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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平安 -【贗醫】《連載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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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3-10-31 02:55 AM
標題:
望平安 -【贗醫】《連載中》
本帖最後由 朱鳳清 於 2013-10-31 11:24 AM 編輯
【書名】:
贗醫
【作者】:
望平安
【內容簡介】:
楊澤,一個現代小醫生,在吃方便麵時,不知怎麼的,靈魂竟然被吸入進了碗裡,重生到了古代,一個女主當朝,名為大方帝國的國度,這個國度和中國歷史上的唐朝極為相似,卻又不是唐朝。
在這裡,楊澤利用自己的醫學知識,還有超級無敵的好運氣,穿梭在朝堂之上,遊歷於州縣之間,成為這個時代裡,最耀眼的名醫,最能幹的大官,英俊少年,人見人愛,花見花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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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3-10-31 02:58 AM
第一章 至仁堂
楊澤盤膝坐在床上吃著泡麵,六平方的小隔間,這是他租住的地方,從醫科大學畢業後,他就一直租住在這裡,他在一家三甲醫院裡當實習生,實習期間的工資除去吃喝,只夠租這間小小的隔間了。浪客中文網
把泡麵碗裡最後的一點湯汁喝乾淨,楊澤很舒服很享受地打了個飽嗝,打嗝之後,又忍不住自嘲了下,吃碗泡麵都會感到很享受,自己也太好滿足了些!
他把泡麵碗往床上的折疊電腦桌上重重一放,自言自語地道︰「等發工資了,我就不吃泡麵了,我要去吃蘭州拉麵!」
忽然,被他重重放到桌上的泡麵碗發出一道黑色的光芒,正中他的額頭!
楊澤只感一陣天旋地轉,彷彿自己的靈魂,被吸進了泡麵碗裡,那泡麵碗竟然猶如宇宙中的黑洞似的……
不知過了多久。
楊澤慢慢睜開了眼楮,首先看到的是幔帳,月白色的幔帳,上面繡著綠竹,很雅致,很有文藝範兒,目光下調,他身上蓋著被子,被子面兒像是緞子的,上面同樣繡著綠竹。
楊澤大吃一驚,這不是自己的被子,自己的被子應該是天藍色的布被套,還是唸書時學校發的,被套都起球了,而且,他住的小隔間裡也沒幔帳,夏天時打蚊子,主要是靠手,或者等蚊子吃飽了,它自己飛走!
從床上爬起來,他看向房間,很仿古的房屋,仿古的家俱,仿古的擺設,總之房間裡的一切,都是仿古的,有點兒像電視劇裡的地主老財家!
再往自己的身上看去,皮膚變白了,胳臂變瘦了,摸摸臉,似乎變得年輕了,以前下巴上那唏噓的鬍子茬兒都不見了,頭髮更是變長了!
「我不會變成女人了吧?」楊澤心驚肉跳地掀開被子,往裡面看去。還好,該在的還在,只不過變樣了,不像是以前的了,但卻真的還在!
忽然,房門一開,從外面走進一個頭髮花白的老大爺,看上去快六十了,身穿棕色長袍,頭髮很長,在頭頂挽了個髮髻,這老大爺一進屋,就道︰「澤兒,你醒啦?這麼快就醒了!」
沒等楊澤反應過來,就見外面又走進一個同樣年紀的老大娘,也是一身仿古裝扮,手裡端著個碗,這老大娘一進屋,也說道︰「兒子醒啦?怎麼沒喝藥呢就醒了?」
緊接著,外面又進來一個十一二歲的小男孩,打扮得有點像古代的小書僮,他在老大爺和老大娘的身後叫道︰「少東家醒了?怎麼醒的?」
楊澤心想︰「他們是誰,為什麼說這話,難道我不該醒嗎?」好吧,受的刺激大了點兒,他很果斷地又暈了過去!
———
半個月後,楊澤終於接受了穿越的現實,雖然從泡麵碗裡穿越,實在有點兒丟面子,可既然穿越了,就得接受現實。
那天,他醒過來後,見到的三個人,一個是這世的父親楊百秋,另一個是這世的母親張氏,最後一個也就是最小的那個,是他家的小學徒趙成林,小名兒木根。
楊澤還叫楊澤,名字倒是沒有變,這世的家庭狀況也很簡單,普普通通的小商人家庭。
父親楊百秋年輕時販賣藥材,賺了點兒錢,上了年紀後便在縣城裡開了座小藥鋪,取名「至仁堂」,靠著半瓶醋的醫術,充當起了藥鋪裡的坐堂醫,雖然醫術實在不怎麼樣,給病人看病,十次裡有五六次治不好,但好在他賣藥便宜,又沒有治死過人,所以馬馬虎虎在縣城裡也算有點兒小名氣,藥鋪的生意還過得去。
母親張氏耕讀之家出身,有兩個兄長,她讀過幾本書會算帳,平常在藥鋪裡充當帳房先生,她生性簡樸,甚至有些吝嗇,管錢很緊,楊家父子想要花錢,只要超過十個銅板,就得向她申請,而她每次都要嘮叨上好半天,還不一定會給。
小學徒木根,是個窮苦人家的孩子,家裡兄弟姐妹太多,父母養不起,只能把他送到至仁堂這裡當徒弟,工錢是半個子兒也拿不到的,還得給楊家當僕人使喚。當然,這年頭是沒人認為楊家使用童工的,反而認為楊家肯收留這個窮孩子,是做了件善事,木根本人也很感恩戴德,在楊家能吃飽穿暖,已經比家裡那些兄弟姐妹強太多了。
至於說到這世以前的楊澤,更是簡單的很,雖然已經十八歲了,可什麼本事也沒有,就是一個不學無術,只知吃喝玩樂的敗家子,只因母親管得嚴,不給他什麼錢,所以他敗家子當得也不合格。儘管是藥鋪老闆的兒子,可連父親那半瓶子醋的醫術也沒學成,別說醋了,他連瓶子都沒有,就因為不學無術,所以十八歲了,卻連個媳婦都沒說上。
這半個月的時間,楊澤走出家門,縣城裡轉了轉,知道了自己所處的這個地方,類似於古代的唐朝,可讓他吃驚的是,眼前的這個古代王朝,並不屬於歷史上的任何一個王朝,而是名叫「大方帝國」,國名取天圓地方之意,名為大方,意思就是圓形的天上我管不著,可方形的大地都歸我管之意。
大方帝國繁華勝超大唐,當朝天子是位女皇,曾是先帝的皇后,先帝駕崩之後,替幼小的兒子垂簾聽政,獨掌大權,日子久了,起了自己當皇帝的念頭,便把皇帝兒子廢掉,自己當起了皇帝,和唐朝的武則天極其類似。
不過,皇帝是男是女,都和楊澤無關,他現在住的地方是大方帝國的邊疆,塞北省瓜州的地界,名叫保安縣,本縣縣令吳有榮,算不上清官,但卻有些本事,把保安縣治理得還算尚可,百姓的生活在本州幾縣裡還算過得去,馬馬虎虎能稱為溫飽之地。
這世以前的楊澤文不上心,武也不上心,卻對賭錢很上心,可偏偏賭技差勁,半個月前在賭場輸了個精光,還欠了賭債兩百文。輸錢之後,楊澤便使出光棍手段,想耍賴不還錢,結果沒成想賭場的老闆比他還光棍,都沒用手下幫忙,老闆自己到街上撿了塊板磚,直接就拍到了楊澤的腦袋上,最後造成的結局就是,彼楊澤被此楊澤給穿越了!
這日,楊澤在房間裡待不住,想出去轉轉,還沒等出房門,卻見母親張氏手裡拿著賬冊,進了屋子。
張氏晃了晃帳冊,道︰「兒子,今天跟著娘學學記帳,以後好幫你爹打理鋪子裡的生意。」
楊澤臉色一苦,雖然已經過了半個月,可他還是不習慣這世的父母,叫起來爹娘來總有些彆扭。他指了指自己的頭,道︰「嗯……娘,我頭上的傷還沒好利索,一想事情就頭疼,想出去轉轉,透透氣,這樣傷勢才能好得更快些。」
張氏臉色一黯,放下手中賬冊,伸手摸向楊澤的額頭,嘴裡說道︰「說來也怪,要是別人受了這樣的傷,怕是早就一命嗚呼了,可我兒的傷卻好得真快,既沒塗藥,也沒喝藥,卻連半點疤痕都沒留,就連你爹都說從沒見過傷好得這麼快的,還真是祖宗顯靈了!」
楊澤心想︰「可能是穿越的關係吧,體質變強了,連傷都好得快了。」
張氏到底心疼兒子,見楊澤不想學記帳,便道︰「出去透透氣也好,別往遠了走,中午記得回來吃飯。」
楊澤答應一聲,正要出門,卻又聽張氏道︰「兒子,別穿舊衣服出門,上個月不是給你做了身新衣服麼,穿新衣服出去這樣才體面光鮮。你年紀不小了,早該娶妻成親,穿得體面些出門,沒準兒哪家的姑娘就看上了你。」
說著,張氏走到床邊的衣櫥前,從裡面取出一件月白色,帶著淺灰暗紋的綢衫來,給楊澤換上。
又為楊澤理了理頭髮,看著兒子,張氏笑道︰「我兒好相貌,個兒高隨你爹,眉清目秀卻是隨為娘我了,用你舅舅的話講,你這叫英俊瀟灑,風流倜儻!」
楊澤有點尷尬,兒子都是自己家的好,當娘的看兒子那是怎麼看怎麼順眼,其實他這世的相貌實在算不上英俊,頂多也就是個五官端正而已。
他出了房門,來到了前堂,就見小學徒木根正拿著藥杵, 地在搗藥,而櫃檯前正坐著楊百秋。楊百秋手裡拿著本醫書,正搖頭晃腦地讀著。
楊澤猶豫了一下,張嘴叫了聲爹。
楊百秋抬起頭來,看了眼兒子,眼中露出慈愛之色,道︰「這是要出去?傷口還疼不?」
楊澤指了指額頭,道︰「傷早就好了,連疤都沒留。我想出去轉轉,透透氣,中午就回來!」
楊百秋點了點頭,道︰「去吧,我看你這段日子怪怪的,頗有些魂不守舍,出去散散心也好。」
這時,張氏從裡面快步走了出來,手裡沒拿帳本,卻拿了把扇子,見楊澤還沒出門,便走過來把扇子塞到他手裡,小聲道︰「兒子,拿把扇子再出門,上街以後,要是看到大姑娘就衝她搖扇子,念兩句詩啥的,別不好意思,你得主動上前和大姑娘說話,勾搭勾搭,要是大姑娘不生氣,你就問她的名字,家住在哪兒,回來告訴娘,娘好請媒人去提親……」
楊百秋氣道︰「你這說啥呢,什麼勾搭勾搭!」
張氏瞪了他一眼,道︰「吃虧的又不是咱兒子,怕什麼?」又轉頭對楊澤道︰「見著小媳婦兒,你就別勾搭了,小心她男人揍你,不過問問她有沒有姐妹,倒還是可以的!」
楊百秋大聲道︰「你這是教兒子什麼哪,胡說八道!」
張氏比他聲音還大,一指楊百秋的鼻子,喝道︰「教兒子怎麼能讓你抱上孫子!你看隔壁包子鋪的馬家小子,才十七,比咱兒子還小一歲呢,可成親都三年了,生個丫頭都會說話了……」
張氏的兄長是秀才,楊百秋卻是小販出身,自覺高攀了張家,所以在妻子面前向來沒啥地位,見妻子瞪起眼楮,他頓時不敢再吱聲,低頭又去看書。
楊澤像逃一樣,快步出了藥鋪,這才鬆了口氣,心想︰「這世的父母對我甚好,甚至可以稱得上是溺愛,可我前世的父母呢,我不在他們身邊了,他們得多傷心。所幸我還有哥哥姐姐,他們可以代我孝敬父母,減少他們的喪子之痛。」
想起前世的父母,楊澤不由得重重嘆了口氣,眼圈紅了,有種想哭的感覺,見有街坊鄰居看向他,他抬手揉揉了眼楮,說道︰「風大,迷眼楮了!」
街坊鄰居卻都把目光轉開,誰也不和他說話打招呼,看來楊澤以前的名聲,不是一點半點的差,連鄰居都不願意答理他。
楊澤心想︰「要不今天去那座賭坊看看,去看看拍我板磚的那個傢伙?挨板磚不丟面子,可挨了板磚卻不反拍回去,那就丟面子了。既然重活一世,豈能窩窩囊囊,自然要去找回面子!」
他正要去尋那賭坊,卻見遠處跑來兩名差役,身穿皂服,手拿鐵尺,向他這裡小跑過來。街坊鄰居見官差到來,趕緊都往自己門裡躲著,都怕官差找到自己頭上,這年頭官差找人,絕無好事!
兩名差役一路小跑到了至仁堂門口,看也不看門邊的楊澤,而是沖裡面喊道︰「楊百秋在嗎?」
楊百秋此時還在聽張氏嘮叨呢,聽了喊話往外看去,見是官差,頓時便是一激靈,站起身道︰「草民楊百秋,不知兩位差爺……」
沒等他說完話,其中一個差役便道︰「縣令大人召你去衙門裡看病,現在就去!」
楊百秋大吃一驚,他還從來沒給縣令看過病呢,再說給縣令看病,也輪不到他啊!楊百秋忙道︰「差爺,草民醫術低劣,不敢給縣令大人看病,再說城裡有不少名醫,輪也輪不到草民啊!」
那差役哼了聲,道︰「什麼名醫,一個比一個的廢物,看不好小夫人的病,全被打了板子,全城當醫生的就剩下你沒挨板子了,還不趕緊去領板子,限你一刻鐘之內必須到!」
這兩個差役顯然也知道楊百秋醫術不咋地,要不然也不會最後一個來找他,而且還深信楊百秋治不好那個小夫人的病,所以直截了當地告訴他去領板子!
說完這話,兩個差役急急忙忙地走了,看方向是出城,估計是去別的縣找醫生了。
見家裡出了事,楊澤自然不能再出去轉悠了,他進了藥鋪,就見楊百秋和張氏面面相覷,楊百秋忽地一屁股坐倒,哭喪著臉說道︰「這可真是應了那句話,人在家中坐,禍從天上來!那小夫人的病,別的醫生都看不好,我這三腳貓的醫術,又豈能看得好了?」
張氏也慌神了,別看她平常總罵丈夫,可丈夫要是被打的話,最心疼的還是她。張氏幾乎要哭出聲來,道︰「這可如何是好,半個月前是兒子挨了打,現在老頭子你又要挨打,你要是出了事,可讓我和兒子怎麼活啊!」掏出手帕,開始抹起眼淚來。
楊澤皺眉道︰「這是怎麼回事,就算給那個什麼小夫人的看病,當醫生的看不好,可縣令也不能打人啊,他這次打了醫生,以後誰還敢給他家看病?」感覺那位縣令太不講道理了。
「誰讓人家是當官的呢,我們只不過是草民罷了!」楊百秋站起身,便要出門,看來他是自知非得挨板子不可,所以連藥箱都沒有提。
楊澤見狀,伸手攔住父親,道︰「那個……我說爹啊,你都這麼大歲數了,豈能挨得住打,幾板子下去,你這身子骨兒也受不了啊,還是我去吧,我皮糙肉厚,挨幾下沒關係的!」
張氏大驚,也不哭了,拉住楊澤,道︰「兒啊,你去怎麼成,你的傷還沒好呢,再說縣令是要你爹這個坐堂醫去,你又不懂醫術,怎生去得!」
楊澤指了指額頭,笑道︰「傷早好了!」又指了指自己的屁股,道︰「就算打板子,也是打得這裡,娘你看我屁股上的肉有多多,不怕挨板子的!」
頓了頓,他又道︰「明知是去挨板子的,有我這當兒子的在,豈能讓當爹的去受罪。我不去,總不能讓木根去吧!」
張氏忽然眼楮一亮,道︰「那就讓木根去吧,養了他這麼久……」可看向旁邊呆頭呆腦的小學徒,她又把話嚥回去了,木根太小了,明顯不是醫生,縣令要是這麼好唬弄,人家也當不上這一縣之主了。
楊澤晃了晃手裡的扇子,道︰「我這便去了!」轉身出了藥鋪。
看著兒子的背影,楊百秋喃喃地道︰「這孩子變孝順了,竟然這麼懂事了,可和以前完全不同了!」
張氏道︰「變孝順了還不好,難不成你還希望他像以前那樣……哎呀,兒子這是去替你挨打呀!」一想到這個,她立時便急了,推了木根一把,急道︰「還傻不拉唧地站著幹嘛,還不跟上去,有什麼事你好回來報信兒啊!」
木根趕緊答應,小跑著跟了出去。
這些日子楊澤沒少在城裡轉悠,縣衙在哪裡他自然知道,一邊向縣衙走,一邊心中琢磨,縣令的小夫人得了病,怎麼全城的醫生都看不好,到底是什麼病啊?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3-10-31 03:02 AM
第二章 你這回完蛋了
楊澤正往前走著,後面木根跑了上來,叫道:「少東家,我陪你去吧!」
回頭看了眼這呆頭呆腦的小學徒,楊澤道:「你跟我去幹嘛,想陪著我挨打嗎?看不出,你倒還挺忠心的!」
木根果然是腦筋不太靈活,他道:「不是,我怕疼,不想陪著少東家你挨打。我跟著你是夫人吩咐的!」
想了想,可能是他自己也覺得自己有點呆,努力地自作聰明了一把,道:「可能是夫人怕你挨了打後沒法走路,所以便叫我回家報信兒,好找人抬了門板去接你吧!」
楊澤頓時臉皮一抽抽,道:「孩,看不出你想像力還挺豐富的,我對你無話可說了。如果非要讓我說,那我只能稱你為奇葩了!」
「奇葩是啥啊?」木根很謙虛好學地問道。
「就是一朵非常好看的花!」
「可我小名兒叫木根,不是花,可不可以改成奇根?」
「好……吧,那就叫你奇根好了!」
一刻鐘的時間有點兒趕,楊澤和木根緊著趕路,終於到了衙門。
衙門口站著好幾個差役,為首的是個年胖,楊澤的記憶裡有他,這胖是本縣的捕頭,名叫何大才,之所以記得這位捕頭,是因為何大才以前抓過楊澤,因為楊澤在街上胡混,他還抽過楊澤一個大嘴巴,美其名曰替你老教訓教訓你!
不過,風水輪流轉,何大才以前抽過楊澤一個大嘴巴,可今天他自己卻被縣令抽了兩個,他左邊臉上有五個手指印,右邊臉上還有五個手指印,紅通通地非常醒目,猶如塗了胭脂一般,很有對稱美,極具欣賞性。
見楊澤到了門口,何大才咦了聲,道:「怎麼是你來了,你爹呢?」
楊澤先給何大才見了禮,這才道:「我爹他……他拉肚,來不了,所以派了我來,來給小夫人看病。」
何大才呸了聲,道:「你要是會看病,母豬都能上樹了!不過你小還算有點兒孝心,能替你爹挨板,就憑這點兒孝心,等會兒打你時,本捕頭會讓弟兄們留點兒力氣的,跟我來吧!」
楊澤讓木根留在門口,他自己跟著何大才進了衙門,穿堂過廳,到了後宅。
一進後宅的院,楊澤立時便一咧嘴。好麼,就見院的地上,趴著七八個人,最年輕的也有四十來歲,年紀大的足有十多,看樣都是醫生,剛被打完板。周圍站了一圈的差役,差役們雖然沒有趴在地上,可人人臉上都有手指印,與何大才的一模一樣。
到了後堂門口,何大才小心翼翼地道:「縣尊,本縣最後一名醫生也來了,是至仁堂楊坐堂的兒。」
房門吱嘎一聲打開,裡面走出一個三十多將近四十歲的年人,這人身材高大,穿著七品官服,頭戴官帽,正方臉,絡腮鬍,相貌頗有凶悍之態,不像是縣令,倒有些像佔山為王的強盜。
這人便是保安縣縣令吳有榮,七品官位並非科舉考出的,而是因他行伍出身,是個廝殺漢,在對北地胡人作戰時立有戰功,論功行賞時,給了他一個縣令的官位。
吳有榮脾氣暴躁,每當生氣時便會打人,整個衙門裡沒有不怕他的,除了主薄和縣尉之外,剩下所有的官吏都挨過他的打,私下裡人們都叫他吳閻王。
吳有榮看了眼楊澤,見這少年正在給自己行禮,他嘿了聲,道:「最後來的,必是醫術最差的,不過楊老倌醫術不高,卻挺會教兒的……」
說到兒,吳有榮忽地臉上現出氣餒的神色,也不知他想起了什麼,停頓了片刻,這才一揮手,道:「罷了,你進去看病吧,就算看不好,本官也不打你!」
這表情,這話頭,讓楊澤有點莫名其妙,不過他聽到看不好病,也不用挨打,倒是大大鬆了口氣,心想:「弄了半天,大家都看出我是替我爹挨板來了,這倒好,孝是不用挨打的!」
他連忙進了屋,就見這屋裝飾得相當艷俗,床榻以及擺設都採用鮮艷的顏色,看上去富貴倒是滿富貴了,也挺亮堂,卻少了內涵,頗有暴發戶的味道。
大紅色的雕花床榻上,躺著一個二十多歲的婦人,想必就是那位得病的小夫人了,床邊跪著兩個小丫環,小丫環都是滿臉的淚痕,估計是被吳有榮修理過了,怪她們沒有伺候好小夫人。
楊澤走到床邊,看向小夫人,就見這年輕女面腫如盤,不停地咳嗽,但依稀能推斷出這女沒生病時,應算得上相貌出眾,而且還有幾分媚態,要不然吳有榮也不能如此寵她,見她生病,就打了全城醫生的屁股。
看了小夫人片刻,從她的咳嗽聲,楊澤已然明白,這病很普通,咳逆上氣而已,如果是在現代,有誰得了這病去醫院,只需掛個門診號,醫生給看個兩分鐘,問問病情,然後開盒藥,回家吃了就好,實在算不上什麼疑難雜症,卻不知為啥那麼多醫生,竟然全都治不好,難不成全縣城的醫生,都是混日的?
忽聽身後吳有榮道:「還愣著幹什麼,快號脈啊!」
楊澤連忙哦哦兩聲,在床邊的圓墩坐下,給小夫人號脈。號脈他是會的,他就是醫醫科大學畢業的,但小夫人的病不需要號脈,病症明顯,直接就能確診,號脈也不過就是裝裝樣罷了。
看楊澤號脈有模有樣,吳有榮升起一絲希望,說道:「如果你能把我夫人的面腫之症治好,那本官重重有賞。」
楊澤微微一怔,面腫之症,怎麼說成是治面腫了?這明明是咳嗽引起的症狀,不需要單獨治的啊,只需治好了咳嗽,小夫人的臉自然就消腫了!
稍稍一想,楊澤便明白了,剛才他錯怪外面那些醫生了,並非是他們不盡心,也並非是混日的,而是時代所限,所以他們無法準確地給小夫人治病而已。
小夫人這病對於現代醫生來說,那是非常簡單的,但這個簡單指的是從前人的經驗積累上,得出的簡單二字。現在楊澤所處的時代與唐朝相似,醫學的發展也類似。其實,咳嗽引起的面腫,真正有效的治療方法,是在宋朝才得以驗方成功的,就算是在宋朝,也是北宋末年由當時最著名的醫生,才驗方成功的。
由於時代所限,外面那些醫生看不好這病,只能說是不敢拿小夫人驗方。試想,誰要是敢說我要拿小夫人驗驗方,那吳有榮非得說你拿我小夫人驗方,那我就用板驗你的屁股,看看幾百板下去,你的屁股能不能開花!
楊澤心想:「怪不得外面那些人看不好這病,原來是看錯了病因,忽略了咳嗽。嗯,也對,平常人咳嗽兩聲還正常呢,有了病咳嗽豈不是更加正常,所以他們忽略了咳嗽,都以為面腫才是病因,是面腫引起的咳嗽。治面腫和治咳嗽能一樣麼,治不好不希奇,治得好才叫奇跡呢!」
可他知道怎麼治,卻不能直接開方,那樣就顯得草率了,反而會讓吳有榮懷疑方是否有效,萬一不用,那豈不是糟糕,所以還得顯得鄭重一些。
號完了脈,楊澤問道:「吳大人,小夫人這病是否痰多咳嗽?」
吳有榮道:「廢話,當然如此,難不成這你都看不出,也要問本官。」
楊澤心想:「這可不是廢話,這是關鍵啊,不過你說是廢話,那就算是廢話吧,誰讓你是當官的呢!」
他又問道:「是否徹夜不眠?」
吳有榮咦了聲,道:「你能看出這個,看來醫術尚可啊!」
旁邊跪著的兩個丫環也都驚訝地看向楊澤,要知道剛才外面的醫生,有好幾個沒說出這個症狀呢!
震住你們了吧,知道啥叫神醫了吧!楊澤心得意,臉上卻仍舊鄭重,又問道:「小夫人在氣喘之時,定然心情煩躁,會無緣無故的生氣。」
啪地一聲,吳有榮拍到了楊澤的肩膀上,道:「對對,正是如此,她一生氣,本官也跟著生氣,本官一生氣,就想抽別人嘴巴!」
楊澤心想:「這點我早看出來了!」他又道:「如草民所料不錯,小夫人還有胸痛,寒熱之症!」
「是啊,我總覺的胸口疼得厲害,還一會兒冷一會熱的,我是不是得了絕症?」小夫人睜開了眼睛,咳嗽兩聲,接過話頭。這幾天她被折騰苦了,對看病的醫生失去了信心,以為她的病治不好了,甚至想到了絕症。
楊澤忙道:「並非絕症,可以治好。草民這就回去配藥,夫人服了之後,當可痊癒!」
小夫人大喜,掙扎著就要坐起身,道:「能,能治好?」說話急了些,又開始咳嗽,丫環們忙上前扶她再躺下。
吳有榮也是大喜,兩手抓住楊澤的肩膀,用力搖晃,叫道:「真的能治好?好好,如真的治好了,你要什麼,本官就給你什麼!」
楊澤只感肩膀巨痛,這位縣令大人的手勁可真不小,他忙道:「草民這就回去配藥,一會兒就把藥送來!」
吳有榮道:「對對,你快回去配藥,本官送你出去!」拉著楊澤出了房間。
屋裡說話聲不小,外面的人都聽見了,差役們如釋重負,能治好就成,他們就不必再挨耳光了,可醫生們看向楊澤的目光,卻有幾分古怪。
吳有榮推了楊澤一把,道:「速去速去!」他轉臉對醫生們喝道:「一群沒用的廢物,都滾,都滾!」
醫生們連忙跟在楊澤的後面,捂著屁股出了縣衙,看樣板還是挨得輕了,個個走得飛快,有兩個竟然還走到了楊澤的前面。
出了縣衙,一個老醫生拉住楊澤,氣道:「你這混小,你還真敢開方啊,你就不怕連累你爹麼?你不開方,頂多如我們這般挨上十幾二十下的板,可你開了方,萬一治不好,得罪了縣令,你還讓不讓你爹在這裡討生活了!」
另一個醫生也道:「這回你完蛋了,不學無術的東西,可把你爹害苦了,老楊多好個人,怎麼就生出你這麼混帳來!」
楊澤乾笑兩聲,道:「那要是治得好呢?」
幾個醫生同時怒道:「這怎麼可能,你要是能治好這病,公雞都能下蛋了!」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3-11-1 05:24 PM
第三章 老奇葩
楊澤見這些醫生都沖他吹鬍子瞪眼睛的,便只又笑了幾聲,懶得和他們多說什麼,反正能不能治好小夫人的病,讓她服了藥不就知道了,這又不是什麼難事。
正說話間,忽見有一個年輕人走向縣衙大門,這年輕人穿著淡藍色的長袍子,披散著頭髮,臉上鬍子拉碴,看長相倒有幾分威武,竟和吳有榮相似,可卻只有其形,而無其神。 這年輕人邋裡邋遢,袍子上有著好幾塊顯眼的污垢,手裡還拿著本書,兩眼有些發直,盯著書本,嘴裡嘟嘟囔囔的,也不知在自言自語些什麼!
看到這邋裡邋遢的年輕人,醫生們頓時閉嘴,再不和楊澤說話,都低著頭捂著屁股走了,楊澤的身邊只剩下那個最先說話的老醫生,不知他為什麼不走!
這年輕人走到大門口,頭不抬眼不轉,還是盯著書本看,上台階時一個不小心,摔倒在地,就聽門口的差役們失聲驚叫,管這年輕人叫大公子,紛紛跑過來扶他起來。
年輕人摔倒,手裡的書本飛了出去,正好落到楊澤的腳前,楊澤撿起來看了眼,就見書皮上寫著《戰國刺客傳奇》,竟是一本古代的武俠小說,看來這年輕人是個武俠迷,而且還到了走火入魔的程度。
年輕人被扶起之後,不顧腿上疼痛,卻叫道:“我的書,我的書!”
楊澤忙把書遞給他,道:“敢問仁兄……”
年輕人一把搶過書,卻不理楊澤,嘴裡喃喃地道:“看到哪頁了……嗯,軒轅無敵手持寶劍,只一揮間便取了對手的人頭……”邊說邊往門裡走,根本不看周圍的人。
那老醫生拉了拉楊澤,拉他離開衙門口,小聲道:“這是縣令的大公子,沒出息的貨色,不讀聖賢書,不去科考,卻整日只讀些奇談怪論,魔症了,沒的治了!”
楊澤回頭看了眼那年輕人的背影,心想:“喜歡看小說,卻也不是什麼壞事,學而優則仕,讀而廣則著,沒準兒人家以後會成為一個大作家呢,留下千古名著供後人瞻仰。既然是縣令的大公子,那自然是姓吳,不會是吳承恩吧?”
忽然,他想起剛才初見吳有榮,吳有榮提到楊百秋會教兒子時,臉上出現了氣餒的表情,而且還不打自己,估計那時吳有榮就是想到這位大公子了吧,縣令的兒子只看雜書,無心科考,當父親的怎麼教導都不成,換了誰誰都得氣餒。
老醫生拉著楊澤往至仁堂走,他名叫丘路德,是路德堂藥舖的老闆,他屁股上挨了板子,但差役們還算手下留情,沒怎麼真的痛打,所以這丘路德雖然有些一瘸一拐,可仍能走路。
丘路德道:“賢侄,你惹了大禍,怕是要大難臨頭,老朽陪你回家,和你父親商量商量對策,當如何渡過這個難關!”
楊澤的記憶中有他,知道這丘路德是個勢利眼,平常和父親楊百秋挺不對付的,總是擠兌楊百秋,可不知怎麼的,今天卻對自己這麼上心,還要陪自己回家。
他們在前面走,木根從後面跟了上來,這小學徒一直等在縣衙門口,見少東家出來後不理自己,只好跟著。 好不容易得了個空隙,木根問道:“少東家,你沒挨打啊?你咋沒挨打呢?”
楊澤回頭道:“你個呆頭木瓜,你還盼著我挨打不成!”
“我不叫木瓜,我叫木根……”
丘路德也回過頭,他大聲道:“你這小呆頭,還不趕緊跑回去報信兒,你們少東家闖了大禍,比挨打還嚴重,看樣子連你家的至仁堂都保不住了,你還不快點兒告訴楊坐堂去,讓他早些準備準備!”
木根大吃一驚,慌忙往至仁堂跑去,邊跑還邊道:“出事了,出事了……”
楊澤大為不滿,對丘路德道:“丘坐堂,這是何必,照你這麼一說,豈不是要嚇壞我爹娘麼!”
這年代藥舖老闆多多少少都能懂點醫術,又沒有專門的醫院,所以藥舖老闆也都充當舖子裡的醫生,因為坐在堂上,所以便稱為“坐堂醫”,相互之間也以“坐堂”相稱,這個稱呼是從張仲景傳下來的,只不過張仲景當初坐的是衙門裡的大堂,而非藥舖的大堂。
丘路德卻道:“你這小子還嫌老朽多事了?告訴你小子,要不是老朽和你爹交情深厚,才懶得管你家的閒事呢!”
楊澤一皺眉頭,交情深厚? 這丘路德平常盡擠兌至仁堂了,和楊百秋根本就沒什麼交情,如何能談得上交情深厚? 這人現在的表現可不對勁兒啊!
不多時兩人回到了至仁堂,此時藥舖裡的楊百秋和張氏,正急得團團轉,木根已經把有禍事的話說了,但說得不清楚,正因為說得不清楚,夫妻兩個才更加著急!
見兒子回來了,還跟著丘路德,楊百秋連忙把他們接進藥舖,關上大門,他深知兒子不學無術,說話相當地不著調,所以也不問楊澤,而是問丘路德。
丘路德把事情經過添油加醋地說了一遍,之後說道:“楊坐堂,你家小子不知深淺,胡亂說能治小夫人的病,可咱們都知道他是治不了的,你我也都治不了,這豈不是等於戲耍了縣令大人?縣令雖是七品,可破家縣令,滅門刺史,這仇一旦結下,你楊家怕是要家破人亡啊!”
楊百秋聽得目瞪口呆,萬不成想讓兒子出趟診,竟然惹下這潑天的大禍;張氏聽了臉色蒼白,忍不住哭出聲來,事發突然,夫妻兩個全都沒了主意!
聽了丘路德的描述,楊澤再也忍耐不住,他怒道:“丘坐堂,你何出此言,你怎知道我治不好小夫人的病,我要是治好了怎麼辦? ”
他這話說了出來,屋裡的人誰也不信,連木根都不信!
楊百秋衝楊澤一舉巴掌,氣道:“還敢胡說八道!”可他畢竟是小商販出身,什麼人都見過,什麼事也都經過,腦筋轉得不慢,這丘路德和他沒什麼交情,今天干嘛主動上門,還如此為楊家著想,怕是有所圖而來吧?
楊百秋順了口氣,問道:“丘坐堂,此事依你看,該當如何應對?”得搞清楚對方的目地才成,但他此時已然有了提防。
丘路德一看楊百秋的表情,就知道對方明白了,他摸著鬍鬚,一笑,說道:“楊坐堂,你我交情深厚……嘿嘿,我說這話怕你也是不信的。咱們真人面前不說假話,就算你現在去和縣令大人賠禮道歉,也是不會得到原諒的,這仇是結定了。你和你兒子都治不好小夫人的病,可卻胡亂應承,縣令大人今天頂多也就是打你們的板子,可仇他卻會一直記得,日後想起來了,隨便給你楊家安個罪名,比如說通匪,那可就是滿門抄斬的後果。現如今,你楊家除了逃走之外,沒有第二條路。這後果我都看出來了,我不信你看不出來!”
楊百秋臉色一變,哼了聲,道:“然後呢?我逃了,這至仁堂豈不成了無主的買賣!”
楊澤已然聽明白了,他道:“爹,這位丘老大爺是來謀奪咱們家的產業來了!”
丘路德嘿嘿兩聲,道:“何必說得這麼難聽,我這是幫你楊家。咱們也別說虛的了,一百貫,我明天帶錢來,咱們簽了契約,你逃你們的,這至仁堂歸我了!你們也別說我趁人之危,落井下石,這就是個生意罷了!”
張氏在旁也怒了,氣道:“我家這鋪子,光裡面的藥材就值四五百貫,還有這房子和門面,加起來至少值八九百貫,你一百貫就想買了,打得好算盤!”
楊澤卻道:“我要是治得好那病呢?”
丘路德哈的一聲,道:“你要是治得好,我那路德堂就一百貫賣給你楊家!”說完,一甩袖子,推門出了鋪子,回家去了。
楊澤氣極反笑,道:“真是朵老奇葩!”
張氏擦了擦眼淚,看向楊百秋,道:“老頭子,咱們該麼辦?”
楊百秋年輕時走南闖北,別看他在張氏面前窩窩囊囊的,可遇到這種破家滅門的大事,卻還真能立即做出決定。
咬了咬牙,楊百秋道:“你我夫妻年紀都大了,禍不禍事的也不在乎,可兒子怎麼辦,他還沒成親,又無本事,離了咱們早晚是個餓死的結果。為了他,咱們也得逃!”
楊澤唉了聲,道:“爹,不至於,你聽我說……”
楊百秋一擺手,自己兒子他能不了解麼,就是根廢柴,聽楊澤說話,情同浪費時間,他對張氏道:“我現在出城去找你兄長幫忙,你在家收拾東西,明日一早我必回來,咱們即刻出城,先到你兄長家避一避,然後再找地方另開藥舖,憑本事吃飯,餓不死大活人的!”
見事情無法挽回,張氏便點頭道:“那就這麼辦!”轉頭埋怨楊澤,道:“你這糟心孩子,盡闖禍!”
楊百秋對她道:“不要埋怨,光靠埋怨於事無補,此時當全家齊心合力才對!”他提筆寫了個方子,交給楊澤,道:“按方配藥,這方治不好病,卻也吃不死人,當可拖延兩三日,你交給那姓吳的狗官,以便為咱家爭取時間!”
楊澤哭笑不得,爹娘如此為他著急,他自然萬分感動,怪只怪自己以前不學無術,傷透了父母的心,要不然也不會這麼不相信自己。 可現在不管他怎麼解釋,也是無法說動父母的,只能等他治好了小夫人的病,再向父母說明了。
如果楊澤沒有穿越,那麼楊百秋的決定自然果斷,且又十分正確,可偏偏楊澤是穿越的,他的決定就顯得多餘了,當局者迷,楊百秋又怎麼能知道呢!
“好好照顧你娘,希望這場禍事之後,你能懂事起來,爹娘不指望你有出息,只望你能平平安安!”楊百秋拍了拍兒子的肩膀,隨即出了藥舖,出城去找張氏的兄長了。
張氏叫道:“木根,過來幫忙,咱們去收拾東西。兒啊,你按你爹的方子配藥,莫要抓錯了藥,你不用收拾東西,只管把藥弄好便是,後宅的事一切有娘!”領著木根去後院了。
堂中只剩下了楊澤一人,他長嘆一聲,看著父母如此,他倒真有些把他們當成是親生的了,只可惜自己讓他們著急上火了,對不住他們,看來以後要上進些才是!
他把楊百秋開的藥方放到一邊,按著自己的方法開始配藥。 以他以前那不學無術的表現,現在說什麼都沒有人相信,與其空口說白話,不如乾出些實事來。
打開藥匣,看著那熟悉的藥材,楊澤輕聲道:“來吧,從現在開始,就讓咱們震撼一下這保安縣,還有這大方帝國!”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3-11-1 05:32 PM
第四章 患了三年的失眠癥
要說配藥,這可是身為中醫的基礎技能,雖然楊澤技術水平並不如何的高超,但配出治小夫人的藥來,那可是不費吹灰之力的,因為這藥非常好配,主藥就只蛤殼一味而已!
楊澤從藥匣裡找出蛤殼,又找出一片新瓦,在新瓦上把蛤殼煆至通紅,然後把蛤殼研成粉末,之後拌入了少許青黛,前後也沒有多大會兒的功夫,這藥便配成了。 這藥有個名字,叫做黛蛤散,也叫青蛤散,專治小夫人的咳嗽病。
別看這藥配起來簡單,可正所謂難者不會,會者不難,這藥方可是經過歷代名醫反複驗證過的,是無數名醫心血的結晶。 越簡單的藥方,越是珍貴,反倒是採用多味藥材,長長一大溜儿藥名的那種方子,不能說絕對,更不能說所有,但不少都是無良醫生,用來騙病人錢財的,藥材越多,藥錢越貴啊,還能顯出開方醫生的所謂“醫術高明”。
把藥配好之後,楊澤包成兩個小包,提在手裡,又去了縣衙,在門口,再次看到了那位胖胖的捕頭何大才,他把藥包交給何大才,道: “草民給小夫人送藥來了,這是兩劑藥,現在服一劑,晚上服第二劑。服的時候,用淡菜湯再加幾滴麻油,調和一下就成了。”
何大才接過藥包,奇道:“只有兩劑,怎麼這麼少?藥量會不會不夠啊,這能行嗎?我說楊家小子,你可別把小夫人的病不當回事,萬一出了差錯,小心縣令大人給你來個秋後算帳!”
楊澤微微笑了笑,其中道理沒法和何大才解釋清楚,他只是道:“是藥三分毒,如果劑量開得多了,怕小夫人的身體受不了,那反倒是我的過錯了,這兩劑藥先試著服用服用,如果好使,再加劑量不遲,如果不好使,那換藥也來得及啊!”
何大才想了想,道:“也對,你說得有理,還是穩妥些比較好。你怕擔負責,其實我比你更怕呢!”嘆了口氣,他親自提了藥包,去後宅見吳有榮了。
楊澤在門口站了片刻,沒見何大才再出來,他便不再等待,徑直返回了藥舖。
剛到藥舖門口,就見門外停著一輛馬車,馬車的旁邊還有好幾個家丁模樣的人,個個都是虎背熊腰,看上去都像是練家子,比縣衙里的捕快差役,看著還要強壯。
藥舖門口站著一個中年人,身穿淺灰色的緞袍,頭上紮著文士巾,一副很有學問的樣子,而且看起來很有錢。
這中年文士背對著楊澤,正在往藥舖裡面看,嘴裡說道:“這藥舖倒也奇了,沒病人抓藥這個不希奇,頂多算是生意不好,可里面連個伙計都沒有,這就希奇了,也不怕丟東西!”
楊澤在後面道:“借過借過,我就是這店裡的醫生,剛才去縣衙給縣令大人的家人看病去了,所以沒在鋪子裡。”
中年文士忽地回身,就見他留著漂亮的鬍鬚,看上去四十多歲的年紀,臉上表情溫和,卻又不失威嚴,給人的感覺就是,這人似乎是個當官的,而且還是個經驗老道的官僚,比吳有榮這個縣令還會端架子,卻又不招人反感,只有為官多年的人,才會有這種表現。
中年文士哦了聲,把門口讓開,他看著楊澤,問道:“你就是這至仁堂裡的醫生,可是主事的坐堂醫?”
在一些大藥舖裡,一個醫生不夠用,往往有兩個或者更多的醫生,都可以稱為坐堂醫,但主事的坐堂醫只有一位,也就是最重要,醫術最高明的那位,主事的坐堂醫有個權力,就是當別的醫生對某種病看不明白,對藥方拿不准時,便由他做決定,一言而決。
楊澤搖頭道:“不是,主事的坐堂醫是我父親,他今天不在,鋪子里便由我作主。”說著話,他進了藥舖,今天也沒心情做生意了,他回身就想關門上板。
可這中年文士卻跟著他走了進來,又問道:“去給縣令的家人看病,吳有榮家是誰得了病?是你給看的病,還是你父親給看的?”
楊澤咦了聲,這人敢直呼縣令的名諱,那就只有兩種情況了,要麼是縣令的長輩,要麼是縣令的長官,就算是同僚或者朋友,也不會直呼姓名,而是要稱呼表字的。
不著急關門了,楊澤衝著中年文士拱手道:“是縣令大人的小夫人得了病,由我給看的病!”
“照理說,給官宦人家看病,應該是你父親去才對,你這麼年輕,又能懂什麼醫術了,去給吳有榮的小夫人看病,那吳有榮沒有發作你?我記得他很喜歡打人的!”
楊澤心裡有點不是滋味兒,怎麼所有的人都不看好自己啊,認識的看不起,說自己不學無術,現在這不認識的也看不起,說自己年輕,還是不懂醫術!
成名需趁早,既然重活了一世,就不必再窩窩囊囊地裝謙虛了,該出手時就出手,該震撼時就震撼!
楊澤大聲道:“有志不在年高,無謀空長百歲!你這人好生奇怪,來我家鋪子裡說這些奇怪的話幹什麼,你怎知我年輕,其實我今年六十了,就是長得年輕罷了,這叫駐顏有術,仙風道骨!”
中年文士微微一愣,隨即哈哈大笑,拍手道:“好一副伶牙俐齒,嗯,說得好,不過說得好並不等於說得對,我看你無論如何也不會六十了,駐顏有術更是扯淡,十多年沒人跟我扯淡了,你是頭一個!”
打量了一下藥舖,中年文士又道:“小醫生,不知如何稱呼啊?”
“我姓楊,單名一個澤字,先生如何稱呼,可是來看病的?嗯,看你的樣子不像有病,那麼便是來抓藥的,可有方子?”楊澤說著話,走到了櫃檯後,等著中年文士拿出方子。
中年文士臉上的笑容慢慢消失,說道:“我姓譚,你叫我譚先生就可以了。我不是你們瓜州人,我是旁邊的林州人,朋友家裡有孩子得了病,林州醫生無人能治,孩子的父親又脫不開身,所以只能由我帶他出州來求醫問藥,今天到了你們這保安縣,頭一個看到的藥舖就是至仁堂,沒成想你還是本縣的第一名醫,那正好給我朋友家的孩子看看病。”
他見楊澤沒什麼反應,沒有林州一州的醫生都看不好的病,我怕也看不好吧? 既沒有這種不自信的表情,也沒有啥病我都敢看,你把病人領來就成了,保准手到病除,這種江湖神棍的狂躁輕浮的表情,反而看到楊澤面無表情,只等著他往下說。
皺了皺眉頭,中年文士又道:“你要是自認看不好,我們這便去尋別家,不會因你吹牛說大話,而嘲笑於你的。”
被人輕視的感覺很不好,楊澤很不喜歡這種感覺,他也皺起眉頭,道:“病人尚未看到,你怎知我治不好?如果真的治不好,那就是我吹牛說大話,被你嘲笑也是應該!”
頓了頓,他忽然想到,如果真是疑難雜症怎麼辦,自己書讀了不少,可臨床經驗卻不是很豐富,萬一看不好病,豈不是丟人現眼,說話得留有餘地才成啊!
楊澤隨即便道:“如果治不好病,就要被人說成是吹牛說大話,那普天下的醫生,怕個個都被嘲笑過了!”
“真真的伶牙俐齒,你不去做訟師還真可惜了!”中年文士再沒說不信任楊澤醫術的話,轉過身,對門外的大漢們道:“扶大少爺進屋。”
門外的大漢們齊聲答應,聲音整齊劃一,楊澤心中斷定,這中年文士必是當官的無疑,而外面那些大漢,肯定是穿了便裝的軍士。
大漢們打開車門,小心翼翼地從上面扶著一個小男孩下來,這小男孩大概六七歲的樣子,衣著華麗,但卻骨瘦如柴,左邊面頰上有一塊明顯的暗紅色胎記,影響了容貌。
楊澤看著小男孩,感覺這孩子精神萎靡不振,心事重重的樣子,也不知這麼小的孩子,哪兒這麼大的心事!
中年文士迎上前去,聲音溫和,道:“大少爺,咱們讓這位小醫生給你看看,說不定就把你的病治好了!”
這小男孩用極不恭敬的語氣,尖聲道:“你胡說些什麼,我哪兒有病,我只是睡不著覺而已!”
“是是,大少爺沒病,那咱們也讓這小醫生看看,說不定看完之後,你就能睡著覺了。”中年文士還是那麼溫和,一點生氣的態度都沒有。 但從他們二人的對話上可以看出,中年文士就算是當官的,也必是這小男孩家人的下屬,這小男孩必是大官之子。
大漢們把小男孩扶到藥堂靠牆的小榻上坐好,這小榻是專供病人躺臥的,中年文士看向楊澤,做了個請的手勢。
楊澤走到小男孩的身邊,坐到了榻邊,看著小男孩,問道:“你睡不著覺?那就是失眠了,有多久了?”
這小男孩說不出的彆扭,臉上很有些戾氣,性子不好相處,他不答楊澤的話,反而把頭轉開,只是哼了聲。
那自稱譚先生的中年文士道:“已經三年了,其間服藥數百劑,可卻始終無效,劑量小了,不管用,可劑量大了,孩子這麼小,也受不了啊!”
楊澤大吃一驚,失眠症患了三年,別說是小孩子,就算是大人也受不了啊,怪不得這孩子瘦成了皮包骨,而且性子這般古怪,失眠症可是最折磨人的病痛之一。
如果換了別的醫生,必先要給孩子號脈,做一番檢查,可楊澤卻不,現代醫學的知識告訴他,這孩子小小年紀得了失眠症,一定是有原因的,極有可能是心理上的,什麼能讓一個小孩子有這麼重的心事呢,要首先查明白這個心事,進行開導疏通,然後才能用藥,否則不但治不好病,反而會讓病越來越重!
楊澤不給小男孩號脈,反而轉過頭,問譚先生道:“三年前,你家大少爺得病之前,可是發生了什麼事?比如說受傷,或者……嗯,或者有非常要好的小夥伴,忽然離開了,再也見不到了,也不一定是小伙伴,或許是至親至愛之人離開了?”
譚先生想都沒想,直接搖頭道:“沒有,既沒受過傷,也沒有至親至愛的人離開。大少爺是我家大人……嗯,我們東家的長子,自小獨處,沒有夥伴,我們東家和夫人俱在,至於別人,都是些僕役罷了,怎能稱得上至親至愛。”
楊澤想了想,又問道:“你叫他大少爺,那想必有二少爺或二小姐了,多大了?”
譚先生道:“確有一位二少爺,今年三歲了。你問二少爺幹什麼,這和大少爺的病有何關係,不要說廢話,還是號脈看病吧!”
楊澤心道:“這怎麼能是廢話呢,這是至關至重的要緊話!”他看向小男孩臉上的暗紅胎記,輕輕嘆了口氣,又道:“想必那二少爺相貌極佳,而且聰明伶俐,所以你們東家和夫人極是寵愛他,可稱得上是集萬千寵愛於一身,遠超大少爺吧!”
譚先生咦了聲,奇道:“你怎知道,我東家府中之事,你這個外人是如何聽說的?”
楊澤搖了搖頭,道:“胡亂猜的,隨便說說而已!”說著話,拉過小男孩的手,給他號脈。
譚先生驚疑不定,心中暗道:“難不成這人除了醫術之外,還懂相術?可這種事從面相上怎麼可能看出來呢?從大少爺的面相上看出二少爺的事?這怎麼可能,奇哉怪也!”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3-11-1 05:40 PM
第五章 打呼嚕
楊澤號脈很仔細,他知道自己經驗不足,雖然理論上的知識足夠豐富了,但醫生醫術水平的高低,尤其是中醫醫術的水平高低,大部份還是取決於實踐,這也就是為什麼年紀越大的中醫,越被病人信任,越吃香的道理,而他要想彌補經驗上的不足,除了多看病之外,只能分外的仔細了。
他號脈號了好半天,這才抬起手來,道:“問題在肝上……”
沒等他說完,譚先生搶著道:“不錯,就是在肝上,我想你定能看得出大少爺是陰虛發熱,痰火旺盛,所以應當養陰清熱,化痰安神,看來你的醫術還是值得信任的!”
楊澤很驚訝地回過頭,看著譚先生,問道:“我沒有這麼說啊!難不成以前給他看病的醫生,都是這麼下診斷的?”
譚先生臉色一沉,不回答楊澤的問話,卻反問道:“不要告訴我,你連這些都沒有看出來!”
楊澤微微沉默了片刻,搖頭道:“我真的沒有看出來,而且剛才那些症狀是你說的,我可沒有說,照我看你說的那些都不對!”
譚先生盯著楊澤的眼睛,聲音裡充滿了強勢,甚至有恐嚇的味道,他冷冷地道:“要是你診斷錯了,我只需一句話,就能關了你這至仁堂!你確定剛才我說的不對嗎?”
楊澤想了想,沒有馬上回答,他又給小男孩號了次脈,但這次用的時間卻不長,鬆開手後,他再次回頭,重重地點了下,對譚先生道:“我確定,你剛才說的是錯的,如果按著你說的病症去治療,那是無論如何也治不好這個病的!”
譚先生緊繃著的臉慢慢放鬆了,長長地舒了口氣,道:“這我就放心了!不錯,我剛才是在試探你,說的都是錯誤的症狀,以前那些醫生按著這些症狀開藥,一直都沒有治好!”
原來,這姓譚的中年文士深怕楊澤年紀太輕,醫術不高,對小男孩的病胡亂診斷,所以便出言試探,倒不是他不懂禮數,竟然恐嚇醫生,而是小男孩的身份很重要,容不得半點失誤。
楊澤搖了搖頭,道:“你多慮了,如果信不過我的醫術,不讓我看此病便是,何必口出惡言,醫患之間要是互不信任,那還怎麼治病啊!”
“是我失禮了,這廂給你賠禮了,如楊坐堂能治得好我家大少爺的病,那麼診金十倍……不,一百倍奉上,但楊坐堂如何診斷,如何開方,需當對我明講,我好回去和東家如實稟報!”譚先生衝楊澤深施一禮。
楊澤笑道:“一百倍的診金,可我們至仁堂給人號次脈,只需十文錢,一百倍也不過一貫而已!好吧,你既然讓我解釋,那我就解釋給你聽!”
他抬起小男孩的手臂,道:“手腕從腕橫紋側到胳膊肘側分佈的是寸關尺三部脈,左手的寸關尺對應的是心、肝、腎陰,你家大少爺的左手關脈特別的沉,要按下去才能感覺得到,但是一旦感覺到了,就會發現這個脈很有力。這說明肝氣鬱陷在裡面,不能生髮了,這一般是由於鬱怒導致的,治療時需當疏肝達木!”
譚先生愣了好半晌,才有些疑惑地道:“這個診斷結果……倒是頭一回聽說,我林州的醫生沒有一個是這麼下診斷的!”
楊澤道:“所以才沒治好他的病啊!”說完,他從小榻上站起身,走到櫃檯後,提筆開方,片刻功夫一方即成,遞給譚先生看。
譚先生拿過藥方,輕輕念道:“柴胡四錢、白芍二錢,丹皮二錢五分……桂枝四分……嗯,這上面的藥都太普通了吧,沒有一味貴重的,連稍微值點兒錢的都沒有,這方子能行嗎?可否解釋給我聽聽?”
楊澤心想:“這也太不信任我了!”
他點頭道:“好吧,那我就解釋一下。柴胡是疏發肝膽之氣的,白芍是人血分、柔肝瀉養陰的,丹皮瀉肝膽之火,甘草是和中的,而桂枝是暖肝升陷的,這方子的關鍵之處就在於桂枝,此方有它就等於活了起來。至於都是些普通的藥材,這說明我沒有宰你的意思,沒管你多要錢嘛,方子雖然不貴,能治病就好。”
譚先生把方子看了好幾遍,想了好半晌,看樣子估計是在心裡核實這些藥的功效,好一會兒的功夫,他才道:“這方子就算沒有效果,但也不會讓我家大少爺病上加病,也罷,就試一試它吧!”
楊澤回身抽開藥匣,把藥抓出,取秤量好劑量,便要去煎藥。 譚先生卻道:“先服一劑嗎?預計要幾劑才能見效?”
楊澤看了眼小男孩,就見他歪坐在小榻上,一副無精打采的樣子,他道:“先試一劑,應該就會有效的,如果一劑不夠,那就再服一劑。”
他有心想說,藥物只是輔助的,關鍵是要打開小男孩的心結才行,但這年頭沒有心理醫生這種職業,光憑說說話就能把病治好,沒誰會相信的。
譚先生卻從楊澤手裡拿過藥包,道:“煎藥而已,我車上有全套的器具,搬下來就能用,就由我來煎藥吧!”頓了頓,又道: “我來煎藥,是怕你用不習慣我帶來的器具,絕非不信任你。”
楊澤沒有阻止,隨他去了,心中卻想:“你解不解釋,我都知道你信不過我,你願意自己煎藥,還省著我麻煩了呢!”
他離了櫃檯,又坐回了小榻上,見譚先生和那幾個大漢離得都遠,他這才對小男孩低聲道:“我知道你的心事,就怕我說出來,你不承認!”
小男孩聽他說這話,眼睛瞪起,臉上戾氣大增,一個小小的孩子竟能有這種表情,還真夠嚇人的!
小男孩惡狠狠地道:“有什麼不敢承認的,你說吧,可你要是說的不對,我就讓人把你抓起來,吊起來抽!”
楊澤微微一笑,指了指他臉上的暗紅胎記,道:“你是因為這個胎記太醜,而弟弟又長得好看,所以爹娘只喜歡弟弟,不喜歡你,可這個話你又不能和別人說,所以只能自己生悶氣,對不對?結果弄得連覺都睡不著,對不對?”
小男孩的臉色刷地就變了,惡狠狠的表情消失,露出了驚恐的表情,雖沒回答,可臉上的表情直接就告訴楊澤,他說對了!
楊澤心中點頭,對了,要的就是這種效果,打一巴掌之後,就得趕緊給一甜棗兒了,要不然這小孩子非得被嚇哭不可!
他又道:“其實,你想錯了,你這胎記不但不醜,反而是高貴的象徵,你知道這個胎記叫什麼名字嗎?”
小男孩茫然地搖了搖頭,從來沒有人告訴過他,胎記還有名字的。
楊澤小聲道:“這個胎記的名字,我只告訴你,你可別和別人說啊!它的名字叫天紫寶印,據說有這個天紫寶印的人,以後都會做宰相的,你知道宰相是啥官不?”
小男孩聲音發顫,道:“是天底下最大的官,爹爹說他見過宰相,還給宰相磕過頭呢!”
“對啊,宰相是天底下最大的官,你以後就會當宰相的!”楊澤貼近小男孩的耳朵,小聲道:“但這個秘密,你不能和別人說,如果說了,這個天紫寶印就不靈了!”
小孩子到底是小孩子,楊澤一說,他就信了,不住地點頭,表示絕不和別人說。 當然,就算不是小孩子,是大人的話,遇到這種事,也會選擇相信的,人人都愛相信對自己有利的事,而不願意相信有害的事,這是人之常情,也是關心則亂的一種表現。
楊澤又道:“但如果你想當宰相,還得好好讀書才成,如果不好好讀書,成天盡想著你弟弟,總想著爹娘對弟弟好,對你不好,那你還是當不了宰相,要知道宰相肚裡能撐船,要有宰相氣度,要大氣些才行,還有書上不是說了嘛,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
“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小男孩把話接了下去,他眼睛發亮,似乎找到了以後的努力目標,精神也在瞬間好了很多。
楊澤摸了摸他的頭,道:“對啊,你有了天紫寶印,以後必成一代名相,你只管專心讀書便是。”
這是一種心理開導,使小男孩轉移注意力,不再鑽牛角尖,心理障礙疏通好了,再服用藥物,失眠症自然就好得快了!
想了想,楊澤忽然問道:“對了,還沒問你叫什麼名字呢?”
“我姓魏,名叫魏徵!”小男孩道。
楊澤一咧嘴,心中暗道:“這是大方帝國,不是大唐帝國……可是,我會不會因此,弄出來個大方名相啊?很有可能哦!”
他們在這邊說話,那邊譚先生已經把藥煎好了,倒出藥汁,端了過來,他見魏徵的精神大好,楊澤用手摸他的頭髮,他也沒有推開,脾氣好得很,沒了以前那種煩躁乖桀,這三年裡從沒見過魏徵如此,譚先生不由得吃驚,看來這楊家小子有點本事啊!
魏徵接過藥碗,一口氣把藥喝光,然後躺到了小榻上,道:“困了,睡覺!”
譚先生張大了嘴巴合不攏,目瞪口呆地看著魏徵,他發呆發了足足有小半刻鐘,而這麼一會兒的功夫,魏徵已然睡著,還打起了呼嚕!
“睡著了,真的睡著了……可怎麼打起呼嚕來了?這有點不對勁吧!”譚先生驚訝得說話都不利索了。
楊澤笑道:“沒事的,人家都三年沒睡過好覺了,打打呼嚕也屬正常,看來這一覺有得他睡了,咱們不要吵他,讓他睡吧!”
譚先生忙道:“對對,讓他睡吧,咱們不要吵著他,我看還是把鋪子關了吧,你今天就不要做生意了,損失多少,我全包了!”
正說著話,外面走進來一個人長相猥瑣的漢子,一身黑布短衣,敞著衣襟,露出裡面的胸毛,看樣子不像是個正經人。
這人先是看了看門口的馬車,又看了看那幾個大漢,這才進了門,對楊澤道:“楊兄弟,你在啊,你爹不在?”
楊澤認得他,是以前自己在街上胡混時的一個夥伴,是個地痞無賴,名叫盧二狗。 他不想和這種人再來往,皺眉道:“我爹不在,今天也不做生意了,你有事以後再說吧!”
盧二狗卻不走,反而笑道:“你爹不在,太好了,我這兩天拉肚子,你趕緊給我拿個治拉肚子的藥,正好讓我省下藥錢。別拿錯啊,是治拉肚子的,不是治便秘的!”
楊澤還沒回答,譚先生卻大怒,他見這人不請自來,本已生氣,又聽他說拿錯藥,這怎麼可能,以楊澤的高明醫術,怎麼可能連治拉肚子的藥和治便秘的都弄混呢!
譚先生低聲喝道:“楊坐堂醫術高明,怎麼可能拿錯藥!你給我滾出去,再敢出聲,我叫人打斷你的腿!”
盧二狗啊了聲,接著哈的笑了出來,指著楊澤道:“楊坐堂?你說的是他?他哪會治病啊,還坐堂,開什麼玩笑,你可別被他蒙了!餵,楊兄弟,藥可不能亂給人吃,要是吃出了人命,那可就禍事了!”
譚先生的臉色刷地就變白了,驚駭得渾身哆嗦,可他卻還不相信,帶著顫音兒,道:“什,什麼,他不會看病?你,你說謊!”
盧二狗不樂意了,道:“誰說謊了,他不會看病,整個保安縣的人都知道,不信你去街上隨便找個人問問,現在就問,隨便你問誰,誰要是說他會看病,我腦袋擰下來給你當夜壺使。他就會賭錢,輸了就偷家裡的錢還帳,上次因為這個還被賭坊的老闆拍了他一板磚呢!”
譚先生這才信了,臉色由白變青,回過頭,對楊澤道:“你膽敢騙我,好大的膽子,怪不得我家大少爺睡覺打呼嚕,我就說不對勁兒,原來是你亂治的!”
他轉過身一指盧二狗,接著手一揮,外面那幾個大漢衝了進來,拖出盧二狗,按到了街上,乒乒乓乓就是一通狠揍。
盧二狗這頓揍捱的,這個冤啊,好不容易說了次實話,結果倒挨了頓揍! 他抱著頭趴在地上,叫道:“哎呀,疼死我了!他騙你,你打我幹嘛啊,有沒有天理了!”
譚先生回過身,一把抓住楊澤的衣服領子,咬牙切齒地道:“你你你……你知道大少爺是誰的兒子麼,不懂裝懂,竟然亂治,大少爺有個三長兩短,我是活不了了,可臨死也要抓你墊背!”
楊澤見他很有怒髮衝冠的意思,忙道:“先別忙著找墊背的,等我治好了他再說!”
“你能治好個屁!”譚先生一著急,什麼風度都沒有了,再沒文人的修養,連粗話都爆出來了!
“那總得等他醒了再說!”
“他能醒個屁……啊,不不,他一定能醒,他一定能醒,上天保佑,他一定要醒啊,他怎麼還不醒啊!”譚先生急得語無倫次,又撲到小榻旁,去看魏徵。
楊澤道:“睡足了自然便會醒的,你別忘了他都三年沒睡過好覺了,多睡一會兒,不是很正常麼!”
譚先生呼地跳起身,對著門外的大漢們叫道:“把那人扔到溝裡去,兩個人去封住後門,剩下的人進來,給我看好這個騙子,他要是跑了,咱們誰都回不了家了!”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3-11-1 05:44 PM
第六章 請你喝酒
前堂大呼小叫的,後院的張氏聽到了,派木根過來問問啥事。
木根小跑著到了前堂,見屋裡好多人,又是壯漢,又是小孩,還有個文士,這文士還挺搞笑,老大不小的人了,苦著一張臉竟然像是要哭的樣子!
木根道:“少東家,夫人讓我來問問,出啥事了,咋還沒關門呢,今天就別做生意了!”
楊澤道:“這不正在關門麼,今天哪還能再做生意!”說著,他便往後面走去,那譚先生鬧得太歡實了,別嚇著母親,得和母親去說一聲才行。
譚先生哪可能讓他就這麼離開,一把抓住楊澤的袖子,道:“幹什麼去?你給我老實待著,不要有逃走的念頭!”
他這麼一動手,旁邊的壯漢們呼地就圍了過來,把楊澤圍在了中間,各人的臉色都不善,看樣子只要譚先生一聲令下,他們就會把楊澤按到地上痛毆,就像打盧二狗那樣!
木根不知原因,見了這情形,急道:“少爺,這是要賭債的上門了?你欠的那二百文還沒還上哪?”他以為這些壯漢是來要賭債的。
譚先生更怒了,真可稱得上是怒不可遏,心中暗道:“看來是真上當了,外面那個無賴沒有說錯,這姓楊的小子真是個賭徒,還欠著賭債呢!我剛才怎麼就那麼糊塗,聽了他的話,這要是把大少爺弄出個好歹來,我非得被砍了腦袋不可!”
那幾個壯漢臉色也都綠了,不但對楊澤憤恨,對譚先生也很惱怒,這譚先生還是謀士呢,號稱足智多謀,什麼狗屁謀士,被一個小縣城裡的小騙子騙得團團轉,這也就罷了,可連累了他們大家,這就是是可忍孰不可忍了!
楊澤衝木根揮了揮手,道:“不是要賭債的,你回去跟我娘說一聲,該干嘛幹嘛,但不要到前面來。”
木根答應一聲,轉身跑回了後宅。
楊澤看了眼譚先生,他還真怕譚先生派壯漢去後宅,嚇到母親。 不過,譚先生雖在盛怒之下,卻並沒有派人去後宅,顯見他不認為去嚇唬女眷是什麼光彩的事,從道德角度上來講,這位譚先生算得上是一個知書達禮之人,人品過關。
譚先生把氣順了順,雖然臉色還是有些青白,但表情勉強算是恢復了正常,他坐到了小榻旁,看著熟睡中的小男孩,一言不發,非常沉默,看也不看楊澤。
大漢們則都直挺挺地站在堂中四角,也都不說話,整個前堂除了小男孩的呼嚕聲,竟再沒別的聲音!
楊澤等了好半晌,見他們都不說話,便道:“我有家有業,逃走是不可能的,再說你家大少爺未醒,你也不能說沒治好,你現在軟禁了我,可萬一治好了,那時面子上可就不好看了!”
譚先生微微點了點頭,轉過頭,聲音沙啞,但語氣卻還算得上正常,他道:“楊坐堂,剛才是我失態,有失禮之處,還望你不要放在心上,等我家大少爺醒了,病也治好了,我再重重謝過。”
頓了頓,他又道:“楊坐堂如果有事,請自便,不過還望不要離開藥舖,以免我家大少爺醒來,找不到你!我不會軟禁你的,也不會去後宅,對此你不必擔心。”話說得還算是客氣,但只說治好了會重重有謝,卻沒說治不好,他會把楊澤怎麼辦。
楊澤道:“我就在後宅,有事喊我就成了。”轉身去了後宅。
張氏在後面收拾東西,傢俱什麼的自然全都不要了,只收拾了細軟,打成三個大包袱,都放在床上,第四個包袱正在打包,剛剛收拾了一半。
木根已經和她說了前面的事,當然還是沒說清楚,但張氏卻沒有想像中的那樣驚慌失措,見楊澤從前面過來,也沒有哭哭啼啼地問個不休。
楊澤關上房門,道:“娘,剛才木根和你說前面的事了吧?”
張氏擺了擺手,道:“他說話向來說不清楚,我也懶得聽了,不就是你又給別人開錯藥了麼,債多不仇,蝨多不癢,反正結果都是咱們得逃命。”
楊澤道:“娘,你不用擔心,外面那小男孩的失眠症,我是絕對治得好的,現在已經在睡覺了,只要等他醒過來,外面那些人是不會把我怎麼樣的,反而要謝謝我。”
張氏嗯了聲,道:“凡事都有個萬一,你爹在時他作主,現在他不在便由為娘作主。”她把包好的包袱又打開,從裡面拿出個小包,用油布包好的。
她將油布包塞到楊澤的手裡,道:“隨身帶好,這裡面有金葉子,還有娘的首飾,要是明天出了事,由娘來擋住他們,你只管逃走便是,等過幾年風平浪靜了再回來。不用擔心爹娘,由你兩個舅舅幫襯,我們不會有事的!”
楊澤大為感動,安慰道:“娘,不會有事的,你就放心吧!我受傷的這段日子,翻了咱家的醫書,學了幾手。你想啊,縣令的小夫人只是咳嗽,而外面的那個小孩子只不過是睡不著覺,都不是啥了不起的大病,哪可能治不好呢!”
張氏伸手摸了摸楊澤的頭髮,道:“為娘自然信得過兒子,你說沒事就沒事,娘給你弄點吃的去。”
這一整天,倒是沒有再發生什麼事,縣令吳有榮沒派人來,而前堂的譚先生也沒過來找麻煩,直到月上樹梢,都無風無浪的。
晚上楊澤拿了些飯菜去給前堂的譚先生他們吃,卻見譚先生還坐在小榻邊,守著魏徵,連姿勢都沒變過,可神態卻像老了十歲一般;那些壯漢則或坐或蹲,個個沒精打采,看表情都在想著心事,顯見這幾個時辰對他們來說,都像是過了幾年一樣。
楊澤和譚先生說話,卻見譚先生不理自己,有心安慰幾句,卻又不知說什麼,只好放下飯菜,回了後宅。
這一夜,至仁堂裡所有的人都沒有睡好,不時傳出嘆氣聲,就連楊澤自己都翻來覆去,成宿沒有合眼。
第二天一大早,天也就是濛濛亮時,楊澤便起床了,稍做洗漱之後,他來到了前堂,見那些壯漢有的靠牆坐著,有的躺在櫃檯上,沒人打呼嚕,聽呼吸聲他們是都在瞇著,誰也沒有真的睡著。
譚先生仍坐在小榻邊,手柱著頭,也在假寐。 那小魏徵卻仍睡得香甜,還在呼呼地打著小呼嚕,仍沒有醒過來。
楊澤沒有叫起他們,輕手輕腳地走到了小榻邊,看了看小魏徵,見並無意外發生,他便又返回了後宅,親自下廚,想做些早點,想必母親張氏昨晚也沒有睡好,這做早餐的事就由他來吧!
楊澤剛剛回去,前堂又輕手輕腳地進來一人,卻是小木根,他是被張氏派來的,查探一下前堂的情況,張氏自己不方便來,只能指望他了。
木根剛進前堂,忽聽至仁堂的外面有人砰砰敲門,有人高聲叫道:“楊澤,在家嗎?”
屋裡的人立時全部睜開眼睛,壯漢們齊刷刷地跳起身,譚先生卻看向小魏徵,見魏徵仍在酣睡,這才放下心。
木根身為小學徒,平日里開門下板的事都由他來做,習慣成自然,一聽外面有人敲門,他立時便走了過去,到了門口,忽然機靈勁兒發作,覺得不應該立即把門打開,而應該看看是誰敲門,萬一是老東家回來了,那就不能讓他進屋,免得被一鍋端了。
順著門縫兒往外看了看,木根啊地一聲大叫,轉身就往後宅跑,邊跑邊叫:“夫人,是官差,他們來抓少東家了!”
譚先生站起身,衝壯漢們使了個眼色,一個壯漢立即到了門口,拔下門閂,打開店門。 就見外面站著三個官差,都是身穿皂服,為首一個胖子,看樣子是個捕頭。
後宅的張氏聽到木根的叫聲,不等木根回來說情況,反正他也說不清楚,懶得聽了,她趕緊出了屋子,見楊澤端了一小盆粥從廚房出來,她上前把粥打掉,對楊澤道:“兒啊,快從後院逃走,快快!”
楊澤道:“娘,不用逃的,再說後門也有人看著!”
如果真的想逃走,昨天晚上豈不是正好,何必天亮了再逃,當然晚上逃走是出不了城的,而只要他在城裡,不管躲在哪裡也都會被捕快們抓出來的,逃不逃結果都一樣,所以根本無需逃。
張氏卻道:“你翻牆便是,現在天亮了,城門應該開了,你立即出城,遠遠逃開,兩三年內不要回來!讓娘再看一眼……”
她用力看著兒子,似乎是要把兒子的樣子永遠記在心中,隨即一推兒子,道:“快走,前面由娘頂著!”轉身快步走向前面。
楊澤真是左右為難,怪只怪以前的那個“楊澤”太不是東西,結果連累了現在的他,真是自己說啥別人都不信啊!
他自然是不會逃的,走回自己的屋子,房門大開,他在床上一躺,等著官差到來!
門口,壯漢皺眉問道:“你是縣衙里的差人?這麼早,大呼小叫的干什麼,吵到了貴人,你吃罪得起麼!”
胖捕頭正是何大才,他見開門的是個不認識的壯漢,頓時一愣。 身為捕頭,什麼三教九流的人他都見過,絕對算得上是有眼光的人,他一看著壯漢的樣子,便立時看出來是個當兵的,而且還是個小軍官,只不過穿了便服而已,聽這小軍官話裡的意思,裡面必有當大官的人在啊!
何大才反應極快,立即臉上堆起笑容,道:“卑職保安縣捕頭,不知堂內有貴人,打擾了,恕罪恕罪!”
“你是要來抓人的,抓那個楊坐堂?”壯漢問道,他剛才聽了木根的叫喊,便以為何大才是來抓楊澤的,大少爺的病治沒治好還不知道,所以不好翻臉,仍稱楊澤為楊坐堂。
何大才一愣,很有些莫名其妙,回頭看了看身後的兩個手下,那兩個捕快同樣是滿頭霧水,不知這壯漢在說什麼!
何大才道:“抓人?這從何說起!卑職是奉了縣令吳大人之命,來請楊澤楊兄弟的,不是楊百秋楊坐堂的!”
譚先生從小榻邊站了起來,問道:“來請楊澤的?為什麼請他?可是因他治好了吳有榮的家眷?”他心中升起了一絲希望。
自從昨天聽了盧二狗的話,他就一直在糾結,要不要和楊澤翻臉,可魏徵沒醒,看樣子也不像病成更重的樣子,所以他只能忍著,不敢翻臉,由於心中害怕,也不敢去街上找人查問,問楊澤到底會不會醫術,深怕得到的結果是楊澤就是個騙子,他只想等小魏徵醒了之後再做打算。
可現在一聽這個胖官差要請楊澤去縣衙,譚先生的心裡自然就有了希望,希望楊澤是懂醫術的。
何大才聽這文士模樣的人直呼縣令的名諱,立知此人必是官宦,他忙畢恭畢敬地道:“回這位大人的話,正如您說的那樣,楊兄弟治好了吳夫人的病,吳大人要請他過去道謝呢!”
譚先生大喜,雙手直搓,道:“好,好好好!”連聲說好。
何大才有些納悶兒,吳縣令的小夫人病治好了,這人幹嘛這麼開心? 難不成他是小夫人的親戚? 看長相不像啊!
譚先生一擺手,道:“還愣著幹什麼,快去叫楊坐堂來啊!”
壯漢們連聲答應,就要去後宅叫人,可還沒等他們動地方呢,就見一個老大娘,手持掃把,雄赳赳,氣昂昂地走進了內堂,在後門兒那一站,喝道:“誰敢動我兒一根毫毛,老娘今天就跟他拼了!”
噝地一聲,滿堂的人同時吸了口涼氣,這位生猛的老大娘是誰啊? 難不成她就是楊澤的母親?
堂內的人吸涼氣,門外的人卻嗨了聲,何大才笑道:“楊老太太,怎麼這麼早就要掃地啊?楊澤呢?”
“我兒早已遠走高飛,你們休想找他麻煩,有什麼事找老娘我就成了!”張氏大聲道,把後門兒堵得嚴嚴實實,深怕別人闖過去抓兒子!
何大才大吃一驚,張氏的話他沒聽明白,沒明白遠走高飛是逃走的意思,還以為是出城了呢,他急道:“楊澤出城了,什麼時候的事?哎呀,我說楊老太太,縣令大人要請他吃酒席,他怎麼就出城了呢?”
張氏啊了聲,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道:“你說什麼?縣令大人要請他吃酒席?你不是來抓他的嗎?”
“開什麼玩笑,我現在哪敢抓他,奉承他還來不及呢,他可是小夫人的救命恩人,我要是得罪了他,非得吃不了兜著走不可!”何大才笑道。
張氏不敢相信,以為是何大才出言相誆,想詐出兒子來,好抓他走。 她搖頭道:“我兒才看了幾天醫書,怎麼可能是小夫人的救命恩人,你莫要騙我,你定是來抓他的!”
何大才進了藥舖,拍了拍腰間,道:“怎麼回事,你怎麼非說我是來抓他的,我要是來抓他的,豈有不帶腰刀和鐵鍊的,怎可能空著手來。我告訴你吧,你兒子只用了兩劑藥,便把小夫人的咳嗽治好了,今早小夫人醒來時,連臉上的腫都消失了,這病好了呀,要不然縣令大人幹嘛請他吃酒席,還讓我親自來請!”
譚先生相當地激動,深深地希望楊澤真的治好了那個小夫人的病,這就代表著他也能治好小魏徵的病啊!
譚先生對張氏道:“楊老太太,我可以作證,捕快抓人時,確是要帶鐵索的,這是衙門裡的規定!你要是還不信,等會兒我陪楊坐堂去縣衙,出了事我負責!”
大家都這麼說,張氏心想:“難不成我兒子胡亂看了幾天醫書,就會蒙人了?還把小夫人的病給蒙好了?哎呀,不行,要真是這樣,那兒子就不能逃走啊,反而要去見吳縣令,這算是和當官的攀上關係了啊!”
扔下掃把,張氏趕緊往後院跑,叫道:“兒啊,你別逃啊,你治好小夫人的病了,縣令大人要請你喝酒!”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3-11-1 05:46 PM
第七章 小侯爺
張氏一著急,木根也跟著急了,他一直躲在張氏的身後,手裡還拿著塊磚頭,他一直在琢磨著要是夫人打不過這些人,那他一定要出手,幫著夫人打壞人。 楊家養了他這麼久,在危急關頭,他一定要報恩才行。
現在見張氏喊少東家,他趕緊也喊了起來,跑得飛快,比張氏還要快,一口氣沖進了楊澤的房間,手裡還拎著那塊磚頭!
楊澤聽到喊聲了,他終於也鬆了口氣,說不緊張是假的,對於能治好小夫人的病,他是有把握的,但卻不是十成的把握,他也怕治不好啊,那樣可就萬事皆休,自己非得被吳有榮秋後算帳不可,自己倒是沒啥,可連累了父母,這就不好受了。
木根跑進屋裡,呆頭呆腦地道:“少東家,你咋又躺下了,別睡了,夫人叫你呢!”
楊澤閉著眼睛,不答理他,正主兒沒到呢,自己可不能隨便就起來,怎麼著也得學一把諸葛亮才成,三顧茅廬就算了,但一顧臥室,總還是需要的。
張氏跑進了院子,她本以為兒子翻牆逃走了,卻看到房門開著,從外面直接就看到了裡面,兒子正躺在床上呢!
她顧不上問兒子為什麼不聽話,為什麼不逃走,三步並做兩步進了屋子,推開木根,說道:“兒啊,你治好了小夫人的病啦,何捕頭奉了縣令大人之命,來請你去衙門,要請你喝酒呢!”
在她身後,何大才和譚先生也進了屋子。 何大才笑道:“楊兄弟,太陽都曬屁股了,怎麼還沒起床啊!”
既然請客的人到了,那就該起來了。 楊澤翻了個身,慢慢坐起,伸了個懶腰,道:“大夢誰先覺,平生我自知,草堂春睡足,窗外日遲遲!”
張氏咦了聲,心想:“兒子怎麼會作詩了?不會是他做的,可能是抄他兩個舅舅的詩吧,可我那兩個哥哥做詩似乎也沒這般好的文采,那兒子是抄誰的?”
何大才呃了聲,從沒想過楊澤會作詩,在他心裡楊澤一直都是個不學無術的小混混。
只有譚先生點了點頭,道:“好詩,好文采!”這年頭還沒有《三國演義》這本書,他還以為是楊澤自己做的詩呢!
楊澤說了聲:“好睡好睡,一覺到天明啊!”這才假裝看到屋裡的眾人,他一臉驚奇地道:“何捕頭,譚先生,你們怎麼進我屋來了?”
何大才心想:“臭小子,竟學會擺架子了!身上衣服都穿著,連腳上的鞋都沒脫,什麼一覺到天明,唬弄誰呢!”
得罪誰也不要得罪醫生,尤其是一個醫術高明的醫生,人吃五穀雜糧,哪有不生病的,沒準兒以後就得求到人家!
何大才笑道:“打擾楊兄弟好夢了。恭喜楊兄弟,你只用了兩劑藥,就治好了小夫人的病,縣令大人高興得很,要我來請你過府,要當面謝你,還要請你吃酒席呢!”
“舉手之勞,何足掛齒,我一個小小草民,哪當得縣令大人請……”楊澤滿口謙虛,卻很麻利地從床上下來,就要往外走。
何大才很是知趣,上前挽住楊澤的胳臂,道:“當得當得,你不當得,還有誰能當得!”和楊澤一起往門外走。
楊澤對張氏道:“娘,你在家裡等我爹,我去縣衙走一趟,很快就回來,你跟我爹說一聲,讓他不要著急了!”
見兒子治好了小夫人的病,張氏頓時就有了底氣,整個保安縣里,有幾個人能被縣令大人請吃酒席啊,也就咱兒子一人了!
張氏很揚眉吐氣地道:“我兒去吧,為娘會和你爹說的,你也不要著急回來,多陪縣令大人說會兒話,多敬大人幾杯酒,莫要失了禮數! ”
楊澤自然答應,他看向旁邊的譚先生,道:“譚先生,要不你隨我一起去?你家大少爺暫時還未醒,你留在這裡也只能是白等,不如和我一起去縣衙,見見縣令大人,大家認識認識!”
譚先生正有此意,點了點頭,道:“好,那我便和你一起去見見吳有榮,以前在軍中時曾和他相識,一晃好幾年過去了,這次我來他的地盤,自當該去見見!”
對於他來講,其實和吳有榮沒啥交情,也就是點頭之交罷了,再說一個小小縣令而已,根本不放在他眼裡,就算以前見過面,現在也是無所謂。 可他卻想看看那位小夫人,了解一下她的病怎麼治好的。 至於說到見吳有榮的女眷,是不是有點不合禮數,吳有榮會不會同意,他這時也顧不上了,他說要見見,吳有榮還敢說不行麼!
吳有榮不知保安縣來了個譚先生,自然不會請他,可譚先生要跟著何大力去,何大力哪敢說個不字,人家可是連縣令大人的名諱都能直呼,顯而易見是當官的,而且官當得還比吳有榮大。
待路過前堂時,譚先生又看了看小魏徵,見他竟還在酣睡。 楊澤知他擔心,安慰了幾句,小魏徵都三年沒睡過好覺了,多睡一會兒無妨的,無須擔心什麼,睡飽了自然就醒了。
一行人到了縣衙,從側院去了後宅,直入花廳,何大才請楊澤和譚先生稍坐,叫僕人送上茶湯,他則去請吳有榮了。
楊澤坐在椅上,打量著花廳,就見這花廳和那小夫人的臥房一樣,傢俱擺設都用的是鮮亮的顏色,大紅大綠的,很有些俗氣,給人一種爆發戶的味道,沒啥內涵。
譚先生喝了口茶,起身來到牆邊,看著一幅工筆劃,上面畫著的是孔雀,色彩濃重。 他指著這畫,道:“能把孔雀和仙人掌畫在一起,這畫師還真是奇思妙想,吳有榮能把這種畫掛在牆上招搖,也當真值得人欽佩!”
楊澤笑道:“總不能讓吳縣令掛鳳凰吧,掛掛孔雀還是可以的,這孔雀和仙人掌畫在一起,豈不就能沾了些仙人之氣,也就成了仙鳥了,不比鳳凰差多少!”
譚先生一怔,想了想,頗有些哭笑不得,原來這畫要表達的是這麼個意思啊!
他搖頭道:“這吳有榮啊,都當了縣令了,還是改不了丘八的性子,掛幅畫都要這樣的強拉硬扯,不過你能看出這幅畫的含義來,倒也算是對了吳有榮的脾氣,你倆半斤八兩,差不多啊!”
忽聽廳外有人說道:“誰和本官半斤八兩,差不多啊?”隨著說話聲,吳有榮走進了花廳,他仍舊是全套的官服,腳上的官靴擦得一塵不染,很有縣令大人的派頭。
楊澤立即起身,拱手行禮,道:“草民楊澤參見吳大人。”
譚先生則笑著看向吳有榮,心中暗道:“果然還是那副丘八脾氣,在自己的後宅還穿著全套的官服,深怕別人不知道他現在是個文官了嗎,在家裡也要如此的顯擺!”
吳有榮衝楊澤點了點頭,笑道:“楊澤,你很好,你的藥更加的好……”嘴裡說著話,他看向了譚先生,感覺這個人很面熟,似乎以前在哪裡見過。
忽地,吳有榮啊地大叫了一聲,叫道:“譚郎將,你,你是譚將軍!”他趕緊給譚先生跪下行禮,禮數相當地周全,比楊澤給他行禮周全多了,說道:“譚將軍,哪陣風把你吹到下官這保安縣來了?”
楊澤早就看出來譚先生是個當官的,但沒想到是郎將,明明就是個書生文人嘛,怎麼會是郎將呢? 他看看譚先生,又看看吳有榮,這兩個當官的正好相反,五大三粗,一臉剽悍的吳有榮是個文官,而文質彬彬,像個讀書人似的譚先生,竟然是個武將!
譚先生的真名叫做譚松鶴,在定北節度使的衙門里當懷化郎將,是定北節度使的心腹謀士,官職是郎將,但卻並非是上陣廝殺的那種將領,主要是給定北節度使出主意的,相當於後世的參謀。
譚松鶴的官位,可要比吳有榮高多了,吳有榮見他,自然是要行大禮的! 譚松鶴上前兩步,雙手虛托,笑道:“吳大人,太客氣了,我來你這裡並非是為了公事,而是為了小侯爺的事來的!”
吳有榮站起身來,奇道:“為了小侯爺的事?小侯爺怎麼了?可有什麼事是要下官效勞的?”
楊澤在旁眼睛一亮,聽他倆話裡的意思,那個小魏徵竟然是個小侯爺! 他們是從林州來的,林州是節度使的駐地,節度使可不就是姓魏麼,而且爵位就是侯爵,自己竟然救了位小侯爺!
譚松鶴嘆了口氣,把事情的經過說了一遍,小侯爺魏徵是寧陽侯魏元成的長子,侯位的繼承人,得了失眠症,在林州治不好,魏元成只好派他帶著魏徵來到瓜州,昨天到了保安縣,進城第一家藥舖看到了至仁堂,之後便是由楊澤給看的病。
吳有榮聽得滿頭是汗,魏元成是他的老上司,以前在對北地胡人作戰時,他就分到魏元成的軍隊裡,戰後報軍功時,也是魏元成親自給他報的,要不然他哪有這個縣令當,不管是從官場上來講,還是從人情上來講,魏元成都是他的恩主,恩主的繼承人有了病,還來到了他的保安縣,他能不著急麼,得出力幫忙啊!
吳有榮著急地問道:“那小侯爺現在可還在至仁堂?他的失眠症有沒有治好?”
譚松鶴看了眼楊澤,道:“小侯爺的病都得了三年了,哪可能一夜之間就治好!不過,我看楊坐堂倒是很盡心的!”
他的忍耐力相當地好,要不然也沒法成為節度使的心腹,反正只要小魏徵沒有醒,他就絕不會和楊澤翻臉,當然要是魏徵有個三長兩短的,那後果就不止是翻臉那麼簡單了,是會要人命的!
吳有榮道:“既然楊坐堂盡心盡力,那小侯爺的病就一定能治好!譚將軍有所不知,楊坐堂醫術高超,有起死回生之術,下官賤內病得死去活來,差點都要準備後事了,可楊坐堂只兩劑藥,不到一天一夜的功夫,就把她給治好了,你說神不神!”
“可否讓我見見吳夫人?”譚松鶴來這裡的目地就是要看看那位小夫人,要不然他才沒心情來看吳有榮呢!
吳有榮當即道:“可以,當然可以,下官這就去叫她出來,給譚將軍見禮。”說完,也不叫僕人,而是親自跑出了花廳,去叫小夫人了。
花廳裡又只剩下了楊澤和譚松鶴兩人,楊澤衝譚松鶴拱手行禮,道:“原來大人竟是位將軍,草民失敬了,不知大人可是在魏侯帳下任職?”
譚松鶴微微一笑,點了點頭,表示承認,但卻沒有正面回答,只是說道:“如楊坐堂治好了我家小侯爺的病,那麼侯爺定重重有賞,你下半生的富貴唾手可得!”
楊澤心中歡喜,要是真能搭上節度使這條線,那他以後在大方帝國的日子就會好過很多了。 在來到這個世界後,他發現自己文也不行,武也不行,科舉和從軍都別想了,只能靠給人治病討生活。
而他要想混出名堂來,也只能靠醫術了,如有節度使給他當靠山,以後就不怕被人欺負了,至少不會被吳有榮這樣的小縣官給嚇唬住,看看昨天把父母給嚇壞的樣子,讓他想想就心酸,草民草民,真是如同草芥一般的小民啊!
只是片刻功夫,吳有榮便領著他的小夫人回到了花廳,小夫人盈盈萬福,給譚松鶴見禮,又向楊澤道謝。
楊澤這回總算看到了小夫人的本來容貌,果然是很有幾分姿色,屬於天生便有媚骨的女子,難怪吳有榮這麼寵她,把她當成心肝寶貝兒一樣。
小夫人已然不咳嗽了,臉上也已消腫,只是還沒完全恢復,皮膚還有些淡淡發紅,但並不影響什麼。
吳有榮道:“譚將軍,下官剛才進去,是讓賤內洗臉的,女人家總是莫名其妙,臉上的腫剛消,她就抹上了胭脂,下官怕你看不清她病好後的樣子,所以特地讓她洗乾淨臉,這才過來的!”
楊澤心中暗笑:“這話說的,說得好像姓譚的是想看你小夫人長啥樣似的,這可有損譚大文人的名聲,要是被傳出去,很容易讓人想成他是個好色之徒!”
果然,譚松鶴臉上有點兒掛不住了,就算是這麼回事,說話也得講點技巧啊,你說小夫人出來是為了感謝楊澤的,不就可以了麼,幹嘛非得說是我要看她,真是個丘八,還是個腦袋被驢踢了的丘八!
別看譚松鶴是武官,可他骨子裡還是文人,罵起別人丘八來,那是一點都不客氣的。 看了小夫人幾眼,他並沒有問什麼話,也無須問什麼,相信吳有榮不會騙他的。
譚松鶴轉頭對楊澤道:“你不是想再複診一下嗎,看看吳夫人還有什麼不妥,非要吳大人請小夫人出來,現在就複診吧!”
還挺會給自己找台階的! 楊澤心裡這麼想,嘴上自然不會這麼說,他答應一聲,上前給小夫人號了號脈,問了幾句病情,便道:“應該是都好了,不用再服藥了,只需靜養幾日便成。”
譚松鶴長長舒了口氣,道:“那就好,那就好!”
門外傳來腳步聲,何大才小跑著到了門口,說道:“大人,至仁堂來人了,說有人要抄了楊家,堵著門口呢!”
楊澤大吃一驚:“什麼,抄家?誰要抄我的家啊!”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3-11-1 05:51 PM
第八章 出名了
不止楊澤大吃一驚,吳有榮也是吃驚不小,他怒道:“抄家?在保安縣,除了本官之外,誰敢說抄家二字?”真是豈有此理,連縣令的差事都敢搶,活得不耐煩了麼,到底他是縣令,還是另有其人!
譚松鶴也急了,他道:“有沒有吵到堂中之人?”抄不抄楊家,他是不在乎的,是誰要抄楊家,他也不在乎,可那抄家的人也叫混帳,早不抄晚不抄,非要趁小魏徵在楊家的時候,去抄楊家,這是絕對不能忍的!
一時情急,楊澤沒想到誰能抄自己的家,可見兩個當官的都急了,他立時就要拉戰友了,好歹得把當官的拉到自己這邊兒來啊,這樣才能對付敢抄自己家的人!
楊澤道:“會不會是有人知道了小侯爺的身份,有了加害之心,所以才去我家找麻煩,想趁混亂之際,對小侯爺不利啊!”
這話說的可太嚴重了,雖然是猜測之語,可差點把譚松鶴和吳有榮他倆一起嚇暈過去,要是小魏徵有個閃失,他倆也不用活了,非得被魏侯給剁了不可!
吳有榮一蹦三尺高,叫道:“來人來人,把人都叫上,跟本官去至仁堂,看看誰敢加害小侯爺,我非扒了他的皮不可!”說罷,飛奔而出,一路大呼小叫,招呼衙中的捕快。
譚松鶴也急奔出去,他帶來的那些壯漢全是魏侯屬下的精兵,個個身手了得,但雙拳難敵四手,好漢架不住人多,萬一想要加害小侯爺的人太多,壯漢們抵擋不住,那可就糟糕了!
楊澤也挺急的,小跑著出門,他跑到後宅與前堂交界的月亮門時,又看到了那位吳大公子,就是吳有榮的大兒子,這年代的武俠迷。 就見吳大公子手裡捧著本書,看著跑過去的吳有榮,一臉的茫然,很有書呆子的氣質。
路過吳大公子的身邊,百忙之中,楊澤說了句:“武林高手的最高境界便是無招勝有招,天下第一大俠名叫獨孤求敗,第一女俠名叫東方不敗,你猜他倆誰能打過誰?”
吳大公子聽了這話,渾身巨顫,啊地大叫一聲,跟在楊澤的身後也跑了起來,叫道:“無招勝有招?你在哪本書上看到的?等等我,等等我啊!”
他平常很少運動,根本跑不快,眨眼功夫便被落下好遠,可卻相當有毅力,遠遠地跟著,窮追不捨!
衙門裡的捕快見縣令大人心急火燎地往外面狂奔,也全都急了,大呼小叫地跟上,待上了大街時,吳有榮的身後竟然跟了好幾十人,聲勢浩大,氣勢驚人,把老百姓給驚了個夠嗆!
百姓們都躲到了道旁,目瞪口呆地看著奔過去的這一大群官吏,有的人便道:“這是要去抓人嗎?”
有的則道:“不像,抓人哪有縣令大人親自去的,還跑得這麼快!”
“那是哪裡著火了,他們是去救火的?”
“也不像,沒看見哪裡冒煙啊!”百姓們議論紛紛。
眨眼功夫,那一大群人奔了過去,百姓們都躲在道邊,整條大街上空空蕩盪,竟然一個行人都沒有,如同被淨了街似的!
忽地,卻見大街上又奔來一人,這人跑得極慢,與其說是在跑,不如說是在蹭,而且還蹭得氣喘吁籲,上氣不接下氣,滿臉通紅之餘手裡還晃著本書,竟然是縣令的大公子!
吳大公子邊跑邊叫:“那,那個會無招……勝有招的……武林高手……在哪兒哪……”
百姓們聽了這話,無不恍然大悟! 武林高手,還無招勝有招,難不成是城裡進了強盜,縣令大人是帶人去抓強盜的?
忽有人叫道:“必是江洋大盜,而且是殺人不眨眼的那種!”
這一嗓子喊出來,道路兩旁頓時鴉雀無聲,而大道之上,只有吳大公子一人在氣喘吁籲地蹭,並且有越蹭越慢,隨時就要倒下的趨勢!
“什麼江洋大盜敢來咱們保安縣撒野?必須得給他點顏色看看!”不知是誰又喊出了這一嗓子!
片刻的沉靜之後,百姓們轟地齊聲叫起來:“必須給他點顏色看看,今天要是放跑了他,以後什麼樣的強盜不都得跑來撒野麼!”
百姓們轟轟轟地一起跑了起來,打算要去幫縣令大人的忙,紛紛抄起板凳,木棍,板磚等等武器,向至仁堂方向跑去!
保安縣地處邊疆,向來民風剽悍,百姓們都懂得,要想不被強盜禍害,就得自己夠強悍,得讓強盜知道保安縣的人不好惹,這樣才能讓他們不敢來,大家才能保平安,這和對付胡人是一個道理,所以本地百姓向來心齊,從來不怕強盜,就算江洋大盜也不行,敢來就敢拿板磚拍他!
百姓奔過,街上又只剩下了吳大公子一個人,還有不少看熱鬧的婦女和小孩。 吳大公子以堂堂男子漢之軀,混在婦孺之間,相當地慚愧,有心找本寫輕功的書練練,可現在卻是來不及了!
自己家出事,楊澤自然著急,後來者居上,他跑到了第一位,待到了自家至仁堂的門口,就見自己父親回來了,身後還站著一個老學究模樣的老人,記憶當中,這位老學究就是自己的二舅,張文廣,乃是一位秀才,而張文廣的身後,則站著張氏,還有木根。
在他們對面,卻站著七八個漢子,漢子們的前面竟是丘路德,路德堂的老闆,想要謀奪至仁堂的那朵老奇葩!
