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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果麗 -【不純友誼之二】好友玩真的 [打印本頁]

作者: pigbaby0426    時間: 2015-11-7 07:16 AM     標題: 果麗 -【不純友誼之二】好友玩真的

本帖最後由 pigbaby0426 於 2015-11-7 07:16 AM 編輯

【小說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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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簡介】

他一直以為與她之間的純友誼關係永遠不會改變
但最近他不得不承認她有越來越迷人的趨勢
連他這個多年好友都忍不住以欣賞女性的目光注視著她
可是這樣是不對的,他必須調整自己「不單純」的心態
否則日後他們肯定連朋友也當不成!
他比任何人都在意她開不開心、幸不幸福
所以想追她的男性,都得先通過他這道嚴格的關卡
怎知他們十幾年的友誼居然因為他一時「雞婆」就沒了
連她離開台灣,他都是最後一個才知情……
失去才懂得珍惜,而思念總在分手後
幸好老天爺在九年後大發慈悲給了他可以彌補的機會
就算她「失憶」,他也會想盡辦法讓她再次愛上他……

【出版日期】2013-06-28
【出版社名稱】禾馬
【書系及編號】紅櫻桃RC1063

*1.本文內容皆從網上蒐集轉載,本人不承擔任何技術及版權問題。                     
*2.任何商業利益上行為與本人無關。版權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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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pigbaby0426    時間: 2015-11-7 07:16 AM

楔子

她眼中的宋文熙

欣欣幼稚園綿羊班

「寧寧,妳喜歡小熙嗎?」綁著兩根小馬尾辮的黃佳佳問著另一個綁著可愛蘋果頭的小女孩。

叫寧寧的小女孩繼續拿著蠟筆,專注的在紙張上塗鴨,像是沒有聽見剛才在耳邊響起的問題。

「我很喜歡小熙呢,他不會像陳威宇一樣會欺負我燴一直一直拉我的頭髮,我討厭陳威宇……寧寧,妳喜歡小熙嗎?」小女孩繼續說著話,也不管寧寧是否願意聆聽她喜歡誰,又討厭誰,她就只是想說,然後最後才又想起了原先的問題。

寧寧怎麼不說話呢?

「寧寧,妳喜歡小熙嗎?」

或許是覺得被打擾了,寧寧漂亮的小臉蛋微微地像個小大人般的板起,「我不喜歡宋文熙。」

「為什麼?」剛才她問了其他五位女同學,大家都說喜歡小熙,為什麼寧寧不喜歡他呢?

「因為他是一隻白斬弱雞。」

「寧寧,什麼是白斬弱雞?」小雞很可愛啊!

寧寧偏著頭,想了又想,但她怎麼也想不出如何解釋,只好嘟著小嘴再說:「白斬弱雞就是白斬弱雞。」

好吧,小熙長得白白的,他是一隻可愛的白斬弱雞。

「寧寧為什麼不喜歡小熙呢?」

「我剛才說了啊,他是一隻白斬弱雞,打架輸給陳威宇的,都是白斬弱雞。」

他每次都輸,所以他是一隻白斬弱雞沒有錯。

他眼中的顏希寧

欣欣幼稚園綿羊班

「宋文熙,你喜歡寧寧嗎?」長得頭好壯壯的小男孩問著皮膚白皙的另一個男孩。

宋文熙拿著蠟筆,專注的在紙張上塗鴨,像是沒有聽見剛才在耳邊響起的問題。

問出這問題的小男孩,正是最愛跟男同學們打架的陳威宇。

也不管宋文熙沒有回答他的問題,他繼續自顧自的說話,「我很喜歡寧寧呢,她最好了,我拉她頭髮時,她不會恰北北的罵我或打我,不像黃佳佳那麼討厭又恰北北……宋文熙,你喜歡寧寧嗎?」

或許是覺得被打擾了,宋文熙白皙的小臉微微地像個小大人般的板起,「我不喜歡顏希寧。」

「為什麼?」剛才他問了其他五位男同學們,大家都說喜歡寧寧,為什麼宋文熙不喜歡她呢?

「因為她是一隻白鷺鷥。」

「宋文熙,白鷺鷥長什麼樣子?」是一種動物嗎?

宋文熙起身走到教室另一頭的小書櫃前,從其中一格抽出了動物圖鑑,然後回到原本的座位裡。

他將手裡的書本一頁翻過一頁,最後找到了介紹白鷺鷥的頁面,將書推到陳威宇的面前。

原來這就是白鷺鷥啊!

看見了白鷺鷥究竟是生得什麼模樣的動物,陳威宇小臉上滿是不解的再問:「寧寧為什是一隻白鷺鷥?你為什麼不喜歡寧寧?」

「因為白鷺鷥腿長,所以我不喜歡寧寧。」

顏希寧長得比他還高,所以她是一隻長腿白鷺鷥沒錯。
作者: pigbaby0426    時間: 2015-11-7 07:16 AM

第一章

興欣國小暑假後開學第一天五年五班

中低年級四年的時間,宋文熙與顏希寧兩人一直是隔壁班同學,除去幼稚園時期之後,這是兩人再一次的成為同班同學。

新學期的第一天上課,大半以上的同學們都處於半是興奮半是緊張的情緒之下,更是期待能夠找到個性合拍的同學,在短時間內發展快樂的群體生活。

個性較為大方開朗的同學,自然成為主動集結人群的領袖分子,而宋文熙便是個性大方開朗的小男生,他甚至不需要主動集結人群,其他幾名小男生便主動來到他身旁,與他閒聊攀談。

顏希寧在同學之間本就是個安靜不夠話的人,但她漂亮的臉蛋與嫻靜的小公主氣質,總是能夠吸引同學們主動來到她身旁。

半天的時間過去了,班級裡的小團體大半幾乎已成形。

男女同學們努力的集交好朋友,努力的挖掘同學們的個人興趣及喜好,所以大夥的話題五花八門,男生們有他們自己的小圈圈,女孩們也擁有自己的小天地。

下課鐘聲一響起,七八名小男生主動來到宋文熙的座位前圍成了小圈,大家立即七嘴八舌的閒聊著,話題跳來跳去的,沒有所謂的重點。

就在上課鐘聲響起的前一分鐘,突然有個小方臉的男生朝著宋文熙說道:「你有注意到顏希寧嗎?白白淨淨的像個小公主,她是全班最漂亮的女生呢。」

聞言,宋文熙將視線轉到教室角落裡的另一頭,那裡有一群女生像他們幾個男生一樣的成圈聊著天。

女生裡頭有個個子較為嬌小的女孩朝著顏希寧說:「妳有注意到宋文熙嗎?樣子乾乾淨淨的,是全班裡最帥氣的男生呢。」

在這個時候,在教室的不同角落裡,同時出現了不同的聲音--

「嗯,她是全班最漂亮的女生。」事實上,她應該也是全校高年級裡最漂亮的女生了,「但她也是一隻白鷺鷥。」

「嗯,他是全班最帥氣的男生。」事實上,他應該也是全校高年級裡最帥氣的男生了,「但他是一隻白斬弱雞。」

一個學期過去了,宋文熙與顏希寧可以說是同班同學裡互動最少的,同學們都以為他們相互不對盤。

又一個學期過去了,宋文熙與顏希寧之間仍是零互動,整整一年的時間幾乎不曾交談的兩個人,同學們開始認為他們不只是不對盤了,根本就是極度的討厭對方。

她知道宋文熙私下都喊著她叫做白鷺鷥,但她一點也無所謂,因為她也都喊著他叫白斬弱雞,這一點,他們誰也沒佔誰便宜。

不過同學們都以為她很討厭宋文熙,這一點完全是誤會,她與他只不過是真的沒話聊,沒真的討厭他這個人,可也沒喜歡就是了。

她以為這樣的情況會在六年五班的兩個學期裡維持不變。

但她錯了。

這一天放學,她照常跟著兩名同方向路線的同學一塊走出校門口,可其他兩名同學住家離學校都很近,前面五分鐘的路程還有她們陪著走,但後頭的另外五分鐘的時間,她則必須單獨的走回去。

一如往常的回家路線,她得走過一座小橋,小橋過後是一座小小的主區公園,再過下一個街口,她家就到了。

但今天她並沒有「一如往常」。

在她走過小橋之後,她被一陣陣微弱的動物叫聲給吸引,順著那微小的聲音,她走入了小公園裡,最後在不起眼的小角落裡發現了一隻虛弱的小貓咪。

小貓咪身上並不髒,但眼睛無法完全地睜開,看起來像是出生不久。

她仔細地看了看四周,並沒有發現任何母貓的蹤影。

是被遺棄的嗎?

就在她將所有心神專注地投在小貓咪身上時,耳邊伏地出現了另一個人的聲音。

「是妳的貓嗎?」宋文熙彎下腰問著顏希寧,視線同樣落在小貓咪的身上。

「喝!」顏希寧被宋文熙突然出現在身旁給微微地嚇到了,但她很快的回應了他的問題,「不,牠不是我的貓,我聽見牠一直在叫,不過我沒看見母貓。」

所以她無法就這麼走開,就怕牠是被人家遺棄的小貓咪,若沒人理牠,只怕牠很難存活下去。

「眼睛還睜不太開,看來是剛出生不久。」宋文熙跟著蹲了下來,就蹲在顏希寧的身旁。

「嗯。」顏希寧輕應了一聲,同意了他的說法,但兩人之間隨即沉默了下來。

這段沉默整整持續了十分鐘以上,而顏希寧發現若自己不率先打破這樣的沉默,怕是他會就這麼一直地與她維持著相同姿勢的蹲在原地。

她不想這樣,這樣好奇怪,怪尷尬的。

「你怎麻繪在這裡?」她知道他家也是走這個方向的沒錯,但他是人人口中的小王子,小王子上下課都有專屬司機接送,這還是她第一回在同一條路上碰見他。

開學時,老師做了一張全班同學的通訊錄,雖然已經忘了他家確切的地址,不過她記得他住在更遠的一區,沒有司機接送的話,他走路必定得走上一段時間才能到家。

「我家司機叔叔生病了,臨時請假,我爸跟我媽也趕不及過來接我下課,所以我今天走路回家。」剛才媽媽臨時打電話到學校通知他,要他自己搭公車回家,但一走出校門口,一班公車便剛好從眼前開走了,他不想待著等下一班,便開始慢慢步行回家,這才看見了白鷺鷥與小貓咪。

「喔。」聽了他完整的解釋,顏希寧又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了。

兩人耳裡除了小貓咪虛弱的喵喵叫聲,沉默繼續地蔓延著。

他想,白鷺鷥並不喜歡他這個人,那麼他也不想自討沒趣的跟她多話。

她想,白斬弱雞討厭她,再開口說話,他很可能只會嫌她煩人吧。

兩個人全都在等,等著對方覺得無聊,然後默默離開的那一刻。

但十分鐘過去了,兩個人還是維持原有的姿勢蹲在原地,都沒有離開的意思。

「妳還不回家去嗎?」

「你還不回家去嗎?」

「嗯……」

「那個……」

兩張小臉互望著,也從對方臉上看見了與自己可能相同的想法。

「你也是在等看看有沒有母貓出現是嗎?」沒有母貓在身旁,小貓咪想健康存活下去是有些困難的,所以她才會在原地等待著。

「牠這麼小,也爬不太動,沒有母貓,牠要不是餓死,也可能會被附近的野狗咬死。」

原來他真的是在等母貓。

「那我們再等等看好了。」原本以為他只是好奇心作祟的湊上前來,但現在知道他並不是好奇心,那麼有個伴陪著等待也好。

他與她一樣不想就這麼轉身離開,應該也是因為不想事後不斷地去想小貓咪後來怎麼了吧。

「嗯。」宋文熙露出長得十分整齊的白牙,給了顏希寧一個笑容。

顏希寧不自覺地也回給了他一個友善的笑容,暫時忘記了這男孩其實並不喜歡她這個人。

接下來的二十分鐘的等待,他們仍是等不到母貓的身影,宋文熙甚至在附近搜尋了一回,卻是連一隻貓的影子也沒看見,倒是趕走了一隻試圖靠近的野狗。

在宋文熙又繞了周圍一圈,確定真的沒有任何貓咪的影子之後,他回到了顏希寧的身旁。

「看來牠真的被遺棄了。」宋文熙那張總是喜歡帶著笑的小臉,難得的出現了嚴肅的表情。

「那小貓咪要怎麼辦?」顏希寧皺著小臉問。

不能就這麼不管牠,但她家是社區公寓,爸爸跟媽媽也不准家裡養寵物的,怎麼辦才好呢?

「妳不能帶回家養嗎?」從剛才就見她不斷地伸手輕輕撫著小貓咪,他知道她很喜歡牠,也以為真要沒有母貓的身影,這隻小貓她極有可能帶走的,但現在聽她這麼問著,看來是不能了。

顏希寧苦著一張漂亮的小臉搖著頭。

宋文熙不說話了。

見他沉默了,顏希寧鼓起勇氣,帶著一絲希望地問:「你能養牠嗎?」

宋文熙沒有立刻回答她的問題,因為他也正在思考這個問題。

家裡沒有養過寵物,他其實不能肯定父母親是否會答應讓他養小貓咪。

見他遲遲沒有回應,顏希寧滿滿的失望全寫在臉上了。

「你也不行……」

「把牠交給我吧!」

「咦?」

「我先帶牠回家照顧,再求我爸媽讓我養,若真的不行,我也會為牠找到一個新家的。」

於是,小貓咪讓宋文熙帶走了。

晚餐時間過後,顏希寧忍不住翻出了全班的通訊錄,她找出了宋文熙家裡的電話號碼撥了過去。

第一次,電話沒有人接聽。

一個小時過去了,她撥出了第二回相同的電話號碼,但仍是沒有人接聽。

這一天,她第一次覺得夜晚竟是那麼漫長,她希望明天的太陽趕快的升起,那麼她就能快快的知道小貓咪是不是順利的被宋文熙收養了。

隔天一早,顏希寧水汪汪的雙眸底下帶著淡淡的陰影,可她無暇去理會自己整夜沒睡好的結果,她只想知道小貓咪到底有沒有被宋文熙收養。

今天她比平時還要早十分鐘到校,而宋文熙也幾乎在同一時間進到教室裡。

她連書包也沒放下,就急著來到他的眼前問:「小貓咪呢?你爸媽同不同意讓你養?」

宋文熙給了她一個大大的笑容說:「昨天我們將小貓咪送去獸醫那裡去了。」

「什麼意思?」是要讓牠留在那裡等著好心人收養嗎?

「小貓咪太虛弱了,我們家人沒辦法照顧,所以先送去獸醫那裡,醫生說先觀察個幾天,若牠狀況良好,大約一個星期的時間就能接回家去了,我爸媽同意讓我養牠。」

「天啊,太好了、太好了……」

「放學後要跟我一起去獸醫院看看小貓咪嗎?」見顏希寧開心得直喊著太好了的模樣,宋文熙很順口的便朝她提出邀約。

「當然,我要去。」顏希寧毫不猶豫的回答。

兩人四目相對,直到這一瞬間似乎才發現彼此的關係在一夜之間完全改變了。

「那個……我以為妳很討厭我。」因為她說他是白斬弱雞。

「我其實並不討厭你,只是好像也沒什麼話可以跟你聊。」因為他喊她長腿白鷺鷥,看起來是他不喜歡她才對,「你……是不是討厭我?」

宋文熙猛搖著頭,他說:「我沒有討厭妳,只是跟妳一樣,不知道要跟妳聊些什麼話。」

「可是你一直喊我長腿白鷺鷥。希寧給了他一個略微羞澀的微笑。

「妳不也一直叫我白斬弱雞。」奇怪了,看見了她的微笑,他竟忍不住地跟著牽動嘴角,「等我長得比妳高了,我就不會再叫妳長腿白鷺鷥。」

他偷看過這回全班的健康檢查表了,他的目標還有三公分。

「那等你打架能贏過陳威宇,我也就不喊你白斬弱雞。」顏希寧朝著宋文熙伸出了手再說:「我們當好朋友吧。」

宋文熙很開心的握著她的手跟著說:「嗯,我們當好朋友吧。」
作者: pigbaby0426    時間: 2015-11-7 07:16 AM

第二章

小學的最後一年,宋文熙與顏希寧成為了朋友,還是彼此最要好的好朋友,這樣的關係一直到了現在國中三年仍未改變。

十五歲的年紀正值青春叛逆,是個讓所有大人擔心又頭疼的年紀。

但顏家與宋家兩戶的大人們倒是對兩個孩子沒有過多的頭疼與擔心,因為養了一隻小貓,兩家孩子開始有了互動,大人們也漸為熟稔,兩家人時常相互照應彼此的孩子,也無須擔心自己的孩子出門亂跑或是交了壞朋友之類的。

孩子不在家,多半是去了對方的家裡。

事實上,這樣兩小無猜的純粹好友關係,他們彼此心底一致都認為會走到對方生命盡頭,直到無法睜眼的那一天。

他們之間的友誼契合是旁人無法取代的,永遠無法……

「喂,妳今天很慢呢!」看見顏希寧緩緩的出現在校門口,宋文熙忍不住扯開嗓門朝她喊道,因為他已經在她的校門口前等了十五分鐘了。

「我不是早告訴你,今天會晚一點離開嗎?又這麼沒耐心了。」顏希寧嘴裡雖是朝著宋文熙抱怨著,但她小臉上卻是笑盈盈的對著身旁跟著她一塊走出校門的同學們揮手再見。

她留意到同學們眼底對宋文熙多了幾分留意,有的甚至掩飾不了對他的愛慕,這樣的情況只要他出現在校門口接她一塊回家,都會一再上演,雖說是司空見慣,但每每見到同學們眼冒愛心,她仍是會有股想要取笑他的衝動。

明知他不是有心,臉上那副桃花相是天生的,可她就是想要他別亂勾張她的同學。

「我知道妳在想什麼亂七八糟的事情,拜託,閉嘴別說。」肯定又要拿他的外表來笑鬧他一番,不會有別的了。

兩人上了中學之後,宋文熙的父母讓他就讀私立中學,兩人不再同校就讀,但這一樣不影響兩人的友誼,他甚至會在下課後,要家裡的司機順路來接他一塊回家。

這年紀的男孩與女孩對男女關係懵懵懂懂,女生們又特別愛幻想,總是拿他當對象,但他目前對談戀愛真的沒興趣,顏希寧也是知道的,偏偏有時她愛鬧,就愛拿他當消遣,好挑戰他的耐心就是了。

兩人順著人行道朝著右手邊的方向前進,因為是校區的關係,大門口是不能停車的,所以他總是請司機將七停在另一頭,而他則自己勤勞的來到大門口前等待著顏希寧。

見他今天耐心不足,顏希寧也不再逗他了,她從皮夾抽出了幾百塊錢遞到了他的眼前。

「拿去,這個月的費用。」

「妳就不能回到家再拿出來給我嗎?就這樣大剌剌地在路上拿錢給我,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我在收妳保護費呢。」宋文熙撇著嘴,仍是伸手將錢給收下了。

這錢他已經整整收了三年,每個月她都會給出的,他拒絕過,但她堅持不給人拒絕,堅持小貓咪由兩人共同飼養。

與她正式成為朋友的那一天,也是他帶著她到獸醫院去看小貓咪的那一天,當她知道他父母親同意讓他養牠的條件,便是他必須拿自己的零用錢飼養,必須自己全權負責小貓咪的所有一切時,隔天她便拿出了她的零用錢,堅持與他分攤所有養貓的費用。

一開如他拒絕了,因為明白她家境普通,父母親都是一般平常的門班族,而他的家境則比起她的好上太多,養貓的費用雖然是他自己負責,但也只是花上他零用錢的微小部分,父母親的要求不是建立在金錢之上,目的是要培養他的責任心,所以他一直不認為她必須得負擔養小貓咪的錢,牠一樣可以是兩人共同飼養的貓。

那是他的貓,也是她的貓。

「你最近黑社會電影看太多了。」知道他從不缺這點錢,但哪有人有錢收,還每次都收得這麼心不甘情不願,收她點錢像是很為難他似的。

宋文熙斜睨了她一眼,決定立即轉移話題,「先直接到我家去看小貓咪吧,我媽要妳今天順便留下來吃飯,等等妳打個電話跟妳媽說一聲。」

每個星期,顏希寧至少都會上他家親自餵貓三回至四回,宋家餐桌上總留給她一個位子,原以為今天將與以往的每一天都一樣,她會快樂的餵養小貓咪,開心的與宋家人同桌一塊用餐,從不曾想像過的惡耗卻在今天衝擊著她與其他人。

她甚至沒能見到父親闔上眼的最後一面,因為所有的大人都不讓她看,聽媽媽與其他親戚說,他在事發的那一瞬間是當場死亡,車輛的撞擊力道過大,沒有任何煞車的痕跡,他的身體被捲到底盤遭到拖行,他成了……屍塊。

雖然努力的「拼湊」,但所有人仍是不願意讓她看他最後一眼,說她年紀太小,不適合承受這一切。

肇事者負起了所有的責任,喪禮也在短時間內完成,可失去親人的痛不是任何人負責得起的,這樣的痛唯有留給時間去治療。

三個月的時間過去了,她知道媽媽還是很傷心,媽媽總是偷偷地在半夜裡獨自一個人默默的流著無聲的淚,而她自己也是。

日子乍看之下與往常沒什麼不同,媽媽繼續工作,而身為學生的她,自然是繼續課業學習,但她知道,一切都不同了。

「這是我第三回認真的告訴妳,別再放我鴿子了。」宋文熙來到顏希寧的身旁,闔起雙掌朝著貼著她父親照片的塔位敬拜。

顏希寧沒有回應,也沒有將視線移向宋文熙,只是安靜的望著父親笑得開懷的照片。

宋文熙很討厭她這像是被人抽去所有精神的模樣,而她這模樣自從她父親火化後送到這塔裡便開始至今。

「妳為什麼不哭?」既然如此的傷心及想念,為什麼不哭?

