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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發覺自己無法使用一些功能或出現問題,請按重新整理一次,並待所有網頁內容完全載入後5秒才進行操作。 她一心想做皇帝的一品帶刀侍衛
卻成為他這神醫少爺的保鏢兼雜工
她整天幫他採藥搗汁已經夠嘔了
還被懷疑她的花拳繡腿媲美母豬上樹
真是狗眼看人低!
好吧!為了得到前朝劍譜她可以忍氣吞聲
只是她那處處懷疑她圖謀不軌的主子
還能容忍她白吃白喝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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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眼臥虎藏龍的江湖道,平常人若要能在其間佔有一席之地,絕非易事。
然而,世間事總讓人難以逆料,在這險惡、競爭的世界,仍有出類拔萃的能人異士闖出—片天。這些傳奇故事的主角,便是武林上的四大武學世家——東門、西門、南門、北門家族。
但是,說也奇怪,這四大家族不知怎地,竟都只生男、不生女。人丁興旺當然是好事,因武學傳家的家族使命,家中壯丁多,自然能免去武學失傳的問題,只是少了女孩,總顯得有些美中不足。因此,四家的老爺夫人,無不卯足了勁兒,想生個女兒出來。
就為了這個心願,四對老爺夫人們天天燒香拜佛,甚至不惜跋山涉水,尋找包生女兒的偏方。皇天不負苦心人,四位夫人不約而同的懷孕產下白胖的可愛女嬰。好不容易盼來的女兒,當然是大夥兒捧在手心的寶,只差沒把她們給供起來拜。
為了教養女兒,四家夫人們使出渾身解數,將自嫁進武學世家後,便貼上封條久未開箱的看家本領搬出來。什麼三從四德,從一方巾帕繡到百鳥朝鳳、百子圖的絕世繡功,還有培養氣質的琴棋書畫,夫人們可是拼性命、搏感情的傾囊相受。
然而這四家千金並未能全如父母所願,成為蕙質蘭心的大家閨秀,反而有志一同,對家傳武學十分有興趣。原本將她們交給做娘的教養,便是不想讓好勇鬥狠的武家習性污染了水靈靈的女兒,這一來可真是傷透了娘親們的心。
幸好,四家千金還算有點良心,明的不好公開向父兄們要求學習武術,但來暗的總可以吧?任憑父母機關算盡,也算不過一顆聰慧女兒心,靠著無師自通的「閒來無事走來走去功」,她們無所不用其極的偷看父兄練武,甚至進書房密室尋找秘笈,就為了能一步登天,早日成為一代女俠。
但可惜的是,武功秘笈對沒有慧根的千金們是英雄無用武之地。讀慣詩詞、女誡的她們,哪懂得什麼是「氣貫丹田」、「任督二脈」?再說靠著「走來走去功」,東瞄一眼父親打拳,西瞟一眼兄長耍刀,要真能湊成一部絕世武功,還真有點……難,即使每天「晨昏定省」,也不能剛好看到續集。
拼著當初踢倒繡架、立誓勇闖江湖的一口氣,這四位胸懷大志的俠女,只得另外發展招式——人工智慧式!
凌波微步……飄不起來?沒關係,找個僕人幫忙抬著不就成了?內力不夠、掌風不足?無所謂,乘著風繫著衣擺放風箏,要氣勢有氣勢,要內力嘛,再練就好。
她們認為,當個俠女首重氣勢,其餘再議,相信擁有家族優良血統的她們,成大功立大業只是早晚的事罷了。沒聽過「大雞慢啼」嗎?就是這個意思啦!
眼看著寶貝女兒「誤入歧途」,四對老爺夫人們只能慨歎前世忘了燒好香,今世又造孽,才會教養出四個粗腳重蹄的女兒。街坊見了這四位天真女娃兒的行徑,還打趣的做了首打油詩——
披頭散髮衝上前,奄奄一息抬回去;
重整旗鼓再一次,壯志未酬又先死。
順便又附上了橫批——一門英烈。
是否好奇這只憑一招半式闖江湖的女俠們是何方神聖?
東門家的獨生女東門蝴蝶,個性好勝,除非她答應,否則別人只有認輸的份。
西門家的獨生女西門苾靈,天真爛漫,對險惡的江湖存有少女的幻想,以為只要成天在半空中高來高去,就會有人崇拜她。
南門家的獨生女南門天驕,生性驕縱,得理不饒人,常歎道:「余豈好辯哉?」篤信即使是耍嘴皮子,也要達到舌粲蓮花的最高境界——說黑是白,說死成活。
北門家的獨生女北門天雨,頗重義氣的她,好打抱不平,自詡為公理正義的奉行者,屬於「路見不平,氣死閒人」一類。
正所謂「一入江湖無盡期」,這四個古靈精怪又學藝不精的武家千金,即將懷著理想,闖蕩江湖,展開屬於她們的浪漫冒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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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新密碼無法使用,可能是數據未更新。請使用舊密碼看看。 第一章
山環水繞,蒼翠一片;清風拂面,花落繽紛。
北門天雨踩著愉快的步伐,嘴裡哼著小調兒,置身在擁擠的車馬人群裡。
「原來行走江湖是件這麼好玩的事。」她自言自語道。
決定隻身闖江湖的北門天雨,天不怕、地不怕,自恃運氣好到不行的她除了信心滿滿之外,還好管閒事。
站在三層樓高的高級飯館前,一會兒看魔術師表演,一會兒看街頭賣藝的人耍猴子,最後停在一處針灸醫師替人治病的鋪子前。
病人疼得哀哀叫。一個大男人這麼怕疼,引她噗哧一笑,碎了句:「哪有人這麼叫法的。」
「姑娘有所不知,這位好漢身染重病多時,秦能言能笑的,如百靈鳥似的一個美人兒,孤身一人,無丫環伴隨,甚是好奇,乃問:「這裡的人我差不多全認識,可對天雨姑娘卻十分陌生,不記得曾經見過面。」
「我今天才到貴寶地,自然不曾相見。」她回答,纖手把玩著頰邊的青絲。
「一個人?」
她無所謂的點點頭,完全沒有防衛之心。
他一驚。「你家裡人這麼放心?」
「有什麼不放心的?我能保護自己。」她一路上皆以女俠自居。「如果你覺得直呼我天雨會雞皮疙瘩掉滿地,不如改稱我為天雨女俠。」
「天雨女俠。」他上下打量著她。
「怎麼?不像女俠嗎?」
「不是不像,而是你做女俠太可惜了。」他真的如此認為,肺腑之言。
「可惜什麼?」
「天姿之色,閉月羞花之貌,應該入宮長伴皇上左右,少說封個貴妃、美人的。」
「你認識皇上嗎?你們可是好朋友?替我牽線如何?我不排斥做皇上的一品帶刀侍衛,長伴皇上左右。」北門天雨興致勃勃地道,若真能美夢成真,也算是光耀門楣了。
「皇上不缺一品帶刀侍衛。」他說。
「這麼說來,你真的認識皇上囉?」她眼睛為之一亮,高興至極。
「不認識,不認識,我是何許人也,哪有本事認識位高權重的皇帝爺?」姜行凱擺了擺手,連忙否認。
她難掩失望之情。「想來也是,皇上又不是普通人,咱們一般老百姓怎麼可能認識嘛!」
「你真這麼想做一品帶刀侍衛?」
她點頭如搗蒜。「你有門路嗎?」
「門路是有一條,不過不是皇上的一品帶刀侍衛,你有興趣嗎?」
她咧嘴一笑,露出美麗潔白的貝齒。
「非常有興趣,大大有興趣,異常有興趣,我北門天雨生平最大志願就是成為揚名立萬的一代俠女。」
他不禁佩服她的勇氣,要成為一代俠女可不是容易的事,能有如此豪氣,已成功了一半。
「有個人出高價想請一名保鏢隨侍在側。」他笑說。
「保鏢?」這個工作會不會很無趣?
他熱心地點點頭。「如果你願意,隨時可以替你引薦,不收介紹費。」
「普通人我可不保護,生活過於平淡無奇,可會把我給悶壞的。」她醜話說在前頭。
「不是普通人,保證不讓你悶壞。」
她直率地問道:「何方神聖?本人可是一代女俠,不隨便保護人的。」
「遠在天邊,近在眼前。」他興味地道。
她瞪大眼,指了指姜行凱。「你說的不會是自己吧?」
他笑了笑,「當然不是,我有什麼好保護的?既無萬貫家財,又無身懷絕技,不需要請保鏢。」
「那是誰?」她狐疑地問。
他朝醫鋪裡努了努嘴,「秦師傅。」
她嚥了嚥唾沫,不敢置信。「一個郎中有什麼好保護的?你不是開玩笑吧?」
「絕非戲言,找保鏢保護秦師傅是秦老爺的意思,秦衍是秦家唯一的血脈,萬一有個閃失,秦家就要絕後了。」
「這麼嬌貴啊,」她瞥向醫鋪裡的年輕醫者。嗯,
她先注意到的是他的一雙手,修長又乾淨,不失為溫柔又專業的工作者。
然後是他的身量,塊頭高壯的模樣不像她印象中大夫該有的斯文氣質,倒不是說他粗獷、不好看,而是過於一板一眼了。
也不知是替人醫病時的習慣表情,或是本來就不是個太可親的人,他看來又冰又冷、又酷又強悍。
「我不信他需要什麼保鏢保護他,依我看,任何試圖對他不利的人只要一近他的身,鐵定被掐死。」
他哈哈大笑,「這是外人對秦少爺的誤解,其實他連一點保護自己的能力也沒有,什麼刀啊、劍啊、匕首,在他手上全成了廢物。」
「這麼誇張?」她非常懷疑。
「是真的,連一個初學武藝的小孩子,都能一拳把他打倒。」
「這麼脆弱?」她抿了抿嘴。
「秦少爺是個書獃子,除了讀書,什麼也不會。」
北門天雨笑了笑,「除了讀書什麼也不會?那他會吃飯、睡覺、洗澡吧?我可不想伺候小孩子。」
「秦少爺不是小孩子,他只是太專注於懸壺濟世了,所以對其他事比較不關心。」
「姜兄,我可是醜話說在前頭,我是千金大小姐做慣了,最不會照顧人,如果你要我照顧秦少爺那個大小孩,我可做不來。」她先小人後君子。
「秦少爺缺的是保鏢,不是奶娘,這一點你大可放心。」
她又問:「你是秦少爺的誰?」
他也不瞞她:「我是秦府的總督,基本上有秦少爺的地方就能看見我。不過,如果你願意做秦少爺的保鏢,以後如影隨形地跟著秦少爺,就變成你的責任了。」
北門天雨猶豫了一下。「我身上盤纏不多,秦府的保鏢是不是包吃包住?」
「當然。」
「報酬怎麼算?」
「這得看秦少爺滿不滿意才能決定。」
「放心好了,秦少爺肯定滿意。我這個人沒什麼長處,唯一的長處就是好勇鬥狠,外加大口吃肉、大口喝酒,包準把你家少爺訓練成標準的男子漢。」
什麼時候好勇鬥狠心成了長處?女孩子家大口吃肉、大口喝酒亦有失文雅,姜行凱這一刻突地不確定,自己這麼貿然請北門天雨擔任秦少爺的保鏢是否明智。
管他的,試了再說。
北門天雨騎在馬上,隨在姜行凱身後,不遠處跟著一頂華轎,轎中人不用懷疑,正是江南秦氏織造的創始人秦鵬蕪的獨生子秦衍。
進到秦園,馬蹄踏上一條白石道路,四周閣樓起伏,一座彎曲飛橋橫亙左翼,足足有十丈長。
華轎停在何處她沒留心,一直跟緊姜行凱,怕一不留神迷了路。
在馬廄裡躍下馬背,姜行鄧立刻道:「隨我來。」
她很想把擱在心中的疑問問個明白,後見姜行凱面容焦慮,進打消念頭,反正來日方長。
「少爺對你不是很滿意。」他說。
「對我不滿?」她睜大眼。
原來半個時辰前姜行凱被喚去轎簾外,是為了方便秦少爺發牢騷。
「少爺認為女人花拳繡腿的能有什麼作用,哪裡上得了台面?」
她一愣。「哇!你們少爺是只沒用的軟腳郎中,能有個保鏢願意使出花拳繡腿保護他已經要偷笑了,他還嫌東嫌西,有沒有天理啊!」
「噓!小聲點,你可別大聲嚷嚷,讓少爺聽見了可會怪罪下來。」
她扮了個鬼臉不以為意地道:「怪罪就怪罪,看他風吹就倒的模樣,我才不怕他呢!」
「少爺身材偉岸,豈是風一吹就倒?」
「哎呀,姜大哥你真是少見多怪,有很多人都是中看不中用!大塊頭有什麼了不起,辣椒也是小的辣嘛!」
「你在這裡等著,我進書房向少爺請示一下,如果少爺再有意見,你可能就得走人。」
她看得很開,「不要有壓力,走人就走人,憑我北門天雨一身好武藝,不怕沒飯吃。」
姜行凱點點頭,走向書房。
北門天雨開始四處聞晃,貪鮮的她怎麼可能持在原地乖乖等人。
不知不覺地走上長橋,橋下一彎流水潺潺而過,流向不知名的地方。
橋的另一端接著迴廊,迴廊上雕龍畫風,曲折又迴繞,路徑深處是一座精美的華屋。
華屋依山傍水,十分雄偉,尤其是飛簾畫角,綠窗雕欄,著實令人歎贊。「美哉,美哉。」
「誰在外頭說話?!」
好一個耳尖的女人!
北門天雨臉上堆滿了笑,也不避諱的直言:「是我,愛極了你這裡的美景,忍不住驚歎。」
女人飛身而出,在她面前的石階上盤腿而坐,目光如炬地盯著不速之客。
「你是誰?」女人問。
「北門天雨。」她不卑不亢的看著女人。
「北門上拓和你是什麼關係?」
「他是我爹。」她沒有隱瞞的打算。
女人頓了半晌,仔細研究北門天雨,直到女人滿意為止。「你和北門上拓只有鼻子是相像的。」
「大多數人都說我和我娘相像。」
北門夫人自年輕時就以美貌在江湖上赫赫有名,北門上拓一介武夫能娶回當年天仙般的顏秋水,不知羨煞多少英雄豪傑。
「顏秋水的女兒果然承襲了她的美貌。當年要不是你爹捨命救了她,她不會成為北門夫人。」女人說起往事,面容沒有一絲懷念。
「你認識我爹娘?」
女人冷笑半晌,「不是很熟,也不想和他們太熟。」
「我以為你是爹娘的朋友,否則怎麼會對他倆的事如此清楚。」
女人哼了聲,「當年江湖上傳得沸沸揚揚,要裝不清楚也是難事。你來秦園做什麼?」
「姜總管要我隨侍少爺左右,以保護他的安全。」她覺得自己一定是瘋了才會接下這個差事。
「憑你?保護衍兒?」
「不行嗎?」她不想撕破臉,發揮耐心、小心求證。
「不是不行,而是三腳貓功夫,保護衍兒不如讓衍兒保護你。」女人露出不屑的笑。
「這位大娘好像很瞧不起咱們北門派的武功,為什麼說我們是三腳貓的功夫?」她可不服氣了。
女人變臉,微慍道:「你真沒禮貌,我和你一樣都是沒成親的閨女,你不稱我姑娘卻喚我大娘?看來北門上拓沒把你給教好。」
「這和我爹無關,好嘛,算我失言,我怎會知道風情萬種的姑娘竟然還沒成親。」
一聽風情萬種的讚美,女人的心情好多了。「這還差不多,懂得認錯、灌迷湯,這部分應該是顏秋水的功勞才是。」
北門天雨看著面前這位愛挑剔的老姑娘,心裡有個底了。她寄人籬下,秦園裡的人不管是阿狗也好、阿貓也罷,就是不能得罪。
「我娘親確實是個心地善良的女人。」
女人旋個身,翻上雅捨上頭的白石屋頂,無論是白石雅捨還是金碧輝煌的華屋,皆引起了北門天雨的好奇心。
「衍兒的醫術也許能治好我的病,你替我向他求個情如何?」
北門天雨微愣地抬眼看向神秘女子。「我不明白為什麼你不自己求情?」
同是秦園裡的一份子,醫病還不容易?何必動用外人來勸說?
「一言難盡,總之,你替我辦成這件事,會給你好處的。你不妨告訴衍兒,我的病不能往後拖了,再拖下去,今年冬天怕是過不了。」
說完這話,神秘女子一溜煙往後山躍去,不見蹤影。北門天雨本想去追,被姜行凱的呼聲阻攔。
「我當你到哪兒去了,原來跑到這兒來。」他說。
「如何?」
姜行凱笑著點頭,「少爺同意了,不過他希望先有一段試用期。」
「他以為他是誰啊,本姑娘也有個試住期,住得不愉快,我可是二話不說走人。」
「這點你大可放心,不會讓你住不習慣的。你看這裡風光明媚、景致宜人,比起皇宮毫不遜色。」姜行凱拍著胸脯保證。
「你又知道皇宮生得是什麼樣兒了?」她翻了翻白眼。
他一笑。「比喻嘛!何況書上也有形容。」
「你以為景致宜人、風光明媚就能留住我嗎?沒這麼容易的事,我又不是鄉下土包子。都說了,千金小姐的生活我都不屑過,一個秦園能吸引我什麼?」
她不想被人看輕,若要貪圖富貴,早依了爹娘的意思嫁與刑部尚書長公子了。
「不說這些了,你看這白石雅捨如何?」
「很好呀,奇峰翠障下,以白石建成的雅捨,光是看就覺得人變優雅了。」她走近看了看後道。
「喜歡就好。這以後是你下榻的地方,為了方便保護少爺,你住這裡正好。」
「是嗎?」她喃語。
「少爺住右後方的疊翠別苑,起居飲食都在那兒。」
她沒這麼容易打發,「既然是保鏢,為什麼我和秦少爺不住在同一個別苑裡?」
「少爺喜歡靜,不習慣與人同住。」
「喔!他是嫌我吵對不對?」她很自然的聯想。好樣的,有什麼了不起!這樣也好,以後若有保護不周之處,她可用距離遙遠來搪塞。
「不是嫌你吵,他嫌很多人吵。我知道保鏢難為,若有什麼委屈,望你海涵。」
「海涵?」她就是不知道「海涵」二字怎麼寫,才會被家人罵了兩句就離家出走。
「要是缺什麼東西,不要客氣儘管告訴我,我是這裡的總管,能管大小事。」
「能不能問件事?」悶在心裡會生病。
「你問。」只要停止抬槓,什麼問題都讓她問。
「這裡是不是還住了個老姑娘?」
姜行凱環顧四周,「小聲點,大小姐可不喜歡聽到老這個字。」
「她是秦園的大小姐?」
「老爺大哥的千金,是住在秦園沒錯,怎麼你見過她了?」姜行凱明知故問。
「她口氣不小,又愛批評人,這好像是秦家人的特質,老姑娘不會是和我同住白石雅捨吧?」她寧願搬到豬圈牛圈裡住,也不跟瘋狂的女人打交道。
「她是住在白石雅捨,不過與你的廂房尚隔一段距離,平日可以不用打照面。」
「嗄?那能不能請教秦園的豬圈和牛圈在何方?」
「作啥?」
「我想與豬牛同眠好過秦大小姐的騷擾。」
姜行凱僵住,一時反應不過來,只得說道:「老爺要我請來的保鏢是為了保護少爺,不是為了保護豬牛,你睡豬圈牛圈會害我被老爺罵。」
「好啦,好啦,不為難你就是。要是那秦大小姐再拿話激我,我可是會卯足全力反擊她喲!」北門天雨撂下狠話求自保。
「大小姐是這樣的人,慢慢相處,你會發現她刀子嘴豆腐心。」
「秦大小姐武功不弱,為何不直接叫她保護秦少爺?」肥水不落外人田的道理會不懂?
