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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面圖】:
【內容簡介】:
100%善始善終的小說
“如果不去努力解開誤會,那就等同撒謊喲。”
躲在阿良良木曆影子中的吸血鬼‧忍野忍。
從她的記憶裡覺醒的
“超越怪異的威脅”到底是什麼……!?
妖豔的吸血鬼一人的輕輕細語,超越時空吞噬現在——!!
這個現代?
怪異!怪異!怪異!
這是個應該連你也懂的謊言。
【作者介紹】:
西尾維新(1981年-) 日本作家,以結合推理與輕小說作品為主要創作風格。立命館大學肄業。
以別稱「京都的二十歲」出道,2002年以20?弱冠之姿以處女作「斬首循環-藍色學者與戲言跟班」獲得第23回梅菲斯特獎。「戲言系列」與其主角阿伊(本名不詳)以受歡迎的人氣程度分別得到寶島社「這本輕小說真厲害!2006」作品及男主角人氣第一名。
帶有饒舌與疾走感的輕快文體,以及散落各處引用其他小說或模仿動漫畫的句子是他最大的特徵。作為融合推理小說與輕小說作家得到很高的評價。
【原日文書名】: 鬼物語
【原所屬文庫】: 講談社BO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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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忍話 忍時間
001
忍野忍這個名字在我們之間已經非常熟悉,聽了也不會覺得很高興什麼的。然而與此同時,我對這個名字也沒有半點違和感,反而有一種理所當然的感覺。 Kissshot Acerolaorion Heartuncler Blade這個原名,即使對她來說也已經變成過去的遺物了吧。
過去。
往昔。
已經結束的事情。
或者是——已經不存在的事情。
就連有沒有發生過也無法確定的事情。
那已經變成了伴隨著過去的記憶被講述的存在,說白了,跟現在的她根本就沒有任何關係。
毫無關係。
當然,所謂的“過去的自己”,簡直就是比一般的“他人”還要遙遠的“他人”,是令人產生跟自我厭惡完全不同類型的厭惡感的物件——如果以我為例子的話,春假期間的我、黃金週期間的我、登上樓梯的我、母親節的我、乘自行車的我、上課時的我……他們全部都是別人。
那是他人,是別人,是不認識的人。
我這麼說並不是想逃避責任。
當然也不是想要否定那個時候的自己——那時候的我,其實做得也相當不錯了。當時的我已經全力以赴做了自己可以做到的所有事情——我是這麼認為的。
不過在那個時候的全力,跟現在我心目中的全力並不是同一回事——如果是現在的我的話,在每個不同的時刻,都應該會分別遵從各自的信念採取不同的行動吧。
剛使是那樣,我最終還是會救下吸血鬼。
即使是那樣,我最終還是會被貓襲擊。
即使是那樣,我最終還是會接受戰場原——這都是理所當然的事。在各個不同的時刻,我應該還是會遵照自己的想法,做出上面所說的這些行為。
不管是錯誤的事情還是正確的事情,通往這些決斷的路線是無限的——至於自己會從無限的路線中挑選出哪一條,老實說就只能看當時的心情好壞了。
忍,就是現在的忍。
並不是別的忍,而是現在的忍。
那位傳說中的吸血鬼——既是鐵血、也是熱血、更是冷血的吸血鬼,捨棄了Kissshot Acerolaorion Heartunder Blade的名字和外表,變成了現在的忍——這個對我來說可算是最大安慰的事實,也應該是她當時心血來潮的產物吧。
這是多麼令人高興的心血來潮啊。
她從表面上來看雖然是個幼女,但卻比十八歲的我還要年長得多,已經走過了五個世紀以上的漫長人生。說不定在那方面的顧慮還是想得比較周全的——不,那並不是什麼顧慮,完全只是一種心血來潮罷了。
這一回,我們就來說一說她的這種心血來潮在四百年前曾經發揮了什麼效用吧。四百年前,她在這個困家遭遇了了什麼事情,然後又採取了什麼樣的行動——就是這樣的故事。
忍野忍。
沿著她的時間軸回溯到四百年前的故事。
把忍的時鐘倒退回去。
當然,事情並不僅僅是這樣而已,那個過去跟現代也存在著某種聯繫——雖然還是像以前一樣,我去救人又反被別人救,想做些什麼事結果還是什麼都做不到……不過這些事情,就等各位讀完之後內,做判斷好了。
我——阿良良木曆,也在這裡一邊想著那傢夥的事一邊慢慢敘述吧。
002
上一回的內容梗概。
我——阿良良木曆,跟搭檔的吸血鬼忍野忍一起經歷了沒什麼特別的時間跳躍,在嘗試改變歷史的行動中以失敗收場,最後只有垂頭喪氣地回到現代……完了。
總之,詳細內容就請各位參照前前前作的《傾物語》吧——雖然我很想這麼說,但就算各位不參照也無所舊。儘管我嘴裡說“很想這麼說”,但是實際上我根本就不想那麼說。說實在的,我真的不想被人看到那樣的失敗經歷。那究竟是什麼自虐傾向嘛。
不過在那次時間跳躍中,我畢竟也懷著某個令人感動的理由。那是為了讓十一年前死去變成幽靈後在這個小鎮上四處彷徨的朋友——八九寺真宵重新活過來,以 免她年僅十歲的幼小生命在交通事故中喪失而採取的行動。為了我的名譽,我還是想在這裡(小心眼地)公開表明一下——不過到頭來,在我垂頭喪氣地回到現代後 直接向她本人說起的時候:
“我根本就沒有想過要活過來嘛,你做的事全都是多餘的啦,自以為是的阿良良木先生。呀哈!”
她卻這麼跟我說(雖然實際上並沒有說得這麼過分),所以我做的事情——花費了我高中生活中最後的寶貴暑假的最後一天(正確來說應該是第二學期開學典禮 當天)進行的盛夏大冒險,根本就是毫無意義的行為。“你幹嘛為那種事花了整整一大本單行本的篇幅來寫那個啊笨蛋快去死吧!啊啊不過你是半吸血鬼的不死身所 以死不了嗎真是拿你沒辦法!”——就算被人這樣大罵一頓也是理所當然的事。
所以大家可千萬別去讀傾物語喔!
一定要記住!
我可不是在說笑的啊!
……總而言之,我現在就是跟這個幽靈少女——說白了就是問題兒童吧——八九寺真宵一起走在回家的路上。
在以時間跳躍改變歷史的行動失敗而回到現代的時候,開學典禮已經開始了(順便一提,現在的準確時間是八月二十一日星期一的下午一點多)。哎呀呀,沒想 到從新學期的第一天開始就要翹課了,說起來暑假的作業結果還是沒碰過啊,這下多半要被戰場原和羽川殺掉了,真是讓人心跳加速呢——所以我的內心其實是相當 興奮的(太棒了),不過這個就先不說吧,首先我還是要把那個大背囊還給八九寺才行。
不過關於這件事的詳細緣由也沒有必要在這裡說,對經歷了時間跳躍、正如過去和未來的八九寺所評價的“毫無意義”地浪費了時間(當然她沒有這樣說過)的 我來說,感覺好像已經是很久以前的事了。然而從時間軸來說就是在昨天——八月二十日,幽靈少女八九寺來我房間玩之後把背囊忘在這裡了。
詳細情況應該讓各位參照什麼好呢……?嗯——記得好像是《化物語動畫版完全導引》是吧?
在那本書的超短篇裡好像記載了當時發生的事……不,等一下,那應該是屬於動畫版的篇章,對我們來說是不是該算是平行世界裡發生的事呢?
平行世界。
真是令人討厭的詞語……
不過無論如何,那本書現在已經沒有在世間上流通了……哎呀,動畫界還真是一個艱難的業界呢。
我還以為掀起了很厲害的熱潮,沒想到這麼快就被淘汰掉了。
儘管這樣的運轉速度對業界來說也是一種健康的標誌……總而言之——
就在我為了改變過去而竭盡全力的時候,八九寺則為了從我家裡拿回她的背囊而在小鎮上四處徘徊。
實際上她根本就沒有必要為了找我而浪費大半天時間在鎮上轉圈,只要老實等我回家就行了。然而當我向她問起這件事的時候——
“要是被阿良良木先生打開背囊看到裡面東西的話我可受不了!如果只是看到裡面的東西還好,萬一被你在背囊的布料上面做出這樣和那樣的事,那簡直就噁心死了!你不會做那種事?沒錯,你也許不會做吧。不過光是有足以被你做那種事的時間,我就已經無法容忍了耶!”
她卻是這麼回答的。
看來我在她心目中已經沒有任何信用可言了。
或者說已經被討厭到極點。
當然,被一個年幼少女討厭到這種地步的罕見經歷,說不定也是一件令人高興的事情,所以我心甘情願地接受了下來。不過不管怎麼說,那個背囊我還是要還給她的。
所以,我就從時間跳躍的現場——北白蛇神社聞到自己家,一邊推著自行車一邊跟八九寺肩並肩地走在路上。
“……可是八九寺,果然還是那個啊——如果沒有背囊的話,你這個角色看起來也變得有點印象淡薄了。”
“你在說什麼失禮的話嘛,阿良良木先生。要體現我的角色的話,光是這雙馬尾的髮型就足夠了吧。”
“雙馬尾麼……但是只有這個的話,作為角色定位還是有點單薄啊……一個優秀的角色,就必須設計成光看外形輪廓就能判斷出是誰才行。”
“我想你這個論調早就過時了……光看輪廓就能判斷出角色、故事必須包括起承轉合的要素什麼的,這些古板的理論已經不能適用於現在的時代了。”
“你果然是一個喜歡對現存的價值觀提出疑問的女孩子啊……”
“所謂角色設計的優秀與否,指的並不是外形輪廓怎樣怎樣,而是由不太懂畫畫的人模仿著畫也能看得出是哪個角色的設計哦。比如悟空、比卡丘之類的,就算是小孩了畫的也很容易看出來吧?”
“原來如此。”
“不過你說的也沒錯,要是沒有了背囊的話,我就不再是蝸牛,而是變成一條鼻涕蟲了。”
“……怎麼說呢,那好像足忍野忍說過的話,又好像是羽川告訴我的,我已經記得不太清楚了……說起來蝸牛和鼻涕蟲好像是同一樣東西呢。據說蝸牛的殼退化後形成的生物種就是鼻涕蟲……”
“可是貝殼類生物的外殼在退化掉之後還能存活下來,這也是一種很不可思議的感覺呢——就好像鳥類不能■一樣。用人來作比喻的話難道就是‘雖然沒有了骨頭,但還是活得很好,很有精神哦!’這樣的感覺嗎?”
“唔——把貝殼當作骨骼來看的話的確是這樣,不過從作用上來說,我想應該是皮膚更接近吧?雖然我不知道人沒有了皮膚還能不能活下去……”
“唔,的確是不知道呢。不過沒有骨頭能不能生存這個問題,已經由阿良良木先生做過證明了……”
“對啊對啊,那個已經被我這個沒骨頭的膽小鬼證明……才沒有那回事!”
“怎麼說呢,因為寄居蟹的印象太深,所以蝸牛的殼也會給人一種仿佛能脫蔔來的感覺呀。雖然如果真的脫下來的話就會死掉啦。因為裡面還裝著一些非常重要的東西嘛。”
“就跟你的背囊一樣嗎。”
“不,我的背囊裡也沒有裝什麼太重要的東西……只不過是對把自己的東西寄放在阿良良木先生家裡這個現狀抱有某種生理性的厭惡感而已,其實沒有背囊也不會有什麼問題。”
“………………”
“最多只是從八九寺真宵變成鼻涕蟲真宵罷了……咦?這個話題之前好像已經用過了耶?”
“畢竟當時我不在場,所以也不怎麼清楚,好像是往動畫版的副音軌裡面說過吧?”
“說過了。一不小心就重複利用了……”
“不過媒體不同的話重複利用也沒有什麼問題……反正是平行世界嘛。可是那個話題本身——該怎麼說呢,搞不好會把你的形象跟鼻涕蟲畫上等號,我想還是儘量避免比較好吧……”
“不過我本來就是蝸牛,這也沒什麼差別啦。羽川姐姐的形象是貓,真是讓人羨慕呢。”
“嗯。”
“阿良良木先生的鬼也一樣啦。”
“……嗯。”
“怎麼了嗎?”
“哦,沒有……我想還是有點那個吧。蝸牛在小孩子之間不是很受歡迎嗎?可是鼻涕蟲的話就成俄被討厭的物件……有殼和沒有殼真是大不相同啊。”
“最近好像也不是這麼回事耶。因為蝸牛也有很多寄生蟲呢。”
“寄生蟲?”
“如果用我做例子的話就是阿良良木先生了。”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用你來舉例的話就是我嗎……喂喂,誰是你的寄生蟲啊!”
“今天的阿良良木先生好像很喜歡先裝糊塗後吐槽呢。就我個人來說,用印刷文字來表達的話還是有點難為情呢。”
“啊啊,不過我也有聽說過。那叫什麼來著,蝸牛的寄生蟲……名叫Leucochloridium(巨孔彩蚴吸蟲)的、好像會奪取腦部中樞的可怕東西……”
“名字的正中間包含有蘿莉lori,這簡直就跟阿良良木先生一樣呢。”
“糟糕,這下我就等十足自掘墳墓了啊。”
“真厲害呢,阿良良木先生。如果再努力一點的話,Leucoch這部分的讀音電很容易跟冷酷相混淆,那麼合起來就是冷酷蘿莉dium。”
“那不是糟透了嗎。而且你別為了這種事付出努力好不好。”
“關於有什麼辦法把dium這部分變得更加有趣達個問題,我還想跟阿良良木先生你商量一下呢。”
“為什麼我非要跟你一起去思考這種用來貶低自己的稱呼啊……不過巨孔彩蚴吸蟲實際上真的是一種可怕的寄生蟲吧?屬於光是聽說它的性質也會令人感到毛骨 悚然的那一類。被這種蟲所寄生的蝸牛,會自己主動走到容易被鳥類捕食的地方,還會把觸角變形為引人注目的形態來宣揚自己的存在……雖然我對你來說的確不是 什麼好人,但我還是不想被人拿來跟那種東西相提並論啊。”
“開玩笑的嘛。”
“這個我雖然也明白啦。”
在路上跟八九寺這麼閒聊著的期間,我們已經回到了阿良良木家——也就是我的家了。雖然我一旦跟八九寺閒聊起來就沒完沒了,不過對話的內容向來都是毫無意義的一然而,就這一次來說卻可能是罕見的例外情況。
不過這也是後來回憶的時候得出的結論,
關於蝸牛和鼻涕蟲的進化退化的話題,還有關於名叫Leucochloridium的寄生蟲的話題,對這次的故事來說,說不定還是一種令人產生諷刺感的 暗示——不過這所謂的暗示也都只是巴納姆效應(注:人們往往會把某些具有模糊性和普遍性的描述當作是特意為自己度身訂造的人格描述,這種現象就稱為巴納姆 效應),在事後想怎麼自圓其說也都是說得通的。
在事後回憶起來——
考慮到這句方便而動聽的話語總是把人類耍得團團轉的事實,我這種想法恐怕也是一種妄想吧——要回憶起來的話當然是要到事情發生之後了,就算不是這樣,人也只需要考慮未來的事情就夠了。
經歷了那次時間跳躍——
我也應該對這一點瞭解得很深刻才對。
“那麼你就進來坐會再走吧,八九寺。”
“啊?”
我只是隨口邀她進家裡坐一坐,可是她卻露出了仿佛在說“你這傢夥在說什麼啊?”似的表情。
“我進入阿良良木先生的家,就只限於在靈前守夜的時候耶?”
“儘管對你這種說法感到有點受傷,但我的內心某處還是對八九寺你願意在守夜的時候到我靈前來拜祭這件事感到高興……”
“……阿良良木先生,一段時間沒見你,沒想到你的思維會變得這麼積極向上呢。”
“嗯,畢竟我積累了不少普通人不可能有的人生經驗啊……”
“總之我不會進你家的。在阿良良木先生的有生之年,我已經不會再跨過阿良良木家的門檻了……昨天就是最後一次。或者說,昨天本來也只是被你以半綁架的方式拉進去的吧?”
“綁架?你別說得這麼難聽好不好。”
“我說的不都是真話嗎?就算原書現在已經不能買到,你也不能信口開河嘛。”
“我並沒有否定那件事的真實性,只是叫你不要說得那麼難聽而已啊。”
“你也太任性了耶……真是的。”
八九寺以充滿警戒心的眼神說道。
那是完全不存在信賴感和信賴關係的訝異眼神。
被這種眼神盯著看還真是讓我熱血沸騰。
“我可沒有喪失作為女生的最低限度的警戒心,還不至於蠢到主動走進父母和妹妹都不在的阿良良木先生的家裡哦。”
“你這個十歲的小女孩在說什麼啊。”
“如果活著的話我就是二十一歲了耶~”
“別說這種讓人喪氣的話嘛。”
“你別因為聽說了我的實際年齡就喪氣好不好。”
“至今為止我都一卣小心注意著避免破壞讀者在這方向的夢想,你為什麼突然說出這種讓人失望的話啊?”
“不,沒有啦。現在因為都條例的實施,在各方面的限制不是越來越嚴格了嗎?考慮到以後的情節發展,我要是不先說明自己是十八歲以上的合法角色的話,說不定名聲就會遭到什麼損害了嘛。”
“什麼合法角色啊……不過那所謂的內部條例,我記得好像是跟實際年齡沒有關係的吧?”
“好像是啦。因為我是小孩子,所以不是太懂。”
“我真的搞不懂你是什麼立場啊。究竟是小孩子還是大人?”
“法律上是大人,但肉體上還是小孩子。”
“我說你根本就沒有肉體好不好……”
“老實說,都條例什麼的,我覺得根本就是有沒有都一樣的東西耶。在那個條例獲準實施之前,漫畫業界和動畫業界早就刮起了自我規制的風暴了。經常有人說 因為這個原因而沒有辦法展開自由的創作活動,事實上這個自由早就喪失了嘛。對付錢給自己的商業搭檔就言聽計從,但卻不願意聽政府說的話,這種想法還真是讓 人心寒呢——”
“你別突然間說出這種認真的話題好不好……”
“在這樣的情況下,至少我們也應該享有一點自由呢!八九寺真宵,今年十歲囉~!現在讓大家看內褲~!”
“這也太開放了吧!”
“啊,不過內褲的話好像是不成問題的吧?我聽說多啦A夢裡的靜也沒有被認為是違反了都條例。”
“不管怎麼說,也不可能對多啦A夢執行那種限制吧……”
不過她竟然把小靜的名字直接稱呼為靜?你究竟是什麼人,站在什麼立場上說話啊!
“說的也是呢,畢竟多啦A夢是一部國民性的漫畫嘛……處理不好的話還會站到國際輿論的對立面上呢。不過阿良良木先生,我這麼說也許有點那個,可是多啦A夢真的很色情耶。”
“拜託你別用奇怪的視點來看待那一部劃時代的歷史性名作好不好!”
當然,在這個意義上說,多啦A夢的秘密道具也確實非常忠實於人類的慾望,都是一些很容易被人濫用的東西……
“近八成的小學男生都是從多啦A夢中獲得性啟蒙的……文部利學省究竟要對這個現實視而不見到什麼時候呢。”
“順便問一句,剩卜的兩成小學男生是通過什麼來實現性啟蒙的?”
“大概是《海螺小姐》裡的磯野海藻吧~”
“…………”
關於國民性人氣漫畫的功罪問題,這番對話的確有著令人深思的部分,但是那剩下的兩成男生也太偏門了吧。
而且這根本就是假的資料。
別隨便信口開河啊。
“那麼……你就在這裡等一下吧。我馬上把你的背囊拿下來。”
“十秒鐘,快跑!”
“這麼傲慢!?”
不知為什麼,我被十歲的少女當成跑腿了。
不,應該說是二十一歲的女性嗎?
不管怎樣,我總有一種心情激動的感覺。
不過十一年來的幽靈生活對八九寺來說是“不會積累起來”的東西,所以她也沒有辦法成長為二十一歲……
這一點——
電同樣是我在時間跳躍中痛切地感受到的事實。
歷史性的事實。
我讓八九寺在重新修好的門扉前面等我,然後馬上走進家門登上樓梯,回自己房閭拿背囊去了。
我的腦海一時間還閃過了“是不是該把她背囊裡的東西換成幾塊石頭?”這種惡作劇的念頭,但我的房間裡當然不可能有什麼石頭,所以也只好放棄了。
我先在這裡向天地神明發誓,自從昨天八九寺把背囊放在我家忘記帶走之後,我都一直沒有碰過背囊裡面的東西。
雖然我剛才還被她稱呼為“冷酷蘿莉dium”,但也不至於做出隨便亂翻少女所持物的犯罪行為。
我是一個紳士。
是Gentleman。
畢竟也不能讓八九寺等太久,我既沒有在房間裡坐下,也沒有順便喝杯咖啡,馬上就背起背囊走回到屋外。
“啊!喂喂,你不要碰人家的東西嘛!”
“你別說這種強人所難的話好不好……”
“啊啊~這下又要拿去店裡清洗了。”
“我說……你都討厭我到什麼地步了啊?”
“那樣的背囊,我已經不想要了,請你拿去扔掉吧。”
“不,要是沒有這個的話,你就會變成鼻涕蟲真宵了啊?”
“為什麼你非要把那樣的東西硬塞到我手上?你該不會是在上面裝上了竊聽器吧?嗚哇,阿良良木先生真是太差勁了~!”
“你對我的懷疑也太嚴重了吧……真是麻煩死了,乾脆你去讀一遍傾物語吧。那樣的話就可以證明我是清白無辜的啦。”
“價格貴得坑人的書,我才不買呢。”
“拜託你別說什麼坑人行不行……”
“一千三百日元!?嗚哇~有那麼多錢的話也不知道能買到多少本六百日元的文庫本了!”
“就那麼兩本而已啊。還說什麼貴不貴的,至少也應該說是厚書才對吧。從份量上來說,其實也沒有太大的差別啦。”
開什麼玩笑。
別在這裡為副標題裡帶有自己名字的書做負面宣傳啊。
“關於書的定價問題,以後說不定也會繼續發生變化呢。再販制度好像也快跟不上時代發展了,電子書籍的時代也正在逐步走近,也不知道該算是黑船還是救助船,或者是私掠船什麼的。”
“電子書籍麼……不過那個在閱讀漫畫這方面卻是出乎意料的合適呢,因為黑色的安定感實在太棒了。”
“啊啊,那麼說也的確沒錯。如果是漫畫雜誌的活就會因為墨水的濃淡而顯得發虛了。越是漂亮的作畫,就越想以電子資料的形式來閱讀呢。”
“要說有什麼問題的話,那就是在電子書籍上沒有辦法使用兩頁對開的方式作畫。在用手機閱讀的時候,會變成逐個畫格移動的形式,不過漫畫最突出的優勢就在於可以自由控制畫面大小這一點上……雖然說白了可能只是習慣上的問題啦。”
“畢竟兒十年前的畫格切分方式是非常簡單的呀。比如由四個扁長方形構成一頁之類的。當然了,那時候的畫面構成也相對簡單一些。總而言之,可能各方面都逐漸開始進入文藝復興時代了吧。”
“如果用文藝復興來形容的話,那麼意思就會變成溫故知新了啊……”
就畫格切分的問題來說,這樣的形容也許是相當合理的……不過我雖然提出了這個話題,但畢竟自己在這方面的造詣不是太深,也不知道像少女漫畫那樣的複雜畫格劃分方式在手機上是怎麼處理的。
那恐怕比兩頁對開什麼的還要難對付吧……
“最近漫畫的網路連載也越來越多了嘛。”
“就是所謂的線上雜誌嗎。如果從那個觀點來看的話,通向漫畫界新人的門戶也變得相當開闊了。新的雜誌也像雨後春筍一樣不斷冒出來。”
另一方面,現存的雜誌卻相繼陷入廢刊——不,應該是休刊的窘況。不過這個事實就先擱置一邊吧。
“考慮到以後的發展,漫畫家說不定還是一種相當穩定的職業呢。最近長期連載也越來越多,而且要轉職的話也比較容易。”
“這麼想或許也有點過於樂觀了吧……不過,剛才提到漫畫的優勢就在於可以自由調整畫格的大小,但是在保持足夠的人氣和體力的前提下,可以無休止地將一個故事畫下去也應該算是漫畫的有利因素吧。”
“嗯,這方面從文化的角度來說跟小說有點不一樣啦……”
我覺得只是發表形式不同而已啊。
漫畫通常以雜誌連載為主,而小說則是以單行本為主,所以從性質上來說,小說其實就相當於漫畫中的一話完結的短篇。
在單行本中,故事無論如何也必須告一段落。
“不過……一次又一次地裝出系列完結的假像,到頭來還是卻像喪屍一樣不斷復活,一直拖得沒完沒了——這樣的連續小說也是存在的呢!”
“別說了,拜託你別說這種自虐的話好嗎。”
“總之,我想電子書籍只要解決了價格問題,就會馬上得到普及的。只要能把價格設定在能讓大家混飯吃的水準上的話——”
“混飯吃麼……在現在不景氣的狀況下,我看能做到那…點就已經很了不起了吧。”
“畢竟是花了大力氣把書製作成電子資料,我覺得就算把價格設定得比實體書還要高也沒有問題啦。”
“為什麼非要讓別人為這種事感恩戴德啊?”
這做生意的態度也太妄自尊大了吧。
“我想只要增加一些附加價值就行了。比如添上搜索功能,在伏線的部分設置快捷連結,讓讀者可以輕鬆往返,增加隨時可以參照登場人物介紹的功能,還有讓聲優讀出書裡面的臺詞什麼的。”
“無論是哪一項,都跟我們現在心目中的‘書’這個概念相差很遠啊……”
我感覺到自己已經逐漸落後於時代了。
明明還是高中生的年紀啊。
但是這種東西,如果不是從懂事之前就開始接受英才教育的話,也不是那麼容易接受下來的吧。即使是手機,我也是在上高中之後才買的,所以也還不是太習慣啊。
郵件什麼的,我直到現在也不是太熟悉。
“那有什麼關係,能懷著自覺親眼見證新文化的誕生過程,這可是很幸運的事耶。
“是嗎?我反而覺得在普及之後再慢慢享受會更好呢。”
而且見證什麼的,從身為幽靈的你嘴裡說出來也有點不妥吧——當然,身為半吸血鬼的我也沒有資格說這種話。
“見證手機的誕生期的人還真讓人羨慕呢~他們可是自己編寫來電鈴聲樂曲的呀~”
“那個——是讓人羨慕的事嗎……?”
“畢竟現在的來電音樂只要隨便點個下載就完事了嘛……不過無論如何,這也是個很好的機會哦?我想出版業界也需要來一次革命吧。”
“革命麼……希望到頭來不會只落得…個自爆的下場。”
跟少女一起為出版界的未來擔憂了一會兒,我的肚子也開始有點餓了。
這個時間正好。
因為我是吸血鬼的緣故,在食生活方面也不用太遵守常規。不過習慣這種東兩還是很難改變的,更何況現在是跟八九寺在一起。
稍微享受一下午餐的樂趣也不是什麼壞事。
“八九寺,你有什麼想吃的東兩嗎?”
“雖然我的確有很多想吃的東西,但如果你問的是想跟阿良良木先生…起吃的東西,那就沒有了。”
“……哎呀呀?”
真奇怪。
我真的被八九寺討厭到這個地步嗎?
因為空白期間實在太長了,我對此完全沒有任何頭緒……
說起來,像現在這樣跟八九寺開懷暢談的機會,好像在《偽物語》之後就沒有了吧?
這麼說的話,還真是好久沒見過她了。
“畢竟你被羽川小姐、神原小姐和幹石小姐發動了政變,連說書人的身份也被剝奪了嘛。”
“不,等一下。按照時間順序來說的話,我們知道神原和千石的事情也太奇怪了吧。”
“真是太可怕了,沒想到千石小姐會發生那樣的事……”
“別說了,如果現在的我知道那件事的話,那絕對是會引起時間悖論的。千石對我來說,只是一個長得可愛的後輩而已啊。”
“我記得問題好像就在這一點上……”
“對了,你不打算當說書人嗎?”
“完全屬於怪異的存在是不能當說書人的,這是規則。”
“原來還有這樣的規則啊……”
我俯視著自己的影子。
是嗎。
所以這一次也……
“開玩笑就到此為止了,你真的沒有什麼想吃的嗎?我請客哦。”
“啊……但是我畢竟是一個幽靈,阿良良木先生,如果跟我一起吃午餐的話,阿良良木先生就會被人當成是為死去的女兒點飯菜的父親來看待了耶。”
“那個我是無所謂啦。”
嗯。
那個就先不說,不過八九寺在吃飯的時候,那些被吃掉的飯菜究竟是怎樣作為“現實”被處理掉的呢?
雖然一般人看不見八九寺的存在,但卻可以看到被八九寺吃掉的料理……難道可以看見食物漂浮在內臟裡的情景嗎?
不,應該不對啊。
本來八九寺就算手裡拿著什麼東西,在別人眼中也不會變成物體漂浮在空中的情景……這一類現象也許會由目擊者的腦部進行相應的處理吧。
雖然實際上被做了“相應處理”的也許應該是“認識”到十一年前死去的八九寺這個人的我——準確來說是我的腦內情報。
不管怎樣,這都是純屬推測的怪異談。
“雖說是請客,但我畢竟是沒多少零花錢的應考生,也只能請你吃fastfood了。”
“fastfood……”
“難道有什麼不滿嗎?”
“不,只要把它當成是最高檔(first class)的food來看的話,我當然沒有任何不滿。”
“別混為一談啊。”
兩者的拼寫可不一樣。
我畢竟是應考生,這一點還是知道的。
“那麼你就坐上自行車吧,可以兩人一起坐的。”
“我才不幹呢,坐在阿良良木先生後面什麼的……”
就在這個似乎正在八九寺心中上演的“討厭阿良良木先生劇場”的話語脫口而出的時候。
這個我已經幾乎快上癮的、心焦如焚地期待著的回答,我卻沒有能聽到最後——
因為——我們就在這時候目擊了“那個”。
003
要問“那個”是什麼的話,那就是一個謎。
一個謎。
我就只能這麼回答了。
然而,這並不是因為我和八九寺缺乏怪異相關知識的緣故。不,當然也有這方而的因素……但並不僅僅是這樣。
因為就連“那個”是不是…種怪異——我們也無法做出判斷。
我們沒有辦法確定“那個”究竟是什麼東西。
畢竟我們根本就看不見“那個”。
雖然“目擊了看不見的東西”這個表達方式也好像有點矛盾的感覺,但是就這個場合來說,這樣的形容卻是最恰當的。
因為我這裡說的看不見,指的並不是物體完全透明的意思——比如說,正如前面所說的那樣,身為幽靈少女的八九寺真宵對一般來人說是無法視認的存在(這可 不是針對“死人”和“視認”的諧音而故意說的無聊笑話,那樣既沒有意思,也太不尊重別人了),但如果憑這個事實說八九寺“看不見”的話,卻並不恰當——因 為所謂的無法視認,就意味著連“看不見”這個“認識”也沒有得到別人的確認。
連“看不見”這個事實也沒有察覺到。
換句話說,那就相當於“不存在”。
無法認識的東西就等於不存在。至少在人類的腦海中,這個理論是成立的。
那麼,在現在這種情況下——我們卻能認識到“那個”看不見的東西。也就是認識到“看不見”這個事實——
因為那裡存在著一團“漆黑”。
漆黑——或者也可以說是黑暗吧。
甚至可以用“純粹的黑”來形容。
我先說明了,現在的時間是大白天——而且還是盛夏季節的大白天,燦爛陽光正普照著大地。
在這種就算呆著不動也會不斷冒汗的炎熱天氣下——也就是在只能以視程良好來形容的環境中,“那個”突然出現了。
出現了一團“漆黑”。
“…………”
如果……要勉強對那種現象加以解釋的話。
視野實際上就相當光的反射和光的波長,反過來說,如果光沒有發生反射的話,那就會被“顯示”成一片漆黑——比如說石炭的吸光率很高,所以看起來就呈現 為烏黑色。不,或許用黑洞來比喻會更容易理解吧。因為在黑洞裡連光也會被完全扭曲吸收,所以根本無法通過視覺手段來觀測——看起來就只是一團“漆黑”的東 西。
不過,這裡並不是宇宙空間。
根本不可能出現什麼黑洞。
而且要是在這麼近的距離內出現黑洞的話,我也不可能平安無事——不對。
不對啊。
就算“那個”——那團“漆黑”並不是黑洞,就算那只是一大塊石炭,我——或者說是我們——都不一定能平安無事。
我感覺到那團“漆黑”動了起來。
雖然幅度非常輕微。
“…………………………!”
這是第六感。
這是我的直覺。
是一種不祥的預感。
換句話說也就是我的經驗規律。
我立即跨上了自行車——從行動的迅速性來說,八九寺也不落後於我。剛才明明還很堅決地拒絕乘上我的自行車,現在她卻在一瞬間內跳上了自行車的後架。
“請馬上出發吧!”
“我知道!”
不知為什麼,在八九寺的一聲令下,我開始瞪起了腳踏——而且從第一下開始就使出了全力,讓車子以最高速度向前猛衝。
雖然我很想在這時候發揮出吸血鬼的腳力,然而令人遺憾的是現在是大白天,再怎麼發揮也是相當有限的。
另外普通的女裝自行車根本不可能承受住吸血鬼的強大腳力(恐怕車鏈也會被踩斷吧),所以用人類的最大腳力來踩也許是最妥當的選擇了。
自從登山自行車被神原弄壞之後,這輛女裝自行車也好像遭到了我相當粗暴的濫用——嗯,該找個機會好好保養一下才行。
“嗚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
不過那也是以未來有為它做保養的機會為前提的。
我不管三七二十一,拼命地蹬著腳踏。
按照道路交通法規來說,自行車據說電存在著超速違規的概念,不過現在我也管不了那麼多了。
比起法律,我還有更值得保護的東西。對,比如說我的性命。
因為以這種速度行駛在人行道蔔的活很容易撞到人,所以我馬上就轉入機動車道,繼續提高速度。
“八九寺!”
“是的!
“後方確認!剛才的傢夥由沒有跟著來!”
“那個——!”
停頓了一瞬間後——
“不知為什麼跟著來了!”
她這麼大叫道。
現在想起來,我跟八九寺打交道也有很長時問了,但大多數情況下都只是跟她在路邊閒聊而已,像這樣慌亂的樣子一還真是第一次見到。
陷入慌亂狀態的八九寺,最多就只會在被我襲擊的時候見到。
“那就是說每次遇到我的時候你都見到了呢~!”
即使在這種時候,八九寺也還足沒有忘記吐槽。
真是個好人。
大概可以跟我做一輩子的朋友吧。
“你說不知為什麼跟著來……是怎麼個跟法!?”
“那個……不,在不知不覺間就出現在眼前……雖然不在近處,但感覺也離得不遠——”
“………………?”
對八九寺來說,這樣的描述也實在太含糊了。
不過那也是沒辦法的事。
因為那團“漆黑”是看不見的東西——既然看不見,那就意味著無法正確估算距離。
不,並不僅僅是距離。
在大小……也就是規模方面,我們也同樣無法做出判斷。
那傢夥就在那裡……或者說那“物體”就在那裡——我們就只有這樣的認識。因此,我們只能通過周圍的風景來判斷。但是用這種方法的話,只要改變角度就會馬上出現偏差了。
更何況現在正踩著自行車進行高速移動。
在描述上存在含糊感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不過無論如何,光是知道那東西“好像”正跟著來這一點就足夠了。
“好,我明白了,你不用再確認!”
我放棄了站起來騎車的姿勢,重新坐回到車座上。
如果單從速度來考慮的話,站起來騎車當然會更快一點,但是身後載著一個少女的話就另當別論了。
“八九寺!快抱緊我的腰!”
“我不幹!”
“別拒絕啊,笨蛋!現在的平衡性很糟糕!”
“可惡!”
在吐出一句跟少女不相配的怨言後,八九寺才不情不願地用手抱住了我的腰身。
這樣一來,兩人的重心馬上融為一體,最終就進一步提高了速度——話說回來,要是繼續像剛才那樣站著騎車的話,說不定還會把八九寺甩下車去。
“背囊是不是扔掉比較好呢!”
“不……”
說老實話,如果她那樣做的話,我確實是會變得輕鬆一些。關於幽靈少女八九寺是否有“重量”這一點,其實我也不怎麼清楚,或者只是我自己感覺到有重量而已。但不管是存在還是不存在,重的東西就是重啊。
也就是說,跟八九寺一樣,她的背囊也有著與其外觀相稱的重量,如果扔掉的話應該是可以實現進一步加速的——但是,事情卻並非這麼簡單。
“不用扔掉!”
“但是……只要待會兒再回來撿的話——!”
“都說不用了啊!”
畢竟是本人提出的要求,而且待會兒再回來撿也確實沒有問題,八九寺的這個提議其實也是合乎道理的。但是我總覺得無法同意她的主張。
如果那樣做的話,搞不好反而會降低速度。
我有這樣的感覺。
說白了其實就是一種心理錯覺,但我一直以來都是遵從這種錯覺活到今天的。
“比起那個,八九寺,你再抱緊我一點,懷著要跟我融為一體的心情!”
“是的!”
“再把胸部緊貼到我身上!”
“是、是這樣嗎!”
大概是因為而臨緊急事態吧,八九寺把心一橫,很順從地遵照我說的去做了。
作為小學五年級生來說已經算是發育良好的八九寺的身體,如今正毫不留情地緊貼在我的身上——以這份喜悅感作為力量,我以更猛烈的勁頭踩動起腳踏。
“八九寺!再把身子轉過來一點!”
“是、是的!”
陷入了某種程度的混亂狀態的八九寺,已經變得對我言聽計從了。
人生真是什麼事都有可能發生,既會像這樣通過脊背感受到八九寺的身體觸感,也會被莫名其妙的“漆黑”東西窮追不捨。
在這裡,我也許有必要解釋一下。
對突然出現的其名其妙的“漆黑”物體產生畏懼的感情並不是什麼奇怪的事,但就算是這樣,我們真的有必要採取如此徹底的逃走行動嗎?
我想應該會有人產生這樣的疑問吧。
雖說是來歷不明的東西,但畢竟不知道那是不是危險的存在,我們真的有必要這樣拼命地逃跑嗎?
讓我來回答吧。
有必要!
我們採取徹底的逃跑行動是絕對有必要的!
如果誰要說我沒志氣的話就儘管說吧,但是在我至今為止的人生中,在這種應該逃跑的時候沒有逃而惹上大麻煩的經歷已經不計其數了!
可謂身經百戰!
自從春假以來,對目擊了各種各樣的“怪異”、並且跟“怪異”戰鬥過無數次的我來說,完全可以斷定我現在所採取的行動有著百分之百的正確性!
現在就是必須逃跑的時候!
無論如何也不能產生要跟那團“漆黑”對抗的想法!
如果只是自己…個人的話還好說,現在我畢竟還要保護八九寺真宵這個小小的、重要的朋友啊!
……嗯?
關於我趁著混亂盡情享受著那位小朋友身體的觸感這件事的解釋?
不,那也沒什麼問題吧。
這裡面根本不存在任何值得羞恥的因素。
“阿良良木先生!”
“怎麼了,雙馬尾胸部!”
“追來了!”
“!”
我明明說過不要再回頭看了,八九寺似乎還是回頭進行了確認——因為從背後傳來的感覺沒有什麼變化,所以她應該是以相當勉強的姿勢來確認的吧。
也就是把脖子向後扭轉一百八十度的姿勢。
光是想像就覺得超級恐怖。
“感覺好像越來越接近的樣子……!”
“什麼!不是說沒有辦法把握距離感的嗎!?”
“不、沒有……雖然的確是那樣,雖然的確是沒有距離感,但還是有一種壓迫感……”
“………………!”
八九寺的發言越來越變得莫名其妙了——在這種情況下,或許由我親自轉過頭來確認那團“漆黑”會更好一點……不,最好還是不要那樣做吧……
認識。
如果那團“漆黑”是屬於怪異的話,對它加以認識固然是很重要,然而對怪異的認識,卻存在著相應的風險。
而且是相當大的風險。
世上還存在著光是目擊就會被詛咒的怪異——由於“被看見”而“產生”的怪異。也就是說,那團“漆黑”也有可能是以“被目擊”作為發動條件的怪異。
當然,如果是這樣的話,我剛才已經看到了“那個”,現在再怎麼逃避也多半是沒有意義的。
事到如今再做這種類似對兄越人道說“我看得更遠”的行為也是於事無補的(注:見越人道是日本傳說中的一種妖怪,外表是有一雙巨大交叉眼的乞丐,通常出 現在山間小道或者夜路上。你越是向上看他,他就會變得越高,看得太遠你就會死去,但如果你說“我還可以看得更遠”他就會消失。)
“八九寺!行了,不要再看!”
“但、但是!”
“你就好好地親吻著我的後背吧!”
“是、是的!”
就連這種不知該算是浪漫還是屈辱的莫名其妙的要求,八九寺也老實照辦了。
不管怎麼說,這種行為也只會讓襯衣沾滿唾液,讓人感到噁心而已。
“噗啾~噗啾~噗啾~!舔舔、舔舔……啃咬、啃咬!”
“……………………”
我說這也太可怕了吧。
別吃掉我的脊背啊。
說起來,我曾經聽說過蝸牛有一萬多顆牙齒……我的脊背真的沒問題嗎?
我的精神也不怎麼強韌,所以可能也沒資格說別人,不過八九寺真宵的精神看來是相當脆弱的。
逆境承受力脆弱到這種程度的傢夥也實在少見。
而且作為故事裡的角色來說也很少見吧,“逆境承受力脆弱”的人……那不是連故事也無法成立了嗎。
你也該說些隨機應變的臺詞啊。
平時那種遊刃有餘的態度都跑哪兒去了。
“!”
這時候——
一不小心,我也在這裡看到了。
看到了那團“漆黑”——我並沒有回頭去看它。
然而不可思議的是,小鎮中的許多地方都存在著鏡子——也不知道是不是為了方便假面騎士龍騎的變身而故意設置的。
在那面鏡子中一
我一不小心就看到了那團“漆黑”。
在看到的那一瞬間,我仿佛覺得那團“漆黑”變大了似的——也許只是我的錯覺吧。
錯覺?
那樣的話——就已經足夠了。
“嗚!”
為了儘快逃離那團“漆黑”和映射出那團“漆黑”的鏡子,我立刻猛地一擺車頭。
本來車子已經處於快要滑倒的狀態,但我還是勉強維持住了平衡——剛才的車子已經傾斜到臉頰險些擦過柏油路而的角度。
從體感上來說已經接近170度的傾斜度了。
還真虧我能讓車子恢復原來的角度。
“八九寺!你沒事吧!?”
“觸角斷了一條!”
“那不是很糟糕嗎!?”
話說人類還有觸角這種器官嗎?
如果要勉強說的話,皮膚也可以算是觸角,但是皮膚也不能被折斷吧?
“說錯了!是雙馬尾的其中一條散開了!”
“是嗎……”
別嚇唬我啊。
“還有罩衫的肩膀部分稍微弄破了一點!”
“你不要緊吧!?”
“是的,只是衣服而已……不過頭髮散開了一邊,衣服也弄破了,從視覺上看來,我就好像遭到了阿良良木先生的暴力對待,現在正處於被綁架的途中一樣!”
“那真的很有問題啊!”
我以後的人生會有很大的問題。
究竟會變成怎樣呢?
“……嗚。”
但是,我還面臨著另一個更加重大的危機。
或者應該說,是我主動朝著那個危機沖過去。
在我強行拐彎後的正前方,竟然有交通燈。
也就是有紅綠黃燈的那個東西。
不。
不是什麼紅綠黃燈——而是紅燈。
“………………!”
我現在有兩個選擇。
雖然想這個根本就是多此一舉,但還是有兩個選擇。
要不就直接沖過去,要不就不沖過去。
在高速移動中,我環視了一下周圍——附近既沒有步行的行人,也看不到在車道上行駛的汽車。就算我無視信號燈的指示,就這樣直接沖過去,也應該不會引起任何事故。
本來是這樣的。
“……可惡!”
我再一次——扭轉了車頭。
紅燈。
在背後感受到八九寺存在的狀態下——我實在無法無視這個交通燈。就算不會造成事故,我也必須這樣做——畢竟現在貼在我背後的是十一年前死於交通事故的八九寺。
不過,我在這時候卻犯下了失誤。
不,其中的一個也不能說是失誤——因為要在這種情況下拐彎的話,無論如何我也必須先剎車減速才行。
不過問題就在於另一個失誤。
對,我實在太大意了。
因為我是在車道上行駛——交通信號燈的含義就會跟平常有所不同。如果前面的交通燈是亮紅燈的話,無論是右拐還是左拐,都跟正面前進一樣是被禁止的。
紅燈就代表停車。
沒有遵守這個規則的我——在背負著八九寺的時候沒有遵守規則的我,結果遭到了毫不留情的天譴。
004
在拐彎後的正前方——出現了。
正是那團“漆黑”。
就像一個陷阱——就像從一開始就在那裡埋伏著等我上鉤的陷阱似的。
“……………………!”
沒有距離感。
或者應該說,根本不存在距離的概念。
從一開始,這種現象就是這樣的感覺。
難道不管是在遠處還是在近處都沒有關係,它一直都近在眼前嗎——不好了!
事到如今我也無法改變方向,因為這是我將車頭扭到極限的瞬間發生的事。本來找還以為自己在拼命逃跑,沒想到最終卻以自己沖進那團“漆黑”的方式給這場捉迷藏遊戲畫上結束字元。
自滅,自爆。
完全是白費力氣的逃避行動。
莫名其妙地想要逃離莫名其妙的東西的追蹤,結果在莫名其妙的狀況下被追上,最後莫名其妙地結束了。
“咕——嗚!”
但是……
但是至少也要讓八九寺——
“啃咬、啃咬、啃咬!”
八九寺依然在啃咬著我的脊背。
雖然這是我自己提出的要求,可是明明到了這個時候,這傢夥究竟在幹什麼啊。
嚴肅場面的氣氛也被她徹底毀掉了。
不過我還是必須設法把名副其實地咬住我不放的八九寺拉開,讓她逃跑——必須讓她逃出去!
無論如何也必須讓這孩子——
“——‘多數例外規則’。”
這時候。
不知從哪裡傳來了這樣的平靜而冷淡的聲音,與此同時——被擊■了。
並不是在前面守候著我的那團“漆黑”被擊■了。
而是我。
是我們被擊■了。
感覺就像被一個巨大錘子擊■了似的——實際上發生的現象也應該差不了多遠吧。
那是比“漆黑”更明顯的、帶有物理性質的怪異現象。
不知什麼時候,我和八九寺已經被擊■到反方向的車道上。看來好像是因為什麼人引發了什麼現象,我和八九寺都得救了。
不過唯獨是自行車來不及拉回來,那輛女裝自行車就這樣被吞沒到“漆黑”之中——徹底消失了。
“…………!”
終於……
這輛曾經跟我共同跨越過多次危機的女裝自行車,終於從這個世界上徹底消失了……我真是大受打擊。
幾乎痛苦得快要死掉了。
從明天開始,我究竟要乘什麼去上學才好啊。
“鬼哥哥——這邊。”
忽然間出現在我眼前的人——原來是斧乃木。
斧乃木餘接。
面無表情的女童——儘管身上穿著特別可愛的鑲滿花邊皺褶的、在視覺上相當華麗的服裝,然而那毫無表情的容貌卻讓她顯得相當不協調。
感覺就好像一個人偶在勉強模仿人類的舉止一樣。
不過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
雖然斧乃木並不是人偶,但同時也不是人類。
她自己本身也是一個怪異。
也就是名為斧乃木餘接的怪異了。
也是某位暴力陰陽師的式神——
“咦……?怎麼了,斧乃木……為什麼你會在這裡……”
“你在說什麼嘛,我們明明昨天才見過面。”
是這樣的嗎?
的確沒錯。
因為時間跳躍的影響,我在這方面的記憶跟現實情況出現了偏差——這算不算是還沒有適應時差的現象呢?
跟“漆黑”突然出現一樣,斧乃木也是突然間出現在我面前的——不過從目前狀況來判斷,我和八九寺應該是被這孩子救了性命吧。
“謝、謝謝——”
“要道謝還早著呢……”
斧乃木小聲沉吟道。
她說的也沒錯。
給我們造成威脅的“漆黑”就在路上——並沒有消滅,依然明確地存在於眼前。
雖然看不見的“漆黑”存在於眼前這種說法也相當奇怪——不過當前的現象就是這樣,我也沒有辦法。
“鬼哥哥……那是什麼?”
“咦?”
聽了斧乃木的提問,我反而感到困惑了。
“怎麼了,斧乃木。你這次的職責難道不是突然出現在我面前救了我一命,然後把所有事情都向我說明清楚嗎?”
“就算你要我一個人把所有問題都解決掉,我也會很困擾的……”
斧乃木雖然面無表情,但還是以困惑的語氣說道。
不過她感到困惑也是理所當然的。
如果是忍野的話,一定會說出那句“人只能自己救自己”的口頭禪吧。
“八九寺……”
身為幽靈少女的八九寺真宵,正用手摟著我的腰身,依然把身體緊緊貼住我的後背,而且還穩穩地咬住了我背後的肉,就這樣失去了意識。
你的精神也太脆弱了吧。
我真是對你太失望了。
“…………”
我只好強行把她從我身上扯開。
不管我們接下來要採取什麼樣的行動,這個姿勢也根本無法適應除兩人騎自行車以外的情況。把她的手拉開還算容易,要弄開她咬著後背的嘴巴還真是花了很大的工夫。
這傢夥該不會真的有一萬顆牙齒吧?
“……真沒辦法。”
斧乃木說道。
因為聲音毫無抑揚起伏的關係,我完全無法把握她的感情——不知為什麼,我覺得這孩子好像跟以前的戰場原有點相似。
也許正因為這樣,我才會對她抱有某種親近感。
“雖然我不小心救了你,但早知道這樣的話,我也許放著不管會更好呢……看來我也被捲進莫名其妙的麻煩事當中了。真是不走運呢。”
說起來這孩子的口吻有點男孩子氣呢——對於絕對時間上是昨天才剛見過面、內心卻覺得已經好久沒見的斧乃木,我產生了這樣的想法。
“早知道這樣就放著不管什麼的,你可別這麼說嘛……生命可是很寶貴的哦。”
“不死身的吸血鬼也會說這種話麼。”
斧乃木說道。
“那個女孩子就是昨天提到的幽靈吧?而且還背著背囊……已經還給她了嗎,那就好。”
“昨天……”
我有提到過嗎?