終於,顏希寧轉過小臉,將目光移向宋文熙,她的表情寫著不解。

「人是情感動物,喜怒哀樂是情緒基本配備,妳不用它們,壓抑在心底做什麼?沒人要妳壓抑,就算妳哭著,這裡也沒有人會笑妳的。」好吧,這裡的「人」除了她自己,就只剩他了。

「我不會笑妳,真的。」她知道他一直是個說到做到的人。

見她的小臉又轉了回去,仍是不言不語,宋文熙對她這樣的反應又是生氣又是無奈與心疼。

「妳才幾歲,跟人裝什麼堅強?都來到妳爸爸的面前了,就哭給他看,看妳是多麼地想念著他,想到都不聽我的話,總是放學就先跑人,要妳等我一塊回家,我總是被放鴿子,還得跟著跑來這裡找人。」

顏希寧仍是不說話,但原是面無表情的小臉開始不再平靜,像是努力的在隱忍著。

見狀,宋文熙再次開口,可這回說話的對象不再是她,而是她的父親。

「叔叔,我告訴你,你不在的時候,阿姨跟寧寧過得真的很辛苦,她們都很想念你,而寧寧最遺憾的是沒能見上你最後一面,連……」他一口氣將顏希寧一直不肯說出口的話全說了出來,是說給照片裡的人聽著,更是說給她聽著。

她不肯說,那就由他來替她說出口吧,就是要逼著她哭,用力哭過一場,釋。所有的情緒,才好累積更多新力氣向前進。

越說越是起勁,這一說便是好幾分鐘,他將這三個月裡來他所知道的大小事情全說了一回,當他終於想不出還有什麼話可說的時候,這才發現身旁的女孩已經淚流滿面。

「對,就是這樣,用力的哭吧。」雖然好友在眼前哭得他很是心疼,但這就是人生啊,他不想再看著失去精神的她。

宋文熙從書包裡拿出面紙,輕柔地為她擦去淚水。

直到她停止了哭泣,他手裡的面紙了正好用盡了。

他拉起她的手,將它緊緊包裹在自己的掌心褚,接著用他再真摯不過的真心朝著她柔聲說道:「不管妳是要哭還是要笑,別忘了,都有我陪著妳。」

顏希寧凝視著眼前身形抽長,早已經高出她半顆頭高的大男孩,手裡傳來了他給予的溫度,她真實的感受到自己並不單獨,這一瞬間,心跳莫名的加速,她似乎可以明白女同學們那股愛慕的心情了。

她……喜歡他。

「放心,我會一直都在的。

四年後

雖然自中學之後,宋文熙與顏希寧一直分別於不同的學校就讀,兩人的見面時間與次數也不像以前那般頻繁,但兩人之間的友情是一年來得比一年深厚,完全不因為就讀不同學校而疏離。

每當星期假日,他們便會相約吃頓飯、喝咖啡,甚至是出遊。

而今天,他們相約喝下午茶。

一如往常,他們談天說地,燦爛的笑容不斷輪流地在他倆的臉上綻放,總是這樣的,只要對方在眼前,他們便能打從心底真心感到愉悅開懷。

「阿姨跟叔叔真打算要結婚嗎?」宋文熙口中的阿姨指的是顏希寧的母親,而叔叔則是她交往了近三年的男朋友。

「嗯,我媽已經答應了叔叔的求婚,很可能會在明年結婚,也可能更早。」顏希寧噙著喜悅的笑容應著。

但宋文熙不知道的是,她並沒有完全地將事情完整地說開朳。

她的母親一直在一家日商公司裡上班,叔叔是公司裡的高級主管兼股東,雖然是半個台灣人,可國籍卻是日本。

叔叔是個好人,真心待著她們母女倆,兩人決定要結婚,她是第一個完全支持的人,但在決定兩人未來之後,彼此之間仍有些小問題必須討論。

母親打算結婚後隨著叔叔回日本定居,這是第一個討論後的結果,而她呢?她想要留在台灣還是日本呢?這是第二個必須討論的問題。

她已經十九歲了,不再是孩子,母親與叔叔十分地尊重她,雖然兩人都希望她能跟隨著他們一塊到日本定居,但仍是將決定權留給她自己。

她想要跟隨母親,卻也放不下從小生長的這塊土地與宋文熙,所以至今她仍未決定是否留下或離開。

「那真是太好了,婚禮我自願充當男儐相,如果他們有缺的話。」

「謝謝你的好意,但我想不需要吧,他們年紀都不小了,彼此也不是第一次結婚,說好不要婚禮,只要簡單的登記。」

顏希寧見宋文熙的臉上寫著可惜,但也沒再多說什麼,更沒有提及關於叔叔國籍的問題,她知道他肯定忘記了先前曾向他提及叔叔其實是日本人的事情。

原本她想問問他,問他是否希望她留下,不過還是算了吧,這個問題暫時留給她自己煩惱就好。

「那妳呢?」他突然扔出問句。

「我什麼?」他我提問讓顏希寧心裡一陣暗喜,以為他終於想起了她曾提過叔叔國籍問題。

但宋文熙接下來吐出口的話,卻是狠狠地澆了她一頭冷水。

「都上了大學了,也沒聽妳說有男朋友的事情,不打算談戀愛嗎?」她的美麗只要有眼睛的人都能看見,從小就有一堆男生猛追著她,但她對誰也不心動,他自動將這樣的拒絕解釋為年紀小,所以不懂也不需要去想著什麼純純戀愛的問題。

但是現在她都十九歲了,與她相同年紀的女孩子,戀愛經驗都不知道累積了多少,而她到目前為半似乎還掛在零這個數字上頭。

聞言,顏希寧眨了眨眼,逼自己不要露出失望的神情來。

看來他真的忘了她曾說過的話。

就讀大學第一年,宋文熙的生活圈擴展得十分迅速,打小便一直擁有好人緣的他,上了大學,這特質更是為他在短時間內輕易結交了許多朋友,雖然她仍是他唯一的好朋友,但她無法否認其他朋友與新生活已經開始分散了他對她的注意力。

見她沒回話,小臉上也看不出任何情緒,床文熙自動的將這些詮釋為肯定的答案,以為她仍是對男女情感興趣缺缺。

「寧寧,下個月我與幾個同學打算花兩天的時間去墾丁玩,一起去吧。」

下個月她有空。

正當顏希寧一個「好」字要吐出口之際,宋文熙的聲音又傳到了她的耳邊。

「參加的人數大約六至八人,除去妳之外,其他應該全是男生了,裡頭有幾個男生還不錯喔!」宋文熙朝著顏希寧眨了一下眼,暗示她或許可以藉此機會找個順眼的對象交往看看。

都幾年的老老朋友了,顏希寧又怎會不懂他的暗示。

她表情冷冷地朝著他說:「跟你一塊出門是可以,但若你是打算為我介紹男朋友,那就免了,我不去。」

表面上是不屑他的「好意」,但一陣酸楚從四面八方開始侵襲她的心。

他真的忘記了她說過的話,要不……就是曲解了她的意思。

去年,她曾向他告白過的,她說過喜歡他,非常的喜歡他,他當時的反應,她一直清楚地刻印在腦海裡。

聽見了她說出喜歡的字眼,他先是一愣,那表情像是懷疑他自己聽錯了,但他隨即展開熟悉的笑容。

那笑容十分純粹,沒有雜質。

當時她忍不住猜想著,他真的將她的告白聽進了耳裡嗎?還是他以為她所說的喜歡是建立在友情之上,無關男女。

這樣的疑問,她沒有勇氣問出口,因為所有的勇氣在告白的那一瞬間已全數用盡,她必須從零開始向上重新堆積全新的勇氣,待勇氣累積到足夠的份量時,她會更清楚的再次表明自己的心意。

喜歡,就是男女之間的喜歡,無關友誼。

「別這樣,跟妳出門最好玩了,一起去吧,我保證不夠事。」宋文熙舉起雙手做出保證。

唉!顏希寧在心底嘆了口氣。

看來,他真的沒將她的告白當成一回事,以為她說的非常喜歡,純粹指的是友情。

「下個月什麼時候?」她想,該是改變態度的時候了。

他們之間,不能再是這麼純粹的友誼。

正值無比熱鬧的春吹期間,南台灣飯店民宿訂房困難,負責這回兩天一夜行程規畫的蔣佑義早在兩個月前便訂好房間。

他預定了兩間四人房,也預定這回的行程人數上限為八人,但意外總是無法防備。

說好人數上限是八名沒有錯,這回他們出發人數的確符合所預計的,可原本說好的統一性別,在出發當天才發現居然不統一了。

宋文熙跟阿傑也真是的,只自他報備會各自多帶一名友人加入這回的行程,卻沒告訴他對方都是女生,好讓他事先調整住宿問題。

預計是八個大男生,結果變成了六男兩女。

蔣佑義暗自喊糟,擔心著到達飯店後如何重新分配房間問題。

希望他訂下的那間飯店還有其他空房可以讓他們重新分配房間,好解決睡覺的問題。

終於,在進入飯店之後,一行人很幸運的,櫃檯人員告訴他們還有兩間雙人房可以提供,就在大夥打算將兩個女生分配到同一間房,而另外兩個男生住另一間房時,另一個問題來了。

除去顏希寧之外的另一名女生,與另一名男同學是男女朋友,這對小情侶堅持要同一間房裡。

顏希寧與其他男生顯得有些尷尬,因為若順從了他們的意意,那她便得與另一名男生共同一個房間。

「可是希寧她一個女生,跟男生同房不太妥當。」陳明漢是宋文熙的另一位同學,話他說得客氣,同時看了那對閃光情侶一眼,眸底寫著對他們不配合的行為有著不滿。

顏希寧是宋文熙的朋友,雖然之前不只一回聽他提起,但今天可是大夥第一回見面,場面就這麼讓那對情侶給搞僵了,現在這麼開放的社會,誰會不明白一對情侶同房的意思是什麼,就不能忍忍嗎?非要讓大家難得一塊出門遊玩就這麼尷尬。

「女生跟女生同一間房比較好。」另一個男同學也接著說,不贊同的眼神也同樣的落在那對堅持的情侶身上。

「對啊,女生跟女生同房比較妥當,我們幾口大男生誰跟誰睡都沒差。」另一名男同學接著說。

大夥原以為一個接著一個意見相同,便能讓同學與女友撤銷兩人堅持的決定,畢竟這是大夥共同出遊,並不是個人私自行程,少數該是尊重多數人意見,這才不會壞了所有人遊玩的興致與心情。

但男同學的一句話,打破了眾人的所以為,也瞬間壞了所有人的好心情。

「小欣不習慣跟別人同房,她只能跟我一間房間。」說著,大手還不忘緊緊摟著女友的肩膀,像是怕人家不知道他有多愛她似的。

小欣很是配合男友的點了點頭。

見狀,幾個大男人紛紛不客地地翻了白眼,有人甚至強忍著怒氣而背過身去,就怕再看著這對不配合大家的情侶檔,會忍不住當場翻臉發起脾氣來,然後這兩天一夜之旅便當場泡湯,大夥稍息原地解散。

顏希寧抿著唇,但並不是因為對這對情侶只想「相親相愛」而感到無奈或是生氣,事實上,她正努力的憨著笑。

乾柴烈火,哪容得了他們這些人殺風景是吧?正值熱戀期間,友情自然擺一邊哪。

「我想……」宋文熙打算用其他的方式來說服堅持的情侶檔,但他才一開口,身旁的顏希寧卻是拉了拉他的手,並截去他的聲音。

「不如這樣吧。」顏希寧揚起微笑,將凝滯的氣扮稍稍緩和些。

「嗯?」

「怎樣?」

聽見顏希寧出聲了,眾人將目光全移向她。

「我跟文熙一間房沒關係的,反正我們是好朋友,不會有尷尬不尷尬的問題存在,是吧?」這回她更用力的拉了拉宋文熙的手,要他順從地附和她的話。

「我一個大男人的,當然是不介意。」宋文熙十分配合順從的說著。

緊接著,他側過臉看著身旁的顏希寧,朝她挑著眉,無聲地向她問:真的不介意?

顏希寧也無聲的給了他一個只有他明白的表情,那表示她真的不介意。

除了讓人頭疼的情侶檔兩人在瞬間完全無異議之外,剩餘的四名男同學臉上同時出現了微微遲疑的神情,但也很快的接受了這樣的決定。

宋文熙說了,顏希寧是他從小至今最要好的朋友,他們之間是純友誼,純友誼啊!他們不會想歪的,唯有不想歪,那麼才能夠有機會與她成為朋友。

當彼此的同學也不是一兩天的事情了,男人與男人之間也是有著一種直覺的,顏希寧不僅是外表像是童話般的美麗公主,為人更是自然好相處,要人不喜歡都很困難。

現在,除了有女朋友的,與她的好朋友宋文熙之外,四個大男生都對她存有不同程度的好感,誰都想在這兩天的時間裡與她多接觸,才好尋找是否有進一步交往的機會。

「好吧,那房間就這麼分配了,大家先將行李拿回房裡去,十五分鐘後大廳集合可以嗎?」蔣佑義視線掃過所有人,唯有在顏希寧身上多停留了幾秒鐘的時間。

若不是她大方主動同意與宋文熙同睡一間房,今天的行程肯定走不下去了,光是為了住房問題,大夥都得頭疼,現在正值熱鬧的春吹,要大家如何臨時換飯店住?想都別想了!

三間房,分別落在不同的樓層裡,宋文熙與顏希寧一起來到七二號房裡。

一打開房間大門,他們不意外地看見一張雙人大床。

顏希寧將自己簡單的小行李袋放到宋邊的矮櫃上,拿出隨身的小背包,她說:「帶好你的錢包,我們到大廳跟大家集合,別遲到,床的部分等晚上回來,再請飯店人員換成兩張單人床吧。」

宋文熙點了點頭說:「對妳真是不好意思了,我們沒想到阿傑那小子會這麼不合群,剛才若不是妳主動說要跟我同一間房,怕是其他人就要翻臉了。」

因為大夥心底都明白,這種時候要再臨時找到其他飯店住宿,是很困難的事情,沒有人想來到南台灣之後,兩天一夜的旅程卻得花上一天找飯店搞住宿問題。

「你少跟我三八了,我們之間能有什麼事情好介意呢?小事情而已。」顏希寧故意將話說得大方自然。

他們之間還有什麼好介意的?

若是在純粹的友誼之上,房間分配問題確實是小問題,壓根兒無需介意,但她的心思早在很久以前就不再純粹了。

以男人與女人的分別上,兩人之間是該介意的,可她如何也不打算說明,她要他自己去慢慢感受她的不同,妾著再去習慣性的接受她與她的情感。

其實,她暗自竊喜著阿傑與小欣兩人堅持同房這件事,才能讓她有機會正大光明的與宋文熙同住一間房。

所有人都對他們不合群的態度有怨怒,但她沒有,真的。
作者: pigbaby0426    時間: 2015-11-7 07:16 AM

第三章

人潮滿滿的街道上,吃喝玩樂樣樣不少,宋文熙與顏希寧一行人順著人潮,學著一般觀光客遊玩,更到了風景區參加了戶外演唱會與狂歡主題Party,當他們所有人回到飯店,都已經過了午夜時分,每個人身上全帶著酒氣。

宋文熙勾著顏希寧的肩,兩人一路笑著回到七二號房內。

他們喝了不少酒,但相較之下,顏希寧還要比宋文熙清醒幾分,至少她沒在一進房間,便朝著大床倒去。

「喂,不是要請飯店換床嗎?」顏希寧跟著從床的另一頭倒下。

兩人的身體在大床上呈現八字型的躺法,頭幾乎都要碰上另一個人的頭了。

「對,說好要換床的。」宋文熙將她的話聽進了耳裡,卻是一動也不動,並沒有起身打電話給客戶服服。

「嗯,請人來換吧。」顏希寧跟著他一樣,仍是躺在大床上一動也不動。

「好,請人來換吧。」他仍然只動了嘴巴。

「嗯,你打電話吧。」她也是只動著嘴巴。

就這樣,兩個人像跳了針的唱盤,輪流說著要打電話給客房服務換床舖的事情。只不過相同的話不斷地說著,兩人誰也不願意起身打電話,這彷彿成了彼此間的一場堅持遊戲,誰也不願意先有動作。

酒精作用,讓兩人身心都輕飄飄的,有些醉意,卻又不是真的喝到醉得糊塗,神智遊走在清明與渾沌之間。

幾分鐘過去了,遊戲結束在顏希寧的手裡,但並不是她起身動作,而是用一連串的笑聲結束了這一切。

「哈哈哈哈……」

「哈哈……妳好像喝醉了。」宋文熙翻了個身,側身用手支起了頭望著身旁的好友。

感受到床舖些微的起伏震動,顏希寧也翻了個身,學著宋文熙的動作用單手支著頭與他面對面對望著。

「你才像是喝醉的人呢,整夜都笑呵呵的,停都停不了的人可是你呀。」她還清醒得很呢。

至少她知道今天晚上是個機會,或許他們之間可以藉著慾望而跨過朋友的那條界線。

「別半斤笑八兩了,妳也沒好到哪裡去!」宋文熙伸手推了一下她的額頭,笑著看她支撐不住的只能順著力道向後倒去。

又回到平躺在大床上的姿勢,顏希寧這回沒再側身支起頭來與他對望,因為她將要為自己開始爭取機會,而這樣的情況下,她真的沒有足夠的勇氣看著他說話。

她說:「算了,床就別換了,等著人家來換床也要時間,我現在不想等了,我要去洗澡睡覺了。

「咦?妳……」宋文熙還來不及將話說出口,只見她一個動作起身,便拿出淨衣物走入浴室裡。

瞪著闔上的浴室門板,很快的,耳裡也傳來了水流聲,他吐出了長長一口氣,心底有些不是滋味。

在別人面前,她十分懂得男女之間的分際,怎麼到了他面前,就什麼線都不用分了,甚至連畫出那條線都省事了,當不當他也是個男人呀?

宋文熙翻身坐在床畔上,伸手想拿起電話請飯店人員為他們換宋,但話筒一拿起,便又立即放下。

她信任他,信任身為一個好朋友的男人,若他現在請人來將雙人床換成兩張單人大床,那倒變成了他將兩人之間的信任感劃開來,他介意了!

不,她都不介意了,他介意什麼呢?

他是男人,態度必須更大方才是。

宋文熙平躺在大床上,他閉著眼等待著,直到不斷傳入耳裡的水流聲停止的那一刻。

當他睜開雙眼,浴室的門也同時開啟了。

「換你去洗澡吧。」顏希寧來到宋文熙身旁拉起他。

她全身散發著沐浴後的香氣,皮膚因為水氣而泛著淡淡粉紅,一件舒適的棉質短褲,搭配涼爽的挖背背心T恤,這樣帶著微微誘人的模樣,他真是第一回見到。

他知道自己的心跳不自覺也加快了,因為她的靠近,還有鼻息間那微微的香氣。

可惡!她到底有沒有身為女人的自覺啊?

男人是很容易被撩撥的,她不知道嗎?虧他剛才還在思索著他們之間誰介意不介意的問題,事實證明他是個欺騙自己說不介意的傻子,而她則是個對男人掉以輕心的另一個傻子。

「妳可以在我洗澡的時候打電話請人過來換床。」宋文熙很快的起身,強迫自己態度自然,別讓她察覺了他的不自在。

換他拿起了換洗衣物走入浴室裡,此時此刻的他的確很需要洗一場冷水澡好讓自己的腦子清醒一點。

別再去想著她是個女人,她是他的朋友,最要好的那一個。

花了比平時更久的時間洗了個冷水澡,宋文熙希望當自己踏出浴室門外後可以看見一張床已變成兩張,但結果令他很失望。

顏希寧並沒有要飯店人員換床,而她甚至已經閉眼趴在床舖上,那樣子像是睡著了。

他站在床邊看著彷彿已經熟睡的人兒,看著那雙白皙無瑕的美腿,看著她趴俯著的姿勢而展現的動人曲線,眼前的一切除了誘人的字眼之外,他想不出其他了。

在驚覺自己竟忍不住做出吞嚥的動作之後,他狠狠地在心底怒罵著自己。

他覺得自己像個變態,居然對自己最要好的朋友產生了不該有的情色幻想。

他伸出大手決定叫醒她,因為她睡在大床的正中央,就算他真打算與她同床,也沒位置了,更別說他現在決定不與她同床折磨他自己。

他輕輕地碰觸了一下她光裸的肩膀,便像觸電般的立即迅速收回,他硬是要自己忽視剛才那滑進心底的奇異感。

「寧寧,起來了。」他喊著,同時向後退了一步,這一瞬間,他已經不懂自己為何要退後,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麼。

離寧寧遠一點!大腦裡只有這項命令不斷地傳達著。

顏希寧睜開雙眼,接著便直起身子盤坐在大床中央。

那動作像是瞬間清醒了,但她仰著小臉衝著他甜甜地傻笑著,這讓他明白她還沒直正清醒。

他看著她,卻發現自己的臉正在發熱,更糟的是,他知道自己臉紅的原因是什麼。

他站著,而她坐在床舖上,居高臨下的角度正好讓他可以清楚看見她微低的胸哪條誘人的曲線。

「妳先到旁邊的椅子上坐好,我現在就打電話要飯店人員來換床。」宋文熙紅著臉,轉身從自己行李中拿出了一件乾淨的T恤,再回身扔到她身上,「先穿上吧。」

拿起扔在自己腿上的T恤,顏希寧又是一陣甜甜的傻笑模樣,但這似乎仍沒睡醒的模樣是她裝出來的。

她從頭到尾都不曾睡著,只是她不想打電話要人過來換床,所以才佯裝睡著了。

現在他扔了件衣服要她穿上,那表示他注意到她的穿著略微暴露,他注意到了她的身體,這也是她今晚的目的。

她要他正視她是個女人的事實,還是個有迷人曲線的女人,這一點,她成功地達成了。

他覺得她暴露在空氣中的肌膚過多,要她穿上衣服,免得待會兒讓其他不認識的人用眼睛吃冰淇淋,這是他的關心與計較。

好現象。

顏希寧乖乖的將衣服穿上,但身高早已經超過一百八十公分的他,一件上衣穿在頭頂只勉強抵在他下巴上的她身上,正好將她身下的短褲遮蓋,讓她看起來像是全身只穿著他的上衣,反倒呈現出另一種曖昧的性感風情。

見狀,宋文熙轉身,命令自己打電話的動作,因為他發現自己居然又開始止不住心跳加速。

但電話他都還沒摸著,門鈴倒是先響了起。

叮噹、叮噹!