「大小姐身體不好,無法擔此重任。還有,天雨姑娘可別讓我漏氣,我可是在老爺和少爺面前不斷吹噓你的絕世武功。」
「安啦,甭說保護一個秦少爺,整個秦園的人我都能保他們平安無事。」
吹牛不犯法吧!再說這座秦園外牆似有條護城河圍繞著,何況家丁、僕奴如雲,請她來不過是畫蛇添足。
看來,她自可舒舒服服的吃閒飯,做閒事。
「是不是真的這麼行?」
「騙你作啥?北門女俠的名號又不是隨隨便便的人就能冠上的。」
他見她信誓旦旦,放下一顆念石的心。
「也是,光是你爹的名號……老爺說你爹應該是四大武林世家之一的北門上拓是嗎?」
「秦老爺果然見多識廣,如此一來你當可更放心才是,我是北門家唯一的女傳人,武功自不在話下。」
她不相信不靠家裡養就會餓死,有的時候她真不明白爹的想法。女人捧著三從四德膜拜有什麼用?不如行走江湖,多結交一些江湖英雄,以後有難時拔刀互助、肝膽相照,好有個照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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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成為伊莉的版主,你將獲得更高級和無限的權限。把你感興趣的版面一步步地發展和豐盛,那種滿足感等著你來嚐嚐喔。 第二章
寒雨連江夜入吳,平明送客楚山孤。
洛陽親友如相問,一片冰心在玉壺。
王昌齡 芙蓉樓送辛漸
梳洗完畢、用過早膳後,北門天雨決定主動認識她的主子秦衍秦少爺。
本來她想等他召喚她的,可等了三天,他還是不動如山,不打破僵局。她猜不出第四天,她就會被秦老爺以過於大牌的理由趕出秦園。
走進疊翠別苑,一陣藥草香味旋即撲鼻而來。
她看見他了,他正忙著曬藥,好像不是很關心來者何人。
不曾遇過這麼冷漠的人,一個男人要做出這麼不理不睬的表情,要嘛天生,要嘛曾經受了什麼打擊。
「你曬的是什麼藥啊?」她問。
「冬蟲草、雲苓、菸苓、北杏、黃菁、何首烏。」他簡潔地回答。
「何首烏……」她對藥材知識貧乏,在家裡時曾聽廚娘提過。「是不是可以用來補身?我家裡有個下人小產過後,曾經用何首烏泡米酒補身,好像滿有效的。」
他看了她一眼才說:「若是只放何首烏泡酒是不夠的,最好用羊腰八隻,羊子一對、大黑棗一斤,何首烏六兩以及米酒二十斤來浸泡一百五十天以上。」
「什麼是羊子、羊腰?」她蹲在他面前像個好學的學生。
他未再看她,逕自往下說:「羊腰就是羊腎,羊子俗稱春子。」
她喔了一聲,似懂非懂。「你為什麼懂得這麼多?」
「讀書。」
「書裡有許多東西只可意會不能言傳,萬一不能意會時又怎麼辦呢?」
「再讀其他書。」
「秦老爺為什麼要替你請保鏢呢?有誰想害你嗎?」他的問題真不是普通的多,與其放在心上生銹、發霉,不如問出來。
「你說呢?」他把所有的藥材全分類完後放在木盒裡,方便於取用。
「我若是知道又何必問你呢?」她直率地道。
他答非所問道:「你準備白吃白喝多久?」
她呆愣了下。「誰說我是白吃白喝來著,秦老爺聘我做你的保鏢,可是肩負重任的。」
他瞟了她一眼。「你能保護我,母豬會上樹了!」
她本要大大發一頓脾氣的,無奈吃人嘴軟、拿人手短,她決定感化他成為溫柔的小綿羊。
「你可以質疑我的繡花技巧,可不能瞧不起我的武功。」
「有趣,真有趣!」他嗤笑了聲。
「你不相信我的武功能保護你?」她真的好想發脾氣,不斷地靠深呼吸平息怒火。
「相信的是蠢人,我不做蠢人。」
她掛上假笑,「放心好了,你激怒不了我,我的修養好到肚裡能撐船。」
「看你的相分明是個小心眼的相。」他取笑她。
一個美麗的女人,進秦家能安什麼好心眼?不外乎是想要飛上枝頭做鳳凰吧!
她雙手握拳,一雙黑眸露出想打架的凶光。「秦少爺,你太不留口德了。」
「對付你這種女人要什麼口德?」
忍、忍、忍,她不能發脾氣,不能咆哮。她緩緩站起身來,皮笑肉不笑道:「這怎麼行?你是個大夫,除了要有醫德,也要有口德啊。」
說完話北門天雨轉身離去,再留下來,她肯定會像火山一樣爆發。
晴時多雲,偶陣雨。
站在迴廊下看雨滴的北門天雨,托著水晶盤前進也不是,後退亦不是。
「這位妹子在煩惱什麼?」
一個好聽的女聲打斷她的幽思。
「水晶盤裡的點心是要送給秦少爺吃的,廚娘風濕病又犯了,不方便走這麼遠的路送點心,我自告奮勇替廚娘送來,可是卻不見秦少爺的蹤影。」
「秦大哥大概到後山採藥去了,一時半刻也許不會回來呢。」女孩溫柔嫻靜的看著北門天雨。
「下雨天還採什麼藥啊!」
「這水晶盤的點心,你就自己吃了吧!」
北門天雨搖搖頭,「我對點心沒興趣,給你吃吧!」她將托盤推給少女。
少女接過托盤。「不好吧!這是秦大哥的點心,你是他的保鏢,只有你可以吃。」
「咦!你怎麼知道我是秦衍的保鏢?我有這麼有名嗎?你喚他大哥,你是秦衍的妹子?」
女孩搖搖頭,「不是親妹子,秦大哥的娘親和我娘親是手帕交,我娘死後,梅姨好心接我來秦園住,沒想到一住就住了六年。」
「你是不是等著嫁給秦衍啊?」北門天雨理所當然地問。
女孩羞赧地笑著,「沒這麼快,秦大哥還沒同意呢!」
說話的女孩名叫桂品芙,住在秦園六年,只有初一和十五會出秦園上觀音廟吃齋拜拜,其他時候守著秦園,守著秦哥哥,守著她的美夢。
北門天雨由衷佩服道:「秦衍悶得像葫蘆一樣,難得說話,一開口又像針般刺人,你受得了?」
「秦大哥不是悶葫蘆,他只是不愛與人應酬罷了。」
「是啊,情人眼裡出潘安、宋玉,你會為他講話很正常,只是婚姻非兒戲,你千萬別誤入歧途,到時要回頭已是百年身。」
桂品芙蹙眉道:「沒這麼嚴重吧!」
「你不信?」
她搖頭,「不信。」
「那是因為你不夠瞭解他。是啦,秦衍這人家財萬貫,又懂醫術,至少保你年輕時富貴榮華,年老時有病吃藥、無病強身。可這些就能讓你快樂嗎?」
「這樣不能快樂嗎?」女人求的不就是這些?相夫教子,平靜過一生。
「當然不能,你太單純、太天真了。」
「單純不好嗎?天真不好嗎?秦大哥喜歡單純、天真的女人啊!」
北門天雨笑笑。「你太好騙了,所以你秦哥哥說什麼你沒有不相信的。」
「是啊,秦大哥的話我沒有不相信的。」這也錯了嗎?
「那是因為你心地善良,對秦衍的話奉為金玉良言。你一定很少出門對不對?三從四德綁住了你,教你大門不出、二門不邁,最遠的距離不是土地廟就是城隍廟或是月老廟、觀音廟,連胭脂水粉都是丫環上街買的。」
她就是不想過那樣的生活才不惜拒絕家人的金援,隻身闖江湖。
「你怎麼對我的生活如此清楚?」
「因為這就是傳統。」
桂品芙震了下。「從來沒有人跟我說這些。」
「他們當然不會跟你說這些,因為他們不希望你太靈活。女人太靈活通常不是太好的妻子人選,秦衍怕罩不住你,所以希望你聽話、乖巧。」
「是這樣嗎?」桂品芙又是一驚。
遠遠走來的姜行凱嚷道:「天雨姑娘可別把品芙給教壞了。」
「我是和她分享我的心得,不是教壞她。」北門天雨反駁道。
「品芙不需要太多太複雜的思緒,那只會害了她,對她沒有幫助。」他說。
「什麼話?這裡的男人好可怕,全瞧不起女人。」
「並不是每個女人都想成為一代俠女,品芙只盼好好做個秦夫人對不對?」姜行凱接過桂品芙手上的托盤,「別暴殄天物了,咱們找個地方把點心給解決。」
北門天雨擺了擺手,「你們慢用,我不餓,也沒胃口。」
「忘了告訴你,老爺在書房等你。」
野鴉在枝頭啼叫著,聽來令人心慌。
「坐!」秦鵬蕪有著老式男人的威儀,這樣的男人竟然沒有三妻四妾,她很想好好認識一下駕馭他的女人,同時也是生出秦衍那個混蛋的女人。
「老爺找我有事?」北門天雨坐在靠門的一張檀木靠背椅上。
「衍兒不是個好相處的人。」他開門見山地道。
「老爺是他爹,自然比我瞭解他。」她戒慎地道。
虎父無犬子!兒子脾氣都這麼大了,老子應該也不遑多讓才是。
「我這裡有一本前朝女俠寧小夢的絕世劍譜,如果你能將衍兒古怪的脾氣改造,說服他棄醫從商,我就把劍譜送給你。」
「女俠劍譜?」現在只有武功秘岌能引起她的注意。
秦鵬蕪笑了笑,「我聽行凱說你對武學很有研究,以女俠自居,想來你會對寧女俠的劍譜有興趣。」
「老爺真的肯割愛?」
「我當然肯,如果你能勸醒衍兒,這比十本武功秘岌還珍貴。」
「一言為定。」嘴裡先答應了,心裡可沒什麼把握。前次交手,本來就是打算抱著感化他的心情以禮待之,結果他依舊不改本性,擺了張大臭臉對著她。
「衍兒很固執,不知多少人勸過他,他還是情願跟一堆沒生命的藥材說話。」
「是不是有人想加害少爺,否則老爺怎會想替少爺請保鏢隨侍在側?」
秦鵬蕪是個面冷心熱的生意人,為了獨生子不願承接他的衣缽,不知使了多少力,就是沒法說服他。為了怕家產在他百年之後所托非人,早已打算讓兒子成為最佳接班人的秦鵬蕪,決定不計後果卯足全力進行勸說。
請來保鏢也是未雨綢繆,兒子拒絕接班,無疑肥了許多遠親近戚,個個有希望,人人沒把握。秦衍若肯接班,局勢又會不同,原本覬覦秦家財富的一班人,難保不會在失望之際,毀了阻擋他們更上一層樓的秦衍。
「防患未然。」
「聽姜總管說老爺平日生意忙碌,沒什麼時間待在秦園,既然如此,為何要建這座大宅院呢?」自己享受不到,卻好了別人。
「這是我幼時的夢想,幼時家貧,常常三餐不繼,為了生活四處奔忙,後來認識了織造鬼才,從此改變一生。」
他拜織造鬼才為師,更甚者娶其女為妻,夫唱婦隨,將他的事業推向最高峰。
「衍少爺好像並不領情。」
「他的個性像他外公,一身傲骨、不求人,我和他娘不知勸了他多少回。他就是不聽。」
北門天雨完全理解秦老爺的感受,雖然和秦衍接觸不多,對他的脾性卻摸透七八分,不過她就是不死心,非讓頑石點頭不可,一來是為了女俠寧小夢的劍譜,二來也是為了幫秦老爺的忙。
將心比心,要是她家裡的那一票兄長不肯繼承北門世家的傳統,她相信固執的父親也會像秦老爺一樣煩惱。
「秦老爺請放心,我會盡全力勸服衍少爺的。」
不計後果,她先答應了下來。
白濃的雲影,將春季染成一幅幅美不勝收的畫作。
北門天雨躺在樹蔭下的吊床上睡午覺,這是她在家裡時養成的習慣,反正閒著也是閒著,不想改變太多千金小姐的貴氣。
她在這裡交上了桂品芙這個朋友,兩人個性相佐,反而成了有趣的伴。
睡飽了,睜開眼、伸了個懶腰,瞥見桂品芙坐在樹下橫木椅上,心事重重的數著花瓣兒。
「怎麼了?」她順口問道。
「天雨,你會不會覺得我很蠢、很癡情?」
「會,你不只是蠢、癡情,還很好騙。」
桂品芙泫然欲泣。「有沒有什麼辦法改變?」
北門天雨自小在男孩群中長大,幾個兄長給她的示範和影響不容小齦。她雖有女性化的外表,心卻比天高,立志成為一代宗師,死後墓碑上最好刻著——曠世俠女北門天雨長眠於此。
思及此,每每能讓她樂半天。
「當然有辦法改變,首先,你必須拋開那些約束女人的三從四德。」
桂品芙面有難色地道:「這樣秦大哥就不喜歡我了。」
「你活著不是只為了讓秦衍喜歡。」
「沒有三從四德的女人,還剩下什麼?」
單純天真的桂品芙心裡是矛盾的,既想改變又怕改變。秦園是她熟悉的地方,所謂的改變是不是意味著要離棄秦園?
「你想剩下什麼就會剩下什麼,另外還會有一些好處,例如:自由自在、隨心所欲。」
「我從來不曾試過自由自在、隨心所欲,那是個什麼樣的滋味?」
這引起了桂品芙的注意,夢幻又遙遠的字眼,在她平靜了十七年的心湖裡起了漣漪。
「只要你拋開三從四德,你……」
秦衍不同意的聲音霍地介人,打斷了她的諄諄教誨。
「北門天雨,你自己想跳海自己去,別拉著品芙一起跳。」
桂品芙站起身,美麗的笑著。
「天雨在和我聊天呢,」
「我看她不是在聊天,她是在搞破壞。」
「哎喲,衍少爺言重了,我才沒有這麼壞心呢!品芙心腸好跟我又無冤無仇,我又怎麼會搞破壞?」為了打好和秦衍之間的關係,為了得到寧小夢的劍譜,她比任何時候表現得都要諂媚。
「是啊,秦大哥誤會了,天雨人很好,教我很多道理,都是一些不曾有人教過我的東西。」
「我不想再討論這件事。品芙,你身子骨弱,我讓廚娘燉了補品,應該已經送去四喜小築,去把它喝了吧。」
桂品芙喜悅地轉身離去,心上人交代喝下的補品,自然開心的喝得碗底朝天,就算裡頭放了蒙汗藥,她亦視之為美味。
「以後離品芙遠一點。」他冷冷的警告。
「衍少爺怕我帶壞品芙?」多疑的男人。
「你的腦袋淨是古怪的思想,品芙要是學得四不像,你教她日後怎麼做人?」
北門天雨嘟噥道:「有這麼嚴重嗎?」
「什麼?」
「衍少爺太誇張了。」
秦衍義正辭嚴地道:「難道不是?品芙自幼習三從四德,一言一行皆受禮教的約束,她甘之如飴。你來了之後自以為是好意,可是有沒有想過,她不是你,有些定型的性格和價值觀,不宜貿然進行改造。邯鄲學步的結果,只會讓品芙無所適從。」
「是、是、是,只要是秦少爺您說的話都對。」
她嘻皮笑臉地應對,因為她深諳伸手不打笑臉人的不變定律,何況她答應秦老爺要說服秦衍從商,若不能先贏得他的友誼,她的話怕會如糞土一樣不值錢。
「你—嘴裡妥協,心裡肯定罵我罵得狗血淋頭對不對?」
「怎麼會?小女子不敢。衍少爺,你別把我想得城府這麼深,我心思簡單,只是好管閒事了點。」
天老爺啊,沒想到要改變一個人的個性、撼動一個人的理想,是件這麼不容易的事。
「秦園裡的每個下人都有該做的事、該盡的義務,你呢?除了管閒事之外你還會什麼?我爹不可能只是請你來吃閒飯、領閒錢。」
「我是你的保鏢啊!保鏢這種工作是這樣的,沒事時和游手好閒的廢人沒兩樣,一旦有事,我們可是全天下最敢冒風險的人。」真累,還要在這裡努力的咬文嚼宇。
「我怎麼沒有你這麼強烈的感受?我爹銀子再多,也不該請你這樣資質的人做我的貼身保鏢吧。」他懷疑的看著她。
她為之語塞,秦衍分析得一點也不錯,任何有點頭腦的人寧願找男子為保鏢,豈會相信一個弱女子能提供什麼周延的保護?就算女子身懷絕技,也是不如男子啊!
他見她不語,乘勝追擊。「說實話,你混進秦園、用計迷惑我爹,到底有什麼目的?」
「皇天在上,後土在下,小女子真的沒有迷惑秦老爺的本事,我可以發毒誓保證。」
「免了吧,一個女人所發的毒誓能有什麼上得了台面的名堂?了不起與你的終身大事有關,我可不想破壞人的姻緣。」
她有一種被人看穿的狼狽,因為她正準備以她的婚姻大事作為起誓的重點。
「你可不可以不要這麼聰明?」她還是笑著。
「少女的心思並不難猜。」秦衍一副瞭然於心的模樣。
北門天雨順水推舟地道:「既然你這麼神,能不能猜出我現在最想做的一件事是?」
「睡覺。」他說。
北門天雨翻了翻白眼,「我才剛睡飽,再猜猜別的,怎麼一讚你聰明,你就不靈光了?」
「不猜。」
「為什麼不猜了?再猜嘛!猜中了有獎品哦!」她一時玩興大起。
「沒興趣。」
秦衍轉身就要離去,他得為明天一早出秦園做義診準備藥材呢!
