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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冷七爺 -【韶華盡覆】《全文完》 [打印本頁]

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4-3-6 07:48 PM     標題: 冷七爺 -【韶華盡覆】《全文完》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5-10-6 03:00 AM 編輯

【書名】:韶華盡覆

【作者】:冷七爺

【內容簡介】:

  他清冷如斯,她情意勘破。

  一場散盡煙華的愛恨糾葛,虐戀情深,兩世情緣。

  她迎著冰涼的雪花:「早知如此絆人心,何如當初莫相識。」

  師傅,你可知,對於能救你性命的事情,我決不會有半刻猶豫。

  她接過白玉面具,從此,任何人都看不到她的臉。

  他身形晃了一晃,勉強站立:「孽徒,你鑄成大錯,為師今日了結你便罷。」

  她笑道:「你有什麼資格來指手畫腳,一切都是你親手賜予的。」

  他雙唇蒼白:「你我之間,再無瓜葛。」

  她淒然一笑:「你是桃花上神,至高無上。而我,願意為你,韶華傾負。」

  他仰天長嘯:「負你,是我此生最後悔的事情。」

  原來,素日里所有的溫柔都是假的,此刻的無情才是真的。

  她:「師傅,我若成魔,師傅會不會殺了我呢?」

  他:「你若是成魔,為師會親手殺了你。」

  她雙目赤紅:「涼生以命立誓,蒼天棄吾,吾寧成魔。」

  他定定的看著她的眼睛:「涼兒,回頭吧,現在還不晚。」

  她靜靜抬眸:「我已經回不了頭了。這世上,已經沒有值得我愛的人了。也沒有,愛我的人了。」

  她慢慢闔上眼睛,血染紅了衣襟:「你到底有沒有愛過我?」

  他仰天長嘯:「涼兒,負了你,是我此生最後悔莫及的事情。如若來世,我碧落,決不再為世人而活,只為你一人而活。」

  第二世,命運之輪再度緩緩運轉。

  他:你的名字叫做涼生。

  她:為什麼?

  他:沒有為什麼,只是覺得這名字適合你。

  她:你一直是一個人嗎?

  他:我只知道,我來到這裡,是為了見一個人。

  為了等她,我穿越了輪迴,但我卻始終記不起她是誰。

  她:我是只無憂無慮的小狐妖,我不知道自己從哪裡來,我睜開眼睛的時候,第一眼看見的就是師傅。

  我師傅是個怪癖的桃花妖,常常傻傻的捧著一隻斷了的簪子發呆。

  師傅說,他在等一個人,但他記不起她是誰。

  其實記得不記得又有什麼分別呢?師傅真傻,珍惜每日的自在日子才是當下最重要的呢。

  聽樹爺爺說世上有兩種人:一種知道自己是誰,另一種想知道自己是誰。

  師傅是哪種呢?他紅著臉:「碧落喜歡涼生。」

  她扯扯耳朵:「我聽不見。」

  他頭低的更低:「你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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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4-3-6 07:49 PM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4-3-7 11:21 PM 編輯

卷一:碧落桃花瓣瓣飛

1、楔子

  風,狂虐著吹著,刮在臉上如刀割般疼痛不已。天空烏雲密佈,昏天暗地,風雨飄搖。高大密集的樺木林在狂風暴雨的席捲下搖搖晃晃,發出窸窸窣窣的摩擦葉子的聲音,路過這片樺木林的行人紛紛裹緊衣物,匆匆離開此地。
  
  樺木林深處,有一黑衣女子懷抱嬰兒,遺世獨立。這女子環珮玲瓏,膚如凝脂,美艷絕倫,給人一種冷艷無雙的感覺。懷中的嬰兒小巧可人,大概剛出生不久,柔內的皮膚光滑細膩,□的小手腕上繫著一串小小的銀鈴,嬰兒睜大雙眼,黑亮有神的大眼睛好奇的打量著這個世界,胖乎乎的小手,烏溜溜的黑眼睛,左肩上一枚紅色的蓮花印,渾身的清香,甚是可愛,令人不由地心生憐愛。
  
  那女子快步行走了幾步,卻聽得身後窸窣的腳步聲,回過頭來。十米開外,一個面容俊朗的男子身穿銀色鎧甲,全身圍繞著銀色柔光,英姿勃發,令人心生敬畏。
  
  男子目光如劍,凌厲的盯著對面的女子和她懷中的嬰兒,嘴角微微開闔,洪亮的聲音清晰的傳出:「花若離,你已經逃不掉了,快快把你的孩子交給我!」
  
  那女子後退幾步,幽怨的望著他:「月神,你何必逼我至此?」
  
  月神拿出一道彎彎的弓箭,銀色的光芒映在箭上,分外蕭瑟:「你明明知道這孩子,身上封印著天魔,除掉她,是為了杜絕後患。」
  
  女子後退幾步,抱緊懷中的嬰孩,嬰孩肩上小小的蓮花印記有些扎眼:「我夫君身為天界第一神將,他為了解救蒼生犧牲自己的性命,不惜將天魔封印在我們的孩子身上。我們夫妻二人為這天下蒼生著想,不惜傷害自己的孩子。你們卻要趕盡殺絕,殺了我們的孩子!」
  
  男子面容冷峻,手中的弓箭對準了女子懷中的嬰兒,那嬰兒瞪著明亮的眼睛,好奇的看向了男子,一臉天真爛漫,不知世間醜惡為何物。
  
  男子亦覺得有些不忍,追殺這孩子也並非他所願,只是天帝的命令,他不得不從。
  
  萬一日後這孩子駕馭了天魔的力量,威脅六界,可是萬萬不可。
  
  想到這裡,男子還是慢慢張開手中的弓箭,一枚銀色小箭「嗖」的一聲直衝那女子懷中的嬰孩急速駛去。
  
  女子趕忙背過身去,再見銀光一閃,那只箭已經深深沒入女子的背後,殷紅色的血,順著箭慢慢流淌下來,女子再次轉過身來,嘴角緩緩流出血跡,身上的衣衫,被慢慢染紅……
  
  世界頓時就變成紅色,再也回不去了。
  
  女子把嬰兒輕輕放在地上,自己的身子也支撐不住的倒在地上,溫柔的看著那嬰兒:「孩子,娘親不能保護你……了……」
  
  女子看著蒼茫的天空,漸漸的合上了雙眼,四肢也不再抽動:「天若有情天亦老,我為天做事,天卻要我孩兒性命,這神界,又何來的大慈大悲,真是可笑啊可笑!」
  
  男子一個瞬移便到了那嬰兒面前,指尖點燃一抹銀火,地上的嬰兒小小的眼睛望著男子瞇成了月牙狀,嘴裡依依呀呀的叫道:「啊嗚……」
  
  男子猶豫再三,手上的銀光靠近嬰兒卻又猛地縮回去,再三猶豫,最後漸漸淡去指尖的光芒,咬牙道:「罷了罷了,饒你一條性命,如此小小的嬰兒,我如何下的去手!」
  
  男子指尖對著那嬰兒的腦袋,默念了一串咒語,那嬰孩仍然是不哭不鬧,靜靜的對著面前的男子笑著。
  
  男子站起身來,走了幾步,回頭望了那嬰兒一眼:「我已經使了術法,阻塞了你的靈根。這樣你即使僥倖存活,想必頭腦也並不聰慧,便不能為禍世間了罷。只是天帝那裡,恐怕我要說謊話了,必定這神界,決是不允許你存活的!」
  
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4-3-6 07:50 PM

2、銀髮三千(上)

  這天,天空忽然降下一塊大石頭,形似人形,光滑無比,石身上刻有幾行大字:預言之石,天魔將至。天下大亂,顛覆眾生。三界動盪,心魔出世。仙魔決戰,天下傾覆。韶華傾負,輪迴甘墮。

  一時間,眾說紛紜,人心惶惶不安。人們紛紛議論猜測:「十二年前大鬧六界使六界生靈塗炭的天魔即將重現六界。

  「預言之石,天魔將至。天下大亂,顛覆眾生。三界動盪,心魔出世。仙魔決戰,天下傾覆。韶華傾負,輪迴甘墮。」街頭巷尾的人們都在惶恐的交頭接耳的傳著這條預言。

  「涼生丫頭,又來給你爺爺買酒了啊。」酒館的掌櫃趙十三笑瞇瞇的拿起一罈女兒紅遞給眼前高高束起頭髮紮成一個丸子狀的可愛小丫頭。

  涼生抹了一把額上的汗滴,氣喘吁吁地接過酒罈,小心翼翼的抱在懷裡,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嗯,爺爺酒癮又犯了,我趕忙跑來給爺爺買酒。」

  說罷,涼生遞給酒館掌櫃幾枚銅板,一甩一甩的跑掉,頭上的小丸子髮髻一晃一晃:「趙老闆,我先走啦,爺爺還在家裡等我呢。」

  趙老闆收起銅板,正欲收起,忽然意識到了什麼似的,急忙張開手仔細數了數手中的銅板,一拍額頭,目光急急的看向已經跑了很遠的涼生:「哎,涼生,你多給了一枚銅板。」隨後低下頭,似笑非笑的盯著手裡的銅板:「唉,這孩子,總是大大咧咧的……」

  夕陽的金光絲絲縷縷的傾瀉在涼生的銀髮上,映出斑斑駁駁的金色,湖水蕩漾,浮光閃爍,是不是有不知名的飛鳥掠過湖面,發出清脆的叫聲,天空陸陸續續出現了大片大片暈染紅色的晚霞,相互輝映,煞是漂亮,這便是世外桃源般的小鎮:無憂鎮。

  無憂鎮與外界交流甚少,人們大都自給自足,民風淳樸,翠綠高聳的樺木林是無憂鎮最亮麗的一道風景線,樺木樹皮平滑,含樹脂,白色或雜色,有橫走的皮孔,通常打橫剝落成薄片,老樹幹的樹皮厚而具深溝,開裂成不規則的片段,這裡的樺木是做傢俱的上等材料,因此無憂鎮的傢俱鋪子甚多。夕陽下,光如流水一般,靜靜地瀉在樺木葉子上。薄薄的青霧浮起在樺木林裡,葉子彷彿在水中洗過一樣,又像籠著輕紗的夢。

  一個小小的身影奔跑在樺木林中,在夕陽的餘暉下形成了一圈柔和的輪廓,泛著絲絲金光。

  涼生一路小跑跑進自家的小院,忙不迭跌的推開門,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努力平穩下自己的呼吸,走到桌前,把手中的女兒紅放在掉了一層漆露出一大半原木色的桌子上,然後清清嗓子,大聲喊道:「爺爺,酒來咯!」

  「來了來了……」一個老頭子半傴僂著身子,走起路來歪歪扭扭的,頭髮亂蓬蓬的,摻雜著些許白髮,邋遢的衣服鬆鬆垮垮在穿在身上,胡茬隱隱,眼皮拉耷,肩膀聳起,手裡拿著一個碩大的酒葫蘆,無神的眼睛看到桌上的女兒紅瞬間起了亮光,步子也由晃晃悠悠變成了三步並作兩步,他走到桌前,打開女兒紅的蓋子,聞了聞,眼中出現一絲精光:「就是這個味兒!」

  說罷,老頭子拿起女兒紅,微微傾斜罈子,一股腦的灌進酒葫蘆裡,微微嘬了一小口,露出了滿意的笑容,陶醉其中:「啊,好酒啊。」

  一隻小手使勁捏住老頭子的耳朵,老頭子被扯得微微疼痛,連連後退,摸著紅腫的耳朵看著眼前這個叉著腰的小女孩說道:「涼生,你又戲弄爺爺。」

  涼生冷哼一聲,對著老頭子伸著舌頭做了個鬼臉,吸吸鼻子:「爺爺你說話不算數,你說好今天不喝酒的,結果又忍不住,難怪所有人都叫你醉翁。唉,罷了罷了,十二年來,你從來都戒不了酒,我都懶得說你了。」

  老頭子微醺的臉上變得潮紅,他一把跟拎小雞似的把涼生扔出門外:「有時間在這裡說我這個老人家的那麼一點嗜好,還不快去書院讀書!」

  「哎呦……」涼生坐在地上揉揉發疼的屁股,看著「啪」一下關上的門,不高興的爬起來,拍拍身上的土渣和落葉,嘟囔道:「每次一不高興就趕我出去……書院……一想到就頭大。」

  翰林書院門口。

  涼生一隻胳膊夾著書,一手把門扒開一條縫,偷偷的在門外往裡張望著,猶豫著進不進去。正在搖頭晃腦教大家讀書的教書先生倒是眼尖,一眼就瞅見了涼生,一個毛筆擲過去,正砸中涼生的小腦袋,涼生吃痛的雙手抱頭,腋下夾著的書也「吧嗒」一聲掉落在地上,好不尷尬:「先生,對不起,我,我遲到了。」

  先生走到門前,無奈的看著這個總是遲到的小丫頭:「怎麼又遲到了?別跟我說張嬸家的狗追著你跑了三里地,也別說李二家的小胖子又搶了你的書,還有什麼蹲著給貓洗澡吹風,結果蹲太久腿抽筋,到第二天酸痛無法走路胳膊也抬不起來之類的,給我一個合理的解釋。」

  涼生彎下腰撿起書來,捋了捋額前不聽話的幾縷碎發,驀地從口袋裡掏出一個白色的不明生物:「先生,我遲到是因為我在路上遇到了它。它看到我後就跟著我不放,害我跑了一路,還是沒辦法甩掉它。」

  先生湊到涼生手前認真的看了看她手中純白顏色的小刺蝟一般的生物,沉默片刻,然後狠狠的拿手中的戒尺使勁的打了一下涼生的頭:「你當先生連刺蝟都不認得?分明是不知道用來什麼怪法子給刺蝟染了顏色,還編出這一套稀奇古怪的理由藉以作為遲到的理由,該打!」

  涼生猛地縮手,手中的白色刺蝟狀生物也隨即掉落在地,立即縮成一團,涼生摸著腦袋叫道:「哎呦……」

  先生慢慢走回學生中間,輕咳一聲:「進來吧。」

  涼生低頭撿起那個刺蝟狀的生物抱在懷裡氣嘟嘟的碎碎念道:「都是你害的。」然後委屈的走到自己的位置上,這小傢伙似是有靈性一般,兩顆黑亮亮的小眼睛可憐兮兮的望著涼生,似是知錯一般,乖乖的跳出涼生的手,委屈的趴在桌子上,還時不時的回頭瞅兩眼涼生。

  涼生被這小傢伙的所作所為逗樂了,她小心的捧起這小傢伙自言自語道:「我看你還挺可愛的,好像很通人性嘛,算了,我就收了你了,雖然不知道你是什麼稀奇古怪的動物,但姑且給你起個名吧,叫什麼好呢?」

  小傢伙如聽懂了一般,立刻興奮起來,對著涼生哼唧哼唧的叫喚:「啾啾,啾啾。」

  涼生看著它,輕輕一點它的腦袋,笑道:「那你便叫做啾啾吧。」

  「啾啾,啾啾。」小傢伙開心的叫著,撲到涼生腿上,涼生輕輕捏起它,小心翼翼的放在肩上:「不要叫了,不然先生又要懲罰我了。」

  「涼生!」看到涼生在那裡一個人嘀嘀咕咕的,先生氣得灰白的鬍子一抖一抖的,手一指:「你起來,給我背誦一下這篇《青衫濕》。」

  涼生戰戰兢兢的站起來,看著周圍嘲諷的眼神,緩緩低下頭:「我,我……」

  先生把書籍一撂,瞪著涼生:「又愛鬧,又遲到,先生安排的作業也完不成……」

  周圍的小夥伴開始指指點點:「涼生果然是笨蛋呢。」

  「你看她那頭髮,一頭銀髮,跟妖怪一樣……」

  「就是,聽說涼生是她爺爺撿來的,野孩子。」

  「笨蛋……瘟神……」

  涼生的手握成了拳頭,越攥越緊,青筋盡顯:「才不是呢,我不是笨蛋,也不是瘟神!」

  周圍的人笑得更凶了:「哈哈,她還不承認呢,瘟神!笨蛋!」

  在一片嬉笑聲中,涼生握緊雙拳,想要說什麼,卻最終什麼都沒有說。

  是的,她是野孩子,她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誰,她只知道從記事起就跟爺爺生活在一起,爺爺十二年前撿到襁褓中的她,便將她撫養帶大;

  是的,她是笨蛋,她記憶力差,比小夥伴都要慢;

  是的,她是瘟神,她從小沒有一個小夥伴願意靠近她,只因為她一頭銀髮,在陽光下閃耀,甚是刺眼,周圍的人說她得了怪病,說她是妖怪,說她是不祥之人,疏遠,嘲笑……

  但她從出生就是銀髮,與常人的墨發不同,她又能怎樣?

  她暗自發誓,一定要變強,變成所有人都認同的存在。一直,一直……努力著……
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4-3-6 07:51 PM

3、銀髮三千(下)

  今晚的月光分外的皎潔,漫天繁星點點,樺木樹下,涼生穿著一身粉色的衣裳,丸子髮髻已經拆開,編成幾條細細的髮辮,明眸皓齒,倚著樹,握緊小拳頭,雙手一揮,目光中露出堅定之色:「今晚一定要完成先生要求的詩篇!」

  是的,她就是這樣一個人,永不言棄!別人能做到的,她一定也可以!比不過別人先天的能力,記性差,那沒關係,可以比別人付出更多,只要自己能像別人一樣,能成功流利的背出文字詩篇。

  「近來無限傷心事,誰與話長更?從教分付,綠窗紅淚,早雁初鶯。當時領略,而今斷送,總負多情。忽疑君到,漆燈風颭,癡數春星。」涼生大聲的一遍又一遍的重複著書中的詩句。

  這時候一陣輕微的抽泣聲傳來,涼生循著聲音好奇的走過去,看到一個一身黑衣的少年背對著自己,背部一動一動的應該是在抽泣,看起來很是傷心,但是年齡卻看起來比自己大不了幾歲。」

  「喂……」涼生小心的戳戳的少年的背,少年猛地回頭,迅速出手,一把捏住涼生的脖子冷聲道:「你是誰?為何在此?可是叔叔派來的?」

  涼生看著眼前這個殘留著淚痕在臉頰上的少年,目瞪口呆,眼前這個少年目似朗星,雖是一副稚氣未消的孩子模樣,但是卻帶著一股子卓爾不凡的高貴與霸氣,一襲黑衣,玉帶束擺,華貴中透著一種高高在上的傲氣和邪氣。

  少年見涼生不答,便加緊了手中的力道,目光愈加透著冷光,帶著一絲疑慮:「區區一個小丫頭片子,看起來也沒什麼靈力,不像是叔叔派來的人。說,你是誰?」

  涼生的脖子被少年生生抓出了一道淡淡的紅色血痕,微微吃痛叫道:「我,我叫涼生!不認識你口中所說的什麼叔叔,我就是在這背書,聽到了抽泣聲方才循著聲音慢慢過來,結果就看到了你。」

  少年眉頭微微一皺,在聽到「抽泣聲」幾字的時候更是臉上帶了一絲複雜的神色和莫名的紅暈。

  他鬆開了捏住涼生脖子的手,涼生如獲大赦,輕輕摸了摸自己的脖子,看向眼前的少年:「你方才可是有什麼不開心的事?我看你眉頭緊鎖,看起來很不開心呢。」

  少年瞥了涼生一眼,不自然的清清喉嚨,緩緩道:「沒什麼。」

  涼生對少年伸出舌頭做了個鬼臉:「大哥哥騙人,我剛剛明明都聽到大哥哥哭了。」

  少年臉色頓時通紅,他背過身去:「你一個小丫頭片子懂什麼?大半夜的跑出來膽子也頗大。」

  待到下一刻,一雙溫暖的小手已經附上了他略大的手掌,少年微微呆滯看著眼前這個握住了他的手的少女,有些不知所措,急急的想要把手抽出來:「你,你要作什麼?」

  涼生卻是死死不放手,對著小年發出了一陣銀鈴般的笑聲:「哥哥一定是跟涼生一樣背不出書被責罵了吧?沒關係,涼生也是哦,哥哥,相信我,只要努力,我們一定都能對書本倒背如流的。」

  掌心傳來的溫暖的給了少年一絲久違的暖意,很久,很久,沒有這樣溫暖的感覺了,這雙手,雖然小小的,肉肉的,但是卻給他一種很安心的感覺,讓他不自覺的放下緊繃的心來,他看著眼前的小姑娘,高高的挑起眉毛:「你叫涼生?為什麼背不出書來?」

  涼生不好意思的低下頭:「我記性不好,總是記不住先生指定要背誦的詩詞。他們都叫我笨蛋……」

  少年眼裡多了一絲玩味的神色:「哦?」

  涼生忽然抬起頭來,握著小拳頭,在空中一揮,眼中閃著一抹堅定:「大哥哥,沒關係,涼生既然沒有別人聰明,但是涼生可以多努力。爺爺跟我說過,沒有飛不起來的鳥兒,只有不努力的笨鳥。」

  少年忍俊不禁,伸出手來輕輕地摸了摸涼生的的頭,卻在碰觸到涼生小腦袋的那剎那忽地一驚,定定的看著涼生:「你……家中還有何人?」

  涼生疑惑的回應著少年的眼神:「我家中只有一個爺爺,別人都喚他「醉翁」,再無他人了。」

  「你的雙親呢?」少年問道。

  涼生低下頭,搓著衣角囁嚅道:「我不知道爹娘是誰,我是孤兒。聽爺爺說,他當年去樺木林伐樹準備換酒錢,無意中聽到我的哭聲,循著聲音過去,便看到了襁褓中的我,把我抱回了家,就這樣,一直過了十二年……」

  說罷,涼生輕輕歎了口氣,銀色的髮絲在皎潔的月光下微微的發亮:「我想,爹娘恐怕是不要我了吧,也是,我這樣一個銀髮的怪物,爹娘自然是不喜歡的。何況,我又笨,總是背不過詩篇,腦袋裡總有種被阻塞的感覺……」

  少年沉默片刻,從袖子裡掏出一個閃著白光的小玩意兒,遞到涼生面前:「喏,送你,算是見面禮吧。」

  涼生抬起頭,小心翼翼的接過少年手中的那泛指有光澤的圓粒,細細端詳:「好漂亮的珠子!哥哥當真要送我?」

  少年點點頭:「嗯,這叫雪魄珠,你要好生保管。」

  涼生的笑容如花兒般燦爛,眼中微微含淚,緊緊的握住珠子:「嗯,大哥哥……這是涼生十二年來,收到的第一份禮物呢。大家都說我得了怪病,都說我是不祥之人,我從來……都沒有夥伴……更沒有人送我禮物了……」

  少年微微動容,正欲言語,卻看到涼生從兜裡拿出一顆琉璃珠,塞進他手裡:「大哥哥,爺爺說過,不能隨便收人家東西。哥哥給了我如此美麗的珠子,涼生也沒有什麼好東西給大哥哥。這顆琉璃珠,是涼生最喜歡的東西了,每當難過的時候,握著琉璃珠,我總覺得就有了力量,不再氣餒。現在,我把它送給哥哥,希望它也能夠吸收哥哥的難過和心事,讓哥哥再不會這樣難過。」

  月光照射在兩人身上,兩人身上都罩著一團模糊柔和的光暈,蛐蛐開始了夜晚的小曲兒,整個樺木林靜謐安寧。

  月光下,兩個小小的身影,就默默的佇立在樹下,少女忽然想起了什麼的似的,急急的跑開,對著留在原地的少年揮揮手:「都這麼晚了,爺爺看我還不回家又會收拾我的,大哥哥,我先走啦。你要常笑啊,大哥哥笑起來很好看啊。」

  少年看著逐漸遠去的少女的紅色身影漸漸的變成了一個小點,嘴角不自覺的浮現了一絲笑意,握緊了手中的琉璃珠:「能吸收痛苦的珠子,麼?」

  夜幕裡,少年的身子如燕子般輕盈的飄了起來,在半空中頓了頓,喃喃道:「涼生這名字,我記住了。這丫頭,真是奇怪。剛剛我摸她腦袋時,便覺得她有靈根的氣息,必定是頭腦聰慧無比,但是卻有一股力量影響她的靈根,使她靈根受阻,因而影響智力。這丫頭到底是什麼人?是誰施了術法?也罷也罷,反正我已經給了那丫頭雪魄珠,雪魄珠可化解這術法,想必那丫頭也無礙了。眼看天越加黑了,我還是趕快轉移地點免得被叔叔的殺手擒住為上策。」

  黑夜如一隻無形的大手,遮蓋了一切,天空中沒有月亮,也少有星辰,夜幕中,一個英俊少年疾駛在夜空,腰間的紅色玉珮發出陣陣紅光,玉珮尾端,繫了一顆小小的琉璃珠……

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4-3-6 07:52 PM

4、白澤神獸(上)

  「啾啾,你喜歡吃什麼呢?」涼生緩緩走在大街上,輕輕摸了摸手中的小刺蝟狀的白色小獸,溫柔的看著它:「吶,啾啾,你都一天沒吃東西了,給你青草你也不吃,給你饅頭你也不吃,你是以什麼為食呢?這樣下去,你會餓壞的。」

  手中的小傢伙愜意的伸出小爪子理了理身上純白的毛,在涼生手中使勁蹭著,蹭著涼生手心微微發癢:「啾啾,啾啾。」

  涼生忍不住「咯咯」笑了,輕輕伸出一根手指點點小傢伙可愛的小腦袋:「我聽不懂你在說些甚麼,這可是如何是好?」

  「糖葫蘆,冰糖葫蘆噢,好吃酸又甜,三文錢一串……」涼生側過身子,賣冰糖葫蘆的劉二叔正拿著一根粗粗的插滿冰糖葫蘆的草把子,緩緩經過,那草把子上的一串串紅彤彤的山楂果按大小排列穿在竹籤子上,外面裹著晶瑩透明的糖稀,一隻隻糖葫蘆串插在特製的木棍上,像一顆結滿碩果的小樹,晶瑩脆亮,煞是誘人。

  涼生忍不住吞了一口口水,直勾勾的看著草把子上的糖葫蘆,拉住劉二叔:「劉二叔,給我一串糖葫蘆,喏,這是三文錢。」三枚小小的銅板規規整整的躺在涼生攤開來的手掌裡。

  劉二叔憨憨一笑,被草把子扎出了小口子的斑斑血痕的手接過銅板,咧開大嘴說道:「我這糖葫蘆,可是挑選上好的紅果去核,串成一串,但果與果之間要留一定的空隙,使每一個紅果均勻地沾上糖。將果子切一個口子,夾上自製的細豆沙、核桃山藥泥,外面薄薄地貼上一層黑豆沙,豆沙上再擺列不同形狀的白瓜仁,而後沾上糖汁。外觀紅、白、黑三色分明,食之甜酸脆綿,清香利口。又紅又大的冰糖葫蘆,不甜不要錢類。」

  涼生迫不及待的咬下一口冰糖葫蘆,一股酥脆感夾帶這酸酸甜甜的味道沁入口中,回味無窮。如吃了蜜糖一般,甜到了心頭。涼生正欲再吃第二口,卻看到啾啾居然費力的爬到自己拿糖葫蘆的右手上,奮力的抱住離它最近的一顆山楂,小眼睛黑亮黑亮,用力的啃了起來,小嘴快速的上下開合,一動一動,如嬰兒吮奶般,可愛的令人忍不住摸一把。山楂球上很快就有了一個有一個小小的小口子,「啾啾……」啾啾開心的抱住那顆糖葫蘆,開心的叫了起來。

  涼生恍然大悟,輕輕用左手拎起啾啾,哭笑不得的看著手中奮力撲騰的小傢伙:「我原當所有獸類都喜食草類,但你倒也是奇特,竟喜歡冰糖葫蘆,跟我一樣呢。也罷,以後我便是你的主人了,你可願意?」

  說罷,輕輕摘下一顆山楂球遞給啾啾,啾啾立刻興奮的抱住那顆山楂球,小爪子抓的緊緊地,生怕別人搶走它的糖葫蘆,一臉警惕的樣子。但見周圍的人似乎對它沒有什麼關注,這才放下心來,急急的在山楂球上咬出一個小洞,摸摸圓鼓鼓的小肚子,對著涼生開心的叫了一聲:「啾啾。」

  涼生的眼神愈加柔和,帶著一絲愛意,把這小傢伙放在肩上,眼睛燦爛的如星眸:「那我便當你答應了。以後你便跟著我吧,我的名字,喚做涼生。」

  「啾啾……啾啾……」

  時間一晃過去一年了,涼生已經十三歲了。

  這兩年來,無憂鎮沒有什麼太大的變化。還是那樣一個小小的鎮子。鎮上的那些傳來傳去的事情無非是劉老五家的一頭豬丟啦,趙婆婆家的小閨女生下來便是啞巴啦,紅姨家的小兒子又跟隔壁鎮子的小丫頭私奔啦等等諸如此類的老生常談的零碎小事情。

  「啾啾!」一個紅衣少女在小溪中嬉戲,她一頭銀髮編成幾縷小辮,散散的垂下來,遮住了一小部分側臉,卻仍看得出她細緻的五官與好看的輪廓,□的腳踝如瑩潤的美玉,踝上繫著一串細緻精巧的銀鈴,用一根細細的紅線繫著,一走路,便是叮叮噹噹的清脆的銀鈴聲。一襲紅衣似火,與如瀑的銀髮相得益彰。左肩的衣服下滑了一點,露出了一朵灼灼紅蓮的印記。

  少女嬉笑著跑過小溪,濺起的水珠晶瑩剔透,臉上因為跳躍嬉戲而染上了一抹紅暈,淡淡的,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格外的明亮,這女孩正是涼生,一年時間,她褪去了一些稚氣,出落得越發漂亮。

  她跑到小溪裡的一塊被溪流沖刷的光滑無比的石頭旁,雙手撫胸,慢慢努力平穩自己剛剛劇烈奔跑引起的喘息,喊道:「啾啾,該回家啦,不然回去晚了,恐怕爺爺又要發火了。」

  眼前這只獸一身雪白的柔軟皮毛中隱藏著淡青色的神秘花紋,頭上一對碩大的犄角劃出完美的弧線,兩角間更是有隱隱電光閃動,一雙充滿智慧的眼眸深邃而清透,正是那一年前被涼生帶回家的啾啾!

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4-3-6 07:53 PM

5、白澤神獸(下)

  它生長的速度極快,短短一年時間,身形便是大了數倍,足足與涼生齊腰了,食量也大增,野果子,露水,藥草,吃的東西範圍也廣了起來,當然,最喜歡的食物還是冰糖葫蘆。

  每次它跟涼生搶冰糖葫蘆吃的時候,涼生的爺爺都會喝一口酒,懶洋洋的倚在門上咂咂嘴:「養什麼不好,偏偏養了它!能吃的很!家裡酒錢都不夠了!」

  每當這時候,啾啾都會委屈的低下頭,眼淚汪汪的看著不遠處的涼生,涼生總是會丟下手中的活兒急急忙忙的奔過來,雙手叉腰,把啾啾擋在身後:「你別老說啾啾,啾啾吃的東西大都是野果子,偶爾吃那麼幾串冰糖葫蘆還吃不得?你再欺負啾啾,我便不給你打酒喝了。」

  老頭子總是因為這句話無一例外的敗下陣來,默默的蹲在門口,望著天邊的火燒雲,默默歎氣:「唉,老頭子了,不中用了,孫女都不心疼我這個老人家咯,老骨頭咯……」

  涼生知道這便是爺爺囉囉嗦嗦的嘮叨的開始,他這一嘮叨,非要說教幾個時辰才肯罷休。每當此時,涼生總是如同鞋底抹了油般,麻溜的跳到啾啾身上一屁股坐下,飛快的跑開:「爺爺,我去背書了!」

  夕陽的紅暈染紅了天際,黃昏的金色蔓延開來,夕陽下,一個老頭子看著逐漸遠去的一人一獸兩道身影,慢慢起身站立,摸出腰上掛著的酒葫蘆送到嘴邊,微呷一口,嘴角微微勾起:「……小丫頭……」

  「秋風清,秋月明,落葉聚還散,寒鴉棲復驚。相親相見知何日,此時此夜難為情;入我相思門,知我相思苦,長相思兮長相憶,短相思兮無窮極,早知如此絆人心,何如當初莫相識。」

  涼生坐在樺木樹上,粗壯的樹幹足以承載涼生的身體,涼生一雙白白的小腳丫在樹幹上蕩來蕩去,背著詩詞。

  樹下,啾啾安靜的趴在一邊,在涼生的朗誦聲中,懶洋洋的哼唧了兩聲,昏昏欲睡,忽地看見一隻色彩斑斕的大蝴蝶,邊撲著鬧著追上去,卻撲了個空,只得怏怏趴下來,無聊的啃了兩口樹皮,誰知樹皮苦澀極了,很是難以下嚥,它一下子便全吐了出來,不滿意的咂咂嘴,又懶洋洋的趴在了樹旁。

  「早知如此絆人心,何如當初莫相識。」涼生合上書本,靜靜的看著天空,腰間繫著的雪魄珠子散發著淡淡的幽光,有股子清冷的氣息。

  涼生不自覺的摸了摸腰間懸掛佩戴的珠子,思緒彷彿又飄回了一年前的那個夜晚,那個目似朗星一臉英氣的少年……

  自從那晚,她戴上那少年贈送的珠子後,腦中便是一片清明,平時記不清的事情也都驀地湧入腦海,詩詞只需過目一遍便可熟記於心,再加上她本就努力刻苦,竟接連超過眾人,成為了書院的得意門生。她曾想過是這珠子的力量,但是發現摘下珠子後,腦海以及記憶速度卻也沒有任何變化,仍可以過目不忘,一目十行。但是,不論怎樣,她內心,是感謝那個少年的,因為他,送了她人生收到的第一份禮物……

  涼生自言自語道:「大哥哥……」

  天,漸漸黑了。夜色逐漸的蔓延,夜來香紛紛開放,散發出一股子淡淡幽香。一切都開始被籠罩在無盡的黑暗之中,夜晚的昆蟲紛紛出來尋食,蟈蟈的叫聲此起彼伏,在夜裡顯得清脆響亮,一盞盞的燈火開始亮起,炊煙裊裊,白天勞作的村裡人,也逐漸歸家,等待他們的,是一桌熱氣騰騰的飯,和妻兒,開心的笑臉。

  涼生一個縱身下樹,靈巧的落地,輕輕拍拍樹下已經睡得香甜的小獸的頭:「啾啾,醒醒,我們該回家了。」

  啾啾睜開惺忪的雙眸,迷迷濛濛的看著眼前的涼生,似是很不高興眼前的人兒打斷它的美夢,氣哄哄的發出一聲「啾啾」,不甘願的將涼生馱在背上,奔向不遠處的一處茅屋……



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4-3-6 07:53 PM

6、醉翁之死(上)

  「死丫頭,現在才回來!天色都這麼晚了,叫爺爺我好生擔心!」醉翁醉醺醺的坐在門下的青石階上,看著遲遲歸家的涼生和啾啾。

  青石階上爬滿了幽綠的青苔,夜晚的青石有些冰涼,寒氣入骨,醉翁有些受不住的站起來,抖抖腿,不自覺的打了個哆嗦,伸出一隻手指點點涼生的腦袋:「夜裡潮濕寒冷,快進屋暖和暖和去,若是著了風寒,豈不是又要讓爺爺擔憂!」

  涼生有些調皮耍寶的對著醉翁吐了吐粉色的小舌頭,蹭了蹭鼻子:「嗯,知道啦。爺爺也快些進屋吧,今夜可沒甚麼好看的星辰了,夜深露重,小心您那把身子骨!」說罷,一陣風似的進了房間,啾啾緊跟在後面,屁顛屁顛的跑進屋子。

  「你,你這丫頭!又拿爺爺尋開心!」醉翁鬍子一抖一抖的上下起伏,正欲追去,卻被一陣陰風吹得打了個寒噤,兩手不自覺的背在身後,望著霧濛濛的看不到一顆星辰的夜空。

  「咳咳咳」,醉翁一時間激動,咳咳幾聲,一時間喘不上氣來,這病,最近犯得是越來越嚴重了。

  「咳咳……」醉翁拍拍胸脯,一口氣提不上來,臉憋的紫紅紫紅。

  「爺爺!」涼生端著一碗草藥匆忙跑到門前,趕緊拍拍醉翁的後背。

  看著醉翁服下了湯藥,涼生才慢慢放下心來:「好些了麼?」

  醉翁放下湯碗,深深呼出一口氣:「好些了。」

  他不敢告訴涼生,自己已經時日無多,這病已經一年多了,他騙涼生說無大礙。他自己卻知道,這是不治之症:肺癆!

  他活到這把年紀,也算是知足了,只是這丫頭,他放不下。雖然不是血緣至親,但日復一日的感情卻還是斬不斷的。他這麼多年來,一直把涼生看做自己的親孫女。只是,不知道,自己還能撐幾日……

  「丫頭啊,如果爺爺有一天不在了,涼生會怎麼樣呢?」

  「爺爺,你胡言亂語什麼!爺爺會活一百歲!不,一千歲!不,永遠!」

  「咳咳……」醉翁咳得更加厲害:「若是爺爺不在了,你便去尋一處安穩之地,好好生活。爺爺的夢想,就是涼生能夠快快樂樂的堅強的活一輩子。」

  「不許亂說,爺爺會好好的,一定的,一定!」

  一月後。

  郊外麓山的山腰上,散出朵朵銀花,一小片,一小片閃著光的花在風中旋舞。白色長幡飄飄揚揚。

  墓前,涼生小小的瘦弱身影呆呆的跪在那裡。

  墓碑上,刻著歪歪曲曲的四個字:醉翁之墓。

  剛剛幫她操辦完爺爺的喪事的紛紛散去的眾人的聲音還久久的飄在空中,揮散不去:

  「涼生這孩子,果然晦氣的很!」

  「就是說就是說,你看她那一頭銀髮!」

  「說不定她爺爺就是她害死的呢!」

  「看著就觸霉頭!」

  「妖怪!」

  涼生已跪了一個半時辰,一句話也沒說,就這樣看著墳墓發呆,眼神空洞的厲害。久久的凝望著眼前的墓碑,良久,開口道:「爺爺……你就這樣離開涼生了嗎?不要……」

  伸出髒兮兮的小手用力抹抹眼淚,小臉上現出一副堅毅的神情,握緊雙拳,仰視天空:「爺爺,涼生不哭哦,你看,涼生很聽話。涼生會好好的,快快樂樂的堅強的活一輩子,因為,這是爺爺的夢想,也是涼生的夢想!」

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4-3-6 07:54 PM

7、醉翁之死(下)

  「真是芬芳的味道啊,我都迫不及待了。」一個聲音幽幽的傳來。

  半空中,一個女子漂浮在那裡,正饒有興趣的看著涼生小小的身影。

  那是一張狂狷中帶著艷麗的臉,修眉斜飛入鬢,一雙尾角上挑的鳳眼波光流轉,妖魅帶笑,看起來真是風情萬種,修長的手指正優雅無比地撥弄著長長的髮絲,嗔道:「小小年紀,竟有如此傷心欲絕的神色。」

  隨即目光一冷,寒光一閃,隨著話音落下,天空中忽然出現一個黑色球體,這個黑色球體周圍佈滿了無數黑色的長絲,這些黑絲如同有各自的意識一般,在空中舞動著,扭曲著,伸長,縮短,隨即一股腦的全部衝向了涼生,伴隨著女子張狂的笑聲:「我來幫你脫離苦海,乖乖的把你身上的精氣交給我吧。」

  涼生大駭,急急的閃避:「你是……妖怪!」

  女子輕輕抿了一段髮絲含在嘴裡,似笑非笑:「這樣叫我多難聽啊,奴家也是有名字的,喚我髻姬便可。」

  說罷,無數長絲從半空中刺了下來,涼生躲閃不及,千鈞一髮之際,一個白色的身影飛快的奔向她,將她拱上身體,輕輕載她一躍,躲過了那致命的黑絲。

  涼生緊緊地抓住身下白色小獸的皮毛,驚喜的叫道:「啾啾!」

  髻姬眉頭微皺,眼中玩味之色更濃,她輕托下顎,擺出一副思索的樣子,興致盎然:「原以為遇到如此靈氣的丫頭已經是極品,沒想到,還有這樣一頭上品靈獸護著這丫頭,今天真是收穫頗豐啊……既然這樣……」

  女子雙手撫發,眨眼間,更多的黑絲向地上的一人一獸攻擊過來,電光石火,再細看,只見那些黑絲盡數被啾啾一爪子撞斷,下雨一般從空中下落,但是奇怪的是,落到一半時,這些髮絲就消散在空中,不見蹤影,而髻姬也從空中消失,瞬間又再遠方出現,身上還是有無數髮絲飛揚,消失的髮絲又回到了她身上。

  髻姬心疼的摸著頭髮,語氣含嗔:「一個小丫頭,一個靈獸,就想打敗我,未免也太不自量力。」

  語落,髻姬的樣子開始改變,原本無數根的髮絲,開始聚攏起來,每幾根髮絲絞成一根,絞成後的髮絲,繼續不斷的合在一起,最後髻姬身上只剩十根粗粗的髮絲。而這髮絲已經不像髮絲的模樣,它們粗如人的手臂,末端呈現各種形狀,如同髻姬頭上長出了10條手臂一般,其中一根髮絲變成人手狀,對著涼生便是要抓過來!

  涼生抽出腰上的彎刀,深吸一口氣,對著即將要衝到自己面前的髮絲,準備狠狠一擊。這把彎刀,是她平時去收割麥子最喜歡用的,因此常常帶在身上,沒想到今時今刻,卻成了救命的稻草。

  髮絲急急的重來,涼生緊盯著髮絲,不敢怠慢的一擊。

  「啊!」髻姬重重的一叫,迅速收回那伸出的髮絲,詫異道:「一個小丫頭,竟然有如此力量?!果然有點意思,我若吸了你的精氣,定然會功力大增!」

  立刻,空中舞動的髮絲從十根變成了一根,這根黑絲一叫變得如同一根巨大的矛,筆直的向涼生飛來,快如閃電。

  涼生吃了一驚,暗想:「糟了!今日怕是要葬身此妖之腹了。」

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4-3-6 07:55 PM

8、初遇碧落(上)

  這千鈞一髮之際,一片白色的光芒衝到了涼生面前,擋住了瘋狂的黑絲,「嘶嘶」一陣刺耳的撕裂聲傳來,黑矛迅速的化成一陣黑霧,伴隨著髻姬慌張的叫聲慢慢消散。

  「妖孽,休要張狂。」聲音冷峻。

  涼生順著聲音的方向望過去,這一眼,便是見到了一張讓她彷彿就要立刻停止呼吸的容顏。

  世間竟有如此飄逸脫俗之人!

  但見一白衣男子緩步而入,若凌空而來,足不沾塵,一雙眼睛亮若星辰,正注視於她,讓她有一瞬間的失神,世間有如此翩翩人物嗎?

  那人,一襲白衣,玉帶纏腰,劍眉入鬢,目似寒星,身材修長如玉樹臨立,神情高貴如一輪朗朗明日高懸九天白衣如雪,氣質淡雅,人似天邊皎月般散發柔和潔淨的淡淡光芒,俊美得不似凡人,神情間也有著一種超然物外的淡然與平靜。

  烏髮束著白色絲帶,一身雪白綢緞。腰間束一條白綾長穗絛,上系一塊羊脂白玉,外罩軟煙羅輕紗。眉長入鬢,細長溫和的雙眼,秀挺的鼻樑,白皙的皮膚。

  一雙鍾天地之靈秀眼不含任何雜質,清澈卻又深不見底。膚色晶瑩如玉,深黑色長髮垂在兩肩,泛著幽幽光。身材挺秀高頎,站在那裡,說不出飄逸出塵,彷彿天人一般。

  只見他一身白衣,皮膚雪白,烏木般的黑色瞳孔,高挺英氣的鼻子。 即使靜靜地站在那裡,也是豐姿奇秀,神韻獨超,給人一種高貴的感覺。

  白衣黑髮,衣和發都飄飄逸逸,不扎不束,微微飄拂,襯著懸在半空中的身影,直似神明降世。他的肌膚上隱隱有光澤流動,眼睛裡閃動著一千種琉璃的光芒。容貌如畫,漂亮得根本就不似真人。這種容貌,根本就已經超越了一切人類的美麗。他只是隨便穿件白色的袍子,卻超越了世俗的美態,竟是已不能用言詞來形容。

  涼生怔怔的望著他,竟是傻傻的愣在原地。這人,給她一種淡淡的感覺,說不出,道不明。什麼都不去想,什麼也想不到,腦中一片空白,彷彿就要這樣,一頭栽進那黑色的眸子,沉溺在裡面,義無反顧,心裡有什麼東西,如籐蔓,開始攀爬生長。好似整個世界都靜止了,六界中,只剩下他和她,就這樣恆久的相望。

  那男子盯了涼生片刻,便轉過身去,定定的看著髻姬,冷漠的眸子深不見底:「妖孽,你可知錯?」

  髻姬臉色大變,哆哆嗦嗦的從半空中行了個禮:「碧……碧落上神……參見碧落上神。」

  涼生呆呆的看著那白衣男子,喃喃道:「他……叫碧落嗎……」

  碧落眸子寒光一閃,那髻姬便「啊呀」一聲從空中掉落在地,好不狼狽,她卻全然顧不上狼狽的形象,立刻跪地,戰戰兢兢的低下頭去:「小妖知錯,還請上神網開一面,免去小妖罪罰。」

  碧落的目光好似天上的寒星,淡漠中帶著一絲冷冽和久經腥風血雨的凌厲,他輕輕踏出一步,聲音平靜的不帶一絲波瀾:「免罰?」

  髻姬不敢抬頭,硬著頭皮應道:「是……是……還請上神開恩。」

  碧落沒有動,淡淡道:「萬物皆有因果循環,你物化成妖,是你的緣分,如今你為一己私慾吸取凡人精氣便是你的不是,這世間有正便有惡,自己種下的惡果,只能自食。我且留你一絲靈魄,免你不死,但是修行盡失,日後不能為惡。」

  碧落袖子一甩,髻姬瞬間身體變得透明,慢慢地現出了本體:一把黑色牛角梳,靜靜的躺在那裡,發出呼嘯的鳴叫,似是在苦苦哀求。

  碧落手指一指,那梳子瞬間便散出了白光,一刻鐘後,那白光盡數消失,牛角梳上只剩下一點黯淡的光芒。

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4-3-6 07:55 PM

9、初遇碧落(下)

  涼生,靜靜的站在碧落身後,捏緊衣角,掌心都微微的冒出汗珠,沁濕了手心。

  碧落回頭看向她,人淡如月,清俊飄逸,神情恬淡平和。身後是那光芒萬丈的紅日,而他卻似發著自己獨特的光芒,淡淡的,卻不為日芒所掩。

  接著便聽得輕而有節奏的腳步聲,涼生默默的看著面前的男子一步步,遠去。只覺得這白衣男子似從畫中分樹踏花而出,說不出的飄逸淡雅,身後那如火如雲的花,一瞬間變得極淡極淡,化為白衣人身後淺淺的背景。這一刻,她眼中只望進了這麼一個人!

  碧落感受到了背後注視自己的目光,便轉過頭來,對著涼生微微點頭致意,但腳下卻未停下來,一步,兩步,三步……

  涼生忽然出聲喚住他:「神仙大人請留步。」

  碧落聞聲停下腳步,轉頭看向她,一雙眼眸清澈如水,彷彿世間萬物都映入那一雙眼中,卻又似世間萬物全沉入其中,深不見底。

  涼生捏緊雙拳,猛地抬起,直視著男子的眸子,彷彿鼓足了莫大的勇氣,小臉憋的通紅:「我……我叫涼生!請,請神仙大人允許我伴您左右,侍奉神仙大人!」

  碧落怔了一怔,看著眼前這個小丫頭。

  她至多不過十三四的年紀,眉似新月,眼睛圓潤,驚恐和疲勞使血絲纏繞在微藍的眼白裡,平添了幾分憔悴。她很美,有農家女娃娃特有的風韻,剛剛的一戰讓她的臉頰泛起了血色,嬌若桃花。

  他和她相距並不遠,他可以看見她綠色的衣袍垂至鞋面。她的臉色很白,細如凝脂,五官清秀,眼睛閃現出一種睿智的光芒。纖弱的身姿別有仙風道骨的神韻。扁扁的鴨蛋臉,五官都長的很好看,一雙大眼睛盈盈如水閃著波光,皮膚白皙細柔,嘴唇紅潤嬌小,眉宇眼角都流盼出一種勃勃英氣,一頭銀髮挽成一個盤髻在頭頂,其餘的鬆鬆散落下來,鬢邊斜斜插了一朵粉粉的薔薇,清雅別緻。身上穿著草綠的服裝,與她所處的田園渾然一色,別有天然風韻,肩頭小小的白色絹花是絕妙的搭配。不施粉黛環珮卻少的女孩子自然地散發一種本真的美麗,純真而動人。

  半晌,碧落緩緩開口:「能伴我左右的,只有我的徒弟。」

  涼生急急的跑到他跟前,一雙眼睛明淨清洌像是春天的一泓碧水,給人舒心的感覺:「那,請神仙大人收我做徒弟!」

  碧落仰起頭看向天空,墨發傾瀉在肩上,白色的衣袍和五色洋溢的玉簡隨風而動:「我碧落此生此世決不再收徒兒。」

  語畢,碧落便覺得袖子被人一扯,低頭,只見涼生跪在他面前,兩隻手死死的抓著他衣袖不放,眼中一股堅毅之色令人動容。

  碧落微微歎了一口氣:「你我並無瓜葛,為何要跟隨與我?」

  涼生的眼睛如同燦爛的星辰:「爺爺說過,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雖然您是神仙大人,但是,既然您救了我,我就理應報答您這份恩情。既然必須成為您徒兒才能伴您左右的話,那我竭盡全力,也要成為神仙大人的徒兒!」

  碧落輕輕甩開拉住自己衣襟的小手,緩緩踏步,如一陣清風:「我說過了,碧落此生此世決不再收徒兒。」

  涼生看著疾馳的白色身影,小小的腦袋思索片刻,便緊緊追了上去:「您若不收我為徒,我只能一路追隨,以示誠意。」

  碧落不語,只是驀然加快了腳步。涼生左手一招,喚來小獸:「啾啾,拜託你了。一定要緊緊跟隨前面的人啊。」

  啾啾聽話的點點頭,緊緊的追隨著眼前的那抹迅速遠去的白光,托起涼生放在背上,衝上前去……

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4-3-6 07:56 PM

10、一曲滄桑(上)

  四月中的細雨.忽晴忽落,把空氣洗得怪清涼的。嫩樹葉兒依然很小,可是處處有些綠意。含羞的春陽只輕輕的,從薄雲裡探出一些柔和的光線,地上的人影,樹影都顯得很微淡的。桃林密茂,桃花如火,花樹枝頭,濃淡相間,有的鮮紅如碧血,有的艷麗如胭脂,千樹萬樹,織就花的雲錦,紛繁的桃花在晨光中開得格外喧鬧,密密層層,宛如一片朝霞。繁如群星的花蕾隨著幾枝在春風裡歡快地搖曳著,那片片桃林彷彿紅雨紛揚。桃樹上的小骨朵一天天鼓起來,露著紅嘴圈兒,像抿嘴含笑的小丫頭,羞羞答答地互相簇擁著,誰也不肯第一個統開笑顏。

  桃花林裡,一棵桃樹甚美。

  這棵桃樹一人多高,樹幹透著紫紅色,極其光潔,柔軟的枝條上,長滿了褐色的嬌嫩的骨朵。

  濃翠樹蔭裡,驀然閃出一個秀麗的影子,著一身草綠色的美麗衣裙,兩鬢的銀色髮絲鬆鬆散落下來,蒼白清秀的面容別樣的姣麗,一頭白色的小獸慵懶的趴在她身邊,貪戀這一時半會的蔭涼。

  這少女,不是別人,正是涼生。

  涼生小心翼翼的抬頭,一打眼便望見了靜靜的坐在桃樹的枝椏上的碧落。

  不知何處,清風吹過,他額前柔順的髮絲飄起,在空中劃出優雅的弧線。黑色的發映著漆黑的眼眸,仿若晶瑩的黑曜石,清澈而含著一種水水的溫柔。精緻的五官,白皙的膚質如同千年的古玉,無瑕,蒼白,微微透明,而又有一種冰冰涼的觸感。唇邊總是帶著一抹弧度,有一種深深的寵溺,縈繞著一縷清新的薄荷氣息,令人就此沉淪。

  碧落低頭,目光輕輕掃過樹下的涼生,那眼神彷彿不帶任何感情,淡淡的,冰涼如水。

  這丫頭……已經不眠不休跟了他三天了。

  他是上神,本就毋需飲食和小憩。但這丫頭是凡人之軀,滴水不進,不眠不休已然三天,這單薄的小小身軀,定是不多時便受不住了罷。

  即使這樣,還是一直追著自己……這丫頭……真是……

  還有那白澤神獸……這丫頭分明是一介凡人,身邊怎會有這種上古神獸相助?好生蹊蹺……

  涼生的晶亮的眸子明淨清澈,燦若繁星,不知她想到了什麼,竟是對著碧落興奮的一笑,眼睛彎的像月牙兒一樣,彷彿那靈韻也溢了出來。一顰一笑之間,讓人不得不驚歎於她清雅靈秀的光芒。

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4-3-6 07:57 PM

11、一曲滄桑(下)

  碧落銳利的雙瞳宛如測透了她的想法,在優雅的俊容上漾起淡淡笑意,眼中閃過一絲微微的光,不再去看那樹下的少女,逕直從袖中緩緩掏出一把笛子,那玉笛玉翠碧澄,光澤瑩潤,尾端繫著的湖水色絲綃透著一縷褪色的鵝黃,卻不顯陳舊,反而格外漂亮。那笛身映在碧落掌中,愈見青翠盎然,宛有水意流動。尾端垂蕩的絲綃不斷晃悠。

  碧落的指尖細細流連在玉笛中間箔著的金環處,捲袖拂過笛,將笛孔靠近唇邊,輕輕吐氣。氣出翠玉,流音飛旋如明珠染月,青雲攜風。

  涼生在樹下聽得癡傻,全身都彷彿浸入了笛音中,進入了一個空靈的世界。悠悠笛聲斷斷續續的傳來,悠悠傳蕩。

  那瞬間,桃花林中只有他和她,萬物都靜止了,只剩笛聲縈繞。

  笛音一落,桃林安寂如死,唯聽風聲聲隱約傳來。

  涼生閉著眼眸,淚水無聲滴落,不知為何,她竟從這笛音中聽出了無聲的哀傷,週身的桃花不斷落下,可是卻藏不住心裡的悲傷之意。

  是什麼感覺?涼生不知道,她只知道,心彷彿被撕扯著。她微微歎了一口氣,沒有向前,就這樣靜靜的望著碧落,兩人之間彷彿隔著薄紗一般,有什麼東西,朦朦朧朧的,說不清,道不明。

  一曲畢,碧落闔上了雙眸,輕輕歎了一口氣。

  涼生也隨之,淡淡的呼出一口氣。

  或許是因為她的歎氣,碧落的睫毛慢慢的動了一下,慢慢睜開了眼瞼定定的看向涼生,那樣深邃的眼睛,彷彿蒙了一層霧氣,如一汪深潭,霧濛濛的看不清楚。

  涼生屏住了呼吸,不知道該如何反應,就這樣愣在原地。

  涼生顫抖的聲音打破了這靜寂:「神仙大人……這首曲子的名字……?」

  碧落將玉笛收入袖中,輕輕捏住空中飛舞的一片桃花,聲音猶如在遙遠的地方傳來:「這曲子名為……滄桑歎。」

  「滄桑歎……」涼生碎碎念道,卻忽然心頭一酸,忍不住落下淚來,一瞬間,兩行清淚已是順著臉頰滑落,她慌張的拿起髒兮兮的袖子抹了抹小臉上的眼淚,忐忑不安:「我……我也不知為何,聽到這曲子,竟是忍不住落淚。我……」

  碧落不知何時瞬移到她身邊,白色的衣袖帶著水藍色的花紋微抬,輕輕拂過她的面龐,悄然接住她流下的淚滴。沉默半響,卻驀地一笑,聲音浸透了飄浮江天的寒冷,徐徐歎道:「你體內長有一顆七竅玲瓏心,天生心靈就異常純潔,心性與自然相和天生就能聆聽萬物的心聲,可以與萬物交流,感知情緒的能力也強……」

  涼生只覺得雙耳灼熱,臉頰緋紅,染上一抹可疑的紅暈。她囁嚅道:「七竅玲瓏心?」

  話音未落,「咚」的一聲,碧落微微皺起了好看的眉頭,只見涼生兩眼一黑,眼睛一閉,忽然結結實實的倒在了地上,昏迷不醒。

  碧落看了看昏迷的涼生,輕輕俯下身子:「這曲子裡的滄桑和飄搖,你的七竅玲瓏心感覺到了……」

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4-3-6 07:58 PM

12、入派上清(上)

  翌日巳時,潮緩浪輕,一葉扁舟緩緩的飄在江上。

  此刻船已行到江面寬闊處,放眼望去,正見滿江流帆如雲,錦旗映天,萬里無垠儘是江浪濤卷。而浩淼水天之外,那些連綿高聳的巍峨青山如今僅成淡淡如煙的黛色,旭日當空,偶爾有飛鴻翩然掠過。

  涼生迷迷糊糊的睜開眼睛,發現自己身在船中,急急忙忙的跑出船艙,卻被眼前的場景震撼。她自幼深處在無憂鎮的青山秀水間,何曾感受過這般乘風破浪的磅礡恢弘,一時感慨連連,倒忘記了自己剛剛醒來,一隻手搭在欄杆上,另一隻手托起下巴,欣賞這如畫的美景。

  江上的風遠寒於岸邊,冷凝似飛霜飄雪,時間一久,她撫在欄杆上的手指便被凍僵,正要轉身回艙閣加衣時,身後竟突然一暖。她吃驚低頭,卻見身上披了件金絲踞紋的黑綾裘氅,回眸看清來人,訝異之餘忍不住淺淺揚了唇角,欠身道:「神仙大人……」

  碧落見她雙頰已被江風吹得發紅,輕聲道:「你這幾天不眠不休,體力不支以至暈迷,不過不礙事,多休息幾天便好。」

  涼生四處瞧了瞧,忍不住問:「神仙大人,看到啾啾沒有?它怎麼不見了?」

  碧落眉頭一蹙:「啾啾?」又恍然大悟般:「可是那頭小獸?它這幾天消耗體力過多,昏昏睡去,我把它放置於我的墟鼎中調養了。待過些日子,那小獸調養完畢,我自會還你。」

  涼生不解:「墟鼎?」

  碧落解釋道:「修仙者都會有自己的墟鼎,隨著修煉可以收縮變大變小。存在於意念和精神的另一個時空中,好用來收藏自己的東西。」

  「原來如此呀,咳咳咳……」一陣寒風吹過,涼生忍不住咳了兩聲。

  碧落道:「既如此怕冷,怎麼不在艙中?」

  涼生微笑,解釋道,「其實並不很怕冷,江左楓葉未紅,尚是春季,只是沒有想到江上卻寒似隆冬。

  碧落遙望江北,道:「此去過江,到了茅山,便會暖了。」

  涼生詫異道:「茅山?」

  「上清派立於茅山之上,我乃上清派師尊,碧落。」碧落的眼中不起一絲波瀾。

  涼生臉上染上了一抹驚喜之意,她幾乎是蹦跳著走近碧落:「神仙大人可是要收我做徒弟?」

  「你,喚我師尊便可,不必喚我神仙大人。」碧落道。

  涼生的眸子寥若晨星,黑白分明:「遵命。那我便是師尊大人的徒弟了?」

  「我說過,我不收徒弟。」碧落轉過身走近欄杆,寒風緩緩牽起他的衣袍,流袂似雲,身影極為清絕:「你可先入我派,成為我上清派門中弟子。但是能否成為我徒兒……就要看你機緣和造化了……」

  「涼生明白!涼生一定會努力讓師尊滿意的!」涼生驀然握緊雙拳,直聽得小拳頭握的咯咯作響。

  一陣江風吹過,碧落的一襲白絲綾衣如此單薄的飄起,涼生在旁望著也不禁替他覺得冷,脫下身上的黑氅,便要披去他的身上。

  「我不冷。」碧落住她的動作。

  「不冷?」涼生蹙眉,顯然是覺得不可思議。

  碧落將裘氅罩回她的肩上,淡淡道:「我乃神之軀,並不怕冷。」

  神之軀?是啊,他……是上神……自己……只是一介凡人……

  碧落為她繫著斗篷,衣袖柔柔拂過她的下顎,隱約一縷冷香幽然散發--似曾相識的熟悉。涼生不由有些怔忡,抬頭時望見那雙眸正近在眼前,如此漂亮,卻又如此冰涼,看得她心跳猛地一慌,忙不動聲色地退後一步。

  碧落手臂垂落,負在身後,依舊靜靜望著舟外江色。

  涼生不知為何有些侷促,咬著唇一直沉默,豈料她不說話,碧落也再無開口說話的意思。長久的寂靜下,氣氛愈見尷尬,涼生目光胡亂四飄,不經意望見碧落繫在腰側的玉笛,頓時被吸引住。那玉笛玉翠碧澄,光澤瑩潤,尾端繫著的湖水色絲綃透著一縷褪色的鵝黃,卻不顯陳舊,反而格外漂亮。

  「好精緻的笛子,」涼生感慨,「師尊上次吹曲時就用的此笛?」

  「是。」碧落取下玉笛,遞至她面前。

  涼生沒想到碧落會把笛子送到自己的面前,怔了一瞬,又退後一步。

  碧落莫名地看著她,涼生眨眼,瞥了一眼自己髒兮兮的袖口,笑道:「師尊的東西,涼生不敢動,怕玷污了仙氣。」

  碧落看著她小心翼翼的樣子,不由也是忍不住輕笑,將笛子收入袖中:「好,那就不碰。」

  碧落伸出修長白皙的手指輕輕指向前方:「到了。」聲音清冷,似比江風還要寒上三分。

  江北是一片崇山峻嶺,涼生隨著碧落下船,踏上了一條古道,處在深山密林間的古道。

  古道上行人稀少,仔細一看,多是上清派的弟子,兩側峻嶺蒼蒼。行至未時,日頭漸斜,山風愈發凜冽。

  涼生驚道:「這便是仙山!?」

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4-3-6 07:59 PM

13、入派上清(下

  上清派建於群山之間的一座浮島之上,地勢寬廣,三面環山,恰能抵擋住呼嘯的山風。黃昏時抵達此處,晚霞餘暉中,谷間平野已安靜的靜謐。

  只見黑色的穹隆從頭頂開始,逐漸淡下來,淡下來,變成天邊與地平線接壤的淡淡青煙。

  空氣絲絲清冷,萬籟俱寂,山間升起一片輕柔的霧靄,山巒被塗抹上一層柔和的乳白色,白皚皚的霧色把一切渲染得朦朧而迷幻。潺潺流動的泉水,爬滿籐蔓的涼亭,到處都點綴有石料,給人以清新的感覺,像是回歸到了自然當中。裡前方有一個湖泊,雖然很小,但卻清澈透亮。岸邊爬滿了老籐,非常美麗。 岸邊,石料成堆成景,很有自然的味道。在湖畔,臨水而建有一座閣樓,那裡居然仙霧朦朧,閣樓掩映在古木間,被蔥鬱環繞,被霧氣遮攏。 如天籟般的古箏之音,正是從那裡傳出,滌蕩心神,讓人不由自主的放鬆。 古箏悠悠,含蓄柔美,清新舒展,韻味無窮。仿若有一幅幻境浮現出,雲霧飄渺,瓊樓玉宇若隱若現。

  月光皎潔,遠峰積雪,山間夜色清透如畫。

  五步一閣,十步一樓。全用白玉鋪砌,甚是潔白。遠方白雲朵朵,恍如輕紗,竟都在腳下漂浮。樓閣中央,有一個高高的占星台。

  涼生站在其中一個規模較大的殿前,殿上高高懸掛著一副匾額,上書之「清冷殿「三個朱紅色大字,在黑夜中分外扎眼。

  涼生的面龐被冷風吹得微微發紅,夜色濃郁,愈發襯得明麗動人。她有些遲疑躊躇的看了身邊佇立的碧落一眼,等待碧落示意。

  碧落輕輕一抬手,她便不自覺地彷彿有種吸力般的跟著碧落走進了大殿。

  涼生小心的打量著大殿,只見正中是一個約兩米高的朱漆方台,上面安放著一個金漆雕龍寶座,幾名侍應的小童立在寶座周圍。背後是雕龍圍屏,方台兩旁有六根高大的蟠龍金柱,每根大柱上盤繞著一條矯健的金龍;仰望殿頂,中央藻井上有一條巨大的雕龍蟠龍,從龍口裡垂下一顆銀白色的大圓珠,周圍環繞著六顆小珠,龍頭、寶珠正對著下面的金鑾寶座,梁材間彩畫絢麗,鮮艷悅目,紅黃兩色金龍紋圖案,有雙龍戲珠,單龍飛舞;有行龍、坐龍、飛龍、降龍,多姿多彩,龍的周圍還襯著流雲火焰。

  整個大殿安靜極了,碧落不動聲色的看了一眼空空的金漆雕龍寶座,只是一瞬,便消失了。再出現,已然是輕輕一甩衣闕,坐在了寶座之上。

  一旁的涼生反應敏捷的欠了欠身,對著高高在上的碧落行禮。忐忑不安的與碧落的目光對峙著,碧落的臉上始終是淡淡的表情,看不出什麼情緒,正當涼生撐不住要躲開那視線時,碧落卻先挪開了目光。

  他喚來身後的小童:「兩位長老為何不在這大殿之中?」

  小童被他臉上一閃而逝的不悅和冰冷的神情嚇得立刻恭恭敬敬回答道:「長老他們……小的也不知道兩位長老的去向。」

  碧落略一沉吟,臉上不悅的神色慢慢消散,他沒有繼續追問下去,而是對著小童一指一旁的涼生:「這是剛入我派的弟子,你將她的去處和學習諸事宜略作安排,帶她下去罷。」

  那小童如獲大赦般,額上的冷汗也慢慢滴落,接了命令趕緊走到涼生面前:「請隨我來。」

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4-3-6 07:59 PM

14、紈褲師兄(上)

  涼生剛隨小童走出大殿,便被一個風風火火疾步而來的紅衣女子撞到,這女子氣勢洶洶,涼生這幾天趕路身體本就虛弱疲憊至極,被這不經意的一撞,竟一下子被撞倒在地。

  這女娃年紀彷彿比涼生大不了幾歲,但氣質卻迥然不同,大大眼睛,眼球深黑,一張圓臉,身上一身傲氣,眼神凌厲如利刃,一看就是從小被眾人寵壞了的天之驕女,她高傲的看了一眼涼生,彷彿根本就瞧不起這個看上去瘦弱的小丫頭,她輕蔑的眼神溢於言表:「哪裡來的醜女,別擋道!」

  涼生不想招惹事端,迅速爬起來,拍拍身上的塵土,便要轉身離去。卻感覺自己的頭髮被人抓在了手裡,涼生回頭,看到了一雙嫩嫩白白的手正抓著自己的銀髮,她順著手臂往上掃去,看到了這雙手的主人,正是剛剛撞倒她的紅衣女子。

  那女子用力扯了扯涼生的頭髮,露出了一個詫異的眼神,饒有興趣的說道:「銀色頭髮?有些意思,我只知修習部分術法會改變髮色與瞳色,但從未聽過有術法會將髮色變成銀色,你修習的什麼法術?」

  涼生的頭髮被扯得生疼,身子忍不住微微震顫,她沉默的看著那個眼中充滿挑釁和凌厲之意的女子,忍著頭髮被撕扯的疼痛,用冷冷的眸子淡淡的看了那女子一眼,雙眼微瞇,眉尖一蹙,任由自己的頭髮被那女子握在手中,沒有任何言語。

  那女子高高的挑起眉毛,似乎涼生的反應並不如她所願,反而那清清冷冷的目光挑起了她的怒意。

  女子看了看手中的銀髮,眼中閃過慢慢的不滿和忿恨,只見她手一緊,加大了手中的力度,扯得涼生生疼,忍不住咧開了小嘴,卻始終一言不發,嘴角微微上揚,帶著一絲嘲諷和鄙夷看著女子。

  女子的怒意全然被涼生這副淡然的樣子深深的挑起,她臉上帶著幾分凶煞,狠狠的將涼生的頭髮一扯,幾縷頭髮經不住拉扯,竟是生生被扯斷,在空中打了個旋兒,悠悠的飄落下來,無聲的落在了地上,在陽光的反射下,發出略微刺眼的銀光。