「那些傢伙又想幹什麼了?」宋文熙不必猜也知道門外是誰,不京是他的同學們嘛!

他上前開門去。

房門一開啟,四個身上還帶著酒氣的大男生吵吵鬧鬧的進來,每個人手裡都還拿著酒。

「這麼早就打算睡覺喔?」

宋文熙翻了個白眼,都半夜快兩點了,還叫早?

「這樣不行喔,我們還沒說睡覺,誰也不能睡。」

「同學們,在這些酒喝光之前,誰都不能說要睡覺。」

是嘛,狂歡的夜晚,誰都別想清配著。

兩個月後

這是繼送墾丁小旅行回來之後,宋文熙與顏希寧第一回的約會。

暑假到了,學生們已經開始放大假,但宋文熙倒是沒有放大假的好命,一到放長假,父親便要他進入自家公司裡隨他當個小助理,他必須工作,空閒的時間只剩下每個星期假日。

工作與學業都不該是兩人延遲約見面的理由,但宋文熙第一回真拿了它們來當藉口。

古色古香的主題餐廳半開放式的小包廂裡,宋文熙一入座,顏希寧就同時出現了。

「大忙人終於有空了呢!」她一坐下,開口便是調侃。

「還說我呢,妳不也是總忙著,真不知道妳在忙些什麼?」

這次的約會,兩人還是靠著互留訊息才敲定的。

聞言,顏希寧露出淡淡的微笑說:「先點餐吧,我們先填飽肚皮,再好好聊聊吧。」

拿起精緻印刷的菜單,宋文熙很快選定了今日套餐,見顏希寧仍在猶豫該點什麼餐點的時候,他抬眼偷偷地打量著她,然後想起了兩個月前墾丁的那一夜。

那天晚上,大夥帶進房裡的酒全喝光了,每個人都有些醉意,他記得自己當時將其他四人全趕出了房間,他則已分不清是抵不住睡意還是醉意,倒床便閉上雙眼。

但他記得全身帶著暖意的她也跟著上了床,就躺在他身旁。

雖是閉著雙眼,可鼻息間仍是聞到了她身上迷人的馨香氣味與淡淡的酒氣。

那一瞬間,體內的慾望騷動著,他想要翻個身觸摸她,甚至……親吻她……

不行!

她是他最好的朋友,他怎麼能有這麼骯髒的幻想呢!

睡覺、睡覺……

他只允許睡覺兩個字在自己肒子裡不斷重播,就當是催眠。

或許是催眠效果佳,但也極可能是酒精發揮了作用,總之,他很快的睡著了。

原以為自己可以就這拋去可恥的歪念一路沉沉地睡去,卻作了夢,還是「色彩」鮮明的夢。

夢裡的他,軟玉溫香在懷,又親又抱的,而那女主角不是別人,正是他最好的朋友。

他的大手撫上那柔軟的豐潤雙峰,那軟軟嫩嫩的觸感若說是夢,也真實得過分可怕。

還有那親吻,夢裡的親吻是那麼地甜膩動人,說是夢,連他自己都不肯相信了,因為它極可能不是一場夢。

因為他記得自己扔給她穿的T恤一直到他趕眾人離開他們的房間時,仍是安穩地穿在她身上,但隔日一起床,那件T恤落在床下地毯上,而她身上的背心明顯凌亂,內衣甚至都露了出來。

她那幾乎要稱得上衣衫不整的模樣,他能在心底對著自己解釋她睡癖不好,是不斷翻身後造成的結果。

但是她脖子上那記淡淡的粉紅呢?他要怎麼向自己解釋?

「做什麼一直看著我?」顏希寧其實早發現這男人在偷看她,他甚至都看到出神了,連她放下手裡的菜單回視他都不自覺。

「嗯……」熟悉的聲嗓讓宋文熙瞬間回神,卻也瞬間詞窮。

他怎麼可能告訴她,自己正在心虛的事實。

事實告訴他,自己在那一晚對她做過什麼,他唯一慶幸的是自己並沒有出手太重,真把她整個人給吃了。

「怎麼,一陣子沒見到我了,是不是覺得我變美了?」唇角噙著一抹微笑,她甚至朝他做出眨眼動作,刻意地營造出些許勾人的曖昧氛圍。

讓他以為她這是開玩笑的也沒關係,但最好是能引起他更貝的記憶,那才是她想要的目的。

剛才他那出神的模樣,分明是想起了他們倆在墾丁同床的事情,在想著她是不是真的什麼記憶都沒有是嗎?

呵呵……

她知道他介意著那晚發生的事情,這也是他為何遲遲無法與她見面的原因,他知道自己對她做了些什麼,但他不知道的是,那一晚是她先對他做了什麼。

這兩個月的時間,兩人僅能用電話交談,用文字訊息簡單知道對方近況,但再忙,也不會連短暫的見面時間也沒有,即使只是十分鐘面對面的聊天,她知道他這是在躲著她。

他陷入了掙扎,陷入了情感調適的漩渦。

現在他調整了心態,能夠與她相約見面,是心底有了答案,想著兩人之間或許可以超越朋友這條界線?還是決定忽視這一切?

顏希寧知道自己的心並沒有表面上來得平靜,事實上,它像波濤般劇烈起伏著。

「妳一直都很美啊,本來就是大美人一個。」宋文熙伸手按下服務鈴,準備點餐,也好順道掩去他不夠自然的神態。

顏希寧本來就是個大美人,但她說對了。

最近他不得不承認她有越來越迷人的趨勢,不僅僅是外在的美麗,她改變的是一股益發動人的氣息。

連他這個多年好友都忍不住用著欣賞女性的目光去注視著她,但這樣是不對的,他必須調整自己的心態。他們是朋友,最好的朋友,這一點不能因為他自己心思歪了,便有所改變,他不想兩人日後連朋友也沒得當。

服務生很快的來到半開放式的包廂內為他們點餐,待點好餐,服務生離開兩人的視線之後,顏希寧半開玩笑地開口問道:「那麼你對我這大美人開始有心動的感覺了嗎?」

「唔……」宋文熙正好舉杯喝了一口水,突然聽見預想之外的問題,尚未滑進喉嚨的水差點就噴出了口。

她為什麼突然向他開起了這樣的玩笑呢?

那一天醒來都是中午的事情了,他睜開了痠澀的雙眼,記起了身旁的她,也立即側過眼看向她。

當時的情景,至今他仍記得一清二楚。

她彎起嘴角,然後輕聲地向他道了聲早安。

接下來她起身盥洗,本以為她會從鏡中看見了自己脖子上那記淡淡的紅痕,以為她會生氣的質問他那是怎麼一回事,但她什麼也沒說,面對著他的態度一切正常,彷彿不曾察覺那不尋常的印記存在。

那一天,他沒有任何吃喝玩樂的記憶,只記得自己心中惱惱不安的結束所有行程。

至今他心底仍是有大大的疑惑存在,她究竟有沒看見那記吻痕?還是看見了,為了避免尷尬,所以從頭到尾佯裝沒看見?

但他知道這些問題可能永遠都得不到答案,他沒有勇氣問出口,即便真的問出了口,也無法保證她肯說出實話來。

唉……

「你想害我傷心嗎?你這反應好像我是個很差勁的對象,不值得讓人心動。」顏希寧佯裝生氣的瞪視著他,雖是用著平時與他打鬧的語調說著,但目的卻是為了引導關於「喜歡」與「交往」的話題開始。

她想,若是順利,今天她要清楚明白的將自己的心意告訴他。

「妳別……」宋文熙正想否認,口袋裡的手機卻響起了。

他做出了暫停的手勢,先接起了手機。

「嗯,嗯……好……」

這通來電很快的結束了,但宋文熙的回應極度簡短,導致顏希寧壓根兒猜不出是誰打了電話給他,更猜想不出對話內容為何。

一結束通話,宋文熙立即朝著她說:「我先暫時離開一下,馬上就回來,等我……很快。」

「你要去哪……」顏希寧沒機會將話問完,宋文熙便已經起身離開了她眼前。

望著他離開的方向,她鼓起雙頰,眼底儘是無奈。

剛才究竟是誰打電話給他?他現在又是急著上哪去?

這個答案在她自己一個人枯坐在原位十分鐘之後,仍未得到答案,兩人點的餐也送上了,但他剛才說了很快回來,所以她不打算自己一個人先開動,她要等他回來一起用餐。

再十分鐘過去了,宋文熙的身影仍未見,顏希寧原有的好心情已經被等待的時間消磨了些去,她失去耐心的拿出手機,猶豫著是否繼續等待,還是立刻打通電話給他,問問他究竟在哪裡?又還要她等多久?

這一猶豫,又是五分鐘的時間過去了,當她驚覺到自己這遲疑不決的動作時,讓她這般失常的主人回來了。

宋文熙回來了,但他並不是一個人回來的。

「嗨,又見面了。」

蔣佑義伸手,大方的朝著顏希寧打了招呼,笑容燦爛,她可以直接地從他注視的眸底看見那異常晶亮的光芒。

顏希寧回給他一個客氣中帶著不難察覺的疏離感笑容,因為她明白蔣佑義眼底那道光芒是什麼--

那是愛慕。

打從兩個月前大夥一塊出遊時,蔣佑義便明顯地表現出對她愛慕的心思,而這兩個月的時間裡,她並沒有接到他的任何邀約,原本她鬆了口氣,因為他若是告白了,她除了拒絕的答案之外,不會再有其他。

但他是宋文熙的同學,她不想造成大家的尷尬,隨著時間緩緩流逝,她以為可以避免這可能的尷尬情況,是她太自以為了是嗎?

「剛才小蔣打電話給我,他人正好也在這附近,我就要他過來一起吃飯了。」宋文熙坐回剛才的座位,伸手指著自己隔壁的空位,示意蔣佑義跟著坐下。

好不容易鼓起勇氣請宋文熙為他製造與顏希寧的相處機會,雖然這樣突然的出現在她眼前,有些突兀,但為了表達自己的心意,他厚著臉皮坐下了。

顏希寧看了宋文熙一眼,發現他在此時壓根兒不肯看她,正確來說,是不敢看她。

兩人的約會不經她的同意便加入了第三人,這是不尊重她。

既然怕她生氣,他就不該擅作主張將人帶過來,哼!
作者: pigbaby0426    時間: 2015-11-7 07:16 AM

第四章

近半個小時的等待,讓已上桌的餐點幾乎全冷了,自然是失去了部分美味,但這並不是造成顏希寧沒胃口的主要原因。

「聽文熙說,你們打幼稚園就是同學了,你們認識超過十年以上的時間,肯定發生許多有趣的事情,可以說一些來聽聽嗎?文熙這傢伙什麼都不肯多說。」

蔣佑義眼神晶亮,瞳眸裡不斷地朝她發射相同的訊息--

喜歡妳、喜歡妳、喜歡妳……

打從兩個月前見到她,他便有了追求的念頭,但宋文熙不是那麼好說話的人,他可是一再的得到宋文熙的認可,才有了今天這樣的機會,自然得緊緊把握住。

「沒什麼好說的,因為真的沒什麼有趣的事情可以說。」顏希寧給了蔣佑義一抹淡淡的微笑,當她微笑的臉轉向一旁的宋文熙,笑容仍是不變,只不過眼底有著一抹只有他這名瞭解她個性的好朋友才能明白的冷意。

她再說:「我跟文熙雖然認識十幾年了,但我想你誤會了我與他的交情,我們的交情沒有如你想像中那麼好,我不夠瞭解他這個人,我連他心情好不好都無法瞬間判斷。」

「咦?」蔣佑義不解的目光飄向隔壁的宋文熙。

不是說兩人是最要好的朋友?怎麼現在她的說法不同?

外人聽不懂顏希寧話裡的意思,但宋文熙在她的生活裡從來就不是外人。

她現在這是在質疑他不夠瞭解她這個人,連她心情是好是壞也無法判斷了,這還稱得上是最好的朋友嗎?

知道她生氣了,氣他自作主張,沒有支會她一聲便帶著人過來,目的還是意想之外的。

但蔣佑義真的是個很不錯的人,他可以是個好對象,只要她願意試著接受,總是會明白的。

所以宋文熙選擇忽視蔣佑義投射而來的目光,也選擇不去理會好友那不滿的負面情緒。

「寧寧是個習慣先聽別人說話的人,想從她那裡知道一些有關於她自己的事情,那你不如先說點你自己的事情讓她瞭解,這才好換你聽她說。」宋文熙反應很快的另找了兩人可以好好認識對方的方法。

聞言,蔣佑義腦子裡快速的思索著該說些什麼,好吸引顏希寧的注意力,才好讓她也願意分享一些有關於她自己的事情。

但她率先主動開了口。

她臉上的微笑仍在,可說出口的話卻讓兩個男人臉上的笑容凍僵及消失。

「不,我沒有習慣聽別人說話,要我先聽別人說話,那必須是我個人願意,但是我現在並沒有說我願意。」

蔣佑義的笑容凍僵。

宋文熙的笑容消失。

顏希寧也跟著收起了強撐了許久的笑容。

她先是對著蔣佑義再說:「不好意思,我得先離開了,就不跟你說聲再見了。」

他不必費心討她歡心,不說再見即是她的拒絕。

「這是小貓咪這個月的月費。」她從包包裡拿出一隻可愛的粉色信封袋扔到宋文熙的眼前。

飼養小貓咪的費用,這些年來她從不曾落下,雖然他總仍是碎唸著要她別再給錢了,但她的堅持是他動搖不了的。

「妳……」

宋文熙有話要說,可顏希寧根本不想聽,提著包包起身,便轉身走人。

看著她離去的背影,宋文熙的怒火在瞬間燃起。

沒有支會她一聲便將蔣佑義帶過來是他的不對,不過有必要反應這麼大嗎?

「文熙,看來她無法接受我這突然的打擾,你快去追她吧。」蔣佑義推了推宋文熙的手臂,示意他快起身追人。

吃飯被打擾是小事,她無法接受的是他這個人呀,唉……

「不必,腳長在她身上,她想上哪去,她自己決定。」

上一分鐘才鐵青著一張臉說不追人的,但下一分鐘的現在,宋文熙卻像個跟屁蟲一樣走在顏希寧的後頭,兩人之間的距離甚至不到兩公尺。

明明知道只要一個大步上前,便能追上她的步伐,可他的自尊心不允許他這麼做。

她有權利生氣,但現在的做法已經太過了,所以他也有權生氣。

顏希寧知道宋文熙就在自己的身後,可她不願意回頭,只怕這一回頭,一直蓄在眼眶裡打轉的淚水便要奪眶而出。

見她不肯回頭,宋文熙拿出手機,撥出了最熟悉的一組號碼。

熟悉的來電鈴聲響起,顏希寧卻不想接,就這麼任它在包包裡不斷地響著,但她堅持不肯接聽,在她後頭打電話的男人也不肯放棄撥打。

手機鈴聲響了又響,直到宋文熙同一組號碼重撥了第四回的時候,她這才放棄堅持的接聽。

她將手機輕貼在自己耳畔上,卻是不肯主動說話,因為她必須先聽見他的道歉。

她要他明白,他究竟知不知道他對她做了什麼。

「本來我應該跟妳道歉的,但現在我不會給妳對不起這三個字,因為妳的態度太失禮了。妳可以在事後怪我多事不尊重妳,不過妳不該對小蔣這麼直接,還無禮的連飯也不吃就甩頭走人。」蔣佑義也是很有風度的人了,沒當場與他計較,還擔心地要他追出來找她。

「所以呢?你的意思是要我道歉?」連眨眼的動作都不必了,蓄在眼眶裡的淚水仍是避免不了地墜落。

「我不是要妳跟我道歉,但若是可以,妳該向小蔣道個歉。」

熟悉的聲音不只是從手機裡傳來,兩人前後只有三大步的距離,也能讓她聽見他真實的聲音。

她沒有停止向前進的腳步,而宋文熙自然是繼續以著這樣的近距離跟在她的身後。

耳裡遲遲沒再傳來她的聲音,他以為她這是在思索著該不該回頭向蔣佑義道歉,原本的怒氣也因此消彌了大半。

他接著說:「小蔣真的是個很不錯的人,自從上回大夥一塊出門遊玩之後,他便私底下向我詢問許多有關妳的事情,他很喜歡妳,我也是刁難了他兩個月的時間,發現他沒有退縮的打算,我才願意介紹給妳的。給他個機會吧,我觀察他很久了,他真的是個值得交往的對象,更別說有我在,他不敢欺負妳的。」

「為什麼急著把我推給別人呢?我就不能好好的站在原地上嗎?」就算她與宋文熙之間跨不出朋友間的那條界線,她也酋認命死心的,會試著將男女情感投擲在別的男人身上,但在這一天到來之前,在她身旁有了別人之前,她未來身旁的那個人不該由他來決定。

他壓根兒不知道他對她做了多麼殘忍的事情。

算了,他根本也不必知道,因為喜歡上自己最要好的朋友是她個人的問題,與他無關。

傷心難受是她個人的問題,該收拾的情感也是自己這一份的。

是她的錯,她不該存有著貪心的念頭,不該想著他倆或許能夠超越好朋友的這層關係,是不是該把這樣的雜念清理乾淨?

「我並不是急著把妳推給誰,只不過剛好眼前有個優質的小蔣,何不順勢把握住機會呢?我比任何人都更在意妳開不開心,幸不幸福。如果可以,我自然是為妳好好把握,為妳一一審視喜歡妳的男人,想追妳的,都得先通過我這道嚴格的關卡才行。」

「你太雞婆了,我的幸福,誰也給不起的。」除了他,誰也給不起。

而他不肯給,那麼……不要也罷了。

「妳到底在說些什麼?」怎麼越聽越沒有懂了。「妳今天究竟怎麼了?」

剛才在餐廳裡先是發了頓冷脾氣,而現在聽著她說話的語氣卻是毫無生氣,怎麼今天他完全抓不住她的想法?難不成真像她剛才諷刺的說法那樣,他從的瞭解過她這個人?

顏希寧來到公車亭下,她停住了腳步說:「別過來。」

兩人之間的距離此時只剩下一大步,只要宋文熙大步跨出,就能來到她的身旁,但他依言停下了腳步。

平時他倆對彼此都不是那麼言聽計從的人,多半時候,他們都喜歡忤逆對方,讓彼此鬧心,卻從不傷感情,若參照以往兩人的相處模式,她越是要求他不要過去,他越是要靠上前去。

但今天他難得地乖乖聽話不再上前,只因為她的語氣不同以往,是他從沒聽過的冷靜與堅定。

「對不起。」雖然他就站在自己的身後,可她仍是對著手機說出了這三個字。

宋文熙緊緊的鎖住眉心,心底隱約感到不安,那不安的來源為何,他並不明白,只明白自己突然很不想聽見她說出對不起這三個字。

他猶豫著該不該上前一步,然後不管今天的事情,更不去管蔣佑義這個人,就拉下臉皮向她說聲對不起,傷點男毀自尊也無妨。

今天的顏希寧反應十分異常,他完全捉不住她的心思走向,他有些害怕這樣陌生的她,擔心今天的事情會重重傷了彼此之間的友情。

因為心底的不安與害怕,宋文熙的猶豫很快有了答案。

「寧寧……」他跨出了一小步,讓兩人之間的距離只剩半步之差,接著他伸出大手拉著顏希寧另一隻手。

他原是打算輕拉著她的手,半是強迫她回身面對著他,但沒想到她用了更大的力道將他的手給甩開了,這反而讓他無法再向前直接面對著她。

宋文熙只能站在原地看著她的背影,看著她切斷壓根兒不需要的通話,將手機收進上衣口袋裡。

但他沒看見的是她用力眨眼的動作,用力的將存留在眼底的淚水給排出眼眶,去除所有曾經哭泣的痕跡。

「不要了……」顏希寧似是呢喃的低語。

飄進宋文熙耳裡的聲音好不真實,明明她的人就在自己的眼前,但這一瞬間,他卻有一股她其實離他好遠好遠的錯覺。

「從今天開始,我們不要再當好朋友了。」顏希寧這句話的音量提高了些,那聲調平淡得近乎冷酷。

許多的情人們在分手之後,是連朋友都做不成的,雖然他與她從來就不在情人的這層關係上,但她是個比自己所想像中還要貪心的人,無法成為真正的情人,那麼她會連朋友這層關係也維持不住的,因為若還繼續是朋友,她會無法狠心斬斷情絲,去除所有對他的妄想。

她對自己狠心,為難自己,也為難他,他也必須承受她失意的情緒,及那所帶來的負面結果。

「妳說什麼?!」他一定是聽錯了,剛才吹來的那陣風吹歪了她的話,才會讓他也跟著聽錯了。

「我們……從今以後不再是好朋友了。」

風停了,十足冷酷的聲嗓清楚地傳入宋文熙耳裡,他甚至連佯裝質疑她話意的機會也沒有。

什麼話也說不出口,他只能呆立在原地瞪視著她的背影。

公車緩緩地停靠在顏希的眼前,當車門一開啟,她頭也不回便上了車,挑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下。

即便知道自己只要移動目光,就能看見仍站在車外的他,但她不肯這麼做,她迫自己直視前方,不讓他的身影繼續駐留眸底。

「不說……再見了。」說出口的話,連她自己都聽不見了。

原本今天想向他吐露自己的情感,也打算向他說明她心中對於是否該要繼續留在台灣尚未決定,想要他親自開口留下她,但現在她有了決定了--

既然他不會是她的,那麼她似乎已經沒有強烈留下的理由了。

隔著車窗看著她的側臉,宋文熙不論是表情所顯露的情緒,仰或者是心底受到的巨大衝擊,都是完全地難以置信。

這是怎麼一回事?

她說不再是好朋友又是哪一招?

十幾年的友誼怎麼可能因為他一時的雞婆就這麼化為烏有?她故意玩他的吧?