因為感覺上相隔太久了,我已經不太記得。
話說斧乃木本身就是懌異,雖說只是式神,但畢竟會經常跟專家在一起行動,她能看見……也應該是理所當然的事。
斧乃木能夠看見八九寺的存在。
——當然也能看到那團“漆黑”的存在。
“鬼哥哥。”
“怎麼了?”
“你想怎麼辦?”
“我想怎麼辦……?”
“那東西。”
斧乃木邊說邊指了一下。
她用食指指了一下路上的那團“漆黑”。
就好像在觀察我們的動向似的,那團“漆黑”依然一動不動。
用手指指著對方。
這對斧乃木來說已經是屬於攻擊性的動作了。
“多數例外規則”。
只要伸出手指,就已經滿足了它的發動條件。
至於其威力——我早就已經親身體驗過了。
正確來說應該是半身吧。
“要戰鬥?還是要逃跑?”
“逃跑。”
我馬上回答道。
“戰鬥什麼的,‘那個’根本就不是那一類東西吧。”
“也對呢,我也這麼認為。”
我還以為會被她取笑我膽小,可是斧乃木卻毫不猶豫地放下了手指,就好像從一開始就打算這樣做似的——我還是無法猜透這孩子的想法。
就像過去的戰場原一樣,難以捉摸。
“那麼就逃跑吧,鬼哥哥。快抱起那孩子。”
“知道了。”
“要盡可能安靜點,不要發出聲音。如果突然動起來的話,那傢夥說不定會作出反應而發起襲擊。”
“…………”
怎麼說得好像動物一樣啊——我本來是這麼想的,不過原始性的怪異也許就跟動物差不多吧。畢竟怪異大多是以動物為原型的。
不過看起來一團“漆黑”的動物什麼的,應該也不存在於世上吧……
總而言之,我就照著斧乃木的吩咐緩緩抱起了八九寺的身體。以盡可能不發出聲音的動作,把手伸到她脖子下面,確認一下裙子裡面的情況,然後用另一隻手捧起雙腳,就這樣把她抱在懷裡。
“……我總覺得其中好像混入了多餘的動作呢。”
“你在說什麼啊?要是裙子裡面有怪異的話怎麼辦?”
“我才懶得理你,笨蛋。”
她用粗暴的語氣罵了我一句。
雖然我想這應該是受到了使役她的那位陰陽師的影響,不過這孩子的角色定位也實在有點過於隨便了吧。
“那麼——”
就在我以所謂的公主抱姿勢抱著八九寺站起身來的瞬間——斧乃木立刻抓住了我的衣領。
“‘多數例外規則’——脫離版。”
005
老實說,關於斧乃木所使用的那個——是不是該稱為必殺技呢?因為她用得相當頻繁,所以應該也不屬於隱藏絕技什麼的……總而言之,關於那個叫做“多數例外規則”的東西究竟是什麼樣的技能、以及建立在什麼原理之上等問題,我都不是太瞭解。
我聽說過斧乃木的真正身份是憑喪神,而且還是“屍體”的憑喪神(好像也被稱為憑藻神),這個我也同樣不怎麼瞭解。
不過攻擊力我卻知道得很清楚。
畢竟阿良良木家的玄關就是因為這個理由才被迫重建的,她的攻擊力和破壞力早就得到了證明。正因為如此,我一直都認為她是屬於特化攻擊型的式神。但是——
從我們成功逃脫的事實來判斷的話,我也不得不承認這個想法很可能是錯誤的,我完全想錯了。
現在想來,使役她的陰陽師——也就是影縫小姐——是一個相當強大的攻擊型戰士。既然這樣,要是把身為搭檔的斧乃木也變成攻擊型的話,那樣根本就沒有任何平衡性可言了吧。
或者應該說,“多數例外規則”反而是為了逃跑而存在的技能——我那麼拼命瞪著自行車也沒有能逃過那團“漆黑”的追蹤,而她卻在抱著我們這兩個累贅的情況下成功地逃了出來。
雖然實際上她做的事,看起來就好像只是用雙腳使勁在地上跳了一下而已……
“不,你那麼說也沒錯啦,鬼哥哥。雖然我用了‘脫離版’這個聽起來很神氣的說法,不過那只是單純的逃跑而已。”
“單純……”
“不過是以立體的方式進行逃跑啦。因為鬼哥哥你已經證明了用平面的逃跑方法是行不通的……所以我就想它說不定沒有辦法對應上下型的運動……結果被我完全猜中了。”
“…………”
雖然感覺好像被她掩飾過去了似的,但最後我們還是逃了出來,這已經是最好的結果了。
然後——要問我們逃到什麼地方的話,那就是我以前跟斧乃木以及她的主人影縫小姐上演了一場生死激戰的、對我來說是自春假以來有著最深厚回憶的秘密基地般的地點——也就是那座補習學校的廢墟了。
在那座廢墟的四樓。
我們在三個教室中的其中…間裡面安頓了下來。雖然在廢墟裡安頓下來這個說法有點奇怪……但我們畢竟是從那團“漆黑”面前逃到了這裡,在這裡湧現出安心的感覺也是理所當然的事。
八九寺依然保持著失去意識的狀態。
如果讓她睡地上的話也太過分了,所以我就像忍野以前做的那樣,把附近的桌子拼合起來做成臨時的床位,然後讓她躺在上面。
儘管八九寺作為小學五年級生已經算是相對成熟的類型,但是小學生終究還是小學生,光是拼起三張桌子就已經足夠了。
我先把自己的襯衣當作被單給她蓋上,然後再把自己的牛仔褲揉成一團,當作枕頭墊在她的腦袋下。就因為這樣,我現在就只穿著一條褲衩。
唔唔——
這本來是為了關照八九寺的身體而採取的行動,但我總覺得這就像在宣揚我自己的變態程度似的……
老實說,我可不想給自己再增加一個暴露狂的屬性……
“鬼哥哥,你身上的肌肉還挺結實的呢。”
在歇了一口氣後,斧乃木這麼說道。
“的確是很棒的肌肉,嗯。”
“………………”
“肌肉真棒呢,你一定經常鍛煉吧,肌肉實在太棒了。雖然隔著衣服很難看出來,不過真的是很棒的肌肉。”
“………………”
被她稱讚肌肉了……不過這並不是因為鍛煉而形成的,單純只是春假的吸血鬼化造成的影響之一啊……
“我看你就一直保持這種打扮就好了。鬼哥哥你應該更多展現一下自己的肌肉才對,我想你已經算是一個很棒的瘦削型肌肉男啦。”
“肌肉的話題還是到此為止吧……”
“哎呀呀,別那麼說,再來擺幾個姿勢看看嘛,鬼哥哥。就作為對我救命之恩的回報。”
“這女童開始以恩人自居了啊。”
“如果你擺出展示腹肌和腿肌的姿勢給我看,我就把我的‘多數例外規則’的秘密告訴你吧。”
“那不是很重要的秘密嗎?”
這孩子還真是喜歡亂來啊。
雖然這一點也跟戰場原很相似。
……不過那人卻沒有對我的肌肉做出任何反應。雖然被人這樣子抓住不放也很麻煩,可是完全沒有反應的話,那倒也是相當可悲的一件事。
“嗯,雖然關於‘多數例外規則’的事情我也有點興趣……”
而且考慮到影縫小姐的專長,搞不好我總有一天會跟她戰起來……雖說現在她好像沒有來到這個小鎮。
“不過我現在最想知道的就是有關那團‘漆黑’物體的事情啊。斧乃木,你真的沒有什麼頭緒嗎?”
“我都說不知道了嘛……”
斧乃木一邊說一邊用手摸著我的腹肌。由於她的動作顯得非常自然,乍看起來很難注意到,不過她的行為是非常明顯的色狼行為。
“除了鬼哥哥的肌肉之外,我就什麼都不知道了。”
“你究竟知道我肌肉的什麼啊?”
“什麼?……我全都知道。”
看到而無表情的她如此斬釘截鐵的斷言,感覺還真有點說服力。
說不定她真的知道了。
搞不好……不,這究竟有什麼可以知道的啊。
我的肌肉根本就沒有什麼秘密吧。
“話說回來,難道鬼哥哥你沒有任何頭緒嗎?……真的沒有任何頭緒嗎?”
“就算你這麼莫名其妙地重複說一遍,不管作為笑話還是文字遊戲都沒有什麼意思吧,斧乃木……頭緒麼……”
頭緒自然是有的。
而且非常多。
幾乎可以說是充滿了我的整個人生。
儘管如此……要說具體是指什麼的話,我卻沒有辦法指出來。
怪異總會有它存在的理由——這麼說的確沒錯,但是那種不合道理的來歷不明的“漆黑”物體,我真的不知道能不能稱之為怪異。
不合理,來歷不明。
而且——原因不明。
“不知道。我畢竟也不是怪異的專家啊……我只不過是一個隨處可見的半吸血鬼高中生罷了。”
“我想這應該不是隨處可見的吧……”
“話說回來,跟至今為止遇到過的怪異相比較——”
吸血鬼。
貓。
螃蟹。
蝸牛。
猿猴。
蛇。
蜜蜂——還有鳥。
再加上——屍體。
“——總覺得有點不樣呢。那麼抽象的一團‘漆黑’的怪異,我從來都沒有見過。那究竟是什麼怪異現象啊?”
本來在光天化日下發生怪異現象就已經很奇怪了。不,如果說怪異只會出現在晚上——醜三時的逢魔時刻,只是一個先入為主的觀念的話,我也實在無法反駁。但是那麼明確地出現在眼前……
不,也不應該用“明確”來形容吧……因為根本就看不見。
“‘漆黑’嗎。”
斧乃木沉吟道。
沉吟……就像在自言自語一樣。
“唔,‘那個’雖然確實是一團‘漆黑’……”
“嗯?怎麼了?”
“不……怎麼說呢……如果我們面對的對手真的是‘漆黑’的話還好,如果是‘漆黑’的話……”
斧乃木依然是面無表情。看起來似乎沒有任何感覺,好像只是對目前的狀況感到沒趣的樣子。
“那是什麼意思?不管怎麼看那也是一團‘漆黑’吧?”
“我說那根本就‘看不見’對吧?那團漆黑的東西,很有可能只是某種普通怪異的伴隨現象哦。”
“啊啊,是這個意思嗎……”
“當然,如果這麼說的話,我們甚至連它是不是針對我們的‘對手’也還沒搞清楚。那並不一定是以鬼哥哥為日標而出現的現象……就好像颱風和暴風雨等氣象現象並非以人類為目標‘樣。”
“不,可是那東西很明顯是追著我和八九寺來的啊。”
“雖然的確是這樣……”
斧乃木的態度顯得有點模稜兩可。
關於這一點,她本人似乎也有所自覺:
“不行。”
她說道。
“因為看著鬼哥哥的肌肉看得入迷了,我實在無法整理出一個妥當的結論。”
“整理不出妥當的結論也是沒有辦法的事,但你至少該找個別的理由呢。”
“如果是姐姐的話也許會知道些什麼……不過現在我卻沒有辦法跟姐姐取得聯絡。”
在這種情況蔔,斧乃木口中所說的姐姐當然就是指影縫餘弦——那個暴力陰陽師了。
當然,她既是怪異專家,同時也是忍野的老相識,說不定也會懂得一些關於那個物體(也不知道是不是物體)的知識。
不過就算她知道……在聽到斧乃木說目前無法跟她取得聯絡的時候,我卻反而有一種松了口氣的感覺。
雖然我也知道這是不大可能的事,但如果可以的話,我真希望在今後的人生中一輩子也不用跟她打交道。
“順便問一句,影縫小姐現在在哪裡啊?她那邊大概也在做什麼工作吧?”
“那當然是去工作了,但是詳細內容必須保密。你到底想刺探些什麼嘛,真是厚臉皮。”
“我覺得這麼問也不是什麼厚臉皮的行為吧……”
我本來只想著這是一種社交辭令,沒想到陰陽師業界的保密義務會嚴謹到這個地步。
“如果你無論如何也想知道的話,就把你的肌肉提供給我吧。
“提供肌肉……那究竟是什麼狀況啊?”
“把肌肉挖出來給我吃。”
“真夠殘忍的。”
這番對話表面上似乎很對頭,實際上卻牛頭不對馬嘴。
“……不過就算聯絡不上影縫小姐也沒有問題啦。反正到了晚上就什麼都知道了。
“嗯?為什麼?難道到了晚上的話,鬼哥哥就會突然間變得頭腦靈活嗎?”
“我可沒有那麼方便的功能……只是因為忍會在晚上起來而已。”
一聽到“忍”這個名字,斧乃木就很明顯地皺起了眉頭。因為她平時總是面無表情的關係,這樣皺起眉頭的話,滲透出來的厭惡感就顯得更加濃厚了。
不過這也是沒辦法的事。
因為斧乃木以前曾經在這座補習學校廢墟裡險些被忍殺掉——不,險些被殺掉這種說法電有點語病。
那時候,忍明顯只是在玩耍。
她當時只是在隨心所欲地折磨著斧乃木——那當然會招來怨恨,同時也會被討厭,這是很自然的事。
總而言之,我暫且裝作沒有發現斧乃木的反應,繼續說了下去:
“忍畢竟是怪異之王啊——她對怪異的事情應該很熟悉,而且還接受過跟影縫小姐同為專家的忍野咩咩長達幾個月的英才教育,可以稱之為專家中的專家了。我想她對那團‘漆黑’的東西也應該會具備某種程度的知識吧。所以只要忍一睡醒,就應該能判明那團‘漆黑’的真面目了。”
“……哼。”
斧乃木非常露骨地咒罵了一聲。
作為人的氣量還是有點狹隘——不過她實際上是怪異,這也是很正常的。而且斧乃木她以前是人類,所以也許應該說她進化成了“怪異的氣量”更準確。
“真是信不過呢,那種後期高齡者的只是什麼的。”
“拜託你別把忍說成是後期高齡者好不好。”
“你說等她醒來……也就是那個性格惡劣的女人現在在睡覺嗎?真是令人難以置信……在自己主人面臨死亡危機的時候,她竟然還睡得那麼安穩。”
“其實我也不是忍的主人啦……”
不過這裡面的關係要說明起來還是很困難的。畢竟在我眼前的是跟影縫小姐構成了完美清晰的主僕關係的斧乃木,要通過說明來讓她理解的話真的是難上加難……我甚至覺得從一開始就放棄這個念頭才是最明智的選擇。
“嗯?怎麼了,鬼哥哥難道不是那個吸血鬼的主人嗎?”
“不,主人的確是主人。不過因為主人過頭,反而變成不是主人了。那傢夥一直都侍候著我呢。”
“………………”
她就像看待危險人物一樣盯著我。
那也是很正常的。
“關於她睡覺的問題,那也是沒有辦法的事啦……因為最近發生了一些讓她疲倦的事情。現在她應該還在熟睡中吧。”
“噢,那樣的吸血鬼也會有疲倦的時候嗎……真讓人意外呢。”
當然了,一次又一次地反復進行時間跳躍的話,就算是忍也會感到疲倦吧。不過如果是全盛期的忍的話,可能就另當別論了……
“雖然單靠半天的睡眠也應該無法消除所有的疲勞……但即使是那樣,只要忍一睡醒的話就萬事解決了,不管那團‘漆黑’是什麼東西。”
“我覺得過度信任也不好吧。不管那個吸血鬼接受過什麼樣的英才教育,因為對世上所有怪異都瞭解透徹的人,根本是不存在的。”
包括姐姐和忍野咩咩在內——斧乃木這麼說道。雖然我感覺這可能是因為討厭忍而說的挖苦之言,但也算是有點道理。
如果說怪異是由人的認識產生的存在,那就意味著它會無窮無盡地誕生於世上。
“的確,忍可能也不一定知道那團‘漆黑’是什麼東西……可是斧乃木,那其實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嗯?為什麼?”
“因為忍可以吃掉怪異嘛——不管那團來歷不明的東兩是什麼,她也可以一口吞下去。總之我們先用這種緊急避難的方式脫離危機,以後再慢慢向羽川請教好了。”
“羽川?那是誰呢?”
“一個什麼都知道的人。”
雖然我還可以選擇現在馬上打電話給羽川,但是對於連開學典禮也沒去參加的我來說,要作出這個決定實在有點艱難。
“我可以告訴你,也可以讓你隨便摸胸部,不過你以後就不要再跟我說話了。”
我幾乎可以想像出羽川的這種回答。
“那樣也很不妥吧。”
斧乃木說道。
我還以為她說的是我妄想的內容,結果原來不是。
“像這種完全依賴於某個人的想法。”
“……我也沒有打算完全依賴別人啊。”
“難道你想說你們是在互相扶持嗎?雖然人家也常說‘人’這個字就意味著互相扶持——不過你可不是人吧,鬼哥哥。”
“…………”
“當然那個吸血鬼也一樣……我先給你一個忠告,到頭來可以依靠的就只有自己哦。”
雖然順便救了鬼哥哥的我這麼說也有點那個啦——斧乃木說道。
的確,今天的我要是沒有斧乃木相救的活也不知道會變成什麼樣了,就算她這麼說我也只會有一種前後矛盾的感覺。
“本來我斧乃木餘接也沒有時間在這裡做這種多餘的事情啊。”
斧乃木突然換成了說明的語氣,同時站起身來。
“我是為了工作才來到這個小鎮的,昨天我也跟你說過吧?”
“有這麼說過嗎?”
我都說我不記得了嘛。
在那之後我可吃了不少苦頭啊……這裡並沒何半點誇張,真的是很辛苦。沒錯,跟那段經歷相比的話,現在這種狀況其實也算不了什麼……
不過一想到才剛解決掉那件事就立刻陷入了現在的這種狀況,這一波接一波的災難也來得太頻繁了吧。
我究竟做了什麼才招來這種報應啊。
雖然我的確做了許多事。
而且在時間跳躍那方面,我完全是自己主動送上門的。
“不過斧乃木你也真的很忙呢.、”
“那當然了,跟每天回學校玩耍輕鬆度日的鬼哥哥不一樣,我可不是那種遊手好閒的人,必須靠1一作來維持生計嘛。”
“我也不是整天回學校玩耍輕鬆度日的人啊……”
“你今天連學校也沒有去對吧?”
“嗯……因為各種原因。”
“所有人都有自己的事情,你不要說得好像只有自己才是受害者似的。”
“……是的。”
我竟然被女童教訓了一頓。
而且還是讓人無言以對的、不容反駁的正論。
順便說句,以單穿一條褲衩坐在地上的姿勢接受女童責罵的這種狀況,對我來說也相當不錯。
快罵我吧,快罵我吧。
“……你這感覺真噁心。”
斧乃木似乎察覺到了我的想法,在說出這句話的同時邁出了步子。
在從我身邊走過的瞬間,她很明顯地對我的影子使勁踩了下去。當然,這是她明知道忍正在那影子裡睡覺的前提下採取的行動。
這份怨恨還真是根深蒂固呢……
“那麼,就這樣了。”
“就這樣……什麼啊,你要回去了嗎?”
“也不是回去……只是去工作啦。”
“你難道不是要一輩子陪著我,在身邊保護我嗎?”
“那是什麼想法啊……”
“開玩笑的。即使只是一次,我也很感激你救了我的命。說起來我還沒有向你道謝呢,謝謝啦。這份恩情我一定會設法報答你的。”
“用肌肉嗎?”
“不,用除肌肉以外的方式……”
雖然如果她非要不可的話,我也可以把挖出一小袋的肌肉送給她……畢竟我具有吸血鬼的體質,很快就可以恢復過來了……不過這樣的行為,我總覺得已經完全脫離了倫理和人道的範疇。
恐怕一旦踩出去就沒辦法再回頭了。
而且一旦恢復的話,送給她的肌肉好像也會自行消滅吧。
“這份恩情我一定會設法報答,這個人情我一定會還給你……凡是會說這種話的人,都不會真的做出報答對方的行動……本來從我這種不知什麼時候會從世上消失的存在看來,恩情和人情都應該是馬上報答的耶。”
“馬上報答……那麼現在有什麼我能為你做的事嗎?”
我對她感恩這一點的確是事實。
現在想起來,面對那樣救了自己的斧乃木,我竟然還以自豪的口吻說起了忍的事情,這或許是一種相當失禮的行為吧。
也許就是因為這樣弄得她不高興,她才突然說要回去什麼的……就算不是這樣,就算她真的因為要工作而回去(至於工作的內容,就算我開口問她也應該不會說的吧),我也希望盡可能為她做些什麼事。
“現在鬼哥哥可以為我做的事嗎……嗯,這個嘛——”
“雖然我能做的事情相當有限,不過你可以儘管說啊,光說出來也行。”
“唔。”
不知為什麼,斧乃木轉身向我這邊走回了一步。
回來踩住了我的影子。
……你也沒必要故意踩住影子吧……
“鬼哥哥。”
“?”
“把臉轉過來,啾!”
被強吻了一下。
突然間。
那並不是被“接吻”的可愛感覺,而是真的被“奪走了嘴脣”那樣的感覺。怎麼說呢,就像“不知不覺間搶走了錢包”那樣的突然襲擊——找只覺得好像目睹了什麼精彩的魔術表演似的。
不,我是受害者!
是受害者啊!
“你、你幹麼什……!”
我本來是想說“你幹什麼”的,可是一不小心舌頭打結了。
沒有咬到舌頭就已經很不錯了,說不定她還打算把我舌頭也奪走啊!
“沒幹什麼。”
斧乃木裝糊塗似的說道。
完全沒有半點愧疚,也沒有害羞的樣子。
“啊~啊~!見異思遷了耶,鬼哥哥真是個沒用的男人呀。”
“…………!?……!?”
這孩子究竟在說什麼啊!?
雖然我不是太明白,但總覺得她在說一些很可怕的事情!
“……信賴關係什麼的,那些東西都是很容易壞掉的,我就是想告訴你這一點。這與其說是報恩,倒不如說是讓你再多欠一份恩情呢……這下可越欠越多了喔,鬼哥哥。不過我總算是感覺舒服了一點啦。”
斧乃木說完就轉身背對著我,就好像對待一個已經喪失了興趣的玩具似的,還沒有收拾好就隨便扔到一邊了。
她剛才說的“見異思遷”似乎並不是針對我和戰場原的關係,而是針對我和忍的關係說的。
說白了就是針對忍的譏諷嗎……
女童真是太可怕了!
“那麼,你就好好努力活下來吧——在這個不知道規則的遊戲裡。”
“……這可不是什麼遊戲啊。”
“那又是什麼呢?”
斧乃木餘接這麼說完,就毫無顧慮地離開了補習學校的廢墟,回去做自己的工作了。
006
我不會專門對跟女童的接吻行為進行說明。
總之那都是我一時大意造成的啦.。
斧乃木提到的“見異思遷”什麼的,無論對戰場原還是對忍來說都基本上是故意找碴的行動,但是該不該向她們報告這個問題我實在是難以決定。
雖然我也認為向她們報告應該是作為戀人和搭檔的誠意體現,但轉念一想又覺得說出來也許只是為了讓自已感到舒服一點而已……與其向對方坦白罪狀(?)而給對方增添“原諒”的負擔,倒不如一直隱藏在我心底裡會更好吧。
畢竟沒有證據啊!而且我還是受害人!
……雖然這麼說的話,聽起來就好像我在強詞奪理似的……可惡,為什麼我非要在這種狀況下懷抱著新問題的火種啊。
啊啊,好想死。
真想被“漆黑”吞沒而死。
雖然這都是開玩笑的——
“……嗯?”
這時候,我才發現自己正處於一種新的狀況。
對於斧乃木離開這個地方而產生的進一步的狀況——我不禁感到一陣戰慄!
我現在可是跟八九寺兩人獨處啊!
而且還是在廢墟中的這樣一個的昏暗房間裡!
同時八九寺也處於喪失意識的狀態!
“…………”
糟糕,我的熱情開始燃燒起來了!
我儘量壓低呼吸聲,轉眼向還在桌子拼成的床上昏睡不醒的、不擅長應付逆境的少女——八九寺真宵望去。
“……既然八九寺睡著了,那就是說我做什麼都沒問題吧……”
我一邊說著危險的臺詞,一邊向八九寺走近。
我究竟該以什麼藉口來碰八九寺呢?
救命行為嗎?沒錯,就是這個!
長時間失去意識的狀態也許是非常危險的,為了讓八九寺醒過來,我必須想辦法做些什麼!
雖然這種狀況明顯是“該醒過來的人應該是你才對!”的狀況,但是在沒有人可以阻止我的密室裡,我的行動自然沒有停下來的理由——
“該醒過來的應該是汝才對,蠢材!”
被阻止了。
或者應該說是被揍了。
被從影子裡■出來的金髮幼女狠狠地揍了一拳。
“吸血鬼鐵拳!”
因為她正好在我毫無警惕的瞬間擊出了拳頭,我馬上整個人像鑽子似的旋轉著■了出去,直接撞到了牆壁上。
“哼!”
在撞上牆的瞬問,她還使出了一記下段踢。
那是以幼女的光腳丫使出的下段踢。
在感到爽快的同時,我幾乎以為自己要純掉了。
“你……你要幹什麼啊,忍!”
“這句話應該由吾來說吧,蠢材!為什麼吾要扮演這種像是汝的良心的角色!真是想好好睡一覺也不行!而且汝說‘在感到爽快的同時’是什麼意思嘛!”
她說出了完全符合常識的話。
生活在遠遠偏離人類倫理道德的領域裡的吸血鬼,竟然對我展開了常識性的說教……
“對不起,我只是一時心血來潮……”
我馬上道歉了,真是沒出息。
“不過,我還什麼都沒有做啊!”
“那當然了,要是做了的話,吾的下段踢就會變成金屬性的打擊。”
忍一邊說著可怕的臺詞,一邊環視著周圍。在確認了補習學校的教室裡就只有我和八九寺的危險狀況後——
“唉——”
她歎了一口氣。
“這恐怕就是所謂的千鈞一髮的危機吧,看來吾醒來的時間還真的很巧呢。”
“時間很巧嗎……”
我看了看窗外的景色——呈現在開裂的玻璃窗外的景色還遠遠沒到傍晚的時分,太陽依然在明亮地照耀著大地……
“……我說,你實際上只睡了兩個小時左右吧?”
“總是睡不沉,根本無法進入熟睡狀態。疲倦感也幾乎完全沒有消除。”
忍咯啦咯啦地扭著脖子,一臉不高興地說道。也不知道是因為睡得不沉而覺得不爽,還是對我的愚蠢行為感到不高興……不,大概是兩者兼有吧。
“發生了什麼事?”
“咦?”
“吾不是說過嗎——汝和吾之間存在著精神上的對鏈,所以汝的精神動搖也會傳遞到吾這邊來。不管是潛伏在影子中的狀態下,還是在睡覺的時候,這一點都不會改變。因為汝發生了什麼事而導致吾睡不沉——現在就只能這麼認為了……”
“啊啊……那個——”
那團“漆黑”。
就是被那團東西追趕的緣故——絕對沒錯。
儘管在感覺上是共通的(雖說是共通,實際上也只是從我向忍的單方向傳遞),但也並不意味著記憶共通,所以具體的情況她也無法瞭解到。
嗯?
不,怎麼回事?
從這種情況看來,忍應該是沒有目擊到那團“漆黑”的——但是,在那之後發生的事又怎樣呢?
或者具體來說,剛才我跟斧乃木之間的行為又怎樣呢?在那個時刻,忍是不是還在睡覺?還是說已經醒來了……究竟是哪一種情況?
正如斧乃木討厭忍一樣,忍同樣也對斧乃木沒有什麼好感,如果那時候她已經醒了的話,應該也會採取某種妨礙手段的吧……不過也有可能是處於半睡半醒的狀態。
“對了,汝啊。”
“咦……什麼事?”
“難道汝沒有什麼話要跟吾說嗎?”
咦,這無形的壓力是怎麼回事。
是我的錯覺嗎?
會不會只是因為內心的罪惡感而自然產生了莫名其妙的壓力呢?
她問我有沒有什麼話要說,說不定只是要求我向她說出“謝謝你阻止了我的暴走”之類的道謝話語吧?
“唔,汝怎麼了?”
“那個……”
可是我還是搞不明白。
跟斧乃木的面無表情完全相反,現在的忍正露出淒美的笑容……然而要從她的笑容中讀出感情也是一件很困難的事。
唔唔。
看來還是想辦法探一下她的口風吧。
我必須用巧妙的提問來刺探出忍醒來的時間——話雖如此,要是用普通的刺探手法的話,忍恐怕也不會那麼容易上當吧。
我還是繞著圈子問她好了。
“我說忍啊,你頭髮的長度好像是可以自由調整長度的對吧?”
“汝和式神女童接吻的場面吾已經看到了哦。”
“這洞察力也太準了吧!”
本來打算繞圈子走過去,沒想到被她以直線的捷徑追上,感覺好像被人一把捏住了脖子似的。
我向忍看了一眼。
她正露出滿面的微笑。
在展現著尖銳獠牙的同時,露出滿面的微笑。
“……那個,忍小姐。”
“噢,是謝罪嗎?是謝罪嗎?真讓人期待呀。關於撇下吾這個生涯伴侶,跟外來者的式神女童做出那種行為的事實,這男人究竟會怎樣謝罪呢……”
“…………”
聽這傢夥這麼說,我反而覺得有點惱火了。
她明顯是在捉弄我……雖然現在外表是一個八歲的幼女,可是她實際上是五百歲——不,最近才發現她已經近六百歲了——簡直可以稱之為“熟女中的熟女”的吸血鬼。
以前我聽說過吸血鬼的平均年齡是二百歲左右,即使以這個標準來衡量,她的人生經驗(雖然她不是人類)也可算是超級豐富了。
面對那樣的“見異思遷”的行為,她也只是付之一笑,甚至反而把它當成捉弄我的材料——這樣看來,她恐怕也有著相當寬大的氣量吧。但如果真是這樣的話,她怎麼偏偏要阻止我和八九寺的行為呢。
不過既然忍這麼大量,我當然也要以大人的方式來應對了。
與其以“我是受害者”、“根本沒有證據”為理由拒不承認而導致我以後和忍的關係陷入僵局,倒不如儘快道歉算了。然後再讓她明白到“只有你才是我的搭檔”的事實。
“那個,忍。對不起,是我不——”
“不過那種事根本就無所謂拉。”
還沒說完就被打斷了。
在非常絕妙的瞬間被打斷了。
我明明已經想好帥氣的臺詞了啊。
“反正汝根周圍的女人搞三搞四也不是什麼稀奇的事了。”
“忍,你一定會後悔一輩子的……你已經錯過了目睹我的世界第一美妙的跪地姿勢的機會。”
“吾的主人單穿著一條褲衩的跪地姿勢什麼的,就算再怎麼美妙吾也不想看……如果汝要問吾是什麼時候醒來的話,那就是在汝和那個憑喪神女童接吻的瞬間了。因為汝的心臟就像全力■奔似的撲■撲■跳得厲害,吾才被嚇得醒過來了啊。”
這就是由感覺共通形成的心臟管道功能了——忍笑著說道。
不,等一下。
你這樣說的話,就好像我跟女童接吻的時候產生了足以把你弄醒的強烈動搖和興奮感似的,這可不行。
那樣別人還以為我是一個超缺乏經驗的人啊。‧046‧
“所以吾對現狀幾乎完全不瞭解。這種情況究竟是怎麼回事?從表面上來說——汝原本是把少女和女童綁架後監禁在這裡,結果卻冷不防被女童吻了一下,還沒反應過來就被對方逃脫了——這就是吾的推斷。”
“為什麼在你眼中看來會變成這樣?你的心也太骯髒了吧,忍。”
“骯髒的應該是汝的手才對……”
“總之你先聽我說吧。”
關於斧乃木的事情,雖然要更深入說明的話在精神上有點難受,但我卻更恕知道那團“漆黑”的真面目。
儘管我剛才跟斧乃木說起的時候用上了“就算忍不知道……”這樣的假設,但那也只是一個無法絕對否定的可能性,我想忍還是應該知道的。
既然如此,我當然想儘快知道,想讓她告訴我。
“漆黑”。
突兀地出現在眼前,就像是在追趕我們似的從後而跟上來——然後突然繞到我們面前,把我的愛車吞沒了的那團“漆黑”。
如果斧乃木沒有把我和八九寺從自行車上撞下來的話,那時候的我和八九寺定會連車子一起被吞沒到裡而去吧,這是完全可以想像到的結果——不,根本就沒有想像的餘地,或者應該說無法想像。
因為我的女裝自行車是不是真的被那團“漆黑”吞沒、以及是否由於這個原因而徹底消滅,直到現在也還沒有辦法得出定論——我並沒有親眼“目擊”到那瞬間。
那團“漆黑”出現在自行車的前進方向上,然後自行車就消失不見了——只是武斷地把這個現象歸結為上面的結論罷了。
從印象上來說,那團“漆黑”總是會令人聯想到黑洞,所以看起來就像是自行車被吸了進去似的……但是嚴格來說,就連這一點也無法確定。
所有的一切都是謎。
在春假的時候、黃金周的時候、還有戰場原、八九寺、神原和以後遇到的所有怪異情況,其現象本身都是非常明確的——比如處於瀕死狀態的吸血鬼、在鎮上四處搗亂的妖貓等等。
然而這一次卻連現象本身也搞不清楚。
雖然“怪異從根本上來說就是莫名奇妙之物的象徵”這個說法的確可以成立……而且我也是那麼認為的,但是反過來說,所謂的怪異也可以看成是“莫名其妙之物”以“容易理解的狀態”存在於世上的東西吧?
既然這樣,那團“漆黑”——
從一開始就跟怪異的身份相矛盾了吧。
看似象徵,實質卻是異端。
看起來就只是一團黑色什麼的——
“……不管怎麼說也不會是煤黑子吧。”(灃:煤黑子是《龍貓》中的角色,外表形如小黑球。)
“唔?什麼?”
“不,沒什麼……我沒有在說吉蔔力工作室的電影。”
“少撒謊了。剛才汝說的就是《龍貓》的話題吧,吾先說明了,吾對《龍貓》可是非常講究的哦。”
“求求你了,別在這裡岔開話題好不好……”
沒想到我竟然會主動向她提出這樣的請求。
“什麼嘛,吾剛準備模仿所有的角色,把所有的臺詞都演繹一遍啊。”
“那不是要花一個半小時嗎?”
“真想看看在動畫化的時候會做什麼樣的處理呢,著作權方面應該會搞得一塌糊塗吧。”
“你就不用瞎操心了,那樣的場面是不可能被動畫化的……絕對不會。動畫和小說不一樣,一定會按照原定計劃,製作到偽物語就完結啦。”
“什麼?面對吾這樣的劇場版電影女主角,汝竟然說這種失禮的話!”
“…………”
這位劇場版電影女主角大人明顯是得意忘形了。
在動畫的第一季裡明明連一句臺詞也沒說過啊……
“真讓人期待呀,吾為了尋找自己記憶而把手伸進頭裡的那個場面,究竟會以什麼方式映射化呢,真是太期待了。”
“那毫無疑問會被剪掉的場面你就別提了,這算什麼預告嘛。總之你就先聽我說好不好。”
“哼,汝想得倒美,蠢貨。平時明明老是跟女孩子東扯西扯一個勁地閒聊,偏偏在自己要說正經話的時候就想撇開廢話直接推進話題——這種自我中心的行為, 就算老天答應吾也是不會答應的。接下來吾將以一百五十頁左右的篇幅進行動畫版傷物語的宣傳行動,這次的故事就用要點專案列舉的方式收場算了,汝就等著—— 唔咕!?”
我用接吻堵住了她的嘴。
同時還把手繞到背後,讓她的身體向我湊近過來。
這明顯是我的主動行為,在畫面上根本沒有辦法加以掩飾。
“汝、汝幹什麼啊……難、難道是義大利男人麼……”
“總之你先聽我說嘛。現在遇到的可是大問題啊——不,雖然我也不知道這算不算是大問題,反正你就先聽我說好了,我需要借用你的智慧啊。”
“啊,嗯,如果汝說非這樣不可的話……”
忍一邊無所適從地撫弄著金色的前發,一邊臉紅紅地做出害羞的反應——她在這種時候還是相當可愛的。
看到這種純真的反應,實在令人難以相信她有六百歲——剛才的寬大氣量究竟到哪裡去了?
“想讓吾聽一聽汝說的話也不是不可以,快說吧。”
“我和你從時間跳躍回來之後,才剛走下那座山就遇到了八九寺。”
我已經以盡可能怏的速度推進話題了,但是開場白也還是長了一點。我向還在昏睡中的八九寺(我說這傢夥該不會是在裝睡吧?)瞥了一眼,然後就開始向忍說了起來。
這樣說出來的話,自己的想法也應該會得到適當的整理吧。
“當然——前提是這個故事裡存在著可以整理的東西。
“噢,要說偶然的話,這也太巧合了吧。”
“不,你這句臺詞說得也太早了……因為八九寺昨天把背囊忘在我房間裡了,所以她就為了拿回背囊而到處找我……所以,為了把那個背囊還給她,我們兩人就一起回到了我的家——是很友好、很友好、非常友好地回到了我的家。”
“汝啊,為什麼要那麼拼命強調‘友好’這一點……?”
“…………”
因為今天八九寺的發言有著很強烈的討厭我的傾向——這個我當然是不會說出口的。就算把自己心靈脆弱的一面(更清楚地)暴露在搭檔面前,對我來說也沒有一分錢的好處。
“那麼,到這個階段還算是風半浪靜,我有好好地把背囊還給她了……我的確好好的把絕對沒有碰過裡面而東西的背囊還給了在家門外面等著我的八九寺。”
“汝說的話怎麼老是讓人感覺有一種負疚感呢?就好像在跟一個輕度犯罪者說話一樣。”
“別把自己的搭檔說成輕度犯罪者啊……那個,我剛才說到哪裡了?”
“剛說到汝正在策劃該如何把八九寺拉進自己家裡。”
“沒錯沒錯,正當我準備絞盡腦汁想辦法的時候……不是啊!我根本就沒說過這樣的話好不好。我只是以年長者對待年幼者的模範態度,為她的健全成長著想而親切地邀她去吃午飯而已。”
“她是幽靈,怎麼可能成長嘛。而且汝吃的只是速食罷了。”
為什麼連我吃的是速食她也會知道?她對我究竟瞭解到什麼地步了啊,這推斷力也準得太離譜了吧。
“然後就在那個時候——‘那個’突然間出現了。”
我壓低聲音說道。
即使是我,也無法在這個時候用開玩笑的語氣說下去——突然間出現在我們身邊的“漆黑”。
瞬間的逃走,追蹤。
然後被偶然路過的斧乃木救了出來,最後藉助“多數例外規則”的脫離版才逃離了現場——我一口氣地把這連串的經過全部告訴了她。
剛才打算在說明的過程中整理思緒的意圖,結果還是完全落空了,小過這也可以說足意料中事。我越說下去,頭腦就變得越混亂。
仔細一想,我也搞不明白這究竟是不是值得我和八九寺一起嚇得落荒而逃的事情……我現在該做的事,也許不是在這裡向還沒睡夠的忍說這些莫名其妙的話,而是馬上給戰場原和羽川打電話道歉吧?——我甚至有這樣的想法。
“……就是這麼回事,你覺得怎樣?當然,如果確實沒有頭緒的活,那也沒什麼問題啦……”
所以最後我就很自然地向忍擺出了低姿態的謙恭態度。怎麼說呢,我甚至還覺得有點羞愧。
“…………”
但是——而對我這種卑躬屈膝的態度,忍卻反而露出了認真的表情,臉上也沒有浮現出往常的淒美笑容。
不,在我對那團“漆黑”進行說明的過程中,忍的表情變得越來越凝重了。
剛開始她還是擺出一副看熱鬧的態度來聽我說的……但是到了最後,她卻露出了好像在對我發怒的表情。
少說這種無聊話了,小鬼頭。這與其說是怪異談倒不如說是怪談吧——會不會是這樣的感想呢……?
當然了,要是我在睡覺的時候被人吵醒,對方卻跟我說一些毫無實害的奇怪幻覺的話題,那麼我大概也是會生氣的吧——
“少說這種無聊話了,小鬼頭。”
就在我這麼想的時候,忍果然說出了意料之中的臺詞——但是這句話中的隱含意思,卻跟我想像中有點不一樣。
或者說完全不一樣。
“——害得我想起了一些令人討厭的書。”
“咦……?”
“不……這只是亂發脾氣而已。汝並沒有任何責任……反而應該說,這是吾結下的孽緣。或者應該說是罪孽才對吧……這樣一來,對方的目標反而是……”
忍嘀嘀咕咕地說著一些莫名其妙的話,同時擺出沉思的姿態……不,應該是在拼命回憶著什麼的姿態。
如果現在的忍能做到的話,說不定她還會像以前用記憶術那樣把手伸進頭裡翻查記憶了。
“怎麼了啊,忍……也就是說你有什麼頭緒是嗎?”
“唔?頭緒嗎……嗯,的確是有的……不,也不知道那能不能算是頭緒……”
這說法還真夠含糊的——對於平時說話總是明確簡潔的忍來說,這實在非常罕見。
不過雖說如此,最近……在時間眺躍的期間,忍也曾經有過說話含糊的時候,不過那時候和現在的情況卻完全不同。
因為忍這一次只是在影子裡睡覺而已。
“怎麼了嘛,忍。我們不是說好了不再隱瞞任何事情的嗎?如果你知道什麼就告訴我啊。既然你擺出這樣的態度,也就意味著你有什麼頭緒吧?你應該知道我剛才說的那團‘漆黑’是什麼東西吧?”
那究竟是什麼樣的怪異……你應該是知道的吧,
我順勢以逼問的口吻向忍問道。但是,而對我的追問,忍既沒有感到吃驚,也沒有表現出焦急的神色——
“唔……”
依然保持著剛才的暖昧態度。
“不,要說知不知道的話,吾確實是知道的——”
然而在忍的態度中,我還是感覺到某種憤怒和激憤。剛開始我還以為她對我動怒了,但事實似乎並非如此,她應該是對某種更加漠然的不確定的存在懷抱著焦躁的情緒。
“哼……事情越來越麻煩了。一想到以後的事態發展,吾就感到無比鬱悶……為什麼在名副其實地輓救了世界之後還會遇上這樣的麻煩事……可是這難道也是命數嗎……”
“……不,我說忍啊……”
“不知道。”
就像要把自己心中複雜地糾纏在一起的各種感情絲線全部切斷似的,忍忽然以堅決的表情向我這麼說道。
而且說的是跟剛才完全相反的話。
“咦,但是……剛才你不是說過自己確實足知道的嗎?”
“汝啊,吾的意思是說吾並不認識那樣的怪異。”
“咦?”
“正如汝所推測的那樣,那團‘漆黑’並不是怪異一恐怕那個夏威夷襯衫的小鬼也會這麼說吧。那並不是怪異——跟怪異什麼的有著本質上的區別。”
“………………?”
不……忍的這個回答,其實也沒什麼值得驚訝的。畢竟就連我自己也在懷疑那團“漆黑”是不是怪異……我也想過那應該是某種不同類型的現象。
所以這完全不值得驚訝。
明明如此——
“什麼啊,原來是這樣嗎。這樣我就放心了,問題解決!”
我卻無論如何也說不出這樣的話。
而且忍的說法本身就很奇怪——從身為怪異之王的忍口中,竟然會吐出跟怪異“什麼的”有著本質區別這樣的話。
“哎呀呀……真是太糟糕了,或者說真讓人無奈。那種荒唐的現象——竟然到現在還沒有結束麼。”
“沒有結束……?沒有結束是什麼——”
“那種現象並沒有名字。”
她斬釘截鐵地說道。
也不知道是終於恢復了常態,還是單純只是頭腦清醒過來——忍非常堅定地斷言道。
“被汝稱為‘漆黑’的‘那個’,吾以前也曾經見過——剛才吾想起來的就是這件事。”
“想起來……你剛才說想起了令人討厭的事……是什麼啊?你說的以前,究竟是以前到什麼時候?”
“大概是四百多年前吧。”
“四百年?那好像是——”
“沒錯。”
忍說道。
她一本正經地以嚴肅的口吻說道——斷定的語調就先不說,她這種表情本身也是非常罕見的。
“就是吾以前來訪這個國家的時候。”
“………………”
“也就是說——那是吾創造第一個眷屬的那個時候。”
就在那時候,吾被那團“漆黑”卷了進去——忍這麼說道。
“不——應該說是被吞沒了吧。”
“被吞——沒了……”
“實在是一件丟臉的事情。”
那時候我還很年輕——她以幼女的姿態說道。
“哼,那也沒什麼好懷念的——如果可以的話吾也不想提起那件事,不過事已至此,就算吾不想說也不行了。既然‘那個’已經出現,要是放著不管的話,搞不好一這個城鎮的一切都會被消滅的。”
“城——城鎮……?”
然後就開始了。
忍野忍——不。
既是鐵血、也是熱血、更是冷血的吸血鬼。
Kissshot Acerolaorion Heartunder Blade的昔日往事,時隔四百年再度露出水面。
007
“那麼,吾已經好久沒有想起過那時候的事了。畢竟到了吾這樣的年紀,記憶已經幾乎不會再積累了啊——如果說那是生活在瞬間的快樂中的話的確是很好聽,總之就是瞬問享樂的狀態了。”
“只記住快樂的事情,逐漸忘記不愉快的事情。”
“所以吾也無法否定這種不愉快的心情——畢竟是突然想起了已經完全忘記的往事,而且還是很不願意想起的事情嘛。”
“不過即使這樣,吾也沒有要責怪汝的意思,這個汝可以儘管放心——怎麼說好呢,這一次汝完全是被牽連進來的,這也是非常罕見的情況。”
“也就是說,這並不是汝主動惹上的事情。”
“當然,如果聽完吾接下來說的話,汝大概也會像往常一樣主動送上門吧——雖然吾也會陪著汝去。”
“這事情說起來會有點長啊。”
“至少要消耗掉吾原本打算川作劇場版廣告的篇幅的大半部分——什麼,汝完全不介意?說得還真冷淡嘛。經歷了這麼長的時間,吾才終於迎來這個一展身手的機會啊。”
“當然,那次春假的事情,要說是回憶的話也確實有點那個。但是由於那令人不愉快的夏威夷襯衫小鬼的出現,那次回憶儘管是悲劇收場,也還算是有個像樣的結尾啦。”
“嘿嘿嘿——如果是那時候的吾,大概不會輸給那樣的夏威夷襯衫小鬼吧。畢竟——”
“畢竟那時候的吾正處於全盛時期。”
“並不是現在的幼女狀態。”
“也不是汝喜歡的蘿莉打扮。”
“也不是平胸的■機場,而是處於非常豐滿的狀態——Kissshot Acerolaorion Heartunder Blade。”
“既是鐵血、也是熱血、更是冷血的吸血鬼。
“傳說中的吸血鬼——怪異之王。”
“不受任何人的束縛,也不會被限制在誰的影子裡,過著自由自在的生活。”
“自殺志願者?”