  女子一臉囂張,張狂之意盡顯:「你是啞巴麼!我問你話呢!」

  「啪」,一個清脆的巴掌聲顯得格外刺耳。

  原本拉扯著涼生頭髮的手,此刻早已挪開。那女子捂著紅腫的臉頰,似是根本不敢相信自己會被一個瘦弱的小丫頭打了一巴掌。

  眼波中流過陰厲之色,瞪著涼生的眼睛怒極發紅:「你!你敢對我動手?!」

  涼生看都不看那女子一眼,面無表情的說道:「不要用你的髒手,碰我的頭髮。」

  那女子被涼生的氣勢鎮住,不敢造次,但臉上陰狠的神色甚是嚇人,她一手捂著疼痛的臉頰,一手對著涼生伸出了手指,慢慢的後退,:「我記住你了!你……你……你給我等著!」

  說罷,女子狠狠的瞪了涼生一眼,轉身迅速離去。

  涼生望著那女子微微歎了一口氣,張望著尋找那剛剛帶領自己的小童,卻不見任何蹤影,想必是剛剛的一幕嚇壞那廝,遠遠地逃開了是非之地。

  她看著自己垂落下來的銀髮,都是……這頭髮……

  她不喜鬥爭,卻總是被無端捲入;

  她忍,是因為她不想給眾人添亂;

  她不忍,是因為她有自己的尊嚴和處事方式。

  一隻溫厚的手掌捻起了涼生的些許髮絲,涼生一抬眼,正對上了一張似笑非笑的俊容。只見那人俊美絕倫,臉如雕刻般五官分明,有稜有角的臉俊美異常。外表看起來好像放蕩不拘,但眼裡不經意流露出的精光讓人不敢小看。一頭烏黑茂密的頭髮,一雙劍眉下卻是一對細長的桃花眼,充滿了多情,讓人一不小心就會淪陷進去。高挺的鼻子,厚薄適中的紅唇這時卻漾著另人目眩的笑容。一頭長髮未綰未系披散在身後,光滑順垂如同上好的絲緞。秀氣似女子般的葉眉之下是一雙勾魂攝魄的瑰麗眼眸,眼角微微上挑,更增添撩人風情。朱唇輕抿,似笑非笑。肌膚白皙勝雪,似微微散發著銀白瑩光一般。

  那人輕輕捻著她的髮絲道:「這頭髮,漂亮極了。」

  涼生後退兩步,狐疑的看著來人,臉上也因來人的稱讚染上了一抹紅霞:「請問閣下是?」

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4-3-6 08:00 PM

15、紈褲師兄(下)

  那人看著她謹慎小心的樣子,忍不住笑了,揶揄道:「若論名字嘛,你可喚我瑾彥,若論輩分嘛,你可喚我師兄。」

  「師兄?」涼生恍然大悟,立刻微微欠了欠身子:「涼生不知師兄身份,行為有些唐突不妥,還請師兄海涵。」

  瑾彥看到涼生忽而正兒八經的模樣,忍不住勾起嘴角:「涼生啊……這名字倒是好聽,喲,剛剛還凶巴巴的打了別人一巴掌,現在怎麼又老老實實客客氣氣的了?」

  「我……」涼生的巴掌小臉上寫滿了驚慌不安,剛剛的一幕,竟是被師兄瞧見了!這下,師兄定會認為自己是個凶巴巴的小丫頭吧。

  涼生沮喪的撇撇嘴,緊張的將目光落在地上的石階上,盡量不跟瑾彥的目光對上。

  瑾彥卻彷彿將她的小心事看穿一般,眼中玩味之色更濃:「別怕,我不會在意此事的。只不過……」

  「只不過?」涼生抬起頭疑惑的看著瑾彥。

  瑾彥輕咳一聲:「只不過,你今日招惹的這個小祖宗,怕是日後要吃不少苦了。上清派雖然招收弟子範圍甚廣,但是卻也參差不齊,既有略有靈氣的凡人,亦是有那些別派或本派長老子女,他們自幼天資聰穎,身份高貴,受得萬千寵愛。稍有不順,便會報復。剛剛被你扇了一巴掌的那丫頭,比你早修習兩年,姑且算是你師姐。她正是本派獨孤長老之女,獨孤宣。她這個人,在眾弟子中地位算是比較高貴,性格錙銖必較,睚眥必報,你得罪了她,日後肯定要遭報復。」

  「高貴?人,是沒有高貴之分的。」涼生緩緩吐道。

  「嗯?」瑾彥瞇起眼睛,顯然是沒有想到涼生忽然說這麼一句話。

  一隻螞蟻奮力的爬到涼生的鞋子上,涼生輕輕的小心翼翼的捏起這個小生靈:「不只是人,是萬物,皆沒有高貴與卑賤之分。」

  瑾彥接過涼生手中的螞蟻,輕輕蹲在地上放下螞蟻,看螞蟻慢慢爬走,忽然如勾起了什麼心事一般:「萬物生來就是不平等的,萬物之間從不存在真正的平等。真正的平等只有一個:死亡。死對任何人都是很殘酷的,年輕也好,年老也好,善人惡人也都一樣,死亡是平等的,不存在特別殘酷的死,所以死才可怕。平日的所作所為,年齡,容貌,才華,這些只有在活著的時候才有意義。就是因為死亡會把一切都化為烏有,不管怎樣的死都是最平等的。」

  看著涼生半知半解的眼神,瑾彥輕笑著拍了拍她的頭:「你年紀尚小,怎麼會懂呢?我也是,怎麼會跟你說起這些呢。」

  隨即起身,不疾不徐的邁著步子,腰間的玉珮隨走路的動作而擺盪著,大約邁出四五步左右,他回眸看向留在原地沉思的涼生:「還不走?你是新入派的弟子吧?還不隨我去辦理相關事宜?」

  涼生露出一個開心的笑容:「嗯。」緊緊跟上前方的瑾彥,行了兩步,忽的停下,瑾彥看著她:「怎麼?是不是身子不適不便前行?」

  涼生搖搖頭:「不是,只是我想停下來跟師兄說一句話。」

  「什麼?」

  涼生看著瑾彥的眼睛燦若星辰,一雙大眼睛黑白分明:「師兄是,第一個誇我頭髮漂亮的人,謝謝師兄。」

  瑾彥的眼中浮過一抹訝異而又帶著溫柔的光,但這光一閃而過,稍縱即逝。

  他輕佻起涼生的下巴:「怎麼?莫不是以為師兄對你有意?」

  「才不是」,涼生嚇得連連後退,從小到大都沒有這麼近的看著一個人:「我,我只是表達我的謝意……」

  瑾彥肆無忌憚的打量著涼生,嘴角輕浮的勾起,再看向涼生時,眼中多了幾分不知名的東西,忽然大笑起來:「跟你說笑的,你的謝意,師兄領了,時辰不早了,我們快去辦理入派事宜吧。」

  涼生深深的呼出一口氣,剛剛真真是嚇了她一跳。幸好……

  「小師妹,想什麼呢?還不快跟上?」

  「嗯!來了來了!」

  「這邊是迎香亭,往西行便是聽雨閣,南方的小樓是瞰望樓,那水藍色光暈籠罩的殿閣便是巖雪殿。」一路上,瑾彥不慌不忙的為涼生一一介紹上清派的佈局。

  「師兄,那座殿閣是誰在居住?」瑾彥順著涼生的目光望去,看見左前方是一堵築在水上的白牆,約兩米高,上覆黑瓦,牆頭砌成高低起伏的波浪狀,正中一個月洞紅漆大門虛掩著,有琴音和著曲聲隱約傳來,門上黑色匾額上書「桃溪閣」三個燙金大字。

  瑾彥的聲音頓了頓:「這是……桃溪閣。」

  水晶珠簾逶迤傾瀉,大殿四周裝飾著倒鈴般的花朵,花萼潔白,骨瓷樣泛出半透明的光澤,花瓣頂端是一圈深淺不一的淡紫色,似染似天成。雲白光潔的大殿倒映著淚水般清澈的水晶珠光,空靈虛幻,美景如花隔雲端,讓人分辨不清何處是實景何處為倒影。

  周圍是一片燦爛的桃林,一彎綠水似青羅玉帶繞林而行,遠山黛隱身姿影綽。風拂吹著挺秀細長的鳳尾竹,露珠,順著幽雅別緻的葉尾滑落而下,水晶斷線一般,敲打在地上,時斷時續,清越如仕女輕擊編鐘。

  合歡花焰騰空散開,光芒飄然轉旋如回雪輕盈,滿目芬芳。水晶簾落,紗幔垂曳。

  「桃溪閣?」涼生歪著腦袋瞠目結舌的看著這典雅的宮殿。

  「這,是師尊碧落上神所居住的殿閣。」瑾彥解釋道。

  「不是清冷殿麼?」涼生不解的撓撓頭,她明明記得自己跟著師尊入了清冷殿啊。

  「清冷殿,那是師尊和兩位長老議事處事的地方。平時師尊清修之地,便是這桃溪閣。因師尊本身是桃花幻化,這殿閣周圍又是大片桃林,故而取名桃溪閣。」

  「原來如此。」涼生迷倒在這醉人的景色裡。

  如蟬翼的粉色花瓣在絲絲縷縷的春風中飛舞,幾片桃花瓣像惡作劇的小孩子般鑽進了涼生的衣領裡,涼生忍不住咯咯笑了起來,伸手抓著飛舞的花瓣,數不清的桃樹成排成行,每株桃樹上都開滿了桃花,密密層層的。一陣清風吹過,又是無數的花瓣隨風飄落,一是一陣名符其實的桃花雨。

  那桃花瓣大部分隨風飄蕩往別處,也有些順勢落於地面,由於桃花瓣實在是太多,即便是一小部份的桃花瓣落於地上,出在地面上鋪起了一層厚厚粉色的毯子。

  有幾片花瓣更是落在瑾彥的肩上及發上,他隨手取□上的花瓣,看著這無盡的花海,聞著這陣陣清香。他自問不是個愛花之人,但是卻在這一刻,看到這半粉半白的花瓣靜駐於他的手心,看著在自己眼前追逐花瓣的涼生,心裡似有股說不出的情感在流動。

  涼生全然已經忘記了自己身邊的瑾彥,只醉倒在桃花仙境中,看著這漫天的花瓣,忽然腦中浮現了一個人的身影,開口吟道:「碧落桃花瓣瓣飛,東風吹散火雲眉,天池水淺夢難偎。一徑綠茵香骨瘦,半泓瓊影月神肥,春華荏苒惹秋悲。」

  「此詩甚好。」一個清清冷冷的乾淨聲音在涼生背後響起。

  涼生聽得這熟悉的音色,驀地一驚,猛地轉身,卻一個不小心撞在來人的懷中,那人身上有股子淡雅的松香的味道,淡淡的,直叫人忍不住沉迷其中,安心不已。微蹙的雙眉之間好像藏有很多深沉的心事,卻跟著眉心一道上了鎖。一身月白項銀細花紋底錦服,大片的蓮花紋在白衣上若影若現。雪白的手,墨玉一般流暢的長髮用雪白的絲帶束起來,一半披散,一半束敷。他的眼睛如春日裡還未融化的暖雪,閃亮,晶瑩,柔和,晃眼,又似乎帶不曾察覺的凌冽,他的唇色如溫玉,嘴角微彎,淡淡的笑容,眉下黑色眼睦像灘濃得化不開的墨。不是碧落又能是誰?

  「師……師尊……」涼生一下子脫離了這溫暖的懷裡,臉上熾熱無比,恨不得抽自己兩巴掌,為什麼每次遇到師尊就會傻傻的不知道做什麼,真是糗死了。自己這麼無禮,師尊一定會責怪自己的吧?

  碧落銳利的瞳彷彿剜出了她的心事:「不礙事。」

  瑾彥見勢趕緊上前,低頭做了一個揖:「師尊,弟子看小師妹甚是可愛,便自作主張帶她參觀四處,方便她盡快熟悉派內,無意打擾師尊清修,甚是失禮,還請師尊不要怪罪。」

  「無礙。」碧落一甩衣袖。

  「那弟子便先帶師妹告退了。」

  「去罷。」

  瑾彥帶著涼生匆匆離開,徒留下碧落一人,靜靜的站在桃花林中,望著千年不變的景色,輕輕歎了口氣。

  經歷數個春夏秋冬,桃花林中,花開花落,年年復復,自己已經一人看桃花多少年了?

  兩千年了。兩千年獨自賞花,獨自對月,獨自彈琴。

  兩千年了。光從桃樹斑駁的花影間飄落,透著寂寥,將那淡淡呢喃的寂寥之意帶的更濃。

  殘花落蕊在月光下泛起淡淡的紅,風將地上落紅捲起,一同也搖落了枝頭上的桃花,搖曳的枝幹在桃花雨中歎息著。

  若是,有人將這平如鏡面的湖水投擲一塊石頭,該有多好。

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4-3-6 08:01 PM

16、入門測試(上)

  「小師妹,你剛剛看到師尊都不知所措了呢。」瑾彥邊走邊揶揄道。

  涼生臉上的熾熱感剛剛消退,又立刻羞得滿面,緊緊的跟著瑾彥的腳步有些錯亂:「我,師兄莫要取笑我了。」

  瑾彥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到了。」

  涼生抬眼一看,只見面前黃綠相間的琉璃屋簷,巍峨的大殿的輪廓從蔚藍的天空中勾畫出來。 只見一座高大雄偉而古香古色的劍雨閣映入了我的眼簾。劍雨樓那凌空高聳的朱紅殿柱,絢麗巨大的匾額楹聯,無不給人一種美的享受。坐西朝東,兩層樓閣,下層呈古銅色,上層呈淡綠色,色調典雅。

  「來者何人?」

  隨著聲音尋去,涼生只見得閣門口處,一個老者正靜靜的審視她。這老者仙風道骨,鶴髮童顏,身穿一套青色袍,背負一把青芒閃耀的寶劍,□騎著一隻貔貅,渾身散發著劍氣。老者雖然年紀已大,但是精神抖擻,雙目中不經意間閃爍的精光更是讓人不敢小覷,若不是那蒼白的頭髮證明了他的年紀,只看面貌還以為是中年男子。

  瑾彥沖涼生使了個眼色:「弟子參見獨孤長老。」

  涼生不敢大意,真是冤家路窄,剛剛才聽說自己招惹的那紅衣女子是什麼獨孤長老的女兒,現在便碰上了其人,真是不是冤家不相逢,嗚呼悲哉。趕緊會心的趕忙恭恭敬敬的低下頭:「弟子涼生見過獨孤長老。」

  那獨孤長老彷彿對這兩名弟子不屑一顧:「來劍雨閣何事?」

  「啟稟長老,這是才入派的小師妹,還請長老為其辦理入派相關事宜。」一向紈褲不羈的瑾彥此刻卻顯得分外老實。

  獨孤長老正欲開口,卻見一道紅色的身影忽然從他身後衝出怒氣沖沖的伸出手指顫顫巍巍的指向了涼生:「是你!」

  涼生定睛一看,此人不是別人,正是那方才跟涼生起了爭執的女子獨孤宣!

  獨孤長老似乎不滿意獨孤宣的無理舉動,眉頭微皺,嗔怒道:「宣兒,不可無禮,快退下。」

  獨孤宣顯然怒意未消,她惡狠狠的盯了涼生一眼,迅速退回獨孤長老身邊低聲道:「爹爹,便是這個臭丫頭剛剛打了宣兒,您要為宣兒做主啊。」

  老者聽聞此言,再看看獨孤宣微腫的臉頰和委屈的小模樣,立刻面露心疼之色,他老來得子,對這個獨女很是喜愛,此刻聽說自己心愛的女兒被人欺負,不禁氣上心來,他心生計謀,定是要好好難為難這個敢打自己寶貝女兒的臭丫頭,於是他橫起眉頭,花白的鬍子一翹一翹的對涼生說道:「你,通過入門測試沒有?」

  「入門測試?」涼生聽得此言,便是一頭霧水,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求救般的看向身邊的瑾彥。

  瑾彥自然注意到了涼生的目光,這獨孤長老分明就是揣著明白裝糊塗,存心不良。立刻上前一步,解圍道:「獨孤長老,這測試一向只針對有了一定靈力的人而設,小師妹只是凡人之軀,尚未修習法術,並無靈力。這測試,實在對小師妹而言有些勉強,恐怕不必了吧?」

  「放肆!」獨孤長老厲聲喝掉:「你一介小小弟子豈敢教訓長老?速速退下。」

  「弟子不敢,弟子這就告退。」瑾彥不敢再多作辯解,立刻召出一柄飛劍,飛快的跳上劍,御劍離去,不消半刻,便沒了蹤影。

  只剩下涼生忐忑不安的站在原地:「長老……」

  獨孤長老冷哼一聲,聲音中充斥著不耐煩和忿恨之意:「入門測試有兩關,第一關乃是攀爬我派的最高峰,邀月峰。第二關乃是在我劍雨閣若能拿走任何一件兵器,便算是過,且兵器歸為其修行中多佩戴之武器。」

  獨孤長老身後的獨孤宣一臉看好戲的表情:「失敗者可是算不得我派弟子,要被驅逐回家。」

  涼生大驚失色,若是不能過關,豈不是不能拜碧落上神為師傅了?

  獨孤長老的冰冷語氣打斷了涼生的憂慮和思考:「現在便開始吧,我將你傳送至邀月峰。」

  說罷,掌心合十,射出一道青芒直向涼生。

  待涼生反應過來,發現自己已經處於一座山峰腳下。周圍,奇山兀立,群山連亙,蒼翠峭拔,雲遮霧繞。山峰拔地而起,山上綠樹成陰,又有花兒映襯,把整個山峰打扮得分外妖燒。

  影影綽綽的群山像是一個睡意未醒的仙子,披著蟬翼般的薄紗,脈脈含情,凝眸不語。在陽光下,面前的山峰就像洗過一樣,青翠欲滴,看上去好像離眼前近了許多,也陡峭了許多。

  空中響起一道聲音:「入我等修仙門派,資質雖然重要,但毅力更為關鍵,順著此處邀月峰的台階爬上去,一天內若能達到頂端者便是過了,若一天內未完成,就是失敗。如果半途堅持不住或者遇到危險,就呼喊三聲,自會有人救你下山。」

  涼生握緊雙拳,深吸了一口氣,目光堅定,毫不猶豫踏步向石階走去。

  石階陡峭不平,兩旁更是險境連連,稍有不慎就會失足掉落。

  走了不到一個時辰,涼生就感覺雙腿如灌鉛,揮汗如雨,上氣不接下氣般難以邁步,當初在山腳下看,這條石階小徑不長,可實際走在上面,卻發現這小徑好似沒有盡頭般,讓人從心底不由產生絕望的思緒。

  涼生咬牙堅持著,他知道這測試的重要,若是,若是自己不能通過……

  不行不行,涼生使勁的搖搖頭,絕對,絕對不能輸!

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4-3-6 08:02 PM

17、入門測試(下)

  走了約莫三個時辰之後,涼生的雙腳彷彿已經不聽使喚,她腦中什麼都不知道,她只知道,自己絕對不能放棄,儘管雙腳已經磨出了血泡,鑽心的刺痛時刻從破碎的血泡中傳來,但她仍然堅持拖著滿是血泡的腳,加上全是血口子的手,攀爬前行。

  馬上……馬上……就到了……山頂,就在眼前……

  涼生只覺得眼前快要黑下來,但是仍然咬著牙,一步一步,她彷彿已經隱約看到山頂了……

  一個青色身影遠遠的從山峰頂端飄落而下,獨孤長老輕飄飄的從石階落下,看著全身鮮血淋淋,衣服已經被血液浸透,膝蓋,腳指血肉模糊,完全是用著雙手在一點點攀爬的涼生,輕歎一聲,多少男兒郎都沒有堅持到峰頂,他以為這丫頭肯定是堅持不下來的,卻沒想到……

  涼生眼前已經模糊,她心裡只有一個念頭,那就是死也要爬到山頂,在她的眼裡,除了這條石階小徑之外,別無他物。

  獨孤長老注視涼生的雙眼,對她的心念之堅頗為動容,連他身後的看好戲的獨孤宣也是一驚。

  傍晚,涼生雙手血肉模糊,爬過的石階,留下一道深深的血跡,對於這些,她已經不知道了,她現在全憑一股意念在催動身體。她模糊間似看到了石階的盡頭,這時候,獨孤長老的聲音如雷鳴般傳來,震入心間:「第一關已過。」

  涼生笑了一聲,身子一歪,倒在石階上,昏迷不醒。

  獨孤長老站在山頂,靜靜的望著離自己只有幾米遠的的涼生。對著身後的人吩咐道:「宣兒,把她帶下山去,予以治療。」

  「爹爹……」獨孤宣一臉不甘。

  「快去。」獨孤長老掃了獨孤宣一眼。

  獨孤宣只得架起昏迷的涼生召出一柄飛劍,怏怏退去,暗恨在心:「涼生,就算你第一關能勉強闖過,第二關,憑你一介凡人的資質,定也是失敗!我等著看你笑話!得罪我獨孤宣的人,都沒有任何好下場!」

  一天後,劍雨閣內,涼生面色蒼白的站在一旁,她身上的傷勢還未完全痊癒,因而面色看起來甚是蒼白。

  獨孤長老捻了捻鬍鬚:「這裡面的兵器你隨便拿,只要有一樣,你能拿起,便算過關。」

  涼生靜靜的看著劍雨閣內的擺設,只見一把把長短不一的古劍和狼牙錘等各種兵器,均條理的擺放在一排排的架子上。

  涼生慢慢走向一柄看似輕巧的赤色小劍處,伸出欲要拿起,可是剛一靠近那柄劍,便面露掙扎之色,被一股無形的力道推動退出幾米,一種疼痛的感覺霎時間湧上身體,一時間疼痛難忍。

  涼生一呆,又慢慢走向另一柄碧色小劍,輕輕碰觸小劍,沒有不適感,涼生的內心期望迅速攀升,只覺得口乾舌燥,心臟狂跳,手上微微用力,此時仍未感覺任何不適。

  就在此時,一股刺痛感和龐大的力道忽然出現,瘋狂的湧向涼生,她身體不受控制的飛快退後,一直到十多米處,才停了下來,涼生重重的摔落在地,咳出了一口血。

  站在一旁的獨孤宣,立刻眼露嘲諷之色:「哼,我早說過了,這每柄劍都有劍靈,你區區一個沒有靈力的凡夫俗子,怎麼能掌控呢?」

  涼生不語,她緩緩爬起來,伸出衣袖簡單的擦了擦嘴角的血跡,又走到了一柄黑色的古劍旁,還未伸出手來,「啪」,她再次被重重的彈飛,狠狠的摔落在地。

  獨孤宣如看出一齣好戲般看著她:「喂,我跟你說了,這樣是不行的。你還是趁早放棄吧!」

  「我……不會,放棄的。」涼生又咳出一口鮮血,染紅了領口的衣襟,她努力撐地,不穩的站起,慢慢的走到一件件兵器前,一次次伸出手來,一次次被彈飛。

  然而,她每一次落地後,都用力爬起,慢慢地,走向下一件兵器……

  連獨孤宣都被她這種堅毅之力嚇住了:「喂,你這樣下去會死的!」

  然而涼生卻彷彿置若罔聞,只是一次次,一次次,靠近兵器,然後被彈飛……

  「咳咳……」在第二十二次被彈飛之後,涼生用力的咳了兩聲,再也沒有力氣站起,她衝著其中一柄硃砂色的古劍,慢慢的,拖著沉重的身子,爬過去。兩手,已沾滿斑斑血跡。

  「夠了。」碎玉一般吐出的聲音響起。

  涼生轉過頭來,瞳孔漆黑發亮,好像是包容了整個星空的最明亮的星辰:「師尊大人!」

  師尊大人,來接自己了麼……師尊大人……

  涼生這樣想著,看著碧落的眼睛慢慢的閉上,然後趴在了地上,不省人事。

  碧落皺起眉頭,更顯得仙姿秀逸,孤冷出塵。眉梢眼角浮動一抹若隱若現的冷厲。

  獨孤宣顯然沒想到師尊會到這種地方來,慌不迭地的跪下:「師……師尊。」

  碧落看了獨孤宣一眼,目光彷彿穿透了所有,獨孤宣忍不住尷尬的低下頭去。

  沉默了片刻,碧落忽然歎口氣,輕輕一點,涼生便飄了起來,慢慢浮在半空中,碧落淡淡開口,聲音清冷入骨:「這弟子已經是上清派徒兒。劍雨閣測試,只針對天生仙身的弟子而言,凡人並不在範疇內。」

  「是,是……」獨孤宣和獨孤長老都心虛的不敢抬頭。

  碧落沒有再言語,只是衣炔飄飄的出了劍雨閣,如一陣清風。空留一陣清音:「將她妥善安置。」

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4-3-6 08:04 PM

18、有女名昭(上)

  臨窗的床榻上,涼生蓋著被子沉沉睡去,被子上面繡兩支寒梅,圖紋甚是清雅。兩邊設一對梅花茶桌。桌上的瓷器內插著時鮮花卉,並茗碗痰盒等物,下面西一溜四張椅上,都搭著幾副竹蓆,底下四副腳踏,椅之兩邊,也有一對高幾,幾上茗碗瓶花俱備。

  一名紫衣少女,靜靜地站在窗前。

  這少女十三四歲年紀,一張圓圓的鵝蛋臉,眼珠子黑漆漆的,兩頰暈紅,週身透著一股青春活潑的氣息。烏黑的頭髮,挽了個公主髻,髻上簪著一支珠花的簪子,上面垂著流蘇,白白淨淨的臉龐,柔柔細細的肌膚。雙眉修長如畫,雙眸閃爍如星。小小的鼻樑下有張小小的嘴,嘴唇薄薄的,嘴角微向上彎,帶著點兒哀愁的笑意。整個面龐細緻清麗,如此脫俗,簡直不帶一絲一毫人間煙火味。她穿著件白底綃花的衫子,白色百褶裙。就這麼站在窗前,端莊高貴,文靜優雅。那麼純純的,嫩嫩的,像一朵含苞的出水芙蓉,纖塵不染。

  「不要,不要死!爺爺!」涼生忽的驚醒,驀地坐起來,一驚,已經是一頭的冷汗。她低頭看著自己已經被汗浸透了的衣衫,打量著自己周圍的環境,深深呼出一口氣:「原來是夢。」

  紫衣少女看到床上的人兒醒來,急忙三步並作兩步奔到涼生面前,一臉笑吟吟:「你醒了?身子可有什麼不適的地方?」

  涼生搖搖頭:「沒事了,只是頭有點昏而已。」

  少女逕自坐在涼生的床榻上,撫著胸口笑道:「那就好,看你昏迷了那麼久,可把我好嚇!」

  涼生好奇的看著眼前這個笑靨如花的少女:「你是?我這又是在哪裡?」

  少女向著涼生似笑非笑,一臉精靈頑皮的神采:「我叫小昭,是跟你共居一室的弟子,昨個亥時,師尊命人將你送到這裡,並傳下吩咐,說你是新入門的小師妹,以後你便是跟我一起居住、習課、修行。」

  「原來如此,我叫涼生,今後恐怕要多叨擾你了。」涼生迅速反應過來情況,眼前這個女孩子讓她感覺很安心,看起來也很隨和,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能不能跟她交朋友?

  說起來,從小到大,因為銀髮的關係,一直被人嫌棄,因而一直沒有人願意接近她,朋友這個詞語,一直對她而言,都是可望而不可及。

  但是,眼前這個一臉靈氣的女孩子,令她忍不住去親近。

  涼生絞了絞手指,吞吞吐吐的說道:「小昭,你……你的名字真好聽,我……我可以跟你做朋友嗎?」

  小昭怔了怔,隨即輕輕握住涼生的手:「好啊。」

  涼生大喜,她終於交到了,她人生的第一個朋友啊。

  「嗯,我……」激動興奮之餘,涼生竟不知該說什麼好。

  還是小昭善解人意,說道:「你剛來,很多還不知道吧?派中長老和幾個大弟子,我會一一為你介紹的,尤其是師尊和長老,見到他們一定要行禮,表示尊重。」

  涼生對著小昭吐了吐舌頭做了個鬼臉:「那派中長老有哪些?」

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4-3-6 08:05 PM

19、有女名昭(下)

  「派中事務繁雜,師尊並不過多過問派中事務,因此,事務大多交給派中長老,派中長老有兩位,分別是獨孤長老,清塵長老。獨孤長老和清塵長老督辦派中事務,但長老大多也並不是管得那麼多瑣碎雜事,因此有時候多役使自己的弟子去辦。」小昭沉思道。

  「弟子?師尊和長老的弟子都分別是哪些呢?」涼生不明白的搖了搖頭。

  「獨孤長老和清塵長老座下分別有一弟子,至於師尊……聽說他曾收過一個弟子花鸞,但是後來不知道發生何事惹得師尊大怒,將其驅逐出派呢,此後,師尊便再也沒有收過徒弟。」小昭的聲音很小,生怕被別人聽到自己議論長老和師尊。

  聽到這裡,涼生心裡不自覺地戰慄了一下,師尊他,再也沒有收過徒弟麼……什麼事情能讓那樣清冷溫柔的師尊勃然大怒呢?那個被驅逐出派的弟子又究竟是什麼樣的人呢?

  「喂喂。」小昭把手在走神的涼生眼前晃了晃:「想什麼呢?」

  涼生這才回過神來:「沒,沒什麼。對了,你來派中多久了?」

  「我啊,有半年了吧。」

  「那你……」

  「嗯,我……」

  兩人聊了整整一夜,這番嘮叨敘事,不知不覺已到天亮。

  小昭看著還略帶灰濛濛的天,慢慢起身,行至櫃前,從櫃子中取出一件白袍遞與涼生:「晨課要到了,你快些沐浴更衣,隨我去上晨課吧。」

  「好。」涼生伸出雙手接過衣服:「在什麼地方沐浴?」

  小昭為涼生打開門:「沐浴池就在隔壁。」

  涼生慢慢趟入池水裡,躺在水裡,輕紗薄幔間,角落裡貔貅金熏爐中滿載檀香,催人入夢。涼生迷迷糊糊忍不住睡了過去。

  等到她醒來,換好衣服,走回自己的房間裡,卻發現,小昭已經不在房間裡了。

  「小昭?小昭?」涼生試探性的喊了兩聲。

  「哎呀,哎呀,你踩到我了。」小昭的聲音忽然出現在空無一人的房間裡,把涼生嚇了一跳。

  她循著聲音低頭望去,看到自己踩住了一個小紙人兒,正在「哎呀哎呀」的叫著,聲音儼然就是小昭。

  她趕忙蹲下身子,輕輕捏起小紙人兒,仔細端詳:「你是小昭?」

  「嗯,我是小昭留下的傳音使,小昭留了一段話給你。」小紙人兒奮力的站起來,在涼生的手心跳來跳去。

  「小昭留了什麼話給我?」涼生輕輕捏了捏小紙人兒,小紙人兒從她的掌心跳到她的肩膀上,湊到她耳旁:「小師妹,我臨時有事先行一步了,一會晨課的學堂見。」

  記得,晨課的地點按靈力大小依次分為朱雀,玄武,青龍,白虎幾個大殿,你我都入派不久,靈力尚淺,因此都在白虎殿內修習晨課。切莫跑錯了殿啊。」

  小紙人兒說完這段話後,便瞬間飄落下去,變成了普通的紙人兒,想必是附在上面的靈力已經完結,任務達成。

  涼生小心翼翼的撿起那紙人兒,而後輕輕揣在懷裡收好,然後她簡單的整理了一下衣襟,急匆匆的奔向了白虎殿……

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4-3-6 08:06 PM

20、琉璃少年(上)

  「白虎殿…..白虎殿……明明記得就是這裡啊。」涼生迷茫的站在幾座相似的大殿前,猶豫不前,究竟是哪個呢?雖然瑾彥師兄給自己帶過路,但是畢竟只是草草一看,並無細看,眼前這四座大殿頗為相似,哪個才是白虎殿呢?

  眼看著天越來越亮,卯時就要到了,涼生顧不得許多,憑感覺衝上了最左邊的一座大殿……

  一進大殿,涼生便感到氣氛不對,因為她一眼便看見了那個熟悉的紅色身影:獨孤宣!

  獨孤宣眼尖,一眼就瞥見了剛進門的涼生,立刻扯高氣揚的不屑的上下打量著涼生:「喲,」真不知規矩,靈力這麼低的人都敢來朱雀殿晨修?

  涼生強作鎮定:「這裡是朱雀殿?」

  獨孤宣輕蔑的瞥了她一眼,鼻孔朝天:「當然,不然你以為呢?白虎殿?那是你們這些天資平凡的草根們休息晨課的地方,我們這些天資聰穎的擁有靈根的人自然要在這高貴的朱雀殿修習晨課。」

  如果平時的話涼生可能還有心情反駁一下,可是這時候她可沒有心思笑。 眼看著就到卯時了,若是第一堂課就遲到的話……

  她二話不說,轉身就跑,剛跑出門外,就一不小心撞上了來人的胸膛,「啪」的一下差點倒地,繫在腰間懸掛的雪魄珠子也掉落在地,咕嚕咕嚕的滾了好遠。

  涼生抬頭,看到一張熟悉的臉,濃翹的長睫,柔化了原本剛稜有力的輪廓。微蹙的雙眉之間好像藏有很多深沉的心事,卻跟著眉心一道上了鎖。

  涼生喜出望外:「大哥哥,是你!」

  那少年看到涼生也是一怔:「是你!涼生?」

  涼生甚是激動,正要開口說些什麼,卻聽到晨鐘「咚咚咚」的響了三下,一拍腦袋撒腿就跑:「糟了!要遲到了!大哥哥,我去上晨課了!下次再聊!」

  那少年看著涼生遠去的背影,嘴角勾出一抹笑意,低下頭,撿起那顆自涼生身上掉落在地的雪魄珠子,喃喃自語道:「雪魄珠,她居然一直都帶在身上。」

  「伽羅,你來了?」獨孤宣看到那少年,滿臉陰雲頓時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副討好的笑臉,語氣諂媚。

  「嗯。」被稱為伽羅的少年冷冷答道,轉過頭看了一眼門外,涼生的身影已經變成了一個白色的小點。

  獨孤宣隨著伽羅的目光望去,看著一跳一跳跑著的涼生背影,不屑的冷哼一聲:「她啊,大傻瓜一個,不自量力的傢伙,一個初級弟子,還敢跑到朱雀殿來,你說是不是好笑?」

  伽羅沒有答話,看都不看獨孤宣一眼,逕直走到一張書桌前,盤膝而坐,閉目養神。

  獨孤宣暗暗咬牙切齒,這伽羅,總是漠然的獨來獨往。
  沒有任何人知道他的身份和背景,只知道他名叫伽羅,法術在這一班弟子中已然是最厲害的,性子沉默寡言,所以沒人敢招惹他,也沒人敢接近他。

  獨孤宣氣得面目發青,伽羅,自己的情誼,你看不出來?那副高傲的樣子真把她給氣死了!

  她不滿的跺跺腳,拂袖而去。

  這邊,涼生除了朱雀殿,急急地奔跑著,這座殿閣是朱雀殿,那白虎殿到底在什麼地方呢?

  她急的焦頭爛額,第一遍鈴聲已經打響,剛剛情急之下也忘記問大哥哥白虎殿在哪裡。現在這個時辰,弟子們都在晨修,殿外哪裡找的到人問路啊?

  就在她焦急的在四座大殿外踱來踱去之時,一聲輕喚止住了她錯亂的腳步:「涼生。」

  突然聽到那個熟悉又陌生的聲音,涼生心中猛震一下。抬起頭來,卻竟看見從空中徐徐而降的碧落:「師,師尊。」

  碧落輕輕落到涼生面前的石階上,白衣飄然,彷彿隨時都有可能乘風而去。

  他手心放出一道光芒,一隻白色的小獸忽然間便出現在涼生面前:「我是來還你這個的。」

  涼生站出笑顏,驚喜之情溢於臉上,她緊緊抱住對自己奔過來的小獸:「啾啾!」

  啾啾顯然也高興極了,它使勁的蹭著涼生的手,圍著涼生一圈圈的打轉,開心的直哼哼個不停。

  碧落看著眼前這一人一獸嬉鬧親暱地樣子,嘴角不經意露出了一絲笑意:「它已經調養好了,故而歸還於你。」

  涼生開心的抓起啾啾肉肉的小爪子捏了捏,笑靨如花:「謝謝師尊!」

  「你還未修習法術,未學習吐納,故而沒有墟鼎。這樣攜帶這小獸多有不便,我傳你些許靈力,這樣你便擁有墟鼎。來,伸出手來。」碧落道。

  涼生伸出肉嘟嘟的小手,卻感覺掌心一顫,碧落把手覆在了她的手掌之上,冰冰的,涼涼的,跟她滾燙的掌心溫度截然不同。

  這是,師尊,第一次,握住她的手……

  涼生感到一股清涼之氣緩緩的沿著掌心慢慢流入血脈,剛開始感覺有些不適應,但是隨著這股涼意的注入,卻感覺越發的舒適,渾身輕飄飄的,彷彿要飄起來一般。

  「好了。」碧落收回修長的手。
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4-3-6 08:07 PM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4-3-7 11:23 PM 編輯

卷二:東風吹散火雲眉

21、琉璃少年(下)

  一絲絲清涼的感覺從手臂傳來,涼生直覺得只覺得吞吐皆是浩然之氣,入目接是一片澄淨空明。她清晰的感覺到,體內靈氣絲絲流動全身,一種蟻蟲攀爬的感覺由弱到強從身體內外慢慢的湧現而來,如潮水般席捲全身每一處位置。腦子裡一片清明,心中更是如平靜的湖水般波瀾不起,少年時種種經歷一一在腦海中閃過,牙牙學語時爺爺慈愛的目光,二是小夥伴嘲笑自己是妖怪的場景,入派前恬淡的時光,周圍人嘲諷的嘴臉,厭惡的神色,等等這些,涼生仿若看陌生人般,平靜的一一看過。許久之後,涼生深深的呼出一口氣,心中泛起一種苦澀之意。

  她明白,師尊是把他自己的靈力渡給自己一些,她何德何能,能讓他如此費心,如此抬愛。

  她動了動嘴,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心中更加熱流湧動,雙膝跪地,俯身一拜,恭恭敬敬在地上叩了幾個頭:「多謝師尊。」

  「靈根,每個人身體內都或多或少具備一些。不過重點是量,靈根充足,同樣的仙法若是一年可以練成,那麼靈根缺乏者,可能需要十年,甚至一百年。你靈根充足,再加上我渡給你的靈力,修習速度應當加快,只是從未修習過法術,可能駕馭墟鼎一下子不是那麼順手,時間久了便好。」

  「是,弟子會努力的!」

  看著碧落白衣飄飛,身若驚鴻的出塵身影,涼生輕輕一歎,大腦瞬間無比通透明晰,一股什麼東西彷彿正在噴薄而出。

  忽然想起來什麼似的,涼生臉一紅,囁嚅道:「師尊,那個……」

  「還有何事?」碧落低頭看著她,聲音平淡而清遠,簡單幾個字,涼生卻疑心自己是不是聽見了回聲。

  「那個,請問白虎殿在哪裡?」涼生惴惴不安的揣著衣襟。

  碧落略有些驚訝的睜大眼睛望著她,半天不說話,似是一時還沒反應過來。

  涼生哭喪著臉,她真的不知道哪個是白虎殿啊。

  碧落輕咳一聲:「西北方的那個大殿就是。」

  「嗯。」涼生不好意思的撓撓頭,問師尊這種問題,實在是太尷尬了。

  涼生麻利的跳起來,騎在啾啾身上,對著碧落作了一個俏皮的鬼臉:「弟子先行告退!」

  語畢,啾啾興奮的躍起,幾步便衝向西北處的白虎殿。

  碧落望著剛剛對自己做鬼臉的小丫頭的身影,楞了楞,無奈的搖搖頭,而後徐徐升起,如一道疾馳的閃電,迅速飄遠。

  不遠處石雕後,瑾彥隨意的倚著石雕,幾縷髮絲隨意的搭在了肩上,嘴角勾出了一抹玩味的笑。這丫頭,真是膽大啊,敢對她的師尊做鬼臉,有點意思。

  堂堂上神居然肯對一個初入派的小丫頭如此上心,這可是,從未有過的事情呢。

  事情,真是變得越來越有趣了呢。

  瑾彥收起笑容,信手摘了一朵石雕旁的鳩尾花,叼在嘴裡,一步一步,緩緩走遠。

  此時,白虎殿門外,一人一獸,在大殿門外佇立著。

  涼生小心翼翼的從門縫裡往裡張望著,裡面密密麻麻的好多弟子在自己的桌前盤膝而坐,呼吸吐納。

  怎麼辦呢,進去還是不進去呢。這是自己入派後第一次上課,遲到了會不會挨罵?

  她正思索著,啾啾等的不耐煩了,忽然仰頭長嘯一聲:「啾啾!」頓時刮起一陣狂風。涼生被這狂風刮得站立不穩,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她知道啾啾不是一般的小獸,聽但是沒想到只是一聲吼叫便能引來如此狂風。

  涼生揉了揉自己疼痛的屁股,一手撐地,爬起來,一下子揪住啾啾毛茸茸的大耳朵:「小傢伙,別亂叫。」啾啾被涼生這樣一扯耳朵,頓時軟了下來,立刻閉上嘴巴,恭敬的匍匐在她腳邊,無辜的望著涼生,搖搖大尾巴。

  「吱呀」一聲,門開了。一個長相較為俊美卻怒髮衝冠的男子開了門,這正是負責晨修和一些基本課程的講師溫子然。

  溫子然一臉怒火的開了門,心疼的拿出一面銅鏡對著自己凌亂的頭髮左瞅瞅右看看,最後悲憫的看著鏡子:「我的髮型喲,我今早花了三個時辰做的髮型喲。哪個混蛋干的喲,這狂風吹得,把小爺的頭髮都吹得凌亂了喲。」

  隨即換上一副橫眉冷厲的表情,惡狠狠的看著不知所措的涼生和啾啾,一把抓起啾啾胸前的白色鬃毛:「混蛋!就是你吼了一聲才刮起了狂風吧!」

  啾啾被抓疼了,狠狠地咬了溫子然一口,溫子然的手掌上立刻就出現了一道深深地牙印。

  啾啾看著被徹底激怒的溫子然,識相的退到了涼生後面藏著。

  涼生也被眼前的一幕嚇了一跳,一下子反應不過來,立刻護住身後的啾啾彎腰鞠躬:「對不起!無心之過!」

  「對不起?一句對不起就解決問題了?」溫子然不滿的打量著眼前這個小姑娘:「這白澤獸,是你的坐騎?」

  這時候,教室裡的弟子們已經望見了這門口的一幕,一個個伸脖子瞪眼睛的,拚命的望門外張望。教室裡頓時因為這個突發事件炸了鍋,弟子們議論紛紛。

  小昭眼尖,一眼就瞅見了門外站著的正是涼生,她急忙跑過去:「涼生,你怎麼才來?」

  又急忙拉著涼生對溫子然拜了一拜:「溫先生,這是剛入派的弟子涼生,可能第一天來,有些不熟悉流程,給您添麻煩了。」

  涼生不由得瞪大了眼睛,溫先生?這個人就是他們的講師溫子然?

  竟然是如此視美貌如命的男子?

  「新來的?」溫子然好奇的瞇起眼睛,這個女娃娃看起來也不過十三四歲年紀,又是剛入派,怎麼會有這樣的上古神獸為坐騎?有意思,有意思。

  但是即使是無心的,也不能原諒!溫子然怒火中燒,弄亂他髮型的人,都不能原諒!

  他高高在上的指著涼生:「新來的,涼生是吧?你公然擾亂課堂秩序,還駕馭神獸來課堂造成亂子和騷動,而且作為一個新來的弟子,你第一堂課就遲到,不守規矩。我罰你停課三天,去雜物苑砍柴挑水!每天要砍20斤柴,挑20桶水,不做完不能吃飯!」

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4-3-6 08:08 PM

22、無情椿花(上)

  「嘿咻嘿咻!」涼生奮力的砍斷一塊木柴,抹了抹額頭上的汗珠,歎道:「這可真累啊。」

  小昭的話語還回想在她的耳畔:「你啊,真是的。得罪誰不好,偏偏得罪最愛美的講師溫子然,這溫子然平素為人還不錯,只是有一點禁忌決不能觸及,就是破壞他的美。你弄亂的他的髮型,簡直如同戳了他的心窩一樣,也難怪他這樣罰你。這雜物苑可是讓人吃盡苦頭的地方,我卻幫不了你什麼,你要保重啊。」

  正午的太陽照得涼生的臉頰火辣辣的疼,汗珠順著脖子一路流下來。

  涼生顧不得擦汗,便又揮起斧頭,狠狠地對著眼前耳朵木柴劈了下去。

  「彭」的一下,木柴居然只是裂開了幾條縫隙,沒有什麼變化。

  涼生失望的扁扁嘴,便就要再劈一斧子下去,要知道,若是不能夠劈夠20斤柴火,肯定沒有飯吃。她畢竟是個凡人啊,還要吃喝拉撒呢,她可不想餓死在這裡,何況,何況,還要拜那人為師呢……

  幾天不見,不知道那人還好嗎?必定是好的吧。他是高高在上的上神,怎麼會不好呢,那麼溫柔,那麼出塵,可是為什麼,總覺得他並不快樂?

  「涼生。」一個沉著穩重的聲音響起,打斷了涼生的思緒。

  涼生驚喜的抬起頭:「大哥哥!」

  伽羅臉上閃過一個微微的笑容,快的令人都撲捉不到那一瞬:「我來還你這個。」

  他伸出手,雪魄珠靜靜的躺在他的手心。

  涼生開心的接過雪魄珠:「難怪我到處找,都尋不見珠子,原來是在大哥哥這裡。」

  伽羅臉上閃過一抹不自然的紅暈:「叫我伽羅便可。」

  「伽羅……」涼生抓起伽羅白皙有力的手,一筆一劃在他手心比劃著:「是這兩個字嗎?」

  伽羅只覺得手心傳來一陣癢酥酥的感覺,急忙抽回手:「嗯,是這兩個字。」

  涼生抬起頭,定定的看著伽羅:「我明白啦,伽羅哥哥,伽羅哥哥,伽羅哥哥……真是好聽的名字呢!」

  伽羅無奈的看著眼前這個古靈精怪的小丫頭,這丫頭真是……自己剛剛明明說過不要叫自己哥哥了……

  一陣風吹落幾朵紅色的花朵,落在涼生腳下,紅色的花瓣有些扎眼。

  涼生彎□去撿起一朵還未完全凋零的花朵:「是椿花!」

  涼生把椿花舉到伽羅面前:「伽羅哥哥,是椿花哦,椿花。」

  隨即湊近手裡的椿花輕輕嗅了嗅,自顧自的說道:「在我的家鄉,每至三月,椿花就開了,還沒等葉兒出全,彷彿在一夜間就掛滿了枝枝杈杈,一簇簇紅色的小花,或隱或現躲藏在嫩綠的葉子裡,已經是香氣四溢了。它的形狀如同天上眨著眼睛的星星,更像三九飄落的雪花,只是那鮮艷欲滴的紅色才使你明白它是花兒。伽羅哥哥,你喜歡椿花嗎?」

  伽羅怔了一下,看著涼生手中的椿花,表情變得冷峻起來,聲音彷彿忽然飄到了遙遠的地方:「你知道椿花為什麼是紅的嗎?因為椿樹下埋著人的屍體。」

  「嗯?」涼生一下子愣在了那裡。

  伽羅的目光穿過了涼生,穿過了涼生手中的椿花,穿到了虛無中:「椿花就像太陽一般火紅美麗,可是接近太陽的話,只會燒的什麼也不剩。」

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4-3-6 08:09 PM

23、無情椿花(下)

  涼生手一鬆,椿花一下子掉在地上。

  她顧不得撿起椿花,便幾步上前,緊緊握住伽羅的手:「伽羅哥哥……」

  伽羅遙遠紛繁的思緒被手心的溫度一下子拉了回來,低下頭,卻看見涼生正用一雙晶亮的眸子望著他,他不禁露出一抹自嘲的笑容,真是的,自己怎麼會,跟一個尚不熟稔的小丫頭,說起這些話呢?

  他輕輕的抽出被涼生握住的手:「發發感慨而已,不必在意。」

  誰知欲要抽出的手卻被涼生握的更緊,涼生的語氣溫和卻又透著一股子堅定:「伽羅哥哥,我不知道你曾經歷過什麼,我知道我也沒有權利去過問你什麼,但是我希望伽羅哥哥能夠明白,不管發生什麼事,涼生都會跟哥哥共進退!」

  伽羅忍不住笑了,這是涼生第一次看見他的笑容,那麼燦爛,如天上的星辰般。

  「我該回去了,要不然,只顧與我說話,你這柴火要砍到何時?何時又能有飯吃?若是砍不完,溫講師怕是不會原諒你罷。」伽羅笑道。

  涼生驚訝的瞪大眼睛,隨即不好意思的低下頭:「你,你怎麼知道這些……」

  伽羅忍俊不禁,故作嚴肅的咳了兩聲清清嗓:「剛入派就擁有一隻上古神獸白澤獸為坐騎,又帶著白澤獸公然擾亂課堂,你現在已經成為派中上下皆知的名人了。」

  涼生詫異而又不安。

  什麼?這件事已經在派中傳開了?若是傳到師尊那裡……

  難怪,難怪,師尊要渡給她靈力,使她能夠駕馭墟鼎,帶著啾啾在身邊,定會引起派中他人的注意吧,師尊是不想自己成為被人議論的對象啊。只可惜,當時自己未來得及把啾啾收入墟鼎。

  想到這裡,涼生心中不禁懊悔萬分,師尊大人他,知道這件事情,會不會生氣?

  「上清派弟子涼生,速速前往清冷殿。」一隻紙鶴緩緩降落在涼生手中。

  「快去吧。」伽羅很識大體的讓開了路。

  「伽羅哥哥下次見!我先去了!」涼生擺擺手,便急急的向著清冷殿的方向跑去。

  伽羅靜靜的站在原地,半晌,一個黑影出現在他身後:「少主,莫因為一個小丫頭亂了心神。」

  伽羅輕輕俯身捻起一朵椿花,表情愈加的嚴肅:「怎麼可能因為一個女孩而丟掉了目標,我可不想被後世的史官恥笑。她,不過配做一顆棋子罷了。」

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4-3-6 08:12 PM

24、禁閉洞中(上)

  涼生忐忑不安的到了清冷殿前,忍不住吞了吞口水,只覺得心在胸口亂撞,狂跳不止。

  高大沉重的門彷彿一堵牆,壓得涼生直覺得喘不過氣來。

  門緩緩的自動開了,獨孤長老威嚴的聲音緩緩傳來:「還不速速進來。」

  涼生深深呼出氣,握緊雙拳,直直的走了進去。

  一進門涼生便望見了端坐在大殿金漆寶座上的碧落,一身白衣飄飄,冰冷孤傲的眼睛彷彿沒有焦距,眼底如一灘看不透的潭水,還是給人那股子冰冷的氣息,明明近在眼前,卻遠在天邊。

  在碧落身邊,有兩位長老佇立在兩旁,一位是獨孤長老,還有一位她沒有見過,但面容冷峻,眉頭緊皺,一看便知此人定是嚴厲之人,想必是清塵長老了。

  涼生連忙低下頭做了一個揖:「參見師尊和兩位長老,請問召喚弟子何事?」

  「你便是涼生?」發話的是清塵長老,聲音有著說不出的威嚴。

  「正是弟子。」涼生答道。

  清塵長老細細打量了涼生一番:「你一個初入派的弟子,如何擁有白澤獸這種上古神獸為坐騎?」

  「啟稟長老,這白澤獸是自小與弟子一起長大的……」涼生一五一十的把啾啾的相識經過緩緩道來。

  「句句屬實?」

  「句句屬實。」

  「那你的白澤獸呢?現今在什麼地方?你尚未修習法術,靈力不足,沒有墟鼎,你的白澤獸現今居於何處?」獨孤長老忍不住插了話。

  涼生咬緊嘴唇,一時間,大殿內安靜的一根針掉地上都能聽見。

  白澤獸現在就在她的墟鼎裡撒歡奔跑,但是她不能說。

  是啊,一個入門弟子如何會有墟鼎?

  若是說出來,必定會涉及駕馭墟鼎能力的來源,這樣,碧落師尊渡給她靈力的事情也就被人知道了。

  她不要,不要連累師尊。師尊為自己著想才渡給自己靈力,自己又怎麼能連累師尊?

  午後灼熱的風拂過涼生的銀髮,她背後密密麻麻出了一片汗,竟好似僵住了,一根手指頭也動不了。

  「還不回答?」清塵長老的語氣裡透著一絲不滿。

  涼生還是沒有說話,強烈的日光直射在她臉上,令她有些發虛。

  「說話!」清塵長老的聲音威嚴的令人不可抗拒。

  涼生猛然跪倒在地,沉聲道:「恕弟子不能說!請長老責罰!」

  「你!」清塵長老顯然沒想到一個小小的弟子居然敢拒絕回答他的問題,頓時勃然大怒。

  「那白澤獸在她的墟鼎裡。」碧落忽然開口,他的聲音很輕,好像一塊薄冰突然碎裂。

  涼生身子一頓,抬頭去看碧落,碧落面上毫無表情,看不出任何波瀾。

  清塵長老訝異的看著碧落:「掌門……」

  碧落站起身來,站在殿下的涼生只能看見他如雲煙似的墨黑長髮垂落,掩住了他的臉,讓她看不清他此時的神情。

  碧落聲音如碎玉一般,在涼生聽來,卻是沉重的一下一下,敲擊在她的心裡:「是我渡給她靈力,使她能駕馭墟鼎的。」

  「掌門……」獨孤長老和清塵長老不可置信的看著碧落,一時間,整個大殿的氣氛詭異起來。

  「啟稟掌門,弟子有事要報。」獨孤宣的聲音忽然響起,分外洪亮,打破了這詭異的寧靜。

  原來她一直站在獨孤長老身後,只是獨孤長老寬大的衣袍遮住了她的身形,使得涼生沒有看到她。

  碧落輕輕啟唇:「奏。」

  獨孤宣走到涼生面前,輕蔑的看了一眼涼生,也跪了下來:「弟子請求掌門主持公道!涼生前些日子與我有些誤會,不過弟子以為一場誤會罷了,並沒有在意。沒想到,這涼生甚是歹毒,居然放了蛇來咬我!」

  說罷,獨孤宣擼起袖子,一排清晰的毒蛇牙印明晃晃的晾在那裡:「請掌門明鑒!幸好弟子及時救治,不然弟子的生命危矣。」

  涼生大驚失色,急忙擺手:「我沒有!這是誤會! 我並沒有放蛇咬她!」

  獨孤宣努力努嘴:「請師尊主持公道!我今日親眼看到涼生把小蛇藏於衣襟內的口袋裡。若不是因為如此,我也不知道放蛇咬我的人,竟然是她!」

  「來人啊,搜她的身。」清塵長老命令道。

  一個小童子應聲出來,走到涼生身邊:「得罪了。」

  便開始搜身,不消片刻,小童便「咿呀」一聲。

  「如何?」清塵長老問道。

  小童子轉身,手中拿著一個巴掌大的小瓶子,裡面赫然有一條明晃晃的赤紅小蛇在吐著芯子!

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4-3-6 08:13 PM

25、禁閉洞中(下)

  涼生一時間駭住,愕然。

  這是陷害,一定是陷害!一定是獨孤宣的主意!

  然而事實如此,她縱使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蛇是在自己身上被掏出來的,她能作何解釋?

  是誰?什麼時候近的了她的身?誰將這小蛇放於自己身上?!

  「你好大的膽子!修仙之人豈能有害人之心?」清塵長老橫眉冷豎:「派規第十八條,凡是懷惡念者,理應去懲戒山禁閉半月!」

  涼生看了一眼碧落,碧落眉頭微微皺起,正要開口說些什麼,卻被涼生打斷:「弟子這便去懲戒山,就此告退。」

  說罷,不等眾人作何反應,站起身來,逕自走出大殿。

  她不要給碧落添麻煩,她不要他為自己為難。

  獨孤宣嘴角露出一抹嘲諷之色,這死丫頭,死到臨頭還這樣逞強,到了懲戒山有你哭的。半個月不給你飯吃,餓也活活把你餓死!

  這就是她:獨孤宣。

  自她睜開眼來到這世上,就沒有任何她不喜歡的人能夠安然生活下去!

  涼生回房收拾了一些衣物,拎起包袱便要去懲戒山。

  小昭今天卻倒是異常的沉默,只是幫她收拾著包袱:「以後可別招惹獨孤宣了,她不是個好惹的對象。懲戒山沒人管轄,你若是找不到食物,怕是要餓死在山上。」

  「嗯。」涼生悶悶的應著,小昭今日好生奇怪,話少了不少,想必是為自己擔心罷?

  涼生提著小包裹,打開門,便看見一個熟悉的人影站在門外:「謹彥師兄?」

  「我啊,是奉命來接我的小師妹去懲戒山的。」謹彥的細長的桃花眼瞇了起來,帶著一絲不易讓人察覺的笑意。

  一頭綢緞似的黑髮束起後仍垂到腰間慵懶的隨風微微擺動,他拿出一柄竹扇,放在手裡輕輕晃了一下,扇面上畫著紅紅的桃花林,林子裡面有個小小的庵堂,庵堂門口站了一個仙風道骨的老人。似乎也是有年頭的畫了,白絹透黃,然而滿扇的桃花和老人卻依舊活龍活現。

  謹彥對著扇子輕輕呵了一口氣,那扇子便忽的變大了數倍,足夠兩人站立在其上。

  「還不快上來,懲戒山在百里之外,你想走著去?快上來,我送你一程。」謹彥對著涼生輕輕伸出了手。

  「小昭,不要擔心我!」涼生跳上扇子,使勁向看起來很失落的小昭揮手。

  「嗯,我等你回來!」小昭看著揮手的涼生,愁眉苦臉的臉上不禁也忍不住露出笑容。

  謹彥默默的念了幾句咒語,那扇子便漂浮了起來,隨即飛速的前行。

  涼生第一次嘗試飛行,感覺整個人彷彿一朵雲,輕輕的飄在空中:「謹彥師兄,這是飛行術嗎?你好厲害啊。」

  「傻丫頭,你以後也會學會的。」謹彥笑道。

  涼生好奇的蹲下,戳戳腳下的竹扇子:「飛行的時候都要站在扇子上嗎?這扇子上的畫很漂亮!」

  「飛行術不一定以扇子作為載體,憑空也可以飛行的,只是這扇子是我的武器,我喜歡踩住它飛行。」

  「武器?這扇子也是武器?」

  「這扇子可是不得了的武器呢,以後你便知道了。」謹彥的目光開始沉重:「這扇子上是《仙林圖》,是我爹娘的定情信物,後來……」謹彥的聲音低沉了許多,語氣中有著淡淡的哀愁。

  「後來?」涼生好奇的歪歪小腦袋。

  誰知謹彥卻打住了話語:「到了。」

  涼生下了扇子,只見周圍是一片荒蕪的雜草地,沒有多少樹木,卻甚多雜草。

  謹彥道:「師兄我就送到這裡了。」涼生點點頭,聽得謹彥的腳步聲越來越遠:「小師妹,保重咯。還有……」

  謹彥的聲音變得漂浮不定:「聽說這山上有妖怪哦,小心別被吃了哦。」

  「妖怪!?」涼生不禁倒吸一口冷氣,掃了一眼周圍的壞境,開始尋找一個能居住的地方,走了約莫半個時辰,她看到一個黑漆漆的大洞,撞著膽子走進去,前行了□步左右,裡面的光線昏昏暗暗的,溫度也瞬間降了許多,頓覺得一股陰寒之氣襲來。涼生禁不住打了個哆嗦,四處張望,卻見洞頂洞壁生滿了青苔,還有一排排的蝙蝠倒掛在洞中的牆壁上。很久沒有人來了吧?

  涼生走到了一處亂蓬蓬的稻草堆旁邊,坐了下來。

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4-3-6 08:14 PM

26、九尾小狐(上)

  洞裡一片死寂,除了幾隻蝙蝠偶爾拍打翅膀,都沒有別的聲音了。

  涼生靜靜的坐在洞中,只覺得若是一根針掉落在地都能聽得清清楚楚。

  一陣風吹過,涼生不由打了個寒顫,只覺渾身冰冷,寒意蝕骨,身下稻草的潮氣透過衣服一直送過來,黏黏膩膩的。

  時間慢慢過去,涼生覺得這安靜真是令人窒息。她從包袱裡取出一件衣服披在身上,身體卻依然顫抖,真是冷得徹骨。

  「沙沙」,不知道是誰的衣裙拖地,發出了沙沙聲。涼生一驚,是誰?是誰?妖怪?

  黑暗的洞穴之中,周圍是一片出奇的沉默,似乎黑暗中有什麼注視著涼生的身影,涼生的眼神慢慢變得清亮起來,凝視著前方那片黑暗。

  在昏暗的洞中,只看得見一團模模糊糊的白色距離自己越來越近,她從包袱裡拿出一隻蠟燭,點燃後輕輕豎立在腳邊,然後大著膽子躡手躡腳的摸了過去,冷不丁猛地撲在了那團白色的影子,努力揮舞著拳頭:「臭妖怪!打死你!」

  一拳頭打下去,卻感覺打在一團柔軟的棉花上,身下的生物也開始哼唧哼唧的呻吟起來。涼生在燭火的照耀下,停止了手中的動作,看向身下,卻不盡驚歎:「好美!」

  涼生第一次見到如此美麗的白狐,這白狐身上發著淡淡的白色幽光,一身純白的白色毛皮不含一絲纖塵和雜質,平滑的絨毛如絲綢般柔順,黑色的眼眸晶亮晶亮,更不可思議的是,身後居然有九條毛茸茸的大尾巴。

  白狐見涼生放開了它,知道涼生沒有惡意。一下子蜷縮起來,吱吱的叫起來,望向涼生,示意她看向自己。

  涼生順著白狐的目光看過去,這才發現白狐的腿上竟然血跡斑斑!它的後肢上,拖著一個厚重巨大的捕獸夾!捕獸夾下是一個不小的傷口,正在潺潺的流著鮮血,看來受傷頗為嚴重。

  涼生趕緊從袖子上撕下一塊布條,從包裹裡拿出一瓶藥匆匆給白狐包紮起來:「原來是只小狐狸呀,傷的很疼吧?怎麼跑到這裡來了呢,幸好小昭有給我帶金創膏,這藥啊,塗在傷口上,好的可快了呢。」

  白狐疼的齜齜牙,冷不丁一下子鑽進涼生懷裡,可憐兮兮的嗚嗚直叫。

  涼生怔了怔,抱緊了小白狐,輕輕摸著它毛茸茸的小耳朵輕聲細語的安慰道:「別怕,已經包紮完了,沒事了。」

  小白狐彷彿聽懂了一般,輕輕點點頭,在涼生的溫暖的懷裡蹭著,然後沉沉睡去。

  涼生脫下外衣,蓋在睡得正酣的小狐狸上,不一會兒,也一陣困乏襲來,漸漸睡去。

  待到再醒來,懷裡的小狐狸已經不知道跑到哪裡去了。

  天空「轟隆轟隆」,涼生沿著昏昏沉沉的光線走到了洞口,昏昏沉沉的天,細雨漫天,眼前的風景都蒙上了一層簾幕,叫人看得不真切。

  突然,一道閃電劃過,硬生生的把本已被烏雲撕碎的天空劈成了兩半,眼裡的亮光還沒閃過,緊接著就是轟隆的一聲雷響,收回目光,就看見被曬得冒煙的地面被豆大的雨點打的塵土飛揚。

  「糟了糟了,小狐狸還受著傷!若是淋了雨傷口惡化就不好了!」涼生惦念著那只可愛的小狐狸,急急的跑出洞中尋找小狐狸。

  天空烏雲密佈,雷聲灌耳,大雨傾盆。大雨毫不留情的拍打著涼生細瘦的身子,涼生雙手環在嘴邊:「小狐狸!小狐狸!你在哪裡!」

  雨越下越大,涼生狼狽的奔跑在雨中,大雨淋濕了她的頭髮,重重的髮絲和濕透的衣服貼在她身上,黏黏的。

  一片片水花濺起,涼生拖著無力的瑟瑟發抖的身子慢慢走回山洞。

  一個白色的身影焦急不安的在洞口等待,翹首盼望,看到涼生歸來,小狐狸立刻迎了上去:「吱吱!」

  涼生立刻眼前一亮,急急的奔了過去,一把抱住小狐狸,緊緊地:「你跑到哪裡去了,讓我好找!你還有傷,惡化了怎麼辦!」

  小狐狸彷彿知錯一般,低下頭,身子瑟瑟發抖,涼生不忍,急忙抱起它進洞:「傷口著了風就不好了。」

  她細心的解開小狐狸後肢上的布條,換上新藥,捏著小狐狸兩隻毛茸茸的小耳朵滿心歡喜:「傷口好多了。」

  忽然她眼前一暗,頭昏昏沉沉,視線逐漸變得模糊起來,身體無力的倒了下去……

  迷迷糊糊中,涼生聞到了一陣撲鼻的香氣,空氣中飄蕩著食物特有的香味和著山洞裡泥土樸實的味道。

  一陣微風輕拂過她的臉龐,帶有清新的淡淡芳香。有人在照顧自己嗎?是誰呢?

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4-3-6 08:15 PM

27、九尾小狐(下)

  涼生迷迷濛濛的睜開眼睛,映入眼簾的是一襲銀色身影。

  那人是個約莫十二三歲左右的懵懂少年,銀色的頭髮軟軟的搭在前額,頭頂兩側那對毛茸茸的耳朵甚是可愛。長而微卷的睫毛下,有著一雙像朝露一樣清澈的眼睛,像玫瑰花瓣一樣粉嫩的嘴唇,還有白皙的皮膚。

  身著一身銀白色裡衣外加透明白衫,裡衣領子高高的遮住脖子一時間叫人分不清楚他是男是女,那白衫上有一朵朵描邊的白雲,繫著銀邊白色束腰帶。是個可愛的小少年。

  那人微仰著頭,微微一笑,露出了兩顆小虎牙,很是可愛:「姐姐,你醒了啊,你不必擔心,你只是餓昏過去了。」

  涼生睜大了雙眼,看著眼前的少年兩隻毛茸茸的小耳朵,忍不住伸出手來摸了摸:「你是……」

  「姐姐,我是那隻小狐狸。你救了我,還替我包紮,不記得了嗎?」

  那只可愛的小狐狸?

  涼生詫異的盯著眼前的少年,思索片刻,忽然捧起少年的臉仔細端詳研究起來:「小狐狸,難道你是小妖怪?」

  涼生的熱氣呵在少年臉上,少年莫名的紅了臉,輕輕掙開涼生的手:「我的名字不叫小狐狸,我才不是妖怪呢。」

  涼生也意識到了自己的失禮,尷尬的不好意思的縮回手,撓撓頭:「可是,你能變成人呀。不是妖怪是什麼?」

  少年豎起了兩隻小耳朵,銀色的眸子分外明亮,他努努嘴:「我叫華笙,我是修羅族修羅王的世子,我的母親是九尾狐,我的血脈中自有一半乃是九尾狐所傳之血,倘若我願意,自然能夠隨時隨地變為一隻白狐。當然,在我受傷或者疲累之時,也會因此而現出白狐原形。」

  涼生不解的重複道:「修羅族?」

  華笙訝異的嘴唇微張,驚詫的看著涼生:「修羅族你都沒有聽過?」

  隨即自豪的拍拍胸脯:「修羅族一直是一個無法定義的存在。我們族人很奇怪,說我們是天神,卻沒有天神的善行,和鬼蜮有相似之處。說我們是鬼蜮,可我們具有神的威力神通。說我們是人,雖有人的七情六慾,但又具有天神、鬼蜮的威力惡性。因此,我們族人是一種非神、非鬼、非人,界於神、鬼、人之間的存在。」

  涼生若有所悟的點點頭:「原來如此,你怎麼會出現在懲戒山上,還受了傷?」

  華笙無奈的聳聳肩,一副憤憤然的樣子,咬牙切齒的說:「我的靈獸頑皮的很,總是逃跑,這一次又逃跑了,我一路追著它經過這山,卻一不小心踩到了捕獸夾,受了傷變回了原形,然後就遇到了你。對了,姐姐,你叫什麼名字?」

  涼生忍不住笑了,她抬起手輕輕擦了擦華笙嘴邊的油漬:「我叫涼生。」

  華笙這才意識到自己嘴巴旁邊沾了油漬,他一拍腦袋,站起來,跑到不遠處的火堆旁,拿出一隻雞腿跑回來,笑吟吟的遞到涼生面前:「涼生姐姐,給你。」

  涼生伸出手來接過那隻雞腿,驚喜的叫道:「叫花雞!」

  華笙晃了晃兩隻耳朵,眨了眨眼:「姐姐你也知道這個?這荒山野嶺的也沒什麼材料,我只能做這個了。」

  涼生咬了一口叫花雞,只覺得板酥肉嫩,芳香撲鼻,入口酥爛肥嫩:「以前我經常做給爺爺吃,爺爺他很喜歡吃。」

  「爺爺?姐姐的家人嗎?」華笙簡直就是一隻單純可愛又充滿好奇心的小狐狸。

  涼生的嘴角泛起苦澀之意:「爺爺……是我唯一的家人,他老人家已經過世了。」

  華笙看到涼生臉上的憂愁,知道自己勾起了她不快的回憶,急忙手急腳亂的哄涼生,他打了自己俊美的小臉兒一巴掌:「姐姐別難過,都是華笙不好,華笙錯了華笙錯了,你揍我吧,只要姐姐別難過就好。」

  涼生被這個可愛懵懂的小少年的舉止逗笑了,趕忙止住他的動作,愁雲散去不少:「我不難過了,快停下。」

  華笙對著涼生露出一口小虎牙:「以後華笙就是姐姐的家人了!華笙會保護的姐姐的!」

  「咧咧咧,華笙大笨蛋,又在耍寶了!」一個清脆的聲音忽然響起,涼生和華笙不約而同的看向了聲音的來源,洞口處,一朵黃色向日葵小人兒跳來跳去:「來抓我呀來抓我呀。」

  涼生疑惑好奇的看向錯愕參雜著激動的的華笙,華笙趕忙道:「這就是我的靈獸小葵,淘氣的很!」

  華笙急匆匆的跑向那向日葵小人兒,跑了兩步左右,停住了腳步,扔給涼生一部冊子:「姐姐,這冊子就當我的見面禮吧,我先去追小葵了,我還會來找姐姐玩的。」說罷,急匆匆的追過去。

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4-3-6 08:15 PM

28、巧得秘籍(上)

  涼生好奇的接過冊子,只見是本薄薄的經書,書頁雖然已經有些破舊,書頁仍然完好無損。書面上寫著幾個彎彎曲曲的文字,仔細一瞧,卻正是 「仙術秘傳典籍」幾個小字。

  她翻開書頁,定一定神,從頭細看,文中所記似是練氣運功的訣竅,慢慢詠讀下去,雷晶之術,炎炎之術,禁語咒,冰刃,烈焰斬,九天神雷,遁地術,漫天飛花……竟是種種仙法秘術!