雙腳彷彿千斤重,他一動也不動的站在原地上,直到耳裡傳來了公車關門的聲響,眼前的側臉開始緩緩地向前移動,他這才驚覺該就這麼任她離開。

他一個動作上前,伸手重重拍打了公車門板,司機立即踩下煞車並開門。

但宋文熙沒有上車,而是朝著七內喊著,「寧寧,下車。」

車上所有乘客你看我,我看你,想看看誰是他口裡喊的那個女孩。

顏希寧動也不動的,當是沒聽見他的叫喊。

「顏希寧,下車。」快下車,才好跟他大吵一架呀!

車上所有人一陣寂靜,到底誰是顏希寧?

眼看停車時間過久了,司機對著麥克風問道:「先生要上車嗎?」

司機的問話讓宋文熙再次以更強硬的口吻喊道:「顏希寧,快下車,妳要讓所有人看笑話嗎?」

他像個無賴一樣阻礙了一車子的人離開,雖然覺得有些丟人,但心底的直覺就是要他不能就這麼任她離開。

想吵架,他絕對奉陪,朋友之間誰沒吵過架的?別人可以,他們也可以。

「先生不上車嗎?」司機的口氣有些不耐煩了,因為現在耽誤的可不是一個人的時間而已,是全車人的時間。

顏希寧不回應也不看著他,因為明白以他的個性,他會對她的行為鹹到非常地生氣,但自尊心不會讓他上車的。

「顏希寧……」

這一回,宋文熙後頭的聲音被阻隔在公車門之外,司機決定得罪他一人,也不願意得罪整車的乘客,要客訴儘管去,他可是有整車的乘客能夠為他平反。

看著公車尾揚長而去,他氣得拿出手機再撥出號碼,心底暗自計算著待她接起電話的那一刻,該如何挑選罵人的字眼,才好完整表達他此時此刻的憤懣心情。

但電話那頭卻是直接轉入語音信箱。

「可惡、可惡……顏希寧,妳可真行!」

她說的對,他從沒真正完整的瞭解過她,至少他現在才明白她惹毛人的功夫這麼了得。

宋文熙站在原地上,瞪著早已看不清車尾的公車,心情如何也平靜不了,他從來沒有這麼生氣過,對她。

「難到大姨媽報到?」要不怎麼突然這麼莫名其妙?

今天的事情,他已經管不了誰對誰錯了,他不明白的是她過分的反應,真這麼想找他吵架嗎?

想要他主動認錯,才好擺出高姿態刁難他嗎?

不,她別想,冷戰就冷戰吧。

哼!

一個月的時間過去了,宋文熙與顏希寧之間暫時斷了聯繫,他心中的怒火也隨著時間一天天流逝而增加。

沒有主動來電,沒有傳來任何訊息,更別說是來到家裡找他了,她像是完全地消失在他的生活之中。

怎麼,還是不願意為那天莫名其妙的態度來向他道歉嗎?

將貓食倒入食盆裡,宋文熙朝著走廊另一頭大聲喊道:「小貓咪吃飯了。」

不需要一再的喊叫,他僅僅喊了一聲,很快的,一隻黑白相間的成貓緩緩的來到他的眼前。

牠先是朝著宋文熙喵喵輕叫了幾聲,便開始朝著自己的食物進攻。

宋文熙伸出大手,來回輕撫著牠背脊上的毛髮,然後心底默默想著讓他天天等待,也天天在心底暗罵的人兒。

當初領養小貓咪,因為牠又瘦又小,便沒為牠另取名字,小貓咪、小貓咪的喊著,一喊就是這麼多年,也成為了牠的名字。

平時牠總是躲得不見影子,非得聽到家裡人喊牠,或者是吃飯時間到了,才會主動現身,但只要顏希寧一來到,牠便會主動現身,並來到她的身旁向她撒嬌,標準大小眼的舉動,也不想想牠可是住在姓宋人家屋簷下,而不是姓顏的,真是隻傲嬌的貓。

「今天沒約會?」原本也是打算來餵貓的張敏如,見兒子已經早她一步動作,索性站在他身旁,跟他一塊看著小貓咪。

「老爸不在家,我怕妳寂寞,所以孝順地留在家陪陪妳。」他抬起頭,給了母親一個討好的笑臉。

其實今日同學邀著他出門聚餐,但一整個月的壞心情讓他做任何事情都不起勁,只想待在屋子裡,或許……這個星期她會過來看看小貓咪,也順便過來向他道歉也說不定。

他……好吧,他承認自己休假日不肯答應其他人的邀約,而選擇守在屋裡,確實是想著等她主動來到他面前,就算她不肯道歉,只要別擺張臉色給他看,他可以勉強裝作什麼事情都沒發生過。

「少來這一套,這個月除了出門上課,你哪裡也沒去,是因為寧寧--」

「別提她了。」宋文熙粗魯的打斷母親的話,但他立即後悔自己這麼做,因為這樣的舉動等於暴露了他的壞心情。

「你們吵架了?」看來是因為顏希寧決定與她母親移居日本的事情吵架了。

這些年,孩子們感情好,她與顏希寧的母親也十分熟稔,她決定再婚與移居日本的事情,她也是知情的,而孩子的去留由她自己決定。

上個星期她得到的消息,是顏希寧也決定跟著到日本去,看來兒子是為了這件事情而心情惡劣。

宋文熙站起身來與母親對視,默默的在心底嘆了口氣,這才緩緩地將一個月前兩人吵架的經過簡單說明一次。

「我知道她氣我不尊重她,擅自把小蔣帶到她面前,但後面她那態度……說什麼不再是好朋友了,妳說,她這是不是很莫名其妙?」

其實他很擔心,很怕她不快快地主動來到他面前,他怕自己會因為時間拖得越長,心底那股怒氣會不斷增長,怕是有一天它會增長到他無法輕易原諒她的地步。

所以一天一天過去了,心底的怒意不曾消褪,甚至還增添了莫大的煩躁感,他真的不知道這場冷戰還得維持多久,他只知道自己無法忽視心中的怒意與煩躁,無法拉下自尊,主動去找她。

暫時……想都別想。

「你……」張敏如張著嘴本想說他一頓,說自己怎麼會生出個笨兒子,笨得去幫顏希寧介紹男朋友,笨得不懂顏希寧喜歡他的心思,笨得不懂人家生氣的理由。

但她最終仍是一句話也罵不出口,不是捨不得罵,而是不能罵,為了顏希寧,她不能罵。

連朋友都不肯繼續做了,這表示顏希寧已經死心,死透了。

既然她這笨兒子什麼都不明白,那麼也只能讓他繼續不明白下去了,事情若無她這第三者說開來,只會教兩個孩子各自難堪。

宋文熙不懂,他就當是莫名其妙的失去了一個多年好友,但若他懂了,這朋友是否要挽回,又是另一道難題。

挽回了,如何再以朋友的心情去對待對方?若是一個失衝,只會弄得彼此落入更難堪的境地,只會教人更是傷心難受。

不挽回,就讓兩人這樣的離開對方的生活,顏希寧無須為自己這一段連入門票也拿不到手的情感而傷尊嚴,她都已經決心要離開了,所有的心傷也就到此為止。

不再是好朋友,為的是不為難他,更是不再為難她自己。

「我怎麼樣?」為何將話吞回肚裡?有話就說呀!

「你不怎麼樣,真是不怎麼樣,我突然明白當笨蛋也是挺幸福的一件事情。」現在的他只能稱得上是一名大孩子,男人這詞,他還差遠呢。

顏希寧真是個好女孩,她這笨兒子錯過了把握的機會,那是他的命,兒孫自有兒孫福,就當他倆無緣吧。

「為何說我是笨蛋?把話說清楚。」被母親暗指為笨蛋,宋文熙自然是不服氣,她不但沒有回答他剛才的問題,卻突然將話題跳到他是笨蛋上頭,這又是哪招?

「沒什麼好說的,你就這麼繼續幸福下去吧。」唉……
作者: pigbaby0426    時間: 2015-11-7 07:16 AM

第五章

傷心嗎?

不,他不傷心。

心痛嗎?

不,他不心痛。

那麼在心頭上翻滾得教人難受至極的感覺到底是什麼?

宋文熙緊握著雙拳,咬緊牙,惡狠狠的瞪著眼前黑漆漆的屋子,彷彿眼前的一切與他有著深仇大恨似的。

他用了極短暫的時間釐清了自己心底那股難受至極的感覺究竟是什麼--

是憤怒,一種受到背叛的憤懣充滿於胸臆。

「顏希寧?她不是去日本了嗎?」

「去日本?」

「咦?你怎會不知道呢?她媽媽嫁給日本人,她跟著移居日本了呀!」

這是六個小時前,他到顏希寧繫上找她時,所得到的第一個回應。

嫁日本人?誰呀?

宋文熙暗笑著,他確定今天不是愚人節,所以剛才同學肯定搞錯了時間,要不就是根本沒聽清楚他要找的人是誰。

於是宋文熙拉了第二名同學問:「不好意思,我要找顏希寧,請問她現在人在哪裡?」

「顏希寧上個星期就離開台灣啦,她準備當日本人去了。」

回應宋文熙的第二個同學見他一臉茫茫然的模樣,好心的再補充道:「她媽媽上個月結婚,她繼父是日本人,上個星期他們全家移居到日本去了,她……」

第二個同學後頭又說了些什麼,宋文熙已經聽不進耳裡了,因為大腦開始接受這訊息的可能性,他也想起了顏希寧曾經說過的話--

叔叔確實是日本籍的。

所以……她真的搬到日本去了?!

他希望這一切不是真的,所以他來到顏希寧的住家前等待著,這一待就是六個鐘頭的時間,從傍晚直到天色斷黑。

樓上樓下的住戶全點亮了燈,就她的屋裡仍是一入黑漆,他希望她屋裡就跟別人的一樣亮起燈,即便只是從門窗透出一絲絲亮光也好。

但是等了又等,他什麼光也看不見,更等不到她或者是她的母親回家,她們……真的離開了。

這個事實隨著時間,開始真正地被他的大腦所接受,瞬間的衝擊讓他一陣暈眩,他幾乎忘了自己是如何回到家裡去的。

「怎麼這麼晚回來也不先打一通電話回家呢?去哪了?」張敏如望著牆上短針定在十一的數字之後,忍不住皺著眉心。

她從未設定門禁,宋文熙是個乖孩子,從不讓她特別擔心,若是有其他事情或是約會,必須晚回家,他都會主動打電話回家告知,但今天為何有違他慣常的行為呢?

見他臉色木然,也不肯回應,張敏如來到他身前,擔心地問:「發生什麼事情了嗎?」

她從沒見過他這樣的神情。

「妳早知道了是不是?」雖然心底那股巨大的衝擊感仍未散去,但宋文熙異常冷靜的問道。

「知道什麼?」沒頭沒腦的問題是指什麼呢?

「寧寧與阿姨離開台灣的事情,妳是不是早就知道了?」他……是最後才知道的那一個嗎?

「你……不知道嗎?」糟糕,他不會真的不知道吧?

宋文熙面無表情地凝視著母親,這就是他的答案。

剎那間,張敏如明白了,他是真的什麼都不知道,所以今天才會有這樣異常的舉動出現。

「她們上個星期二離開的。」她以為他早知道她們決定離開的事情,頂多不能確定離開的日期罷了,因為與顏希寧之間友情一直沒機會恢復,沒想到他居然連她們決定移居日本的事情也不知曉。

「為什麼不告訴我?」他知道自己的口氣聽起來是埋怨,但不開口發洩情緒,他懷疑自己會在下一刻教滿心的負面情緒掐得窒急。

原來他真是最後才知道的那一個,真是太好了,原來她真的不要他這個好朋友了,不是鬧脾氣玩著的。

她是玩真的。

「你忘了嗎?上個星期一晚上,我只在你面前提起寧寧的名字,你當時什麼反應?我那時京是要告訴你這件事情的。」張敏如感到十分地無奈,兒子難過的情緒比她所想像的還要來得嚴重。

四個月的時間過去了,她知道兩個孩子在這段期間裡完全毫無聯繫,以為他對這段情誼是看開了,失去了便失去,沒想到是她將自己兒子想得太無情了。

經母親的提醒,宋文熙這才想起自己上個星期朝她說過了什麼話。

與顏希寧吵架後的第一個月,他篤定自己不會主動出現在她面前,他會等著她乖乖地來到身旁與他低頭和好。第二個月過去了,他的心意一變,心底的怒氣仍是存在竹第三個月也過去了,以為她強硬的態度與自己的一樣,所以他忍著氣,繼續堅持,總要等到她受不住,主動求好。

這是第四個月,是兩人頭一回這麼久不曾聯繫對方,他心底仍是有氣,但更多的是無奈的心情。

好吧,算她狠,她很行,很厲害,這場冷戰她贏了,他主動去找她總行了吧?男人的尊嚴算什麼,就讓讓她這小心眼的女人吧!

帶著無可奈何的心情,他今天打算主動找她求和,沒想到竟會得到她已狠心離去的消息。

好朋友?這是哪門子的朋友?連她決定離開的事情,他都不知曉,他當她是朋友,但誰當他是朋友了?

她嗎?這笑話真是好笑,也開大了。

見兒子的表情像是受到了不小的打擊,張敏如懷疑自己是不是做錯了?當時她是不是不該對兩個孩子之間的事情選擇諴默?

「這樣吧,我有她們日本的住址及聯絡電話,我給你……」

「不用了,都說不再是朋友了,我要她的聯絡方式做什麼?連走,她都不肯對我說出口,那表示什麼?那表示她真的不要我這個朋友了,我不打算涎皮賴臉的自討沒趣了。」

「可是……」你明明一臉難受的模樣,明明不想失去她這個朋友……

「沒有可是了,我知道妳跟阿姨文情不錯,我們晚輩的事情是我們的事情,妳們仍是朋友,只是以後有關她們所有的事情,就請妳別在我面前提起了,連名字提都別提,這樣的朋友,我要不起。」也不想要了。

「文熙、文熙……你有在聽我說話嗎?」白綺玉伸手拍了拍宋文熙的手背問道。

「嗯……」宋文熙漫不經心的應著聲,目光仍是透過大片落地窗落在前方人行道上。

白綺玉抿著唇,不再作聲地順著他的目光瞧去,與他一樣落在同一個女人的身上。

那女人背對著他們,身材纖瘦,身高中等,有著一頭柔順的長髮,從背面的打扮上看來,是個年輕女人。

好半晌,那年輕女人轉身順著人行道離開,白綺玉看見了女人的長相。

不算突出的五官,搭配上淨白的肌膚,只能勉強勾上清秀佳人這個詞,但現在的重點不是那年輕女人長相如何,重點是……宋文熙究竟在看誰?他似乎一直在找尋著某一道身影,而那道身影的主人有著纖瘦的身材,與一頭柔順的長髮。

「你沒有在聽我說話,一直都沒有。」當那年輕女人走遠了,宋文熙收回視線之後,白綺玉表情僵凝的對著他說。

「什麼?」宋文熙反應慢了半拍,「喔,下個星期一塊去妳表妹的生日宴是吧?好啊,我陪妳去。」

聞言,白綺玉拿起自己的咖啡啜了一口,當她放下咖啡杯再望向他的時候,眼神已冷。

「文熙,你喜歡我嗎?」

她突然急轉彎的問題,讓宋文熙微微地變了臉色,他說:「妳在問什麼傻問題呢?妳是我的女朋友,我怎麼會不喜歡?若是不喜歡,現在又怎麼會陪著妳出來喝咖啡,吃下午茶點?」

白綺玉是個個性獨立大方的女人,與她交往近一年的時間,相處在一塊的當下,他一直是愉悅的,也肯定她是個值得長期交往的對象,而他這是用結婚為前提的認真心情與她交往著,難道她看不出他的認真?要不怎會突然問起這莫名的問題呢?

她究竟在想些什麼?

「你是喜歡我沒錯,但還不夠喜歡。」雖然十分地不願意,但白綺玉仍是指出了他自己可能都不知道的事實。

也或許,踶知道的,只是沒有或者是不願意去正視這個問題。

「妳到底在說些什麼?今天出來見我之前,有發生什麼讓妳不愉快的事情嗎?」真想找他吵架?還是別的事情惹得她不開心,而他正好成為了那個莫名承接她負面心情的垃圾桶?

宋文熙怒力的回想著這近一年的交往時間,若記憶沒出錯,他們之間不曾為任何事情吵過架,這樣順利交往的情形,他並不想在今天打破,不論為任何事情。

他討厭與人吵架,非常討厭。

「沒有。」能影響她心情好壞的人,目前只有他一個人而已,但她很擔心,擔心他很快便不會再是這個人了。

「所以是身體不舒服?」他希望這是正解,不要再有其他的了,現在的他因為看見了喚起他久遠記憶的相似身影,目前真的沒有力氣跟她吵架,他也不想吵架。

白綺玉冷冷地將目光鎖在宋文熙身上,就這麼直視著他的雙眸。

如果只是這麼認真的看著他,就能得到想要的答案,那該有多好呀!

但現實明白地告訴她,這是不可能的,所以她只能開口問:「你到底在看著誰?又想找誰?」

白綺玉突然為自己感到十分悲哀,因為當問題一說出口,她同時也發現了另一個對自己更殘忍的事實--

那個總是讓他不自覺地放出目光尋找的「她」,不高不矮的中等身材,纖細的身形,直順柔滑的長髮,她自己不也是差不多這個模樣嗎?

她極可能只是一個想念的投射對象,他想要的從來就不是她,更不是別人,永遠只有眼底不斷找尋的那個身影主人。

或許是她想得太多,但她無法蒙著自己的心眼說真是自己想得太多,只因為他的心不在焉表現得太明顯了。

他喜歡她,但並沒有他自己所以為的那麼喜歡。

「我不懂妳在說什麼,若妳身體不舒服,我帶妳去看醫生吧。」宋文熙將視線從她身上調離,落在外頭的人行道上,面無表情的掩去自己此時惡劣至極的心情。

耳裡沒傳來她的回應,於是他再問:「還是要我送妳回家休息?」

跟隨著他的目光落在外頭人行道上,這回除了來往的陌生路人,沒有他一直在尋找的可能身影。

白綺玉明白他這是打算結束今天兩人的約會,只因為他明白她身體並沒有不舒服,她不舒服的地方是心底。

「回答我的問題。」再一次的追問,表示了她的決心。

若他願意回答,甚至是誠實的告訴她其中背後曾有的故事,或許她可以接受心已不完整的他。誰沒過去呢?但他願意說,那即表示彼此之間的感情沒有她想像中那麼廉價,仍有繼續努力的空間。

她不求他滿滿的一顆心全都投擲在她一個人的身上,每個人心底都能夠擁有一塊私密空間,她只求他在未來能夠努力的將她擺放在心頭頂端的位置,若他連努力都不肯了,那麼她強求有何用?

「告訴我,住在你心底的那個她,她是個什麼樣的人?你們又為何分開?有任何迫不得已的原因嗎?」說吧,她可以成為那個聆聽的人,即便心底並不是百分之百的情願,但她不得不成為這樣的角色,若她還想保有這段情感,那麼她必須強迫自己去聆聽他曾有的故事。

說吧,快說吧,說出口,為她證明自己在他心中的地位並非那般可有可無,快證明她是有一定的重量存在,拜託快說吧!

「我不知道妳今天是怎麼了,而妳的那些問題更是不存在的。」

聽見他全盤否認的話,白綺玉知道自己該要朝著他大發一頓脾氣,該要逼著他說出那些他不願意說出口的話,但她做不到,今天……她沒了那樣的力氣。

他肯定不知道他自己此時此刻的表情,並不是真的為不曾存在的事實而無法回應的苦惱,而是冷漠的無可奉告。

「唉……」白綺玉重重地嘆了口氣,不打算在宋文熙面前掩飾她極為低落及無奈的心情。

「下個星期的生日宴,你不必陪我去了。」

聞言,宋文熙皺起眉頭,不得不收回目光,再次的望向她。

為什麼?他將問題寫在眼底。

「你喜歡我,但就只是喜歡而已,我這個人比較貪心,我想要你可以更喜歡我一些,最好能對著我真摯的說出我愛妳這三個字。」白綺玉站起身來,居高臨下地望著對座的宋文熙,「你好好想想吧,若你認為自己可以更喜歡我一些,或者總有一天能對著我說出我愛妳這三個字,來找我吧。可在這樣的答案出來之前,我們暫時別見面了,彼此都該冷靜一陣子。」

「妳這是打算分手?」對宋文熙而言,所謂的冷靜期等同是戀人分手的序曲,它不過是試圖平和分開的緩慢開端罷了。

「不,相信我,我最不想要的就是與你分手,我真的很喜歡你,若你能夠更專心的只看著我,我想我會很愛你的。我們……暫時別見面了,你花點時間想想我剛才說的問題吧,下回見面,請給我一個答案。」

一個兩人是否能繼續走下去的答案。

目光仍是隔著落地窗落在外頭的人行道上,打從白綺玉離開之後,宋文熙便是一臉空白的盯著外頭來來往往的陌生人們,而剛才她所扔下的那些問題則不斷地在他腦海裡迴盪。

住在你心底的那個她,她是個什麼樣的人?你們又為何分開?有任何迫不得已的原因嗎?

她……是個很好的人,讓人情不自禁去喜愛的人。

是時間與距離分開了他們,是……他的愚蠢讓他失去了她。

原來,他總是會不自覺地搜尋著熟悉的那道身影,而這項事實居然還是由白綺玉向他提及,他可真是一個糟糕的男朋友,唉……

他知道自己該要專心的只看著白綺玉,就如同她說的,該要更喜歡她一些,但現在他的心全沉浸在過往的回憶裡。顏希寧那張永遠也忘不了的臉龐正覆蓋著他所有的心緒,他無法定下心給自己一個答案。

不行,不能再這麼下去了,顏希寧都離開了他的生活這麼多年了,他辜負過一個愛他的女人,他不該再辜負第二個真心喜愛他的女人。

正當宋文熙努力地要自己活在當下的現實裡,而不是沉浸在過往的記憶裡時,一道熟悉的身影就這麼從他眼前緩緩地掠過。

所有的問題瞬間凝結,大腦停止思考運作,他什麼也不能再想,唯一能做的便是起身離開咖啡館,並快速地追上那道身影。

「寧寧、寧寧……」站在剛才落在眼底那抹身影行經的地點上,宋文熙嘴裡輕喊著顏希寧的名字,視線越過人群望向她離去的方向,繼續追尋她的身影。

她穿著一件粉紅色的休閒外套,粉紅色的……

有了,在那裡!

