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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無袈裟理科佛 -【苗疆蠱事】《連載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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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camper4880n028
時間:
2014-4-29 03:18 PM
標題:
南無袈裟理科佛 -【苗疆蠱事】《連載中》
本帖最後由 jo4jp6vul40323 於 2014-4-29 09:13 PM 編輯
【書名】:
苗疆蠱事
【作者】:
南無袈裟理科佛
【內容簡介】:
巫蠱之禍,自西漢起延續幾千年,屢禁不止,直至如今,國學凋零,民智漸開,在大中國,唯鄉野之民談及,許多「緣來身在此山中」的人都不知不曉不聞。而巫蠱降頭茅山之術,偏偏在東南亞各地盛行,連香港、臺灣之地,也繁榮昌盛,流派紛起。
諸位好友,真的認為華夏大地無奇人焉?然也?——否!否!否!
我會告訴你我就是一個來自苗疆的養蠱人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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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camper4880n028
時間:
2014-4-29 03:20 PM
第一卷 2007年我被外婆下了金蠶蠱
第一章 外婆和金蠶蠱
我出生於1986年8月20日,那天正好是農曆七月十五。
中國有四個鬼節,分別是三月三、清明節、七月十五、十月初一。清明節、十月初一,都是掃墓祭祖,表達對祖先、對親人的“思時之敬”,祭祀,表達哀思的節日。三月三流行於江淮、江南一帶,傳說這一天會有鬼魂出沒。但是七月十五(有的地方是七月十四),六道出,鬼門開,孤魂野鬼遊走,是陰氣最盛的一天。
當然,這都是民俗傳說,不一定要信。不過這一天既是民間的鬼節,也是道家的中元節,還是佛教的盂蘭盆節,講其特殊,還是有一定道理的。
我讀書早,高中畢業之後才十六歲,比我平均的同學要小一到兩歲。這並不是我早慧,而是因為偏遠地區小學的學生少,對入學年齡並不太在意。這也造成了我到高考的時候還懵懵懂懂,結果落了榜,早早就走出了社會。
我是2002年出來打工的,在外的人如同浮萍,隨處漂泊,7年間我到過了很多地方,浙江義烏,廣東的佛山、中山、東官、珠海、深圳我都有待過,當過工廠的普工、領班、副主管,擺過地攤賣過水果,當過西式皮薩店的廚師,也在工地上做過一段時間的鋼筋工,保險、推銷業務員、賣傢俱……05年的時候還被同鄉騙到合肥去做了一個月傳銷。
我最窮的時候三天只吃過兩個饅頭,最闊的時候在東莞市區有兩套房子、一輛小車。
常年待在一個地方、一個小圈子的人是無故事的,只有欲望。但是一個長期在異鄉輾轉漂泊,見識過人生百態的人,卻會有很多的故事。比如群眾們喜聞樂見的豔遇、比如社會的陰暗面,比如各種各樣的奇人軼事,比如……性都東官(《一路向西》現在貌似很火,其實那裡面很多東西,應該是編劇親自去采風得來的,好多地方都很真實。)
這裡面的故事有很多值得一講的,但是我還是要先講一個我人生轉捩點的事情。
07年的8月末,我外婆重病。
在東莞跟人合夥開飾品店的我接到消息後,立刻回家。
那個時候我已經有了自己的私家車,是一輛藍色帕薩特。但是因為並不熟悉路況,於是我轉乘了直達我們縣城的長途臥鋪,但是我當時並沒有想到,我會走上跟以前完全不同的人生道路。
我老家地處西南,少數民族地區,東臨湘西,是十萬大山的門戶。
談到湘西,有人會想到沈從文先生《邊城》的鳳凰古城、有人會想到溝通南北的交通城市懷化,當然,也有人會想到湘西趕屍、蠱毒以及土匪。
就地域而言,我們那裡其實也算是湘西文化民俗輻射圈裡的一部分。
比如土匪,看過《湘西剿匪記》的同志們也許能夠想像一下我們那裡:窮山、惡水以及刁民。當然,主要是山高路險、交通不暢,而且人多地又少,太窮了。解放前我們那裡的好多山民,白天在地頭拿著鋤頭和鐮刀侍弄土地和牲口,晚上磨好刀,就去劫道。
他們平時是在土裡面刨食、三棍子打不出一個屁的農民,劫道時是閻羅王的小鬼。
這是一種職業,也是一種習慣。
這是一種職業,也是一種習慣。
再比如說蠱毒,有人說這是封建迷信,好吧,就算是封建迷信吧,因為在我二十二歲之前,我和許多飽受黨國教育的同志們一樣,是個唯物主義者,並不認為這個世界上有鬼魂、有僵屍、有亂七八糟的、奇奇怪怪的東西存在。
雖然,我們家裡這些傳說很多,雖然,我外婆就是一個養蠱人。
在愚昧的舊中國,特別是在偏遠的地方,有很多人沒有受過教育,知識的掌控者和傳播者往往是一些宗教人士,比如道教、佛教、薩滿教……以及很多少數民族的原始宗教,而這些人則是宗教的傳播者我外婆是苗寨的神婆。
苗疆巫術裡面結合了很多魔術、中醫學、巫醫學的內容,有可取的地方,也有讓人不可思議的地方,最讓人詬病的就是喝符水在一種特製黃紙上用雞血、朱砂、米湯和其他什麼東西混合的墨水胡亂塗寫,最後燒掉,用餘下的灰沖水來喝。
印象中的外婆是個枯瘦的小老太太,不苟言笑,鼻子像鷹勾,嘴巴沒有牙,臉塌了一邊。她她現在有80多歲了,在苗寨生活了一輩子,專門給人看香(算命的一種)、治病、驅鬼和看風水,十裡八鄉的鄰里鄉親還是十分尊敬她的。
母親告訴我外婆患的是癌症,是胃癌晚期,應該是沒得治了。
臥鋪車到達縣城的時候已經是晚上7點鐘了,偏僻小縣沒有公車,平日裡在鎮上和縣城裡來往的中巴車最遲一班是下午5點半。我火急火燎地找了一輛破爛的計程車,跟司機討價還價之後,終於在兩個鐘頭之後到了我家所在的鎮子裡。
沒人接我,我自己回的家。上一次回家是我05年年初的時候從合肥的傳銷窩點剛剛跑回來,一晃眼,兩年又過去了。而我也從那個時候兩手空空的小子,變得小有身家了。
母親接過我的行李,告訴我外婆沒在這裡,回敦寨去了。
她說她死也要死在敦寨,那個她生活了八十六年的土地,那裡的井水甜、稻穀香,連風裡面都有油菜花的香味。
我母親有兩個妹妹、一個小弟,她是大姐。我外公死得早,破四舊那會兒就去了。我外婆並不太擅長料理家務,所以大一些的母親總是要勞累一些。後來兩個姨相繼嫁了人,小舅也長大成人,這才和我父親搬到了鎮子上,做點小生意。
前些年小舅淘金發了財,搬到了市里。
外婆不肯走,就一個人在那個叫做敦寨的苗寨裡住著。她精神一向都好,而且有村子裡的人幫忙照顧,倒是不用擔心。沒成想這會兒居然病了,而且還是胃癌,這可是絕症。
第二天一早我就和我母親去了敦寨。
這裡以前是上山爛泥路,不過04年的時候通了車,我包了一輛麵包車過去。一路坎坷自不必說,大概大半個多小時,我們終於到了敦寨。還沒進寨子,我就見到寨子中間那顆巨大的老槐樹、鼓樓、曬穀場以及盡頭的堂廟道場。
我提著一些禮品,跟著母親往寨子裡面走。路是泥路,天氣乾燥灰塵生煙,不斷有人跟我母親打招呼,我母親愁眉苦臉地回應著,心事重重。
我再一次見到了我外婆,而那時她的生命已經進入到了最後的時刻。
聚在老宅裡的有很多人,除了我小姨遠在新疆克拉瑪依之外,大部分親戚都回來了,我見到了二姨、小舅以及好幾個表兄妹,還有別的什麼人。外婆在背陽的臥室裡躺臥著,我走進的時候,聞到一股黴味。我心裡一酸,外婆是個愛乾淨的人,但是她畢竟也是老人了。
母親說:“媽,陸左過來看你了!”
發黃的被窩裡面有一個風燭殘年的老太太,頭髮是雪白的,皮膚如同上了年歲的松樹皮,一臉黑黃色的老人斑,兩眼無神,歪著的嘴裡還有些口涎,神志完全不清晰。這就是我外婆,一個接近死亡的老人。
我握著她雞爪一般的手,她一點反應都沒有,過了一會兒,瞥了我一眼,又睡過去。
母親對我說:“已經認不出人來了。”她搖著頭,歎息。
我在敦寨待了兩天,外婆一直處於渾渾噩噩的狀態,不曾醒轉。幾個親戚在商量要不要把外婆送到市醫院去治理,但總是達不成統一意見。我小舅說還是尊重外婆的意見吧,不要再來回折騰了他家裡條件並不好,之前已經為外婆的病花了許多錢了。
這個時候,我一個在照顧外婆的表嫂跑到堂屋說,外婆清醒了,叫我們過去。
“你是陸左?”外婆老眼昏花地躺在床上看著我。我點了點頭,她又問:“你是什麼時候生的?”我母親插話說道:“阿左是86年的,二十一了。”外婆艱難的搖頭,又問:“什麼時候生的……月份。”
“8月20號,農曆七月十五。”我說。
突然之間,外婆的眼睛亮了起來,接著她大聲咳嗽,胸裡似乎有痰,我幫她拍背,幾分鐘之後終於吐出一口濃濃的黑痰來。然後她抬起頭來說道:“師公,你終於來了。”
外婆精神突然好了很多,她居然還可以下床了。她指揮著小舅到屋後面的一個空地上挖出一小罐泥罎子來,罎子口上面是早先的時候用來做雨傘的厚油紙。隨著罎子出土的還有一個木匣,裡面有一本厚厚的、頁面發黃的線裝書。
外婆推開扶著自己的女兒,顫顫巍巍地來到放著泥罎子的矮茶几前來。她咕噥著苗話,手在手中顫抖揮舞。這樣子大概持續了十分鐘之後,她猛地一下子揭開了油紙。
裡面黑乎乎的,過了一會兒,爬出一條金黃色的蠶蛹來。
這蠶蛹肥肥的、肉乎乎的,差不多有成人的大拇指一樣大,眼睛已經退化成黑點了,肥碩的軀體上有幾十雙腳,兩對柔軟如紙的翅膀附在上面。我盯著它那頭部的黑點看,一點沒有覺得肥嘟嘟的可愛,而是感覺到上面詭異的光芒來。
外婆仍在念著含糊的苗話,咕咕嚕嚕的,我沒有學過,所以聽不懂。
然而,她的手突然指向了我。
蠶蛹化作了一條金線,在旁邊人的驚呼聲中,突然之間鑽進了我的嘴巴裡。
我的喉嚨裡面一涼,感覺有一個東西順著喉道,流到了胃裡。
然後一股腥臭的味道在食道裡翻騰起來,我一下子覺得呼吸變得尤為的困難,仿佛肺葉被蠶食了,心裡面似乎少了一塊,而身體裡又多了一個器官。隨著這腥臭味道的翻騰,鋪天蓋地的噁心感將我所有的思維扯住,莫名的我感到頭皮一麻,我就昏迷了過去。
外婆死了,在她醒來的第二天。
她走得很安詳,拉著我的手告訴了我許多東西,她說昨天給我吃的東西叫做金蠶蠱,是蠱中之王,可以延年益壽,還可以強身健體,還有很多用處,但是因為在蠱盒裡面呆了太久,所以有毒,每個月的初一和十五,淩晨十二點的時候,毒素牽扯,就會有鑽心的疼痛出現。要想解毒,只有找矮騾子的帽子草來吃。
外婆還告訴我,這金蠶蠱是活的,要是我一年之內降服不了它,我必死無疑“你要是沒有享受金蠶蠱的命,就下來和我做伴吧。”除了金蠶蠱,外婆還給我留下了一本書,叫做《鎮壓山巒十二法門》這樣一本手抄本的破書。
作者:
camper4880n028
時間:
2014-4-29 03:22 PM
本帖最後由 camper4880n028 於 2014-4-29 03:23 PM 編輯
第二章 蠱毒發作,需覓良方
《鎮壓山巒十二法門》共有十二部分,為壇蘸、佈道、巫醫、育蠱、符籙、禁咒、占卜、祈雨、圓夢、軀疫、祀神、固體。全書是用繁體字抄寫,中間穿插了許多潦草的筆記、圖錄和心得體驗,厚度足有半指,在最後的篇章裡還記錄了一些見聞雜感。
由於是繁體字,又是手抄,半文半白,而且還缺章少頁,讀起來十分費解。
辦外婆後事的時候,母親憂心仲仲,而我卻並沒有太在意這些東西,除了閑著無聊的時候翻看那本厚書之外,忙喪事忙得昏頭轉向的我,幾乎忘記了生吞蟲蠱的事情。辦完喪事的第三天,我打點行囊準備返回東東官,母親留我在家再等兩天。
“為什麼?”我問她,母親告訴我,明天就是初一,看看我外婆說的話是不是真的。
母親愁眉苦臉地說:“她對家人從來不說假話的。唉,她以前準備讓我來接班的,但是我怕蟲,就是不肯,後來她也就沒有再提了。怎麼就拉到你了呢?唉,早知道不要叫你回來了。”我笑話母親大驚小怪,不過卻並沒有在意,答應在家呆幾天,找找朋友玩。
第二天我從一個發小家裡吃酒回來,夜已深,但是母親卻並沒有睡覺。
她責問我為什麼不聽她的話,沒有留在家裡好好待著。我見她臉色發白,嘴唇緊緊地咬著,只以為她生病了,那個時候已經是晚上十一點了。母親說沒有,她和我父親都坐在堂屋裡,神情嚴肅地陪我等待十二點的到來。
我發現家裡堂屋門梁上多了兩捆紅布、幾把艾蒿草,木頭門檻旁邊有一些細碎的小米,東一坨,西一坨,不成規律。見他們心情沉重,我自己也感覺到有些不舒服來,母親見我尤不信,跟我講起一些往事:
苗族分生苗和熟苗,生苗是與世隔絕的苗人,而熟苗則是被漢化的,混居,不住寨子,不祭祀,不過苗節,甚至不會說苗話。外婆住了一輩子的敦寨,早年間就是個生苗寨子。裡面以前的時候,族長的權威比天還大。而族長唯一怕的,就是我外婆。我外婆年輕的時候是十裡八鄉的美人,很多人饞,後來不知道遇到什麼變故,就跟了深山苗寨子裡面的神婆學習巫術。
苗寨的神婆只是一個稱呼,有男有女,而我外婆跟的那個神婆是個男的。
苗人善養蠱,尤其是十萬大山這邊的苗人。早年間大山沒有開發,人跡罕至,毒蛇、蜈蚣、蜥蜴、蚯蚓、蛤蟆等毒物漫山遍野,見多了就慢慢瞭解毒性了。我外婆的師父就是個養蠱高手,在解放前的時候,甚至在整個湘西一帶頗有威名。可是他後來死了,死在一個山窩窩裡沒人管,屍體的腸子被野狗拉得有五米長,上面全部是白花花的蛆蟲。
後來我外婆就成了苗寨的神婆。
1950年的時候湘西鬧土匪,有個湘西的土匪頭子路過敦寨,看上了寨子裡的一個姑娘,想強搶。後來苗寨裡面的蠻子太多了,個個都不怕死,於是就征了些糧走。外婆只是朝他們叨咕了幾句,沒有再說什麼。後來鎮子上解放軍的聯絡員告訴寨子的人,這股盤踞在青山界的土匪包括頭子在內的十八個人,全部斃命,死於惡疾,屍體湧出數百隻蟲來,火化後心肝還在,呈蜂窩狀。
……
母親斷斷續續地跟我講起許多關於外婆的陳年往事。這些有的是聽老實的外公說的,有的是聽寨子裡老人說的,我才知道原來一直被我看成是封建迷信的外婆,年輕的時候還有這麼風光的事情。一直到七八十年代,行政下鄉,寨子與外界聯絡漸漸多了,外婆才開始淡出了外人的視野,在苗寨裡祭祀、拜神、看病、算命,了度殘生。
“你去打工的時候,我們都攔,結果你外婆幫你看了下香,她說你良如玉石需磨難,說讓你去外面的世界受點苦,對以後的人生有幫助。所以說,你現在這樣子,還是要感謝你外婆的。”我母親說著。我笑了笑,沒有接茬。這些年我也知道些一些關於算命的事情,這東西講究一個虛實真假、望聞問切,完全就屬於心理學範疇。
這時候堂屋的電子鐘突然走到了十二點,鐺鐺鐺響起聲音來。
母親突然停下來沒講話,和父親一起恐懼的看著我。
我被看得疑惑,將視線投向了堂屋神龕旁的玻璃裝飾去。只見鏡子裡的我臉色枯敗如金箔,黃得嚇人,一道一道的黑紋在額頭上游走。我瞪著眼睛看,一陣劇烈的絞痛從腹部左側就升了起來,一波又一波地不停歇,洶湧如潮水……我看著母親好像跟我說些什麼,但是耳朵卻什麼都聽不到,然後感覺世界都毀滅了然而我偏偏沒有昏迷。
然後我感到有一團東西在肚子腹髒之間遊走。
啊……啊……疼,真J8疼啊!
這疼痛足足持續了十分鐘,這十分鐘我的腦筋清醒異常,每一絲痛感都清晰,歷歷在目,然後世界都扭曲了,地上仿佛有萬般惡鬼爬出來。
後來我聽說有人給疼痛等級量化,說以人斷一根肋骨的疼痛值計算的話,女人分娩差不多是十倍。我一直認為,我當時的疼痛應該是分娩的兩倍因為後來我也斷過幾次肋骨。
我的神志恢復清醒地時候,發現自己躺倒在地上,全身汗出如漿,濕淋淋地像剛從水裡撈出來。我母親、我父親嚇得發抖,不敢過來扶我。地上一灘水,有汗水,也有我失禁的屎尿,把堂屋熏得臭烘烘的。我母親在罵魂:“你這個老不死的,連你外孫崽都害,活該一輩子橫死。你這老不死的,不要再來纏著我家陸左了……”
她罵得很難聽,這是我們家鄉的習俗,倘若長輩死去,返轉來找自己的親人,就要把它罵回去。而我則手足冰涼,過了好久才相信這並不是夢,哆嗦著爬起來。
我突然想到一個問題,今天,應該是我外婆的頭七。
那天晚上我研究了半晚上外婆留給我的書,由於太潦草,心情又複雜,一直處於對於未知的恐懼,所以並沒有太多的發現。
第二天一大早,我就轉乘縣城的班車到了市里的一家三甲醫院,掛完號之後做了全身的檢查,七七八八花了近六千塊錢。然而在下午的時候,醫生告訴我,我身體好得很,十分健康,一般人有的亞健康狀態我一樣沒有,而且身體機能正逐步地朝一個好的方向轉變。我拍的那些透視片子裡,也沒有見到身體裡面多些什麼東西。
我如實地跟接待我的那個老醫師講起我的情況。他沉默了很久,給我說起兩種可能:
1.心理或者精神引起的幻覺疼痛,這種事情往往出現在毒品依賴者、精神疾病患者和服用刺激性藥物、神經性植物花粉等;
2.神秘學的裡面有很多科學不能解釋的東西,比如我遇到的這種情況。養蠱一說由來已久,在中國南方、臺灣、香港和東南亞的許多地區流傳。有人提出來說蠱其實是一種毒蟲滋養的病毒,但是他也不得而知。如果真是,那求醫問藥是沒用的,只有找相關人士解決。
我們那裡一直是少數民族聚居的地方,現在的行政單位都不叫市,叫做苗族侗族自治州,老醫師在這裡待了幾十年,自然是知道一些的,但也許是院方有規定,他很諱言,對於這些也不敢多說,只叫我去找。我沒有門路不肯走,被我纏了很久後,他才告訴我,說晉平縣下面苗寨,有個叫做龍老蘭的神婆,據說很靈驗。聽到這裡,我的臉刷的一下就白了。
我外婆的名字就叫龍老蘭。
回家的路上我在東官開飾品店的合夥人阿根打電話給我,問我什麼時候回來,店子裡出了一點事情,有個看櫃檯的小妹不做了,她平時最信服我,我要有時間就回去勸勸她。我和阿根手下總共只有十幾個人,那個時候廣東還沒有用工荒,但是他說的那個女孩業務很好,走了實在可惜。可是我根本沒心情管這些,就問為什麼辭工?
阿根說這個女孩子男朋友是個棍兒(就是不正經的混子),不做事靠她養,她的工資根本就供不了兩個人大手大腳地花銷,於是她男朋友就勸她下海。阿根說下海的意思就是去做雞,東官大部分的記女都是打工妹轉的行這種情況在08年金融危機之後更加嚴重。我抿著嘴,腦海裡不由想起了那個眼睛大大、亮得像兩口溢滿水的井一樣的女孩子。
我跟阿根說,我這邊有事回不去,讓他跟那個女孩子說,要麼我幫她再找個老實男人好好過,要麼滾蛋,永遠不要出現在我眼前我懶得見到這種賤人。
阿根在電話那頭歎息,我想起來,阿根對那個小妹好像有點意思。
我回家之後,開始仔細研讀《鎮壓山巒十二法門》,然後在半個小時之後找到了外婆給我下的金蠶蠱的這種東西的記載。
這是在農曆五月五日端午三天之內,抓到的毒蛇、鱔魚、蜈蚣、青蛙、蠍、蚯蚓、大綠毛蟲、螳螂、蟑螂、四腳蛇、蜘蛛、黑頭鐵蟻裝在一個褐石土制的大陶缸裡密封,讓它們自相殘殺,互相吞噬,毒多的吃毒少的,強大的吃弱小的,每日睡前禱告一次,起床禱告一次,這樣過那麼一年,最後只剩下一隻。這一隻形狀顏色都改變了,便叫做金蠶蠱。
而這才是第一步,我吞下的這只是經過外婆煉製了幾十年,使用來做本命蠱的。
這種被隔絕於世幾十年,常年生活在幽冥之眾的金蠶蠱,性情十分暴躁,每逢氣陰就暴躁不已,除了生於七月十五,受過鬼門開、陰氣滌的人才能夠適合,不會立刻暴體而亡。當然,這也只是第一步,要徹底鎮壓本命金蠶蠱的凶性,必須要服用一種草。
這種草叫作龍蕨草,而且是被矮騾子編戴過的龍蕨草。
蠱毒兇惡,但是天生怕矮騾子。
作者:
camper4880n028
時間:
2014-4-29 03:23 PM
第三章 山魈野怪,湘黔矮騾子
矮騾子在很多地方的方言裡面都被認為是罵人的話,比如寶島臺灣,就是小混混的意思,但是在我們家裡,或者湘黔一帶,它只會用來表達一種意思:山魈野怪。
各地關於山魈野怪的傳言都很多,千奇百怪,我就不一一贅敘。
我所說的這種矮騾子,就是我老家大山裡傳言的一種山魈。它們矮小不過幾十公分,總是戴著紅色草帽,外皮是綠色或者紫色,也有人說是紅色,毛茸茸,總是三五成群的出沒,喜歡逗人玩。比如會把農民帶到地裡面去吃的午飯變成石頭,或者往得罪過它們的山民鍋灶裡面拉屎,又比如,有些山村裡的人半夜去地裡面吃泥巴,返回家中睡覺覺得很飽這便是受了矮騾子的迷惑。
它們戴的紅色草帽,就是用龍蕨草編的,這種草,據說來自於幾千萬年前的恐龍時代。
當然,這些都只是傳說,我讀高中的時候住學校寢室,每個同學都有一肚子這種故事。
說不上真,也說不上假,不過來自青山界西邊鄉村子的同學說得最多。
我研究了那本破書一整天,在晚上吃飯的時候,我告訴我父母,我準備去青山界走一趟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說實話,我對於初一晚上發作的那種疼痛,心有餘悸。那疼痛簡直超出了人類能夠承受的範圍,在某一段時間裡,我甚至想到去死。
母親看著神龕上外婆的遺像不說話,又是歎氣又是掉眼淚。父親則說我小叔就在青山界林場,我要去找矮騾子,就去找我小叔,他在林場守林屋,兩個人也好有個照應。
當天晚上父親就給小叔掛了電話,第二天早上我就出發。
小叔是縣林業局的正式職工,常年在偏遠的林場裡面做守林護林、森林防火工作。青山界則是縣城往西的一處地界,高山絕嶺、鳥獸難飛,是人跡罕至的原始森林。縣林業局在那裡有個網站,而我小叔執勤的在最深處的守林屋裡。
我早上出發,到縣城轉車到鄉里,然後再轉車到林場,在順著山道一路走到守林屋,一番折騰,到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五點了。那個時候是夏天,天還大亮,深山老林子裡面已經沒有手機信號了,不過好在有早年鋪設的電話線,所以小叔得到了通知,早早地站在坡口等我。
我把帶的一些禮物給他,酒和煙,他樂滋滋地收下。
他們的守林屋是一棟刷了石灰的印子房(就是磚瓦房),和我一路行來看到的木頭房子有很大區別,不大就兩間,一間廚房一間臥室。廚房裡面已經煮了一鍋肉,遠遠地飄著香味。裡面還有一個人,三十多歲的瘦小漢子,嘿嘿地沖我笑,露出一口煙薰火燎的黃牙。
小叔給我介紹,說是他的同事,叫李德財,讓我叫李叔。李德財連忙推辭,說叫哥好啦,他說他以前在小叔家見過我,幾多好的一個小夥子哦,一晃又過了八九年了,那個時候他還是婆姨都沒討的後生崽,現在兒女都拖著鼻涕到處跑了。
李德財臉黑,皮膚很糙,左臉上有一道疤,樣子凶,人倒是還和善。
我們坐下來吃飯,鍋子裡面煮的是兔子肉,足足放了兩個,都是前幾天打的。守老林子的這份活計枯燥得很,小叔他們就會經常用氣槍去打些野物,偷偷的,也沒人管。菜都是旁邊菜地裡摘的,也新鮮。我開了買來的酒,跟他們一邊聊天一邊喝酒。小叔已經知道了我的來意,仗著酒意在罵我外婆:“她就是個老乞婆,一天到晚搞蟲子、搞迷信,現在要死了,還害你!”
我那時已經對這些東西有些恐懼了,再加上她怎麼也是我外婆,就沒有接著他的話茬說,反倒是李德財順嘴也罵了幾句。吃肉喝酒,然後聊到矮騾子的事情,我就問小叔見過沒?小叔哈哈大笑,說他都活了快五十年了,就是沒有見過一個,都是別人以訛傳訛、胡編亂造的。
他這一輩子在深山老林裡面,護林防火、抓偷木頭的賊,要是信這些,早就嚇死了。
倒是李德財看了我一眼,神情猶豫,我問他看到過沒,他又說沒有。
吃完飯我主動要收拾,小叔不讓,說趁天還亮帶我去外邊轉轉。出屋子的時候,外邊天色稍暗,林子低處看不到落日,只看到朝霞在對面的山上映天,金燦燦地一派輝煌。我們踏著鋪滿落葉殘枝和青草的山路慢慢走,小叔一邊走一邊咳嗽。他是個老煙槍,但是在山林裡巡邏的時候卻不敢抽煙,只是咳。
守林屋在一個小山包上,我們走了幾百米,小叔在跟我講一些守林子時的趣事。事實上這工作枯燥得很,每日都是鐵腳板走路,小心翼翼防備,疲累得很,不過他講了一件附近村子裡面的事情,倒是讓我感興趣:
說離這裡最近的一個村子叫作色蓋,色蓋地處深山,田都是坡埂梯田,林子又是國營林場,所以很窮,叮噹響的窮有人出去打工,一輩子都沒有回來過。村子裡有一個老光棍,因為有個老娘在,也就沒走,在田頭辛苦勞作,38歲了都沒個女人願跟他。前年有一天,他突然跑到縣城裡面的金鋪裡面賣金子,好大一坨哦,值當幾十萬呢。去年金價240一克,他那一坨足足有三斤多,後來金鋪的黃老牙壓他脊到200,他就賣了,得了差不多30萬呢。
我說好運氣,這個漢子不知道是在哪裡撿的呢。
小叔說是啊,都說他好運氣,祖墳冒煙,他回來之後,就準備去鎮子上作點小生意。不過福兮禍所倚,人就是不能太得意。後來那個黃老牙帶了一幫人來找他,說他給的金坨坨放在保險箱裡,當天晚上就變成了牛屎了,讓他把錢賠回來金子怎麼可能變成牛屎?分明是欺負老光棍嘛,結果一堆人談不攏,黃老牙就打了老光棍,後來還打了官司,不知怎麼地,法院就判老光棍涉嫌欺詐,今年才放出來。
我說怎麼會這麼判?當時驗貨的時候肯定是真金白銀啦,不然以黃老牙那麼精明的人,會給錢?小叔笑了笑,說黃老牙有個叔叔是上面的,他指了指天,搖頭在笑,也沒有多言。我看著林子的光線一點一點變暗,說:“太黑了,回去吧。”
於是我們深一腳淺一腳走了回來。
********
我在守林屋裡待了兩天,白天跟著巡林子,晚上就看書。山林子裡濕氣大,蚊蟲孽生,蛇也多,條件其實很艱苦,但是我卻並沒有在意,我南下打工的時候吃過的苦更多,睡過橋洞、公園和爛尾樓,在這裡有鋪床,還有蚊帳,其實已經可以了。因為沒有電視,山裡面的生活其實很無聊,唯有看書。
在山裡面待著,只有兩個伴陪著,不說話的時候,萬籟寂靜,只有外面林間的蟲子在唱歌,心沉靜下來,抱著書看,很容易看進去。
看得多了,才發現《鎮壓山巒十二法門》其實並不是一本純粹的巫醫神婆的書,而是糅合了道術、原始巫蠱、佛家以及降頭術等各種各樣的神秘學大雜燴,甚至還夾雜著逸聞野事,著述的人叫作山閣老,而中間參雜了大量筆記、補充的那個人應該叫作洛十八。
漸漸的,我開始讀得津津有味了。
隨著閱讀的進度,我開始進入了一個全新的世界,感覺平時的生活好像完全顛覆了。這裡面有很多一眼就覺得假的東西,但是也有一些,看著似乎有些道理,而裡面關於一些養蠱、降頭、養小鬼、制僵屍之類的東西,看得讓人噁心欲嘔。
關於山魈,裡面也有記載。這是一個能夠在靈界和現實裡自由來往的小人,它們生性狡詐,但是卻並不兇殘,喜歡捉弄人,記仇,喜歡吃松果和紅薯藤,只會出沒在人跡罕至的深山老林,偶爾也會到山民家裡,捉弄人類。
我待了兩天都沒有看到傳說的矮騾子,第三天的時候和小叔回到縣城,他去交接,我則採購了幾斤松果、一筐紅薯藤、香燭、土雞蛋、紅線、新糯米、獵刀、捆繩和網……然後回家把我外婆的遺物中挑了幾張畫好的黃符,準備完畢之後,在第四天再次回到了深山的守林屋裡。
那天晚上月色特別亮,我在守林屋不遠的坡邊灑下了松子和紅薯藤,然後靜靜蹲守。
山林子裡有野物,小叔不放心我,他本來可以回縣裡去休息十天的,但是他聽後來說青山界出了件殺人碎屍案,不放心,又和別人調了班,陪我一起在黑暗中守著。山裡面蚊子又多又凶,但是我們都不敢亂動,小叔給我塗了一層黑乎乎的草渣子,說能夠防蟲。我靜靜等著,感覺空地上的一切景物都了然於心。我前面說過我曾經在很多家工廠打過工,
在一家線路板廠做事的時候天天看板找缺陷,費眼睛,於是就有了一點小近視,看遠處的東西模模糊糊的。但是現在在黑夜裡,雖然月光很亮,但是卻能夠很清晰地看到十米之外的細微事物,
同樣的改變還有我的身體,越來越健壯有力,精力充沛,而且頭腦思路也很清晰。
我漸漸地信服了外婆臨終時說的話:她留給了我一筆遺產,但是想要繼承這筆遺產,我還需要經過一場考驗。越過了,一切安好,越不過,就只有面對死亡。
夜已深,月牙西斜,靜靜地夜裡什麼都沒有只有蟲子叫,吱呀吱呀。小叔年紀大了,堅持不到一個小時就困頓得不行,被我趕回去睡覺了。山裡濕氣重,夜涼如水,我聽著蟲子哼鳴,心裡卻十分平靜,仿佛有什麼預感一樣,靜靜地等待著。從晚上九點開始,我等了7個鐘頭,直到了淩晨四點多,放鬆子的坡地處才出現一個黑影。
那黑影的出現讓我的神經頓時就緊繃起來。
然而當我仔細看了下,才發現是一隻像小貓一樣肥碩的山老鼠。在老鼠在坡地上一拱一拱地,一會兒在磕松子,一會兒又嚼嚼紅薯藤,還用後腿刨土。
我身子不動,將拌了土雞蛋清的新糯米從袋子裡面拿出來。肚子在痛了,不嚴重,但是就像腹瀉一樣,忍不住地一點又一點的放臭屁,沒聲音,所以更臭,熏得我自己都難受,連一直圍繞在我周圍的蚊蜢都散去不少。
沒過了一會,灌木林中悉悉索索鑽出幾個黑影來。
我看不到顏色,只是借助這模糊的月光,看到這些黑影都差不多三十公分左右,直立行走,在腦袋的部位有亂七八糟的橫線那是草帽的輪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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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amper4880n0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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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4-29 03:24 PM
第四章 功德湯與碎屍案
當看到這些黑影出現在我視線之中時,我左腹裡有團肉塊在輕微的抖動。這回並不痛了,只是覺得不自在,一種莫名的恐懼意識從心中升起來,這意識我很陌生,但是當時的我卻能夠很清晰地分辨出來,是我體內另外一種生物的意識。
它仿佛在哀求我:離遠點,離遠點……
而我心中卻湧出一股狂喜來:書裡說金蠶蠱是至靈之物,不怕猛獸不怕人,只是恐懼黃冠金爪十年大公雞,和深山老林子的矮騾子。它既然有這種意識流露出來,那麼,來得這些黑影必然就是我找尋已久的矮騾子。
我沉住氣,等這幾個黑影走近,然後停下來。我數了數,一共有5個,走路蹦蹦跳跳的,夜太黑看不清楚樣子,開始還四處看了一下,過了一會,幾個傢伙邊搶邊吃起來。陰雲飄過,月亮就浮現出來,順著月光我看到這些傳說中的矮騾子,它們似乎長有一張介於人和猿猴之間的臉孔,渾身是毛,青草綠;手很長,足有三十多公分,幾乎等同於身高。
它們一直很鬧,像動物園的猴子般發出叫聲,吱吱,音節很短,但急緩有致。
不知道怎麼的,我感覺它們眼睛很亮,有一種很有神的感覺。
我大概等了五分鐘,待它們集中一點,然後慢慢地站起身來,左手抓一把摻合了雞蛋清、香燭灰的新糯米,右手拿著一張獵網。我一點一點地移動,前進路線是之前確定好的,沒有一絲聲音,只有心跳在“撲通撲通”地響著。十五米、十米、八米……當我挪到了第八米的時候,突然矮騾子們紛紛停了下來,轉頭看向我這邊。
事不宜遲,我左手上的新糯米一下子就灑了出去,像天上落雨,刷的一下全部都落在了這些矮騾子的頭上、身上,突然之間就有一個糊米的焦臭味道傳了出來。我心中大喜,書上說的矮騾子最怕混了雞蛋清和香燭灰的新糯米,沾身就像燒紅的烙鐵,果然是真。我左手剛得閒,立刻配合右手將獵網撒出去。獵網是找附近的山民買的,專門用來摟草打兔子那種,不好撒,我白天練習了好久也沒個樣子,不曾想這會兒出奇的成功。
一片帶著蒺藜鐵釘的粗滌綸網就像一片黑雲,罩向了它們。
沒想到這些矮騾子反應竟然十分靈敏,除了有一個略高的傢伙被罩住之外,其它的身子一矮,刺溜一下四散而逃。網裡面的還在猛力掙扎,吱吱的叫喚,我連忙跑過去一腳踏住網沿,將兜裡面的新糯米全部都傾倒在它的身上。這糯米足足有兩斤多,一落到它身上,就冒出一股黑煙,簡直神奇極了。
等到這傢伙停止了掙扎,我摸出紅線,隔著網將它渾身纏起,然後又把尾指粗的捆繩將網捆紮實,環顧四周,逃走的矮騾子已經不見了。
夜深露重,我提著網往守林屋裡趕去。網兜裡面的這毛茸茸的傢伙看著不大,卻沉甸甸的,足足有三四十斤。很臭,有糊米的焦臭味,也有膻腥的尿臊味,我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裡,喉嚨裡有痰,吐也吐不出來,噎得難受。黑漆漆的夜裡,像是魔鬼的大嘴,一瞬間我的心被恐懼緊緊抓住,分不出是自己,還是身體裡面的金蠶蠱,腳步越來越快,幾百米的山路沒費什麼功夫就到了。
咚、咚、咚……
我猛敲著門,裡面相繼傳來了來我小叔和李德財的詢問聲,我說是我,然後屋裡面的燈就亮了,然後門一開,小叔披著大衣走出來,睡眼惺忪,說幾點了,怎麼才回來。我把手中的網一提,說:“我抓到了一個矮騾子!”小叔一激靈,人立刻精神了起來,拉著我進屋,關了門,在燈下麵瞧個究竟。
聽到我抓到個活著的矮騾子,本來還躺在床上睡覺的李德財也咕嚕爬起來,披著衣服湊頭來看。
在100瓦明亮的白熾燈光下,我終於看清楚了它的樣子除了滿臉褶皺發黑之外,幾乎就像一個老人的臉,眼睛大而亮,瞳孔是紫紅色的,在擴散,偶爾一張嘴,一口雪白的獠牙,交錯密佈;臉部和頸部都沒有多少毛,但是身上確實毛茸茸的綠毛,現在夾雜著灰白色的糯米,好像被灼燒一樣的發黑;像猿猴,有一截小小的尾巴,四肢的爪子鋒利,手部是五指。
最重要的是,它頭上真有一頂紅色草帽。
這草帽是一種紅色蕨草根莖編織的,很潦草粗糙,像是小孩子胡亂編的,但倘若是矮騾子編的,就讓人驚奇了,草帽呈一個鳥窩的鍋盔形狀,妥貼地附在它的腦袋上。上面有很多白色、黑色的漿汁泥土,鳥羽、獸毛還有許多不知名的東西存在。這些看著很噁心,但是我卻十分高興,小心地從網裡面把帽子扯出來,團好收藏起來。小叔看了一回兒,問我:“這個東西你打算怎麼處理?”
我搖搖頭說沒想過,小叔興奮地說:“明天天亮,我們下山送到林業局裡面去。這個是珍稀動物吧,獻上去的話,說不定有獎金的哦。小左你真行,這東西一直聽老輩人說有,但是我這大半輩子,都沒見過,偏偏被你逮住了。厲害啊厲害。”我苦笑,要不是那本破書上有抓矮騾子的方法,要沒有那幾把糯米灑出去,我怎麼可能抓到這快如魅影的小東西。
要不是……我死都不知道怎麼死的哦。
一旁的李德財在旁邊搓手,擔憂地說:“這個矮騾子是山林子土地公公家裡養的山鬼呢,我們還是把它放了吧。要是被它們惦記到,改天上門報復的話,幾條命都活不成呢。”
“怕個屌啊?”小叔滿不在乎的說。
兩人相持不下,然後小叔問我怎麼處理,畢竟是我抓來的。我現在心裡面只有趕緊拿這草帽子回家,去採購相關的東西解蠱,哪裡有心思管這些。看他們兩個爭得臉紅脖子粗,我就說你們不是有領導麼,明天早上打電話請示一下就好了麼。這下兩人都不爭了,小叔說好,而李德財則憂心仲仲地不說話,點燃了一根甲秀煙,蹲在門檻抽煙。
這時候都快五點了,夏天亮得早,再過半個多種都要天亮了,我守了一晚上,困倦得不行了,於是就叫我小叔幫忙照看著,自己爬上床去睡覺。在睡之前,我特意把那草帽用塑膠袋字包裝著,放在我隨身帶來的旅行包裡。我太困,幾乎是身子一沾床、一合眼就睡著了,也不知道過了多久,迷迷糊糊聽到某個地方轟隆亂響了一陣,剛開始還以為是做夢,後來被一隻溫熱的大手使勁搖醒,我艱難地睜開,發現小叔一臉鮮血地站在我面前。
我趕忙爬起來,問怎麼回事。小叔“哎喲哎喲”地叫喚,顯然是痛極了,我記得他說桌子抽屜裡面有傷藥,光著腳跳下床,先到臉盆架那裡拿來毛巾給他擦臉,然後翻抽屜,找到一種白灰粉狀的止血藥來,弄點水,幫他把左臉上的血擦淨後,看見四道血肉模糊的抓痕來,我給他一點一點地把藥粉敷上,問李德財呢?
小叔忍著痛說,這小子瘋了,居然將那個矮騾子給放走了,人也不知道跑哪裡去了。他還說自己這一抓,就是被那個死矮騾子給抓的,凶得很呢。我心裡頓時一陣懊悔,要不是我把這鬼東西帶回來,小叔就不會這樣。我幫他草草包紮完畢之後,又幫他撥通了縣林業局值班室的電話。
電話打了很久,差不多二十分鐘後才接通,小叔通報了情況,那邊的人著急了,說讓我和我小叔先在守林屋堅守著,他們立刻通知鄉林業站的同事過來接應救援。
等待的時間裡,小叔又說起當時情況,說他們兩個人本來在旁一邊抽煙一邊看守著,可是不知道怎麼地,李德財就跟發瘋了似的,一下子將紅線扯脫,然後捆繩解脫,攔都攔不住。我小叔在旁邊制止,結果被他一拳擂翻在地,還沒反應過來,就見到那綠毛矮騾子從網子裡面竄了出來,朝他臉上抓一把。那傢伙也虛弱得不行,沒有繼續抓,而是朝坡下面跑去。等我小叔爬起來時,一片狼藉,連李德財這狗日的也不見了。
由於不敢獨自出門,我們等了三個鐘頭,到了早上九點鐘,這期間李德財一直沒有回來,讓我們更加擔心。終於,門被敲響了,進來了四個我小叔的同事,一身露水,有一個還帶著獵槍。
講清楚情況後,他們商定好兩個人留下來等李德財,兩個人先送我小叔下山。
一番周折,直到中午一點多我們才到了縣城人民醫院。
我在醫院守到了晚上七點多,做完縫合手術、清醒過來的小叔勸我先回去,治病要緊。我小叔家兩個小孩,一個十八的兒子一個十五歲的女兒,還有我嬸,看我的眼神都有些不善,醫生說可能臉上會留下疤痕,她們大概認為我小叔這樣,都是我害的。
我心裡面也很懊悔,沒有多說什麼。
雖然小叔算作工傷,有公費醫療,但是我第二天還是遞了兩萬塊給我嬸,當做事營養費。
由於我嬸還有堂弟堂妹並不歡迎我,之後這些事情我也沒有在去看了,我返回家裡,按照書裡的說明,採購了黑驢、黑狗、黑貓的下宮血,朱砂、柴胡、蟾酥錠、紫雪、琥珀、蠶繭、牛黃、全蠍和膽南星,用這些和拆散的龍蕨草一起煮熬三天三夜,將一大鍋草藥水煮成一碗黑茶湯,用敦寨堂廟道場後面的井水冰鎮之後,在半夜十二點,忍著噁心,一口喝下。
喝完之後,我感覺全身都一陣放鬆,心裡面似乎寬敞很多。
結果一個多鐘頭之後,我就開始拉肚子。開始拉稀,然後開始拉出濃稠的黑血,血裡面還夾雜了不知名的肉塊、薄蛻皮、絲絮物、角質,到了最後幾乎沒有什麼可以拉的了,感覺從喉嚨到菊花簡直就成了一條線,上面呼的空氣,下面就放臭屁。而且我還汗出如漿,大量脫水,我父親在廁所旁邊給我舀水,過幾分鐘就喂我喝一勺子。
後來他老人家也有點受不了了,就把裝開水的桶放旁邊,他先去外面透氣。
於是我就蹲著一邊拉一邊喝水,那天夜裡,幾乎都虛脫在了廁所裡,差點沒有掛過去。
在家裡我養了三天,就跟婦女同胞坐月子一樣,足不出戶,也見不得風,我母親天天熬老母雞湯給我喝,還不放鹽,那味道……直到現在我每次出去吃飯,別人點雞湯,我都不會喝上哪怕一口,這都是那個時候喝怕了。第四天早上的時候,我感覺精神好了一點兒,準備出去見見陽光,結果聽到有人在堂屋裡講話,好幾個人的聲音。
過了一會兒,我的房門被推開,走進幾個員警來。
他們告訴我,我跟一件碎屍案有關,這次來是請我回去做調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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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amper4880n0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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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4-29 03:25 PM
第五章 號子裡和九字真言
我完全不知道情況,靠,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就問他們,為首的馬警官說9月4日晚在青蒙鄉又發生了一起碎屍案,這次案件的事發地點在青山界前庭崖子下(也就是我小叔駐守的那個守林屋附近),縣刑警隊在經過排查,發現我當天就在前庭崖子,而且根據口供,說我在當天,從晚上9點鐘一直到淩晨4點,一直都不在守林屋裡,而碎屍案正好發生在那段時間裡,所以我有很大的殺人嫌疑。
我當時就愣了,怎麼會有這麼巧的事?不對啊,碎屍案不是在那天的前幾天麼?
我連忙問他,馬警官神情嚴肅地說:“這是一場連環碎屍案,所以影響極其惡劣。”
他出示了傳訊單,問我能不能自己走。
我說可以,於是強忍虛弱下了床,我父親過來扶我,門外的一輛警車停著,許多閑漢婆娘小娃崽在看熱鬧,指指點點地說些什麼。帶人過來的那個鎮派出所的民警在趕人,而我則被押上了警車後座。我母親哭著在跟帶隊的馬警官說著什麼,那廝只是說“不會錯過一個好人,也不會放過一個壞人”的屁話。
我父親拉著母親,手腳都在顫抖,有壓抑不住的悲痛。
我拍拍車窗,笑著對我父母說道:“不要擔心,我真沒犯事,去去就回來,不要擔心。”車開始發動了,車身在顫動,他們沒有給我上手銬,但是這車汽油味很大,我只犯噁心,身體又還沒有恢復,於是就昏昏沉沉睡過去。
整件事情我一直到了提審的時候,才搞清楚:原來那天夜裡,在離我蹲守矮騾子兩百米的山坡腳下發生了一起殺人碎屍案,死者是色蓋村的一個小夥子,才二十來歲,出外打工回家,說去鄰村找老埂(結拜兄弟)喝酒,結果一晚上沒有回家,第二天家裡人打電話去他老埂家說人喝完酒,已經回去了的於是報了案,正好碰到林業局求助派出所幫忙尋找李德財,於是在一個山腳窪子裡找到了被碎成十幾塊的死者。
我問李德財呢?審訊的刑警告訴我,李德財也失蹤了,現在也還在找呢。
審訊室裡的燈光足足有幾百瓦,像小太陽一樣明亮。一個審訊員,一個記錄員,開始盤問我什麼時候回來的,為什麼回來,為什麼去青山界,為什麼又離開,4號晚上我做了什麼,幾點鐘到幾點鐘又做了什麼……
我就跟他們講起我被我外婆下蠱的事情,說4號夜裡我逮到一個矮騾子,可惜又放跑了,急著回家是為瞭解蠱。
他們哈哈大笑,那個審訊員說你小叔也是這麼說的,開玩笑了吧?
這個審訊員有二十多歲,長得又高又帥,只是眉毛太淺了,左眼睛大、右眼睛小,脖子還神經性的抽搐,一動一動的。他反復問我,顛來倒去,一會問那天晚上發生的事情,一會兒又9月1日我在哪裡。問得很有技巧,我在傳銷窩點待過幾天,知道這裡面是有方法的,能夠乘人不備套出話來。
但是我還真的沒有什麼見不得人的地方,君子坦蕩蕩,講真話他們又不信。
審訊員很生氣,總是時不時地拍桌子,吼我。審問了我足有兩個鐘頭,後來他又不時拿出煙來問我要不要抽。我在外漂泊多年,然而卻煙酒不沾,看到他時而和善地要遞煙給我抽,我就想笑。因為我不知道是看哪本書上說,當犯人問員警要煙抽,一般都是要交代的前奏了。可是我又根本不抽煙。
後來,帶我來的馬警官進了來,說好了,先到這,不過要先拘留二十四個小時。
說實話,我即使不太明白這裡面的門道,但是也知道這辦案程式有些不對。
但是我不敢講,我們那裡不是香港,越到基層,公共安全專家的權威越高。那天晚上我在公共安全局的某個房間裡待了一夜,和一幫打架鬧事的混混在一起。這幾個傢伙開始還磨拳搽掌,想欺負我,但是一聽說我是個殺人嫌疑犯,立刻離我遠遠的,不敢動彈欺善怕惡,從來都如此。馬警官和帥哥審訊員在房間不遠的走廊商量了很久,我不知怎麼地,耳朵特別靈,趴在門邊,居然能隔著鐵門,聽到他們對話的隻言片語:
上面特別急……不在場證據……有些魯莽……就是這小子……
我心裡特別的寒冷,臉色慘白地坐在地上。在外面混了這麼久,我不是沒有聽說過因為案件影響惡劣、上頭跟得急就拿人頂缸的事情,要是我攤到這種事情,我就真的跪了。想想也是,就我這麼一個外鄉人,而且發生那兩起案件的時候,我都在青山界內,特別是第二次碎屍案,就在守林屋附近幾百米的山窪子裡。相互之間的證明人,我小叔受了抓傷住院,李德財人影無蹤,而我則完好無損,人家不懷疑我懷疑誰。
我現在就怕他們給我“上刑”。
*******
那天晚上我一夜沒睡,一直在想,他們不信我,是因為不信我到青山界的動機,認為我說了謊話,甚至認為我小叔關於矮騾子的事情上,也說了謊。如果我能夠證明真的有這種事情存在的話,他們是不是會再好好考慮一下呢?
我又想起了失蹤的李德財。我那幾天忙著治病解蠱,沒有給小叔打電話。他居然沒有回來,這真的讓我有些不寒而慄,想一想那些兇惡的矮騾子,我會想起李德財用很神經質的語氣講的那句話“矮騾子是山神土地公家養的山鬼,惹到他們,死都不知道怎麼死的……”
下半夜的時候,我聽著此起彼伏的呼嚕聲,想起了外婆留下的那本書裡,講到的育蠱法門。法門裡面講到,服用了以龍蕨草為主料的功德湯一碗,並不是殺死金蠶蠱,而是打壓它的戾氣,以毒攻毒,最後的作用是讓它為我所用。一想到這一節,心裡面不由自主地默念起裡面的內容。一碗功德湯喝下喉,金蠶蠱已經降服一大半,接下來的,就需要用水磨功夫,不斷地用密語鎮靈了。
所謂密語真言,最早出自於佛教。音譯曼怛羅、曼荼羅。又作陀羅尼、咒、明、神咒、密言、密語、密號,即真實而無虛假之語言之意。外婆留給我的降蠱法門叫做《降三世明王心咒》,持續不斷地念“靈鏢統洽解心裂齊禪”,可以用苗話念,也可以用金陵官話念。我在前幾天問過我母親苗話的發音,這個時候也是病急亂投醫,於是盤腿坐起,虔誠地一直念:“靈鏢統洽解心裂齊禪……靈鏢統洽解心裂齊禪……”
我念一顆字就頓一下,想一想,念一顆字又頓一下,慢慢地感受其中的意思。
這裡給大家普及一下其中的意思,看看就好:靈,即身心穩定,表示臨事不動容,保持不動不惑的意志;鏢,表示能量,表示延壽和返童的生命力;統,表示宇宙共鳴,勇猛果敢,遭遇困難反湧出鬥志的表現;洽,表現自由支配自己軀體和別人軀體的力量。解,是危機感應,表現知人心、操縱人心的能力;心,是心電感應,表示集富庶與敬愛於一身的能力。裂,是時空控制,分裂一切阻礙自己的障礙;齊,使萬物均為平齊;禪,表示佛境,即超人的境界,我心即禪,萬化冥合。
只有極度虔誠,才能夠讓自己的語言去引發靈界的力量震盪,感受其中的心境。
奇妙的是,往日一直沒有感應的我,今天居然能察覺到與這世界不同的變化來。這種變化我說不出來,但是它有即有,無即無,稍縱即逝,與此同時,身體裡似乎有某種器官在與這九顆字在做呼應,蠢蠢欲動起來。我仔細感應,仿佛是在左腹的腎臟部位。
那一天晚上,是我人生的轉捩點,從此之後,各種各樣奇怪的事情發生,如果沒有那天的經歷,說不定我今天或許是另外一個樣子了。
說實話,我還是真的應該感激我的外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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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提審我的時候,我直接說我是無辜的,讓他們放我出去。
楊警官(就是那個審訊員)讓我老實交待問題,不要編些花花腸子,以為能夠蒙混過關。
我說放我出去,你們找不到兇手,我來幫你們找,反正我也要去找我小叔那個叫做李德財的同事,我欠他一份情在。你們要是覺得我講的是假話,我可以證明給你們看我沒說謊。楊警官拍著桌子沖我嚷,讓我看清楚自己的身份,我想怎麼樣就怎麼樣的話,還要他們做什麼?
我抿著嘴,冷冷地看著他。過了一會兒,我問他,你知道龍老蘭不?我是他外孫。
楊警官哈哈大笑,問龍老蘭是誰?公安局局長?還是縣委常委?
我說都不是,是一個在苗寨裡面待了一輩子的老太婆。
他繼續笑,而我則看著他,看到他臉上的笑容開始慢慢變冷,看得他眼裡面出現了一絲疑慮。這時候審訊室的門開了,那個馬警官進來了,跟楊警官坐在一起。他抽了一根煙,死死地盯著我,說:“你真的知道誰是碎屍案的兇手?”
我說我不知道,我只能證明我去青山界的目的絕對沒有騙人,如果你們要證明,我就證明給你們看。馬警官又問:“你真的是龍婆婆的外孫?”我說是,楊警官插話問:“龍婆婆是誰?”這個馬警官有快五十歲了,而這個楊警官則剛出學校沒幾年,馬警官就跟他講,楊警官不信,說:“切,不就是一個神婆麼?有什麼好神經兮兮的?”
而這個時候我已經開始念我外婆書裡面的下蠱咒語了。
目標就是這個長得又高又帥的楊警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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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amper4880n0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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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4-29 03:25 PM
第六章 下蠱解蠱,皆為生存
筆停此處,有人會疑問:你什麼都不懂,怎麼突然就會下蠱的咒語了呢?
這裡說一點,養蠱其實很好養,下蠱難下。我之所以懂養蠱的咒語,是因為我在法門裡看到過,最簡單的音譯,因為我記憶裡突然變得清晰很多,就會了。而且,在所有的下蠱裡面,當面下蠱是最簡單的那種,相當於學車時考倒樁的級別。當然,最主要的一點,是因為我肚子裡面有百蠱之王金蠶蠱,它變成了我的本命蠱。
什麼是本命蠱?連接於肉,生生相息。
反正我念完蠱咒之後,集中精力去看楊警官的臉。沒過兩分鐘,他就捂著肚子,面部肌肉一陣抽搐,鐵青臉,梗著脖子,大滴大滴的汗水就從耳朵後面流下來。馬警官問他怎麼了?他就說可能是昨天吃的那個速食有問題,肚子疼,鑽心地疼,想去上廁所。
我冷笑著跟他說,快別去了,拉出一泡全是蟲子的翔來,自己嚇自己。
兩個警官和旁邊那個長得很路人臉的女記錄員都看著我,馬警官問道:“是你搞得鬼?”我鼻子有些癢,打了個噴嚏,先是默念了兩句“靈鏢統洽解心裂齊禪”真言,然後冷笑著:“我平白無故在局子裡待了一天,餓得頭痛,總是要有人來負點責任。”
“少他瑪的裝神弄鬼啦!”
楊警官一拍桌子,怒瞪我一眼,捂著肚子出去。我不說話,低著頭打瞌睡。裡面的氣氛僵得凍死人。過了一會兒,楊警官一臉慘白的推開門,他幾乎是拖著腳步來到門口,眼睛紅通通地,沖我嚷,聲音都還有些哭腔:“你個狗曰的,你到底對我作了些什麼?”
馬警官趕緊去扶他:“小楊,小楊,你到底怎麼了?”
楊警官有氣無力地拽著馬警官的袖子,大男人哭得稀裡嘩啦:“我去廁所,結果拉出一堆全部都是白色蟲子的翔來,活生生的,還在翻滾呢……”他還待說下去,馬警官攔住了他,轉過頭來看向了我,定了三秒鐘,然後給我鞠躬道歉:“陸先生,對不起,是我們辦案作風不好,對不起,我代表所有人向你賠罪了,請你不要為難小楊了。”
在我們家裡面說先生,一般都是對算命的江湖人說得,這個稱號讓我沒繃了一會的臉,就想笑。想著畢竟是家裡面的人,抬頭不見低頭見,得罪太慘了也不好,於是說:“我要打個電話給家裡面報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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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馬上就被放出來了,馬警官說要在縣裡面最大的飯店裡,給我擺一桌賠罪。我說先不忙,看著憤憤不平的楊警官,問他:“服不?”他大概是被那泡全是蟲子的翔嚇慘了,心裡面雖然有怨恨,但是也只有低著頭說:“我服了。”
我說好,你先去換一條褲子。
他臉一下子就紅了,馬警官臉上抽搐了一下,待楊警官出去之後,手使勁地往門上擦。我並沒有再說楊警官拉翔不擦屁股的事情,而是吩咐馬警官說:“你去,或者找人去菜市場或者最近的農家,買一個剛下的土雞蛋,要最新鮮的。然後還要紅線和黃紙符,這些到靈祭香燭店裡面都有得賣,要快,越快越好。”
他說好,立刻吩咐下面的人去辦,而我則被領到了一個辦公室裡面坐著,馬警官陪著我聊天。我們聊了一下碎屍案的事情,沒多久楊警官就拿著紅線和黃紙符進來了。我就跟他們說,我真的不知道這件事情。他們說知道,說兩起碎屍案手法一樣,但是我第一次已經有不在場證據,所以嫌疑雖有,但不大,只是上面催得緊,他們想在我這裡試一試,找突破口。
我心裡暗罵這些屌毛,不過既然已經和解,也就不說什麼了。
等一個眉清目秀的制服妹子拿了一個土黃色的雞蛋進來的時候,我拿起來放進了他們接的開水杯裡放著,然後拿紅線分別捆住楊警官的手腕和腳踝,然後用力拍打。兩分鐘之後,我叫他脫下上衣,我將泡好的雞蛋先滾他的肚子,慢慢地滾,從胸滾到肋骨處,一直滾到盆腔處。
大概有過了兩分鐘,我把黃紙符燒了,解開紅繩。
馬警官問好了麼?我雖然並沒有經驗,只是照著書上做,但是此時此刻也只有硬著頭皮說可以啦。楊警官被一陣敲打,臉憋得通紅,說又要上廁所,我說這是好事,餘毒都要排出來,這一次是沒有蟲的。他將信將疑地跑了出去。
馬警官繼續跟我談碎屍案,我說李德財找到沒有?我懷疑碎屍案根本就不是人做的,而是矮騾子做的。他說何出此言,我幫他分析了一會兒。見我貌似專家的樣子,馬警官想起來一個離奇的案子,給我看卷宗,說讓我幫忙分析分析。
我也不拒絕,拿過來看:死的是一個小女孩,才六歲半大,是縣城裡一個有錢老闆的小女兒,是離奇死亡,無病無災,突然連病數日,就雙眼翻白、口吐黑血而死。那個老闆十分傷心地把那個小孩給葬了,但是老闆的老婆覺得事情有蹊蹺,於是報警求助。偏僻小縣,一般都流行土葬,也沒幾天,所以老闆很反對,結果後來實在拗不過老婆,就同意驗屍。沒成想到一去,發現屍體給人盜了。
我說雙眼翻白、口吐黑血而死,有點像是被下了藥蠱,也有可能是生疾病。
當時如果能夠驗屍最好,現在屍體都被偷了,扯這些有個J8用?
都是半年前的事情咯。
這個時候楊警官進來了,他來到我面前像日本人一樣大幅度鞠躬,說:“對不起,陸左先生,我有眼不識泰山,得罪高人,幸虧您大人不記小人過,放我一馬,我楊宇一定銘記在心。”我看他說得蠻誠懇的,就擺擺手說不用了,我也是為了脫身才給你下蠱的,你別忌恨我就行了。楊警官連忙說不敢,神情虔誠。
我怕他嘴上這麼說,心頭還忌恨,就說:“你也別太想多了,我這次雖然讓你吃了點苦頭,但是也幫你把脖子神經痛的毛病治好了,也算是兩不相欠了。”他經我提醒,一摸脖子,發現脖子果然沒有再一抽一抽了,高興得跳了起來。
這裡說到,其實蠱最初的目的並不是拿來害人,而是用來治病救人的,也叫巫醫,在李時珍的《本草綱目》中便有記載,這裡面的原理我就不說了。只是後來人們發現用來害人比用來治病要好用多了,濫用,這才傳出的壞名聲。
楊警官說要請我喝酒,縣城裡面最好的飯店擺一桌。
我沒有推辭,長期在外漂泊的我知道一個道理:多個朋友多條路,多個敵人多堵牆。
這時候那個眉清目秀、胸脯脹鼓鼓的年輕女員警進來了,指著桌子上的東西,問這些要不要撤了。我說好,她就找個塑膠袋裝著要拿出去丟,馬警官開玩笑說這個雞蛋又沒破,給小楊當早餐好了,買的時候花了大價錢呢。我搖頭說不行,幾個人都奇怪為什麼,我說打開看看就知道,馬警官把雞蛋磕開,蛋清已經凝固了,剝到蛋黃的位置,上面密密麻麻全部都是白色黑色的細小蟲子,還在蠕動翻滾。
幾個人嚇得臉色發白,那個女員警更是嚇得驚叫。
我其實也嚇得夠嗆,但還是要裝作高人的樣子,說:“這個要拿去爐灶裡面燒,不要隨便亂丟,免得蔓延流傳出去。”
他們都說好,然後用敬畏的眼神看著我。
那個時候我心裡面超滿足。要知道,我雖然在07年的時候混得還算好,但是每次工商稅檢這一家子穿制服的人一來店子裡,我立刻就要點頭哈腰,巴結得跟二孫子似的,就怕他們給我找點麻煩。所以,我雖然手頭有點閒錢,但是被人如此的對待卻是頭一回,心裡面那種油然而生的自豪感,像曬太陽一樣暖和。
公共安全專家又怎麼樣?還不是照樣被我耍的團團轉?
那個時候,我突然就對外婆留給我的東西感了興趣,這些神秘的玩藝讓我覺得,有了它,我就不用卑微得跟一個吊絲屁民一樣,小心翼翼地生活了,我可以昂著頭、挺著胸,在這個世界上過著有尊嚴的日子,讓所有看不起我的人,刮目相看。這樣一想,當時內心就極度膨脹。
晚上我們在衫江大酒店吃的飯,包廂裡面,琳琅滿目地擺了十五六個菜,都是硬菜,酒也是好酒,五糧液,作陪的卻只有馬警官、楊警官和那個在局子裡面看到的女警官三個人,這闊氣的場面讓我這個小氣巴拉的小老闆(還是個體戶?)有些瞠目結舌。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席間正酣之時,楊宇(熟了就不用叫警官了)拉著我的手叫兄弟,他說他生下來這一輩子,還真的沒有服過誰,他爸是州領導,老媽是林木公司的老總,含著金湯匙長大的,對誰都驕傲,但是今天他就真服我了,窩心巴適的服!以後有什麼事情,一句話的事,誰說不能辦,誰是王八蛋。
我說今天是情非得已,但是,也算是不打不相識,以後有什麼事情,都相互照應。
馬海波是個老油條,話裡話間老是要套我話,問我到底怎麼弄的這些東西。我自己都一知半解,半瓶子水晃蕩,一瓶子水不滿,哪裡能夠跟他解釋這個,只有故弄玄虛,雲山霧罩地胡吹亂侃,跟他說是家學淵源,不足外人道。
楊宇拉著我的袖子羨慕得直哭:有一個州領導的老爸,還不如有一個有真本事的外婆呢。
我平時是個吃貨,東官那邊的美食基本都吃了個遍,饞嘴得很,有時候跑一個多小時就為了吃一頓好的飯菜,而且吃得特別難看,也猛。這毛病是早年間落魄的時候養成的,那時候肚子餓,又沒錢,除了猛喝水,就是勒緊褲腰帶。現在美女在旁邊,我倒是也收斂吃相,顯得很斯文。不過那個叫做黃菲的妹子並沒有放過我,不斷地朝我灌酒。
我這人也好個面子,不想叫人說不爽利,別人敬我我就喝。
結果沒一會兒,一斤白酒下了肚子,人就開始有些飄了起來,迷迷糊糊答應了什麼,卻又實在想不起來,努力讓自己保持清醒,卻越發的腳步飄忽,看著這個叫做黃菲的美女笑顏如花的在我近前,久久沒有悸動的心,這個時候卻突然地跳個不停,只想著拉著美人兒的小手,摟到懷裡恣意憐惜。
“陸左,幫幫我們嘛……幫幫我們嘛,要不然我就要被領導批評了!”這聲音嬌滴滴,從一個警花的嘴裡說出來,讓我男子氣概大漲,心中豪氣頓生……妥妥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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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amper4880n0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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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4-29 03:27 PM
第七章 命案疑蹤
那天晚上是我人生中最後一次醉酒。
第二天早上,我再次跟家裡面打電話報了平安,然後又在馬海波的陪同下看望了我那仍在醫院治療的小叔,中午的時候,我們就坐著那輛破爛警車前往青山界。
在車上馬海波對我一陣感謝,他說這件案子社會影響十分惡劣,上面催得比較急,他們這些小嘍囉忙得兩腳直跳,卻是一點兒線索都沒有,幸虧有我這個奇人異士幫忙。我感覺從昨天我下蠱解蠱之後,他對我的態度就開始變得很巴結了。我也不說話,點點頭表示知道,也不否認,眯著眼睛想事情。
兩件碎屍案,都是發生在夜裡。第一個死者是色蓋村的閑漢光棍,三十二歲,平日裡靠去工地裡打些小工過活,不過太懶,混不出什麼模樣,喜歡湊熱鬧,要打架,幾十塊錢再加一頓好酒好飯就能夠叫動他;第二個死者是個外出打工回來的小年輕,沒什麼仇人,就好喝一口。這兩者一個村東頭,一個村西五組,根本就不搭邊,沒什麼聯繫。
唯一的是,兩人都被切成十幾塊,丟在荒野裡。
車過了青蒙鄉,路況就差了很多,路面上亂石多,到色蓋村去顛得我頭暈。不過這個時候我的身體已經好轉過來,心裡面一直默念著九字心經,也不覺得有多累。到了色蓋村,裡面還是緊張的氣氛,人心惶惶,公安局派駐在色蓋村裡的專案組,並沒有撤走,他們仍在排查,一個四十多歲的警官稍微問了一下馬海波,就沒有再問。
看得出來,馬海波在他們隊裡,資望還是蠻高的。
馬海波被叫去開了一個見面會,我則在村子裡閑晃。這是一個貧困的小山村,八成的房子都是破舊的木瓦房,住得也散亂,山窩字裡東幾家西幾家,不成樣子。村道旁邊有幾個穿開襠褲的小孩在玩泥,沒人管,一個瞎眼老漢在自己曬穀子的場院裡曬太陽,吧嗒吧嗒抽旱煙。
一個拉裡邋遢的漢子從村子那邊過來,看到幾個小孩在玩泥,跑過來笑著說:“來,給你們看,我撿到一坨金子呢,哈哈,我撿到一坨金子呢……”小孩一哄而散,邊跑邊叫:“瘋子來了,瘋子來了……”那個漢子光著膀子,臉歪眉斜地從我身邊跑過去:“我不騙你們呢,這不是牛屎。”一個十四五歲的後生跑過來扶著他:“叔,叔,你怎麼又跑出來了?”
後生扶著漢子往村子後頭走去,漢子嘴裡還喃喃自語說:“這不是牛屎呢,是金坨坨啊!”
我總是感覺不對勁,於是跑去問那個瞎眼老漢:“阿公,剛才那個人是瘋子麼?”
瞎眼老漢把煙槍一放,白色的眼球翻了翻,摸索旁邊的凳子招呼我:“你是來村子裡的公家人吧?來,坐,坐。”我坐下來,他說:“唉,是勒,王寶松現在是個瘋子了。”我問,難道他以前不是麼?
“不是呢,他以前是村子裡的大孝子呢,都快四十了還守著這田地和他老娘過活。可惜,他前年子在山上撿到一大坨金子,本以為發財了拿去賣,結果被人家說成了詐騙,關了一年多才放出來,結果就這樣了。沒錢治,也沒人管,他老娘都是半截入土的人了,更是管不了……”
我想起我小叔給我說的那個事,想不到居然就是我遇到的這個瘋漢子。
“他老娘現在怎麼樣?”我接著問。瞎眼老頭歎著氣:“唉,能怎麼樣?幸虧有青伢子照顧她呢,要不然這兩年早死了。”青伢子?我很奇怪的說,瞎眼老頭告訴我,青伢子就是剛才那個後生,跟王寶松家有那麼一點兒親戚關係,所以就經常周濟他們,這兩年,都是青伢子和他家裡人幫忙照顧,王寶松家兩個人才活了下來。
是個好人呢!我想著。
很多人都說鄉村純樸,是人類最後一片樂土,說這話的人大概沒幾個在農村呆過,其實哪兒都一樣。別的地方我不知道,但是在我所待過的、接觸的農村裡,經常碰到兄弟分家不合,寡婦門前被欺,或者偷雞摸狗……久病床前無孝子,何況才是沾一點兒親戚關係,這個時候能夠挺身而出照顧,算是行善的好人啦。
人窮志短,人窮怕了,什麼做不出來?
這時候馬海波過來找我,說要帶我去第一兇殺現場去看看。我問他那裡有什麼線索麼?他說有是有,但是都送局裡面去化驗了。我說那我去幹什麼?我又不是神仙。他笑了笑,說雖然不是,也差不多了。我跟他說起剛剛聽到的事情,馬海波說知道,雖然不是他經手的,但是他看過卷宗,鐵板釘釘的事情,沒得翻。
我笑,說老百姓都說黃老牙仗勢欺人呢,難道沒有貓膩?
馬海波哈哈大笑,說有個屁的貓膩。
他見我不信,說回去給我看看卷宗,證據確鑿,真的是鐵案。他說到這裡,又記起一事來,說他昨天給我看得卷宗,就是七歲小女孩離奇死亡的那個,她爹爹就是黃老牙,這個老闆也是倒楣呢,不但女兒慘遭橫死,自己也是突發了惡疾,現在估計也是差不多要掛了。他還跟我說:“記得昨天的那個漂亮妹子黃菲不,她伯伯就是黃老牙。”
我突然感到心裡一陣不舒服,我跟他說我要去瘋子家看一看。馬海波看了我一眼,說你同情了?我笑了笑,說我不知道,就是突然想去看一眼。馬海波說好,他叫來了一個村幹部,帶我們到村後面王寶松家去看看。我感覺自己好像有些神經,腦子亂哄哄的。
走過一戶人家的牲口棚裡面,不由自主地盯著裡面的老水牛看。
老水牛在吃草,它上了年歲了,吃得很費力,見我看它,它也抬起頭來看我,我們兩個相互盯著看了一會兒,我入了魔似的,連馬海波叫我都聽不到。老牛看著我,突然,晶晶黑亮的眼睛流下了豆大的眼淚來。我隔著柵欄去摸它的臉,它沒動,我就接了一小捧眼淚來。
然後我們又接著走,馬海波問我在搞啥子,我將牛眼淚往眼皮上抹,說沒得啥子。
馬海波抓著我的手說:“你是不是看出什麼來了?”我停下腳步問他:“怎麼了?”馬海波臉色有些白,他跟我說,第二個被殺的死者就是那戶人家的兒子。這個時候,我才想起來,我剛才做的這些事情,好像都是無意識的狀態做的。
難道,是我身體裡面的金蠶蠱在左右我的意識?
心裡面某個地方在歡快地唱歌,它好像從肥沃的土地裡剛剛冒出綠芽,柔柔的,弱弱的,小心翼翼地連接我,像個小寵物,又像是被家長拋棄的小孩子,渴望著家人的關懷該死,我怎麼會有這種感覺?難道是這個本命蠱已經被我降服了?怎麼可能?書上說金蠶蠱少則半年,多則十幾年,需要日日祈禱,夜夜念經,方可緩緩度化,收歸己有。
我知道,雖然昨天我能夠指使它朝楊宇下藥蠱,但是更多的只是強力驅使的關係。
但是心底裡,卻有一個意識在跟我說:去哪裡,去那裡……
********
沒過一會兒,我們來到了王寶松家裡。
這是一棟陳舊的木房子,兩廂間,後邊還有一個廚房,半邊已經塌陷了。王寶松坐在自家雜亂的院子裡,目光呆滯地望著前方,前方是起伏的群山和梯田,一彎清亮的小河像銀色的帶子,蜿蜒向遠方。當看到穿制服的馬海波,王寶松馬上跳了起來,驚悸地跪在泥地上,大聲喊:“報告政府,我沒有騙人,真的是金子,真的是……”
他一邊說,一邊嗑頭。
馬海波臉色十分難看,這時候房子裡咚咚咚響,那個叫做青伢子的後生跑了出來,他看了我們三個人,一臉的戒備:“你們是誰?要幹什麼?”他穿著洗得發黃的藍色校服,左胸口繡著青蒙小學的標徽,人長得很精神,就是耳朵有點大,是招風耳。
馬海波說:“小同學,我們是過來看看王寶松和他母親的。”
他語氣緩和,面色和善,青伢子卻仍然戒備地打量了我們一會兒,然後往屋子裡面喊:“奶,有人來看你啦。”說完帶我們進去,我打量了一下荒蕪、連雜草都沒有的院子,沒有說話,就跟在馬海波後面走。
屋子裡面一股黴味,是舊棉花和爛木頭湊在一起的味道,空氣不流通,黑黑的屋子裡邊有一鋪床,我看到有一個形容枯槁的老人躺在裡面,側躺,帶著棕紅色毛線帽,蚊帳已經變成了灰黑色。“青伢子,開開燈。”那個老人聲音有氣無力。嗒的一聲,燈亮了,是30瓦那種白熾燈,昏黃昏黃的。青伢子搬來幾個板凳,馬海波坐在床頭說了幾句不痛不癢的場面話。
我打量著屋子裡面,除了一些幾十年的老傢俱,真正的家徒四壁。
然而我關注的不是這些,抹了牛眼淚的我能夠看到更多的不凡來:整個屋子黑氣騰繞,若有若無的酸腐之氣在遊蕩,特別是在床底下的一個格子裡,更是有凝重的屍氣。床上的這個老人,像死人多過像活人,而在一旁端茶倒水的青伢子,額頭上也有一股凶戾之氣。
這些氣是怎麼來的?我是怎麼能夠看出來的?
因為我眼睛塗上了牛的眼淚牛一般很少哭,平生哭得最傷心的一次,只會是被架上屠宰場的時候。它心地善良、任勞任怨,但是通常被認為是能夠溝通靈界的動物,古時候在苗鄉侗寨,一般都是用牛頭來祭祀,這裡面分生祭和熟祭兩種,還有的地方會把牛當作神,比如印度教,比如在我國西南一帶的布依族、仡佬族就有“牛神節”、“敬牛王菩薩節”、“祭牛王節”等等……總之,塗上牛眼淚,就能夠看見不一樣的東西(如有人不信,可以在人家辦喪事的時候,抹一點看看)。
青伢子端上來的水,裝水的碗黑乎乎的滿是油垢,我拿在手裡沒有喝,馬海波和那個村幹部卻不好端架子,沒有在意,喝了兩口,王寶松他娘一直在咳,她看到了我,就問:“後生仔,我怎麼看你有點眼熟啊,你是哪裡的?”我說我是大敦子鎮那邊的。她說哦,有氣無力的看著我,我又盯著蚊帳裡的她,說我外婆叫做龍老蘭。
她沒有再說話了,氣氛僵了下來,馬海波提出要回去了,我從兜裡面掏出一千塊錢放在枕頭邊。
出來的時候,我看到縮在堂屋角落的王寶松,感覺他亂糟糟的頭髮裡,滿是血腥之氣。
我一直走出了好遠,都感覺那個破敗的小屋子裡,有一雙眼睛在盯著我,亮得像黑夜裡的手電筒,涼颼颼的,讓人不寒而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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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4-29 03:27 PM
第八章 小鬼襲擾
回到專案組駐紮的民居,那個村幹部準備離去,我拉住了他,神情嚴肅地問他:“王寶松他娘到底是什麼來歷,你知不知道?”他很奇怪地看我,渾不在意地說:“一個鄉下老婆子,能有什麼來歷,打我小時候起都在這個村子裡啦,也沒有什麼不平常的啊。”
“她是哪裡人?”
“哪裡人?不知道,不就是色蓋這裡的嗎?”他很茫然地看我。旁邊一個房東老漢插話說道:“你們是說羅二妹吧,她是鐘仰的,還要在青山界那邊的山窩子裡面去。”鐘仰也是個苗寨,而且是極為偏遠的生苗寨,常年不跟外界往來的那種。我看過法門裡的雜談,知道那邊養蠱的風氣極盛。於是我問那個老漢:“阿公,你們這裡有剛下的雞蛋嗎?”
老漢點著煙,一張滿是皺紋的老臉笑開了菊花,眼睛裡有狡黠的光。他說:“有是有,不過……”我知道他在拿喬,於是說:“十塊錢一個雞蛋,拿兩個吧。”好嘞,他滿口子答應,笑得裂開一嘴的黃牙,然後跑到院子裡的雞窩去找雞蛋。
講一點,為什麼我總是用新生的雞蛋解蠱呢?
蠱的含義泛指由蟲毒結聚,絡脈瘀滯而致脹滿、積塊的疾患。
蟲毒喜腥,喜新,用新生雞蛋煮制半熟,然後滾於胸腹之間,這樣子很容易將蠱毒吸入蛋黃之中。但是這也不是絕對,僅僅只能結部分蠱毒,如果用不對方法,反受其害……
馬海波緊張地看著我,說:“我被下蠱了?是不是那碗水有問題?”那個村幹部也很莫名其妙,說怎麼可能,這事聽過,不過那老婆子會下蠱,荒誕吧?雞蛋很快就被找過來了,我給這老漢二十塊錢,讓他去稍微煮熟。我跟馬海波說:“一般下蠱,都得下蠱的人自己解才行。不然方法錯誤,死得更快。不過,我這有一點特殊,其中的竅門不好跟你講,你知道就行。”
我講的是實話,十二法門裡把蠱大致分為十一種,有金蠶蠱、蛇蠱、蔑片蠱、石頭蠱、泥鰍蠱、中害神、疳蠱、腫蠱、癲蠱、陰蛇蠱、生蛇蠱。下蠱的方式千變萬化,各有秘法,他們中的叫做疳蠱,是取蜈蚣和小蛇,螞蟻、蟬、蚯蚓、蚰蠱、頭髮等研末為粉,置於房內或箱內所刻的五瘟神像前,供奉久之,然後下在水裡而得。如果不解,藥末就會粘在腸髒之上,弄出肚脹、叫痛、欲瀉、上下衝動的症狀來。
要不是我有金蠶蠱護體,能克一切之惡蠱,不一定能夠治除他們身上的蠱毒。
馬海波憤憤不平地說,艸,虧你還給他們一千塊錢呢。
我知道他有點怪我當時沒有提醒他,於是跟他說:“你不是要找碎屍案的兇手,我只是不想讓你打草驚蛇而已。”馬海波一喜,連忙問:“你知道兇手了?”我說你派人盯著瘋子家就行了,別的不要管。這個時候老漢用一個瓷碗裝著兩個熟雞蛋進來,我依照著之前的方法給他們兩個分別解了蠱。
完了之後,馬海波臉色蒼白地去佈置任務,而那個村幹部則罵罵咧咧說要去找麻煩。
我跟他說你最好不要,否則死都不知道怎麼死的。他臉色大變,驚恐地走了出去。看他的樣子,也許是想不通平時老老實實的一家人,怎麼會變得如此恐怖吧?
到了晚上,天色變暗,馬海波告訴我,那家人確實有問題。
我並不想瞭解其中的緣由,只問什麼時候動手,他說先等一等,明天早上逮捕令一到,立刻動手。晚上吃飯的時候,專案組的人明顯都活潑了許多,幾個年輕幹警跟我說話,語氣裡也透著股尊敬的味道。沒人喝酒,他們有人晚上還要去盯梢。只可惜我問有沒有找到李德財,都搖頭說沒有。
我晚上就睡在色蓋村專案組的駐地,同屋的有幾個白天執勤的員警。
我開始習慣了每天都進行禱告祈念,一直念念叨叨,九月間正是炎熱的夏末,只有一個電風扇轉著吹,但是我仍然是汗水黏黏,翻來覆去直到晚上十一點鐘才睡覺。也睡不安寧,屋子裡這些漢子的呼嚕聲此起彼伏,打得震天響。
我好不容易睡去,迷迷糊糊中好像感覺脖子後面有一股嗖嗖的冷風。這種風跟電風扇吹出來的風有很大的不同,就像在脖子上抹了一點風油精花露水,然後被山風一吹,陰滲滲的,嚇人得緊,我本就沒睡熟,所以一下子就睜開眼睛醒了過來。
然後我看見,在我床前三米的地方,有一個紅色肚兜、粉嫩可愛的女娃娃,朝天辮,她臉白淨得像是瓷器,一雙眼珠子黑黝黝的,四肢都是雪白的、肥嘟嘟的,看著十分的可愛,就像畫片裡面的娃娃,然而在她的耳後和齶下,卻有著青黑色的猙獰青筋。她很恐懼的看著我,但是嘟起的小嘴仍然還在朝我吹氣:呼,呼,呼……我的脖子後面又是嗖嗖的涼。
我腦子裡清醒得很,一下就想起了十二法門裡面的軀疫裡面所講的內容:小鬼。
小鬼有很多說法,最早流傳于中國茅山術中,像養五鬼,柳靈童子之類,都屬於養小鬼;在泰國、印尼、馬來西亞、高棉、緬甸、新加坡等地,叫做養古曼童;在苗疆巫術裡面也有,叫做請天童。其實這些除了少數高深的法師、降頭師是用符籙、柳木養靈外,最尋常的方法是打開剛死孩童的墓地,用蠟燭燒烤童屍的下巴,用小棺材接屍油,用屍油直接煉製小鬼。
小鬼有很多用處,聚財、消災、警兆、迷幻、護宅……當然,還有害人。
房子裡的人,沒有一個醒來。銀白色的月光從木格子窗外灑進來,我集中精神看著她,盯盯地看,然後在心中默念道:“靈鏢統洽解心裂齊禪……”脖子後面的涼意開始消散,一股灼熱的氣流從小腹之中升騰而起。
與此同時,這個女娃娃終於發現我能夠看見她了,居然轉身想要跑掉。
我哪裡會讓她跑脫,一邊溝通體內的金蠶蠱,一邊低聲猛喝一聲:“鏢!”
她的身形立刻一頓,我感覺有一股熱流從身體裡傳出來,然後集中在手上,跳下床就去抓住那女娃娃的手。我一抓實,觸手一片冰涼,我卻能夠感覺自己已經抓住了她。正在這時,她轉過頭來,潔白瓷器一般的臉變得鐵青,眼睛變成了紅色,櫻桃小嘴一下子裂成了滿是厲齒的大嘴,一口朝我咬來。
我哪裡會懼怕這麼一個道行淺薄的鬼娃娃,集中精神在右手上,借助這金蠶蠱的力量硬扛了這一口。鬼娃娃一口咬在我胳膊上,然而被我藏在上面的熱力燙了一下,立刻放開嘴巴,死命掙扎。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辦,只有緊緊抓著她。
過了一會兒,這鬼娃娃不動了,可憐巴巴地看著我。
她的眼睛變成了黑色,裡面有一點點亮光,像黑夜中的一盞燈光。
我不知道怎麼講,反正看到這個鬼娃娃很無辜的表情,心裡莫名的就多了一絲憐憫。我們兩個,一人一鬼,大眼瞪小眼地看了一會兒,我見她眼睛眨了眨,心想著她是不是能夠說話,就問她:“是誰派你來的?”
她眨了眨眼睛,然後很恐懼地看著西邊的方向。
我知道西邊就是王寶松以及他娘羅二妹的家。我又問她:“你會不會說話?”她搖了搖頭,小嘴張了張,卻沒有一點兒聲音。我知道了,作為靈體鬼魂,她沒有聲帶,自然不會說話。不過她能夠聽懂我說話,那麼一定還是有智慧的。
我想起了在王寶松家,羅二妹床下面有很濃的屍氣,莫不就是埋藏這個小鬼的屍體?
《鎮壓山巒十二法門》裡面有很多秘聞逸事,僵屍、小鬼、妖物、蟲蠱這些都有,見多了也就不奇怪了,而且我有本命蠱護體,並不懼怕。小鬼能夠奪人性命,大部分都是利用幻覺、戾氣和神秘感,真正能夠以己之能害人性命的也有,不過大多是道行高深的,這個小鬼一看就沒有成形多久,並不成氣候。
我放鬆了心情,於是好奇心就濃烈了起來。我並沒有見過如此的靈體,所以越發的好奇,於是問了她許多事情,比如知不知道自己的名字啊,家人在哪裡,有多大了之類的,不過對於自己的前塵往事,這鬼娃娃一概不知,懵懵懂懂地只是搖頭;而當我問到羅二妹的時候,她又恐懼得不行,小小的身子嚇得直打哆嗦。
這時候,村子裡的雞叫了第一遍。
鬼娃娃開始變得驚恐萬分起來,我知道,鬼物靈體,最開始的時候最懼陽光,見光即消融,而她一開始成形,只有庇護於煉化她屍油、毛髮和指甲之後的物體中,不然必然會煙消雲散,所以也不為難她,放開手對她說:“你回去吧。”
她愣愣的看著我,手還放在嘴裡啄。
我揮揮手,跟她說:“你趕快回去,不要再害人了……如果有緣,我們還會重見的。”
不知為何,我對這個本來非常恐怖的東西,生不出什麼惡感來,一是因為她外表粉雕玉琢,十分可愛,二來她能力並不大,剛剛成形,應該做不了什麼惡事。想一想,一個小女孩慘遭橫死,卻又被人煉了屍體,把靈魂給控制住,然後來害人,本身其實還是蠻可憐的。
好吧,說了這麼多,其實我就是個蘿莉控,捨不得。
鬼娃娃看著我,然後開始飄了起來,從木板的間隙慢慢擠了出去。
我發了一會兒呆,然後看著屋子裡一床仍然在夢鄉裡面酣睡的傢伙,歎了一口氣,然後披著衣服來到院子裡,靜靜等待太陽的出來。
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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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4-29 03:28 PM
第九章 苗蠱鬥法,金蠶出奇
第二天早上,拿到搜捕證的馬海波邀我一同前往。
我搖頭拒絕,說不想去看了。馬海波心裡沒底,說他們去沒人鎮場子,不定就會有同志犧牲。我直笑,說你們這夥國家武裝,個個膀大腰圓,提棍拿槍的,還害怕這個?然而馬海波自從昨天那件事情之後,膽子還真的就變得小了,老實地說怕他說他昨天去廁所拉的那泡翔,黑黢黢的,一晚都在做噩夢。
他們領頭的是刑警隊的副隊長,四十多歲的男人,他也邀我,說陸左同志務必去一趟。
他還說同志們定不會忘記你的。
我說不去真的不是在拿架子,事實上我也是真的有點害怕了。他們都拿我當旁門左道的專家,殊不知,我其實也就是一個剛入門的半調子,而且還沒有師傅帶。那可是一個同樣家學淵源的養蠱人,要不是我體內有我外婆養的這只幾十年的金蠶蠱,而且前些天徹夜苦讀那本破書,我早就中招掛球了,哪裡還能在這裡瀟灑。
而且羅二妹似乎並不只是會養蠱,而且還會養小鬼。
誰知道她還會養什麼?就苗疆巫蠱的造詣來說,她可是比我高出許多。
而我,僅僅只是一個蒙受了先人遺澤的傢伙而已。
見我猶豫不決,馬海波越發不自在了,他拉著我的袖子問:“陸左,你講老實話,這一趟任務是不是有危險?要有你早點說,我們也有個心理準備。”一個年輕警官在旁邊緊張兮兮地說:“老闆,是不是要寫遺書?”
他們管領導都叫老闆,而他們的老闆刑副隊長則吞咽著口水,眼巴巴地看我。
被一圈大男人圍著看,這種感覺並不好受,讓我有一種回到學生時期上舞臺、被千人矚目的緊張感;然而與此同時,心中又有些激動你想一想,最為一個二十一二歲的小年輕,看見平時穿著制服、開著警車呼嘯而過的老爺們全部都小學生一般圍在你面前,心裡面是什麼樣的感覺?我南下打工的日子裡也跟他們的同事打過交道(其實都是些聯防隊員),一個二個屌得要死,拽得二五八萬,而現在……嘿嘿。
我腦子一熱,迷迷糊糊就答應了。
現在回想起來,那個時候真的是太年輕了:如果我沒有答應,獨自返回的話,我是不是就會少一個宿敵,我的人生是不是從此發生改變,不會再有後面發生的一系列的事情呢……
然而,人生就是這麼奇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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瘋子家一直有人值班盯梢,刑副隊長與他們確認沒有異常之後,宣佈出發。
我走在隊伍中間,腦子裡一直在回想著《鎮壓山巒十二法門》(PS:名字太長了,以後我一概都用破書來替代吧之所以叫破書,是因為它實在太破了)裡面的內容,這裡面的內容太多,我大概只記住了育蠱一章和一些雜談部分,此刻使勁回想。
臨陣磨槍,不快也光。
我依舊跑到昨天那戶人家,取了牛眼淚。
見我這般小心,其餘的人也都抹了一些在眼皮子上。很快我們就來到了村子裡頭的王寶松家的房子外,與監控的幹警匯合。
這麼多陌生人圍過來,隔壁下坎的一戶人家有兩條土狗,發狂的叫喚。一直在我旁邊的馬海波拉著我,說:“陸左,我怎麼感覺這屋子裡陰氣沉沉的?”我抬頭一看,看到那兩廂陳舊的木屋裡,有陣陣黑霧冒出,籠罩著房子,有風吹來,腥臭鹹酸的味道到處飄散,確實煞氣逼人。
我們從駐地過來、抹了牛眼淚的人,都是眉頭緊鎖、臉色凝重,反而是在這裡蹲守的幹警奇怪地問:“哪裡有,哪裡有?”今天是大陰天,早晨的太陽並沒有出來,有風從山窩子那邊刮過來,涼颼颼的,讓人心中發冷。馬海波這幾個老傢伙人老成精,有些躊躇不前,但前門這七八個人裡頭,總有氣血旺、不信邪的人,隨著刑副隊長一聲令下,兩個年輕幹警破門而入。
我在後面正準備進去,只聽到裡面有人驚悸的叫聲,然後聽到砰砰兩聲槍響。
那兩個年輕幹警逃似地跑了出來,身上的衣服掛著七八條足有兩指長、五彩斑斕的蜈蚣,殺豬一樣嚎叫,就地翻滾。這些蜈蚣一直在搖頭擺尾地蠕動,油亮亮的甲殼泛著噁心的光芒。幾個員警趕緊拍打下來,用腳去踩,去碾。蜈蚣脆弱,一踩壓,白色、黑色的汁液就流出來,腥臭得很。
一場忙亂,蜈蚣終於死盡,而倒在地上的兩個年輕幹警也是面色發紫變黑,渾身抽搐。
我蹲下來看,發現他們身上大大小小有好幾個咬痕,流出黑色的膿狀血液。“陸左,你快救救他們啊!”見著兩個人皮膚發熱,全身發抖,出氣多進氣少,馬海波把希望全部都放在我的身上。我也一籌莫展,蠱這玩藝,一般都是無形無味,誰知道屋裡面那位居然放出蜈蚣來,這就不是巫蠱了,是禦獸驅蟲,這玩意我哪裡懂。
被咬得最多的那個年輕幹警眼睛翻白,就快要死去。一個魁梧的警官拿著槍準備再沖進去:“瑪的,跟她拼了,抓出來解毒,不然就殺了她給小李賠命!”我心中一緊,一個想法浮上心頭,趕忙攔住他,說我有辦法,先別亂來。他們都看向了我,急躁地問怎麼辦。
我嚴肅說,今天關於我的事情,你們都不能往外傳,也不能寫到報告裡。
刑副隊長滿口子答應:高人,高人,你趕緊的,決不外傳。其他人紛紛點頭。
我為什麼這麼說呢?是因為我剛才突然想到一件事情,在生物毒性裡面來說,蠱既是萬毒之首,也是萬毒之源,僅僅只是咬傷,不涉及靈學的話,說不定可用金蠶蠱來解。我現在已經能稍微跟金蠶蠱溝通了,沒想到它傳遞過來的資訊是可以,而且還貌似很歡快的感覺。
我想起來了,金蠶蠱的食物,好像就是毒物,特別是蠱毒,它尤其愛。
見他們都答應了,我盤腿坐下,按照破書裡面的方法,合十雙手,默念:請金蠶蠱靈現身,請金蠶蠱靈現身……念了大概十來句,只感覺喉結一鼓,有一滑膩之物從口腔裡冒出,我一張嘴,那只肥嘟嘟的金色蠶蟲就射了出來,正好落在受傷最重、毒氣最深的人手腕處,開始吮吸傷口的膿血。
我雖然知道自己體內一直住著這麼一位房客,但是真正看見它的真容,自己卻忍不住地想將昨天的晚飯給吐出來。可是我不敢吐,我要是沒忍住,頭上高人的光輝立刻就褪色。我強忍著,臉色難看地瞧著這小東西在兩個受傷的幹警身上爬來爬去。
偏偏旁邊有一個胖警官還說了一句:“好可愛哦……”
這句話讓我羞憤欲死,只想掩面而去。
隨著金蠶蠱的吸食毒性,地上兩個人的臉色開始有所好轉,雖然仍舊很蒼白,但是至少沒有那麼黑了。大概兩分鐘之後,金蠶蠱將兩人的傷口全部爬過,動作變得凝滯,它搖頭晃腦地爬到地上來,去吃那些被踩得稀爛的蜈蚣蟲屍,它倒也是個好胃口,吃相跟我一般難看。我叫旁邊幾個人把地上兩個年輕幹警扶到一旁的石頭邊靠著,然後說:“應該是沒問題了。”
刑副隊長握著我的手,激動得眼淚花直流:“陸左,真的是謝謝你了。”
我說不用,轉頭看向木屋裡,幾個幹警在持槍警戒,卻不敢闖進去,我心想這幫人幫到底,便高聲喊道:“裡面的阿婆,我是陸左,昨天來看你的陸左,莫要再放蟲害人啦。”木屋關著門,木窗格子裡也是黑乎乎的,過了好久,一個怪異的腔調說了話:“後生仔,看來你真的是龍老蘭的外孫了。”
這聲音根本就不是人發出來的,而像是蚊子嗡嗡、蟲子爬噬的聲響,怪異,不過很清晰。
我說我是,我聽村子裡面的老人說,您老人家這一輩子從不害人,怎麼臨到老了,還要搞這些事情出來。她歎氣,沒有說話。我又說,您老人家是不是覺得政府冤枉了您兒子,冤枉寶松哥?她仍舊在歎氣,過了一會兒,她說:“後生仔,說起來你外婆那一脈和我們家也是有一點淵源的,苗家十八峒,三十二洞口裡面,只有我們兩家在屏東,大山門戶。我看你也養金蠶蠱,不如我們比一比,你贏了,我束手就擒。”
我說你老人家不是欺負人麼,要比跟我外婆比,欺負我一個後生仔做什麼?
她就笑,這聲音像夜梟,讓人滲得慌。
過了一會兒,她問比不比。
我看了看刑副隊長他們,他們點點頭,說比。罵了隔壁,還真的以為我會贏啊?房前屋後加起來十杆槍,害怕個俅啊?我還沒說話,突然木門開了,一股陰風吹了出來,揚起灰塵。我下意識地往後退兩步,還沒反應過來,只見在地上吃蜈蚣屍體、舔血槳的金蠶蠱那軟趴趴的翅膀一下就豎起來,扇動著,“嗖”的一下,彈射進門去。
刑副隊長、馬海波還有旁邊幾個持槍的警官都用崇敬的眼神看著我。
我面無表情地看著門裡面黑黢黢的房間裡,不說話。
我知道他們都崇敬我能夠指揮這麼小的一條蟲子,但是其實他們並不知道,那小東西根本就不鳥我,直接自己就沖出去了。
屋子裡面沒有什麼聲響,黑乎乎地也看不見什麼,我只是感覺到有一絲意識在牽連著我,它飛速運動、糾纏、撕咬……各種動作通過某種不知名的存在聯繫到我腦中來,搞得我一片混亂。過了幾分鐘,金蠶蠱飛了回來,它得意洋洋地在我面前飛了幾圈。我看見它仿佛大了一點點,而我腹中莫名有一種飽腹感。
金蠶蠱落在我肩膀上,然後順著我的脖子往上爬,準備爬到我嘴巴裡去。
我一想到它剛才又是吸膿血,又是啃蟲屍,胃裡就一陣翻騰,趕忙捂住口鼻,不讓它進來。它很委屈地在我手上蠕動,一雙黑豆眼直勾勾地看著我,我竟然感到一絲心軟來。然而心裡面實在抗拒,誓死不鬆開手。它見我堅持,然後放棄了與我溝通,又順著我的手爬了下去,它的身子涼涼的,像玉石,也不臭,還有一股檀香味。
我以為它放棄了,哪知菊花一癢,感覺一物從外往裡鑽,接著腹中一緊。
它終於回家了,而我則淚流滿面,我發誓再也不讓它從嘴裡爬出來了。
屋裡面傳來一個老人的哀歎聲:“沒想到龍老蘭真的練成了本命金蠶,唉,這就是命啊,這就是命啊!”剛才的蟲鳴振翅聲已然不見,接著,傳來她壓抑不住的哭泣抽噎聲,若有若無。
刑副隊長看著我,問可不可以開始了。
我知道他是想問裡面的毒蟲清理完了沒有,看到他那副又是尊敬又是畏懼的樣子,我心裡的滿足感油然而生。看到木屋裡黑氣消散了許多,而且羅二妹既然已經說認命了,只怕是不準備抵抗,想來應該沒事了,於是點點頭說:“可以了,去拘吧,小心她指甲就行。”
說這話,我感覺耳朵火辣辣的,轉過頭一看,只見昨天看到的那個叫做青伢子的少年,正提著一個掉漆的木頭餐盒站在院門口,怨毒地瞪著眼睛,看著我,以及破門而入的公共安全專家們好濃重的敵意!
作者:
camper4880n028
時間:
2014-4-29 03:28 PM
第十章 小鬼求收養
有人立刻去搜青伢子的身,只從舊校服裡面搜出一個溫熱的雞蛋來。
這顯然是他的早餐,木餐盒裡面是稀粥鹹菜,顯然他是來給這家人送飯的。我聽村子裡的瞎眼老頭說過,這兩年都是青伢子在照顧王寶松他老娘,風雨無阻的送飯。
兩年前(去年和今年),青伢子才多大?十一歲,還是十二歲?
搜完身沒什麼發現,員警放開了青伢子,跟他說員警在辦案,讓他走開點。他聽話,走到了院外面,然後恨恨地朝地上面吐口水。我感覺他在看我,這個小孩子的眼神讓我覺得有些不舒服,於是就進到屋子裡去。裡面依舊濕悶潮熱,一股怪味,燈被拉開,我看見羅二妹被幾個男人抬起來,而王寶松則被兩個魁梧的警官壓在地上銬上。
羅二妹在跟他們講:“他就是個瘋子,你們不要為難他。”
昨天燈光黯淡我沒有看清楚羅二妹,只覺得形容枯槁,今天一見,發現她幾乎瘦得跟個木乃伊似的,身上全部都是骨頭,臉十分的恐怖。我知道,一般養蠱、學黑巫術,天天和鬼魂打交道的人,陽氣被奪,氣運侵蝕,若沒有法門,容貌都恐怖,而且命格是不得善終的。以前書上看終覺得不信,今日一見,心中更寒。
王寶松掙扎著被壓了出去,而羅二妹則看了看我,笑了:“真的是青出於藍啊。”她笑得很詭異。我問她昨天的小鬼,屍體是去哪裡找的?她說是啊,忘了這回事了,小鬼的屍骨在床下麵埋著呢,至於是哪裡找的?誰做孽就在誰那裡找的唄。
羅二妹癱瘓在床不能行走,幾個幹警用被子把她裹著,腳的地方滴滴答答留下許多腥臭的水來,把他們幾個熏得難受,趕緊抬到院子裡去。我感覺這個老人的生命已經快走到盡頭了。馬海波在旁邊插嘴,問什麼小鬼。我沒有跟他說昨天晚上的事情,只是跟他說,你上次不是跟我提過一起幼女橫死、屍體被偷的案件麼,把床搬開,挖一挖,就知道了。
馬海波說真的?我說我還騙你不成。
他現在對我的話深信不疑,連忙叫兩個在房間裡搜集證據的幹警去找鋤頭撬棍來,我把床往裡面推了一點,指定一個屍氣濃郁的點給他們,讓他們小心點挖。地上是木板,但是已朽,輕鬆弄開之後,兩個棒小夥子開始掄起鋤頭刨土,而我則在房間裡四處看,想找一找有什麼奇特的東西。
我從一個木箱子裡翻出一些木刺、銀環、香燭等零碎,又在神龕上找到幾個木頭雕刻的神像,罐子、一堆草藥、香灰、桃木、骨頭碎末……以及一個活靈活現的小瓷罐娃娃。這時候有人叫挖到了,我移步到床前,只見在一堆硬泥夯土旁邊的坑裡面,有一個五十公分長度的薄皮棺材,腥氣沖天。
我趕忙叫人把房子的窗戶全部打開,然後叫他們去找了沾濕水的毛巾蒙面,蹲下來,用他們遞過來的一把釘撬把這棺材敲開。打開棺材,發現裡面是一具灰白的骷髏架子,不大,裡面的肉全部都爛了,化作一團肉泥血漿,無數白色的蛆蟲在上面爬行交錯。
這一刻我再也忍不住了,去他奶奶的高人形象,我連滾帶爬地跑出木房,趴在木頭架子上,一股酸水就噴射出來,而這一吐簡直是連鎖反應,我肚子開始鬧起了革命,無數的膨脹之氣翻騰而起,昨天的中餐、晚餐一下子就全部給我吐了出來,有的比較急,居然還從鼻子裡噴出。而當我吐到肚子裡只剩下酸水的時候,發現身邊還有好幾個哥們保持著我這姿勢。
馬海波用毛巾捂著鼻子出來,看到我們吐的這些穢物,臉上又是一陣白。他見我好一點,然後說道:“我合上棺材了,到時候帶回去,讓技術科檢查一下,就知道是不是了?唉,我當員警二十年,什麼沒見過?只是這一次,真他媽的邪了門了。”
我怕他沒蓋好棺材,犯忌諱,有屍氣漫出,於是強忍心中噁心進去看。重新走回屋子裡,我看了一下折扣小棺材,嚴絲合縫地釘好了。我朝門口的馬海波揮揮手,表示可以了。一切完成了,最後的結果只等他們審訊了,這個鬼地方,我是一秒鐘多不想多待,於是我抬腿準備走,沒想到居然走不起來。
低頭望腳下看去,我嚇了一大跳一個粉雕玉琢的小女孩正在抱著我的腿,小臉兒憋得通紅。我往門外看去,發現馬海波正在指揮幾個幹警,一點也沒有發現我這邊的異樣。我低頭問她:“你要幹什麼?”小女孩搖了搖頭,指著那邊的小棺材張張嘴。
我問她:“你是想要我幫你埋葬好?”
她搖頭。
我又問:“你是要我幫你超度亡靈?”
她搖頭,拼命著搖頭,驚恐地看著我。我笑了笑,說:“你不會是要我帶你走吧?”
她終於點頭了,臉上有笑容,像討好主人的小狗兒。我有些為難,我一個大男人帶著個小鬼算怎麼檔子事?況且我並不是很瞭解如何養小鬼。她看見我為難的思索,跳起來,找了根笤帚掃了掃地,又拿著我的衣服揉了揉,看我沒反應,著急得直哭。
看她一副可憐樣,我心裡面最柔軟的地方莫名被觸動了,心中一酸。我問她:“我怎麼帶你走呢?你平時住哪裡?”她要是住棺材裡面的話,說實話我真的就果斷拒絕了我畢竟沒有職業神婆那麼好的心理素質。所幸不是,她指向了神龕上那個瓷罐娃娃。
我拿起那個巴掌大的瓷罐,發現在娃娃脖子附近有一個開關,打開一看,裡面有很小的空間裡裝著一點黑色的頭髮、骨頭、灰和油,有一層膜隔著,倒也不會溢出。我說好吧,我帶你走,不過你要是不聽話,我就把你丟到太陽下面去曬。她嚇得直搖頭,接著有像小雞啄米一樣點頭,看得我想笑。我舉起瓷罐,她立刻化成一條白線,鑽了進去。
“陸左,陸左……”馬海波過來推我,我說怎麼啦?他笑了笑,臉色有點不對,他問你一個人在這裡嘀嘀咕咕說什麼呢?我問:“你沒看到什麼麼?”馬海波訕訕地說你別嚇我。我說好,開玩笑的,然後揚起我手上的瓷罐說這個我要帶回去,沒問題吧?
馬海波說這個是什麼?我搖搖頭,裝作神秘狀,告訴他不要問,我帶回去處理。
他這個時候也沒有講什麼原則啦,點了點頭,說你拿走吧。這時候有人進來叫,說車來了,問我要不要回縣城。我自然不願意再待在這鬼地方,於是說一同回去。出了院子,我看到青伢子仍然在門口的田坎上待著,我沒有理他,任這小孩敵視我。
“你是叛徒,你是我們苗家的叛徒……”他氣鼓鼓地沖我喊道。
我回頭看他,他更加來勁,朝我吐口水:“呸,你們把寶松叔弄瘋了,又要將羅婆婆弄死,你們這些外鄉人……你,你這個苗家的叛徒還幫他們!”他的口音夾雜著苗話的發音,我聽得很困難,但是能看見他的眼神是非常的怨毒。像他這個年紀正是眼神明亮的時候,自己的世界觀已經形成,執坳、偏激、憤憤不平……我看著這樣一雙眸子,竟然有一種說不出話來的感覺。在院子裡兩個留守的員警過來拉他:“小孩你懂什麼,走,走!”
我沒有說話,轉身就走。後面那個員警仍然在教訓他:“這個羅婆婆犯了王法,不管是誰,都是要接受教訓的……”
在車上我跟馬海波交待了一下對那兩個受傷的年輕員警清除餘毒的事情,並且還交待了他,回去之後也要買些大荸薺來,不論多少,切片曬乾為末,每天早上服用兩錢,用空心白滾湯送下。連續一個星期,不可間斷,這樣方可排盡蠱毒。
說完這些,到了青蒙鄉,我謝絕了他們的挽留,轉乘班車獨自返回縣城。
到縣城才是中午十二點,我在外面草草吃了一份速食,然後買了些營養品去縣人民醫院看望我小叔。來到病房,碰到我堂妹小婧,她看了我一眼,沒叫我,只是哼了一聲,轉過頭去。我小叔倒還熱情,招呼我坐下,還問我這次去青山界有沒有什麼收穫。
小叔的臉已經縫好傷口,現在裹著厚厚的白紗,我先問他病情怎麼樣,他說還好,至於留疤……男人嘛,又不是靠臉吃飯。小婧在旁邊氣鼓鼓地說,有幾道疤,像流氓一樣。小叔便吼她,說小孩子怎麼一點事都不懂呢?小婧站起來瞪我一眼跑出去,而我則勸小叔別生氣,青春期的小女孩就這樣。太多道歉的話我也沒說,於是跟他講起在色蓋村裡面發生的事情。
小叔沉默了一會兒,問我:“你身上真的有金蠶蠱?”
我說是,他抓緊我的手,跟我講:“這話,以後你千萬莫在跟外人講,也最好莫讓其他人看見了。你小叔我雖然在山林子裡呆了半輩子,但是人心還是懂一點的。古時候有個懷璧有罪,你這個也是寶貝,太多人知道了,反而給你帶來麻煩,知道不?”
我點點頭,表示明白。小叔歎了一口氣,說:“我這臉問題不大,到時候也只是幾道淺疤,又有公費醫療,你不要太放在心上。我這一輩子也沒個出息,小華和小婧又慢慢長大了,他們性子隨他媽,不好,我挺不放心的,以後要有什麼難處,你搭把手。還有,你給你嬸的錢,太多了,我叫她還給你……”
我連忙擺手說不用,還說小華小婧的事,不就是我的事,一定會幫的。
推辭了一番,小叔也沒有再說什麼,又聊到了李德財的事情,說仍舊沒有個下落。這野林子裡也組織人搜過好幾次,都沒個跡象。小叔歎氣,開始還恨他,現在又擔心得不得了。
我在醫院待了一個多小時,然後去汽車站乘班車返回家裡。
雖然之前報了平安,但是父母見我安然回來,仍然歡天喜地,倒是旁邊一些閒人頗為失望,跑過來問長問短,中心意思是怎麼又把我給放了。我懶得理這些,關上門來,把存放小鬼魂魄的瓷罐放好後,認認真真地研究起外婆留給我的那本破書來。
這幾天的遭遇讓我懂得了一個道理,外婆留給了我一筆財富,很大的一筆財富,它能夠化腐朽為神奇,將我帶到一個不平凡的世界裡,但是如果我不好好利用的話,隨時都會下去陪她老人家敘舊說實話,由於從小比較畏懼我外婆,所以我們交流並不多。
《鎮壓山巒十二法門》共十三篇,每篇數十頁,幾乎十多萬字的正文,同樣字數的注釋理解,還有許多插圖、圖譜之類的,說實話,我一時間還真的難以掌握。不過當知道這些都是非常有用的知識後,我現在的動力十足。
那天我一直津津有味地讀到了深夜,直到月亮西移,蟲子唏噓之時,我才被困意襲擾。
迷迷糊糊之間,我又見到了我外婆。
作者:
camper4880n028
時間:
2014-4-29 03:29 PM
本帖最後由 camper4880n028 於 2014-4-29 03:30 PM 編輯
第十一章 外婆托夢,我來催眠
其實我第一時間就想到這是在做夢,但是這夢卻真實得不像話。
恍惚間外婆來到我面前,很寬慰地看著我,摸我的頭,說:“乖孫崽,看來你已經能初步溝通金蠶蠱了,可以不用下來陪我了,真好,真沒想到你居然是……”我身體動不了,意識有些朦朧,但是卻能夠講話,於是我問她:“外婆,十二法門裡面全部都是真的嗎?我這幾天遇到的事情,也都是真的嗎?”
她看著我,不說話。這個時候我並不覺得她醜了,感覺比以前的印象要親和得多,過了一會她笑了,她說你自己都知道答案了,還要問我幹嘛。她又接著說,你現在也算是繼承了我的衣缽了,但是對於老輩人,還是缺了些儀式。她讓我回到敦寨的老屋裡,去跟神龕上的歷代祖師磕個頭,拜祭一下,然後老屋裡面的所有東西都不要了,避穢。
我說好,沒問題。然後她又告訴我,書上的東西看過之後,最好燒掉。
我問為什麼,她說我沒有能力保護那東西,拿著就是惹禍,不知道哪一天,就會有冤鬼上門索債的,燒掉了無牽無掛。我說好,她又問我是不是跟中仰的羅二妹接上頭了,我意識又模糊了,不記得說了什麼,反正她就說不怕的,中仰苗寨的人,傳承早就丟失了,沒了……唉!
說著說著,外婆也在歎息,說我們這一脈也快沒了。我那個時候基本都快沒有意識了,最後只是模模糊糊地聽到她講:積德行善,好自為之。
********
第二天我起來,就記得三件事:磕頭認祖、燒掉破書、“積德行善、好自為之”。
這記憶我是如此的深刻,以至於我一大早的早餐都沒吃,就買來了香燭紙錢,找了輛三輪車前往敦寨去拜師儀式,祭奠祖宗前輩。再次來到外婆家,才發現裡面陰氣確實濃重,我也能感覺到院子裡的土地下,似乎埋著無數的蟲屍長蛇。對於外婆的囑咐我沒有一絲懈怠,點燃香燭,乖乖地對著大神龕上十來個牌位三叩九拜,恭敬高呼曰:“歷代祖師爺在上,小子陸左在下,蒙外婆龍老蘭庇佑,收入門中,望眾祖師爺垂憐,不棄我資質淺薄,佑我一世平安,無災無難。”
跪拜完之後,不知是心理作用,還是其他,我感覺神龕上的牌位在那一刻有一股氣旋升起,接著我渾身暖洋洋的,全省竅穴像吃了人參果一般,通體舒透。
我拜完神,燒完紙,收拾乾淨,片紙不拿,出門前還將鞋子的泥在門檻上刮蹭乾淨,全部散落在堂屋裡。外婆死後,這憧老宅已經是我小舅名下的財產了,我走的時候再次深深地看了一眼,爾後,這輩子都沒有再來過。
我回到鎮上之後,跑到了影印店。這家店子是我一發小(也叫老埂)開的,在鎮中學旁邊,做的是老師和學生的生意,忙一陣閑一陣那種,趕巧現在正好是閑著的時候。我就找到他,讓他把機子借我一天,問多少錢。他說不用,正好他那天要去縣城採購東西,不開店了,你要用,只管用,兄弟夥扯這麼多,不爽利。
我也不客氣,說好,跑回家裡去把破書拿到了影印店來。
外婆叫我把破書燒了,我自然得遵守,但是就我這破腦子,定然不會一時半會就能夠消化成功的,不過我這人在外邊,歪歪道子自然懂得多,將文本掃描成PDF格式,再下了個軟體把它轉為WORD格式(有的轉不了),兩份保留,用U盤備份,想著到時候能夠買個MP4隨時觀看(那個時候手機還沒有實現智慧化),其實比書籍還要方便得多。
正好我帶了一個1G的U盤,我在店子裡忙到了下午,最後總共弄了254M的PDF和WORD文檔,將U盤裡面的動作片子刪掉一些後,我拷進去,然後把《鎮壓山巒十二法門》付之一炬,燒成灰飛,完成了外婆的第二份囑託。
我在吃晚飯的時候,接到了馬海波的電話,他問我有空沒,案情有了新進展。
我沒搭理他,笑著說我又不是你們局領導,也不分管政法委,為毛還要跟我來彙報?馬海波說:“我不跟你開玩笑啦,是這樣的,我們把王寶松和他老娘帶回去審,王寶松這瘋子根本審不了,她老娘又只承認咒死了黃朵朵就是黃老牙的小女兒、藏屍,至於碎屍案根本就沒有證據證明是他們幹的……而且羅二妹交待了一個重要情況,說黃老牙重病也是她下的蠱,無人能解,然後她又說她要見你。”
我問見我幹嘛,拉家常?
馬海波軟語相求,他跟我說人命關天,而起羅二妹已經病入膏肓了,熬不了幾天了,讓我最好早點過去幫人幫到底,送佛送到西,是不是這個道理。再說了,即使我不看他的面子,也要看在黃菲妹妹的面子啊?那黃老牙可是她大伯呢!
我聽到電話那裡聲音很嘈雜,問你在哪兒呢?這老小子嘿嘿直笑,沒說話,結果沒過幾分鐘,我家的堂屋門被人推開。
原來為了保險起見,他親自開車過來接我。
看見一個穿制服的員警進來,我父母有些惶恐,緊張地站起來打招呼,我父親以為又是上回的事情,搓著手,眼角的皺紋又深壑了幾分。好在馬海波還是會做人,嘴也油滑,不一會兒就把我父母哄得高興。當得知他的來意,我母親連忙催促我,去嘛去嘛,公家人找你辦事,你還在這裡吃什麼飯?在我們那兒的老百姓眼裡,政府的權威非常高(關於怎麼樹立的我就不贅敘),公家的事就是天大的事,我父母文化不高,覺得穿制服的(特別是警服),就是公家人,人家找你,就得要積極配合。
在路上的時候,馬海波跟我講了一下案件的進展。我提出幾個疑點:一,王寶松到底是真瘋還是假瘋?假瘋一切都好解釋,要是真瘋,羅二妹癱在床上有大半年了,怎麼去挖墳?二,王寶松是碎屍案的真凶,這是我望氣望出來的,沒有證據,也作不得真,這件事情他老娘知道不?殺人動機是什麼?
馬海波說:“你的意思是還有第三個人的存在?”
我說我只是懷疑,黑巫術、茅山道術裡面也有五鬼搬運術之類的法門,不需親自出手,自有靈邪之物去挖墳撬屍,但是羅二妹顯然並沒有這種道行。總而言之,羅二妹羅婆婆才是整個案件的關鍵,只要她完全開口了,基本就沒事了……當然,色蓋那邊還是不要鬆懈,要真有第三人,一定還在色蓋村。
話說完,我立刻想起一對怨毒的眼神,心中想不可能吧……
馬海波說:“你不當員警真是可惜了,講得我茅舍頓開。”
我知道他是在奉承我他們這些幾十年的老油條,辦過的案子比我見過的漂亮妞兒還多,怎麼可能連這些想不到?然而人總是喜歡聽漂亮話的,這一句話說得我心窩子裡一陣激動,自覺得我的形象也高大了幾分,對這個事情的心態也積極了起來。
我想到了剛剛學到的一個東西,於是跟馬海波講,也許我可以讓瘋子王寶鬆開口。
他說真的?我說可以試試,不過要準備一點東西。他說這些都好辦,局裡面經費充足,有什麼需要採購的,儘管開口。於是我讓他準備好檀香、黃符紙、淨水、佛樂磁帶、大一點的答錄機或者音箱等等,這些馬海波打電話叫人一一照辦。等我們到達縣局時,已經全部準備完畢。
我在上次我待的那個審訊室看到了畏畏縮縮的王寶松,有著神經質的防備。
馬海波說這瘋子偶爾會失控,暴起傷人,問我要不要給打他打一針鎮定劑,我說不用,打了鎮定劑還問什麼,給喂飽飯了沒有?
旁邊的楊宇說今天給他加餐了,紅燒肉,吃了三碗呢,胃口好得很。我說好,東西留下,你們出去,一切看錄影就好。楊宇賴著不走,要留下來,說要近距離觀摩一下神奇的巫術。我想了一下,說也可以,不過制服要扒下來,免得刺激王寶松。
他同意了,換了一件白襯衫。
王寶松被反銬在審訊椅子上,喃喃自語地說著話,很模糊,漸有漸無的,但是神情卻是十分防備、神經質,一會兒瞪眼睛,一會兒轉脖子。我也不說話,打開答錄機,放起了佛教音樂來這音樂是很平常的那種甯心靜氣的樂曲,音調和緩、語言簡單,在很多寺院或者香燭祭品店裡都會放。
點燃一根檀香,我坐在桌子後面不說話,眼睛閉闔。隨著音樂聲地持續,王寶松的精神開始慢慢地放鬆下來,體內的飽腹感又將他身體機能給一點點的侵蝕。
大概二十多分鐘之後,王寶松開始進入了昏昏欲睡的狀態。
我用淨水洗了洗手,然後將黃符紙取出一張,咬了一下舌尖,將血滴在上面,揉勻,開始唱起招魂歌來:三魂丟兮喲難找回,一心游離外,兩魄不足惜,昨天吃油茶,今天把魂丟,魂掉不止盡,下生不安寧,魄歸兮喲魂歸來……我念的聲音並不大,音線細小,若有若無,當然,這些都只是依葫蘆畫瓢地唱,我哪裡懂這些?我真正的殺手鐧,還是金蠶蠱。
金蠶蠱,可以置人幻境之中,不得解脫者,受迷惑,服服帖帖。
旁邊的楊宇楊警官眼睛瞪得碩大,喃喃自語地說道:“這是催眠術,還是傳說中的跳大神?”我不理他,一心跟身體裡面的那位爺在溝通,所幸我前面一切都鋪墊好,這位不良房客終於出手了。隨著我的聲音慢慢變無,耷拉著頭半睡半醒的王寶松突然抬起頭來,兩眼發直,沒有焦點地只視前方。我心中一喜,先是問了他幾個簡單的問題,比如名字、哪裡人,多大了……見他已經完全陷入了出魂狀態,便直接問道:“王寶松,你為什麼要殺人?”
他眼球一翻,露出白眼來,語調很輕,但也清晰地說:“我不想殺人,是它們讓我殺的。”
“他們是誰?”
“它們?它們是山神爺爺……它們說有人得罪了山神,是罪人,就要把它殺了。殺完人,它們就又給我金子,好大的金子,好多的金子……”
“它們是矮騾子?”
“它們是山神爺爺呢……可不敢叫它們作矮騾子。”
“它們在哪裡?”
“山神爺爺在後亭崖子的千年古樹下麵,千年供奉,萬年修行……”
……
我和王寶松一問一答,楊宇在旁邊刷刷地記錄著,我差不多問完了整個殺人碎屍案件的過程,然後又和楊宇溝通了一下,證據鏈、事情經過、還有殺人原由等等都基本理清之後,我把檀香掐滅,然後又唱了一段自己都不是很理解的小調,結束了這個過程。
王寶松幽幽醒來,茫然四顧之後,猛力掙扎,重新開始說起了胡話。
門打開,馬海波走進來緊緊握住我的手,說到了這個份上,案件基本搞定了,這簡直太神奇了,就像做夢。我說瘋子是殺人了,可他就是神經病,根本就沒有刑事行為能力,而且是被山魈矮騾子指使魅惑,這種事情我們都信,但是未必老百姓會相信;老百姓能相信,但是未必上頭會相信,你自己好好想想該怎麼處理吧。
他不在意,笑著說這些都是小意思,然後又問我,要不然接著去審羅二妹吧?她現在在縣人民醫院的重症監護室裡,身體已經病入膏肓,沒幾天了,快不行了,要不是靠毅力強撐著,死亡也就是今天明天的事了,不打准。
我說好吧。
作者:
camper4880n028
時間:
2014-4-29 03:31 PM
第十二章 羅二妹的要求
時隔一天,我又和羅婆婆(直呼羅二妹,似乎對死者不敬)見面了,在醫院的重症監護房裡。這一次,她的臉上幾乎是死氣彌漫,看著她,仿佛便是一架骷髏。
依舊是楊宇在一旁作記錄。
我站起來向她鞠躬敬禮,她眯著眼睛看我,精神萎靡。我說您老人家指名要找我,為什麼?有什麼話你就直接講好了。她嘴角往上揚,勉強露出了一點笑容,費力地看著我,說:“苦了大半輩子,沒想到居然還住上了這麼好的房子。”
我看著這病房的門窗圍有鐵柵欄,鋼絲床白棉被,滿是福馬林味道,唯有苦笑。
她的眼睛混濁不堪,幾乎是白眼,動一動,看到我的笑容,也笑,這笑容似乎有解脫的意味,我並不理解,一時間也不知道說什麼才好,馬海波讓我過來審訊羅婆婆,但其實案件已經進入了末尾,至於後面的進展如何,法院怎麼判,都跟我,甚至跟我眼前這個生命力耗盡的老人,都已經沒有多大關係了。
她努力了一會兒,終於說:“我找你來,是想讓你做一個見證人,說說我兒的事。”
我說你兒子被矮騾子迷惑殺人碎屍的事情,他已經招認了,至於怎麼判,那是法院的事情了。她非常吃驚,剛才的思路就有些進行不下去了,瞪著眼睛在猛咳,旁邊的護士過來幫她拍背,終於,她咳出一口黑紅色的濃痰來,吐在一邊,這才好轉。她怨毒地看著我,說你到底對他用了什麼?他現在是個瘋子,一點腦殼都不會有的。
我說我用了招魂術,想把他的魂招回來,但是沒成功,不過他倒是招供了。
她問漢人的法院會怎麼判?
我說我不是很懂,不過一般來講,瘋子就是精神病,是沒有刑事行為能力的,治不了罪。她的臉色這才好了一點。她說她不懂,但是她信我,因為我是龍老蘭的外孫。我被她說得有些怪不好意思的,感覺有點像武俠小說,高手死之前,對自己的仇家對手欽佩不已,託付小輩。但是說實話,我並沒有覺悟去管王寶松的事,我就是個小個體戶,我還要養家糊口,還有父母要贍養,我父母五十多歲了還要整日勞作,我哪裡有那閒錢和閒工夫。
王寶松後半輩子的事情,主要還得由國家的有關部門來管,不然我們不是白交那麼多稅了哦,錯了,在天朝,納稅人這個詞好像並不流行,有關部門也總是該出現的時候不出現,不該出現的時候就出現了我知道了,羅婆婆殫精竭慮,終歸到底,還是為了她那瘋癲了的兒子。
羅婆婆問我去看了那個黃老牙了沒有。我搖頭說沒有,我沒事去看那個奸商幹嘛?