北門天雨伸手扯住他的衣袖,嚷道:「陪我玩嘛!」
他瞟了她的手腕一眼。「放手。」
「不放,我好無聊喔!」她非得黏著他不可,近距離的相處才能改造頑石。
「若無聊就來幫我撿藥材。」他脫口而出,旋即後悔,可卻來不及了。
她興致勃勃地應聲:「撿藥材是嗎?好不好玩?有不有趣?我這人除了耍槍弄刀其他一概不會,最好一個口令一個動作,越輕鬆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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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騎馬、他坐轎,出秦園義診,晴日當空,萬裡無飛雲。
昨日撿了一下午的藥,累得腰酸背痛。好在平日野慣了,騎馬如行走,否則肯定出聲抗議主子秦衍欺負婦女同胞咧。
秦家少爺義診換了跟班,頓時引來街民的議論,尤其北門天雨又是女兒身,各種揣測成了茶餘飯後聊天的題材。
「你這喉痛的毛病很好治,只要以青龍白虎湯代茶每日喝下,自會改善。」秦衍對著補鞋匠說道。
「何謂青龍白虎湯?」補鞋匠頭一回聽聞。
「白蘿蔔一斤,新鮮的青欖五至六個,加上蟬蛻二錢煲湯,能防喉痛、治腫炎。」
補鞋匠拿著藥方稱謝離去,再來一名婦人帶著幼兒苦著一張臉問道:「也不知是沾到了什麼,這孩子從昨晚就直嚷著眼睛痛。」
仔細觀看病童雙目後,秦衍安慰道:「無大礙,只要用鮮蒲公英一兩,鮮菊花葉十片,谷精三線、木賊三線和豬肝或雞肝長湯,連喝七日能好。」
站在一旁猛打呵欠的北門天雨決定四處晃晃,枯燥乏味的診療過程,讓她昏昏欲睡。這種陪公子義診的差事最好僅此一次,再有第二次她會瘋掉。
走進街心看熱鬧,不看還好,一看可不得了!怎麼一群大男人凶神惡煞樣地欺侮一名十三、四歲的少女。
「喂,你們不要太過份,以大欺小、以強欺弱、以男欺女、以眾欺寡,要不要臉啊?」她提高嗓門,雙手叉腰隨時準備幹上一架。
「臭女人少管閒事!」帶頭大胖子跳出來吼道。
「今天遇到我算你們倒霉,本女俠路見不平,要我別管閒事不如叫我去跳河。」
「哈,好大的口氣,老子這輩子土匪見多了,就是沒見過這麼狂妄的女人。」
北門天雨不甘示弱的反擊,「你這個土匪頭子帶著一群小土匪,自然是早也見土匪、晚也見土匪羅!」
「很少有女人不怕死敢挑釁我的。」
「要不是你們欺負這位姑娘,你以為我有閒工夫挑釁你嗎?大肥仔!」
她的話又一次激怒了帶頭的粗漢,挺著大肚腩,咬牙切齒地咆哮:「你要怪應該去怪這女娃兒的爹爹,是她沒心沒肝的爹將她賣給了春風院的婁鴇兒,我只不過是拿人錢財替人辦事。」
「你們是為虎作倀。」她啐了句。
「少清高了,我不信你家兄弟或是男人不逛窯子。」他譏諷道。
「這麼神,竟讓你猜中了,我爹爹和兄長是不逛窯子。」
說時遲,那時快,帶頭的胖漢迅速揮劍,向前迫逼著北門天雨。一個不夠,再加上扯著少女青絲的另一名大漢。
北門天雨氣聚丹田,體內真氣奔流。
「非給你這娘兒們一點教訓不可。」
她伶俐地退出他的劍氣之外,抬腿朝粗漢使出迴旋踢,隨即呼喝一聲。
她成功地劃傷了粗漢的左頰,雲時血液奔竄。
「賤女人,你到底用了什麼暗器?」他抬手撫著傷口,帶血的面孔直盯住她的鞋尖。
她得意一笑。「活該!」她在鞋尖處嵌上玲翠玉刀。
「非常好。」
說完此話,他不再手下留情,疾衝向她的身影產生強大的力量,每一招都是凌厲的攻勢。
就算她全神貫注,還是覺得吃力。她告訴自己絕不能輸,一輸,可憐的小女孩就完了。
長劍對著她的玲翠玉刀,她左右旋踢像狂風掃過。
兩人精采的打鬥,自然引來不少圍觀人潮,不知是人心不古或是大家都怕惹是非,竟然沒人願意助她一臂之力。
幾十招對決下來,北門天雨終於稍稍居上風,因為她將他引上了三層樓高的屋頂,他老兄過於癡肥,幾招下來已氣喘吁吁,居於高處的他立刻深感吃不消。
他的出招從先前的火辣乃至一盞茶後的疲軟,攻勢也亂了。「死女人。」
「該死的人會是你。」她自知勝券在握。
突地,她逮著近他身的機會,點了他的笑穴和癢穴,令他又笑又癢,痛苦難當。
她飛快地躍身而下,從兩名無賴手中救回賣身少女。
圍觀者莫不給予熱烈的掌聲。美麗的女俠路見不平、拔刀相助,這一役,讓她贏得開心又有面子,牽著少女的手,轉身看向仍在屋頂上狂笑不止的粗漢。
「肥仔,這回蒙你承讓了。」
實在是過癮,面子裡子十足,最好這風光的一幕也讓秦衍看到。
北門天雨邊走邊問女孩:「你叫什麼名字?」
「潘潘,謝謝姐姐救命之恩。」女孩怯生生地回答,大體是被嚇壞了,膽子和嗓子都變小了。
「你家在哪兒?我送你回去。」
潘潘瑟縮了一下,「我不想回去,爹又會把我給賣了。」
「是喔,忘了你爹不是好人,那怎麼辦?我也是寄人籬下,要收留你恐怕會有困難。這樣好了,我去找秦衍做做好事,反正他家大業大,分你住個小廂房應該不是問題。」
走回義診的鋪子,秦衍看都沒看北門天雨一眼,便指示她:「替我把那些虎耳草搗爛。」
「嗄?」什麼草?
「你的右腳邊有一堆虎耳草,把它們全搗爛取汁,給王大娘裝罐帶走。」他冷淡的下命令。
「這麼多?」要搗到幾時?
「我看你時間很多啊,不給你些差事做怕你悶得發慌。」
「才沒有呢,我哪有時間多?」她辯駁道。
「少廢話,快搗藥。」
「真是倒了八輩子霉,一代俠女還要替你搗藥。」她小聲咕噥。
「說什麼?這麼喜歡發牢騷是不是?一會兒回秦園房裡還有很多虎耳草,一併給我搞爛以備不時之需。」
「秦園有藥童可以幫你搗藥,為何非我不可?我是你的保鏢又不是你的丫環。」她不甘願地回道。
「再說下去,你要搗的藥就要再加上金線吊芙蓉了。」他威脅著她,這成了他的樂趣之一。
「好嘛,我聽你的就是。」她可憐兮兮的回應。
「姐姐,我會搗藥,可以幫你忙。」潘潘出聲。
這聲音引起了秦衍的注意,「你就是為了這個小女孩上演一出全武行?北門天雨,你也太衝動了吧!」
她僵了一下,「你全看見了?」
「若要人不知,除非已莫為。不錯嘛,挺聰明的,還知道自己三腳貓的功夫沒什麼作用,懂得在鞋尖嵌上小刀。」
這玲瓏翠玉刀薄如蟬翼、身如鳥喙,是爹在她十歲時送她的生日禮物。
「什麼三腳貓功夫!我的內功和點穴法可是十分了得的。」
好個秦衍,這麼看不起人!他以為他是誰啊,什麼玩意兒,還不是要靠她保護。
「我看是一招半式吧,哪算什麼絕招!」
「好女不跟男鬥,我不想跟你一般見識,總之潘潘現在成了我的責任,我的責任就是你的責任,誰教你是我主子?我有一口飯吃,潘潘就得有一口飯吃。」
「半個時辰後王大娘要收到這些虎耳革的藥汁。」他答非所問。
她怔了一下。「半個時辰!?不行啦,我來不及,我是新手耶,你怎麼可以對一個新手這麼狠毒?」
「你真吵!知道嗎?光是這些講話的時間,虎耳草已經搗完一大半了。」
「為什麼只給我半個時辰的時間?大趕了,我辦不到。」
「辦不到是不是?那好吧!你愛搗多久就搗多久,搗到天黑我也不管你。」
她眉開眼笑的,以為自己又佔了上風,不料半個時辰後,他開始收拾醫藥袋。
「你要走了?可是我的虎耳草才搗不到一半,不用送去王大娘家了嗎?」
「我先回秦園,你慢慢搗。」秦衍皮笑肉不笑地道。
「什麼!?分明是整人嘛,你為什麼剛才不說清楚?」她準備破口大罵。
「說清楚什麼?」他一臉無辜。
「至少你得告訴我半個時辰後你就要閃人了啊,你怎麼可以這麼壞心眼?」
「我沒告訴你嗎?我說半個時辰後得把虎耳車全部搗完,你說你辦不到的,你要慢慢來,我也不好太勉強你啊。」
他說話的語氣好像他完全沒有錯,問題出在她無理取鬧上頭。
「哪有這回事?」
她真是誤上賊船了,要不是為了女俠寧小夢傳世的劍譜,她真想大嚷:老娘不幹了!然後頭也不回,瀟灑的離去。
「你要習慣我的行事作風,明白嗎?」秦衍又是一陣詭笑。
他知道自己面對她時常常做出過份的事,沒辦法,誰教她實在是太好欺負了,令他忍不住想逗逗她,排遣生活上小小的無趣。
「是的,主人。」北門天雨忍氣吞聲地道。
寧小夢啊寧小夢,希望你的劍譜真的很特別,否則她被秦衍這麼壓搾著,實在不值得。
她可是千金出身的北門家掌上明珠,一顆璀璨的明珠要在這種屈辱下打滾,真不是常人可以忍受的。
秦衍召來等待已久的轎夫,上轎,頭也不回的離去。
氣得直跺腳的北門天雨,只有持續忍氣吞聲;為了爭這一口氣,她使出渾身解數搗藥,搗得滿頭大汗亦咬緊牙根。
「天雨姐姐,要不要我幫你忙?」潘潘也想出點力。
「快弄好了,別把手弄髒了,你認不認識這裡的王大娘?得通知她來裝藥汁了。」
「我大概知道是哪位王大娘,王大娘的孫子狗蛋最近身體不大好,而且耳朵還爛了個大孔,流膿汁。」潘潘說道。
「肯定是這個王大娘,你替我跑一趟請王大娘拿個瓦罐裝藥汁。」
送走王大娘後把虎耳草渣倒到田埂作肥料。
「天雨姐姐,我真的可以和你一起去秦園嗎?」潘潘仰著小臉擔憂的問。
「當然可以,秦少爺沒有反對就是贊成,我會罩著你,有事我替你打。」
「天雨姐姐,我想跟在你身邊做你的丫環,好不?」潘潘也是伶巧之人,見北門天雨功夫不錯,又認識秦家人,若將她視為靠山,再也不會有人敢欺侮她了。
「我現在是秦少爺的保鏢,你做我的丫環會顯得我太嬌氣。等我拿到劍譜,你隨我回北門山莊,包準你跟著我吃香喝辣的。」
「真的?」潘潘不禁眼睛為之一亮。
「當然是真的,北門山莊雖不似秦園華美,可景致也是一等一的秀麗,運氣好的話,或許可以替你安排個好出路,嫁個好夫家享享福。」
說的比唱的好聽,聽起來也舒服,北門天雨的承諾聽在潘潘耳裡可是半信半疑的。一個保鏢,會有什麼好的出身?有道是求人不如求己,自立自強才是真的。
「我不奢望能攀上什麼好夫家。」
北門天雨拍著胸脯保證:「包在我身上,沒問題的。」必要時她可以說服她那幾個好哥哥。「你多大歲數啊?」
「十五歲。」
「比我想像得大,你看起來比實際年齡小,這樣很吃香,我以為你才十三歲呢!」
共馳一馬回到秦園,在馬廄外遇上姜行凱。「你到哪去了?我正要出園找你。」
「秦衍留我在大街上搗藥,所以晚了點。」
「搗什麼藥?這女孩是誰?」姜行凱露出好奇的表情,方纔他特地到秦少爺書房探問天雨何以未歸,秦衍一句話也不肯多言,讓他胡思亂想了很多可能性。
「虎耳草。」她指了指潘潘,「拔刀相助救回的姑娘潘潘,身世淒涼,秦老爺應該會收留她吧!」
「你莫名其妙帶回一位姑娘,少爺沒有意見?」見鬼了!
「沒有啊,否則他早已站在馬廄等我準備砍人了。」北門天雨有自信判斷絕對精準。
「如果秦少爺不歡迎我,我不會給天雨姐姐添麻煩的。」
這才開口的潘潘,用一種令人同情的嗓音低低的說,連鐵石心腸怕都會融化。
「姜大哥,你看潘潘多懂事,多貼心啊,她不會惹麻煩的,頂多我的膳食分給她一半嘛,不會吃垮秦家的。」
姜行凱也是心腸軟出了名的,可他也不過是個下人,能作主嗎?「我現在馬上去問少爺。」
「不用問了啦,要反對早在鋪裡就反對了,不會不吭一聲回秦園。」她很樂觀。
「不成,問問踏實些。」姜行凱說完話後往書房走去。
「天雨姐姐,我好怕……」
「莫怕,大不了我和你共進退。」然後再回來求秦老爺把寧小夢的劍譜送給她。
春風又綠江南岸。
「好大的膽子,沒經過我的允許,你怎麼敢把她帶進秦園?」秦衍忍不住生氣,這個小女人實在太惡質了,他想給她留點餘地,她卻不識好歹。
「你……你又沒反對。」她抖著聲道。
被傳喚來書房的北門天雨硬著頭皮爭取權益,又不是什麼了不得的大事,不過多一雙筷子罷了,有什麼難的?
「我也沒贊成不是嗎?」他板起臉孔。
「在我家裡,不說話就表示同意了,我只是把我家裡的習慣搬到這裡來用罷了。」因為很好用。
「怪不得你話這麼多,原來是被人給寵壞了。」他瞪著她,定定的審視她。
她一個勁兒的笑,她一直相信笑能阻擋暴力,笑能延年益壽。「衍少爺,你就行行好,做做善事嘛!可憐可憐潘潘年幼,你曉得神女生涯有多悲哀嗎?送往迎來、生張熟魏,一生很快就凋零。」
「都是你的話,把我說得好像很沒愛心似的,我不是不同意收留無依的潘潘,而是她家裡還有些什麼人,你是否曾去瞭解?」
「潘潘是被爹爹賣掉的可憐人。」
「如果那幫人去找她家裡找麻煩呢?萬一他們拿潘潘其他妹子抵債呢?」
聞言,北門天雨的臉色青一陣白一陣,她怎會這麼糊塗,沒有想到這一層。是呀,潘潘今年十五歲,若有妹子一定比十五歲更小,那群匪徒萬一真找上她的妹子,豈不悲上加悲?
「是我疏忽了,我忘了問潘潘家裡還有哪些人。」希望現在挽回不會太遲。
「行凱呢?請他替你走一趟潘潘家,讓他處理。」
「麻煩姜總管,這怎麼好意思,不如我自己走一趟。」
「姜總管身上會帶著銀錢去,有錢好辦事,你身上有錢嗎?」
「沒錢。」當初離家時走得太匆忙。
「這不就再清楚不過了,你身上沒錢,空有玲瓏玉刀,你以為能再以暴制暴?潘潘的爹本來就理虧,賣了女兒拿了人家的錢,你認為那些鴇兒這麼好說話?」
「倒也是,誰這樣菩薩心腸?」
「處理任何事不能只用蠻力,要用點腦子,腦子清楚才不會留下讓人收尾的事。」
「少爺教誨得真是對極了。」她打躬作揖一番。
「還有……」
聽到這兒,北門天雨苦著一張臉,不容易啊,要她站著被這樣教訓。若幾天前發生在北門山莊,她早已耍賴逃得無影無蹤。
「衍少爺,請一次訓完。」
「你處大千世界,過於我行我素,要是不改,會吃大虧,惹禍上身。」
「我行我素?」有這麼嚴重嗎?她不記得自己曾經這麼囂張過,秦衍是不是看錯了她。
「不只我行我素還意見多、花樣多,光是教你搗虎耳草,你前前後後抱怨了多少話?」
她為之語塞,沉默了半晌,仍忍不住反駁。「我不是故意唱反調、發表高論的,我只是……只是勇於爭取自己的福利罷了。」
「明天,到後山去採十斤金線吊芙蓉回來。」他又下了新的命令。
「什麼是金線吊芙蓉?」
「 就是虎耳草,你可以帶藥重一起去。」
「十斤耶,要採到幾時啊?藥童二人加上我……最多也帶潘潘一道去,不行啦,我沒法采這麼多——」
「再有意見,就采二十斤回來!好吧,虎耳草五斤、白菊花三斤、豆豉二斤、干地黃一斤、金櫻金三斤,明日在掌燈前我要看到這些東西。」
「不成啦,本來隻虎耳草一種藥材的,現下又多了那麼多種……我連認都不認識,不要說掌燈時分了,就是三天三夜我也采不全。」
命真苦啊,一個保鏢不能幹保鏢干的差事,還得兼做藥童頭頭,天理何在?