“不,吾變成傾向於自殺的吸血鬼,是在那之後的事了——真虧汝還記得那樣的初期設定呢。就是因為這樣,吾在說起往事的時候才會覺得難為情。”
“話說回來,嚴格來說吾也不是第一次對汝說起那時候的事情了。關於我創造第一個眷屬的事情,以前也應該說過一遍。”
“雖然只是很簡略地提到過而已。”
“還記得嗎?就是在春假期間,在這座建築物的屋頂。”
“那時候並沒有對整件事的來龍去脈說清楚——也就是說,吾曾經多次借給汝的那把妖刀‘心渡’,也是在那個時候拿到手的。”
“總之,在進入正題之前,吾就稍微說幾句開場白,或者說是注意事項吧……汝啊,吾接下來說的是有關第一個眷屬的事情,也就是在創造第一個眷屬時發生的事情……汝可不要吃醋喔。”
“不,這不是在開玩笑。”
“而且也不是什麼笑話——至少對吾來說是這樣。”
“不過具有吾這種貞操觀念的吸血鬼也算是比較少見的——因為創造眷屬這個概念,一般來說指的都是種族繁榮……也就是建立家庭的意思。”
“雖說那並不是像吾和汝這樣的複雜關係,但吾畢竟是和一個跟汝無關的人物建立了暫時性的主僕關係,這對汝來說應該也不是一件愉快的事吧。”
“不過,這也許從是吾很希望汝這樣想而已。”
“跟剛才那個憑喪神的女童和汝接吻的‘外遇’狀況相比,這件事在性質上還有一點不同——因為當時的吾是抱著一種認真的態度……對,就像把汝變成眷屬的叫候那麼認真。”
“吾原本就懷抱著要讓汝恢復成人類的想法將汝變成眷屬的。也就是說,那時候的吾說不定比把汝變成眷屬的時候還要認真。”
“至少吾完全沒有任何輕浮的想法。”
“所以汝啊……”
“一定要好好吃醋喔。”
“如果用通俗易懂的方式來說的話,從現在的汝看來,那對吾來說就等於是前任男友的人物——雖然這樣否定了吾的處女性質,吾也覺得很抱歉。”
“不,這麼說也只是開玩笑的啦。”
“事到如今再怎麼說以前的事,再怎麼把過去的舊賬重新翻出來,吾和汝之間的信賴關係也不會出現任何動搖,這個吾當然也很明白。”
“所以真正的注意事項,就只是提醒汝要好好用心聽下去這一點了——因為這並不是單純的舊事重提,而是跟現在相連通的、持續到今天的故事。”
“已經四百年了嗎……”
“儘管這是佔據了吾的人生的大半部分的時間……但感覺上還是眨眼間的事情呢。”
“就像一瞬間那麼短暫。
“記憶也很模糊……因為直到剛才為止,吾都完全忘記了那件事的存在。”
“那麼,要從什麼開始說起呢。”
“不,吾甚至不知道該從哪裡開始說起。”
“對了,首先就是事情的前因後果吧——吾來到這個日本的前因後果。不過當時這個國家也不是叫做日本啦。”
“日本這個國名,記得好像是在幾十年前才成立的吧?在那之前是大日本帝國……再之前的話,是什麼來著?汝是應考生的話應該也知道答案吧。”
“啊啊,日本這個稱呼從以前開始就有了嗎?嗯……吾可不怎麼清楚,日之本國?是這樣的由來嗎……”
“不過當時的吾比現在還要無知得多。無論是在好的意義上還是壞的意義上,吾都非常無知。對於人類的文化沒有任何的瞭解。”
“而且不光是國名,吾當時就連世界上有這樣一個列島的事實也不知道。吾只是為了享受海水浴而跳進海裡,結果卻發現有陸地,當時還大吃了一驚。”
“沒錯,是海水浴。”
“不,就算汝說什麼吸血鬼不能渡海、不能越過流水之類的常識性理論,吾也會很困擾的。”
“對於‘持有’吾的能力跟吾‘戰鬥過’的汝來說,應該比任何人都更清楚這一點吧——吾已經完全脫離了那種規則,是特別種的、貴重種的吸血鬼。”
“而且,當時的吾正值全盛期,同時也處於再生期。”
“或者說是最盛期和再生期。”
“當然,吸血鬼畢竟是吸血鬼——無法抵受太陽光的照射、還有對大蒜和十字架的承受力很弱等等,這些弱點也作為一種‘設定’體現在吾的身上。不過當時的吾卻有著遠遠超出這些弱點的再生能力。”
“在陽光下化成灰燼的同時——不,在化成灰燼之前,吾的身體就已經恢復過來了——如果以生物學的方式來對那時候的我進行分類的話,恐怕就可以稱為異常再生型吸血鬼了吧。”
“即使是曾經令汝吃過不少苦頭的‘毒’,對當時的吾來說也是不管用的。因為在毒發揮效用的瞬間,或者在那之前,吾的機能就開始恢復原狀了。”
“在來日本之前,吾是住在南極的。”
“嗯,就是南極。”
“因為吾當時很想看看極光……啊啊,所以當時的吾並不是自殺志願者,而是一個純粹的旅行者。”
“吾當時正在遊覽世界各地的名勝。”
“同時也遭受著世界上的所有吸血鬼獵人的狙擊——不是不是,當時的那些獵人,跟德拉馬茨基(Dramaturgy)、艾彼索德(Episode)、吉洛齊卡特(Guillotinecutter)之流的傢夥可不一樣啊。”
“實在令人望而生畏……畢竟當時是完全無視人權的時代嘛。”
“在短短的四百年裡,人類世界的變化真的很大……在那時候,只要具有不死身的特徵,就算不是吸血鬼也會成為被狩獵的目標。”
“當然,吾根本就不在乎那些事情——反而是以此為樂呢。吾對這種戰鬥感到厭倦和厭煩,是在那之後的事情了。”
“吾是後來才變成自殺志願者的。”
“那時候,吾真的只是純粹地、天真地享受著旅行的樂趣——極光的確很漂亮。”
“極光真的很厲害喔。”
“那種東西在有生之年還是看一次比較好哦——不過因為地球溫暖化的關係,最近世間也比較流行。反正地球早晚都會迎來冰河期,那時候恐怕在日本也能看得到吧,汝可別忘了喔。”
“當然,等汝真的活到那個時候再說吧。畢竟就算是不死身,汝也是那類很容易早死的人啊。”
“但是從結果上來說,吾是失敗了。”
“不管是怎麼自由奔放的旅行者,不管再怎麼想看極光,吾也是不應該去南極的——正確來說,連北極也不應該去。”
“不,吾並不是受不了寒冷什麼的。因為吾是吸血鬼,在抵禦寒冷方面反而很擅長呢。”
“所謂的不死身,也就等於是沒有體溫了……不過要解釋這個問題的話,就必須把喪屍和幽靈之類的事情也解釋一遍,實在是有點複雜。”
“問題就在於南極並沒有人啊。說白了就是一個無人島。北極的話,正確來說好像沒有土地,就只漂浮著一些冰塊……不過這些事汝也應該知道吧。”
“雖然怪異無法跟人類相容……”
“但怪異同時也是沒有人就無法成立的存在。”
“如果沒有目擊證言、體驗談的話,怪異談就無法成立——畢竟就算在企鵝和白熊面前再怎麼展現吾的不死性質和怪物性質,它們也不會拿這個當作話題宣傳吧。”
“都市傳說。”
“坊間傳聞。”
“道■塗說。”
“無論是哪一樣,都是必須有人的存在才能成立的。”
“雖然不會凍死,不過怎麼說呢,感覺自己的存在力正在不斷減弱——所以吾當時就想這洋很不妙,正面臨著重大危機,可不是在這裡悠哉遊哉地看極光的時候。繼續這樣下去的話,搞不好連吾也會變成極光的。”
“不,這也沒什麼別的意思。”
“並不存在吸血鬼死後會變成極光之類的浪漫傳說——雖然有傳說認為極光就是死者們的靈魂,不過在南極的話就連那樣的傳說也沒有。”
“話說回來,現在南極好像有人是吧?南極觀測隊……噢,那麼吾就算是他們的先鋒隊啦。雖然吾沒有發現任何東西,也沒有做過任何觀測。總而言之——”
“要是這樣下去的話,吾這個偉大存在就會被抹消,那對地球來說也是一個重大損失吾在打倒太陽之前可不能死掉——懷著這樣想的想法,吾慌忙逃離了南極。”
“於是吾馬上用蓄力的大跳躍逃脫了南極。”
“即使是我,也不得不彎下膝蓋來跳出去。嗯?憑喪神女童的跳躍?啊啊,說起來剛才汝也提到過呢。”
“‘多數例外規則’脫離版。”
“哼,那東西怎麼能跟吾跳躍相提並論。老實說,吾的跳躍造成的反作用力幾乎可以讓南極大地崩塌掉啊。”
“當然那時吾也為了避免發生這種事而減輕了力度。”
“雖然不能長期逗留,但畢竟感覺很舒適,吾就打算把那裡當成別墅,在不想見到人的時候躲到那裡去就最好不過了。不過,吾當時並沒有考慮過落地點的問題。”
“因為吾當時想著隨便亂跳的話多半都會落到海裡去,所以就打算直接在海裡游泳來放鬆一下。”
“因為地球表面的七成面積都是海洋,按照概率來說一般都會掉到海裡去吧。雖說是隨便亂跳,但吾還是把方向對準了太平洋那邊的——但是……”
“但是我這麼一跳過去,就剛好落到了這個國家。”
“嗯?汝這表情算什麼?”
“不,不必擔心。吾並沒有把這個國家踩平。如果直接落到地上的話,或許還有那樣的可能,不過吾的運氣很好——”
“落到了一個湖裡面。”
“雖然當時那個湖馬上就消滅了。”
“汝說這規模太大了?吾剛才不是說過這是全盛期發生的事嘛——說起來,汝幾乎沒有見過吾處於全盛期的姿態呢。尤其是第一印象很不好。實際上吾的力量規模一向都很大。”
“不過,那個湖……”
“吾就在那個湖裡落水——不,最後我的雙腳已經站到了湖底,所以還是應該說過落地吧——故事就是從那個湖消滅之後開始的。”
“那是一個很不像話的——鬼的故事。”
008
“不,因為吾已經知道故事的結局,也就是說吾早知道自己會迎來殘酷的結局,所以敘述的語調可能會有點低調,但是儘管吾一直說這是個糟糕的故事,但決不意味著全都是令人厭惡的回憶,也不意味著所有的一切都是不願意回憶起來的片斷。”
“因為吾的件格就是這樣隨性。”
“不知道該說是馬虎還是隨便,或者說是得過且過的類型,從來不會深入思考什麼事情,只是隨心所欲地活著。”
“吾作為吸血鬼之所以特別長壽,恐怕也是因為這個緣故吧——畢竟吾不喜歡深入思考,總是自由自在地過著享樂的日子。”
“正因為這樣,吾也有著相當快樂的回憶——比如說在那條村子的經歷。”
“雖然村子的名字吾已經記不起來了。”
“不,這與其說是記不起來,倒不如說從一開始就沒打算記住吧——汝也應該知道,身為吸血鬼的吾對人類社會的文化幾乎是毫無興趣的——所有的東西在吾看來都沒什麼不同,也沒有產生過要將那些東西區分對待的想法。”
“甚至連人種的區別也沒有搞清楚。”
“儘管吾也覺得這個困家的人們好像全都長得很矮小——現在雖然也有小少長得高大的男性,但是四百年前的人,幾乎都跟現在的你有著同等的身高。”
“唔。”
“話說回來,現在反而是吾變得更小了,世事還真難預料呢——總之,接下來我說的話可能會有點難理解,因為村的名字和人的名字之類的固有名詞都不怎麼準確。”
“或者說是隨便起的。”
“只是憑感覺說的。”
“就連亂碰亂撞也說不上——即使用胡說八道來形容也不算過分。畢竟吾本來就只是以‘村子’、‘男人’、‘女人’、‘孩子’這樣的標準進行區分的。”
“說不定就連這樣的劃分方式也搞混了。”
“亂得一塌糊塗。”
“因為吾而徹底消滅的那個湖,大概也是有什麼名字的吧,不過吾並沒有記住……那可是一個相當大的湖。”
“話說回來,那令人不愉快的夏威夷襯衫小鬼曾經說過,傳說那個名叫琵琶湖的湖是某種非人存在殘留下來的足跡,不過吾的情況就正好桐反——因為那湖是因為吾的足跡才徹底消滅的。”
“雖說如此,實際上那也是暗藏玄機的。”
“與其說是暗藏玄機,倒不如說是吾在做那種具有大規模影響力的行為時的有利條件——據說當時那個湖的水量已經變得很少了。”
“因為日照的關係。”
“那畢竟是一個還沒有水壩的時代,地球溫暖化……不,日照乾旱所造成的損害非常嚴重。”
“那真的嚴重到生死攸關的地步。”
“這對生活在富裕時代的汝來說可能很難理解……當時可是連基礎設施這個概念也沒有的時代——唔,雖然吾現在這麼說就像在對當時的人表示同情,不過當時的吾根本就沒有那種概念。”
“沒有人類的話,怪異就無法存在,只有被人類目擊,怪異才能維持著怪異的本質——話雖如此,那也只是理論上的說法。再說得明白一點,那只是紙上談兵而已。”
“吾當然不會因為這種事而對人類感恩戴德——反而是一邊嘻哈大笑,一邊說出類似‘竟然因為太陽光而衰弱致死什麼的,簡直就像吸血鬼一樣嘛’這樣的話。”
“雖然這只是黑色幽默啦。”
“但是——在意外的狀況下,吾卻輓救了那些脆弱的人類。是怎樣救的?那個吾已經說明了吧……”
“吾剛才不是說整個湖都被吾消滅了嗎?”
“但是吾並不是什麼炸彈。”
“而且吾也說過沒有體溫的事了——對吾來說,由於再生機能太強的關係,也不能說是完全沒有體溫,不過這就先不說了。”
“也就是說,儘管那個湖已經將近乾涸,但無論吾以何等猛烈的速度落入水中,湖裡的水也不可能立刻消失掉。”
“不會出現類似蒸發的現象。”
“當然,吾在高速移動的狀態下也確實帶有相當程度的高溫,但是那樣的高溫也會被我‘再生’成常溫的狀態——在落水(落地)的時候,吾的體溫已經恢復成常識範圍內的溫度。雖然從南極跳到這裡落水這件事本身就不符合常識。”
“那個就暫時撇開不說吧——那麼,汝認為在那之後會有什麼結果?作為現象來說,那就跟從正上方向湖面扔下一塊石頭差不多——不,沒有必要想得太複雜,只要用平常的心態去想就行了。”
“沒錯,‘水都■濺起來了’。”
“幾乎是湖裡全部的水。”
“吾儘管能抑制熱量,但也無法抑制自身所帶的運動能量——那麼,要問■濺起來的水會怎樣的話,這同樣也是很正常的結果,首先是高高■濺到空中,然後就隨著重力回落到地面上。”
“以類似‘雨水’的形式。”
“不,那已經可以算是下雨了吧——從空中落下大量的水滴,那就已經是雨了。況且吾也不可能把那些氣象原理在這裡說清楚嘛。就算活的時間長,也不意味著什麼都知道。別以為吾會有老奶奶那麼豐富的常識。吾早就說過自己一直都生存在每個瞬間中了。”
“總之,吾當時就是給他們‘喚來了雨水’。”
“最可笑的是——在那個時代,這幾乎是相當於最高級別的‘高尚行為’啊。”
“汝可能會說光是下個雨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就算說那是高尚的行為汝大概也無法理解,所以吾就用兩個淺顯易懂的文字來說明。對,就是‘奇跡’。”
“那大概是一個捨命求雨的時代吧——日照造成的旱情非常嚴重,吾明明沒有直接落地,地面也已經被曬得開裂了。”
“跟那時候相比的話,吾甚至覺得太陽好像越來越溫和了——雖然這也是因地區而異的。總之汝就先把握一下那時候的時代背景吧。”
“吾在那樣的時代背景和土地狀況下——‘喚來了雨水’。”
“作為結果——吾一下子就輓救了眾多的性命,甚至還輓救了湖周邊的廣大範圍內的集落。”
“當然吾也不會為此感到自豪,也沒有要炫耀自己功績的打算。畢竟吾根本就沒有那樣的想法,也不認為輓救人類是什麼偉大的舉動——而且搞不好的話還很可能鬧出大規模的慘案。”
“萬一吾是在湖以外的位置落地——比如說是在集落的正中央落地的話,■濺起來的就不是湖裡的水,而是被日光曬得開裂的地面了。就算不會波及到整個列島,至少也會把兩三條村子滅掉吧——簡直是大慘案。”
“吾也是為了避免這種情況才朝著海的方向跳的……雖然吾對人類的文化和生活基本上沒有任何興趣,但也不會因此而喜歡上毫無意義的殺生行為,可以避免的話我當然是會儘量避免的。”
“當然,如果無法避免的話,那也只好放棄了。”
“畢竟吾是怪異,是吸血鬼嘛。”
“這可是一種流行自殺和殺害同族者的頹廢性種族哦——比較當時和現在的情況,人類的倫理觀也發生了很大的變化,大概吾自身的倫理觀也會有所不同吧。畢 竟要維持跟四百年前唰樣的狀態,根本是不可能的事——尤其是對吾來說,因為現在受到汝的強烈影響才在某種程度上加深了對人類的理解,不過當時就不同了。”
“對身為現代人並且偏向於人類的汝來說,這麼說可能有點難受,不過事實就是這樣。總而言之,吾並不是為了成為附近村落的救世主才把湖水濺出來的。”
“這一點吾必須好好澄清一下。”
“就算在這裡講述吸血鬼當救世主的傳說也沒有任何意義吧。而且吾明明說過能避免的話就儘量避免,實際上做的時候卻失敗了。”
“湖座落在那個位置也只是一種偶然罷了。
“而且不巧的是,這種偶然的情景卻正好被人目擊到了——不,是不是應該說巧合呢?”
“因為吾就是為了尋求‘目擊者’才從南極以蓄力大跳躍到達那裡的嘛。”
“反而應該說這樣一下子就得到人們的‘目擊’是圓滿成功的標誌,吾應該為被‘目擊’這件事大喊萬歲吧——畢竟被目擊到的偏偏就是‘奇跡’的瞬間啊。”
“不,考慮到後來發生的事,還是應該用時機不巧來形容吧……甚至可以說是糟糕透頂了。”
“對了,汝啊。”
“汝知道人類們習慣對創造出‘奇跡’的存在冠以什麼樣的稱呼嗎?”
“不管是怪異還是人類,只要是創造了‘奇跡’的存在,都會被那樣稱呼——汝應該也大致上猜到了吧。”
“沒錯。”
“創造奇跡的存在,就會被人們稱呼為‘神’。”
“正確來說——創造了奇跡的存在,不管是怪異還是人類,都會被推上‘神’的寶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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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推上‘神’的寶座……?”
我聽了忍的這句話,不由得做出了訝異的反應——因為我總覺得忍說的話聽起來有點誇張,而且我們現在所面臨的關於那團“漆黑”的事情,好像跟忍剛才說的話沒什麼關係。
“汝是不是覺得吾這番話聽起來很荒唐?”
“啊,不……那個。”
被她一句道破了內心所想,我馬上慌了起來。
最說像斧乃木那樣面無表情是有點極端,不過我也許還是應該學一下隱藏自己的感情比較好。
太容易被人看穿了。
就算不是忍野也可以看出來。
“唔,的確是這樣啦……啊,不過話說回來,你上次也說過以前曾經有人勸說要你當神什麼的吧。”
記得好像在春假期間剛認識的時候她就這麼說過。
也就是在川剛把我變成“吸血鬼”之後的事情。
在聽我提出想從吸血鬼變回人類的意願後,忍就說過可以“理解”我的心情。
因為自己過去也曾經被人勸說過當神,最後還是拒絕了——所以她很明白我的心情。
所以她會把我變回人類。
“就是在那個時候提到的事情嗎?”
“嗯,就是這麼回事……不過現在想起來,那與其說是勸說,倒不如說是被強行推上了神台吧……根本就沒有任何對話的餘地。”
“沒有對話的餘地……你畢竟是在他們面前上演了一幕呼風喚雨的場面嘛……俗話也說百聞不如一見……”
嗯?
不,她剛才說對話?
“在繼續推進話題之前,我有一件事想先跟你確認一下。忍,你在那時候懂得說日語嗎?也就是說,你跟當地的人們——那些被你輓救的、目擊了你的‘奇跡’的那些日本人,能不能進行正常的對話……或者說是意志溝通呢?”
“不,不能。”
“果然是這樣嗎。”
大概就是因為這樣吧。
那本來就沒有任何對話的餘地——因為忍根本不知道日本的存在,她不懂日語也是理所當然的事。
“這麼說的話,你就是在那時候學會日語的嗎?”
說起來,她好像也曾經說過類似的話。
“嗯,結結巴巴地慢慢學會了——不過全盛期的吾非常聰明,而且還被眾多的人們當作‘神’來‘膜拜供奉’。所以吾並沒有花多長時間就學會了他們的語言。”
“是這樣的嗎……”
“然後吾現在又跟你學會了許多現代的日語。比如‘萌’、‘傲嬌’和‘麻花辮子的巨乳班長’之類的。”
“‘麻花辮子的巨乳班長’這個詞你就忘掉算了吧。”
我可從來沒有教過你這樣的詞啊。
無論如何你也不要在羽川面前使用……而且她現在已經不是麻花辮了。
雖然不管是什麼髮型我都那麼喜歡!
“不過,被半強制性地推上了‘神’的位置,這個也不太像你的風格啊。就算彼此語言不通,你只要隨便來個蓄力大跳躍就可以逃掉了嘛。”
“逃跑?誰啊?是吾嗎?”
嘿嘿——忍傲然地笑了起來。
為什麼她可以對自己的搭檔露出那麼討厭的表情呢,真是太不可思議了。
“吾是絕對不會背對著任何人逃跑的。吾作為吸血鬼生存到今天,也從來沒有逃跑過一次。”
這怎麼說呢,我記得好像已經逃過不少次了啊……
而且你雖然說自己是天生的吸血鬼,但實際上原本也是人類吧?難道連這個也“不記得”了嗎……你這記憶力還真夠方便的啊。
活得久的傢夥就是這樣。
“不過就算被強行推上神台,吾也沒有強行拒絕的理由啦——偶爾嘗試一下被人當作神來對待也不錯……大概是這樣吧,要是對吾當時的心情進行想像的話。”
“嗯……被當作神來對待嗎……”
忍剛才也說過,因為不知道時代背景和當時所處的環境,我總覺得這件事很難理解。
難道是我的腦袋太單純了嗎?
“對於‘喚來雨水’是那個時代最高級別的奇跡這一點,我也還是可以理解的……但是應該還有其他的怪異能做到那種事的吧?那個,比如雨虎什麼的……”
“雨虎可不是什麼怪異啊……當然,在發生降雨過多的洪災的時候恐怕也會被當作怪異看待了。說白了就是視情況而定。”
“情況嗎……啊啊,說起來我還聽說過,現代的技術可以在某種程度上操縱天候的變化……比如用■機來移動雨雲的位置,強行讓天空放晴或者變成陰天,還有 下雨什麼的……雖然還比不上操作基因的高度,但那些技術毫無疑問已經在某方面超出了人類的領域。這大概就是‘奇跡’這個含義的實體吧。”
“沒錯。如果有人能通過操作遺傳基因來治好任何疾病的話,那個人毫無疑問就是現代的‘神’了——也一定會受到萬民的膜拜。雖然吾也不知道那算不算是一件好事。”
“嗯?”
“也就是說,在信仰觀念薄弱的現代,弒神這種行為也是完全有可能的——過於突出的能力,很容易成為別人的目標,無論是能力本身還是性命。不,弒神這種行為從幾千年前開始就已在世界各地展開了吧。幸好吾並沒有遭到那樣的對待。”
“你沒有遇到過嗎?”
真是出乎我的意料。
因為她說過結局很殘酷,我還以為在後面等著的就是那樣的結果——不,要是這樣的話,那團“漆黑”就沒有辦法插進忍的故事裡了。
在這樣的情形下,我實在無法猜到那團“漆黑”將會在哪個階段跟這件事發生牽連。
“怎麼了,汝對吾在那時候沒有遇到弒神感到很遺憾是嗎?真是一個懷抱著殘酷期待的聽眾呢。”
“不,也不是這個意思……”
“不用擔心,這件事是跟那個有著直接聯繫的。吾可沒想過要設法巧妙地掩飾過去,然後找機會進行劇場版的宣傳什麼的。”
“你這不就是在想了嗎!?”
“哎呀,真沒想到呢。吾原本只是聽說要拍劇場版,沒想到還要弄成3D的形式,真是太出人意料了。”
“別在這裡亂放假消息好不好……”
是2D的啦,是2D。
用撒謊的手段來招攬客人有什麼用。
“沒想到班長的胸部會那麼立體地蹦出來!”
“沒有蹦出來,沒有蹦出來。”
“不,先不說有沒有蹦出來,因為電影的限制比電視要寬鬆很多,所以無論是胸部還是血沫都可以大肆加以描寫吧?”
“………………”
在這個幼女的心目中,胸部和血沫原來是可以相提並論的。真是太可怕了。
“喂,都叫你別裝成不在意的樣子宣傳劇場版了,快接著說下去吧。你過去的故事……也就是第一個眷屬的故事啦。”
關於那團“漆黑”的事情固然重要,但是老實說,我對那第一個眷屬的事情也有點興趣。
雖然被人捌這種心情說成是吃醋、嫉妒什麼的,就好像被看透了心思似的讓我覺得非常不爽,但是我身為忍——不,身為Kissshot Acerolaorion Heartunder Blade的“第二名眷屬”,還是對這一點感到十分在意。
“汝不提醒吾也會繼續說下去。不過吾也只能一邊說一邊回憶,畢竟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記憶也有點模糊不清,某些細節部分也記得不太清楚——”
“………………”
真是靠不住啊。
拜託你啦,忍小姐。
“首先吾就對當時的背景做一下補充說明吧——不過這與其說是時代背景,倒不如說是土地狀況更恰當了。”
“土地狀況?咦,你不是說過那附近一帶正遭受旱災的襲擊嗎?這個我已經知道——”
“不,不是這個,是關於被吾徹底消滅的那個湖的事情。那個湖雖然比不上琵琶湖那麼有名,但似乎也成為了某種信仰的對象。附近的居民都把那個湖尊稱為 “神之湖”,還整天對著它膜拜祈禱。也就是說在向它求雨了。當然,那確實是很愚蠢的行為——就算這個國家是被譽為擁有八百萬神明的國家,這種連湖也當神來 拜和向湖求雨的行動也真是過於荒唐了。有時間去做這種事,倒不如一點點把水運回自己田地裡去更好吧。”
“………………”
我說啊——
你這樣把人家視為信仰物件的湖消滅掉,那不就意味著你變成弒神者了嗎?
雖然我不會開口反駁你啦……
“目擊了吾的人們,就是在那裡求雨的附近居民——從他們的角度看來,吾大概就像是在湖中突然誕生出來的存在吧。就像湖水實體化後構成了吾的肉體似的。”
“……而且——雖然這麼說有點那個,但對當時的日本人來說,要是突然見到金髮金眼和身材高挑的你,大概也會產生一種強烈的神聖感吧……”
實際上她根本一點都不神聖,反而是令人忌諱的存在。
不過這兩種形容給人帶來的印象,或許也沒有什麼根本性的差異——即使是我,在第一次“目擊”到忍的時候,也同樣是被她的美麗外表深深吸引住了。
甚至不惜為此拋出自己的性命。
在這個意義上,怪異和神之間恐怕真的沒有什麼差別吧——因為依附在戰場原身上的那隻螃蟹,據說好像也是神的一種形態呢。
至於與此相對的惡魔……嗯……
神原的猿猴好像就是那個吧?
但即使是那隻惡魔——也是一隻可以為自己實現願望的、換句話說就是能夠創造“奇跡”的猿猴。
神和惡魔只是代表著同一本質的兩面性——記得還有這樣一個說法
“哼,就算汝這麼稱讚,吾也不會給獎賞的。”
忍似乎把我的話當成是對她的讚揚,於是這麼說道。看來她對我的稱讚也有點動心了。
“沒有,我其實也不是在說什麼阿諛奉承的話,尤其是對當時的日本人來說,外國人本來就很少見啊。”
“明明說了就算汝再怎麼稱讚吾也不會給獎賞的嘛,真是奇怪的傢夥。不管汝怎麼稱讚,吾最多也只會現場表演一下鋼管舞啦。”
“那不已經是出血大優惠了嗎?”
這已經不是有點動心,簡直是喜出望外了。
對稱讚之詞沒有承受力的神……還真是信不過啊。
不過如果在眼前引發了奇跡,還以神的姿態現身,並且最終還輓救了眾多人類性命的話——
把忍推上神壇的那些周邊居民的心情,我也是可以理解的——但是。
但是……
“但是,那個……絕對是無法長期持續下去的吧。”
“嗯?為什麼?”
“不,從你的性格來考慮的話——你根本就不是會甘於持續性地接受眾人膜拜那種狀況的類型吧……”
雖然她是一個自高自大、傲慢而且強橫、以自我為中心、幾乎到了無藥可救的地步的傢夥——但是這個吸血鬼不管怎麼說也不是長期以安坐神台為樂的存在——我是這麼想的。
如果只是一瞬間的話……
她或許也會為了尋樂而主動站到那樣的立場上——但是我並不認為她會對支配和君臨天下之類的事情產生興趣。
從性格來說是這樣。
當然,我所知道的、對我來說非常熟悉的忍的性格,實際上也是在受到我的強烈影響後形成的結果,所以我自然而然地產生這樣的想法。對於當時的忍是什麼樣 的性格,我是完全一無所知的——但如果忍是那種願意被人當神膜拜的性格的話,她在這六百年裡創造的眷屬就應該不止兩名,而是應該更多才對。
同時也應該會形成吸血鬼的階級社會。
這傢夥基本上很喜歡高高在上的孤高感覺。
而且在精神上甚至還把自己放在比神更高的位置上——正因為她有著這樣的自豪感,我才認為她不可能長期安居於神的地位。
她是鬼。
她是一直以來都只執著於這一點的吸血鬼。
“嗯?啊啊,對吧對吧。吾就是那種高傲的人啦。完全不希罕別人的稱讚,是跟虛榮心絕緣的存在。哎呀呀,看來汝也知道得很清楚嘛。”
“………………”
考慮到她對稱讚之言的承受力這麼弱,我可能還是收回剛才那句話比較好吧。
“嗯,的確是這樣。”
在高興了好一會兒之後,忍終於重新說了起來。
“正如汝所說的那樣,這種神的生活的確沒有持續太長的時間——大概就是一年左右吧。先不論吾的性格如何,吾不適合當神這一點也是事實——”
忍這麼說完,又轉眼向窗外看去——窗外是一片蔚藍的天空。完全沒有任何奇怪的、怪異的氣息。
而八九寺真宵——
依然還在我們身邊昏睡不醒。
010
“在那些蠢貨把吾推舉為神的時候,吾之所以趁機坐上神台,其中有一個原因是吾打算休息一下。”
“畢竟在南極的生活很艱苦嘛。”
“零度以下的極寒暴雪——而且沒有被人當作怪異看待的時期也相當長,雖說當時是全盛期,但吾還是覺得有點累了。”
“只是一點點哦?真的只是一點點而已。”
“所以吾就打算在有大量能‘認識’到吾的人類的地方安心休養一段時間,說白了就是一種心血來潮了。這也是是很符合吾的性格的想法——被人當神看待的話,無論是睡覺的地點還是食物的問題都可以輕易得到解決。”
“感覺就像是短期度假一樣。”
“畢竟是島國,感覺大概就像今天的夏威夷那樣吧——不過我雖然早已環遊過世界各地,卻還是沒有去過夏威夷。”
“島國可不是能隨便用一招大跳躍就能到達的,如果不是面積廣大的大陸的話,就很難對準目標的位置。”
“嗯?沒有沒有,雖然吾剛才說可以輕易解決食物的問題,但也不是說要吸當地人的血啊。別露出那樣的表情,吾的確是吸血鬼,是以人類的血為能源的怪異,但是絕對不會對跟自己有著友好關係的人類做出吸收能量的行為。”
“當然,如果是緊急情況的話就難說了。”
“就算是汝,如果面前站著一頭跟自己很要好的牛和一頭陌生的牛,汝也會選擇吃後者的肉吧?就是這樣的道理。”
“不過當時這個國家還存在著活祭品的制度,所以如果吾真的想吸血的話也完全可以隨便吸啦——順便說一句,以人為祭品的制度,據說直到最近也還殘存在這個國家裡呢。”
“誰說的?當然就是那個夏威夷襯衫的小鬼了。”
“當然吾可沒有對那小鬼說起這些話——因為吾在這個廢墟裡抱著雙膝不說話的期間,那種氣氛根本就不適合傾訴這些過去的往事。”
“當然,那傢夥似乎也是在對吾進仃了詳盡調查之後才來到這個小鎮的,所以就算吾不說出口,他恐怕也已經瞭若指掌了吧。”
“不過也不知道那附近的集落有沒有留下這方面的文獻——畢竟我作為吸血鬼的根源主要是在歐洲採取的行動,而且也沒有殘存著能把那時候的事情傳承下來的人。”
“嗯,這個故事的結果就是這樣了。”
“汝必須做好心理準備,因為所有的出場人物最後都會死掉。”
“就算能躲過日照的旱災,他們結果還是全都死了,看來命運這種東西果然不是那麼輕易改變的呢——雖然吾也不願意這麼想。”
“不過當時的吾並沒有這樣的價值觀——汝可別誤會啊。吾可不是之單純在這個極東的島國享受著度假的樂趣。”
“同時也有好好履行過‘神’的職責。”
“畢竟雨並不是光下一次就夠的——所以吾每隔一段時間都要幫他們下一場雨。”
“汝問吾難道不是已經把湖給消滅了?嗯,所以吾就把附近的雨雲集中過來啦。就是用汝剛才提到的那種手法……當然吾沒有使用什麼■機,而是自己親手把雨雲集中起來的。喂喂,難道汝忘記了吾還可以長出翅膀嗎?”
“當然,那樣做的話也會導致其他的地區遭遇旱災——吾當時也儘量選擇位於海的上空的雨雲,但也很難做得絕對完美吧。”
“所謂的神,在這種意義上也是相當隨性的啦——嘴上說的是‘信者得救’,實際上卻是‘只有信者得救’呢。”
“當然,我當時把這些道理告訴了那些人,他們似乎完全不在意……雖然看似虔誠的信徒,實際上也只是一群光考慮自己利益的傢夥啦。雖然吾並不討厭這種利己主義的人類,但是對汝來說的話——”
“對於這種體現出人類的罪孽、或者說是生物的罪孽的話題,汝是不是感到有點難以承受?——如果變成徹徹底底的怪異的話,說不定反而會覺得輕鬆一點呢。”
“或者是變成神的話……”
“但是不管是吾還是汝,從結論來說也還是無法做出那樣的決斷——嗯,這樣吧,稍微跳過一段好了。”
“這樣可以稍微加快點速度。”
“要是將他們把我推上神台的經過什麼的都逐一說出來的活,搞不好人家還以為我在炫耀自己的輝煌歷史呢。關於自己這樣被人稱讚過、還被人那樣尊敬過之類 的話題,就算聽了也沒什麼意思吧?這個故事並沒有任何有趣的要素,如果說有的話,最多也只是吾的年輕氣盛顯得相當滑稽這個事實而已。想笑的話汝就儘管笑 吧。”
“很快汝就會變得笑不出來了。”
“……雖然吾剛才說過不用為睡覺的地方煩惱,不過正確來說是造出來的。就建造在已經乾涸了的那個湖的湖底——也就是說,吾已經把那個湖認定為自己的土地了,把它當成所謂的神域。”
“吾在那裡建造了神祠。”
“那可是非常豪華的建築物。”
“畢竟吾也不能安頓到某個村子裡跟人類一起生活嘛——因為那根本不能保持神的威嚴。”
“嗯?汝說讓那麼窮困的村子為吾建造神祠,真是一個過分的神?——別誤會,吾可沒有叫他們幫忙建造神祠。”
“吾是自己建造的。”
“汝忘記了嗎?吾的物質實體化能力——而且當時吾還是處於全盛期,要造出建築物和附屬擺設也是一件易如反掌的事。只花了短短的一瞬間,吾就把它造出來了,而且完全不會因此而感到疲累。
“話說回來,汝這種單穿一條褲衩的打扮看著可真是難受。吾現在給汝造一套衣服,汝就快點穿上吧。這種讓肌肉愛好狂的憑喪神女童一飽眼福的服務,汝究竟打算持續到什麼時候嘛。”
“嗯,感覺不錯,很合身哦。”
“乾脆在劇場版動畫裡也穿成這樣子吧……什麼?時間順序會出現矛盾?吾才不管那麼多。在吾的面前,時間什麼的根本就毫無意義。汝最近不是才剛體會過這一點嗎?”
“如果只是展現一下汝那令人遺憾的便服打扮的話,就算無視時間順序也沒有關係吧。”
“總而言之,吾當時就在湖底建起了舒適的住宅,結果這也被人們當成‘奇跡’,吾的神格也進一步升高了,簡直是直線上升呢。”
“不過吾還是由得他們喜歡怎樣就怎樣了。”
“吾並沒有對發生的現象進行解釋,要對付那些整天喊著‘奇跡呀!奇跡呀!’的傢夥,最好的方法就是放著不管了。”
“也沒有必要特意去教化他們吧。”
“在這個意義上說,汝做得還是相當不錯的。畢竟汝還會這樣想方設法去探尋那團‘漆黑’的真面目——接受了那個夏威夷襯衫小鬼的教化果然是不一樣。當然,那與其說是教化,倒不如說是強化更合適。”
“雖然這樣也不一定能理解其中的道理。”
“因為就連這樣為汝作出說明的吾,也還沒有搞清楚那團‘漆黑’的真面——吾現在可是在為汝說明一件連自己出不明白的事情,這麼想的活還真是有點空虛呢。”
“在這個意義上說,吾剛才說的都是一堆廢話,實際上就跟汝和那小丫頭的閒聊沒什麼區別,要不乾脆就不說了吧?只是單把結論說出來——開玩笑的。即使對吾來說,要是說到這裡才中途放棄的話也會覺得很不自在。”
“那麼吾就繼續說下去吧。”
“繼續把這個可能完全沒有意義的話題說下去。”
“再雖然說過隨他們喜歡怎樣就怎樣,不過吾卻禁止了他們做一件事。他們……也就是吾的信徒們了。”
“那就是為吾起‘名字’這個行為。
“也就是用名字來稱呼吾的行為。”
“吾禁止的就是這一件事。”
“之前吾也說過,吾沒有記住任何固有名詞,也不會用名字來稱呼人,因此就連村子的名字也不知道——這是因為吾並沒有在他們的身上發現任何價值的緣故。”
“他們只不過是被籠統視為‘人類’的存在。”
“也就是‘一群普通人類’這樣的概念。”
“不過吾禁止他們稱呼吾的名字,卻有著另一層意義——畢竟吾是‘神’,他們反而很想知道吾的名字。”
“但吾還是沒有讓他們稱呼吾的名字——無論是Kissshot這個名,還是Acerolaorion這個字,或是Heartunder Blade這個系,吾都不允許他們稱呼。”
“或者說,吾根本就沒有向他們自報姓名。”
“那個夏威夷襯衫的小鬼之所以給吾起名為‘忍野忍’,都是為了用這個名字來束縛吾的存在。而且還是五花大綁的狀態——在當時,我必須盡可能避免這樣的情況。”
“因為要是被起名的話,就會被束縛在那片土地上——對吾來說,神這個稱號只是暫時性的東西,吾之所以逗留在那片土地,也只是為了度假而已。”
“吾可不想被人束縛在那裡。”
“雖然裝成了神的樣子,但吾可從來沒想過要當神。”
“啊啊,如果從這個角度來看的話,吾之所以沒有記住他們的名字和村子的名字,恐怕也是基於類似的原因呢。因為如果用名字稱呼的話,就會在不知不覺間產生感情。”
“說不定還會變得無法離開這片土地——不過這只是根據現在回憶所作的推斷,當時吾可沒有明確意識到這樣的理由。”
“仔細一想,吾現在也沒怎麼記住固有名詞呢——能明確記住全名的,好像就只有汝和汝的妹妹而已啊。”
“如果要求吾用漢字寫出來的話,就連汝的全名也未必能寫對。因為‘曆’和‘歷’這兩個字很難區分嘛。”
“別生氣別生氣——不,也沒有必要垂頭喪氣的嘛。”
“反正汝也寫不出吾的舊名的準確英文拼寫吧——總而言之,除了用名字稱呼吾這一點之外,吾都隨他們喜歡怎樣就怎樣了。”
“不過雖說如此,吾也只是放著他們不管罷了。”
“自由自在地消磨時間,自由自在地吃飯睡覺,自由自在地為他們下雨,偶爾還為他們慶祝一下結婚什麼的。”
“要說舒適的話也的確是很舒適的。”
“不過當時這個國家並沒有Mister Donut,現在想起來就只對這個感到不滿,除此之外也算是一個相當舒適的度假勝地了。”
“消閒……或者說是充分享受了閒暇的樂趣。自己想怎樣就怎樣,非常盡興。本來吾是打算在這裡老老實實地等自己從南極之旅的輕微疲憊狀態中恢復過來的……不過結果還是白費工夫了。”
“因為吾的再生能力,嚴格來說是跟恢復能力不一樣的——儘管如此,吾當時還想著只要持續被那些人類‘目擊’的話,存在力也早晚會得到恢復。然而很遺憾的是,事情並不像我想像中那麼順利。”
“因為他們在‘目擊’到吾的時候並沒有把吾視為‘吸血鬼’這種怪異——所以當然是不可能恢復的。”
“吾過了好一段時間才察覺到這個事實。”
“好像恢復得很慢呢……吾當時就是一邊這麼想一邊悠哉遊戰地過著日子。不過,吾也沒有因為這樣而碰到什麼麻煩和困擾啦。”
“就算吾以後再沒有被任何人‘目擊’到——當時雖然為了慎重起見而移動到別處,不過就算繼續在南極生活下去,也至少能活上一百年那麼久。”
“不——現在想起來,吾原本也許是應該那樣做的吧。但是吾當時卻有點反應過敏,總是焦急地想著必須儘快離開南極什麼的。”
“不過畢竟也因此而過上了舒適的神的生活,只要結果好就一切都好啦……吾本來是這麼想的,但事實卻並非如此,吾完全想錯了。”
“如果不是作為吸血鬼被‘目擊’的話,那樣其實也無所謂——反正也不是什麼迫切的問題。”
“問題就在於作為‘神’被持續性‘目擊’這一點——後來回憶起來,當時光是不允許他們稱呼名字似乎還不足夠。”
“跟惡魔玩耍的話就會變成惡魔——那麼……”
“被稱呼為神的話就會變成神。”
“沒有祭覺到這一點的吾——不,就連這個道理也不明白的吾,真的是太大意了。”
“那個就暫用不提。”
“從汝學習用的歷史教科書來判斷,當時應該是處於幕藩體制的政治形態的統治下,不過吾也對那些事情不怎麼瞭解。”
“因為那些人當時也有向什麼地方繳納年貢,所以也應該受著某個勢力的支配吧——畢竟他們還伺候著除神以外的存在,仔細一想的話,單單是這件事就已經算是不忠不實了。”
“當然,不管圍家的高層首腦是誰,都跟生活在最底層的人們沒有任何關係,這一點無論是現在還是過去都沒有任何改變吧。”
“雖然是一個痛苦的時代,但是大家都獲得很隨意很快樂,同時也很幸福——人類無論在什麼嚴酷的環境下都可以獲得幸福,反過來說,不管在何等富裕的狀況下也可能會變得不幸。”
“這方面就跟有著明確的角色設定的怪異完全不一樣了。”
“不——換句話說,就是那個角色設定在這個時候發生了偏移……”
“現在想起來,在瞭解到當地沒有吸血鬼傳說這個事實之後,吾其實早就應該拒絕接受神的待遇,馬上離開那個地方才對。”
“就因為吾一直裝成神的樣子,結果就惹來了天罰——也可以單純地做出這個結論吧。”
“那傢夥——”
“沒錯——就是第一個眷屬了。”
“也就是妖刀‘心渡’的持有者。”
“以前吾也曾經提到過有關那個人的事情——那時候吾說過什麼來著?戰士……武士,對,就是這個。”
“可是如果說起時代背景的話,那時候的這個國家,據說是採用著世界上最為和平的政治體制呢——不過這並不是從汝的教科書裡得到的知識,而是從夏威夷襯衫的小鬼口中聽說到的。”
“總之,那是一個對‘戰鬥者’來說最沒有用武之地的時代。在這個意義上,那傢夥和吾也同樣是閒人啦。”
“武士這種存在,據說只是代表一種立場、一個名譽職位什麼的……當然,這些細節問題也是無關重要的事啦。”
“最關鍵的問題是,即使在那樣的時代背景下,那個男人也還是‘武士’。”
“也就是說,他是一名‘戰士’。”
“那個男人正在戰鬥——在那個和平的……從某種意義上說甚至比現在還要和平的時代裡,他正在戰鬥。”
“跟誰戰鬥?如果不是跟人戰鬥的話,那麼戰鬥的對象當然就非常有限了。”
“沒錯——他是在跟怪異戰鬥。”
011
“跟怪異戰鬥……咦?那就是說,他是怪異專家了?”
忍野咩咩,貝水泥舟,影縫餘弦。
對付妖怪變化的專家。
不,不對吧。
他們幾個並沒有給人留下跟怪異“戰鬥”的印象——影縫小姐雖然給人一種偏向暴力的印象,但他們也單純只是“專家”而已。
是為雙方之間搭建橋樑的——交涉者。
他們的立場應該是這樣才對。
那並不能稱之為“戰鬥”。
這麼說的話,那個人反而是——
“吸血鬼獵人——”
德拉馬茨基。
艾彼索德,還有吉洛齊卡特。
是那一類傢夥嗎。
“嗯,大概就是那樣吧——當然,在那個時代也存在著類似夏威夷襯衫小鬼那樣的交涉者,不過他跟那一類人完全不一樣,是以懲治妖怪為生的、歷史悠久的一族人的後裔——當時他好像是這麼說的……”
“為什麼偏偏在關鍵的問題上說得這麼模糊啊。”
“沒有辦法,記憶是會隨著時間逐漸磨損的。”
“磨損……”
不。
從她剛才說話的口吻來推測,我總覺得這傢夥的記憶已經發生了某種程度的美化。
春假的地獄和黃金周的惡夢對我來說都是不堪回首的回憶,但是一旦回想起來的話,也會自然而然地發生某種程度的美化……
與其說是記憶發生了變化,倒不如說是忘記了某些東西吧。
那種語調,就好像是在努力回憶著一周之前的晚飯內容似的……如果要打比方的話,那就像是為了確認食物中毒的原因而逐一回憶著至為止吃過的每種東西一樣……
這畢竟不是一周之前,而是四百年前發生的事,記憶與現實的差異恐怕已經無法用美化來形容了……不過就算是那樣——
“這不是你跟第一個眷屬的重要回憶嗎?就算因為時間太長而發生了磨損,也不可能模糊到這個程度吧?磨損的部分你就用自己的主觀想法來填補好了,你剛才還說要我吃醋,可是現在根本就沒有可以吃醋的要素啊。”
“是這樣嗎?嗯,說起來,他跟汝也是類型完全不同的男人,而且所處狀況也不一樣,要對號入座的話大概也很困難啦……另外,吾可不是為了顧慮汝的感受才這麼說的——現在想起來,吾對他的印象反而還不如汝的印象深刻呢。”
“嗯?是這樣的嗎?但是,那可是第一個眷屬啊?”
“就算是第一個眷屬,也不一定會比第二個眷屬的印象更深吧……雖然汝現在是在跟那個傲嬌女交往,而且還說得好像初戀一樣動聽,不過真正嚴格來說的話,汝在幼稚園的時候大概也喜歡上了當時的幼稚園老師吧?只不過是汝已經‘忘記’了而已——”
“………………”
當然,這個道理我也明白。
但是要問我上幼稚園時的事情和忍兩百歲時的事情是否能相提並論的話,那也很難說吧。
不,難道她所說的真的不是記憶,而是單純的印象問題嗎?
如果用一個奇怪的比喻來說明的話……沒錯——不管是不是初戀,人都總會傾向於認為眼前的戀愛是最美妙的戀愛——那是一種強烈的主觀願望……
現在忍所表白的事情,對忍來說也的確不是什麼美好的回憶——但是,我總覺得有一種違和感。
真的是那麼無關重要的東西嗎?
對忍來說的第一個眷屬。
“你不是說過那是完全值得你信賴的男人嗎?”
“雖然說過,但是在那之後的事情汝也應該知道吧。現在想起來,吾還是覺得那傢夥並不足以寄予完全的信賴。”
唔——
她說得還真夠直白的。
可是忍現在還是很珍惜地把那柄妖刀藏在肚子裡隨身攜帶啊——
“說起來,你那個‘怪異殺手’的外號,本來應該是第一個眷屬所持的那把刀的外號吧?”
“沒錯。那個……是懲治妖怪的一族代代相傳的寶刀。從很久以前開始就不斷殺死怪異的刀——那恐怕是一把被當作神來崇拜的刀吧。雖說是妖刀,但吾反而覺得稱之為神刀更符合現實情況呢。”
“神刀……”
“畢竟使用那把刀的人,也是像神一樣的存在——也就是說,那傢夥說不定也是一個現人神(注:以人類的身份現身的神)吧。”
“……我總覺得就像隔著一塊薄紗來對話似的。你從剛才開始就老是說那傢夥那傢夥的……我看也差不多該把那第一個眷屬的名字說出來了吧?否則我真的無法把握那個人的形象啊。”
“不知道。”
“噢~竟然叫做不知道,真是個奇怪的名字。不過畢竟是那個時代的事情,或許也不是什麼罕見的名字……嗯……咦?”
“沒什麼好奇怪的。吾從剛才開始就一直在反復強調,吾對人間界的固有名詞只會保留一個大概的印象,而且也不會以名字來稱呼任何人。汝難道沒有聽清楚嗎?”
“………………”
不……我當然有聽到。
而且你的確也那麼說過。
但就算是那樣也應該會存在例外的情況,或者說……應該存在某個限度吧?
不管怎麼說,你也應該不會連這種重要人物、主要角色的名字都沒有記住吧……你過的究竟是什麼樣的糊塗人生啊。
“而且吾一直把那傢夥稱呼為‘怪異殺手’——正如吾現在的外號一樣。因為他拿著刀,所以也很容易把他和其他人類區分開來,同時他還有一種專家所特有的氛圍。”
“……由於他是有著強烈特徵的特異性存在而變得容易區分,所以反而沒有必要用名字來稱呼……是這麼回事嗎……?”
雖然道理上是可以理解……
不過這也實在太牽強了吧。
就好像在找藉口似的,不管怎麼想這種態度也太冷漠——太冷血了吧?
那所謂的鐵血和熱血都跑哪兒去了?
“喂喂,吾不是提醒過汝不要誤會的嗎?汝的存在是例外中的例外,因為對吾來說——汝在吾的五百多年人生中是唯一的救命恩人啊。”
“…………”
“相比起來,作為第一個眷屬的那個男人也只不過是個路人罷了——現在想起來是這樣。因此,吾本來還以為這會令汝產生醋意,現在看來也似乎沒有這回事——對於一個連容貌和名字都不知道的物件,就算想吃醋也是不可能的嗎。”
“……我說,你活得可比我想像中還要隨便得多啊……”
而且——
還真虧你能活到現在呢。
不過,這也許正反過來證明了她是一個強大無比的怪異……
“……那麼為了方便起見,我們就把他稱為‘初代怪異殺手’吧……如果叫‘第一個的眷屬’的活也太長了點。”
“這個從字數上來說好像沒什麼區別吧?”
“沒有關係。”
雖然要說沒什麼區別也確實沒錯,但是用“第一個的眷屬”來稱呼的話,那也太沒有個性了。
如果“怪異殺手”本來是刀的名字的話,那或許也不能算是那個人的個性(用我來打比方的話,就相當於用“學生服”來稱呼我一樣),但是我作為後輩希望能為他做點事。
非但沒有吃醋,我反而對他產生了同情心……
我說這也太那個了吧。
“然後呢,怎麼樣了?那個初代怪異殺手的出現,給你的家裡蹲生活帶來了什麼變化沒有?”
“嗯,也算是有一點啦。”
“懲治妖怪的專家……那麼說,他當然是前來收拾你的囉?因為他不知從什麼地方聽說了你的傳聞,所以就專門來收拾你——”
“不,錯了錯了——雖然曾經發生過一次戰鬥,但是那傢夥並不是為了收拾吾而來的。其實稍微細想一下也知道,吾在傳聞中可是作為神被人們崇拜的,自然不可能是被懲治的物件了。”
“是……這樣的嗎?”
就算沒有吸血鬼傳說,當時的日本也應該存在著會吸人血的怪異吧——從專家的角度來看,忍不是神而是吸血鬼這件事也應該會露餡吧。
“啊啊,不——既然變成了眷屬,那就是說最後還是被發現了嗎?”