她很奇怪,說我不是黃老牙請來對付她的?我搖頭,說純粹是一個碰巧了的路人。她不懂我什麼意思,於是我把事情的前因後果跟她講起,她默默聽著,完了之後長歎一聲:“唉,這就是命啊……”她眼睛裡糊著好多眼屎,潸然留下混濁的淚來。我發現,我外婆、羅婆婆她們這些人,都十分信命。
不過也是,搞這一行,什麼也不信,自然是不可能的,冥冥之上自有神奇。
我也開始有點信了。
一切都已明瞭,羅婆婆終於開始說了這些事情來。她情緒不是很高,她只是說她給黃老牙下了蠱,這蠱天下間除了她,誰也解不了的,她說我要不信可以去看看,但不要亂試,一步錯立刻死掉,沒得談了。我說哦,那又怎麼樣?她要我幫忙去問一問黃老牙的家人,願不願他活著,要想活,就要解蠱;倘若要解蠱,就需要負責起她兒子往後的生活、包括治療的費用。
我說我幫你問問吧,這東西也不打緊,黃老牙不是還有意識麼?有錢人怕死得很。問他就最管用。
我現在想明白了,羅婆婆是準備訛上黃老牙他家了她最開始是準備報復黃家的,於是將黃家身體抵抗力最弱的小女兒、六歲半的黃朵朵下蠱弄死,製成小鬼;然後開始折磨黃老牙,但是當王寶松出獄之後,羅婆婆卻發現兒子已經瘋了,她一離世,若沒人管,兒子這輩子也就這樣了,沒幾天就要到地下陪她了,思前想後,於是籌謀著今天這一場戲碼。
她嫁到色蓋村,一輩子都沒有給人知道是個養蠱人、神婆,此次出手,根本就是想要犧牲自己,成全兒子。
楊宇打了電話,黃家那邊很快就傳來消息了,她們願出50萬,將王寶松送到州精神病院去治療,並負擔後續的一切費用。我早聽說黃家是我們那個窮縣裡數得上的富豪之家,此刻果然闊綽。我把那邊的消息給羅婆婆說明,她說這件事情,要我來作保,如果黃家不守信,有我仲裁她們,她老人家也放心。聽著意思她是指望若黃老牙蠱消好轉,黃家翻臉不認人的時候,由我來出手維持契約。
我斷然拒絕,這種鳥事我一點兒都不想招惹。
見我不肯,她咧著沒牙地嘴在笑,然後問我:“你是不是把那小鬼收留了?”我說是又怎麼樣,不是又怎麼樣?她說你不會養,沒幾天就靈體消散了,三魂七魄皆無,永世消彌。我說得了吧,我們家又不是沒有這法門。
她很無奈地說,她有個法子可以召回小鬼的地魂(又為識魂),喚醒記憶,重開靈智。
我心中一動,喚醒記憶對於我來說真的沒什麼吸引力,但如果是重開靈智的話,那就真的讓我眼饞了小鬼屬陰,原本的心性即使再淳樸善良、乖巧可愛,但是時間日久,也要被穢陰之氣洗滌心智,變得善妒、記仇、暴戾和懵懂,異化為邪物,最後心智全無,只保留有殘暴的本能。倘若能夠召回地魂,重啟心智,這樣的小鬼有著屬於自己的意識、世界觀,方有所成就。
而作為它的主人,我則才會水漲船高。
我同意了,說如果有,那我願意做這個見證人,一方毀約,我來追究。她看著我的眼睛,說要我發一個血咒,我心中一跳。要說往日,作為飽受黨教育多年、持無神論的我,賭咒發誓就跟放屁一樣,自然不會拒絕。然而我苦讀了幾天破書,知曉一些門道,自然不敢答應。
什麼是血咒?那是一種以自己的血液作為導引,念咒語,將自己靈魂的一部分移植到另一個人體,或者契約裡面。前者是以生命為代價,後者是以失血為代價。這裡我們專講後者,倘若我沒有執行契約內容,或者執行不力,便會諸事不順,而且還連累家人,虛弱、多病甚至得血液病而死。這種咒法惡毒之極,最早據說源于泰國的降頭術,然而苗疆的黑巫術、茅山道術等等旁門左道中亦有類似法門。
我是真的嚇了一跳,沒想到羅婆婆的如意算盤竟是這個。
我拍拍手站了起來,跟她說到:“羅婆婆,那法子你要是給我,我自然高興,以後見到王寶松也自有一番照拂;你若是不敢給,我寧願讓那小鬼洗衣做飯搞衛生,給我當丫鬟,也不願意為了這看不見摸不著的東西去冒險,風險和收益完全不對等嘛。我回家了,你們的事情我不管了本來就不關我的事。”
我轉身就走,沒走到門口就被她叫住。我平靜地看著她,推門的手卻沒有收回來。
她滿是眼屎的一雙眼睛裡又流出了滾滾的眼淚來,她說你怎麼可以這樣?我無動於衷地看著她,要以前我真的就心軟了,但是一想起她床下埋著的小女孩屍體,想著那些惡毒的咒法,我心就如每天早上的老二一般堅硬。
她說好吧,折中一下,那她對黃老牙發血咒吧。我松了一口氣,說這可以,反正不要讓我吃虧就行。我知道她並不太情願黃老牙遭此一劫,活不過十幾年,到時候黃家人損毀契約,她也是沒法子的事情。黃老牙在州第一人民醫院住院治療,查出來的是血吸蟲肺氣脹,然而錢花無數,效果不見好,正準備轉院去一線城市呢,前兩天得到消息,便還沒走。剛才接到電話,就已經啟程,立馬趕過來了。
事情談妥,我最後問羅婆婆:“是青伢子幫你去下的蠱吧,挖墳、接屍油、制小鬼這些事情,也是他幹的吧?這小鬼現在才十四歲吧,膽兒挺大的!”
羅婆婆不看我,閉上了眼睛,沒有作答。
********
我和楊宇坐在病房外的長椅上,我認真對他說:“記錄裡面哪些該刪,哪些該留,知道吧?”
楊宇點頭說知道,我跟他確認:“有的事情要爛在肚子裡,不然會長蟲的,知道不?”他聽出我有威脅的意思,默默的看著我一會兒,認真地點頭,說好的。他問我的這些黑巫術是怎麼學的?科不科學?我不說話,沉默著,我也沒有答案,不知道怎麼回答他的問題。
他見我不說話,以為犯忌諱了,連忙道歉。我說這些不妨緊的。過了一會那個叫做黃菲的女員警過來了,她問我楊宇說的是真的麼?我說哪些事?她就講她大伯黃建設(我這時才知道黃老闆的真名)是真的被下蠱了麼?我說我怎麼知道,羅二妹說是,你們要信就試試,不信拉倒唄。她頓時眼眶就紅了,說你這人怎麼這樣子?
說實話,在我見過的女人裡面,黃菲算不上最漂亮的,但是絕對是很獨特、很有氣質的一個她皮膚白嫩、五官精緻、身材也曲致玲瓏,一米六七的身高再加上閒時那鴉色如瀑的長髮……最關鍵是她穿上制服時的那颯爽的英姿,即使是最挑剔的男人來看,都不得不心動。
但是,她是女神,有文憑有工作有背景,而我呢,說不好聽點,就只是一個鄉巴佬、窮吊絲,會點巫蠱之術有什麼用,能來錢麼?我們兩個,倘若沒有這一次案子,生命中從此定無交集,我即使有一些花花心思,但是也只是徒勞而已。
有時候,人對某些鏡花水月的東西太過期望,反而受傷。
看看窮困一生、癱瘓在床的羅婆婆就知道,這些東西登上不了大雅之堂。
滾滾的時代洪流終究會把它淘汰。
也許是自卑吧,我對黃菲就有一些抗拒感。然而她雨打梨花的哭容卻一下子把我心中柔軟的地方給擊中。我吃硬不吃軟,看著她那如星空般璀璨的眸子蒙上霧色,眼圈泛紅,我連忙說:“好吧,好吧,我跟她談過了,你們要是肯負責她兒子,應該就沒事了。”我心裡面在嘀咕,好歹也是人民警察,怎麼說哭就哭?
誰知她立刻笑了起來:“真的?”
我說當然是真的。
這個時候楊宇拉著我到一邊說道:“色蓋村留守的同事打來電話,說那個叫做王萬青的小孩子跑了,就在昨天晚上。”王萬青就是青伢子的大名,他應該是羅婆婆的徒弟吧。我想到了自己16歲時獨自出門打工、在外漂泊的日子,心中一酸。不過我不能和他比,就他那心理素質,比我一萬倍。點了點頭,不想管這些,連楊宇問我要不要去中仰苗寨說找人,我都沒答。
再過了兩個鐘頭,一身膿瘡、腹部鼓漲的黃老牙被送到了縣人民醫院來。
作者:
camper4880n028
時間:
2014-4-29 03:31 PM
本帖最後由 camper4880n028 於 2014-4-29 03:32 PM 編輯
第十三章 返回南方
在羅婆婆的重症監護病房裡,由我見證,雙方簽署了口頭契約。
隨後羅婆婆以解蠱之法不外傳的藉口,將所有人都趕了出去,我是重點針對對象,自然不能免。出了房間,我毫無高人風範地蹲在住院部三樓的樓道口,楊宇問我要不要抽煙,我說不用,我不是煙民。他看著我,欲言又止,我知道他有話對我講,於是就跟他下樓去。在院子裡的一棵槐樹下面,他抽完一根煙,然後問我,能不能教他一點巫蠱之術。
我果斷搖頭,說這不行,他急了,說必當重金為報,又說要拜我為師。
我還是搖頭,誠心誠意地跟他講,巫蠱之術是旁門左道,上不得檯面,有傷天和,而且有所得必有所失,一個不小心,就會反噬自己,看看羅婆婆就知道,下場十分慘。我是沒有辦法才走上這條不歸路的,你年紀輕輕,家世又好,前途無量,真的沒有這個必要。若遇到什麼麻煩,只管來找我便好,朋友一場,能幫定會幫。
楊宇臉色陰晴不定,過了一會兒,終於長歎了一口氣。
他說陸左我知道你這種奇人異士講究個緣分,我也不強求,只希望我們這朋友,能夠長久。我說這肯定。這時候黃菲慌慌張張跑下來,胸前一雙碩大的玉兔亂蹦,小臉急得通紅,說聽到他伯在房間裡面一聲大叫,問我怎麼辦?我跟著她一起跑上去,聽到裡面的哀叫聲漸漸減緩,又過了一會兒,羅婆婆說陸左你進來吧。
我打開門,一股熏醜腐爛之氣傳了出來,只見躺在車椅之上的黃老牙臉黃如金箔,眉心一點血痣,顯然已被下了血咒,牙齒一直在打戰,發出“咯咯咯”地響聲,不過肚子倒是消了很多,下身屎尿齊出,從藍白條紋的病號服裡流出許多黑汁來。
我看向羅婆婆,說你連壯族的腫蠱都會放?
什麼是腫蠱?這是廣西壯族的一種特有手法,密而不聞,中蠱者腹大、肚鳴、大便秘結,甚者,一耳常塞,幻聽有厲鬼纏身,飽受折磨,但是卻困而不死,十分陰毒。
她說你倒是好見識。
我見她也是費盡心力,生命燭火奄奄一息,只是歎氣。她告訴了我如何找尋回小鬼的地魂之法,並不複雜,我在心中默記一遍,然後喊黃老牙的家屬進來,羅婆婆給他們講如何解除殘蠱餘毒的手段。我在旁邊聽著,聞所未聞,而且藥引居然是找齊十二隻成年母刺蝟,每日一隻,熬煮紅糖生薑,於傍晚吃下。
連續十二天,不能多,也不能少。
羅婆婆厲聲警告黃老牙家屬,不要忘記誓約,否則不但黃老牙要立即慘死,家人也要遭受連累,生意蕭條,家宅不寧。黃老牙家屬連連點頭,忙說不敢。
我出了醫院,黃老牙的家屬,一個風韻猶存的中年婦女(他老婆),一個尖嘴猴腮的男人(妻弟)還有一個穿縣一中校服的男孩子(他大兒子)追上了我,他妻弟問我,陸……陸大師,那個老乞婆說的是不是真的?
我嚴肅地看著他們三個,說你們也不缺錢,事關黃老闆性命,你們不要失信,否則到時候後悔莫及。
他妻弟說蚊子在小也是肉啊,誰家的錢也不是大風刮過來的。
那少年也幫腔,憤憤地說你們這就是封建迷信,說不定是設好了套一起來誆騙我們家的錢呢。
我猛一回頭,死死地盯住他們兩個。那一刻我感覺自己臉上的肌肉都僵直了,腹中翻湧,金蠶蠱“吱吱”地在腦海裡面瘋叫,我咬著牙忍著心中的暴戾,卻感覺眼球往外鼓。我想我那個時候的樣子肯定很恐怖,他們三人都被我嚇得不輕,他老婆哆哆嗦嗦地說,陸大師你別生氣,小孩子不懂事的。
我深呼吸了幾口氣,緩過神來,淡淡地說:
“你們兩家的恩怨我不清楚,我也不是當官的,管不了這些事情。但是黃老闆仗勢欺人這一節,確實做得不對,命中自該有這麼一劫。你們先照羅婆婆說的做,等黃老闆醒轉過來,讓他來做決定。不過作為見證人,我醜話說在前頭,如果你們不按契約做,黃老闆那種慘樣你們也見到了,出了事情不要再來找我。”
我說的很決絕,他們三人表情各異:他老婆很惶恐,而妻弟則表情訕訕,最可氣的是他大兒子,居然瞪著眼睛,很氣憤地看著我,想嚷嚷,被他媽及時攔住…………我沒再理他們,扭頭就走。
********
縣城物流不暢,我第二天跑到市商貿廣場,買了一個能夠看電子文檔的MP4,雖然花了大價錢,但是裡面有一個密碼功能,著實讓我十分喜歡。
我接到兩個電話,一個是我在東莞的合夥人阿根,他問我事情忙完沒,什麼時候回來?那個時候我並沒有意識到自己的生活軌跡將發生巨大的轉折,於是跟他說扯到一樁命案裡,被限制離開,不過也快了。他說哦,然後告訴我一個消息,上次跟我提的那個小妹辭工了,我只說我知道了,沒接下去。他沉默了一下,掛了電話。
我知道他對我有些不滿了,生意是兩個人的,他肯定想著自己在東莞忙忙碌碌、奔波勞累,而我卻在家裡面撒謊放長假,自然很氣憤。
接著我又接到一個電話,是黃菲打來的,她跟我道歉,說她伯媽回去之後,很後悔昨天衝撞了我,問我今天晚上方便不方便,她們在杉江大酒店設宴向我賠禮道歉。我說不用了,讓他們履行承諾,一切安好,要不然,天神下凡都不管用。黃菲很幽怨地跟我說了幾句,問我是不是生氣了,我說沒有,我現在在市裡面,是真沒時間。
我們又聊了幾句,黃菲跟我說了一些案情的進展情況,我勉強應付,掛了電話。
我在市裡面一個人逛了一中午,專門跑書店。買什麼呢?都是買一些世面上關於巫蠱、病毒學、易經八卦、道家佛經和旁門左道的書籍。這些正式面世的東西究竟有多少參考價值,我不得而知,也只是為了開闊眼界而已。
我回到家裡又待了三天,之後刑副隊長打電話給我,說案子破了,請我務必去參加局裡面舉行的慶功會,我說不用吧,我這樣的人,最好不去。他不肯,說會後的晚宴要我務必參加,要不然他真沒臉見我了,而且,那兩個被我救的幹警還等著給我敬酒呢。正說著,聽到門外有車子的喇叭聲,刑副隊長哈哈大笑,說楊宇到了吧,帶你過來。
我打開門,果然是楊宇。
他很熱情地跟我擁抱,然後說本來老馬準備來的,但是他這次是主角(我的大部分功勞都讓給他了),所以耽擱了。於是我上了車。慶功宴在林業局下屬的大酒店舉行的,我在一個包廂裡,上次參與行動的幾個人和部分領導都在,不斷有人進來敬酒。好在我也見過一些世面,倒還能夠應付自如。
席間馬海波告訴我案子結了,羅婆婆承認了殺害女童的罪狀,而碎屍案也有充分的證據認定王寶松是兇手,案子已經移交到檢察院,由公訴機關走司法程式了。我點頭說知道,問首尾處理好了沒有,他說沒問題了,上面也不想把這件事情鬧大。
黃菲又來找我,依舊是提起她大伯一家人請我吃飯的事情,我跟她開玩笑,她單獨請我我就去,其他人一概不見。她居然甜甜一笑說好呀。楊宇告訴說老馬哥要升值了。
當晚,馬海波喝得酩酊大醉。我喝了三瓶左右的白酒,結果一點醉意都沒有,我知道這都是金蠶蠱的功勞。然而從那天晚上過後,我開始變得嗜酒了這麼說好像有點歧義,應該說是金蠶蠱開始變得嗜酒了,而它總是連接我的意識,讓我時隔一兩天就喝點酒喂它。
我發現,除了毒蛇蠍蟲之類的五毒外,喂蠱喝酒也可以。
慶功宴之後,我得到了李德財的消息,有人在青山界色蓋村的鄰村找到了奄奄一息的他,人受了驚嚇,救回來之後,關於之前的那段記憶一點都沒有,身體極度虛弱,不過好在調理好了之後,已無大礙。馬海波、楊宇和我成了朋友,沒事經常叫我喝酒,有兩次黃菲還約了我在一家山寨的上島咖啡喝咖啡聊天,她很好奇我的事情,總是纏著我問東問西。
經過瞭解,我才知道黃菲比我還大兩歲,是正規員警學院畢業的。
這些都不談,其實我對她還是蠻有感覺的,身材火爆、臉盤又靚,性子又活潑,要是做我老婆,其實真的是一件美事。不過我看得出來,黃菲她只是對巫蠱之術有興趣,對我這人其實想法很單純,還是朋友。我不知道她是真傻假傻,試探了幾次,發現不對勁,很保守,我那時已經不是純清少年了,談感情還是談需求,明瞭得很,我怕我陷進去,於是果斷撤退。
我返回色蓋村了一趟,去羅婆婆給我講的地方,挖出一顆小孩子的乳牙,用紅布包好。這顆乳牙是小鬼朵朵召回地魂的關鍵所在。
此外,我完成了對《鎮壓山巒十二法門》電子檔的校正工作。
又過了一個星期,阿根再次打電話過來催我回去,於是我沒有再繼續逗留,打點行裝,帶上了裝著有《鎮壓山巒十二法門》電子檔的U盤和MP4,還有一個娃娃造型的陶瓷罐、一大堆書籍,坐班車到懷化,然後買了車票,轉乘四川達州至廣州的火車,返回南方。
這段旅程足有二十多個鐘頭,我一個人窩在硬臥上研究MP4裡面的資料。
有一個粉雕玉琢的鬼娃娃幫我捏腿捶肩。
作者:
camper4880n028
時間:
2014-4-29 03:33 PM
第二卷 南方的秋天以及冬天
第一章 鬼蘿莉
店子的生意忙,我沒叫阿根來接我,自己乘車返回了東官。
到了東官市,我先回在厚街的家裡把行李放下,洗了個澡,然後打電話給阿根說我回來了。他說好,今天晚上去給我接風?我說我請吧,大家這段時間也辛苦了,叫上店子裡面的人一起去,吃飯唱歌一條龍。阿根說我現在就去定地方吧,你要不要來店子裡看一下?
我說好的,一會兒就過來。
我重回南方之後的日子有些慘,我沒有再進廠,而是先打了幾天臨時工,然後瞅准商機,在珠H的一個工業園裡面倒騰了輛三輪車,早上賣蒸玉米、攤煎餅、稀粥等早餐,中午去跑保險業務、攬客,還有幫人淘寶代購,晚上工人下班了我就去跑摩的,幫人搬家等,真的是起得比雞早,睡得比牛晚,累得跟狗一樣,整整四個月,我瘦了二十斤。
但也是那個時候,我在短時間裡累積了一點資金,於是就盤了一家速食店。
人說窮不窮,其實是沒有逼到某個臨界點,真逼急了,什麼做不來?我有個同學,剛開始大學畢業,找了一家藥店做事,輕輕鬆松,一個月兩千多塊錢。後來家裡出急事,要用錢,一毛儲蓄都麼有,結果長輩去世了,才後悔莫及。
最近聯繫上他,在深Z打拼,一個月工資上萬,那只是努力兩年的結果……
這都不提,速食店做起來還可以,利潤大,時間也閒適了。
不久之後,我遇到一個香港老闆,跟他跑了幾單生意(具體是什麼生意就不說了,反正不好聽),又賺了一點錢。爾後承蒙那老闆看得起我,給我指了條明路,讓我和他表弟合夥搞生意,於是我就火速把速食店盤給一個老鄉,來到了東官市。
阿根就是那個老闆的表弟。
我來到了位於商業街附近的店子裡,發現阿根不在,幾個店員紛紛叫“陸哥好”,我跟他們點點頭,問根哥呢?店子裡的負責人阿美跟我說根哥去定餐去了,說晚上給我接風洗塵。我說大家這段時間辛苦了,晚上玩開心一點,幾個店員都很高興地說一定,一定的。
我讓大家散了,留阿美跟我講下店子裡的情況。
我和阿根這家飾品店主要銷售一些時尚飾品、化妝品、化妝工具、精美小禮品和家居小飾件等等,是業內數一數二的品牌商加盟店,在東官市南城區這裡擁有兩家店面,四個獨立櫃檯,阿根平時負責物流和售後,我負責行銷和管理以及其他雜項,不過做了快一年了,生意也基本上了正軌,也有了幾個精幹的團隊成員,並不用太操心。
聊了一會,基本沒有什麼情況,過了一會兒,阿根進來了。
我們緊緊握手,讓小美去忙之後,阿根和我坐在店子後面小小的辦公間裡聊天。扯了一會家裡面的事情,我並不會將那些離奇的事情跟他講,於是便大概略過。阿根對我外婆的去世表示了遺憾,然後講了講最近的生意情況。談到王姍情(就是之前提起的那個小妹)的辭工,阿根的語氣就有點責怪我,他說你要早點回來勸一勸,說不定能夠留住她呢。
我問她現在人呢?
阿根語氣有點苦澀,他說MD,姍情那個狗曰的男朋友在XX(一個城中村)那邊租了個出租屋,自己拉客,70塊錢一次,罵了隔壁的,真想找人揍死他。我笑,說這還是遊擊隊,難怪便宜,抵不上洗腳城、夜總會這種正規軍的價錢按說王姍情的價錢不止這些的。
阿根的表情有點冷,他看出來我是故意這麼說的,問我什麼意思?
我說我能有什麼意思?兄弟,阿根我當你是兄弟,所以講話重了一點,那妹子現在是“一雙玉臂千人枕,半點朱唇萬人嘗”,她已經下水了你知道麼?都說“裱子無情,戲子無義”,當然,這不是絕對的。但是人家都已經為了趙剛那小子,自己去做的雞,那是愛,是最純粹最無私的愛,是偉大的愛情,但是,這愛跟你半毛錢關係都沒有,知道麼?
我從兜裡面掏出兩百塊,拍在桌子上,說:“你要是喜歡她,我給你錢,你去找她,70塊錢,正好三次。玩完之後保准你會膩。”阿根聽完我說的話,猛地一震,站起來想打我,但是猶豫著,卻沒有。他顫抖著嘴唇,緩緩蹲在了地上,把頭埋在胳膊裡。
過了一會兒,我聽到有壓抑不住的、嗚嗚的哭聲傳來。
我歎了一口氣,阿根他雖然已經二十七歲了,但是並沒有經歷過幾次情事,為人有些內向,這也是他表哥顧老闆讓我這麼一個要啥啥沒有的傢伙跟他合夥的原因。阿根要是有他那個香港表哥一般的精明,也不會是這個樣子了。
阿根仍舊想不通,以至於晚上吃飯的時候,都沒有開朗起來。去量販KTV唱歌的時候,我問阿根一會結束,送員工們回家,要不要帶他去夜總會解脫一下,他搖著頭說不用,他現在沒有轉過彎來,過幾天就好,我點頭,說你自己想清楚,什麼值得,什麼不值得。
唱K的時候,我們店裡的幾個小妹一直纏著我喝酒,我來者不拒,結果把好幾個都灌得頭重腳輕,幾個小子笑著說陸哥你回一趟家,酒量變大好多事實上他們有的人比我大好多,但是都習慣叫我陸哥,大概是我年少老成吧。
一直玩鬧到十二點,兩個老油條一點的員工跟我說一聲,嘻嘻哈哈地融入夜色裡,尋歡作樂去。而我和阿根則一人拉一車,避開員警把這些人一個一個送回家。我最後送的是店長小美,她喝得半醉,我打電話給她姐,讓她到樓下來接一下。我掛完電話,小美倒下身子抱著駕駛座上的我,迷迷糊糊地喊陸哥。
她下班的時候換了一身靚麗的鵝黃色短裙裝,絲襪,喝了些酒,秀麗的臉上白裡透紅,身材玲瓏,聲音軟糯,眼勾勾地看著我,風情萬種,讓我的心一下有些蕩漾。
想一想,自從上一次跟那個OL前女友分手之後,我過了差不多有好幾個月的和尚生活了。小美是我們店裡的店花,河南妹子,長得很漂亮,單身。我知道她有一點喜歡我,但是我卻秉承著“兔子不吃窩邊草”的原則,一直不敢傷害她。
然而此刻,體內莫名就有一股燥熱的衝動。
好在小美的姐姐很快下樓來接她了,她姐是個少婦,風姿綽約,我問要不要幫忙扶上樓去,她說不用,二樓,就幾步路,不用麻煩陸老闆您了。我扶小美出來,看著她們進了樓裡,聞著車裡面殘留的香氣,恍然若失,過了好久才開車離開。
********
回到厚街附近的家裡,已是半夜。
我住的一套三居室,在十二樓裡。打開防盜門,感覺裡面有東西在動,我集中精神看,發現我帶回來的小鬼爬在客廳的地上吹灰塵。我現在已經明確了她的身份,她真的是黃老牙的小女兒、黃菲的堂妹子黃朵朵,但是因為經歷過羅二妹的煉化和時間的推移,已經沒有了關於自己的記憶,智力也有點退化,像是四五歲的小孩子。
我之前跟她溝通過幾次,所以叫她朵朵,她也答應。
見我走進來,她抬起頭,露出嬰兒肥的小臉,她的臉很精緻、漂亮,像她母親,生前是個很萌的小美人兒,臉很白,牛乳一樣,但是倘若細看,便會覺得有一點青朦朦的青黛色。我伸出手,她爬起來,然後跑到我面前,飄起來抱我她其實是一種靈體,沒有實質,但是我卻能夠抱到她,當然也沒有實體,只是一種摸到氣球的感覺。
我托起她,就像托起一隻氫氣球,我問你在搞衛生啊,她點點頭,嘴角上翹,然後眨巴眼睛。我說那你弄吧,我離開太久,家裡面灰塵很大呢。她委屈地比劃著,我看了一下,直到她說她搞了很久的衛生了。我俯下身子去抹了一下地板,有灰塵,於是我跟她說方法不對,重來。看著她一臉天然呆的無辜,我便覺得很好笑。
小鬼雖然是靈體,但是對世間實體其實還是有一定作用力的。
這世間的小鬼分兩種,一種是攻擊型,這是引橫死的孤魂野鬼煉化,他們擅長使正常人變瘋,有的能追擊入室盜賊,甚至扭斷敵人項頸。現在已甚少人使用,據我所知,只有在東南亞的高棉邊境地方或伊斯蘭偏僻區,時或聽說。還有一種是慈善型:他們擅長招顧客上門,守護住家庭院,幫主人帶來正偏財,化險為夷。並能促成和合,增強魅力。
這東西在在東南亞一帶是非常普遍,如泰國、印尼、馬來西亞、高棉、緬甸、新加坡等地,傳聞有很多商人、藝人,團體就有養小鬼,當中以賭場為最多。在國內其實還是比較少的,滇黔高原的深山和藏地,也有些。所以我碰到朵朵,倒也是有些緣分。
小傢伙開始很怕我,但在我研究透羅婆婆和十二法門裡面的資料之後,我們的溝通很順暢,指使起來也聽話。她有的時候懵懵懂懂的,但是勤快,叫她做啥,雖然有時候不願意,但還是認真做了,有時候逗她玩,挺開心的,讓我感覺有點像自己養的寵物至少比我體內那條金蠶蠱乖。
拖把她力小提不動,我找來一條舊毛巾,弄了一盆水給她,她很聽話,乖乖趴在地上擦了起來。而我則旅途勞累得不行,於是去浴室泡澡。放滿水,我躺在浴缸裡向最近發生的事情,覺得人生真的是好奇妙。水溫熱,龍抬頭,我一會想著前女友火爆性格的身材,一會又想起黃菲那英姿颯爽的制服誘惑,一會又想起剛才小美柔軟紅嫩的嘴唇擦過我的手……
LOLOLOLOLOLOLOLLOLOLOLOLOLOL……
突然,朵朵浮現現在我的面前,左手提著濕淋淋的毛巾,右手手指放在嘴裡面嘬著。
她一雙眼睛想黑色的貓眼石,一幅好奇小貓的模樣看著我……
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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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amper4880n028
時間:
2014-4-29 03:34 PM
第二章 十年還魂草
講一下我當時的經濟情況:07年末的時候我確實有一輛車、兩套房,但其實是因為我看好房地產,跟阿根的表哥顧老闆借了一些外債,而且還有房貸要還,所以其實手頭並不闊綽,還款壓力很大。即使是給我小叔那2萬塊錢的營養費,都有些肉疼。
當然,如果我把飾品店的股份拆出來,還是有點錢的,可那是我立身之本,不敢亂來的。
提起我這一生之中要感激的人裡面,真的太多,但是在05、06年,我最要感激的人就是阿根的表哥顧憲雄顧老闆。對於顧老闆我向來是十分的敬重,要不是他能夠給我機會,說不定我現在還在某個工業園旁邊的村子裡面開著速食店呢人要懂得感恩。
2007年九月下旬,我回到了正常的生活狀態,每天視察店子、進貨、招攬顧客、算帳結算、擴展業務……這樣的生活說忙也忙,說閑其實也閑,主要是看我舍不捨得放手。
以前我是一個事必躬親的人,對很多事情都是手把手的做,這一方面是由於阿根比較單純善良、性子也比較弱,另一方面也是因為我把這當成是自己的事業。結果弄得很多店員說我是“拼命三郎”、“陸扒皮”……不過也由於我慣來嚴厲要求,而且以身作則、做事公正,下面的人比較怕我,也服我,使得阿根雖然股份比我多,但是別人卻把我當頭兒。
這次回來,我開始把事情放手到之前培養起來的、比較信任的人手上,除了每天的資金流盤點之外,我基本都是防守了。很多人都說陸哥回一趟家,變了性格。
我開始閒暇了,於是每天白天就研究MP4裡面的十二法門,晚上回去就在電腦裡面看,當然也旁類及通地看些雜學左道,相互印證。有時候癡迷得廢寢忘食。隨著時間的推移,我漸漸發現自己的腦袋開始變得聰明了,記憶力增長,回憶東西像印畫片一樣,那些晦澀的東西,開始懂了起來。
當然,我那階段最主要的精力,還是放在了給俊子招回地魂,恢復靈智的事情上來。
在道家裡面有三魂七魄之說人的精神分而可以稱之為魂魄,其魂有三,一為天魂,二為地魂,三為命魂。其魄有七,一魄天沖,二魄靈慧,三魄為氣,四魄為力,五魄中樞,六魄為精,七魄為英。這裡面的魂指的是能離開人體而存在的精神;魄,則指依附形體而顯現的精神。
三魂在古代也有稱之為“胎光、爽靈、幽精”,也有人稱之為“主魂、覺魂、生魂”或“元神、陽神、陰神”,總之朵朵由人即鬼,經歷生死,被保留下來的主體意識,只有生魂,也叫做陰神,最開始如風中火燭,轉瞬即可滅,不留世間,然而被秘法逆轉,經歷了萬千苦難終於存留,卻也被陰風洗滌,有些磨滅了記憶、親情和人性,而其這些還會隨著年歲的增長漸漸淡薄,最終化為鬼戾。唯有將其離體的地魂召回,融合,方能讓其長久存在。
如何召回縹緲不可覺的地魂,羅婆婆自有秘法,為此保留了朵朵生前最久的一顆乳牙。
而根據她的法子,我還需要找尋其他材料,最重要的一株名叫十年還魂草。
還魂草其實是一種中藥材,屬三白草科植物裸蒴的全草或葉,主治敷跌打損傷,全株治乳瘡,葉治蜈蚣咬傷,在《廣西中藥志》和《廣西藥植名錄》中均有記載,本是一味很好找尋的藥材,然而,難就難在前面的“十年”兩字。
還魂草分佈于廣西、雲南等南方一帶的溫熱潮濕山地,是蔓生草本,全株有腥味,光滑無毛,生長週期是一年到三年,短則幾個月。這些並無奇妙之功效,唯有生長超過十年,雄蕊過六,花絲粗短,草身呈紫色,方才有還魂之奇異功效。
我身負生活重擔,瑣事纏身,哪裡能夠去找尋?
實在無奈,只有打電話給常年在兩廣、東南亞和香港跑動的顧老闆,委求通過他的人脈,幫忙留意找尋。顧老闆滿口子答應,說他有朋友是南方製藥廠的,可以幫我問一問。他又問我找這個東西幹嘛,我不敢說真話,直推說幫朋友找尋。
小鬼每逢初一十五陰氣最盛之時,就會有一段時間意識消彌,這個時候有可能就會發狂。當然朵朵並不是攻擊性(這是指天性攻擊,而不是受人驅使)小鬼,不會害人,只是這個時候會變得青面獠牙,形狀如死去之時般恐怖,本身又飽受陰風洗滌,痛苦不堪。
十年還魂草找尋之期遙遙,遠水解不了近渴,我哪忍心我家小蘿莉經受痛苦,於是在十二法門的軀疫裡面尋摸了個法子,用柳條枝葉沾淨水(也叫無根水,古時常以雨露冰菱為佳,而我則用的是電鍋裡面的蒸餾汽水)拍打,每晚都念十分鐘的淨心咒,然後結內縛印,念佛家的蓮花生大士六道金剛咒,夜夜三遍,穩固身形。
隨著我的堅持,十五夜朵朵還痛苦得慘號流淚,初一時已經能夠咬著嘴唇忍痛了。
雖然眼睛裡還是有一包眼淚,將滴未滴。
隨著我學習《鎮壓山巒十二法門》的時間越久,我越覺得其中的精髓高深無比。
雖然其中也有很多艱澀難懂的地方,胡亂填塞愚昧也有,我到現在還認為是作者山閣老在用春秋筆法忽悠人,但是有些能夠理解的地方,卻如飲甘泉,鬱積之處茅舍頓開。正如我之前所講,這並不是一本專注于講苗疆巫蠱的書籍,其中很多地方甚至涉及到了中原道家、佛家的部分理論和原理,讓我能夠跟買來的玄學道藏作對比,相互印證。
那個階段,裡面讓我獲益最多其實不是正文,而是裡面大量的注釋和補充,正文為道,而注釋則為術,道正然而艱澀,而術則使具體的辦法準則,清晰易懂,且有實際的操作可行性,那個最多的人叫做洛十八。他是我師公當然,最初我根本就不知道這件事情,為此我還對他的姓氏有了一定的歧異,一度認為是筆名。
這是後話。
生活依舊在繼續,十月份是消費品市場的活躍期,店子裡的生意開始好了起來,而我則越來越忙,有的時候回到家裡都已經是十一二點,不過由於體內那肥蟲子的緣故,我的精神是越來越好,倒也不會太叫累。朵朵白天依然會住在她的那個瓷罐子裡,每天呆大概十二個鐘頭,到了晚上她就會蹦出來,在房子裡面玩,也幹活,幫我洗衣拖地,打掃衛生。
隨著日子的推移,我越發不把朵朵當成異類,只覺得是一個小保姆,小女兒。
金蠶蠱雖說是我的本命蠱,以我血肉精氣日夜洗滌溫養(說實話這一點我存有疑義,所謂血肉精氣皆是虛妄之物,唯有感覺每日排協減少),但是它生性活潑,喜歡沒事出來遛達,剛開始兩日一次,而後一日一次,必從穀道溜出,在房間裡蹦躂。我會買些內臟血肉,拌52度二鍋頭喂它,皆舔食得乾淨,殘渣不留,碗都不用洗。
金蠶蠱隨為蠱毒之物,卻已有智慧,喜歡跟小鬼娃娃朵朵一起玩,然而金蠶蠱性陽,朵朵不喜,總是不願,兩者便經常在各個房間裡面追逐躲貓貓,自有樂趣。
起初我以為金蠶蠱的陽性會灼傷到朵朵,然後幾次之後,發現朵朵的神魂竟然強大幾分,雖然輕微,但是我已通過符籙之術與她取得聯繫,自然明瞭,於是也就放手不管。然而有一次兩個小東西居然跑到別人家裡去,嚇得一個中年婦女暈厥過去。這事兒我在樓下的物業管理處聽聞後,大為惱火,於是嚴令它們不得亂竄,金蠶蠱滴溜著一雙黑豆子的眼睛看我,而朵朵則小雞啄米似的點頭。
可是沒幾天,此類投訴卻時常發生,甚至有一戶人家都開始搬走了。
房價立跌,我心肉痛。然而,哪道這次並非是它倆兒惹的禍,這是後話,這裡暫時不提。
每個星期六,我都回帶著瓷娃娃到附近的人民醫院去閑晃。
這是為何?金蠶蠱一蟲雙份餐,時常溫養,而朵朵則為靈體,食不得凡間之物,也不像生物一般需要新陳代謝,然而時間歷久,自然會有所損移。普通人家養小鬼,神志磨礪,性子乖張,好妒,故而吃飯之時常在桌上擺一副小碗筷,多添置些漂亮的小孩衣服與玩具,日夜哄玩,而朵朵有我符籙、祀神兩道法門祭養,日日祈禱持咒,本性不失,但我總是想她更加好些,於是想了個法子,到醫院去收集天魂,滋養朵朵。
何謂天魂,前邊其實已經有講到,人分三魂,為天魂、地魂、命魂。三魂生存於精神中,所以人身去世,三魂歸三線路:天魂歸天路,此為不生不滅的“無極”,因有肉體的因果牽連,所以不能歸宗源地,只好被帶走上空間天路的寄託處,暫為其主神收押;地魂歸地府,即入地獄明瞭善惡因果;人魂則徘徊於墓地之間……
三魂的根本是“真如”(生命實相),它是由於“真如動念”所產生的一種能量形態並吸附了靈質而具形體,屬於靈界。人一旦身死消亡,三魂歸中旋即散,地魂、人魂因記憶、人格渲染不能利用,但是天魂卻是純粹能量,會殘留肉身一段時間後,從旁溢出。
這東西,對於朵朵是大補之物。??
在醫院的停屍房裡,死人的三魂消散,最快的便是天魂,相隔最短不到一個小時,命格硬的也就小半天,便飄散於星宇之上,不留人間。所以我這也是碰運氣,時機好的時候幾個小時內能夠吸收幾條神魂能量,時機不好的時候一絲也無,我背著瓷罐回去,朵朵可憐巴巴地看著我,黑珍珠的眼睛讓我心中不僅期盼著多死點人。
得,這種想法真的有一些變態了……
當然,不拘是有或者無,每週六到醫院蹲守,這已經成為了我、朵朵和金蠶蠱的一項娛樂活動。由於在外邊,它們都不敢顯形,一是怕有高人在場,二是怕嚇壞世人。去得多了,雖然人來人往,但也有人起疑,於是我就在附近幾家醫院來換周轉,但是相對而言,沙田我去得較多些,以至於有一個外表冰山的女醫生認為我在暗戀她,沒事給我白眼。
話說,這個禦姐長得還不錯……
作者:
camper4880n0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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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4-29 03:35 PM
第三章 五樓的回魂梯
有了天魂殘留能量的滋養,朵朵的靈體越來越穩定了。
我最起初見她,怯怯弱弱的,若不集中精神,根本無法觸摸到她,氣力也弱小;而後被我用祈禱持咒,靈體稍穩後,也能夠幹些小活計,捶背捏肩,聊勝於無;然而在我帶她去醫院的第三個星期,某天晚上我回家,小丫頭居然煮了一碗速凍餃子給我。
要知道,鬼天生怕火,十分畏懼,端著這碗熱騰騰的餃子,我既感動,又自豪。
到後來,即使朵朵不用集中精神,我也能夠摸到她了,像果凍,涼涼的,軟軟的,又有一點兒韌勁。她好玩,經常給我扮可愛的鬼臉,逗我笑,但有一次,居然變一副青面獠牙的模樣,倒把我好是嚇了一跳,於是將她猛K了一頓,從此不敢。
不知從什麼時候起,她迷上了看電視,喜歡看《喜洋洋和灰太郎》,看得樂不可支。她發不出聲音,但是臉上的表情卻尤其靈活,有的時候還在沙發上打滾,好玩極了。
金蠶蠱也有些變化,它越發的肥碩了,捏著它的肉身,軟軟的,但是又有金石之感。很香,是那種檀香的味道,可以自由地變硬變軟,我有時候在想,倘若它不是個頭太小,有時候給女士用,還是蠻恰當的(好吧,我有時候邪惡了)。最主要的是,這小東西的眼睛很有意思,以前我覺得邪異莫名,然而現在看,感覺裡面有萬千色彩,看不透。
生活仍在繼續,樓裡面鬧鬼的消息越傳越邪乎,起初我還是聽樓下的物業和保安說過一點,後來他們被公司下了封口令,不在八卦,但是在業主的QQ群裡面卻越傳越邪乎:
有人說自己碰到一個女鬼,長髮垂腰,吊眼青眉、臉上鮮血淋漓地懸浮於半空;有人說隔壁大爺見到一個血肉模糊的屍體在窗外飄蕩;有人卻說自己夜寐,有一香豔女士入夢,活色生香、一夜纏綿,晨起時不知耗盡多少子孫,糨糊於被子上,腥氣四溢……
如此之例,不一一煩舉,分不清是真,還是人編撰胡說。
犯鬼的緣由經過傳播,已經有了許多版本,最靠譜的一個版本是這樓裡的一套房子裡有一個漂亮的女人,是一個港商在大陸這邊包養的二奶,吃喝不愁,每日逛街購物美容姐妹派對,打打麻將喝喝酒,除了每月兩次應付那個香港老頭之外,日子過得還算不錯。
只可惜她並不知足,某日前男友找上了門,想重修舊好,她心中有點舊情,整日又空虛度日,於是又破鏡重圓了。前男友是個沒本事的花花公子,於是港商給的錢大部分都補了這邊的虧空,然而她願意,也沒有人管的著。只可惜前男友一不小心染了HIV病毒,又傳染給她,於是擴散傳播,港商中鏢後,染病者竟達十來人。
港商知曉,大怒,休掉二奶,將其暴打一頓之後,要收回一切之享用。
她去找尋小白臉,然而那爛人卻拒之門外,苦苦哀求而不得,灰心失望、萬念俱灰之下,於一黑夜從樓上縱身跳下,當場便成為一灘肉泥,稀巴爛了。然而她心懷癘氣,死前穿著紅衣紅襪紅內褲,沒成想化作厲鬼,折磨世人。
這件事發生在今年七月間,還上了城市小報,我自然知道,當時還呸了一聲晦氣。
這時謠言四起,換作往日我定會一笑而過,不予理睬,然而自己已是半隻腳跨入這個行當裡,自然會留心一些,卻一直沒有碰著,也不知真假。
不過也該是我倒楣,沒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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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末的時候,天氣轉涼,生意也轉淡,好在上旬和中旬業績爆紅,倒也讓人精神振奮。我們店慣於中旬發工資,但是結算卻是一定要在月末完成統計,所以那幾天我一般都忙到很晚。金蠶蠱慣于和小鬼朵朵親近,對我的作息十分不滿,在我早上出門之時,竟然從穀道中溜出,盤在我放在書房的瓷娃娃上面,不肯走。
我自然願意這小東西在外放風,再加上那段時間治安不好,小偷流竄,就留它看宅。
10月28日,我與阿根、小美和另一個店長古偉一直核算帳目到了晚上10點,而後又請手下這兩個店長以及留守的幾個店員,去附近一家食店吃烤火魚。用完夜宵,再送員工回家。已經是晚上12點多了。
最後送回去的依然是小美,這小妮子現在對我的好感是越來越多,也越來越直接了。經常早上給我帶早餐,沒事給我端茶倒水,找我聊天。小美全名江盈美,89年生人,在07年時虛歲才十九,但是她15歲初中畢業就跟著家人出來闖蕩了,社會經驗足,人又長得漂亮,所以業績很好,她是我們最早的一批員工,沒多久就升為店長了。
按理說小美長得真美,又主動熱情,我本應安然笑納。但是我已經過了對簡單情欲追求的階段了,又無法對小美生出太多熱愛來,擔心萬一鬧崩,店子憑空損失一頂樑柱,信任的人終究難找,於是一直揣著明白裝糊塗。然而這終究不是一個事兒,拖久了也會出事,為此我愁眉不展。
在車庫停好車,我走進大樓裡,一樓前臺的胖保安跟我打招呼,說:“陸先生,晚上好。”我點頭應付,正想抬腿走路,那保安又說:“哎……陸先生,”他攔住我,一臉歉意的說:“很對不起,陸先生,今天的電梯壞了,要明天才能修好,請您走樓梯吧?”
我曰我家在十樓。
我把這胖保安大罵了一頓,說那麼多物業費白交了,他脾氣好得很,笑眯眯地說對不起、對不起。我自己都覺得沒意思,沒再理會,推開樓梯的門,開始爬樓起來。
按理說我這年輕人的身體,爬一個樓什麼的並不在話下,三步兩腳的功夫,然而今天累了一天,晚上又喝了點小酒,沒有金蠶蠱這個酒蟲在,其實我的酒量並不是很好。滿心期待著回到家中泡一個舒適的泡泡澡,沒想到整出這麼一出。不過再怎麼埋怨,也改變不了苦逼的爬樓現實。
我住的那棟樓樓層比較高,爬也難爬,我這會兒酒氣上來,就略帶了點兒醉意,腳步輕浮。樓道裡面是感應燈,走路聲音小,就黑乎乎的,我扶著樓梯的鐵扶手往上走,沒上兩樓,手中一陣滑膩,我抬手一看一坨小清新的鼻涕。我頓時火大,一邊往牆壁上抹,一邊罵罵咧咧:“艸艸艸……真TMD沒有公德,沒事亂扔什麼東西……”
被我的聲音震動,樓上樓下的感應走廊燈一陣明亮。
突然之間,我沒罵了,感覺到一股涼意從脖子後面升起,不知道哪裡起了風,徐徐地吹來,陰沁沁地,好像在地宮裡面一樣。我頓時酒意消散,猛地回頭一看空蕩蕩地樓梯,並無它物。我集中精神察看樓上樓下,發現除了嗚嗚的細風聲,並無其他聲響。
這時我已經意識到可能有鬼的存在了,本來並不害怕,然而又突然記起了我可憑恃的金蠶蠱扔在了十樓的家中,心中懊悔不已。
我不敢停留,拔腿就往上跑。人一急起來,還真的是潛力爆發,我本就腿長,一步可跨三級臺階,鼓足了氣一陣猛跑,沒幾分鐘已跑了四五層樓。這人一慌張驚悸起來,情緒波動最大,我莫名感覺身後有呼呼地風聲存在,不敢回頭,生怕一轉身,就有惡鬼撲來。
為什麼我斷然決定往上走而不是回大廳叫人呢?因為若傳言屬實,這鬼即厲鬼、惡鬼,怨氣重得如同腐蝕之物,凡物不能鎮,反受其害。而若有金蠶蠱在,它雖是至毒巫蠱,但其性屬陽,金燦燦的表皮一旦激發氣勁,可破大部分陰邪之物。
所以對於我來說,家最安全。
如此這般我連續上了十幾層樓,跑著跑著我停下了腳步,頓在一個標著五樓的樓道口。這個樓道口剛才慌亂不覺,此時心中念起,才發覺我已經路過了七八次了鬼打牆。我心中警兆,集中著精神默念著“靈鏢統洽解心裂齊禪”九字真言,推開門往走廊看去,只見到平時明亮的走廊裡忽明忽暗,越發陰森恐怖。
我臉上有冷汗流下來,我突然想到一件事情,MD,死去的那個女子,就住第五樓。
那個時候的我,雖然熟讀了《鎮壓山巒十二法門》,但是因為家裡面兩個小東西的緣故,重點放在研究育蠱、禁咒、軀疫和雜談之上,壇蘸、佈道、符籙等對付厲鬼之事有所聞,但是卻終不擅長,也談不上博知,更因為沒有師傅帶、無經歷,使得我惶然失措,發揮更失常。
最重要的是,我雖然比起普通人來說要強一些,但是沒了金蠶蠱,幾乎什麼也不是。
那一刻我的心,那個悔喲……
正在我默念著真言、返回樓梯之時,我看見在對面白色瓷磚上,突然出現了一張粉紅的女人臉孔,表情無限淒慘。我趕緊去擦,只見眼睛越擦越張得大,面容變得更加淒慘,更令人毛骨悚然。同時,第三個,第四個臉孔陸續出現各牆磚上,笑,詭異的笑著……我不擦了,緊張地看像了四周上下。
一股如怨如泣的聲音從走廊那邊傳了過來,很縹緲,開始聲音很小很細,然而隨著瓷磚上的女人臉孔漸漸增多之時,聲音越發淒厲起來,如夜梟啼叫,又像是夜貓子在教春。我聽不懂其中的話語,但是能夠感受到其中蘊含的濃濃怨氣。
漸漸的,我聽懂了,她在說:“我沒有亂扔東西,我沒有亂扔東西……”
得,我嘴賤!她沒有亂扔東西,只是把自己給扔下去了。我才知道自己是怎麼把這娘們給招惹上的。
說了這麼多,其實我從停在5樓樓道,往走廊瞅了一眼,回頭看到瓷磚上全是女人臉,總共才不過十來秒鐘。我下意識地感覺這層樓忒危險了,不顧鬼打牆在不在,就往樓上跑去。突然樓道的燈全部熄滅了,黑漆漆一片,涼風颼颼。
我下意識地猛回頭
透過氣窗飄下來的月光,我看見有一個穿著紅色綢衣的長髮女人輕飄飄地朝我撲來。我剛開始沒看清楚她的臉,她沖到近前來,一抬起頭,只見臉是摔壞的平板臉,一灘爛肉,上面蛆蟲無數,兩個白色眼球掛在臉頰上,白生生的牙床露出,大大張起來。
我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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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amper4880n0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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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4-29 03:36 PM
第四章 不靠譜的茅山道士
我聞到了血肉腐爛的腥臭之氣,這女鬼長長的黑色指甲尖已經快要抓我的背上。
我人生的二十一、二年裡,從來沒有一次像那日一般驚悸,在那一刻心臟都幾乎停頓住。
千鈞一髮,無數念頭湧上了心頭。
這時候,十二法門裡面的壇蘸裡面的一門降三世明王心咒,鬼使神差地浮上心頭,同時我已然雙手結出大金剛輪印,作降三世羯摩會,扭腰、前推,然後將所有的負面情緒瞬間拋棄,沉氣,猛喝了一聲:“鏢咄!”這一聲吼叫,集中我全身的精氣神,頓時間轟鳴若響雷,在整個樓道裡面震動。
世界像鏡子一般破碎,燈光昏暗的樓道,閃爍的視覺,紅色的紗裙和腐爛面容、狠戾哀嚎的厲鬼,都化作了無數漫天的小碎片化作不見,唯有明亮的燈光在走廊裡無言地對我嘲笑這樣的描寫似乎有些視覺化,好吧,其實當時我就是感覺心臟一張一縮,驚悸過了一個點之後,所有的恐懼感都潮水一般退去。
我大概是失神了三秒鐘,聽到樓道裡有“噠噠噠”的腳步聲,很急,也很沉重。
我這時候已然回過魂來,想起道行淺薄的厲鬼一般都是用幻覺嚇人,虧得我還是半個專業人士,沒想到擅泳者溺斃,我自以為可以有金蠶蠱辟邪憑恃,卻沒想著娘們竟找上了我來……可恨,當我好欺負麼?好吧,之所以這麼氣憤,是因為此時我的褲襠,已經濕噠噠的了。
“陸先生,陸先生……”
下面有人喊我,是樓下遇到的那個胖保安,他跑上來,旁邊還有一個五十來歲的老保安,我也認識,老實巴交的一個人。胖保安氣喘吁吁地問我怎麼了?我說我遇鬼了,你信麼?他瞪著眼睛,說你今天也遇鬼了?
我一聽這個“也”,心裡面就知道這事鬧大了,就問也有人遇到?胖保安說是,有一位B座14樓的單身女子也遇到了,現在賴在保安室不肯走呢。我說你們怎麼上來的?他告訴我在監控室裡面看到我圍著樓梯在打圈圈,感覺有點奇怪,然後就來看看,剛剛走到二樓,就聽到我大吼一聲,更加著急。
我說你們等一等,我讓他們在這裡等著,我一口氣跑到十樓的家裡。打開門來到客廳,發現黑咕隆咚的客廳沙發上坐著朵朵,她眼睛瞪得大大的,一臉緊張地看著電視,金蠶蠱在她旁邊飛,嗡嗡嗡,看見我來了,嗖地一下飛到我面前,想從我嘴裡鑽進去。我一把擋住它,一看電視,是某衛視午夜檔播放的香港鬼片《山村老屍》,看著朵朵一副緊張害怕樣,我很無語都是鬼,而且這是真鬼,那是假鬼,怕個毛啊?
朵朵也想來抱我,我攔住了她,跑去浴室草草換了下褲子,出來後讓朵朵繼續看,拎著金蠶蠱放兜裡,然後跑到5樓的樓道口與兩個保安匯合。
在物業的監控室,我看到了顯示幕裡自己剛才的那副蠢樣:一個人埋著頭使勁地在四至五樓的樓梯裡上下轉圈,然後推開樓道門湊了一眼,退回來,然後死死盯住樓道的瓷磚,接著又往下跑,然後停住,大喊一聲……“鏢咄!”
啊,跟個神經病一樣!
監控室裡面坐著一個女人,鵝蛋臉,皮膚白皙,眼睛大而亮,年紀二十四五,算得上是個豔麗嬌媚的女子,只是臉上煞白,渾身發抖,顯得有幾分可憐。我看向她,她也看向了我,猶豫了一下,哆嗦地說:“你,你也碰到了那髒東西?”我說是啊,我也遇到了,你什麼情況?
她說在半個小時之前碰到一個一臉碎肉、身體僵直的女人在追她,嚇得她膽都快裂了,癱軟在地上不敢動彈,幸好碰到保安巡邏,把她帶回來的。我笑了笑,說沒事的,要真有鬼,那她也就只有嚇嚇人而已,還真能把你怎麼樣不成?轉過頭來問兩個保安,那個七月間死去的女人在哪個房間,住人了沒?
胖保安說沒有,死了人就是凶宅,掛在交易所了,沒見過人來看房。
我心想還好沒人來,要不然買房的人真的要經歷比旁人更加揪心的遇鬼經歷了。我說我能去看看不?裡面有什麼髒東西,定是有牽掛的,把那東西毀掉,這棟樓才能平安。胖保安笑嘻嘻地奉承說陸先生你是開公司做老闆的,還懂這個?我說我懂啊,你不信?胖保安直搖頭,說他沒有鑰匙進屋,去不了。
這時候一個大腹便便的肥人走進來,在沙發上坐著的年輕女子立刻跳了起來,乳燕投林,把自己塞進了肥人的懷抱中去,兩人一陣軟語纏綿,女子哭哭啼啼地抱怨著,說自己的見鬼經歷。肥人聽完,朝兩保安大吼,兩人維維是諾。肥人罵了一陣,氣喘,臉漲成了豬肝色,摟著女子就出去了,說要去住星級賓館,滾床單去了,還說那費用要找物業報銷。
我冷汗,看著那女子斯斯文文、瘦瘦弱弱的,怎麼能夠承受那近300斤肉的壓迫?
兩保安臉青一陣白一陣,胖保安連忙給上頭彙報。
我站起來,那個老成一些的保安問陸先生你也要出去?他是四川人,說話一口川普,很親切,我笑了笑說這倒不用,只不過你們上頭要是不處理,以後遇鬼的人會越來越多的,這棟樓恐怕就廢了,能不能打開門,讓我進去瞧瞧?胖保安掛了電話,包子臉上有些歉意的笑:“陸先生,不好意思,今天真不行,老闆說他明天找人來解決……”
他的說法,有點像外交部的官方發言。
我沒有再說話,獨自走樓梯回家,經過第五樓的時候,我拐到五樓的走道裡,借著金蠶蠱的靈性,去看各家的房門,發現東首第一間的房門有些特別,怎麼講是那種有點淡淡黑霧的籠罩,書裡面叫做“陰宅怨地,不加複生”,是有邪物停駐的典型徵兆。
我念了一段十二法門壇蘸中的一段內容,持續地念,然後結手印。
過了一會,那黑霧淡了一點。
我估計房間裡面有些見不得光的髒東西,但是我畢竟是半調子,樓道裡安檢措施又周全,我這種身份也不能夠破門而入,於是對著門口大罵幾句這是罵魂,有的同志小時候應該看見父母做過,兇狠一點,其實也有一些驅邪的效果。
回到家裡,我從書房裡面拿出前些日子在香燭店裡買來的黃符紙和朱砂、毛筆,香墨,也不管有用無用,照著電腦加密文檔裡的十二法門影印原本,將精氣神凝聚,集中精神在腦中模擬了許久,然後一口氣書寫了四張“涅羅鎮宅符”。畫完,我感覺一股疲倦之感升到頭頂,我叫來金蠶蠱,讓它噴點血上去。
金蠶蠱不肯,扭著肥肥的蟲軀在我上下左右飛,黑豆眼不時地沖我瞪。
我拉著朵朵的手,跟它溝通:這也是為了朵朵的安全,要是那女鬼沒事跑來這裡串門,鬼鬼相吸,把朵朵給害了,以後誰還陪你玩?金蠶蠱停在空中,然後附在朵朵的靈體上,滑梯一樣的溜到地上來,過了一會,自己爬到桌子上的黃符紙上,蠕動,扭著屁股,又過了一會兒,四張黃符紙金光燦燦。
“涅羅鎮宅符”終於完工,我把這四張分別貼在房門口、衛生間、客廳視窗和臥室視窗。它可以在一定程度上防止外邪進入,穩定鎮宅。
有件事情值得一提為什麼朵朵也是陰魂靈體,但是為什麼不受影響呢?
首先她現在已經是我養的小鬼了,心靈上面跟我有一定契合;其次她與金蠶蠱親近,金蠶蠱智慧並不多,但是對親近的人其實非常照顧的,所以並不會對朵朵驅害。“涅羅鎮宅符”出至我與金蠶蠱之手(爪),自然不受傷害。
普通金蠶蠱愛乾淨,對主人是福星,養蠱的人很少生病,養豬養牛容易長大,更厲害的是把人下金蠶蠱害死後,可以驅使死者的魂魄為他幹活,因此主人致富。但是,養金蠶的人,必須在“孤”、“貧”、“夭”三種結局中選一樣,法術才會靈驗,所以養金蠶的人都沒有好結果。於是,也誕生了一種叫做”嫁金蠶“的風俗,所以勸一勸路過少數民族地區的同志,地上有金銀,千萬莫撿,切記切記這是題外話,略下不提。
我這本命金蠶蠱比較老實,對我要求不高,也沒有叫我做選擇題,除了剛開始不聽話、拼命折磨我外,一碗黑茶功德湯喝下之後,服服帖帖,雖然也偶爾鬧脾氣、愛喝小酒之外,其他還好,大事從來不掉鏈子哦,它回住處的方式也讓我不喜,當然,習慣就好。
一夜無事。
第二日我心有牽掛,於是早早地回到家裡,時值下午六點,看見一樓大廳裡有一個穿得青色舊袍子的男青年,跟《神雕俠侶》裡面全真教老雜毛們的穿著一般,大襟大袖的道袍,裹腿,著布鞋,頭上沒戴方帽,挽髮髻,兩縷青須,正在樓下與人侃侃而談。
跟他說話的是物業房的一個什麼經理,我見過,但是印象不深。周圍為了一圈人。
倒是那個胖保安看見了我,叫住我:“陸先生,你來得正好,你昨天不是也遇到髒東西了麼?跟茅克明師傅說一說。”他昨天晚上值夜班,不過這會兒倒也精神,只是眼睛上糊著眼屎,顯然也是被臨時叫過來的。那年輕道士看著我,作了一個揖:“這位先生,貧道這廂有禮。”他沒叫我為居士,反而叫先生,讓讀過一些道藏的我有些意外。
而且,這道士沒有個道號,也好意思出門?
旁邊的經理給我介紹:“茅道長是上清派茅山宗第七十八代掌門的親傳弟子,玄機莫測,法力無邊,有了他來為我們超度亡靈,大家都可以放心了……”
“失敬失敬!”
我一邊回禮一邊看著雜毛小道就這鳥樣就號稱掌門弟子,我還真的有些懷疑。
茅山道士這玩藝,他們長期活躍於各種影視劇裡,多是以捉鬼降妖而名聞於世,我自然是知道的,但是我也知道,所謂茅山法門多見於附道外道的民間巫術,殊不知茅山宗的教義精華卻跟這些毫無瓜葛。真正的掌門弟子,自有供奉給養,定是在山中盤腿打坐,磨練心神,哪裡會勞累得四處奔波,裝神弄鬼、騙吃騙喝?
我正在疑慮中,那自號為茅克明的道士沖我微微一笑,說:“這位先生印堂發黑,眼角含煞,定然是沖了晨星、走了北火。無妨,來,來,貧道為你助一臂之力……”
作者:
camper4880n028
時間:
2014-4-29 03:37 PM
第五章 驅鬼無術
雜毛小道跟我隨意聊了幾句,言語中倒也是對道家典藏、玄學古例十分熟悉。
我眼皮子淺,毫無經驗,也分不出真假,只是應付。講完昨天的經歷之後,茅克明向周圍鞠禮一圈,朗聲說已然查明來源,定是七月間跳樓的那女子作惡,這便去把它超度,引渡回地府。
說完,他收拾起自己的家當桃木劍、八卦盤、乾坤布袋、招魂幡……這些吃飯的傢伙什倒也齊全,周圍有閑的業主也都想跟著去打一回醬油,物業公司的經理阻止不成,雜毛小道淡淡說道:“妖邪之物,氣息陰殘,沾染一些,一會體弱生病,二會財運消散,若有不怕者,無妨,自可跟貧道來。”人群立刻散了大半。
我笑著說我倒是個傻大膽,也好奇,去看看也好。
他看了我一眼,微微頷首,不說話。
來到五樓東首第一間,物業經理打開房門,雜毛小道用桃木劍挑一張符籙,不點自燃,念念有詞地一陣亂舞,爾後進入。我跟著他、工作人員一起進去,這是一個寬敞的三居室,裝修風格很女性化,粉紅加淡紫,這時外面天色還早,但是裡面卻有一股陰沉之氣。許是幾個月沒有住人了,有一股子的灰塵味。
有人拉開窗簾,又把燈打開,房間裡明亮如白晝,這才好了一點。
我眯著眼睛瞧上了一會兒,沒發現什麼異常。這娘們生前明顯很偏好堪輿風水學,或者說那港商很喜歡風水之說,畫作、盆栽、牆面魚缸都擺放到位、講究,顯然是經過高人指點。照理說這樣的環境裡是生不出什麼厲鬼的,然而我偏偏昨天經歷過一次,也否認不得。
我跟著雜毛小道在房間裡走了一下,來到主臥,只見寬大的床上,鋪著大紅色的綢被,看得我很不舒服,由於之前就被警告說該房間主人是個HIV病毒攜帶者,於是不敢亂摸。雜毛小道看完之後,對物業經理說這家主人本應是個富貴命,說不得還能扶上正位,享盡一世榮華,沒想到一步走錯,萬丈深淵,故而憤恨不平,魂魄留念人間,無妨,待他開壇做法,超度這執迷不悔的鬼魅。
說完,早有準備的物業方立刻搬來了八仙桌、香爐神龕等一應之物,至於客廳之中,那雜毛小道從乾坤袋中拿出各種零散道具,淨手焚香,開壇做法起來。工作人員站成一堆,我擠後面,見那傢伙念念有詞,然後舞著桃木劍,時而挑起一張黃紙符,置於香燭之上點燃,舞弄,踏著禹步。
我仔細聽了一會兒他的經訣,好像是《登真隱訣》,又好像是神打。聽不清是什麼,過了一會,他高吼了一聲:“太上老君,眾位當值仙班,急急如律令,赦!”這句話倒是明瞭,只見他說完不動,如同僵了,三秒鐘之後,他開始用另外一種聲音說起話來:“兀那女鬼,人間苦難,萬勿逗留,魂歸魂,土歸土,早日踏上黃泉路,莫耽擱,莫耽擱,今日一別,遙遙無歸期……”
這會兒我終於忍不住笑了。
這一套別人不知道,我確實曉得的:這人身上毫無神光投影,自說自話,完全就是在糊弄錢財。這也印證了我的想法,果然是個騙吃騙喝的假道士。說完這些,雜毛小道仍又在跳著禹步,幅度更大,也誇張,我懶得再欣賞猴戲,溝通金蠶蠱,仔細地瞄起房間裡面的不凡來。我掃了一圈,發現房間裡幽暗,但是氣色最濃郁的,莫過於臥室的衛生間。
鬧了一場,天色也暗了下來,社區外華燈初上,千家萬戶的窗子點亮起來。
我移步,走向了臥室裡,一直來到了衛生間的玻璃隔斷門,正像伸手去拉,只感覺有人猛拉了一下我,我回頭一看,是胖保安,他面無表情,說你不能進去。我說艸,我看看都不行啊?他說未經許可,任何人都不能亂動。這邊的爭吵惹得物業經理的注意,他過來勸我,說陸先生,還是別亂動了,讓茅道長來吧。
我隱約感覺有點兒不對勁,甩開胖保安的手,懶得理他。這廝人挺肥的,手卻涼得很。
客廳裡的雜毛小道已經請完了神,假模假式地超度完了亡魂,然後拿來一口粗瓷碗,裡面有淨水,混合了香灰,殘留的黃符紙碎末,喝一口,開始往房間四周噴,他肺活量大,一口水能夠噴出一大片霧來,噴完客廳,他又朝房間裡的人噴,物業經理、四川老保安和另外一個年輕小夥都皺著眉頭承受了這一噴,他朝向了我,這東西太不衛生了,我連忙躲開,說不用了不用了,這玩藝我真的沒福享受。
他皺著眉頭看了一下我,然後轉頭看像胖保安,胖保安也閃,他就生氣,一口朝空噴出後叨叨:“我這也是為了你們好,噴完這一下,邪氣全消……”他提溜著桃木劍,又灌了一口香灰水,來到臥室,知道原主人有病,他就用劍尖去挑紅綢床單,一大口水霧噴出,蔚為壯觀。噴完這些,他心滿意足,躊躇滿志地四處張望一下,說:“此間事已了,貧道自去也,王經理,不是我說,你們這大樓的風水格局真的有問題……咦?”
話說到一半,他的目光注視到了臥室連帶的衛生間門處。
想來這廝本來是想要從物業這裡敲一榔頭的風水諮詢費,就此結束,然而他或多或少也是有點兒常識的人,看著隔著毛玻璃的浴室,黑乎乎,裡面似乎有物晃動,心中所有誆語都停留在喉結裡,咕嚕一下,死死盯著浴室旁邊的一盆吊蘭草。
接著,他猛烈的嗆了起來,顯然是把殘留在口中的香灰水吞咽進去了。
咳完,他的臉青一陣紅一陣的,喃喃自語:“這吊蘭草……乃大凶之物啊,我看這家人也是略懂些堪輿之術,怎會犯下如此低級的錯誤來?”說著,他便抬腿,提著劍,又從乾坤袋中摸出一張畫好的符籙來,小心翼翼地走。
走到近前,他用劍撥了一下,結果沒推開。門鎖了,被由內而外地鎖住。
周圍幾人深深呼吸,不說話,都感覺到房間裡面有一種凝重的氣息:沒人在裡面,是什麼東西把門鎖上了呢?我感覺到了冷,沒風,但是卻陰測測的冷,滲人的涼意從尾椎骨上游離上來。這時候我已經有所知覺了……MD,那鬼玩藝又來了。
牛眼淚啊牛眼淚……這城市裡哪裡有一頭老牛給我眼淚?
說實話,要不是這個雜毛小道讓我顧忌,戴上朵朵,其實我也能夠看清楚靈物的。
雜毛小道顯然也感覺出來了,他回頭四顧,看到了我,說陸先生,這怎麼搞?我不知道為什麼想到問我,但是還是給他出主意:“找個錘子,或者一腳把這玻璃踹爛,裡面定有蹊蹺之物。”他說陸先生你是高人,要不你來?我連忙搖頭,往旁邊挪兩步,離人群遠一點。
我很冷,好像被人在暗中覬覦,怨毒的目光掃在脖子上,根根寒毛都乍起難受。
雜毛小道既然提出,王姓經理等人作了一番討論,決定先撬門,實在不行就砸。胖保安被派去找撬棍,老保安則和另外一個高瘦個子的便衣工作人員在弄門。當時房間裡有我、雜毛老道、王經理、兩保安和一個財務(看樣子是王經理的情兒),本來剛才還有個和我一樣的醬油眾業主,半途覺得無趣,就跑了。
胖保安出了臥室,雜毛小道找我聊天,說陸先生我一見你就有一種親切感。我說是麼,我看你也是,好有明星像。他問是哪個?我說是尹志平。我本以為他不知道《神雕俠侶》為何物,然而他卻是十分認同,長歎一聲曰:今生能做尹志平,便是身死又如何?
我不知道他是把自己想作玷污了小龍女的全真教猥瑣道士,還是歷史上那個真實的全真掌教,一時竟無語。兩個工作人員弄了一會,都說真是邪了門,裡面像有東西吸住一樣,怎麼弄,門都沒有開。正說著,走進一個龐大的軀體來,王經理罵道:“胖子,叫你去拿工具,回來幹屌啊?”胖保安沒說話,我抬頭看去,發現這廝眼睛朝上翻,露出來的全部都是眼白,包子臉上滿是邪異的怒容。
視線往下走,手上居然拿著一把菜刀。
雜毛小道和我對視一眼,同時叫道:“鬼上身!”
“啊……”
話還沒說完,那胖保安就高高揚起了右手上的菜刀這一把應該是專門用來斬骨頭的加厚刀猛地揮向了最近的王經理,口中還嚎叫出超頻的尖厲叫聲。這聲音哪裡是一位膀大腰圓的爺們喊出來的?分明就是一個年輕女人的驚聲尖叫。血光一現,那把斬骨刀劃拉下王經理下意識去擋的左手,刀子卡在骨頭中,發出讓人牙癢的聲音,王經理哀嚎著跪倒下去。
那女財務立刻發出一聲驚天動地的嚎叫:“媽呀……鬼啊……”
要說還是職業人士素質高,雖然看著沒有多少真本事,那個叫做茅克明的雜毛小道還是縱身一躍就到了門口,黃符紙燒出一縷火焰,逼到胖保安面前,這被鬼附身的胖保安怕火符,拔刀後退,稍一定神後,又揮刀斬來,茅克明舉劍去擋,我本以為那桃木劍會應聲而斷,沒想到那玩藝竟然硬抗住了這鋒利一刀,反蕩回去。
女財務發瘋了一般,不顧兩人打鬥,瞅准空隙就往外面跑去。我想攔,卻只抓到一點衣角,掙扎著跑開。沒走兩步,被茅克明蕩開的胖保安反手一刀,秀麗的頭顱被從脖子處齊根切斷,軀體裡的血如噴槍瀑布,將房間裡噴得血腥氣濃重。
死人了……慘不忍睹!
這時我也急眼了,我向來以為鬼魂之物,僅僅只是嚇人而已,沒想到還有鬼上身這一招,性命相關我也不敢藏私,借用金蠶蠱傳遞來的力量,我一踏腳,箭步就沖到這胖保安面前,抬腿就是一踹我小時候在老家經常打架,知道訣竅,於是這一腳正好踹在了他的重心處,胖保安轟然倒下,砸得木地板一陣響。
茅克明被女財務披頭蓋臉地灑了一身血,氣得三屍神出世,火冒三丈,只見他用劍虛畫四縱五橫,左手放于腰部弄成象徵刀鞅狀態,右手持劍,於空中或橫或豎,左手持劍決放在胸前,大拇指扣住尾指與無名指的指甲端,大喝一聲:“臨兵鬥者,皆陣列前行!”
念完,一劍直指胖保安心窩子處,捅去。
胖保安身中木劍,劍尖雖未入肉,然而渾身卻是一陣亂抖,如同篩糠。
茅克明心中大喜,顧不得渾身血漿,掏出黃符朱書來,欲把上身之鬼驅走。然而那胖子抖了一陣,居然停住,伸出左手抓住桃木劍,張開大嘴狂吼一聲,聲音淒厲,嘴裡犬牙交錯,臉上有著詭異的青筋浮現,不似常人。右手去抓地上的斬骨刀,還欲再次逞兇。
我心想著壞事了、壞事了,這雜毛小道法力倒是有一點。
可是,他瑪的也就只有那麼一點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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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amper4880n0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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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降惡鬼
在這千鈞一髮之際,我在幹嘛呢?
好吧,我是在和金蠶蠱作溝通。這個冤家小東西,跟六脈神劍一樣時靈時不靈。終於,就在那胖保安拾起斬骨刀,左手撐地準備起來時,一股熱力湧遍了我全身,我立刻將右手大拇指扣住尾指與無名指的指甲端時,持劍指,一大腳將廝又是踹翻,我高聲喊道來人啊抱住他,王經理抱著胳膊在地上打滾慘號,那兩保安瑟瑟發抖,四川老保安猶豫了一下,跑過來幫忙。
被鬼上身,這胖保安力大如蠻牛,拼死掙扎,好在有我、茅克明和老保安一起,勉力摁住。
我發現茅克明這雜毛小道法術不行,倒也是有一把子氣力,發起狠來,並不遜于有金蠶蠱之力的我。好不容易將胖保安鎖住,那個便裝瘦子也跑過來,拉住一條腿。
我跪坐著,劍指抵住胖保安猙獰恐怖的額頭,口中急念降三世明王心咒。這咒語,溝通天地鬼神能量,能夠消彌戾氣,勸念惡鬼去往生,超度亡靈。因有金蠶蠱加持,平時我念讀時軟弱無力,直欲叫人昏昏欲睡,不得法門,今天卻感覺如洪鐘大呂,在我耳朵邊有某種莫名的東西牽扯回蕩,每一個音節都往返回轉。
我念咒,那茅克明也念,他念的是道家茅山宗的《登真隱訣》,但不是公開章明的那種,下半闕是某種秘不可聞的真言,又快又急,如同嗡嗡聲響。他一邊持咒,一邊用桃木劍刺穴,封住女鬼戾氣彌漫。
大概持續了五分鐘,我咒語念過了兩遍,胖保安終於不再掙扎,渾身顫抖,口吐白沫,眼珠子往上翻去,氣息急促,茅克明朝我大叫一聲:“陸道友,這女鬼想要抽盡這胖居士的生命力,做垂死掙扎,你可有收鬼法器,借來一用,不可壞了這無辜的性命啊?”
我念得氣喘,翻著白眼瞪他我這半調子,哪裡有這般玩意兒?
茅克明臉上陰晴不定地變化,見那胖保安氣息接近於無,大叫:“壞了,壞了,再不治這人就要丟魂失魄了……”見我仍然沒有反應,一咬牙,丟下桃木劍,在隨身的乾坤袋中一陣摸索,掏出一張用紅綢包裹的符籙,揭開紅綢,毫無風範地猛啐一口,曰:“擦嘞,今天貧道算是虧本了!”說完,猛地咬住舌尖,一口鮮血噴在上面,不潤濕,反手貼在胖保安的腦門上。
那黃色符籙一定在胖保安青色額頭上,我立刻感覺空氣都仿佛一震,黏稠得難以呼吸,一直摁住胖保安的左手處傳來一絲觸電的麻感,金蠶蠱給我傳遞來一種恐懼的情緒,我連忙放開,跌坐開去。只見那符籙隨著胖保安的身軀一起顫抖,接著,尾端升起了一絲藍色、純淨的火焰,不熱,不傷胖保安身體的絲毫,但是他全身的凶戾黑氣被緩緩燃盡,或許是幻聽,我似乎還聽到有女子在桀桀地哭。
這哭聲似笑聲,如絲竹靡靡之音,聲聲入耳,慘不可聞。
突然,一股黑氣從胖保安的玉枕穴中竄出來,無形無狀,茅克明大喝一聲“好膽”,揮劍去斬,黑氣應聲裂開,而我卻不由自主地平推雙手,將黑氣盡數震散。
一個女人頭顱模樣的黑霧支離破碎,厲喊聲中,有著無盡的哀怨和不舍。
空氣的陰冷消彌殆盡,唯有滿屋子的血腥氣飄散。
王經理仍然在聲聲哀號,那個瘦高個兒脫下了他的衣服,幫王經理包裹起斷了半邊的胳膊。這時,門口傳來一陣腳步聲,威武的、雄壯的人民警察出現在我們面前,領頭的是一個魁梧的中年警官,他配了槍,持著這把黑疙瘩對準我:“蹲下,舉起手來……”陸續奔進來幾個漢子,厲聲大喝著,有個小年輕聲音顫抖,顯然被屋子裡的血腥場面給嚇倒了。
我打量了一下,原來我跌坐在了女財務無頭屍體的旁邊,這一屁股,正好挨著她穿著黑絲的長腿上。我暗道一聲晦氣,蹲起來,抱著頭,不敢惹這些戒備的員警,生怕他們一不小心走了火。我看見門口有一個物業公司的職員在畏畏縮縮地探頭,想來是他在外面對不對勁,報了警。
好在那個瘦子機靈,他剛才表現差勁,此刻倒是口齒伶俐,將事情頭尾講清楚,為首那個員警雖然疑惑,但是好歹也放下槍口,收入槍套中。立即有人把殺豬似叫喚的王經理抬走去醫院,員警們開始忙碌,準備保護現場,茅克明攔住他們,說且慢。
為首的那個中年警官看向他,而他卻詢問我:“陸道友,你覺得這廁所是否有蹊蹺?”我說莫這樣叫我,擔不起,茅師傅做事要徹底,將這污穢之物除盡,免得遺禍。他點點頭,跟中年警官商量把衛生間弄開。那中年警官將信將疑,但是瘦子和老保安言之鑿鑿,而南方這邊敬神迷信的風氣也很濃重,於是點頭同意。
說好之後,有個員警找來一根鉤子,七弄八弄就把門打開了,滑動玻璃門,摸索著找到壁燈,一打開,他立刻一聲大叫,跑出來使勁甩手。中年警官忙問怎麼啦,他結結巴巴說裡面有蟲,一揚手,好幾條白色的蛆。裡面燈已開,我和茅克明一同探頭進去,發現裡面吸收臺上有一塊白色的肉塊,上面爬滿了白色的蛆蟲和黑紫色的甲殼蟲,那甲殼蟲僅有指甲蓋,密密麻麻的蠕動著,在浴室各處散落好多。
茅克明歎了一口氣,說道:“原來是胎盤,未成形的胎盤!不知道裡面有什麼緣故,讓她有這麼多的怨念……”我撇了撇嘴,懶得去理會,把門關上,回身檢查了一下那員警的手,發現上面有一些屍毒,我扣著他的肘彎,嚴肅地說道:“馬上去找糯米來拔毒!”
旁邊的人愣住了,看向中年警官,那個中屍毒的員警覺得頭暈目眩,連忙大聲喊他們老大:“歐隊,歐隊,照他說的做,我可能真的中毒了。”中年警官連忙問我是什麼糯米,我說普通的糯米就行,他趕忙叫手下去買。我又說去找點烈性殺毒劑來,不要開門,裡面的蟲子應該都有毒性,殺乾淨,不要留後患。他也照做。
茅克明收拾好自己的家當,朝我拱手說:“陸道友,想不到你還懂些驅毒之術,克明承蒙援手,多謝了。”我大汗,說你這是什麼勞什子稱呼,我什麼時候轉職當道友了。我連忙擺手,說你要不要再做一場法事,超度一下過世的亡靈?他說也對,問中年警官行不行?
中年警官說可以,你搞吧,一會給做一下筆錄就可以。說完他打電話呼叫局裡面派人來增援,說發生了一起人命案。我出了門口,樓道裡堵了一堆人圍觀。那個中年警官過來給我談了一下,我知道他姓歐陽,我叫他歐陽警官,他說一會做一下筆錄吧,我說可以,這是一個公民的義務。他又問這一切到底是怎麼回事,我說我也只是旁觀的,略懂一點,要問什麼,還需要找裡面那位元專業人士。
那是個道士,好像有點兒本領呢。
過了一會兒,有人買了糯米來,我把糯米放在那個中了屍毒的員警手臂上,用水浸潤貼裹著。沒多久,糯米變成了黑色,再換了一堆,又黑了,我連續拔了三次,終於沒有再黑了,他的臉色變得好了一些,我給他交代道:“回家之後,熬豬油蓮子紅糖水喝,連喝三天,不可間斷,毒性方消。”他點頭謹記,又問了我的手機號碼,以作聯繫。
這時候他們聯繫到附近防疫站的人來了,帶來了乙硫磷殺蟲劑,一陣狂噴,把衛生間裡面的蟲子消滅乾淨,有人來找我做筆錄,我將剛才的情況作了敘述。過了一會兒,歐陽警官找到我,握著我的手說感謝,還說有什麼問題還可能要找我去局裡面一趟,讓我暫時不要離開東官市里,
我說可以,接著,那個茅克明做完法事,給人帶走了。
我回到了家裡,一身血氣,還滴滴答答的,熏得自己都噁心。剛才在那浴室裡看到的一屋子的蟲,別人噁心,我肚子裡那位卻是一陣鬧騰,居然饞得不行。我無奈,將它放出來,從冰箱裡拿出動物內臟切上,和著二鍋頭給它混好,做出它今天的伙食。它翻滾著肥身子,賴著不肯吃,我管它愛吃不愛吃,把衣服脫下來扔垃圾桶裡,把浴缸裡放上一缸子熱水,躺進去,心情久久不能平靜。
我一閉上眼睛,就能夠看見那個女財務騰空而起的頭顱,和噴濺的鮮血。
這是我第一次見到活生生的人,失去了生命。
我也是普通人,不是天生冷心腸,鐵血,所以越想越難過,生命是如此的脆弱,而我,似乎並沒有堅強許多。人死之後會是怎麼樣的呢?我看見過了鬼魂,但是卻不知道它們去了何方,百年之後,我又將停駐在哪裡?
是一粒塵埃,還是在黃泉地獄中,飽受折磨?
又或者,死寂,知道宇宙的湮滅,新世界的崛起……
這時候有電話進來,我拿過來看,是在老家的馬海波,我想一想,自己跟人民警察還真的是有緣份,自嘲著,我接通電話,馬海波跟我一陣寒暄之後,說起羅婆婆于昨日病逝的消息,我說我知道了,案子判得怎麼樣?馬海波說還在走司法程式呢,大概要等王寶松的精神狀況報告出來才知道。
我洗完澡出來,發現朵朵蹲在垃圾桶旁,撅著身子在猛吸那裡的血腥味。
金蠶蠱那肥蟲子乾脆就不見了。
我趕緊把垃圾桶的袋子捆好,不讓朵朵看,讓她看電視去,我找了金蠶蠱一圈沒找著,心中集中精神聯繫,發現這小東西還真的溜著爬下樓去,準備去吃蟲子屍體。
那些可是沾惹了乙硫磷的,我不知道這東西對金蠶蠱到底有沒有害,但是我可不敢保證,趕緊念咒,把那小東西強制召回來。它不情不願,沒辦法,我只有承諾它,改天送它去郊區某個蠍子園裡面,讓它大吃一頓,它這才爬回來,也沒有理餐桌上的內臟拌酒,跟朵朵玩去了,不理我。
我也不在意,這小東西就是那狗脾氣。
第三天星期六,我給自己放了個小假,駕車去西城郊區的某個度假山莊玩。那山莊旁邊就是有一個蠍子園,專門養各種各樣的蠍子,提供給藥品公司和化妝品公司的。我帶著朵朵的瓷娃娃在山莊裡面閒逛,風景秀麗,但是形單影隻,看著別人成雙成對地在林間草蔭間卿卿我我,更加無趣,將金蠶蠱放出後,我就去睡覺。
下午五點,睡得迷迷糊糊的我菊花一緊,知道它酒飽飯足了,於是驅車回家。
剛一走上大樓前的臺階,一個青袍束腿的雜毛小道就朝我作揖,唱喏道:“這位道友,貧道這廂有禮了!”我定睛一看,擦,這茅克明怎麼還沒走?我說叫我陸左好了,道長有什麼事?茅克明又是作揖,說見我同道中人,見獵心喜,想要一起研討一二,徹夜攀談,交流心得。我說不必了,我懂得也不多。我抬腿往上走,他跟著,笑嘻嘻地說同是玄門中人,陸左兄弟你何苦距人於千里之外呢?
我聽出來了,這小子找我有事,我就問到底什麼事,直說!
他期期艾艾地環顧了一下左右,然後說:“我新來此地,人生地不熟,想來想去也就陸左你一個熟人了……嗯,你要是方便的話,能不能借我一點兒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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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amper4880n0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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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4-29 03:38 PM
第七章 朵朵不見了
我很好奇他怎麼會窮成這樣?
他早有腹稿,一待我問起,眼圈立刻發紅,幾乎就是一包眼淚下了來。他說他這回真的是作了趟賠本買賣,本以為可以做場法事拿錢的,於是預案裡也就沒有留底,本來就是個窮道士,花錢又大手大腳了些,於是就沒有了結餘。本以為這虧空能夠昨天補上,沒成想前天一役將他壓箱子的符籙給耗掉了,然而那個王經理斷了半邊手,居然遷怒於他,想要賴帳,不肯結錢。
雙方沒有簽署協定,一扯皮,雜毛小道頓時抓瞎。
他在局子裡待了幾個鐘頭,好是一頓盤問,出來之後找了個地方住,花掉剩下的所有錢。王經理一耍賴,現在是衣食無落,已然餓了一天了。他說想來想去,在這偌大的城市裡,也就只有和我有並肩子戰鬥的友誼,老交情了,於是就投奔我而來了。
我哪裡能夠讓這雜毛小道進我家,他雖然道行不深,但是眼皮子勁兒還是有一點的,我可不想把朵朵的事情曝光。我就問那你要多少錢?他猶豫了一下,看著我停在遠處的車,說:“要不……就一萬?”我大駭,說你這話就當我沒聽過,抬腿就走,他拉著我,說陸左,陸左兄弟,一千,就一千,江湖中人講究滴水之恩、湧泉相報,貧道有錢了,定然是會還你。
他一副賴上我的模樣讓我很無奈,我問他你丫不是茅山宗掌教的真傳弟子麼?去找道教協會的,他們免費管食宿,說不得讓你講上兩節課,收點專家費。他搖頭說自己道行太淺,不敢辱沒了師傅名號。我說你就裝吧,你根本就不叫勞什子茅克明吧?
他嘿嘿的訕笑,說我姓蕭,名倒是真的,我乃茅山門下,號曰茅克明,自然不假。
我說你怎麼不號個“清虛”、“了塵”這些一聽上去就很屌的名字呢。
他嘿嘿笑,不做答。我掏出錢包,數出了一千塊錢給他,說我這輩子也不指望你還了,這點錢當作返鄉的路費,哪裡來的,哪裡去,好吧?他忙不迭地收下錢,說前天的案子未了,員警告訴他先暫時不能離開,能不能在我這裡暫時借住一段時間?
我說不行。
茅克明不,真名為蕭克明的這雜毛道士掐著指頭看我,說陸左你近日應有一劫,大凶啊,這劫不好破,很難破,除了我無人可解。你留我幾天,待我幫你破了這劫再走?我忍不住笑了起來,我說你滾球吧,騙人騙到我這裡來了,趁天還沒怎麼黑,你趕緊去街上尋摸一人,算上幾卦,也好有個開張,免得入不敷出。
他點點頭,說也好,貧道正有此意,那我們就此別過,如果有緣,自當重見。
說完揮擺著衣袖,拿著我給的一千塊錢離開。
我也沒在意,這傢伙說實話確實是個奇人,換平時我自當帶回家裡面,攀談一番,擺個門子扯一扯,瞭解更多的事情。但是,我現在養著朵朵和金蠶蠱,這兩樣東西在正宗的道士面前都是邪異之物,鬼曉得他腦袋會不會搭錯一根筋,會不會跳出來要除魔衛道?如此,還是免了吧。
我上樓去換一件衣服,然後帶著朵朵到醫院去,繼續吸食殘留在空間裡面的天魂。
第二日我被傳喚到警局裡面對那天的事情做了筆錄,這也只是例行公事。回來的時候我在店子裡面,聽到手下那兩個老油條員工在聊天,說昨天在洗腳城裡面看見一個傢伙,頭髮長得跟個娘們兒似的。他倆是我手下年紀比較大的,經常出入紅燈場所,我心中一動,把他們叫過來問了幾句,他們就跟我把那個長髮傢伙的容貌給我描繪出來,我一對比,擦,還真的是蕭克明那個雜毛小道。
這傢伙我估摸著有二十七八左右,想來也是男人的虎狼之年,臉上油光粉面,火氣旺盛,確實不像個正經的宗教人士,這下想來果不其然。我一想到那小子去洗腳城嗨皮的錢,可能還是我給的,心裡面就一陣不爽,丫的真能夠騙錢的。
不過我這氣也是剛剛生起就結束了,好吧,我本就不是一個心疼錢的人,而且他好歹也是一個有點兒能力的傢伙,我這也算是結個善緣吧?我當時沒有想到,我當時隨意給的一千塊錢,結交的一個雜毛小道,之後成為了我最主要的夥伴和救命恩人。
勿以惡小而為之,勿以善小而不為,人生就是這麼奇妙,不是麼?
********
07年農曆九月十四,霜降,天氣轉冷,一股寒流南下。
中午吃盒飯的時候,從外邊吃飯回來的小美笑著跟我說,剛才在街口碰到一個男人,肩膀上居然站著一隻猴子,那猴子渾身毛茸茸的,但是很凶,見人就齜牙咧嘴,好不暴躁,害得她嚇了一大跳,小時候看孫悟空時的那美好形象,全都給毀了。
我哈哈大笑,說是不是碰上耍猴的啦?要是,那就千萬莫看,現在那些人凶得很,你看了要是不掏錢,他就跟你掏刀子,不要以為搞街頭賣藝的,都跟你看《還珠格格》那幾個帥哥靚女一樣可愛善良……她說不是耍猴的,就是一個穿短褂的醜陋男人,這才奇怪。
我嗤之以鼻,笑,說這麼冷的天,哪個男的還穿褂子?
小美見我不信,她急了,連忙抓了幾個姐妹過來作證,她們都說是啊是啊,那個人好奇怪,穿得好像是好像泰國片裡面的人,長得也醜,是看一眼都想吐的那種醜,跟他肩膀上那猴子差不多。小美得意地抽著鼻子笑,說我冤枉她了,怎麼補償吧?我說好吧,下週末請大家吃火鍋,我們“又一村”見。
幾個和小美關係不錯的女孩子就起哄,說是不是拖飯,是拖飯我們就去吃。
什麼是拖飯?南方這邊把談戀愛叫做拍拖,年輕人在一起,講究要叫人吃拖飯、發拖糖,圖個喜慶熱鬧。我心中猶豫,自然不會接茬,沒說話,繼續埋頭吃一次性泡沫盒裡面的白飯,上面還有個雞腿。大家哄鬧一陣,這時有顧客來了,於是就忙著做事去了。我抬起頭來的時候,發現忙碌的小美,側臉上有些隱約淚痕。
我心中一軟,但還是當作不知。
下午有一批貨要進,阿根叫上了我去東城某個倉庫檢貨,我們從一點半一直忙到了傍晚六點多鐘才回來,在外邊吃完速食,本來準備回家的,店子裡又有點事情需要我去處理一下,於是我就跟著阿根返回。剛一進去,小美就跟我說中午碰見的那個帶猴子的男人來店子裡面找我,說是家裡面的親戚,見我不在,打我電話又不通,於是就問了我的住處,讓我趕緊回家去。
我翻了一下手機,發現關機了。我疑惑,說不會是耍我吧,她們幾個都說是真的,我就問那個男人叫什麼名字?
她們搖頭,說沒問。
看她們表情不似作偽,我猜想說不定真的是我家的親戚。
自從我在東官紮腳落戶之後,然後經過那個我把ZH江城的速食店盤給他的老鄉一宣傳,於是我陸續冒出一些八杆子打不著的老鄉、親戚和朋友找上門來,尋求幫助,或者要我幫忙找工作。類似這些人我接待過好些個,靠譜的我就幫忙介紹到一些朋友的廠子裡去上班,有些實在不靠譜的、只想著讓我接濟的,在我那裡待上個把星期吃吃睡睡,我就毫不留情地扔大街上,愛咋咋地。搞得這次我回家,暗地裡被很多人說過冷漠無情。
但是我絞盡腦汁,實在也想不出一個養猴子的親戚朋友。
不過人情世故這東西,你不理他,在家裡的父母耳根子裡就塞滿了閒言碎語,我沒辦法,把事情講個大概,讓阿根和小美去處理,然後急著趕回去。我來到一樓物業那裡,問有沒有人找我。那晚鬧鬼的幾個保安,陸續辭工了,當班的是一個新來的保安,不認識我,問我是哪一戶,我說是A棟十樓102的,他搖頭說沒有。
這小子說這話,還在玩手機,吊兒郎當的。
我奇怪,打電話給小美,讓她如果再見到那個據說是我老家親戚的人,把我手機號碼給他,讓他直接打電話給我。掛了電話我乘電梯回到家裡,走到門口時,我突然感覺心中一跳,抬起頭,發現我貼在門口鎮宅的“涅羅鎮宅符”不見了。我四下找了一圈,發現並沒有看到。
這件事情讓我心中陰霾,擔心著朵朵,我趕緊推開門進去,鞋也不換,沖到客廳裡面喊:“朵朵,朵朵……”沒人應我,平日裡我一回家總有一個娃娃跑過來抱抱我,這會兒卻是一點音訊都沒有。我立刻急了,跑到書房去看放在桌子上的那個瓷娃娃……
果然沒有了!我手足發涼,不敢相信這個事實:
朵朵不見了。
是哪個挨千刀的傢伙偷進了我的屋子裡?我焦急地四處找了一下,發現我房間裡被翻得亂七八糟,特別是書櫃,上面的書散落了一地,桌子的抽屜被暴力扯開來,臥室的床被翻了個底朝天,旁邊的保險櫃被打開,半掩著門,裡面我存放的現金和存摺被一掃而空。
艸、艸、艸!
我心中只有無數的髒話往外冒,回過神來時,我立即報了案。
員警來得比想像中的要快,帶隊的居然是上次那個歐陽警官,另外一個是被我救起的那個員警。老熟人就好辦事了,我粗略地跟他們講了一下事情的經過,歐陽警官說去看一下監控吧?我們來到了監控室,調取了今天的資料,歐陽警官是看這個的老手,一陣快進,早上、中午基本沒事,一直到了下午四點多的時候,幾個攝像頭相繼變成黑色,然後又重現。
歐陽警官說等一等,他停下畫面,指著密密麻麻的黑點問道,這是什麼?
我看著視頻上面的黑點,周圍有細微線條,上面一下子就游離成一團,感覺像……蒼蠅!歐陽警官凝神一看,點了點頭,說真是蒼蠅,這些蒼蠅封住了攝像頭,掩護小偷到你家的過程看著幾個畫面,都是去10樓的畢竟之處。他指著大堂那個保安問:“你……在下午四點十一分的時候,你有沒有看見人從這裡出入?”
那個保安仔細地回憶,然後搖頭說沒有。
我盯著他,說你是沒注意還是說沒有?老實說!他臉上露出很誠懇的表情,說真沒有。我頓時氣得火冒三丈,一巴掌把他推倒在地,大罵道你他瑪的眼珠子都勾進那破手機裡面去了,看到個球?還真沒有,老子們交這麼多物業費是享受服務、享受你們提供的安全的,不是讓你來玩手機的!當狗也沒個狗樣子!
他癱坐在地上,心中有虧,不敢還嘴。歐陽警官還有另外一個員警攔著我,勸我不要太過生氣。我一時氣憤罵得太毒,監控室的幾個保安臉色立刻有些不善起來,他們那個隊長一本正經地說道:“陸先生對於你的遭遇我們表示抱歉,但是你也看到了,這些蒼蠅莫名其妙糊住攝像頭,我們也沒有法子,小金他也說了,沒看見,當時肯定也是沒有人的!”
我死死地盯著他看了一眼,有員警在場,他有恃無恐地看著我,露出虛偽和善的笑容。
我心裡煩躁極了,一想到朵朵不見了,殺人的心都有了,這暴戾不但是金蠶蠱傳遞給我的,也是我自己內心深處的想法。怒到極點我反而笑了,我對這個吊毛淡淡地說:“你認為你很負責?你認為你沒有失職?”他受之無愧地點頭,我又問地上那個保安:“你當真是沒看到,沒有人進來,而不是在玩手機?”
地上那個保安很無辜地說:“陸先生你被偷了錢,我能理解,你踹我一腳,我也生生承受了,只是你真的不能冤枉我啊!”他說得很真誠,眼淚水都往外面溢出,經過他臉上的粉刺和青春痘,滴滴答答地落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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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討債師叔
歐陽警官拉著我,勸我說陸左,你別太生氣了。
有的話他沒說出口,但是潛臺詞是:別太較真了,至於麼?
我搖搖頭,盯著這保安隊長和地下躺著的那個保安,輕輕、然而卻很堅定地說道:“這個世界上,很多事情是沒有量度標準的,比如職業道德,黑即是白,白說成黑,反正沒有人知道,也不會受到懲罰,所以當良心麻木之後,就竊竊以為然。但是,我要告訴你們,今天但凡在我面前說了謊話的人,必定會口舌生瘡、胸腹紋痛、腫脹,最後七孔流血而死一定會的,老天作證。”
我說得惡毒,他倆反而更加不在意,直以為我在賭咒發誓。
回到房間裡,歐陽警官他們取了一下證,拍照、搜集殘留物,過了一會,他拍著我肩膀說:“陸左,放心,你上次幫我們,這一次我費盡全力也要破了案,幫你找回失物!不過你也別太在意了,從你報的失物來看,總共損失也沒有超過一萬塊,不要太操心……哦,記得把你的銀行卡電話掛失!”他說完,帶著他們的人收隊了。
我愣愣地坐在沙發上,看著黑屏的電視。
我不能說我丟的最重要的東西是什麼,倘若可以,用我所有財產去換都可以財產丟失了,憑著我的人脈和經驗,不用多久就能夠掙回來,而朵朵丟了……我不知道怎麼去解釋我跟這個小鬼頭兒的關係,每天晚上我下班回來,總會有這麼一個“人”在等我,笨手笨腳的做家務,逗我笑,不管再忙,我都會跟她玩一會遊戲,她很乖,勤快,打掃衛生一絲不苟,有的時候又傻乎乎的,乍看覺得陰森森,然而卻十分可愛,像最純淨的天湖之水。
她即使是鬼,也是純淨的,是無暇的。
短短不過一個多月的工夫,我已經感覺自己的生活,和她已經息息相關了。那一年我已經22歲了,久經苦難,淡漠的人生中突然多了這麼一個小東西,就一下子,觸動到自己心底裡最柔軟的地方。
我想,這就是所謂的父女之情吧?
然而,幸福來得太快,走得有匆匆。她突然消失了,悄無聲息,無影無蹤。我的心仿佛被巨大的黑暗恐懼緊緊抓住,每一次地跳動,都有喘不過氣來的悲傷在蔓延。
我仔細想著,到底是哪個王八蛋把朵朵帶走了?
真的是蟊賊麼?顯然這是最不可能的,行竊的時候還有蒼蠅相助,悄無聲息的跟鬼魅一般,所有的鎖在他面前全部成了擺設,把我的書房翻得亂七八糟,關鍵是,他不僅帶上了保險櫃裡的錢,而且把我書桌上最不起的瓷罐娃娃給帶走了……
如果不是蟊賊,那麼,會不會是……蕭克明?這個雜毛小道士,騙吃騙喝,沒事還老朝洗腳城、夜總會跑,他是懂得些法術的,又對我的虛實大致瞭解,倘若是他出手,以朵朵的安全來要脅我給他付肉子錢,也不是沒有可能;
除了蕭克明,我突然又想起了一個人來。
小美中午給我講了一個人,長得很醜,又老又醜的那種,穿著對襟褂子,肩上蹲著一個兇惡的猴子,下午的時候還來找過我,說是我們家的親戚……我家哪裡會有一個養猴子的親戚?這麼一聯繫起來,我的心都快要蹦出來了,連忙打電話給小美。
她大概等我聽了兩遍鈴聲,才接的電話,聲音慵懶,不耐煩,鬱鬱地問我怎麼啦,什麼事?她大概還是為中午的事情在鬧小脾氣,言語間有些不爽,我不理會這些,直接問那個自稱我家親戚的傢伙,下午是什麼時候去的店子。小美回憶了一會兒,說差不多是三點鐘左右吧。我心一沉,說是誰告訴他我家地址的,她說是她啊,怎麼啦?
我罵了一聲艸,掛了電話。
我癱軟地坐在了沙發上,仰望著天花板,無盡的疲倦從心底裡冒出來。
這樣的一個人,牛B到能夠指揮蒼蠅遮蔽顯示器的地步,他來到我屋子裡面翻箱倒櫃,顯然不是為了區區七千多塊錢和幾本取不出錢的存摺和銀行卡。而我,又有什麼可以讓他圖的呢?我扳著手指算,在這種人的眼裡,我最值錢的東西莫過於三個:金蠶蠱、朵朵和我外婆給我留下來的《鎮壓山巒十二法門》。
這三樣東西,我都被別人看過、知道過,就價值而言,朵朵顯然對他最無用只要有狠心,如此的小鬼他想煉十個煉十個,煉一百個就煉一百個,並無大用;金蠶蠱其實也好煉,難練的是我身上的這條金蠶蠱,它是本命蠱,溫養數十年,窮盡我外婆一輩子心力練就而成,不知耗盡了多少材料、毒蟲和草藥,獨此一家,別無分號,可是,這肥蟲子已經跟我掛勾了,那人拿去也並無大用;
那麼,唯有我燒掉的那本破書,才會引人覬覦。
我想起了外婆給我交代的話語:你沒有能力保護那東西,拿著就是惹禍,不知道哪一天,就會有冤鬼上門索債,燒掉了無牽無掛。
這……就是所謂的冤鬼上門吧?只是,這是哪路的冤鬼呢?我第一時間就是想到了前幾日死掉的羅婆婆,她的死雖然並不是我引起的,但是別人不這麼想,至少……我想起了那個叫做青伢子的少年怨毒的眼神,至少,他不是那麼想的。
除此之外,還有誰呢?
我憤恨不已,對於神秘的、仿佛空氣一般的敵人,心中怒意狂生。
不過,既然有所求,他終究會要給我聯繫的。
鬼終歸是要上門的。
當天晚上,我陸續把自己的銀行卡掛失之後,檢查了一下電腦,將所有的檔都隱藏好,那個隨身的MP4給我刪除了資料,扔在一邊。我先是默默地念著真言,給失蹤的朵朵祈禱,而後仔細在腦海裡回想著十二法門裡法術爭鬥的過程。
我從沒有那一刻那麼渴望自己的強大。
********
第二天早上,手機鈴聲將我吵醒,我嚇了一條,從沙發上跳了起來。
看著來電顯示,是顧憲雄顧老闆,我接通,他跟我說了幾句寒暄的話語之後,直截了當地問:“小陸,你是不是懂一些風水巫術?”我心中一跳,很奇怪地問老闆你怎麼這麼問?他見我不直接說,就問我找十年還魂草幹嘛?我說有一個朋友找我要的,你人脈廣,我就求到你門上了。
顧老闆說鬼扯,你這傢伙還藏得蠻嚴實的,你不知道吧,你們那個社區物業管理公司的老闆是我朋友,我都知道了。我眉毛一跳,心想這那晚上我確實出了大風頭,物業公司也有好多人看到了,瞞也瞞不住的。於是我只好點頭承認。
顧老闆並不在意我的隱瞞,他問我你的道行怎麼樣?我說只是一般般,我們那裡是少數民族地區,家裡面有長輩懂這些,所以我就學了一點。他說你長輩呢?我說我外婆剛死了。他說那你要節哀啊,然後問我這裡有一點事情找你幫忙,你看你有沒有空咯,過來看一下?
我說很急麼?我這裡正好有一點事情要處理,不是工作上的,是那方面的。
他沉默了一下,說也還好,你有事先忙著,顧哥這裡最遲可以到十一月中旬,你要答應,我好轉告別人。我問是什麼事?他說有個朋友的孩子病了,有高人說是鬼纏身,被人下了降頭了,現在四處在找會的人,這方面你懂不懂?
降頭術是一種在南洋地區盛行的巫術,跟中原流傳的茅山法書、西南的巫蠱是一個性質的,恐怖詭異,它大致分為靈降、蠱降和混合降三種,在東南亞家喻戶曉,十分盛行。我身具金蠶蠱,要是蠱降,還是能夠有些作用的。顧老闆是我的伯樂,人生道路的前輩,我一直很尊敬他,也不想欺騙,就跟他說要是蠱降,我倒是可以看看。
他說好,你的事情解決完了,打電話給我,到時候我接你到香港去。頓了一頓,他又說你叫我找的十年還魂草有消息了,ZH江城那邊的一個朋友手裡面有我描述的類似的東西,到時候帶我去看看,是不是我要的那種。
這是我這幾天聽到唯一的好消息,讓我心頭一亮,連忙說感謝。顧老闆說你幫我我幫你,人這一輩子還不是相互幫助,是吧?我連忙說是。這時候又有一個電話轉接進來,陌生的號碼,我跟顧老闆趕緊告別,把這個電話接通。
電話開始是一陣沉默,死一樣的沉寂讓我的心一點一點的沉重起來,有呼吸聲,悠遠而綿長。過了差不多十多秒鐘,電話那頭傳來一個男人的聲音:“你是龍老蘭的外孫陸左?”
我說是,他的聲音裡面有一股別樣的腔調,不是苗話、侗話的口音,我不熟悉。
他又說:“是你拿了《鎮壓山巒十二法門》?”
我問你怎麼知道的?
他哈哈大笑,說:“是你舅說的,你舅說你外婆死了之後老宅和宅基地都留給了他,就單單那本破書,交給了你。”
我說好吧,算是我拿了,怎麼了,你是誰,憑什麼這麼問?
他陰著笑,說那是他的東西,他要拿走,拿走屬於他的債。
我說你是誰啊你,你說是你的就是你的,我他瑪的戳在地球這麼多年了,也不敢放大話講這地球是我的。他一直在笑,這種笑是那種“一切盡在掌握中”的笑聲,過了一會兒,他淡淡地說道:“陸左,我想殺死你,是分分鐘的事情,我聽你舅說你被龍老蘭下了一條蟲,是本命金蠶蠱吧?但是你以為憑那個就可以抵抗我?少年,你未免太幼稚了吧?這個世界有多大,你哪天有空了最好去走走,不然跟窪水井裡面蛤蟆一樣,不知深淺。”
我哼聲,說我輪不著你這個藏頭露尾的傢伙來教訓。
他說:“我要論起輩分來,還是你師叔呢小子。我這次來,是要拿回我師公洛十八的道藏筆記,重開山門。我昨天拜訪了你家裡,拿了點路費,還有一個裝在罐子裡的古曼童。你倒也是好眼光,選了這麼一個多福多運的古曼童來養……不過那又怎麼樣呢?廢話少說了,把經書給我,我把古曼童交給你,不然,我把這古曼童給我乖猴子吃了,再將你打殺了,也算是為我師父清理師門了!”我心肺都氣炸了這可是“自在家中坐,禍從天上來”,不知道哪個疙瘩裡面冒出這麼一位,硬說是我師叔,冒充長輩不說,還大剌剌地想要搶奪起外婆留給我的法門來。還好我外婆托夢,說這本經書留不得,讓我把它給燒了,果然是真知灼見啊。
又有,我電腦裡面其實還是有一些影印件流覽記錄的,可惜他翻遍了書房,臥室也掀翻了天,卻沒有想到把書房裡的電腦打開看一下這算是思維誤區呢,還是“沒文化真可怕”?我心中各種念頭轉動,只聽他說:“你想好了沒有?”
我說一手交書,一手交瓷罐吧!
他說好,我告誡他要是我養的那小鬼有半點問題的話,小心啥子都沒有。他也笑,說你要是出什麼花花腸子,別說這古曼童,就是你,我都把你練成厲鬼,你信不信。
我說信,然後跟他談如何交易。我心裡面暗暗罵著:我信你老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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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4-29 03:39 PM
第九章 同門相見,一見即怒火
沒有一點準備時間,我那突然蹦出來的便宜師叔讓我現在就去交易。
地點是南城車站附近的一個大型商場,他警告我,他和我師出同源,想來也能料到他的本事,若報警,他自然知曉,到時候就不是一拍兩散的問題了。我說這規矩我懂,你別亂來就是啦。
其實正因為我懂,我心裡更加沒底。
他要書,哪裡還有書,那本破書在人間的存在,大概是一堆飛灰而已了。
我坐在沙發上,看著滿房子散落的東西,一陣捉雞和蛋疼。牆壁上的掛鐘一直再走,滴滴答答,當它的分針走了五格,我才站起來,深呼吸,跑到洗手間裡去洗了一把臉,精神稍微好一點,我去把工具箱翻出來,拿出一把略長的瑞士軍刀來,這是我過生日的時候阿根送給我的,據說還是行貨。
我問金蠶蠱:今天我們要去救朵朵了,給力點行不?
金蠶蠱:吱吱吱……
我腹中一陣蠕動,顯然,這個小東西也是十分的焦慮。
和罕有的暴怒……就像這肥蟲子第一次整我一樣的感情。
此去兇險之極,然而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我換了一身方便舒適的運動服,黑色,下了樓,我一邊開車一邊用藍牙耳機給阿根打電話,說今天有事情可能不去店子了,他不在意,說好,沒問題。我沉默了一下,又說:“阿根,兄弟我要是掛了,你知道我家地址吧,錢都轉給我父母吧!”
他沉默了,過了一會兒說,你這是遺言麼?
我說對呀。他著急了,說你是不是碰到什麼難事了?有問題大家一起解決,有什麼事情是想不開的?我歎氣,說有的麻煩總是要解決的,沒得法子。他沉默了幾秒鐘,說我表哥說的事情是真的?我很鬱悶地說怎麼你們都知道了啊,這件事情到你這裡為止,不要外傳了啊!
阿根真誠地說:“陸左我知道你不是常人,向來都比我厲害,但是,做什麼事情,有什麼難處,還是別忘了有我這個兄弟在。我能力不行,但是好歹有把子力氣在的……”
我說那肯定的,我們是兄弟呢。說話間,已經來到了超市附近,我跟阿根說有事情先掛了,停好車子,我走下車來四處望,因為是中心城區,又是極為繁華的車站附近,人來人往,滾滾車流,舉目過去,到處都是人,那人頭好比沙田地裡豐收的西瓜,一大片連綿。
不同的是,那瓜田綠油油,這裡黑乎乎。
果然是好地方,我在想便宜師叔是不是香港警匪片看多了?我拎著隨身的皮包順著人流往商場裡面走,這裡面裝著一本老版的三國演義,“滾滾長江東逝水”那種,是我以前打工的時候在地攤上淘的,除此之外,還有一本香港風水玄學大師白鶴鳴的《飛星改運顯鋒芒》,兩本書讓我的手提包沉甸甸的,一看就很有分量。
來到了三樓的日常百貨專賣,我站在電梯出入口那裡等,過了一會兒,有電話進來了,我接通,傳來了我那便宜師叔低沉的聲音:“你包裡面裝著書?”聽到這一句話,我就知道他一定在某個角落,偷偷監視著我。我點頭說是,然後他說讓我把包放在公共寄存處。我說不行,我要確認朵朵安全了才能給你。
他笑,說好啊,我現在就把她放出來給你看?
我曰,白天把朵朵放出來,不是要這小鬼頭的命麼?我心中大罵這傢伙的狡詐,但是嘴裡卻寸步不讓,說我要見到瓷罐娃娃,確認朵朵無事了,才會把書給你。他沉默了,過了一會,他說好,那麼我們換一個地方吧。我心一跳,問到哪裡去?
他說這裡人太多了,你去附近的XX酒店開一間房,我們叔侄倆好好聊一聊,你也可以驗證一下你的小鬼是否安好。不過,從現在開始,把手機扔進你旁邊的那個垃圾桶裡,不要再打電話了。我說這個可以,不過我怎麼聯繫你?
他說不用,他來找我。我揚起手中的手機舉了一舉,給他看到,然後放到耳邊說:“叔,這手機卡裡面還有好幾百塊錢的話費呢,我把手機扔了,卡留著好不?”他沒想到我這麼說,一時語塞,爾後催促道:“你他瑪的快一點,磨磨唧唧的……”我掛了電話,把手機卡拿出,攥在手心裡,把剛買不久的手機扔掉,坐著電梯下樓,出商場右轉,直走幾百米到了XX酒店。
我知道這便宜師叔這個時候,定然在我後面尾隨著,於是我一邊跟酒店前臺說話,一邊代入他的角色去想問題:之所以在車站附近的商場交易,是因為這裡人多、四通八達,一拿到手立刻就可以乘長途汽車離開;那為什麼又要開房交易呢,顯然他已經確定了我拿著破書,決定勝券在握了之前不敢直接找我,就是怕我吃軟不吃硬,用感情來逼迫,成本最低。
我該怎麼辦?我捫心自問,這老鬼常年浸淫巫蠱之道,自然比我這半調子要高明幾分,我雖然不知其來歷,但是想一想能夠指揮一群蒼蠅的人,那是怎樣的老棺材?這件事情也提醒我,時刻注意身邊的耳目。我辦完手續,拿了房卡,來到電梯間。
隨著門“叮”地一聲關上,我用最快的速度從手提包裡拿出一個手機(這手機是我六月份換手機之後扔家裡的,剛才我隨手帶出),老款諾基亞拆裝簡單,一開機,我立刻給阿根打了一個電話:“阿根,我說你記,我現在在南城車站200米處的XX酒店1104房間,十分鐘後我沒有給你打電話的話,立刻報警……”
我話還沒說完,11樓已經到了,我立刻掛了電話,把這手機給扔到了垃圾筒裡。
我進了1104房間,門沒鎖,坐在床邊緣等著便宜師叔的到來。
床墊很鬆軟,被子是潔白的、帶著蕾絲邊的那種,想來找個女士一起在這兒滾床單,肯定是一樁美事,可是我此刻卻陷入了對未知的恐懼中。我腦海裡出現了各種念頭,比如我埋伏到門口,門鈴一響,我猛地拉開,一個“三皇沖天錘”轟爆這狗曰的腦袋;又比如我讓金蠶蠱在門口等著,直接給他下蠱毒,到時候有了威脅,大家彼此就有了顧忌;又比如……
然而我坐在床邊,卻一動沒動。
直覺告訴我,待著別動,比做什麼小動作都要好一些。我面對的不是一個普通人或者窮凶極惡的歹徒,而是一個擅長蠱毒之術的老油條,他奸詐、陰毒、深悉人心,就像潛伏在草叢裡面的毒蛇,不到最後一刻,不會露出自己的爪牙恰如猛虎臥荒丘,潛忍爪牙苦受。
幾分鐘之後,門被推開,腳步聲幾近於無。
我抬起頭,只見套間轉角處出現了一個瘦小的身影,這是一隻猴子,它的體型只有小貓那麼大,臉頰、胸脯和四肢內側均為深橙色,背部為紅褐色,黑色的尾巴有白尖,佝僂著身子竄進來,頭和身子長二十多公分,尾長三十公分,不似平常猴子。
它朝著我齜牙咧嘴、表情兇神惡煞,吱吱地叫著。我站起來,它嚇了一跳,往後騰空躥去。我順著它的身影,只見到它跳上了一個男人肩膀。
這時候,門才傳來一聲鎖門聲。
當真是神出鬼沒,我看著眼前這個男人,他的皮膚很黑,臉型輪廓像是東南亞那邊的人,年紀約摸有50歲上下,左眼眉毛上面有一顆大大的黑痣,人很醜,他在冷笑,嘴一動一動地,我仔細看,原來是在嚼檳榔。見我站起來戒備地望著他,他伸出手撫摸著猴子的黑黃毛髮,眯著眼睛說:“我本以為你會耍一些小動作,沒想到你還挺自覺地很好,我喜歡你這種有自知之明的年輕人。”
他的眼一眯,我感覺這眼神尖利,就像破碎的玻璃渣子。
我深呼了一口氣,說道:“瓷罐帶來了沒有?”他從隨身帶著的一個布袋裡面掏出了裝著朵朵的瓷罐娃娃,平擺在手上,前伸,說:“書呢?”我走到窗前把窗簾拉上,房間頓時暗了下來,我輕喚:“朵朵,朵朵……”朵朵沒有出現,而那男人臉上則浮現著莫名的笑容。
我說你幹了什麼?他聳了聳肩,嘴角一抽動,瓷罐娃娃立刻飛出一道白線,朵朵出現房間裡,見到我,跑過來依依呀呀地張嘴,緊緊地抓著我的衣擺,躲在我後面,像一個受驚的小獸,精緻的小臉上寫滿了恐懼。
他平擺雙手,說:“看看,我只不過是想告訴你,控鬼之術,我比你精通,所以你不要玩什麼花樣,來,把書給我,我們兩銷!”我一直盯著他的眼睛,當他說到“我們兩銷”地時候,眼神不自然地往旁邊瞥去這表現實在否定自己說的話語。
心情跌到了穀底,這狗曰的,不會是想要殺人滅口吧?
我把緊緊抓著的皮包往前伸,他手一翻,我看見這傢伙手上的顏色明顯比露出的胳膊部分顏色不一樣,顯然是戴上了肉色剝皮手套,這傢伙真夠謹慎的。我們兩個相隔一米,他接過了我的黑色皮包,而我也拿過瓷罐娃娃,手指一觸,我立刻就感覺到一陣灼傷刺痛之感,感覺身體裡面爬進去了幾隻細小的火螞蟻。
我眉頭一皺,盯著他一字一句地說:“你敢給我下蠱?”
他收過皮包哈哈一笑,說傳說金蠶本命蠱百毒莫進,我倒是很想看看。
我中的是癲蠱,中蠱毒之後,半日發作,人心昏、頭眩、笑駡無常,飲酒時,藥毒輒發,人癢難耐,忿怒兇狠,儼如癲子。這是小兒科,往日兩廣之人常用,最普通的治法是嚼用檳榔,即可預防或緩解。我見著他一副成竹在胸、掌控場面的表情,心中大憤卻無奈,惟有讓體內的金蠶蠱忙著解毒,以免毒入腑髒,用布包好瓷罐,腳步移動著,說我可以走了麼?
他伸手攔住,說等等,你驗了貨,我可沒有驗貨。說完他低頭把皮包打開,翻看時,他肩膀上的那只袖珍猴子一直瞪著我,警戒得很,而我的右手已經已經抓住了褲兜裡面的瑞士軍刀。老傢伙翻了一下,拿出兩本書,草草流覽,抬起頭,眯著眼睛說書呢?書到哪裡去了?我強作鎮定地說不就是在你手上麼?
怒氣在第一時間填充了他的眼睛,我感覺他的晶狀體瞬間變成了紅色。
“你竟然有狗膽來騙我?!”他憤怒地狂吼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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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amper4880n0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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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4-29 03:40 PM
第十章 猿屍降,雜毛道士算計強
這老傢伙一發怒,肩膀上的猴子立刻就齜牙咧嘴,朝我躥來。
我中了癲蠱,身子正難受,但見這死猴子猛地撲來,爪子指甲烏黑尖銳,也不敢懈怠,摸索瑞士軍刀的右手立刻出兜,往前一揮。要說我身體素質的進步也不是一點兩點,這猴子快疾如風,而我出手卻似閃電,後發先至,一刀就劈在那猴子頭前。
它倒也敏捷,橫手一擋,堅硬銳利的爪子竟然和鋼鐵刀刃擦出火花來,被我一震,彈到一邊去。
我那瑞士軍刀的刀刃不過八釐米,加上刀身也不到二十公分,我往後退了幾步,剛一站穩,只見那個老傢伙把手中的《三國演義》朝我猛砸來,我偏頭一閃,躲開,他張大嘴低吼了一聲,臉上突然黑色霧氣縈繞,開始長起了稀疏的黑毛來,臉腮、脖子、額頭……這黑毛長得極快,幾秒鐘,便跟猴子一樣了。
我失聲大叫道:“猿屍降?”
我沒有想到這個傢伙居然把自己煉製成了降頭本物。什麼叫做猿屍降?
這裡的猿屍,指的是東南亞叢林中獨特的一種猴子,學名叫作Mandrillussphinx,也叫做山魈(跟前面提到過的矮騾子不一樣),有一張色彩豔麗的臉,性暴躁,尤其雄性,體強壯,敢與敵害搏鬥,十分少見。有巫者認為它有溝通神靈的力量,待其死後,腐化屍體,從顱腔中取出少量的紅白色液體(血液和腦漿混合物)和大量半腐化狀毛髮,塗抹於人體,日夜祈禱念咒,最後人便能夠化身為山魈,力大無匹,一躍幾丈。
古時常有邪惡的巫師和宗教人士,用猿屍降來煉製護壇武士,維護其權威。
然而,這也是一種非人性的手法,被下降之人,平時雖然可以如常人一般,正常生活,然而每當月光如水之時,圓月當空,全身各處、三萬七千穴竅之中奇癢無比,根根毛發長出,皮膚鮮血淋漓,痛苦不堪,惟有吸食鴉片解痛,長此以往,精神異常,壽命不過十年。
這些我也只是在雜談裡面有所記載,還好奇地查過資料來對比,沒成想還真的碰上了。難怪這個傢伙說殺我輕而易舉,並非難事呢。我看著窗戶,連忙擺手說道:“叔你先別急,先別急……我跟你說實話,那本書我已經遵照我外婆的囑咐,早就把它燒掉了,不過內容我還記得呢,你要是需要,我可以給你一一複述出來的……”
喊著話,我終於知道這個傢伙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了。
因為,在《鎮壓山巒十二法門》的雜談裡面,有一段洛十八關於對解猿屍降的論述,很有可行性,我也是看著有趣(有沒有感覺像狼人?),所以才對這一巫法印象深刻。
然而,這人一入臨降狀態,理智便大部分被本能所淹沒,哪裡能聽我辯駁?
何謂本能?
此山魈馬臉凸鼻,血盆大口,獠牙密佈,脾氣暴烈,性情多變,氣力極大,有極大的攻擊性和危險性,這種習性隨著血液秘法傳承,已經融入到了受降者靈魂之中,哪裡會聽我辯駁拖延,他往後一收,便如同投石機一般彈射到我面前,我只是低身必過,被腳擦到,跌倒一旁去。我也是著急得很,顧不得許多,連滾帶爬地往門口跑。
左邊突起一道厲風,我一閃,左臉就一陣火辣辣的痛,卻是被那猴子抓傷。
我回過頭,瞥見朵朵飄到了這死猴子頭頂,小丫頭噙著眼淚,開始變得青面猙獰,張大了嘴要去啃它。我心中一動,突然想起來它是什麼品種了:塔特原狐猴,又名食腦猴。這鬼物可非凡品,普通的猴子是雜食動物,食性一般,然而它卻十分奇特,喜歡食腐屍腦,是有名的靈長類食腐生物,據說可以溝通冥界,吞噬靈體。
“朵朵不要!”
我已經拉開了門,見那死猴子伸出黑沉的爪子去捉朵朵,我忍不住返回一腳朝它踹去。這一腳快得出乎我的意料,直直地把它踹飛,“啪”地一下摔在牆壁上,我心中喜意還沒有萌發,便感覺黑影一現,卻是那進入猿屍降狀態的老傢伙出現在我左側,他摜直了右臂,朝我甩來。這時我已然來不及閃避,微微側身,讓自己的背部承受這一擊。
砰!我還沒反應過來,就感覺自己被那東風重型卡車高速行駛的衝擊力猛地撞上。
一瞬間,我被巨力撞出了門,直接撞到走廊的牆壁上。
雙眼一黑,我幾乎昏死過去。
然而此刻正是危機關頭時刻,我要是雙眼一閉昏過去,估計再也沒有睜開雙眼的那一天了,絕望關頭我憑空生出幾分悍勇之氣,軟爬爬地從牆壁上滑下來,我也不知道自己骨頭到底斷了幾根,緊緊抓著那把瑞士軍刀,奮力就往大步踏前而來的這黑毛怪物面門一擲。
他偏頭一讓,那把軍刀“嗖”地一下,深深地紮在了後面的沙發上。他狂吼一聲,“嗷嗚”,我背後的牆面上有碎石索索掉下來,砸在我頭上。我肚子一陣翻騰,口中的鮮血止不住地湧出來,嗆得肺部抽疼。額頭上的鮮血流下,糊住了我的眼睛。
血色中我看見朵朵朝我無助的跑來,後面是那男人大踏步而來。
我本以為要好一番龍爭虎鬥,哪想到自己竟然這般沒用,一個照面就喪失了戰鬥力,想到體內金蠶蠱,這小東西是用毒行家,卻也不是萬艾可,只能緩慢給我帶來體能、反應和精神上的增長,卻在搏鬥時給不了我多大的支持。太年輕啊太年輕,我心中無限哀歎著,想奮力掙扎起來,胸背之間確實一陣劇痛,幾乎疼昏過去。
而這時,那男人離我僅僅只有一步之遙。
要死了麼?
我仿佛聽到了天國的聲音傳來,不,是一個故作老成的聲音在喊道:“妖孽,膽敢造次。待貧道來降你!”我稍稍偏過頭,看見一個著青色道袍的男子從斜裡橫出,舞著一把破桃木劍朝那渾身是毛的男人劈去。
接著傳來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好幾個聲音在吼著:“員警、員警……”還有人喊:“這是什麼怪物?”
我一口鮮血又鼓出來,心中卻稍微安定。然而剛待把心放下,卻看到我剛才跌落時滾在地上的那瓷罐娃娃,在打鬥中,被一隻毛茸茸的大腳,猛地碾成粉碎,流出一小灘清亮的油質物來。接著聽到朵朵的一聲尖叫!
這一下我真的是怒急攻腦了,胸中悶痛,眼前一黑,聽到幾聲槍響,就什麼也不知道了。
我最後的一絲意識是:你妹啊……
********
當我再次醒來的時候,首先聞到了消毒水的味道。
這味道讓我悠悠地回過神來,睜開眼睛,發現自己在一個很普通的病房裡,眼睛被紗布的邊緣阻隔,勉強用餘光看到左右似乎有好幾張床鋪。我想站起來,卻動不了,發現自己全身上下都被打滿繃帶,脖子上套著護頸,跟個木乃伊一般。我用盡全力弄了一點動靜出來,於是,有一個長相路人、身材肥碩的護士過了來,用手撥弄了一下我的眼瞼,問:“咦……有意識了麼?能說話了麼?”