約莫十公尺的右前方,他急欲尋找的那抹身影就在那裡,他只花了幾秒鐘時間便追在她的身後。

「寧寧!」他伸手輕拍了她的左肩,並低喊著她的名字。

背對著他的人兒因他的動作而回過頭,卻是一臉的疑惑,因為在她眼前的是一張全然陌生的臉,而在他面前的她,同樣是一張未曾見過的臉孔。

「咦?」

「不好意思,我認錯人了。」幾乎是一模一樣的身影,卻是一張完全不同的面孔,認錯人的事實,讓宋文熙的心情無比沮喪。

「沒關係。」被誤認的年輕女子給了他一抹微笑,接著轉身轉開。

宋文熙立在原地裡,他不知道自己這是在做什麼,就算剛才那人真是顏希寧又如何?

兩人相隔了九年的時間再見了面又如何?

朝她說聲嗨,然後呢?

說他這些年一年比一年還要想念她?說他明白自己做錯了什麼?說他懂得她當年為何選擇了離開?說他當了幾年的大笨蛋之後,才讓自己的感情醒悟了?

說他自食惡果,嚐到了失去的苦澀滋味?說他……其實是愛她的?

宋文熙扔給了自己一堆的問題,這些問題,他拒絕回答自己,卻也給了他另一個答案--

白綺玉要他好好想想的問題有了答案。

我愛妳這三個字,他永遠也無法對她說出口,正確的來說,無法對顏希寧以外的女人說出口。

他愛她,只愛她。

宋文熙不知道自己在原地上動也不動的站立了多久,他只知道當自己再有動作時,是因為他又以為自己看見了顏希寧。

那個女人從他身後越過他向前直行,那身形、背影,與剛才他所誤認的女子相似度高達九成以上。

他第一個直覺反應便是上前跟上她的腳步,但大腳才要動作,他的理智選擇在這時出面制止了他。

追上去做什麼呢?結果不都是一樣,人人都像是她,人人卻都不是她。

「她不在這裡,這裡沒有顏希寧。」他低喃著,轉身背對著那名女子離去。

原是出幾步便能碰觸的距離,在兩人背向離去而漸漸地拉長。

宋文熙不回頭地走著,他沒看見身後背對著他的女子突然停下了腳步,並回過頭。

「寧寧,怎麼了?」顏希寧身旁的清水友子問道。

「我剛才好像聽見有人叫我的名字。」顏希寧視線四處地兜轉一圈,沒見到任何可能認識的人。

「妳可能聽錯了吧?」她一路陪在她身旁走著,沒聽見有人喊著她的名字。

「我想也是。」
作者: pigbaby0426    時間: 2015-11-7 07:16 AM

第六章

彎過一個街角,宋文熙很快的來到停車處取車。

他打開車門,坐上駕駛座,扣上安全帶並發動引擎,這一連串流暢的動作與平時無異,但他卻在大腳踩下油門的那一瞬間做出連他自己都意外的舉動來。

熄火,下車,再以百米的超快速度跑過剛才行經的每個地方。

他站在剛才看見那抹身影的地方上四處尋找著她,直到確定她己經不在這裡,才又繼續直行向前,用著競走的速度一路的找尋她。

認錯人就認錯人吧,他情願向陌生人道歉,也不要在回家的路程上反覆的想著那個她究竟是不是顏希寧,雖然明白可能是她的機會十分渺小,但無論如何,是不想錯過任何機會,即便是再微小的可能。

剛才行經他身旁的女子是穿著淺藍色的外套,淺藍色、淺藍色……在哪?在哪裡呢?

宋文熙繼續疾行,越過一個接著一個的行人們,就在他幾乎要以為自己失去那抹身影時,一抹藍色的小點駐入了他的眸底。

藍色的背影離他有些距離,眼見一個拐彎便消失在他眼底。

顧不了旁人好奇的目光,宋文熙拔腿便追了上去。

他很快地跟著彎過街角,所幸藍色的身影並未走遠,她近在眼前。

「寧寧……」這一聲叫鹹,帶著期待與不安。

顏希寧聽見有人喊著自己的名字,回頭一看,眼前出現的是一張俊逸,卻似乎陌生的臉龐。

「你……叫我?」顏希寧不是很確定的再問一次。

但她這明顯遲疑的態度,卻帶給宋文熙不小的打擊,教他以為她想佯裝與他不熟識,想將他這人完全地排除記憶之中,就像九年前她說的--

不再是好朋友,連朋友都稱不上。

「妳…一回來了?」廢話、廢話,人都真實地站在眼前了,就不能擠點別的說嗎?

宋文熙暗罵著自己,可悲的發現自己的確擠不出其他的話語來,心中想對著她說的話太多太多了,卻不知該從何說起,更不知道她肯不肯給他說出口的機會。

這男人認識她。

「我昨天才回來的。」顏希寧認真的看著眼前的這張面孔,努力的從記憶中搜尋他的名字。

宋文熙。

腦海裡很快的浮出了這三個字,但內心同時產生一股排斥感。

她不明白這種感覺是怎麼一回事,與其說這種感覺旦對他的厭惡,倒不如說是一種想要逃避的心情。

他與她之前有過任何不愉快的記憶嗎?

雖然短時間內仍無法記起有關他的一切,但顏希寧幾乎能夠肯定這問題的答案了,自己的感覺是不會騙人的。

他對她做過什麼?還是……她曾對他做過什麼?

「妳看起來很不錯,也……不同了。」所謂的不同,對他而言即是陌生。

是的,她給他的感覺十分陌生,她看他的眼神,彷彿當他是一名陌生人。

也是,整整九年的時間,隔著這麼長的時間再見面,即便曾是再熟稔的人,都會變得陌生,更別說他與她之間是在那麼不愉快的情況之下分手的。

「那個……我……嗯……」顏希寧吞吞吐吐,就是說不出個完整的字句來,小臉上的表情顯示著為難。

她確實感到為難,她想對著宋文熙說些什麼,但那些話不是簡短几句就能結束的,她沒忘了今天身旁的清水友子特地陪她出門採買東西,現在不是解釋及敘舊的好時機。

他的臉上雖然掛著淡淡的微笑,可她仍是從他眼底看見了他感到失望的真實情緒,她知道這是她造成的。

不過她真的不是故意的,她……真的不認得他了。

結果,已認定這將是再一次的誤認對象,讓他真的找著了顏希寧。

但人確實是讓他找著了,他卻有一種離她更遠的錯覺。

真是誤覺嗎?他不確定,不敢確定。

下午的一場重逢像是一場夢,若不是她在離去之前向他討了電話號碼,他真要以為自己作了一場白日夢。

帶著恍惚的精神,宋文熙來到熟悉的街道上,站在某一定點上仰起臉望向對面三樓的陽台,再一次的從白天待到日落後。

當其他人家的燈火一一亮起,唯有他眼底那戶人家仍舊是一片黑。

那樣的黑,他習慣了,因為主人早已離開的事實,他已經接受了九年的時間。

他記不得自己上回來到這裡是多久以前的事情了,但一直記得自己先前站在這位置上的心情--

是遺憾。

但今天那盤踞在心頭上的遺憾被另一股殷切的期待給取代。

她說她昨天回來的,他無法期待她真會願意主動打電話給他,不過他期待她回到這間她住了十多年的屋裡。

他年年都查著相同的資訊,這間屋子一直在她的名下,沒有因為主人長期不在,便轉手賣出,這表示她極有可能再回到這裡,他能夠再見到她的。

以往,他都只是瞪著顏希寧老家陽台直看著,但今天他一反常態的兩眼直鎖在窗口,就等著熟悉的身影從那頭出現。

近四個小時之後,他的期待並未落空,顏希寧的身影果真從街口緩緩地走向他。

「你……一直在這裡等著嗎?」顏希寧遲疑的開口問道。

遠遠的看見床文熙的身影就在她家樓下,她以為自己一時眼花,將其他路人看做是他,但事實證明她的視力依舊良好。

「嗯。」宋文熙輕應著,伸手便接過了她手裡兩隻沉沉的購物袋。

手裡的購物袋落在他手裡,雖然減輕了她兩隻臂膀的壓力,但他貼心的舉動也意味著另一道選擇題--

二選一,她可以冷淡地拿回,自行回家去,要不就是請他一塊上樓,並謝謝他貼心的幫忙。

幾個鐘頭之前,她看見了這張被遺忘的臉孔,憶起了他的名字,幾個鐘頭之後的現在,她想起有關他的事情不多。

她想起了他們曾是同學,想起了一隻黑色的小貓咪,但一切仍是十分模糊,她知道自己必須再多點時間,才能想起全部,也以為自己能夠擁有那時間,所以才向他要了電話號碼,打算在有關他所有的記憶全數回籠之後,再決定是否該打通電話給他。

只是沒能料到對對他存有的記憶還少得可憐的這當下再度見到他,現在的他對她而言仍是太陌生了些,更別說在想起有關他所有的事情之前,她心底一直存著兩極化的情緒。

見到他,心底有股莫名歡喜的情緒,但另一股力量卻拉著她想要逃離,她不懂這是怎麼一回事?

「找我有事?」下午才在街頭上遇見,晚上他人便再度出現眼前,這麼急著找她做什麼?

可惜她這撞過頭沒用的腦袋無法給她答案,她只能胡亂猜想自己是不是欠他錢了。

宋文熙點頭。

見他一臉有話要說的模樣,但嘴巴卻是抿得緊,彷彿開不開口得由她說了算,她若不主動,那麼他就得閉嘴。

怪尷尬的。

「麻煩你幫我把東西拿上樓吧,我也有些話得告訴你。」

「不好意思,裡頭有些髒亂,我還來不及整理。」打開自家大門,顏希寧有些不好意思地說。

宋文熙一言不發的跟著她進屋裡去。

其實屋裡一點也不亂,當年移居日本,屋裡能給人的東西都給人了,該扔的也扔了,除了基本的傢俱之外,屋裡沒什麼東西可以亂,但灰塵倒是不少。

「東西放桌上就行了,你先坐一會兒,我泡杯咖啡給你,待會兒得浪費你一點時間。」

宋文熙依言將兩大只購物袋放在她指定的桌面上,再看著她從袋子裡挖出一盒三合一咖啡。

顏希寧拿著咖啡走向廚房,背對著他問道:「找我什麼事呢?」

「妳說有話要告訴我,妳先說吧。」宋文熙環視著屋內,除了沙發與廚房的餐桌椅上的塑膠防塵套已拿下之外,其餘的傢俱都還覆蓋著。

顏希寧將攪拌好的咖啡放在身後的餐桌上,朝著宋文熙招手示意他過來。

兩人面對面地坐著,顏希寧看著他,努力地想再從腦海裡挖出更多屬於他的記憶,但偏偏大腦不合作,讓她感到一陣無力。

宋文熙看著她,一瞬間發現自己不僅有話想告訴她,心底也有不少的問題想要問她。

為何這些年都不肯回來?這次回來的目的是什麼?這些年過得好不好?還在生他的氣嗎?

顏希寧啜了一口咖啡,努力地摒除心底那股尷尬,才開口道:「首先……我得先向你說聲對不起。」

「為什麼事情而道歉?」為了離開?為了多年不曾主動聯繫?還是……為了當年的情感?

宋文熙忍不住地皺起眉,發現不管是為了任何事情,現在他並不想聽見她的道歉,因為她根本不需要這麼做,該要道歉的人是他才對。

「為了……我忘記了你而道歉。」

「我不懂妳的意思。」真不懂她到底在說些什麼。

「五年前,我出了一場意外,傷了腦子。」顏希寧指著自己的腦袋苦笑著,「醒來之後,幾乎什麼事情也記不得,腦子一片空白,所有的人事物必須攤在我的眼前,我才能慢慢地想起。」

「妳在跟我開玩笑嗎?」他回想起下午她望著他的那神情,明白為何她用著看待陌生人的眼神看著他了,她不是在開玩笑!

「我也很希望這只是一場玩笑。」顏希寧苦笑的眸底添上了一層哀傷,宋文熙看見了。

「究竟怎麼一回事?」他沒忽略了她那哀戚的神情。

「一場車禍,醒來之後只記得我媽與叔叔兩人,其他的人,我全忘了,非得讓人站在我的眼前,我才能慢慢想起這個人是誰,這個人跟我是什麼樣交情的朋友,我們之間有過什麼樣的共同回憶,但這些都需要點時間。」顏希寧努力地將話題重點放在自己身上,不去回想其他,這才好收起那場意外所帶來的傷人過程。

「能全部記得?」

「目前都可以,不過需要一點時間,幾個朋友與我見過面之後,我在三個月之內便全都記起了,可是……」顏希寧用著不確定的目光望著宋文熙。

「可是什麼?」這可是兩個字將他一顆心吊得老高,他無法猜測她接下來要說些什麼,但光憑著她出過那場意外,至少他能肯定這些年她過得並不好。

五年前……宋文熙暗自在心底推算著時間。

那一年正好是他這笨蛋不再犯傻的時候,是他明白自己感情歸向的時候,是他明白她為何選擇離開,不再當好朋友是抱著什麼樣的心情說出口的,是他從一個心智未成熟的大男孩真正轉變成為一個男人的時候,卻也是他明白一切都來不及的時候。

「可是那些朋友都是認識不過幾年的時間,所以我很快就想起了所有,但你不同,我想起了你的名字,記起我們打幼稚園就是同學,小時候你總是不跟我說話,我現在只想起這些,只隱約記起我們當了很久很久的朋友,我們……是好朋友,但中間有一大段的記憶,目前還是空白著,這得等時間來填補了。依我這不靠譜的記憶,我想我們認識的時間至少超過了十年是吧?」

宋文熙打從下午見到她,直到剛才一路跟著她上樓到現在,他看著她的眸底便載滿著許多她無法分辨的情感,她想知道那些情感裡頭究竟包含著些什麼,也在記憶完整回籠之前,她無法在仍對他「陌生」的情況下開口問出這算是私人的問題。

「嗯。」宋文熙點了頭,不願意主動提起她離開已有九年的事實。他問:「除了剛才說的那一些之外,之後的事情真的什麼也想不起來?」

他們的好感情,她對他曾經存有的那份情感,還有……她死心的與他斷絕關係離開的一切,她都想起來了嗎?

顏希寧一臉無辜的搖了搖頭說:「因為你跟我認識的時間極長,我現在壓根兒無法保證自己是否真能將我們之間的一切想起,所以我才說我必須向你道歉。」

教她事後一一記起的朋友們,交情不過幾年時間,但他不同,所以她真沒把握自己能想起所有,但願這顆傷過的腦子能中用一點,別讓她失望才好。

她想知道為什麼自己在他眼前曾有股想逃的衝動,又情不自禁地想親近他,這矛盾的原因究竟是什麼。

「妳不需要道歉,這根本不是妳的錯。」是他的錯,若當年他成熟一點,早些明白自己與她的感情,那麼她便不會離開,並發生那場意外。

從她剛才說話的表情上,他知道有些話,她並沒有說出口,那場意外帶給她的傷害也許不只是記憶上的問題,可能還有其他,但他明白現在並不是追問的好時機。

顏希寧唉嘆了口氣,她知道他是對的,這並不是她的錯,可面對他不知為何,她就是想道歉。

「你不也有話要對我說嗎?」有關她的話題,先暫時打住吧,她才剛憶起他的一小部分,待她想起更多的事情,再談其他吧。

「妳現在什麼也想不起來,我想說的那些話,現在說了也沒有意義,等妳想起我們之間的所有時,請記得通知我一聲。」現在他對她而言,只不過是個空白的朋友,那麼他這些年的心情告訴她又能如何?她什麼也不能理解,不就只是為難她罷了。

「放心,我一定會通知你的。」因為她很想知道他究竟原本打算對她說些什麼。

「在妳想起其他之前,跟我說說妳這幾年的生活吧,我很好寄這些年妳做過些什麼。」說說吧,說她這些年都上哪去了。

他的生活看似完美,什麼也不缺,但那是外人看著他的模樣,幾年的時間過去了,他也幾乎要以為自己真是什麼也不缺的。

可這一切都只是表象,他的心缺了一塊,他知道,甚至連他身旁的人都知道,他想佯裝沒這一回事,可惜他失敗了。

所以白綺玉才會對他說了那一番話來。

原本,他已經放棄了去追尋心中失去的那塊空缺,打算由生活其他的美滿偷偷將它掩蓋,因為他不認為自己能有機會去捕足它,也不敢有所冀望。

但是……現在他貪心著,打從顏希寧真真實實地走入他眼底的那一刻,他的心便不受控制的冀望著那塊空缺能夠被填補,或許機會十分微小,他最終極可能什麼也填補不了,可至少他有機會努力一回,而不是像九年前一樣,愚蠢的將她推出自己的生活之外。

他可以容許自己拾回的情感知敗,卻不能容許自己連努力都不曾便再次失去。

「你好奇我這些年都做了些什麼?那你不是該先跟我說明一下為何這些年,我們倆會失聯?」她只是不記得事情,但不表示她腦子撞傻了,沒理由兩個好朋友會莫名失聯。她不是無情的人,即便是離開了這塊土地,也不會輕易離開她的朋友的。

她的問題讓宋文熙出現了短暫的沉默,可他最後選擇暫時用最簡單的方式說明帶過這個問題。

「在妳搬到日本之前,我們吵了一架,這件事情全都是我的錯,至於為何而吵架,這個部分我先不說,等妳想起,我們再來好好談談這個部分,我能告訴妳的是,當我發現都是我的錯之後,我想要向妳道歉,卻已經不知道該上哪去找妳了。」他只怪自己醒悟得太慢了。

他知道自己的母親與她母親一直都有聯繫,即便相隔兩地,兩名長輩間的友誼一直存在著,直到他明白了自己的愚蠢,向母親要了她們的聯繫方式,這才知道連母親都失去了與她們之間的聯繫。

去電再也無人接聽,連家都搬了,沒有留下任何新的居地住址。

時間推算,一切正好是在她出了意外之後。

「那場車禍意外,我與媽媽都受了傷,所以我們搬到叔叔位在千葉的老家養傷去了。」
作者: pigbaby0426    時間: 2015-11-7 07:16 AM

第七章

「我會不會太佔用你的時間了?」星期假日一早就拉著他回到一同就讀過的小學裡來,顏希寧這才後知後覺地想起,他是不是推了與其他人的約會陪著她的?

因為兩人認識的時間太長,顏希寧沒有把握能讓與他曾共有過的記憶完全回復,所以決心利用假日時間,盡可能走過從前曾經走過的地方,好利用實際的景象來加快喚醒她的記憶。

昨天在他離開之前,她向他提出了請求,請他帶領著她走過他們曾有記憶的地方,他毫不猶豫地答應了她的請求,但當兩人一同跨入了校園裡頭,她這才想起其他的問題。

說不定他早有了其他約會,她昨晚突然請求他帶著她四處走一逼,是否造成了他的困擾?或者說不定他工作忙碌,今天公司要求他加班?又或者其他,答應她的請求只不過是勉強?

顏希寧突然很討厭這種感覺,一種對他全然不知的感覺,雖然腦子裡大半的空白覆蓋在彼此之間,但她隱隱覺得不該是這樣的,她……明明非常瞭解他這個人,不該對他這麼一無所知。

她強烈的希望自己能夠快速的憶起有關他的一切,唯有他給了她這樣急切的心情,其他的朋友們,她甚至不在乎是否能憶起,唯獨他例外。

因為不是普通朋友嗎?她的心底浮起這樣的疑問,卻又默默地被否定了答案。

他們之間除了好朋友之外,究竟還有什麼樣的關係?當初爭吵的理由是什麼?

「歡迎佔用。」宋文熙給了她一記溫柔的微笑,大手指著長廊最後的那間教室再說:「我們小學最後兩年同班的教室。」

顏希寧順著他手指的方向望去,帶著新奇與期待的心情走到教室前頭。

見她像個好奇寶寶似的左看看,右看看,宋文熙在心底不斷地告訴著自己,要是自己別再錯失任何機會。

今天這一點時間算什麼?如果她願意,他將會真心誠意的為她奉上他這一生所有的時間。

教室大門是鎖上的,顏希寧只能在走廊及四周繞著走一圈,但眼前的景物卻無法勾起她任何記憶。

「什麼也想不起來。」她朝著宋文熙嘟著嘴,失望地說。

「沒關係,我再帶妳到另一頭去。」宋文熙來到她身旁,極其自然地牽著她的小手,便拐彎走向教室的後頭去。

被動的跟上他的腳步,顏希寧皺著眉心,目光落在兩人交握的手上,說真的,這狀況她覺得挺尷尬的。

他們之間又不是喜歡手牽手的小女生,好朋友會手牽手嗎?

他們……真的只是好朋友而已?

在她想起兩人之間所有過往之前,理智告訴她,該抽回自己的手,但心底卻升起了另一股再一次與理智相違背的情感。

不想放手,心底那股微小的聲音這麼說著的。

顏希寧鬆開眉心,決定放棄掙扎,順從心底那小小的聲音,而她也立即發現這真是好決定。

教室的後頭是一區小小的遊戲區,宋文熙牽著她走到溜滑梯前說:「這裡的遊樂設施全都汰舊換新了,記得妳最喜歡的遊樂設施是什麼嗎?」

這個問題壓根兒無須記憶,顏希寧直覺喜歡眼前的溜滑梯,她走上小小的階梯,來到溜滑梯的頂端。

她蹲坐在溜滑梯,居高臨下地凝視著宋文熙,好半晌後,才開口朝他問道:「不問我為什麼一直看著你嗎?」

一般人被這麼看著,都會問的,他為何不問?