楊澤這才想起來,丘路德想要用一百貫買下至仁堂的事! 昨天和今早事情太多,楊澤已經把這事兒給忘了,剛才也沒想起來,趕情兒弄了半天,是丘路德來抄自己家的,有沒有搞錯,這朵老奇葩算老幾啊,竟然還敢玩抄家!
楊澤擠進人群,道:“爹,你回來了?二舅,你也來了!”
楊百秋沖他點了點頭,微笑道:“剛回來。嗯,事情我已知曉,兒子你有出息。”看來,治好小夫人的事,張氏已經和他說了。
二舅張文廣也沖他點了點頭,道:“澤兒,要不是你的事,我也不能進城,家裡還有好多事呢,你可折騰壞我了!”
丘路德見楊澤回來了,又看到那一大群奔來的官差,尤其是為首的吳有榮,他心裡咯噔一下,完了,看來剛才張氏說的話是真的,我這次可踢到鐵板了,還是趕緊溜吧!
沒等丘路德溜呢,吳有榮便到了,第一句話就是:“是誰要抄楊家,站出來讓本官看看!”
丘路德的腦袋嗡地一下子,幾乎暈倒,他現在明白得不能再明白了,楊澤肯定是把小夫人的病給治好了啊,要不然縣令大人豈能親自跑來,這是來還救命之恩的啊!
可是,楊澤這種不學無術的敗家子,怎麼可能把小夫人的病給治好呢? 這太不可思議了!
譚松鶴跑得太急了,滿臉通紅,呼呼喘著粗氣,他很多年沒這麼跑過了,就算當年在軍中時,也沒這麼急行軍過,雖然縣衙離至仁堂不算太遠,可也仍把他累了個半死!
譚松鶴扒開人群,快步進了藥舖,就見他手下的壯漢們都圍著小魏徵,而小魏徵仍在酣睡,小呼嚕繼續打著!
吳有榮問了一聲,見無人回答,他便對楊百秋道:“是誰要抄你的家,你指出來,讓本官瞧瞧。放心,一切有本官做主,你不必害怕日後受報復。”
楊百秋久在江湖走,說話辦事相當的乖滑,他沒有指向丘路德,而是道:“回縣令大人的話,倒是沒有誰要抄草民的家,只是路德堂的丘掌櫃想要用一百貫的價錢,買下草民的至仁堂,草民的至仁堂少說也要值上七八百貫,所以捨不得賣,和他口角了幾句,別的就沒什麼了!”
他這話並沒有說丘路德抄家甚麼的,可卻結結實實地告了丘路德一狀,而且還會引發別人的同情,街坊鄰居們誰也不會說他半個不字,要說也是說丘路德不是東西。
吳有榮一愣,看向丘路德,奇道:“人家七八百貫的買賣,你想用一百貫就買下來,這話是怎麼說的,天下沒這個道理啊!”
丘路德臉都綠了,汗流浹背,對吳有榮躬著腰,聲音發顫,說道:“回縣令大人的話,草民是跟楊坐堂開玩笑呢,當不得真,當不得真。”
楊澤哈地一聲,笑道:“是啊,是開玩笑呢,用不著較真兒。吳大人,昨天,丘坐堂跑到我家,說我一定治不好小夫人的病,吳大人你一定會報復的,會給我家安個通匪的罪名,殺我全家,所以勸我們快逃,逃之前把這至仁堂賣給他,可如果我治好了小夫人的病,那他的路德堂,就以一百貫的價格賣給我楊家。玩笑,這就是個玩笑話,我們楊家不會當真的,吳大人你也別當真!”
吳有榮鼻子差點兒被氣歪了,買賣藥舖這種事,他沒心思去管,可丘路德說他會報復,還要安通匪的罪名給楊家,這可不得了了,這等於是誣陷他公報私仇,濫用職權啊!
吳有榮怒道:“好你個丘路德,竟敢敗壞本官的名聲,你污衊當地父母官,是要被流放的!”
丘路德再也挺不住了,撲通一聲就跪下了,叫道:“冤枉,冤枉啊,草民從沒說過這種話,大人明鑑,要為草民作主啊!”
他身後跟他一起來的那些漢子,也都跪下了,人人驚慌失措,他們也都叫起冤枉來,可他們心中卻都明白,丘路德是沒被冤枉的,因為丘路德在找他們來助威時,不但給了他們錢,同時也說了吳有榮必會報復的話,要不是認定楊家非完蛋不可,他們也不肯就這麼打上門來的,只不過是報著打落水狗的想法而已。
可轉眼的功夫,楊家沒成落水狗,丘路德卻成了落水狗,還連累著他們也都成了狗,並且一起落水了!
吳有榮哼了聲,道:“是不是冤枉你們,要帶你們回大堂問問才行,不動大刑,諒你們也不會招的!”正要吩咐捕快把丘路德他們抓走,可命令還沒等說出來,就聽屋里傳出驚喜的叫聲,他趕緊進了藥舖,沒功夫答理丘路德了。
丘路德見吳有榮進去了,他忙跪爬到楊百秋的跟前,求道:“楊坐堂,都怪小弟混蛋,都是小弟的錯,你大人不記小人過,就饒了小弟這一次吧,千萬不要告我啊!”說著,連連磕頭,眼淚一把,鼻涕一把地嗚嗚痛哭。
楊百秋卻不理他,轉身跟著楊澤也進了藥舖,楊澤的二舅張文廣卻指著丘路德道:“這就叫天理循環,報應不爽。你也不要裝可憐相兒了,是不是饒了你,我們說了不算,只有縣令大人說了才算。”
丘路德向藥舖裡望了眼,見裡面亂哄哄的,沒人注意自己,他一咬牙,站起身來,心想:“昨天楊家出了事,他們要逃,今天是我丘家出了事,看來我也要逃了,現在不逃,等吳有榮出來,我就逃不了了!”
他也是一狠人,決心一下,再不猶豫,轉身擠出人群,向自己的路德堂跑回。
圍觀的百姓們都對他報以鄙視的目光,這個丘醫生平常看著人五人六的,沒想到竟是個這麼壞的人,竟然還敢落井下石,想強買至仁堂,實在太不地道了。
丘路德好不容易擠出人群,發足便奔,可一不小心,卻撞倒了一人,那被撞之人重重摔倒在地,大聲呼痛。 丘路德只看了一眼地上這人,頓時三魂七魄各自飛走一大半,差點自己也摔倒在地!
原來,被撞的不是別人,竟是吳有榮的兒子,剛剛蹭到至仁堂外面的吳大公子!
丘路德不敢去扶吳大公子,他用袖子一捂臉,抱頭鼠竄般地逃了,深怕吳大公子起身抓住他,那可就真是要了他的老命了!
吳大公子卻不認得丘路德,他書呆子性格,只知看書,從不交遊,認識的人本來就不多,更加不認得丘路德,見這小老頭兒飛快地逃走了,他爬起身來,嘆道:“這人年紀不小了,竟然跑得比我還快,可他幹嘛要跑,我又不會訛詐他,要他付湯藥費!”
藥舖裡面,譚松鶴激動得淚流滿面,他面前坐著的正是小魏徵,這位小侯爺終於醒了!
壯漢們也都激動地看著小魏徵,小侯爺的病終於好了,他們都可以回家了,不用在挨個州挨個縣地去求醫問藥了!
小魏徵揉了揉眼睛,道:“睡飽了,真舒服,頭也不疼了!”
睡了將近一天一夜,又經過楊澤對他的心理疏導,他的脾氣好多了,沒再發脾氣,要是換了以前,這麼多人圍著他,看著他,他非得暴躁起來不可。
小魏徵看了看周圍,問道:“楊坐堂呢,那位楊大哥哥呢?怎麼不見他來看我?”
“我在這裡,我在這裡!”楊澤從壯漢們的外面擠了起來,笑道:“小侯爺,你醒了,這一覺睡得可還舒坦?”
“舒坦,三年沒睡過這樣的好覺了,我還以為自己要死了呢!”小魏徵看向楊澤的目光中,充滿了信任和依賴。
小孩子就是這樣的,誰對他好,他就會信任誰,就會產生依賴感,而現在楊澤治好了他的失眠症,還告訴他以後能做宰相,臉上的暗紅胎記也不再讓他自卑,這都是讓他最開心的事,彷彿所有的煩惱,都隨著一場好覺,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楊澤忙道:“別說什麼死呀死的,你以後是會成就一番大事業的,會長命百歲,不能說死什麼的,這種不吉利的話!”說著,他衝小魏徵眨了眨眼睛。
小魏徵也沖他眨了眨眼睛,他知道楊澤對他說的是以後他能當宰相的事,但這是兩個人的小秘密,是不能跟別人說的。
小榻旁圍著的人不少,可誰也不懂他倆說的話,譚松鶴都沒明白。 對於別人來講,小魏徵以後肯定會成就一番大事業的,身為定北節度使的長子,侯位繼承人,一生出來就意味著與眾不同,就算啥也不干,也會成為侯爺,這在普通人眼裡,已經是了不得的大成就了!
譚松鶴滿臉的喜容,回過頭,對擠進來的吳有榮說道:“我家小侯爺的病,三年沒有治好,可一到你這保安縣,只一天的功夫就痊癒了,你治地有方,有大功於魏侯,我回林州之後,定要向魏侯保舉你,讓你這縣令再往上升一升!”
吳有榮頓時也激動了,他是當兵的出身,由武轉文,本以為這輩子最大的前程就是七品縣令了,可他啥也沒做,只靠著借楊澤的光,就能往上升一升,這種好事,以前他連做夢都是夢不到的。
一時之間,吳有榮對楊澤的感激之情,都沒法言表了,激動得他連話都說不出來了。
藥舖的門開著,外面又有那麼多圍觀的百姓,裡面發生什麼事,當然都知道了。 百姓們議論紛紛,都在說著楊澤的事,盡都在說浪子回頭金不換,誰能想到那個不學無術的賭徒,竟然會有這麼一天!
不少百姓都在想:“這楊澤能將縣令家眷的病治好,現在又能治好外地來的小侯爺的病,那當然要算得上是名醫了,看來以後要是自家有病,找他看病準沒錯!”
甚至有百姓說道:“會不會是小侯爺特地從林州來咱們這兒,就是為了讓楊澤給他看病啊?”
百姓們頓時嘩然,難不成楊澤早已名聲在外,連林州的人都知道他醫術通神了? 可我們這些本地人咋都不知道呢?
就在這時,忽地從人群外拼命擠進一人,直衝入藥舖,叫道:“可追上你了,可追上你了,讓我好找!”說話之人,竟是吳有榮的兒子,吳大公子。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3-11-1 05:53 PM
第九章 小說迷吳乘風
吳大公子衝進藥舖,使勁扒拉開壯漢們,擠到了楊澤的跟前,一把拉住楊澤的袖子,叫道:“你說什麼無招勝有招,是從哪本書上看來的?快快說給我聽!”
楊澤正在和小魏徵說話,吳大公子這麼莽撞地擠過來,小魏徵立時就不高興了,小臉沉了下來,正想像以前那樣發脾氣,忽然想到宰相肚裡能撐船的話,他身為未來的大方帝國宰相,不能太小氣了,這便只沉下了臉,卻沒發脾氣罵人!
可小魏徵一沉臉,譚松鶴就受不了了,好不容易小侯爺開心了些,卻跑出這麼個莽撞的人來,這不是找不自在呢麼!
譚松鶴沒說吳大公子什麼,卻斥責那些壯漢道:“你們是怎麼當差的,這人如果是來刺殺小侯爺的怎麼辦,你們就這麼把他放了進來?不要腦袋了麼你們! ”
壯漢們大駭,他們都背對著門口,注意力都集中在小魏徵身上,再說誰能想到這兒人山人海的,竟能跑出來個“刺客”啊,一不留神就讓吳大公子鑽了個空子!
壯漢們立即就抓住了吳大公子的雙肩,就要把他按倒在地!
吳大公子進來,身為父親的吳有榮能看不見麼,可剛剛他實在是沒法張嘴說什麼,他這大兒子盡讓他上火了,丟盡了他這個當父親的臉,他都不好意思在外人面前說,這邋裡邋遢的人就是他的長子,可現在兒子要被按翻,他就沒法再裝看不見了!
吳有榮喝道:“畜生,在小侯爺和譚將軍面前,你也敢如此撒野,是不是皮子鬆了,又想被緊緊了!”他轉頭對譚松鶴陪笑道:“譚將軍息怒,這個混帳東西是下官的不孝之子,名叫吳乘風,成天總給下官惹禍,下官回家一定好好教訓他!”
譚松鶴一愣,看向已經被壯漢按跪在地的吳乘風,道:“這人是你的兒子?這為人處世的風格,可和你大不相同了!”擺了擺手,示意壯漢們放開吳乘風。
吳有榮苦笑道:“下官也不知上輩子做了什麼孽,竟然生出這麼個混帳東西來,要不就是我上輩子欠了他的債,他這輩子來討債了,讓我操碎了心!”
吳乘風站起身來,聽父親這麼說,深感羞愧,他只是特別愛看小說而已,並不代表著是個傻子,當著外人的面他如此的丟臉,丟自己的臉也就算了,反正他也不在乎,可丟了父親的臉,卻讓他很感難受了。
楊澤倒是對吳乘風挺看好的,感覺這人和前世的宅男有點類似,對某件事很專注,但卻缺乏社交,不太懂人情世故。 不過,有時候在某個領域裡,能出大成績的人,往往還真就是這種人,勝在對某事情癡迷和專一。
楊澤對吳乘風道:“關於無招勝有招的事,等以後有了空暇,咱們倆再好好聊聊,倒也不急在這一時。”
吳乘風大喜,連連點頭,不住地道:“有時間,咱們一定要好好聊聊!”
吳有榮咦了聲,很感驚訝,他這兒子向來不喜歡聊天,怎麼卻要和楊澤聊聊,是兒子轉性了,還是楊澤給他灌迷魂湯了?
譚松鶴不願意在保安縣耽誤時間,既然治好了小魏徵的病,那他就要回林州了,向魏侯報告此事,不論從哪個方面說,繼承人是否健康,都是整個魏侯家族的頭等大事,魏侯必須第一時間知曉。
譚松鶴表示要啟程回林州,吳有榮哪敢挽留,要讓譚松鶴多住幾天,就等於是讓魏侯多等幾天,他升官還指望魏侯呢,要是讓魏侯著急上火,他還升什麼官啊! 但好好宴請譚松鶴還是必要的,這是有來有往的禮數,譚松鶴這次來了,他吳有榮日後還要往呢!
一行人回了縣衙,吳有榮大排宴席,譚松鶴和楊澤都是座上賓,楊百秋和張氏以及張文廣也都列座相陪,就連木根也在末席混了個座位,吃得木根滿嘴流油,直呼這頓飯是這輩子吃得最豐盛的一頓。
酒足飯飽,譚松鶴帶著小魏徵離開了保安縣,返回林州,楊澤和吳有榮一同送行,臨分別時,小魏徵對楊澤很是不捨,非要楊澤和他一起去林州,楊澤自是不能和他一同走,只能好言安慰,說以後一定會去林州看他的,小魏徵這才上車,馬車走出好遠,他還探出身子,衝楊澤揮手。
吳有榮見小魏徵對楊澤如此親厚,心中感慨,忍不住對楊澤道:“楊坐堂,你得小侯爺如此看重,前途無量啊!”
大方帝國的官制,不僅侯位是世襲的,就連節度使的官位都同樣是世襲的,而且在長子繼承製下,小魏徵以後必會是下任魏侯,定北節度使掌管三州,瓜州的保安縣正好便處在定北節度使的管轄之內,楊澤得到了小魏徵的友誼,那就真的是前途無量了,至少在三州之內,完全可以橫著走。
聽吳有榮這般說,楊澤趕緊自謙幾句,說他只是個醫生,能有啥前途,也就是替人治病,混口飯吃而已。
吳有榮卻告訴楊澤,大方帝國的科舉考試,不只有進士科和明經科這些,還有醫科,只要醫術高超,也同樣可以參加科考,入朝為官的,甚至在百餘年前,有一位名醫還當上了尚書這樣的大官,被封為國公,這可比魏侯都要厲害了。
楊澤聽了這話,深表驚訝,他的記憶當中沒有關於科考的事,以前的楊澤不學無術,根本沒參加科考的可能,自然也就不會關心這些,沒有這方面的相關記憶,連帶著現在的楊澤也不知道科考的事。
可今天聽吳有榮這麼一說,楊澤自然吃驚,要是科考裡有醫科,那麼他完全是可以去試一試的,說不定能混上個一官半職,對以後過上好生活,會有很大的幫助。
當然,楊澤心裡想著去試試科考,但嘴上卻自不會說出來,一通謙虛之後,同吳有榮一起返回了城內。
楊澤回到了家中,楊百秋和張氏他們早就回來了,正陪著二舅張文廣說話,張文廣是個老秀才,家住城外的張家村,家中開了座私塾,教著十幾個學生,算得上當地很受尊敬的文化人。
這次楊百秋想要舉家逃走,便去找張文廣幫忙,張文廣當然義不容辭,立即就趕了過來,只不過白跑一趟,楊澤已經把小夫人的病給治好了。
見楊澤回來,張文廣很是欣慰,他讓楊澤坐下,笑道:“剛才聽你母親說了,你只不過翻了幾天醫書,就能連著治好縣令的家眷還有小侯爺的病,這可真算得上是聰慧了,我教書幾十年,也未曾見過你這樣聰慧的學生。”
楊澤今天被連著誇獎,心裡還是挺得意的,他道:“外甥只是小聰明罷了,哪及得上兩位舅舅,你們都是有了功名之人,外甥要想得到功名,怕是此生無望了。”
張文廣卻搖頭道:“話可不能這麼說,你還年輕,現又治好了小侯爺的病,必會得到魏侯的賞識,說不定以後就會有大前程,怎麼可以說此生無望功名呢!”
停頓了一下,他又道:“莫說是你,就是你大舅和我也都想著在秀才這個功名上,再進一步呢,只不過我家中事多,所以今年沒有去道裡參加考試,但你大舅卻是去了,只等考完,便即回來。”
楊澤眼睛一亮,他要想問科舉之事,問張文廣不就成了,相信他這位二舅對科舉的事,所知甚詳,必竟人家都是考中秀才的人了,別看秀才的功名不高,可好歹也算是有了功名的文化人。
楊澤道:“二舅,聽說有科舉裡有醫科這一項,外甥想好好鑽研一下醫術,日後去試試,還想請二舅指點一二。”
楊百秋和張氏聽了他這話都是大喜,兒子這回可是真的懂事了,竟然想去參加科考,能不能考中那是另說,可有這份心思,就代表著兒子有上進心了! 楊家雖不是大富大貴,可卻也並不缺錢,不真的指望楊澤能考出個功名,只要不把至仁堂給敗光了,他們夫妻兩個就心滿意足了。
張文廣也很是歡喜,俗話說娘親舅大,他向來是把楊澤當兒子一般看待的,雖然以前楊澤太不爭氣,但現在能有上進心了,他這個做舅舅的豈有不大幫特幫之理。
張文廣笑道:“你能有這個心思,很好很好!科考的事,便由我來為你詳細解說解說。”他把大方帝國關於科考的事,給楊澤說了起來。
大方帝國雖然和唐朝類似,但仍存在著某些具體的差異,科考也不例外。 考試是一級級考上去的,首先要在縣里考童子試,這個簡單,所有人都能參加,說是童子試,其實七老八十的也能參加,但就算是考中了也沒什麼特殊的稱呼,更談不上功名,只算是獲得了考秀才的資格。
童子試考中後,便要去州里參考州考,考中之後便是秀才;中了秀才之後,再去道裡參考道考,中了之後便是舉人,道和省是兩回事,道要比省小得多,比如魏侯的官職是寧北節度使,他所管的就是寧北道,只有三個州。
考中了舉人,就可以當官了,不過都是小官,而且升遷困難,如果想在功名上再進一步,那就得進京去趕考,進行一系列的拜老師,投名卷等等手段,進行拉人脈,提升人氣,先把準備功夫做好,然後直接參加殿試,考中了就是進士,分為各科進士,其中以進士科的進士最值錢,被稱為真進士,其它的諸如明經科進士,醫科進士等等,含金量就低了。
楊澤聽了張文廣的解說,心想:“這大方帝國的科考,其實比唐朝的要簡單些,比明清兩朝的更是要簡單得多了,看來我還是有希望的。 ”
談了會兒科考,張氏忽然想起一事,道:“二哥,你說那個丘路德是不是會逃走啊,他可算是結結實實地得罪了吳縣令,可吳縣令怎麼沒有抓他,倒好像是把他給忘了似的。”
楊百秋也道:“對啊,光顧著高興,把丘路德給忘了,按著先前說好的,澤兒把小夫人的病給治好了,那他的路德堂就得一百貫賣給咱們楊家啊!”
楊澤搖頭道:“這事兒沒有人證,只有咱們自家人聽到了,木根雖然只是學徒,但也算是咱們至仁堂的人,沒法作證的,如果丘路德一口咬定他沒說過這話,吳縣令也拿他沒辦法,要是硬把路德堂判給咱們,那看在外人的眼裡,就成了咱們楊家仗勢欺人了,反倒會同情丘路德的。”
張文廣笑道:“這事有什麼好急的,那丘路德如果不逃,那他名聲臭了,生意自然就做不下去了,而他如果逃了,就代表他的確污衊過父母官,便是畏罪潛逃,如此一來,吳縣令自然就能定他的罪,把他的路德堂充公了,至於充公之後,會不會把路德堂賣給妹夫,那就得看吳縣令給外甥多大的面子了,對外甥治好他小夫人的病,感激之情有幾分!”
楊百秋和張氏恍然大悟,道:“原來吳縣令不是把丘路德給忘了,而是等著他自己逃走啊!”
張文廣點頭笑道:“然也,所以這事不要著急,該是你們的就是你們的,如果不是你們的,你們爭也沒有用。”
幾人說說笑笑,直談到天色將晚,楊百秋留張文廣吃飯,飯後趁著城門未關,送張文廣出城回家了。
待到了晚上,張氏去了楊澤的房間,告訴楊澤明天她要出城,去最大的道觀昇平觀許願,求太上老君保祐楊澤能考上進士,以後當大官。
楊澤哭笑不得,他說要參加科考,這八字還沒一撇呢,就要去道觀許願了,這也太著急了些,可張氏非要去不可,他也只能答應陪著去,總不能讓老太太一個人去吧!
一夜無話,第二天一大早,張氏便叫起了楊澤,讓楊澤提了個小皮袋子,母子兩個出了至仁堂,雇了輛馬車,一起去昇平觀。
馬車上,楊澤把小皮袋放在腿上,打開一看,竟是滿滿一袋子的銅錢,怕得有四五貫之多,他問道:“娘,帶這麼多錢幹嘛,是要給道觀裡添香燭錢?這未免有些多了,咱家還沒富到這個地步吧!”
張氏卻道:“倒不全是香燭錢,為娘打算買些活物來放生,積德行善,這筆錢是萬萬省不得的,善事做得越多,就能得到越大的福氣。”
楊澤這才沒說什麼,這年頭的人都信這個,不信的人反而會被看成是異類,對於當異類他可是半點興趣都沒有的。
走到半路,趕車的車夫回頭道:“楊老太太,你是想買活物放生吧?我看前面有人提著個籃子,裡面有不少的烏龜,你要不要買來放生?”
張氏一聽,挑開車簾,見路旁走著一個樵夫,腰里別著斧子,肩上背著半擔柴,另一隻手裡提著個籃子,籃子裡面有隻大烏龜,還有十幾隻小烏龜。 烏龜都是活的,還在籃子裡不停地掙扎,想往外面爬呢!
張氏大喜,道:“烏龜和仙鶴都是長壽的象徵,仙鶴咱們是買不著的,可這烏龜眼前不是正好有一堆麼,咱們買了去放生,豈不是正好。”
車夫停下馬車,叫過樵夫,張氏取錢買了烏龜,倒也不貴,保安縣的人不喜歡吃烏龜,所以烏龜比魚要便宜得多,只用了三十文錢,便全買了下來,樵夫連籃子都奉送了。
買完烏龜,繼續往前趕路。 楊澤看著那隻大烏龜,道:“看龜殼上的紋路,這烏龜應該活了挺多年了,說不定得有上百年了吧!娘你要是把它給放生了,可算是積了很大的善了,也算是幫著烏龜渡過了一劫!”張氏想要放生,他便說些好聽的,討母親歡喜。
張氏果然開心地道:“是啊,等到了觀裡,拜完了三清,咱們就把它給放了,讓它再活上百年,還有這些小的,也要它們活個幾百年。 ”
楊澤沒問怎麼個放生法兒,反正就是放生唄,還能放出什麼花樣來麼!
昇平觀。
昇平觀是保安縣周邊最大的道觀,位於清水河畔,由於觀裡的道士們很會算卦,所以附近百姓都喜歡來這裡求上一簽,聽道士解完籤後,再給些香燭錢,來的百姓多,觀裡的香火自然就旺盛,道士們自然也就富裕,把道觀修得相當漂亮,日子也過得滋潤。
可這幾天道士們卻過得不滋潤了,而且非常的煩惱,包括觀主在內的大小二十來個道士,人人都有想哭的感覺。
誰要是能讓出家的道士感覺想哭,也是很了不起的本事了。 原因其實倒也簡單,觀裡前幾天來了一個貴夫人,這位貴夫人是一個大將軍的母親,年輕時在京城居住,年老了回老家榮養,可由於離開老家太久,反而在老家住著不習慣,便又想返回京城,路過保安縣。
這貴夫人得了種怪病,非得手裡抱著東西不可,否則就不能站起身,也不能行走,可一旦手裡抱上了東西,不但能站能走,還精神百倍,這病真可謂是怪到了極點。
而且這位貴夫人事兒特別多,看這個順眼,看那個也不順眼,東挑西挑的,就連院子裡有落葉沒掃乾淨,她都能把觀主叫來,訓斥一頓,而普通道士這幾天更是被罵過了無數回!
道士們都希望她趕緊走,可她偏偏說要把《道德經》念滿一千遍,這才肯走,偏還念得慢,念了五六天了都沒念滿一千遍,急得道士們差點要替她念,只求她能趕緊離開。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3-11-1 05:57 PM
第十章 受苦受難的觀主
這天天還沒亮,貴夫人就醒了,她是大將軍之母,有著一品誥命,就算出門在外,身邊也帶著十幾二十個的丫環,相當地有排場。
可別的誥命夫人要是早上起床,丫環們都得伺候著,什麼洗臉水,還有早餐什麼的都得往上端,可這位貴夫人不同,她早晨起來了,竟然不在屋裡待著,而是手裡抱著個大花瓶,有點兒像高腰水壺的那種大花瓶,然後由丫環們扶著她,她親自去廚房監督,監督丫環們燒水和做早餐,她在一邊看著,要是有哪個丫環不賣力幹活兒,她就出聲斥責,要是丫環們都挺勤奮的,那她的注意力就轉移,去訓斥道士們,說他們懶惰,要不就說他們掃地不干淨。
這天早上同樣如此,她起床之後,頭不梳臉不洗,懷裡抱著個大花瓶,讓丫環們扶著,又去了廚房。 廚房裡的丫環都熟知她的脾氣,一見她來,趕緊賣力干活,燒水的燒水,煮粥的煮粥,一個個乾得熱火朝天,汗流浹背。
貴夫人站在廚房的門口,看著點了點頭,道:“你們都好好乾活兒,莫要愧對老身給你們的工錢,都不許偷懶兒。來人啊,扶老身去茅房方便方便。 ”
丫環們忙扶著她去了茅房,她一走,廚房裡的丫環們立即就鬆弛下來,再也不肯賣力幹活兒了。 她們心裡都清楚得很,要是貴夫人不在的時候,她們把活兒幹完了,那貴夫人一回來,就又得安排她們幹別的活兒,不會讓她們有一刻閒著的,所以賣力幹活兒是需要的,但只需要在貴夫人的面前賣力,要是貴夫人不在,那大家能歇著就多歇歇吧!
同一個院子裡,有兩個廚房,大廚房是普通道士們用的,小廚房是觀主用的,貴夫人來了,觀主便把小廚房讓給了貴夫人用,但從大廚房裡,仍是可以看到小廚房發生的事的。
大廚房裡,一個火工道人衝另一個普通道士小聲說道:“師兄,師弟我都看了好幾天了,這位老夫人天天到廚房這兒來,一天恨不得來三遍,那些女施主每次做飯,她都要來看一看,她是不是怕別人給她下毒啊?”
普通道士想了想,道:“這也不一定,你只是在廚房這裡,沒去過前院,這位老夫人吃完了飯讓人扶著去前院,那真是看什麼都不順眼,院子裡不能有落葉,殿內不許有灰塵,連咱們觀主身上的道袍有塊污漬,她都能數落上半天,把咱們觀主數落得滿臉通紅,都有跳河的念頭了!”
火工道人哦了聲,道:“聽說她得了病,不會就是念叨病吧,沒事就喜歡念叨別人,數落個沒完。”
“不是,不是念叨病,是非得抱著東西才能站起身的那種病!”這普通道士忽然笑了,道:“想來也好笑,她不抱東西就站不起來,那麼上茅房時豈不也得抱著東西……”
兩個道士一起笑了起來。 忽地,火工道人想起一事,道:“師兄,你今早有沒有去打掃茅房啊?不要還臟著,熏著了那老夫人,她可不會饒了你的!”
普通道士臉色一綠,急道:“哎呀,我還真忘了,我得趕緊去!”
沒等他跑去打掃茅房呢,茅房那邊就傳來了激怒的叫喊聲,正是那位貴夫人! 普通道士頭皮發麻,慢吞吞地走向茅房,他實在是不想去,可又不得不去!
火工道人搖了搖頭,嘆了口氣,自言自語道:“這老太太啥時候能走啊,成天在觀裡待著,都快作死我們了,我們這些出家人容易麼,家都出了,還要挨罵!”
茅房那邊傳來了一連串的責罵之人,那貴夫人數落起別人來,嘴巴不停,說起個沒完,一點點的小事就能說上好半天,估計那普通道士此時已經被罵得連北都找不到了。
楊澤陪著張氏,坐車到了昇平觀的門外,楊澤扶著張氏下了馬車,讓車夫等在門外。
楊澤道:“娘,這籃子還是我來提吧,挺沉的。”
張氏卻道:“不成,得由為娘來提才行,這樣才能顯得為娘心誠,這樣放起生來,效果才好,你們爺倆得到的福氣才多。”
她身子骨可好了,不用楊澤扶著她,自己就快步上了台階,來到觀門前,伸手叩打門環,叫道:“有道長在嗎,請開開門,來許願上香的啦!”
觀內自有待客的道士,聽了敲門聲,便把門打開了,剛把門打開,就聽有人說道:“這都什麼時候了,你們道觀怎麼還不開門,是不想讓許願的香客進觀麼,沒了香燭錢,你們吃什麼呀!”
待客的道士向外一看,立時一哆嗦,竟然又是一個老太太,說話的就是她,而且她手裡還提著一個籃子,難不成這老太太和觀裡的那個老太太一樣,也是非得手裡拿著點兒啥,才能走路的不成? 哎呀,這老太太也很能說的呀,觀裡頭一個這樣的就要命了,要是再來一個,我們全觀的道人,非得一起跳了清水河不可!
這道士心裡害怕,張嘴便道:“女施主,我們觀裡不留宿的,你要想念《道德經》,還是回家去唸吧!”
楊澤一愣,沒明白這道士話裡的意思,問道:“什麼意思,你這是道觀,又不是客店,我們幹嘛要在你這裡留宿?”
張氏也道:“《道德經》?我從來不念這個經的,就算要念也不能在家念啊,在家念神仙聽不到的,得在神像前念才行,這樣神仙才知道我心誠。嗯,你提醒得好,等會上完香了,我就在神像前念幾遍經書,給神仙聽聽!”
這道士嘴裡一咧,心中暗道:“我提醒你了,我咋這麼多嘴呢,我這不是吃飽了撐的麼!”
楊澤和張氏進了道觀,張氏徑直去了大殿燒香許願,楊澤則留在院內,打量著這座昇平觀。
這昇平觀是四進的院子,還有左右側院,從規模上來講,不算是小了,院內種著好幾棵大柳樹,樹下綠草茵茵,還算是很雅緻的,很有名觀氣派。
可不雅緻的是,樹下的草地上,好幾個道士正撅著屁股在忙乎著,不知他們在草地上找什麼呢,看樣子好像是在撿東西。
楊澤很感奇怪,這昇平觀裡的道士怎麼都希奇古怪的,開門的道士說話不著調,觀裡的道士也不著調,大白天沒事閒的,不去唸經修行,卻對著草地起勁兒,莫非是在撿草籽?
走到了草地邊上,楊澤低下頭,問一名屁股撅得老高的道士,問道:“道長,你們這是在幹什麼啊?”
聽有人問話,道士回過頭來,是一個快六十的老道士,保養得還算好,留著長長的花白鬍鬚,面色紅潤,寬袍大袖,看上去很有幾分仙風道骨,但現在卻是滿臉的油汗,手裡還抓著兩把草,樣子就很有點兒彆扭了。
老道士擦了把汗,道:“這位施主是來上香的?那就進殿去吧,莫要和老道閒聊,要是被人看到,又要責怪老道幹活兒不賣力氣了!”
楊澤呃了聲,指了指老道士手裡的雜草,奇道:“你們在拔草?啊,還有的在撿樹葉!是在做園藝嗎?還是想把草都拔了,然後改種蔬菜?”
老道士嘆了口氣,搖頭道:“都不是,是在打掃,用掃把掃不干淨,只好用手了。小施主快進殿去吧,莫要再和老道說閒話了,老道現在忙得很,不能相陪了,等以後你再來觀裡,老道再陪你聊天,給你算上一卦。”
楊澤越發感到奇怪了,道:“你是怕你們觀主瞧見我和你說話,會責備你偷懶?不會吧,我聽說你們觀主為人不錯的,是個和善之人,待人寬厚,名聲極佳,要不然你們昇平觀,也不會有現在這麼大的名聲啊!”
老道士見他非要刨根問底,只好站起身來,手裡仍抓著那兩把草,他苦笑道:“小施主過獎了,老道便是這昇平觀的觀主,道號成寬。”
“失敬失敬,原來道長便是觀主!”楊澤趕緊衝成寬道人拱了拱手,又看向四周,問道:“既然你便是觀主,那為什麼要親自打掃,還能有人逼你不成?”
草地上那幾個道人一起抬頭看向楊澤,無不搖頭嘆氣,各人的臉上都顯出尷尬之色,其中一個年輕的道士小聲道:“不過是喧賓奪主罷了!”
楊澤臉色一沉,難不成這小道士是在說自己嗎? 自己不過是多問了幾句而已,並無失禮的話語,怎麼能稱得上是喧賓奪主呢!
成寬道人看了他的表情,忙道:“小施主莫要誤會,小徒並沒說你,他是在胡說八道呢!”
他怕得罪人,畢竟他是出家人,吃喝都要靠香客送的香燭錢,要是得罪了香客,人家以後不來了,或到處去說,那他這昇平觀的香火豈不是要受到影響。
想了想,成寬道人認為還是得解釋幾句,他便把觀裡來了貴夫人,而貴夫人總是看他們不順眼,指揮他們幹這干那的事說了,當然說得很客氣,話裡話外沒有指責貴夫人的意思,他可沒這個膽量。
楊澤聽罷,笑道:“竟還有這樣的香客,她這麼挑剔,你讓她走便是了,何必要順著她的意呢,還如此的辛苦,難不成你得罪不起她嗎?”
成寬道人苦笑道:“豈只是得罪不起,簡直是連得罪的想法都不敢有。你可知她是誰?”
“是誰?難不成是魏侯的母親不成?”楊澤笑道,魏侯可是寧北道的節度使,三州之中最大的官了,在這方圓上千里的地界,不可能還有比魏侯的母親更有身份的貴夫人了,可魏侯的母親也不見得有這麼大的脾氣吧!
結果,他還真料錯了!
成寬道人說道:“比魏侯的母親還要大,她是撫遠大將軍韓道成的母親,曾是當朝女皇陛下最信任的女官,一品誥命。魏侯魏節度使在咱們寧北道是無人能及,可出了寧北道他還是有上司的啊,這上司不就是撫遠大將軍麼!”
楊澤頓時呆住,半晌方道:“怪不得,那她叫你幹活兒,你還是賣點兒力氣幹吧,可別惹她不痛快!”
“誰說不是呢!”成寬道人搖頭嘆氣,蹲下身子,又去對著草地使勁兒了。
就在這時,觀外搖搖晃晃走進一人,這人三十來歲,灰色的短衣打扮,風塵僕僕,身後還背著個藤箱,一看就是個出遠門趕路的。
這人慢慢走進大殿,放下藤箱,跪在蒲團上,嗚嗚哭了起來,不住地禱告,不多時哭聲越來越大,直到情不自禁,撲到在地,放聲嚎哭。
張氏便跪在旁邊,正在為楊百秋和楊澤父子祈福,忽來了個嚎啕大哭的人,她都沒法再祈福下去了。 她轉過頭,問這痛哭流涕的人道:“你哭什麼啊,可是有了煩心事,要不去找找觀主,讓他給你算一卦,算算怎麼化解你的煩心事!”
這人抬起頭,擦著眼淚,搖頭道:“讓觀主算卦?觀主在哪裡?”他神情突然焦急起來,四下張望,看來他確有煩心事,而且著急想要解決。
這人看到了草地上的道士們,他爬起身,跌跌撞撞地跑出了大殿,衝著道士們喊道:“請問哪位是觀主,我想算卦,要問問我還能活多久!”
成寬道士轉過身看了眼這人,站起身道:“貧道成寬,是這裡的觀主,施主你要算能活多久?人的壽數乃是上天注定,我們是算不出的,也沒法算!”
老道士長年給人算卦,百姓都說他算得靈,其實所謂算得靈,不過是他說話模棱兩可,怎麼都能解釋得通,但他最怕算一種卦,便是問生死,這個就沒法含糊了,每當有百姓來問生死,就非得要問個具體日期不可,沒法含糊過去,所以只能用天機不可洩露來推搪,而且出家人畢竟不是街邊專靠算卦為生的江湖術士,也不願意談香客的生死,生死大事,老道士一個出家人不願意談論,所以他是向來不算這種卦的。
聽聞這老道士就是觀主,這人跑到了草地上,撲通便給成寬道士跪下了,抓住成寬的衣擺,哭道:“觀主,我是南方來的商販,頭一回出遠門,家裡說是讓我歷練一下,可萬不成想,到了你們瓜州,我生了重病,我怕我客死他鄉,我怕回不了家啊,我要是死在這裡,連個回家報信兒的都沒有,我死了我家里人都不知道啊!”
楊澤看著這人,心想:“這人能跑能叫,說話順溜,哭得聲音還超響的,看著可不像是有病,就算是得了病,也不會是重病,可他卻怎麼如此的害怕啊!”
成寬道士趕緊扶起這人,他也有些著急,說道:“你生了病,應該去看醫生啊,怎麼跑到貧道的觀裡來求籤問卦呢,你是南方人,在我們這北疆生了病,可是了不得的大事啊!”
聽他們都把生病的事說得嚴重,楊澤略略一想,便即明白,這個時代可不是現代,出門是件大事,出遠門更是如此,由於交通不便,很多百姓甚至一生當中只進過縣城,對於離家一百里的地方,對他們來講就是另外一個世界了。
交通不便,通信更是不便,出門的旅客最怕的便是客死他鄉,尤其是單身旅行時,沒人照顧,如果身上的錢不夠了,沒錢買藥,沒錢住店,往往得一場小病,就會變成要命的重病,身死異鄉,遺體往往不能入土為安,被往亂墳崗子上一扔就是結局了,這在古代是普通人難以接受的悲慘事實。
一想明白,楊澤對兩人表現出來的焦急,也就理解了。
這人聽成寬道士讓他去看醫生,他搖頭道:“去看了,去看了好幾位醫生,藥錢花了不少,可卻什麼效果也沒有,我身上的錢已所剩不多,如果再買藥吃,就算是病好了,也回不去家了。”
成寬嘆氣道:“那也得先治病啊,只要人活著,什麼事都能解決的,哪怕一路要飯,也還是能回到家的。”
這人點頭道:“我正是這樣想的,聽人說觀主算卦很靈,這才來求卦,如果卦上說我能多活些時日,那我就花光錢買藥,然後要飯回家,總之就算要死,也要死在家裡,不能客死他鄉。”
楊澤看他們只是著急,卻都沒什麼具體的解決方法,忍不住道:“你到底得了什麼病?我略懂醫術,倒是可以給你看看。”
這人一愣,沒想到在道觀裡能碰上懂醫術的,他忙問道:“小哥是醫生?”
成寬道士也道:“小施主懂醫術?”
楊澤點頭道:“我家在城裡開了家藥舖,名叫至仁堂,我當然是醫生了。”伸手拉過這人的手腕,給他號脈,又叫他張開嘴,看了舌苔,就在草地上,給這人做了遍檢查。
看完之後,楊澤已然心中有數,這人並沒有得什麼大病,更無隱疾,相反,他的身體還算是相當不錯的,要不然也不能這麼又哭又叫的,真得重病的人,哪有這麼大的精神頭。
楊澤一指大殿,道:“咱們進去說話,你得病幾天了,都有什麼症狀,一一說給我聽,這樣我才好給你開藥治病啊!”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3-11-1 06:02 PM
第十一章 旅遊者腹瀉
楊澤帶著這人一起進了大殿,成寬道士也跟著進來,張氏見兒要給人看病,心歡喜,她是做母親的,兒越有本事,她越是高興。
楊澤拿了兩個蒲團,他和這人一人坐了一個,問道:「你是從南方來的,是從哪個地方來的,離我們瓜州保安縣有多遠?」
這人答道:「我叫劉季成,是從揚州來的,離這裡好幾千里的路,我走了大半年了,本來打算這就要回去的,可沒成想得了重病!」說到重病,他又要大哭。
楊澤皺眉道:「莫要哭了,你這麼個哭法兒,就算沒病也要哭出病來了。你說你是個小商販,是做什麼生意的?」
劉季成指了指他的那個籐箱,道:「我家是做胭脂水粉的生意,在揚州也算是小有名氣,但胭脂的種類不夠多,所以家裡人才讓我出來,想看看天下各地都有什麼樣的胭脂,記錄下來,以後好進行採買,我父親說這叫他山之石,可以攻玉,集天下各地胭脂製作所長,研製出我們自己的好胭脂。」
楊澤點頭道:「看來你父親還是很有遠見的,讓你一個人出來歷練,也是為了能讓你早日成材,你定是家長,以後要繼承家業的吧?」
劉季成驚訝地道:「你也會算卦?連我是家長都看出來了?我名字有個季字,別人聽了我的名字,都以為我是家的老麼,從沒人以為我是老大過!」
他倆在此問答,成寬道士聽著卻有些納悶兒,這位自稱懂醫術的小施主怎麼一句病人的症狀都不問,卻盡問劉季成的家裡情狀,難不成是個假醫生,靠蒙騙過日的?
成寬道士對張氏小聲道:「這個人真是至仁堂的醫生?不會是假的,冒充的吧?女施主可認得至仁堂的人?貧道也曾聽說過至仁堂,聽說那家藥鋪裡的藥材賣得倒是便宜,可當家的坐堂醫,醫術卻不怎麼高明了……」
他沒有去迎客,所以不知張氏就是楊澤的母親,還以為他們是不同的兩家人,更沒想到張氏就是至仁堂的老闆娘!
沒等他把話說完,張氏大怒,這老道士太沒眼光了,還自稱是算卦很靈,靈什麼靈啊!竟然當著她的面說兒是假冒的醫生,又說她丈夫的醫術不高,這不是當著和尚罵禿麼!
張氏怒道:「老娘當然認得至仁堂的人,老坐堂是我丈夫,這個小醫生是我兒,我就是他親娘!你不是會算卦嗎,怎麼連這個都沒算出來!」
成寬道士大吃一驚,差點兒抽自己的嘴巴,這下可得罪人了,只不過一不小心,就把人家一家都給得罪了!他連聲道歉,給張氏賠不是。
張氏仍舊不依不饒,道:「告訴你,我兒醫術高超,小病向來不屑出手,要給人治病,也都是給大人物治的。知道咱們縣的吳縣令不?」
成寬道士咧著嘴,尷尬地道:「自然知道,那是咱們保安縣的父母官啊!」
楊澤和劉季成都轉過臉來,聽張氏和成寬道士說話,楊澤並不假裝謙虛,做兒的能讓母親驕傲,能在人前自誇,這是能讓母親開心的事,他自然不會阻止母親開心,而劉季成因為自認為得了「重病」,所以很想聽聽楊澤怎麼個醫術高超法兒,當然也不會出言打斷。
張氏得意地道:「吳縣令的小夫人得了重病,請了全城的醫生去給看,可誰也治不好,最後還得我們至仁堂出手,我兒楊澤到了縣衙,只看了一眼,就把小夫人的病給治好了,吳縣令親自到我們至仁堂道謝的,不信你可以去問城裡的百姓,人人都知道的,可不是我胡吹,再說跟你吹牛,又有什麼好處。」
「只看了一眼就把病治好了?」劉季成欣喜地問道。
「對,都沒用第二眼!」張氏大聲說道。
楊澤忙在旁補充道:「不是光只看了一眼就把病治好了,還是開了兩劑藥的。」要是看一眼就能治好病,那他不成神仙了,以後病人來找他,也不用開藥,只要讓他看看病不就好了。
成寬道士這才「恍然大悟」,道:「楊施主竟然是位神醫,貧道剛才失敬了,能給吳縣令的家眷治好病,這可是大功德啊!」
張氏更加得意,越發想要顯擺了,她道:「只給吳縣令的家眷治好病,這也算不得什麼,你們知道寧北道節度使魏侯爺嗎?」
提到魏侯,劉季成沒什麼太大的感觸,他畢竟是外鄉人,對寧北道的事不太瞭解,可成寬道士卻大吃一驚,道:「難不成魏侯得了病,也是請楊神醫去給看的?楊神醫去林州出過診?」
張氏哼了聲,下巴揚得高高的,道:「不是魏侯得了病,而是他的長繼承人小侯爺得了病,我兒也沒有去林州出診,想我兒醫術通神,豈能隨便出診,是小侯爺特地從林州跑來,跑到我們至仁堂,請我兒出手為他治病的!」
這可不得了了,做醫生能做到這個地步,能讓節度使的繼承人親自跑來求醫,這得多大的名頭啊,這楊澤得多高的醫術,才能有這麼大的架!
成寬道士頓時坐不住了,站起身,恭恭敬敬地對楊澤稽首為禮,道:「貧道失敬了,剛才竟然還對楊神醫有所懷疑,實在是太不應該了。貧道孤陋寡聞,縣有楊施主這樣的神醫,貧道竟然不知曉,實是大大的失敬。待貧道這就吩咐下去,準備上好的素齋,給楊神醫和楊夫人賠禮。」
他轉身叫過一名小道士,讓廚房立即準備上好素齋,他要請客,那小道士飛跑著去了後院。
張氏見兒受到尊重,她這個做母親的自然開心,很是自豪,一開心話就停不下來了,滔滔不絕,說起來個沒完,重點尤其是楊澤給小魏征治病,把小魏征先說得死去活來,只剩下一口氣了,然後再說楊澤如何開方,隨便揮揮手,小魏征的病就好了,說得神乎其神,聽得成寬道士和劉季成目瞪口呆。
好不容易等張氏告一段落,楊澤這才又問劉季成,到底有什麼症狀,他剛剛問了劉季成的家鄉在哪兒,主要是想確定病因,現在問症狀,就是要確診開藥了。
聽了楊澤的光輝事跡,劉季成對他是大為敬佩,道:「回楊神醫的話,在下自從到了瓜州之後,便全身無力,很是倦怠,以前從沒有這種情況,還拉肚,不過幾日光景,在下便瘦了七八斤,不但不想吃東西,還嘔吐噁心,這幾天折磨得在下都快要死了,在下不能死在北方啊,家尚有老父老母……」說著說著,他又哭了起來。
楊澤搖了搖頭,他心已然確診,其實這劉季成沒有得什麼大不了的病,只是小毛病而已。當然,這年頭醫學技術落後,衛生條件也差,如果醫治不及時,感冒也是會死人的,尤其是對外鄉人來講,一點點小毛病,也會惡化成大病,客死他鄉不是隨便說說的。
劉季成的症狀表明,他是水土不服,這是醫的說法,換成是西醫的說法,叫做旅遊者腹瀉,旅行的人當,十個裡面就會有一個有這種表現,只是嚴重的程度各不相同罷了。但在這個時代,對於是頭一回出門,沒有同伴照料的劉季成來講,光靠自己嚇自己,也能把他嚇出病來。
楊澤道:「你的病我能治好,但我有一點疑問,據你所說,你看了好幾個醫生,花了不少的藥錢,怎麼這病還沒有治好呢?」
劉季成啊了聲,道:「在下這病別的醫生也能治好?不是很重的病嗎?在下前幾個看的醫生,都給在下開了好多的藥,而且貴的不行,這都治不好,難道還不是重病嗎?」他出門的經驗不豐,不瞭解「某些醫生」的手段。
可張氏卻是懂的,她道:「我兒太忠厚了,你為人誠實可靠,不欺負外鄉人,便也以為別人也是如此。他是外鄉人,身上又有幾個錢,碰到你算是他運氣,可碰到別人,哼哼,不宰他這個外地來的,難道還宰本地人麼!」
楊澤哦了聲,隨即便明白了,這是典型的欺負外地人啊!外地人都怕得病,人生地不熟的,得了病可真是禍事了,莫說在這樣樣都不方便的古代,就是在現代,出門旅遊或是出差的人,也怕得病啊!
劉季成去看病,當地醫生發現他是外地來的,還算是有錢,那自然要加倍的「重視」,各種貴藥使勁兒給開,反正就算治不好病,劉季成一個外鄉人,還敢把本地人怎麼樣了,不宰他的冤大頭,還能放過他麼!
當然,也不是所有醫生都這樣,可劉季成運氣不好,碰到的幾個醫生偏偏都敲他的竹槓,藥吃了不少,可水土不服的症狀,卻是半點兒沒有好轉。
楊澤向成寬道人借了紙筆,開了一個方,遞給劉季成,道:「你去城裡的至仁堂,按方抓藥,就在店裡煎服,明天你這症狀就能好個七七八八,病好之後注意水要燒開了喝,吃瓜果蔬菜要新鮮,要洗淨了才能吃,吃飯前要洗乾淨手。」
劉季成拿著方,看上面只不過七八味藥,問道:「這藥要服幾劑?在下身上沒多少錢了。」他怕這藥太貴,他實在是手頭緊,開銷不起了,回家的路費都緊緊巴巴了。
楊澤道:「我坐堂給人看病,收診費十,今天這算是初診,診費翻倍,也就是二十。這藥你服一劑即可,無須多服,算上煎藥的錢,一共大概五十幾,所以總共花費,算你七十好了。」
劉季成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道:「七十,這麼便宜?」
楊澤嗯了聲,又道:「你可以再花十幾二十的,在我鋪裡買些烏梅,以後每天用一斤開水沖泡四粒烏梅,當茶飲用,便可以達到保健的功效。你沒有胃返酸水的毛病吧?」
劉季成搖了搖頭,道:「返酸水的毛病,在下是沒有的。」
「那就成,我看你其實身骨挺結實的,以後出門泡烏梅喝就成了,水土不服的毛病就能少犯。」楊澤道。
劉季成連聲道謝,拿著方,背起籐箱,告別楊澤,離了昇平觀,去城裡至仁堂抓藥了。
張氏見兒看完了病,她也許完了願,便提起籃,道:「兒啊,咱們去河邊放生吧,耽誤了這好半天的時間,把放生的事都給誤了。」
楊澤答應一聲,陪著張氏,出了大殿,又出了觀門,往清水河邊走去。
成寬道士親自相送,還特地囑咐楊澤,放生回來後,一定要再回觀內,他已經準備了上好的素齋,想要款待他們母,楊澤自然答應。
望著母兩個的背影,成寬道士心有了想法,他見楊澤輕描淡寫地就給劉季成開了方,而且信心十足,看樣應該能治好病,那要不要讓楊澤給觀裡的韓太夫人看看病?不過,給韓太夫人看病,可和給劉季成看病不同了,得慎重才行,不能草率行事,以免出現意外。
他招手叫過一名道士,囑咐這道士馬上進城,去打聽一下,至仁堂的楊澤,是不是真給縣令的家眷治好過病,還有魏侯的兒是不是真的去過至仁堂,打聽之後,立即返回,不要浪費時間,道士答應了,快跑著離開。
楊澤陪著張氏,溜溜躂達到了清水河邊,見這河有十幾丈寬,河水清澈,一眼望去,能看到河底鵝卵石,岸邊柳樹成林,風景極佳。
張氏到了河邊,蹲下身,先對著河水,虔誠地念了幾句經,這才從籃裡提出那隻大烏龜,說道:「今天你遭遇大難,被人抓了去,想要吃你,這是你的劫數,可天幸你遇到了我,實是你前世修來的福氣,我今天便放你一條生路,去吧去吧,這清水河可不正是你生活的好地方麼!」
她雙手捧著大烏龜,用力一拋,把大烏龜投到了清水河裡,看著大烏龜在河水裡不停地四肢扭動,她欣慰地道:「兒啊,你快看,它被放生了,還能在清水河這樣的好地方生活,它有多開心啊,這是向為娘揮手呢,感謝為娘!」
楊澤看著那大烏龜,感覺有點兒不對勁,卻又說不出是哪不對勁兒,但他還是附合著張氏,點頭道:「這是一隻知道感恩的烏龜,以後必會在這清水河裡修建水洞府,活上個千八百年的,應該沒什麼問題!」
張氏又從籃裡拿出那些小烏龜,一隻接著一隻地投到了河水裡,讓她驚喜的是,這些小烏龜也都像那隻大烏龜一樣,在水裡不停地扭動四肢,看著可歡實了!
「瞧瞧,這些小烏龜可真通靈性,雖然還這麼小,卻也知道感恩,不住地感謝為娘呢!」張氏開心之極,認為自己做了一件天大的好事,讓這些烏龜得到了新生。
他們母就站在河邊,看著這些在水裡不住扭動的烏龜。可是,沒過多一會兒,這些烏龜連蹬帶刨地,竟然都掙扎著回到了岸邊,趴在岸邊露出的鵝卵石上,眼巴巴地看著張氏和楊澤。
張氏這個高興啊,開心得無法形容,她拍手笑道:「天啊,這些烏龜真是太通人性了,它們知道為娘是它們的恩人,竟然對為娘依依不捨,太有靈性了!」
楊澤撓撓後腦勺兒,心想:「按理說烏龜見了水,應該很快遊走啊,就算不全都遊走,頂多回來兩三隻也就算多了,怎麼卻都回來了?」
張氏沖烏龜們揮揮手,道:「去吧,去吧,水裡才是你們的歸宿,你們是天生的水族啊!」
可又過了一會兒,烏龜們竟然誰也不進清水河,而且竟然全都有往岸上爬的念頭,尤其是那隻大烏龜,竟然爬到了岸邊沒有水之處!
張氏又是開心,又是感歎,她道:「看來真是捨不得我,真通靈性,真是知恩的好生靈。為娘聽你舅舅們說過,龍生,不同,第名叫霸下,長得就像是烏龜,這些烏龜如此的通靈性,不會就是龍的第吧,普通烏龜怎麼會有如此的靈性!」
一邊說著話,張氏一邊又抓起那些烏龜,挨個的又扔進河裡。可過了一小會兒,這些烏龜竟然又回來了,都趴在岸邊,說什麼也不進水裡去。
楊澤忽地一拍腦門,他想起來了,這些烏龜是從樵夫手裡買來的,是樵夫而不是漁夫,這說明這些烏龜都是陸龜啊,本來就不是生活在水裡的,硬把它們往水裡扔,它們能不回來麼,這和感不感恩,有沒有靈性,完全無關!
瞬間,楊澤只感哭笑不得,可又不好和張氏明說,以免讓張氏失望,他道:「娘,就讓它們在這裡玩耍吧,可能是被放生的關係,它們都太激動了,所以不肯遠遊。不如咱們去四周轉轉,欣賞一下這河邊風光。」
張氏笑道:「也好,出次城不容易,正當好好轉轉!」
母兩個沿著河邊,慢慢散步,權當出城踏青了。待天到了晌午時分,兩人返回昇平觀,想必成寬道士已經把素齋準備好了。
離著觀門還有一段距離,就見裡面快步奔出兩名頭挽雙鬟的少女,雖然是做丫環打扮,衣服料卻很是華麗,比保安縣裡不少富家小姐穿的料都好。
這兩個丫環看到了楊澤和張氏,小跑著過來,其一個叫道:「敢問這位先生可是楊澤,楊神醫?」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3-11-1 06:07 PM
第十二章 韓太夫人的怪病
看著跑過來的兩個丫環,楊澤道:「她們可能就是那個太夫人的丫環,不知那個太夫人得的是啥病,聽那個成寬老道的描述,相當地邪乎呢!」
剛才散步看風景時,楊澤把那位韓大將軍母親的事,和張氏說了,張氏聽了很是嗤之以鼻,認為那韓太夫人得的富貴病,只有成天吃飽了沒事兒干的人,才有挑東挑西的臭毛病,要讓那個韓太夫人成天幹活兒,自己幹得直不起腰來,看她還有精神頭兒,去挑剔別人不!
張氏問道:「兒,那你有把握治好韓太夫人的病不?從你說的症狀看,她也不像是有啥病,就是喜歡嘮叨,為人比較刻薄吧!」
楊澤搖了搖頭,道:「還不清楚,沒什麼把握,得看到那位韓太夫人,我才能做出診斷。」
他琢磨著,聽成寬道士的描述,那位韓太夫人怕是得了更年期綜合症吧,頗有些歇斯底里,要不然能把道士們逼成那樣麼!
成寬道士不敢得罪韓太夫人,所以對楊澤所說很是片面,甚至並沒有說韓太夫人得了病,所以楊澤根本無沒判斷出韓太夫人有啥毛病,頂多認為她到了更年期了。
兩個小丫環跑到了楊澤的跟前,盈盈萬福,一個小丫環脆聲道:「敢問這位先生是楊澤楊神醫嗎?」
楊澤點頭道:「我便是楊澤,神醫二字可不敢當!」
另一個小丫環問道:「你可是治好了魏侯的小公,那個叫魏征的小孩兒的病?」
楊澤又再點頭,道:「湊巧而已,湊巧而已,其實我只看過幾天醫書,連藥方都不懂幾個,能治好小侯爺的病,全是蒙的,湊巧湊巧!」
兩個小丫環齊聲道:「楊神醫過謙了!」她們都以為楊澤是在謙虛呢!
張氏卻微微一笑,她是瞭解兒的,兒以前只知賭博,從不看醫書,能治好小侯爺的病,那真是只看了幾天醫書的結果,沒有半點的自謙,這兩個小丫環是誤會了。
一個小丫環道:「我們是撫遠大將軍的家眷,太夫人路過瓜州,就在這昇平觀裡借宿,她老人家身有些不爽利,不知能否請楊神醫移步,過去給太夫人看看?」
不等兒回答,張氏笑道:「在大戶人家裡做事的孩就是懂禮數,還說請移步什麼的,真是太客氣了。太夫人身不爽利,我兒去看看,自是應當的!」
楊澤心想:「這就替我答應啦,萬一那太夫人真有啥怪毛病,我治不好,那該怎麼辦呢?」他看了張氏一眼。
張氏衝他眨眨眼睛,那意思是說,治不好又能咋地,難不成還會要了你的命不成,只要你不亂給她吃藥就成了!
「那好吧,咱們就去看看太夫人,我去給她老人家請個安!」楊澤點頭答應。
兩個丫環立即又衝楊澤萬福,頭前帶路,引楊澤和張氏進了昇平觀,從側院繞過去,來到了後面的院。
後院最大的一間淨室,住的便是韓太夫人,但此時韓太夫人並沒有在屋裡待著,而是在院內的小亭裡坐著,石桌上放著一本《道德經》,她正在唸經,成寬道士則在一旁相陪。
見楊澤和張氏進了後院,成寬道士站起身,搶步迎出亭外,道:「楊夫人,楊神醫,裡面請,韓太夫人正等著你們呢!」
楊澤大步進了亭,沖韓太夫人拱手行禮,道:「草民楊澤,參見韓太夫人!」
張氏沒有進亭,只是在台階下,沖亭裡行了個萬福,便算是見過禮了。大方帝國不似某些朝代,見了貴人或者是官大的,就非得要跪下磕頭,只要不是正式場合,那麼拱手和萬福這種禮數,就足夠了。
楊澤見韓太夫人足有七十多了,但保養得很好,滿頭銀絲,梳理得一絲不苟,頭上戴著全套的首飾,臉上擦了薄薄一層細粉,還塗了點兒胭脂,衣服領雪白雪白的,身上是全套的誥命服飾,手上則戴著紅寶石的戒指,還有粗粗的翡翠手鐲。
看韓太夫人的這身打扮,真是富貴之極,簡直可以稱得上是耀得人眼花繚亂,可這身行頭,還有這老太太臉上的胭脂,卻也讓人感到暴發戶味道十足,顯擺得過份,讓看的人感到頭暈眼花了!
楊澤心暗道:「真正的豪門貴冑,平常是肯定不會這麼穿著打扮的,只有突然間發達了的人,才會這樣深怕別人不知她是一品的誥命。這位韓太夫人在給女皇當女官之前,不會是個逃荒要飯的丫頭吧,突然間受到了女皇的青睞,結果一步登天,就變成了現在這副模樣,非得讓別人知道她有多高貴?」
韓太夫人架子端得十足,她放下手的書冊,先是咳嗽一聲,拿起石桌上的茶杯,品了口茶,這才抬頭看向楊澤,從上往下的打量了一番。
忽然,這位當過女官的韓太夫人,冷丁地冒出一句話來,竟是:「你的衣服下擺濕了,上面還有草芥,如此的不顧儀表,真是沒有教養!」
楊澤一愣,頭回見面,我還在給她拱手行禮呢,她不說免禮也就罷了,怎麼挑剔上我的衣服了,還是下擺?他低頭看去,就見自己的衣服下擺果然濕了,上面還沾著細草棍兒,他陪著張氏在河邊散步,離河近了些,河水濺到了衣服下擺,又在草地裡走,這才弄髒了衣服。
張氏在下面臉上難看,也不行萬福之禮了,站直了身,看向韓太夫人。就算對方是一品誥命又能如何,楊家又沒犯事,她一個誥命夫人也不能把楊家怎地了,竟然說兒子沒教養,那不就是等於在說她這個當娘的,沒有教育好兒子麼!
成寬道士則大感尷尬,這韓太夫人極是挑剔,張嘴就沒好話,他早就領教過了。本來請楊澤來是給她看病的,可她這麼一張嘴就得罪人了,人家楊澤還能盡心給她看病麼!
楊澤嘿了聲,把手放下了,笑道:「失禮了,讓韓太夫人見笑了,只是草民沒有帶換洗的衣服,要不然定要先換身乾淨體面的衣服,再來見您!」
張氏在外面聽了,很是替兒子叫屈,這韓太夫人說話這般不客氣,兒子還得對她笑臉相迎,還得說軟話,真是人比人,氣死人,有誥命就了不起嗎?
張氏心不服,可卻也知道,有誥命的人,確實是很了不起的,何況是一品誥命。
可萬沒想到,韓太夫人聽了楊澤這話,忽地面現喜色,竟然開心起來,還拍手道:「哎呀,真是好可人兒意的少年郎,這般的懂禮數,可不像別人,聽了本太夫人的話,只是想著狡辯,說自己沒錯,哪如你這般知書達理,善解人意。」
楊澤心嘿然,上一句說我沒教養,下一句就說我知書達禮了,這老太太說話很不著調兒啊,想起一出是一出,還一口一個本太夫人的叫她自己,看這表現還真有可能是更年期綜合症,不過她看起來都七十多歲了,早過了更年期了!
韓太夫人越說越高興,又道:「你沒換洗的衣服,沒關係,本太夫人有。本太夫人去看兒,就是你們都知道的韓大將軍時,給他做了身新衣裳,可他卻變胖了,這新衣服穿不下了,看你這身材和我兒子沒胖前倒差不多,那新衣裳就送給你穿吧。來人啊,去取那件衣裳來!」
身邊丫環答應一聲,快步進了屋,片刻間即取出一件袍來,讓楊澤換上。
這下張氏高興了,自己兒子啥也沒幹呢,只說了句很知書達禮的話,就混了身新衣服穿,這新衣服看上去相當不錯,料挺柔軟的,就是顏色不太鮮亮,有點太樸素了,沒什麼花紋,不夠顯眼。
別人送禮,如果不收,那就是不給送禮的人面子。楊澤向來是很給別人面子的,只推讓了兩句,便換上了新袍。
這件袍子可和普通百姓穿的大不一樣,料質量非常考究,而且並不是那種華麗的絲綢,上面也沒有亮閃閃的花紋,這袍的繡紋是暗紋,當光線照在衣服上時,角度不同,所映照出的花紋也不同,要仔細看,才能看到這些暗紋,這是真正奢侈的衣服,在不懂行的人眼裡,這衣服也就一般般,但在懂行人的眼裡,這件衣服卻代表著兩個字——奢華。
見楊澤把衣服換上,韓太夫人道:「嗯,看著還挺合身的,就像是為你量身定作的一般。」
忽然,她感到有些心疼,這衣服價值不菲,當初做這件袍時,足足花她一千兩百貫,就算是穿在大將軍的身上,都是相當奢侈了,由於太貴,也不過只做了這麼一件,她一高興就給了楊澤,現在又有點後悔了。
楊澤拍了拍袍,又給韓太夫人行禮,道:「這件袍太貴重了,草民不敢受,還請太夫人收回吧!」說著,他便想脫下袍。
韓太夫人顯擺的性立即爆發,就算後悔了,她也不能再收回這袍了,那顯得自己多小氣啊,她大聲道:「本太夫人送出去的東西,豈有收回之理,你就穿著吧!」
楊澤也沒真打算脫,這麼好的衣服,幹嘛不要,他說不要,就是為了讓韓太夫人一定給,免得後悔要回去。
韓太夫人讓楊澤在她的對面坐下,伸出手,道:「本太夫人有點兒小毛病,但不先告訴你是啥毛病,你給本太夫人號號脈,要是能號出是什麼毛病來,本太夫人就再送你一樣好東西,可是宮裡的好東西喲。」
楊澤聽她滿口本太夫人的叫著,很感彆扭,又聽她像哄小孩似的說給自己好東西,更是感到不自在了,這老太太說話怎麼這麼古怪呢,是不是這年頭誥命夫人都這樣啊!
他伸手給韓太夫人號脈,半晌之後,他鬆開手,說道:「不知太夫人今年高壽幾何啊?」
「七十有四了,本太夫人雖然是女官,但也要七十致仕,不在陛下身邊當差,已足足四年了!」韓太夫人仍在顯擺,在暗示,應該說是明示,她是多麼受女皇陛下的寵信。
楊澤哦了聲,道:「不知太夫人在陛下身邊是做什麼職司的?」
韓太夫人很得意地道:「本太夫人是專為皇上捧羊脂玉壺的……」
楊澤微微一怔,捧羊脂玉壺的?那不是宮女干的活兒嗎?看來這位一品誥命夫人不是正八經兒的那種女官,只不過是個得寵的宮女,只因女皇的寵信,又加上伺候的年頭兒久了,所以才封的一品誥命!怪不得,她這麼能顯擺呢,這是憋了大半輩,好不容易才有機會當本太夫人啊!
韓太夫人接著道:「你可別小看捧玉壺的差事,那是陛下身邊最緊要的差事呢,本太夫人專管陛下飲水之事,得防著別人下毒啊!這差事可辛苦呢,冬天壺裡是熱水,捧不好就會燙手,夏天好些是冰水,可也得小心才行,萬一不小心灑出來,灑到了陛下的身上,那可不得了。本太夫人當差幾十年,只出現過一次差錯,把陛下最心愛的玉壺失手打碎了,陛下大怒,責罰奴婢……」
忽然,她說到這裡不說了,臉上露出恐懼的表情,顯見她那唯一一次犯下的錯誤,受到了非常嚴厲的懲罰,以至於現在想起來,還是恐懼異常,連本太夫人都不自稱了,失口稱起了奴婢!
見她神情恍惚,亭裡的丫環連忙安慰她,有的說女皇陛下是很信任她的,要不然也不能讓她在宮裡一直伺候到七十歲,這才讓她離開,有的說女皇陛下對她最好了,要不然也不能給她找了個國公爺當夫君,還提拔她兒當大將軍,這可是天高地厚的信任啊!
楊澤在旁靜靜地聽著,並不插言。其實,從韓太夫人的脈相上,他什麼也沒看出來,這老太太七十四了,可身體還是不錯的,俗話說七十三八十四,是老人家的坎兒,這老太太過了七十三了,而且還氣十足,看樣過八十四這個坎兒,也是啥問題沒有的,實在看不出她有啥病,或者說身體沒啥病,有病的是心理,伴君如伴虎,一個長年在女皇身邊的人,有點心理疾病,也是很正常的。
趁著韓太夫人神情恍惚,楊澤突然問道:「那太夫人的小毛病是什麼呢?」
他冷不丁一問,韓太夫人隨口便答道:「奴婢必須要抱著東西才能站起身,才能走路!」她順嘴就說出有啥毛病了,也不考較楊澤,讓他猜是啥毛病了,更加重要的是,她仍口稱奴婢。
楊澤緊接著又問:「可是離宮之後才犯的毛病?」
「咦,你怎麼知道?」韓太夫人一下回過神來了。
楊澤敷衍道:「從太夫人的脈相上看出來的。」此時,他已經對韓太夫人的毛病心有數了。
這位韓太夫人在宮裡做事,又是負責女皇飲水的宮女,那麼必是女皇的心腹,女皇能從激烈的宮廷鬥爭獲勝,最後登基稱帝,必定經歷過無數的腥風血雨,女皇身邊的宮女壓力必定也是十分巨大的。
女皇讓這位韓太夫人一直在宮裡伺候她,幹到了七十歲才放她走,一來是寵愛,二來也是怕換人之後,有人在飲水下毒,所以女皇不但給韓太夫人找了個國公爺當丈夫,還讓她的兒子當大將軍,這是拉攏的一種手段,讓韓太夫人一直忠心伺候她。
可正因為這種寵信和拉攏,使得韓太夫人當了國公夫人,又是大將軍的娘,可卻沒享過什麼福,而是當了大半輩的宮女,一直在伺候女皇,一直都是奴婢,這也是她不在宮當差後,為什麼特別能顯擺,特別愛挑別人錯誤的原因。
可有一點很重要,那就是在內心深處,韓太夫人一直當自己是個奴婢,是女皇的宮女,她在巨大的壓力下捧了大半輩的玉壺,這習慣哪可能說改就改了的!她現在不抱東西就站不起來,走不了路,說得直白些,就是她還活在女皇的巨大陰影下,那次打碎玉壺被嚴懲的事,仍深深地印在她的腦子。
估計著,她打碎玉壺,可能是遭了女皇的忌諱,懷疑她下毒什麼的,因為害怕所以失手打碎玉壺,否則一個玉壺而已,女皇哪可能那麼小氣,因為個物件,就嚴懲身邊的宮女,要真那麼小心眼兒,還當什麼女皇啊!
心病,還得心藥醫!可想讓韓太夫人以後能像個正常人似的活著,就得讓她明白一個道理,她已不再是宮裡的奴婢了,但這個道理,靠用言語去說,是不會有任何效果的,得另想辦法才成!
楊澤想明白了病因,這才道:「太夫人,你的毛病是貴人之疾,與眾不同,非常特殊,也只有你這樣有身份的人,才會有這種富貴病,要想醫好,得讓草民好好想想才成。」
這麼會兒功夫,韓太夫人已經恢復了正常,又變回了那副愛顯擺的表情,她點頭道:「那當然,本太夫人的毛病自然是與眾不同的,怎麼可能和你們這樣的草民有一樣的毛病呢!你要想就去想吧,本太夫人還要念道德經呢,被你耽誤了這好半天,剛才念到哪兒都忘了!」
楊澤站起身,對旁邊的成寬道士小聲道:「觀主,可否借一步說話?有事需要你幫忙!」
成寬道士心想:「你看病,關我什麼事?我能幫你什麼忙,難道想讓我幫你算一卦,看看怎麼才能治好太夫人的病?我要是能算出來,我早就出手了,還能輪得到你麼!」
他心裡感覺幫不上啥忙,可嘴裡可不能說,含笑點頭道:「好,咱們去貧道的淨室說吧!」
兩人離了亭,正要去淨室,楊澤忽地回頭道:「娘,你也來吧!」
張氏手裡拿著楊澤換下的衣服,正不知該幹什麼呢,聽兒叫她,心想:「可算有我事了,不知兒子叫我幹嘛!」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3-11-1 06:11 PM
第十三章 心病還得心藥醫
成寬道士在前面引路,穿過韓太夫人住的院,到了他居住的小院,進入了他這個觀主居住的淨室。
三人進了淨室,楊澤打量一下屋,很普通的一間屋,如果非得從字面上理解,所謂淨室,那就真的是很乾淨了,幾乎沒有什麼傢俱,只有一張床榻,榻上有鋪蓋,榻前有一張矮腳桌,桌上有一壺一杯,還有幾本書,除此之外,竟然什麼都沒有了!
楊澤回身關上房門,對成寬道士說道:「觀主,你這間淨室,還真的是乾乾淨淨啊,連木魚都沒有一個。」
成寬道士忙道:「楊神醫說笑了,貧道並非僧人,不敲木魚的。這屋裡的確沒什麼擺設,一來貧道是出家人,不需要那些,二來東西少些,才能利於靜心修行。」
張氏在旁道:「觀主過得如此辛苦,看來是真正的修行人啊!」
成寬道士忙謙虛了幾句,屋裡沒有椅和板凳,他只好請楊澤和張氏坐到床榻上,又想倒茶,可杯子又不夠,他便想叫小道士來幫忙。
楊澤擺了擺手,不讓成寬道士叫人。他先在床榻上坐下,然後又站起來,接著再坐下,如此站起坐下幾次,像是在測試什麼。
成寬道士大感不解,問道:「楊神醫,你這是做什麼?」
楊澤笑道:「我在試驗,如果不用人扶能不能自己很輕鬆的站起來,到時要讓韓太夫人從這床上站起來,看看需不需要人扶。」
張氏啊了聲,道:「試這個,你這麼年輕,如何能試得準確,還是為娘來試才對,為娘只比韓太夫人小幾歲而已。」
說著話,她坐到床榻上,然後一挺腰站起來,接著又坐下,再站起來,來回好幾次,直到楊澤連聲說不用再試了,她才作罷,搖頭表示,站起來不是太容易,但她是不需要人扶的。
成寬道士心想:「看起來,楊神醫的娘年紀也不小了,看來是老來得子,怪不得對楊神醫這般寵愛,萬事都依著他。」
張氏道:「幹嘛要試這個,是要那位太夫人住到觀主的房間裡嗎?這不妥吧!」她看了眼成寬道士,表情古怪。
成寬道士大吃一驚,連聲道:「楊神醫,這個萬萬不可,貧道可是出家人,這淨室實在是……」
楊澤忙道:「觀主莫要誤會,我娘是在說笑呢!我哪能讓韓太夫人住觀主的房間呢,只是見你的房間肅靜,所以想等會兒給韓太夫人看病時,讓她在這間屋裡,能讓她靜下心來。」
成寬道士哦了聲,竟然忍不住擦了把汗,心想:「原來如此,嚇了我好大一跳,別說讓韓太夫人住我的淨室,就算只是說說,話要是傳出去,我這昇平觀也得完蛋,非得被傳成是淫觀不可,還是連七十多的老太太都不放過的淫觀!」
楊澤向成寬道士要了紙筆,開了個簡單的藥方,將藥方給了成寬道士,囑咐道:「這是劑清火通下的藥,你速派人抓來煎制,然後再取最好的茶來,我要用。」
頓了頓,他又道:「你這觀裡可有大一些的瓷壺,就像是宮裡用的那種裝水的壺?」
成寬道士搖頭道:「宮裡用的壺是什麼樣的?這個貧道不知道啊!但大一些的瓷壺,我這觀裡倒是有的,是多人用的大瓷壺,夠十多個人喝茶的那種!」
楊澤點頭道:「也成,拿來給我,我有用處!」
成寬道士不明所以然,但也沒多問,出門去叫小道士準備去了。
楊澤又對張氏道:「娘,你也有事兒,待會,我要你大喊一聲,喊得越大聲越好,越突然越好,越嚇人越好!」
張氏一愣,沒明白兒到底要她喊什麼,楊澤在她耳邊說了幾句話,張氏聽了,很是驚訝,道:「這,這行嗎?」
「行的,絕對行的!」楊澤道,他對自己的這個治病之法,很有自信。
可張氏對這事還是將信將疑,畢竟剛才兒子說的事情太過重大,萬一弄不好,可是要出大事情的,她不得不小心一些。
看張氏面現猶豫之色,楊澤道:「娘,這事兒要是成功了,兒子以後就真的是前途無量了,這位韓太夫人可是當今女皇的心腹,治好了她,沒準兒就能上達天聽,連女皇都能知道兒子是誰,可要是不成功,其實也沒啥,頂多就是一頓大板唄,就算是打斷了腿,咱家還缺藥麼!」
張氏想了想,點頭道:「話是這個道理,可要是把她氣暈過去,你這頓揍怕是輕不了,娘可捨不得你挨打!」
楊澤笑道:「富貴險求,天下哪有一點兒風險不擔的好事兒!反正,這事,要麼做,要麼不做,娘你想想!」頓了頓,他又補了一句:「兒皮糙肉厚,是經得住打的,而且覺得和一頓板比起來,還是前程重要一些。」
張氏看看楊澤,想了好半晌,這才道:「那就試試吧,娘也明白,要是咱們不幹這事兒,怕以後幾十年,每當想起今天這昇平觀,你都要後悔的,娘不想讓你後悔。」
娘倆重重地一了點頭,就這麼決定了,干!
母兩個做好了決定,便開始在屋裡收拾了起來,把用不著的東西拿出去,把本來就很乾淨的淨室,弄得更乾淨了。
過了好半天,成寬老道才回來,懷裡抱著個大瓷壺,進屋之後,他道:「楊神醫,好茶貧道拿來了,藥也煎好了,你要的這大瓷壺貧道也給你抱來了!」
把東西往桌上一放,他看了看屋裡,見床榻上的被褥都被拿走了,心納悶兒,嘴上忍不住問道:「楊神醫,你到底是想怎麼給韓太夫人治病啊?貧道真是被你搞糊塗了,既然你開了藥,那直接讓韓太夫人服用不就行了,何必非要到貧道的這間淨室裡來呢?」
楊澤笑道:「觀主向來是卦術高超,不妨算上一算!」
成寬道士臉色一苦,打了個哈哈,道:「改,改日吧,今天事兒太多,改日再算不遲!」
楊澤笑著出了屋,往韓太夫人住的院走去,成寬道士自後跟隨。可過月亮門時,成寬道士回頭一看,卻發現張氏沒有跟來,不知這老太太跑到哪兒去了,可能是在觀裡看風景?可這觀裡哪有什麼好風景讓她看呢!
又進了韓夫人住的院,此時韓夫人卻不在院內了,她不能總待在小亭裡念《道德經》,累了也要去屋裡休息的,此時正坐在屋裡喝茶,丫環們站了一屋,都在伺候她,扇扇的,抱痰盂的,還有給她拿手帕的,只要是能想到的譜兒,韓太夫人全都要擺出來,以昭示她的高貴地位。
楊澤進了屋,道:「太夫人,你的貴恙草民已經想出來治療的方法了,但不能在這屋裡治,得去觀主的屋才行!」
韓太夫人不解道:「這是為何,看病還要分地方嗎,在哪裡不是一樣?」因為行走不便,所以她並不想換地方,不管去哪兒,都要抱著個大花瓶,她心裡也不痛快的。
楊澤道:「回太夫人的話,您的病與眾不同,所以治療的方法自然也就與眾不同。但如果您想讓草民用治普通人的方法,給您治病,那也成,但能不能治好,草民卻不能保證了!」
這麼一說,韓太夫人立即就願意了,她道:「本太夫人的病既然與眾不同,那就按你說的法治吧,普通方法當然是不適合本太夫人的!」
說著話,她先抱起桌上的大花瓶,然後這才站起來,兩個大丫環忙一左一右扶住她,楊澤先出了門,她們在後跟隨。
又穿過月亮門,到了成寬道士住的淨室,楊澤示意韓太夫人坐到床榻上,然後說道:「太夫人,你的病要想治好,便需要安靜,周圍一丁點兒動靜都不能有,只要是有了一丁兒點動靜,那就前功盡棄了,您這病……不,您這貴恙,那不但治不好,還得惡化!」
韓太夫人坐下之後,剛把大花瓶放下,一聽楊澤的話,詫異地問道:「還得惡化?那會惡化到什麼程度?」
楊澤故意沉思了一下,道:「還得抱更重的東西才能站起來,才能走路,但太重的東西您又抱不動,所以有可能沒法走路了!」
韓太夫人啊了聲,想了片刻,道:「你治病的方法,可真是讓人不解,不過,試一試也無妨。」沖丫環們擺了擺手,道:「你們都出去吧,看好院門,不要讓別人進來打擾。」
丫環們齊齊答應一聲,都出去了。楊澤看了眼成寬道士,這位觀主很是知趣,連忙也出去了,他可不想留在這裡礙眼,要知道韓太夫人的事兒,可不是一般的多。
桌上除了韓太夫人帶來的花瓶之外,還有藥壺和小碗,再有就是那個大瓷壺了。楊澤把藥倒出來,捧給韓太夫人,道:「這便是那治病的良藥,還請太夫人趁熱喝了,涼了的話,藥效就會降低了!」
韓太夫人接過藥碗,搖了搖頭,道:「本太夫人最怕喝藥,喝了藥之後,一打嗝都是滿嘴的苦味兒。」可她仍把藥喝了個乾淨,苦點兒沒啥,只要能治好病就成。
楊澤等韓太夫人喝完了藥,便從大瓷壺裡倒出點茶來,先把小碗涮乾淨,這才又倒上滿滿一碗茶,遞給韓太夫人,他道:「是藥三分毒,需當化解藥毒才成,這茶有解毒之功效,需當連飲三碗,這才能讓藥毒化開,還能讓藥效提升一倍!」
韓太夫人喝完了藥,滿嘴是苦味兒,又聽楊澤這麼一說,她幾乎就要罵人,氣道:「是藥三分毒,那這藥就是有毒的了,你怎麼不早說,非要等本太夫人喝完了才說,早知這樣我就不喝了!」
楊澤忙道:「沒關係的,太夫人您把這茶喝了,就啥毒都不怕了,再毒的毒,也毒不了您!」
他不停地說毒這個字,讓韓太夫人不得不喝茶,而且韓太夫人現在滿腦裡都是有毒,有毒……
聽聞有毒,這茶自然是不得不喝了,韓太夫人一口氣連干三碗茶,喝得她肚都鼓起來了。擦了擦嘴,她把碗往桌上重重一放,道:「這就可以了吧,叫丫環們進來扶本太夫人出去,這屋裡空蕩蕩的,讓人坐著不舒服!」
楊澤卻道:「別,別叫人,也不能動!現在您服了藥,得等藥力發作才成,這時候最需要安靜,可不能有聲音,也不能動地方,您就坐在這兒,可千萬別動啊!還有,在兩個時辰之內,不能說話出聲,一出聲,藥毒反撲,那時可就麻煩大了!」
韓太夫人這回可真怒了,這個小混蛋,說話總是在辦事之後,這些治病的忌諱,這小混蛋怎麼都不事先說明呢,非得等自己服完了藥,他才說,簡直是太氣人了!
她正要出聲斥責,卻見楊澤噓了聲,做手勢叫她不可出聲,從現在開始就不要說話了!噓完了之後,他抱起韓太夫人的那個大花瓶,手指勾起藥壺,出了屋,還把門給關上了!
韓太夫人只好一個人坐在床榻上生悶氣。她打量了一下屋,就見這屋裡除了床榻之外,竟然只有一張桌,桌上有個大瓷壺,還有她剛才喝藥喝茶的那個小碗,除此之外,再也沒有其它的東西了。
屋裡啥也沒有,自然也就不能分散她的注意力,她便開始胡思亂想起來,從毒這個字,想到了剛才的藥,想到了藥便想起了以前在宮裡伺候女皇時,那些太醫們給女皇開的藥,然後便又想起那些在藥下毒,想毒死女皇的人,再接著又想起那些被女皇砍了腦袋的人!
越想越心煩,不知不覺的,小半個時辰過去了。
喝了一碗藥汁,又喝了三碗茶,韓太夫人想上茅房了,感覺憋得厲害,可又想起她的病與眾不同,還不能說話,不能動地方,得兩個時辰之後藥毒才不能反撲,她只好憋著。
越憋著,越難受,越難受她就越想那毒的事兒,她這輩經歷過太多跟毒有關的事情了,自己也在這方面受過嚴懲,雖然後來洗清了罪名,可那種跟毒有關的恐懼,卻深深地印在了腦海裡,只要一想起來就害怕。
越害怕,她就越不敢動,越不敢出聲,可得到的結果就是,尿憋得更厲害了!
使勁兒地憋,終於憋到了一個時辰,韓太夫人都冒虛汗了,真有憋不住的感覺了!
可偏偏就在這個時候,外面忽然響起了倒水聲,嘩嘩的,聲音並不很大,可此時丫環們都在院外,離著老遠,淨室之內又只有她自己,整個院內屋裡都是靜悄悄的,這嘩嘩聲就顯得分外清晰了!
韓太夫人心怒罵,這是誰啊,真是缺德缺到了第八輩上,這種時刻,倒什麼水啊,是想讓我尿褲嗎?可氣的是,自己聽了這聲音,真有要尿褲的衝動了!
嘩嘩嘩,那水聲還不停了,一直在倒,嘩嘩聲不絕於耳!
韓太夫人越聽越急,憋得越難受,她身都哆嗦了,幾乎有馬上要去茅房的意思,這種感覺痛苦難受得厲害。她現在覺得世上最幸福的事,就是她能馬上去茅房了!
終於,再也憋不住了,韓太夫人心想:「藥毒反撲,就反撲吧,反正被毒死,總比被尿憋死要體面些,我可是憋不住了,要是褲濕了,那這張老臉真就沒地方放了!」
主意拿定,她道:「來,來人啊!」一出聲,她才發現,自己由於憋得實在太厲害了,連話都沒法大聲說,有種一旦大聲說話,她就要尿褲的危險!
現在的情況緊急到了她連等丫環們進院,然後再扶她去茅房的時間都沒有了,來不及了,她實在等不得了!
到了關鍵時刻,一切都還得靠自己,靠別人那是誰也靠不住的!
韓太夫人一咬牙,就想抱花瓶,然後她才能起身出屋,可卻發現她的花瓶早被楊澤那個混蛋醫生給拿走了,桌上只剩下個小碗和那個大瓷壺,抱小碗是不行的,只能抱大瓷壺了!
她抱起瓷壺,這才站起身來,感覺這瓷壺挺沉的,裡面都是茶水,份量不輕,很有種她以前在宮裡抱羊脂玉壺的感覺,這感覺還挺熟悉的!
抱著大瓷壺,韓太夫人走到了門口,騰出一隻手,剛把門打開,突然間,就聽外面有人大喝道:「大膽,竟敢在水下毒!」
門剛開,外面有誰,韓太夫人根本就沒看清,但聽聲音,卻是一個上了年紀的女人的口音,聲音響得突然,她更是沒法辯別是誰的聲音!
然而,她腦海裡那埋藏已久的恐懼,就在這一刻間,突然爆發了!
砰地大響,大瓷壺掉到了地上,茶水濺濕了她的外裙,也讓她再憋不住了,終於尿了出來!
韓太夫人只感天旋地轉,眼前一黑,她撲通跪倒在地,叫道:「冤枉啊,奴婢冤枉,奴婢沒有下毒!」
「咦,你幹嘛給我下跪,我是說著玩呢,別當真啊!」剛才那個老年女的聲音又響了起來。
韓太夫人這回可聽清了,這個聲音不是女皇的,不是那個能讓她害怕到骨頭裡的女皇,那會是誰?她猛地抬頭,見眼前站著的,竟是那個混蛋醫生的母親,那個在亭外面給自己行禮的婦人!
激怒不可抑制,韓太夫人想起來了,自己幹嘛害怕,這又不是在宮裡了,自己可是一品誥命之身,而眼前這個婦人不過是個民婦罷了,可這個民婦喊了一聲,就讓自己跪下了,還沒憋住,堂堂太夫人竟然尿褲了,雖然可以說褲和外裙濕了,是被茶水濺的,不是尿的,但被一個民婦嚇成這樣,她這面也實在沒地方放了!
激怒之下,韓太夫人呼地就跳了起來,跳起的氣勢驚人,一點兒不像七十多歲的老太太,跳起之後,她衝著張氏就衝了過來,跑得飛快,把張氏嚇得轉身就跑!
院外的丫環們聽到聲音,趕緊進來,可她們卻都傻眼了,院裡的情景實在太讓人震驚了!
就見韓家的老太太,追著楊家的老太太,滿院地跑,跑得可快了,一點兒不像上了歲數的人,而不遠處,楊神醫手裡拿著個水壺,腳前的地上濕了一大片,難不成他剛才在倒水玩?
一個丫環吃驚地道:「太夫人懷裡沒抱東西,她,她毛病好了!」
丫環們全都注意到了這點,都驚叫道:「太夫人的毛病好了!」
就聽楊澤叫道:「停,停!韓太夫人你別追我娘了,你的那個病……那個貴恙好了!」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3-11-1 06:15 PM
第十四章 玉葫蘆
楊澤叫的聲音不小,可真稱得上是洪亮異常,他當然要大聲叫喊,現在被追的那個是他娘啊,他能不著急麼!
可激怒之下,韓太夫人根本就是充耳不聞,還在狂追張氏,非要和張氏撕把撕把,以顯示她的太夫人之威!
兩個老太太這麼一追一逃,別人可看不下去了。楊澤飛奔過去,擋在張氏的身後,攔住韓太夫人,不讓她再追了,而丫環們則一起跑過去,拉住韓太夫人,她們見韓老太跑得這麼快,都害怕了,萬一要是老太太摔個跟頭,那她們可就要吃不了兜著走了,非被大將軍打死不可!
張氏被楊澤救下,她跑到了月亮門那裡,呼呼喘著氣,心想:「好麼,都七十多的人了,怎麼這麼生猛啊,竟然比我還能跑,差點兒就被她抓住!」
她心裡正想著呢,忽聽旁邊撲通一聲,她轉頭一看,見成寬道士竟然摔倒在地,雙眼翻白,竟然暈了過去!
這老道也太不禁嚇唬了,人家兩個老太太連跑帶顛的都沒事,他這老道士光看人家跑,都能嚇暈,看來他得給自己好好算上幾卦,以後還會不會再碰上這種暈倒之災!
楊澤攔在韓太夫人之前,而丫環們則抱住了她,可韓太夫人卻仍然不服,兩腿懸空,在空亂蹬,叫道:「放開我,我非要教訓教訓她不可,讓她知道知道我的厲害!」因為太憤怒了,連本太夫人都不自稱了,直接我我的開叫!
丫環們雖然人多勢眾,可卻也不敢真的使勁拉她,她們只是想不讓韓太夫人跑得猛,以至摔倒,卻並不關心張氏會不會挨打,再說她們又不認識張氏,張氏挨不挨打,她們怎麼可能在乎,她們只在乎自己會不會挨打!
韓太夫人掙扎得太用力了,丫環們怕拉傷了她,只好放開了手,韓太夫人正要接著去追張氏,卻忽然感到懷裡多了一物,她趕緊抱住,低頭看去,竟是個水壺!
楊澤見她還要追,靈機一動,便把手裡的水壺塞進了她的懷,叫道:「抱著水壺,要不然你沒法走路!」
韓太夫人大怒,把水壺對著楊澤的腦袋就扔了過去,叫道:「你這個小混蛋,可騙苦我了,我要你腦袋開花!」
楊澤低頭躲過水壺,又叫道:「你不抱東西,沒法再追的!」
韓太夫人大步就向張氏跑去,邊跑還邊說道:「誰說我沒法追的,我不抱東西也一樣能……追!咦,我怎麼不抱東西,也能跑了……」
忽然之間,韓太夫人回過神兒來了,她停下腳步,驚訝地低頭看自己的雙腿,她沒抱東西,也沒靠人扶,怎麼就能站起來了,還能走,還能跑,還跑得飛快,難道說自己的毛病好了?
楊澤見她停了下來,又道:「你不如再走幾步看看,要是走不了,那就再找個東西抱抱!」
韓太夫人抬腿便走,連走幾步,竟然全無滯澀,再沒有以前的那種搖搖晃晃,非得要人扶著才行的感覺了!
她回過頭,看向楊澤,道:「小混蛋……不不,楊神醫,我怎麼能走了?那藥有效果了?那藥不是有毒麼,藥毒會反撲的,這不是你說的嗎?」
楊澤見她情緒緩和下來,便道:「還望太夫人見諒,那藥是沒毒的,要是有毒的藥,草民也不敢給您喝啊,您喝了不怕,可草民還怕韓大將軍呢,他要是一發怒,草民這個腦袋可就保不住了!」
韓太夫人又驚又喜,道:「那,那你是騙我的了?」
楊澤笑道:「您是貴人,治病的方法自然與眾不同,草民只好小小地使用了一下偏方,騙騙您老人家了,你可別怪草民啊!」
頓了頓,他又給韓太夫人台階下,道:「那大瓷壺裡的茶水味道古怪,都撒到您身上了,您可千萬千萬,不要怪草民啊!」
韓太夫人剛才之所以那麼激怒,就是因為尿了褲,面上掛不住了,現在楊澤給她台階下,她正好就下了這個台階,點頭道:「這茶水味道是有些古怪,但卻能治好我的病,我不怪你,當然不怪!」
她感覺楊澤這小伙挺會說話辦事的,能為別人著想,稱得上是善解人意,頓時好感大增,也不再認為他是個混蛋醫生了!
楊澤道:「衣服濕了,穿著不舒服,也容易生病,還請太夫人先去換了衣服,再由草民為你詳細解說,這治病之法到底是怎麼回事兒!」
韓太夫人連連點頭,她正需要時間好好平穩一下心態,更重要的是把濕了的外裙和褲換掉,濕漉漉的可是太不舒服了。
丫環們上前要扶韓太夫人,可她卻一擺手,非要自己走不可,要自己走回居住的院,待經過月亮門時,她看到站在一旁的張氏,有點尷尬,雖然對治病之法不太瞭解,可也知道張氏激她是治病的一個環節,所以還沖張氏點了點頭,再沒為難。
張氏也忙向她行了個萬福,剛才韓老太太實在是太生猛了,都把她給嚇著了!
韓太夫人看了眼還在地上暈著的成寬道士,說道:「他怎麼躺地上了?快點兒讓他起來吧!堂堂一觀之主,這個姿勢躺著,成何體統,就算是暈著,也太不像話了。」說罷,跨過成寬道士,回自己院了。
楊澤快步走了過來,問道:「娘,你沒事兒吧?」
張氏喘了幾口氣,忽然哈地笑了出來,小聲道:「沒事兒,挺好的,跑了這麼一場,反倒精神頭足了!兒啊,這回你可好了,這前程算是賺到手了,娘太高興了!」
楊澤也小聲笑道:「娘你沒事兒就好,別的咱們回家再說。讓我先把觀主救醒!」
他走到成寬道士的跟前,蹲下身,伸出手指對著成寬道士的人穴使勁一按,成寬道士啊地一聲,便即醒轉。
醒過來的第一句,成寬道士便說道:「怎麼,怎麼沖貧道跑過來了?這事兒,跟,跟貧道沒關係啊!」
楊澤笑嘻嘻地看著他,道:「怎麼和你沒關係,和你的關係可大了!」
成寬道士剛才暈著,自是不知韓太夫人被治好了,他顫顫巍巍地爬起來,急道:「冤枉啊,這事兒真的和貧道沒關係,可不要往貧道的身上推啊!」
他還以為楊澤沒治好韓太夫人的病,反倒把韓太夫人給弄魔障了,追著張氏不放,可張氏偏衝著他跑過來了,誰讓他當時站在月亮門這兒了,結果就把他給嚇暈了!醒過來以後,楊澤卻說韓太夫人魔障的事兒,和他有關係,他能不拚命辯解麼,這關係他可不敢要!
