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尋找失落的愛情 -【美人多驕】《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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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4-10-2 12:26 PM
標題:
尋找失落的愛情 -【美人多驕】《全文完》
本帖最後由 小叛叛 於 2014-10-22 01:06 AM 編輯
【書名】:
美人多驕
【作者】:
尋找失落的愛情
【內容簡介】:
美人如此多嬌,曾引無數俊彥競折腰!
穿越成了絕色美人,面對心懷各異心思深沉的俊彥們,夏雲錦壓力很大。
*1.本文內容皆從網上蒐集轉載,本人不承擔任何技術及版權問題。
*2.任何商業利益上行為與本人無關。版權為原作者所有。
*3.支持原作者,請購買正版。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4-10-2 12:38 PM
第一卷 初來乍到,請多指教!
穿越成了絕色美人,絕對是個驚喜......
第一章 初來
下班的時間一到,寫字樓裡的員工蜂擁而出。
夏雲也是其中的一員,忙碌了一天的疲憊,在眼角眉梢畢露無遺。回到二十多坪租來的房子裡,她草草的煮了碗泡麵吃了。忽然覺得倦意上湧,連碗也懶得刷,倒在床上,很快就睡著了。
迷迷糊糊中,夏雲整個人都輕飄飄的浮了起來。明明沒有睜開眼,卻清晰的「看」到了周圍的一切。
這是一個精緻而奢靡的少女閨房。
古色古香的擺設,奢華精巧的傢俱,最引人注目的,是那個異常精美華麗的梳妝台。上面擺放了許多昂貴華美的髮釵和各式胭脂水粉。站立在梳妝台前的女子,約莫二十多歲,穿著華服,身形窈窕,妝容精緻,容貌絕美。
你是誰?為什麼一直出現在我的夢境裡?
夏雲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嘶喊,可就像往日一樣,那個女子根本就察覺不到夏雲的存在。依舊靜靜的看著鏡中的自己,眼眸流露出濃濃的哀傷和痛楚。
八歲那年,夏雲第一次夢到這個女子的時候,她也只是個八歲的孩童模樣。後來,隨著年歲的增長,夢境中的女子也隨之長大。兩人就像一起相伴長大的朋友。
一個從不知道自己存在從沒交談過的朋友。
夏雲夢到她的次數不多,每次都像看無聲電影一樣,看到這個女子所有的傷心痛苦和絕望。
可惜,每次夢到她之後,都沒什麼好事。父母離婚,高考失利,表白被拒,被炒魷魚,相戀四年的男友劈腿......細數她人生中所有的磨難挫折,幾乎都是在夢見她之後發生的。
這一次,又會有什麼倒霉事在等著自己?
夏雲忐忑不安的想著,目光在看到那個女子接下來的動作之後駭然睜大。
只見她無聲又淒涼的笑了笑,不知何時手中多了一支細長鋒利的金釵,狠狠的戳中了胸口。鮮血四濺,像一朵鮮花在胸口怒放。
夏雲在睡夢中,也感受到了那份絕望和痛楚,一顆心竟也隱隱的刺痛起來。
廚房裡飄散出來的煤氣味,悄然的透過了門縫,一點一點的在臥室裡蔓延開來。
......
夏雲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醒來的那一刻,只覺得頭腦昏昏沉沉的,全身上下每一個地方都不聽使喚。就連睜開眼這個動作都異常的吃力。
淺淺的粉色紗帳頓時引入眼簾。
目光所及處是一些古色古香的傢俱擺設。床的對面放著一個精美華麗的梳妝鏡,上面整齊的擺放著胭脂水粉,隨意的擺放了許多精巧的髮釵。
眼前這一切,竟和她多年來夢境中的那個閨房一模一樣。
夏雲身子一僵,喃喃自語:「一定是我睡的太久,所以眼花了。再睡一會兒肯定就好了。」對,一定是這樣!
夏雲很快又閉上了眼睛,可不知怎麼的,一顆心卻莫名的跳的極快。
「三娘子!三娘子!」
一個急促慌亂的少女聲音由遠及近,很快就到了床邊:「三娘子,夫人傷心過度,鬧著要上吊自盡。幸好被丫鬟們攔下來了,你快些過去看看吧!」
這個夢太真實了!竟然連聲音都聽的這麼清晰!
夏雲在心裡感慨,閉著眼翻了個身,繼續睡。
站在床邊的丫鬟急的聲音都有了哭腔:「三娘子,奴婢知道你心裡也不好受。可你總得去看看夫人,萬一夫人再鬧下去怎麼辦......」
「那就讓她去死唄!」夏雲夢囈似的應了句。
那個丫鬟:「......」
做夢竟然還有一問一答的,真是長見識了!夏雲在心裡暗暗驚歎,依舊閉著眼睛睡的香甜。
丫鬟被她怪異的反應驚到了:「三娘子,你該不是著了夢魘吧!你可別嚇奴婢......」說邊伸手推了推床上的人。
這觸感實在太真實了!隔著薄薄的衣衫,她甚至能清晰的感受到那隻手心的溫度。
夏雲呼吸一頓,瞬間就冒出了一身冷汗。猛的從床上坐直了身子,直直的看向床邊的人。那個丫鬟被她突如其來的反應嚇了一跳,甚至連哭也忘了,愣愣的回視。
個頭不高,約莫一米五左右,大概十四五歲。一張圓圓的臉,鼻子上有些雀斑,頭上梳著丫髻,青布衣裙。
夏雲確定一定以及肯定,自己之前從沒見過這麼一個人。她皺著眉頭,謹慎的問道:「你是誰?」
那個丫鬟張了張嘴,忽的放聲哭了起來:「三娘子,你怎麼連奴婢是誰也記不清楚了。奴婢是你的小茉莉啊......」
響亮的哭聲頗有衝破耳膜的趨勢。
夏雲頭更疼了,腦子裡亂哄哄的,隨口哄道:「好了,有什麼話慢慢說,你先別哭了。小荷花!」
丫鬟用袖子擦臉,委屈的說道:「奴婢是小茉莉,不是小荷花。」
「好好好,你不是小荷花。」夏雲心亂如麻,壓根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你是小臘梅行了吧!」
丫鬟又哭了:「奴婢是小茉莉,不是小臘梅。」
夏雲也想哭了。
她就是睡了一覺做了個夢而已,為什麼一覺睡醒就活生生的在夢境裡醒過來了?就算是見鬼的穿越了,至少也該來一個聰明伶俐口齒清楚的丫鬟來和她說一說現在是什麼情況吧!可事實是,她眼前只有這麼一個除了哭什麼也不會的小丫頭......
夏雲逼著自己深呼吸幾口氣冷靜下來,竭力擠出最溫柔親切的笑容:「小桃花,別哭了,我有話問你。」
小茉莉哭的更凶了:「奴婢已經說好多次了,奴婢是小茉莉!」
你除了這句話,就不會說點別的嗎?!
夏雲忍無可忍的喊了句:「不准再哭了!再哭,我就立刻讓你改名字,讓你永遠都叫小茉莉!!!」
小茉莉:「......」
夏雲:「......」
一切都亂糟糟的!夏雲閉上眼,長長的呼出一口氣,試圖讓混沌的腦子清醒一點。小茉莉大概也被自家主子異於平常的表現震到了,不敢再放聲大哭,只是小聲的啜泣著。
夏雲再次睜開眼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那張哭的通紅一點美感也沒有的臉。
真的不是夢麼?
夏雲夢遊似的伸出手,用力的擰了擰小茉莉的臉。小茉莉疼的直抽冷氣,反而忘記哭了,愣愣的問道:「人家都說傷心過度頭腦受了刺激,人就會變成傻子。三娘子,你該不是也變成傻子了吧!」
......你才是傻子!你全家都是傻子!
夏雲努力讓自己笑的溫和一些:「你是叫小茉莉是吧!剛才我是故意逗你高興,其實我記得你的名字。來,和我說說到底發生什麼事情了?你說的夫人是誰?她為什麼要鬧自殺?」
笑容親切,態度鎮定,沒有大哭大鬧大喊,還能冷靜的套話。夏雲對自己的表現滿意極了!
小茉莉卻是一臉驚嚇的表情,怔怔的上下打量夏雲幾眼,然後轉身就跑了出去。邊哭邊喊:「荷花姐,桃花姐,臘梅姐,你們都快點來啊!三娘子變成傻子了!」
夏雲:「......」
這麼荒謬的一刻,她浮起的第一個念頭竟然是:原來真的有丫鬟叫荷花桃花臘梅......
最多就是幾個呼吸的功夫,床邊忽然多了三張臉孔。
一式的青衣布裙,讓人想錯辨她們三個的身份都不可能。很顯然,她們三個和小茉莉一樣,都是丫鬟身份。
率先發話的是那個相貌清秀的丫鬟,她顯然有些憂心,卻擠出笑容說道:「小茉莉性子浮躁衝動,說話冒失,還望三娘子別怪罪。」沒等夏雲有什麼反應,又瞪了小茉莉一眼:「和你說過多少次了!不管遇到什麼事都別慌,三娘子這不是好好的麼?」
小茉莉被訓的不敢吭聲。
生的最漂亮的那個丫鬟張口為小茉莉求情,聲音軟軟的十分動聽:「小茉莉今日確實衝動冒失了。還望三娘子從輕發落。」
個頭最高的丫鬟沒有說話,只是用清亮的眸子看著夏雲。
夏雲已經平復的心情又開始各種紛亂。目光在四張臉上游移,最後落到了那個面容清秀態度沉穩的丫鬟身上。
很顯然,這個丫鬟是四個丫鬟中最穩重最靠譜的一個。
「其實,小茉莉剛才也沒說錯。」夏雲困難的擠出接下來的這句話:「其實,我剛才睡醒之後,頭腦裡亂糟糟的,什麼都記不清楚了。」
......原來小茉莉說的沒錯,三娘子真的變成傻子了!
幾個丫鬟表情各異,面面相覷,然後又是那個清秀的丫鬟穩穩的張了口:「記不清楚也不要緊,奴婢們慢慢說給你聽就行了。奴婢叫荷花,是你身邊的一等丫鬟。」
人才啊!夏雲在心裡讚歎不已。就憑著這份鎮靜自若的大將風度,絕對能成為她身邊得力的好助手!
......這思維發散的太遠了!夏雲忙將注意力拉了回來,看向荷花身邊那個漂亮嬌柔的丫鬟。這個丫鬟被她這麼直勾勾的看著,有些羞澀的微紅了臉,愈發映襯的臉頰嬌艷動人:「奴婢是桃花。」
人如其名,果然生的像朵桃花。
夏雲看向最後那個高高瘦瘦從頭至尾都沒吭聲的丫鬟:「你叫什麼?」
那個丫鬟簡潔的應道:「臘梅。」
夏雲想了想,也認真的介紹自己:「我叫夏雲,初次見面,請多關照!」
丫鬟們:「......」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4-10-2 12:43 PM
第二章 乍到
這句話一出口,夏雲就知道不對,恨不得把說出口的話再收回來。不管這個三娘子姓甚名誰,總之不可能叫夏雲吧!她剛才真是腦袋抽筋了......
小茉莉一臉同情的說道:「三娘子果然變成傻子了,竟然連自己的閨名都記漏了一個字。」
荷花不著痕跡的瞪了小茉莉一眼。就算這是事實,也不該隨隨便便就說出來好吧!
小茉莉吐吐舌頭,不敢再多嘴了。
荷花又轉過頭來,耐心的說道:「三娘子,你的閨名是夏雲錦,今年十五歲,再有兩個月及笄。老爺和大郎上個月去杭州的時候,路上遇到了匪徒,意外身亡。已經辦完喪事下葬了。夫人這些日子悲痛欲絕,屢次尋短見。剛才小茉莉特地來稟報,就是因為夫人想用白綾自盡,卻被攔下了。這府中上下,也只有三娘子說的話夫人肯聽了,奴婢知道三娘子剛醒來,什麼都記不清。不過,母女天性總是有的。還是去看看夫人吧!」
......早這麼說清楚不就行了!
夏雲雖然不想去見那個完全陌生的夫人,可於情於理這一趟都少不了,只得打起精神:「既然這樣,你們幾個帶路好了,我這就過去。」
「這怎麼可以!」桃花立刻出言反對:「哪有這樣披頭散髮就出去見人的,至少也該換身衣服,梳好了頭髮再去吟春園。」
......這樣耽擱,那個夫人只怕早就妥妥的自盡成功了!
夏雲忍住了吐槽的衝動,默默的下床,臘梅迅速的伺候她穿好了短衫儒裙。因為有了心理準備,當坐到梳妝鏡前看到鏡中那張美的驚心動魄的臉孔的那一刻,夏雲並沒有太驚訝。只是注視著鏡子的時間稍微長了那麼一點點。
夢境中見過的那張臉,忽然就變成了自己的臉......這種詭異的近乎可怕的經歷,可不是誰都有過的。
夏雲原本的長相是什麼樣子呢?委婉一點的說法是端正耐看,不算醜,扔在人堆裡也絕對不惹眼的那一種。
可鏡中的這張臉,卻實在太美了。一張鵝蛋臉,膚如凝脂,眉若遠山,眼似秋水,額心紅紅的一點美人痣,長長的青絲柔順的垂在胸前,菱形的唇角微微揚起,如春風拂面,令人心醉神迷。
夏雲沒出息的看呆了。這樣一個容貌美氣質佳的絕色美人,足以讓同樣身為女人的自己羞愧的抬不起頭來。
原來,你叫夏雲錦!
不,現在該換成是我叫夏雲錦了。這個美的能令所有人心動的女子現在是我了......
夏雲錦這個時候的心情無疑是很複雜的。如果非要打個比方,大概就是把身上所有的錢都拿去買了一堆沒用的彩票,一夕之間從土豪變成了土鱉。然後這堆彩票裡,竟然開出了一千萬的大獎!!!
桃花的動作輕巧熟稔,很快就為她梳好了頭髮。
夏雲錦發呆走神的時間也正式宣告結束,在四個丫鬟的押送......陪伴下,去了吟春園。
沒有手錶,不清楚時間,從濃濃的夜色看來,大概是晚上十一二點左右。臘梅在前面打著燈籠,小茉莉在後面打著燈籠,兩團朦朧的光在暗夜裡飄動,照射出的光芒不足五米。就連走在身邊的荷花桃花的面容都有些模糊不清。
夏雲錦也沒心情去觀察周圍的環境,滿腦子想的都是待會兒見了那個夫人要怎麼辦。人家尋死覓活的要上吊,自己這個冒牌貨去了又能有什麼用?
轉過幾個迴廊,過了一個影壁,又進了一個院門,往裡走幾步,終於到了。
還沒等進屋子,一陣嘈雜吵鬧聲就傳了出來,間雜著「夫人,你可不去能死啊」的哭喊聲。
這動靜似乎不太妙啊!夏雲錦小聲問身後的小茉莉:「你不是說夫人剛才自盡未遂已經被救下了嗎?」
小茉莉也小聲的應道:「大概是夫人趁著身邊丫鬟婆子沒注意的時候又自盡了一次。」
……尋死的意志如此堅定,何愁沒有成功的一天!
夏雲錦在心裡感歎一聲,抬腳往裡走。屋裡的丫鬟婆子都慌亂無措的圍攏在床邊,有眼尖的瞄到了夏雲錦的身影,頓時中氣十足的喊了一聲:「三娘子來了!」
眾人的反應十分迅速,立刻讓了開來。
夏雲錦:「……」
荷花見夏雲錦沒動彈,立刻悄悄的扯了扯夏雲錦的袖子。夏雲錦這才反應過來,走到了床邊。然後被床上面色慘白如紙呼吸微弱的婦人嚇了一跳,反射性的就退後了一步。
眾人:「……」
荷花忙咳嗽一聲說道:「三娘子不要太悲慟了,夫人吉人自有天相,前幾次都能救回來,這次也一定可以。」
夏雲錦下意識的張口附和:「荷花說的對,夫人一定不會有事的!」
眾人:「……」
荷花:「……」
嘴總是比腦子快一步!夏雲錦懊惱的鄙視自己,清了清嗓子,擺出主子的架勢來:「我娘到底是怎麼了?」
一個皮膚白皙容貌俏麗的丫鬟上前一步應道:「夫人之前用白綾自盡,被奴婢幾個發現救了下來。後來奴婢讓人去給三娘子報信,又打發了人去請趙媽媽。夫人當時在床上躺著好好的,奴婢幾個也就放了心。誰曾想,一個沒注意,夫人竟從枕下又取出了毒藥放進茶水裡,等奴婢幾個發現的時候,夫人已經喝了大半杯茶水,昏迷不醒了,奴婢一急之下,已經讓人去請郎中來了。可這深更半夜的,大夫就算是肯出診,只怕也快不到哪兒去......」說著,眼圈又紅了,抽抽嗒嗒的哭了起來。
看的出這個丫鬟是夫人身邊得用的大丫鬟,說話簡潔利落條理分明,短短幾句話就將事情說的一清二楚。
荷花輕聲在夏雲錦的耳邊提醒:「這是春芽,是夫人身邊的大丫鬟。」
夏雲錦略略點頭,表示知道了。頭腦裡一片亂麻,一時也不知該怎麼辦。
活了二十六年,也算有些人生閱歷了。可這其中,絕不包括面對著一個喝了毒藥昏迷不醒的人。尤其是這個人,現在還是她名義上的親娘!
她現在是不是應該哭幾聲表示一下悲慟?
夏雲錦下意識的看了荷花一眼。
荷花似看出了夏雲錦的心思,低聲說道:「三娘子,夫人情況危急,現在不是傷心難過的時候。你可得冷靜些。」
不用裝模作樣的掉眼淚,夏雲錦心情頓時好了一些,隨意的嗯了一聲。
冷靜這種情緒果然是會傳染的。夏雲錦一臉沉穩(其實是一臉茫然),丫鬟婆子們也都擦了眼淚。
有一個膽子大些的,上前用力的掐夫人的人中。掐了許久,夫人終於有了一絲反應,喃喃的喊了兩聲什麼,眼睛依舊緊緊的閉著,淚水卻從眼角滑落下來。
夏雲錦耳尖的聽到了兩個名字,疑惑的看了荷花一眼。
荷花黯然的歎口氣,低低的說道:「半山是老爺的名諱,安平是大郎的名字。自從老爺和大郎屍首運回京城下葬之後,夫人整日裡念叨他們的名字......」
說著,荷花的聲音也有些哽咽了。
夏半山夏安平父子意外身亡,夫人蕭氏尋死覓活,府裡人心渙散,短短一個月間,曾經被譽為大周朝第一富商的夏家,如今已經呈現出了頹敗。沒有男子撐門立戶,夏家該怎麼辦?
夏雲錦心裡也沉甸甸的。她連夏半山父子長什麼樣子都不知道,如果說現在為他們兩個的死難過,那純粹是假話。可看著眼前昏迷不醒時猶自不忘丈夫兒子的可憐婦人,任誰也會動惻隱之心......
一個年約五十多歲的婦人匆匆走了進來,她相貌平常,穿戴卻遠勝普通的管事婆子,一臉憂色。
「趙媽媽!」春芽看到來人,頓時精神一振。
趙媽媽無心多說,隨意的嗯了一聲,快速的到了床邊。在看到床上閉著眼睛昏迷不醒的蕭氏時,眼圈頓時紅了,撲著跪在床邊,緊緊的握著蕭氏冰涼的手哭了起來:「都是老奴的錯,不該離開夫人半步。夫人,你可一定要撐下去啊!不要丟下三娘子,不要丟下老奴......」
這個趙媽媽哭的情真意切,聲音嘶啞,感染力極強。原本已經平靜了不少的丫鬟婆子們也都跟著抽泣起來。
一屋子的哀傷氣氛,夏雲錦的木然就顯得有些惹眼了——沒辦法,想哭也不是那麼容易就哭得出來的。
趙媽媽傷心痛哭之餘,竟也留意到了夏雲錦的異常,遲疑的看了荷花一眼。
荷花湊過去,低聲耳語幾句。
趙媽媽面色一變,連哭也忘了,激動的攥住了夏雲錦的手:「三娘子,你真的......什麼都記不清了?」
屋裡所有的目光齊刷刷的看了過來。
夏雲錦在眾人或好奇或擔憂的目光中,沉重的點了點頭:「是,我確實什麼都記不清了。」
趙媽媽身子一顫,忽的又撲回到了床邊大哭:「夫人,你快點醒醒啊,三娘子已經成傻子了......」
夏雲錦:「......」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4-10-2 12:48 PM
第三章 郎中
好在混亂沒有延續太久,大夫很快就請來了。趙媽媽忙擦了眼淚,起身相迎。在看清大夫臉孔的一剎那,脫口而出道:「怎麼沒請王大夫過來?」
那個背著藥箱年約四十左右的大夫看了趙媽媽一眼,二話不說轉身就走。
趙媽媽:「......」
好在春芽的反應很快,立刻陪著笑臉將那個大夫攔了下來:「既然已經來了,煩請您替夫人看看。我們夫人一個時辰前喝下了毒藥,到現在還昏迷不醒。也不知道能不能熬過這一關。您要是能救了夫人,就是我們夏府的大恩人,一定有重金酬謝!」
那個大夫一聲不吭,轉身走到了床邊坐下,開始為蕭氏診脈。
......真是乾脆利落,一點都不拖泥帶水。
夏雲錦好奇的打量這個大夫幾眼。只見他相貌平平滿臉胡茬,頭髮也有些凌亂,身上穿的衣服也是皺巴巴的,還隱約有些酒氣......反正怎麼看都不像大夫就是了!
趙媽媽低聲問那個請了大夫來的丫鬟:「春桃,你怎麼沒去請王大夫過來?」
王大夫是京城名醫,醫術高超。當然診金也出奇的貴。夏家的主子生病,多是請王大夫來就診。
春桃小聲應道:「奴婢去王家請了,可是王大夫被安國候府的人請去了。聽說是侯府的小侯爺騎馬打獵的時候出了意外,特地接了王大夫到侯府裡為小侯爺診治。說是大概要在侯府裡待上一兩個月。奴婢一急之下,就請了這位杜郎中來了。」
很顯然,這就是一個走街串巷的走方郎中。
趙媽媽皺了皺眉頭,卻也沒責備春桃。這深更半夜的,想請那些京城名醫來確實不便。也只能先勉強將就一下了。
好在這個杜郎中雖然看起來不靠譜,看診的速度卻很快。診脈過後,簡單的說了三個字:「死不了!」
......
趙媽媽忍著怒氣,冷淡的應道:「既然夫人沒有大礙,就請杜郎中開副藥方。等天亮了就去抓藥......」
杜郎中的聲音更冷淡:「等到天亮,你們就可以準備操辦喪事了!」
眾人:「......」
杜郎中卻對眾人難看的臉色視若無睹,自顧自的打開藥箱,取出了一個包打開,露出一排長短各異粗細不同的針。頭也不抬的吩咐:「再去點幾支燭台,閒雜人等都退下去!」
趙媽媽氣的臉都白了。正要說什麼,忽然聽到一個熟悉的悅耳聲音響起:「救人如救火,還不快點按杜郎中說的去做!」
趙媽媽一愣,反射性的看了夏雲錦一眼。
夏雲錦脫口而出之後,也只能硬撐到底,故意繃緊了臉孔:「我說的話你們都不聽了嗎?」
主子發話了,下人們自然沒有不聽的道理。很快,屋裡又重新燃起了幾支燭台,照的屋裡亮堂堂的。大部分的丫鬟婆子也都退下了。屋裡只留下了春芽和趙媽媽,還有夏雲錦荷花等人。
杜郎中看起來雖然不靠譜,可施針的手法卻十分熟練。捻起長長細細的針,幾乎沒細看,隨手就將針扎進了蕭氏的頭上。蕭氏身子一顫,神情似有些痛苦。
趙媽媽頓時倒抽一口涼氣:「杜郎中,你這是要做什麼?」王大夫每次來看診都很仔細,就算施針也都是十分小心慎之又慎的。這個不知從哪兒來的野郎中,扎針也太隨意了吧!!!
杜郎中動作沒停,冷冷的吐出兩個字:「出去!」
趙媽媽氣的臉都漲紅了:「你......」
「趙媽媽,」夏雲錦不知什麼時候湊了過來,低聲安撫道:「杜郎中在施針,肯定忌諱人隨意出聲打擾。你還是出去等一會兒吧!」
趙媽媽有些不甘心,卻也知道此刻救人要緊,忿忿的出去了。
屋子裡陡然清淨了。
......
夏雲錦鬆口氣,終於有心情細細打量躺在床上的蕭氏了。這一看,不由得暗暗驚歎。能生出這麼美麗的女兒,蕭氏自然也是個美人。目測看來,大概三十五六歲,面色蒼白,身形纖弱,頗有點我見猶憐的味道。
杜郎中對著這麼一個嬌弱的美婦人,卻半點都沒手軟。又拿起一根更長更細的針紮了下去。很快,蕭氏的頭上就多了許多明晃晃的金針,很有幾分刺蝟的效果。
......
夏雲錦看的心驚肉跳,下意識的移開了目光,很自然的將屋子打量了一圈,心中暗暗驚歎不已。雖然她對傢俱擺設之類的不太精通,可基本的眼光還是有的。這屋子裡擺放的東西無一不精緻昂貴。很顯然,這個夏家非富則貴……
床上的蕭氏忽然囈語了一聲。
春芽驚喜的叫了起來:「夫人醒了!」
夏雲錦陡然回過神來,很自然的湊到了床邊。這麼短的時間內,要把一個完全陌生的女人當成自己的親娘,絕對是個高難度的挑戰,夏雲錦也從來不擅長裝模作樣這一套。就連勉強擠出的那點關切,也有點看熱鬧的架勢。
春芽等人可要比她激動了,一個個圍攏到床邊,喊起了夫人。
蕭氏的眼神有些渙散和呆滯,愣愣的看著床邊的人,困難的擠出一句話:「你們是誰?」
眾人:「……」
難道這麼快就遇到穿越同仁了嗎?夏雲錦的腦海中忽的掠過這個猜想,然後整個人都激動興奮起來了,霍地探身過去問道:「你是誰?從哪兒來的?」
眾人:「……」
這看一對傻子的眼神是怎麼回事?
夏雲錦咳嗽一聲,定了定神:「娘,你怎麼連我都不記得了?」乳名是什麼來著?夏雲錦邊說邊悄悄的瞄了荷花一眼。
荷花很小聲的提醒:「三娘子的乳名叫錦娘。」
夏雲錦立刻從善如流的添了一句:「我是你的錦娘啊!」嬌嗔肉麻的語氣,聽的自己全身都起了雞皮疙瘩。
蕭氏茫然的看著眼前美麗無雙的少女,無意識的喊了聲:「錦娘......」這個熟悉的名字似勾起了她的記憶,可當她要仔細想下去,卻又頭痛欲裂,臉色蒼白的沒有一絲血色。
蕭氏痛苦的呻吟一聲,又昏厥了過去。
春芽等人都被嚇了一跳,忙道:「杜郎中,夫人這是怎麼了?」
杜郎中倒是半點都不著急:「只要能醒過來,就死不了。具體情況,要等明天再醒來才能知道。」說著,又到桌子邊開了個藥方:「照方抓藥熬藥,等她醒了餵上一碗。」
春芽立刻接過了藥方,示意春桃給杜郎中奉上診金。
杜郎中瞄了一眼,毫不客氣的收下了診金,然後理所當然的問道:「我今晚睡在哪裡?」
......丫鬟們自動自發的看了過來,夏雲錦只得硬著頭皮做主:「快些去收拾一間客房,請杜郎中歇下。等明天娘醒了,再請杜郎中過來診治。」
杜郎中毫不客氣的點了點頭,順便補了一句:「明天診金另算。」
夏雲錦:「......」
等春桃領著杜郎中走了,春芽才仗著膽子發了句牢騷:「這個杜郎中,也實在是太古怪了。也不知道醫術到底如何。」
夏雲錦想了想說道:「我覺得他的醫術肯定很好。」
為什麼?丫鬟們的眼中一起閃出了問號。
夏雲錦的理由很簡單:「一般來說,有真本事的人都有些古怪脾氣。這個杜郎中雖然說話不中聽,可才幾針下去,就讓娘醒過來了。醫術肯定很高明!」
這麼說也有些道理。反正府裡最不缺的就是住處,別說一個杜郎中,就算是住上十個八個閒人也有的是客房。
春芽很快釋然了,低聲說道:「夜已經深了,三娘子還是先回去歇著吧!等明天夫人醒了,奴婢再打發人請三娘子過來。」
按理來說,親娘半死不活的,做女兒的應該在一邊伺候著才是正理。不過,夏雲錦此時又累又睏。實在沒精力也沒心情表現孝心,立刻點頭應了。
趙媽媽進來的時候,正好遇上夏雲錦領著幾個丫鬟往外走。
「三娘子這就要走了麼?」趙媽媽看著夏雲錦的眼神裡隱隱流露出指責和痛心。
夏雲錦略有些心虛的嗯了一聲。
趙媽媽眼中的指責更明顯了。
小茉莉立刻為主子解圍:「趙媽媽,三娘子現在什麼都記不清了。說不定回去睡上一覺醒過來,就能把所有的事情都想起來呢!」
夏雲錦在心裡為小茉莉點三十二個贊!
趙媽媽果然立刻就變了態度,一臉關切的叮囑三娘子回去早點休息。
繞了一大圈總算又回到了凝翠園。夏雲錦累的只想倒頭就睡。桃花卻湊上前來,伸手為她解開腰帶。
夏雲錦嚇了一跳,不假思索的推開桃花,一臉戒備:「你要幹什麼?」
桃花:「......」
主僕兩個你看我我看你,桃花終於委屈的張了口:「奴婢是想伺候你更衣梳洗。」
夏雲錦這才知道自己反應過度了,忙笑著安撫桃花:「好了,這些小事我自己來就可以了。你先退下吧!」她可不習慣有人為自己脫衣服洗臉什麼的。
桃花的眼裡立刻就閃出了淚花,聲音哽咽:「三娘子這是嫌棄奴婢了嗎?」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4-10-2 12:51 PM
第四章 夢境
夏雲錦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女孩子哭哭啼啼。更何況,桃花還是一個嬌美又可愛的少女,委委屈屈的抹著眼淚,別提多惹人憐愛了。
夏雲錦沒有原則的妥協:「好了,你別哭了。你想幹什麼就幹什麼行了吧!」
桃花忙用袖子擦了眼淚,歡喜的湊過來替她更衣漱洗。
......
從小到大習慣了自力更生,現在忽然成了連脫衣服脫鞋洗臉都要人伺候的嬌貴小姐,夏雲錦心裡說不出的彆扭。好不容易熬到上床睡下了,才鬆了口氣。
桃花卻還是沒走,就在床邊矮了一截的暖榻上睡下了。看這架勢,是打算一夜都睡在這兒了。
夏雲錦忍了半天,還是沒忍住:「桃花,我想一個人靜靜,你還是回自己的屋子裡睡吧!」
桃花立刻一個咕嚕翻起身來,一臉緊張的問道:「是不是奴婢打擾三娘子了?」
夏雲錦很誠實的點點頭:「有人在我身邊,我根本就睡不著。」
可是,以前每天晚上都有人值夜,你也睡的好好的啊!桃花看著眼角眉梢俱是倦意的夏雲錦,默默的將這句話嚥了回去。然後利落的起身穿衣走了出去。
屋裡頓時安靜了下來。
角落裡放置的燭台散發出柔和昏黃的光,這間精緻的閨房裡的一切都被罩上了一層淡淡的柔和光芒。夏雲錦躺在床上,呆呆的看著淡粉色的紗帳,明明又累又倦,甚至卻無比清醒,毫無睡意。
今天晚上發生的這一切,實在太匪夷所思了。
到底是她穿越進了詭異的夢境裡,還是夢境裡的女子變成了她?那個女子為什麼會一臉悲慼淒涼的自盡身亡?這到底是預示著這個女子原本的命運,抑或是昭示著她將來會有的命運……
一個個謎團像濃墨的烏雲聚集在一起,心裡像被什麼東西堵著似的,無法順暢的喘息。
夏雲錦頭腦裡亂糟糟的,過了許久才長長的呼出一口氣。
不管怎麼樣,能繼續活著總是件好事!至於這一團迷霧,總有一天,她會安然解開!現在最重要的事情,是好好的睡上一覺。明天的事情明天再說。
……
胡思亂想了許久,終於沉沉的入睡。奇怪的是,她竟然又做了夢。
這一次的夢境裡,卻沒有閨房和絕色美人。只有那個租來的二十多平米的小套房。房間裡充滿了怪異的味道,一個二十多歲的短髮女人靜靜的躺在床上,面色呈現出詭異的紅色,呼吸微不可聞。
這個女人是誰?
她有些茫然的想著,然後駭然。那分明就是她自己!
怪不得在她的身上會發生這麼多奇怪的事情。原來她已經煤氣中毒奄奄一息就快死了!
如果她死了,是不是會被永遠留在夢境裡,再也回不去了?
「夏雲!你快點醒醒!」她聲嘶力竭的喊了起來,伸手用力的推了推床上的女人。可當伸出手的那一刻,她驚惶的發現,自己的胳膊上是月白色的袖子。這分明是臨睡前桃花伺候著她換上的衣服!
她到底是誰?她明明是夏雲,為什麼身體卻變成了另一個人?
不知何時,淚水紛紛的滑落臉頰,模糊了視線。
她邊哭邊推床上昏睡不醒的女人,可她的手根本就無法觸及自己的身體,就像是有一層看不見的屏障,擋在她和自己的身體中間。她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床上的女人在沉睡中永遠的沒了呼吸。
......
「三娘子,醒醒!」一個急切的聲音在她的耳邊迴響:「你這是怎麼了,是不是做噩夢了?」
夏雲錦睜開眼,才發現自己在睡夢中淚流滿面。
站在床邊的少女身著青布衣裙,梳著丫髻,容貌清秀,眼神急切又焦灼:「你到底怎麼了?是做噩夢了嗎?還是身子哪兒不舒服?杜郎中還住在府裡,奴婢這就去叫他過來......」
話音未落,夏雲錦已經坐直了身子,撲進她的懷裡痛哭:「荷花,我已經死了,我再也回不去了......」
荷花:「......」
桃花臘梅小茉莉聽到屋裡的哭聲,忙都跑了進來。小茉莉搶著問道:「荷花姐姐,三娘子怎麼哭了?」
荷花一邊細心的為哭的上氣不接下氣的夏雲錦輕拍後背,一邊無奈的應道:「三娘子說她已經死了,還說她再也回不去了。」
小茉莉脫口而出道:「可是三娘子明明還活的好好的啊!等等,她不是想尋短見吧!」
小茉莉這麼一說,幾個丫鬟都緊張起來。
老爺和大郎意外去世之後,夫人整日裡尋死覓活的。三娘子該不是也受了夫人影響,想不開了吧!
「三娘子,你可千萬不能有輕生的念頭。」荷花緊張的說道:「夫人如今還躺在床上昏迷不醒,你要是再有個三長兩短,這府裡上下的人心可就都散了。」
桃花的聲音已經有些哽咽了:「你要是出了什麼事,奴婢們也就沒臉再活下去了。」
「千萬別尋短見!」臘梅連安慰人的時候都言簡意賅。
小茉莉直接就哭上了,哭聲響亮的都快把屋頂給震破了:「三娘子,你可不能死啊!你要是死了,奴婢也就活不成了!奴婢今年才十四歲,還想好好活下去以後嫁個如意郎君......」
......她就是心裡難受想哭一會兒,什麼時候說要尋死了?!
被眾丫鬟這麼一鬧,夏雲錦也哭不下去了,坐直了身子,用袖子胡亂擦了眼淚:「好了,我不哭了,也不會去尋短見。你們不用擔心。」
丫鬟們面面相覷,還是荷花率先張了口:「三娘子,你真的沒事嗎?」
夏雲錦用力點頭。雖然現代的自己死了又換了個身體,雖然一切茫然不知疑點重重,雖然夢境裡的夏雲錦自盡身亡的那一幕讓人心驚......可能繼續活著總是件好事。她才捨不得去尋什麼短見!
丫鬟們都鬆口氣,三娘子沒有尋短見的心思就好。
小茉莉捧來洗臉水和漱口水,桃花忙碌著為她梳洗,荷花精心挑好了衣裙,臘梅不聲不響的去廚房端來了精緻的早飯。
夏雲錦......什麼也不用做,別給丫鬟們添亂就好。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4-10-2 12:53 PM
第五章 蕭氏
收拾妥當,吃了早飯之後,夏雲錦又去了吟春園探望蕭氏。
昨天夜裡心慌意亂,光線又暗淡,根本就沒心情打量周圍的一切。今天風和日麗天氣晴朗,夏府的景致清清楚楚的呈現在眼前。
夏雲錦看的目瞪口呆,嘴巴微微張著,忘了合攏。
長長的抄手遊廊,精巧的垂花門,青磚鋪成的小徑掩映在蔥蘢的樹下,小徑旁隨處可見奇花異草,目光遠眺,隱隱的能看到一些精緻的亭台樓閣,還有來來往往的丫鬟婆子小廝……
這分明就是古裝大戲上才有的深宅大院。
事實上,說深宅大院也不太合適。這個夏府顯然佔地極廣,絕不止是普通的幾進院子。書到用時方恨少,她絞盡腦汁也沒想出合適的形容詞來形容眼前的一切。總之,常年住在租來的二十多平米的小套房裡安之如怡的夏雲錦被深深的震撼了!
荷花見她神色有異,善解人意的說道:「三娘子是不是連府裡是什麼樣子也都忘了?」
夏雲錦猛的點頭。
荷花啞然失笑,聲音愈發溫柔:「都忘了也沒關係,奴婢再一樣一樣說給你聽。我們夏府初建的時候,只是個四進的大院子。後來老爺的生意越做越大,成了大周朝數一數二的富商。索性將這條巷子裡的五六戶都買了下來,修繕成了現在的樣子。就連這個巷子都被改叫夏家巷子了。」
荷花說的輕描淡寫,夏雲錦卻聽的頭暈目眩,半晌都回不過神來。
聽聽這口氣,果斷是土豪中的土豪啊!
她雖然早有預感這個夏家非富則貴,也沒想到夏家會這麼的牛氣!大周朝數一數二的富商啊……等等,大周朝是怎麼回事?歷史上沒這個朝代吧!
想細問已經沒時間了,吟春園到了。
剛進了吟春園,春桃就慌慌張張的跑了出來。見了夏雲錦,眼淚珠兒頓時成串的掉了下來:「三娘子,快去看看夫人吧!夫人醒來之後,說什麼也記不得了。」
……丫鬟們不約而同的看向夏雲錦。
難道傻子也會傳染嗎?
夏雲錦把那點莫名其妙的心虛扔到了腦後,定定神說道:「先別慌,我現在就進去看看夫人……我娘。」
蕭氏剛醒來不久,被扶著坐在床頭,半倚著軟軟的靠枕,面色蒼白眼神茫然。趙媽媽春芽等人都圍攏在床邊,還多了兩個妙齡少女,看穿著打扮,明顯是主子身份。
夏雲錦無暇細細打量她們,也沒心情揣摩她們兩個的身份,快速走到了床邊,逼著自己叫了一聲:「娘,你真的什麼都記不清了麼?」
蕭氏眼神呆滯。就像看著一個陌生人似的看著她:「我記得你,你說你叫錦娘。」
……到底是真的記不清了,還是同為穿越人士因為摸不清情況故意在裝傻?
夏雲錦不太確定,此時也不宜追根問底,只好順著蕭氏的話音說下去:「是啊,我是錦娘。你忘了所有的事情也不要緊,讓春芽和趙媽媽再一樣一樣的說給你聽。說不定很快就能全都想起來了。」
這番安慰似模似樣,趙媽媽聽的十分欣慰,又接口道:「夫人只要安心靜養就好了。府裡府外的事情有三娘子呢!」
神色倦頓的蕭氏有些茫然的嗯了一聲。
夏雲錦:「......」
為什麼一眨眼的功夫,她就成了夏府的當家人?這一點都不科學!!!
夏雲錦很含蓄的問了句:「趙媽媽,府裡沒有別的長輩可以當家理事嗎?」按照常理推斷,夏半山肯定納過妾吧!那兩個相貌出眾的少女,十有八九是府裡的庶女。有庶女就該有姨娘才對!
趙媽媽歎道:「三娘子果然是什麼都忘了。原本府裡確實是有兩個姨娘的,可後來惹惱了夫人,被老爺打發去田莊裡住著了。如今這府裡,除了夫人之外,就屬三娘子最大。四娘子和五娘子都比你小,又都是姨娘生的。這府裡能主事的人,就只有三娘子了。」
夏雲錦嘴裡有些發苦,又看向那兩個少女。
其中一個大一些,約莫十四歲左右,生的白皙嬌弱,膽子似乎也特別的小,被夏雲錦這麼一打量,不自覺的瑟縮了身子。另一個更小一些,最多十一二歲,臉頰圓潤,稚氣未脫。
矮子裡挑將軍,目前看來確實是她更合適一些......
趙媽媽一臉的信任和鼓勵:「三娘子不用擔心。府裡的事情,有老奴幫襯著打點。鋪子裡的事情,有方大管事,和官府那邊打交道,有劉大管事。三娘子只要能穩住人心就好。」
也就是說,所有事情都有人去做,她只要做個名義上的當家人就好了。
夏雲錦鬆口氣,勉為其難的點點頭。
春桃低聲來稟報:「杜郎中來了!」話音剛落,杜郎中便背著藥箱進來了。大概是休息了一晚又梳洗過的緣故,杜郎中看起來總算沒那麼「不修邊幅」了。
趙媽媽對這個杜郎中毫無好感,可眼下蕭氏病情不明,還得指望著這個杜郎中為蕭氏診治,也只得按捺住性子。
杜郎中問了幾句,又為蕭氏搭脈,然後略略皺眉,半晌才說道:「蕭夫人傷心過度,又因為藥物殘留的影響,所以記憶混亂,記不清身邊的人和事。」
他的語氣十分肯定,由不得人不信。
趙媽媽情不自禁的追問:「能治好嗎?」
杜郎中沒什麼表情的應道:「不好說。得每天施針治療,再輔以湯藥。如果見效快的話,或許一兩個月就能有好轉。如果見效慢,一年半載也有可能。」
也就是說,得長期把杜郎中留在府裡。
這筆開銷對夏府來說,實在不算什麼。可如今府裡都是女眷,就得謹慎些了。趙媽媽詢問的看了夏雲錦一眼。
夏雲錦想了想說道:「那就有勞杜郎中了。只要能治好蕭夫人......我娘,一定有重金酬謝。」
杜郎中冷冷的說道:「照你這麼說,我要是治不好蕭夫人,就不該拿診金了?」
夏雲錦:「......」
如果這個杜郎中的醫術有他口舌一半厲害,治好蕭夫人肯定沒問題!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4-10-2 12:57 PM
第六章 當家
蕭氏身子虛弱,不宜多說話,需要安心靜養。夏雲錦在屋子裡待了一會兒,便出來了。
趙媽媽忙跟了上來,慇勤的說道:「三娘子,趁著現在有空,老奴去把府裡重要的管事都叫來,你正好見一見她們吧!」
......這麼快就要走馬上任了嗎?
夏雲錦可憐兮兮的看了趙媽媽一眼,正想著來個苦肉計什麼的。趙媽媽卻比她更快一步,眼圈已經紅了:「老爺和大郎走了,夫人如今又是這個樣子,府裡這麼多人,總有些心思不正的,萬一趁著這時候動了什麼不軌的心思就糟了。好在有三娘子在,不然,老奴真不知道該怎麼辦了......」邊說邊擦拭眼角。
說掉眼淚就掉眼淚,這份功力實在讓夏雲錦羞愧汗顏。明知道趙媽媽有一大半都是裝出來的,可看著一個五十多歲頭髮泛白的老婦人哭鼻子抹眼淚,想不心軟都不可能。
夏雲錦無奈的安慰道:「行了,你別哭了。我見她們總行了吧!」
趙媽媽立刻雨轉晴,臉上哪還有半滴眼淚:「你先在耳房裡歇著,老奴這就命人去叫她們過來。」
說著,利落的轉身,中氣十足的喊了幾個丫鬟過來,一一吩咐下去。
夏雲錦在幾個丫鬟的陪伴下進了耳房,這兩日見慣了夏府裡各種精緻奢華的擺設,總算沒有再瞠目結舌的丟人了。
坐在精緻的雕花紅木椅子上,夏雲錦努力擺出嚴肅的表情。
小茉莉一臉擔憂的問道:「三娘子,你是不是肚子痛?需要方便嗎?隔壁就有淨房!」
......好吧,嚴肅深沉的表情果然不適合她!夏雲錦默默的囧了一下,旋即打起精神來問道:「以前這府裡的事情都是誰在打理的?是我娘嗎?」
荷花笑著答道:「夫人是當家主母,府裡大小管事都得聽夫人的吩咐。不過......」
「不過,夫人素來不喜這些繁瑣的事情,其實大部分的事情都是由趙媽媽打理的。」桃花很自然的接口:「三娘子不用擔心,只要有趙媽媽在,那些管事絕對不敢偷懶。」
感情之前的蕭氏就是這樣當家的,那就好!
夏雲錦終於定下心神來。
很快,管事們便一一來了。荷花桃花輪流小聲介紹起來,這個臉龐豐潤的婆子是府裡的採買袁媽媽,那個精明幹練穿戴出挑的是劉大管事的媳婦,平日裡管著庫房。還有那個看著一臉和氣的萬媽媽,掌管著針線房......
來的管事不算多,一共有五個。可這五個人,都是府裡有頭有臉的管事婆子。她們每個人都管著幾個小管事,這些小管事再管著下面的人做事。
夏雲錦很快就聽懂了。打個比方來說,如果夏府的內宅是一間公司的話,蕭氏就是董事長,趙媽媽是董事長助理。眼前這幾個人是公司裡的高級主管,各自分管著一個部門。下面又有小主管若干以及一堆員工。
她自己嘛,現在就是個總經理的位置。董事長生病了,她這個總經理就得撐起門面來。那些小主管和普通員工是沒資格來見她這個總經理的,來的都是高級主管。她現在要做的,其實就是好好安撫這些高級主管,讓她們繼續為公司做牛做馬!
想明白了這一層,夏雲錦整個人都輕鬆了不少,溫和的笑著一一和管事們說話。
「袁媽媽,近來府裡採買情況如何?」
袁媽媽第一個被點名,忙精神抖索的應道:「三娘子請放心,奴婢蒙夫人賞識,做了總採買,自然要盡心盡力督促下面的人做事。保準不出半點岔子!」
夏雲錦鼓勵的笑了笑:「好,只要做的好,到了年底一定給你發獎金!」
眾人:「......」
夏雲錦立刻改口:「我的意思是,發雙倍的紅包!」
這個倒是通俗易懂,袁媽媽立刻歡喜的道謝。其他的幾個管事臉上也隱隱有了笑意。
氣氛良好,可以進行下一個了。夏雲錦的目光落到了那個長相穿戴都最出挑的三十多歲的婦人身上。
這個婦人顯然極有體面,就連趙媽媽對著她也分外的客氣些:「劉德海家的,夫人如今臥床不起,三娘子出來當家理事。今天特地請你們過來,就是想讓你們幾個正式的給三娘子請個安。以後有什麼重要的事情,直接去凝翠園就行了。」
劉德海家的笑吟吟的應了,又衝著夏雲錦說道:「說起這個,還真是有樁重要的事情要請示三娘子。安國候府的小侯爺昨兒個打獵受了傷,於情於理我們夏府都該登門探望,這表禮應該怎麼準備,還請三娘子拿個主意。」
安國候府的小侯爺受傷,和夏府有什麼關係?!
夏雲錦一愣,不解的反問:「我們家和安國侯府是親戚嗎?」
眾人的臉色頓時都有些微妙。
趙媽媽咳嗽一聲笑道:「夫人娘家姓蕭,按著族譜算起來,和安國侯府的蕭侯爺是遠房族親。」
至於有多遠,也不太好算。反正早就出了五服。不過,好賴都是姓蕭,有這麼顯赫的一門族親,當然得上趕著巴結討好了。
夏雲錦也是有過幾年社會歷練的,稍微一想就明白過來了。夏家雖然是富甲天下的商戶,可在古代,商人的地位是很低下的。比起那些有權有勢的勳貴世家,相差何止千里。所以,能攀上點關係的時候,絕不能輕易錯過。
夏雲錦很快就下了決定:「既是這樣,那就把禮物準備的豐厚一點。等過兩天,就由你和趙媽媽親自登門去拜訪送禮!」
趙媽媽和劉德海家的面面相覷,臉上很明顯的流露出為難之色。
「怎麼了?這麼做不妥當嗎?」夏雲錦下意識的追問。
劉德海家的說話十分委婉:「奴婢們若是登門,只怕不太好。還是三娘子親自登門顯得有誠意些。」
趙媽媽就直接多了:「安國候府可是我們大周朝建朝以來最得聖心的勳貴府邸。這樣的地方,奴婢們連進門的資格都沒有。只有三娘子親自去才行。」
......好吧,又多了樁任務!
夏雲錦只得無奈的應了。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4-10-2 01:01 PM
第七章 姐妹
應付完了幾個管事媽媽,正好也就該吃午飯了。
夏雲錦懶得再動彈,便聽了趙媽媽的建議,留在吟春園裡用了午飯。來來去去的人雖然不少,可有資格和她坐在一起吃飯的,也只有夏府的四娘子和五娘子了。
三個少女安靜的坐在梨花木圓桌邊,丫鬟們川流不息的上菜。
四個冷盤六盤熱炒八道燒菜外加若干種主食,將偌大的圓桌擺放的滿滿的。雖然不見魚翅鮑魚這些十分昂貴的菜餚,可每一盤都賣相精緻,一看就知道是大廚手筆。
夏雲錦早就飢腸轆轆,聞到飯菜香味頓時被勾起了饞蟲。正要拿起筷子,臘梅卻搶先一步拿起公筷,夾了一些放在碗裡,然後恭敬的放在她面前。
......原來吃飯也有這麼多講究,夾菜都不能自己動手。
秉著入鄉隨俗的原則,夏雲錦很快就從善如流的適應了這樣的用餐方式,順便指揮臘梅:「別總夾那些素菜,多夾些肉來。」
四娘子五娘子:「......」
天大地大吃飯最大,夏雲錦果斷無視了她們兩個錯愕的眼神,心滿意足的吃了一碗肉羹兩碗米飯三塊排骨四片熏魚五隻大蝦......
夏雲錦吃相其實還算文雅,並不難看。可這食量也太驚人了一些!
就連臘梅都有些看不下去了,低聲提醒道:「三娘子,你吃飽了吧!」這是變相的提醒她不要再吃了。
夏雲錦略有些惋惜的看了飯桌一眼,狠狠心點了點頭。
再一看四娘子和五娘子,早已經擱了筷子,眼巴巴的等她許久了。見夏雲錦終於擱了筷子,兩個少女不約而同的鬆口氣。
「三姐,我和五妹先回去了。」張口的是嬌嬌弱弱的四娘子。
夏雲錦有心和兩個妹妹聊聊天套套近乎,聞言笑道:「剛吃過午飯,別急著午睡,不如去園子裡轉轉,消消食也是好的。」
四娘子看著就是個嬌弱無力的小美人,五娘子稍微好一些,膚色卻也談不上健康紅潤。一看就知道是養在閨閣裡的少女,運動量少的可憐的那一種。
夏雲錦本就生的極美,這樣溫柔親切的笑容,柔和了五官,散發出令人屏息的美麗。
這樣平易近人的三娘子,卻讓四娘子和五娘子很不適應。兩人對視一眼,才低聲應了。
三娘子受了刺激忘了所有以前的事情,這個消息其實早就在府裡傳開了。她們兩個原本還不敢相信,現在卻是真的信了,以前的三娘子,矜持傲然,對兩個庶出的妹妹愛理不理的,何曾有過這樣的隨和親切?
更令四娘子五娘子驚訝的還在後面。
夏府園子再大再美,畢竟住了十幾年,早就熟的不能再熟。可走在她們兩個身側的三娘子卻一臉驚歎,饒有興致的東張西望。時不時的說一些讓人哭笑不得的話。例如......
「這裡居然還有一個池塘!」夏雲錦不敢置信的看著波光粼粼佔地至少有五六畝的池塘:「這得耗費多少人力財力,才能挖出這麼大一個池塘!還有,這池塘裡的水又是從哪兒來的,該不會是讓人從府外運來的吧!」
四娘子抿唇輕笑,細聲細語的應道:「三姐連這個池塘也忘了麼?原本這裡種著一片梅林,你不喜歡,便讓人把梅花都砍了,然後挖了一個池塘出來。池塘裡的水倒不是從府外運來的,是爹命方大管事從府外引了活水源頭,這樣一年四季的水都是清洌洌的。春天可以划船泛舟,到了夏天的時候,池塘裡滿是碧綠的荷葉粉嫩的荷花,風景最美不過。每年入了夏,三姐都會特地舉辦荷花宴,邀請一些貴客來賞荷呢!」
這番話中透露的信息實在太多了,夏雲錦聽的咋舌不已。
夏家果然不是普通的有錢,為了原主的一時興起,就砍了梅林,弄了個這麼大的池塘出來。稍微一想都能猜出花費極大。聽四娘子輕描淡寫的口吻,似乎這種事情司空見慣。由此也能猜得出原主在夏家是何等的受寵了!
看過了荷塘之後,再看到成片的竹林,夏雲錦就淡定多了:「我以前也很愛竹子嗎?」
五娘子訝異的看了過來:「當然不是了,這片竹林是大哥命人種下的,他生平最喜歡竹子了。可惜現在竹林還在,大哥卻不在了......」說著,已經紅了眼圈。
提起英年早逝的兄長,四娘子也十分的傷感,眼中閃出了水光。雖說不是出自一個娘胎,可到底是親生的兄長,總是有血緣親情的。
原本歡快的氣氛,陡然傷感了起來。
夏雲錦有些後悔提起這個話題,忙張口安撫道:「你們兩個也別難過了。大哥在九泉之下,也一定希望我們能高高興興快快樂樂的生活下去。」
五娘子嗯了一聲,吸了吸鼻子,用帕子擦了眼淚。
四娘子的心思卻細膩多了,輕歎口氣說道:「父親走了,大哥也走了,母親又臥床不起。家中連個撐門立戶的男丁也沒有。我們夏家這麼大的產業,覬覦的人不知有多少。還不知將來能不能守得住......」
夏家一旦敗落,庶出的女兒又能有什麼好出路?
五娘子還小,自然不懂四娘子這些少女心思,抬頭說道:「四姐不用洩氣,還有三姐呢!三姐如今當了家,一定會守住我們夏家的基業。也會照顧好我們的。」
四娘子想了想,也笑了起來:「你說的對,三姐一定會守住夏家的,我這是杞人憂天了。」
然後,兩個妹妹一起看了過來,眼中俱都是信任。
......夏雲錦頓感壓力山大。被人信賴的感覺是挺好,可一想到要背負起夏家所有人的期待,還得守住夏家所有的產業,就開始覺得頭痛了。
她就是一個普普通通的上班族,既不是商業奇才,也不擅長經營關係,這麼一大攤子都交給她,她想想都覺得頭大。
正想著,一個小丫鬟匆匆的跑了過來稟報:「三娘子,不好了,蓮香姑娘在門外哭哭啼啼的,鬧騰著不肯走。」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4-10-2 01:03 PM
第八章 蓮香(一)
蓮香?這又是從哪兒冒出來的?
夏雲錦一愣,反射性的看向四娘子五娘子。
四娘子俏臉微紅,不肯吱聲。五娘子還小,也沒那麼多顧忌,張口解釋道:「這個蓮香,是憐花閣裡的頭牌,也是大哥的紅顏知己。大哥走了之後,這些日子她來過幾回,每次都是哭哭啼啼的不肯走,說是要留在夏府,為大哥守節。」
夏雲錦下意識的接口:「那就讓她留下唄!」
四娘子五娘子:「......」
夏家雖然只是商賈之家,卻是大周朝數一數二的頂級富商。一個青樓女子鬧騰著要進府,當然不甚體面。更何況,誰知道對方存著什麼心?
夏雲錦咳嗽一聲說道:「剛才我只是一時口誤,我的意思是,既然她來了,總不能任由她在門口鬧騰。這樣影響也不好。還不如把她請進府來,好好的問一問她的心意。如果是想求財呢,不妨給點銀子打發了。也省了以後的麻煩!」
五娘子有些忿忿的說道:「三姐只怕是忘了吧!她第一次來,母親就想用銀子打發她走,可她卻怎麼都不肯要,硬是要留在府裡。是母親命人將她送回了憐花閣。可不過幾日,她又偷偷的跑來了。不知道被多少人看了笑話。可不能再讓她這麼鬧騰下去了!」
四娘子也忍不住張口附和:「都說戲子無義婊子無情,就算大哥和她有過一段情分。可現在大哥都走了,她還鬧著要進府,想也知道沒存什麼好心。」
被她們兩個這麼一說,夏雲錦也開始覺得此事有些棘手,想了想說道:「我先見她一面再做決定。」
四娘子似乎想說什麼,卻又閉了嘴。
五娘子小聲提醒道:「三姐,那個蓮香最擅長做戲,你可別被她哭的心軟了。」
夏雲錦認真的想了一會兒,同樣小聲的應了回去:「我最怕看見女子哭哭啼啼的,說不準就會心軟。要不,你們兩個陪我一起去?」
......
凝翠園待客的正廳裡。
夏雲錦坐在中間,四娘子五娘子分別坐在她的左右身側,荷花桃花等人站在夏雲錦的身後,眾人俱都面色沉凝,如臨大敵,一起看向門口。
然後,一個身形窈窕的女子走了進來。
只見她年約十七八歲,尖尖的瓜子臉,長長的柳眉,眼睛微紅,眼角淚跡未乾,潔白的貝齒輕輕的咬著嘴唇,似在忍著哭泣。蓮步輕移,緩緩走了進來,斂身為禮,聲音溫雅:「奴家蓮香,見過幾位娘子。」
......這和她想像中的妖嬈美艷風情萬種的青樓紅妓實在相差太遠了吧!這樣的容貌和氣質,說是大家閨秀也不為過。
夏雲錦暗暗驚歎。四娘子等人卻都是見過這位蓮香的,眼中不免露出了些許鄙夷和輕視。
果然是個又會哭又會做戲的,怪不得這兩年一直將夏安平的心攏的緊緊的。如果不是夏安平出了意外,或許將來真的會將她納進府做妾也說不定。可現在夏安平都死了,她擺出這副傷心的樣子給誰看?
夏雲錦直截了當的問道:「蓮香姑娘,你三番五次到我們夏家來,到底是想做什麼?如果缺銀子的話,只管張口說個數,我們夏家也不會虧待了你......」
「三娘子,奴家自知身份低賤,不配踏進夏家的門。」蓮香抬起眼眸,幽幽歎口氣:「可奴家雖然卑賤,也不缺金銀。說句不知羞恥的話,奴家是憐花閣裡最紅的頭牌,願意一擲千金和奴家相好的達官貴人不算少。奴家想要金銀,不必厚顏到夏家來。可奴家和大郎結識兩年,情意相投,早已下定決心此生都跟著大郎。如今大郎出了意外身亡,奴家願為大郎守節,求三娘子成全!」
說完,屈膝緩緩跪下。晶瑩的淚珠在眼角滾落,無聲的哽咽,更令人心酸。
別說夏雲錦了,就連原本心中有些輕蔑和不屑的五娘子也有些動容了。
四娘子卻略略蹙眉,淡淡的說道:「蓮香,你口口聲聲說要為大哥守節。憐花閣豈肯放過你?」蓮香可是憐花閣的活招牌,鴇母豈肯放過這麼一棵搖錢樹?要想贖身,可不是那麼容易的事情。
蓮香哽咽著說道:「奴家求過了鴇母,鴇母倒是肯放我贖身,贖身的銀子奴家自己也攢的差不多了。只是近來王家的公子天天都憐花閣來糾纏。奴家實在不想委身與他,所以才想求幾位娘子收留,容奴家在大郎的院子裡住下,就當奴家是大郎的丫鬟也好。總之,奴家是萬萬不會再回憐花閣了。」
怪不得這麼急切的要留在夏家,原來中間還有這麼一段緣由。蓮香是希望藉著夏家的聲勢逼退那位王公子了。
雖然理智告訴夏雲錦,這位蓮香姑娘的話不見得能盡信,可一顆心早已軟了下來:「你是真的想留在夏府嗎?」
蓮香聽出她語氣中的鬆動,頓時驚喜的抬頭應道:「當然是真心真意想留下。」像是有什麼難以啟齒似的,半晌才下定決心說道:「其實,奴家想進夏府,還有一個非常重要的原因。大郎臨走前曾經在奴家那兒留宿,這個月奴家的月信一直遲遲未至。奴家大概是有了大郎的孩子了!」
......
眾人俱是一臉震驚!
夏雲錦被這顆重磅炸彈炸的暈乎乎的,下意識的看了四娘子和五娘子一眼。她們兩個也沒好到哪兒去,俱都一臉慌亂。
還是荷花最沉穩,也最快有了反應:「蓮香姑娘,這話可不是隨便就亂說的。」更難聽的話雖然沒說出口,但是眾人都心領神會。
就算蓮香真的有了身孕,誰知道她肚中的孩子是不是夏安平的。
蓮香這個時候倒是不哭了,用袖子擦了擦眼淚,心平氣和的說道:「奴家有沒有身孕,只要找個郎中來便知,奴家自從和大郎在一起之後,就再也沒接過別的客人。大郎的噩耗傳來之後,奴家傷心欲絕,這一個月裡除了來過夏府幾次,其餘時候都待再屋子裡,壓根就沒見過任何客人。若是不信,可以找鴇母來對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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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叛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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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10-2 01:11 PM
第九章 蓮香(二)
事關重大,夏雲錦也不敢自作主張,只得先命人將蓮香攙扶起來坐下。又立刻派人去請了趙媽媽和杜郎中過來。
趙媽媽急匆匆的趕來,眉頭皺的緊緊的,神色複雜的看了蓮香一眼,卻沒說什麼。眼下最重要的事情,是先確定蓮香是否真的有了身孕。其他的事情,一律容後再說。
杜郎中診脈的速度很快,片刻過後收回了手,淡淡說道:「確實是喜脈。」
眾人靜默了片刻。
蓮香卻歡喜激動的熱淚盈眶,口中喃喃說著:「大郎,奴家懷了你的骨血了。你若是在地下有知,一定會很高興吧!」
......
夏雲錦低聲問趙媽媽:「現在該怎麼辦?」
趙媽媽深呼吸口氣,低低的應道:「得找來憐花閣的鴇母和蓮香身邊的人問一問,如果蓮香肚子裡的孩子真的是大郎的,怎麼也不能讓她繼續淪落在煙花之地。先將她留在府裡安置下來,其他的日後再慢慢商議。」
事關夏家的子嗣,此事自然不能輕忽大意。如今夏安平父子意外身亡,府裡只剩下一堆女眷。如果蓮香肚子裡的是男嬰,就能繼承夏家香火。按著大周律例,夏家所有的家業也有了繼承人。
當然,也不排除蓮香心懷叵測,萬一懷的不是夏安平的血脈......
趙媽媽的眼中閃過一絲冷意。只要人留在夏府裡,要對付一個手無寸鐵的柔弱女子又有何難!
「蓮香姑娘,」趙媽媽拿定了主意之後,對蓮香的態度陡然溫和了不少:「你如今有了身孕,不宜再回憐花閣那種地方了。從今天起就留下吧!」
蓮香終於如願以償,歡喜的擦拭了眼淚:「多謝媽媽,多謝三娘子!奴家自知身份低賤,不該有諸多要求。只希望能在大郎住過的院子裡找一個空房間住下,這樣也能離大郎更近一些。」
反正都要讓人進府了,這點要求也不算什麼。夏雲錦立刻應道:「既然你這麼堅持,那就隨你好了。」
蓮香沒想到這麼輕易就能如了願,一臉驚喜,忙斂身道謝。不待夏雲錦吩咐,荷花便笑著走上前,領著蓮香去安置不提。
趙媽媽想了想,低聲提醒道:「三娘子,此事若是讓周家的娘子知道了,只怕會很不高興。」
周家的娘子,這個人又是誰?夏雲錦的眼裡明明白白的浮出了問號。
還沒等趙媽媽吭聲,五娘子便搶著張口道:「周娘子是大哥沒過門的妻子。原本打算著今年八月就成親。如果不是大哥出了意外,這個時候正該籌辦喜事呢!」
「周娘子可不是什麼好相與的性子,」四娘子也略略蹙眉:「若是被她知道了蓮香住進了大哥的竹林苑,十有八九會來興師問罪。」
......為什麼不早點提醒她?!
夏雲錦有些尷尬的笑了笑:「那現在怎麼辦?已經讓荷花把人領過去了,要不然,再把人叫回來,另外再做安排?」
眾人:「......」
趙媽媽歎口氣:「現在最要緊的,是確定蓮香腹中的孩子到底是不是大郎的。這些瑣事暫且就不管了。老奴這就命人去把憐花閣的人請來。」頓了頓又道:「這些事情就由老奴來負責,幾位娘子就不必過問了,只要等著消息就好。」
沒出閣的小娘子,閨譽最是要緊,不宜出面過問這些事情。由精明老練的趙媽媽出面最合適不過。
夏雲錦點點頭應了。
趙媽媽的動作很快,立刻就派人去憐花閣請了鴇母和蓮香身邊的丫鬟前來,具體盤問細節無人知曉。
到了傍晚時分,趙媽媽來了凝翠園,雖是一臉疲倦,眼中卻閃著喜色:「三娘子,蓮香腹中的孩子,確實是大郎的沒錯。老奴許了重賞,那個鴇母也就都說了實話......」
夏安平出手闊綽,在蓮香身上花費了許多金銀,鴇母也收了不少好處。所以,這兩年來,蓮香的入幕之賓只有夏安平。夏安平在離開京城前的那一晚,也確實宿在了憐花閣。只可惜,幾天之後,就傳來了夏安平的噩耗。蓮香當時就暈厥了過去。之後的日子裡,一直以淚洗面,根本就沒出來見過任何客人。腹中的孩子,必然是夏安平的無疑!
「......蒼天有眼,總算是給夏家留了滴血脈。大郎若是泉下有知,不知會有多歡喜。要是早些知道此事,夫人大概也不會鬧著整日裡尋短見了。」趙媽媽說到動情處,眼眶濕潤了:「只是苦了三娘子,以後得照顧這一大家子女眷......」
夏雲錦再不情願做這個當家人,在這樣的時候也只能挺起胸膛應道:「趙媽媽放心,我一定會盡力照顧所有人。」
趙媽媽聽到這樣的承諾,欣慰極了,迅速的擦了眼淚:「有用的著老奴的地方,老奴也一定義不容辭,竭盡全力。」語氣中滿是真摯,令人動容。
夏雲錦的心裡微微一顫。
從昨天晚上到現在,她都有種飄飄悠悠的不真實感。眼前發生的一切,都像隔著一層輕紗,她清楚的看到,卻無法感同身受。直到這一刻,看著趙媽媽紅紅的眼眶堅毅的神情,她才忽然有了微妙的感同身受。
她再也不是原來那個大大咧咧有點傻氣的夏雲了,現在的她,是夏家嫡出的女兒夏雲錦,是府裡所有人的頂樑柱。她要穩住所有人的心,要守住夏家的基業,要照顧母親蕭氏和兩個妹妹,還有剛入府的蓮香和她腹中的孩子......
既然接受了這個新的面孔和身份,這一切也都成了她責無旁貸的事情!
趙媽媽對她此刻複雜而微妙的心情無從知曉,繼續說道:「既然蓮香懷了大郎的骨肉,那住在竹林苑倒也說的過去。今後就算周娘子知曉了鬧上門來,我們也不必怕了她。」
趙媽媽對蓮香的態度改的倒是快的很。原來還是鄙夷輕視,現在卻已經開始把蓮香當成夏家的人了。
夏雲錦暗暗失笑,打起精神和趙媽媽商議起了細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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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叛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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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10-2 01:15 PM
第十章 出行
這一個晚上,夏雲錦沒有再做夢。她在精緻的雕花木床上睡的很香很踏實。
隔日早晨,她在丫鬟們精心的伺候下起床梳洗,然後去吟春園探望蕭氏。在趙媽媽的指點下學著打理家事。幾個管事媽媽各自領著幾個小管事,一一向她稟報府裡的事務。她什麼也不用做,基本上只要出耳朵聽就好。如果有不妥當的,趙媽媽自然會出言提醒。
等接見過了管事們之後,一天裡的正事也就處理的差不多了。
到了下午,睡個飽滿的午覺,之後便在夏府裡四處轉悠,爭取盡早熟悉環境。順便和兩個妹妹聊聊天培養感情。無事的時候就去竹林苑探望一下蓮香。
短短的兩三天裡,夏雲錦很快的適應了這張新的面孔,也適應了新的環境和生活。
她優點不多,適應力卻是一等一的強。
當年父母離異的時候,她只有十二歲。先是跟著父親生活,後來父親再婚,她又跟著母親。等母親找到第二春的時候,她也正好念了高中,很識趣的去住校。父母對她還算不錯,至少生活費沒有斷過。
她快快樂樂的念完高中大學之後,費勁力氣找了個業務員的工作,租了一個二十多平米的小套房住著。雖然業務平平工資不高感情生活也不豐富多彩,卻依舊活的安穩踏實。
雖然穿越是件詭異又蛋疼的事情,可是能睜眼能呼吸總是愉快又幸運的。至於這個身份會帶來的各種麻煩......也只能坦然接受了。
比如說,要去那個什麼安國侯府探望一個素未謀面的世子爺這種事情,就當成是出府遊玩好了!
趙媽媽對此事卻異常的慎重,特地親自備好了禮物,打算陪同一起前往。
夏雲錦還在孝中,穿戴的十分素淨。月白色繡著暗紋的短襦,配著湖綠色的長裙。腰間繫著一個精緻的香囊,長而黑亮的秀髮有一半挽起,斜斜的插了一支金釵。另一半柔順的垂在胸前。小巧的耳垂上戴了一對珍珠耳環。除此之外,別無裝飾。
夏雲錦看著鏡中素顏朝天卻美麗出塵的少女,心裡暗讚一聲。美人就是美人,不用刻意的妝點,也依然光彩奪目。
小茉莉小跑著來稟報:「三娘子,馬車已經備好了。」
夏雲錦應了一聲,在趙媽媽荷花桃花的陪同下走了出去。
離的老遠,那輛豪華精緻的馬車便映入眼簾。黑楠木的車身,精巧的雕花車廂,健壯又神駿的馬,讓夏雲錦看的暗自咋舌。
趙媽媽卻顯然誤會了,低聲安慰道:「我們這是去安國侯府拜訪,總得低調一些。這輛馬車比起你平日坐的那一輛確實差遠了,三娘子勉強坐一回吧!」
夏雲錦:「......」
穿著青布短打年約十八九歲的少年慇勤的迎了過來,打開了車廂,又在車廂前跪下了。
這是要做什麼?夏雲錦一愣。
荷花似是看出了她的窘迫,低聲笑道:「賀二郎雖然年紀不大,可駕起車來卻又快又穩,比起他爹也差不了多少。三娘子只管放心上車好了。」說著,便攙扶著夏雲錦上前,示意夏雲錦踩著賀二郎的背上馬車。
夏雲錦憋了半天,實在是無法適應這樣的方式,張口道:「賀二郎,你起來站到一邊去,我自己上馬車就行了。」
此言一出,別說趙媽媽幾個了,就是賀二郎也是一愣,維持著跪著的姿勢抬起頭來。
明亮卻不刺目的陽光靜靜的灑落在夏雲錦的臉上,似給那張芙蓉俏臉鍍上了一層晶瑩的光芒。微微翹起的唇角揚起醉人的弧度,璀璨的眼眸中閃著溫和的光芒:「男兒膝下有黃金,以後可別這麼隨意的就跪下了。快些起來吧,有荷花桃花扶著我上馬車就行了。」
賀二郎心跳如擂,忽然連多看她一眼的勇氣也沒了,低低的應了一聲,漲紅著臉起身站到了一旁。
夏雲錦見少年郎因為自己的一個微笑面紅耳赤,心情陡然愉快了不少。她相貌普通,屬於扔在人堆裡毫不起眼的那一種,以前可從沒有這樣的經歷。身為美人,果然就是不一樣!
馬車既寬敞又舒適,賀二郎駕車的技術也確實極好,又快又穩。
夏雲錦坐下之後,很自然的放鬆了身體,斜斜的靠在車廂裡。荷花和桃花倒是坐的十分端莊,俱都挺直了腰身,雙手規規矩矩的放在膝上。
趙媽媽忍不住絮叨了幾句:「三娘子,待會兒到了侯府,你可得注意些言行舉止,萬萬不能如此散漫,免得被人恥笑......」
「放心好了,這不是還沒到麼?等到了侯府,我保證行不露足笑不露齒矜持端莊,絕不會給夏家丟人。」夏雲錦邊說邊打了個呵欠,坐姿愈發憊懶。
趙媽媽嘴角抽搐了一下,只得裝作視而不見,又將話題扯了開去:「趁著現在有空,老奴和你說一說這個安國侯府。大周朝建朝時,蕭家先祖還只是一名普通的武將。待到則天聖皇帝之後,由神宗繼位,蕭家從龍有功,一躍成了大周朝勳貴武將之首。這幾代以來,一直聖寵不衰。如今當家的蕭侯爺,單名一個易字,共有兄弟三人。蕭侯爺居長,膝下有三女一子。長女嫁給了寧王,次女嫁給了平西侯世子。幼女待字閨中,聽說貌美多才,是出了名的京城貴女。蕭侯爺只有一個獨子,在府中排行第六。蕭侯爺十分器重這個兒子,蕭六郎還沒成年,就請封了世子......」
她滔滔不絕的說了一大通,夏雲錦卻聽的漫不經心,腦海中反覆的琢磨著「則天聖皇帝」這幾個字,總覺得很耳熟。終於忍不住打斷了趙媽媽的話:「趙媽媽,你說的則天聖皇帝,該不是則天女皇吧!」
趙媽媽一聽這話,卻微微變了臉色,不無緊張的說道:「三娘子,這話在老奴面前說說也就罷了,可萬萬不能讓外人聽見了。這可是對聖皇帝的不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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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叛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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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10-2 01:18 PM
第十一章 登門
夏雲錦陡然坐直了,聲音竟微微有些顫抖:「則天聖皇帝之後,是誰繼的位?」
趙媽媽奇怪的看了她一眼,想到她什麼都忘了,旋即釋然,壓低了聲音說道:「三娘子,這些話以後可不能在外人面前隨便亂問,不然可是要被指為大不敬的。老奴悄悄說一回,以後你可別問這些了。則天聖皇帝退位的時候,本打算傳位給英王李顯,神宗皇帝武承嗣起兵謀逆,奪了皇位。之後就是武家的天下了。」
夏雲錦被震的半天說不出話來。她的歷史學的不算太好,不過,最基本的常識還是有的。武則天之後本該由唐中宗李顯繼位,怎麼會是武則天的侄兒武承嗣?
歷史到底是從什麼時候起被扭曲了?
怪不得此時會是大周朝,當年武則天做了皇帝之後,改了國號叫周。之後既然是武家人謀奪了皇位,自然也就延續大周這個國號了......
這一段歷史雖然未載於史冊,可在民間卻口耳相傳流傳甚廣。趙媽媽索性將知道的全都說了出來:「當年的蕭家先祖隨著神宗皇帝一起起兵,從龍有功,後來神宗皇帝登基之後,第一個封侯的就是蕭家。一起隨著起兵謀反的其餘武將也都一一分封,成了大周朝最顯赫的勳貴。蕭家說是勳貴之首也不為過。這些武將勳貴們以蕭家為首,連理同枝同進同退,將我們大周朝守的固若金湯。可以說是我們大周朝的棟樑!」
這麼長的一番話,趙媽媽卻連個頓都沒打一氣呵成,一臉有與容焉的驕傲之情。
荷花和桃花也都聽的津津有味,對即將要去的安國候府充滿了嚮往和憧憬。
夏雲錦還沒回過神來,下意識的張口問了一句:「趙媽媽,照你這麼說,這個安國侯府門第太高了,我們去了,人家肯讓進門嗎?」
趙媽媽笑容未減,自豪不已的說道:「當年老奴曾經隨著夫人去過幾回,第一回安國候夫人親自見了夫人,後來幾回是安國候夫人身邊的管事媽媽陪著夫人說話。每次從安國候府回來,都要有好些人登門來見我們夫人。」
......感情連正主的面都不容易見到!照這麼推算,今天登門,大概最高也就是這個待遇了。
夏雲錦沒什麼失落的感覺,反而悄然鬆了口氣。不用見正主就好!初來乍到,她對什麼都不熟悉不瞭解,萬一說錯了話可就不太美妙了。現在擺明了就是去做個禮數,讓人知道夏家和安國候府有往來就行了。
一路說說笑笑的,倒也排解了不少路途寂寞。
馬車速度減緩,賀二郎的聲音傳了過來:「三娘子,趙媽媽,安國候府就在前面,可門前已經停了許多馬車,想再往前去,只怕是不太容易。」
趙媽媽撩起車簾往外看了一眼,也是一驚:「哪來這麼多的馬車。」
夏雲錦好奇的湊了過去。只見有數輛馬車整整齊齊的停在前面,一眼看去,至少也有八九輛。將整齊寬敞的巷子堵的嚴嚴實實。就連安國候府的大門是什麼樣子,也看不清楚。更別說往前再進一步了。
趙媽媽笑著解釋道:「安國候世子受了傷,交好的勳貴府邸定然都會派人前來探望。還有不少趁機想和安國候府示好的,也都來了。也怪不得有這麼多馬車。」
夏雲錦瞭然的點點頭:「我們也屬於後一種。」
......這話說的也太直接了!不過,事實也是這樣沒錯。夏家縱然有驚人的財富,可到了這些高高在上的勳貴們面前,只有示好巴結的份。
趙媽媽略有些尷尬的咳嗽一聲,岔開了話題:「三娘子先在車上候著,老奴到門房那兒去遞個名帖。」
趙媽媽一下車,夏雲錦頓時活絡了不少,撩起車簾,饒有興致的打量周圍的一切。
這條巷子和夏家巷子不同,街道寬敞,十分整潔乾淨。就連停在這兒的馬車都一個賽一個的氣派。夏雲錦原本還覺得自家的馬車就已經夠好了,可和前面的幾輛一比,又顯得十分普通。
荷花最是細心,見夏雲錦總盯著別人家的馬車看,立刻笑著安慰道:「三娘子平日出行用的那輛馬車,可比這些都強多了。只是今日登門拜訪,不宜太過張揚。只得選了這輛最普通的。」
這話說的很含蓄,可話裡話外的意思卻很清楚。夏家畢竟是商戶之家,就算再有錢,也不宜和這些勳貴人家較勁。
夏雲錦隨意的笑了笑:「依我看,現在坐的這輛馬車就挺好的。以後出府也不用換了,就都用這輛好了。」
荷花抿唇一笑,和桃花迅速的交換了個眼神。
三娘子可真是和以前大不一樣了。以前的三娘子,樣樣都愛掐尖露臉,什麼都要比人強。現在可隨和的多了。
等了一會兒,趙媽媽笑著回轉:「老奴已經遞了名帖進去,三娘子現在可以進門房小坐片刻,等上一等。」
兩個丫鬟不用吩咐,先為夏雲錦戴上了帷帽,然後攙扶著夏雲錦夏了馬車。又各自小心翼翼的捧了錦盒,跟在夏雲錦的身後。
此時的帷帽做的十分精緻。帽子邊沿鑲嵌的各色細碎寶石流光溢彩,薄薄的一層輕紗堪堪遮住小巧的下巴,若是有微風吹拂過來,臉孔在輕紗後若隱若現,反而更增添了幾分神秘的魅力。因此,未婚的小娘子出行都愛戴著帷帽。一來顯示矜持,二來也更增幾分美麗。
走了約莫十幾米,安國候府的大門赫然引入眼簾。
正紅朱漆的大門,左右兩個石獅,頂端懸著黑色金絲楠木的匾額,上面端端正正的寫著安國候府四個大字。那匾額顯然已經頗有些年代了,不知歷經了多少風霜雨雪,愈發顯得古樸幽然。
兩個青衣小廝垂首而立,神情肅穆。
夏雲錦下意識的整了整衣襟,正要走上前去,趙媽媽已經悄悄扯住了她的袖子,低聲說道:「三娘子,不是這邊,我們走那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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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叛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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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10-2 01:20 PM
第十二章 貴人(一)
夏雲錦一怔,一句為什麼差點脫口而出。
好端端的大門不走,為什麼要走那個側門?
也不是那個側門窄小,事實上,比起威嚴肅穆的大門,開在安國侯府左邊的側門也不遜色,十分寬敞,足夠四個人同時出入。不過,不走正門總覺得有些怪怪的。
趙媽媽也沒時間多解釋,壓低了聲音說道:「先聽老奴的,待會兒有空了再給你細細解釋。」
夏雲錦識趣的不再多問,老老實實地隨著趙媽媽一起從側門進去。立刻就有一個三十多歲的管事媽媽迎了上來。這個管事媽媽相貌平平,穿著半舊不新的衣裳,雖不熱絡,禮數卻時分周到。自稱姓蔣,是侯府門房裡的管事。
夏雲錦正要開口說話,趙媽媽卻搶先一步張口,和蔣媽媽寒暄幾句套起了近乎。不管怎麼說,夏雲錦畢竟是主子身份,若是和下人搭訕說話,可就太掉身價了。
夏雲錦很快會意過來,很配合的閉上嘴。她現在代表的是夏家,一言一行都得謹慎小心些,免得丟了夏家的體面。
蔣媽媽領著夏雲錦等人進了門房。
夏雲錦迅速的打量一眼,忍不住暗暗咋舌。安國候府的氣派,從門房就可窺出一斑了。收拾的乾淨寬敞的門房裡,此時竟坐著好幾個來客,身後的丫鬟小廝各自捧著錦盒之類的東西,顯然來意都差不多。
在夏雲錦打量別人的同時,眾人驚艷的目光也都落在了夏雲錦的身上。雖然穿的素雅又戴上了帷帽,可窈窕的身形卻清清楚楚的顯露出來,面紗下姣美的臉龐若隱若現,分明是個少見的美人。
夏雲錦心裡美滋滋飄飄然。活了這麼多年,這還是第一次被這樣的目光包圍。身為女人的虛榮心頓時得到了極大的滿足。
有資格登門拜訪的來客,自然不是淺薄之輩,略略打量夏雲錦幾眼,便各自將目光收了回去。
蔣媽媽引著夏雲錦先坐下了,又命人上了茶,歉然笑道:「還請夏娘子稍等片刻,奴婢這就命人去向夫人稟報一聲。」
夏雲錦含笑應了,卻做好了心理準備。看這架勢,絕不可能是「稍等片刻」了......
坐了小半個時辰,喝了兩杯茶,眼巴巴的看著先到一步的客人一一被領進去,總算是輪到她了。
來迎夏雲錦的,是一個梳著雙丫髻年約十五六歲的丫鬟,容貌清秀端正,笑著行了禮:「奴婢青鸞,見過夏娘子。讓夏娘子久等了,請隨奴婢這邊走。」
這個青鸞雖然伶俐,卻並不多話,一路上只笑著在前領路。
夏雲錦趁機悄悄打量安國候府裡的景致。
大概是因為靠近皇城寸土寸金的緣故,安國候府遠不及夏府佔地大,景致也不如夏府精緻綺麗。可百年勳貴世家卻自有其底蘊,一草一木一石都佈置的十分巧妙,顯得極其雅致。來往的丫鬟僕婦俱都面帶矜持的微笑,見了夏雲錦禮數十足的行禮。可這樣的禮貌中,分明又透出了些許世家奴僕特有的優越感。
這也是難免的。宰相家的門房出去要比七品縣令還有體面,百年勳貴享盡榮華富貴的安國候府裡的下人,也就難免自恃高人一等了。
夏雲錦沒有絲毫被輕視和觸怒的感覺。反正今天就是來送個禮示個好就算完成任務了,等任務完成了拍拍屁股就走人。估摸著以後也沒機會再來了......
正胡思亂想著,青鸞忽的停住了腳步,快速的低語道:「那邊有人過來了,有勞夏娘子暫時避一避,免得衝撞了貴人。」
夏雲錦一怔,還沒等反應過來,已經被荷花桃花扯著往後退了幾步,正好旁邊有一個假山。藉著假山的遮掩,正好將身形遮掩了大半。
夏雲錦好奇的瞄了一眼,只見有四五個青年男子緩步走了過來。看衣著,顯然都是貴公子之流。
領先的那一個青年男子,穿著寶藍色的錦袍,身材頎長,舉止之間自有一股渾然天成的貴氣和優雅。因為離的遠,看不清長相如何,超然的氣度卓越的風華卻令人心折。
這個青年男子,大概就是青鸞口中的貴人了。只不知道這個貴人到底是何方神聖......
就這麼遠遠的看著,夏雲錦便覺得心跳不由自主的加快了一拍。
荷花悄悄的扯了扯夏雲錦的衣袖,低低的提醒:「三娘子,不要多看,免得惹怒了貴人。」
夏雲錦嗯了一聲,依依不捨的收回了目光。
青鸞卻並不避開,只垂著頭立在路邊,等那幾個男子行步走過來之際,恭恭敬敬的行禮:「奴婢見過幾位公子爺。」
穿著寶藍錦袍的青年男子淡淡的嗯了一聲。眼角餘光分明看見了夏雲錦一行人,卻並無多看一眼的興致,張口問道:「世子的傷勢如何了?」
那聲音不疾不徐溫潤動聽,就像一縷柔和的春風輕輕叩著門扉。讓人聽著,只覺得心尖似被電了一下,酥酥麻麻的。
別說夏雲錦了,就連趙媽媽也忍不住偷偷瞄了那個穿著寶藍錦袍的青年男子一眼。心裡暗暗驚歎不已。
這個青年男子,實在是生的太好看了。
單看五官,似乎也並無特別過人之處。也就是眉毛濃黑了一些眼睛更亮一些鼻子更挺一些嘴唇更薄一些,可組合到了一起,卻清俊優雅極了。讓人無法移開眼睛。
此時的他似乎是憂心世子的傷勢,眉頭微微皺著。可就是這樣的皺眉,也是極其優雅好看的。
青鸞不敢抬頭多看他一眼,臉頰卻微微發燙,好在聲音還算平穩,沒有丟人現眼:「回稟公子爺,世子爺傷在腿上,雖沒什麼大礙,卻得在床上靜養。這兩日世子爺心情不佳,不肯見任何人呢!」
青年男子眉頭舒展開來,輕聲一笑:「這個懷遠,怎麼還是這樣的臭脾氣。也罷,我正好去看看他,順便勸慰他幾句。」
舉步欲行,假山邊忽的傳來一聲細微的聲響。
青年男子腳步一頓,皺眉看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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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叛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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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10-2 01:22 PM
第十三章 貴人(二)
在看清那個半遮著身形的少女時,青年男子也微微一楞。漆黑的眼眸掠過輕紗後的美麗面孔,迅疾收回了目光。
他身後的幾個青年男子可就沒這麼好的定力了,目光紛紛的落在夏雲錦的臉上,眼中俱是驚艷。
美人當然並不少見,可眼前這一個卻是美人中的美人。那層薄薄的輕紗非但遮掩不住絕色嬌容,反而更多了幾分神秘,令人忍不住想一窺究竟。
好在這幾個青年男子都是勳貴世家的公子,自恃風度涵養,絕不肯在人前失態。所以,調戲騷擾什麼的通通沒有。就是各人的目光稍微灼熱了那麼一點點......
夏雲錦生平第一次嘗到了窘迫的滋味。心裡暗暗唾棄自己,真是沒出息,見到個美男就激動的踩中了石子。好在沒摔跤,不然可就真的糗大了!
已經都這樣了,再遮遮掩掩的反而顯得小家子氣。夏雲錦只得走出兩步,微微一福:「小女子見過幾位公子。」
聲音並不清脆,反而略顯低沉綿軟,像上好的絲絨一般,聽著舒適悅耳。
青鸞臉色微微一白,心裡暗暗鄙夷。想吸引人注意,這法子倒是好的很。可恨自己還得為她遮掩:「這是夏家三娘子,聽聞世子爺的腿受了傷,特地登門來探望。驚擾了幾位公子爺,還望幾位公子爺見諒。」
幾個青年男子顯然以身著寶藍錦袍的男子為首,只見他淡淡一笑:「既然都是來探望懷遠,談不上是驚擾。我等先行一步,夏娘子還請自便。」
那一絲似有若無的淺笑,似微風蕩漾著湖面,漾開了一圈圈的漣漪。
夏雲錦從沒想過一個男人清淺的微笑竟然也可以這般的動人,忍不住多看了一眼。
趙媽媽等人無暇提醒夏雲錦的失禮,因為她們也被這個青年男子的微笑迷的心神蕩漾。一旁的青鸞,也恍惚了片刻,才驚醒過來,恭敬的退開兩步。
青年男子含笑和身後幾個男子說了句:「我們也別在這兒耽擱了,快些去探望懷遠吧!」目光有意無意的在夏雲錦的身上掠過,然後神色自若的領頭先行。
另外幾個男子忙跟了上去,不過,在經過夏雲錦身邊的時候,各人到底都忍不住多看了夏雲錦一眼。
......
待眾人的身影走遠了,夏雲錦一直高高提著的心才落了下來。情不自禁的暗暗回味那個青年男子的面容和微笑。和他比起來,那些韓劇裡的花樣美男簡直弱爆了!
青鸞看著夏雲錦,笑容卻比剛才冷淡了幾分:「夏娘子,榮德堂在那邊,請隨奴婢來。」
很明顯,青鸞是誤會了。她大概以為自己剛才是故意發出聲響吸引眾人注意的。偏偏這個誤會根本沒法子張口解釋!
夏雲錦索性厚著臉,只當沒看到青鸞眼中的那一絲鄙夷,笑瞇瞇的隨著青鸞往前走。邊笑著打聽:「青鸞姑娘,剛才的那位貴人是誰?」
青鸞的神色更冷淡了幾分,礙於禮貌不得不答:「他是李公子,和世子爺是好友。」說完這些,便再也不肯多說一個字,故意加快了步伐。
夏雲錦倒也沒覺得怎麼尷尬,荷花桃花兩個的臉上卻泛起了不忿和惱怒。這個青鸞,擺明了是沒把夏雲錦放在眼底。安國候府門第雖高,她也不過是個普通丫鬟罷了。竟然敢擺臉色給夏雲錦看,真是太過分了!
夏雲錦眼角餘光瞄到兩個丫鬟神色不對,忙衝她們兩個安撫的笑了笑。這畢竟是在人家的地盤上呢,受點閒氣也只能忍了。
荷花和桃花對視一眼,暗暗歎口氣。
榮德堂很快就到了。
青鸞和守著院門的小丫鬟打了個招呼,領著夏雲錦等人到了偏廳裡坐下,然後去稟報安國候夫人。自有丫鬟奉上茶水。荷花忙為夏雲錦取下了帷帽。
夏雲錦趁著這短短的功夫,迅速的打量了屋子一眼。這屋子裡的陳設並不多,可件件都十分精緻罕見,又透著雅致。比起夏家財大氣粗的奢華,卻又勝了一籌。
趙媽媽低聲叮囑道:「待會兒侯爺夫人若是親自來見你,你不必慌張,照著老奴之前教的應對就行了。如果來的是侯爺夫人的林媽媽,也萬萬不要輕忽大意。老奴前幾次陪著夫人來,都是林媽媽代了侯爺夫人前來,她可是侯爺夫人身邊的親信......」
正說著,腳步聲已經在門口響起。趙媽媽反射性的閉上嘴,扯出了一個笑容,手悄悄的抵了抵夏雲錦。
夏雲錦立刻起身相迎。
一個年約四十左右的中年婦人走了進來。她穿戴並不特別出挑,容貌也就平常,可氣度卻十分出眾,顧盼間自有一股矜持。看來就是那個林媽媽了。
林媽媽含笑走上前來行禮:「今日來客眾多,夫人無暇抽開身來,特地命奴婢前來見過夏娘子。」邊寒暄邊不動聲色的打量夏雲錦一眼,心裡暗暗讚歎。
蕭氏是出了名的美人,女兒比其母更精緻奪目了幾分。府裡的九娘子已經是艷冠群芳的美人了,可和眼前的夏家小娘子比起來,卻又遜色了一籌。
夏雲錦忙照著趙媽媽之前的叮囑,親熱的攙扶起林媽媽:「林媽媽可別這麼客氣,是我冒昧前來打擾了。聽聞世子爺受了傷,特地前來探望。略備了些薄禮,還請林媽媽代為收下。」
荷花桃花立刻將手中的錦盒奉了上來。
林媽媽笑著讓人收了錦盒,既沒打開錦盒看看,也沒問起錦盒裡的東西,只客客氣氣的陪著夏雲錦閒話了幾句。
夏家雖然比不得勳貴世家的顯赫,可在這繁華的京城裡也頗有些名氣。夏半山父子意外身亡的消息,林媽媽也是知情的。意思意思的表達了一些關切之情。
夏雲錦適時的流露出一些哀傷之色,歎道:「父親兄長出了意外,母親傷心過度,臥床不起。我雖然年紀小見識淺薄,也只得硬著頭皮先接過了府裡的事務。這府裡的事情倒是還好些,最讓人發愁的,卻是這生意上的事情,我一個女兒家,拋頭露面總是不太方便。更擔心有人趁機打我們夏家的主意......」
作者:
小叛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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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10-2 01:25 PM
第十四章 意外
言外之意很明顯,林媽媽卻似什麼也沒聽懂一般,只笑著安撫道:「夏娘子不必妄自菲薄,女子聰慧者,比起那些男子也分毫不差。有夏娘子在,夏家的家業必然會蒸蒸日上。」
林媽媽的態度很和氣,話也說的漂亮。實質上的支持卻是半個字都沒有。擺明了是得過了安國候夫人的叮囑,並不打算插手夏家這個渾水,更不打算替夏家做這棵遮風擋雨的大樹。
夏雲錦早就料到安國候府的大腿不好傍,也不洩氣,換了感動又感激的語氣:「多謝林媽媽的安慰鼓勵。我雖然能力微薄,可身為夏家的女兒,絕不能讓夏家的家業在我手中敗落。日後自會打起精神,學著打理生意。也請林媽媽替我多謝夫人的關懷和美意。」
人家既然沒這個意思,熱臉貼冷屁股這種事情還是少做為妙!免得日後連登門送禮的情分都沒了。
夏雲錦沒有厚著臉皮說出不識趣的話,林媽媽也暗暗鬆了口氣。忙笑著應道:「夏娘子不必如此客氣。夫人也特地叮囑過了,夏夫人是侯爺的族親,日後不妨常來走動。」
這樣的客氣話,當然不能當真。正主連見都懶得見你,巴巴的跑來坐冷板凳又有什麼意思?
夏雲錦含笑應了,眼角餘光卻瞄向趙媽媽。來意已經達到了,也該告辭走人了吧!
趙媽媽微不可見的點了點頭。
夏雲錦心神一定,笑著說道:「今日冒昧前來,多有打擾。夫人一定很忙,無暇見客,我就先告辭了。」
林媽媽客氣的挽留幾句,見夏雲錦堅持要走,也就不再多說,笑著起身相送。
還沒等走出榮德堂,一個小丫鬟便急匆匆的跑了過來,先看了夏雲錦一眼,才低聲稟報:「林媽媽,世子爺聽說夏家娘子前來探望,特地邀請夏娘子到聽風閣小坐片刻。」
......
林媽媽的神色頓時變的十分微妙,意味深長的看了錯愕不已的夏雲錦一眼,心裡暗暗感歎著人長的美待遇就是不一樣。這兩天這麼多女眷攜著適齡的小娘子登門,世子爺可是一個都沒見......
可話又說回來了,世子爺壓根沒見過夏娘子,怎麼會對夏娘子生出興趣來?
夏雲錦也覺得莫名其妙,那個什麼柿子爺該不是腦袋抽風了吧!忽然要見她是什麼意思?再一看林媽媽和那個小丫鬟不敢置信的眼神,心裡就更不爽了。
見就見唄,這種眼神是什麼意思!又不是她主動貼過去,是那個柿子爺主動要見她的好吧!
短暫的沉默過後,林媽媽很快恢復如常,笑著說道:「聽風閣在那邊,奴婢領著夏娘子過去吧!」又吩咐那個小丫鬟:「去榮德堂裡稟報夫人一聲。」
小丫鬟利索的應了。
夏雲錦將心裡些微的不快按捺下來,淡淡的笑道:「有勞林媽媽了。」
一行人在林媽媽的引領下,去了聽風閣。
聽風閣卻和榮德堂全然不同,陳設極盡簡單。院子裡很寬敞,只種了幾棵樹,連個盆景鮮花都沒有,顯得有些空蕩蕩的。
守門的丫鬟見林媽媽來了,立刻笑道:「綠蔓姐姐在裡面候著呢!」邊說話,邊悄悄打量林媽媽身後的美麗少女,眼中滿是驚艷。
林媽媽應了一聲,領著夏雲錦去見綠蔓。
綠蔓是世子爺身邊的大丫鬟,在侯府的下人裡也是很有體面的,和林媽媽也很熟稔,親暱的和林媽媽打了個招呼:「有勞林媽媽了。」
綠蔓要比守門的丫鬟強多了,縱然對這位引起世子爺注意的夏娘子十分好奇,卻並不急著打量夏娘子,反而先是熱情客氣的和林媽媽寒暄了一番。然後才看向夏雲錦:「奴婢綠蔓,見過夏娘子。」
夏雲錦含笑應了,不動聲色的打量綠蔓一眼。
這個綠蔓約莫十五六歲,皮膚白皙,一雙杏眼明亮有神,身形苗條,是個青春靚麗的少女。安國候府果然不愧是勳貴豪門,就連一個丫鬟都如此出眾。
殊不知,綠蔓心裡的震驚更勝過自己。
安國候府裡的幾位娘子在京城都是赫赫有名的美貌超群,就連丫鬟裡也不乏出眾之輩。綠蔓本人也是心高氣傲的,可這份自傲,在夏雲錦面前,卻碎成了一地的玻璃渣。
世上竟有如此美麗的少女!相比之下,她簡直就是路邊一株不起眼的野草......
夏雲錦再一次確定這具身體果然是少見的絕色美人,心情陡然愉快起來。之前被輕視的不快一掃而空。
綠蔓很快回過神來,擠出一個笑容來:「世子爺已經等候多時了,請夏娘子隨奴婢來。」
既來之則安之!夏雲錦神色自若的點點頭,隨著綠蔓往裡走。趙媽媽荷花桃花三人本想跟著,卻被林媽媽有意無意的攔了下來:「夏娘子應該很快就會出來了。我們就在這兒等上片刻好了。」
趙媽媽等人心裡雖不情願,也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夏雲錦的身影消失在眼前。轉念一想,這裡可是安國侯府,夏雲錦就算孤身一人去見世子,也不可能出什麼岔子。也就放下心來。
至於世子為什麼會忽然想見夏雲錦,大概和那幾個貴公子脫不了干係......