我說能,剛一說話,就感覺自己的喉嚨像火燒一般,辣得很,我下意識地說:水……這時,餘光中有一個倩影跑了進來,然後我的手被緊緊抓住,然後一頭秀麗鴉色長髮就把我眼睛的視界給填滿,這個女人嚶嚶地哭著說:“陸哥陸哥,你終於醒了,嗚嗚……”
我看不到,聽聲音才知道,是小美。
於是我又用勁喊道:水……我的聲音生澀得很,然而她卻聽清楚了,趕忙去到了一杯溫水,一點兒一點兒地為我喝。門口又進來了幾個人,有阿根,還有我店裡的那兩個老油條、色鬼,他們圍著我寒暄了一番,慰問身體,我心中有事,也只是應付著,等到喉嚨不再難受了,才問怎麼回事。
阿根跟我說那天他接到了我的電話,一分鐘都不敢耽擱,立刻報了警,同時往南城車站的XX酒店趕去。到了車站匯合了出警的警官們,緊趕慢趕地跑到十一樓,剛一到走廊就看到我躺在走廊的地上,一個道士在跟一個黑猩猩一樣的生物在打鬥,員警們示警不成,開槍打傷了那黑猩猩,結果那傢伙見勢不對,打傷了兩個員警就跑了。
阿根說,還好這些員警帶了槍,不然,那個怪物可真的難對付。
“跑了?”我問,他點頭。
這時候醫生在護士的帶領下過來了,給我稍作檢查之後說我的身體素質還可以,斷了三根肋骨,但是恢復得不錯,安心治療……我點頭說大概多久能出院,他說要先等一個月吧,等情況穩定了,再回家休養。我不敢問他做手術時有沒有從我身上溜出一條肥蟲子來,猛點頭不說話,他也沒說什麼,寬慰一番就走了。
我問阿根說我昏迷幾天了?現在什麼時候?
阿根說你昏迷足足有四天了,抬進醫院的時候跟個死人一樣,我們都準備給你搞喪事了,幸虧人家醫生醫術高明,一會得給人家封個大紅包去。我點頭,說帳從我那裡出。我看小美臉色疲倦,就問是不是好久沒睡了?小美甜甜一笑,搖頭說沒事。旁邊的一個店員嘻嘻笑說小美同志這三天就沒睡過好覺呢,就把你當老公一樣伺候呢。
小美臉一紅,扭過去啐他一口,不讓他亂說。
我很感激地對她說了聲謝謝,她臉紅了,站起來說她回家去,給我煲一點湯來喝像我這樣斷了骨頭的,就應該喝蓮藕燉龍骨。
我們目送著小美出去,阿根說小美真心不錯,對你好得跟自家未來老公一樣,貼心巴適的,你要好好把握,我搖頭不說話,阿根有點兒急,問你是嫌人家文憑低,還是先人家談過男朋友?我告訴你,這個年代,像她這麼又漂亮又賢慧的女孩子,真的不多了!
我沒說話,不知道怎麼講才好要說我對小美沒什麼感覺,那是騙人的,這樣一個青春美麗的女孩子,光對眼球都是一種不少的安慰,又美麗,又有活力,善良勤快;但是,我對她真的就沒有那種很濃烈的感情,反而是很珍惜的那種,要我們並不熟,大家一起滾滾床單,當當炮友也挺好的,但關鍵是她對我的事業(小生意而已)也很重要,而且我真把她當朋友,關係鬧僵了真不好收拾。
我問那天那個道士呢?
阿根見我避而不答他的問題,有點不舒服,語氣生硬地說也住院呢,那小子傷到了手。
我說能幫我叫一下他不,我要單獨跟他見一面。
阿根本來不想動,但是又想到我另外一個身份,定然是有急事的,站起來說我去幫你叫吧。阿根出去後,我手下那兩個老油條店員圍上來說,那道士是個花花腸子,說是你朋友,住院這幾天我們也給他送飯,天天沒事找護士小姐看手相,身邊圍著一群妞。對了,上次跟你講在洗腳城按摩院碰見的那個長毛小子,就是他。
我點頭說知道了,謝謝你們,店裡忙,趕緊回去照顧生意吧。
他們兩個是那種老炮油子,做事懶,一個月大半工資都花銷在老二身上,但是為人還可以,機靈,嘴勤快,放店子裡招攬生意是把好手,我對他們不錯,時常關照,偶爾向我借錢,數目不大我也不拒絕,所以他們很挺我,自以為是我的人。
見我這麼說,他們點頭說好吧好吧,趕緊回去給同志們報告陸哥康復的喜訊。
又過了一會兒,蕭克明這雜毛小道穿著病號服,吊著一隻手進來了,我示意阿根在門外待著,阿根點頭,沒有進來。病房裡幾張床的病人,都各幹各的事,或睡覺或玩手機,也不理會這邊。蕭克明搬個板凳坐下,作一揖,說陸道友終於醒了,貧道也算是了卻了一樁心事。
我先感謝了他的救命之恩,然後焦急地問我的那個瓷罐怎麼了我現在最急的就是朵朵的安危,當時瓷罐被毀,屍油流出,朵朵無家可歸,神魂驚悸,高叫了一聲……別人看不到,這雜毛小道法力不行,眼力勁兒倒是有的,定然看到了。
他微微一笑,說:“陸道友,想不到你居然是南疆巫蠱之道的傳人啊,既種本命金蠶蠱,又養玉女靈童,端的是闊綽啊,失敬啊失敬!”我苦著臉,急忙說後來到底怎麼啦?他眼睛一轉,說貧道這幾日花銷甚大,且又受了傷,囊中羞澀……
我說我來報銷!
他又說貧道在此處人生地不熟,也沒有個落腳之處,去那道教協會人家也不收留……
我說住我那兒。
他終於滿意地笑了,手伸進懷中,拿出一物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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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百年槐木牌
這是一塊巴掌大的暗紅色玉器,塊狀,質地細膩而均勻,蠟狀至油脂光澤,邊際渾圓,雕刻有天狗食日的圖案,造型古樸,然雕刻技藝並不怎麼高明,簡陋,並非專業匠人所為。
我說這是啥玩意,蕭克明得意地說這是他的本命玉,雖然用的是檔次不高的岫岩玉,但卻是經過一番心思處理。什麼處理呢?他說他剛出生之時,家中老人便已制好此玉,算好生辰八字,房內剛一呱呱落地,外邊就一刀捅入方圓百里最健壯的一頭公水牛肚中,剖開腹部,趁牛血尚熱未凝固時,把這玉器混裹胎毛、新血放入牛腹中,縫合,埋到鄉間小道地下。
過三年後取出,玉上出現有土花血班,與初啟蒙世的小蕭克明已經能夠血脈相連。將其佩戴於身後,心思聰敏、能辨陰陽,成人之時便有一牛之力。
我不聽他胡謅這些,直接問我家朵朵現在怎麼了?
蕭克明把玉放在我手心,說自己感受咯。我沉心靜氣,摩挲著光潔潤滑的玉器,頓時感覺有一點親切感,沒一會兒,我就能夠感覺到玉器裡面附著有朵朵的氣息,似乎在沉睡,安詳平和。這會兒我心中的大石終於落了地,長歎一聲幸好。
蕭克明說不好,我忙問這話怎麼講?
他說這玉他佩戴了二十餘年,而他本人虔誠向道,欲證乾坤,所以玉雖然屬陰,然鮮血浸染,陽性灼熱,並非長久居所,此刻他持咒讓小鬼沉眠,卻也不是長久之計,日子久了,小鬼的靈體自然會有所損傷,煙消雲散。她在人間的寄託物已然被毀,本應消蝕,但是有我老蕭在,出手方能暫保靈體而已,要想留她,必須還要另外找寄託物。
我說是不是要再鑄一個瓷罐娃娃?
他搖搖頭說不可,你那拘鬼手法應該是南疆一派,簡單粗暴得很,非我中華正統流傳,本也可以,但是此刻小鬼的骨骸、骨灰、毛髮及屍油均已遺落,古曼童瓷罐再鑄已無意義。他說到這兒,我苦思,想起十二法門軀疫一章中所言,於是問道是否可以用陰屬老木來替代。蕭克明吃驚,說你怎麼也懂我茅山拘鬼之法,不錯,取上了年歲的柳樹、桐樹和槐樹的樹芯,雕刻成符,具有鎖魂的功能,這其中,以槐樹為最佳。
我說這倒好辦,要說是銀杏、禿杉、四合木這些個珍惜植物,我還真的難找,老槐樹,滿東官城倒是到處都是,隨便找一找園林公司,看能不能夠弄一點兒來。
蕭克明搖頭,說道:“此言差矣。這槐樹與槐樹,之間還是有差別的,風水朝向、樹齡形狀、環境影響,直接都影響到其最後的功效原理,弄好了,固魂養體,弄砸了,化為灰灰也是有可能的。貧道自幼習得一奇書,名曰《觀山字七八經訣》,頗有心得,前幾日見到環城河畔有一景觀樹,樹齡過百,形態十分出奇,心有所感,頗覺得有些緣分。如今一看,果然是有用場的。只是,那樹位於公共場所,人來人往,又有城市管理者蹲守其間,我若去取芯,難免會遇到一番波折……”
我算明白了,這雜毛小道興奮自誇時,便說“我老蕭”,裝模作樣、討價還價之時,便自稱“貧道”,果真是個頂討人嫌的傢伙。不過我心中關切朵朵安危,無奈只有授人以柄,說你自去,我陸左定然不會忘記你哥子這一份恩情的,滴水之恩,定當湧泉相報。
得到我的許諾,雜毛小道嘻嘻地笑,說我們有並肩戰鬥之友誼,談這些做甚,談這些做甚,忒俗了。話鋒一轉,說東官此地風景甚好,他還須在此盤恒數日,既然大家都這麼熟了,他也不客氣,在我家暫住幾日。我咬牙說這是說好了的,當是自己家,誰客氣,誰是王八蛋。
談完這些,蕭克明臉色一正,說你怎麼惹到了那個法師?他是何來歷?會化狼的人已經沒有人性,變身為妖了。我說狗屁妖,咱們都是內行人,勿哄我,這是猿屍降,最早出現在古印度的韋陀教、所羅門教,古已有之,而且,是猿人、不是狼人你堂堂一中華國粹的先行者,有那麼喜歡看西方的奇談異志麼?好萊塢大片看多了吧。
蕭克明大駭,說老弟你有如此見識,竟然沒見過妖?何為妖,反常即為妖,你還真的以為妖怪都是《西遊記》的人妖啊?
我剛剛蘇醒,沒多大力氣跟他爭辯,只好挑緊要的說。
當得知那傢伙是我師叔之時,他搖頭歎說同門相煎,哪兒都有,這語氣似乎有一肚子心酸要傾述,然後又問我,那本引起武林之中腥風血雨的《鎮壓山巒十二法門》現在在哪裡?我老實說燒了,他心痛得很,罵我敗家子,罵了隔壁的,這樣一本前輩留下來的心血之作,怎麼可以付之一炬呢?你這死貨!
如此拌著嘴皮子,他問我要行動經費,說事不宜遲,今天晚上便負著傷,去為我取槐芯。我並不敢動,只說多少,他豎起食指,我說一百麼,他說一百也無妨,他出門撿根破樹枝做一個應付,也是可以的。我說你直接說,我們別猜謎語了。他嘿嘿一笑,說咱們都這麼熟,那就一萬吧。
我說這麼熟還宰我?他昂著頭裝聽不見,我沒辦法,讓門口的阿根幫我預支錢,陪著這雜毛小道去。
蕭克明見有了錢,眼睛笑眯了,也不跟我胡扯,站起來跟我告別。
走到門口他又拐回來,表情正經了一點兒,說你那個便宜師叔可能還會找上門來的,你要小心。我說那傢伙不是跑了麼?他說是啊,但是跑了不會回來麼?要知道,你是他唯一的希望,不找你找誰?話說,他怎麼知道你家傳破書裡面有猿屍降的解法?
我說鬼知道!我一想這雜毛小道的話語,的確如此,心情就開始有些鬱結了。
人走光,我沒有消停一會兒,歐陽警官又帶著兩人到來,我閉上眼睛哀歎:真忙。
********
那天的衝突中有兩個員警受傷,有一個哥們現在還躺在醫院裡。
襲警這還了得?於是此案立刻得到了極大的重視,抽調警力,組織精兵強將,廣發海捕文書,有了我店子裡店員、蕭克明等人提供的訊息,再加上當天相關區域的監控錄影,很快就確認了兇手的原形,一時間展開了如火如荼的抓捕工作中。
而我作為最主要的當事人,昏迷三天、人事不知,警方本已將我放棄。沒成想擁有金蠶蠱的我生命堅強如蟑螂,又醒了。得到通知,立刻過來找我做筆錄。我躺在病床上,猶如一個木乃伊,略過異事一節,把那天的事情一一說明。歐陽警官詢問完,親切安慰我,要安心養病,不要想太多,等到出院之後,還要繼續為人民、為社會做出貢獻。
我頭不能點,咬著嘴唇,疼出幾點淚花,算是謝過歐陽警官的關心。
送走這些人,我終於安寧了一些,三波人過來,左右床鋪的人都偷偷看我,也不說話,也有人竊竊私語,說我是非。我乃小民,也不期望有高級的獨立病房享受,唯有閉上眼睛,享受著片刻的清靜。
閑下來,我想起了肚子裡面的金蠶蠱,這傢伙打鬥不行,不過幫我恢復身體倒是一把子好手。我猶記得自己那天見面就被便宜師叔下了癲蠱,此刻已經消失全無。我一念及它,這小東西立刻回應了我,大意是我受傷太重,即使有它全力周轉補救,康復之期也晚。
它在我身體裡鑽來鑽去,有時候有感覺,有時候卻一點異樣都沒有。
我受傷的骨頭處開始發癢,麻麻的,閉上眼睛能夠感覺到骨骼在生長、在聚合。這是金蠶蠱在刺激我的生命活力,能夠儘快地恢復,但是,光靠它,我的復原定也是遙遙無期。大敵當前,我可沒有閒心思躺床上,我開始回憶了一會兒十二法門裡面的巫醫一節。
巫醫其實也是中華醫學的一部分,始于南疆(也有說藏醫、蒙古大夫和薩滿也是巫醫的,這裡不論),在古代是宣揚神權的重要組成部分(幾乎所有宗教都是以醫學為主要手段),作為一本神婆傳承的閱讀物,十二法門裡記載了很多偏方藥理。事實上,一個頂級的養蠱人(不像我這種半調子),必定是一個在藥理學上有著高深造詣的老手,因為很多蠱毒並非實體,更多的是病毒和病菌。
作為實體出現的本命蠱,太少,太少!
天麻、南星、丁香、白芷、生白附子、防風、豬牙皂……這些藥材熬制的一味藥湯“接骨養氣湯”,肺腑受傷、骨骼節斷的恢復有著很好的促進,我默念著,等阿根回來,讓他幫我去藥店買來熬制,並且,還讓他幫我去掛失電話卡。他見我自己開藥,並不放心,不住地問,我只說無妨,借了他的手機給家裡掛了一個電話,一切安好,又打給小舅,他吞吞吐吐地說有一歸國華僑來找外婆,結果被他打發來找到的我,並且虛偽地問我沒事吧?
想必他也是吃了點苦頭的,但是禍水東引至我這,真不厚道。
我懶得理他,掛了電話。
都說拿錢好辦事,一萬塊錢剛到手,蕭克明第二日下午就拿著一塊三指長寬的木牌,來到我病房,上面雕刻著精美的金童玉女、祥瑞雲彩,原木色,邊角著朱砂碎玉,棱角打磨得光滑,穿了紅色掛繩,尾末還打了中國結,看著像藝術品。我狐疑地看他,說不會是去工藝品店買的吧?他嘻嘻地笑,說承蒙誇獎,不過你若不信,出院後去XX公園的河道邊看那一棵古槐,不出一個月,定然枯萎為何?這槐樹芯集中了它一生精華,我取了,它便死了。
我還真不信他,暗自下了心,決意出院後必去瞧上一瞧。
蕭克明受傷不重,要了我家的鑰匙,沒幾天就出院了。後來樓下物業告訴我,那個長毛小子老是帶著不三不四的女人回家過夜。而我則只有乖乖地呆在醫院擁擠的病房裡,聽著房間裡其他病人的喊痛聲、呼嚕聲和放屁聲,安心養傷。我不在,阿根事忙,將熬藥煲湯的責任就交予了小美,藥她總是用一個小保溫瓶子裝好給我,而湯,卻每天換著花樣。她是河南人,並不擅長煲湯一類的活計,於是跟她姐姐家的房東太太學習,總是能夠撐得我直呼飽。
我在病房無聊,於是叫蕭克明把我的筆記型電腦帶來醫院,解開密碼,獨自研究資料。
住院唯一的好處就是朵朵每日吸取天魂的機會增多了。
她經過一番周折,靈體飽經折磨,薄弱了許多,自從蕭克明把槐木牌交還於我,我除了每日持咒祈禱之外,每逢晚時,便放她去自由活動,吸取空間裡殘留的能量。每過幾天,小丫頭靈體越發穩固,分不清是槐木牌的功勞,還是吸食了天魂的功效。
過了幾天,我頭上的紗布拆下,臉上留下了幾道傷疤,是被那死猴子給抓的,醫生說破口有毒,但恢復得好,所以很淺,不用太擔心。有了接骨養氣湯大量藥材的補充,我的骨骼恢復得也快,已經能夠在護工的幫助下翻身下床了。
又過了一個星期,某天中午,蕭克明帶著兩個人來見我。他們一進來納頭就拜,哭聲喊天,男兒傷心淚滾滾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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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金蠶解蠱
我凝神一看這二人,原來是我家樓下那兩保安一個保安隊長,一個青瓜蛋子。
這兩個瓜皮在朵朵被竊的事後拼死抵賴,既不提供資訊,也不配合,指鹿為馬地辯駁,把當時痛失朵朵的我氣得夠嗆,於是當面發了毒咒,暗地又指使金蠶蠱給他們兩個來一下子,本想給他們一個教訓即可,哪知後來忙於交易,而後又身受重傷,竟然將這兩個倒楣鬼忘記了。我下的是慢蠱,這幾日他們肯定是毒發了,痛苦莫名,被蕭克明見到,於是領了過來。
我心中僥倖,想著幸虧有蕭克明在,要不然我莫名其妙地手中就多了兩條人命,這樣有傷天和。不過雖是如此,我自然也不肯承認自己下了蠱,只是問怎麼回事?
那保安隊長已經哭得眼淚鼻涕糊滿了臉,一直磕著頭。
他見我問,抬起一張扭曲的英俊臉孔,可憐巴巴,哭著說他們錯了,以後再也不敢了,求我放過他們。我說這真奇怪了,我怎麼就不放過你們,我做了什麼?他張開口,伸出舌頭,裡面全部都是大片大片的潰瘍,脖子後頸大片膿瘡,肚子有圓球那麼大,不斷地嗝著酸臭的氣,嘴唇腫得外翻,疼得只是哭。
我很冤枉地說我住進醫院都有十來天了,哪裡有機會去搞這些呢?生病了就住院嘛,找醫生,找我有屁用?他們見我這麼說,哭聲更大了,說去了醫院了,也沒用,還說上有老下有小呢,他們那天是王八蛋,是他們錯了;那個青瓜蛋子使勁扇自己巴掌,說他那天在玩手機,所以沒有注意,但是怕受懲罰,於是就說了謊。
他打得很使勁,又揍到自己口腔潰瘍的上面,哇哇地哭,大把大把的眼淚掉下來。
病房裡的其他病人紛紛側目看著我。
我說好了好了,真不是我搞的鬼,我當時只是隨口一說,沒想到還真靈驗了,所以說,舉頭三尺有神明,做事都要憑良心才好,對不對?我聽說,只要誠心悔意,連上帝都會原諒你們的呢,對不對。好了,你們真不要找我了,看一看你們旁邊這位仙風道骨的道長,我隆重推薦一下,他才是一位奇人異士呢,找他,才會有辦法的。
說完,我讓金蠶蠱把這兩人體內的毒性截斷,然後朝蕭克明眨了眨眼睛。
雜毛小道久混市井,一顆玲瓏心晶瑩剔透,一點就通,於是嗯嗯啊啊的扯呼起因果報應來,講得雲山霧罩,玄之又玄。兩人皆俯首稱是,他送走兩人出門口,折回來問我解法,我一一相告,他滿意而去,稱這筆生意八二分成,因為他出力較多,於是他八我二,成不成?我閉上眼簾,贈送他四個字:“滾你個球。”
他們走了之後,一個病友問我小陸你還懂法術呢?
我說我年紀輕輕的,哪裡懂這些,那個年輕道士好像有,我就見過他用木劍挑起一張黃符紙,突然一下就點燃了,好厲害呢。那個病友驚呼一聲說這麼神奇?旁邊有一個摔斷腿的老人嗤之以鼻,說那張黃符紙做過處理,上面塗得有紅磷。我說也許是吧,你這麼說,看著倒真是騙人的玩意。
他們哈哈笑,說本來就都是騙人的,世界上哪裡會有這些。我說是啊,怎麼可能呢?剛說完,一旁的朵朵就沖我做鬼臉,猛地眨眼睛。
********
晚上的時候顧老闆打電話給我。
他之前也打過電話,向病中的我問候,對於跟他的約定,我已經表示恐怕不能去了。他表示了理解,說聽阿根說了,都癱在床上了,自然是來不了的。這一次,他一見面就問我,說那孩子快不行了,遍訪名醫、高人而不得,幾經無奈,她父母輾轉知曉了我這邊有點路子,於是央求顧老闆帶到東官來,求我想想辦法。
我很驚訝,說香港那麼大,高人異士輩出,都是大師,我現在看的好多玄學書典都出自於港臺一地,怎麼會沒有一個人能夠出手救治,居然還想跑來找我這個小苗寨子出身的傢伙?顧老闆歎氣,說香港確實有高人,但是托人找了幾個,對於這件事情的態度卻都是出奇一致,不願意出手。李家湖是他生意場上多年的朋友,若是你懂,務必幫你顧哥這麼一回。
我說不保證看好,但是看看這沒問題,你只管帶過來就是。
顧老闆很高興我能賣他面子,笑眯眯地說小陸你放心,只要治好,診金一定豐厚。我苦笑說我要是沖診金,真就是王八蛋了,主要還是你顧哥的面子大,你都開了口,我還能說什麼?他說明天就啟程過來,讓我準備準備,於是心滿意足地掛了電話。
第二天下午我還在研究十二法門,忽然看到門被推開,一個穿這青色西褲白襯衫的中年人走了進來,在他後面有一個戴金絲眼鏡的年輕人,提著燕窩魚翅等貴重禮品和一個花籃。這中年人便是我之前一直提起的顧憲雄顧老闆,旁邊那個是他的助手秦立。我連忙關上了電腦,招呼道:“顧哥你來了……”
想撐起身來,但是顧老闆很快就阻止了我,他走到我面前連著我的手,感慨地說了一番寒暄之話。沒幾句,他就進入正題,說他朋友李家湖和他太太、以及他們的小孩都到了東官,他先到一步,他們隨後而來,問我在哪裡可以開始。
我說找一個獨立的房間就行。
他環顧了一下病房,說阿根太不懂事了,怎麼能讓小陸你住這種房間呢?要不然給你換一個單間吧?我說不用,創業初期,宜儉不宜奢,這裡挺好的,足夠了,顧哥你去院方那裡找一個獨立病房,我在那裡給那小孩看病好啦。他讓秦立去安排,坐下來陪我聊天,問關於巫蠱之事孰真孰假的事情,這裡病房人多嘴雜,我也不願多談,搖搖頭,點到為止。
他是聰明人,見我這般,呵呵的笑,說我們改日好好聊一聊,於是沒有再談及。
那家人很快就來了,我讓秦立去院方那裡借了一架輪椅,在護士和他的幫助下,讓人推著我過去。他們找的是十五樓的一個高級病房,一進去,就聞到有清新的香水味,現在是下午,溫暖的陽光從明亮的窗外灑進來,如同金子。這病房是套間,我首先和小孩的父母見了面,都是四十來歲的人,男的儒雅精幹,女的秀麗婉約,很有素養,只是面容有些憔悴。
然而他們見到坐在輪椅上的我,卻有些失望。
雖然經過了十來天的治療,但是當時的我身上到處都是固定骨骼用的夾板,脖子處有護頸,臉上有疤,給秦立推著進來,穿這病號服,頭髮好多頭沒洗,油油的透著股酸氣,精神談不上壞也談不上好,哪裡有世外高人的風範。
顧老闆給我們雙方做了介紹,他對我頗有吹捧之辭,什麼苗疆世家、歷代傳承,又將近日發生的兩起怪事移花接木,把我大大粉刷了一番。那男的叫作李家湖,還能保持禮貌,跟我打招呼,那個女的英文名叫Coco,顧老闆介紹作李太太,她秀美蹙起,看著我就仿佛如那招搖撞騙的江湖騙子,一臉不善。
我不以為意,說能不能先看看病人?因為不知道叫什麼,所以我只能以病人作稱呼。他們說好,秦立把我推到了房中的一個病床之前,輪椅是可以升高的,大概升了五十公分,我正好能夠看見病人,把目光一放到床頭,我嚇了一跳:哇,黑氣縈繞。
床上躺著的是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女,瓜子臉,西瓜劉海,兩頰消瘦,閉著眼睛,長長的眼睫毛微微顫抖,仿佛忍受著巨大的痛苦,一頭黃色的波浪卷髮散落在枕間。她本應是個極美的女孩兒,然而此刻小臉是病態的灰白色,沒有一絲生氣,嘴唇乾,發白,好多灰殼。
我想站起來看身上,但起不來,問她父母能不能夠把被子掀開?
李先生把女兒的被子掀開,裡面是一具玲瓏的女性軀體,穿著可愛的粉色睡衣,胸口微微隆起,腹部平坦。我問身體有結膿成瘡的現象麼?李太太說沒有,我又問,發病的現象是什麼?她接著回答說大便秘結而瘦弱,不肯飲食,夜裡渾身發燙,起初還只是十天左右一次,最近越來越頻繁,每隔一天便發作,疼得難受,需要把嘴堵上以防咬舌自盡。
我說去過醫院,醫生怎麼說?
醫生說是病毒感染,厭食症、身體虛弱,CT過,查明體內有結石,但是經常轉移。
我又問,李先生是做什麼生意的?
李先生和他太太對視一眼,他雖不惑,但還是給我說明:他是做珠寶玉石生意的,常年在緬甸、泰國和越南等地往來,在香港有幾家連鎖的珠寶店,大陸也有,在深振羅湖。
我說不對吧,你在馬來西亞應該也有生意吧?
他很吃驚,問你怎麼知道的?我說我猜你在馬來西亞惹到仇家了,你女兒應該是中了馬來西亞降頭師特有的玻璃降。何謂玻璃降?原理我就不跟你們解釋了,這是藥降和飛降結合的一種混合降法,中降者起初只會厭食,整日怏怏不振,而後腸道蠕動變慢,消化系統被損,而後,多則三兩年,少則數月,體內會多出一堆碎晶石,形同玻璃,五臟糜爛而亡。
李先生動容了,他說大師你說得果然不差,我們前天去給Sheri做體檢,在胃部發現了一些玻璃……李太太更是激動,她緊緊抓著我的手,哭著讓我救她女兒。
我揮手阻止了情緒激動的兩人,說在香港,之所以那麼多高人不願意解,這裡面原因有二:第一是會玻璃降的人,必定是積年的老傢伙或者天資卓絕之輩,不好得罪;其次是因為這是混合降,飛降乃靈降,用施降者的靈力、咒法生成的怨念很強,惡毒,還能轉移,會讓解降人走揹運……當然,還有一個原因,就是李先生你找的高人,其實未必真的很厲害。
李先生緊緊握著我的手,神情激動,說大師你能解麼?
顧老闆也說,是啊是啊,小陸你快幫忙解啊!
我笑了笑,說:“李先生,你還沒有告訴我,你在馬來西亞到底得罪了什麼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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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血手掌印
我之所以知道這麼多,並非從書上得來,而是源自于與蕭克明這個雜毛小道的交流。
這些天他倒也會常來看我,聊天扯淡。曾經自號上清派茅山宗第七十八代掌門親傳弟子的蕭克明,雖然出身不詳,但是也是走過南闖過北,見多識廣,許多秘聞野史都能夠一一道來,雖不知真假,但是拿來開闊眼界,也是極為有用的。
所謂玻璃降,便是和他交流巫蠱之中的石頭蠱時,談及的。
所謂石頭蠱,便是用隨便的石頭,施以蠱藥而成的,下蠱時將石頭一塊,放在路上,結茅標為記,但不要給其他人知道。行人過之,石便跳上人身或肚內,初則硬實,三四月後,更能夠行動、鳴啼,人漸大便秘結,又能湧入兩手兩腳,不出三五年,其人必死。
玻璃降和石頭蠱,症狀多有相似之處,然而玻璃降更加高深一些,需要配合靈力咒語。
據蕭景銘稱降頭術源於中國,而蠱降藥降源於中國雲貴高原。
雲貴一帶,少數民族所在地多潮濕,山區中亞熱帶氣候,蜈蚣等較多,怪藥生長。比如,毒品就適合在雲南及再往南一點的泰國等地生長。事實上,毒品使人崩潰,它本身就是一種可怕的藥降引子。符降與靈降等,也源於中國並與道家有關。所謂妖道妖道,正是因道家中也有心術不正者,認為法術越高就越能成仙,於是大量的江湖道士運用了道家博大精深的道術原理,去炮製大量的與道家思想相悖的“實驗”,養鬼,降頭等術始生,逐漸誤入邪門。
而這些人,大部分都是打著茅山名號招搖撞騙的道士群體,也包括他。
時隔多年,各地自稱一統,流派紛繁,孰優孰劣已難以辯駁。但是降頭術真正流傳於世的,其實還是在泰國、馬來西亞、印尼、菲律賓、印度、緬甸、越南、澳洲等各地發揚光大,那裡的很多宗教人士(包括廟宇裡的和尚),都是優秀的降頭師,橫行一時,聲名昭著。反而是中國,邪門歪道之說被數次運動洗禮,已漸凋零,還比不過香港、臺灣等地。
當然,這些終究是上不得檯面的東西,不比風水堪輿等博大精深之術。
消亡不消亡,都是自然選擇的結果。
李先生沉思了良久,說他並沒有去過馬來西亞,但是可能得罪了一個來自那裡的行腳僧人。
他曾經於半年前帶家人到過緬甸烏龍江中游的馬猛灣石場口遊玩,一日賭石,得到一塊色澤豔綠如玻璃般明淨通透的翡翠,在玉石的最中央有一團紅色絮狀物,形如眼球,價值非凡。回程路上,有一個短衣行腳僧人問他討要,說這玉不吉祥,為惡魔之眼,需供奉佛祖前,日夜念經祈禱消除戾氣,方能配戴。
李先生哪裡會鳥他這種訛詐,只是不理。那行走僧人也不糾纏,雙手合十念了一段經文,然後說若家人遭遇不幸,方知他言為真,到時候可以到馬來西亞丁加奴州的首府瓜拉丁加奴婆恩寺找尋他。
我問那玉石呢?他說他回來後找尋高明的設計師,把那玻璃冰種的翡翠製成了項鍊,送給了他女兒作十六歲成人禮的生日禮物。出事之後,把那翡翠項鍊收到了香港東亞銀行的保險櫃中。
他說完,臉色慘白,問我能不能解降,是不是要把那翡翠項鍊,送給那行腳僧人?
我說這事情我本來是不想摻和的,那個行腳僧人是個頂厲害的角色,我小門小戶的,惹不起;但是,這事情是顧哥找我辦的,顧哥是我什麼人?去年的時候,我只是一個油熏火燎的小速食店個體戶,是顧哥看上我,拉了我一把,我才有的今天。顧哥開口了,我自然不會說二話,所以,這降頭我會解,那我便給你們解。不過術傳千里,各有分別,成與不成,我只能試過之後,再與你們說結果,這樣,可好?
李先生和李太太相互對視了一眼,然後李先生說那好,您先看一看吧。他對我的稱呼改稱了大師,說話也用上了敬語,顯然是被我的一番舉動所折服了。而顧老闆被我明裡暗裡的一番吹捧,面子大漲,在一旁呵呵地笑,十分滿足。
我說你們先出去吧,我要一個人在這裡。
旁邊的人聞言都轉身離開,李太太有些不放心,猶豫了一下,然後被李先生給拉走了。
門被“嗒”的一聲關上,人都走了,只留下我,和在病床上的這個女孩子。
四周一片寂靜,我靜靜地盯著床上的這個女孩子,我知道她被打了鎮定劑,陷入昏睡中。但是即便如此,眉目之間有著濃濃的痛苦,牙齒“咯咯”的顫抖。她眉毛細而長,唇型很美,不知道怎麼的,我一見她,就能夠聯想到《紅樓夢》中的林黛玉,即使病了,也有著動人心魄的美感即使胸部很平……
此刻見到她那副慘樣,我心中本來有些猥瑣心思,也基本消耗殆盡。由於行動受限制,我沒有多看,口中高呼曰:“請金蠶蠱靈現身,請金蠶蠱靈現身……”正式場合,我必須這麼叫,以示排場。不過這肥蟲子與我熟了,倒也不拿架子,沒幾句就出現了,飛臨病床上空,盤旋了一會兒,很興奮,好像有些惺惺相惜的激動。
看來這降法,是個厲害的毒物。
繞飛三圈之後,金蠶蠱落在那小美女的口中,蠕動著短而肥的金色身軀,開始爬進了她的體內。我看著那一道金色在小美女的檀口中消失,菊花一緊,心中發寒,有一種莫名其妙的不適應感。
金蠶蠱入體沒一會兒,那女孩子頭頂的一團黑氣開始搖曳起來,如風中的火苗,時強時弱,我知道她的身軀裡必然有一番大戰,此時不是西風壓倒東風,便是東風壓倒西風,正是你死我活的關鍵時刻。我對金蠶蠱充滿信心,卻有些憂慮纏在這女孩身上的那一絲怨念,於是我把左手輕撫著胸口的槐木牌,右手持劍指,開始念降三世明王心咒。
有了朵朵給我加持的鬼眼,我能夠看清楚平時看不到的東西,故而也能夠清楚把握這團黑氣的即時動態,於是真言的輕重緩急,均能夠有所節奏,踩到點子上。
沒多一會兒,這女孩子開始猛咳,口鼻間不斷冒出黑紅色的鮮血、黏液,這些鮮血之中,還裹夾著許多細碎的雜質、污垢和一團團的嘔吐物,裡面似乎有許多細微的蟲屍,腥臭難聞,我怕這些東西把她呼吸阻礙,拿了旁邊的被子給她揩去,她又不斷咳出。突然,那團黑氣發出了一聲尖戾的慘號,仿佛有萬千生靈在糾結、在纏繞,如人間地獄,千鬼啼哭,萬靈咆哮。
我雖然在照顧這女孩子的口鼻,然而口中卻一直在念咒法,精神力高度集中。
所有的啼哭化作又化作了一聲厲喝,凝聚成一點,驟然朝我腦門鑽來,我立刻停止持咒,吸氣凝神,口中真言呼出:“靈……鏢……統、洽、解、心、裂齊禪!”真言出口,不動如山,自有空間能量震盪,黑霧逐漸消散,然而最根本的一點,卻不懼這威嚴,直印我腦門。
一絲陰戾之氣從我的天靈蓋順著大脊椎骨,一直蔓延到腳板底,心中寒意堆積。
我往後一靠,心中一直默念著真言,將這烙印給鎮壓磨滅。
過了好久,我寒冷的心才開始回暖。些許戾氣並不足以影響我的正常生活,但是它會給我標起一個精神烙印,倘若那個行腳僧人是個巫術大拿,必會在此刻有所感應靈降這東西玄之又玄,就我感覺而言,有些像無線電。當然,他或許是偶爾為之,千里之外,大概齊不會報復上門的,只要我不出國便好話說像我這種勞碌命,幾時能夠出國?
這時金蠶蠱驅毒的進程已近尾聲,借著朵朵的視野,我能夠看見這肥蟲子剛才在面前這女孩子的身體裡亂竄,此時停留在臍下三寸之地,沒有動彈。那裡是下丹田之地,也是消化系統中最重要的一關,梳理通暢,則無大礙矣。
不過兩分鐘,金蠶蠱飛出,臨空,金色蟲身上有黑綠色漿液,發出酸臭難聞地味道。
去洗澡我對它說,它遊了兩圈,似乎對我不滿,想附在我臉上,我瞪它一眼,不敢,乖乖地跑到洗手間去找水。病床上這女孩子哦,她叫Sheri(雪瑞?)臉上一堆嘔吐物,然後腹中有咕咕地響聲開始傳來。那嘔吐物,除了鮮血濃痰和一些食物殘渣之外,還有很多黑塊,這黑塊倘若仔細看,便能發現是結晶的鈣質和微末蟲子的集合體。
我幫她稍微擦乾後,受傷的被子已經沒有乾淨的地方。
這時,她緊閉的眼睛開始緩慢睜開,一點一點,我看到一雙大而無神的眸子,略有些黃,她的意識游離了一會兒,看著我,柔柔地說了一句話:“Whoareyou?”然後感覺臉上脖子間粘稠,想伸手去撥,我跟她說別動,在治病呢,這時她的肚子又叫了一聲,接著有臭氣從下面逸出來。
她蒼白的臉一下就紅了,咬著牙,眼淚一下就出來了。
我按了鈴,讓外邊久候的李先生和他太太進來。
在李太太扶著雪瑞去洗手間清潔的當口,我們出了臭氣熏熏的病房,我告訴李先生這降頭已結,但是貴千金受毒已深,身體各機能都有一定程度的損傷,一時半會好得也慢,需仔細調養,緩緩驅毒。我說了個解石頭蠱的草藥方子,這味湯去除藥引之外,本就有固本還原的功效,也有針對性,李先生仔細聽好,又複述一遍,讓人用筆錄下。
我又叮囑他,說了一些注意事項,以及一些簡單防蠱的法子,並且強調千萬不要再去馬來西亞,他都點頭稱是。這時李太太出來了,很欣喜地說女兒上了一回大號,排出了許多醃臢之物,精神似乎好了一點。見女兒康復在望,兩人都一陣感激。倒是顧老闆問我解降的時候有沒有發生什麼意外,之前說的怨咒轉移,有發生麼?
我苦笑,說有倒是有我被標記了。不過這也無妨,相隔千里萬里,並不擔心找上門來的。李先生緊緊握著我的手,哽咽著,話語不清楚,翻來覆去說感激我,會好好報答我的。我笑,說這本是小事,不必介懷,又讓他們趕緊去看看雪瑞,不要讓她獨處,身子裡排出這些個蟲啊玻璃啊,小女孩子總會驚嚇的。
李太太說她女兒臉羞,把她趕出來了。
我又說雪瑞身體虛弱,不能再輾轉周折,最好在這醫院裡住一段日子,調養好才行。李先生說這是自然,在這裡,好歹也有您的照看著,他們也放心。我謙虛一番,感覺精神有些不濟,便提出返回病房休息,他們連忙說好,顧老闆親自把我推回了病房。
路上,他笑聲有些收斂不住,不時拍著我的肩膀,說我給他漲大臉了。
我不說話,身心疲倦,眼簾子往下閉合。
剛回到病房,就接到阿根打來了電話,他說在商業街那家主店,在剛剛的時候突然出現了一個大大的血手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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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4-29 03:43 PM
第十四章 禍不及親人?
阿根說得並不在意,而我聽著聽著一陣頭暈目眩。
在門牆之上印血手印這一節,其實在金庸先生的小說《神雕俠侶》第一章便有出現,那是傷心道姑李莫愁的殺人習慣,也是對實力的自信宣言。然而在現實的巫蠱世界裡,這種血手印其實也是真實存在的,這最早的歷史要延伸至早期南疆的部族山寨時期。那個時候人力是真正的資源,不好濫殺,兩個擁有巫師神婆等神職人員的寨子或部族,倘若有仇怨,便在對方村口、井邊或屋旁,印一血淋淋的手印子,以作警示。
然後雙方鬥蠱,輸者寨敗人亡,贏者得到人口財物。
這個血手印,跟西方兩紳士決鬥時扔白手套,是一個原理。
然而不同的是,巫蠱之術,從來都很有好正面衝突,大多數下蠱者從頭到尾都不會露面。
這是我那狂傲的師叔在向我挑戰。
而那個時候的我,仍然躺在醫院裡,雖然已經開始做一些康復訓練,但是要說活蹦亂跳地去鬥蠱,簡直是天方夜譚。說實話,如有可能,我寧願把那本破書交給便宜師叔,以求平安。然而世界往往都不是那麼單純的,我交給他,他會想上面的內容好像我也會哦,我會不會報復他,要是報復的話,何不如先斬草除根,了卻這樁麻煩……
好吧,本來無仇無怨,現在卻是非殺不可了,這就是猜疑鏈,人性的弱點。
我想了一會兒,立即打電話給不知道在哪裡逍遙快活的雜毛小道,要他幫我去店子裡照拂一二。電話那頭的聲音略微嘈雜,不時有女人的聲音傳來,不過他也爽快,立刻答應了,但是期期艾艾地,說最近手頭略緊。
我說好,回頭我給你一萬先花著。他高興了,說我這錢花得值,請他這麼一民間高人作保鏢,太賺了。
我又給歐陽警官掛了電話,給他通報了這個情況。
晚上的時候李先生給我轉了一間高級病房,獨間,跟他女兒雪瑞相鄰。我並不拒絕,安然享用,夜間的時候他跟我談及報酬一事,我推辭了,說這並不用,舉手之勞而已,況且雪瑞的病情並沒有立即好轉。他沒有再說了,緊緊握著我的手。
我很憂慮那個潛伏在暗中的師叔,雖然迄今為止我還不知道他的名字,來自何方,但是他已經成功地在我心中種下一根倒刺,坐立不安,如鯁在喉。我很奇怪,都已經這麼多天了,這老傢伙會不知道我在醫院麼?幹嘛不直接來找我,反而去我店子裡印什麼勞什子血手印?
傍晚小美依然來給我送飯,這次她煲了清淡的銀耳蓮子羹,我告訴她這幾天先別過來了,她不理,笑著說是不是看上那個大老闆的小女兒了,我說哪有,她的胸可沒有你的大。小美臉紅了,轉過頭去不說話。我這也是說順了嘴,話一出口就感覺自己太孟浪了,連忙道歉,她轉回來盯著我,突然問你喜歡我麼?我一時口結,吭吭哧哧半天,說你這麼漂亮,我自然是喜歡的……
我後面的但是沒有說出口,就立刻被她給緊緊抱住了。她身子很柔軟,也飽滿,披散的頭髮裡有很好聞的洗髮香波的味道,她把頭埋在我胸口,抽噎著,有嚶嚶的哭聲傳來,沒一會兒,我胸前的病號服就濕了。這哭聲把我的心給哭得柔軟,就像在水中泡軟的紙巾。
之後我們都沒有說話,靜靜地依偎著。
小美把心中積澱已久的感受說了出來,而且勇於付諸於行動,在那一刻,她大概是幸福的;而我,這樣一個親切熟悉的漂亮女孩子投入懷中,感受著她熾熱的感情和好聞香氣,一種被人關心、被人期待的感情油然而生,讓我不願放棄,在那一刻,我想我也應該是幸福的。
然而,人生若能夠倒回,我寧願當時自己狠心,斬斷自己、以及小美的情根。
*********
一連幾日,我小心提防,但是自稱是我師叔的那老傢伙儼然消失了一般。
警方的追查仍在繼續,但是動靜越來越小,東官是一個流動人口以百萬為單位的城市,在如此密集的地區找尋一個人,說實話很難,畢竟他不是公安部掛名的A級通緝犯。生活仍在繼續,就像某些電視劇裡的鏡頭,一個城市從黑暗沉寂到璀璨萬家,不過短短幾秒鐘。
我隔壁的香港女孩雪瑞,她的病情開始好轉,連續幾天一直陸陸續續排了些毒素之後,在第四日就沒再腹瀉了,蠱毒消盡,精神便好了許多,食欲也增強了不少。李先生生意很忙,在第五天確定女兒基本無恙了之後,返回香港。李太太雖然抱怨,但是臉上的笑容越來越多。她會經常來我這裡坐一坐,聊會兒天,求教一些問題。我能答則答,不能答則避而不談。
李太太說起自家女兒很多事,她說她女兒本是個活潑開朗的性子,一向都調皮搗蛋,像個男孩子,可是自從中了這降頭,性格大變,就變得怯弱敏感了,患上了輕微憂鬱症,而且由於身體機能變弱,視力越發下降、退化,只能大約看見近前的物體。她讓我多接觸一下她女兒,鼓勵支持一下她。
我說好,可是每當我去串門,雪瑞看見我,都扭過頭去不說話。
小妮子大概是想起了自家那日的慘樣兒,害羞。
看到十六歲的她,我不禁想起了當年的自己,那個時候的我真的是有些初生牛犢不怕虎,一個人揣著幾百塊錢,跑到南方來投靠同鄉,結果位址記錯,一個鄉下來的窮小子在繁華的城市裡穿行,又膽小又害怕,話都不敢說,穿著破舊的校服(那個時候居然穿著一身校服,奇葩吧?),像城市裡的流浪狗,孤獨無助……
那段日子真的很難忘,不過也就是那個時候,讓我的性格裡擁有了堅強。
後來我看到港臺電視劇或者八卦雜誌裡面,十六歲的小女生連男友都換了好幾個,私生活糜爛不堪,越發覺得自己很傻很天真,沒見過世面。可是現在,看到雪瑞那純淨無瑕的眼眸,我卻生不出這樣的想法了。
這世界什麼樣的人都有,一概而論,大概是不太公平的吧?
我們兩個都不說話,我就給她念經。暫住我家的雜毛小道把我的MP4拿過來了,我記憶力變好,本來已經熟讀,但而卻仍舊喜歡閱讀的感覺,溫故而知新。《鎮壓山巒十二法門》的注釋者洛十八所學頗雜,佛經也有,不全,斷章取義的,所以我之前念的,也是照搬。此刻念,她覺得好玩,不說話,微黃的眼睛盯著我看,亮晶晶的。
我念經文,念快了就覺得腮幫子癢,臉上的抓痕已經結痂,正在脫離。
和我小叔一樣,都是左臉,我很榮幸地加入了刀疤界的行列,成為一個外表兇悍的男子。
********
與小美的感情進展很快,就某種意義而言,應該說是水到渠成。
小美來醫院的次數越加頻繁了,好在十一月飾品店的生意已經進入了淡季,阿根也不會多說什麼,我們的拖糖也由小美給所有人發了,很多人都帶來了祝福,當日也有嫉妒。我仍舊是個半殘廢,但是好歹也能夠生活自理了,去洗手間,也不用人幫我扶把了。一個人的單間,其實很好,至少我不會擔心金蠶蠱和朵朵曝光。
要說這段時間最幸福的,得說是朵朵。
小傢伙得到了醫院仙逝的各位生靈的滋潤,已經茁壯成長起來。別的不說,最主要的一點,她可以拿起水果刀了。水果刀有多重,這並不會比一根笤帚重,但是意義卻是不同。
《國語•越語》中談及“兵者,兇器也”,亡魂靈體十有八九能夠迷惑人心魂意志,但是未必有一成能夠持戈捉兵,為何,人為陽,鬼為陰,心志堅定不移之輩,從來不恐懼,也就不會遇到鬼物,唯有心中忐忑不安者,時常被惑。鬼擁有人性的弱點,其實更加恐懼真正的消亡,本能地害怕刀兵,往往戰場上下來的猛士、殺過人的凶人、屠夫,身上的殺氣就能夠鎮住鬼。但是,總是有些鬼物,能夠超越本能的恐懼而為,這類鬼,被稱之為猛鬼、厲鬼或者……鬼靈。
我很高興,因為,朵朵的捶背功夫終於有了力道,輕重緩急,幾如常人。
時間悠悠又過了一個星期,我真想用“時光苒任”或者“白馬過隙”來形容悠閒無事的日子,人若閑著,心就思動,總想著有些刺激驚奇的事情發生,然而真正有些什麼事情,就會無比懷念那段平靜而美好的日子。
就在我以為事情已經過去,認為那血手印只是一個玩笑,認為生活便如水,緩緩地流淌東去的時候,某天傍晚,我接到了一個陌生電話,電話的那頭仍然傳來了一個老男人低沉的聲音:“你以為事情真的就這麼過去了麼?”
接到電話的時候,我正在給雪瑞念“金剛薩埵心咒”的節選之段,“今後縱遇命難時,亦絕不造諸惡業,祈汝悲眼視吾等,柔和之手賜解脫”,讀的順暢,心中正飄飄然,突然一盆冷水潑下。我冷語,說那本書我已經遵照我外婆囑咐,燒了成飛灰了。你若是要猿屍降的解法,我立刻說予你聽,只求你能夠不要再不依不饒我本就不是你們這個圈子的人,老婆孩子熱炕頭,就圖個富貴小民的命。
他哼聲冷笑,說現在滿世界都是員警在找他,他安能放過我?
我不說話,只恐觸怒了他,再做出什麼危險的舉動來。他見我不說話,嘿嘿的笑,這笑聲淒厲,讓人聽著說不出的心寒,他說了兩句話,就掛了電話。
第一句是他帶來的猴子死了,是被員警給打死的。
第二句是我老婆在他那裡,讓我好好想想,《鎮壓山巒十二法門》毀沒毀了?
我握著手機,機身都要被我捏爛。
作者:
camper4880n028
時間:
2014-4-29 03:43 PM
第十五章 世間沒有童話
我立刻打電話給小美,電話已關機。
我著急了,打電話問店子裡,得知小美下午四點半就回家去了。這傻丫頭,她是要給我送飯。我打電話給小美的姐姐,小美姐姐說小美半個小時之前就已經出門來醫院了。
她問我怎麼了,我沒有答話,心卻往下沉。
雪瑞也問我怎麼了,我搖了搖頭,坐著輪椅回到了房間。拉開窗簾,十一月的夕陽順著玻璃窗透進來,暖暖的,這是即將陷入冰冷夜裡的黃昏。我看著沐浴在金子光芒的城市,心中想,或許我已經不屬於這平淡的世界,溫情脈脈的面紗被掀開,一個血淋淋的真實世界就要展現在我面前,逃避,絕對不是最好的辦法。
我心中對那個“師叔”,升起了無窮的殺意,這殺意寒冷刺骨,就如同冬天的冰淩。
我獨自待了一會兒,門被敲響了,李太太走進來,問是不是雪瑞惹我生氣了,這小孩一直在哭。我歎氣,說雪瑞的餘毒已清,剩下的調養,以及後續的治療,我也沒有能力了,最好還是幫她辦住院手續吧。她很吃驚,問好好的幹嘛要轉院?我說我的仇家找上門開了,他是個喪心病狂的傢伙,小美已經被他綁架了,我怕你們再受牽連,最好立即準備走。
李太太哪裡見過這種事情,問問兩句就倉惶離開,去聯絡轉院事宜。
我立刻打電話給歐陽警官,說起小美被綁架的事情,他說他立刻上報給領導,立刻展開對“狼人”這是專案組給那傢伙的外號的抓捕行動,讓我稍安勿躁,也不要打草驚蛇。我表示知曉,也希望他們不要太暴露,以至於那傢伙狗急跳牆,對小美造成傷害。
我接著又打電話給蕭克明,問他有什麼法子沒有。
對於這個半調子的茅山道士,雖然也經常掉鏈子、貪財好色,但是為人還算真誠,我大致還是信任的。他立刻給我回復,說不用擔心,他施展茅山秘法追蹤術探尋一二,必有結果。見他這麼胡吹,我本來對他很有好感的心,更加沒底了。
接著,我坐在窗前,看著落日斜陽沉入鋼鐵森林中,一言不發。雪瑞被她媽媽推著輪椅過來和我告別,我們話都不多,草草寫了幾句,她說陸左大師我能夠摸摸你的臉麼,我看不到你啦?我說好,她平伸雙手過來摸,先摸我的鼻樑,再摸到了我的刀疤,摩挲著,她問你怎麼哭了?我說沒有,是太陽光刺眼呢。
她撲哧一笑,說你瞎說,你又騙人了,現在都是晚上了。她又說,我能拜你為師麼?我說不行,她問為什麼?我說我這人,可能沒幾天就要死掉了我仇家太多了,老是莫名其妙地冒出來,韭菜一樣,割一茬長一茬,很討厭。她便說她要回去拜師傅,找一個玄學高手,學成了來幫我,問我拜誰好?我說我認識的人少,白鶴鳴他出的書最多,你可以拜;要不然,黃易也可以,他的書我也是讀過的。
她說好,聽名字,黃易這個人道行似乎要高一些,我就拜他吧。
聽她一本正經的說著,我心裡似乎好過一點兒。
李太太過來催促了,她已經知道是那個讓我住院的傢伙又來尋仇了,十分著急。在她心中或許我就已經夠厲害了,能把我弄得這麼慘的人,自然是高明十分。人越居高位,就越怕死,她現在富貴平安,女兒重病初愈,自然沒時間陪我。我們告了別,雪瑞戀戀不捨,李太太頭也不回。我仰著臉微笑,看著離去的雪瑞,在想她還會過多久,走出溫室,變成和她母親一樣,知性、美麗但是卻有現實的貴婦。
說實話,我比較喜歡現在的她,但是這個世界幾乎沒有童話。
當天夜裡,我工行的帳戶被打入五十萬,這是雪瑞的診金,同時,我這次住院的費用也被李太太一併付清,留下的金額足夠我在這個高級病房待上三個月。
李太太沒走多久,歐陽警官就過了來,他穿著便服,跟我證實了小美失蹤的消息。
他說上面擬了一個方案,利用這次機會將狼人抓捕歸案。他還說已經聯繫了附近駐軍的特警大隊,隨時有兩組狙擊手待命。我說要一擊致命,要打頭或者心臟,不然對他損傷不大。他笑說你看《生化危機》看多了吧?我認真地看他,臉色僵硬,說要不要我給你展示一下,科學以外的東西?
他搖著頭,連連擺手說不用了,我們已經聯繫到了你老家縣裡的同行馬海波,馬副隊長,他跟我提及了你的事情,所以就不用嘗試了。
我冷著臉,說這狗曰的,嘴巴也不把個門。他連忙說陸左、陸左,你別急,我們這也是為你好,上頭說起這件事情,說要特聘你當我們局裡面的顧問呢,所以有什麼事情,我們都配合你。至於馬海波,他也是體制內的人,交情是交情,紀律是紀律,他也是沒法子的。
我說扯這些算球?我哪有心思去報復那老小子,先把小美就出來再說。
然後我們商量了一下,均感覺頭痛,狼人好吧,我也叫他狼人吧這個傢伙神出鬼沒,又有很強的反跟蹤意識,要找到他太難了,只有由我來把他引出。交待了一番事項,他遞給我一個紐扣,說是追蹤器,到時候可以隨時找到我,說完,他果斷離開了。
我們的談話,進行了十分鐘。
我拿著手上這顆紐扣,往上拋了拋,接住。
這就是傳說中的追蹤器,我沒想到在我平平淡淡的一生中,竟然會用到這種東西。但是,比起美劇或好萊塢大片裡面的,似乎好像落後了許多代。
我端詳了一會兒,放進了褲兜裡。
今天晚上,似乎要流血了。
夜很黑。
********
2007年11月21日,晚上22:32。
宜納采、訂盟、祭祀、開光,忌嫁娶、開市、入宅、移徒。
我接到一個電話,又是一個陌生號碼,狼人告訴我,讓我到南城的一個工業園等他。我很直接地回絕了他,就此時此地而言,拜他所賜,我是一個連自己行走都不能夠的殘疾人,坐著輪椅,能去哪兒?他有些意外,問我怎麼還沒好。我說我是人,跟你們不是一個圈子的,我受傷了,肋骨斷了,得養,傷筋斷骨一百天,我也不例外。
他沉默了,說好吧,你在醫院停車場等我吧。
我說什麼時候,我的護工下班了,要是現在,我還要去找人把我送下去,要不然麻煩你上來一趟?放心,我這裡沒員警。他沒說話,我以為他掛了,很奇怪,喂了兩聲,他那邊接話了:“艸,你以為我是送快遞的啊?”說完他補充道:“你沒報警吧?”
我問小美怎麼啦,我要跟他通話確認安全。
他說好,沒幾秒鐘小美的聲音從電話那邊傳過來了,嚶嚶地哭,說陸左救我,陸左你來救我啊。我安慰了他幾句,電話被奪了過去,狼人說了一句話,十分鐘後見。他掛了電話,我聽到有汽車的聲音。我掏出了裝有裝有十二法門影印件資料的MP4,巴掌大,刪掉了一些關鍵地方,比如談及解猿屍降的隨記,比如一些蠱的煉製法門。
然後我放下,放在兜裡,靜靜等待。
十分鐘後,門被推開,走進一個人來。他瘦高個兒,五十多歲,一臉滄桑和勞累,穿著一件很舊的紅色羽絨服,衣袖和兜旁邊都有泥土的痕跡。他拿著一張紙,看到了坐在窗前輪椅上的我,對了下房門牌,然後搓著手一臉討好地問:“是陸左先生麼,我、我是你叔叫過來的,讓我推你到下麵去……”他一句話說得吭吭嗤嗤的,不利索,濃重的四川口音,眼睛下意識地往下瞧,自卑,不敢看我。
他不是狼人,不是我那便宜師叔,顯然,那傢伙擔心埋伏,另找的人。
我看著他,這種眼神我經常看到,在公車上穿著一身汗臭工裝的中年男人,在肯德基店前面看著裡面食客和炸雞咽口水的瘦弱女孩,在步行街邊看走過的火辣美女猛吸鼻子的老光棍……他們很多都是我的老鄉,或者與我一般的出身,他們穿行在這個城市的角落,看著滿地的繁華,掙扎地、艱難地生存著。他們的今天,就是我的昨天。
我心不由得一軟,我說是啊,是我,我們到哪裡去,我叔在哪裡?
見我肯定,他十分高興,說在樓下呢,在樓下,除了醫院往左轉,過天橋,那裡有個草地子,在那裡等著你。我說好,叔你幫我推一下。他搓著手走過來,臉通紅,說快莫叫我叔咯,我就是個鄉下人,當不起呢,會折壽的,叫我老王就好。我說我也是鄉下人呢,你比我大一輪多,擔得起的。他笑,張張嘴想說句好聽話,沒詞。我叫他把我大衣拿過來,然後他扶著我走出去。
樓道有護士問我,怎麼現在出去,醫生知道不,這個人是誰?
我說是我叔,推我出去透透氣,一會兒回來。這個護士跟雜毛小道很熟,仿佛還一起滾過床單,許是看在老蕭面子,又或者因為我是高級病房的病人,說了兩句,就沒再問起。我問老王,說我叔一個人麼?他交待什麼事情?老王猶豫了一下,說一個人。
我點頭,沒有再問。乘電梯的時候,他不會按,我就教他,按這裡按那裡,怎麼弄,他小心翼翼,仿佛那亮著燈的按鈕是自家新婚的婆娘,模樣像個小孩般好奇。在電梯裡,我問他沒見過麼?他說見過的,不過工地裡的和這裡的不一樣,這個奢侈得很,那個就一個架架子。我說不可能吧,你到南方多久了,沒見過這種電梯,他笑笑,說見過,沒坐過,倒是超市裡面的滑行電梯,有一次去坐了好幾回,有點兒暈。我笑,說這原理都一樣。
快到一樓時,他突然問我,那個人不是你叔吧?
我笑了笑,說你怎麼知道的。他說你別看我是鄉下人,我又不是傻子,哪有叔叔要見侄子,還花錢雇人把侄子找出來,冷風天在外邊見面?裡面有空調,幾多舒服呢!
我說他都說了什麼?
老王說你叔說要是你打電話,就把你帶到草地子裡面,要是不打,就把你帶出了醫院大樓,到後面綜合樓的旁邊,花園那裡……小夥子,要不然我把你送回去吧,我覺得你那叔,不是好人呢,我可不能幫著來做孽。
我說你推我到綜合樓旁邊吧,沒事。
出了樓,外面有些風,披著大衣的我仍然感覺有些涼,把它裹緊。我發現老王的紅色羽絨服有些不合身,太豔,胳膊袖子裡還露出些羽毛來,黑黑的,顯然這是撿別人來穿的。到了綜合樓拐角,我說好啦,就到這裡了。他說這哪行,一是沒有把你送到,二是、二是……我笑了,說他答應給你多少錢?老王說五十,我從皮包裡給了他一張一百塊,讓他走。
他是個貧困窘迫的普通人,說不定在家裡還是個頂樑柱,我不想讓他出意外。
老王沒錢補,臉憋成了紅色,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我把錢放在他手上,合著,說走吧,快。他接過錢,說謝謝你陸先生。我沒再理他,往前繼續走去。
我想他如果回頭看,一定會很奇怪,為什麼我的輪椅會自己走。
其實,後面還有一個鬼娃娃在幫我推。
輪椅骨碌骨碌轉。
作者:
camper4880n028
時間:
2014-4-29 03:45 PM
第十六章 小美之死
夜黑黝黝,繁華的大樓在我身後,走進花園子,大冷天,就能感覺到寒意來。
我沒有四處瞅,讓朵朵默默地退著我到了花園的一處石桌前,這是一處院方修來讓病人散步、休養的去處,倘若在春夏之際,必是鮮花遍地,草木茵茵,即使是秋天,也有桂花開,香滿地。只可惜現在是冬天,寒風呼嘯花凋零,唯有些常綠植物,在遠處的燈光投射下搖曳樹枝,更加讓人心中陰冷。
我坐在石桌前,靜靜地等著。大概十分鐘後,黑暗中浮出一個人影來。
我看著他,說你終於來了。
他說他來了好一會兒,剛才在檢查是不是有員警,或者那個雜毛道士在。我說沒有吧,他點頭,我說我只求平安,那玩意你要便拿去,我留著也沒什麼用。還有,你要不然先自我介紹一下吧,不要老是占我便宜,讓我叫你師叔,他呵呵地笑,說我還真是你師叔,不過你要不樂意,叫我王洛和,或者老王也可以,書帶了沒,在哪裡?
我問我老婆在哪裡?
他說這不行,他要看到書,才能把小美放了。我盯著他,看著這張浮著冷異怪笑的老臉,皺紋密佈,歪嘴斜眼,醜的讓人厭惡,想吐。很久,我歎了一口氣,說既然你之前都說了,我們好歹也能夠攀上一層親戚關係,何必這麼為難我呢?你要書,只管拿去,搞得跟抓特務一樣,讓人蛋疼,有意思沒意思?
他說你外婆沒跟你講起我們兩家的事情麼?
我在想我們兩家到底出現什麼事?是我外婆之前把她師傅給下蠱殺掉的事,還是別的什麼?其實我從小都不怎麼跟外婆親近,老一輩的恩怨,我自然是不懂的。於是我搖搖頭,說鬼才知道這什麼事情,你看我好好地在這裡做生意,起早貪黑地努力奮鬥還房貸,您老人家這算怎麼回事?唉……小美在哪裡?
他眉頭皺起,嘀咕了幾句話,我聽不懂,但是看過泰劇,知道是那邊的語言。說完之後,他一拍手,從西邊的花壇處緩緩走過來一個倩麗的身影,我定睛一看,是小美。
然而我並沒有高興,反而使咬牙切齒地說:“你對她作了什麼?”
這身影確實是小美,她穿這磨砂藍色的牛仔褲,粉色的羊絨衫,外罩著一件淺色的小披肩,一如平日的秀美可愛但也不是。怎麼講,走過來的她四肢僵硬,頭不低,走路緩慢,一頓一頓地,仿佛是一個木偶玩具在被人操控著。我的心一瞬間就被憤怒填滿了,怒瞪著他,說你他瑪個巴子,狗曰的你居然敢把小美做成僵屍!
他笑,抬手招起,小美踱步來到他的旁邊,臉色蒼白、僵硬、木然,一雙眼睛白的多過於黑的,抿著嘴,嘴角下撇,沒有血色。這張熟悉的美麗面孔,有著我所陌生的怪異表情。我咬著牙,感覺眼淚不住地往眼眶上湧,我不能哭,不能讓王洛和看見我的脆弱,然而自責的情緒卻濃烈得如同黃果樹瀑布,奔滾不息。
王洛和攬著小美的腰,得意洋洋地看我的衰樣,笑,他說你睜大眼睛,再看一看。
我的雙手緊緊抓著輪椅的扶手,看著被王洛和這個老色狼摟著的小美,她面無表情,目光平視,臉頰靠近耳際的地方有著青黛黑色。我突然想起一物,問你放了蟲癭?
他昂然地笑,說然也,怎麼樣,她的生死系於你手,活,或者死,你選擇吧?
我咬牙切齒,感覺自己腮幫子都疼。
狗曰的居然有蟲癭!
什麼是蟲癭?這只是一種微小的生物、病菌,幾乎肉眼所不能見,又名僵屍蟲、傀儡蟲,叫法很多。它作用於昆蟲較多,在世間常見的是來自于南美洲原始叢林中的蜜蜂,這種蜜蜂生前被蟲癭所感染,死後屍體仍然能夠被生物電所控制亂飛、攻擊生物。於是便有不良的巫師、煉金師找尋這種病菌,用屍體來做試驗,研製出活動的屍體,也叫喪屍。一旦煉成,便隨著本能攻擊活物,啃噬血肉,煉製者能夠應某種音訊震盪而指揮屍體。
這種蟲癭煉製手法繁瑣複雜,十分難得,而且一旦喪屍損毀,便也無用。這傳聞由來已久,是真有,不假,但是遠遠沒有後來電視劇上演繹的那麼誇張,也不傳染。它跟湘西沅陵、瀘溪、辰奚、敘浦等地的趕屍看著相似,其實並不相同,這裡先不表,後文再敘。
我說二十多分鐘之前我還跟小美通過電話,怎麼這會兒小美就變了模樣,原來是被下了蟲癭蟲癭一入人體,大腦被感染寄生,如同木偶(植物人)。按照原理來說,蟲癭也是蠱毒的一種,外婆說我體內這條肥蟲子是百蠱之王,按道理說是能夠解蠱的,但是我一直有一個疑問我外婆就是個窮鄉僻壤苗寨子的神婆,她這一輩子,甚至連我們縣都沒有出去過,而久在外鄉漂泊的我,則知這世界有多大!
她怎麼敢下此狂言?
我外婆會是夜郎自大麼?
我不敢確認,而且也不敢那小美的性命來開玩笑,這小妮子把心都給了我,我怎敢不愛護她?我掏出了MP4,說給你。王洛和望著我手上銀色拋光的電子產品,發愣,說這是什麼?我說我真的沒有騙你,書是真的燒了,但是裡面的資料我整理了,都放在這裡,你若不信,可以確認一遍。他疑慮地看著我,第一次流露出一絲驚慌的神色。
這種神色,我上一次見到是某個不識字的人拿著一本厚書,手腳都不知道往哪裡放才好。
他叫我拋給他。
我指著小美,說先給小美解了那個蟲癭,讓她神志恢復正常。反正我現在坐著輪椅,也跑不了,你擔心什麼?他仍舊堅持,伸手掐住小美的脖子,說快點,拋給我,我要驗證一下。小美沒有反抗,木然地被緊緊掐著,然而她臉色鐵青烏黑,眼球爆出,張開嘴,呼著寒氣。我連忙叫住他,說好吧,你可以看看。我調出資料丟給了他,王洛和拿到手上看了一眼,立刻被吸引了,一邊問我操作,一邊流覽。
兩分鐘之後,他抬起頭來,說你還真的……很天真啊。
我說是麼?他得意地大笑,說我不知道你是怎麼曉得這個蟲癭的,但是我不僅用了蟲癭、僵屍蟲,還用了用罌粟提取的一種精神毒藥,配合砒霜,這是快速達成目的的藥引子,服過之人,必死無疑我的猴子死了,你知道麼?它陪伴了我有五年,沒讓我在毛淡棉(緬甸某地)雨林裡孤獨。可是它撕死了,因你而死,所以,你,還有這個女孩子,必須死!
他面色猙獰,形容立刻恐怖起來,臉上又有隱隱的黑毛浮起。
我大聲制止他,說你真不想恢復正常人的生活了?裡面的資料,沒有猿屍降的解法,沒有洛十八的注解我沒錄進去,這世上只有我一個人曉得,你殺了我,或者殺了他,一輩子就飽受毒降的煎熬吧。他聽到這句話,肺都氣炸了,一抬腿就沖到我面前,抬手來抓我。
朵朵一直在我後邊站立著,見狀立刻拼命把我往後面拉,王洛和一手抓空,道了一聲“咦”,耳朵聳動。
果然,沒有那死猴子在,除非朵朵自願現形,他也看不到朵朵。
“你那古曼童還沒有死?那天我可是吧窗簾拉開了的!”他問道,並沒有追來。
我心中狂怒,這個傢伙,簡直太惡毒了,要是當時沒有蕭克明在,估計我和朵朵已經陰陽兩隔了吧?我艸……今天不是他死,就是我活!
這時候我被朵朵拉開六米遠,拖到一個石道上。我還沒有答話,他立刻大吼起來:“艸,你又叫了那幫員警來!”他咆哮著,臉上難以置信。這時黑暗中出現了幾個人影,有人喊不准動,也有人用大喇叭喊話,說“你已經被包圍了,請放開人質,接受檢查”云云等屁話。他大怒,毛髮昌盛、黑霧盈體的同時,俯身下去拿那石桌旁邊的石凳,想來砸人。
然而那石凳是連著地面用水泥砌成,驟然間拔不起來。我朝那邊人群大喊,艸,你們倒是狙他啊,開槍啊,再不開槍就沒機會了……喊個毛啊!話還沒講完,完全變成黑猩猩般模樣的王洛和已經拔起了幾十斤的石凳,轉過頭看我,我都沒見到什麼,心中一驚,就見一道白光飛來。
我根本沒有幾秒的反應時間,動彈不得,只是傾倒身子,往草叢裡面撲去。
一道勁風呼嘯而過,我全身一陣過電的發麻,寒毛炸起,感覺那輪椅被砸到,轟隆一聲響。
還沒反應過來,黑燈瞎火的,就聽到有幾聲槍響交錯響起,爆豆一般。我沒留意,掙扎著爬起來看,發現一道黑影朝我撲過來,撲到我身上,我伸手一擋,不是王洛和,這身形嬌小柔軟,力道也不足,竟然是小美。我捉住她的雙手控制住,然而她的身體在痙攣,然而掙扎的力道大得出奇。“哈哈哈,你們去死吧。”我耳邊傳來王洛和喪心病狂的聲音,漸漸遠去:“我的便宜師侄兒,你就好好享受失去愛人的滋味吧……”
我頭一偏,正好避過了小美的這麼一咬。小美的嘴唇本來很柔軟,然而此刻卻發青,嘴裡面又一股汽油的味道。
我無暇去管王洛和,緊緊用頭頂出小美的下顎,不讓她咬我。
過了幾秒鐘,有人飛奔而來,兩個人,把小美給制住,她掙扎著,手腳不合常規的擺動。
我掙扎著爬起來,感覺胸口氣悶。
世界上最恐怖的事情不是鬼啊蟲子,也不是僵屍之類的,而是人心。
面對著小美變成了如此模樣,只憑藉著本能,撕咬著、掙扎著,我的心仿佛被撕裂成了無數塊,怎麼都拼不整齊。
頭頂是灰濛濛的天空,星子稀疏分佈於天際,一大片雲飛過,露出月亮的半張臉,清冷寂寥。花園子裡黑,我能看到小美口吐著白沫,僵直的身軀抖動,美麗的臉變得無比妖異,眼無神,直勾勾的。我咬著舌尖,噴出一口血到她腦門上,然後用食指勾兌到她的太陽穴,塗抹,念著金剛薩埵降魔咒,快速地、顛倒地念書抄中的語句,二十秒後,我淚眼模糊得用力把右手食指和中指併攏,抵在她光潔的額頭上。
“解……解……”
隨著我的話語,當頭棒喝,小美開始停止了掙扎,她的眼睛漸漸明亮起來,白色減少,黑色增多,就像浮動的畫,瞳孔裡面有著我的倒影,長唱的眼睫毛剪動,直勾勾的看著我。我流著淚,指頭能夠感覺冰冷,她的生命力迅速地消逝。她乾枯的嘴唇動了動,卻沒有說出什麼,看著我,有光,那一刻,如同星空般璀璨。
我知道,她恢復了意識,然後這只是她生命的最後一刻。
接著,她安詳地閉上了眼睛。
我閉上眼睛,沒有做任何努力,只是將顫抖的嘴唇輕輕印在她滿是血污的額頭上。
來不及了……
我們並沒有臨死訣別的橋段,來不及,也動不了,彼此目光對視,彼此都猜測不透對方的心思,然後生死訣別了。恍惚中我看到小美的靈魂離體,飄起來,含著笑,看我抱著她尤有餘溫的身軀,親吻她回復光潔的額頭這是我第一次親吻她。她笑了,僵硬的臉在這一刻,瞬間變得異常柔軟,就像天上的天使,異常的美麗。
然後她帶著不舍,帶著遺憾,朝天上的月亮,朝著被大氣迷攏的天空飛去……
上天就是如此的不公平,我陷入了無比的懊悔中。我曾經覺得小美只是一個小妹妹,一個有能力的店員,一個……我真的是一個笨蛋,一個慢熱的笨蛋。
當我真正愛上了小美,她卻離我而去了。
2007年11月21日晚上十點五十七分,剛剛過完19歲生日的漂亮河南女孩,我第三任正式女朋友,某品牌飾品店店長,一個父親的女兒,一個姐姐的妹妹,江盈美,在我的懷抱裡失去了她年輕的生命,之前沒有說過一句話。
與此同時,悲愴莫名的我用左手大拇指和無名指打了個響指,下了人生中第一次靈蠱。
發作吧,全身潰爛、身首分離、千蟲噬心吧!
作者:
camper4880n028
時間:
2014-4-29 03:46 PM
第十七章 天煞孤星
王洛和的再次逃脫,讓歐陽警官和他上面的老大,很沒有面子。
歐陽警官來找過我,先是道歉,然後問怎麼辦?我問你們為什麼沒有第一時間狙他?一槍崩了他,還能跑個毛?歐陽警官跟我解釋,說上頭對這個王洛和很感興趣,希望能夠抓到活的,然後研究一下。他就是個小跑腿的,現場指揮是他老大,拿狙擊的特警都聽老大的,他也沒有辦法。
我沒再理他,說這事兒我也管不了,我不拿工資二不穿制服,關我吊事?他說你就不怕王洛和回來找你尋仇?我說我不怕,你們不是會保護我麼?
歐陽警官悻悻離開,他看得出來我在抗拒他們了。
說實話,沒人喜歡被利用,也沒有人喜歡被當作棋子,傻乎乎地被走來走去。
我在第三天的時候,坐著輪椅參加了小美的葬禮,很簡陋,在火葬場的殯儀館中舉行。我見到了小美的父親,一個四十多歲的中年男人,長得老相,佝僂著身子,眼圈紅,在跟小美的姐姐說話。他看見我,十分憤怒,沖過來要打我,被阿根他們攔住了,但是卻啐了我一臉口水,罵了很多難聽的話。
我以前聽說他是個老實巴交的農民,然而此刻,卻像一個要去戰場殺敵的戰士。
過了一會,小美的姐姐好歹勸住了他,他狠狠地瞪著我。
我跟小美的姐姐打招呼,這個美麗的少婦以前都會很熱情地叫我陸老闆、陸老闆,現在卻只是冷冷地看著我,像看一個陌生人。
是火葬,所以葬禮很簡單,小美家裡沒來多少人,幾個親戚,還有一個拖鼻涕的小孩子到處找人要糖吃。小美平時人緣很好,飾品店除了幾個值班的,其他的也來了。中途小美的姐夫,一個瘦弱的眼鏡男過來跟我談賠償的事情,他告訴我,小美的死完全是由我而引起的,我有必要對此負責,不然他們會去法院起訴我。
我問要多少,賠給誰?
他張口就是一百萬,賠給小美的父親……和她姐姐。
我說哦,那你去告吧,隨時讓法院開傳單給我,無所謂。他急了,說你怎麼可以這樣,小美是你女朋友,也是你手下的員工,于情於理,你都要承擔起責任來的!你要是這樣子,我們就去告你,告得你傾家蕩產,搞得你名譽掃地,聲名狼藉。我笑,說你倒還是會用幾個成語,也人五人六的,怎麼就是不懂法呢?好吧,現在不談,等送走小美,我後面去找她父親談吧。
他又急了,說他是小美父親和姐姐的全程代表。
我沒理他,我能夠體會一個失去孩子的父親的心情,但是卻不會理解一個失去小姨子的姐夫的不合理要求。我店子裡面那兩個老油條員工走過來,嘻嘻哈哈地夾著他,推搡著到前面去。這時候,消失了好幾天的雜毛小道出現了,他賊笑兮兮地蹲在我旁邊,右手朝我舉起大拇指。
他說陸左你真的好本事,看不出來啊,殺人於千里之外。
我淡淡地說哪有,那廝未必能夠逃出三十裡吧?蕭克明嘿嘿笑,說是,我剛剛從附近那個開發園區回來,那個傢伙死在一家旅館的日租房裡面,全身潰爛、高度腐化、皮與肉分離,血淋淋的肉身在洗手間,爬滿了白色蛆蟲,頭在床上,腸子拉了有六米,整個房間就像屠宰場,熏臭得跟糞坑一樣……你不錯啊,小毒物、小毒物,你不會是五毒教的後人吧?
我說你確定你自己是修道之人麼,我怎麼感覺你這麼興奮呢?
他嘿嘿地笑,他說你應該不會收徒,但是我們是朋友啊,是好朋友啊,有你這麼霸蠻的朋友,我好有安全感哦!嗯,對了,估計條子還會來找你的。
他自從跟我熟了之後,也不叫道友了,也不叫先生了,勾肩搭背,慣熟得很。
我沉默,何謂靈蠱?這和之前提過的靈降是一樣的,需要極大的精神力……或者怨念才行,我之前把金蠶蠱的蠱毒下到了MP4上,但是隱而不發,直到他突破重圍,逃遠了,認為沒有威脅了,我才用附在上面的一縷掛念,和著自己心中的悲憤,引發蠱毒。
他死自身的毒素牽扯,數年來的降頭毒素怨靈潛隱著,一直到了某個臨界點,暫態蒸發。
他不死,我心難安。
得到了王洛和的死訊,我笑了笑,感覺自己的臉皮有些繃,心情仍舊鬱積。
殯儀進入了尾聲,準備把屍體進行火化了。小美的父親呼天搶地在哭,小美的姐姐也哭得淚如雨下,他姐夫一邊哼哼,一邊緊張地看著我,似乎怕我跑掉。我不理會他,只是靜靜地看著前方,回憶起小美的音容笑貌,以及跟她在一起的點點滴滴。說句實話,對於小美,我憐大於愛,說有多麼悲痛欲絕,這太假。但是,這麼一個粘在身邊噓寒問暖,把全身心都系於我身上的女孩子黯然離世,永遠離開了我,這讓我實在接受不了。
小美他姐夫對我說了很多屁話,但是有一句說得很正確:是我害了小美。
這件事情我一點兒也不否認。
這件事情便如同心蠱,蠶食著我的心靈。每一個我愛的人,都會離開我的身邊我必然要在“孤”、“貧”、“夭”三種結局中選一樣麼?這些人都會離我而去麼?養蠱之人的宿命,我是逃脫不了麼?命運的河流分支無數,雖然最終會流進大海,走向死亡,但是途徑的風景卻各有不同。命數這東西,我以前不信,現在仿佛有些信了。
冥冥之中,仿佛有一根線在牽引著我,跌跌撞撞走向前方。
********
最終,我賠給了小美的父親12.54萬元,這裡面牽折到一些計算公式。除此之外,我額外給了他30萬元的補償金,當是給他的精神賠償金。王洛和至今我仍然不知道來歷,似乎是滇黔一帶的,也似乎是東南亞的(後來知道他說的毛淡棉是緬甸孟邦省的一個地名),這傢伙是個窮鬼,在東官犯案期間的花費,居然還是從我保險箱裡撬出來的七千現金。
狗曰的還省得很,後來歐陽警官找我,居然在房間裡還有四千多。
還有一個被血跡浸爛的MP4機器。
所以,這些花費全部都由我的賬上支出,還好之前李太太給了我50萬診金,才大大緩解了我的財務壓力。小美的父親拿著錢走了,說不上失落也說不上高興,有些神情落寞這些錢也許是他這輩子見過的最大數目,但是,這是拿他女兒的命換回來的。
倒是他大女兒、特別是大女婿頗為興奮,圍著老岳丈不斷說漂亮話兒。
小美的父親要帶著女兒的骨灰回到河南商丘,把她埋在一處向陽的山頭,日日看,那太陽從東邊升起,西邊落下。我問他要地址,說有空去拜祭,許是錢的作用(談賠償的時候我主動加了30萬),又或者是他的悲傷減輕了一些,他告訴了我,說要有空,去玩玩也好。
其間歐陽警官來找過我數次,談及王洛和的事情。
這人是個黑戶,沒有身份證,也不知道他來自何方,是何人,自稱王洛和,年歲約摸50歲,容貌異常,身上有科學解釋不了的東西(興許是基因變異),會變成“狼人”(其實是猴人),死於2007年11月下旬,死狀頗慘。
歐陽警官問我說,陸左你覺得王洛和是怎麼死的?
我說法醫怎麼講?他說法醫都吐得把現場破壞了,研究半天沒有一個結論,說至今為止沒見過一個人會死得這麼慘。我幫他指著卷宗上的括弧,說是不是因為基因變異,不穩定,結果突變了,就死了。也許吧?他意味深長地看著我,笑,這笑容很有內涵。
我說艸,你不會以為是我吧?我可是全程都在你們的注視之下,就差上大號被圍觀了。
他腰了搖頭,說確實沒有證據證明是你幹的,但是,從我聽到的消息,我覺得你很有嫌疑……不過呢?我只是個小員警,不是頭兒,所以沒有話語權,只能放過你這個可能的兇手咯。但是有一個事情,以後我有什麼難處找你幫忙,你得答應。
我搖頭,說除了幫忙洞房這事兒,其它免談。
他想拍我肩膀,但是手停在了半空中,指著我悻悻的笑,說我都能當你叔了,你還開你嬸的玩笑!我說我怎麼知道我有幾個嬸嬸啊,走村串巷多少紅色燈光,你敢說你沒有收床位費體檢費?他一臉的正氣凜然,說沒有,他從來不幹這事兒。
好吧,不管我信不信,反正他信了。
經歷了朵朵一次、小美一次,共計兩次威脅,讓我有所了警覺這世界上從來都不怕強大的敵人,只是怕躲在暗處、陰狠狡詐兼猥瑣的敵人,連黑社會都有“禍不及家人”的潛規則,他們愣是當作看不見,我不知道我離那個可怕的世界有多遠,但是王洛和的到來,已經給我敲響了警鐘。我懵懂無知,不知道到底還會不會有李洛和、劉洛和的前來。
這世界上太多事情都恐怖,但是最讓人不寒而慄的,是人心。
於是,我做了一個艱難的決定:退掉店子裡的股份,不再參與飾品店的經營。
阿根很吃驚,問我為什麼?我跟他講了我的顧慮,說之前看到一個港片,鄭伊健演的那個白毛青年,自號“天煞孤星”,我跟他很像,婚姻難就,刑親克友,六親無緣,兄弟少力……掐指一算,一大把各種蛋疼的理由。兄弟我不是不想跟你一起創業,一起奮鬥,只是怕連累了你。
阿根說怕個球,這兩個店子是我們倆一起搞起來的,現在正紅火,你轉給我算個什麼意思?別搞封建迷信的那一套,小美死了,我知道你很難過,心灰意冷,這我都能理解,但是犯不上,真犯不上,死者已矣,生活還在繼續,活著的人要為自己的未來負責。
我很驚奇地看著他,說你怎麼會說出這麼一番大道理來,看不出。
他低下頭歎了一口氣,說上次為王姍情的事情,被你罵醒了,想了很久,我現在算是看明白了天空飄來五個字,這都不算事!
我們談了很久,後來我把股份折了一些給他,又折了一些給除小美之外的另外一個店長古偉,最終保留了10%的股份,但是不參與具體的經營。阿根問我接下來打算怎麼辦?我說沒想好,先把傷養好,然後想一想接下去,要做些什麼事情。
接下來的日子我在安心養傷,做康復,然後看書寫字,基本沒有什麼故事,很平靜。我康復得很快,總共沒要一個多月我就出院了,醫院的醫生並沒有驚奇,反而覺得我這個麻煩走了,終於清靜了。為何?這主要是因為蕭克明這個雜毛小道,一直賴在我家混吃混喝,沒事來找我玩,順便勾搭醫院的護士妹妹。美女在哪裡都是稀缺資源,醫院女人雖多,但優質的少,雜毛小道的勾搭能力很強,不多久醫院兩個以容貌身材著稱的院花被他斬于馬下。
愛屋及烏,也有恨屋及烏,醫院的男醫生現在看著我,都是苦大仇深。
出院後,我搬到了郊區一處房子,這也是我的,租給別人住,還供房的貸款。共三個人,正好有一個人走了,於是我就搬過去。郊區,總比市區清靜,同屋的兩個人上班去後,我就在房間裡潛心讀書,想把《鎮壓山巒十二法門》讀懂,看透。蕭克明想賴過來玩,我不讓,他就在東官各處的天橋、廣場和社區門口擺攤算命,糊口(有東官的同志也許見過這麼一個猥瑣的道士)。
這樣清靜的日子過了大概一個月,2008年1月初,顧老闆打電話問我,上次說的那十年還魂草,你還要不要?
作者:
camper4880n028
時間:
2014-4-29 03:47 PM
第三卷 南方寒冬之江城妖樹 第一章 江湖救急
接到電話的時候,我正蹲在街邊看蕭克明給人算命。
要說雜毛小道沒有點本事,這純粹是在胡扯,他自號曰茅山宗傳人,從小耳熏目染,對生辰八字、紫微鬥數、面相手相、八卦六爻各類算命法門,自有一番見解。在這邊來算命的人大體分兩類,一問前途,二問姻緣。雜毛小道闖蕩江湖十幾年,早已練就了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的基本技能,又或許有些許門道,是故生意倒也紅火。
很多人都認為算命先生不過就是些滿口胡謅的騙子而已,不值一提,這裡就有些以偏概全了。為何?想一想,作為靠嘴跑江湖的先生們,自身倘若沒有兩把刷子的話,怎麼在一地長留?當然,也有很多先生在打遊擊戰。作為一個算命先生(算命婆子),他首先得會一門最基本的功課,就是心理學。話語磨棱兩可、雲山霧罩這是基本的,觀人看相、言語牽引這是起碼的,當然,還必須要熟讀陰陽學、鬼穀子、易經八卦算術等書籍,有了理論基礎,張嘴即來,琅琅上口。
所以,一個算命先生,混得差的在街頭窮困潦倒,居委會大媽攆得滿街竄,混得好就能成為大師,成為權貴富豪的座上嘉賓,出書,成名立萬。
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狀元,潛伏在各地街頭的算命先生裡,其實還是有幾個真本事的人。
高手在民間。
好吧,熟讀十二法門中占卜、圓夢兩章的我,其實也是半個旁門左道中人,深知其中道理,天人感應之說玄之又玄,偶或有靈感瞧見,也是真實的,合理的,然而事事皆靈者,必在大內之中。旁人看的是熱鬧,而我看的是門道,抱著學習的態度,看著雜毛小道忽悠人。
蕭克明剛剛送走幾個春心萌動的打工妹子,轉過頭來笑嘻嘻地問我:“你注意到左邊那個紅衣服的女孩子沒有,好像是個處哦,我留了手機號碼了,你要不?不要我要了!”他見我心不在焉,揮揮手說:“哎,丟魂了?誰的電話,出什麼事了?”
我說顧老闆打電話過來,說有個地方有十年還魂草,叫我過去看看,是不是我要的。
蕭克明問顧老闆是誰?我跟他解釋是阿根的大表哥,香港大老闆。他立刻拉著我要求介紹。我沒理,鬧一番後他問去哪兒看啊,我說是江城,他說哦,是江城啊,那兒不錯,聽說靠近澳門,口岸一條酒吧街,南鶯北美,異國風情,大大的聞名,嗯,同去,同去。
我捏了捏胸口的槐木牌子,白天陽氣太盛,朵朵一般都躲在裡面睡覺。沒理他,我抬腿走,說你先慢慢擺著攤,糊弄人,我真有事走了。他把畫有八卦易學的破布一卷,收拾家當追上來,說貧道是很認真地幫善男信女們答疑解惑,指點人生,你怎麼這麼誣衊我。小毒物,等等我,等等我,一起去,我觀你此去江城,必然又有一劫,此劫曰水劫,非貧道不能解也。
我大笑,你個雜毛道士又來這麼一套,老子不信。
他拉著我,嚴肅地看著我,一字一句地說:“上次我跟你講的事情,發生了沒有?冥冥之中,自有註定的,此次也是一樣。貧道我為你指點了一條迷路……”他拖長了語調,然而露出了討好的笑容:“你就帶上我老蕭吧?”
我無語,後脖子發麻。
顧老闆的消息來源是一個朋友談起的,說江城一個私人植物園裡有這麼一株。他之前幫我打聽過幾次,但是都不靠譜,也就沒提了。這次說起,仿佛是真地。他最近在忙一樁生意,很忙,所以不能親自陪我去找,但是他打發了助手秦立在江城等我們。
回到家裡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五點了,冬天冷,天也黑得早。合租房子的兩個人居然都在,一男一女,男的是個老實巴交的年輕人,在附近工廠裡面做技術員的,女的是個會計,長得一般,人倒很精明,沒事纏著我減房租。
兩人都坐在電視機前看一個美食節目,見到我回來都跟我打招呼,又跟蕭克明點頭。
我收拾了一下,帶著一個小包就出了門。
雜毛小道賴著,我也沒辦法,混久了,也就成了朋友,他既然想去,難道我還真把他撇開不成?於是只好載著他出發。從東官至江城,足足有近三個小時的路程,一路上有他陪著聊天打屁也是極好的。蕭克明極為健談,我能夠從他口中聽到許多奇聞軼事,雖不辯真假,但是滿足一下好奇心,也是足夠了。
出了東官不久,天就陰了下來,道路兩旁的燈也亮了,昏黃。我把朵朵叫出來,讓她看一看外面的世界,路上的風景。她趴在車窗上,一雙眼睛晶晶亮,看著往後飛馳而去的景物,她十分快樂,指指這兒,指指那兒,一臉的驚奇。我搬到郊區這套房子時間裡,朵朵的行動就沒以前獨處那麼方便,所以也憋得難受,這會兒倒是很開心。
她跟蕭克明也熟了,沒事就揪這雜毛小道頭頂的長毛,
蕭克明也很奇怪,問你養的小鬼怎麼是這樣的?我說哪樣的,一直是這樣的啊?他說哪有,一般的小鬼,因為心性沒開,陰風洗滌,所以向來都好妒,任性妄為,而且時間久了,模樣都很恐怖,青面獠牙的。你這個,像是個洋娃娃。我說是麼,我說我家朵朵從來都很乖啊,長得也很可愛,這點像我。
他哈哈大笑,說是你生的麼?是你做的麼?像你……鬼扯。
我就跟他講每日給朵朵持咒祈禱的事情,他點頭,說這樣子貌似也可以。他沒養過小鬼,聽說在泰國、緬甸一帶有廟宇的高僧養古曼童,都是善良的,祈福的。他在湘西認識一人,就養鬼,不是小鬼,是大鬼、厲鬼,用來尋寶考古。
我說你就吹吧,尋寶考古?是盜墓吧?不過湖南想來也沒有多少墓可以盜了吧?
蕭克明說誰說的,長沙馬王堆你知道吧,大大的有名,楚國故地,你別以為是你們那窮鄉僻壤、蠻夷之所在。我說我一提湘西湖南你就那麼激動,你湖南人?他說非也,都說我老蕭是茅山宗掌教弟子了,自然是大江蘇人。我說呸,你就是一個茅山粽子,改天要從墳裡面跳出來了。
他不理我,朝外面看去,我瞥了一眼,玻璃上的他眼神有些鬱鬱。
這會兒,金蠶蠱掙扎著從我褲子管兒爬出來了,飛起來,繞著朵朵轉圈。蕭克明伸手去捉,肥蟲子敏捷地躲開,飛到他面前,一雙黑豆子直勾勾地看著他,銳利。想起了王洛和死去的慘狀,雜毛小道看著害怕,他叫我管一管它。我叫金蠶蠱安分點兒,不要鬧道士蜀黍,他是朋友,好朋友。它這會兒聽懂了,飛到蕭克明近前,用身子蹭了蹭他,以示親密。
蕭克明很緊張,說小毒物,你家的蟲子身上沒毒吧?
我說沒有,它可以控制你的,喜歡你,就不會放蠱毒,乾淨得很。聽我這麼說,蕭克明頓時膽兒大了,他沒怎麼見過金蠶蠱,摸著臉上濕濕的、滑滑的,看著它圍著旁邊的朵朵飛,越發覺得這個肥蟲子的可愛,平伸著手放前去,金蠶蠱停在他手掌上,他好高興,說喲呵,癢癢的,好好玩哦。接著他把這肥蟲子放到鼻子下聞了聞,說好香,一股檀香味。
突然他想到一個問題,問你平時都把金蠶蠱藏到哪裡,我怎麼都沒見過?
我瞥了一眼在蕭克明手上越發變肥的金蠶蠱,不答,專心開車。
副駕駛座上,他忍不住了,情不自禁地親了一下這個可愛的小肥蟲子,金蠶蠱扭扭身子。
它也覺得不好意思了。
********
我們大概是晚上8點鐘到達的江城,聯絡了一下秦立,才知道他今天在鵬城,明天才能坐船過來,讓我先在此等一會兒。於是我們去找地方住宿,我雖然在江城帶過很長一段時間,但是大多是在下面區縣的工業園裡,市區路不熟,蕭克明又叫喚著往東走、往東走,去口岸那邊玩一玩。
於是一路從繁華都市里穿行,燈光璀璨,過環海情人路,一直到了口岸附近,找了一家酒店住下。
安頓完畢之後大概都九點半了,這雜毛小道又向我借錢,說要去領略一下所謂的江城風物。
我不給,我的錢又不是大風吹來的,哪裡能沒止境地給他填補虧空?再說了,我自從飾品店退了大部分股,也是個沒有收入的三無人士,社會無業遊民,還是個房奴,手頭就沒有以前緊了,現在就盤算著把厚街那套房子租出去,好歹也能抵過房貸了。
他見我羅囉嗦嗦講這麼些個理由,搖搖頭說我這個人真不爽利,他自出去,看看有什麼差事可以接的,他就不信了,偌大一個江城,幾百萬人口的城市,就沒有個需要他茅山宗開山大弟子出力的地方,就沒個鬧鬼的所在,來解決他微末需求的資金?
我鼓掌,說好好好,你賺錢了,最好把借我的一萬五還我。
他吃驚,問有這麼多了麼?我說當然了,我都用小本子記著的呢,一筆一筆,決不做假賬,也不坑你。蕭克明很委屈,說你這人怎麼這麼小氣,那點俗物你還整個小本子,真他瑪的沒出息。說完,大袖一揮,氣鼓鼓地出去尋花問柳。
門關,此人便消失於夜色當中。
我很奇怪,這雜毛小道為何一天到晚都穿著一件道袍古人扮道士僧侶,是因為那個時候實行地域管制,要查暫住證,去哪兒都要個度牒指引什麼的,裝宗教人士好全國各地流竄,博聞廣識。而今,再穿道袍四處晃蕩,就有些腦殘神經病的可疑了。而他,居然去夜總會都穿,真的是把個性進行到底了。
世人笑我太瘋癲,我笑他人看不穿?
是不是……
我不理這私生活混亂的傢伙,洗澡,換上睡衣,看見酒店房間裡有免費上網的電腦,就打開,逛幾個平時經常看的宗教論壇,裡面龍蛇混雜,泥沙俱下,只是看熱鬧,也沒個真假。有幾個比較活躍的版主,我發私信請教靈異問題,也不答我,不只是因為資訊太多看不見,還是心中怯弱不敢回。
倒是有一個自稱來自新加坡的吧友,說起南洋降頭術的事情,和我書中所看能有些印證。
我打開QQ,人不多。我的同學基本都已經畢業了,分落在祖國的各地,見得少,也正處於苦鱉的奮鬥拼搏期,太累,所以也沒個閒暇時間來聯繫。我看到了黑名單裡的一個灰色紅發美女圖示,心中有些沉默,
這是我的前女友。
兩個曾經那麼相愛的人,現在卻只能在對方的黑名單中靜靜的沉默著,嘲諷當年的幸福。
不一會兒有頭像閃動,是我上次回老家認識的女員警黃菲。
我心情好了一點,跟她聊起天來。
話題依然是之前的碎屍案,我並不太在意,朵朵幫我倒了一杯熱水過來,我端著喝,她便趴在我鍵盤旁邊的桌子上,瞪著眼睛滴溜溜地看。我不知道她看不看得懂字,按道理她應該還是學齡前兒童,況且此刻記憶已經喪失許多,想來是不懂的,不過她倒是看得開心。我看著她清亮的眼睛,想著這回來,一定要把朵朵的地魂招回,讓她能夠重拾記憶,長久停留在世間,久久遠遠。
網上跟晉平警花聊著天,旁邊有一個粉嫩小蘿莉端茶倒水,滿目期待,我正心情愉快呢,結果手機響了,雜毛小道在電話那頭呼救:“陸左,陸左,能不能到東方星夜總會來一下,速度,江湖救急!”
作者:
camper4880n028
時間:
2014-4-29 03:48 PM
第二章 黑貓、醉鬼、鬼娃娃
這時候已經是晚上十一點了,我望著外面黑沉沉的夜色,城市燈火繁華。
沉吟了一下,問是泡妞不給錢麼?
他老實說是,又說他本見此地有冤魂飄散,想用一場法事抵消他今天的消費,然而那些人卻不管,硬是要他付錢才行,那堆膀大腰圓的傢伙給了他兩個選擇,要麼打電話叫人拿錢來,要麼砍斷一隻手當然,左手右手可以隨便選。蕭克明沒堅持三秒鐘,然後果斷選擇了第一條。
我問他,多少錢?
八千……
我頓時就火冒三丈,八千?你這個妖道真夠腐敗的,你不是被人敲詐了吧?
他說沒有,他見到了兩個烏克蘭的大洋馬,那個激動啊,大小除了在好萊塢電影大片裡見過洋美女外,就沒有見過真實的,十分想跟國際友人探討一下世界風雲局勢,並且給她們普及一下博大精深的中國國粹,順便溝通溝通感情,探討某些私密性、深入性的問題。結果一個小包廂,幾盤果盤,幾瓶啤酒,兩個妞陪著用磕磕絆絆的東北話唱了幾首《兩隻蝴蝶》,便欠下了如此債務。
為此,兩個洋妞表示了遺憾,並且對他這種行為強烈譴責。
我也很鬱悶,這雜毛小道葷素不忌,有這樣的朋友,真是我人生的不幸。
沒辦法,我重新換上了外衣,帶上朵朵和金蠶蠱出了酒店,又找了一處銀聯的ATM機取了一萬塊錢。口岸這邊果然熱鬧,都這麼晚了,街上的行人居然仍是熙熙攘攘的,讓人稱奇。在電話的指引下,我很快就來到了他說的那家夜總會。我在東官,類似的夜總會也有見過一些,甚至還跟顧老闆他們去過幾回,並不足為奇,只是感覺裝潢略為金碧輝煌了一點,走進去,連服務員都跟電視裡的妖精一樣,搞得有點不似人間的感覺。
後來國際著名張導演的《滿城都是大波妹》上映後,我和朵朵去看了一會,就有一種很熟悉的感覺,而後拼命回憶,原來是在江城此地見過如此奢華之景,大為感歎這是後話。
在侍者的帶領下,我很快就在四樓的一個包間,找到了雜毛小道。
這傢伙並沒有他電話那邊說的那麼緊急,大螢幕上放著輕音樂,他舒服地坐在寬大的沙發上,跟旁邊一個帶耳麥的西服男子瞎侃聊天,要不是看到旁邊幾個站得一絲不苟的黑西裝男,神情戒備,我還真的以為剛才那通電話是幻聽了。
雜毛小道看見我,很高興地招呼我坐下:“陸左來了?來,給你介紹一下,這是夜總會的安保主管劉明劉哥,劉哥,這就是我給你說的高人,十萬大山苗疆巫蠱傳人,陸左,你們好好親近親近。”那坐著的西服男子沒站起來,斜著眼睛看了下我,說你……就是陸左,你真的有茅克明說的這麼神奇?能夠千里之外殺人於股掌之中?
他一臉不信,肉拓油閃閃發亮。
這個男子是個歪嘴,唇上有些短鬍鬚,又濃又密,臉型輪廓方正,正規西服束縛不住他發達的肌肉,緊繃繃的,看起來像是個厲害角色。我哈哈地笑,說怎麼可能,我就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普通人,身家也清白得很,別聽蕭……小道士亂說。雜毛小道見我否認,一臉驚詫,而那劉哥則哈哈一笑,笑完之後,臉容一肅,說錢帶來了麼?
我提了提手中的皮包,說帶了。劉哥頭一偏,說那好,去結帳吧。
“別、別、別……”
雜毛小道連忙站起來攔住我,說你別介啊,趕緊露一手真功夫給劉哥瞧一瞧,好相信貧道並非胡吹瞎侃、浪得虛名之輩,一會兒我們好把此地的孤魂野鬼清除掉,免了今天的床資啊?我對他說你鬧夠了沒有,趕緊付錢回去了,孤不孤魂,這勞什子管你屌事?
雜毛小道見我並不配合他的計畫,激動地說你這麼搞,這債我可不認啊?
我說得了,你這麼說,老子也懶得管你這個臭雜毛道士的屌事了,我回去睡覺了,你愛幹嘛幹嘛。我收起錢包,轉身就走。雜毛小道急了,拉著我說陸左你別走、你別走,談談嘛。我沒走幾步,門口湧出兩個膀大腰圓的魁梧漢子,左邊的一個很肥,一臉憨態,如同一座肉山,走進來肚皮就顫起一層波浪的肉,呼悠呼悠地蕩。
我心想,這條好漢,怕不得有三四百來斤的好肉!
我回過身來,看著劉哥問,這是怎麼個意思?
他不動如山,悠然地坐著,看著我和旁邊的蕭克明,撣了撣指甲說:“陸左先生你既然來了,自然是要把你朋友帶走的,不然把貴友留在我們這裡,也不是回事。我們開門做生意,求得是個和氣生財,對吧,你最好不要讓我為難,翻了臉皮大家都難堪……”
配合著他的話,房間裡五個壯漢一齊“哼”了一聲,緊繃著臉,刷的一下秀著結實的肌肉棒子。
我淡淡地說你這意思就是不讓我走咯?
他沒說話,盯著我,許是他瞳孔過於凝聚,我感覺到有些冷,銳利,讓人看著就有些後背發涼,莫非這就是傳說中的“殺氣”?
雜毛小道“嘿嘿”地賠笑,說都別生氣,都別生氣,大家有話好好說嘛!
我沉默了一會,然後說好吧。他們都看著我,不知道我這“好吧”是什麼意思。我走過沙發圈裡,坐下來,倒了一杯琥珀色的酒液,斟滿,一口飲下,酒液從喉頭滑落,味道並不甚好,看來是假酒,然而一道熱意卻立刻從胃中翻騰上來,體內的金蠶蠱給我傳來一絲歡快的意識:
再來一杯,再來一杯嘛……
我見他們都盯著我,整以暇待,把方形玻璃杯放在前面茶几上面,說那我來擺一擺,你們這裡的風水格局和凶煞之事吧。劉哥哈哈地笑,說你們兩個黃口小兒,居然斗膽敢在關公門前賣大刀?知道我們這裡的風水顧問是誰不?哼哼,說出來嚇死你是被評為“全球百名最具影響力易學研究傑出人物”中的澳門命理派大師,張志崴。
什麼風水格局,什麼凶煞之事,看到我們一樓的牆面水箱美人撈了沒有,那就是張大師親自指導籌建的,自此之後,夜總會財源廣進,財運亨通,沒有一天不在賺錢。
一樓確實有一面牆的水族箱,許多熱帶觀賞魚在遊蕩,幾個穿著美人魚服裝的美女游來游去,頭髮像海藻一般,四處飄散,濕淋淋的衣服貼著身體,有著美好的伏線,讓人一眼望去,若隱若現,高明之極。
我說哦,是麼,我怎麼沒有聽過這個張大師?
雜毛小道也在旁邊坐下,說他也沒有聽過,他說:“我會告訴你我師傅是上清派茅山宗當代掌教、全國道教理事協會副理事長陶晉鴻先生麼?告訴你,真正的隱士從不在意名聲,什麼全球一百強?你以為是企業家啊?開玩笑還是那句老話,高手在民間!”
我把酒杯再滿上,看著一臉沉靜的劉哥,說:“我就講一句話三天之內,是不是見過什麼不乾淨的東西?”他沒動,腮幫子卻不由抖了一下,我舉杯,和著他那逐漸露出的一臉驚容,飲盡這杯酒中的風雪。
他顫抖地站起來,周圍幾個人圍了上來,他揮手阻止,說你們先出去。
左右之人相互看了一眼,然後退了出去。我望著那個大胖子後頸的一堆肉,默默地看。
劉哥看著我,神色陰晴不定,良久,他也倒了一杯酒,飲盡,然後喘著粗氣問我怎麼知道的。我笑了,說這世界上有三種人能夠看見常人難以見到的東西,第一是三歲到七八歲、眼神清澈透亮的小孩子,那是他們先天的、與生俱來的本能還沒有被這塵世的污垢所消磨;第二是天生陰陽人,他們是物種的錯誤,天生的慧,半數以上能夠看見;而第三,就是有道之人,得了道,有了法門,自然通曉陰陽……
你猜猜我是哪一種?
他說您(這時應該是用了敬語)是有道之人。
我心說還好你這混蛋沒猜我是第二個,要不然真的揍死你。
其實,我是第四種人,就是借助於某種東西達到這一目的的人,比如前面說的抹老牛眼淚,比如此刻借助於與朵朵日夜持咒祈禱產生的莫名聯繫(在神秘學中這叫做開鬼眼)。我一進來,就發現這個傢伙頸後有一絲陰晦的黑氣,似乎是沾染到了什麼不乾淨的物體,於是大膽放言,沒想到還真中了。
我含笑不語,端坐。
他臉上肌肉抖動,糾結了一會兒,然後站起來鞠躬,九十度:“陸先生,請幫我!”
********
一番寒暄之後,劉哥講起了自己前天的經歷。
前面雜毛小道介紹過,劉哥是這個夜總會的安保主管,負責這上下六層樓的安全工作,每天傍晚五點上班,到下午兩點才歇息。他當過兵,還是傳說中的特種兵,後來受傷復原之後來江城打工,被這裡的老闆看上,於是便從小保安一步一步得爬上來關於劉哥的奮鬥史,先不講。
前天,不,應該是昨天淩晨一點多,一個客人喝醉了,在小包房裡面吐了一地。這自然有服務生來處理,並不防事,然而那人卻又鬧,跑到走廊上來摸包房公主的mm(這有給純潔的人講一下,包房公主,純粹是正經的服務員,不下海,要有本事自己泡,不能強求),那人常來,是一個跑機械業務的普通職員,沒有背景,劉哥自然不會客氣,直接把他痛毆一頓,暴打,然後扔到了大樓後面的巷子裡。
那個醉漢被猛尅一頓之後,繼續趴在地上接著吐,白的黃的一灘嘔吐物,引來了一隻貓。
這貓又瘦又長,全身都是黑色,油黑發亮,沒有一絲雜毛,頭小,尖尖地更像是狐狸,它從黑暗中冒出來,停在醉漢頭前面,伸舌頭去舔食他吐出來的嘔吐物,粉嫩的舌頭在黯淡的後街巷裡時隱時現。劉哥看得有趣,於是點了一根煙,倚著門看著這來歷不明的貓咪。
然而他看著看著,發現那個人越發有些不對勁。
醉著趴在地上的那個男人越嘔吐越起勁,不一會兒,恐怖的事情出現了那個男人竟然吐出了一大團血紅黏稠的肉塊來,而那只黑貓,則一小口一小口把肉塊吃下。劉哥的煙掉了,在地上砸起火星子,突然,那黑貓轉過頭來,抬起那張尖尖的貓臉看著劉哥,它的眼睛黑亮得像最純粹的寶石,有迷霧,咧著嘴一笑,好像一張詭異的人臉。
劉哥猛地一大叫,踏步沖出去,那黑貓立刻竄開七八米,沒走,轉過來盯著他。
劉哥就怕那醉漢出問題,惹得夜總會被查,開不了業,低下身去把他頭顱扶起,那醉漢突然睜開了眼,白色的瞳孔,游著紅光,張開嘴,白森森的牙齒上面掛著血色肉絲,朝他咬來。劉哥大驚,本能地把這醉漢一把推開,只見那只黑貓突然大叫一聲,根根寒毛乍起,“喵……”劉哥感到肩頭沉重,扭過頭,只見後面有一個在空中飄浮的小孩子,光著頭,頭顱碩大,最裡面全部都是密密麻麻像鯊魚一般的利齒……
與此同時,被推倒在地上的那個醉漢爬起來,面容僵木,斜著眼,一口血污地拖步而來。
黑貓繼續叫,這聲音又尖銳又瘮人,給這黑巷子裡添了許多恐怖。
即使以劉哥這種閱歷和見識,也不由得有些發毛,他大叫,揮著手就瘋狂地去打那個飄浮著的小娃娃,手一觸到,卻是空的,那小娃娃張口就向他咬來,陰氣森森。劉哥往後一退,不知道被什麼東西給絆倒了,結果頭磕到了一下,眼前一黑,就被龐大的重量給死死壓住,拼命掙扎都動彈不得,只有吼,使勁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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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amper4880n0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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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4-29 03:48 PM
第三章 雜毛道士來捉鬼
愣神只有十幾秒,歇斯底里的驚悸過後,便有了一點兒平靜。
搖晃的世界開始穩定下來,劉哥這才發現壓在自己上面的不是那個化身為惡鬼僵屍的醉漢,而是自己手下那個大胖子保安魏沫沫,這名字有些女孩兒氣的癡肥傢伙,三四百斤好肉壓著自己,果真是動彈不得。
這時耳朵好像也是恢復了一些聽力,然後有焦急的聲音傳來:“劉哥、劉哥……老大,老大你怎麼了?”
世界回到了正常軌跡,劉哥發現自己依然在夜總會後面的巷道裡,然而那黑貓、鬼娃娃乃至於那瘋狂吐內臟的醉漢都不見蹤影了。他喊道:“沫沫,沫沫,你他娘的別壓了,放老子起來,這到底怎麼回事?”
一個手下湊過來頭仔細打量了一會他,問:“老大你好了?”
“怎麼回事?”
大胖子這才艱難地挪開身軀,小心把劉哥扶起來,那手下告訴劉哥,說他們扔完人回去,發現劉哥沒有跟上來,然後叫小山子回來找,沒成想見到他一個人在巷子裡聲嘶力竭、歇斯底里地喊叫,這叫喚像喊魂,然後朝空氣裡猛出拳,胡亂揮舞。小山子奇怪,叫劉哥、劉哥怎麼了?劉哥不理,仍舊狀若瘋狂。
小山子去拉,沒想到劉哥一拳就把小山子摜倒在地。
小山子的嚎叫引來了他們幾個,過來發現劉哥著了魔怔,幾個人聯手,最後靠大胖子魏沫沫的重量,終於把他給壓醒了。
劉哥看周圍的幾個手下,人人帶傷,說話這個手下嘴角淤青,大胖子哼哼地揉著肚皮,而最慘的小山子,被一個保安扶著,口鼻裡面全是血。他問:“你們來的時候,沒見到什麼東西?”幾個手下皆茫然,這個時候劉哥大概知道自己遇見了髒東西,他聽說一見黑貓必有禍事,心中涼意漸生,也不敢亂講,怕壞了夜總會生意,於是向幾個手下道歉,承諾了一頓飯賠罪,然後把小山子送到醫院去就診。
他離開巷道的時候仍然忍不住回頭看,地上一地狼藉,卻沒有血跡,嘔吐物也是很久的,那個醉漢,再也沒有見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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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起這些,劉哥很忐忑,他反復跟我和雜毛小道描述起那醉漢當時的恐怖模樣,仿佛《生化危機》系列電影裡面的喪屍,鐵青著臉,死了幾個月、眼球都要吊出來的感覺,這種形象一直在他腦海裡徘徊,還有那鬼娃娃……
這一切都太真實了,以至於回去睡覺,也是反復地做著惡夢,反復的做!做得他總是猛然地醒來,耳朵裡總聽到有女人的尖叫聲,一天沒精神,也讓他今天上班心神不寧。
他當過兵,接受過無產階級大熔爐的洗禮,是個堅定的無神論者,然而就在晚上上班的時候,卻不斷地琢磨著,要不要去江城很有名的金台寺,求個開光避邪的飾物來佩戴。
“你信我們麼?”
他說信,真信,先生你是高人,一眼就能夠看到昨天發生在我身上的事情,太神奇了,不得不信。我說你信不管用,我朋友在這裡好像被敲詐了,想免單,應該是要找值班經理談吧?他說沒事,我雖然只是個安保主管,但是這種小事還是能辦的。來來來,我們不打不相識,能夠認識您這樣的高人,真是三生有幸。他又把酒斟滿,然後敬我和蕭克明,先道歉,給蕭克明道完歉後,一口喝了,眼睛通紅,說請指點迷津。
我問蕭克明,蕭兄你怎麼看?
他說依老劉這傢伙就是個順竿兒爬的猴子,這會兒就叫老劉了的說法來看,我個人認為是碰到了小鬼了。這小鬼有迷惑人的功效,如果是被撞到了靈體,定會把那人嚇得日夜忐忑不安,睡不安寧,整日精神萎靡。倘若貧道師傅給的捉鬼瓶仍在,這個好解,將它捉拿便是,只可惜……上次在東官XX廣場貧道施法的時候,那捉鬼瓶子遺失了,找尋不到小鬼的來源,一時之間,就沒那麼方便了。
劉哥緊緊握著雜毛小道的手,眼淚都要下來了,說請大師務必要幫忙除了此害!
雜毛小道拿架子,擺困難,一陣推諉,我見他如此,自然又是老習性子上來了,也只有配合,一唱一和。那劉哥自從把昨天的事情講了出來,心中的畏懼就又多了幾分,被我倆一擠兌,終於妥協,說道長今天自然是要免單的,而且,給您金卡一張,所有消費打九折這是他職權範圍內能夠支出的最高折扣。
雜毛小道搖頭說今天晚上的消費都沒有完成呢。
劉哥知趣,說是是是,一會道長施完法、捉完鬼,定叫那兩個老毛子妞過來陪您探討國學。雜毛小道這才心滿意足地點頭,說好嘞,老劉你這麼仗義,貧道也不是個吃素的傢伙什,此番出手,一定會把那個小鬼抓來的。
他說完,朝我擠眉瞪眼,說陸左你說怎麼搞?
我鬱悶,說這地是你老蕭找的,偌大一個口岸,偏偏你眼尖,一下就挑中了這麼個邪門的地方,你自然知道捉鬼的方法和門道,況且好處是給你的,你自然要下死力氣。雜毛小道訕訕地笑,說貧道也只是略微懂一些望氣之術,遠遠感覺有些不對勁,便進了來,你也知道的,貧道一身功力,已被封鎖大半(這還真沒他聽說過吹牛?),現在只靠本命玉的靈效在支撐……
我見劉哥皺起了眉毛,想著我們兩個在這裡相互推諉,也是沒用處的,於是站起來,說去現場看看吧?劉哥連忙站起來,引我們下樓。打開房門,幾個黑西服保安都還在,劉哥說散了吧,他們各自回崗位去。
我看了一下那個大胖子的背影,想到劉哥說他名字叫做魏沫沫,就覺得好笑,這名字夠娘氣的。雜毛小道也看出了名堂,叫胖子留下先別走,一起去現場。
我、雜毛小道、劉哥和大胖子魏沫沫,四個人乘電梯下到了一樓。
有一點值得一提,那大胖子一進電梯,整個電梯猛地一沉,搞得我心驚肉跳的,害怕得很,雜毛小道也是一臉不自然,倒是劉哥這會兒表情淡定了一些,許是習慣了,渾不在意。
出後門,來到了夜總會後面的小巷子,這大冷天,嗖嗖地涼風就從巷道裡穿行而過,即使穿著大衣,也感覺有刺骨的冷風往脖子裡面鑽。我們都縮著脖子,呵著冷氣在周圍轉了一圈,凍得鼻子發紅。劉哥來到那個醉漢躺著的地方,蹲下來,指著一灘幹了的嘔吐物說,這就是那傢伙趴的地方,然後又說了幾處故事裡的場景和方位。雜毛小道深吸一口氣,說果不其然,他聞到了妖氣。
我一聞,巷子裡臭臭的,寒風灌來,格外的冷。
所謂妖氣,是蝦米東西?
雜毛小道翻他隨身帶著的乾坤布袋,弄出一張黃紙符來,他的桃木劍等道具還躺在我車子的後背箱裡,便用右手大拇指壓住無名指和尾指,比成劍指狀,中指和食指夾著這張符籙,說讓你們瞧一瞧貧道的本領。說完,他揮手朝天一指,那符籙無火自燃,果真神奇,然而風大,立刻便把燒著一小半的黃紙給熄滅了。
他也不尷尬,踩著禹步,嘴中念念有詞,依舊是那次在我家五樓捉女鬼做法時念的咒語。劉哥驚訝地看著這雜毛小道神打,大胖子一臉茫然,而我則抱著胳膊,看這雜毛小道發瘋地左跳跳、右跳跳,踏著禹步,一路把諸天神靈、各路值班星君請了一個遍。
請神上身這個東西,說實話我的十二法門裡面也有,方法各異,大概就是請到有法力、有神格的神靈入體,然後借助法力來驅妖捉鬼,或者顯神跡傳道,也有人請死去的親人或者祖先,託付、道破真相以及其他……這東西是大部分神婆巫師的慣用手法,有的是演得跟真的一樣,有的確實是真的這就要考驗施術請神者的能耐了。
我之前說過的神光投影,其實是一道霧濛濛的白光,十二法門上記載,倘若請神成功,進入另外一種意識的話,請神者身上是會有一層霧濛濛的白光籠罩,這既是成功的。
然而,我從來沒有在雜毛小道的身上看到過。
於是,不知真假。
另外還有一點,所謂請神,一般請太上老君、諸天神佛之類的,即使有門道法力,基本也都是請不到的迄今為止我都沒有看到一個成功的案例。為何?我個人揣測是這些個大拿太忙了,沒空搭理這些小嘍囉。至於其科學性,這真的不得而知,或許真的是某些人說的磁場能量、空間震盪的緣故吧。
此刻,雜毛小道已經被太上老君他老人家附體了,正在跟莫名的空氣在喊話兒。
我拉了拉在一旁茫然的大胖子魏沫沫,他一米八幾,三四百來斤,轉過身來看我,我感覺面前有一座肉山矗立。我問他最近去過什麼地方沒,他搖頭,說沒有啊,俺天天都在公司待著啊,要不然就在宿舍。他一說俺,跟小美的口音很像,我聽著親切,說哦,真沒有嗎?他笑了,不好意思地撓頭,說有的,今天傍晚劉哥請吃自助餐,去了蓮花路那邊的餐廳。
我說你這幾天,不,這兩天有沒有跟什麼比較特別的人接觸?
他撓著腦袋,想,使勁兒想,半天後嘿嘿的笑,說都是平常的夥伴,沒遇到什麼人啊?哦,對了,就是昨天敏香托我給她帶一杯星巴克的熱拿鐵,我幫著跑了一下腿,結果……結果,嘿嘿……
他猛笑,這大胖子臉上浮現出一股幸福的笑容,又肥又油,在視覺上看來,是一件比較恐怖的事情。
十來秒鐘之後,他終於抑制了心中的狂喜,羞答答地說她把俺拉彎腰,親了俺一口他指著自己層層堆疊的頸後肥肉,說道。我仔細看,上面果然有一個小小的口紅印子,淡淡的,唇型大且寬,聯想到嘴,算不上很好看,然而大胖子魏沫沫確實一陣色魂以授的幸福感,讓我有些奇怪。
仔細看,這口紅印子,淡紅色,可是出汗了,有些扭曲,胖子沒洗澡,一股酸臭味。
我覺得這印子似乎就是他脖子上黑氣的來源。
我拉著劉哥的手,問敏香是誰?
劉哥先是愣了一下,然後回答說是他們這兒媽媽桑手下最紅的頭牌,裙下之臣不知凡舉,周遊于富商權貴之間,好多人想把她納入自家後院慢慢品嘗,但她不肯,驕傲得很。他又問怎麼了,怎麼突然問起這個?我說這個敏香多大了?
他想了一想,遲疑了一會兒,說大概是二十……三十?咦,沫沫,敏香多大了?
胖子嘿嘿地笑,說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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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4-29 03:49 PM
第四章 詭異的敏香
我心中有了計較,便朝雜毛小道喊道:“老蕭,趕緊收工了。”
雜毛小道念完最後一句,挽了幾個漂亮瀟灑的劍決,劍花繚繞,氣度儼然地放回了胸前,收法,轉過頭來問:“怎麼啦?這鬼物甚是厲害,貧道正請得太上老君與它交涉,幾近成功了,你這又是要出什麼妖蛾子,鬧得哪樣?”
我說我大概知道是怎麼一回事了。
他屁顛屁顛跑過來,問怎麼回事呢?我回過頭來問劉哥,說我能夠見一見那個叫做敏香的女孩子麼?
劉哥很為難,說敏香雖然從事的是無煙工業,但是在這夜總會裡也是有身份、有地位的,夜總會紅牌小姐中的頭牌交椅,在大老闆面前不見得比他這個心腹差。
我說我能夠看一下敏香的照片不?他說可以。於是我們離開了後面的巷道,來到了二樓的一個小辦公室。劉哥從電腦裡翻出了在他們夜總會就職的女性從業人員的檔案,有照片有名字也有年齡,很詳實,當然這裡面很多都是化名,比如小美小麗小芳,以及andy、vivi、Adela、Daisy……我就看到好多個,當然,她們每個人都有一個編號區分。
雜毛小道看見這麼多佳麗,看得眼花,留著口水讚揚說你們這裡好正規喲。
翻了幾頁,然後劉哥指著一個女人的照片說:“喏,這就是敏香啦。”我和雜毛小道湊一起看,是藝術照,模樣倒有幾分姿色,眉目間有幾分香港玉女掌門的感覺(此玉女在一個月後的豔照門事件中,形象轟然崩潰),漂亮,但一看就PS過,要談有多麼國色生香,都是扯淡。再一看出生年月,1980年生人,那不是有28歲了?再傾國傾城的美女,做這個行業到了這年紀,基本也是人老珠黃,該收手了吧。
劉哥補充了一下,說你們看照片看不出什麼樣子來,最好是見本人,本人漂亮許多,言談舉止,也很有魅力的,讓人深陷裡面去。雜毛小道看著我,說:“聽你的意思,是不是講這個女子也養有一隻小鬼?”我點了點頭,應該是。
前面講過,旁門外道在中華大地不顯,然而在周邊國家卻十分活躍。這裡的小鬼,也叫古曼童(男的叫古曼童,女的叫古曼麗),常流傳于泰國一帶,印尼、馬來西亞、高棉、緬甸、新加坡等地,也比較普遍。養古曼童,是一種用來控制故去的鬼魂方法,常用符籙法咒,有的是養來寄託哀思,留戀親情,有的則是驅使它來給養制者做事,牟取私利。
常見的有廟宇、商人、賭場、富裕之家以及藝人,都有養古曼童的人在,據聞香港、臺灣某些藝人也有養古曼童的經歷。比如我的朵朵,其實也是古曼童的一種,她就經常給我掃地洗衣服……世人有千般,這個花名為敏香的女人,想來也是靠養了一隻古曼童,迷惑客人,從而坐上了夜總會一姐的位置。
劉哥問你們到底是在說什麼意思?
我沒說話,我又不是州官,自己養一個朵朵,就不讓別人放火了,再說了,她養古曼童只是為了提升自家的魅力,在獲得美譽的同時,也付出了辛勤的勞動,鬼有鬼道,雞有雞路,貿然指出、斷人錢財這種生兒子沒屁眼的事情,我自然不會幹。
然而,見那大胖子脖子上一團薄薄的黑氣,事情似乎沒有那麼簡單。
於是,我再次提出要見一下敏香。劉哥見我堅持,臉色沉重,心知此事必有蹊蹺,他也決斷不了,說你等一等,然後他出去了。沒五分鐘,一個戴眼鏡、脖子處有蜈蚣般疤痕的中年男人進了來,他一臉的斯文氣,眼睛笑眯眯,很小,眯成一條縫。
劉哥說這是我們的值班經理楊經理。
那男人跟我們握手,說剛才我們所說的話,老劉都已經跟他講了,他們這幾個月確實感覺有些奇怪,已經有三個客人莫名就失蹤了,最後出現的地方都是在這裡,這樣搞下去,再硬的後臺也得倒;還有發生好幾起見鬼的事情,要不是他和老劉彈壓得力,手下人心早散了。本想著去請張志崴張大師來幫忙看看的,可他一直忙,現在有兩位在就好,若是能夠查出緣由,自當重謝。
我心中一跳,問有客人失蹤?他說是,昨天那個醉鬼也失蹤了,晚上的時候局子的朋友還打電話過來過問了一下呢。聽他這麼說,我心裡面就有些發毛了。
為何?之前說過,小鬼或者古曼童,有善有惡,善的是被有道、有法門之士或者寺廟僧侶,消磨了怨氣戾氣,初始時乖乖的,如同朵朵,只是後來陰風洗滌脾氣才漸漸乖張;也有惡的,這惡的便是野地裡的孤魂野鬼,有了意識,心中不甘,一切行動自有主張,會跟煉製領養人商量每日的伙食供養,它惡,便對人體三魂中的每一魂能量都極度渴望,需要隔一段時間,便害死一人,將其三魂七魄皆吞食。
若是如此,那便是一頭惡鬼了。
外婆告訴我,“積德行善,好自為之”,這裡面的話語裡含著很多意思。
要是有一隻吞噬生人的變態惡鬼存在而我不出手,那麼她老人家應該是不會答應的吧?