楊澤歎了口氣,道:「好吧,那就和你沒關係,可等會兒要是韓太夫人給了好處,你也就沒份了!真是奇哉怪也,有好處的事兒,你竟然不要,使勁兒往外推,你還真是出家人,品格高尚啊,做好事不求回報!」
成寬道士一愣,往院裡看去,看了一圈,卻發現韓太夫人不見了,他剛剛醒過來,剛才又受的刺激大了點兒,現在頭腦還有點迷糊,見院裡沒了韓太夫人,心驚肉跳之下,竟然道:「韓,韓太夫人,死,死了嗎?」
楊澤嗨了聲,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可真夠膽兒小的,竟然以為韓太夫人死了,這話要是被她聽到,她非得以為你是在咒她不可,那時你可就糟糕了!」
張氏因為心歡喜,忍不住也道:「我看你呀,也不是太會算卦,要不然今天這事兒,怎麼算不出來呢,就算你算不出太詳細的,可這是好事兒,還是壞事兒,你總能算出來吧!我看你呀,平常算卦都是蒙人的,幸虧我沒讓你算,要不然也得被你給蒙了!」
「這個,這個……」成寬道士頭腦清醒過來了,看楊澤母子的表情,那韓太夫人不但沒事兒,反而是被治好了呀,可到底是怎麼治好的,這個可就奇怪了,剛才他沒暈之前,看韓太夫人的樣子,可和魔障了一樣啊!
楊澤道:「好了好了,我知道觀主你現在還糊塗著,不過沒關係,等一會兒我給韓太夫人解說治病原由時,你就在一旁聽聽吧!」
張氏取笑道:「不過好處你就別想了,誰讓你剛才一個勁兒地說和你沒關係呢,這話可是你自己說的,沒人逼你說啊!」
母兩個說說笑笑,走進了韓太夫人住的院。
成寬道士在原地愣了半晌,忽地他一拍大腿,道:「這個怎麼能和貧道沒關係呢,要不是貧道留楊神醫吃素齋,又和韓太夫人說楊神醫醫術高明,那他們也不可能見著面啊,更不可能把病治好,有了好處當然要算貧道一份的!」
可他現在明白過味兒來也晚了,誰讓他剛才拚命撇清了,只好又安慰自己,自己是出家人,做了好事不能求回報,如果韓太夫人不給自己好處,那可萬不能起貪念,可要是給了好處呢,那也就收下吧,總不能駁了人家太夫人的面!
心裡一邊想著,成寬道士也進了韓太夫人的院,陪著楊澤母坐在小亭裡,等著韓太夫人出來。
過了好一會兒,韓太夫人這才換完了衣服,還稍做梳洗,收拾得整整齊齊的,恢復太夫人的體面,這才出了屋,她沒用丫環們扶,自己走出來的。
見她出來,亭裡的人都站了起來。看韓太夫人竟是自己走出來的,成寬道士真是又喜又悔,喜的是這老太太的病好了,也該離開昇平觀了,不用再成天數落自己了,悔的是自己剛才為啥那麼膽小,竟然暈了,沒看到她是怎麼被治好的。
韓太夫人見到楊澤,面露笑容,走進了亭,招呼大家坐下,讓丫環們奉上香茶,她問道:「楊神醫,雖然你把老身的病治好了,可剛才卻也把老身折騰了個夠嗆,你要是不說清楚,老身可是不依,非要重重罰你不可!」
說要重重罰楊澤,可她的語氣卻沒有半點兒要真罰的意思,而且她也不再自稱本太夫人了,那種使勁兒顯擺的姿態蕩然無存,反倒像是一個脾氣很好的老婦人。
楊澤心明白,韓太夫人的心病算是治好了,從她前後的表現上就能看出來。試想,一個長年在宮生活,伺候女皇的得寵宮女,哪可能像個爆發戶似的,沒事兒就知道顯擺,肯定在接人待事上很有分寸,只要心病沒了,表現自然也就恢復正常了。
楊澤笑著,把用這個方法治病的原由說了出來,其關鍵之處就在於,要說韓太夫人明白,她此時已不宮裡了,她不再是女皇的奴婢,而是一個可以正常生活的人了,只要明白了這點,那抱著東西才能站起來的毛病,自然也就好了,心裡壓力消失,身體上的壓力,自然也就消失了。
聽罷,韓太夫人嘴巴動了動,有種想問卻又不好問的表情,猶豫了片刻,她還是問了出來,畢竟她是在宮裡待了大半輩的人,明白有些話要是不問,別人是永遠不會主動和她說的,裝神秘沒關係,但那神秘必須是別人的,而關係到自己的秘密,就還是別裝了。
韓太夫人問道:「老身有個問題,問出來,楊神醫可莫要見笑。在老身出宮之後,就開始自稱本太夫人,也特別喜歡擺譜兒,其實老身心裡是明白的,擺譜兒還有挑別人的刺兒,是很讓人討厭的事,可就是忍不住,這也是一個毛病,可這毛病老身並沒有讓你治,卻也好了,這是為什麼呢?」
楊澤明白,說起來這位韓太夫人先前有點精神分裂,她內心深處總想著自己是宮的奴婢,可卻也知道自己是一品誥命,而內心深處的壓力得不到緩解,反應在外面的言行上,就會正好相反,她就會拚命用各種方法,向別人表明她很高貴,內心深處的壓力越大,外在表現就越嚴重,可一旦內心深處的壓力消失了,那麼不正常的外在表現,自然也就消失了,這兩者是相伴而生,如果其一個消失了,那麼另一個也就不復存在了。
楊澤自己明白是一回事兒,可讓他向這年頭的人解釋清楚,那就不容易了,要是實話實說,反而會讓聽的人糊塗,說不定會認為他在胡說八道。
楊澤道:「是心魔作祟的原因,魔由心生,只要心的魔被驅離了,那麼一切由魔引發的病症,就都會好的。太夫人你心魔沒了,所以一切不正常的症狀,自然而然的也就都消失了。」
這種解釋非常籠統,非常含糊,可這年頭的人偏偏就信這個,越籠統,越含糊,甚至是越神秘的事情,這年頭的人就越相信,亭裡和亭外聽楊澤說話的人,全是這樣的。一句心魔作祟,不管是韓太夫人和張氏,還是那些丫環,就全信了,就連成寬老道也摸著鬍鬚,不住點頭,連聲說有理!
韓太夫人長長舒了口氣,歎道:「以前在宮裡時,那些太醫個個都是白胡子,年紀不夠老的人,別說進宮給陛下看病,就算進太醫院都沒資格,老身以前也認為醫生要是年紀不夠大,就是經驗不豐富,醫術不夠高,可今天老身不再這樣認為了,是不是有本事,不能光看胡長短啊,更不能看是黑胡子還是白胡子!」
成寬道士老臉一紅,把摸著胡子的手放下了,有點兒不太好意思。
韓太夫人又道:「老身原先說過,你要是治好了老身的病,那老身就送你一樣好東西,是宮裡的物事,老身說話算話,自是不能食言。」
她從衣帶上解下一個玉葫蘆,遞給楊澤,道:「這玉葫蘆是當年老身在宮裡時得到的小玩意兒,無論是玉質還是樣式,都屬上乘,宮裡這種小玩意兒不少,不算稀罕物,但畢竟是宮裡的物事,帶在身上算是種體面,老身便就送給了你,你就當個裝飾,沒事兒的時候把玩把玩吧!」
楊澤沒有推辭,站起身來謝過,接過了玉葫蘆。這玉葫蘆不是太大,正好可以握在手裡,翠綠的顏色,上面雕刻著精美的花紋,看上去的確很精緻,葫蘆間繫著紅繩,可以掛在腰帶上,當成是玉珮戴。
他把玉葫蘆放在手裡,握了握,感覺手感很好,握著非常舒服,如果是寫字寫得久了,握握這個,便可緩解疲勞,所以這個玉葫蘆既可以當成是玉珮,也可以算是握件。
成寬道士在旁看著,只感楊澤運氣真好,能得到這個玉葫蘆,別聽韓太夫人說得輕鬆,說這玉葫蘆不是稀罕物,可宮裡的東西能不是稀罕物麼,光看這雕工和玉質,這玉葫蘆怕是得幾千貫,絕對的好東西。
成寬道士見楊澤把玉葫蘆繫在了腰帶上,他便道:「韓太夫人,楊神醫,貧道準備了素齋,還請各位品嚐,天色已然不早,想必大家都餓了。」
韓太夫人拍了拍手,站起身來,笑道:「可不是麼,早就餓了,咱們一起用飯去吧。老身的心魔沒了,明天打算上路,去京城了。」
眾人都出了亭,一起去品嚐昇平觀的素齋。
用過素齋,楊澤母告別了韓太夫人和成寬道士,又坐車返回了保安縣城。
回到家,剛進至仁堂,張氏便大聲道:「當家的,你猜今天咱們兒子給誰治好了病?」
楊百秋正在堂裡不停地轉著圈,見他們母回來,說道:「給誰治好了病?啊,澤兒,剛才吳縣令派人過來,說那丘路德逃了,定為畏罪潛逃,所以他的路德堂要被官府發賣,吳縣令問咱們家要不要買,只問了咱家,沒問別家,看來真讓你二舅說了,吳縣令這是要便宜咱們楊家啊!」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3-11-1 06:19 PM
第十五章 前程之路
張氏聽了楊百秋的話,頓時大喜,笑道:「吳縣令為人豪爽,再說又不是他自己出本錢,便宜咱們楊家的事,他自是要做的,要不然以後他家的小夫人再生病,咱兒不給他治了,看他怎辦!」
楊澤忙道:「娘你這話在家裡說說還行,可別和外人說,萬一傳出去,可要得罪縣令大人了。」
張氏笑道:「傻子兒,這還用你提醒為娘麼,娘再糊塗,也懂得禍從口出,哪可能和外人說這些。」
能低價買到路德堂,這是很讓張氏高興的,可相比較兒子的前程,那就沒什麼了。她拉了把楊百秋,把他拉到椅上坐下,笑道:「當家的,你可坐穩當了,我要和你說個事兒。你猜猜,我們娘倆今天去了昇平觀,遇著誰了?」
楊百秋哦了聲,想起剛才妻進門時的那句話了,問道:「遇見誰了?昇平觀裡還能有誰,不就是一群老道麼,難道你們遇到了和尚?」
張氏拍了他一下,道:「道觀裡面遇見和尚,其實也不希奇,反正都是出家人嘛!我們娘倆遇到的人可希罕了,是一位一品誥命的太夫人,是韓大將軍的母親,知道韓大將軍是誰不?」
楊百秋大吃一驚,道:「不會是那個姓韓的撫遠大將軍吧?他可是北疆最大的官了,你們遇到他母親了?」
張氏得意地道:「不但遇見,還給她治好了病,你看兒身上的新衣服,就是她送的,還送了個玉葫蘆呢,是宮裡的物事,可貴重呢!」
說著,她伸開手掌,讓楊百秋看那隻玉葫蘆。在路上時,她就把玉葫蘆要了去,握在手裡把玩,喜歡得不得了,越看越愛看。
楊百秋接過玉葫蘆,他對於玉石並不怎麼瞭解,但這玉葫蘆確實是非常出色,單從成色上看,就算是不懂玉石的人,也能分出好壞來。
楊百秋驚歎道:「這是那個太夫人給的?哎呀,這可是值錢的玩意,我看就這麼一塊玉,都能把咱們至仁堂買下來了!」
楊澤見他們說得高興,笑了笑,起到一邊坐下,叫過木根,讓他去泡茶,木根卻伸頭探腦地去看那隻玉葫蘆,不捨得走。
楊澤拍了下他的腦袋,道:「你這木頭,怎麼還不去倒茶,難不成還要我親自去麼,那還要你幹嘛!」說著推了木根一把。
木根卻道:「不就是個石頭葫蘆麼,就能買下咱們至仁堂了?那能不能買下路德堂?」他看不出那玉葫蘆到底有什麼好來,晃了晃腦袋,去後面泡茶了。
這時,張氏已經把今天發生在昇平觀的事,說給了楊百秋聽,並且把她在整件事裡的重要程度足尺加三,使勁兒自誇了一通。
臨說完,張氏道:「當家的,你說韓太夫人去了京城後,要是見著了當今女皇,會不會把咱兒治好她病的事兒,說給女皇聽啊?」
楊百秋想了半晌,搖頭道:「我不知道,我這輩見過最大的官,就是那個小侯爺了,再就是咱們縣令大人了,都不如你們,你們至少還見著了個一品誥命,那個太夫人會不會和女皇說咱兒的事,我哪會知道,我連女皇長啥樣都不知道!」
「廢話,難道我就知道了,要想看到女皇長啥樣,那就叫得慕天顏,我哥哥們說了,那得是祖上積了大德,才能看女皇一眼呢!」張氏說道。
楊澤笑道:「那也未必!」
張氏卻道:「怎麼未必。你看那個韓太夫人看了女皇,然後她兒就當大將軍了,要是為娘能看上女皇那麼一眼,咱們兒再不濟,也能當上個縣令吧!」她開始幻想起來。
楊百秋嘿了聲,道:「你看女皇一眼沒啥,可人家女皇也得有心情兒看你一眼啊!」他轉過頭,對楊澤道:「能不能讓女皇知道你,這事實在是太飄渺了,咱們小門小戶的人家,可不能有這種奢望,還是把眼前事辦好才行。」
楊澤點頭道:「爹你說的是丘路德的事吧?二舅說得沒錯,他果然是逃了,家產充公發賣,吳縣令只通知了咱家,那說明就是要便宜咱們,可這價格,還得估算一下才成,別吳縣令說出個價來,咱們承受不起,那再便宜也是白費啊!」
楊百秋和張氏冷靜下來,一了點頭。楊澤的話沒錯,保安縣裡的大人物,再大也大不過縣令去,而身為縣令自然眼光高得很,他認為很便宜的價格,對於楊家來講,未必就是便宜,而且楊家也拿不出多少現錢來,真要是幾百貫,那還是很吃力的。
楊澤道:「咱們和丘路德打賭,咱們至仁堂作價是一百貫,這就是極便宜的價格了,那路德堂可比至仁堂大上好幾倍,是咱們保安縣裡頭號的大藥鋪,比這個價肯定是只高不低的,但吳縣令是有意要便宜咱們,所以這個價我想應該也就是一百貫了。」
楊百秋沉默半晌,道:「一百貫買下路德堂,自是咱們家佔了大便宜,可就算是一百貫,咱們家也得挪用一下進藥材用的款項,只怕耽誤了咱家進藥材的時間啊!」
張氏重重拍了楊百秋的後腦勺兒一下,又是好氣又是好笑地道:「當家的你糊塗了,你買的是藥鋪啊,還愁沒藥材麼,咱們至仁堂來不及進藥材了,有什麼關係,直接從路德堂裡拿不就成了!」
楊百秋啊了聲,摸著後腦勺兒,笑道:「我真是糊塗了,也太過小家氣了,幸虧被你一巴掌打清醒了,咱們買的是藥鋪啊,還愁沒藥材麼!」
楊澤卻道:「要是比一百貫高怎麼辦?比如說兩百貫,這筆錢在咱們眼裡不少,可在吳縣令眼裡,沒準兒就是小錢了。咱們家能接受的最高價是多少,要是高過這個價,咱們就不能要了!」
這就是很現實的問題了,楊百秋和張氏再次沉默,過了半晌,張氏沒吱聲,楊百秋長吸了一口氣,道:「那就再湊湊,五百貫吧,這麼多現錢,是咱家能拿出來的最高數字了,再高,就傷筋動骨了,就算買下了路德堂,這麼大的窟窿,以後也不好填。」
楊澤道:「那好,就是五百貫吧,其實這也不算便宜了,我估計吳縣令不會開這麼高的價的。」
楊百秋和張氏也都認為不會出這麼高的價,但凡事還是都得事先做好準備,該準備的錢,還得事先準備好。
依著楊百秋的意思,今天至仁堂早點關門就好,一家人吃個開心飯,畢竟楊家的日是在往好的方向發展。可張氏不依,她不是不依這麼早關門,而是不想這麼無聲無息的關門,那太不符合做生意,一定要吆喝的俗話了。
張氏親自寫了一個告示,當然是那種只能貼在自己家門上的那種告示,貼別人家門上,別人非得和她急不可。告示是用白話寫成的,大概意思就是:今天我兒楊澤太累了,因為去昇平觀出診,治好了撫遠大將軍的母親,由於太過操勞,所以停業一天。
楊澤看了這告示,真是哭笑不得,他道:「娘,人家店舖門上貼告示,都是店主有喜,歇業一天。你可倒好,貼這麼個告示出去,再說天都黑了,你貼出去,別人也看不見啊,更談不上歇業一天了。」
張氏卻道:「這是貼出去,明天讓街坊看的,咱們家該開門還開門,到時娘就坐在鋪裡,只要有人來問,娘就說你去縣令大人那裡了,去談筆大生意,街坊們聽了這話,保準以後看病就上咱們至仁堂來。」
楊澤和楊百秋哈哈大笑,誰都沒有阻止,張氏願意顯擺,只要能讓她開心,那就讓她顯擺好了,可他父二人心卻都想:「要是以後街坊有病全上咱們這來,那別的醫生非得恨死至仁堂不可,這不是砸了人家的飯碗麼。」
貼完了告示,張氏下廚,整治了一桌好菜,一家三口外加上木根,好好吃了一頓,吃罷聊了會兒天,這才各自回房安歇。
第二天一早,楊澤起床,洗漱之後,用過早點,便去了縣衙,去見吳有榮,談買下路德堂的事。
吳有榮仍是在花廳見了楊澤,這位吳大縣令對楊澤分外的客氣,親自給楊澤倒了杯茶,他笑道:「楊醫生,今天叫你來,主要是談路德堂的事,那丘路德罪大惡極,已經舉家逃走了,抓他歸案到也不急在一時。他的路德堂被充公,本官打算發賣,你可有意盤下?」
來這兒不就是談這事兒的麼,楊澤也不拐彎抹角,道:「草民自是願意盤下,只是不知價錢幾何?」
吳有榮拿起茶杯,喝了一口,這才笑瞇瞇地道:「五百貫,如何?」
楊澤只感牙疼,還真開出五百貫的價格了,這也算不上便宜楊家了,看來自己在這吳縣令的眼裡,沒啥面子啊!五百貫,可是楊家能出的最高數字了。
楊澤道:「五百貫……一是半會兒的,草民家實是難以湊齊,還請縣令大人寬限幾天,待草民去湊湊,或者大人能不能壓壓價?」
吳有榮看了看楊澤,一字一頓地說道:「人情送匹馬,生意不饒針。這路德堂發賣的事,本官只和你楊家說了,也就是只希望你楊家買,你明白本官的意思了吧!」
楊澤心裡有點不是滋味兒,雖然這個價格是楊家能夠接受的,但吳有榮在這事兒裡顯得有點不太夠意思了。不過還好,五百貫買下路德堂,多多少少也是有利潤可拿的。
楊澤點頭道:「就依縣令大人的意思,五百貫,我們楊家買下路德堂了!」
吳有榮一拍手,道:「好,爽快。對了,還有一事,就是關於丘路德的下落,你可知丘路德在哪裡?」
楊澤呃了聲,想了想,這才道:「昨天之前,草民是知道的,丘路德自然是在路德堂裡,今天嘛,他既然是逃走了,自然就是保安縣城之外,至於此時此刻,應該是已經出了保安縣的地界了!」
他說的這話,其實是廢話,誰都知道的廢話,昨天之前那丘路德當然是在自己家,而如今逃走了,又逃了有這麼長時間了,豈有不出保安縣地界之理!
說完這一通廢話,楊澤自己也感到有點不好意思,這不是浪費人家縣令大人的時間麼!
然而,吳有榮聽了這廢話之後,卻啪啪啪地拍起手來,笑道:「很好,幸虧楊醫生告知了本官那丘路德的下落,本官這就派人去追,至於追不追得著,那就和楊醫生無關了,你不必為此擔負責任!」
楊澤一愣,這話什麼意思,沒聽明白啊!
就見吳有榮取出一張紙來,竟是一張告示,但這張告示可和張氏寫的告示不同了,這可是蓋了大印的正規告示,出這種告示是要記錄在案的。
吳有榮道:「你來看看這張告示,上面都寫了什麼!」
楊澤接過一看,這告示上寫的大概意思是:如果誰知道欲謀暗害魏侯長的逃犯丘路德的下落,就要告知官府,官府為此懸賞五百貫!
「這……」楊澤明白了,這張告示才是吳有榮真正要便宜楊家的地方。
吳有榮笑道:「那路德堂,你用五百貫買了下來,而你因為告知本官丘路德的下落,所以得了五百貫的賞金,一出一進,兩項抵消了!本官剛才不是說了麼,人情送匹馬,生意不饒針,所以那路德堂你是非要用五百貫買下來不可的,總不能讓官府倒貼錢給你吧!」
楊澤也笑了,這賞金五百貫也必須要這麼高的,要不然顯示不出對魏侯長的重視啊!
魏侯長在至仁堂治病,那丘路德上門大吵大鬧,非要說他欲謀加害,也能勉強扯上關係,但丘路德只是個落井下石的卑鄙小人罷了,卻並沒有幹什麼罪大惡極的事,所以讓他跑了,沒抓住他,也不算加害他,只能算他自作自受而已。
至於這發賣逃犯家產,又給了楊家賞金之事,並沒有讓官府出一錢,就算以後另有官員來此做縣令,也不會追究的,再說又關係到魏侯之,就算是官員看到了這份記載,也會假裝看不見的,沒誰會惹這個麻煩,這事過去了,便也就是過去了,沒有半點後患。
吳有榮拿回告示,道:「這告示不會貼出去的,只是走個過場而已,以免別人真以為是你告的秘,對你楊家名聲有損!」
連這都為我想到了,這位縣令大人真是夠意思啊,楊澤心歡喜,連連稱謝!
這也算是談完了一個小生意,但吳有榮並沒有讓楊澤離開的舉動,反而做了個請的手勢,讓楊澤喝茶,兩人一起舉杯。
喝了一口茶,吳有榮道:「楊醫生,以你的醫術,又和小侯爺關係親厚,以後必不會窩在這小小的保安縣,本官在此之前沒能結識你,自是談不上雪送炭,但錦上添花的事本官還是能做做的。」說著,他沖楊澤微微一笑。
楊澤也回了一笑,顯而易見,這位吳有榮是要送他某個大人情了,這也是官場上的慣例,人情往來攀親帶故,官場上的關係網,還有小團體往往就是這麼形成的。只不過,他現在還不是官,吳有榮卻向他示好,這可不叫錦上添花,而是真正的雪送炭了。
吳有榮從袖拿出兩個信封,先遞一個信封給楊澤,笑道:「這是本官免了你童試的公,你可以直接去州里參加考試,了就是秀才了。」
楊澤頓時一喜,道謝接過信封,他正愁考試的事兒呢,考試是很讓人頭疼的一件事,吳有榮替他省了一場考試,這可是大好事,大人情。
吳有榮又把另一個信封遞給楊澤,道:「這是本官給瓜州醫所寫的推薦信,推薦你進入瓜州醫所,雖然不會得到什麼品級,但你在那裡能多得些經驗,多認識些人,對以後的前程大有好處啊!」
楊澤接過信封,再次道謝。這吳有榮看似粗魯,可實際上相當的會做官,為人處世很是精明,這兩份人情送的,都是楊澤最需要的,而且楊澤以後就算飛黃騰達了,也得記著,當初跨入官場的第一個台階,就是這位吳縣令推他走上去的。
送人情這種事,說多了反而不好,吳有榮又囑咐了楊澤幾句,讓楊澤早些啟程去瓜州醫所,便讓他離開了。
楊澤將兩封信揣入懷,離了縣衙,剛出縣衙大門,就見吳大公低著頭進門,楊澤有心和他打個招呼,卻見吳大公不知在想著什麼,他便沒再說話,有點害怕吳大公再和自己討論一下武林之事了。
回到至仁堂,就見張氏搬了把椅,坐在門口,正在和一大群的街坊鄰居說話,說得正是他在昇平觀的事,張氏說得雲山霧罩,街坊鄰居們聽得如醉如癡。
張氏見兒回來了,大聲道:「兒子啊,你回來啦,和縣令大人談得怎麼樣了?」
街坊鄰居們一起轉頭看他,打招呼問好聲不斷,對楊澤的態度再不像以前那樣,以前是對楊澤視而不見,現在是深怕打招呼打晚了,又怕態度不夠親熱。
楊澤沖眾人點頭微笑,又對張氏道:「談好了,娘你給路德堂想個新名字吧!」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3-11-1 06:27 PM
第十六章 去瓜州
張氏見楊澤臉上帶著微笑,便知生意進行的順利,她問道:「花了多少錢?」
楊澤沒有馬上回答,周圍這麼多街坊鄰居呢,他總不能把吳有榮沒要他錢的事說出來,這種事情,楊家和吳有榮心知肚明,各自心裡有數就成了,傳揚開來反而不好。
張氏見兒子沒有馬上回答,心稍稍一沉,看來價格方面不是太合心意,她也就不再問,想讓兒進堂裡再說。
可周圍的街坊鄰居卻都很感興趣,丘路德因為得罪了小侯爺,所以逃跑了,他們沒誰同情丘路德,那是他自找的,幹嘛同情他,可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跑得了醫生跑不了藥鋪,這路德堂以後該怎麼開,他們還是挺感興趣的,想聽聽熱鬧。
一個曾經罵過楊澤敗家,還不許自家兒子和楊澤玩的老街坊,滿臉地笑容,挺巴結地問道:「楊大侄,你買下路德堂了?花了多少錢啊,那路德堂可大著呢,我看至少得七八百貫吧!」
周圍的街坊鄰居發出驚呼,七八百貫呀,好大一筆錢,對於平常百姓來說,別說七八百貫,就算是七八貫,那也不是小數了。
楊澤乾笑兩聲,道:「沒那麼多,要是真有七八百貫,我們家也買不起啊!」
張氏拉過兒子,道:「進家裡再說吧,你爹等著你回來呢!」
楊澤嗯了聲,不回答那老街坊的問話,跟著張氏進了至仁堂。一進門,張氏回身就把大門關上了,反正門上貼著歇業一天呢,本來今天也不打算做生意了。
見至仁堂關了門,那老街坊嘿了聲,轉過頭對眾人說道:「看他楊家牛氣的,不過就治好了貴人的病麼,有啥了不起的,再怎麼牛氣,楊家老小也不就是個醫生罷了,還能成秀才,舉人,當大官麼!」
街坊鄰居們一頭,可不是麼,楊澤充其量也就是個醫生,開個藥鋪啥的,就算以後能開兩家藥鋪,那也還是個醫生,不能是別的。
見眾人附合自己,老街坊更感不平,覺得楊澤沒回答自己的問話,是不給自己面,他道:「這年頭,什麼叫有出息,有了功名才叫有出息,依我看哪,楊家小這輩都別想嘍!」
街坊鄰居們又都隨聲附和,他們都知道楊澤以前是個什麼樣,能當個好醫生,就是他最大的出息了,至於說到功名,那他這輩就甭想了,像秀才公和舉人老爺,那可都是天上的星宿下凡,楊家小怎麼看都不像從天上下凡的星星,所以他這輩都別想有功名了!
眾人議論紛紛,猜測著路德堂被楊家花了多少錢買下的,反正大家閒著沒事兒,說著玩兒唄。
堂內,張氏把店門關上,問道:「兒啊,那吳縣令到底管你要了多少錢,剛才你怎麼不說呢!」
楊百秋也從後面進了前堂,聽妻問話,他看向兒,問道:「難道比五百貫還多?」
楊澤搖了搖頭,道:「就是五百貫,不多也不少,不過……」
楊百秋和張氏一起啊了聲,臉上都現失望之色,五百貫,就算是買下了路德堂,家裡的財務也會出現好大的窟窿,要好長時間才能填補上的,畢竟現錢和房產鋪面是不一樣的。
楊澤道:「不過吳縣令沒管我要錢!」他把懸賞的事,簡單扼要地說了。
楊百秋和張氏聽完大喜,兩個齊聲道:「這可是好大的人情啊,縣令大人可真給咱們楊家面!」
楊澤笑道:「這個人情實在不算什麼,吳縣令還免了我的童試,讓我可以直接參考科考,只要了,就是秀才了。」
楊百秋聽了這話,眼睛大亮,他這輩最羨慕的就是有功名在身的人,像他的兩個大舅哥就是秀才,光憑著這個秀才的功名,就讓他自覺是高攀了張氏,要不然能這麼怕老婆麼。
張氏也是大喜,道:「這麼說,咱們楊家也要出秀才公了,就像我兩個哥哥那樣!」
「這還不止,吳縣令還給我寫了推薦信,推薦我進瓜州醫所呢,去醫所裡當個醫生,說對我以後的前程有好處!」楊澤從懷裡掏出那兩封信來。
楊百秋接過信,卻見信封被糊住了,不能拆開來看,但他仍舊歡喜,道:「信裡面寫的一定是不錯的,吳縣令一定是會重重推薦你的,咱們楊家到了你這輩兒,終於開始發達了!」
張氏也是歡喜得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過了一會兒,她才突然叫道:「木根,你這懶惰小,跑到哪兒去了!」
就聽身木根說道:「我哪兒有偷懶啊,我不是一直都在這兒呢嘛!」他很委屈,為啥少東家能去考秀才了,自己反倒成了懶惰小,要知道以前懶惰小這個詞,可都是少東家專用的。
張氏道:「咱家有了大喜事,你還不快去街上買肉回來……啊,不,還是我親自去吧!」整了整衣衫,她走到門前,把大門打開,衝著外面咳嗽一聲。
外面還在沒事閒磨牙的街坊鄰居一起看向她,都停止了說話,那老街坊問道:「楊家嬸,你這是要去接手路德堂啊,用不用咱們大夥兒幫忙?」
街坊鄰居齊齊撇嘴,這個老頭兒啊,剛才還說人家楊家怎麼怎麼樣呢,不給他面啥的,現在卻主動巴結,還真是人前一套,人後一套!
眾人心腹誹這老街坊,可卻也一起問出來,問張氏要不要幫忙,全然忘了他們剛才也在議論楊家呢,說楊家小這輩都不會有啥大出息。
張氏挺直了胸膛,一副母以子為貴的表情,揮了揮手,道:「路德堂的事兒不急,有的是功夫去接手。老身現在要去買肉……不,是去酒樓訂桌好酒菜,為我兒子慶祝一下!」
頓了頓,看了一眼不明真相的圍觀群眾,她又道:「縣令大人免了我兒子的童試,我兒子過些日就要去瓜州,等著考秀才了。」
轟地,街坊鄰居像炸鍋了似的,都驚叫起來,剛才他們還說楊澤這輩別想有功名,可轉眼間,人家就要去州里考秀才了,還是縣令大人親自保舉的,這種直接免試的事情,在整個保安縣的歷史上,還是頭一次發生呢!
那老街坊也震驚得五迷三道,他帶著顫音問道:「楊家小……不不,楊大侄要去考秀才了?那秀才多難考啊,他能考上嗎?」
張氏瞪了他一眼,道:「怎麼會考不上,縣令大人可是親自寫了推薦信呢,讓我兒子先去學著當官,要是他考不上,能讓他去學著當官麼!」
說完,她高高抬起頭,向城裡最大的酒樓走去。
門口的街坊鄰居鴉雀無聲,一起看向門裡的楊家父,當然主要注意力都放在了楊澤的身上。
楊澤咧了咧嘴,心想:「我的老娘吶,你這牛吹的,都快吹到天上去了。我不過是要進瓜州醫所罷了,那裡去學著當官的!」
忽然,一個街坊叫道:「楊坐堂,你家楊澤不是沒訂親呢麼,他也老大不小了,早該成親了,我那閨女人賢惠,長得又漂亮,不如咱們結親家吧,我不要你家的財禮,還會多陪送嫁妝!」
這嗓一吼出來,至少有一半的街坊鄰居跟著叫了起來,有要嫁女兒給楊澤的,有要嫁妹妹的,反正都想和楊澤攀上親戚關係!
楊百秋大感得意,當真有種揚眉吐氣的感覺,想當初他兒學醫不成,整日游手好閒之時,想要結個親,當真是難到極點,甚至都讓他起了給兒買個媳婦的念頭。再看看現在,兒有出息了,這幫傢伙竟然腆著臉上來求親,還不要財禮,多給嫁妝!
楊百秋心想:「你們想得美,現在才想和我楊家結親,早幹什麼去了,我兒有出息了,以後要當秀才公,以後還要當舉人老爺,要娶也要娶門當戶對的,哪可能和你們這幫勢利眼結親,白日做夢去吧你們!」
楊澤見自己瞬間成了香餑餑,不但沒有半點驚喜之色,卻反而很是驚詫,他回過頭看向楊百秋,心想:「我這老爹可別一時心血來潮,真給我說上門親事,我可記著呢,這些街坊鄰居家的女兒,沒一個像點兒樣的,要娶其一個……還是算了吧!」
楊百秋衝著外面的街坊鄰居拱了拱手,先是道了聲同喜,接著便道:「我兒子的親事,以後再說,這個不急,他得縣令大人賞識,又和小侯爺親厚,以後沒準就去節度使衙門裡做事,大丈夫先立業後成家,他的親事不急,不急!」
楊澤看了眼楊百秋,心想:「趕情兒,剛才我還以為我娘喜歡吹牛顯擺,弄了半天,我這個老爹比我娘還能吹牛啊!竟說我要去節度使衙門當差,可我連那衙門朝哪開都不知道呢,別說節度使衙門在哪兒,就算是林州在哪個方向,我還不知道呢!」
街坊鄰居們聽說楊澤以後要去節度使衙門裡當差,更是吃驚,想到楊澤的確是治好了小侯爺的病,以後真沒準能像楊百秋說的那樣呢,這楊家真的要飛黃騰達,一步登天啦!
不少家裡有閨女的街坊鄰居已經在跺腳後悔了,恨自己當初怎麼就沒看出來這楊澤能有這麼大的出息呢,要不然早就應該趁楊家沒發達之前,來攀這門親戚了,這回可好,楊家明擺著要去攀高枝,看不上他們這些窮街坊了呀!
那個老街坊目瞪口呆,忽然,他抬起手劈裡啪啦地打了自己好幾個大耳光,他感覺自己真是瞎了眼啦,剛才怎麼能說楊澤壞話呢,剛說完人家這輩沒有功名,沒啥大出息,可人家轉眼就要去節度使衙門了,那可是節度使衙門啊,在他的眼裡,就是天上了。
這老街坊突然抽自己的大嘴巴,別人看著都嚇了一跳,就聽他又喊了起來:「楊大侄,我早就看出你是天上的星宿下凡了,我早就看出來了……」
眾人跟著也都喊了起來,都說早就看出來楊澤有出息了,門口圍過來的人越來越多,喊聲越來越大,不多時之後,半條街都被圍滿了,楊澤有出息這件事,越傳越神奇,喊他是天上星宿下凡的話,也越來越響。
這情景把楊澤弄得哭笑不得,是關上店門不是,不關也不是,別人這麼熱情,總不能讓這麼多人吃閉門羹吧!
等張氏回來之時,有關楊澤的傳言,已經轉變成了,楊澤要做節度使的上門女婿了,連婚期都定下了,把張氏弄得滿頭霧水,兒要成親了,她這當娘的咋不知道呢,這話怎麼說的呢!
楊澤不好意思關門,可張氏卻不管這些,她應付了幾句,便關上了店門,對楊澤道:「等一會兒酒樓就會送酒菜來了,今天是咱們家大喜的日,娘訂了最好的席面,足足要兩貫錢呢,還要了一壇二十年的女兒紅,今天咱們奢侈一回,好好享受享受!」
楊百秋也笑道:「對,這樣的大喜事一輩能有幾回,多花幾個沒關係!」
木根則道:「我能喝酒嗎,那女兒紅是啥味兒的?」
楊澤笑道:「當然是酒味兒,還能是水味麼!」
門外的街坊鄰居見楊家關門,他們又議論了半天,見人家再不開門,便也慢慢散了。
待到下午,酒樓把酒菜送來,楊家三口外加木根,便在家開宴,說說笑笑,一頓飯,竟吃到了掌燈時分,這才酒足飯飽,各自回屋。
直到三更天時分,楊澤起夜,竟還聽到父母的房傳出說笑聲,看來爹娘是真的高興,當父母的要求也很簡單,只要是兒有了出息,那比什麼都能讓他們高興。
此後幾日,楊澤去縣衙辦好了路德堂的房契等手續,又和楊百秋去了路德堂,查點藥材和店舖門面之後,這份產業便算是正式姓楊了。
關於怎麼處理路德堂的事,楊家三口商量了好幾天,這才拿定主意。原本楊百秋和張氏,是想在保安縣裡開兩個門面,也就是兩個藥鋪一起經營,可由於楊澤就要去瓜州了,只剩楊百秋一人,他是顧不過來兩個鋪的。
如果再雇一個坐堂醫也不是不行,可一來坐堂醫難找,二來開藥鋪不比別的生意,萬一給人開錯了藥,治錯了病,那會是相當麻煩的。所以,楊百秋決定,關掉路德堂,把普通藥材搬到至仁堂來賣,而上好的藥材,讓楊澤帶著去瓜州,看看能不能在瓜州開個分號。
如此一來,楊家仍有兩個藥鋪,卻不在一城,等於是擴展了生意,而楊澤又在瓜州醫所裡做醫生,瓜州醫所可是官辦的,有了這層關係,至仁堂分號的生意必定差不了,而且如遇到疑難重症,就近請醫所裡的醫官出面,麻煩事也能少得多。
商量好之後,楊家全體出動,足足用了半個多月的時間,才這把路德堂裡的藥材都搬到了至仁堂,又把路德堂的鋪面租了出去,再又給楊澤準備去瓜州的東西,現錢不敢帶太多,五十貫,怕路上出現意外,北疆地廣人稀,別看保安縣隸屬瓜州,可離著瓜州足足有三百來里,怎麼著也不能算近。
楊百秋把鋪裡的好藥材挑出一部份來,裝到一隻小木箱裡,這些藥材也差不多值上二百貫了,用來給楊澤開新藥鋪用,普通藥材好採買,可好藥材卻是難尋,開新藥鋪總得有鎮店之寶,這些好藥材就算是了,更好的藥材以後再尋。
收拾好行李之後,楊澤和楊百秋便提上禮物,去拜訪了吳有榮,吳有榮不收禮物,可楊百秋非要留下不可,吳有榮只好收下,但卻隨即送上了二十貫的儀程,權當是路費了。
前前後後折騰了大半個月,這才算是告一段落,選了個黃道吉日,利於出行的好日,楊澤告別父母,帶著木根,雇了輛馬車,離了保安縣,去往瓜州。
臨分別之時,楊百秋和張氏一直送出城外,張氏忍不住哭了,畢竟兒子長這麼大,頭一回出遠門,當娘的能不惦記麼,楊澤和楊百秋一同安慰。最後,楊澤一再表示,到了瓜州就給家裡寫信,托人帶回來,張氏這才做罷。
楊澤坐在馬車上,身探出窗外,沖父母揮手,直到漸行漸遠,看不到父母的身影,他才坐回車裡,長歎一聲。
木根和車伕坐在車廂外面,他聽楊澤歎氣,回頭道:「少東家,你歎什麼氣啊,去瓜州不是好事兒麼!」
楊澤輕聲道:「誰知瓜州會是個什麼情況呢,我一個外地來的,人家歡不歡迎,還在兩說之間呢!」
木根道:「為啥不歡迎,少東家你醫術那麼高,他們怎麼可能不歡迎呢?」
楊澤嘿了聲,沒有回答,心卻想:「我醫術高?這個不見得呀!可就算是醫術高,這才會討人厭,同行是冤家,醫術越高,人家越不歡迎啊!」
瓜州醫所乃是官辦,裡面有大方帝國的醫官,雖然是最低一等的官員,但在這個年頭卻是最正規的醫療機構,裡面的醫生都以正統自居,在這些醫生的眼時,楊澤不過是小縣城來的,野路醫生而已,比遊方各地的草頭醫生,也強不到哪裡去,看不起他正常,看得起才叫怪事呢!
楊澤對這些情況,心明白的很,對他來講,瓜州醫所是一個機遇,卻也是考驗,等待他的將是一個嶄新的局面。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3-11-1 06:31 PM
第十七章 急喉風
馬車行進得並不迅速,楊澤不急,自然也不會催促,基本上是每天早飯後啟程,走二十里路,午飯後再走二十里,不等天黑,就早早地找客店住下,並不貪圖趕路,而且只走官道,絕不抄近路走小道。
雖然走得慢,但是卻很安全,大方帝國的北疆不比原腹地,地廣人稀也就罷了,時不時的還有小股盜匪出沒,遠不及原安全,楊澤這樣做很是穩妥,是出門在外的旅客首選的趕路方式。
在路上走了三天,這天日頭偏西,馬車行進到了一座小鎮,入鎮的路口上立著塊小小石碑,石碑上刻著三個字,兩個露在土外,最後一個大半個字已沒入土。
木根跳下馬車,對著石碑念道:「加飯……皮!」他咦了聲,回頭沖車上的楊澤叫道:「少東家,這個地方名字好生古怪,竟然叫加飯皮,這是什麼意思啊?」
楊澤打開車門,下了馬車,走到石碑跟前,看了眼,笑道:「什麼加飯皮,應該是加飯坡才對。我看過地圖了,這裡在大方開國之初,是一處戰場的前沿,軍隊路過這裡,再往前走,就要和敵軍交戰了,所以當時的將軍有令,讓士兵們在這裡,不管餓不餓,都要再吃一點兒飯,要飽著肚上戰場。」
木根哦了聲,道:「原來是讓士兵們在這裡加點兒飯吃啊。看來那個將軍人不錯啊,就算讓士兵去送死,可也要讓他們當個飽死鬼。」
楊澤看了一眼,道:「你說話可得小心了,那個將軍便是魏侯的祖上,立過好大的軍功,要不然你以為魏侯的節度使官位是從哪裡來的,就是那位祖上傳下來的呀!」
木根吐了吐舌頭,小聲嘀咕道:「我也沒說魏侯祖先的壞話啊,還說他人不錯呢!」
楊澤不再上車,步行進入小鎮。這加飯坡鎮並不算很大,只有百來戶人家,鎮上也只有一條街道,貫通南北,街道兩旁也沒什麼商舖,至於能住宿的客店,也只有一家而已,店名就叫做「加飯坡老店」。
楊澤來到客店門前,見門口停著一輛馬車,這馬車看上去很精緻,絕不是從車行裡雇來的,很顯然是一輛私人馬車,看來這店裡住著有錢人,至少比楊家有錢多了。
不過,凡是精緻的東西,往往便很嬌貴,這輛馬車的兩個大轱轆已經被拆了下來,看樣是壞了,一個工匠模樣的人,正在對著馬車敲敲打打,看樣是在修理馬車。
木根小跑著進了店,叫道:「掌櫃的,給兩間上房,我們少東家一間,我和車伕一間,給馬上精料啊,我們明天還要趕路呢!」
這幾天趕路,每到一家客店,他總是這麼喊,伺候楊澤相當地慇勤,比在家裡勤快多了,不為別的,就為了他自己也能住進上房,要不然讓他和車伕去擠大通鋪,他可受不了,身為楊澤的小廝,他可是對物質生活很有追求的。
客店掌櫃是個胖胖的年人,長相和善,不笑不說話,一副很好相處的模樣,他衝著楊澤彎了彎腰,笑道:「這位小公是要住宿?上房有,但我們店小,總共只有兩間上房,一間已經有人了,現在只剩下一間,要不三位擠一擠?」
楊澤擺手道:「我不喜歡擠在一起,上房我要了,給他們兩個開一間普通房間吧!」
胖掌櫃笑得如花朵一般,道:「對不住了,我們鎮小,往來客人不多,所以除了兩間上房,並沒有普通房間,只有兩個大通鋪,男客和女客是分開的,要不然這兩位……」他看向木根和後面的車伕。
車伕是不在乎住什麼地方的,長年在外,什麼苦沒吃過,這是跟著楊澤出門,所以房錢是楊澤出,要是他自己出門,他肯定是要住大通鋪的,不可能開什麼房間。
可木根就苦了臉了,他可不願意睡大通鋪,長長一條大炕上面,至少能躺十好幾個人,汗味兒難聞不說,有的人還打呼嚕,睡大通鋪對他來講簡直就是一種折磨。
楊澤不理會他,這小學徒年紀不大,可卻頗有點貪圖享受,如果是富家公貪圖享受也就罷了,偏偏他只是個小學徒,所以不能慣著他,該讓他吃點苦頭,就得吃點兒。
衝著胖掌櫃點了點頭,楊澤取出一貫錢,押在櫃檯上,便由兩個小夥計抬著裝藥的木箱,引著他去了後院上房,木根則愁眉苦臉地,和車伕提了行李,一起去了大通鋪。
楊澤進了後院,見後院有兩間正房,左邊那間正房的房門開著,小夥計去開右邊房門,他等在院裡,卻見左邊房裡走出一人,對小夥計們道:「我那馬車有沒有修好呢?我可在你們店裡耽擱兩天了,可不能再耽擱下去了。」
一個小夥計忙轉身,哈著腰道:「周爺,不是小的怠慢,實是你那馬車太嬌貴,我們鎮上的工匠沒修過這樣的馬車,所以一時半會兒的弄不好,不過估計著差不多了,只要裝上轱轆,明天您一準兒能啟程。」
這人道:「這還差不多。」說著話,看向楊澤,見是楊澤是個年輕小伙,衣服整潔,便微微點了點頭,算是打了招呼。
楊澤回他一笑,沖這人拱了拱手,他見這人三十多歲的年紀,五官端正,穿著一身青色的士衫,頭上紮著淺灰色的士巾,手裡還拿著把折扇,很有一副古代青的派頭,想必是個化人,說不定還是位秀才,甚至舉人什麼的,看上去不像是普通百姓。
這人見楊澤衝他拱手,立即便也拱手還禮,非常的有禮貌,口說道:「在下周玉晉,瓜州人氏,不知這位朋友如何稱呼啊?」
楊澤忙道:「在下楊澤,保安縣人氏,正要去瓜州,今晚能和周兄做鄰居,三生有幸,三生有幸啊!」
周玉晉哈哈大笑,搖頭道:「你說話還真有趣,不過是同住一家客店而已,又怎麼能稱得上是三生有幸呢!」
他見楊澤年輕,足足比自己小著一半,認為沒什麼共同話題,便不再說什麼,轉身進屋去了。
小夥計們打開了門,請楊澤進去,楊澤對其一個小夥計問道:「你說的那位周爺,可知他在瓜州做什麼的?」
這小夥計搖了搖頭,道:「不知道,他是第一次住我們店裡,再說客人是做什麼的,我們也不好打聽。」
想了想,小夥計又補充了一句,道:「這位周爺會看病,前天來時,還給我們店裡的客人看病呢。不過……」他壓低聲音道:「不過,沒有給人家看好,藥錢倒讓人家花了不少。」
楊澤嘿嘿兩聲,便不再問,估計那周玉晉是個讀書人,恐怕讀過醫書,人向來自視高,看到別人有病,便隨即出手,結果沒給人家治好,弄得連小夥計都知道他是半瓶醋了。
小夥計轉身出去,不大會兒功夫,又送來了洗漱的熱水,還有晚飯,楊澤吃完了飯,便早早上床歇息了。雖然趕路是坐的馬車,可顛來顛去的,也著實讓人感到疲憊。
木根和車伕進了有大通鋪的房間,見大通鋪上並沒有想像那麼多的客人,只有一個僕人打扮的年漢,另外還有一個商販模樣的人,算上他自己和車伕,總共也不過才四個人。
木根這才鬆了口氣,人不多就好,今晚看來能睡個好覺了。吃完了晚飯,歇息一會兒,木根便在大通鋪靠牆的地方,躺下睡覺了。
可他睡得迷迷糊糊的時候,卻聽有人哭啼,聲音並不響,但哭起來沒完沒了的,著實讓人心煩,吵得他睡不踏實。
木根一咕嚕爬起來,問大通鋪上的其他人,道:「那哭哭涕涕的人是誰,大半夜的不睡覺,哭起來個沒完,鬧不鬧心啊,她不睡覺,難道也不讓別人睡嗎!」
他畢竟年紀小,正是貪睡的年紀,本來睡大通鋪就不願意了,還睡不著,小脾氣自然就上來了。穿上衣服,就想下炕。他聽出來了,哭聲是從女客房裡傳出來的,大通鋪分男客和女客,總不能讓男女都睡在一個大通鋪上,但相隔也只是一條走廊,就在男客房的對面。
那小商販卻道:「這位小兄弟,你這是何必呢,還是忍耐一下吧!出門在外,大家都不容易,就算不能照顧,可也不要大半夜的去尋人家的霉頭!」
木根想想也對,他便不下炕了,問這小商販道:「那個哭起來沒完的女人是誰啊,為什麼要哭?」
他這麼一折騰,大通鋪上的另外兩個人也睡不著了,都翻身坐了起來。
小商販道:「就是個命苦的女人唄,還能是什麼人。她說自己是去瓜州尋丈夫的,帶著個一歲多的孩子,可半道上盤纏被人給偷了,身上沒幾個錢了,要不是掌櫃的心眼兒好,她怕是連店都住不成。」
木根道:「這裡離著瓜州可還一百好幾十里地呢,沒錢她怎麼去啊!」
「誰說不是呢!」小商販歎了口氣。做為商販,他長年奔波在外,所以對旅客受難,特別同情,深怕有一天自己也會淪落成這樣。
小商販接著道:「更糟心的是,她孩得了急病,最後剩下的那點兒錢都買了藥,可孩子卻不見好,眼瞧著不行了,當娘的能不哭麼!」
他說完這話,旁邊那僕人模樣的人卻不願意聽了,插嘴道:「怎麼能叫服了藥不見好,明明是她只捨得買兩劑藥,我家老爺特地吩咐了,得連服十劑才能見效果,那孩才服兩劑,要是能見好,那才叫怪事呢!」
這個僕人便是後院周玉晉的家僕,周玉晉給那孩看的病,也開了藥方,雖然的確是沒治好,可僕人聽別人說那藥沒效果,還是要為主人辯解幾句的。
小商販乾笑幾聲,再沒說別的,為了個不認識的女子,得罪住一個大通鋪的人,犯不上。
聽說有小孩兒得了病,木根頓時就來精神了,也不再想著睡覺了,他很自豪地道:「原來是小孩兒得了病啊,這個好辦,我去請我們少東家來,只要我們少東家一出手,啥病都能治好,一劑藥就成,都不用服第二劑!」
說著話,他下了炕,穿上鞋就去找楊澤。
那僕人氣道:「胡說八道,連我家老爺治那個病都要十劑藥,別人怎麼可能一劑就治好,你知道我家老爺是誰……」他話沒說完,可木根早就跑沒影了。
僕人只好氣乎乎地重新躺下,嘟嘟囔囔地說個不停,反正就是在說木根吹牛。小商販自是不會說什麼,可楊澤的車伕卻道:「你們老爺,怎麼能和楊醫生比,我看你才是吹牛呢!」
僕人呼地就坐起了身,怒道:「你剛才說什麼,你再說一遍!你可知我家老爺是誰,要說看病的醫術,我家老爺可是……」
沒等他說完,車伕卻道:「愛誰誰去,跟我有啥關係!」轉了個身,自顧自地睡覺去了。
「你,你你你……」僕人氣得不行,可車伕不理他,他也沒法,只能你你個沒完。
木根一溜兒小跑,到了後院,舉起拳頭,砰砰砰地就敲門,叫道:「少東家,少東家,這店裡有病人,是個小孩兒,快不行了,你快點兒去救他啊!」
吱嘎一聲響,旁邊的房間門打開了,楊澤打著哈欠出來,道:「你敲錯門了,我睡這屋。」
木根糊里糊塗地,砰砰砰地敲門,結果敲的是周玉晉的門。周玉晉在屋裡被吵醒,心裡還納悶兒呢,我什麼時候成少東家了,我都三十好幾了,也不少了呀!
楊澤晃了晃腦袋,清醒一下,回屋披上外衣,道:「病人在哪裡,我們去看看吧,你把藥箱拿著。」
木根答應一聲,進屋去就把那個裝藥材的大箱抬了起來,楊澤見狀,氣道:「你這糊塗小子,敲錯門,抱錯箱,你抱它幹什麼呀,我說的是隨身帶的小藥箱!」
木根哦哦兩聲,把大藥箱放下,抱起了小藥箱,引著楊澤去了大通鋪。
到了女客所住房間的門外,木根叫道:「裡面的客人,你家不是有生病的孩嗎,不要哭了,神醫來了,給你孩看病來了。」
楊澤回頭斥責道:「什麼神醫不神醫的,胡吹什麼,要是等會兒那病我治不好,你又吹我是神醫,你讓我這張臉往哪放!」
木根卻道:「怎麼可能治好不好,一定治得好的!」
他們在這裡說話,把胖掌櫃和小夥計們全都吵醒了,都出來問怎麼回事。而這時,女客的房門一開,一個四十歲左右的憔悴婦人出現在門裡。
這婦人雖住在大通鋪,可看衣著卻不似窮苦人,穿的是細布衣服,只是沒有戴首飾,相貌還算不錯,只是兩眼通紅,臉上淚痕猶濕,顯見剛剛還在哭啼。
這婦人看著門外的一群人,問道:「神醫?哪位是神醫?」
門外站著的人,有年輕的小伙,有半大小,還有胖掌櫃和小夥計,可就沒有看著像醫生的人。
就見那半大小一指年輕的小伙子,大聲道:「我們少東家就是神醫,啥病都能治,今天給你孩治了病,明天就能好!」
婦人啊地一聲驚叫,忽地撲上來,扯住了楊澤的衣服袖,叫道:「神,神醫,請你可憐可憐我那苦命的孩子,救救他吧!」
看這婦人焦急的樣,楊澤心很替她難過,要是放在平常時候,這婦人聽木根叫自己神醫,肯定不會這麼容易相信,非得表示一下懷疑不可,可現在卻立即就信了,還哀求自己,這說明了什麼?這說明她已經完全慌了神兒,完完全全地應了那句話,有病亂求醫!
楊澤道:「你且讓開,讓我進屋看看孩子。」
婦人立即讓開門口,楊澤進了屋,就見長長的大通鋪上,只有一個小孩兒躺著,看來店沒什麼女客,只有婦人和她的孩。
走到炕邊,楊澤看向這小孩兒,就見這小孩不過一歲多大,是個小男孩,躺在小褥上,時不時地扭動,樣很是煩躁不寧。
楊澤皺了皺眉頭,向孩的小臉兒看去,只見孩鼻旁邊,還有嘴唇周圍,出現了淡淡地青色;他撬開孩嘴巴,去看舌苔,發現孩的舌苔呈水白模樣,再看孩的小手,指紋顏色發紅,直透氣關!
眉頭皺得更緊,楊澤轉身看向婦人,婦人滿臉的緊張,眼睛通紅,看她的樣子,只要楊澤說一聲治不了,她就要嚎啕大哭了。
楊澤道:「你的孩患病怕是有兩到三天了吧?」
婦人忙道:「對對,今天是第三天了,前天突然得的病,一天比一天嚴重。」
「可是先有寒熱的表症,然後開始咳嗽,再然後聲音變得嘶啞,喉嚨也腫起來了,喘氣很急,還很困難,並且有咳嗽聲裡帶著痰音?」楊澤邊說話,邊給孩做檢查。
婦人連連點頭,道:「對對,正如神醫所說這樣,一點不錯。」
她帶著哭音,道:「神醫可要救救我的孩子,我和他爹四十歲上才有了他,怕是這輩也就只有他了,他要是死了,我們就要絕後了!」
楊澤做完了檢查,嗯了聲,道:「喉風,發病甚急,這是急喉風。」轉頭看向婦人,又道:「別急,這病是可以治好的,而且看樣這孩是服過藥了,雖然效果不大,但卻也讓孩子少遭了些罪。」
婦人大喜,撲通一聲就給楊澤跪下了,叫道:「只要神醫治好了我兒子的病,就是我全家的大恩人,我們給你立長生牌位!」
楊澤擺了擺手,道:「報恩的話,等治好了再說不遲。你把先前的藥方拿給我看。」
婦人忙從懷裡取出一張紙來,遞給楊澤。楊澤看罷,道:「這方開得倒也規矩,只可惜上面少了一味藥。」
他對胖掌櫃道:「煩勞掌櫃的按這方,再抓一劑藥來,交給他來煎制,藥錢由我來付,都記到帳上。」他一指木根,意是讓木根來煎藥。
胖掌櫃連聲答應,拿著藥方,叫過一個小夥計,讓他跑出去抓藥,雖然夜色已深,但藥鋪遇到急症,仍會開門的。
楊澤叫過木根,輕聲說了句話,木根點點頭,跑向後院,去楊澤的屋裡拿藥了。
交待完後,楊澤打開藥箱,從裡面取出針盒,點燃艾絨給針具消毒,又用自製的消毒藥水給孩擦了擦,他對婦人道:「我要給孩行針灸之法,你去準備些濃茶來,越濃越好!」
婦人口答應,卻不動地方,用哀求的眼神看向小夥計,另一個小夥計道:「我去,我去準備濃茶!」
楊澤做了幾下深呼吸,穩住心態,隨即行針,刺向孩子的少商穴!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3-11-1 06:40 PM
第十八章 好大的膽子
楊澤針刺小孩兒的少商穴,雙穴都刺,都刺出了血來。
婦人在旁看著,心疼得叫出聲來,她不太懂醫術,而且以前不管是自己得了病,還是家人得了病,都是吃藥而已,從沒經歷過針灸這種事,當然她再怎麼不瞭解醫生是如何治病的,但卻也知道針灸,只是沒有經歷過罷了。
可現在第一次見著醫生使用針灸之法,就是用在她的心肝寶貝兒子身上,還刺出了血來,她哪可能不心疼。
婦人抽泣著道:「神醫,怎麼把我孩兒扎出血來了?這樣能行嗎?」
楊澤不看她,繼續施針,嘴上說道:「我在給你兒子治病,你和我說話,分了我的心神,要是你兒子的病治不好,不要怪我!」
婦人立時就不敢再說話了,眼巴巴地看著小孩兒,卻見兒都被扎出血了,但並沒有掙扎哭叫,彷彿針不是紮在兒子身上似的,她心驚訝,可卻不再敢問話了。
楊澤刺完小孩兒的少商穴,又去刺合谷穴,施針手法變化,不再刺出血來,而是捻轉提插,這回看著就不那麼嚇人了,至少旁邊的婦人沒再被嚇到。
不大會兒功夫,施針完畢,楊澤把針再次消毒,放回針盒,他回頭問胖掌櫃道:「那濃茶怎麼還沒送來,快著點兒啊!」
胖掌櫃也是頭回看到針灸這種事,加飯坡鎮地方太小,只有一個小藥鋪,藥鋪裡的坐堂醫從來不給病人使用針灸之術,估計是不會,所以他看到楊澤給小孩兒扎針,當真是看得目瞪口呆。
儘管一點兒都沒看明白,可越看不明白,胖掌櫃就越覺得楊澤醫術神奇,簡直是太有神醫的風範了,聽楊澤管他要濃茶,他忙道:「我去催,我現在就去!」晃動胖胖的身體,出了房間。
他也不過是剛出房門,就聽外面的小夥計叫道:「濃茶來了,神醫請用茶!」
待到進屋時,茶壺和茶杯已經在胖掌櫃的手裡了。
胖掌櫃倒了杯茶,遞給楊澤,道:「神醫請用茶,咱這地方小,沒啥好茶,你就先對付著喝點兒,莫要嫌棄。」
楊澤接過茶杯,抿了口茶,試試水溫,他道:「不是給我喝的,是用來讓這小孩兒嘔吐的。」他坐到了炕邊,抱起小孩兒,小心翼翼地把濃茶灌入小孩兒的嘴裡。
小孩兒被灌了濃茶之後,隨即便嘔吐起來,吐出大口大口的痰涎,剛灌下去的濃茶也被吐了出來。
婦人在旁看著,她雙手伸了出來,想去抱孩子,可又不敢,生怕再打擾到楊澤給兒子治病,但她心卻很是糾結,不知該不該阻止楊澤,她感覺楊澤治病,與別的醫生不同,別的醫生都是開藥,然後煎藥什麼的,可楊澤卻又用針扎孩子,又給孩子灌濃茶,怎麼看怎麼不像是個正經醫生,很有點兒假冒的感覺。
在門口,住大通鋪的那三個人都在外面伸著脖看著。
那個周家僕人小聲道:「這麼折騰孩子,沒病也得折騰出病來,這人到底會不會治病啊!」他嘴上說這話,可心裡卻很是震驚,別人沒看過針灸之術,可他是見過的,而他見楊澤也會使用,心裡頭便知這不是個冒牌醫生了,有可能醫術不低。
聽周家僕人貶低楊澤,車伕不願意聽了,他道:「楊神醫可是保安縣至仁堂的坐堂醫,治好過魏侯的長公,還給縣令大人的家眷治好過治,就連撫遠大將軍的母親都讓楊神醫給看病呢,你怎麼能說他不會治病呢?」
周家僕人大吃一驚,他可萬萬沒有想到,這年輕小伙竟然給撫遠大將軍的母親治過病,聽車伕話裡的意思,顯見是還治好了!這可不得了,他得趕緊告訴老爺去,這是遇到同行了,還是牛氣沖天的大同行!
周家僕人轉身便走,不小心還踩了那小商販一腳,連對不起都沒說一聲,急急忙忙地往後院跑去。
小商販看了眼周家僕人,心不滿,卻啥也沒說,轉過頭又看向屋裡。
小孩兒吐出幾大口痰涎,呼吸轉為平緩,眼睛也睜開了,首先看到了楊澤,又扭頭看到了母親,他得病自然難受,小嘴一咧想哭卻哭不出來。
婦人卻哭出來了,兒子這是明顯見好啊,她忙伸手,從楊澤的懷裡抱過兒子,把臉貼到兒子的小臉上,不住口地道:「小寶小寶,你沒事兒就好!」
楊澤沖胖掌櫃道:「有溫水麼,拿來一點兒,餵這孩子喝了,還有再打一臉盆的溫水來,給孩子擦擦。」
胖掌櫃現在對楊澤已經佩服得五體投地了,楊澤讓他幹啥他就幹啥,連聲答應,親自跑出去弄溫水了。
這時,出去抓藥的小夥計跑回來了,手裡提著藥包,後面還跟著一個老頭兒,這老頭兒衣衫不整,看樣是剛從被窩裡爬出來,一撮山羊鬍亂蓬蓬的。
小夥計道:「藥來了,這便去煎麼?」
楊澤沖木根打了個眼色,木根上前接過藥包,道:「我去廚房煎藥,你們都別跟著啊,這藥方是保密的!」
那衣衫不整的小老頭一愣,道:「那藥方老朽已經看過了……啊,是要加味啊!」他明白了,這是人家要加一味或兩味的藥材,不想讓別人知道,所以才要親自煎藥。
胖掌櫃端著水回來了,小老頭兒忙道:「掌櫃的,快給介紹一下啊,哪位是神醫?」
胖掌櫃把水放下,讓婦人去照顧孩,他指向楊澤,道:「這位便是楊神醫,這位是我們鎮上的醫生,楊坐堂,您二位同姓,五百年前是一家人。」
楊澤衝著楊坐醫拱了拱手,道:「在下保安縣楊澤,見過楊坐堂!」
小老頭兒不敢相信地看著楊澤,他活了快一輩了,從沒見過這麼年輕的醫生,怕是二十歲都不到,這麼年輕醫術豈能高得了?
小老頭兒奇道:「施手治病的不是周醫吏嗎?怎地會是楊……楊小醫生?」問完了,感覺有點兒不太禮貌,趕緊又對楊澤道:「老朽楊得羊,略懂些醫術,在鎮上混口飯吃!」
「在下也是混口飯吃的,大病看不了,只能看看小毛病啥的!」楊澤隨口應付了一句,心卻想:「那個周玉晉是醫吏?那他就是醫所的人了,又是瓜州人氏,不會就是瓜州醫所裡的醫官吧?」
醫所是大方帝國最基層的醫療機構,裡面的醫生才叫「醫生」,而民間百姓稱的醫生,只是一種敬稱,這時候不興叫大夫或郎,都是叫醫生的。而醫所裡的醫官以醫師為首,醫吏為副手,品級很低,醫師是正品,醫吏是從品,但不管怎麼說,是官,不是民!
這時候,婦人喂小孩子喝了水,她甚是歡喜地道:「神醫,孩好多了,多謝神醫!」
楊得羊走上前去,看了看孩子,道:「的確是好了一些,真不是周醫吏給治的?老朽還想學學他治病的手段呢,前天沒看到,今晚大半夜特地……」
說到這裡,楊得羊沒再往下說,醫術傳承是講師徒關係的,不拜師就想學人家的醫術,別人答應還好說,要是不答應,而偷著學,那可就不地道了。他看了楊澤一眼,卻見楊澤沒吱聲,好像並不在乎似的。
屋裡屋外的人都不說話,氣氛有點尷尬,楊得羊乾笑幾聲,自感很無趣,但卻捨不得走,心裡琢磨著,楊澤會給剛才那藥方加味,會加哪味藥材呢,周玉晉的方子他學到手了,可那方子沒治好小孩子的病啊,這個楊澤會不會治好呢?
話說周家僕人跑到了後院,砰砰砰地敲門,叫道:「老爺子,可曾安歇?前面出事兒了,你快點兒起來去看看吧!」
屋裡的周玉晉很是不快,剛才來了個敲錯門的,現在自家僕人又來敲門,這是不讓他睡覺了啊!
起身開門,周玉晉問道:「發生了什麼事,你大驚小怪的跑來幹嘛?」
周家僕人把前院的事兒說了,周玉晉很是吃了一驚,道:「撫遠大將軍的母親得了病?這事兒我怎麼不知道,還有那魏侯之得病的事,我卻是知道的,連林州的名醫都治不好,怎麼可能被那個少年治好了呢,我看他還不到二十歲吧!」
周玉晉是看到過楊澤的,還因為楊澤年紀太輕,所以不想和楊澤交談呢,結果這才沒過多久,楊澤就成了位「著名神醫」,可憑幾句話就要他信以為真,那他三十多年豈不是白活了。
周家僕人道:「小的也不信,可那個姓楊的真在前面治病呢,要不老爺你去看看?」
周玉晉想了想,道:「他使用的是我的方?有沒有改動,比如說加味或者減味?」
周家僕人搖頭道:「這個,小的倒是不知!」
「走,一起去看看!」周玉晉回屋披上衣服,跟著僕人一起到了前院。
這時候,木根的藥也煎好了,他端著藥碗也往大通鋪走,邊走還邊吹著藥汁,周玉晉看到他,問道:「這位小哥,你這藥可是給前院那孩童煎制的?」
木根抬頭看了他一眼,只嗯了聲,沒答理他,進了大通鋪。
周玉晉淡淡一笑,對木根的態度並沒在意,他可犯不著和個半大小慪氣,跟著木根一起進了房間。
楊澤見周玉晉來了,衝他笑了笑,接過藥碗試了試溫度,這才交給婦人,他對婦人道:「喂孩服藥吧,注意,不能一次喂完,要少量多次。」
婦人點了點頭,坐到炕上,喂兒子服藥。小孩兒喝藥時倒是很乖,沒因為藥苦而不喝,母親餵他多少,他都喝了下去。
楊得羊非常巴結地給周玉晉行了禮,陪著笑臉道:「周醫吏,這麼晚了,您怎麼來了,這點小事兒,還勞累您,有小老兒在這兒就行了!」
周玉晉看了他一眼,道:「我來這兒,是來看楊醫生治病的。」
那婦人剛喂完小孩一口藥,忽地抬頭看了周玉晉一眼,她不認得周玉晉,雖然前天周玉晉給她孩子開了藥,但卻沒說身份,而楊得羊是個勢力眼,就算他認得周玉晉,也不會和婦人說,剛剛楊得羊雖然提過周玉晉的身份,可婦人注意力都在孩子身上,哪有閒心管誰是誰,但現在楊得羊一聲周醫吏,婦人卻聽清了,忍不住看了眼周玉晉。但也只看了一眼,婦人又把頭低下,去照顧孩子了。
這麼一個小小的細節,屋裡眾人誰也沒有注意到,大家的注意力都集在孩身上。
楊得羊不相信楊澤有什麼高明的醫術,但他可知道周玉晉的醫術,那可是號稱瓜州第二,不是第一是因為周玉晉還有上司,自不能搶了上司的風頭,但據說他的醫術實際上已經超過了上司醫師,是真正的瓜州醫術第一。
楊得羊先指了指楊澤,又轉頭對周玉晉道:「周醫吏您看不看他治病都是沒關係的,他是在小老兒鋪裡抓的藥,用的方就是您上次的那個,啥改動也沒做。」他進來得晚,沒聽到車伕說楊澤治好過大人物,否則他的態度又會轉變了。
周玉晉嘿了聲,沒答理這勢力眼,心卻道:「沒做改動,就說明沒有減味,那就是加味了,敢改我的方,真是好大的膽。不過,俗話說藝高人膽大,沒準兒這小伙子確是不簡單的人物呢!」
楊澤聽楊得羊這麼個說法,他必須得做解釋了,免得出現什麼誤會,他道:「這位楊坐堂所言甚是,周醫吏的方開得很好,劑量使用到位,而且正因為提前服了兩劑你開的藥,所以這孩子的病情才沒惡化,如我僥倖治好,也不過是借了你的光而已。」
周玉晉忽道:「謙虛了,這卻不必,你如能治好,那就是你治好的,不用顧及我有什麼想法。你必是加味了,可否告知加的是哪味……嗯,失禮了,我不該問這個,是我失言了!」
這年頭,醫生有些重要的方都是保密的,醫書上記載的藥方雖是前人留下來的,那些前人當然都是名醫,要麼是官府要求這些名醫貢獻出藥方來,要麼是某些名醫死後,才把藥方公佈出來,而在某些名醫生前,是不會公佈他所獨知的重要藥方的。
這樣做的原因有兩點,一是藥方保密可以獲得更大的利益,二是如果一個名醫公開了某種獨家藥方,而且很好用,就等於是說他比別的醫生醫術高,削了別的醫生的面,木秀於林,風必摧之,說不定就會有什麼詆毀的流言傳出來,總不能一一都去做解釋,名醫都是很愛惜名聲的,「絕大多數」的醫生不會願意留下這種話柄。
「絕大多數」之外的,那就是張仲景和孫思邈這種超級名醫了,他們想出什麼書就出什麼書,想公佈什麼方子,就公佈什麼方子,在世人眼裡他們是神仙一樣的存在,普通名醫根本沒法和他們比,他們自然也就無需顧及什麼。
這世上畢竟普通醫生佔大多數,需要顧及的事情很多,大方帝國的醫生也不例外。
所以周玉晉問的那句話,都沒問完,他自己就覺得不妥了,又沒給人家好處,憑啥讓人家告訴他加的哪味藥,再說就算給了人家好處,人家也不見得就願意公開藥方的。
可偏偏,楊澤是不在乎的,他笑道:「這有何失禮之處,周醫吏想知道那味藥是什麼,我告訴你便是,只是一味白殭蠶而已!」
周玉晉頓時呆住,幾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從小學醫,成年後又進入了瓜州醫所,見過許多醫生,但從來沒見過,只一問就說藥方的人,這已經超出了他的認知範圍,在這年頭,不應該有這樣的醫生啊!
楊澤見周玉晉滿臉的呆如木雞,他只好又道:「我讓木根去煎藥,並非是要保密,而因為是在你的原方上加味的,萬一好治好了病,豈不是削了你的面,證明我的方子比你的好使,如果別人要問,我自不會說改了方子,別人怎麼想隨他們的便,可你親自問,我豈有不說之理!」
楊得羊在旁喃喃地道:「加白殭蠶?為什麼要加白殭蠶?」
周玉晉呆呆地好半晌,忽然一拍腦門,叫道:「白殭蠶,我怎麼就沒想到這味藥!不不,我敢保證,從來沒有人想過要加這味藥,加了這味藥,我那方子就等於是畫龍點睛,整個方都活了呀,我怎麼就沒想到,怎麼就沒想到呢!」
喊完這句話,他突然瞪著楊澤,大聲道:「你,你怎麼可以這樣,你太年輕了呀,怎麼能我一問,你就說了呢!你會開這種方子,就等於是在治急喉風這病上,你是無敵的啊,你怎麼能隨隨便便就說出來呢,這方可以傳代的呀,可以留給你兒子的呀!」
周玉晉連連跺腳,非常為楊澤的兒子惋惜,因為楊澤這個當爹的太沒社會經驗,結果害得楊小澤沒了個賺錢的獨家好方。
楊澤卻道:「這孩子今晚是碰見了我,所以才能用這個方治病,可如果碰不到我呢?讓他病重而亡麼?好方子知道的人越多,因此而受益的人才越多啊,當醫生不就是為了治病救人的麼!」
「你,你真的是這麼想的?」周玉晉再次目瞪口呆,半晌才道:「論年紀我比你大,可論醫德,你比我高出太多,我不如你,慚愧啊!」說著,他沖楊澤深施一禮。
楊得羊還在滿頭霧水,他道:「這不還沒治好呢麼,加味白殭蠶,到底好不好使,還在兩可之間啊!」
周玉晉大怒,這傢伙懷疑楊澤,比懷疑他自己,更讓他憤怒!他怒道:「你這庸醫,怎麼當的醫生,是混日子的嗎,方好壞都看不出!」
楊得羊被喝得一愣,心卻想:「我要是醫術高超,我能窩在這小鎮上嗎,早去大地方賺錢了!」
婦人抱著孩子,聽周玉晉說方子好,她忍耐不住,問道:「我兒子的病,得服幾劑藥啊,我身上沒錢了,得去了瓜州,見了我當家的,才能還楊神醫藥錢!」
沒等楊澤回話,周玉晉搶先答道:「我開的方子,要十劑才能緩解病情,能不能完全治好還是兩說,可楊醫生只加了那味白殭蠶,我卻可以肯定,只需一劑即可,如果我所料不錯,你兒子的病,明天這個時候,肯定會好!」
楊澤心想:「這話說得太絕對了,肯定二字可不能亂用啊!」
忽然,木根得意洋洋地沖一起住大通鋪的人道:「怎麼樣,我沒說錯吧,我們少東家只需一劑藥,就能治好這小孩兒的病,我說這話時,都還沒見過這孩子呢!但我就是知道,我們少東家就是能治好,這回你們信了吧!」
小商販連連點頭,車伕臉上的表情卻是我也早就知道了啊,還用得著你說,周家僕人看了看自家老爺,又看了看楊澤,心想:「完了,瓜州第二名醫要換人當了!」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3-11-1 06:45 PM
第十九章 同去瓜州
屋裡屋外的人隨著木根的這句吹捧,都開始議論起來,木根和車伕自然是在大力吹噓楊澤,而小商販也開始吹起他自己來,說如果不是他和木根說婦人的事,也不會引出後面治病的事來了,胖掌櫃和小夥計們也開始說起自己在整件事裡的功勞,使勁誇獎自己。
大家說得興高采烈,周家僕人聽著不是味兒,可又不甘心自己被冷落了,他便大聲道:「要不是我家老爺早就開了方,那這小孩兒也不能挺到現在,挺不到現在,楊醫生就算再厲害,也沒法給他治病,你們知道那藥是誰去抓的不?」
眾人仍是在不住地吹著自己,沒人回答他的話!楊澤在和婦人說話,而周玉晉則低頭沉思,誰也沒注意到周家僕人著急了,就算是僕人也不願意被無視的!
婦人抱著孩子,輕輕拍著他,哄著自己的心肝寶貝兒,全副心思都放在孩身上了。
楊澤問道:「剛才一直忙乎,還沒問你怎麼稱呼呢,你是要去哪裡啊?」
婦人聽他問話,忙回答道:「小婦人姓張,家夫是晉安人氏,姓向名成衛,去年年底去了瓜州……」
說到這裡,她頓了頓,又道:「家夫脾氣古怪,總是得罪人,他離家之後,小婦人和孩子在家鄉失了依靠,雖日還過得去,但卻不是長久之計,所以小婦人才帶著孩去尋他,沒想到半路上又遇到了小賊子,把盤纏都偷了去,孩又生了病,這才困落至此。」
楊澤哦了聲,安慰道:「吉人自有天相,向大嫂雖然現在困在此處,但這不是遇見我了麼,我也要去瓜州,順路帶你一程,等到了瓜州,你再去尋丈夫吧!」
向張氏大喜,感覺真是遇到貴人了,這位楊醫生不但給她的孩治病,還願意帶她去瓜州,這可是她求之不得的。其實,她只是想留在客店裡,遇到去瓜州的人,托人給他丈夫帶個信兒,讓她丈夫派人來接她和孩子,可是萬萬沒有指望過,有人能帶她一程的,這可是好大的人情!
他們這邊正說著話,忽聽有人叫道:「你們知道是誰嗎?」
這嗓叫得極響,把屋裡屋外的人都嚇了一跳,一起看向喊話的人,見竟是周家僕人,不知他發什麼瘋,嗷嗷喊叫什麼!
周玉晉正想著心事,正在魂不守舍之際,突然被自家僕人這一嗓,嚇了一個激靈,他回過頭,怒喝道:「你亂喊什麼,什麼知道是誰,你在叫什麼?」
周家僕人一嗓喊出來,立即就後悔了,他只是不忿被無視而已,可一時激動,竟然喊得這麼大聲,連他自己都沒有料到。
周家僕人忙道:「小的,小的是在告訴他們,先前給孩子抓藥的人,是小的,聲音大了些,老爺莫怪。」
周玉晉哼了聲,道:「丟人現眼的東西,真不該帶你出來。」他轉身向楊澤抱了抱拳,道:「天色已晚,這孩子的病情又已穩住,我便不打擾了,等明天再來看楊……小楊先生!」
他得了楊澤好大的人情,知道方里要加味的藥是白殭蠶,不管怎麼說楊澤是為他改進了一個重要的方子,這份人情他必須得承,叫聲老師都不過份,當然他是不會真叫老師的,可叫聲楊先生,卻也不妥,便索興叫楊澤為小楊先生。
楊澤笑道:「好,周醫吏回房休息吧,如果這病有反覆,在下又治不了,那時再麻煩周醫吏。」
「不敢不敢,小楊先生莫要羞臊在下,這方既對了症,自然不可能有反覆的!」周玉晉又道:「小楊先生以後請勿叫在下周醫吏,要是不嫌棄,那在下就托個大,你叫在下為周兄便是了!」說完,離開了大通鋪,回自己房間了。
楊澤又待了一會兒,確定孩是真的沒事了,這才離開大通鋪,回自己房間休息去了。
眾人也都不好在屋裡待太久,必竟是女客的客房,孩子有病又需要安靜,大家安慰了幾句向張氏,便也都離開了。
回了大通鋪之後,木根得意洋洋地又吹了一通,直到後半夜,困得睜不開眼,這才睡覺。
第二天清早,早飯過後,楊澤又去看向那小孩兒,見孩子比昨晚好多了,喉嚨雖然還微微有些腫,但卻已經能夠進食,向張氏正在用小勺兒,餵他喝粥,是煮得稀爛的白米粥,胖掌櫃叫人送來的。
楊澤給小孩兒又做了檢查,笑道:「這就差不多了,估計等到明早,就可完全康復,你這當娘的可以放心了。」
向張氏感激不盡,一個勁兒地感謝,直說以後一定要報答,不但要報答楊澤,凡是幫助過她們母子的人,她日後都要丈夫報答。
楊澤道:「你要想報答,那麼最好是要好好報答一下掌櫃的,要不是他人好,你非得流落街頭不可,孩的病不但治不了,這裡離瓜州那麼遠,豈不是要有不忍言的事發生!你看,他還給你送來了白米粥,要換了別人,哪可能這麼善待你。」
向張氏滿眼淚水,點頭道:「小婦人這次出遠門,真是碰到好人了,這世上還是好人多啊!」
忽然,門人有人道:「要說人好,小楊先生的人品才是真好。」說話之人竟是周玉晉,他一大清早也來了。
周玉晉笑著進門,又道:「小楊先生,你救了這孩一命,就等於是救了她們母兩條命,也等於是救了他們全家人的命,這麼大的恩情你不提,卻要她好好謝那掌櫃的,什麼叫人品好,這就叫人品好。我周玉晉能夠結識你,實是三生有幸,三生有幸啊!」
在昨天他們兩個初見之時,楊澤對他說三生有幸,周玉晉還不以為然,可現在只過了一晚,就換成他對楊澤說三生有幸了。
楊澤連忙謙虛幾句,之後,他問道:「周兄,你的馬車可曾修好?今天便要啟程嗎?」
周玉晉點了點頭,道:「已經在這裡耽誤了三天了,今天要是再不走,怕我回到瓜州之後會被上司責怪,醫所有急事,我非回去不可。」
楊澤有心問問是啥急事,可他畢竟沒有去瓜州醫所報到呢,現在就問醫所的事,會顯得操切,讓人覺得他不穩重。
想了想,楊澤還是道:「在下去瓜州是想開家藥鋪,說不定以後還要請周兄照顧。其實,在下是很羨慕周兄的,能在醫所裡任職,對於當醫生的人來講,可是最有體面的事了!」
周玉晉苦笑一聲,搖頭道:「體面之後,辛苦多多啊!對了,如果小楊先生想進醫所的話,請儘管來找在下,我必向醫師推薦你。」
頓了頓,他又道:「只是醫所裡位置有限,現在沒有空位了,一個蘿蔔一個坑,所以就算有我的推薦,怕也是只能掛個名罷了,可惜了小楊先生的醫術啊!」
楊澤哦了聲,心微微有些失望,幸虧剛才沒有說自己被吳有榮推薦,吳有榮雖是縣令,可終不是州里的官員,推薦歸推薦,就算是醫所不好駁他的面,但總不能因為要讓他進去,卻趕另一個醫生出來吧,如只能給他個候補醫生的位置,等著排隊進醫所,那就有點兒沒意思了。
周玉晉看了看那孩,喜道:「果然好了很多,看來我所料不錯,今天這病就能大好。只是我不能等在這裡了,可惜了,可惜了!」說罷,沖楊澤拱了拱手,離了房間,出門上車走了。
向張氏見周玉晉走了,忽然道:「看來是真有急事,而且是公家的事,還和他上司有關,要不然這位周醫吏,不會走的如此匆忙,小婦人看他似乎很想和小楊先生你交結呢!」
楊澤咦了聲,看了眼向張氏,道:「他有急事,我也能看得出,可你是怎麼看得出是公家的急事呢?」
向張氏哄了哄炕上的孩,抬頭道:「這個很容易看得出來啊。周醫吏是當官的,要是有急事,不是私事就是公事。如果是他家的急事,那他的車就算是壞了,也不會在此耽擱三天的,要麼僱車走,要麼步行走,反正一定不會在這裡待三天。」
楊澤點了點頭,道:「這話說得對,要是我離家在外,有人送信兒給我,說家裡出了急事,我肯定不會在路上耽擱,必定風風火火地往家趕,能早到一天是一天。」
向張氏又道:「可公家的急事就不同了,他就算是回去晚了,也可以說是車壞了,無法趕路,只要有個借口就好,可馬車一修好,他立即就走了,說明一定是上司的急事,要是同級或者下屬的事,他就不會借口一沒,立即就走了。」
楊澤嘿地就笑了,道:「不錯不錯,這事兒經你這麼一說,可不就明朗了,可不就是這麼一回事兒麼,肯定是他上司叫他回去的!」
「而且周醫吏和他的上司醫師,肯定關係不好,不是醫師總刁難他,就是他想頂上司的位,總之處的不好就是了!」向張氏笑了笑,很含蓄地提醒了楊澤一句。
她聽剛才楊澤和周玉晉說話,楊澤有想進醫所的意思,雖然沒有明說,但她卻聽出來了,所以她才提醒一句,暗示楊澤,醫所裡的水怕是不淺,要想進去,得千萬小心啊!
楊澤低頭想了想,道:「是這麼個意思,他和上司肯定處的不好。藉著車壞為理由,晚回去三天,其實就是想讓他上司好看。身為醫所裡的醫官,能有啥急事,必是有人生病了,而他的上司醫師叫他回去,那必定是上司治不好那病,而他故意拖時間,就是等那病人知道他上司治不好病,必須得他出手才行,他這是暗地裡踩他上司呢呀!可萬一他回去,也治不好那病,怎麼辦?」
「還能怎麼辦,黑鍋由他上司背唄,說不定他上司的位置保不住了,正好他頂上去。能讓上司著急的病人,自然是了不得的大人物!」向張氏看向楊澤,輕聲道:「所以能不能治好那病人,對周醫吏都是有好處的!」
楊澤沉默半晌,道:「醫生要是當了官……唉,這是何苦呢!」
忽地,楊澤想到,這官場上的事,向張氏怎麼這麼瞭解,如果是普通百姓,哪可能對官場這麼瞭解,這向張氏僅從周玉晉的醫官身份,還有走得急不急上面,就判斷出這麼多事來,這可是非常不簡單啊,難不成她是官宦的家眷?可官宦的家眷,又怎麼會不帶隨從,單身上路呢?
他有心想問向張氏,可想了想,卻沒有真的問出來,他救了向張氏的孩子,又要帶她去瓜州尋找丈夫,在這種情況下,向張氏都沒說她丈夫是做什麼的,那必是很不方便說的,他要是冒然問出來,向張氏不答是對不住他,可要是答了,說不定會有什麼麻煩,所以還是暫時不問最好。
這一日,向張氏一直在照顧孩,楊澤則去鎮上走了走,看看加飯坡周圍的風景,也算是在旅途之,給自己放了個小假,休閒旅遊了一下。
待到傍晚,楊澤回到了客店,又給孩看了看,見孩子喉嚨上的腫已消得差不多了,也不再吐痰涎,在向張氏逗他時,孩子也會笑了,基本和正常孩子沒啥兩樣。
楊澤對向張氏道:「這孩子的病已經不需要服藥了,但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要想完全恢復健康,還需好生調養幾日。」
向張氏明白,她們母已經耽誤了楊澤一天的旅程,總不好再耽擱下去,聽楊澤說孩需要調養,她問道:「那是我們母子還要留在鎮上嗎?」
楊澤笑道:「那倒是不必,坐車趕路是沒關係的,我每天所行不過三四十里,你和孩坐在車裡,對他的調養是不會有什麼影響的。再說有我在,就算是孩子有什麼意外,也方便照料。」
向張氏又是連聲感謝,她感覺楊澤真是一個好心人,對她們母子相當地照顧,等她見了丈夫,一定要和丈夫好好說說,楊澤這樣的人很值得結交,還要勸丈夫不要像對待別人那樣,對待楊澤。
一夜無話,第二天清早,眾人用過早飯,楊澤給胖掌櫃結了店錢,便帶著向張氏母子一同上路。
臨出加飯坡鎮時,卻見路口站著一人,竟是那個很勢力的楊得羊。就見楊得羊手裡提著一個紙盒,站在路邊張望,他見楊澤的馬車過來,上前幾步,看樣是想和楊澤說話。
木根回頭沖車裡叫道:「少東家,那個說你治不好病的老頭兒來了,你要不要見他?」
楊澤從車窗裡探出頭,看到了楊得羊,他道:「把車停下。」又衝木根道:「說話怎地如此沒有禮貌,怎可叫人家老頭兒,要叫老先生。」
木根哦了聲,但卻並沒有改口,更沒叫楊得羊老先生,車伕卻把馬車停下了,看著楊得羊。
木根說話聲很大,楊得羊聽得清清楚楚,很感尷尬,但他活了幾十年,什麼樣的人沒見過,該彎腰時他絕不會挺直腰板兒的。
楊得羊上前一步,到了車窗,沖裡面的楊澤陪笑道:「楊神醫,前天晚上,小老兒不知你醫術高明,說話時不夠恭敬,看在小老兒年紀一大把的份上,還望你見諒,莫要記在心上啊!」
他這麼一說軟話,楊澤哪還能說不原諒,他打開車門下車,衝著楊得羊抱拳道:「楊坐堂太客氣了,你這是找我有事兒?」
楊得羊連忙捧起手裡的紙盒,道:「這是小老兒準備的一些土特產,還請楊神醫收下,路上打個牙祭。」
楊澤沒有接紙盒,卻笑道:「楊坐堂有什麼事,還請直說吧,何必這麼客氣。」
楊得羊卻不縮回手,嘴上道:「小老兒有事相求,是關於那治急喉風的事,那晚小老兒來得晚了,沒看到楊神醫資料的全過程,聽說你還用了針灸之術,刺了兩個穴位,不知是哪兩個,該當如何用針?」
楊得羊不會針灸,但他那晚見楊澤大方,並不在意藥方,他又聽說楊澤給小孩兒用了針,他便想著探聽一下,就算他這輩沒機會學針灸了,但可以讓兒孫他們學啊,這可是門能長久有飯吃的手藝。
楊澤沒有立即答應,看著楊得羊,把楊得羊看得連汗都流下來了,他想打聽人家怎麼治病的,可是這時代醫家大忌啊!
伸出手,楊澤把紙盒接了過來,感覺還挺沉的,他道:「原來楊坐堂是問針灸之法啊,其實這個說難不難,可要說你聽了就能學會,也不太容易,你問這個幹嘛?」
楊得羊見楊澤接過了禮物,心一喜,可聽楊澤這麼一說,又是心一沉,以為楊澤想找借口不教他,可人家不教也是合情合理的,他連抱怨幾句都不能。
很有些不好意思,楊得羊道:「小老兒年紀大了,怕是這輩再也學不會了,但知道了什麼穴位,又知道了方,如何治急喉風這病的方法,卻可以傳給兒孫,為兒孫留碗飯吃,我這輩沒成名醫,希望他們以後能成吧!」
楊澤點了點頭,笑道:「這話說得誠懇,也說得直率!好,那我就告訴你治急喉風,該怎麼施針刺穴。」
他把治急喉風的全套方法,不點半點隱瞞的,全都告訴了楊得羊,有的地方楊得羊沒聽明白,他還反覆解說,直到楊得羊全都明白為止。
車上,向張氏看著楊澤,心想:「小小年紀,就有這般的風度,此日後必成一代名醫。不過,也不一定會僅限於醫術方面,他能與人為善,廣交善緣,如有一日進入官場,定會得到上司的賞識,同僚們也不會排擠他,前程不可限量啊!我當和夫君好好說說他,提前結交,也算是為了孩兒以後能有個靠山!」
想到這裡,她低下頭,輕輕拍了拍懷的小孩兒,小聲道:「小寶啊,你要快快長大啊!」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3-11-1 06:51 PM
第二十章 火氣很足
楊澤對楊得羊解說完畢,問道:「這治療之法,你可都明白了?」
楊得羊想了片刻,道:「如何下藥,小老兒是很明白了,只是對針灸之法,卻不甚了了,只因小老兒以前從沒學過針灸,所以要想一時半會兒的就全明白,實是無法做到。」
楊澤道:「你回去把方法記在紙上,以後有時間就看看有關針灸的書,慢慢就會明白了。我還要去瓜州,不能在此久留,等以後有機會,咱們再探討吧!」
楊得羊相當地感激,衝著楊澤深施一禮,道:「醫家對獨門秘技向來從不外傳,可楊神醫卻將這治病的良法告知小老兒,您的風度直追古時的大醫家,小老兒真心拜服,以後如有人問起,小老兒定說你是恩師!」
說著,他竟有想跪下的先兆,看來是真想拜楊澤為師。楊澤可是不會受這種禮的,連忙阻止。
楊澤一手拿著紙盒,一手托住楊得羊,道:「楊坐堂萬不可如此,我傳你治病之法,並不是想學古時的大醫家,只是想著會良法的醫生多了,那麼能救的病人也就多了,大道理我不會說,我也就這麼點兒想法,你要是對我行大禮,可就是折了我的陽壽了!」
楊得羊哪可能想要折楊澤的陽壽,聽他這麼說,自然就不好再拜下去了,他很是感動,只覺得跟楊澤一比,自己以前那種勢力相,簡直就是丟了自家老祖宗的臉,羞愧難當。
楊澤鬆開他,指了指手裡的紙盒,笑道:「感謝的話就莫說了,你送了我這個,我就很開心了!」
說罷,他對楊得羊揮手告別,上了馬車,離開了加飯坡鎮。
楊得羊望著越走越遠的馬車,心感慨萬分,雖然楊澤很年輕,長相也不怎麼英俊,可此時卻在他的心,形像極其高大,幾乎可以用風度翩翩,名士風采來形容了!
忽地,楊得羊一跺腳,歎道:「我怎麼就沒個漂亮的孫女呢,要不然許配給楊神醫,說不定以後還能得個誥命啥的,這位楊神醫,前途不可限量啊!」
馬車上。向張氏和楊澤面對面的坐著,她忽然問道:「楊神醫……」
楊澤忙道:「別,你可別叫我楊神醫,我聽著不好意思,你還是叫我的名字吧,叫我楊澤就好。」
向張氏微微一笑,道:「那可不行,顯不出尊重了,要不然我就學那周醫吏,叫你一聲小楊先生吧!」
楊澤笑道:「其實,你叫我小楊先生,我也挺不好意思的。」他把紙盒放在腿上,道:「咱們看看,楊坐堂送了什麼土特產!」
打開紙盒,見裡面是四色糕點,都是餅狀,有點像月餅,但遠不如月餅精緻,倒有點像厚厚的小麵餅。
向張氏看了眼那些糕點,道:「這是帶餡兒的胡餅,有糖餡兒的,有肉餡兒的,是走親訪友的好禮物,算得上是普通百姓家最體面的禮物了。」
楊澤哦了聲,心想:「這年頭應該是沒有月餅的,這種厚餡餅就是上好的禮物了,等以後我開個點心鋪,賣賣月餅啥的,說不定比開藥鋪還賺錢呢!」
向張氏對厚餡餅不感興趣,她道:「小楊先生,我剛才想問你,你為人這麼好,想必在家鄉很有名氣吧,是不是鄉親們都誇你?」
楊澤把紙盒蓋上,打算把厚餡餅當午飯吃,他聽了向張氏的問話,頗有點不好意思,故做深沉地歎了口氣,道:「以前可沒人誇我,以前我不學無術,喜歡賭錢,輸了錢還要耍賴,結果被賭坊的老闆給拍了一板磚,在床上養了好陣的傷,傷好之後,這才開始收心,學習家傳醫術,我家在保安縣開了家至仁堂,我這也算是承父業了。」
向張氏輕輕哦了聲,點頭道:「浪回頭金不換,你這竟是因禍得福了。那你傷好之後,去找那賭坊老闆的晦氣了嗎?」
楊澤搖頭道:「他是開賭坊的,我輸了錢耍賴,他打我也沒什麼不對,要是人人都像我這樣,他還開什麼賭坊,他雖不是好人,可那時我也不見得比他強多少,何況我欠他的賭債,他也沒有催討,這事過去了,也就不必再提了!」
向張氏稍微沉默了片刻,忽道:「你能這麼想是最好,可要是以後那賭坊老闆想起你欠他錢了,去找你家的麻煩,你也不必客氣,只需要和我說一聲,我當家的會替你處置他的,他拍過你幾下,我當家的一百倍替你拍回去。」
楊澤啊了聲,心想:「這話什麼意思,難不成她丈夫是瓜州的流氓頭?能替我拍賭坊老闆的板磚?啊,這年頭不叫流氓頭,和你先講道理,然後揍你的人,那叫輕俠,四處流竄,見人就揍,揍完就跑的,叫遊俠,渾身刀槍不入,先讓你揍,你揍不過他,然後他才揍你的,叫鋼鐵俠,只是不知他丈夫是個啥俠。」
楊澤嘿嘿笑了幾聲,道:「打打殺殺的,我最不喜歡,再說我也不想吃官司。和你說實話,我這次去瓜州,是得了縣令大人的賞識,被免了童試,只要刺史大人准了,我便可以直接參加科考,去考秀才了!」
向張氏咦了聲,道:「小楊先生被免了童試?你們保安的縣令,可是寫了公直接讓你去找刺史的?」
楊澤點頭道:「是啊,有什麼不對嗎?」
向張氏皺眉道:「你們縣令應該不是走的科舉吧,不是人出身,對不對?」
楊澤大奇,道:「這你都能猜到!我們保安縣的吳縣令確實不是科舉出身,他是因有戰功,所以被提拔當的縣令。」
「怪不得!」向張氏道:「那小楊先生你聽我一句勸,你最好在找刺史之後,再去見見長史,否則就算刺史准了你直接考秀才,你也一定考不的!」
楊澤大吃一驚,道:「這是為何?我沒得罪長史吧?」
向張氏微微一笑,道:「武將們的事好說,直來直去,可官們的事,那裡面彎彎繞繞的,可是讓人頭疼呢!」
她見楊澤滿頭霧水的樣,便解釋道:「如果你是過了童試,那直接去找刺史是沒錯的,可你是免了童試,這就要有公留底,以備日後查證,而那長史是刺史的佐官,這種公是要先經他手,他批了,才能轉給刺史的,你跳過了長史,直接去找刺史,長史必定認為你不把他當回事兒,削他的面,那他一定不會讓你秀才的,要知道主管考試的學政,不怕刺史,就怕長史,要是長史說你不行,學政多大的膽,敢說你行呢!」
楊澤愣了片刻,道:「對於官場上的事,我一無所知,還以為只要有了縣令的推薦信,就一定能辦成事兒呢!向大嫂,你要是知道這些,可否講給我聽聽,也免得我無意當得罪人!」
向張氏點了點頭,給楊澤詳細解說起來。
原來,大方帝國的朝廷為了防止地方官權力過大,尤其是刺史這種主政一方的權力太大,所以實行上下制約的制度,也就是說刺史的權力要有別的官員來制衡,而這個官員,就是長史。
做為刺史的佐官,長史平常幫著刺史辦事,可長史卻有一項特權,那就是負責寫州內官員的考評,刺史的考評當然不用長史寫,哪有佐官寫主官考評的,可除了刺史之外,其它官員的考評卻統統歸長史寫。
州里的學政是管考試的,直接向刺史負責,不歸長史管,可學政的官做得好壞,是該升還是該降,那考評卻是長史寫的,所以學政能不怕長史麼,長史要是沖哪個考生歪歪嘴,那這個考生在長史的任期內,就休想得功名!