「三天三夜也采不全是嗎?這樣好了,我給你三天三夜的時間,再替我採回竹茹六斤、車前子三斤、桃仁八斤、葦莖三斤、覆盆子二斤、白芍四斤……」
「衍少爺饒了我吧!若真要我採齊這些藥材,不如教我搬到後山去住上半年。」北門天雨快哭出來了。
「這麼沒出息?」他嗤笑一聲。
「不是沒出息,是有自知之明。衍少爺,不如你別叫我去採什麼覆盆子、白芍了,我表演五禽戲、螳螂拳給你看好不好?」
「不好!」秦衍二話不說,斷然拒絕。
「為什麼不好?秦園裡奴僕如雲,為何非要我帶著藥童去採藥?」她不解。
「因為我要磨磨你。」
「磨我?我很好,有什麼好磨的?而且我這種體格,纖細又虛弱,不用再磨了,再磨下去就只剩下一根竹竿看不見了。」北門天雨幾乎是求爺爺告奶奶地盼著能逃過一劫。
「既然纖細又虛弱,就不配做我的貼身保鏢了——」
「好、好、好,我讓你磨,讓你磨就是了,你別趕我走,我現在還不能走。」
寧小夢的劍譜尚未到手之前,她死都會賴在秦園。
「明天掌燈前,我要見到的那些藥材記住了嗎?」他問。
「沒記住,我又不是神仙,哪記得了這麼多陌生的玩意?」她老實回答。
他拿起筆,蘸了蘸墨,在萱紙上寫下虎耳草五斤、白菊花三斤、豆豉三斤、干地黃一斤、金櫻草三斤遞給北門天雨。「就這些,不難找。」
她本想再發一頓牢騷,怕會弄巧成拙,只得乖乖閉嘴。船到橋頭自然直,要是采不全,她就在後山捂屋住下,與世隔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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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山不見人,但聞人語響。
近景入深林,復照青苔上。
王維 鹿柴
她頭一次進後山,大概每一個初人後山的人都會被其面積所震撼。
「真不是普通的大,屬於秦家的吧?」她問藥童白蓮。
「是秦家的沒錯。」白蓮背著竹簍邊走邊采著主人吩咐的藥草,她才十歲,差不多從出生開始就住在秦園了,對秦園感情很深。
「少爺的藥材全來自這裡?」
「幾乎全來自這裡。」白蓮說。
「天雨姐姐,我們應該從什麼藥草開始摘采?」潘潘和北門天雨一樣對藥材陌生得可以。
「北門姑娘,您認得虎耳草是嗎?」藥童黃蓮問道。
「我是只認得虎耳草,如果可以就由我和潘潘負責采虎耳車吧!」
達成共識後分頭進行,直到天色由亮轉為彩霞滿天,一天將盡。
待她和潘潘回到相約的集合地點,白蓮、黃蓮已等候多時。
「你們等很久了?」
「差不多半個多時辰吧!北門姑娘的虎耳草份量夠不夠五斤?」白蓮問。
「不知道,反正我已經盡全力了,如果衍少爺再有意見,我也沒轍。」她累癱了,比刺繡還累。她發現,她現在除了討厭女紅之外,還討厭採藥。
「要不要計量一下?」黃蓮道。
「不用了,天已大黑,就算不夠也來不及採了,要殺要剮由秦衍決定,我又不是他請的下人,沒必要這麼認真。」
她腰酸、腿軟,只想洗個熱水澡,然後倒頭大睡個三天三夜,天皇老子來找她都不理。
「我擔心衍少爺會罵白蓮和黃蓮。」潘潘提醒她。
「安啦,我有辦法扛下一切,你們不會有事的。」
秦衍要是敢在她最疲勞的時候雞貓亂叫,她會給他點顏色瞧瞧。
走回藥房時,總管姜行凱在門口迎接。
「累了吧?」他問。
「秦衍真會虐待人,如果不是為了有好處,我已經閃人了。」她重重放下竹簍,席地而坐。
「白蓮、黃蓮,你們倆快把藥給分類分類——」
北門天雨打斷姜行凱的命令。「不准動!今晚誰都不准動,有什麼事明日再做。」
「這可不行,衍少爺——」
「誰說不行,白蓮和黃蓮肯定比我還累,你們怎麼忍心教她們再分類這些藥草?要分類你和秦衍一道分,咱們今天一根指頭都不會再碰這些藥草了。」
北門天雨跳起身,拉著白蓮、黃蓮往藥房外走,潘潘跟隨在後。白蓮膽子小,不敢違背姜總管,邊走邊回首盯著他。
「別怕,不會有事的。」
洗了澡,四人在廚房用晚膳,北門天雨把其他三人當作自己妹子愛護著。
「你們不能太老實,男人命令你們做什麼就傻傻的一個口令一個動作。」
「可是我們這些做下人的不能不聽主子的話。」黃蓮認命的道。
十一歲的黃蓮和白蓮一樣,幾乎是一出生就住在秦園,早把秦園當作自己的家了。本來她和白蓮都是最聽主人話的乖乖牌,今夜若不是因為北門天雨慫恿她和白蓮,她們會聽了姜總管的話,分類完今日采收的藥草才休息用膳。
「在北門山莊,下人可以不聽主子不合理的要求。除非秦衍和我們一起做同樣多的事,否則他不會明白咱們的辛勞。同意嗎?」
「我們沒有北門姑娘的勇氣。」黃蓮說道。
「放心,只要有我在,他們不准再像以前一樣壓搾你們。」
「主人並沒有壓搾我們什麼。」白蓮澄清道。
「你們太善良了,知道嗎?所謂人善被人欺,馬善被人騎,不是要你們偷懶,而是要你們活得像一個人,不要做奴才。」
北門天雨在廚房發表的高論很快傳入秦衍的耳裡,翌日一早,他就把她叫進藥房。
「你說我把這裡的下人當作奴才使喚?」他撿起一株覆盆子,捻下一片葉子搓了下,放入口中嘗。
她不畏惡勢力的回應:「沒錯,我不會否認我說過的話。」她在心裡暗暗罵著出賣她的人。會是誰?令人生氣的混蛋!
「你把我想得太壞了。」
「你是高高在上的少爺,我怎麼敢把你想得太壞?」
「你放著北門山莊大小姐的舒服日子不過,甘願做一名保鏢,目的何在?」他早就懷疑她了,要不是昨晚布眼線盯住她,他不會知道她把他定位成暴君。
「衍少爺言重了,我哪裡會有什麼目的?不過是貪玩罷了,你這種正經八百的人,不會瞭解我這種貪鮮又愛玩的人心裡怎麼想。」
她差點忘了她要改造他、要感化他,要勸他從商,和他槓上沒好處的。
他哼笑一聲,「你一直在秦園散播不利秦園管理的思想,我真該將你這個毒灶給拔掉的。」
「我沒有散播什麼不利秦園的思想,我一直在推崇秦少爺的為人——」
他打斷她:「胡扯,你會推崇我秦某人,天要下紅雨了。別在我面前耍嘴皮子,我秦衍不吃這一套。」
「你不吃這一套,請問你吃哪一套?我配合度很高,隨時演給你看。」她真的很想乾脆棄械投降算了,這個秦衍實在太難伺候,用硬的軟的都不仃。
「你一定有什麼目的對不對?否則何必如此委曲求全,這不是你的性格。」
「衍少爺想太多了,我哪有什麼目的?不過是想混口飯吃罷了。」
「北門家的人,何時淪落到混口飯吃就滿足的地步來著?分明耍人。」
秦衍不是白癡,不會不知道北門天雨的來歷。北門上拓會捨得唯一的寶貝女兒任人使喚?誰不曉得北門世家一向只生男不生女,好不容易有個雌性動物出生,豈有不好好養在深閨的道理?
「我受不了家裡煩死人狗教誨才偷偷溜出來的嘛,出來時盤纏帶得不夠多,如果不投靠有錢有勢的人家,很快就會沒飯吃的。」她一點也不誇張。
「為何是我秦家?」
「這叫有緣啊,有什麼奇怪的?」
他不以為然道:「這緣分來得可真奇怪。」
「大夫都像你一樣多疑嗎?」
「你最好安分點,要是讓我知道心裡懷著什麼鬼胎,有你好受的。」
「我沒那麼聰明,心懷鬼胎可是件累人的事,我若有那麼多心眼早發大財了。」她盈盈一笑道。
他不信她,從來沒相信過。「最好是這樣。」
晴日朗朗,天際飛鳥過。
「要醫術精湛真不是一件簡單的事,這麼多種草藥要全認得,必定得花不少時間。」她咕噥道。
一早,姜總管傳秦衍令,要她到藥房幫藥童分藥,反正閒來無事,她放棄反抗,跟來學點東西也是好的。
「我托你辦的事辦得如何?」
不算熟稔的聲音在藥房屋頂上響起,她走出大門外,仰首看向屋頂。
「前輩交辦的事還在進行當中。」她差點忘了。
秦欣妮算來是秦衍的堂姐,秦鵬蕪大哥的獨生女兒,四十歲了尚未結下任何姻緣。
她飛身而下,坐在石桌上,目光犀利的看著她。「什麼叫作還在進行中?」
「衍少爺對我一直有戒心,對他提出任何要求得特別小心,其實前輩也可以直接找他替你治病,他連村民生病都肯不收分文義診了,何況是前輩。」
「廢話,衍兒若這麼好說服,我又何必拜託你?」
「我力量微小,目前真的使不上力。」
「你真蠢,不會善用你的美貌誘人。」
秦欣妮把自己打點得很好,看得出來年輕時亦是美人胚,不然怎會徐娘伴老、風韻猶存。
「以美貌誘秦衍?」她連想都不曾想過。
「不然老天讓你生得水靈靈的模樣豈不白費了?當然要好生利用啊!」
「秦衍是個不受美色誘惑的柳下惠,我看就算我光著身子出現在他面前,他也能坐懷不亂。」她看他透透。
「你試過了?」秦欣妮不信。
「不敢試。」
「膽小鬼,」秦欣妮激道。
「不是我膽小,前輩要我光著身子誘秦衍,唯一的結果是人沒誘成,先被砍成兩半。」她覺得秦衍會是這樣的人。
「你看看我可憐的模樣,雙腿無力,過了今年就藥石罔效了。」
「前輩可以自己去求衍少爺。」
秦欣妮笑笑,「我若年輕二十歲還用得著求你嗎?我自己會使出渾身解數去誘惑地。」
「不一定要色誘,色誘對君子無效。」
「天下男人沒有君子。」秦欣妮憤世嫉俗道。
「對秦衍不需要用色誘,他會救你的。」
北門天雨自恃口才不錯,走到哪說到哪,全憑三寸不爛之舌。可偏偏在遇到眼前這位老閨女時,她有一種有理說不清的感覺。
「不用色誘打不動衍兒的心。」
「你確定你認識的秦衍和我認識的秦衍是同一個人?」
「不然這裡還有第二個秦衍嗎?太可笑了,衍兒是我小叔叔的兒子,我怎會不認得他?」
「秦衍對病人一向很有愛心,他不可能拒絕替你醫病啊,尤其他又是你小叔叔的兒子。」
秦欣妮搖頭,「他擺明了就是不肯救我。」
「為什麼?」北門天雨百思不得其解。
「因為我太壞了,壞到骨子裡,你不覺得我面目可憎嗎?一個面目可憎的女人沒有人肯救。」
北門天雨狐疑的看著她,「前輩一點也不面目可憎,相反的我還覺得前輩很漂亮。」
秦欣妮哈哈大笑,「已經很久沒有人讚美我漂亮了,你是三年來頭一個。」
「可能因為前輩太神秘了,不讓人有機會親近你、和你交談,自然聽不到讚美的聲音。」
「你這娃兒真會說話,就算不能說動衍兒我也不怪你,這是我的命!」秦欣妮歎了一口長氣。
「前輩的願望,天雨一定會想辦法替你達成。」
同情弱者是她的優點之一,見不得人放軟身段求她。本來不打算積極幫助秦欣妮的,因為秦欣妮的強勢讓她留下很不好的印象,可今日換了面貌求她,她非草木,自然被感動了。
「你真的肯幫我?」
話不能說太滿。「我願意試試看。」
「不妨試試色誘。」秦欣妮不死心的勸說。
「除了色誘,我會試盡一切方法。」她臉皮薄,要她色誘不如教她死在秦衍面前,或是赤著腳被十隻野狼追著跑。
「你娘顏秋水是怎麼教你的?她沒告訴你,女人要善用自己的容貌?」
北門天雨搖頭如搏浪鼓。「娘保守極了,她連我露出手臂和哥哥們劃酒拳都會暈倒,何況要我光著身子誘人犯罪。」
秦欣妮不敢苟同的大笑,「顏秋水身為北門上拓的妻子,竟然這麼放不開?」
「娘是三從四德的遵行者,所以不准我成為瘋狂浪女。」
「你自己的心意呢?」
北門天雨指了指自己的鼻頭,「我哪有什麼心意?」
「人生苦短,能做一回瘋狂浪女也沒什麼不好,如果對像不是太差,連我這個殘廢婆子都守不住寂寞地想找個樂子玩玩。」
「前輩真這麼想?」口是心非的人比比皆是。
「我絕對心口如一。」她看出北門天雨的懷疑。
說完話,秦欣妮飛身離去,若沒有深厚的內力,要這樣來去自如實非易事。
北門天雨站在原地怔忡了一會兒,她還是很迷惘,為什麼秦欣妮如此堅持秦衍不可能替她治病?這沒道理啊!
色誘?她秀眉擰起,秦衍根本不當她是好人,她不做自取其辱的事。
「又不是花癡。」
秦衍看著醫書正入神,桂品芙細如蚊鳴的聲音自門邊傳來。
「衍哥哥,我可以進來嗎?」
他沒聽見,她又喚了聲。
這回他聽見了。「進來呀!」
桂品芙個性膽小,怯生生地走向書桌,低著頭,垂著眼問道:「衍哥哥記不記得下個月初三是什麼日子?」
他沉吟尋思了半晌,笑了笑。「你的生辰?」
她點點頭,把螓首垂得更低。「年初時衍哥哥提過要幫我做生辰,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把頭抬起來說話,你這樣子我見不到你的表情。」他鼓勵地道。
「衍哥哥……」她的臉整個紅了。「如果很麻煩,不做生辰也沒關係,只要有一碗壽麵可以吃就行了。」
「怎麼可以只有一碗壽麵呢?你的心太小了。」他對品芙有著很深的心疼。她從小失去父母的照顧,小心翼翼的在秦園生活著,他常常拿同理心想像她的處境,所以很能體會她的想法。
「如果衍哥哥能和我一起吃壽麵,我就覺得很幸福了。」
「這麼容易滿足?」他取笑她。
「衍哥哥每日都有忙不完的事,如果能陪我吃一碗壽麵,對我來說已經是最大的恩寵了。」
她這麼認為一點也不誇張。她好怕麻煩別人,好怕耽誤別人,自己是個寄人籬下的小孤女,能有今天全靠秦家人幫忙,她不敢奢求太高。
「我不只陪你吃一碗壽麵,我還要替你辦一個盛大的生辰宴,讓你一輩子都會記得的生辰宴。」
桂品芙喜孜孜的嬌笑著,「真的可以嗎?」
「你是秦園的一份子,生辰最大事,值得慶祝,當然不能太馬虎囉!」
「衍哥哥準備如何替我慶祝呢?」
秦衍賣了個關子,「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梅姨什麼時候回秦園?」她問起。
「娘去杭州省親一向一待就是三個月,最快也要下個月下旬才會回來。」
「這麼說來我的生辰宴梅姨不會在場囉?」她很希望梅姨能陪她過生辰,她甚至希望梅姨就是她親娘,如果梅姨是她親娘,不知道是一件多麼令人開心的事呢!
「你希望娘陪你?」
她不語,不敢語,她要知足,秦家人待她已經夠好了,她再貪心就是不懂事、不明事理。
「我叫行凱請娘提早回來好不?」他問。
她搖搖頭,「這樣不好,梅姨會怪我大驚小怪、小題大作。」她不能如此。
「不會,娘疼你,她會希望你無時無刻都開心。」
「還是不要好了,有衍哥哥陪著就是最大的幸福了,我別無所求。」
站在門外的北門天雨將書房內兩人的對話聽得一清二楚,她不是有意要偷聽,而是事有湊巧,她是為了秦欣妮的事欲同秦衍商量。
「誰在外頭?」秦衍慍怒的吼道。
北門天雨緩慢地將身子挪進書房,然後掛上招牌笑靨。
「我才剛到,什麼也沒聽到,請不要誤會。」
秦衍指著她咆哮:「說謊!」
桂品芙沒見過秦衍如此動氣過,嚇得直打哆嗦。
反倒是北門天雨見怪不怪地聳聳肩。「信不信由你。」
「做錯事還這麼囂張,我不需要你這種不誠實的保鏢,你可以走了,我會另請高明。」
嗄!另請高明!
「不行啦!不行!」
她的寧小夢劍譜尚未到手,要是這樣被掃地出門,不是前功盡棄了嗎?
「你走,立刻消失,我不想再見到你。」
北門天雨求爺爺告奶奶地道:「拜託啦,偉大的秦少爺,請你大人有大量,再給我一次機會好嗎?」
「我給你太多機會了,若原諒你有違我秦衍的原則。」
「衍哥哥,天雨姐姐是無心的,她人很好,不會故意躲在門外偷聽咱們說話的。」桂品芙幫著求情。
「品芙,別被她騙了。」
北門天雨否認地嚷道:「我沒騙人,我不是壞人,不信的話你可以到外頭打聽打聽,我騙過什麼人了?」
「你渾身上下沒有一處不動壞心眼,我原本想改造你、感化你,看來根本是妄想。」秦衍又說。
什麼?不會吧!他想改造她、感化她?她還想改造他、感化他咧!
「我人好端端的,不需要改造、感化,真的。」
誰來救她?她快不行了,出門在外,行走扛湖這麼久,沒遇過這等陣仗。
「走!」他又趕人了。
北門天雨靈光乍現,搬出秦鵬蕪。「我是秦老爺請回的保鏢,要走要留得經過秦老爺的同意。」
「你——」秦衍氣極。
「你少拿我爹當擋箭牌,你的劣根性這麼頑強,我爹未必會挺你。」
「不試試怎麼知道?」
話一說完,北門天雨旋即腳底抹油逃命去。
秦衍怒不可遏,氣憤難平,一向平穩的心湖,竟被個魔女攪亂。
「衍哥哥,你是不是生氣?」桂品芙憂心的問。
「沒見過北門天雨這種女人,皇族公主也沒這麼難纏。」也不知爹是怎麼想的,非要弄個女人做他保鏢,花拳繡腿能威風什麼?
「天雨姐姐性情樂觀,所以愛鬧了些,她沒有惡意,請衍哥哥不要生氣。」
她很怕面對發怒的秦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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熱鬧非凡的生辰宴,笙歌樂舞,一片繁華。一道道精心烹調的佳餚美食,擺滿了長條桌。
所有酒喂飲食全由總管姜行凱統籌辦理,飲宴之餘還有絲竹樂音可聽。
最最開心快樂的壽星桂品芙,收下了堆積如山的禮物,賀客臨門,全是她不認識的達官貴人。她知道這一切都是衍哥哥費心安排的,她的心是暖的、是亮的、是幸福的,好像住在月宮裡的仙女一般快活。
置身在筵席裡的北門天雨,如魚得水被開心的喝酒、吃肉。她替自己的好運喝采,秦老爺果然夠意思,不因兒子趕人而唱同一調,讓她得以在秦園安心住下,要住多久就住多久。
她不記得她喝了多少酒,只記得一盅一盅的灌,直到醉仙來找她為止。
她的頭好沉啊,奇怪了,她怎麼會躺在這張紫檀床上?是不是喝醉後的瞳孔連分辨顏色都吃力?