我跟他說我要見一見敏香。
楊經理說去看看敏香有沒有客人,劉哥聽吩咐出去,而他則跟我們攀談起來。對於吹牛B這種事情,迄今為止我仍然沒有見過比雜毛小道更加厲害的,這時候他立刻接過話茬,跟楊經理相談甚歡起來,我懶得編故事應付,只是在一旁聽,不時符合幾句,搞得跟真的一樣。
過了一會兒,劉哥打電話過來,說敏香剛剛陪完馬主任,現在有時間了。
楊經理說讓她過來一趟吧。他說這話,端坐著,看樣子地位確實是這兒最高的。
等了差不多有五分鐘,門開,一陣香風吹來,有一個穿著粉藍色旗袍的高挑女子在劉哥的帶領下,走了進來。我定睛一看,只見這位美女烏髮蟬鬢,膚如凝脂,白若初雪,娥眉青黛,眼波流轉之間,果然比照片上的美麗百倍,活似天上的仙女鏑落人間。她一進來,楊經理立刻眼睛一直,連忙站起來,招呼她坐在待客區的沙發上。
我都不由得一陣心魂蕩漾,想來我旁邊這個好色的雜毛道士定然會流下了口水的。
然而,沒有。雜毛小道一連警備地看著側坐在沙發上的敏香。
我這才想起來,這敏香,定是有小鬼助她增長了魅力。這一想,牙齒猛地咬了一下舌頭,劇痛,然後胸口處的木牌子傳來一陣冰涼的氣息,我再一瞪眼,哇靠,毛的“膚如凝脂,白若初雪”,這粉撲得簡直比刷牆的還厚,整個人好似那裝修鋪子,各種濃妝豔抹,讓人胃中翻騰,只想作嘔。
雜毛小道也是一陣冷笑這女子姿色原本是不錯的,可是下海多年,日夜縱欲,身體早就跨了,談不上什麼保養,自然也有幾分年老色衰,他喜歡小清新,口味倒也不重。通過朵朵給我共用的視野,我立刻看到這女子身上黑霧縈繞,想來這便是她增強自身魅力的法門,但是她在養小鬼的方法上幾乎是個白癡,看著這樣子,竟然有一點反噬其身的感覺。
楊經理給我們雙方做了介紹,敏香看見了蕭克明一副道士打扮,立刻就皺起了眉毛,說這是怎麼回事?什麼招搖撞騙的蟊賊都上了門,什麼道士?這年頭十個裝道士的就有九個說自己是茅山的,這個是也不是?
楊經理看向蕭克明,他很誠實的點頭,說我也是茅山道士。
敏香立刻高聲大叫道:“那還不趕緊滾蛋?”
楊經理有些猶豫,那一刻在他的眼裡,如此佳人的請求定然是不能拒絕的,唐突不得,然而理智卻又覺得必須一查到底,於是糾結了起來。我暗想這金蠶蠱附體也有了幾個月,我日夜揣摩,也有了一些子“法力”,見此刻她如此囂張,立刻結不動明王印,對著這女子就大聲地口出真言道:“靈!”
這一聲巨大,空間震盪,有回聲,立刻把這敏香身上的黑氣給震散了許多。
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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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4-29 03:51 PM
第五章 惡鬼娃娃
聲音漸小,我見到楊經理和劉哥看著敏香都放大的瞳孔,一陣急劇收縮,估計是看清楚了敏香的“真容”,心中震撼。而我這一吼把敏香嚇了一跳,懵了,回過神來,撲到楊經理懷裡哭,說嗚嗚嗚,有人欺負我……楊經理臉上青一陣白一陣,看著我和雜毛小道戲謔的眼神,看著劉哥一臉明顯的同情,咬著牙,一把將敏香推回沙發上,冷冷的說:鄧春菊,你到底幹了什麼?
黑霧消散,楊經理也有些不客氣了這麼醜,明顯也沒有什麼價值。
事實上從剛才楊經理的表現來看,他應該是見過如此容貌下的敏香(或鄧春菊),但是原本的敏香與被迷幻後的敏香,兩者的面容交錯混雜,讓他的記憶顯得有些混亂,不敢確定這也是常用古曼童提升自己美麗的女人的常有印象,你會覺得很千面,各種姿態都會有。
仔細回憶一下你見過的明星,想一想誰會養呢?
敏香見楊經理這麼反應,見我們這些男人厭惡的表情,愣了一會兒,知道自己的戲法被破了,怨毒地看著始作俑者的我,突然她雙眼一瞪,翻白,像一個木偶般從沙發上彈起來,撲到我面前,要抓我撓我。我這人不打女人,但也不想被人撓一臉的血印子,立刻從沙發上一個後空翻我身手已經很靈活了避開這發瘋了般的女人。
她見我跳開,大罵著,那髒話我現在想起來都臉紅,就不一一贅敘了,緊接著她又盯上了蕭克明,母獅子一般怒吼,去抓他。
屋子裡的幾個男人七手八腳地把她給制住,我剛才還說雜毛小道不重口味,這話我現在收回,這廝此刻已經死死的摁住了敏香的胸和手臂,一邊喊莫亂來,莫發瘋,一邊鹹豬手亂摸,毛手毛腳的。我四處張望,提防那個害了三條人命的小鬼露面。
在我胸口處木牌的朵朵躍躍欲試,想出來看看她的同伴是什麼樣子的。
楊經理、劉哥和雜毛小道終於制住了敏香,這女子的力氣出奇的大,但是劉哥可是傳說中的特種兵,而雜毛小道據說也有一牛之力,好歹將其制住,雜毛小道立刻咬破右手中指的指尖,塗抹在這女人額頭上,然後念“清心寡欲咒”。我曾笑他是個做小和尚的命,偏偏做了個葷素不忌的雜毛小道,這裡面就有誇他念經持咒字正腔圓、快速的意思,打個比方吧,他那速度,跟現在很火的《中國好聲音》主持人華少播廣告的那段一樣快吧!
在雜毛小道持續的咒語中,敏香的掙扎逐漸地減輕、停止,她呆呆地任三人給抓住手腳,長歎了一口氣,無神的眼裡,滾出許多熱淚來。
見她情緒恢復正常,三人把她扶著坐起,楊經理和劉哥小心戒備,而雜毛小道吃完便宜,抹乾擦淨,直接問道:“你自己根本不會制小鬼的,怎麼弄來的這個惡鬼?”她仍在流淚,清亮的眼淚從兩頰間滑落,滴滴答答地落在大腿上,把粉藍色的旗袍氳濕。
終於,她回過神來,說她是在淘寶上面網購的,是來自泰國的古曼童,花了她2萬多塊錢。買回來之後,胡亂地養著,按照說明漸漸感應到了,然後自己的魅力就變得越來越厲害了,很迷男人男女通殺,開始還竊竊為喜,可是到了後來,卻感覺它越來越不受控制了,暴戾,好殺人……說完,她坐起來,旁邊兩人以為她又發狂了,誰知她緊緊握住雜毛小道的手,哭著吶喊道:“大師,救救我吧!”
這聲音淒厲悲慘,靜寂的房間裡面乍聽有些驚恐。
更大的一聲喊叫又出現,這回是劉哥,只見這個漢子指著辦公室的窗外猛喊:“又來了!又來了!”我們順著他指的方向看去,只見一個木偶般的大頭娃娃,正飄浮在窗外,面無表情、大頭上面髒兮兮的,全是血污,它盯著我們不,應該說是盯著我胸口處的木牌子,眼睛是白色的,空洞無神,說不出的詭異……
呀尖利的叫聲想起來,它一張口,露出許多白森森的牙齒,透過窗戶,撲飛進來。
暫態間,整個房間都扭曲了,四周都是血海深淵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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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哚”
“鏢”
我和雜毛小道幾乎是一起口出真言,那瞬間臨近的小鬼,在我們共同的猛力呵斥聲中,被生生定住。這時它的真實模樣才顯現出來:大概三歲孩子大小,頭顱出奇的碩大、古怪,是光頭,上面有不少黑蚯蚓一般的筋脈血管,蟲子一般蠕動,眼睛是純淨空洞的白色,直勾勾的,無神,四肢短小,身上穿這一身破舊的嬰兒服,髒兮兮的。
它嘴抿著的時候很小,櫻桃,一張開,全部是鋒利的牙齒。
然後,一大股極其難聞的屍臭味就傳了出來,在整個房間裡飄散,噁心至極。
楊經理和劉哥這時“哇”的一聲叫喚,連滾帶爬地離開,蕭克明一把推開敏婷,不知從哪裡就掏出一張黃紙符籙,上有黑紅相雜的字跡,龍飛鳳舞,他右手拇指和食指一搓,隔空便擲去,很准,立刻就沾染到了這小鬼的身上。
一沾陰身,立刻燃起藍色火焰來。
我沒有這般符籙的本領,只是按著十二法門中禁咒一章的本領,持著咒,用空氣震盪的能量,將它死死地拖延著,手上一熱,這是金蠶蠱傳遞給我的能力,它其實也算是個搞幻術的大行家,四周血海深淵被我手一揮一帶,又還複了模樣。見多了朵朵,我對此有些心得和研究,於是並不畏懼這小鬼,一個箭步跨前,就揪著了這個小鬼頭青灰色的小腿子。
它雖是靈體,但是我卻有著朵朵和金蠶蠱的幫助,一把抓個正著,拽下來,把它大頭砸在茶几上,砰地一下作響。這時蕭克明的符籙已經燃燒完畢,那小鬼難受極了,居然發出了向老鼠一樣“唧唧吱吱”的叫喚聲我前面說過,小鬼沒有聲帶,一般都發不出聲音來的,除非是很厲害,引起空氣共鳴。
這個小鬼雖然用迷幻之術害死幾個人,但是並不如我和老蕭兩人,顯然不是。
它這叫聲,純粹是因為被雜毛小道的符籙之火灼燒到了靈魂。
這是靈魂的怒吼,絕望的嚎叫,燃盡生命力發出的悲鳴。
它白色無神的眼睛突然陡然一亮,只看一眼,便覺得無比的怨毒和心寒。
蕭克明一個箭步抵近,掐著法決,中指和食指之間又是一張黃紙符籙,他大聲喊道:“小毒物,這小鬼執怨已深,留著必是禍害人間的角色,你我今日合作,把它超度了算球?”這鬼娃娃猛地回身,朝我的右手臂咬來,一口犬牙交錯的利齒。它雖是靈體,但是拿這利齒咬人,人卻要中那屍毒,渾身變僵、長滿絨絨的黑毛,不消一個多時辰便死去,陰毒的很這裡說的是那殺過幾次活人,見過鮮血的小鬼,我家朵朵乖,不是。
我哪裡能夠讓它得逞,隨手一翻,抓住腳,又把它大頭朝下又一摔,避開去。
我終於下定決心,這等邪惡之物,怎麼能夠留它在人間害人?口中高呼同意同意,你老蕭快快的,不要再拖延。雜毛小道剛才是考慮到我養著朵朵,對這類古曼童有愛屋及烏的想法,若是痛下殺手,會惹得我不快,此刻見我放話,大喊:“得嘞!”話音一落,那黃紙符籙便伸進了小鬼滿是利齒的口中,轟的一下燃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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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amper4880n0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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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淘寶上的古曼童
這一下,小鬼叫得更加悲慘了,那聲音幾乎是高頻震動,把每個人的耳朵都震痛了。它奮力掙扎,像剛出水的河豚,各種詭異的扭動。我手幾乎像過電一樣,一瞬間全身發麻,臂膀顫抖得厲害,好像小時候上體育課長跑,第二天全身肌酸蔓延,渾身無力。我大叫一聲,咬牙堅持著拽住它的細腿。
好在這聲音僅僅只持續了十幾秒鐘,然後,這小鬼終於停止了掙扎,四肢都往下垂著,它的大頭幾乎燒了半邊,留著半邊的臉上,居然出現了安詳的微笑來,蕭克明見狀,立刻盤腿坐在地上,虔誠地開始念道家的超度亡靈經決,做起了法事。
這時,朵朵從我胸口槐木牌中飄了出來,懸立在空中,呆呆地看著自己的同類。
我把手中的這小鬼(古曼童)放在了茶几上,它氣息僅存一點兒,沒燒到的半邊頭顱,眼睛直勾勾地看著現在半空中、像天使寶寶一般的朵朵,它終於積聚了一些力氣,伸出小小的手,舉起來,想去摸一摸朵朵,朵朵飄下來想搭它的手。
我拉住了她,搖頭。
這小鬼古曼童身上,全部都是蕭克明啟動的符籙之力,赤焰兇猛,一不小心就燒會到朵朵這裡,那可不好。
小鬼躺著,火繼續灼燒著它的身軀,繞過這邊臉,把身軀給燃著了,我盯著它的眼睛看,白色中出現了一些黑點,裡面居然流露出許多感情,我認真讀,似乎是遺憾,又或者是羨慕、
苦痛、解脫以及別的什麼情緒我從沒有想過能從這麼一點兒眼神中讀懂這麼多東西來。
心中莫名就是一酸。
手被緊緊拉著,朵朵看了看燃燒成灰燼的小鬼,又看了看我,眼睛裡似乎有好多淚。
我在想,倘若朵朵沒有碰到我,羅婆婆一身死,說不定便和眼前這小鬼一樣,逢初一十五便被陰風洗滌,沒多久就頭大身子小,變成了邪意之物,喪失神志去害人,被我或者蕭克明這樣的人給捉拿去,焚盡靈魂,永世不得翻身?我只一想,就覺得可怕,不由得緊緊抓住了她粉嫩的小手。
小鬼終於燃燒殆盡,成為灰飛,餘空中,仍有它淒厲的哀鳴。
可憐、可恨……
朵朵看了一眼我,倏地一下飛進了槐木牌中。
她的出現,沒有任何能力的楊經理、劉哥和敏香都沒有看見,雜毛小道看到了,朝我擠擠眼,笑,我不知道這笑容所謂何來,只是感覺猥瑣,有不好的預感出現。
一切完畢,當場的三人這才反應過來,楊經理一巴掌扇在了敏香的臉上,破口大駡,以掩飾自己心中極度的恐慌,劉哥已經閃到了一辦公桌旁,按著桌面的手指骨節都青了,顯然內心也慌得很,而他臉上流露出的蒼白神態,顯然不像是一個經歷過魔鬼訓練的特種兵。
敏香被一巴掌扇倒在地,放聲地哭嚎。
事情結束了,楊經理極力地感謝我們,然而卻半點沒有提及報酬一事。我還好,蕭克明卻耿耿於懷。楊經理極力邀請我們明天來見一見他們的大老闆,一個尊號曰段叔的傢伙他們老闆最喜歡我們這般的奇人異士,求賢若渴。我推辭,提出要回去了,以免耽誤明日的大事。蕭克明不願,不給錢就算了,但是既然前面說他今晚在這裡消費免單,他自然不願錯過機會,便伸長脖子,不肯跟我走,嚷嚷著要留下來。
楊經理拍著胸口說今天上百位佳麗隨意選、隨意挑,都算公司帳上。
這雜毛小道的嘴巴立刻咧得巨大,合不攏。
此事已了,後續是報警還是什麼別的,我不知曉,在外闖蕩多年,我自然知道什麼是自己該管的,什麼是不該管的,我不拿工資、也不是超人,抓完鬼,回酒店睡覺便是,其餘的那已經是超出我能力範圍的事情了。雜毛小道不走,我也不強求,自己裹緊了上衣,走出去。
路過二樓樓道,我見到有一個女子的身影十分熟悉,仔細瞧,原來是王姍情,就是之前阿根暗戀的店員小妹,後來為了男朋友和自己的生活下海的那個。之前聽說是在做樓鳳,遊擊隊的幹活,現在居然混跡到了江城口岸的夜總會,看來,已經是加入了職業化、專業化的隊伍了。雖是熟人,但是我卻沒有一點兒去打個招呼的想法,想來她見我也尷尬,於是腳步不停的走了。
返回酒店的房間裡,已經是淩晨時分,我又洗了個澡,然後來到床上,給朵朵持咒祈禱。
結果召喚幾次,這小丫頭居然沒有出來。我奇怪,今天怎麼有點兒不聽話了。
我強制把她叫出來,她瞪了我一眼,舞著小手,呀呀呀,朝我抗議。我奇怪,這怎麼個情況?這時金蠶蠱也出來了,學著朵朵,朝我瞪眼。兩個小東西沖我示威半天,身子一扭,跑到另外一邊自個兒玩去了。我這才想起來,莫不是朵朵在生氣我和老蕭配合著,把剛才那個小鬼給超度了?
難怪剛才那個雜毛小道看重我意味深長地笑呢,原來他是早已已料到了朵朵會有這反應。
可是……可是捉住敏香的那古曼童,跟朵朵一起玩的那肥蟲子不是也有一份麼?
為毛跟它玩得歡暢,卻對我張牙舞爪的呢?
小鬼頭們的心思,還真的很難猜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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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我起得很早,拉開窗簾,晴天,有很清冷的太陽。
透過鋼鐵水泥森林的間隙,能夠看見遠處的海,我以前的視力才4.6,現在卻比5.2還要厲害,很遠的海邊,有白色的海浪逐水而來,那是一條白線,推著混濁的海水。這邊的海並不清澈,黃濁,也有很多垃圾,看著讓人失望。遠處是澳門,那是一個寸土寸金的地區,看到的建築多是又高又窄,間距也很小,跟這邊對比,很有特色。
摸摸胸口的槐木牌,朵朵已經回來,她昨天和肥蟲子玩得高興,故意不理我,但是最後還是親了我的額頭一下。因為肥蟲子回家,我就沒睡熟,能夠感覺到軟軟的果凍一樣的觸感。
她既是再鬧脾氣,仍舊是那個乖巧可愛的小女孩。
我心中充滿了憐意,決心一定要給她找回地魂,恢復記憶。如有可能,甚至可以幫她重塑肉身、或者投胎,重新享受作為一個普通人的快樂生活。我希望她能跳能鬧,能夠說話,發出銀鈴一般的笑聲,能夠自由享受那溫暖的陽光,像普通小孩子一樣讀書識字,快樂成長,或許,長大以後還會遇到一個懂她的男孩子,敬她愛她憐她,組織家庭,過著快樂的生活……
這樣想著,我突然有一種嫉妒那個男孩子的感覺。
這也許,就是每一個作為父親對待自己女兒男友的情感吧?又或者是……
早上八點半,蕭克明這個死道士還是沒有回來這小子遲早有一天會精盡人亡的,有一次跟他談及偶像,我說我的偶像是錢鐘書,博學多才,我以為他偶像是三清祖師或者老聃、鬼穀子呢,沒想到他居然跟我說是NBA最偉大的球星之一張伯倫,這真心讓我奇怪,這小子不像是喜歡看體育節目的人,沒想到他的理由,居然是那貨據說跟兩萬個女人發生過關係……
我沒有再等他,吃附近茶樓吃了早點,九點鐘的時候,秦立打電話過來說到了八州港,於是我驅車去接他。接到了秦立,也沒有過多寒暄,他就直接帶我去說有十年還魂草的人家。那是一個小型植物園,私人的,在一個名為野驢島的半島上,四處荒涼。
當我和秦立找到了那家主人時,他熱情地接待了我們,我們說是顧憲雄老闆介紹過來的,他立刻叫人備了好茶,說顧老闆的朋友,就是他的朋友,有什麼話直說,
我說聽講您有一株十年以上的還魂草植株,想看一看。
如是,那能不能轉讓給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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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求草被拒,怎麼辦?
討要十年還魂草的話題剛一提出來,他臉色一頓,看著我,很為難的樣子。
沉默了一會兒,他籌措了一下語言,然後說那株還魂草,本來也不是什麼珍貴的玩意,只是稀少難見,他也是以前覺得稀奇,就從南寧移植了過來,本也沒想著活下來,沒成想長勢還頗討人喜歡,一直生長了這麼些年,當雜草一樣了。本來你若是早上一個星期來,既是顧老闆的朋友,送你便是,可是四天之前,有個佳能的日本佬過來參觀遊玩,說他要了,一番討價還價,竟然以100萬成交,那日本佬先交了10萬訂金,然後回去請人來移植,後天就到,所以……
他最後很慚愧地說道,雖然他向來仇恨日本人,但是卻跟人民幣卻是感情深厚,這個小植物園平日裡花銷也大,入不敷出,他漸漸也維持不了了,若能夠得到這麼一大筆資金的支持,他也可以緩解一段日子。
話說到這個份上,基本就是沒戲了,之後我提出來,先去看一看十年還魂草是什麼樣子的要求,也被主人婉拒,他顯然是認定了這筆生意不能夠被破壞,怕我生出歹意,所以就顯得十分謹慎。當然,他並沒有堵上所有的門,端茶送客的時候,他說陸左先生,你要是有心,可以也拿100萬來買,日本人和中國人,我自然是喜歡跟中國人做生意的。兩天時間,你若有錢,儘管過來,我給你便是啦。
100萬我心中苦澀,雖然之前轉讓股份有點余錢,但是這麼多……我手頭哪裡會有?便是立刻回去,賣房賣車,轉讓股份,也來之不及啊?
我和秦立出了植物園,我蹲在車子旁邊的道路旁,秦力也蹲下來,點一根煙遞給我。
我擺手,說不會抽。秦立覺得有些不好意思,畢竟是他帶來的人,可是這家主人明面上客客氣氣,但是骨子裡卻是一幅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態度,著實讓人心裡不爽。我不抽煙,他就跑到了下風口,把這根煙抽完,之後,把煙屁股丟在地上,狠狠地碾,然後問我,要不要告訴顧老闆一聲,若真的很需要那勞什子草,又缺錢的話,可以找顧老闆拆借一點。
我說不用,這時候海風吹來,帶著一些潮濕和腥味,我站起來笑,說瑪的,什麼玩意,天涯何處無芳草,不就一株草而已麼,沒有錢,老子未必拿不到麼?笑話!
秦立只以為我在發洩怒氣,嘿嘿笑,不說話。
開車回去,路上我問秦立忙不忙?他說還好,忙倒是不忙,只是最近顧老闆的公司在搞年終盤點,很多事情千頭萬緒的,比較麻煩,聽他這麼說,於是我直接把他拉到八州港,說兄弟我就不請你吃飯了,下次見面,不醉不歸。他說陸左你是顧老闆看重的人,又是身俱奇術,忙碌是定然的,你若有空,隨時找我,喝酒吃飯,隨便挑選地方。
我拍拍他的肩膀,說真不好意思,勞累他白跑一趟了。
秦立離開,而我則看著他遠去的背影,靜立沉默。
要說我和秦立之間,其實還是有一段故事的:前年的時候,我跟著顧老闆一起跑過幾樁生意,他很欣賞我,想提拔我做他的助手。後來被秦立使了手段阻撓,具體是什麼就不講了,反正後來就沒成。不過顧老闆還算不錯,又把我介紹給了他表弟阿根,一起盤了個店子,做點小生意。
說實話,秦立的手段其實我是看出來了的,不過我沒有作聲。
他卻自以為得計。其實,我並沒有太怪他,人的志向不同嗎,他喜歡那種在顧老闆公司裡“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風光感覺,他覺得自己是二把手(其實有幾個副總),但在我眼裡那就是個跑腿打雜的活計,遠遠不及我在東官與阿根合夥,招幾個伶俐的小夥和順眼的妹子當手下,過小老闆的生活來得安逸。
他喜歡風光、繁華和迎來送往的虛榮,而我,則喜歡在一個小地方裡靜靜享受生活。
在我心裡,一個是無自由,一個是自由,自然不難選擇。
回到了酒店,我坐在房間裡想了一會兒,然後去附近的商場裡買了灰黑色的登山服,毛絨帽子、茶色眼鏡及口罩,然後買了高倍度的軍用級別望遠鏡,這些裝備搞齊後換上。回來的時候我見到有租自行車的攤位,在情人路的道邊。我沒開車,乘公車到了那個攤位附近下,天氣冷,攤子的生意並不多,經過討價還價,攤主決定以30塊錢每小時的價格,租給我。
說實話,還是很貴,我真心肉痛啊!
下午兩點左右,我騎車環遊野驢島。這島不大,站在對面四景山上看下來,就只有小小的一塊。我很快就來到了這個私人植物園附近,一邊裝作遊玩,一邊趁著人沒注意,考察地形,研究路線。但是由於不知道那株十年還魂草栽培在哪裡,所以沒有目的,一片懵懂。
我有點兒急,這植物園說大不大,說小倒還真不小,室外室內,各種各樣的植物花朵開放,有臘梅,外有花黃、內有紫紋,應是名貴的磬口臘梅,按理說這種植株應該在秦嶺中部、大巴區等地區最佳,分佈於陝西、湖北等處於北方的地區,能夠在此見到其絢麗的黃色綻放,說明這裡的主人,一個缺門牙的老男人還是有些本事的。
哦,對了,他叫做胡金榮。
那麼,說不定朵朵需要的十年還魂草,真的有可能出現在這裡。
我心中本來有所顧忌,早上我來尋藥,被拒,但是倘若夜裡這株草藥丟失,這缺門牙兒的主人定然會想到是我偷的。他原本並不會在意這一株不起眼的東西,但是此刻,這株草值100萬,那是金坨坨都換不來的,他哪會甘休,到時候我定有麻煩。然而此刻我卻等不及了,若真有,其他東西都好準備,朵朵召回地魂的方法就只欠一個良辰吉日了。
我等不起,朵朵也等不起,那漫長的時間。
其實最好的辦法是買通裡面兩個工人的其中一個,給到我具體的資訊,然後再行動。但是後天日本人就來拿貨了,我沒時間。想到這裡,我不禁恨起了那個哄抬市價的傢伙來。說實話,我是一個普通青年,又對日本這個國家的影視業(我是說日劇和動漫,你們別想歪了),十分傾慕當年看《一公升的眼淚》時,我可是很喜歡澤尻英龍華的哦(可惜後來嫁給一個近五十歲的攝影師了)。當然,我也對這個國家的政客和右翼也十分不爽,但總體而言,我不會亂開地圖炮,去不理智地胡亂痛恨它。
正如我之前說的一樣,這世界,哪兒都有好人,也都有壞人。
可是現在,我由衷地痛恨那個亂搞的日本人。
我在野驢島待到了下午三點,差不多畫好了地形圖,考察了撤退方案和一些應急措施。回來還自行車的時候,一個小時二十八分鐘,攤主硬要算我兩個鐘頭的錢,一番討價還價以50元成交。我倒公車返回酒店時已經是下午五點左右,回到房間,發現另一鋪床上面趴著雜毛小道,正呼呼大睡。
我一腳把他踹醒,問他晚上有活動,去不去?
他迷迷糊糊的,嘴巴旁邊還留著口水,抿抿嘴,回過神來問去哪裡,搞什麼?
我坐下來,把事情一五一十地跟他講起來。蕭克明十分生氣,大罵,先是罵那株物園的主人見利忘義,囤積居奇,而後又罵那狗日的日本人,擾亂社會市場秩序,本來路邊野草一般的植物,又不是名貴蘭花,幾十塊、幾百塊,多則上萬,直接拿下就好了,搞一個100萬,這是嚇唬誰呢?小日本不是很精明的麼,這回怎麼就犯傻了呢?
最後他總結,說小日本錢多犯了傻,植物園見利忘了心。
我說對得倒挺工整的,可接下來怎麼辦?要知道,為了朵朵,那株十年還魂草,我可是勢在必得,一定要拿到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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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夜盜植物園
蕭克明渾不在意,揮揮手,大言不慚地說草木花朵,乃滋天地精華而生,並非一人一家之物,這東西,套一句老話,叫做有地德者居之。何謂有德者,我看小毒物你這種從外表到內心都善良的小夥子,自然是首選。他不給,我們未必不能去偷麼?放心,我老蕭今晚陪你走上一遭,定拿回來。
我說這雜毛小道今天怎麼突然轉了性子,這麼熱情。
“但是……”
果然,他話鋒一轉,“但是”二字立刻又冒出了口,我知道他就這狗脾氣,於是聽他擺“但是,貧道對朵朵也是十分喜愛,我不能奪人所愛,只求這小丫頭能夠拜我當乾爹,讓我也享受享受幾天有個乖女兒的日子。”
我沒理他,把厚厚的衣服脫下,準備去吃飯。
他見我這樣,連忙拉著我:“哎、哎、哎……你這人怎麼這樣?這乾爹不是那種乾爹,我是真心想有一個女兒啊?”我回他一句:“自個兒生去。”說完我去餐廳吃飯,他起床來,換了一身新長袍,追著跟在我後面邊走邊說:“我要生,也養不出像朵朵這麼乖的女兒啊……哎你等等啊,走這麼急感嘛?艸!”
雖然雜毛小道說不去,結果到了晚上九點鐘,他又跟著我屁顛屁顛兒出門了。
我叮囑他換身普通人的衣服穿,於是他從善如流,弄了身黑色運動服,我一看,整體感覺像個中學體育老師,比那身道士袍順眼多了。一月份,臨海的江城也已經冷了,尤其是海風呼呼的刮著,讓人覺得從心底裡就冒寒。我們兩個人坐在車裡,在野驢島對面的海濱大道旁邊,發動機沒停,有餘溫,仍舊冷。
我找來了下午買的江城地圖,說本來想讓金蠶蠱或者朵朵溜進植物園,然後直接拔草了事的,結果不知道方位,兩個小傢伙不認識,辦事都不靠譜尤其是金蠶蠱。其實本來我可以共用金蠶蠱的視野,然後操控的。但是我跟它,都沒有達到那個境界。
那麼,現在只能執行第二方案,那就是人為的秘密潛入到其中。
說道這裡,蕭克明立刻舉手,說我負責……接應你。
我說我艸,我本來就被打算讓你這個不靠譜的雜毛小道來派上用場,你不用這麼擔心。然後我把進園路線、撤退路線,然後一些行動細節重新捋好一遍,結束後,我問他楊經理那裡聯繫好了沒有,他說沒問題,不在場證據老楊和老劉都已經答應提供了。
我拿出普通還魂草的圖片給他看,說我們的目標長這樣,但是十年的還魂草,雄蕊過六,花絲粗短一致,草身呈紫色。他看過,說好像這玩意在哪裡也見過。我忙問在哪裡,他撓著頭,不知道在山西還是在陝西。我說屁啦,這東西一般生長在南方,你說雲南、廣西等地,我還相信,山西?長腳了成精了才亂跑呢。他回想,半天沒放個屁出來。
現在才十點鐘,還早,我們要等到淩晨三點再行動,那個時候,正好是人最困的時間。
一想到淩晨三四點,我就會想起自己在家鄉青山界林場守林屋裡,蹲守矮騾子的事情,不知道怎麼的,莫名就有一種不祥的奇怪預感。
也許是我太關心了,所以才會這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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淩晨三點,寒露降,月亮沉入雲間,大地一片黑暗。海水拍打礁石,傳來一陣又一陣的海浪聲,野驢島,兩個黑影在行動。這兩個黑影身形矯健,疾步如飛,靜悄悄,在環島的土路上飛走著,不一會兒,就接近了一個不規則的區域。
這個圍著鐵絲網的區域,就是野驢島的私人植物園。
這兩個黑影,其中就有一個我。
另外一個,是雜毛小道。
我們兩個蹲在植物園南邊的鐵絲網外,看著不遠處的那棟建築物裡有昏暗的燈,海風吹著露天植物園的吊燈,一晃一晃的,搖曳樹影,藤條亂晃,像女人的頭髮。大概十分鐘,有一個佝僂著身子的老漢走過,他是胡金榮(缺門牙植物園主人)雇的夜間工人。那老漢有些生病了,猛咳嗽,一邊咳一邊罵罵咧咧地,說你們這些鬼孩子,滾球去,滾球去……
我和蕭克明面面相覷,這是啥子話口頭禪?喊魂?還是喝叱鬼物?
這老頭兒還挺迷信的。
蕭克明說價值百萬的還魂草,他個人認為應該會放在那個吊毛的房間裡,最可能就是臥室裡,抱著睡覺。我搖頭,說這不可能,這十年還魂草是掌狀網脈,主脈五條,葉柄長2.5~4釐米,扁圓形,它有一個習性,就是需要接地氣。什麼是接地氣?就是植株要一直生存在土地裡,不能移植到花盆的土壤裡來,一離開地脈,隔天便會枯死,功效全失,毫無用處,用什麼樣的營養素都不行。
這就是為什麼日本人不立即買走的原因。移植十年還魂草,必須要準備一樣東西,看到我背包裡面的塑膠袋了沒有,裡面就裝的有。
他問什麼玩意?我哈哈笑,就是不告訴他。
見我賣關子,蕭克明嗤之以鼻,說那胡金榮能從廣西移植到江城來,他會不懂?
我懶得跟他解釋還魂草和十年還魂草之間,質與量的變化,見那個老漢走遠,我把背包給他,說在這裡等著我,他接過來,幽幽說了一句話:“我怎麼感覺今天涼風颼颼的,真的很詭異啊,好像要有什麼事情會發生一樣……”
我沒理他,今天風大,氣溫低,自然冷。附近的一處沿坡的大樹掛枝,那是我白天探好的路線,我爬上了樹,深呼吸,一個縱身就躍過了鐵絲網,然後落在植物園裡。裡面黑影憧憧,我踏著小碎步子,慢慢走,放出了朵朵和金蠶蠱,心中不免又忐忑又激動,暗自嘀咕道:“十年還魂草,我來了,你在哪裡?”
這樣激動著,突然的一回首,感覺潛伏在暗處的蕭克明,臉色有些怪異。
********
兩個小傢伙與我心靈相通,離得近,便聽指揮。
金蠶蠱震動著它柔軟的翅膀,颼的一下就飛進了室內,而我則和朵朵在室外找尋。
講一下這個植物園的地形,它由三部分組成,最大的當然是室外,有黃桐、胭脂、假蘋婆、鴨腳木群落和猴耳環、降真香、亮葉杜英一棕竹等小群落,間中的間隙還有豺皮樟、桃金娘、降真香等常綠灌木;還有小溫室,隔著半透明的玻璃,有室內燈光,看見裡面的植物大多是一些嬌貴的香港木蘭、文珠蘭、黃楊、墨蘭、吊鐘等;除此之外,還有一棟建築,兩層小樓,是主人及工人的住宅,仍有燈光。
我主要在草叢裡面找尋,植物園很仔細,在每一個植株的旁邊和附近都會注明一個醒目的標識。所以這些植物生得千奇百怪,又或大致一樣,我也可以辨識清楚。
植物園裡的燈光分佈比較散,靠近溫室、住宅的地方明亮,而別處則黑黝黝的。
天空中黑濛濛,一月天冷得很,沒有月亮,連星子都少,偶爾看見一點亮光閃過,那是夜裡航行的飛機。四下黑暗,然而蟲子唧唧吱吱的叫聲卻很多,按道理冬天的蟲子早已蟄伏,然而這裡地處南方,氣候溫濕,各種不知種類的蟲子一年四季都是有的。
時間緊急,我也顧不得雜毛小道在外面朝我齜牙咧嘴,貓著腰,開始有規律的尋摸。因為事先想好了方案,我負責左邊,朵朵負責右邊,金蠶蠱先去看看室內看看,再鑽溫室裡。有了分工,我們效率很快,一點一點地排查。
過了十分鐘,金蠶蠱飛出來,到我面前擺著肥屁股,扭一扭,然後又鑽進溫室去。
我正尋摸著到前面的那株大樹去看看,突然聽到一聲很沉悶的落地。
“砰”
我心中一緊,連忙貓著身子溜到一株大樹後面,躲在陰影裡,趴著往聲源發出的地方看去。
作者:
camper4880n028
時間:
2014-4-29 03:54 PM
本帖最後由 camper4880n028 於 2014-4-29 03:54 PM 編輯
第九章 藤蔓遊動
隔著幾十米,從西邊過來一個瘦小的身影,也是踩著碎步,悄悄地潛過來,由於金蠶蠱的原因,我在黑暗中視物的能力大大的提高,那是一個全身穿黑的人,不高,就一米六多一點兒,身體極為柔軟,像一隻黑貓般靈敏。
他蒙著面,速度很快,不一會兒就來到植物園中間的一個巨大的玻璃罩房前。
那個玻璃罩房是植物園第三個大型人工建築,在室外,我白天見過,感覺那裡陰氣森森,隔得遠,又被其他植物給遮蔽,只能看見幾縷豔麗的紅色。還魂草按照陰陽學的理論來說,屬於陽,喜歡光照和溫濕的天氣,跟中間那裡的氣氛十分不和諧,所以我並沒有考慮到那裡去。
那人是誰?怎麼也這麼湊巧,半夜潛入進來,他要幹嘛呢?
有人在,我自然不敢亂動,只是靜靜待著看他。其實我的心裡面也有些不爽,這好比在公車上,兩個賊同時把手伸進了一個人的兜裡,握手,然後一種詭異的競爭感就油然而生了。
黑暗中,那人悄無聲息地檢查了一下玻璃罩房,門上鎖了,他撥弄了幾下,沒有開,然後從懷裡掏出一個細小的鐵絲狀物體,用嘴叼著一個微光手電筒,然後在準備開鎖。他這樣子,讓我想起了電影007裡面那種專業特工的形象來,心中不由得一陣激動,然而正在這個時候,之前走過去的那個老頭兒提這個強力手電筒又巡了回了。強光亂照,那人一下子就如同靈貓一樣伏在地上,往草叢處爬去。一道光線朝我這裡射過來,我也儘量伏低身子。
然後聽到由遠及近的聲音:“……你們這些鬼孩子,滾球去,滾球去……”
我聽著這聲音有些神經質,莫名的就有一種緊張感,話說,要是我被抓住了,該怎麼解釋?說天熱睡不著,就爬進來歇歇涼?還是說這裡太美了,想在樹林子裡面睡一覺?腳步聲近了,聲音也漸漸大了,那個老頭的說話口音是南方話,聽得我有些著急,突然,我的衣角被拉了一下,心都跳了出來。
我回過頭去,原來是朵朵。
這小傢伙拉著我的衣角,拼命的搖頭,那老頭正從我前面過去,我不敢講話,瞪她,讓她先等等,她指著玻璃罩房的中間,雙手交錯抱胸,表示著害怕的樣子。那老頭兒終於走遠了,我便問她怎麼了,她不能說話,拉著我的衣角往外走。我不讓,說今天要給你找藥,有了那十年還魂草,你就能變聰明了,會想起很多事情來,而且說不定還可以說話了哦。
她氣鼓鼓地看著我,咬著嘴唇。
這時候,玻璃罩房突然發生了一聲慘叫,我抬頭望去,只見那個瘦小的黑影從草叢裡面躥了出來,他失魂地大罵了幾聲是男人,而且根據我多年以來看電影的經歷來講,罵的好像是日語然後掏出一把軍刀,黑色,猛地往後面揮去,拼命亂揮,仿佛見了鬼。
借著更遠處溫室那邊的燈光,我能看到他後面纏過來的,竟然是幾條成人大拇指粗細的青色藤條,上面有好多細密的刺,像日漫裡面的觸手怪,十分靈活,在空中舞動著。那人揮了幾刀,俐落得很,斬斷了幾截,然後掏出一種噴霧劑,往前一噴,黑色的霧氣彌漫,那四五條舞動的藤蔓就縮了回去。
他見自己已經暴露,直接從身上取下了一個包裹來,沖到玻璃罩房的門前兩大腳,就把那個蒙鐵皮的木門給踹爛了,從包裹裡拿出幾個東西來,往裡面丟去。值夜的老頭聽到了聲音,立刻大叫起來:“來人啊,有人偷東西了,來人啊……”
他邊喊邊往樓裡跑。
我心中一沉,娘呢,這下壞事了,事情鬧得這麼大,今晚上都消停不了了。我想這立即撤退,但是金蠶蠱還沒回來,我心有不甘,竊想著能不能趁亂打劫一番,於是定住身子,靜觀其變。朵朵見我不理她,氣嘟嘟地在一旁,掐我大腿。
那老頭一聲大喊,樓裡面的人立刻驚動了,好幾個房間的燈也陸續亮了起來。而玻璃罩房這邊卻發生了一件讓我至今都難以忘記的事情:黑暗裡有老鼠的吱吱叫喚聲,然後裡面一陣暗影搖曳,像鬼影。那個說日本話的黑影取出包裹的另外一個東西,像消防滅火器,比剛才那個噴霧劑大好多,往前面猛噴,這次是白色的霧氣出現,很猛,激打著前面的黑暗中。
玻璃罩房裡面亂動的影子,發出小獸一般嗷嗷的鳴叫聲。
突然,玻璃罩房的燈光亮了起來,如同白晝,只見到玻璃罩房裡面綠意盎然,最中間盛開了許多色澤豔麗、紅黃相間、其葉似輪一般的肉質花瓣,周圍無數藤條舞動,如同活物。植物園的主人胡金榮和他的老婆、值班老頭和一個五大三粗的漢子都跑了出來,胡金榮聽到這聲音,哭喊著,說快住手,你這混蛋。
那個五大三粗的漢子和胡金榮都提著一根閃著電火花似的電棒,一起沖向了玻璃罩房。
“砰!”
一聲槍響打在了玻璃罩房的側壁立,巨大的衝擊力把周圍的玻璃震碎,也把胡金榮和旁邊那壯漢的腳步給鎮停。那個闖入者蒙著面,手上突然多了一把手槍,指著沖到近前的兩人,平靜地說道:“你們來得正好,你,到裡面去,幫我把這株笸籮竹籠花的紅色果實拿出來。”
他指著那個壯漢,那個壯漢被嚇了一跳,舉起雙手只知道喊別開槍,別開槍。
這個人的中國話說得字正腔圓,但是結尾的時候,總是有些翹舌音,讓人聽著怪異。我只歎這人好猛,偷不成,變成明搶了。不過那笸籮竹籠花的紅色果實,到底是什麼,值得這個日本小子這麼拼命?
看來胡金榮這裡的好玩意還真的不少啊。
那個壯漢丟掉了電棍,舉起手來,然後慢慢走過去,腳發抖。日本小子指著他,餘光還看著胡金榮。壯漢來到了玻璃罩房門口,突然跪下來哀求,說饒過他吧,上有老下有小,好幾張口都指望著他吃飯呢,他哭了,聲嘶力竭,那日本小子渾然不動,指著他,說你要不進去拿到,我立刻就打爆你的腦袋。
壯漢哆嗦著爬起來,然後弓著身子進去了。
我越發好奇,裡面到底有什麼玩意,能夠讓這日本小子鋌而走險,又讓壯漢害怕得如抖糠篩。在所有人都注意這玻璃花房的時候,金蠶蠱飛了回來。它沒有獨自而來,而是附在一株四十多公分的植物上,這肥蟲子以小博大,居然憑著一舉之力帶了回來。
偷偷摸摸,悄無聲息。
我拿著這株藥草,摸了摸這小東西的腦袋,它愜意地搖晃著頭,發出吱吱的細叫聲。
我蹲下身來,仔細打量這一株植物:光滑無毛,莖軟弱,具節,有著淡淡的腥味,像魚腥草的味道,葉面大而圓,雄蕊過六,花絲粗短,草身呈紫色跟羅婆婆給我描述的幾乎一模一樣,啊,不對,這株還魂草怎麼在紫色中雜夾著詭異的紅線白絲呢?
我一時苦惱,不知道是變種呢,還是假貨。
我仔細觀察,應該是變種,不知道還會不會有那種奇特的功效。我剛把這草用袋子包好,系在背上,突然聽到一聲巨大的慘號聲傳來,我聞聲望去,只見那個壯漢捧著一個榴槤大的紅色果實跑出來,沒走幾步,便有十數條嬰兒胳膊大的活動藤蔓遊上來,纏的纏腳,拉的拉頭,想要把他給扯回去。
那藤蔓的力量十分大,把這麼一個壯漢拉得動彈不得,藤蔓上有許多倒刺,把他刺得哇哇的大叫,慘號。
空氣頓時一陣滯澀,有隱隱的臭味傳來,像腐爛的動物屍體。
作者:
camper4880n028
時間:
2014-4-29 03:55 PM
第十章 無盡小鬼遍地生
日本小子立刻提起地上的噴霧桶,往那些藤蔓上噴,力道這才稍微減緩了一下。然而壯漢的慘號聲卻更加激烈,只見那白霧一沾染了他的身,就像硫酸一樣把皮肉腐蝕,皮膚黏嗒嗒地往下滴,變成了一個被腐蝕了的血人。
日本小子猛叫,把果實丟過來,丟過來,快快的……
壯漢不肯丟,一手抱著紅色果實,一手拉住了玻璃罩房的門框,防止被拉進去,然後倉惶地猛叫:“救我、救我……”
聲音嘶啞而詭異,仿佛忍受了巨大的痛苦。
而這個時候,玻璃罩房周圍的土地開始出現了詭異的變化,泥土緩慢崩離,浮出一些根節的樹根以及許多陶罐子,那些陶罐子就像我老家醃酸菜、酸魚的罎子,三四十公分,不一會兒,密密麻麻足有五六十個被擠了出來,還有陸續的更多,有的被擠碎,哐啷一響,掉出許多白骨來,也有顱骨。
日本小子不管,只顧朝拉壯漢的藤蔓,噴著他的毒氣。
玻璃罩房裡傳來了“嗷嗷”的小獸鳴叫聲,聲聲悲切,像人的啼哭一般。胡金榮的老婆和那個值班老漢早已見機跑電,而胡金榮,他則摸起地上的那根又黑又粗的電棒,悄悄地摸向了那個在抱著噴液罐的日本蒙面小子。
十米、五米、三米。
突然,玻璃罩房又是“哐啷”一聲,接著有讓人牙酸的鋼筋折斷聲響起,轟隆隆,整個玻璃罩房居然被裡面的物體給生生弄塌,塵煙一起,日本小子嚇了一大跳,猛地往後一躥,正好碰上了潛過來的胡金榮,兩人跌跤在一起,滾作一團。
我看見那個壯漢被玻璃罩房垮下來的鋼筋活生生地壓到,頭像熟透的西瓜被砸,一下破碎,紅色的鮮血、白色的腦漿濺得四處都是,眼球被崩了出來,彈到了幾米遠,然後,屍體被十幾根嬰兒手臂粗細的藤蔓拖著,迅速地被拉入了玻璃鋼筋的倒塌堆裡面去。
我心中一緊,此地不能久留,要趕緊走,猛地一站起來。
一回頭,我的臉一下就白了。
在我的身後草叢裡,冒出了無數個幾十公分高的小娃娃,是靈體,漂浮在離地一點兒,臉上一點兒表情都沒有,白色的眼瞳直勾勾的看著我、以及其它的一切。這眼瞳讓我的心刷的一下子,就冰涼如水,腮幫子都疼。
有風吹來,江城的冬天終於讓我感到了無比的寒冷。
*********
這些小鬼頭,全部都是赤裸著身子,頭特別大,離地飄浮著,風將他們“嚶嚶”的哭聲卷起,吹到了各處,我感覺胸中的氣息凝重得不行,想抬腳,發現好幾個小鬼抱著我的大腿,很有勁兒,不讓我走。我面前的這些小鬼並不大,看著不超過兩歲。有的會說話,一邊哭一邊叫喚:帶我走吧,帶我走吧……
這叫聲悲切,仿佛從黃泉之中冒出來的,能夠讓人背脊骨發涼。
朵朵咬著牙、憋紅臉使勁去推那幾個抱我推的鬼娃娃,她力氣自然比這些小傢伙大,一下就推飛一個,她並不高興,一邊推一邊哭,好象在幹什麼錯事……沒一會兒,抱住我腿的鬼娃娃都被朵朵扔飛了。然而,這才是開始,密密麻麻的鬼娃娃全部都朝我這邊湧過來。
那時的我已經經歷過了太多的事情,害怕是定然的,但是手足無措卻自然談不上。
只是看到這麼多詭異的大頭鬼娃娃朝我怕來,心中有些膽寒,不自在,有幾個鬼娃娃眼睛是紅的,在黑夜裡有氣清晰嚇人。我輕喝到金蠶蠱歸位,然而身體卻沒感覺,左右一瞧,這狗東西又不知道跑哪兒野去了。我本來還覺得它偷回還魂草,想要誇獎一下他,沒想到果然是爛泥糊不上牆。
反正它目標小,我也管不上這肥蟲子了,積聚心中的信念,我暗結外縛印,念著金剛薩埵普賢法身咒(這些真言都是在十二法門中的禁咒一章的節選,是山閣佬研習佛家所得,摘錄之,後面如有不再贅敘),然後九字真言也不斷念出。真言一出,我日夜習誦也有一些“法力”,所有圍著我的鬼娃娃都如冰怕火一般散開去。
我大踏步,朝來路退回去。
一路跑來,哇靠,不細數都有不下兩百個,密密麻麻如同西瓜地的成熟綠瓜。
這樣一想,我又想起了那壯漢破碎的頭顱,也像瓜,爛了一地的瓜。
我一路驚慌地跑,其它小鬼也不敢犯我,於是都朝植物園的其他人爬去,我不敢去看,遠路折回,身上擦破幾處,一落地,一個人立即迎了上來,我心中驚慌,揮手就是一拳,卻被死死抓住,力大得很。我定睛一看,卻是蕭克明這雜毛小道。他也十分著急,說此地十分兇險,看到剛才密密麻麻的小鬼了沒?那是厲鬼,給院中妖物吸了三魂,只剩七魄中的怒、哀、懼、惡四魄,主殺戮,本來不厲害,上了數量臨界,就凶兩了!你沒事吧?
我摸了摸剛才翻網時,身上被鐵絲網刮破的傷口,說沒事,我道行高著呢。
蕭克明嗤笑,說要不是朵朵強大的魂魄和鬼魂的體質,讓那些小傢伙猶豫,你能趁亂跑出來麼?我頓生自豪感,說沒事,我家朵朵有本事,跟我道行厲害是一樣的。蕭克明忙問怎麼回事,他這邊問著,手中還在往地上丟這石子樹枝,好象在擺什麼陣法。我不管這些,把剛才發生的變故給他講明,一邊敘述,我一邊把給他保管的背包裡面掏出來一包塑膠袋的土,他伸手去摸。把泥土碾碎,聞一聞,說到底是什麼?
我說這是一個老人家告訴我的泥土配方,用這泥土包裹住十年還魂草的根系,能夠讓它存活一個月之久。
蕭克明拍了拍手,右手的大拇趾和食指上有些黃黃的黏稠物,聞,感覺有點臭,說這泥土配方都有啥玩藝,怎麼聞著這麼古怪啊?我搖頭,說你是會不想知道的。我一直戴著手套,蹲下來把偷到的十年還魂草根系放入泥土裡面。蕭克明催著我說,我無奈,只有吱吱唔唔地說:“這裡面有一個配料比較古怪,學名叫作新生無垢泥……”
他說哦,那還有別的名字麼?
我站起來把它放入背包,隔著鐵絲網看植物園裡的鬼影重重,亂象紛起,只想離開。他見我不說話,再次重複了這句話,拿腳來踢我,問什麼名字啊?我沒辦法,說有的,還有一個名字……叫做嬰兒屎!
O(∩_∩)O
雜毛小道頓時絕望,拇指和食指一放,想往我身上揩來,我連忙閃開,作勢欲踢,他訕笑,擦了擦地上,說要不要進去看看熱鬧?
我說屁,我又不是太平洋員警,管個球啊,裡面那一大堆人,說日本話“雅篾跌”的小子一看就不是個好人,那胡金榮在這裡養著一棵食人花、食人藤的鬼東西,地上埋著幾百個裝著陶罐子的嬰兒屍骨,也不是什麼好種這兩人是狗咬狗,一嘴毛,小爺我可不在乎。
還有,哥哥,裡面死人了啊!
說完我就跑,雜毛小道跟著跑,一邊說他的九離超度陣還沒有擺設完呢。
我不說話,埋頭猛跑,那裡可是發生人命案了,我去沾惹,不是弄得一身腥味?實在不妥。蕭克明跑著跑著,比我還快,突然他停住,轉頭問我,你的金蠶蠱呢?
我反應過來,靠,怎麼把這不聽話的肥蟲子給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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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amper4880n0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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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4-29 03:55 PM
第十一章 金蠶蠱沉眠
我立定,閉上眼睛,深呼吸,苦思冥想著,嘗試著去聯繫它黑暗中,整個世界一墜一墜的,很累,黑暗在蔓延,景象動搖,往前飛,使勁兒飛,用吃奶的勁兒……終於,前面出現兩個黑影,一個穿黑色運動服、猛用手擦地下泥疙瘩的猥瑣長毛男,一個左手提包、右手放在太陽穴上做沉思的普通青年,臉上有疤。
很有必要、值得一提的一點,這個青年的傷疤,淺,恰如其分的地把他的娃娃臉修飾得彪悍帥氣。
隨著蕭克明的一聲歡呼,我睜開眼睛,只見一個二十公分直徑、像捲心菜一般的赤紅色果實,飄在我面前,我一伸手,這果實就掉落在我手上,入手有點沉,好幾斤,而在這赤紅果實的上面,有一坨金黃色的東西,黑豆兒眼睛滴溜溜地看著我。
我心中一下子被幸福填滿多麼顧家的小東西,就知道往家裡面搬貨。
這東西,就是俺家的金蠶蠱,手上這顏色豔麗的果實,就是剛才日本小子不惜殺人搶奪的東西。我不認識,但是知道有人搶,就是好東西,果斷收起來,讓金蠶蠱回家,然後和蕭景銘一起邁步跑到停著車的道路上。
車子啟動,沿海走了幾分鐘,就聽到“嗚哇嗚哇”的聲音擦肩而過。
本來想著去報警的,沒想到有人提前去報了。
我們不管,一路開回到了口岸的東方星夜總會。把車停好,正是夜場散去的時候,我和雜毛小道一起進去,自有侍者帶著,來到了上次鬧鬼的辦公室。坐著,蕭克明給我講起昨晚上我走之後事情的後續:
他和劉哥去了敏香的單獨化妝間,找到了那個陶瓷彩璃的古曼童,敲碎,裡面是碎骨、毛髮、指甲和些許屍油,裡面有黑煙密繞。房間裡還有煮熟的雞蛋,供奉著香、碎米和糕點。他做了法壇,超度了亡靈,而後在敏香的帶領下,在一個下水道裡面發現了四具屍體,有的高度腐化,有的長起了屍斑(包括那天死的那個醉漢),之後由夜總會幕後的大老闆段叔與局裡面的人協商,讓敏香投案自首了。
我說你昨天一晚上沒有回來,只以為去雙飛了,沒想到還幹了些正經事。
他嘿嘿的笑,說那是,不過呢,那兩個烏克蘭大美女,活兒簡直不是蓋的……他興致勃勃地講起昨天的豔遇來,用詞言語簡直不堪入目,哪裡像一個有道之人。我連忙攔住他,說懶得聽他床上那點兒事,問劉哥說的那只黑貓,不知道是幻覺,還是有蹊蹺。雜毛小道被打斷談興,有些不爽,說一隻貓而已,這黑貓是驚魂之物,能辨陰陽,驚粽子,當時出現也是正常的,疑神疑鬼什麼?
說著話,這裡的安保主管劉明劉哥進來了,他說楊經理回去了,不過包廂安排了一整晚,現在回去,若有人來調查取證,他們自會應酬的。這些事情,他只是做,但是從不問緣由,做他們這一行,總是有些涉灰的,很多東西自然懂得,也見過我和老蕭的手段,總體來說還是可信的。
我站起來跟他握手,說多謝了。
他擺手,說舉手之勞的事情,又問他們老闆段叔想見見我們,問有沒有空,安排個時間吃頓飯。
我心急著回去給朵朵準備召回地魂之事,沒心思應付,但是人家幫了忙,冷淡了不好,於是點頭說今日晚上即可。蕭克明這雜毛小道喜歡錢,又好色,自然樂意認識他們這些混江湖的道士,就跟知名學者一樣,需要權貴來捧的,要做到“談笑有權貴、往來無白丁”的時候,就可以出書、成為大師級人士,之後,自然名和利,滾滾而來。
約好地點,我們步行返回酒店,一覺睡到天明。
早上八點起來,我打著呵欠,開始整理起昨天的收穫,打開拉鍊,卻發現背包裡面的十年還魂草的葉面有些泛黃,心知這特製泥土雖然有用,但是總不及根系地脈要穩妥,我想了想,還是決定把它找個地方先埋著,等返回東官後再挖出來即使把這價值100萬的草本植物放在草叢裡面,也不會有丟失的危險,這世界識貨的人很少的。
再翻背囊,只見到昨天收穫的那赤紅色果實,居然癟得只剩一張爛皮了。
半晚上的功夫,這東西怎麼給誰吃了麼?
我大怒,跳到雙人間的另外一張床旁邊,把抱著枕頭做春夢的雜毛小道給揪了起來,使勁地搖晃他,大罵你個狗曰的,不聲不響就把我們的勞動成果給侵吞了,你當這是火龍果啊,一口吃完?
雜毛小道睡眼惺忪,回過神來,問怎麼回事?
我說還怎麼回事?你這個傢伙是不是半夜偷偷起來,把我們昨天弄回來的紅色果實給當夜宵吃掉了?
他大呼冤枉,打早上回來一上床,頭沾枕頭就睡得稀裡糊塗,哪裡還有時間去想什麼別的東西?再說了,那個來歷不明的東西,還是從那個妖氣沖天的房子裡面拿出來的,說不定有劇毒,嫌命活長了的人,才會幹這傻事兒呢!
我說你等等,剛剛說到哪兒了?
他愣住,說:“嫌命活長了的人,才會幹這傻事兒呢……”我說前一句,他說:“說不定有劇毒的……”我們兩個四目相對,跑過去翻包,果然,在那變成暗紅色的爛皮上,果然躺著一條肥碩了不少的蟲子,金黃色的背上,有一道紅色的紋路,波浪形,這紅色像血,極為妖豔。雜毛小道叫了一聲“無量天尊”,先是給了我肚子一拳,說果真是賊喊抓賊,罵了隔壁,然後嘆服道:“螞蟻食象,原來就是這樣啊?”
的確,那赤紅色果子足有20釐米的直徑大小,居然被拇指一般粗細的金蠶蠱一晚上就吃光了,而這廝僅僅才增大了一小圈兒。
這,符合新陳代謝定律麼?這符合物理定律麼?這不科學!
我怕它吃壞了東西,連忙聯繫它的意識。然而這傢伙仿佛進入了冬眠狀態,蟄伏了,怎麼叫都叫不醒。我無奈,拎著這傢伙的軀體放進了上衣口袋,然而,它一入口袋裡,立刻隔著白襯衫,漸漸地融入了我的皮下去,開始鼓成一個包,像輸液時鼓起的青筋,然後慢慢變平緩,最後不見蹤影。
“半靈體?”雜毛小道驚呼,他嘆服曰:“你這傢伙一直不肯說它藏在哪裡,原來是在你身體裡面啊……原來如此,原來本命蠱還真的是在人體體內,需要怎麼養?它吸你的血麼……”他一連串的問題就問了出來,而我不答,心中的狂喜將頭都沖昏了,激動得很。
在這一刻,眼淚止不住地流了下來,滴滴嗒嗒的,把他嚇了一跳這是怎麼個情況?
唉,很多事情,辛酸苦辣,不足外人道啊!
既然已經起床,那麼就下了樓,在二樓餐廳用了早點。我返回房間,背上了裝有十年還魂草的背囊,和老蕭來到附近街區景觀的花園罎子裡,他算了一卦,於是找了個地方把這株草埋下。用的是隨地撿到的破碗挖的土,兩人一手泥,找了個地方洗洗手,雜毛小道見路上行人多,擦擦手說要不然今天開張一門生意?
我說好,陪著他在路邊攤忽悠人。坐著無聊,想起有一個遠房堂弟陸言好像也在江城打工。想去找他玩玩,可是翻開手機通訊錄半天,沒找到電話,想著我這身份,天煞孤星呢,去找他估計又是平添麻煩,就此作罷。
雜毛小道生意不錯,一直到了下午四點才關張,收入150元。收了工,我們返回住的賓館,發現大堂正有兩個員警在問大堂招待什麼東西,那女人看見我們,朝我們指了指,然後他倆就走了過來,威嚴地問:“是陸左陸先生麼?”
我心想果然來了,臉上卻沒有半點變動,點了點頭,說我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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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amper4880n0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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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酒店失竊
這是我在2008年,第一次跟人民警察打交道。
我發現自去年九月份起,我就反復跟他們糾纏,不斷糾葛。
我可以說我很倒楣麼?好吧,我很倒楣,當然這一次,是我主動招惹的他們。
員警告訴我,說我昨天拜訪的胡先生一家發生了人命案,植物園被毀壞大半,而且當晚還有一株價值上百萬的花草被偷,這花草,正好是我昨天去找他探詢的那株,所以我有一些嫌疑,需要調查瞭解一下。兩人說明了來意,問可以進行調查了麼?
我說當然可以,這是每一個公民的義務。
我們四人回到了我開的房間,然後在沙發上完成了調查。我言明,我確實于昨天在朋友的帶領下去找過胡先生,而且目的也是想看一下那株十年還魂草。但是胡先生藏得嚴實,並沒有見著,他昨天聲明這株草值一百萬,而且已經賣給了一個來自日本的商人。在提出見一下這植株未果的情況下,我把那個朋友送回鵬城,而我則在江城逛了一天街。
“晚上你在哪裡?我是指今天淩晨3點至5點這段時間裡?”
我和蕭克明對視了一下,那個提問的員警皺了一下眉頭,說有串供的需要麼?我連忙搖頭,說不是,不是,怎麼可能。我們昨天晚上去了附近的XX夜總會,一直玩到了淩晨4點半才返回的酒店。我對面這員警明顯就有些不相信,說你確定?
我說我確定,我旁邊這個也在場。
他看著我和蕭克明真誠的臉,摸了摸鬍子,問除此之外,還有沒有別的證人?
我想了一下,說有,就是XX夜總會的安保部主管劉明。
他深深看了我一眼,說我們會去調查的,我說沒事,儘管去問,但是事先聲明,我們只是去那裡喝酒唱K,別的事情什麼都沒幹哦?他不相信,說鬼扯,但還是結束了談話,旁邊負責記錄的那個年輕一點兒的員警把記錄紙遞過來,讓我流覽一遍後簽字。我掃了一眼,沒有出入,然後龍飛鳳舞地簽了一個“陸左”,問訊的員警看了看我的簽名,說字倒是蠻飛舞張狂的。
我謙虛,說沒讀過什麼書,但是學過幾天的草書,後面的簽名都是在工廠裡面打工時寫報告練出來的,為了效率,難免有些潦草,莫見怪。他見我說得陳懇,點了點頭,說了句XX夜總會那地方,藏汙納垢的,最好少去。站起來,他跟我握手,說調查基本結束了,這兩天最好不要離開江城,要隨傳隨到。
我心急回東官找配合的藥草和材料,哪裡能等這一天,於是說能不能冒昧問一句,這到底怎麼啦?我還急著回東官去照顧生意呢?再有,也沒幾天半個月就過年了,離家漂泊,總是要回家看看爹娘的,在這裡晾著也不是這麼回事啊?
他沒理我,只說讓我等著,然後帶著助手離開了。
兩人走後,蕭克明慫恿我一起去看一看昨天在植物園中間的那玻璃罩房裡面,到底是什麼怪物。他說你不是沒見過妖麼?那玩藝紅光沖天,遍地都是小孩屍骸,養了一堆鬼娃娃,絕對就是妖。這時已經是晚上5點多,天色晚,我一見夜幕降臨,黑黑地,就想起今天淩晨那一片的鬼娃娃浮立著、面無表情的看著我,紅眼睛的還在說“帶我回去……”之類的話語,心中就打冷顫,不想去。
正好劉哥打電話過來,說起了與他老闆段叔吃飯的事,於是就推說了明天再去。
傍晚七點,在江城某個最著名的海鮮酒店包廂裡,我和雜毛小道見到了夜總會的幕後老闆、也是江城很著名的民營企業家段天德段叔,陪客有夜總會的安保主管劉哥、夜場經理楊懷安以及一個一臉僵木、耍酷的英俊男子。
段叔年逾五十多歲,眼睛炯炯有神,是一個典型的南方商人形象,說話聲音洪亮,精力充沛,喜歡用手勢,喜怒不形於色。他臉上一直有著笑容,和善、親切,但是我知道在這個城市最繁華的地段能夠開上這麼一家規模的夜總會,必須是手眼通天的人物,暗自留心。入了席,基本都是雜毛小道在應酬這老狐狸,我只管吃菜。
前面提過,我是一個吃貨,對食物的熱愛已經超過了一般人的境界。但是我不挑食,稀粥鹹菜也吃得,山珍海味也吃得,尤其愛吃肉。上一次吃請,是在老家的局子裡剛放出來,馬海波和楊宇請我吃的飯,當時還被黃菲給灌醉了,而後大魚大肉的宴席吃過幾次,都是請別人。面對這一桌子龍蝦扇貝、魚翅海鮮,我哪裡控制得住手腳,一瞬間,面前的澳洲大龍蝦就被我消滅了一半,惹得與雜毛小道親切交談的段叔、楊經理不斷側目。
我不管,只吃,因為太好吃了,我會告訴他們我平生沒吃過大龍蝦麼?
好吧,麻辣小龍蝦我倒是吃過一些,拉了一個星期肚子(那是有金蠶蠱以前,而後,我除了與人拼鬥受傷外,基本不會生病)。
雜毛小道淡定地聊天飲茶,臉色平淡,仿佛得道高人,但是他的餘光可恥地出賣了他這廝不斷的瞟著我前面的大閘蟹,喉頭微微蠕動。他也餓,但只是偶爾飲湯、吃一筷子的素菜清湯,就是為了表現自己的清高。我心中暗笑,說這廝連色都不忌了,好裝個什麼大尾巴狼?不過,貌似道士是可以結婚生子的,這比經過道學家改革過後的佛教,要顯得有人性多了。
在佛教的發源地印度,寺廟裡,貌似也有廟妓一說。
聊休閒養生、聊教派傳承,聊命理學究,聊畫符念咒、驅鬼降妖、祈福禳災……雜毛小道端的是好口才,這人要是投胎到了美利堅合眾國,說不得也要混個議員之類的大人物,段叔見多識廣,精明果斷,也難免不被他所吸引,頻頻點頭。其與人皆被侃得頭暈,唯有那個冷臉帥哥一如平常的淡定。他是段叔的安全助理,像是當過兵的人,不說話,但是跟常人不一樣。後來劉哥在席間跟我介紹,說是個脫北者。
他看了我一眼,眼神銳利如刀,只一下,我的後脊樑骨就生出涼意來。
是個殺過人、見過血的厲害角色啊。
宴席過半,段叔轉而朝向了我,問我的一些事情。我只說我是跟蕭大師打雜的,學習學習。他點點頭,說陸左你也不要妄自菲薄,小劉跟我講過了,你的道行還是蠻高的。
飲宴完畢,我擦了一手油,吃得肚子生疼,撐得慌。段叔與雜毛小道相談甚歡,十分投機,然而他是個日理萬機的大忙人,於是約定日期,改日再談,他由那個叫做樸志賢的男人陪著,先行離去。段叔一走,雜毛小道便松了一口氣,問被我吃完的澳洲大龍蝦,能不能再上一份,陪著的楊經理和劉哥自然說沒問題。
吃完飯,雜毛小道被邀著再去逛夜總會,而我則推辭,趕回酒店睡覺。
回到房間,走進去,行李、床、櫃子被翻得一片散亂。我大吃一驚,居然有人在這裡來偷東西?我立刻叫來酒店方,責問怎麼回事。來的是住房部的經理,也很吃驚,連忙問我丟失什麼貴重物品沒有,我查了一下,我錢包手機鑰匙都是隨身攜帶,行李裡都是些衣服襪子洗面乳,散亂丟棄,丟倒也沒丟什麼。
他問有沒有得罪什麼人,或者丟了什麼東西?
我立刻想到是不是被人盯上了,還在我還夠謹慎,早上就把十年還魂草栽到了公園裡。
是誰呢,員警麼?
不可能,他們要是想搜,下午那會兒就直接看了,或者偷偷的搞不讓我知道,這不更好?
難道是植物園的主人胡金榮?我倒是沒有聽到關於他的消息。又或者是別的什麼人?我不再想,立刻撥通下午那個申警官留給我的號碼,給他說起失竊的事情。他哦了一聲,過一會兒,說失竊的話還是報案吧,不用找他們,找附近的派出所。
我勒個去,這個申警官搖身一變,成了有關部門了。
真不負責!
我問這個客房部經理,說能不能查一下樓道裡的監控錄影?他說可以,但是要等派出所的民警過來,我立刻不幹了,跟他講,你就說行不行?行,好,那我們去看看到底是誰偷了;不行,那麼我就給這酒店所有的住客講一講酒店失竊、你們不作為的事情。
他果斷選擇的第一方案,連說好、好。
我們來到監控室,調取資料,結果沒一會兒,他們的工作人員很遺憾地告訴我們,監控的資料被刪了……
我坐在沙發上,閉上眼睛,感覺頭上似乎有一張大大的網,朝我身上撒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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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amper4880n0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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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4-29 03:56 PM
第十三章 重返事發現場
我通知了雜毛小道,當晚就整理行李,轉了另外一家酒店。
而之前這家XX酒店給我的優惠則是免了我的房錢,並且由值班經理及主管一起,誠心向我道歉他們怕我去網上亂說。
第二早上,雜毛小道神采奕奕地聯繫了我,又問要不要去野驢島看一下稀奇?我心中也牽掛著這件事情,於是說同去。我們兩個在口岸附近的華潤廣場匯合後,驅車前往野驢島。車行不遠,大概四十多分鐘,我們過了橋,來到島上。這島不大,很快來到植物園附近。然而前方有穿制服的人在執行封路,不准人過去。
這裡隔著二十多米,路口一堆人。
無奈,我們只有下車,聽到眾多好事者在那裡論是非。我越過去,準備走,被員警攔住,說不能走了。我問為什麼,他說前面昨天淩晨發生了爆炸案,正在調查,閒雜人等趕緊走開。我無奈,和雜毛小道折回來,問那些伸長了脖子的人們,怎麼回事。
一個四肢短小、通紅酒糟鼻的中年人笑了,他悄悄地說:“那些員警哄鬼呢,告訴你也無妨,前天這裡發生了一起UFO事件,天上有紅色雲彩出現,十米長的漩渦在半空中停歇了幾分鐘呢,被人拍到了……”
另外一個人立即打斷他,說屁啦,他就是這附近的人,是這裡的植物園出問題了,他們這裡以前就經常鬧鬼的,前天、啊,是昨天淩晨的時候,平地響起一聲驚雷,然後地上冒出好多陶罐子,裡面全部裝著小孩子的骨骸,也不知道死了多少年呢,這陰雷一響,無數的小鬼鬼魂就爬出地裡來,然後找胡金榮那個傢伙索命呢……
另外又有一個人反駁,說植物園裡面,玻璃罩房裡面養了一顆妖樹,專門吸食血肉靈魂為生。這妖樹開的花直徑都足足有一米五,長得又妖豔又香,是蘭花一樣的誘人香味,這妖樹,每吃十個人的血肉靈魂,就開一朵花,一年開一朵,開了十年之後,會結一個果實,先是綠色,而後才會從綠到褐紅,再熟成滴血的赤紅,這一過程又要十年。這果實,就是世間珍品呢,相聞能夠延年益壽、白骨生肉,起死回生呢!
真真地堪比人參果!
一堆人唧唧喳喳的議論,好不熱鬧。
這時,一列車隊行了過來,打頭的是一輛行政級別的高級轎車賓士S600。那車隊停到了這裡,門打開,下來一群人,為首的一個,灰白頭髮,西裝革履,氣度儼然,旁邊立刻有人迎上前面,在跟員警交涉些什麼。然後我看見一個瘦小的男孩子靜靜地站在不遠的地方。
他不高,身體瘦弱,跟旁邊那群膀大腰圓的黑衣西裝們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他只有一米六。
然後,他轉頭頭來,看到了我,以及我身邊這個穿著青色道袍的雜毛小道。
*********
他是一個少年,年紀不超過十七歲,瞳孔呈淡藍色,輪廓偏西方,應該是個混血兒。
他看過來的眼神裡面,有一種淡淡的憂傷,是逆流成河的悲傷。我與他對上,只是覺得,這是一個從偶像劇和漫畫裡走出來的人,跟我這種凡夫俗子有著本質的區別。他看著我,我便看著他,四目相對,過了一會兒,他笑了,居然走過來跟我們打招呼:“你好,我叫做加藤原三,初次見面,請多多關照。”
旁邊的人紛紛驚呼,喲,日本人哦!在2010年釣魚島之爭前,很多普通國人對日本人還是有些好奇和友好的。
(PS:講到這裡,其實我不太怎麼想講接下去的事情。為什麼呢?上面講到2010年釣魚島之爭,今天又有中日東海摩擦,這兩個被宣傳為“一衣帶水”的國家現在已經相互看不對眼了,如今,所有的中日話題,都是民族話題現在講,有些嘩眾取寵,有些不合時宜……但是08年的我在這裡,確實是一道坎,不講,就少了很多東西。所以,請大家理性對待,就當看個故事吧。)
我點了點頭,卻沒說話。雜毛小道也是,斜著眼看他。
他沒在意,嘰裡咕嚕說了一堆話,我們只是禮貌點頭,也不講姓名。過了一會兒,那邊有人來叫他,他禮貌的鞠躬離開。我們兩個到了人少的地方,雜毛小道問我哪天夜闖植物園的,是不是他?我說是的,看著柔柔弱弱跟個女孩子一樣,但是心狠手辣起來,勝過很多人。
我仍然記得穿著一身黑衣的加藤原二,用槍逼著植物園那個壯漢進玻璃罩房去拿赤紅果子,然後又用噴霧罐把壯漢噴灑得幾近融化,眼睛都不會帶眨一下。我本以為他昨天淩晨死掉了,或者被員警給逮起來了,沒想到這小子居然又活生生的出現在我們面前。
他坐著豪華汽車,跟著一批趾高氣揚的日本人一起過來。
一個西裝革履、皮鞋颯亮的眼鏡男在跟設警戒線的員警交涉,他的語氣比較激動,不斷地說加藤先生怎麼怎麼牛逼,讓他們趕緊讓開路,他們要進去找這家植物園的主人完成一樁價值上百萬的交易。員警顯得很為難,在解釋,後面有一個年輕的在打電話請示上峰。
正在這時,又來了一輛奧迪。
車停,下來三個人,穿著普通,容貌普通,比較特別的是第三個下車的,他也是留著長髮,打了一個髮髻,跟我身邊的這個雜毛小道幾乎一模一樣。我轉過頭來招呼他,沒想到這老蕭居然不聲不響地溜到了人群中去,找了一會才發現他。
他貓著腰,鬼鬼祟祟的。
我走過去問他這是為毛?遇到仇家了啊?
他搖頭,把右手食之放在嘴唇上,然後噓,讓我不要作聲,我被他鬼鬼祟祟的樣子弄笑了,說你偷雞了呢?他搖頭,說碰到一個熟人,有過節,不好出面。我望著那個挽髮髻的男子正朝著日本人走去,說哦,看這打扮,那是你師兄還是師弟吧,混得不錯啊?
蕭克明嘴往旁邊撇了一下,很不屑,說狗屁,就一師侄而已。
我肅然起敬,說你真能吹牛B。
後面來的三個人確實很牛,找在場的員警問詢了一下,為首的一個矮個男人把手中的證件亮了出來,然後幾個員警立刻就高舉右手,敬了一個標準的禮。然後那個男人就義正言辭地對這夥日本人(含翻譯)講了幾句話,神情威嚴,日本人便悻悻地撤離。我認識的那個申警官和兩個警銜比他還高的男人跑了過來,熱情地拉著三人一陣寒暄。
幾個人熱情地拉著手聊了幾句,然後就往植物園裡面去了。
賓士往回走,停到了我和蕭景銘面前,然後那個精英打扮的翻譯跳下來,走到我面前,說陸桑、蕭桑,我們的加藤社長有事請找你們,能不能找個清靜的地方聊一聊?我心中一驚,為何?按理說,此時此地我和老蕭就是個打醬油的角色,這個傢伙一口就叫出了我和他的姓,顯然對我們已經有了一番認識。
難怪那個日本小子還跑過來跟我們寒暄。
可是,我根本就不認識這一夥人啊?
雖然我知道,這一夥人,裡面定然有哄抬十年還魂草市價的那個日本人,也有昨天淩晨盜取“妖樹”果實的日本小子,但是,我們真的就沒有打過照面。僅僅就翻譯這一句話,我就有一種被曝光的感覺,好像沒穿衣服出門一樣,被人看個通透。
這人有些盛氣淩人,我本來不想答應,然而旁邊的蕭克明卻果斷地答話:“陪聊可以,按分鐘收費,一分鐘10塊錢,價錢公道,童叟無欺,兩人打八折。”翻譯明顯愣了一下,扶了扶眼鏡,說蕭先生你沒開玩笑吧?蕭克明聳了聳肩,說大家都很忙,諮詢費什麼的,自然還是要有的哦……
他頓了一頓,補充了一下,是美元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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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amper4880n0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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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4-29 03:57 PM
第十四章 結下仇怨
翻譯回到了車裡,跟那個灰白頭髮的男人問了幾句話,然後折回,說可以,那我們去附近的萬向會所談一下吧。
我和雜毛小道莫名其妙地折回了車裡,跟著日本人的車隊離開野驢島。
路上的時候,老蕭跟我講,估計昨天偷東西的傢伙就是這夥日本人,妥妥的。真神奇啊,一天工夫不到,居然就能查到我們,小日本子這情報工作,簡直就跟在自己家門口一樣。我說,聽你這意思說來,日本人已經懷疑我們在中間插了一杠子,奪了十年還魂草,以及那不知名的紅果子?
老蕭點頭,說連昨天我們房間被偷的事情,都有可能是這幫孫子幹的。
我深有同感,心中也有些難過,在我大中國的土地上,這幫孫子如此橫行霸道,就沒人管了麼?
來到一個環境雅致的會所,那個白髮中年人早已經在一個房間裡等待,陪同的還有那個翻譯,日本小子加藤原二卻沒有在。我和雜毛小道進來,翻譯向我們隆重介紹了這個白髮中年人,說是XX株式會社的駐中國區高級代表加藤一夫先生。加藤一夫坐著,四平八穩,像一個王者,霸氣側露。我和蕭克明,在對面坐下,蕭克明讓這翻譯廢話少說,為了你的美元著想,趕緊問。
加藤一夫盯著我們,小眼睛有著細碎的光芒,他問:“兩位先生是否偷了我在植物園訂購的龍血還魂草?如果是,我願意以同樣的價格,將它買回來。”他一說,那個翻譯立刻將他的意思同步翻譯給我們,讓我有點兒驚奇真看不出來這猥瑣的翻譯,倒是有這等本事!那他看日劇,豈不是很爽啊?
不過羨慕歸羨慕,我和老蕭還是異口同聲地說:沒有!
我說這怎麼可能?你這是什麼意思?
加藤一夫笑了,說咱們明人不做暗事,我們打聽過了,來找胡桑的人裡,就陸桑你目的最明確,而且時隔一天,龍血斷魂草就失竊了,其實不用想都知道,是你們做的,對不對?
我懶得理他,說你們到底是怎麼樣的思維,都二十一世紀了,還搞盧溝橋事變那一招?
加藤一夫他開始講起自己在中國投資,幫助了多少人就業,促進了江城經濟的騰飛,又講起了他向來對中國都是抱著友好的態度,多麼受他工廠裡員工的愛戴。我昂著頭,做認真傾聽狀。確實,大的道理我不會講,那是經濟學家的事情,但是我輾轉珠三角地區數年,見過一些日企,也曾經加入過一家,總體而言,日企的工資和福利待遇相對都會高一些,但是裡面的規矩,簡直是嚴苛到讓人崩潰,日籍員工和中國員工的待遇、等級差別,森嚴,簡直讓人有重回80年前日偽的感覺富士康就是沿襲了日企的管理風格,由此可見一斑。
見我們沒什麼反應,加藤一夫開始變得更動情了,他說他之所以要找龍血還魂草(日本人的說法),是因為他有一個十八歲的可愛女兒,因為一場車禍變成了植物人,在確定醫學上沒有突破後,轉而通過其他路徑來想辦法龍血還魂草據說經過日本神道中的有能力的宗教人士的煉製,能夠找回他女兒的魂魄,所以務必請兩位歸還,以讓一個父親,重新見到他那可憐的女兒。
他哭得淚眼婆娑,連我都感動得忍不住流了一公升的眼淚。
我想起了池內亞也。
然而當他再次問起時,我仍就是說,沒有。
他的臉色開始變了,鐵青色,臉僵直,讓我想起了以前就職的那家日企禿頂老課長的形象來。他冷著臉問,你們確信沒有?中國人有句古話,叫做別敬酒不吃吃罰酒,我可是有證據的,兩位是否想讓我送你們進大牢去?
他說的證據,是我們那晚上的漏洞麼?
我霍然而起,哈哈大笑,說你們圖窮匕見了吧?在中國人的地盤,我倒是要看看你們怎麼囂張?我轉身兒走,雜毛小道沒走,厚著臉皮找翻譯要“談話費”。我一出包廂的門口,就被一個瘦小的身影攔住了,是加藤原二。他站在我面前,被我身影覆蓋,但是就像倔強的草,孤傲。他冷冷地盯著我,臉上有著莫名的憂鬱,他問我:“你到底拿沒拿龍血還魂草,拿了,趕緊給我,我給你錢,兩百萬!怎麼樣,中國人?這草,我要來救琴繪姐姐的性命的。”
我說滾球去,罵了隔壁的,看你一臉的衰樣,好狗還不擋路呢,知道不?
我硬走,他拉著我的衣袖,大罵,說你這個粗魯的男人,該死魂淡(此處應該是巴格牙魯),我一掙扎,沒想到重心一偏,天旋地轉,居然被這小個子一下子給摔了出去,屁股著地,生疼,感覺盆腔骨都要裂開似的。被這一摔,我的臉一下子就紅了我比他足足高出了十來公分,塊頭也比他大可一圈,居然一下子就被摔了個狗吃屎,這太他瑪傷自尊了。
我一下子就跳了起來,發瘋似的沖過去,跟他扭打。
沒成想這個傢伙是個煉家子,好像是柔道,右手接住我的拳頭,左胯一扭,三下兩下,就把我按在地上制住,我肌肉酸疼,關節都用不了力,怎麼掙扎都不行。我這時才發現,我居然用不了金蠶蠱的力量了,這小東西陷入了沉眠,而我,則變成了以前的那個廢材,雖然多了一把子力氣,卻也上不得檯面了,打得了群架王八拳,但是跟這種專業訓練過的人一比,就滿眼抓瞎。
沒有技巧啊!
我臉貼著地,動彈不得,憋屈得想發瘋。
十秒鐘之後,加藤原二放開了我,淡淡地看著我,眉毛上揚,說或許吧,這麼弱的傢伙,怎麼可能成為我想像中的對手呢?我高看你了,偷草者,或許應該是另有其人吧。滾,不要讓我再看見你了……他正趾高氣揚地說著,突然被人從後面一把掐住脖子,轟的一下,大力就把他死死按在了光潔的地板磚上,然後我聽到了一個男人的咆哮聲:“罵了隔壁的,你這個小日本子敢打我家兄弟!不想活了?”
我爬起來,正好看見蕭克明死死壓住加藤原二,使勁掐,這會兒該他動彈不得了。
我想起老蕭吹噓過自己有一牛之力,此次看來,果然不假。
看著他一副義憤填膺的樣子,我心中不由得一陣感動。
都說吃虧是福,我被這雜毛小道吃了這麼多虧,果然沒有白吃。
保鏢們本來就一直關注著這邊,一看到自己人都吃了虧,立刻圍了上來,衝突一觸即發。
********
十幾個人,一下子就圍住了我和蕭克明。
聽到這邊熱鬧,裡面的加藤一夫和翻譯都走了出來,加藤一夫看見這個景象,冷冷地盯著雜毛小道,說都別鬧了,需要我報警麼?我叫老蕭住手,他放開了加藤原二,然後站起來,拍拍手,說:“加藤先生,你倒是個闊綽的主顧,但是你的兒子,卻是個衝動的傢伙。話不投機,我們就此別過吧。”
雜毛小道和我一起離開,旁邊的保鏢想圍上來,但是那個白髮的傢伙歎了一口氣,說不用了。
我們兩個回到車上,驅車離開這個會所。
老蕭見我脖子上有勒痕,問沒事吧?我說沒事,就被狗咬了一下,他哈哈大笑,說你怎麼一下子就軟了?這可不像你。我愁眉苦臉,說我的金蠶蠱休眠了,我借助不到它的力量,那小子又會兩手,所以一下子就跪了。他很驚奇,說你的蟲子怎麼會出現這種現象,不會是吃了那果子,掛球了吧?
我啐他一臉唾沫,說怎麼可能?我跟它在意識上一直有一絲聯繫,吃撐了倒是真的。
老蕭哈哈笑,說你這個傢伙也是,金蠶蠱自從跟了你,就沒過一個好日子金蠶蠱的食物不是帶毒的生物麼?你天天給它喂什麼,喂豬牛內臟拌二鍋頭!我的天啊,這麼奇葩的食物,虧你想得出來。這一次見了好東西,它自然是先吃為妙啦。得,把我的份額也吃了,不行,你得賠我。
我歎氣,說這次的聊天費,我就不跟你分了。
雜毛小道見我轉脖子,問很疼麼?我說是。他問要不要找個機會弄一下那個小子,他昨天淩晨算是殺人了吧?要不然我們給員警舉報?我說要人家問你是怎麼知道的,你怎麼回答?他又出主意,說要不我們找個機會把他打一頓?話說出口,又覺得不對,人家那麼多保鏢呢?他歎氣,說你殺王洛和的時候那麼牛B,現在怎麼這樣了,幹嘛不放蠱?
我開著車,沒好氣地說金蠶蠱已睡,我下個毛的蠱啊?
嘴上這麼罵,心裡不由得懷念起了體內這個肥蟲子,覺得它有的時候有點像權利,是毒藥的滋味,一旦沒有了,心裡面驟然失落,感覺自己就像一個從高位上退下來的離休老幹部。又想起了那個日本少年,這個人性格怪異、建議果決,連殺人都不眨眼,簡直是個狠角色,而且我隱隱感覺他有些不凡,對周圍事物有些排斥力,想必身上佩戴著什麼東西,即使有金蠶蠱在,我也不一定有把握把他給滅了。
好吧,君子報仇,十年不晚,我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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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amper4880n0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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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4-29 03:58 PM
第十五章 江城事了,事了拂衣去
我們聊了一會兒,又說到了妖樹的事情。
我頗為想知道那天夜裡我走後,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加藤原二沒有死,那麼胡金榮死了沒有呢?其他人呢?那滿地裝著屍骨的陶罐到底是怎麼回事?那些密密麻麻的鬼娃娃,到底又是怎麼回事?無數的疑問在我心頭升起,真的是百爪撓心啊!然而在這裡我們沒有認識一個熟人,那個申警官,連我們被偷了東西都不管,我可指望不了他給我們提供什麼消息。
我突然想起來,雜毛小道說進入現場的那幾個人裡,有一個是他師侄,於是讓他去打探一下。他一聽,裝傻充愣地說有這回事兒麼?我怎麼不知道?
他不願去,我也沒有辦法逼他,只好就此作罷。既然已經拿到了還魂草,於是我放下了好奇的心思,沒有再去關注。我只以為這只是我人生中離奇經歷的一件小事,放下心,過去了就過去了沒想到,這件事情遠遠不像我想得那麼簡單,我今後幾年的奔波,也只是為了這幾天的事情。
當然,這是我當時所不知道的,這也是後話。
我們返回了酒店,劉哥打電話過來邀我們去見段叔,我懶得去,就讓蕭克明去了,拉上窗簾,自己躺在床上,陪朵朵一起玩手拍手的遊戲。“你拍一,我拍一,一個小孩坐飛機……”我念叨,然後她很認真地拍著,有時候我錯了,她就撓我癢癢我特別怕癢;要是她錯了,她就一臉沮喪,嘟著嘴巴不高興,而我則很歡樂地把她的臉使勁拉長,做可愛的鬼臉。
沒了金蠶蠱,我卻依然有一些“法力”,或者說是信念之力,依然能夠摸觸到朵朵當然,前提是她也願意讓我看見。
她不甘不願,但是卻並沒有躲開我的懲罰,因為她還是個好孩子,不會耍賴皮。
沒了金蠶蠱,朵朵一個人時有些無聊了,就連看電視劇,都沒有往日那麼高興。
晚上蕭克明回來,跟我神秘地說想不想知道昨天淩晨,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我問你有消息來源?他說然也,那個段叔你是不瞭解,他可是江城這地界的一尊大佛,坐南朝北,黑白兩道,手眼通天。今天說起此事,他便與我說了個大概,就準確度,也是八九不離十了。我來了興趣,說那你就說來聽聽吧。
他弄來一杯茶,潤潤喉嚨,開始講起此事。
這野驢島在古代是個敬奉媽祖的祭點,上面有一個漁民搭建的簡陋媽祖廟,上個世紀四十年代的時候被颶風摧毀,時逢年代動盪,人民連填肚子都成問題,自然不會想著重修廟宇。而後又進入了新社會、新時代,辭舊迎新,破四舊,人們也就漸漸淡忘了此事。90年代的初期,這植物園的主人胡金榮,還是江城南城區林業局的一個技術人員,很偶然的機會結識了一個高人,這高人別的不精,專擅長賭術老千,名聲很大,又號名曰“八手神眼”,後來出入澳門何先生的場子,出千被識破,結果被挑斷了手腳筋,流落江城被胡金榮搭救。
八手神眼生命垂垂,也來不及教予胡金榮平生最得意的賭術,只說起自己偶爾聽聞的一處秘聞。
這秘聞便是關乎與野驢島媽祖廟的傳言。相傳古代,重男輕女,海邊的漁民尤其嚴重,經常碰見有人生下女嬰後,溺斃而死。南方迷信,尤其是常年在海邊漂泊的人,這輩子都寄託於海面上的晴雨,迷信,死嬰不敢隨便亂埋,必須把死去的嬰孩放入陶罐之中,收殮,然後埋葬在野驢島媽祖廟附近的樹林中。這一習俗極其惡劣(是說溺斃女嬰一事),泯滅人性,但相傳已久,直至民國時期還仍有漁民偷偷幹起。
八手神眼某日路過野驢島,去參觀了一下,發現埋嬰地裡,居然長出了一顆綠色的青藤紅花。
他久漂泊江湖,什麼樣的朋友都有結識,奇聞軼事知曉得也多,雖然擅賭術,但是眼皮子也是一等一的利害,一眼就看出來這株植物,乃極陰之地、怨氣凝結的靈物,名曰修羅彼岸花。此花與佛家中的天降吉兆四華之一“摩訶曼珠沙華”彼岸花有著本質的區別,是吸取陰氣、怨氣而誕生的,劇毒,又名“死人花”、“地獄花”、“幽靈花”。此花雖為劇毒,但是十年結一果,紅色,大若榴槤,異香撲鼻,味甘甜多汁,裡面蘊含著總多靈力糾結的精華所在,佛曰,食此果,能達彼岸。
何謂彼岸,沒有人知曉,但是這益壽延年、返老還童的功效,歷史上還是有記載的。
八手神眼本待自己來享用,但是年歲已老,此番所受災劫,怕是避不過去了,那段日子胡金榮待他極好,於是便認了這個義子,將自己往日的財富從異地取出,全部贈與胡金榮,翻了年後就撒手人寰了。而胡金榮這正是好心做一事,沒想天降下橫財,他本身不信神,但也敬畏某些莫名的東西,遵了八手神眼的遺願,花錢盤下埋嬰地,建了一個私人植物園,收集些花草樹木,偶爾涉及花木市場,也是有所結餘。
二十年過去,當年的綠蔓藤,如今已經長得大如華蓋,胡金榮遍訪高人,以血肉餵食,居然把這修羅彼岸花培植成一罕見的食人妖花,催熟,然後用敏靈八卦陣建起一玻璃房子,鎮壓之,只待再過兩年後,就享用這傳說中的靈果。然而他自以為此事做得詭秘,但是他這些年來的作為早就落入了有心人的眼中,比如段叔這個黑白兩道都混跡的大人物,就極為眼饞,只是顧忌這果實成熟期未滿,沒有出手搶奪而已。
然而此次,死了人,連胡金榮也被某個黑衣人捶成重傷,至今仍躺在醫院裡面昏迷未醒。事情鬧大了,很多垂涎欲滴的幕後人物都急紅了眼,想要找到那個心急的死傢伙,把他往濁江裡栽荷花的心都有了。
段叔說起此事也連連搖頭,說那人太可恨了,暴殄天物。
為何?那修羅彼岸花之果若不完全成熟,一身靈力全是毒,這毒比工業化學上的氰化物還要毒上千倍,要之何用?
我聽到此節,心中一陣抽痛。
蕭景銘哈哈大笑,說我往日喊你小毒物,還多有幾分不準確,現在看來,老子勘命之術還真准啊!
他笑完,神情嚴肅,說段叔這些人已經盯上了加藤一夫這夥日本人,嫌疑很大,不過我倆也有嫌疑,真的是抓賊抓進賊窩裡,我們兩個居然白癡到找段叔的人做不在場證據。你別看他好像只是個夜總會的小老闆,你知道他真是身份是什麼嗎?XX房地產開發集團的幕後董事長!牛B吧,後面還有一連串頭銜,要不要我跟你擺一擺?
我搖搖頭說不用,我聽不起驚嚇了,此地太危險,接澳門臨香港,高人輩出,國際巨鱷爬來爬去,幕後黑手層出不窮,我玩不起,我是什麼人?我就是一個小小的個體戶,現在更是個社會閒散人員,玩不起,稍不留意就粉身碎骨了。我要回去了,回東官,再過幾日,要過年了,我得回家去了。你呢?
蕭克明拉著我,說別介啊?他今天跟段叔說起我早上受辱一事,段叔還準備給我出頭呢……我說不必,我自己的仇怨,自己了結。現在我是個初出茅廬的小子,什麼也不懂,什麼也不會,太過計較仇恨榮辱,只會在這泥潭裡越陷越深,能力好無寸進。
仇,總是要報的,但是,不是今天,不是明天,要論持久戰,長期堅持,總有一日,會讓這小日本子低頭,後悔今日作為的。
他笑,說你這人,總是姑息養奸,不果斷。那小子,一看就知道是個日本神道的信徒,看著還是個天才呢,不扼殺,終究是麻煩。我四海為家,也沒有個牽掛,你不搞他,我搞他。正好段叔這裡說缺一個師傅助陣,我便在此地盤恒一段時間,先把這加藤龜孫子伏法了再說。
我說你這算是攀上高枝了吧。
他嘿嘿的笑,說貧道四海為家,只為捉鬼降妖、開世間之太平,其實說來說去,在那裡總是不自在的,不過是借了那段叔的勢力,辦幾件讓貧道心安的事情而已,別妄言,別妄言。
我與雜毛小道攀淡半晚上,聊了許多事情,有不盡興,後來實在太困了,沉沉睡去。次日,我與他相互交換了QQ號碼,郵箱位址等聯絡方式(手機號碼以前有了),然後依依惜別。之後,我又打電話給申警官,談及離開江城一事,也許是案件的注意力轉移了,他並沒有說什麼,就是不行,我試探著說起我跟東官市局的歐陽警官認識,他掛了電話,過了十分鐘又打過來,只說可以,但是需要時,要能隨時聯繫到我。
我說好的,這個沒問題,我這個人,最喜歡跟人民警察打交道了。
我退了房出了酒店,出來時有人盯著我,自以為很隱匿,我把行李都放到車子後備箱,然後兩手空空的去逛街,然後找機會把他繞暈。大概下午,我提著大堆的江城、澳門特產返回,中間還包著我抽空去挖出來的十年還魂草(也就是日本人所說的龍血還魂草),我上了車,然後離開江城。
路上我本來還想打個電話給我那堂弟陸言的,結果最後還是免了這心思。
我總感覺自己能夠帶給人噩運,還是不提為好。
自小美死後,我一直這麼想著。
還好,有朵朵陪著我。
作者:
camper4880n028
時間:
2014-4-29 03:59 PM
第四卷 故鄉的雲和溶洞子 第一章 阿根頭上的黑氣
我返回東官,只有兩個人知道,一個是阿根,還有一個是他表哥顧老闆。
顧老闆聽秦立說起了我求藥未果的事情,在我回程的路上特意打了一個電話給我,談及胡金榮,他大為惱火,說之前已經談妥了的,結果又去接什麼勞什子日本人的那生意,結果平添橫禍,弄得重傷進了醫院,還出了人命案子,真活該!
這一通邪火發完,他挺不好意思地問我還要不要找,我當然說要,讓他再幫忙尋摸尋摸,看看哪裡還有這東西。
顧老闆安慰我,說這東西本來並不稀奇,只是大家為了經濟效益,隔幾年就拔了賣錢,所以才少,又不珍貴。再看看,仔細找找,廣西雲南的藥廠,都可以找,他自去辦。說完這些,他又問我有沒有空,幫他一個小忙。我說什麼事?他說香港有個朋友,年紀大他一圈,在大陸包了個二奶,結果那二奶濫交,患上了愛滋病,傳染給了他。這愛滋病,在科學上一時半會是攻克不了的,但是你不是能人麼?
要不……你給看看?
我連忙搖頭,說這玩意,我真惹不起、折騰不來我還沒有結婚呢,我還沒有生娃呢,要萬一中鏢了、感染了,我也跪了。我真不是醫生,有事情,還是要相信科學的。顧哥,這次真對不起,我幫不了。快過年了,我準備回家呢。
他在電話那頭訕笑,說他也是受人所托,那老傢伙是他一遠房表叔,聽了李家湖的事,求上門來。他不光染上了AIDS,而且還老夢到他那死去的那個二奶,臉朝下,一身血,血肉模糊地來找他,苦苦哀求,求包養,鬼壓身,各種靈異。
我翻了翻手機的通訊錄,把雜毛小道的電話給他,讓他問問,那傢伙做這筆生意不。
掛了這電話,我都已經進了東官市。
我心中那一陣汗啊,這顧老闆以前我是十分佩服的,年紀輕輕(四十來歲)的,家產上千萬,遊走在大陸、香港和臺灣之間,生意廣、朋友又多,曾經是我以前的奮鬥目標、人生偶像,此刻見他不斷地給我拉生意,各種稀奇古怪的病症(有一次還問我管不管生兒育女的事)都介紹給我,在我心中的形象,頓時變成了都帶烏龜帽的拉皮條了。
不過說實話,我以前只是一個普通人的時候,每天過著普普通通的生活,吃什麼飯、做什麼事、遇見什麼人,都是可以預料到的,循規蹈矩的,沒有一點兒離奇的地方。每日上著網,看看國際、娛樂新聞,看看電視劇,也就以為這世界就是這個樣子了,也就以為自己這一輩子,都平淡如水的度過了。
然而自從外婆給我中了金蠶蠱,所有的一切都仿佛變了模樣,在我眼中封建迷信的外婆,居然是這麼厲害的角色,而從小一直聽聞的矮騾子,居然真的有;具體的蠱也出現了,肥蟲子的形象,聊齋志異裡面說的鬼也出現了,不過頗小,是個蘿莉,暖不得床,只能當女兒養;我住了一年多的房子裡出現了個凶厲女鬼,接著又莫名其妙冒出個師叔可以變成了大猴子、力大無窮,淘寶上可以買到真的古曼童而且還能夠迷惑顧客,一個普通的植物園裡,不但有著遍地的小鬼娃娃,還有一株妖樹……
天啊,這世界怎麼了?
所以說,一個圈子都有一個圈子的事情,這是一個圍城,外面的人看不通透,裡面的人,也只是盲人摸象,不窺全貌。“怪、力、亂、神”,子所不語也。連孔夫子他老人家都曾經這麼說過,世界上也有著那麼多詭異的、難以解釋的事情,人類這種區區三維世界的動物,有什麼資格去妄稱瞭解世界呢?
自07年8月末後,我對這天地間的一切神秘事物,都心存敬畏。
晚上六點,我返回了了郊區的那套房子,上了樓,打開門,只見到租我房子的那個男技術員和女會計在沙發上做男女之間的劇烈有氧運動,叫聲滔天,一陣高過一陣,嚇我一跳,趕緊合上門,聽到裡面一陣慌亂聲。我站在門口,閉上眼睛,想起剛才看到的那白花花的身體,笑,這事情放在小時候,一定要大聲說幾聲晦氣,呸,眼睛不要長針眼的話兒。
我有些奇怪,那個女會計向來精明,而且一向都要求很高,怎麼就看上了那個老實巴交的男人了?
轉而一想,她即使再精明,再市儈,但終究是有需求、有欲望的,年紀好像也二十七八了,正是女性意識覺醒的時候,那男人長的也耐看,在工廠裡面做事,體力也是足的……這樣想一想,心裡也釋然了。
心中釋然,又有些恍然若失要是小美沒死,此時的我是不是也可以拉著她做一些比較成人的事情,不讓這對狗男女專美於前呢?
這樣想著,心中又鬱結。
過了一會兒,門打開了,男技術員出來了,黑黑的臉上全部都是尷尬。
他摸著頭說陸左,陸左……他的脖子上全部都是熾熱的吻痕,又深又重,有細密的牙印,一片狼藉,想來剛才是很激動的。我笑了,說不好意思,突然回來,打擾到你們了吧?他尷尬的笑,說沒有,沒有。我調笑說你不會剛才暴了一下光,痿了吧?
他橫眉怒眼,說怎麼可能?
我看氣氛稍微緩和,就說你們也真是的,拍拖了糖也不發,飯也不請,真不把我當朋友呢。
一番閒扯,那個女會計也出來了,羞羞答答的,不復之前的精明模樣,倒是多了幾分可愛。
我進去收拾了一下東西,說準備搬回市裡面去了,你們兩個在這裡住著,但是儘量不要在公共區域亂來。兩人都羞紅著臉,連說不敢了。我見他們尷尬,說好好幹,儘量在這個城市裡落腳下來,買個住處,到時候想在哪裡在哪裡,也不用提心吊膽的啦,這樣,年前我讓房屋仲介先別找人了,你們好好過一個春節。說完,他們都很激動,連說謝謝。
我要走,他們攔住我,說一定要請我吃一頓飯,補償欠著的拖飯。
我想著反正沒什麼事情,於是就答應了。收拾一番,來到附近的一個中檔飯館,小肥羊,吃火鍋涮羊肉。這兩人,男技術員叫做尚玉琳,女會計叫做宋麗娜,除此之外,宋麗娜還叫來一個女伴,沒到二十的一個漂亮女孩子,說是她們廠裡一個部門的同事,叫謝旻嘉。那個女孩子在不遠的地方租房子住,我們先去接她,然後再到飯店。
吃飯時,尚玉琳講起他和宋麗娜兩人的戀愛史。都說“家是心靈的港灣”,果不其然,在家裡,心防就降入了最低的警戒線,單身男女同在一個屋簷下,相處久了,一旦出現火花,乾柴烈火一點即燃。他倆和我,其實沒有在外面一起吃過飯,尚玉琳很熱情,勸酒勸菜,宋麗娜也是,不斷地慫恿女伴謝旻嘉邀我喝酒,這姓謝的妮子也辣,眼兒媚,陸哥陸哥的喊得親熱。
我不知道金蠶蠱沉眠了,我的酒量是否依然完好如初,只推說晚上還要開車,勉強喝了兩杯。
不過這兒的火鍋料子不錯,特別是店家自製的辣椒醬,吃起來很過癮,網上流傳的湘黔川三省的“不怕辣、怕不辣、辣不怕”的口頭禪十分妥貼,我就是個嗜辣的人,所以倒是吃了很多。許是幸福了,宋麗娜倒是有些想當紅娘的想法,不斷地問我是否單身的個人問題,又不住地誇讚旁邊的小謝,而旁邊的謝旻嘉則是一臉羞紅,卻膽兒頗大的看著我,水汪汪的大眼睛,蘊含著一泓秋水。
若是在兩年前、不,一年以前,沒的說,我只會順手勾搭,今晚立馬去開房滾床單,然而現在,卻是一點心情都沒有。在小美之前,除去一些豔遇,我正經談過兩個女朋友,初戀是懵懂的美好,也是永遠地遺憾,第二個女朋友讓我迅速成熟,教會了我“情大於欲”的道理,讓我沒有那麼饑不擇食了。
當然,我仍然沉浸在失去小美的悲痛中,不說難以自拔,但是總是有些愧疚感。
還有一點兒,有朵朵在場,我還真的不好意思做些什麼。
上一次在浴室裡面LOL都已經讓我費盡唇舌,還一再告誡她不能在我洗澡的時候隨意闖入。如果我帶這個叫做謝旻嘉的小妮子去滾床單,萬一朵朵闖進來,我可怎麼跟她解釋?這就是家有兒女的尷尬,普通人家,把臥室房門一鎖,歡天喜地地“啪啪啪”;我這兒,把門一鎖,小鬼頭直接從牆上過來……
飽餐完畢,先送謝旻嘉回住處,臨走時她給我留了電話號碼和QQ號,還把網名告訴了我“賓士他媽”,這個網名讓我一頭霧水,搞不懂這小孩兒的心思。我載著兩人回到住處,收拾了點東西,然後驅車返回了在市區的房子。到家時已是晚上10點多,阿根打電話給我,叫我出去喝酒。我稍微整理了一下,梳頭,然後下了樓。
一樓仍是那個曾被我下蠱的保安在執勤,他見到我,跟見到鬼一樣,但又不敢冒犯,鞠躬,九十度的那種。我一看這姿勢,就聯想到日本人,心中來氣。不過我對樓裡鬧鬼事件的後續好奇,找他問起。他說案子還在處理,說那個闞老二(胖保安)可能要被起訴蓄意殺人。我一驚,這可倒了黴,他是被鬼上身,完全沒有意識,這件事情,我可得給歐陽警官說道說道。
這時阿根又打電話來催,我就先擱下,打了車去附近的A酒吧。
到了酒吧,一股暖風吹來,嘈雜勁爆的音樂讓人腦殼都疼,無數年輕男女在裡面的一個小舞臺上扭動著活力的身軀,跳啊鬧啊,燈光亂射,群魔亂舞。我找到了阿根,他坐在一個吧台上面,喝酒,細細的品。我過去跟他打招呼,要了一杯酒,剛喝一口,隨意看了一眼阿根,就感覺心中猛的一跳。
怎麼他頭上有著淡淡的黑氣?
這可不得了。
作者:
camper4880n028
時間:
2014-4-29 04:00 PM
第二章 機場偶遇
“阿根,你這幾天碰見過奇怪的什麼事沒有?”
“沒有啊,能有什麼事?”他很奇怪我會問他這件事情,見我臉色凝重,小心地問怎麼啦?我仔細看他,酒吧裡燈光昏亂,許是剛才花眼了,但是萬事須謹慎,我叫他最近出門小心一點,不要與人發生爭端,遇到什麼奇怪的事情,第一時間打電話給我。他呵呵笑,說我怎麼突然一下子變得敏感了。
他說我職業病。
拋開這些,我們聊起店子的事情,冬天是飾品店的消費淡季,所以不忙,大家都松了一口氣,結算的結算,準備回家過年的回家過年。阿根是本地人,自然可以留守,我說也也要回家,再過幾天吧。
阿根歎氣,說我走了之後,心裡面空落落的,挺沒幹勁。
我突然想起了在江城夜總會裡碰見阿根喜歡的那個小妹一事,不知道要不要給他提起。隨後一想,這多少也算是阿根心口的一道傷疤,不提也罷。酒吧裡好多寂寞的靚女,五光十色的燈光照著,又性感又火辣,我慫恿著阿根去泡一個,他不肯,說接受不了這種以欲望為目的的一夜情,我笑他,太保守,年輕人,何必呢。
可是我也只是嘴上說說而已,真要自己去,心裡面又不是很想。
有時候還真的很羨慕雜毛小道這種人,他活得真性情,想做就做,一點也不在乎別人的想法,心中無一絲掛礙,也不受約束,自有一套自己的道德感、世界觀,灑脫俐落,在生活態度上是一向的積極猥瑣。
而我,或者阿根,則是受了太多教條、道德的束縛。
兩個男人對著喝酒,又無愁腸,自然醉不了,到了晚上近十二點的時候就各自返回。我回家,還特意來到五樓,看鬧鬼那家的房門,冷冷清清,沒個生氣。我至今為止,仍然不知道那個女人為什麼會在衛生間裡放一個胎盤,為什麼會孳生那麼多的蟲子,這是個不解之謎,尤其是她本人遺留下來的怨靈已然被雜毛小道超度,更是不得而知。當然,這世界上謎團的事情太多了,真的想一個個都知道,不可能。
好奇心會害死貓,也會害死人。
所以我以前在街上,看見有人圍攏在一起,就覺得必有禍事,果斷閃遠。
回到家裡,我放出了朵朵,然後把十年還魂草從包包裡找了出來。
這是一株整體呈紫色的植株,高二十釐米,主幹粗大,一掐,很硬,有汁水冒出來,一聞,臭臭的,像是艾蒿那種刺鼻的味道。然而跟羅婆婆跟我所說的不同的是,這草葉邊緣,居然有鮮紅色的的鋸齒,稍不留意就有被割傷的可能。頂端有目,紫紅色,像花兒一樣綻放。
我有些不確定,這東西是真是假。
與此同時,我還在擔心它的安全問題,找些時候,它若生於山間,或者像我在江城一般放一花壇中,便一文不值,然而現在有人把它炒到了一百萬,這可是人民幣,可是一筆讓人眼睛發紅的款項,我早上的時候就已經被人盯上,想來也是瞄中了它。財帛動人心,若是有人追蹤我到這裡,把它給偷了,我就真的難過了。
所以,給朵朵召回地魂之事,宜早不宜遲。
給她找地魂最好的時機有兩天,一是我的生日中元節,“七月半,鬼門開”,各家亡者會返家中取食祭品;還有一天是朵朵的生日,大年初四,也叫做生祭,眷戀人間的魂魄會返家,看望父母親人。現在離過年還有二十來天,離朵朵的生祭2月10日則還有近一個月。
除了十年還魂草、朵朵生前的乳牙之外,還需準備許多藥材和丹石……五金、三黃、乒石等40多味藥物,以及丹砂化汞。
什麼是丹砂化汞?這就是通常所說的水銀,它呈液體狀態,具有金屬的光澤而又不同于五金(金、銀、銅、鐵、錫)的“形質頑狠,至性沉滯”,向來道家煉就“九轉還丹”或“九還金丹”等外丹最重要的一味材料。當然,現在我們知道水銀有毒,《水滸傳》的玉麒麟盧俊義便是服用水銀夜墜江中而死,歷代帝王有好丹藥者,也多死於此。但是這水銀在招魂的過程中,會起到凝聚神魂的重要作用。
這些材料,有的在中藥店就能夠買到,有的還需要走特殊管道才能採購。
我必須在一個月內把這些材料置辦完。
朵朵頓在地上,好奇地看著十年還魂草,用手捏了捏,然後有所畏懼,跑開,過一會,去接了一杯熱水給我。我接過杯子,走之前開的加熱,這會兒燙,小鬼屬陰,尤其不喜歡熱氣,虧得她一點痛苦的表情都沒有,看來果然是有點兒道行了。我跟她說你看看,這就是還魂草,有了它,以後你就越來越厲害了,就不會擔心變成植物園裡的那些小朋友一樣了,可以快快樂樂地和我在一起咯。
她很開心,拍著手,圍著我轉圈圈。過了一會兒,她拉著我的衣袖,用手做了一個蠕動的手勢,又作了一個飛翔的手勢。我知道,她在想金蠶蠱了,可是那肥蟲子貪吃,現在還在我肚子裡不知名的角落蟄伏著呢。我仔細解釋給她聽,她似懂非懂,點點頭,一副很委屈的表情。
我合計了一下,此地絕對不宜久留,反正此間也無事,我回家,便是龍游大海,從此海闊天空,無人找尋,偷偷找一個地方,把朵朵的地魂找回來再說。事不宜遲,我心念一想及,一分鐘都不想多呆,立刻收拾了行李,讓朵朵幫忙打包,忙碌一陣收拾妥當。我上網查了一下南方航空,趕巧了,從南方市飛往我老家隔壁縣機場的航班,居然還有一班飛機,于明天中午一點半起飛。
我立馬定了票,然後帶著朵朵和行李,直接驅車,馬不停蹄地趕往南方市的白雲機場。
走夜路,出了城區之後上高速,車輛減少,我把速度加快,一路疾馳。朵朵坐在我的旁邊,一臉驚奇地看著外面的世界。路邊昏黃的燈光照進車裡,穿過她空靈的身軀,落在坐椅上,透過車上的後視鏡,我突然發現她嬰兒肥的可愛臉上,出現了一絲很少見的落寂。朵朵愛笑,不笑的時候就有些天然呆,然而這落寂的表情,卻從來沒有出現過。她不會說話,不能用言語來表明自己的感情,我不知道她到底在想什麼,但是我知道她開始思考了。
或許在想自己的未來,或許在覺得孤獨了,或許想在陽光下行走,或許……
我摸了摸她的頭,她轉過頭來看我,眼睛清澈,如一汪清泉流水。
我跟她說,朵朵,你這個小東西,在想什麼呢?她看著我,睜大眼睛,搖搖頭,小嘴張合卻說不出話來,於是不說了,嘟著嘴。我說朵朵,我跟你說哦,這次回去,我就幫你叫魂回來了喲,到時候,你就會記得以前的事情了,你就能夠學習知識了,鍛煉鍛煉,說不定就可以說話了哦?
她笑了,嘴角向上翹起,露出兩個小酒窩,十分可愛,大眼睛眨巴眨巴,好像在說:真的麼?
我猛地點頭,說:“我告訴你哦,我一定會幫你的,我會幫你……”我說著,突然想起了《聊齋志異》的某些段子,於是豪情萬丈,捏著她的小臉蛋兒承諾:“朵朵,我告訴你哦,我會讓你擁有正常人的生活,能夠呼吸清新的空氣,在陽光下自由行走,想笑就笑,想哭就有淚水,擁有家人,擁有朋友,也擁有一份專屬於自己的愛情哦……”
她看著我,搖頭,表示聽不懂。
我哈哈大笑,說你不懂也沒關係啊,長大了之後就明白了。
說完這話,我心中暗下決定:一個要幫朵朵恢復肉身,不管是轉世投胎也罷,或是借屍還魂也罷,這世界這麼神秘,那麼多未知的事情,未必就沒有一個法門道路,是走不通的吧?
到時候這小乖乖要是能夠變成了人,那得有多麼的可愛。
車行一個多鐘頭,就到了南方市的白雲機場。
把車停到了車輛寄存處我帶著行李進了候機廳,這時是淩晨三點多鐘,我發了個資訊給阿根,說明此事,讓他有機會幫我把車開回去。候機大廳裡面燈火通明,如同白晝。這是中國南方最繁忙的空港,所以即使是淩晨,滯留的人也很多。有錢的,就去附近賓館開個房間住下,沒錢的、或者懶得麻煩的就在這一排排的長椅上將就著,等待航班起飛或者……天亮。
我本就是個不講享受的人,來到這裡,我自然不會矯情地去找個賓館住下,行李就是一個裝隨身衣物的箱子和一個旅行包,於是尋摸到角落裡一排人少的長椅,把行李放在腳下,抱著裝著十年還魂草的旅行包,躬身縮著,開了一天車,又折騰了大半宿,我也累得不行,閉上眼睛就睡去。
當然,我睡覺的時候,朵朵會幫我警戒周圍。
小傢伙其實很厲害的哦。
這一覺不知長久,迷迷糊糊之間,我感覺肩膀被人推了一下,接著有聲音從遙遠的地方傳過來:“陸左、陸左……”我開始還只以為是做夢,然而這聲音越清晰,而且還貌似十分熟悉的樣子,想睜開眼睛,不過睡太久了,糊住了眼屎,強光一照,感覺視網膜一陣失明,有些暈。我鼻子一吸,感覺是一陣好聞的女人香氣。
這香氣讓我頭腦一醒,這時那個人笑了,她說陸左你怎麼在這裡,還睡著了?
我睜開眼睛,終於看到了她。
這是一個我意想不到的女人,一個漂亮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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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amper4880n0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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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4-29 04:00 PM
第三章 返回晉平
黃菲倩生生地站在我的面前,吸溜著鼻子,精緻的小臉紅撲撲的。
她穿著一身鵝黃色的呢子大衣,緊繃的高腳褲,白色的皮靴子,圍著圍巾,是粉紅色泡泡的那種。她依然如往日一般俏麗,秀髮如鴉,臉白淨,像剛剝開的雞蛋,又白又嫩,一笑,貝齒如編。整個人美得像畫上走下來的人兒。我趕忙站起來,揉揉眼睛,然後也很吃驚地問:“你怎麼在這裡?”
她說她和幾個朋友一起到海南三亞去旅遊,又在鵬市盤桓了幾日,剛剛從那邊回來。栗平機場是個地方小機場,只開通了兩天航線,一條是飛魔都SH市,一條是飛南方市,而且還是逢二、四、六才有一趟,還真巧呢。她問我是不是回家?我說是,也是今天下午一點半的飛機。她很高興,說真有緣,在這裡也能夠遇見。她這麼一說,旁邊就有一哥們不樂意了,插進來,問菲菲這是誰啊,也不介紹一下。
我這時才發現黃菲旁邊還有五個人,三男兩女,說話的這個,長得真帥,一頭迷亂的黑髮,像張信哲。
經著哥們一提醒,黃菲很高興地給我和他們做了介紹,說這是陸左,是我們那兒的,這是XX、這是XX,這又是XXX……一圈介紹下來,多的我也沒有記住,就記得這個那個帥哥叫做張海洋瞧瞧這名字,多霸氣,跟《血色浪漫》裡面的男配角一個名字。
一番寒暄,黃菲問我怎麼在這裡睡著了?
我說我淩晨到的機場,懶得去開房間,就在這裡湊合一下唄。她說哦,現在都早上9點多了啊。我看外面,天色大亮,果然已經是白天了。目光轉回來時,正好看見幾個男人、特別是張海洋臉上,有流露出了不屑的神情。
這是為毛啊?
我心中剛一疑慮,就立刻明白了:大概是這張海洋見黃菲待我熱情洋溢,雄性生物的佔有欲立刻爬上了上風,對我有所不滿,然後看到我為了省這麼一點兒房錢而在公共場所睡覺,更是不屑。我好笑,我這算不算是躺著也中槍?且不說我跟黃菲沒有什麼,就算是有,我睡機場又怎麼樣?想當初,大冷天我還睡過橋洞子呢,那也沒啥啊?現在想想,還算是一件真實的人生經歷,是財富呢。
以張海洋為首的這幾個男人用居高臨下的優越感瞧著我,讓我很不爽。
黃菲問我離下午一點多還早著呢,要不要辦好登機手續,托運好東西後,一起去咖啡廳裡面喝點東西?
我說好,反正是一趟航班,一起去。
這句話一說出口,張海洋面部肌肉很隱約地抽搐了一下。我心裡暗笑,你讓我不爽一會兒,我讓你不爽三個月。小子不是以我為情敵麼,我這黑鍋背得也累,不如直接攬過來,一起競爭吧,讓你小子鬥雞眼。我站起身來收拾好行李,然後說要去洗手間洗個臉,黃菲很熱情地幫我提東西,不過她東西也多,看來在海南免稅商場也買了不少,大包小包的。張海洋看不過,無奈幫我提著,一臉衰樣。
我一身輕鬆地去附近衛生間放水、洗臉,精神抖擻地出來,他們已經在南方航空的櫃檯口了。
辦理好手續,一群人來到了附近的咖啡廳,有熱咖啡,也有西式糕點。
我也餓了,埋頭猛吃,一連吃了一份起司、一份巧克力蛋糕和兩份三明治,這才長舒了一口氣,握著手中的熱拿鐵暖手。有悠揚的音樂聲在店子裡飄蕩,幾個人開始聊天,說起這幾天的旅遊。我剛才邊吃邊聽,大概知道了他們的身份都是我們縣城的公務員,有工商的、有城建的,也有銀行的,唯一一個不是公職的,就是張海洋。不過,他是我們縣林業公司老總的侄子。
果然都是天之驕子,幸福感最強的一群人即使是在我們那個國家級貧困縣。
黃菲一直在陪我聊天,她問起我最近還好麼?我自然答好,然後又問起上次案件的情況。她說羅二妹已經認罪了,但是還沒到公審,就在醫院病逝了;王寶松殺害兩人、碎屍的事情也已經判定了,然而他是精神病患者,又是被矮騾子所迷惑這當然不能在法庭上面講最後被送到州神經病院治療監管。
聊了一會兒,一個叫做小杜的哥們插嘴了,問我現在在做什麼事情?
我說以前在東官做個體戶,現在不做了,還沒找工作呢,想回家歇一會兒。他又問我讀的是哪個大學?我呵呵笑,說是社會大學。他也呵呵笑,這笑容有些勉強,說社會大學好啊,好多東西都是學校裡面學不到的。說完,然後說起自己是XX大學(某名牌大學)畢業的,如何云云。我沒說話,他們幾個又在侃了,那兩個女孩子拉著黃菲,說起包包化妝品的事情。我握著手上的咖啡杯,感覺有些冷了,一口,便將它飲盡。
通過一個多小時的時間,我也看出來了,除黃菲外,這五個人裡面有兩對情侶,張海洋獨身,但是其他人在盡力撮合兩人。張海洋喜歡黃菲,但是黃菲似乎對這個大帥哥並不是很上心,若即若離又或者是女性的矜持哦,好蛋疼老套的劇情,偏偏被我趕上了。若是偶像劇,我算是妥妥的反面角色吧。
難怪這些人不待見我,看他們都是有城府的人啊,如此淺薄的表露,原來是怕我反應遲緩,不明白。
其實我還是蠻想瞭解碎屍案後面的事情,畢竟羅婆婆與黃老牙的約定,我當時是做了見證人的。這雙方,一個給了我找回朵朵地魂的方法,一個是朵朵生前的父親,我總是有一些責任的。然而這裡人多,除黃菲外,他們都排斥我,想好好聊天,著實難。而且,我總不好讓黃菲為了我,跟她朋友鬧僵,只有沉默。
這一沉默,吃得又多了一些,惹得兩個女孩子驚奇的看著我這麼能吃?
在咖啡廳耗了一上午,除了我,整體氣氛還是和諧的,顯然,他們這次旅行的收穫很多,各種美美的照片,天涯海角,藍天白雲碧波蕩漾,細鹽一般的沙灘……到了中午,又去西餐廳吃了一頓牛排,這兩頓,都是張海洋付的帳,拿錢包那姿勢,帥得一塌糊塗。
返回機場的途中,我抽空問了一下黃菲她大伯的近況,她說還好,現在身體還好,就是人老了,容易犯困,精神也沒以前好了,生意上的事情,大部分都交給手下的人去打理了。我說王寶松呢?她說在醫院待著啊,反正有吃有穿的,錢都由他大伯帳上出的,虧待不了他。說到這裡,她小心地問我,她大伯中的那個血咒是真是假?我連忙制止住她,說這可開不得玩笑的,這個想法,立刻打消。
她不明所已,追問。我搖頭,諱言,沒有再說。
一點多鐘,臨飛機起飛之前,雜毛小道打電話給我,說起植物園一案的事情。他說經過警方最終認定,認為是胡金榮私自飼養食人花藤,最後引起的意外事故,我說這事兒日本小子就摘清了?他說是的,我說艸。他道了一聲無量天尊,說此事加藤家也花了好大一筆錢去活動,有關部門為了國際影響,也就沒有再查下去了。談完這些不愉快的事情,他在電話那頭嚴肅地說,他昨天閑來無事,心中一動,給朵朵算了一卦,卦面呈凶,讓我近期小心一些。
我哈哈大笑,說你算命的本事到底有幾分真,幾分假?別來蒙我了。
雜毛小道沒笑,他很用一種我從沒有聽過的平靜語氣說:“陸左,天下之事,千絲萬縷,冥冥之中總有聯繫。我學藝二十餘載,對紫微鬥數、面相手相、八卦六爻所知頗深,然而卻很少有意為人卜卦,為何?常言道,天機不可洩露,算命的,大多喜歡算過去,而少去推算未來,一則太耗精神,二則有恐危及自身安危。諸葛武侯精研道學,通天之大拿,窮極一生為劉蜀王朝續氣而不得,鬱鬱而死。民間傳說,有些小孩能夠看見災難禍害,出言讓家人鄉親避了禍,自己卻化身為石頭樹木,這樣的事情也多。
我道行淺,擺攤算命全憑經驗,然而真正用道術去推衍的,不多,但是朵朵卻實在是個讓人牽腸掛肚的傢伙,心不由己。言盡於此,你務必小心。”
我鄭重點頭,越發覺得自己應該精研起《鎮壓山巒十二法門》上的所學,成為一個真正厲害的人。
借助金蠶蠱、朵朵這般外力,若不鞏固自身的修為,最後我的下場,並不會比羅二妹和我奶奶這樣好過幾分,甚至會更加淒慘。這件事情,我理應有所覺悟,並且要積極去改命。
南方至栗平的飛機航班下午一點半起飛,是小飛機,總共沒有多少人。黃菲她們一夥坐在前面,我坐在了後面的位置。因為不喜歡張海洋這些人,我也懶得去前面湊趣,就在後邊眯著眼睛補覺。飛機在雲層裡面穿梭,山巒水脈全部都變得很小,我心中暗動,感覺跟法門裡的某些語句十分契合。我把舷窗的簾子拉上,把朵朵放出來,她是靈體狀態,別人看不見。
她很驚奇地玩了一會兒,然而九天之上,卻極為虛弱,沒一會兒就鬧著回槐木牌中歇息。
一個半小時後,飛機抵達了栗平飛機場。
過檢票口,我發現有一個三四歲大、長得虎頭虎腦的小男孩在直勾勾地看著我。他的眼睛黑而亮,寶石一般明亮,旁邊一對中年夫婦拉他走,他不肯,結結巴巴地說“姐姐、姐姐……”他母親沖我抱歉地笑了笑,然後回來跟兒子說不是姐姐,是叔叔。小男孩直嚷嚷,就是姐姐,就是姐姐嘛……我心虛,知道這小孩兒也許在飛機上,能夠看見朵朵,沒理,趕緊走開。
當時沒多想,哪知後來我們還會見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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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amper4880n0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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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4-29 04:01 PM
第四章 相親詭事,楊宇來訪
黃菲他們有人來接機,兩輛小車,她很熱情地邀我同行。
從這個小機場到我們縣城都是山路盤旋,要三個鐘頭,但是途經大敦子鎮,到我家只要一個鐘,我懶得再找車,於是不顧張海洋那憋成豬肝一樣的臉色,和他、黃菲一起上了車。我坐在車裡,感覺雖然黃菲對我一貫的熱情洋溢,但是,她的生活、她的朋友和家人,卻離我漸行漸遠,與我並不屬於一個軌跡。
我和黃菲,就好像兩個世界的人。
公路沿河而修,坑坑窪窪,不過很快就到了大敦子鎮。我在我家附近下了車,然後與黃菲和其他人告別。提著行李,看著自己生活了十幾年的小鎮,熟悉的建築和景物,道旁路邊那些田地,一種久違的重逢感又浮上了心頭。大敦子鎮很小,這樣的鎮子還不如南方的一個小村,就一條主路,三兩條爛街,我回到了家裡,父母都不在,我問了一下鄰居,說是某個街坊家裡老人過了世,他倆去吃酒了。
沒有鑰匙,我就坐在門口的青石上面,鄰居那個老漢邀我去他家裡面坐會兒,我說不用了,他便搬了兩個木頭凳子過來,陪我坐著聊天。老漢姓李,我打小叫他李大伯,他有兩個兒子,大兒子在義烏,小兒子在南方,都是打工,文化少,所以也沒有混出什麼名堂來。他坐著,往旱煙槍裡面塞上棕黃色的煙葉,劃根火柴點上,吧嗒吧嗒地抽煙,然後咧開一嘴的黃牙朝我笑,問我在南方混得怎麼樣?