所以長史這個職位,由好好先生來當,那是個很討好的官位,可要是個眼裡不揉沙的人來當,那就是個非常得罪人的官位了!
楊澤聽完,感覺很是煩惱,道:「這可怎麼辦,看來我是非得去見長史不可了,可我拿的推薦信是給刺史的,一封信不能給兩個人啊,按著吳縣令的意思,我是必須先去見刺史的,可如此一來,萬一那長史小心眼兒,我豈不是要糟糕!」
向張氏卻笑了,道:「放心好了,別州的長史我不知道,但瓜州的長史卻肯定不是小心眼兒,只要你見了他,以你的人品,他一定不會為難你,只要考試時你交的不是白卷,就算有點兒失誤,只要不是太離譜兒,那你一定會秀才的,我提前就向你賀喜了!」
楊澤呃了聲,道:「向大嫂,你認識瓜州的長史?」
向張氏卻不回答他這句話,而是道:「瓜州長史脾氣古怪,認識他也不算是什麼好事。」
楊澤忽地心想:「那瓜州長史不會是姓向吧?」他心裡是這麼想的,但向張氏不主動提,他就不好問。
他畢竟是兩世為人,不是那種愣頭青了,人家向張氏不主動提,不明白的人會認為是向張氏不信任他,可要是仔細一想,便會明白,向張氏是為了他好。
試想,如果那瓜州長史真的姓向,向張氏提前說了出來,又親自帶他去見向長史,那豈不是就等於楊澤在沒進入官場前,就先行站了隊麼,萬一被捲進官場漩渦,那可是後悔都來不及了。
在楊澤第一次問起向張氏時,向張氏就很明白地告訴他,因為她丈夫得罪的人多,以至她在老家都待不下去了,其實這是為楊澤好,她丈夫得罪了那麼多人,別人不敢報復一州的長史,難道還收拾不了他一個平頭百姓麼?至於以後她丈夫報答楊澤,那是出於病人家屬對醫生的感謝,這是人之常情,別人也不會找楊澤的麻煩。
後來,向張氏得知楊澤有進官場的意思,她不說丈夫是當官的,就是為了保護楊澤了。要是她直接帶著楊澤去見她丈夫,那一定會被別人認為楊澤是長史的心腹,楊澤進入官場後,非得被絆得滿頭青包不可。
但楊澤要是先見了刺史,後見長史,那麼就是公事往來,他和長史私人交情再好,也和公事無關,公私分開,不涉及站隊的問題,就算日後長史照顧了楊澤,那也是報答,不會讓人感到長史當楊澤是心腹,從而給他下絆。
楊澤想明白這些,只感官場裡的事也太繞了,繞得讓人頭疼。他不再想這些,轉移話題,和向張氏說起孩來,一不談官場,車廂裡頓時輕鬆起來,有個小孩當開心果,路上倒也不算無聊。
他們趕路趕得舒心,可瓜州那邊,卻有很多人不舒心了,因為瓜州出事了,而出事的地方,巧得很,正好就是瓜州醫所。
瓜州醫所位於青籐大街,青籐大街是瓜州的主幹大街,從南門入城便是青籐大街,大街直通北城門,刺史衙門坐西朝東在大街西邊的福祿坊,而瓜州醫所就在大街對面的隆興坊,和刺史衙門正好相對,醫所開在這裡主要是為了給當大官的治病方便,要是大官有了病,可以第一時間就來醫所找醫生。
醫所的正堂裡,此時聚集著二十來個醫生,為首的三人全都穿著淺綠色的官服,從品級上說,正的是正品醫師,旁邊兩側的兩個人是從品醫吏,其餘的醫生沒有官服,但卻都穿著棕色的統一制式的袍。
堂內眾醫生個個愁眉苦臉,為首的醫師更是臉色鐵青,坐在椅上,這醫師的右手不停地哆嗦,臉上肌肉抽搐,滿臉盛怒的表情。
這醫師名叫馬登高,是瓜州醫所的主事人,今年不過十出頭,從醫生的年紀上講,正是黃金時期,年紀夠大,卻又不是特別老,治病的經驗豐富,卻離著七十致仕還有十來年,而且他擅長拍馬屁,很得刺史大人的賞識,所以地位牢靠,在瓜州醫所裡向來是說一不二,絕對的權威人物。
馬登高左邊的醫吏名為紀新本,今提剛剛四十,要說長相,這位紀新本相當不錯,國字臉,五官端正,留著一把漂亮的鬍鬚,很有美髯公的風範,可要說醫術,卻正好和他的長相相反,別說在醫所裡當醫吏,就算他出去開個藥鋪,都不夠資格當坐堂醫!可他為什麼能當上醫吏呢,因為他是馬登高的女婿,所以他不但當上了醫吏,而且還有接任他岳父大人醫師位置的可能!
馬登高右邊的醫吏,便是昨天剛趕回來的周玉晉了,周玉晉在瓜州醫所裡,醫術實際上是第一,可有馬登高壓著,所以他只能是第二,而且又有紀新本壓著,所以他醫術再高,接任醫師的可能性也是極小的。
臉色發青,說話的語氣自然也好不到哪裡去,馬登高道:「諸位,你們都是醫所的骨幹,都是有名醫之稱的人材,現在刺史大人得了重病,你們倒是拿出個章程來啊,該怎麼治就怎麼治,可不能再拖了啊!」
滿堂的醫生,誰也不敢說話,都低著頭,能進醫所當醫生的人,醫術了得自不必說了,做人可也都不是愣頭青,這種關鍵時刻,誰說話誰就是傻子啊!
現在是誰有病,可是主政一州的刺史大人有了病,要是治的時候出了差錯,那可是掉腦袋的事,就算刺史大人不追究,當然治不好他就死了,也沒法追究,可是朝廷卻一定會追究的,沒人擔當得起這種追究啊!
馬登高等了好一會兒,見沒人吱聲,他怒道:「萬一刺史大人有個三長兩短,朝廷追究下來,可是要砍人腦袋的,你們又不是小孩兒了,難道連這個道理都不懂嘛!」
聽了這話,周玉晉心冷笑,就算有人要為這事背黑鍋,要砍人的腦袋,也只會砍你這個主事的醫師,總不可能把我們所有人的腦袋都砍了吧,反正要砍也是砍你的,我們充其量也就是被訓斥,這個道理我們大家當然懂!
「你們不說,那我可就要點名了!」馬登高衝著下面的醫生們掃了一眼,目光掃到哪個醫生,哪個醫生便是一哆嗦,可他卻誰也沒點,反而轉過頭,對周玉晉道:「周醫吏,刺史大人的病,你怎麼看?」
周玉晉心罵了一句,就知道這老傢伙會點自己的名。
他昨天趕回來後,立即去給刺史大人看了病,但卻沒敢開藥,因為刺史大人的病挺嚴重的,他哪敢擅自開方子。要知道,先前是馬登高給開的方,治不好算馬登高的,可要是他開了方子,治不好可就算他的了,這麼大的一隻黑鍋,他怎麼肯背!
馬登高見周玉晉不吱聲,他提高聲音道:「周大人,本官問你話呢,你為何不答?可是不肯用心為刺史大人治病麼?」
這回可不敢玩沉默是金了,周玉晉忙道:「馬大人這是從何說起,我非不答,而是在思考治病之法!」
「那你想出什麼方法了麼?想出來就快點說啊!」紀新本在旁怪聲怪氣地說道,周玉晉是他能否接任醫所最大的障礙,而且周玉晉比他更年富力強,所以他怎麼看周玉晉都不順眼,沒事兒就想找茬兒,擠兌周玉晉。
周玉晉強壓下心怒氣,道:「馬大人給刺史大人開了烏梅湯,甚是對症,下官實在是想不出更好的方子了!」
馬登高氣也不順,正想接著斥喝周玉晉,可他的好女婿卻搶著道:「可我岳父開的藥效果不佳,反倒是讓刺史大人病情加重,要不然問你幹嘛,明明不對症,你卻偏說對症,你什麼意思,是在看我岳父大人的笑話嗎!」
這話說的,馬登高差點背過氣去,他這個女婿簡直就是繡花枕頭一包草,這話是在幫自己麼,怎這麼不聽呢!
周玉晉卻道:「我可沒有看馬大人笑話的意思,如果你們非要我開方,那我就開個打蟲的方子,給刺史大人服了,可就怕你們不敢答應!」
醫生們聽了,一起搖頭,他們當然不敢答應了,這可不是置氣的時候啊!
周玉晉說給刺史開打蟲的方,是有原因的,因為刺史得病後的第一個症狀,竟是從嘴裡吐出了一條蛔蟲!
從嘴裡吐出蛔蟲,這可是太可怕了,刺史大人當場就被嚇暈了!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3-11-1 07:02 PM
第二十一章 有困難就找小楊先生
刺史大人被嚇暈,這可不是小事,但也不能說刺史大人膽小。
試想,就算是普通人吃水果時,看到水果裡有條小蟲,怕是都得噁心一下,要是看到蟲時,那蟲是半條,那就不是噁心一下,而是得噁心半天了!
可如果是嘴裡吐出一條長長的大蛔蟲,這就不光是噁心的問題了,不是說刺史大人得被嚇暈,換了再膽兒大的人,也得頭暈腦脹,迷糊半天啊!
刺史大人吐出了可怕的生物之後,不久便被救醒,然後,他當然就是氣上衝心,再也不想吃東西了,也感覺不到餓,而且胃脘和臍間疼痛,嘴裡苦得很,卻又不想喝水,倒在床上,一病不起!
刺史衙門裡的官吏們趕緊把馬登高叫了去,讓他給刺史大人看病,馬登高哪敢怠慢,一叫便到。他給刺史大人號了脈,發現脈細弱,又看了刺史大人的舌苔,見舌苔浮黃,又聽了刺史家眷們描述的病情,他很快就做出了診斷。
馬登高認為,刺史大人這是厥陰腹痛,所以要制肝安胃,於是他就給開了個方,名叫烏梅湯,所用的藥材是西黨參和大烏梅,還有白芍葯和淡黃芩等,本以為兩劑藥下去,刺史大人應該就能好,而刺史大人一好,就能好好地誇他幾句!
可萬沒成想,刺史大人服了藥後,胃脘部疼痛及氣上逆這些症狀沒了,可疼痛卻下移,移到了下腹部,還伴有腸鳴,這還不算,腹竟有一個大塊隆起,而且這不知是什麼的大塊,竟時不時地攻動,把刺史大人又給嚇暈過去了,還嚇暈了好幾次!
想想那條吐出來的大蛔蟲,還有肚裡鼓起來的大塊,這大塊還能動,這哪是治好了病,這是更嚴重了,刺史大人沒有立即把馬登高給剁了,實在算是脾氣好了!
刺史大人被嚇暈,馬登高也快被嚇暈了,這病一拖就是好幾天,半點不見好轉,刺史大人一條命,被折騰得只剩下半條,每天只能硬被灌些米湯吊命,要是再耽擱下去,這位刺史大人怕就要駕鶴西去了,馬登高能不上火麼,急得他頭髮大把大把地往下掉,不過幾日功夫,便快成禿頭了!
馬登高能當上醫師,也算是做事果斷的,他立知遇到了大麻煩,便趕緊派人去找出差在外的周玉晉回來,可周玉晉偏偏耽擱了時間,等回來時,又不肯出力氣,一點指望不上也就算了,還想往他頭上扣黑鍋,馬登高豈有不怒之理。
滿堂的醫生,卻誰也拿不出個方案來,馬登高又氣又急,大發脾氣,呵斥周玉晉出餿主意,又說醫生們都是廢物。
就在這時,大門外來了個官員,這官員雖也穿著淺綠色的官服,但卻是八品的官階,乃是一名功曹。
這位功曹還沒等進門,馬登高便從椅上跳了起來,陪著笑臉迎了上去,道:「魯大人,您怎麼來了,可是刺史大人的病情又有反覆?」
魯功曹哼了聲,道:「什麼叫反覆?治得好了,再惡化了才叫反覆,你從沒給刺史大人治好過,怎麼能叫反覆?不要往自己臉上貼金!」
馬登高極是尷尬,可又不敢頂嘴,只好閉嘴,等著魯功曹往下說。
魯功曹臉色非常難看,他道:「是長史大人叫本官來的,問你們什麼時候能拿出治病方法來,刺史大人的病不能再拖了,如果再拖下去,恐怕有不忍言之事發生了!」
聽是長史叫魯功曹來的,馬登高只感口乾舌躁,幾乎有快窒息的前兆了!他女婿紀新本也是冷汗直冒,不知所措。
魯功曹道:「長史大人是什麼脾氣,你們也不是不知道,那可是眼裡不揉半點兒沙的人物,如你們再治不好病,他便會認為你們是有意怠慢了,那時有什麼後果,你們猜也猜得出來!」
想到長史的狠辣手段,馬登高頭皮發麻,他道:「卑職正在想辦法,很快就能想出來了,很快,很快!」
魯功曹又哼了一聲,轉身離去。
馬登高垂頭喪氣地好半晌,這才抬頭道:「諸位,咱們瓜州的事,大家心也都有數。刺史大人好相處,可長史卻非如此,所以長史來我瓜州時間雖不長,又與刺史大人關係不和睦,但卻處處佔著上風,軍政大權一把抓,如果刺史大人出了意外,朝廷派來位新刺史,萬一也是個厲害人物,那長史大人便不會有什麼上風可佔了。那時,長史大人的滿腔怒火定要有發洩之處才行,本官是醫所主事,想躲也躲不開,可諸位請想,我躲不開,難道你們就躲得開麼?長史大人心狠手辣,他要是發起火來,光靠我一個人,怕是頂不住的啊!」
紀新本也道:「所以說,刺史大人的病,各位還得集思廣益,拿出個具體的方法來才行啊,不能光靠我岳父一個人啊!」說著,他看了眼周玉晉。
周玉晉卻面無表情,他早就打定主意,絕不幫馬登高,只有馬登高倒台了,他才有機會,可如果馬登高不倒,那他這輩,除非離開瓜州,否則都不會有機會了。
堂內鴉雀無聲,只有眾人粗粗的喘氣聲,過了好半天,都沒有人說話。馬登高長歎一聲,退後一步,慢慢地坐到了椅上,歎道:「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看來本官,也只有認栽了!」
這時,有一個長著花白胡的醫生,小聲道:「馬大人,卑職倒是有個法,但卻是民間百姓所用的方法,這法頗有些失體統,所以卑職剛才實不敢說啊!」
馬登高眼睛一亮,精神頭兒稍稍恢復了些,道:「你且說來聽聽,民間有些方,雖難登大雅之堂,可卻是有奇效的,這種時刻,咱們也不求四平八穩了,只要能治好刺史大人的病,也就成了。」
花白胡子的醫生道:「刺史大人的病,卑職和馬大人看法一致,也認為是厥陰腹痛,需當要制肝安胃,那烏梅湯乃是對症良方,可用了此方之後,刺史大人卻全無起色,病情還嚴重了,這個情況……」
「你就快點說那個方吧,刺史大人的病沒起色,別人不知,本官還不知麼!」馬登高不耐煩地道。
花白胡醫生臉上的肌肉抽了抽,道:「卑職是說,在這種情況下,估計咱們都是看錯了表症,刺史大人可能不是厥陰腹痛,而是肚裡有了蟲,要不然他的腹部怎麼會有大塊,而那塊又能不時地攻動呢?」
這個結論和剛才周玉晉胡說的那個,倒是有幾分相似,都是要按刺史大人肚裡有蟲來治。
滿堂的醫生同時微微點頭,他們剛才看馬登高和周玉晉鬧不痛快,所以就算是認為周玉晉說得對,他們也不敢吱聲,現在有人當出頭鳥兒了,自然也就都點頭,表示贊同了。
馬登高見醫生們都點頭了,他信心便也開始動搖,其實他信心本來就不足,別人又都說可能是蟲的事,他當然也就感覺,有可能是蟲子的事吧!
這個時代,沒有什麼彩超,也沒有各種儀器可以檢查身體,只能憑著傳統的望聞問切,而醫生的經驗是否豐富又在其佔了很大成份,所以如果遇到了疑難雜症,誰也不敢說自己診斷的就對。
給當官的,尤其是大官看病更是如此,誰都不敢咬定一種治法,萬一沒治好,反而把病治得更重了,沒人能吃罪得起。
馬登高想了想,對白胡醫生道:「給刺史大人看病,需講究四平八穩,寧可見效慢些,但總比沒效果要強。本官看你說話吞吞吐吐,是不是你要說的那民間偏方,藥力太霸道啊?」
花白胡醫生呃了一聲,臉上表情古怪,道:「藥力倒是不霸道,事實上不用給刺史大人服藥,只是治病時的方法,比較……比較那個啥!」
醫生們一起看著花白胡醫生,都等著他說那到底是個啥法,周玉晉也皺起眉頭來,心暗想著,那到底是個啥法呢?
花白胡的醫生道:「在卑職的家鄉,如果有人肚裡有了蛔蟲,又因身體虛弱,所以不敢吃藥,各位都知道,打蟲的藥多多少少都有點兒毒的,那麼就只有一個方法了,那就是香噴噴地炒上一大鍋的南瓜……」
說到這兒,醫生們都不明白了,難不成是要病人吃那香噴噴的南瓜?那不是更把蛔蟲餵飽了麼,南瓜似乎沒有打蟲的功效吧?
周玉晉忽然想起來了,他曾在一本雜書上看過這個方法,可這個方法實在是太那個啥了,普通百姓用用還成,可當官的,卻是沒人肯用的。
花白胡的醫生道:「把那些炒得香噴噴的南瓜,放在一塊大布之上,大布左右擺兩隻高凳,然後讓刺史大人下衣脫下,左右兩腳分別踩在高凳上,高高懸空,股眼……不不,是貴臀尊門,對著那些香噴噴的南瓜,此時刺史大人肚內的蟲聞到香氣,便會忍耐不住,從那個,那個尊門之爬出,去吃南瓜,但肚之蟲一旦落地就會驚覺,身就會斷裂,留在體內還沒爬出的部份還會活著,繼續讓刺史大人難受,所以刺史大人一定要蹲得高些才成!」
花白胡醫生說了一大通,總算才把方法說清楚了,這可不能怪他剛才吞吞吐吐,實在是這個方法有點過於讓刺史大人丟人現眼了,現眼二字,怕就是形容這種事的!
滿堂眾人目瞪口呆,連馬登高都傻了,這到底是個什麼方法,這也太過份了吧!
眾人展開聯想,把畫面腦補了一下,想像,刺史大人下半身啥也沒穿,露著光滑溜溜的屁股,還蹲在高高的凳上,而他的尊門對著的,是一大堆炒南瓜……
我的個天爺吶,這方法不要管好不好使,可只要是讓刺史大人這麼個姿勢一擺,就算是把他肚裡的蟲給弄出來了,那刺史大人也非瘋了不可,官威盡失,重要的是這事知道的人太多,肯定保不住秘密,要是傳揚出去,非得讓百姓笑掉大牙不可,刺史大人這官,還怎麼當啊!
當官的人最注重面的,可這方法也太難讓人接受了,別說讓刺史這樣的高官接受,就算是讓馬登高這樣的品小官接受,他也得偷偷摸摸的進行,萬不能讓外人知道的!
現在滿堂都是外人,又都知道了這方法,刺史大人定然不會接受的。再說,誰敢和刺史大人去說啊,這種讓刺史大人露屁眼兒的事……
周玉晉看過不少的雜書,裡面記載過一些稀奇古怪的所謂「秘法」,南瓜這個就是其一例,還有比如什麼灌尿可以治頭疼,吃用人血沾過的饅頭可以治肺癆,甚至肚上綁只活雞,可以治肚疼,什麼古怪法都有。
但這些法大多數都是在極度落後,且封閉的地方,由神棍和神婆這樣的人物來實施的,醫生是不會用這種方法的,官家醫所更是不可能用到。
馬登高好不容易回過神來,結結巴巴地道:「你,你這是從哪裡聽來的方法啊,本官怎麼不知道,簡直聞所未聞啊!」
花白胡醫生尷尬地道:「道聽途說,民間俗法,都是些下里巴人才會用的,馬大人沒聽說過,也不足為怪!」
周玉晉忽然道:「這個方法下官倒是在書上看到過,可時間隔得太久,實在想不起來是在哪本書上看到過了!」
馬登高猛地轉頭,道:「周大人,你真的看到過這個方法?茲事體大,可萬萬不能胡說啊!」
周玉晉道:「下官當然知道此事重大,也不會胡說。好吧,那就算我胡說好了,千萬不要用這個方法,我是反對的!」說完,他把臉轉到了一邊,又默不作聲了。
堂上又沒人說話了,馬登高想了好半晌,實在拿不定主意,他轉頭問女婿紀新本:「這事兒你怎麼看?」
紀新本倒是挺痛快,他道:「這方法是不用服藥的,那自不會加重刺史大人的病情,雖然有些失了官威,可我們只要盡到責任,接不接受,那是刺史大人的事了,和我們是沒有關係的。」
馬登高和眾醫生猶豫了片刻,終於都同意了紀新本的這個說法,治病的方法由他們來想,可接不接受卻是刺史大人的事了,那就再不能說他們不辦事兒了吧!
馬登高一揮手,道:「走,咱們一起去見刺史大人,把此法告於他知!」他自己是不敢去的,怕刺史發脾氣修理他,所以要拉著同僚們一起去。
眾醫生都不願意去,可頂頭上司發話了,他們要是此時置身事外,以後的就等著天天穿小鞋兒吧,眾人只好跟著馬登高一起去街對面的刺史衙門。
快出門時,馬登高回頭看向周玉晉,見他沒有動地方,馬登高怒道:「周大人,你是不想去嗎?」
周玉晉道:「我身不適,不利於行,就不和你們去了,如治好了刺史大人的病,功勞算你們的,我不爭功,可要是治好不好,也與我無關。」
馬登高冷笑一聲,道:「與你無關,真會與你無關麼!」哼了聲,帶著眾醫生,出醫所去了。
周玉晉在堂內又站了一小會兒,歎口氣,回自家去了。此後兩天,他一直在家稱病,閉門不出,只是派僕人出去打聽消息。
僕人帶來的消息是,馬登高他們去了刺史那裡,是怎麼說的僕人不知道,可刺史大人卻沒有想像的那樣發脾氣,也沒有痛打馬登高等人,但方法肯定是沒有使用的,聽刺史府裡的僕人說,刺史的病情沒有好轉,已經派人去林州,請州里的名醫來給看病了。
周玉晉很是失望,如果州里派來名醫,那麼刺史的病有可能治好,而馬登高又和州里的醫正關係好,自己怕是更沒機會了。
他心情鬱悶,便不在家裡待著了,這天下午,他出門上街,想找個飯館喝兩杯,散散心,免得連日來心情鬱悶,再悶出病來,可就沒這個必要了。
周玉晉出門之後,正在街上溜躂,忽然聽見人叫道:「少東家,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見著刺史大人沒有?」
周玉晉聽這聲音耳熟,轉頭看去,見竟是那個在加飯坡鎮見過的半大小,這半大小正站在一家客店的門口,不遠處,楊澤正慢慢走了過來。
見到了楊澤,周玉晉大喜,楊澤醫術高超,說不定能幫他渡過眼前的難關呢!大步迎上前去,周玉晉笑道:「是小楊先生啊,你也到了瓜州了,真是巧,咱們又見面了!」
楊澤今天剛剛到了瓜州,進城之後與向張氏分開,向張氏帶著孩去尋她丈夫了,而他則尋了家客店住下,行李收拾之後,他洗把臉,換上套乾淨的衣服,便去了刺史衙門,可卻沒有見到刺史大人。
忽聽有人喊自己,楊澤抬頭一看,見是周玉晉,他忙笑了笑,拱手道:「當真是好巧,周兄,你怎麼在這裡,你不會也是住這家客店吧?」
周玉晉笑道:「為兄是本地人氏,住家裡就成了,怎麼會住客店。我家離此不遠,我出門是想找個飯館喝兩杯,正好碰到了小楊先生,不如咱們一起吧,由為兄做東,給小楊先生洗塵。」
楊澤嗯了聲,道:「倒是讓周兄破費了。正好,小弟有事想要求教周兄,咱們邊吃邊談吧!」
「這就是更巧了,為兄也有事想要請教小楊先生呢!」周玉晉拉過楊澤的手,一起往這條街上最大的酒樓走去。
木根站在客店門口,見有人請楊澤吃飯,他忙道:「少東家,我和你一起去吧,你喝醉了,我好背你回來。」
楊澤氣道:「你這好吃懶做的傢伙,想吃就跟上來吧,不要找什麼借口!」
周玉晉衝著木根一笑,道:「半大小,吃垮老,小楊先生家裡養這麼個下人,怕是很頭疼吧!」
木根急道:「我不是下人,我是學徒,賣藝不賣身!」
楊澤回頭瞪了他一眼,道:「你有什麼藝可賣,就算想賣身,也沒人買你!」
三人進了大酒樓,點了酒菜,周玉晉道:「小楊先生,為兄那日走得匆忙,卻忘了問你來瓜州所為何事,剛才聽你這小學徒叫喊,說你去見刺史大人了,那必是不會見到的,不知你有什麼急事?」
楊澤道:「急事倒是沒有,只是有事要求刺史大人。對了,周兄怎知我沒有見到刺史?」
周玉晉苦笑一聲,道:「我當然知道,正是因為這個,我才要請教小楊先生呢!」
楊澤一愣,我沒見著刺史,怎麼反過來,變成了你請教我了,這個因果關係,大大的不對頭啊!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3-11-1 07:08 PM
第二十二章 小建中湯
周玉晉見楊澤露出不解的神色,他便不再說自己的事情,畢竟涉及到了刺史的病情,他又不知楊澤到底來瓜州幹嘛,所以不好直接說出來。
周玉晉道:「我的事不急,倒是小楊先生,你來瓜州所為何事,不妨說出來,我看看能否幫上忙,不管怎麼說,我對瓜州的事,多數還是瞭解的。」
楊澤想了想,上次他和周玉晉萍水相逢,有些事不說也沒關係,可現在又見了面,而且說不定以後還會共事,那麼該說的話就要說出來了,以免以後周玉晉心存芥蒂,相互之間面上不好看。
想到這裡,楊澤便把他是保安縣令推薦來考秀才的,又推薦他進入瓜州醫所的事說了。還把那兩封信取了出來,但由於信封被糊著,所以只能讓周玉晉看看信封。
周玉晉聽罷楊澤的話,又看了那兩封信的信皮,他大喜過望,道:「小楊先生,這麼說來,咱們以後就要一起共事了。以你的才學,考秀才那是易如反掌的。」
楊澤苦笑道:「我本來也是這麼想的,可那日在加飯坡時,周兄曾說過,醫所裡的位置是一個蘿蔔一個坑,進去一個就得出來一個,沒有位置,我怎麼進得去呢,要是只能混個候補醫生的位份,那還不如乾脆就不去醫所呢!我老老實實在瓜州開個藥鋪,日豈不過得更加逍遙自在。」
周玉晉笑著,拍了拍楊澤的手,壓低聲音道:「就在前幾天,醫所裡的位置還是一個蘿蔔一個坑,可現在就要有蘿蔔被拔出來了,空出來的恐怕還不止一個位置……」
說到這裡,他頓了頓,似乎在心裡盤算了一下,這才又道:「只要小楊先生低調些,不要在這風尖浪頭上招搖,等事態平息之後,那時由為兄保舉,再有保安縣令的書信,你進入醫所,必不會有半點兒阻礙。」
這時,酒樓裡的夥計把酒菜陸續端了上來,兩人倒上酒,開始吃喝起來。木根坐在下手,並不聽他倆說話,大吃大喝起來,年紀小就是好,心事少。
楊澤年紀雖不大,可卻也不小了,他的心事豈能少得了。剛才聽了周玉晉的話,他就開始琢磨起來,猜測瓜州醫所裡肯定出事了,可周玉晉不說,他也不好問啊!
兩杯酒下肚後,楊澤問道:「我今天去見刺史大人,卻沒見著,我便又想求見長史大人,可也沒見著,我給那幾個守門的差役塞了點錢,卻什麼也沒問出來,他們似乎都很煩躁,不願意和我說話,這卻是為何?是對我一人如此,還是那些差役向來如此?」
周玉晉笑了聲,道:「現在整個衙門裡的人都在煩躁,豈止那些差役,我看就連長史也是如此吧!」
「那長史可是姓向,名叫向成衛,晉安人氏?」楊澤問道。
周玉晉點了點頭,道:「對,向長史就是晉安人氏。不過,這位長史大人非常的難說話,脾氣大得離譜兒,整個瓜州官場沒有不怕他的,就連刺史大人也對他忍讓三分。咱們且不說這些,為兄有一個病案,想要請教小楊先生,還望小楊先生能指點一二。」
周玉晉要說的病案就是瓜州刺史的,可他卻不打算先說是刺史得的病,怕楊澤因為緊張,又因為瓜州醫所裡的醫生們都治不了,所以他也失去信心,這樣楊澤的意見反而不能用來參考了,反而如果只當成是普通病案,那麼楊澤敢給出意見,參考價值就會大得多。
他把刺名那病的各種症狀說了一遍,又說了烏梅湯不好用,現在他打算按肚裡有蟲來治。
楊澤聽完了周玉晉的描述,想了好半天,搖頭道:「就算是吐出了蟲,可也不能說這病就是蟲引發的啊。吐蛔未必就全都是寒熱錯雜,烏梅湯可不能包治啊!」
周玉晉點頭道:「對,我也是這麼想的,改方是肯定的了,但是不是蟲惹出來的禍,還需辨證。現在我想了這麼個法,乃是民間之法,你看看可行不可行。」
他把那個花白胡醫生的方法,當成是自己想出來的,說給了楊澤聽。
楊澤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半晌過後,他又是好氣又是好笑地道:「周兄,這法你是怎麼想出來的?這種方法我可不敢苟同,我勸你還是不要給病人用了,不管怎麼說,你是醫生,不是神棍啊!」
周玉晉嘿嘿乾笑幾聲,又道:「那依小楊先生你看,這病該當如何用藥呢?」
楊澤猶豫了一下,道:「如果我不能親眼看到那病人,光聽周兄的描述,怕說出來的法不管用,有可能開錯方。不親眼見病人,只憑意想就開方,這可是醫家大忌啊!」
「無妨,又不是真的讓你給那人看病,我只是想聽聽你的意見,以此為佐證而已,小楊先生無需過慮!」周玉晉笑道,他看出來了,楊澤應該是有辦法的。
楊澤道:「脈細弱,苔不厚,屬虛證無疑。不饑不食,不思飲,吐蛔,痛在胃脘,這都是脾虛之象。下腹有塊隆起,還時時攻動,這可不見得是肚有蟲,聽起來是寒邪夾沖氣上逆呀。周兄先前用烏梅湯雖可去寒,但那烏梅湯裡有白芍葯和淡黃芩,反而又會增寒,所以效果不佳。要依我說,最好還是補裡虛,也許有效。」
周玉晉聽了句補裡虛,心裡迅速轉過七八個方,都可以補裡虛,但卻又都沒有把握,不知該用哪個,要是給普通百姓看病,他反而能迅速拿定主意,可給刺史看病,由不得他不謹慎了,誰讓他是當官的,還想升一級呢!
楊澤卻沒有這些顧慮,他道:「我來開個方子,供周兄參考。但有一點得事先說明,我沒有見過那病人,在沒有親眼所見這個前提下,我開出來的方可不能保證管用,到底該如何診治,還得周兄你自己拿主意。」
周玉晉當然答應,他正要叫店小二拿紙筆,可楊澤卻道:「這方很簡單,我一說周兄便明白。」
楊澤把藥方說了出來,他說的是「小建湯」,他沒有看到病人,但根據周玉晉的描述,他開的這個藥方是很對症的。
可楊澤留了個心眼兒,不看病人就敢給開方子,這是醫家大忌,他說的小建湯,給周玉晉做個參考那是沒啥的,可要是留到了紙面上,白紙黑字的,萬一以後有點啥意外,他可說不清楚了,還是謹慎點好。
周玉晉聽了藥方之後,眼睛大亮,他道:「此方甚妙,簡直是妙不可言!小楊先生,這方你是從哪本醫書上看來的?」
楊澤心想:「我是在《傷寒論》上看來的,當然是妙不可言的好方!」可他嘴上卻道:「我是剛才聽了周兄說的那病人的症狀,臨時想出來的,好不好使,還不知道呢!」
周玉晉頓時沉默了,過了一會兒,他才道:「真是人比人得死,貨比貨得扔啊!我們全醫所的人對這病都束手無策,可小楊先生只心念一動,便想出個絕妙的好方子,與你相比,我們這幫人,真是不配稱為醫生啊,你說的這個方子,我們是無論如何也想不出的啊!」
楊澤忙道:「非也非也。周兄,你們想不出方子,是因為對病情考慮的太多,而我根本就沒有看到那個病人,所謂初生牛犢不怕虎,我不知天高地厚,是個傻大膽,想什麼就說什麼,胡亂開出個方,好不好使還不一定呢!周兄如此高抬,可是要折殺死我了!」
周玉晉哈哈大笑,道:「小楊先生過謙了,我看這個方,應該是有效果的。來來,我們喝酒,為兄敬你一杯。」
兩人再不談醫術上的事,推杯換盞,把一小罈酒喝了個精光,菜卻沒吃多少,一大桌的菜還剩了不少,木根讓店夥計把剩菜包了,他拿回了客店。
楊澤告別周玉晉後,頗有些醉意,走路搖搖晃晃的,只好由木根扶著,回到了店客。楊澤坐在床邊,木根給他脫鞋,木根問道:「少東家,你怎又和別人說藥方子了,我在家時,看到老爺從不把藥方子和別人說的,那可都是賺錢的方,要留著當傳家寶的!」
楊澤打了個酒呃,笑道:「小家氣,我爹不大方,連帶著教出你這個小學徒,也是個小氣鬼。你懂什麼,這世上沒有能永遠保住秘的方子,最後都得被別人知道,再說方子流傳出去,不也能救更多的人麼,這是好事。」
忽地,楊澤拍了拍木根,道:「就算是你,前幾天不也做了件大好事,救了個小孩麼。你可知,你救的那個小孩,是誰的兒?」
木根奇道:「知道啊,是向大嫂的兒,咱們今天才和向大嫂分開呀,少東家你喝得太多了,怎麼忘性這麼大!」
楊澤嘿了聲,道:「向大嫂便是這瓜州長史的妻,那個叫小寶的孩子,便是長史唯一的孩子,心肝寶貝一樣的疼愛,你救了他們的孩,小木根啊小木根,你前途無量啊!」
木根站起身來,卻沒有自己前途一片光明的驚喜,反而迷茫地問道:「長史?那是誰?向大嫂的丈夫叫向長史麼?」
他一直沒有關心過向張氏的事,更不知道長史是幹啥的,他一個小小的學徒,知道這些也沒用,要不是楊澤的關係,恐怕他一生連和保安縣的縣令,都不會產生一絲關係的。
楊澤道:「長史不是人名,是官名,向大嫂的丈夫是當官的!」
「有咱們縣裡的捕頭官大嗎?」木根問道。
楊澤笑道:「比咱們縣的吳縣令官都大!」
木根這才大吃一驚,叫道:「比縣令官還大?那是什麼官?刺史,長史……哎呀,不會和刺史一樣大吧!」
「那倒不是,長史是刺史的佐官,就是助手……嗨,我跟你說這些幹嘛,我看我真是喝多了,得瞇一會兒了!」楊澤擺手讓木根出去,他則往床上一倒,呼呼大睡起來。
木根出了客房,還處在震驚當,特地跑去問了客店裡的夥計,當確定長史是個大官時,他興奮不已,認為自己終於熬出頭了,沒準以後能進衙門當個官吏啥的,他最大的願望就是當個捕頭,腰裡有刀,手上有鐵鏈,那可有多威風。
周玉晉離了酒樓,慢慢走回自己家,他酒量遠超楊澤,畢竟是官場上的人,沒點兒酒量那可是沒法混的。一路上,他反覆辯證楊澤說的藥方,感覺這方實在太好了,大有名家風範,要不是他親耳聽楊澤說的,他非得認為是哪個名醫國手開出來的方,一般醫生是肯定開不出這種方的。
回到了家,周玉晉進了書房,坐在書桌前,把藥方寫了出來,看著藥方,他心想:「我應該去試一試,說不定真會治好刺史大人的病,這個方和馬登高的那個方法比起來,一個在天,一個在地,刺史大人必會感謝我,說不定還會由此罷了馬登高的官,讓我接任!」
想到就要開始動手,周玉晉立即叫僕人給他端來醒酒湯,喝了醒酒湯,他洗漱之後,又換上了官服,振作起精神,趕去了刺史衙門。
周玉晉大步到了刺史衙門,進大門前,回頭看了眼醫所,見醫所門前無人,他這才進了刺史衙門,不先求見刺史,而是去求見長史。
醫所的大門後忽然閃出一人,竟是紀新本,他早就看到周玉晉了,正納悶兒今天周玉晉怎麼來了,這幾天這傢伙不是一直在裝病麼?可當他看到周玉晉進了刺史衙門,立時便吃了一驚,心想不會是周玉晉想出了治病的法,所以獨自給刺史看病去了吧?
紀新本趕緊跑進大堂,見馬登高正在堂上坐著,兩眼無光,一副無精打采的樣,他叫道:「岳父大人,大事不好了!」
馬登高一個激靈,從椅上跳起來,帶著顫音問道:「又,又有何事?」
紀新本捶胸頓足地道:「小婿剛才看到周玉晉那個奸賊,竟然獨自進了刺史衙門,他定是想出了治刺史大人的方法,拋下我們,自己去領功了呀!」
卟地一聲,馬登高重重地坐回到了椅上,呆呆地發了好半晌地愣,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紀新本急道:「岳父大人,你倒是說話啊,咱們該怎麼應對才好?」
馬登高慢慢地搖了搖頭,道:「完了,全完了,你我從此再也無法在這瓜州城裡立足了……」
見馬登高發傻,啥辦法也沒有,紀新本又急又氣,他一跺腳,決定了,既然岳父拿不出辦法來,那乾脆自己上吧,就算自己不會治刺史的病又能怎麼樣,不會治病,還不會搗亂麼?搗亂這種事情,就算不用學,也照樣會的!
紀新本不再理馬登高,轉身蹬蹬地跑出了醫所,過了大街,跑進了刺史衙門。他雖然有股愣勁兒,敢做馬登高不敢做的事,可正因為有這麼股愣勁兒,所以腦袋便也不是太靈光。他和周玉晉不一樣,周玉晉是先去見長史,而他則是著急忙慌地直接跑去見刺史了。
瓜州刺史乃是定北道三大刺史之一,就算是定北節度使魏侯,也要給他幾分面,真可謂是實打實的實權人物。
瓜州刺史姓韓名盤,今年四十歲,還沒過五十歲生日,做為主政一方的要員,真真正正的黃金年紀,只要他在任上不出什麼差錯,是極有可能進京為官的,再加上韓盤脾氣溫和,是個好好先生,誰也不得罪,所以官聲極佳,這種性格的人要是進了京,只要他和稀泥和得好,說不定還能做到侍郎甚至尚書這樣的高官呢!
然而,現在的韓刺史卻是病得連床都下不了,這些日因為飲食不正常,大是消瘦,比以前足足瘦了十幾斤,躺在病床上,連哼哼都沒力氣哼哼了。
韓盤的臥房之內,坐著他的夫人慕容氏,這慕容氏也是四十多歲的年紀,她原本保養得極好,可現在也瘦了一圈,頭髮都白了不少。
慕容氏正坐在床邊,對著韓盤說話,她道:「夫君,你再忍耐幾日,估計林州的醫正很快就要到了,說不定此時已在路上,馬上就要到瓜州了。」
韓盤閉著眼睛,輕輕嗯了聲,他只是病重,卻非神志不清,妻所說的話,他聽得明白,心裡自然也是盼著那醫正早點來,好減輕自己的痛苦。
就在這時,僕人來報,說是紀新本求見,慕容氏對瓜州醫所的人早就不報希望了,但醫吏來求見,她自然還是要見見的。
紀新本被叫進房之後,先是行禮,之後第一句話便是:「刺史大人,夫人,卑職和醫所裡的一眾醫生,想到了治好大人的法,待會兒周醫吏來了,便由他來為大人診治。」
他想要爭周玉晉的功,可又不知周玉晉要用什麼方法,便推說是醫所裡醫生們的集體之功,估計周玉晉再怎麼樣,也不敢和全醫所的醫生們為敵,那時只要他治好了刺史的病,所有的醫生便全有功,當然也包括馬登高和他自己,如果治不好,那也是周玉晉治的,黑鍋也是周玉晉去背。
慕容氏聽了大喜,可又有些擔憂,問道:「不會又像上次馬醫師說的那個法似的,會為難我家老爺吧?」
紀新本呃了聲,他又不知周玉晉要怎麼治病,會不會為難韓刺史,他自然不知,他只是來搶功的而已!
紀新本掃了眼四周,發現周玉晉根本就沒來,他心叫苦,是不是自己料錯了啊,周玉晉進刺史府,難不成並非是來給刺史治病的?
見紀新本不回答,慕容氏奇道:「紀醫吏,你怎麼不回答我的話啊?」
紀新本硬著頭皮道:「治病的法,還得由周醫吏來說,卑職這個,這個不方便說!」
慕容氏臉色瞬間變黯,擺了擺手,道:「看來也是個不靠譜兒的法,你下去吧!」打發紀新本走,不想再答理他了。
紀新本尷尬之極,他不怪自己冒冒失失的跑來,卻怪周玉晉為什麼還不來,又怪周玉晉如不是給刺史來看病的,幹嘛獨自進刺史府,真是莫名其妙。
正當他出去時,忽聽僕人來報,說向長史和周醫吏來了,求見刺史大人!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3-11-1 07:15 PM
第二十三章 刺史和長史
慕容氏聽到向長史來了,她立即站起身,向門口看去,就連刺史韓盤也睜開了眼睛,把頭微微轉到門口的方向。
瓜州長史向成衛和刺史韓盤在性格上截然相反,韓盤是誰也不得罪,好好先生一個,而向成衛是把能得罪的人,全都給得罪一遍,性格古怪,非常的難說話,甚至可以說極難相處。
在外人眼裡,瓜州這兩位長官關係並不怎麼和睦,甚至有些不對付。可這只是外人看到的,實際上韓盤和向成衛兩個人私底下,互相之間是很滿意的,甚至向成衛能來瓜州當長史,還是韓盤親自要來的呢!
這是為什麼呢?原因其實很簡單,只有一點,那就是兩個人各有所需,並且都各有所得,官場上的事,可不像明面上看著的那麼簡單。
韓盤想當好好先生,誰也不想得罪,可身為一州主政,想不得罪人,那可太難辦了,所以得罪人的事他就得找別人來做,而向成衛是著名的看見誰就得罪誰,真正的上佳人選,有向成衛在前面得罪人,韓盤就好和稀泥了,他一和稀泥,別人就說他好話了,人人都說他好相處,名聲好了,他不就能陞官了麼,沒準真能回京城當官呢,誰不想進步啊!
而向成衛呢,他知道自己脾氣不好,得罪的人太多,想陞官難,那麼把眼前的權力都抓到手裡,就是最現實的了,有韓盤這個啥事不管的刺史在,他自然就可以對瓜州軍政大權一把抓了,小丈夫不可一日無錢,大丈夫不可一日無權,他想要的就是說了算,而能讓他說了算的,只有韓盤。
兩個人都有自己所需要的,又在相處之時,得到了各自所需要的,所以表面上看兩個人不對付,其實私底下,那看對方不知多順眼呢,就差磕頭拜把了。
這些日韓盤得了病,向成衛是真著急,天天都往韓盤這兒跑,又急著催醫所裡的醫生,甚至叫人去警告,再治不好韓盤的病,他就不客氣了,不但如此,他還派人去林州,給韓盤請醫正來。
周玉晉就比紀新本會來事,他知道瓜州是向成衛說了算,韓盤一病不起,向成衛又急得不行,所以他從楊澤那裡得到了治病的方,不先來找韓盤,而是去找向成衛,這一局他算押對人了。
向成衛先前聽了馬登高那個讓韓盤露屁股的偏方,氣得七竅生煙,要不是給韓盤留最後一條治病的路,他真容易把馬登高給罷了官。今天周玉晉去找他,把那小建湯的方一說,並且擔保能治好病,向成衛真是喜出望外,立即就親自帶著周玉晉來看韓盤了。
向成衛人沒進屋,話先進屋了,他大聲道:「韓大人,今天可好些了?」說著,一撩官袍,跨進了門坎。
慕容氏衝他行了個萬福,道:「向大人,你來得正好,我家夫君這病,一絲好轉的跡象都沒有,身體虛得連話都說不出來了,我都要急死了。」
她又一指周玉晉,道:「剛才紀醫吏來說醫所的人想出了治病的法,要由周醫吏來治,不知是什麼法?」
向成衛一愣,回頭對周玉晉道:「你不是說,那個方法是你自己想出來的麼,閉門謝客在家想了好久,才想出來的好方法!」
沒等周玉晉回答,紀新本接過話茬兒,他道:「長史大人誤會了,周醫吏的方法是我們全醫所的人想出來的,本應由我岳父大人親自來為刺史大人醫治,只因我岳父大人近日來操勞過度,深怕失手耽誤了刺史大人的病情,所以這才讓周醫吏來的。如長史大人不信,可讓醫所的人來,你一問便知!」
周玉晉大怒,紀新本這話說得太缺德了,可他又不能當眾反駁,否則真就要把醫所裡的人全給得罪了,吃獨食兒的事可萬萬不能幹,要不然他就算把馬登高給頂了下去,他以後也沒法在醫所裡待了!
可向成衛卻不是好唬弄的,他一皺眉頭,心想:「我剛才說好方法,這姓紀的怎麼就真按著方法說了,那明明只是一個方子而已,只要拿來方子,誰都可以來給韓盤治病的,那馬登高就算是臥床不起,也不會把功勞送給別人的,豈有派個外人來的道理,就算派人來,也是這個姓紀的,而不會是周玉晉啊!看來,這方確是周玉晉一個人想出來的,確定無疑。」
向成衛心裡想得明白,嘴上卻不說出來,他看了眼紀新本,哼了聲,你不是想爭功麼,好啊,想爭功就得同時也擔風險,如果這方子不好使,我看你到時又會怎麼說,看我不把你的屁股打開花。
慕容氏卻不在乎這些,她是刺史的妻子,對於她來講不管黑貓還是白貓,只要能逮住耗的就是好貓,對於醫生來講也是如此,別管是誰想出來的法,只要能治好她丈夫病的醫生,就是好醫生。
慕容氏道:「先別說這些了,還請周醫吏快快為我夫君治病吧,要怎麼個治法,只要不讓我夫君失了官威便可!」
周玉晉忙道:「回韓夫人的話,卑職用的不是方法,而是藥方,方卑職已經帶來了,只要按方抓藥煎制即可,至多兩劑就可見效。」說著,他把藥方呈上。
慕容氏看了看藥方,搖頭道:「我是看不懂這些的,你說只要兩劑就能治好?這方當真如此管用?」
周玉晉猶豫了一下,隨即鄭重地點頭道:「以刺史大人目前的病情來看,這方兩劑就會有效,但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如說治好,這個……怕還得多服幾劑才成!」
慕容氏大喜,道:「那是自然,那是自然,治病哪有光服兩劑藥的道理,就算是京城裡的御醫也沒這般本事。來人啊,還不速速去抓藥煎制。」
她把方子交給僕人,讓僕人趕緊去熬藥。
慕容氏沖周玉晉道:「周大人,請到花廳寬坐。小翠兒,給周大人上最好的茶。」
叫小翠的丫環問道:「是上次夫人從京裡帶回來的極品貢茶嗎?」
「那還用說,當然就是貢茶了,快去快去!」慕容氏揮手道。
小翠引著周玉晉去了花廳,紀新本大感尷尬,刺史夫人根本就沒把他當回事兒啊,連讓他去花廳喝茶的意思都沒有,他見刺史夫人要和向長史談話,他在旁邊聽著可不妥當,只好厚起臉皮,也跟著周玉晉去了花廳。
屋只剩下了韓盤和向成衛,還有慕容氏。慕容氏道:「向大人,這次的方能好使嗎?」
向成衛微微沉吟一下,道:「看著這方還挺靠譜兒的,應該能有些效果。韓夫人不要著急,林州的醫正應該也快到了,我想醫正總是會有辦法的。」
慕容氏歎了口氣,道:「要是醫正也沒辦法呢?聽說醫正也不是什麼病都能治好的,難不成要我們去京城請御醫來麼,可時間上卻是不夠的。」
向成衛忽道:「就算醫正治不好,我倒有個人選,雖然現在還不怎麼出名,可日後必是一代名醫,聽說他連魏侯長公的病都治好了,還治好了韓大將軍母親的病,並且前些日還治好了我家小兒之病,我夫人對他讚不絕口呢!對了,我夫人從老家來了,今天我還得早點回去,我那孩子在路上得了點兒小病,雖然治好了,可我這心裡還是……先不說我的事兒。反正我說的這個人選,絕對靠譜兒。」
慕容氏啊地一聲,道:「你夫人來了?啊,啊,等改日我夫君病好了,定要設宴為嫂洗塵。那個,你說那人是誰,他治好了韓太夫人的病?韓大將軍可是我夫君的族長輩,太夫人得了怪病,我們也是知道的!」
瓜州刺史韓盤與撫遠大將軍韓承恩乃是族人,當然韓氏家族很大,他們是早就出了五服的遠親,可人家韓承恩乃是封疆大吏,所以就算是遠親,慕容氏也要攀的。
向成衛道:「這人名叫楊澤,年紀甚輕,可醫術卻極高明,聽我夫人說他這次是被保安縣令保舉來咱們瓜州考秀才的,他已到瓜州,估計應該來求見過韓大人,只是沒見著罷了,過幾日必會再來,要是醫正也沒辦法,那麼讓楊澤一試,也無不可。」
對於林州節度使魏侯的家事,慕容氏倒也知道一些,她喜道:「年輕不年輕的沒關係,只要醫術高就成,他能治好醫正都治不好的病,那必是有本事的,等他來了,定叫他給夫君看病。」
向成衛點了點頭,走到床邊,安慰韓盤,只可惜現在韓盤病得連話都說不出來了,只能聽向成衛說,自己卻是說不出話來的。
沒過多一會兒,僕人煎好了藥,端進屋來,慕容氏扶起韓盤,餵他喝了藥。韓盤又躺了一會兒,忽地啊了聲。
刺史一出聲,向成衛和慕容氏大喜,一起到了床邊,向成衛問道:「韓大人,可好些了?」
韓盤嘶啞著聲音,說道:「好,好,好多了,肚子不像先前那麼痛了!」
向成衛滿臉笑容,拍手笑道:「肚子不痛了?看來這藥確實好使,服用之後立竿見影,甚好甚好!」
慕容氏則坐到床沿上,拉著韓盤的手,不住地道:「謝天謝地,謝天謝地,夫君你不痛了就好!」
向成衛道:「我這便出去好好誇獎一下周玉晉,我還要告訴他,只要治好了韓大人的病,就升他的官,讓他當瓜州醫所的醫師,我看那個馬登高年老糊塗,早該讓位給年輕人了!」說著,他大步出了房間,去花廳了。
花廳裡,周玉晉和紀新本兩個人,你瞪我,我瞪你,都不說話,更沒心情去品嚐那極品貢茶。
紀新本瞪眼看著周玉晉,心想:「你等著,日後有你好果吃!」
周玉晉絲毫不肯示弱,也瞪著紀新本,他心想:「你和你的老丈人,一對廢物,要是我得了勢,非把你倆一起趕出醫所不可!」
腳步聲響,向成衛進了花廳,就見他滿臉的笑容,一進花廳便道:「周大人,你的那個方子當真好使,刺史大人只服下去片刻功夫,便能開口說話了,還說肚不痛了。看來你醫術瓜州第一的名頭,果真是名副其實,半點兒也不虛假啊!」
說到虛假二字,向成衛掃了一眼紀新本,只掃了一眼而已,便不再理他。
周玉晉大喜過望,他一看那方子便知管用,可不管再怎麼認定這方好用,他仍舊是心忐忑,現下聽向成衛這麼說,總算是心裡一塊石頭落了地。
他忙起身道:「卑職只是僥倖而已,都是刺史大人洪福齊天,要不是向長史信任卑職,卑職還不敢將此方獻上呢!」
紀新本卻大急,趕情兒刺史的病情有了好轉,功勞全是周玉晉的,沒他什麼事兒了!他急道:「長史大人,那方是全醫所的人想出來的,卑職的岳父大人最後敲定的,可不光是周醫吏一人之功啊!」
向成衛冷笑一聲,道:「你岳父大人的主意?哼,他除了能想出那個有失體統的方法之外,哪裡還能有別的主意,不要往他的臉上貼金,他受不起的!」
他轉臉又對周玉晉道:「依本官看,就先辛苦一下周大人吧,你就在刺史府住下,刺史大人什麼時候病大好了,你再回家。放心,本官不會虧待你的,只要你把刺史大人的病治好了,那醫師之位,還逃得出你的手掌心麼?」說罷,哈哈一笑。
周玉晉幾乎歡喜得暈過去,他早就想到有可能會提拔自己當醫師,可沒想到來得這麼容易,簡直就是大官們的一句話而已!他連聲感謝,多謝長史大人的栽培,感激不盡,下輩做牛做馬,一定報答。
紀新本在旁邊聽得臉都綠了,這就要把他岳父大人的位置給頂啦,這也太過份了!可他卻不敢和向成衛玩什麼「據理力爭」,這位向長史可不是好惹的主兒,誰敢跟他叫板,他就能讓誰立刻挨板!
向成衛又著實誇獎了周玉晉幾句,這才轉身離了花廳,去前衙辦公了,臨走之時,還衝著紀新本瞪了下眼睛,叫紀新本趕緊回去通知馬登高,讓馬大人好好反省反省,看他年紀大了,給他個機會讓他自己辭官,別不識好歹,等著上官發話,那面上可就不好看了。
紀新本尷在當場,臉色鐵青,都不知該說什麼好了。周玉晉衝他拱拱手,道:「紀大人,我還得研究下方,就不陪你了,你請便!」
紀新本一跺腳,狼狽不堪地出了花廳,他跑出刺史府,回了醫所,把事情經過和馬登高說了。這消息猶如晴天霹靂,把馬登高劈得五迷三道,發了半天的呆,才緩過勁兒來。
馬登高顫顫微微地站起來,道:「賢婿,現在我們不能等了,我們出城去,去迎迎醫正大人,他和我交情不錯,希望能幫上我,此時咱們也只能指望他了!」
紀新本連忙答應,扶著馬登高兩人一起出了醫所,坐馬車出城去了。
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醫所裡別的醫生不多時就全知道刺史府裡發生的事了,醫生們各自都打起了小算盤,是不是該換個隊站站,趕緊去巴結一下周玉晉呢!
客店裡,楊澤一夜好睡,清晨起床之後,他出了房間,可剛一出門,就見木根穿戴整齊,腰裡別著根木棍,站在院裡,不停地把棍從腰間拔出,然後再別回去,再拔出來,每次拔出來,嘴裡還要冷笑幾聲,也不知他在幹什麼!
楊澤大奇問道:「木根,你是哪根筋不對勁兒了,在院裡抽什麼瘋呢?」
木根轉頭看到楊澤,趕忙跑過來,道:「少東家,我這是為了以後做打算呢,等以後我當上了捕快,見著了壞人,那不得拔刀啊,然後沖壞人冷笑幾聲,藐視一番,這樣才能讓壞人害怕,趕緊投降啊!」
聽他這沒頭沒腦的話說出來,楊澤一愣,問道:「捕快?什麼你以後要當捕快?這話從何說起!」
木根很得意地道:「少東家你忘了,昨天不是你說的嘛,我救了向長史的兒子,他以後一定會報答我的,那我不就能當上捕快了麼,當捕快比在藥鋪裡當小學徒厲害多了,誰也不敢惹我!」
楊澤哦了聲,明白了,這小子是等著向長史報恩呢!可就算是向長史要報恩,也是報自己啊,哪輪得到這小子,還讓他當捕快,想得倒美!不過看木根熱情這麼高,他口頭上總得鼓勵幾句。
楊澤拍了拍木根的肩膀,道:「好,有志向,你以後一定會成為好捕快的,說不定還能當上縣尉,或者法曹什麼的呢,要努力,我很看好你!不過,現去給我打洗臉水,還有把早餐端來,速度,快!」
木根連聲答應,就算他志向再遠大,可眼下還是個小學徒,得伺候少東家。把棍扔掉,他跑去打水了。
過不多時,楊澤洗漱完畢,吃了早餐,他又拿了那兩封信,趕去刺史衙門,昨天沒見著刺史,今天還得再去,這是正事,得抓緊辦好了才行。
等他到了刺史衙門,就見門口停了一輛馬車,門口的差役們都圍在一塊,議論紛紛,不知他們在說什麼。楊澤有心上去,卻忽然見街對面忽忽拉拉跑過來了一大群人,小跑著進了刺史衙門。
跑過來的這些人年紀都不小了,可跑得卻都不慢,有個花白胡子的人因為跑得太急,不小心還撞了楊澤一下,不但不道歉,還大聲叫著不要擋他的路。
楊澤連忙後退,離得遠些,他向街對面看了眼,就見街對面也有座大宅,大門上懸掛著匾額,卻寫著「無事」兩個字,看著既不像民宅,可也不像衙門。
等這一大群人都進了刺史府,楊澤這才走上前去,對著個小頭頭模樣的差役,笑道:「這位大人,學生楊澤想要求見刺史大人,如刺史大人無空,那麼求見長史大人也成。我有兩封書信,是保安縣令吳大人寫給刺史大人的!」說著,他遞上兩封信,又取出一串銅錢,塞到了那差役的手裡。
差役掂了掂那串銅錢,感覺挺滿意,態度自然也就不錯,他對楊澤說道:「刺史大人你是見不到的,長史大人也不好見,今天府裡有大事,你最好明後天再來,我把這兩封信放到長史大人的桌上去,等他什麼時候有空,什麼時候便會傳你。」
楊澤大感失望,昨天沒見成,今天看來又要見不成了。他道:「那,我還是等等吧,沒準長史大人忙完了,會抽空見我的。」
「那你就在門房裡等著吧!」差役笑道,看在錢的份上,沒攆楊澤走。
楊澤謝了一聲,想了想,他轉身指著那座掛著「無事」匾額的大宅,問道:「敢問大人,那是誰家的宅啊?為何掛著無事的匾額?」
差役笑道:「那是醫所啊,咱們瓜州的醫所!」
楊澤一愣,這就是瓜州醫所?那為何大門上不掛醫所的匾額,卻掛的是無事?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3-11-1 07:19 PM
第二十四章 向你推薦一個人
楊澤指著那無事的匾額,奇道:「那為何不掛醫所的牌?」
差役哈地一笑,道:「你頭回來咱們瓜州吧?你肯定是頭一回來!你想啊,平常去醫所的人都是有事啊,沒事誰去醫所,能有啥事,那肯定是有病了啊!誰願意有病,誰也不願意啊,所以為了討個吉利,匾額上應該寫無病,可病字又不吉利了,這便掛無事是最好的。」
楊澤呵地笑了出來,道:「原來是為了討吉利啊!可這吉利一般醫生還真不敢討,誰家要是開了個藥鋪,上面寫著無事,那不得餓死了,沒病人看病買藥了呀!」
差役嘿嘿笑了笑,道:「你說的是私人開的藥鋪,這醫所可是官辦的,就算沒一個病人上門,裡面的醫生也有俸祿可拿,當然是無事最好!」
頓了頓,他又道:「平常無事一身輕,可一旦有事啊,這般醫生老爺們,可就抓瞎嘍!得了,你進門房裡等著吧,我這就給你送信去!」這差役拿著信進了刺史府。
刺史府根據前衙後宅的構造原理,前衙辦公,所有刺史的屬官都在這裡,所以長史也在這裡辦公。那差役進了向成衛的公事房,見堂內無人,他便把兩封信放在了桌上,又用鎮紙壓住,這才出去,他辦事還是挺厚道的,畢竟楊澤給他錢了,要是沒給錢,那這兩封信隨手一扔,沒準向成衛永遠也看不到。
楊澤進了門房,見房間裡等著好幾個人,全是穿著官服的,但官都不太大,可能是都等著見刺史的。楊澤沖這幾個當官的笑了笑,可當官的卻都把臉轉一邊去了,沒人理他,他只好找了張小板凳坐下,等著刺史,或者是向成衛召見他。
那幾個當官的,雖然都不是大官,不過都是些八品的低級官吏,可官小架卻大,他們見楊澤穿的是百姓服色,便認為不配和他們說話,他們自顧自地說著,都不答理楊澤。
一個八品官吏長著雙細長眼,眉毛卻又粗又重,他對著一個八品官吏道:「老羅,你今兒個來州里,所為何事?你可是思安縣的縣尉,大老遠巴巴的來這兒,怕是縣裡出了大案了吧?」
羅縣尉歎了口氣,道:「可不是麼,前天出了個人命案,實在是破不了,你也知道向長史的脾氣,人命案必須立刻上報,不得拖延,昨天我就來了,可沒見著向長史,所以只能今天又來等。」
「人命案?人命關天倒是不假,可咱們這兒地處北疆,盜賊不少,可比不得原,就算是向長史脾氣大,可也不至於了出事兒隔天就來上報的。我看,你這案是破不了,可那苦主又不好惹,所以你才這麼急著來,是想撇清干係吧?」粗眉官員道。
羅縣尉點了點頭,道:「還真讓你說了,這案還真不好破,麻煩可大了。我們縣裡有個叫沈百頃的大財主,有錢可人特別摳的那個,你聽說過吧?前天出門收帳,被人用刀給砍死了,沈家的人跑到縣衙,又哭又鬧,他家還偏特有錢,要是縣令管不了,說不定他們就得鬧到州里來,縣令大人頭疼,所以也不等他們鬧到州里了,乾脆我們自己來說得了!」
他這話一說,旁邊的幾個官員一起嗨了聲,那粗眉毛的官員笑道:「這案聽起來難破,可最後必是不了了之。你想啊,他一個家有百頃地的大財主,因為摳門不肯用帳房,偏自己下去收帳,那是被強盜盯上了啊,他身上有錢,被強盜給搶去了唄,咱們這北疆啥都缺,就是不缺強盜,你老兄把這事往胡人強盜身上一推,這案不就結了,向長史脾氣再大,也不能逼你去戈壁灘上抓胡人強盜吧,就算你肯去,卻怕你回不來啊!」
官員們一起笑了起來,都說可不是麼,這案沒啥不好結的,沈財主家就算再有錢,再能鬧,又能如何,胡人強盜個個窮凶極惡,雖然並不常來寧北道,可往他們身上推準沒錯!
羅縣尉歎氣道:「沒法往胡人強盜身上推啊,一來胡人強盜從來不去我們縣,二來經過仵作驗傷,那砍死沈摳門的刀不是彎刀,也不是哪種腰刀匕首啥的,偏偏是鐮刀,這說明是本地人犯下的案啊,肯定是沈摳門家的佃戶干的!」
官員們不笑了,一起搖頭,都說這可麻煩了,要是本地人犯的案,你們思安縣就得挨家挨戶去查了,這得查到啥時候去,要是到了秋天還結不了案,那這案就得往林州報了,思安縣的縣令和縣尉都得吃掛落,考評一個差字,是免不了的。
羅縣尉很是惱怒地道:「你們說那個沈摳門還真是勤快,竟然在一天之內走了個村,這些村種的地全是他家的,足足有五百多戶,能用鐮刀砍死他的成年男丁,超過千人。要是有人搶了他的錢後逃走,那我們發下海捕書也就簡單了,可偏偏沒人逃走,這範圍不就太大了,難查啊!」
粗眉官員點頭道:「是啊,你們總不能把五百多戶人家全給搜了,然後再打一千多人的板,逼問出誰是兇手來。怪不得你來見向長史,這案要怎麼查法,只能由他來說啊!」
羅縣尉苦著臉道:「打人板的事兒,我倒是經常幹,可打一千多人的板,我是沒法干啊,這不把人都得罪光了麼,我是本地人,要是老了,還得在思安縣裡養老,有一天不干縣尉了,我不得被人飛磚頭啊!」
官員們都替他發愁,一下得罪上千人,要是被飛了磚頭,想確定是被誰飛的磚頭,都沒法確定!
楊澤坐在板凳上,一直不說話,他聽明白了,這些人說的這個案,難就難在沒法確定目標,範圍實在太廣了,牽扯的人太多。
想了想,楊澤道:「這位羅大人,砍死沈財主的那刀,確定是鐮刀吧?那凶器可在現場?」
羅縣尉看了他一眼,不知他是誰,也就是一個平頭老百姓罷了,他有點不耐煩地道:「傷口特殊,肯定是鐮刀,那鐮刀當然不在現場,否則一查是誰家的,不就找到兇手了麼。」
楊澤點了點頭,問道:「那鐮刀是割草的,不是用來割肉的,思安縣沒有用鐮刀割肉的習俗吧?」
羅縣尉臉色一沉,道:「廢話,誰能用鐮刀割肉,別說我們思安縣沒這個習俗,你找遍整個大方,也沒哪個地方有這個習俗!」
楊澤聽他說話不客氣,卻也不生氣,他想起《洗冤錄》裡有這麼個案例了,不過那書是寫在宋代的,雖然大方和大唐相似,可就算是大唐,也沒這本書啊,這年頭還沒有專門的法醫,也沒有專門論述這方面知識的書籍。
楊澤道:「那可以查鐮刀上的血跡啊,就算此案涉及了五百多戶人家,上千的成年男丁,就算是家家都有鐮刀,可鐮刀上有大片血跡的,也絕對不多,鐮刀是用來割草的,不是割肉的,而殺人之後鐮刀上必有大片血跡,極有可能一下就查到兇手了!」
這回不光是羅縣尉生氣了,別的官員們也都怒了,這個平頭小百姓是在消遣他們吧,這不是胡說八道麼,有沒有點常識!
粗眉毛官員氣道:「你是幹什麼的呀,在這兒胡說些什麼呢!鐮刀上就算有血跡,這都過去兩天了,不要說兩天,就算半刻鐘也是查不到的,血跡就算在多,可擦一擦,洗一洗,不也就沒了,天又這麼熱,刀一會兒就干了,上哪兒查去!」
這位官員斥責的聲音很響,外面進來了一個差役,問大人們為何發怒。差役們向來喜歡聽別人說閒話,官員們在門房裡說話,他們在外面都聽見了,可誰也沒吱聲,直到楊澤把官員們給弄火了,他們才進來打個圓場兒。
楊澤見官員們發火,他自己卻並不生氣,反而嘻嘻笑道:「大人們這是何必,聽在下把話說完啊,這話還沒說完呢,各位怎麼就動了肝火了!」
羅縣尉看了眼楊澤,道:「小小年紀,又能懂得什麼!好,你既然要說,那就說吧,我們且聽聽你的歪理!」
楊澤臉色一正,道:「血跡是可以擦乾淨的,可血腥氣卻哪那麼容易消除掉呢!只要羅大人回去,把所有相關人家的鐮刀全都收上來,把鐮刀排成幾列,不要重疊擺放,現在天熱,蒼蠅很多,你看哪把鐮刀上叮著蒼蠅,哪把鐮刀就是凶器了,查查是誰家的,不就能查到兇手了麼!」
羅縣尉絲地一聲,眼睛眨巴了眨巴,道:「這招能好使嗎?用蒼蠅來找凶器,這可是聞所未聞的古怪方法啊!」
那粗眉毛的官員也很驚訝,他猶豫了下,問道:「要是兇手把鐮刀扔了,或者不肯上交,那該如何?」
不等楊澤回答,這粗眉毛的官員自己瞬間就想明白了,他道:「務農的百姓,誰家能沒有鐮刀,這是重要的物事,如果誰家沒有鐮刀,或者說丟了鐮刀,那必會引人懷疑,兇手必是那上千男丁的,他殺人搶錢卻不逃,說明有恃無恐,認為我們查不到他的頭上。我們都想不到用蒼蠅找凶器,他又怎麼想得到呢。所以他不但不會扔掉鐮刀,反而會交上來,以示清白!」
羅縣尉呼地就跳了起來,雙手直搓,叫道:「這可真是窗戶紙一捅就破,如此簡單的道理,可我們卻誰也沒有想到!此法可以一試,我現在就回思安縣去,馬上就開始徹查,如果一切順利,我看此案只要一兩天之內就能破解!」
官員們一同站起,異口同聲地叫嚷起來,這案原本難破之極,可用了蒼蠅尋找凶器,卻又會變得簡單之極,他們讓羅縣尉快快回去,驗證此法是否有效,如果有效,那可是大功一件,說不定都能報到京裡的刑部去,羅縣尉高昇指日可待!
羅縣尉一把拉住楊澤的手,道:「小兄弟,還沒問你姓名!」
楊澤說了姓名,卻又道:「這法子聽著好,可卻沒有實踐過,羅大人使用之時,尚需仔細些才成!」
羅縣尉哈哈大笑,道:「抓人辦案乃是當縣尉的本份,我只是沒想到法子而已,現在知道了法子,自然就好辦了!」
他也不再多說什麼,也不等著見向成衛了,向楊澤和眾官員告別,小跑著出了門房,騎上馬,快馬加鞭地往思安縣返回。
門房裡的眾官員再不敢小瞧楊澤,紛紛問他來刺史府是要做什麼,如果需要幫助,他們樂意出手,楊澤謙虛一番,但他實在是沒有啥能讓這些小官幫忙的,再說他心裡也實盼著那羅縣尉能夠破案,驗證一下《洗冤錄》在這大方帝國,是不是也好用。
與前面門房裡的熱鬧場面不同,刺史府的後宅卻是死水一般的寂靜,韓盤的房間門里門外,足足站著二三十人,可這些人卻全都不說話,人人臉色難看。
原來,周玉晉給韓盤服了小建湯後,第一劑服下去,很快就見了效果,可是這效果維持了沒到一個時辰,韓盤就又難受起來,肚接著疼,而且不光是肚疼,肚裡還發出了咕嚕咕嚕的響聲,而且肚裡那個大塊動得更厲害了,就像是裡面有東西在不停地掙扎一樣,非常嚇人!
韓盤被折騰得都翻白眼兒了,慕容氏嚇得嚎啕大哭,趕緊又把向成衛找來,向成衛也傻了,再也沒有長史大人的官威,急得猶如熱鍋上的螞蟻,團團轉,他的壞脾氣也爆發了,把周玉晉叫來,怒聲呵斥,問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韓刺史的病情怎麼會變得更嚴重了!
周玉晉也懵了,這病本來他不會看,方也不是他憑本事開的,現在病情出現了反覆,他哪能知道問題出現在哪裡呢?他要是能知道問題在哪兒,他不就能治這病了!
實在沒辦法了,周玉晉只能硬著頭皮告訴向成衛,可能是藥沒服夠,不如再服一劑吧!向成衛又不懂醫術,而且他也想不到這藥方不是周玉晉開的,聽周玉晉說再服一劑,他便答應了。
可第二劑藥服下去之後,麻煩更大了,病情再次加重,韓盤連翻白眼的力氣都沒有了,躺在床上一動不動,全身打顫,而肚裡的那個「東西」,已經不能說是動了,而是像個戰士在進行戰鬥似的,在韓盤的肚裡進行攻伐,而且肚裡的響聲更大更響了!
慕容氏當場嚇暈,被救醒之後,指著韓盤的肚,她哭道:「是不是夫君的肚裡面有個妖怪,知道我們要除掉它,所以發起瘋來,想要吃掉夫君的肚腸啊!」
周玉晉臉色蒼白,幾乎癱軟,這回可闖了大禍了,刺史大人不會因為服了兩劑藥,就會暴斃身亡吧?那他可真就難逃一死了!可他怎麼也想不明白,楊澤給他的藥方明明是絕世好方,可怎麼就治不好韓刺史的病呢?
一折騰就是一天一夜,刺史府裡無人安眠,除了向成衛間回了次家,別人都守在韓盤的床前,等到天亮時,向成衛回來了,眾人都在焦急之時,忽有僕人來報,說馬登高求見,而且馬登高還迎接到了林州的醫正大人。
這醫正來得真是時候,就在韓盤被折騰得快斷氣時,他來了!
林州是寧北道的首府,節度使衙門的所在地,醫官自然也要高上瓜州一級,醫療機構名叫寧北道醫館,主事的醫官官名稱謂叫醫正,正八品的官階。
醫正名叫孫峰,十來歲年紀,醫術高超,為人謙和,他與馬登高是老相識,關係不錯。孫峰在接到向成衛的書信後,立即啟程來瓜州,路上沒有耽擱,比預計的時間還早到了。
馬登高昨天就出了城,為了保住官職,他是一定要先見到孫峰的,也算他運氣好,正正好好的迎到了剛剛來到的孫峰。
馬登高把事情的始末和孫峰說了,孫峰倒是沒感覺有什麼驚訝的,官場上互相傾軋的事情他見多了,他本人也是踩著別人上位的,只不過現在要被人踩的是馬登高而已。
孫峰倒是個爽快人,答應幫助馬登高,其實對他來講,幫忙只是一句話的事,真的只需要一句話,只要他在治韓盤時,說一句他用的方法,是參考了馬登高的意見,那就什麼事情都解決了,馬登高的位置便就保住了。而馬登高為了報答他,答應在林州買處大宅,給孫峰的孫娶媳婦兒用。
只要條件談好了,剩下的事兒就好辦了,早上城門一開,孫峰和馬登高便進城去了刺史府,瓜州醫所的醫生們聽到醫正大人來到,便都趕著去拍馬屁,還跑得飛快,當時楊澤就站在刺史府門口,還被醫生撞了一下!
孫峰能及時來到,向成衛自然是欣喜萬分,立即便讓孫峰給韓盤看病,可孫峰看過了韓盤之後,他也傻了,這病他也沒法治!
房間之,鴉雀無聲,好半天,向成衛才嘶啞著嗓道:「孫大人,你看刺史大人這病……」他用眼神試探著孫峰。
孫峰慢慢地搖了搖頭,表示他是沒辦法了,他看過了周玉晉的那個方,自認這方相當地高明,他自己是萬萬開不出這麼好的方的,而這麼好的方都治不了韓盤的病,那他是真沒辦法了!
撲通一聲,慕容氏摔倒在地,她看到孫峰搖頭,心悲痛不已,再也忍耐不住,暈倒在地,丫環們趕緊上前扶起她,好不容易救醒,慕容氏大哭,她現在除了哭,也沒別的招兒了!
向成衛把手一擺,道:「孫大人,咱們出去說。」帶著孫峰等一群人到了院裡。
屏退眾人,向成衛把孫峰單獨拉到一邊,低聲問道:「刺史大人的病可還能救?」出了門,他就不必在顧慮什麼,直截了當地問了出來。
孫峰歎了口氣,也壓低了聲,小聲道:「剛才下官給韓刺史號脈,發現韓刺史脈相細弱不起,再加上現在的各種病症,下官實是無能為力,依下官的意思,還是……還是,唉,還是提早做些準備吧,估計著,也就這一兩天的事兒了!」
向成衛身一晃,心裡難受之極,他道:「難道,難道就再沒辦法了麼?」
孫峰想了想,道:「如果能請來一人,說不定會有些辦法,那人的醫術遠超下官,只是離著瓜州有點遠,是在保安縣的!」
向成衛猛地抬頭,道:「你說的那人是誰?」
孫峰道:「魏侯的長公子得病三年,請醫無數,下官自認治不好,可那人一出手就給治好了,醫術真是讓人欽佩,聽譚郎將說,此人姓楊名澤,是保安縣至仁堂的坐堂醫!」
向成衛一拍腦門,道:「楊澤?看我忙的,都忙糊塗了,我怎麼把他給忘了!」
他大步出了院,來到前衙,叫過當值的差役頭目,道:「我要找一個人,名叫楊澤,是從保安縣來的,他定住在城,你們挨家客店去察看,速速把他請來!」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3-11-1 07:22 PM
第二十五章 刺史要完蛋
當值的差役頭目是在衙內聽差的,並沒有到門口去,所以他聽了楊澤二字,沒什麼反應,只是立即答應,便轉身出去找人了,如果他當時就在門口,是他接待的楊澤,那他直接跑到門房裡叫人就成了!
這差役頭目招呼了一群手下,出了衙門,對外面的差役說道:「我要帶人去辦事,你們守好大門,如果有急事,就去街上找我,我是去查看客店的!」
另一個差役小頭頭立即道:「是是,我們就守在這裡,等大哥你回來,我們再下值!」
巧得很,回差役頭目話的,正好就是接待楊澤的那個人,還收了楊澤的一串銅錢呢!
差役們呼呼啦啦地跑出了刺史衙門,往大街上跑去,正好這條大街的盡頭,不用拐彎就有家客店,差役頭目手按腰刀,大步進去查問,而其他差役則把大門堵住。
這年頭,官差進門,十有七沒好事,不是要錢,就是拉丁,要麼就是找茬兒,那客店掌櫃的忽然見到這麼多的官差上門,都嚇得傻了,聽差役頭目說要找一個叫楊澤的人,他趕緊說自己這裡沒有。
差役頭目不管有沒有,手一揮,手下差役立即湧入,挨個房間的找人,像是尋找嫌疑犯似的,把客店裡的人折騰了個夠戧。
差役們這邊一折騰,刺史衙門那邊聽到聲音了,守大門的差役們一起往這邊看來,都不清楚發生了什麼事,議論紛紛,都問是去捕拿要犯了?可最近也沒啥大案發生,沒什麼值得捕拿的犯人啊!
差役們在門口議論,門房就在大門裡側,楊澤和官員們自然也就知道出事了,也都從門房裡走出來看熱鬧!
楊澤站在台階上,看著大街盡頭,離得挺遠,再加上那邊這時又圍了不少的百姓,不明真相的圍觀群眾太多,擋住了視線,他也沒看清發生了啥事,只是聽差役們說江洋大盜啥的,也不知說的哪個江洋大盜!
楊澤可萬萬沒想到,要找的那個江洋大盜就是他自己,他心想:「這瓜州怎這麼多事兒呢,都比不上保安縣,我以後在這裡開藥鋪,會不會有危險啊!」
那粗眉毛的官員眼望大街盡頭,疑惑地道:「州里鬧強盜了?看這架勢,不會封城門吧,我今天就打算趕回去的!」
另一個官員卻道:「你今天要是見不到向長史,那就得在這兒住一宿,封不封城門,對你也沒啥影響!」
官員們齊聲歎氣,一起搖起頭來,他們都是附近縣城的官員,到瓜州都是來辦事的,如果早點被召見倒也沒啥,辦完了事還能在瓜州城裡轉轉,可在辦完事之前,他們是不能離開衙門的,憑白的耽誤時間,這就沒啥趣味了,誰也不願意在門房裡乾等啊!
看了會兒熱鬧,其實也沒看清楚啥,楊澤便又回了門房裡,接著在小板凳上坐著,心裡琢磨著,這麼個等法,午飯要怎麼解決呢,看天色快晌午了,要不要先回趟客棧,把午飯吃了再來?可惜沒帶木根出來,要不然讓木根去買幾個餅來,他也就省得來回跑了。
向成衛派出了差役後,他又回到了後宅。他見瓜州醫所裡的醫生們都圍在孫峰的周圍,聽孫峰在說話,而周玉晉一個人靠著棵樹站著,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嘴裡嘟嘟囔囔地,也不知他在自言自語些什麼。
孫峰手裡拿著張紙,這紙就是周玉晉拿來的藥方,楊澤送他的小建湯,不過楊澤吉沒告訴周玉晉這方的名字,周玉晉不知道,別的醫生自然也不知道,孫峰更是不知道了。
孫峰指著藥方上的藥名,道:「這方雖然只有幾味藥,也沒有貴重稀奇的藥材,可相互之間的配伍卻極是妥當,真可謂是多一味不行,少一味也不好,這方用來治虛腹痛,是再好不過的了!」
馬登高卻很幸災樂禍地道:「方子再好有什麼用,治不好刺史大人的病,就是爛方一個!」他看了周玉晉的方,心裡也是很佩服的,實沒想到周玉晉竟能開出這種好方來,羨慕嫉妒恨是免不了的,可這麼好的方沒管用,他又開心起來,自要諷刺貶低幾句。
孫峰卻搖頭道:「雖然這方子沒能治好韓刺史的病,可對於我們這些行醫之人來講,卻可以治別的病人,這方就會管用了。」
說著,他很讚賞地看了眼樹下的周玉晉,嘴上沒說,心裡卻認為周玉晉能開出這種足以傳世的絕妙好方子,前途不可限量,再加上周玉晉還年輕,說不定以後成就會超過自己,做比醫正還要大的官呢!
周圍的醫生們都不吱聲,既不得罪周玉晉,也不得罪馬登高,他們都在暗將藥方子記在心,打算留著以後自己給人看病用呢!
向成衛咳嗽一聲,沖孫峰招了招手,孫峰趕忙出了人群,來到向成衛的跟前。
向成衛小聲道:「那楊澤我已派人去找,但有一事得先和你說明白,如果那楊澤萬一也治不好韓大人的病,那麼後果如何,這種時刻,不能再有絲毫隱瞞,該說什麼你就直接說吧!」
孫峰猶豫了一下,也小聲道:「根據韓刺史的脈相來看,也就是這一兩天的事了,這麼短的時間,去京城請御醫肯定是來不及的,所以……所以,下官還是和剛才的意思一樣,該準備的,只能提早準備了!」
向成衛抬頭望天,好半晌才低下頭,長歎一聲,道:「先不要和別人說,等真到了那一刻,我自有主張,你現在保持緘默就可以了!」
孫峰點頭道:「這些,下官都懂的!」說完這句,他見向成衛滿臉的傷感,他有心安慰幾句,可又不知從何說起。
此時此刻,向成衛哪有心情聽他囉嗦,轉身離了後宅,去前衙他的公事房了。他心明白,萬一韓盤有個三長兩短,那麼他就得趕緊給節度使魏侯寫公,上報此事,一方主政的刺史身亡,死在了任上,這必須要第一時間報告給上官的,而且他還要寫一封秘信給京城吏部,報告此事。
進了公事房,向成衛只感腦昏昏沉沉的,他心裡想著,給節度使魏侯的公好寫,公事公辦,照實說就成,可給吏部的秘信該怎麼寫,這就是有技巧的事了,因為這關係到韓盤死後的謚號。
做為現任刺史,如果韓盤是正常病死的,那麼所得謚號只能是下,幾乎不可能得到美謚,可如果是由於工作勞累,而得病死的,那就會得到上,甚至是上上的美謚。
這年代的大臣對於身後的謚號是極為看重的,吏部確定完大臣的死因,還要轉給禮部,禮部擬定謚號後,再上報宰相,宰相看了之後,再呈給皇帝,最後由皇帝決定,而這一整套程序的關鍵,就看他這封秘信怎麼寫了!
向成衛想了好半天,輕輕歎了口氣,不管怎麼說韓盤對自己還是不錯的,換了別的刺史,哪可能這麼放權給自己,不把自己給擠出官場,那都算是心地善良了。還是做次好人,就寫韓盤是因為公務繁忙,勞累過度,所以才得病身亡的吧!
想好了該怎麼寫,他便在桌後坐直了身,正想著鋪開紙寫信,卻發現桌上鎮紙下面,壓著兩封信!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3-11-1 07:25 PM
第二十六章 仗義的小楊先生
向成衛咦了聲,推開鎮紙,拿起信來,見是保安縣令吳有榮的書信,他立時想到了楊澤,楊澤就是保安縣的呀!
他這兩天事情太多,又心煩得厲害,雖然回家時聽妻向張氏說起了楊澤的籍貫,但他的注意力主要集在自己兒小寶身上,雖然對楊澤也關注,但總不及對自己親生兒的關注,要不是今天孫峰提起,他差點都忙乎得給忘了!
打開書信,看了起來,只幾眼過後,向成衛便從桌後跳了起來。這兩封信都是推薦楊澤的,一封是童試免考,讓楊澤直接考秀才,一封是推薦楊澤進醫所,這兩封信只能由楊澤親自遞交,那麼就說明,楊澤來過了刺史衙門,而且就是在剛才來的,如果那楊澤懂規矩,此時就應該在衙門裡等著呢!
向成衛三步並做兩步衝出了公事房,叫道:「來人啊,來人啊,楊澤呢,他還在不在?」喊完之後才想起來,衙裡的差役都被他派出去尋找楊澤了,現在應該還在全城各家客店裡找人呢!
他趕緊跑到了前面的院裡,直奔門房,一般情況下,七品和七品以上的官員來刺史衙門裡等著召見,會被請入偏廳,而七品以下的小官吏,則在門房裡等候,楊澤無官無品,此時應該就在門房,要是他沒塞錢,那就只能坐在衙門外等著了!
向成衛衝到了門房外面,向裡面看去,果真見到了一個年輕人,坐在一張小板凳上,正在和幾個小官說話!
門房裡的人見向成衛突然出現在門口,嚇得呼啦全都站了起來,一起拱手彎腰,給向成衛行禮,齊聲說道:「下官參見長史大人!」
楊澤也趕緊起來,望向門口穿著淺緋色官服的年官員,心想:「這人就是向成衛?好大的官威,看樣大家都很怕他啊!」
向成衛理都不理那些小官,他沖楊澤叫道:「楊澤,你怎麼在這裡?為什麼不直接來見我?」
楊澤心想:「這話問的,大有語病,我倒是想直接見你,我見得著麼,我要不是給外面的差役塞了錢,我現在可能還蹲在道邊,等著見你呢!」
他嘴上卻恭恭敬敬地道:「都是學生的不是,還請長史大人見諒!」
向成衛由於太急,以至剛才有點兒失態,那句話問得有些莫名其妙,正常的官場對話應該是明知對面的是楊澤,他也得問一句,何人是保安楊澤?至少得在明面上確定一下這人是不是楊澤啊!
該確定的話,還是得確定,但不能剛剛叫完楊澤,又問你是不是。向成衛立時又道:「可見過你大嫂和小寶了?」向張氏和他說起楊澤時,提過楊澤管她叫向大嫂,所以他便也用了這種稱呼。
楊澤道:「見過了,昨天進城時分開的……」
向成衛心想:「這個楊澤,就是我要找的那個,確定了,沒錯!」不等楊澤把話說完,他搶步進屋,拉住楊澤的手,道:「來來,來跟我去見韓刺史,就在後宅,快快,不能耽擱時間!」
楊澤只好跟著向成衛跑出了門房,一溜小跑著,去了後宅。
見他二人跑出屋,屋裡的官員們都驚訝得合不攏嘴,這是怎麼個情況,這不對勁兒啊!
向成衛和楊澤的對話,他們兩個人自然是聽得懂的,可官員們卻聽不懂,而聽不懂的事,自然就會產生很多聯想!
那個粗眉毛的官員奇道:「長史大人為何急著帶楊澤去見刺史大人,難不成這楊澤是刺史大人的親戚?」
另一個官員搖頭道:「不像,你沒聽長史大人剛才說嫂啥的麼,有可能這楊澤是長史大人的親戚,是來求官的吧,由長史大人領著他去見刺史大人,給他個官當當!」
官員們一頭,這話有理,看著剛才的架勢很像!
粗眉毛的官員一拍大腿,叫道:「怪不得,怪不得,這下我全明白了!」
「你明白什麼?」官員們一起問道。
粗眉毛的官員道:「怪不得這個楊澤對破案那麼有見解呢,這明顯就是事先做了功課,等著見刺史大人時好說的啊,說不定他讀了不少有關破案的書呢!」
官員們立時「恍然大悟」,這話就更有道理了,沒準兒這楊澤就是下一任的瓜州法曹呢!法曹可是專管刑罰的官員,吃完原告吃被告,油水大大的豐厚,實打實的好職位啊!
瞬間,官員們一起羨慕起楊澤來,有向長史這個親戚就是好啊,一進官場,就能得這麼個肥缺,真真是羨煞人也!
楊澤被向成衛拉著,跑進了後宅。院裡的醫生見向成衛拉著一個年輕人,風風火火地跑了進來,都感驚訝,從沒看過向成衛這麼著急過,這是怎麼了,還有這年輕人是誰?
周玉晉卻是認識楊澤的,他啊地叫了一聲,也不在樹下發呆了,趕緊跑了過來,叫道:「小楊先生,你怎麼來了?哎呀,你可算是來了!」
周玉晉早就想去找楊澤了,可向成衛不讓他走,讓他必須留在這裡照顧韓盤,他又不敢說實話,說那方是別人開的,所以只能在這裡硬著頭皮挺著,此時看見楊澤到來,他就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趕緊就迎了上來!
向成衛微微一愣,道:「你認識楊澤?怎麼還叫他小楊先生?」
周玉晉打了個激靈,心焦急,怎麼就一時失態,把小楊先生給叫了出來呢,萬一楊澤說漏了嘴,說起了那個方子,他這可就是成了欺騙上官,拿著別人的方說是自己的,結果還把刺史大人給折騰得快死了,向成衛要是知道了這點,非把他的屁股打開花了不可!
楊澤畢竟兩世為人,對該怎麼為人處世還是很清楚的,他看出來周玉晉怕的是啥,估計著也就是把自己的方說成是他的了,以圖在上官面前邀功請賞,這沒啥了不起的,不算大事,相反如果自己這時拉周玉晉一把,這人情得讓周玉晉欠自己一輩子!
楊澤不等周玉晉解釋,他搶著道:「回向長史的話,學生和周醫吏是在加飯坡認識的,在那裡周大人為了給向大嫂和小寶看病,熬夜研究方,我就住在他的隔壁,這便認識了,我倆討論了小寶的病情,這才聯手給小寶治好了病!」
向成衛一愣,他這兩天太忙,回家和妻相聚時間很短,向張氏和他說兒的事,也只是說了楊澤的,向成衛得回來照看韓盤,所以太詳細的來不及說,也就沒提到周玉晉的事,向成衛自然也就不知道。
周玉晉聽了這話也是一愣,他自然記得加飯坡那受困的母二人,可絕對想不到竟是向成衛的家眷,如果當時他知道了,那他肯定會留在那裡精心照料的,好好拍拍向夫人的馬屁,以便找向成衛當靠山,要知道能讓向成衛願意給當靠山的人,整個瓜州至今為止還沒有呢!
向成衛很是驚訝,問道:「你說小寶的病,周……周大人也幫著治了?」立時語氣就客氣起來,叫了聲周大人。
楊澤點頭道:「是啊,正是因為周大人先給小寶治的病,穩住了病情,之後我們才能把小寶治好呢,要不然我到的晚,時間上可能會來不及的。要說起來,周大人對小寶算得上有救命之恩呢!」
楊澤把話說完,把周玉晉聽得眼淚差點兒掉下來,他心想:「小楊先生你太夠意思了,太仗義了,太值得結交了,認識你是我這輩最大的福氣,至少你這番話說出來,我屁股不用開花了!」
向成衛哦了聲,衝著周玉晉點了點頭,道:「多謝周大人為犬治病了,改日我定重重有謝,今天咱們還是先給韓刺史看病吧!」他做了個請的手勢,請楊澤進屋。
他二人進了韓盤的房間,見屋裡躺著兩個人,床上躺著的自然是刺史大人了,而旁邊的大椅上則躺著刺史夫人,刺史夫人的頭上還蓋著塊手巾,看來她也被折騰得夠戧,堅持不住了!
外面,周玉晉擦了把冷汗,回頭看向馬登高和紀新本,就見這翁婿兩人呆如木雞,都傻傻地站著,看樣都找不著北了!
剛才三個人的對話,院裡的人都聽到了,弄了半天,周玉晉竟對向長史的兒有救命之恩,如此說來,以後這周玉晉在瓜州醫所裡可以橫著走了,再也沒人敢招惹他了!
孫峰皺起眉頭,怎麼說楊澤,楊澤就到了,這也太巧了些!沒想到楊澤竟是個小小少年,如果他真的如譚松鶴說的那些,醫術高超,那沒準兒就能治好韓盤的病,可剛剛自己前後兩次告訴向成衛,說韓盤不行了,得提早準備後事……哎呀,這可是要壞菜了呀!
屋裡,向成衛對慕容氏道:「韓夫人,先前和你說的楊澤,他到了,就是他給韓太夫人看好的病,魏侯的長公也是他給看好的病,不如讓他給韓大人看看吧!」
慕容氏啊的一聲,從椅上直起腰,往向成衛身後看去,見只站著一個不到二十的年輕人,她驚訝地道:「這是楊澤?怎地這麼個年輕法,楊澤應該是他爹吧?」
向成衛和她說過楊澤年輕,可具體多大歲數卻並沒說,在慕容氏的心,醫術高明的名醫,再怎麼著也得三十好幾,不可能再年輕了,所以她才有這一問!
楊澤嘴一咧,好麼,剛見面就給我長一輩,不過我可不能給我自己當爹!他道:「回韓夫人的話,學生便是楊澤,家嚴名諱百秋,是保安縣至仁堂的坐堂醫,韓夫人莫要認錯人!」
慕容氏啊啊兩聲,忽地從椅上站起,道:「不管你是不是楊澤,還請你快快給我夫君看病!」
楊澤道:「學生這就給韓刺史看病,韓夫人莫急!」走到床邊,他向韓盤看去。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3-11-1 07:28 PM
第二十七章 又是一個傳世好方
楊澤沒著急給韓盤號脈,以現在韓盤的病情來看,其實號不號脈,也能知道個大概。
就見韓盤躺在床上,面皮灰暗,雙眼半開半合,似乎連緊閉眼皮的力氣都沒有了,全身都蓋在被,現在天氣很熱,韓盤的額頭上有薄薄的一層細汗,從總體上來講,這位刺史大人看上去非常虛弱。
楊澤回頭問了聲:「韓夫人,刺史大人在服了周大人的藥後,病情可曾稍有好轉?」
慕容氏擦了擦眼角的淚水,道:「好過一小陣,還能說話了,可沒過多久,病情就更嚴重了,變成了現在的這個樣……」
說到這裡,慕容氏忽地摀住了嘴巴,心驚駭,她心暗急:「夫君好的那一陣,不會是迴光返照吧?聽別人說過,人在臨死之前,會有迴光返照的情況,一般都是趁著那時刻,說幾句遺言!夫君難不成也是如此?可迴光返照之後,就是必死無疑的了呀!」
想著想著,慕容氏竟然止不住心悲傷,哇的一聲,大哭出來!
見她這麼突然地哭出來,楊澤嚇了一跳,不會吧,自己只不過問了一句,就把刺史夫人給問哭了,她咋這麼容易哭呢!他可沒往迴光返照那方面想,只是問問服了他的小建湯有啥反應沒有,哪會想到慕容氏竟然往迴光返照上想呢!
向成衛在旁道:「楊……小楊先生,是不是韓大人的肚裡有古怪之物,便是因為這古怪之物,所以才讓他害了如此的重病?怎麼才能把那古怪之物弄出來呢?」
現在的情況下,如果真能把韓盤治好,那讓這位刺史大人露屁股,那就露吧,失官威是小,保住命是大啊!
慕容氏想得更多了,聽向成衛提什麼古怪之後,便想到夫君的肚裡有妖怪,妖怪想要吃夫君的肚腸,想到這麼可怕的事,她哭得更厲害了!
楊澤一愣,奇道:「古怪之物?哦,向大人是說韓大人肚裡有蟲什麼的吧?不是不是,韓大人的病不是蟲引起的,這點我可以肯定!」
說著話,他開始給韓盤號脈,片刻之後,他道:「韓大人脈相細弱,看來這段時間,遭了不少的罪啊!」接著他又給韓盤做全套的檢查,重點就是檢查韓盤的肚子。
檢查完之後,楊澤便問慕容氏,韓盤這段時間的病症都有哪些。慕容氏哭哭啼啼的,說話也說不完整,總是說到一半就又哭,只好由屋裡的丫環來回答楊澤,幸好丫環一直都在照顧韓盤,說得倒也詳細,從韓盤得病,到馬登高開始治,一直講到現在的情況。
聽丫環的解說,楊澤坐在床邊,閉上眼睛,開始思考起來。他感覺韓盤的病其實並不嚴重,至少不像表面上這麼嚴重,嚴格來講,只不過是醫生看錯了病,開錯了方,所以才導致怎麼也治不好,還差點把韓盤給折騰死!