  涼生心中突突亂跳,掩卷靜思,她心無掛疑,便將經書放在一處乾燥的所在,上面鋪以乾草,再壓上一塊大石,先誦讀幾遍,背得熟了,然後參究體會,自第一句習起。

  她心想,既被囚禁在這四周陡峰環繞的山谷之中,接近半月總是不能出去。幽谷中歲月正長,今日練成也好,明日練成也好,都無分別。就算練不成,總也是打發了無聊的日子。

  她存了這個成故欣然、敗亦可喜的念頭,且頭腦本就慧根十足,過目不忘,身上又有碧落渡給她的靈力,居然進展極速,只短短幾日,便已將經書上所載的一部分功夫盡數參詳領悟,依法練成。

  她每日除了練功,便是採摘果實,這山上雖然樹木甚少,但說不上名字的花花草草卻不少,涼生採摘各種花草研究藥性,倒是也無憂無慮,自由自在。

  只是,她知道這山谷定是沒有人送飯給她,但是隔三差五的,她居住的洞口卻時不時的擺放了幾個饅頭,或是些清粥小菜。

  這荒山野嶺的,誰來關心她?若不是她採摘野果食用,再加上這些餐飯,早就餓的半死不活了。

  是小昭?伽羅哥哥?華笙小狐狸?

  莫非是……那個高高在上不食人間煙火的身影在涼生腦中一閃而過。是他?

  涼生逕自拍拍自己的臉頰,搖搖頭自嘲道:「別亂想。」

  是啊,那人日理萬機,怎麼會記得她一個小徒弟呢?

  那到底是誰呢?一定要看看是誰,日後也好記住人家這份恩情。

  涼生打定主意,便盤膝而坐,在洞中閉起眼睛,假寐。她決定這一晚不睡了,一定要看是誰關心自己給自己送飯來。

  「叮咚」一聲,是餐盤落下的聲音。

  涼生眼疾手快的右手對著洞口一點:「定身術!」

  那人沒有想到涼生居然會發現他,一下子被定住在那裡,不能動彈。

  涼生慢慢的走過去,大吃一驚,竟然是碧落身邊的那個小童子!

  「你……」

  小童子努力吐出幾個字:「是師尊讓我關照你的……」

  是碧落!當真是碧落!涼生鼻子不自覺的酸了,能得他如此抬愛,師尊……涼生何德何能……

  涼生解除了術法,對著那小童子淺淺一笑:「謝謝你,剛剛出手無禮,請莫見怪。」

  小童子不好意思的撓撓頭,他對這個小姑娘並不討厭:「嘿嘿,那我先回去了。」

  「慢走。」涼生含笑看著小童子乘風離去的背影,像個幾歲的小頑童一樣蹦蹦跳跳起來,轉著圈,發出銀鈴般的笑聲:「哈哈哈,是他!是他!」

  笑聲,久久迴響在山野,驚起來一群飛鳥,撲稜撲稜著翅膀,「歐歐」叫著慢慢飛遠。

  大殿內,碧落萬年不變的臉還是一副什麼都淡然的表情:「定身術?」

  小童子唯唯諾諾道:「是,小的被那弟子用定身術定住了。」

  「知道了,退下吧。」碧落拿起一杯茶,放到嘴邊。

  一陣風輕輕吹過,微微撩起了碧落如絹布版柔順的墨發,幾縷髮絲調皮的沾在了他微微揚起的嘴角。

  他笑了。


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4-3-6 08:16 PM

29、巧得秘籍(下)

  「咿呀」,涼生慵懶的伸了個懶腰,已經是第十五日了,她將經書從頭至尾翻閱一遍,揭過最後一頁之後,心中又是歡喜,又微微感到悵惘。

  便緩緩將那本書點燃了,望著裊裊煙霧,心想:「這東西帶回派中,恐怕又招人注意,倒不如燒掉罷了」。

  做完這一切後,涼生倚著石壁睡得正酣,夢見了自己和爺爺在小院兒裡打打鬧鬧,好是溫馨,突覺肩頭有人拍了幾下,一驚而醒,睜開眼來,只見一個紅色的人影站在面前。她直起身來,神智未曾十分清醒,叫道:「獨孤宣!」

  獨孤宣看到涼生精神十足,很是詫異:「你,還沒有死?」

  涼生向她瞧了良久,才道:「是啊,我活蹦亂跳的,不如您的願望,真是讓你失望了。」

  獨孤宣又氣又急,又惱又恨,左手倏出,施展擒拿手法,一把抓住了涼生肩頭,厲聲喝道:「欠教訓!」

  突然間掌心炙熱,不由自主的手臂一震,便鬆手放開,自己胸口兀自隱隱生痛,嚇得退開三步,呆呆的瞪著他,問到:「你……你……這是什麼功夫?」

  涼生眼見獨孤宣如此狼狽驚詫,心中自是得意,笑道:「功夫還使得麼?」

  獨孤宣心神未定,又問:「那……那是什麼功夫?」

  涼生道:「秘密。」

  獨孤宣吃了一驚,問道:「你怎樣練成的?」

  涼生笑笑,並不作答。

  獨孤宣又是妒嫉,又是惱怒,心想:「本以為這丫頭肯定在這裡吃盡苦頭,誰知她卻練成了奧妙無比的神功。」

  她心中對涼生的憎恨之意又深一分,只得怏怏作罷,緩緩升空憤憤離去:「走著瞧,星辰魁大會必定讓你敗得體無完膚!」

  「星辰魁?」涼生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正巧看見一人立於扇子上急速駛來,驚喜道:「謹彥師兄!」

  謹彥拍拍她的頭,收起扇子調侃道:「小師妹,不錯嘛,容光煥發,師兄還以為你會面容憔悴呢。」

  涼生嘟起嘴巴:「師兄來接我回去?」

  「嗯,我多捨不得我的小師妹呀,一個時辰也不差的來接你呢。」謹彥手中的紙扇一搖一搖。

  「對了,師兄,你知道星辰魁大會是什麼嗎?」涼生一把扯過謹彥的扇子給自己扇了扇:「好涼快!」

  謹彥笑道:「那是一年一度的比試大會,凡是我派弟子均可參賽。據說奪得魁首的話便可成為長老的直系弟子呢,以前師尊曾經收過得那個徒兒便是當年的魁首。」

  涼生喃喃道:「這樣啊……」

  「怎麼?我們可愛的小師妹要參加星辰魁大會?」謹彥又是一個壞壞的笑。

  「我要奪得第一!」涼生握緊小拳頭,目光堅定。

  謹彥忍不住笑了,搶回竹扇扇了扇:「你啊,到現在課還沒修習過一節,只有三個月時間就到星辰魁大會了,別說奪第一,不輸慘了就不錯了。」

  「我會加倍努力的!」涼生攸長地吐出一口氣,坦然說道。

  她,一定要奪魁。

  只有這樣,才能離他,離那如萬年冰雪般卻又溫柔無比的他近些,再近些。

  她,要做他的徒兒!

  「小昭!」涼生回到房間,便一打眼就看到了無比熟悉的日思夜想的身影正在收拾房間。

  小昭轉過頭來,又驚又喜的奔到涼生跟前,緊緊地握住涼生的手:「你回來了!這些日子,我都擔心你啊!」

  涼生先是一怔,隨後反手握住小昭的手,暖暖的,她心中不禁一股熱流湧動:「小昭,我沒事。」

  涼生轉了幾圈:「你看我,這不是好好的嘛。沒缺胳膊沒少腿的。」

  小昭心疼的摸摸涼生的臉頰,看著消瘦了不少的涼生,心中難過,淚便落了下來:「你沒事就好,都是我不好……是我的錯,讓你受苦了。」

  「小昭的錯?」涼生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只當小昭是太思念自己所致,口不擇言了,當下並未多想。

  小昭也意識到自己言辭不妥,沒有再說下去。她從懷裡掏出一方小紙包,笑瞇瞇的遞給涼生:「這是我做的柿餅,你嘗嘗。」

  涼生接過柿餅,狠狠咬了一口,滿嘴甜糯,她又大大的咬了一口:「真好吃,小昭的手藝真棒!」

  小昭細心的為她沏了一碗清茶,看到她狼吞虎嚥的樣子不由捂著嘴笑道:「看你,就跟貪吃的小豬似的。」

  涼生舔一舔嘴角的柿餅醬,意猶未盡的又拿起一個柿餅道:「誰叫我們小昭手藝這麼好呢。」

  「哈哈,你再誇我,我鼻子就翹上去咯。」小昭勾勾涼生的小鼻子。

  「我說的是真的嘛……」涼生啊嗚一聲咬了柿餅,努努嘴。

  整個房間,充斥著兩人的笑聲和柿餅甜甜的味道……

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4-3-6 08:17 PM

30、紫郢青索(上)

  第二天,橘紅色的朝陽從地平線緩緩升起,淺黃的微光將室內漸漸點亮。

  「起來,洗漱一番,隨我上課去。」小昭拍拍睡得正香的涼生的臉,涼生朦朦朧朧地睜開了雙眼,迷濛含著水霧的眼睛環視了一下四周,最後懶懶地坐起身,像貓兒一般愜意地伸了個懶腰。揉揉有些凌亂的長髮,她隨意披了件外衣去外面打了盆熱水洗漱。回到內室,將銀色的頭髮簡簡單單綰成髮髻。便隨小昭去上課。

  與晨課不同的是,晨課分四個大殿按靈力等級分開上課,但是其他課的地點在傲霜樓統一上課,不分等級。習課的弟子大都跟她差不多年紀,或是稍年長些。各類人皆不相同,有高傲的,有溫和的,有冷漠的,有熱情奔放的,總體來說,大部分人還是比較好相處,涼生沒多會兒,便與大部分人打成一片了。獨孤宣還是萬年欠她錢的鼻孔朝天的樣子,伽羅也同她一起上課,只是上課的時候,愈加的寡言,同涼生說話還多些,但是對於好像很喜歡同伽羅講話的獨孤宣,伽羅基本置之不理,把獨孤宣氣了個半死。

  課程安排更是讓涼生不禁咋舌,各種各樣的課程讓她眼花繚亂,騎射課、歷史課、吐納課、飛行課、武器課、法術課……各種課程讓她應接不暇。幸好她修習的那本《仙術秘傳典籍》裡的基本包括了大部分課程,居然也沒有落後於旁人,讓旁人大大吃驚。但其實她已經減少了功力,她不想自己鋒芒過於外漏,招來禍端。

  一天下來,涼生累得半死不活。現在是今天的最後一門課程了:武器課。

  武器課在占星台上上課,因為課程需要御劍之類的,可以直抵天空。

  「大家把上次我帶大家在劍靈閣選好的武器拿出來。」溫子然拍拍手,示意大家安靜。

  「溫講師……我,沒有武器。」涼生看到大家紛紛拿出來鐵錘、飛劍等各種武器,望著空空如也的雙手,囁嚅說道。

  溫子然看都沒有看她,拿出一柄鏡子細細的瞧著自己,他對這個上次讓他花容失色的小弟子可是沒有什麼好感,他收起鏡子,從腰間掏出一塊令牌,不耐煩的說道:「自己去劍靈閣選吧。」

  出了占星台約莫幾十步左右便是劍靈閣。這裡涼生很早之前曾來過一次,獨孤長老的入門測試之地,現在舊地重回,往日一幕再次湧現心頭。

  劍靈閣外盤膝坐著一個白衣弟子,他二十來歲,看起來很眼生。

  涼生亮出令牌:「溫講師讓我來選武器。」

  那白衣弟子把手一揮,說道:「你進去吧。」

  涼生連忙告謝,踏進門來,進入房間,四下一看,只見房間內擺放著各種武器,以寶劍居多,散發出一股股強烈的劍意。

  涼生的目光在武器上一一掃過,並未停留,最後看到了一把劍,但見這紫色寶劍劍光放將出來,寒光耀眼,十步以內,冷氣侵入肌骨。紫郢劍鞘,上面有一道符篆,非金非石,製作古雅,綠黝黝發出暗藍光彩,其長不到七八寸。

  涼生慢慢走過去,忽然眉頭一揚,感覺到一股力量間內擴散而出,似要阻止她前進。

  白衣弟子見此大喊:「不要靠近那把劍!那劍……」但話還未說完,便彷彿魚刺般卡在了嗓子裡,憋了半天沒蹦出一個字,眼神更是一下子瞪個溜圓,露出濃厚的不可思議之色。

  涼生咬咬牙,大踏步向前走去,一步,兩步,五步……

  任憑那阻力如何加劇,都無法攔住涼生的腳步。她走了十步左右,到了那柄劍面前,細細端詳。

  白衣弟子立刻蹦了起來,一臉震驚之色,他是專門負責劍靈閣的弟子,深知這柄劍的威力,他曾經就看到兩位長老都無法靠近那柄劍,小弟子就更不用提了。

  在這把飛劍旁邊,放著一個牌子,上面寫著:「紫郢劍,留待有緣人。」

  涼生一把抓住那紫劍,對它說道:「紫郢,就選你了。」

  把飛劍別在腰間,涼生走出劍靈閣,回到課堂,把飛劍拿出,溫子然立刻目瞪口呆,喃喃自語了半天,大有深意的看了涼生一眼,說道:「開始跟大家一起練習駕馭武器吧。集中意念,控制你的劍。口訣是……」

  涼生一一記下口訣,集中意念,手中的飛劍緩緩升起,升起了約莫幾寸左右,飛劍卻不聽使喚的猛地落在地上。

  「框當」一聲。

  周圍頓時傳來一陣訕笑。

  小昭也正奮力的駕馭著一對飛刀,安慰涼生道:「沒關係,大家都還控制不好,何況你比我們還少上了不少課。我們之中駕馭飛劍的人都還很少。」

  但見此時,一道紅光嗖的就飛了過去,周圍傳來一陣歡呼叫好聲和咋舌聲,涼生定睛一看,是一柄紅色小劍,那紅色小劍在空中飛了幾個來回,嚶嚶作響,便又飛回了主人手中,涼生順著執劍之手望過去,正瞧見一臉傲氣十足的獨孤宣,她對涼生使了個顏色,臉上生出一抹壞笑,左手一點,那柄小劍便對著涼生直衝過來。

  涼生深吸一口氣,左手努力點向自己的劍,那紫郢劍卻不聽使喚,毫無反應。眼見著獨孤宣的劍已經逼近自己,千鈞一髮之際,卻聽得刀劍抨擊作響的聲音,再一瞧,一柄黑色小劍不知何時迅速飛來,擋在她面前,與那紅色飛劍糾纏在一起,嗡嗡作響,爭鬥不已。幾個回合後,獨孤宣的紅色飛劍分明佔了下風,立刻飛回獨孤宣手中,不滿的嚶嚶作響。

  那黑色小劍也無心戀戰,劍身一轉,直飛回主人身邊,圍著主人上下轉悠,那人目似朗星,正是伽羅無疑。

  涼生對伽羅報以一個感激的微笑,又轉頭盯著獨孤宣歎了一口氣道:「何必如此?」

  獨孤宣看見伽羅一直對涼生格外照顧本就恨得牙直癢癢,現在更是氣得臉色發青,只是伽羅和眾人皆在旁邊,不便發作。於是她雙手抱懷,臉上強擠出的笑容無比虛假和噁心:「哎呀,這不是我們的小神童涼生嗎?對不起呀,我這劍御使不好,差點誤傷了你。你莫要見怪啊。」

  「你好自為之。」答話的不是涼生,卻是伽羅,伽羅的眸子冰涼冰涼的,像一潭墨水,看不透,拆不穿。

  說罷,也不等獨孤宣答話,便使了個飛行術,眨眼間,便遠遠離開。

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4-3-6 08:17 PM

31、紫郢青索(下)

  只剩下涼生,眨巴眨巴眼睛,無辜的看著獨孤宣。

  獨孤宣下不來台,又眼睜睜看著自己喜歡的伽羅居然這樣漠視自己,雙腳一跺地,扭捏了一會兒便恨恨的離去。

  「涼生……你能不能,不要招惹獨孤宣……」小昭的聲音微弱的幾乎聽不見。

  「小昭,你方才說什麼?我沒聽清。」涼生回過神來,疑惑的看著小昭。

  「沒什麼,涼生,你累了吧,要不要隨我回去休息?」小昭的聲音有些發顫。

  「你先回去歇息吧,我再練一會兒。」涼生拿出一方手帕抹了抹額上亮晶晶的汗,搖搖頭。

  「好,那你別太晚回去,累壞了身子就不好了。」小昭點點頭,緩步離去。

  涼生閉上眼睛,努力凝神練習御劍,太陽漸漸沉下去了,練劍的占星台上也只剩她一人在練劍。溫子然更是直罵她朽木不可雕也,一天了卻沒有任何進步,白白耽誤了他護膚的時間,憤憤的離去了。

  「起。」

  涼生清晰吐字,對準那紫郢劍一指,那紫郢劍晃晃悠悠的升了起來,不到兩丈高便不受控制,「彭」的一聲掉落在地,靜靜的躺著。

  涼生累的癱坐在地,大口喘氣,汗滴順著耳根流到了脖子裡,黏黏的,很是不舒服。

  「要是有陣清風該多好。」涼生暗自想著。

  一陣徐徐的清風從身後吹來,還帶著一股子淡淡的桃花香。涼生閉上眼睛,舒服的伸了一個懶腰,醉在淡淡的桃花香裡,使勁吸著氣,好香啊,這陣陣清風,說來就來,上天還真是眷顧她啊。

  她往後挪了挪,讓自己離那清風更近些,卻感覺自己後背碰到了一個軟綿綿的東西,她睜開眼睛,往後一瞧,這下子下的膽都嚇破了,急忙站起來,顧不得拍掉身上的塵土,拱起手:「師尊!弟子無疑冒犯師尊,弟子……」

  碧落哭笑不得的看著這個剛剛居然大著膽子在他身上蹭來蹭去的小丫頭,忍俊不禁,一向面無表情的臉上不禁勾出一抹淡淡的笑容:「天色甚晚,還在練劍?」

  涼生臉上驀然升起一層紅暈,趕緊低下頭去,恨不得找個地縫一頭鑽進去,死也不出來了:「我……我……」

  碧落心中明瞭,輕聲道:「心隨意動,劍隨心動。慢慢的控制就好了,你先慢慢來吧。」

  「嗯,那我試一試。」涼生聽了過後沉思了一下後,魂念控制好,喝聲道:「起!」

  飛劍「嗡」的一聲直飛而去,飛出沒多遠,「彭」,就掉下來了,跌落到地上。

  涼生爬起來繼續控制著飛劍,再一次的飛行。

  也不知道失敗,摔倒了好多次,反正就是摔倒了就起來,又繼續試著駕馭,不一會兒,便大汗淋漓。

  碧落走到她跟前輕聲說道:「我給你練一次劍,你先找一下感覺。」

  碧落肩頭輕擺,瑩白的手指一翻,一柄長劍在鏗然冷響中應聲出鞘,那劍青光流轉,顯然絕非凡物,樣子與她的紫郢劍倒是很像,劍身薄如蟬翼,剔透如琉璃翡翠,五色流光華麗的在劍身上流淌著,發出悠長的劍鳴。

  他一舉一動都透著仙氣,而他的劍泛出的青光,映在他白色的衣衫上,說不出的淡雅。他舞起劍來如閃電旋風,動人心魄。略帶些琥珀色的眼瞳,一抹淡淡的,如水汽一般的迷離之色,氤氳翻騰而起。白衣晃動,劍光閃閃,竟是在曲橋之上舞起劍來。只見他出劍之時,有如雷霆之怒,收劍之時,卻似江海澄光,白衣寒光,滾滾翻動,看得涼生都癡了。

  夜涼如水,落月流白,有風拂過,在月色下,涼生的頭髮閃出銀色的光。占星台上,彷彿伸手就可以摘到星辰,她看他,舞劍,漫步飛花,白衣勝雪。癡癡的立在原地,彷彿連呼吸都是多餘的。多想,多想,這一刻就這樣停留。

  碧落將寶劍用力往空中一擲,然後拿劍鞘一接,劍就像一條白蛇似的竄將下來,不差毫釐,颼的一聲鑽入劍鞘:「凡物皆有靈性,你不要想著它只是一把利劍,而要想著它也是主人不可缺少的力量之一,這樣一種需要足以給我活下去的支撐,才能融入劍中,人劍合一。」

  涼生恍然大悟,她學著碧落的樣子,深深呼吸了一下,集中了自己的意念,我即是劍,劍即是我。

  她將意念和靈力集中到左手食指,點向了紫郢劍,紫郢劍慢慢的升起,一丈,兩丈,五丈,最後越升越高,沒有再脫離涼生的控制。

  涼生到底是孩子心性,開心的蹦了起來,激動地大叫:「我成功了!你看,我成功了!」

  碧落點點頭,誇讚道:「不錯,進步很快。」

  涼生沒想到碧落會誇讚她,心裡美滋滋的,不過也歎道:「可還是御使的有些生硬。」

  「以後多練習一下,慢慢就會了。」碧落開口說道。

  涼生慢慢掌握了要訣,又御劍在半空中轉了幾圈,她發現自己御使劍越來越熟稔,對著碧落露出了兩顆小虎牙,很是可愛。

  碧落卻走上前來,輕輕為她捻下頭髮上的一片葉子碎屑:「今天就到此罷,你也明白了技巧,以後多練習,應當沒什麼問題。」

  涼生只覺得呼吸都要停止了,頓時臉就微紅了,嫩白的臉上出現了紅暈,如同白雲天邊出現彩霞,還好是在夜晚,師尊應該沒有發現自己的臉紅了吧。

  她後退幾步:「那,弟子就此告退了。」

  碧落不動聲色道:「去罷。」

  涼生背過身去,走了幾步,卻發現腰間的紫郢劍嚶嚶作響,似有不捨之意,而同樣的嚶嚶之聲,在碧落身上的劍上傳來,兩劍似乎有某種感應,作為主人的她居然體會到了自己劍中惺惺相惜依依不捨之感。她不由得回過頭,詫異的看向碧落。

  碧落按住腰間嚶嚶作響的青色小劍,看著涼生疑惑的眼神,淡漠如斯解釋道:「紫郢、青索,一個陽剛,一個陰柔,合稱紫青雙劍;是古仙人采太乙精金所煉化的前古遺珍,共雌雄二口,雄名紫郢,雌名青索,可分可合,威力甚大,幾千年來僅易數主,非極大仙緣者不能得到。我的便是青索劍,你的則是紫郢。雖然紫郢的威力大於青索,但是在劍性上,後者卻比前者暴烈的多。兩劍產生共鳴也是正常,你自顧離去便是了。」

  涼生大驚失色,她竟然與他使得劍,是一對!?

  想到這裡,一股暖意湧上心頭,說不出的感覺,很奇怪,像一股溫潤的溪流在心底流淌。

  望著碧落的背影漸行漸遠,涼生摸著自己的劍:「那人的背影,如此落寞。」紫郢劍圍著涼生轉了兩圈,似是點頭表示贊同,涼生呆呆的佇立了片刻,方才拖著劍離開。

  涼生走後,空落落的占星台上,裊裊出現一人的身影,起先是透明,而後慢慢凝實,是謹彥。

  他紅色的袍子拖地,繡著曼珠沙華的衣袖齊齊並在身後,一雙桃花眼直直的望著天上皎潔的一輪明月,帶著一抹淡淡的失落,朱唇輕抿,似笑非笑,幽幽歎道:「小涼生,你怎麼就,這麼傻呢?你為什麼,放著甚好的我看都不看,偏偏是喜歡上了他呢?」

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4-3-6 08:18 PM

32、伽羅之謎(上)

  時間一晃過去了快三個月了,星辰魁大會也越來越近了,只有十日便是星辰魁大會了。

  這日,涼生又在練習御劍和一些基本術法,這三個月來她吃了太多苦,卻硬咬著牙堅持下來了。星辰魁大會,她決不能輸掉。一定,一定,要做那人的弟子啊,她不想,再看那人一人,那麼落寞的背影。

  她兩個月前便發現了這片小溪流,偌大的上清派,卻幾乎無人注意到這片小溪流和周圍的小樹林,幾乎荒渺無人,偶爾有幾條鯉魚躍出水面,尾巴拍出了幾朵翻騰的小水花,倒也是清淨。

  涼生便一直在這溪流旁練習術法和御劍,一些基本的術法如引力術法、火球術法、風刃術法、遁地術法等也越來越熟稔。她不知道,這些基礎術法基本上尋常弟子練個幾遍便罷了,很少有人練習的時日這麼久,即使是兩位長老,也沒有她掌握的這些基礎忍術熟練,收放自如。

  而涼生最感興趣的就是火球術,引力術。兩者都是最基本的攻擊法術。

  只見涼生伸出右手,打開手掌,運轉起火彈術的基礎法決,配合上真氣,在離手掌中心,出現了一朵火花,隨即慢慢變大,「滋啦」一聲,爆裂開來,產生一團大火球,徒然產生一股熱浪,緊隨著火球,煙霧瀰漫開來。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只要運轉著法決,火球就能保持它非同一般的旺盛活力熊熊燃燒,涼生用自己的意念去控制火球的大小,火球慢慢變小,重新化為了火星,消失在了空氣之中。

  練習完畢後,涼生掌心一轉,紫郢劍便脫鞘而出,劍隨心動,小小的身影舞起劍來有模有樣,那熟練的招式與劍上凝聚出的一絲絲細小的能量氣息,一點都不像剛學劍法幾個月的人。

  她身後的樹林中,一顆蒼松上站著一抹黑色的身影,剛毅卻不失俊美的容顏,黑衣黑褲,令人無法忽視的氣勢,一身的尊貴氣息,帶著冷傲,渾身透著絲絲冷峻,那一雙蘊含著無限鋒芒的深邃黑瞳裡的目光,此時正落在那前面不遠處的小小身影之上。腰間的琉璃珠透明晶瑩,在掛墜上輕輕左右搖擺。

  突然間,他踏風飛落地面,黑色的袖子在風中輕輕的拂動著,悄然無聲的慢慢走近那個正在練劍的身影,薄唇微動,聲音如深山中的泉水,不緊不慢,卻沁入心扉:「錯了,應該這樣。」

  隨著那悅耳風聲音一落下,涼生便驚喜的轉過頭來:「伽羅哥哥!」

  伽羅從身後靠近了她,寬厚的手掌包住了她的小手,另一隻手環住了她的腰,腳下步伐一移,被兩人握著的劍隨著少年的舞動而動了起來,似流水般的劍法,涼生的手隨著劍的揮動而移動著,她的目光專注著劍法與自己被帶著移動的步伐與身影,一點點記了下來。「小樓皓月 ,起式;明月松間,第一式 ;月下獨酌,第二式 ;舉杯邀月,第三式;春風得意,第四式 ……」

  她雖然有過目不忘的天賦,但是這幾個月來,雖然講師給她講解了招式,但是沒人看她練劍,沒人給她指點,有時候就算是自己錯了也沒發覺,今日伽羅手把手的教了她舞了一遍,她似乎茅塞頓開,看清了自己一直沒看到的誤點,劍法越發的順手。

  正練得起勁,卻感覺到身後的伽羅動作停了下來。她好奇的轉過身來,卻看到伽羅臉色蒼白,全身冰冷,鼻孔中氣息極是微弱,只見他臉色由白轉青、由青轉紫,身子更是顫抖不已。涼生伸手在他額頭一摸,觸手冰冷,宛似摸到一塊寒冰一般,大驚失色:「伽羅哥哥!」

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4-3-6 08:19 PM

33、伽羅之謎(下)

  伽羅哆哆嗦嗦的說道:「我,我袖中有個藥瓶……快些……」

  涼生急忙摸索著他的袖子,摸出一個掌心大的小白瓷瓶,急急地打開,慌忙拿出一粒丹藥塞進伽羅嘴裡,看他緩緩服下。

  伽羅服下藥後,登時不再顫抖,臉上寒氣慢慢退去,慢慢的恢復了血色。

  涼生趕忙輕輕扶他坐起,眉頭緊蹙,擔心的問道:「可曾好些了?」

  伽羅點點頭示意,幽幽歎道:「老樣子了,怕是時日不多矣。」

  涼生花容失色:「何出此言?」

  伽羅低下頭,沉吟良久:「我體內寒毒,旁人已無可相助,這藥也只是個緩解作用,能保得一日性命,便多活一日。」

  涼生吃了一驚,細細打量他:「是誰?給你下了毒?」

  伽羅道:「說來話長,你可否聽說迦樓羅?迦樓羅是神鳥修婆那族的首領,眾鳥之王。本應我繼承皇位成為迦樓羅,但是卻被我的叔叔篡了位。叔叔不但親手殺害了我的母親和父王,還追求長生不老之術,把整個修婆那族搞得烏煙瘴氣,頹敗不堪。這些年來,我一直被叔叔追殺,一次不慎,被他下了寒毒,此毒無解,我早有心理準備了。」

  「怎麼會!」涼生眼中都是心疼之色。

  伽羅強撐著站起身來,「咳咳」兩聲:「但有一物,是可以救我的。」

  「什麼東西!我上刀山下火海也要幫哥哥取到!」涼生立刻激動起來。

  伽羅意味深長的看著涼生:「萬花丹。萬花丹在煉丹房中,可解百毒,但絕不會給予尋常弟子的,除非你偷來。」

  「我,為了哥哥,我定會將那丹藥拿來給哥哥……」涼生猶豫了一下,內心很是掙扎,但思索再三,還是點了點頭。

  伽羅摸摸涼生的頭,難得的露出一個和煦的笑容,語氣也溫柔的異常:「涼生妹妹,真是難為你了,你一定要多加小心。」

  涼生微微點點頭:「伽羅哥哥,我送你回去吧,你看起來臉色還是不大好。」

  伽羅搖搖頭:「派中人多口雜,我自己回去便可。」

  「哥哥說的有理,那我目送哥哥。」

  伽羅輕輕一躍,便飛了起來:「就此別過。」

  他飛行的速度極快,轉瞬便只見遠遠的一個小點了,而後慢慢的消失在漆黑的夜空中。

  涼生不捨的看著星空的方向,摸了摸腰間的雪魄珠,下定決心咬牙道:「只要哥哥能夠好起來……」

  幾十公里外的一棵大樹上,伽羅漫不經心的叼了根樹枝,把玩著手中的那顆小小的琉璃珠。一道黑影迅速降落在他身旁,嗓音沙啞而蒼老:「少主,一切都已經安排妥當,只等少主拿來萬花丹服用,少主便可大大提升功力,重新奪回迦樓羅之位。只是那萬花丹需要七竅玲瓏心做藥引……

  伽羅吐出口中的樹枝,那樹枝輕輕掉落在地,伴隨著伽羅冰冷的語氣:「我已經尋到了七竅玲瓏心的丫頭,我吩咐她去盜萬花丹,待她取得丹藥回來,便一舉兩得。」

  話音剛落,伽羅便「哇」的一下子吐出了一口鮮血混著暗黃色的粘液。

  那黑影立刻上前遞過一塊帕子:「少主,你沒事吧?」

  伽羅接過那帕子輕輕在嘴角滑過,立刻沾染了一抹看起來觸目驚心的鮮血:「沒事,我只是吃了一顆麝香丹而已,麝香丹會造成中毒的假象,但其實無毒,過幾個時辰身體便會自動復原。我裝作中毒來騙那丫頭罷了。」

  「原來如此,少主高明。」那老奴恭恭敬敬的做了一個揖讚道,隨即和伽羅躍下大樹,黑色的身形漸漸隱在了夜色中。

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4-3-6 08:20 PM

34、遍體鱗傷(上)

  楊柳千千裊裊一苑芳,桃花香蕊入簾裡,素腕灼灼輕紅惹衣香,紛飛如霧翠紗朦朧,殘枝掠鬢桃瓣逐水流。

  涼生踩著紛鋪於地的殘瓣而過小徑,芬芳撲鼻。不遠處便是煉丹房。

  她合起雙掌接著不停掉落的桃花,接了滿滿一掌心,好久沒有感受到這樣的充實感了,望著手中粉嫩欲嬌的花瓣,出神許久。

  沒時間在這看桃花了,她必須快速潛入煉丹房偷取萬花丹。

  她扔下手中的一捧桃花瓣,匆匆前行幾步便到了煉丹房門前,她鬼鬼祟祟的的煉丹房周圍徘徊,猶豫不決。

  「人面不知何處去,桃花依舊笑春風。」輕佻聲音依舊,卻多了一份滄桑之感。涼生嚇了一跳,回頭望,卻見是一身紅袍隨風而舞的謹彥。

  謹彥手中捏著一瓣桃花,別於涼生的側鬢說,「你瞧,依舊是人面桃花。但是我可愛的小師妹的心,卻飛到煉丹房去了。」他勾勾嘴角算是笑吧,卻惹來涼生一眼惱怒之色。

  將鬢側的桃花取下,後緊緊握於手中,「師兄……」口氣有些生硬尷尬,竟是被人看穿了心思。

  謹彥的聲音中帶著一絲自嘲:「我知道我攔不住你的,但是,我總要試一試罷。」

  涼生低下頭:「這丹藥,我拿定了。」

  突然傳來一聲樹枝被折斷的聲音,清脆無比,涼生望著謹彥手中那枝被折斷的殘枝,見他捏住殘枝的關節已經開始泛白。

  好一會兒他才鬆開殘枝,倏然滑落至地面,又是一聲輕響:「你可知道偷取丹藥是什麼後果?被鞭撻的皮開肉綻,還要拖進水牢三日,再出來時恐怕也沒了半條命。」

  涼生捏緊手指:「即使如此,我還是要去。」

  謹彥聲音慢慢低下來:「你執意如此,終會受傷的,我的小師妹。」

  說罷,也不等涼生作答,便招來一朵紅雲,跳上紅雲緩緩飛走,背影說不出的落寞,這個小師妹,是豬腦子嗎?

  罷了罷了,他管不了,索性也不管了。

  涼生看著手中的花瓣,小聲對著花瓣說道:「對不起,辜負了你的好意……」

  她心一橫,把花瓣一扔,只是這伽羅哥哥的命,定是說什麼也要救的!

  她從袖中拿出一塊手帕,蒙在臉上,飛速衝到煉丹房裡,對著那錯愕的小童使了個定身術:「定!」

  那小童顯然沒想到會有人闖進來,一下子被定在那裡,動彈不得。

  涼生抓緊時間,在一堆瓶瓶罐罐中翻著,卻始終找不到萬花丹。

  她焦急的繼續翻找抽屜夾層和桌上的丹藥,忽的瞥見了鑲嵌在牆上的一個高高的小架子上,赫然有一顆丹藥發出幽幽的紅光,架子上書寫有三個大字:萬花丹。

  她興奮的一指架子,用意念移物,那萬花丹慢悠悠的飄了下來,最後落在了她手心上。

  她匆匆邁出門一隻腳,卻聽得被定住的小童子開口道:「看你不像貪圖功力之人,為何要盜取這提升功力的萬花丹?」

  「什麼!?提升功力?這萬花丹不是解百毒的丹藥嗎?」這萬萬出乎涼生所料。

  「什麼?解毒?萬花丹一直是能夠提升百倍功力的靈丹妙藥,但卻並無半點解毒功能。我等身為煉藥小童,怎會不知?而且這萬花丹必須用七竅玲瓏心做藥引,你上哪裡去尋七竅玲瓏心這世間罕有之物?」那小童子顯然沒想到涼生竟以為這丹藥能解毒。

  涼生頹然癱倒在地,身上一下子失了氣力,手中的萬花丹也咕嚕嚕滾到了地上,涼生不可置信的歎道:「伽羅哥哥……」

  七竅玲瓏心,別人沒有,但她涼生有,她曾聽師尊說過,自己天生一顆七竅玲瓏心。

  萬花丹也不是解百毒的靈丹,而是速成功力的妙藥。

  伽羅哥哥,是想要自己的七竅玲瓏心和這萬花丹吧。

  她再笨,也能想得到。

  這時候卻見一道金光近至,竟是一道金色的繩子,把涼生層層捆住,動彈不得。定睛一看,卻是獨孤長老怒氣洶洶的站在她面前:「好大的膽子!哪裡來的小賊!」

  原來獨孤長老掌管煉丹房,小童子被定住的那一刻便放出了紙鶴傳書給了獨孤長老告訴了他這裡的情況,於是獨孤長老飛速趕來,正看見一個紅衣小賊癱坐在門外,頓時憤火滔天,一下子拿出捆仙繩把這小賊捆了個嚴嚴實實。

  他解了那個小童子的定身術,收起萬花丹,又一把揭下小賊的面紗,看到涼生熟悉的面孔的時候頓時怒氣衝天:「又是你這個弟子!!!上次害我的愛女還不夠,還跑來盜竊丹藥!」

  獨孤長老的聲音嚴肅之極,不失魄力。

  涼生低著頭,什麼都不說,靜靜的盯著地面,獨孤長老單手掐住她的下顎,將她的頭狠狠的抬起,目光凌然,「來人,把她就地打五十大板,然後丟到水牢,關個三天!」

  「遵命!」那幾個小童上前來,不由分說把涼生按在地上,拿出長棍便開始執刑,涼生咬著牙,沒有解釋,也沒有多說。」長棍狠狠的打在她的臀上、背上、腿上,涼生一聲聲強忍下悶哼,冰涼的淚水由她緊閉著的眼眶溢了出來。她哭了,不是因為身體上的疼痛,而是因為她百倍重視的伽羅哥哥竟然欺騙了她,利用了她,還要她的心臟!

  血緩緩由口中吐出,染紅了地面,好大一片。

  涼生的意識越來越模糊,她一閉眼睛,昏昏沉沉的暈了過去。

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4-3-6 08:21 PM

35、遍體鱗傷(下)

  再醒來,已經是在昏暗的水牢裡,陰冷的水沒過她的膝蓋,她的下半身都浸在水裡,腐朽的霉味充斥在鼻息間,身上的傷口還在隱隱作痛,她的手腳都被囚禁在定在牆上的兩條鎖鏈裡,動彈不得。

  她側過頭去看著自己的手臂,全是青紫的斑斑血痕。鮮血從傷口裡湧出,順著後背往下流,染紅了渾濁的污水。

  牆上有斑斑血跡,不知道這裡囚禁過了多少人。

  整個牢中只有小小的一扇門,那扇門彷彿嵌在了牆上一樣,又像從來沒存在過,彷彿,永遠也打不開了。

  涼生感覺到自己浸泡在污水中的腿慢慢的失去了知覺,夜正濃,水牢就像是寒冰砌成的一樣,溫度,低的嚇人。

  有腳步聲,越來越近,越來越近,涼生朦朦朧朧的看著大門「吱呀」一聲打開,獨孤宣得意洋洋的走進來。

  獨孤宣冷笑連連,掠過臉色有些驚異的涼生,走到她面前,開口,語聲動人悅耳:「想不到,我們的小神童也有今天。」她優雅的轉身含著殘酷笑意的美眸,那眼中的冰冷狠毒,那聲音的嫉妒仇恨讓我忍不住打了個抖:「我不明白,你哪裡強的過我?為什麼,所有的光環都是你的!連伽羅也對你格外優待……」

  伽羅?

  原來是這樣,彼時涼生雖然只有十三歲,但是多少也模模糊糊的懂了些朦朦朧朧的男女之情。

  原來,獨孤宣喜歡伽羅哥哥。

  想到這裡,涼生心頭泛起了苦澀,她當伽羅哥哥是親人,是天,是地,是第一個送她人禮物的人,可是在伽羅眼中,自己不過只是一顆棋子罷了。他所有的溫柔,都只是為了利用自己罷。

  獨孤宣從墟鼎中取出一段皮鞭,甩了一下,竟在地面上激起一陣火光。

  涼生忍不住縮了□子,這才發現根本無路可退。

  「啪」一鞭,火辣辣的痛,紅色的衣衫裂開一道扣子,鮮血從中滲了出來。

  「啪,啪……」

  涼生身不由己地隨著抽動的長鞭旋來轉去,眼望見那緩緩關閉的鐵門,隔絕了門外一切陽光;眼望著獨孤宣瑩潤光澤的手捏緊黝黑的辮子一次次甩下,以及她那既似恐懼又似瘋狂得意的扭曲表情;

  濺起的水聲,憤怒而絕望。

  帶著腥臭的寒冷當頭澆下,涼生迷離的神志猛地清醒過來,身體做著小幅度的搖擺,傷口卻傳遞著欲吞噬人的劇痛。

  涼生抬頭望向獨孤宣。

  「好!好!」獨孤宣看了我半晌,忽然扔掉手中鞭子,走到我面前,潑在身上的水發出一陣惡臭,讓她嫌惡地皺了皺眉:「到這個份上還能保持如此冷靜的表情,真讓我刮目相看,只不過……」

  她的嘴角掛起幽深莫測的笑容,映著她絕麗的容顏。只不過就因為太美太艷了,竟讓涼生忍不住心中發寒,勉強壓抑的胃酸一陣翻滾,化為咳嗽而出。

  獨孤宣滿意地看著涼生驚駭的表情,退後幾步,下令:「小昭,還不出來見見你的好姐妹。多拿幾桶清水來,把這丫頭給我沖乾淨。」

  「小昭,你怎麼……」涼生顫顫的聲音響起。

  她眼睜睜的看著天天跟自己共處一室的小昭,身著紫色衣衫,在獨孤宣的命令下,緩緩步出,手裡拿著一隻木桶,一步一步,向自己走來。

  小昭,竟然是獨孤宣的人!

  伽羅哥哥欺騙了自己,小昭居然也欺騙了自己……自己在上清派最信任的人卻雙雙背叛了自己,箇中滋味,可想而知。

  獨孤揚揚眉,想看一隻落水狗一樣的看著涼生:「怎麼?沒想到吧?朝夕共處的姐妹居然背叛了你!小昭,按我的命令去做,這裡好臭呀,真是熏死人了,我先走了。」

  獨孤宣一臉舒心的樣子,大搖大擺的走出了水牢,腳步聲慢慢變遠。

  小昭雙眉輕輕一皺,滿面愁容的看著涼生,語氣中帶著一絲不忍和歉疚:「涼生……」

  她把冰冷的水一桶接一桶澆在涼生身上,惡臭被洗去了,鮮血被淋盡,連身上的傷口也微不可見。涼生瑟瑟發著抖,勉力睜開眼透過滴水的長髮默默看著小昭,不挑釁,不恐慌,一切都明瞭:「小昭,上次我口袋內的小蛇,也是你放的吧?」

  「是……」小昭不敢抬頭看她,沉默半晌,抬起頭來,看著被折磨的不成人形的涼生:「你一定在責怪我吧……是我,辜負了你的情誼,你把我當姐妹,我卻……」

  將指甲狠狠掐進手心,齒用力咬著下唇,有血腥之味傳入口中:「小昭,爺爺跟我說過,人的一生會遭遇各種各樣的事,其中有令人難以置信的事,也有不講道理的事,但都必須予以克服,這就是生活。所以,小昭,我不怪你,你定是有自己的苦衷。如果可以,我希望以前,現在,將來,我們還是好姐妹。」

  木桶無徵兆的掉落在地,小昭嗚咽的嗓音有些沙啞,她衝上去抱住了涼生:「涼生……我沒有爹娘,自小便被送到獨孤宣身邊做丫頭,後來她修仙,我便也跟著修仙,只為了隨時供她使喚,若有一個不從,我便無依無靠了……涼生,我以後再也不為她做事情了,原諒我!」

  水牢外,伽羅透過牢門的縫隙看著牢中的涼生和小昭,握緊了手中的金瘡藥,始終……,沒有進去……

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4-3-6 08:22 PM

36、星辰魁會(上)

  清冷的月光從花彫窗照入,窗上的雕文被銘照在地上。

  涼生面如紙色,憔悴的用手撐在桌上以托住她沉重的頭。

  畢竟她在水牢裡呆了三日,身上又是傷上加傷,發炎紅腫,渾身無力,面色蒼白的休養了幾天,眼看著明天就是星辰魁大會了,身上的傷口卻還未痊癒,精神不好也是應當的。

  燭液是淚,燃燒了本身,落入紅塵的血淚。涼生靜靜地凝望著這滿室的光華,滿屋的溫暖。

  而小昭則一邊忙碌的做著柿餅,一邊不停的說:「糖又不見了,哎呀,去哪裡了?柿子怎麼少了一個?」

  「小昭。」涼生截住了小昭的話,要知道,小昭已經滔滔不絕的講下去。

  「啊?」小昭應道,手裡的活兒卻一刻也未停下。

  「我……」涼生還未說完,小昭的便放下手中的活兒,幾步跑過來,心痛的伸手,把手貼在她額上:「是不是哪裡又不舒服?」

  涼生利索的拍了一下小昭的有,玩笑道:「臭丫頭,你涼生大爺我牙好胃好,身體倍棒兒,怎麼會有事?」

  小昭吃痛的摀住被涼生打過得頭,委屈道:「你欺負我。」

  看著小昭委屈的撅起小嘴,涼生柔柔的笑著輕輕撫了撫剛才下手的地方,似哄非哄:「好了嘛,我錯了。你快去做你的柿餅吧,我出去散散步。」

  「要不要我陪你?」小昭停下手中的動作。

  涼生搖搖頭:「不用了,我想自己隨便走走。」

  「也好,早些回來。明日便是星辰魁大會了,你要早些回來休息。」小昭抹了一把臉上的汗珠。

  「涼生大爺我出去樂呵樂呵,今夜不歸了,哈哈。」涼生打趣道。

  涼生坐在小溪流旁,望著天空上璀璨的星子,靜靜的發呆,這段時間,發生了太多事情,她有些壓抑,真的需要好好放鬆一下心情了。

  啾啾自從上次闖禍後就一直沒有被她放出來,今天難得的被她放出來了,見到涼生親近個沒完,鬧騰個不停。

  涼生摸著它雪白的絨毛,直撓的啾啾懶洋洋的,發出幾聲低低的叫聲,帶著說不出的依戀,滿足的依偎在涼生身邊。

  一人一獸,就這樣靜靜的坐在夜空下,看著數不清的繁星。

  啾啾在她身邊,她總是覺得很安心。

  啾啾陪她一起走了很久,陪她一起學習,嬉鬧,還多次幫助了她。

  對她而言,啾啾不只是一隻小獸,而是一個親人。

  爺爺去世的時候,妖怪來襲的時候,追逐碧落的時候,痛苦的時候,開心的時候,難過的時候,都是啾啾陪她一起度過。

  「啾啾,你說這天空上到底有多少星子?」涼生雙手抱膝,好奇的望著天空,眨巴眨巴幾下眼睛。

  啾啾沒有反應,涼生偏過頭一看,啾啾已經倚在她身旁呼呼的睡著了,鼻子上冒出一個透明的小泡泡,可愛極了,看來做的是一個美夢呢。

  要是爺爺也在的話,該多好……

  這樣想著,涼生沉沉睡去,她夢見了很多東西,爺爺的笑臉,謹彥師兄的桃花,伽羅的琉璃珠,獨孤宣的長鞭,小昭的柿餅……亂七八糟的,這個夢做得昏昏沉沉,渾渾噩噩,朦朦朧朧中,她感覺到有一人將她抱起,很舒服的桃花淡香,讓人情不自禁的抱緊……

  「涼生,快醒醒,今日你不是要參加星辰魁大會嗎?再不起,可是要遲到了。」涼生一睜開眼,便看到小昭忽然放大數倍的臉。

  她一下子坐起來,疑惑的打量著自己周圍的環境,納悶的問道:「我怎麼回房間的?我明明記得,我昨晚和啾啾在溪流邊……對了,啾啾呢?」

  她急急忙忙爬起來,四處尋找啾啾的身影,低頭一看,卻見著小傢伙正在自己的床邊睡得不亦樂乎,兩個小爪子還時不時的摸摸嘴,彷彿夢見自己吃了什麼好吃的。

  小昭遞給她鞋子和衣袍:「你啊,一出去就沒了蹤影,昨晚大半夜了還不回來。我昨夜正思量著你還回不回來,卻聽得門響,開了門,卻是師尊。原來是師尊昨夜碰見了熟睡中的你和啾啾,怕你們在溪邊受了風寒,便帶你和啾啾回來,我開門的時候,你還在他懷裡迷迷糊糊的睡得正香。」

  正在穿著鞋子的涼生怔了一怔:「師尊……」

  這兩個字,似乎壓抑太久,竟連聲音都有一絲顫抖,她一直沒有忘記,那個滄然清冷的背影。
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4-3-6 08:23 PM

37、星辰魁會(下)

  她拼了命要做他徒弟,但是她卻一再闖禍,擾亂課堂,獨孤宣的誣陷事件,盜丹藥……她知道,這些事情或多或少的一定會傳到他耳中。

  他會怎樣呢?會不會皺眉呢?會不會惱火呢?會不會完全收回收自己為徒弟的念頭呢?

  她無數次的臆測,但是卻始終得不出結果。

  現在,她心口的一塊大石落了地,那人想必還是不討厭自己的罷?

  那,自己可不能辜負了他的一番期望。

  她辛辛苦苦準備了這小半年,吃盡這些個苦頭,便是為了這大會,為了奪得魁首,做那人的徒兒。

  她不想再看到,桃溪閣,那人寂寞的側臉。

  一個人這麼多年,一定很孤單吧。

  第二日,鐘聲敲響九下,迴盪山間久久不絕,所有師叔以及各自弟子,紛紛站立在清冷殿外。

  殿外,七個巨大的擂台周圍都掛滿了各色綢緞,隨風飄飄灑灑,甚是壯觀。

  星辰魁大會比試時間共三試,預試,會在參賽的人中挑選出前四名,進行複試,然後依此類推,最後的終試會決定魁首。

  參加預試的弟子都整齊的站在擂台周圍,其中也有不少弟子攜帶自己的靈獸,涼生站在其中,啾啾的兩隻小爪子撓的她直癢癢。她怕啾啾調皮,便把它收回了墟鼎。

  只見天空中浮現一個青色小點,越來越近,最後赫然出現在眾人眼中的,是一隻青鳥,踏著雲,飛行之間雷聲陣陣,迅速奔來。其上,碧落如一朵青蓮,衣炔飄飄。

  他緩緩落在大殿門外高高的法壇之上,遺世獨立,聲音冷漠如斯:「開始吧。」

  獨孤長老和清塵長老也在法壇上,清塵長老淡淡的掃過這些參加預試的弟子:「我便是這次星辰魁大會的主持人,現在我宣佈,星辰魁大會,正式開始!」

  弟子們立即激昂起來,大家都知道,大會正式開始了。

  「涼生加油啊。」小昭在遠處揮著手。

  「小師妹,穩住哦。」謹彥故作輕鬆。

  涼生對他們笑了笑,揮揮手,隨後嚴肅的等待著。

  「第一場比試不是在擂台上,而是在本派的謎苑。」

  清塵長老手一指,一里之外赫然佇立著一座府邸,煙霧裊裊,謎苑兩個字若隱若現。

  「你們從前門進去,後門出來即可。」

  當下眾人一臉疑惑,前門進後門出?

  眾人來到幻府門前,暗紅色的大門沒有一點雜物,卻讓人隱隱發杵。

  「吱呀」一聲,大門緩緩的開啟,門內一片漆黑,眾人進門之後,眼前出現一條長長的迴廊,身後也沒有回路。

  沒人敢往前走,涼生觀察了一下周圍的牆壁,沒有什麼特別的,眾人也都在原地摸摸索索。

  涼生定了定神,朝著漆黑的前方邁出了步子。

  見有人先走,眾人等了一會兒,沒什麼異象後紛紛跟了上去,生怕落在後面。

  「你們有沒有覺得風越來越大?」有個聲音在人群中響起。

  「風大說明有出口,我們快走,出口就在前面!」

  此話一出,幾乎所有人都飛行起來,一道鵝黃色身影「嗖」的一下子從涼生身邊掠過,原來是獨孤宣,她拚命向前飛去,生怕落在眾人後面。

  涼生停住了腳步,盤腿坐了下來,慢慢思考著:這裡雖然有風,卻看不到出口,是不是進來幻境?

  說不定……涼生腦中靈光一現:「出口為何一定在前方?入即出,前門即後門,所看到的不過是幻象,進來的時候只要一轉身,就可以出去……」

  她立刻閉上眼睛,穩住心神,轉身走了幾步。

  再睜開眼睛,看到那扇朱紅色的大門就在眼前,她雙手握住門環,輕輕一拉,明晃晃的光線刺痛了她的眼睛。

  「是涼生,是涼生先出來的!」小昭驚訝又開心的看著涼生。

  清塵長老讚賞的看著涼生:「恭喜你了,第一位參透謎苑的弟子,準備複試即可。」

  緊接著,一些弟子陸續出來了,獨孤宣也在其中,但是卻已經是十名開外了,此時,她咬牙切齒的看著涼生,這丫頭居然在她前面!

  清塵長老說道:「預試結束,前四名跟我來。」

  複試是兩兩相對,參加複試的一共四人,兩人中淘汰一人進入第二日的終試。

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4-3-6 08:24 PM

38、冰咒莫離(上)

  涼生深吸了一口氣,走上擂台,對手是一個比她大幾歲的女子,雙眸似水,卻帶著談談的冰冷,似乎能看透一切,十指纖纖,膚如凝脂,雪白中透著粉紅,似乎能擰出水來,有仙子般脫俗氣質,著一襲白衣委地,上銹蝴蝶暗紋,一頭青絲用蝴蝶流蘇淺淺倌起,額間一夜明珠雕成的蝴蝶,散出淡淡光芒,峨眉淡掃,面上不施粉黛,恍若黑暗中丟失了呼吸的蒼白蝴蝶,神情淡漠,恍若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子一般。

  涼生鞠了一躬:「在下涼生。」

  那女子開了口,語氣冰冷:「莫離。」

  擂台下,眾人弟子們,一個個議論紛紛,頓時沸騰起來。

  「完了,這個才來三個月的弟子和我們莫離比,必定是輸了。」

  「區區修煉了三個月的丫頭,跟我們上清派第一天才莫離比試,我看啊,這比試不用看了。」

  「這個叫涼生的也真不走運,偏偏對上了莫離。」

  清塵和獨孤兩個長老彼此看了看,莫離是上清派百年難得的奇才,生來就有特殊的能力,略作修煉便早已早早超越常人,只是性子淡漠,常常是獨來獨往。

  這場比試,結果看來是沒有懸念了。

  獨孤宣也看起了熱鬧,涼生啊涼生,縱使你僥倖過了初試又如何,還不是一會兒得灰頭土臉的下不來台?

  莫離眸中冷光一閃,背後的碧色寶劍已經踏在腳底:「出招吧,速戰速決,我不想浪費時間在你這種蠢材身上。」

  蠢材?涼生不明白這個貌美的女子為何始終高高在上的感覺。

  莫離見涼生沒有答話,手不留情,順手一道劍氣抽了過來,涼生沒有閃躲,手一揮,一道水簾擋住了劍氣。

  莫離凌空飛去,手中的劍直直的撞上了水簾。

  那水簾立刻與下面的劍氣一同破碎了,「轟」。

  眾人不可置信的看著涼生,這丫頭,居然不可小窺!一個入派三個月的弟子,居然會使用水靈術這種高級術法?

  莫離本來沒把涼生放在眼裡,但是見到自己的劍氣居然被打碎,也認真起來。

  看來,要多花些時間了。

  只是多花些時間而已,她自小,便沒有敗過,只是時間長短問題。

  因為她,是天才啊。

  莫離禁不住握緊了雙拳,天才……她寧肯不要這個天才的稱號。

  生來就擁有特殊的能力,小時候別人就懼怕她的能力而躲得遠遠地,很孤獨。被娘親和父親一直懼怕她的能力,出生後就被遠遠的隔離,早早的把她送到這裡來。

  為什麼?為什麼命運要這樣對她?

  想到這裡,她手指一點,劍慢慢升起來,一道寒光過去,綠光四射,冷氣?人毛髮,她一拍腰間,那寶劍便直直的奔向涼生,速度之快,令人避之不及,涼生趕緊瞬移,但那劍仍是在她胸前一劃而過,這倘若躲的慢點,便是致命的重傷了。

  莫離冷冷的說道:「你還真是不懂。你是不可能會贏得了我的。」

  涼生後退幾步,捂著潺潺流血的胸口,衣服已經被挑破,胸口處有個不淺的扣子,劇痛無比,身上舊傷未癒,又添新傷。

  她咬咬牙,再次舉起手中的劍,她,絕不能輸!

  「小樓皓月 ,起式!」

  「明月松間,第一式!」

  「月下獨酌,第二式!」

  「舉杯邀月,第三式!」

  「春風得意,第四式!」

  明明只是上清派最普通的劍法,威力卻大了數倍。明明一把寶劍,卻虎虎生威。

  莫離左右閃躲,這普通的劍式裡,卻是有著不可小覷的威力,若是被傷了,定是傷勢慘重。

  涼生見莫離總是左右閃避,心理一著急,左手順勢扇出一掌。

  轟的一聲大響,莫離的身子迅速被拋出,重重的摔在地上,不可置信的看著涼生。

  明明普通的一個小丫頭,普通的一個掌風,怎麼會有如此威力!

  台下的獨孤宣震驚的已經說不出話來,心裡掀起滔天巨浪,耳邊彷彿無數個天雷在轟炸一般,嗡嗡作響。

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4-3-6 08:25 PM

39、冰咒莫離(下)

  「不可能!對方可是莫離啊,一個掌風怎麼會有這麼大的威力。」小昭使勁揉了揉眼睛,震驚到不敢置信。

  兩位長老此時同樣滿臉驚容,露出不可思議的神情。

  所有的弟子,一個個都是一動不動,表情全部統一,都是呆滯。

  莫離連翻了兩個跟頭,站起來,神情已經恢復了鎮定,她拿出一把符咒,口中默唸咒語,那些符咒紛紛自爆,空中綻出一個個藍色圓球,而後慢慢變大,居然凝成了數座冰鏡!

  莫離本來也不想出此招的,但是這個小丫頭卻奇招不斷,還是速戰速決的好。

  這冰咒,是她的天賦。

  冰咒一出,無人能敵。

  她可以瞬間穿越各個鏡子,以速度壓制對方並能用冰錐輕鬆攻擊。

  她伸手觸及身邊的一面冰鏡,整個人慢慢的融入了冰鏡中。瞬間,近十座冰鏡中都出現了莫離的身影,分不清哪個是真,哪個是假。

  涼生被冰鏡包圍住,「彭」,數根冰錐從其中的一面鏡子中飛出,直直的向涼生刺來。

  涼生趕忙瞬移,沒想到,她瞬移後的身後一面鏡子裡又飛出幾根冰錐,一下子插在了她的背上和大腿上,痛的她朗朗蹌蹌,快要倒下。

  所有鏡子裡的莫離都在重複:「人的命運,是從一出生就被注定了。你打不過我的,還是放棄吧。」

  「才不要……」

  涼生撐著地板,吐出了一大口血,顫顫巍巍的站起來,左手凝結出一個大火球,轟向了其中的一面冰鏡,火球重重的撞擊在那面冰鏡上,冰鏡上卻一絲裂痕都沒有。

  鏡子裡的莫離一起搖頭:「這冰鏡你破壞不了的。我可以在冰鏡中瞬移並放出冰錐,你的速度,是比不上我的。」

  說罷,幾根冰錐又從正上方的一面冰鏡中飛出,涼生深呼一口氣,強忍著疼痛跳開,沒有被冰錐砸中,但卻已經支撐不住,一下子跪在了地上。

  她已經遍體鱗傷了,靈力也即將耗盡,這場比試就這樣結束了嗎?

  她的目光穿過層層人群望向了天壇,天壇上,碧落的表情沒有任何變化,但眼神卻是溫和的。

  不行!她不能輸掉!

  她顫顫巍巍的爬起來,一根根拔出自己身上的冰錐,渾身觸目驚心的鮮血和傷口直叫眾人倒吸一口涼氣,小昭在下面哭喊著:「涼生,我們不比了,涼生,快下來吧!」

  「你說命運決定了所有,但我不這麼認為,也許只靠努力根本無濟於事,可是不努力的話,
  就一定會失去一切。我必須贏這場比試!」涼生面如紙色,單薄的身子抖動著。

  她抽出腰上的紫郢劍:「萬劍齊飛!」

  這萬劍齊飛是御劍的基本術法,但一般的只做分化劍身的練習,在真是戰鬥中,用的極少。

  那紫郢劍在空中打了幾個旋之後,便化作無數柄鋒利的小劍,速度驚人的朝著每面鏡子分散直直的刺向每面鏡子。

  鮮血,從其中的一面鏡子的鏡面上緩緩流出,莫離慢慢現形,痛苦捂著肚子上血流如注的傷口蹲下身來:「怎麼會!」

  涼生慢慢的拖著沉重的身子走到莫離面前:「我比不上你的速度,可我的劍卻能超過你的速度。我找不出你在哪面鏡子裡,可是我卻可以將每面鏡子刺一遍!」

  莫離慢慢的倒□子:「人的命運到底是一開始就被注定的呢?還是自己決定的呢?」

  她看著蔚藍的天空,冷漠的臉上綻出了笑顏,慢慢的閉上了眼睛:「為自己活著,追求自己想要的……我明白了。涼生,謝謝你。」

  清塵長老雙手一揚:「第一組,涼生勝。」

  台下的負責醫療的弟子迅速上台把莫離帶到台下,趕緊救治昏迷的莫離。

  場面一時之間大為熱鬧,台下所以弟子,一個個變換了嘴臉:「原來她這麼厲害!」

  眾人唏噓不已,都沒想到星辰魁大會的複試,竟鬥得如此激烈凶狠。

  涼生走下擂台,小昭激動地抱住她:「涼生,你太棒了!」

  涼生勉強擠出一個笑容,抬起頭來,正看到天壇上的碧落,對她微微一笑,目光充滿讚許。

  他,對她笑了……

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4-3-6 08:26 PM

40、碧落收徒(上)

  第二日就要進行終試了,涼生躺在床上,坐臥不寧。

  身上被刺傷的地方被包裹了厚厚一層紗布,卻還是有淡淡的血痕浸染出來。

  她輕輕一翻身,身上的傷口便裂開了,疼的她齜牙咧嘴。

  身子越來越沉重,不知怎麼的,方才吃了小昭給自己做的清粥,渾身上下便失了力氣,呼吸困難。

  小昭剛才出去,怎麼到現在還沒回來?

  涼生聽見房外有細細的交談聲,便掙扎的坐起來,下了床,小心翼翼的輕聲挪步到了門前,順著門縫看過去,卻看到了門外交談的正是獨孤宣和小昭。

  獨孤宣冷冷的看著小昭:「阻靈劑給她服了沒有?」

  小昭唯唯諾諾:「方纔已經混在雞湯裡給她服下了。」忽的抬起頭來,哀求的望著獨孤宣:「這藥劑確定對她身體無礙?」

  獨孤宣一甩衣袖:「阻靈劑只會讓人三日之內失去靈力,使不出所有術法。三日後自會恢復,我只是滅滅那丫頭的氣焰,免得她過於囂張!」

  涼生聽了個一清二楚,頓時心裡澄明無比,酸楚湧上心頭,眼淚在眼眶大了幾個轉,卻還是含在眼裡。

  原來,小昭還是這樣對自己……她以為自己真心待人,別人便能真心待己,卻原來還只是自己的一廂情願……

  小昭和獨孤宣密談結束後,獨孤宣一搖一擺的離去,而小昭慢慢推開門,卻看到正坐在門前的涼生靜靜的看著她。

  小昭皺了皺眉:「怎麼不上床歇息?地下多涼,我扶你去歇息吧。」

  涼生怔怔的看了小昭許久,低下頭來,聲音中說不出的悲涼:「我,方才都聽到了。」

  小昭驚駭,聲音發顫,也低下頭來:「我知道,我對不住你的情誼。我一而再的傷害你,如今你既然已經知道,我們的情誼,便到此了罷!」

  小昭邁出門去,不捨的看了涼生一眼,眼神暗淡下來,走出門去。

  涼生看著小昭決然的背影,蒼白的手指緩緩伸向虛空,卻觸不到她,什麼時候,她們的距離已經變得這麼遙遠……

  第二日,終試到來。

  涼生的對手是個身體瘦弱的灰衣少年,腰上別著一把劍,細細長長,抽出在手,捏個劍訣,劍尖在日光下熠熠生輝,果然是件利器。

  那少年低頭一笑:「在下,白簡。」

  涼生勉勉強強抽出紫郢劍,拿在手裡,此刻竟覺得千斤之重:「涼生。」

  清塵長老見他二人互相行過禮,便朗聲道:「聽我號令…開始!」

  話音一落,兩道對峙的影子立時閃動,電光火石一般,眨眼就絞在了一起。

  不出三個回合,涼生便很明顯的處於下風,她狼狽地踉蹌幾步,終於站穩,抬手在左臂一摸…衣服被挑破一道長口子,隱約還留了一點血。

  白簡顯然也沒想到這麼容易就處於上風,他緊追不捨,一件刺向了涼生的右臂,涼生趕緊閃避,卻因為失去靈力使不出瞬移,沒有躲開,右臂上開了個極深的口子,劇痛無比。

  誰知道白簡另一隻手居然又拿出了一柄短劍,直直的刺向她!原來他竟有兩柄劍!

  涼生眼前劍光一閃,猛然一驚,下意識側過身子,那劍已經刺穿了涼生的右胸,鮮血淋漓。

  涼生面上全是冷汗,臉色煞白,忽然抬手一把抓住那劍,猛然回頭,目光灼灼,定定地看著白簡。

  白簡心中一凜,竟沒來由地感到一陣寒意。

  她死死攥著劍尖,手腕漸漸用力。劍尖居然被她硬生生徒手折斷了!

  涼生用兩根手指捏著劍尖,慢慢的站起來,她吃了獨孤宣的阻靈散,現在什麼靈力都使不上,只能靠全身僅剩的蠻力。

  她一用力,手中的劍尖飛向了白簡。

  這是她的,最後一搏了!

  「嗡」,白簡一個瞬移,居然避開了那劍尖,那劍尖在空中頓了頓,掉在了地上。

  還是輸了嗎……?