夏雲錦跟在綠蔓的身後,緩步走過了抄手遊廊,又進了屋子。
門半開半掩著,隱隱的傳來了幾個男子的說笑聲。
「......六郎,我可沒騙你,那個夏娘子確實生的十分標緻,待會兒你親自見一見就知道了。」一個略顯輕浮的男子聲音響起。
「哦?是真的嗎?」一個略有些低沉的少年聲音懶洋洋的傳了出來:「傅表哥既然這麼說了,我可得睜大眼睛好好瞧一瞧才是。」
夏雲錦腳步一頓,臉色不怎麼好看。
這個少年,顯然就是那個柿子爺了。小小年紀竟然這般輕浮肆意!只聽了別人的隨口稱讚,就毫不忌諱的要見她......哼,她可沒有讓別人評頭論足的嗜好!
夏雲錦正待轉身離開,一個溫潤好聽的男子聲音不疾不徐的響起:「懷遠,你這麼做,未免顯得太過輕薄了,人家可是沒出閣的小娘子,你請她來相見,豈不是成心戲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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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叛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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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10-2 01:28 PM
第十五章 世子
是那個李公子的聲音!
夏雲錦即將邁出去的腳步,不知怎麼的又收了回來。耳朵不自覺的豎的老長。
「李二哥果然是正人君子。」少年漫不經心的笑道:「我卻是個率性而為的脾氣,想到什麼就做什麼,讓李兄見笑了。這個夏娘子被傅表哥誇讚成了一朵花,今天我若是不見上一見,心裡可實在放不下。」
在場的男子都發出心照不宣的輕笑聲。李公子似乎也拿這個少年的任性沒辦法,淡淡一笑,不再吭聲了。
那個少年又笑道:「李二哥的口中極少提起哪一個女子,今天卻頻頻為這個夏娘子說話,該不會是已經看上這個夏娘子了吧!」
......越說越過分了!
夏雲錦暗暗咬牙,此時卻不想走了。打定主意要「會一會」這個柿子爺,快步走到了門邊,然後推門而入。
屋裡的笑聲陡然一頓。幾個男子的目光齊刷刷的看了過來。
不出所料,屋裡的幾個男子果然是之前在花園中遇到的那幾個。一個個身著華服,各有各的風采。站在床邊的那一個,身著杏色的錦袍,相貌英俊,大概就是那個姓傅的表哥。這位傅表哥此時正目光灼灼一臉驚艷的盯著她。
之前畢竟還隔著帷帽,看的不甚清晰。可現在那張極盡妍麗姣美的臉孔卻毫無遮掩的出現在眼前。眾人的呼吸都是一頓。
身著寶藍錦袍的青年男子的神色卻依舊平靜如初,只是那雙溫潤如墨的眸子似有若無的看了夏雲錦一眼。
夏雲錦按捺住向他展顏微笑的衝動,定定的看向坐在床上的少年。
那個少年大概十六七歲,濃黑的劍眉,黑亮的眼睛,挺直的鼻樑,微微揚著的唇角,雖然因為受了傷正在臥床靜養,面色也略有些蒼白,可眉宇間的英氣俊美卻彰顯無遺。
如果說身著寶藍錦袍的青年男子像一塊打磨的圓潤通透的美玉,這個少年,卻是一柄無比華麗的絕世寶劍,尚未出鞘便已盡露鋒芒!
這個世子爺,竟是個如此英俊奪目的少年郎!
不過,就算長的再好,也是金玉其外敗絮其中。夏雲錦默默的腹誹著,面上卻露出淡然的微笑斂衽行禮:「小女子見過世子爺!」
從夏雲錦進來的那一刻,世子蕭六郎眼底的笑意便悄然隱去,黑亮的瞳孔急驟的收縮,只一剎那,便又恢復如初。臉上重新浮上了略帶玩世不恭的笑容:「你就是夏三娘子嗎?果然生的貌美,怪不得我這個傅表哥只見了你一面就念念不忘。就連心如止水的李二公子也肯為你說話......」
夏雲錦心裡湧起怒意,淡淡的打斷蕭六郎:「小女子雖只是一介弱女子,卻是夏家正經的嫡女,也是夏家如今當家理事的人。世子爺用這等輕佻的口吻和我說話,若是傳了出去,只怕會落個仗勢欺人的惡名。還望世子爺多修些口德,不要誤了小女子的名聲。」
蕭六郎笑容冷了下來,冷冷的看向夏雲錦。
看就看,她的眼睛又不比他小,難道還怕了他不成?夏雲錦毫不示弱,同樣冷冷的看了回去。
......
誰也沒有想到這個美麗動人的少女脾氣這麼耿直,說話連個彎也不拐,就這麼直接的和蕭六郎槓上了。在場的人,誰不知道安國侯世子蕭晉喜怒無常說翻臉就翻臉的脾氣?要是真的對上了,想也知道會是誰吃虧。
傅表哥暗暗為美人捏了把冷汗,笑著打起了圓場:「夏娘子說笑了。表弟剛才只是開玩笑,當不得真。這裡也沒外人,絕不會將這些玩笑話往外傳的。」
另一個穿著絳色錦袍的青年男子也笑著張口附和:「是啊,夏娘子大可放心。我們可不是那等無事生非的人。」
這可未必!
夏雲錦總算還有幾分理智,沒把這句話說出口,順著兩個人的話音下台:「兩位公子說的是,剛才是小女子一時心急口快。世子爺當然不是那種斤斤計較小雞肚腸的人,肯定不會介意小女子的失言,更不會將這點小事記在心上。」
蕭六郎定定的看了夏雲錦一眼,忽的又笑了起來:「好一個巧舌如簧的夏娘子!照你這麼說來,我若是介意記仇,就是斤斤計較小雞肚腸了?」
夏雲錦假假的笑了笑:「世子爺大人大量,想來不會和一個弱女子計較。」
弱女子?
蕭六郎的眼中浮起濃濃的譏諷:「如果你也算弱女子,這世上大概沒有聰明厲害膽大的女子了!」
......找茬的節奏如此明顯,眾人想裝著沒聽出來都不可能。
夏雲錦的眼裡頓時冒出了火星,扯了扯唇角,皮笑肉不笑的應了句:「世子爺謬讚了,小女子可不敢當你這般誇讚。」要是她真的膽大,現在要做的絕對是臭罵他一頓,然後掉頭就走!
只可惜腦中還有一絲理智,記得眼前這個可惡的少年是安國侯府世子,她無論如何招惹不起。這口氣不咽也得嚥下!
蕭六郎見夏雲錦氣的俏臉通紅,心情似乎愉快了不少。正要張口再說什麼,一旁的李公子忽的笑著說道:「我們幾個在這裡說話,何必讓夏娘子待在這裡。既擾了我們說話的興致,只怕她自己也覺得彆扭。」
他的聲音溫潤動聽,夏雲錦縱然還在盛怒中,心神也不禁蕩了一蕩,很自然的看了溫文爾雅玉樹臨風的李公子一眼。
恰巧李公子也看了過來。
四目相觸,夏雲錦只覺得臉頰悄然發熱,卻又捨不得將目光移開。
那抹薄薄的紅暈在如玉般白皙的臉頰上漾開,散發出動人心魄的美麗。讓在場的男子們都看的心蕩神馳。
無人留意到床上的蕭六郎眼底笑意全無眸色森冷。
傅表哥半開玩笑半歎道:「有李二郎在的地方,我們可都成了襯托鮮花的綠葉了。」
李公子啞然失笑,並沒有因為這句戲謔而生氣,很快便恢復了冷靜自若。
夏雲錦定定神,準備告辭。就在此刻,門口響起了一個清脆如銀鈴般的少女聲音:「六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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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叛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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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10-2 01:33 PM
第十六章 九娘
隨著話音剛落,一個窈窕少女走了進來。
這個少女年齡和夏雲錦相若,也就是十四五歲的模樣。杏眼桃腮,雪膚花容,臉頰上兩個淺淺的梨渦,甜美又可愛。再看衣著穿戴,更是遠勝過普通少女。髮際插的那支珠釵,上面鑲嵌著一顆碩大圓潤的珍珠,柔潤的光芒映襯著俏臉光潔可人,一看就非凡品。
這個女子,大概就是安國侯夫婦的幼女蕭九娘了。
夏雲錦不動聲色的退開兩步,略略垂下頭,不想搶了這個蕭九娘的風頭。
可惜就算她的動作再快,蕭九娘也絕不會錯過屋子裡忽然多出的陌生少女。略一打量,臉上的笑容便淡了一些:「六哥,她是誰?」語氣中隱隱流露出了些許的不善。
任何一個自恃甚高的少女,在看到另一個容貌更勝自己的少女時,大概都高興不到哪兒去。夏雲錦還一句話都沒說,就已經「得罪」了蕭九娘。
蕭六郎似笑非笑的扯了扯唇角。語氣輕佻:「這位小娘子是夏家的三娘子,她的母親是我們的蕭氏族親。如果論起輩分,你該叫一聲三表姐才是。」
也不知是從哪裡冒出來的蕭家旁支遠親,虧得臉皮厚好意思來攀親論故。蕭九娘撇撇了嘴角,雖然什麼難聽話也沒說,可眼底的鄙夷和輕蔑畢露無遺。
夏雲錦心裡的火氣蹭蹭的往上湧。她自知不擅長做戲,索性將頭垂的更低了一些。心裡想著再熬上片刻就走人。以後她才不會再到這個見鬼的安國候府來受這個閒氣了!
蕭九娘見她如此低調識趣,心情總算好了一些,一一的和眾人見禮寒暄:「九娘見過傅表哥,見過羅三哥......」
傅表哥是安國候夫人傅氏的親侄兒,是蕭九娘的嫡親表哥。穿著絳色衣衫的男子姓羅,是平西侯世子的弟弟,也是已出嫁的蕭二娘的小叔子,算起來是極近的姻親。他們兩個和蕭九娘都很熟悉,也沒什麼男女之別的顧忌,笑著和蕭九娘打了招呼。
蕭九娘妙目看向李公子,落落大方的喊了聲「李二哥」,一雙水靈靈的杏眼閃出了璀璨的光澤。
李公子溫和的一笑:「多日不見九娘子,愈發出落的標緻了。」
蕭九娘微紅了臉,卻很快就恢復了平靜,俏皮的應了回去:「李二哥果然是許久都沒來了。大概還記著我是十一二歲,用誇孩子的口氣誇我呢!」
李公子失笑,表情頓時顯得生動柔和了不少:「是我的不對,連誇人也誇不好。」
羅三公子笑著湊趣:「確實是李二哥不對。九娘再有幾個月就及笄了,就快是大姑娘了。你可不能再把人家當孩子看了。」
這話裡話外都透著些若有所指的曖昧。李公子還沒什麼特別的反應,蕭九娘卻似被說中了微妙的少女心事,陡然紅了臉,啐了羅三公子一口:「羅三哥胡說八道,我可不理你啦!」
惹的眾人都笑了起來,屋子裡的氣氛陡然熱鬧了不少。
夏雲錦趁機告退:「得知世子爺身體沒有大礙,小女子也就放心了,這就告辭,今後得了空閒再來探望。」
蕭六郎懶洋洋的挑了挑眉:「哦?你哪天有空閒?」
夏雲錦:「......」
蕭六郎英俊的臉孔上浮起可惡至極的笑容:「不如就這樣好了,你十日後再來探望我一回。有人陪著我說說話,說不定我的傷還能好的快一些。」
......他從馬上摔下來的時候,肯定是腦袋先著的地!
夏雲錦恨的牙癢,一時想不出既委婉又合適的話來推辭,也不想就這麼應下了,表情有些僵硬。
蕭六郎就像是沒看出夏雲錦眼底的不情願一般,自顧自的說了下去:「就這麼說定了!到時候不用再讓人送拜帖來了,我會派馬車去夏府接你。」
看來躲是躲過不去了!也不知道他到底存了什麼心,既然出了招,自己接著就是了!
夏雲錦深呼吸一口氣,努力擠出一絲笑容:「不用這麼麻煩了,小女子十日後自會再攜厚禮來探望世子爺。」故意加重了「攜厚禮」這幾個字,成心要膈應蕭六郎。
蕭六郎從善如流的應道:「夏娘子既然有這樣的心意,我也就不推辭了。」
......還能再厚顏無恥一點嗎?!
夏雲錦暗暗吐槽,面上卻皮笑肉不笑的應了一聲。心裡迅速的想了一遍,確定自己從進來的那一刻開始,並未得罪過這個世子爺。可他卻處處在針對自己,到底是怎麼回事?
莫非,原主之前曾經和這個蕭六郎相識結下過仇怨?
眾人的神色都有些怪怪的,看向夏雲錦的眼神變得微妙起來。不管蕭六郎是出於什麼心思,總之是特意邀請夏三娘子登門做客。這也太神轉折了......
李公子也不免看了夏雲錦一眼,眼神中隱隱流露出一絲關切。
蕭九娘時刻留意著李公子的一舉一動,自然沒有錯過這個細微的小動作,下意識的扯緊了手中的帕子。
「九妹,我不便起身,你替我送夏娘子一程。」蕭六郎忽的說道。
蕭九娘微微一怔,旋即徐徐一笑:「好,我就代六哥送夏娘子。」說著,含笑走向夏雲錦,矜持不失有禮的笑道:「夏娘子請!」
言談舉止間盡顯名門貴女風範。
夏雲錦巴不得快點走人,立刻笑著應了一聲,轉身和蕭九娘一起離開。
即使沒有回頭,夏雲錦也能清晰的感受到有兩道有若實質的銳利視線一直定定的落在她的身上。後背涼颼颼的,脖子上甚至起了雞皮疙瘩。
那種感覺,就像是被凶狠的猛禽緊緊盯著的獵物一般,說不出的古怪難受。
夏雲錦忍不住迅速回頭看了一眼。正對上蕭六郎銳利冷凝的目光,心裡陡然一緊。
可惜沒有更多的時間讓她琢磨了,一腳踏出了屋外,另一腳也只得立刻踏了出去。在離開眾人的視線之後,整個人總算輕鬆了不少。
夏雲錦暗暗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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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叛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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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10-2 01:35 PM
第十七章 八卦
蕭九娘臉上的笑意淡了下來,連話也不屑多說一句,就這麼沉默著送了夏雲錦到了院門處。
饒是如此,候在外面的林媽媽等人還是被驚到了。紛紛上前給蕭九娘行禮問安,心中暗暗詫異不已。
蕭九娘可是出了名的心高氣傲,能得她親自相送的小娘子屈指可數,基本都是勳貴世家的貴女。今天這太陽是打西邊出來了嗎?區區一個商戶家的女兒,蕭九娘竟會親自相送!
蕭九娘心情不佳,懶得費口舌,只淡淡的吩咐:「林媽媽,你替我送夏娘子出府。」六哥只吩咐她送夏娘子一程,可沒說要送到哪兒。
林媽媽忙笑著應了,對著夏雲錦的態度陡然熱情慇勤了不少:「夏娘子這邊請!」
夏雲錦其實也憋了一肚子悶氣,此時卻半點都不能表露出來,含笑點頭,又禮貌的和蕭九娘道了別。
蕭九娘一看到夏雲錦那張臉,心裡就覺得不舒暢,淡淡的點頭為禮,便轉身離開了。
……
賀二郎駕著馬車在門外等候多時了,遠遠的見到夏雲錦一行人的身影,忙將車廂的門打開。習慣性的要在馬車旁跪下,腦海中忽的又閃過夏雲錦的那番話,又慢慢站直了身子,心裡泛起陣陣微妙難言的甜意。
夏雲錦無暇關注賀二郎,因為光是應付趙媽媽等人興奮的追問就已經很頭痛了。
剛在馬車上坐定,趙媽媽便亢奮的問道:「你真的見到世子爺了嗎?他都和你說了些什麼?九娘子怎麼會親自送你出來?老奴陪著夫人來了好幾回,也從沒有過這樣的榮幸呢……」
桃花關注的重點卻完全不一樣,卻同樣的興奮:「聽說安國侯世子是京城最英俊的少年郎,和那位在花園裡見過的李公子比起來,到底誰更俊一些?」
相比之下,荷花就要沉穩多了,關切的詢問:「三娘子,那些貴人沒有為難你吧!」
看著幾張關切的面孔,夏雲錦到了嘴邊的話不自覺的就嚥了回去,故作輕鬆的笑道:「當然不會了。他們對我都很……友善。」最後兩個字,說的實在有些違心。
別人也就罷了,最多就是驚艷加好奇,可那個蕭六郎,卻和友善扯不上半點關係......
夏雲錦忍不住出言試探:「趙媽媽,我以前來過安國候府嗎?」
趙媽媽不疑有他,笑著應道:「當然沒有。你倒是想跟著來見識一番,夫人卻說你是沒出閣的小娘子,不宜拋頭露面,所以便沒有帶上你。」
也就是說,以前的夏雲錦和這個蕭六郎根本就沒見過面。那蕭六郎對她的敵意和不善到底是因何而起?
夏雲錦想了片刻,依舊百思不得其解,索性也不多想了。至於蕭六郎邀請她登門做客這件事,還是暫時別說的好。說不定蕭六郎就是一時興起隨口這麼一說,到時候忘的一乾二淨也說不準。
「世子爺全名叫什麼?」夏雲錦故作漫不經心的問道。
還沒等趙媽媽說話,桃花便搶著應道:「世子爺姓蕭,單名一個晉字,表字懷遠。」
蕭晉!夏雲錦在心裡默默的念了幾遍。很好,我記住你了!
荷花打趣道:「真是奇怪了,我怎麼就不知道世子爺的名諱。桃花你是從哪兒打聽來的?」
桃花俏臉微紅,不怎麼好意思的承認:「剛才我和那個守門的小丫鬟聊了一會兒,這是她告訴我的。」她生怕夏雲錦不高興,忙又辯解了幾句:「世子爺無端端的要見三娘子,奴婢總覺得有些不對勁。所以才故意接近那個守門的丫鬟,套問了幾句。只可惜那個丫鬟也是什麼都不知情,只問出了這些。」
說完,桃花略有些緊張的看了夏雲錦一眼。
夏雲錦卻半點責怪的意思也沒有,反而笑著安撫道:「你也是擔心我才會去打聽這些,放心好了,我不會生氣的。」
桃花鬆口氣,歡喜的說道:「三娘子沒生奴婢的氣就好。其實,奴婢還打聽了其他幾位貴公子的名諱,索性一併說給你聽著解解悶。」
夏雲錦:「......」
其實你就是天生喜歡八卦吧!
不過,但凡是女子,天性其實都是愛聽這些八卦的。反正坐在馬車上很閒很悶,聽聽也無妨。於是,夏雲錦也興致勃勃的湊過去,和趙媽媽荷花一起豎長了耳朵。
「那個穿著寶藍錦袍長的最俊的郎君姓李,單名一個歆字。在家中排行第二,大家都稱呼他李二公子。那個穿著杏色錦袍的郎君姓傅,名文宏,是安國候夫人的侄兒。還有那個穿著絳色錦袍的,姓羅,單名一個潛字。是平西侯的兒子,排行第三。算起來是安國候府的姻親。」桃花如數家珍一一道來。
李歆......
夏雲錦在心中默念這個名字,腦海中閃過那張溫潤俊美的臉孔,臉頰忽的悄然發燙。
好在桃花等人正討論的津津有味,無人留意到夏雲錦的些許異樣。
「傅家羅家都是勳貴之家,和蕭家都是姻親。」趙媽媽對京城的勳貴世家還算熟悉,立刻笑著接口:「世子爺受傷,他們幾個來探望也是理所當然的。」
夏雲錦故作不經意的問道:「那個李二公子又是哪個府上的貴公子?」
趙媽媽略一遲疑,低聲說道:「這個老奴也不清楚。不過,如果老奴猜的沒錯的話,這位李二公子身份尊貴,應該還在這幾人之上。」雖然不知道李二公子的來歷,不過,出眾的氣度和儀表擺在那兒,絕不會是普通人。
夏雲錦心不在焉的嗯了一聲。
趙媽媽等人見夏雲錦沒了談興,也就不吭聲了。
......
回了夏府,吃飽喝足睡個美美的午覺,醒來之後神清氣爽。夏雲錦心裡最後一絲鬱悶不快也被遠遠的拋到了腦後。
小茉莉急匆匆的跑來稟報:「三娘子,方大掌櫃和劉大管事來了!」
夏雲錦忙打起精神笑道:「快些請兩位管事到正廳裡坐下,準備茶水,我稍微拾掇一下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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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叛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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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10-2 01:39 PM
第十八章 拉攏
「三娘子放心,荷花姐姐已經領著兩位管事去正廳了。」小茉莉接的很順溜:「正陪著兩位管事說話呢!」
夏雲錦滿意的嗯了一聲。荷花沉穩仔細,做事周全,果然是個稱職的大丫鬟。
趙媽媽這幾日經常在她耳邊絮叨,這兩個人的名字也算熟悉了。
方大掌櫃全名叫方全,今年四十一歲,當年曾是夏半山身邊的長隨。為人精明能幹,一直深得夏半山的器重。
夏家本是以做馬匹生意起家的,為了選購優良的馬匹,夏半山經常在外跑動。方全一直跟在夏半山身邊,很早就能獨當一面。後來夏家的生意越做越興旺,夏半山便讓方全做了大掌櫃,掌管夏家名下所有的生意。
劉大管事全名叫劉德海,今年三十多歲,是夏府的總管事,除了負責府裡的瑣事之外,還得打點和各府邸以及官府之間的關係。
劉大管事的來歷又和方大掌櫃不同,他是夏半山十幾年前買來的小廝,因為口齒伶俐生性圓滑,便做了夏府裡的管事。後來辦事得力,一步一步做到了大管事。
這兩個人,說是夏半山的左膀右臂也不為過。
夏半山父子意外身亡,夏家一堆老弱婦孺,虧得方大掌櫃和劉大管事一裡一外打點一切瑣事,風風光光的辦完了喪事。
少了夏半山父子之後,生意上的事情少了真正的決策人,人心渙散。方大掌櫃一一登門安撫,才使得眾掌櫃的心稍稍安定了一些,夏家的生意雖然受了不少影響,到底還是撐了下來。而劉大管事,則忙著和夏家交好的所有商戶和官員打交道。
說起來,這兩個人可要比夏雲錦這個當家人忙碌的多了。也因此,夏雲錦一直沒見到兩人的面。今天總算是得了空閒,兩個大管事不約而同一起來給夏雲錦請安了。
夏雲錦做好了充足的心理準備之後,笑吟吟的進了正廳。
原本坐在那兒的兩個中年男子忙站起身來,正要行禮,夏雲錦忙笑道:「方叔和劉叔可別客氣,快些坐下。」
身材略顯瘦小一臉精明強幹的方全一聽到這樣的稱呼,連道不敢:「三娘子這麼稱呼,可真是折煞小的了。」
一張國字臉生的相貌堂堂的劉德海也忙道:「是啊,三娘子可萬萬不能如此稱呼,叫一聲劉管事就行了。」
夏雲錦卻正色道:「父親和長兄如今都不在了,我區區一個身處閨閣的弱女子,既不懂生意上的事情,也不便經常拋頭露面和人打交道。日後必然要更倚重你們兩人。我稱呼一聲方叔劉叔,絕對是發自肺腑,沒有半點虛假,你們兩個受之無愧,不必覺得惶恐。從今以後,方叔和劉叔就拿我當自家的侄女一般看待。」
說著,親自捧了兩杯茶,放到了方全和劉德海的手邊。
要想別人死心塌地的為你做事,銀錢固然不可少,收攏人心也是十分關鍵的。夏雲錦好賴也做過兩年的業務員,這個道理當然懂。這一番舉動做來極其自然。
方全和劉德海卻是真正的受寵若驚了。
這年頭主僕之分是十分嚴苛的。簽了賣身契的下人,在主人眼裡大概和一件傢俱也差不了多少。看的不順眼了隨時可以打發賣掉。
方全和劉德海當然是不是普通的下人,一個陪伴著夏半山長大,名為主僕實則情同兄弟。另一個卻是八面伶俐擅長應對的大管事,在府裡十分有體面。
不過,就算是再有體面,主子畢竟是主子,夏半山可從沒對他們兩個這麼客氣過。就算明知三娘子是有意拉攏人心,兩人也實在受不起。忙起身接了茶,心裡各自想什麼不得而知,面上卻俱是感激感動。
「三娘子的一番心意,我和劉管事心領了。」方全的稱呼也有了微妙的轉變,從小的變成了我,看向夏雲錦的目光也多了幾分柔和:「不過,主僕之別總是要有的。不然,落到那些無事生非的小人嘴裡,難免要在背後說我和劉管事不知尊卑。以後想約束管制下人,反而多有不利。三娘子還是稱呼我一聲方掌櫃吧!」
劉德海也笑著附和:「方掌櫃說的對。我們兩個今天若是真的應了三娘子這麼稱呼,今後不知要被多少人戳脊樑。若是傳了出去,也會被人恥笑我們夏家沒有規矩。三娘子叫我劉管事就行了。」
兩個人雖然還是竭力推辭,語氣卻很溫和。很顯然,之前的那番拉攏,確實起到了不小的作用。
夏雲錦見兩人堅持如此,也不再為難他們,笑著應道:「你們說的也有道理,是我年輕識淺,考慮事情不周全。既然如此,那有外人在的時候,我就叫你們方掌櫃劉管事。若是沒有外人在,我叫一聲方叔劉叔,你們可別不理。」
美貌動人的少女溫言款款笑語盈盈,任誰聽著也覺得受用。
方全和劉德海又各自謙遜了幾句,最終還是沒能拗過夏雲錦,只得點頭應了。
主僕情分昇華到了叔侄的境界,說話的氣氛自然又自不同。
夏雲錦歎口氣說道:「有件事我得直言相告,前些日子我迷迷糊糊的病了一回,醒來之後,竟把以前的事情都忘得乾乾淨淨。這幾天多虧有趙媽媽荷花她們幾個時刻在我耳邊提點,才沒有出什麼差錯。如今這府裡府外一堆瑣事,還得多靠方叔和劉叔多打點了。」
方全毫不遲疑的應道:「三娘子請放心,我方全一定會竭盡全力,絕不會辜負三娘子的囑托信任。說句不知尊卑的話,我和老爺一起長大,雖然名為主僕,情分卻更甚手足。老爺遭了意外,我比誰都傷心難過。夏家的基業是老爺一點一點積攢下來的。我就算拼了這條命,也絕不會容任何小人覬覦夏家的一切!」
一字一頓,鏗鏘有力!
一個人再擅作偽,這樣的毅然決絕也是裝不出來的。
夏雲錦頓時動容了:「多謝方叔!」這一聲方叔,也比之前多了幾分敬意。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4-10-2 01:41 PM
第十九章 危機(一)
方全笑了笑,聲音又溫和了下來:「三娘子雖然只是個沒出閣的小娘子,卻聰慧懂事,老爺和大郎在地下有知,也一定會為你驕傲。」提起死去的夏半山父子,方全的眼中流露出幾分黯然唏噓。
夏雲錦此時對死去的夏半山又多了幾分敬意。
一個普通的商人,能在短短的二十多年間成為大周朝的頂級富商,絕不是普通之輩。更難得是,身邊的人都對他忠心耿耿。就算他意外身亡了,夏家依然有條不紊,並未出現樹倒猢猻散的情景。
劉德海也立刻跟著表態:「承蒙三娘子的器重和信任,我一定會盡心盡力做事。」
相比起方全的斬釘截鐵乾脆利落,劉德海可就圓滑的多了。只說盡心盡力做事,卻沒有許下什麼承諾。
方全略有不瞞的看了劉德海一眼。劉德海一臉的若無其事。
從這個小細節中,能窺出很多的奧妙來。兩個人都是獨當一面的管事,不過,相較之下,方全的性格更堅定果斷,和夏半山的私人情誼也更深厚。而劉德海,雖然也對夏半山很忠心,可圓滑保守的性格使然,說話有幾分保留。
夏雲錦心念電閃,臉上卻浮起了感動又真摯的笑容:「那就多謝劉叔了。」
劉德海忙笑著應道:「這是我分內之事,三娘子若是再道謝,我這張臉可真是臊的沒地方擱了。」
方全笑著調侃:「劉管事何必如此自謙。若是這點小事就讓你臊的沒地方待,你也不配做這夏府的總管事了。」卻是在揶揄劉德海臉皮厚了。
身為夏府的總管事,平日裡得經常和各個府上來往,還得和官府打交道。需要點頭哈腰陪笑臉的地方實在太多了。劉德海在這個位置上一做就是七八年,當然有兩把刷子。
劉德海大概被他取笑慣了,聽了也不惱,只是笑著應道:「我這個總管事,哪有方大掌櫃來的威風。只要臉一板,那些掌櫃賬房夥計就齊齊的雙腿發軟了......」
夏雲錦被逗的撲哧一聲笑了。
方全也朗聲笑了起來:「得了得了,我可不和你耍這個嘴皮子。今天是特地抽了空來見三娘子,可不是來和你鬥嘴的。我還有正經事要和三娘子商議,你趕快去忙你的事,別在這兒耽擱了。」
他毫不客氣的張口攆人,劉德海也不介意,只是笑了笑,便起身告退了。
夏雲錦心裡暗暗奇怪,忍不住問道:「有什麼重要的事情嗎?為什麼要特地支開劉管事?」
方全收斂了笑容,正色應道:「這是老爺生前定下的規矩。我和劉德海一個打理生意,一個管著府裡的事務,互不打探對方的事。在稟報重大事情時,對方不得在場。私下裡更不得互相詢問。雖然老爺不在了,這規矩卻是不能改的。」
這個規矩,說白了就是互相制衡,也是駕馭下屬之道。
夏半山雖然對他們兩個十分器重信任,可也並不是沒有半點防備之心。方全明知這一點卻依然毫不介意,可見心性光明磊落。
夏雲錦對這個不算高大略顯瘦小的中年男子多了幾分好感,不假思索的應道:「既然是爹以前定下的規矩,那以後就照著這個規矩好了。」
方全眼中閃過一絲讚許之色。眼前這個擁有出眾美貌的少女談不上特別的聰明,卻很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不擅經營管理,索性放權,懂得拉攏人心,懂得什麼時候該說話什麼時候該閉嘴,性子又坦誠直率。比起性子溫軟的夫人,倒是更適合做這個當家人......
想及此,方全也不再猶豫,面容一整,低聲說道:「老爺出意外之前,本是打算去收購一批優良的馬匹,沒想到途經杭州的時候卻路遇匪徒出了意外。當時隨身攜帶的一大筆銀票也沒了影蹤。銀莊那邊暫時還沒動靜,想來那些匪徒暫時還沒這個膽子去提銀子。只要細心追查,說不定還有追回來的一日。若是利用得當,還能趁機找出那些行兇的歹人。」
夏雲錦也收斂了笑意,眼中閃過一絲寒意:「只要找到這些匪徒,絕不能手軟輕饒!」
不知道是出於道義還是血緣天性,在聽到夏半山父子是被人謀財害命死亡時,夏雲錦的心裡頓時湧出了怒焰,恨不得立刻將這些人繩之於法!
「血債血償!」方全沉聲說道:「就算三娘子不說,我也絕不會放過這些兇徒。這樁命案已經報了刑部,刑部那邊早已派人徹查此事。如今已經查出了一些線索,那些匪徒總不可能永遠躲藏起來不露臉。只要他們中有人露了臉,就能順籐摸根,將這一夥匪徒一網打盡。」
夏雲錦重重的點頭,想了想又低聲道:「也不能全指望刑部那些官差,最好是私下再花銀子請人去查探消息。」
重賞之下必有勇夫!只要捨得花銀子,不愁找不到藝高膽大的人。
方全先是一愣,旋即眼中閃過一絲讚歎和欣慰:「沒想到三娘子如此細心,竟連這點也想到了。其實,我剛一接到老爺和大郎意外去世的消息,便命人去打理此事了。刑部那邊也花了重金打點。夏家缺什麼也不缺銀子!」
這麼牛氣的話,方全卻說的輕描淡寫。
夏雲錦頓時為之折服。夏家果然是家財萬貫膀大腰圓,連說話的底氣都格外的足啊!
方全繼續說道:「現在最當務之急的,卻不是這件事,而是另外一樁。這批馬本是兵部訂購的戰馬,老爺當時走了不少的門路,才搶下了這筆令人眼熱的大生意。沒想到半路上出了意外,這一個多月忙著處理老爺的身後事,一時無暇顧及這些。可前兩天,兵部已經派了人來,嚴令我們夏家必須在半個月之內交齊戰馬。否則就要按延誤軍機罪論處。可時間太過倉促緊急,就算把馬場裡所有的馬都湊起來,也遠遠不夠。所以我才著急的來找三娘子商議對策。」
說起這些,方全緊皺眉頭,一臉凝重。
夏雲錦不敢怠慢,忙追問道:「兵部當時定購了多少匹戰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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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叛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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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10-2 01:43 PM
第二十章 危機(二)
方全沉聲道:「五千匹!」
夏雲錦倒抽一口涼氣。
這可不是個小數字!這個時代既沒車也沒飛機,馬是唯一的代步工具。一匹普通的馬也要二十兩銀子左右,若是健壯的駿馬,價格可就翻倍了。可以用來做戰馬的,必然是上好的馬,價格至少也有四十兩。這五千匹戰馬,可就是二十萬兩銀子!!!
照這麼說來,夏半山當日去買馬的時候,身上帶的銀票至少也得是這個數字。這麼一筆巨款,不招來歹人的覬覦才是怪事......
「兵部正在招募新兵暗中訓練,這五千匹戰馬便是為了補充戰馬之用。戶部特地撥了二十萬兩銀子購買戰馬,老爺當日走了兵部錢侍郎的門路,才搶到了這筆訂單。」方全三言兩語將其中的原委道來:「按著規矩,兵部當時只給了一半的定金。老爺拿了定金簽了條款,言明兩個月之內會將戰馬全部交給兵部。如今已經過了一個半月,兵部派人來催戰馬,也不為過。可是老爺意外身亡的事人盡皆知。兵部非但沒有寬限時日,反而催要戰馬,實在有些蹊蹺。我總疑心是有人暗中搗鬼對付我們夏家。」
如果不能按時交戰馬,不僅要付一大筆賠款,聲譽也會一落千丈。這筆巨額賠款,加上夏半山遇害時被搶走的那二十萬兩,加起來非同小可。絕對會令夏家元氣大傷!更令人擔憂的,是夏家的聲譽也會大大受損。
夏家近年來新添了不少的產業,可馬匹生意卻是根本。如果這個根本被動搖了,夏家的生意必然會大受影響。
夏雲錦思忖了片刻,微微蹙眉:「聽方叔這麼說來,確實有些不對勁。雖說有條款在,可法理也不外乎人情,夏家遭了這麼大的變故,要求通融些時日也是理所當然的。現在兵部卻故意催著要馬,分明就是有意刁難。」
方全眼中閃過精光:「正是成心刁難。我私下備了重禮去求過那位錢侍郎,可他連禮也不肯收下。還說了一堆冠冕堂皇的話!以前不知找老爺索要了多少的金銀,現在倒是擺出這副面孔來了,實在令人作嘔!若說這背後沒有貓膩,打死我也不信。」
「那現在要怎麼辦才好?」夏雲錦聽的心驚肉跳。事關夏家未來,馬虎大意不得。可她對生意和官府打交道都不在行。想幫忙也無從幫起......
方全卻是見慣風雨的,雖然著急卻不慌亂:「半個月之內把幾個馬場裡的馬都抽調過來,大概有三千匹左右,還缺兩千匹馬,我已經命人去定購了。只是一來一回,至少也得耗費一個月左右。只要兵部再寬限半個月,也就沒有大礙了。」
夏雲錦心神稍定,脫口而出道:「可你剛才不是還說了,兵部不肯寬限時日嗎?如果他們就是逼著半個月之內要這麼多馬,又該怎麼辦?」
方全顯然早已想過這個問題了:「我明天再厚顏登門去求錢侍郎看看,如果他堅持不允,就只能去找另外兩家同樣做馬匹生意的通融一下,先從他們手中借兩千匹馬應急了。等我們的馬買回來了,再還給他們。」
......感情已經有了對策,這次來主要是告訴她一聲罷了。夏雲錦立刻拍板:「好,就照你說的辦。」
夏雲錦答應的如此爽快,方全也頗覺得欣慰。
這麼重大的事情,按理來說,他一個大掌櫃是做不了主的。如果夏雲錦磨磨蹭蹭思前想後延誤了時機,可就真的不妙了。好在夏雲錦對他十分信任,二話不說就應下了。
這樣的信任,既是榮幸,也是一份沉甸甸的的責任。
方全一想到千頭萬緒的事情,也沒了閒情繼續聊天,起身告退。
夏雲錦親自送了方全到門口,殷切的叮囑:「需要花銀子的地方不用心疼,從賬房處領。如果有什麼需要我做的,只管吩咐。」
一個嬌滴滴的小娘子能做什麼?方全心裡暗暗歎氣,臉上卻滿是笑容的應了。
送走了方全之後,夏雲錦特地喊了荷花來問話:「京城還有哪一家是做馬匹生意的?」
荷花答道:「還有兩戶,一個是周家,還有一個是王家。」見夏雲錦一臉茫然,又補充了幾句:「大郎之前就是和周家的小娘子定了親。至於王家,和我們夏家的關係卻一直不甚和睦。」
聽到這些,夏雲錦稍稍放了心。同行是冤家,這句話確實不假。王家指望不上,好在還有周家。既然差一點成了姻親,關係總該是不錯的。到時候去周家借馬,應該沒什麼問題才對......
荷花見夏雲錦一臉憂色,忍不住問道:「三娘子,好端端的你怎麼忽然問起這些來了?是不是發生什麼事情了?」
方全特意叮囑過此事必須要保密,夏雲錦自然不肯說實話,只是笑道:「我今日聽方掌櫃說起生意的事情,一時好奇才問了幾句。對了,偌大的京城,難道就只有三家是做馬匹生意的嗎?」
荷花的注意力果然被吸引了開來,一臉傲然的應道:「要做馬匹生意,就得建馬場,要有人脈,耗費的本錢也極大。這種生意,可不是那些普通的商戶能做的了的。周家和王家雖也做馬匹生意,可兩家規模卻遠不及我們夏家。到街上去看看,那些拉車的馬有大半都是出自我們夏家的馬場。就連兵部購買戰馬,也是我們夏家才有資格接這樣的生意。」
荷花的話語中充滿了驕傲和自豪。
夏雲錦感同身受了這份驕傲,心情卻沉甸甸的。
樹大招風,夏家生意做的這麼大,不遭人嫉恨是不可能的。夏半山父子的身亡,很有可能不是意外而是人為,現在兵部又步步緊逼催著要馬。這個難關若是挺不過去,夏家可就前景堪憂了......
正胡思亂想著,小茉莉忽的一臉焦急的跑了進來:「三娘子,不好了!周娘子鬧上門來了,你快去看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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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叛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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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10-2 01:45 PM
第二十一章 鬧騰(一)
周娘子?
夏雲錦一愣,下意識的問道:「哪一個周娘子?」
小茉莉苦著臉:「還能有哪個,當然是您沒過門的大嫂周家的小娘子了。她不知從哪知道了蓮香姑娘住在府裡的事,氣勢洶洶的領了人上門來鬧,說是要把蓮香攆出去呢!門房的幾個小廝都攔不住。剛才匆匆的跑來報信,現在只怕已經鬧到竹林苑去了。你快點去看看吧!若是遲了,只怕周娘子手裡的鞭子就要落到蓮香姑娘的身上了。」
夏雲錦聽的心驚肉跳。
不都說古代女子溫柔嫻靜嗎?這個手中拿著馬鞭鬧騰上門的周娘子怎麼會這麼彪悍?
一想到楚楚可憐纖弱動人還懷著身孕的蓮香,夏雲錦哪裡還敢再多問,匆忙起身,一路疾行去了竹林苑。荷花等幾個丫鬟唯恐夏雲錦對上周娘子會吃虧,不約而同的一起跟了過去。
還沒到竹林苑,一陣陣的喧鬧聲便隱隱的傳了出來。
這個周娘子的腿可真夠快的!
夏雲錦著急之餘,也不得什麼儀態風度,拎著裙擺向前跑。荷花等人只得跟著跑。小茉莉也立刻追了上去,沒跑兩步,便踩到了裙擺,連尖叫都來不及便咕咚一聲摔了個五體投地。
......夏雲錦無奈的轉頭,正巧看到小茉莉趴在地上的可憐樣子。
荷花也是又好氣又好笑,忙過去扶起了小茉莉,低聲數落道:「瞧瞧你,總是這麼粗心莽撞。走的好好的也能摔跤,真不知該怎麼說你了。」
小茉莉身上又痛又羞愧,眼淚在眼眶裡直打轉。
「好了,別數落她了。她也不是成心想摔跤的。」夏雲錦耐著性子說道:「我先進院子裡看看是怎麼回事,你扶著小茉莉慢些也無妨。」
荷花應了一聲。
夏雲錦深呼吸口氣,定定神,進了竹林苑。喧鬧聲愈發的清晰,有個尖銳的女子聲音直直的鑽進了耳中。
「......你這個賤人,以前就用這副狐媚樣子勾著大郎。現在大郎去了,你竟然還敢賴在大郎的院子裡住著。今天不撕了你這張臉,我就不叫周蓉!」說著就要動手。
蓮香似在強忍著哭泣,可看著凶神惡煞一般的周娘子,心裡到底害怕,眼淚順著白玉一般的臉頰便流了下來,好在竹林苑的幾個丫鬟小廝都一直擋在她身前護著她,不然早就被那個肆意揮舞的棍子打到了身上。
饒是如此,蓮香也受了驚嚇,身子瑟縮顫抖著。滿臉淚珠,看著分外惹人憐愛。
周娘子見她這副楚楚動人的樣子,心裡卻愈發惱恨,口中恨恨的罵道:「今天就算你哭上天了,我也饒不了你!」
說著,用力的揮舞著手中的馬鞭,眼看著就要落在蓮香的身上,幸好一旁的小丫鬟春兒反應快,搶過去用背部擋住了這一棍。
春兒也不過是個十三四歲的小丫鬟,身子還沒發育的完全。被這麼狠狠的甩上一馬鞭,頓時慘叫一聲。
「住手!」夏雲錦趕來的時候,見到的正是這一幕,頓時怒從心底起。
這一聲中氣十足的怒吼極有氣勢,眾人頓時停住了手裡的動作,一起看了過來。
夏雲錦迅速的打量一眼。蓮香全身顫抖一臉淚痕,春兒挨了重重的一鞭,後背火辣辣的,忍不住小聲哭了起來。
而那個始作俑者,卻毫無愧疚,一臉的理直氣壯。
這個周娘子也就是個十六七歲的小娘子,正是青春妙齡,長眉杏眼,高挑身材,還算有幾分姿色。可眉眼間的狠辣和戾氣卻令人生厭。
夏雲錦淡淡的吩咐:「你們幾個還愣著做什麼,還不快些扶蓮香姑娘和春兒下去。記得去請杜郎中來,開些安神壓驚的藥。春兒身上的鞭傷也要及時上藥。」
丫鬟們巴不得快點離開,忙應了一聲。
可還沒等有什麼動作,周娘子不善的聲音便響了起來:「等等!夏三娘,你這話是什麼意思?你該不是還打算讓這個賤人繼續住在竹林苑裡吧!」
一口一個賤人,實在刺耳極了。
夏雲錦將心裡的火氣按捺下去,不疾不徐的應道:「有什麼事坐下來慢慢說,站在這兒大呼小叫的成什麼樣子。還請周娘子隨我到凝翠園去。」
不管怎麼說,周娘子都是夏安平沒過門的未婚妻。聽聞蓮香的事情生氣也是難免的。再者,說不定還有求著周家的時候。所以夏雲錦縱然滿心的不痛快,也只能先忍著。
周娘子卻絲毫不領情,字裡行間都是火藥味:「不行,今天非得在這兒把這事說清楚不可!這個賤人是憐花閣裡的姐兒,不在憐花閣裡好好待著迎來送往,怎麼會跑到大郎的竹林苑裡來住著?這口氣我可嚥不下去,今天必須要把這個賤人攆出去!免得弄髒了大郎的住處!」
泥人也有三分血性。被人這般肆意侮辱,蓮香也忍不下去了,挺身而出上前兩步:「周娘子還請修些口德。奴家命苦淪落風塵,本非自己所願。更何況,奴家和大郎情投意合兩心相許。如今大郎意外身亡,奴家自願為大郎守節......」
「守節?憑你也配!你算什麼東西,不過是個男人的玩物,圖的是大郎的銀子。現在大郎走了,你竟還敢找上門來賴著不走!」周娘子越罵越怒,不假思索的揚起手中的馬鞭。
這一次動作又快又急,在一旁的人都反應不及,眼睜睜的看著馬鞭落在了蓮香的身上。一聲悶響,蓮香慘叫一聲,當場暈厥了過去。
身後的兩個丫鬟被嚇的臉色發白,忙接住了蓮香。卻見蓮香身上已經多了一條鞭痕,衣裙上血跡斑斑。足可見周娘子剛才是用足了力氣。
周娘子卻還不解氣,又揚起了馬鞭。杏眼中射出狠戾的光芒,竟是要衝著蓮香的臉揮下去。
若是這一下打個正著,蓮香的臉可就被毀了。
夏雲錦太陽穴突突直跳,再也忍不住滿腔的怒意,怒叱道:「周蓉!你好大的膽子,竟然敢在我夏家動手傷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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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叛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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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10-2 01:48 PM
第二十二章 鬧騰(二)
周蓉停下手中的動作,一臉不敢置信的看了過來:「夏三娘,你剛才說什麼?我可是你沒過門的嫂子,你竟然為了這個賤人衝我喊......」
「她叫蓮香,不是什麼賤人。」夏雲錦冷冷的應道:「而且,她懷了大哥的孩子,當然有資格住在竹林苑裡!這是我當日做的決定,你有什麼不高興就衝我來!」
說著,看也不看周蓉一眼,逕自吩咐丫鬟們扶著蓮香進屋。又吩咐桃花立刻去請杜郎中過來。
周蓉聽到蓮香有孕的事情,頓時俏臉一白,呆立在當場。直到蓮香被扶走了才反應過來,咬牙切齒的怒罵:「蓮香你這個賤人給我滾出來!我倒要看看你懷的到底是誰的孩子。不過是個勾欄下賤女子,也不知懷了誰的孽種,竟然賴到了大郎的頭上……」
眼看著越罵越不堪,夏雲錦忍無可忍的打斷周蓉:「周娘子,我剛才的話已經說的很清楚了。蓮香姑娘懷著大哥的孩子,又自願為大哥守節。所以我才做主讓她進府在竹林苑裡住下。你心裡不痛快,我能理解。可是我大哥已經死了,總不能連這滴血脈都不留下吧!」
周蓉氣的臉都白了:「好你個夏雲錦!以前一口一個姐姐叫的這麼親熱,現在竟和我說這些。照你這麼說,我活該就眼睜睜的看著那個賤人住在竹林苑,然後等著她生下大郎的孩子?」
夏雲錦挑了挑眉:「不然你打算怎麼辦?」
這話可把周蓉給問住了。雖說她和夏安平定了親,可畢竟還沒成親。既然沒過門,她就算不上是夏家的人,自然也就管不著夏家的事情……
可就這麼看著蓮香住在竹林苑裡,她又實在嚥不下這口氣!
夏雲錦看著周蓉鐵青的面孔,語氣放軟了一些:「你今天一時衝動,才會傷了蓮香姑娘。蓮香姑娘心地善良,一定不會怪你。不如這樣,你先回家好好休息幾天,等蓮香身上的傷養好了再來?」
「休想!」周蓉從牙縫裡擠出兩個字:「我今天哪兒也不去。就在這兒等著那個賤人醒來,我要好好問一問她,她怎麼會懷了大郎的孩子!」
本來還算俏麗的臉孔,此時卻陰沉而扭曲,眼中滿是不甘和嫉恨。讓人毫不懷疑若是蓮香還在這兒,周蓉手裡的鞭子只怕又揚了過去。
夏雲錦看著暗暗心驚,態度卻強硬了起來:「她今日受了驚嚇,不宜再見客。你還是改日再來吧!」
見客?
周蓉嘴角抽搐了一下,忽的神經質一般的笑了起來:「如果大郎沒死,此時就該忙著籌備我們兩個的親事。再有幾個月,你就該叫我大嫂了。」
可夏安平死了!一個勾欄女子正大光明的住進了原本屬於她的地方,還懷了孩子。她卻成了客人!
周蓉不停的笑著,笑著笑著卻又哭了,眼淚肆意橫流,然後轉變成了嚎啕大哭:「大郎,你怎麼就這麼去了,留下我一個人,孤零零的被蓮香那個賤人欺辱......」
到底是誰欺辱誰?
夏雲錦的頭很痛。又不能眼睜睜的看著周蓉一直撒潑哭鬧,只得上前兩步勸慰道:「剛才是我說話不妥當,你別放在心上。還是回去好好歇著……」
周蓉卻哭鬧的更凶了:「大郎,你在地下有知,一定要睜開眼好好看看。你的好妹妹被蓮香那個賤人哄的連我這個大嫂也不認了!口口聲聲說我是客人,還想攆我走!」
夏雲錦:「……」
周蓉,算你狠!
夏雲錦嚥下這口悶氣,溫和的說道:「既然你不想回去,那就先進屋坐會兒吧!」
周蓉立刻用袖子擦了眼淚,凶巴巴的說道:「早這麼說不就成了!害的我哭的嗓子都啞了!」
夏雲錦:「……」
周蓉鬧騰了一番,心情總算好了一些,雄赳赳氣昂昂的進了屋子,還不忘把馬鞭也帶上了。
……
竹林苑用來待客的正廳十分寬敞明淨,周蓉顯然不是第一次來了,輕車熟路的坐到了上首,然後瞪了呆愣愣立在一旁的丫鬟一眼:「真是個沒眼色的,不知道去準備些茶水來嗎?」
剛才又哭又鬧又喊的折騰半天,她早就口渴了!
小丫鬟被瞪的雙腿發軟,絲毫不敢怠慢,麻溜的跑去準備茶水。
周蓉這才滿意了,看向夏雲錦:「那個杜郎中怎麼還沒來,蓮香那個賤人傷了也就罷了,肚子裡的孩子可不能有事。」
……對喧賓奪主的周蓉,夏雲錦已經徹底無語了。聽到這樣的問話,不免又覺得好笑,故意說道:「你不是很討厭蓮香嗎?現在怎麼又關心起她來了?再說了,她身上的傷可都是你動的手。」
周蓉理直氣壯的答道:「這怎麼能怪我。我看到她那張臉心裡就生氣。我這個正主兒還沒來得及住的地方,被她給搶了。我不揍她一頓,心裡這口氣怎麼嚥得下。要是早知道她懷了大郎的孩子,我就……」
「你就不動手了?」夏雲錦接的很順溜。
周蓉輕哼一聲:「我就只打她的臉了。」
夏雲錦:「……」
周娘子,你這樣聊天可交不到朋友!
杜郎中很快來了。依舊穿著那身半舊不新的衣裳,身上背著一看就年代久遠的木質藥箱。再加上那副其貌不揚平平板板的臉,怎麼看都有些寒磣。
周蓉嫌棄的看了杜郎中一眼:「夏家連個像樣的大夫都請不起了嗎?」
杜郎中淡淡的看了周蓉一眼:「三娘子,別的病我會治,不過,這位娘子的病我治不了。狗眼看人低,無藥可治!」
周蓉:「……」
周蓉的臉色別提多精彩了。
夏雲錦忍住沒笑出聲來,心裡別提多爽了。周蓉這種脾氣火爆蠻不講理的人,果然還是毒舌的杜郎中才能對付得了。
周蓉終於反應過來,一怒之下,猛的一拍桌子:「從哪裡來的野郎中,竟敢肆意辱罵我。看我不拿馬鞭抽爛你的嘴……」
杜郎中卻看都沒看她一眼,直直的從她面前走了過去。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4-10-2 01:50 PM
第二十三章 商議
這簡直就是赤裸裸的無視和輕蔑!
周蓉的臉漲的通紅,右手抓起了馬鞭,咬牙切齒的嚷道:「放開我,我現在就去揍他!」
幾個丫鬟合力才勉強攔住了她,夏雲錦緊緊的攥著周蓉的胳膊:「你先別發火,杜郎中說話確實不太好聽,可他的醫術真的很好。我娘喝了毒藥差點沒了命,就是他搶救回來的。有他在,蓮香肚子的孩子一定會沒事的。」
不知道是哪一句說中了周蓉的心思,她總算消停了不少,不再堅持拿馬鞭去揍人了。只是沉著臉氣呼呼的坐在那兒生悶氣。
夏雲錦慇勤的親自為她倒了杯茶水:「說了半天話,你一定口渴了。來喝些熱茶潤潤嗓子。」
面對這麼一張笑顏如花溫柔似水的臉,周蓉就算有再大的脾氣也發不出來了,冷著臉接過茶杯,然後張口就喝。
「小心,茶水很燙!」
夏雲錦忙出言提醒。可惜已經遲了,周蓉很豪邁的喝了一大口……然後噗的一聲全噴了出來,怒吼聲響徹整個屋子:「夏雲錦!你成心要燙死我啊!」
夏雲錦略有些心虛的陪笑臉:「這怎麼能怪我。我可是張口提醒了,是你動作太快了。」她才不會承認自己是有意等著周蓉張口喝茶之後才出聲提醒!
茶水實在很燙,周蓉猝不及防又喝了一大口,雖然及時吐掉了大半,可嘴裡還是被燙的很難受。周蓉就是想說話也不行了,只能扭曲著臉坐在那兒生悶氣。
整個世界頓時清靜多了。
夏雲錦心裡暗暗偷樂,慢條斯理的端起茶杯,小心的吹了幾口,才徐徐的喝下一小口。純正的碧螺春,清香撲鼻,入口甘甜,回味無窮啊!
喝完了小半杯茶,夏雲錦才有心情看向周蓉。這一看,不由得一怔。
不知什麼時候,周蓉的臉上竟全是淚水。和剛才驚天動地的哭聲不同,此時的周蓉垂著頭,眼淚不停的從眼角滑落。淚水迅速的濺落到衣襟上,已經有一團小小的暗濕。
這無聲的哭泣,讓人莫名的惻然。
此時的周蓉,哪裡還有適才的囂張可惡,分明只是一個痛失良人的可憐少女。
如果不是那場意外,此時的周蓉應該歡喜的待在閨閣裡準備嫁妝,歡喜的等著做新娘。可現在,夏安平已經死了。周蓉再也不能披上嫁衣嫁到夏家來了。也怪不得她在得知蓮香的事情之後,會如此憤怒失態的鬧上門來……
夏雲錦心裡的竊喜和愉快一掃而空,心裡悶悶的不是個滋味。默默的伸出手握住周蓉略顯冰涼的手。
周蓉卻用力抽回手,胡亂的擦了臉,語氣僵硬的說道:「都怪你,故意拿了那麼燙的茶水給我喝,害的我被燙的這麼難受。」
真是個倔強又好強的少女!
夏雲錦心裡暗暗歎氣,順著她的話音說道:「是是是,都怪我。你把眼淚擦乾淨了,我再讓人給你泡一壺好茶來。」
周蓉輕哼一聲,似乎還想說什麼,終於什麼也沒說。
有了這麼一個小插曲,原本劍拔弩張的緊繃氣氛倒是緩和了不少。夏雲錦試探著問道:「周娘子,你是怎麼知道蓮香住在夏府的?」
當日砸了一大筆銀子下去,憐花閣的鴇母笑瞇瞇的奉上了蓮香的賣身契,對外宣稱蓮香生了重病已經被送到別處靜養。然後一頂軟轎抬著蓮香悄悄從後門進了夏府。趙媽媽特地叮囑所有丫鬟僕婦不得在外亂說。周蓉又是從哪兒得知的消息?
周蓉沒好氣的應道:「自然有人告訴我。我原本還不信,可人家說的有鼻子有眼的,由不得我不信,所以就找上門來看看。」
沒想到,一切都是真的。
在看到蓮香那張嬌弱動人的美麗臉龐時,怒火和嫉火交織幾乎沖昏了她的頭腦。她自小就暴躁易怒,從不知道克制兩個字為何物,大發雷霆是必然的事情。在發了一通脾氣之後,現在整個人總算冷靜多了,說話也有了條理。
夏雲錦皺眉追問:「到底是誰告訴你的?」
周蓉不耐的白了夏雲錦一眼:「是誰告訴我的有那麼重要嗎?重點是蓮香確實就在竹林苑裡住著,重點是她竟然懷了大郎的孩子,重點是你們夏家到底打算怎麼處置這個孩子!」
夏雲錦不假思索的應道:「這個孩子必須留下。」
出乎意料的,周蓉竟然並沒發火,甚至點頭表示贊成:「你說的對。大郎猝然去世,連個血脈都沒有。若是蓮香肚子裡的孩子是個男嬰,夏家也就有了香火。這個孩子確實得留下。」
……也不是那麼不講理嘛!這番話說的就挺順耳的。
夏雲錦展顏笑了:「周娘子果然寬宏大量知情達理……」
周蓉卻似沒聽見這些誇讚似的,自顧自的又說了下去:「看在孩子的面上,暫且就留著蓮香一條賤命,等孩子生下了,給蓮香那個賤人一碗湯藥。再用條草蓆裹了扔到亂葬崗去,就算是死了她也只能做個孤魂野鬼,休想到九泉之下再去纏著大郎。」
夏雲錦:「……」
她果然是想的太天真了。寬宏大量知情達理這幾個字和周蓉根本扯不上半點關係!
周蓉見夏雲錦面色難看,似乎也覺得自己說的稍微有些過分,略一猶豫,慷慨的讓了步:「這樣就要了她的命,也確實有些狠辣。要不然等她生了孩子就把她攆出府去。讓她再回憐花閣好了……」
夏雲錦深呼吸口氣,溫和的打斷了周蓉:「孩子生下之後,我們必然會好好安頓蓮香。這些小事,就不勞煩你操心了。」
周蓉冷哼一聲:「夏雲錦,你給我聽好了。我是大郎沒過門的妻子,這件事我絕不會放任不管。蓮香想生下孩子可以,不過,她休想藉著孩子賴在夏家不走。如果說誰有資格住在竹林苑裡,那個人也只能是我!」
夏雲錦啞然,半晌才反問了一句:「蓮香打算為大哥守節,你該不是也有這個想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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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叛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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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10-2 01:52 PM
第二十四章 守節
所謂守節,意味著從此以後再也不嫁人,只能守著未亡人的名分守寡。
蓮香也就罷了,畢竟以後還有孩子可以依靠。周蓉卻還沒過門,日後再尋一個好夫婿也不成問題。又何必苦苦糾纏?
夏雲錦這句反問,看似綿軟實則犀利。跟在周蓉身後的幾個人都齊齊變了臉色,唯恐周蓉情急之下說出什麼不妥當的話來。
其中一個皮膚微黑的丫鬟忙用力的扯了扯周蓉的袖子,正想低聲提醒一句,周蓉卻用力的甩開了她的手,倔強的抬起頭,一字一頓的說道:「為什麼不可以?」
周蓉身後的幾個丫鬟小廝都是一驚。那個皮膚微黑的丫鬟張口苦苦哀求:「五娘子,這話可不是隨便亂說的,要是被老爺夫人知道了,非生氣不可……」
周蓉瞪了她一眼:「秋月,你再敢說半個字,我現在就用馬鞭打爛你的嘴!」
秋月自然清楚周蓉的脾氣,哪裡還敢吭聲,委委屈屈的閉了嘴,心裡卻又急又慌。周家雖有四個兒子,卻只有周蓉這麼一個獨生女。老爺夫人怎麼可能允許周蓉為夏安平守節?
夏雲錦也後悔極了,早知道周蓉是這麼個脾氣,她真不該隨口冒出這麼一句話來。守節這種事情,可不是隨隨便便就能張口說的。
蓮香願意為夏安平守節,有一半是因為生活所迫,不願再淪落風塵任人攀摘。可周蓉卻是正經的富家小姐,說什麼守節,可就是耽擱終身幸福了。
「剛才是我不好,不該一時意氣就張口說這些。」夏雲錦將姿態放的極低,奉上笑臉懇求:「周娘子大人大量,千萬不要和我計較。蓮香的事情,日後再慢慢商議也不遲。現在時候也不早了,不如先回府好好休息……」
她這邊放低姿態示弱討好,周蓉卻並不動容,就像鐵了心一般,又重複說了一遍:「我要為大郎守節,再也不嫁別人!」
……
夏雲錦簡直不知該怎麼接口了。周蓉身後的秋月等人卻都是一臉如喪考妣,就差沒當場哭出來了。
事情鬧到這步,到底要怎麼收場?
腳步聲在門口響起,一個熟悉的聲音響了起來:「老遠就聽到這裡亂哄哄的一片,到底是發生什麼事情了?」
太好了,救星來了!
夏雲錦激動的起身迎了過去,一把握住趙媽媽的手,就差沒熱淚盈眶了:「趙媽媽,你可總算是來了。」
周蓉實在太難纏了!想起來都是滿心酸楚啊!
趙媽媽對周蓉的性情脾氣顯然也是很清楚的,一句都沒多問,只是安慰的拍了拍夏雲錦的手,然後笑吟吟的上前給周蓉行禮:「見過周娘子。老奴一直在照顧夫人,若是知道周娘子來了,肯定早就過來給周娘子請安了。」
趙媽媽是蕭氏身邊最得用的管事媽媽,周蓉以前來夏府,和趙媽媽也是打過交道的,怎麼也得給幾分顏面:「趙媽媽不必如此客氣。」頓了頓,又補了一句:「我正打算去吟春園探望伯母。」
趙媽媽佯裝沒察覺詭異僵硬的氣氛,笑著說道:「夫人近來身子有恙,不宜見客。還望周娘子見諒。」
又是見客!她什麼時候就成客人了?!
周蓉的眼圈忽的紅了:「趙媽媽,我是大郎的未婚妻,是夏家的媳婦,怎麼和我如此見外。」
是啊,原本確實是該這樣沒錯。可誰讓大郎出了意外英年早逝?沒過門的未婚妻可不就成了外人了麼?
沒等趙媽媽說話,周蓉又昂起頭說道:「我剛才和三娘子已經說了,我要為大郎守節,今後絕不嫁給別的男子。」
趙媽媽聽到這樣的話,竟沒有絲毫慌亂,只歎口氣,握著周蓉的手說道:「周娘子,老奴是看著大郎長大的,今天托大一回,勸你幾句。你現在一時傷心衝動,才會說出這樣的話來。可你還是花朵一樣的年紀,今後的日子長著呢!會有更好的如意郎君等著你。你萬萬不可如此衝動,連這樣的話也是不能亂說的。萬一傳了出去,對你的名聲有損。」
周蓉咬著嘴唇,眼中滿是固執:「我絕不是隨口說說。這件事,我本來就已經想了好多天了。現在只是下定了這個決心罷了!我心意已決,你們誰都不用勸我!」
趙媽媽見勸不動她,立刻又把語氣放軟:「既然你這麼說了,老奴也不敢攔著你。可這樣的大事,周娘子總得和父母兄長商議一聲。若是他們都同意,老奴便斗膽勸一勸三娘子,將竹林苑收拾的乾乾淨淨的,等著周娘子。」
……果然薑是老的辣!
這一招以退為進,用的實在太妙了!想也知道,周家老少絕不可能同意守節的事。周娘子再鬧騰,也注定是一場空。
夏雲錦立刻附和:「趙媽媽說的對,只要周家的人都沒意見,我立刻就讓人收拾竹林苑。」
周蓉定定的看了過來:「一言為定!」
「好,一言為定!」夏雲錦爽快的應了。
「你們就等著我的消息吧!」周蓉自信滿滿,急著回去和父兄商議此事,也沒心情再多逗留了,起身告辭。
夏雲錦鬆口氣,像送瘟神一樣送走了周蓉。再回到竹林苑,只覺得全身舒暢輕鬆。
小茉莉正小聲咕噥著:「趙媽媽,你剛才沒在,沒看到周娘子是多麼凶悍。一馬鞭下去,就把蓮香姑娘打的暈了過去……」
趙媽媽臉色一變:「她現在怎麼樣?肚子裡的孩子沒事吧!」
夏雲錦歎道:「剛才已經請了杜郎中過來,到底怎麼樣,我現在也不清楚。還是等杜郎中診斷過了再問吧!」
杜郎中在夏家住了這麼些日子,種種孤僻古怪的脾氣眾人也都漸漸適應了。尤其忌諱看診時有人多嘴,倒不如在外面等他出來再問好了。
趙媽媽臉色不愉,卻也沒說什麼。
等了許久,杜郎中總算是出來了。趙媽媽忙湊了過去,一臉期待的問道:「蓮香姑娘肚子裡的孩子沒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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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叛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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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10-2 01:54 PM
第二十五章 怪癖
也不知這句話裡有哪些惹到杜郎中了,只見他冷著臉說道:「大人沒事,孩子有沒有事不敢保證。」
趙媽媽臉色一白,呼吸差點為之一頓。
還是夏雲錦對杜郎中古怪的脾氣稍稍瞭解一些,忙搶過了話頭:「蓮香姑娘挨了一鞭子,當時就昏厥過去了,真的沒有大礙嗎?」
趙媽媽剛才也太急切了,哪有不問大人只問孩子的,也怪不得杜郎中會甩臉色給她看了。
果然,杜郎中的面色稍微緩和了一些:「那一鞭子沒有碰著肚子,確實萬幸。那個周娘子心狠手辣,下手絲毫沒留情。蓮香姑娘身上的鞭痕很深,見了血,得外敷傷藥。再臥床靜養,平日裡多喝些補品,應該沒什麼大礙。不過,會不會留下鞭痕就不好說了。這得看蓮香姑娘恢復的如何。」
夏雲錦的一顆心落了回去:「沒有大礙就好。煩請杜郎中用最好的傷藥,順便再開個補身子的藥方。需要什麼藥材只管寫上。」
這樣的慷慨大方,總算讓杜郎中的臉色好看了不少,隨意的應了一聲,便去刷刷的寫了藥方。
夏雲錦對此時的藥材價格根本就不懂,看了藥方也沒什麼感覺。
趙媽媽只看一眼,便覺得肉痛起來。別的不說,光是那一味百年人參,可就是幾百兩銀子啊!這個杜郎中也真的敢下手寫這樣的藥方……
杜郎中似是看出了趙媽媽心裡在想什麼,淡淡的說道:「如果覺得這個藥方太貴了,我就另外開一個。」
趙媽媽皮笑肉不笑的應道:「不用換了,就這個藥方好了。我們夏家還不至於連百年人參都買不起了。」
杜郎中扯了扯唇角,扔下一句「這次的診金讓人送給我」便離開了。
杜郎中一走,趙媽媽臉上的笑容頓時消失無蹤,咬牙切齒的說道:「三娘子,京城名醫多的是,就算請不來王大夫,也可以去請城東的張大夫。這個不知從哪兒來的野郎中,還是給了診金讓他走吧!」
性情古怪不說,說話更是毒舌,又嗜錢如命。平日裡衣食住行好吃好喝的供著,請他看個診還得另付診金。這哪裡是請了個郎中,簡直就是養了個祖宗。
夏雲錦聽著趙媽媽一連串的牢騷,不由得啞然失笑,耐心的安撫道:「杜郎中的性子確實古怪了一些,可醫術也實在高明。這些日子有他天天照料著,娘的身體一天天好起來了。這個時候再半途換大夫不太好,他要的診金確實不少,不過我們夏家總不至於連診金也付不起。還是讓他繼續留在府裡吧!」
趙媽媽對這一點何嘗不知道,只是發發牢騷吐吐苦水罷了,聞言怏怏不樂的點了點頭。
夏雲錦又笑道:「杜郎中雖然愛錢,可也是看人的。我可聽說了,這幾天府裡的丫鬟或是小廝身子不適去請他看診開藥方的時候,他可是分文不取。」
這個杜郎中,倒也有些意思。給夏家的主子看病獅子大張口索要診金,給夏家的下人看病卻分文不取。頗有點嫉富如仇的意思。
趙媽媽的心氣平了一些,想了想卻又忿忿的說道:「老奴聽伺候杜郎中的三兒說了,杜郎中每天為蕭氏看完診之後,還會出府繼續做他的走方郎中。到了晚上睡覺的時候才會回夏府。簡直把我們夏府當成客棧了。」
有吃有喝有住的還有人伺候,可不就是客棧嗎?
夏雲錦被這個比喻逗樂了,含笑寬慰道:「這些就別和他計較了。有個郎中住在府裡,還是挺方便的,也不用一有事就到處去請大夫了。空閒的時間他想做什麼,就由著他去。只要不耽誤治療娘的病就行。那些京城名醫說不定架子更大,又都有家室,誰肯這麼長期住在我們夏府裡?」
話說到這份上,趙媽媽就算對杜郎中有再多的不滿也不好再張口了,一臉的悻悻。
夏雲錦又扯開話題:「今天的事情說起來也真是奇怪了。我們接蓮香姑娘入府的時候,可是靜悄悄的,又嚴令下人不准亂說。到底是誰故意將此事洩露給了周娘子知道?還暗中挑唆她上門來鬧騰?」
這麼一鬧,蓮香的事情可就再也瞞不了任何人了。
趙媽媽的注意力果然被吸引了過來,皺著眉頭思忖了片刻,才說道:「此事確實有些蹊蹺。或許是府裡的下人一時口快,卻被有心人聽進了耳中。」
這個有心人,特意挑唆著周娘子來鬧事,到底是何居心?
夏雲錦和趙媽媽低聲商議了片刻,依舊百思不得其解,索性將此事放在了一旁。又討論起周娘子要為夏安平守節的事情來。
「三娘子只管放心,周家有四個兒子,只有周娘子這麼一個女兒,平日裡疼愛還來不及。」趙媽媽笑道:「不然,也不會把周娘子慣出這樣的脾氣了。周娘子想為大郎守節,周家上下絕不可能點頭同意。說不准她這一回去,就會被家裡管束起來了,不用再為此事憂心。」
趙媽媽說的如此肯定,夏雲錦的心稍稍放了下來。再一想到周娘子狂風暴雨一般的脾氣,又是一陣頭痛:「但願如此。我可真是怕了她了!」
趙媽媽失笑。
正說著話,一個小丫鬟匆匆的來稟報:「三娘子,蓮香姑娘已經醒了,哭著說要見你呢!」
夏雲錦打起精神,和趙媽媽一起去見蓮香。
蓮香已經上了藥又換過了乾淨的衣物,勉強撐著坐在床頭。她本就一副纖弱動人的樣子,挨了這重重的一馬鞭,臉色愈發蒼白,默默的垂淚不已。
夏雲錦看著又覺得揪心又是歉然:「你別哭了。今天事出突然,沒來得及護著你,是我的錯。以後我一定會多派些人守著你,絕不會再容任何人欺負你了……」
蓮香擦了眼淚,擠出一個黯然的笑容:「三娘子切勿自責。今天的事情不怪任何人,只怪奴家命苦罷了。如果不是三娘子護著奴家,周娘子又怎麼肯善罷甘休就這麼走了。奴家這條賤命或許連明天的太陽也見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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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叛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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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10-2 01:57 PM
第二十六章 借馬(一)
說到這兒,蓮香的眼圈又紅了,哽咽著繼續說了下去:「如果不是為了肚子裡的這個孩子,奴家真想現在就隨著大郎去了……」
趙媽媽被嚇了一跳,忙張口安撫:「蓮香姑娘可千萬別這麼想。不管怎麼說,也得保重好自己的身子。」
就沖蓮香肚子裡的孩子,也得安撫好蓮香的情緒才行。
夏雲錦也柔聲哄道:「你別總哭了。當娘的情緒不穩,可是會影響到肚中孩子的。今天你受了驚,好好靜養上幾天就會好了。你安心在這兒住著,有我在,絕不會讓周娘子再動你一根手指頭。」
這一番保證,總算讓蓮香心懷稍解。
將多愁善感又愛落淚的孕婦安撫好了之後,夏雲錦也是精疲力竭。周娘子來這麼一回,就把夏府鬧的人仰馬翻。但願只此一回,別再有第二次了……
在戰戰兢兢中等了三天,周娘子始終沒有再登門,周家那邊也毫無消息。
看來,果然如趙媽媽所料的那樣,周家根本不肯讓青春妙齡的周娘子為死去的夏安平守節。
夏雲錦這才算真正放了心。
就在這個時候,方全來了。他的臉色有些沉凝,不自覺的皺著眉頭。一句話還沒說,便先屏退了所有下人,顯然是有要事要和夏雲錦商議。
夏雲錦心裡一沉,隱隱有了不妙的預感。
果然,方全帶來的消息一點都不美妙:「我第一天去錢侍郎的府上,坐了半天也沒見到人。第二天我索性換成了晚上去,還是閉門不見。我昨天晚上又去,錢侍郎終於肯見我了,卻只說了一句話。」
這批戰馬是神機營要的,必須按時交貨,半點延誤不得!
也就是說,交貨的日期沒有商量的餘地!夏家必須在這接下來的十二天裡湊齊五千匹馬,交到兵部!
夏雲錦心裡沉甸甸的,想了想說道:「那現在只有向周家或是王家借馬了。」
方全點點頭:「別人去沒這個份量,我得親自去跑一趟,商議一下借馬的事。時間緊急,我這就去。你在府裡等著我的好消息。」
夏雲錦笑著應了,一顆心卻高高的提起,怎麼都無法安心。
王家和夏家一直不對盤,肯不肯借馬不好說。原本有些把握的周家,現在偏偏又鬧出了周娘子這麼一齣,會不會影響到周家人的態度?
夏雲錦越想越不安,在屋子裡走來走去。
小茉莉站在一旁,眼睛隨著夏雲錦的身形動來動去,終於忍不住說道:「三娘子,你這麼一直走來走去不嫌累麼?奴婢看著都覺得累了!」
夏雲錦滿腹心事,哪有閒心和她胡扯,隨口說了句:「你要是覺得累,就別看我。」
小茉莉委屈的哦了一聲,之後半天都沒了聲響。
習慣了小茉莉嘰嘰喳喳,忽然這麼安靜了,夏雲錦又覺得不習慣。忍不住看了小茉莉一眼。卻見小茉莉垂著頭站在一旁,本就不算高的身形略略瑟縮著,說不出的可憐。
該不是她剛才的語氣太凶,把小茉莉嚇哭了吧!
夏雲錦心裡有些歉然,上前幾步,柔聲喊道:「小茉莉,剛才我不是有意要凶你,你別放在心上。」
回答她的,是一聲極細的鼾聲。
夏雲錦:「……」
原來小茉莉垂著頭不吭聲是因為睡著了!夏雲錦哭笑不得,真沒見過站著也能睡著的。不過,有了這麼一個小插曲,原本紛亂的心情倒是輕鬆了一些。
方全既然這麼有把握,應該能借到馬吧!
一直等到天都黑了,方全還是沒回來。
臘梅素來沉默寡言,能不說話的時候絕不說話,能說一個字的時候絕不說兩個字:「三娘子,該吃晚飯了!」說完,便閉上嘴,安靜的站在一旁。
夏雲錦隨口應道:「現在不餓,等會兒再說。」
這一等,就是小半個時辰。
臘梅也就一聲不吭,一直站在旁邊候著。直到荷花終於忍不住親自過來了,她不說夏雲錦,卻只數落臘梅:「讓你來請三娘子去吃晚飯,你倒好,就只會站在這兒偷懶。多說幾句話會累死你麼?」
臘梅簡潔的應道:「會。」
荷花:「……」
夏雲錦卻被逗的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很顯然,她這半天的心神不寧丫鬟們都看在了眼底。臘梅素來不愛說話,剛才這樣耍嘴皮子,不過是要逗她開心罷了。她這個做主子的又豈能不感動?
「被你們這麼一說,我真覺得肚子餓了。」夏雲錦打起精神來,故作歡快的笑道:「今天廚房做了什麼好吃的送來?」
荷花見她總算有笑容了,心裡也很高興,忙笑著應道:「都是三娘子愛吃的。有新鮮的鱸魚,有燉了一個下午的牛肉,還有熬了一個多時辰的雞湯……」
總之,都是香噴噴的肉食。果然很合她的心意。
夏雲錦滿意的點點頭:「把雞湯給蓮香姑娘送過去,我吃牛肉和鱸魚就可以了。」
心情不好影響食慾這種事情,絕不會發生在夏雲錦的身上。自小到大,她信奉的準則都是吃飯皇帝大。在吃飯的時候,再多的煩惱也得拋在一邊,先把肚子填飽再說。吃飽了才有力氣應付所有的事情嘛!
……
夏雲錦埋頭苦吃,荷花桃花臘梅和小茉莉都在一旁伺候著。在為夏雲錦添第三碗飯的時候,荷花終於忍不住張口勸道:「晚上不宜吃的太多,不然會積食,夜裡會睡的不舒服。」
夏雲錦不以為然的反駁:「這怎麼會!我只有吃的飽飽的,才會睡的踏實。」
荷花:「……」
夏雲錦又笑嘻嘻的眨眨眼:「剛才是逗你玩的。其實我已經吃飽了。剩下這麼多飯菜,你們幾個快些趁熱分著吃了吧!」
主子吃剩的飯菜留給身邊的丫鬟,也是慣例了。幾個丫鬟也不推辭,笑瞇瞇的收拾了飯菜去了隔壁。只留下小茉莉陪在她身邊。
就在夏雲錦等的懨懨欲睡,打算上床睡覺的時候,方全總算回府了。
夏雲錦精神一振,忙去見方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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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10-2 01:59 PM
第二十七章 借馬(二)
「怎麼樣?周家和王家答應借馬了嗎?」夏雲錦剛一見方全,便迫不及待的問出了口。
方全眉宇間滿是疲倦,苦笑著搖搖頭。
夏雲錦心裡一沉:「王家不肯借,周家也不肯嗎?」
方全歎道:「我先去了周家。遞了名帖過後,整整等了一個下午,周老爺才肯見我。見了面只和我東拉西扯,根本就不容我張口提借馬的事情。我只好厚顏張口,周老爺便一臉為難的說他們家馬場裡的馬已經被客商都定走了,現在實在是抽調不出好馬來。還說看在去世的大郎份上,勉為其難最多也就能籌集二百匹。」
缺口是整整兩千匹馬,這兩百匹根本就是杯水車薪!
「周家也太過分了!」夏雲錦忿忿的說道:「差一點成了姻親,現在見爹和大哥去世了,就翻臉不認人了。」
「可不是嗎?」方全顯然也憋了一肚子的火氣,臉色十分難看:「周家去年生意遇到了些波折,當時老爺可是二話沒說就借了五萬兩的銀子。現在輪到我們夏家有難了,周家卻打定主意要袖手旁觀。實在是無情無義!」
夏雲錦想起前幾天周娘子登門一事,忍不住低聲道:「周家該不是為了周娘子的事情遷怒於我們夏家吧!」
方全這幾天忙的焦頭爛額,根本就無暇關注府裡的事情,聞言立刻問道:「周娘子又是怎麼回事?」
夏雲錦一五一十的將那天發生的事情說了一遍。
方全聽完之後,情不自禁的猛拍了下桌子:「怪不得今日周老爺說話總有些不冷不熱夾槍帶棒的,還說什麼大郎如今去了,周家和夏家沒結親的緣分之類的。」感情是因為周娘子鬧著要守節的事心裡不痛快,所以才會故意甩臉色給他看。
夏雲錦心裡升起了一絲希望:「如果我們現在登門解釋清楚這其中的誤會,周老爺會不會改變心意,借兩千匹馬給我們?」
方全想也不想的搖頭:「不可能!周安這個人生性精明吝嗇,錙銖必較。已經說出口的話,斷然不會再改主意了。如果老爺和大郎還在世,他或許還肯鬆口。現在既然沒了結親的可能,他是不會伸手幫夏家的。」
夏雲錦頹然的歎口氣,自責不已:「都怪我,說話太不小心了。如果我當時沒提起守節的事,周娘子也不會動了這個心思,更不會回去鬧騰了。周老爺也不會因此遷怒……」
「世事難料,三娘子不必自責。」方全溫和的安慰道:「是我之前想的太輕鬆了。就算沒周娘子這一齣事情,周安也會找出別的藉口拒絕借馬。」
路遙知馬力日久見人心!也只有遇到這樣的事情,才能考驗出人的本性來。周家這一邊是指望不上了……
夏雲錦打起精神來問道:「王家那邊又是怎麼說?他們也不肯借馬嗎?」
「王老爺自從生了場重病之後,生意上的事情就都交給了長子王升榮打理。」提起王家,方全的臉色更難看了:「這個王升榮,剛一開始見面說話倒是很客氣,可一提到借馬就立刻翻了臉。說是王家的馬只賣不借!如果我們夏家急著要兩千匹馬,他們王家可以把預先定給客商的兩千匹馬先賣給我們,不過,價格得是市價的兩倍!」
……這簡直就是趁火打劫!兩千匹良馬的市價大概是八萬兩,如果翻倍,可就是十六萬兩!如果真的用這樣的高價買了王家的馬,夏家的損失也太大了。
怪不得方全氣成了這樣,就連夏雲錦也聽的怒火中燒:「這個王升榮,真不是個好東西!」
方全冷哼一聲:「自打王升榮接手王家的生意以來,一直和我們夏家較勁。處心積慮的搶我們的貨源搶我們的客商,現在有了這樣的好機會,當然不會輕易放過了。我當時一口就回絕了王升榮。我寧願賠銀子給兵部,也不願便宜了這種小人!
罵了幾句,心裡確實是痛快了一些,可對解決實際問題卻毫無裨益。離交馬的日期還有區區十二天,到底要怎麼樣才能籌集到這兩千匹馬?
夏雲錦生平第一次恨自己沒有經商的天賦,想了半天也沒想出個主意來。方全也沒吭聲,只是默默的坐在那兒皺眉苦思。
「如果實在湊不齊五千匹馬,只交三千匹的話,要賠多少銀子?」夏雲錦小心翼翼的問。
方全默默的計算片刻,然後答道:「當時條款裡說明了,如果不能按時交馬,不僅要退還定金,還要賠十萬兩的銀子。如果交了三千匹馬,大概不會讓退定金。不過,這十萬兩銀子的賠款是少不了的!」
整整十萬兩!
夏雲錦倒抽了一口涼氣。雖然一時弄不清楚十萬兩到底是多大一筆數目,可這絕不是個小數字。
如果真的賠了這麼一大筆銀子,再加上之前損失的二十萬兩銀票,夏家的生意是不是會受很大影響?
這個問題,夏雲錦沒有問出口。因為只看方全沉重的臉色就能知道答案了……
方全默然片刻,忽的歎道:「我一直自視極高,自以為呼風喚雨無所不能。現在才知道,人家敬我讓我,不過是看在老爺的顏面上。老爺這一去,我這個方掌櫃在別人的眼裡,也沒了多少份量。」
他的話語裡有掩飾不住的自嘲和苦澀。顯然,這一天裡接連看周家和王家的臉色,讓心高氣傲的方掌櫃受了不少閒氣。
夏雲錦的心裡泛起一絲莫名的難過和酸澀。忽然生出一股無以名狀的衝動,想為夏家做些什麼,而不是手足無措的發呆著急。
方全卻又打起精神來說道:「先做好最壞的打算。我這就讓賬房們籌措銀兩,實在想不出別的法子,也只能付賠款了。不過,這對我們夏家的名譽造成極壞的影響。不到最後一步,萬萬不能這麼做。還有十二天時間,我再趁著這段時日再去周家看看……」
「方叔,讓我去吧!」夏雲錦忽的說道。
作者:
小叛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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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10-2 02:01 PM
第二十八章 決定
方全一驚,不假思索的反對:「這種事情怎麼能讓三娘子拋頭露面……」
夏雲錦說出這句話之後,整個人便冷靜了下來:「這是事關夏家生意和聲譽的大事,爹和大哥不在了,娘又臥病在床,我是夏家的長女,也是夏家的當家人。這種事情,當然得需我出面。」
話是這麼說沒錯,可她還只是個沒出閣的小娘子,往日裡只懂風花雪月詩詞書畫,對生意上的事情根本是一竅不通。就算出面又能怎麼樣?
更何況,周家滑不溜手,王家氣焰囂張,都不是好相與之輩。他一個大男人登門受閒氣也就罷了,怎麼忍心看著一個嬌滴滴的小娘子也去受這樣的屈辱!
想及此,方全反對的愈發堅決:「不行,還是我去更合適些。」
夏雲錦反問:「為什麼不行?」
方全縱然有一堆理由,卻一條也不能當著夏雲錦的面說出口,一時語塞了。
夏雲錦笑了笑,聲音溫和:「方叔,你心裡在想什麼我都清楚。你是心疼我,捨不得我去受這個閒氣。也是在擔心我,怕我不懂生意上的事情,不會說話。對嗎?」
被說中了心思的方全,難得的有一絲不自在:「三娘子,我……」
「這是夏家的難關,不止你一個人著急,我這幾天也是寢食難安。」夏雲錦輕歎口氣,旋即又換上了堅定的語氣:「我想出一份力,不管成與不成,總歸多一些希望。要做當家人,吃些苦頭受些閒氣是免不了的。我不能一直躲在你的身後!方叔,你就讓我去吧!」
既然接受了這個新的身份,享受了夏家的富貴安逸,在遇到困境的時候,她就應該挺身而出,做夏三娘子應該做的事情!
方全啞然的看著夏雲錦,像是第一次認識她一般。
這個美麗動人的少女,是夏半山的掌上明珠,是夏安平最疼愛的妹妹,是蕭氏的驕傲。他幾乎是看著她長大的,心裡著實有幾分疼愛關切。在他的心裡,她一直是一個被嬌養在閨閣裡弱不禁風的千金小姐。
可此時的夏雲錦,神情冷靜毅然,明亮的眼眸中閃著堅定的光芒,讓他實在有些陌生,卻又有一種莫名的情緒在心中激盪不已。
誰說夏家無後?有三娘子在,夏家縱然要經歷些風雨,也一定能安然的撐下去。
方全深深的呼出一口氣:「好,那明天就備上禮物,我陪著三娘子一起到周家去。」
夏雲錦心裡湧起打了一個小勝仗的愉悅,歡喜的點頭應了。之前的冷靜堅定不翼而飛,顯露在方全眼前的還是那個單純又可愛的夏三娘子。
方全啞然失笑,心裡的頹喪忽的一掃而空。
……
第二天清晨,夏雲錦早早就起床穿衣梳洗。因為還在孝中,不宜穿的鮮艷,更不宜過分裝扮。因此,夏雲錦穿的十分素雅,頭上只攢了一支銀簪,別無裝飾。
小茉莉自從知道夏雲錦要去周家之後,便有些坐立難安。憋了半天終於忍不住說道:「三娘子,你真的要去周家嗎?」
夏雲錦嗯了一聲。
「可是周娘子好凶,還會用馬鞭揍人!蓮香姑娘在床上都躺幾天了,還沒能下床呢!」小茉莉提起周娘子還是心有餘悸一臉害怕:「三娘子,你別去周家了好不好。奴婢一想到周娘子,就雙腿都發軟。」
何止是小茉莉雙腿發軟,其實夏雲錦對潑辣難纏的周娘子也有些發怵。
不過,今天去周家的真實目的,丫鬟們都不知情。夏雲錦也不打算解釋,反而開起了玩笑:「我今天是非去不可。小茉莉,你敢不敢陪著我一起去?」
小茉莉嚥了口口水,頗有些悲壯的應道:「當、當然要陪三娘子一起去了!」
如果說這句話的時候,聲音不發顫腿不發抖就更好了!
夏雲錦忍住笑,故意嚇唬她:「好,那你現在就去府裡找幾個身強力壯的小廝來,記得讓他們找些刀棍之類的帶上。到時候若是真的動起手來,我們也不必怕了周娘子!」
小茉莉:「……」
夏雲錦逗過了小茉莉,緊繃的心情輕鬆了不少。整理好了衣衫之後,便去飯廳吃了早飯。吃完早飯不久,方全也來了。
不過,方全今天卻不是一個人來的,他的身側還有一個二十歲左右的青年男子。這個青年男子中等個頭,生的不算俊俏,卻也算得上面容端正。一雙不大的眼睛閃著精明和幹練,和方全有五分相似。
夏雲錦立刻猜到了這個人的身份。
方全笑著讓那個青年男子給夏雲錦請安:「三娘子,這是我的大兒子,大名恩澤,你叫他方大郎就行了。」
果然如此!夏雲錦含笑應道:「方大哥不必如此拘禮。」
方大郎不敢直視夏雲錦燦若雲霞的微笑,略有些臉紅的應道:「三娘子這麼叫,可真是折煞小人了。」
方全悄悄瞪了兒子一眼,轉念一想,這倒也不能全怪自家大郎。三娘子生的實在太美了,別說是正值年輕氣盛的少年郎看了會心蕩神馳,就是自己也會偶爾看著失了神。
想到這些,方全卻又多添了一層心事。
三娘子這樣的容貌若是生出勳貴之家,自然是有福氣的。不愁嫁不到好夫婿。可生在商戶之家,反而成了麻煩。沒了父兄呵護撐腰,若是有那些身份矜貴卻又心懷不軌的人對三娘子動了心思……
方全不敢再多想,忙將心神拉了回來,笑著說道:「時候也不早了,我們這就去周家吧!」
夏雲錦笑著應了,順手戴上了帷帽。
方大郎總算自在多了,笑著在前領路。可剛一到院子裡就愣住了。
只見五六個小廝湧了進來,有的手裡拿著棍子,有的手裡拿著砍柴刀,還有一個最誇張的,手裡竟然拿著一塊磚頭。
……
小茉莉不知從哪兒冒了出來,小臉紅撲撲的,眼中閃著晶亮的光芒,興奮又驕傲的嚷道:「三娘子,奴婢已經把人都找來了!現在就去周家嗎?」
夏雲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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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叛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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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10-2 02:04 PM
第二十九章 周家(一)
真要帶這麼些人去周家,今天乾脆什麼也別談了,周家不直接張口攆人才是怪事!
夏雲錦哭笑不得的白了小茉莉一眼:「我剛才是隨口說笑,你怎麼當真了。快些讓他們幾個都回去。我今天去周家是有正經事的。」
方全大概也猜到了是怎麼回事,臉頓時沉了下來。
小茉莉這才反應過來自己又闖禍了,看都不敢看方全,可憐巴巴的偷偷瞄了荷花一眼。荷花只得出面為她收拾殘局,吩咐那幾個小廝各自回去。
等人都散了,方全才不滿的看了小茉莉一眼,訓斥道:「這麼毛毛躁躁的,成什麼樣子。你是三娘子身邊的人,說話做事更得謹慎周全……」
方全做慣了大掌櫃,平日裡訓人訓慣了,臉孔一板起來格外嚴厲。小茉莉被訓的滿臉通紅眼淚汪汪。
夏雲錦咳嗽一聲,笑著為小茉莉解圍:「也不能全怪小茉莉,是我之前說話不留心,害的她誤會了。時候不早了,我們也該出發了吧!」
方全這才住了嘴。
……
駕車的車伕還是年輕的賀二郎,方全和夏雲錦坐在馬車裡,幾個丫鬟也坐在一旁。方大郎為了避嫌,坐在了車轅上。
方全和夏雲錦俱都心事重重,一路無話。
夏家位於永平坊,周家則在昌明坊,中間隔了三四個裡坊,街道寬敞平坦,馬車走的又快又平穩,約莫半個多時辰便到了。
方大郎去遞了名帖。周家門房管事顯然沒料到夏家這麼快又登門,因為兩家曾經定親又一直來往密切,門房管事也不敢怠慢了夏家人。一邊派了小廝去稟報周老爺,一邊慇勤的招呼夏雲錦和方全等人坐下。
方全和那個管事寒暄了起來,夏雲錦不用吭聲,閒閒的坐著無事。
門房裡的兩個小廝頻頻看了過來。
夏雲錦如今也漸漸習慣了成為眾人焦點,也沒了一開始會有的竊喜,優雅的端著茶杯淺淺的抿了一口。
……
這一等就是一炷香的時間。
跑去稟報的小廝回來之後,在門房管事耳邊耳語幾句。
那個管事神色一動,臉上已經浮起了歉意的笑容:「三娘子,方掌櫃,今天可真是對不住了。老爺正在接待客人,只怕一時半會兒都抽不出時間來。要不,還是等改日……」
這麼明顯的托辭,就是傻子也能聽得出來。
方全眼中閃過一絲不快,口中卻淡淡的笑道:「周老爺正在見客,我們等等也無妨。昨天等了一個下午周老爺才有空,今天再等上半天,周老爺總不至於連見三娘子一面的空閒都沒有吧!」
這番話軟中帶刺,那個管事被刺的一臉訕訕,只能陪笑:「方掌櫃這麼說,可真是折煞小人了。」
夏雲錦早已做好了充分的心理準備,倒也沒覺得難堪。
人情冷暖世態炎涼,古來今往道理都是相通的。願意錦上添花的人多的是,肯雪中送炭的就少之又少了。王家那邊是不能指望了,周家已經是夏家最後的希望。周家也同樣明白這一點,態度傲慢些也是難免的。
只要周家肯借馬幫著夏家度過這個難關,受這點閒氣又能算什麼!
夏雲錦沖方全笑了笑:「看來還得再多等會兒,方掌櫃稍安勿躁,先坐著喝杯茶等上一等。」
隔著帷帽,看不清夏雲錦此時的表情如何,可聲音卻一如往常的柔緩平和。
方全愣了一愣,忽的有些汗顏。他這些日子連番受挫定力實在大不如前,竟連一個小娘子的胸襟都不如……
方全定定神坐了下來,端起了茶杯。
……
又過了一炷香時間。
夏雲錦和方全都沒吭聲,門房管事卻坐立難安,終於忍不住陪笑道:「也不知道老爺還要忙多久,我這就讓人再去稟報一聲。」
夏雲錦淡淡一笑,有禮的道謝:「那就有勞管事了。」
小廝又飛快的跑了一趟,回來的時候氣喘吁吁:「老爺請夏三娘子和方掌櫃現在就進去說話。」
管事鬆了口氣,立刻堆上了笑容:「三娘子,方掌櫃,小的這就領你們進去。」
夏雲錦含笑應了,趁著管事沒注意的時候,沖方全眨了眨眼。
方全啞然失笑。這個三娘子,倒有幾分初生牛犢不怕虎的勁頭。再一想,反正已經做好了最壞的心理準備,跑這最後一趟也就是盡最後的努力罷了!也確實沒必要戰戰兢兢過分小心。
這麼想著,方全挺直了腰桿向前走。不過,一路上很自覺的比夏雲錦慢了半步。
夏雲錦看似輕鬆自若,其實一顆心七上八下的,根本沒有閒心打量周家的景致。這樣的緊張忐忑,和當年第一次跑業務倒是有幾分相似。
不知道對方的長相脾氣,對說服客戶沒有半點把握。可又充滿了希冀和憧憬,期待著能憑著自己的努力拿下人生第一筆業務……
夏雲錦,加油!你一定可以的!
夏雲錦暗暗給自己加油打氣,一邊在腦中迅速的回想起方全昨天說的那番話來。
「……周家是最早開始做馬匹生意的,可王家和夏家後來居上,規模都超過了周家。周安這個人精明有餘,膽子卻不大,做生意也很謹慎,在銀錢上也很吝嗇小氣。所以,想說服他借馬確實不易。如果老爺在世的話,為了兩家之家的關係,周安就算再心疼再肉痛,也不會拒絕借馬一事。即使是現在,他也不肯把話說死了。用馬場裡沒有這麼多的馬做藉口……」
這樣一個圓滑世故又精明小氣的生意人,要怎麼樣才能說服打動他?
夏雲錦默默的思忖著,心裡反而平靜了下來。
前面響起了一陣腳步聲,伴隨著一個青年男子的笑聲:「周伯父不用親自相送,小侄這就回去,改日再來探望伯父。」
一口一個伯父,叫的好不親熱。
身著鍛袍長的矮胖富態的中年男子,當然就是周家老爺周安了。只見他朗聲笑了起來:「好好好,那我就不多送賢侄了。」
方全抬頭一看,笑容頓時凝結住了,眼中閃過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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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叛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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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10-2 02:05 PM
第三十章 周家(二)
夏雲錦見方全神色有異,低聲問道:「方叔,那個年輕的男子是誰?」
方全沉著臉,迅速的說道:「他就是王升榮!」
王升榮?他跑到周家來做什麼?
夏雲錦一驚,旋即反應過來。怪不得方全如此憤怒!周安將他們晾在一旁,卻和王升榮相談甚歡。也不知道兩人在密謀什麼......
方全迅速的收拾好心情,低聲說道:「三娘子,這一趟我們大概是白來了!」聲音裡透出了幾分懊惱和不甘。
短短幾句話的功夫,周安和王升榮已經近在眼前。想私下說話也沒時間了。
夏雲錦安撫的看了方全一眼,然後微笑著走上前,盈盈一禮:「見過周伯父。」
周安明明早就看到了夏雲錦一行人的身影,此時卻偏偏做出驚訝的樣子來:「原來是三娘子和方掌櫃,你們兩個什麼時候來了?」又故意沉著臉訓斥那個管事:「你這門房管事是怎麼當的?怎麼不早些派人來向我稟報一聲,怠慢了客人,看我不打你的板子!」
那個管事立刻擺出一副誠惶誠恐的樣子來:「都是小人的錯,還請老爺息怒!」
裝模作樣!
方全說的一點都沒錯,這個周安果然虛偽圓滑。明明是故意冷落,卻又不敢把夏家開罪的太徹底。只要能抓住他這個弱點,說不定借馬一事還有轉機……
夏雲錦正胡思亂想著,忽然感覺到有兩道熾熱的視線落在自己的臉上。
是那個王升榮!