我說一般,現在把那邊的事情告一段落了,準備回家休養一段時間。
他很吃驚,說你不是在東官那邊當大老闆麼?怎麼就不做了啊?
我笑,說啥子大老闆喲,小買賣,跟我爸媽這雜貨鋪子一樣,賣點兒東西。他搖頭,說小左你莫騙你伯伯啦,生屯村的東娃子(就是盤下我速食店的那個老鄉)去年來你家拜訪,說你在南方混得好得很,跟了個大老闆,是個百萬富翁呢!我笑,說李大伯你看看我這一身打扮,哪像一個大老闆?
我穿這很普通的襯衫夾克牛仔褲,他看了看,說怎麼穿得跟個學生娃娃一個樣子。
我笑著說就是嘛。
又聊了一會兒,他問我:“小左,我聽說你被你外婆下了蠱?”
我心中一緊,問你怎麼知道的?
他抽著煙,說小左你不知道我是中仰村的人麼?兩個月前中仰村七組螺螄坳的那個老頭子來你們家附近,逛了一圈,想朝你們家使壞,我把他拉住了,問怎麼回事。他說你把他堂妹子送到了局子裡,死了都沒得善終,要搞搞你家。我就勸他,說也不怪你,而且你還要幫他堂侄子看著黃家呢。而且你家堂前屋後,都有你外婆佈置得清光鏡、紋路棍,你爸你媽都有看過香的紅繩子,又懂這些,害不了人的,他這才回去。後來我把這事跟你爸媽講了,他們才告訴我,你外婆最後把傳承給你了。
我拉著他的手,說伯,這真的太感謝你啦。他搖頭歎氣,很惋惜地說:“唉,你在南方搞得好好的,也不知道你外婆為什麼要挑中你?我在苗寨子裡過了大半輩子,見過的養蠱人,沒有一個生活快樂的,“孤”、“貧”、“夭”,大部分人都是“貧”哼,養蠱養蟲子,能有什麼出息麼?一輩子窮死。知道前街的二寶蛋沒?人家在前村養雞,現在是養雞專業戶了,農民企業家,有出息呢,前幾天還到縣裡面去領獎狀。看看吧,你現在生意又垮了……”
天色已黑,我父母都回來了,見我在這裡,很高興。
母親埋怨我也不提前說一聲,怎麼突然就回來了。我笑,聽著她的嘮叨,心裡面突然湧起了一股幸福。無論我在外面受到多少傷害、經歷多少風雨,家都是我永遠的寧靜港灣。看著父母逐漸蒼老的面孔,我心裡面一片平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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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家裡面待了三天,陪著我的父母,也經常被親戚朋友叫過去吃飯。
冬天冷,天亮得晚,我好好享受著這難得的閒暇日子,大部分時間都窩在家裡,沒有網路,沒有電話,有電視,但只有十個左右的頻道,都不好看,連朵朵都嫌棄。這小丫頭無聊,便被我催著幹家務,每次我父母出門,她都被我支使著滿屋子亂竄,有的時候她不願,我就跟她猜拳。她出拳有個特別,眼睛往左瞟是石頭,往下看時事剪刀,盯著前面就是布,很准,結果每次都輸,哭著鼻子擦地板。
我父母回家,看到家裡面一塵不染,十分驚異,都誇我太勤快了,說這些事情本來不用我幹的。
我只笑,也不說這本來也不是我幹的。
第四天的早上,我母親說我也二十好幾了,感情沒個著落,說給我介紹一個女孩子處物件吧,是對門河那個村子的熟人家的,姑娘以前在外面打工,剛剛回來。我們那裡結婚早,像我這樣的同齡人大部分的小孩都牙牙學語了,所以我母親很著急。我卻很窘迫,說這個事情,我自有計較。
我只以為她只是說說而已,結果到吃中午飯的時候,就有一個中年婦女領著個姑娘上門來了。我母親熱情招呼著,讓我喊姨,喊龍妹。
這個龍妹個頭不高,長相平平,染了一頭的黃色,有點兒齙牙。不過性情開朗,大大咧咧的,也見過世面,講話做事都很客氣,就是老喜歡講自己工資有多高(1500塊,這薪酬在08年初南方打工是算高的了),喜歡講自己是個儲幹(台資工廠裡面老員工的意思),喜歡吹噓……讓我感覺有點兒虛榮。
她媽媽也很不客氣,直接問我的收入,工作以及學歷什麼的,當聽說我現在待業,沒什麼事情幹,立馬就有些不樂意了,埋怨我母親,說不是在東官市區有個大店子麼?怎麼騙人呀?她想走,不過她女兒倒是蠻樂意我的,說長得蠻帥,就是臉上怎麼有一道疤?說著說著,想伸手過來摸我的臉。
這對母女一鬧,我臉有些黑,嚇得不輕。吃完中飯,母親讓我帶龍妹出去走走,我不願意,正說著,門口有汽車的喇叭聲,然後聽到有人在門外喊:“陸左,陸左……”我答應了一聲唉,門就被推開半截,探出一個男人的身子來。
我一看,原來是之前在局裡面認識的楊宇楊警官。
他今天也穿著一身警服,身材筆挺,見到我,走過來握手,說真不好意思,最近年尾,事情太忙了,到今天才有空。本來老馬也說要來的,但是也忙,說在杉江大酒店給你擺了一桌,等你去呢。他又跟我屋子裡面的人打招呼,我介紹了我爸媽,等介紹到這中年婦女和這姑娘時,我卡了殼,不知道怎麼說才好,吭吭哧哧半天,只好說是熟人。
那中年婦女剛才還嫌棄我,現在又不樂意了,說啥熟人,我們家閨女可是你相親物件呢。
楊宇看著這妹子的大餅臉,然後拍著我肩膀哈哈大笑,說我重口味。
我苦著臉看我母親,不知道說什麼才好。楊宇笑了一陣,然後認真問我,真的是你物件?我聳聳肩,說我也是剛知道的,我媽擔心我找不到婆娘。那中年婦女看著我倆在這裡說,氣得大罵一陣,口沫四濺,各種惡毒,那龍妹也在哭,抹眼淚,嗚嗚嗚,說我欺騙她感情。她們鬧了一陣,看著楊宇的警服,走了。我母親去送完人回來,埋怨我,說怎麼把人給氣走啦?以後可怎麼見面哦。
我無語,楊宇則好聲安慰我母親,說嬸,陸左這人你放心,不會找不到婆娘的。
我也不好跟我母親這小老太太再多說什麼,連忙拉著楊宇出去,問有什麼事情?楊宇說也沒事,就請我去喝酒吃飯。我說得了吧,這大白天的喝什麼酒,吃什麼飯?無事不登三寶殿,要有什麼事情,直說。楊宇說真的是請你吃飯,不過既然你這麼說了,倒是有件事情要麻煩你,不過這事兒我們回去說。
我說也好,我在家裡面要被我母親嘮叨死,還不如出去透透氣。然後我穿了件厚一點的風衣,跟著他上了車。路上,談及分離小半年後發生的事情,都很唏噓。楊宇說他脖子上的神經抽搐已經完全好了,要多謝我。我笑了,說當時你可是咬著牙床子,咯嘣咯嘣響,指不定多恨我呢。他搖搖頭,說那個時候不懂事,之後,人就清醒多了這人吶,就是不能太狂妄自大,你再牛,都有比你牛的人,當然,也不能太妄自菲薄,再衰,也有比你衰的人。
小心謹慎一點,總沒大錯。
我說這句話我要記到筆記本裡當座右銘,與君共勉之。
他笑,說可以,不收版權的。聽他剛才說的那句話,我終於覺得他成熟了許多。
到了縣城,他問我是先去局裡面還是先去酒店,我說大白天的還是去局子裡面看看吧,又問什麼事情。他說你還記不記得你小叔有一個同事,叫做李德財?我說我當然記得啊,我記得他在去年9月第二次碎屍案那天晚上失蹤了,找了一個多星期才找到,都翻了幾十裡山路了。後面本來想去看看他,結果走得急,就沒有看成。怎麼突然提起他來?出了什麼事,還是又失蹤了?
他說沒有失蹤,只是……李德財殺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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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amper4880n0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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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4-29 08:10 PM
第五章 山神爺爺要殺人
我心中一驚,說這怎麼可能?李德財這個人,我也是知道的,老實巴交、本本分分的一個人,三棍子都打不出一個悶屁,怎麼就殺人了,殺了誰?什麼時候的事啦?
楊宇也歎息,說剛剛發生在一周之前,證據確鑿,但是他們就如同我一般疑惑,一直找不到殺人動機。他又問我,你知道李德財殺的是誰麼?
我心中一跳,遲疑地問:“不會是我……”
他笑,說不是,要是你小叔,你會不知道。我心中稍安,然後問是誰?他說也是我小叔他們單位的,李德財和死者在青山界春雷林場的四號守林屋守林,上週三,交接的時候,有人發現死者被殺害在屋子裡,脖子裡有明顯的勒痕,胸腹被剪開,腸子內臟和血,流了一地。交接的人立馬報了警,後來在一個溝子裡找到了李德財,他正在吃一坨雜碎肉,後來經法醫驗證,是死者的心臟。
他很詳細的說著死者的慘狀,想讓我害怕,然而我淡定無比,臉上浮著笑容。
看淡風雲,怎會懼這小場面?
到了縣局裡面的一個辦公室,我見到了時任刑警隊副隊長的馬海波,他過來抱我,我一把推開他,質問上次被出賣的事情。他苦著臉,很無奈,說都是體制裡面,上頭壓下來,沒得隱瞞,真對不起。我說講對不起有用的話,還要……得,我說一半就不說了,因為,我對面就是兩員警。
馬海波很低姿態地賠笑,說今天晚上請我吃飯,先敬三杯。
我說甭說這些虛的,我倒是真有一件事情然你們幫忙我在這裡認識的人真不多,有些事情要找你們幫忙搞一下。他們問怎麼搞?只管講!我把給朵朵招魂的這些東西給他們列了一個清單,主要的東西我都有了,其他一些東西我可以去市裡面的中藥店找尋,但是有一些比如汞這些東西,我就有些抓瞎了。馬海波看著這幾樣東西,問要來幹嘛?我說只管弄就好了。
楊宇拿過單子,重抄了一份,說叫他媽幫忙弄就好。
馬海波拿起另外一份,流覽了一遍,也說沒問題,剩下的幾個東西他來辦。
他揣進兜裡,說這個可以辦,不過,你這高人既然過來了,便幫我們分析分析李德財殺人案吧?
我說這當然沒問題。
馬海波把卷宗遞給我,一邊讓我看,一邊在旁邊解釋。
我隨意流覽了一遍,感覺跟楊宇說的差不多,所有的證據都表明了李德財殺人剖屍,然而事情的離奇之處在于,李德財一直到了第二天才恢復了意識,完全不知道這些,當審問人員講起案件過程、展示現場照片的時候,他甚至忍不住心中噁心,還在審訊室吐了一地。
這種表現,明顯不是一個津津有味吃心臟的殺人兇手的正常表現。
我合上了卷宗,閉上了眼睛,仔細地想那個黑臉、長相兇悍但是老實巴交的漢子,那個喝酒大口悶,然後用舌頭回味,吃肉小心啃骨頭的男人,想起他那一手的老繭子和被劣質煙熏黃的牙齒。
睜開眼,馬海波和楊宇都看著我,我皺著眉頭,馬海波說看看,說說你的看法。
我說你們先說說隊裡面的結論吧。
馬海波端起桌子上的一杯水,熱騰騰,輕輕喝一口,然後說道:“大半年時間裡,我們縣連續發生了三起影響嚴重的殺人案,這一點,對社會的和諧穩定、人民群眾的安寧起到了極為惡劣的影響,社會上出現了很多恐慌的聲音,上面的意思,是說像上次一樣,儘快結案。但是我壓了下來,覺得這次很可能跟王寶松碎屍案一樣,是青山界深處的矮騾子。迷惑所為。畢竟,人命大於天,我覺得還是要謹慎點。”
我問李德財前幾個月什麼情況?
馬海波知道我在問李德財上次傷了我小叔之後失蹤的事情,便說上次被找到後,在醫院躺了一個多星期,然後出院休養了一個月,除了精神萎靡一些,倒也和平常一樣。
我記得十二法門裡面關於矮騾子的記述,這是一種性質跟小鬼、蠶蠱都不一樣的存在,在人跡罕至的深山老林中,落葉枯木花肥堆積,早年間還有瘴氣,它便是在瘴氣霧靄中孕育而出的生物、山精,也有人說是靈體,可通行於虛無縹緲的靈界。這些都是奇聞怪談,不足為據。我見過真實的矮騾子,感覺有點兒像猴子,靈長類、或者人類的一個分綱。不過它迷惑人的本領確實很強,迷惑李德財解開獵網袋、殺人還是小事,它能夠把一坨牛糞變成金子,而且讓王寶松拿到縣城黃老牙的店子裡賣,當場居然沒人識破,這樣的幻術,簡直令人歎為觀止,乍舌不已。
想著,我突然都有一些後怕來,當初我一點兒都不懂,傻乎乎地按著破書上的指導去捉矮騾子,居然還得手了,這是一件多麼幸運的事情?但是,我那次魯莽的行動,是不是李德財這次殺人案的誘因呢?
這樣一想,我心中就有了很多歉意,矮騾子是種睚眥必報的生物,很記仇,守林屋被盯上,自然是我的原因居多。
我又想起了李德財的那句話:矮騾子是山神爺爺家裡養的小鬼呢,要報復的,凶得很。
楊宇問我,能不能像上次一樣,把李德財催眠了,問些真實情況來。
金蠶蠱雖在沉睡,但是有朵朵在,些許迷惑之術我還是能夠施展的,當下也沒有什麼更好的辦法,於是我點了點頭,說可以。楊宇問還要準備上次那些東西麼?我說是啊,要的。他出了門去準備,馬海波問我現在在做什麼事情,我說以前的店子盤出去了,不開了,現在先休息一段時間。他問我有沒有興趣當員警?我笑,說我一沒文憑二沒關係,憑什麼混進公務員隊伍?他搖頭,很認真地跟我說,憑我的本事,是可以特招的,要是想,現在就去求局長辦手續,年後就能夠批下來。
他果然是當官了、有權了,說話的口氣都十分的肯定,沒有半分猶豫和遲疑。
我說得了,我還真沒有興趣在體制內混,感覺像在水裡面走路,憋得氣都喘不過來。
他搖頭笑,說你啊你,你這人就有一點不好,受不了約束,你以為你是令狐沖麼,現在這個世界,是一個人與人的世界,一兩個人笑傲江湖,有什麼用?最後還不是依靠組織的力量,才能把你的才能發揚光大?再說了,加入我們,你不是能夠天天見到黃菲了麼?這個妹崽到現在還沒有人追到手哦?這一枝花你不饞?
我低頭不語,這個老傢伙說著說著,就沒個正經樣了。
之前就有了準備,沒過十分鐘,楊宇就進了來,說都搞好了,要給李德財加餐麼?食堂的肉都切好了,準備紅燒了。我有些懵,說什麼紅燒肉?楊宇說上次你做法,不是讓王寶松吃了三大碗紅燒肉加飯麼?我說好,做好了給他吃吧,估計他這些天也沒吃過一頓好飯。
說實話,我對號子裡面的伙食有著深刻的認識。
又等了半個多小時,黃菲跑進來跟我打招呼,她穿上警服的樣子並不威嚴,頭髮紮在了帽子裡,反而多了幾分活潑俏麗,有鄰家女孩的氣質,讓人心中喜歡。我也沒有多說幾句話,只是隨便聊了聊。又過了一會兒,馬海波接到電話,說可以了,然後我們直奔看守所。
同樣的審訊室,燈光調到了最暗,音樂響起,檀香嫋嫋。我坐主位元,楊宇記錄。
李德財看到了我,很吃驚,問陸左你怎麼在這裡?我說李哥,你麻煩纏身,我是來幫你的,你放鬆心情,閉上眼睛不要說話。他很激動,說他是冤枉的,他什麼都不知道,怎麼就殺人了呢?李江跟他關係好得很,他怎麼可能會殺李江呢?
我安撫他,等待他心情平靜下來後,讓他閉上眼睛,心隨著輕柔舒緩的音樂飄蕩。
南無阿彌陀佛……
法身覺了無一物,本源自性天真佛,五陰浮雲空去來,三毒水泡虛出沒。
我眯著眼,感覺李德財身上確實有些血光之氣,在這紅色背後,是淡淡的黑色和綠色。
看到李德財漸漸放鬆心情,緊張的臉上也回歸了平靜,我左右看了一下,然後用淨水洗手,輕輕甩幹。然後把黃符紙點燃,在空中繞圈。我見楊宇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我的動作上面來後,把朵朵放出來。朵朵與我心意溝通,大概能夠知曉我的意圖,於是飛到了李德財身後,然後趴在他身上吹氣,呼、呼、呼……
隨著朵朵的吹氣,李德財的臉色漸漸古怪起來,眼瞼下垂,身子往後靠著,四肢伸展。
這是朵朵第一次迷惑人,這本是她天生的技能,但是並不熟練,憋紅了臉。不過好在她本身的能量穩定度高過其他的小鬼,沒用一會兒,李德財竟然進入了腦袋空白的階段,也就是傳說中的潛意識區。我停止了手頭上花裡花俏的一套動作,來到李德財身邊,蹲下,然後像上次一樣,問姓名、年紀、出生年月、婚配和一些家常的小事,放鬆他潛意識的戒備。
當他能夠準確的給予我正確答案之後,我開始問起守林物的事情來:“李德財,你為什麼要殺人?”
“我沒有殺人,李江是惡魔,他觸犯了山神爺爺,他需要死……”
“這些山神爺爺在哪裡?”
“在青山界後亭崖子的千年古樹下麵,那裡是地仙界的入口,好美,好美,是天堂。”
“你九月份失蹤,也是去了那裡?”
“是啊……好多山神爺爺。”
“為什麼要殺人?”
“山神爺爺叫人死,是要淨化他,讓他能夠輪回到仙界。我在幫他……”
……
問完了之後,我手沾淨水,然後抵在了李德財的額頭上,畫“羅神佈道”符,這是十二法門“符籙”一章中的記載,有在人驚魂之後,招魂固魄的作用。涼水觸體,幾分鐘後李德財睜開眼,露出一雙驚惶無助的瞳孔來,像一個被拋棄的小孩子。他看著我,臉上的肌肉都在顫抖,我微笑著問他好一點兒沒有。
他點點頭,又搖頭,然後扭轉身子想朝後面看。
他後面,什麼都沒有,朵朵已經回到了我的槐木牌中溫養休息。我問想起來沒有?他說想起來了。他之前的記憶全部都被壓制,或者說被兩種記憶混淆欺騙了,潛意識擱置了。此刻被我挖掘出來後,各種資訊就都冒了出來。
李德財開始講起了自己這段時間的經歷。他口才不好,文化也不高,斷斷續續地講起。
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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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4-29 08:10 PM
第六章 冷夜漫步華燈上
李德財這個人,打小就膽小,見到什麼奇怪的事情,就害怕。
這種人,其實最敬神。
當然,由於心志不堅定,疑神疑鬼的,也最容易被外魔所迷惑,做出許多自己都不敢想像的事情來。反而是我小叔那樣堅定的愣子,就不信,反而不容易被矮騾子所欺騙。李德財那日與我小叔一起守夜,等待天明,便被那頭矮騾子所迷惑,揭開網兜束縛,跟著跑到了青山界的深山裡。他說他到了地仙界,那是一座仙家洞府,石桌石椅石床、有身姿婀娜、長相嫵媚的仙女伴床侍寢,美食佳釀,酒池肉林,美景不勝收。他在那裡盤桓一周,後來被山神爺爺趕回了人間。
他說這人間太氣悶,狹窄,讓人憋屈。
說完這些,他又如夢初醒,恐懼了,說他的記憶混淆了,被我點醒之後,發現自己根本沒有去過什麼仙家洞府,而是跑到了深山老林子的大樹下面,裡面有個窩洞子,熏臭,他在裡面待了好幾天,不斷見到許多大老鼠、矮騾子的生物來來往往,蟲子遍地爬,白蛆蠕動,他沒得東西吃,每天就嚼樹根,當作美味,有時也吃一些腐爛的動物屍體。整日迷糊,還被那些矮騾子抵住太陽穴,然後有母的就來誘惑勾引他……
然後啪啪啪……
說著說著他就哭了,眼淚鼻涕糊滿了臉,又吐,剛剛吃下的紅燒肉,黏糊糊的噴出來,濺了一地,裡面有酸臭的胃液和食物殘渣,很難聞,一股餿臭味。我沒了金蠶蠱,不確定他是否中了毒,等了門開,好幾個人過來幫忙收拾完畢後,按照十二法門上的“巫醫”、“育蠱”兩章上的內容,給他檢查了一下,沒有發現中蠱毒的跡象。
想來應該是精神上一下子重合,受了刺激。
把李德財送回去,我、馬海波和楊宇在走廊盡頭的門口站著,天氣冷,也有呼呼刮的寒風,但是這風,卻把剛才那噁心的場面給吹淡了。馬海波和楊宇都是老煙槍,他們點著煙,在我的下風口吸,不住地吐煙氣。我吸了吸鼻子,感覺喉嚨有些發幹,苦澀。
馬海波吸掉最後一口煙,把煙屁股丟地上,狠狠的碾壓。他抬頭看我,說這樣子下去,不行啊。先是王寶松,又是李德財,一連死了三個人,還不知道要不要再死下去,抓了他們,也只是治標不治本啊。整個案件的告破,唯有把那個所謂的千年古樹下面那一窩矮騾子給端了,這樣才能保這一方的平安啊!
我不說話,抿了抿嘴唇。
楊宇問要不要請示州裡面尋求支援?
馬海波說這件事情,確實要走正常程式,上報到局裡、州裡面,最好能夠調派武警過來,把這些鬼東西給一下子清剿乾淨,要不然……嘿嘿,要不然大家的日子都不好過時不時來一次殺人案,他這新升的領導不要幾個月就要被擼了。他讓楊宇招呼我,他去跟他領導請示一下,把情況彙報,忙完之後到杉江大酒店一起吃晚飯。
我說不要每次都去飯店吃,一點意思都沒有。
馬海波笑,說也好,讓他老婆去買菜,今天到家裡面嘗嘗他老婆我嫂子的手藝。我說這最好,親切。一起回到局裡面,馬海波離開,而楊宇也有事,要忙完,我抽空去了趟我小叔家。小叔正好輪休,在家的小院子裡跟人下象棋。我來了,他起身招呼我,我說不用,看看你們下棋也好,他對面的那個男人把棋盤一搓,說老陸你來客人了,你們聊,我就不跟你下了。
小叔大罵他耍賴,都快要輸了,這時候跑掉。那人嘻嘻地笑,跟我點了頭,離開。
小叔叫我嬸子(也叫作叔媽)去泡壺茶來,小嬸子當作沒聽見,他很尷尬,站起來說要去倒水,我攔住了他,說不用了,我過來看看你而已。這時候我才想起來,自己上門沒帶禮物,有些失禮了。我看著小叔臉上的疤痕,還有四道暗黑的痕跡,他看我,問我怎麼臉上也有疤?我說一言難盡。
說起家裡面的事情,小叔有些開心。
他講小華(他大兒子、我堂弟)考上了大學,成材了,再過幾天才回家,小婧也高二了,學習成績還可以,班主任說很有希望上重點。不過要是兩個娃都上學,花銷都很大,特別是小華這個娃崽,一個月一千多都不夠花,又要買手機又要買電腦,上個月還打電話過來說要搞音樂,要買個好點的電吉他……
他說這些,一臉的幸福。我說小婧要能考上大學,要是周轉不過來,可以申請助學貸款,然後還可以跟我借一些,都沒事,不過小華的花費有些大手大腳了些,需要控制點。小叔搖頭,說這個崽要有你這麼懂事就好咯,為那個電吉他的事情,現在還在跟家裡面賭氣呢。
又講到了李德財,小叔說自從出現這件事情,林業局就放棄了那個守林屋了,沒有再派駐人手。這事情真可怕,跟李德財同事十幾年,這小子居然能幹出這麼變態的事情,真讓人想像不到,回想起來還心寒。我說這不是李德財願意做的,是矮騾子!
他想了一下,點頭說是,這樣說倒還是真的。
他以前不信這些,現在信了。我也是。
天色已晚,他留飯,我說已經跟人約好了,下次吧。我起身離開,這時我嬸才出了房子,過來跟我打招呼告別。離開後,我跟楊宇打電話,由他接我到馬海波家。沒想到同他一車過來的還有黃菲,說要一起去。馬海波家不遠,一處單位分配的三室一廳。我們到的時候他還沒到,他老婆是個賢慧的小女人,在縣二中當老師,有個8歲大的女兒,漂亮,但有點兒害羞。
黃菲挽著袖子下廚房幫忙,我坐了一會兒,接到阿根打來的電話。
阿根問我在家裡面過得怎麼樣,我說還行,他說他要去南方市進貨,我記起車子還停在機場,讓他幫我開回去,反正車鑰匙他也有一份。他說好,嘿嘿笑,我問他心情不錯哦,為什麼?他沒有所說,只是笑,說到時候就知道了。我說聽著語氣,好像是拍拖了,女孩子是誰?他承認了,說女孩子我也認識,不過一時半會講不清楚,回來再說。
聽他這麼說,我心中莫名其妙一沉。
馬海波回來了,找我談了一下,說領導看過新的審訊記錄之後,上報了,很快就決定對青山界後亭崖子下的矮騾子進行清剿,領導得知了我的情況,提出一個要求,就是讓我作為隨行顧問,一同前往。我笑著說沒什麼好處麼?他說有,局裡面專門撥了一筆錢給你當顧問費,五千塊,不多,但是我們都欠你一份人情。
我說錢不錢的倒是其次,你說這人情,我倒是認了。李德財之事多少也與我有一些關係,直希望到時候審理的時候,你們多給他開脫一點。馬海波說李德財問題不大,看最後情況怎麼樣,要麼無罪釋放,要麼過失殺人。
我歎氣,人倒楣,禍就從天降。
吃過晚飯,已是晚間8點。出了馬海波家,楊宇問我今晚住哪兒,要不要去他家?他家大門大戶,我懶得去,說沒事,去旅社開個房就好。黃菲說就去她家附近的林業局招待所吧,乾淨方便,我說好。這時楊宇有電話進來,講了兩句掛掉,我見他有事,讓他先走,這裡到招待所不遠,抬腳就到。看了果真有急事,楊宇也不推辭,上了車走了。
我和黃菲肩並肩往回走,她問我她大伯最近經常拉肚子,是不是還有蠱毒在?我說他年紀本來就大了,又經過那一場大病,身子不好,腸胃壞了本來也是可能的,這些東西,去醫院最合適,問我倒有些奇怪了。不過我還是給她背了一個調理腸胃的方子。
她默記著,記不住,還讓我發短信給她。
我胸前的牌子在動,是朵朵,她好像對黃菲很有好感,是天性的自然親近。算起來,黃菲應該是朵朵的堂姐吧。她們一家子人,男的不怎麼樣,女的倒是都很美麗可愛,這很奇怪,有些不符合遺傳規律。
天上有半輪月,清冷,大冷天街道上的人也不多,連不少店子都關張了。我和黃菲慢慢走著,聞著她身上飄來的香氣,我覺得這樣走著其實也真不錯。突然她停住了,視線看向前方。我抬頭望去,有一個人站在我們前面,冷冷地看著我倆。
這個人,是張海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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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amper4880n028
時間:
2014-4-29 08:11 PM
第七章 後亭崖子
張海洋原本一副悠閒淡定的模樣,這會兒陰著臉,冷眼瞅著我。
我不明所以,手攏在衣服兜裡,看黃菲。張海洋沖黃菲很生硬地問:“你怎麼沒有接我電話?”黃菲低聲說手機沒電了。張海洋又問這麼晚去哪兒了,怎麼和這小子在一起?黃菲有些不舒服了,臉一下子就通紅,急了,說張海洋,我去哪裡,跟誰在一起,跟你有什麼關係?
要你管?
張海洋一下子就炸了,說我是你男朋友,我不管你誰管你?
黃菲氣憤地說你是誰男朋友?誰跟你有關係啦?我同意了麼?
張海洋說雙方父母都同意了,你到底在鬧什麼情緒,你難道是為這個疤臉小子,才一直不答應的我?黃菲聽他這麼說,伸出手,一把拉住我的胳膊挽著,說是啊,我就喜歡陸左,我喜歡他,不喜歡你,感情這種事情,是強求不得的,你以後不要來煩我了。黃菲的胸部鼓漲,充滿了彈性,我猝不及防,被她緊緊抱住,感覺胳膊被她豐滿的酥胸給頂住,軟綿綿的觸感一下子就愣住了。
這怎麼個情況?誰能告訴我?
見到我和黃菲緊緊粘在一起,張海洋估計肺都要氣炸了,大罵,說他對黃菲如何如何好,她怎麼能夠這麼對他。黃菲不說話,緊緊抱著我,一臉甜蜜。我見張海洋罵得難聽,勸他,說大街上的,人來人往,注意點影響。我不說話還好,一說話,張海洋矛頭立刻對準了我,也不罵了,一拳頭就朝我摜來。
我推後一步,放開黃菲,然後擋開張海洋這一拳,剛想勸,他就勢若瘋虎地撲上來,要打我。前面講過,他這人長得高大帥氣,近一米九,比我高出一個頭多,優勢很大。但是我身體經過金蠶蠱半年溫養,反應力、爆發力都強過常人一些,即使沒有金蠶蠱在,我也不怕他。見他出手這麼兇狠,我也動了真火,一下子把他捉住,摜倒在地上。他被我制住動彈不得,就罵娘,猛罵,各種難聽的潑皮話都出來了,引來好多人圍觀。
黃菲動氣,蹲下來跟張海洋說道:“陸左跟你表哥楊宇是好朋友,他的厲害你表哥最清楚,你最好先去問問他,再來鬧事!”張海洋不罵了,我放開他,他爬起來,陰陰地盯了我一眼,裡面的怨毒足以燃燒天空。
他頭也不回地走了,走出很遠,在黑暗處,回過頭來又看我,居然笑了,笑容詭異。
見沒有事,周圍的人群散去。黃菲很不好意思地跟我解釋,說張海洋他姑姑就是楊宇他媽,有次在警局看到了她,就狂追不舍,還發動各種關係來托親,他家世條件都好,也一表人才,學歷高,結果她父母就動心了,鼓勵她先談談。黃菲說張海洋這個人,從小就是在蜜罐子裡長大的,很自我,不懂得為他人著想,有一種世界以他為中心的狂妄,開始接觸還覺得文質彬彬,後來越發厭惡,覺得煩。
現在她實在逼急了,只有這樣拒絕。
她向我道歉,我點點頭,問:“剛才你說你喜歡我是假的啊?我差點當真了。”
黃菲羞紅了臉,說你這人怎麼也這樣?哼,男人都是一個德性。
我拉著她的小手,摸了摸,冰冰涼,像玉石。我捏了一下就放開,說好吧,我也莫名其妙打了一架,還背了黑鍋,摸摸小手當作是補償吧。黃菲踹了我一腳,嬌斥道混蛋。前幾步就是她家了,我說你回家吧,我自己去找地方睡。她說不要送我麼,她還更招待所的經理認識呢,能打折。我笑,說一晚上能打多少折,幾毛錢的事情費那人情?不過你要是想和我一起去談談人生和理想,我倒是很樂意奉陪。
她又踢了我一腳,說你這人越來越沒正經了,不理你了,我回家。
說完,她提著手提包,急匆匆地往巷子裡走去。
我看著她倩麗的背影,想著在這寒冷的夜裡,要是有這個妹子跟我一起去開房滾床單,其實也很不錯呢。一陣冷風吹來,我吸吸鼻子,冬天真來了。
我在招待所開了個房間,剛洗完澡,就有短信進來,是黃菲。她問我安頓妥當了沒有,我趴在床上給她回資訊,說好了。過了一會兒,手機又響了,她回資訊向我道歉,說要是張海洋過來找我麻煩,隨時跟她說。朵朵被我放了出來,她本來蹲在床上看縣電視臺放的恐怖片《怨咒》,這會兒也湊過來,看我手機的內容。我問她看得懂麼?她搖頭,小腦袋只晃,一臉求教。
於是我就一邊發資訊,一邊跟她講這個字怎麼讀,什麼意思。
朵朵求知欲很強,也很聰明,我一直給她講到半夜,短信也發到半夜,最後還是黃菲招架不住,困極了,於是先睡了。我第二天跑了趟市裡面,在最大的中藥房裡面,買了許多相關的藥材,給朵朵恢復地魂作準備。東西很多,但是也雜,拜託馬海波和楊宇代購的東西,也需要些時間,反正還有二十幾天才到朵朵的生祭,我也不急。
第三天馬海波打電話給我,說清剿行動上面已經批下來了,說21號進山,問需要準備些什麼東西?我說松果、紅薯藤、香燭、土雞蛋、紅線、新糯米、捆繩和網這些配齊就好,若是有槍,也只管戴上,那裡不是有一個土洞子麼?要有殺蟲毒氣或者火焰噴射器、雷管什麼的,也帶上最好。他說好,讓我去局裡面開個會,跟小組成員碰個頭。
我說好,沒問題。
馬海波這幾天也在做李德財的工作,讓他帶路去後亭崖子,把那群矮騾子給剿滅了,將功補過。李德財開始還十分害怕,不答應。但是畢竟涉及到自己一輩子的事情,馬海波連哄帶嚇,最終無奈點頭。我和馬海波等人碰了一下頭,開會商談了一些事情,與會的除了他上面的領導、組員外,還有一個武警系統的青年軍官,姓吳。
確定好之後,所有人養精蓄銳,21號天濛濛亮,我們就出發,前往青山界青蒙鄉。同行的有我、李德財、馬海波和他手下四個幹警、吳隊長(不知道為什麼叫隊長)以及一個班左右的武警戰士,共16個人,以及兩條訓練有素的狼犬。離後亭崖子最近的村叫做中仰村,路也是剛剛通了不久,並不好走,到了中仰村就要把車放在了村子,然後步行上山。
青蒙鄉里面也派了一個年輕幹事和一個嚮導陪我們一起進山。
我們把車子停到中仰村的曬穀場,然後打點行裝,整理了一會,開始朝村後的泥路上山。徒步跋涉,自然比坐車上面要辛苦些,不過我還好,精神抖擻。走了一會兒,路旁的田地都變成了樹林子,道路崎嶇,前兩天還下了點雨,這會兒更加泥濘。走過了一個山坳彎子,又看到幾處木頭房屋在山下,那個姓王的幹事說這是中仰村七組,也是最後有人家的地方了,再往裡面,就是大山樹林子,沒得人啦。
這時有人喊口渴,問能不能去人家戶裡面要口水喝。
其實我們每個人都帶了一些水和乾糧的,但是一進山,就不知道多久能回來,剛下雨,山裡泉水、井水渾,所以去討要點水喝也好。所以路過時,那個王幹事就帶著我們去敲門。
出來的是一個老頭子,瞎了半隻眼睛,另外一隻眼睛糊滿眼屎,不過他身上倒是洗得蠻幹淨,不像是鄉下的。王幹事喊羅老爹,跟他說明來歷,羅老爹說沒得問題,搬了一大壺水出來給大家喝。幾個年輕的戰士拿壺來接,喝了都說甜,羅老爹笑眯眯,說放了蜂糖罐(一種植物果實,泡水喝時是甜的,像蜂蜜,故而得名)呢。馬海波用勺子舀了一勺喝,也說甜,還招呼我,說陸左你也來喝嘛。
不知怎麼地,我聽到馬海波叫到我的名字,就感覺背上不舒服,像被蛇爬過一樣,冰冷,油膩膩的,全身不舒服。我喝了一勺水,感覺沒滋味,並不像他們講的那般好喝。馬海波要付錢給這羅老漢,他不肯收,說幾口水,哪裡能給錢呢?就不肯收,馬海波只有作罷,滿口子的感謝。幾個戰士把軍用壺的水全部喝光,然後把這裡的水給罐進去,說解渴。
這段插曲過後,繼續趕路。
一路密林茂盛,小徑都是打材人踩出來的,又細又不好走。路上泥濘,我穿了一雙足頂墊鋼板的黑色勞保皮鞋,糊了一腳的泥,走路滑到幾次,還好沒有受傷。路過一條小溪的時候,馬海波手下有個幹警腳滑,跌進了溪裡,幸虧他識得水性自己爬上來,可是全身濕透,又冷又凍。馬海波跟吳隊長商量了一下,留下一個戰士陪他在這裡生火烤幹衣服,其他人繼續前進。
又翻過了幾座山,我們也足足走了有兩個小時,最前面的嚮導突然喊道:“到了,這裡就是前亭崖子,再過去,就是後亭崖子了。”
所有人駐足往前看,只見一座高山聳立,雲霧嫋繞,都松了一口氣,終於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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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amper4880n0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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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4-29 08:12 PM
第八章 溶洞子裡的內臟
天陰暗,有霧縈繞,風吹來,卷起薄霧紗。
我們繼續前行,前面的嚮導在講,說這個天氣,蛇蟲鼠蟻都冬眠了,最好了。要是到了春夏交替的時候說要來,鬼都不敢過來,蛇太多了,走著走著就從書上面掉下來,纏著脖子。這個嚮導姓金,是個近五十歲的漢子,鑲了一個金屬門牙,腳步如飛。聽王幹事介紹,說是中仰村的村民,經常進山采藥材和蘑菇。
我問那個金嚮導,說這霧是怎麼回事?
他說不曉得,後亭崖子向來多霧,可能是這裡潮氣比較大。不過放心,這霧沒事,不是你們想的瘴氣。他進山四十年了,經常見到這裡有霧,不妨事。我心中一動,說你看過矮騾子沒有?他問你是說矮老爺?我說是啊。他說沒碰到過真的,但是碰到好些個事情,莫名其妙的,但感覺像是矮老爺做的。
他敬神,晨叩首晚燒香,不亂講話,也不怕。
他帶著路,我們從崖間的穀道中走,過到了後亭崖子下面,好茂密的林子,都到了冬天,還有一叢一叢的綠色灌木在周圍生長,地上有青紅色的果實拇指大,反季節生長。金嚮導說這是蛇萢,有黑紫色的、黑紅色的,也有豔紅色的,被蛇舔吃過,沾了唾液,有毒。我們再往前走,看見霧靄中有一把綠色巨傘出現,高二十多米,兩株相連,盤根錯節,如華蓋。
馬海波把李德財拉過來,問他這裡是不是就是那株千年古樹?
李德財說是,那個溶洞子就在這株大榕樹的後面的坡前。目標就在眼前,我們就再次加快腳步,來到大樹下,枝繁葉茂,濃蔭蔽天。李德財這會兒開始發抖了,牙齒都在打顫。馬海波問他怎麼了,他說他害怕。我說怕個毛,扯了一張黃紙符,貼在他胸口上,說不用怕,我這裡有定魂符一張,可以保你性命。
他聽完,這才好轉了一下,跟上前,和那個嚮導一起帶路。
馬海波問我那東西真的是“定魂符”?
我笑了笑說怎麼可能,李德財這人膽小,我只是給他一個信心,不要壞了事才好。
穿過大榕樹的樹葉區,我們來到一個背陰的山坡前,那裡有一個溶洞口,周圍藤蔓爬附,綠色低垂,露出的黑洞大小正好夠一個成人正常通過。洞口旁邊有一個水坑,直徑兩米,看著像是個深潭,水是綠油油的,好象長多了水藻。吳隊長一聲令下,戰士們立刻警戒,各自持槍對準洞口。我問李德財這洞有多深,他搖頭,說不知道。
我說不是土洞子麼?怎麼又變成了溶洞了?
李德財支支吾吾,說不出一句完整話。
我又問裡面那一群矮騾子大概有多少個,他也不知道。這些都是之前瞭解了的,馬海波和吳隊長商量,說要派人進去。
為什麼不放毒氣呢?
首先這毒氣是嚴格管制武器,鄉下地方不可能弄到;其次即使有,這溶洞也不知道有多深,萬一有其他通風口,也是白瞎。矮騾子是夜間行動的生物,不喜光,這個時候,應該正是它們睡眠的時間,拿著槍,應該不怕。派誰呢?派的是四個武警戰士和一個幹警,馬海波和吳隊長領著其他人在外面壓陣。
馬海波逼著李德財也要進去來路,李德財直搖頭,不肯。他一到了這裡,渾身無力,臉發白,十來度的氣溫,他愣是豆大的汗珠滴滴答答流下來。爭執了一會兒,那個吳隊長看著我,說陸顧問不是這個方面的專家麼?要不然讓陸顧問進去瞧瞧?這幾日馬海波對我十分客氣,而我卻又沒有展示出相對應的能力,這一點讓這個青年軍人有些看不過去,總認為我在招搖撞騙。
我說我去可以,給我一把手槍。
我敢說這話,其實還是有一些把握的。矮騾子有幾個厲害的地方,最厲害的莫過於幻術,幾近真實,心志不堅者易被疑惑;其次這些傢伙,各個敏捷得像猴子一樣,一躥就是好幾米,最後,矮騾子還擅長養蠹蟲,驅蟲攻人。而我由於有了金蠶蠱和朵朵,不太懼幻術,身手也好,金蠶蠱有一種厲害的氣息,普通蠹蟲不敢近身。這夥矮騾子屢次殺人,玩得太大了,而且在我家鄉,我自然想著除掉它們的。
再有,之所以答應這麼痛快,是因為看著他們的武器眼饞,我想著玩一玩槍。
吳隊長問我,會開麼?
我除了以前讀書時軍訓打過三發靶,其他時間哪裡玩過這些,但是我算得上一個偽軍迷,多少也知道一些,於是梗著脖子說當然。他疑慮地看了一下我,然後徵求了一下馬海波的意見,從腰上拿出一把黑色手槍,是六四式。他猶豫了一陣,最終還是沒有遞給我,說他自己去吧。我白高興一場,蹲下來發糯米。
之前已經跟他們講過的一些遏制矮騾子的方法,最管用的當然是用糯米來撒。
這個世界上,很多東西都是不能夠用科學來解釋的,比如糯米,這只是一種糧食,地裡生土裡長,蒸著吃很黏牙,但很香,如此而已,然而當它撒到了矮騾子等陰物身上,卻能夠令這東西全身潰爛冒煙,真是神奇。
儘管沒有槍,但我還是跟著吳隊長和另外五個人一起,提著手電筒進了洞。
外面白天,然而一走入洞中十幾米,整個空間驟然黑了下來,也回暖,溫度提高好幾度。這是普通喀斯特地貌而成的溶洞,洞高兩米多,洞壁上面是岩石,摸上去乾燥。因為之前講過了矮騾子的兇狠厲害,我們七個人都在嘴裡面嚼著甘草,慢慢走,也不敢發出動靜來。走了幾分鐘,出現了一個岔路口,幾個人集中討論了一下,決定用粉筆作個記號,然後集中往一路走。
選左選右的時候,吳隊長看了我一眼,說既然叫陸左,那麼就走左吧。
繼續往前走,洞裡面越來越黑暗了,這種黑是粘稠的黑,仿佛能夠把手電筒的燈光吞噬。我們一路走了十分鐘,遇到了三個岔路口,吳隊長都說往左走。一直都到一個地方,突然前方傳來細細索索的聲響,這聲音出現得很突兀,所有人立刻停住了,沒敢前行,拿著手電筒往前面聲源處探去。
光線一照,立刻有一道黑影倏地橫空躍過,往前面跑去。
“追!”吳隊長低喝著,持著槍就往前面沖。其他人緊緊跟隨著,一時之間甬道裡腳步聲淩亂。追了十幾米,前面的空間豁然一下子開朗起來。不知不覺,我們跑到了一個近兩百平米的大廳裡面來。大廳中下有石筍,上有倒柱,滴滴答答的水聲被回聲傳來,當我們收住腳步的時候,一下子就變得很響。
五六把手電筒四處照射,卻再也沒有見到那道黑影的存在。
我把視線放到了岩壁上面,那上面並非灰白的岩石,而是刻著許多粗糙的壁畫。這壁畫用石頭磨制,有黑有白,線條簡陋明快,千奇百怪,或橫或豎或圓弧,一點也不拘泥於形狀,我仔細地打量,感覺這面圖案好像是在講述一個繁榮的部落(或國家?),生活、勞動、祭典,打獵……裡面描述的人很古怪,小小的,三隻眼,額頭上的眼睛被刻畫成方形。壁畫上有貌似祭祀的一部分,無數小人兒跳進烈焰裡,靈魂昇華。
我又照那邊牆壁,發現上面是支離破碎的蜘蛛網狀物,有無數小圈圈在中間的空格中,顯得很古怪,地下掉落了一地的塊狀物,像是石灰結塊。
正打量著,突然傳來了一聲大叫,這叫聲尖厲而淒慘,讓人心中頓時一陣毛骨悚然。我立刻看過去,發出這聲音的是一個小戰士,他在大廳中間,而在他前面,是一個天然的大石頭,像個桌子。所有人立刻圍了過去,小戰士指著桌面上的東西,哆哆嗦嗦地喊道:“心……是心!”
我往桌子上一看,原來那桌子上,居然放著好些個乾枯萎縮的器官,黑色的漿汁變得粘稠、乾燥,這些器官有心臟,有肺葉、有胃……當然,從視覺效果來看,都是一些黑紅色的肉塊。吳隊長走過去,抽出一把刀子,用刀尖挑了挑,很疑惑地說“……是人的內臟!”
他好像看到了什麼,刀尖插入了從左往右數的第四塊,插進去又拔除來,回過頭來給我們展示他的刀尖,我們湊過去一看,刀尖上有明顯的稠漿黑血。
才死不久……
唯一的員警突然喊道:“被李德財殺死的那個死者李江,他的腎臟和部分肺葉不見了,我們剛開始還以為被他給吃了,這個莫非就是……”
他話還沒有說完,突然從那邊的通道又發出一道尖厲的吱吱叫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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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吊腳坑的屍鼱
一大團黑影由上而下,朝我們這邊撲來。
我就地一滾,躲過這一團黑乎乎的東西,感覺背上被拳頭大的東西拍打到,像被女孩子輕輕擂了一兩拳。我從地上站起來,把早已準備好的獵網掏出來往前撒去。“啊,是蝙蝠……”吳隊長在旁邊喊道,周圍人一陣慌亂,用手中的東西亂揮,阻擋。好在這幾十隻蝙蝠一飛而過,並沒有反復糾纏,而是在外圍繞圈。
看得出來,它們好像有些懼怕靠近擺放內臟的石桌子。
慌亂之後,七個人聚在一起來,我看到網裡面有三個蝙蝠在撲騰,未展翅時和成人的兩個拳頭併攏一樣大,耳朵尖、為三角形,吻部很短,形如圓錐,犬齒長而尖銳,鋒利如刀,長相十分的兇惡恐怖,吱吱地叫喚,仿佛忍受了巨大的痛苦。
唯一的那個員警把手電筒照在上面,嚇了一跳,說這好像是吸血蝙蝠。
他這話說得並沒有太多根據,然而所有人的心卻都提了起來。這時,我的手電筒移向了剛剛蝙蝠群散落的地方看去,這不看還好,一看手都抖了一下,只見密密麻麻、不下近千頭的黑影在洞頂的那邊聚集著、蠕動著,很擁擠,有的在拍打著翅膀,在空中撲騰,偶爾露出的白色尖牙,有寒光,十分恐怖。
吳隊長也看到了,他當機立斷,說此地不宜久留,趕緊撤離。
說完,所有人都緩步向通道口慢跑去,我收起獵網,把裡面三個毛茸茸、相貌醜惡的蝙蝠給放走,輕身返回。我們在通道裡一路狂奔幾十米,發現並沒有蝙蝠追來,心中才稍稍放鬆了一點兒。我發現我們進洞來其實是很失策的,在千年古樹附近布下陷阱,守株待兔豈不是更好?說到底我們還是被李德財這個狗曰的給迷惑了,他之前說矮騾子居住在樹下面的一個土窩子裡,然而卻給我們指了一個溶洞口。
一開始我們研究的時候,只以為是個地窖之類的空間,於是失算。
在黑暗中奔跑,含氧量又低,沒跑一會兒就氣喘吁吁了。終於到了三岔路口,我們歇了下來,吳隊長扶著岩壁一邊喘氣一邊說:“這個岩洞不知道有多深呢,估計我們已經驚擾到那矮騾子了,這趟任務怕是完成不了了。”他說完,去找自己畫的粉筆記號,找了一會兒,很驚訝地大叫道:“咦,我剛剛畫的粉筆呢?哪裡去了?”我們紛紛湊上來看,這光禿禿的牆壁上,哪裡有什麼粉筆記號?
可是,也看不到有擦拭的痕跡啊?
有人疑問,說會不會是我們跑錯了方向,剛才遇到一個岔路口,你也不停,就往這邊跑。
吳隊長很奇怪,抓住那個戰士問:“剛剛有岔路口?我怎麼不知道?”我也奇怪,我們剛剛不是順著一條直道跑過來的麼,怎麼會有岔路口?那個戰士很肯定地說是啊,從大廳折回來一百多米的地方就有一個啊。他剛說完,那個員警也附和說是,有這麼一個呢!
聽他們這麼說,我感覺到一種詭異的冰涼從腳一直麻到了頭頂。
難道又是……鬼打牆了?
不可能啊!我有朵朵在,怎麼會碰上鬼打牆?難道是矮騾子在弄幻術了?聽到他們這麼說,吳隊長也急了,他提著手電筒,往回路黑乎乎的通道照去,一片出奇的寧靜。然後他把手電筒移回來,挨個的照著我們,數數:1.2.3……數到5,他聲音顫抖了,問:“胡油然呢?”
聽他這麼一說,我才意識到我們這些人裡,少了一個。
胡油然,這個名字立刻讓我聯想到一個滿臉青春痘、愛笑的年輕人,他今天一直在殿后,剛才在石廳中發現石桌上內臟的,就是他。見少了人,吳隊長立刻就急了,這個鬼彎彎岩洞裡面,要是迷了路,那問題可就大了。我們喊了幾遍,空曠的通道裡隱隱有回聲“胡油然……”
吳隊長說不行,一定要找到他。然後我們又折回去,仔細搜尋。
這回我算是上心了,口中一直默念著九字真言,讓自己的呼吸和這聲音共鳴,聯繫朵朵,讓她給我指引。走了一段路程,突然聽到有微弱的呼救聲。吳隊長喊停,讓我們小心搜尋聲音的來源,慢慢找尋,最終確定了聲音的來源。我們攏在一處旋拐的突出區,只看到這裡有一個吊腳坑。這坑只有臉盆大小,附身下去,有溫熱的風吹來,有血腥味,聞著讓人很不舒服。
黑乎乎的,也不知深淺,而這呼聲則是有下麵傳來。
吳隊長趴在地上喊,胡油然,胡油然……
立刻下面就有微弱的聲音傳上來,帶著哭腔:“隊長,隊長,我的腳搞斷了,好疼啊……”吳隊長問下面什麼情況,胡油然說手電筒掉了,看不見,四處都是黑乎乎的,很空曠,說話有回聲。正說著,剛才說有岔路的兩個人指著前面的岩壁大叫,這裡就是岔路口啊?我一看,不就是一面稍微突出的石壁啊?再仔細一看,發現這石壁的紋路有些特別,層層疊起,乍一看確實像一條路。
而那吊腳坑,便是在這牆壁的前面,胡油然就是看錯了,一腳跌進去的吧。
但是,為什麼他掉下去時,一點兒聲音都沒有出現呢?
是我們太急了,還是他根本沒時間叫?
當下也顧不得這些疑問,繩子我們是有準備的,聽這聲音也不深,幾個人連忙把繩子捆好放下去,放了四米多就到底了還好,我知道,有的溶洞的吊腳坑幾十米,摔下去直接成肉醬。下面接住了,拽了一拽,很沉,我們幾個人就用繩子捆住腰,然後往上拔。那戰士有一百多斤,幾個人用勁並不算重,我們往上面拉了兩米,卻感覺繩子突然一沉,還沒反應過來,就聽到洞裡面傳來淒厲的慘叫:“啊……這是什麼東西,啊,好痛!好痛啊……你們快他瑪的拉啊……”
他奮力掙扎起來,而我們的繩子立刻就一沉,死重死重的。
吳隊長趴在洞口用手電筒照著,似乎看見什麼恐怖的東西,大叫快點,快點。我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只是奮力地拔著,洞地下的那個叫做胡油然的戰士一直在大叫說句不敬的話,就像殺豬一樣嚎叫著讓整個黑暗的空間裡。充滿了讓人驚悚的害怕,好像這恐懼馬上就降臨到自己頭上一樣。
啊隨著這一聲慘號斷聲,我們感到下面的力道一松,全部奮力一拉,胡油然一下子就被我們拉了上來,非常輕鬆。然而於此同時,我感覺臉上熱熱的,一抹,全部是溫熱的鮮血,低頭看去,只見被我們拉上來的這個小戰士,全身自腰、盆腔以下,全部都被啃得血淋淋的,兩條小腿處甚至白骨森森,幾乎沒有一塊好肉了。他被我們拔出來,躺在地上,嘴裡往外面冒著血沫子,嗓音嚎啞了,全身痙攣地抽搐著,眼睛往上翻,已經是沒有什麼生機了。
吳隊長一直守在洞口,人上來時自然甩了他一臉的血,他看到了胡油然的慘狀,一臉驚詫,抹了一下被血水糊住的眼睛,然後跪下來拉著胡油然的手問怎麼了,見沒反應又掐人中。那個員警受不了這血腥味,一下子就跪在一旁吐了,稀裡嘩啦的。洞裡面還有細細索索的聲音,吱吱叫喚,沸騰。有個戰士拿著微沖,往裡面“嗒嗒嗒”掃射了一串子彈,這才消停。
吳隊長跪坐在胡油然的旁邊,地上流著的全部都是血,粘稠,胡油然疼得已經昏厥過去了一次,幾秒鐘後醒來,看著我們,問怎麼了?他似乎感覺不到疼了,但是說冷,連吳隊長問他的話,也不答。我看見他眼神渙散,便插嘴問有什麼遺言。他反應過來,想抬身子看一下自己的腳,然而剛一想起,就又輕聲地叫喚了一下:“啊……”
這一聲似乎完全透支了他的體力,臉上疼得扭曲了,強忍了一會兒,他儘量舒展了一下眉頭,輕輕歎道:“唉,當兵一年多,我都沒回過家呢,我想媽媽了……”
這話說完,他便再無聲息了。他死得很不甘,睜著眼睛。
胡油然是湖北人,年僅十九歲,花一樣的年華,然而卻死於一個大山深處的溶洞之中。
旁邊幾個男人都是他的戰友,一時間淚水止不住地跌落。可這個時候並不是傷感的時候,我一把拽著吳隊長問剛才看到了什麼,他說是老鼠,像小貓一樣的老鼠,一大堆,全部粘在油然的身上,一個接一個……我說最後怎麼沒有甩上來一個呢?
他說不知道,手電筒一照,個個的眼睛都是紅晶晶的。
我想起了雜毛小道的那句話何為妖,反常必為妖!李德財也說過,他失蹤的時候,曾經見過很多大老鼠在他面前跑來跑去。老鼠其實是很怕人的,人們說“膽小如鼠”,便指的如此。然而敢主動進攻人類的,必然是吃過人肉的,兇狠得很,這種老鼠又被叫做屍鼱。我們都知道,人死之後,屍體是最好的細菌病毒培養基,鼠疫可以在屍體的骨骼裡面存活60年,炭疽40年左右,裡面存在的屍毒極其厲害,若是感染,又被屍鼱食用之後,這屍鼱,便非常具有攻擊性,而且劇毒。
我抓起一大把糯米往洞中一撒,然後聽到吱吱的聲音傳來,非常痛苦。
我制止了其他人想要帶上胡油然屍體的舉動,並且不讓他們去摸。此刻的胡油然,不一會兒身上就全部都是毒了,一不小心,便能感染到人。他們都不幹,說我不理解他們的戰友之情、兄弟之情。人都死了,要給他留一份屍首,好給他家父母交待啊。我看著吳隊長,問死了一個弟兄了,是不是想所有的弟兄都死掉?他愣了一下,死死盯著我,然後咬著牙,說先放在這,過幾天組織人手工具,再來!
用隨身帶的布裹好胡油然的屍體,放到一處懸空的石臺上後,我們再次往著出口走去,一路做上記號。
這個時候,我感覺氣氛十分的沉悶,大家都不說話了。
那個員警拍了拍我,低聲說我的決定是正確的。我不說話,也不求理解,只是感覺進洞這個決定,實在是太錯誤了。往回走,岔路口的粉筆消失了,我們不管,來時是往左拐,回路時依照返回就是。然而,當我們走過了三個岔口的時候,我聽到風中有嗚嗚的哭咽聲,停住了腳步,用手往嘴裡舔了一下,放空中,然後拉住了前頭的吳隊長。
他扭頭,瞪我,而我則很無奈地說道:“我們迷路了!”
作者:
camper4880n028
時間:
2014-4-29 08:13 PM
第十章 矮騾子的迷轉宮
通常來說,長期在黑暗中行走,人的方向感就會變差,特別是當某些參照物改變之後,更會對自己身處的位置產生懷疑。但是,我之所以會說走錯路了,卻並不是因為我是一個記憶力超強的人,而是我感覺陽氣已經離我越來越遠前方,是一片的黑色陰氣,迷霧籠罩。
陰陽二氣,朵朵最能辨識。
吳隊長不耐煩,說馬上就出去了,你搗什麼亂?我說什麼馬上就出去了,你們看看,這跟我們來時候的樣子,一樣麼?聽我這麼一說,幾個人都用手電筒一陣亂照,有人說一樣,也有人說不一樣。我皺著眉頭,說都不要吵了,這裡的地形有些奇怪,好像是在繞圈子。往回走,我來帶路吧?
這會兒其實吳隊長也沒有把握,因為他來的時候做好了記號,這個時候一個都沒有,消失不見了,這種詭異的事情有兩個解釋,一是有人在上面動了手腳,二是走錯路了。他們這些人雖然做過一些簡單的快速記憶訓練,但是並不是專業人士,指南針、水平儀、壓強表等東西一樣沒有,見我說得肯定,也沒有辦法,說可以,讓我帶路。
我其實方向感也並不強,但是有朵朵在,她指引著我,就慢慢地探索著。
不得不說,這個溶洞確實非常大,大洞套小洞,大環套小環,洞洞相連,越往裡走,就越多岔路口。我心中有所警覺,定是那些矮騾子想把我們引入這些迷宮之中,然後把我們困死。怎麼困死?晉平有的地區也是喀斯特地貌,我小的時候也跟人鑽過溶洞,方法是點一根蠟燭,蠟燭滅,說明二氧化碳濃度過高,會窒息,便立刻退出;其次,一旦在洞中迷路,能源耗盡,食物斷絕,自然也只有死路一條。
何況,這溶洞裡面,有蝙蝠、屍鼱,還不知潛藏著多少的危險在等待著我們。
朵朵不會說話,但是她能夠給我一種指引,走哪裡,怎麼走,都很清晰明瞭地指明。我們一路折回,左轉右走,我從背包裡拿出自備的砍柴刀,拿著,走在最前面,後面是五個小心翼翼的男人。走了一會兒,前面又是一個凹字柱,那個員警驚叫了一聲:“對,就是這裡,我們來過!”
他姓劉,是馬海波的手下。劉警官在色蓋村時跟我照過面(就是稱讚金蠶蠱好可愛的那個胖員警),知道我有些本事,此刻見到已經快走了出來,驚喜地發出聲音。
我們快步走上前,來到三岔口,發現居然是從右邊的通道走了回來。
吳隊長跑到自己做記號的岩壁上看,也很高興,說找到了,找到粉筆記號了。這粉筆記號就像陰霾天氣裡的一米陽光,照進了我們沉悶的心中,所有人的臉上都露出了笑容,感受到了希望。我感覺他們投向我的目光裡,多少也有了一絲感激和尊敬畢竟,我是一個能夠帶領大家走出黑暗的人。劉警官說為什麼我們會是從右邊的洞口裡出來的呢?
我說我不知道,這洞子,太邪門。
繼續走,越走越冷,感覺氣溫和外面的有一些相似了,很快,我們就來到了第二個三岔口。這一次,是從左邊出來的,看到吳隊長作的記號,這記號歪歪扭扭,但是格外的親切。沒有人再去想怎麼找到矮騾子,把它們剷除了,只想趕快出去,遠離黑暗。
吳隊長念叨著又畫上記號,塗粗,說一定要找回胡油然的屍體。
我說找回胡油然的屍體很好辦,但是回來,要帶上氧氣瓶、防化服和裹屍袋,以及全副武裝,不要讓這裡面的老鼠和蝙蝠有可乘之機,但凡刮到傷口,就容易被感染。
我神奇的表現,讓他對我有了一些信任,點頭,說好的。
即將出洞,心情都很愉快,我剛才也累了,含氧量低,呼吸都喘,吳隊長說他來走前面吧。又走了五十多米路,突然吳隊長停住了,我楞神,拿著手電筒往前面照,發現黑暗中有一個矮小的身影,眼睛亮,是浮動的紅色,非常詭異。我定住了光照,一看,紅色的草帽子真的是有矮騾子在。
幾乎條件反射,我伸手就抓了一把糯米,往前撒去。
那鬼東西靈敏得很,見我手往背包一掏,刺溜一下跑掉了,我大叫“追”,邁步就跑。然而我追不過七八米,那小東西早已不見,我感到奇怪,怎麼吳隊長他們一點兒反應都沒有,轉過頭來,發現包括吳隊長、劉警官在內的五個人,都定身在那裡,一動不動,臉僵直,好像石化了一般。我折回去,走到吳隊長面前來,只見他眼瞼低垂,臉上出現了驚恐、慌張的表情,但是身子卻十分僵硬,幾乎如木頭一樣。
我給其他人都檢查了一下,皆如此,仔細看眼瞼下面,能夠發現眼球高速轉動。
快速動眼期,這幾個人是在做夢麼?
我一見著,立刻叫不好,這可能是矮騾子對他們下了幻術,這五個人臉上,有悲有喜、有驚恐、有彷徨,也有喜笑顏開。我知道我是身有朵朵在,故而能夠免疫,然而其他五人卻不能抵禦,一下子就著了道。他們要是光做夢,這倒也罷了,關鍵是要是夢遊、被操控了,那可不得了要知道這幾個人手上可都是有槍的,打傷我、或者別人,這可都不好。
什麼叫夢遊?是一種變異的意識狀態。夢游者會與周圍環境失去了聯繫,他似乎生活在一個私人的世界裡,似乎在從事一項很有意義的活動。夢遊結束後,此人對夢遊一無所知。通常的夢遊只是一些胡亂的意識表現,而如果這個時候被人有意的指導,就會發生一些可怕的事情,比如李德財殺人之後,啃食人肉,便是一例。
這幾個人被瞬間迷幻住,施術的矮騾子端的是厲害得緊。我知道,倘若這快速動眼期結束之後,那麼,他們會瞬間變成沒有意識的人,聽從矮騾子的指揮,攻擊我、或者相互攻擊!顯然,馬上就要到達洞口了,於是這些游走于現實和靈界的生物,圖窮匕見,開始直接出面,下殺手了。
我心中寒冷,發現這真的是一夥狡猾而兇殘的敵人。
一個厲害的對手。
我望著這五個人,卻不敢斷然拍醒。夢遊的人,是由意識來主導身體的這裡說的意識,叫做人魂,也叫做本能。驟然叫醒,第一種可能是會迷惑不解,然後全身虛弱、癱軟,還有一種就是會使人魂受到驚擾,瞬間斷開了與地魂的聯繫,變成了瘋子。
怎麼辦?這個問題第一時間困擾著我,我應該怎麼辦?若不叫醒著幾人,一旦進入夢遊狀態,立刻會開槍殺人,若叫醒,瘋了怎麼辦?我僅僅思考了三秒鐘,見那個胖胖的劉警官快速滾動的眼球終於停了下來,心中暗道糟了,來不及思索,運用鎮壓山巒十二法門中的“禁咒”中提及的佛家棒喝一節,沉心靜氣,結內獅子印,大喝一聲曰:
洽
何為洽,前文中有解釋,這是佛教密宗“九會壇城”中的九字真言(靈鏢統洽解心裂齊禪)中的一言,代表了自由支配自己軀體和別人軀體的力量之含義。可以有“拒絕操控,回復本心”的作用。
這一聲分貝超過了100,在整個通道裡迴響,嗡嗡地,如同佛音禪唱,洪鐘大呂,嫋嫋不絕於耳。
回蕩的聲音中,連我的心靈都受到洗滌,安靜平和許多。
五個人同一時刻睜開了眼睛。
清澈明亮。
吳隊長看著我,驚訝地說剛剛看到一個矮小的身影,戴帽子,眼睛是紅色……我說我也看到了,你們剛才被它迷惑了,身體僵直動彈不得,我剛剛叫醒你們的。你們沒有嚼甘草了?快點嚼在嘴裡面,這樣子不會再被迷惑。吳隊長顯然是個意志堅定的人,剛剛也有所發覺,心中後怕,立刻叫所有人都往嘴裡面扔甘草,使勁嚼出汁水來。(PS:提示,如無甘草,嚼檳榔、薄荷葉也可以)
嚼著甘草,有一個人問怎麼空氣這麼臭,誰放屁了?
沒人承認放屁,我聞了一聞,果然臭,像是腐敗的肉味、屍體的味道。我知道這東西肯定也是矮騾子在搗鬼,趕緊叫大家撕下衣服,用水澆了淋在布上,然後捂住口鼻。立刻有人照做,撕下內裡的襯衣,然而當他去解開軍用水壺的瓶蓋時,嚇得哇的大叫一聲,扔在了地上,我們湊過去一看,這壺流出來的水裡面,密密麻麻爬滿了白色的肥蛆蟲子,翻湧滾動,粘稠無比。
來不及驚詫,我們的來路又傳來了拖地的沉重腳步聲,黑暗中,有一個半躬著身子的人影,正在艱難地爬過來。空氣中,那臭味更濃,熏得人直欲想吐,想把隔夜飯都吐出來才爽快。劉警官把手電筒往黑暗中一照,嚇得哇哇大叫……
啊
作者:
camper4880n028
時間:
2014-4-29 08:13 PM
第十一章 詐屍、密密麻麻毒蟲陣
在我們所有人驚恐的注視下,死去不久的胡油然,拖著沉重的軀體朝這邊走來。
他的小腿部分被屍鼱啃噬乾淨,留下了無數咬痕的白骨,上面掛著血肉絲,走起路來,一拐一拐的,上身還披著我們蓋上去的布,黏黏嗒嗒的血和肉一路灑落,當有光照到他的臉上時,只見細細的黑色茸毛長出來,僵直鐵青,近黑色,眼睛鼓脹得像金魚,幾乎要掉出來。
他張著牙齒,雪亮,但是嘴唇裡卻是黑紅的鮮血,不住地湧出來。
這血滴了一路。
我心一緊,這是詐屍了吧?
什麼是詐屍?傳聞是說胸腹之中還有一股氣,不舍人間,如果被貓鼠之類的野物沖了,就會假復活。但是這一口氣完全不能支撐起生命,只會讓復活的屍體野獸般的胡亂追咬,最後那口氣泄出來倒地,才算徹底死了。有人會問,完全死了,怎麼還能動?其實是可以的,比如雞,腦袋都沒了,還可以滿地亂竄許久,甚至回到雞窩裡面去。
詐屍一說由來已久,沒有道德的西方宗教人士就是根據這一原理,煉製的喪屍。
我們本來準備改日折返回來,收拾他收屍的。沒想到他居然能夠詐屍,一路追趕而來。顯然,這裡面肯定是矮騾子搞的鬼。
有個戰士沒看清楚、膽兒大,見他走得艱難,湊上前去喊小胡、小胡,以為胡油然本來就沒死。我一把拉住他,大喊一聲快跑。這傻小子還拼命扯我,想過去拉已經是屍體的胡油然。我一巴掌拍在他後腦門上,說這個胡油然變成僵屍了(其實不是,僵屍是屍體埋葬于極陰之地,經年日久,風水轉移而成,有部分生前意識,俗稱粽子,這個剛死,算是喪屍),你不怕被咬?
我燈光一照,他這時才看到胡油然這恐怖模樣,大叫一聲“媽呀”,轉身就逃,跑得比我還快。
這血肉模糊的胡油然見到了這麼多活人,一下子也像打了雞血一樣,發足狂奔而來。我跑在最後面,吳隊長落後一點,一邊跑,一邊問我怎麼辦?我說你們不是有槍麼,用微沖把他的腳骨頭打斷,讓他追不起來。他大罵,說他怎麼能夠毀壞兄弟的屍骨?我抽空摸了一把糯米往後撒,一點效果都沒有這個時候要是有一隻黑貓,就好了。
我說好吧,不開槍,那你們就等著變成他一個樣兒吧!
所幸胡油然的腳只剩下了骨頭,本也跑不快,一時之間也追不上。跑到了第一個岔路口時,突然聽到前面叫了一聲,然後好幾個人都停了下來。我剎不住腳,一下子就撞到了前面的一個兄弟,我奇怪,探頭一看,前面密密麻麻好多蟲子出現,有蜈蚣、蠍子、多足爬蟲、紅頭蟑螂、蚯蚓、毛茸茸的大蜘蛛……佈滿了整個岩壁上,地上黑黢黢的一層,足足鋪了好幾釐米。
十來個帶著紅帽子的小矮個兒在跳躍,蹦來蹦去。
它們就是矮騾子,在指揮蟲子天知道它們哪里弄來的這麼多毒蟲子,身具朵朵的我,自然能夠看出,這並非錯覺。
前有萬蟲陣,後有詐屍追,怎麼辦?我大喝一聲,罵了隔壁的,你們這些槍是拿來展覽的嗎?經我這麼一提醒,他們幡然醒悟過來,拿手槍的、拿微沖的,一個勁地往前掃射。我大叫,打戴帽子那個,打戴帽子那個……吳隊長這個人我並不喜歡,但是槍法確實不錯,64式手槍的七發子彈三秒鐘打完,有兩頭矮騾子中槍倒地。其他人槍火齊開,幾乎一瞬間就掃清了近半的矮騾子。
我正個高興,突然聞到後面一陣腥風撲來。這風有凶又臭,我來不及回身去看,甩了一大腳,一招黃狗撒尿,感覺自己的腳一下子好像蹬到了輛摩托車上面去,又麻又酸。我回頭一看,果然,這是死去的胡油然追了上來。這一腳力大,胡油然也被我踹開,我右腳一著地,手就往背包裡摸。什麼能夠克這驚詐的屍體呢?我腦中瞬間想到三件東西:上好的檀香燭、油炸三天的桃木刺、長到二十斤的茯苓經三伏天曬後磨制的粉。
這三樣東西,我只有檀香燭,但是已經沒有點燃、讓其氣息揮發鎮寧靈神的時間,沒辦法,只有揮著砍柴刀,去砍它(變成詐屍,已然不是人類)的腳骨頭。它不管,撲著朝我咬來。我久受肥蟲子溫養,多靈活啊,哪裡能被他咬到,又是一大腳,踹飛。
然而這兩踹完畢,我的體力也消耗不少,正在這時,砰砰響的槍聲全都停歇了,原來吳隊長他們剛才驚慌,忘了節奏,一下子把子彈打完,這會兒正在快速裝彈呢到底不是野戰軍,居然犯下這種錯誤。我來不及查看他們的戰果,只聽到劉警官喊快退,這些蟲子爬上來了。我扭頭一看,擦,只見那幾頭剩餘的矮騾子多在轉角處“唧唧”地叫喚,然後那些黑壓壓的蟲子,像流動的水,緩緩地壓了上來。
那場面,我現在回憶起來,都是一陣雞皮疙瘩,渾身發麻。
拿著槍,男人或許不怕猛獸,但是卻仍然害怕毒蟲。蟲子小而不受力,只有那噴火器或者殺蟲劑來滅殺,沒幾個人會想去享受萬蟲噬心的痛苦,所以他們連著退後。突然又聽見一聲慘叫,我一看,卻是那個劉警官一不提防,大腿被那個胡油然給撲住咬到,慘嚎了起來。劉警官痛,一下子就把手槍的子彈抵住胡油然的頭,“砰砰砰”連開數槍,彈頭全部都灌進了腦袋中然而胡油然卻並沒有松嘴。
我也顧忌不了吳隊長他們的兄弟感情了,提著砍柴刀,插進他們兩個之間,刀刃對準胡油然的脖子,咬著牙,死勁地一割,被磨得雪亮的刀子一下子把胡油然被轟得稀爛的頭顱給割了下來。胡油然的軀體終於倒下,手不斷往上面抓,但是頭顱卻仍然咬在了劉警官的右腿上。
跑、跑、跑……
吳隊長這下反應過來,和另外一個人架著大聲慘嚎的劉警官,往回路跑去。
胡油然稀爛的腦袋吊在劉警官的大腿上,一晃一晃的。
我們狂奔了幾百米,劉警官說他堅持不住了,在發現毒蟲陣暫時沒有追來之後,氣憋足了,終於卸了一口氣。我讓他們幾個把燈光聚齊,我蹲下來,看見胡油然的頭顱依然緊緊地咬著劉警官的大腿。我用手抵住著腦漿膿血到處漏的頭顱額頂處,念了一段平心靜氣咒,超度亡靈。我念得很快速,用心體會,能夠感覺到一股戾氣隨著我的咒文,漸漸消散。
終於,胡油然的嘴鬆開了,砸落在地上。我不管這個,也叫他們幾個離遠點,免得沾到了穢氣,把劉警官破開的褲子撕開一個口子,看見傷口處血肉模糊,牙印很深,咕嚕咕嚕往外面冒黑血,熏臭,被撕裂的肌肉組織開始變得僵硬,毛髮粗硬糟糕,又中屍毒了!
我問他感覺怎麼樣?他回答我說不痛了,麻麻的,但是冷,非常冷,感覺心往下面沉,頭昏。我連忙把背包裡面剩餘的糯米全部拿出來,先用我水壺裡面的淨水沖洗傷口,然後把糯米敷上去,拔毒。吳隊長緊張的看著,然後問在前面警戒的戰士,蟲子上來沒有,回答是沒有他說這話,聲音都在顫抖,顯然是嚇壞了。我見這糯米迅速就變黃變黑,知道還是有些效果,於是又用水壺的水把黑色的糯米沖乾淨。
水沒了,我問誰還有水?一個戰士把水壺遞給了我,我掂量了一下,丟開一邊去。他撿起來問我怎麼啦,我說你倒出來自己看,問吳隊長的水。
這個戰士把瓶蓋打開,一倒,又全部都是粘稠的蠹蟲湯汁,無數微末的白色蛆蟲翻騰爬行,嚇了一跳,問怎麼回事。
我腹中疼痛,翻滾,一邊用吳隊長給的水清洗傷口,一邊說:“進山前的那個羅老頭,有問題。”我中蠱了,是疳蠱,這是一種用蜈蚣和小蛇,螞蟻、蟬、蚯蚓、蚰蠱、頭髮等研末為粉,置於房內或箱內所刻的五瘟神像前,供奉久之而成為的毒藥。中者鼓脹、腹瀉,虛弱至奄奄一息。然而我身具本命金蠶蠱,雖然沉睡,但本身卻不懼怕這毒藥,只是發作起來難受,需要時間克服而已。
兩抓糯米過後,劉警官好了一些,臉色沒有那麼鐵青了,灰白色。
可是我帶的糯米,灑了不少,然後又敷完了,問他們還有沒有糯米,都說沒有,他們帶了武器,哪裡還想到要帶什麼糯米?外面那個嚮導倒是背得有,但是出不去。這也奇怪,我們一跑進洞,毒蟲陣也就沒再追來,不知是何原因。總這麼堵著也不是個事,看著劉警官開始漸漸顫抖的臉,我心中沉悶。問吳隊長,他也不知道怎麼辦才好。
劉警官看著我,哭了,拉著我的衣袖,說陸大師你是個有真本事的人,救救我吧,我結婚都沒幾天,婆娘都沒有熱乎過幾次,娃崽都沒有一個呢……
他說得聲嘶力竭,極盡悲涼。
我看著外面黑乎乎的岩洞口,心中一動。
作者:
camper4880n028
時間:
2014-4-29 08:14 PM
第十二章 破陣子
我望著黑黢黢的洞口,心中想到雜毛小道經常罵我的那句話小毒物。
就毒性而言,擁有金蠶蠱的我,本就不怕蠱毒,更不會怕這些蛇蟲鼠蟻,只要不是被咬得太過嚴重,或者傷及重要部位(比如眼睛、比如……),定能熬到洞口。再有一個,這些毒蟲的突然出現,必定是這些矮騾子搞的鬼。傳言它是穿行兩界的靈物,厲害得緊,然而實際上那些火藥灌裝的銅子彈,卻能夠把它們一崩一個准,打爛一身肉。
只要殺光矮騾子,危機即解!
這下子,所有的事情,都返回到了原點來了。我唯有隻身沖出洞口,最好將幕後指揮的矮騾子剿滅乾淨,毒蟲陣自散去,這樣才能爭取時間,救助胖子劉警官他剛剛結婚,剛享受了人間最美好的事情,我可不能讓他帶著這樣的遺憾死掉。
死了一個胡油然,我不想再有一個人死在我的面前。
我跟吳隊長要一把微沖。他驚異,說為什麼要這個,我說那毒蟲陣你們不敢闖,我去!老劉若是不能及時得到糯米來拔毒,不出一個小時,絕對是毒發身亡。我必須把那些矮騾子全部幹掉,那些蜈蚣啊蟲子的恐怖東西才會散去,給我微沖,我頂到前面去。
他愣了,呆呆地看著我,說了一聲:會死的啊?
艸,我這火爆脾氣,我大聲說道,趕緊給我,時間不等人,你們都想死啊?他沒再糾結了,叫了一個戰士把槍拿過來,檢查好,深深看了我一眼,遞給我,然後還給我一個彈夾,問我會不會用。我檢查了一下,說會,以前讀書的時候軍訓過,我認真學了,拆都會拆。拿著槍,我把剩餘的一小撮糯米交給他,吩咐接下來怎麼清洗傷口的事情。
交待完畢,我提著槍和手電筒,又往出口處返回去。
我肚子難受,雷鳴一般響,墜墜不安那是疳蠱在發作。但是心腹之間,又有一股和緩的暖流在流轉回來。這是金蠶蠱的力量,這肥蟲子也不知道怎麼才能醒來,什麼時候才會醒來,我已經有一兩個星期沒有感應到它了,現在這股暖流回轉,我不禁想,是不會我體內毒越多,越能夠刺激它蘇醒?
好吧,這個念頭我也只是想想而已,我不打算拿自己的生命來做試驗。
在黑暗中潛行了一段距離,我漸漸聽到了沙沙的聲音,手電筒往前面照過去,頂壁、牆面以及地上,全部都是蜈蚣蜘蛛小蛇之類的東西,面目猙獰到讓人只看一眼,都不寒而慄,發瘋似的害怕,想逃避。我高呼金蠶蠱啊金蠶蠱,這麼多毒蟲子,你這個肥仔快出來開餐啊?然而沒有,它沒有半點兒回應,仍然在呼呼大睡中。
我望前看,最遠不過200米,人死卵朝上,不死萬萬年,拼了。
這狠心一起,我就不管不顧了,挎著微沖,拿著手電筒照路,咬著牙、悶著頭就往前沖。三兩步就跑到了蟲子橫行的區域裡,嗤嗤的聲音聽得我背梁骨都發麻,一陣又一陣的雞皮疙瘩冒起來。我穿得是大頭皮鞋,鞋頭墊鋼板那種,抓地,也很穩,一腳踏下去,就能聽到有很古怪的甲殼碎裂的聲音傳來,還有滑滑膩膩的東西,還好我平衡感足夠,不然一個失足,摔個大馬趴,我這一輩子也就完了。
沒沖十幾米,就感覺有細滑的東西順著褲管爬上來,我跑之前,把褲子紮進襪子裡,衣服紮進褲子裡,還找了個軍帽戴上,用布把臉蒙得只剩眼睛。然而,不斷又有東西從洞頂簌簌地往下面掉,落在我的身上,然後開始四處遊走起來。我使勁甩頭、甩腿,把自己抖成了篩糠……然後稍一安逸,就大步邁向前面。
然而即便如此,我還是能夠感覺裸露出來的手和被緊緊裹著的腿,都被叮咬到,隔著褲子衣服也有,這些傷害,有節肢類昆蟲的口器咬傷、有小蛇的牙齒咬、還被蜇,叮的一下,火辣辣的疼這是蠍子。我感覺自己狂奔了起來,痛覺就像是興奮劑,套用一句俗套的話語,我的腎上腺激素在那一刻簡直攀上了高峰。
我悶著頭跑,是不是拿手電筒去拍打鑽進我身體的蟲子蜈蚣,大概跑出一百多米,感覺前面眼一花,一道黑影朝我撞來,我躲閃不及,感覺腹部像被一個三百斤的壯漢擂了一拳,隔夜飯都要吐了出來,我低頭一看,原來是一個矮騾子,居然給了我一個頭槌。我腸子都在抽筋,生疼,見這傢伙落地,滿腔的疼痛和怒火可算是找到一個發洩點,一大腳,就把這該死的玩意踢到了岩壁上,濺一腔的血,我一照,又不見了血是藍色的。
跑到這裡,毒蟲陣已經逐漸稀少了,我卻被毒蟲噬咬傷口處釋放的神經毒素給刺痛得哇哇大叫,似乎唯有放聲大叫,才能夠稍微減緩一些痛苦似的。這痛苦連一直在我胸口槐木牌中棲息的朵朵,也感同身受,她一下子飄了出來,朝著這些向我撲來的所有毒蟲大叫。這並不是說話的聲音,而是一種高頻震動,好像在散播她的陰氣、威嚴和凶厲,我驟然感覺全身一片清涼,灼熱的傷口似乎好過了一些。
這聲音超過了人類的聽覺頻率範圍,我聽不見這叫聲,只感覺整個空間為之一震。
然後,我身上附著的各種蟲子簌簌地掉落下來,一條粉紅色的小蛇從我褲管中爬出,驚惶地望洞裡躥去。
我只管跑,朵朵坐在我脖子上幫我拍蟲子。
疼痛之餘,我突然湧出了一種小小的幸福感,我一直把朵朵當一個小寵物、小女兒來養,她乖巧聽話,但是太柔弱了,怕陽光,也不敢出現在生人能面前,我一直充當照顧她的角色雖然我有的時候也喜歡欺負她,看她委屈無辜的表情,然後被逗笑沒想到有一天,朵朵居然能夠反過來幫我,對我起到了至關重要的幫助,甚至可以說是救我一命。
這就是報應,好人有好報啊!
我正跑著,突然感覺到一種冰冷在我背上游離。神使鬼差地,我猛然回頭,察看這冰冷的來源。只見有六個綠毛人形生物各自散落出現在岩洞的石頭上,它們瞧著我,紫紅色的眼睛在黑暗中,就像一個個小小的燈泡,發光,有著詭異的妖豔。我突然感覺,它們投向我的目光固然是有仇恨的,但是,它們似乎更加在意我肩膀上坐著的、咬著腮幫子拍蟲的朵朵。
這目光我似乎讀懂了,叫做貪婪。
這貪婪好似經年的老饕餮對美味食物,那不能抑制的欲望。
我一瞬間想起了我那個叫做王洛和的便宜師叔,他養的那只塔特原狐猴,就是喜歡吞噬靈體的古怪生物,也十分有靈性,充滿智慧,莫非……莫非這矮騾子也喜歡吞噬靈體?是啦,是啦,我想起來了,十二法門中的雜談有所記載,矮騾子來往於靈界、人間兩處,最主要的目的,就是去捕食孱弱的靈界生物,以飽口腹之欲。
朵朵可是我的性命、寶貝,我可不敢有半點兒馬虎,大喝一聲“朵朵進來”,轉身就往外跑。沒走幾步,轉角就有疾風撲來,我下意識一閃,躲開去,原來前面也還有幾隻在埋伏著。我見朵朵已經躲入槐木牌中,也不忌憚太多,蝨子多了不怕癢,我的微沖背了這麼久,可還沒開張,我一端起來,扳開保險,朝看到的這幾團黑影就是一梭子。
黑暗中,立刻就有血花濺出來。
說實話,除了讀書軍訓時那三發脫靶的子彈外,我再也沒有實彈打過槍,此後CS、CF之類的第一人視角射擊遊戲,倒是玩過一陣子,也頗為著迷,但是兩者的差距卻實在太大,雲泥之別。然而,我這一梭子卻超常發揮,一連擊中兩頭矮騾子,打得它們嗷嗷地叫喚。
槍打完,我便猛往外面跑,這速度超出了我平時的最好成績。
我邊跑,邊換彈夾(要是打CS,此處應按R鍵)。
矮騾子像見了血的螞蟥,盯著我,不要命地追,我跑出十幾米,又往回點射了三兩槍,又能打到一個。當聽到那一聲古怪的吱吱慘叫聲響起來,我心中莫名其妙地湧出一陣快感。火辣辣,我全身都是傷口,神經毒素在蔓延,所有的細胞都在體會那刺激的痛感,然而前方的光線確實越來越亮,手電筒拿著礙手,我一甩,居然擊中了一個撲過來的矮騾子,終於,我看見了洞口的輪廓,模模糊糊的,一輪光圈。
我轉過身去,將最後的幾顆子彈給打完,然後往洞口刷的一下撲出去,大叫:“老馬,朝我後面開槍,都是矮騾子……”我一出來,冷風灌耳,再也堅持不住了,踉蹌地往坡下麵滾去,只待著槍聲交錯響起,將我後面那一群見鬼的玩意全部送往地獄。
然而,並沒有槍聲響起。
怎麼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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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amper4880n0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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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4-29 08:14 PM
第十三章 憎惡印記
我忍著痛四處望,發現平地上有好幾具屍體,其他的不熟,就看到李德財,腦殼都只有一半了,白花花的腦漿子糊滿一臉。天空陰陰的,下起了毛毛雨,陰霾得讓人心中長了毛。我哪裡能夠想像出來後,居然是這個詭異的情況,也沒有半分思考的時間,我連滾帶爬地往對面的大樹跑去。
感覺後面有極輕微的踏地聲,幾乎是本能,我把打空了的微沖往後面一捅。
發燙的槍管一瞬間插進了一頭迎面撲來的矮騾子面孔的眼睛中,是左眼,紫紅色的玻璃體一下子就炸裂了,噴出許多藍色的血漿來。我看著它一身的黑色癩皮,突然有一種很熟悉的感覺天啊,這不就是被我去年九月間抓到的那只麼,它居然在這裡,難怪如此仇恨我,追出洞來!甩開,陸續又有四五頭矮騾子朝我撲來。
我左手拎著背包擋,右手把微沖當作燒火棍,格擋攻擊。
矮騾子果真是個記仇的生物啊!
“陸左,陸左,跑過來,趴下……”
正在我拖著傷痕累累的身體,疲憊地跟這夥打了雞血的鬼東西搏鬥的時候,突然聽到東面窪子傳來馬海波的喊聲,這聲音對於我來說猶如天籟,我往後一跳,看過去,只見小坡處露出馬海波的半個頭來,一臉緊張地喊:“拉開距離,拉開距離……”
我心底裡憑空多出一大股蠻勁,往前一個衝刺,大步一躍,猛地砸在窪子的土埂上面,感覺有一個東西如影隨形地跟著,粘在我的背上。五六把槍都已經伸出來了,我不敢撞槍口,往側邊一滾,騰出手來去抓那東西,手腕被抓了一下,火辣辣的,卻把它掐在手裡。我抓得正合適,一把掐住脖子,這東西四十公分高,脖子細長,皮又粗又黑,全是蟲繭,溫熱的感覺。我一看,正是剛剛被我捅傷眼睛的矮騾子,它腥臭的藍色鮮血從眼眶中泊泊流出,流到我的手上,好灼熱。
它脖子一被控制,拼命掙扎,吱吱叫換著。手上的爪子是黑色的,鋒利尖銳,胡亂揮舞,然後張嘴又來咬。
這時耳邊一陣槍聲大作,勝利在望,我哪裡會讓這畜牲得逞,也豁出去了,騰出另外一隻手兩手合攏,死勁兒地掐它脖子,讓它腥臭的嘴巴不能亂咬人。嘴咬不到,它就亂抓,手、腳上的爪子,把我手臂抓得鮮血淋漓,痛,很痛,但是這種痛比起剛才那種神經性毒素蔓延的痛,卻已然減輕了幾個級別。
大概十多秒,它終於停止了掙扎,殘存的右眼瞳孔紫紅色變淡,血絲蔓延,這白色的玻璃體死死看著我,無比的怨毒,在我二十二年前的人生中,都沒有感受過這種程度的強烈情緒。這讓人簡直不敢相信它就是一個普通的動物,反而願意覺得,它就是一個有著智慧的生物體。
終於,它垂下頭顱,氣息無存,紫紅色的眼眸變得黯淡。
其實那一刻,我的大腦都已經停止了思考,呼吸停滯,只想著:你要讓我死,我就讓你先死去死吧。我大概等到它閉氣死去了一分多鐘,這時候槍聲已經停歇了,有人來拉我時,神志才清醒過來。我鬆開著綠毛怪物,愣愣地看著自己的雙手,虎口處蘊積了太多的藍色鮮血,這血似乎有腐蝕性,沿著我肌膚的紋理浸潤著,熱,然後沾染到了我的傷口處,火辣辣地疼。
這疼痛直鑽入心中。
我扯了幾把青草來揩血,然而卻止不住這種疼痛。有人遞了一張毛巾過來,又遞過來了水,我也不知道是誰,只管接,淋濕後揩乾淨,火辣的疼痛稍微緩解了一些,但是浸入虎口處的藍色鮮血,就像粘稠的燃料,怎麼洗、怎麼抹都褪不去。
這個時候,我的心臟才開始舒緩了一些。冷靜之後,有一絲冰冷的寒意,就像噩夢初醒時被蜘蛛、蟑螂爬上背,全身的毛孔都發涼,這種感覺上一次出現,是在東官醫院裡,我幫顧老闆朋友的女兒雪瑞解降時,那個馬來西亞行腳僧人的那一絲怨念轉移到我的身上。
同樣類似的冰涼心悸,讓我有一種很不好的預感。
“陸左,陸左……你怎麼了?”有人在推把手伸在胸前、呆呆看著虎口的我,我回過神來,轉頭去看,是馬海波。他問我怎麼啦,怎麼一身密密麻麻的紅色傷口,還掛著這麼多蜈蚣、螞蟥、毛毛蟲、蠍子的屍體。聽他這麼說,我才反應過來,一邊解開衣服掏死在裡面的蟲子,一邊問矮騾子都死了麼?
他說跟我出來的都死了,武警們的槍法准得很。
我渾身又麻又癢又痛,把厚厚的大衣解開,扔到地上,又把褲子解開,掏出一堆蟲子來除了上述的一堆外,還有一種十釐米長的小蛇,有碧青色,也有粉紅色,以及許多認不出種類的蟲子。難怪別人把這兒稱為是苗疆、十萬大山,這蟲子真的不是一般的多,而且,這可是冬天,理論上這些玩藝可都應該是在冬眠的。
矮騾子,真的是玩蟲的大家,難怪以前外婆說降服金蠶蠱,必須它戴過的草帽。
我把衣服全部脫了,就剩一條褲衩,全身有紅又腫,幾乎沒有一塊好肉,而且渾身薰臭,全部都是死蟲子屍體漿液的味道。我一邊脫,一邊問旁邊忍不住捂鼻子的馬海波,地上那幾具屍體是怎麼回事?李德財、還有那個……姓啥來著的鄉幹事怎麼死掉了?
我瞧著不遠處那個鄉幹事一臉驚恐的頭顱,與身體分離了好幾米。
馬海波一聽就來氣,說我們進洞了好一會兒,李德財這狗曰的就又發瘋了,抽冷子去拔出嚮導的那把砍山刀,一刀砍在王幹事脖子上,那刀快,獵人出身的嚮導進山之前把它磨得雪亮,李德財這狗曰的力氣大得很,一刀,王幹事腦袋就掉下來了,血噴了好幾米高,當時小董(一個武警戰士)立刻反應過來了,奪過他的刀子,想制服他,可是這傢伙瘋了,像狗一樣咬人,活生生地把小董的半邊脖子啃掉了。馬海波他們慌了神,四五把槍,一下子就把李德財的腦殼給掀翻了,腦漿濺一地。
我掀開褲衩,揪出一條兩指寬的大蜈蚣,它咬了我**,但是我身上還有疳蠱,金蠶蠱也分泌了毒,結果把它自己也毒死了。我甩開在地,馬海波看得眉頭直動,後頸的筋一扯一扯地,問我沒事吧?我說不知道,反正出這趟差事虧本得很,這麼多毒,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掛球了,還好我護住了臉,沒被咬成麻子。
我又問後來呢?怎麼都埋伏在這邊?
馬海波有點嫌惡我身上的味道,離遠一點,站在上風口,說後來草叢子裡真的躥出來幾頭矮騾子,跟我描述的簡直一模一樣,速度快得像山貓,抓傷了羅福安(他手下一員警),然後被他們亂槍又轟進了洞子裡。他們嚇壞了,跑到這邊來蹲守,看住洞內。結果羅福安不久又發了臆症,胡言亂語,他們怕羅福安變得跟李德財一樣,就把他反綁、銬了起來……
我終於清完了身上的蟲子,可是也只剩下一條褲衩了,寒風一吹,屁股涼悠悠,冷得我直打顫,前後僵冷。我問現在好了一點沒有,他說昏著呢,我說我去看看,於是深一腳淺一腳地跑過去,馬海波跟著,問裡面什麼情況,怎麼只有我一個人出來?
我說沒看到我這個樣子啊?裡面死了一個武警戰士,叫做胡油然的,還有你手下那個姓劉的胖子,中屍毒了,我糯米沒帶夠,回來的路上又遇到矮騾子驅使的幾百米的蠹蟲陣,我咬著頭皮硬沖過來的。說完這話,我腳踩了個空,眼前一黑,神志都有些恍惚,馬海波見我這樣,連忙扶著,擔憂地問沒事吧?我說艸,有事沒事都沒辦法,問個球?
馬海波也意識到我有點發火這趟差事了,沒有說話。
我來到那個叫做羅福安的員警面前,他雙手已經被反銬住,本打算用來捆矮騾子的繩子把他的手腳捆得結結實實,閉著眼睛,呼吸平靜。我蹲下來,摸了摸他的臉,然後翻開眼瞼看,是上翻的白眼球,驚厥,應該沒什麼大礙。他大概是被矮騾子迷惑了魂,一會喊一下魂應該就沒事了。我往右手吐了口唾沫,準備掐人中,突然他睜開眼睛,醒了過來。
他的瞳孔呈完美的圓形,黑色很淡,呈現出一種古怪的空洞。
我心說不好,正想行動,他說話了,聲調很古怪:“為什麼要對我們趕盡殺絕?”
這是他的第一句話,我愣了神,丈二摸不著頭腦,接著他又說第二句話:“人類,你真的以為我們死了麼?赫赫,我們只是回歸了真神的懷抱……你手上沾染了頭人的鮮血,你身上必受到所有幽冥生物的憎惡,顫抖吧,人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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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4-29 08:15 PM
第十四章 逃出生天
羅福安周身有淡淡黑霧籠罩著。
他古怪的話語讓我心中一凜,看著他扭曲的面孔,雙眼翻白,舌頭都不清楚,語調詭異,就知道此刻的他並不是他,而是被上身了。被上身有很多種,在中國這地界就有請神、神打、走陰、降臨以及……鬼上身。所有的一切,鬼上身是最危險的一種。因為被鬼上身,身體的操控權已經被死去的鬼魂或者靈體所掌握,生死寄於別人之手,身不由己。這樣子做出來的事情,最可怕。
這是死去的矮騾子靈體在借羅福安的口與我對話。
果然是有智慧的生物。
真神是什麼?是伊斯蘭教教義中的安拉麼?我管不了那些,但十二法門中對於喊魂卻自有一套方法,我也不含糊,懶得聽它在這裡給我下詛咒、胡言亂語,一個大嘴巴子就抽過去,果決無比,羅福安的臉立刻肉眼可見地腫了起來,我用手指沾了一些傷口的血,抹在他腦門上,高喝一聲“洽”,然後結內獅子印,念“金剛薩埵降魔咒”超度之。
過了一會兒,羅福安幽幽醒過來,睜開眼,看我,一臉訝異,問怎麼了?
馬海波笑著解開他的手銬和繩子,說鬼門關裡走一圈,自己都不曉得。羅福安依然捂著自己的臉,發愣。這時候,周圍的人已經把矮騾子的屍體收集到一起,並把死去的三個人都收殮好。我說誰去裡面接應一下吳隊長他們,矮騾子基本死絕,蟲子自然會散去了。幾個人面面相覷,都看向馬海波。馬海波手下有三個人,一個留在了洞子裡,一個被矮騾子上身剛解,人手少,武警戰士倒是還有六個,但是卻不歸他指揮。見了我掏出來的這一堆蟲子,沒有幾個人樂意去走一遭。
我見他們猶豫,說我艸,老子為了爭取時間,一個人踏著蟲陣就跑了出來,一口氣都不帶停的。現在矮騾子死光了,蟲子也散了,裡面還有你們的兄弟和戰友,在等待著你們的救援,可是,就沒一個有膽氣的漢子敢去?難道真的要讓我這個重病號再跑上一趟?
有個戰士很擔心地問:“那些蟲子真的散了?”
我其實並不知道,不過為了給他們信心,話就說得很滿,說沒了,不過你們進去小心一點,包裹緊一點兒,別掛到什麼東西。我這麼說,立刻就有人站了出來,嚮導、馬海波剩餘的那個手下以及兩個戰士。我讓他們帶一點兒糯米去。他們幾個進了洞,其餘人留在外面收拾現場,馬海波指揮著,過一會兒來問我,說上了羅福安身子的矮騾子說的是真的麼?世界上難道真的有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
我沒好氣地說鬼扯,有麼?你見過麼?
雖然這麼說,我心裡面其實也並不好受。事物因為神秘而恐怖,我不知道為什麼矮騾子能夠說話,也不明白它講的究竟是什麼玩藝,簡直太扯了。但是心中那道陰森寒意,卻讓我有些暴躁不安,總感覺被暗算了。
大冷天,風呼呼的刮,我總不能一直裸下去。沒人準備多一套衣服,地上雖然躺著毫無聲息的三位,他們不用穿了,但是我卻沒有半點驚擾亡者的想法,把自己的衣服整理好,我又重新套上去,一聞,臭得我自己都想吐。不過忍住了,比起臭味來說,身上的麻癢疼痛更加讓我難受。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法門記載,毒蟲繁衍地,必有良藥。有一個小戰士陪著我,我就讓他和我一起去千年古樹周圍轉了一圈,終於在西邊的草甸子裡發現有龍蕨草的存在,我趕緊讓他多采了些,用石頭把草磕出汁水來,然後把這稀爛的草團子敷在身上。
龍蕨草性陰,闊葉鋸齒,綠色帶芒,解毒,對蛇蟲叮咬的治療有奇效。
我讓他幫我多弄一點,打包,準備帶回去。
敷上之後,感覺全身冰冰涼,蟲毒的灼熱蔓延感立刻消退了許多。我看著手中的這龍蕨草,想到了降服金蠶蠱的往事。當時它可是我人生的噩夢,哪能想到,我這會兒倒是有些想念這條肥蟲子了。它到底什麼時候能夠醒轉過來?
要是此刻有它在,趴在我傷口吸上一吸,我也不用這麼的難過啊。
那邊馬海波在叫我,我跟武警戰士一起回去,只見吳隊長他們已經出了洞,中了屍毒的劉警官被平放在地上,一臉的黑色。我問用糯米拔毒了沒有,有人說拔了,但是沒效果。我一看,那牙印已經結痂了,蹲下來,拿刀子把痂挑開,然後任那黑血流出乾淨,再找來糯米敷好。過了一會兒,他的臉色好了許多,摸了一下他的指甲,並不尖銳,也沒有發黑。
我這才長呼了一口氣,說沒事了,就是失血有點多,回去多補補。
吳隊長、馬海波兩個人合攏在一起來,盤點今天的戰果,吳隊長他們出來的時候,蟲子確實已經散去,就跟之前一樣沒,悄無聲息,只留下一地的屍體,以及死去的矮騾子。他們把矮騾子的屍體拖了出來,裡面外面,總共十八具,整齊擺在不遠前的平地上,有人在專門拍照,調查取證。
今天的戰果顯赫,但其實損失也很大,死了四個人:武警戰士胡油然、小董、李德財和鄉里的王幹事。剩下的這些人,傷的傷,驚嚇的驚嚇,心神未定,竟然沒有幾個正常的。這樣的結果,兩個帶隊的回去,肯定是要受到處罰的。特別是吳隊長,他雖然沒多說,但我知道他心情肯定是不好的。
商議了一會兒,決定帶著屍體回去,矮騾子太多,也只能背四個。其他的,也沒心思埋了,先放在岩洞裡,改天來收拾。大家湊了一湊,總算弄出了三張裹屍布(胡油然的屍體留在了洞中)。回程的時候,我屬於傷患,就沒有參與背屍的事情。我腳疼,走得慢,落在隊伍的後面。馬海波在我旁邊,背著小董的屍體,問我說岩洞裡的內臟怎麼回事,吳隊長說得很奇怪啊,是矮騾子作的麼?
我說問我也沒用啊,我也奇怪著呢。那石桌很古怪,裡面的蝙蝠沒有一個敢靠近的,盛著的內臟,只有乾枯風化,卻沒有被蛇蟲鼠蟻給吞食,我站在那旁邊,感覺很不舒服。是一種祭祀的儀式麼?還是別的什麼……
馬海波問我,進山路上,那個老頭子搞了什麼鬼,把水壺裡面的水變成蛆蟲?
我按了按肚子,發現中的蠱毒已經漸漸消散了,說你覺得呢?他說是不是被下蠱了,怎麼其他人沒有症狀?我說那個老頭,可能是我的一個仇家,回去的時候,把他帶上吧,投毒、不,應該是投放危險物質,怎麼弄,你們看著辦。他看著我,問真要搞?我點點頭,說人家都已經逼到了這個份上來了,我若不還擊,真當我是好欺負的?當然,我也不是指使你,我這算是報案吧,你秉公執法就行。
我們原路返回,一路上氣氛很沉默,三具屍體,以及留在溶洞中的小戰士胡油然,就像一座大山,沉甸甸地壓在每一個人的心頭。天空中陰沉沉的,像個憤怒的英國老婦人。所有人除了不說話,唯一相同的舉動,都是時不時用詫異的目光注視著我。為什麼?我被這些若有若無的眼光掃到,仔細思量,最後終於得出一個答案:
他們在心裡想,這個吊毛怎麼還沒死?
被如此多毒蟲撕咬過後的我,體內的毒素足以放翻幾十個人,但是我卻沒死,踉蹌著走路。馬海波砍了一顆小樹,給我做拐棍,我就拄著,身上糊滿了綠油油的草液汁,發出一陣陣青澀的苦味,悲催淒慘,一副衰樣。身上的傷口先前腫脹,現在消了一些,說不清楚是金蠶蠱還是龍蕨草的作用,有時候我在想,這肥蟲子不是怕龍蕨草麼?
我塗滿,能不能把它激醒過來?
可是無用,呼喚它的聲音仍舊是石沉大海,丫的睡得可香呢。
下午5點多,我們終於走出山林,看到了一戶人家的松樹皮屋簷。遠遠的,我看見草垛子那邊有一個人在吸旱煙,天色昏暗,木屋和旁邊的天地都變得朦朧,所以這火星子尤其明亮。
那裡有一個老人在等著我,他想看看,我是死是活。
很遺憾,我仍然活著。
我告訴馬海波和吳隊長他們,先別過去,我去會會我的這個同行。吳隊長有些莫名其妙,但是馬海波卻知道我養蠱人的身份,點了點頭,說小心,你去吧。我說這是屁話,給把槍防身不?他說不行,拿給我,我這是違法,他也是。我說得了,又不是環保袋,什麼時候都在裝著,累不累。我整理了一下儀容,像一個參加婚禮的新郎,走向我前面的這個對手。
他仍坐著,吧嗒吧嗒抽著旱煙,像個雕塑。
有風吹來。
青煙嫋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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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耶朗故聞
我順著田埂一路走,拄著木棍,瘸瘸拐拐,一直來到他的前面。
大山裡的冬天,黑得早,沒有星空的天幕下,我站在他前方一米處,被那旱煙的紅色燃點吸引,居然看不清他幾分的容貌,模模糊糊的。他停下了抽煙的動作,盯著我好一會兒,這一刻,他的眼神比昏黑中的火星還要耀眼。停頓了一下,他問我要坐麼?
我點頭,說今天累死了,有得坐,當然要做。
他佝僂著身子,去屋裡頭搬凳子,我發現他剛剛坐著的地上,有一灘血跡。蠱毒蠱毒,這蠱如何能夠成害人之物呢?蛇蟲鼠蟻,大自然造物也,人類之前,也沒有出現過如此產物,所以,蠱和騾子一樣,是人類創造出來的東西。我之前說過,論毒,人心最毒也。用念力下蠱害人,人若不中招,施術者必中回饋,生生承受這一拳打空的力道。
羅老爹,剛剛不知吐了幾CC的血。
我心中一陣快意。
木門吱呀一聲被打開,他搬了個矮板凳,慢吞吞地過來。這板凳是用三塊廢木頭隨意釘制,上面被屁股蹭得滑亮,普通農家的擺設。我坐下去,說能不能不抽煙,他這煙葉子太嗆,我現在肺不好。
他點頭,用鞋底把煙斗磕滅。摩挲著煙斗鍋的銅殼子,他看著我,問我認識他不?
我搖頭說不認識其實我大概已經清楚了他的身份,只是不想說。他顯然是信了我的話,很吃驚,說連我這個仇人都不知道,還敢跑到中仰來?難怪,我說你怎麼敢喝我家裡的水呢,原來是並不曉得我。冤有頭,債有主,好教你曉得,我叫羅大成,別人叫我羅聾子,是羅二妹的堂哥子,這一下,你應該是知道了吧?
我說原來你是羅婆婆的堂兄,失敬失敬,倒是我外婆那一輩的前輩高人。
他擺擺手,說他們年紀雖長,但是卻不敢跟龍老蘭同輩。苗家十八峒,三十二洞口,若論師從,他跟我還是同一輩:“長幼尊序,不可亂來,你還是叫我羅聾子,叫她羅二妹,不然我枉自尊大,下去也沒有那個臉見人。”
我說這就是你給我下蠱的原因?
他說是,他們這一支蠱苗,講究一個恩怨分明,恩要報仇要清,歸根結底,二妹是我害死的,而且枉死于漢人家的衙門裡,生魂都不得安寧。所以他要報,不然對不起這血脈相連的淵源。我氣憤地笑了,說你這倒是擺的歪理?羅二妹是因我而死麼,她是死於積年的肺病,死於長期的營養不良,死于……福薄的原因,是她把人家天真爛漫的小女孩給咒死了,還煉製成小鬼,供她這仇人使喚,而你堂妹子一家的悲劇,最主要還是因為矮騾子的迷幻,讓你那堂侄子遭了牢獄之災。
這一切,關我什麼事?我只是適逢其會而已,作惡不需要被懲罰?
羅聾子不聾,他聽得清清楚楚,事實上他的心裡也明白得很,但是他依然執著地向我下了疳蠱,事不問緣由,只說仇怨。和羅二妹一樣,在他這種人心裡,恨也許是支撐他活下去的最大動力吧!為什麼呢?蠱毒就仿佛他們手中的利器,然而貧困卻是魔咒,現代社會裡這類的養蠱人地位都不高,太久平淡的日子,讓他心中壓力,忍不住找一個發洩口。
他沒有說話了,目光看向了遠處等待的馬海波等人,吃驚地問我們是不是去剿滅矮騾子了?
我說是,你中午的時候不是已經知道了麼?何必再問一次。這些傢伙,在青山界橫行霸道,竄來竄去,半年多時間居然殺了三個人,不剿滅,周圍的鄉親能過好日子麼?他長歎了一口氣,說你認為把它們剿滅了鄉里人就能夠安生了?你知道矮騾子是什麼來頭沒有?我搖頭,說不知道。
羅聾子問我,知不知道夜郎國。
我說知道,夜郎自大嘛,史記裡面有記載,說漢武帝派人去為尋找通往印度的通道,曾遣使者到達雲南的滇國。期間,滇王問漢使說漢朝和滇國誰要大一點?後來漢使途經夜郎,夜郎國君也提出同樣問題。一直到後來還衍生成一個成語,有是井底之蛙的意思。
他搖頭,歎息,說你真認為一個東至湖廣,西及黔滇,北抵川鄂,南達東南亞,地廣數千里的國度,真就抵不上一個西漢朝?他說得很嚴肅,一講話,完全沒有一個鄉間老農的模樣,反而像一個學堂之上的教授。
我訝然,說夜郎有這麼厲害?
他搖頭苦笑,說年輕人,要多學習,不要別人說什麼就是什麼。我只能告訴你,夜郎最盛的時候,常年擁有精兵十余萬。夜郎本名叫作“耶朗”,“耶朗”即唱誦,是在祭祀活動中以半朗誦半詠唱的形式,宣讀氏族盟誓。“夜郎國”實行的這種“耶朗制”,形成了一個以經濟與文化為紐帶的龐大社會組織,整個“夜郎國”就是由大大小小的“耶朗”組成。而苗疆巫蠱之術,也是自西漢起的夜郎國流傳下來的。
我不解,問提這些陳穀子爛麻子的事情幹嘛?
他說我要說夜郎國是毀于矮人國之禍,你會不會吃驚?我大笑,說怎麼可能?我身為此地中人,書未曾多讀,但是也知道夜郎國是與南方小國發生爭鬥,又不服從漢朝出面調解。漢朝新任牂牁郡守陳立便深入夜郎腹地,果斷地斬殺夜郎的末代國王,繼而平定其臣屬及附屬部落的叛亂,最終滅亡的。哪裡來的矮人國?哪裡……
我說著說著,就沒有再說話了。
南方小國……
一個小小的郡守,就能夠深入一個帶甲之士十數萬的國度首府,斬殺國君,滅其國?那可是西漢末年,不是武帝的巔峰時期,這件事情說起來實在太假了!那麼,夜郎那十幾萬的精銳幹嘛去了?矮人國,是矮騾子建立的國度麼?歷史的煙雲,籠罩了大部分事實的真相,後人只能從文字記載和某些未磨滅的痕跡之中,去探尋遺失的資訊。
羅聾子笑了笑,沒有再說什麼。我問你怎麼知道的這些?他也沒有回答。
矮騾子到底是何物,這一個疑問十二法門中已有記載,說是深山瘴氣中誕生的野怪精靈,是遊走人靈兩界的生物。我之前提過,十二法門中有很多愚民的筆鋒,除了大量有用的資訊,也會摻雜許多虛無縹緲的傳說,類似于老莊的《逍遙遊》或則上古奇書《山海經》,本不足為信。然而羅聾子這番結合歷史的解釋,又讓我心中疑慮。
難道真有其事?
我說我在千年古樹下面的溶洞子裡,發現了一個類似祭壇的東西,那是個桌子,上面放有四顆人心(其實是各部位內臟),這是什麼東西?羅聾子問龍老蘭有沒有給我講過一種叫作大黑天魔王召喚的黑巫術?我搖頭說不知道,這東西是什麼?他說這是一種很厲害的黑巫術,算准了死者的生辰八字和死期,然後殺十一人,分別取五臟、四肢、陽物以及最後的頭顱,精確到時刻,然後融入有邪性的石頭中,召喚出一個大黑天出來。
我問大黑天是什麼?這些都是那矮騾子幹的,它們懂這黑巫術?
講了這麼久,羅聾子嘴唇乾燥,舔了舔,不理會我的抗議,又從懷里弄了些曬乾的煙草葉子,裝上填滿,劃了根火柴點上,叭嗒叭嗒抽了幾口,然後問我,中午他下的疳蠱,沒用讓我毒發身亡,是不是因為我外婆給我種下的金蠶蠱,起的作用?但是,為什麼他沒有感受到一絲金蠶蠱的力量?
我沒回答,感覺面前這個人,他的情緒有些詭異。
他的耳朵突然變得很紅,眼睛亮,抽旱煙吐出來的雲霧,嫋嫋地變化著形象,好像在勾勒著什麼東西。我心一跳,胸前的槐木牌飛出一股氣流。瞬間,朵朵已經飄在了羅聾子的身後,眼裡面飽含著淚水,但還是緩緩趴在了他頭上。
羅聾子眉頭一皺,說他堂妹子養的小鬼,現在在幫我?
我知道他看出了什麼,但沒說,只是問他現在想幹什麼?又想下蠱?他嘿嘿的笑,說他羅聾子這一輩子,最擅長的不是這些藥蠱,而是靈蠱。聽說過釘蠱沒有,這個是用一根生銹的鐵釘日夜供奉神像之前,逢初一十五不食水米,年年吃齋,念二十年經換來的,又名“二十二日子午斷魂釘”。意念一達,鐵釘就入體,過穀道,鑽小腸,五臟六腑遊覽遍,最後從雙眼之中透體而出,歷時二十二天,最終死亡。
我大驚,這東西,何其毒也。正想站起來,只見他一聲大喝,曰“度”,我屁股下面的凳子,突然一陣抖動,似乎有一種尖銳之物,就從某處直接攻入我的體內。
我大叫一聲,往後跌倒而去。
而朵朵,則第一時間朝羅聾子的後頸咬去,小傢伙此刻倒是一口尖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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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amper4880n0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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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4-29 08:16 PM
第十六章 中仰苗蠱一脈
我後仰跌倒,頭重重地磕到了地下的石子,後腦勺生疼。
羅聾子站起來,手奮力地往後揮去。鬼魂這東西,若不作用於外物,一般人是看不出來的。但是當朵朵狠狠咬到羅聾子的脖子上時,不但是他,連十幾米外的馬海波他們,估計都能夠看清楚了。羅聾子也是有些本事,嘴裡大聲咕叨著苗話,這是咒,驅鬼咒他和羅二妹一脈相承,自然也知曉一些法門。朵朵被他伸手一抓,勒住了小手,然後又被持咒,痛苦地奮力掙扎,居然喊出了嚶嚶的哭聲來。
我前面說過,鬼魂無聲帶,發不出聲音,除非極度痛苦,用靈魂在戰慄。
這哭聲,每一個音節都擊打在我的心裡,讓我心碎得厲害。雖然感覺到體內有一根灼熱的尖銳硬物在遊走,撕開肌肉,讓我每一根神經,走往大腦裡面的,都是疼痛,讓人想立刻昏厥過去的痛苦。但我還是咬著牙爬了起來,一下子就沖到了羅聾子身前,一個大耳刮子,就扇到了他枯瘦黑黃的臉上。
“啪!”這一聲脆響,把羅聾子直接扇倒在地。
看來,對於這個處於風燭殘年的老傢伙,物理攻擊遠遠深過於神秘的巫蠱之鬥。為了讓朵朵趕緊脫離他手,我也顧不得欺負老人家的惡名和臉面,上前就是一通王八拳,一頓亂打,終於,朵朵脫離了他的魔爪,驚魂,倏地鑽進了我胸前的槐木牌中。與此同時,我身後幾米傳來了馬海波等人的呼喊聲。
羅聾子被我壓在地上,嘴都被抽腫了,眼窩子處一片淤青,見我往後看去,口中大呼,說破,釘子破,生魂開,七十二路神仙爺爺奶奶,讓他死吧!死……我突然感覺體內一陣炸響,通體生疼,由內而外的痛,在腦子裡炸開,轟我再也抵不過了,往後一倒去,感覺所有的痛覺並沒有隨著脊柱,往上傳導,而是瞬間集中到了臍下三寸的丹田位置。
什麼是下丹田?藏精之所也,五臟六腑之本,性命攸關的地方。
轟的一下,我感覺一個龐大的意志連接到了我的腦海裡。
然後我聽到了羅聾子失魂的一聲呼喊:“你……你居然、居然是漢蠱王洛十八的……”
黑暗瞬間席捲了我的意識,我痛,所以世界變暗,倒下,整個天空恢復了平靜。
生,或者死,其實遠遠比想像中的更殘酷。
當然,也更簡單。
********
我再次恢復了意識的時候,依舊是在醫院裡。
我第一意識是在自嘲:數一數,我今半年倒是跑了好幾次醫院了。我眼前是一頭的灰白頭髮,這是我母親的,一個五十多歲的老人。她終日勞作,風吹雨淋,所以顯得比同齡人格外蒼老。她坐在凳子上,趴在我床頭,睡得很熟,還發出輕微的呼嚕聲。我心中一酸,伸出手想去拍母親,她感覺到了,醒了過來,很高興,問我感覺好點沒有?
我說還好,現在幾號了?她說今天都是十七號了。
母親她慣來說農曆,那麼也就是1月24日,天啊,我足足昏迷了三天!我活動了一下手腳,感覺沒有什麼障礙,就問是怎麼回事?我母親告訴我,她是三天前的早上接到的電話,說我進了醫院,然後是上次來我們家的那個年輕警官接她到的醫院。警官說我是幫助公家去破案子,結果被蟲子咬傷了,然後住的院。這幾天來了好多人看我,病房裡面花籃、果籃擺滿了,還有領導給了她一萬塊錢的獎金,醫療費也可以報銷的……
“醫生檢查過了,說是你太過疲勞……至於你被多腳蟲咬,又沒受傷中毒,他也不清楚縣裡面條件太差,要不要去市裡面檢查一下?”
我問他們有人在外面麼?我母親笑,說暫時沒有,不過這幾天倒是有一個好水靈的妹崽天天來看我,還會陪她聊好久天,問是不是我女朋友?我心想我母親說的這個漂亮妹崽莫非是黃菲?我母親笑著,臉上的皺紋都舒展了很多。望著外面的天色,估計是下午四點多鐘,我憋尿難受,這是單人病房,帶獨立衛生間,於是我下了床,腳著地有些腿軟,我母親要來扶,我不讓,自己去廁所裡,美美地放了一通水,然後摸了摸胸前的槐木牌,感覺到了朵朵。
小丫頭安靜地在裡面呆著。
我再感受了一下身體,無恙,沒有所謂的釘子蠱遊竄,反而有無窮的力量源源而來,精力十足,讓人恨不得出去跑幾圈。
這是為什麼呢?
我洗完手,外面有人的聲音,嘈雜。我推開門,看見馬海波和楊宇,馬海波他高興地說來得早不如來得巧,剛一來,人就醒了,莫不是看到他老馬來了?我們寒暄一陣,我母親見我們有事情要談,藉口打水出去了,我們坐回床前,馬海波拍著我肩膀,說好小子,當時嚇壞他們了,立馬沖過去把羅聾子給銬了起來,他們也害怕老頭兒下蠱,把他直接拍暈。
我問後續的事情,馬海波說雖然這件事情很離奇,但是有這麼多矮騾子的屍體在,還有這麼多目擊證人,上面的領導也信了,當事人也死了,所以案件也就結束了。前天,他們又去了一趟後亭崖子,想把所有的屍體收集回來,然而,矮騾子的屍體悄然無蹤了,只有胡油然的屍體,身首分離(是我幹的),而且還被蟲吃鼠咬,草草收殮完畢之後,從青蒙鄉組織人手,把那岩洞口砌一道磚牆給堵上。
縣裡正在結案,然後準備過幾天召開幾位犧牲烈士的追悼會。
我聽到矮騾子的屍體莫名消失,心中一陣劇動。
是有殘餘的矮騾子收拾了,還是變化為靈體消散了?又或者……
講完這些,馬海波又提起特招我的事情,我再次婉拒。他長歎,說英才不能為他所用,人生之憾事也。我笑說放屁,為了他們我幾次歷險,這一次小命都給搭上了。他說事情沒了,還有兩件事情,那個羅聾子,他雖然被抓起來了,但是身子骨卻不行,這幾天病怏怏的,快掛了的樣子。醫生檢查,說是內臟受傷那天你們打了一架,有可能……
我很鬱悶,說不是吧,難不成你們要告我蓄意傷人?
馬海波說到底這是怎麼回事,起碼我要告訴他啊。我說這老頭子快要掛了,主要原因,是因為他對我下蠱不成,然後遭到反噬了,具體的,我也說不清楚,很多東西我也無法解釋。馬海波說上面的意思是讓我和羅聾子見一面,讓他自己解釋跟我無關。我點頭,說可以,安排時間我見他一面。
說完這,馬海波抓著我的手,看著我胸口的槐木牌子,低聲問我:“那天,從你懷裡面飄出來、又躲進去的那個小女孩,是什麼東西?”
他說這話,一臉的緊張和興奮,旁邊的楊宇也睜大眼,觀察我的表情。
我就知道這傢伙看到了朵朵,也不承認,只說是一種法術。馬海波說不對,那個小女孩子他見過,是黃老牙的女兒、黃菲的堂妹子,他認識,不可能看錯。
我沉默了,似笑非笑地看著他。
被我的眼睛盯得發毛,馬海波的臉變得有些僵硬了,結結巴巴地說是不是有什麼忌諱?
我冷笑,說知道犯了忌諱還問?他不說話了,過了一會兒,說都是朋友,沒必要吧,大不了這事情埋在肚子裡面,跟誰都不說出來。我說你這話我能當作屁麼,東官的歐陽警官是怎麼知道我的?馬海波說這回不會,連黃菲都不告訴。我看向楊宇,他也連忙賭咒發誓。
我歎氣,說這些事情我不是逼他們,只是這世界上,有的事情知道得越少,就越安全。我也是為了他們好,他們連連點頭,說是。我說那天看到的人,也幫我控制一下口風,馬海波說沒得問題,包他身上。
講完這些,馬海波說我要的東西,他倆都已經準備好了,什麼時候去拿都可以。
我說好,我知道了。
當天晚上馬海波又來了醫院,提著一旅行袋的東西,我檢查了一下,都是我清單上的東西,由於擔心不夠,都備了雙份的材料。我向他表示了感謝。第二天我就出了院,讓我母親把東西先帶回家,而我則在馬海波的帶領下去見了羅聾子。
再一次見到他,感覺這個老頭子整個人的精神都垮了下來,又老又髒,見到我,罵我是個叛徒,苗家人的事情苗家人解決,找漢人做甚麼?馬海波在一旁插嘴,說他就是苗族的,是中國第四大少數民族,現在全民族大融合了,怎麼還講這些老黃曆?羅聾子瞪了他一眼,沒有再罵了。
我坐下,心平氣和地跟他說:這世界上總是有一個秩序的,人作惡,就要受罰。
他死死地盯著我,說:“你個狗曰的娃兒,想不到來歷如此的深,龍老蘭倒真的是好算計。我算是栽了。我這次受到釘蠱的反噬,活不了幾天,命不久已。二妹栽于你手,我栽於你手,不過你不要得意,你不要以為我們中仰苗蠱一脈就這樣消亡了,你等著,總會有一個中仰巫蠱的傳人來找上你,跟你這個敦寨苗寨的遺脈,來一場公平的鬥蠱,讓你身敗名裂的,哈哈……”
他失心瘋一般倡狂大笑,瞎了一隻的眼睛裡,露出詭異的白色光芒。
我懶得聽他說這狠話,看了下一旁的馬海波,他明白我的意識,豎起大拇指表示沒有問題了,我站起來,跟他說:“我知道你把希望寄託在王萬青這個小逃犯身上,不過我告訴你,不要讓我遇到他,這個害死朵朵的傢伙若是被我抓到,必當繩之以法,讓你們中仰一脈絕後。好啦,你這個好賴不明的老頭子,安心去死吧,你眼中的希望,不久之後就會下來陪你的!”