「這裡的環境勾不起妳的記憶,那我呢?盯著這張臉,妳想起了什麼?」宋文熙前進一步,拉近兩人之間的距離,有意要她看個更仔細一點。

他理所當然的大方給看,她理所當然的大方繼續看。

她說:「看來,你比我所想像中的還要瞭解我。」

剛才她扔出了簡單的問題,目的是要他主動提問,但他直接跳過了提問這一部分,並說出了事實。

這所小學目前確實沒勾起她任何的記憶,看著週遭環境,倒不如多看他那張臉。

「我瞭解妳很多,但還不夠。」要不當年便不會傻得讓她一聲不響就離開他的身邊。

宋文熙臉上仍是維持著淡淡的笑容,可顏希寧在他說出這些話的同時,從他的眼底了一股情緒。

她清楚看見了一絲遺憾及苦澀。

他們之間真的只是好朋友而已?

溜滑梯的頂端高度只達宋文熙的肩頭上,他再上前一步,仰起頭。

顏希寧維持著俯視的姿勢,他一再的上前接近,她也未因此而退開來。

他們面對著面,之間的距離極近,已是超越朋友間該有的尺度。

顏希寧不閃躲,不能閃躲。

就算曾是好朋友,也不該用這會教人產生曖昧聯想的距離靠近她,他到底想做什麼?

他想……越界嗎?

「這麼近的讓妳看了又看,想起什麼了嗎?」本文熙低聲地問。

「有一些畫面閃過,但我還沒抓住,再等等……」她低聲地回道。

腦子裡確實有些畫面正在跳躍,只要她努力的抓抓抓,就能拼湊成為記憶片段,可他那張迷人的俊逸臉龐就在眼前放大,讓她分心了。

這一瞬間,一個念頭飄過了她的心頭--

不管他是不是想越界,她倒是有股越界的衝動了。

「好,再等等。」他笑盈盈繼續與她對視凝望著。

方纔從眼底透出的真實情感在這一刻已教他收拾乾淨,他用更多的笑容來掩飾真正的心思。

五年前的那場意外對她而言是禍,但對他而言也是嗎?

這答案尚未解出,可他卑劣的認為……不是。

在還沒真正明白五年前那場意外詳實的經過,他實在不該有著薄劣的想法,但想擁有她的那股強烈渴望,他自己卻是如何也壓抑不住。

他自私地暗想著,若不是那一場意外,她有可能再回到這裡,回到他的生活裡嗎?

幾間過去了,那答案再明顯不過了不是嗎?

因為忘記了不愉快的所有,她才能恣心自在,毫無芥蒂的出現在他眼前,並且不吝嗇為他放送笑顏。

若她不曾遺落那曾有的記憶,他絕對無法在此時此刻,以著朋友的姿態待在她身旁陪著她找尋曾有的記憶。

「我知道妳一定會記起所有的事情的。」在她憶起之前,他要待在她的身旁,必須讓她在記起所有之後,無法狠心再離開他。

「以往的經驗一直是這樣的沒錯,只是差在時間上的問題,我並不是很擔心,你也不必擔心。」顏希寧很自然的回應,以為他這是在為她打氣加油,為她擔心著,但他接下來說出口的話,讓她明白自己誤會大了。

「答應我,在妳想起所有的事情之後,請妳一定要原諒我。」

聞言,顏希寧眨了眨眼,原就在腦子裡重重疊疊的問號解不了就算了,現在又被順手扔了個問號再疊上。

怎麼,現在是欺負她什麼重點都還沒記起是嗎?

「所以……你做了很多讓我不可原諒的事情,才讓我這些年懶得理你?」居然玩起了先求答應這遊戲來,太賊了。

雖然話是問得輕鬆,但顏希寧此時的心情可是一點也輕鬆不起來,她只是佯裝著讓自己以為,也讓他以為的輕鬆。

她只不過是部分記憶空白著,但這並非表示她不瞭解自己的個性。

這些年來,他這名所謂的好朋友真是因為自己落了記憶,才失去了聯繫?還是他真的傻了她的心,讓她連回頭也不願意?

當時間願意給她答案的那一刻,她希望答案是前者,因為她發現自己的身心並不排斥他的接觸,那表示她是喜歡他這個人的。

宋文熙搖著頭,朝她露出一抹苦笑,「並沒有,我想只做錯了一件事情。」

他犯了傻,笨得不明白她的心意,笨得在多年後才明白自己對她一直不單純的心思。

顏希寧蹙起眉心問道:「那件事情傷我很深?」

「在當時,我想是吧。」宋文熙很不想承認這問題的答案,但面對著她,直他真的說不了謊。

「那你現在還有臉欺負我什麼也不記得?」

「不趁著妳什麼都還未想起前求妳原諒,就怕妳什麼都想起之後,就甩臉不理我了。」他承認自己現在這舉動是小人了一點,可最後那句話不是開玩笑的,他真的很怕。

「或許……什麼都別想起未曾不是件壞事,現在就跟你說拜拜還不算晚。」她刻意的板起一張臉,佯裝認真的說。

「不,已經太晚了,妳知道的。」她渴望想起有關彼此之間曾有過的一切,這就是她今天為何選擇待在他身旁的理由。

他能幫助她重建過往的記憶,這是她想要的。

不想承認他說中了事實,顏希寧微微地將自己的身體向前傾,就這麼順著溜滑梯向下滑落。

宋文熙在她從自己眼前滑落的同時跨出了大腳,在她停止滑落的瞬間朝她伸出了大手。

「妳喜歡小動物嗎?」

手牽著手,對顏希寧而言,這仍是股陌生的感覺,但她喜歡這樣的感覺,喜歡他以著恰好的力道握住了她。

不要走,別離開,不管是握著她的大手,還是他落在她身上的眸光,同樣懇請她留下的訊息不斷朝她釋出。

他們真的只是好朋友?兩人之間真的沒有這層關係之外的其他?

「我想起一件事情了!」顏希寧的腳步停留在小橋上旁的窄人行道上。

她記得這個回家路線,她得走過一座小橋,小橋過後是一座小小的社區公園,再過下一個街口,她家就到了。

剛才走到學校也是相同路線,但一路走去,腦子裡什麼也想不起來,只能想著他,而現在這一段記憶不自覺地浮現她的腦海裡。

「嗯?」宋文熙跟著停下腳步,順著她的目光跟著落在前頭的社區公園裡。

離開學校前,他就給出了暗示,看來她真的想起有關小貓咪的事情了。

「我養過一隻貓。」她肯定地說。

宋文熙暫不作聲的拉著她繼續前進,一同走進小公園裡。

他拉著她停留在當初發現小貓咪的矮叢旁,他問:「妳一個人養的貓?」

顏希寧偏著頭,好半晌才回應道:「貓是我發現的,你帶回家去……是我們一起養的。」

話尾一落,大大的微笑掛在她的小臉上,因為連同與他在學校裡的生活,也正一點一滴地回流自腦海裡。

「恭禧妳,正確答案。」

「牠還在嗎?」顏希寧想問的是,牠還活著嗎?

貓咪的壽命不似人類,能活上十多年便是長壽了,他們的小貓咪長壽嗎?

由時間推算,牠已經近十五歲了,早已經是一隻進入老年期的貓。

「當然,雖然已經是隻老貓了,但牠還健康得很,想看看牠嗎?」

「當然要!」顏希寧像個開心的孩子般用力的猛點頭。

「那我們要加快腳步了,我家比較遠,記得嗎?」

這又是另一段記憶的提示。」

「牠記得妳。」一進家門,那隻總是不喊不現身的小貓咪竟主動現身,但牠的目標不是他這個天天餵養牠的男主人,而是他身旁那位消失近十年的女主人。

黑白相間的大貓在顏希寧一進屋裡,便來到她腳邊,用牠的貓臉磨蹭著她的小腿肚,還不時發出可愛的喵喵叫聲吸引她的注意力。

顏希寧立即蹲下身去,開心的撫摸著牠的毛髮,最後甚至也用自己的小臉蹭了蹭牠。

「牠又長大了。」顏希寧頭也不抬地說,注意力仍在小貓咪的身上。

「妳客氣了,牠是又肥了,現在早就不再是隻小貓咪,牠可以改名叫肥貓。」宋文熙不屑地瞪著自己養的貓,不真是有心要這麼刻薄的說牠,但現在牠真是太讓人嫉妒了。

得到她滿心的注意力,那張美麗的小臉還不斷地在牠身上磨蹭著,他嫉妒得想將牠給趕走。

她的注意力該是他一人獨佔才是。

「做什麼這樣說牠?牠這樣子很可愛,我好喜歡。」不滿可愛的小貓咪被他這麼詆毀,她乾脆一把將貓抱進懷裡去,更用力地疼愛牠。

「牠也很喜歡妳,都幾年過去了,牠還是像以前一樣,只要妳一進屋,就自動來向妳撒嬌,我這個天天餵牠的人可沒這般好待遇。」這雖然是抱怨,但也是給她另一個方向的提示--

提示她想想他們的貓,想想共養的那段時間兩人的好感情。

「嗯,我記起來了。」顏希寧指著屋里長廊後頭再說:「牠的食盆都放在後頭,我們都會在那裡餵牠吃貓糧的。」

見她用肯定的語調說著,宋文熙朝她挑著眉說:「這屋子裡回憶不少,跟我到處繞繞吧,肯定能讓妳想起更多。」

想起更多令人愉快的回憶,才好在難過的回憶回籠之後,沖抵那股強烈的負面情緒,這就是他帶她到屋子裡最原始的盤算。

他知道自己可以達成這個目標,唯一抓不準的,便是她這些年的改變。

時間是很可怕的推手,一個人的本質或許改變不了,但許多特質是可以被改變的,而她改變了多少呢?這個問題,他尚未有答案。

他希望時間不要改變她太多,希望時間磨去當年她一走便不肯回頭的心狠,帶給她更多的軟心腸及薄弱的情感意志,才好讓他這傻蛋把握機會去動搖她。

「嗯。」顏希寧漾著甜笑,抱著貓,便開始跟著宋文熙在屋子裡打繞。

三層樓高的別墅住宅,她跟著他的腳步從一樓逛到三樓,最後兩人來到屋後的小花園裡停留。

「妳先坐著等等我吧,我去倒杯果汁給妳喝。」宋文熙指著庭園小圓桌,示意要她先坐著休息等著他。

顏希寧依言坐下,懷裡的小貓咪輕叫了兩聲,在她坐下之後,便到圓桌上,像隻貓大爺地蜷縮著身子閉眼打盹去。

不久,宋文熙回到的身旁,將手裡的果汁遞給她。

「說說妳現在想起了些什麼吧。」今天陪她走過記憶,那一瞬間,他有股錯覺,與她共有的記憶像是昨天才發生過的一樣,但一個眨眼之後,才發現那一切早已離得好遠好遠。

而時間果然是殘忍的,當她言談間提及那些年的生活,他發現許多地方是他所未曾認識的她,但又在某些小動作上會看出她一直沒變的習慣動作,這時候,彷彿熟悉的她又回來了,對這樣熟悉又陌生的她,他感到矛盾。

他喜歡這樣的她,卻又害怕這樣的她。

喜歡她成熟自信的美麗,卻害怕這樣的她不會再喜歡他了,即便在想起所有之後原諒了他,但已不再擁有超越友情這層關係以外的情感。

他必須努力,努力讓她再愛上他。

顏希寧說著目前記憶起的一切,宋文熙聽著,同時為她補充遺漏的小部分,最後發現有關兩人之間的記憶,她的狀況目前停留在十五歲左右,在她父親意外死亡之前。

「妳父親的事……」

「嗯,我知道,他的一切,我仍記得。」笑容從她的小臉上褪去,一抹凝重隨即覆上,接著便是沉默。

宋文熙知道這樣的沉默並非真正的沉默,她有話要說,而且即將說出口的,絕對不會是令人心情愉悅的話題,所以他也捺著性子等著,等著她準備好如何開口說明。

好半晌之後,顏希寧終於再度開口了,但也哽咽了。

「其實這次回來,主西媞得向他道歉的,因為……」豆大的淚珠一聲招呼也不打,說掉就掉,一路順著白嫩的雙頰滑下。

大手越過小小的桌面,為她抹去面頰上的濕潤。

「如果不想說,就先別說吧。」她這樣傷心難過的模樣,他記憶深刻,那是她失去至親的哀痛,他能猜測這回她失去了誰,但他希望他的猜想是錯誤的。

從昨天開始,她一直沒有提及她的母親及那場意外的細節,依著對她性格的瞭解,他能夠猜想事情遠比所預想的還來得糟糕,糟得讓她必須一再的對自己做心理準備,才能說得出口。

顏希寧搖了搖頭,一再深呼吸,努力將湧上心頭的悲傷壓仰。

「那一天媽媽開車載著我,我們準備要去為叔叔買一份特別的生日禮物,那是一個下雨天……對向來的車打滑失控直接衝向我們的車,我當場失去了意識,除了腦袋需要受到提醒,才記得起些東西的情形之外,我只受了輕傷,但媽媽她……失去了雙腿……」思及過往的悲痛,緊緊絞痛的心讓她再一次的哽咽,話也無法一口氣順利說完。

宋文熙只能慶幸滿滿的淚水暫時地模糊了她的視線,她這才看不到他震驚又心痛的神情。

為了不再造成她情緒上的負擔,他用最快的速度讓自己的神情恢復平靜。

他抽了面紙,起身來到她的身旁,彎下身來細細為她拭去所有的淚水。

顏希寧吸了吸鼻子再說:「她醒來之後,面無表情的沉默了三天,三天之後,她開口要我與叔叔別擔心她,接下來的時間,除了生活上的不便利,她表現得與失去雙腿前無異。她讓所有人都以為她接受了自己殘廢的事實,叔叔心疼她心疼得緊,更為這場意外內疚自責,對她更是加倍呵護。但她騙人,她自始至終都接受不了自己無法用雙腿走路的事實,她在我們心情鬆懈之後試圖自殺,一次的失敗,兩次的失敗,不斷地失敗,直到去年,她終於成功,狠心地丟下了所有愛她的人……」

永遠地失去是無法挽回的,宋文熙知道再多的安慰只是捇然,他現在能做的,便是陪伴著她,繼續為她拭淚。

悲傷的情緒開啟了出口,一旦宣洩,便無法輕易停止。

她開始訴說著這段內心難熬的日子是如何度過,繼續哭泣,哭得更用力……

而他,則是聆聽著,繼續為她擦去淚水。

對,就是這樣,用力地哭吧。

不管妳是要哭還是要笑,別忘了,都有我陪著妳。

放心,我會一直都在的。

腦海裡不知不覺地浮現曾有的記憶,這幾句話讓顏希寧倏地停止了哭泣。

她用力的將蓄在眼眶裡的淚水給眨掉,才好清楚的看眼前的男人。

「我又想起來了,我爸爸去世的那一年,你也是陪著我哭,你要我用力地哭,你說不管是要哭要是要笑,你都會陪著我,你會一直都在。」是的,她想起來了。

她喜歡他。

第一次為異性怦然心動的對象不是別人,是他。

她唯一的好朋友。

「想起來最好,因為我現在還要再跟妳兌一次相同的話。」宋文熙凝視著她,從她眸底看見了自己的倒影,也要她從他的眸子裡看見她自己。

「無論如何,我都會一直陪著妳……只要妳願意的話。」
作者: pigbaby0426    時間: 2015-11-7 07:16 AM

第八章

只要妳願意的話。

他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這個問題,顏希寧想了又想,兩個星期的時間過去了,卻是連個正確解答也沒有。

願意什麼?願意讓他站在朋友這個位置上永遠的陪伴著?還是暗示著其他可能?

她自己可以直接地殺到他眼前,向他索討所討所有問題的答案,但她並不打算這麼做,在記憶重點仍未浮上她的腦海之前,她不會這麼做的。

必須清楚明白當年她為何會選擇離開,不肯與他再有聯繫,他究竟犯了什麼錯誤。

得將兩人的位置完全地歸向原點,重新思考所有的問題,才好避免犯下錯誤。

但現在……她懷疑自己是不是正在犯錯?

她現在任職於叔叔的貿易公司,回到台灣並非決定返回定居,而是展開為期六個月的職訓時間,時間一結束,她仍是得回到日本,叔叔打算培養她成為公司的重要部員。

這樣的決定,是他的補償與遺憾,他自責著自己無法看顧好她的母親,無法給予她母親美滿的家庭生活,但他能為她做的,便是保障她日後優渥穩定的高優質生活。

雖然她不是他親生的孩子,但這些年,他將她視如己出,給予她的關愛更不比別人少,得到不吝嗇的疼愛,她自然真心敬愛他如親生父親。母親意外的過世,是他倆共同的遺憾,卻也因此讓彼此之間的情感備加親密,他有心栽培她成為事業接班人,她自然不想讓他失望。

但她真能不令他失望嗎?

「在想什麼?能告訴我嗎?」宋文熙拉著顏希寧的手繞過擦身而過的行人,朝著前方賣冰品的店走去。

多半時間,身旁的人兒注意力都在他身上,所以當她一走神,他便能清楚地感受到。

他知道她幾乎想起了所有的事情,記憶的缺口只剩她決心離開他的那一段時間,而他現在正在做的,便是努力的為她填入這段仍未浮現的記憶。

他知道當這段最重要的記憶回到她的腦子裡時,當初離開的心情或許會再次讓她掙扎,掙扎著是否該要繼續留下,繼續佯裝一切已成過往,無須在意,他們可以若無其事以朋友的姿態維持友誼。但這已經不是他想要的,他會要她留下,不會佯裝什麼事情都不曾發生,更不要彼此只是朋友,他們之間是如此地契合,不能只是朋友。

顏希寧看著自己被他大掌握住的手,認真地思索著是否該對他說出真心話。

宋文熙看了她一眼,隨即明白她正思索著是否該要回應他的問題,他也不心急,拉著她走入冰品店,向老闆點了一碗水果冰,便找了兩個空位坐下。

「叔叔讓我回來台灣,雖然表面上是想要讓我在分公司實習海外管理的部分,但他這是想給我一個選擇的機會,當年我是跟著媽媽隨著他回到日本,現在媽媽不在,他覺得該讓我自己選擇去留。雖然他希望我能留在日本,他才好代替媽媽照顧我,可是台灣是我的故鄉,所以他要我回來走一走,再下決定,決定留在故鄉還是留在日本。」

回來看看還有什麼能讓她留戀的,若是沒有,就捨去過往的一切,展開全新的生活吧。

「那妳現在已有了決定了嗎?」蜼然扔出了問題,但宋文熙心底另有想法。

憑藉著對她性格的瞭解,她極有可能在回來之前,便已做好了決定。

她的記憶受損,若不是他半路認人,只怕他這個人會永遠地消失在她的記憶中,除去他之外,她在台灣原本就沒有別的要好友人,台灣這塊土地還有什麼能諒她留戀的?答案是沒有。

更別說這幾年叔叔拿她當親生女兒疼愛著,叔叔才是她唯一所剩的家人了,她不是個無心的人,自然不會為了其他而拋棄家人,所以他大膽猜想她早有了決定--

決定好好認真工作實習,然後回到日本,回到疼愛她的家人身邊。

現在他只能努力地去做,將自己的重量用力的進她的心底,教她無力移除,才好逼得她更改決定,決定留下,留在他的身邊。

聽見了他的問題,看著他望著她的眼神,她從他的眸底看見了一道強烈的訊息--

留下來。這是他無聲的請求。

「還沒有。」顏希寧輕搖著頭,低聲地回應著。

她以為自己會在六個月的職訓時間一結束,便瀟灑的離開這塊原以為不會再留戀的土地,但他意外地動搖了她認為不會更改的決定。

相同的問題若是在兩個星期前問她,她肯定會毫不遲疑的回答:當然,我打算留在日本陪著叔叔。

可現在她不知道。

她想著叔叔,卻也一直想著眼前的男人。堅持當時的決定,或者是改變主意為他留下,這股掙扎的心情,她一直平復不了,只能等待,等待與他之間當年的問題浮上腦海,她才好真正的下定決心。

「如果……我開口請求妳留下,妳會答應我嗎?」

「你這是犯規。」她試圖讓自己看起來討厭他說出這樣的請求,但她知道自己微微上揚的唇角顯示出了她的失敗。

他這是用什麼身份來請求她呢?好朋友……還是其他?

其他又是什麼呢?

這時候,店家將他們點的水果冰送到他們眼前,宋文熙用湯匙將覆在冰層上她所喜歡的水果全往她的方向撥,這樣貼心的小動作自然是全落入了她的眼底。

她忍不住地說:「我一回到台灣就碰上了你,原本我是打算腦袋空空的回來,再腦袋空空的回去日本,但接下來的事情,你都知道的,你破壞了我的計畫,你讓我想起了許多的事情,甚至以著連我自己都意外的快速度完成它,我是說……幾乎啦。」

先前日本的幾名友人,都花上了她不少時間,才完全地重回到她的記憶之中,宋文熙是唯一的例外,想起有關他的一切,只在短短兩個星期的時間發生,她猜想或許是因為他在她的生命中佔有著重要的位置,所以她不斷地催促著自己回想起他的一切。

只要時間上允許,他會帶著她走往兩人曾經留下足跡的地方,在他的陪伴之下,記憶回籠的過程甚稱十分順利,而現在只剩下最後關鍵那一刻的記憶。

「我很開心我破壞了妳的計畫,真的。」若當時沒有抱著認錯人也無妨的心情上前,他相信他極有可能永遠的失去她,他真心感謝上天沒有遺棄他,給了他這個大傻瓜再一次抓住她的機會。

每當他輕輕款款地這麼對她說話時,總是毫不遮掩地透露出對她的情思,她已經不再是小女孩,自然明白他這舉動是多麼地故意。

存心不去遮掩對她的情感,他要她也感受到這一點。

「突然覺得這些年你變了。」他要她感受他的情意,卻是如何也不肯以言語說明,這用意是什麼?

要她主動提及,才好確認她深切地感受到這一切是嗎?

很好,他成功了。

「變得更帥了?」宋文熙朝她拋出一抹迷人的微笑,接著挑起眉,那表情寫著等待她為他表現出沉醉的模樣。

他迷人的特質是無法否認的,為他而心醉神迷……早已經是事實,很久很久以前便以發生的。

「變得很狡猾。」顏希寧堆起虛假的笑容,低聲地問出下一個問題。

「我們一直是好朋友,這一點誰也不能懷疑,但是之後呢?之後的我們不曾改變過這層關係嗎?」

他變得狡猾,而她自己何嘗不也是?