夏雲錦迅速的瞄了王升榮一眼。只見他約莫二十五六歲,皮膚很白,穿著一襲亮紫色的長袍。相由心生,這句話半點不假,其實這個王升榮穿戴很講究,長的也還算英俊,可配著那雙輕浮又貪婪的眼眸,卻令人望而生厭。
這張臉長的很美,年輕男子被美色吸引多看兩眼也是難免的。這些日子她也竭力適應成為他人焦點的感覺。可這個王升榮的目光,卻令她十分不舒服。緊緊的黏在她的身上,似要將她吞進口中一般……
夏雲錦皺了皺眉,冷然的移開了目光。
王升榮卻毫不介意她的冷淡,熱情的笑道:「這位就是夏三娘子吧!我還是以前見過你一回,幾年不見,三娘子真是出落的如花似玉。也不知道將來是哪家的兒郎有這樣的福氣,能娶到你這樣天仙一樣的美人。」
夏雲錦還沒來得及出聲,方全已經冷冷的應道:「王大郎說話客氣些。三娘子還是沒出閣的小娘子,你若是膽敢出言無狀,我拼著這張老臉不要,也得去王家討個說法。」
王升榮聽了這番威脅,非但沒生氣,反而哈哈笑了起來:「方掌櫃若是真的去找我爹,只怕他高興還來不及,我的媳婦年初剛得病死了,他正愁著要給我再找一個媳婦……」
話還沒說完,眾人的臉色就都變了。尤其是小茉莉,雙手緊緊的攥成了拳頭,看架勢隨時都可能衝上去給王升榮來上兩拳。
就連周安的臉色也不怎麼好看,咳嗽一聲打斷了王升榮:「賢侄不是還有事要忙嗎?先請自便吧!我就不送你了。」
王升榮似還想說什麼,話到嘴邊卻又忍了回去,哈哈一笑,和周安拱手作別。臨走前狠狠盯了夏雲錦一眼,終於走了。
……
一行人的面色一個比一個難看。
夏半山父子在世的時候,王升榮一直夾著尾巴做人,何曾這麼囂張過?現在簡直就是明晃晃的欺負夏家無人!
周安哈哈一笑,打起了圓場:「王大郎素來就是個心直口快的脾氣,別理他。我們進去說話。」
方全冷笑一聲,語氣裡滿是譏諷:「周老爺什麼時候和王大郎如此熟悉交好了。我記得沒錯的話,周老爺以前可是一直都看不上王大郎的。」
周安臉皮雖然又老又厚,也禁不住紅了一紅。
做馬匹生意的一共就只有三家。周家入行最早,生意規模卻不如其他兩家。王家一心和夏家搶生意爭做老大的位置,可惜總不是夏半山父子的對手。周安見夏家勢大,便竭力和夏家交好。還特地定下了兒女親事,來往頻繁密切。
可現在呢,夏半山父子死了還不到兩個月,周安就和王升榮叔侄相稱,十分投機了……
被方全這麼一說,周安的顏面上著實過不去。氣氛陡然尷尬了起來。
夏雲錦見狀,只得將心裡的懊惱和悶氣都嚥下去,擠出笑容道:「方掌櫃,周伯伯誠意相請,我們就別在這兒站著了,還是進去再說話好了。」邊說邊沖方全使了個眼色。
今天可是來求人家幫忙的,這些閒氣還是先忍了再說。
方全也知道自己有些衝動了,默默的深呼吸一口氣,然後沖周安和氣的笑了笑:「麻煩周老爺了。」
周安趁勢下台,朗聲笑道:「三娘子這樣的貴客,平日裡想請都請不到。今天難得登門,蓬蓽生輝啊!快些裡邊請!」
……果然是能屈能伸!
不管怎麼說,氣氛總算沒那麼尷尬了。
進了正廳,分了主客坐下之後,夏雲錦直截了當的道明來意:「兵部催要戰馬一事,想必周伯父已經很清楚了,不用我再重複。今日特地登門拜訪,就是想請周伯父幫著夏家度過這次的難關。」
周安顯然沒料到夏雲錦如此單刀直入,笑容一頓,很自然的把昨天就想好的藉口又拿了出來:「侄女啊,不是我不想幫這個忙。而是我們周家馬場裡的馬都被客商定走了,不日就要來提貨,實在沒有多餘的馬可借……」
「我們夏家派出去購馬的人就在路上,不出一個月就能到京城。到時候一定會及時歸還從周家借的馬匹。」夏雲錦悅耳動聽的聲音響起:「我想,就算周家馬場裡的馬匹被客商都定走了,也不會急著在這幾天就都來提貨吧!中間只相差半個月的時間,只要周伯伯仗義相助,我夏家一定不會忘記周伯伯雪中送炭的情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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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叛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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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10-2 02:08 PM
第三十一章 拖延
夏雲錦直直的看向周安,燦若寶石的雙眸閃出堅定的光芒:「只要周伯父此次出手相助,我在此承諾,將來周家若遇到了困境,夏家一定鼎力相助,絕不會袖手旁觀。這是我夏雲錦的承諾,也是夏家的承諾!」
一字一頓,鏗鏘有力!
周安終於動容了,臉上的笑容漸漸收斂。取而代之的,卻是一臉的深思沉凝。
夏家能躋身大周朝頂級富商的行列,家底之厚實遠非王家和周家可以相比。就算沒有了馬匹的生意,夏家還涉足了鐵器和布匹等行業,甚至還在兩年前就暗中做起了糧食生意。論財勢雄厚精明膽大目光長遠,夏半山實在是無人能及。
周安很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不是夏半山的對手,所以早在幾年前就頻頻向夏半山示好。寧願讓出一些生意,也要和夏半山交好。事實證明,這一策略果然十分有效。周家的馬匹生意雖然不如夏家紅火,可也不至於被王家擠兌下去。
如果夏半山父子沒出意外,周蓉再有幾個月就會嫁到夏家去。周家和夏家成了姻親,這份情誼也會更牢固。夏半山父子意外身亡,對周家來說其實並不是好消息。可不管怎麼樣,事實已然如此。周安要考慮的,是周家的未來。
是順勢和王家結盟一起打壓夏家,還是維繫和夏家之間的關係對抗王家?這兩千匹馬,到底是借還是不借?
借了,就得繼續和夏家站在同一陣營,也就無法和王家結盟。可若是不借,這次可就徹底惱了夏家。萬一夏家日後東山再起,周家又該如何自處?
周安腦海中閃過一連串的念頭,一時竟猶豫不決。
夏雲錦一直密切留意著周安的神色變化,見他沉吟不決,心裡暗暗一喜。只要周安沒有一口拒絕,事情就還有商榷的餘地:「周伯父,你意下如何?」
周安定定神,緩緩說道:「此事非同小可,我一時也拿不定主意。還是等大郎二郎他們都回來了商議一番再做決定。」
說來說去,還是什麼都沒允諾。不過,這樣的態度比起昨天來已經和緩了不少。
夏雲錦忙連聲道了謝。
周安忽的露出些愧色,話風一轉:「蓉娘前幾日到夏家胡鬧,聽說還傷了人。都是我這個當爹的管束不嚴,還望侄女不要放在心上。」話說的很客套,可態度也是明擺著的。
既然周蓉是「胡鬧」,那說過的話自然也是不能當真的。
夏雲錦早已料到了周家會有的反應,聞言毫不驚訝,神色自若的笑道:「我和周姐姐認識也不止一天兩天了,她的脾氣如何我也很清楚,自然不會把她一時的意氣話當真。而且,我還特地叮囑過了當日在場的人,不准他們亂說。周伯父只管放心好了!」
周安見夏雲錦如此知情識趣,心情愉快了不少。
方全沖夏雲錦使了個眼色,夏雲錦心領神會,含笑起身告辭:「今日登門拜訪,多有打擾。周伯父想必有事要忙,我就先告辭了。」
臨近中午,周安客套的挽留吃了午飯再走。
夏雲錦堅持要告辭,周安也就沒再多留,親自送了夏雲錦一行人到門口。
......
上了馬車之後,夏雲錦再也維持不住笑容,苦著臉歎道:「和這種老狐狸打交道,真是累人。等了半天,就說了這麼幾句話,還沒給準確的回音。」周安果然是只滑不溜手的老狐狸!
方全笑著安慰道:「三娘子不用氣餒,你今天已經表現的很好了。依我看,周安已經動搖了。說不定過兩天就會有好消息。」
但願如此吧!
夏雲錦嗯了一聲,放軟了身子靠在荷花的身上,口中小聲的嘟噥:「周安真是摳門,連一頓午飯都捨不得。我現在可是又累又餓,連坐著的力氣都沒了。」
這麼懶散的動作,一點都不雅觀不淑女。別說是矜貴的小娘子了,就是荷花和小茉莉都要比她顯得端莊一些。
方全本想提醒一句,可看到夏雲錦眉宇間流露出的疲憊,卻又默默地將到了嘴邊的話嚥了回去。
往日被嬌養在閨閣裡不知世事艱辛疾苦的三娘子,現在卻被逼著拋頭露面低頭求人。如果老爺和大郎死後地下有知,還不知會心疼成什麼樣子。說到底,還是怪他沒用,連生意上的麻煩都解決不了......
夏雲錦抬眸,正好看到方全自責又唏噓的神情。立刻坐直了身子,露出頑皮的笑容:「方叔,我剛才這麼說是故意逗你的,你可別當真了。我早上吃了好多,現在一點都不餓,渾身有的是力氣。不信的話,我這就擰小茉莉的耳朵給你看。」說著,故意擰小茉莉的耳朵。
小茉莉果然委屈的哇哇直喊:「三娘子,奴婢的耳朵都要被擰掉了。」
她這一嚷嚷,頓時把眾人都逗樂了。
方全原本有些沉重的心情也輕鬆了不少,嘴角微微上揚。鼻子卻有些莫名的酸澀。
三娘子雖然不特別聰慧,卻心胸豁達堅強開朗,又如此體貼入微。有這樣的當家人,真是夏家的福氣。有這樣的主子,也是他方全的福氣!
就算是為了夏家鞠躬盡瘁死而後已,他也心甘情願!
夏雲錦絲毫不知道自己這個不經意的舉動,竟換來了方全的赤膽忠心。此時的她更不會知道,將來有一天,當她陷入困境幾乎沒了退路的時候,方全卻至始至終站在她的身邊支持著她!
這些都是後話,此時暫且不提。
回了夏府之後,夏雲錦耐著性子等了兩天。可等來等去也沒等到周家的消息。
方全按捺不住又親自跑了一趟,回來之後臉都氣的青了,張口罵道:「周安這個言而無信出爾反爾的小人!之前根本就是成心拖延,根本就沒打算真的借馬。」
夏雲錦雖然已經有了心理準備,可在聽到這番話的時候,心裡還是陡然一沉。一種無能為力的沮喪和失落,瞬間湧上心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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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叛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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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10-2 02:09 PM
第三十二章 籌措
她真的已經很努力了!放低身段腆著臉去求人,可即使是這樣,還是沒能打動周安那個老狐狸……
方全本來是一肚子悶氣,可看著夏雲錦失落難過的樣子,心裡不由得一陣酸澀。默然片刻,才打起精神強顏歡笑:「算了,周家指望不上,以後我們就不和周家打交道。誰家都有困難需要求人的時候。周家這回這麼絕情,也就別怪我們日後無情無義了。」
夏雲錦心裡沉甸甸的,擠不出半點笑容來:「方叔,還有不到十天的時間了。王家落井下石,周家也不肯出手相助,我們只剩下賠付兵部的銀兩這條路了麼?」
方全點點頭,故作輕快的說道:「三娘子不用擔心,我這就讓賬房們準備現銀。十萬兩確實不是個小數字,可夏家也不至於賠不起。這次的損失,日後再慢慢經營賺回來就是了。」
事已至此,多想無益。既然這十萬兩的銀子是賠定了,夏雲錦也只得無奈的接受了這個事實:「那就有勞方叔了。」
「這是我分內的事情,三娘子不必客氣。」頓了片刻,方全又冷然笑道:「王家若是以為經過此事夏家就會一蹶不振,那才是癡心妄想。就算馬匹生意受了影響,我們夏家還有鐵器糧食布匹這些生意。他就算聯合了周家,也不是我們夏家的對手。」
提起王家,夏雲錦不免又想到了那張色慾熏心的輕浮臉孔,下意識的蹙眉:「王升榮到底許了周家什麼好處?那天周安明明已經動搖了,為什麼後來又改了主意?」
方全譏諷的笑了笑:「好處確實不少。周家很快就要多一個乘龍快婿了。」
……
夏雲錦愣了半天才反應過來:「不是吧!周安打算把周娘子嫁給王升榮?!」這也太神轉折了吧!!!
「我今天去周家的時候,正好碰到王升榮帶著媒人登門提親。」方全一臉的鄙夷不屑:「大郎走了還不到兩個月,周家就張羅著要給周娘子重新說親,偏偏還是王升榮這種口賤心更賤的人。等著看吧,遲早有一天周家會後悔的!」
夏雲錦深以為然。
王升榮品性如何,只看那天的表現就知道了。周安將周娘子嫁給這樣的男子,當然是出於聯姻的需要。由此看來,周安對女兒的疼愛也很有限。雖然她對周娘子沒什麼好感,可一想到周娘子要嫁給王升榮那樣的男子,夏雲錦還是為周娘子感到了一陣悲哀。
或許,是為所有古代女子感到悲哀。
婚嫁只能任由父母做主,有些甚至只聽媒人的片面之言就定下終身。盲婚啞嫁毫無感情的婚姻,絕對是人生一大悲哀。
這也讓夏雲錦第一次清晰的認識到了這裡和現代的不同。這裡的一切她都能試著適應接受,可唯獨這一點,她確定一定以及肯定無法適應!
如果將來她要成親了,一定要嫁一個情意相投自己喜歡的男子......
方全自然不知道夏雲錦的思維已經發散的老遠了,繼續忿忿的說道:「現在想來,怪不得周安堅決不肯讓周娘子為大郎守節。他分明是早就打著讓周娘子嫁給王升榮的主意了。」
夏雲錦歎口氣,不想再繼續討論這個話題:「方叔,現在賬面上能抽調出這麼多的現銀嗎?」
方全躊躇片刻,才歎道:「原本倒是有的。可之前被老爺帶走了十萬兩,剩下的大概不足五萬兩。前些天我就讓賬房籌措銀兩了,不知道能不能湊出這麼多銀子來。」
夏雲錦也開始發愁了。在這種時候,她忽的懊惱起自己來。
為什麼她不能再聰明一點,或許靈機一動就能想到好法子了。可事實是,她在現代只是一個業績平平的小業務員。生平簽過的最大一筆訂單也沒超過二十萬現金。到了古代,面對這樣的困境,她幾乎一籌莫展。
就在此刻,劉德海來了。
夏家的生意遇到了這樣的困境,就算想瞞著府裡的人也瞞不住。劉德海顯然也知情了,見方全和夏雲錦面色沉重,張口說道:「如果現銀不夠,就從府中的賬上挪一些出來。」
太好了!
夏雲錦精神一振,眼睛瞬間亮了起來:「府裡還有多少現銀?」
劉德海在心中默默計算片刻,說出一個數字:「大概還有五萬兩。」
這一次,就連方全也振奮了起來:「太好了,有了這五萬兩,至少能先將眼前的困境度過去。不過,府裡的現銀都被拿走了,不會影響到府裡的日常開銷吧!」
劉德海笑了起來:「這倒不至於。再熬上一兩個月,各個田莊裡有了收成,就會交租。府裡的賬上就會有銀子了。這一兩個月裡,府裡的用度稍微緊一些就是了。」
夏雲錦看著方全和劉德海,鼻子一酸,眼眶卻微微發熱:「方叔,劉叔,謝謝你們!」
方全和劉德海不約而同齊聲答道:「這是我們份內的事情!」
說完,兩人對視一笑。縱然前面還有許多困境和坎坷,只要眾人同心協力,一定能共度難關!
籌措好了十萬兩現銀之後,夏雲錦總算稍稍安心。方全卻天生是個不到黃河不死心的性子,眼看著王家和周家無望,便又備著厚禮天天去錢侍郎府上求情。
夏雲錦不忍方全吃閉門羹,勸說過兩回。
方全卻不以為意的笑道:「只要錢侍郎肯通融,我豁出去這張臉又有何妨。退一步說,就算他不肯通融,我至少也得問清楚到底是誰在背後搗的鬼。」
兵部催要戰馬,背後必然有人暗中「出力」。夏家此次吃了悶虧,至少也要弄清對方是誰!
……
夏雲錦見方全如此堅持,便也隨他去了。
這兩天府中人心浮動,好在有劉德海和趙媽媽合力鎮住了人心,並沒出什麼亂子。
夏雲錦也終於慢慢體會到了當家人這三個字的份量。其實她什麼也不用做,只要表現的鎮定自若,對府裡的人來說就像吃了一刻定心丸似的。人心也慢慢的跟著穩了下來。
作者:
小叛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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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10-2 11:22 PM
第三十三章 漸好
天色漸晚,一抹絢爛的晚霞在天際依依不捨的逗留,染下一片斑斕。
夏雲錦在吟春園待了半天。
蕭氏本就體弱,雖然搶回這條命,可身子也大大受了損。一直躺在床上靜養,不能下床走動。
一開始,夏雲錦只是裝裝樣子,每天到吟春園待上片刻就想走。可時間一久了,她對柔弱又可憐的蕭氏倒是生出了一些真感情。每天在吟春園待的時間也越來越長。
蕭氏被毒藥傷了腦子,將所有的事情都忘的一乾二淨,記性也很差。有些事就算說過了一遍,不到半天也還是會忘掉。認識的臉孔也只限於貼身伺候的春芽春桃等人。不過,大概是母女天性,蕭氏對夏雲錦的印象最深刻。每次夏雲錦來看她,她的笑容也會比平時多一些,連胃口都會比平時好。
出了吟春園之後,夏雲錦又去了竹林苑。
偌大的竹林苑自從沒了男主人之後,總顯得有幾分冷清。夏安平曾住過的東廂房原樣未動,每天都有丫鬟進去打掃房間,依舊整潔乾淨。
夏雲錦本打算讓蓮香住進西廂房,可蓮香卻堅持不肯,在東廂房隔壁收拾了一間空屋子住下了。
剛一進屋子,一陣藥味便撲面而來。
蓮香靜養了幾日,臉色總算恢復了紅潤。此時正坐在窗前,低頭縫著一件小小的嬰兒肚兜。聽到腳步聲,蓮香忙放下手中的針線活,笑著起身:「三娘子,你怎麼來了。」
大概是身上的鞭傷還沒徹底好的緣故,蓮香起身的動作有些僵硬。
「你身子還沒好,不在床上好好躺著休養,怎麼還做起針線活兒來了。」夏雲錦嗔怪的說著,手中的動作卻異常輕柔:「天天見面,和我還這麼客氣,快些坐下歇著。」
蓮香心裡一暖,柔美的俏臉上浮起一抹笑意:「杜郎中配的藥膏十分好用,奴家的傷已經好的差不多了。」
……藥膏當然得好了!杜郎中要起診金來絕對是眼都不多眨一下。二十兩銀子也就一小盒,一盒只夠用幾天。
不當家不知柴米貴,如今夏家面臨巨大的經濟壓力,夏雲錦也覺得有必要縮減各項開支了。不過,再怎麼省也不能省到病人和孕婦的頭上。
早上劉德海很委婉含蓄的暗示了要縮減開支時,夏雲錦不假思索的就點了頭:「吟春園和竹林苑的用度不能省,其他院子和府中開支能少就少。先從凝翠園開始,將各項用度先減少一半。」
劉德海先是一愣,旋即歎道:「要省用度,也是從下人們先開始。怎麼能委屈了三娘子……」
「這哪裡談得上什麼委屈。」夏雲錦不以為意的笑道:「又不是衣不遮體無處安身不得溫飽,不過是少吃幾道菜少買些新衣首飾而已。」
對住慣了二十多平米的小屋吃慣了速食泡麵的人來說,現在的衣食住行只能用奢侈來形容。即使是稍微節儉一點,也絕不是從前的自己能想像到的生活。做人最重要的就是知福惜福,所以,夏雲錦這番話說的十分真切自然。
劉德海默然片刻,終於應了。可眼中卻多了些敬意。
……
這些瑣事當然不必讓蓮香知道。
夏雲錦細細打量蓮香幾眼,見她神色安詳面色紅潤,也就放下心來。
蓮香躊躇片刻,鼓起勇氣問道:「奴家聽說,周娘子那天臨走的時候,說是要住到竹林苑來為大郎守節……」
「這不過是她一時衝動才說出的話,你不必放在心上。」夏雲錦笑著接過了話頭:「你現在最要緊的是好好養身子,日後生一個白白胖胖健健康康的孩子。」
蓮香不自覺的撫上尚平坦的小腹,略有些羞澀的嗯了一聲。
看著這樣的蓮香,夏雲錦忍不住在心中暗暗感歎。
身為富家千金的周蓉暴躁衝動易怒難纏,毫無閨秀風範。淪落風塵的蓮香卻溫柔可人善解人意。換了她是夏安平,也會更喜歡蓮香一些。周蓉想必對這一點也很清楚,所以對蓮香的敵意才會這麼重吧!
蓮香似是猜到了夏雲錦在想什麼,忽的輕歎一聲:「其實,奴家不是第一次見周娘子。以前奴家還在憐花閣的時候,周娘子曾經改扮成男裝,和周家的幾位郎君去過憐花閣。」
夏雲錦:「……」
好彪悍的周娘子!
蓮香自嘲的笑了笑:「周娘子不知從哪兒聽說了我和大郎相好的事,心裡不忿,就找到了憐花閣來。不過,她只遠遠的看了我一眼,就被及時趕來的大郎攔下了。之後的半年,她就再也沒出現過了。」
原來周蓉和蓮香之間還有這麼一段前緣。
夏雲錦很自然的張口安撫:「你不用再擔心周娘子來會找你麻煩。周家已經給她重新定了親事,說不準很快就要嫁人了。」
蓮香一怔:「周娘子要嫁給誰?」
夏雲錦漫不經心的應道:「是王家的大郎,王升榮!」
蓮香聽到這個名字,臉色陡然一變,眼中閃過一絲驚慌和懼意,下意識的後退了一步。卻正碰上了椅子,發出咚的一聲響。
「怎麼了?你也聽說過這個王升榮嗎?」夏雲錦也沒料到蓮香反應如此劇烈,忙握住蓮香冰涼的手。
夏雲錦的手細長柔軟,卻又異常的溫暖。那雙美麗如秋水的眼眸裡浮著真摯的關切,清澈的倒映出她的慌亂無措和狼狽。
蓮香的心忽的狠狠抽痛了一下,勉強擠出笑容應道:「奴家之前說過的話,三娘子只怕是忘記了。這個王大郎,時常到憐花閣來糾纏我。奴家若不是躲到了夏家來,只怕是逃不出他的掌心。」
……想到王升榮貪婪的令人作嘔的眼神,夏雲錦心裡一陣陣反胃。也不由得暗暗慶幸。
好在她當日及時的讓人接了蓮香進府,不然這麼一個柔弱可憐的女子哪裡能躲得過王升榮的糾纏。
正待出言安慰幾句,門外忽的響起了一陣不同尋常的喧鬧聲。
夏雲錦皺了皺眉,揚聲問道:「外面是誰?」
話音剛落,一個小丫鬟就慌慌張張的跑了進來:「不好了,周娘子又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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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叛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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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10-2 11:24 PM
第三十四章 逃婚(一)
夏雲錦一驚,脫口而出道:「她怎麼又來了?!」王升榮既然登門提親了,周蓉現在應該在家裡安心待嫁才對。跑到夏家來是什麼意思?
那個小丫鬟當日也在場,見識過周蓉的彪悍,說話時小臉都白了:「現在要怎麼辦?」自從周蓉那天闖過竹林苑之後,夏雲錦便多派了幾個小廝來守院門。幸好今天有他們幾個擋著,不然周蓉早就闖進來了。
一旁的蓮香,也是花容失色,不自覺的咬著嘴唇,眼中水光盈盈。
夏雲錦深呼吸口氣,定了定神:「我先出去看看,你別到處亂跑了,在這兒好好伺候蓮香姑娘。」
小丫鬟一聽說不用出去面對周蓉,頓時鬆了口氣,連連點頭應了。
三娘子果然越來越有當家人的風采了!
……
其實,夏雲錦一想到要獨自去面對周蓉也有些發怵。可此時竹林苑裡只有她和蓮香在。總不能讓嬌弱有孕的蓮香去受罪,也只能硬著頭皮迎難而上了!
剛一走到院子裡,就聽院門口傳來了周蓉的叫嚷:「誰敢攔著我!叫蓮香那個賤人出來,還有夏三娘……」
「別嚷了,我在這兒呢!」一個略有些低沉綿軟的少女聲音響起。
正在叫嚷的周蓉動作一頓,氣勢洶洶的看了過來:「夏雲錦,讓他們幾個快點滾開!不然可別怪我動鞭子了!」說著,用力的甩了一下馬鞭,發出一聲脆響。
幾個小廝都覺得後背發涼,可沒夏雲錦的命令,誰也不敢真的放周蓉進來。
夏雲錦快步走上前來,迅速的打量周蓉一眼。這一眼,頓時看出些蹊蹺來。
上一次,周蓉帶了不少人來。可這一次只有那個皮膚微黑叫秋月的丫鬟跟在她的身邊。更詭異的是,秋月身後竟然還背著一個大包裹。那架勢怎麼看都有點不對勁……
夏雲錦心裡忽然隱隱有了不妙的預感。擠出一個笑容試探道:「周娘子,天都這麼晚了,你怎麼會突然跑到這兒來了?你爹娘和兄長們都知道嗎?」
周蓉冷哼一聲:「當然不能讓他們知道了。我本來就是偷著跑出來的。要是讓他們知道了,非捉我回去不可!」
夏雲錦:「……」
「還發什麼愣!」周蓉不耐的白了她一眼:「還不快點讓他們幾個都閃開。天這麼晚了,我得早點安置下來,對了,蓮香那個賤人住在哪兒,她該不是住在大郎的東廂房吧!如果是,現在就把她攆到下人房裡住著去。」
夏雲錦:「……」
面對這猝不及防的「驚喜」,夏雲錦臉上的表情都僵硬了,半晌回不過神來。
眼看著周蓉旁若無人的往裡走,小廝們到底不敢唐突靠近她,身不由己的讓了開來。周蓉很快就走到了夏雲錦的面前:「好了,不用你在這兒陪我了。我自己進去就行了……」
「等一等!」夏雲錦回過神來,快速的低語道:「周娘子,你不能進去!」
周蓉一愣,俏臉忽的陰沉了下來,下意識的握緊了手裡從不離身的馬鞭,杏眼裡閃出了令人發怵的寒光:「夏雲錦,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
夏雲錦瞄了那根華麗又結實的馬鞭一眼,頭皮有些發麻,可還是堅持說道:「你爹已經同意了王家的親事,你現在已經是王升榮的未婚妻了,這麼跑到我們夏家來於理不合。若是被你爹他們知道了,肯定會鬧上門來。你還是回去吧……」
話還沒說完,周蓉的臉色就變了,怒氣沖沖的嚷道:「你剛才說什麼。有膽子你就再說一遍!」
一直緊跟在夏雲錦身邊的桃花和臘梅,不假思索的上前一步擋在夏雲錦的身前。小茉莉不知從哪兒找了塊磚頭,虛張聲勢的嚷道:「你再敢靠近三娘子半步,我就不客氣了!」
周蓉:「……」
明明氣氛緊繃,可這樣的場景卻又有幾分可笑。小茉莉那副小身板往高挑的周蓉身邊一站,形成了強烈的對比!
這個小茉莉,明明怕的半死,雙腿都在打顫呢……
夏雲錦有些想笑,可鼻子卻微微泛酸,似有一股暖流緩緩的流入心田。不知哪來的勇氣,她忽的抬高了音量:「小茉莉,桃花,臘梅,你們幾個都到我身後來。」
丫鬟們齊齊一愣。
夏雲錦沒有多說什麼,只是淡淡的重複了一遍:「你們到我身後來!」身為主子,不能保護自己身邊的人,卻要靠丫鬟們擋在自己身前,實在是一種恥辱!
小茉莉兀自發愣,機靈的桃花卻聽懂了夏雲錦的意思,扯著臘梅和小茉莉一起站到了夏雲錦的身邊。幾個小廝不敢怠慢,急急的湊了過來,也在夏雲錦的身後站的整整齊齊。從人數上來說,夏雲錦這一邊很明顯的佔了優勢。
可從氣勢上來看,形影孤單的周蓉絲毫沒落在下風。
周蓉看也沒看丫鬟小廝們一眼,依舊怒目相視:「夏雲錦,你給我聽好了。我生是大郎的人,死是大郎的鬼,這輩子我絕不嫁別的男人!那個王升榮誰愛嫁誰嫁,我絕不會嫁給他!」
……果然還是那個彪悍的周娘子!這樣的勇氣,也實在令人激賞!
夏雲錦心裡生出了微妙的同情,語氣也放軟了下來:「你不想嫁給他,這份心情我可以理解。不過,這些話和我說可沒用。你還是回去和你爹娘好好商議,總不能就這麼跑到夏家來。如果讓周老爺他們知道了可不好。」
本來兩家的關係就複雜又微妙,再添上周蓉這麼一樁,不鬧僵才是怪事!
周蓉咬牙:「你以為我沒和爹說嗎?可他根本不聽我的,還讓人把我關在屋子裡,不讓我出來。還說要早點選個日子把我嫁到王家去。今天如果不是我機靈,裝病鬧騰讓人請大夫,趁著大夫沒來的時候偷跑出來。我就要被關到出嫁的那一天……」
說到這兒,倔強執拗脾氣又壞的周蓉眼中已經閃出了水光。可她卻硬是忍著不讓眼淚掉下來,睜著大大的杏眼看向夏雲錦:「你到底收不收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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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叛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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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10-2 11:26 PM
第三十五章 逃婚(二)
此時天色已晚,光線模糊,連彼此的面容也看的不甚清晰。
夏雲錦看不清周蓉此時的神情如何,可那雙閃著淚光卻依然固執倔強的眼眸,卻深深的震撼了她。
以周蓉的驕傲,要說出這樣的話得需要多大的決心可想而知!
她不喜歡周家,討厭那個圓滑世故的周安,更厭惡那個只有一面之緣的王升榮,對周蓉也談不上有什麼好感,可這一刻,她卻能感受到周蓉的絕望和無助。
縱然周蓉再凶悍再潑辣,畢竟只是一個十六七歲的少女。面對家人的強勢,周蓉能鼓起勇氣反抗逃婚,已經是驚世駭俗的舉動。可接下來要面對的,卻是來自家人的怒火。周蓉迫切需要的是一個容身之地和精神上的支持。
可是,夏家如今正是多事之秋,如果真的收留了周蓉,就意味著要正面和周家王家對上......
她既不忍心拒絕周蓉刁蠻霸道卻又近乎絕望的請求,卻也不願點頭應下為夏家惹來無窮無盡的麻煩!
到底該怎麼辦?
在令人屏息的沉默中,夏雲錦終於狠狠心張口道:「周娘子,對不起......」
「夏雲錦!」周蓉的聲音裡多了幾份決絕,不知何時手中竟多了一把鋒利的匕首。此時那把匕首正緊貼著她的脖子:「如果你不答應,我今天就死在這兒!」
......
眾人臉色都變了。
秋月一臉蒼白,撲通一聲跪下了,眼淚嘩嘩的掉了下來:「三娘子,奴婢求求你收留五娘子和奴婢吧......」說著,抽抽噎噎的哭了起來。
夏雲錦也被這意外的一幕驚呆了,一顆心陡然提到了嗓子眼,急忙喊道:「周娘子,你千萬別衝動。快些把匕首放下,有話好好說。」
周蓉卻動也沒動,就這麼緊緊的盯著夏雲錦:「你到底答應不答應!」
......哪有這麼趕鴨子上架的逼著人答應的!夏雲錦暗暗咬牙切齒,卻又不敢說話刺激周蓉。周蓉性子魯莽又衝動,萬一真的傷到自己可就糟了。
夏雲錦深呼吸口氣,定定神說道:「好,我答應你。你現在把匕首放下,有什麼事我們慢慢商議。」
周蓉神色一鬆,終於把匕首放了下來。
秋月也忙擦了眼淚,連連給夏雲錦磕頭謝恩。
桃花卻是又急又惱,低聲提醒道:「三娘子,這事你可不能輕易答應。周家肯定很快就會找上門來......」
「以後的事情以後再說!」夏雲錦迅速的應道:「先不說這個了,先讓人去凝翠園收拾間客房出來,讓周娘子住下。」
她何嘗不知道這是個燙手山芋。可眼下這個情況,也容不得她再猶豫推脫,只能先應下再說。
周蓉耳尖的聽到了夏雲錦的低語,立刻嚷道:「什麼凝翠園,我才不去。我就要住在竹林苑裡。」
一直好脾氣的夏雲錦卻倏忽冷了臉:「你若是真的想留在夏家,一切就得聽我的。如果想留下,就先住在凝翠園的客房裡。不然的話,你愛去哪兒去哪兒,想抹脖子也隨你!」
語氣難得的強硬。
周蓉哪裡受得了這樣的語氣,眉頭一挑,正要動怒張口。秋月卻迅速的扯了扯她的袖子,淚眼汪汪的央求道:「五娘子,你先聽三娘子的吧!別再鬧了!」和夏雲錦鬧翻了可沒什麼好處。
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
周蓉思來想去,終於憤憤的哼了一聲,不再吭聲了。
總算消停了!夏雲錦暗暗鬆口氣,沖桃花使了個眼色。桃花立刻心領神會,迅速的去了凝翠園安排此事。
夏雲錦想了想,走上前兩步說道:「周娘子,天色已經晚了,你先隨我回凝翠園吧!今天想必你也累了,先吃點東西填飽肚子。有什麼事明天再說也不遲。」
周蓉折騰了一天,根本就沒吃什麼東西。此時鬆懈下來,確實又累又乏。總算沒拒絕夏雲錦的好意。轉身離開竹林苑的那一刻,周蓉戀戀不捨的回頭看了一眼,然後輕輕的歎了口氣。身影竟有幾分落寞。
夏雲錦心裡一顫。可這心軟也只是一瞬間,旋即就硬起了心腸。
以周蓉的脾氣,要是真的住在竹林苑裡,蓮香可就別想消停了。為了保險起見,只能把周蓉這顆不定時炸彈放在凝翠園裡!
凝翠園的客房裡一應俱全,稍微拾掇一下就能住人。
桃花領著周蓉去安置,臘梅又送了飯菜過去。剛安排妥當,得了消息的趙媽媽就匆匆趕來了。
不等趙媽媽張口,夏雲錦便主動懺悔:「趙媽媽,我知道這次是我冒失了,不該答應讓周娘子留下。可那個時候她拿著匕首放在脖子上,我實在是沒辦法......」
趙媽媽卻欣然笑道:「三娘子答應的好!」
夏雲錦:「......」
「周家不仁不義,也就別怪我們夏家無情。」趙媽媽輕哼一聲:「反正是周娘子主動送上門來,我們不過是收留了周娘子而已。至於周家會亂成什麼樣子,和我們可沒有什麼干係。」
最好是周家亂成一團,再和王家鬧的反目才好!
夏雲錦聽了趙媽媽這番話,心情陡然一鬆:「趙媽媽,你真的不怪我自作主張麼?」
趙媽媽眸光一閃,笑著說道:「這怎麼能怪你。不管怎麼說,周娘子也是大郎的未婚妻。如今周娘子有難要避到夏家來,我們夏家斷然沒有袖手旁觀的道理。周家若是上門來要人,三娘子不用出面,就由老奴去應付好了。」
夏雲錦得到了趙媽媽的鼎力支持,只覺得全身都輕鬆了起來。
過了片刻,劉德海也來了。
他顯然已經從小廝的耳中聽說了事情的經過,張口便道:「三娘子不用憂心,就讓周娘子安心的在夏家住下,如果周家來要人,由我去應付!三娘子只管安心的在凝翠園裡待著。」竟和趙媽媽不約而同的說了一樣的話。
很顯然,劉德海和趙媽媽一樣都是唯恐周家鬧上門來嚇到了她!
夏雲錦心裡暖洋洋的,底氣忽然間足實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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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叛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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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10-2 11:29 PM
第三十六章 鬧事?
周蓉離家出逃,周家鬧的人仰馬翻到處找人,鬧的一夜都不消停就不必細說了。可找來找去,就是沒找到周蓉的人影。
第二天一大早,周家兄弟幾個找到了夏家來。四個又高又壯的男子齊整整的站在門口,俱都是一臉陰沉不善,看著就讓人心裡發楚。
周大郎面無表情的對門房說道:「去稟報當家的三娘子一聲,就說周家兄弟幾個來了。」
門房的岳管事早已得了劉德海的叮囑,立刻陪著笑臉應道:「真是不巧的很,三娘子今日身子有恙,沒有精力見客人。幾位郎君還是改日再來吧!」
找人找了一夜沒睡,一個個本來心情就不好。再聽到這樣的推搪之詞,周家兄弟幾個臉色都變了。
脾氣最急躁年齡最小的周四郎眼中幾乎噴出火星來:「夏家肯定是把五妹藏在府裡,所以才心虛不敢見我們,大哥,我們現在就進去,把五妹找出來帶走。」
「對!我們現在就進去!」周二郎和周三郎慷慨激昂的說著,邊擄起了袖子,一副隨時要揍人的架勢。
岳管事的額上開始冒冷汗了,卻沒有退讓半步,依舊堅持攔著四個人的去路:「四位郎君先消消氣,小的這就讓人進去稟報一聲。如果三娘子肯見你們,小的再帶你們進去......」
周四郎重重的哼了一聲,忽的用力推了岳管事一把。岳管事猝不及防之下,被推的摔了一跤,狼狽之極。
周家四兄弟連看都沒看他一眼,就這麼闖進了夏府。
岳管事又痛又急又怒,七手八腳的爬了起來,扯著嗓子喊道:「你們幾個快點跑到凝翠園給三娘子報信。就說周家人鬧上門來了!」
不用吩咐,小廝們也都腿腳利索的跑了。為了能搶先一步到凝翠園,幾個小廝特地從小徑跑了過去。
……
此時的夏雲錦,正和周蓉坐在飯廳吃早飯。
事實上,這個客人不是夏雲錦請來的。她剛一坐下,周蓉就不請自來,一點都沒把自己當外人,大剌剌在她對面坐下,邊吃邊嫌棄:「怎麼早飯這麼簡單。我在家裡一頓早飯至少也得有十幾樣點心。」
......看來休息了一晚,精神恢復的不錯,已經有力氣挑三揀四了。
夏雲錦眉毛都沒動一下,淡淡的說道:「夏家要賠兵部很多銀子,現在府裡縮減用度,是我特地吩咐早飯準備的簡單些。你若是吃不慣,隨時可以回周家。」
周蓉難得的沒有動怒,反而皺起了眉頭:「夏家為什麼要賠兵部銀子?」
看來,周蓉被關在家中幾日,根本什麼都不知情。
夏雲錦覺得這事沒必要瞞著周蓉,索性一五一十的說了出來:「……王家落井下石,趁機獅子大張口。你爹又不肯借馬,所以夏家只能按著條款賠這十萬兩銀子。」周安同意王家這門親事,自然是想和王家結成聯盟,一起對付夏家。
周蓉雖然生性衝動,卻不是蠢人,稍微一聯想,就猜出了自家老爹那點心思。俏臉氣的煞白,手中不自覺的用力,啪的一聲脆響,筷子竟折成了兩截。
……
夏雲錦默默的決定,以後還是少惹周蓉為妙!
「三娘子,不好了!周家的幾個郎君來了!」一個小廝匆匆的跑了進來,氣喘吁吁的稟報:「岳管事想攔也攔不住,還被他們幾個推的摔了一跤……」
夏雲錦早有心理準備,倒是沒怎麼慌亂,迅速的吩咐小茉莉和臘梅:「去請劉總管和趙媽媽到凝翠園來。」
兩個丫鬟立刻領命去了。
回頭再一看,卻見周蓉霍然站起身來,一臉的殺氣騰騰:「我現在就出去見他們!」
說著,便旋風一般的閃了出去。
夏雲錦一驚,忙跟了出去。
剛走到院子裡,就見四個高壯的男子氣勢洶洶的迎面走了過來。領先的一個年齡最大,約莫三十歲左右,老遠的看到周蓉的身影,頓時眼睛一亮:「五妹,你果然在這裡。害的我們幾個一夜沒睡,到處找你,現在總算找到你了。快些和我們回家去!」
個子最高的周四郎一臉怒容:「夏家悄悄把你藏起來,到底是存了什麼心思!今天不給給我們一個交代,我就砸了這個凝翠園……」
「好大的口氣!」一個冷然悅耳的少女聲音陡然響起。
周四郎怒氣沖沖的看了過去:「口氣大怎麼了……」在看清那個少女的面容時,聲音不自覺的低了下來。
事實上,不止是周四郎,其餘的周家兄弟在看到那個一身淺綠衣裙卻容色懾人的少女時,緊繃的臉都緩和了下來。
但凡是男人,對著這樣一個美麗的少女,有再大的火氣也是發不出來了。
他們幾個是偃旗息鼓了,夏雲錦卻是一肚子火氣,冷著臉說道:「周娘子昨天晚上到了夏家來,執意留下不肯走。我迫不得已,只好暫時收留她。你們幾個非但不感激還肆意張口污蔑。動手打了我們家的管事不說,又硬闖了進來。你們把我們夏家當成什麼地方了?如果不是看在之前兩家交好的份上,我立刻就讓人去報官抓你們幾個進大牢。說句不客氣的,你們拿周娘子當寶貝,我們夏家可沒稀罕。我把她藏著,能有什麼好處?」
一連串不客氣的詰問,噎的周家四兄弟啞口無言。
周大郎年齡最大,遇事也穩重些,知道在口舌上討不了好,態度立刻軟了下來:「之前是我們幾個不對,我們幾個也是關心五妹,情急之下才會冒犯貴府的人。還請三娘子不要生氣。」
「照你這麼說,下次若是我們遇到緊急的事,也能帶著人闖到周家去了?」一個沉穩的男子聲音忽的響起。
是劉德海來了!他不僅自己來了,還帶了幾個身強力壯的小廝。
話音剛落,趙媽媽也來了。她身後跟著幾個做粗活的婆子,手中握著結實的木棍。
人多勢眾,這句話果然半點不假。周家四兄弟就是再蠻橫,看到這麼多人也沒了底氣,原本囂張跋扈的氣焰很自然的消退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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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叛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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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10-2 11:31 PM
第三十七章 不走
果然,周大郎的態度立刻變的更客氣了:「劉總管請見諒,今天是我們弟兄幾個太莽撞,改日一定登門賠禮!」
劉德海深諳見好就收的道理,口中不鹹不淡的應對幾句,然後沖夏雲錦使了個眼色。
夏雲錦立刻心領神會,微不可見的點了點頭,然後張口說道:「你們既是要帶周娘子回去,我也不會攔著你們。請自便好了!」這話說的大方又漂亮,讓人挑不出半點錯處。
周大郎自然要道聲謝,然後沖周蓉說道:「五妹,快些跟我們回去!」
周蓉卻冷哼一聲,乾脆利落的拒絕:「我才不跟你們回去。你們回去之後告訴爹一聲,我以後就留在夏家為大郎守節,再也不嫁人了!」
周家四兄弟的臉瞬間就扭曲了!
夏雲錦看著心裡別提多爽了。這個時候當然什麼也不用說,只要閒閒的站在一旁看戲就好。
周四郎第一個忍不住:「五妹,你別胡鬧了。終身大事當然得聽父母之命,哪能由著你這麼任性。快點收拾東西和我們回家去!」
周大郎也沉聲道:「東西不用收拾了,現在就和我們走!」
周二郎周三郎也紛紛張口,一時之間,只聽到周家四兄弟慷慨激昂爭先搶後的張口說話。夏雲錦等人卻是一言不發保持緘默。
面對幾個兄長的咄咄逼人,周蓉卻是絲毫不為所動:「你們別再多說了,我是不會回去的。你們要是再逼我,我現在就死給你們看!」說著,手腕一翻,那把亮光閃閃看著就鋒利無比的匕首又放到了脖子上。
......這動作可比昨天晚上快多了!
夏雲錦在心裡默默點個贊,然後看向周家四兄弟。
不出所料,他們幾個都被周蓉的舉動嚇了一跳,臉都白了,齊聲說道:「五妹,你千萬別亂來。」
明朗耀目的陽光下,周蓉的俏臉被刀刃的鋒芒映襯的似雪般冰冷逼人:「你們現在就給我回去!以後不准再到夏家來。不然,就等著把我的屍首帶回家吧!」
說著,手上一用力,脖子上立刻多了一道血痕,看著刺目驚心。
周蓉的脾氣,周家兄弟幾個都很清楚,都知道今天無論如何是帶不走周蓉了。對視一眼,周大郎狠狠心說道:「好,我們現在就走。你千萬別亂來。」
說完,又衝夏雲錦拱手:「麻煩三娘子照顧五妹幾日,過些日子,我們再來接她回去。」
話音未落,周蓉便冷笑著接道:「你們就別想著來接我了,我就是死也不會回去的。」
周家兄弟被氣的臉都青了,卻是半個字都不敢多說,別提多憋屈了。
夏雲錦看著這一幕,心情真是好極了,微笑著應道:「幾位郎君請放心,周娘子暫時住在這裡,我一定會好好照顧她。要是她想開了願意回去,隨時都可以離開。我們夏家絕不會強行挽留客人!」
......
周家兄弟來的時候氣勢洶洶,走的時候卻是灰溜溜的。
趙媽媽和劉德海對視一笑,憋悶了幾天的怒火頓時消散了大半。
周蓉放下了匕首,脖子上的那道淺淺的傷痕立刻滲出了血跡。夏雲錦看了一眼,只覺得心驚肉跳,不假思索的吩咐:「快去請杜郎中來。」
周蓉現在才感到脖子上火辣辣的,也不敢再逞強了,在秋月的攙扶下進了屋子。用乾淨的毛巾摀住了傷口。
杜郎中來的很快,在瞄到周蓉脖子上的血痕時,素來面無表情的杜郎中皺了皺眉,迅速的打開藥箱,取了個瓶子倒了些藥粉為周蓉敷上。
藥粉剛一觸到傷口,周蓉便倒抽了一口涼氣,怒目相視:「你這個庸醫,用的是什麼藥粉!」
傷口火辣辣的,痛的要命。
杜郎中理都沒理她,將藥粉敷好之後,又取了乾淨柔軟的紗布在周蓉的脖子上繞了一圈。
周蓉的傷口刺痛的厲害,咬牙切齒的說道:「我不要這個庸醫替我診治,另外請個大夫來......」
杜郎中低著頭繼續纏著紗布,頭都不抬的應道:「下次若是再想自盡,記得找準了動脈的位置,再多用點力氣!」
周蓉:「......」
秋月見自家主子面色難看,忙出言解圍:「杜郎中,五娘子脖子上的傷沒有大礙吧!」
杜郎中譏諷的笑了笑:「還有力氣罵人,估計死不了!」
周蓉勃然大怒,正要張口罵人。夏雲錦咳嗽一聲,打起了圓場:「周娘子,你受了傷,還是多休息的好。杜郎中,多謝你及時趕來,待會兒我會讓人把診金送給你。」
杜郎中隨意的應了一聲,很快便收拾了藥箱走了。
「夏家難道請不起別的郎中了嗎?」周蓉恨恨的瞪了杜郎中的背影一眼,故意高聲嚷道:「像這種醫術低又沒有醫德的郎中,早該攆出府了!」
聲音之響亮,足以讓整個院子的人聽見。杜郎中只走出了幾步,自然不可能聽不見。可他卻連頭都懶得回,很快就走的沒了人影。
周蓉被氣的火冒三丈。
夏雲錦忍住笑,溫和的安撫了幾句:「杜郎中說話確實耿直了一些,不過,他的醫術卻是很高明的。你安心養傷,我會吩咐他每天定時來給你換藥。」
一開始的刺痛過後,傷口處冰冰涼涼的,十分舒適。很顯然,這個杜郎中的醫術確實不錯。
周蓉拉不下這個臉來誇杜郎中,悶悶的嗯了一聲。
夏雲錦又叮囑了幾句,便出了屋子。
等在外面的趙媽媽立刻迎了上來,低聲問道:「周娘子沒什麼大礙吧!」
夏雲錦眨了眨眼,笑著應道:「她剛才罵人中氣十足的,怎麼可能有事。」也就是傷口的位置太醒目,看著嚇人而已。
趙媽媽鬆口氣:「沒事就好。萬一她要是在我們夏家鬧出個好歹來,將來可不好和周家交代。」
周蓉口口聲聲說要為夏安平守節,不過,誰也沒真的把她的話放在心上。趙媽媽贊同留下周蓉,不過是為了膈應周家,給周家人添添堵而已。估摸著等過個十天半月的,周蓉氣消想開了,自然就會回周家了。
趙媽媽在想什麼,夏雲錦也能猜到一些,笑著說道:「周娘子願意留多久都由著她好了。反正又不是我們強迫她留下的,周家就算生氣,也怪不到我們頭上來。」
趙媽媽欣然點頭。
正說著話,荷花急匆匆的過來了,低聲稟報道:「三娘子,安國侯府派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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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叛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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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10-2 11:36 PM
第三十八章 約定
安國侯府派人來了?!
夏雲錦一怔,腦海中忽的閃過一張英俊卻又可惡的少年面孔。
糟了!這些日子忙忙碌碌的,她竟然把那麼重要的事情給忘了!一轉眼已經過了十天,那個世子爺竟真的派人來接她去安國侯府了!!!
趙媽媽也是一驚,忙張口問道:「安國侯府派了誰來?有沒有說到府裡來是要做什麼?」
「來的是安國候世子身邊的侍衛,自稱姓石。說是......」荷花神色怪異的看了夏雲錦一眼,才繼續說了下去:「說是提醒三娘子莫忘了和世子爺的十日之約。還說明天會來接三娘子去侯府。」
......
夏雲錦在趙媽媽和荷花微妙又複雜的目光裡,忽然有點心虛的感覺,沒什麼底氣的解釋:「上一次去安國侯府見那個世子爺的時候,他好像看我很不順眼,嗆了我幾句。還特地邀我十日後再登門拜訪。」頓了頓又肯定的說道:「那個世子爺根本就是想為難我,我一點都不想去!」
聽著這番辯白,趙媽媽沒有說什麼,卻露出一個莫名的有些曖昧的笑容。
荷花似自言自語的說了一句:「世子爺還真有閒情逸致,為了為難三娘子,特地派人來提醒一聲別忘了十日之約,明天還會親自派馬車來接三娘子!」話語裡分明蘊含著笑意。
趙媽媽也笑了起來。
安國候世子身份確實矜貴,可畢竟也只是個方慕少艾的少年郎。見到三娘子這樣的美人焉有不動心的道理?
夏雲錦知道她們兩個都誤會了,努力的解釋:「你們別千萬別誤會,我和那個世子爺真的一點都不熟。我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他非要定下十日之約。當時有很多人都在,我實在沒辦法張口拒絕,只好先應下再說。其實,這幾天忙忙碌碌的,我早把這件事給忘在腦後了......」
「是是是,三娘子說的是,我們不會多想的。」趙媽媽和荷花幾乎異口同聲的說道,可眼中的笑意卻愈發濃了。
......真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夏雲錦暗暗哀歎一聲。也不知道她到底是哪裡惹到那個蕭晉了,他竟然這麼高調的派了人到夏家來,簡直唯恐他人不知道一般。就連荷花和趙媽媽都生出了誤會,別人知道了這事背地裡還不知會怎麼編排她呢!
短短半天時間,安國候世子派侍衛到夏家來的消息迅速的傳遍了闔府上下,引來了各種興奮的猜想。
跟著一起去過安國侯府的桃花立刻成了炙手可熱的人物,湊過來和她套近乎打探消息的丫鬟婆子一撥接著一撥。就連最沉默少言的臘梅也忍不住湊了過去聽桃花八卦。
「......世子爺是世間難尋一等一的俊俏郎君,今年只有十六歲,還沒定親。聽說有好多勳貴世家的小娘子都對世子爺傾心......」
桃花難掩亢奮的聲音傳了過來,夏雲錦忍不住揉了揉隱隱作痛的太陽穴,心中迅速的琢磨起了明天的侯府之行。
其實,如果她打定主意不去的話,只要裝病就行了。可是一想到蕭晉那張似笑非笑的臉和那雙銳利的眼眸,夏雲錦立刻就打消了裝病的念頭。
不管是出於什麼原因,既然蕭晉此舉是特意衝著她來的,必然不會輕易放過她。就算躲得了這一次,也躲不過下一次。倒不如趁著這次機會去見一見蕭晉,弄清他的意圖和目的。至於趙媽媽荷花她們認定的誤會,日後再慢慢解釋澄清好了。
打定了主意之後,夏雲錦的心情總算稍稍好了一些。
到了下午,方全和劉德海竟一起來了。
他們兩個沒有像那些丫鬟婆子一樣問長問短,可看向夏雲錦的目光裡分明多了些微妙的笑意。
夏雲錦無力的解釋:「我和安國候府的世子真的一點都不熟。我也不知道他怎麼會堅持請我登門做客。」
劉德海笑著安慰道:「清者自清,三娘子不必為此事憂心。如果不想聽丫鬟婆子們議論這些,我這就召了人來訓話,不准她們胡言亂語。」
夏雲錦想了想,歎口氣:「算了,這種事情根本就說不清楚。越是阻止,說不定私下裡越是議論的厲害。隨她們去好了。」
劉德海含笑應了。三娘子雖然年輕,氣度胸襟卻遠勝常人,為人處事又仁厚。若是換了別的小娘子,聽到這些閒言碎語,只怕早就翻臉生氣了。
方全心裡在思慮的卻是另一件事,思忖片刻張口說道:「三娘子,我這兩日又去找了錢侍郎,雖然沒從錢侍郎那兒打探到什麼有用的消息,不過,倒是打探出了另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夏雲錦精神一振:「什麼事?」
「兵部購買這一批戰馬是給神機營訓練新兵使用。神機營的指揮使是英平郡王武濬,安國候世子則是神機營副指揮使!」方全按捺住心裡的激動,緩緩道來。
夏雲錦先是一愣,然後很快就明白了方全的意思。如果神機營肯鬆口延遲,兵部自然會寬限些時日。夏家也就不用賠那一筆十萬兩銀子的巨款了!
可這也就意味著,她必須要去求那個心思莫測的安國候世子蕭晉......
方全見夏雲錦沒吭聲,也知道此事有些為難她了,故作輕鬆的笑道:「我只是隨口說說,三娘子不必放在心上。賠款已經籌備的差不多了,過幾天我會去兵部交付......」
「方叔!」夏雲錦深呼吸口氣,打斷了方全:「十萬兩銀子不是小數目,如果能省下當然是最好了。我明天去安國侯府,若是能見到世子爺,我就厚著臉央求一聲。他答應了最好,就算不答應也沒什麼損失。反正銀子都已經備下了。」
比起十萬兩銀子和夏家的聲譽,區區顏面又能算的了什麼?
方全動容了,忽然很後悔自己提出的建議。默然片刻歎道:「三娘子,還是算了吧!萬一世子爺不肯答應,豈不是徒讓你尷尬。」
劉德海也出言附和道:「是啊,如果世子因為此事和三娘子生出嫌隙,可實在是不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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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10-2 11:38 PM
第三十九章 登門
看來,這誤會是怎麼也解釋不清楚了。
夏雲錦索性什麼也不解釋了,笑著說道:「你們就放心吧!世子爺不會因為這點小事就生我氣的。」
......聽這自信滿滿的口氣!
方全和劉德海交換了一個會心的眼神。看來,傳言都是真的,安國候世子對三娘子果然「非同一般」啊!
這也難怪,三娘子這樣的絕色美人,血氣方剛方慕少艾的少年郎焉能不喜歡。若是日後三娘子有這個福氣嫁到了安國侯府,夏家可就真的攀上高枝了。當然,以三娘子的身份,是萬萬沒資格做正室的。事實上,就算是成為世子側妃也是大大的高攀了……
夏雲錦當然不知道他們兩個在想些什麼,此時她滿心都在盤算著該如何向蕭晉張口求情,壓根沒有閒心留意方全和劉德海神色如何。
從那天短短的接觸來看,這個蕭晉絕不是什麼好脾氣的人。甚至莫名其妙的對她懷有敵意和不善,要想打動蕭晉,顯然不是容易的事情……
夏雲錦思忖半天,忽的說道:「明天我要去安國侯府做客,總得帶些像樣的禮物。」
劉德海立刻聽懂了夏雲錦的言外之意,笑著接口:「這倒不是什麼難事。府中的庫房裡有不少老爺生前攢下來的好東西。想挑一兩件絕不是難事。」
「奇珍異寶不稀奇,重要的是要合世子爺的胃口。」夏雲錦積極開動起了腦筋:「他出身勳貴,又是神機營副指揮使,平日裡要練兵佈陣,喜歡的肯定是寶劍盔甲之類的東西。不知道庫房能不能找出這樣的東西來?」
劉德海眼中流露出一絲讚許:「三娘子考慮的很周到。既是有求於世子爺,這份賀禮必然要精挑細選,務必要合世子爺的心意才行。不過,我們夏家畢竟是商家,平日裡很少接觸寶劍盔甲這類東西。庫房即使有,也不是什麼精品。」
見夏雲錦流露出失望之色,劉德海笑了:「難道三娘子忘了我們夏家是經營什麼生意的嗎?」
被劉德海這麼一提醒,夏雲錦頓時醍醐灌頂。
對啊,夏家經營馬匹生意,建了三個馬場,肯定有不少好馬。蕭晉既然是練武之人,送他一匹駿馬豈不是相得益彰?
「劉叔提的建議實在太好了!」夏雲錦一臉的雀躍:「事不宜遲,趁著天還沒黑,快些去馬場挑一匹駿馬,明天去安國侯府的時候,順便帶上。」
方全笑道:「這個倒不必著急。我們夏家在城西特地建了一個馬場,那個馬場是三個馬場裡最小的,裡面養的馬也不算多,可每一匹都是上好的駿馬。若是成心要討好世子爺,不如三娘子明日去侯府的時候,和世子爺說一聲。等他腿傷好了,請他到馬場親自挑一匹合意的馬。」這可比直接送馬到侯府要高明多了。
夏雲錦也覺得這個主意甚好,不假思索的點頭應了。
方全意味深長的笑了一笑。他提這樣的建議,可不僅僅是想討好安國侯世子,更重要的是為三娘子製造了和世子見面接觸的機會……
可惜夏雲錦一時還沒體會到方全的「苦心」,不然肯定會翻個大大的白眼。
方掌櫃,你真的想多了!
……
隔日上午巳時初,安國侯府的馬車停在了夏府的門口。劉德海親自到門口迎了石侍衛進府。
夏雲錦早已穿戴妥當,在凝翠園裡等候多時了。她今天特意穿了一件顏色素淡的衣裙,又戴上了一頂特製的緯帽。長長的面紗垂至腰際,將美麗的容顏和窈窕的身形遮擋的嚴嚴實實的。
石侍衛進屋之後,並未向夏雲錦行禮。
夏雲錦迅速的打量這個石侍衛一眼。他大概有二十一二歲左右,個頭很高,皮膚黝黑,身子十分壯實。長相並不出眾,站姿挺拔,行走間有股凌人的氣勢,顯然是練家子。
在她打量石侍衛的同時,對方也在迅速的打量她。
戴著嚴實的緯帽,看不清相貌如何,不過,據見過這位夏娘子的人說她的極其美貌動人。
他在世子身邊做了四年的侍衛,從沒見過世子對哪個貌美的小娘子假以辭色。就算是以才情名動京城的表小姐,還有素來有京城第一美人之稱的明珠郡主,世子也沒特別的示過好。也不知道這個夏娘子到底有什麼過人之處,竟讓世子對她另眼相看。甚至派自己這個心腹親衛親自來接她去侯府……
石侍衛很快就收回了目光,淡淡的說道:「馬車既已到了,還請夏三娘子現在就出發,免得世子爺等的急了。」
……真是有什麼樣的主子就有什麼樣的侍衛!安國侯府勢大,就連一個侍衛也拽的不得了!
夏雲錦皮笑肉不笑的嗯了一聲。
安國侯府的馬車並不奢華,卻十分寬敞乾淨。夏雲錦領著荷花桃花上了馬車,石侍衛自動自發的坐到了車轅上。偌大的馬車裡只有她們主僕三個,倒也沒什麼不自在。
桃花小聲說道:「三娘子,這個石侍衛長的又黑又壯,一點都不好看。」
夏雲錦深以為然的點點頭。
荷花嗔怪的看了桃花一眼,低聲提醒:「別亂說話,要是被人家聽見可就不好了。」
桃花吐吐舌頭,不敢多說了。
安國侯府位於安興坊。安興坊靠近皇城,住在這裡的大多是大周朝的勳貴或是文臣。馬車行駛在寬闊的街道上,竟然十分安靜,並無喧鬧聲。
馬車停下之後,石侍衛平平板板的聲音在馬車外響起:「侯府到了,請三娘子下馬車。」桃花慇勤的先下了馬車,正對上石侍衛那張黑黝黝的沒什麼表情的臉。
桃花一怔,下意識的露出一抹甜笑。
石侍衛看了她一眼,忽的說道:「我這個人長的又黑又壯,一點都不好看。你對著我笑豈不是浪費表情。」
桃花:「……」
漲的紅艷艷的俏臉,像極了枝頭嬌艷的桃花。
石侍衛出了心頭一口悶氣,愉快多了。
夏雲錦一字不漏的將石侍衛的話聽進了耳中,不由得暗暗好笑。誰說男人心胸寬廣了?記起仇來比女人還要小雞肚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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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叛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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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10-2 11:41 PM
第四十章 再見
有了上一次的經驗,這一次再從侯府的側門進去,夏雲錦就淡定多了。
石侍衛在前領路,步伐不算很快。可夏雲錦跟著還是覺得很吃力。誰讓人家人高腿長,走一步就抵得上她兩三步呢?
桃花也走的嬌喘吁吁,忍不住小聲嘟噥了一句:「又不是急著投胎,走這麼快做什麼。」
前面那個身影頓了一頓,銳利的黑眸不客氣的掃了過來。
桃花第一次被抓包還有些心虛,第二次臉皮可就厚多了,理直氣壯瞪了回去:「喂,你走的也太快了吧!三娘子都追不上了。」
石侍衛嘴角抽搐了一下,總算沒說什麼難聽話,腳步也放慢了一些。
進門不久就是榮德堂,繞過榮德堂之後,過了一個花園,世子蕭晉居住的聽風閣已經隱約可見。
夏雲錦莫名的有些緊張起來,腳步略一遲疑。細心的荷花立刻察覺到了夏雲錦的異樣,低聲問道:「三娘子,怎麼了?」
「肯定是想到要見世子爺,心裡又緊張又歡喜。」桃花擠眉弄眼的笑著插嘴,總算知道這些玩笑話不宜讓外人聽見,聲音壓的極低。
夏雲錦好氣又好笑的丟了個白眼過去。原本確實有些緊張,被桃花這麼一鬧,卻在瞬間消散的乾乾淨淨。
不管那個蕭晉有什麼意圖和用心,待會兒見了面自然就見分曉。至於求蕭晉的事情,只要盡力而為就好!若是僥倖成了能為夏家省下一大筆銀子,如果不成,也沒什麼可損失的。
這麼想著,夏雲錦總算冷靜鎮定了不少。
剛一進聽風閣,一個窈窕俏麗的丫鬟含笑走了過來,盈盈一禮:「奴婢見過夏娘子。世子爺早起就去了練功場,還請夏娘子隨奴婢去偏廳小坐一會兒,喝些茶水稍候片刻。」
夏雲錦笑了笑:「有勞綠蔓姑娘了。」心裡暗暗覺得奇怪。蕭晉不是受了腿傷嗎?怎麼這麼快就能去練功場了?
綠蔓領著夏雲錦一行人進了偏廳,又吩咐一旁的小丫鬟上了茶水。
石侍衛低聲問道:「綠蔓,世子爺的腿傷還沒好,怎麼會跑到練功場去?」
綠蔓輕歎口氣:「世子爺的脾氣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堅持要去,別人哪裡勸得動。一大早就有兩個侍衛扶著去練功場了,直到現在也沒出來。也不知道身子能不能撐得住......」
「世子爺真是太任性了!」石侍衛皺起了眉頭:「王大夫特地叮囑過,腿傷未癒之前一定要靜心休養,萬萬不能輕舉妄動。若是腿傷加重可就得不償失了。你快些去稟報夫人一聲。我現在就去練功場看看。」
綠蔓忙應了一聲,和石侍衛分頭行動。
從頭到尾都被忽略的很徹底的主僕三人,不由得面面相覷。
桃花略有些忿忿的低語:「真是過分!既是特地邀請三娘子登門做客,卻連面也不露一個。」更過分的是綠蔓和石侍衛兩個人,從頭至尾也沒把三娘子放在眼底。竟然就這麼走了,卻把三娘子晾在這裡!
荷花的心裡也很是不快,不過,她要比桃花冷靜多了。先是瞪了桃花一眼,待桃花悻悻的住了嘴,才低聲呵斥:「真是慣的你膽子越來越大了。這裡也是你能隨便亂說話的地方麼?」
綠蔓和石侍衛雖然走了,可一旁還有兩個伺候茶水的小丫鬟呢!要是她們聽見了桃花的牢騷,再到世子面前搬弄是非可就糟了。
桃花一時失言,自知理虧,也不敢辯解,委屈的認了錯:「三娘子,奴婢知錯了。」
夏雲錦安撫的笑了笑:「好了,既然世子爺在忙,我們耐心的等上片刻就是了。」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有求於人,就多等一會兒好了。
......
一炷香過後。
夏雲錦腰桿挺的筆直,坐姿優美,手中端著一杯熱茶,不時淺酌一口。荷花桃花各自站在夏雲錦身側,面帶微笑。
......
兩柱香過後。
夏雲錦不動聲色的換了個姿勢繼續坐著,茶水又添了一杯。荷花依舊面色沉穩,桃花的眼中閃過一絲不耐和焦急。
......
半個時辰過後。
夏雲錦也有些坐不住了,連著喝了幾杯茶,實在是半口都喝不下去了。穩重的荷花也皺起了眉頭,桃花更是忍不住,小聲嘟噥了一句:「再等下去,就快中午了。」
夏雲錦聳聳肩,苦中作樂的笑道:「那感情好,我還能蹭一頓午飯再走。」
話音剛落,門口就響起了一個懶洋洋的聲音:「讓夏娘子久等了。」雖是客套話,卻說的很隨意,半點都不真誠。
這個熟悉的聲音一入耳,夏雲錦的身體反射性的僵了一僵。旋即起身,擠出一個笑容:「小女子見過世子爺!」
站在門口的英俊少年自然就是安國候世子蕭晉了。
上一次見面的時候,蕭晉還躺在床上,看不出個頭高矮。這一次是站著,夏雲錦很快就估算出了對方的身高,自己約莫一米六左右,蕭晉比她高了大半個頭,目測看來,大概有一米七六左右。
若論個頭,蕭晉比身邊的石侍衛矮了一些。可那種如出鞘利劍一般的奪目氣質,卻十分耀眼,將一旁的石侍衛頓時映襯的黯然無光。
蕭晉劍眉微挑,深沉的黑眸緊緊的盯著蕭雲錦,唇角似笑非笑:「夏娘子不必如此客氣。」頓了頓又吩咐道:「既然夏三娘子想留下吃午飯,綠蔓,你現在就去廚房吩咐一聲。」
綠蔓恭敬的應了一聲,神色複雜的看了夏雲錦一眼,便迅速的退了下去。
夏雲錦有些羞惱的漲紅了臉,暗暗咬牙切齒。這個蕭晉,肯定是天生和她八字相衝!見了面準沒好話!
蕭晉緩緩的走了進來。
大概是腳傷未癒的緣故,他的腳步有些虛軟,右腳還輕微的有些跛,走起路來姿勢自然好看不到哪兒去。
夏雲錦看了一眼,心情陡然就好了,故意一臉關切的說道:「世子爺,你的腿腳不便,就別這麼強撐著了,還是讓石侍衛扶著你走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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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叛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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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10-2 11:44 PM
第四十一章 相求(一)
腿腳不便?
蕭晉腳步一頓,斜睨了夏雲錦一眼。看著那張如玉般精緻無暇的俏臉上浮著顯而易見的幸災樂禍,心情霍然間陰霾,俊臉不自覺的沉了下來。
偏偏石侍衛竟真的搶上前來,殷切的說道:「世子爺,小的扶著你過去。」
蕭晉冷冷的瞪了他一眼:「閃一邊去!」看也不看石侍衛一眼,便大步走了過去。他本來腿傷就沒痊癒,又硬撐著在練功場上待了半天,右腿早已不堪重負。驟然邁步之下,右腿陡然一陣劇痛。
饒是蕭晉忍耐力極強,也被這突如其來的劇痛疼的直冒冷汗,俊臉唰的就白了。整個人踉蹌了一步。
「小心!」兩聲驚呼不約而同的同時響起。
離他最近的兩個人幾乎同時做出了反應,各自伸手扶住了蕭晉。
夏雲錦完全是出於本能的反應伸出了手,扶住蕭晉的一剎那才反應過來。此時講究男女授受不親,她這好心的舉動很容易惹來別人的誤會……
在夏雲錦的手碰觸到蕭晉胳膊的一剎那,蕭晉的臉色猝然變了,漂亮深邃的眼眸狠狠的盯著夏雲錦。就像是要一頭凶獸要擇人吞噬似的!
這是什麼眼神?!她可是好心要幫他,不感激也就罷了,用這種要吃人一樣的眼神看著她做什麼?
夏雲錦心裡不爽極了,不假思索的就鬆了手,迅即的退開兩步。
蕭晉的臉更陰沉了,死死的盯著夏雲錦,雖然什麼也沒說,可強大壓抑的氣場卻讓人喘不過氣來。
又是這種莫名其妙的敵意!夏雲錦既覺得不解又十分的懊惱,毫不示弱的瞪了回去。
心細如髮的荷花也察覺出些微的不對勁了。世子爺的表現,似乎不太像一個愛慕者……
就連一旁的石侍衛也覺得氣氛有些詭異,咳嗽一聲打破了沉默:「世子爺,你右腿上的傷還沒好,今日又在練功場裡練了一個時辰的射箭。現在可不能再強撐著了,快些坐下休息會,小的扶著你過去。」
蕭晉沒有吭聲,算是默許了。在石侍衛的攙扶下,緩緩的走到椅子邊,然後坐下了。雖然動作已經十分緩慢小心,可在坐下的那一刻,右腿稍稍用了力氣疼的鑽心。
蕭晉竭力忍著,只輕輕的嘶了一聲。
石侍衛神色一變,不假思索的說道:「小的這就請王大夫來。」
蕭晉冷然說道:「不用了,我坐一會兒就好了。」
嘖嘖,死鴨子嘴硬!明明臉都白了,額上全是冷汗,卻又不肯讓大夫來看。典型的死要面子活受罪!
蕭晉一抬頭,看到夏雲錦眼底的嘲弄和譏笑,心情愈發惡劣,語氣硬邦邦的:「你就這麼空手來探望我的嗎?夏家富甲天下,不至於連份表禮都準備不起吧!」
如果不是有求於他,夏雲錦此刻早就毫不客氣的譏諷回去了。可一想到那十萬兩銀子,也只能暫時忍了下來,擠出一個熱情的笑容:「世子爺誤會了。其實,小女子今天登門,確實精心準備了一份禮物。不過,這份禮物得等世子爺的腿傷全部好了,親自去挑才行。」
蕭晉眸光一閃,忽的笑了:「夏娘子果然大方。也好,那就等我的腿上全部好了,親自去夏家的馬場……」頓了頓,又慢悠悠的加了一句:「挑上幾匹好馬。」
夏雲錦:「……」
誰說要送你幾匹好馬了?明明是一匹好吧!
夏雲錦默默的深呼吸,硬是又擠出一個笑容:「承蒙世子爺看得起,這是我們夏家馬場的榮幸!」
呸!誰想要這個榮幸!
蕭晉欣賞著夏雲錦強忍著肉痛的強顏歡笑,之前陰鬱的心情一掃而空,故意說道:「夏娘子如此慷慨,我就先行謝過了。早就聽聞夏家城西的馬場裡養了不少品種的好馬,到時候我可得精心挑選其中最好的,方能對得起夏娘子的一片美意。」
……夏雲錦逼著自己繼續笑,心裡卻恨的牙癢。
這個可惡的蕭晉,分明就是趁機敲詐!可恨的是她有求於人,明知道他是有意為之,也只能把這口閒氣先嚥下再說。
禮物既然送了,接下來當然就是此行最最重要的事情登場。
俗話說,千穿萬穿,馬屁不穿。就算這個蕭晉再拽再傲再難纏,聽到好聽的話心裡總該很愉快吧!
「小女子聽說世子爺是神機營的副指揮使,武藝超群用兵如神,心中實在佩服。」夏雲錦也不管肉麻不肉麻了,先猛的拍了一通馬屁。見蕭晉似笑非笑的臉色還算過得去,立刻又說了下去:「今日小女子特地前來,一是探望世子爺的身體,二來是有一件小小的事情相求。還望世子爺首肯。」
蕭晉半點意外的神色也沒有,淡淡的說道:「夏娘子想求的該不會是夏家那些戰馬的事情吧!」
身為神機營副指揮使,就算受傷在家休養,也自有其消息來源。夏雲錦對蕭晉能猜到自己來意並不驚訝,可看他一臉漠然的樣子,心裡立刻覺得不妙。
果然,蕭晉接下來的話絕不是什麼好消息:「神機營招募的五千新兵,皇上親自下令,必須加緊訓練,三個月之後便要軍演。英武郡王和我已經下了軍令狀,務必要在最短的時間裡訓出精兵。所謂精兵,不止是要身體強健武藝出眾,騎術更是必不可少的一項。在這樣的情況下,這批戰馬至關重要,延誤不得!」
夏雲錦笑容凝結在了唇角,一顆心直直的往下沉。
蕭晉這番話絕不像是推諉之詞。事實上,他也無需編造任何理由來婉言拒絕。說句不客氣的大實話,蕭晉若是不肯幫忙,根本連解釋都不用。他既然這麼說了,那就說明此事真的沒什麼轉彎的餘地。
也就是說,這十萬兩銀子,夏家是賠定了!
不對,還得再加上幾匹好馬的損失……
蕭晉一直在留意著夏雲錦的神色變化,見她面色難看失魂落魄,又慢悠悠的加了一句:「不過,如果是我出面的話,或許還有一絲轉機。」
作者:
小叛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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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10-2 11:47 PM
第四十二章 相求(二)
夏雲錦頓時眼睛一亮,看向蕭晉的眼神熱切又期盼:「既然如此,那就請世子爺替夏家多美言幾句。方掌櫃已經命人去購馬,最多半個多月就能到京城。我們夏家可以先交三千匹馬,另外的兩千匹馬也會盡快交到兵部去。只要多寬限半個月的時日就足矣……」
蕭晉似笑非笑的打斷夏雲錦:「我出面的話,兵部確實得賣個顏面給我。可我憑什麼要替夏家說話?」
夏雲錦:「……」
夏雲錦在一怒拂袖而去和死皮賴臉留下來求情之間猶豫片刻,終於狠狠心張口道:「只要世子爺仗義相助,夏家一定不忘世子爺的大恩大德。」
「夏家記著我的大恩大德,對我又有什麼好處?」蕭晉慢悠悠的反問。
......夏雲錦維持著僵硬的笑容,心裡卻暗暗把蕭晉罵了個狗血噴頭。
她現在是看出來了,想不想幫忙就是人家一句話的事情。可要想他出這個面,就必須得伺候好這位大爺的心情才行!
豁出去了!不就是低聲下氣軟言相求嘛,如果能因此省下十萬兩銀子,怎麼看都是一筆很划算的買賣。不過,怎麼張口央求也是要講究些方法的......
「如果世子爺實在為難就算了。」夏雲錦故意歎口氣:「我知道此事不易,就算是世子爺親自出面,兵部的錢侍郎也未必買賬。萬一到時候鬧的世子爺丟了顏面,小女子可實在擔待不起。」
請將不如激將!蕭晉很顯然是屬於那種極度心高氣傲的人,希望這一招對他有用。
蕭晉似看出了夏雲錦的心思,嘲弄的扯了扯唇角:「既然夏娘子如此體貼,那此事就此作罷......」
「等等!」形勢比人強,夏雲錦只得咬牙切齒的央求:「求世子爺為夏家向兵部打個招呼。只要兵部肯寬限半個月,夏家一定會按時交齊戰馬。小女子也會牢記世子爺的恩情,日後必有回報。」
反正怎麼回報都是日後的事情,先忽悠過去再說。
可惜,蕭晉從來都不是好糊弄的人,微微瞇起了雙眸:「哦?那你打算怎麼回報我?」
......如果換了別的男子如此輕佻隨意,肯定是調戲良家少女的節奏。可這樣輕浮的話語配著那副深沉的表情,卻莫名的讓人有種毛骨悚然的感覺。
夏雲錦竭力撇開那種不適感,慇勤的笑道:「夏家馬場裡養了很多好馬,日後世子爺可以隨時去馬場,只要有看中的馬,盡可以隨意挑。」
這樣的承諾不可謂不慷慨了。一匹上好的駿馬市價在一百兩以上,品種稀有的良馬要價在二三百兩也不稀奇,若是更少見的寶馬,更是有價無市。夏家馬場的良馬在京城赫赫有名,若是隨時能任意挑選,自然是件舒心愉悅的事情。
但凡是習武之人,沒有不愛寶劍寶馬的。蕭晉也不例外,可他聽到這麼令人心動的條件,卻絲毫沒有動容,甚至嘲弄的勾起了唇角:「我聽說,若是夏家不能按時交這批戰馬,要賠付十萬兩的銀子,而且對聲譽也有極大的影響。將來兵部再購買戰馬的話,夏家再也沒資格爭取。這麼大的事求我幫忙,夏娘子只允諾送些馬給我,著實太小氣了吧!」
話說到這份上,夏雲錦也不好再裝傻了,只得硬著頭皮問道:「不知道世子爺怎麼樣才肯幫夏家一回?如果有什麼條件,只管提出來。」至於提出來之後能不能做到,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蕭晉卻沒有吭聲,就這麼好整以暇的看著她。
夏雲錦只覺得呼吸都有些不順暢,心裡暗暗發毛。面上卻要擺出鎮定自若的樣子來。
一旁的石侍衛看似面無表情,實則心中錯愕不已。
對女子一向不假辭色的世子爺今天卻如此有耐心的和夏娘子周旋,和往日比起來簡直判若兩人……
難道,世子爺真的是看中這位夏娘子了?
有同樣疑惑的還有荷花。她就站在夏雲錦的身側,世子目光深邃,不知在想些什麼。可不管怎麼說,確實是一直在盯著三娘子……
桃花卻已經陷入了興奮的幻想中。哦!世子爺看向三娘子的眼神好專注好深情……
桃花,你真的想多了!
不知過了多久,蕭晉終於淡淡的張了口:「好,我就幫你這一回。不過,我有一個條件。」
夏雲錦精神一振,提在嗓子眼的一顆心瞬間落回了原處,不假思索的問道:「什麼條件?」只要不是要佔我便宜,什麼條件我都答應!
這句話雖然沒有說出口,卻在夏雲錦的眼神中表露無遺。
蕭晉的眼中閃過一絲深深的譏諷,旋即隱沒在眼底:「我暫時還沒想到。等想到了,再和你說也不遲。」
夏雲錦鬆口氣,展顏笑道:「好,一言為定!」
石侍衛皺了皺眉,下意識的提醒了一句:「世子爺,這樣不太好吧!」萬一幫過忙了夏雲錦不認賬怎麼辦?
蕭晉顯然猜到了他沒說出口的顧忌是什麼,扯了扯唇角,漫不經心的說道:「放心好了,夏娘子一言九鼎,絕不會食言的。」
這話乍聽上去挺不錯,可細細一品味,卻又似含著令人捉摸不透的冷意。
那個困擾了夏雲錦許久的疑問頓時又浮上了心頭。
原主和這個世子爺到底有什麼糾葛?為什麼他總是流露出隱隱的敵意?更令人想不通的是,他為什麼到最後又答應幫忙了?
夏雲錦想來想去都想不通其中的道理,索性將這個問題拋諸腦後。只要蕭晉肯出面幫忙,夏家面臨的最大危機也就迎刃而解。此時此刻,沒有什麼比這個更令人歡欣鼓舞了!
夏雲錦起身,盈盈行了一禮,一臉正色的說道「多謝世子爺仗義相助!也請世子爺放心,我雖是女子,卻也知道人無信不立的道理。既然我已經答應了世子爺,就絕無反悔的道理。」
一番慷慨激昂斬釘截鐵的表態,足以令所有人動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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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叛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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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10-2 11:50 PM
第四十三章 毒舌
蕭晉卻顯然不是其中的一個,他看也沒看夏雲錦一眼,扭頭對石侍衛說道:「石凌,你還記不記得上一次騙了我的人是什麼下場?」
石侍衛迅速的接口:「小的當然記得了。神機營裡的幾個侍衛在您面前賭咒發誓,說再也不出去賭錢。結果第二天夜裡就偷跑出去了,被當場逮了個正著。每人挨了八十軍棍,皮開肉綻,冰天雪地又被扔在軍營外熬了一夜,那幾個人差點被凍死,就剩一口氣。後來在床上足足躺了兩個月才能勉強下床。從那以後,就再也沒人敢騙世子爺了!」
夏雲錦:「……」
這簡直就是赤果果的威脅!!!
蕭晉挑了挑眉,風度翩翩的一笑:「沒嚇著夏娘子吧!」
夏雲錦定定神,力持鎮定自若的笑道:「世子爺果然神威勇武,令人佩服。時候不早了,小女子打擾多時,也該告辭了。」
「夏娘子之前不是還說要留下吃了午飯再走嗎?」那張薄而優美的嘴唇吐不出半句好聽的:「我已經命人去廚房吩咐過了。你若是就這麼走了,豈不是白白便宜了廚房裡養的那幾頭豬。」
……呸!要不是看在他答應為夏家出面的份上,她今天絕不會嚥下這口閒氣。
夏雲錦皮笑肉不笑的應道:「世子爺說笑了。既然世子爺一番美意,小女子恭敬不如從命。不過,世子爺腿傷未癒,還是早些回房休息為好。小女子就不多打擾了。」
她可沒興趣和蕭晉坐在一起吃飯。哪怕那張臉生的很俊很好看,也掩蓋不了他囂張可惡目中無人嘴賤的本性!對著這麼一張臉,她能吃得下才是怪事。
蕭晉就像是沒聽見她這番客套話似的,隨意的吩咐了一句:「石凌,你扶我回房。待會兒讓綠蔓陪著夏娘子吃午飯。」
……夏雲錦被噎了一下。眼睜睜的看著蕭晉慢悠悠的起身,然後在石侍衛的攙扶下很快就沒了人影。
桃花呆呆的看著蕭晉遠去的身影,情不自禁的歎息:「世子爺實在是太帥氣了!」
夏雲錦白了發花癡的桃花一眼,沒好氣的說道:「你的眼睛都長哪兒去了。他這樣子也能叫帥氣麼?還不就是一個鼻子兩隻眼,和別人也沒什麼兩樣。仗著出身高貴就目中無人,嘴賤的不得了。依我看,遇上這種人根本就是晦氣!」
見桃花像沒聽見似的,還是衝著門口的方向看,夏雲錦心裡愈發惱火:「你還看,再看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
桃花被主子呵斥了一句,頗有些委屈,弱弱的提醒道:「三娘子,世子爺又回來了!」
「只見過兩面,原來你已經這麼瞭解我了。」蕭晉懶洋洋的聲音響起。
夏雲錦:「……」
說人壞話不算什麼,可悲的是在人家的地盤上還被人家逮了個正著。夏雲錦就算有再厚的臉皮也擠不出笑容了,惱羞成怒的轉身,硬邦邦的擠出了幾個字:「世子爺不是回房休息了嗎?」
忽然冒出來是想幹什麼?
蕭晉眸光一閃,唇角揚起一抹弧度,笑意卻未及眼底:「我本來倒是打算休息了。巧的很,李二公子也來了,我總在房裡見客總是不禮貌。」
李二公子?李歆?
夏雲錦的腦海中迅速的閃過一個清俊優雅的男子身影,心跳莫名的快了一拍。一抬頭,迎上蕭晉喜怒難辨的眼眸,忽的有些莫名的心虛,咳嗽一聲說道:「既然是有客人來訪,小女子暫避片刻。免得驚擾了貴客。」
蕭晉扯了扯唇角:「這倒不用。李二公子是出了名的溫潤君子,最是惜香憐玉。再說了,上次你也見過他,也算認識了。既然他也在今日登門,也是你們兩個的緣分。」說到緣分兩個字的時候,有意無意的咬字重了一些。
夏雲錦的反應很迅速,立刻板起了臉孔,淡淡的說道:「世子爺說笑了。小女子只是區區平民百姓,有幸能見到貴人已經是三生有幸。哪裡敢談什麼緣分。這樣的話還是少說為好,免得被那些捕風捉影無中生有的小人聽見了,又會在背地裡亂嚼舌頭了。」
「捕風捉影無中生有的小人」臉色沉了一沉,正要說什麼,門口已經響起了一陣腳步聲。
蕭晉迅速的換了一副笑臉,變臉之迅速,令人咋舌:「李二哥,你總算又肯來看我了。我一個人天天待在府裡,都快悶的發霉了。」
一身藍色錦袍面如冠玉的青年男子緩緩走了進來,聞言輕笑一聲:「你說話慣愛誇張,我倒是聽說每天來探望你的人川流不息,你想清靜都不得閒。我就算想常來,也擔心惹的你厭煩,這才按捺住了。隔了這麼多天才來看你。」
聲音溫潤動聽,就像一縷和煦的微風拂過臉頰,又似最上好的絲緞滑膩怡人。
夏雲錦從不知道自己也是聲控的人,只聽到這個聲音便覺得雙頰微微發熱。心跳不受控制的加快。
李歆的目光落在夏雲錦的臉上,也是微微一愣,旋即徐徐一笑:「沒想到夏娘子也在。」
一個男人的微笑到底可以有多大的殺傷力,只要看荷花和桃花此時傻愣愣的樣子就知道了。
夏雲錦勉強收斂心神,垂首斂衽行禮:「小女子見過李公子。」
目前為止還不知道這位李歆的身份來歷,可他的氣質實在出眾。就算站在氣勢咄咄逼人的蕭晉身邊,也絲毫不落下風。也不知道是哪一家的王孫公子……
李歆微笑著應道:「夏娘子不必如此客氣,來者都是客,無需拘泥。一起坐下說說話也無妨。」
有些人天生就有親和力,不管說什麼都讓人聽的順耳,讓人在不自不覺中放下所有的戒心。李歆無疑就是這種人。
夏雲錦很自然的露出了笑意,唇角揚起,兩個小小的笑渦若隱若現:「李公子這麼說,那小女子就簪越了。」
蕭晉冷眼看著兩人客套寒暄,眼中閃過一絲冷意,口中卻不正經的調笑道:「李二哥不愧是京城第一美男子,沒出閣的小娘子一見了你,連怎麼走路都快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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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叛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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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10-2 11:52 PM
第四十四章 傅氏(一)
話裡話外,擺明了是在寒磣夏雲錦。剛才還說要避開,現在一見了李歆,哪裡還捨得挪半步!
夏雲錦只當沒聽出他的嘲諷,繼續保持微笑。
李歆卻不怎麼贊同的看了蕭晉一眼,想到蕭晉的脾氣,說話不免溫和了許多:「你這愛說笑的脾氣,總是改不了。我和你熟悉的很,倒是無所謂。可夏娘子畢竟還是未出閣的小娘子,可別嚇到她了。」
蕭晉挑眉問道:「夏娘子,我剛才嚇到你了嗎?」
這句話問的實在太陰險了!回答是固然不好,回答不是也不妥當。
夏雲錦扯了扯唇角,露出一個敷衍的笑容,左顧言他:「世子爺和李公子肯定有話要說。小女子就不多打擾了。」說著,沖兩人行了一禮。
蕭晉想再挑釁也找不到機會了,他瞄了夏雲錦一眼,揚聲喊道:「綠蔓!」
話音剛落,綠蔓便應聲走了進來:「請問世子爺有什麼吩咐奴婢?」
蕭晉漫不經心的說道:「你領著夏娘子去花廳小坐片刻,伺候夏娘子用了午飯,再送夏娘子出去。」
綠蔓微微一怔,然後迅速的笑著應了:「夏娘子,請隨奴婢這邊來。」
夏雲錦含笑點頭,隨著綠蔓走了出去。臨行前悄悄看了李歆一眼,卻見李歆也微笑著看了過來。四目相觸,心中俱是微微一漾。
剛出了屋子,迎面就遇上了一個身形窈窕長相甜美的少女,正是有過一面之緣的蕭九娘。
蕭九娘步履匆匆,水靈靈的杏眼裡閃著歡悅的光芒。在見到夏雲錦之後,蕭九娘的笑容立刻就淡了幾分,眼中流露出一絲輕蔑。
這個夏娘子有什麼好,不過是生的略好看了一些。竟連一向對女子不假辭色的六哥也對她另眼相看。聽說今天還特地讓貼身侍衛去夏家接了她過來......
任何人面對這樣輕蔑冷淡的眼神,心情都不會好到哪兒去。
夏雲錦下意識的挺直了腰,淡淡的笑道:「見過九娘子。」人家擺明了瞧不起她,她也沒必要用熱臉貼人家的冷臀部。
蕭九娘隨意的嗯了一聲,連正眼都沒看她一眼,就從她的身邊昂然走了過去。
......
綠蔓沒有吭聲,唇角微微翹起,眼中閃過快意。
夏雲錦將心裡的懊惱不快全數按捺下去,對一臉氣惱的荷花桃花笑道:「時候不早了,我們可得動作快些。」早點去花廳隨便吃幾口,然後立刻離開這個令人氣悶的地方!
荷花和桃花都聽懂了夏雲錦的言外之意,不假思索的點頭應了。
可惜,夏雲錦這一次的侯府之行似乎注定了不可能平順。剛到花廳坐下,還沒來得及打量周圍一眼,一個穿著青色衫裙的俏麗丫鬟便笑吟吟的來了。
夏雲錦很快就認出了這張還算熟悉的面孔,正是上一次到安國侯府來的時候為她領路的丫鬟青鸞。
青鸞笑道:「夏娘子,夫人聽說你來了府裡,特地命奴婢前來,請你到榮德堂去小坐片刻說說話。」
眾人都是一驚。尤其是當事人夏雲錦,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句「夫人要見我做什麼」差點脫口而出。好在及時的嚥了回去,改而笑道:「既是如此,有勞青鸞姑娘帶路。」
綠蔓難掩一臉的錯愕,迅速的沖青鸞使了個眼色。
好端端的,夫人怎麼會要見夏娘子?
當著眾人的面,青鸞不便解釋,只沖綠蔓眨眨眼,便沖夏雲錦福了一福。夏雲錦苦命的站了起來,隨著青鸞向榮德堂走去。
聽風閣離榮德堂不算遠,繞過一個抄手遊廊,過了一個夾道,很快便到了。
途中夏雲錦也試探過問了一句:「青鸞姑娘,夫人怎麼忽然要見我?」
青鸞卻避而不答:「這個奴婢也不太清楚。夏娘子見了夫人自然就知道了。」說完,就再也不肯多說半個字。
夏雲錦心裡惴惴不安起來。上次登門,安國候夫人根本連見都懶得見她。這次卻主動召她前去相見......這其中到底是有什麼緣故?
進了榮德堂,繞過正廳,進了隔壁的偏廳,只見一個雍容華貴的中年貴婦穩穩的端坐在上首。這個中年貴婦看著約莫三十七八歲的樣子,容貌端莊美麗,渾身上下都散發出一種高高在上的矜持和優雅氣質。
不用問也知道,這個中年貴婦便是安國侯府夫人傅氏了。
夏雲錦連忙上前請安:「小女子夏家三娘,見過夫人。」
傅氏淡淡一笑:「三娘子不必多禮,坐下說話吧!」
傅氏邊說邊不動聲色的打量夏雲錦一眼,一時也為夏雲錦過人的美貌暗暗驚歎不已。京城勳貴世家的貴女們她見得多了,自己的三個女兒就不用說了,一個比一個生的好。尤其是小女兒九娘,生的甜美可人,一直是傅氏的驕傲。
一眾名門貴女中,最最頂尖最最出色的,莫過於英武郡王的妹妹明珠郡主,還有她娘家的侄女威武伯府的傅二娘了。
明珠郡主閨名武秀兒,生的美麗出眾,身份又極矜貴,自然備受眾人追捧。甚至有京城第一美人之稱。
傅二娘閨名傅文怡,雖然出身勳貴武將之家,卻自幼飽讀詩書,是出了名的才女,容貌氣質也是頂尖的。
眼前這個夏三娘子,不過是一介商戶之女,以前名不見經傳聞所未聞。沒想到竟是這樣一個絕色美人!怪不得六郎也會一反常態的關注了......
傅氏心念電轉,態度不見親切,反而更冷凝了幾分:「我聽說了你父親和兄長出意外一事,你一個沒出閣的小娘子,如今卻得撐門立戶做夏家的當家人,著實辛苦。」
這話乍一聽著十分客氣,可配著傅氏冷冷淡淡的表情,就不是那麼回事了。
再一細想,傅氏這些話裡似乎還暗示著別的什麼......
夏雲錦從不是特別敏感的人,可傅氏說的意味深長,她想不多心都不行。心裡頓時就憤慨了!
在傅氏眼裡,安國侯府門第高貴,世子蕭晉高不可攀,她這個死了父親和兄長的商戶之女厚顏貼上來,分明就是打著攀高枝的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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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叛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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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10-2 11:55 PM
第四十五章 傅氏(二)
一種莫名的羞憤和屈辱感頓時從心底湧起。
她對那個囂張跋扈陰晴不定的世子爺,從頭至尾都毫無興趣好吧!
可這裡是安國侯府,眼前坐著的一臉傲氣冷凝的貴婦是安國侯夫人,有一品的誥命在身。她不過是一個商戶之女,縱然家財萬貫,可在這樣的貴人面前,連大聲喘氣的資格都沒有。
夏雲錦在袖中悄然握緊了拳頭,面上卻依舊一派恭敬的微笑:「多謝夫人誇讚,小女子實在愧不敢當。說來羞愧,小女子今日登門,確實有事求世子爺。兵部向夏家催要戰馬,可夏家在幾天裡實在湊不齊五千匹戰馬,所以小女子特地求世子爺為夏家商榷說情,請兵部多寬限些日子。世子爺已經答應了,小女子心中不勝感激。日後安國侯府若有用著夏家的地方,夏家上下絕不推辭!」
與其等傅氏追問原因,還不如坦坦蕩蕩的說出來。
果然,這樣的坦白倒是讓傅氏另眼相看了幾分,神色也稍見緩和:「原來是這件事。你父親和兄長意外身亡,按理來說,請兵部通融些日子也不算過分。既然六郎已經答應了下來,那我待會兒就讓人拿著侯府的名帖去兵部說一聲。就不用六郎親自出面了,免得擾了六郎靜心養傷。」
薑果然是老的辣!輕描淡寫的就將此事攬了過去,既圓了場面給了人情,卻又避免了她再有機會和蕭晉接觸。
由此也足可見傅氏對她的態度如何了......
夏雲錦原本還覺得羞憤交加,此時反而淡定了下來。反正她對蕭晉根本沒有半點好感,巴不得敬而遠之:「那就多謝夫人了。」
夏雲錦表現的如此平靜,顯然也出了傅氏的意料之外,眼中閃過一絲訝然,卻又迅速的恢復如常,淺笑著說道:「夏娘子雖然年輕,這份魄力卻不輸給男子,委實令人佩服。日後不妨常來侯府走動走動,我若是不得空閒,便讓九娘和你多親近親近。」
瞧瞧,這就是說話的藝術!明明是在暗示今後她不要和蕭晉再見面,可說出口的話卻漂亮極了!
夏雲錦心裡冷笑一聲,面上卻展顏微笑:「多謝夫人美意。不過,小女子雖然年輕識淺,如今卻是夏家的當家人。需要學著打理生意,還得照顧病弱的母親和兩個妹妹,只怕沒什麼時間出門做客呢!」
這樣的表態,當然很合傅氏的心意。
傅氏的神色又柔和了幾分,含笑說道:「既是如此,那我也就不勉強你了。不過,日後夏家若是遇上什麼難事,只管打發人來和我說一聲。安國侯府的名帖拿出去,各個府上或是衙門裡總是要給幾分薄面的。」
......這算是對她知情識趣的安撫嗎?
送上門來的好處,不要白不要。夏雲錦露出又驚又喜的神色來:「小女子在此先代夏家上下謝過夫人了。」
傅氏笑了笑:「好了,別總把謝字掛在口上,讓人聽見了怪沒意思的。時候不早了,你就留在府裡吃了午飯再走吧!」說完,便吩咐身邊的林媽媽:「林媽媽,你代我陪著夏娘子吃了午飯,然後親自送夏娘子出府。」
......
不愧是母子兩個,連說話的口氣都一般無二!
夏雲錦心裡默默吐槽,然後在林媽媽的陪伴下去了飯廳。比起上一次,林媽媽此次對夏雲錦可要客氣的多了:「夏娘子請坐著稍後片刻,奴婢這就去廚房那邊,吩咐上菜。」
夏雲錦客氣的道了謝。
等了片刻,便有幾個丫鬟捧了飯菜上來。
四個冷盤四個炒菜四個燒菜,外加粳米飯和一大碗銀耳燕窩湯。飯菜賣相精緻,色香味俱都上佳。再有林媽媽在一旁慇勤的夾菜,安國侯府的待客之道果然不同凡響,絕沒有冷落客人。
這區區半天時間不算長,卻是夏雲錦自從穿越以後度過的最漫長的半日。意圖不明性情難測的蕭晉,矜持傲氣存著敵意的蕭九娘,還有高高在上冷漠淡然的傅氏,一個比一個難纏。逼得一向大大咧咧的夏雲錦根本不敢隨意說話,每次話出口之前都得在心中想了又想。
這樣的日子實在太累心了!
傅氏竟然以為她會對蕭晉有什麼念頭,實在是太可笑了。她巴不得離蕭晉遠遠的,以後再也不見面了才好。
不,不止是蕭晉。還有這個華麗卻又冰冷的侯府和這裡所有的人,她都不想再看見。快點吃完了這頓午飯,然後就起身走人。只要傅氏說話算話,替夏家解決了這一樁麻煩,她日後絕不會再來了!
夏雲錦這麼想著,吃飯的動作愈發快了起來
一旁的林媽媽眼睜睜的看著夏雲錦運筷如飛,驚詫的差點沒把眼珠子瞪出來。平日裡到安國侯府來的俱都是勳貴之家的小娘子,一個賽一個的優雅矜持,就算是留下吃飯,也絕不肯多吃幾口。唯恐給人留下嘴饞貪吃的壞印象。
相較之下,這位夏娘子實在是太......不拘小節了!
倒也不是說她吃相不雅。就是這食量稍微驚人了那麼一點點......