“就是這麼回事——那麼,吾就把那些事情挑出來說吧。”
012
“嗯,總之那傢夥並不是為了懲治吾而來,而是來看情況的。一個湖被徹底消滅,接著在那裡出現了一個神……聽說了這種傳聞的話,作為擁有‘悠久歷史’一族的後裔當然是不能袖手旁觀了。”
“雖然他來得好像也有點遲……不過當時並不是像現在這樣的情報高速傳遞的時代,移動手段也非常有限。
“說起移動手段,那傢夥記得好像是乘著人力轎出現在吾面前的。”
“後面還跟著一人群隨從——看起來就好像哪個大官出巡似的。當然,我也沒有實際上看到過大官出巡是僕麼樣子啦。”
“但是那些隨從的數量真的很誇張。”
“大概他是一個大官級別的重要人物吧。”
“畢竟那些人也可以算是他的眷屬了——搞不好那個男人還認識支配著那一帶村落的高層首腦呢。”
“或者根本就是他本人也說不定。”
“而且村民們也總是對他點頭哈腰的——反正那也是人類之間的交流方式,上下關係什麼的吾根本就搞不清楚。”
“可以確定的是,或者說更重要的是——那傢夥來到了吾的臨時住所。不管有多少人集中出現在吾的面前,對吾來說也算不上是什麼威脅。不過偏偏在那時候卻不一樣。”
“那傢夥也沒有對我造成威脅。”
“雖然汝可能覺得他是專家……是獵人,吾應該也會產生一定的威脅感,但是吾平時都經常要面對那樣的傢夥啊。”
“吾根本就分不清誰是普通人誰是獵人。”
“雖然汝可能會說這種生存方式太隨意,但是那就是吾的生存方式。而且對吾來說,也完全沒有把獵人和普通人區分看待的必要嘛——反正都差不多。”
“不過,在衰弱時遇到的夏威夷襯衫的小鬼,還有在幼女化後遇到的貝木和影縫都給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情況青況就是這樣了,汝也不必放在心上。”
“儘管如此,吾還是醒過來了。由於那傢夥的來訪,吾醒過來了——不過吾也不是一直都在神祠裡睡覺哦。”
“只是感覺自己的意識久違地變得清醒起來。”
“也就是說,就在吾作為神過著悠閒生活的時候,突然出現了恰到好處的刺激。不,吾這麼說並不意味著他——或者說是他的集團——給吾帶來了新的刺激。”
“是刀。”
“那傢夥帶來的——掛在腰間的那把刀。或者應該說是‘佩帶’著的刀吧?雖然吾也不知道具體有什麼區別——”
“總而言之。”
“從轎子上走下來的那個男人身上帶著的兩把大小不一的刀——吸引了吾的注意力。”
“雖然‘意識被吸引到了男人的腰間’這個說法有點下流,但是喜歡異性的腰身這一點,也正好跟汝的傾向相近,嗯,從這個意義上說,吾和汝說不定從遠古時代開始就聯繫在一起了。”
“開玩笑的啦。”
“嗯?是的。”
“是兩把啊,兩把——長的那把就是妖刀“心渡”。
“就是汝曾經使用過複製品的那把刀——真品可比那個還要危險一點呢。”
“但是複製品也在某種程度上被做過一定程度的調整。”
“因為那實在太危險了。”
“當然,對吾來說,那也不是什麼有效的武器……但至少也能讓吾的意識變得清醒。”
“形成某種刺激。”
“嗯?汝是問小的那把刀——小太刀嗎?”
“兩把刀之中的——第二把?”
“啊啊,吾難道沒有說過嗎?這件事吾記得以前已經提過一次了……難道是記錯了?”
“那應該算是備用品……或者是對過於危險的第一把刀‘心渡’起牽製作用的東西啦。”
“就算說是刀鞘也可以……當然,原始的‘心渡’和那把小太刀都分別有自己的刀鞘,所以這種比喻恐怕只會招來混亂吧。”
“也就是說,過於危險的武器必須有相應的輔助品和備用武器——不過,因為吾所持有的複製品終究也只是複製品,所以並不需要那把小太刀。”
“第二把妖刀——小太刀的名字叫做‘夢渡’。”
“一直用到今天的‘心渡’自不用說,關於吾至今還記得那把小太刀的名字這一點,汝應該會覺得很意外吧?當然,這也不是什麼例外情況。”
“這都說明了正宗的‘心渡’和那把小太刀是成套配對的。不管是什麼樣的利刃,也不可能把它們的聯繫切斷。”
“如果說‘心渡’是怪異殺手的話——”
“那麼‘夢渡’就是怪異救護者。”
“因為擁有代代繼承至今的神格的刀,其本身就已經是像怪異一樣的存在,因此吾也產生了相當強烈的感應。”
“吾在感覺到那股氣息的瞬間就從神祠走了出去——正確來說,應該是把整個神祠都轟■了。因為自己移動太麻煩,所以吾就乾脆讓神祠直接消失了。”
“雖然吾剛才把對方說成是像大官出巡的樣子……不過從人數上來說也就是五十人左右。除了領頭的那傢夥之外,剩下的四十九人也不是普通的下屬,應該都是某種程度的專家吧。”
“光是把神祠轟■的話也說不上是什麼‘奇跡’——不過也算是充分向他們顯示了吾的實力了。當然,如果吾真的要顯示實力的話,被轟■的就不是神祠而是地球了。”
“吾不能消滅的東西就只有太陽,這是吾一直持續到今天也還沒有放棄的唯一目標。”
“汝別說什麼這個絕對不允許好不好,明明是吾的唯一目標嘛……總而言之,吾算是成功地嚇了他們一跳。不過吾並沒有打算要嚇唬他們,只是因為走到外面太麻煩才這麼做的……畢竟對吾來說,那只是一座隨時都可以重建的建築物。”
“但是,光這樣就把他們鎮住了。”
“他們也許的確是懲治妖怪的專家,但是吾的存在卻遠遠超出了他們所知道的妖怪變化的範疇——大部分人都在這個時候嚇破膽了。”
“他們當場嚇得癱倒在地,擺出一副丟人的姿態,甚至讓吾也喪失了戰鬥的意欲。”
“看到吾睥睨著他們的姿念也還能維持著站姿的就只有幾個人……嗯,記得好像是五人左右吧。”
“初代怪異殺手——吾也姑且採用這個稱呼吧……只有初代、以及他的直屬部下——也就是類似四天王般的傢夥,還能勉強站著身了向吾看過來。”
“話雖如此,他們大概也並不是完全沒有感到吃驚吧。”
“而且他們也沒有看穿吾是‘吸血鬼’而不是神這個事實——好像還反而把吾當成了‘真正的神’。”
“他們認為吾至少也是配得起這個稱呼的、擁有足以被人們膜拜的實力的存在——嗯,其實汝剛才也說過了,無論是頭髮顏色和皮膚顏色,對當地人來說都顯得非常新鮮,而且在太陽光的反射下更是充滿了神聖感。”
“那麼,汝認為吾接下來怎麼做了呢?”
“針對這個持續了很長時間的誤會,吾採取了什麼行動?——說實話,吾那時候也稍微猶豫了一會兒。正如之前說的那樣,因為刀的存在,吾也隱約猜到了他們的身份是專家和獵人。”
“如果吾在這時候揭穿自己身份的話,那毫無疑問是會演變為戰鬥的。”
“雖然度假很舒服,但偶爾來點刺激也未嘗不可——或許把這種刺激變成更強烈的感覺也不錯呢。”
“如果說吾沒有這麼想的話,那也足在說謊。”
“嗯?不,就結論來說,吾並沒有揭穿自己的身份,也沒有跟他們戰鬥。汝也知道吾是一個和平主義者。和平主義者——討厭戰鬥,頭預一個愛字的高尚人格者。”
“明明不是人類卻說什麼高尚人格,這個就連吾自己也覺得好笑……說完之後,吾甚至對自己的裝糊塗本領感到吃驚。這樣開玩笑也開得太過分了對吧,抱歉抱歉。”
“不過沒有演變為戰鬥的原因,也只是因為他們並沒有向吾動手罷了。”
“既然懲治妖怪是他們最主要的工作,吾自然是他們必須殺掉的對象,可是正如之前說的那樣,當時的吾既不是妖怪也不是吸血鬼,而是神。全少單純從力量上來說,吾看起來已經相當於神的級別,所以他們並沒有採取進一步的行動。”
“雖然只是例行公事地問了一些問題。”
“‘你真的是神嗎?’——他們是這麼問的。”
“不過儘管如此,吾也不願意主動自稱為神,所以就回答了一句‘隨你們喜歡吧,但是不許用名字來稱呼我’……因為那時候的吾已經懂得說一些日語,這種程度的對答還是沒有問題的……結果,這個答案卻好像反而更有說服力了。”
“當然,他們跟附近居民不一樣,並沒有對吾頂禮膜拜——這也算是比較現實性的對應了,態度上也沒有發生什麼特別的變化。”
“反而有一種事務性的感覺。”
“啊啊,你是神嗎?那麼就請在這裡簽個名,待會兒我們會傳召你的——就是這樣的感覺。”
“當然這只是比喻。”
“除了吾之外,他們以前大概也跟許多神打過交道吧——知道對方是神後,他們的動作就變得非常利索了。就連最初被嚇得癱倒在地的那些人,也很快就站了起來。”
“不過吾實際上也不是神啦……”
“就是這樣,所謂的習慣實在是太可怕了。”
“總之他們對神並沒有懷抱任何敬畏,說白了,他們甚至在某種意義上對神抱有輕視的態度。其中最大的原因是習慣所致,但吾認為還有一個原因是他們屬於統治階層的地位。也就是說,日照旱災對他們來說並不是什麼實際性的問題。”
“他們不會被吾所救。”
“就算對象不是吾,他們也不會被‘神’所救——他們會自己構思和創造出不需要依靠神的機制,並且付諸實行。”
“那樣的人是不會崇拜神的,反而是把神當成對等的存在來看待。”
“之前提到的‘信者得救’這句話,或許用‘因為得救而相信’這種類似馬後炮的方式來解釋會更貼近真實情況吧。”
“閒話休提。”
“至於接下來的對話,由於吾的日語還沒學精,所以也說得相當吃力。總之內容就是關於吾在履行作為神的職責時要遵守的事項什麼的。”
“當地就有當地的規矩。”
“儘管並沒有簽署書面上的合約——畢竟紙張在那個時代也是貴重品嘛——總之就是提醒吾‘不要做得太過火’什麼的。”
“吾心想自己根本沒必要接受這樣的限制,所以也想過乾脆把他們全部幹掉算了,但最後還是沒有那麼做。”
“吾唯一感興趣的就只是那把妖刀而已,而且那說到底也只是一把刀。只要揮刀者是人類,那就沒什麼可怕的。”
“反正到了要戰鬥的時候也還是要戰鬥的——因此吾還是決定聽天由命了。”
“那時候的吾實在沒有想到。”
“這個判斷究竟錯到了什麼地步——聽天由命竟然會招來那樣的結果,當時的吾真的是做夢也沒有想過。”
“要是吾趁著專家來訪的機會離開的話,就不發生那種事了——真是的。”
“真是的,不管怎麼說那也太丟臉了。”
013
“你說的那把小太刀——”
我忽然對這一點感到很在意,於是打斷了忍的話頭問道。
“——究竟是什麼樣的東西?”
雖然那只是一些細枝末節的事情,也偏離了我剛才聽說的正題軌道,但我還是覺得必須問清楚這件事。
一定要問個明白。
就好像現在不問清楚的話,以後就一定會後悔莫及似的——儘管如此,也不是說預感到接下來會有相關的嚴肅情節在等著我什麼的,只是單純地基於“要是現在不問的話,這傢夥絕對會忘了說這件事”這個預測而產生的預感。
我曾經和忍好幾次談過有關“心渡”的話題,但是卻從沒聽說過有那樣的一把小太刀——甚至完全沒有暗示過它的存在。
或者說,小忍絕對是至今為止都忘記了這件事。
還說什麼“吾難道沒有說過”。
別在這裡裝糊塗了。
“如果‘心渡’是殺死怪異的刀,那麼小太刀難道是殺死人類的刀嗎?不,那樣的話就變成普通的刀了吧……”
“嗯,所以那就是‘怪異救護者’啦——小太刀‘夢渡’是能讓怪異重新活過來的刀。雖然怪異本來就沒有生命,要說重新活過來的話也有點奇怪……總之就是為了讓怪異復活而存在的刀。”
“……?我不怎麼明白啊。”
“只要用那把刀砍…下,就可以讓被‘心渡’殺死的怪異重新活過來——也就是具有治癒屬性的道具啦。,當然,它能治好的傷、還有能復活的怪異,都只限於被‘心渡’殺傷的怪異,所以效果是非常有限的——”
基於這樣的理由,吾所持的那把鋒利度不足的複製品並不需要跟那把小太刀配對使用——忍說道。
“拿著兩把刀走路也太沉重了嘛。”
“對你來說根本就沒有輕重的概念吧……”
“雖然沒有,但這是心理上的問題。而且吾只會殺死怪異嘛。”
“………………”
的確沒錯。
如果說限制妖刀“心渡”過於淩厲的威力就是小太刀“夢渡”的作用,那麼忍的確是不需要那樣的東西。
忍絕對不會有讓被自己殺死的怪異復活的想法。
因為所有的怪異對她來說都只是食物而已——
“……搞不好你甚至會連那把刀也吃掉呢。
“這就難說了……就算是吾,也未必能一下子消化掉那兩把刀吧……”
我明明是在開玩笑,可是她卻非常正經地回答了我的問題。這麼說來,她也許在四百年前就曾經想過要吃掉它,但最後還是失敗了吧。
如果是那樣的話,她的食慾也真是太旺盛了。
“先不說吃掉還是不吃掉,如果問題換成是能不能贏的話,又怎麼樣呢?”
“嗯?”
“那個初代怪異殺手和你最後還是進行了一場戰鬥對吧?那時候究竟是誰輸誰贏呢?既然你現在這樣活著,所以我也覺得最後應該是你贏了。但是在聽說了那把‘夢渡’的不可思議特性之後,說不定……”
“蠢貨!”
她一邊說一邊狠踢了我一腳。
我被幼女踢了。
這傢夥難道是暴力和罵言同時發動的類型嗎?
被幼女的光腳丫踢到的我當然是沒有任何怨言(我的意思是我並不是那種心胸狹窄的人,各位可千萬別誤會),所以我並沒有責怪她的攻擊——
“什麼嘛。”
我向她說道。
“說不定是被砍死後又復活過來了——我這麼想也很正常吧。”
“光是這麼想也不行。要是初代怪異殺手擁有足以殺死吾的強大力量的話,吾怎麼可能連他的名字都沒有記住嘛——實際上,跟吾正面交鋒後成功奪走了吾的四肢的那三個吸血鬼獵人的名字,吾不是也好好記住了嗎?”
“是這樣啊……”
也就是說她總是會記住強者的名字。
那究竟是什麼戰鬥狂啊。
……按照這個原則來推斷的話,她足不是記得忍野的名字可真有點難說……那傢夥雖然曾經讓忍吃盡了苦頭,但那並不是堂堂正正的較量。
不,那傢夥也許反而會作為性格惡劣、喜歡搞惡作劇的專家被深深印在腦海裡吧。
而且從現實性的角度來說,因為遇到那三人是半年前的事,所以她才記住了……我總覺得是這樣。
“總之,為了維護吾的名譽先在此聲明,吾絕對沒有被初代怪異殺手殺掉——雖說後來發生了一場戰鬥,但也只是類似餘興節日的東西。”
“餘興?”
“是酒宴的餘興啦,吾只是隨便陪他耍了幾下而已——畢竟吾也想看看他的刀有多厲害。”
那的確是一件值得載入史冊的優秀道具——忍滿懷感慨地說道。畢竟她一直都保留著那把刀的複製品,給出這個評價也是理所當然的吧。
“但是,因為本體已經消滅……連傳承也一起徹底消滅了,所以非但沒有載入史冊,甚至沒有人記得它的存在。
“……不知為什麼,聽你這麼說的話,就好像光是那把刀厲害,身為初代怪異殺手的那個男人根本就沒什麼大不了似的。”
“當然也不是這個意思。如果沒聽起來是這樣的話,那大概是吾為了照顧汝的感受才這麼說的吧。假如用傷害汝的說法來描述的話,那傢夥作為專家——作為對付怪異的專家,本事可比汝還要勝上十二籌。”
“十二籌……”
那也太誇張了吧,這算什麼單位啊。
不,畢竟我不是什麼專家,只是一個什麼都不懂的門外漢,這也是理所當然的事……嗯,這種說法的確會讓我產生受傷的感覺。
真是難處理呢。
看到忍把前任搭檔說得那麼不值一提,我就會自然而然地產生同情心和某種莫名其妙的義憤,但是如果聽到忍說一些讚賞他的話,我又會覺得很不舒服。
這實在是太難辦了。
剛開始的時候忍還把他比喻成前任男友,現在想來那根本不是比喻,實際上就是那樣的感覺。
“嚴格來說,那傢夥一個人能做到的事也是相當有限的。也就是說那傢夥只是作為頭領很優秀而已——指揮著五十名專家團隊,任何怪異都將在他而前一刀兩斷。這就是他的戰鬥風格。”
所以他在一對一的情況下贏不了吾也是很正常的——忍這麼說道。
“如果那五十人一起上的話——”
“就會輸掉嗎?”
“唔——說不定還會受一兩道刀傷吧。”
“………………”
就只是那個程度嗎……
畢竟是“能殺死怪異的刀”,別說是刀傷,就算是微細的擦傷也會造成極大的傷害,甚至是致命的傷害。但是對忍來說,或者對我來說也一樣,就算被“心渡”砍傷——換句話說就是“被殺死”了——也會馬上恢復過來,所以實際上也沒什麼影響。
即使從這個角度來看,“夢渡”對忍來說也同樣是不必要的東西。
雖說只是複製品造成的傷害,但我畢竟是體驗過那種死了又復活、死了又復活的惡夢般的滋味。
也可以說是恢復力的弊端吧。
“總之,在那些專家和獵人來訪的時候,吾也很巧妙地應付過去了。”
“是嗎……
這種牛活實往太過隨意,簡直就像是家裡蹲的自我墮落生活,所以我也沒有產生那樣的印象……不過這傢夥的確是“很巧妙”地應付著當地居民呢。
既說不上是關係融洽。
也說不上是彼此友好。
“自那以後,他們就定期性地來轉一圈,跟吾說幾句話又回去了,不斷重複著這樣的過程。頻度大概是一個月一次吧——不過好像還要更頻繁一些。另外吾還好 幾次協助過他們懲治妖怪的工作。跟他們並肩作戰就是在那個時候了。對付日本固有的妖怪的確很麻煩,不過對吾來說怪異也只是一種能量源,或許當時就是單純覺 得希奇而已吧……當然,吾也不可能當著他們的面吃掉怪異,所以也沒有攝取到那些能量。”
當時吾就只能默默地看著那些美味的食物被他們白白廢棄掉了——忍似乎很遺憾地說道。
真的是很遺憾的樣子。
明明記憶經歷了長年累月的磨損,她卻對那些沒有吃上的怪異念念不忘,至今也能鮮明地回想起來……真是太過分了。
這傢夥只憑著食慾活在世上。
……但是——
“我說忍啊,既然這樣的話,你乾脆當神不就好了嗎?我本來還以為你不適合擔當那種角色,不過聽你這麼說,好像還挺合配的……甚至可以說是非常適合你啊。也沒有虐待民眾什麼的,不過要說有什麼問題的話,那就是你固有的吸血衝動了。
“蠢貨,光是有吸血衝動這個問題就已經很糟糕了——如果不能從關係好的人類身上吸血的話,只要出一趟遠門就可以解決,不過吾畢竟是一個旅行者,度假終究也只是度假啦。”
“………………”
這傢夥還真夠頑固的。
但是我在絞盡腦汁想從吸血鬼變回人類的時候,看起來恐怕也會給人以這樣的印象吧——然而,那樣的我卻完全沒有恢復成人類。
現在想起來,我也被這個不死身的體質輓救了許多次性命……
就算現在的所有問題都得到了解決,突然有人跟我說可以馬上恢復成普通人類,我恐怕也不能馬上回答一句“現在就去恢復”吧——因為現在我正過度依賴著這種吸血鬼的體質,當時的忍難道沒有產生這樣的猶豫嗎?
但是不管是有還是沒有,現在再說也太遲了……
“話說回來——”
忍突然露出認真的表情說道。
“問題可不只是這一個。”
“唔?”
“問題不只是這一個——不單單是吾的吸血衝動的問題。到了緊急關頭的話,那種問題想怎麼解決都可以——雖然是以粗暴的方式來解決,但那毫無疑問也是一種解決的方法。”
“嗯……這一點我也承認啦。而且畢竟是四百年前的事情——既可以採用外出狩獵的方式,情況緊急的話還可以讓人們獻上活祭品。而且瞞著初代怪異殺手去啃食怪異也應該沒有問題吧。”
一年。
忍剛才說過她作為神生活的時間是一年——那麼說,忍在那一年之內都幾乎處於絕食狀態了。
因為作為貢品獻上來的食物就只能滿足忍的快樂欲求,根本不會轉化成她的營養——其實就相當於現在的Mister Donut了。
還真虧她能一直忍下來呢。不過這也許證好說明瞭她當時是處於最強的壯態,同時也意味著她對“目擊談”的渴求越來越強烈。
從忍的這番模糊的敘述中,我就只能作出這樣的推測了……
“無論如何——你的吸血衝動也不會演變為直接性的危險吧。那麼,難道還有什麼其它問題嗎?”
“有啊。那個汝也應該知道的——而且知道得很清楚。”
014
“要是吾再繼續賣關子的話,汝大概又會大失所望了,所以吾從…開始就揭開謎底吧——問題並不在於吸血衝動什麼的,而是吾這個怪異、吾這個吸血鬼的存在本身存在著問題。”
“汝也應該記得吧?”
“跟那個前發姑娘一起去的那座神社——也就是昨天用於時間跳躍的那座神社,另外在許多其它事件中也成為熱門地點的那座神社。”
“北白蛇神社。”
“為什麼那個地方會積聚著那麼強大的負能量呢——其中的原因,汝也應該記得很清楚吧?”
“畢竟汝曾經接受那個夏威夷襯衫小鬼的委託封住了那裡的負能量,最終完成了那項龐大的工程嘛。”
“沒錯。”
“吾這個怪異——身為怪異之王的吾,正確來說應該是舊時代的吾吧,名為Kissshot Acerolaorion Heartunder Blade的存在——會吸引怪異集中而來。”
“就好像誘蛾燈一樣。”
“因為可以隨意啃食接近自己的怪異,仔細一想的話,這個特性也真的非常方便。畢竟是食物自己送上門來嘛——但是嚴格來說這只是吾破壞了怪異的生態平衡而已,對方並沒有主動送上門讓吾吃掉的自覺性。”
“而且,向我接近而來的都是一些根本不能稱之為怪異的負能量,也就是‘不淨之物’。”
“就是這樣,那個夏威夷襯衫的小鬼總是用‘不淨之物’來形容——難道汝對這個沒有什麼頭緒嗎?”
“對了,汝還把那團‘漆黑’形容為‘莫名其妙的東西’——隱約感覺到那是很相近的存在對吧?”
“實際上的確很諷刺。”
“是的,吾也真是一時大意了。”
“吾竟然忘記了自己為什麼無休止地過著這種旅行的放浪生活——不,關於這一點其實並不是忘記了。雖然吾的確是有所疏忽,也一時大意了,但還不至於愚蠢到忘記自己旅行理由的地步。”
“吾是不可以長期逗留在同一個地方的——因為吾會一下子就把怪異的整個生態系統破壞掉。”
“這樣的性質還真是麻煩,過於強大也個—定是好事呢——不過就算稍微打破一下平衡,要是集中起來的負能量沒有‘成長’為怪異的話,最多也只會令現場氣氛變得陰鬱而已啦。”
“可是那卻有很大的可能成為妖怪大戰爭的導火索——夏威夷襯衫的小鬼所說的話其實一點也不誇張。”
“即使這樣——光是這個現象的話也應該是沒有問題的,實際上吾也一直在用那個方式來處理。不管在這小鎮堆積起來的‘不淨之物’成長到什麼程度,對全盛期的吾來說也都是舉手之勞。”
“那個之所以成為問題,是因為吸引那些東西過來的再喪失了力量——並且同時還處在夏威夷襯衫小鬼的監視之下的緣故。”
“自己作為誘蛾燈吸引過來的東西,吾還是能想辦法自已解決的——但是如果集中起來的數量超出了某個極限的話就沒有辦法應付,所以必須適當地進行移動。”
“這樣汝也應該明白了吧?”
“吾無法以神的身份永遠居住在那個地方的理由——因為要是吾繼續留在那裡的話,那個地方就會變成怪異的坩堝。雖然對吾來說是天國,不過對吾以外的人來說就是地獄了。
“吾雖然是享樂型的性格,但卻沒有頹廢型的思想。”
“吾並不希望發生那樣的事。”
“所以吾起初是這麼想的——這種度假式的生活,也必須找個適當的時機做個了結。”
“那麼,吾在這時候之所以會一時大意,都是因為之前在無人的南極住過一段日子的關係。”
“我的感覺就因此而出現了偏差。吾明明在這裡,那些‘不淨之物’卻完全沒有集中過來——對於這個事實,吾完全沒有注意到。”
“由於當地的妖怪也時不時會出現,所以吾就更難察覺到了。如果這段時間完全沒有妖怪出現的話,吾大概也應該產生某種違和感吧。”
“這次集中得還真慢呢。”
“那麼再繼續逗留一段時間也無所謂吧。”
“飯菜也很好吃,想睡到什麼時候都可以。”
“真是太幸福啦——就是這種感覺。”
“不要說吾自甘墮落嘛。從這個意義上說,吾也並不是因為喜歡旅行才四處放浪的,偶爾想在一個地方過一會兒安穩的如子也是很正常的事——被別人當成神看待就暫且不說吧。”
“所以吾就一反常態地一拖再拖,足足在那個地方逗留了一年的時間。”
“還不要緊,還不要緊,還沒有事——吾一直這麼想著。”
“就在吾想著今天也平安無事的期間,吾就已經喪失了迴避悲劇的機會。”
“遭遇事件的——不對,察覺到事件發生的人並不是吾,也不是專家集團,更不是初代怪異殺手,而是附近的居民。”
“說白了就是隨處可見的普通人。”
“畢竟怪異現象總是通過民間的傳聞擴散開來的——在普通市民之間得到普及後,還要等一段時間才會傳遞到‘上面”來。也就是到了迴天乏術的時候才知道——不過那時候的情況也不能算是怪異現象了。”
“是這樣的情況。”
“有人說——人消失了。”
“有人說——人不見了。”
“有人說——人消失了蹤影。”
“有人說——外出之後就沒有再回來。”
“光聽這些說法的話,就只是所謂的‘神隱”現象。但是在這種情形下,把這些事件當作‘神隱”來處理也是不可能的事。畢竟‘吾”這個‘神”就在現場,而且還居住在非常明顯的位置,從某種意義上說可算是有著鐵一般的不在場證據。”
“如果他們認為是‘神隱”現象的話,大可以到我的神祠裡逐個角落搜一遍——雖然實際上並沒有人那麼做。”
“當然,這也是因為吾平時取信於人——別笑,這時候的吾確實是很守規矩的啊。”
“因為裝成神模樣而擺脫了神隱的嫌疑,這還真是夠諷刺的。”
“不過當吾稍做調查後發現,那種現象的確是存在的——至少那並不是普通的離家出走、失蹤、綁架和殺人等等之類的原因造成的——”
“那一連串的事件都是以怪異現象的形式發生。”
“不——那也不能稱之為怪異現象。”
“吾當時就心想‘終於來了嗎’——因為吾持續性地逗留在這個地方,所以引起了負能量的連鎖反應……但是,要說是那樣的話也存在著不自然的地方。
“那就是完全沒有‘目擊證言’這點了。”
“傳達到吾這裡的與其說是‘現象’,倒不如說是‘現象的結果’——目擊了‘神隱”現象,或者體驗過的人,都一直沒有出現。”
“只是人消失了而已。”
“就是這樣。”
“一般來說,這種現象——也就是這一類的怪談,都應該存在著‘跟消失的人在一起’、‘看到朋友消失的情景’這樣的人才對——就算不是這樣,消失的人就算喪失了記憶,也應該會自己回到原來的地方。”
“但是卻沒有這樣的事。”
“在消失不見、被抹消之後——”
“沒有回來。”
“如果有朋友在一起的話,那就連朋友也一起消失。”
“就只是這樣而已——已經自我完結了。”
“完全沒有任何可插手的餘地——吾也跟初代怪異殺手商量過,而且也一起進行了搜查,最後得出的結論是——只是暫時沒有證據,不過應該是人類的犯罪行為。”
“因為就算怪異無法實行完美的無痕跡犯罪.人類還是可以做到的。”
“這並不是吾的工作——不是‘神’和‘專家’的工作。我們得出了這樣的結論,認為應該是員警的工作。”
“但是在那個時代並不是叫員警,好像是寺子屋(注:日本江戶時代對平民進行實務知識和技能教育的教育設施)……不對,叫什麼來著。同心(注:江戶幕府的一種下級官員)什麼的,就是那一類人的工作吧?”
“總之應該就是其他專家負責的事情啦——吾作為神雖然可以為他們下幾場雨,但是涉及到複雜的人際關係問題的話,吾可不願意惹上身。”
“當然,從結果來說,這完全是一種逃避責任的行為。吾當時是應該想到的,為什麼偏偏這一次還沒有負能量集中過來呢——吾是應該考慮到這一點的。”
“在人類們消失的期間——”
“負能量也同樣隨著消失了。”
“吾本來是應該這樣考慮的吧。”
“然而實際上,吾知道後來才察覺到這個事實。因為就算負能量沒有集中過來,對吾來說也不是值得困擾的事。反而如果是像百鬼夜行那樣大量湧過來的話,就 算我想視而不見也根本不可能,而還會更認真地思考其中的原因。不過人——即使是吸血鬼也是這樣,對於還沒有逼近眼前的危機,總是無法擺出認真的態度去對 待。”
“雖然吾也為此做過反省,可沒想到這個反省會延續到未來。”
“總的來說,吾什麼都沒有做。”
“吾依然過著跟平常無異的生活。”
“在這段期間內,人還是不斷消失——附近的居民都在不斷失蹤。”
“直到所有人都消失為止。”
015
一時間,我還以為自己聽錯了,或者是她自己說錯了——我是這麼想的。
直到所有人都消失為止?
所有人?
“……那算什麼啊?直到所有人都消失為止……那就是說,直到那個初代怪異殺手的專家集團的五十人——全部消失為止……是這樣嗎?”
“怎麼可能嘛,吾說的不是這個意思,汝應該好好看清楚文章的脈絡。”
“你的話根本就沒什麼脈絡可言啊……你的記憶也因為磨損過度,許多細節部分都是模糊不清的……雖然這麼說有點那個,不過你說故事的本領好像比誰都要差勁耶。”
不是不擅長說話,而是不擅長講故事。
雖然也不是贊同八九寺的說法,但是怪異不能當說書人的規矩還真是太棒了。
“哼,少說廢話了。不過現在獲得最高評價的故事說書人竟然是那個猴子丫頭呢。汝這不是被人超過了嗎?”
“不,神原的評價之所以那麼高,都是因為她敘述起故事來比預料中要正常得多的緣故吧……?那也就是說,在某種意義上令人覺得有點失望吧?”
話說回來,你怎麼又理所當然地談論起未來的事情了。
怪異可以進行超越時空的發言這個規矩,我看還是趁早廢除掉比較好啊……不過,事到如今也已經為時過晚了。
畢竟就只剩下一本書了啊。
“順便說句,最後一本書的說書人好像是那個傲嬌女呢。”
“咦,是真的嗎?怎麼不是我?”
真是大受打擊。
那麼我到這一卷就功成身退了?
就這麼爽快?就這麼乾脆?
不管怎麼說也不可能吧?
“哎呀呀,真讓人期待呀,那個傲嬌女的心裡話。究竟會說些什麼罵人的話呢。”
“罵人,難道是罵我嗎……?不對,她不會罵我的。她已經改過自新了,已經變成心地善良的戰場原黑儀了啊。”
“哎呀呀,女人的心裡話可說不準喔。根據吾的推斷,那個女人現在絕對是在思考著該如何切入分手的話題。”
“為什麼你說得自己好像很精通人類心理的樣子啊……你不就是因為搞不懂這些事才惹出了大麻煩嗎?”
“畢竟現在提出分手的話很可能會影響汝的考試成績,所以人家就因為同情汝才一直忍著沒說。”
“這種事還真是經常聽說啊!”
那個……
哇,聽她這麼一說,我還真的會不由自主地想起來呢……
雖說在改過自新後表情也豐富了許多,但是我有時還是經常搞不明白她在想些什麼。
即使是現在這個瞬間,我也想像不出那傢夥究竟在做仟麼事……雖然最大的可能性就是在思考著該怎麼責罰沒去參加開學典禮的我。
“算了吧,下一卷的話題就到此為止。要是這樣下去的話,就連下一卷能不能出來也不知道,而且搞不好的話,這一卷的篇幅恐怕會全被你的回憶給占去了啊。”
各位讀者應該也覺得很不安吧。
對於你這段出乎意料的、長得有點嚇人的往事回憶錄。
“那不是很好嗎,回憶場面可是人氣漫畫的基本構成要素喔。”
“不,作為一名讀者,我認為這是一種很不好的風氣……”
“除了回憶場面之外,為什麼人氣漫畫的故事推進速度總是會隨著人氣的升高而放慢呢?”
“這個問題,難道非要在這個時候討論嗎?”
你的故事應該更重要一點吧?
而且還是最重要的。
“如果速度太慢的話,讀者固然會很難受,但吾覺得寫的人也同樣會覺得很難受吧。這又不是什麼加壓訓練,要是慢吞吞地往前磨的話,寫著寫著恐怕就連自己在做什麼也搞不清楚了啊……”
“如果離開讀者的視點,嘗試站在愛好者的立場來看的話,實際上應該是因為回應出版社的請求才放慢進度的吧。”
“嗯,可是出版社也應該不會要求作者慢慢來吧……”
“當然了,出版社並不會要求作者慢慢來,而且還希望盡可能加快速度,不過人的才能是有限的,要長時間持續下去的話,在某種程度上改變密度也是沒有辦法的事啦。”
“原來如此。雖說這種想法也是可以理解的,但是即使是這樣,那些被出版社請求拖長故事的大牌人氣作家,真的會那麼輕易聽從出版社的吩咐嗎?那些計畫完結的故事,作家也應該也會想著儘早把它解決掉吧?”
“因為控製作家的進度也是出版社的工作之一,所以他們一定會用不讓對方察覺到自己被控制的方式來善加調節的啦。”
“也就是說,創作者其實一直都被資本耍得團團轉嗎!”
“我實在不知道你是站在什麼立場上表達憤怒啊……”
那既不是讀者的立場,也不是愛好者的立場啊。
而且,對壽命超長的忍來說,不管人氣漫畫要拖多長也應該沒有關係吧……雖然我不知道現在的忍的壽命有多長。
不過最近的確是越來越少見了呢。
人氣漫畫的最終回。
“那麼,忍。這件事也算是得出結論了,我們是不是該回到主線上了呢?”
“唔,雖然哥還是有點難以接受,不過就聽汝的吧。”
“要是這件事跟那團‘漆黑”沒有關係的話我可饒不了你啊,我絕對會把你的胸部揉得變成原來的兩倍大為止。”
“但是對吾來說,被揉胸部可是奴隸的忠義證明啊。”
“是這樣的嗎?”
的確是有這樣的設定呢。
初期設定已經變得相當暖昧了,沒想到那個設定還有效。
“那麼,如果你說的故事跟我看到的那團‘漆黑”沒有關係的話,我就把八九寺的胸部揉得變成兩倍大為止。”
“沒有辦法了,吾已經把故事說到這份上了,再承擔這點風險也算不了什麼。”
在失去意識的本人旁邊,無視少女人權的交易已經達成了協定。
“那麼,直到所有人都消失為止——這句話究竟是什麼意思?就算說要擬看清脈絡……從你的說法和語氣來判斷,我就只能認為是附近居民全都i學失了啊?”
“那就沒錯了。”
忍非常乾脆地肯定了我的話。
“什麼嘛,汝不是理解得很準確嗎?不對,這果然是岡為吾作為故事說仁人的能力太優秀的緣故嗎。說不定下一卷的說書人的人選會出現臨時變更,換吾來上場呢。”
“那也太離譜了吧,戰場原已經沒有位置可站了嘛——咦,但是,所有人都消失了?然後變得一個人都沒有——喂喂,這可不是愛葛莎‧克利斯蒂的小說啊。”(注:愛葛莎‧克利斯蒂是一位著名英國偵探小說作家,她創作的大部分小說都曾被搬上銀幕。)
“………………”
不管怎麼說——這規模也太龐大了吧。
因為之前用的是村子消失和集落消失的婉轉說法,所以腦子一時間沒能理解過來,但是……
究竟是消失了多少人啊?
五十人——應該遠遠不止吧。
因為我而知道當時的人[]密度是什麼水準,所以也不能信口開河,不道至少應該在一百或者兩百人以上吧……
這種規模的“神隱”現象?
“等一下……聽你剛才那麼說,這次跟你把湖消滅掉的時候不一樣,那些人不是一下子全部消失,而是階段性地逐步消失吧?也就是一點一點地消失不見——既 然這樣的話,在事情發展到那個地步之前,你也應該會發現吧,在事態發展到‘什麼人都沒有”之前,你究竟都在幹些什麼啊?難道在睡覺嗎?”
“要說睡覺的話,吾的確是在睡覺。”
聽了我稍微帶有批評語調的追問,忍卻毫無愧疚地這麼回答道——雖然沒有任何愧疚的跡象,但還是稍微有點尷尬的神色。
“因為,吾一直鬱在那裡無所事事地過日——不過汝啊,那到頭來也都是一樣的吧?”
“嗯?”
“就算全部人是一下子同時消失的,那也是無法預防的事情——無論如何,在吾沒有採取積極手段加以避免的前提下,集落的消滅就已經是既定事項了。”
“……嗯,那麼說也的確沒錯。”
從理論上來說,不管是一下子全都消失還是一點點地消失,最終結果也還是所有人都消失不見——但是在這個問題下,我還是希望盡可能不用這種方式來討論。
“就像汝把自己當成有錢人那樣。平時一點一點地把錢用掉的話,總有一天汝也會發現自己的錢包已經空空如也了吧。就跟那個一樣啦。”
“……這個比喻也有點不妥吧。不過比起一下子全部消失,還是一點點消失更難以察覺……或者說不容易認識到事情的嚴重性呢。畢竟在最初的調查中也忽略了這件事……”
如果突然有百人規模的村民失蹤的話,就算是忍——還有初代怪衝殺了,也應該會馬上採取行動吧。
但如果是每天晚上消失一個人、每隔三天消失五個人這樣的速度的話,無論是問題對應和事態的察覺都會出現延遲。
問題的重要性……
“那麼,你最後到底是怎麼發現的?那個……怎麼說呢,就是那個異常事態。”
“汝在說哪件事?是吾明明逗留在這裡也沒何發生負能量流入的事情——還是村民接連失蹤、直到最後全部人都不見了的那件事?”
“兩個都是——不過要問哪一件的話,那就過後者了。”
“首先是察覺到後者,然後馬上就想起了前者……大概是這樣吧。不過後者的活,就算吾再怎麼遲鈍也是早晚會發現的吧,因為拜吾為神的信徒們一直都沒有來參拜嘛。”
“啊啊,說的也是……”
“起初吾只是以為他們厭倦了我的冷漠反應才沒有來的。因為吾對‘神隱’事件採取了袖手旁觀的態度,在認定事情跟自己和妖怪變化無關後就放棄了調查。吾 起初以為他們覺得吾是—個靠不住的神,結果就捨棄了信仰——所以來參拜的人才會越來越少。不過即使是這樣,減少到一個都沒有的話也實在太奇怪了。因為不管 ‘神隱”現象再怎麼頻繁發牛,人也還是要吃飯生活的。既然這樣,他們就不可能中斷來向吾求雨的行動——對於沒有遭到神隱損害的人來說,當然是日照旱災的問 題更迫在眉睫。他們自然不可能放棄我這個神的眷顧而重新面臨饑饉危機吧……因此,我終於發現了。”
這是理論性的歸結——忍說道,
不知為什麼,理論這個詞從她口中說出來,我就有一種很不爽的感覺……
“總覺得有點不對勁——”
“………………”
然後,吾走出神祠來到村子一看——正確來說應該足從湖底走下村子一看——呈現在眼前的就是像瑪麗‧塞勒斯特號一樣的景象了。”(注:瑪麗‧賽勒斯特號 是一艘雙桅帆船,建造於1861年的加拿人新斯科細亞坎伯蘭地區。它曾經幹1872年在大西洋被人發現全速朝向直布羅陀海峽航行,不過在船上並沒有發現任 何人。)
“從時間順序來說,這個比喻好像有點不合理吧。”
無人之村。
什麼人都沒有的集落。
忍作為神所統治的幾條村子,都全部變成了幽靈村。
崇拜她的村民都全部消失得無影無蹤。
—點一點地——在不知不覺間消失不見了。
“……是什麼樣的心情?”
“嗯?”
“不,雖然這樣詢問你的感想也有點殘酷……不過我真的很想知道那時候的你——而且是全盛期的、還沒有受到我影響的那個時代的你,在那時候究竟會產生什麼樣的感想。”
一直崇拜著自己的那些人,在自己看不見的地方——本應是觸手可及的地方徹底消失了。
陷入了這樣一個無法輓回的局面。
她——Kissshot Accrolaorion Heartunder Blade究竟會如何面對這個事實呢?
我很想知道。
“不,也沒什麼啦。只是覺得‘嗚哇,全不見啦,真是大吃一驚’這樣子。”
“………………”
根本就沒有面對。
真是一招非常華麗的穿越傳球。
不,那只是純粹的穿越——完全無視罷了。
“是不是大家一起外出了?還是到外地打工去了?吾當時是這麼想的,後來又想他們竟然一起瞞著吾悄悄離開,真是太過分了,吾甚至氣得想要把他們全部殺光呢。”
“真糟糕……”
那只是一個急性子的傢夥啊……
不過也差不多是那樣了……畢竟是那個年代,再怎麼責備她也是沒有意義的吧。反而是提出這個問題的我是個傻瓜。
那個時代的忍和現在的忍根本不一樣嘛。
“現在的話,應該不同了吧?如果是現在的你,應該是不會以那種態度去面對的吧?”
“沒錯,如果是現在的吾,一定會放開嗓子‘嗚哇啊啊啊啊啊啊!全不見啦啊啊啊啊啊啊!’這麼大喊出來。”
“就只是反應大了一點嗎!”
順便一提,她還擺出了吃驚的姿勢。
開什麼玩笑,在跟我打交道了這麼長時間後,你學到的就只是這種反應過敏的多餘能力嗎?
你應該學習感情啊?
比如人類的心什麼的。
“要從汝身上學那種東西可有點困難呢……總之,接下來吾就在附近的幾條村子轉了一圈。”
“噢噢。”
“吾懷著感情和人類的心轉了一圈。”
“你就別亂添一些多餘的形容了。只告訴我事實就可以。”
“然後,吾通過這次搜索活動瞭解劍,周圍的桌落已經連一個人都沒有了——就好像劃了一條境界線似的,在相隔了一定距離的村落中,並沒有出現任何異常現象。”
“境界線——那條所謂的境界線,就是以‘是否信仰著你這個神”來劃分的界線對吧?從地域上來說——”
“沒錯。說得更準確一點,應該是以‘是否知道吾的存在’來劃分。這跟信仰是沒有關係的——在附近的村子裡,也有一些雖然知道吾的存在卻沒有對吾懷抱信仰的人。儘管那是少數派——吾本來還以為那些人會留下來,沒想到期待還是落空了。”
“唔……這麼說的話……”
雖然我起了這麼一個頭,但還是不知道該怎麼說下去——不知為何,我總覺得這事情很離奇,實在很難捉摸……聽她說了這麼久,找還是沒有找到關鍵的要點。 先不論作為故事說書人的能力如何,畢竟這是由忍來敘述、由忍來當主人公的故事,在我看來,故事仍保持著它應有的主軸——否則的話,這作為怪異談的話就太雜 亂無章了。
並不是怪異談——而是怪談。
那個——是不淨之物,那個——是莫名其妙的東西,是不明來歷的東西——
這麼想的話,就像是那團“漆黑”一樣。
“這麼說的話——”
也不知道是不是看穿了我內心的混亂,忍在這時候接著我的話頭說了下去——不,應該是看穿了我的心思吧。
畢竟我和她的心是連接在一起的。
“就算是吾,也知道那裡一定是發生了什麼事。”
“到了那個時候你也還是懷抱著這樣的認識嗎……你的心態究竟有多悠閒啊?”
“汝就不能用‘有大人物的風格’來形容嗎?——嗯,總之我已經推測發生了什麼事,而且原因就在我身上。”
“嗯?但是要說你是原因的話也有點不妥吧?就算知道那種現象跟你有關係,當時你也應該只能推測到那個程度——”
“不,這已經是經驗問題了。每當發也了什麼事,原因多半都在吾身上。”
“………………”
說的也對啊。
的確沒錯。
不過對我來說,因為在解決事情時候——也就是處理結果的時候也需要藉助忍的力量,所以實在很堆開口抱怨她。
“然後,吾才終於恍然大悟——說起來吾已經在這裡逗留了相當長的時間,但是周圍卻完全沒行積聚起負能量。要找原因的話應該就是這個了,因為吾在這裡逗 留了太長的時間,所以那些能量在什麼地方引發了某種現象——吾本來是這麼想的,但是在四周繞了一圈之後,卻沒有發現任何跡象。”
“………………”
“沒有發生那樣的事——那就太奇怪了。”
這是異常情況。
是異常事態——忍說完就閉上了眼睛。
“沒有發生奇怪現象這件事是一種異常情況——明明如此,出現的異常事態也很奇怪。怎麼說呢——完全對不上座。總給人一種不協調的感覺。說實話,不起附近居民全部消失這個事實。吾反而對附近一帶‘沒有積聚著任何東西’這一點感到更加不可思議——更加噁心。”
“………………”
“因為覺得很噁心,所以吾就回家睡覺了。”
“喂喂。”
“咦?不舒服的時候最好就是躺下來睡一覺吧?”
“雖然話是這麼說!”
就算遇到什麼莫名其妙的事,只要回家睡一覺就完事解決了……難道她是這麼想的嗎?這種體質還真夠方便的嘛。
“因為什麼人都沒有嘛,吾就想著乾脆到別處去算了。這次不是用蓄力大跳躍,而是張開翅膀■起來,享受一下多啦A夢的竹蜻蜓的爽快感。”
“我說那個時代根本就沒有多啦A夢的竹蜻蜓吧。”
雖然現在也沒有。
究竟是什麼時候發明的呢?
“但是吾可不會出現電池沒電的狀況哦。汝知不知道?竹蜻蜓必須每隔四小時休息一會兒,否則就不能長時間使用了。”
“那可是放在妹妹房間裡的漫畫,我當然知道了……咦?你該不會就這樣■到外國去了吧?真的睡醒之後就全部忘掉了……”
“沒有,怎麼可能嘛——汝可不要太小看吾啊。”
“不,我一直都對你做事的規模之大致以十二分的敬意……所以才這樣向你確認的。”
“睡醒之後全部忘掉這一點,的確是正如汝說的那樣。”
“真厲害啊!”
我實在沒有辦法估計她的力量了!
“開玩笑的,吾可沒有單純到一睡醒就全部忘掉的地步。醒了之後也還是記得發生過的事,啊~糟糕了~從短期記憶換成長期記憶了嗎~!——就是這種感覺。”
“嗯,也對啦……雖然你這種輕鬆的口吻令人很不愉快,不過人腦的構造也不少那麼單純的東西吧……”
“所以,吾就把手伸進頭裡面,把腦細胞破壞得一塌糊塗,強行忘記了最近發生的那件事。”
“那擺弄腦漿的手段,原來除了回憶起往事之外,還可以用來強行忘記事情嗎!?”
太可怕了!
儘管可以恢復過來,但是這樣子隨便搗弄記憶還真是令人難以想像。就算是什麼都知道的羽川,聽說了這種事的話也應該會大吃一驚吧,然後大喊一聲“不可能!”。
“所以,吾就把那件事完全忘掉,準備再好好睡一覺——但是卻出現了一個妨礙吾安眠的人物。”
“在那樣的情形下,我也很希望會出現這樣的人呢。如果不出現的話,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了。”
不過如果那樣的話,我就可以任意擺佈八九寺的胸部了,要說無所謂的話也的確是無所謂,我反而很鼓勵她這麼做,但是事情果然沒有那麼順利。
“出現了……是敵人出現了嗎?”
“不,出現的人……”
是初代怪異殺手——忍說道。
016
“……快起來,神啊——!被他這樣喊了一聲,吾就醒了過來。不過吾睡懶覺的習慣汝也應該很清楚吧。”
“畢竟是醒了之後再睡下去的,所以也不是那麼貪睡。但是那傢夥好像對叫了好幾次也沒有回應的吾感到不耐煩,結果就大步大步地闖進了神祠裡面。”
“神祠裡面是神域中的神域。”
“吾當時就是用這樣的設定來禁止其他人出入的——理由當然是為了維持吾的舒適生活了。”
“雖說是被人推上神台的,但畢竟也掛著神的名號。”
“要是被人看到吾在裡面懶洋洋地睡覺的話,那也太不體面了……不過在這個時候也還是被看到了。”
“無禮之徒!——吾以神的態度這麼喊了一聲,但是因為已經被他看到自己以接近全裸的姿態趴在床上睡覺的樣子,現在不管再說什麼也為時巳晚了——而且那傢夥好像比沒有對吾的樣子感到驚訝。”
“從他的樣子看來,他似乎已經沒有餘力去考慮其他事情了。”
“不——反而是吾感到吃驚。”
“因為那傢夥是單身一個人來的——如果是平時的話,那個男人總是像在炫耀自己的勳章似的帶領著大量手下來訪。”
“那樣的男人竟然在一個人單獨行動,這實在讓吾吃驚不少——甚至連睡意也一下子吹散了。汝可能會說吾這樣也有點吃驚過頭了,但是汝啊,那真的是極其氣罕見的情形。”
“不過,因為總不能帶著一人群人闖進吾的神祠裡,所以他才讓下屬們在外面等,然後自己一個人走了進來——雖然這麼推測也不是不合理,但吾覺得基本上不存在這個可能性。因為如果有必要這樣做的活,他完全可以只派出一名下屬走進神祠來完成任務。”
“他是一個討厭孤獨的男人,也可以這麼形容吧——愛寂寞的人?嗯,在喜歡跟別人聚在一起這一點上,他真的跟汝是完全相反類型的男人。但是,汝應該也不是喜歡一個人獨處才孤立自己的吧……
“那樣的男人正在展開單獨的行動。”
“吾頓叫大吃一驚,立即向他問了一句‘發生了什麼事’——順便說一句,吾在這個時候已經通過攪動腦漿來抹消了記憶,所以對於附近村子發生的異變也是完全不知道。”
“接著從他口中聽說了異變的情況,吾也馬上嚇了一跳——不過在聽著聽著的期間,吾也慢慢想起來了.以他說的話為契機,吾的腦細胞開始再生起來。”
”啊,為什麼吾竟然連這麼重要的事都忘記了啊?——當時吾還這樣自責著,進行了一番深深的反省。”
“當然那是騙人的……啊~啊~!竟然想起了這麼討厭的事情!——這才是吾的真正心情。然後又想著一覺睡醒之後能不能全部忘掉——思維開始出現迴圈現象了。”
“當然,吾最後還是無法在初代怪異殺手面前繼續睡第三次覺——更重要的是得到了新的情報。”
“所謂的新情報,就是關於初代怪異殺手的下屬們的事情——為僕麼他沒有像平時那樣帶著自己的下屬一起來呢?”