就在下一瞬間,高大的身影直挺挺地朝她倒下。
「你——是誰?」她困難地移開身子。
「你又是……誰?」
嗓音甫落,她完全僵住了。
秦衍?怎麼會是秦衍?
他欺身逼近她,她反射性地抬起纖手抵抗他。
醉酒後佈滿酡紅的俏臉,在燭光下更形迷惑人。
秦衍神色怔忡渙散,不愛笑的唇畔揚起一抹詭笑,大掌撫上她上衣的襟口,使力一扯——
「你做什麼……」她打了個酒嗝。
裂開衣襟,一雙水靈靈的晶眸無辜地盯著暗影裡的他,失焦得令人心疼。
他伸出不聽使喚的長指在她的唇上輕輕畫著,然後沿著美麗的弧度往下移動,力道略重地將綠竹色的抹胸褪下,雪白肌膚誘人地呈現在他眼前。
「住手……」她惱極,試圖攻擊他邪惡的大掌。
無效。
鐵石般的胸膛上下起伏著,他挑了挑眉,含欲的道:「你的身子好香。」他俯下身,嗅著她。
她又打了個酒隔,「走開——討厭——」
「你喝了……香氣不見了……」他像是吃了迷藥,不能自己的將粗糙大手置上她的豐滿,以手指玩弄著柔嫩。
「不要這樣——」她快要不能呼吸了,身子被他撫得抖顫不已。
她不安地掙扎,扭動纖細的腰肢,如弱柳迎風。
「好美的身子……沒見過這麼美的……你是誰?為什麼躺在這裡?」
一陣陣欲熱的火焰騷擾著他,躺在他身下的人兒,似曾相識的一張容顏,時而清純、時而妖冶。
「我是你討厭的人——」
他狐疑地看著她,語氣不定的道:「這麼美的小人兒……教我愛不釋手,我怎麼會,……討厭你……」
大掌冷不防地探入她雙腿間……涼意透進幽谷裡。
「快住手,秦衍,你要是碰了我,包你後悔……」她被酒醉左右了神智和力量。
他的舌在她的肌膚上舔舐著,然後覆上她的唇,就像她是他最疼愛的女人般,白嫩的雪膚不禁泛起紅潮。
她被迫微張著菱唇,任他唇舌侵入,吸吮著。
不知何時,她的身子再也沒有任何遮蔽物,承迎著他欲潮洶湧的愛戀目光。
她嚶嚀出聲,四肢百骸像不是她的般顫慄著,扭動著,無措著。
他亦沉淪瘋狂在她的胴體裡,發現自己似狂獸一般。一個女人,他沒打算這樣對待的女人,任憑他狂肆的宰割著,他像中了邪般。
她嬌喘吁吁,一雙水漾動人的明眸泛著無助的淚光,她和他一樣心智繚亂渙散,強烈的快感令她不斷發出嚶泣聲,是酒讓她變成這樣?還是他的舌讓她變成這樣?
他的舌愛上了她身子的每一寸,戀上她嘗起來的滋味,春水似的小人兒,令他無法停止對她的謔玩。
她低細的呻吟聽來像是小動物的哀鳴,一次次帶著教她震撼的熱欲,氾濫成想要他的衝動。
「呃……嗯……好難受!」她帶著酒意吟呼著。
「我會讓你很……舒服……」他已不是原來的他了。
「饒了我……衍少爺……你忘了我是你最恨的——壞女人……」她迷濛地喃語。
「不……你不是……壞女人……」他加強了在她兩腿間的放肆,持續不斷的戲玩和揉虐。
「你明明……就不喜歡我……你……可惡……」她氣息急促地道。
他駁斥她的話,「乖乖……我喜歡你……的身子……好美……好滑嫩……」完全反常的一個人,也許是吃了什麼迷藥,讓他轉了性。
「好難受……你快住手,我快不行了……啊……呃……我快死了……」她氣若游絲。
他滿意的低笑,女人這樣求饒的話,無疑是最動人的春藥,引出他胸間的慾火。
秦衍伸手解開腰間繫帶,伴著北門天雨斷斷續續的嬌吟,抬起她纖白的腿,猛地貫入——
北門天雨頓時杏眼圓睜,使勁想推開他的蠻橫入侵,火熱的男欲帶給她椎心般的痛楚。「好痛……別……」
下身撕裂般的痛楚,柔嫩的她完全無法承歡,一陣顫悸,她暈了過去。
他仍不放過她,深入又深入的進犯,嗅聞著女體的馨香,他神情痛苦的埋進最深最緊的甬道。
浪潮猖狂的向他襲來,一觸即發。
終於,他釋放了一道熾焰般的欲液,彷彿見著了死亡的快樂。
待他離開她的身體時,天已大亮。猛地,秦衍的心狂跳了下,攏起身上的凌亂,他倒抽了一口冷氣,事情是怎麼發生的?
他沒有喝酒啊,只在席間喝了一杯茶,久未出現於大庭廣眾之下的堂姐秦欣妮倒了杯雀舌,說是以茶代酒敬他。他不該做出這等禽獸不如的事啊!
他覷向玉體橫陳的北門天雨,心底悶慌了起來,揉技著微疼的額際,感覺不到前途的光亮。
而直至太陽升上高空,北門天雨才醒來。
她試圖忽略下身傳來的疼痛,但這是不可能的,除了疼痛之外,還有兩道冰冷的目光朝她投射而來。
她好想哭,三歲之後就沒再掉過一滴淚,在這個犯沖的男人面前,很可能要破例。
「是你欺侮了我、佔了我便宜,還凶神惡煞的瞪著我,你這沒有良心的大混蛋!」
她努力地爬起身,穿上衣裳,悲慘地下床。
她踉蹌了下,秦衍怕她跌傷而出手扶了她一把。
她推開他。「少假惺惺了。」
他歎道:「我知道我做了一件禽獸不如的事,你應當要恨我的。」
她微愣了下,本來以為他的話裡會有譏諷、戲謔,結果他的語氣儘是懊悔。
「我不知道為什麼會在這裡,我不可能自己走進疊翠別苑,這一切皆非我所願。」她困難地道。
對於一個第一次和男人溫存的女人而言,她覺得自己好狼狽。
她最不屑三從四德了,可當她想起昨天發生在這個房間的事時,想起她赤身裸體的躺在他身下……她竟然和他做了那些足以今一個女人身敗名裂的羞人之事。
天啊!要是讓爹娘和家鄉的父老兄弟們知道了,她還有臉活下去嗎?
「你還好吧?」他擔心的問。
「不好。」她不想掩飾。
做錯事的人是他不是她,她是徹徹底底的受害者。
不行,她必須冷靜,不論是小媳婦的形象或是誇張的潑婦都不適合她。
「我很抱歉……」他由衷地道。
她恨恨地擺了擺手。「什麼都別說,我現在還沒準備好要怎麼報仇,等我心情平穩,我會告訴你我打算怎麼做。」
嗚……好疼呀,這男人實在太惡劣了,既然不喜歡她,為什麼還要來招惹她?
「很難受是嗎?」他盯住她哀戚的表情,關心地問。
「廢話,你來做女人試試看。」她睨了他一眼。
他心中有萬分歉意,卻不知該如何彌補她,他曉得自己闖了大禍,他不是這麼狂佞的人啊!一向理智的他到底中了什麼邪?
一個女孩的純真被他毀了,他拿什麼賠給人家?
「我抱你回房休息。」
不等她反對,他伸手攔腰抱起她,踏著內疚不已的步伐走進白石雅捨。
「放我下來啦,我沒那麼嬌弱,我可以自己走。」抗議聲響徹雲霄,她又不是廢人,不用他的同情。如果他以為在他對她做了那些事之後,她會輕易饒過他,那可就大錯特錯了,天下沒有這麼便宜的事。
「白石雅捨的廂房小了點,如果你睡得不舒服,可以搬到疊翠別苑西廂房,那裡的房間是這裡的雙倍大。」
「不用假好心!今天之前你對我從來沒擺過好臉色,不是罵就是吼。因為昨兒個夜裡犯的罪,才擺出這等嘴臉,讓人覺得矯情。」
他不再解釋什麼,他明白她餘怒未消,要是給她一把刀,說不定她會把他劈成兩截。
來日方長,他會好好補償她的,直到打動她的芳心,原諒他為止,不計任何代價。
霪雨霏霏,春雷不斷。
北門天雨托腮倚著窗欞看雨,心情矛盾又為難。
那晚之後至今日已經是第七日了,她完全提不起勁練功,興許是因為細雨和春雷。細雨下得人心似要發霉似的,卻沒有停下來的跡象;春雷劈得人心頭發毛,卻興致勃發的準時在午後報到。
「天雨姐,好奇怪喲!」潘潘忍不住開口。
「什麼事奇怪?」
「衍少爺最近怎麼沒叫你跟著他一塊兒去義診?」
她沒好氣的回答:「因為他良心不安。」
潘潘噢了聲,「為什麼會良心不安?」沒道理啊,秦少爺乃謙謙君子,君子不器,怎麼樣也不會和良心不安這四個字兜在一塊兒。像
「潘潘,我問你一個問題,你一定要老實回答我喔!」
「天雨姐姐的問題我一定好好回答。」
「你覺得我是一個怎麼樣的人?」她一直想著這個問題,百思不得其解。
「你很勇敢、很俠義、很真,直腸子有話直說,最重要的是你長得很美。」
北門天雨歎了一口氣。「如果有人對你做了一件很可惡、很過份的事,你會怎樣做?」
「忍耐。」潘潘不假思索的回答。
「什麼,忍耐?」北門天雨從沒想過忍耐這兩個字,她心中想過的是復仇、生氣、發飆、扁人、殺人,全是可怕的情緒。要她忍耐?等下輩子吧,她不是那樣的人,不適合做那樣的事。
潘潘點點頭。「因為我沒有能力做其他的反應,只能認命,然後忍耐。」
「我不想這樣。」
潘潘順著她的話問:「有人欺負了天雨姐姐?」
北門天雨不想說。
「是不是衍少爺?」潘潘聯想到他。
北門天雨換了個姿勢。「一言難盡。」不過是多喝了兩杯,竟讓秦衍那死傢伙有機可乘。
「姜總管剛剛還問起你,為何一直躲在屋裡不出去走走?」
是啊,悶了幾天,天天下雨,像她的名字一樣。
真是夠了!她不反擊不行,秦衍天天來白石雅捨找她,道歉聲不斷,可她就是不想理會。原來沉默是一種這麼可怕的武器,他已拿她沒轍。
她站起身,決定討回公道,至少不能讓他白白佔了便宜,再怎麼說她也是個大閨女。
「天雨姐姐,你要上哪兒去?」潘潘在後頭追著問。
「出去散散心,快悶死了。」
北門天雨知道今天秦衍沒出診,於是來到秦衍書房外,然後放聲大哭。「我命苦啊——」
雨聲蓋過她的哭聲,不行,音量得提高。
「我命苦啊——天理何在啊……眾神啊!幫我評評理,天下的神仙菩薩……我的命真的好苦啊……」
秦衍聞言,立即衝出門外,神情黯然。
「天雨……」他喚著她。
隨即,他扶起趴在地上的北門天雨入書房。
「怎麼回事?」他扶她坐下。
「跌倒了。」她止住淚。
「有沒有哪裡受傷?」秦衍上下打量著她。
「我心情不好,走路沒看路,所以跌倒了。」她說。
他知道她恨他。「都是因為我的關係,你本來是一個冷靜機伶的女子,要不是我侵犯了你,你不會這麼晃神。」
北門天雨不語,只是盯著他,水靈的黑眸心碎又動人。
「我可不可以坐在這裡休息一下?」她問道。
「當然可以,你想坐多久、愛坐多久都可以。」他什麼都答應,只要能博她一笑。
「我不會坐太久。」她心裡有她的盤算,不能白白吃了虧什麼好處也沒撈到。
他靜靜地看著她,誠懇地道:「天雨,讓我補償你。」
「怎麼補償?」她不打算做三從四德的女人。三從四德的女人一定不會向他討補償。她沒這麼蠢,眼淚只敢往肚裡吞,被人佔便宜卻認為是自己的錯。她不做好女人!
「隨你的意。」
「真的?」她探問。
他點點頭,就怕她什麼也不要。
她清了清喉嚨,「我要開始說了哦!」
「請說,我洗耳恭聽。」
「第一,我要你把秦欣妮前輩的腿傷治好。」夠意思了吧,她不是自私的女人,還是想到了可憐的老姑娘。
「欣妮堂姐的腿傷?」他低語。
「怎麼?你不肯是嗎?」她逼問他。
「不是不肯,是堂姐不願意治腿傷。」
北門天雨頓時愣住。「怎麼可能?她不是這樣跟我說的,她說你不肯替她醫治腿傷,她把自己說得好慘。」
「你讓她給騙了,不過不要緊,這事我會處理,還有呢?我要怎麼補償你?」
「棄醫從商。」
聞言,秦衍半天不語,只是瞅著她看。
「不肯是嗎?」她語氣有些不高興。
「不是不肯,而是覺得很奇怪,你為什麼會做出這樣的要求?」
北門天雨聳聳肩。「我就是這樣的人,不按牌理出牌。」
秦衍審視著她,好像第一次仔細看她似的。平常他能夠輕易就看穿一個人,通常八九不離十,可他卻老摸不著她心裡在想什麼。
「這個世上已經有許多成功的大商人了,但缺少很多願意不計報酬醫病的大夫,你要我從棄醫從商,我很想知道更正的原因。」
北門天雨呆住,心虛地嚥了口唾沫。「你可不可以不要問這麼多?是你自己說要補償我的,是不是反悔了?」
「不是的,你的要求我會做到,只是必須給我一點時間,我要想出一個兩全其美的辦法。」
她也知道自己有些強人所難,可是她若不這麼做,秦老爺如何肯把寧小夢的劍譜送給她?不管了,是他說要補償她的,又不是她拿著刀架在他頸子上強逼他這麼做。
「什麼時候可以有結果?」
「盡快。」他接著問:「還有呢?」
「還有什麼?」
「其他要求啊!」他朝她綻放一抹鼓勵的笑容。
「沒了。」她站起身,以手背抹了抹臉上的淚痕。
「沒了?」怎麼可能?「你是不是忘了什麼事沒說?」
她微愣了下。「忘了什麼?」
「求婚。」他提醒她。
「求什麼婚?」
「求我娶你為妻。」他大方的說,這在他可是第一次,過去從沒動過的念頭。
「什麼?!」她掏了掏耳孔,「你說什麼?」
「你不是應該求我娶你為妻嗎?」難道她不要他負責?
她好笑的看著他,「老兄,我為什麼應該求你娶我為妻?實在太詭異了。」
「我們做了夫妻之間才會做的事,你不要我負責?」
她噗哧一笑。「少老土了,負什麼責任?我沒那麼蠢,你討厭我,連喜歡都談不上,嫁給你不是自投羅網?我才不幹呢!」
「可是你……以後會很難嫁人的。」
「無所謂,在外行走江湖總會遇上志同道合的同好,能嫁就嫁,嫁不成一個人也很好,何況夫妻之間最神秘的那檔事我已經嘗過滋味了。」
他真是大開眼界,「我沒想到你是個思想前衛的豪放女,不在乎世人的目光。」
「不然難道要我懸樑自盡不成?」她可不想這麼早死,她還沒成為一代俠女,就這麼死了墓誌銘不好下筆。
「不是的,至少你該表現得更女人些。」
「女人應該怎樣?」
「哭哭啼啼呀!」
「有啊,我剛才不也哭哭啼啼了半天。」
「那不一樣,你是因為跌倒所以才哭的嘛,不是因為我佔了你的便宜而哭。」他發現自己可能沒什麼魅力,不然她怎麼這麼冷淡?
「你很煩耶!」北門天雨朝他扮了個鬼臉。
有一剎那,秦衍的腦中一片空白,不知如何把這齣戲唱下去。
「你可不可以正常些?」換他苦惱了。
「我哪裡不正常了?身體不正常還是心理不正常?」她轉身就要往外走。
「你要去哪裡?」
「雨終於停了,我要騎馬出去透透氣。悶了七天,快長青苔了,出去晃晃精神些。」
秦衍知道攔不住她,只得任由她去。
「凡事小心。」他也只能叮嚀她注意自身安全。
她白了他一眼。「七天以前你不是這樣的,為什麼現在這麼婆婆媽媽?」
「我是關心你。」不識好歹。
「本姑娘武功一流,不是好惹的三腳貓,這點認知你無論如何都要接受。」
秦衍不作如是想,「你的本領自己最清楚,千萬不要逞強。」
「不會逞強。」北門天雨歎了一口氣,「看來我得把北門女俠的名號給闖得響亮些,不然你只會當我是軟腳蝦。」
「我叫行凱陪你一起去,如果你不喜歡我……」
「別多事,我想一個人靜一靜,你們誰都不准跟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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綠蟣新酷酒,紅泥小火爐。
晚來天欲雪,能飲一杯無。
元稹 問劉十九
一道勁風吹來,將北門天雨的身子吹得打斜,馬兒在她身下嘶嗚著,為了不驚嚇到馬兒,她躍下馬背,撫著馬兒說:「沒事、沒事,別害怕,只是一陣風啊!」
不遠處一群人衝殺而來,個個目霹凶光。
「死女人,你欺侮咱們兄弟的仇還沒報呢!」
「原來是你們!」
上回讓她點了笑穴的胖漢,此刻正齜牙咧嘴的看著她,旁邊還跟著同樣不懷好意的手下三人。
「快把這女人給我拿下。」他決定活逮這個狂妄的野女人,傳說女人越野越能補身。
「哈!想拿下我?沒這麼容易。」
兩名大漢左右夾攻,不待北門天雨有所準備,便攻向她的兩側,招招狠厲。
本想見招拆招的北門天雨,左躲右閃,試圖反守為攻,卻苦無機會。
她抬腿一旋踢,說時遲那時快,左右腳上踩著的繡鞋讓胖漢給奪了去。
「哈哈,你們放心給我打,這女娃兒的鞋讓我扯下了,她再也沒有害人的武器了。」
「你們這些混帳,只會欺負良家婦女,幹些雞鳴狗盜之事,難道你們不怕爹娘蒙羞嗎?」
北門天雨拚命還擊,人家是書到用時方恨少,她是招到用時方恨少。死流氓見招拆招,她只有退卻的份。
「只有一招半式也想闖江湖,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煩了。」
笑穴、啞穴、哭穴……隨便點什麼穴都好,只是這回敵人有備而來,北門天雨根本無法輕易近身。摔不及防地,重重挨了三拳後,她跌倒在地,吐出血絲。
「你們若是殺了我,會有報應的,而且是現世報。」
「管你什麼報,我們今日要是不殺了你,難洩心頭之恨,你一定要死。」凶性大發的匪徒再朝她使出一拳。
狼狽不堪的北門天雨,閉目準備受死。
砰,砰!砰!