夏雲錦壓根沒留意林媽媽的表情。她也懶得再裝模作樣,填飽了肚子之後,又吩咐荷花和桃花吃了一些。待兩個丫鬟也吃完了,立刻起身告辭。顯然就是一刻都不想多待的樣子。
林媽媽見夏雲錦這般反應,心裡頓時恍然。
看來,夫人剛才說的那番話,夏娘子果然是聽進去了。大概是一想到日後沒機會再接近世子爺心裡鬱悶懊惱呢!
......林媽媽,你真的想多了!
夏雲錦主僕三人在林媽媽的相送下,很快就到了安國侯府的側門門房處。林媽媽正命人準備馬車,門房外忽的傳來了一陣腳步聲。
林媽媽一愣,立刻看了過去。待看清來人之後,忙堆起笑臉迎了上去:「李公子怎麼也不在府中多待會兒?」
李歆微微一笑,目光越過林媽媽,落在夏雲錦的臉上:「我還有事,不便多逗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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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叛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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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10-2 11:57 PM
第四十六章 李歆(一)
林媽媽是安國候夫人傅氏身邊最得力的管事媽媽,平日裡見慣了誥命夫人名門貴女,應對之道十分熟稔。對著這位身份尊貴卻又低調的李公子,自然不敢怠慢。立刻熱情的笑道:「奴婢這就命人準備馬車,送李公子回府。」
李歆淡淡一笑:「不用麻煩了。我的馬車就停在門外。」頓了頓,忽的含笑說道:「夏娘子是要回去吧!我正好順路,不如送夏娘子一程。」
......
夏雲錦頭腦一懵,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李公子,你的意思是,你要送我回去?」
林媽媽也是一臉的不敢置信。荷花桃花一愣之後,卻都是心中暗喜。
在眾人的神色各異中,李歆微微笑道:「是,夏娘子該不會拒絕吧!」那一抹清淺的微笑,足以令世上所有的女子都無法拒絕。
夏雲錦定定神,含笑道謝:「那就有勞李公子了。」
......
馬車精緻而不奢華,裡面寬敞整潔,坐六七個人也絕不擁擠。駕車的車伕技術十分熟稔高超,馬車行駛的又快又穩。
李歆坐在對面,明明沒有多看她一眼,可她就是覺得有些侷促難安,有心想說些什麼打破沉默,卻又不知該從何說起......
說來也真是奇怪了。對著那個陰晴不定囂張任性的世子爺蕭晉,她壓根沒有半點心理負擔,想說什麼就說什麼。可一對著這位李公子,哪怕對方的態度要比蕭晉溫和了十倍不止,她也依然有種手腳無處放的微妙的緊張。
李歆似是察覺到了夏雲錦的尷尬,忽的笑著說道:「我長的很嚇人嗎?」
夏雲錦一怔,下意識的應道:「當然不是了,李公子是小女子見過的最溫和有禮的郎君了。」
不知道是這句話本身抑或是她話語中的真誠取悅了他,總之,李歆眉眼忽的舒展開來:「既然我長的還能見人,你為什麼不敢抬頭看我?我還以為我忽然變成會吃人的老虎了。」
夏雲錦忍俊不禁的笑了起來。
馬車裡的沉默和尷尬頓時一掃而空,氣氛陡然變的輕鬆了起來。
「我姓李,單名一個歆字,在家中排行第二,上面還有一個早已出嫁的長姐。」李歆含笑說道:「和我熟悉的朋友,都習慣了叫我一聲李二郎。既然我們現在相識了,夏娘子不必中口口聲聲叫我李公子,叫我一聲李二郎就行了。」
夏雲錦忙笑道:「李公子實在抬舉小女子了。小女子有幸結識李公子,已經是天大的幸事,哪裡敢如此攢越。」
雖然目前為止還不知道這個李公子的身份來歷,不過,用腳趾頭想也知道絕不可能是平民百姓。那種舉手投足之間自然而然散發出的優雅高貴,和蕭晉身上的貴氣又有些微妙的不同。但是,具體不同在哪兒,一時也說不好......
李歆默然片刻,才淡淡的笑道:「我也只是個普通人罷了,你叫我一聲李二郎理所應當,何來的攢越。」看似平靜的笑容裡,卻有一絲淡不可察的自嘲和悵然。
夏雲錦心裡一動,似乎捕捉到了什麼。可一剎那的念頭卻又迅疾的消失無蹤。口中很自然的應道:「李公子何必自謙,只看你氣度出眾談吐不凡,便可知你身份不凡。只是小女子見識短淺,猜不出你的身份罷了。」
她磊落坦蕩的問出心中的疑問,讓人生不出絲毫生不出反感來。
李歆凝視著那雙乾淨清亮的眼眸,心裡不知怎麼的竟有些黯然,面上卻依然神色自若:「祖上倒是有些名氣,可惜後來敗落了,不提也罷。」
沒落的貴族公子嗎?夏雲錦看著清俊優雅的青年男子,對這個答案表示懷疑。如果真如他所說的那樣,那幾個眼高於頂心高氣傲的勳貴子弟又豈會對他如此親熱,甚至隱隱有視他馬首是瞻的道理?
他這麼說,擺滿了是不想表明真實身份罷了。
夏雲錦識趣的不再追問,心裡卻愈發好奇了。這個李歆,到底是何來歷?
畢竟只見過兩面,除了對方的姓名之外幾乎一無所知。即使有心想說話,一時也找不到合適的話題。於是,夏雲錦很自然的又沉默了下來。
李歆忽的張口問道:「聽說,夏家的生意遇到了一些小問題?」
夏家父子遇險身亡在京城早已不是什麼新聞,不過,和兵部簽訂的購馬條款一事知道的人並不多。夏雲錦反射性的反問:「你是怎麼知道的?」
李歆沒有回答,避重就輕的說道:「兵部左侍郎錢大人我還算熟悉,到下午我讓人拿了名帖去找他說一聲,請他通融半個月。」
......之前一籌莫展,今天卻忽然接二連三的有人肯出手相助。
夏雲錦既覺得意外又有些受寵若驚:「這樣豈不是太麻煩李公子了。而且,安國侯府的世子爺和夫人已經答應幫忙了......」一事不煩二主,要是被他們知道李歆又插了手,反而不美。
李歆顯然很清楚她的顧慮,淡淡一笑:「麻煩談不上,對我來說不過是舉手之勞,卻能為夏家解決迫在眉睫的憂慮,所以我才貿然張了口。至於安國侯夫人那邊,夏娘子就更不必憂心了。她若是知道此事不用侯府出面也能解決的話,只怕高興還來不及。」
想到安國侯夫人傅氏看似溫和實則冷淡挑剔的態度,夏雲錦不得不承認李歆說的話很有道理。
她確實不願欠傅氏的人情,也不想再和那個世子爺蕭晉有任何的接觸。可是,這麼一來,豈不是又欠了這位李公子的人情?
「夏娘子是在擔心我日後會挾恩情敲詐勒索夏家?」李歆溫潤的聲音響起。
「當然不是了。」夏雲錦的反應太迅速了,反而透出那麼一點點心虛。
李歆沒有說話,眼中卻浮出一絲笑意。
夏雲錦臉上有些發燙,佯裝若無其事的笑道:「李公子如此熱心,小女子實在感激不盡。既是如此,就有勞李公子了。夏家一定會記住李公子仗義相助的情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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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叛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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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10-3 12:00 AM
第四十七章 李歆(二)
李歆的聲音裡又多了一絲似有若無的笑意:「接下來你是不是要說事成之後,送一匹好馬給我做謝禮了?」
夏雲錦:「......」
被說中了心思的感覺實在是說不出的窘迫。夏雲錦自問不是臉皮薄的人,可在李歆含笑的目光下,竟連回視的勇氣都沒了。
李歆輕笑一聲,很快又正色說道:「剛才我只是開句玩笑罷了,你不用放在心上。這點小事對我來說真的不算什麼,你也不必想著送我什麼謝禮。」
那你為什麼要這麼熱心的幫我?
這句話差點衝口而出,可到了嘴邊卻怎麼也問不出口。
只見過兩面幾乎可以算是陌生的男子,卻肯出手相助。這其中到底蘊含著什麼微妙的意味,身為一個女子,又怎麼可能半點都沒察覺?平靜了多年的心湖忽的有了種莫名的悸動……
夏雲錦憋了半天,才擠出了一句:「多謝李公子。」
她一定不知道她的眼神乾淨又清澈,心中在想什麼幾乎明明白白的擺在了臉上。而他的生活中,已經很久都沒有出現過這樣單純又可愛的女子了......
李歆的眼底閃過一絲複雜至極的光芒,旋即隱沒在眼底,又是那副清淺淡然的笑容:「夏娘子實在太多禮太客氣了。」
之後,一路無話。
進了永平坊,繞過一條寬敞的街道,很快就到了夏家巷子。馬車在巷口停了下來。
李歆先下了馬車,夏雲錦也領著兩個丫鬟下馬車。站定之後,抬頭看了李歆一眼。
此時正是午後,陽光正烈。好在這條巷子兩旁都種了樹木,鬱鬱蔥蔥的遮擋住了大半的陽光。有幾縷陽光透過樹葉的縫隙灑落下來。
身著藍色錦袍的青年男子就站在樹下,俊美如玉的臉上跳躍著一縷陽光,似為他鑲上了一層薄薄的光暈。只看一眼,便令人心旌搖曳。
夏雲錦將心底那一絲不捨揮開,禮貌的道了別:「夏家就在前面的巷子裡,多謝李公子一路送行。日後若是有空,還請李公子常來夏家坐坐。」
李歆淺笑著應了:「好,日後自會登門叨擾。」
說完,深深的凝視夏雲錦一眼,終於轉身上了馬車。
馬車調轉了方向,馬蹄踏在青石板上,發出嘚嘚的聲響。馬車轉了個彎,很快就消失在眼前。
夏雲錦注視著馬車消失的方向,在原地駐足良久。
不知過了多久,耳邊響起了一聲輕歎:「出身高貴,俊美不凡,斯文溫和,氣質高華,談吐有禮......世上竟然會有這麼完美的郎君!」
夏雲錦回過神來,笑著瞄了發花癡的桃花一眼:「你之前不是一直在誇安國侯府的世子爺好嗎?怎麼這麼快就轉方向了?」
桃花一點都不臉紅的答道:「世子爺當然也是極好的,只可惜脾氣有些陰晴不定。這位李公子可就不一樣了,又溫和又客氣又熱心又有禮貌。奴婢長這麼大,還從沒見過這麼完美的人!」
荷花冷不丁的來了一句:「我怎麼記得,你以前經常用這句話來誇讚大郎?」
桃花振振有詞的辯解:「這怎麼能一樣。大郎是主子,我尊敬他是理所當然的。這位李公子,和三娘子無親無故,卻肯主動的出手幫忙,還不索取任何回報。這樣心地好又正直的郎君,可實在是太少見了。」
荷花玩笑似的反駁:「這可不好說。說不定他是那種心口不一的人,表面看著熱心又真誠,保不準心裡在打著什麼壞主意......」
「呸呸呸!」桃花和荷花熟悉的不能再熟悉,平日也是說笑慣了的,張口就連著呸了幾聲:「你說這話也不覺得虧心。李公子怎麼可能是那種人。」
說著,又扭頭請求支援:「三娘子,你覺得李公子為人如何?」
夏雲錦收斂心神,故作隨意的應道:「只見過這麼兩回,哪能看得出他的為人品性如何。」當然,有些人只要見兩回,就足以讓人看出為人差勁品性低劣了。比如說世子爺蕭晉……
桃花眨眨眼,擠出一個曖昧的笑意:「依奴婢看,李公子對三娘子可是不同一般呢!」
夏雲錦心裡一跳,臉頰悄然發燙,卻故意板緊了面孔:「又亂嚼舌頭了。這些話要是被人聽見了,還不知道要怎麼編排我呢!」
桃花吐了吐舌頭,不敢再多嘴了。
荷花突然冒出了一句:「也不知道那位李公子到底是什麼樣的背景身份,剛才三娘子張口問了,他也是不肯說呢!」
其實,夏雲錦心裡也好奇的很。不過,在兩個丫鬟面前卻不肯表露出來,一本正經的說道:「他既然不肯說,自然是有原因的,我們就不必多問了。」過了片刻,終於忍不住又補了一句:「不過,回去之後,倒是可以讓劉總管事打聽一下。」
荷花桃花俱都抿唇笑了。
夏雲錦被笑的有些心虛,連忙解釋道:「畢竟人家打算幫我們一個大忙,雖說李公子不求回報,可我們夏家總該記住李公子的援手之德,將來總得找機會回報才是。」
荷花點點頭:「三娘子說的是,不過,奴婢還是有一點覺得不明白。要回報李公子的恩情,和打聽李公子的身份來歷有什麼關係?」
夏雲錦:「……」
桃花撲哧一聲樂了起來,和荷花笑成了一團。
在她們兩個歡快的笑聲中,夏雲錦的臉頰又羞又惱又熱。那張溫潤俊美的臉孔在腦海中閃現,心裡湧起一絲淡淡的甜意。
……
回到凝翠園不久,趙媽媽便急匆匆的聞訊趕了過來。先緊張的打量夏雲錦幾眼,見她神態安詳唇角含笑心情極好,才算放下心來。笑著問道:「三娘子今日去了安國侯府,見到世子爺了嗎?」
夏雲錦點點頭:「見到了。不止是世子爺,安國侯夫人還特地見了我,留我在榮德堂吃了午飯才讓人送我出府。」
趙媽媽眼睛一亮,一臉的驚喜:「真的嗎?」
夏雲錦抿唇一笑:「還有件更開心的事呢!我們夏家不用再賠那十萬兩銀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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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叛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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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10-3 12:02 AM
第四十八章 喜訊
夏雲錦將在侯府的經過一一道來。
聽完了事情的始末,趙媽媽已經歡喜的不知說什麼是好了。
世子爺和夫人肯出手相助夏家,自然是件好事。今後夏家也算傍上了侯府這棵大樹,日後就算遇到了什麼困境,料想侯府也不會袖手旁觀才對:「這真是太好了!三娘子果然有福氣,世子爺和安國侯夫人都對你另眼相看呢!」
如果不是衝著三娘子,世子爺又怎麼肯過問夏家生意上的事?就算安國侯夫人對三娘子的身份稍微有些不滿,也不至於為此就拂逆了世子爺的心意吧!
趙媽媽的眼睛熠熠閃亮。
夏雲錦知道她一定又想歪了,有心解釋這個誤會,轉念一想。就算她說的再多,趙媽媽她們也是決計聽不進去。索性什麼也不多說了:「今天在侯府遇到李公子,他知道夏家的事情之後,便主動說要幫忙。聽說他和兵部的錢侍郎有些交情,只要說一聲應該就沒大礙了。」
趙媽媽的注意力果然頓時被轉移了:「是哪個李公子?」
桃花笑嘻嘻的插嘴:「就是上次去侯府的時候,在花園中遇到的那個李公子。」說著,還沖趙媽媽曖昧的眨了眨眼:「李公子對我們三娘子又溫和又親切,不僅主動送了三娘子回來,還要幫夏家去兵部說情呢!」
……趙媽媽先是一臉的錯愕,然後便是喜上眉梢。看了夏雲錦一眼,雖然什麼也沒說,其中蘊含的曖昧意味卻清晰可見。
夏雲錦只覺得臉頰又開始隱隱的發燙,故作鎮定的笑道:「桃花就愛誇張,其實,李公子是順路送了我們回來。」
荷花很順溜的接道:「是啊,李公子確實是『順路』送了我們,又『順便』去兵部為夏家說情。絕對沒有討好三娘子的意思!」
夏雲錦:「……」
正說笑著,劉德海來了。
夏雲錦藉著起身的動作掩飾心虛和羞意:「劉管事,你來的正好。我有個好消息要告訴你。」
劉德海神色一動,似是隱隱的猜到了什麼:「什麼好消息?」
夏雲錦將所有的細節都掩去不提,只重點強調了有人會替夏家說情的事情。劉德海又激動又高興:「這果然是個大好消息,我現在就打發人去告訴方掌櫃一聲,也免得他再為此事憂心。」
方全在夏府裡也有住處,不過,為了管理生意方便,大多都住在府外。劉德海打發府裡的小廝跑去送信。不出一個時辰,送信的小廝就回來了。
同來的還有一臉振奮的方全。
剛見了夏雲錦,方全便連聲問道:「三娘子,你說的都是真的嗎?那位李公子真的去找錢侍郎為夏家求情寬限時日了嗎?」
從第一次見面到今天,不過區區數日。夏家遇到的這樁麻煩,讓方全疲於奔走到處求人不說,既勞心又勞力,方全整個人瘦了一圈,神色間也頗多憔悴。
夏雲錦看著這樣的方全,心裡忽的有些酸楚,柔聲張口道:「方掌櫃,我說的都是真的。你不用再為這件事煩心了。兵部只要寬限時日,我們夏家就能按時交了這批戰馬,也不用再賠那十萬兩的銀子了。」
方全一臉喜色,朗聲笑了:「好好好,山窮水盡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遇到這樣的貴人,實在是夏家的福氣!」
方全沒有追問李公子的事情,讓夏雲錦暗暗鬆了口氣,含笑應道:「是啊,夏家有貴人相助,肯定能度這個難關!」
劉德海沉吟片刻,低聲說道:「三娘子,你確定那位李公子真的能說動錢侍郎嗎?」
夏雲錦不假思索的應道:「我相信他。」出口之後,才覺得這句話稍微有些曖昧,忙又改口道:「如果他不想幫忙,只要不吭聲就行了。既然說了,自然是有些把握。」
雖然還不清楚他的身份來歷,可她莫名的就是相信他說的話。
見劉德海不置可否,夏雲錦又笑著安撫道:「就算李公子出面解決不了此事,還有安國侯府呢!安國侯夫人親口應允了要幫忙,兵部總不至於連侯府的顏面也不給吧!不管怎麼說,夏家這一個難關都能度過去。」
這麼說也有道理,劉德海笑著點了點頭:「三娘子說的有理。」
方全也從激動欣喜中冷靜了下來,想了想說道:「這位李公子既然是一片好意,三娘子確實也沒有拒絕的道理。事成之後,我們補送一份重禮相謝就是了。」說著,又笑著看向劉德海:「你經常和各個府上打交道,總該聽說過這位李公子的名諱吧!」
劉德海有些尷尬的笑了笑:「你就別取笑我了。我還真沒聽說過!」
方全笑容一頓,微微皺起了眉頭。
夏家雖然只是一介商戶,卻是以經營馬匹生意起家,和京城各個勳貴府邸都是打過交道的。劉德海身為夏家的管事,經常去各個府上走動。哪怕見不到主子的面,和各個府上的管事之流卻是熟悉的,消息靈通,人面也算得上頗廣。可劉德海竟連這個李公子的名諱都沒說過……
這位李公子到底是何來歷?無緣無故的出手相助,到底是出於好意,還是為了別的原因?比如覬覦三娘子的美色或是意圖挾恩於夏家?
方全心中滿是顧慮,面上卻半點不顯,只沖劉德海使了個眼色。
劉德海心領神會。
兩人紛紛找了藉口告退,出了凝翠園之後,便湊到一起低聲商議起來。
「我總覺得這個李公子有些蹊蹺。」方全低聲道:「三娘子畢竟還年輕,又正值青春妙齡,只看著李公子皮相好看又主動張口幫忙,便覺得對方是個好人了。依我看,還是得打聽打聽他的身份來歷才是。」
劉德海深以為然:「你說的有道理,我也是這麼想的。我明天就托人打聽打聽,我就不想信了,這麼大的京城,總不至於就沒人知道他的身份吧!」
方全用力的點點頭:「我也出去打聽一下,不管誰有了消息,都要及早告訴三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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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叛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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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10-3 12:04 AM
第四十九章 疑惑
方全絲毫沒有意識到,在說出這句話的時候,他已經真的把三娘子當成當家人來看待了。不到半個月時間,堅強樂觀善解人意溫柔體貼的三娘子,已經徹底收服了方全的心。
劉德海對這微妙的變化卻是瞭然於心。
事實上,他也和方全差不多。或許一開始對年少的三娘子還存有疑慮,可這些日子相處下來,也不禁暗暗為三娘子所折服。虎父無犬女!老爺生前機智果敢,三娘子也遠勝過一般的閨閣小娘子。
兩人商定之後,便各自分頭行動。
方全平日裡和生意人打交道最多,認識的多是各個府邸的掌櫃賬房之流。劉德海也幾乎動用了自己所有的人脈關係,到處托人打聽。只是暫時還沒收到消息。
……
兩天後,兵部派人傳信給夏家,戰馬一事可以寬限半個月。
夏家上下一片歡騰!
方全恭恭敬敬的送走了來人,然後回轉。壓在心頭的一塊大石頭終於落了地,夏雲錦的心情好到無以復加,語氣也活潑歡快起來:「太好了,方叔,我們不用賠銀子了!」
方全欣慰的笑著應道:「是啊,多出這半個月,足夠我們購買的戰馬運到京城了。」
夏雲錦很自然的說道:「這次可多虧了李公子幫忙,我們總得送份重禮表示一下謝意才對。」
兵部派來的那個人並未明言是奉了誰的命令,不過,既然從頭至尾都未提起安國侯府,自然是李公子從中出的力。
提到李公子,方全笑容不減,爽快的點頭應道:「這個不用三娘子吩咐,我也知道。不如喊劉管事來商量一下,看準備什麼樣的謝禮比較合適。」
夏雲錦笑著嗯了一聲。
接下來的事情倒是不用她再煩心了,劉德海平日裡常和各個府上打交道,婚喪嫁娶送程儀逢年過節送禮這類事情都由他操辦,對送禮這種事情再熟悉不過。
一聽說是這事,劉德海立刻笑道:「李公子幫了夏家這麼大的忙,我們不僅不用付那十萬兩銀子的賠款,更重要的是聲譽沒受到損失。這麼大的人情,送什麼賀禮其實都有些輕了。不過,我們總得表示一下心意。庫房裡有不少前朝的古字畫,不如挑上幾幅做謝禮如何?」
字畫若是前朝大師手筆的話,市價也極其不菲。而且,這可比送什麼金銀玉器要風雅多了。
夏雲錦想了想,也覺得這個主意極好:「好,就照你說的,送幾幅字畫。」
劉德海和方全交換了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又張口說道:「不過,有件事三娘子只怕是沒想過。我們就算有心送謝禮,也總得知道這位李公子住在何處才行。」
夏雲錦這才想起,自己除了知道對方叫李歆之外,幾乎一無所知。更不用說對方的住處了……
眾人沉默了片刻,方全才咳嗽一聲張口說道:「我和劉管事已經命人去打聽了。只要打聽到這位李公子的身份來歷,自然就知道他的住處。到時候再送謝禮也不遲。」
也只能如此了!
夏雲錦將心裡那絲莫名的悵然揮開,展顏笑道:「也好,先將謝禮備下好了。」她總有種莫名的預感,這位李公子絕不會是曇花一現,日後一定會再出現。
下一次見面,她一定要好好的問問他到底是何方神聖。
……
夏家這邊歡天喜地,周家卻是一片陰雲密佈。
周安沉著臉,半晌都沒說話。四個兒子齊整整的站在一旁,俱都一臉的擔憂。
週四郎忍不住第一個出聲:「爹,我們現在該怎麼辦?」
周安沒吭聲,只是臉色又陰沉了幾分。
周大郎也皺眉說道:「王升榮之前拍著胸脯保證過夏家這次一定會栽個大跟頭,又竭力慫恿我們不要借馬給夏家。現在倒好,兵部已經同意給夏家寬限時日。夏家根本不會賠那十萬兩銀子,聲譽也沒受到任何影響。雖然夏半山父子都死了,可只要有那個方全在,夏家的生意就不會倒。我們這一回,可真是大大的失算了!」
周家原本和夏家交好,同進同退。現在靠攏向王家,得罪了夏家。若是夏家生意不倒,等緩過勁來出手對付周家,周家肯定吃不消。
周安聽的一肚子惱火,煩悶的起身踱步,
王升榮信誓旦旦,說已經打通了兵部的關節,這一次夏家一定討不了好。又許了周家很多好處,他這才動了心。思來想去許久之後,終於做出了和王家結盟的決定。誰能想到,前後不到半個月,夏家竟安然的挺過了這次的難關……
「王家也該收到這個消息了,這個時候指不定比我們周家還要慌亂。」周二郎的話語裡透出了幾分幸災樂禍的意味。
周三郎輕哼一聲:「虧得你還有心思笑話王家,還是先想想對策吧!」
「有什麼對策可想的。」周四郎搶著說道:「依我看,不如就此作罷,和王家撇清了關係,和夏家修好。這樣對我們周家才是最有利的!」
周大郎瞪了周四郎一眼:「說的倒是輕巧!你怎麼就不想想,夏家豈是這麼好糊弄的?上一次沒借馬,已經算是和夏家翻了臉。現在說修好人家就肯和我們修好了嗎?送上門只是自取羞辱罷了。」
周四郎不服氣的反駁:「怎麼是自取羞辱了。大哥你可別忘了,五妹現在還在夏家。她到底是夏安平沒過門的媳婦,夏家就算看在死鬼夏安平的面子上,也不好真的和我們周家翻臉!」
周二郎翻了個白眼:「照你這麼說,以後真的就讓五妹一輩子不嫁人,在夏家守節做寡婦了?四弟,你心裡在打著什麼主意,我們可都清楚的很。才見了那個夏三娘一面,你就整日裡念念不忘。現在攛掇著爹和夏家修好,到底是為了我們周家著想,還是為了你那點私心?」
周四郎被噎了一下,臉都漲紅了:「我是喜歡夏三娘,那又怎麼了!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我周四郎也是堂堂七尺男兒,難道就配不上她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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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叛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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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10-3 12:07 AM
第五十章 無恥
此言一出,周家幾兄弟都樂了。
周三郎撇撇嘴,話語有些刻薄:「你是看中人家沒錯,也不想想人家有沒有看中你。」
周大郎咧嘴笑道:「這倒也未必。夏家現在沒有男丁,讓一個嬌滴滴的小娘子當家總不是長久之計。倒不如讓四郎入贅過去,既得了美嬌娘,又順勢將夏家的家產都攏過來……」
周四郎也不知道是羞是惱抑或是被說中了心思,竟一時說不出話來。
幾個兒子你一言我一語吵吵嚷嚷的,吵的周安頭都痛了。張口喝斥道:「好了,你們幾個都別出聲了,先給我出去,讓我清靜清靜,好好想一想。」
把四個兒子轟走之後,周安一個人繼續來回踱步。不知在想些什麼,臉色忽明忽暗。
不知過了多久,一個小廝來稟報:「老爺,王家的郎君來了!」
周安皺眉,沉聲說道:「就說我今天有事,請他改日再來。」
小廝囁嚅著說道:「可是,他已經進來了……」
話音剛落,一個聲音便在門口響起:「不知道小侄做錯了什麼,周伯父竟連見都不肯見我。」一個身著綠綢長袍的男子走了進來,相貌英俊,向來輕浮肆意的眼中此時卻是一片陰冷。
周安見到來人,心裡卻湧起一股怒意。先屏退了所有下人,然後才冷淡的說道:「你來做什麼?」
王升榮挑眉冷笑:「周伯父前幾天見了我還一口一個賢侄,現在擺出這副態度又是什麼意思。」
這裡只有他們兩個,周安說話也沒了多少顧忌,冷冷的說道:「此一時彼一時。前幾天你拍著胸脯保證夏家一定會賠十萬兩銀子,再加上夏半山臨死時被搶走的二十萬兩,夏家會元氣大傷。我們兩家只要結盟,不出一年,就能將夏家的生意都搶過來。可現在呢?兵部給夏家寬限了半個月,有這麼多時間,足夠夏家將購買的戰馬全部運到京城來,如數交齊到兵部去。這你又怎麼說?」
王升榮被戳中了痛處,臉色隱隱的發青:「你當我願意嗎?原本已經打通了兵部的關節,誰能想到竟會有人出面替夏家求情。」
周安敏感的察覺到了什麼,忽的問道:「你之前曾經說過有貴人在背後指點你怎麼對付夏家,這個貴人到底是誰?」
王升榮避而不答:「這個你就別管了。總之,我今天晚上就會悄悄去找這個貴人商議對策。」
周安嗤之以鼻:「都這個時候了,你找誰都沒用。」
「這可不一定!」王升榮笑的陰險,眼中閃著狠戾的光芒:「你可別忘了,夏家的馬可還沒運到京城!」
周安一驚:「你打算做什麼?」
王升榮卻什麼都不肯說了,只是悠然笑道:「我人在京城,能做什麼。只是夏家的馬在路途上肯定扎眼的很,若是被什麼人盯上或是出了什麼岔子也是有可能的。之後會怎麼樣就不好說了。」話裡話外都透著狠辣!
王家也只是普通商戶,到底是什麼時候攀上了這樣的「貴人」?王升榮又憑什麼有底氣說出這樣的話?甚至毫不忌諱的在他面前這般暗示?
想到王升榮口中說的那個「貴人」,想到之前夏半山父子的遇險身亡,還有這一連串對付夏家的舉動,分明都透露出些不同尋常的意味……
周安越想越心驚。再看向王升榮,心中竟多了幾分懼意。今天他能這樣對付夏家,焉知日後會不會這樣對付周家?
王升榮似是洞悉了周安的心思,笑著安撫道:「周伯父不用多慮。我日後娶了周娘子,就是周家的女婿,絕沒有對付岳家的道理。」
一提到周蓉,周安的心情就更差了。這個不知好歹的丫頭,竟然逃到夏家去了!幾個兒子登門都沒能帶回來……
「周娘子也是一時沒想清楚犯了糊塗。」王升榮語氣溫和,眼中卻閃過一絲寒意:「反正婚期定在十月,這中間還有幾個月的時間,足夠她想清楚回心轉意了。」
「她能想開當然好了。」周安歎道:「最怕她犯起了倔勁……」
王升榮心中暗暗冷笑。周安這個老狐狸,一邊和王家虛以委蛇,一邊又縱容女兒留在夏家。分明還是打著兩面逢迎的主意!
不過,周安很快就會知道,夏家只是一棵行將倒塌的朽木,根本就沒有任何可留念的價值!
想及此,王升榮淡淡的說道:「婚姻大事,當然得聽父母之命。只要周伯父親自登門,夏家總不能一直把人留著不放。除非,周伯父是有意放任周娘子在夏家待著……」
話語中的不滿和威脅清晰可見。
周安面色微微一變,旋即沉聲應道:「我只有蓉娘這麼一個女兒,平日裡說是愛若珍寶也不為過。她現在尋死覓活的要留在夏家,我若是真的硬逼著她回來,不是把她往死裡逼嗎?」
王升榮眉毛一挑,不大的眼中射出冷凝的光芒:「這麼說來,周伯父對這門親事已經生出悔意了?」
......周安自然不肯承認,只冷然應道:「蓉娘性子倔強,不能硬逼著她回來。等過些日子她想開了,我自然會去夏家帶她回來。」
只說帶周蓉回來,可沒說一定要把女兒嫁給他!
王升榮心中連連冷笑,卻沒打算和周安撕破臉皮,反而順著周安的話說了下去:「也好,那我就等周伯父的好消息了。」
王升榮語氣一軟,周安的語氣也隨之緩和不少:「賢侄放心,蓉娘的事情,我總會給你一個交代。」話鋒一轉,忽的問道:「有件事我很好奇。兵部之前一直催要戰馬,不肯給夏家通融時日。現在為什麼忽然就轉變了態度?到底是誰在背後為夏家出力求情?」
王升榮早料到周安會問這樣的問題,陰沉著臉答道:「我不知道。」
周安顯然不相信這個說辭:「你不是在兵部有熟人嗎?怎麼不托人問一問。」至少也得弄清楚夏家背後的貴人是誰,掂量一下對方的份量。若是對方勢大惹不起,周家可得早點抽身,免得被王家拉下水。
「我請人問了。」王升榮的臉色不怎麼好看:「不過,只知道為夏家出力的人姓李,都稱呼他李公子。具體是什麼身份來歷,卻是不肯說。」
這倒是奇怪了。這位李公子到底是什麼來頭,竟能令兵部的人三緘其口?
整個京城裡,數得上勳貴世家著實不少。可這其中根本就沒有姓李的。難道,這個李公子是哪個清流文臣的子孫?
周安不自覺的將心裡的疑惑問出了口。
「這不可能。」王升榮不假思索的反駁:「兵部屬於武將派系,平日裡自成一派,根本就不買那些文官們的賬。這個李公子只憑著一句話就讓錢侍郎改了主意,絕不是普通人。」
他這麼一說,周安更覺得心驚肉跳:「莫非,這個李公子只是他的化名?他的真實身份其實是皇親國戚?」或是更尊貴的王爺什麼的。
王升榮心裡也在暗暗懷疑,口中卻道:「你別自己嚇唬自己了。皇室貴戚怎麼可能有閒情管這樣的閒事。」雖是這麼說,心裡到底不踏實,又補了幾句:「我今天晚上去見貴人的時候,找貴人問上一問,自然就會知道了。等我得了確切的消息,再告訴周伯父。」
也只能如此了。
周安到底有沒有後悔和王家結盟不得而知,面上倒是很快恢復了鎮靜,低聲和王升榮又商議了一番。又親自送了王升榮出府。
……
王家和周家如何的忐忑難安,不用一一細述。
夏家這幾日卻是歡欣無比,就連下人們走路也比平日裡有精神多了。
夏家最大的危機迎刃而解,人心安定。蕭氏的病情似乎有了些好轉,已經能認出身邊幾個人的面孔。蓮香身上的鞭傷也快好了,已經能下床走動。至於周蓉,雖然還是嗓門大脾氣壞動輒就要拍桌子罵人衣食住行樣樣挑剔……總算沒惹出別的亂子來。
身為當家人的夏雲錦,體會到了一種生平從未有過的成就感和驕傲。
穿越到這裡還不到一個月,發生的一連串的事情卻比她前二十幾年加起來的還要多。好在她終於適應了新的面孔和身份,也領會到不少和以前截然不同的新鮮感受。
夏雲錦由衷的希望這樣平靜安謐的生活能長長久久的維持下去。
可惜,這注定只是一個奢望。
暗中似有一股洶湧的暗流,在夏雲錦沒有察覺的時候已經席捲而來……
這一天,劉德海和方全兩人聯袂而來,神色俱都十分凝重。要賠十萬兩銀子的時候,他們兩個也沒有這樣的表情。
夏雲錦心裡一緊,陡然又了一種不太好的預感:「方叔,劉叔,出什麼事了,你們兩個的臉色怎麼這麼難看。」
兩人對視一眼,眉頭俱都微微皺著。終於還是劉德海張了口:「三娘子,我和方掌櫃托人打聽李公子的身份,終於有消息了。」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4-10-3 12:11 AM
第五十一章 來歷
劉德海沉聲說道:「我之前托了不少熟人打聽李公子。他們大多是各個府上的管事,人面都很熟。卻一直沒打聽到這位李公子的來歷。我私下想著,這個李公子必然來歷不凡,說不準是皇親國戚之類的人物。我們夏家平日裡來往的多是商賈之家,對皇親國戚都不熟悉。我思來想去,便托了一位姓吳的賬房替我打聽。他和平王府裡的吳大管事是遠房族親,平日裡來往雖不頻繁,不過還算能說得上話……」
夏雲錦忍不住打斷了劉德海:「這位平王府的吳大管事認識李公子嗎?」
「是,」劉德海眸光一閃:「不過,他一開始不肯說。後來我私下裡請吳賬房送了不少東西給那位吳大管事,他才張了口。」
夏雲錦不自覺的屏住了呼吸,豎長了耳朵,唯恐聽漏了一個字。
「這位李公子,單名一個歆字。」劉德海緩緩說道:「他是則天聖皇帝的後人,也是前朝英王李顯的第四代嫡孫!」
......
夏雲錦震驚的連話都說不出來了。
怪不得李歆有那樣出眾的氣度,怪不得眾人對他的來歷絕口不提,怪不得他不肯說出自己的身份來歷!原來,他的身份竟是如此顯赫卻又如此的尷尬!
威風赫赫的大唐李氏天下,因為有了一代女皇武則天有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在武則天彌留之際,本想傳位給兒子英武李顯,可她的侄兒武承嗣卻起兵謀反奪了天下。從此再也沒有大唐,取而代之的是繁華安定的大周朝。
大周朝建朝已有百餘年,當年那場腥風血雨的皇位之爭內幕究竟如何無人知曉。世人所知的,是武氏一族的榮耀。而李氏一族,卻在那一場為時三年之久的內亂中死了大半。剩下的也都是婦孺弱小之輩。
神宗繼位之後,對李氏一族並未趕盡殺絕,只是將李氏族人盡數集中到了京城東郊的一個村子裡。因此。李氏一族的血脈得以延續下來,只是再也不能堂而皇之的出現在眾人面前......
「既是這樣。為什麼那個李公子卻能在安國侯府出入自如?」夏雲錦下意識的張口問道:「而且就連兵部的人也肯買他的賬?」
劉德海遲疑片刻,將聲音壓的極低:「這個就連吳大管事也不太清楚了。只說這位李公子自十歲起就被接進了皇宮裡,聽說甚得皇上歡心。平日裡時常出入宮廷,和各個勳貴府邸的人都有來往。只是行事十分低調,所以聲名不顯罷了。只有那些頂尖的勳貴世家或是皇親貴戚們才知道李公子的真實身份。吳大管事是平王府的大管事,也是偶爾聽主子閒聊時提起才知道。」
李歆的真實身份終於水落石出,可夏雲錦卻並未釋懷。
李氏所有的後人都被囚居在村子裡。為什麼只有李歆例外,竟在十歲之齡就被接進了皇宮?他是英王李顯的第四代嫡孫,為什麼皇上對他竟沒有顧忌之心反而寵愛有加?
……
一個接著一個的疑團湧上心頭。
夏雲錦陷入沉思,許久都沒吭聲。不知過了多久。方全終於張口打破了沉默:「三娘子,李公子的援手之德我們夏家沒齒難忘,今後必然要準備一份厚禮相謝。不過,有件事我也想提醒三娘子一聲……」說到這兒,方全頓了一頓。似乎有些難以啟齒。
夏雲錦隱隱的察覺到了什麼,打起精神笑道:「方叔,你有什麼話不妨直說。在我面前還用繞彎子麼?」
方全深呼吸一口氣,定定神說道:「那我就直說了。李公子身份高貴,我們夏家不過是普通商戶。實在高攀不起。日後還是少來往的好。」
此言一出,夏雲錦先是一臉愕然,旋即沉默了下來。
方全這麼說當然是有道理的。如果此時是李唐天下,李歆就是正經的皇子王爺,說不定還能繼承大寶坐上龍椅。這樣的身份當然不是普通人所能仰望的。可現在是大周朝,李歆這樣的身份就尷尬微妙了。
他現在是得了皇上的歡心沒錯,可誰能知道今後皇上會不會一怒之下就翻臉不認人,拿他這個英王的後代開刀?如果夏家和李歆搭上關係,指不定有一天就會深受其累。到了那個時候,可就不是生意上的問題,而是攸關夏家生死存亡的大事了……
「三娘子,方掌櫃說的對。」劉德海很快的出聲附和:「李公子確實身份高貴,可既無真正的官職,也不知聖寵何來。實在談不上有何根基。我們還是和他保持距離的好,免得日後會被他牽連。」
這番話如此直白,夏雲錦也無法裝聾作啞當著沒聽懂。方全和劉德海也確實是為了夏家考慮,才會提出這樣的建議。如果她是個稱職的當家人,此時就該點頭。
可是,一想到李歆溫柔含笑的臉,想到他淡淡的自嘲「祖上有些名氣可惜後來敗落了」時候的落寞,想到他臨別時深深的一瞥。她的心底那根細細的弦,便微微的顫了起來。
有些淡淡的甜意,有些難言的酸澀,還有些莫名的悵然。種種情緒交織在一起,匯聚成了難以言喻的滋味......
「你們說的都有道理。」夏雲錦定定神,張口說道:「可是,李公子主動幫忙,我們夏家承了他的人情總是事實。這個時候急急的撇清關係,實在不合宜。很容易寒了別人的心,也很有可能為夏家招來禍端。不管今後怎麼樣,現在李公子總是住在皇宮裡是皇上身邊得寵的人。我們總不能為了今後不一定發生的禍事,就為現在的夏家樹敵吧!」
這番話說的有理有據十分中肯。就連方全和劉德海也語塞了。
夏雲錦又繼續說了下去:「其實,我也只見過他兩回。日後還不知道有沒有機會再見面。他可是住在皇宮裡,什麼時候會出宮根本沒人知道。就算是他出宮了,也不太可能到我們夏家來。既然沒有什麼接觸的機會,又何來的撇清關係?」
……
劉德海想了想,忽的笑了:「三娘子說的有道理。倒是我和方掌櫃多慮了。」
這樣的貴人,伸手幫夏家一把只是說句話的事情。說不定早已經把這件事拋在腦後了。他們也沒必要在這兒戰戰兢兢惶惑不安。
方全其實心裡還是很不贊同,不過。見劉德海這麼說了,也沒再堅持什麼。反而順著他的話音說道:「劉管事說的是。大概是我真的老了,當年年輕的時候陪著老爺走東闖西什麼都沒怕過,現在卻是草木皆兵,一遇到點風吹草動就開始害怕了。」
說著,自嘲的笑了笑。
事實上,自從夏半山父子的噩耗傳來之後,方全往日的精明大膽就收斂了一大半。生意上的事情都要思慮再三才做決定。
「方叔,你沒有老,也不是膽小。只是擔心我太年輕了,承擔不起夏家當家人的重擔。所以總替我操心罷了。」夏雲錦的眼神清澈明亮,透著絲絲的暖意:「你的心意,我都領受了。你放心,不管遇到什麼事情,我都會以夏家為先。絕不會因為自己的心意或是喜好衝動就置夏家於險境。」
這一席窩心又貼心的話,說的方全心裡暖融融的,感動不已:「三娘子能明白我的一片心意就好。」
夏雲錦抿唇一笑,又看向劉德海,親切的說道:「劉叔。你的謝禮應該已經備好了。可惜現在想送也送不出去了。還是暫時先在庫房裡放著吧!若是日後有機會再向李公子表示謝意也不遲。」
劉德海爽快的應下了。
和他們兩個相處日久,夏雲錦也漸漸摸清了他們兩個的脾氣。劉德海生性更圓滑通透一些,絕不會當面置疑她的決定。可這也意味著她在出口吩咐之前必須要謹慎一些,以免一時衝動做了錯誤的決定。
而方全的性子就耿直多了。或許是因為和夏半山情意深厚的緣故,他對夏家的事情要更盡心也更上心,遇到事情了也很有主見。對著他,夏雲錦總多了幾分尊敬,也會盡力的以情動人拉攏住方全的心。
要不然,這兩人其中有任意一個撂了挑子或是起了私心,夏家內外非亂套不可。
再加上對內宅瑣事精通的趙媽媽,還有忠心耿耿的荷花等丫鬟,夏雲錦這個當家人雖然遇事還有些青澀不夠老練,卻也安然無恙的撐了下來。
……
「你說什麼?那個李公子竟然是英王的第四代嫡孫?」周安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睛,聲音不受控制的顫抖了起來:「你沒弄錯吧!那個貴人真的是這麼和你說的嗎?」
王升榮緊緊的皺著眉頭,一臉的陰鬱和不耐:「這樣的事情怎麼可能弄錯!那個貴人親口和我說的,半個字都不假!那個李公子確實是英王後人,現在住在皇宮裡,聽說深得皇上歡心。所以錢侍郎根本就沒膽子開罪他!」
周安愣了半天,才晦澀的擠出一句:「那接下來怎麼辦?」
王升榮深呼吸一口氣,咬牙切齒的說道:「還能怎麼辦!反正已經和夏家撕破臉了,不管有誰在背後為夏家撐腰,我們都管不了了!」
周安聽的心驚肉跳,只覺得嗓子裡似被什麼堵住似的,嚥不下去又吐不出來,別提多難受了。
王升榮似沒看到周安難看的臉色一般,沉聲說道:「你等著吧!不出五天,就會有『好消息』了。這次我倒要看看,誰還能為夏家解圍!」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4-10-3 12:13 AM
第五十二章 噩耗
噩耗傳來的時候,夏雲錦正悠閒的坐在舒適的躺椅上,津津有味的看著時下流行的才子佳人話本。正看到美麗的小娘子在廟中偶遇英俊的書生羞答答的扔下了手帕做定情信物這個俗套又狗血的情節時,耳邊忽的響起了小茉莉慌亂又急促的呼喊。
「三娘子,不好了!大事不好了!」
有鑒於小茉莉平日裡就愛咋咋呼呼遇上點芝麻大的事情都會大呼小叫的個性,夏雲錦並沒特別的緊張,懶洋洋的問道:「先別慌,告訴我發生什麼事情了?」
「夏家購買的戰馬在運送的路上染上了惡疾,有大半的戰馬都病倒了!」小茉莉的聲音裡已經有了哭腔。
夏雲錦大驚,霍然起身,手中的話本「啪」的一聲落到了地上:「你說什麼?再說一遍!」
小茉莉吸了吸鼻子說道:「方掌櫃一接到消息,就領人趕過去了。又特地派了方大郎來府裡給三娘子報信......」
夏雲錦頭腦裡一片空白,許久才找回自己的聲音:「方大郎人呢,我現在就要見他!」
......
方大郎緊緊的抿著唇角,眉宇間儘是憂色,還有幾分強自壓抑的憤怒:「三娘子,此次負責去購買馬匹的是經驗老道的朱掌櫃,同去的還有小人的弟弟方二郎和兩個會醫治馬匹的郎中。本來事情很順利,沒想到在快抵達京城的時候竟然出了這種事......」
夏雲錦一顆心直直的往下沉,強打起精神仔細詢問:「這些馬到底染上了什麼樣的惡疾?有沒有治好的可能?」
「送信的人說,之前還好好的。一個晚上過來,便有大批的馬口吐白沫倒地不起。幸好趙郎中及時的配了藥,暫時還沒有馬匹病死。」方大郎皺著眉頭歎道:「不過,照這樣子,就算是馬匹都運到了京城來,也沒辦法交到兵部去。」
夏雲錦心亂如麻,喃喃自語道:「怎麼會這樣!為什麼忽然有這麼多的馬在一夜之間就病倒了。」這一切到底是天災還是人禍?
方大郎眸光一閃,沉聲道:「這件事。肯定是有人從中搗鬼!」肯定的語氣中夾雜著絲絲怒氣:「先是兵部不顧情面的催要戰馬,逼著夏家賠款,然後是突如其來的馬匹生病。世上哪有這麼多湊巧的事情。分明是有小人在暗中搗鬼算計我們夏家,想讓這一批馬在半路上出了岔子,無法按時交馬!」
「你分析的很有道理。」夏雲錦深呼吸口氣,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到底是誰在暗中對付夏家?」
「夏家倒下了,誰會是最大的得益者?」方大郎不答反問。
夏雲錦悚然動容:「你的意思是。在暗中搗鬼的人有可能是王家或者是周家?」
「雖然沒有確切的證據,不過,大概就是他們兩家中的一個了。」方大郎的眼中閃著毋庸置疑的怒火:「正經做生意不是夏家的對手,就用這些不入流的旁門左道來對付我們。實在令人不恥!」
夏雲錦想了想說道:「周家的可能性比較小。畢竟周娘子還在夏家待著,周家暫時還沒和我們夏家撕破臉皮,不至於做出這樣的事情來。如果真的是有人暗中搗鬼,必然是王升榮!」
這番話很有道理。方大郎點點頭。咬牙切齒的說道:「這個王升榮,以前老爺在世的時候,他倒是挺老實的,現在老爺走了,就想欺負我們夏家無人了嗎?呸!總有一天,我會將王家的生意都搶過來,讓他在京城無立足之地!」
說這些話確實很解氣,可惜對解決實際問題毫無幫助。
夏雲錦歎道:「無憑無據,這些都只是我們的猜測。現在最重要的不是去找王升榮算賬,而是要盡早的治好這批戰馬,再盡快的將戰馬運到京城來。如果能如期交馬當然最好。萬一不能......那就只好賠銀子了。」
一想到要把省下的十萬兩銀子再拿出來,簡直比割肉還痛。可凡事總得做好最壞的打算!
方大郎苦笑一聲:「那十萬兩銀子原本倒是準備好了。可前兩日鐵器生意那邊需要周轉,爹就將銀子都挪了過去,已經都付給送礦石來的客商了。現在就算是想抽調銀子,也籌不出這麼多的現銀來。」
......這大概就是屋漏又遭連夜雨了。
夏雲錦也沒辦法淡定了,一臉的焦急不安:「那現在要怎麼辦?」
方大郎心裡頹然,面上卻強打起了精神:「爹已經領人趕過去了,只要能及時的治好病馬。再趕回京城來,就能將這個難關應付過去。」
他竭力說的輕鬆,可眉宇間的擔憂和焦灼卻遮也遮不住。
夏雲錦當然知道他是在寬慰自己。兩千匹馬有大半都病倒了,連原因暫時還沒找出來。想盡快治好談何容易,若是時間寬裕,大可以慢慢治療,等所有馬匹都痊癒了再運送到京城來。可現在最緊張的就是時間。算上兵部寬限的半個月,也只剩下十天左右的時間了......
夏雲錦霍然起身:「我不能眼睜睜的在府裡等著,我要去親眼看一看!」
「這可萬萬使不得!」聞訊趕來的趙媽媽面色一變,不假思索的阻止:「三娘子,你畢竟是沒出閣的小娘子,不宜拋頭露面。再說了,馬生了病,自然有專門治馬的郎中幫著診治配藥,你就算是去了,也幫不了什麼忙。」
趙媽媽說的這些夏雲錦何嘗不知道。可她更無法忍受這種眼睜睜的等著厄運降臨的無力和倉惶!
「趙媽媽,你聽我說。」到了這種時候,夏雲錦反而冷靜了下來:「這一次的事情非同尋常,肯定是有人暗中算計我們夏家。之前籌措好的銀子已經都給了送礦石來的客商。眼下就算是要賠銀子,我們也拿不出這十萬兩來,我必須要親眼看看是怎麼回事,說不定能想出法子來。」
趙媽媽還待再說什麼,夏雲錦卻轉過身去吩咐道:「荷花,你們幾個現在就去收拾衣物。小茉莉和臘梅留下,桃花和你一起隨我去。」
趙媽媽見她的態度如此堅決,也沒了法子,躊躇片刻咬牙說道:「既然三娘子堅持要去,老奴也不好再攔著,請三娘子把老奴也一併帶上,路上也能照顧三娘子的衣食起居。」
夏雲錦暗暗鬆口氣,笑著安撫道:「有荷花桃花在,再帶上幾個小廝和家丁也就行了。府裡的一應瑣事還得靠趙媽媽打理,如果你也跟著我走了,那府裡這一堆雜事怎麼辦?還有娘和四妹五妹蓮香周娘子她們,一大家子的人總得有人照顧才行。我可不放心把這麼重要的事情交給別人。」
這番溫暖妥帖又套心窩子的話,聽的趙媽媽心裡感動極了,眼角也微微有些濕潤:「三娘子這麼信任老奴,老奴一定不負所托。」頓了頓,又對方大郎說道:「方大郎,你就陪三娘子跑這一回吧!」
方大郎不假思索的點頭應了。
這一次,夏雲錦並未張口拒絕。女子出行確實多有不便,總得有人張羅飲食起居這些瑣事。方大郎精明穩重,又常在外跑動,若是有他在,確實能省不少的心。
劉德海很快知道了此事,匆匆的趕了過來。
還沒等他張口,夏雲錦便搶先說道:「劉管事,我知道你想勸我什麼。我心意已決,你什麼都不用說了。這一趟我非去不可!只等荷花她們幾個把行李收拾好,我就立刻出發。」
劉德海應道:「三娘子誤會了,我不是來勸你留下的。我只是想叮囑你一聲,路上要多小心。」
……
夏雲錦有些尷尬的紅了臉。
劉德海無心說笑,快速的說道:「三娘子去一趟也好,看看究竟是怎麼回事,也能盡早下決定。如果這批馬真的無法治好,也得盡快運回京城來。」頓了頓又沉聲道:「至於那十萬兩銀子的賠款,我趁著這幾天盡量籌措。實在不夠,就去錢莊借一些,或是將庫房裡的物件典當一部分。總之先將這個難關應付過去再說!」
夏雲錦心裡湧起一陣暖流:「好,那就有勞劉管事了。」
雖然前路坎坷,夏家又面臨重重困境,更有心懷叵測的人在暗中虎視眈眈。可她一點都不孤單也不害怕。因為她的身邊有這麼多的人在全心全意的支持著自己……
一個時辰過後,衣物行李收拾妥當,兩輛馬車也備好了。
夏雲錦正準備上馬車,身後忽的響起一個匆匆的腳步聲。
夏雲錦一怔,轉身看去。卻見杜郎中背著藥箱快步走了過來,他也不吭聲,自動自發的走到了另一輛馬車前。
……
「杜郎中!」夏雲錦不得不張口阻止他的舉動:「你這是要做什麼?」
杜郎中反問:「你又是要做什麼?」
夏雲錦按捺住心裡的急切,迅速的解釋:「我有緊急的事情得出府一趟,說不定要好幾天才能回府。你若是想出府行醫,我就讓人另外準備一輛馬車給你。」
杜郎中神色不變:「巧的很,我也打算一起去。所以不用再另外準備馬車了。」
夏雲錦:「……」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4-10-3 12:40 PM
第五十三章 囂張
「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你不能跟著一起去。」夏雲錦努力說服杜郎中:「再說了,娘的病還沒好,需要你天天施針治療。還有蓮香姑娘的身體,也需要你一併照顧。你若是走了,她們兩個怎麼辦?」
杜郎中淡淡的應道:「夫人病情穩定了不少,只要按時喝藥,幾天不施針也沒什麼大礙。蓮香姑娘胎像平穩,不亂跑不亂動不亂吃東西就行。我在不在府裡都沒關係。」
「可是……」
「這麼多馬一夜之間都病倒,絕不可能是染了什麼惡疾,說不定是有人暗中在飼料中下了毒。那兩個專門治馬病的郎中對這些大概不擅長。如果換了我去,說不定就能診出病因,對症下藥,很快就能把馬治好了。」杜郎中的語氣是那樣的理所當然,彷彿所有疑難雜症到了他手裡都是一碟小菜。
夏雲錦聽的怦然心動。是啊,萬一杜郎中真的能診斷出馬病的起因,可就太好了……
方大郎還是第一次見到這位傳說中「脾氣比醫術還厲害」的杜郎中,很自然的追問了一句:「你有把握診斷出馬匹生病的起因嗎?」
杜郎中鄙夷的看了方大郎一眼:「還沒看到病馬我怎麼可能知道。」
方大郎:「……」
夏雲錦笑著為方大郎解圍:「杜郎中切勿見怪。方大郎也是心裡著急,才會問了這麼一句。其實,他真的是多慮了。杜郎中醫術這麼高明,肯定能找到法子治好病馬的。」
「這不一定。」杜郎中平平板板的說道:「我只會治人。從沒治過馬。說不定看走了眼,一貼藥劑下去,病馬會死的更快!」
夏雲錦:「……」
杜郎中卻沒再多看她一眼,略有些不耐的催促道:「好了,不是很緊急嗎?還不快點上馬車。早一點趕到,就能多一分希望。再磨蹭下去,等趕到的時候,說不定馬已經都死光了!」
說著。便率先上了馬車。
眾人:「……」
方大郎額上隱隱冒出了青筋,壓低了聲音說道:「三娘子,這個杜郎中的醫術也不知道可靠不可靠,依我看,還是別帶上他了。」
夏雲錦回過神來,低聲應道:「放心,他雖然說話難聽些。醫術還是很靠譜的。既然他主動跟著去,看看也無妨。就算他不行,不是還有另外兩個郎中麼?」說完,便招呼丫鬟們上了馬車。
方大郎無奈的歎口氣,只得也上了馬車。和杜郎中面對面坐下了,對視一眼,便各自將目光移開了。
……
時間緊急。夏雲錦吩咐車伕全速駕駛馬車前行。好在此時京城道路十分寬敞,一路暢通無阻的到了城門口,按例盤查一番之後,總算是出了京城。
京城外的驛道也十分的寬敞平坦,路上行人或是馬車來往不絕。夏家的兩輛豪華舒適的馬車夾在其中稍微有些惹眼。不過,路人也最多看上一兩眼,便又移開了目光。
駕車的賀二郎穩穩的驅趕著駿馬拉車前行。一個溫雅悅耳的聲音從馬車裡傳了出來:「賀二郎,能再快些麼?」
其實,馬車的速度已經很快了。可在坐慣了汽車地鐵的夏雲錦眼中,這樣的速度只相當於騎自行車而已。要想趕到邳縣。以這樣的速度,至少也得兩天。
賀二郎不假思索的應了,揚起馬鞭在空中甩了一圈,發出一聲脆響。馬車果然又快了一些。
……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驛道上依然有兩輛馬車疾行。
直到太陽落山,只憑著肉眼再也看不清楚路了,賀二郎才放慢了速度,扭頭對馬車裡的人說道:「三娘子。天色不早了,得找驛站歇上一晚,明天再早起趕路。」
坐了大半天的馬車,夏雲錦早已累的腰酸背痛。聞言只得應了。好在不遠處就有一個驛站,不到一炷香的時間就到了。
方大郎先行下了馬車,正要張口詢問,驛站的掌櫃已經滿臉歉意的迎了上來:「今兒個真是對不住了。這裡已經被人包下了!你們還是到下一個驛站再打尖休息吧!」
下一個驛站,至少也在二十里路開外。天這麼黑了,根本就沒法趕路。
方大郎略略皺眉,悄悄將掌櫃拖到了一旁,塞了一錠銀子過去:「掌櫃的,還請你行個方便。我們趕了大半日的路,現在實在是又累又餓,實在沒力氣再趕路了。」
那個掌櫃看著白花花的銀子,眼睛頓時亮了:「既是這樣,我去和貴人商量一聲,看能不能騰出幾間客房來給你們。」
方大郎鬆口氣,連連道謝。
過了片刻,驛站掌櫃苦著臉過來了,將銀子又塞給了方大郎:「客官,實在是不好意思。那位貴人不肯通融,我也沒辦法。」
方大郎將心裡的不快按捺下去,擠出了笑容:「不知那位貴人在哪兒,我想親自過去商請一聲。」
驛站掌櫃見他堅持,也沒辦法,只得領著方大郎過去。
乾淨又寬敞的大堂裡擺放著十幾張桌子,至少也能坐幾十個人。可此刻卻只有七八個人,其中一個穿著素色錦袍的男子坐在桌子前,另外的幾個一看就是侍衛模樣的人一臉戒備的圍攏在男子的身邊。
大堂裡燃著幾支燭台,照的屋子裡亮堂堂的。
那個穿著素色錦袍的男子約有二十八九歲,相貌英俊意態閒適氣度不凡。身邊那幾個侍衛一個個身材健壯眼神銳利,一看就知道身手極佳。
方大郎年少就隨其父走南闖北,頗有些眼力。見狀不由更添了幾分小心。
驛站掌櫃陪笑著走上前,正要說話,那個男子身邊的一個侍衛便不耐的張口道:「剛才不是說過了嗎?我們公子爺今晚在這裡留宿,不准再接待任何客人。」
說這話的時候,那個侍衛連看都沒看方大郎一眼。
方大郎默默的嚥下這份羞辱,擠出笑容:「對不住,打擾這位公子休息了。實在是天色太晚,我們沒辦法再趕路。這麼大的驛站,客房也有二三十間。你們只有這幾個人,肯定會有空房間。還請公子行個方便,給我們勻幾個房間……」
那位貴人略略皺眉。
剛才發說話的那個侍衛眉頭一豎,張口便罵:「你耳朵是聾了吧!我剛才說的話你沒聽見嗎?這裡已經被我們公子爺包下了,你速速離開。再敢糾纏,我饒不了你!」說著,還威脅似的亮了亮手中的利劍。
泥人還有三分土性!方大郎縱然脾氣再好,也嚥不下這口閒氣,頓時冷笑著反擊:「奇怪了,我是和這位公子商量,又不是和你說話。莫非你能做這位公子的主?」
那個侍衛萬萬沒想到對方竟敢譏諷自己,臉立刻沉了下來,氣勢洶洶的大步走進,飛起一腳,便踹中了方大郎的左腿。
方大郎猝不及防被踢了個正著,左腿一陣劇痛,不由得一聲慘叫,摔倒在地。額頭不知磕到了哪裡,又是一陣痛楚。
那侍衛見方大郎受了傷,卻毫不害怕,反而輕蔑的看了他一眼。直到身後傳來自家主子不悅的聲音:「好了,讓他們走就是了,怎麼還動上手了?」
剛才還威風凜凜的侍衛,一聽這個聲音頓時老實了,忙應了一聲。正待退下,大堂門口忽的響起了一聲怒叱:「站住!」
這個少女聲音並不清脆,略有些低沉,卻意外的悅耳好聽。
眾人不約而同的看了過去,然後呼吸都是一頓。
那個少女約莫十四五歲,一張鵝蛋臉,長長的柳眉,一雙清澈明亮的眼眸,小巧的鼻頭微微翹起,唇形極美,五官無一處不精緻,組合到一起,更是美的令人屏息。
......真沒想到,在這驛站裡竟然會遇到如此絕色的美人。
穿著素色錦袍的男子定定的看著這個美麗少女,眼底閃過一絲驚艷。
她匆匆的走了進來,壓根看都沒看眾人一眼,目光落在方大郎的身上,見他狼狽的摔倒在地上,那股怒意幾乎快衝破胸膛。不過是短短幾句話的功夫,方大郎怎麼就被傷成這樣了?
荷花桃花忙扶起了方大郎。然後,桃花驚呼一聲:「方管事,你的額頭上流血了。」
方大郎的額上竟緩緩的流下血跡,血跡很快的就流至鼻子和下巴處。傷口雖然不大,看著卻觸目驚心。
少女看著滿臉血跡的方大郎,又是心痛又是惱火,直直的看向那個傷了人的侍衛:「不知道我家的管事說錯什麼話了,你為什麼要傷了他?」
那個侍衛平日裡也是囂張跋扈之輩,若是別人膽敢這麼指責,他早就翻臉了。
可對面站著的是一個嬌滴滴又美極了的小娘子,縱然有再多的火氣,被那雙明媚美麗蘊含著怒氣的眸子看上一眼,也頓時消散了大半,竟難得的張口解釋了幾句:「我們的公子爺已經把這個驛站包下了,和掌櫃的說好了不准任何人前來打擾。可你們家的這個管事卻太不識趣,偏偏來糾纏不清,攆都攆不走。我只好小小的教訓他一頓……」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4-10-3 12:43 PM
第五十四章 偶遇
「呸!」夏雲錦毫不客氣的啐了一口:「你們包下了這間驛站不願讓出房間給我們,這怪不得你們。可你憑什麼隨意踢人?傷了人毫無悔意,竟然還扯這麼多的歪理。還有沒有王法了!」
那個踢了方大郎的侍衛面色難看,語氣也恢復了強硬:「我不過是隨便踢了他一腳,誰讓他這般不中用,連區區一腳也受不起。」
真是太囂張太可惡了!
夏雲錦心裡的怒火蹭蹭的湧了上來:「照你這麼說,你這個踢人的理直氣壯,錯的反而是方管事了?」
那個侍衛輕哼一聲,傲然應道:「本來就是他的錯。」
......夏雲錦生平從未如此憤怒過,雙拳握的緊緊的。只恨她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若是身懷武藝該有多好。此時就能一腳飛過去踢歪那張可惡的臉!
在她身後,背著藥箱的杜郎中正要邁進大堂裡,抬眼一看,卻正好看到那個正饒有興味打量著夏雲錦的錦袍男子。
向來面無表情的杜郎中在看清那個錦袍男子的面容時,面色忽的一變,不假思索的閃到一旁。藉著門口的暗影遮掩住了自己的身形。
……
「三娘子,」方大郎忍著疼痛,輕聲說道:「我沒什麼大礙,還是算了吧!我們快些趕路到下一個驛站去吧!」這個侍衛如此囂張,足可見其主子來頭不小。再糾纏下去,他們也討不了好,倒不如快點離開,免得之後麻煩無窮。
夏雲錦聽懂了方大郎的言外之意,理智也告訴她盡早離開才是上策。可這樣一口悶氣實在是嚥不下去......
「既然方管事這麼說了,只要你向方管事道歉,今天的事情就算了!」夏雲錦冷著臉看向那個侍衛。
那個侍衛似乎覺得這句話很好笑,竟然笑了起來,又轉頭和其他幾個侍衛擠眉弄眼:「你們聽見沒有,這位小娘子還讓我給他道歉。」
其餘幾個侍衛哄笑了起來。他們平日裡跟在主子身邊威風慣了。別說一個小娘子。就算是朝中官員見了他們也是客氣有加禮讓三分,從不知道這道歉兩個字怎麼寫!
「蔣中,」就在此刻,一個低沉略帶磁性的男子聲音忽的響起:「給這位小娘子和方管事道歉!」
那個叫蔣中的侍衛原本還滿臉得意的笑容,聽到這個聲音卻臉色一白,再也沒了那種趾高氣昂的架勢。立刻垂首道歉:「對不起,剛才是我一時魯莽,踢傷了方管事。」
......
夏雲錦滿腔蓄勢待發的怒火生生的被澆熄了大半,訝然的看向那個坐在桌子邊身著素色錦袍的青年男子。
直到此刻,她才留意到這個男子竟生的器宇軒昂相貌不凡。舉手投足間散發出懾人的風采和貴氣。也不知道又是哪一位勳貴府邸裡的貴公子……
此時,這個男子含笑的目光正定定的落在她的臉上。聲音還算溫和有禮:「侍衛莽撞無禮,踢傷了方管事,都是我這個做主子的管教不力。還請這位小娘子不要動怒。」
在他輕飄飄的說著「都是我這個做主子的管教不力」時,那個蔣侍衛臉色愈發慘白,竟不假思索的跪了下來:「都是我的錯,請方管事和小娘子見諒!」
這一幕讓夏雲錦又驚又疑。也愈發肯定了眼前這個錦袍男子來歷非凡,語氣隨之和緩了不少:「蔣侍衛知錯了就好。方管事的傷勢不重。我們就不打擾公子的雅興了。這就告辭,趕往下一個驛站。」
青年男子溫和的說道:「這個驛站有不少空房間,我們幾個也用不了這麼多。當時包下驛站只是圖個清靜罷了。天這麼晚了,方管事又受著傷,不宜再趕路,不如就在這個驛站住上一晚,明天早起再趕路也不遲。」
夏雲錦一怔,下意識的婉言拒絕:「這裡既然被公子包下了,我們怎麼好再叨擾......」
青年男子微微一笑。並不勸說,只是隨口吩咐身邊的侍衛:「讓掌櫃的命人把天字號客房收拾四間出來。」溫和的語氣裡卻隱隱的透露出長期居於上位者的氣勢,一副不容拒絕的架勢。
侍衛恭敬的應了一聲,然後看了掌櫃一眼。掌櫃的十分機靈,立刻陪笑道:「小人這就命夥計去收拾客房。最多片刻就好!」
......既然拒絕不了,也只能應下了。
夏雲錦只得微笑道謝:「那就多謝公子美意了。方管事額上的傷還在流血,得先包紮上藥。我這就先領著他下去上藥。」
直覺告訴她,這個男子絕不好惹,突如其來的善意更是令人不安,還是敬而遠之的好。
青年男子似看出了她的驚惶不安,略略失笑:「小娘子請自便。」
夏雲錦心下稍定,沖荷花等人使了個眼色。荷花桃花立刻攙扶著方大郎往後面的客房走去。夏雲錦緊隨其後,在經過那個青年男子的身側時,他忽的笑著問道:「偶遇也是緣分,不知可否請教小娘子的姓氏?」
人家表現的彬彬有禮,夏雲錦也不好不搭理,略一躊躇,才笑著答道:「小女子姓夏,在家中排行第三。公子稱呼小女子一聲夏三娘子就行了。」
至於閨名,當然恕不奉告。
青年男子不再多言,目送著那個美麗窈窕的身影消失在門邊,才收回了目光。
蔣侍衛依舊戰戰兢兢的跪在地上,連抬頭看一眼的勇氣也沒有。其他幾個侍衛也不敢為他求情。
青年男子沒有發怒,只是淡淡的說道:「蔣中,你的膽子越來越大了。」
蔣中渾身一顫,不假思索的磕頭告饒:「都是小的魯莽,求公子爺開恩,饒了小的這一回。小的以後再也不敢了......」
「回去之後,自己去領四十個板子。」青年男子的聲音依舊平靜,彷彿這四十個板子在他眼裡已經是極輕的懲罰了:「記著,下不為例!」
蔣中竟也覺得這個懲罰不算重,忙磕頭謝了恩,然後站到了一旁,眼觀鼻鼻觀心,別提多老實安分了。
接下來,青年男子並未再說什麼,只是唇角微微揚起,似乎心情還算不錯。
幾個侍衛不動聲色的交換了一個會心的眼神,眼中俱都閃過一絲瞭然的笑意。
......
方大郎的傷勢雖然不重,不過臉上血跡斑斑的,看著著實嚇人。待將方大郎扶進了客房之後,夏雲錦立刻讓夥計送來了熱水和毛巾。
桃花正要自動請纓,荷花忽的說道:「還是我來吧!」說著,便伸手擰了熱毛巾,輕柔仔細的為方大郎擦拭臉上的血跡。
方大郎也不知是傷勢的緣故抑或是窘迫,臉都漲紅了。好在此時天色昏暗,沒人留意他的異樣。
夏雲錦迅速的吩咐:「桃花,你快些去把杜郎中叫過來。」
桃花領命去了,還沒等她踏出門口,迎面便差點撞上了急匆匆過來的人影。好在桃花反應迅疾,立刻閃開了。
「是誰啊,走的這麼急趕著投胎啊!」桃花不滿的咕噥一聲,然後一抬頭,看清對方面孔的一剎那,頓時心裡一虛。
奇怪的是,平日裡說話毒舌性子古怪的杜郎中今天竟沒有吭聲,連看都沒看她一眼便匆匆的進了屋子裡。
......杜郎中這是轉性子了嗎?桃花默默吐槽,也跟著進了屋子。
夏雲錦一見杜郎中,頓時鬆了口氣:「杜郎中,你來的正好。快些看看他的傷勢如何?」
杜郎中嗯了一聲,湊到近前查看,半晌才說道:「傷的不重,敷些藥就行了。」
......以杜郎中的脾氣,不是應該不耐煩的說上一句「死不了」嗎?他什麼時候變的這麼隨和了?
夏雲錦心裡暗暗嘀咕一句,下意識的打量杜郎中一眼。不過,杜郎中還是那副面無表情的樣子,壓根看不出和平日有什麼不同。只是敷藥包紮的動作比平日要稍微慢了一些。
「杜郎中,你沒什麼心事吧!」夏雲錦試探著問了一句。
杜郎中動作一頓,頭也不回的應道:「三娘子有這個閒情逸致關心我,倒不如騰出時間來好好想一想要怎麼解決眼下這個難題。」
夏雲錦:「......」
好心遭雷劈!夏雲錦被噎了這麼一句,也懶得再多問,待方大郎的傷勢處理好之後,關切的詢問了幾句,確定方大郎沒有大礙,並叮囑各人早些休息。
一共四間客房,夏雲錦並兩個丫鬟一間,方大郎和杜郎中一間,趕車的賀二郎和另一個車伕一間,還有同行的家丁住一間,也不算太擁擠。草草的吃了一些飯菜,又簡單的梳洗一番,便各自歇下了。
這一夜,夏雲錦睡的並不安穩踏實。
滿腹心事,又睡在陌生的地方,隔了幾間客房還住著幾個陌生男子。一顆心似懸在半空中一般,眼睛閉上許久也沒有睡意。不知過了多久,才迷迷糊糊的睡著了。
第二天一大早天還沒亮,夏雲錦就醒了,荷花桃花一聽到動靜,也很快的起床穿衣,準備動身啟程。
推開房門的那一剎那,不遠處也傳來了一聲推門的輕響。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4-10-3 12:46 PM
第五十五章 萍水
夏雲錦一怔,下意識的看了過去。
只見一個穿著素色錦袍的男子正站在門口。他略有些訝然,旋即笑著對夏雲錦打了個招呼:「夏娘子起的真早。」
昨天晚上光線暗淡,看的不甚清楚。此時晨光明朗,青年男子的面孔十分清晰的引入眼簾。眉目俊朗,風度翩翩,端的是相貌堂堂!
夏雲錦心裡暗暗讚歎一聲,微笑著應道:「有急事要趕路,不得不起得早一些。」說的語焉不詳。
至於這個青年男子為什麼要早起,自然也有人家的理由。不過是萍水相逢擦肩而過,她沒那個興趣去打聽人家的隱私。
夏雲錦禮貌又疏遠的態度十分明顯。
青年男子眸光微閃,沖夏雲錦點了點頭,便轉身離開了。
夏雲錦鬆口氣,立刻吩咐荷花桃花去叫人。眾人在大堂裡吃早飯的時候,青年男子和那幾個侍衛已經沒了蹤影。
杜郎中不動聲色的暗暗鬆口氣。
夏雲錦打量方大郎一眼,親切的問道:「你額上的傷還疼嗎?」
方大郎立刻笑道:「一點小傷而已,不妨礙趕路。」
「死鴨子嘴硬!」杜郎中不留情面的戳破他的謊話:「你額上的傷雖然不重,卻流了不少的血。要是不好好休息,日後肯定會留下傷疤。」
夏雲錦眉頭微皺:「那可不行,要不然,我們先走,方管事留下休息一兩天,等傷勢好轉了再追上來好了。」
方大郎卻很堅持:「雖然是趕路,可我什麼都不用做,只要坐在馬車上就行了。豈不是和休息一樣。再說了,沒有我領路,你們只怕是不容易找到爹他們。還是一起走吧!」
夏雲錦也是心急如焚,聞言只得應了:「那你一路上要多加小心。」
閒話不多說,又趕了一天的路之後。一行人終於趕到了邳縣。
……
夏家經營馬匹生意多年。自然有自己運送馬匹的渠道。在沿途的幾個縣城都建立了馬場。以備馬匹運送途中的飼料和飲水休憩之類的用途。邳縣離京城一百多里,馬場就建在邳縣的城郊。
朱掌櫃方二郎等人守著一千多匹病馬,急的快哭出來的心都有了。兩個郎中雖然盡力診治,效果卻不太大。雖然暫時還沒出現馬匹病死的情況,可眼睜睜的看著一匹匹健壯的馬倒下,那種焦急又無奈的心情實在無法用言語來形容。
好在方全很快就趕來了。
朱掌櫃在看到方全的一剎那,又是難過又是愧疚,差點淚撒當場:「方大掌櫃,都是我沒用,沒把這批馬照顧好……」
方全心急如焚。無心和他多客套,立刻說道:「先別說這些了。帶我去馬場看看!」
朱掌櫃擦了擦眼角。忙帶著方全去了馬場。
方全早有心理準備,在看到一匹匹駿馬有氣無力的倒在草地上的慘狀時,並未流露出太多的異樣。沉聲問道:「這一切到底是怎麼回事?原本好好的,為什麼一夜之間就有了這麼多的病馬?」
這樣的情形實在詭異,只有一個解釋,那就是有人暗中做了手腳。
朱掌櫃苦笑一聲:「這個我也不太清楚。每天晚上我都派了人守夜,那天夜裡守夜的兩個人我反覆盤問過了,都說什麼都沒看見。我已經把他們兩個都關起來了。」
一旁的方二郎忿忿的插嘴道:「也不知道到底是誰生出了壞心,暗中動了手腳,要是被我知道了,非扯爛他的黑心腸不可!」
「現在不是追究這個的時候。」方全的眉頭皺的極緊:「是外人還是家賊,這個遲早要查清楚。現在最重要的是要把這批馬都治好,盡快的送到京城交到兵部去。要是無法按時交貨,我們就得賠十萬兩的銀子。如果是前幾天出了這等事情,倒是不用太發愁,銀子本就是籌措好的。可現在。那筆銀子已經被付給送礦石來的客商了。夏家再也湊不出這麼的現銀了!」
原來情況比所能想到的更糟糕。
方二郎脫口而出道:「爹,那要怎麼辦?這麼多病馬,根本不可能在幾天之內都治好!」
方全早已做好了最壞的打算,聞言默然許久,才低聲道:「如果真的到了那一步,只能去錢莊借,或是把夏家名下的鋪子典讓出去……」
方二郎和朱掌櫃齊齊變了臉色,異口同聲道:「不行!千萬不能這麼做!」
錢莊的銀子可不是好借的,足有二分利。借十萬兩,就得還上十二萬兩。夏家自從夏半山父子死後,本就呈現風雨飄搖之態,若是再有這麼一筆高利息的借款,可就真的是大傷元氣了。至於典讓鋪子,更是殺雞取蛋之舉。
方全苦笑一聲:「你們兩個以為我願意做這樣的決定嗎?老爺走了還不到三個月,屍骨未寒。夏家卻被逼到了這個份上,我這心裡能好受嗎?可不管在背後搗鬼的是周家還是王家,抑或是別的什麼人,我們現在都沒辦法還手,只能先保住夏家的生意再說……」
方全力持鎮定,可顫抖的聲音和雙手卻出賣了他此刻的心情。
只短短的一個月,夏家就被人設局逼迫的喘不過氣來。就算能熬過這一關,也必然元氣大傷。他實在是對不起死去的老爺……
方二郎見他這般,眼圈頓時紅了:「爹,你別自責了。要怪也都怪我。如果不是我堅持走陸路,不聽朱掌櫃的改走水路,也不會鬧出這麼大的風波來了。」
「這怎麼能怪你,」朱掌櫃的心裡也難受極了:「我才是負責此次購馬運馬的管事,要說該有人負責,那也該是我才對。」
「你們兩個都別爭了。」方全打起精神安撫道:「算起來還有些日子,只要能盡快找到馬的病因,說不定很快就能把馬治好。除了這兩個郎中,再到邳縣去請些好郎中來。只要能治好病馬的,重重酬謝!」
朱掌櫃和方二郎立刻應下了,分頭出去請郎中不提。
方全口中說的輕快,可心裡卻比誰都要沉重。雖然還不能斷定背後搗鬼的就是王家,可有人憋足了勁在對付夏家卻是肯定的。不知道這一關能不能熬過去,更不知道今後還會有多少陰損的招數在等著夏家……
老爺,你去的太早了!只留下嬌妻弱女,三娘子雖然很好,卻心地仁厚善良,又是沒出閣的少女,要撐起夏家這片基業也實在為難不易……
就在方全在馬場裡四處查看心情沉重之際,令人意想不到的一行人竟然來了。
「爹!」一個熟悉的聲音遠遠的響起。
方全一愣,循聲看了過去,然後不敢置信的瞪大了雙眼。
那個一身素色衣裙身形優美戴著緯帽的少女……竟然是三娘子!
夏雲錦無暇和方全說話,因為她已經被眼前驚人的場面震駭的說不出話來了。偌大的馬場裡,目光所及處,看到的都是病馬。到底有多少,根本連數也數不清。這些病馬俱都奄奄一息的躺在草地上,困難的喘息,似乎隨時都會死掉……
淚水不知何時湧出了眼角,迅速的自臉頰滑落。
夏雲錦張口的時候,才發現自己的聲音異常的沙啞:「怎麼會這樣,為什麼會這樣……」
連他這個久經商場見過大風大浪的人看了眼前的慘狀也覺得心裡淒惶,何況是這麼一個足不出戶心地善良的小娘子。方全心裡惻然,臉上卻硬是擠出了一絲笑容:「三娘子,你怎麼跑到這兒來了?」
夏雲錦也知道此時不是難過的時候,用力的擦了眼淚,低聲答道:「我放心不下,所以特地趕過來看看,說不定能想出法子來治好這些馬。」
方全將心裡湧起的酸楚和難過都按捺下去,強顏歡笑道:「我已經讓朱掌櫃和二郎去請郎中了,三娘子只管放心……」話還沒說完,他的目光就被那個背著藥箱的杜郎中吸引了過去。
待看清杜郎中的動作時,方全頓時駭然,旋即大怒:「喂,你這是要幹什麼?」
杜郎中的手裡不知何時多了一把亮晃晃的刀,那把刀又細又長,約莫三寸長,看起來無比鋒利。而此時此刻,杜郎中手裡的那把刀正抵在那匹病馬的腹部,只要稍一用力,就會刺穿馬的腹部。
養馬之人大多愛馬,做了多年馬匹生意的方全自然是愛馬之人。眼看著杜郎中的行為透著詭異,方全當然忍不住。
別說方全了,就是夏雲錦看著杜郎中拿著明晃晃的刀在馬腹上比劃也覺得心驚肉跳:「杜郎中,你拿刀做什麼?」
杜郎中略有些不耐的應道:「馬又不是人,哪裡出了問題又不會說話。當然得我自己來找病因。好了,你們幾個都離遠一點,免得待會兒被嚇到。」
夏雲錦:「……」
杜郎中!你這到底是打算要做什麼?
方全似想到了什麼,臉色頓時一變:「你該不是打算要把這匹馬殺了,切開它的胃部查看病因吧!」
杜郎中讚許的看了他一眼:「你還不算太笨!」
方全:「……」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4-10-3 12:51 PM
第五十六章 治馬
「不行,」方全鐵青著臉反對:「這匹馬雖然病了,可還有治好的希望。你這麼一動手,就徹底斷絕了它的生路。你這麼做太殘忍了!我絕不同意!」
杜郎中冷哼一聲:「照你這麼說,你是寧願看著這麼多馬一起病死了?」
方全:「……」
夏雲錦此時回過神來,想了想說道:「方叔,杜郎中說的有道理。如果真的是有人在馬的飼料或是飲水中做了手腳,只有切開病馬的胃部查看才能清楚。也能更好的對症下藥。」
方全也不是蠢人,這樣淺顯易懂的道理很快就明白過來。可明白是一回事,讓他眼睜睜的看著杜郎中對馬動刀子是另一回事......
杜郎中懶得再說什麼,重又轉過了頭去。這次連猶豫也沒有,直接一刀就切斷了病馬的喉嚨。病馬哀嘶一聲,一股鮮血頓時噴濺而出,杜郎中的衣襟立刻就被染紅了一片。濃重的血腥氣頓時在空中瀰散。
這一幕場景實在血腥刺激,方全臉色陡然白了。荷花勉強維持冷靜,桃花卻已忍不住跑到一邊作嘔。
夏雲錦也覺得反胃,稍稍退開了幾步,可她卻沒有躲開,一直默默的在旁邊站著。看著杜郎中手法熟稔的將馬腹切開,然後毫不避諱的在一堆內臟裡挑挑揀揀,終於找到了一個血肉模糊的東西,再次用刀切開,現出了一些尚未完全消化的東西......
方全不忍再看,將目光移了開來,低聲說道:「三娘子,馬場裡到處都是病馬,氣味實在不好聞。你還是到那邊的屋子裡坐著休息會兒吧!」
夏雲錦的臉色確實蒼白難看。連著趕了兩天的路,一進馬場滿眼看到的都是病馬,再看到這麼血腥刺激的一幕,心情能維持平穩才是怪事。可她卻不肯去休息:「方叔,你不用擔心,我能撐得住。」
方全還想再勸。夏雲錦又說道:「我不能總躲在你的身後。如今既有人處心積慮的要出手對付夏家。我這個當家人總該學著站出來應對這些事情。我知道我有很多都不懂,做的也不夠好。不過,我一定會認真學。」
既然已經別無選擇的成為了夏雲錦,那麼她就要義無反顧的承擔起夏雲錦這個身份應該承擔的一切。不僅是照顧夏家上下所有的人,還包括看似風光實則風雨飄搖的夏家生意,還要應付在暗中覬覦夏家甚至出手對付夏家的敵人......
她絕不會逃避屬於自己的責任!
看著那張美麗蒼白的俏臉上浮現出的堅毅和勇敢,方全又是欣慰又是酸楚。欣慰的是,老爺後繼有人,三娘子雖是女子卻不像夫人那般柔弱,反而有著不輸男子的堅韌勇敢。酸楚的卻是。眼下情況實在不容樂觀。有些困境不是憑著意志就能熬過去的......
荷花也聽到了夏雲錦的這番話,眼中流露出心疼。
以前的三娘子最是嬌氣。絕不可能連著兩天趕了這麼遠的路,更別說是站在臭氣哄哄氣味難聞的馬場裡看一個郎中這樣「檢查」病馬了。
荷花沒有吭聲,只是默默的靠近夏雲錦,悄然攙扶住她的胳膊。
夏雲錦定定神,沖荷花笑了笑,然後擔憂不已的問道:「桃花一直在那兒吐不要緊吧!」
桃花自從看了一眼之後,便哇啦一聲吐了出來。到現在還沒停。看那個架勢,大概是連昨天吃下去的飯也都快吐光了。
荷花瞄了桃花一眼,笑著說道:「三娘子放心,等她都吐光了,自然就會好了。」
話剛說完沒多久,桃花果然站直了身子。可剛看過了一眼,胃裡又開始翻騰不休,立刻轉過頭去繼續乾嘔。這次卻是連膽汁都快吐出來了。
......
杜郎中對周圍的一切恍若未聞,他一直蹲在那匹被切開了馬腹的病馬面前。用刀尖撥弄著那個被切開的血糊糊的胃,後來乾脆就用上了手。先是用手指碾,然後湊到鼻前嗅了一嗅,再後來索性伸出舌頭嘗了一嘗。
......別說幾個女子了,就連方全看著這一幕都快吐出來了。
可杜郎中的神情卻無比專注,彷彿他此刻正在做的是世上最神聖的事情。那張平凡的沒有絲毫特色的臉孔,此時卻散發出奪目的光芒。
荷花忍不住在夏雲錦耳邊低語道:「三娘子,杜郎中真的是個好郎中。」
夏雲錦面色泛白移開了目光,笑著點了點頭。不管杜郎中有多少古怪脾氣,可有一點是毋庸置疑的。他真的是一個很敬業又對醫術很執著的人!說不定,他真的能找出病馬的病因......
不知過了多久,杜郎中終於站了起來。大概是蹲的太久了,雙腿發麻,踉蹌了一步差點摔倒。離他最近的方大郎不假思索的扶住了他。
杜郎中穩住了身子,卻連說聲謝謝的時間都欠奉,他抬頭看向夏雲錦,眼中閃著喜悅:「我知道這些馬的病因了!」
眾人俱都動容,顧不得杜郎中身上不停散發的血腥味,立刻圍攏了過來。
「到底是怎麼回事?」夏雲錦雙眼熠熠閃亮,迫不及待的問道。
杜郎中一臉肯定的說道:「我們之前猜的沒錯,這些馬不是無端的生病,而是有人暗中做了手腳。在馬的飲水裡下了毒。好在劑量不大,馬匹又多,每匹馬飲下的水有多有少。喝水多的馬中毒深一些,還有一些馬大概是水喝的很少,所以沒受什麼影響。」
頓了頓,又道:「這個投毒之人實在狡猾。如果在馬的飼料中下毒,很容易在胃中殘留一部分未消化的,很難找出病因對症下藥。所以選擇在水中下毒。消化快見效也快,又不易查出病因來。如果我不是切開了病馬的胃部仔細檢查,也實在沒辦法確定這一點。」
方全脫口而出道:「你真的能確定嗎?」
杜郎中愛理不理的應道:「隨你信不信。」
方全:「......」
方全早就聽說過這位性情古怪的杜郎中,今天卻是第一次領教,氣的臉都漲紅了。
夏雲錦忙笑著打圓場:「方掌櫃不要見怪,杜郎中素來就是這個耿直的脾氣,其實,這次他是主動要跟著來幫忙的。」
方全擠出一個笑容:「三娘子放心,我沒生氣。」就是有點呼吸不暢順而已。
杜郎中扯了扯唇角,露出一個嘲弄的笑容。夏雲錦唯恐他說出什麼難聽話來,立刻笑著問道:「既然你已經查出馬的病因了,那下面是不是該著手配藥了?」
杜郎中卻皺起了眉頭:「配藥一事得謹慎一些。畢竟隔了幾日,到底是什麼毒藥我一時也查不出來。只能先配幾副藥方試一試。」
夏雲錦當機立斷:「好,那就先找來幾匹病馬試一試。到時候看哪個藥方更有效,就用哪一個。」
杜郎中嗯了一聲,也不說什麼,立刻就打開藥箱取出筆墨準備開藥方。
方大郎拿著幾張方子去抓了藥,兩個郎中要幫著煎藥。杜郎中卻面無表情的說道:「煎藥的事情就不勞煩二位了,我自己來就行了。」
那兩個郎中的臉色頓時變了,其中一個姓楊的郎中忿忿的說道:「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莫非是不相信我們兩個嗎?」
杜郎中的嘴裡從來都吐不出什麼好聽的話:「到底是誰投的毒,現在還沒查清楚,人人都有嫌疑。你們兩個都懂醫術,嫌疑比別人更大。我當然不能相信你們!」
兩個郎中:「......」
楊郎中氣的臉都青了:「你這是血口噴人!我現在就和你到夏娘子面前去對質!」
杜郎中斜睨他一眼,似笑非笑的問道:「奇怪了,我不過是隨口說說,你怎麼會這麼激動。該不會是做賊心虛吧!」
楊郎中用手指了半天,「你」了半天也沒說出第二個字來。
杜郎中開始蹲下身子煎藥,頭也不抬的說道:「方大郎,請你把這兩位郎中帶走,我現在忙的很,沒時間理他們兩個。」
這一路上方大郎都和杜郎中坐一輛馬車,對他的毒舌是深有體會。見兩個郎中都被氣的說不出話來,著實有幾分同情。忙領了兩個郎中下去,好一通安撫不提。
杜郎中一個人照看幾個爐子,著實有些手忙腳亂。
一個身影出現在他身邊,從他手中接過了一把小蒲扇。然後和杜郎中一樣蹲下了身子,用扇子輕輕的扇著爐火。
杜郎中看了她一眼,沒有吭聲,只默默的讓開了一些。
以杜郎中的脾氣,當然絕不會承認這個夏娘子的性情脾氣其實很合他的眼緣。不是絕頂的聰明,也不夠精明厲害,卻有著一顆善良柔軟的心。還有和其他女子不同的堅毅勇敢樂觀。
還有最重要的一點,她根本對他的來歷一無所知,卻只憑著他露的一手醫術便選擇信任他,還給了如今落魄的他一個安身之處。
只憑著這一點,他也一定要幫她度過這個難關。
如果知悉他脾氣的人知道他此刻竟肯醫治病馬,不知會驚訝成什麼樣子......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4-10-3 12:54 PM
第五十七章 內賊
煎藥並不複雜,只要小心的看好爐火就行,重要的是有耐心。
夏雲錦打起全部精神,仔細小心的照看著爐火。聽著藥罐子裡傳出細微的咕嘟聲響,嗅著淡淡的藥味,原本焦急不安的心緩緩的平靜了下來。
杜郎中忽的說了一句:「我也沒多少把握能治好這些馬。」
夏雲錦手中的動作微微一頓,旋即神色鎮定的繼續搖扇子:「我相信你。」
短短的幾個字,卻讓杜郎中的心潮起伏,握著扇子的手竟微微顫抖起來。眼中閃過一連串複雜的神色,有欣慰有唏噓有悵然,還有一絲淡不可察的激動。
過了一會兒,杜郎中才又張口道:「其實,我剛才說那句是假話。我能治好這些馬。」
夏雲錦:「......」
杜郎中你是更年期到了嗎?!故意耍人好玩是嗎?!
看著夏雲錦忍氣吞聲的表情,杜郎中忽的笑了,眼神也柔和了幾分:「放心,我一定會幫你治好這些馬。讓那些在暗中算計夏家的人狠狠的失望一回。」
夏雲錦沒有表現的很感動,反而小心翼翼的看了杜郎中一眼,欲言又止。
杜郎中難得心情很好的沒和她計較,反而溫和的問道:「你想說什麼?怎麼不說了?」
夏雲錦咳嗽一聲,小心的說道:「雖然你醫術高明,人也挺......」想了半天才勉強找到一個形容詞:「也挺正直的。不過,我們兩個年齡相差太大了一點,所以我不太可能對你......你懂的吧!」
杜郎中的臉徹底黑了。
夏雲錦看著他的黑臉,撲哧一聲樂了:「我和你開玩笑呢,你該不是真的生氣了吧!」越想越覺得好笑,忍不住哈哈笑了起來。
杜郎中的臉由黑轉青,然後又變紅。簡直就像調色盤。
夏雲錦時常被他噎的說不出話來,難得佔了回上風,心情別提多愉快了。
......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幾份藥也終於熬好了。杜郎中分別將熱騰騰的的褐色藥汁倒進碗裡。然後端到了特地挑出來的幾匹病症比較嚴重的病馬前。一碗一碗的分別灌下。
所有人都圍攏在旁邊,一臉期盼的看著病馬。好像這樣盯著,這些病馬就能精神抖索的從地上站起來一般。
「好了,你們都回去休息吧!」杜郎中淡淡的說道:「這裡有我守著就行了。」
方大郎第一個出聲:「不行,怎麼能讓你一個人守夜。還是讓我和二郎兩個人在這裡守著,一個上半夜一個下半夜......」
「要是這些馬喝下去的藥起了反應,口吐白沫或是亂奔亂跳的踢人,你們知道要怎麼辦嗎?」杜郎中只一句話就把方大郎堵了回去。
夏雲錦想了想說道:「既是這樣,就辛苦杜郎中了。只要杜郎中這次能治好這些馬,我一定重金酬謝。」
杜郎中不客氣的點頭:「這是當然。跑了兩天的路來出診,診金至少也得是平時的兩倍。」
夏雲錦:「......」
不管怎麼說。杜郎中如願以償的搶下了守夜的活。方大郎和方二郎兄弟兩個也不能清閒,一個守上半夜,一個守下半夜。
杜郎中忽然低聲說道:「三娘子,你最好派人盯著那兩個郎中。」
夏雲錦一怔,下意識的問道:「為什麼?」
杜郎中卻懶得回答這個問題,轉過頭去照顧那幾匹病馬。
方全也聽到了杜郎中說的話,一臉的若有所思。這麼多馬在一夜之間就中了毒。投毒的人是內賊的可能性幾乎是十成。朱掌櫃在夏家待了二十年,忠心方面絕無問題。方二郎當然就更不可能了。剩下隨行的人都是夏家的人,算來算去,外人就只有那兩個郎中。更何況,懂的在水中下毒又沒留下蛛絲馬跡,也確實像是「行家」的手筆......
方全心念電轉,很快就有了主意,低聲對夏雲錦說道:「杜郎中提醒的有道理。這兩個郎中確實都有些嫌疑,今天夜裡就是試探他們兩個的最好機會。」
夏雲錦也反應了過來,略一思忖。便應道:「好,就照你說的辦!」
......
此時被關在屋子裡的楊郎中正煩躁不安的來回走動,另一個趙郎中就淡定多了,低著頭整理藥箱。
「都到這個時候了,你竟然還有心情整理藥箱!」楊郎中恨恨的瞪了趙郎中一眼:「那個什麼杜郎中也不知道是什麼來路,萬一真的救好了病馬,可就糟了!」
趙郎中先是皺眉,然後面無表情的應道:「是你糟了,和我有什麼關係。」
楊郎中冷笑一聲:「你想撇清關係,門都沒有。毒是我下的沒錯,可你明明知道,卻沒及時稟報,就是我的同謀。你以為他們一旦知道真相會放過你嗎?」
趙郎中氣惱不已的反駁:「這怎麼能怪我。之前那些人找上你的時候,我就勸過你了。你財迷心竅,不肯聽我的,偏偏收下了那五百兩銀子。還做出了這種傷天害理的事情來。我看在同鄉的份上沒揭穿你,又盡力的為病馬診治,這才沒釀成大禍。夏老爺生前對我們倆可不薄,好吃好喝好住,每個月還給四兩銀子,你怎麼就都忘了……」
「我沒忘!」楊郎中咬牙道:「你當我想這麼做嗎?可那是五百兩銀子!我不吃不喝攢上一年,也就是五十兩銀子。要攢這麼多銀子,得整整十年。倒不如豁出去一回,拿了這麼多銀子回鄉。」
「回鄉?你真以為自己還能回得去嗎?」趙郎中毫不留情的戳破了他的癡心妄想:「夏老爺雖然死了,可還有方全和方大郎方二郎在,還有朱掌櫃他們,有哪一個是省油的燈。現在是驚慌失措沒來得及追查此事。一旦追查起來,很快就會懷疑到你的身上來。看在同鄉一場的份上,我好心提醒你,你還是快些想想明天怎麼和方掌櫃夏娘子求情吧!」
楊郎中臉色陰晴變幻不定,心裡尚且存有一絲僥倖心理:「不會的,我當時去飲水中下毒的時候,根本就沒人看見。他們就算懷疑我。也沒有絲毫證據……」
話音未落。門便被敲響了。幾聲乍然響起的悶響,把楊郎中嚇了一跳,聲音發顫:「誰?」
一個熟悉的聲音在門外響起:「是我,開門!」聲音簡短有力。
是方全!