這病最開始的症狀,是韓盤吐出一條蛔蟲,由於這個症狀太駭人,所以醫生都是圍繞著這個開始治的。其實,吐蛔未必就是肚裡蟲太多了,蟲沒地方待,所以被吐了出來,更加不一定全是寒熱錯雜的原因,所以用烏梅湯不見得會有多大的效果。
而周玉晉跟楊澤說的那些症狀,也並不全對,他本身就看不好這個病,症狀自然也就是根據他自己的判斷說的,一部份說對了,可有些部份卻沒說出來,所以楊澤開出的小建湯,自然也就不好使了。
不親眼看到病人,就擅自開方,是醫家大忌,如果不是周玉晉非要這樣做,還藏著掖著不讓楊澤知道病人是誰,那楊澤是無論如何也不會開方的。
見楊澤在思考,向成衛不敢打擾,他輕輕走出了房間,招手叫過孫峰和周玉晉,道:「你們也進來聽聽,等會小楊先生開出方來,你們在一旁幫著參詳參詳,韓大人是萬萬不能再有閃失了!」
孫峰聽向成衛也管楊澤叫小楊先生,心想:「難不成就這麼會兒功夫,那楊澤就顯出高超的醫術了,竟讓向長史也對他恭敬起來?」
周玉晉卻很是高興,只要楊澤能把病治好,那麼他就沒有責任了,他自己沒有了責任,這比什麼都重要,比韓盤的病還要重要。
兩人進了屋,正好看到楊澤睜開眼睛,就見楊澤站起身,走到桌旁,看樣是要準備開方了。
楊澤抬頭看了眼周玉晉,心想:「反正人情已經賣了,不如賣的再大些,也算得上是雪送炭,以後我要辦什麼事兒,也能更加方便些。」
楊澤衝向成衛和慕容氏說道:「學生剛才想出了個方子,是從周大人的方上得到了提升,從而想出來的,這便將方寫出來,大家研究一下,如果可行,那麼就給韓大人煎制服用吧!」
他提筆將方子寫了出來,這個方子卻是大建湯,當然並非原湯,而是根據韓盤的病情,經過修改加味的。
根據《金匱》書裡的記載,心胸有寒痛,嘔不能食。腹寒,上衝皮起,出現有頭足上下,即此之似塊攻動這樣症狀的,可以使用大建湯。
實事上,治韓盤的病還有一個方子,名叫附粳米湯,也是會有一定效果的,但不如大建湯,治虛寒腹痛,附不如乾薑,治虛寒性嘔吐,半夏不如川椒,補治虛,甘草、粳米、大棗不如人參、飴糖,不同的人得同一種病,卻會有不同的治法,按著韓盤的病情來講,還是大建湯更好些!
只片刻功夫,楊澤把方子寫好了,有點兒不太好意思地遞給向成衛,道:「學生的字寫的不是太好看,以後定要好生練習才行!」
向成衛接過方,看了眼,道:「這字規矩,沒什麼不好的!」他的心思不在楊澤的字上,他怎麼可能會在乎楊澤的字好不好看呢,他只在乎方子是不是好用。
就見方子只有五味藥,別直參、川椒、乾薑、飴糖、伏龍肝。向成衛想了想,他記得周玉晉開的那個方上,除了飴糖這味藥之外,再也沒有和眼前這個方相同的藥了,難不成就因了一味飴糖,楊澤就想出來了個新方子?
向成衛分不出藥方的好壞來,轉身便把方交給了孫峰。
孫峰接過方一看,臉色刷地就白了,他當了快一輩醫生,一直當到了醫正這樣的高位,可以算得上是寧北道最著名的醫生了,就算他治不好韓盤的病,但眼光卻是在的,別人開出來的方是好是壞,他是絕對能看得出來的。
「如此簡單直接的方子,我竟然沒有想到,這真是一浪更比一浪高,我真的是老邁無用了!」孫峰很有種失神落魄的表情。
他當醫正甚久,主要是給權貴之人看病,所開方講究的正平和,不求有功但求無過,久而久之,便養成了習慣,開方總喜歡開一大堆的藥,以此來顯示這方很複雜,很重要,只有他能開得出來。
當他看到周玉晉開的小建湯方時,就大讚這方子簡單,沒有一味多餘的藥,配伍得當,足可傳世,當然小建湯本來就是傳世的方子,他倒也沒看走眼,可現在看到了楊澤開的方,竟是更加的簡單,每味藥都直指相對應的症狀,沒有半點拖泥帶水的感覺,竟然也是可以傳世的方子,他能不惆悵麼!
孫峰把方又遞給了周玉晉,說道:「你能開出傳世佳方來,小楊先生竟然也能開出一個來,一天當我竟然看到了兩個傳世之方,這實在是讓我無話可說了!」
周玉晉接過方,心想:「你說的兩個傳世之方,哪個也不是我開的,都是人家楊澤開出來的!」
周玉晉看過方子之後,也感驚訝,這方的確是簡單,太直接了,難不成這楊澤真是醫學天才?這般小小年紀,醫術就這般高了,要照這麼發展下去,他心是一代名醫,名垂青史啊!
向成衛問道:「這個方子怎麼樣,可能使用?」他深怕再把韓盤吃出個好歹來,所以特別小心。
孫峰點頭道:「可用,這方絕對可用。」
周玉晉也道:「回向長史的話,這方就算是沒用效果,但也不會加重病情的,十分安全!」
向成衛這才鬆了口氣,又想讓慕容氏看方子,慕容氏卻道:「既然大家都說好用,那就趕緊抓藥煎制啊,別再拖拖拉拉的了!」
向成衛立即叫過僕人,讓僕人去抓藥煎制。這些日,僕人們也被折騰得不輕,絲毫不敢怠慢,拿了方飛跑出去抓藥。
楊澤道:「向大人,我們還是出去等吧,這麼多人擠在屋裡,不利於韓大人養病。」
「對對,出去等,我正好有話要和你說!」向成衛帶著眾人出了屋,不理外面的醫生,他單獨帶著楊澤去了花廳。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3-11-1 07:34 PM
第二十八章 一劑見效
馬登高見孫峰出來,慌忙上前,小聲問道:「孫兄,刺史大人的病……」
孫峰微微點了點頭,道:「小楊先生開了個方,極好,此人日後必成一代名醫,前途不可限量!」雖沒有正面回答,但他能稱楊澤為小楊先生,其實就等於是說明韓盤的病,有很大可能被治好了。
馬登高啊了一聲,心愈發的焦慮,周玉晉和楊澤交好,楊澤醫術越高,那豈不是等於說周玉晉的靠山越硬,而他自己也就愈發的危險了。
孫峰拍了拍馬登高的肩膀,道:「你我為友多年,能幫的我自然會幫,可這次……唉,為兄只奉勸你一句,該放手時,就放手吧!」
馬登高低下了頭,沒有回答,他心想著:「也只有如此了,總算只和周玉晉破臉,卻沒有得罪過楊澤,以後刻意交好,說不定會有轉機,自己這輩人不行,紀新本這輩也沒指望了,那麼就靠孫輩的吧!」
紀新本啥本事沒有,只能在旁乾瞪眼,孫峰這是在勸岳父大人辭官,可要是岳父大人不當醫師了,那自己這醫吏也沒法當了啊,難不成以後要去街上開藥鋪?自己這醫術怕是賺不到啥錢啊!
楊澤和向成衛到了花廳,向成衛倒是沒再問起韓盤的病,而是和楊澤說起了小寶的事,小寶算得上是他老來得子,唯一的血脈繼承人,他能不關心麼,深怕小寶以後再得啥病,所以自然要問問清楚,別留下後遺症啥的。
楊澤把治病過程詳細說一遍,他可不敢說小寶以後就不生病了,人吃五穀雜糧,哪可能永遠不生病,他只能說一些養生之道,雖然小孩子不大點兒,現在就開始養生,實在早了些,但能讓孩子健康成長,讓向成衛放心,也就算達到目地了。
過了一會兒,僕人跑到花廳來報,說藥煎好了,已經韓盤服了下去,慕容氏想問問,這藥多久能見效果?
楊澤和向成衛又去了韓盤的房間,見韓盤已然服過了藥,楊澤估算了一下,告訴慕容氏,大概要一個時辰之後就會有效果,第一個效果就是肚裡不再出現響聲,第二個效果是不再痛了,如果兩個時辰之後,韓盤能起身進食,喝些稀粥之類的食物,那麼就證明這病已然治好,後續只需調養即可,連第二劑藥都不用服。
慕容氏非常驚訝,問道:「一劑藥就能治好?這麼重的病怎麼可能一劑藥就行,就連京城裡的御醫都不敢說什麼病,一劑就能治好的,你不會是在說大話吧?」
楊澤擠出一點點笑容,道:「學生是不是說大話,兩個時辰之後便知,那時也不過剛剛天黑,還請韓夫人耐心等待!」
向成衛也道:「是啊,不過一下午的時間罷了,等等吧,這種時候,著急也沒用!」
慕容氏卻又問道:「那要是這方不管用呢?」
楊澤道:「那學生就再想一個方子,再給韓大人試試!」
慕容氏大怒,人人都誇著少年醫術高,開的方子好,可她怎麼看著不像呢,她夫君是何等身份,可是堂堂一州刺史,難道就給這少年試藥用嗎?這少年不會是個江湖騙,假醫生吧!
她氣乎乎地往床邊一坐,不再答理楊澤,連帶著也不理向成衛,她只盼著韓盤能快點好,可千萬不要再試藥什麼的了!
時間過得很快,一個時辰過去了,就如同楊澤先前說的那樣,韓盤的肚子果然不響了,肚子裡那個大塊也消失不見了,就好像從來也沒有過那個大塊一樣,竟消失得無影無蹤,韓盤的精神明顯好轉,不但能睜開眼了,也能說話了,問他肚子還痛不痛,他說不痛,也不難受了。
可由於上回周玉晉拿來的那方子,服藥之後也是短時間的好轉,之後病情又嚴重,所以向成衛和慕容氏誰也沒立即就開心起來,都繼續等著。
楊澤安慰他們,這病只要能進食,那就是好了,以後只要調養就行,所以確定病好了,還是接著嚴重,只要看韓盤能不能進食就成。
後面的一個時辰,可不像前面那一個時辰好熬了,看不到希望時倒也沒啥,可心一有了期盼,有了希望,時間就顯得很長,過得很慢了!
比一個時辰要長,一直等到天色黑了下來,到了該掌燈的時辰,韓盤竟然說道:「感覺躺著好累,扶我起來吧!」
慕容氏喜出望外,她道:「怎麼,夫君你要起來?還是躺著吧,躺著好!」
韓盤忽地笑了,雖然他仍很憔悴,可能笑,就說明精神恢復了不少,他道:「是躺著好,可要是一連躺上好幾天,那就不好了,還是扶我坐起來吧!」
慕容氏忙扶他起身,在後背給墊了個枕頭。韓盤看向楊澤,道:「這位便是小楊先生吧,你們說話,我其實都聽到了,別看我剛才不能動,可心裡是明白的!」
楊澤忙上前行禮,道:「學生保安縣楊澤,見過刺史大人!」
韓盤微笑道:「你很好啊,很好!」又看向向成衛,道:「這幾日,辛苦向大人了,看你的樣子,也憔悴不少,這都是被我連累的啊!」
向成衛也是欣喜之極,他上前道:「韓大人這是說的什麼客氣話,你我相交一場,貴在默契,不必說客氣話的呀!」
韓盤雖然感到好了些,但病去如抽絲,哪可能馬上就全好,說了幾句話後,便有些疲倦,他沖慕容氏道:「我餓了,要是有吃的,弄些來,這些日一直都沒吃啥東西,我都快挺不住了!」
慕容氏喜道:「想吃東西,就說明夫君你的病好了呀!」她喜滋滋地對僕人道:「還不快快去廚房,做些容易克化的飯菜來!」
楊澤道:「米粥就好,清淡些,不要太油膩!」
向成衛卻道:「我也餓了,走,小楊先生,讓韓夫人照料韓大人就成,咱們也去吃點喝點,韓大人的病好了,我心裡這塊石頭也算是落地了。」
韓盤嗯下口唾沫,道:「你們一說,我這酒癮也上來了,你們多喝幾杯,算是替我喝的吧!」
向成衛哈哈大笑,拉著楊澤出了房間。
等外人都走了,韓盤這才緊緊握住妻的手,對慕容氏道:「憔悴了,白頭髮多了不少!」
慕容氏也握著丈夫的手,眼有淚,臉上卻全是喜容,道:「只要你能好,我頭髮全白,又有啥大不了的!」
夫妻兩個相視不語,卻正是此時無聲勝有聲。
楊澤和向成衛出了房間,向成衛笑聲不絕,很是開心,院裡的醫生們誰也沒走,都一直等著,見向成衛大笑出來,便知韓盤的病治好了。
醫生們無不驚訝,這還不到一天的時間,楊澤就能把韓盤的病治好,而且前後只服了一劑藥,這簡直就是奇跡啊!這病到底是怎麼治的,如果進行的辨證,可得好好問問楊澤才行。
向成衛不理這些醫生,他和楊澤出了後宅,道:「咱們就去這條街上,找一家酒樓,由我做東,好好請一請小楊先生,嗯,周大人也一道來!」
周玉晉大喜,趕緊跟上兩人,這回算是和長史大人攀上關係了,自己從此有了靠山了!
醫生們則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忽然間,一起大聲叫道:「長史大人,還是由我們來做東吧……」
馬登高喊得最響:「長史大人,還是由下官做東,各位各位,都不要和我搶啊!」
眾人一擁而出,搶著做東!
到了前衙,還沒等出大門,就見外面快步進來了一捕頭,竟是白天向成衛派出去尋找楊澤的那個差役頭目。
這捕頭滿頭大汗,神色慌張,一進衙門,見到向成衛後,立即跪下,大聲道:「長史大人,小的把楊澤找著了,不過……不過卻找到了兩個,不知大人你要找的是哪個,小的把他們全帶來了!」
說著話,外面又進來一群捕快,架著兩個人,一個是老漢,一個卻是個不大點的小孩兒,看來這兩個人都叫楊澤,重名的!
捕頭臉色難看,補充道:「他們兩個自稱都不是保安縣的,不過,小的看他們是在撒謊,打幾板,應該就會說是保安縣的了!」
「冤枉啊,小老兒叫楊哲,並非楊澤,更不是保安縣人!」老漢叫道。
而那小孩兒哭了,道:「我都不姓楊,我姓于,叫於澤,我啥時候說我叫楊澤了,爹,爹呀,快來救我!」
向成衛一愣,隨即哭笑不得道:「你們,你們這些混帳東西,怎麼亂抓人啊,我什麼時候讓你們抓楊澤,我只是讓你們找到他!好了,他不用你們找,已要在這兒了,要是靠你們,啥事兒都辦不成!好了,這位老人家,還有這位小兒郎,我請你們吃飯,算做陪罪!」
捕頭跪在地上,抬起頭,滿臉的茫然,心想:「楊澤來了?到底誰是楊澤,是個幹啥的呀?」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3-11-1 07:40 PM
第二十九章 進醫所,開藥鋪
向成衛斥責了捕頭,並不停留,接著往外走,楊澤就在他的身後,路過捕頭時,上前扶了把,把捕頭扶了起來,還衝他笑了笑,但並沒有說話,快步追上向成衛,一同出了刺史衙門
捕頭被楊澤扶了起來,見楊澤衝他笑,趕緊也回了一笑,他見楊澤就在向成衛很近,顯而易見是親近之人,又對他態度相當地好,他自然便心存好感,心想:「難不成是向長史家的晚輩?嗯,有可能,聽說向夫人來了,沒準就帶來個自家的晚輩,果然是高門出身,為人就是和善。」
可捕頭又想:「真是莫名其妙,到底誰是楊澤啊,是個幹什麼的?我為了找他忙乎了一整天,結果還要被罵,我招誰惹誰了!」
捕頭往後面望去,見向成衛身後呼呼啦啦地跟著一大群的人,他幾乎全都認識,都是街對面醫所裡的醫生,整天抬頭不見低頭見的,自然都認識,可人群裡就一個老者他不認識,估計可能就是那個楊澤吧!
捕頭衝著那老者狠狠地瞪了下眼睛,心暗罵:「這個老傢伙,害我累了一天不說,還要挨罵,看以後有機會我收拾不收拾你!」
被捕頭瞪的人卻是孫峰,他是從林州來的,今早剛到,他來時這捕頭沒有看到,結果就被捕頭誤認為是楊澤了!
孫峰被瞪得莫名其妙,怎麼搞的,我也沒得罪這個捕頭啊,他幹嘛瞪我?
捕頭瞪完了人,又歎了口氣,看向那兩個被他胡亂抓來湊數的人,這一老一少兩位還在原地站著呢,兩人都不知所措,眼巴巴地看著捕頭,等著他下令放人,他們好趕緊回家,今天受的驚嚇可不小。
捕頭撓了撓頭,衝他二人道:「長史大人要請你們兩個吃飯,那你們就去吧!不過,我提醒你們兩個,酒桌上不要亂說話,要是敢講我的壞話,你們可記得過了今晚,還有以後呢,小心我天天上你們家敲門去!」
這句威脅倒是嚇不住一老一少,只要不說捕頭的壞話不就得了,這個很容易辦到的!
那老漢結結巴巴地問道:「我,我們真的可以和長史大人一起吃飯,還是長史大人請客?」
小孩兒也樂了,道:「那我能不能叫上我爹,還有我娘?」他一個人吃還不夠,把全家都想帶上。
捕頭被氣樂了,擺手道:「隨你們的便吧,只要記得多吃菜,少喝酒,喝了酒不要胡說八道就成了!」
那老漢大喜,樂得胡一翹一翹的,他道:「是是,小老兒多吃菜少喝酒,絕不說差爺的壞話,只說好話!」他轉身就往門外跑,得跟上長史大人啊,能被長史大人請客,普通老百姓想都不敢想,吃了這一回,都夠他以後和街坊鄰居吹上好幾年的。
那小孩兒看了看捕頭,又看了看跑出去那老漢,叫了聲:「先吃了再說!」跟著老漢的身後,顛巴顛巴地跑了出去。
捕頭想了想,忽地一拍大腿,道:「早知抓了誰,誰就能被請客,我就把自己的親戚朋友全抓來了,這頓大餐不吃白不吃啊!」
捕快們聽了他的話,也都後悔起來,誰能想到會是這個結果呢,這便宜沒撈到,倒是便宜了那一老一少!
楊澤和向成衛找了家酒樓,倒是沒有找最大的,只是離著刺史府最近的一座酒樓,這酒樓雖不大,桌椅用具卻很乾淨,而且菜色也不錯,主要是離著刺史衙門近,平常總有當官的來吃飯,所以掌櫃的自然要注意些。
楊澤和向成衛,還有孫峰周玉晉一桌,別的醫生分成幾桌,那一老一少撿了個便宜,在外面的一桌,反正兩個啥話也不說,上菜就吃,老漢能喝酒,而小孩兒則使勁吃菜,邊吃自己碗裡的,邊看著桌上盤裡的,兩人吃得不亦樂乎。
馬登高本來沒和向成衛坐一桌,向成衛幾乎都不答理他了,他心焦急,厚起臉皮,藉著敬酒的由頭,硬著擠進了向成衛的那一桌,還就坐在楊澤的旁邊,一臉的諂笑,很巴結地沒話找話,非得和向成衛說話不可。
心情一好,向成衛未免多喝了兩杯,他打了個酒嗝兒,對楊澤道:「小楊先生,你的醫術高明,很值得欽佩,以後本官要是有了病,不找別人就找你。」
楊澤忙道:「承蒙大人錯愛,學生倒是希望你永遠都別找我!」
「這是為何?」向成衛微微一怔,別人都希望自己多找他呢,怎麼這楊澤卻不希望和自己親近?
楊澤笑道:「向大人不找我,那不就說明你身體健康麼!」
「哦,對對,是這麼回事!」向成衛大笑起來,隨即又道:「不過,要找你,也不一定是為了看病。對了,你免童試的事,明天我就給你批了,這事兒好辦,考秀才要明年才成,這個也不急,考秀才的卷是不分科的,分科那是等到舉人時才有的,不過你放心,憑你的本事,考個秀才,那是沒有半點兒問題的!」
楊澤頓時開心起來,他在路上聽向張氏說了,管考試的學政歸刺史直屬,而他剛剛救了刺史一命,而學政最怕的又是長史,現在長史又說自己考秀才沒有半點問題,這說明自己秀才那就是沒問題,一定會的啊,有了功名,以後辦什麼事,也方便,自己在這大方帝國的生活,也能有所保障。
楊澤連連謝過,為了表示感謝,這頓飯非要他花錢不可!
向成衛呵呵笑了兩聲,笑道:「不用你請,也不用本官請,自然有人請。還有,就是你進醫所的事,這事你問周醫吏吧,我看以你的本事,做個醫吏倒也合適,只是你還沒有功名,所以只能先委屈當個醫生,待了秀才後,本官便讓你做醫吏。」
旁邊桌上的紀新本臉色一綠,醫所裡只能有兩個醫吏,如果周玉晉不陞官,還當醫吏的話,那他就得滾蛋了,可如果周玉晉陞官當醫師,空出來個位置,雖可以安置楊澤,但卻代表著他的岳父大人滾蛋了,這可更要命了,沒了岳父大人給他撐腰,他在醫所裡根本就沒法混!
馬登高身忍不住地哆嗦,紀新本那草包都想到的事,他自然也想到了,看來過不了多久,周玉晉就要頂了他的位置了,心酸楚,可又無可奈何。
楊澤看了馬登高一眼,心想:「我初來瓜州,頭一天和這位醫師大人見面,就要得罪他了?這可不好!官場講究的是花花轎人抬人,我雖不能抬他,可也犯不著得罪他,又沒什麼仇怨。當官的奧秘就在於和稀泥,乾脆我也和稀泥得了!」
他道:「向大人,這次給刺史大人治病,還多虧了馬大人能先穩住病情呢,拖得不少時日,要不然也輪不到學生出手,我這才剛剛來到瓜州啊!」
向成衛點了點頭,道:「你既然這麼說,那這事兒就先擱下,以後再說吧!」他指的是罷掉馬登高官職的事。
馬登高自然聽得明白,這是楊澤為他求情了啊,他可沒想到楊澤會替他說話,錦上添花容易,雪中送炭可難,這時候不落井下石,就是人品上佳了,何況能給自己說好話。
一時之間,馬登高對楊澤的感激之情,實在難以形容了。
周玉晉卻有點失望,看來一年半載的,他是甭想陞官了。儘管向成衛有意讓他主事醫所,可那是在他能治好韓盤之病的前提下,可他沒有治好啊,這就怪不得別人了,只能以後再找機會。
向成衛又問起楊澤以後的打算,楊澤如實說了,他說想在瓜州城裡開個藥鋪,算是至仁堂的分店,也算是給家裡拓展下生意,他自己也能有份穩定的收入,畢竟他以後用錢的地方還很多。
話說著說著,便說到了房價上面來,瓜州可不是保安縣,尤其是城裡的房價雖然沒高到離譜,可也比保安縣貴上許多。楊澤算了下,自己帶來的錢,別說買下一處房產,就算是租,也租不了多長時間,更別提還要用現錢去進藥材了。
談到這個話題,馬登高立時就來精神了,他剛迎到孫峰時,就談好了如果孫峰能幫上他的忙,那他就在林州買處大宅給孫峰的孫成親用,可孫峰沒有幫上他的忙,這大宅自然也就不用送出去了。
今晚幫上他忙的不是別人,就是眼前這位缺房的楊澤,該出手時,他自然就要出手了,再說瓜州的房價,再怎麼著也要比林州便宜的,何況為了結交下這麼個年輕有為的小楊先生,一處房產算得了什麼,就算是兩處,他咬咬牙,也送了!
馬登高對楊澤道:「小楊先生,你開藥鋪需要店面?我倒是有處店面,只不過偏僻了些,要是你不嫌棄,便送給你如何?」
楊澤很是吃了一驚,心想:「用不著這樣吧,我只不過替你說了一句好話而已,你就要送我房產?你也太大方了你!」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3-11-1 07:44 PM
第三十章 宅子
他趕緊推辭,雖明知馬登高會對他有所報答,可送房產這種禮物,未免有點太大了,他是知道城裡的房不便宜的,就算是在保安縣,一處位置不算繁華的店面,也要上百貫,位置稍微好點的,兩三百貫都打不住,何況這是在瓜州,價錢只能往上,不可能往下的。
可楊澤越是推辭,馬登高越是要送,非送不可。對於馬登高來講,楊澤這麼年輕,年輕就是本錢啊,以後日長著呢,一處房產算什麼,只要能交下這麼個年輕的神醫,那麼他的兒孫都能借上光,會長久的受益,這哪是能用一處房產可以衡量的。
楊澤和馬登高一個非要送,一個說什麼也不要,推來推去的,最後馬登高都急了,嘴裡的話也變成了,你要是不收我的房產,你就是看不起我,你就是不尊老愛幼,你就是以後再也不想和我往來了……
不但向成衛和孫峰看著他倆好笑,連周圍幾桌的人也都笑了起來,送禮還送不出去了,可真難為馬大人了。只有周玉晉不笑,他也想結交楊澤,可他送不起房產,只能眼睜睜看著馬登高拉攏楊澤,他卻毫無辦法。
最後,還是向成衛說話了,他道:「我看這樣吧,小楊先生不如把如何治好韓刺史病的過程,詳細說給馬醫師聽,再把如何開出那個方的依據也說得詳細些,這麼好的方難道還抵不上一處房產麼,就算是馬醫師學了你的方子之後,給你的酬謝吧!」
話是要這麼說,事要是這麼辦,那就合理了,至少表面上是合理的,送禮的人有了借口,而收禮的人也有了理由,送的開心,收的也安心。
楊澤一臉的不好意思,可卻很心安理得,他道:「那麼,學生只好卻之不恭了,受之有愧,受之有愧啊!」
馬登高卻連聲道:「小楊先生可別說這話,是我佔了便宜啊,我學了你的方子,我才是受之有愧啊!」
楊澤心裡挺高興,怪不得官場上的人都喜歡和稀泥,這和稀泥果然是有好處的,今晚自己只不過隨手和了一下稀泥,結果就得了處房產,開藥鋪的店面有了著落,看來這稀泥以後自己得經常和才行,好處多多呀!
席間馬屁亂飛,奉承的話說個不停,吃得盡歡而散,最後還是由馬登高付的飯錢,哪可能讓楊澤或向成衛出錢呢,馬登高很會辦事兒的!
別人該幹嘛幹嘛去了,楊澤則和向成衛又去了趟刺史府,看過韓盤,見韓盤確定是沒事兒了,兩人這才離開,臨分別之時,向成衛說了自家的地址,讓楊澤過兩天去他家,讓向大嫂好好招待一下他,楊澤自然答應,告別之後,他回了客店。
還沒進客店,就見木根等在門口,這半大小迎上前來,道:「少東家,你可算是回來了,今天好多官差來店裡找你,幸虧你不在,要不然非得被他們抓走不可!」
楊澤笑道:「這事兒我知道了,他們不是來抓我的,算是個小誤會罷了!」
木根道:「不像是誤會吧,我真看到他們抓人了……」
楊澤不想和木根囉嗦,看到他腰裡還別著根木棍,問道:「你怎麼還在別著打狗棒,還在練習呢?」
木根摸了摸腰裡的棍,滿臉憧憬地道:「當捕快,真的是很威風,今天算是見識到了!」
楊澤嗯了聲,又問木根吃沒吃飯,沒吃趕緊吃去,他則回房,洗洗涮涮,想了會兒事情,便休息了。
第二天天剛亮,木根就在外面敲門,楊澤起身開門,問什麼事兒,木根說有個姓馬帶了禮物來見,楊澤趕緊穿好衣服出去,果然是馬登高來了,而且帶來了房契和地契,就是昨晚吃飯時說好的那處房契,不僅如此,連手續都辦好了,都不用楊澤再去衙門裡辦手續。
馬登高兩眼充滿血絲,可精神卻比昨天要好,他把房契和地契交給楊澤,笑道:「小楊先生,昨天晚上我回家就找出了契書,一點兒時間沒敢耽擱,特地去了司戶曹家裡,請他把印給蓋了,只要蓋了印,剩下的手續就全好辦,都不用你去衙門裡,司戶曹裡的人就能把手續辦好,你一點兒心都不用操!」
楊澤連忙道謝,心裡覺得挺舒服。
這就是馬登高會辦事兒了,既然決定送人情,就一定送到位,絕不讓楊澤費事兒,其實昨晚去找司戶曹,和今天去找,有什麼區別?沒有區別的!可他晚上去找,是要送司戶曹好處的,今天更是天剛亮就把房契和地契送來,花這個力氣不為別的,就為了告訴楊澤,我是真心交你這個朋友的,你的事兒,我絕對上心,絕對用最快的時間辦好。
說完了這個,又說起醫所的事,瓜州醫所的醫生是有制度的,一個蘿蔔一個坑,進去一個,就得出來一個。
馬登高道:「昨天晚上有個醫生向我請辭,說要回家養老,這麼一來,不就空出來個名額麼,正好給小楊先生用!」
楊澤面現難色,道:「這,不見得他主動請辭吧?我一來就擠了人家的位置,這個……」
馬登高忙道:「的確是他主動請辭的,昨晚吃完飯後就找我說的。一來他歲數也大了,二來在治刺史大人病的時候,他亂出主意,這種人醫所哪能留,以後也沒誰能讓他看病了呀,他自己也知趣,便就請辭了!」
馬登高說的那個人就是出主意讓韓盤露屁股的花白胡醫生,那花白胡醫生出了個餿主意後,他自己也知道沒法在醫所待下去了,醫所裡的醫生都是給當官的看病的,以後誰還敢讓他給看病,與其在醫所裡待著丟人,還不如回家養老,反正當醫生油水厚,這些年他也撈夠本了,所以他是自己要離開的,並非是馬登高趕他走。
馬登高讓楊澤不用著急,等有時間再去醫所報到,反正這段時間也沒啥公事,先把自己的私事安排好了再說。一通近乎套完之後,馬登高便告辭走了。
楊澤覺得自己也得勤快些,韓盤的病還沒好利索,自己得緊著去關心一下才成,只有把刺史大人好好關心了,以後刺史大人才能好好關心自己呀!
他吃了早飯,便趕去刺史府見韓盤,韓盤倒沒什麼事,今天已經能下床了,把楊澤一頓好誇,還讓他以後在醫所裡好好幹,並暗示他明年一定能考秀才。
楊澤又去見了向成衛,說了會兒話,便離了刺史府,回客店叫上木根,兩人一起去看馬登高送的那處房產。
原本以為馬登高送的房產是臨街的店面,既然是臨街的面積自然不會太大,頂多就像至仁堂那些,前面是鋪,後面是住宅。可等他們接著房契上的地址,找到了那座宅,楊澤忍不住大吃一驚!
馬登高曾說過這宅有些偏僻,的確很偏,是城東地方,靠著城牆,而且正門臨街臨的居民區裡的那種小街,街面上沒有開著買賣,都是老百姓的住家,從開藥鋪的角度上來講,不太合適。
可要說這宅的面積,那就驚人了,足足有三十多畝地,都快趕上刺史府的面積了,三進大院,後面還帶了個近二十畝的園,園裡沒種花草,是一大片的空地,用高牆圍了起來。
楊澤在宅裡轉了一圈,心暗道:「這麼大的宅,別說開藥鋪了,就算是開個藥廠,成批量的生產成藥都夠用了。」他想讓木根先收拾出兩個房間來,好能盡快搬進來住,可卻發現木根不知跑到哪兒去了,喊了好幾聲木根也沒答話。
楊澤來到了前門,發現木根正在站在門口看熱鬧呢,不遠處一戶人家的門口,正圍了一群人,堵著門口在罵街,不知發生了什麼事!
楊澤拍了一下木根的後腦勺兒,道:「不進去收拾,就知道看熱鬧,發生什麼事了?」
木根一指那戶人家,道:「那家出事了,好像是謀殺親夫什麼的!」
楊澤吃了一驚,看來這片治安不怎麼樣啊,竟然出了人命案!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3-11-1 07:50 PM
第三十一章 一個案子
木根踮起腳尖,邊看熱鬧邊道:「哎呀呀,打起來了,好幾個人打一個呢,連拉帶扯的,看樣是要送官啊!」
楊澤皺起眉頭,又拍了一下木根的後腦勺兒,道:「你過去看看,到底是怎麼回事兒,要是這片的治安不好,咱們可不能在這兒住。
他本打算過些日,讓父母來瓜州居住,一來在瓜州更好做生意,二來也讓父母感受一下大城市的繁華,畢竟瓜州比保安縣大得多,也熱鬧繁華得多。可如果這宅附近的治安不好,問題很多,那他可就不敢讓父母來了,沒法保證生活上的安全啊!
木根答應一聲,小跑著過去,等他到了那戶人家的門口時,好幾個壯漢已然從裡面抓出了一對老年夫婦,拉扯叫喊著,說要送他們去見官,壯漢們口口聲聲說要去擊鼓鳴冤!
木根可不敢靠近那些壯漢,他是一個半大小,還屬於「閒雜人等」,沒事往前邊湊乎,那不等著找挨罵呢,他只能問那些同樣看熱鬧的鄰居。
楊澤遠遠地看著,當他看到那對被拉出來的老夫妻後,忽地一愣,那個老漢他認得,不就是昨天晚上被誤抓的老漢楊哲麼,因為被錯抓了,結果撿了個便宜,被向成衛請去喝酒陪禮,他老人家可是吃了個不亦樂乎,肚皮溜圓啊!
楊澤心納悶兒,怎麼昨天晚上這楊哲老漢還好好的,今天就要被人告呢?還謀殺親夫,他一個老漢,再怎麼著也沒法謀殺親夫啊,被謀殺還差不多,可他身邊的那個老婦人,應該就是他老伴兒吧!
這時,壯漢們已經把楊哲老漢夫婦兩人架著,往刺史衙門走去,臨路過楊澤的門口時,楊澤見老漢披頭散髮,鞋還掉了一隻,非常狼狽,他的老妻也好不到哪兒去,頭髮同樣披散著,嗚嗚哭著,可是兩個人都沒有如何叫喊掙扎,反倒有種認命的感覺,實不知怎麼會有這種表現!
楊澤看到了楊哲老漢,可楊哲老漢夫婦兩個卻都沒有留意到他,畢竟這時候,他們老夫妻哪有多餘的精力,去看別人是誰呢,他們自己的事都搞不清楚了!
看熱鬧的鄰居跟著他們走,邊走邊議論,其幾乎所有的鄰居都在為楊哲老漢夫妻求情,也正因為有這些鄰居在,壯漢們才沒敢太過份,沒敢拳打腳踢,看來老夫妻平常的人緣不錯,要不然這些事不關己的鄰居,也不能這麼幫著老夫妻。
木根拉過一個三十多歲的中年漢子,道:「這位高鄰,快來給我們少東家說說,這到底是怎回事兒!」
這中年漢子便是鄰居之一,他被木根拉住,沒法再跟著走了,有點不痛快,道:「你這小屁孩兒真是無禮,你的少東家是你的,又不是我的,我又不認識他,幹嘛要和他說說!」
楊澤一笑,上前拱了拱手,道:「敢問這位高鄰如何稱呼?在下楊澤,新搬來的,以後打算開個藥鋪,咱們鄰里鄰居的,以後多走動,有啥事也好多照應才好!」
這中年漢子哦了聲,不再和木根置氣,他聽楊澤說是開藥鋪的,立時就停下腳步,臉上也有了笑容,不管怎麼說,人吃五穀雜糧,哪有不生病的,認識一個開藥鋪的,以後說不定真用得著人家呢!
這中年漢子也沖楊澤拱了拱手,道:「原來是楊東家啊,倒是和老楊同姓,我叫邱三,也住在這條街上,做點兒小生意,賣糖果的,各種糖果我都賣,以後要是楊少東家要想吃糖果,找我邱三就行!」
楊澤樂了,好麼,這就做上廣告了,想拉我這單生意啊!他道:「那是自然,以後在下要買糖果,必定找邱三哥。」
他一指遠去的楊哲老漢夫婦,道:「這是發生什麼事兒了,我聽著好像是什麼謀殺親夫,難不成這裡的治安很糟糕?連女都如此的凶悍,竟然連丈夫都要謀殺?」
邱三連忙擺手,把頭搖得像個波浪鼓,道:「沒沒,咱們東城這片治安好著呢,不管大案小案從來都沒出過,更別說是人命案了!」
說到這裡,邱三看向遠去楊哲老漢夫婦,歎了口氣,道:「這世上的事兒,也真是難說,那楊家大姐以前看著挺好的,沒成想會出這種事兒,不過她也看著不像那種人啊,鄰里鄰居住著好幾十年,從小一塊長大的,她不是那種人啊!」
楊澤一聽就明白了,是楊哲老漢的女兒出了事,謀殺親夫的人是她,不過聽邱三話裡的意思,楊家大姐應該是個老實的婦人,並非那種水性楊花的女子,所以鄰居們都不信她殺了自己的丈夫。
邱三口才便利,便把今天這事兒說了出來,不過他也不是瞭解得特別清楚,只能算是道聽途說,只能把事情大概地說說而已。
楊哲老漢的女兒都快四十的人了,鄰居們都叫她楊家大姐,她嫁給了城外李家村的李大郎,雖是普通的莊戶人家,可日一直過得挺好的,夫妻恩愛,從沒什麼不好的事情發生,生了三個兒子,大兒都娶媳婦了,楊家大姐很快就要抱孫子了,應該算得上是家庭幸福,婚姻美滿。
可前幾天,李大郎過生日,四十整壽,這要放在富貴人家,非得大肆鋪張一番,好好地慶祝慶祝,隨便收點兒壽禮,可普通的莊戶人家就沒這麼多的講究了,還得下地幹活兒,頂多也就是能早點收工回家而已。
那天李大郎仍去自家田地裡幹活,楊家大姐午時給他送飯,送了不少好吃的,可不成想這頓好吃的飯菜,竟成了斷魂飯,李大郎吃過之後便暴斃身亡,而且死因非常明顯,就算不用仵作驗屍,也能看出來是毒身亡的。
而且整個過程,只有楊家大姐送飯這個環節沒有證人,也就是說只能是她下的毒,李家的公婆當然要上告了,糾集了親戚進城告狀,不但把楊家大姐抓了,又來架走了楊哲老漢夫婦,養女不教,如此狠毒,當然不能放過他們了。
楊澤聽罷,心想:「李大郎,武大郎,唉,都是苦命人啊!」他問邱三道:「那李大郎可是身材矮小,其貌不揚,而楊家大姐卻是相貌出眾,他們兩個不相配吧?」
邱三一愣,隨即搖頭道:「他們兩個確實是不相配,可楊東家你卻說反了,那李大郎身高體壯,長相很不錯,又勤快,又能幹活兒,脾氣還好,真真的好男子,反而楊家大姐卻長得不太好看。」
想了想,邱三又道:「楊家大姐長得不好看,從來也沒男人勾搭她,她自己也規矩得很,能嫁李大郎這樣的好丈夫,是她的福分,再說她都快做祖母的人了,哪還能風流,所以謀殺親夫這種事兒……反正我們這些認識她的人,都不信她能做得出來!」
楊澤嗯嗯兩聲,沒有反駁,可也沒有贊同,只是說道:「是非曲直,自有官家去判斷,我們只能說說,看看罷了!」
邱三點了點頭,道:「誰說不是呢!那楊東家你先忙著,咱們以後有空再聊,反正以後日長著呢,我得先去衙門看看,看看能幫上楊大伯啥忙不,這麼多年鄰居了,現在他家碰上了官司,咱們這當鄰居得,總得也得幫把手不是!」
楊澤感覺這人挺有人情味兒的,能在別人需要幫助的時候,主動搭把手,別管能不能真的幫上忙,能有這份心思,這人就值得一交!
楊澤道:「遠親不如近鄰,大家住在一片兒,鄰里鄰居互相幫助是應該的。邱大哥你先去吧,要是需要幫忙的話,你也來跟我說一聲,我雖是新來的,但能要是能幫上點兒啥忙,我肯定不會只看熱鬧的!」
邱三嗯了聲,道:「好,那楊東家你先忙吧,我跟著去看看!」說著,他快步往刺史衙門那邊跑,不多時消失在街的盡頭。
木根很有點兒心癢難耐,他一直想當個捕快,現在遇見了案,便想去跟著看看。他對楊澤道:「少東家,我能也去看看嗎?等看到了大老爺是怎麼審案的,我就回來說給你聽!」
楊澤哼了聲,道:「你是想偷懶吧,想不幹活兒,這宅這麼大,屋這麼多,我一個人可收拾不過來!」
木根紅了臉,急忙辯解,說他不是偷懶,還說等他看完大老爺審案,回來就收拾屋,再說屋啥時候收拾都行,可是案卻只能現在去看,明天就沒的可看了!
楊澤想了想,便就答應了,不管怎麼說那楊哲老漢和自己還算是有一面之緣,如果他女兒真被冤枉了,或者有什麼蹊蹺,自己能幫上忙,那便不能袖手旁觀。
木根見他答應,樂得蹦了起來,撒丫就往刺史衙門那邊跑去,跑得飛快,眨眼功夫就跑沒影了!
楊澤在門口站了會兒,搖了搖頭,回宅裡邊去了,他打算仔細看看這座大宅,該怎麼改造才好,畢竟這以後就是他在瓜州的家了,生存之本。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3-11-1 08:07 PM
本帖最後由 朱鳳清 於 2013-11-1 08:07 PM 編輯
第三十二章 齊司法
他不是多事之人,和普通的人一樣,他能幫別人時,當然會幫,可卻也不會整天閒得慌,遇見啥事都往前面湊合,楊哲老漢家的案到底是怎麼回事,他並不清楚,僅憑著一面之緣,就讓他顛顛地跑去插上一腳,這既不符合常理,更加的不符合現實。
回入大宅,楊澤在裡面研究該怎麼改建,他本來只想開個藥鋪的,但既然這宅不是在熱鬧之處,面積又這麼大,那麼他便打算乾脆開個藥廠算了,製造成藥出售,這可比單獨開家藥鋪賺錢多了。
刺史衙門。
此時衙門的大街上,早已是人山人海,看熱鬧的老百姓圍了一層又一層,都伸脖瞪眼睛地往衙門裡看。瓜州閒人甚多,再加上謀殺親夫這種案,向來是最吸引人的,所以來看熱鬧的百姓自然是極多。
就見衙門裡走出幾名差役,為首的人喝道:「都散了吧,這案涉及家門名譽,婦人的清白,不公開審理,無關人等,統統散去!」
這為首的差役喊完,他身的幾名差役便走上前來,他們每人的手裡都提著一大桶的冷水,嘩地就沖圍觀的百姓身上潑去,想要以此法,驅散百姓。
用冷水驅散百姓的做法,乃是大方帝國各地衙門新發明的一種做法,和傳統的方法不一樣,算是變得溫和了。
在女皇登基之前,要是遇到了不能公開審理,而百姓卻非要看熱鬧的案件,差役們會用鞭啪啪甩得山響,以此來嚇唬百姓,當然目地不是真要抽人,只是取到驅散的作用。這種方法效果很好,畢竟大家來看熱鬧,誰也不想挨鞭,可有時候差役的鞭往往會不小心抽到百姓,造成傷害,所以女皇登基之後,為了昭示她的仁慈,便取消了這種方法,改用水潑了,這樣減少了誤傷的可能。
然而,幾桶冷水潑過去後,百姓一個沒走,叫聲更大,非要看熱鬧不可,這真是不怕你的冷水,咱身體好,咱硬挺,看你能把咱們咋地!
那為首的差役也笑了,道:「好哇,非要留這兒不可,是吧?欺負咱們不能關門,是吧?那我就沒辦法了!」反正案又不是他家的,他只要按著規定做做樣,也就得了,沒必要去較真。
差役們嘻嘻哈哈的笑了幾聲,便也都進了衙門,而有膽大的百姓,甚至都跨進了門坎兒,進了院裡,等著大老爺升堂審案。
審案之時,不能關大門,還是女皇的新發明,她是篡位當上的皇帝,所以最怕的就是官員暗箱操作,製造冤家錯案,以此來故意敗壞官府的名聲,從而讓百姓對她的政權產生怨恨,這種事情以前發生過,所以她便下旨,凡是官府審案,都不許關大門,允許百姓觀看,起到監督的作用。
事際上,用水潑百姓不讓他們看,可又不關大門非讓百姓看,這兩項規定是自相矛盾的,不是正常的官府辦事流程,可女皇臨朝,女主天下,本就不是件正常的事,所以各種不正常的事,現在在大方帝國到處都有,而且還特別多,無論是官員還是百姓,早就見怪不怪了。
後宅。
向成衛把手裡狀交給韓盤,讓他看了,這狀是剛剛接的,又是涉及到婦人的名聲,所以他相當地重視,特地來給韓盤過目。
如果放在以前的皇帝當朝,那這案就當普通的案處理就行了,可偏偏當今是女主當朝,所以幾乎所有關係到婦人的案,都要小心謹慎,而謀殺親夫這類的案,更是要小心上面加小心,萬一出現了紕漏,那可是了不得的大事!
韓盤看過了狀,道:「我這病剛剛才見好,沒法坐堂,再說李家苦主是越級上告,所以先讓齊司法審審吧,如果不行的話,那向大人你再辛苦一下,我估計這案只要謹慎些,苦主應該不會再上告了!」
向成衛點點頭,道:「但願如此。」他拿回狀,歎了口氣,趕去前衙了。
韓盤也歎了口氣,閉眼躺到大椅上,感歎真是流年不利,怎這麼多事兒呢!
向成衛去了前衙,找到了齊司法,把狀交給了他,讓齊司法去審理。齊司法看了狀,只感一個頭兩個大,他最怕碰到這種案,一個審不好,就會後患無窮。
齊司法滿臉的苦色,問道:「向大人,那李家苦主是越級上告,要不然咱們打回縣裡去,讓縣裡審案如何?」
向成衛對韓盤和楊澤態度都挺好,可他對別的人態度就不見得會有多好了,他可是出了名的臭脾氣。聽了齊司法的話,他把眼睛一瞪,道:「這可是人命案,又涉及到婦人的名節,苦主既敢越過縣裡來告,你如不審,他們再越級上告,那時你將置刺史與本官於何地?」
齊司法臉色更苦,只好拿著狀去前面坐堂了。
齊司法名叫齊進思,官職司法曹,專門負責審案和刑獄等事宜,乃是瓜州眾捕頭的大上司,他今年十歲,只差三個月就過七十整壽了,只要一過完生日,便自動解職,回家養老了。
齊進思膽小怕事,以他的性格是當不上司法曹的,可女皇登基之後,以「精簡官員,節省開支」為由,把很多官員都裁掉了,也合併了不少的官位,其實說白了就是以此為借口排除異己,把思念前朝的官員都打發回家。在這場官場地震當,齊進思撿了個便宜,他本是一個混日的書吏,結果竟當上了法曹,而且還一幹好多年。
齊進思來到前衙,在正堂旁邊的斷事堂升堂問案,正堂是刺史用的,他只能在側堂問案。叫進李家苦主,齊進思看了眼下邊的七個人,心暗道:「真是一群刁民,竟敢越級上告,不叫人消停,都是混蛋!」
在前朝,百姓告狀是不允許越級上告的,可在本朝,女皇當政,卻允許百姓越級上告。不但如此,女皇還在皇宮前立了個「述冤箱」,只要百姓認為自己受了當官的氣,就可以寫信舉報官員,女皇將親自處理這種舉報信。女皇都允許百姓直接越級到她那裡告狀了,普通官員哪還敢說越級是不對的,那不是找不自在麼!
現在的大方帝國誣告成風,有時候為了打擊異己,不少人竟會故意寫信給女皇,誣告官員,而女皇心裡也清楚,可她也有處理方法,對她有用的舉報信她留下,沒用的不理會。當然有用的那種舉報信,就是指她可以用來消滅「前朝餘孽」的那種舉報信,這招非常好使,幾乎所有和女皇不對付的王公貴族和大臣,全被修理了一遍,女皇的政權變得相當穩固。
這種情況和真實歷史上的武則天時期幾乎差不多一樣,但這裡是大方,不是大唐,女皇也不叫武則天。
齊進思在心裡罵了句,在椅上坐好之後,猛地一拍驚堂木,喝道:「是誰告狀,抬起頭來,讓本官看看!」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3-11-1 08:13 PM
第三十三章 糊塗官審糊塗案
司法大老爺一拍桌,下面的幾個人無不哆嗦,這年代的百姓,如果不是非要見官不可,他們都是能不見就不見的,民間有句俗語說得好,衙門口沖南開,有理無錢莫進來!
打官司不但費時費力,關鍵還費錢,當官的向來是吃完原告吃被告,有時候一場官司打下來,能把原告和被告一起打得精窮,從此破敗,再也翻不過身。
下面跪著的幾人,有楊家大姐和楊哲老夫妻,還有李家老兩口,以及李大郎和楊家大姐的兩個兒,一共七個人。這七人都是普通百姓,平常時候見個村正里長都要賠小心,何況今天見了州里司法大老爺!
齊進思一句話問完,楊家人自然是不會抬頭的,告狀的又不是他們,他們是被告,李家的兩個兒也不會抬頭,他們是楊家大姐的兒,剛剛失父,又要失母,他們傷心還來不及,哪可能添亂,再說他們也不信母親會殺害父親,不願意狀告母親,至於李家大娘也沒抬頭,所以七人之,只有一個李家老父抬起了頭。
李家老父哆嗦著抬頭,有點結巴地道:「回,回大老爺的話,告,告狀的是小老兒。」
齊進思瞪起眼睛,喝道:「姓甚名誰,速速報來,還有管你們那片的裡正有沒有來,叫他來給你作證!」
李家老父有些茫然,道:「小老兒姓李,叫李樁,做,做證……叫裡正……」他從來沒有進過衙門,也沒告過狀,不知他告狀,要找裡正做什麼證人。
這裡衙門裡告狀的規矩,不管是告狀的人,還是被告的人,都要驗明正身,這驗明正身可不是單指的驗明被告,原告也要驗明的,就像現代人上法院得拿身份證一樣,驗明被告是怕告錯了,而驗明原告是怕誣告,而且如果是外地來告狀的,大老爺就可以推諉了,讓原告回老家去告。
李樁不懂規矩,可差役們是懂的,立即快步到了大門口,衝著看熱鬧的百姓叫道:「誰是李家村的里正,來沒來?齊大人召你進堂!」
一個三十多歲,長相敦厚的年漢叫道:「小人李福,是李家村的里正。」跟著差役,彎著腰,小跑進了大堂,給齊進思行禮。
這李福身為里正,自然明白齊進思叫他進來幹嘛,他很自覺地一指李樁,道:「這是本村的李樁,這是他婆娘李劉氏,這是他們的兩個孫,大的叫李多田,老二叫李守田,還有個老三沒來,那邊是李楊氏,是他們的兒媳婦,也是李多田和李守田的娘,至於這兩位,就不是本村的了,但小的認得他們,這人叫楊哲,那個是他婆娘楊胡氏!」
李福一口氣,把堂上的七人全給指認了一遍,很是盡責,說完話後,見齊進思一擺手,他便爬起來退到一旁,卻沒有離開,站在角落裡看熱鬧,差役們也懶得管他。
齊進思嗯了聲,低頭又把狀看了一遍,這才問道:「那婦人李楊氏,你公婆告你謀殺親夫,你可認罪?」
楊家大姐這兩日飽受折磨,她丈夫不明不白的死了,她被夫家懷疑,雖沒有打她,可這份傷心卻是受不了的。她已是近四十歲的人,在這年代四十歲的女人都可以當奶奶了,而她也的確就要當奶奶了,本來好好的一個家,就這麼破了,她豈有不心力交瘁之理。
聽齊進思問話,楊家大姐再也忍耐不住,放聲痛哭,她道:「小婦人和丈夫一向恩愛,豈有殺害他的道理,小婦人是被冤枉的,還請大人給小婦人作主。」
齊進思哼了聲,心極是不耐煩,他審的案多了,凡是被告,沒有不說自己是受了冤枉的,可一頓板拍下去,讓招什麼就招什麼。反正對於他來講,審案就是拍人的板,板之下,什麼案都能解決,很簡單的道理。
耐著性,齊進思又問了幾句,可楊家大姐卻始終不肯承認她殺了丈夫,旁邊的楊哲也壯著膽為女兒辯解,可他一說話,李福就要怒火燒的和他大吵,吵得齊進思腦袋都疼。
再也沒有耐心了,齊進思從籤筒當抽出一支火籤,往地上一扔,喝道:「不動大刑,諒你也不招。左右,上……上夾棍!」
當值的差役頭目看了眼齊進思,心想:「真是要致仕的人了,只圖速速結案,竟然直接就動用大刑,他就不怕屈打成招?嗯,對了,他是不怕的,反正要回家養老了,這案再有什麼蹊蹺,也找不到他的頭上。」
撿起火籤,差役頭目沖手下喝道:「用刑!」
左右上來四個差役,兩個按住楊家大姐,兩人拿著刑具,便給楊家大姐上了夾棍!
他們用的夾棍不是那種夾大腿的,而是夾手指的,刑具是用繩穿著的五根小木棍,套著手指,用力收緊,會產生巨痛,是專門給婦人用的刑具。
差役們收緊繩,楊家大姐直疼得冷汗直冒,可她性卻也倔強,雖十指連心,巨痛難當,可她卻是不肯叫喊,牙齒咬住下唇,竟咬得出血!
齊進思啪地又一拍驚堂木,喝道:「還不速速招來,免受此皮肉之苦!」
楊家大姐一口氣鬆開,她叫道:「小婦人……冤枉!」
她的兩個兒也大哭起來,叫道:「大老爺,我娘是不會殺害我爹的,她可能真是冤枉的,還請大老爺不要用刑了!」
李家老夫妻也都心驚肉跳,看兒媳受刑,也都想起她平日的好來,這媳婦長年如一日的侍奉他們,從無半點怠慢,確實是個好兒媳,可兒暴死,卻只和她有關,難不成還放過她嗎?這是他們無論如何不能鬆口的!
楊哲老夫妻也都淚流滿面,哭著求情,都說自己女兒絕非殘忍之人,豈能害了自己的丈夫,害了丈夫,對她又有什麼好處呢?
齊進思心暗道:「真是刁婦,到了這時候竟然還不招!」
差役頭目走到桌前,趴著身,小聲道:「齊大人,夾棍可不能多用,時間再長點兒,把犯婦的手指夾斷了,萬一她真是被冤枉的,以後可怎麼生活,日後她要是找上官述苦……」
齊進思臉上肌肉一抽抽,心道:「我只怕案不結,誰管她日後述苦,那時我早走人了,就算有麻煩,也是下任法曹的事!」
心裡這麼想,嘴上可不能這麼說!齊進思點了點頭,道:「去了夾棍,改用板吧,先打她四十大板!」
差役頭目臉上的肌肉也是一抽抽,直罵齊進思混蛋,這不是要打死這婦人麼!齊進思是官,家不在本地,致仕之後可以回老家,可他們這些小吏卻是本鄉本土的,萬一這案以後被翻,齊老混蛋回家了找不著人了,可他們這些當差役的卻要被人戳脊樑骨的!
齊進思是為了他自己著想,可差役頭目也得為自己著想啊,這天底下沒有不為自己著想的人,那就得出點兒主意,供齊大人參考了!
差役頭目壓低聲音,小聲道:「齊大人,這案難結,以後怕有反覆,小的也知道這點。可這案說起來,算是李家的私事,所謂民不舉官不究,只要讓他們撤了狀,這案不就沒了麼,麻煩自然也就沒了!」
齊進思瞪了差役頭目一眼,也小聲道:「可他們豈能撤了狀!你也不想想,他們敢越級告到這裡來,萬一再越級告到林州去,本官豈不是……那不更麻煩麼!」
他還有三個月才致仕呢,這期間萬一出了麻煩,正常致仕變成了被撤職,那豈不糟糕,正常致仕的官員,兒孫是可以受蔭庇的,被罷了官的官員,兒孫還能受個屁的蔭庇,難不成為了一個案,壞了他兒孫的前程,他有那麼大公無私麼!
差役頭目卻道:「私事,民不舉官不究,可以交給李氏的宗族去管這事兒啊,讓他們開祠堂,這婦人有罪無罪,只跟他們李家有關,跟官府可就沒關係了!」
齊進思微微一愣,隨即大喜,對啊,怎麼把這茬兒給忘了,這是李家的私事,把這私事往宗族頭上一推,不就萬事大吉了!
大方帝國是很注重宗族的,當然,就算是在楊澤所處的那個時空,封建社會沒終結之前,也都是很注重宗族的,有時候宗族內的私事,都不用報到官府,只要把祠堂一開,當著祖先的牌位,族長和宗族裡的長輩們一商量,就能把事給解決了,民不舉官不究,這種宗族內的私事,官府向來不干涉,算是封建社會司法的一種補充。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3-11-1 08:16 PM
第三十四章 非告不可
齊進思把手一擺,讓差役頭目退下,隨即和顏悅色地對李福道:「李家老丈,此案涉及到你李家的聲譽,不管怎麼說你兒暴死,又懷疑到了媳婦頭上,這事兒好說不好聽,就算案結了,你李家的名聲也完了,整個李氏家族也都面上無光,你說是不是?」
李樁先是一愣,沒想到大老爺會叫自己李家老丈,可後面的話聽了,他感覺是挺有道理的,兒的死關係到了媳婦,就算結了案,可孫以後怎麼做人,母親殺了父親,以後做人都沒法抬頭!
李樁腦筋轉得比較慢,一時間沒往開祠堂的方面想,沒法順著齊進思的話頭往下說,可旁邊的楊哲卻想到這點了,他畢竟是城裡人,腦筋轉得比李樁快得多!
楊哲頓時就急了,要是官府不接這案,讓李氏宗族去管,那祠堂一開,他女兒沒罪也得變成有罪,李家的人豈能向著楊家的人說話,而女兒一旦被宗族處置,那沒準就要被浸豬籠,有冤都沒處說去!
楊哲叫道:「大老爺,小老兒養出的女兒,豈能謀殺親夫,她是萬萬不會做出這種狠毒之事的,如果大老爺不願管,也不用李家去別處告,我們楊家就要上告,一定要還女兒一個清白!」
齊進思臉色瞬即就青了,他轉頭看了眼差役頭目,心暗罵:「你出的好主意,這回就成被告要越級了,這是不讓我消停啊!三個月,我就剩三個月了,都不能讓我穩穩當當的致仕麼!」
差役頭目臉色也是相當地難看,他沒想到楊家竟然會不依不饒,被告要變原告了!
李樁拿不定主意,可他的兩個孫卻叫了起來,李多田叫道:「大老爺,草民們不報官,這事自然由族裡管,可草民既然報了官,就請大老爺明斷!」
李守田也叫道:「如果草民的父親是因母親而死,那就算我們家以後名聲不好,我們也認了,可要不是草民母親做的惡事,那就請大老爺還草民母親一個清白!」
他二人都不信母親害死了父親,更不希望在失去父親之後,再失去母親,他們都是孝順的人,更知道宗族會怎麼處置母親,所以堅決不同意交給族裡!
兩個孫一喊,李樁也下了決心,他沖齊進思磕了個頭,道:「還請大老爺斷案,給草民們一個說法!」
齊進思一個頭兩個大,這案看來非要他審不可了,心氣惱,他喝道:「大膽刁民,竟敢這麼跟本官說話!來人啊,掌嘴!」又一指下面的七人,道:「每人都掌嘴五下!」
這氣急敗壞的話一出口,差役們面面相覷,而大門外看熱鬧的百姓卻盡皆大嘩,哪有這麼審案的,這不是昏官麼!
差役們不敢接他這亂命,而外面百姓又叫嚷,齊進思立馬兒就沒招兒了,愣了愣,膽小怕事的性發作,便道:「那,那就先不打?」
他這話一出口,差役們哭笑不得,見過糊塗的,沒見過這麼糊塗的,而外面的百姓更是起哄,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別多,堂上這官是不是吃錯藥了,又要亂打,又不敢亂打,玩什麼呢這是!
齊進思老臉通紅,可一時之急,卻想不出啥話來說。
他本就是一個混日的書吏,膽小怕事窩窩囊囊,只不過在官場地震,有本事沒關係的官員都被罷了官,所以他這沒本事又沒關係的人,才會被矬裡面拔大個兒,撿了個便宜,當上了司法曹,再加上他是州里的官,平常有案,縣裡都先審了,他這裡只是批復而已,沒遇上過什麼難題,所以這些年算是順風順水,只等著退休了。
至於說到有本事又有關係的韓盤和向成衛,既然人家有關係能當上大官,又有本事能看清事情,自然就明白在女皇當政的時候,這種越級上告,又是婦人涉案的人命官司難斷,所以他倆才躲起來,把齊進思推到前面來,萬一有了黑鍋,齊進思不背,難不成讓他倆背?他倆要是這麼善良,能當上大官麼!
齊進思平常審案,向來是一通大刑伺候,然後案就結了,甭管結得對不對,是不是屈打成招,反正只要能結案就行,可這次大刑不好使了,他就傻了!
急生智,齊進思大喝道:「肅靜!此案疑點太多,需當詳細調查,暫且退堂,先將犯婦收監,改日再審!」說罷,一甩袖,自顧自地回院去了,他急著去找韓盤和向成衛述苦,這案太複雜了,要不請兩位大人審吧!
謀殺親夫的大案,在瓜州十來年都沒出過一起,他說要詳細調查,這話倒也沒錯,至於要調查多久,那就肯定是三個月以上了!
差役們將楊家大姐收監,又讓楊哲老兩口和李家祖孫回家。門外的百姓們卻議論紛紛,都說齊進思是個混帳官員,先是想屈打成招,後又想推掉案,這麼混帳的官員,真是天下難尋,不知他怎麼當上的這官,難道說他獻上了女兒給刺史大人當小老婆,所以才當上的官?這倒是滿有可能的!
木根在外面一直看著,他也感覺堂上那官糊塗混帳,見退了堂,便往大宅跑去,打算向楊澤好好報告一番。
大宅之。楊澤打掃出了兩間房間,只等著木根回來,他們好回客店去取行李,今天便可以搬來住了。打掃之後,出了一身汗,又熱又粘很不舒服,他從井裡打水,打算洗洗,剛把水打上來,就聽院外大呼小叫的,木根回來了。
木根小跑著進了院,沖楊澤叫道:「少東家,今天可看到大熱鬧了,我看到大老爺審案了,那大老爺都不如我,除了打人之外,他啥也不會!」
楊澤笑道:「到底是啥熱鬧,說來給我聽聽,看你也一身汗的,過來洗洗。」
木根答應一聲,在臉盆裡洗了兩把臉,便等不及似地,小嘴吧吧吧地,把在衙門裡看到的熱鬧,添油加醋地說了一遍,其加入了不少他自己的想像,但大概過程還是完整地表達了出來。
說到最後,木根道:「少東家,你說那個大老爺是不是糊塗蛋,真不知他怎麼當上的官,就算是換了我當,我都比他強!」
楊澤嘿了聲,心想:「以前看書時,看到糊塗官亂審案,總認為是腦殘,想著哪可能有那種混帳官員,尤其是看《施公案》那書時,感覺為了把施公的形象弄得高大些,把反派搞得猶如豬頭一樣,實在是有些過份,可現在看來,竟然真有這種混帳的存在,寫書的倒也不能算是胡編亂造。」
楊澤道:「可能是天熱的關係,那位大老爺熱得暈頭轉向,所以才會這樣吧!好了,咱們回客店拿行李吧,今晚就搬過來住,還能省一晚的店錢。」
這晚,他們兩個便住進了這大宅之,倒也睡得踏實。
可刺史衙門那邊,卻有人睡不踏實了。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3-11-1 08:21 PM
第三十五章 黑鍋
韓盤和向成衛在聽了齊進思審案的過程之後,兩人的鼻子差點兒一起被氣歪,這個齊進思簡直就是胡鬧,哪有這麼審案子的,這能審出什麼來啊!
對齊進思一通暴罵之後,便讓這老糊塗滾蛋了,韓盤和向成衛兩人屏退僕役,在花廳裡商量起對策來。
向成衛道:「韓大人,如果那原告和被告都要上告,那咱們可就有麻煩了,本朝對婦人涉案向來敏感,尤其是這種謀殺親夫的案子,從來都是蓋不住的,尤其是現在朝……那位公主勢大,聽說她很想當女太子,刑部那邊對她很是巴結,這種謀殺親夫的案子,是一定要上報刑部的,陛下看到之前,沒準兒她得先看一下……」
說到這裡,他沒再往下說,用眼睛看著韓盤,想等刺史大人說話。
韓盤歎了口氣,道:「我曉得,要不然也不能這麼氣惱,莫說咱們瓜州,就是整個寧北道,謀殺親夫的案子,也已經十餘年沒發生過了,竟然出現在咱們的任期內,如果處理不好,怕我是再難返回京城了!」
向成衛知道他的心思,這位韓刺史無時無刻不在盼著能回京任職,陞官之心火熱,這案如果處置不好,可不就要斷了前程麼。
大方帝國女主當朝,女皇的兒們個個窩囊,可女兒卻是一個賽一個的厲害,有位公主更是大有女皇母親的風範,在朝培養勢力,想當女太,以後繼承皇位。
可這位公主殿下實在太厲害了些,而且在私生活方面不那麼檢點,很是風流,面首無數,她的第一位駙馬看不得她的風流,兩人是年輕夫妻,脾氣都不小,那位駙馬爺動手打了她,可打過她之後,沒過幾天,便不明不白的暴死了,有傳言是被公主毒死的,官府當然不敢管這事,駙馬家更不會報官,可公主謀殺親夫的事,卻是越傳越廣,幾乎沒人不知道了。
女皇對駙馬暴死這件事,極度不滿,可公主是她的女兒,她總不能殺了女兒,給女婿報仇吧,雖明知女兒謀殺親夫,卻也只能不提,免得別人看天家皇族的笑話。
可謀殺親夫這件事,卻成了女皇的忌諱,她特別不願意聽別人提起這種事,女皇不喜歡的事,自然也就成了皇家的忌諱,更成了官場的忌諱,從來沒有人在明面上說起過這種事。
大方帝國這幾年,什麼案都出,卷宗都要上報到刑部,尤其是命案,都要給女皇親自勾決,但就是沒有謀殺親夫這種案,帝國這麼大,哪可能好幾年都不出一樁這種案,只不過都被各地官員們壓了下去。
女皇心的傷疤誰敢去揭,要是讓女皇疼了,他們不得更疼麼,就算女皇有帝王風度,不去計較官員們的行為,可那公主卻不是什麼有風度的人,她做了虧心事,又想著做女太,所以誰要是一提她曾經的惡事,就算是無心的,可她總會認為是在影射她,是政敵指使的,為的是要敗壞她的名聲,讓她當不上女太子,她真的是會報復的,而且從不手軟。
像韓盤和向成衛這麼有上進心的官員,整天想著進步的人,他們怎麼可能去犯皇室的忌諱呢,所以他們誰都不肯接這案,卻把齊進思給推到了前面。
聽韓盤說得淒涼,向成衛也深感心煩,他道:「普通百姓豈知官場之事,想讓苦主不告,這是不可能的了,更怕苦主越級上告,所以依我的意思,這案必須在咱們這兒結了,咱們不能給魏侯添麻煩啊!」
韓盤一咬牙,道:「既然摀不住,那只有找替罪羊了,那個齊進思糊塗透頂,又快致仕了,他不背這個黑鍋,難不成讓咱們背麼,不管這案怎麼結,卷宗上全寫他的名,如果京裡那位要認為這案是在影射她,想要報復,那就找姓齊的好了,咱們正可推脫。」
向成衛也咬牙切齒地道:「也只好對不住他了,逼他三天之內必須結案,然後明天咱們兩個一起外出巡視地方,過幾日再回州里,你看如何?」
「正該如此!」韓盤點頭道。
找好了替罪羊,兩人便各自回去睡覺了,反正把黑鍋交給齊進思去背,至於他能不能背得動,干他二人何事?只要他二人無事就好!
第二天一早,韓盤先出了府,帶著一眾隨從,以視察河工水利為由,先出了瓜州城,他大病初癒,身體剛好一點兒,就要親自去關心水利工程了,誰也挑不出他的錯來,只能說他很負責,是個愛民如的好官。
向成衛就沒法這麼快溜走了,他先把齊進思找來,先是一通勉勵,要齊進思站好最後一班崗,別臨要致仕退休了,還給上官找麻煩,勉勵之後,再是瞪眼睛斥責,限他在三天之內把李家的案結了,如果拖著不結,那就是給上官找麻煩,給上官找麻煩,上官可就也要找他的麻煩了,你齊進思年紀大了不在乎,可你還有兒孫呢,要是你兒孫也能不在乎,那你儘管拖著不結案好了!
安排好了這些,向成衛才以下鄉巡視各鄉各村的防暑工作,防止出現瘟疫為名,出城去挨個鄉村,給百姓們送溫暖去了。
齊進思卻沒有借口出城,沒法遠離是非,還得在三天之內結案,這下他可傻眼了,坐在公事房裡,茫然無措,不知該怎麼辦才好。
他手下的官吏見狀,趕緊都躲了出去,他們都知道刺史和長史這是抓齊進思背黑鍋呢,萬一齊進思再抓他們背黑鍋,那誰受得了啊!
天色已近晌午,可齊進思仍是呆呆地坐著,就如同木雕泥塑一般,一動不動。
一個書吏進來,道:「大人,那李家的苦主和楊家人都來了,仵作也到了,都在前面大堂裡等著你呢!」
齊進思對書吏的話充耳不聞,還是呆呆地坐著。
書吏又道:「思安縣的羅縣尉也到了,你要不要見見他?好像是他剛剛破了一個很棘手的案子,來呈交卷宗的。」
齊進思忽地回過神來,道:「什麼?思安縣的羅縣尉,他破了什麼案子?」
書吏道:「便是前幾日思安縣的沈大戶,下鄉收租,結果被人謀財害命的案!」
齊進思啊地一聲,他道:「那案子極是難破,不是只能不了了之麼,怎地就把案給破了?他怎麼破的?快點讓他進來,本官要好好問問!」
書吏道:「那前堂的案子,還要不要審了?」
「這著什麼急,本官還要好好想想才成!」齊進思揮手道:「速去速去,叫羅縣尉進來!」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3-12-7 12:33 PM
第三十六章 救救老夫
書吏答應一聲,小跑著出去,片刻功夫便把羅縣尉帶了進來。
齊進思是管司法的,正是羅縣尉大上司,羅縣尉進屋之後,立即行禮,道:“卑職……”
沒等他說完客套話呢,齊進思迫不及待地道:“那案子你是怎麼破的,快拿卷宗來!”
羅縣尉這次來瓜州,就是為了報功,卷宗自然是隨身攜帶的,趕緊拿出來呈給了齊進思。
羅縣尉此時還不知齊進思大難臨頭,他笑著道:“沈大戶的案子相當地複雜,但卑職想出了個好法子,只不過用了一天時間就找出了那兇手,一頓板子下去,當天夜裡他就招了,我家縣尊不敢怠慢,這便讓卑職把捲宗給齊大人送來。”
齊進思嗯嗯幾聲,打開卷宗看了起來,不大會兒功夫便看完了,這卷宗呈給他,無非就是讓他批復,再由他交往林州,給思安縣討個採頭的,要放在以前,他提筆就批了,又不花他一文本錢,他向來是不會多問半句的。
可今天不成,齊進思放下卷宗,老臉擠得旬一朵花兒似的,衝羅縣尉笑道:“老羅,以前還真沒看出,你倒是很有破案的天賦啊,這案子破得巧妙,就算是報到京城刑部,那也是會得尚書大人的誇讚的!”
羅縣尉大喜,他可不正有這樣的心思麼,他連忙奉承道:“這都是我家縣尊的功勞,更是齊大人平日里教導有方,卑職哪有半點兒功勞,只是有那麼一丁點兒的苦勞而已。”
齊進思道:“你卻不要謙虛,該是你的功勞,本官就一定會為你報,必讓你得到嘉獎,就憑這案子破得如此巧妙,說不定不用多久之後,本官這個司法曹的位子就要換你坐了!”
羅縣尉驚喜交加,聽這話的意思,難不成齊老頭兒致仕之後,這司法曹的位子會讓自己接手?這不太可能把,這官升得未免太快了,自己又沒有啥過硬的關係,不會便宜自己吧!他立時就有了期盼,心裡開始胡思亂想起來。
齊進思道:“我這裡有個案子,你來給參詳參詳,如果能破了案,那我一起為你上報請功,本官離致仕之日不久了,你還是很有希望的!”
他空口白牙的許了句承諾,把羅縣尉的積極性激發出來,便把楊家大姐的案子說了一遍。
羅縣尉聽完了敘述,臉也綠了,他就是管抓人辦案的,這種謀殺親夫的案子,風險性有多大,他豈有不知之理,這明擺著是齊進思沒辦法了,估計著是要背黑鍋了,所以才讓他想辦法,要是一個弄不好,這黑鍋沒準就得背到他的腦袋上,他一個小小縣尉,如何承擔得起啊!
羅縣尉臉色要多難看就有多難看,他琢磨著要不要說實話,說是楊澤給出的主意,可如說了出來,自己的功勞難免就小了,也有些對不起楊澤,萬一齊進思找楊澤給出主意,那不是讓楊澤也為難了麼!
齊進思看羅縣尉的臉色,就知道他不肯出力,一時之間,他氣往上沖,再也壓不住火氣了,冷聲道:“老羅,那麼難的案子,你都破了,現在這案子又有什麼難破的,看你的樣子,是不想要這份功勞了?”
羅縣尉硬著頭皮道:“其實沈大戶這案子,也不是卑職想出來的辦法,是聽別人說的,卑職只是照著去做罷了!”
接著他便把楊澤說了出來,他心裡著實過意不去,人家楊澤好心幫了自己,結果自己還給楊澤找了麻煩,他只能希望齊進思找不到楊澤了。
齊進思聽了楊澤之名,忽地一愣,韓盤的病誰都治不好,卻被一個叫楊澤的人給治好了,這是瓜州的大事,他豈有不知之理,官場之上無秘密,他不但知道楊澤得了韓盤和向成衛的賞識,還知道馬登高送了楊澤一座大宅,那座大宅在哪兒他都知道!
齊進思呼地站起身,道:“這話你怎麼不早說,害本官浪費了這許多的時間。”他大步出了公事房,叫道:“來人啊,隨本官去找楊澤!”
要求人辦事,那當然得親自出馬了,在齊進思的心裡,楊澤可不是和羅縣尉一個檔次的,楊澤可是韓盤和向成衛的人,是很需要表示一下敬意的!
羅縣尉趕緊叫道:“齊大人,那楊澤在哪裡,只消你說一聲,卑職去找便是……”大呼小叫地跟著齊進思跑出了衙門。
門外等著看審案的百姓足有好幾百,楊家大姐的案子昨天被齊進思亂審一通,消息當天就傳遍了瓜州城,今天又要再審,看熱鬧的百姓比昨天還多。
可百姓們左等右等,齊大老爺就是不升堂,有不少百姓都不想等了,回家該干嘛幹嘛去。忽然,有百姓叫道:“那不是齊大老爺嗎,他這是乾什麼去?”
百姓們一起轉頭,就見二門那裡,齊進思老當益壯,精神矍鑠,大步流星,就如棒小伙似的,從二門裡走了出來,身後還跟著好幾個官吏。
百姓們這就納悶兒了,李楊兩家還在堂上等著呢,怎麼這齊司法竟然不升堂,反而跑出了衙門,他這是要幹什麼去啊?
齊進思是官,百姓是民,就算百姓們心裡有疑惑,可也總不能喊一嗓子:“嘿,老齊,幹嘛去,現在可是上班時間,你不升堂,這是要上哪兒遛彎兒去?”
可百姓們嘴上不能問,腳底下卻能走啊,不少閒得發慌的百姓立即就跟了上去,八卦精神爆發,非要看看齊進思這是要去哪兒!
齊進思心裡著急,也顧不得一群人在後面跟著了,他快步走出大半條街,畢竟年紀大了,累得呼哧帶喘的,他停下腳步,讓手下抬了頂轎子,他坐進轎子裡,接著往城東趕。
羅縣尉在後面跟著,心里奇怪,這是要去哪兒啊,看方向不會是出城吧?後面的百姓也都奇怪,難不成齊大老爺審案子審出鬱悶來了,想要出城去遛遛,尋找一下審案的靈感?
齊進思直往東城趕,過不多時,便到了楊澤的大宅子外。
齊進思下了轎子,看著那烏黑的大門,心中感慨,幾年前,他看中過這座大宅子,想從馬登高手裡買過來,可又捨不得多花錢,不肯給市價,馬登高又求不著他啥,自然不肯吃這虧,兩人還因為這事兒鬧紅過臉,但最後也只能不了了之。現在這座大宅子卻成了楊澤的了,而且還一文錢沒花,白得的。
齊進思心想:“人和人真是沒法比啊,這楊澤救了韓刺史的命,結果轉眼間就成了瓜州官場的大紅人了,馬登高還巴巴的送他宅子!”
後面跟來的百姓卻叫道:“齊大人,你走錯門了,這不是楊家,楊家在對面呢,再說楊家也沒人,都在堂上等著你呢!”
楊哲老漢家也住在這片,百姓們還以為齊進思是來找楊哲老漢的,可楊哲老漢現在還等著衙門裡,等著這位齊大老爺過堂呢!
齊進思不理百姓起哄,他親自到了門前,正要抬手敲門,大門卻吱呀一聲找開了,門裡面露出一個半大小子來!
這半大小子正是木根,他聽到外面有聲音,便開門看看,結果一開門就看到齊進思了!
木根看到齊進思,嚇了一跳,又看到門口那一大群的人,更感奇怪,他回頭叫道:“少東家,昨天在衙門裡審案的那個糊……那位胡老爺來了! ”他本來想喊糊塗官,幸虧還沒笨到家,臨時改口,改成了胡老爺。
齊進思滿面含笑,道:“這位小哥,本官可不姓胡,本官姓齊!”
楊澤正在屋裡給父母寫信,聽到喊聲,走出房來,奇道:“胡老爺?是哪位胡老爺,是來找我看病的嗎?”
齊進思抬步就進了院子,笑道:“非也非也,本官不是找小楊先生看病的……啊,不不不,是來找小楊先生你看病的,本官得了心病,非小楊先生不能治也!”
楊澤啊了聲,心想:“什麼意思,得了心病,這人是誰啊?”他見對方是個當官的,便拱手施禮,問道:“恕學生眼拙,敢問老大人如何稱呼! ”
齊進思道:“本官齊進思,乃是本州的司法!”他來到跟前,拉住楊澤,道:“來來來,小楊先生,咱們進屋說話!”
楊澤不明所以然,可他看到後面跟進來的羅縣尉了,心想:“這不是上次那個被我支招的人麼!啊,明白了,這位齊司法不會是遇到了什麼不能破的案子,所以來找我幫忙的吧!”
他只好跟著齊進思往屋子裡走,齊進思邊走邊問:“小楊先生,那沈大戶的案子,可是你給羅縣尉出的主意?”
楊澤回頭看了眼羅縣尉,見他沒有跟上來,沖自己一臉的訕笑,他只好對齊進思道:“是有這麼回事,怎麼,這案子沒破?”
齊進思頓時鬆了口氣,是楊澤出的主意就好,他道:“破了,破了,只一天功夫就把案子給破了!”
楊澤奇道:“那還找學生為何?”難不成是來謝謝我的,可就算要謝我,也不必齊進思這種位份的人親自登門吧!
他二人進了屋子,齊進思把房門關好,回過身來,看著楊澤,忽然間,他雙腿一曲,撲通一聲就給楊澤跪下了,口中道:“小楊先生,還請你救救老夫啊!”
作者:
裘斯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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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12-7 12:34 PM
第三十七章 案件重演
楊澤大吃一驚,莫說齊進思是本州的司法,就算沒有這個官身,可一個白鬍子老人給他跪下,他心裡也過意不去啊!
他趕緊去扶齊進思,叫道:“齊大人,這是為何,這可使不得啊,折殺學生了!”
可齊進思任楊澤怎麼使勁扶他,他也不起來,他還來上倔勁兒了。齊進思道:“要是小楊先生不答應,那老夫就不起來了,就這麼一直跪著!”
楊澤見扶不起來了他,哭笑不得之際,乾脆他也給齊進思跪下了,道:“那我也給齊大人跪下了,咱們一起跪著,誰也不欠誰的,這總行了吧!”
“難不成小楊先生不肯救老夫一命?小楊先生宅心仁厚,對別人都好,可怎對老夫如此心狠?”齊進思還耍上賴了,他現在要求楊澤救命,什麼臉皮不臉皮,面子不面子的,統統不要了,反正門關著呢,別人也看不見。
楊澤苦著臉道:“齊大人,你還沒說是什麼事呢,讓學生怎麼答應啊!萬一你說的事情,學生辦不到,那可不是學生不肯幫忙啊!”
齊進思眼睛一亮,道:“那就是小楊先生答應幫忙了?那好那好,咱們坐下說話,說實話,這麼個跪法,我這老腰可也真要受不了了!”
兩人互相攙扶著站起來,坐到了椅上。
楊澤問道:“到底何事,讓齊大人這般為難?”
齊進思便把事情的經過說了一遍,但是京中公主的事情,還有女皇忌謀殺親夫的這些事,他卻沒有說,一來這是皇室的忌諱,當臣子的不好說,二來他怕說出來,把楊澤嚇住,反而不敢給他想主意了。
楊澤聽罷,奇道:“雖是人命案子,但似乎並不難破,可為何齊大人如此為難啊?”想了想,他又道:“可是其中關係到了某些隱私,不能公開說出來的?”
齊進思一挑大拇指,道:“小楊先生果然聰明,這案子確實牽扯了貴人的隱私,而且那貴人還不太講理。而且這案子的關鍵之處就在於是越級上告,這種情況在前朝那可是官場大忌,可在本朝卻是司空見慣,現在又鬧得沸沸揚揚,想捂都捂不住了,現在老夫既怕李家再上告,也怕楊家不服也要上告,萬一他們橫下一條心,跑去京城告御狀,那可是要連累好大一群官員的啊!”
楊澤點了點頭,越級上告在哪個朝代都是忌諱,別說古代了,就是現代也是一樣的,只是不知涉及到哪位貴人的陷私,看那楊哲老漢的樣子,也不像是認識哪位大人物啊!
齊進思道:“小楊先生,你看這案子如何斷,才能讓原告和被告兩家都滿意,不在越級上告呢?”
楊澤呵呵兩聲,心想:“這怎麼可能,這可是人命官司,哪可能有兩方都滿意的結果,就算讓一方滿意都難!”
他道:“以學生淺見,與其想著怎麼能讓兩方都滿意,不至於再上告,那還不如將此案還原重演,審出原委,該怎麼判就怎麼判,沒必要想得太多,更沒必要想得太複雜,做到問心無愧就行了唄!”
齊進思在官場,想的總是怎麼保住官位,如果能升官更好,算不上大官僚,可小官僚卻是絕對的,他和韓盤向成衛等人的想法並沒有什麼區別,只關心自己的官位,卻不怎麼關心百姓,在慣性思維之下,他對於這個案子該怎麼斷,還是這麼想的,可楊澤一句話卻提醒了他,讓他跳出了圈子,心中豁然開朗!
齊進思先是一愣,隨後一拍大腿,道:“對啊,該怎麼判就怎麼判,反正老夫的這官也就能再乾三個月了,我還怕什麼怕,只要問心無愧就可以了,這回老夫就當一把清官!”
楊澤也是一愣,趕情兒,照這話的意思,這位齊大人連一把清官都沒當過啊!
齊進思想了想,問道:“案子還原重演,這是怎麼回事?老夫的記憶當中,似乎……似乎沒有這種審案的方法啊,還請小楊先生明示!”
楊澤道:“還原重演,就是讓案件重新再發生一遍,從案子發生之前,到發生之後,就像演戲一樣,第二次發生出來,以此來判斷是怎麼回事,那位被告的楊家大姐是否被冤枉了。”
齊進思哦了聲,皺了皺眉頭,道:“那要是被告故意演錯了,該怎麼辦?一般來講,被告為了不被判刑,總是要說謊的。”
“總會有蛛絲馬跡可供判斷的,就算案件重演效果不大,可也總好過我們坐在這裡發愁!”楊澤安慰道。
齊進思想想也對,光發愁也不是個事兒,不管案件重演好不好使,總得試試再說。
兩人出了屋子,守在外面的羅縣尉見齊進思不像剛才那一副要死要活的架勢了,便知楊澤定是給他出了主意,心中暗嘆,這少年真是了不起,一定是給齊老官出了什麼高招,只是不知這高招是什麼,自己定要好好學學才成。
院外等著看熱鬧的百姓見裡面的人出來了,紛紛叫道:“齊大人,咋這麼久才出來,你微服私訪,訪出啥來了?”
“齊大人,下次微服私訪,記得別穿官服!”
齊進思此時心情稍稍好轉,他不理百姓們的起哄,反而端起了架子,大聲道:“讓開道路,本官要回衙門審案了!”
可他說完這句之後,又感底氣不足,回過頭對楊澤道:“小楊先生,不如咱們同坐一轎,路上再商量一下細節吧!”
“那是當然,細節一定要處理好才行!”有轎子坐,楊澤自然答應。
兩人上了轎子,後面跟著羅縣尉和木根,又有成群的圍觀群眾,一大群人浩浩蕩盪地返回了刺史衙門。
堂上,李家和楊家的人還都等著,這兩天對他們來說,簡直就像是過了兩年一樣,熬日子一樣地過著,不過才一晚功夫,楊哲老漢夫婦就蒼老了許多,而他們對面的李家眾人,也是如此,李樁更是頭髮全白,眼睛裡充滿了紅絲,疲憊不堪。
終於等到了齊進思升堂,楊家和李家眾人再次跪到了堂上,隨著差役們齊聲呼喝威武,齊進思從屏風後面轉出,坐到了案後的大椅上。
楊澤沒有跟出來,到現在為止,他還只是一個醫所裡的醫生,大堂之上可沒有他的地方,他只能等在屏風後面,聽齊進思審案。
齊進思啪地一拍驚堂木了,喝道:“將人犯李楊氏帶上堂來,還有把李大郎的屍首抬上堂來,仵作可曾來到?”
差役們立即忙乎起來,過不多時,楊家大姐被帶上堂來,李大郎的屍首也被抬了上來,仵作也等在一旁。
李大郎的屍首一被抬上來,堂上立時一片痛哭之聲,李樁老夫婦淚流滿面,白髮人送黑髮人,他們的傷痛可想而知,李家的兩個兒子也痛哭起來。
楊家大姐見丈夫的屍首被抬上來,更是大哭不止,不但傷心丈夫暴死,也傷心自己被冤枉!
堂下哭聲一片,齊進思聽得直皺眉頭,不過為了能顯示自己是個青天大老爺,他倒是沒有呵斥,而是稍等片刻,這才道:“原告李樁,你上前認認,這可是你的兒子李大郎?”
李樁點頭道:“回大老爺的話,這正是草民苦命的兒子!”
齊進思嗯了聲,道:“既然確認無疑,那麼本官需有話事先講明,為了查破此案,是要對你兒子的屍身進行查驗的,死者為大,破壞屍身也是不得已的,這需得你同意才行,你可同意否?”
李樁伏在地上,道:“我兒枉死,只要能給他報仇雪恨,大老爺儘管查驗,只有這樣,才能讓我兒在九泉之下安穩。”
“如此,那便開始吧!”齊進思衝仵作一揮手,示意仵作上前查驗屍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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裘斯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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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12-7 12:35 PM
第三十八章 殷實的人家
仵作立即上前,對李大郎的屍體進行檢查,先看是否有外傷,檢查之後,仵作道:“齊大人,這李大郎並無外傷,並非死於毆鬥,也非死於意外傷害。”
齊進思道:“確定不會是跌了一跤,磕破頭什麼的吧?”
“絕非死於外傷,這點卑職可以確定!”仵作答道。
接著仵作又取出銀針,分別刺入李大郎的咽喉,胸口,腹部等部位,每次拔出銀針,都仔細查看,銀針是否變色。
仵作驗屍之時,堂上眾人都不出聲,目光都集中在仵作手裡的銀針上。齊進思早知李大郎是被毒死的,李家上告,告的就是楊家大姐毒死丈夫的,可眼看著仵作驗屍,他還是緊盯著銀針不放。
堂上眾人不出聲,可大門外看熱鬧的百姓卻還是要說話的,他們站得太遠,隔著大門呢,看不清仵作手裡的銀針有沒有變色,只能靠用嘴問的,議論紛紛,猜著那銀針會不會變色,會不會像戲裡演的那樣,變成黑色。
齊進思聽到外面的議論聲,感覺有點煩躁,正要讓差役們出去潑水,忽聽仵作道:“齊大人,銀針變色,這李大郎是中毒身亡的。”
齊進思啊地一聲,顧不得潑水了,忙問道:“是中毒死的!是吃了砒霜麼?”
這年代可用之毒不多,民間能得到的毒藥更少,除非自己懂得藥性,會配毒藥,否則能得到的毒藥,基本也就是藥舖裡賣的,那種用來藥老鼠的砒霜了。
仵作看著李大郎的屍體,搖了搖頭,道:“不像,似乎沒有砒霜那麼巨毒,倒有些像被毒蟲咬了之後的樣子,可死者身上並無被毒蟲咬過的傷口,以卑職的經驗看,應該是死者的飲食當中,混入了毒物,但肯定不是砒霜,這點卑職不會驗錯。”
齊進思嗯了聲,看了看那狀子,道:“這狀子是花錢僱人寫的吧,不知花了幾個大子兒,寫的不清不楚,讓人看不明白。”
啪地又一拍驚堂木,問道:“下面的李楊氏聽著,你前日給丈夫送飯,送的是什麼飯菜,速速招來!”
楊家大姐抽泣著道:“前日小婦人的丈夫過四十歲生日,家裡預備了不少好吃的,想等他晚上回家時吃,有雞有魚,小婦人想著他在地里幹活兒辛苦,所以便給他帶了一條魚,還有一碗雞雜湯,除此之後,就只有米飯了。”
齊進思道:“你丈夫吃的東西和平常是不一樣的,是這樣吧?他吃的,和你們在家吃的,有什麼不同?”
楊家大姐回道:“因為是小婦人的先夫過生日,所以飯菜沒有都著急做,中午時只做了兩條魚,一條魚給小婦人給先夫送去了,另一條家裡吃了,大家都吃了,誰也沒事,至於那雞,是自家養了十年的大公雞,整雞是晚上做的,但晚上就出事了,所以並沒有來得及吃,中午時做的只是雞雜湯,只有先夫吃了,別人都沒有吃。”
齊進思大奇,道:“養了十年的大公雞?這還真是奇哉怪也,一隻雞養了十年,你們是要給這隻雞養老送終嗎?”
堂上的差役們聽了,也感奇怪,別說是雞了,就算是豬羊,也沒有養十年的吧,牛馬還差不多,可牛馬是大牲口,那是用來幹活兒的,雞能幹啥,還是不下蛋的公雞,頂多也就是早上打個鳴罷了,幹嘛要養活十年,怕是找遍整個瓜州,也沒有比這隻雞更長壽的了吧,一隻雞總共才能活幾年!
楊家大姐卻道:“那隻大公雞是先夫三十歲那年養的,當時還沒長成,先夫說不如養著,等四十歲時再吃它,當時本來只是開個玩笑,不想竟真的養了十年!”
想到丈夫養那隻大公雞十年,可到頭來只喝到了雞雜湯,楊家大姐悲不自勝,又哭啼起來。
這些都是常規問話,本來還應該把全城的藥舖老闆都找來,讓他們拿著帳冊,查證一下砒霜的買賣情況,如果發現楊家大姐曾經買過砒霜,就可以確定是她下毒了,可仵作說不是中的砒霜之毒,那這個流程也就免了。
齊進思想了想,發現自己除了用刑之外,再也想不出別的招儿了,他只好道:“為示公證,本官將親臨現場,去查看是否有可疑之處。左右,帶上嫌犯,我們這便出城去李家村!”
差役們聽了命令,心中都感納悶兒,這位齊大人甚麼時候轉了性子,竟然要去現場勘察,他當了大半輩子的糊塗官,臨剩三個月要退休回家了,要當青天大老爺了,還真是讓人驚訝。
楊澤從屏風後面轉出來,堂下的楊哲老漢認得楊澤,忍不住驚訝,這位小楊先生怎麼也在這裡,難不成他也是個大官?可那天晚上不是說他只是個醫生麼,還是從外地來的醫生!
看楊哲老漢抬頭看自己,楊澤面無表情,他可沒敢和楊哲老漢打招呼,現在案子沒破,李家的人又在旁邊,萬一自己向楊哲老漢點個頭啥的,那不等於和他認識了麼,到時如果案子向楊家有利的方向發展,那李家非得說官府偏向楊家,說不定會再起事端,非要再上告不可,那齊進思老爺子非得再哭不可。
一行人出了衙門,這回是要下鄉,齊進思當然要坐車了,楊澤自然也跟著上了車,差役把李大郎的屍體放到了一輛平板車上,用草蓆蓋上,李家的人都跟在車旁,而楊家老夫婦則扶著女兒楊大姐,跟在車後,一眾差役在旁看押。
門外百姓看到齊進思出衙,又帶了人犯和屍體,聽說是大老爺要去勘察現場,眾人自然興趣大發,這年頭沒有啥娛樂節目,就算是有人罵街,都能讓他們看上一會兒的熱鬧,何況這是官家出城破案。
不過,除了真正的閑漢之外,別的百姓卻只是感興趣,卻不會跟著出城的,畢竟各自還有生計要忙乎,為看個熱鬧,大老遠的出城去李家村,一般百姓無法做到,等那些閑漢回來後聊聊,也就是了。
李家越級上告,倒並非是不信任本地縣令,而是因為離著瓜州州城較近,一想著打官司,自然而然地就去了刺史衙門,至於說到什麼越級上告,會給官府造成多大的麻煩,這些事李家根本就沒想到,他們連知道都不知道,又怎麼可能想得到呢!
一行人亂哄哄的出了城門,往李家村行去,李家村離著州城不遠,不過十來里地,道路又好走,眾人走得又快,下午便就到了。
進了李家村,直奔李家宅院,李家算得上是比較富裕的農戶,要不然李大郎也不能說上一個城裡媳婦兒,宅院雖只有一進,卻有五間正房,兩旁還有廂房,院子足足有一畝那麼大!
齊進思下了馬車,站在李家門口,看著大院子,點了點頭,說道:“好一戶殷實的人家啊!”
他這話一出口,把李樁老漢聽得毛骨悚然,在衙門裡時,他光想著悲憤,想為兒子討一個公道,可官差下鄉,他才想起,民間俗話,破家的縣令,滅門的令尹,眼前站著的這位齊大老爺,可是比縣令還要大的存在!
長孫李多田湊到李樁的身邊,小聲道:“阿爺,當官的說咱家殷實,莫不是打了讓咱家傾家蕩產的念頭,這官司還要不要打?”
李樁滿嘴的苦澀,可事到臨頭,又能如何?他道:“打,怎麼不打,難不成讓你爹就那麼不明不白的死了,總得給他報仇才行!”
李多田眼淚汪汪,心中卻想:“可要報仇,就要我娘死啊,剛沒了爹,又要沒了娘,雙親皆亡,這仇報不報的,又有什麼意思!”
當兒子的想法,和當公公的想法,當然是不一樣的,可現在當官的已然進宅,又能有什麼辦法呢!
楊澤也下了馬車,走了李家大院,四周打量了一下,道:“好大的院子,齊大人沒說錯,這李家果然殷實,廚房在哪裡?”
李家人聽了,更是驚駭,當官的進門,果然震撼,這進門就找廚房,說了兩句話就要先吃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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裘斯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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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12-7 12:36 PM
第三十九章 再次送飯
李樁趕緊回頭,對自家老妻道:“還愣著幹什麼,還不快點兒預備酒飯,款待大老爺和二老爺!”
他老妻連聲答應,就想往廚房奔。
楊澤聽了李樁的話,沒忍住,一咧嘴,啊地一聲,自己什麼時候成了二老爺了,這個未免有點兒客氣過頭了!
他忙道:“不必預備酒飯,咱們還是先辦正事要緊!我們一起你家廚房看看,對了,那天為了過生日,特意做了雞和魚,那些菜餚可有剩下?”
對於從來沒有碰到過的事情,李樁老漢自然是不會了解的,他趕緊又道:“別別,哪能讓大老爺和二老爺吃剩菜呢,做新的,要做新的! ”
他回頭對二孫李守田道:“傻小子,還愣著幹什麼,還不快點兒去村頭打酒,打最好的酒,別心疼錢!”
這怎麼非要說我們要在他家吃飯呢,我們像是要吃要喝的人麼!楊澤感覺和他們說不清,想了想,沒再阻止,道:“那日做了什麼菜,照原樣來一份便是。那魚是什麼魚,再賣幾條,不過那雞… …算了吧,隨便找隻大公雞來就成,倒也不用養了十年那麼久的了!”