馬海波跟著我走,直當作沒聽到這句話。
諸事已了,我回到了鄉下的家裡。離大年初四也沒有幾天了,有很多事情要做,我不得不抓緊時間。時近過年,在外地上學的、工作的年輕人也紛紛返家來,我朋友多,人來人往的,家裡面也不安靜。我三叔在鎮附近的村子裡,他和我三嬸子要去市裡面跟他女兒過年,我就跟他說了一下,把鑰匙給我,於是我直接去他家呆下。
2007年的農曆臘月,我都在一個農村的木屋裡面度過。
在我的想法中,朵朵再過一個月,就能夠找回記憶,變得越來越聰慧了,而我,則為此努力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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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4-29 08:17 PM
第五卷 湘西煉屍人 第一章 春節雙雄會
魂兮歸來!東方不可以讬些。
長人千仞,惟魂是索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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招魂一事,在中國起源很早,上溯一直可以到周朝時期。中國古代沒有前身、後世的觀念,也沒有天堂、地獄的觀念,只有靈魂不死和神鬼觀念。中國古代所說的幽都,與地獄的性質本不相同,幽都指地下空間的世界,而地獄則是靈魂接受審判、處罰並轉世重新發配的地方。
只是後來佛教傳入中土,地獄天宮這種具有現實投影具象的說法,才逐漸流傳開來。
在中國古代的哲學和世界觀中,認為人出生而具有靈魂,死後靈魂不滅,而是脫離肉體而獨立存在,至於歸處,眾所紛紜。此外,不僅人有靈魂,其他自然物也有,比如山有山神、水有水神,世界各物,莫不如是。多神教是原始宗教的一個特點,但是並沒有很好的凝聚力,所以後來流行於世的宗教,大多都是單一的主宰,認為世界上有神,但有且只有一位。
上面的這些宗教之事,暫且不提,說說給朵朵召回地魂一事。
朵朵死去已有一兩年的光景,天魂消散殆盡,人魂在我胸前的槐木牌中溫養,唯有地魂,游離於世間。我不知道怎麼解釋地魂到底是個什麼東西,它是一段記憶,是一種學識,是一種標誌朵朵存於世間的重要所在,有了它,朵朵就能夠避開每個月初一十五的陰風洗滌,不需用借助外力,就能夠自我修行,獲取平靜,修煉日久,甚至可以口吐真言,行走于陽光之下,而無畏懼,恍如陸地神仙。
當然,這些都需要機緣。
地魂的召回說簡單也簡單,只要在她生祭或者七月十五的夜裡,將地魂和現在的靈體糅雜在一起,即可;然而說複雜,其實也複雜之際,光準備的材料都要四十多種,包括十年還魂草、茯苓、洋金花、延胡索、黃連、常山、鴉膽子、益母草、烏頭、川芎、當歸等十餘味中藥草,魚膽、海馬、蜈蚣腳、琥珀、斑蝥、芫青、地膽、螻蛄、秈米等雜物,朱砂明礬汞等礦物,以及朵朵生前的乳牙一顆……
這些東西都需要精挑細選,我需要按比例、按時辰、按火候將其熬煮,直到最後,煉製成一丸九轉還魂丹。
煉製成功之後,大年初四那天夜裡,我便需在她以前的家附近,開壇做法,招魂。
我萬分沒有想到,我這個讀書時化學都不及格的傢伙,有一天居然要混進煉丹的行當。好在有了法門,我也只有硬著頭皮上,鐵鍋不穩定,容易和裡面的藥物發生變化,我特意去買了一個大的不銹鋼鍋子,吃住都在我三叔家裡,先燒了幾大鍋開水放涼,然後按著法門中的次序,依次把這些藥物放進去,用涼開水煎熬,先用武火煮沸,一大鍋,我加水,漫上藥材不過一指,熬沸之後,文火三天不間斷,逐次添加各類材料,第四天,我把轉移幾次、剛挖出來的十年還魂草切碎剁爛,又把朵朵生前的乳牙給磨成了粉,與諸般礦物一起放入鍋中煎熬。
如此又是三天。
這些天的日子裡,朵朵一直陪著我,許是廚房裡太熱了,她似乎並不喜歡這個地方,不過她倒也乖,沒事經常幫我擦汗、捶背。我閑著沒事,一是看書,二是陪她玩,時間飛逝。我三叔家鄰居養了一條土狗,自從我搬進來起就汪汪亂叫,煩人得很。有一天晚上朵朵跑出去嚇唬了它一回,從此那條狗再也沒有叫過,我白天出門時,遠遠的不敢過來,但是沖著我搖尾巴。
如此總共煮了八天,鍋裡面好多殘渣藥力被熬透,給我撈了出來,又添加其他,到了第八天的夜裡,我把所有的殘渣清盡之後,得到了一大塊像發酵麵粉的黑糊糊,很粘,半固體,足足有兩斤多。我取出來,把鍋子洗盡,然後放芝麻把鍋子煸香,再把這黑糊糊放到鍋子裡面翻炒。這也奇怪了,剛開始的一大坨,翻炒了半個小時,居然只有拳頭那麼大,熏香撲鼻。我停住了往灶裡面加柴火,等它稍微涼一點,就拿到手上來,手沾香油一直搓,一直搓,揉圓,最後得到一個拳頭大的黑團,冷卻之後,變得硬邦邦。
這就是所謂的九轉還魂丹。
丹成之日,並沒有電閃雷鳴,天現異象,在我握著這拳頭大的還魂丹發愣的時候,有人來敲門,是我鄰居家的小孩,問叔叔家裡面做什麼,怎麼這麼香?他拖著鼻涕,一臉的渴求。我說是炒芝麻,他要,我當然不敢把含汞的芝麻拿給他吃,好在屋子裡有些巧克力,把他糊弄走開。我關上門,仔細地看著這顆看著像網球一樣大小的東西,黑糊糊的,心裡面一點兒底都沒有,就像參加完高考,總感覺心裡面空落落的。
這種情緒讓我十分不安,要知道我高考可是落榜了,現在又有,莫非有蹊蹺?
或者,也許是我第一次做,太患得患失了吧?
我忍不住這麼安慰自己,正月初四,已經沒有幾天了,箭在弦上,我不得不發。
我在三叔家裡面待了近十天,每天靠吃速食麵度日,嘴巴都淡出了個鳥兒來,既然丹成,我就不用再待下去了,收拾一番,跟朵朵說回家吧?她很高興,拍著手兒在房間裡面飛。她是靈體,屬性陰,本來就不喜歡呆在熾熱的環境中,這些天我天天泡在廚房裡,肥蟲子又在冬眠,沒有這小東西在,我又忙著煉丹,其實她還是蠻寂寞的。
我把門鎖好,步行十幾裡,返回大敦子鎮的家中。
年關近,父母其實很忙,我一回家,就要幫著照看生意,賣年畫對聯鞭炮以及一些年貨。他們並不問我每天都在幹什麼,我母親知道我已經傳承了外婆的衣缽,自有一些事情需要忙,只是偶爾嘮叨,讓我積德行善,不要妄起鬥爭之心。
我一一答應。
臘月二十八趕年集(又叫趕年場),四面八方村子的人都擠到了鎮子上來,頗為熱鬧。中午的時候,生屯的蘭曉東(之前提過得那個老鄉)過來我家拜訪,說他在江城的速食店也盤出去了,準備翻年了去南方的洪山,盤個大一點的店子做生意,知道我在家,來問我的意見。我說好啊,那裡的經濟格局很好,人多興旺,搞一個飯店,總歸是賠不了的。他也忙,吃過中飯就走了。下午時,我父親的一個遠房親戚過來買對聯,父母把他們留下來吃晚飯。
這個親戚叫做陸原山,他有個兒子叫做陸言,算得上我堂弟。
這個堂弟在南方省江城打工,我上次去江城還準備找他玩來著,後來沒有電話只有作罷。陸原山我喊他叫做三伯,他還有一個兒子,比我大三歲,很聰明厲害的一個人,去年還是前年的時候,參加勞務派遣到了南太平洋上的一個島國,後來就失蹤了,現在都還沒有音訊,實在可惜。
他們家條件不太好,吃晚飯的時候,母親炒了點萵筍臘肉、半隻雞和一鍋豬蹄,然後拌了個涼菜折耳根,從櫃檯上拿了兩瓶青酒,我那三伯居然一口氣吃下了半鍋豬蹄,酒也喝多了,抱著我父親直哭。晚上是回不去了,就讓他在客房睡下,陸言跟我睡。
有陌生人在,我也不敢放朵朵出來,於是跟陸言聊天。
他是個不怎麼愛說話的人,但是一言一行,都很有分寸。講起在江城打工的經歷,他說他去那裡主要是為了找尋他哥陸默(他哥就是在江城出去的)。可惜,在國外了,太難找,生死不知。我們聊了一陣子,我覺得他這人不錯,見識、性格都很好,要是能介紹他去東官幫幫阿根,其實也蠻好。
可是我剛一提起,他搖頭說不用了,他現在還是想怎麼找他哥,免得他父母惦記。
第二天他就走了,我又有很久都沒有再見到他,本來也不曾記起來。之所以特意提起來,是因為我沒有想到,這個家裡窮困、遠在江城打工的堂弟,日後居然成長為睥睨一方的風雲人物,牽動了多少人的心思……人生之奇妙,便在於“想不到”三字。
當然,這是後話,暫且不提。
接近年關,過年的氣氛開始熱鬧起來,我經常被朋友叫去喝酒,一塊五的農家自釀米酒,經常把一桌子人都灌翻,別人都叫我酒桶。我沒事就陪在父母身邊,幫忙做事。生意很忙,一直到過年才清閒了幾天。我雖然回家,在東官的阿根和幾個兄弟都打電話過來拜年,顧老闆也打了,最奇怪的是我還接到一個來自美國的電話,是那個叫做雪瑞的少女,她說在美國治療眼睛,沒說幾句,就掛了。
馬海波、楊宇和黃菲等人都打電話給我拜年,讓我翻了年下縣城來喝酒大敦子鎮在山上,海拔高,所以叫做下縣城黃菲最近沒事就給我發資訊,笑話、段子、家長里短。我能夠隱約猜測出她對我有一絲好感,心中莫名有些期待和激動。
當然,我也蠻喜歡跟美女聊天的感覺。
初四的早上我乘中巴車到了縣城,去包括我小叔在內的幾個親戚家拜年,中午飯本來是在我小叔家吃的,但我那個剛剛成為大學新生的堂弟小華十分不懂事,看我有些不順眼,小嬸子也有些冷淡,我坐了一會就走了,後來到我一個在縣一中廚房當炒菜師傅的遠房姑姑家吃的飯。
事態炎涼,人情冷暖,我倒不是很在意,要不是為了小叔,我才懶得理我小嬸子她們那幾個內心狹隘的姨婆子。
下午和馬海波、楊宇和黃菲一起吃過飯後,我早早告辭。
他們極力挽留,但是我仍然堅持,因為,我有期待已久的事情,需要做了。
那就是,召回朵朵地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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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4-29 08:18 PM
第二章 變異地魂
2008年2月10日,初四,宜會親友、結網、理髮、捕捉,忌動土、安葬、破土。
夜,天空低暗,無月也無星子,已是正月,但是過年的氣氛仍然很濃,時不時響起一陣鞭炮爆竹之聲,刺耳,隨即硝煙彌漫。我乘著黑暗來到縣城西的雷公河邊,這裡有一棟大宅,四層樓,圍牆高。我默默地在大宅側邊的空地上擺起了蘸台,上面擺一個黃柚子、一碗米飯、肥肉鯉魚豬耳朵各一,點檀香三支,蠟燭一對。
我不是很明白這些東西到底有沒有用,然而法門有講,不敢馬虎,只得照做。
蘸台四隻腿,全部用紅色細線纏繞住,編織成網。
蘸台前後,我各放置一個火盆,裡面燃起三張一折的黃紙錢,我手拿一杆帶根的毛竹,頂梢上掛著臨時描繪的符布,作招魂幡,一邊念簡單的招魂咒語,一邊不停地搖晃著毛竹上的幡子。朵朵漂浮在我的旁邊,我沒念完一段咒,就輕聲低喊黃朵朵,快回來啊!黃朵朵,快回來啊……這聲音非常淒涼。
朵朵飄在蘸台前面,然後蹲著,我每喊一聲,她就張開口型,說哎,答應我。
遠處搖搖晃晃走來一個人,見這邊古怪,想過來瞧上一眼,我瞪著他,他愣了一下神,醒悟過來,趕緊跑開。冬天風大,不時刮來一陣狂風,要把香燭熄滅,我讓朵朵護著風。
淩晨十二點的時候,我感覺自己心中突然有一些抖。
我抬起頭來看了一下黃家大宅,感覺有一種很莫名、玄妙的親切感湧出來,我定了一下神,急念清心寡欲咒,然後祭出九轉還魂丹在桌子上,對著這丹再次輕聲喊到:黃朵朵,快回來啊!黃朵朵,快回來啊……突然我看到到蘸臺上的一對香燭,內焰由黃色,變成了潔白的顏色,不時有亮光閃動,劈哩啪啦;與此同時,一股粘稠的東西穿透了我的身體,朝我手上抖動的招魂幡中聚集而去。
剛才還在玩鬧的朵朵,這個時候,突然停了下來,也不管那香燭的明亮熄滅,定定地看著我手中那用毛竹竿子挑起來的招魂幡。我看到那幡上,有一絲明顯區別于周圍空氣的流動氣體在縈繞,卷起了白布,撫弄上面黑色墨蹟和用朱砂臨摹出來的鬼畫符天可憐見,這招魂幡的圖畫,都是我照著網上收集的圖片畫的,沒想到真能成事。
朵朵開始變得高興了,跳到了毛竹的頂端,去追那一團流動的氣。
但是那氣似乎並不樂意身為陰魂的朵朵,逃開一邊去,我這時興奮得全身都一陣顫抖這就是朵朵的地魂啦,絕對沒錯的,真的是運氣啊!我也不多言,唱誦招魂咒:老祖傳牌令,金剛兩面排,千里拘魂症,速歸本性來……我念叨著,用足精神去感應那道氣流,它被禁錮在這蘸台的方寸之間,很焦慮,不住的反抗著,我一指還魂丹,唱說萬般準備,只為今朝,還不速速歸來?
我的意念傳導給了這地魂,它停住了掙扎,開始圍著蘸台桌上的這個黑乎乎的丹團子旋轉,附著在上面。我知道,這裡面混有朵朵生前的一顆乳牙,這是本源的氣息,它疑惑,又天然的親近著。我突然發現,這黑色丹團子上面,怎麼有一絲豔麗的紅色,我眨了眨眼睛,感覺這紅色似火,形容紋路如同一條簡樸的龍。
我驚異,這丹丸我揣在身上有好幾天了,怎麼就沒發現這個情況?
天空中的雲層在飄動著,罕見的,在北方的方向露出一顆星辰來,我沒有天文學的知識,也分辨不出所以然來,只覺得亮,瞟一眼,感覺有些刺眼。良辰吉日在今朝,再過半個時辰,地魂自然消散,不知去處了,我也顧不得許多,把九轉還魂丹托起,放在不斷燃燒的香燭上稍微烘烤一下,然後念著羅二妹交予我的口訣,曰:
魂兮歸來!君無下此幽都些。
魂兮歸來!君無上天些。
土伯九約,其角觺々些。
敦悔血拇,逐人駓々些。
魂歸來……
唱罷,我深吸了一口晨露氣,把九轉還魂丹高高托起,集盡所有的念力,大喊,說朵朵來吃這還魂丹喲,早日三位一體啦。朵朵看著我,有些發愣。她平日裡,靠吸食殘餘的天魂和香燭之氣生活,真正實質上的物品,她一個靈體,哪裡吃得下?然而我不理這些,瞪她,讓她張口把這稍顯碩大的丹藥吞下去。
她看著這一大顆黑乎乎、紅色遊走的丹藥,有些害怕,抗拒著不敢過來吃。
關鍵時刻,她怎麼能掉鏈子?我連哄帶騙,她終於點頭答應,我輕輕一拋,她接住了這還魂丹,好燙,她左手拋右手,右手拋左手,很委屈地看了我一眼,閉上清澈明亮的眼睛,張大嘴巴,一口就把這還魂丹放入了嘴裡。這網球大的還魂丹,剛開始還是黑乎乎的一團,但是一入朵朵靈體之口,就開始發亮起來,黑色變紅色,紅色變白色,璀璨奪目,在黑夜裡,我能夠看到它順著朵朵的食道往下走,然後到了心下絳宮金闕,中丹田的位置停住。
這還魂丹變成了一團能量化的物質,突然一下,變得像100瓦的燈泡那麼亮,把朵朵照耀得像透明人一樣。她臉上出現了極度痛苦的表情,哇哇的哭,然而卻不能動,坐在蘸臺上顫抖著。檀香青煙嫋嫋,一對香燭的火焰,忽閃忽閃的……
她精緻可愛、嬰兒肥的小臉上開始扭曲起來,青筋浮現,眼睛變幻著。
看著她這痛苦的表情,我心中難受極了,恨不得自己把這苦痛承擔。大概兩分多鐘之後,那熾亮的光團一下子擴散開去,遍達到了朵朵的身體各處,轟的一下,整個蘸台都燃燒起來,火焰熊熊,我還沒反應過來,桌子就跨了,上面拜訪的碟子盤子全部散落一地,到處都是火焰,那個削了一層皮的柚子,滴溜溜地滾到河邊去。
而朵朵,整個人則投入到了火焰之中。
我心中一跳,這是什麼情況?按道理來說,招回地魂只是很簡單的靈體結合,悄無聲息的,哪裡會有這般古怪異象?這……到底怎麼回事?我正糾結著,聽到了小孩子清脆的哭喊聲,從浮空的火焰裡面傳來,這聲音莫不就是朵朵的聲音?
我擔心極了,顧不得這烈焰逼人的火,伸手想去火中把朵朵給撈出來。
手一觸及這烈焰,就感覺並沒有多熱,涼涼的,一瞬間所有的寒毛都染上了白霜,我驚異,正想收回手,卻被大力拽住,我一看,居然是朵朵的小手,她剛才一直在哭喊,烈焰裡我看不到她的眼睛,這一下對上,嚇了我一大跳:這個眼睛裡燃燒這紅色詭異火焰的小女孩子,還是我家朵朵麼?只見她下巴變尖了,眼睛也變媚了,像個縮水板的大美女,然而,這眼神冰冷得讓我不敢認識,寒光透徹,比我手上開始結冰的溫度還低。
她張開嘴,裡面有森森的牙齒,雪亮,而且尖銳,低頭就咬住我手臂。
我剛認識她的時候,她也咬我,當時有金蠶蠱在,我一點事兒都沒有;現在,她又咬我,然而此刻金蠶蠱沒在了,那尖銳的牙齒一觸及我的手臂,我立刻趕到巨大的咬合力,一瞬間我的血就流了出來,被她吸進嘴裡。我這下才開始驚慌起來,這不是朵朵,她怎麼可能會咬我呢?到底怎麼了?我高聲大喊了一遍九字真言,完了之後,我大喊道:“朵朵,朵朵,我是陸左啊……朵朵,你醒過來!”
手臂上的力道似乎輕了一點兒,顯然我的喊叫讓朵朵猶豫了一下,我趕緊把手甩開,拉著朵朵,問她怎麼了。這時候,朵朵身上的火焰開始熄滅了,然後周圍的溫度,幾乎低了近十度,她浮在離地一米的地方,昂起頭來看我,眼睛裡仍然是紅色,裡面沒有一絲感情波動。我慌了神,知道這一次魯莽的行為,可能把事情搞砸了。
突然,朵朵伸出了一對玉藕似的小手,掐住了我的脖子,一下子就把我撲倒在地上。
這力道簡直比一個壯漢的力氣還要大,我幾乎一下子就不能夠呼吸了,氣喘不上來,立刻覺得所有的血液都往頭上湧去。我伸手去拉她,死沉死沉的,我又捨不得打她,憋盡了氣力,勉強地說朵朵,朵朵……
我的聲音漸漸地低了下去,我的意識都有了一些飄忽。
我在想,飽受佛法薰陶祈禱的古曼童自然是好的,但是用接屍油煉製的小鬼,養起來是不是真的有些不吉利?或許吧……這是一個錯誤麼?我突然間想起一件事情來:那株十年還魂草被種在了江城植物園的妖樹附近,是不是這個原因,讓它產生了變異,出現了鋸齒形的紅色葉子,繼而……
朵朵的地魂也受到了感染,有了妖氣,所以,朵朵也跟著變異了?
變成妖了麼?
我的意識漸漸地往下沉去,突然,有一個聲音在我耳邊響起來:陸……陸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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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4-29 08:18 PM
第三章 輾轉湘西
意識漸漸浮出水面,夜裡有寒冷的風吹來,勒住我脖子的力道消失了,我貪婪的呼吸著清新冰冷的空氣,肺葉舒張之後,有一種重生的感覺。有人叫我,“陸左陸左……”這聲音童稚嬌嫩,清脆得像徐福記的酥糖,我勉勵抬起了頭,只看見蘋果臉、西瓜頭的朵朵,又重新出現在我懷中。
她用一雙無辜的水汪汪大眼睛,看著我,裡面有淚水湧動,溢得像月光之下的井。
天啊,我的朵朵,終於回來了。
看到這個乖寶寶的那一刻,我心中湧出了無盡的慶倖,也顧不得剛剛即將死去的緊張,使勁兒抱著她,摟在懷裡。我躺在地上,朵朵則撲在我的懷中,抱著她,情緒緩和之後,我能夠感覺到與之前有著明顯的不同來:她重了,以前輕飄飄像個氫氣球,現在居然有小孩子軟軟的觸感了,壓在我身上,也有十幾斤的重量,而且,她變得有溫度了,雖然不高,但也不再是虛無的存在。
而且,最重要的是她叫我陸左,她能說話了!
她能說話了。
突然之間,我心中暖流湧起,有一種想要和人分享這美好的衝動我終於能夠理解為人父母、小寶寶第一次開口說話時,那種突如其來的興奮了。我站起來,拉著朵朵的小手,有一種不真實的感覺,好像剛剛發生的一切,都是幻覺一般,然而地上那仍然在徐徐燃燒的蘸台桌子,都顯示了這一切是真非假。朵朵一定發生了什麼事情,導致了剛才的表現。
想到這裡,我低下頭想跟她交流一下,然而這一看,我心中大駭朵朵閉上了眼睛,趴臥在了我的懷裡。
她是一個鬼魂,閉上眼睛,為什麼?
昏迷了?
我用神識念頭與她溝通,然而無論我怎麼努力,都連一點兒回饋都沒有。這突如其來的難題,讓我一下子就六神無主起來,這什麼個情況?十二法門裡面沒有答案,羅二妹的口述中也沒有答案,我平生二十來年的經歷中,也找不到相應的方法來,我就這樣地抱著她,拍她、捏她、揉她,念淨心咒,結內縛印……以及念佛家的蓮花生大士六道金剛咒,都沒用。
我一下子就懵了。
我抱著朵朵柔軟的軀體,像一個失去生命的玩偶布娃娃,眯著眼睛,睫毛長長的,翹起。一種前所未有的恐慌蔓延上了我的心頭。我混亂的心裡面浮出了一個念頭,朵朵不會是……不會是已經……不,我不敢想這個可能她已經融入到了我的生活中、生命裡,失去她,我相信我下半輩子都會不開心、不快樂,會一輩子都活在記憶中,在自責的負面情緒中度過。
這時候黃家大宅院子裡的燈亮了起來,然後有人的說話聲,還有狗的吠叫聲,更遠處,有人的喊聲是剛才被我瞪走的人喊來了治安聯防隊。我顧不得收拾這裡的東西,用招魂幡上的布裹著昏迷的朵朵,轉身就跑,她是一個靈體,然而卻也有了品質,也有了溫度……但是,卻沒有了意識。這也意味了,小丫頭不能夠主動返回我胸前的槐木牌中去了!
這還真的是一件極不方便的事情。
回到我常住的林業招待所,是夜,我一宿沒睡,腦子裡好像打了結,亂糟糟的一團麻,感覺失去了什麼重要的東西,全身酥軟,提不上勁兒,什麼心思都沒有了。一直到淩晨六點多,我才昏昏沉沉睡去,可是沒一會兒,就聽到有細碎的嬰兒哭泣聲哇哇哇……這聲音仿佛從我的心裡面冒出來,帶著寒氣,絲絲地滲入我全身的每一個毛孔裡。
我睜眼醒來,看到朵朵懸在我的床尾,浮空,那張畫滿符文的招魂幡被她扔在了一邊,然後看著我。她小臉呈現出一種天然呆,胖乎乎的可愛,但是幾乎沒有什麼表情,兩隻眼睛,一只是妖豔的純粹的紅色,讓人看一眼就能夠想像到無邊的血海,另外一隻眼睛,黑亮,裡面包含著真摯的感情。
她的小手,平伸出來,很艱難、一點點地朝我伸來。
這姿勢,似乎是要掐我。
我看著她,心中一點兒驚恐都沒有,從那只黑色的眼睛之中,我能夠看到真實的朵朵,她對我有著濃郁的依戀和信賴,此刻,在她的軀體裡,或者靈體裡,應該有著兩種念頭在鬥爭著,一個是我所認識的小鬼朵朵,一個是被妖樹的妖氣感染到的地魂。在幾個時辰之前,是朵朵占了上風,讓自己昏死過去,那麼此刻,又是誰呢?
我平靜地看著朵朵,一點也不擔心她會再次傷害我。
朵朵怎麼會傷害陸左呢?
終於,我看到朵朵陶瓷一樣潔淨的臉上,露出了一絲痛苦扭曲的表情,不斷幻化著,終於,她朝我喊道:“陸左哥哥,封印了我吧……”什麼,她叫我哥哥?這是我的第一反應,然後我趕緊問,朵朵你怎麼了?她咬著牙,說她體內有一個壞傢伙,要吸血,要吃肉,要吸食活人的精元、靈魂,這個壞傢伙太凶了,她快打不過了,讓我把她封印在槐木牌中,免得做錯事請。
所謂封印,這手法在《鎮壓山巒十二法門》中就有,雜毛小道在給我槐木牌時也附送了一套,但是我法力不夠、念力不強,一個人強硬念咒,也完不成事。此刻見到她這副痛苦的樣子,我二話不說,立刻結手印,用起引導決,朵朵搖著小身子掙扎了好久,最後倏地鑽了進去。
我胸前的槐木牌突然一沉。
變異之後,朵朵變得重了一些,連寄託的槐木牌都有些沉重。
心思沉了進去,發現這小傢伙也進入了沉眠即思無回饋的“無”的境界。
那一刻,想必我的臉,苦得跟黃連一樣。肥蟲子沉眠了,是因為這小東西貪嘴,自己把那妖果給啃了個乾淨,而朵朵,小丫頭乖巧可愛得很,事先也幾次表現出了極為討厭那株變異十年還魂草的舉動,然而我卻一再忽視,直以為自己是對她好,結果……最終我還是害了她。
她會和金蠶蠱那樣子,一直沉眠,沒有醒來的時候麼?
還是偶爾會蘇醒,然後被體內的兩股意識糾纏而痛苦?
羅二妹說過,人有三魂,天魂身死即消,虛無縹緲向天問,餘下兩魂,因為本出一源,融核只需借助九轉還魂丹(尤其是其中主味十年還魂草)的藥力,即可輕易達成。然而,此刻的情況,卻是地魂被妖氣感染,反過來跟主體人魂爭奪靈體的控制權……唉,早知如此,我把那株變異的十年還魂草賣給那小日本子,不但沒有今日之事,而且還憑空得到兩百萬,有了尋找真正十年還魂草的資金至不濟,我自己找個一兩年的,然後培養,七八年後再給小丫頭召回地魂……
所以說,這世上就沒有個“要是”二字,一旦念及,心中就是無數個後悔。
我在房間裡枯坐了一個多鐘,接到了遠在江城的雜毛小道打來的電話,在電話裡,他說他做了一個很不好的夢,夢見朵朵遭了災,被一個紅色的火樹給放火燒了,哀嚎不已。他醒來時,心驚肉跳,越發覺得不安,於是給我打了電話,問我這邊有沒有事,不然他是不會做這種夢的。他說得篤定,而我沮喪極了,把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訴了他。他大怒,在電話那頭大罵,說你這個傻X,當時發現丹藥不正常了幹嘛不停止,為什麼拿朵朵的性命來當賭注?
我任他罵,感覺被人這樣狠狠地罵,心裡似乎要好受一點兒。
罵完之後,雜毛小道問了一下朵朵現在的情況,沉吟了很久,說他學藝不精,專攻的不是這一方向,而後又被趕出了師門,連個請教的人也沒有。不過,之前他提過,在湘西他認識一個同行,也養鬼的,對這方面也有些造詣,要不,他跟那個朋友聯繫一下,看看他怎麼說。
我心中升起了希望,連說好。
過了二十分鐘雜毛小道又打了電話過來,說跟那個同行說了,人家勉強答應看看,但是要我趕過去。那人在湘西鳳凰的阿拉營鎮,說最好快一點,他過幾天還有一單生意要去做,可能就不在了。我連道說好,到時候怎麼聯繫他?雜毛小道給了我一個號碼,是座機,說到了鳳凰縣城,就打電話給那人,即可。
我掛了電話,立刻收拾了一下,因為只是暫住,所以也沒帶什麼行李。我打電話給了我父母,說有急事需要去鳳凰古城跑一趟,要暫時離家幾天。我母親埋怨,說大正月天,天寒地凍,怎麼起了心思,跑那裡去呢?我好言說,笑笑,也不敢道明實情。然後我又通知了馬海波等人,等到給黃菲打電話的時候,我已經坐上了縣城前往懷化的第一班汽車。
她埋怨我怎麼偷偷跑掉了,說還準備這幾天約我去市裡面玩一趟呢。我只是安慰她,說以後,以後有的是機會。她又告訴我,說昨天夜裡她大伯家房子外面起火,有人在燒桌子,地上有魚有肉等祭品,是怎麼回事?昨天正好是她堂妹子黃朵朵的忌日,這有什麼講究麼?是有人要下蠱害他們家麼?
我苦笑,總不能自己承認吧,只是敷衍,說不存在,沒事的。
她不依,說就認識我這麼一個厲害角色,讓我務必看看。
我好說歹說,她也不答應,我無奈,於是承諾她,我回來的時候可以幫他大伯家看一看,並且請她去市裡面的西餐廳吃牛排。這一頓電話,幾乎把我手機打沒電了。汽車一直在山路盤旋,這一路足足行了5個小時,然後又是轉車,一直輾轉到了下午六點,我才到了著名的鳳凰古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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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4-29 08:19 PM
第四章 吊腳樓裡鬼壓床
鳳凰古城,這個沈從文先生的故里、曾被紐西蘭著名作家路易艾黎稱讚為中國最美麗的小城,時至如今,已是著名的旅遊文化勝地。很多來自城市的遊客,來到這裡尋找大自然的純真和少數民族風情,看到那青石板街、沿河吊腳樓以及名人故里,覺得新奇、覺得自然、遠離塵世、覺得美。
當然,我並不覺得。
身處同一地域,我早已見慣了如此風情景物(除名人故里之外),也沒有覺得有多迷人。就我而言,我個人認為如果沒有了沈從文先生,不誇張地說,這座古城便少了一半的魅力。在本文的最前面,我就提過了沈先生,我對先生的崇敬,最早起源於我一個姓石的高中語文老師。他說先生的《邊城》,其實是可以拿諾貝爾獎的,但可惜諾貝爾獎只授予活著的人,先生又故去得早,於是就失之交臂。這說法我至今都不知道有幾分真幾分假,只是每當我讀起《邊城》,總感覺在讀自己的家鄉,翠翠就生活在我身邊,親切。
可惜,我那在地圖上近在咫尺的家鄉,就旅遊業而言,差了不知道多少倍。
所以,我其實對鳳凰能擁有沈先生,有著無比的妒嫉。
我大概是下午五點五十到的鳳凰,大過年的,少有人旅遊到此,地面上看著倒也冷清。總有當地人來拉客,我也不理,逕自地走開。所謂萬壽宮、萬名塔、奪翠樓之類聞名的景觀也懶得一觀。我走到城門口,有個人過來問我要不要住宿,他是個老人,頭髮發白了,在寒風中發抖。我不由想起了我父親,問在哪裡?
他說在河邊吊腳樓,不過遠些,在下河那邊去,是民俗屋,居民家庭客棧,當然,價錢也便宜。
我說好啊,那就去吧。他很高興,要來幫我拿行李,我來得匆忙,就背了一個小包,裡面只有一套換洗衣服,和一些常備物品,也沒讓他拿。其實,除了旅遊黃金周、節假日的時候,鳳凰的消費並不高,城中最好的天下鳳凰大酒店,標準間也不過360元。這大冷天去吊腳樓住著,並不方便,不過我這人,性子一向都隨意,也沒所謂。
天色已晚,我也餓了一天,到了那民俗屋中把行李放好,我就一邊打電話給雜毛小道的那個朋友,一邊往熱鬧的地方溜達,去找吃食。電話過了很久才通,是一個聲音低沉的男人接的,當得知我的來意,並不熱情,不過也沒有推諉,只是讓我明天早上去找他,他在家等我。他的冷淡,讓我心中有了一些不好的感覺,總感覺陰氣十足。虹橋邊的夜市,雖是正月,到了晚上也熱鬧得很,姜糖、米豆腐、臭豆腐、血粑粑、米粉、酸菜魚……這些東西讓我這個吃貨興奮不已,大快朵頤,吃的肚子都撐了,才姍姍返回。
回到家庭客棧已是深夜,我上床歇息,看著四周的木板牆壁,默然不語。
因為是淡季,樓裡除了房東,只有我這麼一個顧客在,我睡不著,在床上挪動身子,引得木質地板一陣亂響。苗寨侗鄉土家族等少數民族聚居的地區,吊腳樓並不少見,這種建築大部分都是以木材為主體,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本來也常見,木屋子製造簡單便宜,但其實穩定性和居住性並不好,隔音很差,我躺在床上,能夠聽到樓下房東的咳嗽聲。
我合上雙眼,把雙手放到胸前的槐木牌上,聞著木頭和桐油的香氣。
朵朵並沒有沉眠,小丫頭一直在和妖氣作鬥爭,雙方實力均衡,有勝有敗,每當朵朵勝利了,就會把意識蔓延開來,連接到我腦海中,給我安慰。這也使得我的旅途少了許多擔憂。朵朵的乖巧,使得我越加的內疚,我暗自下了決心,一定訪遍奇人,完成我對她的承諾,讓她快樂地在這世間生活。
窗外有風在吹,呼呼。
這聲調是田野的呼喚,是大地的心語,是天然的催眠曲。旅途總是勞累的,我不知不覺,合上了眼睛。
********
迷迷濛濛之間,我突然醒來,眼不開眼睛,意識中是一片的黑暗。
我幾乎是在一瞬間就清醒了,然而身體卻僵直得動不了,此時的我還沉浸在剛才的一個夢境裡:夢裡面,我跌進了水裡,四面八方的水蔓延過我的頭頂,讓我無法呼吸,水草一樣的東西(或許是頭髮)遮住了我的視線,我伸手摸,是絲一樣的物質,細滑,黑暗在侵蝕世界,我奮力掙扎,然而越是掙扎,就越往下沉去,我變成了怪物,眼睛有乒乓球一樣大,滿面都是血,一回頭,突然又出現在岸上,看見水面上有一座橋,好多長頭髮的白衣女人,正往橋上走去……偶爾有一個女人回頭來看我,沒有臉孔,眼睛、鼻子、耳朵等五官一應皆無,仿佛蒙上了一層白布……
沒有臉的白衣女人們,紛紛跳下了只有一半的斷橋。
水是黑色的冥水,上面有白骨森森在漂浮,跳下去,便沉了,沒有一絲的漣漪。
我醒來了,心神劇動,想喊人,想翻身,想跳起來瘋狂的展現出自己的恐懼,然而卻是渾身的肌肉酥軟,動彈不得,好像被什麼東西緊緊包裹,有千斤重。我能夠清楚地知道自己躺在床上,蓋著厚厚的棉被,但是,我連推開被子的力氣都沒有。
接著,一股滑膩膩的東西從我脖子處鑽了進來。
這東西是一個很長的東西,像是蛇,又像是魚,表面的黏液將我身上所有的汗毛都驚起來,驚悸就像一股電流,把我全身都電得酥麻,接著,陰森的寒意蔓延進了我所有的毛孔裡。
我幾乎停止了思考。
之後,我反應過來了,我被鬼壓身了。
什麼是鬼壓身?它也叫做夢魘,是一種潛意識覺醒、但是支配肌肉的神經中樞還未完全醒來,所以會有很恐怖的不舒服感。當然,這是醫學上面的解釋,十二法門中有載,人沉睡時是意識防範最薄弱的時候,若周身有邪物,最容易近身。這東西可以是一種生物,也可以不是具象的物質,它或許只是一段虛無縹緲的記憶、電磁波,或者是一個怨氣未消的鬼魂……它很弱小,只能夠侵入身體虛弱、疲勞久病、陽氣不足的人,但是,長此以往,被壓者一定精神疲憊、疾病纏身。
我還在奇怪著,那東西已經滑到了我心臟搏動的胸口,然後我感覺到胸口處有麻麻癢癢的被吮吸感。
不對,這不是幻覺,這真的是一個具體的東西。
這不是真正意義上的鬼壓身,而是一個有預謀的襲擊。雖然頭腦極度疲憊,但是我不敢再將自己的意識沉浸下去,而是在心中默念著九字真言,每念一遍,就覺得腦子清醒一番,我默念,越念越快,當念到第九遍的時候,心中一動,身子已經完全恢復了控制!我感到胸口處不對勁,使勁掀開棉被,結”不動明王印“,朝胸口抓去,口中還在怒吼:“臨……”
聲音在小木屋裡回蕩,我掀開棉被,伸手去抓,感覺到有一股滑膩的東西沿著睡衣往下面躥,遊走到了大腿的位置。我也隔應這種冰涼的東西,使勁一抖,看到一股黑線往地板下電射而去,我跳下床來,拿拖鞋去砸,沒砸中,它從窗戶的間隙拱了出去,我打開燈,驚魂未定地看著自己的胸口,只見身上濕淋淋的,有很濃重的泥土水腥味。
這時樓下的房東也醒了過來,打開走廊的燈,喊我:陸先生、陸先生,你怎麼了?
我沒作聲,呆呆地看著胸口處,有一個恐怖的咬痕,上面有十七八顆尖銳的牙印,出血了,但是我卻沒有感覺到疼,好像中了麻醉一樣。而我的雙手,虎口處不時一陣灼熱,燙得厲害。這時門被敲響了,我打開門,房東老頭睡眼惺忪地看著我,疑惑地問怎麼了?我指著敞開的胸膛,問這是怎麼回事?他看著我胸口的牙印,上面的滑膩濕痕腥臭難當,本來還睡得迷迷糊糊的臉一下子就變成了極度的恐懼。我抓著他,問這什麼個情況?
他結巴的說,這個,是水鬼吧……
我問他們這裡經常鬧?不應該啊,作為一個人氣這麼旺的旅遊城市,鬼怪這種東西怎麼可能出現呢?房東老頭哭喪著臉,說前半年他們這裡剛剛也死了一個遊客,胸口也是這樣被咬,結果死了,不是中毒、不是流血,而是死於恐懼之後的心肌梗塞,奇怪得很。後來,附近有一個擅長此道的高人來看過,說是河邊溺死的人,沒有及時打撈上來,積怨而成,變成了水鬼。河裡冷,它就經常上岸來找人糾纏,索命,下去陪它。
他看著我,默默地望了一會兒,說我是第二個。
這句話讓我十分鬱悶,看來我人品真的有問題,居然住個店,都碰見了這種倒楣事。說實話,那個東西,看著好像是靈體,但是,又好像是一條蛇……至於到底是什麼呢,我心中一點兒底都沒有。發生了這樣的情況,我自然也不敢睡了,又洗了一個澡,坐在房東客廳的烤火盆旁邊,一直守到了天明。我找來鏡子看,覺得自己一臉黑氣,又困又乏,眼睛裡面全是白色的眼屎。
我心中隱隱感覺,似乎前一段時間的事情,有了後遺症了。
天亮了,房東也沒敢收我錢,一陣好言相勸,請求我不要去報案。我知道,他開門做生意,就指望著這點住宿費養活一家老小,我也是個性子疏懶的傢伙,昨夜的事情,也不想聲張,點頭承諾後,去找車子前往阿拉營鎮。
無論如何,都要先把朵朵的事情,解決了再說。
在我心中,朵朵的事情第一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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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王氏大屋,煉屍家族
乘車趕往阿拉營,一路風光秀美,如在畫中。
雖然我嘴硬,但是也不得不承認,鳳凰之所以成為旅遊文化名城,確實有獨到之處。和鳳凰古名鳳凰營一樣,阿拉營也是由清朝時期鎮壓苗民的軍營,繁衍而成。它是湘西的西大門,雲貴高原的必經之地,苗漢兩民族聚居地的結合部,算是湘西比較有特色的地帶。
我要找的人並不知曉大號,雜毛小道說諢號叫做地翻天,他讓我叫他天叔。地翻天住在天龍峽附近的一個村子裡,有些偏遠。事出突然,人家未必歡迎我這一個不速之客,也沒有到鎮子裡來接我,我按著天叔給我發的位址,一路尋摸過去,在村頭,一個七八歲的小毛孩子攔住了我,問我是不是陸左。
他穿得整齊,說話的語氣像個小大人,長得像後來網路傳聞的那位元“五道杠”。
我說是,又問這孩子是誰?他沒理我,讓我跟他走就是。我提著些煙酒禮物,跟著他朝村子的深處走去。見他不搭理我,從錢包裡抽出一百塊錢,遞給他,說來得匆忙,沒準備,這一百塊就當是給他的壓歲錢了。他接過來,揣在兜裡,表情緩和了些,也肯說話了。他說叫王永發,王三天是他爹,他是王三天的小兒子。他們家有十五口人,他太爺爺100多歲了,耳不聾眼不花,一口牙齒又白又整齊,一步躥出好幾米。
我跟著他走,一邊套著話。
他家並沒有住在村子裡,穿過村子中間的土路,又翻了幾個小坡,轉過一大片樹林子、竹林子,就看到山坳子那裡有一大場房子,三層樓房,磚木混合結構,一樓外覆潔白的瓷磚,馬頭牆裝飾的鼇頭,鏤花的門窗,小巧別致,古色古香,有很濃重的民族特色,也氣派這房子修得有十幾年了,看著卻比村口那幾家鋼筋混凝土的建築,還要好看。
是個有錢人家呢,我心想著。
難怪這小毛孩子接過我這一百塊錢,眼睛都沒有眨一下,顯然也是個見慣了富貴的孩子。
來到房子前的小院,小毛孩沖裡面喊,說嗲嗲,你要接的人我給帶過來了。房門被推開,走出一個瘦小、一臉精明的漢子來。他大概四十多歲,穿著像個鄉幹部,留著兩撮小鬍鬚,臉色白皙,臉頰上有幾顆細碎的麻子,眼睛很靈活,走出來時,那對眼珠子一骨碌,我就感覺自己被他看了個通透。
他走上前來,看了一下我,問你就是陸左啊?
我跟他打招呼,說天叔,我就是蕭克明提過的陸左,初次拜訪,不知您喜歡什麼,隨意買了點兒,聊表敬意。我把禮物給他,這禮物足足花了我好幾千塊錢,他卻連眉毛都沒有皺一下,表情冷淡,揮揮手,讓小兒子接了,把東西提到堂屋去。
我靠近了他,聞到一股土腥子的味道,很澀很膻,聞得嘴巴裡發苦。
樓上的窗子在動,我能夠感覺到有人在窺探我,很好奇的眼神在朝我掃量著。
地翻天(本名王三天)帶著我來到一間小廳裡,把窗簾拉上,開門見山地對我說,既然是小蕭介紹過來的,那麼也都是行內人了,有什麼事情,就不要彎彎繞繞地轉,也不要藏著掖著了,直接講吧。我能夠聽出不耐煩來,轉念一想,江湖人,都不願意太多人知道自己的具體住處,以免得罪人,禍及家人。我就跟他說起我養了一個小鬼,在召回地魂的時候出了一些岔子,結果這小鬼人格分裂了,一個是我熟悉的靈體,一個是有詭異紅色光芒的妖體……
當我講道朵朵有了十幾斤的重量、以及一絲溫度時,他突然出言打斷了我,說這是不可能的。
什麼是鬼?它其實就是人身故之後,不肯去該去的地方,殘留在世間的魂魄。它是一種脫離肉體獨立存在的思維、或者意識體,是另一種生命的延續,它捉摸不定,但是有法可依,也有具體的、統一的定論。縱觀正典記載的三十七種鬼裡面,沒有一種是我說的這種鬼。
或者說,我養的這個已經不是鬼了。
地翻天讓我把朵朵召喚出來給他看看,我說她被我暫時封印了,出不來,也不受控制。解開封印行不行?不行,如此反復,受傷害的最終還是朵朵。地翻天搖搖頭,說他知道的召回地魂一事,雖不得法門,但是也跟我描述的完全不同。這個東西,講究的是一個水到渠成、悄無聲息隨風潛入夜、潤物細無聲哪裡會有那些亂七八糟的火焰,還燃燒?
這可真的古怪了。
他這一脈,祖上是趕屍的匠人出身,習的是楚巫祝由一派,擅長玩弄僵屍死人,後來火葬盛行,這個行當就開始逐漸衰退下來,糊不了口,機緣巧合之下又偷習了煉鬼的法門子,幾代精研,終於有了如今的氣候,算得上有些造詣,但是傳承並不完整這是他的說法,我來之前聽雜毛小道跟我談及地翻天,說這位可是一個了不起的人物,高手在民間,他的名號並不響,但是認識他的同行都知道,地翻天可是一個屍丹高手。
何謂屍丹?煉丹術在中國自古有之,分內丹外丹之說。內丹是以天人合一的思想為指導,以人體為鼎爐,精氣神為藥物,而在體內凝練結丹的修行方式。而外丹,則是指自道教創立後,道士從先秦方士手裡繼承來的煉丹遺產,為制取“長生不死”藥的需要,遂發展為秘傳的實驗技術。相較於虛無縹緲、無悟性體質就難以把握的內丹而言,外丹的普及性更加的廣泛,甚至還成為了現代化學的前身。
煉丹的方法和材料有很多種,草藥礦石、奇珍異物……然而也有一些比較出格的材料,比如用下宮血,比如用極穢之物,比如用或者的童男童女……比如以人類的屍體為材料,結合內丹、外丹的長處,用特殊手法焚燒練就,而成屍丹。
雜毛小道說得隱晦,也不肯說明詳盡之處,但是我也知道面前這個瘦小的中年男子,在對研究死者、靈魂方面的這個領域,是個大拿級的人物。
地翻天摸著我胸口的槐木牌半晌,也分析不出個所以然來,眉頭皺成了川字。
在他所擅長的領域,他慣于有著權威的態度,如今瞧不出蹊蹺,心中卻也有些不爽,覺得面子掛不下,白擺了一番高人姿態。他站起來,仔細打量了一下我,皺著眉頭問我這幾天是不是有禍事?我沒隱瞞,說是,昨天晚上碰到了一個像蛇一樣的東西,房東說是水鬼。他點頭,問是不是城西那一塊?我說是,他說他去那裡見過,真是個水鬼,溺水身亡的小孩子,後來附上了一條無目蛇,到處來害人。本來準備捉了它的,可惜蹲守了幾次,都沒見著。他定著眼睛看我,說知道為什麼水鬼會找我麼?
我搖頭,他讓我伸出雙手來,我張開手,虎口上是藍色的印記,這是一個靛藍的痕跡,像蠟染,扭曲的圖案,像蛇又像龍,居然跟我那天在九轉還魂丹上看到的紅色圖案,有著70%的相似。
他深吸了一口涼氣,搖著頭對我歎息,說:“你怎麼惹到了這麼厲害兇狠的詛咒?”
我說就這玩意?
他點頭,表情凝重。於是我把年前剿滅矮騾子的事情說與他聽,他聽了直搖頭,說我太年輕矮騾子是什麼?是最記仇的山林野物,活著尚想著報復人,死了,靈魂厲魄也不會回歸蒼冥幽府,不肯走,自然會把仇怨附著在這血液凝成的詛咒中。你說的什麼真神,這些我也沒聽過,但是有一點,估計你現在,就是個吸鐵石了,什麼亂七八糟的事情,都會往你身上靠!
難怪了,難怪了,一見你就覺得黑氣濃郁、大凶之相,開始還以為是養小鬼所致,現在看來,對了。
被詛咒了,這怨力,足足可以抵得上幾十上百人的仇怨呢!
果真是據說能夠溝通靈界的生物。
我的臉垮了下來,沒想到啊沒想到,最初的最初,我不就是想弄頂帽子麼?至於麼?這麼沒完沒了!
我問他,那我怎麼辦?朵朵這事怎麼辦?
地翻天說先別急,到飯點了,先吃飯再說。吃完飯,找老太爺給瞧上一瞧。他口中的老太爺,自然指的是那個歷經風雨、已經100來歲的老人啦。我不知道地翻天的態度為何變化了,剛剛還愛理不理,這會兒居然留飯了也許他是出於禮貌。
王家大屋人口多,吃飯也比較熱鬧。除了小兒子王永發之外,地翻天還有三個閨女,以及他兩個弟弟的兒女。地翻天的大閨女嫁人了,二閨女芳齡十七,正是含苞待放的年紀,長得也漂亮,一談及,居然中南大學的大一學生,果然是了不起,與時俱進。我坐在地翻天旁邊,許是過年,一大桌子菜,有魚有肉,大片的臘肉油光孜孜,我卻沒有胃口,吃了點酸魚,感覺味道並不正。
主要是地翻天和他兩個老弟身上,都有一股難聞的土腥子味。而那鬚髮全白的老爺子身上雖然有用沉香來掩蓋,卻有著一股子揮散不去的死人味。
我不用猜,這家人肯定是團夥型的土夫子。
這一點,從房間裡擺的那些瓷瓶銅器都能夠看到,全明器。難怪他們會住得這麼偏,人不多眼不雜,也只有如此,才沒有太多的忌諱。
地翻天老爹去世了(想必是折在了墓中湘西的古墓不多,但個頂個的兇險,而且粽子也多),他爺爺是個貌似得道真人一般的老人,鶴髮童顏,但是吃肉卻比誰都凶,半指長的粉蒸肉,他老人家一口氣吃四條,不帶喘氣的。飯後,地翻天帶著我來到了他爺爺的房間裡,給我引見。
“你是農曆七月十五出生的?”老太爺一見到我,什麼話都沒講,就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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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amper4880n0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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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4-29 08:20 PM
第六章 屍洞子
我發誓,我絕對沒有把我的生日告訴地翻天、以及他爺爺。
但是我不敢肯定雜毛小道會不會透露。
不過我想不會,按道理說,業內很少有人會把自己真實的生辰八字告訴給別人,以防被下降頭、詛咒,雜毛小道是個極有分寸的人,他即使看過我的身份證,也不會沒輕沒重地胡亂說出,犯了忌諱。當然,也不排除是這個眉毛鬍鬚一把白的老太爺自己掐算出來的。
如是,那麼他就一定有所道行了。
不過,“語出驚人”這門學問,是算命者的必備功課,鎮普通人還可以,鎮我這種半隻腳入行的人,自然效果微末。我平淡地笑,說正是,老爺子倒是好神通。
他搖了搖頭,說我是多疑之人,不必奉承。我這回中的詛咒,天下間能解之人,不出一對手掌,個頂個的都是經年日久的老傢伙,或供奉大內,或隱居世外,或掌一大派,請不動,也請不起。但若只是單單鎮壓之,卻並不需要費這麼多般手段,請一精通佛法、道法的高人,請神開光,授予一符籙、一磨礪戾氣之物而已。不過呢,這詛咒有害也有利,可招惹厲鬼惡煞,但也可以威震宵小,福兮禍兮,全憑各人看法。
我長鞠到地,說老爺子請賜教則個。
他搖頭,說他也不會,聞道有先後,術業有專攻,他們一族,習的都是些死人骨頭的法子,這法門實用、簡單、迅捷,但是骯髒、不好聽也不好看。常年與污穢為伍,也算不得什麼正派人士。我說我並非為了我自己這勞什子詛咒,而是為了我懷中這小鬼,我視她如同骨肉,如己出,只望老爺子成全。
他搖頭,說這種情況,他也無能為力,為何?
養鬼一道的精義,最早出於道教的指導思想,他們這些凡夫俗子,修的都是些微末粗淺的東西,很難明白其意,想要歸根溯源,還得求大宗。何為大宗,即那些有名的教派,比如正一教、上清派、武當、茅山、嶗山、青城子……等等,遍訪名山大川而得之,是謂正途。
我不說話,知道他們是在拒絕我,敷衍我走掉。
見我沉默了,地翻天抽了抽鼻子,想送客。他爺爺伸手攔住了,好言說:“說起來,小蕭有位師長,曾和我有過並肩子的情誼那已經是解放前、陳穀子爛麻子的事情了如今故人已入地下,歸幽府了。但是,逝者去,活人還在,老漢我並沒有忘記那段情份,也不敢讓故人之後笑話。你來我鳳凰王家,我也不讓你空手而回,世界之大,總有一些你沒見過、不敢相信的東西,三天我孫,你來,給這位遠道而來的小友看一看咱家的本事。”
地翻天有點愣神,看了一下老爺子,見他說得肯定,點了點頭,伸出左手,把袖子擼起來,露出一串黃黑色的光潔珠子,這珠子像瑪瑙、像琥珀,屋子裡窗簾拉上,很暗,但是這珠子卻不知道從哪裡借到了光,灰濛濛的一圈亮,有霧靄,這黑霧遠遠地透著一股子冷氣。
他對著珠子,念叨著經文,含含糊糊,非漢非苗,這語言怪異。
過了一會兒,房間裡多了一團黑影,畏畏縮縮地蹲在牆根上,然而當我注視過去時,與它的關注力對上,一種莫名的凶煞便浮上了心頭,遍體生涼。地翻天拍了拍我的肩膀,說不用怕,這個鬼是五鬼搬運術中的木鬼,已經馴服了的,雖惡,但是也能聽話,受制于符籙,不亂傷人的。
他說完話,我感覺到房間裡又多出四股氣旋,在我衣抉邊遊繞著,空氣中嗚嗚的哭咽聲。
地翻天對我說,明白人不講糊塗話,既然都是養鬼,也不提防什麼,魑魅魍魎此物古已有之,他今天的成就,皆在這五鬼身上,今日給我知曉,便是認了我這朋友,以後有難事,儘管說,但是這一次,他們是幫不了的。
我伸手去捉從我腰側滑過去的黑影,那黑影陡然轉過頭來,霧氣裡有一張慘白的臉孔,眼珠子是純淨的白色,臉上扭曲抽動著,憤怒地看著我,咧嘴一口獠牙。地翻天連忙拉住了我,說我的雙手,既遭陰物忌恨,又是能夠傷害到陰物的東西,可不能亂摸,他這鬼物,能纏人,不拘百里,都能夠害人致死當然他養這鬼,也只為求財。
坐在太師椅上的老爺子,一直沒動,看著我。
我聽出來了,展現實力,這算是一種威脅除了雜毛小道這個引薦人之外,他們並不瞭解我,既然我知曉了他們的底細,那麼不妨把爪子給亮出來,讓我行事時心中也有些忌憚,怕他們幾分。
正如他們所說,他們所作所為並非正道,對我這個來歷不明的傢伙,自然忌憚。
我點點頭,說見識了,果然不凡。
地翻天一揚胳膊,收手,然後笑著對我說不好意思,我遠道而來,他們也幫不上什麼忙,只是耍弄個小戲法,胡亂玩鬧一下而已。黔地的蠱師、湘西的趕屍匠,都是旁門左道中人,天生的淵源,大家離得也近,相互之間也應多多交流、交流才是。我說這話在理,閉門造車,終究是窮途末路,走不通的,還是要溝通的好。
老爺子端起茶,我站起來,便要告辭了。
這時門被小心推開,然後地翻天的二女兒探進身子來,焦急地說,她小弟掉進地窖子裡面去了。我還在愣神這地窖子到底是什麼東西(南方不似北方,要挖地窖儲存大白菜、蔬菜水果,這些東西大部分都放樓上的儲藏室裡),地翻天頓時臉色大變,也顧不得招呼我離開,推開門便走,連這百歲的老爺子也焦急得很,站起來,朝跑出去的地翻天喊道:“帶上‘地靈鎮屍符’!”
老爺子這一聲囑咐,我清楚了,感情這地窖是用來藏屍的。湘西有三奇,趕屍、放蠱、落花洞女這些傢伙,不會在鼓搗僵屍吧?
什麼是僵屍?僵屍泛指一切四肢僵硬,頭不低,眼不斜,腿不分,不腐爛的屍體,一種死後經過很長時間卻仍然沒有腐爛的屍體。種類也多,有上古傳說的旱魃、飛天銅屍這種大拿,也有在養屍地養精蓄銳百年千年的大粽子,當然也有人制的屍體。湘西這一塊,擅長趕屍,人死之後,將辰砂(最好的朱砂)置於死者的腦門心、背膛心、胸膛心窩、左右手板心、腳掌心等七處,每處以一道神符壓住,再用五色布條綁緊。之後,還要將一些朱砂塞入死者的耳、鼻、口中,再以神符堵緊。
此舉是為了封住死者的三魂七魄。
古代時,煉製僵屍是因為湘西多山,交通不便,傳統的觀念都是要落葉歸根的,所以趕屍匠們便煉製起來,送客死異鄉的人返鄉安葬。但是如今這王家煉屍,是為何?
我突然想起之前雜毛小道提過的,地翻天是煉屍丹高手。
這王家老爺子百來歲了,精氣神猶如五六十歲,是不是就是服用了屍丹的緣故?
只是,這屍體從哪裡來的?
電光火石之間,我心中閃過了無數想法,正想著湊上去圍觀,打一回醬油,結果這王家老爺子輕拍了我一下,要送客。我雖然心中癢癢,但是也不能硬闖,這一家子都是有些本事的人,我也不敢造次,走出了院子,沒走幾步,就聽地翻天喊我。
我回轉過頭去,只見地翻天緊緊拉住我,讓我跟他走。
他力氣很大,人還沒到一米六,但是拉起我來,幾乎像一頭牛。我大聲問怎麼啦,怎麼回事?他說幫個小忙。我說幫忙可以,但是講清楚先。他一邊拖著我走,一邊說他兒子調進了地窖裡,很危險。我說進去救出來不就完了?他搖頭,跟我講老實話,裡面是他們家煉製屍體的儲藏室,本來也沒有什麼,但是今天時辰不對正月初六,毛上臭,大害。
我聽不懂,問你們這些專家都不上,說找我幹嘛去?
他不答,只說他有門法子,可以讓我家小鬼自我修行,戰勝邪物,只要我能救出他家屁孩子,就給我。我大怒,說罵了隔壁的,原來這老小子有,卻藏私我就說雜毛小道為何讓我來找他呢,果真是有緣由的。不過罵雖罵,我心裡面卻激動死了,滿腦子只想著,朵朵有救了,朵朵有救了……
三步兩腳,越過這叢屋子,來到後面的院場,他這房子依山而建,院子周圍栽了一排的老槐樹,樹枝長得古怪離奇,白天看都陰氣森森,讓人不舒服。周圍有很多石頭,東一堆西一撮,顯然是經過佈置。那個地窖在場院的西邊,離它六米遠有一口井,井口的青石板長滿了青苔,顯然是沒用來取水的。
窖井口圍了一堆人,有個絡腮鬍子的男人在打孩子,那熊孩子六七歲,哇哇地叫,聲音悲切得很,藏有了不知多少的委屈。
地翻天低聲喝止了這男人,讓所有人閃開,退回屋子裡去。
地翻天把一捆繩子給我,說把永發拉上來後,立即往田埂上跑,跑得越遠越好,千萬不要回頭。我問為什麼?裡面莫非有僵屍不成?他沒說話,看了下天,陰沉陰沉的,聲音也越發低沉,說去吧,辦好了,那法子就給我。我心中知道此事必有蹊蹺,但是也沒有辦法,拿著繩子來到了窖井邊緣。
蓋住井口的木板被扔在一邊,裡面黑黝黝,也沒有聽到哭聲,甚至靜得連呼吸聲都沒聽見,地翻天在遠處指揮我救援。我攥緊繩子,把頭湊到井邊,還沒反應過來,一股混合著硫磺、香料的屍臭味道,就撲面而來,熏得我把剛剛吃的肥臘肉都一口吐了出來。
呃……
這一口嘔吐物淋下了井底裡,立刻有一聲哇哇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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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4-29 08:21 PM
第七章 十二屍追,金蠶蠱現
這一聲哇哇叫我立刻聽出來了,是之前帶我進來的小孩子王永發。
被我的嘔吐物淋了一頭,他也忍不住了,又哭又吐,陡然間,我就覺得洞子裡面的氣氛,陰森了好幾分。這井是豎井,我打量了一下,足足有三四米高,也不知道這小傢伙有沒有摔倒哪裡。地翻天聽到洞子裡的哭聲,頓時就炸了,在遠處大喊快點、快點放繩……他焦躁的情緒立刻感染到了我,我不假思索,幾乎是把繩子給扔了進去,王永發這小孩兒也挺靈活,一下就攥緊了繩子。
我忍著這股惡臭味,伸手一提,這熊孩子壯,有五六十斤重,但是我久經金蠶蠱滋養,臂力強,而且爆發力也足,幾乎只用了十秒鐘,三下兩下就拉了上來。他一上來我樂了,這小孩子,頭上披著湯湯水水,掛得五顏六色,居然還有半塊肥臘肉好吧,這件事情我很抱歉,因為實在是太臭了。我伸手拽住他的手,把他拉上了地面來,就聽到地翻天在遠處猛喊:“永發我兒,快跑,往屋子裡跑……”
那小孩子機靈,根本就顧不得頭上的骯髒,把我手猛甩開,然後像兔子一樣躥了出去。
我驚訝,看見地翻天、他婆娘、他兩個弟弟都扯著綁了很多符紙的紅繩子,有人還拿了一盆黑血,那個絡腮胡的老弟居然都拿出了一杆電視裡才見到的散彈槍,虎視眈眈地看向我這邊,就連那個鶴髮童顏的老頭子,手上也攥了一遝符籙。我立刻感覺到了事態的嚴重,想起了地翻天剛才交待的話語,轉身朝向了房子後邊的田埂。
我剛一轉身,就聽到後邊有一物跳出了井口。
一陣腥臭難當的風朝我這邊吹來,我來不及閃,就地一個懶驢打滾,避了開去。在地上滾著,我抽空一看,哎呀我的媽呀,只見井口蹦出了好幾個高矮不一、臉色青黑的人,身體僵直、眼神無光直勾勾,有穿著青黑色的中山裝的,也有衣衫襤褸的,裸露出來的肌膚像風乾的臘肉,全部都長了一層濛濛的白毛(有的是黑毛),嘴一張,居然全部都是利齒,惡臭撲鼻。
我全身一陣雞皮疙瘩,驚悚的寒意從頭頂一直蔓延到了尾椎骨上。
我突然想明白了地翻天為什麼一定要讓我來救他兒子,甚至願意付出他之前不願提及的某種法門來做代價:《鎮壓山巒十二法門》中提及僵屍一節,說到僵屍有一定的生前記憶、靠氣息識人,平時安息,若被驚厥時,心中自然會有凶煞戾氣,就必須找人索命,索一人命,四下無聲息,它便心安,重歸沉眠之中。
我是個受到詛咒、招惹邪物的傢伙,就目標的強弱而言,肯定比他兒子大。
我心中充滿怒火,地翻天來這一手,使要讓我和他兒子換命。
雖然我願意為了朵朵拋頭顱灑熱血,但是卻不願意為一個虛無縹緲的承諾白白送死,我心中那個氣啊,簡直能夠把肺給撐炸了。可是我卻被有半分激動的時間,甚至連罵娘的心思都不敢有,因為就在我滾停爬起的時候,井口已經整整出現了十二個僵屍,跳著腳,朝我撲來,離我最近的一個,兩寸長的青黑色指甲已經快觸及我的背上了。
有一個長相最清秀的小個子僵屍,張著一口黑牙的嘴,朝屁股咬來。
它似乎比較鍾愛這個部位。
我望著陰霾的天空,迸發出了平生最快的速度跳起來,我並沒有往大屋旁邊的田埂上跑,而是朝地翻天他們那夥嚴陣以待的人群中跑去罵勒個巴子,我不能白給人坑,要死一起死。這個念頭剛一冒起,立即熄滅,我九十度大轉彎,身手靈活地折向了側邊的田埂,身後是一群追逐著我的活死人。
以及……一臉嚴肅的絡腮鬍子,和他手中對準了我的槍口瑪的!!!我心中的髒話已經罵了無數遍,這次真的被人坑了。
無盡的後悔湧上了我的心頭,太年輕啊太年輕,地翻天的承諾輕飄飄一句話,而我卻懵了,直以為朵朵恢復無恙,哪知道自己確實小命不保了。我跑,三步兩腳就沖到了田裡,大冷天,水田裡全部都是幹的泥巴,還有些莊稼茬,我腳步不停,眼睛望著坡度漸陡的斜坡子和遠處的小路,腦子裡亂,不知道怎麼跑。
這時聽到頭頂“呼”的一聲,又有一物飛過我的頭頂,重重砸在我面前。我心中一涼哇艸,這玩意是跳屍麼?
清朝中葉著名文學家袁枚著有一部筆記《子不語》,曾把僵屍的種類分為紫僵、白僵、綠僵、毛僵、飛僵、遊屍、伏屍、不化骨。而我的那本十二法門中,則把僵屍分為六等,分別為白僵、黑僵、跳屍、飛屍、屍魔(又名“魃”),最後一種……這個太扯淡了,反人類,不提也罷。我是第一次遇到這玩意,不懂,但是知道身手敏捷如此的,必定是兇猛到跳屍這一級別了!
什麼是跳屍?黑僵納陰吸血幾十年,黑毛脫去,跳著走路,雖怕陽光,但並不怕人和任何家畜。
這種玩意,太恐怖。
那傢伙一臉老態,長得有點像我的偶像愛因斯坦先生,但是臉部的肌肉已經開始僵化,腮部居然腐化了,裡面還有幾條大頭黑蛆在蠕動著,眼球翻成了白色,衣服是襤褸的苗家藍土布。它爬起來,黑爪子一甩來,我幾乎猝不及防,伸手一擋,就像被東風重卡一般猛地一撞,手肘幾乎碎裂,人像炮彈一樣朝後飛去。
後面是哪裡?那是一群渾身腐臭的活死人,在朝我奔來。
我在空中飛行一陣,耳邊風颼颼地刮著,沒反應,就感到重重地撞到一具僵硬的身體上,連帶著一起跌倒。我精神高度集中,自然也未曾昏迷此刻要是敢閉眼,我永遠就沒有睜開眼睛的可能。我手撐著下面的身體,觸手滑滑的,很黏,是積年的屍膏,白色油狀,非常臭,巨噁心,我跳起來,發現四周已經圍上了一圈的活死人,伸出手朝我抓來。
我想著地翻天他爺爺提及我的雙手,說雖中詛咒,但是也有了些道行,能夠鎮壓宵小。
咬著牙,我幾乎用上了全身的力氣,雙手前拍,使出山寨版的“排山倒海”,一下子猛擊到一頭渾身長白毛的屍體身上,一瞬間我的手掌灼熱,居然把它拍退一米多,沒等我信心大震,準備大殺四方,周圍攏過來的僵屍七手八腳,全部遮蓋了我的視線。雙拳自然難敵四腳,我只是一個普通凡人,不是呂洞賓、不是濟公和尚,更不是XX真仙,哪裡抗得住這個,一下子胳膊和身上就被尖銳的指甲劃傷,流出許多血來。
我咬著牙想突圍,哪知腳卻被我剛才撞到的那個僵屍,給緊緊拉住。
我轟然倒地,除了感到與地心引力接觸的疼痛外,感覺一股酥麻的黑暗從傷口處蔓延到整個意識之中。
我中屍毒了。
心裡面有無數的邪惡等待著釋放,欲望在瞬間倍數增加。
我看見了不遠處,地翻天和其他人搖頭歎著氣,一副憐憫的神情。更遠處,陰霾的雲層層疊疊,堆積在青山之上。這裡是天龍峽,浮脈陰森之地,山巒彙聚,九水臨淵,無數人死於戰亂和反叛、鎮壓之中,怨氣凝聚不散,天然的養屍地。
十來雙手朝我抓來,我右邊的大腿已經被咬到了。
我要死了麼?死於一次平常的求醫問藥之旅,死於一次意外的驚屍之變,死于一夥沒有良心的煉屍養鬼之人的嫁禍……我艸,雜毛小道你介紹的好地方,狗屁地翻天,這都什麼人啊?
接著,鋪天蓋地的手、腳、嘴全部都攻擊向了我。
我要死了……
我死之後,僵屍全部溜回屍洞,安息,地翻天就可以收斂氣息,然後在每頭僵屍額頭上貼上“地靈鎮屍符”,繼續煉製他的屍丹,以求長命百歲、富貴榮華。可憐我七尺男兒,被這一番撕咬,屍首無存,無家可歸,說不定還被煉製成鬼物,無意識地被人驅使,做些翻墳倒墓的屁事兒。
一想到這悲催的諸事,我的求生欲望就強烈到了極點。
此刻我已經沒有別的依靠了,小宇宙也爆發不出來,唯有把所有的希望都付諸於這一句神奇的話語:“有請金蠶蠱現身!有請金蠶蠱現身……我艸你丫的,你這肥蟲子再不起床,咱哥倆就一起下黃泉吧!”
本命本命,本來就是一個相依相存的同命關係。
這威脅基本上已經到了生死安危的程度。
然後我突然感到身下一陣挪動。
菊門一松。
我擦嘞!
說好的不走呢?怎麼還來……不過我已經顧不得這些小破事情了,淚流滿面地看著我身子周圍金光一現,身上的酥麻感消失,蔓延上來的昏沉黑暗潮水一般的退去。然後,一道無形的威嚴壓制了所有想要撲上來的僵屍,它仿佛是闖進了狼窩的猛虎,用頗有王者風範的驕傲,看著眼前這骯髒的一切。
僵屍會退卻麼?顯然不是,它那被屍蹩和歲月蛀壞的大腦,顯然裝不下太多敬畏的情感,僅僅只是稍微的楞了一下,停頓,接著又朝我抓來。我至少被6只爪子抓住,高高舉起,稍一用力,我就會被大卸八塊。
我被平托而起。
然後我見到了久違的金蠶蠱,它飛到了我眼前,這肥蟲子越發的肥碩了,一雙黑豆眼滴溜溜地轉,似乎在嘲笑我,又或者在表達思念之情……以及被吵醒的不快這肥蟲子經常有起床氣。我見到它金黃色的頭頂,多了一道小小的肉繭,是鮮豔的紅色,像一個王冠。
頭頂是越發昏暗的天空,我眨了眨眼睛,這小東西刺溜一下,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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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amper4880n0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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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4-29 08:23 PM
第八章 破屍陣,得絲帛
我望著天,陰沉沉,颼颼的涼風在冬天的青山窩子裡刮過。
也不知道是幻覺還是真實,耳朵邊上聽到“刷”的一聲,就像西部電影裡,拔刀砍人的呼嘯,直接印入我心裡。
接著,所有的景象往上面躥,我重重地跌落下地來,屁股著地,而剛才舉托著我的那七八雙手的主人,被最兇猛的那個跳屍“邦邦”幾下,給大力摜飛去。我就地一滾,仍然有許多屍漿濺起,灑落在我身上,還有許多屍蟲子掉落下來。這些我都沒在意,朝人影少的地方突圍而去。剛跑出兩步,就被一個一身黑毛的腐面僵屍給拉住了腳,有金蠶蠱在,我的膽氣也增加了不少,俯蹲下身子,結“大金剛輪印”,口吐“鏢”字,狠狠地印在它腦門上。
這一印拍出即中,我立刻感覺到空氣中,都有震盪感,無形的波紋在虛無的空間回蕩開去。
太意外了,這震盪感居然是我一手弄出來的。
這就是“炁”,道家的組成根本,念力具象化的表現形式。
“鏢”一字,由神海念起,經上中下三丹田,過腹髒,肺部擴張,喉結、鼻腔共鳴,與空氣萬物呼應,一舉而成。口中吐字,印法呼應之,攻擊力全部集中於手部。然後我手掌立刻一陣灼熱,暖洋洋,自己沒感到燙,反而是被我拍中的活死人,“嗷嗷”地叫喚著,悲鳴著到地而去,動彈不得。
它沒有再次爬起來,我能夠感覺到它殘餘的魄,被我拍散。
《子不語》有雲:“人之魂善而魄惡,人之魂靈而魄愚,魄主宰人身,當魂離開人體,便會淪為惡鬼僵屍。”
活死人,無魂有魄,若將魄再拍散,則就變成了死得不能再死的死人了。這是一種高級的除屍方式,也簡單粗暴,適用於有氣感、有道行的有道之士,比如……我,嘿嘿。此外還有符咒來鎮壓、禁錮、佈陣、棗核七枚……等緩和的方式,以及終極的火燒放火燒之,嘖嘖之聲,血湧骨鳴。
能感受到“炁”,說明我已經有了氣感,進入了一個全新的領域。
這進步讓我欣喜若狂,全身的毛孔都舒張開來,顧不得身上的傷勢和周遭的惡臭,與追擊我而來的白毛、黑毛等種類的僵屍,廝打起來。這打鬥姿勢並不好看,像街邊的潑皮打架,掐脖子扯臉的。然而我心中卻無所畏懼,唯一的惡感,也只是嫌棄這對手太髒太臭,邋遢得很,污穢了我的手掌。然而見慣如此,我也只有咬著牙,強忍著。
與此同時,那頭叛變的厲害僵屍,手起爪落,居然拍飛了好幾頭同類,有一頭,居然被一掌拍裂,碎成了六七塊腐臭的肉塊好厲害的掌勁,這位仁兄生前莫不是學過傳說中的“降龍十八章”?我痛,大腿上被咬了一大口,血肉模糊,也不知道是否中毒,身上至少有七八道血淋淋的傷口,但是我卻也不跑了,咬著牙,與沖上來的僵屍周旋、躲閃,抽冷子就大喝一聲“鏢”,印腦門上將其殘魄拍散虧得這些僵屍個兒都不高,我拍得也順手。
僵屍到底是故去的活死人,動作略緩慢,讓我受到的攻擊範圍減小,也活動得開。
地翻天等人見到局勢如此逆轉,均乍舌不已,又見最厲害的那頭僵屍另投了門庭,站不住腳了,紛紛圍上來,有持桃木劍的、有持紅符繩的,有拿黃紙符貼腦門的……一時之間,八仙過海,一擁而上。那個拿散彈槍的絡腮鬍子,求饒似的朝我呼喊:“哎!陸小弟、陸小弟,手下留情,莫不都拍散了喲……我們留著還有大用的呢!”
人多自然力量大,沒多時,僵屍們定的定、死的死這死,指的是煙消雲散的死唯剩下了那一頭長得像科學巨人的跳屍,正在奮力地撕扯著已經失去魂魄的屍體,大卸八塊,血肉飛揚,搞得場面十分血腥。王家人全部圍上來,神情複雜地看著這頭他們原本引以為傲的跳屍,地翻天嘴唇輕抖,默念著安息靈魂的咒語,然而卻一直無用,溝通不上,最後無奈地看著我。
顯然,他是明眼人,看得出來是我在搗鬼了。
然而金蠶蠱這肥蟲子,大部分的時候都不聽我使喚,任性得很,我心裡也沒底。
不過在此時此刻,我唯有裝逼,不看那頭作亂的僵屍,盯著地翻天,說那法門呢?他沉默了一會兒,其間還瞅了一眼他爺爺,最後長歎道:“我給你、我給你,只盼你別毀了這小黑天,這可是我們家傳承多年的屍寶,還指望著一直傳下去呢!”我點頭,他轉身往屋子裡走去,一分鐘後,他拿出一卷黃色的絲帛,走到我面前,遞給我。
我接過來,攤開,這絲帛有兩張A4紙大小,裡面有密密麻麻、幾千字的蠅頭小楷。從右到左、從上到下,右邊起頭,用魏碑體書寫了四個大字《鬼道真解》。
地翻天說指著這絲帛,有些不舍:“這冊卷子,是我爺爺與幾個同行在解放前,從明代一個白蓮教楚南舵主的葬墓裡面,翻出來的。那墓十分兇險,過程自不必說,弟兄都死了大半,足以見其珍貴之處。我煉製五鬼搬運術的法子,也來自於此。這裡面,就有三魂還剩兩魂的鬼魂修煉的法門也有拓本,但是你今天也吃了些虧,這真本,就當是給補償你吧……”
我盯著他,問這是真的麼?莫哄我啊!
他苦笑,說你也是個高人,他這次眼拙,得罪一次哪敢再得罪二次?江湖人,闖蕩四方,講究的就是個招子敞亮,此事過後,再也不敢了。一筆勾銷吧?
我點頭,說可以。
視線移到了黃帛上,我在黑色的蠅頭小楷中找到了“靈體修煉”的寥寥幾字,然後把它卷成一團,收到褲兜裡。交易完畢,我朝那渾身都是腐臭血肉的跳屍喊一聲收工了,它還真給我面子,這一句話莫名的靈驗,它停住了,僵直地站了起來,眼睛往下斜,一動也不動。然後,從它後面飛出一條肥蟲子,金色的身體上沾染了些黑色血漿,髒乎乎,難看得很。
這小東西飛到我面前,一雙黑豆眼盯著我,搖頭晃尾,頗為得意。
狗東西!
我不願讓地翻天他們多見金蠶蠱,伸手把這賣弄風騷的傢伙揪著,聞了一下,嗯臭死了!我讓它自己去洗澡,然後回過頭來,指著一地的屍體,問怎麼收拾啊?地翻天眼睛還瞅著跑到他家廚房去洗澡的金蠶蠱,擔心得很,見我問起,苦著臉說他養的十二屍巫,如今壞了六成,損失大了。我氣憤地笑,說你們家煉製的僵屍,自己都制不住,還把我連累了一番,虧得我還是有些本事的,要不然,恐怕已經命喪黃泉了……
他訕笑,說怎麼會呢,一看就知道我是福大命大之人。
見我瞪眼,他無奈了,說今天的天氣、日子、時辰都不對,他們剛才也是沒有了法子,想著先讓我沖一下那受驚僵屍的戾氣,等緩些再將其一一鎮壓……我懶得聽他鬼扯,問這麼多屍體是哪裡來的啊?他坦言,說不要多想,都不是他殺的有的是從墓裡面翻出來的,有的從火葬場裡買通工作人員,狸貓換太子弄來的(反正骨灰只是一坨灰渣,家屬也看不出來)……
我歎氣,說都什麼時代了,你們還煉製僵屍,能派什麼用場?
他笑,說都是老手藝了,閑著也是閑著,留著看家護院嘛。
我沉默,不知道他在隱瞞什麼,但是也不想深究。每一個人都有自己不想讓別人知曉的秘密。大家都是旁門左道中人,我本就沒有立場,站在道德的高度去指責他們,他並不是我的犯人,僅僅只是跟我做了一個交易,自然不能管得太寬。
況且,這裡面我並不處於優勢,那個絡腮鬍子手上可是拿著一把槍呢。
這散彈槍的威力電視裡面倒見識過,二十米的範圍內,中一槍,身首立刻分離,一地碎肉沫子,全身馬蜂窩,裡面的鉛彈要拿鑷子挑,足夠一個壯勞力忙活一上午。
事已至此,我也沒有什麼好說的了,聞著身上這屍臭,沒法趕路,問有沒有地方可以去洗洗。地翻天很熱情,他要留下來收拾現場,趕屍回洞,叫來他那二女兒,引我去洗澡間洗澡。別看這裡偏僻,但是設備還齊全,熱水器還是太陽能的,雖然這幾天陰,但是熱水也有。我把衣服脫光,站在花灑下麵淋,把皮膚搓紅,幾乎快掉了一層皮。
再一聞,還是臭,熏!我終於知道為什麼這家成年人身上都有味兒了。
正洗著,金蠶蠱鬼鬼祟祟地從氣窗溜了進來,想爬進我嘴巴裡。
我捂住嘴,一巴掌扇丫的這傢伙沒心沒肺的,確實惹人喜歡,但就是有一個缺點,太不愛衛生了,老是喜歡和髒東西打交道,還樂此不疲。也不知道是不是蠱的天性。我可以容忍它寄居在我體內,也容忍了某一段時間裡它的出入方式,但是某一天我猛然醒悟,這小東西是半靈體了,何必老走穀道?
這個臭毛病,必須得改改!
妥妥的!
一番沉重的思想教育,肥蟲子妥協了,委屈地看了一下我,黑豆子眼睛裡好像還溢出淚水來,可憐巴拉的,像個孩子。過了一會兒,嗡嗡飛,圍著我轉圈,後來又附在我胸口的槐木牌上,把紅繩子絞來絞去。我知道,這小傢伙,也想朵朵了。
其實,我也是。
洗完澡,地翻天的二女兒抱來一套衣服,普通的樣式,老款,是她小叔的(內衣褲、襪子我自己包裡有)。我隔著門拿進來,發現小丫頭居然還想偷看我一眼夠膽大的!我幾乎沒有一點兒的心思停留,穿好衣服出了門,地翻天過來找我,問走了啊?我說是,他吭吭嗤嗤猶豫半天,我說有話就直說吧。
他點頭,問我沒有給這家裡面下蠱吧?
顯然他是擔心剛才火爆亮相的金蠶蠱從中作梗畢竟在湘西,蠱毒之名如雷貫耳,沒人敢在這方面掉以輕心。我說放心,你不仁但是我不能不義,我跟蕭克明有生死的情誼,他的朋友,我怎麼都是要高看一眼的。不過,如果給我的那卷帛有問題,那麼就另說了。
他斷然說不會的,這方面絕對可以放心。
他說找人送我,我拒絕了,告辭,往來路走去,走了好遠,我都有一種被人偷窺的感覺,轉過頭來,只看到二樓的窗戶,有一張漂亮的臉。那是地翻天的二女兒,一個學土木工程的大一學生,旁門養屍世家的子弟。
我無暇猜測她那明亮的眼睛後面,代表著什麼情緒,只是走,歸心似箭。
懷中有一團幾千字的絲帛,有了它,朵朵後面的道路,就有了希望。
作者:
camper4880n028
時間:
2014-4-29 08:23 PM
第九章 鬼道真解
我是一個有著稍微偏執症的人,總是喜歡熟悉的東西相熟的風景,慣去的速食店,常常點的宮爆雞丁,相熟的玩伴,回家的路線以及……常去公廁的某一個坑位。
回到鳳凰縣城已經是下午四點,我先是去找了一家服裝店,把自己這一身不合適的衣服給換了,然後走啊走,居然又回到了昨天晚上住宿的木樓前。那個老頭子在看店,看見我,一副吃驚的表情,走出來,訕訕地笑,問怎麼了?他以為我是返回來找他麻煩的,臉比黃連苦,別的不說,開頭就嘮叨了一通生意不景氣的話語。
我說我只是懶得再找地方了,昨天的房間,給我整理一下,我要住。
他像見鬼了一半,用看神經病兒童的眼神看我。
辦理好了入住手續,我把隨身的小包扔在床上,靠著厚厚的棉被,然後掏出這卷黃色絲帛來看。《鬼道真解》洋洋灑灑四千餘字,除前言外還分三章,第一章“控鬼”,第二章“煉屍”,第三章“空靈”。值得一提的是,第三章居然占了一半以上的篇幅,字體也不一樣,輕靈娟秀,輕飄飄,我看一眼,有一種不似人為的感覺。
因為見過了地翻天的五鬼搬運術,我並不疑有假,匆匆流覽一遍,感覺寓意深刻,深入淺出,並不像普通的“秘笈”一般各種裝逼,很具有操作性。
我心情激動,逐字逐句地輕輕朗誦,感知其中之意。
金蠶蠱睡太久了,靜極思動,在房間裡到處遊竄,不時抱著一個美洲大蠊蟑螂跑到我面前炫耀,被我一彈指錘飛,傷心不已,發出哼哼唧唧的聲音來,像嬰兒哭。
一直忙活到夜裡,我才囫圇吞棗地通曉了個大概。外面華燈初上,我那草包肚子咕嘟咕嘟地叫,揉了揉眼睛看手錶,已經是晚上9點。我下地來,收拾了一下,然後跑出去吃飯。除了初一十五要吃齋外,我基本上都是個肉食動物,所以自然都是找些油大爽口的東西吃。雖說是淡季,但是反季節、反潮流旅遊的背包客,其實還是蠻多的,倒也不顯清靜,許多男女也是初次相識,拼桌,然後去酒吧,接著滾床單,最後依依惜別這是一套標準程式陌生的地方、美麗的風景和新奇的民俗風情,最容易給自己找一個放鬆的藉口。
等飯的當口,我想起來應該給雜毛小道打個電話。
這一通電話打了好久才撥通,我開頭就是好一陣埋怨。
他在電話那頭聽完了我今天的生死危機,一陣沉默。許是在自責,許是在等我舒緩心情,過了好久,他才說地翻天這個傢伙本來就是一個勢利之人,眼中只有利益,而沒有太多原則。他也是聽說朵朵出事,著急了,才找了個最近的朋友給我介紹的,沒成想險些害了我的性命,真抱歉。他又說,他離家好久了,一直沒回,想想這事,求到誰門上都為難,還是跟他一起去他家裡,求教一下長輩吧。
我曾經聽雜毛小道談及自己家的事情,也不詳細,大概就是沒有聽從長輩意見,鬧翻了,離家已有四五載了他這人也沒個準頭,愛胡亂扯淡,一會兒師門一會兒老家,我也不怎麼信。但是應該是有這麼一檔子事,聽他這麼說,我心中一陣感激:他平時看著像癩皮狗一樣玩世不恭,但是自有著小心守護的尊嚴,然而為了朵朵,他卻低下了內心中高高撅起的頭顱,這一點,難能可貴。
我問他在江城段叔手下幹得怎麼樣?他說不好,最近不怎麼見到段叔,倒是老和一個叫做奧涅金的俄國老毛子在一起,這傢伙據說曾經供職于蘇聯克勃格,是個厲害角色,也是段叔手下的安全主管,說話老喜歡套人話,繞圈子,讓他煩不勝煩。
不過呢,待遇不差,夜總會泡妞,個個腿長波大,美得很。
我大笑,沒正經一會兒,這小子不開黃腔就難受,叮囑他可得注意身體,悠著點,不要被烏克蘭大洋馬給榨幹了身子,聽聽這說話聲音,都啞了。
說話間一盆香噴噴的血粑鴨子就端上來了,旁邊有蕨菜炒臘肉、炸酸魚和一盆酸湯豆腐,我肚子裡面的饞蟲都給勾起來了,舌頭下津液直冒,顧不上說話,說過了正月十五,我就去江城,跟他一起去拜訪他那道行高深的長輩,先把朵朵的這妖氣鎮壓下去,恢復主控權再說。
掛了電話,我拿起筷子,一陣胡吃海嚼。
斜對面桌子處有三個妹子,不時對我指點,看她們穿著打扮,像是城市裡的OL女郎,背著我的一個,側臉看上去很有味道,像周迅的精靈古怪。在一個陌生地方,有一個或者幾個女孩對你指指點點,有兩種情況:一,可笑;二,可愛。我吃相雖不好看,但也不至於可笑,想來這裡面定有人對我感興趣。
可是心系朵朵,我也沒有心思勾搭妹子,來場豔遇,讓鳳凰在今夜將我遺忘,於是也不理會。然而我沒行動,對方卻行動了付完帳後,一個體態豐滿的年輕女人走到我面前,跟我搭訕。
她的理由很簡單,說幾個姐妹剛來此地,人生地不熟,想讓我介紹一番。
天可憐見,我也就到鳳凰下站時拿了一本旅遊小冊子:南長城、東城門、沈從文故居以及沱江風景區……這些僅僅只是見過圖片和文字介紹而已。不過我並不是一個性子冷淡、拒人於千里之外的人,也沒架子,便搭著掌櫃檯子,隨意地跟她閒聊起來。沒幾分鐘,她便邀我去附近的流浪者酒吧喝酒。
我婉言拒絕,其他兩個妹子也過來了,勸我同去:獨在異鄉為異客,相逢即是有緣人。
說實話,要是那個小周迅邀我,我倒還有些男人的興趣,但是事情很明顯,是最初的這個妹子對我興趣盎然,我就有些敬謝不敏了。三人作了自我介紹,我知道最開始的這個妹子叫做苗苗,小周迅叫做小穆,還有一個長得最高的女孩子,叫冬冬。我說我忙了一天,需要回去休息了,苗苗就問我住哪兒,我說我住城西的民俗吊腳樓裡,她們大叫我好會選地方,是不是很好玩?我無語,說一般吧,還鬧鬼。
聽我這麼說,她們更加興奮了,苗苗甚至還想著今天就搬過去,看一看鬼屋什麼樣子。
又聊了一陣,我們互留了聯絡方式,然後告別。
說實話,我有些吃不消這飛來的豔福,似乎油水太多,有些膩。回程的時候,楊宇打來電話,寒暄一番之後,問我是不是再跟黃菲談戀愛?我愣了,也不肯定也不否定,只是問怎麼了?楊宇的情況我清楚,他有一個長相甜美的女朋友,父母也是市裡面的高幹,不過不是所謂的政治聯姻,小倆口感情不錯。楊宇沉默了一會兒,說他有一個表弟在追黃菲。我說我知道,張海洋嘛,怎麼啦?
他說他也特別煩這個油裡油氣的表弟,不懂事,花花公子一個,整天也沒有個正經事情幹,到處沾花惹草,根本就配不上黃菲。只是……他舅舅就這麼一個兒子,若有得罪我的地方,請我看在他的面子上,千萬不要下死手。我笑,說沒得事,我心胸哪有那麼狹隘,一上來就要死要活的,不至於。
楊宇欲言又止,猶豫半天說謝謝我,改天請我吃飯。
我點頭答應,掛完電話還覺得好笑,楊宇這人往日裡也是個驕傲的角色,沒想到自從被我種了一次蠱,就變得這般小心翼翼了,真不爽利還是說,我這人在他們心裡,很可怕?
路上我特意買了紙筆,然後回到住處,將這黃絲帛上的字全部撰寫到紙上來,做了備份。其間那個房東老頭還特意給我端進來一個火盆架,加好木碳,房間裡頓時暖和許多,他囑咐我不要關氣窗,免得悶氣,說完後繼續返回樓下睡覺。我知道他是想讓我不要宣揚水鬼之事,但是這細節,倒是讓我心中有些感動。
譽抄完畢,我把絲帛收藏起來,然後細細地再讀誦“空靈”這一部分。
空靈一章,共兩千三百二十余字,行文古意盎然,落筆處行雲流水,十分酣暢,講及修煉一法,大部分依靠月亮星辰之力,簡單易懂,也很有操作性。月亮在現代科學之中,是地球唯一的衛星,能夠反射太陽的光線,影響潮汐走向,全篇都在論述各種方法概論。我看得眼暈,並不知真假倘若在一年之前,我定然是扔在一邊不加理會的,然而這大半年的時間裡,我也見多了古怪之事,心中也大概信了。
很多持唯物主義觀念的人總會以各種理由來反駁靈異之事,其實我只想說幾個問題:1.現代科學的巨人、開創了經典力學的以撒牛頓爵士,天才人物,為什麼晚年會如此沉溺於神秘學和神學的研究,以至於他大部分的學術研究都只是中年以前,而在逝世之後留下了50多萬字的煉金術手稿和100多萬字的神學手稿這是個引申問題;2.世界上有幾十億人篤信宗教,為什麼?3.從古至今,每一個民族、每一段歷史都有著太多鬼志古怪、靈魂以及太多難解之謎的記載,這些果真都是瞎編?
未必這些人都是傻子?
雖然我研究得精細,然而這些,都需要在朵朵能夠勉強壓制妖氣的意識之後,才能夠派上用場。
而如何壓制妖氣,這也許只有把希望寄託于雜毛小道的長輩啦。
也不知道幾點鐘,我昏昏沉沉地抱紙而眠。
********
迷迷糊糊,又是一陣冰涼遊到我的背上。
我霎時間就清醒了,燈沒關,我一下子就睜開了眼睛,心裡面充滿了憤怒這個水鬼,真當爺是好欺負的,沒完沒了地來騷擾,這是要鬧哪樣?
真的是給臉不要臉啊!
作者:
camper4880n028
時間:
2014-4-29 08:24 PM
第十章 橫空飛來的殺機
身周有異動,最先有反應的不是我,而是金蠶蠱。
這小東西自有著它的驕傲,哪裡能夠容忍隨隨便便一鬼物溜進來倡狂,我還沒動彈,它就已經從我的胸腹中鑽出身子來,倏地射向了床邊。我並不喜歡這滑膩之物,滾到床上靠牆的一側,半蹲而起,神情戒備,仔細凝視這水鬼上次太緊張,光線也看,瞧不清楚,這回一看,果真是一條滑膩的水蛇。
只見它有四十公分左右的長度,全身濕淋淋,呈灰白肉色,皮膚又滑又膩,有密集的鱗片和黏液,跟普通水蛇不同的是,它的頭跟那烏龜的頭一般模樣,一雙紅亮的眼睛,表情豐富,死死地盯著我。
我並不害怕,因為此刻,金蠶蠱已經飛臨到了它頭上的五公分處,這肥蟲子搖著身子,頭上的肉冠越發的紅豔逼人。這條長蛇一動不動,嘴巴半張而起,我能夠看見它口器裡面細密的牙齒。
它被金蠶蠱鎮壓了。
這下我放鬆心情下來,得到《鎮壓山巒十二法門》已經有小半年的時間了,我大概也讀透了其中的章節,軀疫一節中有與此類鬼魂溝通的記載,我從背包中拿出一個裝滿秈米的小杯子,然後又拿出三柱香插上,點燃後唱引神歌,放鬆心神,全力融入這檀香嫋嫋的寧靜之中。
歌罷,我開始嘗試著與之溝通,因為受困,這水鬼正處於惶恐無措的時期,所以很快,我們就連通上。
這是我第一次和朵朵之外的鬼魂在意識上,打交道。
它是一個不到八歲的小孩子,去年盛夏的時候,與同村小夥伴一起去河裡游泳,結果在玩鬧捉迷藏的時候,性子野,一下子潛到深水處,結果被暗流陷住,又有水草纏身,於是就丟了小命。同去的都是六七歲、七八歲的小孩子,人又多,自然考慮也不周全,玩了恣意,也忘了少這麼一個人。起身回村的時候,不見了,只以為是半道回家了,並不在意,一直到天煞黑,這孩子父母挨家挨戶上門問,才知道自己家小孩有可能是落水裡淹死了。
天黑黑也見不著,那河裡的水準日裡流淌輕緩,哪知那夜也湍急,一天時間就把這屍體沖到了下游百十裡水路去了。這本也無妨,哪知到了這附近,河中央有一個水眼漩渦,偏偏把它給吸住了,不走了,也浮不起來。
這水眼附近的鄉人都喚作鬼打蕩,有下河游水的,都遠遠避開,怕吸進去,也拉死過幾個人。這小孩子的屍體在鬼打蕩裡面泡了兩個多月才浮上來,撈上來時,肚子被掏空了,裡面全部都是魚苗,還有一條滑蛇遊出,竄入了水裡。正如房東老頭所言,這滑蛇,便是被小孩子殘魄俯身的水鬼。
它怨恨,為什麼沒人救它起來,為什麼父母沒有找到它安葬,為什麼要被無數的魚產卵、孵化出小魚。
為什麼會被一條滑蛇當成窩,整日被鑽來鑽去。
怨氣消不了,自然要上來害人。
而我,則是一個極容易吸引邪物的傢伙,在這裡,就像黑暗中的燈塔,最耀眼,所以三番兩次地過來騷擾於我。溝通一會兒,我感覺它心中全是仇怨,戾氣不消,這是惡鬼,得超度。何為超度?宗教者都說是讓鬼魂脫離苦難,前往來生,實則不然,我所指的超度,是用咒法經言消磨去靈體意識中戀眷凡塵俗世的心思,讓其早歸該去的地方。什麼是該去的地方?前面說過,幽都(或幽府)便是鬼魂故去之後聚集的地方,它並不等同於地獄至於後面引進的地獄和天堂,就我個人而言,則好像是把這幽都人為的劃分為富人區和貧民區,如此而已。
我不是濫發慈悲的聖母,對於惡鬼,特別是已經有了斑斑劣跡的鬼東西,我向來絕決,雙手合攏劍指,對著這滑蛇,念往生咒。這裡提一點,我所說的大部分咒法,世面皆有,但是如何念之有效,則需要師傅傳帶,為何?
這裡面涉及音律急緩的問題,同樣一句咒,得道高人誦唱如雷貫耳,新手念之靡靡之音,多數都在於“音律”二字。真言也是一門學問,古代聲調“宮商角徵羽”,只有五聲,故而需要一對一的培訓。我半路出家,明白這些外婆已然去世多日,全靠捉摸,而後又與雜毛小道同行交流,這才像模像樣一些。
三遍之後,這惡鬼終於消散。而那條滑蛇長蟲,則軟如麵條。
房東老頭是個睡眠淺的人,我這一番動靜,他自然早就醒來,等我下地時,他已經在我門外敲門了。我把門打開,指著地板上那條半米長的長蟲給他看,說喏,這水鬼就在這裡,已經被我超度了,你拿著去,明日把它焚化成灰,然後紅黃紙包好,埋在最近的一顆大樹下麵,即可。
後續的事情都是些雜事,我也懶得理,所以就吩咐他辦。
房東老頭看著這癱軟的長蟲,十分吃驚,不住地作揖,說原來小先生是個得道的人呢,難怪三番兩次來這裡住著,就是在等候這鬼東西,真的是、真的是菩薩心腸呢……他十分感激,嘴唇都在顫抖,我好言安慰他,說此事之後,這附近就再無邪物,好好開門做你的生意便好。
我要睡覺,困死了頭天夜裡熬夜通宵,白天又是奔波忙碌,兼且研究了大晚上的《鬼道真解》,我便是鐵打的漢子,也熬不住睡魔的侵襲,於是呵欠連天。房東老頭找了個黑布口袋,把地上這似蛇一般的長蟲包裹拿走,又搬來一床新被子,把被這水鬼濡濕的床單替換,我卷起被子,闔眼即睡。
地下的火盆架裡炭火燃燒,發出溫暖的熱氣。
呵……好美好的夜,如果要是有朵朵幫忙捶背捏肩,就更加愜意了。
********
早晨我被鞭炮聲給吵醒,樓下的空地上有人在大聲說些,被鞭炮的炸聲掩蓋,也聽不清楚什麼。
大年初七,放啥子鞭炮喲,擾人清夢!
我住的這廂房靠江邊,窗子外邊是緩緩流淌的江水,碧綠色,看不到緣由。這麼吵也睡不下去了,我站起來,穿衣洗漱,然後慢慢溜達下去,只見樓外面圍了一圈人,正在聽那房東老頭大聲地講話,我一出來,房東老頭就迎了上來,大聲說:“要不是因為這個陸左小先生,我這屋子的鬼不得鬧到什麼時候呢,你們別看他年輕,端的是個有本事的人呢,兩回,只兩回就把這鬼東西給逮住了,厲害吧?”
他提著布袋展示那條長相古怪的蛇,旁人紛紛鼓噪,說厲害呢,厲害呢!
他又說這裡各家各戶,都有吃了這水鬼的虧,或者家養的雞被偷了,或者看家的土狗被咬死了,錢財丟失,家人生病……這下可好,陸先生一來,全部都沒事了呀,這本事,可比那王半仙厲害多了!他說著要跪下,旁邊幾個上了年歲的人,顫顫巍巍也想跪,我趕緊攔住這些人,他們年紀加起來,好幾百歲了,我可折壽不起。
見這場面,我本就不喜,板著臉訓這房東老頭,說搞這麼大動靜幹嘛,忒麻煩;還有,這鬼東西怎麼還不燒掉?這上面是附著有邪物的,不處理,久了又要生變。
他倉惶,說準備好了呢,指著旁邊的一個鐵皮汽油桶。
這個油漬斑斑的汽油桶我也常見,它最通常的用途是農家用來烘烤煙熏臘肉用的。我點頭,說可以。老頭忙不迭地照辦,我回轉到屋子裡,把隨身物品收拾好,然後背著包下來,準備離開。老頭見我要走,拉著我,說小先生幫忙畫個符籙,保平安。他這麼一說,周圍的人群裡立刻喧鬧起來,都求著要,有的紅包都準備好了,高高舉起。
我擺手,跟他們說我並不擅長畫符,不會。又叮囑房東老頭把燒剩下來的骨灰妥善處理,擠出人群,大聲說不要跟著,自散去,否則我可發火了。見我這麼說,看熱鬧的鄉人都退卻了,惴惴不安地看著我離去。沒走十幾米,有人叫我,陸左陸左。
我回頭看,原來是昨天晚上吃飯的食檔裡碰見的三個女孩子。
微胖的苗苗一臉驚奇,詫異地說:“看不出來,你居然是個有真本事的高人啊!昨天晚上我們還都以為你在開玩笑、講著玩呢,沒想到是真的啊,早知道,我們昨天夜裡就搬進來,看你捉鬼,哇,真刺激……對啦對啦,那些人為什麼把一條小蛇當成水鬼呢,有什麼講究?”
旁邊的兩個女孩子也是一臉期待地看著我,好像在欣賞大熊貓。
我苦笑,說這裡人都迷信,認為什麼奇怪東西都跟鬼怪有關,他們信,你們這些受過高等教育的人,怎麼也信呢?
那個個子頗高的女孩子冬冬起哄,說果真是有本事啦,要不然你怎麼知道我們受過高等教育呢?實話跟你說,我們倆大學剛畢業,小穆,還在讀研究生呢……不過,我們對這些東西很感興趣,經常一起玩筆仙、碟仙呢,可惜沒有一次靈驗過,大師,能不能給講一講啊?
三個女孩子拉我去吃早餐,我餓了,也不推辭,在老街上吃了兩碗熱滾滾的米豆腐,聊了一會兒天。我要回家了,不能久留,於是跟她們告別。她們都很失望,說要跟我一起去晉平,也逛一逛。我說我們那兒可真沒什麼好看的,沒開發呢,交通也不便,以後吧。相互又留了電話號碼,連那個最漂亮、也最矜持的小穆也拉著我的手,說以後要是遇到什麼事,可得找我來解決,我滿口子答應。
她們要送我,我不讓,自己往汽車站走去。
到底是過年,街上的遊人並不多,連各類商店開張的也不多。走到一處人頗稀少的地方,我突然聽到“嗖”的一聲輕響,體內一震,不由自主地往地上撲去。臉挨著地的時候,我已經有所察覺,這是金蠶蠱在作用我的神經系統,然後傳遞給我一種危險的信號。我扭頭看去,只見地面上斜斜插上來三把尖刀,紅纓束尾,力道很大,深深陷入青石地磚中。我心中生寒,這是什麼情況?
抬起頭,只見從西面飛來一個十幾公分的黑色物體。
我眯著眼睛,是手榴彈。
作者:
camper4880n028
時間:
2014-4-29 08:25 PM
第十一章 炁之感應
手榴彈是木柄的,是長期活躍在抗戰教育片中的那種。
我心中驚悸,這玩藝可不是我這種血肉之軀,能夠抗得住的。所幸我近來的身手倒也靈敏,側步滑動,三步遠跨,沖到了一個小巷子中去。還沒回過神來,就聽到一聲巨大的爆炸聲響,像過年時點放的大爆竹,轟然響,連空氣都震動了。金蠶蠱從我胸中射出來,在空中嗅一嗅,然後振翅飛向了西邊的方向。
我能夠感受到它心中的怒火。
我驚栗過後也是氣憤好好在路上走著,飛來這一遭禍事,手榴彈都用上了,何止是惡毒,真的是惡毒。在鳳凰這種旅遊勝地裡動用這玩意,那得有多大的仇啊?我小心伸出頭,發現外面漸漸圍了幾個人,而且還有聞聲而來的。總是有些不怕死、又愛熱鬧的人,那手榴彈應該是填裝少,威力也不大,這些人只當是放了個大爆竹,圍攏著看稀奇,也有人報警了。
我過去,發現我剛才臥倒的地方,被熏黑了一片。
有個穿迷彩服的中年男人蹲在地上研究半天,說這手榴彈至少放了半個世紀了,看這爆炸效果,說不定還是湘西剿匪的時候留下來的劣質貨。有人笑,說扯淡了吧,放了幾十年,還能用?以為是老窖藏酒吶?
我心中疑慮,又心系去追敵的金蠶蠱,轉身離開,與哇啦哇啦過來的警車擦肩而過。
過了一個街口,金蠶蠱飛到了我的肩頭,搖搖頭,沒找到。
兇手很狡猾,一擊即走,沒有一點兒拖泥帶水,殺伐果斷。
我一直說過,不怕鬼、不怕妖、不怕邪門子,就怕潛藏在暗處的敵人。人心最可怕,而我又不是鐵打的,哪裡抗得過這偷偷摸摸地算計肉體凡胎,一顆銅子彈就能把我報銷了!說實話,要不是金蠶蠱,我早已被那三把勁道十足飛刀給捅開了窟窿,流血過多而死了。
是誰呢?
我第一時間就想到了地翻天一夥。朋友的朋友不一定就是朋友,敵人的敵人不一定也是朋友,我昨天,差點被地翻天家裡煉製的僵屍奪去了性命,雖然金蠶蠱覺醒,我又得了一卷《鬼道真解》,但與此同時,王家費盡心力煉製的十二僵屍卻被我毀去大半……這裡面的齷齪,其實真的很多。地翻天一家,一看就不是善茬,來找我報復也是理所應當的特別是兇器:
飛刀一技,向來都是江湖之道,能擲成這樣的,定是高手中的高手;而手榴彈,我也很傾向於剛剛那個偽軍迷的分析,作為久在此地的王家,保留有一兩顆很早以前的手榴彈,也是有可能的。
說不定,這東西還是他們自己做的呢。
盜墓,少不得要用上炸藥爆破。
我立馬打電話給雜毛小道,沒接通,撥打的電話不在服務區。我勒個去,這什麼情況?我撥了三通電話都打不通,放棄了,一咬牙,我又撥打了雜毛小道留給我的那個王家號碼。沒一會兒通了,是那個早慧的小孩兒接的,他聽我說找他爸,告訴我他爸他叔幾個人都在地窖裡念經,忙著呢,要不要找他太爺?
他說得坦然,我疑惑,難道另有其人?
這倒是奇怪了。
沒辦法,只有先回家再說,我叫了輛車,趕往汽車站。路上那個叫做苗苗的妹子打電話給我,說城裡面有個地方發生了煤氣爆炸,問我在不在那附近?我勒個去,好好地爆炸案,怎麼就變成了煤氣爆炸了。我無語,只是說我不知道,要趕著回家了。
我掛了電話,對資訊傳播的誤差率與和諧速度,有著深深的敬畏。
在車站附近的商店裡,我買了一些蠟染的衣服飾件,當作送人的禮物。
買好票,坐上了汽車,我原路折回晉平。一路上,我都在研究《鬼道真解》。這裡面描繪的字語,前面的一些初級階段,比如吞食月亮光華之類的,似乎還頗為貼切,一直到中期,都比較合理,但是最後一百餘字,說按照此法長修,可活死人生血肉,重鑄肉身,成就鬼仙之軀,超脫三界之外,逍遙快活這就有些純粹扯淡了。
至少我是不信的,我信這世間有奇異的東西存在,因為我親眼所見,作不得假。但是若說這天地間有神有仙,我第一個會跳出來說:怎麼可能?看著看著,我就覺得似乎不太合適了,胡吹亂侃的東西,前面會真麼?
不過下雨天打孩子,閑著也是閑著,既然地翻天那東西卓有成效,那麼朵朵來修煉,也是有理可循的。
我盤算了一下,我現階段需要做三件事情:第一,讓朵朵保持暫時的清醒,或者說讓她擁有靈體的掌控權;其次,教會這小傢伙《鬼道真解》上面的內容,並且勤加練習,融合地魂的記憶;最後,我要找到可以讓朵朵恢復肉身方法,從而讓她生活在陽光之下雖然我很留戀朵朵寄居在胸口槐木牌、天天陪伴我的日子,有這麼一個小可愛的鬼陪著,不孤單,也快樂,但是我不能那麼自私,每次看見這小鬼頭眼中流露出對電視裡場景的嚮往和偶爾的落寞,都讓我暗自下了決心。
有的事情,你不得不做,這就是責任,心靈的責任。
她不是我的私有寵物,她是一個有著自我意識的人,一個獨有的靈魂。
不做,心不安。
路上,我連撥了幾次電話給雜毛小道,都沒打通,這無疑讓我心中蒙上了陰影:他在幹嘛?怎麼了?為什麼不接電話?要知道,朵朵解開封印出來,重新奪回掌控權的希望,我可是寄託在這小子的身上,他這裡要是一趴窩,不給力,那我可就抓瞎了。
我現在對自己胡亂實驗的行為十分謹慎,凡是涉及到朵朵,幾乎都不敢輕舉妄動,害怕再有損傷。
到懷化轉車的時候,朵朵醒來一次,告訴我,那個壞傢伙累了,她跟我講講話。我很高興,然後告訴她,我找到一篇文字,念給她聽,讓她琢磨一下。她答應,於是我趕緊念,沒想到我念了好幾段話,她就說聽不懂,不知道是什麼意思。我這才想起來,小傢伙沒讀過幾天書,自然也不理會這些我讀起來都艱澀難懂的句子。
我安慰她不懂不要緊,我教她,說完,我一點兒一點兒跟她掰碎了、揉爛了來講。
我坐在班車的最後一排,嘀嘀咕咕地在說這話,旁人看到了我,只以為是神經病,坐立不安了很久,最後換了位置,跑前頭去了。
朵朵沒醒來多久,一個小時左右,又進入沉眠中。
我捧著胸口的槐木牌,看著不住往身後掠去的景物,歎氣。會說話的朵朵真的很可愛呢,她嬌嫩的聲音(儘管只有我能夠聽見)一直都還在我耳邊迴響著,跟她說話,我一直有一種被崇敬的感覺,一種熱愛一直縈繞在心間,好像真的在教乖乖的女兒一樣。
過了湘西,一路都是山巒起伏,盤山公路九轉十八彎,我不禁想起了外婆傳給我的那本破書,《鎮壓山巒十二法門》,好有霸氣的名字。我自從接觸到手,至今都沒有讀過通透,精奧處也不解其意。
為何?全書正文加注解,足有20余萬字,洋洋灑灑,內容良莠不齊,受於時代的限制,有的東西我一看便知是假的,有的神秘,也完全沒有實踐的機會。這是一本筆記體式的書籍,有時候寫得很隨意,跳躍度也大,讓我看得懵懂。但是,裡面又藏得有珍寶般的神秘學知識,讓人完全豁然開朗,仿佛能解開迷霧的面紗,看見新世界。
經歷了這麼多事情,我迫切需要在裡面,找到一個讓自己強大起來的法子。
我想到了十二法門中的“固體”一節。與中原的道家養身術一般,十二法門中也有強健體魄的方法,也就是所謂的氣功。
氣功一術在上個世紀八十年代左右,曾于中華大地流行一時,而後曇花一現,被無數正道人士給予了拆穿,然後被冠名予“偽科學”之名,重重跌落。時至如今,我從電視上、網路上看到的武術、氣功之類的,全部都是花架子,說成是“舞術”還貼切些,真不如美式散打來得厲害。
這世界上果真有高來高去之人麼?
我不解,但是後來見多了鬼怪之物,竟也信了,於是數次撿起其中的法門,尋找氣感,但是無數次的努力,都沒有成果。
什麼是氣感?就是一股熱流在體內遊動,舒經活絡,擴展勁力,需要時,可以瞬間爆發出來。
比如說李小龍的寸拳。
這是一種技藝、一種經驗,還是一種戰鬥的藝術,不得而知。但是我知道,應該是有的。因為,就在昨天的白天,我已經感應到了道家所說的“炁”,這是一種存在於宇宙萬物間一股生生不息的能量流,是意識的具現化、念頭之力,或者說是磁場的一種狀態。它有,所以我就知道在。而它在,我就能夠大概模糊出其中的規則來。
我閉上眼睛,在老舊的中巴車裡面,在山路盤旋中,慢慢感受這“炁”,在五臟六腑、在上中下丹田、在頭頂,在人與世界之間的流動。
終於,我感受到了。
無法言語。
念頭抵達,於是身體裡像多出了一汪清泉,有一種流動的東西從身體的意識中泊泊地出現,然後貫通於全身。我感覺自己的精神好了許多,連昨天博命留下的傷口,都開始漸漸地發癢,這是在凝合的表現。金蠶蠱在我體內呼應著,跟著場域在唱和,在交流,不斷震盪,增強其中的力量。
(有興趣的同志可以試一試最簡單的方法:點一盞青燈,然後眼觀鼻、鼻觀心,靜坐半小時,仔細感受身體中熱能的流動,空氣與自己交換的頻率以及思想的寧靜,堅持三天,看能不能在臍下三寸處有熱流湧處)
2008年2月13日,情人節的前一天,我體內產生了氣感。
回到晉平之後,我立刻接到了黃菲的電話,讓我務必去一趟她家裡。我答應了,並且去縣裡面唯一的一家鮮花店,定了一束12朵玫瑰的花束。我想,第二天是個美好的日子,我似乎應該浪漫和主動一點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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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amper4880n0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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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4-29 08:26 PM
第十二章 盆中窺人
傍晚時分,我來到了黃菲家外面的小巷子。
這天中午正好下了些小雨,我一路風塵,身上髒得很,自然不會直接來見她。在林業招待所開房梳洗一番後,我才給她打的電話。黃菲出來了,她穿著一件潔白的羊絨套裙,鵝黃色的長統靴,外面罩著一件素色的網狀小衫,鴉色頭髮如瀑瀉下來,畫了些淡妝,美得像個天使這樣美麗的女人大都是出現在電視螢屏裡,然而她卻偏偏選擇當了員警,真是讓人覺得匪夷所思。
我曾經跟她探討過這個問題,她說她從小就喜歡看海岩劇和《名偵探柯南》,所以高考的時候,就報了警校,然後就順理成章地稱為了一個光榮的員警。很奇葩的理由,不過,我倒是很喜歡她穿制服的樣子,英姿颯爽,帥氣,讓人感覺特別不真實。
看著我楞神的樣子,黃菲嬌笑,問我丟魂了?
這妮子是故意的,以她的姿色,朝我放電,我是定然抵擋不住的。接著輕鬆地聊了幾分鐘,我問她找我有什麼事。她很委屈,說沒事就不能找我麼?我連忙搖頭,說不是,沒事,約我聊聊人生啊理想的,也很好,年輕人嘛,總是需要找人傾訴一下情感,探討一下未來的。
如此調笑了幾句,她說她大伯想請我吃飯。
她大伯就是黃老牙,在我們縣算得上是一個很成功的生意人,也是一個被下過蠱的病人。我上次答應了她,這回也推託不得,說好的。黃菲很高興,立刻打電話給她大伯,說約到了,讓他準備一下,就帶我過去。我抽空打了個電話回家報平安,然後跟著黃菲慢慢往河邊街走去。不經意路過風雨橋,我看向了對面的一大排建築,那是我的母校,晉平縣第一中學,在那裡,我度過了整整三年的高中時光。
黃菲問我想起以前了麼?
我說是,我那時小,不懂事,早先讀小學初中時還能夠拿全校第一,上了高中之後,沒了父母管束,成績直線下滑,最後居然連一個大學都沒考上,真是奇葩。現在想想,往事不堪回首,真後悔。黃菲笑,說我現在不是挺好的麼?而且還成為了大師,厲害得很。
我搖頭,沮喪地說什麼狗屁大師,都是你們捧的,我只是機緣巧合而已,這還是要真謝謝我那從來不親近的外婆,要沒她,我狗屁都不是。
說句實話,人生要是能夠重來,我寧願好好學習,努力讀書,走條正路。
我長歎,為自己剛剛南下打工的那一段艱辛的時光同齡人還在象牙塔中讀書,而我卻不得不在社會中掙扎著成長,四面都是牆,頭撞得血淋淋。黃菲的手輕輕拍了拍我,不知道是表示贊同,還是安慰。
從橋上走下來一個皮膚黑黑的中年人,朝對面街走去。我扭過臉,把自己藏在黑暗中,不敢看他。
這個人就是我之前提過的高中語文老師,姓石,因為我能背得一手的好詩詞,很喜歡我。而當我高二老是在網吧通宵玩遊戲、上網之後,成績陡轉之下,他把我痛批了一場。高考結束後,我落榜了,再也沒有臉見他。即使是此刻,仍然是覺得辜負了他的期望……所幸,他沒有見到我,徑直走開了。
黃菲疑問地看著我,說心虛什麼?我搖頭,說走吧,我們去你大伯家(PS:在這裡奉勸所有的學生黨,特別是高三黨,請把主要精力放在學習上,不然後悔莫及。是,現在大學生是貶值了,但是沒能考上大學,如果不是富二代官二代,在社會上混就必須要付出比別人艱辛好幾倍的努力,而且還未必成功)。
被黃菲領著,到了黃家大宅,我居然有一種上門見父母的錯覺,而且還感覺空著手,有些不好意思。不過我看著空地上有前幾天作法招魂留下來的火燒印記,黑乎乎的一團,轉念一想,我可是被當作貴賓神棍給請過來的,為毛會有這種想法?
看來,我已經開始在意起旁邊這個容貌、氣質俱佳的大美女了。
我不會淪陷了吧?
黃老牙和他老婆、他小舅子以及兩個孩子在門口迎接的我,很熱情,陸大師陸大師地一通亂喊,臉兒都笑成了花。黃老牙本來有三個小孩,大兒子是前妻生的,現在也已經娶妻生子了,目前在幫忙打理黃家的生意,小兒子我見過,一個有些小驕傲的娃崽,正在讀高二,小女兒是朵朵,最可愛,可惜已經死去。進屋在客廳沒聊了一會兒,就到餐廳吃飯。
菜很豐盛,我看著眼熟,吃了兩口才發覺原來是從杉江大酒店訂來的。
席間黃老牙不斷地勸酒,還說一些“久仰”之類的話語,又順著黃菲攀關係。我這人吃飯,就並不喜歡說太多的話,也不顧金蠶蠱這小東西躍躍欲試的酒蟲吵鬧,幾下就吃完,飲一杯橙汁,跟他直說,請我來,到底怎麼回事吧?黃老牙自病後,也飲不得酒,愁眉苦臉地說他身體越發不行了,不但如此,運氣似乎也背,生意越發的差了他是做木材加工和貴重金屬行業的,2008年受金融危機影響,行業利潤普遍下滑,當然,這是當時不知道的問是不是沖了什麼邪物。
我不言語,打量這個房間,心想著,這就是朵朵生活了六年多的地方啊。
黃老牙並不知道我心中的想法,只以為我在看陽宅風水,給我解釋,說這房子落成的時候請了栗平縣的時富晗時大師,幫忙看過,也添置了幾樣風水擺設,向來都挺好的。只是不知道羅二妹那該死的死婆子破壞了風水沒有。
旁邊的小舅子補充,說初四那天晚上,房子後邊的空地上有人在開壇作法,後來還散落了一地的祭品,是不是有人要害他們家?
我故作沉吟了一會,說害倒不至於,不過家宅不靈,確實是犯了些沖。我想看看這房子的房間……特別是他們死去小女兒的房間。黃老牙連忙點頭,也不吃飯了,急忙起身帶我上樓去。我路過桌子處,聽到他小兒子很不屑的輕聲罵“騙子”,我停下來,看著他。黃老牙的老婆連忙拉住她兒子,怕得罪了我,忙不迭地給我道歉。
我笑笑,搖著頭上了樓。
他再怎麼不喜歡我,也總歸是朵朵的小哥哥,我未必沒有這點兒容人之心。
況且,他也沒有多大的錯,只是受了太長時間的思想品德教育罷了。
在黃老牙的帶領下,我裝模作樣地隨意流覽了一下各個房間,並重點參觀了一下他特意購置的一整面牆的魚缸,黃菲跟在我後面,聽我胡謅的點評。最後,我來到了二樓東邊一個上鎖的小房間,這便是朵朵的房間了。打開門,裡面的裝修是粉紅公主色,小巧但是精緻,上下鋪的床,然後堆著有好多又大又鬆軟的玩偶,房間裡很乾淨,顯然經常有人收拾。黃老牙談及自己的小女兒,不知不覺眼淚都掉下來了,他後悔,自己得罪的人,卻害得他那天真可愛的女兒去承受。朵朵這娃兒,太造孽了!
黃菲也來了情緒,大眼睛裡面全部都是暈濕的淚水。
顯然,朵朵生前也是個惹人憐愛的小傢伙。
儘管黃老牙有些東西並不讓人喜歡,但是他對自己女兒的愛,卻是發自內心的、是真誠的。他說他老婆每個星期都會整理一下朵朵的房間,然後就大哭一場,一天的情緒都是懨懨的,不敢相信女兒真的離開了自己。
見到他們這幅模樣,我有些內疚,感覺自己好像搶走了他們的女兒一樣。
這情緒讓我變得有些難過,也沒有了裝神弄鬼的興致,說到底,他們都是朵朵的親人,我也不能耍他們玩。這也是愛屋及烏的心理。我在房間裡拿了一本朵朵識字作的練習簿,收起。然後給他們畫了一張符,有驅害招運的功效,是按照十二法門中的藍本描繪的,這藍本我爛熟於心。
完成之後,偷偷地暈上了金蠶蠱的一滴血。有了這符貼在宅門上,別的我不敢保證,至少不會再有人向他們下蠱詛咒了。
金蠶蠱大約知道是朵朵家,倒也有情有義,出奇的配合。
符給了黃老牙,他雙手奉接,神情十分的虔誠。據黃菲說他大伯以前是不信邪的,早年間跟人打賭,還在殺人坳(我們縣裡面執行死刑的地方)睡了半宿。而自從遭了這次劫,逢初一十五,都燒香拜神。他小舅子拉著我,低聲問起王寶松的事情。說這瘋子在精神病醫院呆了大半年了,好得差不多了,問他們家不管了行不行?我瞪他,說你們要是敢不管王寶松,第二天信不信黃老牙立刻就死?
黃老牙他小舅子、大兒子和二兒子都搖頭,說羅二妹這老乞婆人都死了,還能管到現在?
黃老牙也將信將疑地看著我。
管一個人一輩子,這件事情做起來難度是真的很大,更何況還是仇人的兒子。
我不想讓黃老牙到了沒有耐性的時候去冒險,便要了一盆水,然後又叫人接了一杯無根水(水蒸汽)。把黃老牙帶到書房,把其他人趕開,燈關上,黑暗裡,我從隨身的包裡面拿出一支香燭,點燃,讓黃老牙持著,然後把裝滿水的盆子放在地上,念淨心咒。念完之後,我把杯中的無根水一點一點倒入盆中,讓黃老牙借著燭光,看自己在水中的倒影。
他看一眼,嚇了一跳,說自己頭上怎麼有淡淡的紅光?這水是怎麼回事?
我問他看清楚了麼?他點頭,說看清楚了。我把香燭吹熄滅,把燈打開,跟他說,這盆水,模擬的是一個鏡子。鏡靈的傳說在全世界範圍內都很廣泛,說法有真有假,但是我布的這一鏡,能夠看清楚真實的自己。你看看,頭頂紅光,這是血咒,是羅二妹用一生的心力結下的怨氣,倘若違約,這血咒立刻爆發,不但你不得好死,而且家人也跟著遭殃。
黃老牙沉默了一分鐘,說他信了,他只要活著,就養著王寶松,一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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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情人節
離開黃家的時候,黃老牙塞給我一個紅包,我摸了一下,厚度不少。
我推辭,說既然是黃菲的朋友,就不必這麼客氣。當著黃菲的面,我是真的不想要,然而黃老牙卻是拼命地不敢收回,他說這是祖上傳下來的老規矩了,比天還大,我要是不收,就是壞了規矩了,他黃老牙心不安;而且,往後若有什麼事情,還需要我多多照拂才是。黃菲也勸我收下來,我無奈,只有收下。
事後我數了一下,101張老人頭,紅彤彤,雖然不比香港商人李家湖給的那50萬有氣魄,但對於我來說,也論得上是大手筆了。這一萬零一百元人民幣,是我靠著外婆的傳承,掙的第二筆實打實的收入。
我終於明白什麼叫“半年不開張、開張吃半年”的這句老話了。
出了黃家大宅,黃菲問我去哪裡?
我不知道去哪兒,但是想來女生這麼問,最期待的答案肯定不是不知道,於是說隨便逛逛,呃……其實我想在縣城買一套房。她驚訝,說怎麼突然想到這個事情?我說每次來縣城,我都住林業招待所,每個落腳的地方,空落落的,有個家,也有個念想;二則,我父母年紀也老了,身體漸漸不好了,我想著能夠在縣裡、或者市裡面,給他們置辦一個地方,好好養養,享受一下晚年生活。
說到這兒,黃菲問我,聽說我不在東官開店了,那以後準備怎麼辦?
我說我也不知道,最近手頭有點兒事,先忙完這陣子,再想想以後的事情。黃菲調笑我,說要不就當一個職業的算命師傅吧,看看今天,來錢可快呢。我說好是好,就怕你們這些當員警的把我當封建迷信給抓了,那可就不划算了。她臉上浮出了紅色,啐我一口,說道鬼才敢抓你呢,不怕被下蠱啊?要不,當福爾摩斯這樣的偵探吧,看看,馬隊他回回遇到事情,都找你。
我笑說現在在中國混的偵探,大部分都是情感偵探,專門拍婚外戀題材的。
兩個人聊著天,走著走著,居然真的來到了新街這邊的商品房來。
我前面說過,晉平是一個經濟很不發達的內陸小縣城,臨山,城裡面的常住人口不多,資金流動也不活躍,所以樓盤很少,大部分的都是自建房。新街這邊臨街倒是有寥寥幾處小樓盤,開發銷售了一年多,但是仍然有空位,恰好晚上也有人在。既然來了,也有想法,就挑唄。
我和黃菲看著售樓大廳的簡略模型,便聽一個長相普通的女售樓員介紹。她人長得不咋地,但是嘴兒挺甜,說像我們這種新婚小夫妻,選擇這種戶型、或者這種戶型都挺合適的,如此云云……黃菲小臉兒頓時漲得通紅,我笑呵呵,也不解釋。挑了一會兒,選中了一套朝河邊的大三居,在四樓,直接上樓去看房。不是電梯房,我們就跟著售樓員上去,黃菲見我仍在笑,伸手掐我,說我這笑容像偷雞的黃鼠狼,笑啥呢?