楊郎中想到剛才趙郎中說的話,心裡著實有幾分心虛,開門的動作不免慢了一些。
門剛一開,方全便陰沉著臉走了進來,跟著一起進來的還有夏家馬場的幾個男子。因為長期馴馬的緣故,這幾個人俱都身材健壯孔武有力。
楊郎中一看這架勢,心裡暗暗覺得不妙。故作鎮定的問道:「方掌櫃,這麼晚了。你們不在屋裡歇著跑到這兒來做什麼?」
方全見他眼神閃爍不定,心裡的懷疑又確定了幾分,重重的冷哼一聲:「我來幹什麼,你們兩個的心裡應該很清楚才對。」
楊郎中的臉色微微一變,眼中閃過一絲慌亂。卻虛張聲勢道:「方掌櫃說這話是什麼意思?我和趙郎中不辭勞苦辛辛苦苦陪著馬隊跑了這麼多天,在馬匹生病之後,又一直盡心盡力的為馬匹診治。你該不會是懷疑到我們兩個身上了吧!」
趙郎中在聽到「我們兩個」這幾個字的時候。嘴角抿的更緊了。
方全銳利的目光在楊郎中和趙郎中的臉上打了個轉,冷冷的說道:「兩位郎中還不知道吧!杜郎中已經查出了馬匹突然生病的原因。原來這些馬根本不是染上了急病,而是被人下毒在飲水中所致!」
最後一句話,如石破天驚。
楊郎中臉色陡然白了。
方全心裡瞭然,怒意頓時湧上心頭,定定的看著楊郎中:「楊郎中,這兩千匹馬是要交到兵部去的,要是不能按時交馬,我們夏家就會賠上十萬兩銀子。聲譽也會一落千丈。我們夏家一向待你不薄!你為什麼要做出這樣狠毒的事情來?」
楊郎中猶自死鴨子嘴硬不肯承認:「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你就承認了吧!」趙郎中忽的歎了口氣。
楊郎中不敢置信的看向趙郎中:「你胡說八道什麼,我什麼都沒做,你讓我承認什麼!」
趙郎中卻看也沒看他一眼,對方全說道:「方掌櫃,我可以把實情的始末一五一十的說出來。不過,我想見一見夏娘子。」
方全皺了皺眉,旋即答應了下來。
楊郎中死死的瞪著趙郎中,彷彿要在他的背上瞪出兩個窟窿來。
趙郎中卻至始至終沒回頭看他。
……
夏雲錦一直在屋裡等著,聽到這個消息之後又是振奮又是憤怒:「竟然是那個楊郎中所為!實在是太可恨了,我們夏家可待他不薄,也虧他下得去手!」
來報信的管事也是一臉苦笑:「是啊,我們怎麼想也沒想到會是楊郎中所為。」
夏雲錦的眼中閃過一絲寒意,淡淡說道:「楊郎中只是幫兇。真正的主謀另有其人。走吧,我倒要好好問一問,到底是誰在和我們夏家過不去。」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4-10-3 01:00 PM
第五十八章 真兇
夏雲錦仔細的打量眼前的兩個郎中。
兩人大概都在三十四五歲左右,一張長臉的是楊郎中,另一個皮膚黝黑的則是趙郎中。
楊郎中的臉色十分難看,卻死活不肯承認投毒一事是自己所為。
方全沖夏雲錦使了個眼色,夏雲錦頓時心領神會,並不理會色厲內茬的楊郎中,而是看向沉默的趙郎中:「你不是說知道誰是投毒之人嗎?現在我已經來了,你只管說吧!」
趙郎中默然片刻說道:「夏娘子,我會把知道的一切都說出來。只希望你能饒過楊郎中這條性命,他也是一時糊塗,被財迷了心竅,才會做出這種事情來……」
「趙立光!」楊郎中急了,高聲嚷道:「你別想把髒水都潑到我的頭上來。明明就是你收下了人家五百兩銀子,半夜裡在馬飲水中投了毒!」
......
屋子裡陡然安靜了。
眾人齊刷刷的看了過來。趙郎中錯愕的看向狀若瘋狂的楊郎中:「你在胡說什麼?」
楊郎中卻似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眼中射出亮光:「我們兩個住一個屋子,那個人私下來找你的時候,我悄悄躲在一旁,什麼都看的清清楚楚。那個人說只要你能動手腳讓馬隊到不了京城,就會給你五百兩銀子。你只猶豫片刻就答應了,收下了人家的銀子之後,當天夜裡就去投了毒。」
說著,又看向夏雲錦:「夏娘子,我說的句句是真,如果你不信的話,可以去派人翻開他的枕頭看一看,那五百兩的銀票就被他藏在枕頭裡。」
趙郎中的臉色陡然慘白,用手指著楊郎中:「你......你竟然偷偷將那張銀票塞進我的枕頭裡!」
虧得他當時多了個心眼,趁著趙郎中沒注意的時候將銀票偷著放進了趙郎中的枕頭裡。既然趙郎中不講情面的揭發他,他也就無需客氣了!只要把這盆髒水都潑到趙郎中的身上,就算損失五百兩銀子。總能保住這條性命。說不定日後還有再賺回來的機會......
楊郎中此時完全佔據了上風。也沒了之前如喪家之犬的驚惶失措,冷笑著回視:「到現在你還不敢承認嗎?明明就是你見錢眼開財迷心竅,如今事發了,又妄圖栽贓到我身上。不過,夏娘子和方掌櫃的眼睛可都是雪亮的,自然知道誰是好人誰是壞人。」
趙郎中顯然遠不及他口齒伶俐能言善道,被這麼搶白一通,又急又氣又委屈。有心解釋,楊郎中又搶著說道:「夏娘子,方掌櫃。你們現在就派人去我們住的屋子裡,把那個枕頭拿過來。一切就都真相大白了!」
奇怪的是,他這番慷慨激昂的話說完之後,眾人卻沒什麼反應。
夏雲錦用一種很奇怪的眼神看著他,許久都沒說話。
楊郎中心裡漸漸不安,勉強擠出一個笑容:「夏娘子,你這麼看我做什麼?」
「我就是有點奇怪。」夏雲錦的眼中閃出嘲弄的笑意:「你憑什麼以為就靠著這幾句話,就能栽贓嫁禍瞞天過海?」
楊郎中笑不出來了。猶自苦苦掙扎:「可是,那銀票......」
「這個我倒是相信,銀票應該確實在趙郎中的枕頭裡。」夏雲錦淡淡的瞟了他一眼,目光裡卻滿是冷意:「你連退路都想好了,果然是心思歹毒!」
楊郎中被噎了一下,面色難看極了。憋了半天才擠出一句:「你這麼說,證據在哪兒?」
夏雲錦扯了扯唇角,眼中閃過譏諷的笑意:「你該不是以為世上只有你聰明別人都是傻子吧!事情這麼明顯,你真當我們都看不出來嗎?你是我們夏家聘請的郎中。平日裡好吃好喝的供著,你不想著怎麼好好為夏家做事,竟然還被外人收買給馬下毒,實在是可惡之極!」
說著,看向方全:「方掌櫃,對付這種吃裡扒外的內賊,應該怎麼處置才好?」
方全也是一臉陰霾,冷哼一聲說道:「綁了去送到官衙去。至於之後怎麼發落,那是官衙的事情。」
......情勢陡然逆轉,楊郎中再也沒了原本的趾高氣昂得意洋洋,一臉驚恐,撲通一聲跪到了地上:「夏娘子饒命,方掌櫃饒命!不管你們私下怎麼發落我,只要別送我去官衙就好,求求你們了!」
也怪不得楊郎中如此害怕。此時朝廷律法十分嚴苛,就算是偷東西的毛賊也得被關上三五年。更不要說像他這種投毒害馬這般惡劣的行徑了。要是真的被送到了官衙,不死也得去了半條命。
一想到有可能會被關在暗無天際的大牢裡,楊郎中全身瑟瑟發抖。邊說邊磕頭求饒,一個響頭接著一個響頭,發出一聲聲悶響。
可惜,眾人都是怒火交加,根本就沒人想多看他一眼。
趙郎中也被這一連串的變故弄的有些心慌意亂,待回過神來的時候,楊郎中已經不知磕了多少響頭,額上又紅又腫。
趙郎中定定神,張口說道:「夏娘子,此事確實是楊郎中的錯。我也沒臉替他求什麼情,要怎麼發落都隨夏娘子。只希望夏娘子宅心仁厚,饒過楊郎中這條性命。」
真沒想到,剛才被信口誣蔑的趙郎中居然會為楊郎中求情。
夏雲錦一怔,忍不住重新打量趙郎中一眼:「他剛才還想把髒水都潑到你頭上,你就不恨他嗎?為什麼還要替他求情?」
趙郎中苦笑一聲:「我和他本是同鄉,當年來京城,還是他為我介紹了夏家這份好差事。做人當飲水思源,就算他對我不仁,我總得講幾分義氣。」
聽到這番話,夏雲錦也微微動容了。
跪在地上的楊郎中也聽到了這番話,臉上終於有了幾分羞愧,卻連抬頭看趙郎中一眼的勇氣都沒了......
屋子裡沒有人說話。一片令人屏息的靜默過後,夏雲錦終於張口說道:「要想饒過楊郎中一命也不難。」
楊郎中渾身一顫,立刻抬起頭來,一臉狂喜的正要道謝。
「你別高興的太早了。」夏雲錦冷然說道:「要想饒過你這一回,還得看你接下來的表現如何。」
楊郎中果然是聰明人,幾乎想也沒想的說道:「夏娘子想知道什麼儘管問,我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夏雲錦直截了當的問道:「到底是誰給你那五百兩銀子?」
楊郎中答道:「我不知道。」
夏雲錦:「......」
楊郎中見夏雲錦面色不愉,忙解釋道:「夏娘子,我是真的不知道。那個人來找我的時候是深更半夜,別說姓什麼叫什麼了,就連長的什麼模樣我都沒看清楚。我倒是問過他姓名,可他根本就沒告訴我。只說有事要和我交易。」
至於交易的內容,夏雲錦當然已經很清楚了。
「照你這麼說,你根本不知道他的身份來歷姓名,只拿了他的五百兩銀子就給馬投毒?」夏雲錦挑了挑眉:「那個人就沒想過,萬一你要是沒動手貪下了銀子,他又該怎麼辦?」
楊郎中眼中閃過一絲懼意:「他說,要是我拿了銀子沒有把事辦好,日後一定不放過我!不管我跑到哪兒,他都能找到我。」
那個人到底是誰派來的?竟然有這麼大的口氣!
夏雲錦思忖了片刻,卻不得要領。抬頭看方全一眼,方全也皺緊了眉頭。
他們原本認定幕後的主使是王升榮。可王家只是商賈之家,就算有幾分財力,行事說話也不可能如此囂張......
如果不是王家,那麼在暗中對付夏家的到底是誰?是誰和夏家有這麼大的仇恨,一次又一次的設局對付夏家?
一個謎團解開了,可這個謎團背後,分明又有更多的疑點,重疊在一起,似一片無邊無際的迷霧。讓人困在其中,無力看清事實的真相。
夏雲錦將心裡紛亂的思緒按捺下來,想了想說道:「楊郎中,你真的一點都不知道嗎?再仔細想一想,說不定你忘了一點什麼。」
楊郎中努力的回想,半晌才不怎麼確定的說道:「當時那個人來找我的時候,身邊還帶了兩個侍衛。那兩個侍衛身手都很靈活。對了,其中有一個侍衛,好像喊過一聲宗管事。」
宗管事……方全默默的將這個名字記在心底。
夏雲錦反覆盤問,楊郎中卻再也說不出更多的消息了。
方全低聲說道:「三娘子,天色不早了,今天忙碌了一整天,大傢伙兒也都累了。不如先歇下,有什麼事明天再說。」
夏雲錦也覺得十分疲倦,聞言點了點頭。
不管怎麼說,今天也有了不少的收穫。既逮住了內賊,又確定了確實有人在暗中對付夏家。杜郎中信心滿滿的說有法子治好病馬,只要能先撐過眼前這一關,就能為夏家贏得寶貴的時間。等緩過勁來,再想法子查出幕後主使也不遲。
「對了,他們兩個怎麼辦?」方全問道。
楊郎中一臉的倉惶和祈求,趙郎中也眼巴巴的看了過來。
夏雲錦略一猶豫,便下了決定:「讓他們兩個別待在一個屋子裡,再找人守著門就是了。」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4-10-3 01:03 PM
第五十九章 將計
既然這麼說了,看來暫時是不會送他去官衙了。楊郎中暗暗鬆口氣,不敢再吭聲,接下來表現的異常老實安分。
荷花關切的說道:「三娘子,天這麼晚了,你也早些歇了吧!」
連著兩日趕路都沒睡好,今天又經歷了這麼多的事情,夏雲錦也累極了,聞言點點頭。
頭剛一沾上枕頭,夏雲錦就沉沉的睡去。也不知睡了有多久,直到荷花歡喜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三娘子,那幾匹馬裡已經有一匹馬能站起來了,杜郎中已經找到解毒的藥方了!」
夏雲錦一個激靈,陡然清醒過來,反射性的坐直了身子:「真的麼?」
荷花一臉喜悅:「當然是真的,奴婢親眼去看過了。杜郎中真是太神了,竟然真的把病馬給治好了。」
這樣的好消息讓夏雲錦分外振奮,瞌睡蟲頓時不翼而飛,麻溜的下床穿衣。匆匆的梳洗一番,便去了馬場。
方全和朱掌櫃等人俱都在,他們圍攏著一匹馬,指指點點說笑不停。一個個的臉上都洋溢著喜悅的笑容。
方全眼尖的瞄到夏雲錦的身影,立刻揚聲笑道:「三娘子,你快些過來看看。這匹病馬真的好了!」昨天晚上還奄奄一息的病馬,一夜過來竟然已經能走動自如了。雖然還談不上神清氣足,也足夠令人欣慰歡喜了。
夏雲錦迫不及待的打量兩眼,唇角高高的揚起:「杜郎中說的沒錯,他果然會治這些馬。」
方全渾然忘了昨天和杜郎中生出的那些口角,滿口俱是誇讚:「杜郎中用藥如神,醫術實在高明!三娘子慧眼識人才,真是我們夏家的福氣。」
眼看著最大的難題終於有了解決的法子,夏雲錦心頭的一塊大石也隨之落了地,高興的說道:「這次可得要給杜郎中記一大功才行。別說雙倍診金了,就是付十倍都行。」
「這話可是你親口說的,」杜郎中不知從哪兒冷不丁的冒了出來:「回去之後千萬可別忘了。」
夏雲錦眉眼彎彎。唇角的笑容比陽光還要眩目:「放心好了。我不會忘的。」頓了頓,又笑嘻嘻的補了一句:「反正就算是我忘了,你也不會忘了要診金!」
杜郎中顯然心情也很不錯,難得的沒有毒舌,只是吩咐眾人:「病馬這麼多,今天光是熬藥就得花很多功夫,人手不夠用,你們都來打下手。」
眾人不假思索的齊聲應了。
……
幾個熬藥的爐子一天都沒停過,熬的濃稠的藥汁在飲水中稀釋過後,然後一勺勺灌進馬的嘴裡。這些事情說來不過是幾句話的事情。可真的做起來卻繁瑣又累人。整整忙活了一整天,每個人都累的腰酸背痛。不過。只要這麼多馬很快就能痊癒,就是再累也值得了。
兩天過後,幾乎所有的病馬都痊癒了。
所有人中,最累的就屬杜郎中了。這兩天兩夜,他幾乎就沒睡過,整個人都瘦了一圈。
夏雲錦看了心裡不忍,柔聲勸他休息:「杜郎中。這兩天你幸苦了。現在馬已經好的差不多了,明天我們就能隨著馬隊一起回京城了。你快點回屋好好休息吧!」
杜郎中也著實累的狠了,並不多推辭:「好,記得接下來兩天給馬餵水的時候,都要兌上藥汁。免得餘毒未清。」
至於其他的事情,自然有夏雲錦和方全去操心。他一個郎中所能做的,也只有這麼多了。
杜郎中剛一走,方全後腳就來了:「三娘子,明天馬隊就啟程回京城。算算時日。只要路上少休息多趕路,應該能趕上交付馬匹的日期。」
夏雲錦笑著點點頭,然後歎道:「方叔,這些日子辛苦你了。」這兩天何止杜郎中瘦了一圈,就連方全也憔悴了不少。
方全笑道:「這都是我應該做的事情,沒什麼辛苦的。說起來,都是我這個大掌櫃的不中用,才連累的三娘子也跟著煩心憂慮。」
「方叔說這話才讓我臉紅。」夏雲錦失笑不已:「夏家的事情,我責無旁貸。煩心憂慮也是應該的!」
經過這些日子的患難與共,主僕之間的情分愈發深厚,說話也隨意的多。方全也不再多說客套話了,又提起了另一件重要的事情:「明天我們就要回京城了。楊郎中和趙郎中該怎麼處置?」
這兩個郎中本是夏家馬隊長期聘請的郎中,可眼下出了這樣的事情,絕不可能再留下他們了。怎麼發落就成了難題。
送到衙門去顯然不太合適,先不說夏雲錦已經答應了楊郎中饒他一回,就是沒這一層,見官也不是什麼美妙的事情。家醜不可外揚,夏家的馬不是生病而是被人暗中下毒,這種事情傳出去,實在不光彩。
方全的顧慮,夏雲錦也很清楚。想了想說道:「既然不能送到衙門,又不便帶回京城,那就索性放楊郎中走吧!他在我們夏家待了這麼多年,雖沒功勞也有苦勞。這次的事情也是他一時財迷心竅犯了糊塗,反正馬都救回來了,也沒必要再追究了。那位趙郎中雖然也有些過錯,不過,本性還是不錯的。就別攆他走了,把他繼續留在夏家好了。」
這個答案既讓人覺得意外,卻又很符合夏雲錦的性子。
方全沒有說什麼,只是笑著歎了口氣:「三娘子,你的心地太善良了。」
……善良明明是個好詞語,可從方全的口中說出來,為什麼這麼奇怪?
夏雲錦心知肚明這是方全委婉的表示出他的反對意見,笑著解釋道:「其實,我剛才話還沒說完。既然那些人暗中找上了楊郎中,自然會留下人手一直監視他的舉動。我們把楊郎中放了,一定大出他們的意料之外,肯定會再次派人聯絡楊郎中……」只要派人悄悄跟著楊郎中,說不定就能揪出這幕後的主謀是誰!
接下來的話不用再多說,方全自然都懂了,不由得又是驚訝又是歡喜:「沒想到三娘子竟想到了這一層。好,我這就著人去安排。」
放了楊郎中不難,難得的是得找些身手利落性子伶俐的人悄悄跟著楊郎中。這事難度高又危險,更重要的是,一定要找信得過的人。本來方大郎是最合適的人選,可他額上的傷勢還沒好,實在不宜再做這麼危險的事情......
方全一時也有些犯難了。
方二郎自動請纓:「爹,這事就交給我好了。再留兩個身手好的給我,保準把楊郎中盯的死死的,絕不會讓他在我眼皮子底下溜掉。」
方全略一猶豫。
比起穩重幹練的方大郎,方二郎顯得青澀了一些,性子也衝動急躁一些。如果可以,方全真不願意將這麼重要又危險的事情交給方二郎。可眼下又實在找不到比方二郎更好的人選……
想來想去,方全終於狠狠心點了頭:「你千萬要小心些。若是真的有人來找楊郎中,你千萬不能冒失打草驚蛇,一切以探聽消息為主。如果遇到什麼危險,立刻就跑。絕不能以身犯險!」
方二郎笑著應了。
當天晚上,方全一番恩威兼施過後,才說出了夏雲錦的決定。
楊郎中萬萬沒料到夏雲錦竟真的這麼輕易就肯放她走,立刻痛哭流涕的反悔自省,囉囉嗦嗦的說了一大堆沒營養的廢話。
方二郎聽的不耐煩,故意瞪眼:「你還走不走了,要是不想走就留下,我明天送你去官衙!」
楊郎中立刻噤聲不語,很快的收拾了包裹,灰溜溜的出了馬場。
在他走了之後沒多久,方二郎領著兩個人悄悄追了上去。
……
馬隊走的慢,至少也得四天才能到京城。在方全的勸說下,夏雲錦坐上馬車先一步回了京城。同行的除了兩個丫鬟外,依舊是方大郎和杜郎中。
自從杜郎中大展神威露了一手治好馬匹之後,方大郎對杜郎中的態度陡然來了一百八十度大轉彎,整日裡笑臉相迎。就算聽到杜郎中的冷言冷語也不生氣。
杜郎中和他坐在同一輛馬車裡,見他整天笑嘻嘻的,實在有些受不了:「你總這麼笑,不嫌累嗎?」
方大郎笑著答道:「當然不累了,只要一想到能按時交馬到兵部,不用賠款,不用看王升榮那張得意的臉,我笑上幾天也不會累。」
杜郎中翻了個白眼,乾脆利落的把頭扭到了一邊。
在路上顛簸了兩天,終於回到了京城。
夏雲錦撩起車簾,遠遠的看到夏家巷子口的那棵大樹,心情陡然愉悅起來。
從什麼時候起,她已經把這裡當成自己真正的家了?只離開短短的幾天,竟然就開始想念夏家了。
舒適的凝翠園,病弱健忘的蕭氏,精明幹練的趙媽媽,衝動莽撞的小茉莉,沉默寡言的臘梅,溫柔似水的蓮香,甚至就連彪悍的周娘子,現在想起來都有幾分可愛。
或許是因為上輩子的她最缺少的就是來自親人的關愛,所以,才會更留念這樣的溫暖吧……
作者:
小叛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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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10-3 01:06 PM
第六十章 歸來
馬車進了巷子,夏家大門近在眼前。
趙媽媽小茉莉臘梅等人都在門口候著,見夏雲錦安然無恙的歸來,俱都激動歡喜不已,團團將夏雲錦圍攏住問長問短。小茉莉迫不及待的問道:「三娘子,病馬都治好了嗎?我們夏家能不能按時交馬,還用不用賠銀子了......」
趙媽媽嗔怪的瞪了多嘴的小茉莉一眼,然後說道:「三娘子旅途勞頓,還是先回凝翠園休息會兒吧!大傢伙兒有什麼想問的,待會兒再問也不遲。」
小茉莉吐吐舌頭,不敢再多問,歡喜的跑到馬車上拎了包裹行李。
回了凝翠園之後,夏雲錦笑盈盈的將這幾天裡發生的事情一一道來:「……我們先回來一步,夏家的馬隊也正在趕往京城。最多再有兩三天就能趕到了。」
聽到這樣的消息,眾人都振奮不已。
趙媽媽忍不住雙手合十,一臉感激的喃喃低語:「蒼天保佑我們夏家度過難關!」
夏雲錦心情極好,忍不住揚起了唇角:「這次幸好有杜郎中跟著一起去,他的醫術實在高明。明明已經隔了幾天,他竟然靠著馬胃裡殘餘的東西斷定了是有人投毒,又配出了解毒的藥方。我還從沒見過這麼厲害的郎中。」
當然了,她穿越到古代的時間有限,真正接觸過的郎中本來就只有杜郎中一個。沒什麼對象可作比較。即使如此,也絲毫不影響她對杜郎中的敬意。
郎中裡也分三六九等,地位最高的莫過於宮中的太醫。伺候的是皇上皇后及一眾妃嬪和皇子,有正經的官職,次一等的,是那些行醫很久頗有名望的名醫。這樣的名醫出診費極高,一般只有達官貴人們能請的起。再差一些的。是坐館的郎中。一般來說,商家富戶裡的主子生了病,便會找這樣的郎中診治。
杜郎中這樣的鄉野郎中,算是比較低等的。那些平頭百姓生了病,就會請走方郎中。不過,就算是走方郎中,一般也是不屑為牲口診治的。
可那一天,杜郎中面不改色的蹲在病馬前診斷了半天,之後又不辭勞苦的熬藥治馬,幾乎兩天都沒合過眼,實在令人感動。
趙媽媽聽了這些,頓時動容了:「往日裡倒是我看走了眼。沒想到杜郎中竟然如此仗義。」頓了頓又下了決心:「以後再見到杜郎中,我一定不會再甩臉色給他看了。」
……如果記得沒錯的話,每次都是趙媽媽被杜郎中氣的面色發青吧!
夏雲錦心裡暗暗偷笑。
過了一會兒,劉德海也來了。他知道了馬隊正在趕往京城的消息之後,高興的合不攏嘴:「太好了。這真是蒼天有眼,讓我們夏家逢凶化吉度過這個難關。」
這幾天夏雲錦奔波忙碌,劉德海在府中也沒閒著,從賬面上籌措現銀,又跑了幾戶和夏家交好的商戶商討借銀子。雖還沒籌措到十萬兩現銀,卻是磨破了嘴皮跑斷了腿。一眼看去,面色十分憔悴。
夏雲錦心裡微微一酸:「劉叔,這些日子辛苦你了。」
劉德海卻渾不介意的笑了笑:「三娘子一路奔波才是真的辛苦,我跑跑腿算不了什麼。」頓了頓又低聲道:「雖說馬隊已經快趕到京城了,不過。這十萬兩銀子還是提早備下的好。免得到時候再出個什麼意外,我們又會急的手忙腳亂。」
未雨綢繆才是王道!
夏雲錦深以為然,立刻點頭應了:「你說的對。不管怎麼樣,我們都把銀子籌好了再說。用不上當然最好,萬一要用上了,我們也不至於拿不出來。」
劉德海打起精神說道:「府中所有的現銀都籌集出來,還有三萬兩。我又跑了幾戶素來交好的商戶,他們答應到時候各借一萬兩銀子,加起來就是六萬兩。還差四萬兩銀子,我想從庫房裡找幾樣老爺以前置下的值錢物件去典當……」
說到這兒。劉德海小心翼翼的看了夏雲錦一眼。典賣家當可不是什麼好聽的名聲,小娘子都是好面子的,要是不同意,他也只能另求他法了。
「就按著你說的辦好了。」夏雲錦卻沒有絲毫猶豫,立刻就同意了:「先籌措銀子要緊,大不了我們先典活當,日後再想法子贖回來。這事就全權拜託給你了,你覺得典當什麼合適就典當什麼,讓人通知我一聲就行。」
這份全心全意的信任,讓圓滑世故的劉德海心裡暖融融的,玩笑似的說了句:「三娘子就不擔心我會從中謊報價格謀些私利嗎?」
這也不是什麼稀罕事了。家主意外身亡只留下寡妻弱女,精明幹練的大管事藉著辦事的便利撈上一把也不稀奇。
夏雲錦笑了,清澈明亮的眼眸裡閃出信任的光芒:「如果劉叔真是那樣的人,我爹也不會委以重任,將夏府對外的一應瑣事都交給你了。爹肯信你,我當然更信你!」
劉德海本是隨口說的玩笑話,萬萬沒料到夏雲錦竟如此慎重其事的回答了這個問題,更沒想到她竟是如此的信任自己。
但凡是做主子的,總要提防著下人幾分。說句老實話,就算是老爺在世的時候,對他委以重任的同時也不是毫無戒心的。可這個不夠精明也不特別聰明的三娘子,卻真正做到了用人不疑疑人不用。這份尊重和信任,比金銀珠寶更可貴,比財帛更令人動容!
世人皆用小人逐利的眼光看待他這樣的管事,可三娘子卻是不一樣的。
劉德海的心裡湧動著一種莫名的激盪澎湃的心情,脫口而出道:「三娘子如此信任我,我一定不負所托。」
有這樣寬厚體貼又善解人意的主子,哪怕是讓他上刀山下火海他也在所不惜!
夏雲錦抿唇一笑,笑容溫暖而明媚:「好,我們一起努力守住夏家的一切。」
只要有她在,就絕不會容任何人染指夏家,哪怕是一草一木!那個暗中對付夏家的人,她也絕不會放過,一定要盡快把對方揪出來,徹底消除這個隱患!
……
劉德海和夏雲錦商議一番之後,便匆匆的去了庫房。夏雲錦總算鬆了口氣,正打算回屋躺下好好休息一會兒。
只可惜她今日注定不得清閒。
也不知道周蓉從誰的口中聽說了夏家正在籌集銀子的事情,一陣風似的趕了過來,氣勢洶洶的問道:「夏家缺銀子,為什麼不告訴我?」
夏雲錦:「……」
這是夏家的事情,為什麼要和她說?再說了,就算和她說了,又有什麼用?她跑出來的時候身無分文,現在住的吃的喝的用的哪一樣不是夏家的?
夏雲錦雖然什麼也沒說,可那明明白白的眼神已經足夠讓吃白食的人羞愧了。
可惜的是,周蓉的神經太強韌了,壓根就沒把夏雲錦的眼神當回事,反而理直氣壯的說道:「不管怎麼說,我也是你的嫂子,也是夏家的人。夏家發生什麼事情了,總不該瞞著我。」
對於周蓉自稱是嫂子的行為,夏雲錦一如既往的當著沒聽見,笑著安撫道:「周娘子,不是我不想告訴你。而是這些日子夏家的生意遇到了一些問題,我們都忙成了一團,一時沒顧得上告訴你罷了。」
這話聽著還算順耳,周蓉臉上的不滿稍稍消褪了一些:「到底還差多少銀子?」
夏雲錦隨口說道:「四萬兩。」
周蓉立刻說道:「我這就回去一趟,和爹說一聲,讓他借四萬兩銀子出來。」說著,轉身就要走。
「別回去!」夏雲錦脫口而出。
周蓉腳步一頓,一臉疑惑的轉過頭來:「為什麼我不能回去?夏家不是缺銀子麼?放心,我爹向來最疼我了,只要我張口,他一定會同意借銀子給夏家的。你就等著好消息吧!」語氣中滿滿的都是自信。
夏雲錦一時也不知該怎麼勸周蓉,又重複了一遍:「你別回去了。我沒騙你,你爹就算再疼你,也絕不可能同意借銀子給我們夏家。」
周蓉見她說的如此斬釘截鐵,心裡不由得浮起了陣陣疑云:「夏三娘,你為什麼說的這麼肯定。你是不是一直有什麼事情在瞞著我?」
想想自從到了夏家之後,夏家確實沒有虧待她。衣食住行樣樣都是最好的,可周蓉心裡總有一處隱隱覺得不舒坦不對勁。直到這一刻才忽然領悟過來。
就是這種感覺!夏家明明發生了什麼事情,可沒一個肯告訴她的。在她們眼裡,她只是個外人!
周蓉一皺起眉頭,俏麗的臉龐頓時顯出了幾分陰沉不快。
夏雲錦想了想,選擇性的說出了部分實情:「有些事情我確實沒告訴你,不過,你也該有所察覺才對。雖然你們周家之前和我們夏家交好,可現在卻不同了。周家和王家走的很近,和我們夏家以後大概也不會有什麼來往了!」
頓了頓,又補了一句:「要不然,你爹為什麼堅持要把你許配給王升榮?」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4-10-3 01:09 PM
第六十一章 痛苦
周蓉呆立在那兒,頭腦裡一片混亂。
在夏家這麼多天,她也想了很多。可她至始至終都不肯往最壞的方面去想。她不願意相信自己的爹竟然是這樣一個無情無義的小人,更不願相信向來疼愛自己的爹為了利益就要將她嫁給一個完全不喜歡的男子……
可此刻,她再也無法自欺欺人下去了!
夏雲錦短短的幾句話,戳破了她的自以為是,也讓她看清了無情的現實。
「周娘子,你在夏家這麼住下去總不是長久之計。」既然已經說破了這一層,夏雲錦也沒什麼可顧忌的了,索性把心裡盤桓了許久的話一股腦的說了出來:「你爹和王家交好,你卻堅持要住在夏家不肯回去,這豈不是讓你爹為難麼?父母縱有再多的不是,畢竟生你養育了你一場。你真的打算一直和你爹這麼僵持下去嗎?」
周蓉動了動乾澀的嘴唇,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你想為大哥守節,這份心意確實可貴。若是你爹肯點頭,我也不會攔著你。可現在你爹的態度非常明朗清楚,他已經決定和王家結盟,一起對付夏家。說句不好聽的,現在別說是求你爹幫忙,他能不落井下石已經不錯了,絕不可能再伸手幫夏家。也絕不可能真的容你在夏家久住。如果我猜的沒錯的話,你爹隨時可能登門來帶你回去。」夏雲錦凝視著面色慘白的周蓉:「現在,你應該都明白了吧!我一直不想把這些實話告訴你,因為我覺得這對你來太殘忍了!」
……
周蓉死死的咬著嘴唇,眼淚迅速的滑落。可她卻倔強的不肯哭出聲來,只是肩膀不停的聳動著。
夏雲錦見她這副模樣,心裡也覺得沉甸甸的。可這些話。始終是要告訴周蓉的。長痛不如短痛,早點解決了此事也好。
夏雲錦打起精神走上前兩步,握住周蓉冰涼的手,溫言寬慰道:「我知道你現在心情一定很難受,想哭就哭出來好了。千萬別憋在心裡,更苦了自己。既然話已經說開了。你也別和你爹再鬧騰了。待會兒我就讓人替你收拾衣物,送你回周家去……」
周蓉卻用力的抽回手,迅速的擦了眼淚,大聲的說道:「不!我不回去!我爹是我爹,我是我。我和大郎定了親,這輩子就都是大郎的人。我絕不會回去嫁給那個王升榮!」
……一切又都繞回了原點。剛才的那番口舌算是白費了。
夏雲錦忍住揉太陽穴的衝動。好聲好氣的哄道:「周娘子,你現在心情激動,說出來的話可能只是一時氣話,先別衝動,回屋好好歇著,等你冷靜下來想通了。自然就會想回周家了。」
周蓉難得的沒有發火,反而淒然的笑了笑:「夏雲錦,我知道你在想什麼,你一定以為我是在耍脾氣說氣話是嗎?不,我現在很冷靜很清醒,我很清楚我自己在說什麼,我也很清楚我要做的是什麼。我爹生性謹慎,膽子小,被王升榮嚇唬幾句再許之以利,就背棄了和夏家多年來的情意。這樣的行為。別說是你,就是我這個做女兒的也覺得不齒。不過,我堅持要留在夏家,不僅是因為我不想嫁給王升榮,更重要的是我忘不了大郎。我從八歲起就認識他了,自小就喜歡他。十四歲的時候我們兩個就定了親,這兩年來我一直盼著成親的那一天。可沒想到等來等去,等到的卻是他的死訊。我整整哭了幾天,可最讓我後悔的,就是沒能早點嫁過來。要是能為大郎留下點血脈。就是讓我折損十年壽命我也願意……」
向來潑辣又厲害的周蓉,此時卻滿臉淚水泣不成聲,再也說不下去了。
夏雲錦鼻子一酸,眼角也濕潤了,下意識的摟住了周蓉。
是啊,周蓉又有什麼錯呢?傾心相愛的男子意外身亡,一夕之間天人永隔。她的親爹雖然疼她,卻依然拿她的終身大事做了籌碼……
周蓉靠在她的懷裡不停的哭著,像是要將這幾個月來的痛苦都發洩出來一般。
幾個丫鬟都在外面候著,聽到裡面傳來的動靜,不由得面面相覷。
「這哭聲,好像不是三娘子的。」桃花不怎麼確定的猜測:「該不是周娘子在哭吧!」
那個凶神惡煞母老虎一樣的周娘子竟然也會哭嗎?!
荷花豎起耳朵聽了片刻,肯定的說道:「確實是周娘子的哭聲。」頓了頓,又低聲提醒道:「我們幾個還是別進去了,免得周娘子面子上擱不住,又要發火了。」
眾丫鬟有志一同的點頭。惹誰也別惹周娘子啊!
……
也不知道周蓉到底哭了多久,等她的哭聲停下來的時候,眼睛已經腫的像兩隻桃子似的,聲音也沙啞了:「夏三娘,我不想回去。以後再也別說讓我回去之類的話了好麼?」
若是周蓉還像以前一樣凶巴巴的,夏雲錦還有應對的方法。可現在周蓉這麼可憐的央求,倒讓夏雲錦半個拒絕的字都說不出口了。
猶豫了半天,夏雲錦歎口氣道:「你若是實在不想走,就留下吧!不過,有件事你要答應我。你雖然在我們夏家住下,可還是周家的女兒。什麼守節之類的話,從此以後就不要再提了。」
周蓉一愣,正想說什麼,夏雲錦卻又溫和的說道:「如果你心裡真的有大哥,就算沒有守節的名頭,也不會忘了他。如果有一天你能忘記大哥了,願意嫁人過新的生活,大哥在九泉之下也會覺得欣慰。」
周蓉哭了半天,頭腦有些昏昏沉沉的,被夏雲錦這麼一勸,竟沒有像原先那般堅持。只是低低的說道:「你說的對,我心裡一直想著大郎,就算沒有守節的名頭,我也是他的人。唬人的名頭不要也罷。」
夏雲錦見周蓉總算是平靜下來,心裡也覺得欣慰不已。
卻不料,周蓉卻又舊話重提:「我想住在大郎的竹林苑裡。」
夏雲錦笑容一頓。周蓉迅速的說了下去:「你放心,我已經想通了,不會再為難蓮香那個……」總算將到嘴邊的賤人兩個字又嚥了回去:「不會再為難她了。不管怎麼說,她現在肚子裡懷著的都是大郎的骨肉。我就算再不喜歡她,也不會和她肚子裡的孩子過不去。」
說這番話的時候,周蓉的神色還算平靜。
夏雲錦猶豫起來。按理來說,周蓉提出這樣的要求真不算過分。就算衝著她對夏安平的一片癡情,也該圓了她這個心願才是。可誰知道周蓉會不會一轉眼就翻臉不認人?要是傷著或是嚇到了蓮香可就不妙了……
周蓉似乎知道夏雲錦在顧忌什麼,咬咬牙說道:「你要是還不相信我,那我現在就立下誓言。要是我碰蓮香半個手指頭,就罰我這輩子做夢再也夢不見大郎!」
……這也算誓言嗎?!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夏雲錦再不點頭可就不近人情了,只得狠狠心應道:「好,那我就答應你。你也記著自己說過的話,要是蓮香有個閃失,可就都記在你的頭上了。」
周蓉先是一口應了,轉念一想又覺得不對:「要是她喝水被嗆著吃飯被噎著走路不小心自己摔了一跤,總不能都賴到我的頭上吧!」
夏雲錦:「……」
就不能說點吉利好聽的嗎?!
夏雲錦乾脆利落的轉移話題:「你先回屋,讓丫鬟們替你收拾一下東西,明天就搬到竹林苑去。蓮香那邊,我會親自過去說一聲。」
周蓉的注意力果然被轉移了開來,高高興興的點了點頭離開了。
周蓉一走,幾個丫鬟都湧了進來,小茉莉好奇的問道:「周娘子之前還哭哭啼啼的,怎麼一轉眼又高高興興的出去了?」
夏雲錦苦笑一聲:「我同意她搬到竹林苑了,她當然高興了。」
什麼?周蓉要搬到竹林苑?
「三娘子,你這不是把蓮香姑娘推進火坑裡麼?」小茉莉脫口而出。
荷花白了她一眼:「胡說八道什麼,三娘子既然這麼決定,當然有三娘子的道理。」訓完小茉莉之後,荷花也忍不住憂心忡忡的問道:「三娘子,你真的放心讓周娘子和蓮香姑娘住一起麼?」
「說實話,我也不太放心。」夏雲錦歎口氣:「可周娘子今天哭了半天,怎麼勸都不肯回周家,又說了很多和大哥有關的事。我聽著心裡也怪不是滋味的。她在我面前立了誓,說絕不會動蓮香半根手指頭,我就暫且相信她一回好了。」
周蓉雖然魯莽衝動又易怒,卻也是女子中少見的耿直爽快。既然她說不會再碰蓮香,就不會再動手才對。
不過,周蓉去竹林苑的事情,怎麼也得告訴蓮香一聲,讓蓮香有個心理準備。
夏雲錦打定主意,便去了竹林苑。
晚風習習,竹林搖曳,一陣悠揚動聽的琴聲隱隱的傳來,令人心情愉悅。
不愧是色藝雙絕的青樓頭牌,琴藝果然高妙。夏雲錦心裡暗暗讚歎一聲,不想驚動了專心撫琴的蓮香,悄悄的走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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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叛叛
時間:
2014-10-3 01:14 PM
第六十二章 情敵
蓮香坐在竹林邊,低頭撥弄琴弦,神情專注溫柔,身形窈窕動人,畫面靜謐而美好。
夏雲錦靜靜的站在她的身後,仔細的聆聽。在悠揚的琴聲中,心情也變的格外的寧靜。
過了許久,琴聲才緩緩停了。
「彈的太好了!」夏雲錦由衷的讚了一聲。
蓮香一怔,轉過頭來,抿唇一笑:「三娘子謬讚了。」
夏雲錦笑吟吟的走上前:「這怎麼是謬讚,確實彈的很好呢!對了,前些日子五妹總鬧著想學琴,我看也不用另外請琴師了,就讓她跟著你學好了。」
蓮香頓時受寵若驚了:「這可萬萬使不得。」她雖然琴藝高超,身份卻太過卑賤。淪落風塵的煙花女子,縱然琴彈的再好,也逃不開以色事人的命運。就連這苦心練就的琴藝,也成了她身價的一份籌碼。這樣的她,怎麼配教五娘子琴藝?
夏雲錦卻不以為然的笑道:「有什麼使不得的。你琴藝這麼好,做五妹的教習綽綽有餘。」
蓮香囁嚅著說道:「可是,奴家原是個青樓女子……」
「那都是過去的事情了。」夏雲錦不以為然的笑道:「你現在既然從了良,過去的事情就不必再提了。再說了,淪落風塵也不是你願意的,你也只是個被命運擺佈的可憐女子而已。」
世人提起青樓女子總免不了有幾分輕視和不屑。就是那些愛到青樓尋歡作樂的男子們,也是打從心底裡瞧不起青樓女子的。蓮香也早已習慣了這些鄙夷和輕視。
可夏雲錦,卻和他們都不一樣。她看向自己的時候,眼神總是清澈又溫和,沒有半點瞧不起……
蓮香的眼眶忽的就濕潤了,半晌才應道:「多謝三娘子信任,那奴家就斗膽應下這個差事。奴家一定會盡心教導五娘子琴藝。」
夏雲俏皮的眨眨眼:「也別太盡心了。要是累著了肚子裡的孩子。我可是會心疼的。」
一提到腹中的孩子,蓮香的神色陡然柔和舒展了幾分:「三娘子放心,奴家比誰都要著緊這個孩子。絕不會讓任何人傷到他!」最後一句話說的鏗鏘有力,竟有幾分發誓的味道。
夏雲錦啞然失笑:「我就是隨口這麼一說,你怎麼就當真了。好了,不說這個了,其實。我今天來找你。是有件事要告訴你……」
對著蓮香那張纖柔動人的俏臉,夏雲錦忽然覺得接下來的話有些難以出口。周蓉的刁蠻潑辣在府中人盡皆知,之前還用馬鞭傷過蓮香。如果告訴蓮香,周蓉也要住進竹林苑來。蓮香會是什麼反應,幾乎想也想得出來……
聰慧的蓮香似從夏雲錦的一臉為難中猜到了什麼,主動問道:「是和周娘子有關嗎?」
夏雲錦猶豫片刻,才點了點頭:「是,周娘子今日和我說,她想住到竹林苑來,我實在拗不過她,只好答應了她。不過你不用太擔心,她已經向我保證過了。絕不會再動你半根手指。」
蓮香一怔。一時也不知該說什麼是好。
夏雲錦又說道:「如果你實在不願和她住在一個院子裡,索性就搬到凝翠園來,正好我們兩個也能做個伴……」
「不用這麼麻煩了。」蓮香深呼吸一口氣,擠出一個笑容道:「這院子本就該屬於周娘子的,奴家獨住了這麼久。已經很高興了。周娘子要住進來,奴家自然沒有不願意的道理。只盼著周娘子能容許奴家在這院子裡有個容身之處就行了。」
蓮香如此善解人意,夏雲錦心裡也頗覺得安慰,又著意的安撫了幾句。心裡不由得對意外身亡的夏安平充滿了好奇。人都死了,還能讓兩個女子念念不忘,心甘情願的為他守節。真不知這個夏安平在世的時候是何等模樣。
不過,有蕭氏那樣美貌動人的親娘,還有自己這個容顏絕色的妹妹,不用想也知道夏安平一定是個風度翩翩的美男子……
第二天,周蓉果然搬進了竹林苑裡。她住在西廂房,蓮香住在東廂房隔壁的客房裡,中間隔著幾間空屋子,也算是井水不犯河水。
夏雲錦放心不下,親自跟到了竹林苑。
周蓉昨天的軟弱哭泣果然就是曇花一現,今天又是一副氣勢昂揚的樣子,指揮著幾個丫鬟跑來跑去,花了半天時間才算安頓了下來。
周蓉一轉身,見夏雲錦還沒走,頓時挑起了柳眉:「你怎麼還在這兒?」
夏雲錦當然不會承認自己是來給蓮香撐腰的,咳嗽一聲笑道:「我正好沒什麼事,所以在這兒多陪陪你。」
周蓉嗤笑一聲:「行了,別以為我看不出你那點心思。我周蓉是那種說話不算話的人嗎?我既然說了不會為難蓮香,就絕不會食言。」
話音未落,蓮香嬌怯動人的身影便出現在了門口。
周蓉反射性的板起了臉孔,語氣十分不善:「你不在屋子裡好好待著,跑到我這邊來做什麼?」
蓮香垂著頭,輕聲應道:「奴家自知身份低微,周娘子不高興看見奴家,奴家也能諒解。不過,既然周娘子打定主意要住進竹林苑來,日後同在一個屋簷下,免不了時常碰面。奴家只盼著周娘子莫要總是發火,免得傷了自己的身子,又使得三娘子夾在其中左右為難。」
和聲細語,溫言款款,又是如此的善解人意,就算是周蓉再不喜歡蓮香,也不得不承認蓮香說的有道理。可再有道理,她也決計不肯點頭附和,輕哼一聲便將頭扭到了一邊。正巧瞄到了夏雲錦溫柔含笑的眼神。
當然,這個眼神不是給她的……
夏雲錦對著自己這個沒過門的嫂子可從來沒這麼溫柔過!周蓉酸溜溜的想道。
「你不用多慮,」夏雲錦柔聲對蓮香說道:「我昨日就和你說過了,周娘子決計不會為難你的。周娘子,你說是不是?」
周蓉壓根不想回答這個問題,可她之前剛放過話,總不能這麼快就反悔。更何況,夏雲錦直盯盯的看著她。一副她敢說不就攆她出竹林苑的架勢……
「是。」周蓉心不甘情不願的吐出一個字。
夏雲錦這才滿意的回了頭,沖蓮香笑了笑:「現在你總該放心了吧!」
蓮香感激的笑道:「三娘子這麼說,真是折煞奴家了。奴家給三娘子添了這麼多麻煩,心裡實在不安……」
夏雲錦笑著打斷蓮香:「以後就是一家人了,別總這麼客氣。」
一家人……
這平平常常的三個字似乎蘊含著奇異的魔力,蓮香頓時紅了眼圈,哽咽著說道:「奴家不知是幾輩子修來的福分,竟有幸遇到了三娘子。」
周蓉站在一旁,只覺得全身的雞皮疙瘩都快冒出來了。忍不住張口道:「你們兩個還有完沒完了?要肉麻換個地方!」
夏雲錦從善如流的點頭:「也好,我今天中午有空,正好陪蓮香姑娘吃午飯,我們兩個正好可以邊吃飯邊閒聊。」
「喂!你也太偏心了吧!」周蓉立刻又忿忿不平的插嘴:「我在凝翠園住了這麼久,你也沒主動陪我吃過飯。」
夏雲錦笑著提醒:「如果我記得沒錯的話,每天一到了飯點,你不都是到飯廳來和我一起吃麼?」
周蓉輕哼一聲,強詞奪理:「這怎麼能一樣!」每次都是她主動去,夏雲錦可是一次都沒主動張口說要陪她吃飯!
夏雲錦又好笑又無奈:「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你到底想怎麼樣?要不然,我就陪你們兩個一起吃午飯,這總行了吧!」
最後一句,純屬玩笑。以周蓉的脾氣,要是肯和蓮香坐在一起吃午飯才是怪事!
沒想到,周蓉竟然點頭應了:「好。」
夏雲錦:「……」
待會兒吃飯的時候,應該不會打起來吧……
周蓉今日的表現令人大出意外。坐在飯桌前,竟一個字都沒多說,只是悶頭吃飯。從頭至尾,也沒多看蓮香一眼。
蓮香倒是有些戰戰兢兢的,小口的吃著米飯。周蓉就坐在對面,哪怕一言不發,那張面無表情的臉也夠嚇人的。對著這麼一張臉,她連伸筷子夾菜的勇氣都沒了。
夏雲錦見蓮香如此拘謹小心,不禁有些心疼,忙夾了些魚肉放進她的碗裡:「你別光顧著吃飯,多吃點菜。這道糖醋魚是我特地吩咐廚子做的,酸酸甜甜的十分開胃,最適合孕婦吃了。」
蓮香定定神,沖夏雲錦笑了笑。然後斯斯文文的吃了起來。
周蓉等了半天,也沒等到夏雲錦夾菜給她,不滿的輕哼一聲,將盤子裡剩下的所有魚肉一股腦的夾進了自己的碗裡。也不吃,只用筷子在魚肉上洩憤似的戳來戳去,不到片刻,連魚頭都被戳的七零八落。
……
不管怎麼說,這都是一個好的開始。蓮香的膽子比一開始大了不少,周蓉也能稍稍控制自己的脾氣。以後同住在一個院子裡,應該不會再鬧騰出什麼大動靜了。
夏雲錦暗暗鬆口氣。
隔了一天,夏家的馬隊終於趕到了京城。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4-10-3 01:19 PM
第六十三章 拖延
方全領著馬隊,一路不敢停歇的趕到了京城。離交付戰馬的日期還有兩天,萬幸趕上了!
馬隊在夏家馬場稍作休整,便立刻請了兵部的人來驗收。待兩千匹馬全部交清之後,方全終於深深的鬆了口氣。半刻也沒耽擱,立刻趕回了夏府。
夏雲錦已經等了半天,剛一見方全回來,立刻歡喜的迎了上去:「方叔,戰馬都已經交付清了嗎?」
方全一臉輕鬆的笑意:「是,三娘子不用再為馬匹的事情憂心了。」
這一個多月來,為了戰馬一事,各人都是戰戰兢兢,精神無時不刻不緊繃著。到了這一刻,終於能長長的舒出一口氣了。
不管是夏雲錦,還是劉德海趙媽媽等人,都是一臉的歡欣。
劉德海笑道:「這下好了,不用賠銀子了。之前借的銀子都可以還回去,還有庫房裡收拾好的東西,也都能放回原處了。對了,馬匹既然交齊了,兵部也該把剩餘的尾款都付給我們了吧!」
當日兵部先給了十萬兩的預付款,等交付完了馬匹之後應該再付十萬兩。
夏雲錦也關切的看了過來。
方全笑容一頓,半晌才說道:「兵部的人說,戶部的銀子還沒批下來,得等上一陣子……」
夏雲錦笑不出來了,皺起了眉頭:「兵部購買戰馬,是要給神機營訓練新兵用的,戶部怎麼敢不批銀子?」這分明就是藉口!
方全歎口氣:「我當時也很委婉的表達了這一層意思,那位兵部主事卻拿我們夏家拖延交馬日期的事情來堵我的嘴。說什麼交馬能延遲,付尾款當然也能延遲了。」
民不與官鬥!方全就算有再大的火氣,也只能先嚥下再說。
夏雲錦心裡的怒火也在蠢蠢欲動,可一看到方全自責的樣子,立刻又將所有的話都嚥了下去,故作輕鬆的安慰道:「遲就遲一些。反正他們也沒膽子把這筆銀子私自吞下去,我們就等一等好了。」
劉德海也笑著出言附和:「是啊,三娘子說的對。只要熬過這個難關,還有什麼事情是熬不過去的。兵部就算再延遲,也就是一兩個月的事情。我們夏家還等得起!要是缺少銀兩周轉了,再想法子也就是了。」
方全被連著安慰幾句,心情總算平靜了不少。
夏雲錦壓低了聲音問道:「方二哥回來了嗎?」
這話問的十分隱晦。方全卻是一聽即懂。含蓄的應道:「大概是路上耽擱了,暫時還沒回京城。」也就是說,方二郎到現在還沒消息……
當著眾人的面,夏雲錦不便細問。心裡卻又添了一樁心事。
那個暗中收買楊郎中的人,很顯然一直在派人暗中監視夏家馬隊,所以才對夏家馬隊的動靜很熟悉,楊郎中離開的事情,對方應該知道了。也不知道方二郎他們三個有沒有洩露行蹤……
方全的心裡也在惦記著此事,面上卻沒流露出來,反而笑著提起了另一樁事情來:「我們按時交馬的事情,周家和王家肯定都知道了。不知道他們此刻是何等的懊惱失望。想看我們夏家就此倒下,那也得看看他們有沒有那個本事。」
夏雲錦聽了這樣的話。只覺得滿懷豪情:「只要有我在。誰也別想打垮夏家!」
眾人俱都一臉歡快的笑容,紛紛出言附和。
一聲不合時宜的冷笑聲響起:「口氣倒是不小,就是不知道有沒有這樣的本事守得住夏家!」
來者何人?當然是冷面毒舌的杜郎中了。
也不知道他剛從哪裡回來,穿著半舊不新的衣服,背著那個破破爛爛的藥箱。再配上那一張平平無奇的臉和那張惹人嫌的嘴,怎麼看都不招人待見。
不過,自從杜郎中大展神威治好了病馬之後,眾人對他的態度就來了個一百八十度的大轉彎。往日是怎麼看怎麼不順眼,現在是怎麼看怎麼覺得有個性!
夏雲錦早就習慣了杜郎中的說話口氣,也沒生氣,反而笑嘻嘻的應道:「我是沒多少本事,不過,我身邊有方掌櫃有劉管事有趙媽媽,還有醫術高明的杜郎中。就算出了什麼事情,還有你們幫我,所以我底氣足的很。」
杜郎中面無表情的應道:「你說他們就行了,別帶上我。」
聽慣了杜郎中的冷言冷語,夏雲錦也沒覺得尷尬,依舊笑瞇瞇的說道:「不帶上你怎麼行。上一次夏家的馬匹在路中生了病,你主動請纓跟著一起去治好了病馬。這個恩情,我可記在心裡了。以後你就放心的住在夏家,有我夏雲錦一口吃的,就絕不會讓你餓著。」
這番暖人心窩的話,不管是誰聽了都會動容。
杜郎中卻翻了個白眼,不客氣的說道:「你倒是打的如意算盤。用一個住處和一口吃的就想讓我為夏家賣命,世上哪有這麼便宜的事情。」
夏雲錦想了想,很認真的問道:「要不然,再為你娶個媳婦怎麼樣?」
杜郎中:「……」
杜郎中生平第一次被噎的說不出話來,臉色別提多精彩了。
夏雲錦心裡偷樂不已,一本正經的追問:「你在夏家住了這麼久了,夏家上下這麼多丫鬟你也都見過了。到底中意哪一個,不妨和我直說。我可以替你從中說合……」
杜郎中再也扛不住了,扔下一句「我還有事先走了」就落荒而逃。身後傳來一陣爆笑聲,那笑聲歡快輕鬆,沒有半分矜持和做作,讓人聽著心情也跟著飛揚起來。
「真沒見過這樣的小娘子!」杜郎中忍不住嘟囔了一句,唇角卻不受控制的微微揚起。
……
夏家按時交付戰馬一事,幾乎在第一時間就傳到了王家和周家人的耳中。
「什麼?夏家竟然按時交了馬?不可能,絕不可能!」王升榮大驚失色,霍然起身,臉色鐵青。
在起身的時候,他不小心碰到了手邊的茶杯。茶杯光噹一聲掉落在地,摔的粉碎。
來報信的管事見狀,哪裡敢再多嘴。
王升榮一時心亂如麻,來回踱步許久,終於揚聲讓人備馬車,然後便匆匆的出了王府。至於他此行到底是去找誰,卻是無人知曉。
……
周家的氣氛卻顯得更沉悶。
這一次,周家四兄弟也沒了爭吵鬥嘴的心情,俱都皺著眉頭不說話。
夏家確實有些運道,連著兩次難關都度了過去。現在既已交齊了馬匹,周王兩家也失去了對付夏家的最好機會。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夏家就算沒了夏半山和夏安平,也依然不容小覷。
偏偏周家又和夏家鬧翻了。夏家不記恨在心才是怪事。萬一騰過手來對付周家,周家可就吃不消了……
周四郎忍不住打破沉默:「爹,我們接下來要怎麼辦?是繼續和王家站在一邊,還是和夏家修好?」
周安沒有回答這個問題,只是沉聲吩咐道:「你們今後都多加些小心。以方全的脾氣,只要稍一緩過勁來,必然會出手對付我們周家。」
聽周安的口氣,顯然一時半會兒還沒有和夏家修好的打算。
周四郎有些失望,忍不住問道:「爹,王升榮此人最是陰險,你為什麼偏要和他結盟?」這不是與虎謀皮嘛!
周安不耐的瞪了他一眼:「你懂什麼!如果夏半山夏安平沒死,王升榮再厲害也翻不起風浪來。夏家也會穩穩的佔據馬匹買賣行業龍頭的位置。可現在他們父子兩個都死了,夏家就剩下那個病怏怏的蕭氏,還有那個夏三娘那個黃毛丫頭。就算有方全和劉德海死死苦撐,夏家敗落也是遲早的事情。王升榮是心狠手辣沒錯,可他這樣的人才是做大事的人。做生意的要是心地仁善,早就被人拆了吃的連骨頭都不剩了。這樣的人,我們周家得罪不起。」
還有一個更重要的沒說出的原因。
王升榮口中說的那個貴人,也不知是什麼身份來歷。王家有這樣的靠山在,將夏家擊垮是遲早的事。識時務者為俊傑,周家這麼多年一直屹立不倒,就是因為他善於審時度勢的緣故!
……
不得不說,周安確實是隻老狐狸,把方全的心思猜的極準。
幾天過後,方全來找夏雲錦商議要事。
往日裡生意上的事情,劉德海是沒資格過問的。可如今夏半山父子都不在了,那條「不得互相干涉過問」的規矩也就形同虛設了。
屏退了下人之後,正廳裡只剩下夏雲錦方全和劉德海,再加上在一旁伺候茶水的荷花,一共四個人。
方全沒有兜彎子,直截了當的說道:「三娘子,我這次來,說要和你商議對付王家周家的事。」
夏雲錦早有心理準備,聞言毫不猶豫的應道:「方叔,生意上的事情我懂的不多。不過,有個道理我是懂的,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不饒人。雖然現在還沒確切的證據證明是王家在背後在陰謀算計我們,可是周家背信棄義王家落井下石總是事實。我們絕不能這麼輕易的放過他們!」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4-10-3 01:23 PM
第六十四章 慷慨
好一個「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不饒人」!
方全聽的熱血沸騰振奮不已:「三娘子真是說到我的心坎裡了。想想以前老爺和大郎在世的時候,周家竭力和我們夏家交好,王家也不敢做什麼小動作。現在卻聯合起來對付我們,我這心裡早就憋著一股氣了。這回定要給點顏色給他們看看,讓他們知道我們夏家不是好欺負的!」
劉德海卻謹慎的多:「方掌櫃,夏家正值多事之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就算想對付他們,也得等我們緩過勁來吧!你可別忘了,現在賬面上可抽調不出什麼現銀來了。」
方全挑了挑眉,直言說道:「劉管事,要說和人打交道通融圓滑我不如你,可若論起做生意之道,你可就不如我了。如果不還以顏色,王升榮和周安就會認定我們顧慮太多軟弱可欺。與其坐等著被人欺負到頭上來,不如先下手為強。讓他們知道我們夏家不是好惹的。從長遠角度看,這麼做才是真正的自保之道。」
這一席話說得十分直白透徹。劉德海也不得不承認方全說的有理:「你說的對,是我太小心了。」
夏雲錦笑著安撫道:「劉叔,你平日裡習慣了和各府上的管事和田莊莊頭們打交道,生意上的事情基本沒接觸過,不懂這其中的道理也是難免的。商場上本就是弱肉強食,一旦我們夏家示弱,等待我們夏家的必將是王家周家的聯手打壓。就是別的商戶也會藉機打壓我們夏家。所以,這個時候非但不能低調,反而要更高調更強硬才行。我們得讓所有人知道,即使爹和大哥都不在了,夏家也依然是馬匹行業裡的龍頭。第一的位置誰也搶不走!」
劉德海還沒來得及吭聲,方全已經拍案叫絕:「三娘子這話。真是說的太好了!就是這個理,我們這麼做,不僅要給王家周家好看。更要緊的是擺出強硬的姿態來,讓所有人都不敢小瞧了夏家。」
方全激動之餘,又忍不住誇讚夏雲錦:「真沒想到三娘子小小年紀就已經懂這樣的道理了。」
夏雲錦笑而不語。
她上輩子雖然只是個小小的業務員,畢竟在職場裡待過幾年。沒吃過豬肉還沒看過豬跑嗎?不管怎麼樣,該撐起的面子是半點都不能丟的。
王升榮如此囂張。周安無情無義。也是時候給點顏色讓他們兩個看看了!
......
第二天,方全特地將夏家所有生意鋪面的掌櫃們召集到了一起。先是一番感人肺腑追憶夏半山父子的話,然後用沉痛的語氣訴說了這一個多月來夏家的遭遇:「......好在我們夏家有貴人相助,又有醫術高明的杜郎中。所以才能度過這次難關。這件事明擺著是有人暗中在對付我們夏家。至於這背後的人到底是誰,我想不用說大家也能猜到了。你們說,我們能不能就這麼忍氣吞聲?」
「當然不能!」朱掌櫃義憤填膺的說道:「方大掌櫃,我們可還從來沒吃過這麼大的虧。王升榮固然是個陰險小人,那個翻臉無情的周安也不是什麼好東西。這次我們可絕對不能放過他們!」
「朱掌櫃說的對,我們絕不嚥下這口窩囊氣!」又有一個掌櫃出言附和。
接下來,眾人你一言我一語,俱都慷慨激昂神情激動。
方全能做到大掌櫃的位置,果然厲害!
夏雲錦此時就坐在屏風後。將眾人的說話聲一字不漏的盡收耳中。心裡不由得暗暗讚歎不已。這番話實在太煽動人心太鼓舞士氣,再有朱掌櫃這個托兒,很快就挑起了眾掌櫃們的同仇敵愾之心。接下來再商議應付王家周家的事情,也就順理成章了……
這一場「動員大會」,在夏雲錦露面的那一刻。氣氛到達了頂點。
這十幾個掌櫃大多是為夏家做事多年的老人,年齡幾乎都在三四十歲以上。其中有不少是見過夏家三娘子的,所以,夏雲錦縱然素顏示人,也沒惹來多少驚艷。反而讓掌櫃們都有些受寵若驚,忙一一上前請安:「見過三娘子!」
夏雲錦含笑說道:「諸位掌櫃快些免禮。今日召集大家前來是為了什麼事情,想必大家也知道了。」
朱掌櫃在這些掌櫃裡是資格最老的,也最有資格代表眾人發言:「三娘子不用再多說了,我們這些人都是老爺一手培養出來的,對夏家都是忠心耿耿。誰敢明目張膽的欺負夏家,我們第一個就不放過他!三娘子只要吩咐一聲,我們定然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朱掌櫃一番熱血陳詞,立刻引起了眾人的共鳴。一個個慷慨激昂的說道:「是啊,三娘子儘管吩咐好了。」
在這樣群情激昂的氣氛裡,人的情緒很難不受感染。
夏雲錦眼睛亮了起來,一字一字的說道:「好,那我就將夏家的生意拜託給諸位了。希望大家能同心齊力,給王家和周家一點顏色看看。」
眾人轟然應了。
方全沖夏雲錦讚許的笑了笑。
其實,這樣的場合夏雲錦本可以不出面的。她畢竟是女子,拋頭露面多有不便。有他出面召集掌櫃們動員一番也就行了。可夏雲錦卻堅持要出席。方全本還擔心夏雲錦第一次見掌櫃們會出岔子,卻沒想到她表現的這麼好。
話雖然不多,卻句句有力,讓所有人的情緒也都隨之高昂起來。
令他更驚訝的還在後面。
夏雲錦清澈的目光在眾人的臉上游移了一圈,然後揚聲說道:「難得大家都在,我還有件事想宣佈。」
眾人頓時安靜了下來,十幾雙眼角齊刷刷的看了過來。
被這麼多人看著,夏雲錦心裡其實有些緊張,不過,面上卻表現的十分坦然鎮定:「我之前問過方大掌櫃了,爹在世的時候,除了給諸位掌櫃每個月的工錢之外,到了年底還會給拿出鋪子一年利潤的一成作為分紅,發給諸位掌櫃。從今年起,分紅漲到兩成!」
……
短暫的沉默過後,便是一陣不敢置信的竊竊私語。
鋪子一年利潤的一成已經不是個小數目了,足夠這些掌櫃們在京城安家立業過的舒舒服服。三娘子一口氣就將這個數目又翻了一倍。放眼京城,再也找不出更慷慨的東家了!
方全也是一驚。夏雲錦之前可從沒透露過口風,怎麼忽然就漲了這麼多的分紅……
夏雲錦似是猜到方全在想什麼,安撫的笑了笑,又繼續說道:「大家不用懷疑,我親口說的話,一定算數。空口無憑,等過些日子,我會讓賬房那邊給諸位掌櫃立個字據,白紙黑紙總不會有假,大家也就能安心了。」
想籠絡人心,單只靠著幾句話可不行。實惠的好處才是最能打動人心的。這些掌櫃們年底會有兩成的分紅,這麼一來,還愁他們不死心塌地殫精竭慮的為夏家做事麼?
果然,此言一出,眾人的眼中都閃出了興奮的光芒。
夏雲錦又好言安慰鼓勵了一番,便成功退場。她要做的事情已經都做完了。接下來的事情,自然有精明老道的方全負責!
這一場別開生面的動員大會轟轟烈烈的長達半日之久,也不知道方全究竟何眾人都商量了什麼計策。總之,掌櫃們離開的時候,俱都摩拳擦掌一臉的躍躍欲試。
夏雲錦特地留了方全吃晚飯。方全也不推辭,只是堅持不肯和夏雲錦同席。夏雲錦也不勉強,特地命人請了劉德海過來相陪。
方全喝了幾杯下肚,忍不住對劉德海說起了下午的事情:「……我真沒想到三娘子竟然會突然來了這麼一齣。兩成的分紅,可不是個小數字啊!這麼一來,掌櫃們確實得了實惠,也會盡心盡力為夏家做事。可三娘子就沒想過,夏家會因此損失多少嗎?」
劉德海也是第一次聽說此事,不禁愣了一愣,旋即歎道:「我今日是真的服氣了。三娘子這份慷慨和魄力,就連男子也實在比不上。」
是啊!有這樣的主子,實在是他們的福氣!
再一想,也虧得夏雲錦有這樣的魄力和手筆,才能拉攏住所有掌櫃的心。王家周家就算是想挖角,也決計捨不得出這麼高的價錢。
想及此,方全不由得露出會心的笑容。
……
另一旁的飯廳裡,荷花也在小聲嘀咕著:「三娘子,你也實在太大方了。這一張口就給掌櫃們加了一成的紅利。光是這一筆,可就是個驚人的數目了。」
夏雲錦淡淡一笑:「你只算了這筆賬,那你有沒有算過。萬一王家或是周家趁著這個時候用高價來挖人,這些掌櫃們又會不會心動就投向他們那一邊?」
錢財是靠人賺回來的,若是這些精明能幹的掌櫃們被挖走了,才是夏家真正的損失!
現在她許下了兩成的紅利,掌櫃們得了實惠,自然會更死心塌地的留在夏家。也就從根源上杜絕了被挖角的可能性。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4-10-3 01:27 PM
第六十五章 開戰
荷花默默的回味夏雲錦的這番話,越想越覺得有道理,忍不住歎道:「奴婢今日受教了!三娘子果然考慮的周全。」
夏雲錦笑瞇瞇的領受了這一記馬屁。
其實,這不算什麼了不得的計策。但凡是做生意的,都知道一個精明能幹的掌櫃是何的難得。要想留住人才進而發掘出他們所有的本事,當然得許之以重利。
……
夏雲錦也沒想到,她這未雨綢繆的一招,竟真的化解了王家周家蓄勢已久的挖人策略。
王周兩家都是經營馬匹生意的,要挖人當然是從馬場和馬隊裡的人開始。朱掌櫃相馬的功夫在京城都是數一數二的,是被挖角的不二人選。
王升榮派人私下接觸朱掌櫃,朱掌櫃一律置之不理。王升榮見他不為所動,索性親自出面,邀了朱掌櫃到茶樓裡喝茶閒聊。
朱掌櫃壓根就沒去的打算,轉念一想,去探探王升榮的底細也是好事,於是一口應了下來。不過,在去之前,朱掌櫃悄悄派人去夏府給夏雲錦送了個口信。
……
「好一個王升榮!真是厚顏無恥!」夏雲錦也沒料到王升榮的動作這麼快,竟然已經開始行動了。也不知道除了朱掌櫃,還有沒有去拉攏別的人……
荷花也皺起了眉頭,立刻說道:「三娘子,這事要不要去告訴方掌櫃一聲?」
「當然要了。」桃花搶著應道:「最好是讓方掌櫃現在就去茶樓,當面逮個正著,好好的臭罵那個王升榮一頓。」
小茉莉也點頭附和:「桃花姐說的對,奴婢這就去找方掌櫃……」
「不用了。」夏雲錦定定神說道:「方掌櫃這幾天早出晚歸,根本不在府裡。再說了,既然朱掌櫃讓人送了信來,就表明了他的態度。就算王升榮舌燦蓮花。朱掌櫃也不會理他的。」
荷花憂心的說道:「朱掌櫃確實忠厚,可誰知道別人會是什麼反應。萬一有人被王家買通了怎麼辦?」
夏雲錦心裡也有些忐忑,卻裝著若無其事的笑道:「那我們就靜觀其變,看看到底會有誰會倒向王家那一邊。」
……
茶樓的二樓雅間裡,王升榮一臉笑容,十分客氣:「朱掌櫃,這裡的鐵觀音十分有名。今天可得好好嘗一嘗。」
朱掌櫃皮笑肉不笑的應道:「王大郎。我今天來可不是想喝茶的。明人不說暗話,你特地找我是要做什麼,不妨直說,免得浪費你我的寶貴時間。」
王升榮眸光一閃。朗聲笑道:「好,朱掌櫃果然快人快語,那我也就不兜圈子了。如今夏家已經沒了當家人,夏家名下的生意就靠著方全一個人苦撐著,要不了多久就會完蛋。朱掌櫃是個聰明人,總該懂的良禽擇木而棲的道理……」
「誰說夏家沒有當家人?」朱掌櫃冷笑一聲打斷王升榮:「夏家如今的當家人是三娘子!三娘子心地仁厚,有這樣的東家是我幾輩子修來的福氣。你今日若是來遊說我投向王家,請恕我不多奉陪了!」
王升榮被噎了幾句,臉色陡然難看了起來。強忍著怒氣說道:「朱掌櫃。我奉勸你一句,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一個小娘子能當什麼家,夏家敗落是遲早的事情。你何必在夏家這棵樹上吊死。只要你肯到王家來,我可以讓你做王家的大掌櫃。夏家給你多少工錢,我付你雙倍……」
朱展櫃曬然一笑,輕蔑的看了王升榮一眼:「照這麼說來,你是願意把馬場一年的四成利潤當成分紅都給我了?」
王升榮:「……」
開什麼玩笑!這簡直就是獅子大張口!夏家就算再慷慨大方,也不可能許給掌櫃們兩成的分紅吧!
可朱掌櫃半點都不像在說笑,只見他站起身來毫不客氣的說道:「別說你出不起這樣的價格,就算你出得起,我也絕不會離開夏家。以後別讓人來找我了,我忙的很,沒空應付。」說完,拂袖而去。
王升榮氣的臉都白了。猛的一拍桌子,發出一聲巨響,掌心處頓時一陣火辣辣的劇痛。
……
同樣的情形,還發生在其他幾個掌櫃身上。王升榮固然連連受挫,周安親自出馬也沒能討好。
兩人聚在周家商量對策,俱都一臉陰沉。
「也不知道這個夏三娘給他們都灌了什麼迷魂湯!」王升榮咬牙切齒的說道,面容有些扭曲:「那個朱掌櫃一直對夏家忠心耿耿,不肯投向我們也就罷了。可另外的兩個掌櫃,竟然也絲毫不為所動。」
周安的臉色也難看的很:「我去找的那兩個,也是一口就回絕了。」
這次人可真是丟大了!
京城說小不小,說大也不算大。生意做出名堂的商戶也不算太多,來來去去也就這麼幾十家。王家周家一起出手,卻落個鎩羽而歸。不出兩天,就會成為眾商戶口中的笑柄。
沒如願的挖到夏家的人也就罷了,更令人難堪的是這一回交手王周兩家慘敗。說出來都讓人覺得寒磣!
想及此,周安忍不住指責道:「都是你想的餿主意。非要鬧出這麼大的陣仗去挖人,現在倒好,人沒挖來,我們兩家卻都成了笑話!」
王升榮也是一肚子惱火:「我哪知道事情會變成這樣。」本想藉著此事給夏家一個沉重的打擊,順便造出點輿論聲勢什麼的,誰能想到他竟然挖了個坑把自己給埋進去了!
事情到了這步,埋怨的再多也無濟於事。周安勉強打起精神來:「既然這一招不管用,那下面我們要怎麼辦?」
王升榮陰沉著臉說道:「我們暫且等一等,靜觀其變。」以後動手之前可要多加小心,免得招來更大的羞辱。
……
此時的夏雲錦,正在聽著幾位掌櫃繪聲繪色的回稟,待聽到王升榮臉色驟變周安一臉難看時,心裡別提多愉快了。
論年齡,朱掌櫃比方全還大上幾歲,完全是爺爺輩的人物。在夏家待了多年,對夏雲錦也是熟悉的,說話時也就少了幾分拘束,玩笑似的說道:「好在三娘子之前允過了兩成分紅,不然,王大郎口口聲聲說要給我雙倍的工錢,我還真怕自己把持不住。」
他這麼一說不要緊,其他幾個掌櫃可就有些不自在了。捫心自問,要是之前三娘子沒表過態,王家周家再來這麼一齣,他們之中保不準真的會有人動搖……
夏雲錦見那幾位掌櫃有些微的尷尬,忙笑著打圓場:「朱掌櫃可真是說笑了。你們幾個都是跟著我爹多年的老人,夏家若不是有你們,也不可能有今天這麼大的基業。就算沒有那兩成分紅,你們肯定也捨不得離開夏家。」
這話說的就窩心妥帖多了。幾個掌櫃聽著順耳又舒暢,忙趁機又表了一番忠心。
夏雲錦當然不會讓他們失望,立刻笑著說道:「幾位掌櫃的情意,我都記在心裡,絕不會忘記。不出兩天,這些事就會傳開。到時候任誰也要誇讚幾位一聲忠心仁義。」
這幾頂高帽子一戴過去,幾人的心情都好極了。直到離開的時候,都是一臉笑意。
夏雲錦親自送了朱掌櫃等人出府,回到凝翠園的時候,只覺得疲倦之極。可精神卻又十分亢奮。
雖然這只是個小小的勝利,可畢竟打壓了王升榮和周安的氣焰。可以說是一個良好的開端!
商場如戰場,氣勢是很重要的。王周兩家開局失利,丟了這麼大的人,估摸著接下來會消停些日子。現在該輪到夏家出招了!
夏半山雖是商人,卻心胸坦蕩,做生意最講誠信,從不愛搞什麼小動作。方全跟在夏半山身邊多年,性格像足了八分。所謂出招,也是坦坦蕩蕩正大光明。
先是拜訪一些重要的客商,表達了夏家合作的誠心,降低了一些價格,定下了長久合作計劃。然後就有不少的客商聞風而來,方全代表夏家很熱情的接待了這些客商,然後順順當當的搶了不少的生意回來。
王升榮和周安當然不甘示弱,立刻依法施為,想扳回劣勢。可惜已經遲了一步!
做生意講究的是誠信。有不少客商已經和夏家簽訂了合約,自然不便毀約。再說了,夏家態度實在熱情,好吃好喝好住的招待著,又主動把價格再降了半成。就算是最挑剔的客商,也實在挑不出任何毛病來。
……
不出半個月,王家和周家就被鬧了個灰頭土臉。
之前「挖人」沒成功的事情,已經讓兩家丟了顏面。如今生意又被搶走了不少,更是雪上加霜。滿京城的商戶都在睜大了眼睛等著看熱鬧。
王升榮一肚子火氣不說,周安的心情也格外的差。可是已經上了賊船,這個時候想撤身也晚了,只能硬著頭皮撐下去再說。
這些日子,夏雲錦也不得清閒。大部分的客商都是方全接待的,可關鍵時候夏雲錦也得露個面。夏雲錦容色太過出挑,為了低調少惹人注目,每次都是戴著長長的緯帽出來見人。
可即使如此,夏三娘子的名聲,還是很快的傳遍了京城。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4-10-3 01:30 PM
第六十六章 意外
沒出閣的少女聲名顯著,其實不是什麼美妙的事情。
聖則天皇帝在位時,女子的地位大大的得到了提升,還出現了女子為官的盛景。女子身著胡服騎著駿馬四處招搖也不會惹來閒言碎語。
不過,武承嗣奪了天下之後,卻對後宮控制的極為嚴苛。原本奢靡自由的風氣在經過了三代皇帝的壓制之後,倒是比前朝還要拘謹的多。女子若是單獨出門或是隨意的見外男,被人知曉了少不了流言蜚語。
夏雲錦出行其實頗為低調,可總有一兩個偶爾見過她帷帽下絕色容顏的人在私下驚歎絮語,一來二去口耳相傳,夏家三娘子美貌出眾的名聲便傳開了。
趙媽媽對此頗有些憂心,背地裡勸道:「三娘子,你日後還是少出門為好。不然,總有那些愛嚼舌根的人說三道四的,對你的閨譽有損......」
「嘴長在人家身上,人家愛怎麼亂說,我們管不了。」夏雲錦卻並未將此事放在心上,漫不經心的應道。
「可是,這麼一來,那些家世好的郎君還怎麼肯來提親?」趙媽媽依舊皺著眉頭,說出口的話卻差點讓夏雲錦被口水嗆到。
「趙媽媽,我才十五歲。」夏雲錦無奈的笑著提醒:「成親的事情還早的很。」
大周朝盛行晚婚,女子十八歲出嫁也比比皆是。男子過了二十歲還沒成親也不算稀奇。這也讓夏雲錦深深鬆了口氣。她可沒想過要早早出嫁,怎麼也得過了十八歲再說。
趙媽媽卻道:「再過一個月可就是你的及笄禮了。雖說不急著成親,也該開始挑選夫婿。若是有好的郎君上門提親,不妨先定下親事,過兩年再出嫁就是了。」
女子一旦及笄,就代表著長大成人可以嫁人生子了。一般來說,只要家中的小娘子及笄。父母就要開始忙著操心親事。可如今,夏家已經沒了撐門立戶的男主人,蕭氏又天天躺在床上養著,連普通的家事都沒辦法打理。夏家竟連一個為三娘子操心做主的人都沒有......
一想到這些,趙媽媽就覺得心裡一陣酸楚。忍不住歎道:「三娘子,老爺和大郎一走,夫人又是這般模樣。夏家如今卻要靠你一個人撐著。真是苦了你了。」
是啊,做當家人看似風光,可那份壓在肩上的擔子也是沉甸甸的。每走一步,都要思前想後權衡許久。對生性散漫隨意的她來說。真的是份苦差事。夏家現在又和王周兩家徹底翻臉打起了對台戲,就更要戰戰兢兢步步小心了。
夏雲錦心裡這麼想著,面上卻露出歡快輕鬆的笑容:「內宅的事情大多都是你幫著打理,田莊裡的事情有劉管事,生意上的事情有方掌櫃,娘和蓮香的身體有杜郎中照顧著。我這個當家人就是頂著個名頭而已,哪裡就累著了。要說累,也是你們累才對。」
這番話說的趙媽媽心裡暖洋洋的,展顏笑道:「只要能為三娘子分憂。老奴就算豁出這把老骨頭也心甘情願。」
於是。夏雲錦再一次成功的轉移了話題。少了趙媽媽在耳邊絮叨,整個人都輕鬆了不少。
這些日子隨著方全去見客商,夏雲錦收穫不少。
要做一個合格的當家人,不能全憑自己好惡行事,要站在更高的角度。把握全局,未雨綢繆。她雖然還沒做到這一步,總算比一開始要強多了。
方全等人將夏雲錦的飛速進步都看在眼底,心裡俱都欣慰不已。
在夏家不遺餘力的打壓下,王家和周家的生意各自受了不小的影響,也沒心情來給夏家添麻煩了。夏家上下眾人的心情本來應該很不錯,可方二郎至今杳無音信的事,卻給眾人的心裡蒙上了一層陰影。
最著急的人,莫過於方全方大郎父子兩人了。早在半個月前,方全就暗中派了人去邳縣附近去找方二郎。派出去的人幾乎每隔一天就送封信回來。每次上面都是寥寥的幾個字。
暫無消息!
方全默然不語,手中不自覺的攥緊了這張輕薄的小紙條。
夏雲錦的心裡也沉甸甸的,想了想說道:「方叔,都這麼久了,方二哥還是沒消息,實在令人放心不下。你和方大哥兩人親自去邳縣那邊的馬場看看吧!」
方全卻沒有點頭應下此事,反而深呼吸一口氣說道:「我已經派了不少的人去尋二郎,也在當地的縣衙裡報了案。有官差幫著找。如果這樣都沒消息,我和大郎去了也是於事無補。」言下之意,竟是不打算離開京城。
如今夏家和王家周家正鬥的激烈,又佔了上風,正是要緊時刻,絕不能少了坐鎮指揮的人。夏雲錦畢竟太過年輕,生意上的事情又不熟稔,還不能獨當一面。方全怎麼肯放下這裡的一切趕到邳縣去?
......
夏雲錦何嘗不知道方全的顧慮,又是感動又是內疚:「方叔,你不必管這裡的事情。方二哥的事情更要緊!」
方全已經冷靜了下來,反而安慰夏雲錦:「三娘子不必憂心。二郎雖然年紀不大,卻生性機靈,又擅於應變,不會有事的。說不定他現在是追著楊郎中去了哪裡,所以一時來不及送信回來。再等上幾日,就會有消息了。」
說來說去,方全是打定主意不肯離開京城了。
夏雲錦勸不動方全,便又對方大郎說道:「方大哥,京城這邊有方叔坐鎮就行了。你去邳縣那邊的馬場吧!」
方大郎遲疑了片刻,很快的應道:「不用了,爹剛才說的對。已經派了這麼多人去打探二郎的消息,又有縣衙的官差出面。如果能找到二郎,很快就該有好消息。如果他們都找不到,我去了也沒用。」
竟是和方全一樣的固執。
夏雲錦費了半天口舌也沒能勸動這對父子,無奈之餘,卻又是一陣酸澀和自責。都是她當日出的餿主意,早知道如此,就該直接放了楊郎中,不該讓方二郎去盯梢......
方全似是看出了夏雲錦的心思,打起精神安慰道:「三娘子不必自責,這雖是你的主意,我也是十分贊成的,二郎也是主動請纓要負責此事。他既是夏家的人,為夏家出力是理所當然的事情。現在還不知道具體情況怎麼樣,不必想東想西的胡亂自責。」
夏雲錦被說中了心思,歉然的笑了笑,旋即又正色道:「方叔,你和方大哥的一片心意,我很感激。不過,方二哥的安危更重要。我們再等上五天,如果五天之後還是沒消息,你們兩個就放下所有的事情,立刻趕到邳縣去。」
方全和方大郎這次沒有拒絕,點頭應了。
在焦急不安中等待了兩天,沒等來方二郎的消息,卻等來了一個意想不到的人。
安國侯夫人身邊的管事林媽媽來了。
夏雲錦不敢怠慢,忙吩咐荷花請了林媽媽去正廳,然後迅速的整理一下儀容,才去了正廳。一路上腦海裡不停的閃過各種念頭。
林媽媽忽然到夏家來,是要做什麼?
那位眼高於頂的安國侯夫人傅氏對她擺明了沒什麼好感。自從上一次離開安國侯府之後,她很識趣的沒有再登過安國侯府的門,免得招惹人家不痛快。可這一次傅氏卻特地派了林媽媽到夏家來,怎麼想這其中都有點不同尋常的意味......
踏入正廳的那一刻,夏雲錦將心裡所有的疑惑都按捺了下去,笑盈盈的和林媽媽打了個招呼:「林媽媽今日怎麼有空來了?」
林媽媽含笑行禮:「奴婢見過夏娘子。奴婢今日是奉九娘子之命前來。侯府裡的幾株芍葯開的正好,九娘子明日設下賞花宴,想邀請夏娘子去賞花。」
蕭九娘?怎麼會是她?
夏雲錦的腦海中迅速的閃過那張甜美卻蘊含著高傲的臉孔,心裡的疑惑越發濃了。
雖然只見過兩次,可蕭九娘對她的冷淡卻是再清楚不過了。她可不相信蕭九娘會突然就轉了性子,想和她來往了。怎麼會無端端的派人來請她去參加什麼賞花宴……
林媽媽見夏雲錦遲遲沒答應,不由得暗暗詫異。
蕭九娘可是赫赫有名的京城貴女,平日裡眼高於頂,來往的閨閣少女都不是普通之輩。說句實話,蕭九娘突然派她來送請帖給夏雲錦,她當時就被驚到了。一心以為夏雲錦接到這樣的邀請肯定是喜之若狂,萬萬沒想到夏雲錦會是這樣的反應。
讓林媽媽更沒想到的還在後面。
夏雲錦猶豫片刻,竟歉然的笑道:「真是對不住林媽媽了。近來夏家出了一些事情,我這個當家人實在走不開。明天的賞花宴,大概是不能去了……」
精明老練的林媽媽被噎的話都說不出來了。
短短片刻間,各種情緒爭先恐後的湧上心頭。氣惱有之,憤怒有之,不快有之,更多的卻是不敢置信。
這個夏娘子,竟然拒絕了蕭九娘的邀請!竟然拒絕了打入京城貴女圈的這麼一個絕佳的好機會!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4-10-3 01:31 PM
第六十七章 拒絕
看著林媽媽遮也遮不住的震驚,夏雲錦的心情忽然很愉快。
安國侯府的九娘子又怎麼樣?誰規定蕭九娘發的請帖,她就一定要去了?不管蕭九娘打著什麼主意,她這次還就不奉陪了!
「煩請林媽媽回去和九娘子稟明我的苦衷。等日後有空了,我一定登門道歉。」夏雲錦的表情誠懇極了。
林媽媽終於回過神來,皮笑肉不笑的應道:「既是如此,那奴婢也不多打擾,這就回去覆命。」
哼,不識抬舉!錯過了這麼好的機會,看她還有什麼臉再登安國侯府的門!
林媽媽憤憤不已的離開了夏家,迅速的回了安國侯府。
蕭九娘此時正坐在琴室裡悠閒的撥弄著琴弦。身邊的人都知道她的習慣,在她練琴時是絕對沒有人敢打擾的,因此,林媽媽一直在琴室外了半個時辰之久,才見到了蕭九娘。
「你的請帖送到夏三娘手裡了?」蕭九娘漫不經心的問道。
林媽媽想到接下來自己要說的話,再想到蕭九娘的脾氣,不由得暗暗為自己捏一把冷汗。硬著頭皮應道:「送是送到了,不過……」
蕭九娘挑了挑眉:「不過什麼?」
林媽媽咳嗽一聲,盡力委婉的說道:「不過,夏娘子不一定有空來。」
蕭九娘笑容一頓,音量陡然抬高:「你說什麼?再說一遍!」
林媽媽的笑容有些僵硬,卻不敢違抗蕭九娘的命令,戰戰兢兢的將在夏家的經歷說了一遍:「……夏娘子當時說了,夏家近來遇到不少事情,她這個當家人走不開,所以明天不一定有空來。還說日後會登門給九娘子賠禮。」
……
蕭九娘的俏臉氣的煞白:「好一個夏三娘!好大的架子!」什麼走不開,連藉口都找的這麼沒誠意。擺明了是故意給她難堪。
林媽媽差事沒辦好,心裡也頗不是個滋味,擠出笑容說道:「九娘子說的沒錯,那個夏娘子不過是區區商戶之女,九娘子不嫌棄她身份低微已經是她的榮幸。卻沒想到她竟是給臉不要臉的性子,既是如此,九娘子也不必理會這種人。」
這一番勸說。非但沒讓蕭九娘消氣。反而更加怒意上湧:「你當我想請這種人麼?要不是六哥……」說到這兒,忽的戛然而止。
林媽媽的耳朵靈敏的很,早把最後兩個字聽進耳中,頓時恍然大悟。怪不得蕭九娘無端端的會發請帖邀請夏三娘登門做客。感情是世子爺的主意……
蕭九娘越想越是懊惱。霍然起身:「行了,這事不用你管了。」說著,轉身便去了聽風閣。
……
蕭晉的腿傷已經基本痊癒,此時正在練功房裡練拳。
他穿著黑色貼身的武服,腰身挺拔,雙腿修長筆直,胳膊結實有力,打起拳來霍霍生風。那雙漂亮的驚人的眼睛裡,蘊藏著一股令人悚然的狠辣之意。彷彿眼前無形的空氣是他的仇敵......
蕭九娘匆匆的腳步聲在門口響起。打斷了蕭晉專心致志的練拳:「六哥!」
蕭晉眼中的寒芒頓時隱沒在眼底。迅速的收了拳,已是一臉的神色自若:「九妹,你怎麼來了?對了,我之前叮囑你的事情辦好了吧!」
夏雲錦接到賞花宴的請帖,大概樂壞了吧!
蕭九娘扁了扁嘴。不無委屈的說道:「別提了,我正為這件事生氣呢!我特地派了林媽媽去送請帖,沒想到這個夏雲錦竟然這般不識抬舉,竟一口回絕了!」
蕭晉笑容凝結在唇角,眉頭擰了起來,脫口而出道:「不可能!那個貪慕虛榮的女子,怎麼可能回絕你的邀請!」
蕭九娘一時也沒聽出這句話的暗藏的語病,委屈不已的應道:「是啊,我也沒想到她竟會是這個反應。真是氣死我了!」
堂堂安國侯府,想上趕著巴結的人不知有多少。別說是區區一個商人之女,就是滿朝的文武百官,聽到安國侯府這幾個字也要肅然起敬。先祖立下的赫赫戰功,百年世家傳承的底蘊,造就了如今顯赫的安國侯府。也造就了蕭九娘一身的高傲和自矜。所以,也格外受不了任何的閒氣,哪怕是一星半點。更何況還是來自那個貌美更勝自己的夏雲錦……
想及此,蕭九娘嬌嗔道:「都是你的餿主意,非讓我給那個夏三娘下什麼請帖,害的我受了這樣的羞辱。我不管,這口閒氣,你一定得替我爭回來不可!」
蕭晉已經恢復了冷靜,聞言扯了扯唇角,露出一個意味不明的笑容:「放心好了,我向你保證,她明天一定會來的。」
蕭九娘也是聰明之人,一聽這話音便覺得不對勁,不怎麼確定的問道:「六哥,你該不是打算再派人登門去請她吧!」
「沒錯!」蕭晉點了點頭:「我待會兒讓石凌去一趟夏府,明天的賞花宴,她非來不可。到時候,你好好的羞辱她一頓,出出心頭這口惡氣。」
蕭九娘的注意力完全放在了最後兩句上,聞言頓時眼睛一亮,歡喜的說道:「還是六哥對我最好了。」
蕭晉含笑看著最受寵的幼妹,理所當然的說道:「那是當然了,你可是我最疼愛的親妹妹。誰膽敢惹到你,我絕不會輕易放過她。」
蕭九娘被哄的開心極了,腦海中迅速的盤算起明天要如何讓夏雲錦難堪。壓根沒想過夏雲錦明天會不會來這種問題!
……
夏雲錦回絕了林媽媽之後,心情一直十分美妙。
身邊的幾個丫鬟卻都為此惋惜不已。尤其是桃花,一臉痛心的歎道:「三娘子,這麼好的機會你怎麼就拒絕了?那可是安國侯府的賞花宴啊!去的人一定都是身份很矜貴的小娘子。你以前不是最喜歡這樣的場合,還總鬧著讓夫人帶你去見識見識嗎?怎麼機會送上門來,你倒又不肯去了?」
小茉莉也連連點頭附和:「是啊,桃花姐說的對。這可不是三娘子的行事風格。」
這確實不是以前那個夏雲錦的行事風格,不過,卻是現在這個嶄新的夏三娘的行事做派。夏雲錦笑吟吟的問道:「小茉莉,你最喜歡什麼?」
小茉莉想也不想的答道:「當然喜歡銀子了。」
夏雲錦莞爾一笑,接著說道:「是,你喜歡銀子。如果有人把銀子捧到你面前,你自然會高高興興的接過來。可如果現在天上掉了很多銀子,眼看著就要砸到你頭上了,你會是什麼反應?」
「那豈不是被砸的滿頭都是包?」小茉莉大驚失色:「奴婢當然得躲了。銀子再好,也沒有命重要!」
夏雲錦笑著接道:「你說的對,所以,我現在也要躲開。」誰知道蕭九娘到底是想做什麼,她還是敬而遠之的好。
桃花荷花臘梅都聽懂了夏雲錦的意思,眼中俱都露出佩服。
小茉莉認真的想了片刻,然後問道:「三娘子,你剛才不是在說天上掉銀子的事情麼?這和你要回絕侯府的請帖有什麼關係?」
夏雲錦:「……」
「你這腦袋就是塊榆木疙瘩!」荷花又好氣又好笑的用手指點了點小茉莉的額頭:「你就不能動腦子想一想嗎?安國侯府的九娘子和我們娘子往日根本沒有來往,怎麼會無端端的送了請帖來?這背後肯定有什麼陰謀!三娘子及時婉拒是最好的選擇。」
小茉莉這才恍然大悟,略有些羞赧的撓撓頭不吭聲了。
就在此刻,門房的小廝匆匆的跑來稟報:「三娘子,安國侯府的石侍衛拿著世子爺的名帖來了。」
……這對兄妹到底是要鬧哪一出,還有完沒完了?
夏雲錦開始覺得頭痛了。之前她就覺得安國侯府的請帖來的莫名其妙,所以才毫不猶豫的拒絕了。現在她的預感得到了證實,此事果然和蕭晉有關……
門房小廝等了片刻,見夏雲錦沒吭聲,大著膽子問道:「三娘子,石侍衛還在門口候著,是不是先請他進府再說?」
夏雲錦勉強的點了點頭,只覺得氣短胸悶。
如果可以,她絕對不想和蕭晉有任何牽扯和來往。可人家這麼明晃晃的派侍衛找上門來,她總不好拒人於門外。
先聽聽那個石侍衛會說些什麼,再做打算好了。
夏雲錦隨口吩咐道:「桃花,你替我去垂花門前迎一迎石侍衛。」
桃花被點了名,頗有幾分不情願的樣子。
夏雲錦見桃花這副反應,倒是有些奇怪了,忍不住打趣道:「你平日裡不是最喜歡做這種迎來送往的事情麼?今天這是怎麼了?」
四個貼身丫鬟裡,荷花冷靜沉穩細心,臘梅做事妥帖沉默少言,小茉莉活潑可愛,桃花卻是最漂亮最愛笑的那一個,在府中人緣也是最好的。所以,平日裡來了客人,夏雲錦很自然的會派桃花出去招呼。桃花也最樂意做這種出頭露臉的事情。今天這是怎麼了?
桃花扁扁嘴:「別人也就罷了,可那個石侍衛脾氣大架子大長的醜說話又討人嫌,奴婢實在是討厭他!」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4-10-3 01:36 PM
第六十八章 「邀請」
夏雲錦聽的失笑不已:「沒有你說的那麼誇張吧!」那個石侍衛確實一臉傲氣不討人喜歡,可也不至於像桃花說的那麼惹人厭吧!
桃花撇撇嘴,總算沒再多說什麼,老老實實的去垂花門前相迎。等了片刻,就見一個身穿侍衛服身材高壯的男子大步走了過來。
「石侍衛裡邊請,三娘子已經恭候多時了。」桃花擠出一個笑容。
石侍衛瞄了皮笑肉不笑的桃花一眼,面無表情的從她身邊走了過去。
桃花衝著他的背影翻了個白眼,又吐了吐舌頭。石侍衛忽的回頭,正巧將她的小動作盡收眼底。
桃花:「......」
石侍衛扯了扯唇角,扔下一句:「下次在人背後做鬼臉的時候,記得動作快一些。」說完,便又施施然的轉回了頭,大步進了凝翠園。
桃花漲紅了俏臉,咬牙切齒的跟了上去。
......
石侍衛這次來,態度倒是稍微恭敬了一些:「見過夏娘子!」雖然不清楚世子爺對夏雲錦到底是什麼心意,不過,世子爺對夏娘子的另眼相看是顯而易見的。所以,石侍衛將平日的高傲收斂了幾分。
夏雲錦在這短短片刻功夫裡,已經收拾好了心情,微笑著說道:「不知石侍衛此次前來有何要事?」
石侍衛應道:「世子爺命我前來邀請夏娘子,明日侯府裡的賞花宴還請夏娘子一定要來。」
......果然和她想的一樣!
夏雲錦咳嗽一聲,將之前應付林媽媽的藉口又搬了出來:「還請石侍衛回稟世子爺一聲,世子爺的好意我心領了。不過,近來夏家有些事情,我實在抽不開身......」
「世子爺還讓我帶一句話給三娘子。」石侍衛還是那副八風不動的表情:「如果夏娘子堅持不肯來,那今後夏家生意遇到的麻煩會不止現在這一點點。」
夏雲錦:「......」
這簡直就是赤果果的威脅!
夏雲錦氣血翻湧不已。真想當著石侍衛的臉啐回去!荷花桃花等人的臉色也都不好看。可就連生性最衝動的小茉莉也沒敢多說什麼。
石侍衛是沒什麼好怕的。可怕的是石侍衛身後的主子......
屋子裡沒有人說話。難得的是石侍衛也沒覺得尷尬,等了片刻,見夏雲錦還是沒吭聲,石侍衛又說道:「明日我們侯府的九娘子設了賞花宴,請了不少貴客。請了明珠郡主,請了傅家的二娘子,還有平西侯府的五娘子。夏娘子能接到一張請帖。足以令京城所有沒出閣的小娘子羨慕。」
言下之意就是。安國侯府都沒嫌棄你是商戶之女了,你又有什麼資格拒絕這樣的邀請?
夏雲錦憋了一肚子悶氣,臉色自然好看不到哪兒去,硬邦邦的答道:「你回去回稟世子爺一聲。明天我一定會去。」
石侍衛一臉「你早就該答應也省的我多跑了這麼一趟」的表情。
對著這麼一張臉,夏雲錦要是笑的出來才是怪事,心裡越想越有氣,冷著臉說道:「不過,也請你替我帶個話給世子爺。我只是個商戶之女,沒經歷過什麼大場合。若是到時候言行舉止有什麼不妥,惹的那些嬌貴的小娘子們不高興,可不能怪我。」
石侍衛:「......」
夏雲錦扳回一城,心情總算愉快了一些。扯了個笑容說道:「石侍衛若是沒有別的事情。就盡快回去覆命好了。記得把我說過的話都學給世子爺聽一遍。」
......
石侍衛回去覆命的時候,重點強調了前半段,至於夏雲錦的「出言不遜」卻是輕描淡寫一提而過。
蕭晉眸光微閃,漫不經心的問道:「她到底都說了些什麼?一個字都不得隱瞞,老老實實的說給我聽。」
雖然語氣並不嚴厲。卻透出一股冷意。
石侍衛不敢再有所隱瞞,只得將夏雲錦說過的話原原本本的學了一遍。蕭晉笑容漸漸收斂,唇角抿的極緊,右手不自覺的輕敲桌面。
石侍衛垂著頭,眼角餘光卻瞄到了蕭晉的小動作,後背隱隱的發涼。
他跟在世子蕭晉身邊也有六年了,對世子的脾氣自然清楚的很。只要世子一做出這樣的小動作,就說明心情很不美妙,也意味著有人遭殃了......
夏娘子,你自求多福吧!
......