齊進思回頭一笑,道:“要想再找只養了十年的雞,可是不容易了,本官估計,在這瓜州境內,是想都別想了!”
二孫李守田聽了爺爺的吩咐,嗯嗯兩聲,跑出院子去了。當官的一進門就要吃要喝,他自然心中氣憤,可又不敢當面說,出了門便小聲嘀咕道:“還要魚要雞的,臨走時,還不得要錢哪!”
門外可還有不少看熱鬧的閑漢呢,楊哲老漢夫婦也沒進門,他們都聽到李守田的嘀咕了,閑漢們都嘿嘿笑了起來,自古當官的上門,十有六七沒好事,這回李家可要破財了!
楊哲老漢卻聽得心驚肉跳,俗話說吃人嘴短,拿人手短,別當官的吃了李家的酒飯,便向著李家說話,那自己女兒豈不是必死無疑了!
院裡,楊澤進了廚房,見廚房裡面亂七八糟,估計這些日子出事,李家的人也沒心思打理廚房了。
齊進思也跟著了廚房,小聲對楊澤道:“小楊先生,要不要和外面的人說一下,說咱們要進行案件重演,要不然怕外面的閒人亂嚼舌頭,說咱們要吃窮了被告,這可對咱們的名聲有損啊!”
楊澤搖頭道:“還是先不要說,否則讓他們知道什麼叫案件重演了,豈不是會提前做準備,到時我們就查不出什麼有用的東西了。”
這倒也是,齊進思便不再說話。
過不多時,李守田跑了回來,左手拎著一串鯽魚,右手拎著隻公雞,進院子他就喊道:“雞和魚都買回來了,酒過一會店家就送過來了!”
楊澤對李樁道:“那天你們家是怎麼整治飯菜的,誰做的哪樣,現在還由誰做,我們進屋等著吃你做的飯菜,不著急,你們慢慢做。”
李樁聽了,不明所以然,只覺得這二老爺說話太高深,做飯菜而已,這麼多講究幹嘛!他一指門口被差役們看押著的楊家大姐,道:“那魚是我兒媳婦做的,她現在……”
楊澤道:“讓她做!”說罷,不做任何解釋,和齊進思進了正屋,兩人坐著說話去了。
楊家大姐被差役們押進了院子,忽然從廂房裡跑了一個小孩,不過七八歲年紀,跑出來後,抱著楊家大姐的腿,哭著喊娘,楊家大姐俯下身子,用被夾棍夾得受了傷的手撫摸這孩子的頭,她也哭了出來!
這小孩子是她的三兒子,也是最小的兒子,因為年紀小,自然不能跟著去城裡告狀,被留在家裡,孩子還小,家裡有出了這樣的大事,好不容易見母親回家了,自然要撲上去叫娘。
一直跟著的羅縣尉見狀,有心斥責,又覺得太沒人性,他走到正屋的門外,陪著小心道:“齊大人,那犯婦的手受傷了,怕是不能做菜了。要不,換她婆婆做,估計味道也不見得差到哪兒去!”
齊進思看向楊澤,楊澤卻搖了搖頭,案件重演就是要重演,如果換了人,那叫什麼重演了。他道:“讓李楊氏忍一下吧,不見得會再讓她受二次傷。”
楊澤說什麼,齊進思就聽什麼,他衝羅縣尉一揮手,道:“人家手受傷了,用你心疼什麼,難不成你看上了這犯婦,可有什麼關係?”
羅縣尉嚇得一哆嗦,他哪敢跟有謀殺親夫的婦人有什麼關係,那不是找死麼!再不敢多說一句話,哪兒涼快閃哪兒待著去了。
差役們不敢像羅縣尉那樣去求情,但卻也沒有難為楊家大姐,把她押進了廚房,她的小兒子抱著母親的腿不放,差役們也沒趕他走。
進了廚房,楊家大姐便如那日整治鮮魚那樣,整治起那串鯽魚,她的手受傷了,傷口沾水自然疼痛,小兒子在旁看著,抬手抱住母親的一隻手,小聲道:“娘,你的手疼嗎?受傷了!”
楊家大姐沒有回答,只是目不轉睛地看著幼子,深怕自己再被帶走,從此再看不著這心愛的小兒子!
小兒子抱著母親的手,道:“孩兒給娘吹吹,吹吹就不疼了!”鼓起小嘴,就如平常他受傷了,母親給他吹傷口那樣,輕輕地吹著母親的手。
楊家大姐淚水滑下,道:“好孩子,娘不疼,你在一旁看娘做魚!”
差役們看在眼裡,盡皆嘆氣,都感這楊家大姐不像是個壞人,做不出謀殺親夫的惡事。李家老夫婦此時也在廚房外面,看到此情此景,老夫妻也都擦眼淚,兒媳婦是很好的人,可怎麼就出這事呢,好好的一家人,竟然變成了仇人。
過了好一會兒,楊家大姐才把魚做好,老漢李樁也像那天一樣,把大公雞收拾好了,取出的雞雜清洗乾淨裝盤,由差役交給楊家大姐,楊家大姐又整治了一大碗的雞雜湯,連著婆婆悶出來的米飯,都裝到了大盤子裡,再由李樁端著送去了正屋。
李樁把飯菜放到桌上,小心翼翼地道:“大老爺,二老爺,照那天的菜重做好了,不過那雞得過一會兒才能好,是從鄰居家買的當年的公雞,肉嫩著呢,比老公雞要好嚼得多!”
齊進思看了眼飯菜,又看向楊澤,他現在什麼都聽楊澤的,自己是啥想法都想不出了!
楊澤道:“那日你媳婦兒給兒子送飯,都送得哪些,按那天的樣子,把飯菜都裝起來,我要看看。”
李樁一愣,怎麼不是兩位老爺要吃嗎?他是老實人,當官的讓他做什麼,他就做什麼,半點兒不敢執拗,轉身出去,取了個籃子來,又拿了兩個蓋碗,取出一條放在碗裡,又向裡面倒了點兒魚湯,放進籃子,再盛了碗飯也放進籃子,最後把整碗的雞雜湯也放進了籃子,用另一個平底盤子,蓋到了雞雜湯的上面。
楊澤問道:“這雞雜湯那時都給你兒子送去的?你們沒吃?”
李樁神色黯然,想了兒子的嗜好,點頭道:“我們沒吃這雞雜湯,一來湯不多,不夠分的,二來草民家裡,只有我兒一人愛喝雞雜湯,別人都愛吃肉。”
楊澤嗯了聲,站起身,道:“讓你兒媳婦挎上籃子,照平常去給你兒子送飯的樣子,再送一遍。”
李樁大吃一驚,眼睛瞪得大大的,結巴的道:“再,再送一次?可草民的兒子,已,已經不在人世了,這飯菜他吃不得,燒掉還差不多……”
齊進思眼睛瞪得比他還大,喝道:“少廢話,讓你們怎麼做就怎麼做,難不成你想包庇罪犯?”
李樁立時叫起冤來,他怎麼可能包庇罪犯,死的可是他兒子,誰包庇,他也不會包庇啊!
差役叫來楊家大姐,把籃子挎到她的胳臂上,押著就往外走,楊澤和齊進思在後面跟著。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3-12-7 12:36 PM
第四十章 荊花和魚湯
這時,木根不知從哪兒鑽了出來了,跑到了楊澤的身後,滿臉興奮,他叫道:“少東家,案子破了嗎?怎麼破的?”
楊澤瞪了他一眼,道:“你亂跑什麼,還大呼小叫地,就聽你咋呼了!”
木根撓撓後腦勺儿,道:“這不是著急少東家快點破案麼,我剛才和捕快說了是你的學徒,他們說只要你點頭,也可能給他們當學徒的,那我不也成捕快了麼!”
這半大小子不好好當藥舖裡的學徒,卻成天想著當捕快,這話要是說給楊百秋聽,早一巴掌抽他臉上了,吃裡扒外的東西,白養活他了,可楊澤卻只是哼了聲,並不跟他解說什麼,但也不責怪他想當捕快的遠大理想。
李樁趁著這功夫,把官老爺要給死去的兒子再送一次的怪事說了,長孫李多田聽了,幾乎嚇得要暈倒,難不成父親冤死,所以陰魂不散,想再等著娘給他送飯?亡父陰魂不散,怕不是能託生,做兒子的豈有不傷心之理。
李多田撲到大車上李大郎的屍體上,嗚嗚痛哭起來,那些閑漢自然要上前來詢問,傳來傳去,變成了楊家大姐要去給陰魂送飯,而齊大老爺本事不但通天,還能通地,這是要審陰間之案啊!
不知誰叫了聲:“只要能讓李大郎的陰魂開口,這案子不就破了嘛!”
又有人叫道:“今天才知齊司法好本事,佩服佩服!”
更有閑漢思維靈活,心中打起盤算,如果把今天這事賣給茶樓說書的,說不定能成為一段好書,說書人肯定不會小氣,說不定能給自己幾吊大錢呢!
齊大老爺能審陰間之案,這話一出來,越傳越走樣,不但閑漢們跟著不放,就連李家村里的村民也都跟了上來,想要看看齊大老爺到底是怎麼和陰魂勾通的!
在一片讚頌之聲中,齊進思老臉上滿是油汗,他小聲對楊澤道:“小楊先生,這事越傳越邪乎,你有把握破案嗎?”
楊澤一撥楞腦袋,道:“沒有把握!”
齊進思噝地抽了口冷氣,急道:“沒,沒把握?”
“總得試一試吧,這個要是沒把握,咱們再換別的法子!”楊澤安慰道。
齊進思苦著臉道:“那,那也只好如此了!”他是啥法兒沒有的,只能靠楊澤給他想辦法了。
李家的田地離著村子有段距離,雖不算太遠,可二里地總是有的,楊家大姐步子不大,胳膊上還挎著籃子,那籃子說輕可也不算輕的,走出一里來地的時候,她便有些走不動了。
楊澤一直跟在她身後,邊走邊觀察附近鄉間的情況,他見前面有一片小樹林,便問道:“李楊氏,你那日給丈夫送飯,可是一口氣走到田間的?中間有沒有休息過?”
楊家大姐回過頭,道:“回官人的話,小婦人每次走到前面那片小林子,都會休息一會兒,那天也是如此。”
楊澤嗯了聲,望向那片小樹林,道:“那你今天還進去歇一下吧,那天坐在哪裡,今天還坐哪裡。”
楊家大姐雙手疼痛,她一直是咬牙堅持著的,雖然不明白官老爺為什麼這麼折騰自己,可總比對她用刑要好得多,至少沒有被屈打成招的危險了。
她勉強抬起受傷的手,指向小樹林,道:“那林子裡有一片荊樹,小婦人那天便是坐在樹旁的,從那裡可以望到先夫幹活兒的地方。”
楊澤聽了荊樹二字,頓時啊地叫了出來,他臉上露出驚喜之色,道:“荊樹?你確定那裡有荊樹?”
荊樹沒什麼稀奇,但如果和楊家大姐送的魚湯聯繫在一起,那這案子就稀奇了,而且幾乎可以說是能立即破案的!
從醫學角度上來講,荊花如果混入了魚湯裡,會產生巨毒,人吃了這種食物,便會中毒身亡!
並且,歷史上真的有這種案子發生,還被寫入了小說當中,《施公案》裡就有專門這樣一個案例,荊花和魚湯案,由施公將此案破解,沒有冤枉嫌疑人。
雖然那個案子是發生在另一個時空的清朝,可和現在大方帝國這個案子,雖不能說一模一樣,可也極其相似。
同樣是一個婦人給自己在田里幹活兒的丈夫送飯,丈夫吃了婦人送去的魚湯之後暴死,官府判定丈夫是中毒而死,便將那婦人抓了起來,可婦人說什麼也不承認她害死了丈夫,不肯畫押認罪,不管怎麼用刑她都不招,所以這案子遲遲不能結案。
此後這個案子交給了施公來審,他用的便是案件重演這個招術,帶著婦人按著送飯的原路走,在經過一片荊樹林時,婦人說那時她送飯時,荊花開得正旺,她還在樹邊站了一會,花朵掉到了魚湯之中,她給撿了出來。
這是此案唯一的疑點,施公立即派人去查,魚湯和荊花是不是相忌,果然查出來了,這兩樣東西如果混到一起,會產生巨毒,這案子便即告破,婦人並非謀殺親夫,只是陰差陽錯罷了,那婦人後來出家為尼,這個案子也被做為經典案例,寫入了書中。
今天,同樣碰到了類似的案子,楊澤想起此事,他趕緊把齊進思拉到一旁,把荊花和魚湯相忌的事說了。
齊進思聽完大喜,他道:“這麼說來,這案子是破了啊,李楊氏不是謀殺親夫!太好了,這個結局正好,正是我想要的,也是刺史和長史想要的呀!”
只要不是謀殺親夫就好,就不會引發一系列的麻煩,齊進思這顆心便算是落到肚子裡了。
邊說邊走,這時已到了樹林,果然在林子邊上,有小片的荊樹,站在樹旁,可以望見遠處的農田,和楊家大姐說得一模一樣。
齊進思心裡著急,指著荊樹道:“李楊氏,你那時是不是就在這裡休息的?”
楊家大姐點了點頭,心想:“我剛才不是說了麼,我就是在這休息的呀!”
齊進思哈哈大笑,轉過身,對著李家眾人,還有楊哲老漢夫婦說道:“此案已破,李楊氏並沒有謀殺親夫,而是陰差陽錯,她在休息的時候,樹上的荊花落入了魚湯之中,荊花與魚湯相忌,混在一起會產生巨毒,食者立斃,這是無心之過,並非謀殺,連過失殺人都算不上,來人啊,將人犯當場釋放!”
這通結案陳詞說得可太粗糙了些,只因齊大老爺過於心急,不但說得粗糙,也實在驚爆了些,莫說李家和楊家眾,就連那些看熱鬧的人,也都聽得莫名其妙,不明所以然。
破了案,難題解決,齊進思可以說是興奮無比,滔滔不絕地講了起來,把楊澤剛跟他說的話,添加了不少的醬醋,說了出來。
李家和楊家的人幾乎不敢相信他們的耳朵,怎麼還會有這種事,荊花和魚湯相忌,以前從沒聽說過啊!
可閑漢們卻也跟著興奮起來,這可真是峰迴路轉,這案子竟然是這麼回事,實在太過匪夷所思了!
楊澤卻拉了下齊進思,道:“不如當場驗證一下吧,找條狗來,把荊花和魚湯混在一起,讓狗吃了,看看狗的反應……”
齊進思正要點頭答應,讓人去狗,可那楊家大姐卻說話了。
楊家大姐道:“大老爺,不是這麼回事,小婦人給先夫送飯,用的都是蓋碗,從來都是要把飯菜蓋上的,不只是怕飯菜涼了,更怕有臟東西掉到裡面。再說,那天也沒有荊花掉到魚湯裡!”
接著,她一指那幾棵荊樹,又道:“荊花早就開過了,沒有花了呀!”
實在是讓人沒有想到,這種話竟會是楊家大姐自己說出來的,如果她隨著齊進思的話說,沒準兒這案子就這麼結了,就算沒有荊花又能如何,以齊進思的脾氣,糊里糊塗能結案就行,幹嘛要深究呀,她這條命也就保住了,可她卻把能讓自己無罪的證據,親口給推翻了!
楊澤啊地一聲,臉色大變,他先入為主,照搬書上的經驗,認定是魚湯和荊花相混,從而出現的問題,興奮之餘,竟忽視了樹上無花可落,荊花已經過了花期,早就凋謝了!
齊進思也是愣住,他看向荊樹,道:“沒花,那,那樹葉成不?”
可關鍵是,楊家大姐自己說了,沒有任何東西掉進了魚湯,別管是花還是葉。
大喜之後,便是大怒,齊進思喝道:“你是非要讓自己變成謀殺親夫的兇手嗎?這可真是應了那句話,自己給自己找罪受!”
楊家大姐嚇得不行,她是一個誠實的婦人,沒說謊的習慣罷了,可哪想到一句實話說出來,反而給自己添加了莫大的麻煩!
羅縣尉也道:“真是老實過頭了,這就是命啊!”
木根也搖頭嘆氣,完了,這回少東家也判斷錯了,這可咋辦吶!
楊澤卻呆呆看著荊樹,這案子竟和經典案例不同,那麼,會是怎麼一回事呢?
楊家大姐不過是帶了雞和魚而已,魚是年年有餘,雞是大吉大利,多好的口采,可是如不是魚有問題,那麼會是雞?那隻養了十年的絕版老公雞?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3-12-7 12:37 PM
第四十一章 實誠人
楊澤一沉默,齊進思可著急了,他趕緊把楊澤拉到一邊,小聲道:“小楊先生,這麼說這案子還結不了,這可如何是好,還有啥辦法沒有?”
楊澤皺著眉頭,心裡也有些茫然,本來妥妥的一件事,可現在卻由楊家大姐親口給推翻了,看來這案子還得接著重演才行。
他道:“讓我想想,讓我想想,齊大人莫要著急,辦法總是會有的!”
齊進思點頭道:“好好,能有辦法就成,你慢慢想,慢慢想。”
楊澤站在荊樹下,向遠處的農田望去,那裡的田地被成了一小塊一小塊的,每一塊不過二三十畝,估計一塊地就是一戶人家的,農田與農田之間有低矮的灌木叢,或者砂石地,總之沒有一塊農田是大片的,都分得很開。
他在這邊想辦法,那邊早就熱鬧得翻天了。剛才齊進思說了一通“結案陳詞”,引起的效果相當地震撼,不管是楊李兩家,還是看熱鬧的閑漢和村民,都被震住了,因為被震得太嚴重了,所以一時之間反應不過來,所以還沒來得及議論。
結果呢,只不過沉默了片刻功夫,那邊楊家大姐就把齊進思的結案陳詞給推翻了,不明真相的圍觀群眾,再次被震撼了一次,又是片刻功夫沒人說話。
可等他們反應過來後,轟地一下子,便開始議論起來,各自發表意見,而且個個說的話都很有道理,至少他們自己都認為是很有道理。
閑漢們尤其話多,他們是純粹看熱鬧的,事不關己,隨便發表議論,反正不管他們說得對不對,總不會有人找他們麻煩的。
有的閑漢道:“這個犯婦是不是腦袋有毛病啊,剛才齊大老爺不是說她沒事兒了麼,她順坡下驢,承認了就完事了唄,她竟然自己說不對,這不是腦袋被門給夾了麼,夾出毛病來了!”
有閑漢則道:“哪裡是腦袋被門夾了,明明是手指頭被夾了,所以才連帶著腦袋也一起犯糊塗。”
更有的閑漢道:“她不會是想殉夫吧,可也不能這麼個殉法兒啊,總得先把自己的清白證明了才成,那時再投河殉夫,也不遲啊!”
閑漢們說的都是楊家大姐傻,能躲過去的官司,幹嘛不躲過去,要換成是他們,沒理還得辯三分呢,何況人家官老爺都說沒罪了。
可李家村跟出來的村民卻和閑漢們說的不一樣,他們都是認識楊家大姐的,楊家大姐是什麼樣的人,他們都清楚的很。
有的村民道:“李家嫂子是個實誠人,從來不會說謊,要依我看,她說沒有害死大郎,那就是沒有害死,我信她。”
別的村民也都讚成,他們平常都叫楊家大姐為李家嫂子,楊家大姐平日里為人和善,和鄰居關係處的好,對丈夫李大郎更是體貼,說她害死丈夫,村民們大多數都是不信的。
楊哲老漢聽了村民的話,老淚縱橫,湊到了李樁的跟前,道:“親家公,要是我閨女害死了大郎,那剛才官老爺說她沒罪,她也就應了,可她卻沒有應承,這就說明她心中無愧,相信官老爺會還給他一個清白。”
李樁的老妻心軟,這麼多年來又是一直被楊家大姐伺候著,對這個兒媳婦很滿意,她道:“我們也希望大姐兒沒事啊,誰願意家裡出這麼大的事兒啊,這幾天都感天都要塌下來了!”說著,她不住地擦眼淚。
李樁自然也不希望沒了兒子,再沒了兒媳婦,可他卻不鬆口,只是道:“先別叫親家公,大姐兒有沒有事,咱們說了不算,要官府說才成! ”
楊哲的老妻這時也過來說情,李多男和李守田也過來,說他們的娘不會撒謊,她說沒害了爹爹,那就是沒害。
可李樁老漢只是別過了頭,不理會眾人,他的老妻見狀,也只能不再和楊哲老夫妻說話。
好半晌,楊澤才轉過頭,對齊進思道:“把案情重演完吧,也不差這一時半會兒的。”
齊進思道:“都依小楊先生的。”他現在把一切的希望都寄託在楊澤身上了,他不像是瓜州的司法官,反而楊澤才像。
招呼一聲,眾人再次行進,向遠處的農田走去。這裡的路已然不太好走,眾人只能一腳深,一腳淺地往前走,尤其是齊進思走了滿腳的泥,叫苦不迭,最後只能由羅縣尉上來巴結,背著他往前走。
所幸並不太遠,過不多時,便到了李家的田頭。李家的田地有三十來畝,在財主的眼裡,這點兒算不得什麼,可在普通農戶心中,這可是賴以為生的根本,土地是和命一樣重要的。
楊家大姐指向田地,道:“這便是我家的地,那日小婦人的先夫便蹲在田邊,等著小婦人給他送飯。”
楊澤看向地裡的莊稼,莊稼長勢極好,地裡也乾淨,沒有雜草,看得出那李大郎每日勞作,精心照料這塊田地,正是老百姓口中說的,好莊稼漢子。
楊澤走到田邊,在楊家大姐說的地方蹲了下來,隨即衝楊家大姐招了招手,道:“把飯籃子拿來,那天你是怎麼給丈夫拿的飯,你給我演試一下,就是照著學一遍,把我當成你丈夫李大郎。”
楊家大姐一愣,可她不敢多問什麼,只好走了過來,把籃子放在地上。
後邊,閑漢們大感興奮,道:“為什麼要照著學一遍,難道這位二老爺,想用鬼上身的招術,把李大郎的鬼魂引到他自己身上,然後讓鬼魂說出是誰害得自己?”
更有的閑漢衝齊進思叫了起來,道:“齊大人,等李大郎的鬼魂一上二老爺的身,你就可以審陰魂啦,要不要我們去給你請個道士來?香燭紙馬什麼的,要不要預備一些?”
齊進思目瞪口呆,他哪裡會審什麼陰魂,他要是見著鬼魂啥的,只能有兩種反應,一種是暈,一種是逃,但絕不會審!
楊澤看向咋咋呼呼的閑漢們,這幫人也太能聯想了,怎麼都想到鬼上身了,我和那李大郎長得很像嗎?那李大郎都四十,快當爺爺的人了,那如我這般青春年少!
楊家大姐也蹲在田邊,她先從籃子裡拿出那碗雞雜湯,捧給楊澤,道:“你先喝……小婦人的先夫是先喝的這碗雞雜湯。”
楊澤接過雞雜湯,問道:“為什麼要先喝這個,湯不應該是最後喝嗎?”
楊家大姐一愣,道:“湯應該是最後喝嗎?這個小婦人不知!那日因小婦人做的菜多了些,耽誤了時間,比往常來得晚來了,所以先夫肚子肌餓,他又最愛喝雞雜湯,所以便先把這碗雞雜湯全喝光,然後才開始吃飯的。”
楊澤哦了聲,他並沒有喝雞雜湯,就算是案情重演,也用不著真的在田邊吃頓飯,他把雞雜湯放下,又問道:“接著是吃魚吃飯,在吃飯菜的過程中,他可有什麼不適,有說過肚子不舒服嗎?”
楊家大姐搖了搖頭,道:“沒有,整頓飯他都吃得很高興,還說就快要抱孫子了,李家就要四世同堂,是大喜事!”說到這裡,她神色淒然,想起了丈夫臨終前的音容笑貌。
“這田裡怎麼只有你丈夫幹活,你兩個大兒子呢,為什麼不一塊幹活兒?”楊澤看向李多田和李守田。這兩個人都是年輕力壯,按理說田裡的活兒,他們也該來幹才對,哪有讓老爹一個人忙乎的道理。
李多田就站在旁邊,聽楊澤問話,他替母親回道:“回二老爺的話,我家在西邊還有一處坡田,那裡的活兒重,所以草民和二弟都在那邊幹活,由各自的媳婦兒送飯。”
楊澤指了指籃子,道:“也吃的這個?”
李多田搖頭道:“這雞和魚是給爹爹做壽用的,我們當小的哪能先吃,我們吃的是魚湯泡飯,還有些鹹菜。”
“你們也吃魚湯了?可有不舒服的感覺!”楊澤緊接問道。
李多田還是搖頭,道:“沒有,沒有不舒服的感覺,不但我們吃了魚湯,家里人也都吃了魚,誰也沒有不舒服的感覺。”
這下子,就連齊進思都聽出蹊蹺之處了,他走過來,也蹲下了身子,指著籃子裡的飯菜道:“他們都吃了魚和飯,都沒有事,那說明問題出在這雞上面啊,那隻養了十年的大公雞,才是此案的關鍵之處!”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3-12-7 12:38 PM
第四十二章 雞老不食
楊澤嗯了聲,道:“先別急著下結論,我再問問!”他站起身,向四周望瞭望,指著不遠處的另外幾塊田地,問楊家大姐道:“這裡也是有農人耕種的,會不會他們給你丈夫吃食?比如自家做的小點心什麼的?”
齊進思看楊澤站起來,他趕緊也站起來,道:“來人啊,速速將那幾塊地的主人叫來,問問他們有沒有給李大郎吃的東西的!”
楊家大姐卻道:“都問過了,都說沒有。再說,小婦人的先夫從不吃別人家的東西,怕欠人情,他常說欠了人情,終究是要還的,那還不如不欠。”
楊澤長舒了口氣,道:“既是如此,那麼範圍就又縮小了,看來極有可能和那隻老公雞有關。”
齊進思看他舒了口氣,忍耐不住,也跟著舒了一口氣,道:“是啊,只跟那隻老公雞有關了。你說說你們老李家,把一隻雞養十年,還真是讓人費解啊!”
楊澤問李多田道:“你們在吃了那隻老公雞之後,有什麼不舒服的反應麼?”
問完這句,他忽地想到,一定也是沒有不良反應的,魚和雞一起吃的,那麼如有不良反應,可是分不出到底是因為哪種食物引發的,李多田剛才可說了,吃魚後沒有不舒服的感覺,那麼也證明吃雞後,同樣沒有不良反應。
誰知,李多田卻說了一句讓他大吃一驚的話。李多田道:“回二老爺的話,我們全家人,除了我爹之外,誰也沒有吃那隻大公雞啊!”
楊澤大吃一驚,道:“這你怎麼不早說,你們沒有吃那隻老公雞?怎麼會這樣!”
李多田忙道:“那老公雞是要等我爹晚上回來後一起吃的啊,可晚上……可晚上我爹就出事了,我們見他過了時辰還沒回家,便來尋找,見他已經……他已經……”語音哽咽,但意思別人都聽懂了。
楊澤道:“因為出了事,你們便沒有心思吃雞了!那,那隻老公雞可曾扔掉,現在在哪裡?”
“自然還在家裡放著,是放在井裡的,井裡涼快!”李多田道。
這時,在旁圍觀的人都明白了,問題十有七八出在那隻老公雞身上,只是不知為什麼會出在雞身上,是因為那隻雞老得不像話了麼?
楊澤叫道:“我明白了,我明白了,雞雜湯,老公雞……快快,去李家找那隻老公雞!”說著話,他從原路飛跑著趕回李家村。
就像是在一片黑暗之中,突然出現了一道閃光,楊澤感覺自己抓到了整個案子的關鍵之處,如果他沒有料錯,那麼這案子馬上就可以破解了。
楊澤這一飛跑,齊進思又想跟著有樣學樣,也想飛跑,可跑了兩步才想起來了,自己都快七十了,哪還跑得動!他叫道:“老羅,快來背本官一程,你年輕力壯,可莫要愛惜力氣!”
羅縣尉叫道:“好好,就由卑職來背齊大人!”有這種拍上司馬屁的機會,他豈能放過,別看齊進思馬上就要致仕退休了,可在臨回老家之前,只要替他說上幾句好話,這便宜就夠他受用的了。
羅縣尉背上齊進思,在後面跟著楊澤飛跑,而差役們忙押上楊家大姐,也跟在後面跑,楊家大姐跑得不快,差役們便大聲催促,最後還是李多田過來,背起母親,也往家跑,李家和楊家的人都跟著!
見當官的都開始狂奔了,閑漢們立即大叫大嚷起來,深怕被落下,看不到熱鬧,呼呼啦啦地也跟著跑了起來,有的閑漢幹正事兒不行,可跑起路來卻飛快,片刻的功夫,竟然超過了羅縣尉他們,甚至連楊澤都跑不過他們!
一路上,村落裡的百姓,還有路邊地里幹活兒的農人,忽地看到路上浩浩蕩盪地奔過一群人去,有當官的,還有普通百姓,一個個跑得呼哧呼哧地,也不知是要幹嘛去!
看到這種情況的人都驚訝的不得了,互相打聽,這是怎麼啦,是發生什麼大事了?
有鋤地的農人問道:“不會是胡人入侵,要打仗了嗎?可胡人離咱們這遠著呢,再說都多少年不打仗了!”
更有想像力豐富的人道:“不會是打仗。要不,是不是刺史大人死啦?前段時間他不是得病了麼,哎呀,刺史死了,這可是不得了的大事!”
甚至還有人叫道:“哪兒著火了,哪兒著火了?”
楊澤一口氣跑回了李家,進門就叫道:“那隻老公雞呢……啊,家裡沒人!”他大步便往廚房奔去,進了廚房便是一通亂翻,可卻看到那隻老公雞,不知李家的人把它藏到哪裡去了。
這時,後面的羅縣尉也背著齊進思跑進了院子,這回羅縣尉可出了大力氣了,二里來地,硬是沒歇,一口氣背著齊進思跑了回來。
齊進思從羅縣尉的背上下來,見楊澤在廚房裡亂翻,他嗨了一聲,道:“小楊先生,你去廚房翻什麼呀!井裡,井裡,天這麼熱,那收拾好的食材,自要要放在井裡的啊,放在廚房裡,不得臭了啊!”
楊澤忙出了廚房,道:“跑得太快,竟把井的事兒給忘了!”
這時候,李家的二兒子李守田也跑了回來,後面還跟著進來一大群的閑漢,李守田到了井邊,從裡面提出一個籃子,籃子裡面有個大荷葉包,找開荷葉包,露出了隻大公雞,這雞已被煮熟,籃子裡面還有一隻碗,裡面盛的是雞湯。
古代沒有冰箱,天氣熱的時候怕食物壞掉,所以便用繩子吊住籃子,把食物放入井中,當然並不是沒入水里,而是放在水上面,起到降溫保鮮的作用,湯和雞分開放,更是可以放得久一些。
這時候,後面楊家和李家的人也到了,李守田背著楊家大姐也回來了,眾人都等在院裡,看著井邊放著的那隻老公雞!
楊澤長長地吸了口氣,慢慢吐出,對眾人說道:“大家靜一靜,先聽我說。我先把結果說出來,然後咱們驗證,如果驗證之後,和我說的結果一樣,那麼就證明問題出在這隻老公雞上,也就能證明楊家大姐無罪了,如果驗證之後,和我說的不一樣,那咱們再審這案子,直到審出個明白來!”
這點大家倒是沒有異意,不管是誰,都安靜下來,一起看著楊澤,等他說結果。
楊澤指向那隻老公雞,道:“我曾聽人言,說是'雞老不食,夏不食雞',但我從來沒有把這話放在心上過。這主要是因為很少有人家能把一隻公雞養到十年,養個三五年已經很了不得了,雞要是太老了,肉也不好吃,尋常百姓人家沒點兒特殊原因,哪可能這麼浪費!”
眾人一起點頭,這話說得對,自家養雞,母雞是用來下蛋的,但就算是下蛋的母雞,養個三年五載的,也成老母雞了,不會再養下去,至於說到公雞,當年養的吃著才鮮嫩,就算需要公雞配母雞,可也不會養太久的,養上十年,的確是只有李家的這隻老公雞了,活的年頭真夠長的,簡直稱得上是壽終正寢了。
楊澤又道:“任誰家養一隻雞,還是公雞,也不會拿糧食餵牠,都是讓它自己到處找食兒吃的,對吧?”
眾人又一起點頭,李多田不但點頭,還道:“我家這隻老公雞,每次放出去找食,都是吃得飽飽的回來,而且特別會找活食兒,所以長得比別家的公雞都大,毛色也好,它一叫起來,整個村子都能聽見!”
楊澤道:“你說它特別會找活食兒,那它必常吃蜈蚣百蟲,又活得年頭久了,體內必蓄積了大量的毒素,我說毒素就是毒蟲的毒,都跑到它的身上去了,所以它的肉也有毒了,一吃就會中毒,尤其是雞雜,想來毒素更多!”
眾人又一起點頭,齊進思一拍大腿,叫道:“對啊,本官也想起來了,書上有過這方面的記載,曾有宮廷秘案就是這個!”
楊澤也看向了他,他說的雞毒,是從醫學的角度上講的,可卻不知還真有這樣的案子發生過。
齊大老爺糊塗一世,可今天卻明白一時了,他道:“在前朝,不不,在前前前朝,那時皇宮裡有位太子,得了好幾年的胃病,怎麼也治不好,都快病得要死了,這時候有一位名醫進宮給他看病,說太子是中了毒。因為這太子特別愛吃雞,所以宮裡的廚子就天天給他做雞吃,所以中了雞毒,就是因為廚子做的雞,是由毒蟲餵養大的,所以肉裡有毒,但廚師怕雞毒太重,太子暴死,皇帝會追查,所以做的雞,都是當年的雞,毒性不重,太子長年吃這種雞,雞毒積累,便得了胃病。”
眾人大奇,這廚子乾嘛要害太子?
齊進思道:“不是廚子要害太子,而是太子的弟弟要害哥哥,哥哥死了,他好當太子啊,又怕哥哥暴死,查到他的頭上,他無法繼承大位,所以便用這了這慢法子,這樣太子死了,也是得胃病死的,沒人會懷疑啊!這都是寫在書上的,白紙黑字,絕對錯不了!”
李樁老漢聽了齊進思的話,喃喃地道:“天下竟有這等殺人方法,那我家養雞十年,豈不是養出個毒物來!”
楊澤嘆口氣,道:“這便是命啊,想不認這個命都不成!”他用荷葉包在雞上,扯下一隻雞腿,道:“誰去找條狗來……嗯,估計誰家也捨不得,狗可是用來看家護院的,那誰能賣條狗給我們,一貫錢,這錢我出!”
齊進思忙道:“豈能讓小楊先生出錢,這錢公家出。誰家賣狗?一貫錢啊,可不少了,買兩條都夠了!”
自有閑漢應承,跑出院子,過不多時就抓回一條狗來,也不知是誰家的狗,這麼倒霉,被閑漢給順了。
楊澤把雞腿扔給那狗,那狗見了這般好東西,自然咬在嘴里大吃,片刻功夫便吃了個精光,楊澤又把整隻老公雞都餵了它,那狗自然不會客氣,一會兒便把整隻雞都吃光了。
眾人一起看著那狗,楊家的人,還有李家的人,都很緊張,楊家大姐更是如此,能不能證明她是無罪的,不用被砍頭,都取決於現在了!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3-12-7 12:39 PM
第四十三章 洗冤
那狗吃完了老公雞,舌頭伸出,舔著嘴巴,搖頭擺尾,就往院外走。眾人看著它,誰也沒攔著,任它走出了院子。
見那狗出了院子,齊進思忙道:“快快,跟上它,看看它去哪兒!”說著,他親自跟了出去,就跟在那狗的尾巴後面。
楊澤卻道:“這是誰家的狗,有沒有說好價錢?可莫要主人家捨不得,這狗要是死了,主人說官府欺負人,那可麻煩了!”
羅縣尉在旁道:“小楊先生莫要有如此擔心,莫說是買他們的狗,就算是強徵,又能如何,誰要是不服,徭役加倍,看他服不服!”
那抓狗來的閑漢巴結著上來,很以能和二老爺說上話為榮,他道:“二老爺不用擔心,這狗看起來像是條野狗,不是從別人家院子裡頭抓出來的。”
眾人都跟著那狗出了院子,那狗去哪兒,眾人就跟著走到哪兒。
看起來真的是條野狗,不知是從哪裡竄到李家村的,村民沒有認領的,而那狗在村子裡走走停停,一會聞聞這兒,一會聞聞那兒,走到牆角時,還劈開腿撒泡尿,看樣子這狗是吃飽了,滿村子溜達,消化食兒呢!
眾人只能跟著,也沒別的辦法。整個村子裡,只要沒外出的,都知道這事了,滿村的人都跟了上來,再加上官差和閑漢,足足二百多人,全都默不作聲,生怕打擾那狗溜達,安安靜靜地跟著,一直跟出了李家村。
這狗仍舊走走停停,過不多時,走到了一棵大樹下,找了個陰涼的地方,這狗趴到了樹下,伸出舌頭,呼哧呼哧地喘氣,它看著不遠處的眾人。可能這狗也納悶兒,今天咋這麼多人跟著它呢,幸虧沒有人拿打狗棒!
狗是趴到蔭涼地方了,可眾人卻都站在太陽底下,流著汗,繼續看著那狗,可這狗似乎吃飽了,又溜達夠了,有點累了,所以乾脆躺到了地上,閉上眼睛,竟然開始睡覺了!
二百多號人眼睜睜地看著那狗睡覺,誰也不動地方,就算口渴了,都不離開找水喝,深怕前排的位置讓人佔了。
這時,天色已然不早,已有農人開始收工回家,他們路過這裡時,見好大一群人,圍著一棵樹站著,不知在幹什麼。於是,出於從眾心理,他們也在外圍站著,踮腳伸脖子,往裡面看。
有的人問道:“哎,你們這是乾嘛呢,看啥呢?”
前排的人回答道:“看狗呢,樹底下有條狗。”
那人又問:“狗有什麼好看的?那是條什麼狗?”
“一條睡覺的狗,官老爺們在看,咱們當然也要跟著看了!”
問話的人噝了一聲,官老爺在看一條睡覺的狗,此事定有玄機,這麼高深的事,自己也當看看。於是乎,圍觀群眾越來越多,里三層外三層,眾人連回家吃飯都顧不上了,非要在此等出個結果來不可。
人群的最前排,齊進思額頭上的汗水流了下來,他擦了把汗,小聲對楊澤道:“似乎有點兒不對勁啊,這狗吃了那老公雞,怎麼一點兒反應沒有,是不是問題不是出在那老雞的身上,雞肉無毒?”
楊澤也是滿頭大汗,他道:“再等等看,可能沒消化完呢!”
不遠處,楊家大姐的心越來越涼,那狗沒事,就等於她有事了,如果再查不出原因,那麼她的冤屈就更不能洗刷,不但要被處死,名聲也會敗壞,做為母親,她現在想的不是自己死活,而是自己孩子的。
如果她被定罪,那麼孩子們怎麼辦,有了個謀殺親夫的母親,兒子們一輩子都抬不起頭做人,即將出生的小孫子以後也難以做人,甚至連良家子的身份都沒有了。
這時,她的小兒子擠到了身邊,抬頭道:“娘,咱們還不回家麼?”
楊家大姐蹲下身子,對幼子道:“娘要出遠門,去很遠的地方,以後可能再不能回家了,乖兒,你以後要聽祖父祖母和哥哥們的話,多讀點兒書,別像爹娘似的,做個睜眼瞎。”
小兒子卻拉著她,哭道:“娘為什麼不能再回家,兒不讓娘走,兒不讓娘走!”
大兒子李多田,還有二兒子李守田也圍了過來,他們的媳婦兒也都過來了,大兒媳婦還挺著大肚子。
兒子兒媳婦都給楊家大姐跪下,他們也感覺案子可能真查不出啥來了,那狗到現在都沒動靜,還一副吃飽了就睡的舒服模樣,可這也就意味著母親要被定罪了,做兒子的哪有不傷心之理,喪父之後又要喪母,人生悲劇不過如此。
一家人哭了起來,李多田哭道:“娘,給沒出生的孫子起個名兒吧!”
李守田也道:“娘,不管官府怎麼判,你都是我們的好娘親,我們是絕不相信你害了爹爹的!”
李家大娘這時也過來了,她此時也是老淚縱橫,家裡出了這種慘事,兒子沒了,媳婦也要沒了,她年紀又大了,這幾日真是強挺著過來的。
李家大娘拉過楊家大姐的手,看著她手上的傷,哭道:“大姐兒,你自從嫁到我李家,對我們老兩口一直都孝順,對大郎也好,沒想到會出現在這事兒,婆婆雖然年紀大了,可心裡不糊塗,我就感覺這事兒不是你做的,只要說得清楚,咱們還是一家人。”
楊哲老夫妻也過來了,圍著女兒哭啼,他們也不信女兒會害了丈夫,可現在事情卻說不清楚,他們傷心到了極點。
就在他們的旁邊,站著李樁老漢,他一直沒有過來,只是看著樹下,聽到家人哭啼,他慢慢轉過頭,看向兒媳婦,又看向老伴和孫子。看了好半晌,忽地他像下了很大決心似的,一跺腳,重重喘了幾口氣,向齊進思走了過來。
到了跟前,李樁老漢對齊進思行禮,大聲道:“大老爺,這案子我們不告了,我們撤回狀子,民不舉官不究,我們李家的事,我們李家自己解決!”
齊進思大喜,能撤訴最好,他道:“莫非你要開祠堂,把事情交給宗族處理?”
李樁仍舊搖頭:“不開祠堂,我們自己家的事,我們自己管,不用別人管。”
楊澤奇道:“先前你不是一定要告麼,現在怎麼變卦了?”
李樁道:“先前大郎出了事,草民心裡悲痛,想得偏激了些,可現在冷靜下來了,就和先前想的不一樣了,兒媳婦在我家多年,什麼品性我們哪能不知道,這事兒不會是她做的,所以不告了!”
齊進思大喜過望,能有這種結局,那是最好的,他拍手道:“好好,就是這麼個話,你撤訴,我們就放了你兒媳婦,此事就此作罷!”
他深怕李樁老漢反悔,拉著楊澤,對羅縣尉等人道:“回衙回衙,這就走吧!快把李楊氏放了,讓他們一家團聚!”
羅縣尉自然不會多話,上司有令,豈敢不從,差役們也怕麻煩,所謂無事最好,這場官司裡他們又不能敲到什麼好處,能早點回家老婆孩子熱炕頭,他們哪還能多話!
官差們正要拍屁股走人,可那一大群看熱鬧的閑漢不干了,他們大老遠的出城看熱鬧,看在別人眼裡是吃飽了撐的,閒的沒事,可在他們自己的眼裡,看熱鬧也是需要體力的,大家可是很辛苦的!
有的閑漢叫了起來:“齊大人,怎麼這就走了,那狗怎麼辦,它可還沒醒呢!”
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齊進思正著急走呢,竟然還有人跟他提狗的事!這回齊大老爺可不忍了,立時拿出官威,回頭喝道:“大膽刁民,竟敢胡言亂語,剛才是誰叫喊的,站出說話,讓本官看看你是誰!”
多嘴的閑漢在人群裡敢亂叫,可要讓他出來說話,那他就沒這個膽子,好刁民不跟壞大官置氣,你讓我出來,我偏不出來,看你能咋地!
齊進思哼了聲,轉身道:“走走,回城去,這地方本官是一會兒也不想多待了!”
楊澤也看了那狗一眼,這麼半天,那狗竟然一動也沒動,看樣子睡得沉沉的,這麼多人圍在旁邊,大呼小叫的,都沒把它驚動,連抬頭看看人群都沒有。
李家都不告了,楊澤自然也不會多事,和楊家大姐又沒什麼仇怨,幹嘛非得把人家往死裡弄,人家母慈子孝,只要自家人不願意追究,那這案子也就到此為止了。
楊澤和齊進思等人,離開大樹,往李家村走回,打算坐馬車趕回瓜州城。
就在這時候,忽聽後面有人大叫道:“哎呀,這狗死了,這狗早就死了,還以為它在睡覺呢,怪不得這麼半天一直動也不動!”
楊澤和齊進思同時停下腳步,回頭望去,就見大樹底下,站著好幾個閑漢,其中一個還把那狗給提了起來,抓著尾巴把狗提到半空,不停地晃動,邊晃動還邊嚷嚷!
楊澤道:“怎麼回事兒,回去看看。”說著,他快步往大樹返回。
齊進思也是大喜,也跟著往回走。那狗死了,就說明老公雞還是有毒的,這也就等於直接證明了李楊氏沒有謀殺親夫,她的的確確是被冤枉的,要真是這樣,那他豈不就算是給一個冤案翻案了嘛,這可是大功勞,也足以在他仕途的終點,得到一個青天的稱號了!
原來,那些閑漢沒看到啥大熱鬧,白出城跑了一趟,感覺很吃虧,也不知他們怎麼會有這種感覺,又沒人逼他們來,不知虧在何處。既然覺得吃虧,就得撈點本錢回來,所以有幾個閑漢見官差們都走了,便去抓那狗,打算抓回去吃頓狗肉,這趟城不就算是沒白出來麼!
可他們幾個到樹下,先是踢了那狗一腳,可那狗卻沒起來汪汪叫,身子歪到了一邊,閑漢倒也不怕被狗咬,上去就給那狗按住,卻發現這狗的身體已經冷了,已然斃命,閑漢這才把它提起來,大叫大嚷。
楊澤跑到跟前,仔細看那狗,見這狗雖然還沒有僵硬,可早就氣息全無,已經死去多時了!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3-12-7 12:40 PM
第四十四章 舉薦
齊進思也跟過來,看過之後,他拍手笑道:“怪不得它一動不動,還以為它睡著了,竟然是死了,這豈不是等於吃飽了就睡,一睡不醒,這是壽終正寢啊!”
楊澤鬆了口氣,此時卻有些害怕,幸虧這狗是死在睡夢中的,要是中了毒後發瘋亂咬人,那可就糟糕了,這年頭可沒法預防狂犬病。
李樁老漢大叫一聲,他從閑漢手裡搶過那狗,使勁晃了晃,喃喃地道:“真的死了,這麼說我們真的是冤枉大姐兒,竟真的是我們錯了! ”
楊澤安慰他道:“並未錯得離譜儿,你們不是最後撤回狀子了麼,這就是對你們儿媳婦最大的信任啊!”
楊哲老漢這時也過來,給楊澤和齊進思作揖,萬分感謝官老爺們的英明,免了他們女兒所受的不白之冤。
楊家大姐這時也過來,深深萬福,她早知這場官司說了算的不是那位官架子極大的齊大老爺,而是眼前這位被人叫做小楊先生的年輕人。雖然她的婆家撤回了狀子,不再告她,可事情沒有最終弄明白,她以後還是會被鄉親鄰居們猜疑,說不定過些日子,就會有閒言碎語傳出來,仍會給李家和楊家造成傷害。
可現在案情弄明白了,她所有的嫌疑都清洗得乾乾淨淨,而且沒有後患,她豈能不感謝楊澤,這情同再造之恩啊!
楊家大姐道:“多謝小楊先生大恩,這份恩情小婦人實在是報答不完,只能在家中立上長生牌,求老天爺保祐小楊先生,長命百歲,公侯萬代!”
楊澤卻擺了擺手,道:“謝我做甚,如果要謝,你就謝謝這條狗吧,它也算是義犬了,如不是它,你的冤情還真法洗刷掉呢,它的一條命,救了你的命啊!要依我說,把它火花了,立個義犬墓,多給它上幾柱香,囑咐它下輩子託生成人,這才是應該的。”
他怕狗肉有毒,萬一被不明真相的人給撿去吃了,那豈不是也要中毒,所以說要把它火化。
楊家大姐聽了,果然對那狗投去感激的眼神,雖然這狗隻是條野狗,這年頭也沒人把狗當回事兒,可再怎麼說這狗也對她有恩,她接過那狗,抱在懷裡,道:“小婦人這就去把它火化,給它找塊好地方埋了!”
楊家和李家的人都說應該如此,這是一條義犬!
這案子破的皆大歡喜,而且一波三折,這熱鬧絕對讓眾人看得值,估計以後幾年時間內,都會被人津津樂道。
這回楊澤和齊進思才真的回了城,一路之上,齊進思老臉樂成了一朵花,興奮無比,不住地說他要親自寫卷宗,上報給林州的魏侯,相信魏侯也會對此案破得如此圓滿,大加讚賞。之後,他又感慨,可惜自己就要致仕回家了,要不然就憑這個案子,他非得升上一級不可。
齊進思心裡還有話,但卻不能和楊澤明說,他尋思這案子破的,必會討得京城裡貴人的歡心,說不定還會有賞賜,只可惜他領不到賞賜了,只能便宜韓盤和向成衛了!
車馬回到瓜州,楊澤半路下車,帶著木根回自己的宅子去了,而齊進思則直奔衙門,他要好好琢磨一下,連夜寫出案卷,把自己好生吹噓一番,他升官是不指望的,但如果能在致仕之前,給兒孫討個蔭封,那豈不是大好事麼!
案子破了,衙門裡自有韓盤和向成衛的親信,趁著城門沒關,快馬加鞭地出了城,跑去給兩位大人送信,讓他們不用躲了,趕緊回來搶功勞吧!
第二天一早,韓盤和向成衛就都回來了,只不過兩人不是去的一個地方,回來時也不是走的一個城門,兩人沒有碰上,可他們卻從手下人嘴裡得知,這案子是在楊澤的指導下破案的,而且破得堪稱完美,所以他倆一回城,都不先回衙門,不著急見齊進思,而是同時跑去見楊澤,要先聽聽楊澤的解釋。
向成衛先到的楊澤家,他只帶了兩個隨從,到了楊家大宅,向成衛問道:“就是這裡嗎?”
那給他報信兒的隨從道:“小的打聽清楚了,就是這裡,是那個馬登高送他的宅子,小楊先生已經搬進來了。”
向成衛嗯了聲,他當然知道是馬登高送的宅子,只不過是頭一回來這里而已,他跳下馬,來到門前,敲了幾下門,叫道:“小楊先生,已然日上三桿,可還高枕安臥乎?”
裡面沒人回答,向成衛心想:“難不成真的還在睡覺?”砰砰砰地,又敲了好幾下。
院里傳出聲音,有人道:“誰啊,大清早的就不安生,可是又有案子請我們少東家去破嗎?”
大門吱嘎一聲打開,裡面出來個半大小子,一臉的瞌睡,還在打呵欠,正是小學徒木根。木根一見是向成衛,頓時一咧嘴,也不打瞌睡了,叫道:“原來是向大人,快快請進。少東家,向大人來了!”
向成衛心裡有事,他搶步進了院子,道:“小楊先生住的哪間房?”話剛問完,就見楊澤光膀子從正房的窗子裡探出身來,他忙道:“原來在這裡!”大步到了房門前,推門就進。
楊澤還在床上沒起來呢,叫道:“喂喂,向大人,還請稍等,等學生穿上衣服!”
向成衛笑道:“都是男人,沒啥不方便的!”他竟然自顧自地坐到了床邊。
楊澤噝地抽了口涼氣,這位向大人不會對自己有什麼想法吧,看本少東家細皮嫩肉的……這個調調兒,我可是受不了的!
向成衛才不管楊澤怎麼想呢,他直截了當地道:“小楊先生,我昨天出城,今早回來,一進城就立即來你這裡了,主要是有事相詢。”
楊澤忙道:“有什麼急事嗎?”他可不知楊家大姐的案子,對官員們有多麼的重要,更不知因為這個案子,向成衛還特地躲出了城去。
向成衛道:“昨天你可是協助齊進思破了一個案子,是關於謀殺親夫的,是你出的主意嗎,所以齊老頭兒才破了案子?”他相當地緊張,很著急地要得到確切的答案,要楊澤親口承認。
楊澤啊了聲,原來是為了這個,這案子很重要嗎,竟然勞長史大人大清早的就跑來。他點頭道:“是有這麼回事,破案子的過程中,學生用了案情重演,這才幫齊大人破了案子,學生其實沒什麼功勞……”
“不用謙虛,以咱們的交情,說這些虛的干嘛!”向成衛打斷楊澤的話,又道:“案情重演,這個倒是頭一回聽說,等會兒你好生為我解說解說。”
頓了頓,稍稍猶豫一下,向成衛道:“我聽手下人說,此案在你說的那個重演過程中,很多人都看到了,相信今天就會被傳揚開來。我有一事相求,還望小楊先生一定要答應。”
楊澤道:“這個,我……學生沒什麼本事,不知向大人……”他可不敢立即答應,看向成衛鄭重的樣子,所求之事想必不小。
向成衛猛地冒出一句話來:“我打算舉薦小楊先生為官,那齊老頭兒不是要致仕了麼,他的位子,就由你接!”
楊澤大吃一驚,那齊進思可是瓜州司法曹,正七品的官位,這也就是在瓜州城裡,要是放到外縣,那可就是一縣的縣令,自己哪有本事,一下子就當上縣令的!
楊澤道:“向大人,這個……這個不是你求我吧,許我官位,該是我求你才對啊!”
向成衛嘿嘿笑兩聲道:“咱們長話短說,憑咱倆的交情,還用得著藏著掖著麼!我只求小楊先生,你能不能對外宣稱,說那案情重演的想法,是和我商量之後,這才得出的,只因我當時不在城裡,所以便由你協助齊老頭兒破的案子?當然,我也不會虧待齊老頭兒的,該他得的,照得不誤。”
原來如此,楊澤立時就明白了,向成衛是要搶齊進思的功勞,只要自己對別人說,案情重演是向成衛的主意,那齊進思就不得不把這個寫進案卷之中,齊進思一個馬上就要致仕的人,搶功勞哪可能搶得過向成衛,向成衛可是實權長史,瓜州城裡的第二號人物。
這個對楊澤來講,只不過幾句話的事,有啥能不答應的,他道:“向大人說得哪裡話來,這案情重演本來就是咱們共同研究出來的嘛!”
聽楊澤答應,向成衛喜出望外,道:“好好,我就知道小楊先生重情義,講交情。那咱們就說說這案情重演,具體是怎麼個重演法兒?”
楊澤正要解說,可這時大門外又有人敲門,而且敲得也是砰砰作響,就和剛才向成衛敲門一樣!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3-12-7 12:42 PM
第四十五章 搶功勞
就聽門外有人叫道:“小楊先生,你起床了嗎?本官特來看你,還帶了早餐來,來和你一起享用!咦,你們怎麼也在這裡,你們來幹什麼?啊,向長史也來了,竟比本官來得還快!”
聽這人的聲音,竟是刺史韓盤。韓盤雖然來得晚了,可卻帶了早餐來,而且還看到了外面的向成衛隨從。
木根忙又要去開大門,但不等他到門口,大門便開了,剛才沒有上門閂,韓盤一推便開,自顧自地走了進來,手裡還提著了個大食盒。
屋裡,楊澤看了眼向成衛,向成衛乾笑一聲,小聲道:“看來,研究重演的事兒,得多一個人了!”
向成衛站起身,推開屋門,笑道:“韓大人,你也回城了,看來咱們是腳前腳後啊!”
韓盤先沖他點了下頭,又看了眼院子裡,見只有木根一個人,便道:“少年人,出去給我們買碗羊湯來,順便把大門關上。”
木根也不傻,聽明白了這話,看來這兩人是有話和少東家說,嫌自己礙眼了。他很知趣地答應一聲,出去把大門關上了。
韓盤走到向成衛的跟前,先看了眼正房,道:“小楊先生在裡面?”
楊澤在屋裡正穿衣服呢,他可怕韓盤像向成衛那樣,直接就進屋,他還光著膀子呢,連被兩個老男人看了,這個不太美妙,晚上會做惡夢的。
聽韓盤在外面問話,他道:“學生在屋裡,怠慢兩位大人了,學生這就出來。”
韓盤卻道:“不急,不急。”和楊澤說完,他便對向成衛小聲道:“你怎麼來這麼早?”
“你來得也不晚啊!”向成衛道。
韓盤又道:“可是因為昨天的案子?”
“也因為不了別的啊!”向成衛笑道。
韓盤也嘿嘿笑了兩聲,向屋那邊努努嘴,道:“答應了?”
“當然答應了。我許他暫代齊老頭兒的位置!”向成衛說道。
“很好,我本來也有這個打算!”韓盤笑道。
向成衛道:“那麼,咱們一起?”
“一起,自然一起,你我兄弟,有福同享,有難同當!”韓盤道。
兩人心照不宣,他二人同時躲出城去,又同時跑回來,躲出去是要把黑鍋給齊進思背,跑回來是要搶齊進思的功勞,人在官場飄,哪能不挨刀,他二人可是拿刀的,不是挨刀的,自然一切都好商量。
楊澤穿戴整齊,出了屋子,衝韓盤拱手行禮,道:“韓大人,要是有事,你叫學生一聲,學生便去見你了,怎好勞你來學生這蝸居呢!”
韓盤笑道:“這可不算是蝸居了,看來馬登高很會做人,送了你這麼座大宅子,他很會做人啊,讓人都沒法再沖他發火,只會念他的好處。”
這是比較含蓄的暗示了,楊澤兩世為人,哪有聽不明白的道理。他忙道:“馬大人是醫界的老前輩,學生有很多東西要向他學習,比如這會做人的訣竅,學生就要向他看齊的。”
這也是比較含蓄的應承了,韓盤自然聽得明白。
向成衛卻道:“韓大人未來之前,我就和小楊先生把話都挑明了,韓大人不必再試探了。不如咱們現在就一起研究一下案情重演,然後回衙,寫一份報告,送呈魏侯的案頭。”
“正該如此!來來,咱們邊吃邊研究,這個……這個案情重演,很是複雜,咱們得好好研究一下才行!”韓盤道。
韓盤心中歡喜,他一直都想著回京為官,可不管怎麼走門路,總是不太管用,只能等待機會。可這次用不著再等機會了,機會這不就自己送上門來了麼。楊家大姐謀殺親夫一案,竟然由壞事,就成了好事。
如果他把這案子的案卷好好寫寫,那麼必會一路送呈到刑部,那位手中有權的公主看到這案子,說不定會大喜,以此來向別人說,她的駙馬也是因為吃錯了東西死的,而非不明不白的暴死,怎麼編是她的事,別人信不信都無所謂,反正藉此機會,他能攀上公主這棵大樹,那真是有所謂的了,要是公主能把他召回京,讓他幫著宣傳宣傳,那他不就青雲直上了麼,公主豈有虧了他之理。
這事,向成衛也是喜歡,從前他一直以為自己再沒有在官場上進步的可能了,但這次卻有了機會,升官的訣竅能不能幹,而是上面有沒有人,只要上面有人,升官還不是小事一樁麼,韓盤能抱貴人的大腿,他又何嘗不能!
三人坐在院裡的石桌旁,楊澤把案情重演的事說了一遍,沒什麼複雜的,韓向兩人一聽就懂。
聽完了,韓盤拍手道:“這方法很簡單啊,以前竟沒有人想到過,用此方法破案,效率可大大提高,如果推廣開來,怕是會有無數冤案,會由此而破,無數蒙冤受屈的人,由於而恢復清白之身啊!”
向成衛也道:“可不正是,需當要好好的推廣開來才行,此事當報給魏侯知曉,再上報京城刑部,最後由皇上御筆親批,讓天下各州縣的官員學習效仿才好!”
兩人互相一眼,都看到了對方眼中的火熱,這簡直是名利雙收的大好事,他二人既能得到名,又可得到利,官途光明一片!
他們又看向楊澤,當然,楊澤是要被好好酬謝的,這位少年郎把一場好大的功勞送到他們手裡,如果不好好酬謝一番,哪可太對不起良心了,他二人良心雖然不是很多,還是有的,這點毋庸置疑。
韓盤站起身,道:“向大人,咱們這便回衙吧,商量一下那案卷該怎麼寫。小楊先生,你且用早餐,且在家等候,不出一天日,便有好消息上門。 ”說罷,他哈哈大笑,同向成衛出門走了。
木根從門外跑了進來,問道:“少東家,咋樣,大人們和你說啥了?”
楊澤沖他笑道:“他們看上你了,說你機靈又強壯,所以打算把你送入軍,派到北方去打胡人,建功立業,怎麼樣,你開心不?”
木根臉兒一綠:“我,我還不到參軍的年紀,去打胡人的機會,還是留給別人吧!”
“來,吃飯吧,餓了沒?”楊澤打開食盒,露出了裡面的飯菜。
木根坐了下來,道:“餓了。”他給楊澤盛了碗粥,可仍是很擔心地問道:“少東家,大人們真的說要讓我去當兵啊?”
楊澤很鄭重地道:“真的,幹嘛騙你,這是大人們看重你,對你很重視,要送你個前程,所以才要讓你去當兵的啊!當然,前提是你得能活著回來!”
小學徒信以為真,立即便有了心事,這頓早飯吃得心事重重,看在楊澤的眼裡,只感好笑,可卻並不和他說明,讓這小學徒著急去,免得再多嘴多舌的問別的事。
且說韓盤和向成衛回了衙門,他倆直入花廳,也不吃飯,派人去找齊進思,讓齊進思立即來見他二人。
公事房中,齊進思一夜未眠,眼睛熬得痛紅,他畢竟年紀大了,費了一整夜的腦筋,才想出了一篇花團錦簇的好文章,把自己十足十的一通猛吹,案卷裡自然也提到了楊澤,他早就知道楊澤治好魏侯長公子的病,有了這層關係,他自然得替楊澤說上兩句好話,魏侯一高興,他能得的賞賜,不也會多些麼。
直到了早上,他才把案卷寫好,吹乾墨跡,又從頭檢查了一遍,心想:“正好趁韓盤和向成衛這兩個混蛋沒回來,我早早把捲宗送到林州去,搶到頭一功,等他們回來,生米已然煮成熟飯,反正我也要致仕回老家了,也不怕得罪他們,他們有黑鍋讓我背,現在有了好處,我也不分給他們。”
正想要叫人把案卷送走,卻有差役來報,說刺史和長史兩位大人回來了,現在在花廳裡,讓他即刻去回話。
齊進思大吃一驚,這兩位上司這麼快就跑了回來,明顯是得知信兒了啊,他們飛一般地回來,擺明了是要搶功勞的,這可怎麼辦?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3-12-10 12:08 PM
第四十六章 官場實習生
怎麼辦?不管是涼辦、熱辦還是不涼不熱辦,他都必須去見兩位上司,否則韓盤和向成衛立馬兒就能辦了他!
齊進思把案卷揣入懷中收好,去了花廳,在門外看到韓盤和向成衛低聲說話,他硬著頭皮道:“下官齊進思,得兩位大人召喚,來得遲了,還望大人恕罪。”
韓盤抬頭看了他一眼,道:“不算遲,你來得很快,齊大人請進來說話。”
齊進思進廳之後,韓盤讓他坐下,看他眼睛通紅,很虛情假意地關心道:“齊大人,昨晚沒有睡好?還是身體有恙?”
齊進思不好說他一晚都在衙中寫案卷,萬一韓盤問他要案卷看,他一交上去,案卷上面半句兩位大上司的好話都沒提,韓盤和向成衛非得怒火萬丈不可,他何必要觸這個霉頭呢!
齊進思道:“多謝韓大人關心,下官年紀大了,晚上覺輕,這身體方面……也大不如從前了。”
向成衛也是一臉關心地道:“齊大人身體不適,積勞成疾,便該在家裡好好養病才是,不必每天來衙里當值,韓大人和本官都是能體諒你的,哪能讓你抱病辦公呢!”
聽了這假惺惺地關心之語,齊進思的鼻子差點兒沒氣歪了,幸虧他當差多年,還算是能保持得住情緒,要不然非得蹦起來不可!你們昨天還不說這話呢,非逼著我審案,現在案子審完了,卻說要我休息,我這時候休息了,功勞不全成你們的了!
齊進思道:“下官沒病,無需休養,有勞向大人關懷了。再說,下官一定要站好這最後一班崗,在致仕之前,絕不敢耽誤公事!”
韓盤呵呵笑了兩聲道:“好,齊大人老當益壯,很好很好。對了,說到齊大人致仕的事,齊大人是晉陽人吧?致仕之後,可是要回老家養老?家中兒孫可好?”
聽刺史一連串的問出來,齊進思微微一怔,怎麼關心起自己老家的事來了,這位刺史大人可從來沒問過自己這些。
他點了點頭,道:“下官正是晉陽人,退休之後自然要回老家,要不然也沒別的地方去啊!下官家中有二子,可只有一個孫子,人丁不旺,未能開枝散葉,愧對祖先啊!”
韓盤看了向成衛一眼,向成衛撇了撇嘴,韓盤衝齊進思笑道:“本官聽說,齊大人的孫子已然過了童子試,可在考秀才時,卻屢次失手,至今未得功名,這可是真的?”
聽到提起了自家孫子的事,齊進思大奇,晉陽離著瓜州可好幾千里呢,自家的事韓盤又從來不問,怎麼今天忽然提起這個來了?
明知這裡面肯定有陷阱,可齊進思也沒法不回答,只好道:“科場上的事,彎彎繞繞的太多,下官的小孫又實誠的很,不會討考官的歡心,所以一直不中,不過下場的次數多了,總會變得老成些,希望明年能考中吧!”
韓盤忽地笑了,道:“實不相瞞,晉陽的刺史劉大人和本官仍是同窗,本官打算修書一封,讓他明年照顧一下,保齊大人的賢孫取中。另外,如本官能夠進京為官,那時手下必缺部屬,到時本官也願扶持他,給他在京中尋個差事,齊大人你看如何?”
齊進思立時就完全明白了,這是開條件呢,他們兩個要搶楊家大姐案的功勞!沒有立即回答,齊進思得把厲害關係想好,到手的功勞,哪可能這麼容易就放手。
他心想如果不答應,兩位大上司那是必會翻臉的,自己又馬上就致仕了,沒權沒勢還不是任人搓捏,可如果答應了,好處是有,但不一定能兌現啊!
向成衛見他猶豫,便道:“瓜州司戶房,明年科考之後,典吏之位必會出缺!”
這意思就是,齊老頭你要是怕孫子明年再失手,又怕韓盤說話不算話,那瓜州的事,我這裡卻是可以必保的,給你孫子安排司戶典吏,這種大肥缺,你總應滿意了吧!
齊進思還在猶豫,他想得到更大的好處。
韓盤忽地臉色一沉,道:“齊大人放心,我那位同窗劉大人還要在晉陽幹上兩年,他一定會好好照顧齊大人一家的,你絕對不用擔心!”
這是明明白白的威脅了,先給幾個甜棗,然後一記大棒砸下來!別不知好歹,要是再不答應,以後咱們有的是機會秋後算帳!
齊進思頓時一哆嗦,給好處他可以猶豫,可要說威脅他可不敢再猶豫了,他馬上就七十了,還能照顧家人多久,就算是不能給家人帶來好處,可也不能給他們招災啊!
官場上的人,說給你好處,這個不見得有多靠譜儿,用完就扔這種事再平常不過,可要說給別人禍事,那是一定會言出必行的,否則落了架子,還怎麼在官場裡混?官場裡向來是人踩人,如果你踩人時腳軟了,那勢必會被認為是好欺負,別人踩你時,豈會腳下留情,只能更加使勁兒的踩,反正踩了你,你也不敢報復!
齊進思就屬於沒能力報復回去的那種人,他再不敢猶豫,反而陪上笑臉,道:“下官自是信得過兩位大人的,多謝你們為下官著想,如有吩咐,下官定當盡心竭力,為兩位大人效犬馬之勞!”
韓盤和向成衛同時笑了,韓盤道:“好說好說,你我一地為官,互相照應是應該的!”他把“互相”二字咬得極重。
向成衛也道:“齊大人身體不適,那便回家休息吧,衙門裡的事,我們二人可以替你辦好,你不必擔心!”
齊進思只好起身告辭,離開了花廳。
他們三人談話,說了不少,可至始至終,沒有提起楊家大姐的案子,可交易卻實實在在的做成了,齊進思讓出功勞,由韓盤和向成衛來替他寫案卷,上報林州魏侯。
齊進思出了衙門,被風一吹,只感背上全是冷汗,大熱的天,他竟然打了個冷戰,在門口呆呆地站了半晌,長長嘆了口氣,往家中走去,待路過一道水溝時,他從懷裡取出了寫好的案卷,撕了個粉碎,扔到水溝裡,背著手,慢慢回家了。
韓盤和向成衛搶了齊進思的功勞,心中沒有半點兒的愧疚,這種踩人的事兒,他倆以前都乾過,以後估計也還會再乾,習慣成自然,實在沒啥不好意思的!
兩人把功勞分了,韓盤為了能進京,自然要佔首功,而向成衛有心接掌瓜州刺史,第二功他便自領了,至於第三功,那當然就是楊澤的,雖然楊澤沒品沒級,但卻對魏侯有恩,也對他倆有恩,所以萬萬不能虧待,別看是第三功,可好處卻可以立即得到,比他倆還能更快的得到實惠。
至於齊進思,這案子關他屁事,直接就變成是韓盤親審,向成衛輔助了,反正齊進思自己不找彆扭,還能指望別人替他打抱不平麼,有本事讓他告啊,收拾不死他一家子!
一份案卷,由向成衛執筆,寫好之後,當然便發往了林州。對於楊澤,他們向魏侯舉薦,想讓他接任齊進思的司法曹位子,但七品官的任命,他是沒有權力的,嚴格來講魏侯也沒有權力,魏侯也要向京城的吏部舉薦楊澤,但一般情況下,由大人物進行的舉薦,吏部是不會駁回的。
官場公文往來,一向是拖拖拉拉,可這份公文卻是刺史和長史向魏侯請功的,信使哪敢怠慢,接了公文當即出城,不惜馬力,一路狂奔,用六百里加急送緊急軍情的那種架勢,飛奔去了林州,第二天一早就奔到了,將公文送到了魏侯的案頭。
魏侯看了這份案卷,自然也是狂喜,京中那位公主權勢熏天,她的駙馬暴死,她有沒有罪,她自己心裡清楚,可她卻絕對不想讓別人說閒話,以防止她當不上女太子。
由於刑部的尚書是她的人,所以這幾年謀殺親夫的案子,各地方官沒有敢上報的,提都不敢提,而現在出了一樁,卻證據確鑿的被定為婦人無罪,只要公主將這案子利用得當,那也會在一定程度上減少對她的流言蜚語,前人撒土,迷後人眼,至少能讓政敵們不能再用這事作文章。
如此絕妙的馬屁,拍到公主的屁股之上,還不得將她拍得眉花眼笑,喜不自勝麼!
魏侯很希望能拍到公主的馬屁,他立即便把這份公文轉送京中刑部,又親自給公主寫了封信,暗示這件案子,是在他的指導下,瓜州刺史和長史才能破解的,那讓人驚豔的案情重演,也是他最早想出來的法子,只不過借了韓盤和向成衛之手,變成了現實而已。
搶了下屬的功勞之後,魏侯感到有點兒稍微地有那一丁點的過意不去,他便給韓盤寫了回信,信中許下種種好處,並且對楊澤的安排,也做出了回復。
這一切的功勞,都源自楊澤,楊澤治好了魏侯的長子,自然是絕不對虧待的,魏侯相當夠意思,竟然給楊澤安排了一條龍服務,至少在他的權力範圍之內,把楊澤的官途,安排得妥妥貼貼的。
楊澤等了兩天,這兩天裡,李家和楊家的人都來了,提了禮物來感謝他,見楊澤有心要修修宅子,兩家人立即表示要過來幫忙,只消楊澤一聲吩咐即可。
此外楊澤又去了一趟醫所,把手續都辦好了,其實馬登高都替他辦好,他去那裡也只是認認同僚而已,馬登高還表示,如果要開藥舖,那麼醫所以後所需藥材,就指定只從他家進,不再買別家的了。
這份好處,楊澤卻沒有答應,那豈不是搶了別家藥舖的生意,斷人財路,便是與人結仇,不但得小心別人下絆子,還得小心晚上走路時,別被拍了板磚!
楊澤只要求以後特殊的幾種成藥,由他直供醫所便可。這麼小小的要求,又是成藥的生意,馬登高自然一口答應,還暗地裡告訴楊澤,醫所可以高價收購,保准讓楊澤大賺特賺。
楊澤心想:“這馬登高真是應了韓盤說的話,挺會做人啊,讓別人想對他發火,都不好意思發!”
待到第三天早上,刺史衙門裡有人來了,叫楊澤去一趟衙門,說林州那邊有公文下來了,讓他去司法房報到,跟著齊進思學習《大方律》,協助齊進思處理案件。
接到這個通知,楊澤真是內心澎湃,這可真是花花轎子人抬人啊,自己抬了一下韓盤和向成衛,這才幾天功夫,他們直接就把自己抬進衙門了,這就要當官了!
木根見官府又來人,很擔心地問道:“少爺,是啥事啊,不會是要我去當兵吧?”他還想著楊澤前幾天跟他開的玩笑呢。
“大雨嘩嘩下,官差來傳話,要你去當兵,可惜啊,你還沒長大,這可咋整!”楊澤打趣道。
“那,那咋整啊?”木根急道。
“還能咋整,不去當兵唄!”楊澤道:“走,跟我去刺史衙門,咱們報到去。”
木根奇道:“不去醫所,去刺史衙門?去幹嘛啊?”
“去幹嘛,當然是去好好學習,天天向上!”楊澤換上了身新衣服,帶著木根,趕去刺史衙門。
作者:
wutzu
時間:
2013-12-20 09:26 PM
第四十七章 安排
楊澤來瓜州不過數日,就混進了官府,這一出門,當然是意氣風發,雖沒騎馬,談不上春風得意馬蹄疾,可雙手背后,大搖大擺,渾身領導的派頭,卻還是要做出來的。
在街上走時,街坊鄰居見了他,無不打招呼,都對他熱情萬分。楊澤給韓盤治好病,小楊先生之名便已傳開,又給楊家大姐伸冤洗白,名聲之盛更上一層樓。可以這麼說,現在整個瓜州,沒人不知道楊澤之名了,本年度瓜州名人榜上,他已穩穩當當地名列第一。
楊哲老漢手里端著個大托盤,上面放著白粥小菜,自從楊澤救了他女兒之后,他見楊澤只帶著個木根過日子,便說半大小子不會伺候人,他便自告奮勇地要包楊澤的伙食,一日三餐,全都由他老妻做好,他給楊澤端過來,說什麼也不要錢。
可楊澤哪能答應,這不是給人家增加負擔麼,楊哲老漢家的日子雖還過得去,但卻也沒到能白養活兩個大活人的地步,但楊哲老漢卻非要送不可,楊澤不吃不要緊,他卻非得要送的。
見楊澤出門,楊哲老漢叫道:“小楊先生,怎地還沒吃飯,就要出門了,這是要上哪兒去?”
楊澤回頭笑道:“去刺史衙門,有點小事兒,以后怕是不能常著家了。楊大叔,你就別再給我送飯了。”
“那哪兒行,你要是總吃館子,那開銷得多大,得省著花才成,攢錢好娶媳婦兒!”楊哲老漢笑瞇瞇地道,他要是再有個小女兒,或者外孫女就好了,近水樓臺先得月,說不定可以嫁給楊澤,那樣大家不就是一家人了麼。
楊澤哈哈一笑,便又向前走去,每遇到一位鄰居,都會向他打招呼問好。
挑擔子出早攤的鄰居見了楊澤,問道:“小楊先生,這是要干嘛去啊?”
這回不等楊澤回答,木根便搶著道:“我們少東家要去趟衙門,有點小事兒辦!”
挑擔子的鄰居立時滿意的敬意,道:“衙門里哪有小事兒,小楊先生可是做大事的人!”
其他的鄰居聽了這話,對楊澤的敬意再度升高。
有婦人拉著自己家的孩子,指著楊澤道:“看到沒,那位就是小楊先生,是咱們瓜州最了不起的少年郎,你要好好念書,以后做個像小楊先生那樣的人,專做大事!”
她家的小孩子還穿著開檔褲,嘴里吮著手指,搞不清楚專做大事,有啥好的。
那婦人也覺得這麼個教育法太粗糙了,要想讓孩子學小楊先生,那得給孩子點兒激勵才成啊,她緊接著就補了一句:“小楊先生天天都有糖吃,想吃多少就吃多少!”
這話小孩子就聽懂了,立即把嘴里的手指拿出來,奶聲奶氣地道:“學小楊先生,要糖吃!”
楊澤尚不知自己已成為瓜州小孩界的學習榜樣,出了小街,轉上大道,道上認識他的百姓也不在少數,見了他自然全都打招呼,而木根統統替他回答,而回答的話越來越大氣。
從去衙門辦點小事兒,變成了處理點小事兒,又變成了衙門里有事等著少東家處理,一直快到刺史衙門時,竟然變成有大事兒,非我們少東家處理不行,衙門里的人都等著呢!
而隨著他回答的內容不停地變化,百姓們對楊澤的敬意不斷地提升高度,最后竟有往全民偶像方面發展的趨勢。
待到了刺史衙門大門口,早有差役等在門口,差役們的消息是最靈通的,誰要升官,誰遭了貶斥,往往當事人自己還不知道呢,差役們就先知道了。
楊澤要進司法房的事,發生得太突然,差役們已然來不及燒冷灶了,因為楊澤這灶頭已經熱起來了,可能趁早燒,總比晚燒要強,起碼得在楊澤的面前,混個臉熟吧!
大門口有差役一聲吆喝,叫道:“小楊先生,你到啦!”
楊澤一愣,離得這麼近,用喊得這麼大聲嗎,都震耳朵了!
隨著這聲叫喊,衙門里呼呼啦啦,足足出來七八十號人,全是身穿皂服的捕快,其間更有八名腰系紅帶的捕頭,這些人跑出衙門,滿滿登登地站在了臺階下面,對著楊澤叫道:“小的們,見過小楊先生!”
楊澤大吃一驚,退后幾步,心想:“怎麼回事,怎麼麼這麼大的架勢,這是要干嘛啊?”
瓜州的捕快全都是在司法房當差,抓人拉丁,催稅巡街,全是他們的正經差事,而司法曹當然就是他們直管上司,主算楊澤沒有被任命為司法曹,可明眼人都看得出來,楊澤入主本房,是早晚的事,所以都搶先跑來拍馬屁。
一個捕頭滿臉笑容地湊乎上來,笑道:“小楊先生,你能來咱們司法房,帶著咱們當差,這真是太好了,實在是太好了!”
楊澤趕緊呵呵兩聲,道:“這個,學生只是來跟著齊司法學習《大方律》的,可不能算是本州的官員,帶著各位仁兄當差,這個實在是更加談不上了!”
這捕頭忙道:“小楊先生說得哪里話來,你來這里就是要接齊老大人的位子啊,只要京里吏部那邊的批文下來,你就是咱們司法房的官了,可不正是咱們大上司麼。”
“學生才疏學淺,能力不足,年紀還不大,雖話說嘴上沒毛,辦事不牢,我是萬萬不行的……”楊澤滿嘴謙虛,反正在沒接到正式任命之前,他是絕對不會先把尾巴翹起來的。
眾捕快嘩地一聲,全都不滿起來,人人都說錯了,小楊先生你大錯特錯了。
那捕頭更是一副被侮辱了的表情,非常義憤填膺地叫道:“小楊先生,容小的說句不中聽的話,你錯了,你完全錯了!”
楊澤吃了一驚,這些捕快咋這麼愛生氣呢,我只不過謙虛一下下而已,用得著生這麼大氣麼!他道:“不知我錯在哪里?”
那捕頭道:“小楊先生你說自己才疏學淺,那我們這些大老粗算什麼,你說自己能力不足,可再難的案子到了你手里,立即便告破解,你這樣的要是能力不足,那我們連能力都沒有了,不就成干吃飯不干活的了麼,再說辦事牢不牢,和嘴上有沒有毛完全沒關系,你要是不行,那就沒人行了,我們這幫人只能辭職不干,都回家抱孩子去了!”
不會吧,我今天頭一天來衙門,你們就要集體辭職,這也太不給我面子了!楊澤忙道:“不不不,我絕對沒有這個意思,我只是自己沒資格當你們的長官,可沒說你們不行啊!”
捕快們一起叫道:“有資格,我們說有資格,小楊先生你就有資格,誰敢說個不字,我們就跟他玩命,打得他娘都認不出來他!”
那捕頭表情一變,忽地笑道:“小楊先生,你說錯了話,你得請客,我們這些人要吃你的大戶,今晚就要打你的秋風!”
原來這麼回事啊,原來是想讓我請客!楊澤也笑了,道:“成,這個沒問題,今晚咱們就去城里最大的酒樓,弟兄們都去,把酒樓包下來,所有開銷都算我的!”
捕快們哄然叫好,都說小楊先生爽快,以后肯定是個好上司。
那捕頭低聲笑道:“小楊先生,請客你來,可開銷就不用你來,自然有人孝敬!你快點兒進去吧,刺史和長史兩位大人正等著你呢,在后面的花廳里。”
楊澤道:“好,我這便進去。對了,我的這個小跟班,對當捕快很感興趣,你們和他聊聊,看看他是不是當捕快的料!”說完,沖捕快們拱了拱手,進衙門直奔后面的花廳。
那捕頭看向木根,一拍他的肩膀,笑道:“好小子,竟然想當捕快,不錯,有想法,很對我的胃口!”
眾捕快一擁面上,拉著小木根把他往公事房拉,木根興奮無比,不知該說什麼才好,只會嘿嘿嘿的傻笑。他一直想當個捕快,但卻也知無法實現,沒想到今天少東家一句話,他就直要有件皂袍穿了。
楊澤去了花廳,韓盤和向成衛都在花廳當中,最近他們養成了個習慣,那就是每天早辰,要在花廳里碰下頭,開個兩個人的小會議,一來可以商量下州里的政事,二來也可以研究一下兩人以后的仕途前景。
他倆都知道,過不了多久,頂多也就是半年的時間,韓盤極有可能進京,而向成衛也有希望接任瓜州刺史的職位。
楊澤到了廳外,望見了里面的兩人,他拱起雙手,朗聲說道:“學生楊澤,參見兩位大人!”
兩人見他來了,竟破天荒地一同站起了身,韓盤道:“小楊先生倒是來得早,來來,快請進來!”
向成衛卻招呼過仆人,給楊澤上茶。
這份大面子可是給得十足,韓盤和向成衛都是官場老油條,他們深知,得了好處,就要盡力回報,尤其是像楊澤這樣的少年郎,更是要好好對待,這樣既可酬謝楊澤,又可做樣子給別人看,只要誰能幫得了上官,那上官肯定是不會虧待了誰的。
楊澤進了花廳,等韓盤和向成衛坐下,他才在椅子的邊上沾了下屁股,坐姿很是恭敬,一點都沒有少年人那種突然一步登天,而出現的傲躁表情。
看他恭恭敬敬的樣子,韓盤和向成衛非常滿意,對楊澤的好感更進一步,這樣的人才會在官場混得開,才會得到上官的賞識,官才會越做越大,反之太把自己當回事兒的人,往往會引起別人的反感,仕途從而受挫。
待仆人送上茶后,韓盤才道:“小楊先生,本官向林州送了公文,魏侯已做批得。本來本官和向大人的意思,是讓你接掌齊進思的司法房,做本州的司法曹……”
作者:
wutzu
時間:
2013-12-20 09:34 PM
第四十八章 哪兒都有江湖
楊澤聽了這話,心里一沉,本來的意思和實際的批復,看來不一樣啊,想必那魏侯是沒有答應此事,可魏侯怎麼會不答應呢,他應該借此機會,報一下自己治好他兒子病的恩情啊?
就聽韓盤接著道:“可魏侯卻回信,說如讓你直接為官,對你的前程是會有很大影響的,所以在齊進思未正式離職前,你先跟他學習《大方律》,熟悉一下衙門里的氣氛,等齊進思離職了,再找一位不相關的人暫代司法曹,然后該當如何,再慢慢計較。”
見楊澤臉上恭敬的表情不減,兩人都心中有些過意不去,怕他誤會,向成衛還特地給他做了解釋,這個回復並不是魏侯不厚道,反而是魏侯太厚道了,方方面面都替楊澤考慮周全了。
大方官場里的官員分為好幾種,有受蔭當官的,也有因軍功當官的,還有被貴人看中后保舉當官的,比如楊澤被韓盤和向成衛看中,保舉他當司法曹,就屬于這種,此外甚至還有捐官的,但這些種當官的路子,都屬旁門左道,都不及科考當官的。
朝廷有明確規定,非進士者不得入政事堂,也就是說如果一個官員不是進士出身,那麼是不能做宰相的,而且這條規定還被那些進士出身的實權派給延伸了,變成了不但不能入政事堂,更加不能當六部堂官,也就是說,不是進士的人,是不能當尚書的。
大方帝國的最高官位,被牢牢地掌握在進士出身的官員手中,就連皇帝也不能動搖。
楊澤小小年紀,能不能當上尚書或是宰相,那實在是太遙遠的事,不可預知,但魏侯卻很夠意思地認為,楊澤可以,而且他並不打算因為報眼前的恩情,卻阻止楊澤的進一步發展,一輩子只能在低品階的官位上廝混。
要是楊澤現在就當上了瓜州的司法曹,看似一步登天,可實際上他這輩子的前程也就到這樣了,想混出寧北道去都難,頂多到老了,胡子頭發都白了時,混上個刺史當當,也就這樣了。
可走科考之路,卻不是這樣,而是另外一條路。
楊澤明年參加考試,中秀才是必然的,后年便可去道里舉加考試,再中舉人也是必然的,這些都是在魏侯的地盤上,暗箱操作一下,不會有什麼問題。
舉人之后,才是難辦的事,那時楊澤要進京去考進士,進士在大方帝國,難考的程度,和千軍萬馬過獨木橋差不多,每年進京的舉子絕對會超過三千人,可能中進士的,最多只有三十人,往年還達不到三十人,二十幾個是常事,甚至也有只取十幾個的時候,剩下的人便是同進士了。
同進士是代表等同進士的待遇,可也正因為加了個“同”字,便也代表著並非是真真正正的進士。科舉制度從建立到發展,到此時還不到百年,所以是進士,還是同進士,區別還是很大的。
魏侯還是希望楊澤能有更大發展的,那樣不但對楊澤有利,對他魏氏也有利。可從現在起,到楊澤進京考進士,就算一切順利,也至少需要三年時間,那麼司法曹的位子總不能給楊澤留三年吧,這才需要有其他“不相干”的人暫時當這個官。
要是楊澤成功考取進士,那司法曹也就和他無關了,朝廷自會安排官職,比如進翰林院,可要是考不上,那時再回瓜州當官,以舉人的身份當司法曹,誰也說不出閑話,這也是給楊澤留了后路。
向成衛把這番魏侯的苦心,詳細向楊澤解說了一遍,說得口都渴了,拿起茶杯喝茶。韓盤則看著楊澤,想看看他有什麼表情!
楊澤聽明白了魏侯的意思,心里很有點兒小感動,他和魏侯連面兒都沒見過,人家就能這麼為他著想,這不是夠意思,還能是夠什麼!
楊澤重重地點點頭,道:“學生真心感謝魏侯的安排,也感謝二位大人為學生著想,學生以后一定用功讀書,爭取考上進士!”
韓盤拍手笑道:“說得好,如果你聽了向大人的話,激動得淚流滿面,再感激涕零地亂謝一通,那我們反而要小看你了。”
“不卑不亢,才是好模樣!”向成衛也誇了一句。
韓盤道:“接下來,你將一直以學習《大方律》為名,在司法房里行走。當然了,既然是學習就要有學習的樣子,我和向大人的意思是,本州所有案宗,都要先送交給你看,由你從《大方律》里找出相關的條令,然后再交給司法功曹定奪,在功曹定奪之前,你是可以交待屬官們怎麼去做,也可以提前審審案犯,就當是熟悉司法流程了。”
交待屬官們怎麼去做,其實就是架空司法功曹了,而事先可以審犯人,就是給了楊澤發財的機會,別看楊澤沒品沒階的,就是在衙門里混,可好處卻是實實在在的,一點都不比司法功曹少。
楊澤道:“只怕,只怕這不合規矩吧,學生怕給兩位大人帶來不必要的麻煩,引起閑言碎語的,反而不好!”
向成衛哈哈大笑,道:“規矩,是人定的。而且當別人知道你是司法功曹的接掌者時,不但不會說閑話,反而會使勁兒巴結你的,不信你就等著瞧吧!”
韓盤也安慰他幾句,讓他不用擔心什麼麻煩,人在官場,天天都有麻煩,沒啥大不了的,兵來將擋,水來土淹而已,這也是人生難得的閱歷。
楊澤這才告辭,出了花廳,趕去司法公事房,去見他的那些名義上的下屬。
司法公事房位于前衙的西邊,獨立的院子,正房三間,中間的是司法功曹辦公的方,左手正房是官吏辦公的地方,右手則是專門放案卷的庫房,兩側廂房是捕快們待的地方,院子不小,僅次于司戶房。
今天司法房里全是人,除了齊進思在家“養病”外,所有的屬官和捕快全都到齊了,捕快們見過了楊澤,帶著木根待在廂房里,而官吏們則都坐在左手公事房里,一個請假或外出的都沒有,屋子里一片寂靜,沒有人說話,官吏們都在想著心事。
官吏們從捕快們回來,一直等到現在,足足等了小半個時辰,可那位傳說中的小楊先生,仍然沒有露面,官吏們有些等得不耐煩了,終于不再沉默,開始說起話來。
一個黑臉膛的小吏向坐在最前排的一個官員道:“解大人,看樣子齊大人今天是不會來了,他以后會不會……也不來了?”
那最前排的官員回過頭來,是位三十多歲的人,長著一張國字臉,斜翅帽,很有官威,他名叫解文秀,官任功曹書佐,是齊進思最重要的助手,以前齊進思不在衙里時,司法一房諸事,便由他作主。
“還有三個月,齊大人才致仕,這段時間不短,他怎會不來呢!”解文秀回道,說完,又回過了頭去。
其他官吏聽了,開始小聲議論,無非就是以后司法一房,該由誰說了算。大家眼神時不時地向解文秀這邊瞄過來,表情各異,有的幸災樂禍,有的充滿同情,但更多的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無所謂的表情。
解文秀在司法房里很有地位,他不但有舉人的身份,而且辦事能力很強,以齊進思得過且過,混日子的性格,解文秀做為他的副手,幾乎承擔了這一房所有的公事,可以說如果沒有他,司法房就會陷于癱瘓之中。
齊進思要致仕的事,早在一年前大家就都有心理準備了,可只剩三個月的時間,上面卻遲遲未說是要外調官員來接任,還是由本衙官吏充當,司法功曹的位子歸誰,始終沒有挑明。
在這種情況下,解文秀自然就會受到同僚們的關注了,雖然大家都沒明說,可卻都猜他有可能接任,至少有五成的機會。
可前幾日卻突發變故,楊家大姐案子一出,齊進思從要背黑鍋,到破案得功,再瞬間從得功變成家養病,這一切都發生得太突然了,解文秀半點心理準備都沒有,還沒等他運作一下,跑跑官呢,就接到通知,說楊澤要來本房,學習《大方律》,這其實就是挑明了,要讓楊澤來卡位的!
魏侯怎麼安排,只有韓盤和向成衛知道,他們絕不會和下面的小吏說的,別人自然也想不到,所以他們都以為楊澤必會成為司法功曹,那解文秀這幾年來,一切努力,不就都成了水中月,鏡中花了麼!
解文秀心里也是極不舒服,更是后悔,當齊進思和楊澤出城破案時,他並沒有跟隨,而留守衙門,案子破了,不管有功還是有過,都和他沒有半點關系,沒過也就罷了,沒功就意味著他不能進步,他當然后悔了,要是那天一起出城就好了。
解文秀正想著以后自己該怎麼和楊澤相處,就聽外面有人叫道:“呀,小楊先生,你來了,快請進!”
屋里的官吏們呼地全都站了起來,一起望向門外,就見一位衣著考究的少年,慢慢走進了院子,眾捕頭盡數竄到了他跟前,全力巴結。
官吏們又一起看向解文秀,解文秀重重地喘了口氣,道:“各位,一起出去吧!”語氣相當地不善。
屋內眾人心想:“有好戲看了,過江龍遇上到地頭蛇,估計要有好一場明爭暗斗啊!”
作者:
wutz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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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12-20 09:45 PM
第四十九章 大方律
楊澤慢慢走進了院子,他心里是很有點小緊張的,畢竟這是有生以來第一次進入官場,要是在他來的那個時空,他就是直接進入市政府了當公務員了,還是高級干部,上輩子都沒混到這個程度,這輩子卻幾天功夫就實現了,一切來得太快,他只能努力保持鎮定。
故意放慢腳步,在門口時,楊澤還特地咳嗽了聲,提醒一下里面的人。果然,他的咳嗽聲不怎麼大,可沖過來迎接他的人,卻足足有好幾十,不但捕快們又全出來了,而且正房那邊,一群穿著官服的人,也陸續從屋子里走了出來,明顯也是來迎接他的。
最先在外面和楊澤說話的那個捕頭,很自動自覺地再次湊了上來,滿臉陪笑地對楊澤道:“小楊先生,這是剛從刺史大人那里來?”
楊澤點了點頭,道:“刺史和長史兩位大人和我說了不少話,倒是勞各位久候了!”
“小楊先生太客氣了,這算啥久候,說得時間長,那就說明兩位大人重視你啊!”捕頭笑道。
后邊又擠過來一個捕頭,不甘落后地道:“要換了別人,兩位大人哪可能和他說這麼久的話,三言兩語就打發了。小楊先生待的時間長,這可是好大的一份體面!”
楊澤笑了笑,道:“是啊,是給兩位大人給我面子,交待的事情也多,怕我這個新人來咱們這兒鬧出笑話,這是對我的關心和愛護。”
眾捕快一起點頭,深以為然,刺史韓盤還好說,見誰都客客氣氣的,可那位向長成就不一樣了,從來都是一張老臉拉下來,跟誰欠他好幾百貫錢似的,莫說和別人多講幾句話,就是讓他多看誰幾眼,那都是很難的事。
說話間,正房里出來的那些官員到了跟前,他們大多數是有品級的官吏,但即使是沒有品級的普通書吏,身份也要比捕快高,這年代讀書人有天然的優越感,並且自抱成團,沒有特殊情況,對讀書少甚至是不讀書的捕快,向來是不屑一顧的。很奇妙的是,捕快們竟也是這樣認為的,似乎讀書人不愛搭理他們,是天經地義的事一樣。
見官吏們過來,捕快們自覺地讓出一條路來,那兩個使勁兒巴結楊澤的捕頭,也都退開,讓官吏們和楊澤說話。
楊澤看向官吏們,心里有些茫然,不知該和這些文化人怎麼打招呼,對他來講,這些靠拿筆桿子吃飯的讀書人,可比拿刀拿槍的武人,難打交道多了。
事實上,他多慮了,在官場上只要你身份夠重,那你是不需要主動和別人打招呼的,只需等別人來巴結你,就足夠了。
還沒等楊澤想好怎麼說第一句話,就見這二十來個官吏,齊刷刷地拱起雙手,對著楊澤彎下腰,異口同聲地道:“卑職見過小楊先生……”
異口同聲之后,便接著官階品位,逐個的自報姓名,連他們負責的是哪塊的工作,都一並說了出來。
二十多個人自報家門,速度卻快,不大會兒的功夫便都做完了自我介紹,眾官吏一起看著楊澤,就像屬下似的,等著楊澤來場就職演說。
可楊澤並不是來接任的,他無品無階,要非說公開的身份,他不過是醫所里的一名在職醫生罷了,現在一幫人眼巴巴地等著他訓話,這讓他情何以堪!
楊澤笑道:“各位大人,你們太客氣,我都不好意思了。實不相瞞,我只是刺史和長史兩位大人派來學習《大方律》的學生而已,各位大人都是我的老師,哪有老師向學生行禮的道理,折殺學生了!”
說完,他高舉雙手,對著官吏們一躬到底,比官吏們對他的禮數還要周全三分!
官吏們這才知道,原來楊澤是“以學習《大方律》”為名義,進司法房占位置的,這和直接接任,區別不大,畢竟齊進思只有三個月的時間,就要回家養老了,那司法曹的官位,不仍是這位小楊先生的麼!
沒人敢受他這一禮,眾官吏集體還禮,非把腰彎得比楊澤還低,以此來表明,我們很恭敬你喲。
楊澤一直腰,見面前一片后腦勺兒,他趕緊又躬身行禮,等官吏們直起腰,發現他們竟然又看到了楊澤的后腦勺兒,于是乎,又彎下腰去,非得再把禮還回去不可!
木根夾在捕快的人群里,看著納悶兒,他小聲問旁邊的一個捕快,道:“少東家他們在干什麼?你們平常都這樣麼?”
“這個……偶爾為之乎者也!”捕快很有文人氣息地說了句之乎,畢竟在看文人們行禮,他要是不捅出句文縐縐的話來,就顯得與此情此景不合,但他會說的也就是之乎者也這四個代表字了。
木根咧了咧些,心想:“當官……還真累啊!”