拳頭竟然沒有落在她身上,可她卻聽到三聲巨響。
睜眼一看,三名大漢全如破敗的布娃娃般撞在山壁上,陷入昏厥。
「衍少爺……」北門天雨吐出幾口污血,血色染紅了她身上的白衣。
「天雨。」秦衍慌亂的抱起她。
「我快死了嗎?」她只剩幾口氣的說。
是的!她一定是快要死掉了,否則她為什麼連一絲力氣也沒有。
「不會的,我不會讓你死。」秦衍抱起她,飛身上馬,快馳回秦園。
一入疊翠別苑,他旋即將她放在床上,大手扳正她的身子,溫柔地檢查她身上的傷。
他被她嚇壞了,一見她口吐鮮血的模樣,好像把她的五臟六腑都移了位,燒裂了似的。
「我是不是快要死了?」她快撐不住了。
「別說話,別用力。」他握起她的皓腕診脈。
「我要是死了,請你在墓誌銘上寫著:這裡躺著的人……武功高強,乃北門俠女……」
「我說別再說話了。」他將她扶起身坐在床中央。
「我要說,我一定要說,不說話……多悶啊……我就是愛說話……」
「不是叫你別逞強?為什麼又惹他們?他們傷了你的心脈。」他提了提真氣。
「我沒有逞強,是他們先惹我的,我本來要點他們的笑穴、哭穴、啞穴……誰曉得他們連我的鞋也搶去……」
秦衍讓她盤腿坐在他面前,將雙掌貼在她胸前,運氣於掌間。
一刻鐘後,她咬出血來。
真氣凝聚於兩人週身,他再運氣,引氣於她身上各大穴道。
直到將她體內的瘀血全部打散逼出體外,他才停手。
「好,已經沒有大礙了。」
「我不會死了?」
秦衍扶她躺下,北門天雨閉目養神。
「以後不許再任性了,好好休息,可以痊癒的。」他柔聲道,再命丫環端來溫水,擰了濕布替她拭去嘴角的血跡。
他看著她,一顆柔軟的心悸動著。
經過秦衍細心的照護,以各類食材、藥材補身,不多時她已能下床走動。
「終於可以重見天日了。」她以為她會死在那三人手上,沒想到可以逃過一劫。
「還說!」姜行凱沒好氣地走向她。
花叢裡群蝶飛舞,錯落有致的花影,令人忘我。能站在陽光下,真是福氣啊。
「我又沒有怎樣。」她委屈的嘟噥。
「你是少爺的保鏢,還得靠少爺出手相救。」他半是取笑半是責難道。
「我又沒有求他救。」她猶是嘴硬。
「一招半式還想成為一代俠女,你羞不羞啊!」他極盡調侃之能事。
「誰說我只有一招半式?」她反擊。
「崑崙三煞又不是什麼大人物,為什麼還被人家打得落花流水?一副快死的樣子?」
「我沒有……」她不肯認輸。
「別不好意思承認了,有目擊者。」
「誰是目擊者?」不記得有其他人在場。
「大小姐。」
「誰?」
「大小姐,與你同住在白石雅捨的大小姐,就是你說的老姑娘。」他津津樂道。
「前輩?她怎麼會在場?我不信。」
秦欣妮雛又腿無法行走,她連秦園都懶得出一步了,怎麼可能會遇上那日的劫難?
「大小姐那天正好要去上墳,所以目睹了一切。大小姐說你從頭到尾只出了三招,只會三招,反反覆覆的使,所以才會傷得那麼重。」
「胡說!」她羞紅了臉,有被看穿的尷尬。
「你根本不是做保鏢的料。」他說。
姜行凱早就懷疑了,只是這回的事讓他更加肯定罷了。「糗大了,老爺少爺不知會如何責備我。」
「不會連累你的,我會一肩挑起。」她硬聲道。
能挑嗎?挑得起嗎?騙了人家、說了大話、受了重傷,而且不是傷在什麼一方梟雄手上。天啊,她這回可真是丟人丟大了。
「少爺這回為了救你,耗損了不少內力和精神。」他提醒她,要她感恩圖報。
「我真的沒有要他救。」她不想示弱。
「你不怕死?」
「我、我並沒有那麼怕。」她聲如蚊鈉道。
「少爺不眠不休的照顧你,連品芙都羨慕,還說真希望受傷的人是她。」
「你們是怎麼回事?好像我真的佔了秦衍天大的便宜似的,不如你們去問問他,看誰吃的虧比較大。」北門天雨不服氣地道。這些人以搞她白白受了秦衍的恩,非得以以性命相報了。
她不是不知感恩,而是……算了,不想了,再想下去她的頭又疼了。
「好吧!我不說,好壞你自己要會判斷。」姜行凱歎了一口氣,往騰房走去。
「什麼意思?你倒是說清楚啊,怎麼話講一半?」北門天雨在他後方嚷著。
「自己想想。」
「我不要想啦,你直接告訴我不就成了嗎?姜總管——姜行凱——」她扯開喉嚨,追上他。
「我得吩咐廚娘給你燉八珍湯。」姜行凱說。
「秦衍明明會武功,作啥要請保鏢?」她一直忘了探討這個問題。
「我從沒說過少爺不會武功。」他笑說。
她—愣。是啊,這裡的人是沒說過秦衍不會一丁點武功。「可是,你說他連一點保護自己的能力也沒有,什麼劍啊、刀啊、匕首在他手上全成了廢物,隨隨便便一個初學武的小孩都能一掌把他打倒的啊!」
「我是說過,那是因為少爺宅心仁厚,不忍傷及幼童,所以禮讓初學武功的小孩。」
「刀、劍、匕首全成了廢物?」
「少爺不使刀弄劍,少爺用內力、用掌拳,否則崑崙三煞怎會那樣死法?」
「他們死了?」北門天雨倒抽了一口冷氣。
「沒有,還剩一口氣,不死也半條命。」
「秦衍師承何門派?他為什麼可以這麼厲害?」
看來她遲早會被趕,不如早早把女俠寧小夢的劍譜拐到手,自行打退堂鼓便是。
「這我也不是很清楚,不如你自己去問少爺。」姜行凱一笑。
「我突然覺得你很神秘,這裡的人都好神秘。」只有她一個人是光明磊落的大白癡,被人耍得團團轉。
「怎麼會?你想太多了,不聊了,再晚啥事也做不了。」
不願深談的姜行凱快步離去。
沒錯,這裡的人都好神秘。
北門天雨決定一一揭開所有人的神秘面紗,包括秦衍的。
她走進藥房,看藥童搗藥,找秦衍聊天,也許聊著聊著能聊出答案來。
「你為什麼要救我?」
「我是大夫,不能見死不救!而且我覺得對你有愧。」秦衍老實說。
「是有愧還是有鬼?」她揚著俏臉甜笑,就是這種表情,能引千帆下沉。
秦衍僵住。「有什麼鬼?」
她已經發現了嗎?她發現他對她的確動心了嗎?那幾天照顧她傷勢之便,他瞧了她的身子幾回,次次心猿意馬,他的心鼓動著一種前所未有的溫柔。
「你們每一個人身上好像都藏著秘密。」
他搖頭,「我不懂你的意思。」
她會令他動心,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他想尋的終生伴侶是能跟他志同道合的女人,做他的左右手,應該文靜些、柔情些。
不像她,一點也不像她這樣,他熱愛的藥材她記半天也記不得;他鍾情的醫術她嗤之以鼻,還叫他改行,外加固執、任性、愛說話。
可這一切卻吸引了他的注意,他不明所以,難道是因為那一夜?非自願下的合歡讓他身不由己、心不自主?
不可能啊!床第之間只有欲、沒有心,無心的人如何產生愛戀?
「我的武功雖不及你,可腦袋未必輸你,你們秦園裡的人個個透著古怪。」
秦衍反問:「什麼古怪?」
「大家都不老實,人人愛說謊。」北門天雨下結論。
「品芙呢?難道品芙也騙了你?」他笑笑。
「可不是?桂姑娘明明說她怕死了耗子,為何昨日我聽府裡的丫環說桂姑娘好厲害,一腳踩死一隻耗子。」
秦衍低笑著。
「你笑什麼?」她討厭被人取笑。
「不是耗子,是蚊子。」他實在忍俊不住,「丫環說那話時我也在場。」
「你是在場,可踩死一隻蚊子有什麼值得大驚小怪的?丫環為何要向你報告?」
「因為品芙踩死蚊子後滑了一跤,這也是你知道的。品芙滑跤後閃到腰,我替她推拿後已無大礙。」他解釋。
她咬了咬下唇。「不知道啦,總之你們秦園的人都很奇怪就是了。」
「如何奇怪?你又說不出所以然來。」
「你啊,你騙人!」這可賴不掉了吧!
「我不曾騙過你呀!」
「你說你需要保鏢。」她理直氣壯地道。
「是需要保鏢,有什麼問題嗎?」
這小妮子不知又是哪裡對他不滿意了?他總覺得她會這樣一再地找他麻煩、挑他的毛病,一定是看他不順眼。
他究竟想得到什麼?他覺得自己好像是犯賤,一直做著吃力不討好的事,老拿熱臉貼人家的冷屁股實在不是辦法。想到這裡,他就無措。
「你的武功足以保護自己,何必要請保鏢?」
「我需要一個武功與我不相上下的人,保護我藥房裡的那些珍貴藥材。」
「藥材有藥童保護,何需我?」歪理會誰相信?
「藥童不會武功。」
「你的那些藥草後山都是,誰要來偷?」她快氣炸了,這裡的人沒一個誠懇的,淨拿一些渾話來搪塞她。
「我藥房裡藏著幾種珍貴救命丹,有天山雪蓮,十年開花一次;有千年靈芝,一千年才長成,誰說沒有人來偷?連大內御醫都未必有這些藥材。」
「老爺難道不知你身懷絕技?」她瞇眼看著他。
「我爹?這干他何事?」
「老爺極力支持我做你的貼身保鏢,這不是笑話嗎?自己兒子這樣有本事,卻要我獻醜。」
「我爹不知道我有武功。」
「騙人!」她忍無可忍地大吼。
「是真的,當年我到泰山之巔拜師學醫,師承華佗傳人樓真人,他除了傳我醫術還傳我武功,我爹並不是很清楚這些事。」
他發現自己在不知不覺之中,透露了許多從不與外人道的隱私,卻在她層層問題的包圍下,幾乎要全盤托出。
「不好了,不好了,桂姑娘跌進綠湖裡了。」潘潘驚呼。
秦衍立即放下手上的片藥刀,起身奔向四喜小築。
留在藥房的白蓮道:「桂小姐已經不是第一次掉進綠湖了。」
黃蓮制止她:「別多話。」
「你們別怕,我不會說出去,你說桂姑娘不是頭一回掉進綠湖?為什麼會這樣不小心?」
「桂小姐上回跌進綠湖是因為老爺要替少爺討媳婦,也不知怎麼的,消息才傳來咱們下人耳裡,桂小姐就掉進綠湖,差一點淹死。」白蓮又說。
「這回老爺又要替衍少爺作主了?」北門天雨忍不住問。
潘潘插嘴道:「沒聽說啊,只是少爺年紀也不小了,成親是件再自然不過的事。」
「桂小姐也許並不這麼想。」黃蓮道。
「你們在這裡等著,我去看看,一有什麼消息馬上來告訴你們。」
「天雨姐姐,你要加油哦!」白蓮突然說。
「是啊,也許有機會飛上枝頭做鳳凰。」潘潘附議。
「做什麼鳳凰?我已是一隻鳳凰,從來不認為做鳳凰有什麼好。」
在北門山莊,她也是讓下人奴僕小姐長、小姐短喚著的,不覺得有何特別。
夏日炎炎正好眠。
好夢精采絕倫的上演著,不知哪個不怕死的傢伙脫了她的鞋……
「可惡!大膽狂徒!」北門天雨低咒了句。
一睜開眼,差點從吊床上翻跌下來。
「你想謀財害命啊!」她定了定神後道。
秦衍將她嵌著玲瓏翠玉刀的繡鞋奉上。「給你。」
北門天雨接過手,「你怎麼找著的?」她以為已經不見了,現在有一種失而復得的喜悅。
「你喜歡的東西,無論如何也要替你找回來。」他討好著她。
「你怎麼知道我喜歡?」她有些不解。
「你沒了這東西,等於武功盡失的平凡人,我知道它對你來說很重要。」
「是很重要,不過丟了就算了,誰要你雞婆來著。」她說著反話。
他知道她生氣了,「依賴暗器也沒什麼好丟人的,只要你是為了助人不是害人,我倒不覺得有什麼見不得人的。」
「對啦,我是只會使暗器啦,點穴的功夫也不是很好,除了癢穴、哭穴、笑穴,其他沒一個認得的,你想取笑我就笑吧!」
她轉過身側躺,不再看他。
「我可以教你。」
「不想學。」她喃語。
「為什麼?」他好奇地問。好心教她,為何不領情?
「點穴有什麼好學的?」她又翻身面向他,「輕功是為了逃命用,我已經會輕功了,點穴呢?如果近不了對方的身,根本沒作用。崑崙三煞那一役,我就沒法施展點穴功夫。」
「所以我說你只懂一招半式,你還不服氣。」他不是笑她。
「誰說我只懂一招半式?姜總管還算客氣的,看穿了我只會三招;你就過份了,竟敢把我歸類為廢物!」北門天雨氣得臉紅脖子粗,真是莫大的羞辱。
「你不要扭曲我的話,一招半式是指你學藝不精,基本功也不紮實,不是說你是廢物。」秦衍忙不迭地解釋,他的本意是好的,不想她曲解。
「我是沒學好基本功,我的一招半式全是偷學來的。」北門天雨坐起身,穿回被脫下的繡鞋,氣嘟嘟的就要離去。
「你不要這樣。」他被她整慘了,這也不行、那也不好,不知該如何伺候。
「你不要跟著我。」她瞪他一眼。
「你這麼生氣,我不跟著你,你氣糊塗了做出什麼傻事來怎麼辦?」他說。
「會做什麼傻事?跳湖、上吊,還是撞豆腐?」
「你這個人一衝動起來也沒個准的,我不怕你撞豆腐,倒真怕你掉進湖裡。」
「像品芙一樣?你為什麼不去陪你的品芙妹妹,來這裡吵我作啥?」
「品芙有丫環伺候,用不著我。」
這回桂品芙掉進綠湖裡他亦嚇了一跳,但有了上回的經驗,再加上這次的事,他決定教會桂品芙泅水,不然難保不會再有驚險事發生。
「去抱你的藥材睡午覺。」她語無倫次,被氣壞了。
「藥材硬邦邦的,抱起來不舒服……哎呀,什麼跟什麼嘛,你說揮話我竟也跟著你一塊兒說渾話,真是的!」秦衍一副懊惱的樣子。
「你到底什麼時候才要棄醫從商?」北門天雨被弄煩了,突然想到這件事。
「你希望我棄醫從商,為什麼?」
「因為我想……」她差點脫口說出真正原因。
「想什麼?你想要什麼?」秦衍不認為她對於他的家族生意知道多少,他從醫或是從商,之於她應無太大意義。
「好熱的天,我要衝個涼水澡,你別跟著來,不然我叫非禮。」北門天雨急中生智,借口脫逃。
他無可奈何地笑了笑。
沒轍!他真的拿她沒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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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章
北門天雨愛湊熱鬧,深知人多之處就有樂子。
大街上為了慶祝端午節,光是舞龍舞獅,就找來了城北武館和新興武館的雙獸獻瑞。
北門天雨邊看著熱鬧、邊吃著五月桃,不時被龍和獅可愛的模樣逗得呵呵大笑。
「你真容易滿足。」秦衍擠到她身旁,陪著她吃五月桃。
她沒料到他會來。「你怎麼也來了?真希罕。」
「看你靜悄悄的離開秦園,我以為你準備來個不告而別。」
他真的是這麼認為。對於她,他著實成了沒有安全感的慘綠少年。
「你窺伺我?」她瞟了他一眼。
「不是窺伺,是關心。」
「還跟蹤我。」她不管他如何否認。
他難為情地笑了笑,「我以為你知道,走了這麼遠的路,我騎的馬兒與你騎的馬兒可是一直保持著適當的距離。」
她沒好氣地道:「你忘了我只會一招半式,哪這麼厲害,能察覺到你就在背後?何況我背上又沒長眼。」
「別老像刺蝟一樣,我一句無心的話,你總要刺一下,讓我好難受。」
她移開步子,不再說話。
不知道為什麼,她很怕看他的眼神、聽他說話,好像隨時有陷落的風險。
北門天雨不想因為情愛牽絆自己習武的計劃,她自信只要寧小蘿的劍譜一到手,她的人生將徹底改變。因此,任何會影響到她原有計劃的人事物,她都要掃除。
他跟緊她。「為什麼避著我?」
奇怪,那一夜改變了他,卻沒有改變她。
「誰避著你啊?」她不承認。
「我走近一步你避開一步,怎麼會沒有避著我?」
北門天雨乾脆買一串糖葫蘆吃了起來,不再理會他,要跟就讓他跟著。
「秦師傅。」有人喚秦衍。
秦衍轉身,循聲望去。「王大娘。」
「上回真是謝謝您,要不是您的虎耳草汁,孩子的病不會這麼快好。」王大娘遞上一籃新鮮的雞蛋,「沒什麼厚禮,請秦師傅收下。」
「這怎麼好意思,你還是拿回家自己留著吃。」他說。
「家裡還有,請您一定要收下。」他正為難地欲以目光梭巡北門天雨的意見,奈何佳人影已杳然。
「大娘,這些蛋先寄存在你那裡,下回有機會上你家作客時,你再弄些茶點招待我。」他將竹籃還給王大娘,迅速離去。
腳底抹油的北門天雨,以最快的速度飛馬回秦園,走的是平常很少走的捷徑。可惜她今天不是很走運,誤觸了橫在路面絆馬索,身下的馬兒霎時應聲倒下,嚇得她一陣驚呼,摔得全身酸痛。
「該死了!」她咒道,「誰這麼缺德!」
「怎麼又是你!」
第三回合狹路相逢,真個是冤家路窄,崑崙三煞戒慎的瞅著她。
「你們這三個混蛋!沒事弄個絆馬索做什麼?本姑奶奶的腰疼死了,完了完了,我看八成是骨頭被拆了,還不快扶我的馬兒起身!它要是有什麼三長兩短,你們三煞馬上會變成三塊肉餅。」
「我們正在訓練馬兒跳躍,就是怕它們在作戰時誤觸絆馬索,所以得先讓它們習慣。」崑崙老大道。
「作戰?作什麼戰?」北門天雨可好奇了。
「我們和秦嶺五結義有些帳得解決,日子訂在下個月十五。」崑崙老二道。
「秦嶺五結義是吧?我爹和他們是朋友,如果你們有什麼誤會,大家可以坐下來談談。」
他們異口同聲道:「沒有用的,若是有用世上就不會有這麼多人死在仇家的劍上。」
「五位伯父很講道理的,或許讓我出面會有意想不到的結果。」她假設道,「咦?!你們今天為什麼不找我麻煩了?」
崑崙老大搔了搔腦門道:「秦少爺醫好了咱們的傷,又給了不少銀錢安看咱們,唯一的條件是不准再騷擾姑娘和城裡的良家婦女。」
「否則會讓我們死無葬身之地。」崑崙老三接著道。
「這麼誇張!?」北門天雨眨動雙眸道。
想來秦衍倒還是個有情有義的人,為了救她出了不少力。是嘛,人總是有些長處的。
「姑娘的馬恐怕摔傷了腿,如果不嫌棄,就讓咱們護送姑娘回秦園吧!」
北門天雨謝過崑崙老大的好意。「這條捷徑並不難走,何況也快到秦園了,我自己回去就行了。」
「真的不用客氣。」
「倒是你們和秦嶺五結義的恩怨,不如由我出面替你們協調,否則這一役打下來,你們可能又會受傷呢!」
「也是。」
「我修一封書函回家請我爹處理,你們稍安勿躁,很快會有結果的。」
北門天雨牽著傷馬慢慢走向秦園,一路上想著如何和家裡聯絡,又不會暴露由自己行蹤的方式。
她還不想回家,至少不是以目前的面貌回家。
多狼狽啊,一招半式出來,一招半式回去,豈不讓人笑話?她不願丟這個臉。
不成,最少得拿到女俠寧小蘿的劍譜,她相信只要劍譜一到手,什麼問題都能迎刃而解。
至少,武藝會因劍譜而精進。
屆時誰敢取笑她只會一招半式,她一定跟他拚命。
嘻!她終有揚眉吐氣的一天了。
自從桂品芙的生辰之後,秦欣妮失蹤了好一陣子,秦衍因處理北門天雨的事,無暇尋覓她的下落。如今她又回到秦園,正好一些問題必得找她才能釐清。
「你是故意的對不對?」他劈頭便問。
秦欣妮先是一陣笑。「什麼故意的?」
「品芙生辰宴,你敬我喝下的茶有問題。」他開門見山地說。
「能有什麼問題?」
她仍是一逕兒的笑,一板一眼慣了的堂弟,偶爾逗逗他也是樂事一樁。
「茶裡放了迷心散。」
都是因為迷心散,否則他和北門天雨不會做出那樁荒唐事,至今不知如何彌補。
「迷心散沒什麼不好啊,可以拉近你和北門天雨的距離,你應當感謝我才是。」
「你向天雨哭訴我不肯醫治你的腿?實際情況明明相反,你為什麼要說那些話?」
他簡直被她置於陰狠之人的行列,一直以來辛苦建立的形象,全在北門天雨面前走了樣。
「好玩。」
「只因為好玩?」他不可思議的看著她。
「當然還有有趣的成分在,不如看在我這個老堂姐的面子上,甭再追究了。」
「你做那些事之前,應當想過可能產生的後果。」他板起面孔面對堂姐。
「反正你也沒什麼損失不是嗎?」
她覺得自己能令堂弟情緒起伏這麼大,挺有意思的。
秦衍輕吼:「誰說我沒有損失,我玷污了天雨的清白,一生的名譽也因為這件事留下污點。」
「有這麼嚴重嗎?暖玉溫香入懷,也是春情蕩漾的美事啊!」她笑著。
「天雨恨我。」
她聳聳肩,「你不恨她就成了。」
「這種事要兩情相悅、情投意合才成啊!」
她巧妙回答:「你不是動心了嗎?只要她也對你動心,不就如你所願的情投意合、兩情相悅?」
「事情不是這樣說的。」他覺得和她溝通失敗,欣妮堂姐完全不認為自己有什麼錯。
「那要怎樣?迷心散也喝了,你們倆也行了周公之禮,不如補拜堂吧!」她提議。
「事情沒那麼簡單。」
「也不是你以為的那麼困難,北門派也是江湖上有頭有臉的武學世家,跟咱們秦家正好門當戶對,不如請叔叔差媒人上北門山莊提親。」
「太唐突了,會把事情搞砸。」他瞭解北門天雨的脾性,一發起飆來,大家都遭殃。
「這麼慘?」她掩嘴而笑,有一點樂不可支的興味。
他狐疑地看著她,「我越心煩,你倒是越快樂、越開心,我可以知道為什麼嗎?」
「沒……沒什麼,只是君子報仇三年不晚,這些年你逼著我治腿,我真被你給逼煩了。讓你忙別的事,嘗嘗心煩的滋味,就是我的目的。」
「治腿傷是為了你好,不是迫你。」他回答。
秦欣妮的腿傷,是一次同峨嵋派比武時不慎摔落山谷所致。山谷高百丈,普通人一摔必然粉身碎骨,秦欣妮命是保住了,雙腿自那時起便不良於行。
「萬一折騰了半天還是醫不好呢?」她才不要活受罪!