我說托這小姐的福,我也“被結婚”了一次,能和你這樣的大美女搭在一起,算是三生有幸了,還不得多笑一會兒?黃菲沒說話了,低著頭往上走去。
房子沒裝修,但是朝向和佈局都不錯,看著很滿意,雖然全國一、二線城市的房價瘋漲,但是我們那兒的縣城跟南方的一個小鎮都沒得比,08年初,即使在繁華街道,房價也只有2000左右,於是下樓付了定金,辦好手續。因為樓盤已經建成半年多,明天來補完款,就能夠直接拿到鑰匙了,房產證也只需要幾天時間。我跟黃菲說我這個人,最沒有審美意識,最近還要跑一趟江蘇,問她有沒有認識合適的裝修公司,幫我介紹介紹,最好幫我盯著,參謀一下。
黃菲笑,說我這是拉苦力呢,不過她QQ空間裡有好幾百套這樣戶型的效果圖,正想著找個房子來先實踐一下呢,反正她是文職,最近也不忙,就幫我管管不過要給勞務費的喲。我說好,明天就直接把鑰匙給你。黃菲說放心,保證讓你滿意,不滿意不收錢。
她磨拳擦掌,眼睛亮,好像找到了什麼好玩的事情。
忙完這些,我送她回家,一路上路燈昏暗,我總感覺背後好像有人偷窺一樣,回頭,又沒見到人。
送完黃菲,我回到招待所,打電話,還是沒有接通雜毛小道的手機,他關機了。這事讓我心中有些陰影,總感覺好像有什麼事情要發生一樣難道他真出了什麼變故,聯手機都不能打了?又或者,丫的就是胡天胡地的玩,忘記給手機充話費了?
朵朵醒了過來,意識傳出來,我跟她聊了會兒天,心情才好一點。
這時,我放在床頭櫃上充電的手機響了,拿起來看,是馬海波。無事不登三寶殿,我接通,直接問怎麼了?馬海波也不繞圈子,說吳剛出了一點兒事情。我反應了好一會兒,才想起來他口中的吳剛,就是年前我們去剿滅矮騾子帶隊的那個武警軍官,吳隊長。我說哦,出了什麼事?
馬海波說吳隊長開完了犧牲的烈士追悼會之後,返回州裡面,春節探親就回了家。他是湖南郴州人,回到家裡後,頭幾天還不怎麼覺得,過年前的頭一天,晚上就夢到了小胡(胡油然),只有頭,臉上好多蜈蚣、長蟲和蠍子爬來爬去,哭著說好痛,讓吳隊長救他。嚇醒了,卻動不了,看見床邊有一團黑影,看不清樣子,但是腳上,白骨森森。他是一個不信邪的男人,第二天醒來只當是做夢,也許是平日裡太想小胡了,覺得對不起他,內疚,也就沒多想。
第二天是春節,他們那個地方時興打麻將守夜,一直通宵,到了早上五點才從朋友家回來睡覺。結果又夢見了小胡,哭著說吳隊長不救他,他就要吳隊長下去陪他。
大年初一,吳隊長就發了高燒,莫名其妙就燒到了40度,家人連忙給送進了醫院。
他是個軍人,平時訓練龍精虎猛,難得生病,哪知這次病來如山倒,一下子就垮了,雖說醫院面前把體溫降了下來,然後無論是退燒針,還是退燒藥,都不能把他的溫度給徹底將下去。他昏迷了三天,終於清醒了過來。轉了一次院,剛開始還是在蘇仙區醫院,後來又轉到了市第一人民醫院,也沒見好,昏昏沉沉的,連醫生都說這是病毒性高燒,非典型,束手無策。
正準備轉到長沙去呢,結果他想起來了年前的經歷,跟家人說起,他們家就請了附近一個很有名氣的先生來看看。那個先生只瞅一眼,就說是冤鬼纏身,弄了幾個法子,都解不了,推說這門禍事,跟自己的專業不對口,匆匆離開。他沒法子,於是想起了我,也沒有聯絡方式,就托了馬海波來講。
馬海波告訴我,吳隊長正在和我們這兒武警系統的一個領導的女兒在談戀愛,有來頭,而且還跟我們有過並肩子戰鬥的情誼,雖然之前得罪過我,但是,咱寬容,不計較,看看能不能夠幫幫忙。
我說我是那記仇的人麼?聽你說這情況,估計是小胡死的比較慘,心中有些不忿,靈魂有疙瘩,不爽利,想要找人補償些什麼,吳剛是頭兒,於是就纏上了他。這好辦,超度一下就可以了。嗯,我這邊也基本沒什麼事情了,正準備去南方,要不就順道去一下他家,看一看,看看能不能幫上什麼忙。
馬海波滿口子感激,各種好話一籮筐地丟給我。
我說夠了,這事明天談,有個事情,我在湘西鳳凰被人暗算了一次,幫我留意一下,這一邊有沒有人想對我不利。我把今天早上發生的事情給馬海波談了一下,然後掛了電話。說實話,甭說跨省,就是跨縣,馬海波的作用發揮也不大,但是我就想讓他幫忙照拂一下我的家人,多留意。
第二天早上我去補齊了房款,拿到了鑰匙,然後去找馬海波,把吳隊長家的位址和聯繫方式要了,說近幾日就準備動身。說著話黃菲就打電話進來了,問我在哪兒?我說我在你們單位呢,正想找她。馬海波他們這兒是初七、初八收的假,但是也會安排人值班。黃菲說她今天調班了,正休息,讓我把之前請她去市裡面吃西餐的承諾實現吧。我說可以,她讓我等一下,她來接我。
馬海波在旁邊聽著,等我掛了電話,笑我,說我把他們局的警花給採摘了,以後使喚起我來,就更加心安理得了。我給他一個中指,說要不要送你一雙牛皮鞋啊?他笑著搖頭,說不用,卻沒有在意我的調侃。
馬海波終究是一個開得起玩笑的朋友,也不擺架子,這一點我很喜歡。
所以雖然他經常給我找麻煩,但是我依然和他交朋友。
不一會兒黃菲打我電話,我來到門口,發現她坐在一輛黑色奧迪裡面等著我,透過車窗,能夠看見她美得讓佛爺都動心的完美側臉。我進去坐在副駕駛座上,問是誰的車?她說是她大伯的,偷過來開開,未必要坐班車風塵僕僕不成?我把鑰匙給她,說上心了,她點頭,甜甜一笑。
聊著天,聞著黃菲頭髮傳來好聞的洗髮香波的味道,時間過得很快,中午的時候就到了市裡面。
我想起來一件事,我昨天定的玫瑰花,忘記拿了。不過也沒事,有情人,何必用花花草草來傳遞愛戀?用心,豈不是更好麼?坐在車裡面和黃菲聊著天的時候,我在想,雖然我後面的人生,或許會有許多風雨、許多磨難,但是,身邊這位動人的美女,不也是出現在我生命中的那一道彩虹麼?
人生總是需要找尋些意義、和一些想要受滬的人,不是麼?
2008年的情人節,我是和黃菲一起度過的。其中的甜蜜情景,時至如今,我回想起來,仍然感到無比的幸福。只可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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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4-29 08:27 PM
第十四章 能辨陰陽的娃娃
情到濃時難自抑,有花堪折直須折。
我和黃菲的戀情是屬於那種水到渠成的進度,談不上浪漫,逛了一天街,買了一堆亂七八糟的東西,晚上又在西餐廳吃了七成熟的牛排,走出來的時候風大,寒冷,我很自然地挽起了她的手,走到街頭巷尾的某個偏僻角落,我捧起了她嬌嫩的下巴,深深地吻在了她那如鮮花般的嘴唇上。
然後我們就成了男女朋友。
黃菲比我大一歲,因為家境好,雖然畢業之後當了員警,但是為人還是有些天真單純的(或者說在我面前表現得如此)。她是單親家庭的孩子,母親是婦聯的領導,為人比較強勢,父親在省會做生意,盤子也大,在那邊又組織了家庭,有一個同父異母的弟弟,十幾歲的樣子。她父親雖然很少見面,但是也很關心她……這些都是後來我聽說的,因為單親家庭的關係,黃菲內心其實蠻敏感的,也沒有什麼感情經歷。
一個美麗、氣質、單純而又有些小敏感的女孩子,確實是很惹人憐愛的。
熱戀開始,我真的不想離開她,但是馬海波卻不斷催我,說吳剛的病情耽誤不得,要能去,儘快去一趟吧,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呢?是不是,像你們這個行當的,不就是講究一個善有善報、惡有惡報麼?我被這個馬唐僧給嘮叨得實在受不了了,於是回了趟家,簡單收拾了行李,準備於正月十三乘飛機,離開晉平。
離開的時候,我母親一肚子的嘮叨話,數落我忙得出奇,回家個把月就沒在家裡好好呆幾天,現在可好,連個元宵節都不過了,火急火燎跑哪裡去?我說我要去救人呢,她沒說話了,說行,不過要注意安全,她就只有我這麼一個崽,她和我父親就指望著我了。我說別說這喪氣話,聽著讓人難受。
我母親又問起了我的個人問題,我這才想起來,說我在縣城弄了一套房子,鑰匙給了個朋友幫忙裝修,讓她有時間去看看。
我母親很敏感,問這朋友是男是女,何方神聖?
我遲遲不肯說,我母親便猜是不是我住院那幾日天天跑來看我的那個妹崽?我說是。這下我母親樂開了花,也不管我立刻要去趕飛機了,硬拉著我,要我領那個漂亮妹崽上門來看看,又問她家長同意沒,看那姑娘是個城裡頭的人,家長莫嫌棄我們這些鄉下巴子哦?說著說著她急了,說這麼好看的女朋友不守著,還跑到什麼南方去哦,腦殼進水了……
等到馬海波、楊宇和黃菲開車來送我的時候,我已經被我母親嘮叨了一個小時了。
門外有車喇叭響,他們過來時,我母親拉著黃菲的手,直說熱乎話,而我父親,則在一旁嘿嘿的笑,也不知道要講些什麼。要趕飛機,也就不說什麼了,我與父母告別,然後和黃菲坐在車子的後座上門,十指緊扣,如膠似漆地黏糊著。馬海波在前面開車,直說要注意點,還叫楊宇不要看,容易長針眼。
楊宇好像有心事,一直欲言又止,不過當時的我並沒有在意,一直沉浸在和黃菲離別的氣氛中。
到了機場,馬海波把我拉到一邊,跟我說起那天說的事,他查了一下,手榴彈確實是解放前的,飛鏢傷人這手法,跟前年湘西的幾起殺人案很像,真凶至今沒有找到,是一個人,或者說這個人是走單幫的倒客。什麼是倒客(刀客)?可不是活躍在中俄邊境的那種倒爺,而是我們那邊的土話,受人錢財替人消災的活計,其實也就是殺手。這個傢伙可以說是職業的,很狡猾,也很厲害,還講究個職業道德,一擊不成,還會潛伏在暗處,像毒蛇,耐心地尋找第二次機會。
馬海波問我怎麼招惹到這種鼻涕蟲的,請這種人出手,可是要花大價錢的。
我很無奈,罵了隔壁的,我要是知道了,還至於這麼被動?早就直接上門去修理他了。我想來想去,也得不出個所以然來。我這人,朋友多,仇人也不少。論來論去,總歸是有好幾個人選的。若論恨,我腦海中突然浮現起一雙怨毒如矮騾子一般的眼神來,心中一跳,問說青伢子找到沒有?
馬海波一愣,說什麼青伢子?
我跟他說,就是之前和羅二妹在一起的那個,叫做王什麼青來著。他恍然大悟,說哦,王萬青。這個鬼崽子,能夠藏得很,我們一路排查,都找不到這麼個小傢伙,他也忍得住,不肯家裡面人聯絡。以前還只是懷疑呢,現在看來,黃老牙家女兒死亡的下毒案,定是他做的呢。你問到這兒我想起來了,前兩個月,聽說有人在雲南邊境見過這麼一個孩子,跟我們的協查報告差不多,後來就沒消息了。
我說哦,幫我留意一下,無論是誰,總要查出個原由來,我不能不明不白被扔一顆手榴彈。
他說儘量、儘量。
快到點了,馬海波和楊宇跑去抽煙,把閒置時間留給我和黃菲。我望著黃菲那素淨的美麗面孔,臉上的皮膚嫩得像剛剝開的雞蛋,一剪秋水瀲灩的眸子深邃若星空,心中突然有一種不想走,抱著這個美人兒一直到老的衝動。黃菲輕笑,柔柔地問我怎麼了?我說我想親她,她嚇一跳,看著周圍等候飛機的人,拿拳頭捶我。
她力氣大,但捶得小,我一把抓住,然後把她摟入懷中,不顧旁人詫異的目光,用舌頭剃開她的貝齒,肆意恣憐……
黃菲渾身一震,緊緊地抓住我的衣角,呼吸紊亂,眼淚都流了下來。
我放開她,仔細打量她,每看一次都有一種心醉的感覺,黃菲臉上的紅暈一直延續到了耳根上,不敢去看旁人的目光,把頭埋在我胸口,緊緊抱著我。不一會我胸前的衣襟就潤濕了。
我有一種快要窒息的幸福感。
要檢票了,我把黃菲的眼淚擦開,笑著對她說,要等著我哦。她努力的笑,揮揮手,眼淚又不爭氣的流了下來。馬海波和楊宇在旁邊搖頭苦笑,馬海波說年輕人啊年輕人,咱們這裡窮鄉僻壤的,倒被你搞成巴黎那種浪漫之都了。楊宇也搖頭,說不就是離開幾天麼,搞得跟生死離別似的?
我和黃菲都笑了,我指著楊宇大罵,說你小子要是一語成偈了,少不得找你麻煩,還我家菲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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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機場,過了檢票口,走不遠,我們在一個小廳處候機。
有只小手拉著我的褲腳,搖,然後喊:“叔叔、叔叔,你耍流氓,欺負阿姨呢……”我發愣,轉過頭來看,原來是一個四歲大的小男孩,虎頭虎腦的,旁邊的一個少婦連忙抱起他來,然後沖我笑,說我好福氣,女朋友果真漂亮得跟電視上的明星一樣呢。我剛剛擁吻黃菲時倒也沒覺得什麼,現在被她一說,倒臉紅了,嘿嘿笑,說不好意思啊,情難自已,倒教壞小朋友。
她說了幾句漂亮話,懷中的這小男孩又吵鬧,說叔叔、叔叔,小姐姐怎麼沒在?
我看著他炯炯有神的明亮黑眼睛,這才想起來,上次坐飛機回來的時候,我們好像也見過呢。看他這樣子,應該是能夠見到一些常人看不到的東西,我臉皮厚,睜著眼睛,說什麼小姐姐啊,我怎麼不知道呢?他搖著頭鬧,說就有,就有!他媽媽趕緊攔著他,然後向我道歉,說不好意思,這小孩子,從小就愛胡言亂語,老是說一些讓人摸不著邊際的話他姥爺都故去好幾年了,年年回來,他都說他姥爺給他講故事。
我說大姐這事情有點兒玄乎呢,聽你這麼說,你家孩子莫不是開了天眼,能夠看通陰陽啊?她笑,說我年紀輕輕的,怎麼還信這一套封建迷信,簡直就是思想僵化了。現在都二十一世紀了,這麼愚昧,真白讀這麼多年書。
見她不信,我也就不說什麼,聊起了家常來。
她姓鐘,我姑且稱之為鐘大姐吧,她是栗平人,夫家是南方省鵬市的,老公工作忙,就帶著兒子到這邊來過春節了。她兒子小哲是04年出生的,還沒滿四歲。這小子調皮,討嫌得很,而且老是神神叨叨的,自懂事起就老是說能夠看見些不乾淨的東西,哭鬧好多回,她老公迷信,找了好幾個先生看過,還找了寺廟的高僧,也沒有用。
我們從地下一直聊到了天上,在飛機上,我還好奇那些先生都說什麼,她不屑,說都講是開天眼。什麼開天眼嘛,完全都是小孩子瞎想,糊弄大人呢。小哲在旁邊鬧,跟他媽媽吵。我笑笑,問小孩兒你是真的麼?他瞅了我一眼,朝我吐口水,然後說老東西,走開點。我捂著臉苦笑,我這年紀,算得上老傢伙麼?
鐘大姐連忙跟我道歉,找了餐巾紙給我擦。
下飛機時,我對鐘大姐說,我略懂一些玄門奇術,她兒子確實是體質異常,能辨陰陽,但是這體質呢,說好也好,說壞也壞,很容易招惹邪物。之前她老公去廟裡面求的飾物很好,要佩戴著。我留一個電話,如果小孩子出現什麼狀況,又或者措手不及的話,給我打電話,都是老鄉,能幫忙的自然會幫一些。
她將信將疑地看著我,但還是把號碼給記住了。
到了南方市的白雲機場,我轉乘地鐵到了火車站,然後買了一張50多塊錢的火車票,轉車前往郴州,吳剛的老家。在市第一人民醫院裡,他正在等著我。
作者:
camper4880n028
時間:
2014-4-29 08:27 PM
第六卷 南洋降頭師 第一章 額頭上的鬼臉
說實話,這些年我也經歷過一些不為常人所知的東西和事情,但是,卻一直不知道怎麼解釋鬼魂一說。
同樣的,所謂蠱、所謂靈異、所謂降頭,所謂僵屍,所謂風水堪輿,所謂陰宅陽宅……所有的這一切,我都無法從原理上去跟你們解釋說明。
但是,我也無法說服自己,它們不存在。
有人說鬼魂是有記憶的磁場,鬼魂和身體的關係,就像是電磁波和對講機的關係,相依相存,人死之後,對講機沒有了,但是電磁波仍在,或許會在別的對講機上面體現出一些資訊來,這就是鬼魂。這個說法很有趣,好像似乎也有一些科學的根據。我個人的看法,是贊同《鎮壓山巒十二法門》裡面的部分略的,即人生而有魂,死後靈魂自會歸於該去的地方。
這個地方,叫做幽都(各地的叫法不一,這裡不一一贅述)。
鮮有人知道幽都裡面的情況,知道的人,已然沒有任何痕跡留在這個世界上了。有假死的人回到人世,說的在一個黑暗的房間裡轉圈圈,一個大門,光芒萬丈,踏進去便是幽都,一個小門,黑乎乎,返回去便是人間。當然,這些我都沒有經歷過,但我可以肯定地說,至少不會像佛教裡面的地獄一樣,是個大監牢,要受盡苦難和刑罰。
在我認為,佛教這一套,宣揚的是消滅個人欲望、忍耐順從、放棄反抗,這很符合統治階級的需求,關於地獄的論述,大概齊也是為了嚇唬在人世間飽受折磨的生靈看看吧,相比地獄的生活,現在你們已經勉強不錯了,該滿足了。雖然我很認同佛教的大部分言論,比如勸人向善、比如因果迴圈、比如安靜心靈……十二法門裡也有很多佛家的摘抄,我大部分的手段也是佛教的真言,但是,我對“滅人欲”這一點,一直不敢苟同。
歷史證明,欲望是人類文明進步的最大動力。
後來我讀到劉欣慈先生的科幻作品《三體》系列,在驚歎於其作品描繪的宇宙之宏大的同時,聯繫我的經歷,我在想,是否鬼魂之類的靈物,跟我們現實的世界,並不處於同一維度,但是又互有交集的地方,所以才會留下這麼多歷史上懸而未解之謎,才會有諸多宗教宣傳的神跡,才會有……我所見到的一切?
當然,我不是一個道學理論家,也不是宗教傳播者,我只是一個普通的旁門左道,並不為世人所知,做的也基本都是些具體而微的苦力活兒。揚名立萬,著書立作、解讀宇宙萬物本源之類的事情,還輪不到我來操心。
我只是一個,來自苗疆、一路跌跌撞撞地前行的小小養蠱人。
當然,後面我又養起了鬼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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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周折,我來到吳剛的病房外面時,已經是夜間十一點多鐘。
他父親知道我要來,特意派人去車站接得我。他住的是一件獨立病房,這顯然得益於他有一個處於領導崗位上的父親的緣故。樓道裡燈光有些暗,我隔著房門往病床上看了一眼,然後問陪著我的吳剛父親,說現在還做噩夢麼?他父親說做,不定時,基本上是三兩天一次吧。怎麼樣,能看出些什麼來沒有?
我點點頭,問醫生怎麼說這病情的?
吳剛他弟、一個二十四五歲戴眼鏡的年輕人,說醫生判定是病毒性非典型性肺炎,現在在隔離,準備轉院治療呢。非典這個名字聽得我觸目驚心,2003年的時候,這個詞可是代表了死神的邀請貼。我笑了笑,跟吳剛父親說我可以跟吳剛單獨聊聊麼?他說這個要問醫生的意見,說有可能會傳染的。
我笑,沒說話。
吳剛他弟去找來醫生,是一個臉色浮白的中年男醫生,金魚眼,眯著眼睛看我,說可以,但是要穿上防護服和口罩。我說別扯淡了,穿上這些玩意,還怎麼交流?說完我也不理他們,直接把病房的門推開,走了進去,留下門外一堆人驚慌失措我長得年輕,若是要確定自己的權威,肯定是要亮一些本事的。
比如膽敢不穿防護服。
吳剛沒有睡,斜躺在床上看著我,苦笑,說來了啊。
我搬了個凳子過來,坐在他面前,給他掖了掖被子,問他怎麼樣了?他說還好,就是最近老做夢,而且還高燒,說胡話。我說聽老馬講你夢到胡油然了吧?他仰頭盯著天花板,沒有說話了,陷入了沉默。我摸了摸鼻子,笑著說這個小胡,還真的是執著,這能怪誰?怪我們?還是怪矮騾子……吳剛開口了,他說後悔了,當初應該把小胡的屍體帶出洞子的,這樣子也不會讓他身首分離啦。
他說我當時出來後在醫院昏迷,根本就不知道後來回去見到小胡的慘狀,肚子幾乎被掏空了,內臟裡面全部是蟲,是白花花的蛆蟲,也有黑色甲殼的屍蹩,一拎起來四散,百多米外的腦殼,裡面腦漿子都流乾淨了,收斂的鄉民都吐了好幾個。
我沉默了一會兒,說軍人嘛,不就是這樣子麼?
吳剛嘴唇顫抖著,說小胡還是個孩子呢。
我們兩個都不說話了,確實,像死去的胡油然這樣的戰士,十九歲,同齡人大多還是個孩子,享受著父母翼下的溫暖。但是,既然入了伍當了兵,肩頭就有了沉重的責任。我沒當過兵,但是也能夠理解這樣的感情。這樣的氣氛大概持續了十多分鐘,我才問,確定是小胡的鬼魂在糾纏麼?要是,我找找,把它送走吧,免得遊蕩人間,不小心就灰飛煙滅了。
吳剛點了點頭,說送走吧。
這裡講一點,世人都雲:降妖除魔捉鬼。前兩者這裡先不論,單說鬼。關於鬼的定義,眾說紛紜,我前文也提過一些,暫先不表,單提如何消除糾纏活人的鬼魂法子。為何說捉鬼呢?首先鬼是一段飄忽不定的東西,確定不了它的存在,只能防,斷不了根。所以說要捉,就像破案,循蛛絲馬跡,最後找到事情的關鍵所在,破之,則一切安寧。消鬼的法子很多,但是總結而言,大致分為三種:勸退、送走和鎮壓。
勸退很好理解,通常沒有本事的凡人都會,就是當感到鬼魂纏身的時候,或罵、或嘮叨、或威脅,言明利害,講明道理,讓鬼魂不要糾纏。稍微老一輩的人都做過這種事情,比如我母親在我幼年時生病,就嘮叨,說不要來纏著我家崽,趕緊滾開去,要不然我叫我媽來捉你……大部分鬼都是膽小的,也有善良的,聽勸,說多了自然就不會纏身,另外找地方去。
這種方法很大眾,通用試行,但是如果碰到了厲鬼,就不行了,它纏你,纏定了咬死了,那就沒法子,只好找專業人士來。
專業人士一般就會選擇後兩種,第一就是做法念咒,將鬼魂超度之,送它到該去的地方去,人有人路、鬼有鬼道,各有不同,最好不要混居;第二種就比較極端了,適用於那種又凶又惡、而且怨氣還極為濃重的鬼魂邪物,直接將他的殘魂支魄,一下弄散,煙消雲散,再也不存於任何地方。
我說你睡吧,我自有準備,當小胡來找你的時候,我把他弄出來,勸上一勸,好送走他。
吳剛咳嗽著閉合上了眼睛,我看見他眼睛上有淚痕,臉色蒼白枯瘦,印堂上有著青黑色的霧氣。我聽馬海波說過,胡油然是吳剛帶的兵,基層連隊,講究的是官兵一家親,兩年戰友兄弟情,想必他面對胡油然鬼魂的折磨,既是內疚,也是無奈得很。我走出病房門口,看著對我如臨大敵的醫生護士和吳剛的家人,吩咐吳剛他爸,準備些祭品和紙錢來。
他問什麼是祭品?我說整雞整魚、半坨肥豬肉,還有杯茶。
吳剛父親立刻叫他二兒子去辦,然後問我怎麼回事?
我讓圍著的醫生和護士都散了,只留下吳剛父親、母親還有他弟妹,然後說起年前的事情。這些是他們也是知道的,就講那個小戰士因為死得比較慘,所以就有些怨恨,認為吳剛沒有把他帶出洞子,甚至連屍體都給蟲子糟蹋了,於是就纏了上來,莫得事,我送一送他就好了。還有,吳剛回家來,有沒有帶什麼東西,血衣服或者其他的……
他父親搖頭說沒有,倒是他母親記憶起來,說小剛經常對著一張合影歎氣。
我說回去把它燒了吧,活人不要老是活在過去的記憶裡,念頭起得越多,鬼魂越是不得安寧。
大概過了五十多分鐘,吳剛他弟回來了,氣喘吁吁,說太晚了,東西也都沒有備齊,沒有整魚,求爺爺告奶奶弄了四隻整螃蟹,是陽澄湖大閘蟹,其他的都還好。我說將就吧,這大閘蟹就不要了,甲殼類的食物鬼怵,不喜歡,還是留給我當宵夜吧。
趕了一天路,我是餓壞了。
借了個檯子,我把祭品擺放上去,然後從隨身背包裡面拿出常備的檀香、紅蠟燭,點燃,煙霧嫋嫋,有靜謐的薰香。我也不急,先把那一盤大閘蟹給消滅乾淨,拿開去,放到角落裡,把手擦乾淨後開始念招魂咒。我一邊念,一邊溝通金蠶蠱。我初學乍到,能力並不顯,時靈時不靈,真正要給力,最終還是要依託金蠶蠱這個靈力增幅器。
這咒語,其實是十二法門中“壇蘸”一節的基本功,用家鄉話誦讀,我念得熟悉。
稽首社令陽雷君,分形五方土孛神,
驅馬神鼓響皆應,降下真氣入吾身,
凡居召處立感應,百里感聲無不聞。
病房的燈是關閉著的,門外的人都退開了十幾米,黃色的燭火閃耀,青煙嫋嫋,我念了一陣子咒語,感覺到陰風一陣刮,轉身看吳剛扭曲痛苦的臉,我取出紅線,快速的捆住他的手腕、腳踝骨,然後點燃了一張黃符,輕歎道:“胡油然兄弟,你終於來了……”
金蠶蠱忽地一下出現,在半空中縈繞著。
在吳剛額頭連著髮際的位置,浮現出一塊黑色的斑痕,這斑痕慢慢凝聚變化,最後形成了一個指甲蓋一般大小的臉。有鼻子有眼睛,是人臉,惟妙惟肖。眼睛是一粒針眼大小的洞,無言地看著我。
子時,陰風惻惻,含恨而生。
作者:
camper4880n028
時間:
2014-4-29 08:28 PM
第二章 東窗事發,小道身陷囹圄
與在飛機上遇到的那個叫小哲的男孩不同,我並沒有天生跟鬼魂對話的體質。
我前面也說過,鬼魂一般不能說話。這裡的對話,我不知道怎麼來解釋,勉強地說,叫做神交,是意識的、靈魂層面的直接交流。纏著吳剛的這胡油然,跟朵朵這樣的小鬼,是兩種概念,天差地別。
或許真如之前解釋的一般,僅僅只是一道磁場、一絲怨念和意識。
與鬼魂交流,天生的體質、機緣或者經過特殊的鍛煉,其實還是有人可以做到的,這類人,就是我們通常說過的靈驗的法師。甚至有人還可以在有道行的法師(神婆)的指引下,與鬼魂對話。傳說中,有人十分想念自己逝去的親人,請人幫忙走陰,或者被托夢,都是一種交流的方式。
而我的方式,則是通過金蠶蠱這個交流平臺來完成的。
就某種程度而言,金蠶蠱等同於中轉器。
胡油然來了,悄無聲息,他的情緒十分的混亂不安,憤怒、驚詫、害怕、暴戾……一開始都是負面情緒,把我的心神都給擾亂不寧,悶得我胸中難受。我閉上了眼睛。待他稍微的平靜下來後,我問他到現在還留戀在人間,到底還有什麼心願未了?他說他不想死。我跟他講,既然都已經死了,就要像小董一樣,到該去的地方去,安息。他很不甘願,說他不同,他從小就怕蟲子,結果死的時候,不但被老鼠啃、蟲子咬,連頭都被我給砍斷了,實在憋屈。
我說那你找吳隊長幹嘛,他可是最護著你的,咬死你的是屍鼱,害死你的是矮騾子,連砍下你頭顱的,都是我,這些你都不找,找吳剛,這是為毛啊?他說那些都不怕他,連我,也是有道行的高人,近都近不了身,還是弄吳隊長好一些鬼魂其實普遍都很膽小,特別是被殺之人,連兇手都不敢報復(除非是心有執拗的厲鬼)。
我聽到他說這話,就知道他的意識有一些偏執了,想害人了。於是跟他講了一通吳剛的好話,說不要再來找他了。
他不理,就是想要讓吳剛下去陪他,下面太冷,要找一人做做伴。
我說這次被我抓住了,只有兩條路可走,要麼我把你送走,要麼就煙消雲散,化成飛灰。沒有第三種選擇。道理是講給肯聽的人的,講太多道理跟鬼聽,反而嫌囉嗦。他聽到了我的威脅,很害怕,委屈說都是一起的戰友,怎麼忍心滅了他?我厲喝他,說既然你都知道這情誼,還要來害吳剛?快點講,還有什麼心願未了,遲了,就來不及了。
他顫顫抖抖好一會兒,然後說讓我轉告他母親,下面太冷了,讓他把他的骨灰盒放在向陽的地方,但是不要見著陽光。讓他母親沒事多去看看他,燒燒香。我說好,把備好的紙錢燒上,然後念送魂安寧咒。
過了一會,我仿佛聽到空中有一聲若有若無的歎息聲,
吳剛額頭的人臉印記慢慢變淡,最後消失不見,所有的霧氣都煙消雲散,不復存在了。
胡油然走了,沒有在這個世界上留下任何的痕跡。
這是生者的世界,亡者留念遲遲不走,只會留下殺身之禍,化為灰灰而已。一燭香點完,我把吳剛拍醒,問他好一點沒有?他長舒了一口氣,居然還伸了一個懶腰,說感覺渾身好像輕了十幾斤,周身仿佛都活絡了許多。他看著我,思維還沒有反應過來,僵了,過了好幾秒才想起來,說他剛剛又夢到小胡了。
我說還是噩夢麼?
他說不是的,小胡說他要走了,要離開這裡了,他很怕,但是沒辦法,這些天,對不起了。小胡說自己很依賴吳剛的,所以想著讓吳剛陪著他一起走……他看著我,說你把小胡超度了?我點頭,說就在剛剛,還給他帶了一些上路錢。
吳剛看到火盆裡燃燒的錢紙,問死人真的需要這些?
我搖搖頭,說不知道,也許用,也許就是活人給自己的一些慰藉,誰知道呢,他要走,我總得把禮數做到位了,這樣子他也安心些。談完這些,我站起來伸了個懶腰,說今天就這樣吧,小胡走了,如無大變,病情就基本穩定下來了,我趕了一天路,又困又乏,得找個地方歇息了。
在吳剛滿口子的感謝中,我出了病房的房門,門口一圈人在等著我。那個金魚眼的醫生,非要讓我去做一個血液檢查,不然不放我走。折騰一番,確定無事之後,吳剛他父親給我訂了一個酒店,讓他弟送我過去歇下。
洗完澡,反而睡不著了。我坐在酒店房間臨窗的椅子上,看著這個以礦產和森林資源聞名的城市,入夜了,繁華不再,大片大片的鋼筋混凝土建築蔓延至視線盡頭,黑黢黢的讓人看著心中壓抑。我在想,鬼魂靈物喜陰,喜靜,怕陽氣,就如同這大自然的生靈一般,生存空間逐漸被人類擠壓,越來越多的人類逐漸佔領了地球的每一個角落,是否會在不久的將來,這些鬼怪東西都消失了呢?
轉念一想,我又笑鬼魂和人類,本就是相依相存的正反兩物,人類在繁衍,鬼魂便永恆存在,等到徹底湮滅,談何容易?
也許,無數的孤魂野鬼,現在也未必游走於荒郊野嶺、亂墳崗子,或許就在我們身邊停留,某棟古宅、某個潮濕的樓道、某個久未住人的房子、學校、下水道以及一個幽暗的廁所中……它默默地注視著營營碌碌的人類,無處不在,正如上帝無所不知如果有上帝、有唯一的神的話。
我一覺醒來,已是中午時分。
我是被手機鈴聲吵醒的,接通,是吳剛父親激動的聲音,說吳剛的病情已經有了明顯的好轉,醫生說修養兩天,即可出院了。天啊,真的是奇跡!他聲音有些抽噎,說多虧了我,他以前是一個純正的無產階級無神論者,現在倒是被我徹底轉變了。我笑了笑,說那可恭喜了。他說昨天可忙壞我了,問我什麼時候起床,他請我吃飯,表示感謝。我說我起床了,先去醫院看看吳剛吧。
在醫院再一次看到吳剛,臉色紅潤了許多,人也精神了,緊緊握著我的手,說我這次算是救他一命,以前或有得罪的地方,求原諒;以後有什麼用得著的事情,只管招呼一聲,能辦則辦,不能辦的,豁出去也辦了……他父親、他弟弟都是異口同聲,感激不盡。
我心憂雜毛小道,見吳剛病情業已好轉,便告辭。
他們留我在此地玩玩,莽山、蘇仙嶺、東江湖……這些地方都好玩,還說我這麼靈驗,有好幾個朋友也都遇到奇怪的事情,要不幫忙去看看?我擺手,說我又不是做這門生意的,若是,自然高興你們介紹,但是我真的有事情,也不叨擾了,回去買張火車票,還要趕路呢。
見我堅持,他們也不好相留,吳剛父親說何必坐火車這麼累?他打了電話派來一司機,送我直達南方市。臨走前,他父親給我封了一個紅包,說辛苦陸先生,區區心意,敬請收下。我推辭,但是哪裡是這個久在官場混跡的老油條的對手,一番言語周轉之後,只有收下。
在高速的路上我看了一下,嚇了一跳,居然有三遝紅彤彤的老人頭。
這當官的,果真是有錢,出手忒大方了點兒。
看來我和雜毛小道去他老家的路費,看來是不用擔心了。然而讓我擔心的是,我與雜毛小道失去聯絡了重要的是,我們失去聯絡已經有一個多星期了。他像消失在空氣中一般,悄無聲息,這種詭異的事情讓我有不好的預感,好事多磨,我很頭疼。朵朵的情況越來越惡劣了,她起初還是一天會清醒一段時間,與我交談,這兩天,都沒有出現過了。時間拖越久,妖氣就越滲入。
對於雜毛小道,我唯一知道的事情,是他現在在江城段叔手下混跡生活。
我唯有跑一趟江城,找到他,才知道答案。
到達了南方市,我謝絕了司機的好意,自己打車前往東官。我要先去那邊,把市區的房子掛到仲介所出租出去,然後收一下城郊的房租,以及見幾個朋友,把車提了,耽擱一天之後再前往江城一探究竟。
路上,我接到一個電話,一個有一些古怪口音的男人在電話那頭威嚴地問起:“你就是陸左?”
我莫名其妙,看這來電號碼是江城的,說我是,你是誰?
他淡淡地在電話那頭說:“陸左,好名字。蕭克明是你的朋友吧?他馬上就要死了,要救他,帶上修羅彼岸花的果實來換他吧,三天之內,不管你在哪裡,必須趕到,和我聯繫。不然,茫茫大海之下,又多了一朵水泥荷花……”他說完,不待我解釋,果斷霸氣的掛掉了電話。
我頭皮發麻,當初自以為得計,如今終於東窗事發了。
作者:
camper4880n028
時間:
2014-4-29 08:28 PM
第三章 抽絲剝繭,南洋降頭師現
難怪一直聯繫不上雜毛小道,原來這哥們陷進去了。
誰下的手?
我腦海裡一下子就想到了一個聲音洪亮、一臉偽善的中年人,這個據說在江城黑白兩道通吃的男人,若論嫌疑,他最大。為何?首先他有動機,雜毛小道說過,關注這顆所謂的修羅彼岸花果實的江城大佬中,他便是最上心的一個;其次,能夠想到果子被我和雜毛小道做了手腳的人裡面,最有可能的就是他因為我們的不在場證據,就是請東方星夜總會的楊經理和劉哥,做的偽證;最後,我對他的印象極其差,這一點也許十分唐突荒謬,但是,我的直覺卻一向很准。
這個男人,就是東方星夜總會幕後的老闆,段天德,一個和武俠書《射雕英雄傳》中反派同名的傢伙。
若是他,精明的雜毛小道算得上是小綿羊睡進老狼窩,烏骨雞遇見了黃鼠狼,真真是自投羅網了。
段叔的實力如何我不得而知,但是一想起那個叫做樸志賢的安全助理、貼身保鏢,想起他那清澈如同冰鎮礦泉水的眼神,就覺得懸。我是什麼人?一個在溫飽線上苦苦掙扎的小老百姓,他們呢,是刀口喋血、殺場爭雄的職業人士,單看這些人身上散發的那淡淡血腥氣,都不知道有幾條人命在手。
我瞬間想起了挑戰風車巨人的堂吉訶德同志,何其悲壯,何其傻“波依”?
我多想告訴電話那頭的那個語調怪異的男人,那個劇毒的果實,已經被某個貪吃的肥蟲子囫圇個兒吃掉了,就剩下一層皮,還給我沖到衛生間的下水道裡了。木有了,為毛還要弄這麼一出?然而他果斷地撂了電話,卻讓我有苦說不出來。
我能夠不去管雜毛小道麼?
不能夠!不管是為了朵朵,還是為了這個相識不到幾個月的損友,我都不能夠置身事外,當做沒事人一般逃避。我若是當了一回醬油黨純路過,那麼我的良心,定然也原諒不了自己。人與人之間的關係,往往都是相互的,人以誠待我,我必掏心掏肺以待之。
好吧,我不灑脫,我就是這麼一個人,這輩子,估計是改不了了。
其他的先不想,先趕到江城再說,我告訴了計程車司機,改道,前往江城吧。司機有些不樂意,說怎麼一個電話就改道了啊?說了兩句,我同意加錢,他才作罷。
江城是一個我比較熟悉的城市,因為我前後加起來,在這裡待過不下於兩年的時間,當然,和許多與我一樣經歷的人一樣,我大部分都是混跡在郊區的工業園、城中村裡面,對於這個都市的繁華一面,體會得並不多。這個世界是他們的,也是我們的,但是終歸接底,還是有錢人的這句話不好看,但是現實。
到了江城,我稍微遠離市區的一個地段找了家酒店住下,然後又上網查到一家租車公司的電話,預定了一輛小車,比亞迪,價格還比較便宜。我想來想去,幾乎沒有線索,最終還是決定從東方星夜總會入手。
我基本沒有太多相關的專業知識,但是沒吃過豬肉、也見過豬跑,地下黨和警匪片看多了,多少也能夠搞一搞。於是換了一身普通裝束,我買來黑框眼睛、假髮和一些化妝品,把自己侍弄成一個標準的宅男形象。
去租車公司提了車,我一路行,來到了口岸處,把車停在夜總會斜對面的一個地方,然後靜靜的看著夜幕降下來的迷亂之夜。江城的氣候屬於亞熱帶,若不颳風,其實還是不太冷的。當然,即使冷,也抵不住迷離的夜裡,尋找刺激的男人女人如蒼蠅地聚過來,在這個銷金窟裡,揮霍青春、金錢和權力。
我告誡自己,越是困難,越是危險,越要讓自己冷靜下來。
我靜靜想著其他的事情,讓自己的心契合在一個寧靜的境地裡,不在煩亂。
夜黑了,人來人往的街道開始變得冷清,而夜總會,已然是燈光閃耀,金碧輝煌。晚上十一點半,我推門下車,然後走了進去。門口有一排禮儀小姐,寶藍色旗袍開衩到了腿根處,熱情洋溢地行禮。我跟迎上來的服務生說跟朋友約好了,自己去,然後徑直來到了二樓。我不知道這裡的保安主管劉明在不在上次鬧鬼的辦公室,但是沒辦法,只有賭了,避開幾個送酒的服務生,然後走過去,推門而入。
劉明不在,但是有一個大胖子正在電腦前面,用一指禪,巨肥的手指在鍵盤上有一下沒一下地敲擊著,好像在忙著什麼。如此魁梧肥碩的人,我見得不多,所以印象很深刻,一下子就想起來了。
他叫做魏沫沫。
大胖子魏沫沫一副做了虧心事的樣子,見有人進來,手忙腳亂地滑鼠鍵盤一陣操作,然後才抬起頭來。看到我,他很驚訝,說你、你怎麼進這裡來了?我不動聲色地把門關上,然後笑著說你還認識我啊?魏沫沫嘿嘿地笑,抓全是肥褶子的後腦皮,說咋能不記得呢,你可是捉鬼的鍾馗、抓妖的燕赤霞,聽我老大說敏香這死女子養鬼,差點害死我們呢,多虧了你,還有蕭大師,才化解了這一遭劫難。
我搬了個板凳坐到他前面,看到他臉色不自然,問剛剛幹嘛呢?
他嘿嘿的笑,一臉肉拓油,說沒什麼,沒什麼。見我似笑非笑,他才誠實地說在跟一個軟妹子在網聊視頻,那妹子叫泡泡,誇他長得結實魁梧,想跟他交往呢。我笑,跟他扯了兩句,又問起他有多久沒見到蕭大師了?他這時反應過來,很警戒地看著我,嘴巴張開又閉上。我平靜地看著他,說有什麼不能說的嗎?
他撓撓頭,說也不是不能說,蕭大師這個人呢,為人很隨和的,對待他們也爽利,不拿架子,夜總會的幾個兄弟都很喜歡他。但是上個星期大老闆身邊來了一個泰國人,這老傢伙陰測測的,看著發冷,結果第二天就沒見蕭大師來這裡找烏什尼娜她們兩姐妹了,有人問起,被劉老大被吊了一頓,下了封口令,也就不敢再提了。
泰國人?我很敏感的從魏沫沫口中得到這麼一個詞眼。
泰國又名暹羅,很多人一想到這個國度,第一感覺莫過於“人妖”、“泰拳”、“旅遊”、“佛教之國”等等字眼,但是我,卻第一時間想到了一個久違了的詞眼“降頭術”。這個東西,隨著泰國恐怖片在中國的流行,已經逐漸進入了大部分人的視野裡,甚至比蠱毒還要出名。在東南亞等地,幾乎是聞降頭色變。
究其原理,其實降頭術跟蠱毒一樣,都屬於黑巫術的一部分,是運用特製的蠹蟲或蠱藥做引子、或者用靈界的力量(如鬼魂),通過對個體被施法者的八字姓名及相關物品而構建資訊,害人性命。
降頭術的原理在於藥理的運用、精神的運用、和宏觀聯繫的運用,跟蠱毒幾乎一樣。
但是,東南亞熱帶雨林密佈,氣候濕熱,容易滋生蠹蟲蛇蟻,而且人民的受教育程度不高,普遍愚昧,所以這東西十分盛行。邪術這東西,講傳承,但是也講實踐,實踐出真知,也出大師,所以一般來講,東南亞這個地方出來的高手,比和諧的天朝要多許多倍。
來這麼一個人,應該就是對付雜毛小道的。
也是來對付我的。
一想到這裡,我就更加擔心了。若雜毛小道是直接被槍指著束手就擒的,那也就罷了,頂多就在小黑屋裡面呆幾天,受點折磨而已。倘若真有這麼一個泰國人出手,而那傢伙又偏偏是我所猜測的降頭師身份的話,雜毛小道少不得遭受一些人體實驗之類的嚴刑拷打一想到以前看過一個泰國電影《惡魔的藝術》裡面的刑罰,我心中就不寒而慄。
從根本上來講,練習降頭術,基本上要滅絕人性。這跟日本731部隊的細菌實驗,幾乎是一個道理。
正說著,辦公室的門被人從外邊推開,走進一個人來。
是安保主管劉明。
他見到我一愣,並沒有久別重逢的高興,而是一臉戒備。他走上來,肌肉緊繃,假模假式地與我打招呼,側頭過去的時候,我能夠看見他的眼瞼在動。顯然,大胖子保安不清楚,但是我口中一直親熱稱呼的劉哥,確實知道一些底細的。他緊張,是因為在捉摸怎麼把我捉住,好向他的主子領賞。
我終於確認了,擒蕭克明者,段叔也。
說了一兩句話,劉明突然爆起,使出軍隊慣用的一招制敵術,朝我撲來。我早有準備,一個縱身閃開,先是把門關上,隔絕了外邊嘈雜的音樂DJ聲,然後一個鞭腿,把突擊上來的劉明給壓制回去。
“啪”地一聲響,劉明揉揉手,有些意外地看著我,顯然想不到我會有如此身手。
要知道,他可是驕傲的前PLA特種兵出身,受過了雖然不合理、但是最嚴酷的軍事訓練,雖然燈紅酒綠消磨了他的銳利、增長了小腹的肚腩,但是出現如此結果,他還是有些不敢相信竟然有這麼大的力道,和敏捷度。他眼睛凝聚起來,像破碎的玻璃渣子,說:“想不到陸左大師還有這種身手。”
我沉默了十秒鐘,而後口中默念了幾句蠱咒。
我笑著跟他說道:“知道上次蕭克明在這裡欠錢了,為什麼會叫我過來展示一下本事不?知道我這是什麼本事麼?”他搖頭,疑惑不解。我笑了笑,說我武力值並不高,但是旁門左道,確實懂一點兒的,沫沫,捂住你老大的嘴,我怕他一會兒痛起來,會把舌頭咬斷……
說完,我揚起右手,打了一個響指。
最開始我中金蠶蠱時所遭受到的疼痛,就是那種被我形容為斷了十根肋骨的疼痛,潮水一般地席捲了我面前這個曾經在軍隊大火爐中鍛造過的男子。
作者:
camper4880n028
時間:
2014-4-29 08:29 PM
第四章 觀瀾山莊,肥蟲再次出擊
一波疼痛消退之後,劉明仿佛被抽去了骨頭的帶魚,軟趴趴地躺在地上,身體不時地抽搐一番,抖動不已。
大胖子魏沫沫一臉驚恐地看著我,裸露出來的肥肉上一層油汗。他身子龐大,卻擁有著一顆敏感而膽小的少女一般的心,被我兇狠地瞪著,不敢與我打鬥,也不敢跑出門去叫人,反而是乖乖地照我吩咐,蹲下來捂住他老大的嘴,不讓這殺豬一般的嚎叫傳出去。
事情簡直順利得讓我不敢相信,當劉明緩過勁來的時候,居然二話不說,納頭就拜,說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酒是蝕心藥,色是刮骨刀,幾年燈紅酒綠、迎來送往的安逸舒適生活,已經把當初的那鐵打漢子,錚錚鐵骨,消磨得變成了如此模樣,真的讓人不甚噓唏。不過忠誠這回事,如果只是用金錢來衡量的話,想來也總是高不過性命的。劉明一五一十,給我講起了這邊的變故來。
蕭克明留在江城,其實事情並不多,說是顧問,但是大部分時間都消磨在了這夜總會行走女子的溫柔懷抱中,反而並沒有真正融入到段叔的決策層中去。這夜總會雖然在段叔名下,但卻並不是段叔的主要業務,僅僅只是用來收攏人脈和收買人心,幾乎等同於“紅樓”,別說是他這個新來的傢伙,便是劉明這種多年的忠心小馬崽,平日裡,見段叔的機會其實也並不多。
段叔是個神秘的人,行走於這個城市的陰影裡。因為神秘,所以才顯得恐怖。
具體情況劉明並不知曉,他也就見過那個巴頌大師兩次,而且都是楊經理接待的。那是個黑瘦的中年男子,五十歲的年紀,像個黃皮猴子,頭髮稀疏,耳朵上戴著至少十個以上的耳環,脖子紋有花紋,不敢細看,但是好像是人臉,兩側的眼睛尤其得傳神,看一眼都心驚膽顫,仿佛能夠看透人心。
蕭大師跟巴頌大師天生不合,第一次就鬧翻了,第二次就沒見到蕭大師了,而是由老闆的安保主任奧涅金負責陪同,天大的面子呢。
那已經是三天前的事情了,後來就再也沒有見過這些人,楊經理通知劉明,說蕭克明和我這兩人,偷了一件對大老闆十分重要的東西,說要對蕭克明執行家法,而且,這邊也要多加留意,如果看到我的蹤影,立刻稟報那個俄國佬。
我已經是第二次聽到有人提起奧涅金這人名字,問這個人是誰?
劉明說這個傢伙是段叔找來的私人安全顧問,據說曾經供職于前蘇聯的克格勃(蘇聯國家安全委員會,蘇聯的情報機構),後來蘇聯解體,輾轉於中歐各地,不知怎麼地,就投入了段叔麾下,是大老闆最信任的人,沒有之一。
我心中默然,雖然已經猜想到段叔的勢力會很大,但是強大到能夠招攬與普京大神的同事,這種厲害程度,真的讓人膽寒。我問他們會把蕭克明藏在哪裡,劉明搖頭說不知道,他們這裡跟段叔手下做黑業務的人,不是一夥的。段叔手下勢力很大,各管一攤,他這級別,只能算是小嘍囉。
我仔細看著劉明的眼睛,他沒有一絲回避,很真誠,他說他也希望我能夠救出蕭克明來,這個假道士是個好人,但是段叔的手下很黑的,只怕是抗不住了。
我考慮了一下,問:“段叔住在哪裡?”
他說是觀瀾山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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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上,我出現在觀瀾山莊的門外。
這是一個江城比較出名的別墅群,頂級的富人區。至於有多麼奢華我就不贅敘,我只是知道,裡面有一隻大老虎在。射人先射馬,擒賊先擒王,若想要把雜毛小道救出來,打聽到他被關閉的地方,然後隻身潛入營救這種法子,自然好,但我並不是把內褲往外面一穿,戰鬥力就可以乘以100倍的超人。
我能打,但也只能對付一兩個人,還達不到《駭客帝國》中捉子彈的尼奧的境界。
一顆子彈進肚子,我就會死,死狀甚慘。
我決定利用我的長處,下蠱,然後威脅之。這樣最簡單、效率也最高,但是,操作性需要值得好好研究一番。金蠶蠱能夠給人下蠱毒,但它不是毒藥製造機,是有限的,所以我要把握時機,抓緊下蠱的機會。談到下蠱的方法,其實無外乎兩種,藥蠱和靈蠱。藥蠱很好解釋,將蠱毒下到段叔的日常飲食、生活起居處,讓他通過飲食接觸、身體接觸而中蠱;靈蠱則比較複雜,我曾經下過一次,就是給我那便宜師叔。
其實那一次算起來並不算是真正意義上的靈蠱,因為事先我曾經在MP4上面下了蠱毒。
用屬於段叔的毛髮、衣物等東西,結合他的生辰八字、生理潮汐和陽宅方位進行宏觀聯繫,詛咒式下靈蠱降,這種本事,目前我還沒有。我可以做的,就是驅使金蠶蠱潛入段叔的住宅,然後直接給他來一下子,讓他中毒,之後再商談交還雜毛小道的事情金蠶蠱之所以被稱為蠱中之王,就是因為它擁有著自我的意識,可以依照主人的用意,實行飛蠱。
我需要操心的只有兩件事情:
一,確定段叔是否真的居住在這觀瀾山莊的第九棟別墅中;
二,要提防有高人鎮守,看破金蠶蠱的攻擊,甚至把這肥蟲子給收了!若是如此,我不但人沒救著,反而把自己視為性命的金蠶蠱弄丟了,那可真就傻眼了。
說實話,我真的沒有跟段叔這樣的人物打過什麼交道,所以並不怎麼明白他們這種人的想法。以前看香港的警匪片,個個兇悍得跟佛經裡面的阿修羅一樣,驃悍的人生不需要理由;而後看美國好萊塢的《教父》,馬蘭白蘭度飾演的教父風度翩翩,簡直就是一個聖徒;而在我眼中,段叔什麼都不像,在我的印象中,跟大部分南方商人一樣,精明能幹,有著充沛的精力,和善……如此而已。
但是我知道有一個普遍的道理,那就是人的財富越多,年紀越老,越怕死。
他之所以想要尋求修羅彼岸花的果實,不就是貪圖那傳說中能夠延年益壽、重返青春的功效麼?即使知道未成熟的果子其實就是個氰化物濃縮物,但是仍然按捺不下心中的欲望,心懷希望,想要找尋,探究一番?
壁立千仞,無欲則剛。
我最怕心中無所懼的人,但是段叔顯然不是如此的人。我倒也能夠找到了方向。
我來得早,在門口蹲守了一會兒,便見到一行兩輛汽車從門口行駛而出,第二輛黑色大奔,車牌號碼正好就是劉明告訴我的段叔坐駕。劉明被我下了蠱,魏沫沫沒有,但是被我嚇唬了,兩人都表示不會外傳,我不是個冷血殺手,對於這些人,也下不去死手,怨有頭債有主,我若是放肆作惡,心無忌憚,必然會牽扯到人命官司,逃不出“孤、貧、夭”這千年的宿命。
所以我也只是警告,也不多說。
既然確定了段叔的住處,我就沒有在白天必要跟蹤他。一來我本就是個菜鳥,尾隨這種高技術含量的事情,我真的做不來,這樣子打草驚蛇不說,我還會百分百的暴露自己;其二,守株待兔總是比輾轉奔波要來得輕鬆許多。我對自己一向都有著清醒的認識,揚長避短,做自己擅長的事情,這樣子行事的效率和成功率,才會盡可能有所提高。
目送著車子走遠,我轉回頭來望著別墅群的方向。
我現在所需要做的,是對段叔的住處進行一次火力偵察,查看佈置是次要,看一看那個叫做巴頌的泰國人,有沒有在這裡,是不是真正的高手。我等了許久,然後默念著咒語,金蠶蠱出現了,附在方向盤上賴著不動。我跟它講了方向,催它去瞧瞧。它不肯,拿黑豆子眼睛看著我,可憐巴巴地流露出饑餓的意思來。
賴皮玩意。
我無奈,從隨身小包裡掏出了一小瓶二鍋頭,打開,酒香四溢。吱吱吱……它歡呼著,一下子就從瓶口擠進去,泡在裡面,伏著肚皮,遊弋了一會兒,這瓶二鍋頭便以肉眼的速度,少了三分之一。
酒飽飯足,我打開車窗的一個縫隙,肥蟲子颼的一下飛起來,做了個回味的猥瑣動作之後,晃晃悠悠地飛出車子,然後飛過鐵柵欄,往裡面行去。我目送著它飛遠,以普通人的視角,仿佛就是一道快速的金線,若不留神,幾乎都是幻覺。
我閉上了眼睛,開始用念頭溝通這個傢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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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amper4880n0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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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4-29 08:30 PM
第五章 段二公子,高富帥中惡蠱
吃了眾人追尋的修羅彼岸花妖果,金蠶蠱蟄伏了許久,重新復蘇之後,從外表看,僅僅只是肥碩了一下,頭頂還長了一個紅色的疙瘩,像青春痘;但是這麼多天來,我卻發覺到真的有一些不同來。
首先是活動範圍。
以前我和它只要離開八百尺之內,便僅僅只在冥冥中有一絲聯繫,知道存在,知道安好,但是不知其具體所為,這類似於通訊信號的資訊衰弱,而現在,兩千米之內,我若能有足夠的精力集中維持,甚至能夠冥想、共用到它部分的視野;其次,它變得厲害了,這裡指的厲害,是指它的天敵減少,害怕的對手漸漸變得稀鬆平凡了,一物降一物這種道理,已經不適應它了,簡單來說,現在再弄一頭矮騾子擺在他面前,它都不會如當初那般恐懼了;
再有,作用於我的所有附加屬性,也更加強烈了比如我在鳳凰王家,既中了屍毒,又受了輕傷,但是幾乎沒怎麼處理,沒幾天就自動痊癒了……
別的我暫時沒有發現,但是,我只想說,有了金蠶蠱,生活更美好。
金蠶蠱,其樂無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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閉上雙眼,世界就是一片黑暗。
然後有輕微的晃蕩,冥冥中,一個別樣的世界開始出現在我的“眼前”放大了無數倍的景物、震動的視線跳躍、還有人眼所不能看到的波痕……各種信號傳導到身體中來,“炁”在四周,如同投入水中的石子,波紋經過了所有的物體,每一物都有著自己的磁場,反射回來,然後出現了具體的形象:
一棟北歐田園風格的高大別墅出現在眼前,四周的大理石圍牆上,覆著一圈青銅古幣環繞,在庭院四柱中,或放乾枯艾蒿草,或放青銅琉璃鏡,或束桃木符文棒,或綁脈絡中國結,紅線纏繞,層層疊疊,分鎮四方,與這建築融為一體。
所有的一切,都有強烈的排斥感襲來,場域太強,難以進入。
段叔有請高人佈置,金蠶蠱束手無策,陽宅玄學點綴高明,天生的威壓。我曰,我早該想到,常在河邊走,哪能不濕鞋,居住之地,段叔自然會無比的上心,所以防範嚴格,是很自然之事已有高人在此,他怎麼會留下什麼空子給我鑽呢?
我糾結不已,正要讓金蠶蠱返回時,只感覺視野中出現一個長相古怪、渾身刺青的男人,正抬頭,朝這邊看來。
這眼神,冰澈透骨,仿佛醫院透視的鐳射光機,仿佛能夠看進人心之中。
我凝神,與這個形容古怪的男人對上。
就好像電影裡,兩個惺惺相惜的敵人相互凝視,彼此都為對方的厲害手段所震驚。我能夠看到他臉上流露出了一絲驚訝,轉而又笑了,是那種高高在上的、掌握一切主動權的笑容,殘忍地笑。他張開嘴巴,舌頭就像蛇一般,舔著自己的鼻尖,然後伸出手指,彎曲食指,朝金蠶蠱,或者我,做了一個勾引挑釁的動作。
我知道,他很期待與我的交鋒。
他興奮,然而我的心卻往下沉去。被發現了,那麼我也就暴露了。我不知道以段叔為首的這一夥人,到底掌握了我多少的資訊是否知道金蠶蠱的存在,雜毛小道被一番毒刑伺候之後,是否會把我賣得褲子都不剩?但是,段叔既然知曉了有人要暗害於他,防範只能會更加嚴格,再要想找機會下手,幾乎都沒有可能了。
為何?世上奇人何其多也,我再怎麼狂妄,也不敢說有一個金蠶蠱包打天下。
人要有敬畏之心,要有自知之明,才能夠在這個世界上好好生活下去。光段叔家中這佈置,就能讓金蠶蠱難以近身,便知曉段叔身上,自然也是有一些門道的。常言說得好,魔高一尺,道高一丈,一山總比一山高,即使是站在珠穆朗瑪頂峰看風景,盡覽無餘的也僅僅只是這個星球的景物而已。
害人這件事情,講究的就是個出其不意。
我失去了先機。
金蠶蠱飛了回來,趴在我頭髮上,爬來爬去。我望著遠處的保安和景物,心亂如麻,想著應該怎麼辦。正猶豫著,一輛紅色梅賽德斯的賓士小跑從我的視線中出現,然後朝東邊的方向行駛而去。只一眼,我就看見了裡面有一個長相英俊的男子。
我心中一動,驅車跟了上去。
是啦是啦,段叔是大老虎,虎威赫赫,周圍的防衛自然森嚴,但是,未必他關心的每一個人都如他這般,出行都是有什麼安全顧問的比如我跟的這一位。通過劉明這個內線,我得知我跟著的這個男子(或者說少年),是段叔的二兒子段玉川,一個典型的小花花公子。他具體有什麼劣跡,我不得而知,但是看著他在市區裡就把車速飆得這麼快,搞得我很難跟上,就知道不是什麼好鳥。
段叔抓我的好友蕭克明威脅我,那麼我就來一次“以己之道,還施彼身”的慕容表哥的做法。
對於高富帥,我既是羨慕,又是嫉妒,但是總歸而言,嫉妒似乎多一些。
所以我並沒有太大的心理壓力。
一路跟上,他在商業圈附近的街頭接了一個長相清純的女孩子,然後又行,一直到了一家叫做勒萬太蘭岸的西餐廳,紅色小跑才開始停了下來。段二公子殷勤地幫這個女孩子打開車門,然後兩人挽著手,走進了這家富有濃郁法國風情的餐廳裡。我看著,不一會,二樓臨窗處出現了他們的身影。
我想說的是,根據我目測的結果,段二公子和這個清純小妞應該都只是高中生。
畢竟,兩人的樣子都還沒有長開來,我只是遠遠一瞥,便能看個大概模樣。然而兩人這副架勢,卻實在顛覆了我對這個年紀的認知,看看……手都已經攀上了大腿深處了!看看,兩人居然肆無忌憚地……我閉上眼睛,好吧我錯了,那個女孩子應該叫做貌似清純吧。
我突然想起來,我十六七歲的時候在幹嘛呢?
我仔細回想,卻發現那個時候的自己,正在跟生存做鬥爭,每日在工地上搬磚頭。這樣的對比讓我尤為眼紅,同人不同命,是誰說得,人天生而平等?為毛我要搬磚頭睡工棚,他就在這如花如霧的年紀裡,開著賓士小跑,已經純熟地泡起妞來?而且,他還偏偏長得跟偶像劇裡的男主角,一般模樣?
霎那間,我陰暗了反派就反派吧,生活,永遠不是偶像劇。
我下了車,然後走進餐廳。
在侍者的帶領下,我來到了二樓,坐在了距離這對小情侶不遠的位置。對於血淋淋肉絲的牛排我幾乎沒什麼興致,而點七成熟以上的又容易被人笑話,我點了一份沙富羅雞和一盤蔬菜沙拉,慢慢地吃了起來。
段二公子逗女孩子的功夫一流,那個眉目間有著絕色的小美女,總是捂著嘴忍不住笑,花枝亂顫。
我不知道泰國佬巴頌,會不會即時通知段叔注意防範,也不知道段叔何時會反應過來,要照顧好自己的家人。時不待我,一分鐘都拖延不得,趁人不注意,我立刻放出了金蠶蠱,跟這小祖宗商量,讓它給段二公子下一個有點兒潛伏期的蠱毒。它答應了,妥妥的,這讓我很感動,自從朵朵被我封印進了槐木牌中,它似乎知道我一直在為朵朵蘇醒的事情奔波著,也不怎麼鬧了,懂事很多。
當然,對於吃蟲子一事,它仍然有著本能的執著,死不悔改;而我也有本能的厭惡,這是我們倆不可妥協的分歧。
金蠶蠱鬼鬼祟祟地消失在我的視線中,而我則一邊舞弄著刀叉,一邊用餘光打量著段二公子的反應。
電話響了,是昨天那個陌生來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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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4-29 08:30 PM
第六章 魔鬼交易,火器現反被擒
我接通,依然是那個男人低聲的聲音:“陸左,你到江城了!”
他用的是肯定句,而非疑問的語氣,我第一時間就確定他與巴頌已經聯繫上了,不然不會這樣。於是我說是的,親愛的亞歷山大•謝爾蓋耶維奇•奧涅金先生,有何見教?見我直接叫出了他的真名,他愣了一下神,然後說:“我們內部出了叛徒,對麼?是誰,陸左先生,我希望你告訴我……當然,我知道這也是白搭,那麼,我們換一個問題吧,比如,閣下是否不打算把彼岸花果實交出,而打算用別的代價,來一場籌碼和底牌的交易呢?”
我說那果子早就已經被吃掉了,你即使想要,我拉不出來的。
他嘿嘿冷笑,普通話字正腔圓:“這怎麼可能,未成熟的彼岸花果,劇毒,要是你吃了,早就已經沒有資格和我說話了。我知道你是苗蠱一脈,會放蠱,但是相對於技術變革日新月異的東南亞,你們,落後了,註定都只是雕蟲小技。你,不要丟了臉面,也不要做無謂的垂死掙扎,更不要想著騷擾我的老闆,否則你會死得很慘的!好吧,把東西交出來吧……”
我說東西真沒了,你愛信不信。
他問我,真的不在乎蕭克明的生死?我哈哈大笑,說替我問候一下段叔,順便幫我帶一個問題,難道他真的不在乎他家老二的生死?說著這話,金蠶蠱已經返回來。我沒有停留,第一時間結帳離開,離開的時候,我看到段二公子正捂著屁股,一臉不舒服。當我啟動汽車離開餐廳的時候,一輛高速行駛的汽車猛地拐進了停車場,車停,好幾個肌肉膀子發達的男人一下子就躥了出來,朝餐廳裡面走去。
為首的,就是那個讓我一見就膽寒、身上直起雞皮疙瘩的脫北者,樸志賢。他是一個那麼耀眼的傢伙,光讓人看一眼都會感受到莫名危險的男人,銳利的氣勢,如若從地獄歸來的刀鋒戰士。
我關閉電話,看著昏沉沉的天,啟動汽車離開了此地。
雖然答應了交易,但是我提出了兩個條件。
第一,地點由我選擇;第二,只能有一個人帶著蕭克明和段玉川前往交易現場,而且這個人不能是樸志賢這樣的高手,也不能帶槍否則,等著段老二肚腸腐爛生瘡吧!這樣的條件自然十分的苛刻,但是段玉川是段叔的寶貝兒子,蕭克明卻只是我的一個朋友,在他們的眼裡,輕重高下自然一清二楚,主動權握在了我的手上,於是答應了。
交易地點的選擇,我費勁了心思。之前有好幾個選擇,比如鬧市,比如公園,比如警局門口……但是我最終還是把這些都給否決了。其中的原因太多了,牽扯到的東西也多,這裡也不好講。反正我知道一點,得罪了段叔,在江城幾乎就寸步難行。
我把交易地點定在了上高速的某一個路口,當然,這是在最後繞圈子的時候,才跟他們確定的。
按著《鎮壓山巒十二法門》中的記載,我一天都在採購了某些急需之物,在晚上十一點多的時候,我已經到達了那個路口,指揮著那個可憐的交易人,在整個江城繞了幾圈了。
有一次,我還特意讓他的車子從我眼皮之下走去,然後看後面有沒有車輛跟著。
然而沒有,這夥人非常的謹慎,不敢出現任何差池。
這就好,我最怕的就是無所顧忌的人,如果碰到那種連親生兒子都威脅不到他的奸雄,我只能打碎了牙齒往下嚥,舉雙手投降了。然而,所幸沒有。第四次的時候,當這車路過我前面時候,我打電話讓他停住了,然後驅車緩緩地開到他的前面。打開窗子,只見這六廂車裡,雜毛小道和段玉川都躺在車上,司機是一個四十多歲的男子,帶著茶色眼鏡,長得黑,臉上有刀疤,蜈蚣一樣的猙獰。
他冷冷地看著我,說奉了段叔的吩咐,把人送過來了。這個蕭克明,我可以帶走,但是二公子,一定要解了藥才能離開。為了表示誠意,他下了車,還是舉起雙手,表示沒有帶武器。然而,他的手一舉起來,我就能夠看到手肚子處,有著厚厚的老繭這是玩槍的老手。
不過沒事,只要不是樸志賢,我就不怕這廝能夠鬧出什麼花樣。
我指著車裡面昏睡的蕭克明,問怎麼回事?
他聳了聳肩膀,然後說怕搗亂,打了一點氯羥苯惡唑(一種肌肉鬆弛劑),過一會兒就好了。我說我要檢查一下,他打開車門,我翻了一下雜毛小道的眼瞼,然後又查了脈搏,很平緩,顯然只是在昏睡,說可以,把他扶到我車裡。他攔住了我,說還沒給二公子解毒呢?
我瞧過去,這風流倜儻、面如冠玉的段二公子,正在座位上瑟瑟發抖呢。
我給他下的蠱,和劉明的一樣,是用金蠶蠱的排泄物為引子下的,叫做二十四日斷腸蠱。在這二十四日裡,每隔三個時辰發作一次,胸腹間的內臟如被絞肉機絞動一般,翻騰不已,每一次陣痛神經都扯動靈魂,難受不行,解法也很簡單,一念即消,而後服用泡發的黑木耳與銀耳合水服用,持續三日即可消除。
我摸摸他鼓脹的肚子,把蠱毒全部集中到大腸區域來,然後對著這疤臉大漢說道可以了,排完便後,神情氣爽,生龍活虎,又是一個泡妞厲害的小白臉。
他不信我,問我怎麼證明?
我背起蕭克明,說愛信不信,不然要怎麼樣?要我留在這裡伺候這小祖宗,直道痊癒?這想法太奇葩了吧?說完我把老蕭塞到了副駕駛座上去,準備離開。刀疤臉一把就抓住了我,我轉過頭,只見一把黑星頂住了我的腦門。他笑,說好天真啊,說不帶槍,還真的以為不會帶麼?他老疤混跡江湖幾十年,還真的沒有見過我這種天真的貨色。
被這麼一個沉重的鐵疙瘩指著,我都能夠聞到槍口處那淡淡的硝煙的味道,心裡面一下子就懵住了。
心神雖然驚悸,但是我臉面上卻沒有表現出來,凝神看著他,說敢殺我,就不怕死得很慘麼?刀疤臉哈哈大笑,說他是走白貨的,跑的就是滇緬線,什麼奇怪的事情沒有見過?知道你有本事,但是未必快得過子彈?不要動,動一下,小命就不保。說完這話,他掏出一種塑膠捆帶,把我的手緊緊地紮起來,反綁住,然後用槍指著我蹲在地上,我照做,卻被一大腳給踹翻在地上。
他蹲在地上,問我果子到底在哪裡?
我盯著他,仍然再為這狗曰的掏槍的舉動而憤慨。他哈哈大笑,一巴掌扇得我半邊耳朵嗡嗡響,然後直接把手槍塞進我的嘴裡,搗著我的牙齒,殘忍地笑著:“這個世界傻子太多,總是認為別人跟你一樣的思維成王敗寇啊!小兄弟,你既然敢跟段叔叫板,就沒有想過會有今天的下場?再不說,這荒郊野嶺,青山處處埋忠骨,你就準備準備?”
他是個左撇子,拿著槍就往我嘴裡只塞,空著的右手,說得興起,一個勁地扇我耳刮子,啪、啪、啪!又重又狠,嘴裡還罵罵咧咧,他對段叔崇拜不已,對我膽敢觸這位爺虎須之事,十分的憤怒。我手背反綁著,用不上勁兒,一陣耳刮子抽得我雙頰一陣火辣辣地疼,頓時就腫了一大片。好漢不吃眼前虧,我大叫說有,在車的後背箱裡,裡面有一個小行旅箱,就在裡面。
他停下了手,戲謔地看著我,嘿嘿笑,說早說不久結了麼,費這麼多功夫。
站起來,他又重重踹了我肚子一腳,然後起身走向車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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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4-29 08:31 PM
第七章 道士反目,兄弟相博控魂
二月的天氣冷,寒風吹不散我心中的怒火。
我想他一定沒有見到我眼中掩飾不住的恨意,也看不到我身下正在噬咬塑膠捆帶的金蠶蠱。當他發現車後廂裡面什麼都沒有的時候,回過頭來,地上卻已經什麼都沒有了。我在哪兒?我躲到了車子的另一邊,指揮著金蠶蠱,狠狠地朝刀疤臉拿槍的手腕狠狠地咬去。
見我受辱,肥蟲子也是十分的氣憤,只一咬,刀疤臉手腕立刻腫了起來,被蜇疼了,手中的手槍像燙手的山芋一樣,往前面扔掉了。他嗷嗷大叫,看著自己腫大的手發愣。好機會,我全身的細胞都興奮得要命,一下就躥了出來,一招經典的黑虎掏心窩,狠狠地擂在了刀疤臉的小腹處。
砰……我的拳頭轟中了他的小腹,觸感並沒有想像中那麼柔軟,硬邦邦的,好像有六塊腹肌的存在。不過柔軟處終究是抗不住太大力的傷害,我的含恨一擊,把刀疤臉一下子就摜翻在地上。我氣憤得很大家都是刀疤臉,幹嘛連這點面子都不講,直接把槍口塞進了我的嘴巴裡?
當時我害怕得魂都差點丟了,有木有?
刀疤臉果然是反應一流的紅棍打手,一個鯉魚打挺,翻身就站起來了,雙手護住胸口位置,仔細盯著我。
這是標準的美式拳擊開路。也是軍隊一擊必殺擒拿的起式。
只可惜,他左手手腕上的咬痕腫脹越來越大,又紅又青。他不管,一個側步滑身,直接沖到我面前,然後抬腿蹬來。我往後挑開,然而他的進攻如附骨之蛆,連綿而至。我這個半吊子雖然有些氣力,也敏捷,但是跟這種刀口舔血的強人打架,簡直是孔夫子門前賣書、魯班門前耍大斧,所以也不糾纏,一邊狼狽躲閃,一邊跟他講,你手腕這一下,中毒了,大毒,若不能及時醫治,截肢是必須的,再不行,直接掛掉。
他不理,一路搶攻,我躲閃不及,大腿被掛了一腳,火辣辣地疼。
我這時也不顧及了,大喊一聲金蠶蠱,一道金光砸中了刀疤臉的腳踝,他立刻失去重心,我見機行事,一個大鞭腿,狠狠地踢中了他猛然前撲的身子。這一腳我提了個正著,回饋過來的結實感讓我大爽了一把,鬱悶的心情一下子消散,我近身過去,一把揪住他唯一好的手,摁著,然後朝他後頸狠狠砍去。
第一下,太輕了,他奮力掙扎。
我接著補了一擊,終於,補刀成功,他疼暈了過去,我高興極了,洋洋得意地抬起頭來,才發現肥蟲子懸在上空,一雙詭異的黑豆眼直勾勾地盯著刀疤臉,不時有一道亮光掠過。人是我打暈的,還是它催的眠?我一陣無語唉,我本人其實是最不贊同暴力解決問題的,然而這一次,確實跟人拳頭對拳頭,肉搏了一回。看來,我似乎應該找個靠譜點兒的老師,學習一下拳腳才行。
混江湖的,哪裡都需要一門好手藝啊。
見這刀疤臉暈了,我也不敢停留,用隨身的小刀給他手腕處劃開一個口子,叫金蠶蠱把毒吸一下,這幫人敢玩命,但是我可不敢背著人命官司。我跑回車子裡,收拾好東西,把昏睡的雜毛小道用安全帶捆好之後,招回金蠶蠱,油門一踩,我就開上了高速,往江城相反的方向逃去。
行了二十幾分鐘,我緊張的心情才舒緩了下來。
今天的事情實在是太驚險了,我並不害怕大多數的鬼物,但是對於段叔這樣的坐地虎,確實畏懼得很。在這個城市裡,他說不上一手遮天,但是卻能夠讓我永遠說不出話來。關鍵所在,還是人類太脆弱了,脆弱到一棵子彈,就能夠失去生命。他們盤根錯節,勢力很大,我能夠做的,只能遠遠逃離,跑開。
一個人的力量,終究還是太薄弱了。
或許,我可以帶著雜毛小道去報警試一試?只要,對於那夜植物園的偷盜事件,抵死不承認就行。
想到這裡,我從後視鏡裡看了一眼副駕駛座上的雜毛小道,只見他已然醒來,臉上僵直,面無表情地看著前方,我正想跟他打招呼,哪知他的眼睛變得血絲密佈,像一個紅色的玻璃球,然後突然扭過頭來,一臉怨毒的看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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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之間,雜毛小道臉上青筋浮現出來,眼球紅色收斂,翻起了白眼。
他神色猙獰,突然伸出手來,緊緊地拉住了我的右手,死命拉扯。我被他生生地拽了半邊身子過來,只有用左手穩住方向盤。雜毛小道又伸手來拽我頭髮,我躲開,他就側過身來,兩隻手來掐我脖子。車廂裡空間十分小,我哪裡能夠躲閃得急?一下就被這狗曰的摁住了頭。我連忙踩了剎車,車子驟然停住了,卻感覺脖子上的一雙手力氣驟然增大,竟然有想掐死我的趨勢。
我腦子裡還在迷糊著,然而求生的本能卻立刻反應過來,抓住雜毛小道的手,就往外面扯。
我們兩個的手,在我脖子處較起勁兒來。
一個是身佩本命血玉、天生就有一牛之力的雜毛小道。
一個是來自苗疆邊陲、身具金蠶本命蠱之力洗滌的我。
我的呼吸漸漸不暢,但是力量卻源源不斷地從身體裡湧現出來,生存的本能是意義之塔存在的最高所在,人死了,一切也就沒有了。同時,我發覺雜毛小道的氣力只是一時的爆發,然後就有些後力不濟了。他是一個江湖老油子,這樣的用力技巧不會不知,現在如此,其實很好解釋他被控制了。
雜毛小道可是一個厲害角色,意志比我見過的大多數人都要堅定,怎麼可能被人控制?
不對!我第一時間就想到了那個神情狂妄的泰國人巴頌,想起了他脖子上那花紋密佈的紋身,以及兩側的空洞的眼睛紋型。
這個傢伙,是個高手啊……
我的優勢越來越大,死命地往外掰開,不讓他一雙鐵鉗合攏。
最後,我渾身骨骼一陣炸響,喀喀喀,一鼓作氣,我終於將雜毛小道狠狠地制住,反剪起他的雙手,然後我咬破舌尖,一口鮮血吐在了他的額頭上,急念“金剛薩埵普賢法身咒”三遍,然後把左手五指合攏卷成筒形,中留空,結成外縛印法,用力拍在他腦門上,大喝一聲“解”!
這是棒喝,讓走火入魔者、夢魘者、以及身體被他人操控者醒悟過來,擁有自身身體的操控力。
我拍得毫不留情,“啪”的一聲響,雜毛小道大叫聲啊,雙手亂揮一下,閉上眼睛。但他再次睜開的時候,是黝黑的黑色,裡面能夠映照著我的倒影。“小毒物……”雜毛小道不敢相信地伸手擦了一下眼睛,看著我,然後長呼了一口氣,說次奧,終於逃出那個鬼地方了……咦,怎麼腦門這麼疼?
我說我拍的,他剛剛被人下了控魂降,攻擊我,兩人差一點兒就翻車了。
他又是長歎一口氣,說他真的是白瞎了眼,這一次是夠教訓的了。本來以為段天德這老王八是看中了他的真才實學、文韜武略,還準備幫他綢繆一番,改一改四年之後的氣運呢,結果反倒是把這害人心算計到他身上來了。一顆毒果子,有那麼吸引人麼?唉,他能夠算盡天機,卻把握不了自己的命運。
我笑了笑,說你還年輕,不理解他這種事業有成、但是又害怕衰老的人的心理,其實想一想也是,年輕時什麼也沒有,現在老了,山珍海味也沒胃口吃了,綾羅綢緞也沒心情穿了,大把的漂亮姑娘也沒能力睡了,廣廈三千,躺下不過一鋪床……更何況,死去了,什麼也沒有了,他能不著急麼?
雜毛小道哈哈大笑,指著車頂說道,就他這麼個著急法,四年之後,這狗曰的定然身死,偌大的家業帝國,分崩離析,子孫斷絕!
我當時直以為他這是氣話,沒想到今年八月,雜毛小道一語成讖,當然,這是後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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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4-29 08:32 PM
第8章 小道昏迷,車窗驚現美人
雜毛小道他說得決絕,我自然也不好掃了他的性子,只是由他說起。
待他氣消了些,又問他是怎麼落入的段叔之手?雜毛小道歎氣,無外乎一不小心,喝了一杯氣力全消的蒼蠅水,結果英明神武的他就著了道。醒來的時候,是一個地下室,四處黑暗無光,然後不斷被審問,翻來覆去的折磨,他意志堅定,並不容易被忽悠,然後就被用刑,剛開始還能夠憑著胸中的浩然正氣死扛著,後來那個黑瘦的泰國佬把他的本命玉摘了,就不行了,於是說出了那晚夜盜植物園的事。
我倒是奇怪了,說既然他們知道了這事,也知道那妖果子給我的金蠶蠱吃了,那還在要什麼?
他抬起頭來,一臉的虛弱無力,問我的金蠶蠱蘇醒了沒有?
我說醒了,說起來還要得“謝謝”你幫忙推薦的那地翻天一家人,居然放出了十二頭僵屍來咬我,當時的那情況……哼,要沒有金蠶蠱在,我早就被啃得連個零碎肉塊都沒有了。他不好意思地笑,這時金蠶蠱飛了出來,圍著駕駛台轉圈圈,突然停住,黑豆眼狠狠地瞪著雜毛小道,顯然是對他剛才襲擊我的行為十分的不滿。
他不介意,接過肥蟲子到手上,親熱地親了一口,然後嚴肅地說道:“那個巴頌鼓吹煉化了修羅彼岸花果實的金蠶蠱,也是至寶,由他經過秘法炮製,便可有起死回生之功效,所以段叔十分心動,於是便吩咐下來,奧涅金等人找你要妖果,是‘項莊舞劍、意在沛公’,讓你減低防範呢……”
我氣憤得很,什麼狗屁“起死回生”的功效,金蠶蠱這個肥蟲子,若不控制,一身都是毒,想死倒是可以儘管用。我看著他變瘦得厲害的臉頰,問他還是有些道行的,怎麼跟普通人一樣,給控魂術控制了?太丟臉了吧?
雜毛小道長長地打了一個呵欠,無精打采地,聽到我說這話,臉色瞬間憂鬱和怨憤起來。我以為說錯話,傷他自尊了,連忙道歉。他搖了搖頭,盯著前面的道路,一字一句地說:“狗曰的泰國佬,我只要活著,我就要弄死他!”
這是我第一次從雜毛小道最裡面說出這麼決絕的話語。
在我心中,小道士一向都是口花花、濟顛和尚一般的風流人物,沒臉沒皮的,也不怎麼跟人計較得失,比如和我交往,雖然經常坑我錢財,但是我一旦有事,他必定會照拂一番,隨叫隨到,即使在千里之外,也惦記著我和朵朵。而若有人嘲諷於他,他只會淡然處之,並不急,也不睚眥必報。這性格對於普通人來說,是懦弱,但是對於他這麼一個有著一定能力的奇人異士來說,卻難能可貴。
心有猛虎,輕嗅薔薇,真性格高潔之士也。
我看著他不住地打呵欠,臉色蠟黃,很奇怪地問為什麼。雜毛小道摸著鼻子,眼睛濕潤了,他說這一次真的虧大了,除了本命玉被那個狗曰的巴頌拿走了之外,這幾天,還被他逼著吸食鴉片膏。我心中一跳,失聲說道:“鴉片膏?”他點頭說是,這種鴉片膏是巴頌特製,藥膏其實是藥引,讓人的精神陷入迷惑,減低防備,然後借機控制他的心神。他算是有些道行,意志堅定,能夠抵禦一些邪法,但人總歸是人,終究抵禦不住這霸道藥物的侵蝕,所以最後還是著了道……唉!無量天尊啊……
說著說著,他雙手抱著頭大叫“啊”,全身肌肉抽搐,臉部扭曲,我嚇了一大跳,問怎麼了?
雜毛小道用一種異樣的口氣說道:“他來了……他來了……”他這聲音似泣似咽,並不是剛才正常的嗓音,仿佛遭受到了很大的痛苦和折磨。接著他的眼球開始泛白,規律性的從左向右轉去。突然有風從後面陣陣吹來,令人毛骨悚然,我猛打噴嚏,一連七八個。一句幽幽的話語,仿佛從我們的心中冒起來:“不用找我了,我來了……”
霎時間我立刻反應過來,泰國人巴頌追上來了。
我不知道他是一個人還是幾個人,反正他此刻正在做法迷惑雜毛小道,想讓蕭克明直接把我制住。或許,剛剛蕭克明蘇醒過來的時候,那個傢伙,就已經趕到。
我將面對的是一個強大的對手。
在此之前,雜毛小道此刻已然是幫不上什麼忙了,我只指望他不搗亂就好了。所幸了有準備,拿出一張黃符紙,按十二法門中的“符籙”一節中提及的禦外物符畫,蘸血做成,然後貼僵屍一般,貼在雜毛小道額頭上。腦門這麼一貼,這廝立刻變得有七分像僵屍,不再動彈,臉上也不再扭曲。
我拍拍手,讓身體裡面的氣感流動,去感受周遭的邪異,小心提防著,然後發動汽車,準備逃離此地。
在敵人不明確的情況下,我第一反應還是遠遠逃開最好。
然而發動了好幾下,沒打著火,怎麼都啟動不了。我心中有不好的預感,感覺左邊有異,猛地一扭頭,只見一個黑色的物體在我的車外一閃而過,又一圈之後停留,是一團紅色的血霧,翻滾著、流動著,裡面有一對黑黝黝的眼睛,晶晶亮,直愣愣地看著我。
我仔細一看,心中大驚,這、這居然是女人的頭顱。
對,這就是一個女人的頭顱,頭髮如同飛舞的遊蛇,張揚開來如柳絮、如絲織,臉上呈現出嬌豔的魅力色彩,包裹在紅色的血舞中,她的嘴唇是抿著的,猩紅色的唇形美麗妖豔,不時發出嬌笑聲,呵呵呵呵……在我耳朵邊迴響著,分不出是我內心中的呼應、是幻覺,還是真實存在的音波。
當然,這些並不恐怖,真正讓我頭皮發麻的事情在於,這顆美人頭顱下面,掛著一長串的內臟、腸子和血肉,像是一隻懸空的章魚,又像是一大串掛在藤架上的葡萄,不斷有血流下來,滴滴答答,然後地上又有紅色霧氣蒸騰上來。
這個恐怖的美人頭顱一下子出現在我的窗外,一下子,又出現在前面的車窗前,紅色血霧翻騰。
整個空間都縈繞在血腥味濃重的氣氛中。
我狠狠地揪了一下自己的胳膊,疼,這就不是幻覺。一種冰冷的寒意從尾椎骨冒起來。這,這就是傳說中的飛頭降吧?
飛頭降又被稱為飛降,是所有降頭術裡面,最為神秘莫測,也最為恐怖詭異的首席降頭。其實所有的黑巫術、白巫術,都是人類探尋自身、宇宙的秘密,謀求生命的永恆存在。幾乎所有的頂級巫術,都涉及到長生不老的境界。而飛頭降,則是東南亞降頭術中最厲害的一種,總共七個階段,真正能夠撐到最後一個階段的人,便可長生不老。
飛頭降靠什麼長生不老?靠吸血,豬血、牛血,雞鴨鵝禽類之血,血之精元,乃至最後,人之血。
所以,一個地方如果出現有練飛頭降的降頭師,便會出現各種家畜離奇死亡事件,若是出現了高階段的降頭師,那麼,方圓幾百里,頻繁死人特別是孕婦,飛頭降修煉者最喜歡食用胎兒的精血。這是一種建立在白骨累累、千人萬人的死亡之上成功的恐怖巫術,是邪法,最容易引起仇怨,被人剿滅。
所以,綜觀飛頭降誕生無數年的歷史裡,煉製大成的一個沒有。
沒有,但是不代表它不厲害。
我心臟被神經緊緊地抓著,一動也不動。那頭顱圍著車子繞了兩圈,突然不見了。沒等我氣息緩下來,突然,車前面發出一聲令人牙酸的鋼鐵折斷聲,接著,整個車頭,都被緩緩地抬了起來。
尼瑪,這麼大的力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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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美人頭顱,懸空拖腸走地
眼見這車子就要翻轉過來,我連忙解開安全帶,然後把旁邊雜毛小道的安全帶也解開,打開門,在車子30度傾斜的時候,跳下了小車來。
腳一著地,那咬著車頭保險杠的美人頭顱立刻放棄了翻車的舉動,飛臨空中頓了一頓,然後紅色的眼睛瞅准了我,拖著血淋淋的腸子內臟朝我這邊飛來。它張開牙齒,白森森,密密麻麻,好像是蟲子的口器,上下四顆尖銳的牙齒,足足有成年人的一指長。
我要是被這一嘴咬個結實,明天之後,必然是乾屍一具,直挺挺地躺在等在太陽照。
隨著這頭顱的離開,車子重重落下,轟然作響。
經歷了這麼多風雨,我哪裡會認命、坐以待斃,我先把手中的累贅雜毛小道往路邊一扔,一個鐵板橋,躲過這風速一般達來的撕咬,沒成想避得開上頭,避不開下頭,下麵那累累的腸子重重地擊打在我的身上,像鞭子一般抽打。我倒地,往旁邊使勁一滾,往身上一抹,盡是讓人欲嘔的血漿,黏黏嗒嗒的,腥臭得很。
顧不上這些,我從隨身的袋子裡拿出了一袋液體,把封口拉開之後,我對著再次奔臨而來到這頭顱猛地砸去。
一擊……即中!
這一袋子液體一撞到空中的頭顱立刻四濺炸開,細細灑灑如雨一樣散開來。
借著遠處的路燈,我看見那詭異的美人頭顱一沾染上這許多紅色的液體,白淨的臉上立即出現了滾滾的黑煙,一股灼熱的焦肉味四散飄逸。“啊……”它立刻發出了一聲尖銳到了極致的痛苦慘叫,我的耳朵一瞬間好像被細針刺入一樣,忍不住地捂住了耳朵,抱頭蹲地,張著嘴巴抵禦這恐怖的音波攻擊。
啊
這聲音,任何一個內心強大、淡定的人聽到一聲,都會連宿的做噩夢。
我捂著耳朵,愣愣地看著這美麗與恐怖結合的飛頭美人頭顱在空中,像無頭蒼蠅一樣,亂晃,心中一陣得意。這液體,便是我之前按照十二法門上準備的幾樣物品之一:黑狗血。黑狗血可破降頭邪術,但凡是降頭之術,都受這一物克制,便如同糯米之於僵屍與矮騾子,生生相克,便是這道理。為這東西,我摸黑跑了好幾個菜市場,才()找到的,捂在懷裡好幾袋,都有著我的體溫。
三軍未動,糧草先行。
既然已經做好跟這個降頭師比鬥的心理,我便已經盡力佈置好一切。沒想到果然有奇效。
而且我這一下,也確實把剛才嚇得倉皇的心給穩定下來。
我看出了一點兒門道了,這不是飛頭降。或者說,這不是真正意義上的飛頭降。
為何?十二法門中有提到,所謂的飛頭降,就是降頭師利用符咒,給自身下降,讓自己的頭顱能離身飛行,達到提升自己功力的降頭術。這個巫術是和之前提過的猿屍降一個道理,均作用于降頭師本身。這是一門極其邪惡和兇險的法門,稍不留神立刻身消神隕,飛灰湮滅,然而大冒險自有大收穫,也惟有如此,以七七四十九天為一個階段,每過一個階段,法力倍級增長。
這個美麗的女子頭顱,所有的表像都符合飛頭降的特徵,但是問題在於,據我所知,施降的是一個五十多歲的醜陋泰國人,而不是一個長相清麗脫俗的美少女。那麼這個,依然是控魂降中的一個分支,名為控屍降。是一種操縱屍體而改良的飛頭降。十二法門中對此有過記載,據說是洛十八的一個徒弟便研究ghk出此降法,太過惡毒,最後被趕出了門牆中去,後來他著述時,便寥寥幾筆提起。
控屍降有一個特點,便是施降者不會為此冒太多風險,只需要()找到一個生辰八字、命理都合乎準則的人體,用相應的方法將其炮製死亡,然後用特殊手法煉製,最後成型。此法練到極致,便能附念頭到起身上,多了一道強力的攻擊手段、身外化身。然而由於違反自然規則,它也同樣有多缺點,比如操作不靈活,施術者必須在百步之內,法力最強者也不能超過兩百步。
兩百步啊!
我心中一陣興奮,這個拿走雜毛小道本命血玉、害得他染上毒癮的泰國人巴頌,定然貓在不遠的地方,用上帝視角來看著我。在哪裡呢?我念頭剛及,只見那在空中翻滾的美人頭顱終於停頓了下來,轉過頭來看我,精緻光潔的臉孔上面全部都是焦黑猩紅的傷疤和血肉,仿佛我潑的不是黑狗血,而是一包硫酸,頃刻間成了重度燒傷的病人。
不對……身上感覺怎麼這麼冷?
我發現它的眼睛死死地鎖住了我,這裡面的怨毒,罄盡三江之水都洗滌不了裡面的仇恨。我腿肚子一陣發抖,光憑藉著目光鎖定,就能夠讓我心中產生不寒而慄的手段,這個山寨飛頭降果然也是厲害角色。我也盯著他,手伸進了隨身的包中,裡面還有三包黑狗血,兩個黑驢蹄子和一些零碎玩意,時刻準備著。
沉默,山雨欲來風滿樓,壓抑得越久,爆發得越重。
我凝神呼氣,和緩,靜靜地去感知“炁”在空氣中、身體裡和周圍環境中的無所不在。
停頓看似漫長,實則僅僅屈指可數的三秒鐘,某一個節點,一聲厲號響起,飄浮我前方七八米的美人頭顱拖著腸子內臟,裹著翻滾的血色霧氣,朝我猛撲而來。我早有準備,往旁邊就是一撲,錯身躲過,翻滾中,我看向了這顆略顯累贅的頭顱,只一眼,我胸口的心臟就要跳了出來。
這頭顱居然直奔安靜在地上挺屍的雜毛小道而去。
是啦是啦,它受了重創,目前最需要的不是跟我以命搏命,而是迫切需要補充新鮮的血液,然後用血液中的精華回復創傷。此地只有兩個獵物,我、雜毛小道,想比起猶如硬核桃一般難啃的我,躺在地上、腦門貼一張符籙的老蕭,猶如軟柿子,捏也好捏,吃也好吃,這控屍降的本物原也如同僵屍一般,保留了一些生前的智慧,自然懂得取捨。
不過,果真讓它得了口,哥哥我這“千里走單騎”的豪俠戲份,唱給誰人聽?
我頓時間手快得跟經年日久的慣偷一樣,連續兩次投擲相隔不超過半秒鐘,兩大坨包裹著體溫的溫熱黑狗血立刻新鮮出籠,在我這個人肉擲彈筒的作用下,一包襲擊空中的美人頭顱,一包襲擊地上的雜毛小道。當我抽出兜裡面的瑞士軍刀沖向雜毛小道臥身的當口時,這美人頭顱已經趴在了老蕭身上,竟然不顧濃郁黑狗血的灼燒,誓死要將他的血液吸食乾淨。
看著它血淋淋、黑煙升騰的頭顱和下麵累累的內臟,我心中生寒。
如此取捨,果然悍勇。
我一個箭步,在老蕭的脖子被啃個對穿之前,一大腳踹向了這顆變得相當恐怖的頭顱。咚這硬度,我幾乎以為我踢到了一顆兩人環抱的大樹上面。雖然把它稍微踢開一些,但是我穿的是普通運動鞋,這一腳讓我的腳趾很受傷,疼痛感一直蔓延到了菊花去。沒等我高興,它拖在地上的腸子一絞,滑膩膩,溫溫濕,立刻把我絆倒在地,後背重重地磕在了高速路的瀝青路面上。
我眼前一黑,感到身子一翻,周身被緊緊黏住、絞死,那種來自於地獄的腐爛內臟的臭味一下子就縈繞在我的整個腦海裡,揮散不去。我胃部一陣翻騰,抽搐,伸手去撥那一堆內臟,又睜開眼睛,只見那一串腸子蠕動著,美人頭顱俯下來,恐怖的臉上全是癩疤,血肉模糊,張著嘴,森森白牙暴露,朝我啃下來。
相比雜毛小道,我顯然更加可口一些。
也解恨。
我肚子中的醪糟,化作一口水箭,嗖地一聲直噴向沖來的頭顱。顯然這一招嘔吐大法一點兒攻擊力都沒有,反而兜頭蓋臉地反濺回來,一回爐,更加餿臭。這一咬,大嘴張成大得能夠放進一顆榴槤,當然,也能夠放進我小半顆頭顱。倏然間,這飛頭降已然飛至我的眼前。
千鈞一髮之際,我騰出了雙手,撐著它的雙頰,死死抵住了這一顆頭顱。
巨大的力道源源而來,我簡直不敢相信這僅僅只是一顆頭顱,若閉上眼睛,幾乎如同奔馬一般的撞擊力,而且後勁悠長。巨大的怪嘴在我眼前的十公分處劇烈開合,裡面不斷有血漿濺出來,掉落到我的臉上。抓著被燒蝕許多的亂髮和臉頰碎肉,我苦撐,體內的金蠶蠱源源不斷地把力量傳導至雙臂之上,勉力將其抵擋。被我抓住,又吸食不了血,這顆變得無比醜陋的美人頭顱無比暴躁,上下左右劇烈搖晃。
我感覺自己像一個騎上了烈馬的孩子,天地都在顫抖。
拼力道、拼物理攻擊我是沒戲了,唯今之計,只有把希望寄託於靈力上來。我在極度緊張之餘,開始高聲念起了“金剛薩埵法身咒”。這咒文因為我的驚悸和呼吸不暢,磕磕巴巴,然而許是我體內有了氣感,有了所謂“法力”的緣故,竟然能夠將其動作遲緩下來。“金剛薩埵法身咒”念禱的是勇猛果敢,遭遇困難反湧出鬥志的自我催眠和激勵,一輪念完,我集盡肺中的所有氣息,口吐真言曰:
“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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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amper4880n0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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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4-29 08:34 PM
第10章 幕後黑手,師叔又見師叔
這一聲“統”字如平地驚雷,連吐出來的我自己,都被震驚到。
這一刻我感覺到有萬丈光芒。
這美人頭顱如遭雷轟,五官各處都迸出許多黑色的液體來。它發出了比第一次更加淒厲的叫聲,這聲音簡直已經超出了人類耳朵所能感受到的音域,我腦袋頓時感到一陣如針刺一般的劇烈疼痛,這疼痛似乎已經滿載,連我的頭顱都要爆炸了。不僅如此,一直在我體內的金蠶蠱終於開始暴躁不安起來。
據我所知,類似于金蠶蠱這種半靈體,最忌諱的也是高頻超聲波。
美人頭顱不再來咬我,往上飛去,而我則感到耳朵都在流血,忍不住地用全是血漿肉沫的雙手,捂住耳朵。
它浮空之後,像一團水母,拖著累累的內臟和腸子就朝前路,跌跌撞撞飛去。
打蛇不死,必遭其禍,而且還後患無窮。我豈是姑息養奸之人,掙扎著爬起來,一個百米衝刺,往前方跑去。08年的冬天特別寒冷,風在耳邊咆哮著,反而將剛才噬人心骨的疼痛減少了一些,我的耳朵一直在耳鳴,此刻也減緩了,變得輕微。三包黑狗血潑下,再被我真言共鳴劇鎮,美人頭顱周身的紅霧已然淡薄得幾近於無,此刻飛行,也如同剛開始嘗試飛翔的笨鴨子,一路跌跌撞撞,搖搖欲墜。
我大跨步追趕著,手已經伸進了袋子裡。
裡面還有兩包黑狗血,最後的兩包。我調整呼吸,讓腳步隨著心跳的節奏在奔跑著,想像自己是探花郎小李飛刀,想像著自己是射日的後羿,想像著自己是狙擊手之王、丹麥的“白色死神”西莫海亞……一時間各種大神在我腦海中旋繞,嗖我出手了,正中其間。
大片血花四濺,美人頭顱終於無力跌落了下來,在地上,遠遠看去像一灘的爛肉。
我立馬跑到,抬起腳,神經質,狠狠地踩中了這頭顱脖子下面的一串內臟,吧唧一下,居然出乎我意料之外的斷了許多。一為激動,二為緊張驚悸,我發瘋似地亂踩,將這團受了重創的腐臭血肉,全部踩成了碎肉沫子,然後抓住這廝的頭髮,像舞弄流星錘,幾圈圓周運動之後,猛地往地上砸去。
這頭顱如同籃球,高高彈起來。
寒風吹來,驚悸似潮水一般退去,我渾身全部都是血漿,冰冷,忍不住地打哆嗦。這時從江城方向行來了一輛大貨車,明亮的前燈耀眼,還打了一個長鳴車喇叭。我倒拎著這燒焦的頭顱,往路邊讓了讓。那貨車又按了按喇叭,顯然對我出現在高速路上的行為,十分不滿,然後可能是看清楚我這副可憐的模樣,我感覺那喇叭的尾聲都在顫抖,一點停頓都沒有,嗖的一下,往前面沒命地跑去。
我感受著地面一陣顫抖,那是重型卡車的輪子在壓路。我手中這個飛頭降,嘴巴還在開合,吐著泡泡。
它紅色的眼睛,看著左邊的方向。
我循著它的視線看過去,只見在高速公路護欄外邊的平地上面,有一團趴在地上的黑影。顯然,被我注意到,黑影緩緩地站了起來,身體僵直,抬起頭看我。我在黑暗中的視力已然有了很大的提升,一眼,便認出了這張醜陋中略帶一些詭異的臉,以及裸露在外邊的脖子上,那恐怖的紋身。
巴頌,來自泰國的降頭師,一個莫名其妙出現、又莫名其妙和我作對的男人。
他盯著我,黑暗中眼睛泛著亮光,我敏感地發現,他嘴角和前襟上有血跡,顯然,在我發現他之前,這個老男人已經吐了一場了。赫赫赫……夜梟一般的啼笑聲從黑暗中響起來,他居然裹著披風,黑色的大麾包裹著他單薄的身體,一團黑往我這邊移動。
我問他:巴頌?
他點頭,說是。
手中的美人頭顱居然又動了,究竟是“蠢蠢欲動”的動,還是“垂死掙扎”的動?我不得而知,然而作為一個驚弓之鳥,我唯有將手中的這玩意,往高速路的護欄上砸去,狠狠地砸,每一次擊中石欄,都是鮮血四濺。我是如此的用力,以至於我砸第四次的時候,絲麻一般的頭髮終於脫離了頭皮,這頭髮像一顆炮彈,“嗖”的一下,飛往高速公路的路中間,落地,像球一樣,咕嚕咕嚕的滾。
巴頌冷冷地看著我發瘋,既沒有阻止,也沒有叫駡,仿佛一個局外人。
然而,從他不斷顫抖的身體,能夠看到他內心蘊含的憤怒。
我丟掉手中的屍發,然後找了塊乾淨的地面抹了抹,一手灰,然後跟眼前這個外國友人親切問候,說晚上好啊。他對我說想不到,陸左閣下居然是個這麼厲害的人物。
我居高臨下地看著他,說哪裡,控魂降、控屍降……巴頌先生真的是奇術迭出。不過呢,有句話不知道當講不當講,降頭一術,逆天而為,講究的就是一個兇險與機遇並行,你能夠習得控屍降,必然也擁有飛頭降這門奇術。若你敢咬牙一搏,有條件上飛頭降,沒有條件也上飛頭降,如今恐怕已經成為一方大拿了,哪裡還會怕這種凡間的黑狗之血,遭遇反噬?
他搖頭,說若是以前,自然也就咬牙練了,如今這世道,通訊發達,交通方便,所以危險太多。他遇到的修飛頭降的同門,不出十指,能過兩個階段的只有四個,能到達可吸人血的只有一個,而後這人在那階段第四夜,就被人用噴火器活活燒死。修術為何?只為長生,到達彼岸,若此刻便魂歸地府,何不如苟且於世?
我一個翻身跳下高速公路的防護欄,站在他八米之外的地方,不跟他扯淡,直接問為何害我?
誰知道他居然問了我一個我怎麼也想不到的問題。
他問我見過王洛和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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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詫異的詢問下,我終於知道了一切的由來。
居然是王洛和之事未了。
我這一脈苗蠱,上述到洛十八這一代,名曰敦寨苗蠱。敦寨位於大敦子鎮的西北處,遍佈高山野嶺,是窮山惡水之地,古時瘴氣叢生,常人不能過。然而離寨子四十裡遠的大敦子鎮,卻是溝通湘西至黔地乃至川南的交通樞紐之地,自古以來便是物流溝通之所在。貨物流動,人員也流通,苗、侗、漢、土家各民族交匯雜居,倒也相安無事。
當時便有一個漢家叫花子,輾轉流落到了那個深山中的苗家寨子,之後也不知什麼緣故,便跟著上一輩祖師開始了苗蠱的傳承。這人便是洛十八,其間秘辛已然不足外人道,若詳細探究闡述,必然又是一出“楊露禪學藝陳家溝”的劇碼。不知經歷了多少風雨磨難,洛十八於某年崛起,殺山賊、鬥土匪,鎮軍閥,與湘黔桂幾省同道中人,論坐於鳳凰山下,無一人可奪其風頭,竟然闖出了偌大的名聲。
那已經是民國之事,漢蠱王洛十八之名,便是遠至湘西桂東,也是有人知曉的,便是沈從文先生,文中也有隱晦筆鋒提及,端的是好大的名頭。後來洛十八摒棄了門戶之見,沒有如前輩神婆一般一個帶一個,血脈相傳,而是廣收門徒,共計收有六徒。正當這一脈顯興旺之態時,洛十八與三徒前往湘中洞庭湖探路,莫名便死於一湖底龍洞之中,四人死了仨,只餘一徒得返。
時值亂世之秋,軍閥四起,天下大亂,人命如草芥,那徒弟支支吾吾不語當日發生之事,大旗既倒,餘人便化作鳥散,各奔前程。
死裡逃生的那個徒弟,便留在這個苗寨子,安心守著列祖列宗,祭祀慶典。
他,便是我那慘死在山溝溝裡,腸子被野狗拔滿一地的師公。王洛和的師傅,一時熱血,參加了國軍,爾後亂世飄零,流落到了緬甸。巴頌的師傅,是洛十八第七個弟子,一個被逐出門牆的棄徒,當年也是一天資卓絕之輩,不忿于師傅的保守不通達,便南下尋求證道之法,爾後落根泰國,開枝散葉。這兩徒因同處一域,相互之間也有往來,小輩也熟,王洛和與巴頌更是生死之交,他上次來華,便將自己的一縷殘魂用琥珀繩交于巴頌之手。
爾後之事,天道蒼冥,巴頌都已知曉一二。
這些秘聞我倒是頭次知曉,陳穀子爛麻子之事,也沒有了興趣。於是我面不改色,只是問說了這麼多,管我鳥事?你這番前來,可是為了給王洛和報仇?
巴頌笑了,他說旁門兇險,左道難行,一腳踏入,這命就不屬於自己,而看天意。天老爺讓你多活,你便多活。天老爺讓你死,你便死去,怨不得別人。況且,報仇一事,還輪不到他管,王洛和家中也自有傳承,高明之輩也多,自有其子侄來做。不過他來,倒是有一件事情要找我。
“什麼事?”
“降頭術中,以飛頭降最為神秘莫測,也最為恐怖詭異,位列首席;蠱毒之術,以金蠶蠱最能通靈界,融洽於本身。兩者皆為至道,然而道與道,終究有不同,同一名字,法門卻有萬千。本命金蠶蠱,除了毀于戰亂的苗疆巫毒教之外,苗侗三十六峒,只有漢蠱王洛十八有傳承。而洛十八一脈,只有你這一支有知曉。”
“那又怎樣?”
“許邦貴這龜兒子就是個弒師的逆徒,他的余脈,何德何能,能夠安享本命金蠶蠱的培育之法?”巴頌突然大聲喊道:“你這福薄的臭小子,有何能耐,安享這金蠶蠱?我不服啊……”
他說著,搶前一步,一把黑沙朝我灑來,腥臭難當,雨打如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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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4-29 08:34 PM
第11章 奇招迭出,英雄只有一個
在此之前,我和這巴頌算是交了三回手:第一次是隔空對視,目光攝魂;第二次是雜毛小道,中控魂降;第三次,是美人頭顱,狗血噴淋。三次了,特別是第三次,巴頌損失頗大,不但費心煉製的控屍降本物毀之一旦,而且還被反噬其身。這便是莫大的仇恨,這便是殺人的理由。
都已經是刀兵相見了,卻擺起古、攀附其淵源來,這裡沒有古怪,哪裡有古怪?
我年歲不大,但是所經歷之事,卻也不能跟久在象牙塔中的他人一般,懵懵懂懂,見這巴頌羅囉嗦嗦半天,大概也知道,他一來是為了等待援兵,二來卻是為了減低我心防,然後想著能夠一舉偷襲,讓我含恨而死他這如意算盤打得劈哩啪啦響,卻未免太過於想當然了,只把我當成那二傻子,麵團子,任意揉捏。
我是誰?
想當年我在做推銷保險的時候,一個新人,在經過第一個月的培訓期後,奇跡般地拿到過組內第二的好成績,成為一匹黑馬,呼嘯而過。這還是在高手如雲的業務員群落中,能夠脫穎而出者。
我哪裡是那麼容易被忽悠的?
聽著他扯著民國年間的故事,細數掩藏在歷史煙雲背後的師門淵源,我的下盤,卻時刻緊繃著,這黑沙“呼啦”一撒出,我便向後方竄去,猶如一隻受驚的兔子。
黑沙形成的雨幕足有七八米,稀稀拉拉落下來。
空氣中有難聞的腐敗垃圾臭,我屏住呼吸,不敢聞這味兒,只知曉,這狗曰的倒是富有,也捨得,這一把屍精散怕不得有好幾兩,居然一下子就全部潑出。什麼是屍精散?這東西據說是在經年日久的埋屍之地刨出來的黑色晶狀礦物,是靈魂沉積的寄託體,一顆一顆圓滾滾,像蟑螂屎一般,渾然天成,此物與無垢泥、毒蛇囊、蜈蚣腿等物混合炒制之後,再加以一些秘制手法,變成了最好的黑巫術、邪法等的增幅佐料。
比金蠶蠱這種半調子增幅器,要好用十倍以上。
幾年的埋屍之地不多,大多都是些戰亂、瘟疫留下來的亂墳崗子、萬人坑,而且被有道之士(比如道士、僧侶)超度過後的地方還不會產生,幾百年間,少之又少。屍精散求之不易,只有那有著悠久歷史淵源的邪術家族才會有這種東西,拿出來,就是身份的象徵,識貨的人,立刻屁顛屁顛兒跑開了。
然而,我沒有立即跑開,而是返身過來,死死地盯著這個受了內傷的降頭師,看看他還有什麼壓箱的手藝。
我們四目相對,他臉上浮現出詭異的笑容,張開手,披著的大麾無風自動,而在我們面前的空地上,一個接著一個的小黑影翻出來,蠕動。我定睛看,居然又是蜈蚣,密密麻麻一大片,長條節指硬殼,第一對腳呈鉤狀,銳利,其餘牙爪毒肢搖動,一時間,黑色的、紅色的、黑綠色的……每一隻都有十幾公分長,全部糾結在一起,抱滾成團,沒一會兒,四五個籃球大小的蜈蚣團就出現在我眼前。
蜈蚣降!
我搖頭笑,東南亞氣候濕熱,山水叢林眾多,蟲子也多,所以藥蠱降也十分常見,幾乎是每個降頭師的必備技能。但是正如巴頌所說,山在那裡,大道千條,尋常的藥蠱降更多的是見於病毒交叉感染,然後用毒蟲的排泄物、屍體粉末等物混合降頭原理,以其毒性來害人。但是也有厲害者,以怨咒集百蟲,利用許多材料的輔助,製造出一個千蟲噬體的降頭術來。
這是實戰之術,又與驅蟲馭獸的法子在原理上有著天地的差別,但也正因為經過加工調製,這蜈蚣口爪中的毒性,強過尋常的同類百倍千倍,只一口,便能讓一頭成年大象倒地抽搐,中毒而死,霸道非常。
行家一出手,果然不簡單,厲害得很。
不過這一招對於我來說,未免有些藥不對症了。見過了矮騾子那百十米的蠹蟲陣,這四五個窩成一團的蜈蚣,我倒還真的不怯。這樣的蜈蚣來再多,都抵不過升級版金蠶蠱那生物等級上的天然威壓,遑論數量多少,都只是給這肥蟲子,多備了幾道夜宵而已。
我是這麼想的,然而巴頌卻是詭異一笑,又跳又叫,開始了最原始的跳大神。
隨著他肢體的擺動,我感覺曠野中流動的風開始變得陰柔了許多,不走了,繞著圈子,在我身邊縈繞著,絲滑的涼意像猛獸的舌頭,猩然地舔舐著我的後脊樑骨。突然耳後傳來一道風聲,厲喝,我本能的低頭避過,集中精神看去,只見四頭幽暗的生物拿著長長的鋒刃鐮刀朝我襲來,最前頭的一頭,持鐮刀與我錯身而過,猛一呲牙咧嘴,有腥臭的氣息撲鼻而來。
這四個東西身高80公分到一米左右不等,長得像人又像猴子,臂膀出是黑色的毛,全身黏嗒嗒的,通體暗綠色,有著魚蝦水草一般的腥臭味道。它們都背著個烏龜殼,臉長鳥嘴,上下四顆犬牙,披頭散髮,頭部中央有一個圓盤狀的凹陷處,兩顆眼睛暗紅色,嗜血、殘忍。
于此同時,我前方的蜈蚣降,彈地而起,倏然朝我撲來,未臨體,便如天女散花一般,鋪開來。
我心中一驚,沒想到這狗曰的不但有無視等級威懾的蜈蚣降,而且還招募了四個水草鬼。
什麼是水草鬼?這鬼東西跟矮騾子一樣,長期活躍在民間故事傳說中,它還有其他的名字,比如水虎、河童、蟲童或者水精……特別是河童,幾乎充斥在島國日本的歷史文化當中。簡單而言,這是一種狡猾而神奇的生物,據說如果在腦門的凹陷處盛滿水,便力量無窮,可撕牛裂馬。
這才是巴頌真正趕來華尋仇、又敢隻身一人來此阻擊我的倚仗吧?
不僅如此,天空中黑影飄散,倏然間又出現了三個紅眼睛的鬼娃娃,飄蕩著,嗚咽出聲,偶一露出利齒,便是如同螃蟹一般的十字口器,裡面有森森的交錯尖牙是啦,出身東南亞地區的降頭師,出門不帶幾個惡鬼古曼童,簡直都不好意思跟人打招呼。
我猛地避開這四個水草鬼,放出金蠶蠱對付這噁心的蜈蚣降,然後奮力朝高速公路上奔跑,心中無限地詛咒這個世界:曰,這哪裡是什麼降頭師,這分明就是一職業的召喚術士。
我快,那水草鬼卻也不慢,倒提著鐮刀,像四個侏儒族的死神,邁著小短腿,像兔子一般蹦來。
翻過高速路的護欄,一個水草鬼橫空跳躍而來,我一個戳腿,就踹中它的心窩子,哀鳴著掉下去。我氣都還沒有喘勻,那三個空中飄浮的惡鬼古曼童就張著森森白牙朝我撲來。對於已為實體的水草鬼,我惟有暫避鋒芒,然而這區區靈體古曼童,我豈能害怕?
它咬便咬,我只管雙掌拍出,重重地打在它那張可愛混合著恐怖的臉上。
沖在第一個的惡鬼古曼童被我那受詛咒的雙手拍中,厲嚎,然後被一擊而飛,往道邊斜斜跌去。可惜我的速度只能拍中一個,另外兩個惡鬼古曼童瞅准空隙,一個咬在我的胳膊上,一個咬在我大腿上,奮力搖頭,撕咬,像兩條三天沒有吃飯的惡狗。
疼!這疼痛融合到了神經裡,立刻傳到我的中樞,我一看,本應是虛無靈體的古曼童,竟然生生用靈力咬出了血淋淋的傷口,黑紅色的鮮血瞬間就留了下來。
如此厲害,可想而知死前定時遭受過了多麼非人的折磨,才會有如此的怨毒。
因為怨毒,所以厲害。
這便是鬼。
橫裡斜出,又遞來一把鋒利的鐮刀,朝我的頭顱處割來,以這力道,若是一揮擊實,只怕我大好的頭顱就脫離了脖子,咕嚕咕嚕地滾了出去。我就地一滾,躲過這一刀,然後伸出把附在我身上的這兩個惡鬼古曼童拍開,望著不遠處停著的車子,和在道邊伏屍一般的雜毛小道,心中膽寒。
這狗曰的巴頌準備充分,先是以控魂術迫使我緊急剎車,停在此處,然後又用控屍降將我逼出車子,然後欲將我生擒;雖然我將這山寨飛頭降用黑狗血給破了,但是又弄出蜈蚣降把金蠶蠱纏著,惡鬼古曼童與水草鬼派出,來索我命……如此奇招迭出,可算是下了大本錢了。
王洛和與他相比,簡直就是鄉下的窮親戚,與帝都好幾套房的坐地戶。
我心中鬱悶,洛十八為毛要收這麼多徒弟?自從我被外婆下了蠱,她身死之後,怎麼會冒出如此多的索命討債的親戚來?
不行,我不能坐以待斃,我必須將這一切的源頭,也就是巴頌這老傢伙給拿下,不然,即使我能夠逃脫此劫,家人朋友也定會被這個無下限的傢伙盯上,受我連累。打定了主意,我也不逃了,一個縱身又翻下了護欄,大腳邁步,朝正在念念有詞的巴頌跑去。
見我殺來,巴頌的黑色大麾朝天空飛起,整個人“喀喀喀”一陣亂響,居然瞬間變成了一個身高一米九的魁梧巨漢這是變形金剛麼?
不,這是瑜伽術!
兩虎相爭,英雄只有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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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4-29 08:36 PM
第12章 小妖朵朵,出手敵我不明
瑜伽,最早起源於印度,是一個身心修練的通泛名詞。
現代瑜伽,主要是運用古老而易於掌握的技巧,達到身體、心靈與精神和諧統一的運動方式。而最早的瑜伽,則據說是為了撰寫大法和獻身神聖之舞,用來祭祀蛇神Adisesa的舞蹈。這種類型的舞蹈,能夠通神,與神打、請神、禹步以及跳大神等等之類的,有著異曲同工之妙。
印度錫克族的“拙火瑜伽”,練習至高深者,便能夠有重新塑造身體部位、產生縮骨變形的奇異功效,這是真實的,是有史實和視頻資料作為證據的。只是我實在想不到,身在泰國的巴頌,便是這麼一個瑜伽高手,而且還是修的拙火瑜伽。
然而更讓我想不到的是,巴頌居然是個一米九的高大漢子,而且他平日裡還能夠一直偽裝成一個不到一米七的猥瑣中年老男人說句實話,就他平時的身高,在泰國也算是高大了。這裡就奇葩了,這一縮一張之間,究竟蘊含著多大的力道子啊?
這個問題我馬上就體會到了剛沖到巴頌前方三米處,他便敏捷地搶先一步,欺身上來,雙手一柔一纏,便將我死死捉住,不得動彈。
這狗曰的居然還是搏擊高手?太不科學了,太沒天理了!一個整日裡和邪術、和屍體、和蟲子打交道的南洋降頭師,居然還是個瑜伽搏擊的高手!這簡直比出現一個文理兩科都精通的博士還要讓我驚訝。自投羅網的我,世界觀瞬間崩潰,身體重心偏移,一個照面便被撂倒在地,巴頌狠狠地壓了下來,他的四肢就像煮熟了的擀麵條,軟綿綿,但是筋道十足,緊緊地將我壓倒在下麵,一動也不能動即使我用盡了全部的氣力在掙扎。
貼著他裹屍布一般的身體,我聞到了非常濃重的狐臭味,以及……死人的味道。這個味道混合在一起是如此獨特,以至於我現在回想起來,都會不由得捏起鼻子。
當然,我身上也盡是剛才搗爛美人頭顱弄出來的腐爛血腥味,如此所來,今夜最讓我受苦的,除了被折磨過無數次的痛覺神經外,莫過於我那可憐的鼻子。
尋常人等聞這麼一回,三天都吃不好飯,聞一晚上,估計都要得厭食症。
嗖嗖幾道風聲想起,四頭水草鬼已然返回了巴頌的身邊,四把鋒利的鐮刀,全部比在了我的脖子之上,只要一落地,不難想像,身首分離是必然現象。我終於理解了奧涅金所言的話語,就邪術而言,東南亞各國雖是後學末進,但是環境適宜、天才輩出,心狠手辣者眾,就如牛市,突飛猛進,狂漲直飆,就其實戰而言,遠遠將源遠流長的中國之地,給拋在了身後。
巴頌鬆開我了,站起來,揉揉關節,將大麾重新披上,不屑地看著被四個水草鬼鐮刀制住的我。
他居高臨下地看著我,說:“螢火豈敢與日月爭輝,就你這兩下子,就你們這一脈地傳承……哼哼,莫說你,便是你那師傅、許邦貴的徒兒,我也是不放在心上的。王洛和這個倒楣蛋,原本以為他在叢林中和摩羅上師習得些厲害,卻沒成想竟然私自逃脫了,而且還死於你的手下,真是個蠢貨。小子,你破了我的控魂術,又毀了我的控屍降本物,難免一死,不過,你若是能夠將金蠶蠱獻出,我自然不會打擾你的靈魂,留你全屍。不然,哼哼……”
他笑得陰冷,脖子上的刺青猙獰,眼睛裡白的比黑的多,顯得格外的恐怖。
我躺在地上,渾身冰冷,脖子上那四把鐮刀末端的手在顫抖,水草鬼們面無表情,眼睛紅,外翻的鼻孔上全是褶皺,噴出腥臭的氣息,不溫暖,全是冷涼陰濕的寒意。三頭惡鬼古曼童趴在我身上,吐著猩紅的舌頭,這舌頭像蛇,在我裸露的肌膚上游來遊去,幾秒鐘之後,我就忍不住全身雞皮疙瘩冒出,膀胱脹痛。
我終於知道“嚇尿了”是個什麼感覺!
巴頌從懷裡面掏出一把錚亮的刀,這刀成流線形,又長又細,刀刃被打磨得成一洗明亮的秋水。他盯著一動也不敢動的我,說:“我剛剛有的主意,你小子靈骨不錯,既然毀了我的美人兒控屍降本物,那麼,就把你煉製成第二具,補償一下我的損失吧……我數三聲,你的金蠶蠱再不降服,你便死!一、……”
我無奈,浸入心神,想去呼喚金蠶蠱,沒成想一入定,卻接到了一個久違的資訊是朵朵。朵朵急切地告訴我,給她解開封印。我哪裡敢,眼前這個狗曰的巴頌把普通的小鬼,都養成了能夠直接傷人體魄的惡鬼古曼童,用屁股思考都知道是個玩鬼的大行家,我死便死了,何必拉上朵朵?
可是,既是行家,我身死,他又怎麼會放過朵朵?
朵朵在鬧,要出去,要出去……
我的心情已經緊張到了極點,見朵朵一副篤定的語氣,非要出這槐木牌中,也聽不出什麼異常來,心想這若她能夠逃出去,也是好的。不管了,顧不上對朵朵出來的考量,我快速默念著解封咒。“……三!看來你是真的不想活了,”巴頌搖了搖頭,手劈下,四把鐮刀高高舉起,大力砍向我的脖子處,而我卻被三個惡鬼古曼童死死抱住,動彈不得。
我要死了麼?
我沒有閉上眼睛,直視這死亡一刻的來臨。
就在刀身臨體的一霎那,我胸口處突然出現了一股宏大荒涼的氣息,紅光乍現。
一個美豔嬌美、小巧玲瓏的女子出現在我的胸口,一雙玉臂似藕,只是一絞,竟然把這四把不同角度、氣力頗大的鐮刀全部給甩飛出去。她便是我之前看到的那個妖化的朵朵,豐乳肥臀,身材火爆,臉孔集清純妖豔為一體,一顰一笑,都給人以莫大的吸引力。這是妖,被妖化的十年還魂草所感染的地魂之妖,朵朵沉眠這麼多天的罪魁禍首。
雖然,她也是朵朵,小妖朵朵,一個被真人比例縮小幾倍的蘇妲己一般的存在。
甫一出現,四個水草鬼便被她的花拳繡腿給輪番踹飛,忒大的勁道,而那三隻古曼童,則像遇見貓的小老鼠,竟然顧不得巴頌的控制,倏然飄到了空中,瑟瑟發抖。巴頌的嘴巴張大得可以讓我看見他的扁桃體,他驚訝失聲:“這是……這是鬼妖?天啊,佛祖在上,這是鬼妖麼?”
小妖朵朵踢完人,長長伸了一個懶腰,用魅惑眾生的嫵媚丹鳳眼瞅了一眼巴頌,不屑地罵了一聲“化外之人”,然後又自顧自地吟起詩來:“大夢誰先覺?平生我自知。草堂春睡足,窗外日遲遲。忽如一夜去,千年已過了!”
她唱完,伸出粉紅色的舌頭舔了舔蜜色嘴唇,又說好久沒有吃人肉了,好想啊……
這渴求的眼神,不住地在我和巴頌的脖子上來回溜達。
巴頌已經往後退了幾步,四個水草鬼擁在他身後,呼哧呼哧地喘著粗氣,三個惡鬼古曼童,在空中吱吱地叫喚著,這聲音就像在鬥蛐蛐。我身體一被放開,立刻就往後連滾帶爬地站起來,小心翼翼地看著巴頌和妖化了的朵朵。巴頌看向小妖朵朵的眼神,紅果果地全部都是貪欲,就像當年日本軍部的少壯派軍官,看著肥大的中國地圖。
他舔了舔嘴唇,頭一次向我投來了敬佩眼神:“想不到,你這小子,福緣深厚啊,居然還有個妖化鬼童!”說完,他的大麾又是無風而動,長笑道:“困了給個枕頭,餓了,這不是給我送菜了麼?這次來中國,真的是不虛此行啊,哈哈……”他笑完,口中高念著晦澀難懂的咒語,是泰語,我電視裡看過。
他念著,四個水草鬼又提著鐮刀沖向了我,而三個惡鬼古曼童,雖不願,但是卻不得以被驅使上來,與朵朵糾纏到了一起。
我看著懸空浮立的妖化朵朵,心中劇震,這個狐狸媚子在,那麼我那個可愛懂事的小娃娃朵朵呢?
我做錯了什麼?或者說,朵朵的靈魂已經被這個妖物所煉化了?