楊澤稍稍沉默了下,心想:“我不能剛來就問公事啥的,那會給人一種子系中山狼,得志便猖狂的感覺,也會讓別人防備我,以后再不好相處。我還是低調點兒,讓他們以為我是個鄉下孩子,就是靠關系才能進來的,先裝裝傻吧,給自己裝上保護色。”
想好了,他道:“不知哪位大人能給學生一本《大方律》,再給學生安排個地方坐,我去看書,不打擾各位大人的公事!”
官吏們你瞧瞧我,我看看你,面面相覷,誰也沒想到楊澤會說這麼句話,這和他們原本預料的不同,他們還以為以楊澤這樣的小年紀,必是不知輕重,著急想要表現,上來就想著看看卷宗什麼的,有些人都想好對策了,要給這小小少年來個絆子,讓他知道知道,司法房不是那麼好混的。
官吏們一起看向解文秀,有領導就是好,遇到不好解決的事,問領導就成了。
解文秀一皺眉頭,他可沒想過楊澤竟真的能看《大方律》,要是換了他,來司法戶的第一件事,定會是調看人事宗卷,先把房里每個人的履歷查一遍,區分一下哪些人能用,哪些人該整治,這樣才符合常理。
解文秀道:“那便請小楊先生進公事房說話,卑職……下官……在下給你拿《大方律》。”他實是不知該在楊澤面前自稱什麼,官名稱謂都不行,只好自稱在下了。
楊澤跟著解文秀進了公事房,官吏們也都各回各位,捕快們在院子里站了會兒,除了當值必須得離開的外,剩下的誰也沒有離開,全去了廂房,那八個捕頭都圍著小木根,各種套話,打聽楊澤的喜好,還有家庭情況等諸多事宜。
官員公事房分為內外兩間,外面很大,是官員們集體辦公的地方,而里面有一個小間,是司法功曹專用的,平常齊進思就在里面辦公,大方帝國官場等級森嚴,哪個品級就要有哪個品級的待遇,沒到那個品級而享受了那個待遇,那就叫做逾越,那可不是背后被人說說閑話的小事,是要罷官的,比如說一個七品官員,要是坐到了刺史大人正堂那張大椅上,那基本上就等著回家吃自己吧。
所以,在楊澤沒有正式成為司法曹之前,就算大家都猜著他能接任,他也是不能使用里間公事房的。
解文秀雖然對楊澤心中不憤,可多年官場生涯,使得他懂得表面功夫一定要做好,這不是給楊澤面子,而是給刺史和長史兩位大人面子。
他進了公事房,立即把自己的位子給收拾了出來,他的位子緊靠著里面門口,離上官位置越近,地位越高。收拾好后,解文秀擠出笑容,請楊澤入座,他則親自帶人去取《大方律》。
楊澤坐下后,倒也沒感覺有什麼不妥,就一個位子罷了,而且還不是靠窗的,嚴格說起來,不算太好。
可他一坐下來后,卻聽整個公事房里一片收拾東西之聲,所以有的官員都在換位子,他回頭看了眼,心中納悶兒,問道:“各位大人,你怎麼都要換位子啊?”
一個吏員模樣的人陪著笑臉道:“回小楊先生的話,這公司房里啥都是要講規矩的,誰坐哪兒,那是萬萬不能搞錯的!”
“這樣啊!唉,早知如此,那我最后一個位子就好了,也省得大家換來換去的麻煩!”楊澤心里明白了,卻並沒感覺這幫子小官僚有點兒小題大做,官場這樣才叫正常,要不這樣,那就不正常了。
如果楊澤坐的是最后一個位子,那大家當然就不用動了,可因為他坐的是解文秀的位子,是第一個位子,那麼解文秀就要坐到第二個位子去,位子和品階是相關的,他想不做第二個都不成,那麼原本的第二個就要坐到第三個去,每三個坐到第四個去……整個公事房里的人,自然也就全都換位子了。
官員們聽他這麼說,趕緊放下手里的活兒,一起笑道:“小楊先生太客氣了,哪兒讓你坐最后一個位子呢,要是被刺史和長史兩位大人知道,非得說在下不懂規矩,那才真叫有了麻的麻煩呢!”
楊澤也笑了,道:“不好意思了,今晚下值,大家都別忙著回家,咱們去城里最大的酒樓,我請客,大家好好喝一頓!”
“那可不成,得咱們請小楊先生才對,哪有讓小楊先生出錢的道理!”官員們立即眉花眼笑,聽楊澤的意思,這是要吃大伙兒吃大餐啊!
楊澤卻道:“那哪兒成,我這新來的不請客,請讓各位老前輩花錢,這說不過去啊,我請,就是我請,誰要是不讓我請,那就是不給我面子!”
“誰能不給小楊先生面子,但小楊先生你也太客氣,我們都不好意思了……”
“小楊先生豪爽,咱們在司法房里待了這麼多年,還真沒哪個上司請大家一起去大酒樓喝酒呢……”
“小楊先生真乃我輩楷模也……”
一說要請吃大餐,楊澤立馬兒變成了楷模,當然他這個楷模,別人是不會真的照學的,那是要花錢的呀!
司法房雖算不上是清水衙門,但也不是人人都能撈到好處的地方,吃完原告吃被告,那是手握實權的人才行,普通書吏只能拿到工食錢,就算有外快可撈,但也得大伙兒平分,落到自己手里,實際上也沒多少,不少官員還從沒去過本城最大的酒樓腐敗過呢,有了這個機會,自然人人開心!
楊澤一高興,又道:“等吃完了酒,咱們再去最大的歌舞坊,聽聽歌看看舞,好好玩玩,好好樂樂!”
全套兒的啊,這也太腐敗了,不過我們喜歡!
立時之間,公事房里贊聲一片,小楊先生立即成為本房有始以來最好的長官,雖然這個長官還沒接印,可卻擋不住大家如狂風暴雨般的奉承之聲!
馬屁正滿屋飛舞之際,解文秀帶著八個差役,抬著《大方律》回來了!不錯,確實是抬著回來的,而且八個差役都是挑著擔子進的屋,用整整四個木箱,把《大方律》給抬了進來!
作者:
wutz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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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12-20 10:03 PM
第五十章 背書天才
解文秀沒進屋呢,就聽見官吏們的贊美之聲,在門口就看見一屋子的笑臉,而笑臉對著的中心,便是楊澤!他大吃一驚,這個楊澤當真是不能小看啊,竟然能有這麼短短的時間,就讓官員們一起奉承,看奉承的樣子還挺發自肺腑的,這楊澤的手段未免也太高超了吧!
請客請吃喝玩樂,莫說是在古代,就算是在現代,也都一樣的好使,乃是頭次見面,就拉近關系的不二法門!
解文秀讓差役把擔子放下,他指著四個大箱子,道:“小楊先生,你要的《大方律》,在下給你拿來了,只不過因為在庫房里放得時間久了些,有點兒反潮,得曬一曬霉味兒才能散了!”
這回換成楊澤吃驚了,他本以為《大方律》只是一本書呢,可沒成想,竟然是用四個大箱子招抬進來的,箱蓋打開后,里面放的滿滿都是書冊,足足有好幾百冊,這得看到哪年哪月去?
解文秀讓差役們把書都搬出來,圍著楊澤的桌子擺了一圈,之后沖楊澤拱了拱手,便坐到了自己的桌子后,整理起東西來,再沒說過一句話。
官員們也都安靜下來,當著解文秀的面,對楊澤太親近,可不是什麼好事兒,楊澤要修理人,怎麼著得等幾個月之后,等他把屁股坐穩了,才能開始修理不順眼的,可要是解文秀修理起人,那基本上就是今天他決定修理你,明天你就得被修理了,這個霉頭,可沒人願意去觸!
楊澤坐到桌后,想找第一冊看看,可當他找到第一冊時,發現竟然是目錄,每張紙上,密密麻麻地寫著的全是書名,看得他眼花繚亂,頭暈目眩。
發了半晌的愣,楊澤轉過身,問解文秀道:“這《大方律》是本房每個人都要背下來的嗎?”
解文秀抬起頭,點頭微笑,但笑容古怪,他道:“按照規矩,司法房里的官吏,是需要把《大方律》盡數背誦下來的,即使不能做到全部背誦,也要知道哪條哪款講的是什麼!”
楊澤感覺嘴里有點兒苦,這要求也太高了吧,他就不信真能有人做到這點,除非是編書的人自己,否則誰能做到隨便抽出來一條,就知道說的是啥?
他道:“那這麼說來,咱們房里的人,都能做到這點了?”
官吏們聽他這麼問,齊刷刷地把頭低了下去,開玩笑一樣,別說他們,就算是京城里的刑部尚書,也不可能做到這點的,遇到案子時,只要能判斷出范圍,然后查目錄,找到相關的書,再找到相應的條款,那就足夠了!
解文秀把頭抬得高高的,說道:“回小楊先生的話,按規矩,的確如此!”他的語氣里,不自覺地帶出了少許輕蔑,也不知他在輕蔑誰,更不知他憑什麼輕蔑別人!
這語氣楊澤聽著很不舒服,換了誰誰也不可能舒服。笑了笑,楊澤道:“那這麼說來解大人能將《大方律》倒背如流了?”
“不敢,在下從沒試著倒著背過!”解文秀說了這句,又低下頭去整理東西了。
楊澤嘿了聲,這個解文秀怎麼和別的官員不一樣啊,雖然自己不是好奉承的人,可頭一天見面,大家客客氣氣的不是挺好的麼,看他一臉的屎色,對自己不咸不談的,難不成自己得罪他了?可既然是頭一天見面,又怎麼可能得罪他呢?
楊澤低頭去看目錄,目錄上分著衛禁、職制、戶婚、廄庫、擅興、賊盜、斗訟、詐偽、雜、捕亡、斷獄等等,按著目錄,他找出一冊書來,挑了個比較難的題目,假裝很好學的樣子,轉過了身。
他問道:“解大人,你看這書里有條‘戲殺’,這個我就不懂了,還敢請問,何為戲殺?”
表面上,官員們都全神貫注地忙著自己的活兒,可耳朵卻全都豎起來,心中都道:“來了,明爭暗斗的好戲現在開始,而且第一道題目,就是戲殺!”
解文秀再次抬起頭,道:“以力共戲,殺人,即為戲殺!此罪輕于斗殺,比如,兩個人較力為戲,力大者至力弱者死亡,即為戲殺,非有意殺人,所以減殺人罪二等處罰!”
楊澤哦了聲,心想:“看來這個問題簡單了點兒!”他轉過身,又去翻書。
解文秀兩眼一瞇,看了眼楊澤的后背,沒吱聲,又低下了頭,可他卻再無心處理自己的公務,心里明白,楊澤必會再出難題,反正不把自己難為倒了,他是不會罷休的!
踩人其實也是個技術活兒,被別人踩,然后反擊回去,那是很爽的一件事,可要是自己踩別人,實話實話,要想踩得精采,別人還反擊不回來,還真是挺不容易的,很費腦子。
楊澤翻了好半天,終于找到一個案例,《大方律》為了方便官員們審案判刑,所以條款有條款的書籍,除此之外另有解釋相關條款的書,並且還附帶著案例。
找到一個雞毛蒜皮的案例,楊澤感覺這個案例太小了,解文秀一定不會注意到。再次假裝很好學的樣子,他轉過了身。
官吏們的耳朵又支棱起來,又有好戲看了!
楊澤道:“解大人,有個案子我不知道該怎麼定罪,還要請問你。”不等解文秀回答,他便直接說了案子。
一個人養了幾只鴨子,因為要出遠門,便把鴨子交給鄰居,讓鄰居幫忙代養。過了一年,那人回來了,管鄰居要回鴨子,鄰居也還了,但鴨子在這一年當中,下蛋孵雛,已然生出了五十多只鴨子,並且都長大了,還開始下蛋,鄰居卻沒有把這些鴨子和蛋還給那人,那人便上告,這案子該怎麼斷?
很雞毛蒜皮的小案子,一般來講,不用上告衙門,里長村正等人就能解決,而且上告也沒關系,這種案子很少發生,縣里就能解決,不會告到州里的,像解文秀這種坐公事房的小官僚,應該不會注意到。
屋里其他的小官僚聽了楊澤的問題,小臉兒們都綠了下,這種雞毛蒜皮的事,他們是從來沒有遇到過的,當然遇到過也沒關系,翻書查條款就成了,誰也沒規定斷案時不能翻書呀,這案子難的不是怎麼斷,而是難在斷時,該判還給那人幾成的新鴨!
可現在卻是不行,書在楊澤的手里,現查是不好使的!
卻不成想,解文秀連想到沒有想,更不用說查書了,他張嘴就來,說道:“按著我《大方律》,寄養鴨應全部歸還那人,寄養鴨子這一年來所生的新鴨和蛋,及新鴨所生之蛋,鄰居當留下兩成,以支付他代養鴨子的辛苦和費用,但鄰居不還那人新鴨及蛋,有失厚道,當由官府進行教化,卻無需施以刑法!”
楊澤呃了聲,道:“你家以前養過鴨子?”
“沒有!”
“那你以前碰過這樣的案子?”
“沒有!”
“那鄰居占了別人的新鴨和蛋,這是惡意行為,為什麼只教化,卻不打板子?”
解文秀看著楊澤,道:“如果打了板子,那麼以后誰還敢再替別人代存物事?畢竟鄰居一開始替那人養鴨,是出于善意,如他無此善意,那麼那人的鴨子就全沒有了,何談新鴨與蛋?由善意而出現的新鴨及蛋,鄰居想要全部占有,只是貪婪所致,卻未給那人造成損失,畢竟寄養的鴨子已全數歸還,所以不必打板子!”
楊澤看了眼書冊,又問道:“那為什麼只判定給鄰居兩成的好處?”
“此寄養費用本應由原告和被告協商而定,但既然對薄公堂,那麼就是協商無果,而此案是有先例的,如官府判定,當循先例,所以是兩成。小楊先生可尋《雜篇》那冊,第三十七條,第十一款,再尋《雜篇類推》那冊,參照侵占寄養耕牛案!”解文秀慢慢說道。
楊澤臉色一變,這解文秀好記性啊,說得竟然一點兒沒錯,剛才只覺他有點兒別扭,瞧不起人,認為他是個刺頭,沒想到這刺頭,果然有起刺兒的本錢!
“看來解大人對如此多的條款和類推,都是很熟悉的了!”楊澤沒感尷尬,反而很佩服解文秀,有本事的人傲氣些沒關系,總比沒本事又傲氣的人強。
解文秀低下了頭,輕聲道:“在下不能將《大方律》倒背,但正背,卻是沒問題的!”
楊澤大吃一驚,道:“你,你說能將這四大箱子的書,全都背下來?”
滿屋的小官僚們也都驚訝無比,再不假裝忙乎自己的事,一起看向了解文秀。他們和解文秀認識好幾年了,可誰也不知道這位功曹書佐,竟有這麼大的本事!
要說背四書五經這些書,那是情由可原的,畢竟那是文人的晉身之本,可要說背全套的《大方律》,這個可就不是常人能做到的了,不管怎麼說當官之前要勤奮,和當官之后……某些事要勤奮,某些事就不需要了!
楊澤心想:“這人生錯時空了,要是放在我來的那個時空,這人考律師,啥問題沒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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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utz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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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12-20 10:06 PM
第五十一章 整人手段
楊澤看向解文秀,解文秀也看著他。
忽地,楊澤一笑,道:“解大人,你很有主角風范啊!”
解文秀臉色一變,道:“小楊先生這是說得哪里話來,解某乃是堂堂朝廷命官,絕非是戲臺上的戲子!”
看來這年頭,主角這個詞還不能亂用呢,就算是誇對方有風范也不成!
楊澤道:“解大人誤會了,我的意思是你是本房的主角,以你對律法的精通,如能坐堂審案,怕是會成為一代名官,流芳百世啊!”
解文秀有點聽不出楊澤這是在誇他,還是在冷嘲熱諷,他的本事不小,可口頭上的功夫就是弱得很了,那是怎麼比也比不過楊澤的。聽了話后,他一時之前,竟然不知該怎麼接話,有心說一聲“過獎”,卻又怕是楊澤在反諷,只好默不作聲了。
楊澤道:“我以后要是對這《大方律》,有什麼不懂的地方,還得隨時請教解大人,到時還請解大人不要推辭!”
“不敢,小楊先生言重了!”解文秀忽然之間,感到心頭大暢,就算這楊法是幸進之人,運氣超好,又能如何,事到臨頭,還是要問我的。
楊澤再沒難為他,又過頭去看書,但心思卻沒法再集中到書上了,忍不住開始琢磨,
他初進官門,兩眼一摸黑,光靠著韓盤和向成衛的照顧,這個是不能持久的,歸根結底他的官途要想有所進步,那是非得靠自己努力不成,那麼一是自己本事過硬,二來就要有助手幫忙了,木根那個半大小子要想成為他的得力助手,怕是還要很久,可眼前他卻發現有一個,那就是解文秀了。
這解文秀很厲害,而且看起來頗有野心,如果沒有野心的人,不當官前要努努力,可當了官就是吃拿卡要了,撈錢還來不及,哪有心思去鉆研幾大箱子的律法,可解文秀就能,這就說明他是很想升到更高職位的,同時也反映出一點,那就是這人沒有靠山,否則既不需要這麼勤快,更不需要這麼失落了。
楊澤又回頭看了眼解文秀,見這位書佐大人正低頭看著案上的文卷,看似認真,實則兩眼發直,不知在想什麼心事,但心思肯定沒有在公事上。楊澤笑了笑,又回過頭去看他的《大方律》,好多冊書啊,真不知要看到啥時候去,別說讓他全都背下來,就算是全都翻看一遍,怕也得一個月的時間,可能還不夠用。
公事房里鴉雀無聲,靜得出奇,不但沒有人去茅房,就連咳嗽都沒有一聲,靜悄悄的,如果不是楊澤清楚屋里有二十多人,他都得以為屋里只有自己呢!
別人不動,他自然也不太好意思動,一直熬到了晚上,下值時,他才起身,揉了揉發麻的屁股,回頭沖眾人笑道:“各位,咱們這便去酒樓吧!”
官吏們都慢慢地站起身,每個人的臉上都帶著一種說不出來的奇怪表情,一個書吏道:“好啊,咱們這就隨小楊先生去大酒樓,不如讓下官先派個小廝去酒樓打聲招呼,要不然咱們這麼多人同時去,怕是沒位置了!”
楊澤點頭道:“還是你想得周到!”說著話,他起身出了公事房,去了差役們那里,想叫大家一起走。
他剛進了門,就聽后面呼啦啦一陣腳步聲,回頭看去,立時小吃一驚,就見從官吏們集體往后院跑,個個爭先恐后,年輕一些的跑在前面,而上了年紀的則跟在后面,年紀越大,走得越跑,但卻個個步履堅定,都是往后院走的。
楊澤奇道:“他們……這是干什麼去?”
木根湊了上來,道:“少東家,他們這是去茅廁呢!這里的茅廁我剛才去過了,就在后院,里面倒是挺干凈的,只是坑位有點少,怕是這麼多人一起去,得排隊了,要不然就得墻根兒解決了!”
楊澤哦了聲,聯想起剛才眾官吏那種奇怪的表情,他這才明白,原來是憋的啊!唉,這是何苦呢,要想去茅房,那就去唄,何必憋著,難不成這司法房的官吏,上茅房還要事先請假的?
他回頭看了眼木根,見木根身上竟然穿了全套的皂服,頭上帶了四方帽,腰里還別了根鐵尺,雖然衣服不合身,有點太大,可卻的的確確是捕快的打扮。
楊澤道:“怎麼回事,你怎麼穿上公服了?”
木根得意地道:“少東家,這是胡大哥借我的公服,說可以讓我進衙門當個幫閑,和學徒一個樣,可以跟著各位叔叔伯伯學著當差辦案,以后上街,買東西還能便宜啥的,可好了!”
楊澤哼了聲,道:“可算是如你所願了,終于是當上捕快了!”
后面一個捕頭笑道:“木根小兄弟想當捕快,咱們做不了主,但讓他當個幫閑,卻是沒問題的,這身衣服是小人的,送給木根小兄弟了,改改后穿上,以后再上街,地痞混混們見了他,那是非得躲著走不可的!”
木根更加開心,小聲道:“少東家,他們說我年紀不夠,不能當捕快,就算是幫閑,也得上官批準才行,你就給我批了唄,讓我也吃吃公家飯,嘗嘗公家飯到底是啥味兒!”
楊澤道:“這個我卻是批不了的,說白了,我現在也和你一樣,頂多算是個幫閑。”要想讓木根當上幫閑,估計得讓司法房里的官吏們批才行,這也不是啥大事,點閑頭,記個名罷了,只是不知該找誰。
正想著呢,就見公事房里慢慢走出一人,卻是解文秀,他是最后一個出公事房的人,臉上的表情也還淡定,沒有那種憋不住的意思。楊澤不由得心中贊嘆,天才就是天才,不但會背書,而且還能憋尿,竟然比自己還能憋。一想到憋,他忽然感到自己也有點兒要去方便的意思了,看來背書比不過解文秀,連憋尿也比不過,他小小地有了點挫折感。
楊澤出了房門,沖解文秀道:“解兄,我這里有個家人,想著給捕快大哥們當個幫閑,這個手續該怎麼辦,還得請教你!”他的意思就是,你就幫著辦了吧!
解文秀臉上仍是一副風輕云淡的表情,他道:“此等小事,倒是不必在下辦理,只需要找金大人辦一下就成了!”
楊澤走了出來,記不起來哪位是金大人了,笑道:“金大人去了茅廁,咱們這又要出去了,反正是小事兒一樁,解大人就幫個小忙,這就辦了吧!”他招手叫過木根,又道:“這孩子就想當個捕快,就是歲數不夠,先當個幫閑吧,學學怎麼當差。學得好就讓他干,學得不好就讓他滾蛋,我來修理他!”
木根很期盼地看著解文秀,解文秀微微一笑,道:“只是記個名,幫閑是不能拿工食錢的,倒是不必……”
楊澤一推木根,把他推到解文秀的跟前,道:“小事,麻煩解大人幫個忙。不好意思啊,我也得去一趟茅廁!”說完,他向茅廁快步走了去。
楊澤這一走,解文秀臉上的風輕云淡,立即就變成了水深火熱,臉都紅了,象喝醉了酒一般,他心想:“你想上茅房,其實我也想啊!”
他自恃身份,不肯露出自己也憋的厲害,不但走得慢慢的,保持著官威體面,連臉上也盡力不露出憋得慌的神情,可沒想半路被楊澤給硬塞來一個人,讓他幫著辦手續,這多痛苦啊,很容易尿褲子的!
沒辦法,他只好沖木根點了點頭,道:“隨,隨本官來吧!”又慢慢地蹭進了公事房里。
木根跟在后面,心中納悶兒,這位解大人咋走路扭扭捏捏地呢,跟個女人似的!
楊澤沖到了后院,卻沒有見著排起的長隊,只見官吏們這時都已經解決好了,而后院的院墻上一片濕漉漉!好麼,這幫家伙憋不住了,竟然隨地小便,還是在刺史府里隨地小便,這要是到了晚上,夜風習習,小風一吹,后宅住著的韓刺史全家可享福了,這得多大味兒啊!
官吏們見楊澤來了,忙大呼小叫地,讓里面的人快點,趕緊給小楊先生倒地方,小楊先生學問高深,貼墻根兒方便,那太有失身份了。
等楊澤方便之后,眾官吏這才前呼后擁地簇擁著他,又回到了前院。
捕快們早就等著院子里了,木根站在人群的最前面,手里拿著張紙,沖著楊澤叫道:“少東家,你看你看,我也有告身了,這就是告身,有了它我也是官家人了!”
楊澤拿過那張紙看了眼,誇了木根一句,問道:“解大人呢?”
“他還在屋子里,說有點兒事沒辦完呢,讓咱們不要等他了!”木根知無不言,言無不盡的地道。
楊澤道:“這怎麼可以,咱們一起去酒樓,解大人哪有一個人還辦公的道理!”
說著話,他走進公事房,見解文秀坐在桌后,一動不動,閉著雙眼,不知在想什麼,但卻並沒有木根說的那樣,在辦什麼剩下的公事。
楊澤上前,笑道:“解大人,為何還不走?有什麼公事,明天再辦也不遲。身體是辦公的本錢,要是把身體給餓壞了,那可是萬萬不行的!”
說著,他就去拉解文秀,非常親熱,就如多年的老朋友一般。
解文秀睜開眼睛,臉色通紅,他搖頭道:“小楊先生和各位同僚先行一步,在下確有要緊事要想,等過一會就去酒樓,到時罰酒三杯,自請遲到之罪!”
“這是何必呢!咱們大家一塊去不就行了!”楊澤又去拉他。
可解文秀就是不肯起身,說什麼也不走。楊澤勸了半天也沒效果,只好做罷,出了公事房,和眾官吏捕快走了。
解文秀聽著屋外沒了聲音,這才慢慢地站起身,看了眼濕漉漉的座位,又撩起衣襟,看了看自己的褲子,他又氣又急地道:“都怪這個楊澤,竟害得本官失禁!這可怎麼辦,我沒有帶換洗的衣物啊,這怎麼出門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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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utz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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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12-20 10:10 PM
第五十二章 作詩
原來,他到底沒有憋住,竟然真的尿了褲子,之所以不肯和楊澤一起去酒樓,倒不是他矯情,而是真的沒法出屋子,褲子濕了,要是被人看見,他以后還做不做人了,當不當官了,面子蕩然無存了呀!
一干官吏和捕快在街上招搖過市,引得無數百姓觀看。百姓心中都想:“好家伙,這是要巡街麼,竟然這麼多人一起出動,還都是官家人!”
待楊澤到了州里最大的酒樓,百姓們這才知道,原來這幫當官的,竟然是集體來吃喝,當官就是好啊,當官就是好啊,吃個飯都要這麼招搖。不過,看來今天這酒樓的老板,要大大的破費一場了!
楊澤抬頭看去,就見這是座三開間門臉的大酒樓,共有三層,裝修得很是闊氣,大門的正中間掛著匾額,上面寫著瓜州酒樓,這名字倒是好記得很,酒樓開在瓜州,所以就叫瓜州酒樓了!
門口站著掌櫃的,還有一眾伙計,他們接到了通知,說是司法房里的新貴小楊先生,今天要請客,請全司法房的人來吃酒,要包下整個酒樓。
掌櫃的臉上滿是笑容,可心里卻直抽抽,他一晚不能做生意,本就是一份損失,而當官的新上任在這里請客,這是給他面子,他能好意思讓當官的花錢麼,這頓飯錢他是必須要出的,否則就是不給當官的面子,以后小鞋非給他穿上不可,他一個生意人,哪受得了小鞋這種傳說中的神器!
掌櫃的心中嘆氣,今天真是流年不利,這里出外進的得賠多少啊!心里腹誹,可臉上哪敢表露出來,遠遠地他見官吏們簇擁著一名少年到來,他知必是楊澤,趕緊迎了上來。
“這位便是小楊先生吧,久仰大名,如雷擊頂……不不,是如雷貫耳,草民一直想見小楊先生一面,今日終于得償所願了,小楊先生,各位大人,快里邊請!”
楊澤心想:“我這麼有名嗎?啊,這是客氣話,他見誰都這麼說的!”
一名捕頭卻笑道:“你既然想見小楊先生,那我們陪著小楊先生來了,你是不是很高興啊!”
掌櫃的連忙道:“高興高興,當然高興了!”
“那這頓飯,便你請吧,也不能白讓你高興一回啊,總得孝敬點兒什麼給小楊先生吧!”
掌櫃的心里肉痛,可表面上卻半點兒不含糊地道:“應該的,絕對應該的,今兒咱們說好了,這頓就是小人請,千萬別跟小人客氣!”
楊澤道:“這,這多不好意思,我們這麼多人呢……”
那捕頭卻道:“這有啥不好意思的,這是小楊先生你給他面子啊!”
別的捕快也都道:“這面子得給啊,小楊先生你總得給掌櫃的點兒面子不成,要不然以后都不好意思來他這酒樓吃飯了,他少了生意,以后可怎麼養家糊口啊!”
掌櫃的滿頭是汗地道:“是啊,是啊,小楊先生你一定得小人點兒面子啊,以后小人這店里的生意,還得你照顧呢!”
心里有句話沒說出來,你要是今天不讓我請,以后你三天兩頭的派捕快來我這店里轉悠,還有誰敢來我這店里吃飯了,我這店就真開不下去了!
楊澤道:“那,也只好如此了!”有人拍馬屁,總比沒人拍強,自己馬馬虎虎的就笑納了吧!
眾人一起進入了酒樓。這瓜州酒樓很大,足能坐下三四百人,光是二樓和三樓的雅座,就能坐下眾官吏和捕快,可當官的說我要包你的酒樓,那就算坐不滿,別的客人也不能進來!
掌櫃的將眾人請到了樓上,官階高的坐三樓,官階低的坐二樓,都是雅座。眾官吏當然陪著楊澤坐三樓,還有那八個捕頭,自然也陪著,另外就是木根了。
坐到桌邊,不用點菜,那位最能巴結的捕頭一聲吆喝,讓上酒樓里最好的酒菜,伙計們連聲答應,開始忙乎起來。不多時,鮮果和開胃小菜便流水價地送了上來。
楊澤坐定之后,看向同桌那位捕頭代表,也就是最能拍馬屁的那個,道:“老兄可是姓胡?”
這人便是送木根公服的胡姓捕頭,聽楊澤詢問,他忙道:"小人名叫胡字,可不敢當小楊先生的老兄!”
“胡子?”楊澤一愣,怎麼叫這個名字,你明明是捕頭好不好,竟然叫胡子,那不是強盜的意思麼!
胡字道:“對對,小人就叫胡字。小人的太爺爺是捕頭,爺爺是捕頭,小人的爹爹還是捕頭,當捕頭算是祖傳的手藝了,到了小人這輩,小人的爹想讓小人當個讀書人,所以便取了個名字叫字,結果小人讀書不成,還是沒有認識幾個字,只能繼承祖業,接著當捕頭了!”
楊澤大感有點兒不明覺厲,感覺這當捕頭在這年頭竟算是門手藝,還帶祖傳的!
他隨口問了幾句,又道:“解大人不知到底要忙啥,怎麼不和咱們一起來呢,要不要派個人回去催一催他?”
胡字和解文秀平常挺不對付,但他可是斗不過解文秀的,見有了機會,他得趕緊在楊澤面前給解文秀穿只小鞋。
胡字道:“解大人絕對會來的,他家里不是太寬裕,估計他還從來沒進過這瓜州酒樓,哪可能不來呢!小人估計著,他絕對不會不給小楊先生面子的,那得多不知趣啊,解大人也是很景仰小楊先生的,這點小人絕對可以保證,大伙說是吧!”
這話聽著解文秀會給面子,其實是挑撥,暗示解文秀有可能不給面子!
眾人都把頭低下了,誰也不接胡字的話頭。
楊澤呵呵兩聲,官場也有江湖啊!
片刻之后,伙計們上來把鮮果和開胃小菜撤下,開始上熱菜,山珍不少,海味卻沒有,瓜州離海遠,離草原和山區卻近,什麼狍子肉,鹿肉,牛羊肉等,要多少有多少,輪番的堆了上來。
大家尚未動筷,就聽下面掌櫃的叫道:“呀,解大人,你來了,快樓上請,小楊先生和各位大人都等著你呢!”
胡字忙道:“瞧,小的沒說錯吧,解大人絕對會來的!”
解文秀上了樓,和楊澤打過招呼,便坐了下來,就坐在楊澤的下首,當他撩起衣襟坐下時,有眼尖的人注意到了,解文秀竟然換了條褲子,竟是一條捕快穿的青色布褲!
那眼尖之人正是胡字,他頓時就樂了,心想:“看情形,這位解大人是尿褲子了,怪不得坐在屋子里不肯出來,原來是這麼回事兒啊,不知他穿的是誰的褲子!”
當面他可不敢說出來,只敢多瞄幾眼,可他這麼一多瞄,別人便也注意到了,誰也不是傻子,自然都明白怎麼回事,無不感到好笑。看來過江龍和地頭蛇的第一仗,地頭蛇完敗啊!
楊澤卻沒注意這個,就算他注意到了,也不會無聊到盯人家的褲子看。見解文秀來了,他有心拉攏,希望解文秀以后能成為自己的有力助手,自然要勸酒,讓解文秀多喝幾杯。
可他越勸酒,越對解文秀親切,看在別人眼里,就越覺得他高深莫測,手段高超。眾人一開始還挺瞧不起他的,認為一個小小少年,能有啥本事!
現在卻沒有人認為楊澤沒本事了,而是本事大了去了,給你穿小鞋,那是便宜你,讓你換褲子,還讓你沒法和別人抱怨,有苦說不出,這才叫手段一流呢!
解文秀表面上雖又恢復了云淡風輕,可心里卻極不痛快,他也沒辦法痛快起來,這麼大人還被整得尿褲子,他要是還能開心起來,那他不成奇葩了麼!
楊澤還不知道自己已經成為整人高手了呢,隨便揮揮手,就把解文秀給整得慘兮兮,他還不住地勸酒呢!
解文秀實在忍耐不住了,他認為如果今晚不報復回去,那自己以后再沒法在司法房里待了,琢磨了半晌,他道:“喝寡酒無味,不如咱們來做詩助興吧!”
他看向楊澤,道:“不如,小楊先生先來做一首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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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utz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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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12-20 10:14 PM
第五十三章 窗前明月光
“作詩啊?這個……”楊澤猶豫了一下。古人的詩他倒是記得不少,但這種即興作詩,就不容易了,如果要求平仄,那就更難了,搞不好會弄得文不對題,要真鬧出笑話來,那就不是揚名,而是丟人現眼了!
身為領導,好處之一就是遇到了為難的事,不用自己說話,別人就替他說了!
胡字緊著巴結楊澤,他一看楊澤面露猶豫之色,立知這位小楊先生有可能不太擅長作詩,既然如此,那他就得為領導說話才成,給領導解了圍,以后好處多多!
胡字道:"作詩這種事不算很有趣,依小人看,咱們這里也沒幾個做得好的,要想找樂子,也不用非得作詩啊,不如咱們派人去歌舞坊,叫幾個小娘過來,唱唱小曲兒,咱們來品評品評,看看她們誰唱得好,評個花魁出來,那可有多熱鬧!"
同桌的官吏聽了,誰都沒吱聲,大方帝國的文人很喜歡作詩填詞,而且這年代科考考的不是單一的八股文,而是題目眾多,其中有一個不管考哪科都繞不過去的題目,那就是作詩。所以只要是參加過科考,或者有心要參考科考的人,作詩都是基本的本事,每個文人都會做,卻不見得都做得好!
官吏們自然不能這時候說話,雖然都在心里暗罵胡字混帳,不會說話,可他們卻不能接話,一接話不就等于是說自己作詩做得好麼,萬一楊澤說那你就做一首出來吧,豈不糟糕,做得好是削別人的面子,做不好自己丟人!
一時之間,竟然無人接話,酒桌之上靜悄悄!
胡字見冷了場,他可沒覺得有什麼尷尬的,就算是尷尬他也不在乎,只要能巴結住了楊澤,別人的想法他是不需要理會的!
胡字笑道:“既然各位沒有異意,那這就叫小娘去吧……”
解文秀忽道:“區區一個捕頭,也配在此胡言?你要聽歌女唱曲,自行去吧,莫要在此聒噪!”說著,沖胡字一瞪眼睛。
胡字向來和他不對付,但解文秀是有品階的官員,他只是無品無階的捕頭,而且這輩子是沒機會超越解文秀了,被斥責了一句,他沒敢頂嘴,只好看向楊澤。
楊澤皺了皺眉頭,心想:“這解文秀怎麼氣不順麼?看來不太好相處啊!”
解文秀一肚的氣沒處撒,現在正好找到出氣的地方了,他對楊澤沒辦法,可對胡字卻有的是辦法,對胡字冷笑兩聲,那意思,你等著,把腳洗干凈,我多給你準備幾雙小鞋穿穿!
胡字頓時怕了,他拍楊澤的馬屁,以后有什麼好處不知道,可解文秀對他不滿,壞處可是馬上就能看得見的,說不定明天就有禍事!
他輕輕地拍了一下自己的臉頰,道:“看看小人這張臭嘴,盡亂說話,該打該打,解大人你就當小人剛才放了個屁,千萬別生氣,小人給你賠不是了!”
哼了聲,解文秀沒搭理他,對楊澤道:“不如由在下先作詩一首,拋磚引玉,待在下做完詩,再請小楊先生做,咱們在此宴飲,留詩紀念,豈不美哉!”
楊澤笑了,你想難為我,我可也不是軟柿子,隨便就能讓你捏的,他笑道:“解大人客氣了,你做的詩怎麼能是磚呢,絕非磚頭,絕非磚頭!”
解文秀臉上肌肉一抽抽,別的官吏有點兒憋不住笑,可還得使勁憋,過江龍和地頭蛇又要過招了,這過江龍明顯不好欺負啊,解大人你還是省省吧,別過后再尿了褲子!
解文秀也感覺楊澤不是只軟柿子了。不過他還是有辦法的,楊澤說他的詩絕非磚頭,這話得反過來聽,其實就是在說他的詩是磚頭,磚頭是用來干嘛的?那就是用來拍人的啊!
楊澤不好拍,可他的狗腿子又有啥不好拍的了!解文秀把氣都撒到了胡字的頭上,他道:“公茅坑,母茅坑,公母茅坑,東叫字,西叫字,東西叫字!”
這是一首打油詩,在大方的民間很流行。解文秀用打油詩罵胡字,還不必暴露自己的真實作詩水平,如果楊澤做出來的詩水平不高,那他立即就會露出獠牙,做首好詩出來,踩一踩楊澤,可要是楊澤做詩的水平高,那他就不會再做詩了,反正他又沒暴露自己的真實水平,誰也沒法說他不如楊澤!
官吏們哄堂大笑,他們不敢得罪楊澤,卻對胡字無所謂,一個捕頭而已,這輩子的出息也就這麼大了,聽了笑話,不笑他,難道還要憋著!
胡字的臉都綠了,心中暗罵解文秀混蛋,竟然當面辱罵,可他又沒辦法,官大一級壓死人,何況解文秀大著他好幾級,別說當面罵他,就算舉手給他兩個耳光,他也只能受著,挨完打之后,還得陪笑臉問:“解大人,小人臉皮太厚,把你手弄疼了吧,不好意思啊!”
胡字可憐巴巴地看向楊澤,領導,小人受了欺負,你可得給小人做主啊!
楊澤有點小尷尬,好不容易有了個狗腿子,還被別人拍了磚頭,打狗還得看主人呢,這也太削自己的面子了!
呵呵兩聲,楊澤道:“解大人這詩聽起來,卻有些不像是詩了,倒有些象對聯,貼在門框上的那種!”
解文秀笑了,自感這仗是贏了,他笑道:“磚頭,磚頭而已!”
官吏們心中都想,看來解大人還是有點兒本事的,這下子可把小楊先生給難住了,解文秀做打油詩可以,可以用來欺負胡字,可要是楊澤也做這樣一首詩出來,欺負解文秀,那就不妥了,傳揚出去,怕會被人覺得小心眼兒的!
楊澤道:“今日我與各位大人宴飲,實乃生平之樂事,可我在此時卻想起了遠在家鄉的父母,不知他們過得如何了!”
官吏們立即不笑了,沒人敢拿父母的事開玩笑,那可是結大仇的事,再說誰沒有父母,尤其是身為流官,異地做官都是遠離家鄉的,他們各自也都想起了父母。
楊澤站起身,走到了窗邊,此時已然月上枝頭,月光很明亮,他道:“我便做一首思鄉的詩吧!”
故作深沉地思考了一番,他念道:“皎潔月光灑滿窗,恰是朦朧一片霜,仰首只見月一輪,低頭教人倍思鄉!”
這首小詩,既沒有奇特新穎的想象,更沒有精工華美的辭藻;它只是用敘述的語氣,寫遠客思鄉之情,然而它卻意味深長,耐人尋味!
詩念完之后,就聽后面嗷地一嗓子,胡字叫道:“好詩,好詩,這詩太好了!”
木根也跟著叫道:“少東家的詩太好了,從來沒聽過這麼好的詩!”啪啪啪地還鼓起掌來。
解文秀看了他倆一眼,心想:“詩是挺好,可你們知道好在哪里麼?喊得猶如殺豬一般!”心里是這麼想,可他卻也不得不佩服,這首詩的確做得不錯,至少他是沒有這個水準的,做不出同樣水平的詩來,踩楊澤……還是算了吧!
官吏們比那兩個超級馬屁精慢了一拍,這時才鼓起掌來,人人心中都想:“看不出楊澤小小年紀,作詩卻很有水平啊,這首詩的質量絕對上佳,就算是參加科考,也是必過的好詩,絕對進士等級的!”
楊澤回過身,看向眾人,心中暗道:“這就算是好的了?你們也太沒見識了吧,好的我還沒說出來呢!”
搖了搖頭,楊澤道:“這段時間太忙,一直閑不下來,已經許久不作詩了,只感生疏,這詩做得其實不好,還需精修一下才成!各位有何意見,給我提提建議!”
眾人一聽,要改?這詩已經很不錯了,不需要改了啊,就算要改,又能改成什麼樣子呢,怕是會越改越糟,還不如現在這首呢!至于提建議,還是算了吧,誰要是能做出這樣的詩來,早中進士當大官了,何必還在小吏的職份上混呢!
楊澤再次故作深沉,說實話故作深沉挺累的,他道:“改為一首五言絕句吧,讓我好好想一想!實在是無法做到出口成詩啊,慚愧,慚愧!”
官吏們趕緊堆上笑臉,心中都想:“你不用慚愧,慚愧的是我們……不,慚愧的是解文秀,誰讓他非讓你作詩呢,自取其辱!”
楊澤又看向窗外,慢慢地道:“窗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舉頭望明月,低頭思故鄉!”
念完這首詩后,他嘆了口氣,回過身,道:“我實在是再做不出更好的詩了,也就這樣了。各位給品評品評,看看還需要修改麼,該怎麼改,說來聽聽!”
胡字叫道:“好詩,更好了,比剛才那首詩還要好!”
木根得給少東家助威,他是聽不出好壞的,但叫好卻是沒問題的,又是拍手,又是叫好,聲音超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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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12-20 10:16 PM
第五十四章 美人在此
這時,掌櫃的帶著伙計上了樓來,伙計手里端著大托盤,是來給上菜的掌櫃的聽到叫好聲,忍不住問道:“有什麼好事,能否讓小人聽聽?”
木根道:“窗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舉頭望明月,低頭思故鄉。這叫詩,你聽過比這詩還好的麼?”
掌櫃的算帳還行,可論起吟詩作對,他就不行了,要是行的話,他也就不在酒樓里當掌櫃的了,直接考秀才去了!他忙道:“好詩,好詩,真乃好詩也……”
他的話還沒說完,忽地,滿堂大采!
就聽官吏們一起叫道:“好詩,此詩大妙也!”啪啪地鼓掌聲一片!
這滿堂大采,把掌櫃的嚇了一跳,木根也嚇了一跳,這詩都做出來有一會兒了,怎麼這幫人才叫出好來!
官吏們叫出這滿堂大采,卻不是拍馬屁,如果單純的要拍楊澤的馬屁,楊澤一做完詩,他們直接就好就成了。他們都是文化人,都是有文學底子的,就算是做不出好詩來,可聽是絕對聽得出來的!
窗前明月光,好不好?好不好,是不需要他們來驗證的,千古名詩,膾炙人口的佳作,早就由歲月證明了它的價值。官吏們聽完了詩,品味了一下之后,便發現了它的絕妙之處!
這首詩是詩仙李白的代表作之一,后人評價,太白諸絕句,信口而成,所謂無意于工而無不工者!又曰,盛唐惟青蓮,龍標二家詣極。李更自然,故居王上!
青蓮指的便是李白,而龍標指的是王昌齡,因為李白的詩更自然,所以名聲在王昌齡之上。
作詩越自然,價值越大,品味越高,《靜夜思》絕對是標桿,是榜樣!楊澤前面念的那首詩,其實是《靜夜思》的韻譯,那就已經是進士級別的了,而原版一出,自然便是千古絕唱!
官吏們品味之后,自然要叫好,就連解文秀都鼓起掌來,他雖然氣楊澤整他,可卻也不是小心眼兒之人,聽了這詩,便由衷的佩服起來。
楊澤看了眼眾人,心想:“小詩一首,竟然把小伙伴們全給驚呆了!”
他假裝很謙虛地道:“這詩很好嗎?我感覺做的不是太好,只是我作詩的水平太差,再做不出更好的了!”
還要怎麼好啊,這就夠好的了,沒法再好了,如以自然論,這詩絕對是大方第一!
楊澤對解文秀道:“解大人,你幫忙改改,看能不能再精益求精了!”
解文秀站起身,沖著楊澤拱手躬身,道:“此詩在下是沒有資格改的,就算是有資格,也沒法改,已然到了一字不可動的程度,在下佩服!”
他本來還想踩踩楊澤的,可卻發現,他踩不了楊澤,只能求楊澤腳下留情,不要踩他!
那邊,掌櫃的大喜,這麼多人說這詩好,他便感覺這詩確實是好,至于怎麼個好法,那得寫出來才算!
掌櫃的笑道:“各位大人在小人的店里宴飲作詩,實是讓小店蓬蓽生輝,這首絕妙好詩既然是在小店內做的,不如就留在小店里吧,還請小楊先生粉墻留書,給小店留處景觀!”
他回沖伙計一努嘴,伙計連忙放下托盤,蹬蹬蹬地跑下樓去,片刻即回,拿來了筆墨!掌櫃的眼巴巴地看著楊澤,真心希望楊澤能給他題詩。讓文人題詩,可是店家最好的投資方式,以后題詩的人要是發達了,那這店可得借了大光,如要是沒發達,那也沒啥,大不了用白灰把詩給涂了唄!
讓楊澤作詩,那是沒啥,一肚皮的古今絕唱呢,可讓他寫字,還是在墻上寫,他那中規中矩的字,可就不夠看了。
楊澤對解文秀笑道:“詩我做了,這字便由解大人來寫吧,最好是在詩的后面,寫上一行小字,說我這詩做得不好,如誰能為我的詩進行精修,我楊澤自是感激不盡!”
解文秀大喜,這首好詩必會流傳天下,說不定還能流芳百世,楊澤做了詩,他來題字,這也算是一段佳話,對他以后的仕途,絕對是有大幫助的!
解文秀忙站起身,道:“小楊先生謙虛了,這詩如想要改動,實是大不易也,在下可不相信誰能改得了!”
他拿過筆來,一揮而就,在墻上寫下了這首詩,又在詩后,把今日大家來宴飲的事描述了出來,甚至還不賺麻煩地,把在座所有官吏的名字全都寫了上去,就連胡字和木根的名字都寫在了最后!
官吏們自然是大大高興,一邊誇解文秀的字好,一邊心中暗喜,粉墻留名很容易,比如到此一游啥的,可能留在絕妙好詩之后,那就太不容易了,這也算是為他們揚名了,文人好名,誰也不能例外。
解文秀寫完了,回頭道:“小楊先生,在下年少之時苦練書法,自認這字寫的還不賴,可今日用此字寫此詩,卻深感此字配不上此詩啊!”
楊澤笑道:“解大人過謙了,你的字和別人比我不知道,可和我比,卻強我十倍。”他嘆了口氣,又道:“我年少之時,貪玩胡鬧,沒有好好練習書法,現在寫出來的字只能讓可以認出來是什麼字,卻是毫無觀賞價值的!”
他一說自己年少之時,官吏們無不莞爾,你現在也不大啊,還是一小小少年呢!
解文秀道:“有志不在年高,無志空活百歲,小楊先生現在練字絕對是來得及的,只是我等要是想像你一般做出好詩來,怕是今生無望了!”
他很豪氣地把筆一扔,道:“今日得識小楊先生,實在解某生平一大快事也,當浮一大白。來啊,上酒,解某要敬小楊先生三大碗!”
掌櫃的連忙答應,叫伙計倒酒伺候,他心里美滋滋的,楊澤現在在瓜州風頭正勁,又年輕的很,估計以后十年八年的,甚至幾十年,都會是瓜州的風云人物,他的詩留在店里,可就算得上是鎮店之寶了,官差們以后自不好意思上門勒索,而且以后再有文人進店,往這屋一領,文人們讀了這首好詩,說不定還能店里多賣出些酒去!
解文秀端起酒碗,楊澤也不推辭,兩人連干三大碗!胡字見楊澤喝酒喝得痛快,他趕緊也端著碗道:“小楊先生,你跟小人也干一碗吧!”
楊澤哈哈大笑,道:“胡老哥你可是武人,用小碗哪成,來人啊,換大碗來!”
胡字又驚又喜,真有面子啊,竟然是用大碗的,大碗盛酒,楊澤接過來,一干到底,胡字自然也是喝得滴酒不剩!
別人見了,連忙也向楊澤敬酒,全都用的是大碗,楊澤非要裝豪氣不可,酒到碗干,來者不拒,不大會的功夫,便喝得小肚溜圓,東搖西晃了!
喝酒向來是越高興喝得越多,越煩惱就越容易醉,這時眾人越喝越高興,竟然誰也沒鉆桌子底下去,全都放開了,再不管什麼官員的體面,吆五喝六,行令劃拳,不亦樂乎,他們同楊澤的關系也隨著美酒下肚,變得越來越親熱了。
這酒直喝到快午夜,要不是全都吃撐了,估計得喝到明天早上。
楊澤滿臉通紅,不住地打著酒嗝,他叫道:“諸位老哥,咱們換個地方喝,去歌舞坊喝去,老胡你不是想聽曲兒嗎,讓小娘給你唱,讓他們站一排給你唱!”
眾人齊聲叫好,這年頭去歌舞坊花天酒地,絕不能說是腐敗,而是風花雪月,乃是文人雅士必修的課程,要是誰說自己沒去過歌舞坊,那都不好意思出門和人打招呼!
一群人下了樓,招呼眾捕快,浩浩蕩蕩地趕去瓜州最大的歌舞坊。楊澤臨出門時要給掌櫃的算酒錢,掌櫃的說什麼都不要,非要他請不可,楊澤便也不再客氣,反正墻上留的《靜夜思》,別說一頓酒錢,十頓都夠了,說起來掌櫃的還賺了呢!
這麼多的人連吵帶嚷地在大街上走,巡夜的官兵見了自然要上前詢問,他們當然不會抓官吏和捕快,可出了啥事,總得問問吧!
結果便是,官兵的首領被胡字拉住,非要和他們一起去歌舞坊不可。那首領自然大喜,這種有吃有喝有曲兒聽的好事,哪能落下他呢!
首領笑道:“我們正好要去歌舞坊那邊巡街,正好護送各位大人過去。”
胡字滿嘴直噴酒氣地道:“正是,等進了歌舞坊之后,你在查查那里小娘的戶籍,這可是公事,自然要好好辦的!”
有了理由就好辦事,首領和巡街的官兵們一說,官兵無不大喜,反正也是巡街,在哪巡不是巡啊,有人請客讓他們腐敗,這可是難得遇見的好事,萬萬不可錯過,官兵們一個不落,全都以護送官員去歌舞坊查戶籍為名,跟著楊澤去腐敗了。
不多時便到了歌舞坊,這歌舞坊名字相當地別致,叫“美人在此”,當真是好名字,騷客們一看這坊名,就會忍不住想要進來看看,花天酒地一番。
楊澤在眾人前呼后擁之下進了歌舞坊,坊里的大娘子見這麼多一起到來,還都是官吏,慌得不行,急忙迎接,把正廳讓了出來,讓這百多號人都進正廳。
正廳相當地大,圓形大廳,就如后世大酒店的前堂似的,足足有兩畝地,專供達官顯貴們舉辦大型宴會。
楊澤借著酒勁,對那大娘子道:“你這坊叫美人在此,可是指的你?”
這大娘子姓裘,以前也曾是紅得發紫的歌舞姬,年紀大了之后,才用體己錢開了這座歌舞坊,迎來送往見的人多了,那是半點都不怯場的。
裘大娘子笑道:“小官人說笑了,奴家四十好幾的人了,徐娘半老都算不上了,哪還能叫美人!小官人想見美人,那容易得很,不管是高的矮的,胖的瘦的,還是白的黑的,咱們這兒都有!”
楊澤坐在地毯上,身子一歪,叫道:“那就全都叫上來!”
裘大娘子眼睛一亮,道:“全都叫上來?好吶,這就來,全都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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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utz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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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12-20 10:19 PM
第五十五章 阿烏女
裘大娘子轉身便是一聲招呼,聲音相當地嘹亮,聲音剛落,就聽一陣鶯鶯燕燕之聲,側門一開,里面走出了三十多名女子,個個濃妝艷服,香氣撲鼻,有的手里抱琵琶,有的拿著玉簫,更有的啥樂器也不能,只是拿了把扇子,搖啊搖的!
這些女子一出來,堂上的眾人立時便安靜下來。像解文秀這樣的官員,收入頗豐,但平常也不是常來這種高消費的場所,而捕快們偶能找個由頭來敲詐一番,可大模大樣的坐著聽歌看美人,卻是極少能有這種機會的,至于那些巡街的官兵,苦哈哈地只能拿點餉銀,讓他們來歌舞坊來花銷,他們是萬萬舍不得的,有些人甚至是頭一回坐在堂上,看這些美女呢!
一陣眼花繚亂之后,官兵首先大叫起來,興奮無比,不少人眼睛發直,口水都流了出來,捕快們也都連聲啊啊,被美人們耀得頭暈目眩了!
解文秀等官員也都笑了出來,不住點頭,一個兩個的美女他們是經常能看到的,可這麼一大群的出現,那就真是讓人神魂顛倒了!
楊澤很是高興,怪不得大家都喜歡腐敗,真是享受啊,自己也喜歡這種感覺!
看著眾人的表情,裘大娘子心里痛快無比,她最喜歡的就是這種場面,能讓男人們咽口水,就是她這輩子最喜歡看的事了。
楊澤拍手道:“果然是美人在此,但這美人似乎也太少了些,我們這麼多人,一人分一個都不夠啊!”
胡字忙道:“是啊,怎麼這麼少啊,我說裘大娘子,你可睜大眼睛看看,今晚可是我們小楊先生親來,你要是不把坊里所有的小娘子都叫出來,那你就等著……哼哼,哼哼哼!”哼哼之后是啥意思,自己想去,反正肯定不是好事。
那官兵首領一拍桌子,喝道:“去把所有的小娘子都叫出來,老子要查戶籍,看看你們坊有沒有窩藏人口,誘拐良家婦女,逼良為娼!”
裘大娘子一愣,道:“回各位大人的話,奴家開的是歌舞坊,不是青樓妓館,坊里的都是歌姬舞姬,只賣藝不賣身的,這逼良為娼從何說起?”
楊澤哦了聲,心想:“原來這里是正經的娛樂場所!”他道:“你剛才說白的黑的,你這里都有,可白的我是見著了,抹了不少的粉,可黑的在哪里,怎麼沒見著?”
裘大娘子做為開歌舞坊的老板娘,本坊又是瓜州最大的,她手下光一流的歌舞姬便有數人,二三流的更有上百,平常不但做坊里的生意,達官貴人家里要是有宴會,她也會派人過去獻舞助興的,所以人是不缺的。
可今晚忽然來了這麼多人,每人一個地分美人,就不夠了,還得做其他客人的生意呢!
裘大娘子忙陪起笑臉,她可不敢得罪當官的,尤其是在人家要查坊里戶籍的時刻。她道:“各位官人來得突然,奴家事先沒有準備,可是得罪各位官人了。要不請官人們稍等,奴家去別的坊看看,多叫些人來相陪,那人數就夠了!”
木根這半大小子今晚也喝了不少,小臉通紅,也學會耍酒瘋了,他叫道:“我們少東家問你黑的呢,快點兒叫黑的出來,讓咱們看看有多黑!”
裘大娘子苦著臉道:“那黑的是確實是黑,是從西域買來的黑人舞姬,只是個新鮮罷了,要說好看,實在是算不上,現正在陪別的客人……”
那官兵首領砰地一拍桌子,喝道:“少廢話,叫那個黑的過來,老子要查她的戶籍,從西域來的對吧,那肯定是沒有戶籍的,你膽敢誘拐良家婦女……”
裘大娘了大急,叫道:“沒有沒有,絕對沒有,她是買來的,乃是女奴,只有賣身契,哪可能有戶籍,奴家這就去叫她來,這就去叫!”嚇得她連忙跑了出去,親自找人去了。
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何況是舞姬遇到兵,不被按翻在地就不錯了!
雜役們慌成一團,手腳哆嗦地送上果品和好酒,伺候得極為周到,而那些歌舞姬很是機靈,一個領頭的歌舞姬沖著樂師們使了個眼色,樂聲立起,一眾歌舞姬立時輕歌曼舞起來!
這招果然好使,堂內眾人立時不再吵鬧,都色瞇瞇地看起歌舞,再也不找茬兒了。
一曲未完,就聽樓上忽然有人怒喝:“你說玉飛燕今天不舒服,不能伺候俺們,這也就罷了,怎地這阿烏女卻也要帶走,那里來的混帳,竟然這般霸道!”說話的口音古怪,有點兒像外國人說大方語似的。
楊澤抬頭看去,就見二樓的圍廊上站了幾人,個個膀大腰圓,都留著絡腮胡子,遠遠看去,竟然差不多一個模樣,分不出誰是誰來!
解文秀小聲道:“看樣子是草原上來的突覺人,這些人向來霸道,不過能來咱們大方的,想必都是以行商身份來的,他們只是看著橫而已,不敢起刺兒的。”
胡字呼地就跳了起來,抽出腰刀,用刀一指樓上,大聲道:“剛才是誰說的話,原話別改,再說一遍給胡爺聽聽!”
別看他在解文秀等人面前窩窩囊囊的,被罵成是東西,也不敢發脾氣,可他對普通人卻是半點都不會窩囊的,在他的眼里,突覺人又能怎麼樣,也不過是普通商人罷了,這些突覺人要敢支棱毛,回頭就查抄了他們的貨物,再把他們抓進牢里,關上個十天半月的,美其名曰給你們敗敗火!
果然,胡字這一耍橫,樓上的那幾個突覺人立時不吱聲了,雖然人人臉上露出憤怒的表情,但卻當真沒敢和官差頂撞,只看了下面眾人幾眼,便默默地返回了屋里。
眨眼的功夫,屋里就出來了幾名女子,其中當真有一個黑的,順著樓梯,到了正面的大堂。
那黑黑的女子一出現,眾人便齊聲發出驚嘆,果然是黑的,這人是咋長的,怎麼長成這樣,難不成是夜叉轉世?
楊澤也是吃了一驚,這女子明明就是非洲人啊,她是怎麼來到大方的?難不成現在航海已經這麼發達了?
解文秀道:“早聞此坊有一奇女子,皮膚黝黑,舞技超群,今天一看,果真如此。只是,她怎麼這麼黑啊,是曬得嗎?雖說西域那邊的陽光很足,但也不至于曬到這麼黑吧!”
楊澤嗯了聲,道:“奇女子,果然是奇女子!”
胡字湊到近前,也道:“這阿烏女小人也聽說過,聽裘老婆子說得好聽,什麼此女乃是女奴,其實只是因阿烏女沒有我大方的戶籍,所以只能寄身在此,小人估計阿烏女是想賺夠了錢,自己也開一家歌舞坊,但開坊需有戶籍,她只能嫁給我大方百姓了,不知會便宜了誰,人財兩得啊!”
大方帝國乃是世上最強,來此討生活的胡人眾多,就連皇室也有胡人血統,民間百姓也和胡人自由通婚,所以很少有人歧視胡人。在座眾人竟無一人因阿烏女是胡姬而有所輕視,反而都以能見她一面而開心,大感不虛此行。
裘大娘子拉過阿烏女,笑道:“阿烏乃是奴家的義女,與奴家的另一個義女玉飛燕號稱歌舞雙絕,是本坊的鎮坊之寶。奴家這便讓阿烏給各位官人獻舞,官人看得起興,莫要忘了打賞啊!”
說罷,她拍了拍阿烏女的手臂,小聲叮囑了幾句,便退到了一旁。樂師們停下了吹拉彈唱,只剩一副云板,啪啪地打著拍子!
這阿烏女身穿白色半透明的紗制舞衣,不但赤足,而且還露出了光滑的小腹,肚臍之上蓋著一只雕成白色花朵的臍飾,身材極佳,簡直好到了讓人看得驚心動魄的地步!
就見她身體慢慢后仰,直到雙手按地,又把頭從雙腿之間伸出,接著雙腿抬起凌空,左右分開,再抬起一手,單手按地,雙腿在半空中打了個旋子,接著阿烏女就地一滾,坐了起來,再慢慢站起,只用一只腳尖便撐起了全身,另一條腿高高抬起,兩腿成一字形,她上身仰起,兩手伸展,做出了一個丹鳳朝陽的姿勢!
這造型一擺出來,立時滿堂大采,掌聲一片,堂上眾無不大贊,幾乎所有的人,都取出錢來,向阿烏女的身前撒去,就連那些小兵,都摸出錢來了,再小氣的人,這時候也都大方起來。
作者:
wutz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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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12-20 10:22 PM
第五十六章 秋來春去總相同
楊澤對阿烏女的表演也很贊賞,卻還沒到眾人的瘋狂程度,畢竟他在自己來的那個時代,這種表演見得多了,並不稀奇。可在這大方帝國,這種表演除了高官和富豪之外,普通人是很難看到的,要不是今晚他們來了這麼多人,又喊著要難為裘大娘子,光憑他們自己花錢來看,也是請不起阿烏女出來的!
二樓,不知何時回廊之上那些突覺人又出來了,幾個突覺大漢圍在一個青年貴族的身旁,這青年人一身華麗胡服,留著短髯,鷹鉤鼻,目光陰冷,顯見他是這些人的首領。
青年貴族輕輕地哼了一聲,道:“在草原時,常聽說大方的人都自稱天朝驕民,說咱們突覺人是蠻族異類,不懂詩書,可今晚所見,這些所謂驕民,不過是一群酒色之徒罷了!”
一名大漢道:“咱們不是也有懂詩書的人麼,大汗還說要用他們來削大方的面子,比比誰懂的詩書更多!”
青年貴族皺了皺眉頭,道:“父汗想削大方的面子,所以才集全國之力,搜集到了那些士子,其實有些士子並非是咱們突覺人,總共也才幾十人罷了,能不能真削了大方的面子,還在兩說之間。”
大漢嘿了聲,道:“要想削大方的面子,最好的方法便是快馬利刀,靠那些扭扭捏捏的文人……俺看是靠不住的。”
青年貴族慢慢點了點頭,雙手抱肩,看著下面,道:“那個人叫小楊先生?看樣子別人都在奉承他,他是干什麼的?去打聽一下。”
大漢答應一聲,閃身出了回廊。
樓下,阿烏女跳起舞來,她身材柔韌度極佳,各種高難度動作,一個接著一個的做出來,隨著她的舞姿,贊美之聲越來越大,眾人幾乎都是用吼的了,劈里啪啦地猛勁鼓掌,手都拍紅了還不肯停下!
楊澤酒勁上頭,他也和眾人一樣,連聲稱贊,不經意間,他抬了抬頭,目光在二樓一掃,忽地看到了樓上的那些突覺人,掃到了那個青年貴族的身上。那青年貴族沖他微微一笑,單手撫胸,行了個突覺人的禮。
楊澤感覺有點奇怪,他轉頭問胡字道:“樓上那個穿胡服的人,看樣子不似是個商人啊,倒有些像個當官的!”
胡字正看跳舞正看得起,聞眼他也抬頭看了眼那個青年貴族,笑道:“什麼玩意兒,就算是當官的又如何,充其量也就是有草原上多幾個帳篷罷了,他們突覺人窮得很,除了馬匹和毛皮之外,啥都沒有,就算是當官的也沒什麼油水,頂多能敲出來幾張皮子罷了!”
楊澤嘿道:“我不是讓你敲他油水,你怎麼這方面想了。我是說他要是突覺人當官的,怎麼跑到咱們瓜州來了,還到這麼貴的地方來開銷銀子!”
“啊!對呀,這歌舞坊開銷很大的!”胡字眼前一亮,壓低聲音道:“小楊先生,你正好管著司法房,現在又有巡街的官兵在這兒,又有權又有兵,如不趁著這時機,狠狠地敲那小子一筆,可就對不起自己……不,是對不起咱們大方的老百姓啊!”
大方帝國和突覺人雖然現在是互稱兄弟之邦了,可在以前沒少打仗,不是突覺人打進大方,就是大方進入草原,把突覺人當兔子一樣地攆著跑,只是近年來大方國勢日強,突覺自知不是對手,所以才主動修好,稱臣納貢。
大方女皇與突覺可汗雖然能假裝成為姐弟,可地方上卻不會假裝,百姓與牧民的關系不怎麼和睦,大方的地方官敲詐起突覺商人從不手軟,而大方商人去了草原,也是要被突覺人勒索的。
楊澤很顯然是想當一個愛民如子的好官的,雖然現在沒品沒階的,但總得往好官方向上發展才行。聽了胡字的話,他點了點頭,但這種事畢竟以前沒做過,他便轉頭去問解文秀。
解文秀只稍稍猶豫了一下,道:“只要查出他們為什麼來的就行,讓他們出點過路錢還是可以的,但也別要得太多,免得他們肉痛得太狠,跑去刺史大人那里告狀,那就會有點兒麻煩了。”
楊澤皺眉道:“會有什麼麻煩?”
解文秀道:“當然是要把收到的錢,再還給他們了,那不成了白忙乎,當然麻煩了!”
“就這麻煩?不會被處分什麼的吧?”楊澤奇道,難道這年頭不講究尊重外賓!
解文秀理所當然地道:“怎麼可能有處分,他們又不是我大方子民,我大方哪里的官府都不會因為這些番邦蠻夷,而處分自己的官員的!”
楊澤嘴巴張了張,這年頭當官的思維還真和后世不一樣啊!他道:“那要是這些商人以后不再來咱們大方了,那豈不糟糕!”
他感到這個問題很正常,而且非重要,可解文秀聽了,卻反而感覺很奇怪,甚至問得太多余了。
解文秀看了眼樓上,冷哼一聲,道:“愛來不來,不來更好。是他們非要來不可的,如果不來他們就沒有糧食,沒有鹽,沒有布匹,連馬蹄鐵都沒有,所以他們只能來!”
胡字在一旁蠢蠢欲動,攛掇道:“是啊,是他們死皮賴臉地非來不可的。怎麼樣,小楊先生,咱們發一筆小財吧!”
見他們都不在乎,楊澤便點頭道:“那就依法辦事吧!”
“依法辦事,當然要依法辦事了!”胡字笑道,手撫腰刀,他站起身,去叫幫手了。
就在這時,曲終舞止,阿烏女跳完了舞,盈盈向楊澤的方向福了一福,用帶著異域口音的嗓音,道:“奴家獻丑了,讓小郎君見笑!”
她口音奇物,說起大方話來別有一翻風味,聽在眾人的耳里,更是風情萬種。有不少都想叫她過來,坐到自己身邊,陪著自己喝幾杯小酒,可這般尤物,小楊先生都沒發話呢,他們自然也就都不好意思了!
楊澤取出一串錢來,扔到了阿烏女的腳前,笑道:“你舞跳得很好,這是賞你的。對了,剛才不是說歌舞雙絕麼,你的舞我們看了,那歌呢,怎麼沒人來唱?”
裘大娘子連忙過來,陪著笑臉,道:“回小官人的話,我們家的玉飛燕今天身子不太舒服,不能出來伺候小官人,還望小官人不要見怪!”
楊澤哦了聲,道:“是真不舒服,還是假不舒服?”
裘大娘子忽地笑了,道:“我們的燕子姑娘和阿烏不同,想讓阿烏伺候,要多給銀錢……”說著,她一指滿地的錢,又道:“可要讓燕子姑娘伺候,那便得為她寫詩填詞,還得聲明那詞是專門為她寫的。剛才樓上那幾位客人便是寫不出詩詞來,所以她就是真不舒服了!”
言下之意,如果誰能為玉飛燕寫出詩詞,那她就是假不舒服了,就會出來獻唱!
解文秀哼了聲,道:“不過是你們斂財的另一種手段罷了,竟把主意打到了詩詞之上!”他聽說過玉飛燕的事,但今天是頭一回碰上。
裘大娘子聽了解文秀的話,臉不紅不白地道:“奴家靠這個生活,可不容易呢,官人們可莫要為難奴家這些小女子呀!”
不光是美人在此歌舞坊這樣,大方帝國上檔次的歌舞坊都這樣,為了得到文人,尤其是著名文人的詩詞,別說歌舞姬可以不要錢,讓歌舞姬養這些文人她們都是肯的。
甚至有不少文人,身上沒錢了,住不起店,沒關系,跑到歌舞坊里去,寫上一首兩首的詩,然后就有好吃好喝了,還有美女陪著,所以這年頭文人幸福著呢!
楊澤有點為難,又要寫詩,歌舞姬咋有這種要求呢,文人騷客們也都順著她們,怪不得叫騷客呢,果然夠騷的!
他看向周圍的人,見不管是官吏還是捕快,甚至那些巡街的官兵都眼巴巴地看著自己,仿佛自己要是說不肯寫詩,不肯讓那位玉飛燕出來伺候,他們這些小伙伴,就要全都驚呆一般!
也是酒勁兒上頭,楊澤一拍桌子,道:“也罷,那就寫首詩出來……不行,寫詩就算了,寫首詞吧,不管寫得好不好,那個什麼燕子姑娘都得出來唱歌,要不然……”
那巡街的官兵首領立即為他被充完整,叫道:“要不然就查你們的戶籍!”他憋了半晚上要查戶籍,非常想要真正地執行起來,至少要把歌舞坊里所有的姑娘全都看上一遍不可。
瓜州地處邊疆,裘大娘子在此開歌舞坊日子也不短了,那玉飛燕更是自稱瓜州花魁,可卻從來沒得到過什麼太好的詩詞,就算水平中上的都沒有,所以裘大娘子見楊澤答應寫詞,別管真寫的好不好,反正沒破壞坊里的規矩,給個臺階讓她下,她自然也就下了!
裘大娘子笑道:“小官人寫的詞,當然是好的!快快,筆墨伺候!”
可想了想,她又怕楊澤抄襲,拿別人的詞來唬弄她,這要傳出去可成了笑話了,楊澤抄襲是無所謂,他日后只需說不屑為歌舞姬寫詞,只想白玩找樂子,別人只會說那你真的找到樂子了,可對玉飛燕的名頭卻大大有損,讓人白找樂子了呀,不但身價會跌,以后想來白找樂子的人必會一波接著一波!
裘大娘子趕緊又被了一句,她道:“我們燕子姑娘是岷峨人,要不小官就寫首有關岷峨的詞,好不好呢?”
楊澤心想:“怎麼搞的,變成命題作文了,竟然給我增加難度!”
有心不答應,可這時候反悔,面子上就大大地過不去了。他只好對解文秀道:“解大人,咱們配合默契,這回還是我念你寫!”
解文秀哈哈大笑,道:“敢不從命,樂意效勞!”
他也真想看看楊澤的詞填得怎麼樣,詩做得好,但卻不見得詞填得好,詩可以自由發揮,但詞是有固定格式和平仄的,填詞不見得比寫詩容易。
楊澤搜腸刮肚地想了半晌,在眾人殷切的目光中,他道:“這坊叫美人在此,那我便做一首‘虞美人’吧!”
大堂之內安靜下來,眾人也不再喝酒,都看著楊澤,樓上那突覺的青年貴族也看向他,很關心楊澤能做出什麼水平的詞來。
大堂門側,阿烏女站在柱子下,臉上帶著不屑的表情,眼高手低的文人她見多了,看那少年的模樣,也就是被人奉承慣了的一個公子哥罷了,能做出啥好詩詞來,沒準兒張口就是,南邊來了一群鵝,讓我一棒打下河!
故作深沉,又醞釀了半天,楊澤這才道:“岷峨雪盡生春水,江闊盤蛟喜,蘭橈曉發大江東,回望銀宮金闕五云中。”
解文秀運筆如飛,將詞抄錄下來,寫完這上闕,他咝地一聲,滿臉驚詫地看向楊澤,做為小伙伴,他成功地被驚呆了。這詞做得好極了,不要說以他現在的水平做不出來,恐怕他這輩子都做不出來,無論詩還是詞,他在楊澤面前,今生今世都只能甘拜下風了!
楊澤接著道:“來時秋渚蒹葭老,歸日春花早,客身千里似征鴻,恰恰秋來春去總相同。”
這詞做完之后,滿堂鴉雀無聲,不管是小伙伴還是老伙伴,都被驚呆了,就算是那些不識字的小兵,見大家都在驚呆,他們也只好隨大流,跟著驚呆,以免被說成是沒文化,草包一個,雖然事實就是如此!
在眾人還沒反應過來時,楊澤嘆了口氣,道:“這詞填得太牽強了,只為填詞而填,太牽強附會了呀!各位,看看,誰能幫我改改這詞,精修一下?”
眾人心想:“又來,這詞都做到這份兒上了,誰能改得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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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utz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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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12-20 10:27 PM
第五十七章 敲竹杠
解文秀把筆一扔,吹干墨跡,大聲贊道:“好一個恰恰秋來春去總相同,好詞,絕妙好詞,錄此好詞,不枉今生也,當浮一大白!”說著,他端起酒杯,一飲而盡,擦了擦嘴,又連聲道:“好詞,真乃好詞也!”
堂上眾人這才反應過味兒來,齊聲大贊,使勁兒拍起巴掌來,掌聲之熱烈,比剛才所有的掌聲加起來,還要響上三分!
楊澤卻很驚訝地道:“真的很好嗎?我覺得也不咋地啊,亂填的,不值一提,不值一提!”
眾人心想:“這還不值一提哪,那我們以后要是也填詞……算了,以后就別再作填詞了,再不好意思了!”
樓上那青年貴族身子一晃,喃喃地道:“恰恰秋來春去總相同,恰恰秋來春去總相同……大方的人難道個個都這麼擅長詩詞麼,這不過是一個小小少年而已,那麼父汗大集文士,想要來大方比試,會得勝麼,會得勝麼?”
裘大娘子歡喜得后槽牙都露出來了,這麼多年,總算得到一首絕妙好詞,以這詞當做鎮坊之寶,還怕生意不更紅火,估計著都能去林州開分店了!
她回頭叫道:“都還傻站著干嘛,等著吃夜宵哪!還不快快去叫燕子姑娘出來,讓她別不舒服了,趕緊舒服起來,出來伺候小官人,讓小官人也舒服舒服!”
站在柱邊的阿烏女目瞪口呆,臉上的不屑之色早就飛到天上去了,對于詩詞,她不是太懂,但看眾人的欣喜若狂的表情,也知那個少年做出了極好極好的詞來,這可是她萬萬沒有想到的!
聽裘大娘子呼喊,她立即轉身,向后面飛奔,要去向好姐妹訴說此事,問問那句恰恰秋來春去總相同,到底好在哪里!
過了不大會兒的功夫,在幾名歌舞姬的簇擁下,后面走出一位女子,這女子二十出頭,沒有戴任何的首飾,青絲不挽,自然垂下,一襲白紗裙,裙上沒有任何的花紋點綴,裙擺搖搖,她懷里抱著琵琶,慢慢地走到了堂中。
楊澤看著白衣女子,心想:“這便是那個玉飛燕了,倒也珠圓玉潤,很是可愛,可卻也不像他們說的那樣蓋世無雙,非要見一面不可啊,沒到那種程度!”
大方帝國的人在審美觀上,和楊澤大大的不同,講究以肥為美,骨感美人在這年代可不吃香,所以楊澤認為這玉飛燕挺可愛的,是個漂亮女郎,卻沒認為她傾國傾城,但堂上的其他人卻不是這麼認為的,都認為玉飛燕簡直是美極了,漂亮得都可以用驚心動魄來形容了!
這玉飛燕二十歲的年紀,並不算很年輕了,要是不做歌舞姬,而是嫁人的話,估計孩子都生了好幾個,個個都能滿地跑了,可卻也正因為她不是稚嫩少女,所以有幾分成熟風韻,更讓人感覺她有誘惑力了。
玉飛燕懷抱琵琶,對著楊澤做了個萬福,柔聲說道:“奴家謝過小楊先生,恰恰秋來春去總相同!”她把那詞的最后一句說了出來。
楊澤又想:“這聲音嗲嗲的,怪不得別人喜歡聽她唱歌,果然很有特色呀!”
官吏們都看著玉飛燕,雖然嘴上不好意思說什麼,可在心里都覺得,這位燕子姑娘簡直美若天仙,漂亮得不像話,而且聲音還這麼嬌嗲,真可謂是迷死人了。
甚至有些家境富裕的官吏心中暗想:“可惜這個小美人兒不是女奴,要不然花錢把她買回家,這嬌顏媚色,這鶯鶯燕燕,不得迷死個人兒啊!”
可那些捕頭和官兵卻不會客氣了,仗著自己是大老粗,大老粗有特權嘛,可以啥話都說,隨便調戲美女,反正都大老粗了,誰還敢把他們咋地,頂多被罵句臭不要臉唄,咱爺們兒不在乎!
一陣調笑之聲響起,那個官兵首領尤其喊得響,還喊著這天太熱了,要讓燕子姑娘把衣服脫了,涼快涼快,為了表示天氣確實是太熱,他先把軍服給脫了,光著個膀子,大喊大叫地拍桌子。有他帶頭,官兵們竟然一起把衣服脫了,都光著膀子喊太熱了,好端端的大堂里,弄得烏煙瘴氣,盡是臭汗味兒!
玉飛燕皺起眉頭,她算是瓜州各歌舞坊的花魁,雖然是自封的,但平常也都是給達官貴人表演,幾乎從沒給當兵的唱過歌,當兵的也聽不起她唱歌,今天猛地遇到這事,她又是懊惱,又是尷尬,有心想走,可又不敢得罪前面那幾位官吏。
剛才已經有人告訴過她了,說上面那些官吏都是司法房的,尤其是那位解大人,更是司法房的二號人物,而主位坐著的又是楊澤,瓜州城里的風云人物,都是得罪不起的人。
裘大娘子是無論如何也擺不平司法官吏的,得罪了這些管刑法的人,她這歌舞坊也就別開了。她見玉飛燕子沉默不語,急忙在后面輕輕推了她一下,道:“傻姑娘,是歡喜的呆了吧,小楊先生給你填了首好詞,還不快快唱出來,讓各位大人品評品評!”
玉飛燕立即醒悟,這時再不痛快,也不能表現出來,和誰甩臉子也不能和當官的甩臉子,否則他們要是也甩起臉子來,那麻煩可就大了!
輕聲細語地,玉飛燕道:“奴家一時間歡喜得不知該說什麼好了,給小楊先生和各位大人陪不是了。奴家這便唱過這首‘虞美人’,要是唱得不好,還望小楊先生和各位大人不要見怪!”
后面有人給她擺了只圓墩,她坐到了圓墩上,彈起琵琶,唱起了新詞。琴聲叮咚,歌聲優美,曲子詞得好,歌唱得更好。
楊澤是頭一回聽到,要說心神俱醉,心曠神怡,那是太誇張了,雖感到確實不錯,可也沒有如醉如癡的地步。
可別人就不同了,在這年頭,聽花魁唱新詞,幾乎等同于最高級的享受了,至少在瓜州,這就是最高級的了!
楊澤轉頭看解文秀,就見這位中過舉的文人,現在已然變得很有些騷客模樣了,兩眼目不轉睛地看著那玉飛燕,一手端杯,一手放在腿上,輕輕地拍子,臉上全是滿足的神色。
再看其他人,幾乎個個臉上都寫著一個字,那就是“爽”,而少數有幾個官兵,臉上則寫了更多的字,明顯寫的是“還想更爽”,估計著他們沒準還有抱著燕子姑娘過夜的想法,只可惜憑他們那點餉銀,這輩子是別想了!
一曲唱罷,滿堂叫好,又是一片鼓掌聲,楊澤都替他們肉痛,看他們這麼個拍巴掌的瘋勁,明天手都得腫了!
楊澤道:“天色已晚,舞看過了,歌也聽完了,不如咱們這便各回各家吧,明天還要當值,要是誤了公事,那可不好了!”
解文秀臉上頓時露出不舍的表情,但不舍歸不舍,他卻點頭道:“小楊先生說得有理,確是該回去了,明天還有公事要辦呢!”
其他官吏和捕快見當頭兒的都說這話了,他們也只能起身,可那些官兵卻舍不得走,還有心想多待一會兒,那首領卻不知怎麼的,叫道:“大家都起來,咱們還得去巡街呢!”
楊澤向他的方向看了眼,見胡字不知何時回來了,正站在那首領的身后,估計著胡字是設好陷阱了,並且許了首領好處,比起聽歌看舞,還是發財比較重要些。
見他們要走,裘大娘子道:“官人們這便要走了?怎麼不多待一會兒,可是奴家伺候得不好?這天還沒亮呢呀,這時走,可有點兒早了!”
楊澤笑道:“你想讓我們等天亮了再走?要是刺史大人責怪,拍板子時,你替我們去挨?”
“別別,奴家可經不起板子,小官人說笑了!”裘大娘子也就是一說,對于伺候這些官大爺和兵大爺,油水沒多少,笑臉可得陪一堆,她實在是沒啥興趣。
楊澤起身出門,道:“今晚開銷多少?大娘子報個數上來!”
裘大娘子忙道:“一首好詞,值十個今晚都有余了,哪還敢要小官人的錢呢!”
楊澤哈哈大笑,道:“十晚還有余?好得很,那還剩九晚,咱們明晚再來!”
裘大娘子臉一綠,可那些捕快和官兵卻轟然叫好,明晚非來不可,還要讓燕子姑娘唱歌,阿烏女跳舞!
說說笑笑中,楊澤出了大門,胡字跟了上來,湊到他跟前,小聲道:“都安排好了,小楊先生明早你就等著數錢吧!”
楊澤道:“可別弄出人命來,就算是番邦的人,死在咱們的地界,也沒法向上面交待!”
胡字笑道:“小楊先生盡管放心,怎麼可能弄出人命來呢!要不然,你在暗處看著,兄弟們辦事,還是靠譜兒的,那只肥羊就住在張家老店,總共十二個人,二十五匹馬,一輛大車,做的是毛皮生意,小人都打聽清楚了!”
楊澤點了點頭,對后面的解文秀道:“解大人,有興趣沒,一起去看看?”
解文秀嘿了聲,道:“幾年前我還有興趣,現在早沒了,小楊先生你自己看吧,在下先回家了!”
楊澤說了聲請便,招手叫過木根,帶這個小跟班兒,由一名捕快領著,先行趕往張家老店。
張家老店倒也不遠,不到一刻鐘便走到了。楊澤站在門外看了眼,感覺這家店也不是很氣派,充其量也就是干凈些而已,門口也只掛著一盞燈籠,怎麼看也不像是貴族會住的地方。
領路的捕快道:“小人們打聽清楚了,這家店被那些突覺人給包下來了,沒有別的客人,只有他們一伙人!”
楊澤哦了聲,道:“挺有錢哪,竟然包店,這店雖然不大,可全包下來,怕是也要花銷不少!”
捕快笑道:“羊牯自然是越肥越好,沒有別的客人,倒也正好方便咱們辦事!”
楊澤道:“那,咱們這就進去?”
“不進不進,咱們就去后院的墻外等著,又能看熱鬧,那伙突覺人又不會發現咱們!”捕快道,看來這種事兒他常干,很有經驗。
楊澤跟著他繞到了后院,見圍墻並不高,捕快給他搬來兩塊的磚頭,他踩在磚頭上,正好露出半個頭,把院里的情況看得清清楚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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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utz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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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12-20 10:32 PM
第五十八章 雙簧
爬墻頭,這就是爬墻頭吧?沒想到,我竟然也會干這種事兒!楊澤心中好笑,低頭對木根道:“你得多找幾塊磚頭了,待會兒注意點,別發出聲音,要是讓里面的人發現了你,那就不許你當幫閑了,回家自己閑著去吧!”
木根道:“少東家放心吧,我等會兒保證一聲不出!”他搬了好幾塊磚頭,這才勉強在墻頭露出了腦袋。
等了好一會兒,這才聽到門響,有人在說著突覺話,燈籠亮處,那伙突覺人出現在院子里,走在當中的正是那位青年貴族。
青年貴族低著頭,也不知他在想著什麼,旁邊有一個大漢卻不停地說話,像是在向他報告什麼,說的是什麼,楊澤聽不懂。
突覺人進了院子后,便各回各屋,那青年貴族自己一屋,住在正房。他進屋之后,點起蠟燭,窗子上顯出他的身影,似乎是坐在桌子旁寫著什麼,邊寫還嘆氣,寫了片刻之后,又起身走來走去,也不知他在發什麼愁,轉了幾圈之后,又坐下接著寫,接著嘆氣。
就在這時,忽然前院傳來砸門聲,有人大聲呼喝,接著便有店里的伙計說話,再接著呼喝聲更大,隨著呼喝聲,一大群巡街官兵闖進了后院!
楊澤看向那群官兵,正是和自己去歌舞坊的那群,為首的便是那名首領。這群官兵可和剛才聽歌看舞時不一樣,個個手按腰刀,滿臉猙獰,兇神惡煞一般,店里的掌櫃和伙計衣衫不整,跟在后面,臉上盡是驚恐之色,看來被嚇得不輕!
突覺人聽到了嘈雜聲,除了青年貴族之外,全都走出了屋子,站在門口,看著巡街官兵們。
一個官兵道:“隊正大人,報案的那人說就是這里!”
那首領是名隊正,官不大管的人也不多,可脾氣卻不小,他一瞪眼睛,喝道:“確實是這里嗎?掌櫃的過來,你這黑店竟然窩藏小賊,該當何罪?嗯,你犯了窩藏罪,跟我回去,讓爺爺好好審審你!”
掌櫃的大叫:“冤枉,當真是冤枉,草民的店被這些客商包了下來,他們都在這里了,哪里會是小賊!再說,他們要想當小賊,也不會千里迢迢從草原上,跑到咱們這里來當啊!”
隊正哼了南方人,道:“依你話的意思,他們跑到咱們這里來,只能當大盜,不能當小賊?好啊,你窩藏大盜,還是突覺的大盜,這可是里通外國之罪,這可要殺頭的啊!”
“草民……草民沒這麼說啊,將軍可莫要誤會,草民什麼都不知道的!”掌櫃的差點兒被他嚇暈。
隊正一撇嘴,道:“那個丟錢的苦主呢,讓他過來認人!”
他一說叫苦主,后面立即竄出一人,叫道:“小人便是苦主,今天晚上在街上走,背了一大袋子的錢,因為尿急,所以打了個墻根兒想要方便,錢袋子便放到了一邊,結果方便完了,錢袋子卻不見了,就是被他給偷的!”說著指向其中一個突覺大漢。
楊澤在墻頭看著,忍不住好笑,這位苦主竟是一個官兵,只不過臨時套上了件平民百姓的衣服,可不但還穿著軍褲,鞋上的戰靴也沒換掉,喬裝打扮得也太馬虎了些,龍套當得太不合格!
那被指的突覺大漢臉色大變,不但莫名其妙,更是怒氣沖天,他在草原上是出名的勇士,斬將奪旗,從不含糊,向來只有別人誇他,卻從沒有人說他是小賊,還是趁別人撒尿時偷東西的那種小賊!
“你們這些該死的中原人,信不信我抓你去草原當奴隸放羊……”這大漢惡聲惡氣地道,說的竟是大方話!
刷刷聲中,官兵一同抽出了腰刀,刀光閃爍,全都指向了這突覺大漢,只待隊正一聲令下,他們就要過去砍人了。
大方帝國和突覺汗國打仗無數,只是近年來才表面上合好,可在以前戰爭期間,無數的中原百姓被劫掠到草上為奴,這種仇恨可不會因為兩國的皇帝可汗互稱姐弟,民間百姓就會淡忘的。
突覺大漢見官兵拔刀,立即圍到了青年貴族的門前,里面的青年貴族也站起了身,雖沒出來,可窗戶上的影子卻顯出他很緊張。
另一個突覺大漢揚起手,啪地就抽了先前那大漢一個大耳光,大聲用突覺話斥責,先前那大漢捂著臉,一言不發,退到了后面。
打人的突覺大漢擠出笑容,用大方話對隊正說道:“這個性子粗糙,說錯了話,還望將軍原諒,但他絕對不會偷東西的……”
隊正哼了聲,道:“他偷沒偷錢,不是你說了算。來人啊,搜!”
突覺大漢們大驚,他們把青年貴族的房門堵得更緊,但沒人敢拔刀,明顯他們不敢在動手,怕把事情鬧大。
官兵們卻也並不去搜查青年貴族的房屋,而是沖進了大漢們的屋子。一個官兵剛奔進去,便又奔了出來,手里拿著一只大布袋,叫道:“找到了,是不是這個袋子?”
那裝成是苦主的官兵立即叫道:“對,就是這個袋子,袋子找到了,可里面的錢全沒了!”
楊澤在墻上看得真切,對那只當成是證據的袋子,他只能咧咧嘴了,好大一只袋子,裝米能裝一百來斤,要是裝銅錢,那得多沉,別說一個人背了,就算兩個人抬,怕也抬不動吧!
隊正抓過袋子,又一指挨耳光的大漢,喝道:“人贓並獲,你們還有什麼話說!來人啊,把他們全都抓起來!”
官兵們齊聲答應,舉著腰刀便沖了上去,看他們的樣子不像是要抓人,而是要把這些突覺人全給剁了!
突覺大漢們大驚,他們並不是傻子,這些官兵明明就是歌舞坊那些,半夜上門找茬兒,應該是來勒索他們的,可現在卻都揮刀上前,這怕不是勒索,是要謀殺屋里的青年貴族啊!
再也沒法淡定了,突覺大漢也都抽出了彎刀,指向官兵們。
此時情況相當地火爆,只要稍有差池,怕就有人要挨刀了,流血事件似乎已然沒法避免!
楊澤大吃一驚,他小聲問那捕快:“這不行啊,這要出人命啊!”
捕快卻一點驚慌的表情都沒有,小聲道:“不會的,不會出人命的,一點事兒沒有!”
“胡字呢?他跑哪兒去了?”楊澤急道,他沒經歷過這種事,現在情形又緊急,兩伙人馬上就要火並了!
“胡頭兒,馬上就到!”捕快低聲笑道。
話音未落,就算是為了不讓楊澤著急似的,就聽有人叫道:“怎麼回事兒,發生什麼事啦?大呼小叫的,還讓不讓人睡覺了,你們這是擾民,再敢叫嚷,老子就讓你們知道知道什麼叫王法!”喊話之人,正是胡字。
胡字大搖大擺地進了后院,身后跟著好大一群捕快,足足三四十人,加上院里的官兵,他們把后院擠得滿滿登登,把突覺大漢都擠到了屋門口!
胡字對隊正道:“這不是老王麼,你不去巡街,跑這兒來干嘛?”
隊正道:“查到了幾個突覺來的奸細,想要刺殺咱們瓜州的刺史大人,被我給抓住了,正要帶走審問!”
突覺大漢們怒極,剛才說他們是小賊,這會變成奸細了,變得也太快了,可這捕頭,不也是在歌舞坊看到的麼,他們根本就是一伙。
胡字一本正經地看了看突覺大漢們,搖頭道:“不像奸細,我看他們都是正常的商人。老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看在我的面子上,就饒了他們吧,有什麼話好商量!”
看著他們表演,楊澤點了點頭,一個唱紅臉,一個唱白臉,配合得很好嘛,都是老演員了!
隊正假裝想了想,道:“那好吧,看在你的面子上,就算他們不是奸細吧。不過,苦主丟了錢,總得讓他們賠出來吧!”
胡字都沒問是苦主,丟了多少錢,他對突覺大漢們道:“破財消災,現在要麼賠錢,要麼……你們猜猜,要麼會怎樣?”
屋里傳出哢吧一聲輕響,接著傳出一聲咳嗽,青年貴族說了句突覺話,屋外的突覺大漢開門進去,片刻即出,手里拿兩塊金子,每個金塊都有拳頭大小,看來那青年貴族打算破財免災了。
楊澤心想:“有點兒不對勁兒啊,如果真的是商人,怎麼連討價還價都不會,說拿出金子就拿出來了,金子拿得痛快,可越痛快,別人越不會放過你啊!”
果然,就聽胡字冷冷地說道:“打發要飯的呢,爺兒們來了這麼多人,這點金子怎麼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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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utz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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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12-20 10:38 PM
第五十九章 分金子
胡字說出這話,就是挑明了是在勒索了,而且是毫無忌憚的勒索,根本不怕這些突覺人事后報復,相當地打臉。
突覺人果然大怒,個個咬牙切齒,喘著粗氣,要不是顧及著青年貴族的身份,怕事情鬧大了很丟面子,他們真的會不管不顧地撲上去和胡字對砍的!
胡字臉色一沉,又道:“聽不懂人話麼,老子說不夠!”
那假裝苦主的官兵跟著便叫道:“他們偷了我一袋子的金子,只還兩塊,這還有沒有王法了,要徹查,要把他們關進大牢里去!”
官兵和捕快們一起叫道:“還有沒有王法了,你們要是不知什麼叫王法,我們現在就讓你們知道知道!”
楊澤在墻頭上看得真切,只感這聲勢也太大了些,萬一這些突覺人受不了這種竹杠,被敲得急眼了,跑到韓盤或向成衛那里告狀,豈不是要糟糕!
他轉過頭,低聲問身旁的捕快:“這麼弄會把他們惹毛的,萬一他們不是普通的胡商,而是有背景的,跑去上官那里告咱們一狀,那可麻煩了!”
那捕快笑道:“小楊先生,你也太實誠了,不知道這里面的彎彎繞兒。這些突覺人背景越大,他們越不會去告狀,相反就算有別人問起,他們還一定會說沒這回事兒。你想啊,這可是丟人丟大發了的事兒,要是被傳出去,他們還有臉回突覺麼!突覺人只尊重強者,他們在咱們大方當了孫子,要是被本國人知道了,他們以后也只能當孫子了!”
楊澤道:“不怕他們日后報復?啊,明白了,他們又不是咱們大方的人,就算想報復也沒法報復!”
捕快道:“可不就是這麼回事麼!”
對于敲竹杠的關鍵,楊澤已然全部明白,他笑了,低聲道:“這事不管鬧得多邪乎,他們也絕對不敢去找刺史和長史兩位大人的,他們要真是有背景,那來咱們大方,為啥不經官府,要裝成商人的模樣,他們想干什麼?想刺探我大方機密嗎,那不就成了奸細!所以這破財免災是必須的!”
“絕對是必須的!”木根在旁接話道,現在連他都明白那些突覺人是大肥羊了,而且是一定能宰成功的大肥羊。
木根說話的聲音大了些,但院里正鬧得如火如荼呢,誰也沒往這邊注意。
院里,這場對峙已然分出了結果,突覺人再次屈服,就如同楊澤分析的一樣,那位在屋里一直沒出來的青年貴族,果真是不敢把事情鬧大,他命人進屋,又取出了一只皮口袋,交給了胡字。
胡字的名字沒叫錯,真是和胡子一樣,他毫不手軟地接過了那只皮口袋,打開一看,里面全是金塊,足足有十幾塊之多,雖然這次來的人多,可怎麼也夠分了,人人都能拿好大一筆。
一名突覺大漢道:“金塊都在這里了,再沒有了,如果你們還要相逼,用你們大方人的話講,那咱們就只能白刀子進,紅刀子出了。”
能得到這麼多的金子,胡字已然心滿意足,事實上他根本就沒想過能得到這麼多。
以前敲胡商的竹杠,胡商要麼哭哭啼啼,要麼就是說本小利薄,有點背景的還會咋咋呼呼,雖然最后都得交錢出來,可卻也從沒有拿出這麼錢來的,這是頭一回!
胡字把皮口袋包在懷里,臉色瞬間就由陰轉睛了,變化之快,令人驚嘆。他道:“既然你們願意賠償,這便就罷了,你們千里迢迢地出來做生意,那是相當地不容易,來者是客,我們能幫你們的,當然要盡量幫了,今晚這事兒就這樣吧,到此為止!”
突覺大漢們氣得臉都變形了,見過不要臉的,沒見過這麼不要臉的,拿了金子還好意思說便宜話,真想一巴掌把他的臉給拍個稀巴爛!
胡字才不管他們怎麼想呢,他一揮手,道:“弟兄們,事兒擺平了,咱們這就走吧,總得讓好朋友們睡覺啊,看看這些好朋友眼睛都紅了,這是困的,他們累了呀!”
捕快和官兵們自然也都是大喜,嘻嘻呵呵地,都說讓好朋友們好好休息,可別累壞了身子!
說了一通便宜話,眾人轉身離去,只留下了掌櫃的和伙計,還有那門口的一群突覺大漢!