  碧落……看來涼生今生無緣做你徒兒了……

  涼生苦笑一下,兩眼一翻,臉色青白的倒在了地上。

  醫藥閣的人趕緊上前來,急急帶著重傷昏迷的涼生離開了。

  台下的眾人愕然,誰也想不到這場比試竟是以這個結尾收場,紛紛嘩然。

  「終試結束,魁首,白簡!」清塵長老宣佈道。

  眼前的變故之大,委實讓人感慨。

  他最初是不看好這丫頭的,但是這丫頭的毅力和努力,他無法視而不見。只可惜……

  而此時,醫藥閣內,涼生緊閉著雙眼,她在做一個夢。

  夢中的有一個女子站在她前方,又熟悉,又陌生。

  眉眼看著是她,但是卻目光冷冽,眼底深深的寒意和冷漠,還有濃濃的絕望。

  她走向那女子,問道:「你是誰?」

  那女子對她一笑,芳華絕代:「我便是你。」

  此時,耳邊似乎有人在急急叫她:「涼生……」

  她猛然睜開眼,入目是謹彥著急的臉。

  謹彥緊緊抓住她的手: 「小涼生,你,感覺怎樣!?」

  涼生看著謹彥關切的眼神,輕道:「好些了。」

  謹彥一把將她抱入懷中:「萬幸……你沒事……把師兄我嚇死了!」

  涼生任由他抱著自己,不由得淚流下來,她失去了小昭,失去了伽羅,也只有這個紈褲師兄,一直掛念著自己,關心著自己。

  謹彥看見她流淚,手都不知道往哪裡放了,慌慌張張道:「怎麼?可還是哪裡疼?」

  涼生伸出手來拭去眼淚,笑道:「沒有,沒有,我只是太感動了。」

  謹彥輕輕摸摸她的小腦袋:「傻丫頭,又哭又笑的,師兄都要被你嚇壞了!」

  涼生忽然聲音低沉了下去:「師兄,魁首,是白簡吧?」

  謹彥一怔,安慰她道:「你已經很努力了。」

  涼生咬緊下唇,明明心知肚明,但是親耳聽到結果從謹彥口中證實的時候,心裡還是彷彿被人重重的一擊。

  謹彥扶她躺下,柔聲道:「你身上全是重傷,還是多加休息,不要亂想了。」

  涼生也覺得頭重腳輕,躺下後,轉了幾個圈,便迷迷糊糊的睡了過去。

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4-3-6 08:27 PM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4-3-7 11:24 PM 編輯

卷三:一徑綠茵香骨瘦

41、碧落收徒(下)

  次日,清冷殿內站著不少等著拜師的弟子,將大殿的正中央的台階也是包圍了下來。

  顯得更加的莊嚴神聖。

  兩位長老和幾個允許收徒的大弟子在眾弟子中徘徊,每人手中拿著一杯酒,每個長老或者大弟子將這酒賜予誰,誰接過酒一飲而盡便是成了。

  獨孤宣接過了獨孤長老的酒,一飲而盡。

  涼生靠在大殿的一角睡著了。

  她頭髮散亂,閉著眼睛,長長直直的睫毛覆在下眼瞼上,帶著輕微的抖動,嘴唇抿得緊緊的,唇角因為乾燥而有些褪皮,眉頭不時蹙起,像一隻沒了娘的流浪小貓般孤獨的蜷在那裡,睡得並不安穩。

  忽然感受到一股子淡淡的清香,抬頭,卻看見一襲白衣的碧落。

  碧落淡淡一笑,以手輕拂她頭頂道:「你我並無師徒之緣。」

  涼生聽他此言,心中一急,出口便道:「你遇到了我就是有緣,如何能說沒有緣分?做師徒又哪裡需要什麼緣分?」

  碧落雙眸微垂,見面前孩子一雙小手緊緊抓住自己的衣袖,一雙大眼睛亮如星辰,眨也不眨的直盯著自己。

  他面上不覺緩和了下來,卻也不知該如何與她解釋,「將來自會有那法力高深之人做你的師父,只須再耐心等上一段時間。」

  涼生一張小臉上滿是堅決,「我只要你做我的師父。」

  碧落只道她是在鬧孩子脾氣,不覺放柔了聲音哄道:「我教不了你什麼。」

  涼生原本已受重傷,只是強用靈力壓制住,這會心氣激盪之下,內傷登時發作出來,一時只覺得胸腹間如針刺刀割,五臟六腑都攪在了一塊,直疼得額頭冷汗直冒,眼前一陣陣發暗。

  她怎麼也不肯失了面子,口中一聲不吭,背過身去咬牙忍住,直將十指都掐進肉中。

  直痛得手足僵冷,兀自強行忍耐,聽得背後毫無動靜,心道碧落莫非走了?

  正要忍痛回身看來,只覺一道柔和清風襲來,她只聞到那人身上淡淡的清香,便覺有一道渾厚卻又溫和的靈氣,沿著經脈緩緩流淌進來,與她體內靈氣一觸,說不出的清涼舒爽。

  那氣息如一股清泉,在體內徐緩流動,所過之處,疼痛竟然大為消減。

  耳中卻聽得碧落幽幽一聲歎息,輕聲說道:「你這孩子,這又是何苦。」

  涼生只覺他那一聲歎息如同砸在自己心上,說不出的溫柔繾綣,心裡不知為何顫了一顫,驀地生出無窮的委屈來。

  有些悶悶的道:「我剛才只是說的氣話,請師尊不要放在心上。」

  碧落聽到她小孩子的話語,心中又好氣又覺得好笑,覺得這小女孩實在是可愛至極,又不覺生出許多憐惜。

  他沉默片刻,遞過了一杯酒,聲音如珠玉:「今日起,第三十二代弟子涼生便與上清掌門碧落為徒。」

  涼生愣住了,他,竟然收了自己麼……

  趕忙跪下,將那杯酒一飲而盡:「天地為證,第三十二代上清弟子涼生,今日得蒙師恩。弟子日後必定不負師恩,不負上清!」

  周圍皆是一片愕然和驚訝,碧落兩百年前曾收過一名徒兒花鸞之後,就再也沒收過徒兒了。

  今日,居然收了這個名不見經傳的弟子為徒兒,實在是讓人大大跌破眼鏡!

  兩個長老也四目相對,顯然這個結果在他們意料之外。獨孤長老身旁的獨孤宣更是恨得咬牙。

  清塵長老收了白簡,這倒是在眾人的意料之中。

  剩下的幾個有收徒弟子的資格的大弟子也紛紛把酒遞給了自己中意的弟子,儀式完畢後,眾人紛紛散去。

  「你隨我去桃溪閣,以後便在那裡隨我一起修行居住。」碧落開口。

  「是。」涼生滿心歡喜。

  碧落望著涼生,心中情緒難明,憐惜雜著難過,困擾摻著莫名。

  他習慣了獨自生活,一個人來來去去,日子過得異常簡單,今後突然多了一個人,他要如何才能將這個弟子帶大?

  偌大的一個桃溪閣,卻只有碧落一人居住,剩下了許許多多空房間。

  涼生選了一間陽光不錯的房間,掃屋除塵,移桌挪凳,鋪好床鋪,茶盤茶碗洗刷的乾乾淨淨,帶來的衣物整齊疊放進櫃中,櫃上蒙灰許久的香爐燃上熏香,一間雅致的屋子就有了女兒閨房的模樣。

  收拾完畢,已經是下午了。

  涼生坐在房中發怔,他,居然真的收了自己做徒兒。

  總覺得像一場夢,那麼美,又那麼怕稍縱即逝。

  碧落不知何時走了進來,一身素衣淨雅,墨色的長髮從肩頭搭落下來,他手上擎了一個剔透的玉碗,擱在邊緣的手指隱隱透明,竟比那玉還白。

  「喝了它。」

  涼生見那碗中一小勺白色的液體,內裡似有流光徐緩流動,不禁好奇問道:「這是?」。

  碧落聲音溫和:「你體內重傷未癒,這藥有調理奇效。」

  涼生感激的看著碧落,喝了一口,頓覺一股清涼至極的氣息,入口即化,好似瓊漿玉液,身體仿若飄在雲端,輕盈透徹,說不出的舒服。閉上眼回味良久,再睜開時,只見碧落一雙清眸如水注視著自己,宛如幽幽潭水映出疏影落花,清晰的浮現出她自己的影子。

  「如何?」他溫言問道。

  涼生被他這麼一看,臉上浮出一抹紅暈,結結巴巴的說道:「好喝極了,謝,謝謝師尊……」

  碧落點點頭,轉身出門:「那再好不過,你把這藥喝完吧。」

  頓了頓:「以後喚我師傅罷。」

  涼生聽聞此話,看向他,卻只看得一個緩緩離去的背影。

  涼生喝了一口藥,喃喃道:「師傅……」

  心裡說不出是什麼滋味,窗外,天上的星星依舊一閃一閃的,涼生看著手中的湯藥,咧開嘴,傻傻的笑了。

  時間如梭,轉眼間,涼生已在桃溪閣住了半月有餘。

  「師傅,開飯了!」

  碧落緩緩走進房間,桌上的菜很簡單,蓮白,清粥,味道卻清香淡雅。

  他是神,不需要進食。

  可自從收了徒弟後,倒也跟著吃了不少清粥小菜,不得不說,這個徒弟廚藝還是不錯。

  這一日吃完晚飯,涼生閒來無事,四處亂走,卻看到月影下,碧落靜靜的站在月光下,背手而立。

  她慢慢走進碧落:「師傅……」

  碧落淡漠的眸子看著她:「山水自在,人心自得,何必在意其成敗循環,因果反覆?多是庸人自擾,杞人憂天,已動念,言利弊,即可止亦。諸般人等,諸種世相,皆有自理,況世間條理,亦有自得,報應因緣,皆有一定之法,一去之理。你怎麼理解這話?」

  涼生搓搓手,撓撓頭:「師傅的話,是說要修身養性,不要太過執著,要保持一顆恬淡之心。」

  碧落點點頭:「萬象皆空,一切歸零。這是每個人都逃不過的宿命,也是每個人都躲不開的輪迴。人永遠看不破的鏡花水月,不過我指間煙雲世間千年如我一瞬。你要記住,修仙者,需要清心寡慾,看透人生。」

  「嗯,我明白了。」涼生眨巴眨巴眼睛,忽然看破了很多事情。

  碧落滿意的點點頭:「你來這裡已經半月有餘了,明天起,我便教你術法。今日時辰不早,你改回去歇息了。」

  涼生眼中亮光一閃,臉上便綻開了笑意,鞠躬道:「謝謝師傅!徒兒告退!」

  轉頭快速奔回房間,蹦蹦跳跳離去。
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4-3-6 08:28 PM

42、煙花之簪(上)

  第二日,涼生坐在大樹下,拿出一個撥浪鼓搖搖晃晃的玩弄,身邊還放著萬花筒之類的玩耍之物。

  夏日濃蔭長,山間啼鳥自在,陽光透過玲瓏葉片,斑駁光影灑落一身。幾株高大的桃樹枝頭,淺粉的碎花如繁星點點,又如繡球般團團簇簇,清甜濃郁的香氣滿樹飄搖,散入風中,粉塵碎末輕揚,飄得滿園皆是清香。

  「你在做什麼?」碧落無聲無息的出現在她身後。

  涼生嚇了一跳,手中的撥浪鼓晃了一晃: 「師傅不是說從今天開始修行嗎?要開始修行,大概就沒時間玩了吧。」

  碧落哭笑不得,他失笑摸了摸她的頭髮:「修行並不耽誤你玩耍。」

  又道:「今天我教你呼吸吐納。 所謂凝氣,講究的是吐納天地靈氣,積累靈氣入體,改變凡人體制,為日後打下基礎。以一長短三的方式呼吸起來。所謂一長,就是吸氣時間長,至於短三,則是呼出時間只有吸氣的三分之一。以這種違反常理的呼吸方式,用最快的速度吸納天地靈氣入體。」

  涼生按照師傅吩咐盤膝而坐,呼吸了幾下,不一會兒,全身都籠罩了一層淡淡的熱氣,雙目緊閉,臉色顯得有些蒼白。

  碧落略一沉吟:「穩住心神。」

  涼生穩住心神,一股清泉如江河般注入,只覺得神清氣爽,呼吸吐納都全是清氣,身子輕飄飄的。

  「師傅,我感覺我整個人都要飄起來啦。」涼生睜開眼睛,笑嘻嘻的說道。

  碧落淺笑:「你去那蓮花上站立試試。」

  「什麼?蓮花?」那豈不是一下子掉在河裡,涼生暗想,但是卻不敢不從。

  她幾步躍上蓮花,卻驚訝的發現自己居然穩穩的站立在蓮花上,開心的大叫:「師傅,你看!涼生給你跳段舞!」

  夜涼如水,蓮花上,三千銀髮隨風揚起。她身襲水藍色及地長裙,上繡淺白色靈動雪花;琳琅環珮,冰肌玉膚,吹彈可破。 雖無驚態驚群木,幸有清香壓九秋。 尤其在這清幽的暗夜,朦朧迷離之美,卻顯得越發的幽雅純潔。

  碧落靜靜站在湖邊,俊美絕倫,臉如雕刻般五官分明,有稜有角的臉俊美異常。

  他嘴角微微一揚,靜靜的看著涼生。

  涼生柔荑翩躚,溫柔靈巧,舉手投足之間,皆是舞蝶弄清雪之美麗。

  幾度旋轉,幾度跳躍,幾度舞弄水袖揚起閃耀的弧線。

  碧落對她露出一個笑容:「很美。」

  涼生怔了怔,站在蓮花上,手腳都不知道往哪裡放,小臉染上了紅霞:「我……跳的不好,師傅見笑了。」

  碧落拿出那把玉笛,玉指拂動,笛聲悅耳動人,明潤的笛聲絢爛而出,好似在清溪飛柳下,百花悉悉綻放,鶯鳥盈盈而唱,笛聲回轉江面,與金色的陽光、白色的江浪騰飛而舞,白鷺停歇,大雁癡留,於靜靜的等待中期盼那最後一剎那的璀璨華色。

  涼生應聲而舞,幽幽的,朦朧的月的銀紗中,飄起幾縷清幽纏密的笛聲,無跡可尋,卻又無法忽略笛聲的存在,似是有種撫慰人心的魔力,讓人忘記哀愁,忘記宿怨,走向祥和,走向光明。

  潔白的蓮花上,涼生隨著笛聲緩緩站起,手,緩緩伸出,隨音而起,對月起舞。

  旋轉,起跳,伸展,抬胯,伏膝……

  她把自己融入了月色中,輕靈似碟,破繭而出,忘記了過往,忘記了未來,也忘記了現在。 

  笛聲漸漸纏綿,而她完全忘我。

  今夜,只餘下他的曲,她的舞,相伴相依,一舞傾城。

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4-3-6 08:29 PM

本帖最後由 gigi1433 於 2014-3-6 09:15 PM 編輯

43、煙花之簪(下)

  寒風將大片灰色的雲朵吹攏在一起,愈壓愈低。

  先是一朵一朵乾淨潔白的雪花悠然蕩下,姿態優美,靜悄無聲。

  不知不覺,一年過去了。

  時至傍晚,屋內生了一盆暖火,涼生披著一件厚厚的狐裘,銀色頭髮盤成了髮髻,正俯身使小楷筆在乾淨的宣紙上勾勾描描。

  寒風吹入,帶進幾片飛雪。

  碧落踏進房來:「在做什麼?」

  涼生手忙腳亂將手下紙張揉成一團,握在手裡道:「師…師傅,你回來了。」。

  「拿出來。」碧落一臉嚴肅。

  涼生磨磨蹭蹭,終究拗不過碧落凌厲的目光,只得扭扭捏捏的把手中已經揉皺了紙團乖乖交給碧落。

  碧落看了一眼涼生的「大作」,不由得皺起眉:「你這符咒畫的實在是……」

  「畫符咒講究一氣呵成,你再來重畫一副試試。」

  「是。「涼生趕緊拿起毛筆沾上硃砂,勾勾描描。

  越著急,越發的手指僵硬,符咒畫的歪歪斜斜,很是不成樣子。

  碧落搖搖頭,環住她的身子,溫厚的手掌輕輕的覆在她的手掌上:「你看這裡,應該這樣。」

  涼生呆愣在那裡,兩耳轟鳴,根本沒聽見碧落在說什麼,只知道心撲通撲通跳的厲害。

  碧落鬆開手:「懂了嗎?」

  涼生如小雞啄米般點頭:「懂了懂了。」

  碧落從袖子掏出一個小玩意兒:「送你。」

  涼生接過一看,原來是只簪子,倒也小巧精緻,通透的白色,尖頂是一朵綻放的煙花形狀。

  碧落微微一笑,將簪子拿過來,細心的插入涼生的髮髻,左右端倪:「今日是你的生辰,為師也沒有什麼好禮相送,我記得你說你喜歡家鄉的煙花,但是上清派是修仙地,不允許放煙火。因此為師親手做了這只簪子,給你留個念想。」

  她的眸裡黑白分明:「師傅,這簪子徒兒很喜歡。」

  「不過,師傅如何得知我的生辰?」涼生滿臉疑惑,歡喜的摸著那簪子,心裡的暖意鋪天蓋地。

  「一算便知。」

  涼生面上的紅潮還沒褪下去。

  她一隻手扶著那煙花簪子,心中似明非明,那歡喜中還帶著一絲陌生的悸動,好像在一瞬間明白了點什麼,但具體是什麼,她又說不清。

  忽覺碧落摸了摸她的頭,她心中一顫,怯怯地抬頭看他。他微微笑著,眼神溫暖愛憐,猶如春水一般,過一會,柔聲道:「果真適合你。」

  她還沒褪下去的紅潮,由於他的這句話,又氾濫了上來,連脖子都紅了。

  「呃…」她語無倫次,簡直不知道自己要說什麼,好在他也沒在聽她說話,忽然轉頭往門口看去。

  門口,一個全身焦黑焦黑的鳥兒怒氣沖沖的衝了進來,其形似雞,鳴聲如鳳,兩目都有兩個眼珠,不滿的跑到碧落面前,眼睛淚汪汪的看著碧落,鳴叫兩聲,看起來很委屈。

  這邊是碧落的靈獸:重明鳥。

  碧落蹲下身子,摸了摸重明鳥被燒焦的羽毛:「怎麼回事?」

  緊接著,啾啾興奮的衝了進來,對著那重明鳥一吼,口中便噴出一道閃電,嚇得那重明鳥急忙躲到碧落身後,急的上下亂竄。

  啾啾蹦蹦跳跳的竄到了涼生的懷裡,打了個冒煙的嗝,抱著涼生的大腿直哼唧。

  涼生輕輕一彈它的腦門,嗔怪道:「又欺負重明瞭不是?以後不許這樣!!」

  碧落反應過來,看著烏漆漆的傳說中的神鳥,忍俊不禁。

  他彎□來,輕聲安撫著重明鳥,怒火重重的重明終於漸漸安靜了下來。

  涼生搖搖頭,無奈的笑了笑:「這兩個傢伙啊,每次一見面,總是要打個不停。」

  碧落抱起重明鳥,看向涼生:「你已經在我這裡一年了,也是我的正式徒兒,隨為師去參加東海群仙宴可好?」

  「東海群仙宴?」涼生好奇的眨巴眨巴眼睛,滿心期待。

  「東海龍王四太子近日成親,邀請群仙去赴宴。」

  「仙人也能娶親?」涼生震驚了。

  「神仙也可以成婚。」碧落無語凝噎了,這個小丫頭,到底每天腦子裡在想些什麼啊。

  「師傅,您今年多少歲了?」

  「2000歲。」碧落一怔:「為何要問這個?」。

  「那…那師傅你何時娶親?」

  碧落看她一眼,見她小臉緋紅,不禁心上微亂:「這…」

  碧落皺眉,甩開涼生的手,「這是師傅的事情,你還是快去收拾行李罷,明天就出發。」

  涼生看他陰沉沉的模樣,心中慌張,立刻拔腿飛奔,一個趔趄不穩,「啊呀」一聲狠狠蔟倒在地,膝上火辣辣的疼起來。苦著臉支身抬手一看,麻麻點點的泥沙混雜著血跡,想是嵌到了皮肉裡,她回頭瞅了一眼,碧落還站在原處,臉頰半明半暗,正盯著她的舉動。

  涼生趕緊翻身坐起,她抿抿嘴,覺得臉有些熱,艱難爬起身,走出門去,卻被叫住:「回來。」

  涼生尷尬的轉過頭,乾笑兩聲:「師傅還有什麼吩咐?」

  碧落走到她面前,蹲下身子,拿出一塊手帕輕輕擦拭著她的掌心,擦乾淨了手,輕輕題她包上手帕:「還是孩子脾氣,不知道小心點。」

  「知道啦,師傅……」涼生調皮的吐了吐舌頭,像只如獲大赦的小兔子般飛速跑出門外。

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4-3-6 08:31 PM

44、藍魔之淚(上)

  第二日,晨曦初升之時,涼生便和碧落啟程了。

  原本打算帶啾啾和重明鳥一起去的,一路上也不至於發悶,但是這兩個小傢伙貪戀桃溪閣的桃花林,不肯下山,於是這東海之行只有這師徒兩人了。

  碧落隨手一揚,天空便飄來一朵軟綿綿一團團的雲朵。

  涼生輕輕一躍跳上去,立刻在雲上翻滾:「好舒服呀。」

  看涼生睡姿其極不雅的四仰八叉,碧落忍不住笑了,他輕輕一點,那朵雲便輕飄飄的浮起來,慢慢的升上雲霄,飛向了龍宮的方向。

  太陽西斜之時,雲朵停在了一處沙灘面前。

  涼生迷迷糊糊睡眼惺忪的從雲朵上爬下來,看到眼前的景致嚇了一跳。

  海水滿盈盈的,照在夕陽之下,浪濤像頑皮的小孩子似的跳躍不定,水面上一片金光。海水那麼藍,使人感到翡翠的顏色太淺,藍寶石的顏色又太深,縱是名師高手,也難以描摹。

  涼生屹立在岸邊的沙灘上,向遠處望去,只看見白茫茫的一片.海水和天空合為一體,都分不清是水還是天,正所謂,霧鎖山頭山鎖霧,天連水尾水連天,遠處的海水,在嬌艷的陽光照耀下,像片片魚鱗鋪在水面,又像頑皮的小孩不斷向岸邊跳躍。

  海水中的波浪一個連著一個向岸邊湧來,撞了海邊的礁石,濺起好幾米高的浪花。

  涼生興奮的扯了扯碧落的袖子:「師傅,好漂亮呀。」

  碧落看著分外開心的涼生,露出一個寵溺的笑容:「龍宮就在海底,我們快些進去,不要誤了時辰。」

  「可是,師傅,我不會潛水。」涼生不好意思的撓撓腦袋。

  「服下這個。」碧落伸出手,手心是一顆小小的藍色藥丸,透出淡淡藍色光暈,裡面似乎有藍色的水流流轉不息。

  涼生好奇的接過藥丸吃下,意猶未盡的舔舔嘴唇:「甜甜的。」

  碧落忍不住又抿嘴一笑,這丫頭,怎生就如此頑皮,說不出是可笑呢,還是可愛:「方纔給你服下的是避水丹,吃了後可穿行於水下,能在水下自由呼吸並且行動自如不受阻礙。」

  「原來如此。」涼生不禁感歎著種種丹藥的神奇之處。

  碧落伸出手,一顆嬰兒拳頭大小的白色珠子閃閃生輝的浮了起來。

  它整體晶瑩剔透,發出灼眼的白色光芒,但這種光芒卻又不是陽光那樣,筆直的照射向遠方。

  「這是?」涼生驚訝的張開了嘴巴。

  「分水珠。」碧落的語氣不起一絲波瀾。

  就在這時,分水珠忽然發出了「嗡」的一下響聲,隨即,白色光芒所照射到的區域內,所有的水流都受到了排擠似的,紛紛的向四面八方湧去。

  涼生還沒回過神來,面前已經出現了一條路,海水在兩邊靜靜的流動,彷彿有一層看不見的隔膜。

  「走吧。」碧落向前行了一步,卻聽得身後沒有動靜,回頭,卻看見涼生猶猶豫豫的站在身後:「師傅……」

  因為小時候不小心掉在海裡一次,雖然被爺爺立刻救了上來,但是卻不知不覺對海水有一種莫名的畏懼。

  碧落似乎看出了她的心思,一雙瑩白如玉的手伸了過來:「走吧。」

  涼生輕輕握住他的手,冰涼冰涼的,沒有一絲溫度,偷偷看他一眼,剎那芳華。

  他們走的不快,但是一炷香的時間,便到了目的地:龍宮。

  兩方青水晶牆長延足有半里,紅色大門光亮嶄新,威武氣派。

  門前廊頂掛滿囍燈,四根蟠龍玉柱撐起一塊巨大的橫匾,上面用篆書寫著「東海龍宮」四個大字,玉柱高三十多米,每一根都有兩人合抱粗細,上面雕刻的巨龍栩栩如生。

  涼生好奇地摸向柱子上刻著的龍,還沒等她的手碰到柱子,一個突然冒出來的聲音把她嚇了一跳。

  「呔,何人如此大膽?」

  聲音未落,四個身著青盔烏甲手持長戟的大漢出現在柱子旁邊。

  涼生抬頭瞅瞅寫著「東海龍宮」幾個字的橫匾,又抬頭挨個看看那四個大漢:「我……」

  碧落替她解圍,遞上一個帖子:「我們是應邀來赴宴的,這是我的徒兒,多有冒犯了。」

  那四個大漢掃了一眼帖子,趕緊恭身施禮道:「在下四人是把守大門的兵丁,不知兩位上仙法駕光臨,還請上仙恕罪。」

  碧落一揮衣袖,帶著涼生向門裡走去,正廳內已坐下了不少賓客,正中主位處坐著一年輕男子,光潔白皙的臉龐,透著稜角分明的冷俊;烏黑深邃的眼眸,泛著迷人的色澤;那濃密的眉,高挺的鼻,絕美的唇形,無一不在張揚著高貴與優雅。

  男子見得他們進來,立刻起身迎上:「碧落上神真是給小仙面子,前來赴宴,快請上座。」

  碧落微笑,拿出一個精緻的禮盒:「得聞四太子你的喜事,甚是祝賀,帶有薄禮一份,請笑納。」

  原來這男子正是本次群仙宴的主角:龍四太子敖朔。

  他揭下禮盒,看了一眼涼生,笑道:「這位是?」

  「在下的徒兒。」碧落淺笑。

  涼生趕忙作揖:「祝賀龍四太子。」

  敖朔忙又向她抱拳:「原來是上神的徒兒,快請上座。」。

  群仙宴上,仙樂悠悠,仙氣陣陣,到處都是一片安靜祥和的氣息,依稀可見幾名仙童忙碌的身影。

  涼生捏起一塊糯米糰子,「啊嗚」一口塞進嘴裡,誰知那糯米糰子綿軟糯甜,「咯?」一下子噎在喉嚨裡,上也不是,下也不是。

  一陣清淡桃花香氣從頭頂飄過,一雙冰涼的手輕輕拍拍她的背,帶著輕柔微責之聲:「慢慢吃。」

  涼生被這隻手一拍,喉嚨中的糯米糰子終於滑進了胃裡,她大口呼吸了幾下,拍了拍胸口,暗自慶幸:「幸好沒事,要不然被噎死在群仙宴上,還不笑掉大牙。」

  卻聽見一聲輕笑,轉過臉來,看到碧落一隻手還放在她背上,唇瓣輕綻。

  涼生頓時臉紅到了脖子根兒,師傅都在笑自己沒出息了,真是丟人啊。

  「龍四夫人到。」一個小童大聲喊道。

  包括涼生在內,眾仙們聽到聲響皆向入口方向望去。

  只見一個女子身著一襲紅色的長裙,緩步踏來。

  她膚色白皙,纖若無骨,那略顯纖細的身形在這寬大的紅衣中竟顯得格外的玲瓏有致。

  那黑亮的髮絲,如同聚墨一般,華麗而又莊重的傾瀉一身,直垂腰間。她只是將髮絲完成一個簡易的髮髻,在黑亮的髮絲中,繫著一根紅色的髮帶。紅梢飛揚,那抹熾熱而又淡雅安靜的紅,上下翻飛著,那種美,用語言完全描述不出來。

  她啟步,每走一步都有珍珠自她腳下而生。她微垂著頭,眉間的那顆硃砂,若隱若現。她走上最高處的那張座椅,但笑而不語。

  她,就是今日的女主角:龍四夫人水含煙。

  半晌,她啟唇:「今日是小仙和敖朔大喜之日,諸位能夠光臨寒舍,實在是令寒舍蓬蓽生輝。」水含煙微微一笑。

  一位白鬍子的老人微微笑道:「早聞龍四夫人美艷六界,今日一見,果真是如此。」

  水含煙微微一笑:「月老過獎了。」

  說罷,起身站起舉起一杯美酒:「各位慢慢享用佳餚,小仙就不一一敬酒了。」

  涼生看著她迷人的身姿,都看的癡了。

  如癡如醉之時,她忽然覺得胃中一陣噁心,想來是那糯米糰子吃多了,腹中不適。

  她急急站起來:「師傅,我,我胃有些不舒服。」

  碧落輕輕斟了一杯酒:「去吧。」

  涼生趕忙跑開,一路詢問下終於到了茅廁,頓時就忍不住大吐起來。

  吐了幾下後,感覺胃裡舒服了些,她洗洗手,整理好衣服,準備返回宴上。

  然而來的時候一路打聽,回去的時候卻竟然不識路,她到處亂走,就是不記得方才自己是從哪條路上衝過來的。
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4-3-6 08:32 PM

45、藍魔之淚(下)

  忽然聽得聲響,急忙瞇起眼睛去看,卻見一個紅色的身影靜靜立在不遠處,烏雲一般的長髮委地,星眸半睞。她那樣一個揚眉,便是傾國傾城,只是眉頭緊鎖,一抹愁雲抑鬱其中。

  不是龍四夫人又是誰?可是,她不在宴會上,為何要跑到這裡來呢?

  「龍,龍四夫人?」涼生試探道。

  水含煙聽到有人叫她,回頭一瞧,原來是一個小丫頭,想必是某個上神帶來的小童子吧?

  她淺笑,頷首示意:「閣下是?」

  「涼生,你叫我涼生就好。」涼生笑著說。

  「涼生。」水含煙重複了一下:「很好聽的名字。」

  涼生不好意思的「嘿嘿」兩聲:「夫人,你,還好嗎?」

  「每日都是如此,哪有好不好之分?」她淺笑。

  「方纔我見你微鎖眉頭,可是遇到什麼煩心事了?說出來可好?」涼生道。

  「說起來也不是什麼煩心事。」水含煙的神情略顯哀傷,「我只是在想,我是不是做錯了。」

  「錯了?」涼生不解。

  水含煙淡淡的歎了口氣,「你太小了,還不懂男女之事罷?罷了,說與你也無妨。我已經,
  太久沒有人聽我訴說這個故事了。」

  「那時候,我本來只是一個蚌女,厭煩了海底的生活,於是上岸來,在濱海建了一座小木屋,姑且算是開了個客棧罷。他是一個落泊的劍客,每天都會來這裡喝一杯酒,吃兩碗飯,到太陽下山的時候他就會走。」水含煙的思緒彷彿回到了多年前。

  「我們不久便成了親。但是,他卻回來愈加的晚了。直到那一天,我外出尋他。卻看見他跟那個女人在一起。」水含煙的聲音開始顫抖起來。

  「那日,他回家後,我拿出了這個東西。」水含煙從腰間拿出一枚雞蛋大小藍色透明的明珠:「這是藍魔之淚。藍魔之淚是傳說中能代表真愛的寶石。傳說中只要在這顆寶石前,情深意重的兩人同時握住它,如果是出自真心的,那麼藍魔之淚就會發出耀眼的光芒,並且被祝福。假如不是出自真心的,那麼藍魔之淚也就不會發光。」

  涼生看著那顆珠子問道:「然後呢?」

  水含煙輕歎一聲:「但是藍魔之淚沒有發光。」

  她把珠子慢慢舉到眼前:「這證明,他不愛我了。我一怒而下,離他而去,就這樣過了許多年,有一天,我回去了。可是客棧早已經是他人經營,一切都物是人非。」

  「再後來,我遇見了敖朔。他待我很好,也並不在乎我的過去,執意要娶我進門。我一直以為我是不愛敖朔的,直到後來,我拿出這顆藍魔之淚牽著敖朔的手再次驗證,發現藍魔之淚竟然閃起了光。」

  水含煙眉頭蹙起:「我想,感情怎麼可能變得那麼快?明明我是愛劍客的,為什麼有移情別戀的這麼快?感情,到底為何物?我到底愛誰?到底是他負了我,還是我負了他?我對敖朔和敖朔對我又是怎樣的感情?」

  「我的確不是太瞭解男女情愛之事,但是,師傅同我說過,人間萬物都有情,一切隨緣便好。龍四夫人,斗膽問一句,跟龍四太子在一起,你快樂嗎?」涼生聲音細細的,軟軟的,甚至還帶著稚嫩的童音。

  水含煙轉過頭來:「同他在一起,是快樂的。他很體貼,總是逗我開心。」

  涼生輕笑:「你們大人總是想得太多,感情是什麼?就是兩個人在一起能夠快快樂樂的。既然快樂,又何必思慮那麼多?倒不如我們這些半大的孩子來的簡單。」

  水含煙秀眉微撇,沉默片刻,忽然露出一個釋然的笑:「我竟不如你一個孩子想的通透簡單,原來如此。」

  「希望龍四夫人能夠握緊手中的幸福,不要讓它再溜走了。」

  「多謝你。」水含煙把藍魔之淚塞進涼生手裡:「這個你收下吧。」

  涼生趕忙推辭:「不不不,我怎麼能收……」

  水含煙握住涼生的手:「我已經不需要這個東西了。你幫助我解開了心結,這算是小小的心意,你就收下吧。」

  涼生看著水含煙誠摯的目光,小心的接下珠子:「謝謝龍四夫人。」

  「我們一起回宴席吧,客人們想必都等得急了。」

  「嗯。」

  在龍四夫人的帶路下,涼生很快便與她一起回到宴席上。處處都飄蕩著悅耳的仙樂。眾仙們三三倆倆的坐在一起交談著,正是最起興的時候。

  涼生像一隻小貓一樣溜到碧落身旁,碧落拿起一杯酒,裡面有幾片桃花瓣:「好些沒有?」

  涼生點點頭:「好多了。」

  涼生看著碧落自斟自飲,又見得那酒盞中的清酒純淨透明、醇馥幽鬱,聞得一陣淡淡的香氣,忍不住眼巴巴的望著碧落:「師傅,我可以嘗一杯酒嗎?」

  碧落見她一副可憐兮兮眼巴巴望著自己手中酒杯的模樣,想笑,忽然又想逗逗她:「你年紀尚小,飲酒傷身。」

  涼生拚命搖搖頭:「師傅,徒兒明年就及笄了,已經不小了,就讓徒兒嘗一杯吧?」

  及笄?碧落一驚,是啊,前幾日是她十四歲生辰,明年便十五歲了,可以及笄了。

  小丫頭,也變成大姑娘了……

  在仙山上,十五歲固然是個小娃娃的年紀,但是在人間,女子到了及笄的年齡,都可以出嫁了。

  想到這裡,碧落心裡忽然翻滾上來一股莫名的酸澀,一向平靜如水的內心,此刻卻是不受控制的翻騰不已。

  他按捺住內心的暗流湧動,不動聲色的推給涼生自己手中瑩白的玉酒杯:「只准抿一小口。」

  「嘿嘿,徒兒知道。」涼生如獲至寶般的接過酒杯興奮的輕輕嘬了一口,只覺得色清如水晶,香純如幽蘭,入口甘美醇和,回味經久不息。

  只一口涼生便醉紅了臉,她醉意熏熏的放下酒杯,朦朦朧朧的半睜著眸子,迷離的眼睛彷彿沾上了一層霧氣,她瞧見碧落在身旁眉頭微蹙似有心事,便伸出手來輕輕在他眉毛上劃過,舒展開來:「師傅……不要皺眉了……師傅笑起來才好看……」

  碧落輕輕握住她的手放在桌上:「你醉了。」

  涼生傻笑幾聲:「嘿嘿,酒能解憂,亦能忘憂,師傅你若不開心,便多喝幾杯酒罷。」

  「才飲了一口桃花釀就醉了,滿嘴的胡言亂語。」碧落又斟滿了酒,微合雙眼半晌。

  等了片刻,卻也沒有聽到涼生回復他。

  碧落側頭看她,卻見她已經趴在桌子上呼呼的睡熟了,不知道做了什麼美夢,口水都流了一些出來,還時不時的咂咂嘴。

  碧落略一扶額,果然,還只是個孩子啊。

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4-3-6 08:33 PM

46、琉璃淬心(上)

  迷迷糊糊的醒來,涼生感覺自己渾身軟綿綿的。

  眼睛還沒有睜開,邊摸索著爬起來,結果感覺一隻腳下一空,匆忙睜開眼睛,低頭一看,身下是萬丈高空,雲霧繚繞,自己是在一朵綿軟的雲朵上,半隻腳已經懸空了。

  一雙溫柔修長的手輕輕抓住了她的胳膊:「小心。」

  涼生被碧落拽了上來,劫後餘生的拍拍胸脯,出了一聲冷汗:「嚇死我了,師傅,我們這是去哪裡?」

  「派中出了些事情,要回去處理。」碧落拿出一方小小的印章:「你把這個替為師收好。」

  涼生接過那枚小小的印章,忽地一陣心慌:「師傅,這是什麼?」

  「我派中的鎮妖塔,只有一枚鑰匙,便是這鎖塔印。」

  涼生一抖,眼睛瞇開一條小縫驚怕地望向碧落:「就是派中那個鎮妖塔?那個據說塔中關了無數妖魔和靈藥的鎮妖塔的鑰匙?」

  碧落點點頭:「進來派中多有紛亂,剛剛得到長老消息,說不少妖魔企圖搶奪鎖塔印,或是為了解救塔中妖魔,或是為了竊取塔中靈藥,都是為了這個,鎖塔印。」

  「這麼重要的東西,師傅為何要交予我?」涼生小心翼翼的收起鎖塔印。

  「你我二人此次單獨出行,已有人走漏了風聲,恐怕一會兒便會有妖魔在路上與我們有一場爭鬥。」碧落看這蒼茫的大地,繼續說道:「若到時真遇上了妖魔,為師怕一時半會應付不過來,到時候你就先帶著這印章速速回派交給長老。」

  「可是,我……」涼生的話音還未落,便看見一團團烏黑的東西似乎正在向自己的方向漂移過來,隨著那東西越來越近,儼然是一群密密麻麻的血色烏鴉!

  鋒利的爪牙,尖銳短小的前喙,從外形上開起來,也就是眾人常見的雲雀般大小。渾身上下唯獨和雲雀不同的地方,就是身上全部包括爪牙和嘴巴,竟然都呈暗紅色,一雙紅色的眼睛分外凶狠。

  這片刻時間,血鴉群就已衝了下來,密密一片,甚是密集,涼生只看到周圍無數巴掌大的黑影在動,爭先恐後一般地朝她撲來。

  「這,是血鴉!」涼生驚駭的連連後退,她在書上看過:食血鴉乃傳說中極邪之物,當年在洪荒之災中便群數肆虐百姓,屠人滅魔無所不能,傳言血鴉是魔尊重樓從昊天塔中釋放的血靈,此物本是人魂所化,因怨孽戾氣太重不得重生,便為禍人間,凡被此物襲擊者魂魄皆被勾食,暴戾異常。

  「躲在我身後。」碧落擋在涼生面前,發出一陣寒光,頓時不少血鴉紛紛凍結成冰,摔落下去。

  但是,血鴉卻更加瘋狂的湧來,碧落抽出腰間的青索劍:「這些血鴉著實不好應對,怕要用些時間,恐怕是有人在背後操控的。我先送你回去,我來應付這些血鴉。」

  涼生急了:「怎麼能留下師傅一人!」

  但是腳下的雲彩卻不受控制,載著涼生飛速的往上清派所在的茅山飛去:「師傅!!!」

  到了茅山,下了雲彩,涼生便飛快的向派中跑去,心中默念著:鎖塔印鎖塔印鎖塔印!

  鞋子不知丟到哪裡去了,幾次被山石絆倒,拂也不去拂一下,爬起來繼續狂奔,兩條腿好像已不再是自己的,疲憊麻木到沒了知覺。直到看見築簷,她才腿下一軟,趴在最後幾層石階上,大口喘氣。

  「喲喂,多可愛的小姑娘,怎麼小臉蛋都弄髒了?」一個清脆的童音響起。

  涼生抬起頭,看見一個可愛的小男孩正盯著晶亮的眸子望著她,微笑著向她伸出手來。

  涼生愣了愣,猶猶豫豫的伸出手去,怎麼以前從未見過這個男孩?派中長老的童子嗎?

  「快離開他!!涼生!」一個沙啞無力的聲音忽然傳來。

  涼生條件反射似的一下子挪開手,一下子蹦的老遠。

  剛才喊她的不是別人,正是伽羅!

  伽羅從涼生上方的屋簷上滾了下來,此刻面容蒼白,腰腹出血流如注,喉嚨嘶啞的已經的說不出話,奄奄一息:「涼生,別,別靠近他!他便是我的叔叔!妄想長生不老的叔叔千秋!」

  千秋走到在地上掙扎的伽羅面前,狠狠踢了他一腳,童稚的聲音此時顯得分外恐怖:「我的大侄子,你怎麼還不死啊?叔叔都等不及喝你的血了呢。」

  一道銀光閃過,千秋心疼的摸著自己臉上的血痕,氣呼呼的看著涼生:「哎呦,人家的小臉喲,小姑娘,看你挺可愛的,下手可倒是不輕啊。」

  涼生握緊手中的銀針,瞪大眼睛:「放開伽羅哥哥!」

  千秋詭異的笑笑:「放了他?這可不行,我找了這麼多年才找到我的大侄子呢,喝了我們尊貴皇室血統的伽羅的血液,可以永葆青春呢。」

  涼生又連發幾針:「你怎麼如此殘忍?」

  千秋卻一一避過,輕鬆的捻起幾根銀針:「殘忍?剛開始的時候是覺得殘忍,也會難過。但是生命的永恆比起殘忍來的話,還是生命永恆的價值比較大。一旦死去,就什麼都做不了。曾經那些踩在我頭上的人,在我還沒有報復他們之前就死去了,剩下的因為力量太弱,幾下就被我幹掉了,可見,最重要的就是永生和力量。」

  說罷,他將銀針反射回了涼生的方向,涼生趕緊閃避,連翻了好幾個滾,才沒有中針。

  「咕嚕嚕。」鎖塔印從涼生的袖中掉了出來,涼生趕忙一把抓緊它塞進懷裡。

  千秋卻一雙眼睛閃出光芒,不是孩童般無邪,而是深深的貪婪之光:「鎖塔印?有了這個我便可以拿得鎮妖塔內的不老藥了。真是得來全不費工夫啊,枉費我還御使血鴉去半路上襲擊碧落,卻原來在你這個丫頭手中。」

  原來那血鴉,是這個叫千秋的男子御使的?

  涼生後退幾步,警覺的看著他:「我師傅馬上就會趕來,你別癡心妄想了。」

  千秋手一揚,眉毛一挑,便有一溜火光直朝涼生打來:「血鴉可不是那麼容易對付的呢,小姑娘,還是先接我的招吧!」

  涼生左手打出一掌:「引力術!」

  只見火光一閃,忽明忽滅,最後遠遠的被彈了出去,砸在不遠處的一棵大樹上,「轟隆」一聲,那個大樹一下子被劈成了好幾段。

  千秋甩甩頭髮,小小的手上捏著兩團雷電之氣的紫色霹靂:「這個乾天一元神雷霹靂子因以無上法在兩天交界中收斂將發未發的雷電之氣凝煉而成,爆力極大。小丫頭,你要怎麼應對呢?」

  語畢,那股子雷電霹靂已經咆哮著劈向了涼生,涼生急忙豎起手指:「冰幕!」

  一道藍色的冰罩出現在涼生的周圍,與那股雷電霹靂抗衡著,漸漸地,霹靂佔了上風,藍色冰幕上開始出現了裂紋,一條,兩條,三條……

  終於冰幕承受不住如此巨大的壓力,「啪」的一聲碎裂開來,碎成千萬片。

  涼生一下子吐了口鮮血,眼球無神,充滿血絲,嘴唇顫抖,牙關緊咬。

  千秋右手虛空畫出一個複雜的符號,咬破指尖彈出一滴血液,符號遇血立刻閃爍紅芒,印在了涼生額頭。

  頃刻間涼生低哼一聲,身體更加劇烈的抽動,全身的肌肉詭異的蠕動,從身體各處瘋狂的向胸口聚集而來。

  千秋冷笑一聲:「先吃了你這娃娃的七竅玲瓏心再說!」

  說罷,目光狠毒的將手伸向了涼生的心口處,涼生絕望的閉上了眼睛。

  然而,胸口處卻遲遲沒有動靜,她睜開眼睛,看見伽羅正死死抱著千秋的大腿:「涼生妹妹!快逃!你打不過他的!」

  千秋不耐煩的看著伽羅,一拳頭砸在伽羅頭上:「不識好歹的臭小子!」

  伽羅的腦袋一下子就開了花,頓時血肉模糊,他死死的咬住千秋的衣褲,含混不清的喊著:「涼生妹妹,快跑啊!!!」

  「伽羅哥哥!!!」涼生看到伽羅這幅樣子,心裡痛得發酸,渾身上下卻絲毫力氣也使不出來。

  「噗」,千秋手裡升起一團烈火,一下子扣在伽羅身上,伽羅頓時全身都被熊熊大火點燃了,發出了一股子焦糊的味道,整個人在大火中掙扎不已,痛苦的嚎叫,不一會兒便暈死過去。

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4-3-6 08:35 PM

47、琉璃淬心(下)

  「你敢傷我伽羅哥哥!」涼生的牙齒把下嘴唇咬出一個深深的血印。

  她的臉色變得陰狠起來,眉宇間煞氣出沒,看上去甚是詭異。左肩上的蓮花印記放出灼眼的紅光。

  「你,死定了。」涼生的目光如冰潭,閃著寒光,令人不寒而慄,不敢靠近。

  她的眼睛變成了紅色,如同毀滅世界的火焰一般。

  一陣紅色的狂風忽然席捲而來,暴風四起,風沙肆虐,周圍像是被一片沙霧籠罩起來。

  突如其來的狂風讓千秋的視線變得模糊起來,無數的沙塵讓她不得不瞇起眼睛。

  千秋面色陰沉,盯著涼生,心下發毛,這小丫頭,怎麼跟完全變了個人似的?好強的氣場!

  如果說千秋給人的感覺是一股脖子發涼的殺氣的話,那麼眼前這個小丫頭,給人的感覺便是將一切毀滅碾碎的災難!

  他右手掐訣,一張嘴,噴出一團血色霧氣,霧氣詭異的翻滾著,瀰漫開來。

  涼生冷笑一聲,右手一指融合了千秋的血霧,那血霧頓時一脹,詭異的翻滾蠕動起來。

  緊接著,漸漸的,血霧開始收縮,慢慢的變小。此時的血霧,形狀已然大為改變,縮小成一個環形,散發出柔和的光芒,飄在半空。許久之後,光環猛然間射出耀眼的光芒,一時之間猛烈的顫抖起來,陣陣威壓自環上散出。

  千秋還沒有反應過來,那光環立刻飛射而來,融入到他胸口,一股磅礡的靈力,猛然間充斥在王林體內,他頓時胸口一震,渾身發麻的吐出好幾口鮮血,不由自主的倒在了地上,驚慌的看著涼生:「為什麼!怎麼會!」

  「因為結束才伴隨著開始,真正的永恆在這世上並不存在。」涼生輕蔑的看著他,唇角露出了冷酷的笑意,拿出紫郢劍,走到千秋面前,狠狠的刺了下去,一刀,兩刀,三刀……千秋噴出的鮮血沾在了她的臉頰和唇邊,但她卻彷彿置若罔聞。

  看著渾身是血的千秋,她似乎還不滿意,她拿出鎖妖印用力在千秋額頭一印下,千秋頓時痛苦不已:「不要啊不要啊,不要把我封印到鎮妖塔!」

  印記慢慢的發光,千秋整個人慢慢的變得透明,最後慢慢的消失在原地。

  涼生回過神來,眼中的紅色慢慢退去,整個人恢復到了清醒,剛剛自己,是怎麼了?

  她隱約記得,自己一直壓抑在內心深處的恨意和不滿似乎因為千秋的行為蠢蠢欲動了起來,不僅如此,體內忽然感應到了一股巨大的力量,瞬間埋沒了自己的所有理智,之後的事情,她就不記得了。

  但是看到自己滿身的血跡和沾滿血的紫郢劍,就能想像自己做了什麼。

  她錯愕的看著自己沾滿血的雙手,戰戰兢兢的跌坐在地:「我,我到底做了什麼!?」

  「啊,啊!」

  昏迷過去的伽羅被身上的劇痛疼醒,疼的原地打滾,死去活來。他已經被燒得模糊了嘴臉,只剩一團血肉身形,甚是可怖。

  眼見著進氣多出氣少了。

  涼生三步並作兩步跑到他跟前,給他源源不斷的輸入靈力,咬緊嘴唇:「伽羅哥哥……」

  伽羅苦笑幾下,臉色愈發的蒼白:「涼生,你,還怪我當初對你所做的事情嗎?」

  涼生狠勁搖頭,眼裡噙著淚水:「不不不,我早就不怪哥哥了!」

  伽羅無神的眼中忽然有了神采,卻又黯淡了下去:「突然之間,我還想再在這個世上多活幾天 。」

  「那就活下去!哥哥!涼生不要失去你。」涼生再也忍不住,大滴大滴的眼淚掉落在伽羅臉色,順著臉頰滑落到了唇邊,如此苦澀。

  「咳咳咳,」伽羅沙啞著嗓子,每吐一個字都甚是艱辛:「我,在遇見你,之前,一直都是死的。」

  他躺在涼生懷裡,輕輕拭去涼生臉色的淚水:「我每天只想著如何消滅叔叔,如何復興神鳥修婆那族,再度百花盛開,即使是死了也無所謂。因為我就是為了復仇而存在的。」

  「但是,現在,我忽然想多活幾天。」

  「完全是……因為有你,我才有這樣的想法。只可惜,不能實現了……」伽羅彷彿在跟涼生說話,又彷彿在喃喃自語。他的聲音越來越低越來越低……

  「伽羅哥哥!!!」涼生拚命的搖晃著伽羅:「醒醒啊!你騙涼生的對不對!你只是睡著了對不對。」

  然而,懷中的伽羅卻一直緊緊閉著眼睛,他迅速逝去的體溫證明了一切都是不爭的事實。

  一道白光從涼生的腰間發出,雪魄珠掙脫了涼生腰上的掛墜,慢慢的升起來,落在了伽羅腰間的琉璃珠上,忽而光芒大盛,刺得人睜不開眼。

  就在此時,伽羅的身體開始有了變化,他的身體慢慢的變得透明,和雪魄珠和琉璃珠融在了一起,變成了一顆心形的琉璃慢慢的飛入涼生的手中:「涼生妹妹,雪魄珠和琉璃珠是你我初見的信物,而今變成了我的心。你把這顆琉璃心帶在身邊,就當做是,我的最後一絲留念吧。」

  握緊手中的琉璃心,涼生胸口漸漸變得窒悶,眼前慢慢浮起一層層的金星,眼前忽然一黑,再也支撐不住,倒了下去。耳邊依稀聽見碧落的喊聲,她動了動嘴唇,卻發不出聲音,跟著便失去了所有意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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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其實,伽羅對於涼生,就是一個哥哥般的存在。

挺心酸的,他本身的存在和環境決定了他的悲劇和心性,他渴望愛,卻又不能愛。

因為對他而言,存在的意義,就是復仇。

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4-3-6 08:36 PM

48、情為何物(上)

  再次醒來的時候,人已經在桃溪閣裡了。

  涼生只覺渾身上下暖烘烘的,舒服的很。睜開眼,發現自己只穿著褻衣,外面蓋了厚厚一層棉被。

  碧落正坐在她床沿上,靜靜的注視著她。

  她無力地眨了眨眼睛,低聲喚道:「師父…我…」

  碧落給她掖了掖被子: 「為師去遲了,找到你的時候,你滿身的血,暈了過去。好在受傷不重,也算萬幸。」

  「這個給你,當時你死死攥在手裡。」碧落從袖中掏出那顆琉璃心。

  涼生顫著手,接過那顆琉璃心,眼內刺痛,心悸如潮,腦中轟然,只默默的望著那琉璃心,一語不發。

  碧落心中有疑惑,卻也不便多問。

  他方才與血鴉戰鬥之時已經觀微,知曉了涼生那邊發生的事。

  見到她遇上凶險,只恨自己有心無力,久久脫不了身。

  此番涼生和伽羅的關係他不知道是怎樣,但是他看見涼生眼瞳變紅,力量大增的時候,著實吃了一驚,這孩子,怎麼會有如此毀天滅地的氣勢?

  涼生小心翼翼的收起琉璃心,輕輕拉住碧落的衣袖:「師傅……」

  「怎麼?」

  「徒兒餓了……」

  碧落臉上一陣紅一陣白,這徒弟孩子心性,怎麼可能毀天滅地?

  應該只是當時氣血沖頭,全部的力量都使上了,顯得力量強大,自己真是想多了罷。

  他站起身來,轉身出門:「我去給你煮點清粥小菜。」

  「嗯!」涼生勉強撐出一個笑容。

  碧落用小盤兒端著清粥小菜站在涼生門前,猶豫又猶豫,還是走了進去:「來,吃些東西吧。」

  涼生剛才正默默發怔,一下子回過神來。

  伽羅的事情,實在是給她太大打擊了。她親眼看著他,死在自己面前,自己最重要的哥哥……

  她起身下床,坐到桌前,胡亂扒了幾口稀飯,眼神裡是掩飾不住的空洞茫然。

  碧落看著她憔悴憂鬱的小臉,輕輕歎了一口氣,開了口:「涼生,休息幾日後隨為師去大漠一趟。大漠最近似乎有萬年屍魔出現害人,為師心想,你入派以來,下山也只有隨我赴宴一次,應當多出去走走,歷練歷練,路上也可以散散心,排解些許心頭不快。」

  「萬年屍魔啊,聽起來好嚇人吶。」涼生放下了筷子。

  師傅,真是對自己太好了……

  肯定是看自己情緒不穩才要帶自己出去散散心的,她區區一個小丫頭,能讓高高在上的他擔心至此……

  碧落露出一個寵溺的笑容,如蓮花一般清柔:「有為師在,千萬個屍魔也不要怕。」

  第二日,涼生收拾好包袱輕輕鬆鬆的跟著碧落上了路,一路景色別緻,雖沒有仙山那麼煙朦霧醺的清雅,但冬季的人間卻是一種銀裝素裹的大氣之美。

  兩人行走了幾日,一直雪花紛飛,蒼松傲然,白雪無邪,小小的雪花落在涼生手中,很快的融化在她溫暖的掌心。天地間渾然一色,只能看見一片銀色,彷彿整個世間都是銀色的。

  一路上,涼生歡歡喜喜,陰鬱的心情也拋到了腦後。

  「雪停了呢,師傅。」涼生好奇的打量著周圍,瓊枝玉葉,粉妝玉砌,浩然一色,真是一派瑞雪豐年的喜人景象,四處好奇的張望著,一不留心摔了一跤:「哎呦!」

  碧落靜靜的走到她的面前,用手輕輕的拂過她身上的傷痕,白皙而纖細的手指猶如世間最為珍貴的瓷器:「還疼嗎?」

  涼生靜靜的看著他雪白的袍子傻傻的笑:「嘿嘿,師傅,我沒事!身體倍棒!」

  「還是執拗脾氣,手上都青紫了,也不肯喊疼。」碧落拿出一小瓶藥膏輕輕的敷在她的傷口上,吹了一口仙氣。

  涼生感覺手上冰冰涼涼的,看著碧落近在咫尺的臉,忽的亂了心跳,急忙轉過頭去:「師……師傅,我們現在到了哪裡了?」

  「這裡是慶嶺鎮,過了這裡,便到了大漠了。」碧落前行幾步,回頭看她:「我們先去客棧休息一晚,明日便去大漠。」

  涼生加快腳步跟上碧落:「慶嶺鎮啊……總有一種奇怪的預感呢……總覺得,會發生些什麼……」

  這天夜裡,格外寒涼,涼生在床上翻來覆去,就是睡不著。

  窗外一個黑影鬼鬼祟祟的跳了進來,涼生心裡「咯?」一下,是誰?

  她閉眼假寐,眼看著那黑影慢慢的靠近,感覺到一雙冰冰涼涼的手掐住了自己的脖子,猛地一翻身,從床上躍起,一下子把那黑影壓在身下:「何人來襲!」

  她身下的那人拚命的掙扎,涼生胡亂的按住那人,慌亂之中竟然按住了一個毛茸茸的東西,她心感奇怪,急忙低下頭,藉著那昏暗的燭光低頭一瞧,竟是條毛茸茸的大尾巴!在光線的映射下,擺來擺去,甚是可怕!

  她本以為應該是入室搶劫偷竊的小廝,沒想到卻是個妖怪!

  她一下子起身,對著那妖怪一指:「困妖索!」

  一道金色應聲而出,緊緊的綁住了那個妖怪。妖怪掙扎了幾下,彷彿沒有了力氣,索性也不再掙扎。


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4-3-6 08:37 PM

49、情為何物(下)

  涼生點亮了房內的其他幾盞燈,細細一瞧,被捆綁的那男子有著一頭淡紫色的長髮,左右臉頰各有兩條紫色妖紋,素色錦衫上是淡雅的花紋,紫眸燦爛,英氣逼人。

  身後,一條毛茸茸的紫色尾巴正耷拉在地上。

  涼生小心翼翼的靠近他,上下打量著他:「為什麼要殺我?」

  那男子瞪了她一眼,冷冷的說道:「放我回去。」

  涼生看他鎮靜的樣子吃了一驚:「你是妖怪吧?」

  那男子瞥了他一眼,沒有說話。

  男子身上有幽幽的清香,涼生看著那男子冷酷的樣子,眉頭一轉,計上心來:「你若不告訴我事情原委,我可就要搶走你身上的續命香了。」

  男子波瀾不驚的眸子閃過一絲震驚:「你識得續命香?」

  涼生笑吟吟道:「師傅曾經給我一本百香書,裡面介紹各種香料,還有每種香料的氣味都在書中。自然是再熟悉不過。」

  男子低下頭去:「我名晨夕,是八尾貓妖。我要殺你,是因為我需要續命香來延續我徒兒的性命。在這裡,續命香只有大漠的屍魔才有,為了求得續命香,我答應屍魔每年為他送上一個靈氣十足的人供屍魔享用,他便會給我一定數量的續命香。我今夜經過此處,嗅到了你身上靈氣十足,便起了殺意。」

  「你徒兒?」

  「我徒兒比你年紀略小,喚做雙兒,再過兩年,也差不多跟你一般高了吧。」晨夕觸景生情。

  「你徒兒也是妖怪?」涼生自知這樣問有些不妥,但是還是忍不住問了出來。

  「雙兒她,是人,不是妖。」晨夕頓了頓,又說道:「她天生就身體孱弱,弱不禁風,因此也被她爹娘拋棄了,之後遇到我,我便收了她做徒兒。」

  涼生想到了自己從未見過的爹娘,心中不禁百味交集:「所以這些年來,你一直用續命香來給她續命?」

  晨夕點點頭:「我本有八條尾巴,每條尾巴便是一定的壽元和功力。」

  又歎口氣道:「我已經散去了七條尾巴來給雙兒續命,如今只剩下一條尾巴苟延殘喘,功力所剩無幾,不然也不會被你一個小丫頭幾下就捆綁起來。」

  涼生咬緊雙唇,若是碧落,會不會為了自己耗盡一切,只為了徒兒的性命?

  涼生輕輕為晨夕解開了困妖索:「你徒兒一定很感動吧?」

  晨夕看著手臂上剛剛被困妖索壓出的痕跡,抿起嘴唇:「雙兒,一直很自責。覺得給我添了很多麻煩。真是傻啊,怎麼會呢?沒有她,我獨活於世,又有何意義?」

  涼生看著晨夕陷入回憶的樣子,不禁歪歪頭:「你們……不是師徒嗎?為何聽你訴說,卻覺得你們之間……」

  晨夕看著涼生:「我們是師徒,但是雙兒於我,我於雙兒,都是彼此最重要的人。我們之間,早就超出了師徒之情了。被雙兒的笑容打動,身邊充滿了活潑與朝氣,不再是那麼的死氣沉沉了。誰規定師徒之間不能有情?」

  涼生驚駭的說不出話,頓時覺得胸口窒息。

  她一直認為師徒之間是不可能有超出師徒之情的關係的,所以,她能夠一直心安理得的陪在碧落身邊,這個年紀,她已經感覺到了自己心中模糊的情感,但是她選擇把自己的感情罩上對師傅的依戀的光環,掩飾自己的小心翼翼和模糊的感情。

  如今,卻彷彿被人戳破了自己一直掩飾的窗戶紙,一下子□裸的暴露開來。

  「我先回去了,雙兒,還在家中等我。」晨夕看著走神的涼生。

  涼生回過神來:「我同你一同去看雙兒。」

  看著晨夕不解的眼神,涼生解釋道:「說不定我可以幫些忙。」

  晨夕冷漠的臉上出現了一絲喜悅的表情:「既然如此,請隨我走罷。」

  兩人一路飛行,落到一處園子前,晨夕領著涼生在前面走,兩人進了後花園,但見處處是錦簇花團,一叢叢的花朵,爭奇鬥艷。

  「明明是寒冬臘月,為何這裡的花卻依然盛放?」涼生摘下一朵牡丹,在手上把玩。

  「雙兒她,最喜歡牡丹。我便從南國運來了牡丹,以法術使其保持盛放。」

  過了牡丹花叢,有一間小小的雅室。涼生跟著晨夕走到門前,開了門,一名紅衣小女孩正倒在地上,抓著胸口痛苦地翻騰著,正是晨夕口中的雙兒。

  晨夕忙奔上前,扶起那女孩:「雙兒!」

  他從懷中拿出一株香草,慢慢點燃,一陣幽幽芳香飄散開了,這陣似有若無的高雅香氣,雙兒吸入後呻吟聲漸漸小了,看起來好些了。

  雙兒睜開眼睛:「師傅,你……你回來了……」

  晨夕捧住她的臉頰:「剛剛嚇壞我了。」

  雙兒虛弱的一笑:「我沒事,不要擔心。」

  她奮力坐起身來,瞧見了涼生,笑一笑,無邪的笑容感染了涼生:「有個漂亮姐姐,是客人嗎?只是雙兒沒力氣了,不能給姐姐斟茶……」

  涼生趕忙說道:「沒事沒事,你休息便好。」

  晨夕安頓好了雙兒時候,走出門來,見涼生正瞧著他,苦笑一聲:「你都看到了……」

  涼生見他悲痛欲絕的樣子,咬咬下唇:「其實,我有一個法子……只是……」

  晨夕黯淡的眼裡浮現了一抹光:「什麼法子?」

  涼生低聲歎道:「三相化生妙法。我曾在仙術秘傳典籍裡面看過這個術法。」

  「我可以用這個法術把你的壽元的一部分轉移到雙兒身上,但是代價是,你便會失去所有法力,化回原形。苦修千年的成果,全部化為烏有。」

  晨夕笑道:「你以為我會在乎?千年真元對我來說,遠比不過能夠陪雙兒多看著世間美景一日。哪怕我變回了貓,能夠日日夜夜守護雙兒,足矣。」

  涼生聽聞此話,不禁對晨夕起了幾分佩服之意。雖然他是妖,但是這份至情至性,世間又有幾人能與之相較?

  涼生氣運丹田,深深吐納了一口氣,掌心散出銀色的光暈:「那麼,開始吧。」

  ......

  回到客棧裡,涼生坐在房內的竹椅上,看著幽暗的忽明忽滅的燭光,遐思聯翩。

  她忘不了,離開晨夕的園子時,門前,那個小小的女孩雙兒,對她輕輕擺手,雙兒懷中,晨夕是小小的貓咪形狀,灰色的皮毛,尖尖的耳朵,眼睛亮晶晶的像兩顆紫寶石,尾巴長長的。

  晨夕瞇著眼睛,腳與身子緊緊地貼著雙兒,尾巴緩緩地在空中搖擺,似乎也在跟涼生告別。

  一夜已經過去了,太陽漸漸升起。

  一人一貓,就這樣,靜靜的在晨曦中,溫暖的相依……

  這是涼生真正意義上第一次接觸情,瞭解情。

  她第一次認識到,原來人妖之間,師徒之間,都可以有情……情為何物?

  她為晨夕和雙兒所感動,心中更是有一種隱隱的擔憂,到底,是在怕什麼?

  想了一會兒,卻也始終想不出個所以然來,涼生索性不想了,她一直便是這樣的性格,想太多,倒不如不想;複雜一點,還不如簡單一點。

  她趴在桌上,打了一個哈欠,閉上眼睛,不一會兒便進入了夢鄉。

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4-3-6 08:38 PM

50、鬼谷求醫(上)

  天已大亮,早晨的光線通過紙窗照進房間,涼生趴在桌上睡得正酣。

  「咚咚咚。」有人敲門。

  「誰?」涼生豎起耳朵,最近有點高度緊張了。

  「是為師。」碧落清涼的聲音響起。

  涼生披上一件外套,貓著腰走過去,三步並作兩步開了門:「師傅,起得這麼早?我記得平時都是約莫一個時辰後才食早膳繼續出發的。」

  碧落走到桌子前,把手中的粥輕輕放在桌上:「趁熱喝了吧,這是紅棗羹,有安神補眠的作用。」

  安神補眠?自己昨晚忙活了一夜晨夕的事情,著實沒有睡好。

  涼生做賊心虛的一臉巴結樣子瞅著碧落:「師傅,我這就喝。」

  她端起碗來,「咕嚕咕嚕」一口氣喝乾了紅棗羹,喝得太急了,連連打了好幾個飽嗝,摸著鼓鼓的小肚子,拿起空碗對碧落一笑:「師傅,喝完了,嘻嘻。」

  碧落端起空碗邁步向門口走去:「看你有些乏了,你再小憩一會,到了中午再出發去大漠」。

  「師傅,徒兒不累!」涼生道。

  碧落眉頭微微一擰:「連師傅的話都不聽了?」

  涼生趕忙一下子鑽進被窩:「徒兒不敢,這就睡這就睡……」

  碧落走出門外,他在努力的鎮定著自己。昨夜的事情他怎會不知道?

  昨晚他聽到了動靜,便來到了涼生房外,剛想進去,便聽見有嚶嚶小聲的交談聲。

  他正躊躇時,卻看見涼生跟隨一個貓妖躍出窗外,他一路跟隨,遠遠觀望。

  看見涼生使了三相化生妙法的時候,沒有人知道他這幾個時辰是怎麼度過的,擔心,牽掛……

  這個術法一旦用不好便會對術者本身有反噬,這個丫頭,怎麼就……

  他看著自己的徒兒冒著反噬的危險為人解難,卻不敢打擾,只能飄在遠處,靜靜的看著……

  他知道,涼生背著自己偷偷出來,自然是不想被自己發現。

  於是不敢貿然上前,只怕涼生施術中有個什麼萬一,便立刻衝上去。

  什麼時候起,自己都,變得不像自己了?

  兩千年來,不為任何人,任何事所動。此乃無上心法,對待蒼生萬物,皆一視同仁。

  可如今的自己,竟……

  晌午時分,師徒二人便踏上了旅程,大漠離慶嶺鎮很近,兩人沒有飛行,而是步行,不一會便到了大漠的邊緣。

  大漠的風沙吹拂在碧落身上,卻一粒沙子也不沾衣。

  涼生可就不一樣了,大把的風沙的吹在她臉上,一張嘴便是一口沙子,整張小臉苦的不行。

  無窮大漠,似霧非霧,似煙非煙。

  只有二人,緩步而行,猶如九天玄女下凡塵,不染一絲塵埃。

  「撲哧」一聲,涼生狠狠的摔了一跤,她用力拔出陷在沙子裡的雙手雙腳,怏怏的爬起來,看著冒出血絲的雙手和發疼的雙腳:「越走這沙子越深越多了呢。」

  碧落輕輕彎下腰,白衣下擺隨風輕揚,長髮絲絲飄蕩:「我背你。」

  涼生大驚,她怎麼敢,師傅是那樣清冷的高高在上的仙人,她怎麼敢屈尊師傅?

  能夠陪在師傅身邊,坐看每一天日昇日落,潮漲潮退,便是她這輩子最美的時光和最好的願望了。

  她又怎麼能得寸進尺?

  碧落見她久久沉默,沒有動作,轉頭看向她,深邃的眸子中有著不可抵禦的威嚴:「上來。」

  「師傅……」兩人對望了很久,涼生終究還是抵不過碧落目光裡的威嚴,兩隻小手絞在一起,搓了又搓,猶豫再三,還是輕輕覆上了碧落的背。

  一股淡雅的清香讓涼生全身微顫,直覺腦中空白,心跳得快要蹦出胸膛,全身湧起一種奇怪的感覺,涼生極力壓制著內心的澎湃,覆在碧落的背上,一點都不敢動。

  碧落背著涼生一步一步,走向大漠深處,一路上,只有一行深深淺淺的腳印……

  多年後,涼生猶記得這一幕。

  無窮大漠,唯有她和他二人,他背著她,一直,一直走下去……

  若是能夠一直這樣走下去,該多好……

  「師傅。」

  「嗯?」

  「徒兒給你唱首歌好不好?」

  「唔。」

  午後的陽光傾瀉下來,碧落背著涼生不緊不慢的走在山谷這中。

  涼生喃喃的哼著歌,斷斷續續的卻很好聽:

  雨打窗,濕綾綃

  流年暗把相思換

  夜裡霧靄驅不散

  韶華傾覆,紅顏剎那,繁華如煙

  笙歌起,紅帳暖

  紅燭淚裡情難堪

  空夢難留韶華光

  奈何橋頭,忘川浮畔,緣陌舊顏

  煙非煙,此去不相見

  霧瀰散,此生斷塵緣

  紅塵纏綿苦,但若如初見

  曾幾多,唯相依,知否淚始干

  ……

  行走了大半日,夜幕降臨,天邊是一片深藍,繁星點點,銀月如鉤。

  碧落白色的身影緩緩的走在過膝的沙棘叢中,卻靜地沒有一絲聲響。

  風輕輕的吹,吹拂起一片「沙沙」聲,碧落忽然停下,把背上快睡著了的涼生放在地上,平靜的說:「出來吧。」

  涼生心中戒備,藉著微弱的月光看去,只見那沙棘之後竟是緩緩爬出一個腐爛的屍體來,渾身帶著妖異的黑氣,毒瘴更是滿佈與身體當中,雙手中變異出長達半尺左右的指尖,指尖上還潺流著駭人的腥臭血跡,讓人驚恐的是那雙眼珠子居然吊在胸口上!