狡猾的人可不只是他而已,用著尋回記憶的理由陪伴在她身旁,但總是自然而然地牽著她的手,搭著她的肩,用著充滿情感的目光直勾勾地盯著她瞧,完全地模糊了好朋友之間的界線,他想要什麼,她真的不明白嗎?

她明白的,一直都明白他這存心的曖昧行為用意為何,但她佯裝不懂,不明白他的心思,自然不會懂得去拒絕他的碰觸,不去拒絕,便能暗自期待兩人之間可能的新關係。

她暗許著他的小動作,唯一讓她無法立即大方跨出那條界線的是目前仍無法回想起的最後記憶。

他究竟犯了什麼錯?

心中隱隱有著可能的解答,但眼前兩人愉悅的相處著,給了她另一種微甜的幸福感,她不想讓現實打破目前的美好,甚至……她暗自的希望最後的重點記憶或許就這麼一輩子也不要記起,忘了那讓她難過的,就當做什麼事情也不曾發生過。

顏希寧平躺在大床上,她閉著眼等待著,直到不斷傳入耳裡的水流聲停止的那一刻。

當她睜開雙眼,浴室的門也同時開啟了。

「換妳去洗澡吧。」宋文熙站在床畔看著躺在大宋上略微疲憊的人兒,忍不住猜想這熟稔的場面是否喚起了她的記憶。

雖然不是相同的季節,但他仍是帶她來到國境之南,並無視男女有別,該是避嫌的基本禮貌,只向飯店訂下了一間房,將當年的情況再次相同呈現。

卻也不盡相同。

這一回,沒有其他人同行,他們也沒上熱鬧的大街上喝酒去,更不會有人半夜帶著酒敲響房間來鬧酒。

這是一趟純粹的記憶出遊,他希望她想起那段記憶,想起她曾經喜愛他的那份情意。

現在她或許可能已經想起,也或許仍是對這段記憶空白,不論她記不記得,對他而言都無妨,因為今天他決定跨出朋友的界線,要彼此不再只是朋友。

顏希寧坐起身仰頭望著宋文熙,小臉上沒有表情,但水汪汪的眸子倒是寫著有話要說。

但她眸子轉了轉,最終仍是什麼也沒說,只是應了聲,便起身進入浴室。

這一回,換房內的男人等著水流聲停止。

「有打算請飯店人員換床嗎?」洗好澡,顏希寧跨出浴室大門的第一句話就這麼問。

「看來妳是想起了那次的旅程。」宋文熙拿起吹風機,指了指一旁的梳妝椅,示意要她坐下。

顏希寧依言乖乖坐到他所指定的位置上。

宋文熙將她還在滴水的長髮一把攏到她的身後,拿走她手裡的毛巾,再為她擦拭一回。

適中的力道在顏希寧的頭皮上來回搓揉著,她看著他倒映在化妝鏡裡的身旼,看著他不熟練,卻仍努力地為她貼心服務的舉動,一股無法以言語形容的幸福感充滿了她早已為他而柔軟的心。

「那一年的小旅行,我想起來了,記得還有其他人一起,但有誰,我是真的記不得,只記得有關你的部分。」

「這樣就夠了,其他人都不是重點。」宋文熙透過鏡面給了她一個笑容。

他放下手中的毛巾,打開吹風機開始為她吹著頭髮,注意到殘留在她肌膚上的水氣,與不斷自她身上所散發出的淡雅香氣,這讓他想要更靠近她一些,想做一些無關友誼的事情。

好吧,不是想做,而是他本來就打算做。

但還不是時候,現在還不是最佳時機,得再等等,等她將話說完。

因為吹風機轟轟作響的關係,顏希寧只好加大音量地說:「我記得我們就像現在一樣住同一間房,還喝了酒,一直魯著對方說要請飯店人員來換成兩張單人床,結果最後兩人還是睡在同一張床上。」

「然後呢?」他帶著些許期待地問。

「沒有然後了。」顏希寧也藉著鏡面給了他一個大大的笑容。

她說謊,打從兩人出發到墾丁之前,就開始對他說謊。

早在出發之前,她的記憶便已經來到這一段,除去她真的記不起當年的旅程還有哪些人一起參加之外,兩人之間在那夜裡發生過什麼事情,她記得一清二楚。

她早就想起自己對他超越朋友的那層喜愛,十五歲那一年,她的心就已經落在他身上了,也記得自己在十八歲那一年曾有一回告白,但結果是教他不當一回事,更記得那夜兩人在同一張大床上做過些什麼事情,那樣親密的碰觸甚至是由她主動的。

「沒關係,妳的記憶到這裡就夠了,剩下的『然後』,我們可以一起重新開始。」宋文熙關掉手裡的吹風機將它放到一旁,接著低下頭,輕柔地在她的髮頂上落下一吻。

這一吻不帶一絲情色慾望,卻是將兩人之間隱隱的曖昧情愫直逼浮上檯面。

「我下午問的問題,你沒有回答我,現在我再問一次,好朋友這層關係,我們真的不曾改變過嗎?」顏希寧轉過身仰起小臉問著。

他不能再刻意地逃避這個問題,她不允許。

今天他們只有兩個選擇,一是決定突破現下假面的友誼關係,二是收起所有不該超越友誼的情感,就讓彼此只是真正的好朋友。

今天的這趟旅程,她猜想他已經選擇了答案一,但她自己呢?她該選擇什麼?

宋文熙低下頭,讓自己的眼眸與她的視線對視著,然後輕聲地吐出了他一直不想回答的問題。

「不曾,我們一直沒有機會去改變這層關係。」

聽到他承認的答案,顏希寧心底有股說不出的失落,但那失落的心情在下一刻立即讓他接下來的話語給抹去。

「但是,現在改變還來得及。」他柔聲地說著,可他接下來的動作卻顯得霸道。

他在她開口吐出任何話語之前,封鎖了她的唇瓣。

他的唇瓣先溫柔地碰觸她的,在她怔愣的瞬間,大手繞到她的頸後,讓她沒有任何退縮的機會。

「等等……」顏希寧試著推開他,但他看似輕柔的力道卻不似想像中那般微小,事實上,她推拒的力道壓根兒挪動不了他半分。

等等兩個字像是一個觸動的關鍵詞,引起了床文熙一連串更激烈的反應。

他的唇瓣離開了她的,暫時。

他拉起她,一把將她推倒至一旁柔軟的床舖上,堅硬的胸膛隨即壓向她,教她即便想要閃躲也無處可躲。

「等等?我們等了多久了?要我算給妳聽嗎?」她這一走就是九年,他無法再忍受另一個九年的等待了。

顏希寧感受到他聲音裡那股不滿的情緒,更感受到他全身的堅繃,她這才明白他想要改變關係的心情,遠遠比她預想中還來得急切。

他想要她,她何嘗不也想要他呢?但有些話,她認為還是得說清楚的好,關係的改變意味著許多事情必須跟著改變。

她是個膽小的人,她害怕改變,她需要更多的安全感,這是她現在想要向他索討的,但他似乎並不打算安撫她的不安,因為相較之下,他才是最不安的那一方。

他必須用最快的方式將她留在身邊,親密關係或許是最卑劣的做法,但這是目前唯一能將她所有注意力全放在他一人身上的最佳做法,只求這樣的新關係能讓傷害她的記憶在回復之後,可以被全新的情感所包容,即便想起,也不再難受。

「我們……」

顏希寧的聲音淹沒在他的唇瓣裡,他的親吻不再如同剛才那般輕柔,而是進階式的越吻越深,越吻越重。

他用舌尖撬開她的唇瓣,不給她任何喘息的機會,唇舌狂熱地與她糾纏著,如何也不肯輕易放過她。

所有的理智在他狂烈的索求下一一瓦解,她忍不住地開始回應他的親吻,享受著唇舌交纏的迷人滋味。

「文熙……」

她的全身越來越熱了,而他也是,但她的狀況似乎比他更糟糕一些,她被吻得幾乎無法呼吸。

「讓我感覺妳,別再想著離開好嗎?」性感的薄唇滑到她發燙的耳畔邊低語著。

這些年,她改變了許多,但有保留了原有的個性,只要她開口應允的,她必會盡力遵守承諾,他必須得到她的保證。

得到暫時自由呼吸的片刻,出走已久的理智終於找尋到回歸的路線,她用力喘息地說:「天啊,你讓我無法思考,我應該要思考的,我們該要先停止這一切……」

「那就什麼都別想著,只要想著妳現在想要的是什麼,我們做我們想要的事情,思考這種事情,請它排隊吧!」他的唇瓣回到她的上頭,這一回,他沒有狠狠地吻住她,而是帶著磨人的慾望,輕柔地來回磨蹭著。

顏希寧無力抵抗這幾乎教人室息般的魅惑力,受不住誘惑地主動向他索取真正的吻。

這一次,他給了她力道強大,充滿慾望的吻,再一次的教她嚐到幾乎要窒息的歡愉快感。

在確定她已完全淪陷於他所撒下的慾望之中,他將溫熱的氣息吐在她的唇瓣上。

「妳看,我們是如此的契合,我們除了對方,還能是屬於誰的呢?」大手順著她柔滑的頸項一路向下滑行,細細撫過她優美的女性曲線,感受著她的戰慄。

「嗯……」當他的指尖隔著衣料劃過她敏感的頂端,她忍不住地發出嬌吟。

他說的一點也沒錯,除了他以外,她還能屬於誰呢?在有關他的記憶回籠之前,不論任何人的追求,她完全沒有心動的感覺,只因為心底總是有個聲音在告訴她:不是這個人。

當時她不懂自己為何會對他人的追求無動於衷,甚至帶有排斥感,原來他就是答案。

他早已住進了她的心底好久好久……

「留下來,讓我們完全只發於彼此的好嗎?」

「好……」
作者: pigbaby0426    時間: 2015-11-7 07:16 AM

第九章

兩人關係的改變比她所想像的還要迅速及容易,她以為在自己最後的記憶回籠之前,他想要的,會使她一再掙扎,而事實證明她錯了。

她的掙扎只在一瞬間便教他輕易消彌,她的情感慾望只消他一個挑動,便一發不可收拾地傾瀉而出,連她自己也阻止不了。

就這樣,兩人度過了美好的兩天一夜的小旅行,由親密關係直達戀人層級,這讓她明白自己先前所在意的部分似乎成為了多餘。

只要彼此心底住著對方,她便不該拿從前的問題來庸人自擾。

「真不考慮請我進屋裡喝杯咖啡?」宋文熙站在顏希寧身後,看著她緩緩的打開自家大門。

大門開啟,她跨步進入門內,接著轉身面對著一直站在自己身後的男人。

她笑盈盈地對著他說道:「現在時間已經超過十點了,你我明天都得上班,喝咖啡實在不是個好主意,況且我屋裡只有三合一即溶包,不合你口味。」

喝咖啡當然不是個好主意,因為她心底再明白不過,要是真讓他進屋裡喝咖啡,這杯咖啡絕對會喝到她筋疲力盡,喝到她舉旗投降。

「妳誤會我了,我喝咖啡其實沒那麼挑剔的,三合一的味道其實也不錯。」宋文熙攤開雙手,佯裝一臉無辜。

睜眼說瞎話京這麼說的。

「待會兒回家路上開車小心,到家後,打個電話給我。」顏希寧臉上的笑容仍是堅定,沒有因為他強辯的話語而出現猶豫的跡象。

「唉。」宋文熙重重地嘆了口氣,就是要她看著他這極度失望的模樣,但結果仍是撼動不了她半分。

在失望之餘,他也口能點了點頭說:「嗯,等等到家,馬上打電話給妳。」

「先跟妳說聲晚安了。」顏希寧在他不捨地目光下,關上了大門。

「晚安。」宋文熙帶著遺憾的神情轉身下樓。

但當他踏下階梯來到第一個轉彎處,這時,耳裡傳來了大門再次開啟的聲響,接著傳來了顏希寧輕柔的聲嗓。

「如果你真的很想喝咖啡,我想我還是可以為你泡一杯。」

聞言,宋文熙開心的一步踏上兩格階梯,用最快的速度回到她的眼前。

這個男人幾個小時前才跟她做過愛的,但現在他的舉動讓她不禁懷疑幾個小時之前的激情狂愛只是一場夢。

現在才是真正的開始。

她讓他進了屋裡,關上大門一個轉身,眼前的男人為她展現的便是渾身醉人的氣息。

他伸手將她拉到自己的懷裡,低下頭輕吻著她。

這樣的吻又輕又緩,明明該只是傳遞情人間愛戀情意的輕吻,卻在他刻意的營造之下,成為了激情的開端,她感受到他溫柔之下的淘湧慾望。

「讓我繼續愛妳。」他的唇舌滑到她的頸窩間,大手正靈巧地解著她胸口的衣釦。

「你說要喝咖啡的。」顏希寧無法忽視自己被挑動的情慾,但她仍是為他的舉動而發出輕笑。

「我已經在喝了,她好香,氣味好迷人。」他低聲地說著,同時褪下了她的上衣,誘人的春光即刻展現在他的眼前。

這一瞬間,顏希寧分不清究竟是因為他勾人的語調?還是為了他不斷在自己身上游移的大手使然,她的呼吸變得十分不平穩,分不清是什麼將她撩撥得如此難耐與渴望?

宋文熙拉著她的手回到她的臥房裡,他讓她在床沿坐下,自己則是半跪在她的身前,讓自己的身軀矮上她幾分。

他傾身吻著她胸前細嫩的肌膚,大手則是順著膝上的裙襬探入,一路來到大腿根處,隔著薄薄的底褲愛撫著她。

「嗯……」他的親吻,大手的碰觸,教她忍不住閉上雙眼發出輕吟,任憑愉悅的快感蔓延四肢百骸。

宋文熙用另一隻手解開她的內衣,原是愛撫著她的手同時拉下阻隔他動作的底褳,再來是裙子。

她一絲不掛地在他眼前,而他也以流暢的動作褪去自己身上的衣物。

他起身將她推倒在柔軟的床舖上,用著堅硬的胸膛將她鎖在自己的身下繼續愛著她。

溫熱的唇舌一路向下,下一瞬間輕吮著也一側乳尖反覆挑逗。

雙手插入他濃密的髮間,顏希寧止不住地呻吟著。

他拉開她的雙腿,長指探入了她,開始輕淺地滿足她。

「嗯嗯……」當長指一次比一次還要深入,顏希寧情不自禁地拱起身體,是迎接,更是期待他能給得更多更多……

「親愛的,別急。」傳入他耳裡的呻吟說明了她的想望,但不只這些,他還能給得更多,帶給她更高層的歡愉。

他撤出長指,將她的雙腿曲起並架得更開,用唇舌取代了長指原有的取悅動作。

濕熱的吻先是落在她的下腹間,但很快地便滑到了濕潤的迷人地帶。

長指輕柔地撥開發瓣,靈活的舌尖在同時間繞著花蒂打轉、舔弄,時而忽輕忽動地吸吮,沒有節奏可言,只有逼得她幾近瘋狂的快感不斷衝擊著她。

「唔……唔……」她的呻吟更是急促,更是尖銳了。

舌尖頂開緊密的穴口,深入了濕潤的花徑,模仿起最激情的動作侵襲著她的感官。

「文熙……」顏希寧忍不住地尖聲喊著他的名字,請求他停止這樣的折磨,痛快地給她最想要的一切吧。

他懂得她的請求,重新調整了兩人的姿勢,雙手將她的雙手架高了些,將自己火熱的硬挺置入她的腿間,下一刻便以著輕柔地力道進入了她。

「哦哦……」這次沒有任何請求的意味,是完全滿足的吟哦。

宋文熙輕柔的力道只維持在進入的那一刻,硬挺的男性在無限柔軟與濕潤的嫩壁緊緊包裹的瞬間,忍耐已久的慾望便得到了釋放,全然爆發。

他加重了佔有的力道,並加快了節奏,強迫身下的人兒必須接受他釋出的慾望,並將她的快感向上堆疊。

在她的情慾幾乎達至臨界點,所有的呻吟變得尖銳嘹亮,宋文熙在不斷挺進的同時,俯下身激情地吻住了她。

他輕咬著她的唇瓣,將她最後高亢的呻吟全數吞噬。

「我發現你很喜歡牽著我的手,有什麼理由嗎?」顏希寧很認真的盯著握著她的大手問道。

他們交往的時間來到今天已經正式邁入了第三個月,搭肩、挽手、牽手,都是戀人間最稀鬆平常的親暱舉動,但他清動的表現只偏愛著手牽手這個項目,為什麼呢?

宋文熙嘴角揚起一抹幸福的笑。

「我一直以為自己可能再也見不到妳了,但是現在我不僅見到了妳,還幸運的擁有了妳。」他載滿幸福地說,在人來人往的人行道上傾身便在她的額際上落下一吻。

無論在哪裡,他的存在感一直是十分強烈的,尤其是在人群裡,他始絡是最耀眼的那一個,即便只是擦肩而過的陌生人,目光也會忍不住在他身上多駐留些時間,更別說他現在大大方方的在路上親吻女人,自然惹來更多的注目禮。

被陌生的路人們注視著,顏希寧忍不住小臉發熱,只能佯裝不在意地對著他再發問道:「這跟牽手有什麼關係?」

「當然有關係。」宋文熙朝她露出一抹神祕的笑,接著突然大步地加快走路的速度。

顏希寧無法跟上他突然變動的步伐,只能落在他身後被他拉著走。

「做什麼突然走這麼快?我們又不趕時間。」今天可是出來約會的,一整天的時間都是對方的,他這是急著什麼呢?

宋文熙開心地露齒笑著,仍是在她沒有預期之下突地停下了腳步,同時一個轉身,順勢讓來不及停下腳步的她走入自己的懷裡。

習慣他的擁抱,但並不習慣在大街上被他擁抱,顏希寧反射性的想推開他,但耳畔傳來的話語讓她忘了動作。

「妳看,只要牽著妳的手,就算我走得再快,眼前看到的全是陌生的人,但手裡傳來妳的溫度,就算閉上眼,我也無須害怕,因為我知道妳一直都在。」他將她抱得更緊地再說:「牽著手,我們誰也不能拋下誰。」

明明是甜膩動人的情話,但聽在耳裡,顏希寧卻是一股莫名的心痛。

她的離開真帶給了他如此大的傷害嗎?即便現在她已經來到他的懷裡,他心底仍是感到不安,必須藉由著其他的動作來證明她一直存在的事實。

他說過當年是他的錯,雖然一直不知道他做錯了什麼,但那對她而言已不是重點,或許……受到最大傷害的人並不是她,是他。

「你在說什麼傻話,我們沒有誰要拋下誰這回事。」他們現在比誰都要幸福快樂,誰要他胡思亂想了!

深吸了口氣,顏希寧拍了拍他的胸膛,提醒他說道:「快放開我,這裡是大街上呢,你不害羞,並不表示我也不會。」

聞言,宋文熙放開了懷中的人兒,果真看見了她雙頰微微地泛紅。

「我就怕人家不知道妳是我的,總有一天,妳要習慣別人羨慕的眼光。」他拉著她繼續走,往兩人預定好的餐廳前進。

「請問妳是?」顏希寧盡可能地維持著客氣的態度問著對座不請自來的陌生女子。

愉快的午餐約會進行到中途,宋文熙起身去了一趟洗手間,他才離開不到三分鐘的時間,他的位置便教這名女子無禮地霸佔。

女子神色不善地直瞪著顏希寧,那目光彷彿正在遣責著她。

顏希寧顧不了態度是否合適的問題,蹙起了眉回視著女子,表情滿是不解。

她做了什麼讓對方不開心的事情了?

「我是誰不重要,重要的是妳是宋文熙的女朋友。」女子的口氣就如她放出的目光一樣的無禮。

聞言,顏希寧的又皺得更緊了。

「剛才我們看了你們好一會兒了,你們看起來非常的幸福甜蜜,但妳知道妳現在的快樂,是建築在別人的痛苦上而得來的嗎?」

女子指著左手邊的方向,顏希寧順著女子所指的方向望去,看用了隔著兩個小走廊外的另一個用餐區,看見了明顯已在用餐中,卻失去用餐者的座位,明白那是女子原先的位置,女子就是在那裡看著她與宋文熙的。

但顏希寧也注意到了,桌面上有兩套餐點,表示還有另一個人的存在。

那人是男是女?人又在哪呢?

「不好意思,我並不認識妳,請妳離開。」雖然不明白女子口裡說的,她的快樂是建築在別人的痛苦上,但直覺告訴她,什麼都不聽不知道的好。

女子的回應是給了她一抹冷笑,自然不可能依言就此離去。

女子又指了指另一個方向,顏希寧再一次順著女子所指的位置望去,這一回頭看見了床文熙與另一名女子在另一頭走道上對話著。

「在妳出現之前,他們是一對穩定交往中的男女朋友,身旁的朋友們多是羨慕他們的好感情,也認為沒有意外的話,他們的感情會開花結果,會有幸福快樂的結局,但『意外』還是意外地發生了,妳知道的。」

顏希寧鬆開了眉心,但所有的好心情在此時此刻已全數消失殆盡。

她不是傻瓜,自然是明白自己成了他人口中暗指的「意外」,明白對方的目的是指責,指責她成為了破壞他人情感的第三者,不論她有心與否。

看見了她沉鬱的神情,女子相對笑得十分開心愉悅。

雖說她這找碴的行為是擅作主張,白綺玉不會贊同她這樣的行為,但好友莫名地慘遭失戀的打擊,今天意外地碰上教她失戀的原因與對象,這口氣她可無法就這麼默不作聲地吞下。

「她叫做白綺玉,或許妳已經從那傢伙的口中聽過她的名字,但我想說的是請妳別擔心,綺玉不是那種不甘心的小人,她不會成為你們之間的『意外』,不過別人我可就不知道了,男人的心裡想什麼,誰知道呢?祝妳好運,可別碰上其他的『意外』才好。」

扔下最後好心的忠告之後,女子帶著得意的笑容離開,回到自己原本的座位上去。

顏希寧的目光一直鎖在宋文熙與白綺玉的身上,當前者似乎感受到了她的注視,將視線調向她,而後者因為他的動作而跟著望向她,這一瞬間,她突然覺得自己無法忍受這一切,無法忍受自己無意間成了抹煞他人感情兇手的這一切。

「終於明白這些日子以來,你尋找的人是誰了。」今天在同一家餐廳裡與他碰上面是場意外,苦澀的心情仍在,但在見到「她」之後,她覺得好受多了,至少明白自己究竟輸給了誰。

白綺玉的聲音拉回了宋文熙的注意力,他收回目光轉往她。

「她很美,看起來非常地適合你,重點是你愛她,她……也是愛你的吧?」這話似乎問得多餘了,若是不愛,又怎會教他深深地擺放在心底呢?