「呸!仗勢欺人!」夏雲錦一臉憤怒的瞪著窗外的那棵樹,彷彿那棵樹就是可惡的世子蕭晉一般:「安國侯府的賞花宴又怎麼樣?我就是不愛去不行嗎?憑什麼還硬逼著我去?這世上還有沒有王法了!」
那棵樹沉默不語,一陣微風吹過,樹葉輕輕的搖曳,發出細微的聲響。
夏雲錦對著這棵樹說的越發起勁:「見過逼良為娼的,沒見過逼著人去做客的。好,既然非逼著我,我明天就去!我倒要看看你們兄妹兩個到底是想要做什麼。不把這場賞花宴攪和的一團亂,我就不叫夏雲錦......」
丫鬟們也在門外竊竊私語。
「三娘子這次可真是氣的不輕。」荷花歎道:「自從石侍衛走了之後,她就把自己一個人關在屋子裡,到現在都沒消氣。」
桃花心有慼慼焉的附和道:「三娘子的脾氣素來隨和,我可從沒見過她生這麼大的氣。」
「要不然,我們進去勸勸吧!」小茉莉出主意。
臘梅瞪了她一眼:「多事!」
荷花想了想說道:「三娘子心裡不痛快,我們說的再多也沒用。還是別進去給她添堵了,說不定她一個人多待會兒就會好了。」
胳膊擰不過大腿,這道理是明擺著的。明天的賞花宴是非去不可了。就算再不高興,也只能暫時將怒氣都按捺下來,將明天的賞花宴應付過去再說。
這個道理夏雲錦自然也懂。
所以,在將那棵樹當成蕭晉狠罵了一通之後,夏雲錦心裡的鬱悶也隨之散去了不少。冷靜下來之後,開始仔細的考慮明天的賞花宴。
所謂賞花宴,就是閨閣少女聚會的一種藉口。類似於現代的私人聚會或是小派對之類的。由安國侯府最受寵的蕭九娘發起的這場賞花宴,規格特別的高一些。其中不僅有侯府嫡女,還有堂堂郡主之類的人物。
不過,這些名頭能唬到別人,可唬不到她。
撇開顯赫的家世不提,其實也就是一堆尚未成年的黃毛丫頭,找個由頭聚在一起,吃吃喝喝說些閒話而已。她再不濟也是有了幾年工作經驗的成年人,總不至於被幾個小姑娘嚇到。到時候不管她們說什麼做什麼,她都沉下心來應對就是了。短短半天,還愁熬不過去麼?就算中途出了點什麼岔子,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反正是蕭氏兄妹硬是逼著她去的,出了問題也只能怪他們自己。
想通了之後,夏雲錦推開門:「臘梅,快點去吩咐廚房準備晚飯,被這些人鬧了半天,我肚子都餓了。」
看到夏雲錦精神抖擻恢復如常,丫鬟們也都鬆了口氣。忙去準備晚飯不提。
......
隔日清晨,夏雲錦還在香甜的睡夢中,就被桃花給叫醒了:「三娘子,時候不早了,該起床梳妝打扮了。」
夏雲錦睜開迷濛的睡眼,看了一眼窗外,然後呻吟一聲:「天還沒亮呢,我再睡會兒。」說著,就把頭鑽進了被褥裡。
桃花奮力的拉扯被子:「三娘子,今天你可得早點起,不能再睡了。待會兒還要去安國侯府做客呢!不早點梳妝怎麼行。」
夏雲錦的瞌睡蟲被桃花聒噪的聲音趕的無影無蹤,痛苦不已的歎道:「隨便收拾一下就行了,哪裡需要這麼慎重。」
桃花振振有詞的說道:「當然要慎重了。這麼多小娘子到了一起,第一個要比的是什麼?肯定是相貌。三娘子天生麗質,只要稍微一梳妝打扮,就會艷驚四座!一定得好好打扮一番,將所有人都比下去才行。」
說的也有點道理。家世是沒的比了,容貌氣質她可半點不輸人。怎麼著也得把這個優勢發揮出來!
想及此,夏雲錦也沒心情再賴床了,很配合的起床梳洗裝扮。
桃花的手確實極巧,很快就梳出了一個漂亮的髮式。沒出閣的女子是不盤髮髻的,有大半的髮絲柔順的垂在胸前。因為還在孝中,不宜穿戴的鮮艷,因此桃花精心挑了一支玉簪為夏雲錦簪在髮上。
那支玉簪不知是用什麼玉雕琢出來的,雕工十分精美,玉質通透瑩潤,映襯的夏雲錦烏髮紅唇膚白似玉。
桃花本想挑些胭脂,想了想又停下了手,笑嘻嘻的說道:「三娘子這樣已經很美了,這胭脂再好,也比不上天生的顏色。倒不如不用的好。」
荷花笑盈盈的接口:「說的正是。那些脂粉不用也罷!三娘子前幾個月新做了不少春衫,正好有一些還沒上身穿過。奴婢都拿了過來。」說著,捧了一摞色彩鮮艷的衣裙過來。
夏雲錦皺眉:「這些衣裙的顏色都太鮮艷了,還是挑些素雅的顏色吧!」說著,眼尖的瞄到了一抹淺綠,伸手一指:「就是這件了!」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4-10-3 01:39 PM
第二卷 一聲巨響,閃亮登場!
各色人物閃亮登場,疑雲接踵而來......
第六十九章 赴宴
那是一件淺綠色的衫子,配著一條月白色的長裙。淺淺的綠色如枝頭抽出的嫩芽,裙角上用同色的絲線繡著纏枝蓮的暗紋。顏色素雅,搭配在一起,一眼看著便覺得舒心悅目。
荷花看了一眼,便笑了起來:「三娘子的眼光真好,這可是最好的軟煙羅,又輕又柔又軟。穿在身上最是舒服了。」
說著,便伺候著夏雲錦換上了這身新衣裙。
荷花說的果然沒錯,這身衣裙的料子輕柔光滑,穿著異常舒適服帖,在光線不甚明朗的屋子裡走動時,竟閃著流水般的光澤。若是到了陽光下,不知會是何等的令人驚艷。
夏雲錦看著鏡子中美麗動人的少女,心裡湧起了昂揚的鬥志。
蕭九娘,蕭晉,你們兩個就等著吧!我會讓你們知道夏家三娘子可不是好欺負的!
在「奔赴戰場」之前,填飽肚子當然是必不可少的。臘梅見夏雲錦吃了許多,忍不住提醒道:「三娘子,你吃的太多了吧!」待會兒可還要赴安國侯府的宴會呢!
夏雲錦眨眨眼笑道:「就是要吃的多一點,免得到了侯府沒胃口吃不下飯。」
丫鬟們都被逗樂了。
……
賀二郎駕著馬車平穩的駛出了夏家巷子。
陪在夏雲錦身邊的,照例是荷花和桃花兩個丫鬟。荷花的沉穩細心和聰慧,在丫鬟中是頭一份。桃花生的標緻,又伶俐活潑,夏雲錦外出時也喜歡帶上她。小茉莉和臘梅,一個太莽撞粗心,一個太沉默寡言,都不是外出隨行的好人選。
離安國侯府越近,桃花便覺得心跳的越快。悄悄瞄了正襟危坐的夏雲錦一眼,低聲問道:「三娘子,你心裡緊張麼?」
……廢話,怎麼可能一點都不緊張。可她今天沒打算示人以弱,所以必須從一開始就顯出鎮定自若來。
夏雲錦淡淡笑道:「有什麼好緊張的。她們也不過是出身好了一些,又不是吃人的老虎。有什麼可怕的。」頓了頓又問道:「對了,昨日石侍衛口中提到的那些小娘子。你都聽說過麼?」
這個問題可算問對人了。
桃花立刻精神抖索的應道:「當然知道了。先說一說那位明珠郡主好了。她是英武郡王的妹妹,也是當今皇上的親侄女。聽說生的十分美麗,被人譽為京城第一美女。」
這個來頭果然不小。就是不知道這個所謂的京城第一美女,到底美成了什麼樣子。和這具身子比起來又是誰更甚一籌。
夏雲錦好奇的想著,又凝神聽了下去。
「傅二娘子是安國侯夫人的娘家侄女。傅家本是武將出身,這位傅二娘子卻自小就博學多才,擅長書畫,素有才女之稱。」桃花說起這些八卦來如數家珍:「還有那位平西侯府的羅五娘子,也是出了名的貌美。再加上侯府的蕭九娘子,這幾個人可都是京城最有名氣的小娘子了……」
所以,這個賞花宴的請帖確實十分難得。能接到這樣的請帖,就相當於加入了京城頂尖貴女的交際圈。
夏雲錦聽著聽著。忽的又生出了興致來。對接下來的侯府之行也不算太排斥了。既來之則安之。難得有這樣的機會,正好可以見識一下這個時候的貴族少女娛樂生活。
……
安國侯府很快就到了。
門房處有幾個管事婆子模樣的婦人,夏雲錦剛一露面,其中一個便笑著迎了上來:「敢問可是夏娘子?」
夏雲錦此時戴著的緯帽並未取下,也不知道這個管事婆子是怎麼認出她的。
夏雲錦含笑點頭:「正是。」
那個管事婆子笑道:「今日賞花宴就設在水月軒裡。還請夏娘子隨奴婢來。」
夏雲錦領著兩個丫鬟,不疾不徐的跟在管事婆子的身後。安國侯府她也來過兩回了,去過的地方只有榮德堂和聽風閣。這個水月軒看來是蕭九娘的住處,離聽風閣很近。中間只隔了一條小徑。
在路過聽風閣的時候,夏雲錦下意識的看了一眼。卻見院門緊緊的關著。看來,那個世子爺今天似乎不在府裡啊……
夏雲錦心裡悄然鬆口氣。如果能避開和那個世子爺的正面接觸,那是再好不過了。不管怎麼說,人家身份擺在那兒,要是硬碰硬的,吃虧的肯定是她。相比之下,她更樂意去應付幾個小娘子。
剛一進水月軒,便有一陣陣的花香撲面而來。
那個管事婆子進去稟報,夏雲錦正好趁著這片刻功夫仔細打量周圍的景致。
這個水月軒和聽風閣正好相反。聽風閣裡空空蕩蕩的,幾乎沒什麼花草樹木。這個水月軒的目光所及處都種了花草,其中有不少品種聞所未聞見所未見。一眼看去,各種極盡嬌艷的花朵爭相怒放,大小不一五彩繽紛,讓人眼花繚亂。
看來,這個蕭九娘倒是愛花之人。
「夏娘子,九娘子正在招呼客人,無暇親自相迎。請隨奴婢到那邊的賞花亭。」那個管事婆子笑吟吟的回轉。
夏雲錦無可無不可的點了點頭,慢悠悠的隨著管事婆子往裡走。
繞過了一個抄手遊廊,賞花亭頓時引入眼簾。
說是賞花亭確實一點都不為過。一片打理的十分整齊美觀的花圃中間,建著一個雅致小巧的亭子,約莫可容七八個人的樣子。微風徐來,花香襲人,精緻的亭子裡,三個窈窕少女並肩而立,不知在說些什麼,笑聲隱隱的傳了過來。
隔了幾十米遠,壓根看不清這三個少女的相貌。可這樣的畫面,卻實在美不勝收。
那個管事婆子卻不肯再往前走了,笑著說道:「夏娘子,你從這條小徑走過去,就能到賞花亭了。九娘子說話時不喜有人打擾,奴婢就不過去了。」說著,又看了荷花桃花一眼:「你們兩個隨我到那邊去等著好了。」
竟是連她們兩個也不讓跟著。
荷花自然不肯,笑著說道:「媽媽請見諒,我們兩個平日裡跟著三娘子習慣了,不管三娘子到哪兒,我們都是要跟著的。」
桃花也立刻點頭附和:「就是,我們做下人的,本就該伺候主子。哪有撇下主子自己跑去偷懶的道理。」
那個管事媽媽卻半步不肯讓,笑著說道:「真是對不住了。這是九娘子開賞花宴時的規矩,並不是特地要針對夏娘子一個人。你們不妨看看那邊的賞花亭,傅二娘子和羅五娘子都是一個人去的。待會兒就算是明珠郡主來了,也不會帶貼身丫鬟過去。說句不中聽的話,那賞花亭裡可不是誰都有資格去的。」
雖然半個貶低的字眼都沒有,可話語中的輕蔑之意卻又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荷花桃花被噎的說不出話來。
夏雲錦生性護短,最見不得身邊的人受欺辱,冷然說道:「媽媽若是這麼說,我也是沒資格進這個賞花亭的,既然如此,不去也罷。」說著,竟轉身就要走。
那個管事媽媽面色微微一變,卻不敢眼睜睜的看著夏雲錦走了。她之前可是被特意叮囑過的,一定要好好的「招呼」這位夏三娘子。要是讓夏雲錦就這麼走了,九娘子不大發雷霆才是怪事。
「三娘子請留步。」管事媽媽立刻陪起了笑臉:「奴婢並不是成心為難。九娘子的賞花宴確實有這樣的規矩,這也是為了幾位小娘子在一起說話方便,免得顧忌有丫鬟在一旁說話也會受了拘束。若是奴婢剛才說話有不妥之處,還請夏娘子不要放在心上。」
夏雲錦停住腳步,淡淡的說道:「你剛才說話並沒有開罪我,只是對我身邊人有些不禮貌。如果她們兩個不計較,我自然也就不計較了。」
剛才她當然不是真的要走,只是想試探試探這個管事媽媽的態度而已。這一試探,果然就試探出奧妙來了。這個管事媽媽寧願忍氣吞聲的賠禮,也不敢任由她走人。必然是之前得了叮囑。只要利用這一點,大可以為荷花桃花出口閒氣。
……
能做到蕭九娘身邊的管事當然不是蠢人,很快就明白了夏雲錦的用意,心裡羞惱之極。可夏雲錦的態度如此強硬,她不得不硬是擠出笑容給荷花桃花賠了禮:「兩位姑娘可別生我的氣。我這個人說話口無遮攔慣了,剛才絕不是有意針對你們兩個。」
人家已經賠禮道歉了,荷花桃花自然不好再說什麼,各自不冷不熱的應了一聲。
經過這麼一個小插曲,那個管事媽媽老實消停了不少。又陪笑道:「夏娘子,請你一個人去賞花亭吧!奴婢自會領著她們兩個去別的地方休息。好吃好喝的招待著,絕不會怠慢了她們。」
夏雲錦隨意的嗯了一聲。
荷花有些不放心,低聲提醒:「三娘子,你一個人多加小心。」
夏雲錦笑了笑,低低的應道:「放心好了,我能應付得來。」說著,挺直了腰,緩緩的走上了那條寬不盈尺的小徑。
只走了兩步,夏雲錦就察覺出不對勁來。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4-10-3 11:59 PM
第七十章 羞辱?
這條約莫有十米左右的小徑其實不算特別窄,足夠一個人通行。
可小徑的兩旁都種滿了花。有些花枝更是伸到了小徑上來,還有花是帶了刺的。此時已近初夏,身上穿著的衫裙薄而輕軟,若是被花枝上的刺勾到了,衣裙非被勾壞不可。那時候可就當場出醜了!要想安然走過這條小徑,走路時一定得特別的小心才行。
所以,這其實是蕭九娘故意為難她的第一關嗎?
夏雲錦撇了撇嘴,抬頭看了賞花亭一眼。巧的很,賞花亭的幾個少女也都笑盈盈的看了過來。其中那個穿著淺粉色衣裙的少女,不是蕭九娘又是誰?
明明隔了這麼遠,可蕭九娘眼中的笑意卻清晰可見。
是想等著看她出醜麼?哼,想都別想!
夏雲錦深呼吸口氣,緩緩的走了過去。此時流行寬大的裙擺,微風吹拂,裙擺便隨風飄揚,既飄逸又美麗動人。她身上穿著的裙子便是這種式樣,腰身收的極細,裙擺卻很大。美是很美了,可這個時候真的很讓人頭痛......
夏雲錦深呼吸口氣,步履放的又慢又穩,垂在身側的雙手悄悄用力壓著裙擺。然後抬頭挺胸,優雅的走了過去。
站在賞花亭裡的蕭九娘,看著戴著帷帽的少女蓮步輕移款款而來,笑容漸漸從眼底隱沒。
站在蕭九娘身側的黃衣少女,輕笑著問道:「她就是你說過的那個夏三娘子麼?果然是個美人兒。」雖然隔著帷帽看不清夏雲錦的相貌,可那樣曼妙的姿態風華,卻足以令人動容。
蕭九娘撇撇嘴,略有些不屑的說道:「確實有幾分姿色。」
語氣裡隱隱的飄出一絲酸味。
另一個穿著淺紫羅裙的少女抿著嘴唇輕笑:「能讓九娘子讚一聲貌美的,想來必然不是平凡之輩了。」分明是在打趣蕭九娘眼高於頂。
蕭九娘又好氣又好笑的白了這個少女一眼:「你慣愛取笑我。待會兒你見了她自然就知道了。」
蕭九娘這麼說,無疑是承認這個夏三娘子確實生的十分貌美了。黃衣少女和紫衣少女被她這麼一說,也都起了好奇之心,忍不住定睛看了過去。
只見那個戴著帷帽的少女優雅的緩步而來。待走到賞花亭外的石階上時,才取下了帷帽,露出了真實面容。
長長的黑髮垂至胸前,皮膚白皙無暇,雙眸若秋水般明媚。小巧的鼻樑。紅唇嫣然。一身素雅的衣裙不但沒有減損她的麗色,反而更增添了幾分風姿。
......怪不得連心高氣傲的蕭九娘也要承認她的美貌。事實上,用美貌兩個字來形容她實在有些太過膚淺了。就連同為女子的她們也有驚艷的感覺。
此時。那雙清澈明媚的眼眸蘊含淺淺的笑意,目光在她們的臉上一一掠過,略有些低沉綿軟的聲音卻異常動聽:「小女子夏三娘,見過諸位娘子。」
蕭九娘淡淡一笑:「夏娘子不妨到賞花亭裡來說話,我正好給你介紹一下她們兩個。」態度不能說不客氣,可愣是透出幾分居高臨下的意味。
真讓人聽著不爽!
夏雲錦心裡暗暗腹誹,面上卻半分不露,笑盈盈的上了石階,進了賞花亭。然後不動聲色的打量眼前的三個少女。
蕭九娘就不用說了。氣質容貌都是頂尖的。那個黃衣少女約莫十六七歲,容貌秀麗,未語先笑,頗惹人好感,穿著淺紫衣裙的少女生的有些纖瘦,容貌也不是頂美,可氣質卻十分嫻雅。
三個少女各有各的特色。各有各的風采。並肩站在一起,將這滿園的鮮花都映襯的黯淡無光。
蕭九娘先介紹那個黃色衣裙的少女:「這位是平西侯府的五娘子,閨名依依。」
夏雲錦微微一笑:「小女子見過羅五娘子。」態度禮貌而客氣,卻並未斂身行禮。
眼前的幾個少女家世身份都遠勝過自己,若是一開始就低聲下氣。無疑是將自己的姿態放的太低了。所以,夏雲錦表現的十分坦然自若。
羅依依回以淺笑:「夏娘子不必客氣,來者都是客,今天既然一起到了侯府做客,便是我們之間的緣分。」
這就是名門貴女的風範嗎?明明心裡瞧不起她,面上卻都表現的十分有禮,讓人挑不出半點毛病來。
夏雲錦又看向那個穿著紫色衣裙的少女,那個少女淺淺笑道:「我姓傅,閨名文怡,在家中排行第二。」
原來,她就是桃花口中那個赫赫有名的才女傅二娘子。
夏雲錦含笑見了禮。
接下來,基本就沒她什麼事情了。
蕭九娘笑著說道:「依依,你和表姐可有些日子沒來找我玩了。我整日待在家裡,悶也要悶死了。」
「我倒是想來,可母親這些日子天天把我拘在家裡,讓我練女紅針線。」羅依依伸出修長纖細的手指,故意歎道:「你們兩個瞧瞧,我的手指上不知被針戳過了多少回。見了你們都不好意思把手伸出來了。」
蕭九娘掩嘴笑了起來,又嗔怪道:「依依沒時間出府也就罷了,表姐總該有時間吧!哥哥受了腿傷這麼久,你就算不來看我,也總該來探望他才是。」
傅文怡略略紅了臉,笑著解釋道:「我本是想過來的。只是這些日子得了一本古書,一時看的入了迷,便沒了空閒。」
「你呀,有了書就六親不認誰也不理了。」蕭九娘俏皮的扮了個鬼臉:「以後休想我去找你了,你就天天抱著一堆書說話好了。」
傅文怡笑著反擊:「虧你好意思說我。你還不是天天練琴種花,忙的不亦樂乎麼?」
......
彼此都是初見,本就沒什麼話說。蕭九娘又刻意和羅依依傅文怡說的熱絡,分明是故意晾著夏雲錦。
夏雲錦早有心理準備,自然沒把這點陣仗放在眼裡。一個人坐在亭子邊,悠閒的倚著欄杆賞花,頗有幾分怡然自得的味道。
蕭九娘本是想藉著這樣的舉動羞辱她,眼角餘光瞄到夏雲錦悠閒自在的模樣,心裡有些忿忿。故意笑問道:「對了,不知道夏娘子平日裡都有些什麼消遣?」
夏雲錦淡淡一笑:「我平日裡要當家理事,還要打理夏家的生意,哪裡還有空閒消遣。」
提到生意兩個字,蕭九娘等人俱都露出一絲淡不可察的輕蔑。此時的商人地位雖然較之前朝稍有提高,可在真正的勳貴們面前,就算是再富有的商戶也是十分低微的,甚至透著幾分低俗。
夏雲錦敏感的察覺到了眼前幾個少女神色流露出的輕視,卻並未放在心上。
她們都生在勳貴之家,生來就錦衣玉食,從不用為生計發愁,當然不會懂要撐起一個門戶所需要付出的心血和辛苦。所謂夏蟲不可以語冰,就是這個道理。如果蕭九娘以為這點小小的輕蔑就可以讓她羞惱,一定會大失所望了。因為她從來沒覺得女子當家是什麼羞恥的事情。
正想著,蕭九娘便故作惋惜的歎道:「生意上的事情本該由男子操心,可惜你父兄雙亡,逼的你一個沒出閣的小娘子得拋頭露面……」接下來的話沒有再說出口,只是用那種憐憫的眼神看著夏雲錦。
夏雲錦心裡直冒火星,面上卻依然維持著淡定的笑容:「九娘子這麼說,我可不贊成。女子也不見得就比男子差了。男子能做的事情,女子為什麼不能做?當年則天聖皇帝也是女子,可她雄才大略勝過世間所有男子,這才有了大周朝的百年基業。我當然遠遠比不了則天聖皇帝,不過,撐門立戶守護家業卻是我義不容辭的事情。我一點都不覺得辛苦!」
蕭九娘被噎的說不出話來,面色頓時難看起來。可夏雲錦口口聲聲拿則天聖皇帝來舉例,她想反駁都無從反駁起,別提多憋悶了。
夏雲錦欣賞著蕭九娘難看的臉色,心情陡然舒暢了不少。
眼看著氣氛尷尬,羅依依忙笑著打圓場:「夏娘子果然是巾幗不讓鬚眉,委實令人佩服。」說著,又故意張望一眼:「真是奇怪了,如月你不是給明珠郡主也下了請帖麼?她怎麼到現在還沒來?要不要命人再去門口看看?」
原來,蕭九娘的閨名是蕭如月。
蕭如月定定神,擠出笑容:「她既是答應會來,肯定不會失約的,再等上片刻好了。」
正說著,一行人走了過來。遠遠看去,有男有女,約莫四五個人。雖然看不清面容,卻都風姿卓然,十分吸引人的眼球。
蕭如月凝神看了一眼,便抿唇笑了:「你們快瞧,真是說曹操曹操就到。不僅是明珠郡主,就連英武郡王和六哥也來了呢!」
羅依依和傅文怡俱都眼睛一亮,齊齊看了過去。
夏雲錦對這個傳說中的明珠郡主也好奇的很,順著蕭如月等人的目光看了過去。
第一個引入眼簾的,是蕭晉那張英俊奪目的臉龐。他的腿傷應該已經好了,走路時十分利索。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4-10-4 12:17 PM
第七十一章 會面
今天的蕭晉穿著一身黑色的貼身武服,勾勒出結實又俊朗的線條。俊臉神采奕奕,在陽光下散發出奪人的光芒。
雖然夏雲錦很不待見他,也不得不承認,他確實是個很英俊的少年郎。
蕭晉也看了過來,他的目光和夏雲錦的視線在空中相觸……然後,沒有移開。
在別人眼裡,一定會覺得這樣的對視有些曖昧不清的意味。可只有當事人心裡清楚,四目對視間心裡在想的是什麼……
蕭晉心裡暗暗冷笑:夏雲錦,算你識趣!要是你今日敢不來,我一隻手也能滅了夏家。
夏雲錦暗暗咬牙切齒:蕭晉,別以為我來就是怕了你!要不是你仗勢欺人,我才懶得理你。我今天倒要看看,你千方百計讓我來,到底是想要做什麼!
……
眾人都留意到了他們兩個的對視,面色頓時都微妙了起來。尤其是蕭如月,心裡更是敲起了小鼓。
之前還真的沒細想過這個問題,現在卻怎麼想都覺得不對勁。六哥慫恿她請夏雲錦入府,真的就是為她找個樂子戲弄夏雲錦一番,還是……出於某些微妙的心思?
一旁的傅文怡笑容漸漸收斂,垂下了眼眸。
夏雲錦悻悻的先移開了目光。先聲明,她可不是怕了蕭晉。只是兩人這樣一直對視,給人的感覺實在太不對勁了。她對攀高枝沒什麼興趣,更不願讓在場的人懷疑她和蕭晉有什麼瓜葛……
沒有人懷疑,因為大家都很肯定他們兩個之間不同尋常。
站在蕭晉身側的紅衣少女,眼中閃過一絲不悅,笑容漸漸在眼底隱沒。口中卻笑道:「蕭六哥,那個小娘子就是那個夏家的三娘子麼?」
蕭晉漫不經心的嗯了一聲:「正是。今天能見到郡主,是夏娘子的榮幸和福氣。」這語氣不算熱絡,可熟悉蕭晉脾氣的人就會知道,他對這個夏娘子分明多了幾分關注。
明珠郡主笑容有些僵硬:「難得蕭六哥對一個女子如此上心。待會兒我可要好好和她親近親近才是。」
上心嗎?這麼說……似乎也未嘗不可!
蕭晉意味不明的笑了笑,終於將目光從夏雲錦的身上移開了。
明珠郡主卻直直的看了過去。她倒要看看,這個夏娘子到底生的何等模樣,竟連一向對女子冷若冰霜的蕭晉也對她另眼相看!
……
賞花亭越來越近了,那個穿著淺綠短衫月白長裙的少女面容愈發清晰的引入眼簾。
明珠郡主心裡暗暗一驚。她自恃容貌出眾。有好事者甚至在暗中封了她京城第一美人的名號。她面上冷冷淡淡。心裡卻是暗暗引以為豪,甚至不乏自得。直到這一刻,她才知道以前的自己實在太過自信了。
原來。這世上竟還有比自己更美的少女!
那種耀目的美麗,將賞花亭外絢爛的百花映襯的暗淡無光。似乎所有的風景都成了背景,只為了襯托出她此刻倚著欄杆淺笑的風姿。
此時的夏雲錦,也在凝神打量這位明珠郡主。
只見這個少女約有十六歲左右,一張瓜子臉,柳眉櫻唇。白皙的皮膚比最好的絲緞還要光滑細膩,在緋紅色衣裙的映襯下,愈發顯得艷光懾人。比容貌更奪目的,卻是這個少女舉手投足間散發出的矜持和驕傲。這樣的驕傲非但沒有減損她的美貌。反而令人印象更加深刻。
也只有這樣矜貴的少女,才配得上這樣的驕傲!
兩個少女四目相觸。夏雲錦微微一笑,那個明珠郡主卻沒有回以淺笑,反而迅速的將目光移開了。
……一個比一個小心眼。明明她連一句話沒說,就被人不待見了。
夏雲錦心裡暗暗腹誹,也迅速的收斂了笑意。
蕭如月歡喜的迎了上去。先喊了聲「六哥」,然後沖英武郡王和明珠郡主笑道:「武大哥,秀兒姐姐,我可有些日子沒見你們了。」
那個膚色微黑相貌俊朗的青年男子,正是英武郡王武濬。他朗聲笑道:「六郎受了腿傷不要緊。神機營裡一攤子事情可就都扔給我了。這些日子我忙的快連吃飯睡覺的時間都沒了,哪還有閒情來串門。」
他說的風趣幽默,逗的幾個少女都掩嘴笑了。
蕭晉顯然和武濬私交甚好,聞言挑眉笑道:「你若是心裡不服氣,乾脆也受點傷,在家裡好好養上幾個月,神機營的事情你也不用操心了,全都扔給我。」
武濬笑罵道:「去你的,我才沒那麼晦氣。打獵也能傷了腿。」
說笑幾句之後,眾人一一見了禮。
武濬和蕭晉和幾個少女都很熟稔,彼此笑著打個招呼也就行了。不過,輪到夏雲錦的時候,氣氛就有些微妙了。
夏雲錦淺笑著斂衽行禮:「小女子夏氏三娘子,見過英武郡王,見過明珠郡主。」
武濬此時才有機會仔細打量她一眼,眼中頓時閃過一絲驚艷。不過,他很快便恢復如常,笑著點了點頭。
武秀兒的表現卻要高傲冷淡多了,略一點頭,便扭過頭和蕭如月說話去了。
……
蕭晉似笑非笑的看了過來,一臉看好戲的神色。
夏雲錦忍住啐他一口的衝動,擺出若無其事的表情,轉過頭繼續欣賞鮮花。
過了片刻,又有兩三個客人陸續來了,具體形貌不用一一贅述,家世和相貌都和蕭如月等人看齊。人一多,氣氛也熱鬧了起來。武濬和蕭晉竟也沒有走,一直含笑站在一旁低聲說笑。少女們邊閒聊,邊頻頻的看了過去。
蕭晉年少英俊意氣風發不必細說了,這位英武郡王武濬也生的十分俊朗,比蕭晉多了幾分沉穩持重。兩人站在一起十分養眼!
夏雲錦暗暗覺得好笑。眼前這一幕,簡直就是青春偶像劇的現場版。兩個古代版的高富帥,惹的一堆正值青春妙齡的少女心蕩神馳。
被人晾在一旁也不是全無好處的。耳根清淨不說,又有大把的空閒,既可以賞花,又能欣賞各人的神情。如果一直被這樣晾著直到這個賞花宴結束也挺好的。
事實證明,這樣的想法絕對是個奢望。
蕭晉兄妹既然特意「請」了她過來,自然不可能就此作罷。
「我去年特地種下了一片芍葯,現在開的正好。」蕭如月笑盈盈的說道:「不如過去欣賞一番如何?」
眾人欣然應了。
夏雲錦不想惹來任何人的注意,刻意的尾隨在眾人身後。
很快就到了那一片芍葯前。芍葯的花本就十分絢麗,這一片芍葯裡品種又很多,大小不一色彩繽紛的花朵交織在一起,果然美不勝收。
看著這樣的美景,夏雲錦的心情陡然好了起來。忍不住俯下身子,輕嗅了一口,沁人心脾的花香迅速的侵襲而來。整個人沐浴在陽光花香裡,身心彷彿都輕盈了許多。
蕭晉正巧看了過來。
從他的角度,只能看到她的側臉,還有那一抹毫不掩飾的發自內心的愉悅笑容。她笑的那樣的開懷那樣的純淨。
不,不可能!那樣一個貪慕虛榮又陰險狡詐的女子,怎麼可能笑的那樣燦爛明媚……
蕭晉不知想到了什麼,眼中閃過一絲陰沉和憤怒。這抹陰暗的情緒轉瞬即逝,很快便消失無蹤。
……
「這芍葯果然開的極好,」傅文怡笑著讚道:「這裡至少也有十幾個品種,也不知道如月費了多少心思,才種出了這麼一片芍葯。」
羅依依笑著接口:「倒是便宜了我們,白白過了眼癮,又不用出半點力氣。」
就連眼高於頂的武秀兒也忍不住讚了幾句。
蕭如月在眾人的讚揚聲中揚起了唇角,卻竭力做出淡定的樣子:「說起來也花不了多少心思。吩咐一聲,自然有花匠們操心忙碌。我只動動嘴皮子罷了。」
在場的人誰不知道蕭如月的性子,哪怕背地裡下的功夫再多花的心思再多,嘴上也是決計不肯承認的。因此也沒人就著這個話題繼續下去,只是笑著稱讚芍葯花開的好看。
蕭如月瞄了待在一旁怡然自得的夏雲錦一眼,忽的笑道:「今日春景正好,又有芍葯花可賞,大家何必即興賦詩一首。比一比誰作的詩最好如何?」
傅文怡最擅詩詞,自然毫不猶豫就應下了。武秀兒也存著在人前一出風頭的心思,不無矜持的點了點頭。
羅依依等人也都見慣了這種陣仗,自然也沒有反對的道理。各自找了個地方,邊賞花邊冥思苦想去了。
夏雲錦沒打算摻和,很自覺的閃到了一邊。
蕭如月卻不肯放過她,笑著說道:「夏娘子,你怎麼一個人在那兒發呆,既是賞花宴,這詩可是人人都要做的。」
哼,一個商戶之女會做什麼詩,待會兒不出醜才是怪事。
不出所料,夏雲錦立刻一臉為難的推辭:「九娘子說笑了,我哪裡會作詩……」
蕭如月心裡暗暗得意,口中卻不由分說的嗔道:「作詩不過是個由頭,鬧著玩罷了。做的好與不好,又沒人會笑你。好了,就這麼說定了。」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4-10-4 12:25 PM
第七十二章 羞辱?
話說到這份上,想不答應也不行。夏雲錦只得勉為其難的點了點頭,神色間十分勉強。
蕭如月想到待會兒夏雲錦會在眾人眼前出醜的樣子,心裡很愉快。笑盈盈的轉身去尋傅文怡等人去了。
……至於蕭如月為什麼要成心為難夏雲錦,自然也是有原因的。只是驕傲的蕭如月絕不會承認自己那點無法訴之於口的嫉恨和不甘。
夏雲錦站在芍葯叢邊發愣,眼角餘光瞄到蕭如月熠熠閃亮的眼眸,臉上故意擠出了愁容。心裡卻在暗暗冷笑。
幸好她早有準備,不然今天可真的要出醜了。
來之前她就仔細琢磨過,蕭九娘若想成心刁難她,會用的法子無法就是故意讓她在眾人面前出醜丟人。以這些名門貴女的驕傲所能想到的方法,也無非是在才藝上狠狠的羞辱她一番了。
作詩她當然是不會了。不過,她好賴也曾經是芸芸高考生中的一名,背過的古詩詞五花八門,讚美芍葯的正好也有幾首。只要避開唐朝初期,挑上這麼一首充充門面絕對是沒問題的。
想羞辱她,就要做好自取其辱的準備!
夏雲錦腦海中飛快的思忖著,面上卻做出了皺眉苦思的表情。
過了盞茶時分,傅文怡第一個張口笑道:「你們都想好了沒有?我倒是想了一首,先來個拋磚引玉,做的不好大家可別笑我。」
武秀兒被搶了風頭,心裡有些不悅,面上卻露出一抹笑意:「真是巧了。我也有了一首。」
傅文怡笑容一頓。武秀兒這麼一說,倒讓她不好再搶著第一個吟詩了……
眼看著氣氛有些尷尬冷場,蕭如月這個主人立刻笑著打圓場:「表姐和郡主果然才華出眾,竟這麼快就想好了。可憐我到現在就只想了一句,還有三句都沒想出來呢!你們兩個可得等一等我,別讓我這個主人太難看了。」
傅文怡和武秀兒對視一眼,微微一笑。將目光各自移開了。
夏雲錦看戲看的津津有味。這個武秀兒,很明顯的和傅文怡不對盤。眼看著傅文怡要大出風頭,竟張口攔了下來。也不知道兩人到底有什麼嫌隙……
蕭如月等人似乎早已習慣了這樣的情景,並未把此事放在心上。過了片刻,蕭如月便笑著說道:「表姐。我的詩也想好了。今兒個你可得讓一讓我,容我這個做主人的先吟詩。免得待會兒你和郡主一張口,我可就沒臉再張口了。」 看似不偏不倚,可細細一品味,語氣裡分明透出了幾分親暱。
到底是嫡親的表姐妹,蕭如月和傅文怡的關係明顯更好一些。
這麼一來。武秀兒也不好再爭搶著第一個了。不過,她顯然也不是好惹的主兒,聞言抿唇笑道:「好好好。這次就先讓著你。等下次我開茶會比琴藝的時候,看你還好不好意思和我搶了。」
這話卻是擺明著在膈應傅文怡了。在場的人誰不知道傅文怡自小就詩才出眾擅長書畫,唯獨在琴藝上平平?
傅文怡只當做沒聽出武秀兒的言外之意,微微一笑說道:「如月你就別賣關子了。快把你做好的詩吟出來給我們欣賞。」
蕭如月清了清嗓子。緩緩吟誦道:「綠萼披風瘦,紅苞浥露肥。只愁春夢斷,化作彩雲飛。」
「好!」第一個稱讚出聲的,卻是默默站在一旁的武濬:「九娘這首詩做的極好,讓人一聽就想到了芍葯盛放時的風姿!」
蕭如月心裡得意之極,面上卻要擺出自謙的樣子來:「郡王謬讚了。若論詩才,我可比表姐和郡主差遠了。」事實上。她為了今天能大出風頭,可是暗中準備許久了。這一首詩當然不是在這麼短的時間裡一蹴而成,是前幾日就悄悄琢磨好的。
傅文怡立刻笑道:「你就別自謙了。要在這麼短的時間裡做出一首應時應景的好詩來,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你這芍葯詩做的這麼好,我剛才想的那首和你一比,可就遜色太多了。我就不丟這個人了。」
連詩才最出眾的傅文怡都這麼說了,羅依依等人自然也連連笑著附和。
蕭如月大出了風頭,心情別提多好了。
武秀兒眸光微閃,忽的開起了玩笑:「如月,你什麼時候作詩做的這麼好了。該不是之前就偷偷想好了吧!」
蕭如月被說中了心思,俏臉微微一紅,卻不肯承認:「哪有的事。」轉而嬌嗔的看向蕭晉:「六哥,郡主又欺負我。」
蕭晉挑眉一笑,俊臉上露出戲謔的神情:「你確定郡主是在欺負你,而不是在說真話嗎?」
此話頓時惹來眾人開懷一笑。蕭如月故作生氣的跺跺腳,武秀兒也咬著嘴唇笑了起來,心裡卻暗暗有些懊惱。
怎麼就是管不住自己的這張嘴?來之前不就暗暗想好了一定要讓著蕭如月幾分的麼?現在倒好,當著蕭晉的面就落了蕭如月的面子。別看蕭晉也打趣了蕭如月幾句,可蕭如月到底是他的親妹妹,焉有不疼愛的道理?說不定,蕭晉此時心裡正不高興呢!
眾人微妙的神情落入夏雲錦的眼中,自有另一番感受。
蕭如月和傅文怡交好,對這個明珠郡主反而不算太熱絡。而這個明珠郡主嘛,態度就更微妙了。對傅文怡似乎隱隱有些敵意,處處在針對她。再加上對蕭如月的容忍三分和對蕭晉的頻頻留意,這其中的緣故當然只有一個……
夏雲錦忍不住瞄了正揚著笑臉的蕭晉一眼。真看不出他有哪點好,竟惹得冷傲美貌的明珠郡主芳心暗許。還有那個含笑不語的傅文怡,分明也在有意無意的留意他的一舉一動……
正胡思亂想,蕭如月的聲音忽的響起:「夏娘子,你的詩做好了麼?」
眾人的目光刷的看了過來。
這些目光裡,有好奇,有不屑,有輕視,還有些看熱鬧的意味。尤其是蕭晉的那雙似笑非笑的黑眸,更是深沉難辨。
都在等著看她出醜嗎?
夏雲錦的鬥志徹底被激發了出來,站直了身子,徐徐一笑:「小女子不才,剛才也胡亂做了一首。還請諸位娘子品鑒。」
燦爛的陽光下,那抹笑容徐徐綻放,分明是芍葯叢中最亮眼的那一朵,讓人目眩神迷。
蕭如月先是微微一怔,旋即挑眉笑道:「好,夏娘子請!」她倒不相信了,一個滿口生意的商戶之女,能做出什麼好詩來。
有同樣的想法的人,顯然不止蕭如月一個。武秀兒傅文怡等人也都抿唇輕笑不已。
夏雲錦走近芍葯叢邊,低頭摘了一朵淺粉色的芍葯,輕嗅一口,待感覺到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自己的身上之後,才緩緩張口道:「與春相識亦多年,今歲春胡不到園。一任階前無芍葯,免教蜂蝶兩爭喧。」
……
身後靜默無聲。
夏雲錦無聲的扯了扯唇角,故作若無其事的抬起頭來,在眾人震驚的眼神中,略有些歉然的笑道:「胡亂做的詩,讓諸位娘子見笑了。」
這種感覺實在太爽了有沒有!
蕭如月愣了半天,一句話都沒說出來。比起她剛才做的那首詩,這首詩無倫是在遣詞用句還是在意境上,都遠遠超過了不止一籌……
怎麼可能!她怎麼可能在這麼短的時間裡做出這麼好的詩!
和蕭如月一樣震驚的,還有傅文怡。她自少博學多才,以詩詞聞名。今天刻意讓著蕭如月,所以才刻意將自己做好的詩嚥了回去。可到了這一刻,她卻在暗暗慶幸。幸好她剛才沒張口,不然現在出醜的可就不止蕭如月一個人了……
武秀兒的反應最直接,緊緊的盯著夏雲錦問道:「這真是你自己做出來的詩麼?」
……她做的出來才有鬼了!
夏雲錦好無愧色理直氣壯的應道:「當然是。我之前又不知道會有作詩這件事,想提前準備也不可能啊!」順便損了蕭如月一記。這裡面,早知道會有作詩一事又悄悄提前準備的人,可不就是蕭如月麼?
蕭如月又羞又惱,俏臉隱隱漲紅了。有心想反駁幾句找回場子,一時卻又想不出該說什麼,僵在了當場。
「這首詩真的是你做出來的?」蕭晉忽然張口問道。
夏雲錦反問:「莫非世子爺曾經在別人口中聽說過這首詩麼?」
那當然是絕不可能的。這首詩是宋朝詩人鄭雲林做的,身在大周朝的蕭晉怎麼可能聽說過這首詩。當年她也是偶然間看到了這首詩,一時喜歡便背了下來。沒想到今天派上了用場!
蕭晉被噎了一下,面色也沉凝了下來,眼底迅速的閃過了一絲驚疑。
不可能!她絕不可能會作詩。她是個絕色美人沒錯,可她從不愛碰書本,更不用說什麼詩詞了。她只愛華服美裳金銀珠寶和胭脂水粉,愛一切能讓她變的更美更耀眼的東西。
到底是哪兒出了差錯?眼前這個夏雲錦,和他記憶中的那個為什麼有了微妙的不同?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4-10-4 12:46 PM
第七十三章 抽瘋
又是那種帶著審視和敵意的眼神!
夏雲錦心裡很不爽。她到底是哪裡得罪過這個世子爺了?總這麼莫名其妙的針對她是什麼意思?
武濬輕笑一聲,打破了沉默:「今日真是大開了眼界,真沒想到夏娘子詩才如此出眾。今日賞花宴過後,夏娘子的名聲必然會很快傳開,說不定能和傅二娘子媲美。」
傅文怡擠出了一個略有些僵硬的笑容:「郡王這麼說,實在讓我羞愧。這麼短的時間裡能作出如此好詩來,我自歎不如。」頓了頓,又含笑看向夏雲錦:「日後可要請夏娘子多多指教了。」
……還有日後?
夏雲錦咳嗽一聲笑道:「傅娘子可千萬別這麼說,我不過是胡亂作了首詩,沒想到竟入了大家的眼。其實我這個人天生懶散,一向不愛看書,對詩詞的興趣也不大。今天是趕鴨子上架,才勉力為之。下次再有作詩這樣的事情,可千萬別叫上我了。」
傅文怡已經恢復如常,聞言笑道:「夏娘子實在太過自謙了。胡亂作首詩都有這樣的水準,更是讓我等羞煞愧煞。過些日子我設詩會的時候,一定讓人送帖子給你。你可不能不來。」
羅依依也抿唇笑道:「就是,以後有此類的宴會,可別忘了請上夏娘子。」
武秀兒竟也笑著張了口:「不用等以後了,我過兩天要開個茶會,品茶彈琴論藝,最是有雅趣。夏娘子也來吧!」
夏雲錦:「……」
她現在後悔了行嗎?早知道會惹來這麼多麻煩。她才不出這個風頭!出了口悶氣確實很爽,可以後那個什麼詩會茶會要怎麼辦?她哪裡會作詩,更不用提彈琴論藝了!
「多謝諸位娘子的美意。」夏雲錦努力擠出笑容:「只是近來家中生意繁忙,實在離不開我。今天還是特地抽出了時間,才有空登門……」
「有什麼事情,吩咐下人做就是了。」武秀兒不以為然的打斷了她,不容拒絕的說道:「好了。就這麼說定了。到時候你若是有用慣的琴,不妨帶上。」
……
看來,眾多貴女們今天在她面前失去的顏面,非要找個時間扳回一城不可了。
夏雲錦硬著頭皮應下了,心裡卻在暗暗叫苦。作詩什麼的可以作弊。把以前背過的詩拿出來晾一下就能艷驚四座。可這彈琴要怎麼辦?她連琴弦有幾根都不知道好吧!
一抬頭,又撞入蕭晉那雙帶著審視的黑眸。
夏雲錦正煩躁,半點搭理他的心情都沒了。愛怎麼看就怎麼看好了!現在讓她頭痛的是兩天後的那個什麼茶會。
蕭如月此時也恢復了冷靜,言不由衷的讚了一句:「夏娘子果然深藏不露。」然後迅速的扯開話題:「時候也不早了,我們待會兒就在在花廳裡用飯,現在就移步過去如何?」
在花圃裡待了半天。眾人也確實有些餓了,聞言紛紛欣然點頭。由蕭如月領頭先行,眾人緊隨其後。到了花廳之後。武濬和蕭晉站到了一邊低聲說著什麼,幾個少女便各自坐下說話。
之前沒人肯搭理夏雲錦,此時情形卻正好相反。一個個都好奇的打量過來,讓夏雲錦想到了動物園裡遊客看猴子的場面。
還好。彼此不太熟悉,也沒人刻意的和她搭話。她只當什麼事也沒有,若無其事的坐著就好。夏雲錦心裡默默盤算著,等吃了午飯,再熬上一兩個時辰就能告辭了……
「奴婢見過諸位娘子。」一個穿著青布衣裙的丫鬟笑吟吟的走了進來:「夫人聽說幾位娘子都來了,特地命奴婢來請娘子們到榮德堂裡用午膳。」這個丫鬟,正是夏雲錦見過一面的青鸞。
蕭如月一怔:「之前我不是和母親說過了麼?今日就在水月軒裡吃午飯。免得擾了母親清靜。」怎麼母親又命人過來請眾人去榮德堂?
青鸞笑道:「九娘子還不知道吧!寧王妃今日回來了,聽夫人提起諸位娘子都在,便動了心思想見見諸位娘子呢!」
寧王妃?夏雲錦的腦海裡迅速的浮現出趙媽媽曾經說過的那番話。
…….安國侯府長女嫁給了寧王……也就是說,這個寧王妃是蕭晉嫡親的姐姐。
蕭如月眼睛一亮,歡喜極了:「太好了,沒想到大姐今日回來了。我們現在就到榮德堂去。」
其餘的眾人自然也無異議。
寧王是當今聖上的三子,是已過世的皇后嫡出,身份尊貴,在一眾皇子裡無人可及,聖眷也極隆。英武郡王武濬,正是寧王的親堂弟。
一聽說寧王來了,武濬也是一臉歡容:「太好了,我也有些日子沒見到堂兄了。待會兒一定要來個不醉不歸,六郎,你的腿傷剛好了沒多久。中午你就別喝了……」
說了半天也沒聽到回應,武濬不由得奇怪的看了蕭晉一眼,頓時一愣:「六郎,你這是怎麼了?臉色怎麼這般難看?」
蕭晉臉上的笑容早已消失無蹤。唇角抿的極緊,眼中閃著莫名的寒芒,渾身上下都散發著生人勿近的氣息。
這是怎麼了?剛才還好好的,怎麼一轉眼就是這副模樣了?是誰惹到他了?
武濬的驚呼聲,將眾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過去。夏雲錦也好奇的看了過去,在看到蕭晉那副陰沉冷厲的表情時,忍不住撇了撇嘴。
也不知道又是誰惹到他了……
「我忽然有些不舒服。」蕭晉忽的張口說道:「榮德堂我暫時就不過去了,你們幾個先行一步。」
蕭如月擔憂不已的看了過去:「你真的沒事麼?要不要請大夫來看看?」
蕭晉扯了扯唇角,眼中卻毫無笑意:「大概是剛才站的久了,所以腿有些疼。坐上一會兒就好了。你不用擔心,只管放心去榮德堂。待會兒若是母親和大姐問起來,你直說無妨。」語氣十分堅決。
蕭如月很清楚他的脾氣,沒有再多勸。
傅文怡和武秀兒不約而同的看了蕭晉一眼。傅文怡本想說什麼,可礙著眾人都在,想留下陪蕭晉的話怎麼也說不出口。
就在眾人舉步欲行的關口,蕭晉又有驚人之語:「我一個人坐在這兒太無聊了,不如夏娘子留下陪我小坐片刻如何?」
夏雲錦:「……」
他這是抽的哪門子瘋!當眾說這樣的話,大家都會誤會的好嗎!
傅文怡俏臉一白,看向夏雲錦的眼神複雜極了。武秀兒可就沒那麼好的自制力了,脫口而出道:「蕭六哥若是不舒服,我留下來陪你好了。」
蕭晉淡淡的應道:「不用麻煩郡主了。我和夏娘子正好有要事商議,就請夏娘子留下陪我一會兒好了。」
呸!誰和他有什麼要事商議了?他自己抽瘋,別拉上她好吧!
夏雲錦沒什麼好氣的問道:「世子爺只怕是記錯了吧!小女子可不記得有什麼事要和世子爺商議。」
蕭晉挑了挑眉,似笑非笑的說道:「夏娘子的記性實在不太好。看來,我有必要提醒你一句才對。你上次不是答應了要送些好馬給我的嗎?既然要去夏家馬場,我總得和你商量好時間。免得你沒空陪我去。」
……無恥!太無恥了!她明明只說送馬,什麼時候答應陪他去馬場挑馬了?再說了,上次的事情明明是李公子出的力,他一分力氣都沒出,怎麼還好意思要馬?
夏雲錦咬牙切齒的瞪了過去:「世子爺請放心,只要你去夏家馬場,我一定會吩咐一個最擅長相馬的管事相陪。」
蕭晉已經恢復了鎮定悠閒,用那雙深邃又漂亮的眸子看了過來:「夏娘子,當著這麼多的面,你非要我把話說的那麼清楚明白嗎?不過是請你陪我小坐片刻,你有什麼可緊張的。我們兩個坦坦蕩蕩,行的正坐得直。不用擔心大家會生出什麼誤會。」
……
大家確實沒有誤會,大家的眼神很肯定!
你們兩個非要當著這麼多人的面曖昧不清嗎?
傅文怡死死的咬著嘴唇,臉色蒼白極了,一言不發的垂下了頭。
武秀兒雙眸噴出火星,按捺不住的要說什麼。武濬立刻皺眉,用眼神制止了她,然後笑道:「既然是這樣,那我們就先行一步。夏娘子就留下陪六郎說說話好了。」說著,看了武秀兒一眼。
那一眼中,分明透露出了些許警告和提醒的意思。
有些事情,大家心中有數是一回事。只要不戳破,就可以粉飾太平當成沒有。若是兜不住在眾人面前露了痕跡,將來傳出什麼不好的流言蜚語,可就真的不妙了。
武秀兒看懂了武濬眼中的暗示,忿忿的將這口悶氣嚥了下去。
也不知道從哪裡冒出這麼一個夏三娘,竟然無恥的勾引蕭晉。今後非得給她點顏色看看不可!
……
眾人都走了。偌大的花廳裡只剩下蕭晉和夏雲錦兩人。
夏雲錦心裡那個憋悶就別提了,也顧不得別的了,立刻就沖蕭晉開了火:「你當著這麼多人說那些話是什麼意思?我什麼時候和你約好要去馬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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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叛叛
時間:
2014-10-4 12:53 PM
第七十四章 寧王
沒想到,蕭晉竟然比她還要憤怒,陰沉著臉問道:「你是不是知道寧王今日會陪著大姐回來,所以才會登門做客?」
「你頭腦沒毛病吧!」夏雲錦一怒之下,也顧不得語氣什麼了:「你們家的事情我怎麼可能知道。我之前根本半點想來的意思都沒有,已經很委婉的拒絕過了一回。是你派人又去『請』我,你該不是都忘了吧!現在又來指責我非要登門做客,你到底是在鬧哪齣?」
蕭晉被噎了一下,臉色愈發難看。
夏雲錦越說越是窩火,天性中的耿直也不受控制的冒了頭:「我到底是哪裡曾經得罪過你,你總是時時處處針對我?如果是我的錯,你直說無妨,我道歉就是了。不然,請恕我不奉陪了!」
說著,起身便想往外走。
一個陰沉冷厲的聲音在背後響起:「夏雲錦,夏家近來生意還算順暢是吧!你說,如果安國侯府放出風聲要對付夏家,你們夏家會落得什麼樣的下場?」
……
夏雲錦不怒反笑,霍然轉過身來:「沒想到堂堂安國侯府的世子,行事如此卑鄙。只會用這樣的手段來對付一個弱女子!」
「弱女子?」蕭晉緩緩的重複這兩個字,忽的笑了起來。只是那笑容裡蘊含著說不出的狠辣和恨意:「夏雲錦,你騙的過別人,休想騙的過我。你這麼一個愛慕虛榮貪念權勢心狠手辣的女子,怎麼配提這三個字。」
夏雲錦,你曾經做過的事。我一件一件都記在心裡,永遠不會忘記。
這一世,在一切尚未開始之前,我絕不會再給你機會……
夏雲錦被蕭晉眼中洶湧的恨意嚇了一跳。原主到底曾經做過什麼,怎麼會惹來這麼一個敵人?該不會是因愛生恨吧!可是,她已經明裡暗裡的盤問過身邊的人了,原主根本就沒和這個世子見過面。又哪裡來的愛恨糾葛?
越深想越覺得胡亂,夏雲錦忍不住問道:「世子爺,我到底是什麼時候怎麼得罪過你了?還有,你憑什麼說我是一個愛慕虛榮貪念權勢的女子?」這對一個少女來說,實在是一個很惡毒的指控!
蕭晉冷笑一聲。沒有回答這個問題,反而沉著臉說道:「你給我老老實實的坐好了,沒有我的同意,你不准踏出花廳半步。」
夏雲錦皺眉,正要說什麼,蕭晉又冷冷的挑眉:「或者。你是真的很想我出手對付夏家?」
……算你狠!
夏雲錦被氣的一口氣差點上不來,要不是腦中還有一絲理智,只怕早就衝過去和蕭晉大吵一架了。無奈現實逼的人不得不低頭。這個萬惡的該死的封建等級社會。商戶地位低下,堂堂安國侯府若是想對付夏家,還真是伸伸手就能辦到的事情。她就算再氣再惱,也得先忍下這口悶氣再說。
夏雲錦氣悶的挑了個離蕭晉最遠的椅子坐下了。刻意的將頭扭到了一邊,免得看到蕭晉那張可惡的臉。因為她沒有回頭,所以她也錯過了此時蕭晉的表情。
他盯著她,目光森冷陰厲,就像是一頭正待噬人的野獸盯著獵物。隨時會露出獠牙撲上去,一口咬斷獵物的脖子。
想對付一個沒了父兄的弱女子確實很容易。可動靜太大,就會打草驚蛇。所以。他不得不強自忍耐恨意,將所有陰暗的負面情緒一點一滴的嚥回去。
謀定而後動,才是明智之舉。在這之前,他不能讓任何人生出疑心。
……
花廳裡一片令人窒息的靜默。沒有人說話,也沒有半點聲音,此時若是扔一根針在地上,一定能聽到叮的一聲響。
時間一點一滴的流逝。
不知過了多久,花廳的門口忽的響起了腳步聲。蕭晉頭也不回,不耐的吩咐一聲:「好了,這裡不用人伺候,快點退下。」
一聲熟悉的輕笑聲響起。
這個笑聲聽在蕭晉的耳中,卻不啻於驚天霹靂。蕭晉的臉色陡然變了,不假思索的轉過頭。
只見一個年約二十八九歲的青年男子站在門口。這個男子穿著一身素色錦袍,面容俊朗氣度出眾神態悠閒,週身並無特別耀目的裝飾品。只有腰間繫了一塊九龍玉珮。
錦袍男子打量蕭晉一眼,笑著說道:「六郎,聽阿濬說你的身體還沒好,我心裡放心不下,就特地過來看看你。」
蕭晉擠出一個僵硬的笑容:「郡王說的太誇張了,我就是站了半天稍微有些疲倦,偷懶沒去榮德堂,沒想到竟然驚動了殿下。」
夏雲錦聽到動靜,很自然的轉過頭來看了一眼。這一看不由得一怔。
這個男子,似乎有些眼熟啊……
錦袍男子也淡淡的看了夏雲錦一眼,在看到夏雲錦微怔的神情時,眼中迅速的閃過一絲笑意:「夏娘子,別來無恙!」
夏雲錦也從震驚中回過神來,很快就明白了這個曾經在驛站中偶遇的錦袍男子的身份。他正是當今聖上最寵愛的三皇子,也是蕭晉的親姐夫寧王殿下。怪不得他渾身的貴氣逼人,私下出行也有那樣的排場……
夏雲錦很快的將紛亂的情緒收拾妥當,起身恭敬的行禮:「小女子見過寧王殿下。上次在驛站偶遇,小女子不知道殿下的身份,說話行事若有衝撞之處,還望殿下海涵。」
如果早知道對方的身份如此顯赫,她無論如何也不敢衝著他喊了。一想到自己有可能無意中得罪了這樣一個身份尊貴至極的天家貴人,夏雲錦就隱隱覺得後怕。
如果說安國侯府想對付夏家只要伸伸手的話,那麼堂堂皇子只要眨眨眼,就足夠夏家吃不消了……
寧王的態度卻很溫和:「不知者不罪。再說了,上次本王並未表明身份,下屬又太過莽撞衝動。怪不得夏娘子。」
夏雲錦稍稍放下心來,忙擠出了感激涕零的笑容:「殿下宅心仁厚,實在是小女子的福氣。」
一旁的蕭晉,看著這相見甚歡的一幕,心裡的氣惱憤恨簡直無法用言語來形容。
這是不是就是所謂的人算不如天算?越是不希望碰面的人,卻越是早早的碰了面。而且,看這架勢,寧王對夏雲錦似乎已經生出了微妙的好感。
這也是難免的。但凡是男人,又有哪個不愛美色。就算他再厭惡夏雲錦,也不得不承認她的絕色美貌對男人來說,確實有很大的吸引力。更何況,寧王殿下還是出了名的惜香憐玉……
等等!寧王特地到水月軒來,到底是來看望他還是來看她的?
蕭晉腦海中頓時警鈴大作,不動聲色的觀察寧王的反應。
雖然天生的皇家氣度耀目逼人,可此時的寧王唇角含笑,分明是刻意的將平日的威儀收斂了幾分。看向夏雲錦的目光裡,也閃著興味的光芒。瞭解寧王脾氣的人都知道,這代表了什麼……
蕭晉的心裡一涼,只覺得事情正往自己最不願看到的一面發展。不,他絕不能眼睜睜的看著和前世相同的一幕上演。他一定要做些什麼……
寧王正微笑不失親切的說道:「我剛才聽秀兒提起你做的那首芍藥詩,實在做的極好。真沒想到,夏娘子竟有如此才華。往日只聽說傅氏二娘子的才名,今日過後,夏娘子也該和傅娘子並肩了。」
夏雲錦本就有幾分心虛,被這麼一誇讚,更是渾身不自在。忙笑著應道:「殿下過獎了。我自小不愛看書,也不會做詩。剛才不過是被逼著沒辦法,胡亂做了一首詩。倒讓殿下見笑了。」
寧王看著眼前略有些拘謹的夏雲錦,腦海中想起的卻是那天晚上在驛站裡漲紅著臉怒罵侍衛的那個生氣勃勃的少女,說不出是悵然多一些還是失望多一些。
美人易得,可惜美人大多溫馴,相處時間久了,便索然無味。原本以為這個夏娘子和別的女子是不一樣的。可沒想到,在得知他的真實身份之後,她也變成了和其他女子一樣的恭敬……
就在此刻,蕭晉忽的皺眉呼痛一聲。
寧王的注意力頓時被吸引了過去,關切的問道:「六郎,你怎麼了?」
蕭晉似模似樣的苦笑一聲:「不知道是怎麼回事,腿忽然又疼了。」說著,又皺起了眉頭。任誰也不會懷疑他說的是假話。
夏雲錦暗暗翻了個白眼。這個蕭晉實在太擅長做戲了,人前人後根本就是兩張臉。現在不知道又是抽了哪門子瘋,又開始裝腿痛了。
想及此,夏雲錦趁著寧王沒留意,衝著蕭晉的身影迅速的吐了吐舌頭。哼!你就裝吧!裝著裝著就變成真的才好!
……
夏雲錦自以為隱蔽的小動作,其實早已落入寧王的眼裡。短短的瞬間,那張精緻美麗的臉孔無比的鮮活生動,也無比的可愛。
寧王看似不動聲色,眼中卻又漾開了一抹笑意。心底某一處的悄然而起的悸動,久久未散。就像一顆石子投進了平靜的湖面,盪開了一圈圈的漣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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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叛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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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10-4 01:01 PM
第七十五章 王妃
因為蕭晉突如其來的「腿痛」,寧王立刻揚聲喊了人進來,命人將蕭晉扶回聽風閣休息。
這麼一來,夏雲錦自然也不好在花廳裡繼續待下去了。可就這麼告辭,似乎也有些不妥。走之前至少也得和主人打個招呼才對。
正在猶豫躊躇間,蕭晉看了過來,「忍著疼痛」說道:「如月她們幾個都在榮德堂,來人,領著夏娘子也去榮德堂。」
在目光交匯的短短瞬間,蕭晉的眼神中充滿了警告的意味。
他要警告什麼?完全不懂好嗎?!
夏雲錦懶得再多看蕭晉一眼,因為她真的擔心自己一個控制不住,當場就和他鬧崩了。之前只有她和蕭晉兩個人也就罷了,說什麼都無妨。可此時那位尊貴的寧王殿下也在場,還是老實一些比較好。
夏雲錦沖寧王和蕭晉斂衽行禮,然後在丫鬟的引領下出了花廳。轉身的剎那,寬大飄逸的裙擺旋開,像一朵粉白色的芍藥瞬間綻放。背影婀娜娉婷,走路時卻沒有半點嬌弱之態,步伐輕快。
寧王凝視了一眼,才收回了目光。
……
此時的榮德堂裡,也別有幾分熱鬧。
安國侯府夫人傅氏坐在上首,身邊坐著一個端莊嫻雅的女子。這個女子約有二十六七歲,眉眼和蕭如月頗有幾分相似,卻又多了幾分婦人的沉靜溫婉。穿戴並不特別奢華,舉手投足間卻有著常人難及的氣度。
這個女子,正是傅氏的長女,在十六歲之齡便嫁入皇家為媳,如今的寧王妃蕭氏。
在坐的都是交好的勳貴世家之女,尤其是傅文怡和武秀兒,和寧王妃都是極熟悉的。說起話來也沒多少顧忌。
「堂嫂。早知道你今天要回來,我和大哥就該和你們一起回來才對。」武秀兒笑吟吟的說道。
寧王府和郡王府只有一牆之隔,平日裡常來常往。武秀兒這番話也沒什麼不妥。可當著傅文怡的面說來,便多了幾分炫耀顯擺的意思。
表妹又怎麼樣。能比得上她這個堂妹來的親麼?
寧王妃抿唇一笑:「我也是臨時起意回來看看。哪裡知道九妹今天竟然在府中設了賞花宴。早知道如此,我也不回來了,免得擾了你們幾個的興致。現在倒要陪著我在這兒絮叨。」
傅文怡立刻笑道:「表姐說這話我可不愛聽。這麼些日子沒見表姐,我心裡早就惦記著了。巴不得多些機會和表姐親近親近呢!」
寧王妃含笑看了過來,打量傅文怡一眼,笑著歎了一句:「確實有些日子沒見了。這一轉眼的功夫,文怡也長這麼大了。我當年出嫁的時候。你還只是個幾歲的孩子。現在卻是名滿京城的才女了。這日子過的真是快。」
「表姐就別臊我了。」傅文怡微微紅了臉:「我哪是什麼才女,這不過是大傢伙兒和我鬧著玩胡亂說的罷了。」
說著,又笑盈盈的看向傅氏:「姑母,今日如月做了一首好詩。可生生的把我比下去了。以後這個才女的名號,我可得讓賢了。」一句話便哄的蕭如月眉開眼笑,傅氏也忍不住笑了起來:「就你嘴甜會哄人。」
短短幾句話,便將武秀兒比了下去。
武秀兒心裡不快,面上卻並未流露出來。坐在這裡的可是蕭晉最敬重的母親和長姐。若是想和蕭晉……在這兩個人面前是萬萬不能失態的。
雖然這麼想著,可看著傅文怡長袖善舞的和傅氏等人說笑,武秀兒只覺得氣短胸悶,別提多憋屈了。她生性就不是個擅於做戲的人,心裡所想的。眉宇間便能隱隱的看出端倪。
別人也就罷了,可傅氏和寧王妃是何等的精明世故,焉能看不出這其中的奧妙?
蕭晉自幼習武,身手極好。自十歲起就隨著安國侯上過戰場,這六年來不論大小征戰也有數十次,立下過不少戰功。這個神機營副指揮使的位置,絕不是靠父輩恩蔭,而是靠蕭晉自己實打實掙來的。
區區十六歲之齡,就能得聖上器重,將來的前途必然不可限量。在加上顯赫的家世和英俊逼人的相貌,也使得蕭晉成了眾多京城貴女心目中最佳的夫婿人選。傅文怡和武秀兒,便是其中最出色的兩個。
若是把兩人放在一起比較,顯然各有所長。
傅文怡是傅氏的親侄女,容貌生的好,素有才名,性子也伶俐。若是來個親上加親,自然是美事一樁。
武秀兒是已故的端親王獨女,堂堂的明珠郡主,論容貌論身份卻比傅文怡要強了一籌。她的嫡親兄長也是年少有為之輩。若是能結下這樣一門親事,對蕭晉的前途也是大有裨益。這麼一想,卻是武秀兒又更好一些。
傅氏和寧王妃交換了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蕭晉也不小了,他的親事是府中的頭等大事。也到了該好好操心的時候了……
就在此刻,一個丫鬟領著一個綠衫白裙的少女走了進來。
滿堂的少女俱都形貌出眾,可這個少女盈盈進來的那一刻,卻讓人眼前一亮。所有的少女頓時少了幾分光彩。
「小娘子夏氏三娘,見過夫人,見過寧王妃。」不用人介紹,剛一看那張和蕭如月有五分相似的面孔,夏雲錦便猜到了對方的身份。
傅氏淡淡一笑:「不必多禮。」便沒了下文。
寧王妃是第一次見夏雲錦,也不由得暗暗一怔,面上露出淺笑:「剛才聽起如月她們說起夏娘子,我心裡正好奇。沒想到這麼快便見到你了。果然生的好樣貌。」
夏雲錦忙自謙幾句:「多謝王妃誇讚。小女子這幾分顏色,哪裡比得上諸位娘子。」從這一刻,她已經下定決心一定要低調到底。絕不能再拉仇恨了。
……
她這一謙遜,武秀兒等人的面色果然緩和了不少。
寧王妃含笑吩咐:「別總站著了,坐下說話好了。」
夏雲錦規規矩矩道了謝,然後挑了個最不起眼的位置坐下了,安安靜靜的坐在一旁,除非有人張口詢問,否則絕不張口說話。
這麼一來,落在她身上的目光果然少了許多。
蕭如月卻不肯放過她,只一句話便又將眾人的注意力都拉回到了夏雲錦的身上:「夏娘子,你剛從水月軒過來,六哥怎麼沒一起來?」
傅氏的眼中飛快的閃過一絲不悅,顯然對蕭如月將蕭晉和夏雲錦扯在一起的行為有些不滿。只是當著眾人的面不便說出口罷了。
武秀兒和傅文怡不約而同的看了過來,眼中俱都閃著嫉恨的光芒。
夏雲錦只得若無其事的應道:「世子爺的腿忽然有些疼痛,已經回去休息了。」
一聽到蕭晉的腿痛,傅氏的面色倏忽一變:「他的腿傷不是已經好了麼?怎麼好端端的又開始疼了?」
……拜託,蕭晉腿疼不疼跟她半毛錢關係都沒有好吧!傅氏眼中那一絲譴責和不快是什麼意思?就算是要遷怒,也該找準對象。她從頭到尾對蕭晉都沒半點興趣也沒半點企圖心好嗎?
夏雲錦心裡默默吐槽,面上卻不能表露半分。
就在此刻,一個聲音忽的響起:「六郎是站的太久了腿有些不舒服,只要休息會兒就會好了。我已經讓人扶著他回聽風閣了。」
不知何時,寧王竟走進了榮德堂的正廳,很順溜的回答了傅氏的問題。
傅氏略有些緊繃的神色很快恢復如常:「沒有大礙就好。」
寧王淡淡一笑,似有若無的看了夏雲錦一眼,然後迅速的收回了目光。短短片刻的注視,幾乎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包括正低聲和傅氏說話的寧王妃。
夏雲錦垂下眼瞼,自也沒留意到寧王對她的格外留心。
……
過了片刻,午宴擺好了。
寧王和英武郡王一起去了飯廳,眾女子則去了花廳。有傅氏和寧王妃在,各人不免收斂了許多。吃飯時俱都奉行「食不言寢不語」的原則,因此,偌大的飯桌上只聽聞細微的碗筷聲,連咀嚼聲吞嚥聲都幾乎輕不可聞。
在這樣的情況下,想要填飽肚子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夏雲錦暗自慶幸。好在來之前吃了不少,這一頓就算吃的再少也能撐過去……
傅文怡第一個就擱了筷子,武秀兒幾乎同時也停了手。兩人的目光在半空中對視一眼,然後各自不動聲色的將目光移了開去。
夏雲錦沒有錯過這精彩的一幕,心裡不由得暗暗嘀咕。傅文怡和武秀兒兩人的眼都是怎麼長的,喜歡誰不好,偏偏喜歡上了那個陰沉又陰險喜怒無常的蕭晉?
算了,反正不管蕭晉娶了誰都不關她的事。她只要閒閒的在一旁看熱鬧就好。
吃完了午飯之後,寧王夫婦便先告辭了。
夏雲錦自然沒資格相送,老老實實的和羅依依等人待在一起。百無聊賴之際,只能豎長了耳朵聽羅依依等人說話解悶。忽然聽到了一個熟悉的名字。
「……對了,你們幾個聽說沒有,那個李二郎在宮裡又得了聖上的讚譽呢!」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4-10-4 01:14 PM
第七十六章 閒話
這幾個小娘子身份都十分矜貴,隨便一個都來歷不凡。家世顯赫的好處是顯而易見的,連皇宮裡發生的事情也能拿來當作談資。之前說話的少女姓鄭,其父是翰林大學士,平日負責為幾位沒成年的皇子們講學。出入宮廷的機會極多,知道一些宮廷消息自然不是難事。
這句話,頓時把眾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過來。
夏雲錦下意識豎長了耳朵。
鄭二娘子見眾人都在仔細聆聽自己說話,面上閃過一絲得意,壓低了聲音說道:「聽說聖上考校幾位皇子的功課,李二郎寫了篇文章,很得聖上的歡心。聖上特地誇讚了他,還賞了一套文房四寶給他呢!」
羅依依也不甘示弱,立刻賣弄起了自己知道的八卦消息:「何止是這些。我聽爹說過,李二郎至今雖然沒有官職,可聖上經常交代差事讓他去辦。對他器重恩寵有加,照這樣下去,封官也是遲早的事情。」
另一個穿著天青色衫裙的美貌少女不以為然的說道:「這怎麼可能。就算聖上再偏寵他,也最多給他封個虛職,面上看著好看些。絕不可能封實質的官銜。」
鄭二娘對此意見表示贊成:「陸娘子說的對。李二郎就算再好,偏偏是那樣尷尬的身份。聖上雖然喜歡他,也絕不可能重用他。」
羅依依被反駁了,心裡有些不服氣,脫口而出道:「那可不一定。聖上如今最寵愛的娘娘是誰,你們幾個也該知道吧!只要有麗妃娘娘在,李二郎就不會失了聖上的眷顧。」
一提到那位低調卻又神秘的麗妃娘娘,幾個少女的神色頗有幾分微妙。彼此交換了一個會心的眼神,卻不肯再說下去了。
......
之前苦思而不得其解的問題終於有了答案。怪不得李歆能在十歲之齡就被接入皇宮,怪不得聖上對他十分眷顧,原來。李歆的姐姐竟然是聖上的寵妃......
夏雲錦的腦海中忽的閃過了一個片段。
馬車上,李歆平靜又淡然的說道:「我姓李,單名一個歆字。在家中排行第二,上面還有一個早已出嫁的長姐......」
當時的她。無論如何也沒想到李歆這位長姐竟是嫁到了帝王家。
李歆既然是英王李顯的後人,那位麗妃娘娘自然也是。當今的皇帝到底是怎麼結識這麼位麗妃娘娘的?有這麼一層身份障礙,這位麗妃娘娘竟還能長寵不衰,並且福延至李歆的身上,可以想見這位麗妃娘娘一定不是個普通女子......
夏雲錦正胡思亂想著,眾人的話題卻又扯回了李歆的身上。
「李二郎今年也有整二十了吧!」鄭二娘似乎對李歆的事情頗為關注,輕歎一聲說道:「別人在這個年齡。早就成家生子了。可惜他雖然有聖寵,身份卻實在尷尬。」
論相貌性情才華,李歆都是萬中無一。可稍微有頭臉的人家都顧慮重重,不肯將女兒許配給他。差一些的麗妃娘娘和李歆本人也未必相得中。這麼一來。李歆的婚事就一再耽擱了下來。想來實在令人惋惜。
羅依依笑著瞄了她一眼:「是啊,李二郎這樣的可真是招人疼。你說是不是啊,鄭娘子?」
鄭二娘略略紅了臉,啐了她一口:「你又亂嚼舌頭了。我不過是隨口說上幾句,你就胡亂來編排我。待會兒九娘可就回來了。她要是知道你亂說,不生氣才是怪事。」
話音剛落,蕭如月便笑吟吟的走了進來:「你們幾個在說什麼,好端端的怎麼提起我來了?」
羅依依眼波流轉,抿著嘴唇輕笑:「也沒說什麼。就是在說李二郎的事情。說來也巧,剛一提起他,你就正好來了。」
蕭如月似是被打趣慣了,倒也沒怎麼羞惱,只是笑著白了羅依依一眼:「你這張嘴整日裡不消停,不是說這個就是說那個。待會兒等秀兒姐姐來了,我倒是要問問,郡王的親事定下了沒有......」
這次卻輪到羅依依受不了了,忙笑著告饒:「是是是,都是我胡說八道。你可千萬別和我計較。」
眾少女都掩著嘴笑了起來。
京城勳貴圈子說小不小,說大也不大。到了婚配年齡又尚未成親的優秀男子屈指可數。正值青春妙齡的少女們到了一起,口中所談論的自然也少不了這些話題。
夏雲錦雖然沒有加入話題,卻也隨之笑了起來。
撇開家世身份不談,眼前這幾個也不過是情竇初開的妙齡少女。聚到一起的時候,彼此打趣說笑。這樣的話題既輕鬆又令少女們暗暗生出羞澀歡喜,氣氛也變的歡快了不少。
在這樣的情形下,蕭如月心情還算不錯,再加上夏雲錦一直坐在旁邊不吭聲,蕭如月總算沒再找茬挑刺。
到了申時一刻,眾人一一辭行。
夏雲錦也在心中長鬆口氣,和蕭如月辭別之後,便領著兩個丫鬟出了水月軒。
荷花和桃花半天都沒見著夏雲錦的面,心裡一直惦記擔心,此時終於有機會和夏雲錦說話了。荷花忙低聲問道:「三娘子,蕭九娘子她們沒有為難你吧!」
夏雲錦輕描淡寫的笑道:「當然沒有了,你們兩個放心好了,我沒受半點委屈。」事實也是如此,今天真正受了閒氣的人可不是她。
荷花半信半疑,卻並未追問。
桃花小聲嘟噥道:「三娘子,以後這安國侯府還是少來的好。一個個都狗眼看人低。」
夏雲錦微微皺眉:「是不是有人欺負你了?」
這倒沒有!安國侯府的下人還不至於做出當面欺辱人這麼沒品的事情。可光是看人家的冷臉已經夠難受了……
桃花雖然沒將這話說出口,可臉上的委屈卻是明擺著的。
夏雲錦心裡也頗不是個滋味。說到底,還是她這個主子沒用,連帶著身邊的丫鬟也被人低看了一眼。想及此,夏雲錦斬釘截鐵的說道:「以後這個地方我們再也不來了。」
「哦?你真的再也不來了嗎?」一個熟悉的含著譏諷的聲音忽的在身後響起。
夏雲錦被嚇了一跳,不假思索的轉過身。不遠處果然站著一個穿著黑色武服的少年,眼眸深沉,從臉上看不出任何的表情。
這個人真是神出鬼沒,怎麼忽然就從背後冒出來了?
夏雲錦沒什麼好氣的應道:「原來世子爺還有背後偷聽人說話的習慣。」
荷花和桃花不約而同的倒抽了一口涼氣。眼前這個少年可是安國侯世子,三娘子和他說話怎麼可以這麼的……不拘小節?
蕭晉斜睨夏雲錦一眼,輕哼一聲說道:「我聽說你要走了,好意出來送你一程。沒想到剛一來就聽到你在私下裡批評安國侯府。我還真想問一問你了,莫非今天有誰怠慢了你還是得罪了你?」
擺明了又是來找茬的!
夏雲錦懶得和他做口舌之爭,冷然應道:「剛才我只是隨口說說而已,世子爺不必放在心上。世子爺之前不是腿痛嗎?還是待在院子裡好好休息的好,千萬別送我了。萬一走路時候不小心再扭傷腳什麼的,我可擔待不起。」
荷花和桃花不再倒抽冷氣了,兩人對視一眼,俱都面色蒼白。
三娘子到底是怎麼了?竟然對世子爺冷嘲熱諷的。萬一惹惱了世子爺怎麼辦?
卻不知道夏雲錦早已經豁出去了。出於她至今還不知道的原因,蕭晉對她的敵意十分明顯。就算她笑臉相迎,蕭晉也絕不可能對她和顏悅色。既然如此,她也懶得再裝模作樣了。
蕭晉沒有生氣,反而扯了扯唇角:「夏三娘,你這是在咒我?」
夏雲錦回了個假假的笑容:「世子爺誤會了,我也是出於好意,才會提醒你一聲。」頓了頓又道:「如果沒有別的事,我就先走了。世子爺也不用再送我了。」
蕭晉冷笑一聲,面容冷了下來,淡淡的說道:「我還有句話要提醒你,你聽好了。不要妄動不該動的心思,不然,後果絕對是你承受不起的。」
說完,便拂袖走人。
……
什麼啊!神經病了吧!忽然扔下這麼一句沒頭沒腦的話是什麼意思啊!還有,什麼叫不該動的心思?這句話配著他剛才的表情,簡直就是赤果果的鄙視!
夏雲錦恨的牙癢,衝著遠去的背影握了握拳頭。
蕭晉似是感應到了什麼,忽的轉頭看了一眼。然後輕蔑的看了夏雲錦的握緊的拳頭一眼,連嫌棄都懶得嫌棄,便又扭過頭走了。
夏雲錦:「……」
「三娘子,你和世子爺到底是怎麼了?」荷花的眉頭都快皺到一起了:「他剛才忽然說那些話是什麼意思?」
夏雲錦輕哼一聲:「他說的都是火星語,我們當然都聽不懂了。」
荷花一臉茫然:「火星語又是什麼?」怎麼三娘子今天說的話她半點都聽不懂……
夏雲錦重重的呼出一口氣,似要將心裡的悶氣都吐出來一般,擠出一個若無其事的笑容應道:「沒什麼,我們先回府再說。」
作者:
小叛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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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10-4 01:17 PM
第七十七章 貴圈
回了夏府之後,早就等候在一旁的趙媽媽立刻迎了上來,關切的問長問短。
夏雲錦避重就輕的說了一些,輕描淡寫的將蕭如月為難自己的事情一筆帶過,著重描述了見傅氏和寧王妃的那一段。
趙媽媽一聽到自家主子竟然有幸見到了寧王妃,眼睛立刻亮了起來:「三娘子真是好福氣,這次去不僅結識了明珠郡主等諸位娘子,還有幸見到了寧王妃。真是太好了!」
見了寧王妃有什麼稀奇的,她還見到了寧王本人呢!
夏雲錦將到了嘴邊的話又嚥了回去。趙媽媽她們都太敏感又太愛胡思亂想了。知道她見過蕭晉就開始東想西想,知道李歆這個人之後,又是好一陣浮想聯翩。要是讓她們幾個知道自己見過了寧王,還不知道又會聯想到什麼。所以,還是不說為好。
不管怎麼說,今天登門做客,確實頗有些收穫。也算初步見識了京城貴族少女圈裡的重量級人物。比如說那位冷淡傲氣的明珠郡主……
一想到武秀兒,夏雲錦不免又想到了那個令人頭痛的邀請。
經過了前兩次的慘痛教訓,她現在再也不敢把這樣的口頭邀請等閒視之。以武秀兒的性子來看,既然張了口,十有八九會派人送帖子來請她去那個什麼茶會。喝茶品茶她倒是不怕,可這品論琴藝又該怎麼辦?
趙媽媽一直在留意她的面色,見她一臉愁容,忙問道:「是什麼事讓三娘子煩心,不妨說出來給老奴聽聽。說不定老奴能替三娘子想出法子來。」
夏雲錦略一猶豫,便將明珠郡主邀請她去茶會的事情說了出來:「……別的倒也罷了,我最擔心就是那個什麼品論琴藝了。」
趙媽媽卻笑道:「這有什麼可擔心的。以前夫人曾經替三娘子請過一個很有名的琴師,三娘子的琴藝雖說不算特別出眾,彈一兩首琴曲總是沒問題的。」
夏雲錦咳嗽一聲:「可我記不清以前的事情了,怎麼彈琴都忘了。到時候肯定會出醜。」
趙媽媽沒料到問題會出在這兒。一時也想不出好主意來了。琴藝非一日之功,只有短短兩天功夫,就算想練習一首琴曲也是不可能的事情……
小茉莉在一旁自言自語:「可惜不能找一個人代替三娘子彈一曲。」
這句無心的話,聽在夏雲錦的耳中卻是醍醐灌頂,瞬間靈光一閃,興奮不已:「小茉莉想的這個主意好極了。」
……
小茉莉一臉茫然。她剛才出什麼主意了,為什麼她半點印象都沒有?!
夏雲錦越想越覺得這個主意不錯。興沖沖的去了竹林苑找蓮香。
蓮香在聽清夏雲錦的來意之後,驚訝的瞪圓了雙眸。半晌才說的出話來:「三娘子,你不是在說笑吧!」她這樣卑賤低微的身份,哪配和三娘子一起到明珠郡主的茶會上做客。更不用說代替三娘子彈琴了。
「這麼重要的事情,怎麼可能是說笑。」夏雲錦興致勃勃的說道:「你琴藝這麼好,若是肯代替我彈上一首,保準能艷驚四座。」
「可是,」蓮香怯生生的囁嚅:「奴家這樣的人,怎麼配和三娘子一起出去做客。」
夏雲錦不贊成的看了她一眼:「你又來了。我早就和你說過很多回了,以前的事情都過去了。你現在已經從良了,就是我們夏家的人。過去種種就不要再提了。你自從來了之後。還從沒出過府吧!就當是出去散心了。」
蓮香被說的心動了,正要張口應下,一個熟悉的聲音忽的在門口響起:「你們兩個又背著我在商議什麼事?」
這不善又凶巴巴的口氣,一聽就知道是周蓉。
蓮香聽到周蓉的聲音,反射性的垂下了了眼瞼。兩人住在一個院子裡。雖然沒鬧過什麼大動靜,可平日裡的口角總是少不了的。主要是周蓉愛找茬,蓮香忍氣吞聲的時候要佔了大半。因此,蓮香已經養成了周蓉一在場就不吭聲的習慣。
夏雲錦笑了笑,含糊其辭的應道:「沒什麼,就是和蓮香在說話解悶。」
周蓉大步走了過來,坐到了夏雲錦身邊,一臉的不悅:「行了,別鬼鬼祟祟的騙我了。我剛才明明聽到你和她說要出門。你們兩個到底是要去哪兒?」
出門也就罷了,最可恨的竟然是瞞著她。看這架勢,分明是想把她撇在一邊!
夏雲錦也知道周蓉的脾氣,只好耐著性子把實情的來龍去脈解釋一遍:「……現在你知道了吧!我不是想瞞著你,只是因為還沒接到請帖,不好大張旗鼓的宣揚。我先來找蓮香商議此事,也是為了提早做些準備。」
周蓉臉色稍緩:「原來是為了這事,你早說不就行了。我又不是那種蠻橫不講理的人。」
……周娘子,你確定你說的那個人是你自己嗎?!
夏雲錦看了周蓉一眼,默默的將這句話嚥了回去。
周蓉想了想,便果斷的說道:「別小看了這次茶會。你不僅是代表自己,還代表了夏家。要是出了醜,可就是丟了夏家的人了。」
夏雲錦深以為然的點了點頭,難得周蓉也有這麼明理的時候啊!
周蓉又說了下去:「不過,你也不用太過擔心。有我陪你一起去,一定不會出岔子!」
夏雲錦:「……」
要是真的讓周蓉跟著去了,不出岔子才是怪事!!!
「周娘子,你先聽我說。」夏雲錦迅速回過神來,用最委婉的語氣勸道:「我是去茶會做客,不是要去和人爭吵打架。大概也沒什麼地方要你幫忙,所以,你就在府裡好好歇著,不用去了……」
周蓉越聽越不對勁:「喂,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難道我就只會吵架打架給你添麻煩嗎?」
難道不是嗎?
夏雲錦想了想,小心翼翼的問道:「那你告訴我,你會彈琴嗎?還是會品茶?還是會作詩?」
……
周蓉啞然無語,在夏雲錦瞭然的目光裡,忽然有些說不出的羞惱:「說到底,你就是不想帶上我。還找那麼多理由來搪塞我。」
對付蠻不講理的周蓉,夏雲錦如今已經頗有經驗了,不慌不忙的笑道:「我可不是搪塞你。你剛才不是也說過麼?出門做客,代表的不僅是自己,還有夏家的顏面。這種茶會說白了,就是一堆閒的發慌的貴族娘子們湊在一起玩樂解悶。說句實話,我對這些也不擅長。湊巧蓮香琴藝高超,所以我才希望她陪我一起去,好掙點面子回來。我想,這種事情你一定能諒解支持的吧!」
這麼一頂高帽子壓過來,想不諒解想不支持也不行了!
周蓉悻悻的哼了一聲:「好了好了,反正你是鐵了心不肯帶我,非要帶上蓮香去了。」
夏雲錦笑了笑,算是默認了。
周蓉現在的脾氣比之前也收斂了不少,竟沒有一怒之下拂袖而去,只是坐著生了會兒悶氣。半晌才悶悶的看了蓮香一眼:「你這麼跟著三娘子出去,總有些不妥。人家要是問起來,你總不能說自己是個青樓女子,得有個合適的身份。」
蓮香一怔,揣摩著周蓉話中的意思,心跳忽然加快了,卻又不敢相信周蓉真的會是這個意思:「周娘子,你的意思是……」
周蓉的臉色不算好看:「行了,你明明知道我是什麼意思,就別得了便宜又賣乖了。到時候一定要記得,就說你是大郎打算娶過門的小妾。不過,我才是大郎沒過門的妻子。千萬別讓人家誤會了。」
……真沒見過能將這些話的這麼理直氣壯的!
蓮香卻絲毫沒覺得周蓉的態度有什麼不好,甚至有些受寵若驚:「多謝周娘子。」雖然周蓉態度惡劣,可比起一開始喊打喊殺仇人見面分外眼紅的架勢來,已經好的太多太多了!
周蓉冷淡的嗯了一聲。
夏雲錦看著這一幕,說不出該生氣還是該覺得好笑。這也算另類的周瑜打黃蓋,一個願打一個願挨了!
總之,事情得到了圓滿的解決。夏雲錦放下了這樁心事,在隔日接到明珠郡主派人送來的請帖時,也顯得分外的淡定。
看著那張鎏金精緻奢華的請帖,夏雲錦忽然有一種闖入了貴族娘子交際圈的感覺。這種感覺不算很好,也不算太壞。反正躲也躲不過去,索性就挺起胸膛堂堂正正的去面對好了。
……
這一次出行,夏雲錦特地叮囑了桃花一聲:「不用太過精心打扮,把我收拾的能見人就是了。」
桃花一愣,有些不解的追問:「為什麼?打扮的漂亮些不好麼?」
夏雲錦笑道:「不是不好。只是那個明珠郡主,比蕭九娘還要小心眼。今天既是她開的茶會,我這個客人就不去和她搶風頭了。也免得她暗暗記恨於心,今後暗中再來找麻煩使絆子,我可沒那個時間和閒心應付她。」
桃花只得應了,替她梳妝的時候,果然中規中矩,並未打扮的太過出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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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叛叛
時間:
2014-10-4 01:21 PM
第七十八章 茶會
收拾好了之後,夏雲錦便命人去喊蓮香。
蓮香比夏雲錦穿的還要素淨。纖柔美麗的俏臉上脂粉未施,別有一番楚楚動人之態。她的肚子已經微微隆起,不過,她身上的衣裙很寬鬆,只要不細看,絕對看不出來。
蓮香直到此刻還有些猶豫忐忑:「三娘子,奴家還是不去了吧!萬一那些娘子們問起我來,你豈不是很尷尬……」
夏雲錦毫不介意的聳聳肩:「不用擔心,我能應付得來。你只要好好想想,待會兒彈什麼琴曲就行了。」
蓮香只得應了,眼角餘光瞄到了夏雲錦的左手,不由得一怔:「三娘子,你的手怎麼了?」
夏雲錦得意的舉起了左手,只見纖細的食指上裹了一層輕軟的紗布:「怎麼樣,是不是很逼真?到時候明珠郡主若是讓我彈琴,我就說手指被劃傷了,到時候再請你代為彈奏一曲也就順理成章了。」
蓮香失笑:「三娘子果然考慮的周到。」
那是當然。這麼做還有一個好處,就算蓮香今日琴曲彈的再好,眾人也不會嫉恨到她的頭上來。
......
郡王府坐落在永昌坊。
永昌坊靠近皇城,有資格住在這裡的,大多是龍子龍孫皇親國戚之流。寧王府緊挨著郡王府,再隔一條街就是大皇子的康王府。其他諸如郡王親王藩王的府邸,也著實不少。
馬車剛一駛進永昌坊,夏雲錦便感覺到了不同。
大周朝的京城延續了大唐的風貌,街道又寬敞又平整,足夠兩三輛馬車並肩行駛。來往行人絡繹不絕,路旁酒樓茶肆比比皆是。雖然坐在馬車裡不便隨意張望,不過,總能聽到些動靜。可此時,馬車外卻十分安靜。只能聽到木製的轱轆發出的吱吱聲響。沒有半點人聲喧鬧。
夏雲錦悄悄掀起車簾往外看了一眼。永昌坊裡的街道似乎格外的寬闊一些。路上幾乎沒什麼行人,偶爾經過的都是十分奢華的馬車。
荷花低聲提醒道:「三娘子,這裡是永昌坊,能住在這裡的大多是皇親國戚郡王皇子之類的。到了這裡可要千萬小心些。」
夏雲錦嗯了一聲,很快將車簾又放了下來。約莫又有一盞茶過後,馬車拐了個彎,行了一段路便停下了。
「三娘子。英武郡王府到了。」賀二郎清亮的聲音響起:「奴才先拿娘子的名帖去門房,娘子不妨在車上稍等片刻。」
夏雲錦笑著應了一聲。
這幾次出行都是賀二郎駕車。雖說他年紀還不大,做事倒是很有幾分沉穩。
此時,另一輛豪華氣派的馬車緩緩的行駛了過來,就在夏家的馬車旁邊停下了。夏雲錦好奇的探頭看了一眼,正好看到一張熟悉的俏臉。
蕭如月!
怎麼這麼巧,第一個就碰見她了。
夏雲錦心裡暗暗嘀咕著,笑著打了個招呼:「蕭娘子來的倒是早。」
蕭如月也戴著帷帽,神情如何看不清楚。只聽到她淡淡的應了句:「若說早,我可及不上夏娘子。」
人家這麼不冷不熱的,夏雲錦也懶得上趕著套近乎。隨意的笑了笑便住了口。
過了一會兒,賀二郎匆匆的回轉,笑著稟報:「奴才已經把名帖給了門房管事,那位管事請三娘子進府。」
夏雲錦先下了馬車,在蓮香下馬車的時候。很自然的攙扶了一把。蓮香略有些不安的笑道:「勞煩三娘子了。」
夏雲錦笑道:「你別總和我這麼客氣。」說著,便挽著蓮香的手一起走了過去。
那一邊蕭如月也下了馬車。蕭如月自矜身份,不願和夏雲錦一起進府,刻意放慢了腳步。她本以為夏雲錦會厚顏賴著等自己,心裡暗暗盤算著待會兒要怎麼奚落夏雲錦一番。沒想到夏雲錦根本連頭都沒回,很快便進了郡王府。
......蕭如月帷帽下的俏臉漾開了一層層紅暈。這個可惡的夏雲錦,簡直就是目中無人!自己冷落她是天經地義的事情,可她有什麼資格無視自己?
夏雲錦自然不知道她一個不經意的動作又惹惱了蕭如月。事實上,就算是她知道,也不會把這點小事放在心上。她現在連蕭晉都懶得搭理了,蕭如月心裡在想什麼與她又有何干?
這座郡王府修建已有百年,這麼多年一直不停的修繕。並未呈現出頹態,反而多了幾分飽經風雨的滄桑和底蘊。比起安國侯府又自不同。
夏雲錦也不是初來乍到見到什麼都覺得稀奇的土包子了,一路上不動聲色的打量幾眼,便很快收回了目光。
武秀兒將茶會設在了花園裡的一處亭子裡。這個亭子不知是用了什麼名貴的木料建造出來的,既精巧又別緻,亭子裡設了一張木桌和八張木凳,小巧的木桌上放置了一整套的茶具。亭子外是一處假山流泉,另一邊則對著一片綠茵茵的草地,又種了幾株茶樹。此時風和日麗雲淡風輕,景致之美就不必細說了。
武秀兒正坐在亭子裡,專心致志的洗著茶具。她依舊穿著一襲紅衣,皓腕上套著綠瑩瑩的鐲子,愈發映襯的皮膚白嫩柔滑。
她明明聽到了腳步聲,卻並未抬起頭來,依舊低著頭洗茶具。她身側站著的兩個丫鬟,也是眼觀鼻鼻觀心,像是沒見到夏雲錦一行人似的。
雖然之前只接觸過一回,不過,夏雲錦對這位明珠郡主的性情脾氣也稍微有些瞭解。簡單來說,就是心性高傲,見不得容不下別人比自己強上一星半點。這份高傲,在言行舉止中也時不時的流露出來。或許在蕭晉兄妹面前還收斂一些,至於其他人等,武秀兒卻是一概都不放在眼底的。
這一次武秀兒邀請自己來茶會,也絕不是結交自己的意思。而是因為上一次在安國候府的賞花宴上丟了面子,要藉著這個機會找回場子罷了!所以,在這樣的情況下,武秀兒有什麼樣的舉動都不稀奇。
夏雲錦在離亭子還有五米左右的時候就停下了腳步。蓮香等人很有默契的隨著她一起停了下來。
又過了片刻,蕭如月也過來了。
她看也沒看夏雲錦一眼,旁若無人的從夏雲錦身邊走過,笑吟吟的走上前去:「郡主親自動手洗茶具,看來今日我是有口福了,能嘗到郡主親自煮的茶。」
武秀兒抿唇一笑,抬起頭來:「你今日確實是有口福。待會兒要煮的茶可是最上等的貢品,還是前些日子皇上賜給大哥,又被我要了來。」
蕭如月笑道:「被你這麼一說,我肚子裡的饞蟲都被勾上來了。」
兩人說笑了一回,武秀兒才故作訝然的看了過來:「夏娘子什麼時候來了,怎麼也不吭聲。我這個人最癡迷茶道,一旦動手洗茶具,就聽不到身邊的動靜了。並不是有意冷落,夏娘子可別生氣才好。」話說的很客氣,可臉上的表情卻不是那麼一回事。
夏雲錦沒有生氣。本來就是不相干的人,實在沒什麼值得生氣的。真以為這麼一點小伎倆就能羞辱到她了麼?武秀兒實在太高看自己了!
夏雲錦溫婉一笑應道:「剛才等了這片刻,正好可以欣賞郡主洗茶具的風姿,實在是賞心悅目。何來生氣之說。」
......居然神色如常,半點看不出羞惱。
武秀兒一時想不透她到底是真的沒生氣還是掩飾的功夫太好,和蕭如月迅速交換了一個眼神,才說道:「夏娘子別在亭子外站著了,進來坐吧!」
夏雲錦含笑應了,不疾不徐的走進了亭子裡,目光瞄了一圈,找了個角落的位置坐下了。
荷花桃花自不必說,安安靜靜的站在夏雲錦的身側。蓮香也低眉斂目的站在夏雲錦身後。
武秀兒漫不經心的打量蓮香一眼,暗暗驚訝這個女子的纖柔美麗,忍不住問道:「不知夏娘子身邊的是何人?」看穿戴十分素淨,相貌氣質卻又十分出色,顯然不是丫鬟。
「她叫蓮香,是我大哥的小妾。」夏雲錦神色自若的介紹。
蓮香忙斂衽行禮:「小女子蓮香,見過郡主,見過蕭娘子。」
武秀兒和蕭如月當然絕不會想到蓮香曾是青樓女子的身份,此時見她恭敬柔順說話行事頗有分寸,很快就將目光移了開來。
......