“嗯,事情正像汝所預料的那樣。”
“或者說,就像吾剛才所說的那樣。”
“那些傢夥——也不見了。”
“不見了——消失了。”
“不知道消失到什麼地方去了。”
“他們全都像村民們那樣消失了——具體來說,那幫專家集團其實比吾還要早發現那些村落變得空無一人的事實。”
“而且跟吾不一樣,他們還謹慎地進行了調查——竟然回到家也沒有睡覺,真是令人佩服的傢夥。不,這可不是在開玩笑。吾的確很佩服勤勞的人,這種觀念吾也是具備的。”
“就算是汝也會這麼想吧,看到勤勞的螞蟻和蜜蜂的時候,汝也會很佩服它們的勤勞精神吧。就跟那個差不多——當然,結果卻是落得一個不剩地全都消失的話,吾也找不到其他可以誇獎他們的地方了。”
“他們似乎也不是五十人一下子消失,而是一個一個地相繼消失的——於是,不知不覺間,就只剩下初代怪異殺手孤零零一個人了。”
“跟吾不一樣,他恐怕有著相當強烈的危機感——以及更甚於危機感的恐懼感,那個喜歡集體行動的傢夥孤身一人來到吾這裡,恐怕也不是基於使命感,而是在恐懼感的驅使下採取的行動吧。”
“不過理由是什麼根本不重要,最後他畢竟是振奮精神採取了行動,這一點還是值得讚揚的。”
“比吾要有志氣多了。”
“那麼,當時的吾——當時那個自詡為神的吾,在聽完他的敘述後,馬上就擺出嚴肅的表情說了一句‘那就必須馬上展開調查’。不過對唯一的倖存者擺出神的架子也沒什麼意義啦……而且初代怪異殺手本來也不是吾的信徒。”
“這恐怕可以說是一種習慣性姿態了。”
“雖然吾已經在周圍的村落走過一圈把握了現狀,但那時候的是已經忘記了——如果要說明的話,吾自己搗弄腦漿的事情就會露餡——所以吾就再次跟初代怪異殺手一起到村落裡巡邏——足足花了兩天時間。”
“這種行為就跟對已經上了鎖的門鎖再多上一次鎖沒什麼兩樣——當然也沒有發現什麼變化.遭遇‘神隱’的那些傢夥也沒有出現突然跑了回來的情況。”
“然後——周圍什麼人都沒有。”
“當然,跟吾這種光會吃東兩的怪物不一樣,初代怪異殺手畢竟是專家,他並沒有採用無目的搜索方法,而是從各種各樣的角度進行驗證——但最終也沒有得出任何成果。”
“雖然汝剛才很瞧不起他似的把他說成是怕寂寞的人什麼的,不過事實上他也不是一個光會帶著下屬耍威風的傢夥——不是那種一個人什麼都不會做的傢夥。”
“當然,首先對他產生那種印象的不是別人,正是吾自己啦。”
“所以,吾在感到佩服的同時,也對他刮目相看了。”
“如果用汝以前的說法來形容的話——那也許就是被感動了吧。主要是被他努力尋找消失的居民和下屬們的態度感動了。”
“然而非常遺憾,他的努力也是徒勞無功的。”
“既沒有得到任何成果,也沒有獲得任何結果——令人感到不可思議的是,竟然什麼都沒有。後來想起這件事的時候,吾才覺得這個狀況本身就很不對勁——在那個時代,怪異……還有‘黑暗’和人之間的聯繫比現在還要深刻的多。”
“‘什麼都沒有’的狀況是絕對不可能的。”
“雖然法律上有一條原則叫做‘罪疑唯輕’,但如果連作為驗證物件的可疑點出不存在的話,那該怎麼說呢……究竟該怎麼說才好呢……啊啊,對了對了。” (注:罪疑唯輕原則,又稱疑利被告原則或存疑有利於被告原則,指的是犯罪事實的存在與否在證據上存在合理懷疑的時候,應當作出作有利於被告的推定。)
“感覺就像毫無痕跡的完美犯罪一樣。”
“怪異不可能做到完美犯罪,而人類則有可能,所以那就是出自人類之手的完美犯罪——現在想起來,這真是相當淺薄的二階段論法,而吾正是因為這個理由而 把這次‘神隱’現象判斷為人類的行為,從而撒手不管——初代怪異殺手也同樣因此放棄了追查——但是,這個理論卻存在著某個缺陷。”
“怪異實現完美犯罪的可能性?不,我們並沒有打算對這一點進行驗證,因為比起鑽這樣的牛角尖,我們還有另一個更值得優先考慮的可能性。”
“沒錯——那就是既不是怪異行為,同時也不是人類行為的可能性。”
“第三個可能性。”
“吾和初代怪異殺手,事到如今才察覺到了這樣的可能性——不,這與其說是察覺,倒不如說是被現狀逼迫到了非這麼想不可的地步吧。”
“因為吾的性格很隨便,所以即使在那樣的狀況下也覺得很輕鬆自如——但是說起初代怪異殺手的喪氣樣子,可真是讓人大吃一驚。”
“如果原因是怪異還好說——就算犯人是人類也還好說,但是超出這兩種情況的對應,無論是吾還是初代怪異殺手都沒有任何頭緒。”
“根本不是找我們的專長。”
“吾雖然會啃食怪異,也會吸人類的血——但也只是這樣的一個吸血鬼,而且那時候還扮演著神的角色,而初代怪異殺手儘管擁有專門知識,卻已經失去了作為 手足的四十九名下屬。唯一可以依靠的妖刀‘心渡’和‘夢渡’雖然確實是具備了神格的高貴道具,但正如‘怪異殺手’和‘怪異救護者’的名字所描述的那樣,它 們就只能用來應付怪異。”
“順便說一句,初代怪異殺手雖然也是有權勢的人——但是他的權勢也只能對人類發揮效用。”
“在以怪異為對手的時候,或者以人類為對手的時候,我們都能發揮出舉世無雙的強大力量——但是面對眼前的狀況,我們卻什麼都做不到。或者說,根本無事可做。”
“根本就沒有——可以做的事。”
“吾在這裡重申一遍,因為當時的吾在行動上並不是太積極,所以對於‘無事可做’這個狀況也沒有感到太大的失落——但是初代怪異殺手卻非常沮喪……而且還一直振作不起來。”
“優秀的人總是承受不住挫折。”
“實際上,我們根本就沒有時間在這裡垂頭喪氣——吾就先不說吧,初代怪異殺手實在沒有餘力去享受自己千變萬化的精神世界。”
“因為——在人類一個接一個消失、像煙霧一樣逐個消散的狀況下,當然不可能產生‘只有自己是例外’這樣的想法——不過……
“能做到這一點的才是人類啊。”
017
“能做到這一點……”
“總的來說,初代怪異殺手之前雖然一直對下屬在不知不覺間消失的現象感到恐懼,但是跟‘下一個消失的會不會是自己?’這一類的不安感卻是無緣的存在。”
“啊……不過,你雖然用責備的口吻來說他,但你自己不也一樣嗎?你明明就在那裡,那些負的能量——也就是怪異的根源之物,卻沒有集中到你的身邊——如果把這個現象看成是’怪異的消滅’的話,那麼你也同樣有消滅的可能性吧。”
“………………”
我只是把自己內心的印象坦白地說出來,也就是期待著忍能對我的意見做出理論性的回答,但是她卻露出了大吃一驚的表情呆呆地看著我。
她的表情很明顯地表達著這樣一句活:
啊!
還有這樣的可能耶。
……我說,這傢夥過的人生還真夠隨便的啊……雖然嘴裡不斷蹦出危機感、恐懼感和不安感之類的詞語,但如果像忍(的全盛期)那樣豪放地過著隨心所欲的生活的話,那些感情恐怕都會消失得乾乾淨淨吧。
雖然有一個詞叫做“野性的直覺”,不過具有那種直覺的基本上都是一些柔弱的動物啊……
像忍這樣的例了雖然過於極端,但是所謂的強者,說不定都是在無所事事地躺著度日的呢。
正如人類喪失了野性那樣——
“唔唔,沒有啦沒有啦。”
忍非常明顯地做出了掩飾的舉動。不擅長講故事的她,連掩飾的舉動也很生硬,而且除了“沒有啦”之外就什麼都不會說了——這傢夥大概連加以遮掩的想法也沒有吧。
“畢竟像吾這樣的存在,無論是任何事態都能輕鬆應付過來嘛。當然包就不需要擔心那些事情啦。”
“所以那個初代怪異殺於也是懷著同樣的想法對吧……?而你卻用責備的口吻……”
“吾可沒有用責備的口吻哦——說起來……”
忍開始強行改變話題了。
“如果是汝的話會怎麼處理?”
“啊?”
“假如汝陷入了那樣的狀況——站在那樣的立場上的話,汝會怎麼做呢?”
“這有什麼怎麼做不怎麼做的……我既不是像初代怪異殺手那樣的專家,也不是像你這樣的怪物啊。要是站在同樣的立場上,我就只能怕得渾身發抖……或者拼命逃出去吧。逃到那條境界線的另一邊去。”
“唔,那也算是一個聰明的選擇。不過境界線這個說法也只是由結果產生的便利性稱呼,實際上的區別並不是地域的差異,而是知識上的籌異啊。也就是說,只要對作為‘神’的吾有所瞭解的話就已經是出局了——考慮到這一點的話,汝會怎麼辦?”
“比如努力想辦法忘記有關你的事情……之類的……?像你一樣搗弄一下腦子……”
這句發言其實有一半是開玩笑的,但是忍在聽了這句話之後——
“沒錯,就是應該這樣做。”
卻反而覺得“正合我意”似的深深地點了點頭。
“只有這樣做——才是唯一的解決方法。”
“…………?”
“剛才吾雖然用上了類似考慮的字眼,但是實際上根本就沒有任何選擇的餘地、怎麼說呢,很不巧的足——那個突然就來了。”
那個東西——突然間。
出現在眼前。
“在最後到達的那個村裡,確認了最後那座房子裡已經空無一人之後———初代怪異殺手正住盡情沉浸在沮喪氣氛中的時候,那個就出現了啊。也就是汝所說的那團‘漆黑’——毫無預警地出現在我們的眼前,明明還是大白天的說。”
“——”
終於登場了。
進入正題了。
看來我這次是沒有辦法隨意擺佈八九寺的胸部了。
018
“它真的是很突然出現了。”
“或者應該說‘那個’突然出現了?”
“如果是怪異的話,用‘它’來表也應該沒有問題——但是令人羞愧的是,吾卻完全搞不明白‘那個’究竟是什麼東西。”
“老實說,我起初還以為那是一種氣象現象——雖說站在太陽底下也沒有問題,但是那說到底也是吾的天敵,吾也不是太瞭解有關太陽的情況。所以吾當時還以為那是日光的折射引起的現象。”
“在‘目擊’到那團‘漆黑’的時候是這樣。”
“黑塊——也許這是最恰當的描述吧,不過那東西看起來也不像是凝聚成‘塊’的狀態。反而是茫然地向外散開的感覺——大小就跟汝見到的差不多,大概是跟人類等身大的程度吧。”
“不過這也很難作準。”
“因為根本無法把握距離感,所以大小就更不用了。”
“那簡直就是來歷不明的東西,吾當時也覺得很莫名其妙——或者說,就好像視野缺少了一部分似的。在風景中就只有一個局部是看不見的……”
“或者說是空蕩蕩的感覺吧。”
“汝剛才說過在看到‘那個’的瞬間就產生了危險的直覺,然後立刻像脫兔一樣逃了出來……很遺憾的是,吾並沒有那樣的直覺。”
“吾當時只是在想‘這是什麼東西——’。”
“或者說是在興致勃勃地觀察著第一次見到的東西——因為吾極少會碰上這種讓自己耳目一新的體驗。所以吾反而覺得很高興很興奮。”
“喪失了野性?啊啊,這個說法也許真的很適合用來形容這種狀況呢——雖說被人責怪吾缺乏危機感的話,就好像被當成了傻瓜似的,不過事實也許的確是這樣。”
“而初代怪異殺手也一樣——這並不是因為他正沉浸在沮喪之中的緣故不管是變成瘦鬼、變成柴幹還是變得失魂落魄垂頭喪氣,他也是有著悠久歷史的專家獵人一族的後裔——只要一旦發生怪異現象,他的身體就會自動做出反應。
“但是他卻沒有做出任何反應。”
“他只是驚訝地張大嘴巴說不出話來——吾的話是因為有著豐富的經驗,初代怪異殺手的話則是由於具備了豐富的知識,兩人都一動不動,只是呆呆地、茫然地看著那團東西。”
“不知道是什麼東西。同時——”
“還想要理解那個不知道是什麼東西的物體,這是一個大失敗。”
“像汝這樣的、就算想裝成一知半解的樣子也做不到的門外漢,在面對那種不明來歷的物體時,一定會毫不猶豫地選擇馬上逃跑吧。”
“雖然這麼說就好像在取笑汝似的,不過吾可是在稱讚汝啊——實際上,汝的判斷是正確的。”
“判斷錯誤的應該是我們——是吾和初代怪異殺手。”
“還沒來得及認識到自己的錯誤——我們就被吞沒了。”
“汝的自行車也破吞沒了吧?我們也同樣被吞沒了。那既不像是被黑色吸進去的感覺,也不像是被黑暗吸收的感覺——純粹是被漆黑所吞沒了。
“汝問是誰被吞沒……?是兩人一起啦。”
“兩人都被吞沒了。”
“傳說中的吸血鬼Kissshot Acerolaorion Heartuncler Blade,以及手持兩把妖刀的初代怪異殺手——兩人一起。”
“啊啊,原來如此。”
“這就是神隱的真面目嗎?——吾事到如今才察覺到這個事實。這也只能以為時已晚來形容了。因為那時候,我的半身已經被吞沒到‘漆黑’之中。不,已經不是半身了,大概有四分之三的身體都被吞沒了——現在想起來,那種狀況簡直比奪走四肢還要淒慘。”
“不過,還剩四分之一的話也足夠了——如果要逃跑的話。”
“啊,不是逃跑,不是逃跑。吾自有生以來都沒有逃跑過一次——嗯,所以,要從那種狀況中脫離出來的話,只剩下四分之一的身體也足夠了。”
“汝今天還提到過那所謂的‘多數例外規則’脫離版吧——現在就讓吾在重申一遍,吾的脫離可是有著遠遠淩駕於那種脫離之上的威力。不管做什麼事,吾也不會輸給那樣的憑喪神女童。在任何方面都比她優秀多了。”
“以前提到過的跳一下就繞過地球七圈半的說法,在這個意義上也不是開玩笑的。”
“所以吾就馬上從那裡脫離出來,與其說是從‘那裡’脫離——倒不如說是從那團‘漆黑’中脫離吧。”
“咦?那個憑喪神女童的脫離,最多就只能移動幾公里吧?那種程度也叫做脫離,她也真是太天真了——吾的脫離可是一下子■到了南極。”
“也就是■到本來準備建造別墅的南極去了。”
“因為被吞沒的叫分之三的身體裡也包含了吾的一條腿——所以吾就是用單腿跳■過了十萬公里,完全是不同級別的吧。”
“……到南極也沒有十萬公里那麼遠?最多只有—萬幾千公里?嗯……那只是體感的距離,汝就別挑這些細節來吐槽了好不好,真是不懂風趣。”
“總而言之,吾就使出全力避難了。”
“因為吾本來還以為那東西會追上來,所以就算到了南極,吾也並不覺得門己已經脫離了困境——吾只是想著為了恢復肉體而爭取更多的時間。”
“這就是吾的脫離行動的目的——原本還打算接下來跳到火星上去的,只要脫離到宇宙空間的話,就算是進入安全地帶了吧……但是就算沖出大氣圈,也沒有人能保證那裡就是安全地帶。”
“即使是吾,也是第一次被那樣削掉身體,所以吾首先就想著盡可能跟它拉開距離。”
“不過從結果上來說,吾根本就不需要做到那個地步——吾來到南極圈,落在南極點上,同時在瞬間內再生出肉體,然後擺出迎戰架勢——結果那閉‘漆黑’並沒有追上來。”
“不管等多久也還是沒有動靜。”
“唔,吾的確是有等它來的想法。因為吾已經好久沒遇到過強敵了——一直渴望著獲得讓自己發揮全力的機會。或者說白一點,吾根本就沒有那樣的機會。”
“所以在某種意義上,吾反而是對這種‘捉迷藏’遊戲產生了濃厚的興趣——明明如此,它卻沒有來。”
“汝好像被它追趕了很長的一段路,不過吾在那時候根本不知道其中的原理——所以就想它也許不是那種會追趕和移動的存在,於是總算松了一口氣。”
“按照汝的敘述,那個東西還是會移動的,而且好像還能做出類似瞬間移動的舉動,所以也跟吾的說法有點出入……不過如果是自行車的速度的話,或許它還是能夠追蹤的吧。”
“它大概只是無法跟上吾的真正速度而已——畢竟就連憑喪神女童的‘多數例外規則、包能逃脫它的追蹤嘛。”
“而且也可能會存在個體上的差異——當然,前提是把‘那個’當作個體來看待。”
“那甚至連固體也算不上吧。”
“那是一團既像液體又像氣體的東西。”
“不管會不會追上來,反正那就是—團不明來歷的東西——但是,要一直維持著臨戰狀態也是很困難的事情。”
“無論如何也必須找時間歇一口氣。”
“所以,吾就馬上放鬆了起來。”
“汝就別責怪吾的隨便性格了,那時候的吾就是那樣的性格,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反正早晚都要放鬆的話,提早一點放鬆也沒什麼區別吧。”
“而且不管是處於放鬆狀態還是緊張狀態,要做的事也還是—樣的嘛——總而言之,吾就是這樣離開了日本。”
“然後一直都沒有再回去。”
“吾下一次來到日本——就是半年前的事情了,接著吾就遇到了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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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等一下。”
因為忍終戶講到了那團“漆黑”出現的情景,我也不由自主地聽得出神了。但是,現在我卻不得不打破這種沉靜的氣氛。
因為,其中缺少了某個重要的情報。
“初代怪異殺手最後怎麼樣了?”
“唔?吾不是說了嗎?他跟吾一起被那團‘漆黑’吞沒了——不管是‘怪異殺手’還是‘怪異救護者’,他都來不及拔出來。當時吾只是被吞沒了四分之三,但是首先被吞沒的那傢夥可不只是四分之三的程度——幾乎是全身都被吞沒了。”
“被吞沒了……你難道就這樣默默地看著他被吞沒了嗎?”
“嚴格來說,吾是連看也沒有看——因為在回過神來的時候,我們已經快要被完全吞沒了。”
“………………”
也對啦,在那樣的狀況下,要顧慮初代怪異殺手的安全恐怕也是不可能的事——而且忍也沒有必要為了庇護我的前代而做到那個地步。
因為在那個時候,那個男人還不是忍的眷屬,也就是連我的前代也算不上,只是一個普通的人類——嗯?
不對不對,不應該是這樣的吧,
“忍啊,這不是很奇怪嗎?如果那傢夥就這樣被那團‘漆黑’吞沒了的話,那麼故事就到此為止了吧?難道你說故事的時候只是在故意裝糊塗,實際上卻巧妙地安排了什麼敘述陷阱嗎?首先讓我把那個專家集團的首領當成是我的前代,並且對我進行誘導,而結果卻另有其人之類的……”
如果真是這樣的話,我可要對你刮目相看了。
畢竟最近已經很少推理小說會運用經典的敘述陷阱了啊——難道看似有著無限可能性的敘述陷阱,也已經被人用到山窮水盡了嗎?也許是這樣吧。
但是,在現在這一瞬間!
我的搭檔忍野忍卻在這條路上邁出了嶄新的一步!
“成佛陷阱?那是什麼啊,吾可不知道。聽起來好像是適用範圍很窄的陷阱吧。”(注:敘述和成佛在日語中的讀音很相近。)
“………………”
果然沒有那回事。
“所以就是這樣啦,那個女人——不,是男人,在四年前——不,在四百年前,襲擊了——不,遭到了那團‘漆黑’的襲擊——”
“……這哪裡是什麼敘述陷阱啊,搞不好你只是把說錯的話混進了故事裡。”
“不是不是,不是那樣的啦。不用擔心,故事裡沒有那樣的機關,而且吾也沒有說錯——剛才說的初代怪異殺手的確是汝的前代,對我來說也毫無疑問是前代的男人——汝就好好聽著吧。吾剛才說的是那傢夥幾乎全身都被那團‘漆黑’吞沒了啊。”
“你是說過,所以我就馬上提出疑問了嘛,那樣的話——”
“幾乎——也就是還殘留著一部分——”
忍一邊說一邊做著要輓起自己右邊衣袖的動作——但是因為她穿的是無袖連衣裙,所以本來就沒有衣袖。
“還剩下右手腕。”
“嗯?”
手腕?
“吾剛才不是說他是先被吞沒的?——然後在被吞沒的時候,那傢夥就像想求救似的抓住了吾的手腕——就是這樣子緊緊地抓住。”
忍一邊說一邊用右手抓住了我的手腕。
就好像上鎖似的,穩穩抓住。
“吾剛才用了‘就像想求救似的’形容,不過實際上那應該是—個反射性的動作。就是身邊有稻草就抓稻草,有藤蔓就抓藤蔓的——出於本能的動作。”
“那就是所謂的溺水者心理——嗎。”
“嗯,所以不應該責備他的這個行動,也不應該責備他‘這時候應該拔出腰間的刀才對’什麼的。就算他真的那麼做,恐怕也是沒有意義的吧——‘怪異殺手’根本不可能把非怪異的那團‘漆黑’砍斷。”
“…………”
“不過就算是這樣,仿佛尋求羈絆似的抓住再的手也還是有點問題。畢竟搞不好的話,吾也可能會因此而無法逃出去嘛。”
“……嗯,話雖然是這麼說,但是能一口氣■劍南極的超強力加速器,應該也不會受到區區人類的握力影響吧——嗯,那麼說的話,難道是——”
“正如汝想的那樣。”
忍一邊說,—邊加大了抓住我手腕的那隻手的力度。
“吾就帶著他的手腕一起■到了南極。”
020
“真搞不明白。”
“究竟是吾的跳躍力把他的手腕扯離了身體,還是手腕之外的部分在那之前已經被‘漆黑’吞沒而直接分離開了呢——從斷面的整齊度來看,恐怕答案應該是後者吧。
“因為他使勁抓得連指甲也陷進了吾的皮膚裡,如果是前者的話,就算整個人都被吾拉到南極去也毫不奇怪……”
“不,在超高速移動、氧氣濃度低下、重力變化和氣壓變化的多方面影響蔔,他恐怕還沒到達南極就已經死掉了吧……不管擁有多豐富的專門知識,他的肉體也只是普通人類而已。”
“整個經過就是這樣了。”
“結果吾就獨自—人、和那傢夥的手腕…起被留在南極——明明是以高速移動■來這裡,卻說什麼留存南極,這樣的用詞方式的確很奇怪,但是從感覺來說還是用‘被留下’比較貼切。”
“那團‘漆黑’也一直沒有追來。”
“包括初代怪異殺手在內——吾在那時候認識卻不記得名字的所有人,都全部消失了。
“恐怕——”
“他們都是被那團‘漆黑’——吞沒了吧。”
“只有吾被留下來。”
“孤零零的一個人。”
“時隔百年——吾又產生了這樣的感想。不,這樣想過的記憶恐怕已經被我自己抹消了——不過,那些記憶又重新再生了出來。”
“吾陷入了強烈的孤獨感之中。”
“孤獨感,沒錯。就是汝平時產生的那種心情了。因為吾早就超出了那個次元,所以也不會覺得寂寞,不過漫漫人生,就算有兩次那樣的機會也不過分吧。”
“剛剛遭遇的‘漆黑’的不明來歷的現象,也當然造成了一定的影響。就算不至於產生危機感和不安感——至少也產生了一點威脅感。”
“汝剛才說吾因為太強而失去了野性——但是現在那個野性已經久違地恢復過來了——”
“所以——吾就讓他復活了。”
“創造了第一個眷屬——沒什麼特別的,就跟汝的那時候—樣。吾的眷屬創造,是極其利己性的、基於自我中心的動機進行的行為。”
“有一個概念叫做吊橋效應——在漫畫裡經常會出現的。就是說人會把站在吊橋上感到恐懼而加速的心跳聲當成是戀愛感情的心跳聲什麼的。雖然具體說明的話這個現象也很容易理解,但是其中的‘效果’也可以作別的解釋。”
“也就是說,只要在吊橋或者什麼地方把對方逼到產生性命危機感的狀態,生物就會為了留下了孫而容易陷入戀愛……這樣的一種說法。”
“就吾的情況束說,因為從來沒有陷入過性命的危機,所以才一直沒有要創造眷屬的想法——實際上在這個時候,還有創造汝這個眷屬的時候,吾也都是處於瀕死的狀態呢。”
“畢竟這個時候也可以說是比第一次跟汝見而的時候還要貼近死亡——所以吾才有這樣的感覺。”
“什麼戀愛、什麼家族、什麼眷屬的——並不是那一類感情性的東西。那是一種衝動的、完全不值得讚揚的理由。只是因為心變得脆弱。在這一點上可以儘管對吾感到失望。”
“雖然向吾渴求符合人類特點的感情是完全找錯了方向——但是由於這種錯誤而被迫放棄了人類身份的汝,還是有資格對吾表示失望的。”
“吾是這麼想的。汝這樣做反而會讓吾感到好受一點——嗯?”
“汝說什麼?”
“明明沒有屍體,要怎樣讓他復活過來?初代怪異的肉體明明已經被那團‘漆黑’吞沒了?”
“喂喂,都叫汝好好聽吾說了嘛——吾可不想老是重複同一句話。”
“初代怪異殺手並不是整個身體都被吞沒到了那團‘漆黑’裡面去——他的右手腕不是還跟我一起到了南極嗎?”
“沒錯,就是右手腕。”
“沒有頭部——但是,只要有右手腕就足夠了。”
“別小看吾啊。不光是手腕,只要是肉體的一部分殘留在吾的手上,吾就可以讓他完全恢復過來。”
“當然,如果部件的……在這時候就是右手腕了,其中的細胞如果都完全死掉的話,那麼即使是吾也迴天乏術了。”
“嚴格來說,吾並不是讓屍體復活,而是把活著的人變成不死身,也就是不會死的狀態而已。
“所以,雖然說只要手頭上有一部分肉體就可以,但如果是指甲、頭髮和角質化的皮膚的話就無能為力了——當然,那個部件裡還必須含有血液。”
“因為吾是吸血鬼嘛。”
“當然,這個理論吾只是從知識上瞭解過,付諸實踐的話這還是第一次,所以必須要嘗試過才知道行不行。”
“吾一口咬了下去。”
“吾一口咬在那只有右手腕上——吸入了其中的血液。”
“並不是為了吸收養分。”
“而是為了創造眷屬——吾吸入了其中的血液。”
“因為討厭孤單一人。”
“吾放棄了神的身份,恢復成吸血鬼了。”
021
“太過壯觀了,讓我都不知道說什麼好。連嫉妒和同情的餘地也———”
我說道。基本上是心裡想到什麼就說什麼。
肆無忌憚地敘述目己的感想。
準確來說……不過,聽見這樣的話,不禁再次感歎:
“我覺得終於理解了你的‘非同凡響了。”
該說是非同凡響呢,還是不同尋常呢。一切都不—樣。
太不一樣了。
光憑一段手臂就能讓人類重生什麼的,太過天方夜譚了吧。——不過因為這件事責備忍的話,好像也有點說不過去,但老實說,我真的覺得她是在侮辱生命啊。
忍雖然把那種行為用“恢復了吸血鬼之身”來形容,但我覺得那已經是屬於“神的領域”了。也許現在才來說這個有點不合時宜,不過從實力上來說,除了神,沒人能像這傢夥一樣做這種事了吧。
這傢夥在消滅了整個湖的時候,那些把她當作“神”來膜拜的人的心情,現在的我是再清楚不過了——我不禁再一次在心底感歎。
“……那麼,成功了嗎?”
“嗯?啊,哎呀呀,吾說說汝啊,的確,吾是跟汝解釋了關於吊橋效果啦、陷於生命的危機之中時的繁衍子孫的欲求等等,但那隻不過是比喻而已,汝怎麼就問得那麼直接呢——”
“…………?”
不知道為什麼,忍竟然紅著臉像要責怪我一般狠狠瞪著我——咦?也就是說失敗了麼?比喻?是說吸血行為是比喻的意思麼……?唔唔……
“不是啦!我不是問你有沒有性交!!”
“啊?不是嗎?汝不是在問有關吾和初代怪異殺手之間的男女之事麼?”
“你有沒有那種xx的場面什麼的我才不要想像呢!不是那個啦!我是問,你用手臂讓那傢夥重生這點,有沒有成功!”
“啊!”
聽著聽著忍俯視著我笑了起來。
一旦站在可以俯視人的角度上,這小丫頭就會覺得自己是世界第一似的,目中無人。
“吾可不知道失敗的方法。剛才說‘不知道會變成怎樣’,不用想也明白是不知道會出現什麼樣的成功的意思吧?吾反而想知道,怎麼樣做才會導致失敗?如果 小瞭解這一點,萬一失敗了的時候真不知道怎麼對應呢。嗯,吾真的非常想知道失敗的方法。真希望能出一本HOW TO失敗的新書啊。例如‘如何巧妙導致失敗’之類的。”
“…………”
算了。
可怕的是,那種書真的有在出啊。
“那麼,汝想問的是什麼來著?有沒有成功?希望吾回答麼?好吧,吾就回答汝吧。”
“喂……算了,你都說到這個份上了,我知道了拉,成功了是吧?”
“失敗了。”
忍的叫答給了我一個完全在意料之外的答案。
本來得意洋洋的臉上也突然蒙上了一絲陰霾——變成了若有所思的表情。
眼睛看著的不是我而是地面。
“失……失敗了?”
“更準確來說的話,就是暫時成功了——但是,作為結果而言是失敗的吾之前小也跟汝說過麼——Kissshot Acerolaorion Heartunder Blade的第一個眷屬,有著什麼樣的下場——”
“…………”
沒錯。
我已經聽過了——就在春假的時候。
就在那個補習學校的屋頂上——聽到了關於我的上—代迎來了什麼樣的結局。
他如何迎來生命的最後—刻。
聽的時候我十分震驚。
謎底一早已經被揭曉。
“跟吾預見的結果一樣,第一代的怪異殺手復活了——從右手臂上再生出整個身體,變成了完全的吸血鬼——並沒有像這個春假裡把汝變成吸血鬼的時候的那種不熟練。吾也沒有變成幼女。單純從完成度來看的話,創造眷屬的行為本身是第一次比第二次更順利。”
“這個很讓人在意啊……”
“但是——也許是精神層面沒有汝堅強吧。人們都說精英人士的精神總是比較軟弱,但吾覺得就那男人而言,足本上的脆弱吧。”
其實有一點是吾現在想起來才發覺的。
也許是吾那時候太缺乏體諒了。
忍這麼說道。——但是那時候的忍,怎麼能指望她能夠體諒人類呢。
所以這是無法避免的。
實際上也未能避免。
初代怪異殺手的——自殺。
“——我記得好像是他自己跑到太陽底下,變成灰消失了吧?”
“沒錯。自殺——佔據了吸血鬼死亡原因的九成,一個非常普遍的原因。——所以,如果說是有什麼不平凡的地方,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的話——那就是他是在成為吸血鬼之後的短短數年後自殺的這一點吧。”
“他畢竟只是你的眷屬,所以耐力沒有你那麼強也是可以以理解的。但也不至於在太陽底下曬一曬就掛掉吧?”
燒焦,然後再生。
燒焦,然後再生。
燒焦,然後再生——在燒成灰燼之前,這個過程會不斷持續。
應該會花不少時間。
應該會經歷——不少的痛苦。
那應該是生不如死的體驗——但是不那麼做的話,吸血鬼是不會死的。尤其是忍的眷屬的話,那就更是如此了——
“……那個時候,你沒有救他麼?就像春假的時候阻止跑到太陽下面的我一樣——”
雖然間的是“沒有救他麼”,但其實也許應該問“沒能救他麼”比較合適吧。
實際上忍也回答了:
“吾沒能做到。”
“當時的吾也不是很清楚那傢夥這樣做的意義何在啊——或者說,在那傢夥選擇自殺之前,雖然說了很多話,但其實那傢夥跟吾的關係早已經破裂了啊,吾也不知道應該阻止他。”
“破裂——?”
“說得簡單點,就是初代的怪異殺手對於吾把他變成吸血鬼這一點——相當的生氣。”
“…………”
“不過,其實也沒有那麼複雜。對於吾而言,吾不但讓他復活了,還讓他當了吾的眷屬,擁有了強大的力量,按理來說千恩萬謝也不為過吧。這可是天大的恩賜 啊。雖然目的是出於自己的不甘寂寞,所以其實不應該擺出這麼不可一世的態度。但那是在這四百年間反省之後才想到的。當時的吾是真的那麼想來著。甚至會覺得 有‘不對,這樣子硬要他感謝吾的話未免太小孩子氣了,吾只不過是做了應該做的事而已,這種想法的自己很謙虛。”
但是吾猜錯了。
完全想錯了。
從一個手臂重生出來的——作為吸血鬼重獲新生的初代怪異殺手對吾說出的第一句話竟然是——
“‘這個怪物——竟然暗算我們!’”
“…………”
不是被當作“神”,而是被當作“鬼”。
覺察到她是——“吸血鬼”。
所謂的暗算,就是指這個麼。
當然也有那方面的意思。
但是,應該還有其他方面的附加意思——
“——他沖著再怒吼‘原來一切都是你的所作所為麼!’與其說是怒吼,不如說感覺更像責難吧。‘遭了天譴’之類的話也是那個時候被他說的。他說是因為一直扮作神的樣子,才會遭到這樣的天譴。”
“也就是說那傢夥覺得‘神隱’啦什麼的,全部都是你的所作所為是嗎。認為那—片‘黑暗’也是你搞的鬼……不,這個——他會這麼想,我也不是不能理解——”
規模不一樣。
就算他是專業人士集團的領導者,知道真正的“神”是什麼樣子,也不可能跟忍——Kissshot Accrolaorion Heartunder Blade級別的怪異對陣過,而且在被謎樣的“黑暗之影”吞噬消滅了之後,藉助剩下的右手臂得以重生之炎——經歷過這些事,他也應該不可能保持正常的心理 狀態了吧。
尤其是右臂重生這種事,該怎麼說呢,是關係到作為人的身份認定的問題——雖然說原細胞生物可以無限再生,蚯蚓如果被切成兩段,就會變成兩條獨獨立的蚯蚓……但是要問那種時候自我意識應該怎麼分配的話,恐怕誰也回答不出來。
而誰也回答不出來的這個問題——
他卻找到了答案。
“那麼——你是怎麼想的?雖然說是為了自己的目的,但畢竟救了他,卻被他這麼一說的話,應該也不好受吧?”
“也沒有,也不至於那麼在意。吾覺得要解開誤解也是挺麻煩的,所以他愛說什麼都隨它去了。雖然眼下他很混亂,有點語無倫次,但是應該很快就會鎮靜下來了吧。”
就跟吾在這個廢墟裡鬧彆扭的時候一樣,其實很相似——忍說道。
“…………”
但是我並沒有單純到聽見她說“也不至於那麼在意”就會覺得她真的不在意。
那個時候忍是怎麼想的。
心裡想的是什麼——我要察覺並不難。
初代怪異殺手究竟有多麼纖細,沒有見過他的我難以判斷,不過不管怎麼說,神經纖細這一點,其實忍也是一樣的。
就是因為她是這樣的人,雖然表面上總是喜歡扮作壞人……嘴上總是喜歡把自己往壞裡說,把那傢夥變成眷屬這件事說得像是自己的一時衝動似的,雖然這也不是謊言,但我始終覺得這種看法還是太過片面。
雖然說只是一時心血來潮,但作為“神”統治的土地上的——惟一一個生還者,她不希望他死去這種心情,不能說真的、完全沒有——不可能一點也沒有。
如果這傢夥是那樣的女人的話——
我就不會像這樣活到現在了。
不可能作為半個吸血鬼——活到現在。
“但是他始終沒有冷靜下來。在頭腦混亂、精神錯亂、跟吾再三作對之後,就這樣不顧一切地自殺了。在對吾說了那麼多怨恨的話,吐露了那麼多後悔與埋怨之後,他就在我面前跑到太陽底下——死了。”
吾沒能阻止他。
也沒能救他。
忍淡淡地、沒有感情,也沒有波動地,敘述著這個結果。
“在到達南極之後,吾明明已經把真名告訴他了啊——結果那傢夥用‘Kissshot’來稱呼吾的,就只有自殺前的那一次。”
“…………”
但是——他還是用“Kissshot”來稱呼她了啊。
不是Accrolaorion,也不是Heartunder Blade——而是Kissshot。
就像我一樣。
那麼——
“然後那傢夥就死了——因為他是不死之身,所以與其說是死了,不如用消亡了來形容比較恰當,總之是死了。作為遺物,給吾留下了用自己的骨頭所製作的、 妖刀‘心渡’的刀把。反正那也是為了殺吾而做的吧……在那之前,吾只是一直沒有主動去創造眷屬,也並非緣緣於非要保持獨自一人不可的強烈意願——但是看到 冒著藍色火焰消失的那傢夥的身體之後,吾就決定不會再創造任何眷屬了——發誓不會再為了攝取營養以外的任何目的去吸人的血。”
成為神。她加上了這麼一句。
而這句話對於曾經以神自居的她來說——是多麼的諷刺。
至少我是笑不出來。
說得好聽點,也不是沒有佩服的想法——因為結果,最後,她不管作為“神”還是作為“吸血電”都無法跟人類“打成一片”。
鬼所演出的獨角戲。
距今四百年前的故事。
就這樣以BAD END謝幕了。
022
“不過,四百年之後吾竟然又毫不猶豫地創造了新的眷屬,真是晚節不保啊。而且這次比之前那次更失敗,連吾自己的能力也失去了。神社什麼的就不奢望了,但沒想到會變成隱藏在人類的影子裡生活這種下場啊。哈哈哈,真是可笑啊真是可笑。”
“…………”
算了,其實也可以理解。
說是不會吸取教訓,也的確是沒有吸取教訓……但是對於忍來說,那四百年前發生的事不過是以前的往事,只是過去,只是可以參考的教訓而已。
記憶和回憶者都是會消耗的。
那對她而言,肯定只不過是年輕氣盛——之後想起米會覺得覺得臉紅耳赤的往事或者回憶。應該不至於事到如今還會心情澎湃、耿耿於懷吧。——只除了一點。
沒錯。按照忍所說的話——還有一個問題沒有解決。
還有一件事,沒有完結。
就是——“黑暗之影”。
“也就是說——對於你而言,是信徒以及初代眷屬的仇敵的那一團‘黑暗之影’的真正面目,到現在還沒有弄清楚是吧?”
“是還沒弄明白。”
忍一臉茫然地點了點頭。
“結果,那之後也——也就是初代怪異殺乒從這個世界消亡之後,‘那個’就沒有再追著吾,也沒有再在吾身邊出現過。後來叫時過境遷,吾去了歐洲——由於 大跳躍始終有點心理陰影,所以選擇了遊過去——在那邊定居下來後,也沒有見過‘黑暗之影’出現。反而是負能量很司空見慣地聚集了起來……於是吾就覺得,那 應該已經結束了。但是吾也不是笨蛋,那之後的五年之內,還是很小心翼翼地關注‘黑暗之影’的情況,但是卻完全沒有捕捉到相關的氣息。
後來也就漸漸忘記這件事了。
忍說道——不過我也沒有問她,是對記憶動了手腳強制性讓自己忘記的呢,還是自然而然忘記的,但還是不禁打從心底裡佩服那傢夥活得越來越沒心沒肺了。
真的太厲害了。
竟然會忘記——那麼衝擊性的東兩。
“這是吾事隔叫百年,第一次想起——啊啊……真的很討厭想起這種事啊。這些都是汝這傢夥的錯。”
“我的錯嗎……被你這麼責備的話,我也只能道歉了。”
“說笑罷了。並不是汝的錯。倒不如說是吾的錯吧——那‘黑暗之影’事到如今,肯定是追著吾來的。吾自認為已經結束的躲貓貓遊戲,其實還在繼續——而跟吾一起搭檔的汝,就是它這一次的目標。”
而且這件事還把八九寺也捲進來了,真是讓人頭疼啊——忍一臉歉意的說道。
對於基本上跟自己是一心同體的我也就算了,但看來她對把八九寺捲入這件事真的感到很抱歉。
為什麼呢。對於忍來說,幽靈、也就是怪異的八九寺,最多隻能算是糧食而已……難道也會感到同情麼?
也許她們兩個早已經是阿良良木曆被害者同盟的成員了。
“原因不明,真正身份也不明,一切都沒搞清楚——謎剛會引發謎團,對於這個謎樣的現象‘黑暗之影’,老實說就算是全盛期的我也無能為力——倒是現在說這個也沒用吧。好了,應該怎麼辦呢?”
“不過——但是四百年前它沒有追著你是不是?那麼這次也有可能我們這麼一逃,就逃過一劫了啊——”
“可能如此,也有可能沒這麼幸運——跟那個時候不一樣,光憑現在的吾的力量,已經沒辦法跳躍到南極了啊。要想辦法對付它,如果可以的話,最好由這邊先發動攻擊。——否則要是等這一帶的人都遭遇了‘神癮’之後,就太遲了。”
“…………”
說的也是。
這不只是我或者忍的問題——我們必須充分考慮到最壞的結果來採取行動——也就是這個城市、生我育我的這個城市裡的所有人,有可能就此全部失蹤。
戰場原黑儀,羽川翼。
神原駿河,千石撫子。
還有阿良良木火憐和阿良良木月火——一想到這兩個妹妹,我就無法一個人待在安全的地方,然後等待這一切自行結束。
就算那不是怪異也好。
那種現象,絕對不能就這樣置諸不理。
“雖然聽了你的話之後,謎團還是沒有解開,但該如何行動,起碼我們還是能夠找到一個立腳點的。四百年前——發生過同樣的事,而你也深受其害。”
“嗯,是這樣沒錯。”
“那麼,我們就按忍野一向的做法,先來收集資訊吧。你讓其消失的湖泊,再沒有人居住的村落,先從這些地方開始收集資訊吧——啊啊,不過……”
就算一開始先去圖書館收集資料,也得先把八九寺放下才行啊。雖然我們一不小心就一起逃到這裡了,但是不能再繼續讓她跟我們冒險了。
或者說,開始表現出不善應付逆境的另一面性格的八九寺,對於即將踏上冒險旅程的我們而言,也許只會成為包袱……因為她還背著背囊。
“說的也是啊。雖然吾很希望你在你明天去上學之前解決這個問題,——總之,等八九寺醒了之後就給她說明情況,然後跟她分開,再正式採取行動吧——”
忍開始具體地指定今後的計畫的時候,旁邊突然傳來一個聲音插嘴道:
“我覺得還是不要這麼做比較好。’
就像書簽一般突然夾進來的這個聲音。
“鬼哥哥。”
轉頭一看,只見那裡站著的是——或者說,不用看都知道那裡站著的是憑喪神。
穿著可愛的服裝,面無表情。
那是斧乃木餘接——的聲音。
只見她站在教教室的人口處,用冷漠的表情看著我們這邊。
“斧乃木妹妹——”
“要是盲信那種後期高齡人士的話,做出那種衝動的行動,你會很慘的哦。鬼哥哥你可是請過我吃霜淇淋,於我有恩——我實在看不過眼你因為受那些愚蠢的怪異唆使而遇上大麻煩,所以給你忠告一下。”
“…………”
不,先不說這個。
她到底是什麼時候開始在那裡的?
看她那種理所當然地打斷我們對話的感覺——那種無所不知的語氣,應該不會是工作做完之後就因為在意我們而回來了吧?
斧乃木妹妹說的所謂工作,是不可能一時三刻就能結束的——至少不是—兩個小時可以搞定的。
這樣如此類推,該怎麼說呢……
“嗯。”
斧乃木妹妹點了點頭。
“你們說的話我全聽到了。偶然聽到的。”
“偶然……”
“偶然經過教室外面走廊的時候,把臉貼到門上聽了一下。哎呀,真是有這種偶然的呢。”
“那種偶然、怎麼可能會發生!”
我覺得被人算計了……
也就是說,她是裝作要去工作,卻其實一直站在走廊上麼。
不過,為什麼要做這種事……?
“哼。”
忍用鼻子哼了一聲——或者說,她是超級不爽。
心情貌似一下子跌至穀底。
不對,忍的話,說不定這時候才是心情到達頂峰的狀態。
“想不到汝竟然還有膽量在吾面前直接把吾稱之為後期高齡人士啊。憑喪神小丫頭——汝的內心肯定已經顫抖到不行了吧。就看在汝的那份膽量的份上,今天在這裡吾就不選擇把汝一口吞掉了。”
“這個嘛,現在的你,有點難度吧……”
斧乃木妹妹毫不相讓,、
不過,也難怪——以前斧乃木妹妹的確曾經被忍打得落花流水,但那畢竟是在忍某種程度上恢復了力量的時候。
現在還是幼女狀態的忍的話——至少是無法把作為影縫小姐的第一式神的斧乃木妹妹一招斃命的。
反而被打得抱頭鼠竄的可能性比較大。
“如果你真的那麼堅持的話,我也不是不可以當你的對手啦——對吧。”
“哼。再戰麼——”
“喂、喂、你們別這樣啦,”
找連忙阻止。
在這一觸即發的氣氛之中,找反射性地介入了。
“現任不是做這種事的叫候吧——別管這個了,斧乃木妹妹——”
“什麼?”
“我想問,為什麼你要故意做這種站在走廊上偷聽的把戲呢?要是你想聽我和忍的對話的話,就那樣留在房間裡就好啦,為什麼非要撒謊說有工作不可——”
“是偶然啦。”
斧乃術妹妹繼續堅持道。不過她的這個解釋站不住腳這—點,恐怕她自己也很清楚吧。
“我沒有說謊。”
她自顧自修正道。
“說有工作不是騙你們的。只不過是稍微推遲了一點而已——什麼啊,因為那個後期高齡人士,人格上可是很小肚雞腸的啊。要是我在這裡的話,肯定不會吐露真言啦。”
“喂喂,別誤解吾好不好,吾看起來像是這麼沒有肚量的人麼?”
“…………”“…………”
像。
我和斧乃木妹妹的心中達成了一致意見。
忍的話應該知道那個怪異的真正身份——貌似斧乃木妹妹聽到找這麼推斷,為了聽她的說明而故意到走廊上去了。這大概就是事實的真相吧。
那麼,之前分手的時候的那個吻,是為了弄醒正在睡覺的忍而有意為之的麼……我跟忍的感覺是相通的這一點,斧乃木妹妹也知道的。
什麼嘛。還以為她迷上我了,原來不是啊。
這真夠打擊人的。
重新振作起碼需要三天。
“不過聽到了意料之外的精彩對話,所以把工作押後還是有價值的——我本來就預料會這樣。”
斧乃木妹妹面無表情地說道。
但是她的無表情之中,卻明顯有著針對忍的“我就這樣你能怎麼著”的感覺。——類似這就是上一次那件事的報復哦之類。
“……嗚哇!”
忍的性格沒有好到在明知道人家看不起她的時候還能乖乖呆著——她一向從隔在她和斧乃木妹妹之間的我的胯下鑽了過去,向著目標直沖過去。
糟糕!我太大意了。
戰鬥馬上就要開始了——我正打算轉身應戰的時候,只見忍鑽到了斧乃木妹妹背後,鎖緊了她的雙手。
“就是現在了!快點幹!”
“別一開始就把我當成是你的共犯啊!”
“現在這個胸就隨汝摸了哦!”
“不,那種行為如果不是一對一,我可萌不起來……”
說完,我反而退後幾步,拉開了跟斧乃木妹妹之間的距離。忍跟我的影子是聯動的,所以我退下,她也就會像扯線木偶一般被迫跟斧乃木妹妹拉開距離了。
然後我再往後退。
退到一個安全距離。
“……不過這種狀況,仔細一想的話,還真是像夢一樣啊。教室之中,首先有我,然後周圍有少女和幼女以及童女相伴,不是跟世外桃源一樣麼?”
“汝啊,腦裡想的事情全部說出口了啦。”
“哎呀,好險好險。差點丟臉丟大了。”
“汝剛說的話已經夠丟臉的了……”
不過,少女或者童女或者幼女,年齡上面的問題先不淪——的確是華麗麗的陣容啊。
忍野忍。
斧乃木餘接。
還有仍沒醒過來的八九寺真宵。
這三個人竟然會彙聚一堂,這誰想得到啊——真應該弄個系列出來的。
真是精彩的獎賞舞臺。
就像所有怪獸都變成了金幣似的。
“鬼哥哥笑嘻嘻的不知道在幹嘛……”
“他就是那種男人。汝小心點。他可是那種親一下就會一輩子粘著人的男人啊。”
哎呀呀,有了我這個共通的敵人,水火不容的兩個人竟然開始出現和解的徵兆了?
呼……
不枉我故意當了回壞人。
不過跟三個女孩子一起擠在—個狹窄的房間裡,這種環境,與其說是獎賞舞臺,不如說就像早期的GAL GAME了。
這我,可不討厭。
“對了,難得的機會,汝就坦白了吧。這三個人裡,汝最喜歡哪個?”
“咦!?”
嗚哇!
就算是GAL GAME,這關可不容易過啊!
為什麼突然冒出這種問題!?
“這個嘛,的確是要弄個清楚明白。”
連斧乃木妹妹也開始感興趣了。
起什麼哄啊。
“這、這個嘛,如果說一定要在你們三個之中挑的話,當然是跟我一心同體、作為我的拍檔的忍你了——”
“吾想問的是假如我們不是一心同體、也不是搭檔的情況下,汝挑哪個?”