「有試就有機會,而且我有七成把握。」
她的命當初也是他救回來的,腿傷之所以沒有一起治,是因為當時她的傷勢實在太嚴重,能先保命已不容易。本想待療養好身子骨之後再言其他,可一耽擱下來,她成了徹徹底底的逃兵。
「算了,這得耗你不少心神呢,不如花點精神把老婆追到手。」
「這是兩回事,可以同時進行。」
秦欣妮搖搖頭,「年紀一大把了,能走也好,不能走也罷,反正我現在練就了一套不使腿力的武功,一樣遊山玩水。再說我的腿傷讓峨嵋派對我虧欠至今,有的時候也挺方便的,想白吃白住時,除了秦園外還多了個峨嵋山。」
生辰宴之後,她就是上峨嵋山去了,實至名歸的貴賓招待令她樂不思蜀。
「能踏實的走在土地上不好嗎?」秦衍不放棄地勸說。
身為一位醫者,見死不救、見病不治、見傷不療,都會令他痛苦,何況她是他的親人。
潘潘闖禍了。
住進秦園三個月,她還是闖禍了。
她竟然溜進秦老爺的房間試圖勾引秦園的大家長秦鵬蕪。
這引起了軒然大波,當初引薦她入秦園住的北門天雨,自然也無端地被捲入其中。
她被指為幕後唆使者。
為什麼她會成為唆使者呢?全是因為潘潘的一句話:「天雨姐姐告訴我人往高處爬、水往低處流,如果永遠待在原地踏步,人生就毀了。要看準目標,不計一切代價和手段勇往直前。」
「又是你灌輸的古怪思想?」秦衍略帶不悅的斥責北門天雨。
「古怪思想裡不包括勾引秦老爺。」北門天雨也很懊惱,不知要如何善了。
「好在我爹尚未就寢,否則讓人給傳了出去,不知會傳得多難聽。」
「潘潘沒有惡意。」
「是糊塗,和你一樣糊塗。」他說。
「不干我事,怎又扯上我?」
潘潘走進白石雅捨,眼淚旋即掉下。「天雨姐姐,我給你惹了大麻煩了。」
「秦老爺同你說了什麼?」北門天雨拉起她的手,像關心妹子一樣的著急。
「秦老爺限我在明天晌午前離開秦園。」她哭得更凶。
「明天晌午前?」北門天雨看向秦衍。
秦衍歎了一口氣。「我爹肯定還沒氣消,況且今晚我娘正好省親歸來,一進房門就見著潘潘躺在床上。本來我娘好脾氣是出了名的,可這回也忍不住訓了我爹幾句。」
「嗄?你娘回來了?」
「我娘回杭州省親,本來是高高興興的一樁事,沒想到一回來就遇上潘潘闖禍。」
他也很為難,潘潘一走,他擔心北門天雨也會跟著一起走。
爹正在氣頭上,他不好強硬反對,尤其娘也動了怒。潘潘不走,事情會越鬧越大。
「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很喜歡秦老爺……希望他能收我為侍妾……」潘潘哽咽地道。
「潘潘,你怎麼可以有這種可怕的想法?」北門天雨大驚。
「為什麼不能有這種想法?人往高處爬呀,而且秦老爺是個好人,他會照顧我一生一世。」潘潘為自己的行為找一個合理的借口。
「我爹娘的感情一向甚篤,我爹不可能納妾的,你的行為已經造成很大的殺傷力。」秦衍嚴肅地道。
「秦少爺,我真不想離開秦園,求求你,替我向秦老爺求情。」
「現在不是好時機,等風頭過去我會試著和爹說看看,讓你搬回秦園。」
潘潘止住的淚又重新落下。「秦老爺只一個女人伺候太孤單了,我能不能待在他身邊伺候他?」
秦衍搖搖頭。「這是不可能,我娘脾氣好是好,卻是個醋罈子,今晚發生的事是他們成親以來最嚴重的事件,我爹有苦頭吃了。」
「秦夫人憑什麼一個人霸住秦老爺?」潘潘不服氣地問。
「你這話問得太無禮了。」秦衍忍不住低喝一聲。
看來潘潘犯下秦園大忌,卻不認為自己有什麼錯,好像她的一片真情被拒絕才是一項大錯誤。
「別說秦老爺和夫人眼中只有彼此,連我爹和我娘亦不遑多讓。你可以去打聽打聽北門山莊的規矩:不准納妾,一經查獲,不問原因,一律一無所有的踢出家門,所以我那些哥哥們都安分得很。」
北門天雨也想糾正潘潘的想法,都怪她最近太忙於煩惱自己的事,沒注意到潘潘的改變,才會闖下大禍。
「秦夫人一去杭州就是三個月,完全沒有顧及夫君的寂寞,她不是一個好妻子。」潘潘不認為自己爭取未來的幸福是有罪的。
「潘潘你……」秦衍終於生氣了。
北門天雨怕他失控,阻止道:「你回去好不好?這裡又不是你的疊翠別苑。」
秦衍見她下逐客令的語氣堅定,也不便再停駐,免得莫名其妙又得罪佳人。
秦衍走後,北門天雨雙手叉腰低吼:「你怎麼這麼大膽?秦老爺的房也敢溜進去。」
「女人不是不需要遵守三從四德嗎?」潘潘說出自己的想法,她不覺得有什麼不妥。
「天啊,女人是不一定要遵守三從四德,可是女人必須替女人著想,就算不做女聖人,可禮義廉恥也得做到起碼的標準啊,你這樣分明是不知恥為何物!」莫怪她說重話。
「我沒有不知恥。」
「秦老爺若和秦夫人有什麼誤會全是因為你的行為導致,還說沒有不知恥。」
「我喜歡秦老爺嘛!」她又哭了。
「你不能喜歡一個人就溜進他房裡脫了衣裳,躺在人家床上等著啊!」
北門天雨發現自己的任性、固執、大膽、偏執,在潘潘眼前只是小巫見大巫。
「不這麼做秦老爺怎麼會對我有印象呢?」潘潘又有一番大道理,「而且那是因為秦少爺是你的了,我不敢勾引秦少爺,只有……只有向秦老爺……」
「天啊!」她拍了拍腦門,「你喜歡秦衍?」
潘潘點點頭。「不過我不會跟你搶秦少爺,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我無論如何都不會……」
「真是夠了!」她搶白。
再不阻止潘潘說下去,她想她可能會吐血。
秦衍之所以在意潘潘闖的禍,實在是另有隱憂。
他擔心母親因為討厭潘潘而遷怒北門天雨,畢竟潘潘是北門天雨帶進秦園的,人在憤怒之下很難不「惡屋及烏」。
果不其然,秦夫人到約鋪找他。
「娘不再多歇息?」他正看著程氏所著的「養生草藥全集」。
白梅搖頭。「看見天大亮,再怎麼樣也睡不著了。」
「娘用早膳了嗎?」他猜出母親的心意。
「剛剛用過,你呢?又在忙這些藥材?」白梅在一張橫木椅上坐下。
「娘知道孩兒,自小就喜歡這些有神奇功效的花花草草,自個兒能得到樂趣,又能助人,兩全其美。」
「聽行凱說,你近日和北門家的閨女走得很近?」脾氣很好的白梅,說起話來總是慢條斯理。
「她是孩兒的好朋友。」
白梅點點頭。「那做做朋友就好,別把感情往她身上去。」
「娘為什麼這麼說?」他料到會如此。
「那女娃兒不適合你,太野、太倔。」
白梅一早就聽了不少下人的說法,心裡的打算更趨堅定。
「娘不算認識天雨啊!」
「她給人的評價八九不離十就是這樣了。」
多少年來沒像昨晚一樣發那麼大的脾氣,自己的丈夫她是有幾分把握的。老夫老妻了,什麼風浪沒見過?可離別三個月,許多事說變也會變的。
雖然丈夫向她再三的保證,可她的心還是忍不住要往懷疑的牛角尖上鑽。
她不得不承認年輕女子是有威脅性的。
「人雲亦雲也會有偏差的。」他說。
「我不是只向一個人打聽,問了許多人,人人都跟了我這麼多年,不會騙我。當然,那孩子心地好、好打抱不平,生得又漂亮,這我也是明白的。」
她不是不講理的人。
「娘應該再多多瞭解天雨。」
「我看還是品芙適合你,她等於是我帶大的,將她和你送作堆是我和品芙她娘的心願。」
他出聲反對:「我對品芙只有兄妹之情。」
「夫妻之情是可以培養的。」她說。
「我不會娶品芙。」他不讓母親抱這種希望。
白梅愣了下。「你知道品芙一直以為你會娶她嗎?」
「我不曾做過那樣的暗示,品芙怎會有那樣的誤解,會不會她會錯意?」
秦衍發過誓,不能辜負北門天雨。她已是他的人,只差拜堂的形式,這部分他又不方便對父母明說,怕他們以為她是隨便的人。
「欣妮也說你不會聽我的話。」
白梅難掩失望之色,她和品芙的親娘情同姐妹,結成兒女親家是早有的默契。
她只生了秦衍一個兒子,若不能完成好姐妹的遺願,她會有所遺憾,甚至會覺得對不住她。
「恕孩兒不孝。」
白梅以退為進,「為娘不是勉強你,只是品芙那孩子,自小就努力學習如何成為秦家的媳婦,幾次你爹要替你作主娶別家小姐,都給我攔了下來,無非是要等到品芙長大。如今,品芙已到適婚年齡,你不能讓她失望。」
「品芙可以找到更好的夫家。」
「胡說,哪裡有什麼更好的夫家,咱們秦家就是最好的了。」白梅護子心切。
「娘,我不能娶品芙。」
白梅也不急著動怒,她很清楚,現在不是動怒的時候。她兒子所娶的女人一定要是她能接受的,無法投緣的媳婦只會替她帶來麻煩。
所以她說:「你不娶品芙,北門天雨也未必會嫁給你,聽說北門家早給她定了一門親事。」
他頭一回聽到這個說法。「不會的,她可以退婚。」
「女兒肯,做爹娘的未必肯。」
天下父母心,哪一個為人父母者不是一心為著自己孩子的幸福盤算著?
北門上拓和顏秋水不是不明事理之人,他們的女兒是什麼性格的人,他們應該一清二楚,不會硬塞給衍兒做媳婦才是。
若有必要,她決定上門一趟,把話說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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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覆中加入附件並不會使你增加積分,請使用主題方式發佈附件。 第八章
昨夜風開露井桃,未央前殿月輪高。
平陽歌舞新承寵,簾外春寒賜錦袍。
王昌齡 春宮曲
為了破除只會一招半式、花拳繡腿的迷咒,北門天雨起了個大早練劍。
真的因為只會一招半式,所以她怎麼練還是不出那一招半式。
「我教你。」秦衍說。
三尺長劍吐出銀光,凌厲的劍氣逼人。北門天雨往劍身後方退開,怕被劍氣掃到。
劍光所及之處落葉紛飛,不知過了多久,使了幾百個招式,有防守、有攻擊,看得她眼花撩亂。
待他收住凌厲劍勢,北門天雨才開口說話:「你不是不使劍的嗎?為何現下又能把劍使得如此精妙?」
「因為你使劍,所以我練了一下,不然如何教你?」他微笑地將劍收回劍鞘。
「你怎麼辦到的?」
「什麼?」秦衍一時沒意會過來。
「使了這麼久的劍仍能臉不紅、氣也不喘?」
「我在使劍時將心思與劍身融成一體,渾然忘我,自然不覺一絲疲累。」
「要如何才能達到人劍合一的地步?」她覺得並不容易。幾次見兄長練功,不論使的是什麼兵器,都沒法使得似秦衍這般高妙。
「慧根、勤練、毅力,缺一不可。」
為了與她更接近,他花了不少工夫將自己不熟練的長劍練就一番。許多事就是這樣,一通百通。
「你使的劍法是不是寧小夢的劍法?」她問。如果他懂得寧小蘿的劍法,又肯教她,她就不必非要得到寧小蘿的劍譜不可了。
而秦衍也不必棄醫從商了。
「誰是寧小夢?」
他溫柔地將一片頑皮的落葉自她發上取下。
「你爹有一本寧小夢的劍譜啊,說她是前朝女俠,你不知道?」怎麼會這樣?
「不知道。對了,我有件事想問你。」
她向後退了三步。「如果是關於秦老爺和潘潘的事!別問我,潘潘現在不住秦園,那件事也該了了。」
她把潘潘安置在悅來客棧暫住,本想修封書函請大哥差人來接潘潘回北門山莊,又怕讓家人知道行蹤。
「不是我爹和潘潘的事。」
「你的表情怪怪的,我看你還是什麼都別說的好,我怕我聽了又要跟你翻臉。」
「你是不是……」
她摀住耳朵,「不要聽,不要聽,我不要聽啦。」
他握住她的手腕,拉下她的雙手。「聽我說,我想知道你家裡是不是給你訂了親?」
她一愣,「你怎麼知道?」
「是真的囉?」他心悸了下。
她點點頭。「很小的時候訂下的,有什麼不對勁嗎?為什麼你的臉色這麼難看?」
「退了它。」他嚴厲地道。
她瑟縮了下,手上傳來的勁道越來越強,怎麼回事?