  萬年屍魔咆哮著向著兩人衝過來。

  雙手十隻長長的指甲猛地彈起繃得筆直,如個把鋒利的長劍打手,隨即,一陣舞動,指甲的尖端處突兀的現出黑亮的光澤,隨即身子一動,四肢著地疾撲而出。經行處,塵土飛揚,碎沙四濺,丈許長的身子矯捷的如獵豹捕食一般。

  碧落護住涼生,神情凝重的一踏腳下,身形急退的同時手中一揚,一道銀白色的光華飛出,在半空中化作一張巨網罩下。

  與此同時,碧落放出一道神鞭,瞬間延至屍魔腳下,隨即一彈而起,抽打屍魔。

  屍魔卻防禦力驚人,任由鞭子抽打,每每不過微微一頓,旋即恍若不覺的繼續前衝。

  碧落變換手型,鞭子彷彿拂柳一般,柔和的發出推力,將屍魔衝勢抵消。

  在柔韌的鞭子糾纏之下,屍魔的速度減弱下來,巨網也遮天蔽日般降落下來,眼看著只要再過一息,它就會被困住。

  只見屍魔忽然詭異的咧嘴一笑,隨即,他噴出一團濛濛血霧,瞬間灑滿了巨網,不過一個剎那,巨網光華黯淡顫抖,驟然失去了所有支撐無力的墜落。

  屍魔張口吐出一顆黑色的屍丹,那屍丹放出黑色的光芒,靈光一盛,與屍魔融在一起,幻化成一條黑色的巨蟒。

  涼生見此情形,不禁倒吸一口涼氣,正要發動術法,卻被碧落擋在身前:「閉上眼睛。聽我數到三再睜開眼睛。」

  涼生閉上眼睛,感覺到屍魔的氣息越來越近,碧落抽出青索劍一揮,一道劍氣虛空斬來:「一。」

  那屍魔化作的巨蟒也是狡猾的很,長尾一擺便躲過了那虛空的一斬。

  「二。」碧落不動聲色的揮舞手中的劍,煙波萬頃中,一道白光沖天而起,無上劍意所到之處,水氣氤氳蒸騰,天幕之下彷彿有隕星暴裂。

  隨著一道驚天動地的低吼,帶著血污的巨蟒臨空落下,血落如雨,一時將海面染成嫣紅。

  「三。」巨蟒立刻被輾成了無數段,鮮血飛濺,「轟」的一下爆炸開來,幻化回了屍魔的本體,碎成了無數段血肉和骨頭。

  碧落臨風落下,他手中輕提長劍,白衣勝雪,一張清秀雪白的面龐,別樣的神韻,動人心魄。

  明亮的月光照在他身上,灼然生輝,天地之間的光芒,彷彿都聚集在他身上。

  涼生睜開眼睛,看到遍地狼藉,不禁心中一頓:「師傅…...你還好吧?」

  碧落不語,掀開衣袖,白皙的胳膊上,一根尖尖的小骨頭,刺入了他的胳膊。

  他的面容變得愈加的蒼白,印堂發紫:「這屍魔的骨頭,有屍毒。」

  涼生呼吸一滯,慌忙在墟鼎裡拿出一粒丹藥:「師傅,快服下這顆解毒丹。」

  碧落搖搖頭:「萬年屍魔的毒,是解不了的。」

  涼生快要哭出來:「一定有辦法的是不是!」

  碧落運功封住自己的幾大穴位,壓制住毒素,毒卻抑制不住的逐漸在他身上遊走:「為師本想帶你歷練一下,卻沒想到……其實為師這條命本無關緊要,只是你年紀尚小,性子執拗上來為師也奈何不得你,這一去,卻是放心不下你。」

  「師傅不會死的!」淚水順著涼生的兩頰流下。

  她撲到碧落懷裡:「徒兒不許師傅死,不許不許不許!這一輩子,下輩子,永生永世都不要師傅跟涼生分離!」

  碧落顫抖的擦去她眼窩上的淚滴:「傻徒兒……」

  話還沒有說完,碧落已摔倒在地,面色蒼白,嘴唇也失去了血色,全身都在顫抖。

  涼生俯身就要把他扶起,剛一接觸,卻好似渾身都墜入了冰窖之中,碧落的身體,沒有一絲溫度,只有微微起伏的胸口顯示他還有一絲微弱的氣息。

  烏雲滿天,把月亮星星遮得沒半點光亮,涼生抱著碧落站在茫茫大漠之中,只覺天地茫茫,萬念俱灰。

  不論用盡何種方法,她也要救師傅!!

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4-3-6 08:40 PM

51、鬼谷求醫(下)

  雪一片又一片,一片又一片的落下,將鬼谷妝點成銀白一片。

  鬼谷無邊無際的白色世界裡就像是縹緲幻影一樣。

  鬼谷內的一座茅屋前,涼生抱著被裘衣包裹住全身的碧落跪在地上靜靜等待著,沒人知道她跪了多久,只是她全身多處積了白雪,嘴唇早已凍僵了。

  碧落像是睡著一樣一動也不動,涼生不管自己身上的雪,只是小心的護著他,替碧落拍去所有雪片,一次又一次。

  這裡是她僅存的希望,所以無論如何她絕不會離開!死也不會!

  以前聽派中的師兄師妹們說過,有一地名為鬼谷。

  鬼谷裡幽居的鬼手婆婆雖然醫道高明之極,卻是脾氣古怪,凡求醫者,不論仙魔人,女子皆予以醫治,凡是男子,均置之不理,任其自生自滅。

  沉重的大門緩緩開啟,有人從裡頭走了出來,一位滿頭白髮的老婆婆出現居高臨下的冷睇她。

  頭髮花白,身披麻衫:「你回去吧,我已經說過不醫,就是不醫。」

  涼生低聲懇求:「請您大發善心就救這一次吧。」

  大發善心?鬼手婆婆冷哼了一聲:「我可沒這種閒情逸致。」

  「你不救人,我就不出谷。」

  鬼手婆婆歎氣道:「普天皆知,鬼手婆婆從不救男子,小姑娘,你又何必執意至此?」  

  白雪無情的緩緩落下,涼生再度替碧落拍下雪片,哽聲開口:「普天之下,只有一個他。」

  鬼手婆婆見涼生說話之時,不住轉眼去瞧碧落,關切之情深摯已極,想起自己一生不幸,愛侶拋棄自己,不自禁的起了妒恨之心,冷冷的道:「這位雖身為高貴清雅的上神,但是中了這萬年屍毒也奈何不得,臉上已現黑氣,命不久矣,就算是我也無力回天,你還苦苦護著他幹什麼?」

  涼生聽了此話胸口一涼,隨即感到一股熱血湧上,顫聲道:「連婆婆你也……無力回天?

  鬼手婆婆性子極為怪戾,見到涼生哀傷欲絕的樣子,卻彷彿觸動了心中某個柔軟的角落,有些不忍:「我這有一顆天蛇珠,此珠名為蛇寶,乃千年毒蟒精華。無論中了多麼厲害的毒,只消用此珠在渾身上下貼肉運轉,雖不能解毒,卻也可以暫緩毒發,保得一時性命。」

  涼生一呆,隨即雙膝點地:「請婆婆賜我靈藥……」

  鬼手婆婆臉上猶似罩了一層嚴霜,森然道:「天下哪有那麼便宜的事情,若想從我這拿到丹藥,自然是要付出代價的。」

  「若能救得師傅,涼生萬死不辭!」

  鬼手婆婆反轉手心,頓時她身後緩緩升起一座寶塔,通體晶瑩,八角四十層。

  鐵塔形如春筍,瘦削挺拔,塔頂如蓋,塔剎如瓶,顏色似鐵,別具一格。
  猶如擎天一柱,直插雲霄。塔的全身雕刻著上萬個精緻的石像,各個佛像姿態不同,但都栩栩如生。尖塔挺立在重重的雲霧裡,似隱似現,可望而不可即,充滿莊嚴雄偉的氣勢。

  再一瞬,兩人已然身處寶塔塔頂的最高一層:「既然你師傅對你這麼重要,那你肯不肯犧牲自己,從這塔頂跳下去,那我便救了他。」

  涼生愣了愣,犧牲自己……那是她修來的福氣……

  能夠換的師傅半條命,自己的生死有什麼關係?

  她咬牙說道:「一言為定!」

  從寶塔的窗子裡一下子跳出去,頭也不回的,跳下去,直直的在空中墜落下來……

  「咚!」一聲巨響。

  涼生握緊手中的紅色天蛇珠,恍若隔世的看著面前的鬼手婆婆:「到底有沒有寶塔?我又到底有沒有跳下來?這天蛇珠又是?」

  鬼手婆婆皺褶的老臉上露出了一個滿意的笑容:「所有的一切都是幻境,只有信念才是最真實的。從你肯為他犧牲的那一刻起,天蛇珠便已經在你手中了。」

  涼生欣喜若狂的把丹藥塞進碧落嘴裡:「謝謝婆婆!」

  鬼手婆婆擺擺手,走回屋子,大門慢慢的合攏:「你走吧,這是你應得的。我鬼谷門前無數人求藥,卻不及你一個小姑娘的決心堅定。」

  碧落服了丹藥後,氣色便漸漸好轉起來,蒼白的臉上有了幾絲血色,面色紅潤起來。幽幽轉醒。

  涼生扶起他勉強站起來,喜極而泣:「師傅!你總算醒了!」

  「為……你……」碧落張了張口,卻斷斷續續的說不出話來,終究還是閉上了薄唇。

  「師傅,我們先回派中再說,你現在剛剛復甦,喉嚨說不出話也是正常,一會兒就好了。」

  舊事一幕幕浮上碧落的心頭,他期間雖然昏迷不醒,身不由己,但是畢竟是上神之體,卻也模模糊糊的知道所發生的事情,這傻徒兒,真是難為她了。

  他轉頭,正瞧見涼生正靜靜的看著他,目光依舊似水一般明淨透徹。

  心底忽然湧上莫名滋長的情緒,他長長的歎了一口氣,運了一口真氣,壓制住心頭不安的躁動。

  這心情到底是……

  回到派中後,碧落休養了幾日,身子也在涼生悉心的調理下漸漸轉好。

  「師傅,吃飯咯!今個是荷花羹,清清甜甜涼涼的荷花羹上桌咯!」涼生興沖沖的端了一碗荷花羹放在桌上。

  碧落拿起勺子輕輕盛了一口羹湯放入口中,微笑著點點頭:「嗯,入口清甜可口,你的手藝越發的好了。」

  涼生看著他少見的笑容,心慌亂不已:「師傅,你最近身子好些了沒?」

  碧落垂頭低道:「已經好了。」

  涼生揚起臉苦笑一聲:「師傅不必騙我,我知道,那天蛇珠只能暫緩毒性,卻不能解毒。」

  碧落一怔,吶然道:「為師……為師的身體,自己清楚。何況,為師早就勘破這生死了,是生是死,順其自然罷了。」

  「師傅總是這樣,有什麼事情總是瞞著徒兒,不肯對徒兒說實話!」涼生垂下眼簾,聽得碧落說順其自然,怒火忽然湧上心頭,大聲道:「師傅還不明白嗎!師傅的命,比徒兒的命重要的多!」

  碧落面色一鬆,聲音有些沙啞的說道:「為師不是故意瞞你。」

  涼生喃喃道:「經歷這麼多事,涼生一直以為師傅跟徒兒可以生死與共,可是,原來師傅還是把徒兒當做外人嗎……」

  她後退幾步,露出一個無比酸楚的笑容,轉身飛速跑出門外。

  碧落眼睛盯著那漸遠的身影,耳朵嗡鳴起來,聽那步子愈來愈遠,愈來愈輕,直到消失不聞。

  想要追出去,卻努力用理智控制自己的身體停住,恢復了眼中的清明,自言自語道:「我沒有……」

  想起歲月在涼生的身上留下一點一滴的痕跡,想起她的個子漸拔漸高,想起她圓圓的臉頰一點點的變長變尖……

  修道千年尚不覺漫長的他,忽然間領會到時間的力量,區區兩年,竟能讓一個人發生如此大的變化,碧落不由得心生感慨。

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4-3-6 08:41 PM

52、情之一字(上)

    桃花林裡,涼生在一棵桃樹下緩緩蹲□子,揉揉被風吹得冷冰冰還動得僵硬的胳膊,一抽一抽的抹乾淨眼角的淚。

    忽聽得瑟瑟幾響,回頭去看,卻見花樹分開,鑽了一個身著翠綠衣衫人出來。見那人身形苗條婀娜,顯然是個女子,臉上蒙了塊綠綢,瞧不見她面容……

    只能透過她臉上所蒙的綠綢,隱隱約約可見到她面貌,只見她眉目甚美,但臉上好像有幾條血痕,又似有什麼傷疤,看上去朦朦朧朧的……

    那人看著涼生,伸左手揭開蒙在臉上的綠綢,露出一張雪白的臉蛋。

    涼生差點沒驚呼出來,只見她臉上縱橫交錯,共有兩條極長的劍傷,劃成了一個「十」字,由於這兩道劍傷,說不出的醜惡難看。

    那女子上下打量了涼生一遍:「你便是碧落這幾年收的那個女弟子?」

    涼生見她直呼碧落的名字,後退幾步警惕道:「你是誰?」

    那女子笑了一笑:「看來正是碧落的徒兒無疑了。」

     表情分明是雲淡風輕,卻好像有說不出的魔力。離得那麼近,涼生可看到她眼珠漆黑,世上再不會找到這樣綺麗炫美的兩粒墨玉,然而混雜了冰雪、刀劍、烈火與劇毒,殘酷無情如地獄鬼火。

    那女子輕輕對著涼生呵了一口氣,一股幽蘭的氣息撲面而來:「想知道我是誰嗎?」

    聞著這股子奇異的香氣,涼生只覺得渾身一麻,登時就暈了過去,什麼都不知道了。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才幽幽地醒來,全身上下疼得厲害,打量四周,蕭蕭瑟瑟的十分陰暗,看不清楚自己在哪裡。只感覺耳邊有風呼呼刮過。

    天已經全黑了,月光從林間縫隙裡透過來,灑出了斑駁的影,依稀能看見一點景物的輪廓。

    涼生試著動彈了幾下,卻渾身都沒有力氣,也使不出任何法術。

    「我已經封住了你的任督二脈,你現在使不出法力,也使不出力氣,別掙扎了。」

    涼生抬起頭,才發現身前無聲無息的站著一個人,雖然看不清楚面容,但是聽聲音就可以斷定出,此人正是白天那個綠衫女子。

    涼生冷靜問道:「我與你無冤無仇,閣下為什麼要迷昏我帶到這裡。」

    那女子輕笑一聲:「不愧是碧落的徒弟,冷靜有餘,有我當年做他弟子時候的風範。」

    當年!?徒弟!?涼生聽聞此話,猛地彷彿心裡被一塊石頭擊中:「你是花鸞?」

    那女子望著年紀尚幼的涼生震驚的表情,吃了一驚,微微走了神:「你怎麼知道我的名字?難道,碧落他,還曾向你提起過我?」

     涼生陷入回憶中,記得小昭跟她說過:獨孤長老和清塵長老座下分別有一弟子,至於師尊……聽說他曾收過一個弟子花鸞,但是後來不知道發生何事惹得師尊大怒,將其驅逐出派呢,此後,師尊便再也沒有收過徒弟。

    涼生看著花鸞的眼睛,她的眼神複雜,夾雜著各種莫名的情感,但是其中的熱烈卻分明。,

    花鸞見涼生沉默不回答她,猛地瞬移到涼生面前,掐住涼生的雙肩拚命搖晃,像個瘋子:「是不是!?碧落提起過我是不是!?他是在乎我的是不是!?」

    涼生心中冷不丁「咯?」一下,這種口氣,這種眼神,這癡迷的表情…還有直呼「碧落」的語氣……

    獨孤宣提到伽羅的時候不也正是如此!?

    難道,花鸞喜歡師傅!?

    這個猜測如同晴天霹靂,直接讓涼生渾身顫抖不已:花鸞是師傅的第一個徒兒,也算是自己曾經的師姐,與自己一同跟隨師傅,同為徒兒,竟然喜歡上了自己的師傅!

    一瞬間,她的內心登時就心亂如麻,亂作一團:「師傅他……他……」

    花鸞繼續不依不饒的掐住了涼生的脖子,晃得涼生暈頭轉向:「你倒是說清楚啊!他一定是在乎我的,一定從來沒有忘記我是不是?」

    涼生被她掐的喘不過氣來,「咳咳」幾聲,頭上的煙花簪居然被花鸞給晃了下來。

    「卡崩」一聲,煙花簪落在地上,可見玉質甚好,居然沒有絲毫破損。

    花鸞俯身撿起那簪子,左右細細端詳,慢慢鬆開抓緊涼生的手,攥緊那只煙花簪,眉頭一緊:「九天寒玉?」

    涼生趕忙伸出手去要搶回那簪子:「把我的煙花簪還給我!」

      花鸞輕輕閃身避過涼生的動作,目光漸漸凌厲起來,絕望和寒光漸漸閃爍在眼中,惡狠狠地自嘲道:「好一個煙花簪,九天寒玉乃南極仙翁送給碧落的壽辰賀禮,我當時撒嬌無賴的問碧落討要他都不肯給我,如今竟輕易的給了你這個小丫頭,還如此費心的雕琢,對你的疼愛程度可見一斑。同是徒兒,憑什麼你可以在他膝下承歡蒙愛,我卻被逐出師門,毀了容貌,不得回頭?!」

    涼生渾身無力,眼中只有那煙花簪,雙目灼灼的盯著那簪子,用力爬到花鸞面前:「求求你,還給我……」

     花鸞看得涼生如此在意碧落贈與他的簪子,心中更是一股子無名火突然升起,一腳狠狠踢向涼生的小腹:「師傅師傅,一聲又一聲的師傅,你算是個什麼東西!跟我搶奪師傅!」

    涼生被這一腳踢得正中小腹,臉色一白,雙手摀住小腹,豆大的汗珠猛然砸落而下,劇痛無比,動彈不得,斷斷續續道:「還給……我……簪子……」

     花鸞顯然沒想到涼生會如此在意碧落贈給她的東西,搖著手中的煙花簪,看著涼生焦急的神色,驚慌不安的瞳孔,忽然恍然大悟,拍拍手仰天大笑:「原來如此,原來如此!原本我以為只有我一個人戀慕不染塵埃的他,朝夕相處二百餘年,逐漸情思暗許。沒想到,你才短短幾年,便愛上了他!早早踏入悲哀的深淵!」

    這話一出,如同五雷轟頂,爆破連連,直擊到涼生內心深處,一語道破了涼生一直以來不願正視的心意!

    是的,她一直以來,所逃避的,不敢面對的,深深埋藏在心底的,秘密。

    在這一刻,被花鸞生生赤裸裸的掀開拆穿!

    她,愛上了自己的師傅!

    涼生拚命搖搖頭,口氣顫抖著,眼眶也紅了,拚命爭辯道:「不是的,不是的!我……我對師傅……只是師徒之情!」

     花鸞猛地拉住涼生,一股奇怪的氣息迎面而來,涼生渾身一顫,只能閉上眼睛別過臉去。花鸞氣息繞到涼生的領子,涼生慌忙拿手擋她,卻猛地被花鸞捏住了鼻子,張開嘴巴吞下了一個火辣辣的東西,涼生捂著火燒火燎的喉嚨,眉梢若隱若現的付出一枚小小的硃砂痣:「你,你……給我吃了什麼?」

    花鸞的臉色陰沉的可怕,彷彿要擰出水來:「情蠱。」

    「情蠱?」

    「巫蠱中有一種情蠱。此蠱乃是花蠱的一種,以九十九個負心人的血肉培植,三月開花,極其艷麗,此時如以養蠱人的心血相觸,即成情蠱。中蠱者不得思□,否則眉梢便會出現一枚硃砂痣。心痛難忍,每思一次,心痛更甚,九十九日後,心痛至死,硃砂痣亦變成黑色。若是中蠱者不思□,則無妨身體,亦不會出現硃砂痣。」

    「你給我下蠱做什麼?」

    「你不是說你不愛碧落嗎?如果你心中對他沒有情,自然無礙。如果你愛上了他,情蠱便會發作。」

    涼生感覺到呼吸越來越急促,手被牢牢的拽住,心開始絞痛起來,她抬頭張皇的對上花鸞地眸子:「我……」

    花鸞臉色一變:「你若是不愛他?怎會痛心蝕骨?現在你臉上的硃砂痣又是為何!」

    頓了頓,露出一個悲憫的笑:「你比我還要可笑,至少我敢承認自己的心,而你,卻不敢承認。」

    說完這話,花鸞的目光裡透出濃重的嫉恨之意,把手中的煙花簪狠狠摔在地上:「我要殺了你,殺了你!憑什麼搶我的師傅,憑什麼愛上他?憑什麼他待你這麼好?」

     花鸞一把將虛弱的涼生向前一推,涼生只感到手摸索的一空,身體已經被她推到了懸崖的邊沿,只要她用力一推,她就會摔下山崖去,跌得粉身碎骨,原來剛剛自己所處之地一直是崖邊!

    涼生轉頭望著那深不見底的懸崖,臉色蒼白異常,心跳更是不受控制地狂跳著。

    花鸞不依不饒的繼續用力一推:「去死吧!任何人都不能跟我搶師傅!任何人也別想得到碧落的心!既然他不愛我,別人也別想得到!」

    涼生的身體被花鸞推得往下面倒去,就在她落入山崖的時候,她的手胡亂地抓著,居然被她抓住了山崖邊上的籐蔓,身體是暫時沒有往下落,但是她想要爬上去卻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你的命還真大,居然這樣都還沒有摔下去。」花鸞慢慢地走到山崖邊,看著她的手抓著山崖邊的籐蔓,臉上露出了一抹驚訝的神情,但是隨即又被陰森的面色代替:「情,是世間最複雜詭異的一種關係,銷魂蝕骨,不可理喻。以為脫身紅塵,誰知仍在紅塵內掙扎。」

    涼生咬緊牙關,緊緊攀著籐蔓。

    「要怪就怪你愛錯了人!」花鸞從懷裡拿出了一把匕首,慢慢地割斷涼生抓住的籐蔓上。

    「卡嚓!」

    涼生只覺得身子一晃,「呼呼」的風聲在耳邊晃過,自己已經自峭壁跌落,直摔向谷底的萬丈深淵,衝開瀰漫谷中的雲霧,直向下墮。

    崖上的花鸞戴上面紗,狠狠踩了踩剛剛被她扔在地上的煙花簪,瘋子般的笑著離去。

      此時涼生只覺身旁風聲虎虎,身子不住的向下摔落,偶見峭壁上有樹枝伸出,他便伸手去抓,幾次都是差了數尺,最後一次總算抓到了,可是下跌的力道太強,樹枝吃不住力,喀喇一聲,一根手臂粗的松枝登時折斷。墜下了深淵……

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4-3-6 08:42 PM

53、情之一字(下)

 涼生墜入崖底,崖底有一處深潭泥沼,涼生直直的墜落在那泥沼裡,陷了進去一半,身子不少處骨折,渾身又使不出力氣,筋骨寸斷,再加上情蠱的發作,劇痛難忍,不一會兒便昏死過去。

 再醒來,已經是第二天傍晚,平日裡看來別樣美麗的晚霞紅暈,在涼生眼中卻是地獄的召喚,她身中情蠱,渾身骨折,動彈不得,又深陷泥潭無人之處。情況危急,卻別無辦法。

    無人相救,她該怎麼辦?

    師傅,你在哪裡……

    師傅,徒兒好想你……

    涼生這樣想著,越發的感覺身上困乏之極,便要再度昏迷過去……

    忽的清醒起來,不行,她不能死!

    她還有啾啾,還有師傅,還有謹彥師兄,他們……一定都在尋找自己吧?

    她必須活下去!

 她觀望四周,只見到處都是荒地和沼澤,除了一些荊棘雜樹和死人白骨外,什麼也沒有,看來這裡很難生存。四邊都是山崖,刀削般的峭壁,石縫中雖然也長著些樹木葛籐,但就算是猿猴,想從下面爬上來,也難如登天。

    何況她現在任督二脈被封,半點力氣和法力都沒有,身上又多處骨折,爬上山崖肯定是無望。

    涼生努力拖著斷肢爬出泥潭,艱難的喘了幾口氣之後,奮力抽出腰間的紫郢劍,奮力的,在峭壁上挖著,挖著……

    崖壁很硬很硬,涼生用劍用的手也被磨出血了,渾身泥濘,滿手口子,但是涼生卻繼續挖洞……

    天黑後,涼生終於在崖壁上挖出了一個洞,可以容她進去作為落腳之處,可以在裡面相對安全的睡一夜。

    ……

    已經是第四天了,掉下崖底的第四天了。

    崖底根本沒有什麼可以吃的東西,涼生每天只能吃一點樹皮葉子,喝一點沼澤裡的泥水,力氣已經越來越弱了。

    快要……撐不下去了啊……師傅……你在哪裡?你不要徒兒了麼?

    此刻,崖上,碧落輕輕從空中落下,他走到崖邊,撿起那只煙花簪,收到懷裡,望著雲霧繚繞的崖底,若有所思。

    他看上去憔悴了許多,原來英毅的面孔比先拉長了,眼睛深邃得深不見底,他已經尋找了涼生四天了。

    那日涼生賭氣跑出去,他道她消了氣之後自會回來。等到晚膳時候,還未曾等到她蹦蹦跳跳的身影,他開始坐不住了。

    使用觀微之術尋覓,尋遍仙山,卻也找不到她。

    觀微之術尋人,便是尋找人的靈力牽引,然後她彷彿被什麼人隱去了身上的靈力,始終探察不到她在何處。

    他急了,四處尋覓,卻都始終尋不到她的蹤影。

    直到今日,他再次使用觀微之處,終於感應到了一點她的靈力,探查過去,原來是涼生不離身的煙花簪,那簪子竟然在萬丈懸崖邊上靜靜的躺著。

    萬丈懸崖……莫不是,莫不是,他的徒兒就在……?

    他想到這裡,便御劍飛行,以最快的速度趕到這裡。按捺不住忐忑的心情,碧落輕輕腳尖一點地,飄下了懸崖。

    穩穩的落到了崖底,碧落四處看了看,地上有一道淺淺的痕跡,顯然是有人用雙膝爬行而致的。

 循著軌跡一路找過去,碧落一眼就看見了有氣無力的涼生,她瘦了很多,消瘦的兩頰恨不得凹陷進去,大大的眼袋,衣服殘破不堪,滿臉污垢,頭髮亂蓬蓬的,身上有幾處幹不掉的血跡,顯然受傷不輕,儼然一個街頭的小叫花子一般。

    「師傅!師傅!」涼生以為自己是在做夢,揉揉眼睛,不可置信的喊著碧落的名字。

    碧落輕輕蹲下,把正在顫抖的小人兒緊緊摟在懷裡,輕輕歎息道:「為師來了,別怕。」

    碧落的懷中的溫熱讓涼生感受到了真實的溫暖,面前的這個師傅是真實的,不是自己的幻想,是師傅!師傅來救自己了!

    她貪婪的嗅著碧落身上熟悉的淡雅香氣,恨不得整個人都揉進他懷裡,滿肚的委屈頓時全部釋放出來:「師傅,師傅!真的是你!徒兒好想你……」

 碧落看著涼生可憐兮兮的小臉,明明想哭鼻子卻強忍住在眼眶打轉的淚,這孩子,故作堅強的樣子,讓他心裡倏的一緊,都怪自己不好,自己是修行千年的上神,居然沒有保護好自己的徒兒……

    當下拿出一塊素色錦帕,替涼生抹去臉上血漬和污垢,把帕子塞進她手裡,抱起她站起來,輕輕踏上雲端:「我們回家,為師帶你回家。」

    「回家……」這個字眼讓涼生忍不住鼻子一抽,爺爺死後,再也沒有人跟她說「回家」這兩個字了。

    碧落飛得很快,很快便回到了桃溪閣,抱著涼生走進自己的房間,輕輕將她放在自己的床榻上。

    涼生難為情的打量著碧落:「師傅,這是您的房間,徒兒怎麼能……」

 碧落伸出一隻手輕輕搭上她的手腕:「為師的這張床是南海檀木做成,有利於你休養身體。你現在身上不少地方骨折,雙腿骨折尤為嚴重,一個不小心便會全身癱瘓不能走動,所以安心躺著罷。」

    涼生看到碧落一臉嚴肅的樣子,擔憂之情在眼中隱隱約約的顯現,不敢多言,立刻乖乖的閉上了嘴,任憑碧落把脈。

    但是一看到碧落關心自己的樣子,情蠱便忍不住發作,頓時心口絞痛起來。

    這廂碧落踏上涼生的脈搏之後,便覺得微微吃驚。這脈象……好生奇怪,他默不作聲的更加深入的感受著涼生的脈搏,一言不發。

    涼生慘白的臉如雪般近乎透明,嘴唇輕輕地抿著:「師傅?我傷的很重嗎?」

    「你……」碧落一向平靜無波的眼睛中洋溢著一種別樣的情緒,他用複雜的眼神撩開半遮住涼生臉的頭髮,在那裡,涼生的眉梢上,一枚小小的硃砂痣安靜的躺在那裡。

    他心心唸唸記掛著徒兒,竟然中了情蠱!

    涼生急忙遮住那顆血紅的硃砂痣:「師傅,別看……」

    碧落鬆開了涼生的手,定定的看著涼生,烏黑的眼眸裡是看不穿的感思,一時間氣氛靜的讓人窒息。

    涼生摀住臉頰垂下眼睛:「師傅……」

    碧落站起來,別過臉:「別叫我師傅,我沒有你這樣的徒兒。」

    涼生面如土色,唇如白紙,她知道一定是情蠱被師傅發現了,自己的情誼就那麼□裸的晾在了自己的臉上。一切恍如做夢,腦中空白一片,耳中轟鳴不已。

    涼生顫顫巍巍的抓住碧落的袖子倏地一顫:「師傅,徒兒……」

 碧落不動聲色的甩開她的手:「你太讓為師失望了,為師與你相處兩年有餘,一直覺得你是個乖巧機靈的丫頭,你是我的徒兒,我是你的師傅,如此便好。為什麼偏偏卻多生了無端的心思……」

 涼生滾下床來,瞬間失去了全身的力氣,無法再伸出手去,喉嚨梗塞,心彷彿沉入深淵,情蠱發作更甚,疼痛難忍:「是徒兒不孝,徒兒不顧三綱五常,有違倫常,讓師傅蒙羞,徒兒願意受任何刑罰!」

    碧落側過頭看著涼生,悲然一笑:「你且走罷,這小小的上清派,斷斷是容不下你這尊大佛了。」

    涼生咬緊嘴唇,心中更痛,掙扎著跪在碧落面前:「師傅,不要……不要趕徒兒走,求你……」

    碧落靜默半晌,眼睛罩著一層薄薄的迷霧,冷冷道:「上清派第三十二代弟子涼生,今日起,逐出師門,永生永世,不得歸派。我碧落,以後再無這個徒兒。」

    涼生只覺得全身都失了力氣,什麼話都說不出,腦子全然只回想著碧落的話。

    「逐出師門……永生永世……」

 涼生只覺得一口腥甜的血液正在喉頭翻滾上湧,情蠱攻心,頓時在地上翻滾起來,大腦亂作一團,只能緊緊抱住腦袋腦海中全是碧落的身影,她忍不住叫道:「師傅,師傅!」

    碧落身子一顫,看著在地上翻滾痛苦的昔日愛徒,拳頭緊了又緊,想要去扶起她,卻始終沒有行動。

    兩人都沒有注意到,門外,一個火紅的身影悄悄地疾馳而去。

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4-3-6 08:43 PM

54、毀容斷臂(上)

 獨孤宣快速的飛向大殿,一路上,她捂著自己的嘴巴拚命壓制自己想要叫喊的衝動,拚命壓制下自己心頭無比的震驚和難以置信,她萬萬沒有想到,涼生居然敢對本門師尊有非分之想!

    本來今日她只是偷偷潛入桃溪閣,想要摘取幾朵開得正艷的桃花回去把玩,卻未曾想,正撞上了這令人不齒的一幕,撞破了這驚天的秘密。

    這可是有違倫常的奇恥大辱,她涼生居然……居然……

    饒是自己反應極快,還是覺得大腦一片空白,難以接受。

 獨孤宣穩住自己的呼吸,慢慢平靜下來,落到清冷大殿門口,好像忽然想明白了什麼似的。露出恨恨的笑意,喃喃道:「涼生啊涼生,你一直在我前面,擋住了我的所有光芒,又拜了師尊為師,獲盡世人寵愛和羨慕,又有何意義?原來你也只是個可憐蟲罷了,懷了這齷齪鄙夷的心思跟在師尊身旁,不知道此時清冷殿內的兩位長老知道此事後會有什麼反應呢?」

    獨孤宣收起古怪的笑容,緩步走進了清冷大殿,只餘下大門合攏後的餘音:「獨孤宣求見兩位長老,弟子有要事稟報,此事非同小可……」

    此刻,碧落房內,寂靜無聲。

    碧落坐在窗前,涼生趴在地上,兩人就這麼僵持著,一言不發。

 半晌,碧落輕輕揮了揮衣袖,涼生便覺得有一股無形的力量把自己推向門外,她身受重傷,本已經虛弱到極致,在這股力量前,弱小的如一隻螞蟻,一下子便被那股力量推到了門口。

    涼生死死抱住門檻,如同大海中抓住一根稻草般,帶著哭腔發出了一聲淒淒哀哀的:「師傅!」

    不要!她不要離開師傅!絕不離開師傅!

    她錯了,她認了!要怎麼懲罰她,哪怕殺了她,她也認了!早在那年他救下她的時候,她就認了,這條命從那刻起便已經屬於他了!

    但是,她生是他的徒兒,死也是他的弟子!永遠永遠都是!她不要離開他!

    涼生閉上眼睛,流出兩行無言的淚水。往昔的情景,一一浮上心頭:

    初次相見,她驚慌失措:「我……我叫涼生!請,請神仙大人允許我伴您左右,侍奉神仙大人!」

    「能伴我左右的,只有我的徒弟。」

    「那,請神仙大人收我做徒弟!既然必須成為您徒兒才能伴您左右的話,那我竭盡全力,也要成為神仙大人的徒兒!」

    拜師大會的時候,碧落淡淡一笑,以手輕拂她頭頂道:「你我並無師徒之緣。」

    「你遇到了我就是有緣,如何能說沒有緣分?做師徒又哪裡需要什麼緣分?」

    「將來自會有那法力高深之人做你的師父,只須再耐心等上一段時間。」

    「我只要你做我的師父。」

    想到這裡,涼生抿起嘴唇,彷彿又看到了那年的不諳世事的小丫頭。

    一切未變,只是自己再也不是當初那個天真的小丫頭了。

    情是毒藥,她中了毒,久毒未醫,如今,她已經是個病入膏肓的病人了。

    碧落面無表情的盯著涼生,輕啟唇,聲音明明動聽之極,卻如同萬年寒冰將人打入谷底:「出去。」

    「不。」涼生的執著勁又湧上來,死死的抓住門檻不肯鬆手。

    「孽徒,連為師的話都不聽了?」碧落明明外表無異,但是語氣卻參雜了些許激動,身子一個激靈,屍毒發作,全身都顫慄起來。他撐著桌子,但是臉色卻青的嚇人。

    他從不動氣,面對天下蒼生都一步步安然走過來了,但是如今一個小小的逆徒竟讓他忍不住動了肝火,叫他如何是好?

    涼生看到碧落的樣子,離開意識到碧落屍毒發作,急急地拖著骨折的雙腿爬過去:「師傅,師傅!」

    「別過來。」碧落遏制住身子的異樣,制止了涼生的舉動。

 涼生立刻不動了,她點點頭:「師傅,你千萬別動氣,你怎麼樣責罵我都好,但求你,別生氣,引得毒發傷了身子,涼生乖乖的,涼生乖乖的,涼生再也不惹師傅生氣了,師傅現在不想看到徒兒是麼?好好好,徒兒這就離開師傅的視線,只要師傅能夠保重自己的身體!」

    是的,她只是個孩子,在她心中,只要師傅健健康康的,就是她莫大的幸福。她只會用孩子的方式去愛師傅,單純,純粹。

    師傅好,便是她的喜。

    師傅不好,便是她的憂。

    他的一舉一動,牽連的是她的一顰一笑。

    涼生連滾帶爬的爬出房門,卻正撞在一人的身上,她驚慌的抬起頭,卻正對上兩雙威嚴的眸子:「長……長老……」

 獨孤長老看起來怒火滔天,鬍子一翹一翹:「派中怎麼出了你這麼個不孝子弟!圖謀不軌,思慕自己的師傅,當真是亂了倫理的逆徒!如此肆意妄為,豈不是毀了你師傅的清譽!」

    獨孤長老的這席話在涼生的耳邊迴響開來:「毀了你師傅的清譽!毀了你師傅的清譽!毀了你師傅的清譽!」

    涼生只覺得頭疼欲裂,立刻拉住獨孤長老的衣角哀求道:「不,一切都是我一個人的事情,與師傅無干,孽徒願,願一死以謝師恩。」

    「誰說要你死了?」清清冷冷的聲音,不冷不淡,正是清塵長老發了話。

 清塵長老歎了一口氣,這孩子,他一直看著這孩子沒命的努力,星辰魁大會上更是讓他驚駭不已,這孩子的毅力和表現都讓他太吃驚了,但是如今竟然走上了歧途,犯的,可不是小偷小摸的罪,他也不能留情了。

    清塵長老走到涼生面前:「派規一百五十一條,凡大逆不道有違倫常者,應剝去上清弟子資格,並廢其功力,毀其皮相,逐出師門,永生永世不得返派。」

    涼生低著頭,沒有說話。

    獨孤長老看了清塵長老一眼,抽出一柄短劍,使了個眼色:「動手吧。」

    「慢著。」碧落走出房門,淡漠的眼睛一一掠過眾人:「我來。」

 碧落手指一點,涼生腰上的紫郢劍便嗡嗡的飛到碧落手中,碧落抬起手來,目光澄明:「三百年前,花鸞如此,三百年後,你亦如此。為師說了多少次,情字亂心,不惑不解,為師的訓誡你都當做耳旁風罷。」

    說到這裡,碧落手中的短劍毫不猶豫的快速對著涼生的臉刺下去:「三百年前我沒有留情,三百年後我亦不會手軟,孽徒,你知錯罷!」

    「不!」涼生發出一聲痛徹心髓的哀嚎,臉上被短劍刺出一道深深的口子,滲著血,佔了大半邊臉,甚是可怖。

    獨孤長老和清塵長老站在一邊,大氣都不敢出一聲,這一幕,早有準備,然而卻仍然是看不出的血腥。

    「師傅,不要!」涼生臉上的血滴在地上,「滴答」「滴答」……

    為什麼要用紫郢劍,為什麼偏偏是紫郢劍……

    師傅你曾說過,紫郢青索本是一對,她身上的紫郢,他身上的青索。

    到如今,他竟是要連這小小的牽連也毀個徹底麼?

 碧落緩緩地合上了眼簾。之前不知道涼生心思的時候,只是將她當做自己唯一的徒弟那樣疼愛。可當他現在知道了一切,以後再面對她的時候,又怎麼能夠像以前一樣,當作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過呢?

    過往和她之間的點點滴滴總是不斷地浮現在眼前。

    兩千年來,他一直心如止水,可如今,卻亂了心神。

    他怎麼能,他如何能……不可以,他是千年上神,萬人的表率,怎能……

    他生來就無心,只有桃花的精魄,成仙之後,又怎麼可能有心呢?

    碧落睜開眼睛,眼睛裡是無盡的寒意,他再次提起紫郢劍來,劍上的寒光刺痛了涼生的眼睛。

    涼生扯住碧落雪白的衣衫,死死抓緊他的衣衫不肯放手。

    她到底還在堅持些什麼,到底還在哀求些什麼,師傅,到底還是那個始終高高在上不食人間煙火的桃花上神,自己在他眼中,不過是個萬惡不赦的小小弟子。

    碧落不動聲色的甩開她,她卻死死扯住碧落的衣衫不放。

    「放開。」碧落咬牙再次一劍刺下去。

    「嘶!」涼生臉上又多了一道觸目驚心的長長疤痕。兩個口子成十字狀在她不大的臉上交錯開來,看起來分外的詭異醜陋。

    涼生根本不去管自己臉上的口子,雙手仍然死死抓住碧落的衣衫。

    她不要放手,她知道,這一放手,恐怕是再也見不到師傅了。

    一張皮相算什麼,雙腿骨折算什麼,臉上的刀口又算什麼,跟師傅相比,一切都算不得什麼,是她錯了,是她自己錯了!現在這一切,都是她應得的!報應!

    碧落聲音多了一份厲色:「放手。」

    「不放。」涼生固執決然,眉梢的硃砂痣越發的分明,情蠱發作,絞痛難忍。

    碧落的眼底如同結了厚厚一層冰:「既然如此,就讓為師逼你放手!」

    他舉劍再揮,劍氣立刻割了涼生手臂上不少小口子,劍卻沒有停下,直直的再次刺上了涼生的臉頰。

    「嘶。」

    「嘶嘶。」

    「哧。」

    一道一道傷痕在涼生臉上出現,碧落的手勢沒有停下,仍然一刀刀在她臉上劃過,原本清麗的容顏此時已然猙獰可怖。

    涼生沒有喊痛,也沒有顧忌傷口,只是木然的死死抓住碧落的衣衫不放,任由他一劍劍割著自己的臉。

    第三下,第四下……第十下,第十一下……

    碧落整整刺了她七七四十九劍才停下手來,此刻涼生的臉上已然血肉模糊一片,辨不出五官,全是血和大大小小的口子。

 那張臉原本是極為美麗柔婉的,此時卻被那可怖刀痕和憔悴地情態襯得煞是淒慘。肌肉翻了出來,一條條都是鮮紅的疤痕。她美麗的眼睛,美麗的鼻子,美麗的嘴巴,都是歪歪扭扭,像鬼一樣。

    獨孤長老和清塵長老不忍再看,別過頭去。

    涼生抬起頭來,看不出是哭了還是笑了,沙啞的喉音:「師傅,徒兒不怪你……」

    碧落強忍住心頭的內疚,涼生垂下眼眸,鬆了手去,不再看他。

    碧落後退幾步,心中五味俱全,自己縱然是狠了心去,她到底只是個孩子啊……

    不知名的苦澀湧上心頭,看著涼生的慘狀,心裡忽然冰涼冰涼的,失了氣力。

 涼生雙手合攏,雙掌相合:「派規一百五十一條,凡大逆不道有違倫常者,應剝去上清弟子資格,並廢其功力,毀其皮相,逐出師門,永生永世不得返派。不肖弟子涼生如今皮相已廢,這就自毀功力,自出師門,絕不損一分一毫上清清譽。」

    說罷,氣血匯聚丹田,意念集中:「散!」

    一陣青煙散去,涼生重重的咳出一口鮮血,功力盡毀,這下子可是遂了他的心意罷?

    天已黑透,殘月如鉤,淒冷的月光灑下來,四下寂靜一片。

    清塵長老捻著一串佛珠,大呼「善哉善哉」,緩步離去。獨孤長老也緊跟其後,不願在此地多留一刻。

    碧落兩指夾住紫郢劍,手中那柄冰涼的小劍便「卡擦」一分為三段,脆生生掉在地上:「紫郢已斷,你我師徒之情也亦如此。」

    碧落嘴唇有些蒼白,眼中是濃得化不開的霧靄,背對著涼生,慢慢走遠。

    看著碧落冷酷無情的背影,涼生剎那間幡然醒悟,她捧起那素來小心翼翼珍視的今日卻已經變成幾段的紫郢劍,絕望充斥心底。

    她與他,就像兩條不能相接的平行線。既然這樣,不如心如止水,再不起波瀾。

    原來,素日裡所有的溫柔都是假的,此刻的無情才是真的。


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4-3-6 08:44 PM

55、毀容斷臂(下)

  天黑了,月色半藏在雲後,固執的不肯出來,到處都有蟋蟀的淒切的叫聲。大地已經沉睡了,除了微風輕輕地吹著,一切都寂靜無聲。黑沉沉的夜,彷彿無邊的濃墨重重地塗抹在天際,連星星的微光也沒有。

    上清鎮的一堵斷垣殘牆下,涼生抬起頭望著漆黑黑的天,就地躺了下來。

    一切都結束了。

    師傅真是厭惡極了她罷?

    竟然還遣了童子把她送出茅山,一直送到山腳下的上清鎮上。

  她現在全身沒有一點靈力,已經是一介凡人,還是一個毀了容的醜陋不堪的人,身上的骨折也越發的嚴重,這懲罰還不夠麼?如今,身無分文,又暫且無法自理,該怎樣生存下去?

    報應,是報應吧?

    報應自己有違人倫,錯愛師傅。

    報應……都是報應……

    臉上的傷口已經止住血,橫七豎八都是細細的一條條傷痕,猙獰可怖。

    情蠱的陣痛已經過去,只是不知什麼時候可能再次發作。

    涼生從破爛的衣衫中摸出伽羅的琉璃心,咧嘴一笑。本來應該是明朗的笑容,此刻在遍佈傷痕的臉上卻顯得格外古怪。

    伽羅哥哥,爺爺死了,你也死了,小昭拋棄了我,現如今,連師傅也拋棄了我。

    活下去,還有什麼意義?

    這世上,已經沒有值得我愛的人了。

    也沒有,愛我的人了。

    你會一直陪著我對吧?伽羅哥哥,我知道你聽不到,這只是一顆琉璃心,一顆冰冷的琉璃……

    「沙沙沙……」一頭英武的白色小獸正在下山的路上疾馳,瞳子在夜裡閃亮閃亮,白色的鬃毛順滑無比,根根分明。正是啾啾無疑!

    啾啾叼著一個白色錦囊一路疾馳,憑著它的神速很快便到了山腳,眼看著就要下山到達山下的上清鎮了。

    大概是一路上著實著急,跑的厲害,太過疲累。

    啾啾看到了山腳的一條溪流便一下子衝過去,小心翼翼的把嘴裡叼著的錦囊放在溪邊的草地上,然後一個猛子扎進溪流裡,無比歡實的飲起水來。

    獨孤宣悄無聲息的從空中緩緩降落在草地上,雙手撐起一張閃著金光的網,紅衣如火。

    她揚起一個勢在必得的笑,將手中的金網撒向了溪邊飲水的啾啾!

    啾啾只覺得眼前一閃,自己已經被困在那金色網中,動彈不得。

    它用力的撕咬著網子,但是那網卻絲毫沒有變化,縱是啾啾利齒如此,居然也毫無損壞。

    啾啾急了,大吼一聲,一道雷電騰空而至,狠狠的劈到了網上,然而那網卻不為所動,雷電過後,仍舊是緊緊的束縛住啾啾。

 獨孤宣蹲下身子,把食指輕輕放到嘴唇前,做了個「噓」的手勢:「上古神獸也不過如此,在乾坤網下還不是乖的跟一隻小貓一樣?這樣看來,偷了父親的乾坤網雖然難些,但比起結果來,還是很划算的。真不明白,連你一隻小獸也瞎了眼,認了涼生那醜女做主人!」

    獨孤宣雙手交錯,一道紅光自手心出現,將乾坤網連同網內的啾啾一併收進自己的墟鼎。

 隨後站起來,拍拍裙角的泥土,走到草地上的白色錦囊面前,俯身將錦囊撿了起來,一把扯開那錦囊的封口,將裡面的東西悉數倒出:兩瓶藥膏,一些碎銀子……還有一張小小的字條,是碧落清秀的字跡:保重。

    獨孤宣的手顫抖起來,今日的一切,她一直躲在一旁暗自偷窺。她要親眼看著涼生痛不欲生!

    老實說,看到涼生的臉被劃成鬼一樣的時候,她差點沒吐出來。

    一直等到長老離開,碧落進房,乃至童子送涼生下山,她都沒有離開。

    沒想到,這時候,她卻見得碧落的房門再次打開,碧落和啾啾一起出了房門,啾啾嘴裡還叼著一隻白色錦囊。

    碧落拍怕啾啾的頭:「去吧,好生照顧她。」

    這才一路跟了過來,於是有了這一幕。

    她拿起那兩隻藥瓶,一次聞了一聞,一下子驚住了!竟然是續骨膏和復容散!

    這兩種藥都是絕世罕藥,派中珍藏也不過寥寥幾瓶,若不是以前在爹爹那聞過這兩瓶藥,連她也認不出來這藥是作甚麼的!

    續骨膏可以用來復原骨折之處,且會強健體魄;而復容散,據說可以讓短期內任何疤痕減淡甚至消失!

    師尊竟然費了如此大的心思:先劃傷涼生的臉,廢了她的功力,然後再給她良藥……

    難怪,難怪,難道師尊他對涼生那丫頭……

    獨孤宣手一抖,那兩瓶藥滑落到了地上。惱火和不甘充斥著她的大腦,不!她不允許涼生好過!不管什麼,她總是輸給涼生!

    憑什麼!

    她不要那丫頭好過!絕對不要!她獨孤宣是天下獨一無二的長老之女,她涼生區區一個野丫頭算什麼!

    一個惡毒的念頭在獨孤宣心裡滋生出來,獨孤宣不由地握緊了手中的白色錦囊,咬牙切齒道:「既然如此,那我就……」

    「師傅,嗚,不要,師傅!」涼生掙扎著從夢中醒過來,大顆的冷汗順著額頭流下來,灑進臉上的傷口裡,鹹鹹的如同鹽水,滲進了傷口,整個臉都發紅髮熱起來。

    涼生深深呼出一口氣,伸出手來,一雙原本白嫩的小手此刻已經沾染了不少地上的塵土,混合著血液和汗,又黏又髒。

    三三兩兩的行人經過她所處之地,都不禁咋舌,如同見了鬼一般迅速離開。

    涼生爬到一個積水的水窪前,看著裡面的人慘不忍睹的倒影,哀涼的笑道:「小時候總愛扮鬼嚇人,如今我倒是不用扮鬼也嚇人了。」

    以前人人總是注意她的銀髮,欺負她。

    現如今,自己又成了不人不鬼的模樣,再加上沾了血跡的銀髮,人們竟是怕了她了。

 「真是令人作嘔的氣味啊,你怎麼還有臉活在這世上?」獨孤宣用一隻手輕輕摀住口鼻,嫌惡的上下打量著涼生:「這幅尊容倒真是差點讓我認不出這是當年清麗的小師妹啊。」

    涼生臉色難堪的看著獨孤宣:「你來做什麼?」

    獨孤宣一揮袖,一道紅光閃過,啾啾被她放了出來,它憤憤的對著獨孤宣哼唧了幾聲,但是俱於獨孤宣的乾坤網,不敢上前攻擊。

    涼生驚喜的叫道:「啾啾!」

 啾啾聽到熟悉的呼喚聲,一愣神,驚喜的轉頭,卻看到面容模糊衣衫襤褸的涼生,詫異的盯著涼生看了半天,猶猶豫豫的走上前去,仔細的嗅著她的味道,終於認出了眼前這個醜陋的人正是自己的小主人,離開奔到涼生懷裡,嗚嗚咽嚥著,像個小孩子般啼哭。

    獨孤宣掐腰大笑:「看到沒有,你如今醜的竟連你的坐騎都險些認不出來你。」

    啾啾聽懂了獨孤宣的話,立刻憤怒了,它再如何,也只是獸類,無法口吐人言還擊,只能一下子撲上去,想要咬住獨孤宣。

    獨孤宣早有防備,迅速伸出食指:「定身術!」

    啾啾一下子被定在那裡,想動動不了,想發聲也發不了,只能用發紅的眼睛怒視著獨孤宣。

    獨孤宣半俯下身子,湊上涼生的鼻尖,冷冷道:「你還不明白嗎,涼生。白澤獸沒有師尊的允許,怎麼會下山來到你這裡?」

    涼生一下子反應過來,心中有些似明非明:「師傅他……」

    獨孤宣打斷了涼生的遐思:「我是奉掌門師尊的命令前來的。師尊說……」

    涼生一個激靈:「師傅他,說了什麼?」

  獨孤宣瞪著涼生:「掌門師尊說,再也不想看到你這逆徒。連帶你這逆徒的一切物什,他都不想看到,包括這白澤獸,師尊一刻都不想多見。因此遣我把這白澤獸送過來,復還與你。」

    涼生啞然失笑:「師傅他……」

    師傅就這麼討厭自己麼?這幾年的師徒之情當真沒有半分是真麼?

    「掌門師尊還說……」獨孤宣繼續惡狠狠地瞪著涼生:「千年清譽都被你這孽徒毀於一旦,傷風敗俗,須要狠狠懲戒。自己徒兒無法下手,故而由我代行,斷臂鎖靈。」

    這番話在涼生腦中連連炸響,師傅,你狠心如此麼?

    就這麼討厭徒兒麼?

    自己居然對這樣的師傅存有奢望,到底是自己瘋了,還是師傅瘋了?

    是自己錯了,還是師傅錯了?!

    獨孤宣的兩隻手分別摁住了涼生的兩隻手,涼生沒有負隅反抗,只是任憑著獨孤宣擺弄自己。

    獨孤宣拿出十根寒光逼人的鎖靈針:「這鎖靈針插入十根手指,靈根將被徹底鎖住,無法修仙,靈力從源頭上被封住。這樣的刑罰,真是很適合你呢,曾經的天才小師妹。」

    涼生五根纖細修長的手指,慘白慘白。尖利的鎖靈針刺進十指內,血珠順著針流出來。

    涼生眉頭霎時間蹙緊,十指連心,一時間火辣的疼痛,呼吸都帶有血腥和灼熱感。

    此刻的疼痛非比一般的疼痛,但是這樣的疼痛,比起滴血的絕望的心,又算得了什麼?

    「哈哈哈……」涼生仰天大笑。

    獨孤宣被涼生古怪的笑嚇住了:「你居然還有心情笑?」

    這鎖靈針是刑罰中數一數二的毒罰,一般受刑者都痛不欲生,生不如死,拚命呻吟。

    而今這涼生,莫不是練就了什麼絕世神功,連鎖靈針的痛楚都能抵禦。

    想到這裡,獨孤宣不禁又加大了手的力度,將十根鎖靈針全部深深刺進涼生的手指。

    獨孤宣雙眸漸冷,透著凌厲,怒氣而冷咧道:「我現在就削去你的胳膊,我就不信你不喊疼。」

    天空飄下了雨,最初是細細密密的雨絲,而後漸漸變大,頃刻間暴雨傾盆。

    獨孤宣把手中血肉模糊的半截胳膊丟到一旁,錯愕的看著一直仰天大笑不止的涼生:「瘋了,你瘋了,你定是瘋了,胳膊都沒了,卻仍然狂笑不止,瘋子!」

    她再細看涼生,才發現涼生雙眸赤紅,胸口巨烈起伏,肩上蓮花印記灼灼發光,似地獄的羅煞一般,無比的陰森恐怖。

    「你!好可怕!」獨孤宣又怕又驚的站起來,後退幾步,迅速騰空飛起,不一會便沒了蹤影。

  驟雨抽打著地面,雨飛水濺,迷瀠一片。風夾著雨星,像在地上尋找什麼似的,東一頭,西一頭地亂撞著。雨越下越大,很快就像瓢潑的一樣,又是一個霹靂,震耳欲聾。一霎間雨點連成了線,嘩的一聲,大雨就像塌了天似的鋪天蓋地從天空中傾斜下來。一陣風吹來,這密如瀑布的雨就被風吹得如煙、如霧、如塵。

    沒人注意到,街角里一個面目全非的女娃,兩隻袖子空空的,躺在一堵斷牆邊。

  如果這時候有人去看她的眼睛的話,一定會驚駭的大叫起來,赤紅的眼眸,這完全不是人的眼神,那是一雙毫無生氣的眼睛,任何人對上,都會情不自禁的避開,因為那眼睛裡流出的目光,讓人感覺置身在無盡的黑暗中,倉皇孤獨的陰森感,任何人都無法面對。

    一雙溫暖的手臂從背後輕輕的把涼生摟在懷裡,背後的人彷彿在囈語般,嗓音帶著苦澀的魔力:「我來了。」

    涼生幽暗的眼睛裡顯現了一絲光,眼中的紅芒慢慢的退下去,她回眸一笑:「你來了。」

    然後天昏地暗,一切都不知道了。

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4-3-6 08:46 PM

56、愁腸百斷(上)

    涼生再次醒來的時候,已經在一個幽暗的房間裡。靜悄悄的,沒有人的聲音。房內只有角落裡有一點豆大的油燈燈花兒。

    她瑟縮在床上,盯著一動不動的燈花兒。

    自己身上的疼痛已經沒那麼疼了,腿部的骨折似乎也好些了。兩個肩膀的斷臂處都被人細心包紮上了厚厚的紗布。臉上也不知道被人塗了什麼東西,冰冰涼的,倒是很舒服。

    她藉著幽暗的燈光下了床,卻不小心碰到了床邊的桌子,桌上的杯盞一下子應聲而碎,「卡擦。」

 一名穿著講究的婢女聽到聲響趕緊推開門進來,把涼生扶回床上,手忙腳亂的收拾著碎片:「小姐,你有什麼不適的地方嗎?有什麼需要奴婢伺候的,儘管吩咐奴婢就是。千萬別亂動,傷了筋骨。」

    涼生迷茫的看著她:「我這是,在哪裡?我記得明明昨天……」

    「我是傀儡宗的丫鬟憐兒,是我們主人昨天把您接回傀儡宮裡的。主人吩咐了,一定要小心照料你,我們給你上了宮內最好的藥,也都給您包紮過了。」

    「主人?傀儡宗?」涼生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昨天自己昏迷前的那一刻看見的明明是……他。

    婢女憐兒見涼生一副不知所然的樣子,正要解釋,卻冷不丁看到不知何時悄悄進了門的清影,趕忙對著那人跪下:「主人回來了。」

    「小師妹,你醒了?」那人緩緩道。

    低沉的嗓音讓涼生驚愕的仰起頭看著來人:「瑾彥師兄!」

    瑾彥俊美的臉上佈滿陰沉的神色,深邃妖冶的眼眸裡,閃動著隱隱的怒氣。

    他穿著華麗的絲緞長衫,隱隱透出絲絲貴氣,俊美陰柔的臉上,微慍的目光波動如江水,風情無限卻掩飾不住那眉宇間的怒氣。

    「奴婢告退。」憐兒會心的出了門,輕輕掩上門。

    瑾彥瞇起眼:「身上的傷,還疼麼?」

    涼生斂了斂心緒:「不疼了。」

    瑾彥皺起眉,一把將涼生抱在懷裡,在她耳邊輕輕廝磨著:「傻丫頭,怎麼會不疼?我很擔心你。」

    涼生被他突如其來的擁抱嚇了一跳,趕忙推開他:「師兄……」

    「不要叫我師兄,叫我瑾彥。」瑾彥像個小孩子一樣的命令涼生。

    涼生咬緊唇瓣:「瑾彥……」

    瑾彥愛憐的摸著涼生的臉:「終於找到了你。」

    涼生頷首:「你怎麼會是傀儡宗的主人?又怎麼找到我的?」

    瑾彥不做聲。

    涼生輕輕碰了碰他的額頭:「喂?」

    瑾彥忽然伸手再次將她拉入懷中。涼生一驚,想要推開他,整個人卻被瑾彥緊緊抱著,瑾彥俯身強勢的堵住她的紅唇,她驀地睜大了眼睛:「唔!」

    「怎麼?你生我氣了?」瑾彥深望著涼生驚疑不定的雙眼,嗓音低沉魅惑:「你難道一直看不出來,我的感情?」

    涼生一陣眩暈,呆呆的盯著瑾彥:「師兄你……」

    瑾彥一個字一個字的咬牙:「我說了,叫我瑾彥。」

    「瑾……瑾彥。」涼生結結巴巴的一個字一個字磕出來。

    「叫我的名字就那麼難麼?」瑾彥眼底閃過一抹失望。

    「不,不是。」涼生侷促不安。

  瑾彥歎了口氣:「放心吧,我不會對你怎樣的,我會保護你。絕對不允許任何人再傷害你了。小涼生,我知道你心裡的,是碧落。原諒我剛才的失禮,我只是無法忍受他竟然如此傷害你。」

    涼生一愣:「你怎麼知道……」

    難道自己的這點心思已經昭告天下了嗎?為什麼師兄都知道……

  瑾彥看出了她眼底的不安:「我一早就知道你喜歡他,從你進入派中起,我就知道你喜歡他。一直到你拜他為師後,我就已經知道,我永遠沒有機會了。你跟隨碧落修行後,我很難再聯繫到你,直到昨日……我當時趕過去的時候,心狠狠的揪了一下,當時我在千里之外,要飛過來也需要些時間,我拚命趕過來,還是晚了一步……」

    涼生錯愕,原來,瑾彥師兄一直……

  她垂下眼睛:「我再也不是他的弟子,我好壞,都與他無關。我今日所受的一切,是因為我心存不軌,是我應得的懲罰。以後我和他,兩不相欠。瑾彥,這是我的秘密,我以為瞞過了眾人,卻沒想到,從一開始,你就發現了。」

    瑾彥摸摸她的頭:「誰沒有秘密?我也一直未曾告訴過你,我是傀儡宗的宗主。」

    「那,為什麼要在上清派做一名小弟子?」

    「因為我喜歡你,我要保護你。」

    涼生臉一紅:「又亂說。」

    瑾彥從懷中掏出一把扇子:「還記得這把扇子的來歷嗎?」

    「嗯,我記得你說過,這是你爹娘的定情信物。」

    「涼生,你左肩上,有一個蓮花印記對吧?」

    「嗯。」涼生十分詫異的摀住肩膀:「你你你你,怎麼會知道。」

  瑾彥美眸一轉,唇間劃過一絲悲涼的笑意:「因為這些年來,我一直就在你身邊啊,只是你不知道我的存在罷了。我可是一點一點,看著你,從一個小小的嬰兒,成長為了一個清麗的小姑娘。」

    聽到這裡,涼生身子一顫:「我怎麼聽不懂你說的話呢?一切到底是,怎麼回事?」

    瑾彥怔怔的望著手中的扇子,思緒彷彿飄到了很久很久以前:「那是一個……十六年前的故事……一切的一切,都從這裡開始。」

  一直以來,六界都安定且有序的運轉著,冥界,妖界,魔界,人界,仙界,神界都按照各自的秩序和軌道有條不紊的生存運轉,人間一派祥和景象,天界仙樂融融,而魔界妖界也沒有什麼太大的變動,萬物平靜美好。

    直到有一天,一個魔頭的出世,打破了這寧靜祥和的景象,掀起了一場腥風血雨……

    這個魔頭就是令世人驚恐不已的大魔頭「天魔」。

  天魔是天地間的極陰之氣自然產生的魔王。它是惡意、執念、仇恨的結合體,具有巨大的摧毀力的魔。天魔出世,必有浩劫。天魔來無蹤影,去無痕跡,相隨心生,魔由念至,不可捉摸,不可端倪,隨機幻變,如電感應。

  這天魔甚是厲害,在他的帶領下,群妖一哄而出,妖魔肆虐,為禍六界,人間民不聊生,子民叫苦連天,苦不堪言。天庭全力與之對戰,一時間死傷無數,六界上下頓時是亂作一團,紛繁不堪。但是這場仗卻遲遲沒有結束,這群妖魔在天魔的帶領下,竟然一路破除阻礙和禁制,衝上了南天門。

    神將們連猶豫的時間都沒有就咬牙迎戰,天界派出了最精武的三萬戰隊,以天界第一戰神子冉為將領,繼續浴血奮戰,一瞬間風雲變色,天下大亂。

    子冉以實力的強大和高明的戰術一舉成名,而且他所訓練的三萬精兵更是訓練有素,遠比一般的神兵要驍勇善戰,一往直前,因而子冉被稱為「天界第一戰神。」

  子冉和天魔大戰了三天三夜,也未曾分出勝負。子冉暗想:天界的空氣靈力充足,想必會加強這魔頭的修為和戰鬥力……定要將這魔頭引至別地,斷了其靈氣源頭,方可有一絲獲勝之望。放眼放去,六界中,只有人間靈氣較之較少。

    子冉放出一道雷靈神識,驀地衝向天魔,只見紅光一閃,電光石火,天魔的臉變得慘白,身體慢慢開始融化,表情異常痛苦,隨即癲狂嘶吼,瘋子一般的像子冉衝了過來。

  子冉看著逐漸身體輪廓變得模糊的天魔即將追來,立刻轉頭御劍飛行,天魔的身體慢慢變成一團黑烏烏的物質,如一個影子一般,子冉這一招式,已經是徹底的激怒了天魔。天魔緊緊的追著不遠處的子冉,黑漆漆的身體輪廓中閃著一雙血紅的雙眼,看起來分外可怖。

    子冉不緊不慢的跟天魔保持一定距離,神識卻不斷地在周圍探查,最終選定了一片密集的人煙稀少的樺木林,緩緩降落在地上。

    緊接著,後面瘋子一般追來的天魔也氣勢洶洶的降落下來,隨即立即發現了環境的不對勁:「這,是人界?」

 「牢!」子冉快速施了法術,一座無形的牢籠包圍了整個樺木林,成為了隔絕外界的一套透明的牆壁。子冉收回雙手,抽出三叉戟,眼中寒星閃爍,洪亮的聲音清晰的傳出:「天魔,你已經逃不掉了,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天魔恍然大悟,冷笑著看著子冉:「這種陣法最多只能維持半個時辰,半個時辰內隱匿你我的氣息而已的陣法,有什麼意義?我現在靈力大減,但你剛剛放出了雷靈神識,重傷我的同時,你自己也撐不了多久了吧。」

 說罷,天魔的笑容漸漸隱去,取而代之的是一臉狠毒之色,他單手指天,一道白色的光順著天魔的手遊走而出,一團綠火擁著千百條火龍,朝著子冉身上飛來,子冉將手中原本緊握的三叉戟御使過去,卻見火光一閃,他的神器三叉戟居然生生的失去了靈性,「?」的一聲掉落在地,無法再御使。

    火龍飛速的衝向子冉,子冉避閃不及,「哇」的一下子吐出血來,鮮血濺在他青色的雷靈鎧甲上,添了一抹抹詭異的紅色。

    一道黑色的閃電忽然飛速的飛向天魔的要害,天魔輕輕的對著那道閃電一捏,那道閃電便是化作了一柄黑色的飛劍,飛劍被天魔夾著,無法回應主人的召喚,急的嗡嗡作響。

    天魔一抬眼,只見十米開外,一個女子抱著嬰孩靜靜的站在那裡。

    這女子快速抱著嬰兒瞬移到子冉身邊,小心翼翼的輕輕把嬰兒連帶襁褓放到一旁的青草裡,嬰孩一驚,開始哇哇啼哭。

    女子顧不上安撫自己的孩子,急忙先給子冉遞過一瓶丹藥,心疼而又焦急:「子冉你,還是這麼任性。」

    這女子正是子冉的妻子,星神:花若離。

    子冉側過頭去看著安靜的躺在襁褓中的嬰孩,眼中透出一抹溫柔的看著花若離,語氣中帶著一絲嗔怪:「若離,你昨日才旦下孩兒,怎麼就跑來……」

    花若離在子冉眉間一點,緩緩注入靈力,卻忽的紅了眼眶:「我若再不來,只怕是再也見不到你了。」

    天魔笑道:「你若剛才不來,恐怕是見不到你夫君最後一面了。」

    隨即目露凶光凶相畢現:「看你一家三口甚是恩愛,我就索性做件好事,將你們一家全部送到冥界團聚吧。」

    天魔口中唸唸有詞,將兩手往前一張,一片黃煙紅霧風捲一般直朝子冉一家飛來,腥臭的煙霧異常的刺鼻……

    子冉看看馬上就要飛到自己身前的天魔,再看著身邊的妻子和孩子,微微歎了一口氣,看來,只有……

  早在天界的仙魔之戰中,子冉就看出了天魔的修為是他絕對所不能抵禦的,以現在的修為殺死天魔是不可能的。所以,要解決天魔的禍亂只有一個辦法,就是再次將其封印。本來子冉打算將其引至人界,使其降低靈力,然後趁機將其封印在自己體內,但是現在自己靈力耗盡,這副軀殼根本就不足以承載天魔,所以只能將它封印在

 子冉轉身,對著妻子露出了一個淒涼的笑容,花若離心領神會,嘴角泛出一絲苦澀與辛酸的味道,她從草叢中抱起孩子,子冉雙手快速結印,打出一個陣法,一條細絲貫穿天魔的身體,天魔驀地一驚,努力掙扎,卻無論如何都掙脫不了這細絲的束縛。就是這細絲,在五百年前將他封印在上神姬翎的體內,在那狹小的軀殼裡呆了整整五百年。這細絲,這陣法,天魔是真的太過熟悉!這是封印它的術!