這問題變得更刁鑽了。
為什麼要這樣子逼我?……還是在這種場面下。
這樣的很明顯是在找我當出氣筒,故意為難我的吧……
“哎呀呀,與其要這時候在場的三個人之中選擇,不如舉例吾和傲嬌丫頭以及貓委員長這二個人之中,如果汝只能選一個,汝會選淮?”
“~~~~~~~~~~~~~~”
不要不要不要——我把頭搖得像撥浪鼓似的。
那種事情,那種事情怎麼能問呢!!
整個系列都會因此而變得亂七八糟的啊!!
要是以“喜歡”的種類不同為由形成三方鼎立的局而,要是一定要用一句話來形容的話……這可是超級大危機啊。
“先不說這個了,斧乃木妹妹,聽了忍的話之後你怎麼想?之前你說過對‘黑暗之影’完全沒有頭緒,但是聽完忍這麼說,你是不是有什麼聯想了?”
“先不說這個?對於鬼哥哥你來說,最喜歡誰這種問題,是這麼簡單就能搪塞過去的麼?”
斧乃爪妹妹沒有附和我。
忍也就算了,我可不記得有讓斧乃木妹妹記恨的地方啊,更加不知道她氣從何來……
看來她完全是耍著我玩而已。
“嗯吶……”
這種情況就算說不上是四面楚歌,也至少是前後被夾擊的兩面楚歌了。這時候,另一面卻傳來了一把聲音對我拔刀相助。
該說是聲音呢,還是夢話呢。
“——嗯吶,這裡是……”
哪裡啊——的聲音。
八九寺真宵開口了。
她終於——醒來了。
023
“八九寺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以就跟斧乃木妹妹那脫離“多數例外規則”的火箭式起跑差不多的速度,朝著八九寺奔去。
我一把撲住了八九寺——正確來說,這剛候我的計算稍微有點誤差,撲到的是用桌了拼湊起來的床——不過因為撞擊而令到在上面睡著的八九寺掉了下來,落到撲在下面的我的懷裡,所以就結果而言,跟預想的一樣了。
“嗚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八九寺發出了悲鳴。
真是久違了啊。
聽在我耳中就像是舒緩的古典音樂一般舒暢。
“太好了,你終於醒了啊!看到你完全沒有醒來的跡象,我還以為是撞到了什麼重要的地方,會不會從此落下什麼毛病,我可是擔心得要死啊!!我一直在反 省,就算是以後要逃避什麼東兩,也絕對不能兩個人乘一輛車呢!還想著要不要把戰鬥的交通安全、車輛使用方法的預告片全部看一遍呢!但是太好了,你終於醒 了!”
“嗚哇!”
“啊啊再讓我摸摸你再讓我舔舔你再讓我吸一下吧!”
“嗚哇!嗚哇!嗚哇!”
喀。
很久沒有被八九寺這樣子咬過了。
而且這次咬我的不單是八九寺,還有吸血鬼和憑喪神。
我被少女、幼女和童女分別從三個方向同時咬了。
這是多麼難得的幸福啊。
“咬!咬!咬!”
“別開玩笑了!吾就在眼前,汝竟然也敢公然幹這種事!!汝這混蛋!”
“我只是自然而然地——”
我被狠狠教訓了一頓。
拳打腳踢,十八般武藝全用上了。
可以說是輕微的嚴刑拷問。不,其實說是重量級的拷打也不為過。
“等、等一下啦你們!我也明白你們此刻的心情,但是給我冷靜點啊!現在是幹這種事情的時候嗎!?”
這句話誰說都沒問題。
但是我這麼說貌似沒有說服力。
“呼……”
我歎了…口氣。
“因為好久沒有這樣做過了,所以我都差點迷失自我了。就像暴龍戰隊的失控機器人一樣,完全失控了啊。”
“別把暴龍戰隊的名字拿出來!”
被忍罵了。
這傢夥也喜歡戰隊啊。
“別說名字啦喀喇。”
斧乃木妹妹也生氣了。
句尾還加上了獨特的語氣詞。
這樣子聽起來,真的有種在跟小孩子說話的感覺。
“說起來,八九寺,你真的沒事嗎?根據我剛才的看診結果,貌似沒什麼大礙……”
“你以為自己是醫生麼?”
八九寺說著,開始整理衣服。
給我弄得亂糟糟的衣服很快就恢復了原樣,但是在逃走的時候散開的頭髮卻貌似找不到橡皮筋紮起來,所以就這樣散著。
其實這樣的話倒不如把另—邊的辮子也解開,這樣就平衡了啊……是執著於觸角的設計麼?
“沒事了。沒有問題。ALL OK。ALL GREEN。PERFECT。”
八九寺說道——然後把睡覺的時候總算是卸下了的背囊,重新背上。
“本來那種來歷不明的東西,我就完全沒把它當作問題來看過啦,阿良良木哥哥。”
“…………”
被迫著跑的時候明明那麼慌張來著,現在卻擺出—副無所謂的樣子——她的膽量不小這一點,由此可見一斑。
“不過,謝謝你,阿良良木哥哥。”
“喂喂,雖然說再親密也需要相敬如賓,但是我跟你這種關係,說這麼見外的話幹嘛?”
我豎起大拇指說道。
“抱緊睡醒了的你這種事,對於我來說就像是生存意義一樣的啦。”
“不是,我不是說剛才的擁抱啦,這句謝謝是針對你沒有扔下我,帶著我一起逃走這件事而說的……那種情況下,我還以為阿良良木哥哥你一定會扔下我,只顧自己一個逃走呢。”
“嗚哇,我完全不被信任啊!”
這真的人打擊我了。
原來我這麼不被八九寺信任麼……不過仔細一想的話,在這傢夥面前,我還沒有顯露過什麼帥氣的一面啊。
準確來說,好像在八九寺而前,每次我都讓她看見我最差勁的樣子吧……剛才那一幕也是,貌似最深受我那窩囊的樣子毒害的,就是八九寺了。
“而且———”
八九寺補充道。
“你竟然沒有無視交通燈,這一點我也很高興———那是因為顧及我的感受對吧?”
“……八九寺……”
“不過就算你闖紅燈了,我也不會介意的啦。我還沒有神經質到那個地步。”
“我對你實在太失望了!”
怎麼總是要在最後吐我的槽嘛。
不過如果那時候止因為是勉強拐彎,我們才會剛好選擇了正在街上徘徊的斧乃木妹妹的方向,所以現在想來的話,遵守交通燈果然是對的——不對。
結果我們還是不得不闖了紅燈吧。
然後,那就是天譴了。
“好了,各位,我已經醒了,我們就回正題吧。聽好了,忍小姐,斧乃木小姐。我很尊重你們兩個的性格,但是這次請你們先不要搞內訌,今天考驗的可是我們的團結精神呢。”
“……是、是的。”“嗯……”
不知為什麼就由八九寺主掌大局了。也不知為何,他們兩個也竟然聽從了。
這種關係是怎麼回事?
當場而混亂的時候,什麼都先別管,先找個領頭羊出來是最好的解決辦法,這種說法我倒是聽過的,不過這種情況下八九寺也做得太乾淨俐落了吧。
雖然我一直覺得她有點怕生,或者說就廣義的溝通能力方而,八九寺是比較欠缺,但是貌似當物件是怪異的時候,卻沒有這種問題。
“那麼代號GOLD,請你說說眼下的情況吧。”
“是!……喂。汝該差不多適可而止了吧。’
忍似乎回過神來了。
於是八九寺短暫的統治就這樣結束了。
“小心吾吃了汝。”
“呼……你能吃得了我麼?”
明明政權已經結束,不知道為什麼八九寺卻還是這麼強勢。
仿佛在顯示自己還有很多未顯示出來的實力似的。
“我可是劇毒哦,吃了說不定你也咽不下哦。”
“…………?”
忍很驚訝。
看來是無法採取行動了。
也許她是在警惕八九寺身上會不會有軟體動物特有的雙盤寄生蟲也說不定。
……雖然我不明白為什麼八九寺能這樣子保持她強勢的態度,但是某種意義上來說,這種傲慢也是一種護身符。
也許是八九寺風格的一種自我防衛吧。
“……鬼哥哥。我們先說回剛才那件事吧。
斧乃木妹妹跟她們拉開了一段距離,拉著我的袖子說道。要是有事找我的話,用剛才那樣的接吻叫我就行了啊,真是個愛害羞的孩子。
“咦?剛才那件事?”
“就是你問我有沒有頭緒的那件事——聽到後期高齡人士的話之後,有沒有想到什麼的那件事啦。”
“——斧乃木妹妹,不好意思,能不能真的請你不要再把忍叫做後期高齡人士了?”
我實在聽不下去了,說道。
一次兩次的話也就算了,但是一直這樣子的話實在接受不了。
“而且,那個後期高齡人士的說法,現在的社會已經很少用了。”
“那麼我該怎麼稱呼她?”
“例如鬼姐姐……之類?”
雖然配合了她對我的稱呼,不過就從外表來判斷的話,怎麼看都是斧乃木的年紀比忍大啊。
忍=八歲。
八九寺=十歲。
斧乃木=十二歲。
大概是這種感覺吧……所以是不是叫“鬼小丫頭”什麼的比較正確……?雖然我覺得把她當作老人來看待不合理,但當作比她小的人來看,好像也不太妥當啊。
先不論外表,忍有差不多六百歲,斧乃木妹妹則是剛生下來沒多久——
“……那麼,就叫怪異殺手好了。”
我想了又想之後說道。
其實還有一個選擇是可以用以前的Kissshot Accrolaorion Heartunder Blade來稱呼,這個可能會比較容易理解,但是也實在太長了……說不定寫到最後頁數會翻倍哩。
“哼。”
斧乃木妹妹很露骨地哼了一聲。
看求她是故意的。
“真沒辦法,這裡我就看在鬼哥哥的臉上,姑且聽之吧。”
“…………”
為什麼這孩子這麼喜歡把一切都跟施恩什麼的聯繫上呢?
難道是因為憑喪神本身“不願意浪費”的精神麼?
“那麼,就讓說一下偶然聽了那個怪異殺手的話之後所得到的結論吧——”
“啊啊,你想到什麼了嗎?”
雖然嘴上這麼問,但是實際上我並沒有抱什麼期待——忍所說的事,雖然可以作為立腳點的一個參考,但是“黑暗之影”的來歷依然不明朗,這點並沒有得到解決。
反而是謎團之外更多了一個謎團——謎的數目翻倍了。
更為絕望的是,就連全盛期的忍(雖然本人不會承認這一點),也只能逃避,無法對抗,這是事實。
現在的狀況就只有絕望不斷積累而已。
雖然現在的我被花兒一般的小女孩們包圍著,所以沒什麼危機意識,但是實際上我現在正面臨前所未有的危機啊——
“這種時候剛好斧乃木妹妹你察覺到那個‘黑暗之影’的來歷這樣巧的事情,怎麼可能發生呢……”
“有可能的。我已經知道了。”
斧乃木妹妹輕描淡寫地說道。竟然真的這樣說了。
“啊……?斧乃木妹妹,你說什麼?”
“什麼妹妹?請叫我小姐啦。”
“…………”
這孩子的性格真是飄忽不定啊……
對於我,這孩子究竟想處於什麼樣的位置?
“要向人家求教的時候,應該態度要好一點的吧,鬼哥哥?”
“態度什麼的……難道要我低頭求你麼?”
“我是說,你應該趴在地上磕頭來求我。”
“我踢!”
我踢了童女一下。
正踢中童女的腹部。
雖然說是強大的怪異,但是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突如其來的攻擊而湊效了,斧乃木妹妹整個人蹲了下去。
“唔……嗚嗚嗚嗚嗚……”
她竟然還發出了可怕的呻吟。
不要以為這樣我就會有罪惡感。
你看我對八九寺真宵也下了不少毒手啊。
“要是發覺了什麼就馬上給我交代清楚!現在可沒有時間拖延了!”
“知道了啦!知道了知道了——”
斧乃木妹妹說著站了起來。
站起來的同時還向著我伸出手掌,表示要停戰。
“我知道了啦,不要再使用暴力了!”
“…………”
她竟然跟常人一般懇求我了。
從她對暴力的忍耐程度,就可以知道這孩子平時在影縫小姐那裡受到的是什麼樣的對待了。
“從結論上來說的話,鬼哥哥,我們現在的情況不容樂觀呢。”
“……不樂觀這一點,我也很清楚啦……這種事誰都再清楚不過了……準確來說,正因為清楚,才會變成現在這樣子啊……”
“那不是怪異。是怪異之外的某種東西。”
斧乃木妹妹說道。
“所以懌異殺手——以及初代怪異殺手也沒能對付。因為那是按照另外一種規則存在的東西,攻擊不奏效也是理所當然的。”
當然鬼哥哥你也對付不了。
這樣說著的斧乃木妹妹的口吻,有著一種自暴自棄的感覺。
不對,這孩子本來就有這麼一面,如果把這一點當作是變化來看待的話,未免有點過於敏感了。
不過——那不是怪異?
雖然很早之前我也考慮過這個可能性——而後來忍所說的話,某種程度上也是支撐這一點的佐證——但是現在這樣被她一斷言,這種事態究竟會招致什麼結果,這我就搞不清楚了。
就跟“黑暗之影”一樣。
完全摸不著頭腦。
“如果不是怪異的話——那它是什麼?問題是這個吧?那個‘黑暗之影’——究竟是何方神聖?”
“具體的名字我不知道——但是知道的人還是知道的。我只是道■塗說,所以一開始也毫無頭緒——但是聽了怪異殺手的話之後,各種蛛絲馬跡就聯繫起來了。”
“……蛛絲馬跡……?”
斧乃木妹妹所謂的道■塗說,估計也就是聽影縫小姐說的吧——如果是這樣的話,那影縫小姐又是聽準說的呢?
如果間那個人,即使不一定能解決現狀,至少能向前邁進一步——應該可以找到點頭緒吧。
“誰會知道那個‘黑暗之影’的來歷?斧乃木妹妹剛才所說的蛛絲馬跡——究竟會跟什麼人聯繫上?”
“臥煙伊豆湖。”
斧乃木妹妹說出了這個名字。
“她的話——什麼都知道。”
024
臥煙。
剛說劍這裡,我們還沒來得及翻開記憶,“那個”就出現了——就在我們身邊。
就在我們所在的地方。
那個——“黑暗之影”,就在這裡。
就在廢墟的教室,我們當作避難所的這個房間的正中央。
直到剛才為止,我把桌子拼湊起來為八九寺所做的床還在那裡的——應該,直都在那裡的。
但是卻消失了。
消失不見了——取而代之出現的是一片黑暗。
看不見底的黑暗,沒法估計距離——明明就在那裡,但卻搞不清它在什麼地方。明明看得見,卻什麼也看不真切。
那個“黑暗之影”。
“——!”
“…………!”
“~~~~!”
“嗚…………”
八九寺真宵。忍野忍。斧乃木餘接。
還有我——都不禁顫慄。
沒有任何徵兆,就突然出現的“那個東西”,讓我們當場目瞪口呆——我們都太大意了。
雖然真的很難避免。
不知道為什麼,我們都自以為這個補習學校的廢墟是安全的——不對,我究竟是個有多自以為是的人啊。
“嗚嗚嗚嗚——”
“大家快點逃啦!”
比起明顯已經陷入混亂的我,比起事隔四百年再看到“那個”的忍,比起站在離那個“黑暗之影”最近的位置的斧乃木妹妹——
第一個反應過來的,是八九寺。
她的反應,是最迅速的。
“哦——對!”
逃?
怎麼逃?
難道要請斧乃木妹妹像剛才一樣發動“多數例外規則”的脫離版嗎——那的確是個好辦法。
但是剛才也說過了,現在離“黑暗之影”最近的,就是斧乃木妹妹本人——我們無法接近那個位置。要是我們接近斧乃木妹妹的話,說不定“黑暗之影”就會把她吞噬了——連同我們一起。
必須要讓斧乃木妹妹逃到我們這邊來才行,但是她似乎對眼前的事態還沒反應過來。
不對,或許她正在努力理解眼前發生的事。
正因為在集中精神理解——所以才動彈不得。
但是現在有辦法帶我們逃走的人就只有她了——忍已經失去了作為吸血鬼的大半力量,不能像以前那樣,一下子逃到南極去。
我現在也是一般狀態。
八九寺就不用說了——這種狀況下,你能讓她幹什麼?
怎麼樣才能逃得掉?
我們不知道眼前的究竟是不是敵人,至少不覺得它有意志,從這個“現象”來看,究竟應該怎麼做——才能逃得掉?
難道我們想錯了?
這時候不應該逃走,應該積極應戰?
但是連戰鬥的理由也沒有。
的確,這個“黑暗之影”吞噬了我的愛車,按理應該是憎恨的物件,但是我不知道自己應該對這傢夥持怎麼樣的態度。
對於連是不是敵人也不清楚的物件。
要懷有敵意——其實不是那麼容易。
“嗚——”
就這樣,互相瞪視的狀態在持續。
誰也沒有動彈的這個狀況,持續了很長一段時間——實際上也許只是數秒,但感覺上非常的漫長。
擁有能夠從這個地方逃離的辦法的,就只有斧乃木妹妹——但她現在正呆若木雞地站在當場,於是誰都不敢動。
不對。
說誰都不敢動是錯的——雖然不知道能否算在“誰”的範圍內,但是有個東兩是動的。
也就是“黑暗之影”本身。
沒錯——它動了。那個東兩——它動了。只是,不是往斧乃木妹妹的方向。明明只要再往前幾十釐米,它就能把斧乃木妹妹吞噬掉了,但是“那個東西”卻沒有“那樣做”。
它沒有那樣做——而是朝著以站立的距離來說最遠的八九寺移動過去了。
慢慢地——回過神來就發現它動了。
“!八九寺——”
我大聲喊道,打算趕在那個“黑暗之影”前面趕到八九寺那邊去——但是那只是我的意志如此希望而已,實際上身體有沒有動,我也不知道。
不知道什麼樣的行動會刺激到“黑暗之影”——就像斧乃木妹妹所說的,“那東西”說不定會因為我的動作而有所反應,加快移動的速度。
如果只是加快速度的話也就算了,也許它會用慣用的瞬間移動手法,一下子把八九寺甚至是所有人都吞掉——
所以我只能這麼說——
“——快到我這邊來!”
不管怎麼樣,“黑暗之影”正向八九寺的方向移動這一點是肯定的——不管結果會發生什麼,我都必須為八九寺採取某種行動。那麼至少希望她能夠到我身邊來。
忍跟我的影子是州連的,所以沒有必要這樣做——要是能跟八九寺會合的話,那麼就能抱緊斧乃木妹妹,讓她發動“多數例外規則”脫離版了。
如果不能巧妙地從視窗那裡鑽出去的話,直接撞破天花板出去就好了——哪裡都行,只要能用超高速度拉開距離的話,應該還有救。
至少暫時是可以得救了。
“是——是!”
這個時候八九寺對於逆境的軟弱可能發揮作用了……平時對我那麼反抗的少女,竟然毫無抵抗地聽從了我的話。
雖然我經常撲向八九寺,但是八九寺主動撲向我這種事卻是很少見的。仔細想起來,光是今天,這種事情已經發生兩次了,也就更稀罕了。
只要活著,就會發生各種各樣的事情——所以才會覺得無論如何都不能死——這麼想著的我,抱住了八九寺。
“黑暗之影”的動作停止了——它已經經過了剛才八九寺站著的地方,更吞噬了那邊的好幾張桌子。
簡直就像是黑洞一樣。
但是我所想像的黑洞,是具有吸引力的——至少它貌似沒有把東兩吸進去的力量。
就算會把東西吞噬掉,也沒看見過它吸入東西——那樣的話應該比較容易逃掉。就算之後它會突然截斷我們的退路,只要有速度的話,逃掉應該也不是難事。
我抱起八九寺(一瞬間),■撲到斧乃木妹妹身邊(一瞬間),抱緊她(一瞬間)。
“斧乃木妹妹!”
我大叫道(一瞬間)。
“就是現在了!”
“咦?等一下、這樣太大膽了啦,鬼哥哥。不要啦,不要摸奇怪的地方嘛。這種時候你到底在想什麼啊……”
“是你在想什麼才對吧!”
我用盡全身的力氣吼道,戳了一下她的頭。
因為我正用兩手抓著八九寺,所以實在沒手了——忍已經沉到我的影子裡了。果然不愧是跟我感情相同的啊——我其實有些擔心過後她會不會罵我“汝竟然敢丟下吾不管”,所以不用說就能感知我的心情這一點,真的讓我覺得非常窩心。
“要夥點逃啦,斧乃木妹妹!就像剛才那樣!”
“啊,原來是這個啊——”
斧乃木妹妹仿佛一開始就忘記了這個選擇似的,我一時不禁產生了一絲怒氣,但是當然,這時候也沒多餘的時間和精力罵她了。
“黑暗之影”已經轉向這邊了。
然後開始向著這邊過來。
看上去是如此——雖然大概只是錯覺。
“‘多數例外規則’——脫離版!”
025
我們開始了瞬間移動——之後聽斧乃木妹妹說,我們並沒有撞破天花板,而是很正常地從窗戶出來了。
雖然不知道從窗戶出來還能不能稱之為“正常”……不過也許斧乃木妹妹也顧及到我們的心情,不想破壞充滿了我們的回憶的補習學校。
這裡之所以採用也許、又或者之後聽說之類模稜兩可的字眼,是因為當時斧乃木妹妹的表情以及移動路線,我未能看清楚。
那速度實在太快了。
忍在全盛時期曾經做過的史無前例的大跳躍,據本人說,是斧乃木妹妹完全無法相提並論的——但是從這個時候的速度來看,說不定她還是有可以匹敵的腳力的。
準確來說,我因為這次移動的衝擊而失去了意識——雖然不是很誇張,但也不是我的意識能夠承受的速度。
“因為跟一開始的時候不同,這次我可是不遺餘力啊。——是開動全速來逃跑的。沒有因為超音速衝擊而讓身體四分五裂,這已經是奇跡了呢,鬼哥哥。”
這是斧乃木妹妹吹的。
與其說是吹的,不如說是辯解。
這傢夥完全沒有道歉的意思啊……
算了。她也是判斷如果不是那個速度的話恐怕逃不掉,實際上我們也終於逃出來了,所以其實不應該抱怨什麼……但是我也實在提不起感謝她的意思。
人是情緒化的動物。
“那麼……這裡是哪裡?”
從氣絕的狀態中醒過來之後,發覺自己在一個從沒看到過的地方——看來是在山裡面,但是哪裡的山就不得而知了。
山中的景色哪裡看起來都差不多……不過至少這裡不是我熟悉的,或者說至少不是到過很多次的北白蛇神社那座山完全給人一片陌生的感覺。
唔……
不對,地點在哪裡是一個問題,還有一點就是時間,也……
天空的顏色,是夜晚……或者說,是天快要亮的時候。
“我也不知道是哪裡啦,鬼哥哥。因為當時也沒有時間去定座標呀。——不過可以確定的是,我們從那個補習學校出來後,大概往北邊的方向走了。”
“北……咦,可是為什麼是山裡面?”
“因為日本國土的七成都是山嘛。隨便找個地方跳躍的話,那當然是山的可能性比較大啊。”
“…………”
跟曾經說過“因為地表的七成都是海,所以跳躍的話落到海裡也正常”的忍雖然規模不一樣,但是說的意思其實差不多。
“算廠,我覺得也不會是離開太遠的地方……第一次基本上就是正上方,所以直線距離算起來的話,應該就是幾公里的移動而已吧。”
“沒有……追過來嗎?那個‘黑暗之影’……”
“看來是沒有。不過貌似它對上下的變化不太敏感……四百年前怪異殺手不也是這麼逃走的麼。這次也是往上跳,所以貌似湊效了——不過本來我就是沖著窗戶去的,所以角度很淺,■起來就像炮彈一樣。”
也許這一跳所跨越的距離有數十甚至上百功力啊——斧乃木妹妹冷淡地說道。
看來完全是不考慮後果的逃走方式。
算了,畢竟是快得連我也失去意識的速度,做夢似的…百公里跨越也許不是夢吧……畢竟時速可不是一百公里,光是沒有被甩下去這一點就值得阿彌陀佛了。
“……那,八九寺怎麼了?該不會被甩下去了吧?”
“沒事啦,因為鬼哥哥你一直都摟著她的胸摟得很緊嘛——就像安全帶一樣。她現在正在那片樹影下睡著呢。”
“睡著……又失去意識了麼?”
“不是,到這裡的時候還醒著的。到了晚上說犯困,於是就睡了。”
“…………”
不是逆境的時候,神經還真是大條啊。
她究竟有著什麼樣的神經啊。
“這樣啊……到了晚上……就是現在的時間,沒錯,現在幾點了?準確來說……我究竟失去意識多久了?”
“要說多久的話,那時間倒是足夠我和八九寺小姐開開心心玩一頓的。”
“你們對失去意識的我幹什麼了!?
而且為什麼要叫八九寺小姐?
你們幹嘛這麼好感情啊?
“具體來說就是一晚——從傍晚開始的,所以大約有十二個小時吧。”
“十二小時……”
還真是能睡啊。
應該是因為精神上已經很疲倦了,所以肉體就借失去意識這個機會進入睡眠模式了吧——雖然我完全不覺得自己的疲倦有減輕的跡象。
“雖然說是開開心心玩了一頓,但是實際上我和八九寺小姐是給鬼哥哥看病了啦。
“是、是這樣嗎……那真不好意思啊。”
“你真的覺得不好意思嗎?嘴上說說的話誰都會啊……如果你真的覺得不好意思的話,那麼發誓就算看見衣服下面畫的塗鴉,也絕對不會生氣吧!”
“我現在就生氣給你看!”
踢。
雖然想來這麼一記,但是我沒有。
有沒有幫忙看病什麼的就先不說了,逃跑的時候還要扛著個失去意識的人,怎麼看都只能是包袱——光是沒有扔下我,她們兩個一起帶著我逃出來這一點,就值得感謝了。
“可是……仔細一想的話,只要採用上下移動就不會追過來這個規律,只不過是根據現時為止的經驗推斷出來的結論而已。只不過是‘眼下是這樣’。並不代表以後也會通用。”
“是的……從經驗得出來的結論先不管,我完全不知道那個‘黑暗之影’到底有什麼規律。那到底是什麼東西啊?”
如果它一直追過來的話,找可能還能安心—點。
因為就算是現在,我也不知道它什麼時候會突然出現在我的身邊——雖然現在大家都松了口氣的樣子,但是其實眼前還不是可以放鬆的狀況。
“八九寺呢……”
以防萬一,我還是站起來打算去看看睡著的八九寺,有可能其實她受傷了,斧乃木妹妹只是顧慮我的感受而沒有說而已。
不過作為幽靈的八九寺,真正意義上來說會不會受傷也是一個問題……
不管怎麼樣,看來這個是我多心了,在樹影下睡著的八九寺,看來健康得很。
找已經摸著確認了一遍了,所以不會有錯的。
真的健康得很。
“好了……怎麼辦呢。因為我們都不知道這是哪裡啊……”
說著我拿出了手機。
唔——
很理所當然的不在服務區——也就是說至少我們是在附近不會有什麼城鎮的深山裡了……
雖然我覺得不太可能,但該不會斧乃木妹妹出盡全力的一跳把我們帶到海外了吧……實際上我們現在正身處大伽利略之類的……
……啊,大伽利略好像個是山吧……
“……雖然我也很想反擊,但是那東西反擊有用麼?而且,那東西是不是真的沖著我們而來這一點也很可疑……如果說它是沖著忍來的話,那也只是根據經驗得出來的結論而已啊……”
“關於反擊的基準方面,首先我們還是問一下吧。”
“問?”
“當然是資訊收集啊——你忘記那傢夥突然出現之前我所說的話了嗎?我不是說有個人知道那個不屬於怪異的現象的來歷嘛。”
“…………”
這個……
這麼說來——好像的確有提過那個話題。
雖然那之後沒多久我就失去了意識,記憶有點模糊了……的確是曾經提起過那麼一個名字。
“臥煙……”
臥煙——伊豆湖。
只要問那個人就行了麼。影縫小姐的熟人……這個應該沒錯吧?如果是這樣的話,那麼作為一個途徑,得讓影縫小姐幫忙聯絡一下才行……
“斧乃木妹妹……工作方面不要緊嗎?”
“怎麼可能不要緊。可是,總不能在這節骨眼上跑去工作吧——我也沒有無情到這個地步啦。”
“……能幫我們聯絡到影縫小姐嗎?昨天你說不行,但那之後已經過了這麼久了,那個人應該也忙完了吧……”
“跟姐姐聯絡……也是呢。就算有點勉強,就算姐姐還在工作,恐怕也要打擾她了。這樣的話,作為一張底牌,我倒是有好幾種能夠聯絡上姐姐的方法……但是那幾種,都是不可能在這深山密林裡做得到的啊。”
“你們不是憑電波溝通的麼?”
“很不巧,我們的羈絆還沒有強到那種程度啦。只能下山去打個電話或者發個郵件聯繫她了——不過我想即使這麼做了也不可能馬上就會有回復。因為姐姐經常都不入理會這些。”
“不太理會啊……不過的確,影縫小姐小像是那種會立刻回復別人郵件的性格啊。
但是,不管影縫小姐的性格如何,我們能拜託的也只有她了——能夠和臥煙伊豆湖這個人接觸的途徑,現在我們就只有這一條。
“不過即使我們沒有電波交流,也希望姐姐的第六感能夠起到作用啦——不過姐姐可是那種到了危機關頭,可以毫不猶豫地拋棄我的人啊……”
“…………”
“別說這個了,鬼哥哥——能不能請你快點從影子裡把那個怪物獵人什麼的傢夥拉出來?”
斧乃木妹妹說道。
“不知道她是討厭跟我說話呢,還是在優哉遊哉地睡覺,到了這裡之後她還沒有出現過——我覺得她應該不至於跟鬼哥哥一樣因為超高速度而暈死過去了吧。”
“……忍嗎?”
咦?
這麼說起來,忍不在啊——不對,這個時候她不在這裡的事實,我早就已經發現了。但是我很理所當然的覺得,忍一直都在我的影子裡——因為跟斧乃木妹妹或者八九寺不一樣,忍應該是不可能跟我分開的。
因為我們是以影子——以心相聯繫的存在。
我們不會分離——也就是說,如果眼前沒有看見忍的話,很理所當然的結論就是她還在我的影子裡——但是。
但是這麼一想的話就會覺得很奇怪。
因為現在可是——晚上啊。
由於已經臨近拂曉,所以不能說是半夜三更,但好歹算是“夜晚”這一點是不會有錯的——連曙光都還沒有出現。
可是,為什麼
“為什麼忍還——沒有起來?”
“……你問為什麼……鬼哥哥,你問我,我也不知道啊。”
斧乃木妹妹無表情地說道,語氣中半帶疑惑。她應該也跟我有同樣的想法吧——這樣被我一問,似乎就更覺得不對勁了。
“應該說——我也很困擾吧。不過,那傢夥本來就很討厭我——”
“的確忍跟斧乃木妹妹你相處得不好,但是也不會因為那種理由就在這麼重要的關頭躲在影子裡睡覺啊……那傢夥不是這樣的人。”
“……你很信任她嘛。”
斧乃木妹妹有點諷刺地說道。
但是她沒有反駁我的話。
該怎麼說呢。關於忍的大度,貌似斧乃木妹妹還是不得不承認的。所以才會用這種諷刺的語氣吧。
“那麼……究竟是怎麼回事?雖然我也覺得不可能,但是該不會真的在影子裡暈過去了吧……或者,是因為什麼原因受重傷了嗎……”
現在那傢夥已經沒有了跟我戰鬥時的那種再生能力了吧?斧乃木妹妹確認道——的確,她說得沒錯,但是。
“在影子裡躲著也會受傷麼……那裡好像是忍專用的異空間,貌似是不受物理性攻擊影響的啊……”
我說著,摸了摸自己的影子。
雖然是藉助月光形成的淡淡的暗影,但那的確是我的影子——忍應該是躲在裡面了。不在的話就太奇怪了——
“鬼哥哥,你能爬到自己的影子裡面去嗎?”
“很可惜不行……不過——”
就算我再怎麼撫摸影子,都沒有任何回應——我現在感覺到的不安和焦慮,應該會通過這個影子傳達給忍的,但是就連這一點,她也沒有給我任何回應。
跟四百年前相比,現在的忍應該擁有更強的與人類情緒共鳴的能力。
那也就是說……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斧乃木妹妹,這樣看來我只能跟你接吻看看了。”
“這個結論到底是怎麼得出來的!?”
“就像昨天我們做過的那樣,只能通過那種行為所帶來的興奮感,來讓忍感知了吧。現在的方法就只有接吻,只有那個了啦!”
“……如果你那麼堅持的話,我也可以做啦……但還是覺得很討厭啊……”
討厭——斧乃木妹妹竟然這麼說。
看來我遭她討厭了——真是很可悲的一件事。
但是沒有其他辦法了。
就算明知道她會討厭,我也只能跟她接吻了!
“那個……”
就在我正要抓住斧乃木妹妹的雙肩的時候,從樹影下突然露出了八九寺的臉。
“阿良良木哥哥……”
什麼嘛。
剛才看的時候她還在睡覺來著,原來已經醒了啊——說不定是我跟斧乃木妹妹的聊天聲音太大了。
雖然我是覺得自己已經壓低了聲音的……
“怎麼了,八九寺?覺得嫉妒嗎?”
我向著八九寺問道。
“如果是那樣的話,接吻的物件換成你也是可以的哦。這種事,你早點跟我坦白就好了嘛。”
“請你去死吧,阿良良木哥哥。啊,不對,請等一下,阿良良木哥哥。”
“什麼等一下?是要我負起這個角色的責任跑去自殺這件事嗎?”
因為太過混亂,我知道自己說了很多莫名其妙的話,做了很多莫名其妙的事。
我也擔心這形象到底還能不能輓回——
“這個……那個——對不起,這麼重要的時候,我竟然睡著了。”
八九寺說道,貌似對於這件事真的有在反省,臉上也露出了歉疚的表情。
但是那也沒辦法。
這也不是一直失去意識的我有資格責難的。
“算了。不就睡了個覺嘛。別說這個了,八九寺,我正打算跟斧乃木妹妹接吻呢,為什麼我一定要等?”
“不是的——阿良良木哥哥。雖然有無數理由來反對,但是比起那個,我更在意的是忍小姐的事情……”
八九寺走近我們,說道。
不知道是不是一醒來第一件事就是來插嘴,她的背上並沒有背著背囊。
“也就是說——那位現在不在影子裡,是吧……”
“……不,也不是說不在……”
是在睡覺呢,還足失去意識了……
因為現在的忍,是不可能脫離我的影子。行動的——啊啊,不過,好像也有過例外的時候啊。實際上跟斧乃木妹妹大戰的時候,忍曾經暫時脫離過我的影子。
不過,那個時候是忍某種程度上取回了吸血鬼的力量所以才能成立的——
“……鬼哥哥,讓我來——”
聽到八九寺的話,斧乃木妹妹採取了行動——就像剛才我做過的一樣,把手伸進我的影子裡摸了一下。
然後閉上眼睛——就像在探測什麼東西似的。
“斧乃木妹妹——”
“不要說話。我現在來看看是怎麼回事——正在看呢。”
制止了我之後,斧乃木妹妹雙目緊閉,把注意力集中到正放在我的影子上的手掌之中——當然,這個時候的我還沒有輕浮到看劍她閉上眼,就以為她是在等待我的吻的地步。
我只是等待。
等待斧乃木妹妹的結論。
已經——預料得到的結論。
“……不在。”
過了一會,斧乃木妹妹說道。
很直接的一句。
“不在。”
026
“那個時候,被阿良良木哥哥抱著的時候,我看到了——‘黑暗之影’跟阿良良木各個的影子重合了。”
八九寺說道。
她也跟我和斧乃水妹妹一樣,在我的影子旁邊蹲了下來。
“該不會是那時候,忍小姐被‘黑暗之影’吞噬了吧……雖然我也只是猜測。”
“…………”
“黑暗之影”接觸過我的影子?
我完全沒有注意到——不,也許只是因為之後的衝擊忘得一乾二淨了而已……不過,真的會發生這種事麼?
不是直接接觸的吧?
只是接觸了影子,就能夠把影子裡面的東西也吞噬掉嗎?太荒唐了!——但是仔細想一下好好想一下,我現在要面對的對手,不也是荒唐至極的麼?
我甚至不知道它身在何處,謎樣的現象——現在我面對的,就是這樣的敵人啊。
那麼——
“……忍她,被吞噬了……被那個‘黑暗之影,吞噬了嗎?——怎麼會……”
“不,我覺得這個沒什麼可能。”
面對突然出現的殘酷的可能性,我正茫然不知所措的時候,斧乃木妹妹插話了——而這句話中並沒有夾雜感情。
反過來說,也就是她不是出於安慰或者顧及我的感受才這麼說的——光憑這一點,就已經很有說服力了。
“如果怪異殺手真的被‘那東西’吞噬了——鬼哥哥應該會‘完全’失去吸血鬼的特性。應該會變回普通的人類——但是,你並沒有。”
“……沒有……不對、但是,你要怎麼樣才能判斷我沒有失去吸血鬼的特性?啊啊,斧乃水妹妹的話,是能夠判斷的啊——”
第一次見面的時候,斧乃木妹妹就看出我是“吸血鬼”了——所以才會叫我“鬼哥哥”。
她是式神——也是怪異。
也許生來就擁有看穿這種事情的技巧——就像她現在看出忍不在影子裡一樣。
“不對,單純的判別的話,鬼哥哥你應該也能做到的——因為現在鬼哥哥你不是能夠看見八九寺小姐麼?”
“…………啊。”
“能夠清楚看見作為怪異的八九寺小姐的話,也就是說鬼哥哥沒有失去怪異的特性啊——即是沒有失去吸血鬼的特性啦。”
被這麼一說,我再次看了看八九寺那邊。
看得見。
看得見——的確看得見。
也就是說——我還是吸血鬼——可以這樣認為麼?進一步而言,也就是忍沒有被那個“黑暗之影”吞噬——
“但是光是看見也判斷不了啊。得摸摸看確認一下才行。”
“請不要開玩笑了,你去死吧,阿良良木哥哥。不對,請不要開玩笑了,阿良良木哥哥。”
“從剛才開始你們就老是讓我去死,太過分了吧。”
“剛才我還在樹影裡睡覺的時候,你不是已經偷偷把我的全身摸了一遍了嗎!”
“穿幫了麼!”
這下糟糕了。
壞了,我竟然找不到藉口!
“因為覺得出聲罵你也很麻煩,所以我就告訴自己不要管了,就當被臭蟲咬了算了……”
“我的存在價值,難道就……”
難道連當變態的資格也沒有嗎。
竟然輸給了犯困。
被人當作臭蟲麼,真讓人興奮啊。
“也就是說,怪異殺手平安無事啦——不對、雖然不知道她是不是真的安然無恙,不過至少應該沒有被‘消滅’……也就是本人曾經敘述過的‘神隱’。”
“……這樣啊。”
我終於放下了心頭大石。
剛才那一瞬間,我真的是心裡像吊著15個水桶,七上八下的——而目讓我難過的是,就像斧乃木妹妹說的,現在還不知道忍是否真的安然無恙。
那傢夥現在不在我的影子裡,這也是事實。
“怪異殺手並沒有被消滅……但是從現在這種狀況看來,鬼哥哥跟怪異殺手的關聯是已經斷開了。”
“關聯斷開了……?”
“說得更準確點,說不定是關聯的部分被消滅了——就在‘黑暗之影’跟你的影子重合的時候。”
如果是這樣的話,這影子被踩得還真不輕——斧乃木妹妹說的話難得這麼乾淨俐落。
踩影子麼。
“……如果當時被它踩了影子,於是聯繫就被切斷了……如果是這樣,那事情會怎麼發展?也就是說,忍不會再被我的影子所束縛了對吧?——那麼……”
“那麼,恐怕事情就變成我們把怪異殺手扔在那裡自己跑了——鬼哥哥你雖然有用力抱緊我和八九寺小姐的身體.但是對於怪異殺手,你卻只是信賴你們之間的聯繫而已,什麼也沒做嘛。”
“……不要開玩笑了。你是說我把忍獨自一個留在那個來歷不明的‘黑暗之影’的下面了麼……?”
我抱住了頭——什麼跟什麼嘛。找竟然把那傢夥獨自一個留在那麼危險的地方……
強烈的後悔湧了上來。
“請你冷靜下來。阿良良木哥哥——請不要責備自己了。斧乃木小姐不是說了嗎,你能夠看見我,就證明忍小姐還活著啊——事情還沒有到最壞的地步。”
“……對啊,的確是這樣沒錯。”
沒錯——雖然我們把她留在了“黑暗之影”的下面,但是忍還沒有被那個“黑暗之影”吞噬。
至少,不管想得怎麼悲觀,沒有被吞噬的可能性還是要大一些的——那麼現在,我就沒時間在這裡唉聲歎氣了。
我們得快點回到城裡,快點跟那傢夥會合才行。
得快點跟那傢夥道歉。
我希望能跟她道歉說。不應該把她留在那裡。
雖然我不知道這次還能不能用甜甜圈來討她的原諒——但是我還是想道歉。
而且更重要的是,我想見她。
一直在一起的忍,現在只不過是不在我的影子裡——沒想到卻會讓我如此的失魂落魄。
正因為如此——所以心底裡湧上來的,還有一股憤怒。
對於那個來歷實在不明,所以也不知道該採取什麼樣的態度。該採取什麼樣的對應的“黑暗之影”——極為具體的怒意,正不斷佔據我的心。
敵意也冒上來了。
現在已經能夠“認為”它是敵人了。
不能原諒。
不能原諒。
因為——忍也應該有著同樣的心情。
我不在她身邊——她也應該會感到失魂落魄的。
就像四百年前她在南極所嘗到的感覺一樣——
孤獨。
現在的她,肯定會再次陷於這種感覺——
竟然——
竟然讓忍遇到這種事——
“……我們下山吧。”
我跟她們兩個說道。
“雖然我不知道這裡是哪裡,但是只要還在日本的話,應該一天之內就能回到我們的城市了……我們得趕快跟忍會合才行。”
“雖然我也理解你的心情,鬼哥哥——不過請你不要焦急。我也贊成下山,但是在和怪異殺手會合之前,我們應該先跟姐姐聯絡。”
“啊啊,對啊——沒錯。我們得同時調查‘黑暗之影’的來歷才行……”
糟糕,在怒氣的影響之下,腦袋已經不會轉了。
對於“黑暗之影”的態度已經確定,這是好事,但如果因此而自亂陣腳,行動變得沒有效率的話就不好了。
要注意順序。
得決定最好的優先順序。
“不管怎麼樣,我們都要通過斧乃木妹妹的‘多數例外規則’脫離版離開這裡的吧。雖然說日本的國土的七成都是山,但剩下的三成就是城市了,只要多試幾次的話,總有一次會到達有公路或者火車的■方的吧。”
“不……錯了。鬼哥哥。很遺憾,‘多數例外規則’脫離版已經不能用了。”
“咦?”
聽見斧乃木妹妹這麼說,我不禁愕然。
因為下山我就想到這麼一個手段,所以她說的這句話完全出乎我的意料。
“為什麼……是能量用完了嗎?是不是每天只能用一定的次數?”
“不是的。雖然那個技巧的確要耗費一定的精力,但是只要休息一晚的話,基本上就沒問題了。”
“那為什麼——”
“有問題的是鬼哥哥你啊。”
斧乃木妹妹說道。
“跟怪異殺手的聯繫斷開了的話,就算鬼哥哥你的吸血鬼性沒有消失,應該也會變得弱很多。”
至少現在的你,不是不死之身。
“——所以剛才的‘脫離’,鬼哥哥你才會無法承受昏死過去。之前我還覺得很不可思議來著,但是現在想來其實很好理解。如果是跟怪異殺手在一起的鬼哥哥的活,是絕對不可能出現像剛才那種昏迷的,更加不可能出現竟然連續十二小時沒睜開眼睛這種事。”
“………………”
“鬼哥哥你現在已經變弱了很多——不單只是針對‘多數例外規則’脫離版。這兩三個月你所做的那些亂來的行為,都不可能做了,你最好有心理準備。”
027
變弱了了很多。
這是斧乃木妹妹說的。但是其實她的說法準確來說並不正確——我不是變弱了,而是應該說是“恢復到本來的樣子了”。
吸血鬼性雖然沒有消失,但是卻正在變弱——作為不死之身的力量,雖然不能說完全消失,但是肯定是減弱了。
我跟忍之間的聯繫的斷開,沒想到會帶來這麼大的影響——不對,仔細想來的活,這不是什麼不可能的事,反而應該是很理所當然的結果,但是這種“理所當然”,怎麼想都不覺得是好事。
為僕麼呢。
事態越來越惡化.
“……但是這樣是不是忍那邊的吸血鬼程度就會上升呢。我們的聯繫斷開之後,相對的——”
“不,我覺得她那邊也應該是吸血鬼程度下降才對——這是連鎖性的影響。你們的關係,其實就是這樣的——不過,如果鬼哥哥你失去的不是‘能力’,而是‘生命’的話,我想那個怪異殺手是應該會恢復到全盛時期的水準的。”
沒錯。
我們之間的確是這樣的關係。
也就是說不單只是我,連忍的情況也在惡化——雖然此刻“仍然”存在,但是什麼時候會消失,這是無法推斷的。
但是我要冷靜點。
現在還沒結束。
這個故事——還沒到終點。
“如果考慮到聯繫已經斷開這一點的話,快點回到那個吸血鬼身邊這個決定是對的,下山這個選擇也很正確,反正對於那個‘黑暗之影’來說,這個世界並沒有所謂安全的地方。”
這是斧乃木妹妹的結論。
“只是,下山就要靠自己的腿了。”
於是——事情就發展成這樣了。
我們身上沒有登山裝備,這絕對不是那麼簡單的事——如果要說接下來我們要走的,不會是平坦的道路的話,也未免太多此一舉了。
雖然我們從方向上來說,是往下走的,但如果我們原本所在的地方,是山脈的正中央的話,那麼往下走往上走都差不多了。
斧乃木妹妹是怪異,所以上山下山什麼的對於她來說當然不足以構成身體上的負擔,但我可就不一樣了——而八九寺也是跟我差不多的情況。
這傢夥雖然說是怪異,但跟斧乃木妹妹不一樣,本身沒有什麼戰鬥力。存在力方面先不論,體力上來說的話,就跟一般的十歲小孩不相上下。
就算能承受得了高空中的高速移動,卻承受不了體能鍛煉。這個說起來可能有點矛盾……概括性來說,就是能量指示燈亮紅燈了,係數反而會成倍增長的類型吧。
“喂,八九寺,你先走吧。”
“啊?”
聽到我這麼說,八九寺覺得有點不可思議,準確來說是露出了相當不爽的表情。
“你這下流胚子究竟在說什麼?”
“什麼下流胚子這種罵法在現實中很少見啊。”
“一般走這種險峻的山路,不都是男人在前面打頭陣的嗎?我可是看過‘浪客劍心’的。”“為什麼你的知識源頭會是浪客劍心啊。”
“因為我也是一個浪客啊。”
八九寺得意洋洋地說道。
的確,她是個流浪於這個世界的存在啦……
“今夜,我的逆刃刀正為人血而饑渴呢。”
“我覺得裡面應該沒有這句臺詞的吧……”
那是什麼逆刃刀啊。
不過用逆刃刀砍人,也不會流血啦。
“怎麼了,阿良良木哥哥,幹嘛露出這種表情?難道你也是那種會沖著漫畫吐槽‘就算立下過不再殺人的誓言,就算刀刃真的是反過來的,光是用一條金屬棍這樣敲別人的頭,一般都會死的吧’的人麼?”
“我可沒有想到那個地步。”
我聳了聳肩。
“我倒是覺得走山路的時候,應該由身體瘦小的你走在前面啊。要是步伐比較大的我先走的活,說不定到時候走著走著就把你落下了……”
我是覺得如果我走在八九寺後面的話,萬一她發生了什麼事,我都能立刻發現,但貌似這種選擇不太討她喜歡。
“跟女性在一起走的時候應該走在車道一側,應該繞到前頭去為她開門,然後留在原地幫她關門。幫忙提行李什麼的就不用說了,坐的時候也絕對不能比女性先坐下。上樓梯的時候應該跟在女性後面,而下樓梯的時候應該走在女性前頭……對吧。”
斧乃木妹妹靜靜地說道。
“至於下山的時候,沒錯,也許應該由鬼哥哥走在前面呢。”
“………………”
我竟然被式神教育LADY FIRST的精神了。
但是比起LADY FIRST之類的,這孩子平時跟自己的主人影縫小姐在一起走的時候,不都是讓影縫小姐坐在自己的肩膀上的麼……
嗯?
等等,剛才她說什麼來著?
“上樓梯的時候,要跟在女性後面,這是受男性推崇的做法麼?就算那個女的穿著的是迷你裙也一樣嗎?”
“………………”
“………………”
八九寺和斧乃木妹妹同時按著裙子——這動作做得未免太露骨了,我這是單純問了個問題而已啊。
“……鬼哥哥,那種做法的目的只是為了當女性在樓梯上不小心摔下來的時候,讓男人能夠接住她而已啊?”
“這種事我當然知道啊。實際上就在半年前我還接到過一個從樓梯上掉下來的女生呢。”
“但是聽你剛才那麼一說,實在很讓人懷疑那種行為的前半段是不是有什麼下流的企圖啊……”
“嗯……說不定跟戰場原小姐說清楚比較好……”
童女和少女開始對我表示各種懷疑。
唔——
這個有必要解釋一下。
雖然找藉口不是男子漢所為。但保持對我這個紳士的誤會,對於她們來說可是一個天大的損失,所以這裡我出於好意,必須跟她們說明清楚。
哎呀呀。
我真的是太好人了。
但是我就是一個這樣的人啊。
“聽好了,你們兩個。雖然我一看見穿著裙子的女生就會心跳加速,但是並不代表我就一定想看裡面有什麼啊。反而是看到裙子不斷擺動、或者在風中翻動的情景,我就已經十分滿足了。比起裙子本身,裙子裡面的東西只不過是贈品而已。看見裡面的時候反而會想移開眼睛呢。”
“請你走在前面吧。”
“請走在前面,然後被蛇咬吧!”