其餘幾位客人也陸陸續續的來了。
傅文怡羅依依和鄭娘子等人都是見過的,不必再贅言介紹。今日還多了兩個未曾謀面的少女,一個柳眉杏眼相貌秀麗,一個身材高挑英氣勃勃。那個柳眉杏眼的少女是明月郡主,閨名武月兒。那個身材高挑的少女身份卻更矜貴,竟是當朝的四公主武靈兒。
......這些少女一個比一個身份尊貴,看著也一個比一個傲氣。
武秀兒不知是有心還是無意,有意第一個介紹了夏雲錦:「月兒,靈兒,她是夏家的三娘子。」
兩位身份矜貴的少女一起看了過來。在看清夏雲錦的面容時,俱都微微一怔。
這是從哪裡冒出來的少女,竟生的這般美麗!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4-10-4 01:25 PM
第七十九章 比試
武靈兒略略皺眉,不怎麼客氣的問道:「哪一個夏家?我怎麼從沒聽說過。」
當然沒聽說過了。堂堂公主,平日大多都住在公主府或是皇宮裡。怎麼可能聽說過京城裡的商戶。
武秀兒和蕭如月等人的眼中俱都閃過一絲笑意。
夏雲錦坦然答道:「回公主的話,小女子家中是做馬匹生意的。」
武靈兒的俏臉忽的沉了下來,竟看也不看夏雲錦一眼,只衝著武秀兒發起了牢騷:「你這茶會,如今怎麼是什麼人都請了?」一個商戶之女,怎麼配和她們幾個坐下品茶論藝。
武秀兒聽著這話,心裡十分暢快,面上卻故意擺出了為難的表情解釋道:「前兩天在如月妹妹的賞花宴上結識了夏娘子,我見她談吐不凡詩才又出眾,所以今天特地邀了她過來。」
武靈兒略有些不快的輕哼一聲:「算了算了,下不為例!」
......當她想來嗎?明明是武秀兒心裡不忿,硬是邀請她來的好吧!
夏雲錦收斂了笑意,神色淡然,不再吭聲。
應付過這一回,下次她才不會再來這樣的場合。在她眼中可沒什麼身份高低貴賤之分。郡主也好公主也罷,還不都是一個鼻子兩隻眼睛的普通人麼?
蕭如月看著這一幕,心情很愉快。有同樣心情的,還有武秀兒傅文怡。她們三個出於各自秘而不宣的心思,對夏雲錦或多或少的抱有敵意。
至於其他人,對夏雲錦也沒太多好感。對她們來說,最無法容忍的事情不是別人比自己強,而是被一個家世身份都遠低於自己的人比了下去。長的美也就罷了,竟然還能做出令人驚艷的好詩來。簡直讓一眾自恃甚高的名門貴女們的臉都沒地方擱了。
……
因為亭子不甚大,丫鬟們便都退到了亭子外候著。少女們則圍著木桌坐好。
武秀兒本就以茶藝聞名,今天卯足了勁要出風頭。一整套煎茶分茶的動作異常的流暢優美。圍坐在一旁的少女們俱都安安靜靜的看著,無人出聲驚擾。
夏雲錦看了幾眼。卻實在生不出什麼興趣來。
此時的煎茶和後世截然不同,要將茶葉研磨的細細的,竟然還放鹽和肉桂之類的東西調味。到最後煮出來的茶湯很濃稠,顏色也不透亮。夏雲錦本人對喝茶不感興趣,不過,上輩子的老爸熱衷茶道。所以,她也曾見識過一二。再和眼前的一對比。也難怪她看不慣了……
待茶分到了一個個精緻的茶碗裡之後,武秀兒才鬆口氣。展顏笑道:「你們都嘗嘗如何?」
武月兒和武靈兒很捧場,不約而同的張口喝了,然後讚口不絕。蕭如月等人也一一的端起了茶碗細細品嚐。
夏雲錦對眼前這碗顏色詭異的茶實在提不起興趣來,裝模作樣的端起茶碗裡喝了一口。然後……被嗆到了!
這味道實在太怪異了!鹹鹹的,還有點詭異的香氣,也不是很難喝,可在喝慣了清茶的人口中,絕對是無法忍受的味道……
在眾人安靜的品茶聲中,這明顯被嗆到的咳嗽聲實在太醒目了。
武秀兒笑容一頓。然後,所有人都看了過來。
夏雲錦手中還端著茶碗。可再也沒勇氣喝第二口。在眾人或啞然或不悅或鄙視的目光中,夏雲錦很鎮定的把茶碗放到了桌上,歉然笑道:「不好意思,打擾了各位品茶的雅興。我剛才那一口喝的太快太猛了,所以才會被嗆了一下。」
這個解釋怎麼聽都很牽強。
蕭如月輕哼一聲:「你分明就是嫌郡主煎的茶不合你的口味。」
武秀兒本就僵硬的神色愈發難看。
夏雲錦正待婉言解釋。傅文怡卻微笑著張口道:「如月,郡主煎茶的手藝赫赫有名,你我都遠遠不及。夏娘子就算眼光再高,也不至於連這樣的好茶都能挑出毛病來。依我看,夏娘子剛才說的都是真心話,她確實是被嗆到了,並不是成心嫌棄。」
這番看似調停其實火上加油的話,讓武秀兒的臉更黑了,冷哼一聲說道:「既然夏娘子嫌棄我的煎茶手藝不好,不如親自來試一試,讓我們也能嘗嘗你的手藝。」
夏雲錦努力擠出笑容:「郡主說笑了,我根本不懂煎茶。」
「這怎麼可能!」蕭如月搶著應道:「此時就算是普通的販夫走卒,也對茶藝略懂一二。你畢竟也是富商家的娘子,怎麼可能不懂煎茶。你若是不願露一手和郡主比個高低,就直說好了。」
武秀兒本就不是什麼好脾氣的人,被這麼一挑唆,火氣更是蹭蹭的往上湧,冷著臉說道:「夏三娘,你現在就來煎茶,讓大家都來嘗嘗。今天要是我輸給你了,我無話可說。要是你輸了,那可就對不住了。你得當著大家的面給我賠禮道歉!」
蕭如月等人立刻出聲附和,眼中俱都閃著看好戲的光芒。
武秀兒的煎茶手藝確實十分出色,在一眾少女中絕對堪稱佼佼者。夏雲錦總不可能強過她去。到時候,就等著看夏雲錦低聲下氣的賠禮道歉好了!
……是可忍孰不可忍!人家擺明了借題發揮欺負到她頭上來了,再不還擊更待何時!
夏雲錦定定神,淡淡一笑:「既是郡主有命,我焉敢不從。不過,我煎茶的方式和郡主有很大的不同。煎出來的茶湯也完全不一樣,只怕大家都喝不慣。所以,談不上誰輸誰贏或是誰的手藝高低。」
她的這番說詞,在武秀兒看來卻完全是心虛示弱,不由得冷笑一聲:「夏娘子不必自謙,我今天等著大開眼界。」
說著,起身讓開了位置。
事情都到這份上了,想低調都不可能。夏雲錦索性神色坦然的起身走了過去。也不知是誰發出了一聲輕笑,一句不無輕蔑的「不自量力」傳到了夏雲錦的耳中。
夏雲錦恍若未聞,坐下之後,便對站在一旁的丫鬟說道:「勞煩取一些乾淨的水來,我要重新洗茶具。」
武秀兒挑了挑眉,淡淡的吩咐道:「另外備一套新的茶具來。」那丫鬟忙應了一聲,匆匆的退了下去取茶具,好在武秀兒平日裡嗜好茶藝,府裡的茶具極多。不到片刻便又取了一套茶具來,一一擺放在桌子上。
候在亭子外的丫鬟們都被亭子裡的動靜吸引了過來,雖不敢明目張膽的張望,可竊竊私語卻是免不了的。
「這個夏娘子真是可笑,竟敢在我們郡主面前賣弄茶藝。」一個丫鬟不屑的低聲說道:「待會兒不出醜才是怪事。」
另一個丫鬟也附和道:「就是。我們郡主的茶藝可是特地跟著師傅學過的,全京城也找不出幾個比我們郡主茶藝更好的。這個夏娘子竟敢和郡主比試茶藝,根本就是自取其辱!」
兩人邊說,邊不屑的看了荷花桃花一眼。
荷花還能穩得住,桃花聽到這些刺耳的難聽話,卻有些按捺不住了。正要張口反擊,袖子卻被荷花扯了幾下:「別胡鬧,還嫌娘子的麻煩不夠多麼?」
以娘子的個性,絕不會主動挑釁。必然是郡主一方主動挑釁,娘子才不得不還擊。她們兩個幫不上什麼忙也就罷了,總不能再添亂。
桃花忿忿的將這口閒氣嚥了下去,和荷花一起緊張的看著亭子裡的動靜。
此時的夏雲錦,正安安穩穩的端坐在桌前。
泡茶之前第一件事就是洗茶具,她剛一伸出手,蕭如月便嗤笑一聲:「夏娘子手上怎麼還裹著紗布。莫非這也是你煎茶手藝和別人不一樣的地方?」
話語裡滿是譏諷和嘲弄。
眾人都被逗的笑了起來。這笑聲裡,滿滿的都是揶揄和奚落。
夏雲錦卻連眉毛都沒動一下,淡笑著應道:「我昨天無意中碰傷了手指,所以只能用紗布裹好。多謝蕭娘子關心了!」邊說邊用右手洗茶具,左手卻並不碰水。
這個人,連什麼是諷刺也聽不出來麼?
蕭如月繼續冷嘲熱諷:「夏娘子果然與眾不同,洗茶具也只用一隻手。」
夏雲錦抬頭衝她笑了笑:「蕭娘子,雖說煎茶的時候應該安靜些好。不過,我倒是不講究這些。你有什麼話但說無妨。到時候就算我輸了,也不會怪到你頭上的。」
老虎不發威,真當她是病貓了。
……
武秀兒第一個便聽出了話外之意,不怎麼高興的看了蕭如月一眼:「行了,如月,既是說好了要比試茶藝,你就別再囉囉嗦嗦的說話了。」萬一影響了夏雲錦發揮,她就是勝之不武,贏了也沒什麼可開心的。
蕭如月的臉頓時漲紅了。被夏雲錦氣的!偏偏夏雲錦還抬頭衝她笑了一笑,這笑容看在蕭如月的眼裡,分明就是挑釁!
可武秀兒已經張了口,她這個時候要再插嘴,可就是真的不識趣了。所以再不痛快,也只能把這口悶氣嚥回去。忿忿不已的想道,你現在還有心情笑,待會兒就有你好看的了……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4-10-4 01:29 PM
第八十章 高下
亭子裡,幾乎所有人都在目不轉睛的看著夏雲錦的動作。
武秀兒第一個皺眉。
她曾專門學過茶藝,可以說是行家。剛一看到夏雲錦的動作,就開始覺得不對勁了。夏雲錦這哪裡是煎茶手藝和別人不同,根本就是完全不懂茶藝!
早知如此,真不該一時衝動讓夏雲錦比試茶藝。白白糟踐了她好不容易得來的極品銀針。
不僅是武秀兒,就連茶藝平平的羅依依也看出不對勁了,低聲說道:「如月,這個夏娘子到底懂不懂茶藝?」
蕭如月從鼻子裡哼出一聲笑,雖然什麼也沒說,可心裡的輕蔑卻在這一聲冷笑聲中畢露無遺。
四公主武靈兒不悅的張口道:「夏娘子,你到底懂不懂茶藝?你這哪裡是煎茶!」竟然連茶葉也不研磨碎了,各種調味的東西一概都不用。就是這麼隨隨便便的煮了開水,再掰碎了一小團茶餅放進了茶壺裡。
武靈兒這麼一張口,其他人也都忍不住了,一個個出言附和.
「就是,我還從沒見過這麼煎茶的。」
「這樣煎出來的茶能喝嗎?我看,根本就是糟踐了好茶......」
蓮香站在一旁,面色微微泛白。她對茶藝也十分精通,自然能看得出夏雲錦確實不懂茶藝。若是在別的場合鬧著玩也就罷了,可這個茶會裡的娘子們卻都是身份尊貴。一個也開罪不起。夏雲錦卻是一股腦的全得罪光了......
站在亭子外的荷花和桃花將眾人的聲音一一聽進耳中,對視一眼。看到了彼此眼底的擔憂和緊張。
怎麼辦?待會兒要怎麼收場才好?
夏雲錦反而十分的鎮定,她仔細的回想著記憶中的動作,將第一壺泡好的茶水棄之不要,只留下被熱水泡過一遭的茶葉。然後再倒進滾熱的水。
不用說,這樣的舉動又惹來了一陣竊竊私語。說竊竊私語其實已經不太合適了。因為此時眾少女的情緒都已經十分的不滿,聲音也越來越大。
亭子外不遠處,有兩個男子身影正徐徐走近。
在聽到亭子那邊傳來的動靜時,兩個男子都有些訝然。
穿著素色錦袍的青年男子笑著問道:「阿濬,你之前不是說秀兒在這兒開茶會嗎?怎麼吵吵嚷嚷的一點都不安靜,不像茶會,倒像是一群娘子在吵架。」
武濬失笑不已:「我也不清楚怎麼回事。要不然,就一起過去看看好了。」
寧王含笑點頭。目光遙遙的看了過去。正巧看到一個素衣少女盈盈站立在亭子裡。從他這個角度看過去,只能看到她的側臉。她很專注的微垂著頭,不知在做些什麼,唇角不笑也帶著三分笑意。
寧王凝視著那個身影,唇角無聲的上揚,然後大步走了過去。
武濬先是一愣,旋即像是明白了什麼。不由得搖頭輕笑,忙追了上去。
站在亭子外的丫鬟裡自然有人認出了來人是誰。忙上前行禮請安:「奴婢見過寧王殿下。」
寧王隨意的應了一聲,腳步未停,毫不遲疑的向亭子走去。
這邊的動靜引來了亭子裡眾少女的留意。武靈兒第一個看了過去,然後驚喜不已的站起身來:「皇兄,你怎麼來了?」
寧王笑道:「今日朝中無事散的早,我來找阿濬說話,正好聽說你們在這兒開茶會,就過來看看。」說著,有意無意的看了夏雲錦一眼。
武靈兒顯然以為寧王是特地來看望她的。一臉的歡喜。如今聖上子嗣還算豐厚,成年另開府住的皇子就有四個,還未成年的皇子有三個,公主一共有五個。彼此之間都有來往。不過,她和寧王是一母同胞的兄妹,都是已故皇后所出,感情自然要更深厚一些。
眾少女們不敢怠慢。忙起身給寧王行禮。
夏雲錦站在中間就有些尷尬了。她兩隻手分別拿著茶壺和茶具,正準備一一倒茶。若是放下東西行禮,茶稍微一涼就會失了幾分味道。可若是繼續剛才的動作,顯然對寧王殿下太不敬了......
就在猶豫間,寧王含笑看了過來:「夏娘子既是在分茶,就不必多禮了。不知本王是否有幸品嚐夏娘子的茶藝?」
此言一出,亭子裡的人俱是一怔,心裡不約而同的泛起了微妙的詫異。
寧王殿下對這位夏三娘子似乎太熱情客氣了......
夏雲錦來不及細想,下意識的應道:「還望殿下不要嫌棄小女子茶藝粗鄙。」說著,微微傾斜手中的茶壺,碧綠色的茶水自細長的壺嘴中傾斜而出,落在潔白的茶碗裡。
熱氣裊裊,茶湯清澈碧綠。和時下流行的色彩鮮艷濃稠的茶湯迥然不同。
武秀兒瞄了一眼,撇了撇嘴:「這也叫茶麼?」
夏雲錦淡淡一笑:「這是用茶葉泡製出來的茶,和郡主之前煎製出來的茶湯確實不同。到底味道如何,嘗一嘗就知道了。」
寧王笑了笑,端起小巧的茶碗送到嘴邊,淺淺的喝了一口。碧綠清澈的茶水剛一入口,寧王便微微動容,脫口而出道:「果然是好茶!」
......
眾人面面相覷,面色都有些古怪。不過,就算心裡有些不恭敬的想法,也決計沒有人敢當著寧王的面說出口罷了。
武靈兒是寧王的親妹妹,自然沒那麼多顧忌,立刻嬌嗔道:「皇兄,你該不是看夏娘子生的貌美就故意誇讚她的茶藝好吧!這樣的茶充其量就是泡茶葉的水,哪裡比得上秀兒煎茶的手藝。」
夏雲錦:「......」
寧王也被武靈兒的直言不諱弄的有些微尷尬,好在這尷尬也就是一剎那的事情,很快就恢復如常:「這樣的茶我確實從未喝過,味道清淡了一些,不過,卻別有一番風味。不信的話,你也嘗嘗好了。」
武靈兒半信半疑的看了寧王一眼,然後對夏雲錦說道:「你現在分茶,讓大家都嘗嘗。」說來說去,還是不信這樣泡出來的茶水有什麼味道。
夏雲錦定定神,將茶壺裡的熱茶一一倒在茶碗裡。茶碗本就精緻小巧,每個茶碗裡只有半碗,大概也就是三四口的份量。
眾人幾乎都迫不及待的端起了茶碗,淺淺的抿了一口。
乍一喝入口中,茶水的味道確實十分清淡。和平日喝慣的茶湯比起來根本無法相比。可再一細細品味,竟出乎意料的清香甘甜回味不絕。那一抹淡淡的茶香,在口腔和舌尖縈繞不絕。喝了一口,忍不住便想再喝一口。不知不覺中,竟將茶碗裡的茶水都喝光了。
就連武秀兒自己,也無法違心的說出自己煎出的茶湯一定就能勝過眼前這一碗清茶。
這個夏雲錦,竟然懂得這樣制茶的技藝!
武秀兒手中下意識的微微用力,纖長的手指差點把茶碗都捏碎了。
面色同樣難看的,還有蕭如月。剛才奚落過夏雲錦的話,此時就像一個個巴掌狠狠的扇在了她的臉上。連耳後都是火辣辣的......
夏雲錦不需說半個字,只要欣賞各人的臉色就已經很爽了。剛才受了這麼多悶氣,現在總算是扳回一局揚眉吐氣了。不過,勝利者的風度還是要有的。總不能把這些身份矜貴的少女都開罪光了,見好就收才是正理。
想及此,夏雲錦笑著張口道:「我從沒學過茶藝,剛才也只是胡亂泡製的茶,讓諸位娘子見笑了。」
......上一次是「胡亂」做的詩,這一次又是「胡亂」制的茶。這個夏雲錦,到底還有多少深藏不露的本事!
武秀兒何等驕傲,讓她承認自己輸了,簡直比讓她當眾扇自己一巴掌還要難受。可寧王正一臉讚歎的端著茶碗,其他人手裡的茶碗也都空空如也。這已經足以說明了一切!
武秀兒暗暗咬牙,硬是擠出一個笑容:「夏娘子太過自謙了。你這炮製茶葉的法子雖然古怪了一些,可制好的茶卻十分清香。我今日真是開了眼界。」
夏雲錦心裡暗爽不已,卻一臉正色的應道:「郡主這麼說,可真是讓我羞愧了。我之前就說過了,我沒學過茶藝,也不懂怎麼樣煎茶。這樣泡茶也是為了省心省事。雖然味道清淡些,卻也清爽宜人。沒想到今日能入了大家的口。我心裡也覺得高興。諸位娘子若是喝著這樣的茶覺得好,日後不妨也試試這樣泡茶好了。」
這番話說的實在漂亮,給足了武秀兒顏面。
武秀兒的面色和緩了不少,對夏雲錦也少了幾分惡感。就連武靈兒也開始覺得這個夏娘子雖然是商戶之女,卻不算粗鄙,勉強也有資格參加這個茶會了。
寧王含笑看著侃侃而談的夏雲錦,心裡在想什麼別人不得而知。不過,這位尊貴的皇子心情很好是顯而易見的。
武濬瞄了寧王一眼,眼中閃過一絲笑意:「這樣的茶藝確實生平前所未見,今日我也算開了眼界。好了,茶已經喝過了,接下來也該欣賞一下諸位娘子的琴藝了。」
原本僵硬尷尬的氣氛,被這麼一打岔倒是輕鬆了不少。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4-10-4 01:33 PM
第八十一章 琴藝
剛才在茶藝上輸了一籌,武秀兒暗暗決心在琴藝上扳回一局。立刻命人搬了自己常用的古琴來,放在草地中間。一身紅衣紅裙的武秀兒緩緩走了過去坐下,略略調了幾個音,便彈奏起了最拿手的琴曲。
藍天白雲綠樹紅花,一身紅衣的美人玉手纖纖撥弄琴弦,琴聲如溪水淙淙。這樣的畫面自然賞心悅目。
夏雲錦欣賞著這樣的美景,心情十分愉快。就連蕭如月不時投來的像飛刀一樣的眼神,也被她大度的忽略不計。
咦?不對!除了蕭如月,好像還有一個人的目光總在看著她......
夏雲錦有些疑惑的轉頭,卻毫無收穫。大家明明都很專心的聽武秀兒彈琴,根本沒有人在看她嘛!剛才肯定是錯覺,一定是!
夏雲錦心裡暗暗嘀咕著,又將頭轉了回去。
坐在一旁的寧王眼角餘光瞄到夏雲錦的動作,忍不住勾起了唇角。
......
一曲已畢,武秀兒盈盈起身,含笑說道:「獻醜了!」
「郡主的琴藝可真是愈發高妙了。」蕭如月笑著讚道。
武秀兒對自己的琴藝顯然也極有信心,聞言笑道:「我不過是拋磚引玉罷了。下面不如傅娘子彈奏一曲如何?傅娘子詩才書畫俱都出眾,想必琴藝也一定高超。」
傅文怡似乎早料到會有這麼一齣,婉言拒絕道:「論起琴藝。我比郡主差遠了。就不丟這個人了,還望郡主見諒。」
武秀兒其實也並不是非要傅文怡彈琴不可,看到情敵在自己面前主動認輸俯首稱臣,這種感覺比什麼都要舒坦。武秀兒假意的又邀請了一次,傅文怡又堅決的推辭。武秀兒這才心滿意足的放過了傅文怡。又看向夏雲錦。
沒等武秀兒張口,夏雲錦便主動起身,歉然一笑:「我昨日一不小心弄傷了手指,不能彈琴,還請郡主見諒。」
武秀兒的目光落在夏雲錦裹著紗布的左手上,皺起了眉頭:「怎麼這麼巧。」
夏雲錦故作惋惜的歎道:「我也沒想到會弄傷手指,掃了郡主的興致,實在是我的不是。」頓了頓又笑道:「如果郡主不介意的話。我請人代為彈上一曲,可以麼?」
武秀兒又是一怔。
一直站在一旁默不出聲的蓮香上前一步,衝著武秀兒福了一福:「奴家自幼學過些琴藝,冒昧獻上一曲,若是彈的不好,還請郡主海涵。」
話說到這份上,武秀兒自然不會不答應。
夏雲錦沖蓮香使了個眼色。加油!
蓮香抿唇輕笑。翩然而去。大概是從事過「特殊職業」的原因,蓮香舉手投足都散發著楚楚動人的神韻。容貌或許不是最頂尖。卻是最惹男子憐愛的那一種。
寧王的心思大半都放在夏雲錦的身上,並未過多的留意蓮香。一旁的英武郡王武濬卻忍不住多看了蓮香幾眼。
蓮香恍若不察,微微垂首,纖長的手指輕輕的撥弄琴弦,調試好了琴音之後,便彈奏起了琴曲。
高手一出手,果然不同凡響。
武秀兒的琴藝已經十分出色,可蓮香卻很明顯的又高出了一籌。琴聲或急或緩,忽快忽慢。緊緊扣動人的心弦。所有人的情緒都隨著琴聲的變化跌宕起伏。待最後一個琴音流瀉而出之後,琴聲戛然而止。
「好!」第一個忘情出聲的,竟是武濬:「此曲只應天上有,人間哪得幾回聞!這位姑娘的琴藝果然高妙!」
武秀兒聽到自家兄長這番話,臉都快黑了。
茶藝輸給了夏雲錦,琴藝竟然又遜了這個叫蓮香的一籌!這讓素來自負茶藝琴藝雙絕的武秀兒異常難堪。自家兄長不幫著圓場也就罷了,竟然還大剌剌的稱讚別人。真是氣死人了!
傅文怡看了武秀兒一眼,故意笑道:「郡王說這話可不妥。我倒是覺得郡主的琴藝更好一些。」擺滿了是反話,故意寒磣人。
武秀兒豈能聽不出來,皮笑肉不笑的看了傅文怡一眼:「不如傅娘子也來彈奏一曲,讓大家評點一番如何?」哼,就憑傅文怡那點微末琴藝,也敢來取笑她?!
傅文怡笑瞇瞇的應道:「郡主就別臊我了,我自知琴藝不佳,不敢和郡主媲美,就不丟人現眼了。」有意無意的加重了丟人現眼這四個字的音量。
武秀兒又羞又氣又惱,眼看著就要和傅文怡吵起來了。蕭如月忙笑著從中打圓場:「你們兩個都別爭了。郡主的琴藝好,夏娘子身邊的這位蓮香也不差。今天我們可都是大飽了耳福呢!」
其他少女也都你一言我一語的出言附和,總算是將場子圓了過來。
夏雲錦此時卻顧不上看熱鬧,忙湊到蓮香身邊低聲問道:「你現在累不累?身子能吃得消麼?」
蓮香抿唇輕笑:「不過是彈一首琴曲罷了,哪裡就算得上累了。三娘子不用為我擔心。」
夏雲錦這才放下心來,笑著讚道:「你今天彈的實在是太好聽了。比起平日在府中練琴的時候彈的還要好呢!」
那是當然了。事關夏雲錦的顏面問題,她今日可是卯足了勁,把生平最拿手的琴曲彈了出來。務必要將那個高傲的郡主給比下去!
蓮香微微一笑,並未將這番心思訴之於口。
一個略有些低沉的男子聲音忽的響起:「夏娘子,這位娘子的琴藝如此出眾,不知是府上何人?」卻是英武郡王武濬張口詢問。
蓮香垂下眼瞼,並不吭聲。
夏雲錦坦然答道:「她叫蓮香,是我大哥的妾室。」
妾室……
蓮香默默的回味著這兩個字,不知怎麼的,鼻子微微一酸。縱然才貌俱佳,可淪落風塵的青樓女子命運卻卑賤如塵泥,最大的期盼不過是有一個好的歸宿。哪怕年老色衰容顏不再,也能有容身之處衣食無憂。
這一些,夏安平生前曾經承諾過。沒想到在他死了之後,依然有實現的這一天。
武濬也是微微一愣。夏家父子意外身亡的事情他當然也是知情的。只是從沒聽說過夏安平竟還有這麼一個美貌多才的小妾……
不管怎麼說,蓮香既是這樣的身份,武濬卻是不便再多問什麼了,隨意的笑了笑,便移開了目光。
另一個身影不知何時也到了夏雲錦的身邊,閒閒問道:「夏娘子,你手上的傷不重吧!」
夏雲錦一驚,反射性的擠出笑容:「沒什麼大礙,多謝寧王殿下關心。」
這個寧王殿下也太多事了吧!她手上的傷勢重不重,和他半毛錢關係也沒有吧!他特地湊到她身邊來,問這麼一句算是怎麼回事?再一想到這幾次見面他對自己似有若無的關注,夏雲錦終於後知後覺的生出了不太妙的猜想。
這個寧王,該不是對她生出了什麼心思吧!
第一次在驛站偶遇,他特地命侍衛向她道歉。第二次在安國侯府遇見,他出言替她解圍。今天又莫名其妙的在郡王府遇上了!這一連串的相遇,到底是有心還是無意?
夏雲錦越想越是心驚。
她對這樣的桃花運可實在沒什麼興趣。雖然寧王容貌俊朗風度翩翩,卻早就娶了正妻。說不定連孩子都有好幾個了。她對做人小妾半點興趣都沒有。哪怕對方是皇子也一樣……
寧王從她僵硬的表情和飄移不定的眼神中,似是察覺到了她的心緒不安,心裡不知該好氣還是該好笑。
就算撇開堂堂皇子身份不提,他也是相貌堂堂的七尺男兒。總不至於一句話就把一個小娘子嚇成這樣吧!
有心說句什麼緩和氣氛,武靈兒卻興致勃勃的湊了過來:「皇兄,你今日就一個人過來的麼?三嫂怎麼沒來?」
提到寧王妃,寧王淡淡一笑,語氣既不特別熱絡也不算冷淡:「我今日下了朝之後,和阿濬同路一起過來,還沒來得及回府。」
武靈兒和寧王妃的感情似乎不錯,聞言立刻笑道:「那我下午就過去找三嫂說說話。我也有些日子沒幾天她了,心裡正惦記著呢!」
寧王含笑點頭應了。眼角餘光瞄到夏雲錦將頭扭到一邊和蓮香竊竊私語,心裡忽然有些不是滋味。
這個夏娘子,似乎對他這個堂堂皇子並不熱絡。甚至還有點避之唯恐不及的架勢。
……
被剛才這麼一鬧,琴藝展示活動也沒辦法再進行下去了。正好時近正午,於是,眾人隨著武秀兒移步飯廳。
此時講究男女分席,少女們在飯廳裡,寧王則和英武郡王避開了。
寧王的身影消失之後,夏雲錦才悄悄鬆了口氣。不管剛才是不是她自作多情,她都由衷的希望和寧王離她遠一點。
蓮香一路上早就察覺到夏雲錦的異樣了,趁著眾人入座的時候低聲問道:「三娘子,你沒事吧!」
夏雲錦定定神,若無其事的笑道:「什麼事也沒有,你只管放心好了。」
蓮香笑了笑,便不吭聲了。
她心思敏銳,又經歷過男女情事,對某些微妙的事情最是敏感。夏雲錦口口聲聲說沒事,可她怎麼覺得,那個尊貴的寧王殿下,好像對夏雲錦有些不同……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4-10-4 01:36 PM
第八十二章 心思
吃午飯的時候,倒沒有鬧出什麼動靜來。
武秀兒和傅文怡一直不對付,此時大部分注意力都放到了傅文怡的身上。一時也沒閒情來為難夏雲錦了。
夏雲錦今日在茶藝上大放光彩,琴藝上蓮香又十分爭氣,倒也博得了這些眼高於頂的少女們的幾分尊重。總算沒人再明裡暗裡的冷嘲熱諷。
所以,夏雲錦這頓飯吃的還算輕鬆愉快。
吃完飯之後,當然還有娛樂活動。偌大的郡王府佔地少說也有幾十畝,除去院落和下人房漿洗房廚房之類的地方,依然有不小的地方。所以,郡王府裡的園子亭子之類的樣樣都有。隨便轉悠一下,賞賞花看看樹打發時間最容易不過。
有了前車之鑒,夏雲錦唯恐再冒出作詩之類的事情來,故意放慢腳步,和前面眾人保持一些距離。這麼一來,她不用打起精神應酬任何人,也省了口舌爭鬥,倒是輕鬆了不少。
走了約莫小半個時辰,蓮香顯然有些累了,卻不肯出聲,只默默的跟在夏雲錦的身側。
夏雲錦細心的察覺到了蓮香的異樣,關切的問道:「你還懷著身孕,走這麼久一定累了吧!我們找個地方坐著歇息會兒。」
蓮香心裡感動不已,口中卻道:「不用休息了,我們本就走的慢,再一休息,可就真的被諸位娘子撇下了。」
「撇下就撇下唄!」夏雲錦毫不在意:「反正我本來和她們也沒什麼話說,巴巴的跟著也沒意思。還不如我們兩人找個清靜的地方坐下說說話。」
說著,目光瞄了一圈。正好看到不遠處有個小亭子,立刻笑道:「我們到那個亭子坐著休息會兒去。」
蓮香拗不過她,只得應了。
當然了,出於禮貌。客人是不便離開主人的視線隨意活動的。夏雲錦便吩咐荷花去前面稟報明珠郡主一聲。
荷花領命之後,匆匆的小跑追了上去。
武秀兒正在和眾少女欣賞春景閒談中,忽然見到一個面容陌生的丫鬟走上前來,盈盈一拜:「奴婢是夏娘子身邊的丫鬟荷花,奉了娘子的吩咐來稟報郡主一聲。娘子走的累了,去了在那邊的亭子裡小憩片刻。」
武秀兒壓根沒把這點事放在心上。隨意的點了點頭,便又笑著和武靈兒湊在一起竊竊私語。
蕭如月忍不住看了不遠處的夏雲錦一眼,撇了撇唇角。這個夏雲錦,也不知道是真傻還是裝傻。有這麼好的機會能和她們這些身份高貴的娘子們親近,竟然不好好把握。反而領著身邊的人躲到那邊的亭子裡去了......
眾人徐徐前行,很快就將那個小亭子和亭子裡的夏雲錦都拋遠了。
夏雲錦坐在亭子裡,和蓮香有一搭沒一搭的說些閒話。
春日本就容易睏頓,又正是溫暖宜人的午後,微風輕拂,空氣中漂浮著花草的香氣。夏雲錦懶洋洋的將頭靠在亭柱上。打了個秀氣的呵欠,眼眸不自覺的微微瞇起。又過了片刻,竟然就這麼睡著了。
蓮香莞爾一笑,沖荷花桃花使了個眼色。兩個丫鬟頓時會意過來,索性也在亭子裡坐了下來。卻並不說話,唯恐擾了夏雲錦。
......
這一邊。武濬陪著寧王用完了午飯。因為寧王府和郡王府相鄰,平日裡來往密切。這樣的事情也是常有的。按著平日的習慣,武濬很自然的笑道:「堂兄還有事要忙吧!我就不多留你了......」
沒想到,寧王卻笑道:「今日無事,多坐會兒也無妨。」
武濬一愣,不知想到了什麼,忽的笑了起來:「既然如此,坐在這兒也沒什麼意思,我們兩個倒不如也去逛逛園子。說不定還能碰到秀兒和靈兒她們幾個。」
寧王殿下果然欣然應了。
......如果到了這個時候武濬還看不出寧王的心思,也真是白活這麼多年了。
寧王殿下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這個問題還真不太好回答。如果拿這個問題去問文武百官,大概會是「殿下忠孝仁義才幹出眾」之類的。如果拿這個問題去問寧王身邊是侍衛,得到的肯定是另一種答案,比如「殿下規矩極嚴賞罰分明」這一些。
如果拿這個問題去問寧王府裡的一眾美貌侍妾,答案就更妙了。不管是得寵的新人還是伺候寧王多年的老人,一定會異口同聲的說「能伺候殿下是妾幾輩子修來的福氣。」
在大事上精明能幹必要時心狠手辣的寧王殿下,在對待女子時卻出乎意料的溫柔體貼。哪怕只是個無足輕重的侍妾,寧王殿下也會傾心相待。得寵時固然是千般寵愛萬般憐惜,就算失了寵愛,也不用擔心在王府會沒有立足之地。因為寧王殿下最是惜香憐玉,也最重情義。就算恩寵不再了,也會將侍妾安置妥當,保證衣食無憂生活安樂。
身份顯赫尊貴,相貌俊朗不凡,又是少見的有情有義有擔當。也因此,想進寧王府的美人絕不在少數。
不過,寧王殿下的眼光之高也是同樣赫赫有名。等閒的女子根本入不了他的眼。身為寧王殿下最親近的堂弟,武濬很清楚寧王府至少有半年都沒進過新人了。沒想到,寧王殿下此次又動了心思。
至於那個人是誰,就不用再多說了。大家都懂的!
武濬陪著寧王在園子裡轉悠了起來,笑著說道:「那位夏娘子生的實在美貌,秀兒和靈兒都算相貌出眾了,可和那位夏娘子一比,似乎又遜色了一籌。人長的美也就罷了,竟還能做出好詩泡出好茶來。這樣的可人兒,也不知道今後是誰有這個艷福得了去。」
寧王笑而不語,眼中的光芒卻又亮了一些。
不,還不止這些!夏雲錦的美貌才情確實令人心動,可更吸引人的,卻是她不經意中流露的真性情。那樣的鮮活,那樣的可愛......
武濬見他不說話,故意又來撩撥:「堂兄是不是心動了?要是心動,就快點把美人納進府來。不然,我可就要搶一步動手了。」
寧王笑著斜睨他一眼,半開玩笑半認真的說道:「我看中的人,誰敢和我搶!」
這話說的真威風真霸氣!
當然了,他也確實有這樣的資格。雖然皇上子嗣頗豐,有七個皇子。可寧王是已故的皇后嫡出。論身份尊貴,無人能出其左右。雖然上面的兩位兄長也都是才名顯著之人,卻也無人能蓋過寧王風采。皇上還在盛年,暫時還無人擁立太子。不過,大家都心知肚明。這個太子之位,八成都是這位寧王殿下的。誰會為了一個女子和他爭搶?
武濬聞言哈哈一笑:「好好好,我不和你搶。我就等著喝杯喜酒好了。」
依寧王的習慣,納了美妾慣例是要請一頓酒的。
寧王挑了挑眉,笑了:「行了,少不了你的一頓酒。」
他的語氣很輕鬆很自信。也是,堂堂一個皇子想納一個妾室確實算不了什麼大事。自信滿滿的寧王殿下壓根就沒想到夏雲錦若是不樂意該怎麼辦。
......
郡王府的園子著實不小,想「偶遇」佳人也是要點運氣的。寧王殿下今天的運氣著實不錯。只走了不到一盞茶功夫,就看到了正在亭子裡小憩的一行人。
那個慵懶的靠在亭柱邊的少女不是夏雲錦又是誰?
寧王心裡漾起一絲淡淡的喜悅,緩緩走上前去。
這一走近,他漸漸察覺出不對勁來。夏雲錦至始至終都沒抬起頭來看他一眼,難道他的存在感已經微弱到這個地步了嗎?咦,不對,她哪裡是在小憩,根本就是睡著了嘛!
寧王啞然失笑。他還從沒見過能在別家園子裡就能睡著的女子......
荷花等人卻很快留意到了寧王和郡王的靠近,俱都有幾分忐忑的站起身來。正要行禮,卻見寧王衝她們幾個搖了搖頭。
......這是什麼意思?是讓她們幾個不要出聲驚擾了娘子嗎?
荷花桃花面面相覷,到底還是蓮香閱歷豐富一些,很快就明白過來寧王的意思,率先起身,順便沖荷花桃花使眼色。
這一次,兩個丫鬟倒是懂了。略一躊躇,才隨著蓮香走出了亭子。
男女獨處本是一大忌諱,更何況夏雲錦此時已經睡著了。這個時候讓寧王進亭子裡,真的沒有問題麼?
荷花看了蓮香一眼。
蓮香顯然看懂了她眼神中的含義,微笑著搖搖頭。
那可是大周朝尊貴的三皇子寧王殿下,他對夏雲錦若是真的動了心思,可是天大的好事。能有什麼問題!
荷花和桃花對視一眼,默默的垂下頭。
武濬也很識趣,見這動靜索性轉身踱步。
寧王卻沒有留意眾人的反應,他緩緩走上前去,夏雲錦睡的香甜靜謐的容顏一點一點的展現在眼前。那雙靈活美麗又生機勃勃的眸子,此時正緊緊的閉著。即使在熟睡中,她的唇角也微微的揚著。讓人看著心情便愉悅舒暢了起來。
寧王的眼中不自覺的浮出了笑意,微微俯下了身子。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4-10-4 01:40 PM
第八十三章 態度
俯下身子要做什麼?
親她一口......當然不可能了!寧王殿下可不屑做那種佔人便宜的舉動。他只是輕輕的為她掠開緊貼在臉頰上的一縷髮絲而已。
他的舉動十分輕柔仔細,按理來說,絕不會把她從睡夢中驚醒。
只是兩人的距離靠的這麼近,那張令人心神蕩漾的俏臉就近在眼前。寧王的呼吸聲很自然的急促了一些,呼出的熱氣甚至輕柔的吹拂到了她的臉上。
夏雲錦被這陌生的氣息驚醒了,睜開了眼睛,看入一雙溫柔含笑的眼眸裡。
那雙眸子的主人生的俊朗好看,面孔離她約莫二十公分左右。右手中竟還握著她的一縷頭髮。
夏雲錦完全是出於下意識的反應,張口就喊:「快來人啊!有登徒子要耍流氓!」
寧王:「......」
蓮香荷花桃花:「......」
寧王略有些尷尬的鬆開手,站直了身子,咳嗽一聲解釋道:「夏娘子誤會了。你剛才睡得香甜,有一縷頭髮貼在臉上,我只是替你把頭髮拂開罷了。」
......這是糊弄誰啊!別說是在注重男女之妨男女授受不親的古代了,就算是在現代,也沒有男子隨隨便便碰女子頭髮的道理。她之前的預感果然沒錯!這個寧王,竟然真的對她動了心思。
在這一瞬間,夏雲錦的心情很複雜很微妙。
被一個男人喜歡,對一個女子來說,當然是件令人愉快的事情。更何況。對方還是一個家世身份相貌都極其出色的男子,又如此明白無誤的表示出了好感......
可惜,這注定只是一朵爛桃花。她絕不可能和已經有了家室的男子有任何牽扯。所以,她必須得及早盡快的表明自己的立場。打消這位寧王殿下心裡生出的任何念頭。
「多謝寧王殿下!」夏雲錦定定神,淡淡的笑道:「不過,男女授受不親。殿下這樣的舉動只怕不太合宜吧!有荷花她們在,只要吩咐她們一聲就行了。何必勞煩殿下親自動手。若是讓別人看見,只怕會生出誤會來。對殿下的聲譽有損就不好了。」
她的語氣很冷淡,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態度十分明顯。明顯的絕不會讓任何人錯辨她要表達的意思。不是在惺惺作態,更不是欲迎還拒!
她竟然毫不猶豫乾脆利落的拒絕了他!
寧王再一次愣住了。
在他二十八年的生命中,不知見識過多少討好獻媚的女子,有時候甚至會生出些許的厭煩和不耐。他從沒有想過,有朝一日,他竟然會在一個女子的臉上看到這樣的冷淡和拒絕。
按理來說,他此時應該惱羞成怒,或是翻臉走人。可奇怪的是,他的腿竟然半步都沒動,硬是在原地站著……
夏雲錦雖然表面冷漠乾脆。其實心裡也有些微的不安。
誰知道這位寧王殿下有沒有紳士風度,萬一被拒絕惱羞成怒再遷怒到夏家的頭上怎麼辦?等了片刻,不見寧王殿下拂袖走人或是勃然大怒,夏雲錦才稍稍放下心。
看來,這位寧王還算是個君子。
夏雲錦抬頭看向面色不怎麼好看的寧王,語氣稍稍放軟了一些:「小女子說話若有冒犯之處。還請殿下大人大量,不要和小女子斤斤計較。」
寧王終於回過神來,竟笑著應道:「本王豈是那種小雞肚腸的人,剛才是本王冒失了,夏娘子不必放在心上。」
……
這麼輕鬆就應付過去了?
夏雲錦反而有些不敢置信了,忍不住看了寧王一眼。
寧王將她眼中的疑惑和不安盡收眼底,心裡五味雜陳。面上卻是一派若無其事的表情:「郡王府的園子不小,夏娘子大概還沒都看遍。不如就由本王陪夏娘子轉上一圈如何?」
這是什麼轉折?!怎麼忽然就跳到這個話題上來了!
夏雲錦下意識的就想張口拒絕。可惜寧王殿下顯然沒打算再給她拒絕的機會,已經轉身出了亭子。
夏雲錦猶豫片刻,只得也起身走出了亭子。
蓮香她們幾個離了幾米遠。隱隱約約的聽了個大概。再一看寧王走過來,頓時都生出了不太好的聯想。神情俱都緊張了起來。
這可是堂堂的三皇子寧王殿下,娘子的膽子可真是不小,竟然想也不想當面就一口拒絕。萬一寧王惱羞成怒遷怒於夏家怎麼辦?寧王要是想對付夏家,簡直是眨眨眼就能辦到的事情……
寧王像沒看到她們三個緊繃的神情一般。停住腳步,等夏雲錦走上前來,才含笑道:「夏娘子不必緊張,本王既然說陪你轉園子,就只是欣賞春景,絕沒有別的意思。」
他表現的如此坦蕩磊落,夏雲錦也不好推辭,索性一臉坦然的應道:「寧王殿下可千萬別這麼說,小女子不過區區商戶之女,哪有這個榮幸勞煩殿下……」
寧王眸光一閃,笑著打斷夏雲錦:「既有過幾面之緣,不用再說這些客套話了。阿濬也在那邊,我正好叫上他一起。」
說著,便揚聲喊了武濬一聲。
武濬一直在附近轉悠,並未走遠。聽到寧王的聲音,立刻笑著走了過來。邊走邊在心裡感歎,堂兄果然魅力不凡,這麼短短片刻功夫,就把夏娘子「拿」下了……
可一走進,武濬就察覺到氣氛不對勁了。
夏雲錦笑的僵硬,寧王也沒有半點春風得意的樣子。
這是怎麼了?難道剛才出了什麼岔子?
武濬沖寧王挑眉詢問,寧王卻只當沒看到他的眼色,淡淡的笑道:「阿濬,夏娘子初次到郡王府來做客。你這個做主人的可要好好盡一回地主之誼,領著夏娘子在園子裡轉上一圈。」
武濬何等伶俐通透,一聽這話音就知道事情進展的不順利。不然,堂兄絕不可能是這副表情和這個反應。難道說,這個夏娘子竟然沒給堂兄好臉色?
武濬心念電轉,面上卻笑著應了,彬彬有禮的說了聲「夏娘子」請。
堂堂郡王領路,身邊則是當朝皇子……眼前這一幕既真實又有些荒誕可笑。
不過,此時的夏雲錦已經不是初來乍到對什麼都懵懂不知的人了,這幾個月的生活,讓她對古代封建等級社會有了不少瞭解。剛才毫不猶豫的拒絕寧王的好感是一回事,可現在當著這麼多人的面,卻得裝著什麼事也沒發生過。免得寧王殿下下不了台,一怒之下再遷怒到夏家頭上可就不妙了。
於是,夏雲錦從善如流的笑著應了,並且堅決不肯和尊貴的寧王殿下並肩同行。只隔了三四米遠跟在身後。並且,腳步也刻意放慢。很快,她和寧王之間的距離就超過了五米。
夏雲錦對這樣的距離表示很滿意。
寧王殿下看似神色自若,可眼底卻半分笑意都沒了。
武濬一直在留意著寧王的神色變化,見他這般模樣,愈發肯定了自己的猜測。既驚訝又忍不住暗暗欽佩夏娘子的勇氣。
「堂兄,」武濬將聲音壓的極低:「夏娘子該不是拒絕你了吧!」
哪壺不開提哪壺!寧王輕哼一聲,看都沒看武濬一眼。
武濬既有些同情又覺得好笑,過了片刻才又問道:「你打算怎麼辦?」是就此乾脆利落的放手,還是……
寧王依然沒吭聲,只是淡淡的看了武濬一眼。
那一眼的意思很明白。分明是嫌英武郡王今天的話實在太多了!
武濬很識趣的閉上嘴,盡職盡責的做好一個主人的本分,領著眾人在郡王府裡轉了一圈。就算再慢再磨蹭,也就是半個時辰左右的事情。
期間,寧王殿下數次放慢腳步,明顯是想找機會和夏娘子說話。可惜夏娘子絲毫不解風情,只和蓮香還有兩個丫鬟黏在一起。根本就不給寧王殿下張口說話的機會。
……
武秀兒陪著眾人回了院子裡坐下休息,閒聊了許久,才察覺到夏雲錦一直沒現身。
「這個夏三娘,怎麼到現在都沒回來。」武秀兒略有些不快的抱怨:「剛才說是在院子裡小憩片刻。這都快一個時辰過去了,怎麼還是不見人影。」
「商戶人家的女兒,能懂什麼禮節。」蕭如月略有些輕蔑的吐出幾個字。
傅文怡和蕭如月當然是同一個陣營的,立刻出言附和:「如月說的是,這個夏娘子實在是半點客人的自覺都沒有。一個人在園子裡待這麼久,也不知道回來,分明是在給郡主添麻煩……」
話音未落,門口就響起了腳步聲。
第一個出現在門口的,是英武郡王武濬。寧王緊隨其後。待兩人進來之後,夏雲錦的身影也隨之出現。很顯然,夏雲錦剛才不是一個人在園子裡……
傅文怡啞然,說了半截的話卡在嗓子眼裡,別提多難受了。
更讓她難受的還在後面。
寧王淡淡的瞄了她一眼,忽的對武濬說道:「聽說一個人書讀的多了,心胸總比別人寬闊些。看來,這句話也不盡然。」
也不盡然……這句話分明就是在指責她!
傅文怡的臉騰的漲紅了,只覺得耳後都火辣辣的,恨不得找個地洞鑽進去。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4-10-4 01:43 PM
第八十四章 紛亂
在場的女子都是伶俐通透之輩,一聽這話音,就知道寧王是在指責傅文怡心胸狹窄背後隨意議論他人。不由得面面相覷。
寧王一向最有君子風度,當面給一個女子難堪可是前所未有。他這麼做,到底是出於義憤,還是因為夏雲錦......
武秀兒一向和傅文怡不對付,樂得看傅文怡出醜。只當沒聽見寧王的那句話,笑吟吟的問道:「大哥,你和堂兄去哪兒了,怎麼這麼遲才回來。」
武濬輕描淡寫的應道:「在園子裡隨意的轉了轉。」頓了頓又笑著看向夏雲錦:「夏娘子請小坐片刻,我和堂兄還有事,就不多奉陪了。」
他忽然對夏雲錦如此客氣有禮,自然又引來了眾人的側目和猜測。如果不是礙著寧王還在場,只怕眾人早就湊在一起竊竊私語了。
夏雲錦忙笑道:「郡王這麼說,真是折煞小女子了。」不用看也知道,眾人都在緊緊的盯著她。越是這種時候,越是要沉穩冷靜!
武濬笑了笑,探詢的看了寧王一眼。
寧王輕輕點頭。然後深深的看了夏雲錦一眼,才和武濬相攜離開了。
待走遠了之後,武濬才低聲笑道:「真沒想到,堂兄為了一個夏娘子,竟會當面就給傅娘子難堪。果然是衝冠一怒為紅顏啊!」
寧王殿下的心情卻並不美妙,聽到這樣的調侃也沒什麼反應。
武濬按捺住笑意,一本正經的問道:「堂兄,剛才到底是怎麼回事?在我面前哪還用得著遮遮掩掩的。你說給我聽聽,說不定我能給你出出主意。」
出主意是假,想看熱鬧才是真的吧!
寧王似笑非笑的瞄了他一眼:「行了,你就別在這兒繞來繞去的盤問了。我實話告訴你吧。她很乾脆的拒絕了我的示好。」
果然如此!武濬得到了肯定的回答,反而更不解了:「就算撇開身份不談,你也是一表人才,又溫柔體貼。夏娘子怎麼會拒絕你?」
是啊,他也覺得百思不得其解。
寧王殿下想了半天,才勉強找出一個答案:「或許是她臉皮太嫩了。一時沒反應過來。」對,肯定是這樣!不然,她怎麼可能拒絕自己!
武濬想了想,忽然曖昧的笑了起來:「你之前該不是非禮人家了吧!」
寧王嗤笑一聲:「開什麼玩笑,我豈是那種急色之人。」
武濬也就是隨口說笑而已,見寧王心情稍好,立刻又笑著問道:「那你接下來打算怎麼辦?是和堂嫂商議一聲,還是直接打發人去夏家接人?」
寧王笑而不語。男女之間,講究的是你情我願。這麼做無疑是以權勢壓人。就算得了美人,也沒什麼樂趣可言了。
......
寧王一離開。夏雲錦頓時成了眾矢之的。
武靈兒頗有幾分不善的看了過來:「夏娘子,你剛才怎麼會遇到我皇兄?」就差沒直接指控夏雲錦勾引寧王了。
夏雲錦也正為寧王的事情懊惱不快,聞言淡淡的應道:「走路的時候碰巧遇上了,所以就一起過來了。」在亭子裡發生的那一幕,當然絕不能讓在場的任何人知道。
武靈兒半信半疑的看了夏雲錦一眼。夏雲錦一臉坦蕩自若的坐了下來,並沒有再解釋什麼。
武靈兒略有些悻悻的收回了目光。
被這麼一打岔。眾人也沒了多少閒聊的興致,很快便各自告辭散去。
......
武靈兒出了郡王府之後,沒有回公主府,而是去了寧王府。寧王妃蕭氏十五歲便嫁給了寧王,算起來也有十二年了。因為寧王只有武靈兒這麼一個同母的嫡親妹妹,所以來往十分密切。寧王妃和武靈兒的感情也很親厚。
聽說武靈兒來了,寧王妃忙笑著出來相迎,親熱的拉著武靈兒的手:「靈兒,你今日怎麼有空來了。怎麼也不早些過來,中午廚子做了道鱸魚羹。味道十分鮮美,你可是最愛吃的了。」
武靈兒笑了笑:「今日秀兒開了茶會,特地邀了我來。到現在才有空過來看你。」說著,似想起了什麼,卻欲言又止。
寧王妃焉能看不出她有心事。立刻笑著問道:「你是不是有什麼心事?在我面前還有什麼可隱瞞的,直說就是了。」
武靈兒猶豫片刻,終於低聲說道:「三皇嫂,今日皇兄也在郡王府,此事你知道吧!」
寧王妃一怔:「你皇兄之前打發人回來說了一聲,不過,倒是沒說就在隔壁的郡王府。」
武靈兒一臉果然如此的表情。
寧王妃也開始覺得不對勁了,想了片刻試探性的問道:「你皇兄今天做了什麼讓你不高興的事情了?」
武靈兒本就是個藏不住話的性子,被這麼一追問,再也憋不住了,立刻竹筒倒豆子一般的說了出來:「......皇兄今日特地過去,分明是為了那個夏三娘。三皇嫂,你可得多留心了。別等皇兄把人都接到府裡來了,你還被蒙在鼓裡!」
武靈兒越說越氣,俏臉都被氣的漲紅了。
「我還以為是什麼事讓你生氣。」寧王妃的反應卻大大出乎她的意料,甚至輕鬆自若的笑了笑:「原來是這樣。」
武靈兒一臉訝然:「三皇嫂,你就一點都不生氣麼?」
生氣又能怎麼樣!這樣的事情能少得了麼?這麼多年來,一個美人接著一個美人進府。其中得寵風光的也著實有過幾個。她一開始也曾拈酸吃醋暗中掉過淚,可時間久了,也就漸漸變的麻木了。反正誰也不可能憾動她這個堂堂王妃的地位。
寧王妃淡淡一笑:「窈窕美人,君子好逑。若是你皇兄真的喜歡,就納進府裡來好了。」
武靈兒聽到這樣的回答,不由得有些洩氣。可再一想到自家兄長的性子,也不得不承認寧王妃這樣的態度才是最正確的。
只要皇兄相中的女子,還真沒有不納進府的......
「那個夏娘子我也曾見過一面。」寧王妃的聲音不疾不徐:「確實是個少見的美人,難得的是還會作詩。你皇兄動了心思也是難免。」
武靈兒見寧王妃真的半點都沒動怒,心情也平靜了不少,也有心情說笑了:「何止是會作詩,連茶藝也與眾不同呢!」那個夏雲錦確實長的特別美,可皇兄納過的美人還少嗎?不管得寵多久,到最後還不是老老實實的待在寧王府的內院裡?
這麼一想,武靈兒之前的鬱悶不快也隨之散去。
......
回到安國侯府的蕭如月,也是一臉的忿忿不快。
傅氏見她氣呼呼的繃著臉,不由得失笑:「你今日不是去了明珠郡主的茶會麼?怎麼回來之後就沉著臉,是誰惹你生氣了!」
「還不是那個夏雲錦!」蕭如月輕哼一聲,俏臉上滿是懊惱不快:「今天茶會上她竟然大大出了風頭,把郡主的風頭都蓋過去了。更氣人的是,她和我說話竟還冷嘲熱諷,真是氣死我了。」
傅氏平日裡最疼愛這個小女兒,聽了這些也有些不悅:「這個夏娘子,真是狂妄自大不知進退。不過是個商戶家的娘子,竟也敢和你較勁。你也不用惱了,日後再見到她,我一定替你出這口氣。」
.所以說,什麼樣的娘會教出什麼樣的女兒。蕭如月的驕縱任性,可不就是傅氏慣出來的!
蕭如月果然被哄的有了笑臉,依偎在傅氏的身邊嬌嗔道:「母親,這可是你親口說過的,以後可得一定要替我出這口氣。」忽的又想起什麼似的,面色有些古怪:「母親,還有一件事我還沒來得及告訴你。今天的茶會,寧王殿下也去了。」
傅氏何等精明,一聽這話音就知道還有下文。心裡迅速的閃過了一連串的念頭,然後,一個猜想浮了上來:「你的意思是,寧王殿下對夏娘子格外留心?」
蕭如月撇撇嘴:「何止是格外留心。今天還特地陪著夏雲錦去轉了園子,又因為表姐說了幾句不太好聽的話,當面便給表姐難堪呢!」
傅氏笑不出來了。
寧王風流多情的名聲赫赫有名,傳出一些風流韻事是常有的事情。這一回竟是相中夏雲錦了......
蕭如月也想到了這一層,低聲問道:「母親,若是寧王真的看總中了夏雲錦,要納她進府為妾該怎麼辦?這不是生生的給大姐添堵麼?」
傅氏皺了皺眉,很快又舒展開來:「就算寧王真的納了她也不要緊,不過是個侍妾罷了。寧王府這麼大,多一個侍妾又不是養不起。你大姐嫁到寧王府這麼多年,這樣的事情遇到的還少麼?不管怎麼樣,她才是寧王府的王妃,又生了兩個皇孫。不管是誰得寵也撼動不了她的地位。有什麼好怕的。」
被傅氏這麼一說,蕭如月也鎮定了下來。只是一想到夏雲錦會風風光光的進王府為妾,心裡著實有些不痛快:「這樣也太便宜她了。一個商戶的女兒,竟能攀上高枝......」
走到門邊的少年聽到最後這一句話,面色陡然變了。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4-10-4 09:42 PM
第八十五章 算賬(一)
「什麼攀上高枝?你說的是誰?」
蕭如月和傅氏被這個突然響起的聲音嚇了一跳,轉頭一看,卻見蕭晉站在門口。他的眉頭緊緊的皺著,面色陰沉難看極了。
蕭如月被蕭晉的臉色嚇到了,訥訥的說道:「六哥,你的臉色怎麼這麼難看?」
蕭晉的唇角抿的極緊,重複問了一遍:「你剛才說的到底是誰?」
傅氏也察覺出不對勁來了,皺著眉頭說道:「我和如月不過是隨口閒聊罷了,你怎麼當真了。」
蕭晉深呼吸口氣,竭力讓自己冷靜下來,甚至擠出了一個不算難看的笑容:「我就是好奇,所以才問一問。你們剛才說的那個人,該不會是夏三娘吧!」
蕭如月點頭道:「不是她還會有誰。你今天沒去郡王府,所以沒看到。寧王殿下竟然親自陪著她轉了園子,還向著她說話。你說,這不是看中了夏娘子還會是什麼。寧王的脾氣你又不是不知道,只要是看中的,非得納進府裡不可。依我看,夏娘子也快被接進寧王府了……」
蕭晉的臉色陡然又變了。
他當然很清楚寧王的脾氣。正因為清楚,心裡那種似火燒一般的灼痛和憤怒愈發的強烈。雙拳漸漸握緊。
夏雲錦!你休想踏進寧王府半步!
「六郎,你今天到底是怎麼了。」傅氏的眼中滿是關切和擔憂:「寧王殿下看中了誰,我們可管不了。你大姐做了這麼多年的王妃,自有應付她的法子。你就不用跟著操心了……六郎。我話還沒說完,你這是要去哪兒?」
蕭晉的動作實在是太快了,在傅氏說出最後一個字的時候,人已經閃了出去,連衣角都看不到了!
傅氏愣愣的看著門口的方向,心裡忽的掠過一種不妙的預感。
蕭晉為什麼會對夏雲錦的事情如此激動如此憤慨,該不會是……不,不可能!一共也只見過了三回。蕭晉又是個不解風情的性子,不可能對夏雲錦生出什麼心思來。
「母親,六哥怎麼會這麼激動。」蕭如月也不是蠢人,略一思忖便也和傅氏想到一起去了,臉色也變的十分難看:「他該不是對那個夏雲錦也……」
「絕不可能!」傅氏斬釘截鐵的說道,不知是要說服蕭如月還是要說服自己:「他是什麼脾氣,我最清楚不過了。絕不會貪圖夏娘子的美色。」
蕭如月沒再吭聲了。低著頭也不知在想些什麼。
傅氏說完這些之後,也沉默了下來,半晌才歎道:「你先水月軒歇著吧!我一個人待會兒,好好想想。」
蕭如月應了一聲,起身走了。
傅氏一個人坐了片刻,越想越覺得心情紛亂。心裡暗暗下定決心,改日有空的時候。一定要好好提醒蕭晉幾句。不管是有心還是無意,都要離那個夏雲錦遠一點。
先不說寧王殿下看中了夏雲錦,身為小舅子的蕭晉萬萬不能和自己的姐夫搶一個女子。就算沒有寧王這一茬,她也絕不會容一個商戶之女進侯府的門。哪怕是妾室也不行!
……
一匹渾身雪白的駿馬從安國侯府的側門飛馳而出,騎在駿馬上的英挺身影再熟悉不過。門房小廝甚至連行禮問安也來不及,只轉眼功夫,駿馬和馬上的少年便沒了蹤影。
那小廝目瞪口呆。世子爺今天這是遇上什麼急事了?
駿馬一路未停,不到半個時辰就到了夏家巷子。
夏家的門房管事聽到馬蹄聲,忙出來看了一眼。這一看頓時愣住了。
無庸置疑,眼前這匹馬絕對是難得一見的好馬。馬上的少年英挺俊美。渾身上下都散發著貴氣,一看就知道來歷不凡。此時,這位英俊少年一臉怒容,眼睛異常明亮,冷冷的說道:「夏雲錦人在哪兒?」
哪有這麼大剌剌直呼女子閨名的!更不用說,這個少年還是一副要找茬的語氣。
管事心下不以為然,面上卻擠出笑容:「這位郎君不知是哪個府上的,不知有何事要找我們三娘子?還請說出來由。小的好進去稟報通傳……」
「夏雲錦人在哪兒?」少年不耐的打斷管事,語氣又冷冽了幾分:「我現在就要見她!」
管事也有些惱怒了,收起笑容:「你這位郎君好生沒禮貌。我們三娘子是你想見就能見的嗎?若是沒有名帖又沒事先約好,就請改日再來!」
少年冷笑一聲。竟不由分說的騎著馬就往裡闖。
夏家的門半開半掩,正好夠一匹馬出入。只一眨眼,那個少年便策馬進了夏府。
管事攔之不及,臉都氣的煞白,嘴唇抖索了幾下,才揚聲喊道:「快來人!有人到我們夏家來惹事了!快些攔住那匹馬……」
……
這一切,夏雲錦自然毫不知情。
從郡王府回來的路上,蓮香荷花桃花便輪番上陣盤問。夏雲錦知道此事瞞不過她們,索性說了實話:「那位寧王殿下似乎對我有些好感,不過,我已經很委婉的拒絕了。」
雖然早料到了這個事實,可在聽到這麼乾脆利落的回答之後,蓮香等人都驚呆了。
大周朝身份最尊貴的皇子聖上最心愛的兒子堂堂寧王殿下表示好感,娘子竟然就這麼拒絕了!!!
等回到了夏家,三人才回過神來。
「三娘子,你為什麼要拒絕?」桃花一臉的疑惑不解:「那可是寧王殿下,若是能有幸進寧王府,可是一輩子享用不盡的榮華富貴。」
荷花很順溜的接口:「是啊,若是寧王殿下將來做了太子,再做了皇上,娘子說不定也有機會被封妃做娘娘呢!」
蓮香沒有吭聲,不過,從她的神情來看,無疑也很贊成這些話。
相比起她們的激動,夏雲錦的反應卻很平淡:「就算他再好,我也不可能做他的小妾。」頓了頓,又說道:「我不會做任何人的侍妾。將來我若是嫁人了,必然會嫁一個喜歡我尊重我的男子。如果誰想納我為妾,我絕不會點頭。」
……
生在封建社會看慣了妻妾制度的蓮香等人,實在無法理解夏雲錦的堅持。
「做妾確實不如正室,可那是寧王殿下。做他的侍妾,可比嫁到普通人家做當家主母強多了。」桃花苦口婆心的勸說:「娘子,你可別犯傻,白白的把這麼好的機會都放過了。」
荷花也說道:「若是娘子真的能進寧王府,我們夏家上下可就有了靠山。到時候誰還敢欺負我們夏家半分。娘子也有了好歸宿,這可是一舉兩得的好事呢!」
蓮香最細心,見夏雲錦但笑不語,便知道她根本沒聽進這番話,忍不住問道:「三娘子,你到底是怎麼想的?」
夏雲錦回答的很輕快:「我剛才不是告訴你們了嗎?我的想法再簡單不過了。我不會答應嫁給任何人做妾,哪怕對方是皇子也一樣。你們都不用再勸我了,這事以後也不必再提了。」
夏雲錦脾氣很隨和,丫鬟們也都習慣了她的好脾氣。平日裡說話都是想到什麼就說什麼,沒太多顧忌。沒想到今日難得的擺出了主子的架勢來……
荷花桃花很識趣的齊聲應了,不再多嘴。
夏雲錦猶自不放心,又提醒道:「對了,這事你們知道就行了,千萬別告訴趙媽媽。」免得又惹來一堆囉嗦。
話音剛落,趙媽媽便走了進來,笑吟吟的說道:「三娘子,你和她們幾個在說什麼這麼熱鬧。」
真是說曹操曹操就到!
夏雲錦立刻笑著應道:「沒什麼,就是隨便閒聊罷了。」邊說邊衝她們兩個使眼色。千萬別說漏了嘴!
好在荷花沉穩,桃花又機靈,兩個丫鬟一唱一和的將話題扯了開去。果然半個字都沒提起寧王。
趙媽媽詢問了一些茶會上的事情,聽說夏雲錦嶄露茶藝出了風頭,倒是很高興。由衷的歎道:「可惜這茶會上都是沒成親的娘子們,若是多些當家理事的夫人就好了。娘子的名聲一傳開,將來想說門好親事也不是難事。」
一提到親事,夏雲錦便有些不自覺的心虛。她拒絕的寧王殿下,在她們眼裡可不就是一門再好不過的親事嗎?所以,此事千萬不能讓趙媽媽知道。若是天天在她耳邊念叨,不聽的頭痛才是怪事。
「對了,有件事還沒來得及稟報娘子呢!」趙媽媽一臉憂色的說道:「方二郎一直沒消息,方掌櫃和方大郎心裡都很著急。方掌櫃父子兩個今天上午便出發去了邳縣。當時娘子不在,也沒來得及辭行。」
一提到方二郎,夏雲錦的心情也沉甸甸的,歎口氣說道:「但願方掌櫃和方大郎能早日追查到他的下落。」
趙媽媽打起精神安慰道:「吉人自有天相,方二郎一看就是個有福氣的人,一定會平安無事……」
話還沒說完,一陣嘈雜聲傳了過來。似乎還伴著馬蹄聲。
趙媽媽頓時沉了臉:「真是不像話,怎麼把馬廄裡的馬牽到凝翠園來了。」
荷花立刻起身:「我這就出去看看。」
還沒等荷花出去,一個暴喝聲如炸雷般響起:「夏雲錦!你給我出來!」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4-10-4 09:53 PM
第八十六章 算賬(二)
所有人都是一驚。
夏雲錦聽到這個似曾相識的聲音,忽然有種很不妙的預感。
很快,這個預感就被證實了。
那個聲音又響了起來,聲音裡又多了幾分冷冽的寒意:「你要是再敢躲著不出來,我立刻就拆了夏家,你信不信?」
……好霸道好不講理!除了那個世子蕭晉還能有誰?
到底是發什麼神經,竟然抽瘋抽到夏家來了!
夏雲錦心底的火苗嗖的竄上了心頭,霍的起身走了出去。趙媽媽等人連忙起身跟了上去。
此時已近傍晚,太陽漸漸西斜,雖然還有陽光,卻已沒有了多少溫度。英俊奪目的少年傲然的騎在駿馬上,俊美無匹的面孔卻籠罩著一層能凍死人的寒霜。明亮的眸子直直的盯著大步走出來的少女。
蕭晉冷笑一聲:「夏雲錦,你總算是出來了!」這副來者不善的架勢,擺明了就是來找茬的。
趙媽媽不知道來人身份,荷花和桃花卻是知道的,頓時都變了臉色。
夏雲錦一肚子火氣,也顧不得行禮,冷冷的應道:「不知道世子爺闖進夏家來,口口聲聲要找我是為了什麼事情?如果我記得沒錯的話,我應該沒做過什麼對不起世子爺的事情吧!」
蕭晉被噎了一下。面色愈發陰沉。
就在此刻,門房的管事領著幾個小廝也匆匆的跑來了,管事跑的上氣不接下氣,看了駿馬上的少年一眼,然後才一臉憤怒的稟報:「三娘子,這個人硬是騎馬闖進了門。奴才想攔都攔不住。」
夏雲錦扯了扯唇角,眼裡滿是譏諷:「這也不能怪你。有些人仗著出身好門第高就仗勢欺人,騎著馬往內宅闖。這樣的人,別說是你,就算是我也攔不住。
蕭晉的臉色愈發難看。
管事等人此時尚不知蕭晉的身份,只想著要把闖進夏府的人攆出去,正要圍攏上去。卻聽趙媽媽急急的張口喊道:「你們幾個先退下,世子爺是來找三娘子的。想必有重要的事情商議。」
什麼?世子爺?
管事和小廝們都驚住了。驚疑不定的看著馬上的少年。
蕭晉忽的下了馬,將手中的韁繩扔到一旁,大步走到夏雲錦的面前。趙媽媽不假思索的攔到了夏雲錦身前,一臉陪笑:「不知我們娘子是哪裡惹到了世子爺,還請世子爺先消消氣。」
蕭晉面無表情的看著趙媽媽,吐出兩個字:「閃開!」
那陰冷的眼神看的人心裡直冒寒氣。
趙媽媽額上不由得冒出了冷汗。這位安國侯世子雖然年輕。卻常年待在軍營上過戰場殺過敵,氣勢實在懾人,她不過是一個常年在內宅的管事媽媽,何曾和這樣的人打過交道。
可心裡再心虛害怕。趙媽媽也半步不肯退讓,繼續陪著笑臉:「世子爺,我們娘子膽子小,經不起嚇唬。若是您心裡實在有氣,就先罵奴婢一頓解解氣好了……」
「我讓你閃開,你沒聽見嗎?」蕭晉的眼神像刀子一般:「再磨磨唧唧的,我現在就把你踹到一邊去。」
誰也不敢懷疑蕭晉說的是假話。
趙媽媽全身哆嗦了一下,正要再說什麼,一隻柔軟纖細的手忽的放在了她的胳膊上,稍一用力。便將她拉開了。
然後,夏雲錦上前一步。和蕭晉相對而立。
趙媽媽一驚:「三娘子……」
夏雲錦在蕭晉兇惡的吃人一般的目光下,竟然絲毫不懼,還有閒情轉頭笑了笑:「好了,趙媽媽,你們幾個先退下吧!世子爺大概是有話要和我單獨說。還有你們幾個,也暫且退下。」
不管蕭晉是為何而來。就看他這副殺氣騰騰怒火沖天的樣子也知道很難輕鬆把他打發走。索性就聽聽看他到底要說什麼好了。
趙媽媽和荷花等人哪裡肯退下。世子爺凶神惡煞一般,三娘子對上他不吃虧才是怪事!
夏雲錦見她們不肯動彈,只得板起臉孔拿出主子的架勢來:「怎麼了,我這個主子說的話你們也不聽了麼?」
趙媽媽無奈,只得領著眾人退到了廊簷下,卻不肯進屋去。目光密切的留意著院門口的動靜。
……
夏雲錦定定神,淡淡的問道:「世子爺,你到底為什麼氣勢洶洶的鬧上門來,現在總可以說了吧!」
蕭晉心裡洶湧奔騰的怒火並未退散,反而在她鎮定自若的神色中沸騰到了頂點:「夏雲錦!我之前警告過你的事情你都忘了嗎?有些人,不是你能招惹得起的。」
夏雲錦沒好氣的瞪了回去:「麻煩你能把話說的清楚明白一點嗎?我什麼時候去招惹誰了?」
蕭晉冷笑:「你別在我面前耍花樣了,你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打著什麼主意嗎?我告訴你,有我在,你休想如願以償!」
又是這種鄙夷輕蔑的口吻!又是這麼含糊不清語焉不詳的警告!
夏雲錦終於忍不住翻了個白眼:「你有什麼話不能說的直接明白一點嗎?要是再這麼胡攪蠻纏的,我可不奉陪了。」
她的不耐,看在蕭晉的眼中卻成了心虛狡辯,目光愈發冷凝:「夏雲錦,我在說什麼,你心知肚明。」
……心知肚明個毛線啊!好好把話說清楚會死嗎?!
夏雲錦惱火不已,腦中忽的靈光一閃,想到了今天茶會上發生的事情:「等等,你口中說的那個人,該不會是寧王殿下吧!」
蕭晉冷哼一聲,唇形優美的薄唇吐出的話卻難聽之極:「真沒見過你這般不知羞恥的女子。見到身份尊貴的皇子就動了心思,想方設法也要貼上去……」
夏雲錦的好脾氣和自制力再也經受不起一而再再而三的挑釁,不假思索的怒目瞪了回去:「在指責別人面前,先把事情弄清楚!寧王殿下確實對我很友善,不過,我根本半點別的心思都沒有。今天在郡王府的園子裡,我已經把態度表明的很清楚了。你若是不信,就去問你的好姐夫一聲,自然就知道我夏雲錦是什麼樣的人了。」
這一番慷慨激昂的話,卻沒能令蕭晉動容,眼中的譏諷之色更明顯了:「欲迎還拒這一手,對付寧王殿下確實很有用。」沒人比他更清楚寧王的性情脾氣。
自生下來那一天起,寧王就是最得聖上歡心的皇子。說是要風得風要雨得雨也不為過。天生的風流多情,只要是看中的女子,就一定要納到府裡。而夏雲錦,大概就是寧王命定的劫數……
想到那些痛徹心扉的往事,蕭晉英俊的臉孔隱隱有些扭曲。
夏雲錦被氣的漲紅了臉:「呸!自以為是!血口噴人!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是在欲迎還拒了。那是一本正經的拒絕,我才不會做別人的小老婆!」
蕭晉根本就沒聽進夏雲錦說的話,逕自說了下去:「不過,我可以告訴你,有我在一天,你就休想進寧王府的門。你最好是乖乖的待在夏府,不要再出去招惹寧王。」
……真想一巴掌扇飛了他!
夏雲錦咬牙切齒的應道:「這話你不該對我說,應該去和寧王說才對。我從頭至尾也沒想招惹他,是他要來招惹我好吧!」
在蕭晉說出更刺耳的難聽話之前,夏雲錦又搶著說道:「如果你就是為了這件事而來,那我可以明明白白的告訴你。我對寧王殿下半點興趣都沒有。你和你的大姐說一聲,讓她把丈夫看好了……」
一提到寧王妃,蕭晉的反應就更激烈了。如果說他之前還強自壓抑著怒火,此時卻是全數的散發出來:「夏雲錦,你不配提起我大姐的名字!」
不配?夏雲錦心裡的火氣和身為現代人的驕傲也冒了出來,半步不讓針鋒相對:「憑什麼不配?都是父母生養的,難不成你們就高人一等麼?我告訴你,什麼尊貴卑賤在我眼裡統統都是狗屁。真是受夠你們這些人了!張口閉口就是商戶之女,商戶之女又怎麼了?誰也不比誰低賤,誰也不比誰高貴。我行的正坐得直,誰愛說誰就說去,我才不在乎!你以為做寧王小妾人人都稀罕麼?我還就真的半點都不稀罕。」
激動之餘,她的聲音不免大了一些:「這裡不是安國侯府,你少用那套尊貴卑賤的說辭來侮辱我。現在就請你給我離開夏家。」
她這麼辟里啪啦驚世駭俗的一番話,終於讓蕭晉的神色有了微妙的變化。
他定定的看著一臉怒容的夏雲錦,心裡那個壓抑的疑問又浮上了心頭。
明明還是那個人,還是那張美的驚人的臉,可言行舉止卻和以前大大不同。這其中到底發生了什麼變故……
夏雲錦卻懶得再多看他一眼,轉過身就待離開。
「你記住自己說過的話。」蕭晉冷然中蘊含著威脅的聲音傳來:「不然,我一定會讓你悔不當初。」
放狠話誰不會!
夏雲錦怒氣沖沖的轉身,用同樣的語氣回敬:「如果你下次再敢這麼闖進夏家來,別怪我不客氣。世子又怎麼樣,照樣用棍子攆出去!」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4-10-4 10:25 PM
第八十七章 懷疑
蕭晉冷冷的看了夏雲錦一眼,轉身上馬,動作瀟灑利落帥氣。然後策馬離開。
總算是走了!
等在廊簷下的趙媽媽等人不約而同的鬆了口氣,忙圍攏了過來,七嘴八舌的問道:「三娘子,世子爺剛才都說了什麼?」
「他沒欺負你吧!」
「他以後不會再來了吧……」
離了足有七八米遠,她們幾個根本聽不清蕭晉和夏雲錦在說什麼。只能看到他們兩個的神情都很激動,愈發讓人緊張不安。好在蕭晉終於走了,不然真不知道該怎麼收場。
夏雲錦餘怒未消,頭腦裡亂哄哄的一片,實在沒心情應付這些關切的追問:「行了,你們先別問了,我很累,想休息會兒。有什麼事明天再說。」先是茶會種種,然後就是蕭晉鬧的這一齣,真是勞心又勞力。
夏雲錦眉宇間的疲倦畢露無疑。趙媽媽等人默默的住了嘴,不再多問。
吃了晚飯,沐浴過後躺在床上,夏雲錦倦意上湧,偏偏思緒無比清醒。
這一天裡,發生的事情實在太多了。眾人明裡暗裡的輕蔑刁難也就罷了,最令人頭痛的是寧王的示好。還有那個胡攪蠻纏根本不講理的世子蕭晉……
一想到蕭晉,夏雲錦就覺得氣短胸悶。
上輩子這輩子加起來,她也算見過不少優秀的男人了。這個蕭晉的家世相貌都是頂尖的,可陰晴不定暴躁易怒的脾氣也令人頭痛。更不妙的是,他好像對她特別的有偏見,處處都針對她。
就拿今天的事情來說,明明是寧王殿下示好在先。他憑什麼這麼武斷的把一切都怪罪到她的頭上?她很無辜很無奈好不好!
算了,以後離這種人遠遠的,再也不和他打交道來往!
夏雲錦默默的下定決心,翻了個身,繼續琢磨。
那位寧王殿下看著脾氣還算不錯,可惜是個有婦之夫,又生性風流多情。只見過幾面,就敢明目張膽的調戲她。足可見也不是什麼好人。今天她的態度已經表明的很明顯了,希望他能有君子風度,以後別再動什麼心思才好……
胡思亂想了許久,夏雲錦終於迷迷糊糊的睡著了。
……
同樣的夜晚,蕭晉也是難以成眠。
從夏家回來之後,他沒有去見母親傅氏。也沒見特地來找他的蕭如月,一個人在練功場裡打拳。將兩根練功用的木樁子都打的散了架,全身精疲力竭才停了手。
心裡的煩躁和怒火在這一通發洩中稍稍得到了疏解。可心底的疑雲卻並未散去。
一個人的性子怎麼可能有這麼大的改變?
以前的夏雲錦最善裝模作樣,不管心裡在想什麼,人前總是一副溫馴可人的樣子。可現在的她,卻和以前大不一樣,似乎很輕易就會動怒,說話也十分的直接大膽……
思來想去也想不通其中的道理,蕭晉索性將這個問題拋到了腦後。現在最重要的,是阻止夏雲錦進寧王府。到底該怎麼做,得好好思量一番才行……
輾轉反側一夜難眠,第二天蕭晉還是早早的起身。按著平日的習慣先去練功場練了半個時辰。然後才去榮德堂給傅氏請安。
傅氏打量蕭晉一眼,見他神色還算平靜。總算稍稍放了心。昨天下午蕭晉激烈的反應實在是嚇到她了!
「六郎,你昨天下午跑到哪兒去了?」傅氏追問道:「聽你身邊的侍衛說,你出去的時候一個人都沒帶,整整一個多時辰才回來。」
蕭晉避重就輕的應道:「在府裡待著氣悶,所以騎馬出去轉了轉,便沒帶侍衛。倒讓母親擔心了。」
傅氏嗔怪的看了他一眼:「虧你還知道我會擔心。」
蕭晉雖然桀驁不馴。對母親卻是孝順的,聞言立刻說道:「昨天是孩兒的不是,以後不會這樣了。」
傅氏滿意的嗯了一聲,想了想又笑著試探道:「六郎,你聽到夏娘子的事情怎麼會那麼激動?」
在聽到夏雲錦的名字時,蕭晉的笑容一頓,旋即若無其事的應道:「我是擔心寧王殿下真的動了納她進府的心思。大姐心裡一定不痛快。」
傅氏不以為然的將昨天對蕭如月的說辭又搬了出來:「就算殿下真的對她動了心思,納進府也不過是個妾室,再怎麼樣也動搖不了你大姐的地位。這事以後你就別管了。」
蕭晉扯了扯唇角,眼中卻閃過一絲痛楚和蒼涼。
是啊,前世的他也是這麼想的。不過是一個商戶的女兒,進了寧王府也只是個妾室罷了。可誰能想到,就是這樣一個女子,卻攪合的寧王府內宅不寧。大姐雖然是王妃,後來竟被一個小妾壓的喘不過氣來。
如果單單是這些也就罷了!可她做的事情還遠不止這些……
蕭晉定定神,將那些刀光血影沉痛無比的回憶壓了下去,擠出一個笑容來:「母親,你這話我可不愛聽。雖然一個小妾不算什麼,可殿下卻是在我們侯府見到的夏娘子。若是真的納了她進府,還不知那些無事生非的小人會怎麼在背後編排我們侯府。再說了,大姐這些年面甜心苦,過的實在不易。如果能讓她少添點堵,總不是壞事。」
這倒也是。
做母親的,哪兒不疼自己女兒的。傅氏思忖片刻便說道:「殿下暫時還沒什麼動靜,我們暫且不管此事。先靜觀其變!」
蕭晉心裡早有打算,口中隨意的應了。
……
「三娘子,世子爺昨天來找你,到底是為了什麼事情?」趙媽媽憋了一個晚上,終於還是忍不住在第二天見面的時候問出了口。
蕭晉進府的時候動靜鬧的極大,府中上下早就傳遍了。春桃春芽幾個丫鬟都豎長了耳朵,唯恐聽漏了半個字。
杜郎中此時正為蕭氏施針,蕭氏身體弱,每到施針的時候幾乎都是半昏迷狀態。杜郎中全神貫注的捻針,對她們的對話充耳不聞。
夏雲錦早料到趙媽媽會盤問此事,把早已準備好的答案奉上:「昨天在茶會上,我和蕭娘子鬧了點口角。大概是蕭娘子回去告狀,世子想為夏娘子出氣,便找上門來了。」
這個說辭還算合理。不過,世子為了這麼點小事就鬧上門來,也太誇張了吧!
趙媽媽忿忿不平的說道:「這些勳貴子孫,真是太仗勢欺人了。就算是心疼妹妹要來討個說法,也該遞個名帖再進府。哪有人騎著馬就闖進內宅來的。」
夏雲錦成功的忽悠了趙媽媽,心情也頗覺得愉快,立刻點頭附和:「就是,仗著侯府的聲勢就這樣行事,真是太過分了。以後我再也不去什麼安國侯府了!」
趙媽媽忽的又問道:「對了,老奴昨天在廊簷下聽著,似乎世子爺還提到了寧王殿下……」
背對著兩人施針的杜郎中,聽到這個名諱,手中的動作陡然一頓,手下的針也微微一顫。蕭氏皺起眉頭,輕聲呼痛。
杜郎中一驚,立刻定下神來,專心的施針。
夏雲錦趁機湊了過來,正好避開了趙媽媽的追問。
杜郎中頭也不抬的說道:「三娘子,我施針的規矩你不會忘了吧!」他施針的時候,是從不許人在一旁看的。
夏雲錦當然知道他這個規矩,現在和他熟悉了,不免也開上兩句玩笑:「看看有什麼要緊,我又沒打算偷學你施針。」
杜郎中淡淡的應道:「就算站著看上一年,你也學不會。」語氣的傲然,很自然的就流露了出來。
當他的施針之技是那麼隨隨便便就能學會的嗎?
夏雲錦也不生氣,笑嘻嘻的沖杜郎中扮了個鬼臉。反正他一直低著頭,肯定看不見!
杜郎中依舊沒抬頭,卻像看到了夏雲錦的動作一般:「女子扮鬼臉,實在不雅。」
夏雲錦早習慣了杜郎中的說話方式,絲毫不以為意,甚至笑了起來:「有什麼不雅的。做人就該磊落坦蕩,想笑就笑想哭就哭,整天循規蹈矩的多沒意思。」 這夏家現在就屬她最大,愛說什麼愛做什麼都行。所以,她也懶得裝淑女。
眾人早習慣了夏雲錦時不時就冒出的驚人之語,俱都抿唇輕笑。
杜郎中的眼中也閃過了一絲笑意。他生性孤僻古怪,最不喜那些繁瑣禮節規矩。夏雲錦的率直其實很合他的心意。
當然了,杜郎中只在心裡這麼想想,是絕對不會訴之於口的。
蕭氏施完針之後,慣例要睡上一會兒。留下兩個丫鬟在一旁伺候,夏雲錦便出了內室。
此時,正好有門房小廝來稟報:「三娘子,有客人遞了名帖來。不知你見還是不見。」
夏家來往的商戶和各地客商極多,每天這樣的應酬也不少。如果不太重要的,就由方掌櫃或是劉管事去應酬,如果重要的,夏雲錦就得親自露個面。
這幾個月來,夏雲錦也漸漸習慣了這樣的應酬。
方掌櫃去了邳縣,劉管事今日有事也不在府裡,來客只能由著她去應酬了。
夏雲錦拿過名帖,漫不經心的吩咐:「將來人請到凝翠園……」話還沒說完,就在看到名帖上的名字後愣住了。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4-10-4 10:32 PM
第八十八章 來訪
精緻的名帖上,端端正正的寫著李歆兩個字。
竟然是他來了!
夏雲錦拿著這張名帖,腦海中閃過那張溫潤如玉的男子臉孔,心跳微微加快。自從上次他送她回府之後,兩人就再也沒有見過面。她也以為他說過的「改日有空一定登門拜訪」只是客套話。沒想到,他竟然真的來了。
荷花站在她身側,瞄了一眼,也是一怔:「竟然是李公子來了……」
小茉莉耳朵最尖,立刻感興趣的湊過來問道:「荷花姐,這位李公子,是不是就是你之前提過的那個李公子?」
荷花笑著應了聲是。
小茉莉有些激動興奮起來:「早聽就你們誇過這位李公子相貌生的好看,今天總算是能見著人了。」
夏雲錦回過神來,正好聽到最後這一句,忍不住笑著敲了小茉莉一記:「待會兒你可別亂說話,要是在客人面前丟了臉,我就賞你十個板子。」
夏雲錦性子隨和,平日裡從不擺主子架子,對身邊的幾個丫鬟更是親暱隨意。她最倚重的是沉穩聰慧的荷花,最信任的是沉默少言的臘梅,最欣賞的是漂亮伶俐的桃花,最喜歡的卻是活潑可愛的小茉莉。
小茉莉自然知道主子是在和自己說笑,笑嘻嘻的應道:「娘子放心,奴婢待會兒一定謹言慎行,絕不會在李公子面前丟了夏家的臉面。」
夏雲錦莞爾一笑。沒有再說什麼,起身回了屋子稍做梳整。然後去了凝翠園的正廳裡待客。
只等了片刻,李歆便隨著門房小廝來了。
當那個優雅翩然的青年男子出現時,所有人的呼吸都是微微一頓。小茉莉是第一次見到這位傳說中的李二公子,受到的衝擊力也最大。幾乎捨不得移開眼睛,心裡驚歎不已。
天底下怎麼會有長的如此好看的男子!
不。不止是相貌長的好。更吸引人的。是那種超然於眾人之外的風華氣度。淺淺一笑,便令人心旌搖曳。
夏雲錦無暇留意小茉莉,自然也不知道她的失態,盈盈笑著起身福了一福:「見過李公子。有失遠迎,還請李公子不要見怪。」
李歆微笑著拱手還禮:「夏娘子不必如此客氣,是我來的太冒昧了。本該提前一兩日就先讓人送名帖過來。只是近來事情繁多,出來的機會少之又少。所以才突然登門來叨擾。失禮之處,請夏娘子海涵。」
夏雲錦忙笑道:「李公子實在太過客氣了。上一次的事情,還沒來得及好好謝你呢!其實早就備下了一份薄禮相謝,只是……」
當時根本就不知道李歆的住處,所以這謝禮根本就送不出去。而現在她已經知道了,李歆住在天底下最富貴也是規矩最嚴的一處。根本不容任何人隨意進出,就連李歆自己。想出來一趟只怕也不是易事……
夏雲錦的話音戛然而止。李歆卻似知道她在想些什麼。淡淡一笑:「對我來說,不過是舉手之勞。夏娘子不必耿耿於懷,謝禮之類的就更不需要了。」
「對公子來說是舉手之勞,對我們夏家來說,卻是天大的恩情。」夏雲錦正色說道:「一份薄禮算不得什麼,只是聊表心意罷了。之前不知道公子的住處。不便登門道謝。今日公子既然來了,請受了這份薄禮。」
說著。便吩咐荷花去庫房,把之前備下的禮物拿過來。
李歆見她如此堅持,不由得微微一笑,也不再堅持不要。
兩人各自分賓主坐下之後,一時也沒什麼可說的,便這樣沉默著對坐。好在氣氛也不算尷尬。
夏雲錦三番五次想張口說些什麼,可話到了嘴邊都覺得不太合適。
李公子,你在皇宮裡住著感覺怎麼樣?這樣的話當然不能說,免得讓人家覺得尷尬不好回答。
李公子,你平日裡都做些什麼消遣?這樣的話好像也不好說。李歆住在皇宮裡,衣食住行再好也不得自由。這麼問豈不是在戳人家的心窩?
你姐姐是怎麼和皇上結識,還成了妃子的?這就更不能問了。雖然她心裡很好奇,可這擺明了是皇家秘聞,她還是少多嘴的好。
想來想去,好像也只有對坐著發呆了……
好在荷花動作迅速,很快就回轉了。手中小心翼翼的捧著兩幅卷軸,奉到李歆的面前。
夏雲錦笑著打破沉默:「這是前朝大師的畫作,不知能否入李公子的眼。」
李歆笑道:「這倒是巧了。我生平最喜歡書畫,這份謝禮,實在合我的心意,我就卻之不恭了。」說著,接過了兩幅卷軸,打開其中一個,只看了一眼,眼睛便亮了起來。又立刻打開了另一個卷軸,細細的欣賞片刻,眉宇間儘是笑意。
看來,這份謝禮很合他的心意。
夏雲錦也覺得愉快,笑著說道:「不瞞李公子,這兩幅畫都是先父以前買下收藏的。我對書畫不精通,也說不出好在哪裡。難得李公子喜歡,這兩幅畫也算找對主人了。」
……她倒是坦白,一點都不遮掩忸怩,大大方方的就說出了自己不懂書畫的事實。見慣了凡事都爭強好勝半點不讓人的宮妃,再看率直單純的夏雲錦,便會覺得這樣的少女極其難得可愛。
「這兩幅字畫都是前朝最有名的畫師所作。」李歆含笑說道:「若是拿到世面上去,至少也值幾百兩銀子。我只是舉手之勞,卻收了這麼貴重的謝禮,可是大大的賺了一回。」
這話說的實在風趣,夏雲錦被逗樂了,也開起了玩笑:「既是這樣,我也不能太虧了。日後夏家若是遇到什麼危難,還得請李公子出手相助才是。」
話一出口,夏雲錦便有些後悔了。
之前不知道李歆的身份也就罷了,現在既然知道了,再說這話可就不妥了。他雖然住在皇宮裡,又是皇上寵妃的親弟弟,可身份實在尷尬。連個實在的官職也沒有。她這麼說,豈不是勾起他的難堪和不自在麼?
李歆眼中迅速的閃過了一絲複雜的情緒,口中卻笑答道:「有需要我幫忙的地方,夏娘子只管張口。只要是我力所能及的事情,絕不推辭。」
他的語氣很誠懇,令人動容。
夏雲錦忙道謝,心裡也不知是個什麼滋味。
眼前的男子,明明是皇親國戚,錦衣玉食生活優渥。可她卻難以抑制的從心底生出同情來。就像看著一隻本該翱翔天際的鷹,被關在了鳥籠裡。哪怕那個鳥籠是天底下最精緻最奢華最寬敞的那一個,也依然禁錮了他的自由……
李歆敏感的察覺到了她眼中似有若無的憐惜和同情,笑容頓了一頓,忽的若無其事的笑道:「我初次到夏府來,不知夏娘子可願意領著我在貴府走一走?」
對初次登門的客人來說,這樣的要求確實有那麼一點點令人意外。
夏雲錦一怔,旋即笑道:「好。」
……
夏雲錦領著李歆出了凝翠園,荷花等人很識趣的放慢了腳步。
「這裡是我住的凝翠園,」夏雲錦隨口介紹道:「前面是我娘住的吟春園,那邊的竹林苑是我大哥的住處……」
李歆看似專注的聽著,目光靜靜的落在夏雲錦的臉上。
十五歲的少女本就是最鮮活最美麗的時候,她的五官生的極好,臉上沒有塗抹脂粉,就這麼乾乾淨淨的素顏示人。卻比那些精心裝扮濃妝艷抹的女子更耀目。更吸引人的,是跳躍在眉宇間的生機活力。就像春日枝頭開放的最絢爛的花朵,
所以,看慣了溫馴美人的寧王殿下,才會這麼快就被她吸引,想將這朵嬌美可愛的花朵移栽到貴重的花瓶裡鑒賞引為私藏……
李歆眸光一閃,眼中閃過一絲不為人察覺的深沉。
夏雲錦自然不知道李歆在想什麼,笑盈盈的說道:「我們夏府的園子雖然比不了侯府和郡王府,卻也有不少景致可欣賞。那邊有一個池塘,池塘邊種了柳樹。我們過去看看如何?」
那樣毫無心機的笑容,既陽光又燦爛奪目。
李歆笑著應了聲好,卻微微垂下了眼瞼,向來平穩的情緒忽的有些波動不穩。
不過,這樣的失神也不過是一剎那的事情,很快就恢復如常。
夏雲錦恰巧轉過了頭,對李歆神色間微妙的變化恍然不察,繼續笑著說道:「可惜現在剛進了六月,池塘裡的荷葉還沒長開,更沒有荷花了。要是到了夏天,坐著小船去摘荷花,才是人生一大樂事。」
李歆微微一笑:「聽你這麼一說,我也覺得這樣的美景不賞可惜。等荷花開了,我一定登門賞荷。」
……這算是含蓄的定下了下一次的約會嗎?
夏雲錦臉頰微熱,卻並不忸怩,坦然的笑著應道:「好,只要你有空來,夏家的門總是敞開著。」
李歆雖然早已料到她不會拒絕,可聽到如此乾脆利落的回答,心緒再也無法維持平穩。忽的張口問道:「夏娘子,你既已知道我的真實身份,為什麼還敢和我來往?」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4-10-4 10:56 PM
第八十九章 談心
他怎麼會知道自己已經得知了他的真實身份?
夏雲錦一怔,旋即若無其事的笑道:「你這話問的好奇怪,你的真實身份又不是見不得人。就算我知道了,又為什麼不敢和你來往?」
李歆凝視著夏雲錦:「你不怕將來有一天我會連累你嗎?」
他問的直接,夏雲錦也應的坦然:「當然也有點擔心。夏家畢竟只是商戶之家,沒什麼根基。我現在是夏家的當家人,說話行事都得小心。一切都以夏家為先,不能任性。」頓了頓,又展顏笑道:「不過,我相信你不是那種冒失莽撞的人。既然能在皇宮裡生活這麼多年都安然無恙,以後必然也能平平安安。」
那雙清澈美麗的眸子裡滿是信任。
李歆默然片刻,才笑道:「你這麼信任我,我可萬萬不能辜負了你的信任才是。」
夏雲錦抿唇一笑。既然捅破了這層窗戶紙,說話就不用顧忌太多了:「我也是托人打聽,才知道你的真實身份。聽說你十歲那年就被接進了宮裡居住,是麼?」
李歆嗯了一聲。
不知不覺中,兩人已經走到了池塘邊。
清洌洌的池塘裡漂浮著一些碧綠的小片荷葉,池塘邊種了不少的垂柳。微風吹拂,柳枝在風中飄揚,果然極美。
夏雲錦在柳樹下站定,看著波光粼粼的池塘,身邊還有俊男相伴。心情好極了。
「這裡風景果然很美,」李歆和她並肩而立,輕聲讚道。
夏雲錦俏皮的笑了笑:「這裡哪裡能和皇宮裡的景致相提並論。你就不用違心的哄我開心了。」
李歆淡淡一笑:「皇宮確實是天底下最氣派也是最奢華的地方,園林景致比比皆是。可我看著,還是眼前的池塘更可愛一些。」
淡然的話語裡,隱隱的流露出了難以言喻的悵然。
夏雲錦心中頓生憐惜之意。忍不住問道:「你姐姐貴為妃嬪。又是皇上最寵愛的妃子,皇上也對你青睞有加,難不成還有人敢欺負你不成?」
李歆的語氣依舊很平靜:「我大姐雖然聲名不甚顯赫,卻是最得聖上寵愛的妃子。我自十歲被接進宮裡,一直住在大姐的寢宮裡。皇上對我格外看重,特地允我和幾位皇子一起讀書學習。大概是因為我的才華還算出眾,皇上對我讚譽有加。經常讓我在御書房裡伺候筆墨。這樣的殊榮,就連幾位皇子也是沒有的。皇宮裡怎麼可能有人敢欺負我。就是宮外的勳貴世族們的兒郎。也多數以和我交好為榮。」
他就這麼平平淡淡的說來,好像說的只是件無足輕重的小事。可聽在夏雲錦的耳中,卻莫名的有些酸澀和難過。
如果沒有李氏後人的身份,他現在一定會過的很好。有姐姐護著,有皇上的眷顧,將來不愁沒有好前程。可事實就是這麼的殘酷,他偏偏是英王的第四代嫡孫。這樣的身份。對現在的皇族來說。大概就和如芒在背的感覺差不多。
想想看,武家人奪了人家李氏的天下,還把人家正經的嫡出後代放在皇宮裡養著。說的好聽點是寬宏大度。可從另一面看來,根本就是成心要折騰李氏後人。還有什麼比眼睜睜的看著仇人執掌天下更難堪痛苦的?