    一時間風雲巨變,隨著天魔一絲吼叫……一切,都重新平靜下來。

    天魔被封印在了嬰兒體內,嬰兒的肩上漸漸的浮出了一個蓮花狀的封印印記。

 子冉整個人變得透明起來,看著花若離懷中哇哇大哭的嬰兒:「把你吵醒了,對不起,都還沒來得及給你取名字,爹爹就要永遠的離開你了……封印天魔是有代價的,從此消散在天地間,連一魂一魄都不會留下……」

    花若離緊握著子冉的手,眼裡含淚:「子冉……」

    子冉面容愈加的透明:「若離,以後這孩子就交給你了,替我照顧好她。」

    花若離哽咽道:「我會的……」

 子冉慢慢消失,化作一陣清風,只剩餘音裊裊:「好想,能夠聽到她叫我一聲爹爹。為了這蒼生,我們付出太多代價了,我不想要我們的孩子以後也當這沒有自由的神仙,只希望這孩子,能夠作一個正常的人,一輩子簡簡單單的活著。在封印天魔的同時,削去這孩子的神骨,使其變為一個普通的聰慧人類,這是我能為這孩子,做的最後一件事情了。」

    但是事情並沒有至此完結。

    九重天上,天帝正在與眾神嚴肅的討論這件事情。

    「必須將這孩子徹底消滅,才能萬無一失。」南極仙翁捋捋鬍子。

    文曲星也一步上前:「花若離如今還在人間,未回天界,倒不如直接派一個神去人間,直接把那個孩子……」

    天帝歎息一聲:「這個孩子就必須要殺麼?依本帝看來,不殺也可。」

 太上老君立刻上前一步:「啟稟天帝,這天魔因心而起,必須封印在純淨之心的人身上。若此人心生執念惡念貪嗔癡等各種心念,便會入魔,入魔後如果自願獻給它心,便會獲得天魔的所有力量,成為無敵的大魔頭。上任封印天魔的便是上神姬翎,她是修習了萬年的數一數二的神仙,清心寡慾,卻也因為生了情念而使得天魔破封印而出,因而有了今天這一幕。這還尚且沒有獻心給天魔,如若不然,上神姬翎也成魔的話,後果就遠比今日更嚴重了。所以,我們不允許有任何天魔再次破封印危害世間這種事情發生,更甚者,萬一那個孩子把心獻給了天魔,成為比天魔更厲害的存在,必定六界大亂,事情一發不可收拾啊。」

    天帝聽得太上老君說完,沉思半晌,發令道:「月神聽令,即刻前往人間,速度把那個孩子解決,絕對不能留活口。」

    月神上前一步作揖:「得令。」

    隨即面露難色:「但是星神花若離必定會全力護著她的孩子,這……」

    天帝目光凌厲:「殺。」

    涼生聽到這裡,渾身不自覺的微顫,眼睛睜大,看著瑾彥:「瑾彥,你故事中的那個嬰兒……」

    瑾彥輕輕捋了捋涼生額前濕成一縷的亂髮,愛憐的看著她:「那個孩子,就是你。」

    如同晴天霹靂一般,字字句句的話炸響在耳邊,只覺得很多事情都得以明瞭。

    涼生低下腦袋,努力忍住自己想要大哭一場的衝動:「我自小沒有爹娘,我以為是他們不要我了,原來……天庭為什麼要這樣對我們一家!」

    瑾彥輕輕把涼生抱在懷裡:「涼兒,這就是天庭啊,這就是那些自喻為拯救蒼生的神仙啊。把別人的生死看做如草芥一般,口口聲聲為了正義,實際上犧牲了多少人啊。」

    涼生追問道:「然後發生了什麼?為什麼我沒有被殺掉?天庭放過我了麼?娘親呢?你為什麼會知道這些呢?」

 瑾彥繼續說道:「花若離止住了淚,抱著孩子慢慢起身,準備返回天界。這時候,跟花若離一向關係交好的月桂仙子卻忽然降落在她面前,阻止了她:「不要返回天界了!若離,快逃!天界要殺了你的孩子!」

    花若離不可置信的驚道:「天界要殺了我的孩子?」

 月桂仙子忙說道:「剛剛天界的眾神已經決定殺了你的孩兒,甚至連你也要殺了!他們說要徹底解決掉天魔,決不能放過這個孩子。他們派了月神來殺你,我拚命趕在月神之前來給你通風報信,你快逃吧!」

    花若離後退一步,緊緊抱住懷中的孩子:「夫君犧牲自己換的六界平安,還將這惡魔封印在自己小小的孩兒身上,天界反而……天理何在!」

    月桂仙子催促道:「快逃吧。」

 花若離點點頭,抱著孩子飛快的穿梭在樺木林裡,忽的停下,輕輕放下孩兒,隨手撿取了樹下的一根樺木樹枝,輕輕呵了一口仙氣,把自己的靈力注入到那樹枝裡,樹枝漸漸的成了人形,化作一個絕美的男子,花若離從懷中掏出一把桃花扇遞給那男子:「你是我親手製作出來的草木人偶,我的記憶也盡數傳達給了你。你先安心藏在這裡,一會兒我會引開月神,月神的性格我瞭解,對孩子心軟,應該對孩子下不了手,但是我,一定得死,這樣月神才能拿著我的屍體回去交差。所以,我給你的任務就是,如果我死了,你就替我好好保護這個孩子,明白嗎?這就是你誕生的意義,你的名字,叫做瑾彥。」

    涼生怔住,看著瑾彥:「瑾彥?你……」

 瑾彥點點頭:「沒錯,那個人偶瑾彥就是我,我是草木人偶,我生來就是為了保護你的。你娘親沒有說錯,月神沒有殺你,但是殺了你娘。我看到月神走遠,便從藏身的樹叢中出來,準備抱走你。但是這時候,一個年邁的老人比我先一步發現了你,將你抱走了。我不便在人類面前暴露身份,因此只能又偷偷跟著老人回家,暫時化作了一棵小樺樹,每日偷偷觀察你,那個老人待你很好,我就沒有去打擾你人間的生活,而是每天偷偷的在一旁觀察你的成長。直到有一天,那個老人死了,我準備現身見你的時候,你卻遇上了碧落……所以我只能看著你跟著碧落走了,為了繼續保護你,我比你提前一步進入上清派……」

    涼生啜泣起來:「我明白了,我什麼都明白了。那個老人就是我爺爺,其實你……這麼多年來一直在我身邊……你就是我家門口的那棵小樺樹……我還常常給你澆水……」

    瑾彥把扇子放到涼生手裡:「這是你爹娘的定情之物,是你娘親和爹娘的信物,如今,也該交還給你了。」

    涼生接過扇子,將臉輕輕貼在上面,這,是爹娘的定情信物。原來她是有爹娘的人,爹娘還為她做了這麼多保護她的事情……

 瑾彥的手輕輕拂過扇面:「以後我會全心全意照顧你,小涼生。我再也不會讓你受傷了,你看,這傀儡宗裡的所有人,都是木偶人。都是我這些年陸陸續續創造出來的,為了保護你的。」

    涼生垂下眼睛:「瑾彥……」

 瑾彥不繼續說:「小涼生,什麼師徒身份,倫常之理,在情愛面前皆可忽略,你要清楚,今天這一切的發生,只是因為他不喜歡你。小涼生,我看著你長大,我看著你咿呀學語,我看著你蹦跳嬉戲,我看著你背書……你十二歲那年,我在霹靂山捕捉到一隻白澤獸的幼仔,於是送到了你身邊,保護你……」

    涼生輕輕歎息一聲,緩緩別過頭去:「瑾彥,你,不要再說了。」

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4-3-6 08:46 PM

57、愁腸百斷(下)

    大朵大朵的雪花飄下來,如同白雲被撕碎了一般,灑滿了山崗。

    碧落在一條幽徑上匆匆走著,身後的雪地上留下了一排清晰的腳印。

    夜已經深了,可雪天把世界映的慘白。

    突然,碧落身子一晃,雪上的腳印已經亂了,亂的不是一條直線,而是雜亂成片。他知道,屍毒又犯了。

    他盤膝坐在雪上,一動不動,運氣壓制體內翻湧的屍毒。汗已經濕了他的衣服,風一吹,有些發冷。

    少頃,他「噗」的吐出一口黑色的毒血,在佈滿白雪的地上顯得格外的刺目。

    他起身,繼續向前走,就快到了。

    淡綠色的青紗帳隨著忽然落入房內的風輕輕劃過床榻上躺著的花鸞的臉,床邊是火盆,上面支著的水壺「吱吱」的響著,升騰起的霧氣讓整個房間都霧氣騰騰。

    花鸞輕輕瞇起眼睛,模模糊糊的看到床邊的人影,蒼白的有些透明的面容,花鸞輕輕揉揉自己的眼睛,又做夢了。

    「鸞兒。」男子的聲音如同飛雪一般澄澈。

    花鸞猛地從床上坐起來,驚訝的對上碧落深邃的黑眸:「師傅!」

    「師傅!」花鸞不可置信的看著碧落:「師傅,你終於來找徒兒了,徒兒等了三百年,徒兒知道你一定會來找我的!你一定沒有忘了徒兒的!」

    碧落眸子淡淡的看不出什麼思緒:「解藥。」

    花鸞心倏的收緊:「解藥?你來找我,就只是為了解藥?」

    碧落皺起眉:「我知道是你做的,情蠱的事情。把解藥給我,我不會為難你。」

    花鸞挑眉一笑:「你三百年沒有找我,今日再見,卻是為了別人。你為何對那丫頭那麼好?難道你……」

    花鸞後退幾步:「難道你對那丫頭生了情?!」

    「住口。」碧落冷聲喝道。

 花鸞冷笑道:「當年,你說過,普天之下,我的情蠱做的最好,也是你教給我,情蠱的解藥只有制蠱之人親手所做才有效。所以你即使熟知藥性,也無法為你那小徒弟解毒,對不對?」

    碧落沉聲道:「你不該有害人之心,把解藥給我,我不會追究。」

    「哈哈哈。」苦澀的笑容從花鸞唇邊一閃而過:「追究?怎麼個追究法?還要在我的臉上多劃幾道口子不成?」

    碧落沉下了眸:「你還是如此執迷不悟。」

 「是!我是執迷不悟!」花鸞拿出一粒赤紅色的藥丸吞了下去:「哈哈哈,碧落,我既然得不到你,也絕不讓你稱心如意!這世上唯一的情蠱解藥,我已經吃了,如今我徹底毀了它!哈哈哈!」

    她帶笑的眸子蒙上了一層薄霧,她瘋了,徹底瘋了,她雙手燃起一道符咒:「火靈術!」

    頓時熊熊大火在她身上燃燒起來,火焰忽的一下竄的老高,她融化在火裡:「哈哈哈哈,這世上,再沒有情蠱的解藥啦!哈哈哈!」

    碧落心中一顫,後退幾步,倚著門欄,癱坐下去。

    花鸞的最後一句話迴旋在漫天飛雪裡,漸漸消散:「這世上,再沒有情蠱的解藥啦。」

    碧落從袖子掏出煙花簪,輕輕觸摸,對著煙花簪子呵了一口仙氣,那簪子破損的地方便恢復的完好如初。

 碧落將簪子放回袖中,捻起幾根手指,掐指算了算,半晌,無力的張開手:「涼兒,你到底是何身份?為何為師苦苦掐算,也算不出你的命數,除了你的生辰,為師什麼都算不出。」

    涼生站在雪中,眼睛被刺目的白雪晃得睜不開,啾啾站在她身邊,蹭著她的腿。

    她把臉高高仰上去,迎接著冰涼的雪花:「入我相思門,知我相思苦,長相思兮長相憶,短相思兮無窮極,早知如此絆人心,何如當初莫相識。」

    「小涼生。」瑾彥輕而無聲地落在不遠的一塊岩石上,釘在了那裡,風吹動著他的長髮:「這麼冷的天氣,別在雪中呆的太久,身上的傷復發了就不好了。」

    涼生捧起一簇雪:「我喜歡雪。」

    「可是……」瑾彥擔心的說道:「我怕你凍壞了身子。」

    涼生笑著搖搖頭,看著滿天的飛雪:「瑾彥,你猜今天是什麼日子?」

    「今天是什麼日子?」瑾彥慢慢走近她。

    「今天是我的生辰。」涼生閉上眼睛,彷彿又回到了那一日。

    「今日是你的生辰,為師也沒有什麼好禮相送,我記得你說你喜歡家鄉的煙花,但是上清派是修仙地,不允許放煙火。因此為師親手做了這只簪子,給你留個念想。」

    「師傅,這簪子徒兒很喜歡。」

    涼生緩緩睜開眼簾,烏黑的眼眸染上一層霧蒙,淡淡的薄霧讓人看不清方向。

 煙花簪,這牽繫她和師傅間的東西,都已經被毀掉了,當日她為了保護簪子被花鸞推下懸崖,卻還是沒有保住煙花簪。也罷,就算當時簪子沒有被花鸞拿去,以師傅的性格,也會毀了這東西吧,以斷絕她的念想。

    「小師妹。」瑾彥的話打斷了她紛繁的思緒:「你的胳膊……」

    涼生回過神來,動了動自己的肩膀,又捧起一簇雪:「已經適應了假肢,雖然現在運用的還不靈活,但是假以時日,應該也會跟自己原本的胳膊一樣靈活的。」

 「那就好。」瑾彥眼中閃過一抹心疼之色,從懷中出一個晶瑩剔透的物什:「你方才說今日是你的生辰,我本不知道此事,但如今既然知道了,便把這個給你,這是我派人為你打造的白玉面具,你這些日子,總不肯出去散心,我知道你還是在意你的臉。」

    涼生接過白玉面具,慢慢的扣在臉上。

    從此,任何人都看不到她的臉,她不想讓別人看到她猙獰的疤痕,因為這疤痕是師傅親手賜予她的,這疤痕就如同把她的感情昭告天下一般,赤裸裸的暴露在眾人面前。

    「啾啾,我們進屋去吧。」涼生拍拍啾啾的腦袋,對她不離不棄的,也只有啾啾了。啾啾點點頭,緊緊跟在涼生身後,它再也不要失去小主人了。

    在關上房門的那一刻,涼生聽到了背後,瑾彥輕輕地一聲歎息。

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4-3-6 08:48 PM

58、易心墮魔(上)

    月亮,銀色的月亮彎成半輪,掛在半空。

    螢火蟲三三倆倆,忽前忽後,時高時低。

    涼生蹲下身,朝一隻正在草叢裡飛舞的螢火蟲伸出雙手,想把它捧入手心,手剛要觸摸到它時,它卻扭轉身,朝著草叢的那端飛去。

    點點螢火,又怎堪,沉重若許?

    今日是正月初五,街上熱鬧非凡,她此時卻覺得心中格外冷清寂寞。

    她又來到了這裡。

    每年正月初五,她總是纏著師傅過人間的節日,師傅拗不過她,每每總是應允了她。

    每年正月初五,師傅總是帶她下山來,來到山腳下上清鎮的這一片樹林,只因為她總是吵著要看螢火蟲。

    冬日嚴寒,哪裡來的螢火蟲?

    然而師傅卻專門尋了這一處林地,只因此處有一溫泉,冬夏如一,因此在這裡的冬日裡也有不少螢火蟲在夜裡飛舞。

    安靜的冬夜,只有她和他,小小的她總是藉著怕冷的借口使勁往他懷裡鑽,依偎著他,他身上總是沒有什麼溫度,但是她的臉卻早已經熱騰騰了。

    涼生散開束髮,銀色的髮絲及腰,她看著四周的螢火蟲,被驅出師門不過半月,世間彷彿已過了千年,竟有種隔世的恍然。

    一隻碩大的螢火蟲在空中飛飛停停,最後停在了一片草葉上,涼生跟著那只螢火蟲走到一棵樹旁,卻正瞧見一團寒氣中,負手而立的碧落。

    涼生趕緊躲在樹後,臉上雖然戴了白玉面具,但還是不想讓他看到自己這幅樣子。

    他,居然也在這裡?是念及師徒舊情,所以來這裡懷念往昔麼?

    涼生看著那修長的背影,半月來好不容易平靜下來的心緒瞬間亂作一團。

 碧落目光清冷,風吹著他的鬢髮,有一種落寞,一種蒼涼。玉笛在他手中閃爍著碧綠的光,笛聲在月光中幽幽飄蕩。笛聲裊裊,幽怨纏綿,如訴如歌,像是迷惘像是思念,卻其中夾雜著淒冷。

    涼生靜靜地看著他,目光柔的如同十月的湖水。

    一陣風從他身上吹過,是熟悉的桃花香。

    一切都恍如隔世。

    碧落的身形忽然晃了兩晃,手中玉笛無力的滑落在地,碧落吐出一口黑血,頹然倒地。

 屍毒發作的越來越頻繁了,他的功力和修為都在慢慢流逝,饒是上神之軀,看這樣子,恐怕也是撐不了多久了。也罷,兩千年了,看盡這人世滄桑,活著還是死去,都無關緊要了。

    不知道涼兒她,現在如何?

 終究是放心不下她,身上的傷還有劃傷的臉怎麼樣了?可否有按時用自己給她的藥?銀子夠用麼?啾啾能保護的好她麼?她武功廢去了,一個女孩子,手無縛雞之力,安全麼?她懂自己的苦心麼?恨自己這個不稱職的師傅麼?

    這樣想著想著,碧落漸漸閉上了眼睛,夢囈了一聲:「涼兒。」

    這一聲輕輕的呼喚,樹後的涼生卻彷彿被雷集中一般,僵硬在了那裡。心中的圍牆瞬間坍塌潰崩,潰不成防,化作了一灘化不開的水。

 她從樹後緩步走到碧落面前,看著微微酣睡的碧落,輕輕撥開他有些亂的髮絲,自顧自說道:「碧落桃花瓣瓣飛,東風吹散火雲眉。你可知道,當初我吟這首詩的含義?小時候,爺爺常常笑我眉毛不似柳葉,倒像火雲。這兩句詩,正是你我的名字。」

 她拿出一柄小刀,繼續喃喃道:「鬼手婆婆曾告訴我一個方法,是以命換命之法,如今是時候了。屍毒無解,可是屍毒存於血中,如今我把全身的血給你交換,屍毒也就到了我身上,你自然無恙了。」

    「換血之法,兩人換血均不可著衣衫,須以心交融,以掌相合……」涼生盤腿坐下,用小刀在自己和碧落的手心分別劃開一道口子,隨後解開碧落的衣衫……

    師傅,你可知,對於能救你性命的事情,我決不會有半刻猶豫。

    是誰?誰在身邊?碧落似乎感覺到心口暖暖的,身子慢慢恢復了力氣。熟悉的氣息,是涼兒嗎?在做夢嗎?為何還要出現?我們是本不該再相見的兩個人……即使是在夢中。

    不對,不是夢!

    碧落猛地睜開眼睛,眼前是一個身上只著一層褻衣的女子,整張臉都隱在白玉面具下,只露出兩隻眼睛,卻也是緊緊閉著的,看來是睡著了。

    碧落大驚失色!

    即使是戴上面具,他也能一眼認出她,涼兒!

    他覺得自己身上感覺冰冰涼的,低下頭去,發現自己也半裸著身子!

    他看看自己,又看看身旁的涼生,心頭一緊,何等的恥辱!這孽徒對自己做了什麼?

    自己怎麼教出了這樣一個毀師滅道的孽徒!竟然做出這等苟且之事!

    這就是他教出的好徒弟啊!

    碧落搖搖晃晃站起來,匆忙披上衣衫,重新拿穩他的長劍,指向還在酣睡的女子。

    「撲哧。」

    涼生左手扶胸,胸上插著一把長劍,雖然沒有沒入心臟,但是皮肉被刺穿的疼痛還是讓她嘴唇一緊。

    這是她的劫數,或許是她的命運,她逃不掉。

    碧落的聲音失去了往日的平靜,有些顫抖:「孽徒,你對為師做了什麼?」

    涼生幽黑的瞳眸逐漸染上一絲氳氣:「自然是,徒兒想要做的事情。」

    她還能說什麼?屍毒夾雜著情蠱在體內翻騰不已,她已經痛的快說不出話了。說了又如何?不說又如何?與他而言,自己終究只是個不孝的弟子,又有什麼分別?

    他身形晃了一晃,勉強站立:「孽徒,你鑄成大錯,為師今日了結你便罷。」

 涼生淡然而冷漠,目光清澈卻彷彿一個瞎子,看不到任何東西:「好啊,想殺便殺就是了,反正徒兒這條命本就是師傅給的,如今師傅要拿去這本就時日不多的賤命一條,便拿去吧。」

    「你……」碧落修長的墨眉緊顰起來。

    他下不了手,他真的下不了手。

    他本以為兩人再不會相見,如今她卻重新出現在了他的身邊,還以如此不恥的姿態。

    回想往昔的一切,現在面前這個人,還是當初那個鬼精靈的小丫頭麼?竟倏的覺得這個戴著白玉面具的女子,早已經不是當初那個小女孩了。

    「你我並無師徒之緣。」

    「你遇到了我就是有緣,如何能說沒有緣分?做師徒又哪裡需要什麼緣分?」

    「將來自會有那法力高深之人做你的師父,只須再耐心等上一段時間。」

    「我只要你做我的師父。」

    涼生抬高下巴,直直地對上碧落,猶如十月的湖水,深幽平靜。

    白玉面具晶瑩剔透,她張著眼睛,幽黑細緻的睫毛輕輕顫動,如此柔弱,又如此倔傲:「師傅,你為什麼這麼喜歡欺騙自己?」

    碧落墨黑的眸子閃過一抹訝異:「你,你亂說什麼。」

    涼生蜷著身子,白玉面具露出的小巧的嘴唇蒼白透明得就像被寒雨打濕的杏花花瓣,花瓣上殘留一滴著暗紅的血跡。一顆心苦澀地難以咀嚼,她的心說不出是恨還是其他……

 涼生從懷中掏出煙花簪,拿在手中晃了晃,濃得化不開的悲哀侵上了她的眉間:「你是桃花上神,至高無上。心繫天下,心繫眾生,心如止水,斷愛絕情。而我,願意為你,韶華傾負。你我之間,一開始就是不公平的。你口口聲聲說我逆徒,那你呢?碧落!你又為何留著這煙花簪!」

    「乒。」碧落手中長劍滑落在地,臉色煞白:「你。」

 「是,這煙花簪是我從師傅懷裡拿出來的,師傅把它放在貼身衣衫處。」涼生不自主的握緊煙花簪:「說啊,師傅,為什麼這要留著它?為什麼要將它隨身攜帶?涼兒對於師傅來說,到底算什麼?!」

    碧落雙唇有些蒼白,樹枝灑下的陰影落在他的臉上,他幾步上前奪過煙花簪,狠狠扔在地上,力度之大使得煙花簪一下子變作幾段:「你我之間,再無瓜葛。」

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4-3-6 08:48 PM

59、易心墮魔(下)

    為什麼,涼兒,為什麼要灼灼逼自己這樣做?

    他的身份,豈能與情愛牽扯?更何況他是她的師傅……

    初見,此後慢慢相識相知,他不動聲色的關愛她,呵護她。

    如果,她一直做他身邊的小徒兒,那該多好。

 「呵。」涼生這一聲聽不出是笑還是哭。她穿上外衣,緩緩站起來,顫顫巍巍的走了幾步,忽而回頭輕蔑的一笑,不知道是在笑碧落,還是在笑自己:「願得一人心,白首不相離,原來都只是我的夢。」

    碧落怔了一怔,苦澀的滋味從喉頭冒上來,翻湧在腥甜的嘴裡。他側身看了涼生一眼,卻猛地僵在了那裡,眼前的一幕讓他一向波瀾不驚的心起了巨大的波動。

    難怪,難怪他始終算不出她的命數,原來,她根本就不是常人……

    涼生肩上的蓮花印記不斷發光,整個人的眸子變的赤紅,目露寒光,如同地獄最美的羅剎一般。

    一個聲音在她心裡呼喚著呼喚著:「涼生,讓我出來吧,讓我出來吧,我會給你一切想要的,讓我融入你的心,把你的心交給我吧。」

    涼生摀住心口:「把我的心……交給你?」

 那個聲音繼續在涼生心底說道:「我是天魔,被封印在你身體內的天魔,把你的靈魂交給我吧。你明明已經千瘡百孔,明明已經從心底絕望,我已經感受到了你的召喚,才從你身體裡甦醒,成魔吧,成魔吧。」

    涼生皺緊眉頭:「我不甘心。」

    那個聲音帶著一絲沙啞:「甘心不甘心又有什麼區別,魔注定是魔。」

    「涼兒。」碧落的聲音打斷了涼生的思緒。碧落幾步上前,走到她面前:「涼兒,你……你是十六年前被封印的天魔的載體……涼兒,不要入魔,快醒醒!」

    涼生眼中的赤紅愈加濃郁,她一把摘下白玉面具,擼起袖子:「碧落,你又有什麼資格來指手畫腳,看,我臉上的傷痕,我這雙斷臂的假肢,都是你親手賜予的!」

    碧落看著涼生的斷臂和滿臉的瘡痍,心彷彿被人插了一刀般:「誰斷了你的胳膊?你臉上的疤痕也不應該如此明顯才對。為師明明……」

    涼生此時竟然笑了起來:「魔就是人,人就是魔,所謂的魔只是人的心魔,是人的執著。徒兒成不成魔,又有什麼分別?」

    「還是說……我若成魔後,我高高在上的師傅會除掉我這個魔呢?」

    涼生詭笑著湊近碧落:「說啊,師傅,我若成魔,師傅,會不會殺了我呢?」

    「你若是成魔,為師會親手殺了你。」

    涼生的手握成了拳,牙齒狠狠咬著下唇,眼眸一點點變深,變紅。

    肩上的蓮花印記蔓延到了脖子上,額頭正中是一個火紅的蓮花烙紋,臉上的疤痕盡數消去,還原為吹彈可破的雪瑩肌膚。

    眼角的紅掃吊起,眸光冷艷妖異,她叫道:「都是師傅逼我的,是師傅逼我的!為什麼!為什麼師傅你這麼無情無義!為什麼,為什麼沒有一個人真心對我!」

    「不要……」碧落看著眼前銀髮飛舞的涼生,身子微微顫抖。

    涼兒,不要成魔,我不想親手殺你……

    是為師害了你……

    涼生對天長嘯:「涼生以命立誓,蒼天棄吾,吾寧成魔。」

    陰霾遮掩了原本清亮的眸,就連那舞動冬風的三尺銀髮,也漸漸變成赤紅。

    碧落心裡一痛,他比涼生更先一步意識到:涼生已成魔。為了他,捨身成魔。

    「涼兒。」碧落低下頭去,低聲道:「對不起」。

    涼生斜眸而笑:「不必,我很好。」

    她玉手緩緩撫過一頭赤髮:「我該謝謝你才是,不是這樣,我未必能夠斷情絕愛!」

    她陡然出掌襲擊碧落,掌風凌厲剛猛,功力之強,遠勝當初。

    碧落輕飄飄躲過迎面一掌,聲音苦澀之至:「不要逼我殺你。」

    涼生肆意而笑:「那你就試試看。」

    話音未落,聚力一掌疾迅如雷,鋪天蓋地席捲而來。

    碧落神情微微一冷,身姿飄逸,游離於掌風之外。目光忽然冷淬,右掌倏地一翻,卻始終沒有出掌。

    「怎麼?下不了手?」

    碧落就那麼站在那裡,沒有出手。

    「涼兒,」碧落定定的看著涼生的眼睛:「回頭吧,現在還不晚。」

    涼生靜靜抬眸:「我已經回不了頭了。」

    碧落禁不住心裡一痛,漸冷了心腸。指尖銀芒一閃,出掌壓向涼生。

    「噗。」碧落望著涼生,訥訥道:「你……為什麼?」

    涼生以手沾血細細端望:「我不過想和自己賭一把,看你是否真下得了手?結果,」她低下頭去,自嘲而笑道,「我輸了。」

    碧落只覺「轟」的一聲,有什麼在心底炸裂開來,眼前一陣暈眩:值得嗎?為了知道在自己心中的份量,居然以性命賭了這一局……

    說不出是怎樣的心境,他澀澀出口,低聲道:「你這是……」

    涼生擺手止住他話,慘淡一笑道:「我輸了,輸了就是輸了。」

    話裡倦染微塵:「他日若再相見,我不會再留情。」

    涼生騰空而起,不多時便消失在空中。

    「若是爺爺不在了,你便去尋一處安穩之地,好好生活。爺爺的夢想,就是涼生能夠快快樂樂的堅強的活一輩子。」

    爺爺,對不起,涼兒沒有完成爺爺的夢想……

    熱,好熱,體內的力量正在不斷翻湧,體內彷彿有另一個人……

    九重天上,天帝宮內。

    外圍都是一些不知名的參天古樹,點點的光華從這些古樹中散發出來,平添一絲高貴。

    天帝殿中的眾多神仙都在等著天帝開口,他們都想知道,剛剛人間傳來的天魔氣息是怎麼回事。

    「武曲星。」天帝捋捋鬍子。

    「屬下在。」

    「我現在命你去調集一萬精兵,趁天魔還未完全復甦之時,將其消滅,記住,即使一魂一魄也決不能留。」天帝看著武曲星嚴肅的說道。

    「遵命。」武曲星答應了一聲,退出大殿。

    眾仙頓時議論紛紛:「天魔沒有被消滅?當年不是已經……」

    天帝不徐不疾的看向月神:「月神,當年派你消滅的封印天魔的那個嬰兒,如今重現在人間,你作何解釋?」

    月神立刻跪地:「是小神一時心軟,如今釀成大禍,小神甘願受罰,請天帝降罪。」

    天帝抬手,輕輕揮了揮袖子:「花若離的屍身如今冰封的都還完整吧?」

    月神低頭答道:「啟稟天帝,一切完好。」

    天帝冷冷道:「給你一個將功贖罪的機會,趁還沒有釀成大禍之前,你帶著花若離的屍身,隨武曲星去人間,如此這般……」

    傀儡宗內。

    瑾彥坐在大廳內,呷了一口茶,熱氣蒸蒸。

    涼生緩步走進大廳,紅髮隨風飛舞:「我回來了。」

    瑾彥手中的茶杯猛然翻倒在桌子上,他猛地站起來,驚愕的盯著涼生,隨後又釋然的一笑:「這樣啊,你終究還是成了魔。」

    涼生眼中的紅色又增重幾分,緊緊握拳:「瑾彥,我什麼都沒有了。」

    瑾彥張開懷抱,微微一笑:「沒關係,過來吧,還有我。」

    涼生像個小孩子似的撲進他懷裡,貪戀著他溫暖的懷抱,低聲啜泣道:「這世上,只有你不放棄我了。」

 瑾彥輕輕撫摸著她的紅髮:「哭出來吧,我知道你的痛,我知道你的苦楚,儘管你從沒有對我提起。在我面前,做真實的你吧,不要那麼隱忍自己的情緒,你在我面前,到底也只是個,執著的孩子啊。」

    涼生看著輕輕為她拭去淚水的瑾彥,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悲憫與痛楚,大滴的淚從眼底滑落,放聲大哭。

    瑾彥輕輕拍著她的背,逗她道:「好了,乖,哭夠了?我這身衣服可是上好的雲錦縫製而成,你看,全是你的淚漬,可惜了我這匹雲錦了。」

    涼生哭笑不得的看著壞笑的瑾彥,忍不住輕輕打了他幾拳:「你壞。」

    「好了好了,不哭鼻子了哦。你看,啾啾帶什麼回來了?」瑾彥看向剛踏進門的小獸。

    涼生轉過身,看到啾啾叼著個紙袋奔過來,把紙袋放在地上,討好的使勁往她身上蹭:「啾啾,啾啾。」

    涼生蹲下身子,撿起紙袋,輕輕刮了刮啾啾黑亮的小鼻子:「整天亂跑的都見不著影子,小傢伙,我看看你帶回來了什麼?」

    她打開紙袋,「撲哧」一笑:「呀,是冰糖葫蘆。」

    她拿下一顆冰糖葫蘆送到垂涎欲滴的啾啾嘴裡,啾啾立刻開心的吃下去,開心的直在地上打滾。

    涼生咬下一顆山楂,酸甜糯香,外層的冰糖入口即化,她彷彿又回到了那一年,爺爺在院子裡坐著喝酒,看著她和啾啾爭著搶著一串冰糖葫蘆……

    可惜,冰糖葫蘆還是那個味兒,但是一切卻已經物是人非了。

    她從紙袋裡又拿出一串冰糖葫蘆遞給瑾彥:「瑾彥,你也來嘗嘗,這是我兒時最喜歡的冰糖葫蘆。」

    瑾彥接過咬了一口,點點頭:「清清甜甜的,很好吃,不過沒有我的小涼生好吃。」

    「又來了,肉麻死我啦。」涼生白他一眼,看看手中的冰糖葫蘆,看向瑾彥:「瑾彥,我們就在這傀儡宮中,吃一輩子的冰糖葫蘆,好不好?」

    瑾彥瞇起眼睛:「好。」

    涼生伸出小指:「拉鉤,一輩子不許變。」

    瑾彥輕輕勾住她的小指:「拉鉤。」

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4-3-6 08:50 PM

60、世人憐我(上)

    「轟隆轟隆。」突然間烏雲遮天,一片漆黑,雷聲不絕入耳。

    「報。」一個侍衛匆匆走進大廳,雙膝跪地:「啟稟主人,宮外有一萬天兵蒞臨。」

    瑾彥皺起眉毛,看向涼生:「沒想到來的這麼快,看來你的魔氣太重,天庭已經發覺了。」

    涼生眸中紅色愈加的濃郁起來:「呵,是來殺我的麼?」

 瑾彥跟涼生走出宮外,只見一萬天兵整齊的排列著,一股肅殺之氣,直衝雲霄。每一位天兵手裡都拿著一根一丈長小的長矛,身穿白色戰甲,一股股沖天的氣勢,充斥了天地。

    「魔女,你魔心初顯,與天魔勾結一氣,禍害人間,今日特來滅你,以正我天庭威名!」武曲星看著那一萬天兵,朗聲道。

    「殺!」一萬天兵同時大喝,聲音如同響雷一般,響徹天際,震撼人心。

 涼生用一根手指纏繞住一律紅髮,邪魅一笑:「呵,我如何與天魔勾結一氣,禍害人間?我深居幽宮,連一草一木都不曾傷過,何來的禍害人間之說?更何況天魔在我體內,又何來的勾結一說?」

    武曲星愣了一愣,嚴肅道:「這……總之你身負天魔之力,如今又已經墮魔,必定危害人間,必誅之。」

 「真是好笑。」涼生鬆開手中的頭髮,厲聲喝道:「身負天魔之力,就是錯麼?你們這些神仙,全是道貌岸然的偽君子!不過是懼怕天魔之力,才亂找借口殺我!魔又如何?冥界,妖界,魔界,人界,仙界,神界都按照各自的秩序和軌道有條不紊的生存運轉,若是魔就必誅之的話,那魔界豈不是要徹底覆滅了?」

    「這這……」武曲星被她一席話噎的啞口無言,滿頭大汗:「總之,你必須死。」

    涼生眸中寒光盡現,她輕輕咬了食指一下,頓時數滴血從食指滴落在地上,開出數朵灼灼紅光的地獄之蓮,魔氣不絕如縷:「如果我說,我不想死呢?」

    武曲星正色道:「天帝旨意,必殺之。」

    無數道神力從天而降,直接轟在了傀儡宮上,整個傀儡宮都是一陣搖晃。

    「都出來。」瑾彥食指一揮。

    傀儡宮內的兩千多個木偶侍衛等人立刻從傀儡宮出來,有序的站成一排:「主人。」

    瑾彥一改往日的輕佻,神情分外嚴肅:「出擊。」

    「慢著!」

    一道銀色的人影,直接橫掃而至,呼嘯的風聲如同利刃一般,直接衝入天兵的陣營當中。

    武曲星看著來人,大喜道:「月神,你來了。」

    月神點點頭:「天帝命我來助你一臂之力。」

    涼生不屑的看著月神:「這又是哪門子神仙來助陣來了?殺我一個小女子,還要出動這麼多人,我的面子還真不小。」

    瑾彥輕輕拉住涼生的袖子晃了一晃:「涼生,這個人是……這個人是月神!十六年前奉命殺你的那個月神!」

    涼生雙手抱懷:「那不是來的正好麼?正好殺了他為我娘報仇。」

    瑾彥搖搖頭:「不要輕舉妄動,我是你娘創造出來的人偶,我感覺到月神身上有你娘的氣息!」

    涼生怔住:「我娘」

 月神深思片刻,終於打破沉默,一揮手,一具冰棺靜靜的浮在他身旁:「我給你兩個選擇,要麼你服從天庭的命令,要麼你娘的屍身頃刻盡毀。十六年前,我放過你,留下後患。今日,我不會留你為禍人間。」

    涼生靜靜的看著那具冰棺,裡面的女子看不清面龐,但隱隱約約的看出絕對是個素雅美麗的女子。

    那就是……自己的娘親嗎……

 為什麼,為什麼天庭這樣對待她們一家?自己的爹爹在自己還未曾記得他的樣子的時候就為天庭戰死,如今自己被天庭追殺,還要拿娘親的屍身威脅自己……他們一家,到底做錯了什麼?

    涼生頭髮飛舞起來,悲哀夾雜著仇恨讓她額上的蓮花烙紋發出光芒:「我根本沒有選擇!」

 她劈出一掌,毀天滅地的氣勢立刻震退了不少天兵天將。她兩掌合攏,手心紅光大盛,漸成一個混合雷電的紅色火球,凌空飛起,手中的火球瞬間變大,那股毀滅的氣息展露無疑。

    「快跑!」這些天兵怎麼也想不到對方居然會主動出擊,看著那呼面而來的龐大雷電火球,哪裡還會去理會什麼玉帝旨意,直接四散開來。

    轟!!

    火球掃過,無數的天兵直接變成了碎末,其餘的天兵天將都驚駭不已的後退。

    武曲星喝令道:「殺!」

    瑾彥一揮手,身後的數千傀儡便一哄而上,與剩下的幾千天兵廝殺在一起。

 天地之間到處都是一片撕殺的影像,無數的木偶崩碎了,無數的天兵死去了,在這一個瞬息之間,世界頓時就被血色染紅了,殘肢斷膀無數,到處都顯現出了一片的蕭條之色,好似天地都走到了盡頭一樣。

    大地碎,天地崩,虛空裂。

    數千天兵奮力戰鬥,傀儡木偶源源不絕。

    涼生趁混亂飛向月神,冰棺就那樣靜靜的浮在月神身旁,她要救娘,那是娘親的屍身吶!

    她都還沒有看過自己娘親的樣子……

    馬上,馬上就要碰到那冰棺了……就差一點點了……

    一道銀白色的身影赫然擋在冰棺前:「這就是你的選擇嗎?真是個兩敗的選擇。」

    涼生看著忽然擋在冰棺面前的月神,怒道:「讓開!」

    月神雙手交叉,威嚴的聲音響徹天地:「月破!」

    月破是上古時代,古神親授月神的法術,有無敵爆破之力,除了月神,無人可駕馭。

    這股爆破之力,可以使萬物瞬間化為灰燼,甚至連血也不留一滴。

    月神思量著,眼前這個女子雖然墮魔,但還未把心獻給天魔,因此還沒有成為魔中之魔。力量還不至於大到能應付此招,此時不使,更待何時。

    只一瞬間,月神雙手突然發出要強烈的光輝,刺痛了涼生的眼睛。

    涼生一驚,立刻拚命後退,但那光輝越來越明亮,幾乎要覆蓋了她!

    在一旁正跟武曲星激烈交戰的瑾彥瞳孔猛地一縮:「糟糕!」

    「彭!」

    「嘩!」

    涼生不可置信的看著空中散落的灰燼,淚水奪眶而出,她咆哮道:「瑾彥!!!娘親!!!」

    在那光芒馬上就要碰到她的時候,瑾彥衝過來,擋在了她面前……

    什麼都化為了灰燼,瑾彥……娘親連同冰棺……一瞬間全部化為了灰燼。

    腦海中滿是瑾彥紈褲嬉皮的模樣,心痛不能自已。

    月神抓緊涼生呆住的時間,再次交叉雙手:「月破!」

    金色的光芒再次向涼生襲來,啾啾忽然從涼生背後飛跳出來,擋在她身前,黑色的小眼睛戀戀不捨的看了涼生一眼,隨即迎上那光芒。

    「啾啾!!!」涼生看著落入手中的一捧飛灰,握緊拳頭。

    剛剛還纏著自己吃冰糖葫蘆的小獸,轉眼間就灰飛煙滅。

 「為什麼!!!」涼生大喝一聲,直起身,雙眸充血,眼神迷離冰冷:「既然蒼生泯滅的責任要我來擔負,那我便不負眾望,遂了你們意,成為魔中之魔!我不是神,我是人,最初我對所有的人都那麼好,可換來什麼呢?沒有人給我機會,你們全都想殺了我,你們都在逼我!我不成魔,難道要任你們宰割嗎?你們不是我,又怎會懂我的心痛?」

    體內的天魔感受到了她的心意,低沉的嘶吼著:「約定既成,不得反悔,我現在就拿走你的血肉之心。」

    涼生流出兩行血淚:「不悔!我涼生,早就無心了!這血肉之心,留著又有何用!」

    一團黑氣慢慢的從她胸口中散發出來,她只覺得心一下被掏空,所有的感官瞬間都麻痺了。

    她腰上掛著的伽羅的琉璃心慢慢浮起,融進了她的胸口,黑氣也慢慢消散開來,臉上的蓮花烙紋也由紅色變成了黑色。

    天魔嘶啞的喉嚨瘖啞的說道:「我已經拿走了你的心,給你換上了琉璃心,你從今,便可無愛無慾,冷血如我,並且擁有至高無上的我的力量,成為魔中之魔。」

    涼生掌心翻動,再次泛起無邊的黑芒,毀滅的氣息,在場的眾天兵天將都能清晰的感應到。

    「大事不好!」月神再次交叉雙手發動了月破,金色的光輝向著涼生快速奔來,帶著灼熱的氣息。

 涼生不以為然的掏出桃花扇輕輕一揮,立刻將那金光反射回去,月神來不及躲避,一下被那金光擊中,連聲音都來不及發出,就瞬間化成了飛灰,飄飄揚揚的在空中撒落下來。

    武曲星見勢不妙,立刻下令:「速速撤回天庭,從長計議。」

    無數的天兵簡直嚇呆了,短暫的交手,那股毀天滅地的氣息卻是直直的印入了他們的心底,一股莫名的恐懼從眾人的心底升起,他們立刻開始逃跑。

    「想要逃?」涼生瞪大雙目,隨即直接伸出右手,然後憑空翻起:「你們所有的人都得死!想殺我的所有人都得死!」

    「嘶!!」

    傀儡宮周圍的泥土瞬間飛起,然後在空中凝聚出了一隻巨手,將所有天兵天將連帶著武曲星一起全部包住。

    下一刻,那只巨手用力一握。

    彭!!!

    鮮血四濺開來,方圓百里,如同下過一場血雨一般,而空中的那只巨手,亦是爆炸開來,無數的天兵天將屍體碎塊啪啪掉落下來。

    涼生隨手一點,桃花扇化為紙扇,她撐傘靜靜的站在血雨中,看著眼前的滿目瘡痍,慘不忍睹,面無表情。

    世人棄我,我欲成魔。

    世人恨我,我必成魔。

    世人憐我,我已成魔。

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4-3-6 08:52 PM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4-3-7 11:27 PM 編輯

卷四:春華荏苒惹秋悲

61、世人憐我(下)

    「小葵,小葵,你再跑!」清清脆脆的聲音響起,一時間竟讓人分不清是男是女的音色。

    涼生轉過頭去,一個向日葵小人兒「啪」的躍上她的紙傘,對著追來的少年做了個鬼臉:「你捉不住,你捉不住,哼。」

    少年氣喘吁吁的看著紙傘上的向日葵小人兒:「你,你給我下來!」

    涼生合上紙傘,輕輕一捉,那向日葵小人兒便被她一下子輕輕抓在手裡,拚命扭身掙扎著:「放開我,放開我,你是誰……」

    涼生看著手裡可愛又扭捏的向日葵小人兒,面無表情的遞給那個少年:「華笙,給你,你的小葵。」

    少年接過向日葵小人兒,把它抱在懷中,一愣:「你,你怎麼知道我的名字,還有小葵的名字?我們認識嗎?」

    他仔細的端詳著涼生的臉,忽的一拍額頭:「姐姐!?是你?你是涼生姐姐?」

    涼生看著眼前豎起狐狸耳朵的少年,聲音風淡雲輕:「嗯。」

 華笙驚喜的一下子抱住涼生,他比涼生小幾歲,今年也就十三四歲左右,半大的孩子,但是長得很快,頭都能抵上涼生的肩膀:「姐姐,山洞一別,再未碰面。最近你還好嗎?」

    涼生輕輕推開他:「我很好。」

    華笙眼睛完成一輪月牙,晃晃小耳朵:「姐姐你變漂亮了。」

    「呵,一副皮相而已。」涼生輕聲冷笑,一點雨傘,頓時雨傘化為桃花扇,收入袖中。

 「疼死了,疼死了,臭華笙,你捏疼我啦。」華笙懷中的小葵使勁哼哼的一掙扎,好不容易掙脫了華笙的懷抱,落到地上,卻不小心踩到了什麼東西,她好奇的低下頭,撿起那紅色的東西一看,立刻嚇得丟下那東西大叫:「是手!!!鮮血淋淋的手!!!」

 華笙聽到小葵的話,也低頭去看,這才發現自己腳下正踩著一副骨架,趕忙跳開,在放眼望向四周,才發現四周都是血淋漓的血肉碎塊和折斷的骨架,混合著泥土,說不出的腥臭與嚇人。

    「涼生姐姐,你知道怎麼回事嗎?這,這裡發生了什麼事?」華笙摀住眼睛。

    「沒什麼,不過就是我殺了一些不中用的天兵天將而已。」涼生轉過身,邁出一步。

    「姐姐你去哪裡?」華笙急忙跟上涼生。

    「我去哪裡關你何事?」涼生冷冷道。

    「姐姐,你變了。」華笙聲音低下來。

    涼生彎下腰,盯著一塊面目全非的頭顱:「這世上又有什麼東西是不會變的呢?生離死別,人心涼薄,早就成了司空見慣的事情了。」

    華笙猛地拉住她的手:「姐姐,你究竟遇到什麼事,變成這樣?」

    涼生不動聲色的抽出手,看著華笙嬌嫩的小臉:「為什麼這麼關心我?我記得我們不曾熟識到以誠相待的地步。」

 華笙摸著自己的銀髮,喃喃道:「姐姐以前也是銀髮啊,修羅族中,只有我一個人繼承了九尾狐的血統,我一直沒有朋友,大家都覬覦我世子的地位,也懼怕我與生俱來的銀髮和力量,我想姐姐是知道這種感覺的,從我看到姐姐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姐姐跟我是,同類。」

    涼生目光頓了一頓,這孩子,多像以前的自己啊,一樣的銀髮,一樣的孤單,一樣的傻樂觀,一樣的單純,一樣的會對人輕易掏心掏肺一片真心……

    涼生站起來,拍拍裙角的土:「好罷,我便給你講講,我的故事。」

    ……

    涼生講了一個時辰,時間卻漫長的彷彿過了一個甲子,一切遠的,近的記憶,都鋪天蓋地的席捲而來,潮濕的記憶氾濫成災。

    華笙吸吸鼻子,情不自禁流下了淚:「姐姐,跟我回修羅鬼蜮吧,那裡是我的家,以後也是你的家。」

    「男孩子還哭鼻子。」涼生遞給華笙一塊帕子:「在那之前,我要做一件事。」

    「什麼事?」華笙使勁擦擦眼角的淚痕。

    「復仇。」涼生的聲音平靜如湖水。

    華笙站起來,目光堅定的看著涼生:「我陪你。」

    「你?看到屍體都摀住眼睛的你,能做什麼?」

    「涼生姐姐,我們來做一個約定好不好?」

    華笙抱起小葵遞給涼生:「你來保護小葵,我來保護你。」

    涼生冷冷的笑了起來:「這算什麼?想要感動我一個沒有心的人嗎?不可能的,我的人生早就毀的一塌糊塗面目全非了。」

    「即使面目全非,也可以重新開始。只要涼生姐姐你願意,我陪你重新開始多少次都可以。」華笙道。

    涼生勾起他的下巴,邪魅一笑:「記住你說的話,背叛我的下場可是很慘的。」

    上清鎮上。

    小昭抱著一大堆東西跟在獨孤宣身後。

    獨孤宣憤憤的走著,邊走邊嘟囔:「真是的,這個月又輪到我下山採購物品了,耽誤我練「

    她回頭,看著跟她隔了幾米遠的氣喘吁吁的小昭,惱火的走過去,一個巴掌甩過去:「」怎麼這麼慢!叫你拿點東西就受不了,平時也沒少吃東西!

    小昭咬咬牙,沒有說話,剛剛被打過的左臉高高的腫了起來,火辣辣的疼。

    獨孤宣又行了幾步,忽然感覺到有人拍她的肩膀:「喂。」

    她一轉身,看到一個紅髮女子,渾身的魔氣盡數散發,立刻本能性的後退幾步,拔出佩劍:「哪裡來的妖孽!」

    涼生把玩著一縷頭髮:「怎麼?當初斷我臂的時候,可不是這麼驚慌的。」

    獨孤宣瞪大眼睛,一劍刺去:「涼生,是你!?」

    涼生目光忽的凶狠起來,她輕輕捻住獨孤宣的那把劍,略一用力,那把劍便被生生折斷下來。

    周圍鎮上做買賣的人,看到這一幕,都嚇得驚慌失措的四散逃命:「妖怪啊。」

    不一會兒,整條街便頃刻空空,一個人影都不見。

    獨孤宣嚇得後退一步:「你你你……」

    涼生莞爾一笑,眸子紅光一閃:「你說,我該怎麼懲罰你呢?」

    她攥著剛剛的半截寶劍,對著獨孤宣的臉劃去,獨孤宣想要躲閃,渾身卻不聽使喚的站在那裡,無法動彈。

    「嘶嘶。」

    獨孤宣疼的大叫起來,她的臉被涼生劃了七八道,鮮血順著淺淺流下來。

 她咬牙忍住疼痛:「涼生!我不知道你修煉了什麼魔功,但是我不會服從你!自己得不到的東西,寧可親手毀了,也不讓別人得到。你說,你把伽羅藏到哪裡去了?為什麼連我爹一派長老都不知道伽羅的下落!一定是你勾引伽羅,把伽羅不知道帶到哪裡去了,對不對!」

    涼生用手指輕輕劃過她的臉,鮮血沾在涼生的指尖上,涼生看著指尖的鮮血:「獨孤宣,如此看來,其實你也很可憐。」

 獨孤宣反駁道:「我哪裡可憐了?我是高貴的長老之女,我天生容貌絕麗,我的武功和仙術更是高高的在別人之上,我呼風喚雨,我要什麼得什麼,即使我得不到的,我也會把它毀掉……」

    涼生用悲憫的眼神看著她:「因此,你才可憐。」

    涼生握住獨孤宣的左手,把她的手輕輕放在自己胸口上:「伽羅早就死了,他的殘念化成的心,現在就在我胸中跳動。」

    獨孤宣瞪大雙目:「伽羅死了!!!???」

    涼生沒有答話,而是走到一個鋪子旁,這家鋪子是賣蜂蜜的,店老闆剛剛就跑的遠遠的了。

 涼生隨手提起一罐蜂蜜,走到獨孤宣面前,將那罐蜂蜜打開,盡數淋在獨孤宣的傷口上,路上的各種蟲子聞到了蜜糖的香氣,立刻順著獨孤宣的腳爬上去,爬到她臉上的口子上,拚命的撕咬,蜜糖連同血肉,全被盡數吞入蟲子的口中。

    獨孤宣難忍疼痛,「嗷嗷」大叫,邊叫邊罵道:「涼生你這個賤人!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

    涼生拿起獨孤宣手中的半把劍,看了看周圍,一個鹽攤在那裡。

    涼生冷笑一聲:「你想死?我偏不叫你死。」

    她手起刀落,獨孤宣的四肢全被盡數砍了下來,鮮血流了一地,獨孤宣的尖叫聲響徹雲霄。

 她把只剩下頭和身子的獨孤宣放到盛滿鹽水的大罈子裡,割下了獨孤宣的舌頭,挖出了獨孤宣的眼睛,最後拿了兩根針刺入了獨孤宣的耳朵,看著又聾又盲又瞎的獨孤宣:「就這樣,讓你生不如死。」

    一旁的小昭早已經被涼生的駭人行徑嚇得說不出話來,戰戰兢兢的站在一旁:「涼……涼…」

    涼生回過頭看小昭,眸子殺意頓起:「第一個背叛我的就是你,你們一個個的,教會了我,不再相信任何人。」

    小昭垂下眼睛:「是我對不起你,你殺了我吧,我不會怨你。」

    涼生伸出左掌,紅光灼灼,她一掌劈向了小昭,小昭絕望的閉上了眼睛。

    什麼聲音都沒有,安靜的讓人窒息。

    小昭驚訝的看著背對她的涼生:「涼生……」

    涼生沒有看她,低沉的說道:「你走吧,趁我還沒有改變心意。」

    小昭怔了怔,隨後彷彿下了決心,召來飛劍,迅速騰空遠去。

    涼生輕輕一聲歎息,她指著罈子裡的獨孤宣問道:「看到了?現在的我,夠殘忍。」

    華笙在她身後緩緩道:「不,你還是我認識的那個涼生姐姐,你還是放走了小昭。」

    涼生摀住自己的胸口:「明明我已經沒有血肉之心了。」

    華笙拉住她的手:「不要想了,我們回家,回修羅鬼蜮吧。」

  夜裡漆黑黑的,華笙和涼生行至一處荒無人煙之地,華笙報來一堆乾草鋪在地上,又撿來不少樹枝點燃篝火:「姐姐,天色已晚,你我也都有些疲憊,不如就在這裡歇息一晚,明日再行。」

    涼生點點頭,對著那火堆輕輕一吹,頓時火苗「刷」的一升,明亮了不少。

    「噗噗噗。」小葵剛剛正在火堆旁取暖,接過火苗忽的一升,一下子把她熏的灰頭土臉。

    小葵不滿的嘟嘟嘴:「魔就是壞,就是壞,還放火苗燒我,哼哼哼,倚強凌弱,欺負我。」

 涼生看著茲茲燃燒的火苗,抱膝坐了下來:「人世間神魔之說何苦如此分明?我雖為魔,卻從不曾忘記,心底的那段往事。沒有人一生下來就是惡的,每個人都有過去,每個人都有做錯事的時候。至於我,最大的錯便是愛上了自己的師傅。」

    小葵跳到華笙的懷裡:「誰說做魔錯了?做仙有太多的規矩,硬去做自己不喜歡的事情。還不如做個隨心所欲的魔呢。」

    涼生抬頭看了看夜空中的繁星點點:「忽然有點希望自己能當一回小葵,用小葵的眼睛來看

    這世間,不知看到的世界是什麼樣呢。」

    小葵揉揉自己的臉說道:「我的世界啊,就是包子就是包子,桂花糖就是桂花糖,也沒有那麼多擔憂,也沒有那麼心事,每天都是無憂無慮的。」

    「好啦好啦,知道你最無憂無慮了,不早了,都早些歇息吧。」華笙點點小葵的腦袋。

    火苗漸漸的弱下去,涼生靜靜的靠在一推稻草上闔上眼睛,小葵流著口水從華笙的懷裡滾出來,在地上滾了幾圈,隨手抱住了一根樹枝繼續呼呼大睡。

    華笙躡手躡腳的爬起來,鬼鬼祟祟的看了看四周,輕手輕腳的撥開草叢,走了出去。

    他沒有注意到,身後的涼生,忽地睜開一雙在暗夜裡發著紅光的眼睛,勾起了嘴角。

    不遠處,一棵柳樹下,一個魁梧的男子靜靜的站在那裡,他臉上有一道長長的傷疤,胸前是一個大大的青龍刺青,看上起暴戾無比。

    華笙走上前去,看著那人道:「青龍護法,你怎麼來了?」

    青龍護法從腰間的口袋裡拿出一塊玉簡,伸到華笙面前:「王派我來的,知道你一切順利,故而把這個交給你。」

    華笙遲疑的接過了那塊玉簡:「父王他還好嗎?」

 青龍護法點點頭:「王中寒毒不過一月,王有萬年人參護體,寒毒還並未侵入五臟六腑,但若是再遲些,就不好說了。所以才需要天魔之力,天魔之力可以復原一切世上無解之毒,不管是寒毒,還是屍毒,還是其他的一切毒,只要承接了天魔之力,所有毒便會自清,所有傷口也會得以癒合。」

    華笙握緊手中的玉簡,低下頭囁嚅道:「除了這個辦法,就當真沒有別的法子了嗎?」

 青龍護法跪地作揖:「請世子不要心軟,把這塊玉簡放到那個叫涼生的女子身邊,玉簡在三日內將她身上的天魔之力吸乾殆盡,再由我王隨身佩戴這塊玉簡,不僅王的寒毒能夠治癒,更擁有一統六界的力量,我們修羅族將會成為數一數二的強大之族。世子如此費盡心機才接近了她,不要錯過這個機會,臣先告退了。」

    青龍護法化身為青龍,嘯著騰空而起,慢慢化為一個青色光點。

    華笙張開手,看著手中的玉簡,眼中滿是猶豫:「我……」

    「啊!」

    華笙低頭錯愕地看著從自己後背穿透到前胸的手,轉過頭,瞳孔慢慢擴大:「涼……涼……姐姐……」

    手中的玉簡「彭」的掉在地上,早已經被血染紅,黏膩的混合泥土的血腥。

    涼生抽回自己的胳膊,看著手裡滴血的鮮活心臟:「我說過,背叛我的下場會很慘的。」

    華笙「撲通」一下跪地倒下,驚恐的看著涼生的大眼睛,僵硬在那裡,一動不動。

    他死了。

    涼生踢了一腳華笙的屍體,從他的屍體上逕自邁過去,忽的摀住心口蹙眉道:「我好難過,我明明沒有心了,卻還是會痛。」

 天亮了,篝火已經燒完,天邊漸漸的浮現一絲微光,小葵迷迷糊糊的醒來,揉揉眼睛,看了看四周,只有涼生一人在咕嚕嚕的煮著什麼東西,小葵跳到涼生跟前,好奇的問道:「你在煮什麼?華笙呢?去哪裡了?」

    涼生盛了一碗湯遞給小葵:「你先嘗嘗,好不好喝?」

    小葵把頭伸進碗裡喝了一口,抬起頭咂咂嘴:「好香,從沒喝過這麼好喝的湯,這是煮的什麼?回頭我也讓華笙煮給我喝。」

    涼生沒有看小葵,自顧自也盛了一碗湯,喝了一口:「華笙的心,真的味道很好。」

    小葵目瞪口呆的瞪著涼生:「你……你說什麼!?」

    涼生把那碗湯一飲而盡,依舊是不帶任何情緒的語氣:「這鍋湯,是華笙的心煮的。」

    「嘔!」小葵掐住自己的脖子,拚命的往外吐:「嘔嘔嘔……」

    涼生淡淡掃她一眼:「怎麼?剛剛你不是還說,這湯很好喝?」

    小葵驚恐的跳著後退:「你殺了華笙?!你這狠毒的女人!」

 涼生詭笑著把鼻子湊近小葵:「因為他背叛了我,如果我不殺他,死的就是失去天魔之力的我。我的身體早就接近衰竭,身子內的情蠱和屍毒也全靠這天魔之力壓制。你說,你主人要是奪走我的天魔之力,是不是我會死?嗯?」

    「不!!!」小葵痛苦的抱頭:「華笙不是那樣的人,華笙是個好主人,你這個無心的女人,一定在騙我!」

    小葵抱著頭飛速的逃離:「你騙我……嗚嗚嗚……華笙不會死的。我要去找他。」

    看著小葵金黃色的躍動的背影,涼生收起笑容,放下手裡的碗,怔怔的看著天。

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4-3-6 08:53 PM

62、白首不離(上)

    「掌門,掌門,天界有消息傳來,各地的閒遊散仙迅速前往天界,有要事商議,尤其是您,務必不可缺席。」小童子匆匆跑進桃溪閣。

    碧落正愣愣的望著桌上的幾塊斷簪子發呆,彷彿沒有反應過來一般:「什麼?」

    小童子又重複道:「天界有消息傳來,各地的閒遊散仙迅速前往天界,有要事商議。隱隱約約聽說好像是什麼天魔剿殺之事。」

    碧落瞳孔忽的一緊,揮揮手:「知道了,下去罷。」

    「是。」

    碧落轉過頭來,伸出瑩白如玉的手指,輕輕拂過碎簪子,彷彿在對自己說,有彷彿在對別人敘:「終於,這一天還是到了。」

    這段時間,他封閉了自己的五識,整日整夜幽閉於桃溪閣之中,就是為了躲避天界和天魔的衝突。

    他知道這場戰爭不可避免,但他不想拿著武器面對她……

    該來的,還是來了。

    他解封五識,把那幾段簪子用一塊素雅的帕子輕輕包起來,小心翼翼的收入懷裡,走出房門,飛向九重天。

    九重天上,眾神正在焦急不安的等待的碧落到來。

    碧落邁著步子輕輕的走進殿內,眾神立刻目光直直的看向他,如同針尖麥芒一樣的怪異眼神。

    幾個小仙偷偷議論道:「你看,就是他。」

    「聽說那個魔女就是為了他才成魔的。」

    「那個魔女以前是他的徒弟,好像後來愛上了他。」

    「這簡直是大逆不道,違背倫常啊。」

    天帝輕咳一聲:「咳。」

    眾神仙立刻閉嘴,頓時鴉雀無聲。

    天帝帝正色道:「碧落上神,上前來。」

    「小神聽令。」碧落邁步,步下生蓮,朵朵青蓮,濯而不妖,輕輕搖曳。

    玉帝抬起一隻手,輕輕發動殿中央的憶昔鏡,鏡子倏地發出點點白光,但並不刺眼。

    涼生火紅的身影出現在鏡子裡。

    玉帝捻捻鬍子:「碧落上神,這鏡中的女子,你認識否?」

    碧落不疾不徐的應了一聲:「曾是小神的徒弟。」

    玉帝點點頭:「這女子正是天魔的載體,如今六界已經無人能敵。碧落,憶昔鏡可知所有過往,解鈴還許繫鈴人,這情惑因你而起,也理應你解決。」

    碧落輕輕前傾俯身:「是我管教不嚴,如今禍患已成,情根深種,自然是我的錯,所有一切,理應由我受罰承擔。」

    玉帝滿意的看著他,隨即命令道:「來人,把化魔匕拿來。」

    一個小仙恭恭敬敬的出來端著一個托盤,上面平躺著一把匕首,寒光乍現,鋒利無比。

  天帝拿起那把匕首,端詳道:「這把匕首,是上古古神的神器,威力無比。如今天魔與涼生交換心臟,已屬一體,涼生死了,天魔也會從此消失在人間。但是普天之下,恐怕除了你,誰也不能接近涼生,你必須接近她,並且要讓她對你不設防,在這個時候把這把匕首□她身體裡,她沒有心,所以這把刀會直接化去她的軀殼,從此不復存在,連同三魂六魄,一起散去。你,做得到嗎?」

    碧落沒有應答,往昔的一幕幕浮在他腦中,歡樂的笑靨,哭泣的涼生,還有,無情的他。

    自己這個師傅,卻一步步逼得她走到這步田地,到頭來,她連一魂一魄都不能留下麼?