童女和少女從我的視野中逃開了。
這算怎麼回事嘛……
我只不過是為了解開誤會而跟她們說出真相而已,結果卻反而讓關係更加惡化了。這樣一來也許原本的誤會還要好一點。
不過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我的男子漢氣概還是能傳達給她們的……
不過據說走在山路上最容易被蛇咬的,不是走在最前頭的人,而是排在第二個的人……
也有說走在最後的最危險。
不過在山中行軍的話,根本沒有所謂安全的地方吧。
如果說是堅持LADY FIRST的紳士的話,本來就不應該把女生帶到山中來吧……
“我一開始還以為阿良良木哥哥的變態性增強是因為變成了吸血鬼的緣故,但是看到跟吸血鬼的聯繫斷開後還是這樣子來看,應該是沒有什麼關係
八九寺說道。
她現在正身在我的視野之外,走在我的後面。
“看來阿良良木哥哥只是個單純的變態而已。”
“別老是說人家變態變態什麼的啦。別那麼隨便用變態這種字眼好不好。說得好像我真是個變態似的。”
“唔,不過隨隨便便用變態、變態這種說法的活,的確用多了就好像覺得這個詞其實也很普通……但是要是真有阿良良木哥哥這種人存在的話,會引發社會問題的吧。”
“別把我說得像是架空的人物好不好!”
“說起變態的話——”
斧乃木妹妹似乎要在這個話題上發揮了……意料之外的變態活題。
但是變態的意義並不一樣。
“據說從毛毛蟲變成蝴蝶的過程也叫變態,那究竟是什麼樣的現象?”
“唔?”
“也就是說。是作為生物突然‘進化’成完全不一樣的形態嗎……沒有啦,我只是隨便說說的,畢竟我沒有什麼生物學的知識……”
“唔……”
八九寺似乎有點困惑。
“據說變態是分為完全變態和不完全變態的,阿良良木哥哥現在的情況是屬於哪種?說是完全變態好像又有點過了。”
“說起過了這個問題,好像還有一種叫做過變態的呢。當變成跟原來完全不一樣的另一種生物時,就可以用這個詞來形容……但是那種情形下的話,作為生物的身份認證應該怎麼決定呢?”
“過變態嗎。這種說法剛好適合阿良良木哥哥啊。”
童女和少女的對話似乎對得上,又似乎對不上。
準確來說,八九寺說的都是我的壞話。
“……人類變成吸血鬼這種事——”
我插嘴道。
因為少女和童女的這段對話,沒有我不插嘴的理由。
“可以用變態來形容麼?”
“因為是從生物變成了另一種東西啊,從生物變成了怪物……唔……這該怎麼定義呢。”
“沒有經由變成蛹的階段,所以應該是不完全變態吧。原來如此,阿良良木是不完全啊。不完全這個詞,還有變態這個詞,都很適合阿良良木哥哥呢。”
“………………”
八九寺,你可不可以給我閉會兒嘴啊。
雖然對八九寺抱有這種想法於我來說十分罕見。
“不過,不單只是吸血鬼,所有怪異都是由‘某種東西’‘變化’而來的,所以說不定都能算是變態呢。”
斧乃木妹妹繼續說道。
面無表情地無視了八九寺的話。
說起來基本上斧乃木妹妹都是放著八九寺的玩笑話不管的。
“都是由‘某種東西”變化’而來……”
“沒錯。”
斧乃木妹妹點了點頭。
“所以才會叫做‘化物’吧。”
“………………”
“‘變化’而‘出’的東西,所以叫做‘化物’——人變成幽靈也叫做‘變化’,而我是‘屍體’的‘化物’——‘情緒’的‘變化’,狐和狸也會‘變化’——”
斧乃木妹妹像是想到什麼說什麼似的羅列了一堆。
“——所以‘人類’變成‘吸血鬼’這種事情,也叫做‘變化’——應該也可以叫做變態吧。也就是Memotarphose。”
“不是Metamorphose嗎?”
“我說的就是Metamorphose。”
我說的是對的。斧乃木妹妹堅持道。
明明說錯了卻死不肯承認。
“那就當是這樣吧。”
我說道。
這裡是山裡面,是完全可以稱之為有變態習性的昆蟲類的寶庫的深山密林裡,甚至會有變化的狐或狸出沒的地方,說這種話倒反而讓人覺得很滑稽。
“吸血鬼的忍變成神,這樣叫做變態麼。”
“唔?”
“沒有啦,也就是——”
似乎她們都聽不明白我說的意思,我再說得詳細一點。
“‘化物’變成‘化物’的這種變化,也能叫做變態麼?……不過,其實這種說到底,不過是文字遊戲罷了。”
“……實際上,妖怪也會變化的啊。不是有個詞叫做妖怪變化嗎。——只是——”
斧乃木妹妹說道。
“像那個怪異殺手的那種情況,沒錯,應該就是變態吧……”
“啊……?”
“因為四百年前,妖怪獵人並沒有‘變成神’啊——雖然她被當作‘神’來崇拜,但是結果真正的身份卻一直是‘鬼’……”
“………………”
“沒錯,就像‘鬼’一樣——一直都是‘鬼’。”
怪異殺手所敘述的鬼的故事。
說到底都只是鬼的故事——並不是神的故事。
斧乃木妹妹說道。
“……唔。”
說得是沒錯啦。
雖然她這麼一說的話我也只有贊成的份……只是,這只不過是人人都能說的理論,我卻覺得她說的話非常重要。
我真的不知道為什麼會這樣覺得……
“這麼說來,八九寺,蝸牛又是怎麼樣?蝸牛也是變態麼?”
“這個,你把我當作蝸牛的專家,我也很困擾的啊……”
“………………?”
聽到八九寺這麼回答,我不禁有點疑惑地側著頭。
其實按理應該不是問蝸牛是不是變態,而應該問蝸牛會不會變態才對,我的這個說法是故意把八九寺說得像是變態似的好讓她吐槽,但是她卻完全不理會。
本來還打算跟八九寺繼續這個變態的話題的。
果然山路還是比較吃力啊。
不過就算說她是棲息在路上的幽靈,山路應該不在她的想定之列吧……而且這一帶,連山路也找不到。
“蝸牛的話,從卵裡生出來的時候開始就已經有殼了啊……所以應該沒有形狀變態這回事吧……”
結果我的疑問被斧乃木妹妹用極為尋常極為認真的語氣回答了。
“咦?蝸牛是從卵裡生出來的嗎?……啊,不過說起來也是啊,畢竟是貝殼類啊……”
“那你以為它們是怎麼繁殖的啊……”
“總覺得它們好像是分裂生殖的感覺……因為是軟體動物啊。”
“軟體動物也是卵生的好不好……鬼哥哥沒有吃過章魚卵什麼的嗎?”
“那個也不是能那麼頻繁地吃到的東西吧……”
不過,也是啊。
的確是那樣沒錯。
分裂生殖的應該只是草履蟲之類,更為簡單的生物。
這跟第一個眷屬的情況自然是不一樣……
“據說有人發現過懷孕的恐龍化石,生物的繁殖方式貌似真的是很多種多樣啊……”
“話說——”
“唔?”
“就算是聯繫已經斷開的現在,我的體內也還殘留著吸血鬼的‘後遺症’,這是事實……也就是說,仍然是‘非人類的狀態’對吧。那麼,如果我維持這個狀態,將來組建家庭生下孩子的話,那個孩子會變成什麼樣?”
斧乃木妹妹面對我的問題沉默了好一會兒。
“什麼嘛。”
她說道。
“到了這種嚴肅的關鍵時候,鬼哥哥你竟然還在擔心跟女性的性行為後果麼?真是太流氓了。”
“才不是呢!那個過程我不是已經跳過了嘛!我現在說的可是跟喜歡的女孩生的孩子的名字啦之類很可愛、或者說非常認真的問題啊!”
“也就是說在假設的情況下,把組建家庭的時候的嚴肅問題省去過程提出來了是吧。”
八九寺說道。
一離開蝸牛的話題她就來勁了。
好厲害啊,這個少女,竟然用不同的發音來表現出一切了。
也許只有我一個人注意到,她剛才說“嚴肅(OKATAI)”的時候其實是說成“家庭(KATE~)”的。
“剛才也說過了,人類和吸血鬼是生物和化物的區別,生態上是不一樣的……這個該怎麼說呢,就跟狗跟人類能不能生下混血兒的問題差不多吧。不對,不單只如此,吸血鬼並不是生物,所以應該說,是電視機跟人類能不能
斧乃木妹妹很認真地為了我的問題很認真地思考了一會,然後——
“那當然是不行了。”
她斬釘截鐵地說道。
“鬼哥哥如果真的想繁衍子孫的話,也許要把對方那個女孩子也變成吸血鬼才行……等等,吸血鬼本來就是通過吸血行為繁殖的吧……說不定就算大家都是吸血鬼,也不行啊。不過吸血鬼的親生子啦,吸血鬼的兄弟啦等等,也不是沒有類似的傳說——”
“……雖然問是這麼問,說起來我還真見過吸血鬼混血兒呢。”
我想起來了。
雖然那不是忍過去那種波瀾壯闊的故事,但是我卻一直不太願意去回想。
“那個應該就是吸血鬼和人類的混血兒吧?是半吸血鬼,半人類吧?”
“是嗎。那麼可能要看男性和女性,哪一邊是吸血鬼吧……如果你真的那麼在意的話,遲點也可以一塊問臥煙小姐啊。”
“不,其實我也不是那麼急著要問的……”
只是突然想到了這個問題而已。
至少不會比對“黑暗之影”的來歷更感興趣……就是以後會因為這個出現問題,那也應該是很久以後的事了。
“不管怎麼樣,光是看過去的例子也說明不了什麼……而且鬼哥哥你,與其說是吸血鬼,不如說是類吸血鬼,如果讓我來說一下個人見解的話,鬼哥哥你基本上還是人類,所以要製造孩子應該是沒問題的啦。”
“製造孩子?”
這個說法有點……
說得好像很委婉,但是卻也很單刀直入啊。
“如果對方是人類的話,那麼生下來的孩子,至少會比鬼哥哥你更靠近人類一點……啊,對不起啊,鬼哥哥。”
“唔?”
斧乃木妹妹突然道歉,反而讓我有點摸不著頭腦。怎麼回事?剛才斧乃木妹妹說的那句話,有什麼失禮的地方嗎?
“現在我說的都是以你將來組建家庭的物件是人類這一點為前提的,但是也不一定是這樣對吧。也有可能對方是怪異殺手,如果是這樣的話——”
“別說了。跟一個幼女生孩子什麼的,太過有違倫常了吧!”
“那麼就用我來舉個例子吧。雖然聽起來可能有點戀屍癖的感覺……”
“不要了,還是拿八九寺來舉例吧。”
“為什麼用我就可以?”
總而言之,我們的下山之路充滿了各種不安——不管我們走了多長時間,走到天出亮了,還是沒有發現看到城鎮和村莊的跡象,但是在休息了無數次之後,收集的信號忽然恢復了一格。這真是太讓人喜出望外了。
看來即使是在服務圈外的地區,偶爾也會有信號覆蓋的時候啊……山裡有時候也會有這種情況,雖然未必能通話,但是多試幾次,發個郵件應該還是沒有問題的。
“影縫小姐的話應該可以發郵件聯絡的吧?”
“嗯。”
“斧乃木妹妹你有手機嗎?”
“不……為了以防萬一,我都沒有用手機。不過地址我是記著的。”
“………………”
要是說為了以防萬一所以帶著手機的話我還能理解,但是為了以防萬一所以不用這個,該怎麼樣理解……也就是說,怕手機掉了或者被搶走麼?
如果是這樣的話,斧乃木妹妹的生存環境的惡劣說不定遠遠超過了我的想像。——連聯絡用的工具也不敢隨便帶在身上。
可以的話我是想就這一點多瞭解一些的,但是現在沒有這樣的多餘時間了——我一邊想著自己真是個冷漠的人,一邊把斧乃木妹妹所說的阿拉伯數字輸入手機。
“內容應該寫什麼?”
“寫暗號吧……還有說等她聯絡的暗號。具體是什麼事這一點還是不要寫上去比較好,否則要是讓姐姐知道我們現在很危險的話說,說不定她就會懶得管了。”
“……那個人有這麼無情嗎……我還以為她反而是那種一聽到有危險就會自己主動插手的人呢。”
“那只是在對方是不死身的怪異的時候啦……”
除了那種情況,姐姐基本上是很有常識的人啦。
斧乃木妹妹說道。
“不過,就算她插手也很麻煩就是了。要是姐姐她歡天喜地地跑過來的話,說不定有可能到時被消滅的會是鬼哥哥你啊——啊啊,不過應該還好,因為鬼哥哥你現在已經沒有什麼力量了……”
“……不管怎麼樣,我可不想再增加敵人了啊……”
雖然說是順便,不過我在發送郵件給影縫小姐的同時,也給戰場原和羽川、火憐和月火發了郵件,告訴她們我平安無事。
雖然並非真的平安無事,不過起碼告訴她們我還能發郵件,她們也應該會放心一點吧。
因為我可不想她們擔心啊。
呵呵,我現在已經是一個會為別人著想的男人了。
發送這五封郵件,花去了不少時間,不過就當是休息好了。
“阿良良木哥哥。”
“怎麼了,八九寺。”
“雖然你的郵件都發出去了我才說也沒什麼意義,不過你發給羽川小姐她們的郵件,內容上寫的是‘不要丹心’呢。”
“你幹嘛等我發出去了才說啊!”
“雖然我不知道你是想她們擔心還是不想,不過一般來說,如果對方發過來的郵件錯字連篇的話,應該還是會比較擔心的吧……”
“………………”
唔——
雖然我對手機的操作的確不太熟練,但沒想到會犯這種低級錯誤……
我們的對話時斷時續,在發送完郵件之後,我就把手機關機了,一來多少有點是為了避開羽川她們的追問,二來也是為了儘量不浪費寶貴的電量。之後我們也休息了好幾次,最後到達山腳的時候。已經是再第二天的早上了。
也就是八月二十三日。
也就是說下山整整花了我們一天時間——而且,與其說我們終於下了山,不如說只是到達了山裡的某個村落而已——不管怎麼樣,我們已經筋疲力盡了。
雙腿都已經沒有感覺了,或者說,全身都沒有感覺了。
樹枝平時都是像我現在的腿一樣硬硬的沒有感覺麼。真不容易啊。
而且下山的過程中我們還要時不時擔心“黑暗之影”會不會突然出現,所以精神上的負擔也非常大——幸好,這樣的情況沒有出現。但是我們這裡沒有出現的話,說不定忍那邊出現了——一想到這裡,我就很難冷靜。
“不過,在那樣的深山密林之中,光是沒有遇到熊什麼的,已經算很幸運了……鬼哥哥,手機的信號怎麼樣?”
“剛才開機看了看……嗯,還是很弱。不過還好不是在服務區外。”
“看來剛才是運氣好呢。”
“這個就不知道了。影縫小姐仍然沒有回信。”
羽川她們沒有回信這一點也很讓我在意……果然是在生氣麼?還是說已經當我死了?
“唔……那麼也許還是乾脆打個電話比較好呢。在那邊找個民居看看,雖然手機信號很弱,但是固定電話總是可以用的吧。”
“說的也是……”
說著,我看了看背上的八九寺——由於她半路上就體力不支了,所以由我來背著她。
而斧乃木妹妹則幫忙背著背囊。
在我恢復了一般模式的現在,雖然對方只是一個十歲的女孩子,但是背著她下山還是很累的一件事……不過也正因為她只是個十歲的女孩,所以才能勉強背著下山吧。
……什麼一般模式嘛。
是危險模式才對吧。
“如果影縫小姐的工作已經做完了,電話會直接山她本人來接嗎?”
“有時候會,有時候不會……這個很難說。”
“什麼很難說嘛……”
“因為姐姐覺得如果生活在一個固定模式裡,很容易遇到危險。”
“………………”
是這樣麼?這樣想著的我踩著沒有鋪柏油的路面,向著村中走去——只要再努力一下就好了。這算什麼,有路可以走已經謝天謝地了。之前我們所走的地方,都是泥土和石頭啊。
“不按固定模式來生活這一點,說起來忍野也是一樣啊。——這是怎麼回事?是以前怪異研究會的成員們的共通規矩麼?”
忍野和影縫小姐是大學時期的同級生,加入了同一個社團——好像貝木也是那個社團的成員。
真是各路神仙都有啊。
雖然說是怪異研究會,但是據說基本上都是在下將棋。
“不過將棋之類,好像是最講究腳踏實地的啊……說不定這其實只是一般人的偏見。”
“……臥煙伊豆湖也是。”
斧乃木妹妹說道。
“說起來,據說她也是那個社團的成員呢。”
“咦?是這樣嗎?那麼忍野也認識她啊——忍野和貝木的……這緣分還真奇怪。”
“姐姐說她是學姐……是個性格很差的學姐。”
“性格很差嗎?”
怎麼回事。
那個社團難道都沒有一個性格好點的人麼?
“嗯。聽說比姐姐,比那個叫做忍野的人,還有那個叫做貝木的人性格都要差。”
“那種傢夥真的會存在麼?是不是虛構的啊?”
老實說,聽見她這麼一說,我都不想向這樣的人求救了……這種資訊我還真不想知道啊。
“住宅地圖……看這種感覺這裡應該不會有了。這裡究竟是什麼地方?”
“這臺詞怎麼這麼像響良牙說的?(譯注:高橋留美子的《亂馬1/2》裡的角色,經常迷路)”
“為什麼你會知道?”
“雖然說信號還很弱,但總之是在手機信號覆蓋範圍內的吧,用GPS什麼的查一下現在所在地不就知道了嗎?”
“我對那然功能不是很清楚啦……手機除了用來打電話之外,其他的功能基本上我都不太懂。”
“連寫個郵件都可以打錯字的人,可以理解啦。不要丹心。”
“不要老提起這個話題好不好……”
但是現在我就希望她們擔心一下了。
沒想到連下山也要花那麼長的時間……老實說,現在我已經很缺來自戰場原和羽川、以及妹妹們的養分了。
在這種情況下,也不能跟八九寺嬉笑打鬧……現在能夠依靠的就只有斧乃木妹妹了。
但是斧乃木妹妹對我卻是冷冰冰的。
就像屍體一樣冷冰冰。
她的基本技能就是“無視”,好可怕的童女。
“要跟哪一家借電活?”
“很多人家都沒有門鈴啊……是選擇有門鈴的人家好呢,還是直接敲玄關門的人家好呢……如果從推銷人員的角度出發的活,應該是後者更為理想吧。”
所以我才會覺得愧疚。
只是這種算計本身,就讓我覺得像足在做壞事似的感覺。就算不算是壞事,也至少是有點耍小聰明的成分吧……
不過,老實說,現在根本不是考慮這種事的時候……不管對方是誰,我都要拿出誠意跟他解釋,然後讓他把電話借給我用一下才行。
為了跟我的拍檔重逢。
為了我那註定一輩子不能放手的拍檔。
“不過,最好是有年輕的、可以的話最好是十來歲的女孩子的家庭比較好啊……容易說服嘛。”
“聽到你這句混帳話,我可以確定鬼哥哥你作為鬼的部分,還完好無損地在那裡呢。善哉善哉。”
結果我們還是隨便選了一家看上去比較氣派的人家——本來是打算就拿最近的那一家碰碰運氣的,但是那一家的寵物狗叫得很厲害,所以我們只能放棄了。
這一家沒有門鈴,我們只好敲了敲玄關的門。
“對不起,我們是遊客,請問能不能給我一點飯菜呢……不對,那個,能不能借個電話用一用——?”
我差點暴露了自己的心聲(吸血鬼特性變弱了不少,所以很容易就肚子餓了。在山裡面我是靠吃樹枝撐過來的),不過還是說出了自己的懇求。
我繼續敲門。
“不好意思,我是遊客——”
仔細一想的話,這種打招呼的方式也很奇怪吧。這樣想著,我繼續敲門。
“來了來了——”
雖然我敲門的行為有點奇怪,但是屋子裡還是傳來了很有活力的聲音。
跟這個家的年齡來比較的話,這聲音相當的年輕——但是我也沒有累到覺得這就一定是好機會。
“讓您久等了……”
聲音說著,打開了門。
門是那種橫向的推門,推開的時候伴隨著咯咯咯的難聽的聲音。
果然不出所料——出現在我眼前的人,十分的年輕。
看上去是二十七八歲的年紀——而且穿著打扮很年輕。
頭上橫著戴著一頂棒球帽,穿著寬鬆的牛仔褲和XL、應該是XXL的T恤,身上戴著項鍊啦戒指之類的首飾——缺少一個太陽眼鏡真是太可惜了。
跟那古色古香的房子完全對不上號的感覺。
如果允許我用失禮一點的字眼來形容的話,就是一個有點吊兒郎當的女人。
“……那個……”
“讓你們久等了……或者說,等的人是我——初次見面,你好。”
跟眼前的環境格格不入的女性傻乎乎地說完,露出了微笑,然後開始了自我介紹。
“我是臥煙伊豆湖。是個無所不知的大姐姐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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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那個房子不是臥煙小姐登記在戶籍上的家——這樣的巧合自然是不會有。
就像她本人所說的,臥煙小姐是在“等人”。
至於在等誰——不用說,自然是等我們了。
聽見她這麼說,我很理所當然地想起了忍野。
“哎呀,鄉下人真的很熱情啊,我說跟人約好了在這裡碰面,他們就跟我說‘那不如先來吃個飯’把我拉來了。什麼‘那不如’嘛——真是讓人回歸純樸的感覺呢。就算是貝木看到這一帶的人,應該也不會想要欺騙吧。”
“……這一帶是什麼地方?”
我們從村裡回到山邊的時候,我向臥煙小姐問道——不對,我想問的其實是別的事情。應該問的是——為什麼她會知道我們要敲的是那一家的門。
“什麼嘛,阿良良木君,你不會用IPHONE嗎?你看,就是這裡啦,這裡。跟你住的那個城鎮隔著兩個縣。”
“……這個……出乎意料的近啊……”
該怎麼說呢。
貌似坐電車回去是沒有問題了,這點總算是值得放心……■機我還沒坐過,所以有點怕,而且現在我身上也沒有足夠的錢可以坐■機。
“要不要用安卓的手機來確認?”
說著,臥煙小姐從口袋裡掏出第二個手機。
“啊啊,這個不在服務區麼——真遺憾。”
“……你究竟有幾個手機啊?”
“這個是智慧手機啦。手機我另外還有,一共有五個吧。”
“………………”
聽見這句話我不禁想起來忍野,但是貌似臥煙小姐跟那個機械白癡不同,對這些東西很有研究……
她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
要說是忍野的學姐,也的確像是忍野的學姐——不過作為忍野的學姐,看上去也未免太年輕了吧……
“那麼、那麼,只要用那個智慧手機的話,是不是就可以馬上查到回去的路了呢?”
“唔……算是吧。這種事情也不是不能做到。順利的話——順利的話應該是沒有問題——”
聽到我那充滿希望的疑問,臥煙小如不知為僕麼卻回答得很模稜兩可。
“那個,臥煙小姐……”
“啊啊,別啦,客套話就別說了——我們也不是完全不認識的人。”
她以很讓人安心的笑容說道。不對不對,我們是初次見面的吧。
沒有熟到你想的那種程度啦。
“這個可說得不對。你不認識我也就算了,我可是知道你的——我說過吧?我是無所不知的呀。——關於你我可是清楚得很。”
“………………”
“嗯,我們就在這邊聊吧。”
到了山腳下,臥煙小姐在不知道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的長椅上坐了下來說道。
就像一開始就知道這裡會有一張長椅似的——實際上這張長椅已經十分老舊,跟周圍的景色融為一體,就連實際上剛剛走過的我們也沒有發現那裡有一張長椅。
“坐下來吧。然後告訴我你們的事。你們不是有問題要問我嗎?”
“……是的。不過,那個——”
我坐在長椅上,想說些什麼,但是卻不知道從何說起,從何問起。
這長椅很長,所以把八九寺放到旁邊也綽綽有餘——斧乃木妹妹沒有坐。
她就站在旁邊,打量著四周,觀察著四周的情況。雖然她外表看上去很可愛,但是從那一舉一動看來,我不禁感歎,斧乃木妹妹真的不愧是個戰士啊。
“喂喂,你幹嘛站著啊,餘接——到這邊來。大家都坐著,只有你一個站著的話,氣氛多尷尬啊。所以就說嘛,怪異真是不懂看氣氛的傢夥。”
“………………”可惜斧乃木妹妹作為戰士的表現,在臥煙小姐眼中看來卻一文不值。“……不過,臥煙小姐——”“別廢話了,快點過來。”
倔強的斧乃木妹妹還想反駁,卻被臥煙小姐強硬地駁回,並一把拉了過去。
只是因為八九寺已經佔據了很多位置,再坐就有點擠了,所以斧乃木妹妹就被臥煙小姐抱到了膝蓋上。
就跟我和臥煙小姐是第一次見面一樣,斧乃木妹妹和臥煙小姐也貌似是初次見面……但是臥煙小姐對斧乃木妹妹卻比影縫小姐對她的態度還要親切。
這該怎麼形容呢。
看來她是那種有點粗魯、強制性地要人家跟她好的那種性格——跟性格隨便卻會跟人保持一段距離的忍野、以及打從心底裡對誰都不相信的貝木,不管看見什麼人都只會想到戰鬥的影縫小姐的對比十分明顯。
……不過,會不會是因為臥煙小姐是這種性格,所以才會導致那三個人的性格如此扭曲……?
我總覺得是這樣。
“要是斧乃木妹妹覺得沒地方坐的話,直接坐到我的膝蓋上就好了啊。你究竟在想什麼呢?”
“我才要問鬼哥哥你究竟在想什麼呢。”
斧乃木妹妹吐槽道。
坐在臥煙小姐膝蓋上的斧乃木妹妹竟然這樣吐我的槽。
“好了——就讓大姐姐跟你們說明一下你們大概也很清楚的現在的情況吧。大姐姐我可是很喜歡說明這些的。收到你們求救短信的影縫現在正在工作。很可惜, 貌似進展不太順利,得花些時間的樣子。所以那傢夥就沒有理會那個郵件了。她可能覺得不管發生什麼事,只要有餘接在就足夠了吧。那傢夥有時候會很死腦筋地對 自己入深信不疑啊——哪怕身邊的人因為她的信任而丟掉性命。不過我還是知道——這件事不是你們能夠應付的。我知道這不是單獨行動的式神或者斷開了聯繫的半 吸血鬼能夠對付的問題——所以就來救你們了。帶著自己將會成為主角的期待來了。”
也就是說我給你們省了不少時間了,至少省了好幾天——臥煙小姐說著,歎了一口氣。
由於她一下子說了一堆話,她是來幫助我們的這一點是聽明白了,但是掂量她的話就會發現,很喜歡說明的臥煙小姐,其實很多事都沒有說明清楚。
我們發送求救信號的物件足影縫小姐,而那個號碼應該是求救專用線路上的,既然影縫小姐沒有理會那個郵件,那麼按理來說臥煙小姐是不可能知道那封郵件說 了些什麼的——而且,那個郵件裡並沒有寫清楚具體內容,也沒有提及我們現在身陷的狀況……至於我跟忍的聯繫已經斷開這一點,現在看到我的影子,只要是專業 人士,應該不難看出來吧……
不知道為什麼,總覺得她說明了情況之後,謎團反而增加了——但是如果是這樣的話,那這個人跟“黑暗之影”沒有什麼區別啊。
我可不想把情況搞得更複雜。
“唔?怎麼了,曆君?是不是我的說明裡有什麼不充分的地方?如果有的話,多少我都可以補充的哦?”
“不是的……”
不知為什麼她開始叫我曆君了。
我們見面才一個小時左右,她完全已經擺出自來熟的態度了。
仿佛是那種自顧自跑上來親近的感覺——總是一臉笑容的臥煙小姐這麼做,也不至於給人不愉快的印象,但是,總多少會覺得有點疑惑。
“如果說有什麼要說明的地方的話,那就是為什麼你會知道我們在這裡?——就連我們自己。也不知道那裡是哪座山呢——”
“我可是無所不知的哦,小曆~”
“小曆!?”
竟然給我用昵稱了!
這不是跟我獨處的時候的戰場原才會做的麼!
“也就是所謂無所不曉的千里眼啦——如果用現實點的手法來解釋的話就是,我通過第三者拜託余接去做的工作,不知道因為什麼原因卻沒有進行,這就是導火 線。我就想,為什麼餘接沒有到現場去——然後調查了一下,就發現好像跟小曆你扯上關係了……至於小忍和真宵的事情,我也之前就知道了呀。”
“………………”
斧乃木妹妹所說的“推遲了的工作”,原來就是跟臥煙小姐有關的麼——不對,不應該是這樣。
那也太多巧合了吧——我覺得說不定從一開始,類似的“工作”的大半都可能跟這個人多少有點關聯。
她就是所謂的幕後操縱者。
說不定臥煙小姐就是一直真人不露相的幕後總管——雖然看起來完全不像。
“還有其他問題嗎?”
“……問題還有一大堆……不過,先把那些問題放到一邊,請先聽我們講解一下……不對……也就是從臥煙小姐你的語氣聽來,你已經知道了是嗎?我們現在正處於什麼樣的情況——對手是什麼樣的傢夥這一點……”
“知道啊。雖然那東西是我寧願不知道的存在,但是很遺憾,我就是知道。不愧是我啊,這真讓人頭疼。”
“……那麼……”
“等一下。”
我正想追問,臥煙小姐卻制止了我。
“雖然我也很明白你們想儘早知道那個‘黑暗之影’的真正來歷,但是——先不要焦急。”
“不要焦急……這個你叫我們怎麼……”
“沒事的——至少現在,沒有什麼危險。”
“咦?”
“現在是安全的,我可以保證。”
臥煙小姐斷言道。
她的這句話沒有任何解釋,也沒有任何說服力,更加沒有任何理論支撐——我甚至覺得她會不會只是在安慰我。
但是我卻很難反駁。
因為我們這些人對於“黑暗之影”完全是…無所知——甚至不知道我們自己不知道哪一方面。
我們跟臥煙小姐,是單方面依賴的關係。
這就是我們身處的狀況。
“你也許會覺得你們跟臥煙小姐是單方面依賴的關係,但是其實並非如此啦,小曆。”
“…………”
“或者說——我希望能夠稍微改善一下這個情況。我不是很喜歡這種單方面被依靠的關係——因為這樣太不平衡了啊。”
她竟然用了“平衡”這個詞。
臥煙小姐竟然會用這個詞。
“……也就是說,希望我支付等值的代價——的意思嗎?”
“唔?等值的代價?什麼啊,你也會說這種咩咩喜歡說的話啊——那傢夥本來就喜歡買賣交易,所以會經常這麼說,但是我不一樣。不要把我跟那種傢夥混為一談啦。我只是單純地不喜歡單方面被人依靠而已——所以我希望,小曆你也能讓我依靠一下。”
“讓你依靠,這個……”
“我是說,我們可以做朋友啦——總之,在我向小曆你提供有利的情報之前,有三件事,我希望你能幫忙。”
說著,臥嫻小姐舉起了三隻手指。
“希望你看著我們是朋友的份上,答應我。”
“…………”
“互相幫助這種精神是很重要的吧?啊哈哈哈,我跟咩咩不一樣,不會有那種人總會自己救自己的冷漠想法啦。人是要互相幫助地活下去的,只有那樣,才能活下去。”
“……我明白了。”
我點了點頭。
“三件事是嗎。我答應你。”
“哎呀,你都不問內容就直接答應了?這樣不要緊麼?”
“朋友的忙,自然是要幫的……進一步說的話——”
我只能聳了聳肩這麼說,並不是為了耍酷。
“現在這種情況,不管你要我幫忙的是什麼事,我都只能言聽計從了。三件事也好,一百件事也好——”
“……對於你來說,那個舊稱Kissshot Acerolaorion Heartunder Blade的小妞對你來說,有這麼重要麼?”
“算是吧。”
我和忍的關係,也許第三者很難理解——而我也沒有刻意去說明的打算。而且也許不需要我的說明,臥煙小姐也早就知道了。
只是——就算知道,也未必一定能夠理解就是了。
“更重要的是,我們現在已經沒有時間了。就算你能夠保證我們的安全,也未必能夠保證忍的安全吧?如果你有所要求的話,請快點說吧——”
“什麼呀,原來你是擔心這個啊?竟然先擔心的是那個,看來小曆你真的很重視小忍呢。”
“?”
這說法很奇怪。
先擔心的是那個——怎麼聽起來好像是在說,我應該擔心的,不是她?
“四百年前的話暫且不論,但是這次我覺得應該不會發生同樣的事了——不過如果這次的事情再繼續的話,也不是完全沒有這個可能。好吧,那我就趕快跟你說明—下吧。在事情變得無可輓回之前——首先,第一件事——”
臥煙小姐彎下一根手指,開口道:
“有個人我希望你能介紹給我,而且還很急——如果你不肯介紹的話,我
只能商接去找她了,但是那樣的話她對我。可能不會有什麼好印象。我希望有人在中間緩衝一下——我覺得你是一個很合適的人選。”
“……我不覺得我有什麼人可以介紹給你的啊……我是個沒什麼人緣的人。你指的是誰?”
“臥煙駿河——現在是叫神原駿河了對吧。
臥煙小姐說道。
“她是我的外甥女。”
“…………啊啊。”
原來如此。我想起來了。
之前就覺得臥煙這個姓氏在哪裡聽過——那是神原的母親的姓。以前,神原的左手那件事的時候,曾經聽那傢夥說起過。
原來足小姨和外甥女的關係麼。
這麼說起來,臥煙小姐的某些地方,跟神原很像——這種感覺我基本上沒有。
完全不像。
“……不過,如果是親戚關係的話,直接去見她不就行了嗎。”
“所以我不是說了嗎?這種情況下我會給那孩了留下很不好的印象。臥煙家的血統,可是件很麻煩的東西。而且我覺得她未必知道我的存在呢——可以的話我也不想打擾她,但是現在有些麻煩事要找她,是關係到臥煙家的問題。”
“介紹……這個,如果你要我做的話,我是會做的。但是那之前,我要先間一下神原的意見。雖然我不知道血統什麼的,但是如果那傢夥拒絕的話……也就是說,如果她說小想見‘小姨’的話,那麼從我的立場來看,要實現這個諾言恐怕很難。”
“那就行了——如果那孩子說不想見我的話,我會考慮別的手段的。只是,我不希望你把我作為她的小姨子去介紹。因為我有別的苦衷。”
“苦衷什麼的……那也太強人所難了吧……”
“這叫不是隻考慮到我自己的哦,反而是為了駿河的心情著想才這麼決定的——好了,我們來說第二件事吧。”
臥煙小姐很是強勢地打斷了我關於第一什事的討論,進入了第二個要求。
“這個‘與其說是希望你幫我的忙,不如說是互助互利了——現在因為餘接跟這件事扯上了關係,所以現在這孩子負責的工作出了點問題。雖然之後再收拾也沒什麼人礙,不過恐怕要花些力氣——這就得藉助別的專業人士的力量了。”
“…………”
斧乃木妹妹坐在臥煙小姐的膝蓋上,裝作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但是看來我們的事給她添了很大的麻煩了。
“所以第二件事就是,等這件事搞定了之後,你能不能到時幫忙一下那邊的工作?——現在的你可能幫不上什麼忙,不過跟以往的Kissshot Acerolaorion Heartunder Blade建立了聯繫的你的話,據說也是這一業界的好手——畢竟連那個餘弦也很罕見地稱讚你了。”
“…………”
她是在稱讚我的……那種戰鬥方式麼。
我總覺得那個人只不過是拿來開開玩笑罷了……就算不是開玩笑,我也不會覺得高興。
不過,既然是我妨礙了斧乃木妹妹的工作,那麼幫忙輓回進度這一點也是理所當然的,但是聽她這個說話的順序,這種情況下——
“這個,神原也要一起嗎?我,以及我給你介紹的神原,是不是都要一起幫忙這個工作?”
“其實這不是我的工作——應該說是我們的工作。不過就像你所說的,現在我們也需要駿河的‘左手’了。這是當然的。”
我正要說什麼,卻被臥煙小姐阻止了,她搶在我前頭說道:
“但是那也要看駿河的意思。如果她真的不想幫忙的話,我會立刻放棄的。光是聽她說,對我們也已經有所幫助了。——不過小曆,你的幫忙卻是必不可少的。”
“……我明白了。如果是這樣的話……”
我也只能答應了。
但是跟神原提起這件事的時候,一定要萬分謹慎才行——那傢夥對我有著莫名其妙的忠誠心,只能別跟她說具體的內容,只是以希望她幫忙的形式來提出這件事了。
“哎呀我知道了!什麼都別說了,你就什麼都別說就行了,阿良良木學長。你都不用開口拜託我,我就已經決定要幫你做的了!”
諸如此類的感覺。
不對,按照那傢夥一貫的用詞可不只是這樣。
究竟要怎麼說才行?怎麼樣才能在讓她知道她還有“拒絕”這個選擇的情況下提出幫忙的請求?——
“那麼,第三個要求是什麼?”
“不,第三個你已經說出口了,我的第三個請求就是希望你能開口讓駿河也幫忙做那個工作——而你都已經答應了,那我當然也可以幫你的忙了。臥煙大姐姐很放心呢。太好了,我竟然能夠幫上你的忙。
“……是嗎……”
就算被她這麼說,我這邊可是一點不放心啊——老實說,忍的情況現在還不清楚,我沒辦法再這樣乖乖坐在長椅上閒話家常。
“那個,對不起,臥煙小姐。如果是要說那個的話,我們能不能一邊走一邊聊?那種事情,應該在電車裡面也。可以說吧——我想早點見到忍。或者說想儘早見到她,然後確認她的安全吧……”
“這種拍檔之間的深厚情誼,真是讓人感動得想哭啊。我也想跟某個人建立這樣子的羈絆呢……”
臥煙小姐笑著說道,但是給我的感覺是她其實沒有認真聽我說話——作為證據,她根本就沒有從椅子上站起來的打算。
而且看起來理由並不是因為斧乃木妹妹坐在她膝蓋上的關係。
“那個,臥煙小姐——”
我有點不耐煩了,語氣也多少帶上了一點焦躁。
“小曆。”
臥煙小姐有點大聲地喊著我的名字。
雖然她的聲音聽上去有點嚴肅,但是因為喊的是我那個莫名其妙的昵稱,所以並沒讓我感覺到有多認真……
“不好聽的話我就不說了,你們還是別離開這裡的好——至少,在聽完我的話之前.不要亂走動。貌似我不說明白你們就不懂,所以我就說得直白一點吧。回到城市裡去,這是最壞的選擇——只有這件事,你們絕對不能做。”
“…………?”
“只有那個,不可以——否則就會破壞這個好不容易才保住的均衡狀態。就算最終必須要由小曆你來下決定,但眼下,你們還是繼續留在這裡比較好。你們利用餘接的‘多數例外規則’脫離版逃到這裡來,是很正確的選擇。”
“……可是,就是因為這樣,我們才會跟忍分開的。”
“你們之間的聯繫,很快就會恢復的。作為對你毫不猶豫地答應我所有請求的謝禮,這個我可以保證。而且如果不讓你們恢復聯繫的話,也就無法給我的工作幫上忙了。”
而且我希望小忍幫忙的事情還有一大堆呢——臥煙小姐說著莫名其妙的話。
“但是,讓忍單獨行動的話,那不是很危險嗎?那傢夥可是被盯上的目標啊……”
“啊,看來我應該早點解開這個誤會的。你們都以為被盯上的人是小忍啊——為什麼你們會這麼覺得呢?”
“咦?”
我不禁——愣住了。
“這個、就是、那傢夥是這麼說的呀……雖然……也不是深信不疑地說就一定是她……不過……難道忍她——沒有被盯上嗎?可是,四百年前那件事——”
“四百年前的確是如此。但是這次不一樣——就算可以拿小忍的往事來做參考,但是如果說上次這樣,那這次也一定是這樣的話,小曆,作為推理來說未免太經不起推敲了。”
“…………”
被她這麼一說,我也覺得的確是那樣沒錯……因為太急於要解開“黑暗之影”的謎團,所以一想到什麼簡單的答案就立馬深信不疑了。
經驗之談。
那其實只不過是一個可能性而已。
而且,就算它盯上的是忍,那麼理由又在哪裡?
“……你說得對。那也許是隨機的——也許對於那個‘黑暗之影’來說,目標是誰都無所謂。四百年前那件事也是,嚴密一點來說的話,那究竟是不是沖著忍而來的也很難說——”
“不,四百年前那個現象是沖著忍去的,這個絕對不會有錯。這個我是知道的——只是,這次跟那次不一樣。”
“……什麼都……”
不知道該說是被她牽著鼻子走呢,還是說在被她忽悠呢,開始有點不耐煩的我半帶挑釁地向臥煙小姐說道:
“你真的什麼都知道呢——臥煙小姐。”
“這是當然的。”
“那麼,這次的‘現象’是沖著誰來的,你自然也知道咯?”
“當然了。”
我還以為她又要忽悠一番——沒想到她竟然這麼乾脆地承認了。但是在這裡表示驚訝還是太早了,真正讓我目瞪口呆的,是之後她給出的答案。
“這次的‘黑暗之影’所盯上的人,是那邊累得快散架、正在睡的那個丫頭呢。”
“……咦?”
“也就是八九寺真宵。”
“啊?”
029
“是——是八九寺?”
“沒錯。所以小忍的話,基本來來說是安全的。——聯繫斷開了這個只是偶發性事件。真不愧為傳說中的吸血鬼,這運勢還真有夠強的。要是運氣更好一點,小曆就這樣死了的話,她就能恢復到全盛期的時候的樣子了呢。”
我看著八九寺。
筋疲力盡地睡過去了的八九寺——
跟我最要好的幽靈少女。
“原來如此啊。”
這麼說的是斧乃木妹妹。
“我也想過——說不定是這樣。”
“……是這樣嗎?斧乃木妹妹?”
“因為我之前聽姐姐提及過一點嘛——但是,就可能性而言,兩邊都有可能。不對,說得徹底一點的話,鬼哥哥也不是沒有可能——除了我之外,所有人都有可能。但是為了避免造成混亂,我就沒說多餘的話了。”
可是——
我覺得可能性最高的就是八九寺小姐了。
這樣說著的斧乃木妹妹,仍然是面無表情,從臉上看不出任何的情緒波動——她這種貫徹到底的態度,讓我不禁感歎,這孩子果然是怪異啊。
跟人類有著決定性的不閜。
不是可以將心比心的——物件。
“不要用責備的目光看我啊,鬼哥哥——之前鬼哥哥昏死過去的時候,我也跟八九寺小姐聊了一會兒……不過只是可能性的討論而已。從概率上來說,一成也沒有變。”
“……究竟是怎麼回事?老實說,如果說是忍被盯上的話,我也不是不能理解——因為那傢夥一直以來過著的都是波瀾壯闊的生活,發生什麼事都不奇怪。但是,八九寺完全不一樣啊。作為人類活了10年,作為幽靈活了11年——怎麼也不可能被那種‘黑暗之影’盯上的吧?”
不對。
等一下。
的確,那時候那個“黑暗之影”,是向著八九寺的方向移動的——看上去是如此。
它吞噬了八九寺睡覺用的桌子,然後還向著八九寺沖過去——
我覺得是這樣。
“這個問題就由我來解答吧。”
自然,看到向著斧乃木妹妹追問的我,臥煙小姐開口打斷道。
“余接她其實也不是那麼清楚。畢竟只是道■塗說。而且就連餘弦本身,也應該不是太明白——那傢夥聽我說話,經常就是聽—半不聽一半的。不對,應該說聽了四分之一就已經差不多了。”
“……那麼——”
我說道。
緊張感一氣增加了——也許忍沒有被盯上這個是一個好消息,但取而代之是八九寺被盯上,這樣一來就等於沒差了。
不對。
應該說情況變得更壞了——雖然失去了力量,但是本來就屬於戰鬥性吸血鬼的忍野忍被盯上,跟平凡的幽靈少女八九寺真宵被盯上,這兩者之間要說逃生可能的話,前者還高一點。
“請把所有資訊都告訴我吧。——不是說一半,而是全部。關於那個‘黑暗之影’的全部。”
“當然——我就是為了這個目的才到這裡來的。”
只是從我的人生觀來看的話,這可不是什麼讓人心情愉快的話題——臥煙小姐說道。
這跟忍說起四百年前的事情時說在前面的話一樣,聽起來想定的都是不好的結局——但是我不得不聽。
事到如今,我已經沒有退路。
030
“其實餘接和小忍也說過了,小曆本身也應該感覺到,那個‘黑暗之影’並不是怪異。它是怪異之外的存在——也就是非存在。”
“準確來說,是等於怪異的天敵一樣的東西。”
“或者可以說,是怪異的反面。”
“小忍的第一個眷屬所擁有的刀‘怪異殺手’或者‘怪異救護者’也其實算是怪異的天敵一般的存在了,但是‘黑暗之影’卻不止這麼簡單——重點是,它不是存在,而是非存在這—點。”
“沒有可以打敗它的辦法。”
“也沒有能夠殺死它的方法。”
“當然也不能一口吃掉——比就是說,只能‘逃’……只能跟它‘拉開距離’了。”
“但是這畢竟只是‘暫時性’的——很難一直逃下去。這個小曆你應該也已經明白了。”
“畢竟你已經遇到過它兩三次了嘛。”
“唔?”
“你說小忍成功逃走過一次?嗯,也不是不能這麼說。這次的目標不是小忍,看起來四百年前,小忍是的確從‘黑暗之影’那裡逃過一劫了——但是這只是看起來像是這樣而已,事實並非如此。我很清楚,事實跟這個差距很遠。”
“她並沒有成功逃離。”
“忍只是成功讓‘黑暗之影’無效化了而已。——雖然只是出於偶然。她的運氣真的不錯。用常識根本說不通。”
“沒錯。”
“‘黑暗之影’無法打敗無法殺死無法吃掉也無法完全逃離,但是卻能把它無效化。”
“沒錯。那個方法等下我就會告訴你們。——不過其實我有點難以啟齒,所以希望你別介意我說得太不直白。”
“至少,現在我沒有辦法把結論說出來。”
“名字?”
“名字啊,說得也是。東西肯定是有名字的——每一個存在都必須有名字。但是那個並不是存在,而是非存在。”
“沒有人能夠為他起名字。”
“除了‘黑暗之影’這個名字以外,大家都隨便地用‘那個’來稱呼它。——看見或者聽見過‘那個’的人,都是這麼叫的。”
“就像四百年前,有人把那個現象叫做‘神隱’一樣——有人把它叫做‘平衡者’或者‘中立者’,有人把它叫做‘消除者’……也有人叫它‘黑洞’。”
“它看起來就是那樣子,所以很好理解。”
“跟你一樣用‘黑暗之影,來稱呼它的人,也不是沒有。這個稱呼就是看到什麼就用什麼來比喻,反過來說就是什麼本質都沒有描述到,不過由於簡單明瞭,所以我對此的評價還是很高的,絕對不會覺得沒有新意。”
“只是我的活,應該就不會給那個非存在起名字了吧。起名字無非是為了讓事情看起來更容易理解——但是那個東西不管怎麼表述,都不可能變得容易理解的。”
“不可能容易理解,也並不簡單。”
“那種東西,根本沒辦法去約束。”
“沒有道理可言,沒有規律可遵循。”
“它根本不存在——也會消滅其他存在。”
“它是消滅怪異的存在的東西,”
“唔?啊啊,說得也是呢,它也會無情地消滅人類……但是那個只不過是它消滅怪異的一個途徑而已——”
“或者說是消滅‘目擊者’吧,如果用現代的犯罪事件的描述方式來看的話——雖然我不覺得那個本身會有這樣的意識。”
“不過,它的確是等同於殺手一般的存在。”
“也許刺客的形象會更加接近。明明站得離你很近,卻還是什麼也看不真切。它是消滅怪異的刺客——四百年前的小忍也好,這次的八九寺也好,是被這樣的傢夥盯上了。”
“被盯上——這其實並不是很特別的一件事——其實這是世界上很多地方都有發生的事,只不過是人們沒有發現罷了。
“沒有被人發現,是因為那個刺客工作做得人徹底了——因為一般,都沒有人能夠從那個非存在手上逃生的。”
“我說的是一般情況。”
“眼前突然出現那種東西,沒有人能夠冷靜對應的——雖說小忍是成功逃過了,但是如果不是小忍的話,身體被吞了四分之三,按常理不管是不是吸血鬼,都是不可能繼續生存的……正因為跟那樣的小忍建立了聯繫,有了她的經驗,小曆才會選擇立刻逃離這個辦法的吧。”
“你說你們的記憶並沒有相連?”
“光是心相連已經足夠了。”
“唔?聽起來我說的話都很讓人絕望嗎?雖然聽起來也許是那樣,但是,其實還是有希望的。”
“放心吧。放心就好了。”
“就算是無所不知的我,關於小曆你口中的這個‘黑暗之影’,能說的話也很少——並不是我資訊不足。資訊什麼的,那個‘黑暗之影’本來就沒有。”
“零是不能用不足來形容的吧?”
“雖然我川怪異的天敵來稱呼它,但是它就像是相對於物質的反物質一樣,相對於怪異來說,它也可以說是反怪異吧。”
“所以只要一接觸就會被消滅——之類、”
“這個時候被消滅的,不單只是怪異,非存在本身也會被消滅的。”
“雖然話是這麼說——”
“不管怎麼說,它就是那種遇到了就完蛋的、萬能刺客——如果說刺客比較難以理解的話,用死神來比喻也是可以的。”
“不對,說是死神的話,就變成怪異了——但是剛才也說了,它不是怪異。”
“不管怎麼描述,都很難形容。它就是這麼一個難以形容的現象。”
“只能從周圍的看法去猜測它。”
“然後,也只能照搬別人的說法了。”
“然後,就是特定的怪異被那個刺客盯上的理由了。這個其實並不是沒付道理,也不是沒有規律。我想你聽了還是能夠接受的。”
“就算不能接受,也應該能夠理解——作為一個非存在的規律,還是比較容易明白的……比較明確。”
“要是想推理的話,還是可以推斷出來的。”
“也就是說,只要找出小忍和真宵的共通點就可以了。那兩個人的共通點、交集是什麼?”
“你想想看。”
“……可愛的少女?”
“我對你真是失望極了。怎麼會有人因為這種羅莉控似的理由去攻擊怪異?也許小曆你會做這種事,但那個東西可不一樣。”
“她們是有被盯上的理由的。雖然我們說,它會追殺怪異——但是說得嚴密一點,它追殺的是偏離了怪異之道的怪異。”
“偏離了人道的人,會被社會排除對不對?同樣,偏離了怪異之道的怪異,也會被世界排除——被超常的力量排除。所謂超常的力量,有人或許會把它稱之為命運。命運的不可抗力。”
“你喜歡命運這個詞麼?”