「嗯。」

「我在這裡真心地祝福你們。」

「謝謝妳。」

「先別謝得太早,她好像不太開心你與前女友站在這裡聊天。」事實上,剛才她看見自己的好友上前與她攀談,她能猜想那不會是讓人愉快的對話過程。

今天換她得對不起他了,只不過那心情似乎也不真是那麼地感到抱歉就是了。

在心情一片煩躁及混亂之下,顧不了其他,顏希寧快速的走出餐廳大門。

她知道宋文熙肯定會在下一刻追上她的腳步,會朝著兩人來時的方向追上她,但她不想立即面對他,所以她刻意往另一個方句離去,不讓他有機會在短時間內來到她面前。

她先是快速地遠離原先的街道位置,直到確定宋文熙無法順利追上她的腳步之後,這才緩下行走的速度,並順著人行道漫無目的地前進。

混亂的心緒隨著緩慢的步伐沉澱,顏希寧關掉開始響個不停的手機,整理被打亂的思緒。

她知道自己不該相信剛才那名女子的片面之詞,但偏偏她看見了宋文熙面對前女友那歉然的神情,她無須聽見他們之間的對話,只消那樣的態度便教她明白了,雖是無意,可她確實造成了他們之間分手的主因……他怎麼能夠這麼對她呢?

他待她一直很好,但也該因此而去質疑他的真心嗎?他真是一個情感堅定的人嗎?

好吧,她不是真心要去質疑他的真心與她之間那堅定的情感,她是女人,有著小心眼的一面,她計較的是時間問題,還有彼此付出的情感並不相等的問題。

這段日子裡,他表現出心底眼底自始至終只有她一人的模樣,今天卻讓她明白這些年他的感情生活並不如她一樣地空白,雖然暫時地忘了他,但她的心底仍是下意識地為他而等待,等待的期間內,她並未接受任何人的情感,她以為他也是如此,可是今天的事情讓她明白她錯了。

她知道自己該是看著眼前的幸福,不該小心眼地去計較過去,也或許是她將愛情想像得太純潔無瑕,現在才會自己跟自己過不去。

深呼吸……顏希寧一再地要求自己將心底那股窒悶的氣息排出。

她知道自己這是在吃醋,吃著已經是過去式的醋,關於愛情這道習題,她還是個嫩手,她要學的還很多,而現在她必須學著清除殘留在心中的那股酸澀。

再一次的深呼吸,她停下了腳步立在原地,打算從一默數到十,然後再打電話給宋文熙,向自已突然消失的行為道歉。

一、二、三……七、八、九……

「顏希寧,妳是顏希寧吧?」

還來不及數到第十,一道陌生的男音這時傳入了她的耳裡,眼前也立即出現了一個她不認識的男人。

「請問你是?」顏希寧認真地盯著眼前的男人看著,因為他喊著她的名字,所以猜想他或許是自己以前的老同學,或者是其他交情一般般的普通朋友,讓她完全遺忘記不起的友人。

「這麼多年不見,妳果然忘記我了。」蔣佑義露出爽朗的笑容,手指著自己的臉說:「蔣佑義,宋文熙大學同學小蔣啊,想起來了嗎?」

「蔣佑義,小蔣……」顏希寧輕喃著他的名字,努力地回想記憶中是否有他的存在。

見她一臉仍在搜尋記憶的模樣,蔣佑義更是賣力地提醒她說:「墾丁之旅記得嗎?後來有一回在餐廳裡見面,我本來想找機會跟妳告白的,但告白都還沒說出口,妳就婉轉拒絕了我,並且離開了,妳這一走之後,我就再也沒見過妳,直到今天,現在,也難怪妳不記得我了。」

墾丁、告白、拒絕、離開……

蔣佑義的話像是一解鎖的鑰匙,將她不情願回想起的最後關鍵記憶開啟了,當時的記憶開始緩緩地回流,像是一塊塊散落的拼圖逐步拼湊,拼湊得越是順利,她的表情便越是蒼白。

直到最後記憶拼圖完成了,鬱悶的情緒彷彿一層薄霧籠罩,將她完全覆蓋。

蔣佑義不是遲鈍的人,他很快地發現顏希寧臉色不對勁,但他卻當她這是誤會了他。

「妳別誤會,我只是剛好看到妳,想跟妳打聲招呼而已,不是想對妳告白啦,我都結婚了,小孩今年滿兩歲,老婆肚子裡還有一個等著出來say hello,而我現在只是單純跟妳say hello,妳別緊張。」少年時的愛戀想望早已經離他遠遠的,老婆、小孩才是他的最愛啊!

「恭喜你。」顏希寧要自己撐起完美的微笑,真心地給出祝福,「不好意思,我還有點事情,沒辦法跟你多聊了,真的很恭喜你,再見。」
作者: pigbaby0426    時間: 2015-11-7 07:16 AM

第十章

記憶已經完整,照理來說該是一切都清明不過,但現在她卻是腦子裡一片亂烘烘,過大的心情起伏讓她身心極度地難受。

關了的手機,她一直沒有再打開,她能想像宋文熙找她找得多麼心急如焚,可現在她管不了這些,在急尋不到她的情況下,他最擅長的就是等待。

她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外頭晃了多久的時間,但當她拐彎走入巷弄內,看見了熟悉的身影,這倒是一點也不意外。

遠遠地,就見他一臉的不安與心急的模樣,不過她仍是依舊著緩地步伐,慢悠悠地來到他的身前。

宋文熙目光急急地在她身上兜轉一圈,見她安然無恙,他安下了一半的心,但另一半的心要說安下還言之過早了。

「寧寧,今天的事情,我可以解釋的,妳別不開心好嗎?」他伸手想拉著顏希寧的手,但手是拉到了,卻也在下一刻教她用力甩開。

這樣的大動作讓宋文熙惶悚不安,更是認定了她為了前女友突然出現而吃了大醋,以為是自己從未提及有關前女友的事情而惹毛了她,所以才會突然離開,更不願意接聽他的來電。

但她接著說出口的話讓他明白自己誤會了,事情與他所以為的相差甚遠。

「你從沒向我提過前女友的事情,你現在能告訴我,你與她何時分手的嗎?在我回來之前,還是之後呢?」顏希寧用著前所未有的冷態度朝宋文熙扔出問題,讓他明白她負面的情緒要比他所能想像的還來得巨大。

她扔出的問題立即軓解了眼前男人面容上強撐的鎮定,也立即明白她誤會了什麼。

「我與她分手並不是因為妳……好吧,是因為妳的關係,但問題是出在我身上,是我辜負了她。」宋文熙一向自認還挺能說善道的,可現在的情況卻讓他明白何謂詞窮,他想向她解釋原由,卻擔心自己會一個不小心將事情越描越黑,讓她真以為自己是破壞他原有感情的第三者。

「不管是誰辜負了誰,因為我回來了,所以你才與她分手的,這是事實,對不對?」

她果然開始鑽牛角尖了。

「我與她分手,確實是因為妳,但那不是妳的問題,是我的。是我對她用情不夠,是我的錯,不過妳千萬別誤會,我並沒有腳踏兩條船,事實上,在我遇上妳的那一天,我已經正式地與她分手了。」

見她仍是一臉冷酷的模樣,宋文熙嘆了口氣,將自己與白綺玉之間的情感狀況簡單地說明一回,說明了那一天,兩人陷入了冷靜期,而在那一天的晚上,兩人透過電話,正式地分手了,自始至終她並未真正地介入這段感情,更沒有必要為此鑽道德牛角。

「在離開餐廳之後,我碰上了蔣佑義,我……想起來了,我想起我為何選擇離開台灣……離開你。」她收起冷冰冰的眼神,可這舉動讓她變得漠然。

宋文熙的身影倒映在她的眸底,他卻無法從她眼底看見他自己,他不喜歡這樣,不喜歡她那飄忽似是離了心魂的模樣,好似正在緩緩地抽離一切,抽離對他投擲的情感。

「你還記得嗎?我在十八歲那一年曾經向你表白過,但當時的你壓根兒不將我的真心當一回事,只當我說出口的喜歡指的是純粹的友誼,那時候的我很失望,但也要自己別難過,你只是不懂愛情與友情的分界,再給你一點時間,你會懂的。可事實證明你並不懂,最後一次見面的那一天,你不懂我是帶著什麼樣的心情去見你的,我想要你再次聽聽我喜愛你的真心,就算是拒絕,我也不會死纏著你不放,我會乖乖地退回朋友的那個位置上,我想要告訴你我的煩惱,該是選擇留在台灣,留在你這好朋友的身旁,還是陪著媽媽與叔叔一塊到日本生活,但這些話,我都來不及說了……我只是想要你一句請我留下來的話,不管是用朋友的身份還是其他,那一天……我只想要聽見這句話。」

但是那一天,他磨滅了一切,連同她的心。

「對不起,我知道這句話,我遲了太久才告訴妳,事實上,我是個笨蛋,妳的心情,我一直不懂,我笨得在妳離開多年後才懂了,但那時候我已經完全的失去了妳。妳離開,是因為我傻得不懂妳的心意,還囟得不懂妳為我著想的心情,不懂妳狠心不要我這個朋友,是不想日後我在兩人關係上為難,所以妳選擇了只為難妳自己,因此我自私地希望妳記起這一段教妳難過的記憶,我不想再帶給妳任何心傷,我只要妳開心,因為妳一直在我生命裡佔有重要的地位,以前如此,未來更是如此。」

見她輕輕搖著頭,似乎不打算就這麼解開纏在心裡的那道結,也不管她願意不願意,這一次,他緊緊握住她的手,即便力道大了點,也不讓她再有機會甩開他。

「你這算什麼?真的是愛嗎?還是只是一股對我的愧疚使然?現在對我的喜歡只是過往的遺憾彌補?因為這些年想念我這個好朋友,所以將思念誤當為愛情?然後呢?當這誤以為的愛情走過了保鮮期之後,我們之間就真的得向對方說聲謝謝不聯絡?」

前女友不真是她心情抑鬱惆悵的主要原因,他給出的愛究竟是否為彌補心態?

若是,他還能再傷她多深呢?

「不,不是這樣的,我當然愛妳,我比誰都要愛妳。」宋文熙拉著她的手,將她的掌心貼在他的左胸口上,「這些年來,我的生活看似完美,什麼也不缺,但那一直都只是個假象,這樣的假象幾乎連我自己都要被騙過了,連我也一度以為自己什麼也不缺,可事實上,這裡缺了一塊。我與綺玉分手是為妳,不過那不是妳的錯,是她看出了我心底所欠缺的那一塊,那不是她所能為我補足的,除了妳之外,沒有任何人可以補足它。」

此時此刻,望著她的那雙眸子載滿了真摯柔情,落入她耳裡的聲嗓是如此的誠然動人,要她如何再去懷疑他所釋出的情感只是錯覺投射?

並不是,真的不是。

他愛她,就如同她愛他一般的愛著她。

顏希寧想抽回自己被他緊握住的手,但並不是為了要離開,而是為了遮掩她仰止不住的淚水。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不是故意要這麼質疑你對我的付出,我只是無法輕易相信眼前的幸福,那是我從前盼望已久,卻盼望不到的東西,現在它就握在我手裡,那感覺好不直實,對不起……」無法遮掩淚水,她選擇直接投入他的懷抱,好讓自己一次哭個夠。

依在宋文熙懷裡的纖細肩膀上下抽動著,嚶嚶低泣的聲音更是勾著他的心緒,她哭得他好是心疼,卻也好是開心。

「妳怕我哪一天突然說出不再愛妳的話,但妳知道我比妳更怕的,我很怕哪一天醒來之後發現妳飛回日本去了,連一句再見也不送給我,就像當年一樣,妳已經離開,而我卻是最後才知道的那一個。」

宋文熙抬起埋在他胸口前的小臉,細細為她抹去臉上的淚水。

「別說對不起,我只要妳原諒我當年犯傻的錯誤,然後多給彼此一點信心,就讓時間來為我們證明我們的愛能直到永遠。」

一年後

無需要多的時間,顏希寧早已不再懷疑自己與宋文熙之間的情感究竟是不是一場美麗的誤會。

也知道這一年的時間裡,除了時時刻刻讓她感受他的愛之外,他也努力地想以更實質性的行為來消彌她的不安。

這些她全看在眼底,當然,他早已成功達成了他的目的,只除了一項--

那枚戒指。

那枚戒指躺在他口袋裡多久了?兩個月?還是三個月?

六個月前炎她已經正式地搬入宋家,與宋文熙同居,宋文熙的父母早已視她為自家媳婦,甚至私下不只一回問他們何時要舉辦婚禮,又要多久才能讓他們抱孫。

這些問題,顏希寧一律笑著說不急,而她原以為他的心情與她一般,兩人穩定的感情才是重點,何時結婚似乎是其次的問題,但當她發現了戒指的存在之後,她才知道他並不是存著與她相同的心情與想法。

他想結婚,想名正言順地擁有她。

小貓咪在她的腳邊蹭了又蹭,她看了沙發上看似專注看著電視的男人一眼,這才起身拿貓糧去。

將貓糧倒入食盆裡,小貓咪朝她輕叫了兩聲,便低頭享用牠的大餐。

顏希寧蹲在一旁,伸手撫摸著牠柔軟的毛髮,視線偷偷落在另一頭男人的身上。

她發現那枚戒指在一條藍色休閒褲裡,那條褲子一直掛在衣物間的最後方,吊掛在最不起眼的角落裡。

原本她並不在意,但同款不同色的休閒褲,他總是輪流著穿,唯獨那條藍色的褲子,他總是冷落著,原以為是褲子有暇疵,她拿起檢查,才發現了他的祕密。

褲子沒問題,有問題的人是他。

他想結婚。

今天他穿起了那條褲子,終於下定決心要向她求婚了嗎?

似乎是發現她總是落在他身上的目光,他從沙發上起身,來到她的身旁。

「一直忘了問妳,妳第一回向我告白的時候是十八歲那一年,但究竟是何時愛上我的?」他跟著蹲下身子,學著她伸出大手一起撫摸著小貓咪。

顏希寧瞄了他一眼,盡可能地維持表面上的平靜,將心底緊張又期待的心情繼續壓抑著。

「十五歲那一年。」她淡淡地回應道,目光忍不住地飄向他右邊的口袋。

「唉,真是辛苦妳了,讓妳等了這麼多年。」宋文熙注意到了她的視線,心底一突。她不會是早知道他今天的打算吧?

「做什麼突然說這些話?」好吧,她心急了,廢話就少說一點,快向她求婚吧!

「有件事情我想了很久,決定在今天跟妳說清楚。」

顏希寧停下了撫摸小貓咪的動作,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將手撫上了自己的胸前,做出了期待的舉動。

宋文熙將手伸進了自己的口袋裡,但不是右邊的,是左邊的。

當一張寫著橫式計算的白紙攤在顏希寧的眼前,在將問題吐出口的同時,這才發現她自己竟是屏息等待著,不過這不是她想要的東西呀!

戒指,那枚閃閃發亮的戒指呢?

「這是什麼?」紙上一列又一列的數字加了上去,落在最下方總合前打上了金錢符號。

「妳欠我的錢。」他將紙張塞入她的手裡。

「我何時欠你錢了?」顏希瞪著他,仍是不明白他在說什麼。

「妳看清楚,每一烈數字前都有標上了年份。

顏希寧從第一列的數字開始仔細看起,果然每一列都標上了年份,而第一列的年份正好是她離開台灣的那一年,紙上所有的年份加起來正好十年。

她知道這是什麼了。

「我以前每個月拿養小貓咪的錢給你,你總是收得不情不願的,現在卻跟我算這筆帳?」他腦子究竟在想什麼?今天沒有求婚的打算是嗎?

思及原是期待的事情可能不會發生,像是遭人突然潑了一桶冷水,顏希寧心情忍不住一陣惡劣。

「以前我確實不喜歡妳跟我計較這些小錢,就算妳不給我錢,貓一樣是我們共同飼養,但現在我不這麼想了。前面九年加上這一年的時間,正好十年,每年的金額都是相同的數字,不過我是商人,現在什麼都不肯吃虧,最下面那列是利息,我給了友情價了。」宋文熙露出一口白牙,笑得好不迷人。

「這叫做友情價?」顏希寧瞇起眸子,倏地站起身。

那利率比地下錢莊還黑心,這也叫給了友情價?

她很想朝著他大喊把戒指交出來,但若是她誤會了呢?那戒指他根本不打算拿來向她求婚用,那她不就糗大了?

可不給她又是做什麼用?

一股氣悶在心口上,她用力的將手裡的紙張扔了出去,便倏地旋過身。

宋文熙沒讓她成功離去,他一把扣住了她的手腕,利用男人身形上的優勢將她壓向身後的牆面,讓她無處可去。

「想賴帳?」他笑得十分不懷好意。

「我說,你今天腦子壞了。」她仰著小臉瞪著她。

他身上熟悉的氣息包圍著她,有那麼一瞬間讓她有股想親吻他的衝動,但她的意志力打敗了那股衝動。

沒有戒指,沒有親吻,哼!

「我說,拿妳的人來抵就可以不必還我這筆錢。」他將身體的重量再放了些至她身上,不僅是上半身,連同下半身都緊緊地貼著她。

「我才不……」

性感的薄唇覆了上去,將她的聲息全部吞沒,更讓她在瞬間為他而發熱。

她的呼吸變得急促,她想要他,也以為他會順勢地將她帶到大床上,滿足想要得到彼此的慾望。

但他沒有這麼做。

他放開了她,甚至向後退開了一步,將兩人之間的距離徹底拉開。

她正努力地撫平自己體內被他點燃的火焰。就見他又有了下一步的動作。

只見他伸手從自己右邊的口袋裡拿出了閃亮的戒重,接著半跪在她身前。

「再給妳一個友情價,我接受妳拿一輩子的時間來抵消這筆帳。」

「原來我的一輩子是這麼廉價。」嘴裡雖然說著不以為然的話語,但顏希寧的心已充滿了喜悅及感動。

「就是這麼廉價。還不快把手伸出來。」宋文熙的心臟正怦怦地狂跳著,若她此時此刻拒絕了他,他保證它會立即停止跳動的。

「我可以付現金給你。」她刻意說著同時已經將自己的左手伸出給他。

「除了妳,我什麼都不要。」他輕柔地將戒指套入她的手指裡,同時也發現自己的手竟是顫抖的。

「除了你,我也什麼都不要。」

「謝謝妳愛我,謝謝妳回到了我身邊。」宋文熙起身將她擁入懷裡,低聲地在她耳邊再說:「謝謝妳願意嫁給我,我愛妳,永遠地愛妳。」

--End--
作者: pigbaby0426    時間: 2015-11-7 07:16 AM

這是失憶梗,算是吧……是吧?! 果麗

若是有看過我寫的故事的讀者們,大都會明白我除了喜歡老梗,也喜歡不照著規矩走。

可能有人會問什麼規矩?哪來的規矩?

其實我也不懂怎麼去解釋(跪)……

或許是大家看了前半段的故事,總是會去推測後半段可能的情節走向,當我平時看書當個小讀者時,我也是會這麼做的,那似乎是個下意識的動作。

所以當我自己敲打著鍵盤時,我會盡可能地把故事導向不好猜想的方向。不是故意刁難讀者啦,只是在寫故事的當下會有一種換個方向試試看的想法。

當然,不管故事如何走,男女主角們走到最後,總有個幸福又快樂的結局,因為這是快樂的愛情小說。

可是、可是……我其實好想寫悲劇啊……

(努力朝北方辦公室內我那佛心編編吶喊ing……)

以下,是北七作者的腦內小劇場:

編編:妳剛才自己說過了,這是快樂的愛情小說。

果粒:所以我可以讓男女主角最後不在一起嗎?或者是掛掉某一方?

編編(怒):妳剛才自己說過了,這是快樂的愛情小說。

OS:這傢伙到底是耳朵有問題?還是腦子有問題?剛才那句話有那麼難理解嗎?

果粒:要不然……讓某一方跟別人結婚,另一方永遠只能站在窗外看著他(她)的幸福,然後自己在家拚命紮草人?

編編(繼續怒):妳剛才自己說過了,這是快樂的愛情小說。

OS:這不是愛情故事了,這是恐怖小說啊!

果粒:再不然……讓女主角跟男主角結婚,兩人達福快樂個幾年,某天女主角突然失蹤,男主角瘋狂找尋,這樣夠有愛吧?(挺胸,得意狀)

編編(不安):找尋的結果呢?

OS:可以不要說這傢伙的稿子是我看的嗎?

果粒:當然是找到啦!

編編(繼續不安):然後呢?

OS:廢話少說,快給我快樂的結局。

果粒(笑得好不開心):然後她已成了一堆白骨,驗了DNA證明是男主角的老婆,然後他開心地抱著白骨過達福又快樂的一生,END.

編編(摔鍵盤):……

以上,是作者北七小腦內小劇場,看看就好,當然,我親愛的佛心編編,如果妳願意,可以跟我一起演,不要讓我唱獨腳劇嘛!(拋媚眼+扭動身軀+飛吻無數……看了不舒服者,我在此先道歉嘿,搜裡。)

好啦,賣哥某靜經啊。

總之,我偏愛老梗,但我會盡量的變出點不同的走向出來,所以這本的失憶又不完全的失憶,失去的記憶必須受到提示才能回籠,讓女主角一點一滴地找回那短暫失去的愛戀心情,希望大家能喜歡,就醬啦。

咱們下回見,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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