夏雲錦一個衝動,脫口而出道:「你若是覺得心裡不痛快,就別裝出這副不在乎的樣子了。心裡有什麼鬱悶不高興的。不妨和我說一說。」
李歆一愣,旋即笑道:「你誤會了。我剛才說的都是真心話。皇上待我確實極好,我心裡很感激。絕沒有半點埋怨……」
「行了,這些冠冕堂皇的話留著和別人說,在我面前別裝模作樣了。你不嫌難受,我看著還覺得難受呢!」夏雲錦白了他一眼:「你若是真的有心拿我當朋友看,就實話實說。總憋在心裡不覺得悶嗎?」
李歆啞然。
夏雲錦等了半晌,也沒見他吭聲,心裡頗不是滋味。看來,是她交淺言深了。李歆既能在皇宮那個吃人都不吐骨頭的地方生活這麼多年,還深蒙聖寵,又豈會是那種藏不住心事的 人……
「我對皇上確實沒有半分不滿。」李歆的聲音響起:「不過,有一點你確實說對了。我其實不怎麼喜歡皇宮那個地方。」
夏雲錦抬眸,看向李歆。
李歆終於卸下了溫潤如玉的面具,眼角眉梢流露出了些許倦意:「我對爭名奪利沒什麼興趣,對江山社稷的事情也不關心。只想安安穩穩的在李家村子裡待著,哪怕一輩子都不能邁出村子半步也無所謂。可沒想到,大姐竟然進了宮。我在這世上,最親近的親人就是大姐了。她放心不下我,便求了皇上將我接進宮裡。沒想到這一住就是這麼多年。現在就是想離開,也著實不易……」
頓了頓,又自嘲的笑了笑:「怎麼和你說起這些來了。這些都是陳年舊事,你肯定聽的不耐,不說也罷。」
夏雲錦正聽的津津有味,立刻說道:「誰說我聽的不耐煩了,繼續說沒關係。」
李歆很久沒說起這些往事了。知道他真實身份來歷的,不會自討沒趣的提起這些。而他身邊熟悉的人,都和皇室有千絲萬縷的關係。他絕不可能貿然的透露真實的心情。他早已習慣了將所有的心事都隱藏在微笑的面孔下。
可此時此刻,他堅固的心房似是被悄悄的融化了一角。看著少女關切的目光,他竟然真的有了一吐心聲的衝動。
李歆沉默了片刻,才繼續說道:「我剛才說的都是真話。我在皇宮裡雖然身份尷尬些,可誰也不敢小看了我,沒有人敢當著我的面說半個字的閒話。」
沒有人敢當面說,也就是說,背地裡悄悄議論的肯定不會少……
夏雲錦安慰道:「沒人當面說就好。背地裡管別人說什麼,只要沒聽見,一律當作沒有。」以李歆這樣的身份,背地裡絕不可能少了閒言碎語。
李歆聽她說的豁達,不由得失笑:「你說的倒是輕巧。哪有這麼容易!我既是生活在那個地方,就得遵循那裡的生活方式。就算我自己不在乎,也得為了大姐著想,絕不能讓人小瞧了我,進而連累了大姐。」
人在世上活著,總有這樣那樣的牽絆,想隨心所欲是絕不可能的事情。
夏雲錦瞭然的點點頭,笑著問道:「總聽你口口聲聲提起你姐姐,她是個什麼樣的女子?」
提到姐姐,李歆的眼神陡然柔和了不少:「母親生我的時候難產而亡,父親也去世的早。我是大姐一手帶大的。大姐是這個世上最溫柔最美好的女子。沒有她,就沒有現在的我。」
很顯然,他們姐弟兩人的感情極好。
夏雲錦對這位素未謀面的麗妃娘娘生出了好奇之心:「你大姐比你大幾歲?」
李歆想也不想的答道:「她比我大八歲。」
目測看來,李歆也就是二十歲左右。也就是說,那位麗妃娘娘約莫二十七八歲。李歆十歲被接進宮,麗妃當時也只有十八歲。
夏雲錦默默在心裡盤算著,口中很自然的追問:「我聽說李氏族人都住在李家村子裡,你和你大姐也是住在那兒吧!你大姐後來怎麼會進了宮?」
李歆的笑容一僵,沒有回答這個問題。
這其中,顯然有些不為人知他也不願意提及的故事。
夏雲錦此時也察覺到自己追問的太多了,有些尷尬的笑了笑:「對不起,我這個人說話總是這樣,想什麼就問什麼。你若是不想說,就不要說好了。」
李歆深呼吸一口氣,定定神說道:「對不起,這些都是過去的事情了,過了這麼久,我已經忘的差不多了。」
夏雲錦從善如流的應道:「既然都忘了,不說也罷。對了,你平日裡是不是很忙,想出宮一趟不太容易吧!」
李歆很配合的轉移話題:「確實不太方便。想出宮得去領腰牌,得說清出宮是為了何事。一般來說,我一個月能出一兩次宮就算不錯了。」
想多出宮當然也是有法子的。可他畢竟姓李,平日裡再謹言慎行也有人非議。若是出宮太頻繁,就算皇上不起疑心,也會有人在皇上面前嚼舌根。為了避免給麗妃惹來麻煩,李歆極少出宮。
這些話就算他不說,夏雲錦也能猜到。心裡莫名的有些酸澀,卻又有一絲甜意。他出宮一趟這麼不易,卻到夏家來看她……
李歆正巧也看了過來,見她目光盈盈唇角含著甜甜的笑意,心裡湧起的複雜感受卻無法用言語形容。他下意識的移開了目光,低聲道:「我今天已經出來的夠久了,得回去了。」
夏雲錦將心裡那一絲依依不捨揮開,抿唇笑道:「好,下次若是有空再來,不用遞名帖了。」說完之後又覺得太不矜持了,又補了一句:「我們現在已經是朋友了,你若是想來夏家隨時都可以來。」
李歆含笑應了,深深的看了夏雲錦一眼。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4-10-4 11:01 PM
第九十章 下落
李歆走了之後,夏雲錦正想一個人靜一靜,幾個丫鬟卻立刻圍了上來。
小茉莉一臉興奮的歎道:「這位李公子果然長的很俊,奴婢長這麼大了,還從沒見過長的這麼好看的男子。」
桃花揶揄道:「得了,你自小就在府裡長大,看過的男子除了府裡的管事就是小廝。哪裡還見過別的男子。」
小茉莉理直氣壯的應道:「你見過的也未必就比我多了。」
「怎麼不比你多。」桃花驕傲的挺起胸膛:「別人不說,至少我見過安國侯府的世子,還有寧王殿下。他們兩個可半點不比李公子差。」
小茉莉說不過她,不忿的向夏雲錦告狀:「娘子,桃花姐姐欺負我。」
夏雲錦被逗樂了,笑著安撫道:「好了,別委屈了。下次我再出府,不帶桃花只帶你。」
笑鬧了一番,夏雲錦才借口累了獨自一個人躲在屋子裡休息。沒了丫鬟們在耳邊聒噪,夏雲錦終於可以沉下心來,理一理紛亂的思緒......
上輩子她也曾談過戀愛。剛上大一的那年,一個比她大了兩歲的學長追求她,她抵不住學長溫柔的攻勢,很快就陷入愛河。那個時候的她,滿心以為畢業了之後就可以和男友修成正果。卻沒想到,畢業的那一天發現男友劈腿。原來,那個溫柔體貼的男友不止是對她一個人好。
分手之後,她又談過一兩次短暫的戀愛,可每次都是無疾而終。不過,她從沒放棄過對愛情對婚姻的嚮往。即使是遭遇了不可思議的穿越,她也依然堅信,這世上必然會有一個好男人在不知名的地方默默的等著自己。
那個男人,會是李歆嗎?
夏雲錦想到那張溫柔含笑的面孔,心裡泛起甜意。雖然只見過幾面。可她很清楚自己對他生出了好感。李歆也是一樣吧!所以才會主動幫忙,今天又主動登門來拜訪......
可是,李歆的身份擺在那兒,婚姻大事根本不能自主。在這個重視門第的年代,他們兩個之間的差距實在是太大了。就算互有好感,能成功的可能性也小的可以忽略不計......
想到這些。夏雲錦忍不住輕歎口氣。原本的好心情頓時不翼而飛。
「三娘子,好消息!」荷花歡喜的聲音在門口響起:「方掌櫃派人送了口信回來。說是已經找到方二郎了。」
夏雲錦又驚又喜,霍然起身:「真的嗎?讓送信的人立刻就來見我。」
太好了,終於找到方二郎了!一直懸著的這顆心,總算可以放下了!
荷花笑道:「奴婢已經讓他在外面候著了。」
夏雲錦隨意的嗯了一聲,匆匆的走了出去。
來送口信的人,是此次隨著方掌櫃一起去邳縣的孫管事,約莫三十五六歲,辦事精明沉穩。
他一路快馬趕著回來送信,一臉的風塵僕僕。見了夏雲錦。正要行禮,夏雲錦忙笑道:「孫管事一路辛苦了,快些免禮。方掌櫃讓你帶什麼口信來,快些說來給我聽聽。」
孫管事說話十分簡明幹練:「方掌櫃命小的告訴三娘子一聲,方二郎已經找到了,請三娘子不用憂心。等過些日子。方掌櫃會帶二郎回來。」
夏雲錦振奮極了:「太好了,終於找到方二郎了!」
孫管事也在笑著,可笑容裡似乎有些黯然。
夏雲錦興奮了片刻,忽然察覺到不對勁的地方了:「方掌櫃既然找到方二郎了,為什麼不立刻啟程回來,非要等些日子?」
孫管事笑容一頓,含糊的應道:「方掌櫃說要把邳縣的馬場整頓一番再回來。也不會太久。最多就是半個多月......」
「你是不是有事在瞞著我?」夏雲錦皺起了眉頭,直直的看著孫管事:「京城這邊的生意千頭萬緒,根本離不開方掌櫃。他怎麼可能會為了整頓一個馬場就留在邳縣不回來。到底是出什麼事情了?」
孫管事被看的有些心虛,卻故作鎮定的應道:「娘子多慮了,真的什麼事也沒有。」
不對,一定發生了什麼事情!
夏雲錦越想越覺得不對勁:「你就別瞞我了。肯定是發生什麼事情了。不然方掌櫃絕不會留在邳縣不回來。」
孫管事沒料到夏雲錦如此敏銳,再一想到方掌櫃的叮囑,心裡不由得暗暗叫苦。這可怎麼是好,到底說還是不說?
夏雲錦一看他滿臉為難,一顆心直直的往下沉,各種不妙的猜想掠過心頭。聲音微微發顫:「是不是方二郎出什麼事了?你要是再不說實話,我現在就備車去邳縣看看到底是怎麼回事。」
孫管事見躲不過去,咬牙答道:「是方掌櫃讓小的瞞著三娘子。方二郎確實找到了,可找到他的時候,他受了傷。暫時不宜趕路,只能在馬場裡養傷......」
夏雲錦心裡一沉,急急的追問:「他怎麼會受的傷?傷的重不重?」
孫管事歎道:「方二郎被人關在一個宅子裡,之前一直有人拷問他,所以身上受了不少的皮肉傷。找到他的是我們花重金請來的江湖中人,為了把二郎救出來,他們其中有兩個也受了傷。現在一併都在馬場裡養傷。大夫說了,至少也得養上大半個月才能挪動......」
聽著孫管事的描述,夏雲錦的眼前似乎出現了遍體鱗傷無法移動的方二郎,心裡像被揪起了一塊似的,難受極了。
孫管事卻還沒說完,語氣異常的晦澀:「還有,跟著二郎一起去的兩個人......都死了。那個楊郎中也死了。屍體不便運回京城,只能葬在邳縣。方掌櫃說了,要多給些安家費。」
夏雲錦的臉陡然白了,身子不受控制的輕顫。淚水忽的湧了出來。
一個重傷,三個死了......
到底是誰在暗中對付夏家?為什麼要下這樣的毒手?那可是幾條活生生的人命,竟然就這麼沒了......
「都怪我,都怪我!」夏雲錦嘴唇微顫,哽咽著自責:「如果不是我出的主意。他們也不會死。」
孫管事用袖子擦了擦眼角,打起精神安慰道:「三娘子萬萬不能這麼想。誰能想到這些人如此心狠手辣。先是對馬下毒,接著又對二郎他們幾個下手。不幸中的萬幸,二郎總算是被救了回來。雖然受了重傷,多休養一陣子也就好了。方掌櫃怕嚇著娘子,所以特地叮囑小的將這些事都瞞下來。如今娘子既已經知道了。也得放寬了心才好,那些暗中要對付我們夏家的人,只怕還在暗中盯著夏家的動靜。如果我們先亂了陣腳。豈不是給了對方可趁之機。」
孫管事這番話說的極有道理。
夏雲錦咬咬嘴唇,擦了眼淚,毅然說道:「我現在就讓人收拾東西,和你一起去邳縣馬場!我要親眼看一看方二郎。」
孫管事一愣,忙勸道:「這可使不得。雖說夏家的生意有眾掌櫃打理,可總得有個拿主意的人。如今方掌櫃不在京城,娘子若是再一走,夏家若是再遇上事情了該怎麼辦?」
哪怕什麼事都不用做,只要人在京城。夏家上下也會人心安定。所以,夏雲錦此時絕不能離開京城。
這個道理,夏雲錦何嘗不知道。可想到無辜枉死的幾條人命,想到奄奄一息的方二郎,她的心就像被放在火上煎烤一般難受......
孫管事擔憂的看著一臉蒼白的夏雲錦:「三娘子,你可要一定要撐住。至少也得撐著等方掌櫃回來。」
夏雲錦深呼吸一口氣。緩緩點頭:「你說的對,我現在不能慌了手腳。更不能離開京城。夏家這個時候最需要的就是穩定人心。你現在就回邳縣,告訴方掌櫃,不用急著回京城,等方二郎的傷勢養好了再回來。」頓了頓,又歉然的說道:「辛苦孫管事了。一路快馬趕回來,現在還得再趕回去。連休息的時間也沒有......」
「三娘子說這樣的客氣話。真讓小的汗顏。」孫管事忙應道:「這都是小的分內之事,談不上什麼辛苦不辛苦。既是如此,那小的現在就快馬趕回去。」
......
孫管事一走,夏雲錦也撐不住了,頹然的坐在椅子上,淚水簌簌的落了下來。
荷花等人一直候在門外,聽到動靜不對立刻都進來了。見夏雲錦掩面哭泣,俱都嚇了一跳,急急的問道:「娘子,你這是怎麼了?」
不是已經找到方二郎了麼?為什麼她還那麼傷心難過?
夏雲錦聽到荷花的聲音,下意識的抓住了她的手,邊哭邊說道:「荷花,楊郎中死了,方二郎受了重傷,跟著方二郎的兩個人也都死了……」
荷花臉色也是一白,其他幾個丫鬟也都被這個噩耗嚇到了。
幾條人命,就這麼沒了嗎?
荷花定定神,將滿臉淚水哭的異常難過的夏雲錦攬入懷中,低聲安慰道:「娘子,事情已經這樣了,再傷心也無濟於事。現在最要緊的是冷靜下來,找到這些兇手。以後定要他們血債血償!」
素來冷靜的荷花,說到最後幾個字時,也是咬牙切齒。
作者:
小叛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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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10-4 11:04 PM
第九十一章 蛻變(一)
是啊,人都死了,這個時候哭泣又有何用?
夏雲錦用力的擦了眼淚,紅著眼睛發誓:「我不會讓他們幾個白白送命!今後必要找出真兇,為他們報仇!」
荷花心裡惻然,面上卻擠出笑容:「對,我們一定要追查到底。」話是這麼說,心裡卻是沉甸甸的。
夏雲錦稍稍冷靜下來之後,也知道此事難度不小。先是用重金買通楊郎中下毒,再來是悄無聲息的抓住了楊郎中和方二郎幾個人。將其他三人都滅了口,只留下了方二郎拷問。從這一連串的舉動中,足可看出這個幕後兇手是何等的膽大凶殘。
到這個時候,夏雲錦忽然覺得,事情遠遠不止她之前想的那麼簡單。
這樣的事情,王周兩家是決計做不出來的。他們既沒這樣的能力,也沒這樣的膽量。生意人只為求財,做不出殺人滅口這樣的事情。
或許,就連夏半山夏安平父子的死也不像表面看來的那麼簡單。「意外」身亡,丟失的那二十萬兩銀票,至今都追查不到下落的匪徒……這一切都透著蹊蹺。就像有一雙無形的手,在暗中推動著這一切。一步一步的將夏家逼入絕境!
夏家到底是招惹到了什麼樣的人,為什麼會步步緊逼的對付夏家?
夏雲錦第一次感受到了肩上的重擔。她這個當家人,要做的不僅是守住夏家的基業,還要對付這個可怕的藏在暗中的敵人。這個敵人一日不除,夏家就一日不得安寧。
她到底該怎麼做?
……
「娘子一直一個人待在屋子裡,也不說話也不吃飯,真是讓人擔心。」桃花擔憂的低語,看著關的緊緊的房門,頗有些無奈。
剛才夏雲錦堅持一個人待在屋子裡,她們幾個只得退了出來。這一等就是半天。眼看著天已經黑了,到了吃晚飯的時辰了。可屋子裡卻半絲動靜也沒有。剛才臘梅去敲了門,卻沒有半點回應。
荷花歎了口氣:「方二郎受了重傷,又死了三個人,娘子心裡一定很難受。就讓她一個人待著吧!」
正說著,劉德海大步走了過來。
荷花忙迎了上去。劉德海看了緊關著的房門一眼。低聲問道:「三娘子已經知道了嗎?」
荷花黯然的歎道:「知道了,孫管事走了之後。娘子哭了好久。後來就一個人待在屋子裡,到現在也沒出來過。」
劉德海苦笑一聲:「聽到這種事情,就連我這心裡也覺得發慌。更別說三娘子了。我過來是想要和她商議些事情,既是這樣,那就明天再來好了……」
話音未落,門忽的被打開了,夏雲錦從屋裡走了出來。
出乎眾人意料,夏雲錦並不顯得特別頹喪無助。略有些紅腫的眼睛能看得出哭過的痕跡,蒼白的臉頰也充分的顯示她此刻的心情絕不算好。可她的目光卻清朗又堅定。
劉德海只覺得欣慰不已。
直到這一刻。夏雲錦才真的有了當家人的樣子。
遇到困境不可怕,只要能沉著冷靜的去面對,什麼樣的困境都能熬過去。最怕的是遇到事情就慌亂無主,對事情毫無裨益不說,還會擾亂了下人們的心神。
夏雲錦看著劉德海,緩緩說道:「死者為大。現在最要緊的是將他們幾個安葬。還要安頓好他們的家人。」
這話可說到劉德海的心坎裡了:「我來正是要和三娘子商議此事。楊郎中的老婆孩子不在京城,得讓人到他的老家去送信。至於馬隊裡的那兩個人,都是長期在我們夏家做事的。按著慣例,遇到這樣的事情,至少得給一筆安家費用。到底要給多少,還得看娘子的心意。」
夏雲錦不假思索的應道:「照著慣例給雙倍。還有,他們家中的妻子兒女。每個月都可以到夏家來領一份工錢。直到孩子長大成人可以自立為止。」
前一條也就罷了,可後面的幾句話卻著實令人動容。
劉德海精神一振,誇讚道:「娘子果然心善。這樣一來,至少能保他們兩家生活無憂。也算我們夏家對得起他們了。」
夏雲錦聽到這樣的誇讚,卻毫無歡容,反而慘然一笑:「這算什麼對得住人家。就算有再多的銀子,也賠不了兩條活生生的人命。」
對夏家來說,只是損失了兩個馬隊的人手。可對他們的家人來說,卻失去了最重要的親人……
想及此,夏雲錦的鼻子又一陣陣的酸澀。好不容易才將淚水逼退了回去:「楊郎中那一邊,也照這樣辦理吧!」
劉德海一愣,很自然的說道:「可是,楊郎中曾經做過對不起夏家的事情,已經被逐出了夏家……」
「他確實死不足惜。可婦孺孩童何其無辜。」夏雲錦喟然歎息:「若是沒有安家費用,只怕日子更加難熬。我做不了別的,所做的也只有這些了。」
劉德海默然片刻,神情裡多了幾分敬意:「娘子宅心仁厚,是下人們的福氣。」
夏雲錦扯了扯唇角,卻發現表情僵硬,實在擠不出笑容來。
有她這樣的當家人,真的是夏家所有人的福氣嗎?她從千年後穿越而來,對這個陌生的大周朝幾乎一無所知,她不懂經商,不懂該怎麼管理內宅瑣事,不夠聰明,也不夠厲害。這樣的她,該怎麼做才能守住夏家的一切,保護夏家所有人?
這樣的困境,原來的那個夏雲錦肯定也遇到過。當時的她,又是怎麼做的?
……
這一個晚上,夏雲錦徹夜難眠。
躺在精緻的木床上,呆呆的看著紗帳,明明睏倦之極,卻又毫無睡意。之前李歆登門來訪帶來的欣喜和悸動早已消失無蹤,她滿腦子裡想的都是這一連串發生的事情和接下來要做的事。還有穿越之前那個可怕的夢境。
以前她只覺得是在別人的故事,雖然覺得女子自盡身亡的一幕很淒涼,卻並未真正放在心上。直到這一刻,她才悚然的有了代入感。
如果她不努力的做些什麼。等待她的會不會依然還是那個自盡身亡的淒慘結局?
不,她不能眼睜睜的等待這樣的厄運降臨到自己的頭上。更不能眼睜睜的看著夏家被人吞食!
夏雲錦,從今天起,你再也不能漫不經心隨心所欲。忘掉過去的一切,記住自己現在的身份!做你該做的事情!
夏雲錦在心中默念數次,終於沉沉睡去。
這一次。久違來臨的夢境又重新造訪。
還是像以前曾經做過的夢境一樣,夢裡的女子容顏絕美。妝點的十分嬌媚。她似漂浮在半空中,靜靜的看著那張熟悉的臉孔。一時不知到底是自己身在她的夢中,還是那個「她」闖入了自己的夢境。
這一次的夢境卻又和以前都不一樣。夢中的女子竟走出了閨房。到了廊簷下,倚在朱紅色的廊柱旁。只抿唇一笑,眼中便流露出萬般風情。
一個身材高大的男子走向這個女子,親暱的喊了一聲「錦兒」。
女子嬌笑一聲,撲進了男子的懷裡。男子的面容有些模糊不清,可眼中的寵溺和笑意卻清晰可見。他俯下頭,在女子的唇角印下輕吻。
雖然看不清那個男子的臉。可她莫名的覺得這個男子的背影有些眼熟,似乎在哪兒見過。
……
夏雲錦霍然驚醒,額上冒出了細細的汗珠。
夢中的男子是誰?會是前輩子夏雲錦的丈夫嗎?抑或只是和夏雲錦有過情感糾葛的男子?
可惜剛才在夢境裡,沒能看清這個男子的臉。不然,至少能知道更多有關原主的事情。
夏雲錦用力的揉了揉太陽穴,又重新睡下了。這一次。卻是安然無恙的睡到了天亮。
劉德海辦事效率極高,一大早便準備好了銀子,準備登門去看望已經收到噩耗的兩家人。剛一備好馬車,夏雲錦竟也來了。
「劉叔,我和你一起去。」夏雲錦聲音不高,神情卻十分堅定,語氣更是不容人拒絕。
劉德海先是一愣。旋即點點頭應了。
這樣的事情本不需夏雲錦出面,有他這個大管事出面就已經足夠了。可他卻從夏雲錦的舉動中感受到了和往日不一樣的決心。
或許,這對三娘子來說,也是件好事。養在閨閣的少女要承擔起當家人的重任,總得經歷一些磨難,才會真正的成長起來。只是,這樣的成長經歷對三娘子而言,實在有些沉重和殘忍……
夏雲錦的表現卻比他想像中的要堅強許多。
在看到哭著跪倒在地的婦人和幾個嚎啕大哭的孩童時,她沒有慌亂,很得體的安慰了一番,再三保證不會放下他們不管,只要有夏家在的一天,就不會讓他們凍著餓著。
在另一戶人家,那個臥床不起的老婦人傷心不已的謾罵時,她沒有發怒,沒有退縮,只是低聲又誠懇的反覆道歉,並且鄭重的承諾會替死去的人為老婦人養老送終。
那個老婦人哭的聲嘶力竭,暈厥了過去。
夏雲錦默默的紅了眼圈,將老婦人重新扶回了床上,卻沒有哭。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4-10-4 11:07 PM
第九十二章 蛻變(二)
從這戶人家離開之後,夏雲錦便一直神情木然。坐在馬車上,動也不動。
劉德海看著這樣的夏雲錦,鼻子微微一酸:「三娘子,你若是心裡不好受,就哭出來。這樣憋著一定很難受。」
夏雲錦默然片刻,卻低低的應道:「劉叔,我不會哭了。遇到事情哭沒有任何用處,我希望能做一些有用的事情。」
劉德海的眼眶有些濕潤,可心裡卻湧起一股無以名狀的激動和歡喜:「娘子,你真的長大了。」
是啊,她終於真正的懂得了當家人這三個字的份量,也終於知道了自己該努力的方向。希望這一天不算太遲!
夏雲錦抬頭看向劉德海,輕聲問道:「劉叔,我以前是不是很差勁?擔著當家人的名義,卻把所有的事情都推給了你和方叔。你們為夏家殫精竭慮費心費力,我卻什麼忙也幫不上。只會吃喝玩樂出門做客……」
「娘子千萬別這麼說。」劉德海的眼睛微紅:「你本來就該嬌養在閨閣裡,鋪子和田莊裡的事情哪裡是姑娘家該管的。只是老爺和大郎去的太突然了,夫人又在養病,不得已才將這個重擔壓到了你身上。要你一個娘子承擔起這些,我和方掌櫃心裡才真的不是滋味。好在娘子信得過我們兩個,我們兩個也心甘情願的為夏家肝腦塗地。只恨我們沒用,讓娘子也跟著操心勞碌。」
夏雲錦眼中泛起水光,卻強忍著酸澀,將眼淚又嚥了回去:「劉叔。你這麼說才真的讓我無地自容。今後我有什麼不懂不會的,還請劉叔多教教我。」
劉德海鄭重的點了點頭。
……
過了兩天,夏雲錦召了所有的掌櫃前來開會。
這樣的會議,往日都是由方掌櫃主持。她大多是在屏風後旁聽。然後在關鍵時候露個面說幾句場面話也就是了。掌櫃們也習慣了這樣的方式。沒想到方掌櫃不在京城,夏娘子卻召了他們來說話,他們心裡俱都訝然。
先到的幾位掌櫃湊在一起低聲說起話來。
「夏娘子忽然召我們前來,不知道是為了什麼事情。」
「是啊,方掌櫃和方大郎都不在,夏娘子找我們會是為了何事?」
也有個別低聲抱怨的:「王家周家整日卯足了勁找茬鬧騰,我們幾個光是應付生意上的事情都已經夠忙碌夠頭痛了。夏娘子也不消停些......」
正小聲議論著,一個容貌清秀的丫鬟笑盈盈的走了進來,衝著眾掌櫃福了一福:「見過諸位掌櫃。娘子在正廳裡候著,還請諸位掌櫃隨我來。」
眾掌櫃對這個丫鬟自然不陌生,當下便笑著應了。朱掌櫃年齡大資格老,代表所有的掌櫃們問道:「荷花姑娘,夏娘子今日特地召我們前來,不知是為了何事?」
荷花歎道:「娘子自從收到邳縣那邊送來的消息之後,這幾日心情一直不太好。今日召集諸位掌櫃前來說話,或許是為了商議接下來的對策。」
朱掌櫃想到那兩個無辜喪命的夥計,想到不知傷成什麼樣子的方二郎,再想到隱藏在暗中心狠手辣的對手。也不禁長歎口氣。
這麼棘手的困境,就算老爺在世,只怕也會覺得頭痛。更不用說一個足不出戶嬌生慣養的娘子了。她一定是被嚇的六神無主慌了手腳,所以才特地召了眾人前來商議對策吧......
有這個想法的不止是朱掌櫃,其他的掌櫃們也或多或少的掠過了這個念頭。他們倒也沒什麼可埋怨的。
夏娘子畢竟年輕,又是閨閣少女,遇到這麼大的事情慌亂無章也是難免的。
......
夏雲錦端端正正的坐在椅子上,聽到門口的腳步聲,便站起身來。淺笑著說道:「諸位掌櫃們平日忙碌辛苦,今日特地把大家叫來,給掌櫃們添麻煩了。」
眾人連道不敢。心裡卻舒暢多了。再仔細打量夏雲錦幾眼,卻見她神色鎮定冷靜,全然沒有他們想像中的慌亂懼怕。心裡不由得又安定了幾分。
夏雲錦似是猜到了眾人心中所想,張口說道:「邳縣那邊發生的事情,想必大家也都知道了。那兩個不幸喪命的馬隊夥計已經下葬,我和劉管事也親自去探望過這兩家,給了雙倍的安家費用。而且,日後照常讓他們兩家來領工錢,免得婦孺老小日子難熬。」
頓了頓又道:「這幾日馬隊和鋪子裡的夥計大概也都在悄悄議論此事。為了防備有些小人趁機散播謠言,還請諸位掌櫃回去之後就和他們說一聲。只要盡心盡力為我們夏家做事的,我們夏家絕不會虧待了他們!」
掌櫃們一聽是這事,立刻都打起精神應了。心裡不免暗暗驚歎,夏娘子果然考慮的周全仔細。這幾天夥計們何止是悄悄議論此事,都在伸長了脖子看夏家如何安頓死去夥計的家眷。夏雲錦行事如此寬厚,能最大程度的安撫浮動的人心。
朱掌櫃見夏雲錦還有話說,立刻上前一步問道:「雖說方掌櫃不在京城,我們幾個也都是在夏家待了多年的老人,維持生意正常運作不成問題。娘子若是還有什麼事,儘管一併吩咐。我們一定不辭勞苦竭盡所能,絕不讓娘子失望。」
這一番適時的慷慨激昂,立刻激起了諸位掌櫃的連鎖反應,一個個爭搶著表態。
怪不得方掌櫃如此器重這位朱掌櫃。關鍵時候,有這麼一個領頭發話的,要比自己獨自一個人煽情要管用的多了。
夏雲錦飛快的感激的看了朱掌櫃一眼,然後才正色說道:「不瞞大家說,我今天特地請大家前來,確實有重要的事情商議。方二郎受了重傷,得休養一陣子才回來。方掌櫃也暫時脫不開身。王家和周家若是得了消息,只怕會趁機興風作浪。所以,這些日子大家要格外謹慎仔細。如果發現王周兩家有什麼異動,立刻來稟報我一聲。我自會想辦法應對。」
掌櫃們聽了這樣的叮囑,都是一愣,不由得面面相覷。
雖說夏雲錦是當家人,可平日裡也就是裝裝樣子,生意上的事情一直都是方掌櫃拿主意。這一次,夏雲錦卻主動張口要管生意上的事,實在讓人意外。
眾人第一個反應絕不是欣慰歡喜,而是不太確定的擔憂。夏娘子的心意倒是好的,可她畢竟沒真正打理過生意上的事情。眼下王周兩家又和夏家鬥的厲害,各種陰損的招數數不勝數。夏娘子真的能應付得來嗎?
......
朱掌櫃雖然是夏雲錦的鼎力支持者,聽到這番話也有些不淡定了,很含蓄的說道:「三娘子,生意上的事情最是繁瑣,只怕你整日聽這些會吃不消。不如讓人快馬送信到邳縣馬場去,一來一回也就三天的時間......」
夏雲錦接過話茬:「雖然我對生意上的事情不精通,可如果真的出了什麼事情,被這三天一耽擱,做什麼都來不及了。」
朱掌櫃啞然。
是啊,商場如戰場,瞬息萬變。必須得有人當機立斷的拿主意。若是真的出了什麼事,哪裡經得起這三天的延誤。
夏雲錦定定的看著朱掌櫃,神色認真極了:「我年輕識淺,沒經歷過商場上的事情。朱掌櫃和眾位掌櫃憂心也是難免的。不過,我總不能一直依賴方掌櫃,總得學著打理這些事情。就算我有想的不周到的地方,也有諸位掌櫃教我,不至於出什麼大的差錯。請大家相信我,我一定會盡力做好我該做的事情。」
從現在起,她要學著做一個合格的當家人,學著承擔起自己應該承擔的重任!
她的語氣裡滿是真摯,朱掌櫃也動容了:「既然三娘子有這份心意,我一定會竭盡全力幫住娘子打理生意。」
「朱掌櫃說的對,只要三娘子不嫌棄,小的也願意肝腦塗地。」
「我也願意!」
……
看著眾人群情激昂的樣子,夏雲錦忽然覺得鼻子一酸。溫熱的液體在眼角蠢蠢欲動,卻用力的嚥了回去。她發過誓,再也不會輕易落淚。
夏雲錦深呼吸口氣,鄭重其事的給眾人行了一禮:「謝謝各位掌櫃的信任和支持。」
掌櫃們都受寵若驚了,連連說道:「三娘子萬萬不能如此,真是折煞我等了。」
夏雲錦卻不顧他們的阻攔,依然行完了禮,然後正色說道:「這幾個月你們都辛苦了,受我這一禮理所當然,從今天起,我每天都會在凝翠園裡。還請掌櫃們每天都派人來和我說一說生意上的事情。沒事自然很好,若是有什麼事,我也能在最短的時間裡知道。並且能盡快的拿出主意來。」
掌櫃們一一應下了。
當天中午,夏雲錦又特意留了眾掌櫃吃午飯。她不便作陪,特意吩咐劉德海陪著掌櫃們好吃好喝了一頓。
午飯後,掌櫃們俱都精神抖索的走了。朱掌櫃卻特意留了下來,顯然是有重要的話私下叮囑夏雲錦。
夏雲錦見狀,立刻屏退了所有的丫鬟。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4-10-4 11:28 PM
第九十三章 努力
朱掌櫃一臉慎重的對夏雲錦說道:「三娘子,這些日子得特別注意王家和周家。他們兩家本就處心積慮的想對付我們,現在知道方二郎出了事方掌櫃抽不開身,還不知道會想出什麼陰損的法子。娘子可得千萬要留心才是!」
夏雲錦點點頭,然後謙虛的請教:「朱掌櫃,依你看,他們兩家會怎麼做?」
「可以做的事情太多了!」朱掌櫃果然對馬匹生意十分熟悉,幾乎想也不想的就一一數來:「他們可以利用此事散播謠言,說我們夏家遇上了來尋仇的,所以才會殺了我們夏家的夥計。到時候不僅是馬隊裡的人心浮動,其他店舖的夥計也會受影響。不過,好在三娘子此事處理的十分妥當。有那麼豐厚的安家費用,又承諾會一直養著那兩戶人家。想來他們就算是散播些不盡不實的謠言,夏家的人也不會受影響。」
雖然是誇讚,可朱掌櫃的神色卻不見輕鬆。
夏雲錦心裡一動:「夏家的人不受影響,不過,若是那些客商們聽到了這些流言蜚語,只怕就會心生浮動了。」
做生意的人是為了求財,能避免的麻煩當然要盡力避免。若是夏家沾惹上了大麻煩,只怕客商們都會怕受連累,誰還肯和夏家打交道做生意?
朱掌櫃的眼中流露出讚許之色:「三娘子果然思慮周全,連這點也想到了。沒錯,這才是謠言最令人可懼的地方。萬一他們真的這麼做了,我們該怎麼應付?」
這確實是個很棘手的問題。一個處理不好。就會流失大批的客商。而在一旁虎視眈眈的王周兩家,絕不會放過搶客商的大好機會……
夏雲錦思忖片刻說道:「方二郎受傷是事實,那兩個夥計死了也是事實。與其費盡心思遮掩,倒不如來個先下手為強。」
朱掌櫃神色一動:「三娘子的意思是。我們應該主動將此事告知客商?」
「對,不僅要告訴,還不能有半點隱瞞。」夏雲錦見朱掌櫃沒有出言反對,頓時生出了幾分信心,將自己的想法全數說了出來:「生意來往是長期合作的關係,靠一時的蒙騙根本無法維持長久。待人以誠,總比讓人家以為我們是故意隱瞞要強的多。就算還是會損失一小部分客商,可我相信,大部分客商會被我們的誠意打動。絕不會離夏家而去。」
朱掌櫃沒有說話,只是笑著歎了口氣。
夏雲錦一顆心提了起來,小心翼翼的問道:「是不是我的主意不好?」
「怎麼會不好。在情勢不利於我們的情況下,這麼做已經是最好的辦法了。」朱掌櫃笑道:「我只是沒想到,娘子竟也能想到這些。」
夏雲錦的一顆心頓時落回了原處,露出了這幾日來的第一個笑容:「好,既然你也贊成,我現在就讓人備好禮物,一一去拜訪客商。」
朱掌櫃立刻說道:「這種跑腿的事情,就讓我去好了。娘子還得在府中坐鎮大局。」
夏雲錦想了想。便點頭應了。不說別的,萬一哪個掌櫃有急事稟報,她卻不在府裡就糟了。
朱掌櫃在夏家待了這麼多年,既忠心又老練,這樣的事情交給他,最合適不過。
兩人又商議了一些細節,等商議妥當了,朱掌櫃便開始忙碌了起來。
夏家除了馬匹生意之外,還經營著糧食和鐵器等生意。和夏家有長期合作關係的客商自然不在少數。這些客商有外地的。也有長期住在京城的。外地的客商暫且不去管。在京城的客商總得先一一安撫。
夏雲錦也很忙碌。
上午的時間用來學著處理府裡的瑣事,下午的時間被掌櫃們派來稟報的人占的滿滿的。雖然暫時沒發生什麼大事。可零零總總的瑣事和需要人拿主意的地方也著實不少。足以讓人忙的焦頭爛額。
一天下來,夏雲錦累的全身酸軟頭昏腦脹。卻半個字都沒抱怨過,晚上還學著看起了賬本。當然了。以她目前的水平,只能學著看看府裡的賬本。至於馬隊和店舖裡的賬本,都有專門的賬房管著。暫時還不用她煩心。
負責教導她看賬本的,正是劉德海的媳婦鄭氏。
厚厚的賬本上,記的密密麻麻的,讓人望而生畏。夏雲錦拿出當年高考失利參加復讀班的苦學勁,仔仔細細的看了起來。
鄭氏也算是看著夏雲錦長大的,雖有主僕之別,可心裡著實心疼這個尚未成年的少女,低聲勸道:「娘子,這些賬目由奴婢打理。鋪子和馬場裡的賬目也有賬房們管著,你又何苦逼著自己看這些。還是早些歇了吧……」
夏雲錦卻笑道:「話是這麼說,可我若是連賬目也看不懂,豈不是讓賬房們笑話。也讓掌櫃們都小瞧了一眼。」不用太精通,可至少得能看懂吧!
鄭氏還待再勸,夏雲錦卻又重新低下頭,認真的翻起了賬本。
鄭氏無奈的住了嘴,只得在教導的時候更盡心盡力了:「娘子看的這一本賬本,是年後這幾個月庫房裡的進出賬目。每一筆奴婢都記得很清楚。」
確實記得非常清楚。從時間到領走東西的人手再到用途等等都記得十分詳細。也怪不得賬目這麼厚實了。
夏雲錦習慣了看阿拉伯數字,看大寫的「壹貳參肆」異常吃力。而且,賬目記得太過詳細清楚,也使得流水賬目特別的繁瑣。這麼一頁一頁的翻看下來,看的人頭昏腦脹。
「除了這本詳盡的賬本,就沒有簡略一些的麼?」夏雲錦似自言自語。
鄭氏歉然一笑:「這倒是沒有。」
夏雲錦靈光一閃,抬起頭來說道:「以後就再重新做一個賬本。不用列舉的這麼詳細,每天只要記錄總的支出收入就好。若是看了有什麼疑問,再找來這本詳細的賬目檢查也不遲。這麼一來,就節省了看賬本的時間。而且,賬本做的簡明扼要,看起來也會輕鬆許多。」
鄭氏先是一愣,再細細一想,又覺得這個主意極好。立刻就應了:「娘子這個主意極好,奴婢明天就讓人重新謄寫一個簡單明瞭的賬本。」
夏雲錦笑著嗯了一聲:「不止是庫房,還有府裡的採買賬本以及針線房各處的賬本,都可以這麼做。也免了查賬本繁瑣的功夫。」
「娘子說的有理。」鄭氏也是讚不絕口:「奴婢明天就讓她們幾個也這麼辦。」
被人誇讚的感覺,果然比坐享其成要好多了。夏雲錦笑了笑,又問道:「對了,店舖馬場那邊的賬本,是不是和府裡的賬本差不多?」
鄭氏應道:「這個奴婢就不知道了。府裡的賬本都是我們幾個管事婆子在打理,都是按著以前的習慣記錄。比不得那些正經的賬房先生。依奴婢看,他們記的賬本肯定和我們是不一樣的。」
這倒也是。千萬不能小覷了古人的智慧。若是以為多了後世的經驗就能在這裡無往不勝,那才是真的大錯特錯。這幾天當家理事以來,夏雲錦的感受著實深刻。
趙媽媽劉德海的能力就不用多說了。幾個管事媽媽也都各有長處,就連掌櫃們派來跑腿回稟事情的夥計也一個個伶牙俐齒十分機靈。這讓一心要做好當家人的夏雲錦壓力山大。不管怎麼樣,也不能被手下的人都比下去吧!
這也成了她進步飛速的一大動力。
不知看了多久,荷花終於忍不住來催了:「已經快子時了,娘子真的該睡下了。明天還得早起呢!」
自從夏雲錦正式接受家事和生意上的事情以來,每天都是早起晚睡。從早上到晚上都不消停,連平日睡慣的午覺都取消了。丫鬟們看在眼裡,別提多心疼了。可幾個人輪番勸說也不管用。
顯然,夏雲錦這次是下定了決心要做好當家人了。
對這一點,趙媽媽劉德海等人卻是樂觀其成的。夏家偌大的家業,不能總由著他們幾個把持著。知情的人會贊夏雲錦寬厚,不知情的,還不知道會在背地裡怎麼編排夏雲錦呢!現在夏雲錦終於肯努力當家理事了,自然是好事一樁。
只是,當趙媽媽看到夏雲錦廢寢忘食消瘦憔悴了一圈之後,也著實心疼了。當著夏雲錦的面不說什麼,背地裡卻在蕭氏的面前念叨著:「……夫人,三娘子真的是長大了。現在天天都早早就開始打理府裡的瑣事,就連生意上的事情也一一過問。老爺和大郎在地下若有知,定然也會高興……」
說著,卻又覺得心酸不已。
女子打理內宅瑣事不算稀奇,可還得兼顧著打理生意,卻實在少見。夏雲錦卻一聲不吭的撐了下來。還不到半個月,臉便瘦了一圈,只剩下巴掌大了……
蕭氏整日渾渾噩噩的躺在床上,頭腦並不清明。可她對夏雲錦的映像卻很深刻。聽到這些竟也覺得悶悶的難受。
杜郎中在一旁聽著沒有吭聲,只是默默的開了副養身的藥方,讓人送到了凝翠園。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4-10-4 11:31 PM
第九十四章 過招
當臘梅小心翼翼的端著一碗黑乎乎的藥汁來的時候,夏雲錦不由得一怔:「我好好的又沒生病,端藥來給我做什麼。」
臘梅一貫說話簡潔:「杜郎中吩咐的。」
夏雲錦又是一愣,待反應過來,心裡不由得一暖。很顯然,這是杜郎中特地為她開的補身體的藥方。
這些日子確實操勞辛苦,她整個人都瘦了一圈。本就纖細的腰身,現在更是不盈一握。她沒有做趙飛燕的打算,確實得好好注意身體才行。
夏雲錦很乖的接過了藥碗,將熱騰騰又苦澀的藥汁喝了下去。大概是心理作用,一碗藥汁下了肚,忽然覺得全身都有了力氣。
「娘子,朱掌櫃來了!」小茉莉匆匆的跑來稟報。
夏雲錦立刻應道:「快請朱掌櫃進來。」
朱掌櫃行色匆匆的走了進來,眉宇間隱有憂色。夏雲錦見狀,心裡微微一沉:「朱掌櫃,出什麼事情了?」
朱掌櫃也不繞彎子,直截了當的說道:「三娘子,我這些日子挨個拜訪客商,也費了不少的口舌解釋過了。那些和我們夏家長期合作的,對我們夏家還算有信心,並沒有解除合作的打算。不過,有一小部分客商卻被王家和周家各自拉攏了過去......」
王升榮和周安果然沒放過這樣的好機會,先是大肆散播謠言,然後又趁機遊說拉攏客商。這一招也確實見效,至少拉攏走了四分之一的客商。
夏雲錦早有心理準備,聽到此事並沒有慌亂。而是仔細的詢問朱掌櫃那些被遊說走的客商有哪些。朱掌櫃一一說了之後,又頗為內疚自責的歎道:「都是我不中用。若是有方掌櫃在,那些客商們也不至於這麼輕易就被遊說走了。」
「你已經做的很好了。」夏雲錦笑著安慰道:「這都在我們意料之中,不必驚慌。幾個重要的大客商都還在,被拉攏走的那一些都是小客商,走了也罷。我們夏家馬匹優良價格又不高,做生意又素來講誠信。那些客商們遲早還會再回來的。」
被夏雲錦這麼一安撫,朱掌櫃低落的情緒總算消散了不少。打起精神說道:「娘子說的是,是我太過患得患失了。」
事實上,在這樣的劣勢下,能做到眼前這一步已經很好了。
夏雲錦想了想說道:「不過,我們也不能這麼被動下去。王家和周家不是故意在散播謠言嗎?我們就來個以其人之道還其人之身!」
朱掌櫃一愣:「娘子的意思是......」
夏雲錦狡黠一笑:「難道只有他們會造輿論聲勢,我們就不會嗎?出些銀子,雇一些無事的閒漢在大街小巷說閒話,就說王周兩家合謀對付夏家不成,又殺人滅口。只可惜沒抓到證據。不然夏家早告上公堂了。還有。再買通那些說書的。讓他們編幾個『精彩』的段子,在茶樓飯莊裡每天說個十遍八遍。務必要在兩天之內,讓全京城的人都知道王周兩家的不仁不義心狠手辣。到時候他們自顧不暇。闢謠就夠他們忙的了,看他們還有什麼時間精力來搶我們的客商!」
朱掌櫃眼睛一亮。連聲道好:「好,娘子這個主意實在太妙了!我這就去辦。」
夏雲錦笑著點了點頭,又特地叮囑道:「別捨不得花錢。需要用銀子的地方,只管去賬房領。」
朱掌櫃來的時候滿臉愁容,走的時候卻是腿腳生風一臉興奮。
荷花好奇的問道:「娘子,你和朱掌櫃說了什麼,他怎麼如此高興?」
夏雲錦笑瞇瞇的賣起了關子:「過兩天你自然就知道了。」
......
朱掌櫃辦事效率極高,半天之內就將此事辦妥了。接下來的兩天,京城街頭巷尾流傳起了「王周兩家行兇殺人」的流言。茶樓飯莊裡吃飯的客人,也聽到了不少「精彩」的故事。
京城好事者本來就多,這麼聳動的消息可要比之前夏家馬隊遇險要精彩多了,短短兩天之內便沸沸揚揚的傳了開來。
原本還處在觀望中的客商們,一聽到這樣的傳言,立刻就下定了決心。他們可是正正經經的生意人,怎麼能和這種心黑手辣草菅人命的人家來往。王家周家再派人來遊說送禮,統統攆出去!
那一部分私下和王家或是周家簽訂了新合約的客商,更是悔之莫及。索性鬧騰著上門要解除合約。就算要賠些違約金也認了!
就連刑部的探子都被驚動了,特地向主事稟報了此時。刑部主事是個老持穩重的人,思忖了半天說道:「夏家既然沒來報案,那此事暫且不管。你無事的時候多到茶樓那邊去打聽打聽。若是有什麼異動,立刻就來回稟。」
......
王升榮知道此事的時候,差點把鼻子都給氣歪了。拍著桌子罵了半天,直罵的口乾舌燥,隨手就將手邊的茶端過來一飲而盡。然後撲哧一聲就噴了出來:「這是誰倒的熱茶,要燙死老子啊!」
倒茶的小廝無辜被遷怒,被打了十個板子,哭喊著求饒。
一片混亂中,周安陰沉著臉來了。張口便問:「那些傳言到底是怎麼回事?為什麼口口聲聲說我們兩家買兇殺人?」要說買兇殺人,肯定也是王升榮幹的。現在怎麼又扯上周家了?
王升榮心情正惡劣,一聽這質問的口氣,更是氣不打一處來。語氣也沖的很:「我哪知道是怎麼回事!」
周安冷哼一聲:「到底怎麼回事,你肯定清楚的很。一開始我就勸過你,我們畢竟是生意人,要鬥垮夏家,也該正正經經的用商場上的手段。你偏偏不聽我的,非要聽那個貴人的話。結果弄出了人命來,現在外面傳的沸沸揚揚,還有誰敢和我們做生意?」
做生意的人,講究的是和氣生財。用些不太光彩的手段也是有的,可一涉及到人命就實在太惹人注目了。
王升榮滿心的煩躁:「現在說這些還有什麼用。最重要的是好好想想該怎麼補救才對。好在此事我沒真正經手,都是那位貴人派人動的手。就算刑部立案追查起來,也追究不到我頭上。」
說到後來,王升榮的底氣又漸漸壯了起來:「你放心,有那位貴人在,絕不會出任何問題。」
周安半信半疑:「真的不會有問題?」
王升榮理所當然的點頭:「當然不會有問題了,你就放心好了。」
周安見他說的如此有把握,終於忍不住又將心裡盤亙了無數次的疑問又問出了口:「那位貴人到底是誰?」
王升榮卻不肯明說,敷衍的應道:「總之是身份極尊貴的人。你我加起來也夠不著人家一根手指頭。你就別再多問了,知道的太多了,對你沒什麼好處。」
換在平日,周安大概就到此為止打住不問了。可今日他卻硬是追問不捨:「如今我們兩家既然同氣連枝,你總不該連這麼重要的事情都瞞著我。說句不好聽的,我們兩家現在是拴在一條繩子上的螞蚱,萬一倒了霉,我們都跑不掉。眼下又是這個情況,我總得知道到底是誰在暗中支持我們兩家。」
話說到這份上,要是王升榮再不吐露實情,就只能等著周安翻臉不認人了。
王升榮在心裡權衡片刻,終於咬咬牙說道:「好,你既然一心想知道,那我告訴你也無妨。你記得,此事只有我知你知,就連大郎他們兄弟幾個也絕不能知道。」
周安見他終於肯說了,臉色稍稍一緩:「放心吧,這麼重要的事情我怎麼會亂說。」
他們兩個說話的時候,早已屏退了所有的下人。可王升榮在張口之前,還是下意識的看了四週一眼。然後才附耳過去,低語了一句。
周安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睛:「你......說的都是真的?」
王升榮一改平日的嬉笑,一臉正色的應道:「這麼重要的事情,我怎麼敢說謊。不瞞你說,其實我也沒親眼見過貴人,每次見我的都是貴人身邊的一位管事。見面的地方也都約在一處不起眼的宅子裡。一開始我也不敢真的全信那位管事的話。可那位管事在我面前說過,他會『解決』掉夏半山父子兩個。這話之後不出半個月,夏半山夏安平父子就死了......」
周安臉色變幻不定,後背直冒涼氣。
這位貴人,果然心狠手辣,就這麼輕飄飄的就要了夏家父子的命。
他和夏半山相交多年,很清楚夏半山看似精明大膽實則細心謹慎的性子。每次離開京城去購買馬匹,夏半山必然會帶不少家丁護衛。還會重金聘請一些武藝高強的武師相隨。在這樣的情況下,卻依然落了個「意外身亡」的下場。更令人心驚膽戰的是,竟沒有留下任何馬腳。足可見這位貴人行事之縝密狠辣......
有這樣的貴人在背後鼎力相助,也怪不得王升榮豁出去了要和夏家作對。
只可惜,夏家也不是麵團捏的。夏半山夏安平雖然死了,卻還有方全劉德海,還有那個狡猾的夏雲錦......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4-10-4 11:34 PM
第九十五章 爭執
方全不在京城,正是對付夏家最好的機會。卻沒想到,夏雲錦那個黃毛丫頭竟然這麼難對付。竟想出了這麼損的法子來對付他們。
偏偏在這件事上,王家和周家確實是心虛理虧的。哪怕動手的人不是他們,可也脫不了關係。真要追究起來,他們的腰桿根本挺不直說不了硬氣話......
「我們不能全部指望那位貴人。」周安沉聲說道:「現在流言傳的鋪天蓋地。已經有不少客商派人到周家來打聽了。照這樣下去,還沒等貴人出面,我們兩家的生意就要吃不消了。」
萬萬不能小覷流言的殺傷力!若是再任由這些流言傳下去,聲譽上的損失絕不是用銀子能衡量得出來的......
王升榮接手王家生意也有幾年了,個中道理當然不會不懂:「你說的有理,這流言非得遏制住不可。」
話是這麼說,可這流言已經傳開了,想遏制又豈是容易的事情?
兩人商議了許久,總算勉強商議出了一個對策來。既然對方用流言攻勢,他們也可以用流言還擊。不就是花銀子收買閒人和說書的嗎?這法子算不得稀奇,夏家既然能用,他們當然也可以用了!
......
夏雲錦一直命人時刻留意王周兩家的動靜。在知道周安去了王家之後,便在猜測他們會有什麼對策。然後,很快她就知道了。
朱掌櫃忿忿的來稟報:「王家周家真是不要臉。竟然也學我們的法子,收買了不少人傳新一波的謠言。說什麼我們夏家如今後繼無人。讓一個沒出閣的娘子撐門立戶,遲早家業敗落......」越說越惱火,狠狠的呸了一聲!
顯然,接下來的話絕對不算好聽。
夏雲錦倒是很淡定。甚至彎起了唇角:「這種無恥的人,做出什麼樣的事情都不奇怪。不用理他們怎麼說。」
朱掌櫃卻依舊憤憤不平:「可他們這麼說,擺明了是在敗壞娘子的聲譽。將來娘子總是要嫁人的。若是聲譽受了損,哪裡還有好人家的兒郎肯登門提親。」
說的好好的。怎麼又扯到親事上了。
夏雲錦啞然失笑,心裡又覺得暖融融的:「朱掌櫃,你多慮了。我沒打算在這幾年裡嫁人。而且,夏家離不開我,我也捨不得離開夏家。說不定我不會嫁出去,而是招贅一個女婿上門呢!」
隨口說笑而已,沒想到朱掌櫃竟然當真了,立刻點頭附和:「娘子這主意倒是不錯。雖說蓮香姑娘有了身孕,可誰也不敢擔保她就能生出兒子來。夏家總不能斷了香火。到時候也只能娘子招個女婿上門了。」頓了頓。又歎道:「這麼一來可就委屈娘子了。」
好好的人家誰捨得讓兒郎去入贅。要是三娘子真的招贅。只怕就要受些委屈。挑不到好夫婿了!
別說是在古代,就算是在現代,男子也是輕易不肯入贅的。
夏雲錦見朱掌櫃一臉愁容。忍不住笑了起來:「我剛才就是隨口說說而已,你放心好了。我不會委屈了自己的。」開什麼玩笑,終身大事當然不能委屈湊合了。要是遇不到合適又喜歡的,寧願不嫁人算了!
正說笑,荷花一臉喜色的走了進來:「娘子,方掌櫃派人送了信來,他已經帶著方二郎回京城來了。」
這可真是個不折不扣的好消息!
夏雲錦頓時精神一振:「真的麼?送信的人呢?」
荷花笑道:「奴婢已經把孫管事領來了。」
比起上一次的遮遮掩掩吞吞吐吐,這一次孫管事的面色要好看多了,笑著稟報道:「三娘子,方掌櫃他們已經在路上了,大概後天就能到京城。」
夏雲錦迫不及待的追問:「方二郎的傷養的怎麼樣了?這一路勞頓能撐得住麼?」
孫管事也不隱瞞,老實的答道:「方二郎的傷勢很重,至少也得養上幾個月才能下床走動。這次回來,方掌櫃特意找了輛寬敞的馬車,讓方二郎在馬車裡躺著。又特意放慢了速度。所以後天才能到京城。」
夏雲錦聽著只覺得揪心,不假思索的追問:「既是如此,方掌櫃為何不讓方二郎就在邳縣養傷,這麼急著趕回京城做什麼?」
孫管事躊躇片刻,終於還是說了實話:「前幾天方掌櫃接到了京城這邊送過去的消息。知道王家周家故意散播謠言對付夏家,方掌櫃當時就急了,非要回來不可。我們幾個都攔不住......」
「這事已經被我們應付過去了!」夏雲錦急的直跺腳:「方掌櫃還急著回來做什麼。方二郎受了重傷,應該好好靜養才對。萬一在路上一顛簸,再變重了怎麼辦?」
孫管事忙笑著安撫道:「娘子不用憂心,方掌櫃並未急著趕路,還特地吩咐車伕行的慢一些。又都是寬敞平整的官道,不會顛簸著二郎的。再說了,邳縣畢竟是個小縣城,請不到什麼好大夫,治傷的藥也不算太好。回了京城可就不同了,說不定二郎還能好的快一些。」
方全一行人已經到了半路上,這個時候說什麼都遲了。現在要考慮的,是怎麼安頓方二郎。
夏雲錦歎了口氣,打起精神來問道:「方掌櫃還叮囑你別的什麼了嗎?回京城之後,是先回方家的宅子,還是直接到夏府來?」
方全早就置辦好了宅子,不過,府中也有住處。
孫管事笑道:「方掌櫃說了,杜郎中醫術這麼好,還是讓二郎住到府裡養傷更好一些。正好能請杜郎中多照看一些。」
自從杜郎中大展神威治好了馬匹之後,方全對杜郎中十分的信賴。這一次特地想帶方二郎到夏府來養傷,顯然就是衝著杜郎中來的。
夏雲錦點點頭,立刻吩咐:「荷花,你現在就去請杜郎中來,說我有事要和他商議。桃花,你去安排幾間客房,收拾的乾淨整齊一些。讓方掌櫃父子住下。」方全原來的住處還在下人房那一邊,離凝翠園太遠了。
兩個丫鬟齊聲應了,各自領命去忙活。
不一會兒,杜郎中便來了。
還沒等夏雲錦張口,杜郎中便面無表情的說道:「我最近正忙,沒時間照顧方二郎。你另外請個大夫來替他治傷。」
「我娘最近身體很穩定,隔幾天才施一回針,你有什麼可忙的?」這真不是抬槓,而是實事求是。
杜郎中略有些不耐的說道:「我要忙的事情多的很,非要一一向你稟報嗎?總之我沒空!」
習慣了杜郎中的古怪脾氣,夏雲錦並未因為他的出言不善而生氣。只是溫和的說道:「杜郎中,你平日裡喜歡出診,或是把院子裡的花草都拔掉改成種藥材,我都沒干涉過。只是,方二郎這一次受的傷勢非同小可,別人我信不過,只能拜託你了。」
杜郎中天生是個軟硬不吃的脾氣,聞言絲毫沒動容:「若是換在平日,我自然會答應你。只是我最近在忙著配一副藥,極耗費時間心力。根本無暇照顧方二郎的傷勢。」
就算是再好脾氣的人,被這麼接二連三的拒絕,也會惱怒。
夏雲錦自認是個好脾氣的人,對性情古怪的杜郎中也多有包容。可這一次,卻真的被杜郎中的毫不留情氣到了:「你到底忙著配什麼重要的藥,竟連一點時間都抽不出來?」
杜郎中不無驕傲的答道:「是一種專門治療咳嗽的藥丸。我平日裡走街串巷到處尋找這樣的病患,又鑽研了幾年,總算研究出了藥方。有一味最關鍵也最稀少的藥材,前幾天才在一家藥鋪裡買到了。這種藥材能存放的時間不能過長,不然藥效會大受影響。所以我必須得趁著這幾天把藥配好……」
夏雲錦的臉卻越來越黑了,氣惱的打斷杜郎中:「你說了半天,就為了配治咳嗽的藥丸?以後再配不行嗎?要是怕藥材失了藥效,過些日子我讓人去給你多買一點回來就是了。到時候想配多少藥丸都沒人管你。先替方二郎治傷才是要緊!」
杜郎中輕哼一聲:「我為了這一味藥丸整整忙了五年。現在好不容易研究出了藥方,哪有不立即配藥試藥的道理。你知不知道,我這一味藥丸配好了,能救多少人的命?難道就一個方二郎重要,別人的命就不重要嗎?」
……
兩人爭吵的聲音越來越大,很快就將外面的人都驚動了。
荷花第一個跑了進來:「三娘子,杜郎中,你們兩個這是怎麼了?」好端端的怎麼吵起來了?
雖說杜郎中脾氣古怪又毒舌,剛和他接觸的人十有八九都受不了。可時間久了,也就慢慢習慣了。夏雲錦大概是夏家上下所有人中最能容忍杜郎中的人了。真沒想到,她竟然會和杜郎中吵了起來……
夏雲錦漲紅了臉,忿忿的說道:「還不是怪他。就為了配一個破藥丸,竟然不肯替方二郎治傷!」
杜郎中也犯起了強脾氣,竟冷著臉說道:「若是容不下我,我現在就走!」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4-10-4 11:37 PM
第九十六章 緣由
「要走就麻溜點,沒人攔著你!」夏雲錦在氣頭上,這句話不假思索的衝口而出。
杜郎中二話不說,果然轉身就走。
夏雲錦:「……」
還是荷花機靈,立刻揚聲喊道:「杜郎中等等!」
杜郎中冷冷的轉身,神色分外冷淡:「叫我幹什麼?想留我就不必了。我既然說了要走,就絕不會死皮賴臉的再留下。」
荷花咳嗽一聲,笑著說道:「杜郎中誤會了,我只是提醒你別忘了把藥箱背上。」
杜郎中:「……」
短短片刻功夫,夏雲錦終於回過神來,開始懊惱起自己的衝動。
杜郎中說話確實不近人情,可相處這麼久了,她很清楚杜郎中絕不是那種見死不救心腸冷硬的人。要不然,上一回也不會主動請纓去救馬。這一次他堅持要先配藥,也是出於他對醫術的追求和熱愛。實在不行,另外再請一個大夫來就是了。鬧的這麼僵硬做什麼。別的不說,蕭氏的病還得靠杜郎中呢......
杜郎中沒有看夏雲錦懊惱的臉,他正在看著桌子上的藥箱。
之前背的那個木質藥箱十分破舊,這個新藥箱是用上好的黃梨木打製出來的,做工十分精湛。裡面共有三層,足夠放一些常備的藥物和針包。
這樣的藥箱其實並不算十分昂貴,最多也就是幾兩銀子。當年他風光的時候,多的是人上趕著巴結討好。別說是區區一個木藥箱,就算是想要一個金藥箱。也有人送上門來。
可那是以前的他,有人巴結討好不稀奇。現在的他,不過是一個窮困潦倒連個住處都沒有的走方郎中。誰也沒有這個必要討好他。夏雲錦卻從來沒有輕視小看過他。相反,她對他一直很容忍很尊重。他索要豐厚的診金。開闢藥圃,出去尋找病患診治,她從來都沒說過一個不字,反而盡力給予他方便。
就連這個新藥箱。也是夏雲錦特地吩咐為他定制的......
屋子裡一片靜默。
夏雲錦一時拉不下臉張口道歉,杜郎中也神情木然,不知在想些什麼,不過卻沒有再堅持要走。
荷花見氣氛稍有緩和,便笑著打圓場:「杜郎中,娘子一時心急,說話口氣難免沖了一些。你先消消氣,有什麼事再慢慢商議也不遲。」
杜郎中不置可否。
夏雲錦深呼吸口氣,盡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溫和一些:「杜郎中。剛才是我太急切。說話有得罪之處。你千萬別見怪。你有事要忙沒有空閒,那我就另外去請個郎中來......」
「我每天會抽出半個時辰來。」杜郎中忽的張口打斷了夏雲錦。
......
夏雲錦一怔,幾乎以為自己聽錯了:「可是。你不是要忙著配藥嗎?」之前她氣成那樣子都沒見他讓步,現在怎麼忽然又改主意了?
杜郎中照例沒什麼好口氣:「配藥試藥又不是十天半月就能成功的事情。抽出點時間也沒什麼妨礙。」
熟悉杜郎中脾氣的人就會知道,這樣的讓步對杜郎中來說幾乎是絕無僅有。他一旦研究起病症和藥方來,是標準的六親不認誰也不理會!真沒想到,今日竟會因為一個木藥箱就心軟讓了步。
夏雲錦自然不知這一層,她只是單純的為杜郎中的心軟讓步感到歡喜:「謝謝杜郎中!」
那張姣美的容顏溢滿了毫不掩飾的喜悅,那份喜悅不自覺的感染了杜郎中。杜郎中心裡最後一絲不快也悄然散去。當然了,以他的彆扭脾氣是絕不會顯露出來的,依舊板著臉孔。
夏雲錦心情好了,又興致勃勃的問道:「對了,你剛才說配的那個可以治咳嗽的藥丸,很難配嗎?」
一提到這個話題,杜郎中的話就多了起來:「我為了這一味藥丸已經整整研究了五年,走街串巷就是為了尋找病患,藥方不知換了多少個,現在總算是有了心得,也找到了藥方。如果這次能成功的話,以後可以治好很多病人......」
杜郎中的年齡不小了,相貌又平平,平日裡看著很不起眼。可此時,那張平凡的臉孔卻散發出不一樣的光芒來。
夏雲錦忍不住問道:「咳嗽有那麼難治嗎?你醫術這麼好,為了這一味藥丸竟還要花上幾年的功夫?」
杜郎中正在興頭上,也不計較夏雲錦語氣中的質疑,笑著解釋道:「我說的咳嗽之症和你說的普通咳嗽不一樣。指的是得了癆病的人,每日都會接連不斷的咳嗽。我研製出來的藥丸,可以止住咳嗽。再配以別的湯劑,治好癆病的可能性可以高達八成。」
夏雲錦頓時動容。
癆病,其實就是肺結核。這種傳染病在後世不算什麼,可在古代卻是極為可怕的病症。因為醫療條件落後,也沒什麼特別的有效藥方,得了癆病的人基本上就只有等死一途。因為癆病會傳染,所以患上癆病的病者只能被關起來,誰也不敢輕易接觸。
真沒想到,杜郎中竟然為此整整奔波辛苦五年,並且真的找到了治療癆病的藥方。怪不得他如此急迫的想將藥丸配出來。如果有了這樣的藥丸,確實可以救人無數。
「你以前總往府外跑,就是為了尋找得了癆病的病患嗎?」夏雲錦總算明白過來。
杜郎中點點頭:「是,得了癆病的人大多是被關起來等死。而且,家人大多不肯張揚。想找這樣的病患也不是容易的事情。我為他們診治配藥,都是不收銀子的。這樣人家才肯給我治。」
夏雲錦先是點點頭,旋即想起來什麼似的,恍然大悟:「這麼說來,你每次要那麼多的診金,都是為了買藥配藥給這些病患診治?」
杜郎中沒有回答這個問題,反而扯開了話題:「好了,不說這些了。方二郎不是明天才能到京城嗎?等安頓好了再讓人去叫我。別的時候別輕易打擾我!」
說完,便拎著藥箱走了。
夏雲錦看著杜郎中的身影,心裡浮起的欽佩之意久久未散。
她雖然不知道杜郎中的身份,卻也能隱隱的猜出他的來歷並不平凡。能將只剩一口氣的蕭氏救醒,能只憑著馬胃裡的殘餘東西找出解毒的藥方。有如此高明醫術的人,怎麼可能是普通之輩。而且,他的古怪脾氣和犀利的口舌,也像是久居高位的人才會養出來的惡習......
不過,既然杜郎中對這些隻字不提,她也就當做不知情。誰都有不願讓人知道的秘密,既然他不肯說,別人又何必刨根問底?
夏雲錦默默思忖了許久,忽的張口吩咐:「荷花,你去府裡的賬房那兒說一聲。給杜郎中的院子裡發雙倍的用度。還有,不管杜郎中要什麼買什麼,立刻從賬上支銀子去買。」
荷花一怔:「娘子......」這麼做,就不怕杜郎中會趁機索要金銀麼?
夏雲錦似是猜到了荷花沒說出口的是什麼,淡淡一笑:「放心吧,他絕不是那種貪圖錢財的人。」他之前索要豐厚的診金,也是別有用途。現在既然知道內情了,總得幫著出點力。夏家也不缺這點銀子。
荷花見她說的肯定,也不好再多說什麼,應了一聲便退了下去。
......
為方全父子準備的客房很快就收拾妥當。夏雲錦又特地吩咐臘梅去庫房找些花瓶之類的擺件,務必將房間拾掇的賞心悅目些。
兩天後,方全一行人終於回到了夏府。
夏雲錦親自到門口相迎。方全又是感動又是不安:「娘子實在太客氣了,怎麼能勞煩你親自出來相迎......」
「方掌櫃這麼說真是太見外了。」礙著一旁人眾多,夏雲錦並未親暱的喊方叔,可她臉上的笑容和親暱隨意的語氣卻都表露了她對方全的信任器重:「自從知道了方二郎受傷的消息,我這心裡一直忐忑不安。現在總算是回京城來了,我實在是高興呢!」
方全聽了這番話,心裡暖融融的。
夏雲錦打量方全幾眼,見他面容間有掩飾不住的憔悴,心裡頗不是個滋味,忍不住歎了口氣:「這些日子辛苦你了。」
方二郎受了重傷,方全衣不解帶的照顧了半個多月,消瘦憔悴也是難免的。
方全渾不介意的笑了笑:「要說辛苦,是三娘子辛苦才對。我聽報信的人都和我說了,娘子這些日子既要打理生意上的事情,又顧著府裡的瑣事,樣樣都處理的穩妥。」
被他這麼一誇,夏雲錦既高興又有些赧然。
就在此時,那輛超大的馬車門打開了。方大郎和孫管事小心翼翼的將馬車上的木板抬了下來。方二郎就躺在木板上。
那個開朗又活潑的少年郎,此時卻面色蒼白的躺在那兒,頭上臉上胳膊上纏滿了繃帶。只看著他這副樣子,就知道他的傷勢著實不輕。方二郎睜著眼,吃力的沖夏雲錦笑了笑。
已經養了大半個月,卻還是連張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
夏雲錦只看一眼,鼻子便微微酸澀,眼淚便要奪眶而出。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4-10-4 11:42 PM
第九十七章 歸來
方全低聲安慰道:「娘子放心,二郎受的多是皮外傷。慢慢休養不難痊癒。」比起送了性命的那兩個夥計,方二郎能安然活下來已經是萬幸了。
夏雲錦也知道此時不是傷感的時候,將到了眼角邊的淚水又嚥了回來:「先進去安頓下再說。」
荷花一路領著眾人到了客房安頓。
方全不免又有些受寵若驚:「三娘子,我們父子怎麼好住在客房裡......」雖說主僕感情深厚,可該有的分寸總是要有的。方全素來律己甚嚴,絕不肯攢越。
「這裡地方寬敞,方二郎住在這裡養傷也方便些。」夏雲錦笑著接過了話茬:「你就別和我這兒說這些客套話了。再說可就真的見外了。」
「可是......」
「沒什麼可是的。」夏雲錦不由分說的打斷了方全:「客房已經收拾好了。方二郎也安頓下來了。他受了這麼重的傷,不能再隨意挪動了。」
方全不好再推辭,只得領受了夏雲錦這份好意。
不多時,杜郎中便來了。
為了重新檢查傷勢,杜郎中要把方二郎身上所有的繃帶都除下。正要動手,見夏雲錦還是一動不動的站在那兒等著,不由得翻了個白眼:「三娘子,你該不是打算一直留在這裡看我給方二郎檢查傷勢吧!」
這繃帶一除,方二郎遮體的衣物可就剩不了多少了......
夏雲錦這才反應過來,訕訕的笑了笑,退出了屋子。
隔著門板。方二郎難耐的呻吟聲低低的傳了出來:「誒喲,疼死我了,杜郎中你輕點......」
「忍著點。」杜郎中的聲音裡有些不耐,手下的動作卻輕了不少。不過。就算是再輕,只要一碰繃帶,不免就會碰到尚未癒合的傷口。
方二郎額上冒出了一層細密的冷汗,卻死死的咬緊了牙關。沒有再發出半點聲音。
繃帶終於全部除下了,方二郎身上的傷勢也一一顯露在眾人面前。頭上臉上身上胳膊上腿上,眼睛能看到的地方幾乎全都是各式各樣的傷痕。傷口都還沒有癒合,有的因為在路上顛簸,甚至滲出了血跡。
別說方全和方大郎了,就連劉德海趙媽媽等人也都心生惻然,將頭扭到了一邊。
杜郎中卻依然冷靜,低頭一處處的檢查,口中喃喃有詞:「這一處是鞭傷。這一處是棍傷。還有這一處。應該是被硬物擊打後留下的傷......」
方二郎原本因為疼痛緊閉著的雙眼,在聽到杜郎中的話之後睜了開來,流露出敬佩之意。杜郎中指著傷勢說出的話。竟然半分都沒錯。怪不得爹堅持要帶他回京城,讓杜郎中為他治傷!
方全眼巴巴的在一旁看著。張口問道:「杜郎中,二郎身上的傷要緊嗎?」
杜郎中頭也不抬的答道:「皮外傷,死不了!養上幾個月就行了。」
眾人都習慣了他的說話方式,倒也沒人生氣,反而都鬆了口氣。既然杜郎中這麼說了,那就說明方二郎的傷勢沒大礙。雖然吃了不少皮肉之苦,好在年輕人底子好,再用最好的傷藥喝最好的補藥養著,應該很快就能好起來了。
杜郎中打開藥箱,拿出傷藥和乾淨的繃帶,隨口吩咐一聲:「準備熱水和乾淨的毛巾。」
很快,毛巾和熱水就送了過來。杜郎中也不假手旁人,親自擰了溫熱的毛巾為方二郎重新清洗傷口。方二郎痛的直流冷汗,口中溢出痛苦的呻吟。
杜郎中這次總算沒有再毒舌了,可手中的動作絲毫沒有減輕半分。
夏雲錦看著小廝端出來的那盆紅彤彤的血水,只覺得心驚肉跳。方二郎到底受了多重的傷,已經隔了大半個月了,傷口竟然還沒癒合……
過了一會兒,方二郎的呼痛聲終於停了。杜郎中背著藥箱走了出來。夏雲錦忙湊上前,關切的問道:「杜郎中,方二郎身上到底受了多少傷?」
杜郎中隨口應道:「不算多,大概二十多處。」
夏雲錦:「……」
二十多處的傷還不算多?!根本就是全身都是傷了!
杜郎中見夏雲錦一臉憂色,難得的張口安慰了幾句:「放心,他這點傷真的不算什麼。我見過受刑更嚴重的傷。全身上下連塊完整的皮肉都沒有,手腳就剩白骨了,還不是被我救活了。方二郎身上的傷,看著嚴重,但是並未傷及根骨。用我特製的傷藥,再配一副補身子的藥方,很快就能好了。」
夏雲錦的臉色好看了一些:「這就好。」下意識的追問了一句:「你以前怎麼會診治過受刑的人?」
一般來說,受刑的都是罪大惡極的囚犯之類的。像這樣的人受了刑也不會請大夫診治。杜郎中怎麼會接觸到這樣的刑犯?
杜郎中立刻左顧言他:「這裡暫時沒我的事了,我得先回去配藥方了。明天這個時候我再過來。」不等夏雲錦吭聲,就急匆匆的走了。
夏雲錦憂心方二郎的傷勢,也無心多想杜郎中的怪異反應,忙推門進了屋子。
方二郎被這麼折騰了一趟,早已疼的昏了過去。方全等人都圍攏在床邊,俱都是一臉心疼。
見夏雲錦進來,方全立刻換上了笑臉:「杜郎中醫術果然好,剛才指著二郎身上的傷勢,竟然說的半分不差,就像親眼見過似的,真是太厲害了!有他給二郎治傷,二郎一定能很快的好起來。」
方全竭力表現的輕鬆鎮定,可那雙微微顫抖的手卻出賣了他此刻的心情。
夏雲錦心裡酸溜溜的,卻也擠出了笑容來:「是啊,方叔只管放心,和方大哥方二哥都在府裡住下。也方便隨時照看方二哥。」
事情已經這樣了,就算哭哭啼啼的也於事無補。還不如留些精神,好好想想接下來要做什麼。
夏雲錦這樣的反應,也讓方全備感欣慰。三娘子真的長大了,知道收斂情緒,懂的輕重分寸,也很努力的在學著打理府裡和生意上的事情......
「二郎已經睡了,我們就別在這兒吵他了,出去說話吧!」方全很快就恢復了往日的沉穩冷靜。
夏雲錦點點頭。這些日子她硬撐著打理生意,每天要處理各種瑣事,又得絞盡了腦汁和王周兩家打擂台,其中的辛苦就不用多說了。現在方全總算回來了,她忽然覺得身上的重擔輕了許多。
至少,遇到什麼事情都有個可以商議的人了。
不待方全追問,夏雲錦便一五一十的將這些日子發生的事情說了出來:「……我早就猜到王升榮和周安會再用同樣的法子對付我們。不過,流言傳的再多,對我們夏家也造成不了更大的傷害了。反倒是他們兩家,現在落了個買兇殺人的惡名。就算他們再撇清,這個惡名也是撇不開了。那些客商們求的是財,肯定不願和惡名昭彰的王家周家來往。短期之內,他們根本騰不出手來對付我們。我們可以趁著現在的大好形勢,來個趁勝追擊!」
方全先是憤怒,然後是驚訝,再然後是喜悅,看向夏雲錦的目光裡滿是欣慰:「娘子這一招連消帶打確實厲害。就算是我,也做不到更好了。」
夏雲錦在眾掌櫃們面前總得端著架子裝老成,在方全面前卻沒什麼顧忌,聽到這樣的誇讚,眼眸彎彎,唇角也高高的揚起:「方叔,你真的覺得我做的還可以嗎?」
方全絲毫不吝嗇讚美:「何止是可以,比我能預期的還要好很多。」
夏雲錦被誇的滿心歡喜,卻沒有飄飄然,反而很認真的說道:「方叔,以前是我太懶散不懂事了。把什麼事都推給你和劉叔。現在我想通了,以後我一定會認真學著打理生意。做一個合格的當家人。還請方叔多教教我!」
方全眼角有些濕潤,卻朗聲笑了起來:「好好好,這才像老爺的女兒。既然娘子有這份心,我日後一定會竭盡全力教導娘子。」
成長總是要付出代價的。只是,夏家這一次付出的代價實在太大了。損失了三條人命不說,聲譽也受了不少影響。好在夏雲錦應對及時,總算是這一波的危機應付了過去。不過,要做的事情還遠不止於此。
方全沉聲說道:「利用流言對付王周兩家確實是良策,不過,這只是一時之計,動搖不了根本。要想壓垮他們兩家,還得從生意上著手。這些事情,我最擅長。只怕娘子心軟,聽了會不習慣……」
「方叔可真是小看我了。」夏雲錦笑著接口:「我是容易心軟沒錯,不過,也得看對方是什麼人。對付王家和周家我是絕不會有半分心軟的。你就放心好了。」
方全也笑了起來,忽的又扯開了話題:「娘子,你的生辰就快到了。今年是你的及笄之年,要舉行及笄禮。總得辦的隆重些。」
夏雲錦一怔,然後很快反應了過來。
原來,方全特意領著方二郎趕回京城,不只是為了方二郎養傷,也不僅僅是惦記著生意。還是想趕在她的及笄禮之前回來……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4-10-4 11:45 PM
第九十八章 及笄(一)
夏雲錦心裡暖暖的,說不出的感動。
方全對她的呵護疼愛是毋庸置疑的,遠超過了下屬對主子的尊敬。更像是一個長輩對晚輩的關愛。
在此時,女子十五歲的及笄禮確實是一件很重要的事。象徵著少女長大成人,可以談婚論嫁了。也因此,但凡是家境尚可的,都會為女兒舉辦一個隆重的及笄禮。除了邀請親朋好友之外,還會邀請一些品行俱佳的女眷前來觀禮,更要選定一位德行出眾的婦人為少女加笄。
「老爺和大郎雖然不在了,可娘子的及笄禮總得辦的熱鬧些。」方全笑道:「好在還有五六天,時間足夠籌備了。」
蕭氏本該是操辦此事的不二人選。可惜以眼下蕭氏的身體狀況,根本什麼也做不了。夏家在京城又沒有親眷,想來想去,也只有方全劉德海趙媽媽等人幫著籌備此事了。
夏雲錦對所謂的及笄禮倒並不看重。不過,方全這番心意總是要領的。聞言笑道:「既是如此,那就要勞煩你們多操心了。」
方全見她應的如此乾脆利落,心裡也頗為高興。按理來說,少女的及笄禮都是長輩們操持。他雖然是一片好心,卻也怕夏雲錦心裡不舒坦。沒想到夏雲錦絲毫不介懷,還一臉的歡喜。
這種態度,對方全來說已經是最大的回報。
……
方二郎有方大郎照看著,府裡伺候的人手又極多。方全也就放下心來,一門心思的和劉德海趙媽媽商量起該如何操辦及笄禮的事情。卻不料三人意見不盡相同,生出了分歧。
以方全的心意,自然是辦的隆重些。把和夏家交好的各商戶的女眷都請來。劉德海卻覺得,夏家近來飽受留言紛擾,行事最好是低調一些的好。
趙媽媽持中立態度,只堅持一點:主持及笄禮的人必須是蕭氏。雖然蕭氏現在身體欠佳,可下地走動卻是沒問題的。身為夏雲錦的親娘。為女兒主持及笄禮是天經地義的事情。
三人商量了半天,誰也沒能說服誰。到最後,索性一起去找夏雲錦,讓她做個決斷。
三個人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相持不下。夏雲錦想了想說道:「其實,我也有個想法,不知道你們覺得怎麼樣。」
方全等人立刻住了嘴,一起看了過來。
「及笄禮是該辦的熱鬧些。」這話一出口,方全便有了笑意,可在聽到夏雲錦的下一句話時笑容又頓住了:「不過。劉叔說的也有道理。如今有關夏家的流言不斷。行事還是低調一點的好,就別請外人來了。」
「這怎麼行?」方全脫口而出:「哪有不請客人的道理。」
夏雲錦抿唇一笑:「我只說不請外人來,又沒說不請客人。別的府上女眷就不請了,把我們夏家所有掌櫃們的家眷都請來觀禮就行了,再加上府裡這麼多的人,既熱鬧的行了及笄禮。又不會引來外人的注意。」
方全劉德海對視一眼,不約而同的贊成:「娘子這個主意極好。」
趙媽媽卻歎了口氣:「只是這麼一來,就委屈了娘子。」這麼做是挺熱鬧的,可也意味著請不到德高望重的女眷前來觀禮,不能不說是一個遺憾。
夏雲錦卻笑瞇瞇的應道:「到時候有這麼多人來替我過生辰。我高興還來不及,哪有什麼可委屈的。」
上輩子過生日的時候。最多就是爸爸媽媽各自來一通電話。有時候連坐下陪她吃飯的功夫都沒有。她早已習慣了冷冷清清的生日,如今卻有這麼多的人陪她一起過生日,已經是意外之喜了。
事情就這麼商定了下來。
及笄禮需要的禮服和一應東西,都由趙媽媽打理。掌櫃們的家眷,由方全去商請。至於及笄禮當天宴席需要的東西,便由劉德海親自去購買。一切安排的有條不紊。
幾天一晃即過。
到了及笄這一天,夏家果然十分熱鬧。掌櫃們的家眷來了足有十幾個,府裡有頭臉的管事媽媽和丫鬟也都來了。四娘子五娘子周蓉蓮香,一個都沒落下。凝翠園裡人來人往,說笑聲不絕於耳。
蕭氏也在春芽春桃的攙扶下到了凝翠園來。
夏雲錦忙迎了上去:「娘,你怎麼這麼早就過來了。及笄禮還沒開始呢,你怎麼不在屋子裡多待會兒。」
幾個月來,蕭氏還是第一次踏出房門。原本瘦弱蒼白的臉孔如今倒是紅潤了不少,看著氣色很是不錯。說話時聲音十分柔和:「今天是你及笄之禮,我這個做娘的當然得早點來。」
雖然記不起任何事,不過,有趙媽媽等人天天在耳邊念叨,蕭氏已經慢慢接受了自己有一個女兒的事實,對著夏雲錦的時候明顯比對別人親熱的多。
夏雲錦笑盈盈的挽起蕭氏的胳膊,語氣中不自覺的多了幾分撒嬌的意味:「娘有沒有為我準備禮物?」
蕭氏略有些愧疚的應道:「我這身子骨什麼也做不了,本想親自為你做件衣服,可春芽她們都不准我動手。只得命她們幾個代勞了。」
一旁的春芽笑瞇瞇的插嘴:「奴婢手藝不佳,娘子可別嫌棄。」
夏雲錦每天都去吟春園,和春芽也十分熟稔,聞言笑著打趣:「那可不成。待會兒我就去穿著試試,要是做的不好,非得讓你重做一身不可。」
說笑間,四娘子五娘子也湊了過來,各自奉上親自準備的禮物。無非是荷包香囊帕子之類的。東西不在貴重,圖的是一份心意。蓮香的繡工卻出乎意料的好,荷包上的荷花繡的栩栩如生。
夏雲錦翻來覆去的看了幾遍,讚不絕口:「蓮香,你的手藝真是太好了。」
蓮香抿唇一笑,自謙了幾句。
周蓉原本手中也拿著一個荷包,興沖沖的要送給夏雲錦。雖然這個荷包針腳不夠細密,繡工也不算好,卻是她熬了幾天才做出來的。往日她可是最不耐煩做這些針線活的。
剛走到夏雲錦的身邊,正好聽到夏雲錦在誇讚蓮香的手藝好。周蓉原本還有些不服氣,可瞄了夏雲錦手中的荷包一眼之後,便有些悻悻的將手縮了回來。
……
夏雲錦的眼角餘光早就瞄到周蓉的動靜了,見狀笑道:「周娘子,你不是也準備了禮物送給我麼?怎麼又收回去了。」
當然是因為不想在蓮香面前丟人了!
周蓉故作淡然的應道:「我沒準備禮物。」
這簡直就是睜著眼睛胡扯。要是真的沒準備禮物,剛才興沖沖的跑過來又是要做什麼?再說了,她手裡攥著的東西也露出了一角,分明就是一個荷包嘛!
夏雲錦知道周蓉性子彆扭,也不和她計較,笑嘻嘻的從她手中硬是把荷包拿了過來,打量了幾眼,很誠實的說道:「你的女紅手藝真的不算好。」
……周蓉有些惱羞成怒了:「不喜歡就還給我。」
「誰說我不喜歡了。」夏雲錦俏皮的眨眨眼:「我剛才還沒說完呢,你的女紅手藝雖然不算好,可這份心意卻是極好的。我就收下了。」
周蓉的臉色這才好看了一些,想了想,又不怎麼甘心的說道:「我自小就不愛碰什麼女紅針線,做的不好也不稀奇。」
蓮香的眼中飛快的閃過了一絲笑意,柔聲說道:「周娘子有父兄疼愛,自小就嬌養著,自不必學這些東西。奴家是被逼無奈,不得已才學了這些。」
周蓉撇撇嘴:「誰要你假好心來安慰我。我之前是不想學而已,要是認真學了,也未必就比你差了。」說著,便又賭氣一般的對夏雲錦說道:「府裡哪個繡娘的女紅做的最好?我要向她學一學女紅。」
夏雲錦忍住笑哄了周蓉一通,好說歹說,總算是打消了她要學女紅的念頭。
倒也不是別的,就以周蓉的脾氣,哪能耐得住性子學女紅。與其日後鬧騰的大家不安寧,還不如一開始就消除「隱患」。
……
及笄禮其實很繁瑣,好在夏雲錦是第一次接觸這些,權當是一次新鮮的體驗,倒也耐著性子撐了下來。
及笄的禮服十分的精緻好看,顏色又極其濃烈鮮艷。穿在身上,夏雲錦自己都覺得比平日更美了幾分。眾人見了,俱都驚艷不已。
接下來,便是最重要的加笄禮了。由蕭氏親自為她梳好了髮辮盤起,再請來朱掌櫃的媳婦廖氏為她簪上髮釵,這個儀式一過,代表著及笄禮完成。
從今天起,夏雲錦便正式的長大成人,可以談婚論嫁了。
只見她穿著一身精緻奪目的及笄禮服,長長的黑髮盤成髮髻,頭上插著一支長長的精緻髮釵。露出光潔的額頭小巧的耳垂和修長的脖頸。容顏姣美,唇角含笑,艷光懾人。
蕭氏看著這樣的女兒,心裡無比的歡喜。
趙媽媽情不自禁的用手擦拭了一下眼角,心裡默默的想著。老爺若是沒有出意外,能親眼看到這一幕該有多好……
就在此刻,門口處忽然有些騷動。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4-10-4 11:48 PM
第九十九章 及笄(二)
出什麼事了?夏雲錦疑惑的看了過去。
卻見門房管事一臉陪笑的領著一個侍衛打扮的男子走了進來。侍衛身後,跟著幾個丫鬟打扮的少女,每個人手中都捧著錦盒。再一看,那個侍衛竟有些眼熟……
夏雲錦終於記起了對方是誰,笑容也悄然隱去。今天是她的及笄禮,寧王派身邊的蔣侍衛到夏家來是要做什麼?
老天保佑,千萬別是她想的那樣……
可惜,老天沒有聽到她的祈禱。
蔣侍衛絲毫沒有驛站初遇那一天時的囂張跋扈,反而顯得格外恭敬:「小的蔣中,見過夏娘子。」
夏雲錦擠出一個笑容:「蔣侍衛多禮了。」心裡卻愈發覺得不妙。雖然只見過一回,可這個蔣中的囂張跋扈卻給了她極深刻的印象。現在卻對自己如此恭敬,稍微一聯想,就能猜出其中的原因來……
方大郎此時也記起了這張臉孔,頓時面色一變,不假思索的走上前:「你到我們夏家來做什麼?」他不知道這個蔣中的身份,只以為蔣中登門是來找茬的,所以說話毫不客氣。
蔣中雖然對夏雲錦很客氣,可這並不代表他會樂意受別人的閒氣。好在他總算記得今天的來意是什麼,所以並沒有對方大郎口出不遜,只是淡淡的說道:「今天是夏娘子的及笄禮,我奉殿下之命來給夏娘子送賀禮。」
殿下?哪一個殿下?方大郎愣住了。
荷花桃花蓮香三人卻是知道寧王此人的,聞言面面相覷。俱都神色微妙。
寧王殿下不知從哪兒知道了今天是夏雲錦的及笄禮,還特意命人送了禮物來。果然是有心了……
此時,方全劉德海也留意到了這個侍衛來歷不同尋常,忙圍攏了過來,不動聲色的打量這個蔣侍衛。只看此人神色間遮掩不住的傲然,便能猜到他絕不是普通的侍衛。再想到他口中說的那一聲殿下,更讓他們兩個心生詫異。
殿下這樣的稱呼,一般都是皇子親王之流的人物才用。三娘子是什麼時候結識這位「殿下」的?
蔣侍衛卻看都沒看別人一眼。只恭敬的對夏雲錦說道:「殿下的一番心意,還請夏娘子笑納。」說著,沖身後的人使了個眼色。
蔣侍衛身後的丫鬟一一走上前來,將手中的錦盒打開。
第一個錦盒裡放的是珍珠,每一顆都碩大圓潤,閃著柔潤的光澤。滿滿的一盒子,至少也有一百多顆。最難得的是,這麼多的珍珠竟都一般大小。
第二個錦盒裡放的是一面琉璃鏡子。那鏡子打磨的十分光滑,做工更是極其精美。鏡子上鑲嵌了幾顆鴿蛋大的紅寶石藍寶石。閃著幽幽的光澤。
第三個錦盒裡放的卻是一匹錦緞。這錦緞不知是什麼織成的,光滑如水薄如蟬翼,素雅卻又美麗至極。若是做出了衣裙穿在身上。不知會是怎樣的風華。
……
六個錦盒整整齊齊的放在眼前。或珠寶或綢緞或飾物。只要是愛美的少女,大概很少有不動容的。或許不是價值連城的禮物,可每一件都很精緻討喜。擺明了是寧王殿下要討她的歡心。
夏雲錦很老實的向自己承認,這一刻,她心中複雜的情緒裡除了排斥和抗拒之外,還有一絲虛榮的喜悅。可這一絲喜悅只維持了不到兩秒。就立刻煙消雲散。
她之前明明已經很清楚的拒絕了,寧王當時也表現的十分有風度。現在這麼做又是什麼意思?!
夏雲錦定定神,淡淡一笑:「有勞蔣侍衛回去稟報殿下,小女子無功不受祿,不便收下這麼貴重的禮物。你把這些禮物都帶回去吧!」
蔣侍衛笑容一頓。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說什麼?殿下送的禮物,你居然不肯收?」
這個夏娘子竟然拒絕了寧王殿下的好意!
夏雲錦已經徹底冷靜了下來。頗有禮貌的解釋道:「蔣侍衛,男女有別,我若是收下了禮物,不免讓殿下心生誤會。所以,這禮物我是萬萬不能收的!」
蔣侍衛臉色變的很難看。卻不肯就此離開,反而硬逼著自己擠出笑容來:「夏娘子不必多心。殿下讓小的送這些禮物來,只是為了慶賀夏娘子及笄,絕沒有別的意思。夏娘子只管安心收下……」
夏雲錦扯了扯唇角,語氣卻異常堅決:「殿下的心意我心領了,但是禮物我真的不能收。你把禮物帶回去吧!」
蔣侍衛笑不出來了。
夏雲錦揚聲道:「來人,送客!」
……
蔣侍衛的臉沉了下來,狠狠的瞪了夏雲錦一眼。夏雲錦對他的陰沉憤怒視若無睹,笑著轉過身,招呼眾人:「午宴已經準備好了,大家別在這兒待著,一起去飯廳吧!」
眾人看了夏雲錦一眼,然後又不約而同的看向還站在那兒的蔣侍衛。
蔣侍衛深呼吸口氣,僵硬的說了句:「我就先告辭了。」
方全見場面十分尷尬,忙笑著打圓場:「那我送蔣侍衛一程。」
等方全送了蔣侍衛一行人出去之後,屋子裡冷凝尷尬的氣氛終於為之一緩。趙媽媽等人立刻圍攏了過來,七嘴八舌的問道:「娘子,那位殿下到底是誰?」
「為什麼他會特地派人來給娘子送賀禮?」
「他是不是喜歡娘子?」
……
夏雲錦聽的頭都大了,咳嗽一聲說道:「這些事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不會收下這位殿下的禮物。」她的態度已經擺明的很清楚了好吧!
眾人見夏雲錦不肯多說,只得住了嘴。
蕭氏的聲音響了起來:「錦兒,那個殿下真的對你有意麼?」
夏雲錦可以這麼應付眾人,卻不能用同樣的態度對蕭氏。聞言無奈的笑道:「我和他有過幾面之緣,不過連話都沒說過幾句。我也不知道他心裡在想些什麼。」
不管寧王在想什麼,總之,她半點多餘的想法也沒有。
蕭氏想了想,又問道:「這麼說來,你對他並無半點好感了?」
眾人豎長了耳朵。
夏雲錦無奈的笑了笑:「娘,這事我們以後再談行嗎?」非要在大庭廣眾之下談論這種問題嗎?
蕭氏這才察覺到眾人都在眼巴巴的看著她們兩個,略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也閉上了嘴。
熱鬧的午宴過後,眾人一一告辭。方全等人卻特意留了下來。夏雲錦早料到他們幾個會追問,立刻老老實實的將她和寧王短短的幾次接觸都說了出來:「……寧王殿下看來確實對我有些好感,不過那天在郡王府裡,我已經很清楚明白的表明了我的態度。我絕不會做任何人的小妾,就算是寧王殿下也一樣。」
慷慨激昂的陳詞完畢,眾人的反應卻和夏雲錦預期的完全不同。
「三娘子,這麼重要的事情你為什麼不早點說?」第一個發話的,竟然是趙媽媽:「你知不知道你拒絕的人是誰,那可是寧王殿下,是最得聖心的皇子。將來很有希望登基的寧王啊!這麼好的送上門的機會,你怎麼能就這麼輕飄飄的拒絕了。」
劉德海也出言附和:「趙媽媽說的有理。雖說做妾室遠不及做正妻,可做寧王殿下的妾室又自不同。若是真的能進寧王府,榮華富貴指日可待。」
就連方全也加入了勸說的陣營:「寧王殿下不僅打聽到了你的及笄禮,還特地命侍衛送了禮物來。足可見他是真的對你有心。娘子真的就不再考慮一下嗎?」
夏雲錦:「……」
這麼大的代溝,根本無法交流!!!
夏雲錦深呼吸口氣,鄭重的說道:「我現在很認真很慎重的告訴你們,我夏雲錦,要嫁也只嫁我喜歡的男人,絕不會做任何人的小妾。那位寧王殿下也不例外。」
她的神情認真極了,語氣更是從所未有的嚴肅。
方全等人面面相覷,不由得收起了玩笑之心。
趙媽媽想了想,很認真的問道:「三娘子,你說的都是真心話嗎?你真的對寧王殿下沒有半點心思?」
夏雲錦斬釘截鐵的應道:「是!」
趙媽媽頗有幾分惋惜的樣子,不過,卻不再多說什麼了。
方全和劉德海對視一眼,然後由方全張口表態:「既然三娘子已經有了決定,那我們幾個也一定支持你。」
劉德海也笑道:「對,以三娘子的相貌人品,不愁找不到好夫婿。何必去做人家的妾室,要做也得做正妻。」
夏雲錦心裡一暖,笑著用力點頭。
相比起夏雲錦此時的好心情,蔣侍衛的心情卻差到無以復加。一路上都陰沉著臉,幾個丫鬟老老實實的坐在馬車裡,只悄悄用眼神溝通。
今天回去該怎麼向寧王殿下交差?
這個麻煩事我們可不能摻和,還是讓蔣侍衛去煩心好了……
蔣侍衛根本無心留意丫鬟們的舉動,他此時正滿心煩惱著該如向寧王殿下交差。來之前,他可是挺起胸膛打過包票的。可現在卻灰溜溜的連人帶禮物都回來了。殿下不大發雷霆才是怪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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