“我是很討厭的。與其用那個詞,還不如用超常力量等這種幼稚一點的字眼比較好點。好像無所不知地描述事物的人,有我一個就夠了。——咩咩有時候說起話來也會用像是看穿一切似的語氣,在我看來那也不是什麼值得稱讚的行為。”
“那個是因為跟我‘不同’,所以我才不喜歡的——但是那個非存在,卻會顯示出命運一般的動作,這是事實。”
“這可不是感情用事可以形容的。’
“唔?偏離怪異之道的這種說法,你不是很懂?其實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啦。……那麼具體來看一下,你想想四百年前的小忍做了什麼事?”
“我會把一切都告訴你,但是那不代表小曆你就可以放棄思考。”
“沒錯。沒錯。你說對了。”
“小忍在四百年前——扮演過神。”
“明明是鬼,卻扮演著神的角色。”
“那是錯誤的。雖然本人完全沒有自覺的樣子,但是那其實是絕對不能做的事。”
“不,我知道你想說什麼——你想說忍不是自己把自己放到神的位置上的,是因為周圍的人看到她的大跳躍,把她誤解為神的對不對?小曆?”
“但是,其實不只是怪異世界的問題,日常生活中所有的事情都是這樣,不努力去解除誤解,其實就跟說謊是一樣的。”
“‘被誰怎麼想都無所謂’。‘被誰怎麼想都不介意’等這種聽起來很自由奔放且值得尊重的態度,其實就跟‘不管是誰都可以騙’是一樣的。而且尤其是那個場合,小忍不只是有意不去解開誤會……而且對扮演神這個角色很樂在其中。
“不知道是一時心血來潮還是本來就喜歡這樣,反正,她也以為自己是神了。”
“如果她真的成為神的話,那就沒人能夠責怪她了——一種怪異變成另—種怪異,這是經常會發生的事情。”
“但是說謊卻是不好的。’
“不是成為神,而是裝作神的樣子——這樣是不好的。”
“於是她就成為了制裁的對象——成了被刺客盯上的理由。”
“而被盯上的不只是小忍而已——還有不是把小忍當作‘鬼’,而是目擊她作為‘神’的人們——所以這個錯誤,被強制性地、以暴力矯正過來了。也就是說那個非存在,你口中所說的那個‘黑暗之影’,是完成了它‘矯正錯誤’的工作了——用把一切歸於無的手段來實現了。”
“這樣一來,為什麼小忍能夠‘逃過,那個非存在的攻擊的理由,你也應該知道了吧?很明確了。她用大跳躍‘逃到了’南極後——採取了吸血鬼應該做的行動。
“就是創造眷屬。”
“不對,那之前她所做的超越肉體常識的自我恢復——超級再生、不死之身的顯露也許已經足夠了。”
“這樣以來,作為‘神’的謊言就不攻自破了。”
“光是憑這一點,非存在的行動理由就消失了——雖然現在沒必要去把四百年前的舊事重新拿到檯面上來翻看,要是小忍在扮演‘神’的時候,也會吃怪異,吸人血的話,說不定整條村落的人,以及五十個專業人士什麼的就不會被‘消滅’了——”
“啊啊,順便說一蔔,小忍在作為神渡過的那一年裡,期間沒有任何‘不好的東西’集結這個,跟非存在本身是沒有直接關係的——理由很簡單,只不過是因為小忍並不是作為吸血鬼待在那裡而已。”
“因為誰也沒有‘目擊’小忍作為吸血鬼的身份,所以也就沒有被‘不好的東西’發現了——就是這麼回事。”
“其實如果‘那些東西’來過的話反而會好一點——不管怎麼樣,我要說的就是這麼多。”
“日擊者會被消滅。”
“證人會消失。”
“兇手的謊言會被揭穿——這樣事情就解決了。”
“別跟我說自稱是神有什麼不對,值不值得殺幾百個人來糾正之類,否則我也會很閑擾。”
“這只不過是規則而已。”
“怪異是不能拿自己的身份來說謊的。”
“在小說和漫畫裡,經常會聽到‘角色自作主張地動了’這種說法,這種情形在怪異的世界裡是違反規則的。”
“跟規則過不去也是沒有辦法的啊。我雖然知道規則,但是卻沒有改變規則的許可權。”
“結果小忍接受了制裁。”
“考慮到那之後的她的人生的話,個人覺得她為自己的謊言所付出的代價,未免大了一點。”
“不對——在受到懲罰,受到制裁之前,她是勉強避過了,但是周圍對她依戀的人卻全部被殺了,這一點,應該還是算作懲罰的吧。這個懲罰重得讓她放棄了貞操觀念。”
“裝作神的樣子就會遭天譴——她用來責怪自己的這句活,其實就是真相。”
“不過,這都是過去的事了。”
“都已經過去了——更重要的是現在吧?”
“現在的忍被又被攻擊的理由——雖然現在的她失去了吸血鬼的特性,發揮不出作為吸血鬼的力量,但是這不是在說謊,而是她的真正實力,所以不會被非存在盯上。”
“按照規則,說謊是不行,但是改變卻是可以的。改變設定這個沒有問題。”
“所以她是安全的。”
“所以不安全的人是誰——你明白了吧?”
“八九寺真宵。”
“就是你了——說謊精。”
“首先,別再給我裝睡了!”
031
臥煙小姐的怒罵聲突然響徹四周。
“嗚!”
八九寺真宵發出一聲驚叫,醒了起來。
不對——也許其實她早就醒了。
就像臥煙小姐所說的,她只是一直在——至少是從某個時候開始,就已經恢復意識了,但是卻仍然裝作睡著了的樣子。
如果是這樣。
如果她真的是在裝睡的話。
就像被我摸她的身體的那個時候一樣,是在裝睡的話——
“啊啊,不好意思嚇著你了,真宵。我沒打算那麼大聲的;但是如果繼續讓你裝睡的話,會有點問題。”
“…………”
八九寺真宵依舊是一副驚訝的表情,沉默著。
“啊——”
然後突然驚叫起來——
“阿良良木哥哥……”
“沒事的。”
她正要說什麼,卻被我制止了。我抓起她的手。
不對,應該是輓起她的手。
“冷靜點。雖然還不是很清楚發生了什麼事,不過,我是站在你這邊的。”
“……是。”
八九寺點了點頭。我真想就像臥煙小姐對斧乃木妹妹做的那樣,直接把她抱到我的膝蓋上。
“喂喂,別把我說得像是敵人似的啊。別這樣啦,小曆,還有真宵,我也是站在你們這邊的啊。”
臥煙小姐笑著說道。
跟忍野不同,她那豪爽的態度裡沒有可疑的感覺———但是我對待友情也沒有冷漠到可以讓她直接在八九寺而前說她是撒謊精而默不作聲的地步。
“究竟是怎麼回事……?這傢夥、八九寺她究竟說了什麼謊?”
“你應該明白吧?”
“我不明白……不明白你在說什麼,也不知道現在是什麼狀況。”
曾經那麼不可思議的、謎樣的存在——“黑暗之影”究竟是什麼東西,雖然只是暫時性的,但現在是大概能夠理解了,也被告知了不少資訊——但是情況卻完全沒有改善。
現在不明朗的地方還是人多廠。
我覺得自己浪費了不少時間——要是早知道這樣的話,我還寧願不跟臥煙小姐說話,直接回到城市裡去見忍算了。
我想見戰場原和羽川。
也想見火憐和月火。
至少——
至少我不希望——知道這種真相。
“那麼我就告訴你吧。就像不懂看氣氛的名偵探一樣。真宵她所撒的謊——就是,現在在這裡這個謊言。”
“…………”
“本來,你應該早就成佛了不是嗎?真宵,你——”
臥煙小姐越過我的頭跟真宵直接說道。但是明明是在提問,卻沒有等真宵作答就自顧自往下說了——
“——但是,你卻還留在這裡。還在撒著同樣的謊。還說自己是在這裡。這當然會讓人生氣的。就算不是非存在,也會生氣的。”
臥煙小姐說道。
“……謊言什麼的,我並沒有……”
八九寺說道。
她沒有低頭,也沒有壓低聲音,面對臥煙小姐,她依然是那種不卑不亢的態度——但是,她卻沒有看對方的眼睛。
她移開了視線。
就像故意不去正視現實一樣。
“我才沒有。”
“不是說了嗎?被誤解,就跟說謊是一樣的——八九寺真宵。”
臥煙小姐而帶微笑,說話卻毫不留情。
“也就是說現在的你,只是幽靈的幽靈一般的存在而已——很可惜,世界是不會認同這種荒唐的存在的。這樣的存在,註定要被非存在吞噬。”
“幽靈的——幽靈?”
八九寺重複著這句話,仿佛在咀嚼它的個中含義似的。
這也許是因為,對於她來說,這個字眼太貼切了——但是對於我來說,卻依然是摸不著頭腦。
“……臥煙小姐,請給我解釋一下吧。究竟是怎麼回事?”
“我倒是覺得解釋得夠詳細的了——可以的話我已經想回去了呢。但是如果你想要更詳細的解釋的話,那麼我也可以再多說一點。畢竟我是最喜歡說明的臥煙大姐姐啊。”
“…………”
“八九寺真宵是11年前遭遇交通事故而死去的幽靈——嚴格來說,她是一種叫做‘迷牛’的蝸牛的怪異。”
迷牛。
讓人迷路的怪異。
阻止人回家的怪異——讓人永遠到達不了目的地,只會不斷地在原地打轉的、讓人迷路的——怪異。
“但、但是這個——”
“沒錯。但是這個問題,已經被小曆和小曆的女朋友,還有只是半桶水的咩咩解決了——真宵的迷路本質已經消失了。”
臥煙小姐說道。
“但是——但是那孩子還在這裡。這不是謊言又是什麼?”
“…………”
說來也的確是。
這件事情其實誰看起來都會覺得奇怪的。
我也覺得怎麼會有這種事。
對於已經成佛了的八九寺一直還待在那個城市,那待在路上的這件事,並不是沒有疑問——但是大家都沒有去管這個問題。
或者說,沒有把這個問題當成是問題。
沒有當成問題的同時,對八九寺那種完全超出常理的說法深信不疑。
因為,並沒有人因此而惹上麻煩。
甚至還算是好事——或者說,讓人很快樂的事。
跟在路上遇到的八九寺說話,讓我覺得很愉快。
所以——
“所以不行啦。”
臥煙小姐強調道。
“那種那麼為所欲為的事情,怎麼可能會得到認同呢?——那麼亂七八糟的大團圓結局,甚至都可以說是偽善了。世界上的謊言有好有壞,這我是承認的。我也很清楚。但是,小曆——沒有謊言,是可以被原諒的。”
在真相面前。
在規則面前,更是如此——臥煙小姐說道。
“那孩子還繼續存在於這裡,還跟你們愉快地交談,這個謊言一直在持續。——而這是不被原諒的事。”
“……為什麼會不被原諒?”
“不是我不原諒哦。是這個世界不會原諒。——雖然這規則說不定什麼時候會改變,但是至少現在不會。”
“…………”
“怪異的角色規定,其實是很嚴格的——扮作其他的怪異的樣子,做出讓人誤解的舉動,是絕對不行的。”
說到底。
說到底,八九寺真宵,只是迷牛而已。
“要是像貝類褪掉貝殼那樣,只要放下背囊就能成為幽靈的話,那麼也不是不可以——但既然她是迷牛,就不能不去讓人迷路。但是她卻沒這麼做。被你們救了之後,她就再沒有這麼做了——”
我曾經跟八九寺一起去過戰場原的家。
跟八九寺在一起,我卻沒有迷路。
反而——她還經常給我指路。
所以,我以為八九寺已經不是“迷牛”了——我是這麼看待八九寺的。
是這麼“目擊”到她的這一面。
是這麼被她——欺騙的。
“騙得還真是徹底呢——但是那種事,事到如今已經無法彌補了。這孩子好像一開始,就對小曆你說謊了吧?”
“……不是的,八九寺她……”
我握緊了八九寺的手。用力握緊。
“八九寺沒有對我說謊——從來沒有。——一次也沒有。”
“阿良良木哥哥……”
我的背後傳來了八九寺那弱弱的聲音。
但是我沒有回頭。
現在的我面對著的是臥煙小姐。
“說的也是呢。沒錯。剛才是我自己誤解了。”
臥煙小姐很乾脆地撤回了自己所說的話——不對,她剛才所說的,不過是一個疑問。
她只是在問——我的意見而已吧。
“她說謊的物件——是她自己吧。”
“…………”
“不管怎麼樣,這種理由,這種內心獨白,跟沒有意志也沒有自由意識的非存在是沒有關係的。既然真宵已經偏離了作為‘迷牛’的軌道,她就會遭到懲罰,遭到制裁。”
“懲罰、制裁——但是,這個……”
我還在繼續抵抗。
還在努力否定臥煙小姐所說的話。
不單只是剛才的那些,所有的一切都只是臥煙小姐的誤會——我想努力證明這一點。
“你不是沒有證據證明這一切嗎?——憑什麼能斷定被盯上的就一定是八九寺呢?”
“因為這規則並不是有明文規定、判決也不是公開的啊。作為可能性,身為吸血鬼卻變成了模稜兩可的存在的小忍和小曆當然也有可能被盯上。就像之前這孩子說過的一樣。”
臥煙小姐把膝蓋上坐著的斧乃木妹妹當成是布娃娃似的緊抱著說道。
斧乃木妹妹依舊是而無表情。
我完全看不出她在想些什麼。
“但是,雖然我說得有點囉嗦,但是這種模稜兩可並不是謊言。小忍和小曆沒有說謊,而是‘變化’了,‘變成’了新型的怪異。變化了——變質了。所以,雖然像是在說謊,但是其實並不算是謊言。你們對於自己的角色,還是很忠實地在演繹的。所以在說謊的——就只有真宵了。”
“…………”
“不過——”
聽到這個事實,我的臉色變得蒼白。臥煙小姐把手放在我的肩膀上,那種自然的感覺,仿佛我們是十多年的老朋友似的。
“雖然我的確沒有物質上的證據,但狀況證據不是有好幾個麼?‘黑暗之影’在真宵失去意識的時候,都沒有追過來了啊。”
“咦?”
突然被她指出這—點,我一時反應不過來了。
但是。沒錯。的確就像她所說的。
在交通燈的轉角“黑晴之影”突然出現在另一邊的時候,被斧乃木妹妹用“多數例外規則”搭救的時候——倒下的時候八九寺失去了意識。
結果——那個“黑暗之影”就停止了行動了。
那之後,也沒有來追以“脫離版”逃走的我們——“黑暗之影”對上下移動反應比較弱的這個推測,不知道對了多少,不過其實不管對不對也沒有關係了,它只是——單純無法追蹤我們而已。
因為八九寺真宵的“意識”已經消失了。
“沒錯。作為證據,她恢復意識後,在那個補習學校的廢墟裡,‘黑暗之影’不是出現了嗎?”
“……那麼,那之後,我們逃到了山中,是不是因為八九寺很多時間都在睡,所以它沒有追來——”
不,就算睡的時間的確比較多……我也沒有一直背著她啊……
我們一起走了不少光是站著也會消耗體力的山路——一起在不知道通往哪裡的下山路上兜兜轉轉,走了不少冤枉路——
“……啊。”
“沒錯。”
看到我注意到某件事,臥煙小姐點了點頭。
“沒錯。現在你們正在迷路。——雖然跟真宵的意圖沒有關係,但是你們都不知道怎麼樣才能回到向己的家……這種情況下,也可以說真宵有在執行自己作為迷牛的本分。所以——‘黑暗之影’沒有出現。”
“…………”
原來她說的能保證我們的安全,是這個意思。
“黑暗之影”不會出現在忍所在的地方。
也不會出現在八九寺這邊。
這樣啊——所以臥煙小姐剛才在拿她的智慧手機炫耀的時候,雖然告訴了我們現在身在何處,卻沒有告訴我們要怎麼回去。
如果我不繼續“迷路”的話,說不定“黑暗之影”馬上就會出現在這裡了。
……現在想起來,就連她給我們看的現在的所在地,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所在地——因為擔心我可能已經跟村裡的人打聽過地方,所以故意給我提供錯誤的資訊,讓我產生混亂這一點的可能性也是相當高的……
如果是這樣的話,說謊的人,與其說是八九寺,還不如說是臥煙小姐比較恰當……
雖然我沒有指責她的打算。
當然,更沒有指責八九寺的打算。
什麼也沒有錯。
誰也沒有錯。
但是——有沒有錯什麼的並不重要。
在這個情形下——肯定不重要了。
“反過來說……要是小曆你們能夠回到自己的城市,自己的家裡的話,又變成真宵沒有完成自己作為怪異的本分了——也就是違反了規則,而‘黑暗之影’也就會再次啟動了。雖然我之前也說過小忍的運氣很好,但是其實你們的運氣都很好。真是值得謝天謝地了。”
“……那麼……”
面對說話的語氣好像終於完成了一件事,馬上就要迎來大團圓結局似的臥煙小姐,我開口了。不對——是質問了。
“那麼,我們應該怎麼做?”
“咦?”
臥煙小姐愣住了,不解地側著頭。
她的表情看上去並不是在裝糊塗,而是似乎真的不知道我為什麼會問這種事。
“應該怎麼做……這是什麼意思?”
“那個,也就是——現在我已經知道了那個‘黑暗之影’盯上了八九寺的可能性很高這件事了。”
“不對,我已經不是在說可能性的問題了。”
“問題是,我們要怎麼處理這件事,不是嗎——的確,我們運氣很好,因為暫時的‘迷路’而避開了那種現象——但是,這並沒有根本性地解決問題對吧?我想知道的是,要怎麼做才能對付那個‘黑暗之影’——”
“這個我不是已經跟你說了嗎——不對,也許是說得不夠清楚,但是既然已經有了小忍的先例,應該是可以推斷出來的啊。”
對吧,真宵。臥煙小姐說道。
八九寺報以沉默。
“你說忍的先例……但是,忍當時的情況是——”
全力逃避。
然後“停止”了再繼續“裝作神”。
重新做回了吸血鬼的本分——
“……也就是說,要讓八九寺變回‘迷牛’嗎?”
那麼結論只有這個了。
停止繼續撒謊的行為。
主動招供——只要活得恰如其分就叮以了。
作為怪異應有的本分——
“只要像以前那樣,繼續讓人迷路的話——”
“我不要。”
八九寺回應我的話道。
很清楚地回應了。
“那種事情,我絕對不要再做……”
“……但是,八九寺——”
“多虧了阿良良木哥哥,我可以不用再做那種事了——我終於回到了自己的家。所以,我不會再做那種事了。不會再做第二次——我已經決定要撒這個謊了。
“…………”
沒錯。
作為迷牛的這十一年,對於八九寺來說是什麼樣的生活,這我是知道的——所以我無法說讓她乖乖回到過去。
她跟吸血鬼不一樣。
我不能說這種不近人情的話。
可是這樣的話——不就沒有出路了麼?
這種情況根本沒辦法解決。
“那麼,臥煙小姐,有沒有辦法可以打倒那個‘黑暗之影’?——”
“所以我不是說了嗎,這不是能不能打倒的問題。那個是——我剛才為止都一直故意用現象啦非存在啦等字眼來描述它,但是說得乾脆點,那東西本身就是‘法 則’一樣的東西。就跟東西會從上往下掉是一樣的道理。——就像你跳起來了,的確一瞬間是會離開地面,但是總得著地的吧?不管你著地的地方——是湖還是海, 又或者是山。”
著地是必然的。
臥煙小姐所說的話——找無法反駁。
明明應該反駁的,卻反駁不了。
這樣的事情——以前從沒有發生過。
會這樣束手無策的情況,我從沒有遇到過——
“沒事的,阿良良木哥哥。”
八九寺緊緊握了一下我的手,說道。
就像年紀比我大的姐姐一樣。
就像那個時候遇到的那個人一樣——
用很可靠的語氣說道:
“如果是這樣的話,我有辦法解決。”
“……有辦法解決……?但是八九寺,那種異次元的存在,要怎麼解決呢……?怎麼可能會有辦法。剛才不是說那個是怪異本身的反物質嗎?就連全盛期的忍也對付不了啊——就算我跟忍的聯繫恢復了,就算忍野現在在這裡,應該都對付不了它——”
敵人本身就是法則。
至今為止,我不管身陷什麼樣的困難,遇到什麼樣的狀況,什麼樣的厲害招式,我都會遵循法則來破解。
但是,這次卻不能用這種方法。
而且破解法則本身,是更加不可能的——
“不,阿良良木哥哥——就用平常的做法就可以了。不要說只有這次不行之類的話,只要遵循規則去做就可以了。”
“遵循規則去做……?”
我搞不懂八九寺話裡的意思,只能把她的話重複了一次,作為反問。
“這究竟是什麼意思?八九寺?你能不能說得具體點?”
“具體來說就是——”
八九寺臉上露出了笑容,開口了。
那笑容裡帶著滿足,讓人感覺不到一絲不安。
“只要我消失就好了。”
032
臥煙小姐很乾脆地回去了。
找到時等你聯絡。這麼說著的她把手上拿著的五部手機中的三部的號碼告訴了我——她解釋說不把五部的號碼全部給我,是為了安全上的問題,這個我實在不是很懂。
這種事情根本無關要緊。
不,當然,我是打算遵守諾言的——我會跟神原聯絡,也會幫忙臥煙小姐的工作。對於這個我不會撒謊。
撒謊……
“斧乃木妹妹……你為什麼沒有跟她一起回去?”
斧乃木妹妹坐的位置從臥煙小姐的膝蓋上轉移到了長椅上,臉上一副事不關已的表情,但是她卻始終沒有站起來離去的意思,而是一直待在這裡。
要是想回去的話,跟臥煙小姐一起回去也是可以的——就工作上的立場來說,那是最好的做法。
“沒什麼。我可是跟你們一起‘迷路’的人啊——所以我覺得如果我就這樣‘回去’的話,說不定‘黑暗之影’就會出現了。
“……是嗎。你的心地真好。”
“這個很難說。這種情況,作為八九寺小姐的‘目擊者’的我,也說不定會遭到‘黑暗之影’的襲擊呀。我是多少有考慮到這一點,才選擇不回去的,所以應該很難說是純粹因為心地善良的關係吧。”
斧乃木妹妹說著,轉過臉去了。
雖然我不知道她的這句話裡有幾分認真——但是這種可能性的確是存在的。不,不對,迷牛是不會讓主動離開的人迷路的——所以這種擔心應該是多餘的吧。
或者,只是一個藉口而已。
“……就是啊。阿良良木哥哥,這不是我一個人的問題。也會給斧乃木姐姐帶來麻煩——你明白了吧?因為——”
坐在另一邊的八九寺說道。
她依然握著我的手。
不對——八九寺並沒有握著我的手。
是我自己主動抓住了她的手而已。
抓住,不讓她離開。
不讓她消失。
“因為——‘目擊’到我的人,可不只是阿良良木哥哥哦?有‘看’到‘不是迷牛’的我的人,雖然不多,但是還是有的——而那些‘目擊者’,也會受到那個‘黑暗之影’的攻擊啊。找個近點的來說,羽川姐姐就是。之前我還跟她說過話呢。”
“…………”
“就算不是直接的‘目擊者’,但知道我的存在的人並不少吧?神原姐姐,千石姐姐,戰場原姐姐,還有火憐姐姐和月火姐姐,忍小姐和忍野先生——以及斧乃木姐姐,今天還遇到了臥煙小姐。這樣蔔去,這些人說不定都會被‘吞噬’掉哦?”
“也許不會。”
“要是事情真的發生了,就會無法輓回了——阿良良木哥哥。難道你要我遭遇跟四百年前的忍小姐同樣的事情嗎?”
所以。
所以,請你放開手吧。
八九寺靜靜地說道——就像要和我理論一樣。
“……你的這種說法,太卑鄙了。”
“可是,這是事實呀——而且,本來那才是正確的存在方式。本來在五月的母親節,那個時候我就已經成佛了的——現在只不過是延時戰鬥而已。不對,不是延時戰鬥,應該說是加時賽才對。”
如果要用別的說法的話就是——
拖延時間。
“我本來就不覺得我能夠這樣一直拖下去的——總有一天會結束。雖然這結束來得出乎意料的唐突……但是,一般都是這樣的吧。”
小孩子所撒的謊。
要穿幫的時候自然會穿幫的。
“在阿良良木哥哥家睡著等等,即使是謊言,也太過於自由了。而且這次,也沒有什麼沉重的插曲或者複雜的理由——只是單純地覺得跟阿良良木哥哥你說話很 愉快,所以我一直在拖延到那邊去報導的時間而已。我一直都希望這種日子能夠永遠持續下去——至少希望能夠持續到阿良良木哥哥高考的時候。但是,世上的事情 不會總是那麼隨心所欲。這個暑假,過得真是太快樂了——”
“不……等一下。不要說這種總結性的話好不好。不要回望過去。不會結束的——現在我就開始想辦法。肯定會有辦法的吧。等一下情節就會來個大逆轉——”
能夠輓救所有人的方法之類。
不可能沒有的。
沉重的插曲?
複雜的理由?
這種東兩有必要麼?
孤獨地度過了十一年的少女,只不過是想再玩一下——這種事應該被懲罰,應該被制裁麼?
這種心情怎麼會違反法則?
所以,一定會有突破口的——如果沒有,這個世界就是錯誤的。
“不會有的,突破口什麼的——反而這個世界已經夠善良了吧。一般不可能會等上幾個月的呢。幽靈的幽靈什麼的,這種荒唐無稽的存在……”
“怎麼會……可是這種要八九寺負上全部責任來讓大家得救的做法——”
“你在說什麼啦,阿良良木哥哥?”
八九寺笑了,貌似很快樂。
“這種事情,不是阿良良木哥哥你一直在做的麼?自己做,但是不允許別人去做,這是什麼道理?”
“……為什麼……”
面對一面樂觀的八九寺的態度,我甚至感覺到一股莫名的憤怒,於是向著她說道:
“為什麼你會這麼平靜!?你——也許我看起來的確做了那樣的事,但是我從沒有過像你這種無所謂的想法。每次我都會想哭——其實就是一邊哭一邊戰鬥。為什麼你會這樣子,既沒有不安,也沒有不滿呢——”
“說沒有不安是騙人的……但是不滿我倒是一點也沒有。因為之前都過得很快樂。接蔔來我會在天空之上靜靜地守護你的。”
“我不是叫你別再說這些話了嗎——”
我的意思是——
我還有很多話——沒有跟你說。
跟你說的話,還不夠。
還有很多很多要說的。
我想再多一點時間——永遠地,一直跟你說話。
“啊啊,看來是消失這個說法不太好呢。我只是回去罷了,阿良良木哥哥。是不會再在這裡——但是不等於沒有出現過呀。”
“這不是一樣的嗎……只不過是文字遊戲而已——”
八九寺的內心也應該是不希望這種事發生的。
她也應該很害怕。
一開始遇到那個“黑暗之影”的時候——她不是那麼拼命地逃麼?
不可能沒有不滿和不甘的。
她不可能對遵從這麼不講道理的法則,對受到這麼沒道理的法則的制裁這件事沒有半點怨言。
明明不是敵人,卻被打倒了。
明明沒有日的,卻不得不去做——這種事實在人難以接受了。
“別說這個了……四百年前忍小姐因為自以為是神所以發生了那些事,而現在是我自以為自己是浮游靈所以發生了這件事——我當然得負責任啊。”
“負責任什麼的……
“不過,也是呢——首先我得對阿良良木哥哥的自行車負責。”
“……那種東西,怎麼樣都——”
也不能說怎麼樣都沒有關係。
但是那種事情,不應該推給十歲的孩子來背負。
“雖然忍小姐未必會這麼說,但是這些事之所以發生,都是因為我希望能在這裡再玩一會,所以我要自己解決才行——”
“如果要這麼說的話,我也是同罪吧?跟你說話的人是我啊——跟你說話,我也很快樂。要說有責任的話,那我也有啊——”
沒錯。
或者說我才是——因為八九寺的存在而趕到快樂的人。
但是到了這個時候,我卻什麼也做不來——這種事情,怎麼能容忍它發生呢?
為什麼——我完全束手無策?
“你適可而止吧,鬼哥哥——我都不知道你們究竟哪邊才是小孩子了。”
坐在旁邊的斧乃木妹妹說道。一如既往的、事不關己的表情。
“你也太糾纏不清了——不對,這個時候或許直接說死也不斷氣會更適合吧。本人都說沒問題了,那不就沒問題了嗎?”
“就是啊,阿良良木哥哥——我都說沒問題了。”
“跟你們說真是白費脣舌!”
我的聲音不禁帶上了一絲怒意。
就像在沖著她們發火一般。
“不要老是說自己的事,也站在我的立場上考慮看看啊!”
不是好與壞的問題。
我是不希望你消失啊!
“如果是這樣的話——我寧願一輩子跟你迷路下去——”
“阿良良木哥哥……”
“啊啊,沒錯,還有這個辦法——這樣不就萬事都解決了麼?為什麼我都沒有發現這麼簡單的答案呢。只要今後不回到城市裡就行了。在山裡也好,陌生的村莊 也好,只要跟你一起一直迷路就好了。這樣一來,你就能夠發揮本來作為迷牛的本分了,肯定不會再有問題。‘黑暗之影’也不會襲擊羽川她們。雖然會把忍也捲進 來,但是那傢夥本來就是四海為家的,說不定會比我們想像中還要喜歡這種流浪的生活呢。”
“阿良良木哥哥——”
“沒錯、,就這樣決定了。就這麼辦吧。這樣就什麼問題也沒有了——雖然不知道作為半吸血鬼的我的壽命,還剩下多少——但至少持續十年二十年是沒有問題的吧。有這麼長的延時戰或者加時賽,才足夠補償你過去的那十一年啊——”
“阿良良木哥哥!”
我被一聲怒吼鎮住了。
八九寺她——這樣子對著我大吼還是第一次。
“你究竟在說什麼……為了我這樣子花去二十年的話,那戰場原姐姐她怎麼辦呢?羽川姐姐呢?你還有妹妹對吧?就算忍小姐你能把她捲進來,那其他人呢?你打算怎麼辦?”
“這個……那些事再慢慢想就好了呀。”
“慢慢想也不會解決的吧。你不可能所有選項都選上的。”
沒錯,不可能像義大利的紳士那樣……到了這個節骨眼上還能這樣子開玩笑的八九寺,是我再熟悉不過的八九寺。
“也不可能像……義大利紳士那樣啊。”
回應她的我,是如此的不足以依靠。
就連講一個有趣的笑話,來一段有趣的附和也做不到。
只是——如此的悲傷。
啊啊,沒錯,其實我心裡也清楚——雖然我裝作不肯放棄,裝作不斷思考,裝作在煩惱——裝作抱著頭痛苦不已。
但是其實我,早就有了結論。
沒錯。
我很清楚。
到了最後,命運還是不會改變的——這不是在十一年前的世界裡,我已經體驗過的事情麼?
“這有什麼不好呢,阿良良木哥哥。你就當就算我們離開,但其實還是在一起,就當心中的寶貴回憶永遠不會消失,就當我永遠會在你的身邊,就當我們之間的羈絆永遠不會斷開,就當某天到了阿良良木哥哥有困難的時候,我一定會回來,這不就行了嗎?”
“這種莫名其妙的事情你叫我怎麼說服自己!”
不要開玩笑了!
說著,我甩開了八九寺的手。
然後,猛地從長椅上站起來——不管怎麼樣,八九寺總算是成功地讓我放開手了。
啊啊,算了。
我輸了。
不管怎麼樣,按我的口才來說,我是不可能輸給這個少女的——但是不管嘴上怎麼說,現實還是不會改變。
所以,算了——已經沒關係了。
“算了吧,阿良良木哥哥。”
八九寺說道。
我沒有回頭,依舊背對著八九寺。
“跟阿良良木哥哥愉快地交談的這三個月,已經足以補償我獨自一人迷路的這十一年了。”
“…………”
“所以,已經不要緊了。謝謝你。”
背後傳來了衣服摩擦的聲音。
應該是八九寺從長椅上站起來了吧——也許是重新背上了她的背囊。
她要走了麼。
沒有什麼留戀——也就是說她真的滿足了麼?
八九寺就真的這樣,心滿意足了麼?
如果是這樣的話,我已經沒有什麼可說的了——我不覺得成佛對於幽靈來說,就是一個好的結果。
但那只是我一廂情願的想法。
如果世界的法則不是跟我想的一樣的話——或者說,最重要的是如果八九寺本身不這麼覺得的話,我也不能把自己的想法強加給她,否則,我就跟那個“黑暗之影”一樣了。
所以,這個時候我應該做的,應該是回過頭去,不要逞強,而是露出笑容目送她離去吧——或者哭著送她離開也可以,應該好好來一次正式的道別的。
我應該這樣子送她走。
至少不能用這種逞強又半帶怒氣的態度來對她……不管是對“黑暗之影”也好對臥煙小姐也好,對斧乃木妹妹也好,對八九寺也好,我都不應該報以憤怒的態度。
這有的分別日後肯定會讓我後悔的。
肯定會內疚一輩子。
雖然我明明知道——但是卻無法做到。
結果,就算我成了半個吸血鬼,就算經歷過許許多多跟怪異扯上關係的事,我仍只是一個心胸狹窄的人類——只是一個渺小的人類。
我只是我。現在的我痛感到這一點。
就連一個小孩子,我都安慰不了。
斧乃木妹妹說的沒錯——這樣的話就真的不知道哪一邊才是小孩子了。
“啊……對了,阿良良木哥哥,最後我們來做那個吧,那個~”
“…………”
雖然我還在逞強,但是我的意志也沒有頑強到可以無視八九寺的呼喊的地步。稍微沉默了—會兒之後,我做了最後的抵抗,在不轉身的情況下——
“那個是什麼?”
簡短地回應了一聲。
“從咬開始的一系列流程。”
“……什麼啊。”
雖然我沒能直接笑出來,但我還是無法抑制一下子湧上來的笑意。
真是的——到了這種時候,八九寺還是沒有變。
她總有辦法讓我笑。
八九寺總是有辦法,讓我感到快樂。
“那個果然是你故意的麼?”
“這是當然的吧。哪有人會那樣子咬的啊。”
八九寺若無其事地說道。
“那個,阿良良木哥哥,這麼說來這次一次也沒有做呢。”
“…………”
“阿良良木哥哥,你就當是對我的憐憫,這次就讓我試一次吧。”
“……明白了。”
算了,被她這樣子喊了這麼多次名字,我想就算被咬一下也沒什麼的——反正本來我也沒信心可以好好送她一程。
但是如果再這樣鬧彆扭下去,以這種方式告別的話,從另一種意義上來說,也是我所不能做的。——那麼至少,分別的時候要用屬於我們的方式。
用一種沒有哭哭鬧鬧的場面,沒有人多的嚴肅的、單純而幼稚的方式。
就用一場無釐頭的分別,來為這個故事畫上句號吧。
我,和一個迷路的小孩的故事。
啊啊。
我找到一個可以回頭的好藉口了。
雖然說是十歲的少女,但這傢夥畢竟是比我年長的大姐姐啊。
我怎麼能被她牽著鼻子走呢——不過,不管怎麼說,我其實還是有點期待的。
八九寺真宵一生一世的,最後的一次啃咬。
不知道她會怎麼來咬?
老實說,這難度真的越來越高了。
不好意思,只有這一次,要是她是那種很尋常的啃咬的話,我會什麼也不吐槽地當聽不到的。會很平常地回答“唔?什麼什麼?你叫我了嗎”。
但如果她用的方法過於奇特,讓我一時無法接受的話,我會什麼也不說,瞪大眼睛看她。
雖然太過期待也不是上策,不過,這可是最後一次了。
我希望她至少做到這一步。
也希望她能讓我做。
好吧!
我下定決定,做好了心理準備,更重要的是拿出勇氣,一邊小心翼翼地不表露半點感情,一邊轉過身去面對身後的八九寺。
“親。”
本來應該在身後的八九寺,不知道為什麼會緊貼著轉過身去的我,而且不知道為什麼她會在比她的身高高很多的位置上。
她的脣貼在轉過身去的我的脣上。
“……!?”
“親……!——!?”
在品嘗了因為驚訝而僵硬的我的脣好幾秒之後,她往後退去。
不對,嚴格來說,向後移動的不是八九寺,而是讓八九寺坐在肩膀上的斧乃木妹妹。
斧乃木妹妹讓八九寺坐在自己的肩膀上,讓她處於跟我的身高差不多的位置——原本我以為是背起背囊的那個聲音,原來是八九寺爬到斧乃木妹妹肩膀上的聲音。
八九寺以這個姿勢,有點害羞地說道:
“失禮了。我咬了。”
她的臉蛋緋紅。
但是那絕不是因為害羞的關係。她的臉上掛著大顆大顆的淚珠。她在哭。
臉蛋和眼睛以及眼角,都染得通紅。
但是八九寺仍然笑著。
直到最後,她都沒有停止微笑。
“我最喜歡你了。阿良良木哥哥。”
033
“然後呢——然後怎麼樣了?難道這次的結局又要變成後日談了麼?”
放學後空無一人的教室之中,我和小扇隔著桌子坐著,她正興致勃勃地問我。
“也沒怎麼樣啦——”
我回答道。
這種懶得回答的態度,一方向是因為說了這麼多也累了,另一方面是因為回想起那個時候的事情,心情多少有點沉重。
沉重?
不對,其實也沒有沉重到哪裡去。
畢竟八九寺很努力地讓我不要有那種感覺了。
她那麼努力,只是為了讓我在這樣子想起她,說起她的時候,不會有這種沉重的感覺,難受的感覺。
那個厲害的製作人,為我的感覺鋪好了後路。
所以,現在我之所以會這樣提不起精神,只是因為說話累了,還有就是那麼輕易地把那傢夥的事情搬出來說的這種罪惡感而已吧。
為什麼我會這樣口若懸河地說起她的事?想起來也覺得不可思議——對方雖然是同一個高中的學妹,但畢竟是剛轉校過來沒多久的女孩子。
忍野扇。
雖然說跟某個專業人士用同樣的姓氏,但是這種事情不足以成為信任的理由——甚至反而會讓人有足夠的理由去懷疑。
“——那之後八九寺就歡天喜地地去成佛了,而我和斧乃木妹妹則回到了這個城市,按照約定好的,給臥煙小姐幫忙打點工作。要說事件的話,那個才算是真正的大事件……沒想到我忙活了這麼久,原來只是一個插曲……”
“忍小姐和神原同學呢?”
“啊啊……一回到城裡之後我就跟忍會合了,聯繫也恢復了。或者說,是讓臥煙小姐幫我們恢復了——現在她也在我的影子裡。貌似那傢夥也很努力地四處找我 來著。雖然我也不是很清楚,不過那個時候,我做了對不起神原的事啊——不,其實只是按照臥煙小姐所說的給她介紹了而已,但是結果卻還是把她捲入了工 作……”
“啊——真是不簡單呢。我明白的。”
小扇很誇張地說道,不知道為什麼還拍了幾下手。
不過就算她拍手了,我也不覺得自己說的故事有多麼的感人——反而應該是那種滑稽的笑話而已吧。
結果我什麼都沒做。
什麼也沒做,什麼都沒能幫上忙。
只是按照既定的規矩,一步一步地走。
受八九寺牽制的同時——也受命運牽制。
“現在我也還會想——那時候應該還有其他辦法的吧。對付那個‘黑暗之影’的方法——如果說對方不是怪異的話,就像對付怪異會有專業人士一樣,這個世界上的某處應該也會有專業人士可以對付它的吧。至少我會覺得,八九寺的決定是不是太早了。至少應該再想一會兒——”
“不,我想時間應該是剛剛好。忍小姐的話也可以說在剛剛好的時間做出了選擇,但是她的情況,那時候周圍的人都已經被捲入了。所以相對之下真宵小姐的決 定真的很及時。比起被‘黑暗之影’吞噬消失,自然是自己選擇成佛之道比較聰明,這很值得我們學習。跟她比起來,忍小姐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是不死之身的吸血鬼 的關係,有點太過優哉遊哉了呢——啊!雖然這個只是我的推測……”
“……?啊啊。”
她急著想要補充什麼呢?
小扇當時不在場,如果說還有什麼能說的話,所說的話,全部都只能算是推測,只是本人的主觀推斷而已啊……
“不過,真可惜啊。要是八九寺小姐也像羽川學姐那樣,擁有能夠把謊言變成真實的力量那就好了。例如把貓變成黑羽川的這種力量——呵呵。不過這個世界沒有那麼簡單就是了。”
“嗯……如果說有什麼還能夠勉強補充的話……對於在短短幾日間我竟然跟少女和童女以及幼女都接吻了這件事,我最終還是無法抵抗罪惡感,結果落得了向戰場原裸體下跪的下場。”
“啊,不,我並沒有想聽這部分的……”
“雖然我覺得把原諒我這個困難的工作交給她來做這件事,實在難為了她,但是結果她沒能原諒我,所以這擔心顯得多餘了點……作為懲罰,我被處以‘被迫看戰場原和羽川的性愛場面之刑’。”
“那個,你肯定不是對你的努力的獎勵麼?”
不過,真是有趣的故事呢——小扇說著站了起來。
“謝謝你,阿良良木學長。”
“不,沒什麼好謝的。能找到人訴說,我也輕鬆一點。”
雖然隨隨便便說出去了的罪惡感現在也還殘留著,不過想到自己終於能夠這樣回憶起那傢夥的點點滴滴,我就覺得自己的心終於有點癒合的趨勢了。
最先讓我承認八九寺已經不在這個世界的人,不是戰場原也不是羽川也不是神原,而是一個跟我還不算很熟的高中女生,這也很不可思議。
“不,請讓我道謝吧。我可是感動得可以的話,甚至也想跟阿良良木學長接個吻呢。”
“不,那個,你的好意我心領了,跟十五歲以上的女孩子做那種行為,就算沒有跟戰場原的交往,我也不會原諒自己的,所以還是算了。”
“你的價值觀跟一般人正好相反呢。不過,多虧你這麼說,我總算知道你失敗的理由了。四百年前的事也好,四個月前的事也好,明白了這一點之後,上個月千石妹妹的事情也是,本來可以做得更為巧妙的。”
“上個月?千石——怎麼了?你認識千石嗎?”
“啊,不,完全不認識。那個,你想想——剛才阿良良木學長你不是有提到她麼?上個月遇到了很多事的女孩子——”
我有說過麼?
我會這樣子隨隨便便地——提起千石的事?
我會跟人說那傢夥現在是什麼樣的情況?——
“好了,這樣—來這個城市裡的大概情況我也瞭解了。——阿良良木曆,羽川翼,戰場原黑儀,神原駿河,千石撫子,阿良良木火憐和阿良良木月火——哎呀,還有個叫做沼地蠟花的呢。不過八九寺真宵就可以不算數了——如果那之後她真的是不見了的話。如果已經不在的話。”
“……?小扇,你說僕麼?”
“不不,小扇什麼也沒說哦。阿良良木學長——那麼,我還有很多工作要做,今天就先走了。”
今天就——
說得好像我們今後還有很多時間在一起似的。說完後小扇就要退出教室——仔細一想,她還是高一的學生,竟然可以這樣大搖大擺地走進高三的教室(雖然是空無一人),雖然身材看上去纖細,但是神經卻意外的粗呢。
“我說,小扇,你說的工作是什麼?”
雖然覺得輓留正要回去的小扇不太好,但是總覺得她剛才說的話跟剛轉校過來的高中一年級學生的身份不太相稱,於是我就開口問了。
“而且本來直江津高中就是禁止打工的啊。”
“啊,就算說是工作,也不是出去打工的意思啦——是幫忙打理自家的事情而已。那是我們的家族代代都在做的、沒錯,應該說傳統吧。
“……這麼說的話,是跟忍野一樣的工作嗎?該說是專業人士呢還是——平衡者?”
“啊,不是不是,咩咩叔叔可是我們家的黑羊啦——雖然我也很喜歡咩咩叔叔,但是我可是很聽父母的話的好孩子。”
“哦——”
不過,我也覺得忍野不是那種會跟父母或者家族好好打交道的人。
“那麼,是什麼樣的工作?”
“普通的工作呀。要比喻的話,就是像佔據大半宇宙的壓倒性黑暗一樣——是隨處可見的工作。讓錯誤的事物矯正,讓應該結束的事物結束——再說得準確一點,就是讓說謊者受到懲罰的工作。”
“…………?”
什麼意思?
不管是她的比喻也好,所謂的準確描述也好,我都聽不明白。
“你只要當我們是那種鐵而無私地宣告執行懲罰的人就可以了——不過,你很快就會知道的,放心吧。說不定到時候找還要藉助阿良良木學長的力量呢——那麼,再見了。”
這麼說著的小扇大步走出了教室——這樣一來就剩我獨自一人留存放學後的教室裡了。
“……總覺得好像大家都把我扔下了啊。我有種被人遺棄的感覺了。”
雖然嘴上是這麼說,但事實當然不可能是這樣的。這種感傷,連自己也欺騙不了。
我並沒有被遺棄。
我只是——沒有再向前走而已。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我就只會原地踏步了——雖然覺得有很多事必須要做,但是我總是喜歡去管別人的事,自己的人生卻一直停滯不前。
考試的複習也完全沒有進展。
我總有種自己漏掉了很重要的事情的感覺,總覺得無法冷靜。尤其是——下石發生那件事之後,我就更加無法集中精神了。
總是想些想也沒有用的事。
總是放棄不能放棄的東兩——就連覺得這樣很可悲的心情,也已經消失殆盡了。
我總有這種感覺。
總帶著這種疑心。
“我覺得很多地方都做得不夠——那種不管對誰做什麼,都毫無保留地去做的感覺——至今為止大家一起裝作看不見的部分,巧妙地敷衍的部分,以默許的態度熟視無睹的部分,就像翻開了暗箱的一角似的,現在一切都被徹底地拿出來彈劾了——”
“汝啊——”
一個聲音從我的身影中傳出。
差點忘了,我不是一個人。
這傢夥一直都在我的影子之中。
因為現在還在學校裡面,所以無法現身,但是聲音卻是真切地聽到了。
“想必汝也知道,那個女的——應該大有來頭。”
“……嗯。是啊——也許是這樣。”
“什麼啊。原來汝知道啊。”
可以的話,我是想什麼都知道的。
說著,我站立起來。
“不管怎麼樣,八九寺已經消失了的事,還沒有跟大家說——現在我只告訴了扇,就讓我們看看接下來會有什麼事情發生吧。”
“呵。什麼嘛。吾還以為汝是管不住自己的嘴巴,原來是採取這樣的戰略了啊。還是說只是馬後炮?那麼,要等到什麼時候?”
“還不知道,等到有結果出來為止吧——得跟斧乃木妹妹也先打聲招呼才行。雖然羽川說不定會看出端倪,但是我們就先裝作八九寺還在這個城市裡的假像吧。”
“……這個,只是汝還放不下而已吧?”
忍說道。
“結果,只是汝不願意承認那個小丫頭已經消失了這個事實而已個是嗎?連死去的人的年齡,也會認真地一年一年地數,不就只是想裝作那丫頭還在身邊的假像而已麼?”
“…………”
我沉默不語,忍就自顧自地往下說了。
“再繼續撒這種謊的話,說不定會一下子被‘黑暗之影’吞噬掉哦。”
我苦笑了一下。
“怎麼可能——”
好了。
我沒有非得—直留在教室裡的理由——得快點回家,複習功課才行。雖然現在要做的事情一大堆,但是第一個想到的就是這件了。
拿起書包,我準備回家。
踏上歸家的路。
已經再也不會遇到某個人的——歸家之路。
啊啊,這麼說來——我忽然想道。
這麼說來,四個月前的那一天,跟八九寺分別的那一天,我沒有說那句話。現在才發現這件事,我也實在有夠沒心沒肺的。
也許現在說已經太遲了,但是,太遲這個理由並不是理由。我決定要在自己心裡好好來一次了斷。
我叫想起那個背著背囊、紮著雙馬尾的少女,總是充滿活力的少女的身影——現在仿佛就在眼前的朋友那瘦小的身影,我開口了。
“再見了。”
八九寺真宵。
能夠跟你相遇,我很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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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後記
——“說起來,我也已經寫過不少後記了,如果把這些後記編集起來的話是不是也能成為一冊書了呢?不過這種事是不大可能的吧(這也是當然的)。雖然這麼 說,當我偶爾回想起所走過的、連後記的內容都已經達到如此分量的路程時,已經有很多東西變得似有似無了,當時的這些記憶其實,也不是那麼確切。該說是態度 太不認真了,還是記憶模糊不清的關係呢。老實說一句不怕引起誤解的話,比起“似有似無”,也許“真的假的都往上放”這種形容會更加貼切……雖然也不是說我 就一定只會記住對自己有利的一面,忘記對自己不利的一面,也許只是覺得如果回憶中有討厭的東西而令人消沉的話,那樣的東西其實根本就不曾存在過會比較好。 只是昨天做過的夢。如果我的記憶是確切的話,這個物語系列其實是為了與宇宙來的邪惡組織戰鬥而寫下的故事,可是這個本當是確切的記憶,其實卻意外地不可 靠。信念,性格,才能,能力,其實都是在不停地運動,不停地改變,不停地結束,又不停地開始。那麼,這個世界上還有什麼東西是確切的呢?這樣想來,這種事 物,其實是不存在的吧。只要世界是基於人們的“認識”的基礎上成立的話,那麼一切都不可能確切到哪裡去。反過來說,如果認為“什麼都是確切的”,那麼世界 上就只有確切的事物了,覺得這更像個騙局麼?那麼,只要不去認為這些都是騙局就可以了。雖然我也不是很清楚。
說了這麼多,可能讀者都弄不清這回到底是物語系列的第幾彈了,大概是第十一彈,亦即《鬼物語》。終於有“人”消失了呢。小說。說到小說的講述者的話, 好像女孩子作為敘述者時都很真誠、真實;而輪到阿良良木君的時候就顯得很不真誠了呢,這真是個大問題。其實他是以他自己的方式來真誠地行動。話說回來,雖 然還留有“上回的後記中說到要把補習學校遺址遭遇火災的事件講清楚”的記憶,寫了後才發現其實跟那回的事件沒什麼關係了啊。懷著祈禱著“那個記憶大概是錯 亂的記憶吧”的這樣一種心情,寫下了《鬼物語 第忍話 忍時間》。
忍野忍的視覺化,是《傷物語》以來的第二回。金髮金眼的設計果然很華麗呢。VOFAN,謝謝了。就拜託你繼續以這個勢頭來繼續最終作《戀物語》插畫的工作了。
這個物語其實是想為喜愛的角色——八九寺真宵獻上的,不過怎樣都不會接受吧,那傢夥。”
西尾維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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