    他欠她的,太多。

    多到恐怕永生永世還還不清。

  天帝看到碧落遲遲不接匕首,心意瞭然,再一指憶昔鏡:「碧落,蒼生和個人?我們該作何抉擇,你都胸中有數。你看著鏡中,這都是涼生成魔後殺的人和神,她殺了我一萬天兵,連同武曲星和月神,都被殺戮。你就放任她再去殺更多的人麼?你就忍心讓這六界諸多眾人作犧牲麼?」

    碧落看著鏡子中被涼生幻化出的巨手捏碎的天兵,輕握拳頭,垂下眸子。

  天帝把那把匕首扔在碧落腳邊:「碧落,你雖然是雲遊的上神散仙,甚少參與天庭諸事。但是,你不要忘了,你是神。神就要控制自己的七情六慾,不悲不喜,凡事皆為這蒼生著想!」

    碧落身子一震,他輕輕俯身撿起那把匕首,聲音有些微微的顫抖:「小神領命。」

    天帝把手搭在寶座的扶手上,微微一笑:「現下那魔女誰都不認,恐怕連你一時也無法接近。為今之計,只有用這個方法……你按我說的去做……」

    桃溪閣。時至旁晚,天漸漸黑下來,但還沒有全黑,朝霞映著天空一片紅。

    涼生輕輕一躍,飛身上了一課桃樹,幾朵嬌嫩的桃花花苞在樹枝上含苞待放,如同胭脂一般的淡淡桃紅,桃樹的層層枝幹上,已經發出了新芽。

    「這樣啊,春天快要到了啊。」涼生輕輕撫上那花苞,花苞卻因為魔氣侵蝕,而慢慢枯萎。

    涼生縮回手,看著自己的手:「物是人非事事休。」

    這裡,是她唯一想來的地方了。

    這裡承載了太多,她的淚水,她的歡欣,她的渴望,她的汗水……

    他的溫柔,他的關愛,他的安危,他的無情……

    一切都從這裡開始,一切也在這裡結束。

    「涼兒。」

    涼生聽到熟悉的清泉般的聲音,怔怔的看向樹下,只見樹下,碧落靜靜地抬頭看他。

    他沒有變,還是一副游離世外的模樣,素色的衣袍被風吹得低低揚起,眉色如黛,又似描墨的遠山,盡現溫文爾雅。

    涼生看著碧落,輕輕從樹上跳了下來,穩穩地落地:「被你發現了。」

    碧落上前一步:「涼兒,我知道你會來的。」

    涼生後退一步,冷笑一聲:「別以為什麼事情都在你意料之中,今天不過是我無聊,想看桃花開了沒有而已。」

    碧落蹙起眉頭:「你怕我?為什麼退後?」

    涼生扶著身後的桃樹:「我怕你?怕你什麼?怕你殺了我?現在十個你也不是我的對手,我為什麼怕你。」

    「你怕面對你的感情。」碧落又逼近涼生一步。

    涼生沒有閃躲,而是直直的對視上碧落的眼睛:「碧落,夠了。以前得不到的東西,我現在不想要了。不管我如何努力,也走不進你心底。」

    「可是涼兒,我喜歡你。」碧落一字一句的緩緩說出來,卻字字如磐石一般重。

    涼生深呼出一口氣:「這種時候,從不說笑的師傅,倒也會說笑了。」

    碧落再上前一步,呼出的清涼氣息緩緩飄到涼生臉上:「我像在說笑的樣子?你何時看過我說笑。」

    涼生目光一滯,頓時慌亂起來:「不可能的。」

  碧落輕輕抱住她:「願得一人心,白首不相離,你說過的。我後悔了,涼兒,我後悔我對你所做的一切,我傷你太深。我這段時間一直在想,我對你的感情。如今我明白了,我是喜歡你的。我不會再傷害你,我們離開上清,去一個沒有人煙的地方,就我們兩個,好不好?」

    涼生用力推開她,眼中的紅光慢慢變淡,她搖搖頭:「我不信,我不信,這不是真的,你在騙我!幻覺,都是幻覺!」

    怎麼可能,碧落怎麼可能……一定是她的幻覺。

    碧落從背後輕輕擁著她,唇在她的耳邊暖風徐徐,聲音不大卻足夠肯定:「是真的,都是真的。經歷了這麼多事,我才明白,你比什麼都重要。原諒我,好不好?」

    涼生再次推開他,笑的有些冷淡和苦澀:「這話,真的是從你口中吐出來的麼?證明給我看啊,證明你的感情給我看。我給你機會,有本事,你就來感化我,讓我相信你。」

    「你看,這是什麼?」碧落從懷中拿出一個帕子,小心翼翼的打開。

    「煙花簪……」涼生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

  碧落點點頭:「上次摔碎它後,因為碎的太厲害,九天寒玉的玉魂已破,因此就連我也無法復原。但是你走後,我又把這碎簪子撿了起來,天天隨身攜帶,如同你陪伴在我身邊一般……」

    涼生複雜的看著他,想要說話,喉嚨卻忽的哽咽,半句話也說不出來。

    碧落輕輕牽起她的手,帶著她輕輕走到一間屋子門前,打開門:「你看,你的房間,我一分一毫都沒有動,就想著,有一日,你能再回來。」

    涼生隨著走進屋子,看著熟悉的擺設和燭台等一併物品,心中某個地方的忽然一揪。

  碧落從桌上拿起一個瓶子,透明純淨,裡面有幾十隻螢火蟲在發著幽幽的光:「還有,你看這個,你以前總是總抱怨冬天不能隨時看螢火蟲,如今特意抓了些來放在水晶瓶裡,這樣你隨時就看到。」

    還有,你看這裡,都是你愛吃的柿餅和冰糖葫蘆……還有……

    涼生忽的濕了眼眶,她伸手摀住碧落的唇:「不要說下去了……」

    這一切,來的太突然,突然的她都不知如何是好,只感覺自己雲裡霧裡,失了神。

    碧落見她沉默的頷首,輕輕握住了她的手:「我會一直陪著你,即使全天下都放棄你。」

    涼生靠在他懷裡,眼裡的紅光愈加變淡:「我們可以嗎?你當真可以不顧倫常,跟我在一起嗎?現在,整個天庭都在追殺我,跟我在一起,沒有安寧的日子。」

    碧落輕輕吻上她的側臉:「風風雨雨,以後我們一起執手相依。」

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4-3-6 08:54 PM

63 白首不離(下)

    涼生驀地睜大雙眼,她推開碧落,落荒而逃:「不,這不可能,你在騙我,你一定在騙我。」

    碧落拉住她:「我沒有騙你。你不肯原諒我?涼兒。」

    涼生努力掙開他的束縛:「對,我不會原諒你,我怎麼可能原諒你……」

    她推開門,飛快的奔出去,碧落緊跟其後,窮追不捨:「涼兒。」

    「不要跟著我!」涼生眼裡放出紅芒,猛地停步對著身後的碧落劈出一掌:「我說了不要跟著我!我不信任何人,包括你!」

    碧落沒有閃躲的受了哪一掌,沒有說話,只是用墨黑的眸子靜靜的看著她。

    「為什麼不躲,明明可以躲開的。」涼生收了掌力。

    「如果這樣,可以讓你原諒我的話,那你繼續吧,打到你覺得開心為止。」碧落語速不快,卻字如珠璣。

    「好,這是你說的。」

  說罷,涼生沖天而起,整個人停留在虛空之中,虛空踏步,一步,兩步,三步,向著碧落而來,每踏出一步,四周的空氣便一陣劇烈震顫,隱約間有一層層水樣的波紋向著四方蔓延開來。

    靜立的碧落,感到一股巨大的壓力自空中而來,隨著涼生步子的踏出,那來自虛空的壓力越來越大。

    涼生輕輕伸出手掌,沒有任何花俏的招式,直直一掌轟向了靜立的碧落。

    蘊含著巨大力量的一掌,所到之處造成強烈的氣流。

    「轟」,碧落的身體生生被震出,在虛空中劃過長長的軌跡。

    「噗」一口鮮血狂噴而出,碧落只覺胸骨寸寸斷裂,低頭一看,胸口處出現一道半寸深的掌印。他強撐著站立起來,卻又頹然倒下。

    涼生看著碧落,飛到地上,走到碧落面前,眼中全是詫異與不解:「你明明知道我這招,足以震碎你五臟六腑。」

    碧落伸出一隻手來摸摸涼生的腦袋:「如果這樣,可以讓你原諒我的話……就算死了,也值得。死有何懼?」

    涼生的身子頓了一頓,聲音有著淡淡的顫抖:「怎麼這麼傻,這還是你嗎?」

  碧落輕笑:「我知道你就是我的涼生,那個會對我笑,一舞傾城的涼生,始終佔據我心的涼生,即使你變作這模樣,我也,甘願死於心愛的人之手。當時是我負了你,今時今日這一刻,我等了很久了。這些日子來,一想到當初我做的一切,我是悔不當初,痛不欲生。我的死,若能獲得你的解脫,我願意……你今年十六了,在人間,都是嫁人的年紀了。我卻什麼都沒有給你……」

    「碧落……」涼生眼裡噙滿淚水,渾身的魔氣漸漸的變弱。

    「我錯了,我該相信你的,我又錯了,我該相信你的。」涼生閉上眼睛,淚無聲的淌下來,滴在了碧落的鼻子上。

    魔的淚,沒有溫度。

    碧落費力的直起身子,用袖子為她輕輕拭去眼淚:「不要哭……」

  「我不會讓你死的!」涼生盤膝而坐,開始運氣,黑色的魔氣漸漸凝聚在一起,汗水浸濕了她的頭髮,少頃,她張開嘴,吐出一塊黑色魔晶,純黑至極,縈繞著淡淡黑霧,有栗子大小,發著淡淡的黑色光暈,圓潤光滑。

    她伸手抓住那塊魔晶,放到碧落嘴裡:「吃下它,這是我的魔力精華凝聚而成,吃了你就不會死。」

    碧落擺擺手,面容愈加蒼白:「這是你大半魔力,我怎麼能……」

    「唔。」

  碧落看著伏在他身上的涼生,涼生小巧的舌頭把魔晶放入他的嘴裡,他彷彿化成了一灘水,任由涼生輕輕的探入自己的口中,身上開始燥熱起來,一股說不出的力量讓他渾身酥軟……

    「涼兒,我們成親吧。」

    三日後,無憂鎮。一個簡單的院子內。

    這裡是涼生涼生自小長大的地方,就是在這裡,她每天跟爺爺和啾啾在一起,就是在這裡,她遇見了碧落。

    涼生鳳冠霞披,全身大紅。

    碧落平素清冷慣了,習慣穿著素色的衣裳,清清冷冷,而此時穿著—身大紅的新郎袍子,卻也顯得英俊非凡。

    涼生的臉微微有些紅,唇上也被染了胭脂紅。

    她坐在鑭鏡前,看著鑭鏡前的自己,鏡子裡滿臉幸福模樣的女子,真的是自己麼?

    這些日子來,不知期待過今日多久,而現在終於到了這種時刻,只覺得心跳快得緊,終於要嫁給碧落,羞人羞人,羞人的緊,自己想的是什麼?

    今日,是她期盼已久卻又從不敢奢望的日子。

    涼生從鏡子裡看見碧落怔怔的表情,伸手將妝台上的梳子握著。

    轉頭,對身後的碧落說道:「你幫我梳頭吧。」

    碧落一愣,接過梳子,梳子是大紅色的,從頭頂滑下,至發尾,碧落的手柔柔的,觸到涼生的脖子,有些發抖,不知道是碧落在打顫,還是涼生。

    涼生看著鏡子:「小時候,常聽人說,一梳梳到尾,二梳白髮齊眉….」

    碧落溫和的笑了笑:「涼兒,我們會舉案齊眉的。」

    頓了頓,他又說道:「涼兒,我有一個請求。」

    涼生轉過頭來,今夜不知怎麼回事,明明幸福就在眼前,可她心裡卻隱隱有不好的預感。

    她澀澀的開了口:「什麼?」

    碧落溫柔的看著她的雙眸:「我希望你能夠在今夜暫時封起大部分天魔之力,還原曾經的你,我想,跟那樣的原本的你,一起拜堂。」

    涼生一怔,猶豫起來,她已經把一半天魔之力凝成的魔晶用來救碧落,身上的這一半如果再封印大半的話……

    碧落蹙起眉頭,聲音裡有淡淡的失落:「你不願意的話,我不勉強。」

  「不,我只是……」涼生猶豫了一下,伸出左手中指,輕輕一點額頭上的蓮花烙紋,蓮花烙紋漸漸暗下去,變成了一個小的不能再小的紅點,眸子也恢復了原本的黑色,齊腰的紅髮恢復成了銀髮。

    碧落露出淡淡的微笑,輕輕牽起她的手,走到院子裡。

    此時天色漸暗,那月亮如同半張薄餅,已經在天上發出白色的淺芒,透過那內牆的窗子,正好能夠看見。

    碧落看著天空的月亮,慢慢跪地,拜了一拜:「今日,以月為證,我與涼生今日結為夫妻,一願舉案齊眉,二願白首不離。」

    涼生聽了,心中沒來由地就是一空,似乎自己這些年來一直拚命想要填上,想要堵上的地方,忽地被掏空了,被衝垮了一樣。

    她緩緩跪下來,望著天上的那一輪明月,舉手發誓:「今日起,我為碧落的妻子,我將 ……」

    她滿懷期待的望著天上的明月發下誓言,全然沒有注意到身旁的碧落從袖子拿出了化魔匕首。

    「噗呲。」

    涼生看著從自己背後直插入自己左胸的匕首,蜷成一團,小臉皺成一團,眼裡滿是失望,傷心,酸楚……

    碧落隱忍的看著涼生:「對不起。」

    為了接近她,為了能殺了他,他許了她一個永遠不可能實現的諾言,對不起……

  涼生笑了笑:「如果說去懷疑人,反倒不如去相信人。我一直是這麼想的。其實我早該知道,你在騙我。也許我不應該這麼做,但是我不後悔,不管怎麼樣,至少我真正愛過。」

  碧落抿住唇,臉上的線條愈發僵硬,他的手緊握成拳,指甲掐進手心,如同一尊冰雕筆直地佇立在原地,心口有種奇怪的感覺火一般燃燒起來,彷彿連同五臟六腑都燒成了岩漿。

  涼生緩緩撫上他的臉:「做仙有太多的規矩,硬去做自己不喜歡的事情。我到修仙之地來,被你們所誤,你們都說仙亦有情,但是情為何物?明明感覺距離很近,但伸手卻又抓不到,這就是情罷。」

    「涼兒,我……」

    她慢慢闔上眼睛,血染紅了衣襟:「我最後問你一句,你到底有沒有愛過我?」

    碧落心裡的灼熱感越來越強烈,他沙啞的喉嚨:「我……」

    「呵,到死也不肯給我答案麼?」涼生苦笑一聲,手無力的垂下。

    她的身子慢慢的透明,她不會再存在,世上再也不會存在涼生這個人,她將魂飛魄散,她連轉世都沒有。

    「不!」心裡有什麼東西忽然衝破了最後的防線,碧落抱著快要消失不見的涼生:「我愛你,我愛你啊,我是真真切切的明白了,我愛你啊!!!」

    他伸出手來觸摸懷中的人,卻始終觸碰不到已經半透明的涼生:「涼兒,你醒醒,我都懂了。我都懂了啊!」

  他瘋狂的搖著懷中的人兒,卻只能看著涼生慢慢消失,手伸出去,卻只觸到無邊的虛空:「我看得透世人所想,卻唯獨看不透自己的心。責任兩字,多麼可笑。為了這兩個字,我卻失去了你。不要這樣,不要這樣懲罰我。只要你回來,只要涼生你回來,為師絕不會再去管什麼蒼生,再也不去理會什麼責任,為師只想要跟涼生,永遠在一起。」

    可是她都聽不到,她都聽不到了。

    他仰天長嘯:「涼兒,負了你,是我此生最後悔莫及的事情。如若來世,我碧落,決不再為世人而活,只為你一人而活。」

  「碧落,你在亂說什麼!?」天帝和眾神徐徐而降:「你許是被情感沖昏了頭腦,你看你,說些什麼糊塗話!殺了天魔,造福蒼生,這是你的義務,你的責任!你竟愛上了你的徒弟麼!你千年的修行,千年的修身養性,怎麼能生出虛妄之想!」

  碧落轉過頭來,眼裡是無際的絕望和漠然:「愛上我的徒兒,有什麼不對?兩情相悅,有什麼不對!我親手殺了我最愛的人,我殺了她的那刻才明白她多麼重要!人人都在,而她卻走了。」

    天帝捋著鬍子道:「你是神,卻怎麼還堪不破這鏡花水月!」

    碧落苦笑道:「既然這樣,那我便不做神了!」

    他吐出一顆白色珠子,一掌把那珠子劈個粉碎,整個人的仙氣頓時消失殆盡:「今後沒有上神碧落,只有桃花妖碧落。」

    眾神大駭,天帝更是大吃一驚,碧落此舉,遠遠超過眾神料想:「你為了這女子,竟廢了自己的仙靈!」

    碧落笑了,他看著空中的眾神幽幽道:「如今我只是一個尋常的桃花妖,再不是千年上神,你們天界還要怎麼樣!」

    「罷罷罷,諸神隨我一同回九重天罷。以後仙籍上,再無碧落這個神。」天帝歎口氣道。

    看著眾神化作一道白光瞬間消失,碧落慘笑一聲,此時的涼生的屍體,已經消失了大半。

  碧落拿出那把化魔匕首,抵上自己的胸口:「既然你魂飛魄散,那我也陪你一起!我已經做錯了這輩子我最後悔的事情,我不能一錯再錯!不論你去哪裡,我都會陪著你!我孤獨的太久了,久到我連自己的感情從始至終都沒有看清!願得一人心,白首不相離!」

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4-3-6 08:56 PM

64、輪迴甘墮(上)

    「慢著!」空靈的女聲緩緩響起。

    「誰?」碧落停止了動作,看向無人的夜空。

    藍魔之淚慢慢從快要消失的涼生身上緩緩升起,藍色的光暈包裹住藍魔之淚,一時間藍光大盛,刺得人眼睛都睜不開。

    隨著藍色光暈漸漸淡下去,藍魔之淚慢慢的化成了一個女子的身形。

    猶如焰火一樣的藍眸,沒有任何的瑕疵,也無須遮遮掩掩。

    那女子站在碧落跟前,伸手奪過碧落手裡的匕首「框當」一聲扔在地上:「冷靜點。」

    碧落看著那女子幽藍的眸子:「你是誰?」

    女子眸子裡有淡淡的哀傷:「我先問你一個問題,你回答我,愛是什麼?」

    碧落怔住,垂下眼來:「愛是滿目瘡痍,讓人痛苦,卻也甘之如飴。」

    那女子輕輕甩甩袖子,溫婉的一笑,望著天邊將盈的明月:「天地初開之時,世間有三界,人,仙,魔。

    人視魔為邪,魔視人為敵。人魔之戰從沒有停止過。

  藍魔是魔界最美的女人,她癡迷於人間的愛情故事,可是魔界卻是個沒有愛的地方。為了尋找愛,藍魔來到了人間,四處搜尋美麗動人的愛情故事。在人間,她遇到了她生命中最重要的男人—諸葛青天。

    而這個男人,也是藍魔愛情悲劇的開始。

  她帶著他回到了魔界,從此生活在這裡。回到魔界的藍魔四處傳誦著人間的愛情故事,魔界上上下下似乎也變的感性起來。藍魔深愛著青天已經成為魔界無人不知的秘密。青天也沉迷在自己的愛情故事裡,然而,他不能忘記自己的使命,他,是人界派來監視魔界的。可憐的藍魔此時還沉醉在自己動人的愛情故事中,還以為自己是其中的主角。終於,藍魔發現了青天的秘密。可是,藍魔卻連恨都做不到了,因為她已經深深的,深深的愛上了這個男人。

    為什麼,讓我知道世間有真愛,卻又親手毀掉它!

    諸葛青天走了,隨之而來的是驚天動地的戰爭。藍魔,最視為魔界的叛逆從此被遺棄。可是她始終堅守著自己的愛情。她相信,愛是真的存在的,她相信,他會回來接她。

    他真的回來了,付出生命的代價回來找她。藍魔抱著諸葛的屍體,落下了本來不屬於魔的眼淚。藍魔的淚和諸葛的血結合,化成一顆藍色的結晶,藍魔之淚。幸運又可憐的女子。遇到了最美的愛,也經歷了最痛的等待。」

魔宮的第一美女,因為跟人間男子相愛,落得悲痛欲絕的下場,最後流下的斷腸之淚化成了一顆寶石,為的就是警惕我們人魔相戀是天地不容的事情,傷心欲絕只會帶來無窮的後悔。

  有人曾經說過,愛情這東西,它雖然來自於你內心深處,可是,你不知道它從何而來,又要到何處去。它無形無體,你抓不住它,卻又揮之不去。就用最美的詞藻,你也只能說出愛情的皮毛,而說不出愛的真諦。你能夠留住的,就已經不再是愛情了。當你悟到愛情真諦的時候,就是當你失去它的時候。當你為了不能失去她,而與天下人為敵,當你發現她離開你的時候,天地萬物,也同時離你而去。當她投向別人的懷抱的時候,你的怒火一發不可收拾,甚至,想把人間也變成煉獄的時候,你便可以從這苦果之中,體會到愛情的真諦。」

    碧落看著那女子,直覺的女子字字句句都敲擊到自己心裡,苦澀說道:「你就是藍魔,懂愛之魔。」

    藍魔俯下身子,看著涼生模糊的身軀:「我的一絲靈魄一直藏身在藍魔之淚中,涼生又巧遇得到了藍魔之淚,我看著你們兩個悲歡離合,滿目瘡痍,實在是不忍。」

    她轉過頭,望著碧落黯淡的眼神道:「你想不想救她一命?」

    碧落黯淡的眸子瞬間有了光芒,他振作起來:「想,當然想,只要能救她一命,付出任何代價都可以。」

  藍魔說道:「你要去求取百家燈火,在天明之前,你要求取到足夠的百家燈火,然後點燃。這樣可以使得涼生的魂魄受到百家祝福,得以不散不滅。之後的事情,就交給我。切記,一定要在天明之前,一旦天亮,就算求得了百家燈火,也無力回天。」

    「好,我去求,我現在就去,只要能救她。」碧落匆忙從地上站起來,化作一道清風,奔出院外。

    此時萬籟俱寂,鎮民們早就紛紛吹燈休息入眠了。

    「砰砰砰。」

    敲門聲在寂靜的夜晚分外響。

    一個睡眼惺忪的大漢開了門,看著眼前這個憔悴的男子:「大半夜的,敲什麼門啊,好夢都被你吵醒了!」

    碧落懇求道:「這位仁兄,打擾你休息了,這麼晚我也不想打擾你,但是我記著救人,需要百家燈火,你可不可以給我一根蠟燭?」

    大漢愣了愣:「大半夜的問我要一根蠟燭,有病吧!」

    門一下子被關上,緊緊地。

    碧落上前再次敲門:「求求你,求求你,我真的急著救人,求你給我一根蠟燭。」

    大漢一下子把門拉開,怒道:「你有完沒完啊!」

    「咚。」碧落忽然跪下,膝蓋重重的磕在地上,他哀求道:「求求你,行行好……」

    那大漢被他的舉動嚇了一跳,猶豫了一下,回屋拿了一根蠟燭:「拿去!不要再來吵我了!」

    碧落接過那根蠟燭,拜了一拜:「謝謝你,謝謝你。」

    就這樣,碧落在深夜敲開一家又一家的門,苦苦哀求,受了無數白眼和謾罵,終於漸漸地求得了一根又一根蠟燭……

    天邊漸漸泛起了一絲微光,天就要亮了。

  碧落匆匆的飛回院子,把蠟燭一根根擺在地上,用折子點燃,在星星點點中,藍魔開始施法,她看著地上的萬年燈火有感而發:「一個千年上神,放棄了自己的神位,並且在一個個凡人面前下跪哀求,其實碧落你付出的,也不是一點半點。」

 隨著藍魔的咒語,燈火忽明忽滅,涼生的身子也產生了巨大的變化,她的身體慢慢的凝視,沒有先前透明,數道白光從涼生身上衝出,藍魔伸出手指,把那數道白光吸入掌中:「她肉身已經半毀,本來應該魂飛魄散,但我已經將她三魂七魄重新凝聚,這掌中的便是。碧落,你去尋一隻狐狸兔子之類的過來。」

    碧落點點頭,焦急不安的立刻,片刻後,手裡提了一隻狐狸,探頭探腦的,拚命想逃,但是無奈尾巴被碧落死死抓在手裡,死活掙脫不出碧落的控制。

    藍魔輕輕點了一下那掙扎的小狐狸,那小狐狸便迷迷糊糊的不掙扎了。

    藍魔把手中的白光從小狐狸的額頭慢慢灌注進去,小狐狸剛開始有些抵抗,但後來慢慢的放棄了抵抗,任由白光注入自己的體內。

    待手上的白光全部注入小狐狸的體內,藍魔才鬆開手:「我將涼生的三魂七魄注入進了這隻小狐狸的體內,得以再生和延續,不至於魂飛魄散,消失在世間。」

    碧落抱住睡著的小狐狸,彷彿看著自己最心愛的人一般:「涼兒……」

    藍魔繼續說道:「碧落,如果一切可以重新來過,你們重新相識,重新相知,忘卻前塵舊怨,得以新生,你願意嗎?」

    碧落撫摸著小狐狸柔軟的皮毛:「我多想,我和她都能夠忘記舊的不快,忘記彼此的傷害,重新來過,書寫一個全然不同的結局。」

    藍魔從懷中拿出一個小瓶,裡面是兩顆丹藥:「這是忘塵丹,你們兩個服下,便可從此忘記前塵往事,重獲新生。」

    碧落顫抖著接過忘塵丹:「讓一切重新開始,麼?」

    他看著懷中抖抖耳朵睡的正香的小狐狸:「你安心地睡吧,就算我們將遺忘一切,我也會永遠記得我對你的感情。一花一世界,一葉一追尋。一曲一場歎,一生為一人。」

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4-3-6 08:57 PM

65、輪迴甘墮(下)

    風輕輕的吹著,迷妖森林裡,大片大片的鳶尾花開,淡淡的幽香輕輕吹到一間小小的木屋裡去,清晨的第一縷陽光順著窗子的縫隙照進來。

    紗帳裡,碧落纖長的睫毛抖了抖,睜開墨黑的眸子,許是困意再次來襲,於是他再次闔上眼睛,輕輕翻了個身,誰知一下子摸到了濕濕的一灘東西,黏黏的。

    他猛地睜開眼睛,坐起來,看到身邊正躺著一隻毛茸茸的小狐狸,四仰八叉的睡著,口水順著下巴流了下來,滴在了枕頭上,濕了一大片。

    他無奈的扶額,這小傢伙越來越膽大了……

    「啊呀。」小狐狸委屈的看著拎起自己的碧落,舔了舔爪子,撒嬌道:「師傅大人,你就讓涼兒跟你一起睡嘛,涼兒不要自己睡覺嘛。」

    「啪。」

    小狐狸毛茸茸的身子完美的在空中劃出一個拋物線,而後直直的落地。

    小狐狸揉著發疼的屁股,嗔怪道:「師傅大人還是這麼狠心,嗚嗚嗚。」

    碧落皺了皺眉,打開窗子,看著坐在地上的嘟著嘴的小狐狸:「跟你說了多少次,要去自己單獨的房間休息。」

    小狐狸奔到碧落面前,抱著碧落的腿使勁蹭了蹭:「可是以前涼兒都是何師傅大人一起睡覺的。」

    碧落略一扶額,惆悵的看著眼前這個使勁撒嬌耍無賴的小傢伙:「那時候你還沒有修成女體,現如今你已經修成女體,男女有別,自然不能再共處一室。」

    小狐狸委屈的努努嘴:「可是,人家睡覺的時候都是狐狸原身,不是女體嘛,師傅你欺負人,嗚嗚嗚。」

    想了想,又覺得話語不妥,重複道:「不對,你欺負狐,你欺負狐,哼哼,涼兒不跟你玩了,涼兒去找樹爺爺玩。」

    「慢著。」碧落慢慢走到小狐狸面前,眸子裡是淡淡的懷疑和笑意:「昨天的功課做完沒有?」

    小狐狸退後幾步,眼珠骨碌碌一轉,甜甜地一笑道:「涼兒很聽話的,師傅大人讓涼兒修煉,涼兒自然按時修煉呢。」

    碧落不動聲色道:「你前幾日剛剛修成女體,變身還不能完美駕馭。你就變身一下給為師看看。」

    小狐狸一看情況不妙,趕緊趴在地上,四肢攤開:「師傅,涼兒忽然覺得四肢無力渾身酸痛……」

    碧落走近她,捏著她的尖尖的耳朵:「是嗎?我看你是皮有些癢了,為師幫你捏捏就好了。」

    涼生趕緊抱住耳朵:「師傅大人,涼兒忽然覺得神清氣爽晴空萬里。」

    涼生失望扁扁嘴,看來躲是躲不掉了,她站起來,晃晃尾巴:「變!」

    「轟。」

    隨著煙霧慢慢散去,一個曼妙的身影慢慢顯現出來。

    碧落趕忙背過身去,臉有些紅:「怎麼又不穿衣服!不是告訴你很多次了,變成人一定要順便變出衣服來。這,全身赤裸,成何體統!」

    涼生看了看光溜溜的自己,天真爛漫道:「可是師傅,涼兒這麼多年來一直不穿衣服啊,師傅也沒說什麼。」

    「這。」碧落無奈的坐下來,脫了外衣向後一扔:「先穿上。」

    涼生順勢一接,將碧落的衣服穿在身上,眨巴眨巴眼睛:「師傅大人,告訴涼兒為什麼嘛。」

    碧落狠狠的瞥了涼生一眼,涼生嚇得立刻跑出門外:「那什麼,師傅,涼兒忽然想起約了妖一起採蜜,先走一步啦。」

    碧落看著蹦蹦跳跳跑出門外的女子,幽幽歎了一口氣:「這丫頭,還完全是個孩子心性。」

    「蝴蝶,蝴蝶,不要跑,看我抓住你。」涼生蹦蹦跳跳的圍著一隻蝴蝶跳來跳去,這只蝴蝶滿身都是彩色斑紋,很是漂亮。

 涼生猛地一撲,誰知道身上穿的碧落的衣袍太長,她一不小心踩到了袍子,狠狠的摔了個趔趄,一下子摔了個嘴啃泥,她爬起來,吐出嘴裡的青草和泥巴,做了個扭曲的表情:「噗噗,好苦。」

    我叫涼生,一隻無憂無慮的火狐,每天在迷妖森林裡吵吵鬧鬧,嬉戲玩耍,就是我最大的愛好,因此我也永遠成不了師傅眼中的沉穩狐妖。

    我不知道自己從哪裡來,我睜開眼睛的時候,第一眼看見的就是師傅。

 我師傅是個怪癖的桃花妖,常常傻傻的捧著一隻斷了的簪子發呆。師傅說,他在等一個人,但他記不起她是誰。其實記得不記得又有什麼分別呢?師傅真傻,珍惜每日的自在日子才是當下最重要的呢。

    聽樹爺爺說世上有兩種人:一種知道自己是誰,另一種想知道自己是誰。師傅是哪種呢?

    說起師傅啊,呃,該怎麼說呢。

    這要從我和師傅的第一次見面開始。

    那一天,我迷迷糊糊的睜開眼,第一眼看見的就是他。

    當時的第一感覺,就是驚為天人。

    白衣黑髮,衣和發都飄飄逸逸,不扎不束,微微飄拂,襯著懸在半空中的身影,直似神明降世。他的肌膚上隱隱有光澤流動,眼睛裡閃動著琉璃的光芒。

    我不知道自己從哪裡來,師傅也是一樣,我們都沒有記憶。

    那天,他輕輕抱起了我:「你的名字叫做涼生。」

    我看著他俊美的側臉,沉醉在他身上的淡淡清香中:「為什麼?」

    他想了想說道:「沒有為什麼,只是覺得這名字適合你。」

    我用爪子撓了撓他的頭髮:「你一直是一個人嗎?」

    他輕輕撫了撫我的皮毛:「我只知道,我來到這裡,是為了見一個人。為了等她,我穿越了輪迴,但我卻始終記不起她是誰。」

    還好我有眼光,一眼就料定了跟著他,肯定有肉吃。

    當然,事實上,他這個桃花妖每天只吃吃花露什麼的,讓我也跟著吃,每次吃著沒滋沒味的花露的時候,我就感覺後悔的腸子都青了。

    怎麼就找了這麼個師傅呢?

    更讓我崩潰的是,他天天給我安排功課,逼我每天修煉,每次看著隔壁的小黑狼大搖大擺的吃肉和戲耍時,我都欲哭無淚的羨慕嫉妒恨。

    還好樹爺爺疼我,每次都陪我玩,我最喜歡的就是爬到他身上,扯他的鬍子玩。

    「涼兒,涼兒。」是熊精梓崖。

    涼生屁顛屁顛的跑過去,看著梓崖慢慢的靠近自己:「梓崖,今天給我帶了什麼好吃的?」

    梓崖長得特別魁梧雄壯,一如他的本體,狗熊。

    但他卻時不時的猶如一個小娘子般臉紅心跳,與他高高大大的外表一點都不相符,是個很愛害羞的憨熊。

    他拿出一塊香噴噴的冒著熱氣的荷葉糕遞給涼生,結結巴巴的說道:「涼涼涼涼……兒……給你帶了荷葉糕……」

    涼生接過荷葉糕,咬了一口,軟軟的,糯甜可口,眼睛立刻瞇成一條縫:「梓崖,你又去人間了啊?這次的荷葉糕比上次的還好吃。」

    梓崖不好意思的摸摸頭,洪亮的嗓音卻掩飾不住緊張的情緒:「你喜歡……就就就……好。」

 涼生眼珠咕嚕嚕一轉:「梓崖,要不你帶我去人間玩玩吧,就一天。師傅不會發現的,以前你不帶我玩,是因為我不能變成人類的樣子,如今,我已經可以變身了,帶我去嘛。」

    梓崖猶豫起來,面帶難色:「可是,碧落大人他,若是發現了。」

    碧落可是迷妖森林裡妖力最強的妖,自己再膽大,也不敢觸怒他啊。

    涼生抱著梓崖的胳膊搖了搖:「求你嘛,帶我去嘛,就一天,好不好嘛?梓崖最好啦。」

    梓崖臉倏地紅個透頂,他咬了咬牙:「好吧。」

    「耶,梓崖太棒了。」涼生開心的跳起來,全然不顧自己的形象。
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4-3-6 08:58 PM

66、天狼王妃(上)

    正月十二,天狼國。

    夜幕已經降臨,城牆上十分遼闊,一眼望不到邊際,大概每十米左右,就有三個紅紅的燈籠,古老的城牆被璀璨的綵燈裝飾得年輕了許多。

    「王爺,王爺,你慢點。」人群中,兩人正在緩步行走在燈會中。

    其中一個長得尖嘴猴腮,顴骨聳起,小眼珠滴溜溜的轉,是個賊眉鼠眼的中年人。

  而另一個,留著半長的黑髮,皎潔的月光下籠罩著一層幽幽的光澤。飛揚的眉,□的鼻,感覺如同神造般絲絲入扣。即便如此,卻不帶有一絲陰柔,那雙幽深黑沉的眼眸裡甚至沾染著一份令人不敢親近的疏離:「小弘子,跟你說了多少次了,不要跟著本王,還有不要叫我王爺,要叫我白容公子。」

    那被稱作「小弘子」的中年人尖聲尖氣的說道:「可是您微服出巡,國主派給您的侍衛您不帶就夠危險的了,如今連小的也不帶,萬一有個什麼危險,小的可擔待不起吶。」

    「罷了罷了,你就跟著本王一起罷。」白容低聲說道:「這樣吧,你去給本王買些栗子來,本王忽然想吃。」

    「這……」小弘子面露難色。

    白容面露慍色:「怎麼?還怕本王走了不成!」

    小弘子趕緊跪地答道:「小的不敢,小的不敢,小的這就去,請王爺稍候。」

    白容擺擺手,臉上的怒色消退幾分:「去罷。」

    「是是是。」小弘子唯唯諾諾的站起來,穿梭進了熙熙攘攘的人群中。

    白容看著擠在人群中的小弘子,抿了抿嘴,隨即,迅速的腳底抹油,走人。

    此時,街上,一個雄壯的男子,懷裡抱著一隻小巧的狐狸,在街上看著紛繁的花燈。

    涼生不滿的在梓崖懷裡哼唧:「梓崖,為什麼不讓我變成人身啊,這樣好多好玩的我都玩不了,還有剛剛那個面具,好想戴……」

    梓崖撓撓頭:「我是怕你變身出什麼岔子,不安全。沒事,你想吃什麼,我給你買啊。」

    涼生抽抽耳朵,白了梓崖一眼:「我要吃雞腿!師傅都不讓我吃肉的!好久沒有吃雞腿了!」

    「好好好。」梓崖在心底長舒出一口氣,幸好及時找了個理由,他總不能直接說,是怕涼生變身後太漂亮了招桃花吧?

    才不要呢,涼兒是自己一個人的,今晚一定一定,要向涼兒示愛,不過,以涼生的情商和智商程度,能聽懂麼?

  涼生看到一個花燈,上面繪著自己看不懂的圖案,好奇的跳出梓崖的懷抱,使勁一戳那花燈,結果花燈忽然火苗往上一竄,連帶著周圍的幾個燈籠都忽的竄高,頓時一大片燈籠全部燃燒起來,伴隨著周圍人的驚呼:「不好啦,著火啦。」

    「是那只臭狐狸鬧得!快!滅火!還有,把那隻狐狸抓住!」

    「那個大漢是那個狐狸的主人!一併抓住他!讓他賠錢!」

    一時間雞飛狗跳,眾人手忙腳亂,梓崖也被一大群人包圍住:「賠錢!賠錢!」

    涼生見勢不妙,立刻三十六計,走為上計。晃晃尾巴,幾個空翻脫離了這個是非之地,飛速的向前跑去。

    翻過一座牆,又翻過一座牆,涼生氣喘吁吁的不知道跑了多久,風在耳邊猛烈地吹過,周圍的樹木如閃電般向後退去,四個爪子幾乎是踏著雲在奔跑。

    等停下來後……她已經不知道自己到了哪裡……

    一雙手把她抱進了懷裡:「好可愛的小狐狸,可愛的都想咬一口。」

    涼生驚恐的看著抱著自己的白容,看著他的手拂過自己的身子,嚇得「嗷嗷嗷嗷」的叫起來,這人不會要吃了自己吧?早就聽梓崖說過,人間有些人,特別愛吃狐狸肉

    不要啊,她還這麼小,她不想就這麼被人吃了啊。

    白容看著懷中的小狐狸不斷掙扎,眼裡流露的滿是驚恐,便詳裝怒道:「看你長得還算討喜,我帶你回宮。」

    涼生如同被雷電劈了一般,回宮?宮是什麼?是不是吃自己的地方?

    是要清蒸自己,還是紅燒?還是麻辣!?

    想到這裡,她渾身打冷戰,暗想道:我要變身,變成人,讓他不要吃我!聽梓崖說,人絕不會吃同類的。

    打定主意後,她默唸咒語,變!

    白色的霧氣輕煙從身體四處瀰漫而出,包裹住涼生的全身,隨著煙霧的散去,白容愣在那裡,眼睛簡直都要瞪出來了。

  眼前這個女子風髻露鬢,櫻桃小嘴不點而赤,嬌艷若滴,腮邊兩縷髮絲隨風輕柔拂面憑添幾分誘人的風情,而靈活轉動的眼眸慧黠地轉動,幾分調皮,幾分淘氣,腰不盈一握,美得不食人間煙火。

    但是這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眼前這個女子□!

    白容連連後退,錯愕的反映著剛剛到底發生了什麼,好像是小狐狸變成了人,然後還全身□□?而且還臉不紅心不跳的對著自己微笑?

    這個邏輯怎麼想,怎麼都奇怪……

    涼生一下子撲在白容懷裡,淚汪汪的望著他:「不要吃我,你看,我是人。」

    白容臉如火燒,他擰過頭去,把自己的披風解下,塞給那女子,努力讓自己不去看懷中的女子:「你,我不管你是人是妖,你先把衣服穿上,這,也太」

    涼生接過那披風,披在身上,她用嘴唇蹭蹭白容的耳朵,一臉討好相:「那你不吃我了?」

    白容滿臉通紅的掙開她:「吃你?我什麼時候說要吃你了?」

    涼生頓時興奮起來,她轉身便走:「太好啦,那我走啦。」

    「慢著。」白容忽然想到了什麼似的,攔住了涼生。

    他上下打量著涼生,憋了半天,吞吞吐吐道:「我,我既然看了你的身子,理應對你負責。而且,你應該就是大祭司預言的狐族女子,我未來的妻子。」

    涼生不解的看著他:「什麼?負責是什麼意思?」

    「這……」白容想了想,卻不知道該用怎樣的形容最合適:「就是咱倆在一起,好好的……」

    涼生想了想:「你會給我好吃的嗎?我要好多好吃的,荷葉糕,糯米雞,好多好多。」

    白容趕緊點頭:「沒問題。」

    涼生又問道:「那你會陪我玩嗎?」

    白容又點點頭:「會的會的。」

    涼生開心的抱住白容,抓著他的袖子搖啊搖:「好啊好啊,那你就對我負責吧。」

    白容猶豫了一下,對著涼生伸出手:「抓好,跟我走。」

    涼生看著那隻手,彷彿看到了好多好多的好吃的,頓時口水直流,趕緊抓住那隻手,生怕那隻手的主人跑了。

    什麼梓崖啊,師傅啊,全然都拋到了腦後。

    滿腦子全是兩個詞:好吃的,好玩的。

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4-3-6 08:59 PM

67、天狼王妃(下)

    「哎呦,我的王爺喲,您可回來了,小的等到花兒都謝了,小心臟那是撲通撲通跳的叫一個忐忑喲。」小弘子正在王府門前翹首而盼,趕緊迎上來,討好的看著白容。

    白容清清嗓子:「華燈初上,街上行人甚多,本王邊走邊觀看花燈,許是走的遠了些,尋不到你了。」

    小弘子「撲通」一聲跪在地上,點頭如蝦米:「小的拚命尋找王爺,就差沒把整條街翻個遍咯,就是尋不到王爺,請王爺恕罪。」

    「起來吧。」白容擺擺手。

    「喳。」小弘子大喜過望,忙不迭地爬起來,暗想道:若換做平時,王爺定是會「賞」自己一頓屁股炒肉絲的,今個怎麼轉了性?

    還沒容小弘子想出個是非原委,就被人揪了有些花白的頭髮,疼的嘴一咧:「哎呦。」

  「大膽,誰敢從背後偷襲咱家……」他轉過身,正準備把這個從背後扯自己頭髮的人狠狠抽個大嘴巴子,卻在看到來人的一瞬忽然失了呼吸一般,瞠目結舌的僵在那裡,眼前這個女子美麗不可方物,雙瞳剪水,充滿靈氣,彷彿從天上降下的仙子一般。

    涼生對他吐吐舌頭:「你的毛髮是為什麼事半黑半白的呢?好好玩。」

    小弘子一愣,隨即怒道:「咱家的歲數是有些不年輕,但是也不至於老到這個地步,哪裡來的潑皮女子,竟然敢拿咱家開涮!」

    「小弘子!」白容走過去,指指那拚命做鬼臉的女子:「不得無禮,這是未來的王妃。」

    「王妃?!」小弘子彷彿被雷霹了一般,這才多會兒,就忽然冒出一個王妃?

  涼生摸摸小弘子的頭髮,好奇的打量著他:「你為什麼要叫小弘子呢?你看起來不小啊,你看看,你臉上的皺紋,比米米還要多,要知道,米米是我們那裡,皺紋最多的猴子了。」

    小弘子忍住自己想要抽搐的臉,努力掛上一副笑容:「王妃說的極是,說的極是。」

    他奶奶的!他有那麼老麼?他從十歲進宮,到現在不過四十年有餘,還是……還是……還是很年輕嘛!腰不酸,背不疼,腿也不抽筋,一氣奔五樓,不費勁!

    怎麼到了這個莫名其妙冒出來的王妃嘴裡,就變成了個老不卡擦的猴子了?

    涼生繼續扯扯小弘子的頭髮:「不過,你的毛髮我倒是很喜歡,跟白白一個樣兒!」

    小弘子疑惑不解的看著涼生:「白白?」

    涼生興奮的點點頭:「是啊,白白是我們那裡最英俊的馬兒,他的鬃毛在太陽下閃著白色的光澤,強健柔美……」

    小弘子冷汗直流,這貨真的是,再誇自己麼?

    涼生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興高采烈的說:「你把毛髮給我幾縷好不好?我要帶回去像白白證明,居然有人類跟他毛髮一樣。」

    小弘子只覺得寒毛冷豎,這些年來,頭髮不斷的掉,要知道,為了保住這為數不多的頭髮,他費了多少心思啊。

    派人從各地尋來最好的溫泉水和皂角,精心洗浴。

    每次洗完頭,都會一根一根的數著為數不多的頭髮唉聲歎氣:「大毛……二毛……三毛……」

    現如今,要他的頭髮,這不是要了他的命嗎?!

    白容看著涼生滿心歡喜的樣子,躊躇上前:「小弘子,王妃的命令你聽不到嗎?」

    小弘子悲催的接過手下遞過來的剪刀,小心翼翼的剪下一小縷頭髮:「五毛六毛七毛八毛,永別了……」

    白容把那一縷頭髮遞給涼生,溫柔的牽住她的手:「給你,我們先進去吧。」

    涼生順勢抱住了白容的胳膊:「好啊好啊,我要吃好多好多的好吃的。」

    府裡的眾人都被眼前的一幕嚇住了,眼前這個溫柔的王爺,還是平時的王爺嗎?

    不消半刻,全府上下,都知道王爺帶回了一個絕色女子,但是性格古怪之極,且王爺對其極為寵愛,奉為掌上明珠。

    白容帶著涼生到了一間典雅的房間裡:「你先進去,換身衣服梳洗一下,然後我帶你吃東西。」

    涼生一聽要穿衣服,頓時就嘟起嘴:「才不要呢。」

    身上剛剛被這個人披上了披風,本來就很不舒服,現在還要再穿更多的衣服,才不要呢。

    白容愣了一下,摸了摸她的頭:「必須要穿的,聽話,快去。」

  「不穿不穿不穿!」涼生一把抓住白容,使勁用腦袋往他胸口狠命頂去,白容猝不及防,一下被頂翻在地,涼生收勢不住,壓在他身上,白容吃痛的齜牙咧嘴,唇瓣一口含住涼生下墜的雙唇,溫溫軟軟的感覺傳來,涼生呆怔住了,這,這,這是什麼情況?

    這人的嘴唇,也好好吃,如果可以吃的話,一定很美味……

    白容雙頰緋紅,推開涼生站起來,潤澤的玉手指著涼生一抖一抖,雙唇哆嗦了半天,卻硬是一句話也擠不出來。

    涼生好奇的看著他,摸摸自己的唇:「怎麼,不好吃嗎?我覺得你的嘴唇很好吃呢。」

    白容更不知所措,這小狐妖,雖說未經人事,但也太……

    幸好遇上的是他,要是遇上別人,不早就生吞活剝了?

    「來人啊,把王妃帶進屋子梳洗換裝。」

    幾個婢子應聲而出,整齊的站成一排:「是。」

    涼生看著靠近自己的幾個婢子:「不要啊。」

    幾個婢子笑瞇瞇的走到她面前:「王妃,請隨我們進來。」

    涼生硬生生被那幾個婢子拖進房間,隨著房門的關閉,涼生的哀嚎從房內傳出:「不要啊!」

    房門慢慢打開,白容看著眼前的涼生,白色牡丹煙羅軟紗,逶迤白色拖地煙籠梅花百水裙,身系軟煙羅,驀地心快了幾拍:「既然換好了,隨我去用膳吧。」

    涼生扯扯自己的袖子,苦著一張小臉蛋:「一層又一層,好麻煩喏。」

    跟著白容到了廳堂,還不等兩人坐下,涼生都對著滿桌子的菜滿眼放光。

    「想吃就吃吧。」白容看著垂涎欲滴的涼生說道。

    涼生等的就是這句,她搓搓手,立刻撕下一個雞腿,三下五除二就吞下去,嘴邊沾著的油漬都顧不得擦。

    白容拿起一塊帕子悉心替她擦了擦嘴邊的油漬:「慢慢吃,還有很多。」

    看到這一幕,整個屋子的婢子們眼珠都要瞪掉了,第一次看見王爺這麼溫柔的待人。

    涼生看不到白容溫柔的眼神,也沒想要看到白容的表情,她現在的最大任務就是吃。

    一大桌子的菜,終於被涼生席捲一空,她摸摸滾圓的小肚子,有些疲憊的看著白容滿意的說道:「真好吃。」

    白容看著涼生可愛的表情,心裡說不出的甜,要是真的娶了她做王妃,這王府可就熱鬧了。

    涼生忽然想起一個很嚴肅的問題:「對了,我還沒問你名字呢,我叫涼生,你叫什麼呀?」

    白容怔了一怔,笑道:「你可以叫我白容,或者,夫君。」

    涼生好奇的問道:「夫君?」

    「嗯,我是你的夫君,用你的概念來想的話,就是陪你一輩子,吃到老玩到老的人。」

    涼生聽到「吃到老,玩到老」這兩個詞立刻滿足的笑了:「嗯,夫君,你是我夫君。嘿嘿。」

    「涼兒!你在做什麼!」冷厲的聲音傳來。

    涼生驚慌的望著走進大廳的碧落,驚呼道:「師傅!」

    幾個侍衛鼻青臉腫的跪地:「王王王爺,他執意闖進王府,爾等奮力阻攔,也未能攔住。」

    碧落幾步走到跟前,看著涼生親密的靠著碧落,不禁怒火中燒:「你怎麼能與陌生人如此親密!」

    涼生趕緊解釋道:「他不是陌生人,他說了,他是我夫君,還會對我負責呢。」

    「夫君?!對你負責?!」碧落一把抓住涼生細細的手腕:「你,給為師解釋清楚!」

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4-3-6 09:00 PM

68、十里桃花(上)

  涼生無辜的用一雙水汪汪的眼睛看著碧落:「怎麼了,師傅你看起來好生氣。」

  碧落氣得心火上頭,恨不得一巴掌狠狠的敲醒涼生這個呆瓜腦子:「先跟為師回去再說!」

  白容攔住了碧落:「慢著,請問這位公子,你與涼生是何關係?師徒?」

  碧落稍微壓抑下去了一些怒火,輕輕點頭:「我正是她的師傅,徒兒性格頑劣異常,不通人事,如若給公子添了麻煩,還請公子見諒。如今我把她帶回去好生訓教。」

  白容笑笑,輕輕抱拳:「原來是涼生的師傅,來人啊,好好招待。」

  碧落擺擺手:「不必了,我與公子素不相識,不便叨擾,就此告別罷。」

  碧落斜了斜眼,看著惴惴不安的涼生:「跟我走。」

  涼生趕忙抓住白容的一隻胳膊:「我不要跟師傅走,我要跟夫君在一起,在這裡,能吃好多好吃的,玩好多好玩的,還不用天天做功課……」

  碧落心中的無名怒火再次燃起,他一把拎起涼生,跟提著一隻小雞般的,直接拎走。

  白容幾步上前,背著手,眼裡滿含笑意,話裡卻針芒具露:「依我看,涼生並不想跟您走。光天化日之下,就算是您的徒兒,也不能如此對待吧?何況,令徒已經答應了在下,成為在下的妻子。您就這麼隨隨便便的出入在下的府邸也就罷了,如今還要將在下未來的妻子帶走,未免有些過分了。」

  碧落凝氣眉毛,素來沒有什麼表情的臉上此刻是掩不住的怒氣:「我徒兒素來孩子心性,不知何故誤打誤撞造成了此誤會,還請公子不要多參與我與徒兒間的事情。」

  「就算是師傅,也要遵從別人的意願,這樣吧,我們讓涼生選擇。」白容狡黠的一笑,摸摸涼生的腦袋:「涼生,如果讓你在夫君和師傅裡面選擇一個,你選擇誰呢?」

  涼生看看白容,又瞅瞅碧落,為難的攤開手:「為什麼要選擇呢?」

  白容想了想:「這樣說吧,你喜歡師傅多點呢,還是喜歡我多點呢?」

  涼生輕輕扯扯白容的袖子,用澄澈的眼神看著他:「我……我喜歡……」

  白容看著涼生的眼神,心裡暗爽:哈哈,果然還是本王爺魅力大!這小眼神凌亂的,看來是非我莫屬啊。

  涼生繼續用無比認真認真的語氣說道:「我覺得,我兩個都喜歡,一樣喜歡。」

  「轟隆。」有什麼東西轟然在白容心裡倒塌了。

  我還比不上一個冰塊臉?

  「啪啦。」碧落感覺什麼東西碎了一地。

  相處三年的感情居然跟一個相識兩天的人類能夠等同?這,置他這個師傅於何地?

  白容強顏歡笑道:「跟著我,可是一直有好吃的,好玩的喲。」

  涼生聽到這句話,立刻神采飛揚,但看看身邊不做聲的碧落,立即低下頭來:「雖然我很想跟著你,但我捨不得師傅,我最喜歡跟師傅每天一起睡覺了。」

  白容面色一變,臉色難堪無比:「一起睡覺?每天?」

  涼生自顧自很享受的說道:「是啊,師傅的床可舒服了,師傅身上也冰冰涼的,夏天很涼爽。」

  「夠了。」碧落忍住自己想要劈死眼前這個無辜眼神卻句句都犀利的徒兒的衝動:「說吧,怎樣才肯跟為師回去?」

  白容一聽,趕緊橫在兩人中間:「不不不,跟我在這裡,多愜意。」

  涼生抱住頭,努力想啊想啊,奮力的讓自己原本就不多的腦細胞互相廝殺,選師傅呢還是選夫君呢?

  忽然,靈光一現,她抬起頭,滿面春風:「這樣吧,你們來比嘛,今天這一晚上,你們來比試,誰讓我更開心,我喜歡誰多一點,我就跟誰走。」

  白容微微頷首:「好。」

  但是碧落這邊呢?

  只聽「框當」一聲,是碧落下巴掉在地上的聲音。

  死丫頭!居然敢讓他跟一個凡人比試?他幾時受過這等委屈?而且,比的還不是詩詞術法,比的是如何討一個丫頭歡心!?

  饒是在迷妖森林裡,也沒有受過這樣的氣!

  白容可不錯過這機會,拉起涼生就走:「既然這樣,那這前半夜自然是與我共度的,涼生師傅,我先帶涼生出去了,你在這裡等著,我下半夜帶回來,再由您陪著涼生。」

  看著涼生屁顛屁顛跟在白容身後蹦蹦跳跳的背影,碧落不做聲的默默坐下,隨手拿起桌上的一隻茶杯,而後輕輕一用力,茶杯「卡崩」碎了……

  福滿樓。

  「來咯,兩位客官,您點的菜。」店小二興奮的端上剛剛客人點的最後一道菜,心裡暗想,今天可真是遇上金主了,上來就拿出一百兩銀子,這下可是賺大發了。

  「網油魚卷,燕窩四字,抓炒魚片,三鮮瑤柱,芙蓉大蝦,龍井竹蓀,桂花干貝,金錢吐絲,鳳凰展翅,炸雞葫蘆,桃仁雞丁,肉末燒餅,龍鳳柔情,雞沾口蘑,咖喱菜花,鳳凰趴窩,宮保兔肉,熊貓品竹,御扇豆黃,熗玉龍片,糖醋魚卷,金魚鴨掌,琉璃珠璣,金糕,栗子糕,芝麻卷,仿膳餑餑,酥卷佛手,油燜鮮蘑,蓮子膳粥,麻辣牛肉,金絲燒麥,鳳尾群翅…… 您的菜齊了。」

  白容點點頭,看著自己面前狼吞虎嚥的涼生:「慢慢吃,這麼多,吃的完嗎?」

  涼生顧不上搭理白容,此刻她全部身心都撲在菜上了,哪裡有心思去顧及白容的言行?

  先吃個歡實再說,涼生一頭栽進栗子糕裡,喵嗚喵嗚,哇哈哈。

  白容看著撲進各種糕點裡的涼生,嘴邊不自覺的露出一抹笑,呔,對於這種吃貨,贏得她的喜歡還不是輕車熟路?

  酒足飯飽,看著滿桌狼藉,白容的嘴巴張的可以塞下一顆雞蛋,這貨居然把一桌子菜吃了個片甲不留?!

  店小二驚愕的看著面前的絕色女子把所有東西都吃了個空,然後在眾人的汗顏下響亮亮的打幾個飽嗝,意猶未盡的問道:「還有嗎?」

  店小二在愣了一分鐘十八秒後,以百米衝刺的速度衝向廚房:「把店裡所有的吃的都端上來!!」

  白容看著涼生期待的樣子,忍不住刮刮她的小鼻子:「吃的馬上就上來。」

  涼生開心的也刮刮他的鼻子:「夫君你太好啦,涼生好喜歡你!」

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4-3-6 09:02 PM

69、十里桃花(下)

  天已經黑透了,寂靜的夜裡,蛐蛐在夜裡哼起不知名的小曲兒,夜晚的各種動物也紛紛出來活動。

  容王府內,碧落在喝了第二十杯茶後,臉上的怒氣越來越深,他深深吸了一口氣,週身的茶杯應聲而碎,周圍的幾個侍衛早就怕他怕的不行,小心翼翼的站在一旁一動不敢動,而幾個婢子們早已經陶醉在碧落的清姿裡瘋狂的尖叫了:「好帥好帥!」

  碧落擰了擰眉,眼底的寒意上湧,他幾步走出門去,他終於忍不住了。

  涼兒跟那個人間的登徒子去哪裡了?

  這個傻瓜!叫他怎麼能不擔心!

  他站在容王府的大門前,翹首而盼,該回來了吧?

  「嘿嘿,夫君,你對我太好啦,下次再帶我吃今天吃的那些好不好?」涼生像個小麻雀一樣嘰嘰喳喳的繞在白容周圍。

  白容含笑點點頭:「只要你喜歡吃,什麼時候吃都可以。」

  兩人一路有說有笑的到了容王府前,才發現靜靜佇立在門口看著兩人的碧落。

  涼生看到碧落沉下來的臉,不禁有些害怕,師傅的臉,從來沒有陰沉成這個樣子,她做錯什麼了嗎?惹得師傅臉色都變成這樣了。

  她猶疑的走到碧落面前,輕輕扯了扯碧落的袖子,明明是空靈的聲音,在碧落聽來卻分外刺耳:「師傅,你怎麼了?怎麼臉色這樣可怕?誰惹你了?是徒兒做錯什麼了嗎?」

  碧落聽到涼生這麼一問,更是氣不打一處來,他正欲發作,卻聞到了一股有些腥的味道。他用噴火的眸子看著涼生,嚴厲道:「你吃了什麼?!」

  涼生後退一步,躲在白容身後:「徒兒,徒兒吃了肉……」

  「你!」碧落只覺得胸口一熱,怒上心來。

  這幾年,平日裡教導她切莫吃葷腥,要以素為食,都白教了麼?

  罷了罷了,這個徒兒,他不教了!

  枉費他在這裡苦苦擔心她,等她,要不是梓崖告訴他,帶她來人間把她丟了,他不知何時才能趕來,更不知道她會跟這個所謂的人間夫君發生什麼事呢!

  他速速趕來,挨家挨戶的尋找她的氣息,一路找到了容王府,她卻還跟別人親密的在一起,不跟他回去,這,叫他不由的火冒三丈!!

  他看著躲在白容身後猶如驚嚇的小兔子的涼生,苦澀的背過身去:「你既然喜歡這裡,喜歡這個人,就留在這裡好了。」

  涼生看著碧落清冷的背影,忽然覺得心裡一緊,說不出的不安和難過湧上心來。

  她幾步跑到碧落跟前,可憐巴巴的望著他:「師傅,你要去哪裡?」

  碧落不去看她,而是加快了步子:「我去哪裡,與你無關。」

  涼生眼淚汪汪的看著他:「師傅不要我了麼?」

  碧落苦笑一聲:「是你不要我這個師傅了。」

  碧落化作一道清風,帶著朵朵桃花瓣,吹向遠方。

  涼生驚慌起來,也化作一道白光,緊緊追著那陣清風:「師傅,不要走,涼生沒有不要師傅!」

  王府中的人看到這一幕都目瞪口呆,小弘子更是雙膝跪地,呆呆的愣在那裡:「神仙,還是妖怪?」

  哎呦,幸好自己忍氣吞聲的沒有招惹那個小祖宗,要不然自己這把老骨頭不被整個半死啊。

  小弘子暗自慶幸到。

  而白容,看著遠去的白光,不自覺的捏緊了拳頭,看似風淡雲輕的眼裡有種淡淡的失落。

  她到底,還是選了那個人麼?

  做自己的王妃,不好麼?

  他都沒有在意她是妖是神了,她倒好,就這麼離開了。

  她終究,還是選了別人。

  自己這麼玉樹臨風一枝梨花壓海棠英俊瀟灑風靡萬千少女,這麼好的人,居然她還不要他!
  哼!

  算了算了,像自己這麼優秀的小王爺,不知道有多少少女在等著自己呢。

  由她去吧。

  花姑娘們,我白容來啦,哈哈哈哈。

  迷妖森林裡,梓崖變回了狗熊的形狀,被另外一隻大狗熊狠狠的訓誡著:「跟你說了多少次!不准勾引別家的姑娘!尤其是碧落大人家的小徒弟!你小子雖然有一顆熊心,但你有豹子膽嗎?!碧落大人生氣起來,整個迷妖森林都好幾天不得安生!」

  梓崖抱著頭,委屈的說道:「父親,我錯了我錯了,我再也不敢了。」

  老狗熊梓山怒道:「一句你錯了就解決問題了?來,吃我一掌!」

  梓崖嚇得眼淚都出來了,格老子的,他實在是怕了他爹的大熊掌了!

  「梓山,住手。」碧落慢慢幻化在兩隻熊面前,衣炔飄飄:「沒關係,是我的徒兒頑劣,不關梓崖的事。」

  梓山趕緊賠笑道:「多謝碧落大人,寬宏大量。」

  碧落點點頭,再次化作清風慢慢飄遠。

  梓崖摸摸頭,看著老狗熊梓山:「爹,碧落大人今天好反常,居然沒有教訓我?」

  老狗熊梓山一個熊爪子拍過去:「你小子真是欠揍!碧落大人放了你,你還不識好歹了!」

  「哎呦。」梓崖嚇得立刻抱頭熊竄。

  「梓崖。」一道白光閃過,涼生出現在梓崖眼前:「看到我師傅了沒?」

  梓崖眼睛一亮:「涼兒,你回來啦。」

  涼生拍拍梓崖毛茸茸的頭:「快說!看到我師傅了沒?」

  梓崖指指東邊:「往那邊去了。」

  涼生一聽,顧不得再理睬梓崖,迅速飛向了東邊。

  碧落踏在一條僻靜的石子小路上,兩旁有一排排桃花樹,當一陣風吹來,粉色的花瓣迎空飄灑,一片片淡粉色的花瓣沐浴在縷縷陽光之中。白雲悠悠地飄著,桃花林綿延了數十里,香氣沁人心脾,紛飛的桃花般如同美麗的蝴蝶一般在空中翩翩起舞。

  十里桃林,花瓣翩飛。

  「師傅師傅……」涼生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來。

  碧落輕輕歎了一口氣,化作了一棵桃樹,立在了桃林之中。

  涼生遊走在桃林中:「師傅,我知道你在這裡。出來吧,每次你心情不好就來這裡,出來吧,求求你,見見涼兒吧。」

  碧落巋然不動。

  涼生撓撓頭,搖身一變變回了小狐狸,她對著四周大聲喊道:「既然師傅不肯出來,那徒兒就冒犯啦。」

  冒犯?這丫頭又想出什麼鬼點子?

  碧落疑惑了一下,又坦然自勸道,不可能,這麼多桃樹都差不多,她怎麼能認出自己是哪一棵樹?

  涼生跳上一棵桃樹,又跳上一棵桃樹,來回尋找著。

  接近了,接近了,碧落屏住呼吸,大氣都不敢出一聲。

  涼生跳上碧落化成的桃樹,拿起毛茸茸的大尾巴在樹幹上一掃,碧落頓時覺得奇癢難忍,忍不住晃了晃樹幹。

  涼生發現樹幹在擺動之後,立刻緊緊抱住樹幹,欣喜的說道:「師傅,我找到你了。」

  碧落只好化為人形,怏然道:「真是怕了你這丫頭了。」

  涼生跳入他懷中,撒嬌打滾:「師傅,你別生氣了好不好?涼生想了想,還是最喜歡師傅了,雖然師傅老不讓我吃肉,也不愛陪我玩耍……」

  碧落哭笑不得,她這是在奉承自己麼?怎麼聽起來,那麼彆扭呢?

  他清清嗓子,故作嚴肅的看著懷裡撲騰的小狐狸:「你知錯了?」

  涼生急忙如小雞啄米般點頭:「嗯,知錯了。」

  碧落瞇起眼睛,懷裡的小狐狸身子溫熱,讓他覺得渾身暖洋洋的:「那你說,你錯在哪裡?」

  涼生想了想:「是我上次背著你吃了烤雞腿?」

  碧落愣了愣,捏捏涼生的小耳朵:「以後不許了。」

  不是烤雞腿的事?

  涼生絞盡腦汁繼續想:「啊,難道是夫君的事情?」

  「咳咳。」碧落輕聲說道:「你給我解釋下,夫君還有負責到底是怎麼回事?」

  在聽完涼生?裡啪啦亂七八糟的一陣描述後碧落終於知道了個大概。他冷冰冰的板起臉:「這次為師就原諒你。記住,以後絕對不可在別人面前不穿衣服,絕對不可以把別人換做夫君。」

  「嗯嗯嗯。」涼生使勁在碧落懷裡蹭著:「知道了知道了。」

  涼生躺在碧落懷裡,仰頭對著天空,圓圓的太陽像個大月餅。

  涼生戳戳碧落,嬌羞的盯著碧落:「師傅……徒兒想要……」

  碧落臉上迅速升起一抹紅暈,他結結巴巴的答道:「想要?你你你,這種話也說的出口?」

  現在這個季節,貌似不是狐狸的發情期啊。

  涼生好奇的看著碧落:「涼兒說錯什麼了嗎?涼兒就是想要啊,想要大月餅吃。」

  碧落糾結的看天,原來是月餅……是自己想太多了麼……

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4-3-6 09:03 PM

70、情竇初開(上)

  適才過了幾日,迷妖森林裡來了一位不速之客。

  聽妖們說,是個人。

  迷藥森林裡,從沒有人類。

  於是群妖一哄而上,爭相恐後的去「觀賞」人類。

  「喂喂,涼生,你聽說了嗎?」蝶妖在涼生耳畔飛來飛去。

  涼生無聊的拔了一株草,插在頭上,翻翻眼睛:「什麼?」

  蝶妖擠擠綠豆大的小眼睛,一臉八卦相,嘰嘰喳喳說道:「迷妖森林裡來了一個人類!聽說那人長的比所有的妖都美,武功深不可測,溫文爾雅!」

  涼生瞪大眼睛:「比所有的妖都美?比碧落大人都美嗎?」

  她從小到大,還從沒見過比師傅大人還美的妖或者是人呢!

  蝶妖撇撇嘴巴:「這個,我也不清楚,你自己去看看吧。好像那個人就住在水妖阿玉的家裡呢。是阿玉帶回來的男人。」

  「阿玉嬸嬸回來了?」涼生跳起來,一路小奔,直奔阿玉的家,她倒要看看,是怎麼樣絕色的男人,竟然能比師傅大人還要俊美?

  「阿玉嬸嬸,我是涼兒,麻煩你開開門。」涼生迫不及待的敲敲門。

  一個人緩緩把門打開,熟悉的氣味撲面而來,涼生訝異的看著眼前這個老態龍鍾的婦人:「阿玉嬸嬸,你怎麼變成這樣了?」

  印象中的阿玉嬸嬸,是很美的,是水妖一族裡最美的女妖。

  細長的鳳眉,玲瓏的瓊鼻,粉腮微暈,滴水櫻桃般的朱唇,嬌羞含情,嫩滑的雪肌膚色奇美,身材輕盈,脫俗清雅。

  如今怎麼變作了白髮蒼蒼滿是皺紋老氣橫秋的老太太?

  阿玉摸摸自己滿是皺紋的臉,慈愛的拉住涼生的手:「快進來吧,沒嚇到你吧?」

  涼生抱住阿玉:「阿玉嬸嬸,你還是那麼溫柔。」

  阿玉笑著摸摸涼生的頭:「八年前,我離開迷妖森林時,你才是個小不點兒狐狸,如今,你已經修成人形啦,是個漂亮的小姑娘了。」

  涼生做了個鬼臉:「是啊,涼兒一直好想阿玉嬸嬸。」

  「咳咳咳。」

  屋內有人緩緩吐字,是低沉柔和的男子嗓音:「阿玉,有人來了?」

  阿玉笑著刮刮涼生的鼻子:「是我們迷妖森林裡最可愛的小狐狸來了。」

  涼生不解而好奇的看著阿玉身後的紗簾:「阿玉嬸嬸,紗簾後,是人類嗎?我聽其他的妖們說,你帶回來一個男人。」

  阿玉一怔,微微一笑:「嗯,來,你進去見見他吧,他一定會喜歡你的。」

  隨著紗簾慢慢撩開,涼生充滿期許的眼神瞬間黯淡了下來。

  普普通通的眉眼,隨隨便便一個妖精都比他好看嘛,到底是誰說他美的勝過所有妖的嘛?

  阿玉把躺在床榻上的男人慢慢扶起來,男人嘴唇很薄,看起來很虛弱,臉色蒼白的嚇人,但是看起來卻很溫和。

  他向涼生伸出手,是一顆糖:「給。」

  涼生接過那顆糖,放入嘴裡,甜甜的:「好甜,還有嗎?」

  男人笑了,劇烈的咳嗽起來,斷斷續續的指著桌上的罐子:「阿玉……糖……」

  阿玉趕緊輕輕拍拍他的背,又給涼生遞過糖罐:「皓溪他身體不好,不能給你拿,我給你拿,這裡有很多糖,涼兒慢慢吃。」

  涼生抱住糖罐,看著這個虛弱無力的男人,忽然內心酸澀:「阿玉嬸嬸,皓溪叔叔得了很嚴重的病嗎?」

  阿玉正在給皓溪拍背的手一震,聲音裡是化不開的乏意和失落:「嗯。」

  涼生上前一步,靜靜的看著阿玉:「涼兒喜歡阿玉嬸嬸,也喜歡皓溪叔叔,涼兒希望皓溪叔叔能好起來。」

  阿玉歎了一口氣:「唉,這兩年來,我想盡了各種辦法,也沒能治好皓溪的病。都是我不好……」

  皓溪打斷了阿玉的話:「阿玉,你對我夠好的了。」

  阿玉低下頭來:「可是……」

  「別說了,我在為數不多的時間裡,能遇上你,並且跟你來到你的故鄉,度過這最後的時間,已經是我這輩子最大的幸福。如果沒有遇到你,我永遠也不知道,什麼是愛。」皓溪輕輕握住阿玉的手。

  那天涼生走的時候,帶走了一罐糖。

  但是與此同時,她也帶走了說不出的寂寞和不解。

  太陽慢慢落下山頭,紅澄澄的光芒,映紅了坐在山頂上的涼生的臉。

  「涼兒。」碧落輕輕走到涼生身邊,看著在夕陽下發呆的涼生,坐在她身邊:「怎麼在這裡發呆?有心事?」

  涼生托著腮幫子,不解的看著天邊的彩霞,像是在自言自語,又像是在詢問碧落:「愛,是什麼?」

  碧落怔了一怔,腦子模模糊糊的有某些片段撕裂性的出現。

  他摸摸涼生的頭:「愛是滿目瘡痍,讓人痛苦,卻也甘之如飴。」

  涼生轉頭靜靜的看著碧落,小眼睛眨巴眨巴:「這樣啊,那師傅愛涼兒嗎?」

  碧落平靜的心湖裡彷彿有了一絲不易察覺的漣漪,他避開涼生清澈的眼睛:「我……」

  涼生輕輕依偎在碧落肩上:「涼兒今天一直在想,愛是什麼?涼兒想了一天,還是沒有想明白。」

  碧落摸摸她的頭:「既然如此,就不要去想。到了該明白的時候,自然就明白了。」

  涼生閉上眼睛:「雖然涼兒不明白什麼是愛,可是如果涼兒也像皓溪叔叔那樣,時日不多的話,涼兒希望陪在自己身邊的,是碧落大人你。」

  碧落努力穩住呼吸:「涼兒……我……」

  「其實我……」

  「呼呼呼。」

  碧落看了看以驚人的速度進入睡眠的靠在自己肩上的涼生,酣睡的香甜的樣子,還不時嘖嘖嘴,微微笑了,這丫頭......