「好疼,我的手要廢了。」她忍不往低呼。
「退了它。」他又說了一次。
「退什麼啦……你快放手——」她掙扎著。
「不放,除非你退了父母為你訂下的親事。」
他覺得自己快要爆炸了,一想到她就要嫁給別人,心裡不禁被強烈的恐懼和焦躁所包圍。
「退婚?」
北門天雨迎上他的目光,不曾被人如此赤裸裸的盯著,他灼灼的目光簡直像要燃燒起來似的。
「是的,退婚,然後嫁給我。」他在求婚。
她被他的話給震住了。真是始料未及,至少在兩人初相識時,她不曾想像過他會對她說出這樣的話。
「我不能。」
秦衍難掩受傷的神色,「為什麼?」
「我從小叛逆,沒做過什麼值得父母驕傲的事。」
「所以?」
「我不能在這件事上忤逆父母,退婚可是件奇恥大辱,對未來夫家也是不禮貌的事。」
秦衍不能接受。
「你不是不喜歡遵守三從四德?為何在這件事上如此迂腐?而且,你已非完璧之身,如果洞房之夜被嫌棄,無疑是更大的恥辱。」
北門天雨沒想過。「若他真的這麼在意我是否完璧,那就請他寫下休書。」
「天雨——」他粗嗄地喊她。
北門天雨咬了咬下唇,「你不要逼我啦,忘了那一夜,按照原訂計劃娶桂品芙為妻。」
「品芙?誰說我要娶她?」
「早已決定的事不是嗎?那一夜……我都沒要你負責了,你何必執著?」
男人不都是無情的一方?為何他又要表現出如此情長的模樣?
「因為對象是我,所以你才要求我忘了那一夜?」這種可能性太傷人了。
北門天雨不語,說什麼都不妥。秦夫人已經警告過她了,如果她再纏著秦衍,北門家將會不得安寧。
雖然她並沒有纏著秦衍,但是跳到黃河也難洗清。
秦衍的心一揪,鬆開她的手腕,改托住她的小下巴,凝睇她秀氣無瑕的臉蛋、直挺的鼻樑、小巧的嘴、長長的扇睫,這樣一張臉,應該屬於他的呀,為什麼她不肯接受他的求愛?
「我可以吻你嗎?」他有禮的問。
「不可以。」她說。
他不顧她的反對低下頭,含住她的唇,舌頭搔弄著她的,忘情的吸吮、輕咬。
她閉上眼,既然不能反抗,就任他為所欲為好了。她承認他的吻讓人家很享受。
「要怎樣才能留住你?」他問。
「不要留我,一等我拿到寧小蘿的劍譜,所有曾經發生過的事就當沒發生,好不好?」
陽光從樹葉間灑下金亮的光束,他再次覆上她的唇,他要吻得她透不過氣來,吻得她答應留下來。
她沒有避著他需索的唇,反而學他吻她的方式回應他。
在他熾熱的親吻之下,她情難自禁的抬起手臂,環住他的頸子,無所保留地獻出她的吻。
良久,他滿意的鬆開她的唇,沙嗄地道:「你這樣如癡如醉,如何再嫁給別人?」
「我相信千古以來我不是第一個這樣的新娘。」
他若有所思的看著她,「只要你還沒嫁人我就有機會,我沒死心。」
她被他的話撼住了。
「為什麼你不能回到我初來秦園時?那時候的你對我充滿敵意。」她記憶深刻。
「你喜歡那樣的我?」
「不,我只是覺得在那樣的情緒下分手,對大家而言都比較沒有壓力。」
一切都變調了,一切都不一樣了,風花雪月不適合她,可是原來的她呢?到哪裡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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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你說她走了?」秦衍完全無法進入狀況。
姜行凱吞吞吐吐的說不出話來。
「我攔不住她,也沒有理由攔。」
秦衍非常擔心,這陣子,他老是覺得她準備走了,但是她沒說,他也就沒問。
這是什麼情況?連日來,他一直討好她,為的就是要她打消離去的念頭啊!
「她去哪裡了?回北門山莊嗎?」
姜行凱搖搖頭。「天雨走時品芙也在場,你可以去問問品芙,也許女孩子之間會說體己話。」
「品芙?」秦衍神色略顯陰沉。
「是啊,你明白天雨,她特立獨行慣了,秦園又不是她家,她對這裡沒有任何責任要負。」
就算她要請來八人大轎接她,他們也不能置喙什麼,何況她只是悠哉的走出秦園。
「我要去找天雨。」
自那一夜起,他們之間便注定要糾纏一世了,她讓他失控、暴躁、陰晴不定、牽掛、心煩。
「衍兒,讓她走。」白梅走向他們。
方纔聽說北門天雨離開的消息,她心裡很安慰,她終於走了。
「娘,我不能讓她走。」
「為什麼不能讓她走?她不是咱們秦家人,離開秦家是再自然不過的事。」
白梅難得提高音量說話,這回要不是為了北門上拓和顏秋水的女兒,她會維持一貫的優雅至死方休。
「娘,這件事恕孩兒不孝。」不能再耽誤下去了。
「衍兒,你和品芙才是合適的一對,我和你爹都很滿意品芙。」
「爹從來沒說過要我娶品芙。」
「你現在問你爹去——」
秦衍不等她說完,奔向馬廄,尋他的幸福去也。
白梅沒這麼生氣過,「你看衍兒像話嗎?我話還沒說完他就走了。」
「夫人不如就讓少爺將北門姑娘娶回,他們已經……已經生米煮成熟飯了。」
「什麼!」她大驚。
「這事擋也擋不了,只有成全他們。」
白梅徹底的被震住了。「這是什麼時候的事?」怎麼她不過回杭州三個月,就發生了如此的事?
「我成全他們,品芙怎麼辦?」
「桂姑娘會有她自己的路要走,夫人與其替他們擔這麼多心,不如多為自己擔心……」他說,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令人起疑責。
「我該為自己擔心?」
「夫人和老爺有的時候也該重溫一下年輕時候的恩情,不能因為已是老夫老妻了使久況了。」
白梅僵了下,緩緩問道:「你話中有話,什麼久況了?老爺向你抱怨了?」
「沒有,老爺什麼也沒說。」說了還好,只怕一句話也沒先示警,事情就發生了。
「那位潘潘還住在悅來客棧嗎?」白梅心中響起警訊。
「早就不在了,三天前就走了。」
這是白梅交辦給姜行凱的差事,盯住潘潘的一舉一動。「為什麼沒早點告訴我?」
「行凱不敢說。」
「不敢說什麼?」白梅敏銳地看他一眼。
「潘潘姑娘是讓老爺給接走的。」
姜行凱的話猶如是一道青天霹靂從天轟下。
白梅幾乎要昏厥過去,「潘潘讓老爺給接走?接去哪兒了?」
「城東郊外的碧晴小築。」
碧晴小築是她和秦鵬蕪剛成親時住的地方,在那裡他倆度過了一段美好的時光。
他竟然把那個充滿回憶的地方用來金屋藏嬌。
「老爺現在在秦園裡嗎?」
「老爺一刻鐘前騎了馬離開。」
是有問題了,白梅憑著直覺就能嗅出是有問題了,她的丈夫、兒子全反了。
話說當崑崙三煞見到北門天雨後頭跟著店小二,不禁面面相覷。
「這是我的同鄉,難得有緣遇上,邀他一塊上你們家喝酒,不反對吧?」
「當然不會,人多熱鬧、人多熱鬧。」胖子老大說。
一行人來到崑崙三煞的住處,又是打酒、又是擺菜,分工合作倒也無事。
「老三,去看看你媳婦的白菜粉絲弄好了沒?」胖子老大手拿酒杯道。
不一會兒,老三踅回道:「差不多快弄好了,問要大鍋出來或是裝在大盆裡?」
「大鍋出來,你去幫忙。」
老三旋即又走回廚房,胖子老大朝店小二問道:「小兄弟來這裡多久了啊?」
「半個多月。」小二話不想多說,眼觀四方、耳聽八方。
「之前都待在老家?」胖子老大又問。
「不,之前在別地的客棧工作。」
北門天雨嚷道:「喝酒,喝酒,你們不是說要和我拼酒嗎?」
她心情不是很好,有人陪她喝酒倒也能解愁,醉了之後可以不想秦衍和她之間無緣的一段情。
一段情?他們真有情緣嗎?
「先吃點東西墊墊肚皮,免得容易醉。」胖子老大在每人身前放下筷子。
屋外突地響起一陣雷鳴,然後驟雨狂下,大滴大滴的水珠像石子似的撲通撲通直落屋頂。
「好大的雨。」小二哥喃語。
外頭下著大雨,屋內竟然下起小雨來,叮叮咚咚,好不熱鬧。
「哎呀,真是掃興!」北門天雨放下正要就口的酒杯。
「雨中飲酒也別有一番滋味呢!」胖子老大勸酒道。
「不喝了,這場雨下得我沒胃口了。」北門天雨說。
桌上的下酒菜全往雨打不濕的地方搬。
「喝嘛!來都來了,不喝豈不可惜?這可是放了十年以上的好酒。」
「這屋裡快成小河了,我看咱們還是找個地方躲雨實際些。」北門天雨望了望頭上屋頂。
「午後雷雨應該很快會停,不如咱們一邊飲酒一邊等雨停如何?」
「你們喝吧!我到窗邊看雨。」
也許是名字裡有個兩字,她待雨像待朋友,總有一份特殊的感情。
「雨有什麼好看的?」胖子老大啐了句。
「舒服多了,最近這麼熱,咦!好可愛的狗狗,是你們養的嗎?」
老三這時同個老婦端出大鍋菜,「怎麼不吃了?」
北門天雨看向除了她之外的另一個女人,一絲詫異。「好眼熟。」
「你是北門姑娘?」
「你是王大娘?」
當初搗了半天的虎耳草,就是為了醫治王大娘家的孩子,真巧呢!
「我是王大娘,秦師傅沒和你一起?」
北門天雨搖頭,強顏歡笑。「他和我是主雇關係,不會總在一起的。」
王大娘喔了一聲,「吃菜、吃酒啊。」
「沒胃口,不過可以喝喝你煮的大白菜湯。」北門天雨拿起勺子舀湯。
方纔躲進屋裡避雨的狗狗突地撞倒桌下的一罈酒,然後是一陣喵鳴聲。
原來狗正追著野貓玩耍。
酒水淋了狗狗一身,倏地狗狗發出一陣狂吠,週身黃毛像焦了般萎縮,肌膚潰爛,不支倒地,沒一會兒呼出最後一口氣,一命嗚呼哀哉。
在場的每一個人都給震住,胖子老大首先發難:「誰都不許離開。」
北門天雨愣住。
「這是什麼情況?」
「你必須死,否則拿你爹的金山銀山來。」
露出土匪本性的崑崙三煞抄出傢伙,兩人守在門口,一人拿出彎刀架在北門天雨脖子上。
「我明白了,你們買了我的白菜,叫我來伺候你們三頓膳食,原來是有目的的。」
為了掩人耳目,製造洗心革面的假象,他們利用王大娘,結果她成了倒霉鬼。
「你本來可以沒事的,誰教你雞婆硬要留下來洗碗。」老二諷道。
平時王大娘洗了碗筷後才離去的,今天崑崙三煞卻告訴她烹煮完午膳後即可離去,她覺得不好意思,還是留到傍晚,將裡裡外外打掃完,又煮了一鍋大白菜湯,沒想到遇上此劫。
「你們為什麼要這麼做?」
「放長線釣大魚啊!」
「我爹這麼幫你們,你們竟然過河拆橋。」
胖子老大哈哈一笑,「你的飛鴿傳書根本沒到你爹手上,自從第一次交手,我就知道你是只大肥魚。」
「要殺要剮快一些,少說廢話。」
「死到臨頭還是這麼衝!」刀鋒在她頸子上劃出一道血口,鮮血直流。
「你們這些無法無天的匪徒。」店小二憤言。
「你跟著來做什麼?活得不耐煩了嗎?」
王大娘嚇得直打哆嗦,「你們別真的殺人啊,北門姑娘和你們無冤無仇,何必呢?」
「閉嘴!死老太婆懂什麼?」
「我是不懂,可我明白人要感恩,這位好心的姑娘又沒犯著你們,你們殺她會有天譴的。」
「天譴個屁!我們三兄弟行走江湖十餘年,看多了沒天理的事,要有天譴為什麼有錢的人總是有錢,窮人總是窮人?像你,老太婆,你想過這輩子若不是這麼窮,你的手會生這麼多老繭?這位富家小姐就不同了,細皮嫩肉,只要學會使喚人,一生無憂無慮,她的手——」
胖子老大掰開北門天雨的手掌,本想讓大夥兒看看他說的貧富懸殊最佳例證。
可惜……
「你的手掌……為什麼也生了這麼多厚繭?」
北門天雨抿嘴一笑,急中生智。「因為你們這群白癡全被我騙了。」
「你不是北門天雨?」
她歎了一口氣。「我像北門天雨嗎?」
沒人見過北門天雨。
「北門天雨的貼身丫環正是敝人、在下、不才、我。」她伸手移開架在她頸子上的彎刀。
「你說你是北門天雨的丫環?」老二道。
「就像胖子老大說的,富家小姐只要懂得使喚人就能一生無憂無慮,我若是只需動張嘴的大小姐,何以會一雙手全是厚繭?」
她只慶幸自小野慣了,雙手早已非不沾陽春水的千金之手,如今正好派上用場。
「大哥,她既不是北門天雨,我們捉她等於白捉了。」老三收起手上的鐵耙。
「你不是北門天雨?」胖子老大仍半信半疑。
「你看我的一隻大腳丫就知道了。」她抬腿道。
「大腳丫又怎樣。」
「千金大小姐會有一雙大腳丫嗎?只有三寸金蓮才能找著好夫家,我是農家出身的村姑,所以配上這雙大腳丫正好方便下田。」她說得跟真的一樣。
五歲時,娘問她要不要纏足,她搖了十次頭,這雙腳丫子才保了下來。
北門上拓自此老是怪妻子太寵女兒,連纏足的事也依孩子的心意決定。
五歲立志成為一代俠女的北門天雨,怎麼可能讓自己有一雙行走不便的小腳?
「你說你是個丫環,叫什麼名字來著?」
「我叫……我姓寧,名小夢。」借一下前朝女俠的名號應該不為過。
「寧小夢。」胖子老大念了下。
「大哥,沒必要多殺無用之人,還是把他們放了,再找其他有錢人下手。」老三道。
北門天雨呼了一口氣。「還是做回寧小夢比較好。」
「你為什麼要冒充北門天雨?」
「威風啊!」
他相信了,這丫頭確實不像千金小姐,看她走路沒有凌波微步;坐姿不像大家閨秀;站立時不是手擦腰就是踢腿,要是個小姐,也是個窮人家的小姐。
他們先到王大娘家喝壓驚湯。
「小二哥,你真不簡單,真被你料中了。」北門天雨佩服地道。
店小二笑了笑,搔了搔鼻頭。「不好意思,也沒幫上什麼忙,全靠姑娘自己的智慧。」
「姑娘到底是北門天雨還是寧小夢啊?」王大娘比較好奇的是這一部分。
「隨便啦!」她又喝了一碗壓驚湯。
「怎麼可以隨便?萬一有人問起,我好跟人家說。」
「誰會問?」
崑崙三煞一次又一次的想找她的麻煩,看來還是做寧小夢比較安全些。
在王大娘家住了一宿,睡得還算安穩。
告辭了王大娘和店小二,她往回家的路走去。
才出城門,就被秦衍給堵上。
她見了他既驚又喜,可她卻掩飾得很好。
「我要回家了,你也回家去吧!」
他不讓她走,「我在城門口等了你一夜,知道你一定會出城。」
「你不讓我回家?」她問。
「我們先成親,然後再回家省親。」
她就是不肯,「我已經決定要斷了與秦園的所有瓜葛,你不要這麼纏人。」
「跟我回去。」他溫柔的說。
他拿她沒轍,她又何嘗不是?多希望他能和初相識時一樣冷漠,那麼她便可以更狠心一些。
「這一切是因為那一夜而起,如果現在我再給你一次那一夜的溫存,你能不能答應忘了我?」她輕聲問。
他思索著她的話,能不能?
答案是不能。
可他非常想要她,他們靜靜的互相凝視彼此一會兒。
「好。」他給了她答覆。
這一次的結合,非常的激烈。
秦衍的雙掌撐在她的頸項間,「為什麼會有一道刀傷?」
她將昨日遇到崑崙三煞的事大致說了一遍。
秦衍聽著,沒說話,開始吻她。
他們忘情的吻著彼此!好像這是今生最後一次纏綿,帶給彼此的是無窮無盡的快意。
「衍……」她輕吟著他的名。
這是第一次。
他低吼一聲,先是輕輕撥撩她的情潮,直到她得到滿足,他才顧及自己。
他頂進她的最深處,完完全全的佔有她。北門天雨渾身一顫,嘗到了前所未有的歡愉。
他異常興奮,也異常激烈,柔嫩的她同時也發出了舒服的吟哦。
他們現在都不想停下來,努力地、一心想取悅對方,讓對方滿足。
然後她哭了,她很少哭的。
「怎麼了?」他吻著她,「是不是我弄傷你了?」
「不是。」她一逕兒地哭著。
「為什麼哭?」他吸吮著她的淚珠。
「喜極而泣,我是太高興,所以才哭的。」北門天雨哭了又笑,「我是不是很像個瘋子?」
秦衍轉身讓她躺在他的胸前,她的發狂亂地散在他的身上,似黑色的泉。
這一次的結合,沒有酒、沒有迷心散,兩人卻更加狂烈。
「我才是瘋子。」他說,還想探向她,索取更多的溫柔。
「我們都是瘋子。」她下了結論。
「睡一下。」他哄著她,怕她累了。
「不,我要走了。」她爬起身,穿上衣服。
秦衍想阻止她,卻沒有這樣做。這是他同意的,交歡換自由。
躺在悅來客棧的客房裡,兩人好像是偷情的男女,但沒有太多相處的時間,分離時刻總是伴著痛苦,離情依依。
她就要走了,這一生也許不會再相見。
他想窩囊地求她不要走,終究是開不了口。
「如果,我是說如果,你過得不如意,回來找我,我的懷抱永遠為你敞開。」
北門天雨低笑,笑容是苦澀的。「你還有個品芙。」
「我發誓,我不會娶品芙為妻。」秦衍嚴肅地說。
「不管是不是真的,聽起來很舒服。」女人真好哄。
北門天雨走向門邊,推門而出。
秦衍突地喚住她:「天雨……」
她回眸,「呃?」
「保重!」
北門天雨點點頭。「我會的,不要送行、不要說再見,我怕我會受不了。」
他們就這樣分離了。
他沒有送行,也沒有說再見。
或許一年後,他們不會再記得彼此,誰知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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