巴頌念咒,而懸空獨立的這芭比娃娃也念起咒來,她一揮手,地上的雜草便是瘋長,一下子就把矮個子水草鬼給纏住不動,寸步難行。鐮刀長,沖在最前面的那個水草鬼將其一下子就伸到我面前來,但是它精力卻還放在了纏著自己的野草上,我猛然出手,輕鬆地奪了過來,反手一割,竟然把這頭被困住的水草鬼頭顱割了下來。
藍色的鮮血四濺,形成了一個小型的噴泉我愣了,什麼時候咱也變得如此厲害。
一股熱流從我的手心,一直流動到了心臟處。
這時,遠處飛了了數十隻大蜈蚣,似雨箭,似飛蝗,全部都直取巴頌的後心處。我餘光看去,是肥蟲子,這小傢伙終於制服了地上近百千條蜈蚣降靈,然後指揮著朝這邊支援過來。情況似乎朝好的方向靠攏,然而,巴頌要是如此簡單,怎麼會把我和雜毛小道能得如此狼狽呢?
關鍵時刻,巴頌的咒語終於完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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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amper4880n0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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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4-29 08:37 PM
第13章 本以事了,平原又響槍聲
巴頌的咒語已然念完,然而餘音嫋嫋,依然還在半空中飄蕩。
平地裡突然出現了迴旋的風,冷熱交替,憑空多出許多飄渺虛無的哭聲,數道的黑霧從剛才灑下屍精散的空地上,升騰而出,在這無月亦無星子的黑夜中,旋轉著,用最柔和的力道,將激射而來的蜈蚣鏢給卸到一旁去。那蜈蚣甫一落地,還活著,便搖頭晃尾、鼓動節肢四下散開,往地下鑽去,並不願意再來這裡湊熱鬧。
一縷、兩縷、三四縷……十來縷黑霧進體,巴頌的眼神越發的閃亮了,黑得發亮,紅得嚇人,面目越加的猙獰恐怖。特別是他身體上的紋身,最開始只是在脖子上,如今隨著黑霧的蔓延,居然像活過來一樣,像遊蛇、像蚯蚓、像蜈蚣,左右遊竄,將他黝黑的臉孔全部都染成了青黑色,像是從阿修羅道中蹦出來的鬼怪,而這圖案,則是大師的畫作。
這畫作,是一個毗濕拏座下的惡鬼形象,恐怖的眼睛居然有十對,從小即大,只只都仿佛能夠直視人心。
畫作之下,有許多青筋像小蟲子一樣蠕動,生機勃勃,孕育著澎湃的力量。
以降頭師的肉身為容器,請神為降,以頭祭之。
這是一門不計入正史的恐怖降頭術,只在少數降頭師圈子中做流傳,隱秘,據說在儀式中能夠與所請的神靈(也許是魔鬼)作交易,以自己數年的生命為代價,獲得力量,殺死對手“請神降”。這門降法與其它降頭術不同的是,他並不是運用藥力、精神和宏觀聯繫的方法,來達成殺死對方的目的;而是,用契約精神,與神(或者說魔鬼)作交易,作用於自身。
從本質上來說,它並不屬於降頭術的一門分類,而屬於白巫術的範疇。通常來講,所有的法門沒有正道與邪惡之分,只有“運用之道,存乎一心”,但是基本上用屍體、蟲子之類來實現目的的,卻都讓人感覺到不舒服,所以便劃入降頭術中。
它與猿屍降這種厲害降法一樣,最開始都是原始宗教為顯示神跡,而度身打造的。
這種法子其實已經消失於世間許多年。
他們是怎麼獲得這些法子的?
所有的一切疑問我都先將其塞進了肚子裡,目前最重要的,是將這個狗曰的巴頌給弄死!沒錯,就是弄死,時至如今,事情已經發展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不是他死,就是我亡。我拿起手中這個精鋼打造的鐮刀,顧不得上面濕漉漉的還有著水草鬼的黏液和血氣,朝正在異變的巴頌砍去。
這一揮舞,似疾電閃耀。
然後……鐮刀停止了,巴頌伸出手,輕輕接住,不費一點兒勁。他渾身煙霧繚繞,像魔王出世,雙目紅,在夜裡像是兩盞油燈,裡面閃耀的火苗,跳躍著欲望和殘忍。我用手抽動鐮刀,沒動,巴頌的力氣變得出奇的大,讓人心中莫名就生出了無法反抗的頹廢感。半空中,小妖朵朵正在跟三個厲鬼古曼童交手,她似乎漫不經心,更多的是玩鬧;而地面上剩餘的三個水草鬼,則被趕來增援的肥蟲子纏住,它方法不多,主要是掌控了地上那些蜈蚣的操控權,然後以蜈蚣的身子當飛鏢,嗖嗖地飛射過來。
它知道攻擊巴頌無效,便將海拔不高的水草鬼當作目標。一時間箭矢如飛蝗,只把這矮個兒水草鬼當那三國赤壁的草船。
它貪吃,緊要時刻了,居然一邊指揮蜈蚣當作武器射來,一邊抓住幾隻,蛇吞象地胡吃海嚼,象個喂不飽的狼崽子,得意洋洋。
我和巴頌依然在僵持,或者說,他在戲謔地看著我,似乎想看看我到底還有什麼底牌。
我的人生第一次這麼無力,我與巴頌之間的距離,幾乎能用自行車和小轎車來做比喻雖然都是車,但是兩者對撞,我是必然死的那一個,這個概率是100%。我面前的是一個足足有兩米高,渾身黑煙的猛男,一身源源不斷的怪力已煙霧的形式浮現,而且還是一個邪門歪道中有著一定造詣的傢伙。他出身名門,師傅據自己說是個天才人物,而他,自然也不會弱上多少,一大把年紀了,經驗也足。而我,我是什麼?和他比起來,我只是一個半路出家的小和尚,而且還連討飯念經的本事,都沒有學會。
之前被那麼多人喊著大師,讓我飄飄然,自以為很牛,現如今……唉,小覷天下英豪啊!
無數念頭從我腦海中飄過玄學八卦,生門何在?只有跑,對手是在太牛“波伊”,我不能敵,唯有“風緊扯呼”。我也不需要去秋收割草,便不再與他糾纏加長鐮刀的歸屬問題,腳底一滑,頭也不回地就往左邊跑去,沒跑幾步,我便急停轉向,朝另外一個方向跑去,心中還聯絡金蠶蠱,和空中那不知道聽不聽我話的小妖朵朵快跑。
一把鐵鐮刀從我身側呼嘯而過,我心中的那種驚悸感讓我全身的毛孔都收緊。
我已經跑到了高速路的護欄邊,聽到後面有一重物落地,沒回頭,就地一滾,然後聽到剛才立足的地方,“轟”的一聲響,我抬頭一看,只見異化之後的巴頌出現我剛剛的地方,一個大力金剛腳,竟將石子路面砸出一個坑來。我一下子就淚奔了不帶這麼玩兒的,這哪裡是降頭師?這完全就是泰國版的漫畫鋼鐵俠!
我躺在地上,連滾帶爬地站起來,只見這傢伙大喝一聲“去死吧”,然後揮著沙包大的拳頭朝我砸來。
我腿抽筋了,這一拳避無可避,眼看就要被這拳頭擊中,全身骨骼寸斷了。
拳頭的風壓都能夠吹起我的頭髮來。
突然天空飄下來一張濕漉漉的黃色符籙,準確無比地落在了巴頌的腦袋上面,黏住了。
如同魔神再世的巴頌突然像一個失去動力的機器,如木偶一般停止了下來,拳頭伸出一半,離我的眉間只有十公分。我心中警兆頓起,不問緣由,也不敢停留,三兩個箭步就跑遠開去,只聽到高速路上傳來一個虛弱無力的嘶吼聲:“三清祖師在上,三茅師祖返世,神符命汝,常川聽從。敢有違者,雷斧不容。急急如律令,赦!”
赦!
隨著這一聲“赦”令號出,平靜的天空上突然翻滾起烏雲來。
幾乎一瞬間,一道肉眼所不跟隨的藍色閃電從不知名的雲頭劈下,徑直朝巴頌射來。
“轟!”……當巴頌渾身冒起火光青煙之時,整個空間才響起一聲炸雷,這威勢龐然如若天地變色,金蠶蠱、朵朵以及水草鬼,全部都齊聲慘呼,水草鬼吐出好幾鬥血,然後從黑暗中奔走而去,而那三隻與朵朵作糾纏的厲鬼古曼童最慘,竟然在雷聲迴旋的當口,煙消雲散而去。
空氣中游離著靜電,我身上的寒毛根根豎起來,就像冬天裡某些很乾燥的時候穿毛衣一樣。
雜毛小道扶著路邊的欄杆朝我大喊:“小毒物,趕緊把金蠶蠱和朵朵收起來……”我這才反應過來,這道雷,是至陽至剛至烈之物,而肥蟲子和朵朵則為陰體,被這一震,自然是元氣大傷。我連忙跑轉回去,金蠶蠱也怕極這餘音震盪,颼地飛過來朝我褲子裡鑽去,我舉著懷木牌,朝妖化後的朵朵喊道:“朵朵,進來,進來……”
浮在空中的這個小美女看著我,精緻的五官都在流血,表情複雜地看著我,沒說話,倏地進來。
我一摸沉了一些的槐木牌,轉過頭來,看不遠處被劈成了煙霧發生器的泰國降頭師巴頌,渾身酸軟,一屁股坐在地上。周圍依然還有好多蜈蚣在悉悉索索地爬行著,然而金蠶蠱在我體內,它們也不敢靠近,都繞著道走開。
終於結束了,我長歎,這一夜可真夠長的,我的這小命,算是撿回來了。
一切都像是在做夢,這個巴頌強大到如此地步,一身業藝精湛,在我眼中簡直是隱藏版超級大BOSS的存在,居然就被蕭克明這個雜毛小道,一個黃色紙符給報銷了?這個吊毛,真的是深藏不露啊!
我累得幾乎要立刻昏睡而去。
那一邊,雜毛小道艱難地走到了燃燒的巴頌面前,把他的血衣扯了一塊,撕下來,然後又從裡面翻了翻,估計是在找他的血玉。()找到了,他高興地一起塞在兜裡,朝我喊,坐個毛啊?還不趕快走,留在這裡準備拿這狗曰的烤火取暖不成?我一聽也是,此地危險,不宜久留,我忙不迭地站起來,跑過去,扶著踉蹌的雜毛小道,問還好吧?
他說好,就是耽擱了半條命,快走,這裡危險。
我們爬上高速路,相互攙扶著往車子那裡走,打開車門,我讓雜毛小道坐進副駕駛座,繞過車頭,正想開門,突然心臟急劇收縮,沒怎麼反應過來,就感到後心被重重地一擊,心肺都在抽搐。巨大的作用力出現,把我一下子推到了駕駛座上,前撲式的,磕得額頭都起了包。我第一反應,是居然還埋伏有槍手?
與此同時,寧靜的夜空裡,響起了一聲清脆的槍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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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4-29 08:39 PM
第14章 此事既了,雷符藏身何處
我第一反應是,我中槍了。
劇痛在背部延續著,我的神經都幾乎麻木了,無奈地傳導著痛入骨髓的刺激感,後背處有液體留下來,一直滑到了腰間,量大,且足。眼前的黑暗一陣又一陣,這是自我意識的保護,不讓我脆弱的神經再飽受折磨,想讓我昏迷過去。可是我哪裡敢昏,現在這一閉眼,再次睜開眼睛,就不知道是哪輩子的事情了。
中槍是什麼概念?我心中自有一把秤砣。我可不是抗戰片中身中幾十槍還能夠抗著輕機槍掃射的“高大全”,也不是香港警匪片中被射幾槍還能夠兒女情長的“怪咖”,普通人,一旦子彈咬到肉,便是一個巨大的創口,血泊泊流出。我仔細體會後背的疼痛,卻沒有感到彈頭在肉中的火辣滾燙。
怎麼回事?
沒來得及檢查,就聽到兩個人一邊往這裡跑,一邊喊:“蕭克明,下車、下車!不下車就開槍打死你。”腳步漸漸近了,我不敢動,乖乖裝死,生怕被他們發現我依然還活著,在往我腦殼門子上習慣性“補刀”。
蕭克明看著我,我沒動,朝他眨眼睛,他一臉不可思議,推開車門下來,舉起手大喊不要開槍,不要開槍,我手上沒武器,莫要開槍啊……
這聲音,驚恐中又蘊含著稍許些悲憤,悲憤中又夾雜了難過,真心的演技派,生活奧斯卡影帝的參選人。
我撅著屁股,趴在主駕駛座上,車門半開著,冷風灌入,不敢動。我聽到有人叱喝著蕭克明蹲下,然後朝他猛踢了幾腳,蕭克明在地上滾,哀號著別打了、別打了,我身上有傷啊兄弟。有個粗聲音的男人制止了另外一個人的踢打,問人死了沒?去檢查一下!
我感到自己被人硬生生地拽了下來,然後一隻大手順著我的背,一直摸到了我的口鼻處。這只手的主人摸到了我的嘴,沒有血,他吃驚地把我翻轉過來,我睜著眼睛,起身就給了他一拳,狠狠地砸在這大餅臉上,他的臉頰骨硌得我的拳骨生疼。我並沒有給他任何反抗的機會,三下兩下,全部攻擊下陰、腦殼等要害位置,最後一下,中了男人的痛感最強烈的部位,他捂著蛋蛋栽倒下去。
時間才過了兩秒多鐘,我連忙返回過來尋找粗聲音男人,只見雜毛小道已然扶著車頭在喘氣,手中還拿著一把黑星手槍。
我踉蹌地走過去,發現地上已經躺著一個光頭男子,一動也不動彈。
舉起大拇指,我由衷地讚歎雜毛小道好身手,他坦然接受,並且長歎,告訴我他從小便練站樁、禹步和五禽戲,早已打通了任督二脈……行走江湖多年,從來沒有閃失過。我給他一個白眼,若他真沒閃失,今天老子未必會這麼累了任督二脈是什麼玩意?菊花麼。
我全身火辣辣地疼,讓他幫我檢查背上的槍口,他把我的血衣揭開來看,然後說了聲“咦”,他笑了,是羨慕嫉妒恨的笑容,還不住地拍著我的肩膀。
我奇怪,問怎麼了?
他說我好福氣,彈頭進入肉內幾公分,就被彈出來了。誰彈得?你家的金蠶蠱唄……羨慕啊,別人都說好兄弟是可以相互擋子彈的,你倒好,你家的小肥肥居然在這關鍵時刻出現在那裡,幫你擋了一擊火力!好兇險啊,我算看出來了,這一槍,如果擊穿到肚子裡,基本你小命就沒有了。
感謝吧少年,以後對你家蟲子好點,別總讓它吃些內臟拌酒,你丫的養著也不虧心?你不養給我養,別的不說,天天蜈蚣蠍子、好吃好喝地伺候著。
我白了他一眼,小心臟一下子被幸福給填得滿滿的這肥崽,皮是皮了點兒,但總是能夠讓我感動。
不知道生生承受了這麼大的火藥動能,它有沒有事?
我趕緊思念它,開始是沉默,後來它吱吱了兩聲,有氣無力,不過也傳導來一個資訊:無事,爺需休息。無量天尊,沒事就好。雖然金蠶蠱幫我抵禦了大部分的傷害,但是巨大的震動仍然把我腑髒震痛,氣息散亂,我咳嗽著,全身都感覺難受。回頭看著地上的兩個人,問怎麼辦?要不要滅口?
說實話,我真沒有經歷過這樣的事情,心中很慌。
在我二十多年的人生觀念中,欠債就要還錢,殺人就要償命,無可非議。但是我有些懵了,我現在是正當防衛,但是如果貿然下黑手,便是蓄意殺人,而且這跟弄死王洛和還不一樣,蛛絲馬跡太多,殺了人,是不是就要亡命天涯了?不殺,那麼是不是需要報警?我可以相信報警之後,我們會得到公正的對待麼?
會得到公正的判決麼?
法律,是一個嚴苛的準繩,還是有權有勢的人手中的工具?到底應該怎麼做?
逃出生天的喜悅一旦碰到這個問題,心中就生出巨大的陰影來。
段叔一個人不可怕,可怕的是他身後的巨大黑影。一個人,不管他是誰,都不可能跟整個社會體系作鬥爭,哪怕他是內褲外穿的超人強中自有強中手,總會有人能夠遏制你的!
我看向了雜毛小道。
他沉默了一會兒,眉頭緊緊地皺起來,形成了一個很深的川字。他露出了前所未有的凝重神情,這表情我哪怕只看一眼,心中都會有著莫名的壓抑,和惴惴不安。大概過了5分鐘,他的全身都鬆弛了下來,仿佛做完了思想鬥爭,跟我沙啞地說有沒有帶手機。我說帶了,他點頭,伸手問我要。
拿過電話,他手在按鍵上猶豫了好久,下定決心,輸入了一串號碼,然後按了撥通鍵。
他並沒有避著我,虛弱地靠在車頭,然後把手中的手槍遞給我拿著,電話通了,我見到他的脊樑骨瞬間繃直,然後低聲地問道:“大師兄……我是小蕭,誒,蕭克明!不好意思,還沒睡吧?打擾了……”他對電話那頭的“大師兄”十分客氣,但是客氣中又帶著很明顯的距離感,一番寒暄之後,他把事情的詳細過程,一五一十地對電話那頭談起,沒有一絲細節的隱瞞。
顯然“大師兄”是一個可靠之人,所以他和盤托出。
這場對話一直持續了20分鐘。
我在旁邊聽著,聽到幾個關鍵字:“壓箱底的雷光疾電符”、“地方上的事情”、“師父他老人家”……
談話到了最後,雜毛小道有些激動,說泰國降頭師雖死了,但是卻浪費了他壓箱子底、唯一的一張符,所以,他一定要弄一弄那個狗曰的段天德,娘希匹,不弄他個身敗名裂、家破人亡,他算是白遭了這一場劫難。我離得近,聽到電話那頭在歎息,說這個世界上太多的事情,都是身不由己的。真實的人生從來不是電影,快意恩仇雖然暢快,但是最後的影響,誰來收拾?人在做,天在看,總會有人收拾他的,這事情,你就不要插手了……
兩人又說了一下,我扶著腰,去檢查那個蛋碎的漢子,並且把他身上的武器給收了起來。回來時,雜毛小道結束了通話,緊緊攥著手機,看著昏暗的天空。我拍了拍他,托著兩把黑星,沉重,問地上這兩人怎麼辦?
他歎息,看著我,說陸左,你說為什麼這個世界上會有這麼多不公,而且還要讓我們安靜忍耐,若有去剷除不公者,反而要被視為異類,生活無落,飽受唾棄呢?
我沉默,不知道怎麼說才好。電影裡說得好,能力越大,責任越大,俠以武犯禁,所以越是亂世,越出豪雄,但是和平的年代,卻需要和諧平穩。我大概知道了電話那頭的“大師兄”,並不是很贊同我們去報復段叔的舉動。具體為了什麼考量,我不得而已,也許是為了維護世界和平吧以我這種腦子,實在不能夠理解這種高級的政治智慧,也不知道怎麼勸雜毛小道,憋了很久,只是說:“想來,最‘壞’的和平,總好過最‘好’的戰爭吧?”
我們沒有說話,靜靜看著前方,遠處又有一輛車子過來,車前的大燈打到了我們身上,不知道是看到了地上的兩個人,還是看到了我手中的槍,一絲停留都沒有,加速往前方飛奔而去。
我突然想起一件事來,雜毛小道被俘,連血玉都被奪了,定然是被剝得清潔光溜溜,哪裡還會有什麼“雷光疾電符”這濕漉漉的符籙冒出來?這個傢伙也是十分奇怪,平時看著廢柴得很,然而關鍵時刻,仿佛聖鬥士星矢一般習得小宇宙,爆發起來,威力簡直不敢讓人直視泰國降頭師巴頌厲害吧,奇術迭出,在我面前簡直跟終結者一樣,然而雜毛小道一張符籙,一聲雷咒,輕鬆滅之就是如此簡單。
我把心中的疑問提出來,符籙哪裡來的?
雜毛小道含笑不語,死都不肯提及。
我們上了車,雜毛小道說他有一個師兄,現在在有關部門工作,可以幫我們把這件事情擺平,而且,段叔那裡,他也會找人去說和,儘量和解,讓我們忍耐一下脾氣,儘量不要衝動行事。這個世界上的事情,太複雜,不是說快意恩仇就能夠解決的。有時候,成熟的男人便是在不斷的妥協中不斷成長的。先回去找個地方住下吧,明天等通知。
我點了點頭,沒有多問,啟動了汽車,往江城方向折轉回去。
這時候,月亮竟然出來了,掩著半張臉,看著這安靜的大地,和芸芸眾生。它明亮,皎潔,而且,仿佛如神一般,高高在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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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amper4880n0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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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4-29 08:40 PM
第15章 和解離去,道蠱雙雙詛咒
當晚我們返回江城,找了個酒店住下。
第二天,我便接到了奧涅金的電話,他首先對我昨天的遭遇表示了抱歉,說他們都是被那個死泰國佬給迷惑的,現在回想起來,覺得真的是太對不起我們了。他老闆也很後悔被蠱惑,說今天晚上如果要是方便的話,給他們一個機會,到林泉會所,老闆給我們擺一桌壓驚酒,再當面賠禮道歉。
我望著雜毛小道,他點頭,我便說好,晚上一定來。
掛完電話,我忍不住問雜毛小道,他那大師兄到底是何方人物,居然有這種本事?一夜之間,奧涅金背後的段叔立刻變了臉,熱情得我們跟他多年的朋友一般,讓人心中好不適應這得有多大的能量啊?
我很好奇,不過雜毛小道顯然不願意提及,只是說這位師兄,現在居於某個領導崗位上,從上面打了招呼下來,段天德自然聽到。段天德這人,對於沒背景的,他是無所不在的神,有背景的,他便是最真誠的朋友人生就像許多猴子在爬樹,從下往上,看到的都是紅彤彤的猴子屁股;從上往下,看到的都是真摯的笑臉。
我無語,這句話雖然粗俗,但是似乎道盡了人生的許多道理。
不過既然如此,便不擔心在路上又被人追殺了,我們下去吃了些腸粉,然後去還車。昨天鬧了一番,這輛比亞迪有些慘不忍睹,我也懶得去找保險公司,提供什麼證據賠付,在與租車公司的報價員核對完賠償款項之後,付了錢,離開。
白天的時間裡,我們也沒有去別的地方了,返回酒店的房間。
蕭克明身體硬朗,被上刑倒是沒有遭受多大的表面傷害,但是被巴頌強灌了控魂降的引子,其中的罌粟鴉片膏,是依賴性的毒品,而且量大,方法神秘,讓他上了癮。他找時間把巴頌的血衣燒了,合水服下,算是解了控魂降,然而毒癮卻無法消除。中午的時候,他就莫名的焦躁不安起來,流淚、流汗、流鼻水、寒戰、打冷顫、抽筋……
各種症狀都浮現出來,不過他卻是一個意志堅定的人,不理身體的各種不良反應,盤腿打坐,不一會兒,居然入定了。
好神奇的傢伙。
雖然我沒有這一種經歷,但無論是電視上、書本上還是生活中,見過這類的癮君子,無論多麼鐵骨錚錚的漢子,也會被這鬼東西折磨得頹廢,甚至連一點兒尊嚴都不會有。但是雜毛小道這般表現,卻令我刮目相看。
真男人!純爺們!
我跟馬海波通了電話,把這件事情告訴了他,問問他的意見,雖然他遠在千里之外,也僅僅只是一個小小縣城的刑警隊副隊長,但畢竟是體制內的人,多少也知道些。馬海波沉吟了一會兒,說他也沒有什麼好法子,既然我那道士朋友的朋友已經出面解決,那麼最好不過畢竟在國內,很多事情都比較複雜,不要衝動,要克制。
掛了電話之後我又跟黃菲通了電話,膩了一會兒,心情舒緩了不少。
拉上窗簾,我開始召喚金蠶蠱,沒出來,在養傷中給我擋子彈那一擊時,它也被震到了,需要在我體內溫養幾天。然後我取下槐木牌,把它舉起來。這個牌子陪著我有小半年了,已經被我佩戴得油光發亮,我撫摸著上面的紋路,開始嘗試著溝通裡面的朵朵。事實上我昨天回來,洗完澡就開始一直呼喚她,可是卻一直沒有反應,太累了,居然就睡著了。
這一次依然沒有成功,我心中又多了一絲擔憂,不知道乖乖的朵朵是否依然還在?
雖然心裡冥冥中依稀有些牽掛,知曉無事,但是沒見到她,聯絡不上,我就有這許多的憂愁。唉,這兩個讓我牽腸掛肚的小傢伙,居然在同一時間悄無聲息了,這怎麼能夠讓我不難過。心中難過,就越發地痛恨起那個叫做段天德的傢伙來……可惜,便如同雜毛小道說的那樣,人生要想讓自己過得好一些,總是需要妥協的,我不能為逞一時之勇,圖一時之快,就把承擔朵朵、肥蟲子和父母、黃菲的責任,給輕易撂下。
但是我越想越不舒服,閑著無事,我想到了十二法門中的禁咒一節。
禁咒的定義是以真氣、符咒等治病邪、克異物、禳災害的一種法術,相同手段的還有詛咒。實際上,這是一種怨氣的宏觀聯繫,關乎於神秘的氣運一說,普通人詛咒別人,只圖一個心裡爽快,然而那些能夠掌握“炁”、或者其他相同說法東西的巫師,如果有著當事人生存于世的某些資訊(譬如頭髮、指甲、生辰八字等等),便能夠將其聯繫起來,讓其疾病、黴運纏身,直至死亡。
厲害的巫師,甚至不用借助蠱毒,便能詛咒成功這也是靈降頭的部分手段。
明的不成,我還不能來暗的?
當天晚上我們在上次見日本人加藤的那家高檔私人會所,參加了段叔邀請的壓驚宴。參加宴席的段叔一方有三個人,段叔、朴志賢和一個滿頭銀髮、體型肥胖的外國老人。這個老外就是一直和我聯繫的奧涅金,傳說中的克格勃。雜毛小道是個久趟江湖的人士,呵呵地與段叔、奧涅金委與虛蛇,相談甚歡,竟然好得跟這件事情沒有發生一樣,風輕雲淡,簡直把我佩服得要死。
我依舊是大吃大喝,不理會這些人的應酬,只是在“相逢一笑泯恩仇”的乾杯中,才說幾句應景的話語,嘿嘿的笑。
席間段叔道完歉後,便一直埋怨雜毛小道,試圖探尋他背後到底是什麼人物,雜毛小道只是顧左右而言他,不說話,故作高深。
那個叫做樸志賢的私人保鏢,依然是一臉冰冷,好像是個面癱。
這一頓氣氛僵硬得讓人難以下嚥的宴席,我居然吃得有些撐,走的時候,我還特意松了一下褲腰帶,多寬了一顆扣子。段叔封了個大紅包給雜毛小道,他也不看,直接收到袍子中,一幅理所當然的樣子,離別的時候,雜毛小道還提出,他有些想夜總會那兩個烏克蘭大洋馬了,段叔哈哈大笑,立刻打電話給楊經理,讓他安排那兩個妞給蕭大師陪寢的事宜。
離開了會所,自有安排了的車子送我們直奔位於口岸的夜總會。
車裡面有司機,我也沒說話,此刻卻想起來,我給夜總會的安保主管劉明下了二十四日斷腸蠱,卻忘記了給他解開,我也是昨夜昏了頭,若不是雜毛小道提出來到夜總會一遊,我手上只怕是又多了一條性命。
雖執利刃,但是卻不能妄下殺伐之心,不然,瓦罐終將井邊碎,將軍難免馬上死,爭鬥之心、暴戾之心太多了,自然會死於非命。養蠱一道,終究不是正途,下場悲慘。
我不問,雜毛小道卻在進夜總會之前告訴了我,佛有歡喜,道有雙修,他自成年後練有一功法,需要和異性一起練習,反復操練方能成事,如今他中了毒,這毒並不是普通的毒藥,而是依賴性的毒癮,直接作用於精神,他怕自己忍不住誘惑,投降了,需要()找到另外一種手段來轉移注意力……
他說得天花亂墜,但是我有理由相信,這哥們,純屬好色。
進了夜店,自有楊經理接待,雜毛小道如同魚入了大海,鳥翔了天空,歡暢無比,給人看著真是個沒心沒肺的傢伙。而我,則偷偷跑出來,給可憐巴巴看著我的劉明解了蠱。劉明告訴我,他既然洩露了段叔的資訊,便不能再待在這兒了。他這些年,也存了一些錢,要回老家了。他是雲南怒江傈僳族自治州的人,那裡三江橫立,密林迭出,是個好玩的去處,但是窮。他回家,看看能不能改變些家鄉的面貌。
他還邀我有空了,去他家玩。
在他們那裡,也有巫師神婆,很靈驗的那種,也有好多稀奇的傳說,神奇無比。
大胖子魏沫沫在旁邊守著,看我,一臉的憧憬,說他老娘就是個神婆,早先以為是迷信,這回他信了,準備回家去,找他娘學藝,只是,他們那兒這職業,傳女不傳男,不知道成不成……其實,他更想跟我一起闖蕩江湖。我很遺憾的告訴他,現在木有江湖了,魚兒都上了岸。如若有緣,以後自當相見。
當夜,我們依依惜別,灑下不知道多少“英雄虎淚”。
次日,我和雜毛小道到下關汽車站乘車,先返回東官。路上他一直在閉目養神,快過虎門大橋的時候,我看著漫長的橋面,回過頭來,突然看到他睜著眼睛瞪眼看我。我奇怪,問怎麼了?他枯黃的臉上多了一絲紅潤,問我昨天晚上吃飯的時候,是不是動了什麼手腳?
我說我是好孩子,聽不懂他講的是什麼意思。
他盯著我,問昨天見到段叔的時候,我為什麼沒有鞠躬、沒有握手,反而是大尺度親熱地相擁在一起?是久違的親人重逢麼,還是基佬心中對於中老年成功男士的欽慕之情?
那麼做,其實是為了拿段叔的頭髮。我不解釋,嘿嘿笑,說你懂的。
他也嘿嘿笑,說他昨天已經給段叔下了一個“驅運咒”,諸事不順,兄弟離心,問我又是弄哪樣?我羞澀一笑,說我是個沒經驗的人,這個是我的處女咒,書上說能夠使體內酸堿平衡紊亂、內分泌功能失調,導致兩塊豬腰子出狀況……具體的,我也不是很清楚,反正都是下雨天打孩子,管殺不管埋。
我們兩人惺惺相惜地對望,彼此從對方眼中看到一絲英雄情懷。
無論這世間如何混濁,我們自守著心中的一片潔淨天地。
回到了東官,我特別想念阿根,也沒有回兩個住處,直接帶著雜毛小道,跑到飾品店去找阿根。因為路上已經聯繫好,所以他在店子裡,一見到我,便興沖沖,拉著我,說帶上春節留守的店員們,一起去搓一頓,吃大餐,他請客。而再次見到阿根的我,卻沒有如他一般的興奮,而是和雜毛小道對上了一眼,彼此眼中都有深深的擔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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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amper4880n0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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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4-29 08:40 PM
第七卷 小道家族 第1章 飾品店老闆娘
位於南方市南部的浪都東官,是一個人員流動量很大的城市,走在街上,熙熙攘攘,熱鬧非凡。但是春節前後,大部分打工一族都返家過年了,所以飾品店的生意並不是很好,人也不多。我跟幾個相熟的店員打了招呼後,拉著阿根來到店子裡面的小房間,問他最近是不是遇見了什麼事情,特別是比較離奇、邪門的事情?
阿根很奇怪,見雜毛小道也擠了進來,看著我們兩個一臉嚴肅地表情,笑,說這什麼個意思這是?好久沒回來,這剛剛見一面,就說這種稀奇古怪的話,真讓人摸不著頭腦。雜毛小道嘿嘿笑,說阿根兄弟你莫不是走了桃花運,我觀你面帶桃花、印堂發亮、眼角含煞,而看雙腿,腿肚子都在打顫,站立不穩,顯然是近日以來,室內運動操持過多,勞心勞力所致。
他說得隱晦,但大家同是男人,自然都聽懂了,阿根也是。他嘿嘿笑,說確實,最近是有些不節制,他會注意的。
一聽這話兒,雜毛小道來勁了,擼起長袖子,左手的拇指掐在中指第一節上,念念有詞地咕叨著,作算命狀,然後頭一偏又問:“阿根兄弟,你這是多久一次?”阿根有些不好意思,但是都相熟,也不諱疾忌醫,吭吭哧哧地老實回答:“兩次,一天兩次……”雜毛小道眼睛都在發亮,嘴巴哆嗦著,說一次多久?
他這是在耍阿根呢!
阿根還待回答,我打斷了,說不要鬧了,阿根,我看你頭上有淡淡薄霧纏繞,是黑色,定是撞了邪,給我說一說,最近遇到什麼邪門的事?
阿根搖著頭,說哪裡哪裡,絕對沒有的事。
他說的決絕,一副抵死不從的架勢,我也不好相逼問,只是暗暗留了心,這次走之前,一定要將事情查個明白阿根是我的朋友,別的我也就算了,這邪魔之物纏身,我便管定了,是人就捉人,是鬼就消鬼,哪怕是來一妖物,我也要鬥上它一鬥,不然,哪裡能顯出我一身的本事來?
此事暫且擱下,我又關心起他的個人問題起來,說到底是哪家妹子,能夠讓你阿根擺脫光棍的行列。
他不好意思地笑,說晚上吧,晚上吃飯的時候,給我隆重介紹。
見他如此不爽利,我心中多少都有一些疙瘩上次回家跟他通話,他就說有了個女朋友,等我回來再說,此刻又要拖到晚上,如此推三阻四,肯定是有蹊蹺的。不過阿根這個人我很瞭解,他不肯說,用撬棍撬開他嘴,都說不出半個字。時辰是中午了,有速食店把定好的午餐送上門來,阿根說不吃了,出去吃,便帶著我和雜毛小道出了店子,跑到附近一家小肥羊去吃涮羊肉。
席間,我抽空說上廁所,打電話給一個相熟的店員,問起阿根女朋友到底是誰?
那個店員就是我經常提及的老油條二人組中的一位元,他接了電話,也不繞圈子,直接說我也認識,就是以前我們店的最佳員工,業績最好的那個,王珊情,長得蠻漂亮、有點小風騷的,噢,就是去年九月份辭工了的那個……記得不?
我艸!我心中一急,忍不住就暴了粗口。
王珊情是誰我能夠不認識麼?她就是我07年外婆去世回家時辭工下海的那個櫃檯小妹,她為了自己那個混子男友下海,一開始當樓鳳,租了個房子讓她男友攬客,70塊錢一次。阿根為了她傷心欲絕了好久,我還曾摔出兩百塊錢,讓他去三次,徹底斷了念想,而後我又在江城的夜總會裡看見過她,只不過沒有打招呼而已。
沒想到,沒想到……沒想到她居然又找上了阿根,而且還成為了阿根的正式女友!
不是我不明白,是這世界變化快。
那老油條還吹著口哨,叫那小妹做老闆娘。
他向來跟我親近,也不掩飾什麼了,說阿根這個老闆,為人雖然很面,不會管理,也不懂得交際,但是老實善良,待他們是極好的,所以他們也很擔心。上回還聽說阿根給這個女人在市區買了一套房,手頭也緊得很值得麼?不值得!那女人“一雙玉臂千人枕,半點朱唇萬人嘗”,別人不說,連他都跟那女人困過覺,左看右看,也就值70塊錢的價格!
他說不但他,店子裡還有兩個夥計都嘗過那女人的滋味,她也彪悍,來者不拒,生熟也都不忌諱,給錢就扒褲子。這下可好了,去年桃花春風面,今日小店老闆娘,這幾次來飾品店,選擇性遺忘症,一副頤指氣使的模樣,真當自己是宜妃娘娘了。
我越聽越心驚,阿根這人怎麼就鬼迷了心竅,不但賠了錢財,還把人給丟大發了。為何?現代的失足婦女,和古時候的青樓女子不一樣,古代的文人墨客贖娶有才藝的青樓女子為妾,總能贏得“有情郎”的美名;而如今,娶一個當小姐的老婆,這頭上不得綠油油的,還怎麼見人?
當然,我不是說對這個人群歧視,若是真愛,那也罷了,我們這些旁人終究只是打一壺醬油圍觀而已,總不能越俎代庖替阿根決定。但是,王珊情這女子,我卻是瞭解的,真真的是個不靠譜的主兒。
上一次閒談,阿根不是想開了麼?為毛又去啃了這一把生黴的野草?
王珊情不是在心中深深地愛著她那個小白臉男友,甚至願意為他下海翻雲覆雨,為什麼突然就上了岸,跑來勾引心智淳樸的阿根?
阿根頭上的淡淡黑氣,是否跟王珊情這個女子有關係?
……
幾乎一瞬間,我的心頭便浮現出若干的念頭來,攪得我心神不安。
出了衛生間,我返回座位,阿根招呼我坐下,問我就放下水,怎麼去這麼久?我伸筷子夾了塊燙熟的羊肉,裹著醬汁吃下,又將杯中的啤酒一飲而盡,然後問阿根,跟那個王珊情到底是怎麼回事?是洗頭的時候,腦殼子不小心進了水?
阿根臉色立刻僵直起來,由黃色轉成白色,白色轉成青色,青色又變成醬紫色……他喘著粗氣,問我是誰又跟我亂嚼舌頭了?這堆長舌婦,三天不打,上房揭瓦,哼,真當他阿根是打盹的病貓了。我見他一副不耐煩的樣子,心煩意亂,問他真的想跟那王珊情過一輩子啊?
他說是啊,怎麼了?有問題?
雜毛小道葷素不忌,一雙公筷在鍋中攪動不停,撈出許多燙熟的羊肉來,美美地吃了,然後插話說你真的不忌諱她下海做過小姐?阿根梗著脖子說小姐怎麼了,小姐怎麼了?杜十娘不是,紅拂女不是,李師師不是?這些個頂個都是名垂千古的風流人物,小情未必比不了她們呢。
他說他不在意,誰在意,誰就是王八蛋。
我和雜毛小道兩個王八蛋都不說話了,埋著頭吃肉喝酒,給心中的鬱悶之氣憋得眼睛通紅。
阿根看到我不說話,說明白我這個做兄弟的情誼,但是他和小情是真感情,日子一天一天熬出來的,這世上找對一個伴侶不容易,他不想因為以前的事情影響他和小情之間真摯的感情。此事以後都不要再說,特別是當著小情面前,更是一個字都不要提,不然……不然兄弟都沒得做。
他說得如此決絕,我們能說什麼?只說喝酒、喝酒。
吃晚飯,阿根說我那車子停在了他的社區裡,自己去拿吧,付完賬回店子裡去了。雜毛小道扯著我的衣袖,說你這朋友若不是得失心瘋,便是中了邪物,迷惑了心神,一葉障目,看也看不清楚,對不對?陸左你怎麼看?我摸了摸鼻子,沉吟,說不定這就是真正的、不離不棄的愛情呢!
雜毛小道的眼神瞬間變得憂鬱滄桑起來,他顫抖著嘴唇,說:“咱家已經不相信愛情了……”他似乎有著一肚子的故事想要找我傾訴,然而我卻一抬屁股,懶得聽他編排青春故事。雜毛小道屁顛屁顛地跟著我出來,連連抱怨,說我這人沒耐心,一點兒照顧朋友心情的義氣都沒有。
提了車,我和雜毛小道先回了我在市區的房子歇了腳,商量著去江蘇的日程。
他說也沒有通知家裡面,不急這一兩天,看他乾女兒朵朵這情況,暫時無妨,先把阿根之事了結了再說。這房子住不了幾天,我又跑了趟仲介所,把房子掛在那裡,看看能不能租出去,補貼一點兒房貸。見時間不早,我也懶得去郊區看一下,反正那兩口子都穩定往我帳戶裡打錢。
到了晚上六點鐘,我和雜毛小道出了門,然後前往說好的吃飯地點。
到了飯店,阿根並沒有來,我們等了一會兒,店子裡幾個店員都過來了,一問,才知道阿根去接他女朋友了。我們等到了七點鐘,所有人都到齊了,包廂裡面熱鬧得很。這時門被推開,阿根跟穿一身雪白皮草、挎著LV包包的王珊情走了進來,氣氛頓時一凝。不算江城那一次,我跟王珊情有小半年沒見,她以前對我很信服,我覺得也沒有必要站起來,便坐著招呼他們來我旁邊坐下。
落好坐,王珊情很親熱地跟我打招呼,說陸哥好久沒見了,不在這小廟裡待著,最近在哪裡發財呢?
她說著客氣,但是我總能夠聽出淡淡的優越感來,只是點點頭,沒多說什麼。這時候點菜了,一窩人鬧哄哄的在鬧,我乘機打量王珊情:這是一個頗有姿色的女孩子,柳葉眉丹鳳眼,瓜子臉,畫了妝,格外豔麗。她年輕,好像比我還小兩歲,渾身透著生氣。不過許是大半年的職業放蕩生涯,脖子兩側的肌肉有些鬆弛,滿是皺紋,顯然是刺激之事過多,嬌嫩的脖子擴張了。
這些都是小事情,美醜均與我無關,但是,她周身的黑氣,卻讓我淡淡心驚。
這個模樣的,顯然也是走了旁門和左道,而且還是很惡毒的那種。如此看來,阿根頭上的黑氣,顯然並不是他撞倒了什麼邪物,而是被這王珊情所感染的;而且,阿根中午的那一番死心塌地的自白,更多的並不是出自于自己的本心。
我和雜毛小道對視一眼,均感覺:此事定有蹊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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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amper4880n0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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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4-29 08:42 PM
第2章 尾隨
好友聚餐,人多眼雜,我倆也不好發作,只是跟著眾人吃菜喝酒。
我和他們好久不見了,又是年節不久後,幾個鬧騰的老油條一番張羅,氣氛頓時也熱鬧很多,好多人來找我喝酒,叫囂著要把我灌趴,連幾個平時並不善飲酒的女孩子也推開了橙汁,端起了大杯小杯的啤酒白酒,拉著我,纏著要我喝下。
我有金蠶蠱防身,自然來者不拒,豪邁地飲酒,大口的喝。
雜毛小道倒也沒有閑著,不到半個小時的時間,就跟一個新來的小妹聊得火熱,拉著人家潔白細嫩的右手,觀起掌紋來,最後,還把人家的手機號碼和QQ號給弄到了手裡。
他倒是一點兒都沒有變。
一番痛喝,本來還有下半場K歌環節,但是幾個主力隊員都相繼被我灌趴下,溜到了桌子底下去。到了晚上九點多鐘的時候,我肚子漲得難受,跑去廁所裡放水,出來的時候,正好看見王珊情靠著光潔的牆磚,一臉興致地打量出來的我。她今晚並沒有喝酒,只飲橙汁,但是小臉兒卻緋紅,鼻翼張合著,紅唇抿著,似乎在期待著什麼事情的發生。
她的眼睛像一汪瀲灩的秋水,含情脈脈地看著從衛生間出來的我。
我看著她,等待她說話。
她沉默了一會兒,突然跟我表白道:“陸哥你知道麼?其實我喜歡的是你,我一直都很喜歡你,為什麼你連一眼都不看我呢?小美那個騷貨天天纏著你,你又不理我,所以我就選擇了明宣。可沒想到,明宣是這麼一個狠心的小白臉,居然讓我出去做小姐養他?好吧,我養他,沒想他居然拿著我賺的錢,又去泡了一個少婦!現在我解脫了,陸哥,我跟你好吧。嗯……好不好?”
說完,她朝我撲過來,居然想要來抱住我。
我萬般沒有想到她會對我說出這麼一番話來,聽到耳朵裡,我第一感覺當然不會是雀躍,反而很刺耳,有一種陰謀的感覺,她這一撲來,我連忙閃開去,躲進了男廁所,隔著門縫,我冷冷地對她說這是幹嘛?耍騷麼?要記住,你現在是阿根的女朋友了,不再是以前的那個小姐了,我也不是客人,請自重!
她一抱未曾得手,眼淚便垂了下來,堵著門,花容慘澹地抽泣,說她喜歡的就是我,阿根只是被他追得感動了,才答應的他。她說陸哥你要也是喜歡我,今天晚上我們就在一起吧?
她說話,還呼著氣,朝我吹來一股甜香的味道,很熏,這味道我不熟悉,但是肚子裡的某個小東西立刻興奮起來,本打算長睡的它吱吱叫喚,居然想要破體而出。
我當然不敢讓金蠶蠱貿然出現啦,只是把門關上,叫她快走開。
我知道,這一幕要是讓阿根看到,那可就真是兄弟都沒得做了。
關著門,我在裡面待了五分鐘,這時候有人來開門,被堵住了,開不開,便猛敲門,放勁地擂,罵罵咧咧,我聽聲音是中午跟我通電話的那個老油條,把他放進來,問外面有人沒?他奇怪,說沒有啊?哪裡有人?憋得難受,他解開褲子放水,一邊問我在躲誰麼?我搖頭,說不是,洗完手跟他一起返回了包廂。
進來後,我特意看了一眼王珊情,只見她補了妝,若無其事地正在跟阿根咬耳朵,正眼都不看我一下,讓我心中生疑。
我坐下來,見幾個人都喝高了,便提議今天的場子就到這裡了,大家都散了吧。
聽了我的話,除了幾個醉漢,所有人都紛紛呼應,說今天喝得夠暢快的,特別是陸哥,來者不拒,喝了不下於3斤白酒,居然頭不暈眼不花,精神抖擻,何止是厲害,簡直是厲害。我和阿根去櫃檯結帳,有王珊情管著,加上大家的主要火力都集中在我身上,他喝得也倒比較少,我正想拉著他說剛才那回事,王珊情跟了出來,形影不離。
沒有機會單聊,我說不出口,只有作罷。
喝酒了不能開車,我叫來幾輛計程車把店員們送回去,又叫了一個代駕公司的師傅幫我們開車。阿根也有車,自然由王珊情負責把他送回去。大家揮手紛紛告別,看著這些熟悉的人鑽入車中,然後滑入璀璨迷離的夜色中,雜毛小道問我怎麼搞?我盯著阿根那車子緩緩轉向東行駛去,說一萬年太久,只爭今朝,今天要不把這為禍人間的小騷蹄子給蹶翻了嘴,阿根只怕要被騙得賣屁股了。
雜毛小道哈哈大笑,說他不是還有一個有錢的大表哥麼?
他這麼說,我倒是好久沒見顧老闆了。
見車走遠,我和他趕緊上車,然後跟匆匆趕來的代駕師傅說跟上那輛黑色的別克凱越。這師傅一看就是個沉穩之人,也很有職業操守,不問緣由,打著方向盤,朝著遠去的阿根他們跟蹤而去。看樣子王珊情是新手,開得也比較緩慢,所以倒也不至於跟丟,一路行,繞了小半個城區,來到一處居民區,車子停在樓下,我看著他們停好車進去,便把錢結給那個師傅,把車停在路邊,拜託他打的回去。
代駕的師傅離開之後,我和雜毛小道討論起所知道的邪門法術中,到底是什麼,可以會讓阿根有這種改變?
雜毛小道說阿根這傢伙,平日裡正正常常、神清氣爽的一個人,操持這麼兩家店子,勞心勞力,多少也是個精明的人,看眼神,不呆滯,顯然不是中了迷魂術,也不是藥,排除大部分黑巫術,那還有什麼?果真是那小妹兒“媚”力過人,床技突出,將你這兄弟迷得頭腦發昏?
我們都很疑惑,很多神奇的東西,說穿了其實並沒有那麼厲害,比如十二法門中記載的“手入油鍋”、“靜室聽靈”、“召喚活物”等等,當時或者很神秘,現在看也就是一些偷樑換柱的魔術。比如佈道、占卜、圓夢之類的,也不能說全不用,但是至少只要能夠運用現代心理學的內容,都是可以抽絲剝繭地分析透徹的。
如何讓一個人對自己產生興趣、好感並且最終愛上自己,深愛、唯命是從,在這一領域,我個人認為,雜毛小道比我的經驗要豐富很多,有時候求教,多多少少,都涉及到了心理學的範疇。
憑著自身的魅力和對心理行為學研究ghk的節奏把握,是很容易攻入一個異性的心房的這一點,雜毛小道做得十分不錯,要不然以他那那副全真道第六代掌教宗師“尹志平”的猥瑣長相,也定然不會大殺四方,禍害了許多純情少女(也許有少婦)當然,更多的時候,這位仁兄還是習慣用錢來解決問題,簡單、粗暴,且高效率。
我們討論了一番,沒有結果,蕭克明的毒癮又發作了。
他篩糠一樣的抖,腦門子冒冷汗,肌肉抽搐起來,十分恐怖。他哆嗦地說讓我自行其是,然後雙手捧在下腹處,作甕狀,開始練起靜功來。
我看著他不斷顫抖的發白嘴唇,歎氣,這世界上有毒癮的人多如牛毛,但是能夠像他這麼淡定的,我想應改屈指可數吧?我印象最深的是99年熱播的電視劇《永不瞑目》裡的肖童,第一次對毒品有著深深的恐懼。而阿根,他這個樣子,卻是中了精神毒藥……
雜毛小道睡了,我怎麼辦?
這裡是阿根新買的房子,給王珊情的,店子裡的人沒有一個人來過,我如果不是跟蹤他們而來,連住哪裡都不知道,更別說住幾樓幾號。單身潛入,不現實,樓下有物業保安,有監控錄影,而且我又不是超人;要麼,直接打電話告訴阿根,進去跟他談談這顯然更不現實,告訴他女朋友把我堵在廁所門口求愛?還是告訴阿根他是被王珊情作了手腳,昏了頭?
正因為是被動了手腳,所以一旦涉及到王珊情,阿根聽誰的,這個用屁股想,都能夠知曉答案。
到時候,恐怕真是像阿根說的那樣,兄弟都沒得做。
我頭疼了一陣子,沒有辦法了,只有合十雙掌,輕聲念叨道:“請金蠶蠱現身,請金蠶蠱現身……”胸口處傳來一陣冰涼,肥蟲子探頭探腦地露出來,一副睡意未酣的樣子,我拿出剛才吃飯時帶出來的半瓶白酒,它毫不客氣地鑽了進去,一陣鯨吞海嚼,出來時似乎還打了一個飽嗝。
我把事情跟它講,它沒理,反而是爬到了閉目打坐的雜毛小道臉上,肥肥的身子蠕動著。
一眨眼,這廝居然順著雜毛小道的鼻孔爬了進去。
我大吃一驚,這是什麼情況?這小肥蟲子是準備另投門庭,搬新家了麼?當金蠶蠱的尾巴在老蕭的鼻孔中消失的時候,他才有感覺,睜開眼睛,看著我,一臉驚恐,問怎麼回事?我說我不知道唉,他大怒,說你家的蟲子,你不知道?這東西你也不管管?
我一臉的汗,問那狗東西爬到那裡了?
他手在胸口上指,一會兒指胃,一會兒指肺,過一會兒指到腦子上。
我兩個驚恐了半天,像一對酒醉之後醒來發現彼此都赤身裸體躺在床上的狗男男,有一種超出思維範圍的驚恐。肥蟲子不肯聽召喚,我也溝通不上,偶爾連接,資訊都是“好吃、好吃……”之類的,我們都很茫然地對望,大約五分鐘,雜毛小道大叫一聲“啊”,這一聲顫抖著,孕育著恐怖、驚悚、彆扭、難過……以及一絲小小的興奮,很難想像出人類的語言能夠包含這麼多感情,我著急了,問怎麼回事?
雜毛小道臉發黑,抿著嘴巴不說話。
這是他少有的沉默。過一會兒,金蠶蠱從座位下面溜了出來,搖晃著,從車子的縫隙中擠了出去,先是嗅了嗅阿根的車子,然後往上升,消失在我的視線中。我拍了拍雜毛小道,問他沒事吧,他回過神來,說沒事,話說你的金蠶蠱,平時也喜歡這樣?
我不知道他說什麼,問那樣?
他沒問了,直接打開車門,跑到路邊去吐了起來,那聲音,何其之悲壯。
我不理他,閉上眼睛,集中精神,用念頭去聯繫飛往阿根和王珊情的住處,去探尋那個王珊情,到底使了什麼手段,讓阿根鬼迷心竅,心甘情願地付出一切。
作者:
camper4880n0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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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4-29 08:43 PM
第3章 有一種蠱叫做至死不渝
黑暗中,呼吸平緩,入定,將自己的心神放到一個空想假定的區域。
玄之又玄,眾妙之門。
漸漸的,有物體的輪廓在腦海中浮現,像素描、簡筆劃,三三兩兩地勾勒,東一筆、西一筆,越來越生動,越來越明朗,最後,我看見了一個臥室,一張大床,上面有一對男女在****(PS:好吧,介於男主角是我的朋友,在此便馬賽克一下)
這裡提一點:“神遊物外”這件事,是絕對真實的。高明者甚至可以用念頭去寄託算命、知曉真相,或者比如走陰;連最普通的人都有經歷過你是否會覺得在一個陌生的地方,自己卻曾來過?是否會覺得今天發生的事情,好像經歷過?是否會覺得某個親近的人說的話語,自己其實已然知曉?這便是,差別只在於有意識、無意識兩種情況而異!
好在肥蟲子對這種事情並沒有多大的興趣,它繞了一圈,從廚房的換氣扇中進入。
很顯然,它對於我給的命令,一向都看心情。雖然剛才已酒飽飯足,但是在它進入雜毛小道身體裡的時候,我吼了它,它不爽,便飛啊飛,並不理我,自顧自地在房間裡面遊竄起來。我與它雖是共用視野,但是角色轉變卻極不適應,感覺一下子掉進了巨人國,所有的東西都變大了無數倍,它飛得也快,我卻是個從來就沒有坐過過山車的人,這一下,頭暈腦脹,幾乎也想吐了。
我總算是知道以前高考時報考飛行員時各種變態的檢查,是為什麼了。好在這傢伙也懶,沒飛多久,就停留在客廳的一個檯子上,趴在一個紅蘋果上,不再動彈。
它待的地方,叫做神龕。而這蘋果,顯然是一個祭品。
我心中的懷疑更重了,神龕這東西,若出現在老家或者此地的一些中老年居民家裡,也許正常,但是現在的年輕人,家裡裝修哪裡會弄一個神龕?還擺上香爐、供奉香燭、祭品……那可真的是驢唇不對馬嘴了,這種破壞裝修風格的事情,倒是真讓人感覺古怪了。臥室內依然大戰正酣,我也沒有偷聽別人房事的習慣,就讓金蠶蠱留在那裡待命,自己收回心思來。
雜毛小道吐了回來,意猶未盡地抹著嘴,見我睜開眼睛,問怎麼樣?
我說在做少兒不宜的事情呢,他兩隻眼睛發亮,瞬間就從剛才的心理陰影中走了出來,忙問戰況如何?我說滾球吧,這種事情誰喜歡看?雜毛小道一臉羨慕,說我養了一隻寶貝蟲子,別的不說,光這一個“偷窺”功能,就足以羨煞旁人,有了它,往後閑著無聊的時候……嘿嘿嘿,其樂無窮!
他臉上露出難以掩飾的猥瑣笑容,就像剛剛偷到雞的黃鼠狼。
我汗顏,果真是“一樣米養百種人”,也只有蕭克明這猥瑣道士,才能夠挖掘出這種功效來,開著玩笑,又談起剛才金蠶蠱為什麼失控鑽入他體內。雜毛小道說他被小肥肥鑽了這麼一圈,感覺渾身都得勁,舒服極了,好像蒸了桑拿一樣,毛孔舒張,剛才還特別難受,後來吐了一番,神清氣爽,一點兒毒癮發作的症狀都沒有了!
我說莫非這金蠶蠱把你老蕭體內的毒癮,當成了美味,所以才弄的剛才一出?
蕭克明吃驚,說這怎麼可能?毒癮毒癮,這可是一種精神式依賴症狀,又不是解毒解蠱,怎麼可以?
他想了一想,又說:“說不定可以哦?金蠶蠱屬於半靈體,能夠迷幻人的心志,作用於精神,說不定也能將這毒癮給戒呢?艸,那個狗曰的巴頌,不但浪費了我唯一的雷符那可是我師叔公留給我的最寶貴的一章啊!還給我種下了這毒癮,把他的血衣燒了化灰,和水服下也沒有用。你看我這幾天難受得,有時候直想死去。也好,每天鑽一鑽,生活更健康。只是……嗯,嗯,能跟你家蟲子商量一下,能不能不要走錯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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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小時過後,金蠶蠱傳來了消息,有情況,我立即入定,將心神溝通過去。
景物由朦朧變得清晰,只見王珊情穿著藍色的絲綢睡衣,跪坐在神龕前面,三炷香點燃,青煙嫋嫋,紅雞蛋、蘋果和黃色的柚子擺整齊,然後她嘴唇在嚅動,似乎在念叨著些什麼。她拜,不斷地叩首,樣子像一個虔誠的信徒,而她,則是在朝聖的路上,一路荊棘,風雨無阻的前行者。
她這凝重的叩拜有些讓我吃驚,因為她每一次叩首,身上的黑霧便弄上了一分。
神龕上祭拜的是什麼?是一尊黑色金邊的小雕像,木質的,三頭六臂,三面青黑色,口中吐火,忿怒裸體相,座下有蓮花,觀音大士的那種,但是是黑蓮,共計十二瓣。花開,跌坐其間。一面“喜”,一面“怒”,一面“癡”,栩栩如生。見多了神像,都是些菩薩、天尊,如此惡鬼像,倒是也少見,也不知道是在哪裡請的,一看著就有些邪門。
我聽不到王珊情說什麼,好像是一種經文,也好像再說著什麼平常的話語,祈禱。
香燒一半,她站起身來,然後折回了臥室裡,肥蟲子跟在後面而去。
臥室裡阿根已經酣睡,他本來便喝了些酒,剛才也是辛勞了,眼睛緊緊閉著,嘴巴半張,想必呼嚕聲也震天響。房間裡大半的區域是黑色的,床頭燈開著,照著暖暖的黃色光芒,王珊情坐在床邊,仔細地看著阿根。她眼裡並沒有絲毫愛意,冰冷得徹骨,仿佛在看一個毫不相關、甚至痛恨的人。過了一會,她猩紅的嘴唇張合,不知道說些什麼話語。
突然間,從王珊情敞開的真絲睡衣胸領裡,溜出一條鼻涕蟲一樣的生物來。
這東西身子扁長,黑褐色,渾身滑膩,有粘稠的血漬附在表皮上,有兩對觸角,像去了殼的蝸牛。它一出現,金蠶蠱就莫名其妙地衝動,要不是我死命攔著,這餓死鬼早就沖上去開吃了。這鼻涕蟲從王珊情前傾的乳溝處出現之後,便一直爬,爬到了她的眉心處,開始叫喚我聽不到聲音,但是能夠感受到金蠶蠱接收的頻率。
令人恐怖的事情發生了,隨著這鼻涕蟲的叫喚,阿根閉合的雙眼莫名就睜開了來,雙瞳無神,呈現出白色的迷離,直挺挺地就像一個僵屍。接著,從他血紅色的眼外肌中,突然擠出了一對粉紅色的肉芽來。這肉芽就像醫學透鏡裡面的鼻息肉,一小坨,長長的,最頂尖是圓頭,左右搖晃,上面有一個淡色的小泡泡,好像蘊含著空氣。
阿根的雙眼之下,居然憑空長出了一對肉芽來,如同山坡上的向日葵,以垂直的方向,緊緊朝向了王珊情額頭上的鼻涕蟲。那蟲子動,這肉芽便動,緩緩地移著方向,仿佛有生命一般。
這種奇怪而恐怖的景象,讓我一下子就想到了被排斥在十一類蠱毒之外的另外一種蠱。
情蠱。
十萬群山的深處,神秘的昆蟲繁衍生息,苗女多情,采之放于玄牝門中溫養,每月鮮血浸蝕,于初夜種“子蠱”于男方身上,這一手法,便是情蠱。情蠱之所以沒有排在十一類蠱毒之中,這也是有原因的。為何?蠱毒蠱毒,一般來講,蠱毒不分家,但凡被稱為蠱的,都是有一定的毒性。然而情蠱的重心卻並不在於害人,而是用迷惑力來維持一段情感的契約。這一點,幾乎完勝大部分蠱毒。
“蠱惑人心”,說的就是情蠱,可見其名氣之大。
但是它的缺點在於,以身體養蠱的人,長期受情蠱本能的感染和侵蝕,眼睛會發紅,內分泌失調,雄性激素增長,易怒、暴躁不安,而且容顏會衰老得快雖說養蠱者最終都不免會加速衰老(PS:金蠶蠱不會),但是給自己種情蠱者,尤其快速。情蠱的名氣是如此之大,以至於很多人都以為養蠱的都是女人,在西南苗疆,經常會把養蠱女稱為“草鬼婆”,傳女不傳男,所依據的,大部分都是情蠱而言。
這是一個神秘的東西,連我都不知道如何解、如何放、如何破……
畢竟,在我們那一帶,並沒有這種蠱的存在。
哪裡有?湘西四縣,雲南大理、黔西耶朗故地以及川蜀大巴山一脈,均有傳聞,喧囂塵上,路人皆聞。
王珊情附下身子,伸出舌頭舔了一舔阿根的鼻尖,額頭中的鼻涕蟲(情蠱)便順著這張狐媚的臉兒爬下,遊過挺秀的瓊鼻、猩紅的紅唇、粉嫩的舌尖,然後蠕動到了阿根的臉上,一路留下清亮的分泌物,最後,停在了阿根的眼睛下面,舞動著柔軟的觸角部位,輕輕舔食著阿根眼睛的小肉芽上。
這小肉芽就像被灌溉了有機糞肥,興奮地舞動著,不時地輕輕戰慄。
這肉芽便是子蠱麼?
隨著這子母情蠱的舔舐,阿根頭上的黑氣愈加的濃重,在敏感的金蠶蠱視角,幾如墨汁。我心中狂跳不已,不,這並非是情蠱那麼簡單而已!這不是!聯想到了晚上廁所裡王珊情堵住我說得一番話,前面的真假未知,但是顯然後面的所謂“她不喜歡阿根”,這是必然的。情蠱只有情根深種的女子才能夠施展,不然,便是……是啦,這個女人,是在吸食阿根的生命力!
謀財……害命!她倒是打得好算盤。
這死女子到底是去哪裡學的邪法?竟然害到了我朋友的頭上來,我再也忍耐不住了,睜開眼睛,推開車門就往下沖去今天,看我不弄死她!
作者:
camper4880n028
時間:
2014-4-29 08:44 PM
第4章 風輕雲淡的情蠱事件
我們很快就沖進了樓裡,然後被值班保安攔住。
沒有門禁卡,上不了公寓去。我無奈,只有誆他說是員警辦案,他不信,說要拿證件出來。雜毛小道從後邊過來,一拍那保安的肩膀,保安扭頭過去,人便呆滯了。我大驚,問這是什麼邪門法子,定身術麼,忒霸道了?他得意地展現出手上的液體,在那保安鼻子下面又抹了抹,說聽過“麥角酸二乙銑胺”沒有?
我搖頭,他很不屑地罵我土鼈。
我們很快就來到了阿根家的門外,面對著關閉的門,我瞅雜毛小道,他聳聳肩,說這是雞鳴狗盜之輩的伎倆,無量天尊,他可是堂堂的茅山道士,正經人。我好久沒聽他自吹是正宗的茅山道士了,乍一聽感覺怪怪的。那怎麼辦呢?我們又不是朵朵,能破門而入麼?
好在肥蟲子給力,我正愁著,門喀嚓一下就開了,它鼓著不合比例的薄翅朝我飛來,我瞪了它一眼,它轉向,親昵地趴在了雜毛小道的髮髻上。老蕭的臉立刻變成了豬肝色,渾身不自在。
我們三步兩步,便沖進了臥室裡。
門驟然被打開,見有人進來,王珊情大吃一驚,驚聲尖叫。那條鼻涕蟲一般的情蠱受驚地跳起來,像野地裡的兔子,朝她胯下爬去。她回過神來,見到是我,又見到雜毛小道在,心中的忐忑緩解了一些,下意識地裹緊睡衣,怯怯地問怎麼回事?我們怎麼進來的?
我冷笑,說你做了什麼你不知道?還問這些?
她裝傻,說不懂,你們都是阿根的朋友,為什麼擅自跑到我們的臥室裡面來?朋友妻,不可戲!她說著,眼睛一轉,一雙眸子頓時多了幾分光芒,她嬌笑,說哦,陸哥你還記得我剛剛說的話啊,瞧你這人,真是個急性子,剛才裝斯文,這會兒就找來了,還帶了一個伴兒……呵呵,是要一起麼?
我上前兩步,一把掐住她嬌嫩地脖子,毫不憐香惜玉,伸手就扇了丫的四個大耳刮子,啪啪響,我停下手後,她嬌嫩的雙頰一瞬間就變得青腫,嘴角溢血,她懵了,反應過來時暴怒,張牙舞爪地要來抓我,撓我,口中大罵“罵了隔壁”、“老娘跟你拼了”之類的話語,我伸長手,離遠一點避開臉,然後手上漸漸用力,死死的掐住她的脖子,讓她呼吸不暢,近距離地體驗死亡的快感。
她終於恐懼了,從悍婦的潑辣中敗退下來。
她像個受驚的小鹿,眼睛裡瞬間就留下了青朦的淚水來,我稍微鬆開了些力道,她長長呼了口氣,抽噎著,說你,你怎麼能夠打女人呢?你這個畜牲!
我心中的冷意連自己都哆嗦,儘量讓自己的語氣變得平淡些,說:“我很奇怪,阿根沒有跟你講過我是個養蠱的行家麼?你居然還敢出現在我面前,還敢勾引挑逗我?是肆無忌憚,還是想一決高下?你腦殼進水了麼?我這一輩子,都沒有打過女人,從沒有!因為我覺得,這是作為一個男人的基本素質,但是今天,我壓制不了心中的怒火,你,是我第一個打的女人,或許,是我殺的第一個女人因為,你嚴重傷害了我的朋友。”
說完這番話,我鬆手,重重地把她推到床上。
王珊情摔在床上,席夢思的彈簧將她反震,胸口波濤洶湧。她伸手一拉,阿根醒了過來。
看見房間裡的不速之客,雖是朋友,但是在如此私密的地方,阿根自然是大吃一驚,一邊用蠶絲被裹住自己光潔溜溜的身體,一邊不善地朝我問:“陸左,這怎麼回事,你們怎麼跑到我家裡面來了?”王珊情鑽進阿根的懷抱裡,像小貓,也不說話,只是委屈地說:“老公……”她鼻音拖得很長,嗲,顯得很委屈。我們聽著很噁心,而阿根卻一陣的色授魂迷,更加憤怒地看著我。
確實,我和在旁邊打醬油的雜毛小道就這樣站在他的床前,像是來抓奸的幹活。
我歎了口氣,王珊情這女人是聰明,她把阿根弄醒了,別的不說,我肯定是不能毫無顧忌地打她了。我跟阿根說穿上衣服吧,他把床頭的睡衣穿上,一下子就沖上來,抓著我的衣領,憤怒地指著王珊情的臉頰問是不是我打的?王珊情“嚶嚶”地哭泣著,也不做聲,然而這聲音卻更使得阿根的情緒激化,擰我的衣領,越發的緊了。
我淡淡地看著阿根,說這幾年的兄弟了,就不能聽我解釋一下麼?
他喘著粗氣,使勁地推開我,說你說啊?說不出個所以然來,以後兄弟都沒得做!
我笑,知道他中了蠱,也不生氣,指著在床上哭得花容慘澹的王珊情說道:“阿根,我的兄弟,跟我講一講你跟她怎麼在一起的經過好麼?”阿根一愣,眼睛望下看,顯然在回憶,然而過了幾秒鐘,卻想不起來,頭痛,像是記憶斷片了一樣,一片茫然,於是不耐煩地說問這個幹嘛?有意思麼?我盯著他的眼睛,是很正常的瞳孔,是黑色,裡面有我的樣子,便說阿根,你被她下蠱了。
阿根一愣,轉而大笑,說開玩笑了吧,小情正正經經一姑娘家,會下什麼蠱?
我和雜毛小道一頭黑線。
果真是情人眼裡出西施,熱戀中人最完美,王珊情要是算正正經經的姑娘家,叫其他的失足婦女情何以堪?這女子在笑,很隱秘,但是我看見了她上翹的嘴角。顯然她以為阿根在,我們就拿她沒有辦法。我不理阿根,問王珊情,這情蠱,哪裡學的?
她裝傻充愣,說什麼情蠱,她聽不懂我在說什麼。
雜毛小道跨上前一步,作一揖,說女居士,別浪費貧道的時間了,我們都是明眼人,一天到晚都忙得屁股冒煙,耗不起。些許把戲,你招了,便留你一條性命,若不招,蠱死人亡這慘劇,免不了。她抵死不承認,阿根擋在她面前,臉色蒼白,嘴唇顫抖,警告我們不要太過分,趕緊走,不然他就報警了。
我搖了搖頭,歎氣自作孽,不可活也。
吹了一個響亮的口哨,趴在雜毛小道頭上的肥蟲子立刻飛臨王珊情的面前,發出吱吱的叫喚聲。而金蠶蠱的一出現,阿根和王珊情都大吃一驚,不知道說什麼好,接著,王珊情的臉倏然就變得潮紅,眼睛裡又是興奮、又是痛苦,流淚,然後又有壓抑不住的呻吟聲,從喉嚨深處發出來。
隨著這高高低低的呻吟聲出口,她的睡袍由下往上一陣蠕動,那條醜陋的鼻涕蟲,就沿著她的身體爬到了敞開的領口處,吱吱地叫喚著。
別人聽不出來,我倒是能夠感覺到這蟲子的叫喚中,有臣服、害怕和求饒的意思。
阿根看到這麼一個東西從王珊情身體的某個地方鑽出來,嚇了一大跳,一下子跌坐在床上,看了看她,又看了看我,一下子懵了,結結巴巴地說:“這是怎麼回事?這是怎麼回事?”他的表情,好像看見了世界末日,整個世界觀都奔潰了。我死死地盯著王珊情,說還不趕快把阿根身上的子蠱給取出來?
王珊情癱軟在床上,呆呆地望著眼前這個肥碩的蟲子,怎麼也想不明白自己的,怎麼就這麼脆弱。
她喃喃自語,說不行了,不行了,子蠱一旦種上,這輩子都是不能解開的。
我冷笑,說你娘個希匹的,一輩子,你這種搞法,阿根活不過兩年,你這不但是情蠱,而且還是能夠能續命的良方截取阿根的精元,給你這個臭娘們續命!夠狠毒的啊?到底是誰教你的?她臉色蒼白,就是不肯說,我手一揮,金蠶蠱飛臨到了她的胸前,像蜜蜂一樣跳“蜂舞”,而那鼻涕蟲則猛甩著頭,痛苦尖叫起來。
這蟲痛苦,她便也難受,太陽穴處有青筋繃起,與那蟲子的痛覺感同身受。過了一會兒她哭了,說她說,她說,別念“緊箍咒”了。我和雜毛小道對視一笑,看來金蠶蠱倒也是爭氣,一下子就能夠把這傢伙弄著貼貼服服的。
在我們三個男人的注視下,王珊情陷入了回憶中,說起她去年十一月份,跟男友分手後回家,去人家裡面做客的時候,被隔壁村子裡的一個紅眼老太婆給下了蠱。後來發作了,才知道,是那個草鬼婆下的,然後就去求她,結果就會了(這方法,通常都是草鬼婆找傳承的路子)。她學藝功成,尋思著來東官找我,後來聽說我跟一個色咪咪的道士在一起,恐怕有些困難,就跑到了江城那邊的酒吧一條街,做了段時間的皮肉生意,而後在QQ上聯絡到阿根……之後就給阿根下了蠱,便好上了。
我凝視著她,說她還是沒說,為什麼要壞阿根的命?
她雙手捂著臉,不說話。
我自然不會相信她的這一番話,只是冷笑,轉而看向阿根,問他怎麼看?阿根自然是一臉的不敢相信,也不說話,青筋暴出來,生氣,也不知道生誰的氣。我們陷入了沉默,然而肥蟲子顯然並不體諒這尷尬的氣氛,一下子飛到了阿根的臉上,爬到眼睛處,吱吱叫喚了兩聲後,從阿根的眼瞼下麵便流出兩道膿血來,也有肉芽,順著流下。它也不客氣,三口兩口把這些全部都嚼了,又飛到王珊情的胸口,把她乳溝處的鼻涕蟲一把叼起來,像小雞吃蟲,喀喀喀一下子就吃完了。
整個過程,情蠱一動也不動如此簡單!
這情蠱一進了金蠶蠱的肚子,王珊情就哇地吐了一口血,神情萎靡,臉若金箔般黃,一下子就垮了下去,癱在床上。阿根本待習慣性地過來扶她,手伸到了一半,頓住了,如夢初醒地看著躺在自己床上的這個女人,回想起剛才的場景,哇地一下,居然將晚間吃的酒菜,一下子都吐在了王珊情的頭上。
一時間那經過胃部黏液處理之後的湯湯水水,全部都掛在了這個惡毒女人的腦門子上,格外滑稽和可笑。
房間裡本來有一股淡淡的苦栗子味兒,是男女歡情之後的味道,被阿根這麼一弄,倒是沖淡了不少,只是難聞得很,我摒住呼吸,後退一步,看著王珊情。情蠱與本名蠱一般,都是直接與寄主共生共榮的,金蠶蠱貪吃,一下子把這情蠱給嚼了,那麼王珊情這次不死,人也要脫一層皮吧。
不理癱軟在床上的王珊情,我、阿根和雜毛小道來到了客廳,商量這件事情怎麼處理。
阿根終究是老實人,雖然情蠱已解,但念及他跟王珊情這露水夫妻也做了好幾個月,有些苟且的情誼在,一時間也狠不下心來,還關心的問我那女子到底有事沒事?我說沒事,不過解情蠱,就像打了胎,得虛弱幾個月,而且還黴運纏身。要不要報警?我手機裡,倒是還有一個歐陽警官的電話。阿根說別,算了,趕走了事。
他輕輕地歎息,不知道是在可惜這一段開始的愛情,還是在歎息一個女孩的墮落。
“我愛ghk你,但是你卻愛著他。”世界上大多數淒慘的愛情多事如此。
我說可以,但是這房子是他的積蓄,不可不要。完了之後,我再送他一張符紙,用金蠶蠱之血滴上,保百蠱不侵,以防止這種事情的再次發生。
他說好,沒問題。
我們當夜就把事情辦妥,逼著王珊情簽署好戶主變更協定,讓阿根明早帶她去過戶,之後便把她給打發走。第二天,由我坐鎮,幫著阿根搞定了所有的事情,在把王珊情掃地出門後,托了個朋友弄來兩張火車票,準備前往江蘇金陵,再輾轉去茅山附近,拜訪雜毛小道的家人。
臨行前我打電話給郊區租房的尚玉琳和宋麗娜這兩位房客,沒通,只得作罷。
作者:
camper4880n028
時間:
2014-4-29 08:45 PM
第5章 火車上的三個故事
二月下旬,元宵剛過,我和雜毛小道踏上了北上的火車。
春運票緊,那朋友也實在搞不到臥鋪,好在我倆都不是那種講究人,朋友給了兩張硬座,便拿著,提著簡單的行李和路上一些吃的,我們擠上了火車。沒人送,阿根剛醒來,很多東西要搞,被轉移的資產也要收回。而王珊情已經被掃地出門之後,消失無蹤,沒有人知道她去了哪裡。
我其實還是蠻好奇的,想知道這個女人到底是怎麼學會的情蠱未必真的是被隔壁村的人教的?這我信,便真的蠢了。只可惜,敏感時期,不太想去觸動阿根受傷的心靈,又要尊重他的意見,只有作罷,不提起。
節後是春運的高峰期,火車上人擠人,好不容易坐下,電鈴長鳴,窗外的景物往後退去。忙碌這幾天,我和雜毛下道也很少有交流溝通的閒暇,便坐下來將最近的資訊交換。當我談及剿滅矮騾子時,被那頭人種下了惡毒的憎惡印記,他有些驚異,看著我雙掌中滲入肌膚的藍色印記,眼中有些驚奇。他說他倒是知道一些類似的生靈,但是矮騾子,向來都只產於西南十萬大山之中,不出世,所以也未曾聽聞。
世間之大,果真是千姿百態,無奇不有。
我翻開手掌,微笑,說也罷,雖然經常招惹些邪物,但是凡事有利也有弊,換個思維,這手用來拍鬼,倒也厲害。
我們兩個說著話,對面有兩個女孩子“噗嗤”一笑,樂不可支。她們是兩個大學生,左邊一個長得還不錯,我們過來的時候打了個招呼便不理了,只是低聲談話。而笑的是右邊的那個,長得一般,臉上有些小雀斑,眼睛眯著像月牙,便有了些可愛。雜毛小道是個順竿子的猴,立刻與她們攀談起來,我知道了左邊的這個漂亮女孩叫做古麗麗,右邊的這個叫做秦雯,都是武漢某大學的學生。
雜毛小道穿著一身道袍,一副高深得道之士的狗屁模樣,聊了一陣,兩個女孩子躍躍欲試地請他幫忙看手相,雜毛小道也不推辭,便樂滋滋地摸著女孩子的小手,忽悠起來。我則不理,閉目養神。
鄰座坐著好幾個漢子,也是臨時湊成的一堆,磕著瓜子,便聊起天來。
出門在外的人,除了國家大事,大多都喜歡聊些奇談異聞。有個操一口湖南腔的漢子,一口小酒抿著,便說起這麼一件事來。他來自湖南岳陽洞庭庫區,那裡是洩洪區,每次“走龍”,他們那裡就遭一次災,雖離市里比較近,但是也窮,所以他才會不得已出來,在外奔波。
這些先不提,講一講98年“走龍”的事情。
什麼是走龍呢?老輩人常說大河大江裡面都有龍,龍翻身,則水漲,龍走動,則發洪水。98年那場特大洪水,許多人都記憶猶新,長江、松花江、閩江、珠江各大流域都出現洪峰,其間湧現了多少可歌可泣的英雄事蹟,也湧現了一大批豆腐渣工程和貪官……這都不提,說到他們家鄉洪水退去,便聽說黃沙街鎮子外的河灘上死了一條蟒蛇,都好奇去看。哪知到了那裡一看,村子裡去的所有人都嚇了一大跳這條蟒蛇足足有二十幾米長,信子都兩米,遍體黑色,鱗片有巴掌一樣大,那蛇頭水缸大,看著慈眉善目,頂上還長有一個包,是肉包,又像角。
附近有好多迷信的老人當場就跪拜,喊龍神爺爺,有人搬來木台鋪上紅布,香燭供奉。
傍晚的時候來了一個扛幡子的算命先生,從東邊來,他告訴大家這條大蛇是條蛟龍,沒有褪去九層皮,便不是真龍,暴戾得很,因為莫名慘死,有陰靈在,必會為禍一方。要大家集資,湊錢修座廟,香火供奉,平息怨怒。那時節的人,看熱鬧的也有,但是迷信的不多,偶有一些年歲大的人回應,也沒有油水,於是作罷。而且那條大蛇第二天便不見了,稀奇得很。
有人說是上頭來人把這蛟龍運走做研究ghk去了,有人說是那蛇自己復活回水裡去了,也有人說是有高人來盜龍屍,妙手空空了。一時間說法紛紜,也沒有個準確的說法。
他說到這裡,旁人插嘴問現在的那裡,是不是常常有古怪邪異的事情發生。
他笑了笑,說莫得呢,最近還聽說政府要搞搬遷,把他們搬到好的安置區裡,一人賠十萬,好著呢。這可是大喜事。
這漢子說罷,立即又有一個來自山東的魯南商人湊趣,說他也說一個,關於狼人的故事。旁人紛紛起哄,說莫講莫講,要是拿好萊塢電影的情節來忽悠俺們,儘早收口。這商人大怒,說我就講,愛信不信。
他說這不是他的經歷,而是他老婆娘家的傳說。
他老婆娘家在山東高密,高密可是個好地方,自古就有“糧倉”、“棉鄉”的美譽,人傑地靈,古時候的晏嬰、鄭玄、劉墉,便是高密三賢(莫言還沒或諾貝爾獎的時候,連家鄉人都不知道他)。他老婆是高密西邊農村的,村子裡養牛,也有奶牛場。95年的時候,頻頻死牛,都是牛脖子給啃掉半邊,血喝盡,慘不忍睹。奇怪的是看場子的人一點都沒有聽到動靜,那一棚子的牛,沒一個叫喚的。這事一連發生了三回,於是就報了案。
來了好些個員警,蹲守牛場裡三天。
第三天夜裡,睜大眼睛的員警們看見一個直立行走的毛茸茸生物,從氣窗裡面跳進了屋子裡。那生物,便是今天說的狼人,它直立起來有一米八,一身黑毛,腦袋就是頭狼狗,爪子尖利,一進了奶牛棚,所有的牛都被嚇得趴倒地上不動,那狼人就像菜市場買菜,挨個兒挑,選中一個,一口啃下去,牛便死了,它便喝血吃肉起來,安靜得很。員警們一見肯定著急啦,便開槍捉它。這狼人被捉住了,但是員警卻死了三個。
這件事情鬧得挺轟動的,沸沸揚揚,後來上面花了好大力氣才平息。
他講完,試圖把那狼人的兇狠模樣在顛倒描述一邊,大家哈哈大笑,都不信,這故事編得太濫了,不聽、不聽。坐在前排的一個四川小夥也來湊趣,說他也講一個,講的是屍塚山的事情。說鬼故事全世界都有,在中國,哪裡最多?數來數去,還是要論天府之國四川。為什麼呢?因為死的人太多了,白骨累累。遠的不說,單說近期兩次:第一次是元末明初,南宋末年四川人口1000多萬,經歷元朝50餘年,到了1282年,就只剩下60萬人,餘者全部死於戰亂;第二次,經過明朝三百年的休養生息,明末時堪堪達到400多萬,結果經過歷史書上鼓吹的農民起義領袖張獻忠,一番屠戮,屍橫遍野,後來一統計,又只剩下四五十萬人。
人死得太多,而且都是橫死,很容易冤魂不散。
別的不談,說酆都(後改為豐都)附近有一座山,無名,鄉人叫做包坳子,79年的時候那裡修路,結果挖出三個萬人坑來,多少人,這不知道,反正是漫山遍野的白骨頭,野狗叼得眼睛都紅了,當時也沒有個有道行的人主持,結果這些鬼魂就不得安寧了,鬧鬼,直到現在,但凡過去那裡辦事旅遊的人,路過。都要找熟人帶路,還要佩戴青城山求下來的符包,不然就鬼打牆,或者遇鬼纏身,陰靈不斷……你們莫笑,誰有膽子就去試試,包中,到現在,死於鬼打牆的人,一雙手都數不過來。
……
七嘴八舌,大家都談起自己身邊的靈異之事,我笑呵呵地聽著,也不知真假。
對面那個叫古麗麗的女孩子去倒水泡面吃,雜毛小道就沒心思跟路人臉的秦雯熱乎了,翻包找水喝。秦雯並沒有覺察,笑呵呵地問雜毛小道,說他們說的都是真的麼?道長,你真的是修道之人啊?你現在是練氣還是築基?
雜毛小道被這話嗆了一大口,沒聽明白,秦雯興奮地說,她聽說修道的人分為五個層次,分別是煉氣、築基、結丹、元嬰、化神,每一層有十級,敢問道長是第幾層第幾級?
雜毛小道臉發黑,吭吭哧哧,不知道說什麼才好。
這孩子腦門被夾了麼?
這時古麗麗回來了,端著兩碗康師傅,熱情地招呼我們,要不要吃,她們包裡還有。我們搖頭,說一會兒去餐車吃吧。古麗麗和秦雯兩人便吃起來,吃完之後她又去丟垃圾,再次回來時,小臉煞白。我們都問怎麼啦、怎麼啦?她一下子就哭了,說她的錢包丟了。她一轉身,我們看見她那紅色的羽絨服側裡,被用鋒利的刀子給劃拉了個口子,露出白白的羽絨來。
這錢是她的學費和生活費,看穿著,古麗麗並不是一個家境情況很好的學生,一件紅色羽絨服,都是前幾年的款式,洗得淡。她一直哭,說剛剛還在的,怎麼就丟了呢?我們問剛才是什麼時候,她哭著說肯定是她去泡面的時候丟的。我們都好言安慰,然後又叫這個車廂的人不要動。
已經是晚上9點多鐘,乘警過了十分鐘才過來,睡眼惺忪。聽了古麗麗的話語,他大聲喊了幾句自己交出來啊?沒人搭理,這裡又這麼擁擠,一個個排查也不現實。
他也無奈,只想叫古麗麗做份口供,備案了事。
古麗麗哪肯依,她說這是她那老父親去年冬天,在鄉里面的礦場上日日砸石頭掙來的血汗錢,沒了,就沒有第二份學費,不能上學,她就只有跳河了。她哭得雨帶梨花,旁邊幾個侃大山的爺們也在歎氣,勸她:春節期間,人多,賊就多,一夥一夥的,成群結隊,這些缺了良心的狗玩意,偷了東西,哪裡會還你,直樂呵呢,要錢多,下一站就下車;錢少,再幹幾票唄!
他們這麼說,讓我想起了《天下無賊》,古麗麗哭得更凶了!
雜毛小道剛剛發了點皮肉財,人也爽氣,問丟了多少?女孩說五千,他豪氣大發,說無妨,這點錢算啥子,莫哭莫苦,他來給!說完他去翻隨身的百寶囊。我心中一動,攔住了他,說先別在這裡充大老爺,等等,我倒是有辦法的。
我這一說,所有人都看向了我。
作者:
camper4880n028
時間:
2014-4-29 08:46 PM
第6章 小道返家,近鄉情怯
時間過了二十來分鐘,車廂裡人又這麼多,這趟車,還沒個監控錄影,所有人都看著我,怎麼破?
我說我來試試吧,於是聯繫正在睡覺的肥蟲子,喊它起床,然後叫古麗麗把羽絨服內兜翻出來,給我聞聞。旁邊的那個岳陽的漢子笑,嘀咕說這狗曰的,這大妹子丟了錢,他還在這裡瞎聞,佔便宜。他這麼說,卻是一臉的羨慕,恨不得自己也湊上來嗅一口。古麗麗有些不好意思,臉漲得通紅,但是又生出希望,便讓我聞。
還別說,這味道很香,是女孩子懷裡的那種香味,淡淡的,兜裡面沒有皮革的味道,我問丟的錢包是布的啊?
她驚喜地點頭,說是啊,是布的,她媽媽給縫的。
旁邊的乘警也一臉驚奇地看著我,說這鼻子比狗鼻子還靈啊……他話說一半打住了,知道得罪人,訕訕地笑,問接下來呢?我說我走一圈看看。坐過火車硬座車廂的人或許都知道,那裡面哪能有什麼好味道?腳臭、放屁、與食物的香氣混合在一起,加上過道飄來的二手煙,混濁的空氣裡只能夠讓人心口發悶,想要聞出個啥來,簡直是在做夢。
好在我有金蠶蠱。
又來了幾個火車的工作人員,與乘警跟著我,我一路走,穿過了兩節車廂,一直來到了第七節中段一夥在鬥地主的男人面前。這是六個人,全部擠坐在一起,車廂裡悶熱酸臭,他們便穿得少,除了里間一個商人打扮的中年男子外,其餘的都只穿著襯衫或長袖T恤,有個矮個子脖子上還有紋有刺青,是個粗糙的狼頭。
好幾個人,看眉目,都有些不善,兇神惡煞的。
我來到他們面前,站定,裡面一個年輕人嫌我礙事,便罵我,看什麼看?滾開去,小心削死你。裡面那個中年男子倒是個穩重點的人,見到乘警也在,便站起身來,說警官,我們只是玩玩而已,沒賭博啊?乘警疑惑的看著我,而我則指著沖我嚷的這梳著小辮子的年輕人說道:“應該就是他啦。”
乘警和跟過來的古麗麗、雜毛小道以及一群醬油黨人,全部都疑惑的看著我,和他,不確定我是不是在開玩笑。我們這一群人圍上來,小辮子立刻就火了,站起來,一下子就揪住我的衣領,大吼,說這怎麼個意思這是,老子好好打個牌,想搞啥子?什麼就是我,想死是吧?
這種情況,若是一年前我碰到,定然是害怕極了。
為什麼?大家知道,若論哪裡小偷最多,莫過於火車站,因為這裡流動人口多,人多就亂,報案處理比較複雜,旅客也匆忙,所以好偷;除此之外,火車上的偷兒也多,他們有一個特點,就是流竄,而且還是團夥。人多力量大,小偷們都是成群結夥出動,這樣子以防被抓的時候一個人太被動了,而且還能夠威懾膽小的群眾,不敢惹。看著六個人,必定是一夥的,他們要鬧將起來,我以前定是抓瞎的。
但是如今,我卻不怕。
輕鬆地將小辮子的手推開,我一個擒拿,便將他摁倒在地,然後搜,一下子就從他的內衣兜裡掏出一個粉紅色碎布縫合的小包包,裡面一遝錢。古麗麗很激動,說是她的,是她的。而我摔小辮子的時候,他的同伴全部都站了起來,瞪著眼,幾個人都擼起袖子,乘警大聲喝問:幹什麼,幹什麼!那個中年人攔住了同伴,朝地上的那個小辮子大聲罵,說瞎了眼了,居然交了這麼一個朋友,還偷東西?呸!
乘警把小辮子拷了起來,吩咐同伴將這幾個也看住。那個中年人賠笑,說跟這個傢伙也是剛剛認識的,只是剛剛打牌,便熟了。我把布包遞給古麗麗,並囑咐她把錢拿好,現在用網上銀行轉帳多方便,為什麼一定要在身上帶這麼多錢呢?活該遭人惦記。
事情既了,不理這邊首尾,我和雜毛小道在眾人的鼓掌聲中,返回了車廂。
秦雯幫我們看著行李,一直不敢離開,問古麗麗呢?我們說東西()找到了,古麗麗可能要做一下筆錄。秦雯很高興,說古麗麗家裡情況很不好,這錢能找回最好哎,真的是用鼻子聞出來的啊?旁邊幾個擺古侃故事的漢子也好奇,說真是奇了,以後倒是又有故事講了,怎麼回事?我推說自己是一個聞香師,所以對味道特別敏感。旁人都嘖嘖稱奇,驚歎。
秦雯說去看看古麗麗,讓我們照看一下行李,我點頭答應,她便離開。
沒兩分鐘,我們對面的座位上,便坐下來一個男人。
他是個禿頂吊眉毛,歲數約摸五十,眼睛紅,厚嘴唇,一身幹部裝。他先是以“我可以坐這裡麼”為開場白,然後與我們攀談起來。他自我介紹,說是自己是一個博物館的副研究ghk員,平日裡喜愛玄學,對山、醫、命、蔔、相,都略懂一二,他見我二位,相貌清奇,行為曠達,是有道德之士,忍不住心中的喜愛,所以過來結識一番,交個朋友。
雜毛小道說哪裡哪裡,他也只是略知一二,不過既有同道之人,便聊聊,互通有無,出門在外,稀罕的就是“朋友”二字。我也笑,說洗耳恭聽。
這禿頭兒叫做李湯成,既然是在博物館工作,便也是有些學識的,談玄學,談史料,談古董,引經據典,隨手拈來,聽得我是一陣點頭,敬佩不已。二十分鐘後,兩個女孩子回來了,他才湊近來問:“與兩位小友相談甚歡,只是在下有一個疑問:為何陸左你渾身有股淡淡的檀香味?這是功德佛法香,還是另有緣由?”
他這麼一說,我們便都感覺到他前面所說的都是屁話,單單這一句才是重心所在。
不過能夠看出我身上的不同,倒也是有些本事呢。
我笑,說是其他原因,我是旁門左道之輩,不敢硬與那檀香功德佛家牽連,只怕會折壽。他擺手,說切莫妄自菲薄,他熟讀《梅花易數》、《大六壬全書》,對相術略有研究ghk,但是並不透徹,今天也是有緣,他看我這面相,是善良、有大福緣之人,然而這半生恐怕會蹉跎輾轉,磨難甚多啊……雜毛小道“呸”了一聲,說有他罩著,怎麼會有這落魄?他老蕭是誰?他可是熟讀半章《金篆玉函》的角色,區區命數,翻手即改之。
我暗笑,這傢伙又吹“波伊”了,然而那李湯成卻大驚失色,問雜毛小道可真有《金篆玉函》?蕭克明他含笑不語,做神秘狀,掐指一算,說你別裝了,什麼博物館副研究ghk員,說得跟真的一樣,我也不揭穿你,真誠一點會死啊?李湯成聽完這話臉色數變,站起來長輯到地,說見識了,日後有緣,定當討教。
他不理旁邊的兩個女孩子,轉身就走了。
我問這人到底幹嘛的?雜毛小道深吸一口氣,說你丫不是聞香師麼?一股子土腥味聞不出來?
古麗麗和秦雯坐下來,連連向我們道謝,我們擺手推辭,說不妨事,不妨事。
火車足足行了一整天,不斷有人上下車,那兩個女孩子也走了,上來一對年輕夫婦。那個山東的商人還找了雜毛小道要了聯繫方式,說覺得這位元是大師,以後有事聯絡。中間那個李湯成再也沒來過,不知道是不是被雜毛小道的一番言語給鎮住了,不敢來惹。一天一夜,窗外的景物飛掠,行小半個中國,越往北,越冷,明暗交替,我和雜毛小道說累了,便閉目睡,右手捂著胸前的槐木牌,緊緊地。
我可愛的朵朵,我一定要把你恢復回來,等著我。
到了金陵火車站,我們出站之後,雜毛小道駕輕就熟地帶我除了廣場往左走,在東邊的月臺上做309路公車,到了客運站,買了票,直達句容市。許是近鄉情怯,雜毛小道情緒並不高,懨懨的不想說話。我聽著車裡面這些人說起的金陵話,好聽,但是理解起來卻很困難。我長期在南方、西南一帶活動,川湘黔地、南方省的方言都聽慣了,咋一聽這些話語,感覺到一股陌生感。
六朝古都,這是一個讓我有一種疏離感的地方,對於北方人來說,這是南方,對於像我這種南端來的人,卻是不折不扣的北方。出了長途車,已是傍晚時分,夜幕爬上來,寒冷,雜毛小道在月臺旁徘徊了很久,不知道何去何從。我沒說話,背著包靜靜地等著。
據他說,他已經有八年沒有回家了。
據他說,他跟家裡人已經鬧崩過了。
只是為了朵朵,他需要回來。
他的家人,可是能夠製作出我聞所未聞的“血牛本命玉”的世族子弟,道家玄藏的正統傳承者。而那天一道突如其來的閃電,我甚至願意相信他果真就是上清派茅山宗第七十八代掌門陶晉鴻的真傳弟子當然,他也許只是個被逐出門牆的棄徒。他猶豫了好久,看著緊緊捂著胸口槐木牌的我,終於下定了決心,招來一輛計程車,說了一個位址,然後便帶著我上了車。
如此又是行了一個多鐘頭。
城市越來越遠,建築物逐漸稀疏,道左兩旁,開始出現了莊稼來。最後,計程車開進了一個河邊的村莊,來到一家青瓦灰牆的大宅面前停下。付完錢,我們來到這家宅院的門外。這大門上有明鏡高懸,紅布環繞,雜毛小道深呼吸,然後走上前去,敲了敲門,在後面的我看見他腿肚子都在打顫。
“吱呀”一聲,門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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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amper4880n028
時間:
2014-4-29 08:50 PM
第7章 虎皮貓大人
開門的是一個二十四五來歲的青年男子,眉目臉型,跟雜毛小道倒有著七分神似。唯一不同的是,他的眉宇間有著一股子凜然的正氣,器宇軒昂,眼睛亮,沒有雜毛小道這般猥瑣。見到了雜毛小道,他先是一愣,之後仿佛美國人看見了大熊貓,緊緊抓住了雜毛小道的衣袖,然後朝屋子裡面使勁兒喊:“爺爺、奶奶,爸、媽,小妹,大哥回來了,大哥回來了……快來啊!大哥回來了!
他是如此激動,又笑又跳,然後緊緊地抱著雜毛小道,口裡喊:大哥,大哥!
雜毛小道的眼眶一下子就濕潤了。
沒一會兒,門口就圍了好幾個人過來,都是女人,有喊哥的,有喊大哥的,有喊表哥的,從院子西邊跌跌撞撞跑來一個女人,約摸五十歲,面色愁苦,口中大喊著“我兒”、“我兒”,一下子撲到了雜毛小道懷中,雜毛小道這個平日裡吊兒郎當的傢伙,一下子就跪在了這個女人的身前,大聲哭嚎,說媽,兒子不孝啊……
我背著包在一旁,看著這久別重逢的感人場面,沒說話,發現從西屋又走出了三個神情嚴肅的男人來,一個鶴髮童顏,頷下白鬍鬚飄逸,一個長相敦實,粗手粗腳,還有一個是年輕人,面如冠玉,眉鋒上揚,眼神銳利如刀。我能夠猜到前兩者定是雜毛小道的爺爺、父親,只是旁邊那個大帥哥,倒是不知曉。
“你這個孽畜,一走八年,倒還知道回來!”
白頭發老人看著跪在地上的雜毛小道,冷冷地哼著。雜毛小道看見了他,渾身一震,抬起頭,淚眼婆娑地看著他,納頭便拜,只是哭泣,也不說話。從我這個角度看,背部一抽一抽的,屁股兒顫。過了一會兒,氣氛被渲染得悲情,他抬起頭來,說爺爺,我之所以被師傅逐出門牆,主要也不是我的原因,這些年我一個人在外面漂泊,不敢歸家,也是因為鐵齒神算劉的一句話,為了給家人避禍,才至於如此,還請爺爺和父親大人,諒解我的一片癡心啊……
他哭得傷心,那悲慟簡直可以媲美爾康。言語裡信息量太大,倒是讓我丈二摸不到頭腦,迷惑不已這個傢伙,倒真是個有故事的人啊。
他爺爺聽到了這句話,臉色數變,看這地上趴著哭泣的大孫子,長歎了一口氣。他說那件事情,不管怪不怪你,都已經過去8年了,計較起來,終究是我欠他陶晉鴻的,黃山龍蟒一事,死的是他孫女,但是他也得到了他想要的東西,這事情是非曲直,只有問那在幽府的小倩了……反正有我在一天,他老陶便不能怎麼樣蕭家。唉,不說了,你奶奶病了很久了,你來的正好,去見見她吧,也沒幾天了。
雜毛小道渾身一震,抬起頭來,問在哪裡。
他弟弟立刻領著他往西廂屋走去,他爺爺看著站在門口的我,仔細打量我胸口的槐木牌和眉宇之間,問小友是……?我說我是蕭克明在南方的朋友,叫陸左,最近發生一點兒事情,便一同前來拜訪。他頷首,說今天有事,明天再詳談吧,便讓那個英俊的男子陪著我去客廳中歇著,其他人都轉向了西廂屋。
家人有病,且在彌留之際,我自然不指望他們有閒情招待我,便在這男子的帶領下,來到了客廳中安坐。那男子叫做周林,是雜毛小道的表弟,他陪我坐下,沒聊幾句,便直接問我,是不是蠱師?
我吃驚,問周林是怎麼看出來的?
周林得意地說他自小便熟識玄學五術中,特別是其中的“相”,他更是略有心得,只一觀,便是八九不離十。我任由他吹,點頭,露出一副崇拜的表情。如此聊了大半個小時,我坐了一天車,肚子空落落的,咕咕響得難受,他只當沒聽見,拉著我說起他的光榮歷史,也不多,譬如給某位達官貴人算命,一語中的,然後人家便以禮相待,排場極大,又譬如……他吹得爽利,又想起來問我養的什麼蠱?
十一種蠱裡頭,都會下哪一種?
這麼問,我便有些不爽了,這種私人的東西,哪裡適合與這種見過一次面的人,交流溝通?我只是推脫,他也不細問,微笑著,又講了些其他,說他這大表哥,倒是有八年沒見了,樣子變得可真大。我問他為什麼要離開家裡,一直不肯歸?他搖頭說不知道,這裡面必是有些緣由,但具體是什麼,他也不知道。
我發現雜毛小道家裡的人,別人不說,這個周林倒是和他一脈相傳,嘴皮子厲害得很。
這時前面有人叫他,他答應了一聲,然後跟我說離開一會兒,便走了。
沒人看著我,我閑著無事,大量起雜毛小道家裡的客廳來,這是一個老派些的家庭,屋裡面的傢俱裝飾,讓我有一種穿越民國的感覺。正看著,從屋外面飛來一隻鳥兒,黃綠色的羽毛鮮豔,虎紋,金剛喙,翅膀一展幾十公分,肥母雞一樣。它飛一圈,停在了茶几上,眼睛呈淺黃色,中間是黑的,炯炯有神地看著我。
它瞪我,我就看它,咕咕……我奇怪,說這誰的鳥兒,也不搞個籠子關著?
接著發生了一件讓我菊花立刻一緊的事情它說話了。
我一下子就懵了這輩子我除了看好萊塢電影的時候,能看見動物說話,再也想不到這世界上居然還真實存在著能夠有開口的動物雖然,這個肥母雞一樣的傢伙,就是個鸚鵡。它是這樣說的:“我不叫鳥兒,請叫我大人,虎皮貓大人,小子!”看著這花頭花臉的肥鸚鵡,一本正經地跟我講話,我好久才緩過神來,便問虎皮貓大人,你是誰的鳥兒?我也是開玩笑,誰指望一隻靠“條件反射”說幾句話的鳥兒,能夠跟你玩對答遊戲?
沒曾想,它居然開口說道:“小子,我他瑪的誰的鳥兒都不是,我就是我,虎皮貓大人!”
這會兒我終於明白了,這個肥母雞原來真的能夠聽懂人言,可以說話。我仔細觀察,發現它就是個虎皮鸚鵡,所謂貓大人,不知道出自何處,是何緣故。我驚訝過後,回過神來,便耐著心跟它聊天,它也健談,不斷地聒噪,講完自己有多麼英明神武、神駿非凡之後,開始對我盤根問底,不時地嗅我,說我身上有股陰神的味道。
它這問法,跟周林一個鳥樣。
我問虎皮貓大人,你也懂陰神陽神?
它傲然地昂起頭,問我知道他是誰不?我搖頭表示毫不知曉,它又問我知道幽府是什麼知道不?我說我懂一點兒。它飛過我頭上,撲騰著翅膀,說懂一點兒,就懂一點兒?爺去過那裡!
說完這話,它便飛了出去。
我心中震撼,不常聽雜毛小道說起自己家的事情,但是他說要讓朵朵出現,最好還是找他家人問問。他是個半調子我已然知曉,本來並沒有抱多大的希望,然而此番一看,心中震驚莫名我眼拙,對他這些家人倒是看不出個好賴來,但是,就光這個黃綠色肥鸚鵡的一番話語,便足以把我給鎮住!
聽說過“走陰”的人,但是卻沒聽說過“走陰”的鳥兒。
況且,走陰的人大都只去過一個叫做“房子”的地方,僅僅只是是幽府的交界;而這鳥兒,居然還去過幽府什麼是幽府?那可是鬼魂們去的世界,活人去了,難有幾個能夠回來,能回來的,那都是非常厲害的角色,比如耶穌。所謂鬼,便是有的人死了眷戀塵世不走,不肯去幽府,於是靈魂便成了鬼。
這肥母雞一般的鳥兒,果真是厲害,難怪能夠口吐人言。
我誠惶誠恐地坐了一會兒,也不清楚雜毛小道是怎麼跟家人敘舊的,或者商議些什麼,只是覺得肚子咕嘟咕嘟地叫喚著。這時進來了一個軟妹子,長相清秀,她過來問我陸左,去吃點夜宵吧。我頓時淚流滿面,站起身來跟著她出去。來到廚房,我坐在飯桌前,她弄了一會兒,端了一碗茶泡飯、一小碟肴肉到我前面,笑著說來得太晚,沒時間弄,剛剛聽他大哥說我還沒有吃飯,於是就草草弄了一些,不要嫌棄。
我也是餓了,哪裡會計較這些,先是感謝一番,便拿起筷子吃。這夜宵倒也清淡,不過合胃口,吃得舒服。她自我介紹,說是雜毛小道的小妹,今年十八歲,叫做蕭克霞。我們聊了一會兒,知道了雜毛小道家中人口也多,有兩個叔叔一個大伯,還有兩個姑姑,一個嫁了人,一個入山修了行,有個二爺爺,早年間死了。她對雜毛小道的現在也很好奇,問東問西,我盡揀一些漂亮話說,倒不敢揭他的醜。
吃完飯,意猶未盡,可惜沒了。蕭克霞給我安排了一個房間,讓我歇息。
第二天清早,我被院子裡的動靜吵醒了,推窗看,只見好幾個人在做早課,有五禽戲的,有吐納的,也有跳禹步的,裡面我認識雜毛小道的大表弟周林,正盤腿坐在一側,對這一斗米念咒。門被推開,雜毛小道出現,他讓我跟他走,去見見他爺爺和父親。
我跟著他,來到一個堂屋,只見老蕭他爺爺、他父親還有一個叔伯輩的男人(後經介紹是他三叔)都在,一一見禮之後坐了下來。
高人彙聚,我也不隱瞞,把我的情況,跟他們仔細講來。
同地翻天的老太爺一樣,老蕭他爺爺也是要看現在的朵朵,才好決斷。我講明我的擔憂,他說無妨,他自有辦法。於是把門窗關上,在房間的四角都點燃檀香,插在米碗之上,我將心神沉入槐木牌中,念起瞭解封咒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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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amper4880n0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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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4-29 08:59 PM
第8章 麒麟胎裂魂
隨著我的念咒接近尾聲,槐木牌越來越輕,忽然,一束紅影從我胸口射出來,停留在空中。
她天使面孔,魔鬼身材,卻是那個小妖朵朵,我心中劇烈抽搐。
我家那個西瓜頭朵朵,難道被這個小妖精給吞噬了麼?
這小妖朵朵是如此美麗妖豔,連老蕭他爺爺都愣了一會兒神,然後問我,這就是我口中的小鬼?不像啊?小妖朵朵粉紅的舌頭舔了舔嘴唇,視線環視一周,然後落在了我的脖子上,不理雜毛小道的家人,磨著牙說:“怎麼又找了一些老傢伙來對付我?他們太老了,肉也是臭的,就你乾淨一點兒,我來吃你吧,別動哦,我好久沒有吃人肉了……”
她飛到我面前,抱著我的脖子,張開小嘴就要咬,我伸出手一把抓住她小一號的身體,輕,軟軟的,皮膚像嬰兒,溫熱。
她被我的“詛咒之手”捉住,動彈不得,便使勁晃,大聲叫,力氣大得出奇。
老蕭他爺爺嘖嘖稱奇,說真是奇怪了,這可不是小鬼,這是鬼妖啊!
“鬼妖”這個詞,我是第二次聽說,頭次是聽巴頌說起,他當時也是十分的驚訝,垂涎不已。見我疑惑,老蕭他爺爺便跟我解釋,說這鬼妖,出現得少,但也有,每一個莫不是強橫一方之輩。我們知道,這鬼便是鬼,是人死後的靈魂所化,而妖,則是非人類的智慧生物的總稱,兩者千差萬別,本來就聯繫不到一起。
所以,鬼妖的由來也奇怪,都是機緣巧合,各種微乎其微的概率碰撞成就的,珍惜得很。你這只鬼妖,剛剛成型,還沒有成長,本能強過於理智,所以惡,所以凶,所以想吃人肉。我這裡正好有先祖傳下來的“縛妖咒”一篇,你既然是小明的朋友,便拿去,好好管束鎮壓才是。
我著急了,我來這裡的目的可不是為了管束這小妖精,我要是的朵朵,我親愛的朵朵寶貝。雜毛小道不待我說起,問他爺爺,說招回這融合妖氣的地魂之前,那個靈體怎麼辦?我們的主要目的,是想要她回來,而不是說想要這個小美女、小波霸。
他爺爺吃驚,渾濁的眼睛凝著神,看大吵大鬧的小妖朵朵,一會兒後,他一拍大腿,說奇了,奇了,都說同一肉身中共兩個靈魂,便是奇事;這同一個靈體裡面共兩個意識,簡直就是奇跡啊!你們說得沒錯,之前那個主體意識還在,不過在沉眠,被欺負了,像風中的火燭,隨時可能熄滅。也無妨,那個魂魄太弱小,沒多大用場,熄滅了就熄滅了,我傳你那法,好好帶這個便是。
我插言說不行,堅決不行,我不要這個小妖精,我只要朵朵,以前的乖娃娃朵朵。
他看著我,很稀奇,說放著一個強大的鬼妖不養,你倒是想弄一個普通的鬼娃娃?雖然那個小姑娘是個福娃娃,但是並不珍貴,對你只能帶來些福運,遠遠不如這個鬼妖來得直觀自然,你倒是想好了?頭腦沒有不清醒吧?他和老蕭他父親、他叔都奇怪地看著我,就像看一個賓士和皮卡、毫不猶豫選擇皮卡的蠢貨。
我明白他們的驚訝,或許從實用角度來說,小妖朵朵似乎更合乎我的利益些,但是我和朵朵之間,並不是簡單的小鬼與養鬼人之間的關係。
或許最初,我只是像收留一隻可憐的流浪狗、流浪貓一般,把她收養著,也不盡心,還老欺負她,然而日子久了,朵朵的天真、善良、可愛、勤快以及偶爾的一點兒小孩子脾氣,便逐漸地一點兒、一點兒感染到了我,感情就像發酵的美酒,不知什麼時候,我突然之間就醉了,捨不得了,多麼可愛的小傢伙,我怎麼捨得離開她?時至如今,不僅僅是她依賴我,我,也實在是離不開她了。
朵朵沉睡的這些日子裡,我沒有一天不在心憂,沒有一天不在著急。
在這個人情味越來越淡薄的社會裡,朵朵就像冬日裡的暖陽,照射進我心中的一米陽光,所有的勾心鬥角、爾虞我詐,使得煩惱就像春天瘋長的野草,但是有朵朵在,我心裡便是暖的,人也是積極樂觀的。
我改變了她,她也改變了我。
在所有人詫異的目光中,唯有雜毛小道一個人,十分理解我。這也自然,但凡是見過朵朵的人,都無一例外地會被她的善良可愛所感染,她便是一道沁人心田的清流,洗滌著俗世中所有的灰塵,怎麼能夠讓人不喜愛呢?
見我如此執著,老蕭他爺爺沉默了,眉頭都皺了起來。
氣氛頓時沉重了起來,他父親和他叔叔低聲交換著意見,我聽不清楚,但是看他們的表情,顯然很不解,也很為難。過了一會兒,沉吟了許久的老蕭他爺爺,摸了摸頜下的白色鬍鬚,說這世上,辦法總比困難多,所以辦法倒是有,不過也很艱難,不知道你是不是有這大毅力,去完成。
我大喜,說只要我能夠做到的,便是死,都一定要把它做成功的。
他搖了搖頭,說你這個小傢伙真的固執,好端端的近路不走,偏偏喜歡走歪路,讓人好生不解。他說既如此,那麼他就好好說道說道。類似於這種情況,罕見,但也不是說沒有。家中所穿的書籍記載,明朝年間也有類似的事情發生,兩魂同一靈體。暫時的,可以由他傳一份“縛妖咒”,約束這小傢伙,然後讓它與原來的意識共存,否則灰飛煙滅;兩虎相爭,終有一傷,傷的必是弱者,你有那楚南白蓮教的一卷《鬼道真解》,是極幸運之事,可以給你的小鬼練;
但是,這些終究不是長久之事,若想圓滿解決問題,還需要裂魂。
我不懂,問什麼是裂魂?
他說常有雙胞胎生出來,兩個腦袋,但是身體卻是連在一起的,這便需要動手術,將其分離,不然常此以往,必死無疑。靈魂也一樣,天無二日,國無二主,每一個意識都有這自己獨有的印記,是存在這個世界的痕跡,兩者若長期緊密聯繫在一起,必然相互影響,達成一致,這會有兩個結果,一是同化,二是相互抵消,最後磁場消失,了無痕跡,便死了這一過程,短則數月,多則幾年,必會發生。所謂裂魂,便是將這兩個意識分割開來,你是你,我是我,互不牽扯,這樣子才能夠長久。
我一聽他這話,果然兇險,時間又短促,捉摸不定,頓時急了,忙問如何裂魂呢?
老蕭他爺爺搖了搖頭,說玄學五門,山、醫、命、蔔、相,他們這一脈只精修山、相,聞道又先後,術業有專攻,裂魂一道為術,論起來還是茅山宗最精通,我與茅山宗的陶晉鴻本是莫逆之交,原本推薦你去也只是一句話的事情,可惜當年出了一些變故,小明魯莽,導致他孫女香消玉殞,而且還害得他閉關山中,八年沒有出世,現在也求之不了。不過聽說這世間有一奇物,名曰“麒麟胎”,這是一種靈質軟性玉石,能夠寄託意識,轉而化為胎盤,孕育妖身,最適合這妖物寄託,解脫你的小鬼靈體。
我眉頭蹙起,都說了是傳說之物了,天下之大,我去哪裡找尋才好。
不過事已至此,總歸是有了個方向,此間沒有路,自然別的地方也可以找尋,我鞠躬,一再拜謝。老蕭他爺爺說不用客氣,既然是小明的朋友,便無須客氣。他當著小妖朵朵的面,傳授我一篇“縛妖咒”,我一一學習,咒法、唱腔、語速……我學來,凝神閉氣,然後念,沒念兩輪,那被我抓在手中的小妖朵朵就哭泣,又是鬧又是叫,痛苦不已,不一會,靈體都縮了一圈。
莫名的,我突然想到了《西遊記》中唐僧念的緊箍咒,莫非與這縛妖咒有著異曲同工之妙?我心中歎,說不定那吳承恩,多少也是知曉一些玄門中事,要不然,哪能夠寫得出如此鴻篇巨著?
小妖朵朵被我的縛妖咒折磨得奄奄一息之後,終於妥協了,垂頭喪氣,哭著問我到底想怎麼樣?我說剛才我與老太爺的對話,你也是聽到了的,你既然已經成型,我們也便不好抹殺你,但是朵朵何其無辜,若是被你這意識給泯滅了之後,我寧願將你也一起毀滅掉。朵朵與我已經有了心靈印記,你與她同源,便也逃脫不了我的手掌,若是乖巧,便讓朵朵回來,我自留你一命,若是強佔朵朵的靈體,磨滅她的意識,我也不和你多說什麼,直接抹殺算了。
她不願,說她好不容易活過來,又要天天沉眠,那還不如死去。哼,要是這樣,你只管念咒,念死算了。
我看著手中這個一米高的小狐媚子,說你要怎麼樣?
她眼波流轉,明亮的眼睛猶如璀璨的繁星宇宙,看著我,說一半一半,頂多她和那個呆妹子,各自出現半天,這是底線,不然沒得談。她倒是直接,也是傻妞一個。雖然需要忍受這小妖精,但是一想到立刻就能夠再見到朵朵,我心裡面立刻興奮極了,覺得這麼些天來的奔波,總算是有了個結果,忙不迭地答應。她撅著粉嫩的紅唇,嘟嘴抱怨,說人家就這麼不招你待見麼?真是的,哼!
我不理她的誘惑,催促她趕緊走,她幽怨的眼神看著我,好像一個受氣的小媳婦兒,回過頭又看了一眼摸著鬍子的老蕭他爺爺,啐一口,說管閒事的死老頭,呸,有機會一定要吃了你的肉肉,哼!臭的也要吃。
說完,她閉上了眼睛。
接著,她的靈體開始變化了,下巴開始變圓,胸變平,臉上的肉也多了起來,頭髮變成了齊劉海,過了一會兒,她睜開了眼睛,臉上露出了天真無邪的笑容,伸出肉乎乎的雙手抱我,說陸左、陸左……
我緊緊抱住了這孩子,多久了,我們又一次見面了。
恍如隔世。
作者:
camper4880n0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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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4-29 09:02 PM
第9章 金篆玉函,授自鳥口
我有太久沒有見到朵朵了,一下子喜極而泣,高興得不行。
朵朵伸手去揩我流下來的淚水,問我怎麼了?我高興地笑,說沒事沒事,只是眼睛裡進了灰,小寶貝,真的好想你啊。她貼著我的胸口,說她也是。雜毛小道湊上來,嘻皮笑臉地說朵朵,乾爹在這裡呢,怎麼也不叫我呢?朵朵回過頭來看他,努力回想,然後用手刮著臉,說羞羞,誰是你的乾女兒,不要臉。
雜毛小道一臉尷尬,很受傷的表情,而我則哈哈大笑。
見朵朵能夠回來了,我也不急著跟她說話,領著她見過在場的各位,她倒也乖,挨個叫太爺爺、爺爺、叔爺爺,幾個老傢伙聽到了,老懷大慰,喜笑顏開,老蕭他小叔說我養這小鬼,倒是個異數,乖,也養得有法門,不像其他的人一樣,只是為了利益,養得陰氣森森的,到最後還禍及主人,這招回了地魂,也會開口說話了,日後倒也是個厲害角色呢。
正說著,門被突然推開,老蕭他妹哭喊著跑進來,說奶奶快不行了。
所有人都大吃一驚,他爺爺哆嗦著嘴唇,說怎麼會這麼快?怎麼會這麼快?不應該啊?他們都不作停留,全部都湧出門去,我想跟著,但是雜毛小道攔住了我,說不用,那裡沒我的事,現在這裡等著吧。
說完他便匆匆地跑了出去。
我坐回原來的座位上,剛剛見到朵朵的興奮心情,一下子就被沖淡了許多。說實話,時至如今我都沒有見過那個老太太,什麼樣子、年歲多大、生了什麼病,都不知曉。僅僅知道她已經不行了,而今又要去世了。朵朵見我不說話,便到了我的後面,捏肩膀,輕輕地一捶一捶,乖巧得很。
金蠶蠱顯然是聞到了朵朵的氣息,倏地飛了出來,親昵地飛舞,然後附在了朵朵光滑可愛的臉蛋上,興奮,吱吱的叫喚。兩個小傢伙久別重逢,自然是開心得要命,朵朵也不捶背伺候我了,跳下地來,然後兩個小傢伙便一直追逐著,又蹦又跳,歡樂極了。
我心情多少好了一些,長舒了一口氣。前路漫漫,但是為了這兩個小東西,我再累,又何妨呢?
正玩著,打門口撲騰出一個肥鸚鵡來,我一看,是昨日見的那個虎皮貓大人,只見它飛過來,雙爪銳利,朝金蠶蠱抓去。嘿,這扁毛畜牲,它吃蟲,但是真以為金蠶蠱是普通的蟲子麼?果然,金蠶蠱一待它出現,便立刻警覺,像子彈一樣,嗖的一下,飛到了房梁上,然後用發亮的黑豆眼睛,瞪這肥鳥兒。
朵朵被嚇了一跳,一溜煙跑到我背後,拉著我的衣角,有些膽小地看著這不速之客。
嘎嘎……虎皮貓大聲笑,說多美美味的蟲子啊,它輩子都沒有聞到過,真香,要是能夠油炸一下,酥了才好吃。不過,吃生的也不錯,學學小日本子,營養。說完,它撲騰著翅膀,朝金蠶蠱飛去。
我曾聽聞,金蠶蠱不但怕矮騾子,還怕養了幾年以上、紅冠黃爪的大公雞,心想這虎皮鸚鵡,個兒倒是跟只肥母雞似的,又是雜毛小道家中養的,厲害著呢,怕不是能夠克金蠶蠱吧?正擔憂著,兩者已經打成一團,果然,這肥鳥兒確實不怕金蠶蠱的毒。這是八路軍遊擊隊與日本正規師團的戰鬥,一個勝在靈活機動,一個卻是實力明顯,拼鬥了幾個回合,金蠶蠱吱吱叫,到處跑。
一個是我的命根子,一個是老蕭家的鳥兒,誰吃了虧,我都為難。
不過我還是拉了偏架,抽個准,一個箭步上去逮住著肥鳥兒的漂亮羽毛,拿在手裡,勸它先別妄動,這肥蟲子是我的本命蠱,你兩個都是肥胖界的難兄難弟,相煎何太急?它大罵,罵了隔壁,各種難聽的話語不要錢地潑出來。很難想像一個鸚鵡腦袋裡,能夠積累這麼多骯髒的詞彙量,最後丫居然還罵出了“Shit”這樣的外國話來。
不過我緊緊揪著它,擼著毛,它也動彈不得,只好訕笑著說是開玩笑的,嘿嘿,怎麼還認起真來,真不爽利。
我看著它骨碌骨碌亂轉的賊眼睛,就好笑,這鳥兒,都成精了。
我跟它說好不追我家小蟲蟲了,然後放開它。
它飛到剛才老太爺坐著位置,黃綠色的嘴喙叼著桌子上茶盞的冷茶葉,吃了幾片,然後斯條慢理地說你小子倒是個奇妙人兒,養了一隻王冠金蠶蠱,還養了一隻新生的鬼妖,倒是和我之前的主人有得一拼當然,比起他來,你還差好大一截,因為,他畢竟養了我這麼一個英明神武的虎皮貓大人。
我疑問,以前的主人?
它說那人是個養雞專業戶,運氣好,不但養了它,而且還養了一個黃金鼠。不過不識貨,後來被蕭家給買了下來,幫它點醒了神志。我問它什麼是神志?它搖頭不答,又吃了幾片茶葉,然後往向朵朵,鳥眼睛發亮,說哇,小蘿莉,俺最喜歡,過來,過來,陪哥哥玩兒……
我呸了它一口,拉著朵朵躲一邊,不聽這鳥流氓調戲。
它鼓動翅膀,嘎嘎嘎,說我還不好好討好它?不然一年之內,必遭劫難,大劫,到時候去了幽府,才知道人間美好。我給它比了一個中指,鄙視它的威脅,一個鳥兒,還能夠翻出什麼風浪?虎皮貓自找沒趣,又去逗弄金蠶蠱,我本以為兩者又要鬧將起來,沒曾想這肥蟲子也夠沒心沒肺的,居然不一會兒,跟著肥鳥兒玩到了一起來。
不記仇的蠢東西!
我坐在房間裡一會兒,一直沒人招呼。到了中午,才知道蕭克明他奶奶已然去世了,享年82歲。院子裡的氣氛一下子就變得悲傷凝重起來,不斷地傳來了女人的哭聲。老蕭他爺爺一下子就老了幾歲,臉灰白,額頭皺紋多了好多道。想想也是,不管學藝多精,人總是敵不過歲月的摧殘,塵歸塵、土歸土,古今多少仁人志士想長生,可有幾人得到解脫?
悲痛總是只能沉浸在心裡,死人了,便要操辦喪事。
幾個老人歲數也大了,主持大局,剩下的雜事也便由小輩來做。我適逢其會,也需要幫忙搭把手,跑前跑後,倒也顧不得朵朵和肥蟲子兩個小傢伙,跟著我也氣悶,便把他倆留在房間裡,自己玩。發訃告、召集親朋好友、採購食材、喪事的用具、買棺材、紮花圈,請戲臺班子……這些事情繁瑣,事無巨細,都需要人來操持。
蕭家在本地也算得上富裕之家,老蕭又把從段叔那里弄到的補償金全部都貼了出來,要為自己奶奶辦一場隆重的喪禮,規格高,事情就更多了。因為是冬天,蘇南這邊農村的規矩,是第三天才下葬,因此倒是一直都有得忙。
蕭家的親戚朋友很多,特別是第三日,酒席間還來了很多穿道袍的,單成幾桌,據鄉人說是茅山上下來的。
其實我對這些茅山道士一直很好奇,民間流傳的茅山道士,其實並未在這茅山上修行,而是把大部分捉妖弄鬼的道士都統稱為茅山道士,是個總的稱呼。正如“天下武功出少林”一樣,幾乎所有“有幾手”的游方道士,都掛這麼一個牌牌。我瞭解過,其實這山頂上的掌教,也並未是雜毛小道他們口中的陶晉鴻,而是另有其人,其中的緣故,大約也是有些規避世人的眼光吧。
老蕭他爺爺自老太太死後,便一直跌坐在棺材前,念經,超度老伴,一點兒都不理旁人。
我聽老蕭中間提及,他爺爺跟他奶奶,結婚超過六十年,幾乎沒怎麼紅過臉。他奶奶是那種很老實的農村婦女,因為他爺爺學道,不太擅長侍弄田地,她一個婦道人家,在當年那個動盪年代,像牛一樣撐起這個家,實在不易。老爺子如此這般,倒是愛煞了自己的老伴。中間又聽他父親嘮叨,說老蕭他在外地工作的大伯趕回來了,可惜小叔年後去了鄂西保康,一直聯絡不上,靈前少一個孝子,老太太心難安息。
我也是忙糊塗了,到了下葬那一天,才偷偷找雜毛小道問起虎皮貓大人一事。
他驚訝地問我已經見過了這只肥鳥兒了?
我說是啊,現在不天天在房間裡面陪朵朵、金蠶蠱玩兒麼,有什麼好吃驚的?
他表情凝重,說這鳥兒在他們家已經有十幾年的年頭了,來歷神秘。一般的虎皮鸚鵡,活不過七八年,便死了。這只鳥兒,聽說有二十多歲的年紀,依然活蹦亂跳。你既然知曉了,也不怕告訴你,這只鳥兒其實是個人!莫吃驚,它以前的確是個人,死於上個世紀40年代,應該是個厲害角色,我之前說過,我讀過半部《金篆玉函》,這半部,便是傳自於它之口,你說厲害不厲害?
我問啥子叫做《金篆玉函》,有什麼可牛“波伊”的?
他一臉驚異,說你不懂什麼叫《金篆玉函》?這本奇書據說是黃帝留下來的秘笈,在中國的歷史上依次被周朝姜太公、戰國鬼穀子(王禪老祖)以及他徒弟蘇秦、張儀、孫臏、龐涓所習,漢朝張良于黃石公處得秘笈、三國時代諸葛亮……宋朝朱熹、明朝劉基……個頂個都是一時之風流梟雄人物!這本書經過四千年的流傳、散佚增刪,又分為山、醫、命、蔔、相五術,這便是玄學之根本。
我驚訝,說是不是哦?這玩意,也太玄了吧!雜毛小道一副高人樣,含笑不語。
辦完喪事第二天,蕭家接到了一個長途電話,電話裡的那個女人焦急地通知了一個消息:蕭應武在保康縣西邊的山林子裡失蹤了,這是第三天了。
這簫應武是何人?雜毛小道的小叔是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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