  時隔半月有餘,森林裡的妖又帶來一個消息:「阿玉帶回來的男人,死了。」

  群妖失去了關於人的談資,只好換了話題,繼續探討著蜂王為什麼要娶蜘蛛精啦,烏鴉精又去當人家小三啦等等等等新的話題。

  山頭上,阿玉靜靜的站在那裡,這幾日,她愈加的蒼老了。

  彷彿一陣風,就能將她刮走。

  許久,碧落輕輕走到她身後:「阿玉。」

  阿玉回眸,乾癟的嘴唇微微張開:「碧落大人,我是來跟你告別的。」

  碧落定定的看著她:「值得嗎?」

  阿玉摸著自己縱橫皺紋的老臉:「是啊……值得嗎……我也時常這樣問自己。把自己的妖靈給皓溪服下,從此失去青春容顏,即使這樣還沒有保住他的性命……值得嗎……」

  阿玉從懷中掏出一顆糖,放進嘴裡:「但是,我還是願意,找遍天涯海角,即使是來世,我也要跟他在一起。」

  碧落不動聲色的從袖中拿出一瓶丹藥,扔給阿玉。

  阿玉接住那瓶子,聞了一聞:「桃花丹?」

  碧落沒有看她:「你就算走遍天涯海角尋找他的轉世,總要先保住你的容顏和性命才是。」

  阿玉服下一顆桃花丹,臉上慢慢的紅潤起來,滿頭銀絲也漸漸便會墨黑,眼角的細紋漸漸消去。她彎腰向碧落鞠了一躬:「多謝。」

  碧落淡淡道:「你我之間,八年交好,不必言謝。」

  阿玉點點頭:「那我走了,這一別,不知道還能不能回到這裡了。碧落,涼兒那丫頭的心思,你明白嗎?」

  碧落疑惑的看著她,又彷彿逃避什麼似的,避開她的眼神:「我不懂你在說什麼。」

  阿玉笑著走遠:「好好待她,珍惜眼前人吧。」

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4-3-6 09:04 PM

71、情竇初開(下)

  這一日,碧落與涼生正在吃飯。

  涼生失望的看著桌子上的食物,幾杯露水,幾片乾巴巴的蓮花瓣,扭頭不滿的嘟囔著:「師傅,今天的飯……」

  碧落輕輕捻起一片花瓣放入口中,冷冷道:「今天的膳食有什麼不妥之處麼?」

  「不不不,徒兒是想說,今個的飯,真是合我胃口呢。」涼生趕緊擺擺手,也學著碧落拿起一片花瓣放到嘴裡,咀嚼了幾下,隨即苦著一張臉,艱難的嚥下去。

  天知道這是什麼鬼東西!

  食之無味,跟心心唸唸的雞腿完全不是一個級別的!

  碧落淡淡掃了一眼涼生:「不好吃?」

  涼生趕緊抓起一把花瓣塞進嘴裡,含混不清的說道:「好吃,好吃。」

  「那就好,慢慢吃,這花瓣,為師儲藏了很多。」碧落拿起一杯露水沾了一沾。

  「咳咳咳。」涼生在聽到「很多」兩個字後,一下子嗆住了。

  雅蠛蝶,倫家不想再吃花瓣了,倫家要吃雞腿,雞腿。

  有人敲門,是涼生沒有聽過的嗓音:「碧落,開門?」

  涼生如獲大赦一般,「哧溜」一下跑出房間:「師傅,我去開門。」

  碧落看著涼生的背影,又捻起一片花瓣,仔細品嚐後微微皺眉:「真的有那麼難吃麼?」

  涼生「呼啦」一下推來門,看著眼前的……呃……一隻山雞?

  好傢伙,送上門來的雞腿啊。

  涼生搓搓手,口水都要流出來了。

  正在她考慮要不要立刻變回原身一口把眼前這只山雞吃個嘎?嘎?脆的時候,山雞不好意思的開了口,是清脆的少年聲音:「您就是碧落大人?碧落大人,不是男身麼?」

  涼生沒有回答他,她看著眼前這只讓她口水直流的山雞,終於忍不住,摸摸他的翅膀。

  那只山雞被她這麼一摸,居然臉紅了:「碧落大人,不……不要這樣。」

  涼生無視山雞的表情和話語,滿腦子都是紅燒雞翅的樣子……

  她輕輕湊到山雞的翅膀邊,口裡呵出的熱氣讓山雞的臉變成了熟透的柿子一般:「碧落大人,你……你要做什麼……」

  「吃你。」涼生乾乾脆脆的回答。

  山雞的臉更紅了,他結結巴巴道:「不不不不不……可,碧落大人說笑了。」

  涼生看著山雞肉墩墩的翅膀,終於忍不住了,抓住那只翅膀就狠狠咬了一口。

  「嗷嗷嗷。」山雞的叫聲響徹整個迷妖森林。

  半個時辰後,碧落輕輕給山雞的翅膀闡述最後一縷紗布,鬆開手:「好了。」

  山雞小心翼翼的看了看坐在他對面,對著他垂涎三尺的涼生,輕輕拉了拉碧落的袖子:「碧落大人,那個,她真的不會吃我麼?」

  碧落不動聲色的看了涼生一眼,隨即拍拍山雞的翅膀安慰道:「其實……這個不好說。」

  山雞一瞬間黑下臉來,碧落大人,你這是在講冷笑話麼?

  「對了,碧落大人,我是烏鴉婆婆派過來給你送信的。」山雞搖身一變,變作了一個翩翩少年。淡紫色的眼眸裡藏著清冽,烏黑的頭髮在頭頂梳著整齊的髮髻,套在一個精緻的白玉髮冠之中,從玉冠兩邊垂下淡綠色絲質冠帶,在下額繫著一個流花結。

  只是少年的一隻胳膊上還纏著布條,別彆扭扭的樣子,看起來倒有些滑稽。

  然而涼生根本就沒有心情去研究眼前的這個少年,她滿心疑惑的都是:山雞去哪裡了?

  少年從懷中掏出一封書信交與碧落:「半月後,請您務必要去黛山參加烏鴉婆婆的壽宴。」

  碧落接過書信,打開略略一掃:「好,這趟麻煩你了。如今你羽翅受了傷,不如在我這裡小住幾日,養好傷再走罷。」

  少年思慮片刻:「也好,那就打擾碧落大人了。待我養好傷,再行告辭。」

  碧落忽然想起了什麼:「對了,該怎麼稱呼你。」

  少年一楞,低下頭,不好意思的說道:「我……我叫旺財……」

  唉,都是烏鴉婆婆不好,她老人家的愛好頗多,今個喜歡海參,明個喜歡刺繡,他出生的時候,烏鴉婆婆正喜歡上了玩骰子,天天與人家賭錢,最後為了圖吉利,還給剛出生的他起了個「旺財」的名字……

  碧落強忍笑意,故作嚴肅的背過身去:「旺財,你一路奔波,恐是有些累了吧?你且在這裡休息一下,我去給你拿些吃食。」

  旺財不好意思的點點頭:「多謝碧落大人。」

  一旁的涼生早就沉不住氣,她一口死死咬住旺財的手,兩顆小虎牙深深陷進肉裡:「你囉嗦什麼!快把我的山雞還來!山雞呢!」

  於是悲催的旺財,再次的被咬的「嗷嗷」叫。

  在碧落不厭其煩的第五十次向涼生講解,旺財就是那只山雞,山雞隻不過是旺財的原身,旺財沒有偷她的山雞後,涼生終於鬆開了咬著旺財手的嘴巴。

  「我去給你拿吃食,剛剛劣徒無意傷了你,請莫見怪。」碧落緩緩走出房間。

  「你當真是碧落大人的徒弟?碧落大人怎麼會收了你這麼愚笨的徒弟!」旺財心疼的看著自己血淋淋的手,委屈的看著涼生。

  涼生白了他一眼:「我愚笨?你也不是什麼好鳥!肥山雞!早晚吃了你!」

  本著鳥類對狐狸懼怕的天性,旺財果斷閉了嘴,尤其在聽到涼生說「早晚吃了你」這句話後。

  碧落回來了,他把一個碟子放在旺財面前,裡面是散散的桃花瓣:「請用。」

  旺財懵了,他一遍艱難的塞下花瓣,一遍看著幸災樂禍的涼生。

  他是鳥兒,吃蟲子,不吃花瓣啊!!

  在接下來的日子裡,旺財開始了慘絕人寰的生活。

  每天吃著碧落大人親手釀製的風乾花瓣,再加上心驚膽戰的時刻擔心涼生吃掉自己。

  在短短的半月內,旺財瘦成了皮包骨頭。

  終於有一天,涼生忍不住再次摸到他的翅膀的時候,失望了。

  全是羽毛,羽毛下面薄薄的一層肉,沒什麼可吃的啊……

  這個死山雞,不是很豐滿的嗎?

  瘦成這樣,還怎麼吃啊?

  涼生從此放棄了吃掉旺財的念頭,每日都感歎唏噓著,什麼時候旺財能胖起來?

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4-3-6 09:06 PM

72、奪回師傅(上)

  「喂喂喂,旺財。」涼生神神秘秘的跑到旺財休息的大樹下:「旺財,醒醒!」

  旺財不耐煩的在樹上翻了個身,嘟囔道:「大清早的,吵什麼吵什麼。」

  這個小祖宗,每天喋喋不休的嘮叨,都不累麼?

  要是換做自己的話,嘴巴恐怕都酸掉了。

  好不容易找到一棵可以歇息的大樹,躲了涼生在這裡睡會兒覺,結果又被她找來,不得安生。

  涼生見旺財不下來,立刻不高興的掐起腰:「旺財,我最近聽梓崖說,人間有一道菜,很是美味,叫做山雞燉蘑菇,就是把山雞的脖子卡擦一下折斷,然後…..」

  在涼生活靈活現的描述下,旺財陷入了巨大的山雞燉蘑菇的恐慌。

  「卡」,涼生做了一個摔東西的姿勢:「就是這樣,把山雞的腦袋活活拍的開花,接下來,再把……」

  「停。」旺財從樹上跳下來,討好的看著涼生:「你剛剛找我有什麼事情來著?」

  涼生鬼頭鬼腦的湊近他耳朵:「家裡來客人啦。」

  旺財白她一眼:「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有什麼好大驚小怪的?」

  涼生歪歪頭,開始掰手指:「可是,平時常來做客的,也就是樹爺爺,阿玉嬸嬸,河童他們,今天來了一個好漂亮的姐姐!」

  旺財眼睛一亮:「漂亮姐姐?」

  涼生點點頭:「真的,而且,她是我看到的第一個牽師傅手的姐姐呢。」

  「什麼!?」旺財這些日子跟著涼生沒學會別的,就學會八卦了,他一隻手撐著下巴,若有所思:「涼生啊,看來你要有師母了。」

  涼生不解的問道:「師母?」

  旺財從樹上摘下一片葉子,捲成一個杯子:「師母,就是你師傅的妻子,跟他共度每一天的妖。」

  涼生搖搖頭:「師傅說好陪我一輩子的,跟師傅共度每一天的應該是涼兒,涼兒才不要師傅找妻子呢。」

  旺財用葉子接了幾滴露水,撮了一口:「這可由不得你,你師傅有了妻子,你這個小徒弟就一遍涼快去吧。」

  「師傅是涼兒一個人,涼兒不要師傅找什麼妻子,旺財,你幫幫我吧。我要奪回師傅。」涼生握起小拳頭。

  「噗。」旺財一口奔出剛剛飲下的露水:「奪回師傅?」

  涼生用力點頭:「是啊,不管用什麼方法,我都要奪回師傅。」

  旺財詫異的看著涼生:「難道你喜歡上了碧落大人?」

  「喜歡?」涼生努力在腦海中尋找這個詞的定義。

  阿呆喜歡月餅,梓崖喜歡荷葉糕,河童喜歡西瓜,自己喜歡雞腿…..

  那麼師傅跟雞腿是一樣的嗎?

  在努力做了一番思想掙扎後,涼生做出了一個決定:師傅跟雞腿一樣重要!

  所以,她喜歡雞腿,就喜歡師傅。

  於是她對著旺財認真的說道:「嗯,我喜歡碧落大人。」

  旺財拍拍涼生的肩膀:「好!敢於直面自己的感情!大家是相處半月的好兄弟,我幫你!」

  涼生開心的捏捏旺財的臉:「你太好了。那麼,我要怎樣才能奪回師傅呢。啊,跟那個漂亮姐姐決戰怎麼樣?」

  旺財敲敲涼生的頭:「這種事情,硬方法急不來的,只能用軟辦法。這樣吧,我們先回家,去看看那個漂亮姐姐是什麼樣子,我再同你分析你有幾成勝算。」

  「軟辦法?這是另外一種決戰方式麼?」涼生摸摸鼻子。

  旺財哭笑不得:「回去我再慢慢跟你解釋。」

  涼生跟著旺財回了家,碧落正在院子裡與那個女子喝茶。

  旺財拉著涼生走到碧落面前:「碧落大人,我們回來了。」

  碧落點點頭,隨即向他介紹身旁的女子:「這位是煢煢姑娘,是從阿里山來訪的兔妖。」

  那女子眼裡盈盈含水,極有禮儀的對著旺財和涼生拜了一拜:「打擾了。」

  旺財趕緊客氣的笑笑:「哪裡哪裡,在下旺財,這位則是涼生,是碧落大人的徒弟。涼生,快來打個招呼。」

  涼生打心底已經把煢煢當成了跟自己搶雞腿,不,搶師傅的壞人。

  她上下打量了煢煢半天,最後湊在她耳邊細聲說道:「咱們軟辦法吧。」

  煢煢被她這麼莫名其妙的一句說的愣住了:「什麼?」

  旺財趕緊拉著涼生出了門:「那什麼,我忽然想起和涼兒還有事情,我們先出去了,待忙完了回來,再好好跟煢煢姑娘打過招呼。」

  碧落疑惑的看著兩人的背影:「這兩人,今天怎麼怪怪的?」

  這廂旺財拉著涼生出了門,連著拐了十幾個彎,才停下來:「依我看,人家姑娘大方得體,你恐怕是沒有什麼勝算,但是你卻有一個武器,說不定能扳回局面。」

  涼生趕緊追問道:「什麼武器?」

  旺財壞壞的笑了:「這個武器,是所有男人的弱點。」

  這日夜間,碧落給煢煢姑娘安排了客房後,緩緩在院子裡望了一會兒星空,方才回自己的房間歇息。

  微弱的燈火使得房間的東西都隱隱只看到個大概輪廓。

  他摸索著走到床前,卻冷不丁發現被子裡似乎有東西在蠕動。

  是誰?

  他猛地掀開被子,正想對這位不速之客狠狠拍出一掌,卻突然停手:「涼兒?」

  涼生迷迷糊糊爬起來,摟上碧落的脖子,溫軟的呼吸噴在他臉上,微微地刺癢。

  碧落只覺得渾身發燙,他推開摟著自己脖子的涼生:「又不回房睡覺,在這裡做什麼?」

  涼生想起旺財的囑咐,趕緊交叉雙腿,一手撐著腦袋,側躺在床上,撩開衣服,露出雪白的一片肌膚,柔柔的叫了聲:「師傅。」

  碧落先是一愣,然後蹙眉問道:「涼生,這是誰教你的?」

  涼生看看自己的姿勢:「怎麼?不對麼?旺財跟我說,這是男人最喜歡的姿勢啊。」

  碧落臉色嚴肅起來:「把衣服整理好。」

  趴在窗戶外邊的旺財磨磨牙,涼生,叫我怎麼說你好呢?

  罷了罷了,反正都已經豁出去了。

  旺財從懷中掏出一個小管子,把碧落的窗戶紙捅了個小洞,使勁的吹著那隻小管子。

  唉,這是從人間那個什麼煙花之地盜來的什麼勞什子迷香,據老鴇說,所有男人都抵不住迷香,也不知道是真是假,姑且試試罷。

  裊裊的煙霧順著管子飄進了屋子……

  碧落的眼睛慢慢的不復清明,染上了一層□之色。

  他怔怔的看著涼生,迷迷濛濛的眼睛裡,彷彿含了霧:「涼兒,你喜歡我嗎?」

  「嗯,喜歡,喜歡。」涼生好不容易等到碧落開了口,趕緊回答。

  碧落眼裡露出一絲驚喜之色:「真的嗎?」

  涼生果斷點點頭:「真的。師傅在我心裡,就跟雞腿一樣重要。」

  碧落先是忍不住一笑,隨即結結巴巴的抓起涼生的手:「你……嫁給師傅可好?你知道嫁給師傅的意思嗎?」

  涼生趕緊果斷點點頭:「我知道我知道,就是兩個人幸福的一直生活在一起,還會生小娃娃。」

  碧落臉一紅,沉默的看了涼生許久,似乎在猶豫什麼。

  最後彷彿下定了什麼決心似的,他輕輕俯身吻上涼生的額頭。

  涼生有些不安,師傅的唇,涼涼的,香香的。

  碧落的呼吸急促起來,他含住涼生的耳垂,酥酥癢癢的感覺讓涼生感覺很不舒服,她想要掙扎著推開碧落:「師傅……」

  碧落在她耳邊輕輕呵氣如蘭:「涼兒不想跟師傅生小娃娃麼?」

  涼生顫抖了一下:「這樣就會有小娃娃麼?」

  碧落輕輕的撫上涼生的臉:「嗯。」

  涼生沒來由的一陣心跳:「那,涼兒聽師傅的。」

  碧落臉上灼熱無比,他輕輕褪去涼生的衣服,時間在這一刻彷彿失去了意義。

  碧落的動作很輕,彷彿要把涼生揉在身體裡。

  涼生發出幾聲嚶嚀,他的吻令她頭暈目眩,讓她忘了掙扎。

  她低低的喊了一聲:「師傅……」

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4-3-6 09:07 PM

73、奪回師傅(下)

  窗外,旺財大氣都不敢出一聲,他被房間內春光旖旎的一幕驚的面紅耳赤,他急忙低下頭,暗暗感歎道:「咳咳咳,沒想到素來清心寡慾的碧落大人……也有這樣奔放驚人的一面……咳咳咳……果然妖不可貌相,妖不可貌相……」

    碧落聽到涼生低低喊他名字的這一聲,內心波動,他用細膩的手撩起涼生的一縷髮絲,嗓音說不出的魅惑:「嗯?」

    涼生紅了臉,她對著碧落伸出手指:「那個,師傅,我們會生多少小娃娃?五個?六個?七個?」

    碧落忍不住「撲哧」笑了,勾勾她的鼻子:「你以為你真是小狐狸了?一生一窩?你我修成人身,自然不會再生小狐狸了,應該是人形的小娃娃,能生一個就不錯了。」

    涼生失望的扁扁嘴:「這樣啊……」

    碧落身上早已燥熱無比,涼生發愣這會兒,他慾火難耐,猛地衝進了涼生的身體,一下一下。

    「啊!」

    涼生的慘叫聲迴盪在小小的院落裡,涼生疼的眼淚都出來了,她拚命的想要掙開身上的重量:「師傅,我不要和師傅生小娃娃了,師傅,好痛……」

    碧落早已抑制不住內心的悸動,情感噴薄而出,再加以迷香的作用,自然已經停不下來。

    看著身下嬌柔的身子,碧落只能輕輕用唇沾上涼生的淚,安慰道:「再忍忍,一會就好了。」

    涼生死命的拍打碧落:「不要不要……」

    碧落沒法子,只能用力按住她的手腳,涼生手腳被制,疼的沒得辦法,便一口咬上了碧落光滑的肩,一下子咬出了一道唇形的血痕。

    碧落吃疼,身下不自控的猛一用力……

    涼生更加慘烈的叫了一聲:「啊!」

    待到涼生醒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大亮了。

    青紗帳裡,只有自己一個人,她不知道身旁的碧落何時醒來的,也不知道碧落去哪裡了。

    這一夜,她渾身酸痛,無論怎麼樣哀求哭喊,碧落都不肯放過他。

  她看著身上青青紫紫的斑痕,呲牙咧嘴的忍痛坐起來,輕輕披上白色的外衣,白白嫩嫩的小腳輕輕踏上鞋子,吃力的站了一下,隨即又坐在床上,渾身疼的站不起來啊,果然是昨晚師傅太……

    哼,要不是她喜歡小娃娃,想要跟師傅也有小娃娃,才不聽師傅的呢。

    等下?涼生狐疑的摩挲著平坦的小腹,一股莫大的委屈衝上頭來。

    師傅騙人!小娃娃在哪裡!?不是說這樣就會有小娃娃了麼?

    涼生欲哭無淚。以後不論師傅怎麼哄自己,都不聽師傅的了。

    院子裡,旺財走到一棵結滿了果實的桃樹前,看著誘人的飽滿的大桃子,口水直流。

    碧落大人也真是的,明明這桃樹的果實滿樹晃蕩,還小氣吧啦的不讓自己吃。

    說什麼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切,想獨吞就直說,還文鄒鄒的編這些個借口當說辭。

    要是因為是桃花妖就不吃同類的話,那幹嘛還讓大家天天吃那個難吃的桃花瓣?還美曰其名養神修性?

    旺財翻身上樹,左瞅右瞧的選了一顆紅的喜人的大桃子,興沖沖的摘了下來,索性坐在樹幹上抱著那桃子啃了幾口,吶,果然好吃的很吶。

    「旺財。」

    這一聲呼喚差點沒把旺財嚇破膽,他趕緊把桃子藏在身後,做賊心虛的看著樹下的碧落,乾笑兩聲:「碧落大人,您起來了啊,呵呵,呵呵。」

    碧落摸摸桃樹的枝幹,並沒有追究旺財的意思:「嗯,今天起的有些晚。」

    旺財暗想道:昨晚「戰況」激烈,今個能起的早才怪呢?

    碧落失神的望著眼前的桃樹,不做聲的走到大廳的一張桌子前,從桌下的抽屜裡逕自取了一瓶藥膏,怏怏的回了屋子。

    他推門進屋,看到涼生以及變成了小狐狸狀,一動不動的蜷縮在床上。

    他急急的奔到床前,看到涼生睜著眼睛後,輕輕舒出一口氣,卻又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半晌,擠出一句:「還疼嗎?」

    涼生撇頭看他一眼,氣嘟嘟的轉了身子,沒有說話,只用自己的大尾巴緊緊的捲住自己的身子。

    他歎了一口氣,將小狐狸模樣的涼生抱過來放在腿上,涼生輕輕打了幾個噴嚏,任由碧落抱著自己。

    碧落用手指蘸上藥膏,左手撥開涼生的絨毛,右手細細的給她身上的青紫處上了藥膏。身上漸漸沒有那麼疼了,涼生抖抖身子,悶著喉嚨又打了幾個噴嚏。

    碧落摸摸她的頭:「著涼了?」

    涼生委屈的抽抽鼻子,低下頭去,沒有回答。

    碧落啞然失笑,這小傢伙,學會冷暴力了?

    「你等我一會兒。」碧落把涼生輕輕放在床上,轉身出了門,不一會兒,他端著一碗藥湯回到房間,把湯碗遞到了涼生面前,聲音異常溫柔的哄道:「來,乖,喝一口。」

    涼生敏感的嗅了嗅苦滋滋的湯藥,牴觸的偏過頭去。

    碧落一咬牙,臉憋得微微泛紅,低聲說道:「我……我會與你成親……」

    涼生白了碧落一眼,忽然間在床上打了幾個滾,耍起無賴:「師傅你騙人!娃娃在哪裡?你不是說我們會有小娃娃的麼?你騙人!」

    碧落先是一愣,隨即輕輕抬起一隻手掩嘴笑了起來。

    虧他還以為……原來涼兒鬱悶的是這個!

    他摸摸涼生的大尾巴:「這個……不一定一次就會有小娃娃的。等我們成親後,經常這樣,就會有小娃娃的。」

    什麼!?經常!?

    她才不信呢?師傅肯定又騙自己了,她才不要呢。

    正當她準備「英勇反抗」表達自己對生小娃娃的事情的抗議的時候,碧落開了口:「實在不想喝藥的話,師傅去給你煮碗雞湯喝,也能驅些風寒。」

    聽到「雞湯」,這個敏感詞彙,涼生立刻將創造小娃娃的事情拋到了腦後,原本無精打采的她立刻有了精神:「好啊好啊,涼兒要喝雞湯。」

    碧落含笑點點頭,輕輕抱起涼生親了親她的三角形的小耳朵:「等我回來。」

    涼生急忙討好的晃晃耳朵以示同意。

  碧落離開房間一刻鐘後,躺在床上瞇眼睛打哈欠的涼生忽然想到了一個很嚴肅的問題,那就是:師傅的廚藝相當之……做個桃花瓣都那麼難以下嚥,何況是他從沒做過的雞湯?

    想到這裡,涼生不禁打了個寒戰……

    廚房內,碧落看著咕嚕咕嚕煮水的鍋子,猶豫了半天,這個白色的顆粒很大的,是鹽還是糖?那麼這個紅紅的,是辣椒?

    難以決策的碧落隨手抓起了幾味調料就扔進了鍋裡。

    碧落認真想了想,接下來,應該是放蔥姜吧?

    於是他提起一塊拳頭大的一整個姜,直接丟進了鍋裡,「嗤啦」一聲。

    隨後,他拿起了一棵大蔥,然後拿起了一把從未使用過的大菜刀。

    「卡卡卡!」

    旺財進來的時候,碧落正用力的劈著一棵已經剁成稀巴爛的大蔥,疑惑的望著旺財:「料都齊了,只差一隻山雞了……」

    旺財當時就嚇得立刻坐在了地上,在他第一百二十次跪地哀求立刻去人間給碧落抓一隻更大更肥的山雞後,碧落終於點了點頭。

    於是如獲大赦的旺財立刻慌不迭地踉踉蹌蹌出了門,不小半個時辰,便捉回了一隻大母雞。

    只見碧落三下五除二的一刀切斷了母雞的脖子後,旺財果斷選擇回了老家,回了烏鴉婆婆那裡,再呆在這裡,他說不定就小命不保了。

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4-3-6 09:08 PM

74 緣起緣落(上)

    待到夕陽落山,晚霞遍佈天空之時,碧落終於在一片狼藉的廚房裡端出一碗湯。

    這碗湯顏色漆黑漆黑,裡面是模糊的黑色糊狀物,整個湯泛著一股奇怪難聞的味道。

    涼生兩隻黑瑩瑩的小眼睛遠遠的瞧見碧落端了碗湯過來,敏感的嗅到了那碗湯奇怪的味道,立刻趴在床上打鼾,裝作睡著了。

    她實在不想喝那碗聞起來就沒有胃口的湯啊……

    碧落進了門來,將那碗湯放在桌上,靜靜的看了在床上裝睡的涼生一會兒,猶豫起來。

  看著漸漸冷掉的雞湯,碧落終於不忍心自己難得下廚的「大作」就這樣子作廢,還是輕輕把涼生叫醒:「來,喝點雞湯。為師第一次給你做,做的可能有些不好,你將就一下吧。」

    得了,看來師傅是鐵了心要自己嘗嘗他的「手藝」了。

  涼生看著碧落少有的期盼的神情,不情願的下床,走到桌前,拿起勺子盛了一點湯,送入口中,隨即臉色白轉青,青轉紫,紫轉紅,她艱難的嚥下那口湯,轉頭正迎上碧落期待的眼神:「如何?」

    涼生只得勉強點頭:「好喝好喝,沒想到師傅的手藝這麼好。」

    碧落微微釋然,繃緊的臉漸漸放鬆下來:「那就喝完吧。」

  涼生看著那碗黑咕隆咚的玩意,閉上眼睛,以「壯士一去不復返」的大義凌然的姿態捧起那只碗,一鼓作氣,「咕嘟咕嘟」一下子喝了個乾乾淨淨,只覺得胃裡直作嘔,恨不得一下子盡數吐出。

    碧落滿意的收走那只空碗,寵溺的笑道:「既然你喜歡喝,以後為師天天做給你喝。」

    「?當。」涼生的下巴掉在了地上。

    次日,太陽當空,烈日炎炎。

  涼生貪涼的跑到了樹爺爺哪裡,躺在他茂密葉子的陰涼下,懶洋洋的打了個哈欠,無聊之極,順手扯了扯樹爺爺的鬍子玩,直疼的樹爺爺一抖一抖,枝椏上的樹葉經過這麼一晃,掉了不少在地上,樹爺爺一看,心疼萬分,正巧涼生揪他鬍子的手一不小心沒調和好力度,用力一拉,這下樹爺爺疼的呲牙咧嘴,又晃下了不少樹葉。

    碧落坐在枝椏上,左手幻化出一道靈力,緩緩注入到樹爺爺的枝幹中,掉落葉子之處漸漸又生出翠綠的新葉子來,樹爺爺的疼痛也緩了些。

    他哀怨的看著碧落:「碧落大人,你看這……」

    碧落心領神會,輕輕落到樹下,握住了涼生抓著樹爺爺鬍鬚的手:「不可,樹爺爺都被你抓痛了。」

    涼生怏怏的停住了動作,雖然有些不甘心,卻還是聽了碧落的話,沒有再揪樹爺爺的鬍子。

    她興奮的拉著碧落的袖子,看著不遠處緩緩而來的狗熊:「師傅,你看,梓崖過來了。」

    碧落沒有應答,待他看清了梓崖手裡拿著一隻鮮花後,臉上剛剛溫柔的神色剎那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萬年寒冰臉。

  梓崖面紅耳赤的走到碧落面前,看看碧落,又看看涼生,渾厚的聲音震得樹爺爺又掉了幾片:「碧落大人,今日,今日,我是來向涼生提親的。」

    碧落面色又冷三分,甚是難堪。

  梓崖後肢跪地,雙手奉上手裡的花兒,看起來模樣非常滑稽:「涼兒,今日當著碧落大人的面,我正式像你提親,這些年來,我對你的愛,就如同你對雞腿的熱愛,專一不變。到如今,我已經按捺不住我對你的愛慕之情,涼兒,我們從小一起長大。你願意嫁給我麼?」

    碧落心裡一緊,倏的看向身旁的摸不清狀況一臉我是不明真相的圍觀群眾的涼生,這丫頭,不會出什麼岔子吧?

    而這邊,梓崖更是緊張,渾身都顫抖起來。

    涼生拿起了那朵鮮花,然後含情脈脈的看著手裡的花兒……

    就在碧落的臉色青的難看和梓崖的眼中充滿期待的時候,涼生利落的把那朵花「啊嗚」一口塞進了嘴裡,然後「呸」的一口吐出來,不滿的抹抹嘴巴:「好難吃。」

    於是,碧落和梓崖,華麗麗的石化了……

    凌亂在風中,凌亂在風中……

    梓崖硬著頭皮解釋道:「涼兒,這個不是吃的…」

    涼生瞪大眼睛:「哎?難道是喝的?可是我沒喝到汁水呀?」

    梓崖急忙轉移話題:「涼兒,別管那花兒了,你告訴我,你願不願意跟我成親?」

    涼生艱難的看看碧落,又看看梓崖:「梓崖,我很喜歡你。」

    梓崖開心的笑了,全然沒有注意到已經完全黑臉的碧落,笑聲如雷貫耳,震得地面都有些不穩:「涼兒你同意了?」

    涼生搖搖頭:「可是我不能跟你成親。」

    碧落臉色這才微微緩和,舒出一口氣。

    梓崖眼神黯淡下來:「為什麼?涼兒你不是喜歡我嗎?」

  涼生堅定的點點頭:「我是很喜歡你啊,我也很喜歡阿玉嬸嬸,還有樹爺爺,還有小蝶,還有好多好多迷妖森林裡的妖們……因為我已經答應跟師傅成親了,雖然師傅有點小氣,做菜做的不好吃,總是沒有什麼表情……但是我還是最喜歡師傅了。」

    梓崖捅捅自己的耳朵,想證明自己沒有聽錯,結果一不小心捅出了一塊大耳屎……

    他只能用目光想碧落求證…

    碧落輕咳一聲,輕輕攬過涼生:「梓崖,你來的正好。這個消息就勞煩你通知大家了,我跟涼兒將於近日成親。」

    身後的樹爺爺愣了愣,小聲道:「也太猴急了…」

    碧落淡淡掃了一眼樹爺爺,老樹立刻知趣的麻溜的閉上了嘴。

    梓崖只覺得心臟嘎?嘎?脆,稀里嘩啦的碎成了無數片,完了,涼兒原來喜歡的是碧落大人,饒是別人,他還有一絲機會,可是碧落大人是迷妖森林最強的妖啊……

    論法力,他連碧落的一根小指頭都不如;論魅力,前幾日他還看到一群女妖嘰嘰喳喳的討論猜測碧落的胸圍尺寸,流著口水說著碧落如何的絕色,如何的酷帥……

    碧落輕輕扶起梓崖:「沒摔倒吧?」

    梓崖被碧落溫柔的聲音嚇得雞皮疙瘩掉了一地,碧落大人溫柔起來,原來是是這個樣子的麼?

    可是,他怎麼總覺得,碧落的笑,那麼詭異的掛在臉上?

    他連連搖頭:「不礙事,不礙事,我皮糙肉厚,不礙事。都怪我太笨,沒有發現涼兒跟碧落大人已經…」

    碧落笑的更加溫和,輕輕拍拍梓崖的肩膀:「那,就麻煩你通知大家了。」

    威脅!這笑容絕對是在警告自己的意思!

    梓崖趕忙點頭道:「沒問題,沒問題。我這就去通知大家,以後我再也不會對涼兒有任何非分之想,請碧落大人放心。」

    碧落瞇起眼睛:「去吧。」

    一陣風吹來,碧落身上的桃花香輕輕揉在風中,涼生嗅著風裡的香氣,滿足的依偎在攬著自己的碧落懷裡。

    緣起。

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4-3-6 09:10 PM

75、緣起緣落(下)

    誰都沒有注意到,不遠處的一棵樹後,一隻碩大的老鼠正滴溜溜的轉著一雙小眼睛。

    妖界經過數百年,早已分裂開來,出去一些零散小妖,剩下的妖們多數聚集在三個地方:迷妖森林,巫妖森林,魔妖森林。

    碧落所在之處,正是迷妖森林。

    每個森林裡都有數一數二的強大妖魔,迷妖森林裡,碧落當屬第一,但是他性子寡淡,不喜功利紛爭,修行隨性。

    而巫妖森林和魔妖森林裡,最強的妖魔則是魅姬和夢魔。

    魅姬沉迷於人間情愛蠱惑之事,對於其他事情亦是沒有太大興趣。

    唯有魔妖森林裡的夢魔,沉迷於法力修為以及妄想統治三個妖之森的願望之中,無時不刻的修煉。

    此刻,夢魔正坐在一株黑色蓮花之上,屏氣修煉。

    「夢魔大人。」老鼠精神神秘秘的靠近夢魔。

    夢魔猛地睜開眼睛,一道寒光從眼中發出,將那鼠妖擊倒在地上:「慌慌張張,成何體統,竟敢打擾我的修煉,不想活了?」

    鼠妖趕緊爬起來,跪在地上,拚命磕頭:「夢魔大人不要怪罪屬下,屬下是得知了一個消息,想到了一個好主意,故而速速來稟告大人,一時將禮儀什麼的都拋諸腦後。」

    夢魔瞇起眼睛,黑色的袍子下伸出一雙蒼白的手,只對著那鼠妖輕輕一伸手,那鼠妖便被一股無形的力量吸到了面前。

    夢魔的眼睛如同蒙著一層驅不散的霧氣:「說來聽聽,如果滿意,我就饒了你這條小命。」

    「是是是。」鼠妖嚇得趴在了地上不敢抬頭:「您不是一直想吞噬三妖之力,一統妖之森嗎?如今倒是有一個好機會。」

    夢魔皺起眉毛:「有話快說!哪裡來的這麼多廢話!」

  那鼠妖嚇得渾身一顫,急忙俯在地上,小心翼翼的說道:「小的剛剛途經迷妖森林,無意中獲知,碧落大人跟他的徒弟將要成親。夢魔大人,這下子可不就有了牽制碧落大人的把柄嗎?」

    夢魔輕托下巴,嘴角邪魅的勾起:「你的意思是……」

    鼠妖奸詐的小眼裡發出碧色的精光:「只要擄走那把柄之人,豈不是等於剜了碧落大人的心頭肉?若以此作為要挾,讓碧落大人以妖力交換……您看,這個計劃如何?」

    夢魔想了一想,起身扶起鼠妖:「這個主意甚是不錯,這次你出的主意可是立了大功,我要好好獎賞你才是。」

    鼠妖得意的笑了笑,聲音尖銳的令人不適:「哪裡,能為夢魔大人效勞是我的福氣。」

    「既然如此,你就乖乖領賞吧。」夢魔忽然間用力一轉胳膊,鼠妖的腦袋就落到了地上,不見半分血跡。

    夢魔揉揉自己的肩膀,看向遠方,眸子裡盡然是危險的氣息:「碧落……」

    星光灑下來,斑斑點點的,映在了水中,波光粼粼。

    梓崖蹲在河邊,看著把雙足泡在河邊的淺水裡的涼生:「涼兒,這樣不好吧?過幾日你都要跟碧落大人成親了,這麼晚還偷偷流出來玩水,要是碧落大人知道了…」

  涼生甩甩白嫩光滑的雙足,對著梓崖做了個鬼臉:「沒事啦,師傅今晚拿來好些衣服讓我試來試去,好麻煩吶。還有好多沉甸甸的首飾,說什麼讓我選喜歡的,在成親的時候戴著。真真沒有意思,又不能吃。還不如出來玩水呢。」

    梓崖看著繁星點點,把手伸進河水裡輕輕泡了一會兒,夜間的河水舒爽無比,他覺得手上的每一個毛孔都清涼起來:「好舒服。」

  涼生收回白皙的雙足:「這河水還不算最舒服的呢,我聽花妖們說,有一處小溪,裡面的水冬暖夏涼,而且清澈無比,是最舒服的水了呢。那條小溪叫什麼來著?憶什麼來著?」

    「你說的是憶往溪?」梓崖站起來,手上還有不少殘留的水。

    「對對對,就是那個什麼憶往溪!」涼生也站起來,走到梓崖面前,討好似地看著他:「你知道在哪裡?好梓崖,帶我去好不好?」

    梓崖趕緊堅決的搖搖頭:「不行不行,那個地方你去不得。」

    「為什麼?」

    「因為那個地方是禁地。非草木類的妖都不能去的,因為如若一不小心喝下了憶往溪的水,便會想起前世的,或者已經忘卻久遠的記憶。」

    涼生跺跺腳,撒起了嬌:「梓崖,帶我去嘛,就帶我去一次,嘛。」

    「不行。」梓崖態度堅決。

    涼生一計不成又升一計,她後退一步,亮晶晶的眸子彎成了一道月牙:「好吧,我聽你的。那這樣吧,你帶我去那附近,遠遠的看一看,好不好?」

    「這……」梓崖猶豫起來:「不行,涼兒你這麼頑皮,萬一到時候跑過去怎麼辦?」

    涼生攤開雙手,一臉無辜狀:「涼兒保證會很聽話的。我就是只看一看,真的。」

    「好吧,下不為例,只這一次啊。說好了,只能遠遠看著。」梓崖終究拗不過涼生。

    兩人一前一後的走到了一處竹林密佈之處,梓崖指著竹林裡的一泓小溪:「就在那兒,看到沒有?」

    涼生「嗖」的一下奔了過去:「我的小溪!我來啦!」

    她跑的太快,梓崖也沒想到涼生會忽然衝過去,一下子沒有攔住,只能跟在涼生身後笨拙的追著:「你不是說好了只看看嘛!」

    涼生頭也不回的繼續向前跑:「但我也沒說我不摸摸呀。」

    她坐在溪邊,輕輕用手捧起一捧水,那水清澈異常,在月下泛著柔和的銀光。

    她感覺到了一雙手搭在了她肩上,她頭也沒有回,對著身後的人指著那溪水:「梓崖,看,漂亮吧?」

    身後的人久久的沒有應答。

    涼生好奇的回頭,正對上一雙黑色潭水一般的眸子,來人黑色的袍子彷彿與暗夜融為了一體,輪廓模糊。

    涼生反手抓住那人的手:「迷妖森林裡有你這樣的妖嗎?你是什麼妖?烏鴉吧?一定是烏鴉?黑漆漆的!」

    那人冷冷的回了一句:「你是碧落的徒弟?」

    涼生繼續研究那人的手:「你的手倒是很白,不,應該是爪子很白。你用了不少藥草美白吧?」

    夢魔的臉抽了一下,這就是碧落摯愛的徒兒麼?

    「涼兒,快離開他!」身後響起梓崖焦急的聲音。

    涼生轉過頭去,看著一動不動的梓崖:「梓崖,你怎麼不動彈了?」

    梓崖簡直要被氣死了:「笨蛋!我被定住了!」

    涼生看著面前這個不動聲色的身影,忽然反應過來:「你是壞妖!」

    她後退兩步,卻一個淬不及防,一下子倒在了小溪裡。

    夢魔笑著靠近她:「怎麼,現在才知道害怕?我看你很喜歡這水,那你就喝個夠吧。」

    他一把按住涼生的頭,把她按在了水裡,涼生的頭浸在水裡,嗆了許多水,那一刻,腦中彷彿有什麼東西在慢慢復甦……

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4-3-6 09:10 PM

76、思君朝暮(上)

    涼生扶著頭,只覺得腦袋彷彿要炸裂了一般疼痛,她忍不住輕輕呻吟起來。

    夢魔本想給涼生個下馬威,這下子也慌了手腳。

    他從來只殺人,沒救過人。但這女子可是牽制碧落的唯一一顆棋子,他不能失去她。

    他一把將涼生從手裡撈出來,看著涼生蒼白的臉龐,急促的呼吸,驚慌起來。

    不就是嗆幾口水,怎麼會這麼嚴重!

    他的棋子不會就這樣被嗆死了吧?

    不行不行,碧落的妖靈還沒到手呢?

    對了,夢魔靈光一現,鼠妖曾經跟自己說過,有種功法最適合救落水的妖,叫什麼法子來著?

    對了!叫「人工呼吸法」!

    夢魔張開嘴巴,對準涼生薄薄的嘴唇,慢慢的靠近……

    月亮悄悄的躲在雲彩後面,彷彿什麼都沒看到。

    碧落這幾日為涼生挑選嫁衣等一併物什,對於不擅於擺弄這些女兒傢俬物的碧落,真是一大難題。

    今日真是乏的緊,他索性趴在桌上直接歇了一覺。

    誰知一覺醒來,卻看到偌大的新居裡,只有自己一個人了。

    涼兒……大半夜的又跑到哪裡去耍了?

    不知怎的,碧落心中今夜十分不安,他站起來,抬頭看著躲在雲後的月兒,輕輕嗅著空氣中異常危險的氣息。

    糟了!!!

    碧落立刻一撚手心,憑空變出一朵奕奕地桃花,有一尺來寬,他將桃花踏於腳下,迅速飛出了門,衣袍因為速度過快被夜風吹得不斷飛舞。

    涼兒…等我。

    一路出了迷妖森林,進入了魔妖森林,將那些個大大小小阻攔自己的魔妖幾下打個七葷八素,碧落繼續用最快的速度前進到夢魔修煉的黑蓮魔殿。

    門四敞大開,似乎早早的就知道碧落這位不速之客的前來。

    碧落自桃花上走下,努力穩住自己絮亂的心神,走進黑蓮密佈的魔殿。

    魔殿之中,最大最妖冶的一朵黑蓮上,夢魔笑了起來:「貴客到訪,有失遠迎,還請不要見怪啊。」

    碧落輕輕啟唇:「夢魔,你我素來井水不犯河水,如今你把我的愛徒抓來,是什麼意思?」

    夢魔詭笑著輕輕摘下座下黑蓮的一片花瓣,黑色的魔氣漸漸包圍整個大殿:「自然是,沒什麼意思。只是我見你的愛徒可愛的緊,故而把她帶來小住幾日。」

    碧落的語氣僵硬起來:「你敢傷她半根頭髮,我便要你百倍償還。」

    夢魔將手中的黑蓮花瓣反覆揉搓:「瞧你說的,有到這麼嚴峻的地步嗎?」

    「有,我說到做到。夢魔,你最好不要碰你不該碰的人。」碧落臉色陰沉了下來,聲音清冷不失堅定。

    氣氛一時間僵的令人窒息,夢魔和碧落身上,均是寒意乍現。

    涼生睜開眼睛,只見自己在一個陌生的環境裡,四周都是黑色的紗帳,桌上的黑蓮香氣分外令人不適。

    她覺得自己身下冰冰涼,低頭一看,原來自己也被安放在一朵碩大的黑蓮上。

    這裡是哪裡?為什麼自己會在這裡?

    她只記得自己頭疼欲裂的時候猛地覺得有東西靠近,立刻睜開眼睛,面前是一張放大的陌生的臉,還有撅著的嘴唇!

    她幾乎都沒有思考的就毫不猶豫對著那張臉幾個巴掌呼了過去,動作靈敏利索。

    再然後……然後看著那個被打得臉腫成包子的妖紅著眼睛憤怒的一掌把她劈暈了……

    有人來了,是誰?

    夢魔邁進房間,滿意的看著醒過來的涼生:「你醒的很快。」

    涼生惡狠狠的看著夢魔:「你這個死烏鴉!就是你綁架我的對不對?」

    夢魔在聽到「死烏鴉」三個字時,忍不住渾身一震,一把把涼生跟拎小雞一樣的拎起來:「不准亂叫!我不是烏鴉精,我是夢魔!」

    「饃饃?」涼生被拎在空中,手忍不住去抓夢魔的臉:「饃饃不是食物麼?食物也能成精?你好吃麼?我還挺喜歡吃饃饃的。」

    夢魔把涼生放下來,無奈的歎了口氣。他這麼多年,從來沒被任何妖欺負過。

    今日倒好,居然被一個不知名的半吊子小妖給整慘了!要不是看著她還有用的份上,早就恨不得一個巴掌劈死她丫的了。

    涼生坐在地上,頭髮因為夢魔的拉扯早就散落下來,□的腳光滑,戴著一串細小的鈴鐺。

    夢魔失了神,難怪碧落對這貨情有獨鍾,這麼一瞧,還是有幾分姿色的。

    呸呸呸,自己想到哪裡去了?自己回來是為了把她帶到大殿上威脅碧落的,自己現在是在做什麼?

    他上去有些粗魯的抓起涼生的手臂,不耐煩的說道:「跟我走。」

    涼生被他拽了走了幾步,卻忽然停住。

    夢魔回頭看她:「又怎麼了?」

    「頭好痛……」涼生感覺到腦袋裡又開始了一波一波的疼痛,什麼東西破了繭子,什麼東西厚積薄發,什麼東西,什麼東西,腦子大片大片的段落翻滾著……

    夢魔被她嚇怕了,這又是怎麼了?

    他輕輕摸摸涼生的腦袋:「你不要緊吧?」

    涼生忽然抬起頭,斜斜的揚起嘴唇,眸子裡暈染上了一層薄薄的水汽,聲音也沉穩起來:「不要緊。」

    大殿裡的碧落,許久不見夢魔出來,開始焦急起來。

    還有涼兒……

    涼兒,我再也不會讓你深入險境了,為師就是拼了這條性命,也定要換你平安。

    「碧落,我把你的涼兒帶來了。」夢魔笑吟吟的牽著涼生出來,儘管笑容裡是說不出的奸詐和陰險。

    碧落上前一步:「涼兒……」

    涼生卻後退一步,驚恐的躲在夢魔身後,指著碧落:「你是誰?」

    「我是師傅啊,涼兒,不記得師傅了嗎?」

    「師傅?什麼師傅?我從不記得有師傅。」

    碧落把頭轉向夢魔:「夢魔,你做了什麼?我不是說過,絕不許你動她的麼?快把她變回來。」

    夢魔擺擺手:「我剛剛之說把你的徒兒還給你,我做到了,至於其他的,不是我份內的事情,與我無關。」

    碧落一時語塞:「你……」

    夢魔轉頭親暱的拍拍涼生的肩膀:「你想跟這個妖走麼?這個妖說他要帶走你。」

    涼生立刻緊緊靠在夢魔身後,眼裡全然是陌生和驚恐:「我不要,這個人看起來好可怕。」

    夢魔聳聳肩,挑眉看著碧落:「你看,不是我不放她走,是她不想跟你走。」

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4-3-6 09:11 PM

77、思君朝暮(下)(結局)

    碧落無形之中散發著諸多寒氣,聲音裡有幾分厲色:「說吧,你想要什麼?」

    夢魔搓搓手,咧嘴笑道:「這是什麼話?你說笑了吧?」

    碧落看看小心翼翼躲在夢魔身後的涼生,滿眼儘是深深的憂慮之色,聲音的寒冰度又降低幾分:「直說吧。」

  夢魔收住了笑容,圍著碧落轉了幾圈,上下打量,見他眉宇間露出絲絲擔憂:「素聞碧落的修為不淺,我這幾年艱苦修行,功力也與你不分上下。都說你清心寡慾,對功力提升也並無過多興趣。那麼果真如此的話,倒不如把你的修為給我。」

    碧落任由夢魔繞著自己不懷好意的轉圈:「你要我的妖力?」

    夢魔止住步子,背對碧落:「不是我要,是看碧落你肯不肯給。」

    碧落亦背對著他:「你必須把涼兒變回來。」

    碧落挑起眉毛,有些驚訝於碧落的爽快:「雖然早就有過一些聽聞,但沒想到這丫頭對你重要到這地步。」

    碧落呼了一口氣:「你只需要回答成交還是不成交。」

    夢魔一愣,隨即拍拍碧落的肩膀:「成交。」

    碧落緩緩走到涼生面前,青色的袍子拖在地上,卻不沾一點灰塵污垢,他伸出手摸摸涼生的頭淺淺笑道:「涼兒乖,一會兒就能記起師傅了。」

    涼生看著碧落溫柔的眼神,身子輕輕顫慄了一下,眼裡閃過一絲複雜的情緒,沒有躲開碧落冰冰的手掌,咬緊下唇,默不作聲。

    碧落後退兩步,澀澀的苦笑一下。對著夢魔伸出雙手:「把我的修為拿去吧。」

   夢魔從黑色的袍子裡伸出一雙蒼白枯槁的手,搭在碧落張開的掌上,一股股白色的光芒從碧落的手心鑽出,繼而鑽入夢魔的掌心裡,蔓延到了夢魔的身上,黑色的袍子周圍散發著淡淡的白色光暈。

    隨著時間的增加,修為的流逝。夢魔身上的白色光芒大盛,刺得人眼都睜不開。而碧落,額上漸漸冒出了汗,身上的光芒越來越暗淡。

    涼生不忍的偏過頭去不去看他,閉上了眼睛。

   這時候,卻感覺到有一雙手抓住了她的胳膊。她猛地睜開眼,面前是虛弱無力的碧落,他彷彿一瞬間蒼老了許多,面色蒼白如紙,眼神空洞無力,而頭髮竟然變成了斑斑銀髮!

    碧落一手拉著涼生的胳膊,一邊虛弱的看向夢魔:「快來解開你施的法術,把我原本的涼兒還給我。」

   夢魔此時吸收了碧落的全部修為,整個人都神清氣爽,只感覺身上有用不完的力量,他看了一眼碧落,忍不住冷笑了起來,字字句句都敲在碧落心上:「解開法術?根本就沒對你的好徒弟施法!這一切,可都是你的好徒弟主動配合我演的一場戲!你的好徒弟從頭到尾都沒有被攝魂,也沒有失憶!」

    碧落只覺得心下一緊,不敢置信的扭回頭看著涼生:「涼兒,怎麼回事?」

    涼生掙開他的胳膊,勾起嘴角:「碧落,你當真把往昔的回憶忘得片甲不留麼?」

    「你在說什麼,為師不明白。」碧落看著眼前的人兒,如此熟悉,卻又如此陌生。

   涼生輕輕彎腰俯身,用手指勾起碧落的下巴:「呵,還真是忘的一乾二淨。你前世是我的師傅,但你傷害的我體無完膚,並且我們都被削去了記憶。現在我都想起來了。是我主動答應夢魔幫他奪取你的功力的,因為我想看看你,被人傷害是什麼模樣!」

    碧落先是一怔,蒼白的臉上掛著一抹欣慰的表情:「雖然我不知道你我前世是什麼身份,我又如何負了你。但現在對我而言,都不重要。原來你沒有受夢魔的傷害和控制,你很安全,這對我而言,才是最重要的。我很欣慰,涼兒你現在安全無恙。」

    涼生緊閉著眼睛不去看他,輕輕囈語:「兩世恩怨麼?前世我銀髮三千,今日你為我白頭。命運真是個有趣的東西。」

    她再次睜開眼睛輕輕握住碧落的手:「為什麼?我在騙你,你卻一點都不怪我?」

    「前世就是前世,今世也是今世,雖然我記不清前世,但你我畢竟都不是從前的你我,何必執著於舊事?不管曾經如何如何,今世我會全心全意對你。」說到這裡,碧落胸腔血氣上湧,一口鹹腥湧上了喉頭,他略一蹙眉,生生將那口血硬嚥了下去。

    涼生慌張的看著碧落:「你怎麼了?」

    碧落沒有應答,倒是夢魔走了過來:「你師傅把妖力都給了我,自然是活不了幾個時辰了。妖是由妖靈和妖力組成的,低等的妖失去了妖力的話,最多還原至原型,但是碧落不同,他修為較高,妖力和妖靈早已經融為一體。如今妖力被我吸收,妖靈也受損不淺,恐怕連原身也保不住了。」

    涼生瞪大眼睛:「你騙我!你不是說師傅不會有性命危險的麼?」

    夢魔招出一朵巨大的黑蓮,吸著黑蓮裡的屢屢黑氣,一臉享受的樣子:「我是妖,妖的話,能信麼?」

    「你!」涼生抄起左掌對著夢魔劈出一道紅光,卻輕易被夢魔揮袖擋下去:「別白費力氣了,我現在是森林中力量最強的妖了,我放你們一條生路,你最好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

    「涼兒……」涼生低下頭,對上碧落的眸子:「師傅……」

    碧落對她費力的擠出一個笑容:「師傅沒事,不要擔心。」

    涼生吸吸鼻子,彷彿又回到了那一天,那個人如一泓清泉的眸子靜靜的看著她,彷彿整個世界都在他眼中:「今日起,第三十二代弟子涼生便與上清掌門碧落為徒。」

    碧落強撐著站起來,銀絲輕輕飄起,他臉上的笑容和煦如春日的朝陽:「涼兒,我們回家。」

    涼生趕緊跑過攙扶住他,哽咽道:「我們回家。」

    碧落往前走了兩步,頹然倒地,皮膚開始變得透明起來,涼生跪在地上,低低的吶喊道:「師傅,不要死。」

    碧落半坐著,倚在涼生肩上,輕輕吻上涼生的唇:「不要哭,哭了的涼兒可不好看呢。」

    花瓣,漫天的花瓣,碧落慢慢化作花瓣消失在原地,一團幽幽的白氣浮在桃花瓣中,相對而言,略為醒目一些。

    是碧落的妖靈。

    涼生伸手要去抓住那團白氣,那團白氣卻一下子飛到了自己身後。

    涼生回了頭,紅眼看著夢魔:「不許動師傅!」

    夢魔低低的歎息了一聲:「真是有點搞不懂你這丫頭,明明是你配合我去騙你師傅的功力,現在卻又……」

    涼生笑的苦澀,她一步一步,走到夢魔面前,握住夢魔的另一隻手掌:「我就讓你,看看我的記憶罷。不知道從不知情為何物的夢魔你,能不能懂我所想,感我所感。」

    夢魔感覺到腦子出現了一幅幅動態的畫面,樺木林裡的嬰兒、跟爺爺和白澤獸玩耍的小女娃、追隨碧落的少女、師徒湖畔吹笛起舞、女孩跪地不起、師徒兵戎相見……

    少頃,涼生收回自己的手:「看完了?」

    夢魔看著手裡的那團霧氣:「原來如此。」

    「那麼,我求你,把師傅的妖靈給我。」涼生忽然跪地。

    夢魔被涼生突如其來的動作嚇了一跳:「就算給你又能如何,你最多把妖靈投入六道輪迴的凡胎體內,助碧落轉世為人。可是他再也不會想起曾經的一切了,你能憶起前世記憶是因為你並未喝孟婆湯,可是碧落投胎必定要喝孟婆湯,喝了孟婆湯的人,絕不會再想起任何前世之事。而且若他為人,你仍是妖狐之軀,你們也無法相容。人妖之間,不能結合。」

    涼生搖搖頭:「他說過,前世就是前世,今生就是今生,我們一切都可以重新開始。夢魔,我問你,你修煉至今,可這一切真的是你想要的麼?你的願望是什麼?」

    夢魔被她問住:「我的願望就是稱霸三個妖之森林,成為最強的妖。」

    「然後呢?」涼生靜靜的看著他。

    「然後……」夢魔竟一時語塞。

    「夢魔,你應該要明白,你所追逐的,不過是浮華。世間最重要的不是功利,而是大愛。」

    涼生站起來,從夢魔手中接過碧落的妖靈,若有所思:「愛無限,只要有愛,萬物皆生生不息。」

    她走了兩步,回頭泯然一笑:「不過,現在也不晚,夢魔,妖之森林就交給你了,要讓所有的妖,都過上安寧的日子。」

    夢魔叫住她:「你要去哪裡?」

    涼生頷首微笑:「一個,只有我們的地方。沒有妖,只有人的地方。」

    當夜,上清鎮。

    兩戶人家燈火格外明亮,呻吟聲此起彼伏,兩個挺著大肚子的孕婦在房間裡拚命叫喊。

    過一會兒,南邊的一戶人家屋裡興奮的走出了一個抱著孩子的產婆:「恭喜你們!是個男孩!」

    而屋頂上,一個妙齡少女輕輕看著屋下人們懷裡熟睡的男嬰,喃喃道:「只緣感君一回顧,使我思君暮與朝。」

    她點向自己的額頭,整個人化作一團紅光,落入另一戶燈火明亮的北邊的人家,三更過後,隔壁一個女嬰的哭鬧音劃破了夜空:「嚶嚶嚶嚶……」

    十年後。

    是夜,繁星點點。

    上清鎮的一片樹林裡,螢火蟲的光明明滅滅,發出不算明亮卻迷人的光。

    笛聲在月光籠罩的樹林裡婉轉響起,裊裊轉轉。

    幽幽的笛音合著知了的鳴叫聲悠揚奏起,然後,笛聲戛然而止。

    「喂!碧落,你吹笛子太爛了,都走調了!」一個小丫頭紮著細細的髮辮尖聲尖氣的說道。

    手紙笛子的少年慌了手腳:「真的嗎?我覺得好像沒有走調啊。」

    小丫頭掐著腰,上前揪住少年的耳朵:「這就是你送我的生日大禮?」

    少年被揪耳朵揪疼了:「涼兒,我平時吹笛子是不跑調的。」

    「還敢狡辯,嗯?」小丫頭加大了手中的力度:「快認錯。」

    少年趕忙護住耳朵:「我錯了我錯了。」

    小丫頭這才滿意的鬆了手,一隻螢火蟲從她眼前飛過,她伸出雙手,一撲一撲的追著那只螢火蟲。一不留神被腳下的一塊小石頭絆倒了,小丫頭狠狠的摔了個大馬趴,以嘴啃泥的造型光榮亮相。

    「噗。」身後的少年忍不住捂嘴輕笑,他的眼睛如同天生的星子,配合的清秀的面龐,已經有了青澀的英俊。

    小丫頭憤憤的爬起身,惡狠狠的對著少年翻了個白眼,然後跑開:「臭碧落,你居然敢笑我?哼,我不理你了,碧落最討厭了!」

    少年急忙緊追著小丫頭深深淺淺的在林地裡奔跑:「涼兒,不要生氣,我沒有別的意思。我只是覺得,你好可愛,我喜歡你!」

    小丫頭忽的停下,螢火蟲的光照亮了她白皙的面龐,她狡黠的眨眨眼睛:「你剛剛說什麼?」

    少年臉上飛上了一抹紅暈:「沒什麼。」

    小丫頭立刻撥腿就走:「那我走咯。」

    「慢著!」少年紅著臉,聲音也結結巴巴起來:「我說,碧落喜歡涼生。」

    小丫頭停住腳步,回頭看他,扯扯耳朵:「我聽不見。」

    少年頭低的更低:「你壞。」

    小丫頭幾下「蹭蹭」爬到樹上,伸出兩隻光潔的小腳丫晃啊晃:「那我在這睡覺咯,你自己回去吧。」

    「不行。」少年焦急的在樹下看著她:「你娘那麼凶,我把你帶出來,要是不把你帶回去,你娘會打死我的!」

    少女在枝椏上翻了個身:「那我管不著,誰讓我聽不見你剛剛到底說的什麼呢?聽不見,我就不回去。」

    少年無奈的聳聳肩,雙手握成弧狀,又氣又羞的對著樹上的小丫頭大喊:「涼生小壞蛋!」

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4-3-6 09:11 PM

78、歡喜冤家(番外)

    風起,春寒料峭,彼時天漸漸轉暖,微微的涼意卻還是驅散不開。

    梅亭書院內,夫子耐心的給諸位學子講解詩詞,夫子年逾五十,頭髮已經有些花白,稀稀拉拉的白鬍子講起課來一翹一翹的,腦袋一晃一晃的搖著,很是投入。

    風徐徐吹著,春日的日光令人昏昏欲睡。

    涼生穿著翠綠色的春衫,頭髮擰成幾股,有些凌亂的披在一側,臉頰被風一吹,愈加的增了幾分微微的淡粉色。

    她緊緊的閉著眼睛,睡得正酣,睡夢中的小臉上掛著幾分若隱若現的笑意,不知道夢到了甚麼好事。

    「郎騎竹馬來,繞床弄青梅。同居長干裡,兩小無嫌猜。」夫子正念的興起,忽然聽見了不明聲音:「呼哧……呼哧……」

    夫子把手高舉的書籍放的略低些,耳朵循著聲音的來源尋找著方向,最終夫子的眼睛落在了正睡得香甜之極的涼生身上。

    不看不要緊,這一看,夫子立刻怒不可遏。

    這廝當堂打呼嚕也就算了,居然連口水都流到書上了!孺子不可教也啊!

    一個女子,如何能這般不顧形象,眾目睽睽之下,在自己的課堂之上,睡成這樣!

    夫子轉身拿起案台上的小竹板,氣沖沖的移步到涼生的小書桌前,狠狠的敲了敲桌子。

    「啪!」涼生驀地驚醒,她一下子睜開眼睛,四處張望:「大燒雞!」

    夫子又氣又急:「甚麼大燒雞!我看你就是只只知道吃吃喝喝的大燒雞!」

    頓時周圍的學子們全都忍不住笑起來,書院裡哄笑聲亂糟糟的一片。

    涼生回過神來,立刻站起來,低著頭說道:「夫子,有甚麼事情嗎?」

    夫子斜了她一眼,原地踱步了幾圈,方才止步,回頭有意奚落她:「你來給夫子解釋解釋,郎騎竹馬來,繞床弄青梅。是何意?」

    涼生眼睛狡黠的轉了幾轉,略略思索了一下,隨即胸有成竹的答道:「夫子夫子,這個我知道。」

    夫子捋捋鬍子:「哦?你知道?說來聽聽。」

    涼生開始手忙腳亂的解釋道:「就是郎君騎著竹馬前來,給我送了一大床的青梅子,多到床都放不下了,甚至要繞著床擺放多餘的青梅!」

    「噗噗噗……哈哈哈……」全班人都捧腹大笑。

    連一旁的碧落都忍俊不禁的笑了。

    夫子氣得鬍子都翹起來,皺眉怒喝:「什麼亂七八糟的青梅子!我的聲望口碑在方圓百里內都是極佳,怎麼出了你這麼個學子!伸出手來!」

    涼生小心翼翼的伸出手,被夫子輕輕捉住,拿起竹板狠狠的拍了幾下,手心頓時火辣辣的疼,她眼淚汪汪的收回手掌一看,上面已經紅紅的一片,微微的腫了起來。

    夫子又草草的講解了幾首古詩,但是因為涼生的課堂小插曲沒了興致,早早的悻然放課了。

    眾學子們一哄而散,涼生也氣哄哄的收拾筆墨器具,一不小心把幾隻毛筆撥在了地上,她彎腰去撿,卻被一雙白淨的手搶先撿起來遞給她。

    涼生抬頭看了面前的人一眼,白了他一眼扭身就走:「臭碧落!」

    碧落趕忙拉住她:「怎麼?生氣了?」

    涼生仰面朝天:「哼。」

    碧落勾勾她的鼻子:「別生氣了,我知道我不該笑你。」

    涼生繼續叉腰望天。

    碧落不依不饒的戳戳她:「喂,再生氣我走了啊。」

    涼生仍然巋立不動,鼻孔朝天。

    「那我走了。」碧落鬆開手。

    涼生保持著原來的姿勢,看都沒有看碧落一眼。

    等了許久,當真沒有一絲聲音了。

    涼生猛地回頭,看著已經走了很遠的背對自己的碧落,小聲嘟囔道:「臭碧落!死碧落!多哄我一下會死啊!」

    她坐下來,用力的拿起一隻毛筆蘸上了濃墨,在宣紙上勾畫起來,寥寥數筆,一個大王八便躍然紙上。

    她再在旁邊題一行小字:碧落臭王八也。

    彷彿還不解氣,她拿起那張「王八圖」,看著自己洋洋灑灑的「大作」,使勁用手指去戳那張紙:「我戳瞎你的綠豆眼!」

    「呵。」身後有人輕笑。

    「格老子的,哪個在笑!?」涼生回頭,看著眼前的人,卻瞬間失了神。

    好…好美…

    被風吹亂的深紅長髮,眉若春山,唇點桃花,唇角的淺笑魔魅無雙,彷彿只看那人一眼就要沉淪,無法逃脫。

    男子輕輕啟唇,聲音略帶沙啞卻又魅惑無比:「我的小涼生,終於找到你了。」

    涼生恍然反應過來,不知道為什麼,她竟對眼前的這個陌生男子有說不出的親切感,熟悉感。

    男子輕輕摸摸她的頭:「你都長這麼大了啊,小涼生。」

    涼生遲疑的後退了一步:「我們……認識嗎?」

    男子啞然失笑:「當真是把我利落的全忘了?真叫人傷心啊,該怎麼懲罰你才好呢?」

    男子像變法術一樣的拿出一串糖葫蘆:「喏,給你。」

    涼生一看那串晶瑩的冰糖葫蘆,立刻兩眼放光。剛要伸手去拿,卻又迅速收回了自己的雙手:「哼,娘親跟我說過,吃人嘴短,不能接受陌生人的東西。」

    男子「撲哧」一聲笑出聲來,故作一本正經的樣子望著她:「你見過人間有我這麼美的人麼?」

    涼生果斷的搖搖頭:「沒見過。」

    男子勾起嘴角,把冰糖葫蘆塞進涼生手裡:「那不就是了,我不是人,我是仙人,你娘親可沒說不讓你吃仙人的東西吧?」

    「這……」涼生腦袋裡出現了兩個小人兒開始打架:吃,不吃!吃,不吃!

    然後,經過一番深刻激烈的思想鬥爭,表示不吃的小人兒順利的…被打死了……

    涼生接過冰糖葫蘆,「啊嗚」咬下一個紅紅的山楂球,吃了起來。

    男子看著她狼吞虎嚥的樣子,眼神溫柔下來:「想不到輪迴過後,你居然變成一個吃貨了。」

    涼生沉浸在冰糖葫蘆的美味中:「你說什麼?」

    「沒什麼。」男子站起來,彷彿在跟涼生說話,又彷彿在自言自語:「小涼生啊小涼生,你這麼單純,我可是不忍心對你下手啊。」

    他又拿出一串糖葫蘆,塞給涼生:「我叫瑾彥,你不需要知道我是誰,你只需要知道你還欠我一個約定。我們曾經有一個,一輩子一起吃冰糖葫蘆的約定。」

    「瑾彥?」涼生在腦海中拚命搜尋這個名字,卻連半點零星的記憶也找不到。

    她又吃掉一顆冰糖葫蘆,脆脆的糖稀在嘴裡融化:「我真的不記得有你這號人物。」

    「不過……」涼生瞇起眼睛笑成了月牙兒:「如果你願意每天給我一串冰糖葫蘆吃的話,我可以考慮要不要跟你達成約定。」

    瑾彥先是微怔,隨後大笑了起來:「算了算了,我還是再等幾年,你長大了些再來搶你回去吧。現在跟你說這些,總覺得我在拐賣兒童啊。」

    他輕搖紙扇,轉瞬消失,只留下一頭霧水的涼生繼續在原地吃著冰糖葫蘆感歎道:「怪人…」

    她意猶未盡的吃了一串糖葫蘆,拍拍身上的碎糖渣,起身收拾了桌上的文房四寶,走出了書院。

    街上的行人熙熙攘攘,摩肩接踵,路旁的桃花樹下,繽紛的桃花瓣漫天飛舞,涼生站在那桃樹旁,抱著一沓宣紙,吸了吸鼻子,她最喜歡桃花的香氣。

    幾片桃花瓣落在了她仰著的臉上,她立刻輕輕吹氣,把接近自己臉頰的花瓣都吹開。

    春風裡,她笑靨如花。

    就在這時……

    一個香蕉皮從天而降,準確無誤的砸在了正咧嘴笑得開心的涼生的腦門上,她愣怔片刻,反應過來。

    立刻黑了臉:「啊啊啊!哪個混蛋干的!」

    一個冷冷的聲音響起:「沒事吧?」

    涼生抬頭一看,是一個錦衣華服,面如冠玉的少年,白色華服上用金絲線繡滿金色花型圖案,胸前是用金絲線繡成的一支展翅雄鷹,腰束玉帶。

    他的腰上,掛著腰間的紅色玉珮發出陣陣紅光,玉珮尾端,繫了一顆小小的琉璃珠。

    涼生愣愣的看著,彷彿在什麼地方,見過這個琉璃珠……

    少年看到涼生的一刻,冷冽的眸子也漸漸變暖:「我們是不是,在哪裡見過?」

    涼生低聲道:「請問你的名字是?」

    少年輕輕頷首:「伽羅。」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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