掌櫃的搖了搖頭,道:“萬幸萬幸,這群大爺沒把你們的貨扣下,這算是手下留情了!”見沒他什麼事,拍拍屁股,帶著伙計也走了。
突覺大漢們個個眼睛痛紅,這可不是困的,是氣的,都快被氣瘋了,他們哪吃過這麼大的虧,可卻又無可奈何,人在屋檐下,哪能不低頭呢!
他們一起進了屋子,領頭的大漢道:“少主,這幫官兵太過囂張,可你為什麼還要給他金子,咱們是用不著破財消災的,只要找到他們的上官,難不成這瓜州的刺史,還敢包庇手下,任他們胡為不成?”
青年貴族桌上放著支筆,卻已被折成了兩截,他雖沒有出去,可在屋里卻把外面的事聽得清清楚楚,氣得他折斷了筆!
青年貴族道:“咱們喬裝進入大方,說不定就是被那刺史看出了破綻,所以才派人來試探的,我們只能讓一步,否則真要是公開了身份,說不定會引起許多不必要的麻煩,那樣我回到草原,也會被父汗責備的,說不定老二又會在父汗面前說我的壞話。”
突覺大漢們沉默了,好半晌,那領頭的大漢才道:“二王子文弱,不喜刀馬,只愛讀書,可大汗卻總是偏愛他,真是不知為何,難不成中原人的書多了,就能強國不成,要想讓咱們突覺強大,還得靠勇士的彎刀才成,大汗看來真是老了!”
青年貴族擺了擺手,不許他再說下去,只是道:“算了,不過是損些金子而已,又值得什麼,但卻見到了大方人的囂張,這就值了。過不了多久,老二就要領著他的那些文士,來大方比試了,那時我看他怎麼摔跟頭!”
突覺大漢們一起點頭,深以為然,甚至有些人已經開始幻想起二王子灰頭土臉的模樣了。
人的心理古今一樣,自己倒霉了,就希望別人也倒霉,如果發現別人比自己還倒霉,或者有可能更倒霉,那麼就會心理平衡了,心情還會好起來。
青年貴族和大漢們一想到自己的政敵,也會被大方人修理,雖然還是對那些官兵和捕快憤憤然,可卻也不能麼痛恨了,反而希望他們更加囂張些,更加肆無忌憚些,這樣政敵才會更倒霉些。
楊澤這時已經離了后院墻,去了前門那里,看到了胡字他們。胡字相當地會做人,他們出力宰了肥羊,卻並不把油水留下,而是把皮口袋整個塞給了楊澤,連先前得的那兩塊金子也放進了皮口袋子里,硬說是送給楊澤的入衙之禮。
楊澤哪可能真要,開玩笑一樣,他要是收了,那也太不懂人情世故了。說什麼也不收這袋金子,只是讓胡字帶回去,讓眾弟兄們分了,算是他給大家的見面禮,讓眾人買酒喝!
胡字大喜,眾官兵和捕快也大喜,楊澤能這麼大方,這是好事兒啊,誰不喜歡這樣的人,比獨吃獨占的那種官員強多了!
一皮口袋的金塊,怎麼都夠分了。胡字挑出兩塊最大的,塞給木根,讓他替楊澤收了。
他則拿了余下的,帶為分派,這些金塊沒法分,要明天兌換成銅錢才行,在場的官兵和捕快自然人人有份,另外那些司法部的官吏,像解文秀這樣的,雖未參予其事,卻也得送上孝敬的,利益均沾,以后萬一出了事兒,也好能打個掩護,替他們把事兒兜住。
楊澤告別眾人,帶木根回了自家。他見天都快亮了,合衣上床休息,就算沒多少時間睡覺了,可至少得瞇一會兒才成,要不然去衙門當值會打瞌睡的,他初來乍到,不好如此。
木根卻興奮的不得了,他抱著兩大塊金子,怎麼也瞇不著,直等天放亮時,便跑了出去,找小販借了桿秤回來,把兩塊金子稱出了重量!
天亮了,楊澤起床在井邊打水洗臉,忽見木根滿臉興奮地跑了過來,手里還抱著那兩塊大金。他氣道:“把金子收起來,不怕招賊麼!”
木根卻笑道:“少東家你沒睡醒吧,看看我穿的是啥衣服,我現在可是捕快了,如個小賊不長眼,敢偷咱們家啊!”
“什麼捕快,幫閑而已!”
“幫閑也是捕快!”木根把金子捧到楊澤的面前,獻寶似地笑道:“少東家,你猜猜,這兩塊金子有多重,以前我沒見過金子,實在想不到它們竟然這麼重。”
楊澤接著金塊,在手里掂了掂,道:“好家伙,這一塊怕不得有一斤多!”
“兩塊加一起,二斤八兩!我剛才算了下,要是換成銅錢,得有三百多貫哪!”木根兩眼放光地叫道。
楊澤笑道:“你說的是官價,要是私下換,沒準更多。”這筆意外之財,可是解決了大問題,他有心開個藥廠,啟動資金解決了,沒準兒還能有剩余。
楊澤把金塊拿回了屋里,放到箱子里,算是壓箱底的財物了。他打算今天去衙門里,給老家的父母寫信,把近來的事都說一下,然后讓父母來瓜州,家里鋪子可以雇人來開,他在瓜州要長住,又有了官方背景,那自然要在瓜州開買賣,這樣生意才能開得大,養老錢才能賺得多。
洗漱一番,換了身衣服,楊澤帶著木根出頭,路過街邊買早點的小販時,楊澤干脆把攤子上的食物全都包了,一口氣包了好幾個攤子,讓小販們挑著擔子跟他走,一直進了衙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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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utz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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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12-20 10:52 PM
第六十章 裘大娘子堵門口
他算是來得晚的,官吏和捕快們全都來了,雖然刺史韓盤並不天天排衙點名,可大家吃著公家飯,就算是昨晚玩得再晚,早上也必須得準點來。
楊澤帶著小販從側門進司法房,在院子里叫道:“各位,昨晚沒睡好吧。咱們當差辛苦,睡得比牛晚,起得比雞早,這份辛苦除了咱們自己外,還有誰知道?”
屋里的人一起往外看,見楊澤的身后竟然站著好幾個挑擔子的小販,心中驚訝,不知道咋回事兒。
胡字從差人房里跑了出來,他可是整晚沒睡,連瞇一會兒都沒有,可精神頭兒好著呢,一點看不出疲倦來。他笑道:“小楊先生說得在理,咱們可是辛苦著呢,睡得晚起得早,可只要能保一方平安,再辛苦那也是值的!”
官吏和捕快們都出了屋子,解文秀也出來了,眾人心中都想:“可不辛苦麼,又聽歌又看舞的,很消耗體力的,當官容易麼!”
楊澤笑道:“來來,今天我請大家吃早餐,錢我已經付過了,各位想吃什麼自己拿,別和我客氣!”
“跟誰客氣也不能跟小楊先生客氣啊!”
“跟小楊先生客氣,那叫見外,咱們絕不能見外!”
果然沒有客氣的,眾人嘻嘻哈哈地取了早餐吃喝,有的人本來已經吃過了,沒關系,有人請客,再吃一頓又能如何,多吃點兒,最好能把午餐都給省下,那才叫真不見外呢!
楊澤取了份早餐,端進公事房,他坐在案邊吃了,又鋪好信紙,開始給父母寫信,信寫得很詳細,把自己進了醫所當醫生,又進了司法房里學《大方律》這些事都寫上,還有得了大宅子,又得了金塊的事,也都寫了上去,讓父母高興高興。
寫好信后,他回頭問解文秀道:“解大人,我想往家里寄封信,這信是怎麼個寄法兒?”
解文秀這時對楊澤已經沒有啥芥蒂了,人家詩詞做得好,為人又大方,請吃請喝,還請聽歌,敲了突覺人的竹杠,也不忘了分他一份,他還有什麼好不滿的。
聽楊澤問寄信的事兒,解文秀道:“普通百姓寄信可難著呢,頂多是找熟人幫著捎回去,可咱們寄信卻簡單得很,只要送驛站去,自會有人給你送到。”
說著,他取出信封,接過楊澤的家書,放入信封內,糊好信封,又取出自己的書佐官印蓋上。想了想,人情既然做了,那就得做到位才成。拿出兩根雞毛,粘到了信封上。
楊澤道:“這是雞毛信?粘雞毛是表示加急吧?”
他有心說我這是家書,用不著加急,能讓驛站幫忙送就滿足了,何必太麻煩信使呢!
可解文秀卻道:“對,粘雞毛是加急,四百里加急,小楊先生家在保安縣,今天發信,今天就能到!”說罷,他還嘆了口氣,道:“可惜不能粘三根雞毛,只有緊急軍情才能六百里加急的,要不然沒準今晚你能都能收到回信了!”
楊澤一咧嘴,四百里加急還嫌慢啊,都算得上特快專遞了,六百里加急,那實是用不著!
解文秀叫過一名書吏,讓他把信送去驛站,那書吏嘴里還塞著個雞蛋呢,打算把午飯也吃出來,聽說要給楊澤送家書,欣然前往驛站,很願意效勞的樣子。
一上午很快就過去了,楊澤翻了一冊書,待到吃午飯前,胡字把金塊兌換出來了,從錢莊里都兌換成了銅錢,這年頭金子一般都是用做收藏,往往是用來應急的,或者在大宗買賣時才會用到,平常花用主要還是靠銅錢。
大方帝國尚無銀票出現,兌出的銅錢又多,胡字當然不能用筐著進司法房給大家分,他讓錢莊的掌櫃寫了上百張的條子,還蓋了印章,每張條子上一貫兩貫直到數貫不等,按著官大官小,分給了書吏,官吏們只要拿著條子,就可以去錢莊拿錢,這也算是最原始的銀票了。
分發完之后,胡字湊到楊澤身邊,拍了拍剩下的條子,小聲道:“別房的大人們也得分點兒才成,小人代小楊先生去送,不管多少總是個意思,禮尚往來,以后有啥要用得著別房的人,也好說話不是!”
楊澤一挑大拇指,道:“還是你想得周到!”
胡字又道:“按人頭分后,還剩下幾貫,這錢……”
楊澤大聲道:“當然是吃了,這不到飯點兒了麼,咱們再去酒樓,少喝酒多吃菜,不把錢花光,誓不罷休!”
胡字笑道:“就知道小楊先生爽快!”
眾人聽到中午楊澤還要請客,無不大喜,他們每人都白得一筆外快,又連著吃請,雖然大家都是吃拿卡要的高手,可楊澤這麼個請客法,也讓他們著實有點不好意思了!
不過,歡喜之余,也有人后悔的,后悔啥呢,他們早餐吃得太多了,本想著把午飯給吃出來,不成想中午要去酒樓吃大餐,他們肚子里面沒地方了啊!要不,先去找個地方吐吐……
一眾人又浩浩蕩蕩地出了衙門,去酒樓大吃大喝了,當官就是幸福,有楊澤這樣的上司,官當得更是幸福!
白天要當值,眾人自不好喝酒,只是叫了不少的大魚大肉,跟過年一樣,胡吃海喝了一頓。
等司法房的人回了衙門,把事和別房的人一說,什麼司戶,司禮等各房的官吏,無不羨慕得眼珠子發藍,瓜州官場都多少年沒出這麼大方,又會撈錢的上官了,好不容易出了一個,怎麼就讓司法房的給碰上了呢,要是自己的房里的該多好!
午后,楊澤瞇了會兒,接著看書。這一天,過得倒也平靜,韓盤和向成衛都沒找他,醫所的人也沒來找他,他就是專心看書,再沒別的啥事。
待到了散衙之時,忽有差役跑來,對楊澤道:“小楊先生,美人在此的老板娘來了,說是找你有急事兒!”
楊澤正要回家,聽到這個,忍不住一愣,道:“誰找我?”
那差役道:“是那個裘大娘子,坐車來的,就等在側門呢!”
旁邊的官吏們聽了,無不嬉笑,有的官吏便道:“難不成那裘大娘子看中了咱們小楊先生,這便巴巴地來相會,想讓小楊先生今晚還去她那里?”
有的則道:“那裘大娘子也太老了吧,怎麼配得上咱們小楊先生的青春年少,英俊瀟灑!”
聽了他們的打趣兒,楊澤也納悶兒,那裘大娘子不會真的是想老牛吃嫩草吧,自己可是很鮮嫩的喲,卻不是哪頭老牛想吃,自己就肯給她吃的!
解文秀卻道:“可能是還想做你的生意吧,你可算得上是大金主,錢財不說,只需給她做幾首好詞,就靠她享用不盡了。”
楊澤搖頭道:“哪有那麼多的好詞給她,再說我做詞做得也不好,牽強附會,還需精修,還需精修!”
眾人都笑了,解文秀也笑道:“你可別謙虛了,你要是再這麼謙虛下去,我們都快感覺你是在罵人了!得,在下陪你出去看看吧,要真是那裘大娘子不知趣,在下替你擋著。”
“如此甚好,那就有勞解大人了!”楊澤。
叫上木根這個小跟班兒,三人出了公事房,從側門上了大街,果然間街口停著一輛馬車,車旁站著一個小丫環。小丫環見楊澤出來了,急忙敲車門,裘大娘子下了車來。
兩人到了近前,解文秀搶先道:“你們找來何事,長話短說,小楊先生還有事要辦!”
裘大娘子給二人見禮,她苦著臉道:“見過兩位官人。小楊先生,可不得了了,我家燕子姑娘見了你之后,竟然病了,她的病要是治不好,以后都沒法唱歌了,小楊先生可得救救她!”
楊澤大吃一驚,開什麼玩笑,見我一面就得病了,是想賴我傳染的?
解文秀臉色頓時一沉,喝道:“混帳,不要看你是女子,便可以亂嚼舌頭,你要敢說什麼相思病,便要小心自己的舌頭,需知過了本官身后之門,便是瓜州的刑房!”
他是為楊澤著想,文人風流沒關系,別說去歌舞坊,就算是去青樓也無妨,但要是被女人堵到了衙門外面,那這就是丟面子的事兒了,對名聲有礙!
裘大娘子忙道:“別別,解大人莫要誤會,哪里會是相思病,我家燕子姑娘得的是別的病!”
小跟班兒木根不願意了,道:“我們少東家可是醫生,別人都是得了病才來看醫生的,哪有先看了醫生,再得病的,你這不是胡說八道麼,需知小爺不答應!”
說著,他一挺腰板兒,還把鐵尺拿了出來,對著裘大娘子晃了晃,小爺可是幫閑,候補捕快!
裘大娘子忙道:“都怪奴家沒把話說清楚,是打嗝兒,我家燕子姑娘得的是打嗝兒的病!”
解文秀大怒,道:“好大的膽子,敢來消遣官員,打嗝兒也算是病嗎,誰沒打過嗝兒!”
楊澤沒吱聲,心中卻想:“要是打起個沒完,那可不就是病了麼!”
果然,裘大娘子道:“燕子她打嗝兒打起個沒完,從早上起來到現在,一整天就沒停過,沒有停下來的意思,生意沒法兒做了,她沒法唱歌了啊,一打嗝兒便是一頓,連琵琶都沒法彈了!”
歌舞姬得了打嗝兒的毛病,那真是沒法做生意了,飯碗砸了,也難怪裘大娘子著急,臺柱子要是倒了,那損失可就大了!
作者:
wutz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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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12-20 10:55 PM
第六十一章 付丙榮
楊澤道:“請醫生看過了嗎?別的醫生是怎麼說的?”
他估計肯定是找過別的醫生了,那玉飛燕是歌舞坊的臺柱子,又是靠賣唱為生的,對別人來說打嗝兒不停,可能會拖上一兩天才會去看醫生,可對于歌舞姬來講,那是馬上就要看的,一天不能唱歌,那就少一天的收入,如果病情惡化,耽誤的時間更長,萬一治不好,豈不是砸了飯碗!
裘大娘子道:“請了醫生,可都說沒啥大事兒,讓再等等看,如果有了別的啥癥狀,那再開方子不遲!”
她的臉色相當地難看,有些話沒說出來,畢竟不好得罪醫生的,背后說了醫生的壞話,誰知以后還會不會求到。
解文秀是官僚體系中的人,大事見得多了,對于一個歌舞姬打嗝兒的事,壓根就不能引起他的重視。哼了聲,他道:“那就再等等看唄,醫生這麼說,總是有他的道理。小楊先生,今晚在下做東,去我家吧,讓我娘子做些家常菜,要不然整日大魚大肉的,會傷胃的。”
楊澤想了想,道:“好啊,正好想去解大人家拜訪,只是沒事先準備禮物,嫂夫人不會見怪吧?”
解文秀笑道:“怎麼會,我那娘子好歹也是出身書香門第家庭的,哪可能那麼市儈!”
裘大娘子大急,普通醫生她自然請得到,給玉飛燕請的便是全城最好的民間醫生,但民間醫生又怎麼能和官醫相比呢,在普通百姓眼里,最好的醫生就是官府的醫生,而且楊澤最近風頭正勁,隱隱有瓜州第一名醫的位份,要能請到楊澤去給看病,那自然是最好的。
裘大娘子道:“兩位大人,不如去奴家那里小坐,要說家常菜,我們坊里的大廚做得相當不錯,做得一手好菜,就連京城來的客人都說好呢!”
楊澤有心想去,那玉飛燕有了病,如沒求到自己頭上,也就罷了,可既然求到了自己頭上,再怎麼著自己也得去看看。他對解文秀笑道:“難得有人請客,不如咱們就去裘大娘子那里坐坐?”
不等解文秀回答,裘大娘子忙道:“對對,去奴家那里坐坐,解大人給個面子吧!”滿眼乞求地看著解文秀。
解文秀嘿然道:“給你面子,你的面子值幾個……嘿,好吧,既然小楊先生都這麼說了,那咱們就去吧,嘗嘗你們那大廚的手藝!”
裘大娘子連聲稱謝,把楊澤和解文秀請上了車。她看出來了,楊澤這個人很好說話,可解文秀就不太好說話了,而且相當地瞧不起她們,可人家是手握實權的官員,她心里就算明白,嘴上也不敢說出來,反而還得巴結著來!
過不多時,便又到了美人在此歌舞坊。客人仍是那麼多,發脾氣的更是不少。很多客人都在吵著要見玉飛燕,要聽這位花魁唱曲兒!
其中有一個風流公子哥模樣的人,長相俊俏,頗有女態,身穿寶藍色的銀花袍,頭戴銀冠,鬢邊還插著朵大紅的絨花,這絨花有個名稱,叫做英雄花,戴著花的人必是有功名之人,而且是武將的功夫,與之相配的是腰間需佩戴寶劍,他的腰間果然佩著一柄寶劍,劍鞘是藍底銀花,白銀打造的劍柄,雪白的劍穗。
楊澤一看這人,心想:“這人生錯年代了,這人長得這麼漂亮,少了幾分陽剛,卻多了幾分陰柔,這要放在我來的那個年代,絕對的韓范兒小帥哥啊,不知得有多少女人為他尖叫。嗯,說不定也會有不少男人為他尖叫的!”
這位風流公子哥明顯是個紈绔子弟,正對著歌舞坊里的伴當大發脾氣,叫道:“玉飛燕呢,她為什麼不出來見本公子,快點兒讓她出來!”
伴當滿臉的媚笑,陪著小心道:“付公子息怒,不是小人不去請,實在是燕子姑娘病了,沒法兒出來陪你啊!”
風流公子哥哼道:“是嫌本公子不會寫詩吧,告訴你們,本公子是寫不出來好詩,可本公子卻買得起!”他從懷里掏出張紙來,得意洋洋地又道:“瞧見沒,這是三首好詩,花了我整整五十貫呢!還不叫玉飛燕出來見本公子!”
伴當卻只是說玉飛燕病了,沒法見客,玉飛燕打嗝打得都快暈倒了,哪可能出來,被客人們看見了,豈不是要砸了招牌。
風流公子哥很不高興,道:“歌舞坊這麼多,你們這兒要是沒有玉飛燕,我又何必來此……”
楊澤心中好笑,這公子哥滿臉的紈绔樣子,純粹就是個欠踩的貨,而且踩起來應該很爽,自己要不要上去給那伴當解個圍,然后做首詩羞臊羞臊他,讓那位燕子姑娘好好感激感激自己?
踩大反派當然很爽,可沒等楊澤過去踩呢,這風流公子哥卻看到他們了!
風流公子哥看到門口進來的楊澤和解文秀,囂張的臉上立時就恭敬起來,把寫詩的紙往懷里一揣,緊上前幾步,畢恭畢敬地沖著解文秀行禮,道:“外甥見過舅父大人。”
楊澤忍不住咦了聲,他可沒想到這個紈绔子弟竟然是解文秀的外甥,兩人長得也不象啊!
解文秀哼聲了,道:“你不在家好好讀書習武,卻到這種地方胡混,還買別人的詩,這成何體統。”
風流公子哥低著頭不敢吱聲,顯而易見地他很怕解文秀這位舅舅。
解文秀又道:“不學無術也就罷了,可你穿成這個樣子,豈不是逾越,你又沒有功夫在身,戴什麼英雄球,讓別人看見,豈不要笑掉大牙!”
楊澤聽著他教訓外甥,心中卻想:“哎喲,你說他來這兒胡混,可咱們也不是來了,你說他戴英雄球被人看到會笑掉大牙,可這里人這麼多,都看到了,可誰的牙也都在嘴里長著呢,根本沒人敢笑話他啊!”
解文秀訓斥了幾句,轉過頭,卻換了種語氣,對楊澤道:“小楊先生,這是在下的外甥,名叫付丙榮,從小聰明好學,而且尚武,憑著一手箭術,竟自己考出了個捉生將的稱號,如邊關有事,他一入伍,便會有什長的位置,在年輕一代里,算是很有出息的了!”
楊澤一樂,剛才你可不是這麼說外甥的,還罵他不學無術,可一轉臉就成了聰明好學,真是自己的外甥自己疼啊!
解文秀又對付丙榮道:“你還愣著干什麼,還不快快見過小楊先生!”
付丙榮連忙上前,一躬到地,給楊澤行禮,嘴里說道:“小侄見過楊叔叔!”
楊澤心想:“你都二十多了,比我大著好幾歲呢,竟然管我叫叔叔,這多不好意思,都把我叫老了!”他笑道:“太客氣了,你我年紀相仿,還是兄弟相稱吧!”
付丙榮雖是頭一回見到楊澤,但楊澤的名頭他可早就知道了,而且象他這種官家子弟,消息最是靈通,知道楊澤是刺史和長史面前的大紅人,態度上自然要恭敬,別看他紈绔,可紈绔子弟大多都是很會做人的。
付丙榮直起身來,道:“不敢不敢,楊叔叔和舅父大人才是平輩論交,如和小侄稱兄弟,那才是亂了輩份,小侄是萬萬不敢的!”
解文秀道:“這孩子還是很懂事的,不是在下自誇,我姐姐平常很重視對他的教育,以后小楊先生要是有空閑,也要多多教導他,照顧一二。”
“好說好說。”楊澤點頭道,他見解文秀對這個外甥很是疼愛,順水推舟地道:“小付不是想見燕子姑娘們麼,不如就隨咱們一起去吧!”
付丙榮眼睛一亮,他自然是很想去的,但又怕舅舅不許。
解文秀瞪了他一眼,道:“也好,讓他在旁看看,學學醫術,以后萬一上了戰場,不指望他有本事救別人,但總得能自救才行!”
裘大娘子在前面帶路,眾人一起去了后面,歌舞坊后面有幾座繡樓,是專門給當紅的歌舞姬住的。
還沒等進玉飛燕住的屋子,在門口楊澤就聽到里面的打嗝兒聲了,想必就是玉飛燕在打嗝兒了,打嗝兒聲連續不斷,一聲接著一聲,光聽聲音,感覺確實挺嚴重的。
裘大娘子叫道:“燕子,我的好閨女,你猜為娘把誰給你請來了!”她一推門,便進了屋子。
楊澤沒馬上進去,心想:“雖然玉飛燕是歌舞姬,但人家好歹也是賣藝不賣身的,咱們這群大老爺兒們直接進人家的閨房,是不是不太好啊!”
他是這麼想的,可別人卻不是這麼想的,他身后那位付大公子哧溜就鉆進了門,很是迫不及待,邊往屋里鉆,邊道:“燕子姑娘,我來了,聽說你生了病,我是特地來瞧你的!”
解文秀在后面一挑眉毛,有心呵斥幾句,卻又忍住了。楊澤低聲問道:“解大人,你這外甥有沒有成親?”
解文秀搖頭道:“還沒,他老大不小的人了,早該成親,可一時卻找不到合適的,把我姐姐都給愁壞了!”
楊澤小聲道:“那可得讓你姐姐小心些了,這個……嗯,小心為上,免得把她氣出病來!”他估計著官宦人家的老夫人,十有八九不喜歡兒子娶個歌舞姬回家,這才有此一說。
果然,解文秀一愣之下,臉色大變,他以前還真沒往這方面想,可看自己外甥對玉飛燕那種賤樂吧嗤的樣子,可不真得小心些了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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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utz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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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12-20 10:58 PM
第六十二章 西瓜也是藥
就聽屋里付丙榮在叫著:“燕子姑娘,你是哪里不舒服,快點兒讓我看看,哎呀呀,真是把我急死了,你咋就得了病了呢!”
楊澤跟著進了屋子,解文秀則滿臉的怒色,也進了屋子。屋子挺大,里面的擺設也極漂亮,就如同大家閨秀的房間一樣,看來裘大娘子很舍得在玉飛燕的身上花錢。
屋里的屏風之前,繡墩之上,坐著的正是玉飛燕,她不停地打著嗝兒,滿臉的尷尬之色,一只手被付丙榮握住,她想往回抽,卻怎麼也抽不回去,付大風流既然伸出了狼爪,豈有輕易松開之理。
解文秀喝道:“混帳東西,還不把手松開,你看看你的樣子,成何體統,要不是小楊先生在這里,我非得把你的手剁下來不可!”
楊澤干笑兩聲,心想:“你要剁就剁,又不是我外甥的手,干嘛看我面子!不過這姓付的家伙,也真是夠色的,看他的樣子陰陰柔柔的,怎麼看也不象是個色鬼啊,還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楊澤看了眼玉飛燕,此女正在向自己行禮呢,他又看了眼解文秀,就見這位解大人滿眼噴火,不知他是在生玉飛燕的氣,還是在生自己外甥的氣,反正一股邪火,馬上就要噴發了。
果然,解文秀大聲道:“女子的閨房,我等男子總不好多待,丙榮,隨我出去等待。”
付丙榮不敢不聽,只好跟著解文秀出了屋子,邊走還邊回頭,一副依依不舍的樣子。
“多……呃……謝,小楊先……呃……生,來給奴家……呃……”玉飛燕不停地打著嗝兒,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
楊澤擺了擺手,讓她不必客氣,轉頭對裘大娘子道:“我來給燕子姑娘看看,你取筆墨來。”
他讓玉飛燕坐到桌邊,給她號了脈,又看了舌苔,問了病癥,做了常規的檢查,在檢查之中,玉飛燕仍是不停地打嗝兒,打嗝兒打得小臉都紅,甚至還有迷迷糊糊的癥狀。
檢查之后,楊澤道:“你什麼也沒吃呢吧!”
呃的一聲之后,玉飛燕點頭道:“沒……呃……”
裘大娘子滿臉憂色地道:“小楊先生,她這病是不是很嚴重啊?要是這麼這麼打嗝兒打下去,不能唱歌做生意也就罷了,可要是不能吃喝,豈不是連性命都保不住了。”
楊澤笑道:“沒那麼嚴重。你先前不是請了別的醫生看過了麼,確實不是什麼大毛病,如果是體質較好的人,過個兩三天也就好了,燕子姑娘平常缺少運動,體質較常人嬌弱些,所以才給你們一種她的病很嚴重的感覺。”
裘大娘子啊了聲,道:“別人打嗝兒沒啥,可燕子她打嗝兒卻是大事兒……”
楊澤道:“嗯,關心則亂,理解!她這病是天氣太熱的緣故,前段時間她應該是受了點兒小風寒,要是我猜得不錯,應該是因為晚上太熱睡不著,所以在屋子里用了冰吧?用冰驅散暑氣。”
裘大娘子又驚又喜,道:“小楊先生怎知這屋子里晚上用了冰?可不真是如此麼!”
楊澤道:“晚上用了冰后,涼快是涼快了,可燕子姑娘體同質卻弱,便受了些寒氣,有點頭疼腦熱什麼的,可你們卻以為她是被熱的,所以也沒當回事兒,對吧?”
裘大娘子忙道:“對對,這大熱的天,誰不迷糊啊,可除了燕子外,別人也舍不得用冰啊,再說也沒那麼多冰給他們用,奴家自己都舍不得呢,用點頭疼腦熱的,還不正常麼!”
楊澤嗯了聲道:“這便是她打嗝兒不停的病因了。傷寒未能及時清解,熱留上焦,擾動胃氣,逆而成嗝!這病可稱得上是富貴病了,普通百姓還真得不了,不是每戶人家都用得起冰的啊!”
他說到這里,忽聽屋外啪的一聲大響,接著付丙榮啊地叫了一聲,不知那兩位舅甥在屋外干什麼呢!
楊澤又道:“這病要想治好,其實簡單的很,你們坊里有冰,正好可用……”
“還在用冰?這病不就是因為用冰引起的嗎?”裘大娘子奇道。
楊澤道:“用法不一樣唄,這回不是晚上睡覺時用冰了,而是你派人上街去買些西瓜來,用冰鎮了,鎮得冷冷的,然后讓她吃了,使勁兒吃,吃上一整個,吃完這嗝兒就不會打得這麼嚴重了,會減緩許多。我再給開個方子,喝上一劑,這病明天就能好。”
他提筆開方,寫了一個很普通的方子,清熱降火專用的,交給裘大娘子,讓她按方抓藥。
裘大娘子喜道:“明天就能好?這可太謝謝小楊先生了,奴家還以為這病很嚴重呢,打嗝兒打成這樣,可不是怪病麼!”
楊澤一笑,心想:“這也能算是疑難雜癥麼,要是放在我來的那個年代,這病常見得很!”
在現代,夏天可比古時候熱多了,高溫三四十度都有可能,人們因為晚上太熱睡不著,便會一直開著空調吹冷氣,有很多人體質不太好,尤其是電腦族,平常缺少運動,成天對著電腦,本來就亞健康了,再晚上吹空調,更容易不舒服,感冒是常事,要是不注意,連著打嗝兒的癥狀也會有,其實就是胃里積熱的關系。
好在現代的醫療保障健全,成藥無數,冰鎮西瓜又不是難得之物,家家戶戶幾乎每個人夏天都能吃到,小毛病自然而然也就消失了,從這點上講,現代人可比古代人幸福得太多了。
玉飛燕聽自己的病能治好,還這麼容易就能治好,她道:“呃,原來……呃……西瓜竟……呃……然是藥引……呃呃……”
楊澤站起身,道:“冰鎮西瓜不是藥引,而是清胃熱之用。醫書上說,西瓜者,性大寒而甘,天然白虎湯也,清胃熱最宜。胃熱得清,胃氣不逆,則呃逆必減,故食瓜可以代藥,你以后要是再得到了這病,趁著沒這麼嚴重,使勁兒吃西瓜就行了,連藥都不用吃!”說罷,出屋去了。
裘大娘子揮了揮手里的藥方,對玉飛燕笑道:“看著了吧,官醫就是官醫,醫術可是高超,吃個西瓜就能讓你病好!”
“買個……呃……大點兒的……呃……西瓜!”玉飛燕道。
楊澤出了屋子,見付丙榮跪在地上,左邊的臉上印著掌印,而解文秀則滿臉怒氣地站在他身前,看樣子是剛才當舅舅的狠狠甩了外甥一記大耳光。
見楊澤出來了,解文秀平了平氣息,道:“小楊先生,那玉飛燕的病可有治好,如治好了,咱們就走吧,在下實不想在這里多留了!”
楊澤看了眼付丙榮,只好點了點頭,小聲勸道:“多解大人,小付年紀也不小了,又當著這麼多外人的面,何苦讓他下不來臺呢!”
付丙榮捂著臉,小聲道:“舅父大人是為了我好,小侄沒什麼臺可下的!”
這外甥不錯,當眾挨打,還替舅舅說好話。楊澤點了點頭,人家自己都不在乎了,他在說別的那不是多余麼,話頭一轉,道:“當面訓子,背后教妻,解大人是把小付當成了兒子一般看待,難怪他這麼聽你的話呢!”
解文秀嘆了口氣,道:“他要是真能聽我的話,我那老姐姐可得省多少心啊!”
解文秀實不願在此多待,深怕外甥又對那個玉飛燕戀戀不舍,拉著楊澤便往外走,離了歌舞坊,去了他家。付丙榮和木根跟在他倆的后面,難得的是,這兩位年紀相差挺多,可卻挺投機的,說說聊聊,竟然大有成為知己的前兆。
到了解家,楊澤見了解文秀的娘子,便在院子擺了桌酒菜,解家娘子手藝還算不錯,幾樣小菜做得相當地道,尤其是其中的一道上湯煮白菜,味道鮮美之極。
用罷了飯,解文秀把付丙榮打發到一邊去,院子里只剩下他和楊澤兩人,他問道:“小楊先生,在下有一事相詢,這事有點兒難以啟齒,不知當講不當講?”
楊澤笑道:“有道是揣著明白裝糊涂,你要是不問,我自然就裝糊涂了,可你既然開口,那你問啥我就說啥。解大人是想問司法功曹這差事,長史大人到是想怎麼安排的吧?”
解文秀默默地點了點頭,這事關他的官途,雖明知問楊澤不妥,可他卻實在找不到別人問了。
楊澤指了指自己的鼻子,道:“那你看我,我能當這個司法功曹嗎?”
解文秀搖了搖頭,道:“說句得罪的話,小楊先生你無功名在身,又無戰功,就算是長史大人再賞識你,你也是當不了這個功曹的,至少現在當不得。”
楊澤道:“那這個功曹的位子能空著嗎?”
解文秀又搖了搖頭,道:“恐怕不能,只是實不知刺史大人是要怎麼安排,這才是讓在下最頭疼的地方。”
楊澤道:“其實我也不知道,要不,我替你探探刺史大人的口風?”
解文秀立時現出一副不好意思的表情,吞吞吐吐地表示這樣不太好吧,很有點兒既然吃羊肉,又怕羊肉太膻的樣子。
楊澤笑道:“你要是不想爭這個位子,那我就不問!”
解文秀表情立時又一變,再次吞吞吐吐了一番,表示要是不太麻煩的話,那你就幫我問問唄!
楊澤心中好笑,感情兒,這就變成你想吃羊肉,不管膻不膻了。這有什麼不好意思的,升官這種好事,你不去爭,難不成還指望別人硬往你懷里塞麼!
表情很嚴肅地,楊澤鄭重表示,他一定會為解文秀去探口風的。又說了幾句閑話,他便告辭出門,帶著木根,返回自家。
剛出門,沒走多遠,后面卻追上來了付丙榮。這位付大風流攔住了去路,張嘴就道:“小楊先生,你收我徒吧,我給你磕頭了!”
說完,他就在大街之上,當眾跪倒,砰砰砰地給楊澤磕了八個響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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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utz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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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12-20 11:01 PM
第六十三章 進我的碗來
楊澤大吃一驚,這怎麼說跪就跪,說磕頭磕頭,還一下磕了八個,這位付大風流也太實誠了吧!他退后一步,道:“小付,你這是何必,你比我年紀還大呢,怎麼拜我為師呢,我也沒啥能教你的啊!”
付丙榮伸手就把楊澤的大腿給抱住了,叫道:“師父,你可以教徒弟我醫術啊,我這輩子最大的願意就是做個醫生……”
楊澤心想:“不可能吧,你一個官宦人家的子弟,怎麼可能願意當醫生呢,這年頭醫生的地位沒多高啊,就算是醫官也都是最小的官,官宦人家的子弟怎麼可能看得上眼!”
接下來的一句,付丙榮的話差點沒把楊澤鼻子氣歪了!
付丙榮叫道:“徒弟我要是當上了醫生,以后就能給燕子姑娘看病了,她想不見我都不成!”
學醫術竟然是為了泡妞,這志向未免也太遠大了!
楊澤氣道:“你還是問問你的舅父大人,看看他讓不讓你學醫吧!要依我說,你還是去當捉生將這份很有前途的職業去吧!”
“我怕上了戰場反被人捉,還不如當個軍醫,別人都得保護我!”付丙榮理直氣壯地道,緊緊抱著楊澤的大腿,就是不肯松手。
楊澤抬腿想踹開他,說道:“我不收你這個徒弟,你快點兒放開我,我很忙的,沒功夫和你磨嘰!”
“不行,不能讓你師父你走,你要是不收我做徒弟,我就不起來!”付丙榮叫道。
他喊的聲音超響,街上的人都看了過來,指指點點,都在納悶兒,付大風流怎麼轉性了,不糾纏女人,改糾纏男人了!
楊澤道:“那你就跪著吧,要用心地跪,跪上三天三夜,說不定我被感動了,就收你為徒了!”
“好啊,那我就跪三天三夜,師父就看著我跪吧!”付丙榮抱著楊澤的大腿,說什麼也不松手,反正讓我跪也可以,你得陪著我!
楊澤又是好氣又是好笑,道:“你耍無賴是吧,快點兒放開我,小心我叫捕快抓你去坐牢!”
身后的木根聽了這話,吆喝一聲,抽出腰間的鐵尺,作勢在付丙榮的腦袋上一通比劃,意思是你要再不放開我們少東家,小心我削你啦!
付丙榮一點不在乎,全沒有當個守法知禮好百姓的覺悟,他叫道:“天哪,沒有天理了,我頭都磕了,卻說不收我為徒,為什麼不在我磕頭之前說啊,還說我耍無賴,天地良心啊,我要耍無賴,我能磕頭嗎,還磕了八個,八個響頭啊,我腦袋都磕暈了!”
楊澤氣道:“你自己要磕的,還過來就磕,我都沒反應過來,哪能阻止你!”
他說到這里,回頭看向解家的宅子,發現大門關著,解家沒人出來。按理來說,外面又喊又叫的,解文秀絕對能聽得到,自己外甥在大街上拜師,他這個當舅舅的,豈有不出來看看的道理!
可該出來的卻沒出來,那這里面就有說法兒了,不會是解文秀指使的,讓付大風流拜師吧,以便和自己扯上關系?這是給我送小弟來了!
想明白這個,楊澤便看向街上的百姓,看熱鬧的人著實不少,足有百十來號,看來有圍觀屬性的人,古今都不少,他道:“各位,你們說我該不該收他為徒弟啊?”
圍觀群眾哄笑起來,付丙榮乃是瓜州城里著名的紈绔子弟,勾三搭四,胡吃海喝,亂花錢,還裝文人騷客,不過好在付丙榮雖然紈绔,卻並不欺負老百姓,這點倒是挺難得的,所以圍觀群眾聽楊澤問話,哄笑之后,便都叫著讓楊澤收了他吧!
楊澤聽了一笑,對抱著他大腿的付丙榮笑道:“看不出來,你人緣倒是滿好的!也罷,既然你這麼著急往我的碗里跳,我就收了你吧!”
付丙榮沒聽明白啥叫往碗里跳,但收了他的話卻是聽懂了,大喜之下,叫道:“師父,打明兒個起小徒就跟你學醫術了,絕對不會給師父你丟臉的!”
“沒事,我臉大,你隨便丟,我是不在乎的!”楊澤嘿嘿笑了兩聲,拉起了付丙榮,讓他先回家。
分開之后,楊澤帶著木根回家。半路上,木根問道:“少東家,你干嘛要收個比你年紀還大的人當徒弟啊,以后他要是不聽話,你揍他都不方便!”
楊澤哈哈大笑,這半大小子還以為當徒弟就一定得挨揍呢,這想法倒是挺符合古人思維的,他道:“你給我爹當學徒,也沒見我爹揍過你幾次啊!”
木根一咧嘴,很有往事不堪回首的表情,小聲道:“可夫人總擰我……”
楊澤拍了拍他的腦袋,道:“以后你想讓我娘擰你,都不容易啦,你好歹也是個候補捕快了!”
木根卻心有凄凄,心里想著,如果張氏擰自己這個候補捕快,自己應該……好像還只能挺著挨擰,他沒膽子反抗。
一夜無話。第二天一早,楊澤去了衙門,剛一進屋,便有小吏巴結著過來,捧著一封書信,楊百秋回信了。
楊澤大喜,當官就是好,這年頭書信往來是很不容易的,平民百姓要想寄封信,那得專門等有人回鄉時才能給順便捎回去,可當官的呢,書信一個來回,不過是揮揮手的事了,自有下屬給辦妥。
楊百秋的信很長很長,足足有好幾頁紙,對兒子有了出息,剛來州城就能混進衙門里的事,他大大地贊揚了一番,還說要和張氏盡快來瓜州,這些話占了一頁多的紙,再之后便是好幾頁的紙上,全都是張氏的話了,各種要楊澤吃好喝好,各種不放心,最后還有二舅張文廣的話,看來張氏已經第一時間通知了娘家人,好好地顯擺了一通。
楊澤看過信后,心中感慨,以前盡讓父母操心了,現在終于成了有出息的人兒啦,別的不說,能讓父母開心,就證明自己這個做子女的,沒白被養活這麼大!
這時,解文秀從外面走了進來,他每天來得都很早,很有絕不遲到,以身作則的作風,可今天卻來得晚了,而且看樣子還像是故意只比楊澤晚來那麼一小會兒。
一進公事房,解文秀就拱手笑道:“小楊先生,想不到你收了愚兄那不成器的外甥為徒,這可真是大大出了我的意料之外,以后丙榮就交給你了,要打要罵都成,不用給我留面子!”說話的態度非常親熱,有點專門給別人看的架勢。
楊澤心想:“聽這話的意思,看來你外甥在大街上抱我大腿的事,就是你指使的啊!也罷,你不和我對著干,想和我成自己人,其實和我想的差不多,我也不想和你別別扭扭的!”
兩人嘻嘻哈哈一通,解文秀不再稱在下,改口自稱兄長,而楊澤順口叫起他為解兄,反正順口亂叫,又不用花錢,別說叫解兄,就算讓他叫怪叔叔,他都不帶含乎的。
果然,公事房里的其他人,看到這二位親熱得如同一家人似的,都感覺太不可思義了,他們本來還想看地頭蛇是怎麼和過江龍狠掐的呢,結果倆人這麼快就同流合污了,這也太不像話了,都不給別人看熱鬧的機會,大家還打算看你倆掐架,以做娛樂呢!
楊澤成了解文秀外甥的老師,這不管怎麼說都是喜事一樁,公事房里的人自然要上前道喜,又是一番熱鬧。
待到晌午時分,有小吏來找楊澤,說是刺史和長史兩位大人有請,讓他去花廳議事。
待楊澤一走,公事房里立時開始小聲議論了,有人說道:“這個點兒,讓小楊先生去花廳,擺明了是要留他用飯啊!”
眾人一起點頭,無不艷羨,能被刺史和長史留飯,這得多受寵啊,要換別人,三言兩語也就打發了,別說請吃飯,連水都不見得會給一杯。
解文秀輕聲嘆了口氣,自己花了這麼大的心思交好楊澤,就是希望楊澤能替自己說幾句好話,司法功曹啊,這個位子能不能輪到自己坐呢!
楊澤被叫到了花廳,見了韓盤和向成衛,韓盤告訴他司法功曹的位子不能空太久,就算不能直接任命,但至少得有個暫時署理的,想問問楊澤的意思,有沒有比較合適的人選。
楊澤大感這也太重視自己了,這才進衙門沒幾天,就問他司法功曹能讓誰當了,簡直是受寵若驚了!
臉上自然要現出受寵若驚的表情,感激涕零是不用的,那太誇張了,反而引人反感,楊澤很是感動地道:“兩位大人如此信任學生,實是讓學生,實是讓學生……”
韓盤對楊澤的表現大大地滿意,這才是下屬該有的表現,他看了眼向成衛,見向成衛也是微微點頭。以前楊澤不是官場的人,他倆又欠著楊澤的人情,所以只是認為他是個有些本事的少年,可現在楊澤通過他倆進入了官場,有些本事固然好,可更好的是要會為人處世。還好,楊澤的表現很讓他們滿意。
韓盤笑道:“本官和向大人自然是很信任你的,都把你當自家的子侄看待,你有什麼就說什麼吧!”
楊澤故作思考一番,這才小心翼翼地道:“小侄以為,解文秀這個人不錯,辦起事來又爽利,待人又謙和!”
韓盤哦了聲,輕輕點了點頭,道:“林州那邊的意思,是不派人過來了,讓咱們從本州提拔一人做司法功曹,這是魏侯的意思,也是對你一片愛護之意啊!”
楊澤連忙表示明白,對從沒見過面的魏侯表示萬分的感謝。
韓盤又道:“既然我們要從本州的官員里提拔,那麼一定要遵循一個原則,那就是此人要為君子,有正氣,要願為百姓操勞,能吃苦耐勞,並且要有辦事的能力,總不能是個庸碌之輩。”說到這里,他頓了頓,看似不經意地,問了句:“他懂事嗎?”
前面說的那堆高調兒的話,全是廢話,最后這句才是重點,是不是庸碌之輩其實不重要,重要的是得懂事!
楊澤道:“懂事,這人很懂事,而且升官之心火熱,他有所求,也有所忌!”
作者:
wutzu
時間:
2013-12-20 11:04 PM
第六十四章 見著領導就暈倒
韓盤笑了,控制下屬最好的兩個途徑就是,要麼讓屬下有所求,要麼有所忌,如果兩者都有,那支使這個屬下辦事,就會很順心了。
向成衛忽道:“這人在瓜州算是有些根基?”
解文秀雖然在司法房里算是一號人物,可卻並不能入刺史和長史法眼的,衙門里好幾百人,能和一把手和二把手匯報工作的,最低也得是各房的頭頭,是輪不到解文秀的。所以向成衛對他並不了解,他以前也沒興趣去了解,但現在自然是有興趣了,今時不同往日嘛!
楊澤一聽向成衛話里的意思,立時就明白了,向成衛這是要找心腹呢,找心腹當然要找有根基,能幫得上忙的,普通貨色,向成衛又怎麼能看上眼呢!
楊澤道:“有點兒根基,卻不是太大,他有個外甥名叫付丙榮,剛剛拜了我做師父,聽說他是個神箭手,而且還有個捉生將的爵位。”
向成衛笑了笑,擺手道:“捉生將不是爵位,只是朝廷賞給良家子的名號,有這個名號的良家子,邊關有戰時,參軍入伍,可以直接當什長,管十個小兵。”
韓盤卻道:“根基不太大,但還是有根基的,至少捉生將的名號,也不是隨便什麼人就能得到的,看來解文秀還是比較重情重義的,又很懂事!”
向成衛點了點頭,道:“小楊,你去叫解文秀來,本官要看看他有多懂事!”
韓盤道:“不必多說什麼,只說陪我們喝兩杯。”
楊澤心道:“以前還叫人家小楊先生,現在成了上下級,就叫人家小楊了!”他答應一聲,站起身去叫解文秀了。
公事房里,解文秀默默地坐在桌后,兩眼發直,盯著桌上的書冊,好半天也不翻一下,只顧著想心事,並不和周圍的同僚說話。同僚們也不打擾他,就事論事,其實大家心里還是挺同情他的,拼死拼活地干活兒,可到頭來,隨便來一個人就把他給頂了,他還得使勁去巴結。
“解兄,還沒吃飯吧?”楊澤沒進公事房,站在門口叫道。
解文秀一個激靈,忙道:“還沒,要不咱們一起出去吃點兒,我請客。”
楊澤笑道:“沒吃就好,刺史和長史兩位大人叫你過去吃飯,讓你陪他們喝兩杯。”
解文秀啊地一聲,騰地站起身來,道:“什,什麼,誰叫我去喝兩杯?”他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刺史和長史請他吃飯喝酒,這怎麼可能!
楊澤道:“刺史大人說了,讓你過去吃中飯,陪他喝兩杯,長史大人也在,特地叫我過來喊你的,這便去吧。”
解文秀茫茫然地道:“這,這可不是誆我……”他是無論如何也想不到,自己會去和刺史同桌喝酒的,官場上講究官大一級壓死人,何況大了好幾級。
楊澤催道:“解兄不要磨蹭,莫讓兩位大人久等,現在就等著你去好開席呢,兩位大人有話要和你說,速去速去!”
解文秀這才回過身來,頗有些跌跌撞撞朝外走,連撞了好幾張桌子,磕得不輕,卻不見他有叫痛的意思,走到了門口,竟然有些傻傻地問道:“我,我穿這身合適嗎?”
楊澤道:“官服,怎麼會不合適呢!”拉起解文秀,往后面花廳走去。
他們倆一走,整個公事房里轟地一下子,官員們全都炸了,大聲議論,無不吃驚,解文秀竟然被叫去陪刺史和長史喝酒,這可不得了,這年頭陪上司喝酒,可是明顯要升官的前兆啊,難不成解文秀要升司法功曹了?
一個官員驚呼:“這過江龍和地頭蛇,難不成真成自己人了?”喊完后,才感不對勁兒,他怎麼能說這話呢,沒準兒解文秀馬上就會成他的頂頭大上司,說大上司的閑話,很容易被穿小鞋的,那滋味兒可不好受。
幸虧這時別人都沒注意他,而且人人都在說著閑話,震驚啊,沒法再鎮定了,本以為水火不容的兩個人,現在竟然穿一條腿的褲子了,誰能鎮定得下來。
有個官員道:“解大人好手段,厲害,厲害,佩服之極!”
另一個官員點頭道:“能把自己的外甥送給別人當徒弟,走這條路攀關系,聞所未聞啊,可是跟他學了一招。”
有官員疑惑地道:“攀關系這種事不稀奇,可為什麼送的人是外甥,而不是外甥女呢?按常理來講,送美女才是正常招術啊!”
官員們一起點頭,是啊,送美女才是傳統套路,送個男人……這個可就不好理解了!
忽地,先前那個官員道:“解大人的外甥不就是付丙榮麼,此人長相陰柔,男生女相,是個小白臉兒呀,而且還聽說他這個風流之極。哎呀,哎呀,我多嘴了,該打該打!”
一部份官員們恍然大悟,原來如此,感情兒小楊先生好這口啊,收了解文秀的外甥做徒弟,是別有原因的,不不,錯了,是收了個女徒弟,這個當然是別有原因了。解文秀果然會揣摩上意,這可不就討好了小楊先生麼,轉眼就要升功曹了呀!
另一部份官員,也就是腦筋轉得比較慢的那部份官員,沒往這方面想,他們還在后悔呢,早知道送外甥給楊澤當徒弟,就能變成自己人,那自己也應該走這條路啊,如能升為司法功曹,掌管一房,別說是送外甥當徒弟,就是送兒子也無妨啊,實在不行,自己拜師,自己給楊澤當徒弟,也不是不行,是完全可以考慮的!
公事房里的人各種表情都有,各種想法也都有,七嘴八舌,議論紛紛,甚至已經有人開始想怎麼給解文秀送禮了,該送多少,怎麼個送法兒,才能讓解功曹注意到自己,順便提拔提拔。
楊澤帶著解文秀去了花廳,花廳里已然擺上了酒菜,沒啥大魚大肉,很普通的家常菜,但做得很精致,四菜一湯,外加一壺酒。
楊澤看了眼解文秀,見這位向來很有風度的解大人,現在竟是手足無措,一副小媳婦見公婆的表情,他忍不住有點兒詫異,不至于吧,怎麼緊張成這個樣子,汗都流下來了!
韓盤和向成衛也看到解文秀那一腦門子汗了,他倆卻沒有楊澤的詫異,反而非常滿意,這樣的下屬才行嘛,對上司有敬畏之心,只有這樣辦起事來才會聽話,好指使!
韓盤招呼兩人坐下說話,吃點喝點,他倒是沒說什麼,主要是向成衛問話,卻也沒楊澤想象的那樣,考察什麼忠心啊、辦事能力啊什麼的,而是問的家庭狀況,像是查戶籍一樣,把解文秀祖宗三代都問了一遍,現有親戚也都問了,把解文秀問得汗如雨下,楊澤眼睛一瞥,發現他的后背全濕了!
這頓飯吃的,對解文秀來說當真是痛苦之極,他幾乎沒吃啥,每當向成衛問他一句,他都要先想一下,才敢回答,生怕回答錯了。楊澤倒沒啥,悶聲發大財,吃了個酒足飯飽。
終于,這頓飯吃完了,韓盤微笑著讓楊澤和解文秀回去,待兩人離開后,他問向成衛:“這個如何,你可還滿意?如不滿意,咱們再換別人!”
向成衛眨眨眼睛,道:“先對付用著吧,好不好用,總得用過才知道。”
出了花廳,向公事房走去,楊澤低聲道:“解兄,回了公事房,多喝點兒水,我看你出汗出得太多了,小心脫水,這麼熱的天,要是中暑,可不是鬧著玩的。”
解文秀道:“是出了不少汗,但中暑倒不至于。”他低頭看去,卻見官服變成了兩種顏色,貼身的部份竟然全濕了,水滋滋的顏色發深,而不貼身的部份卻還是正常顏色。
“哎呀,怎地會出了這麼多的汗!這這,這豈不是在兩位大人面前失禮了!”解文秀說完這句,只感一陣頭暈目眩,身子一軟,竟然跌倒在地!
楊澤大吃一驚,見次領導竟然能暈倒,這位解兄是個官迷?平常風度翩翩的,看不出來啊!
他們此時正好在公事房院子的門口,解文秀突然暈倒,里面的官員和捕快可都看到了,還沒等楊澤去察看解文秀,忽聽里面腳步聲響,呼啦啦竟然跑出一大群人來,人人高呼:“解大人,你怎麼啦,快救解大人,叫醫生叫醫生!”
作者:
wutzu
時間:
2013-12-20 11:21 PM
第六十五章 事情不說不明白
見這麼多人飛奔而來,顯然是早有準備啊!明白了,這是來拍馬屁的,這幫家伙還真會推測,看著解文秀有可能當上司法功曹,所以搶著跑來巴結!
楊澤搖了搖頭,來不及搭理這些人,他得趕緊把解文秀救醒才行。他剛蹲下身子,還沒等去看解文秀到底是個啥情況呢,那群飛奔而來的官員和捕快,已然奔到,爭先恐后地要去扶解文秀,每個人都在叫嚷,不管解文秀能不能聽到,反正得把關心傳達出去!
楊澤見他們要扶解文秀起來,他立馬兒急了,叫道:“別扶,別扶他,讓他先這麼躺著!”
突然昏厥的人,可不能馬上扶起來,雖不能說一定,但卻有很大可能性導致其它意外的發生,從急救的角度來講,讓患者先躺著,才是正確的方法。
跑來拍馬屁的人這才想起,眼前的楊澤,就是本州最有本事的醫生啊,還叫什麼別的醫生,他不就是麼!
拍馬屁一定要拍到屁股上才行,千萬不能拍到馬蹄子上,那會挨踹的!官員們和捕快們立時不敢動了,都聽楊澤的吩咐。
楊澤不去扶起解文秀的上半身,反而把解文秀的頭放低,這樣做是為了保證腦部供血,而且讓解文秀的頭轉向一邊,這樣做是為了避免舌頭阻塞氣道,或者痰液或出現嘔吐物時,被吸入氣管,接著他解開衣扣,讓解文秀呼吸保持順暢。
這是標準的急救方法,在日常生活中,如果看到類似情況,在條件允許的情況下,最好這麼做,當然如果吃不準情況,那還是早點兒找醫生比較好,幸虧現在楊澤就是醫生,要是換了別人來救解文秀,直接扶起來,一通亂搖,救得過來算解文秀運氣,救不過來解文秀除了認倒霉外,也沒別的法兒了。
楊澤用手指去掐解文秀的人中穴,邊掐邊道:“去拿些涼水和開水來,還有手巾,快點兒!”
官員們有點兒發蒙,問道:“到底是要涼水還是開水?”
“都要,還不快去,磨嘰什麼!”楊澤大怒,這麼多人呢,就算是兩樣都拿來,又費什麼事了,何必多此一問。
官員們連忙答應,可他們剛轉身,卻見捕快們有的端著水盆,有的抱著水壺,還有的拿著手巾,已然返回來了,捕快們不多嘴,問這問那的,跑起腿來卻快捷無比,而且更擅長拍馬屁!
官員們見他們這麼快就返回來了,有的人就要去接水盆,可捕快們卻不給,這麼好拍馬屁的時候,憑啥讓他們跑腿,別人撿便宜啊!
臉皮還是不夠厚,雖然官員們心中暗罵,可卻也不好當著楊澤的面,去搶水盆手巾什麼的。
楊澤掐完了解文秀的人中穴,又掐百會和十宣穴,見涼水來了,便叫道:“往解大人臉上噴口涼水!”
捕頭胡字叫道:“我來,我來!”也不管臟不臟,直接把臉伸進了水盆里,吸了口涼水,對準解文秀的臉,卟地一口,就噴了上去!
楊澤心想:“好家伙,這口水可真不少,會不會把老解給嗆著啊!”
解文秀的身子微微一顫,蘇醒過來,茫然看向四周,見周圍全是人臉,一張張臉上全是緊張的表情,似乎人人都很關心他。
“我,我剛才是怎麼了?”解文秀道。
楊澤立即為他掩飾,道:“剛才解兄想著差事,怎麼能讓我瓜州的治安更好,思慮過度,以至中暑暈倒。唉,解兄啊,擔憂百姓乃是我輩為官者的職責所在,可也不能太操勞啊,身體要緊!”
圍觀的官員和捕快一起點頭道:“解大人,你不可太過勞神,還是身體要緊啊!”
解文秀還是有點兒茫然,卻也聽出來楊澤是在為他掩飾,把想升官想得暈倒,說成了操勞過度,心中感激,可現在頭暈暈的,想不出該說什麼。
楊澤拿過一杯熱水,道:“解兄,先別說話,喝點兒水,等身上有了力氣再站起來。”
解文秀慢慢把水喝了,他有心站起來,不好意思就這麼坐在地上,可官員們說什麼也不讓他起來,非要他再休息一會兒。
有的官員道:“解大人辦事忘我,心中全是百姓,實是我輩之楷模啊!”
胡字這個捕頭深怕解文秀不知道剛才是他噴的水,從捕快的手里搶過手巾,沾上涼水,給解文秀輕輕擦臉,邊擦還邊道:“解大人,剛才是為了救你,小人一時心急,往你臉上噴了水,你可別介意啊!”
這馬屁拍得就有點兒過頭了,解文秀一聽臉上有胡字的口水,立刻就不願意了,扒拉開胡字的手巾,對楊澤道:“楊兄弟,為兄好點兒了,有力氣了!”
楊澤扶著他,道:“那慢慢起來,咱們去屋里坐著。老胡,去叫人煮點綠豆湯來,給解大人解暑!”
進屋之后,整個公事房時只有楊澤和解文秀坐著,同屋的官員都站著,而門外和窗邊,則是捕快們站著,捕頭站在門口,捕快們趴窗沿,都在看著楊澤和解文秀。
看著眾人關心的眼神,楊澤總不好趕他們走,那多傷感情啊,再說解文秀都沒吱聲,他吱聲也不好啊,不過看解文秀的樣子,小心思都想不完呢,哪有功夫關心別人圍不圍觀!
楊澤心想:“干嘛呀這是,知道的是關心領導的健康,不知道的還以為看猴兒呢!”他清了清嗓子,道:“解兄,要不你把刺史和長史兩位大人的講話精神,向大家傳達一下?”
解文秀這時腦袋還暈乎乎的呢,沒明白啥叫講話精神,更想不起來兩位大人對他說的話,有哪句是能向別人說的!
“那我就替解兄來說說。”楊澤看向眾人,道:“兩位大人說了,要咱們好好當差辦事,誰當好了差,那麼解兄就會在兩位大人面前,為誰美言的,我呢,也會找機會誇一誇誰,明白了吧?”
解文秀心想:“兩位大人啥時候說過這話,更談不上什麼精神了?”
楊澤又道:“當然,兩位大人的原話不是這樣說地,但精神嘛,是用來領會地,總之,大家努力辦差就行了,都是看在別人眼里地!”
眾人聽了這話,捕快們轟地就全跑了,由捕頭帶領,挎上腰刀,拿起鐵尺,大熱天的出去巡街,不管是不是他們當值,反正得表現出來當差很積極的樣子。官員們則全都坐回了自己的座位,唏哩嘩啦地翻書冊看卷宗,努力表現自己工作很積極,值得組織培養,甚至有的人還啪啪地打起了算盤,司法房又不是司戶房,實不知打算盤是在算啥!
解文秀好不容易恢復了正常,他小聲對楊澤道:“楊兄弟,今晚再去我家吧,一起吃頓飯,咱們聊聊。”
楊澤卻道:“還是在外面找家館子,咱們雅座里說話,要是我沒料錯的話,今晚你家必定去人無數,送禮拍馬屁的滿屋子都是,你要想聊事,還是不要回家的好。”
解文秀一想,的確是這麼回事,看剛才眾人的表現便知道,今天晚上他得晚點回家才成。他道:“還是楊兄弟想得周到。”
下值之后,楊澤和解文秀換了便服,去后街找了個安靜的飯館,這飯館雖然不大,可裝飾得卻很豪華,店里清一色的包間雅座,非常適合私下談話。
點了幾個店里的拿手菜,兩人先不談正事,吃吃喝喝的差不多了,楊澤才問道:“解兄,依小弟看,你這司法功曹之位是必定能坐上的,不過,我估計官名之前怕是要加個‘代’字。”
解文秀要問的就是這個,他道:“兩位大人是想要為兄暫時署理司法房?”
楊澤輕輕點了點頭,道:“這個怕是魏侯的意思。這個,其實不瞞解兄,小弟和魏侯並沒有什麼來往,只是小弟不是會醫術麼,不知解兄聽說過沒有?”
解文秀道:“聽說了,這事兒全瓜州的人沒有不知道的,楊兄弟救過魏侯的長公子。”
“要是我能考出個高點兒的功名,至少也得是舉人的功名,這個就是我好大家好,解兄你更好了,可我要是考不上……”
解文秀苦笑道:“這個司法功曹的位子,自然就是給楊兄弟預備的了!”道理一點就透,他是聰明人,豈有不懂之理。
“所以解兄希望不希望小弟考出個舉人的功名啊?”楊澤笑道。
解文秀道:“自然希望,而且為兄估計,你一定考得出的,為兄提前恭喜你了。”
楊澤嘿嘿一笑,道:“小弟也提前恭喜解兄了。”
事情不說不明,可一旦說明白了,心結也就打開了。楊澤見解文秀放下了心事,便勸他喝酒,兩人推杯換盞,說些瓜州城里的趣事,不時大笑,氣氛相當融洽,就如多年的老友一般。
這時,忽聽外面有人敲門,有人道:“屋里的大爺,要聽曲兒不,我女兒彈得一手好琵琶。”
作者:
rul3nk4_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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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3-6 11:50 AM
贗醫 正文 第六十六章 打抱不平要先打
楊澤咦了聲,道:“這店裏還有人唱曲兒,這不和歌舞坊差不多了麼。”他想起玉飛燕了。
解文秀道:“不一定是店裏的,可能是外地來的,我記得這店裏以前沒有唱曲兒的,進來吧!”
屋門一開,外麵走進兩個人來,一個是五十來歲的老漢,頭發花白,另一人是個二十多歲的女子,做少婦打扮,手裏抱著隻琵琶,看樣子是父女二人。
楊澤看他倆衣服上有補丁,但卻整潔幹淨,尤其是那少婦頗有幾分姿色,低眉順眼的,看上去很是溫順。
楊澤笑道:“你們不是本地人?是從哪裏來的?”
“回大爺的話,小人是從齊門縣逃難過來的,家裏發了大水,全家人死的隻剩下小人和小女了,隻好一路賣唱到了瓜州。”老漢答道,他臉上帶著卑恭的表情,看來路上吃了不少苦,飽受歧視,人都不那麼精神了。
楊澤道:“齊門縣?那裏離瓜州有上千裏了吧,你們就這麼一路走來的?逃難為什麼不往京師那種繁華地方去,反而來我們這邊疆?”
老漢露出苦色,道:“京城確是繁華,可逃難的也多,再繁華的地方逃難的人多了,謀生自就不易,所以小人便反方向往瓜州走,這裏雖然不是太繁華,可逃難的人也少,加上小女唱曲兒還算過得去,倒也能賺出個溫飽來。”
楊澤點頭道:“聰明,我估計往大地方逃難的人,生活還不如你們呢!”
解文秀也道:“人離鄉賤,看來你們是吃了不少苦,齊門縣發大水的事我也聽說了,聽說那裏的縣令平日不好好修河堤,大水一來他卻頭一個逃了,已被抓住,好像是送到京城,被砍頭示眾了吧?”
老漢歎了口氣,道:“那狗官是被砍了腦袋,他不把老百姓當人看,朝廷砍了他也是應該,可是卻苦了我們這些小民,有家歸不得,隻能流落在外。”說到傷心處,忍不住流下淚來。
少婦在圓墩上坐了下來,懷抱琵琶,唱起小曲兒,和老漢的愁眉苦臉不同,她唱的曲子倒是歡快,竟是一首喜登枝,想必她看楊澤和解文秀都是文人打扮,所以便唱了這個曲兒,祝他倆都能考出功名,隻要客人聽著高興了,打賞自然便能多點兒。
曲罷,楊澤笑道:“要照我說,這婦人唱的不錯,不比玉飛燕差多少,挺好聽的!”在他看來,能聽就好,對唱功技巧沒啥要求。
解文秀心想:“差得多了,一點兒騰挪轉折都沒有,也就是嗓音不差而已。”但他哪敢說楊澤沒欣賞水平,反而道:“嗯,楊兄弟所言極是,這婦人如果去坊中唱曲兒,再好好打扮一下,說不會比玉飛燕還要更紅。”
楊澤從袋裏換出一串銅錢,給了老漢,道:“拿去吧,望你能早兒帶著女兒回家。”
老漢接過這一串銅錢,當真是又驚又喜,直稱太多了,大爺好大方,自從逃難離家,他和女兒還從沒得過這麼多的賞錢,千恩萬謝地出去了。
楊澤和解文秀又開始聊了起來,這回聊的便是歌舞姬了,解文秀大讚楊澤的詩才,他有點喝高了,剛才聽了個曲兒,又挑起了興趣,竟想著拉楊澤去歌舞坊,由他請客,兩人好好樂一樂。
然而,想得是挺美,還想樂一樂,可解文秀喝多了,已然迷迷糊糊,竟趴在桌子上睡了過去,呼呼地打起了呼嚕。
楊澤無奈,有心想叫夥計來背人,把解文秀給背回家去,可又一想沒準解家現在全是等著拍馬屁的人呢,未來的司法功曹就這麼回去了,有點丟麵子,還是等等吧,等一會兒要是還不醒,那再想辦法。
那老漢帶著女兒到了大堂,老漢拿著那串銅錢,道:“閨女你看,這串錢足夠咱們交五天房錢了,要不明天咱們休息半天,這些日子你也太累了,天天唱個不停。”
“女兒不累,還是不要休息了,多唱些便能多賺錢,咱們也好能早點兒回家。”少婦道。
他們父女說話,忽聽店門口有人怪聲怪氣地道:“哎呦呦,這小娘子怎麼到這兒來了,賣唱太辛苦了,不少跟本大爺回家享福去吧!”
父女兩個抬頭看去,同時一驚,老漢趕緊把女兒藏到了身後,少婦哆嗦個不停,老漢也滿臉的驚恐,顯見他倆都對說話的人怕得很。
店外進來四五個人,為首的是一個穿著黑色綢衫的年輕人,滿臉的痞氣,流裏流氣的,一看就是個無賴漢,他後麵跟著的人也都年紀不大,但都穿著短衣,也都是滿臉的無賴樣子。
這些人都是瓜州的小地痞,而且還是那種混得不怎麼樣的小地痞。不過,就算混得再差的地痞,也是地痞,欺負外鄉來的老弱婦孺,那是半點兒問題沒有的。
店裏掌櫃的見這幾個人來了,臉色變得很難看,他是不懼這種小地痞的,小地痞們要是敢在他的店裏滋事,他招集夥計就能給他們打出去,可他卻怕麻煩,開門做生意的人就怕麻煩,會影響生意的。
這種小地痞最擅長的就是禍害人,比如在哪家飯館門口扔隻死狗,或者拿隻瓦罐,裏麵裝上大小便,然後往店門口一扔,小地痞轉身就跑,抓都抓不著,可把店門口弄得稀髒,還怎麼做生意啊!這種小地痞屬於典型的癩蛤蟆上腳麵,不咬人卻惡心人。
掌櫃的站在櫃台後麵沒動地方,隻是笑了笑,道:“這不是馬二爺麼,怎麼今兒有空光顧我這小店了?不巧的很,今天客滿,沒座了,要不你換一家!”
他的意思是我這沒地方招待你,趕緊滾蛋,隻不過說得客氣些罷了,但意思還是那個意思,給這叫馬二爺的無賴留點兒小麵子。
馬二爺絕對算不上是瓜州一霸,他也就能在附近的幾條街上耍耍威風而已,出了這幾條街,別的大地痞能打得他找不著北,而且就算是在這幾條街上,他也不是誰都能欺負的,比如眼前的掌櫃的,他就不敢把人家咋地了。
馬二爺哼了聲,道:“本大爺不是上你這兒吃飯的,你這兒的飯菜不合大爺的胃口,本大爺是來抓人的!”
他忽地一指那賣唱少婦,喝道:“這個小寡婦是我花了十貫錢買的,竟然敢逃跑,爺爺我就是來抓她的,跟別人無關,都別多管閑事兒啊!”說著話,他就過來一把推開老漢,去拉那買唱少婦!
老漢被他一把推倒在地,連聲呼痛,賣唱少婦哭出聲來,拚命掙紮,掌櫃的大怒,氣道:“不要在我店中搞事,出去出去!”
後麵那幾個無賴一起擁上,去抓那賣唱少婦,馬二爺對掌櫃的笑道:“當然要出去,難不成你還想留我們吃酒不成?這個小寡婦我都盯她好幾天了,每次都被她逃掉,今天可算堵個正著!”
不管怎麼說,馬二爺終是上不得台麵的人,他還真怕掌櫃的發怒,讓夥計一起過來,他連聲催促,讓手下把賣唱少婦拖出店去,現在外麵天色已黑,隻要把賣唱少婦的嘴給堵上,估計也不會有人發現的。
外麵忙乎著呢,又叫又哭的,楊澤在屋裏聽得真切,心想:“怎麼搞的,難不成瓜州這地方也有強搶民女的事?這治安可不怎麼樣啊,怎麼不見巡街士兵過來!”
他看了眼趴在桌上的解文秀,就見解文秀睡得正香,口水都流到了桌上,他連推了解文秀好幾把,除了得到幾聲哼哼之外,這位未來的司法功曹竟是半點別的反應也沒有。
楊澤心中叫苦,司法功曹在屋裏睡覺,屋外就有強搶民女的事發生,這不是當眾打臉麼,事情要是傳出去,可是沒法交待了。難不成要自己出去打抱不平?就算要打抱不平,也得先打才行,可現在他就一個人,實不知能不能打得過外麵的地痞無賴。
啪地一拍桌子,楊澤挺身站起,就算打不過又如何,難道就眼睜睜地看著那賣唱少婦被搶走?如果這時不製止,事後就算是叫人抓他們,那賣唱少婦也被欺負了,她得多難過,她的老父親又得多難過!
路見不平一聲吼,該出手時就出手,誰猶豫,誰就不是爺兒們!
楊澤一腳踹開房門,喝道:“司法功曹在此,誰敢造次!”房門一被踢開,他才發現,大堂裏隻剩下那摔倒的老漢,那賣唱少婦已然被拉出了店外。
楊澤衝掌櫃的怒道:“在你的店裏發生這種惡事,你怎麼也不管管,良心何安,難不成你是那些惡人的同夥麼!”
掌櫃的此時也是滿臉的怒色,見楊澤出來,他忙道:“客官莫要怪罪,小人已經讓人去報官了,就算捕快來得遲,那巡街的官兵也能趕來,馬上就到,馬上就到!”
捕快當然會來得遲,因為都等在解文秀的家裏,等著拍馬屁呢,巡街士兵也不知巡到哪兒了,哪可能這麼快就趕過來。
那老漢被夥計們扶了起來,他年紀大了,又摔得不輕,竟然無法立即追出去,隻是叫道:“救命,救命,求大爺們行行好,把我女兒追回來!”
楊澤抄起一張板凳,對著夥計們叫道:“跟我出去追人!”
夥計們麵麵相覷,誰也沒動地方,他們都向掌櫃的看去。掌櫃的咽下口唾沫,因為兩個外地來逃難的人,得罪了本地的地痞,有點兒犯不上,再說他已經派人去報官,盡了義務也就成了,實不想再多找麻煩。
一個夥計叫道:“掌櫃的,咱們用不著害怕那姓馬的,他算是個什麼東西!”
掌櫃的氣道:“誰怕他啊,我是怕……哼,我誰也不怕,你們全去!”頓了頓,又道:“幫幫那位客人,能不動手,最好還是不要動手。”
他膽子到底不大,不敢當真和地痞翻臉,隻因地痞們總是勾勾連連的,得罪一個,就等於是得罪一大群,馬二爺他是不用怕,可馬二爺認識的人也多啊,要是得罪的地痞太多,他這店也沒法開了。
楊澤大步出門,四下張望,街上黑漆漆的,又無行人,真不知那些人去了哪裏,隻不過片刻功夫,怎會跑得無影無蹤,難道說有人接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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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3-6 11:51 AM
贗醫 正文 第六十七章 人販子
楊澤在街上四下張望,卻見後麵的店裏跑出一群夥計,足有四五個,有的人手裏抄著板凳,有的人手裏拿著掃把,個個氣憤填膺,都是來幫忙的。
一個夥計道:“怎麼沒人了,馬老二呢?”
楊澤道:“出門就不見了,說明肯定跑不遠,那些地痞家在哪裏,你們知道麼?”
有個上了點兒歲數的夥計,一指北邊,道:“他們要是能有房子,早就不當小地痞了,家當早就敗光了。”
楊澤嗯了聲,又道:“那這附近有沒有荒棄的宅子啥的?他們平常總得有個地方睡覺吧!”
夥計們麵麵相覷,他們都是有正經工作的老百姓,既不是閑人,更加不是地痞無賴的同夥,他們哪可能關注地痞們的事情,地痞們晚上睡哪兒,他們還真不知道。
楊澤見他們回答不出,想了想,地痞無賴屬於社會的底層,而且極不受官府的待見,光靠敲詐勒索,能得幾個小錢,城中的好住處他們是甭想了,要住也隻能住城裏最差的地方,一般來講這種地方都靠近城牆,在城牆的犄角旮旯地方。
楊澤問道:“在靠近城牆的地方,有沒有破爛的房子,平常巡街士兵都不願意去的那種地方?”
這回夥計們都知道了,每個城市都有陰暗的地方,瓜州又豈能例外!夥計們幾乎同時指向西北角,一個夥計道:“那邊的城牆角落裏,有一片破房子。”
其他夥計則恍然大悟地道:“可不是麼,要不是客官你說,我們還真沒往那方麵想,姓馬的那些人可能就在那裏落腳啊,那裏沒啥正經百姓居住,連巡街衛隊都不過去的。”
楊澤道:“估計就是那裏了,不過他們一出店門就不見了,說明有人接應,這可能不是突然發生的事情,也許是有預謀的,可能會有危險,你們想好了,要不要跟我一起去救人!”
夥計們害怕了,要是隻有馬二和他手底下那幾個小地痞,他們還真不怕,可如果有別的地痞參予,還是事先計劃好的,那他們就不敢了,打蛇不死,必有後患,他們普通小夥計,哪敢去涉險,而且也不值得啊,外地來逃難的一個女子被搶了,誰會關心這種事兒,說不定會給店裏招來禍事,沒準兒會讓他們丟了飯碗的。
夥計們氣勢洶洶地跟了出來,可現在卻臨陣退縮,都大敢尷尬,誰也不吱聲,但也沒人應承。
楊澤心中歎氣,關鍵時刻,還得靠自己啊,可惜沒帶木根來,要不然還能多個幫手,木根是肯定會跟自己去的,盡管一個半大小子幫不上忙,但總能通風報信兒,跑個腿兒吧!
楊澤道:“時間上來不及了,要不然,你們趕緊去找巡街衛兵,再去解大人家,去叫捕快,解大人就是和我一起來的,現在在店裏喝多了的那位,去他家報信兒,讓幫手去那片破宅子,還請各位務必幫這個忙!”
這回夥計們都敢答應了,報個信兒,跑個腿兒,總是沒有危險的,他們連聲答應,分頭行事。
楊澤提著板凳,向西北角跑去,自己單身一人去打抱不平,實話實說,不是什麼明智之舉,可眼下又怎能明智得起來,他一明智,玩起穩妥,那個賣唱少婦可怎麼辦,說不定就被侮辱了,見死不救,決非大丈夫所為!
一路快跑,路上沒什麼行人,更沒碰到巡街士兵,大概兩刻鍾的功夫,他跑到了西北角,見前麵黑沉沉的一片,民居當中,竟無一處燈火,借著月光看去,就見前麵房屋破爛,還有臭味傳來,聞著有些象臭水溝的味道,似乎是這裏的水溝堵了,要不就是爛泥被翻起,要不然不能這麼大的味兒!
楊澤心想:“果然是陰暗角落,估計著就是這裏了!”他把板凳放下,緊了緊腰帶,又再拿起板凳,貓著腰,潛進了那片破房子。
這片破房子麵積不小,足足有十幾畝地,可他一下子就找準了地方,在一處類似四合院的宅子前停下。能找得這麼準,原因很簡單,門口停了一車驢車,要是所料不錯,那麼接應那幾個地痞的人就在這宅子裏。
看樣子,的確是有預謀的,可讓楊澤奇怪的是,一群地痞還動用了驢車,去搶一個外地來的賣唱少婦,就算這少婦有幾分姿色,也沒這個必要吧,不管怎麼說,這也是大案子!
楊澤來到門口,見門口並無人守衛,地痞就是地痞,做事粗糙,估計他們也沒想到會有人跟來,所以幹脆就沒做防守,一群成不了氣候的敗類而已。
稍稍想了想,楊澤把板凳放在大門口,他撿起一塊磚頭,順著牆邊走,找到個低矮之處,翻牆進了院子。
院子裏相當破敗,長滿了雜草,光看這個,實在想不到裏麵會有人居住,可破爛的堂屋那裏,卻有一盞小油燈亮著,透過沒窗戶紙的窗戶,露出光亮來,燈光昏暗,如果不進院子,是看不見這點亮光的。
堂屋裏麵,正有人說話,說話的聲音還挺大,楊澤潛到窗根兒下麵,向裏麵看去,他小心翼翼的,深怕裏麵的人發現自己。
堂屋裏,有站有坐,大概有十來個人,馬二和他的幾個手下全在,另外還有幾個外表凶惡的漢子,一看便不是良善百姓,必是地痞不疑,而且還是那種有勢力的地痞。
這年月,在大方帝國,對於江湖豪客,民間稱之為輕俠,而對於作惡鄉裏的人,稱之為惡少年,當然裏麵的那些人,哪個都不是少年了,稱為惡中年還差不多,他們自己也不會稱自己為惡少年,都自認是輕俠,命輕如草倒是真的,行俠仗義卻是半點兒全無,不過是自己往自己臉上貼金罷了。
一個四十幾歲,臉上有個大刀疤的漢子,聲音沙啞地道:“馬二,你們做事太不小心了,這不是留了尾巴麼,做事顧頭不顧腚的!”
馬二滿臉媚笑地站在這人下首,彎著腰,臉上一丁點兒囂張的表情都沒有,極是巴結地道:“闖爺,兄弟們辦事挺利索的啊,這個小娘們兒是外地逃難來的,兄弟們都打聽清楚了,小弟我親自跟了她好幾天,這才動的手,一動手就給她抓了來,她啥尾巴沒有,要不然闖爺你看看她的腚……”
一個大麻袋就放在他的腳邊,麻煩裏裝的就是賣唱少婦,她軟綿綿地蜷縮在麻袋裏,也不叫也不掙紮,看樣子是被蒙藥麻翻了,此時還暈著,所以才不呼救的。
刀疤漢子氣道:“我是說你辦事不行,誰說她有尾巴了,你這混蛋,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家夥!”
馬二咧咧嘴,心中不明白,到底咋的了,他的幾個手下也以為能得筆賞錢呢,不想卻是招了一頓罵,這罵挨得冤枉,都沒明白咋就挨的罵!
刀疤漢子道:“這婦人雖是外地逃難來的,可卻有個父親,他要是報官怎麼辦,官府豈能不追究,就算不想多管外鄉人的事,可總得裝模作樣的查查吧,這難道不是麻煩?”
馬二這才明白,他到底為啥挨的罵,趕忙道:“要不然,小弟再去把他也抓來?闖爺莫惱,兄弟們是頭一回幹這種事兒,沒經驗,俗話說人有失手,馬有露蹄,這還不能算是失手……”
刀疤漢子不耐煩地一揮手,道:“估計現在去也晚了,你們也是混蛋,怎麼能在店裏動手,這不是有了人證麼,那掌櫃的非報官不可,你們就不能等這婦人落了單,然後再抓來麼,非要當著別人的麵動手!”
他猶豫了一下,道:“隻能事後補救了,你們去幾個人,去警告一下那個店,讓裏麵的人都閉上鳥嘴,誰要是敢多說什麼,當心爺爺一把火燒了他們的店。”
馬二忙道:“好好,小弟這就帶人去辦!”他招呼手下,便往外麵跑去。
等馬二他們出了堂屋,刀疤漢子看向地上的麻袋,皺起眉頭,想了想,對他的手下道:“把她先關到地窖裏去。還有,那幾個不是辦事兒的料,這事過去後……”他舉起手掌,在脖子上做了個切的動作,意思是讓手下把馬二他們滅口。
手下大漢們一起點頭,他們也對馬二相當不滿,抓逃難女子的事兒,他們幹了不少,從沒出過紕漏,隻不過這次抓的多了些,人手不夠,又不熟悉瓜州的情況,這才找當地的小地痞幫忙的,可沒成想,馬二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第一次辦事就辦出了一腚的屎,留下了後患,刀疤大漢的生意,怕是沒法在瓜州做下去了。
兩個大漢抬起麻袋,往後麵走去。
楊澤在窗根兒底下藏著,裏麵的話聽得真切,心想:“不會是人販子吧?抓當地女子他們不敢,怕被報官,所以隻抓外地逃難來的女子,逃難的人死在路上的都有,在當地又無親無故的,出了事也沒人替她們喊冤,民不舉官不究,官府也不會追查。可那個馬二卻失了手,把他們給暴露了,所以這些人害怕了!”
他一想明白,就知道這事挺急,今晚要是不抓住這些人,明天他們一定會出城的,那時可是天高任鳥飛,想抓捕他們就困難了!
瓜州治下竟然出了這種惡事,當真是駭人聽聞,尤其是在他小楊先生剛進司法房時,就給他上眼藥,那就更不能忍了!
楊澤往四處看了眼,見滿院子的雜草,而且房子破爛得不象話,這種地方最好放火,你們不是想去燒飯館麼,那我就先下手為強吧。他正想著呢,忽聽門口哎呀一聲大叫!
就聽馬二叫道:“哎呀,誰他奶奶的這麼混蛋啊,把個板凳放在門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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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3-6 11:52 AM
贗醫 正文 第六十八章 高手是怎樣煉成的
原來,楊澤不是把他帶來的那張板凳就放在大門口了麼,結果被馬二給絆到了。馬二跑得急,穿過院子,到了門口,他推門就往外竄,結果沒竄好,竄到板凳上了,一個大馬趴就撲到地,而且撲得夠狠,直接臉著地,再起來的時候,滿嘴是血,門牙都掉了兩顆!
馬二後麵的幾個小地痞趕緊上前把他扶了起來,吵吵嚷嚷的亂罵。裏麵的漢子們聽了,都出來察看情況,那為首的刀疤漢子也是一愣,門口怎麼會放了張板凳?這肯定是剛才外人來過啊,難道這裏被人盯上了?
刀疤漢子大步出了堂屋,來到門口,道:“都小聲些,把人招來怎麼辦?怎麼回事,誰把板凳放到門口了?”
馬二滿嘴是血,含糊不清地道:“不,不知道,哪個缺德王八蛋幹的,我要是抓住他……”
楊澤不理會外麵的事,見大漢們全都集中到院門口那邊了,他迅速進了堂屋,把那盞小油燈拿起開始四處放起火來,接著跑進院子,把油燈往草叢裏一扔,跳牆而出!
屋裏起火,點燃的速度慢些,可雜草裏一著火,院門口的大漢們立即就發現了,更加看到楊澤翻牆而出,楊澤動作就算再快,可也快不過眼神,他是沒法在這麼短的時間裏,隱藏好自己的!
刀疤大漢叫道:“抓住他,抓住他!”
大漢們立即往院牆那裏奔去,也想過翻牆去!
可又聽刀疤大漢叫道:“笨蛋,他出院子,你們出門去抓不就得了!”養了一群的笨蛋,可真讓他上火!
大漢聽了,趕緊又回身,從院裏往外擁!馬二剛被扶起,他就站在門口呢,大漢們一擁過來,誰也不在乎他這麼個小角色,而他自己的手下,也叫著跑去抓人,鬆開了他,不再扶著,結果馬二被撞倒,又撲到了地上,身上還被踩了好幾大腳!
剛才那張板凳被踢開,可卻沒踢得有多遠,馬二撲倒後,好巧不巧地,腦袋磕到了板凳的凳角上,立時磕破,結果等挨完了踩,他終於又爬起時,腦袋上已全是血,就像是個被打破了的葫蘆似的!
這大黴倒的,讓馬二話都說不出來了,他衝刀疤大漢一指自己的腦袋,非常習慣性地道:“湯藥費……”
他平常敲詐善良百姓,總是有點兒小傷,就要賴上,專門用湯藥費這個借口訛詐別人,一時之間,腦袋昏昏沉沉的,沒有多想,老毛病複發,竟然管刀疤大漢要起了湯藥費!
刀疤大漢可跟善良一點兒關係都沒有,他心裏麵正怒火萬丈呢,突然間見馬二管他要湯藥費,他的一股邪火立時就爆發出來,飛起一腳,正中馬二的麵門,去死吧你,還管我要湯藥費,我一腳踢死你,什麼費都省了!
一腳被踢到麵門,馬二仰身摔倒,根據他的倒黴屬性,他摔倒之後,肯定還有後續倒黴事兒,果不其然,他的腦袋又磕到了那張板凳上,一翻白眼,這回他可爬不起來了,直倒暈倒,歇菜了!
楊澤從院裏跳到院外,這片地方他不熟,可那些惡漢們卻熟,如果就這麼冒冒然的逃走,是必定會被抓住的,敵眾我寡,被抓住之後情況大大不浸妙,這個險是萬萬不能冒的。
他跳出來之後,稍停幾息,接著又翻了進去,重新落在院裏,這回他沒亂動,而是緊貼著牆根兒蹲著,一動不動,一聲不出!
那些追他的大漢奔到院外,站在牆邊,東張西望,他們誰也沒發現楊澤又跳回了院子,這時院子裏正在著火,任誰也想不到楊澤竟能再次翻進去!
一個大漢叫道:“分頭找,分頭找!”
大漢立即散開,他們都對這片熟得不能再熟,如果這時楊澤沒有翻回院內,那麼在這片破房子裏,不管他怎麼跑,都跑不掉的,一定會被大漢們抓住的,大漢們也是這麼認為的,氣勢洶洶地去追人!
楊澤躲在牆根兒,周圍的雜草已然燒得劈裏啪啦了,牆根兒底下幾乎沒法再躲,他隻好站起身來,順手撿起半塊土磚,用做防身之用。他往院子裏麵跑去,心裏打算好了,實在不行,就從另一麵的院牆再翻出去,能逃走就逃走,要是逃不走,那就打吧,打抱不平總得打才行!
楊澤剛剛跑到院子的中央,忽見門口那邊大步走來一人,正是為首的那個刀疤大漢!
刀疤大漢自然看到楊澤了,他獰笑道:“原來在這兒,倒是狡猾,翻來翻去的,還真夠你忙乎的!”他手中不拿武器,隻是空著雙手,兩隻手一握,關節嘎巴嘎巴之響,一看便知是練家子!
楊澤見刀疤大漢大步過來,攔在自己身前,他隻好停下,哼了聲,道:“本官來就是抓你的!”接著他衝大漢身後一揮手,喝道:“打他後腦勺兒!”
刀疤大漢確實是練家子,從小習武,對於躲避進攻幾乎形成了條件反射,他聽楊澤突然間這麼一喊,根本想都沒想,瞬間回身,抬腿橫掃,這腿掃得力道極大,不管後麵有誰要偷襲他,也不管是幾個人,他這一腿掃去,都可解了後腦勺兒被拍之危!
楊澤手舉土磚,疾衝兩步,對準兒刀疤大漢的後腦勺兒就拍了過去,叫道:“接磚頭吧你!”
他心中暗道:“說打你後腦勺兒,就絕不打你腦門兒,非拍暈你不可!”
誰知,這刀疤大漢相當地有兩下子,一腿掃出之後,發現身後沒人偷襲,他立知上當,他從小習武,身手相當的強,行走四方,無論是中原還是草原大漠,他都少遇敵手,所以他對自己的武藝極有信心!
楊澤的土磚離著刀疤大漢的腦袋還有幾寸距離,刀疤大漢已然轉過身來,眼睛狠狠地瞪著楊澤,火光映照之下,更顯得兩個眼珠子裏閃著凶惡的光芒!
躲,肯定是躲不開了,刀疤大漢畢竟不是神仙,腦袋上這一磚頭他是非挨不可的,可他卻不在乎,心想:“我練過鐵頭功,別說一磚頭,就算十磚頭……五塊六塊的絕對沒問題,你拍完我,看我怎麼拍你!”
楊澤用盡全力去拍土磚,反正已經出手了,難不成拍不成後腦勺兒,就不拍了嗎,腦門兒也照樣拍!
說時遲,那時快,就聽卟地一聲悶響,土磚重重地拍到了刀疤大漢的腦門兒上,土磚應聲而碎,土沫四濺,刀疤大漢被砸得嗷嗷大叫,他腦門沒啥事兒,別說是土磚,就算是正紅的板磚,他挨上幾下子也能挺得住。可是,這是土磚,不是板磚!
刀疤大漢放聲慘叫:“我的眼睛,我的眼睛!”
挨磚之時,他正瞪著兩隻眼睛,對楊澤進行威壓呢,挨拍之時,要做到眼皮眨都不眨一下,以示他鐵頭功的厲害。結果土沫亂飛,都濺進了他的眼睛,立時就把他的眼睛給迷住了!
楊澤大喜,這就叫打了一輩子的雁,結果被雁啄了眼,這回眼睛挺好受吧!他情知打不過這刀疤大漢,也不糾纏,叫道:“窩心腳!”
刀疤大漢眼睛被迷,深怕遭到偷襲,聽到“窩心腳”三字,百忙之中,立時放開一隻捂眼的手,橫在胸口,護在了胸前!
楊澤喊的是“窩心腳”可他踢地卻是刀疤大漢的小腹之下,這一腳半點兒力氣都沒省,絕對是超水平發揮了!
又是卟地一聲悶響,刀疤大漢放聲慘叫,叫得比剛才還大聲,又上當了,而且這次的當上得更狠!他摔倒在地,身子蜷縮,一聲接著一聲的慘叫,如喪考妣,連楊澤聽了他的慘叫聲,都能感覺很疼,替他疼!
院外腳步聲響,那群去追楊澤的大漢又跑了回來,剛才刀疤大漢挨拍時的第一聲慘叫,他們就都聽到了,叫得那麼大聲,簡直是聲震全城,他們想聽不到也難,情知老大出了意外,這才急忙趕回來幫忙!
待衝進院門,大漢們一起停住腳步,就見他們的老大闖爺,蜷縮在地上,身子佝僂得好像大蝦,不停地慘聲嚎叫,嚎叫聲之淒慘,幾達聞者落淚的地步!
楊澤知道逃不掉了,這時候要是轉身就跑,不但跑不掉,反而會被按倒在地,看看刀疤大漢的樣子,他就知道自己會有啥結果,還能以為這些大漢對他手下留情嗎!
楊澤踏前一步,一撩袍子,高高抬起頭,用手一指地上的刀疤大漢,他冷冷地說道:“這便是榜樣,誰想如此,上前一步說話!”
大漢們都被震住了,刀疤大漢的厲害他們是都知道的,平日裏十個八個的人輕易靠不近他的身,可今天不過是片刻的功夫,就被打倒在地,蜷縮在地上嚎叫,以此推論,那麼眼前這個少年人,豈不是絕頂高手!
楊澤再踏前一步,道:“誰想上來?算了,你們一起上吧,一個一個的打,實在浪費時間!”
大漢們誰都不敢上前,都被唬住了,便如遇到黔之驢一般,竟誰也不敢上前試試楊澤到底有啥本事!
楊澤心中也急,裝模作樣隻能唬得住眼前,可他怎麼脫身啊,難道非要把他們都嚇跑麼!他再踏前一步,大聲喝道:“你們不過來,那我就過去了!”硬著頭皮,向大漢們走過去。
大漢們一起向後退去,可卻沒有逃跑,對他們來講,就算要跑,也得先救起刀疤大漢才成,總不能他們跑了,把老大給扔地上啊!
就在這時,忽聽遠處傳來腳步聲,腳步聲極大,似乎有上百人往這裏跑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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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3-6 11:52 AM
贗醫 正文 第六十九章 解救
聽到這麼大的腳步聲,楊澤大喜,不用說了,這麼多人能在半夜裏跑來,那肯定是捕快和巡街衛兵,他的援兵到了!
援兵既然到了,那麼就不用再虛張聲勢地嚇唬人了,當然路見不平一聲吼了!
楊澤大吼一聲,衝上前去,掄起拳頭,向大漢們打去,邊打邊叫道:“你們既然不跑,那就休怪我不客氣了!”
大漢們自然也聽到了腳步聲了,心中都大叫不好,這時候不要說用腦袋想,就算是用屁股想,也知道來的是官兵!當賊遇到兵,尤其是遇到很多兵的時候,賊能做的事除了逃跑之外,也沒別的了,讓他們和官兵對打,他們可沒這興趣!
大漢們齊聲發喊,誰也不敢停留,四散奔逃,至於楊澤衝過來打人,他們全無心思奉陪,隻顧著逃走了!
當胡字帶著大批的捕快和巡街官兵,衝入院子時,看到的景像就是,楊澤揮拳攻擊眾大漢,如虎入羊群一般,打得眾大漢們抱頭鼠竄,無一人敢和他對抗,全都四散奔逃!
捕快和巡街官兵們的工作就是抓人,他們又人多勢眾,幾個伺候一個,不多時就把大漢們全給抓了起來,一個都沒有逃掉,盡數按翻在地,全給綁了起來!
胡字跑到楊澤跟前,巴結地道:“小楊先生,你好生英雄了得,竟然一人打敗了這許多的惡漢,真乃我瓜州第一高手也!”
巡街官兵的隊長也跑了過來,卻並非是那晚一起去歌舞坊的那個,而是另一個中年隊長,這隊長也笑著道:“這位便是小楊先生吧,久仰大名,如雷貫耳,末將歐陽水。”
楊澤衝他二人點了點頭,轉過身,抬腳踩到了那刀疤大漢的身上,道:“此人乃是首惡,被我兩招之內製伏,你們把他也綁起來吧!”
歐陽水道:“好,末將來綁他,就給他綁成一個四蹄朝天式,讓他好生享受享受!”取出繩索,把刀疤大漢按趴在地,雙手反背,雙腿彎起,手腳綁在一起,可不真的是一個四蹄朝天式麼,這姿勢感覺相當地難受!
胡字看向刀疤大漢,忽然啊呀一聲,叫道:“這,這不是鍾大疤麼,京城逃出來的通緝犯,全國畫影捉拿,他怎麼在咱們瓜州啊!”
這刀疤大漢乃是一個通緝犯,江湖人送外號鍾大疤,大疤之名主要是來自他臉上的那個大刀疤,這個記號非常顯眼,好認得很,胡字看過他的畫像,所以一眼就認了出來。
歐陽水也叫道:“可不是麼,他怎麼跑咱們這兒來了,這人惡貫滿盈,除了好事兒之外,別的什麼事兒都做!”
胡字和歐陽水互視一眼,心中都想:“這鍾大疤據說武藝高強,能從京城裏的監獄裏逃出來,自然身手不弱,可怎麼竟被打趴下在這裏?真是楊澤打得?這個實在是難以相信了!”
鍾大疤隻感全身巨痛,他眼睛被土迷了,小腹之下又被重擊,此時再被綁起來,隻感全身無一處不痛,又被人綁了個四蹄朝天式,這種感覺比殺了他還要難受!
忍著全身的疼痛,鍾大疤嘶啞著聲音叫道:“那個,那個拍我磚頭的人,是,是誰?”
歐陽水和胡字一起看向楊澤,心中都想:“原來真是小楊先生把他拍倒的啊,這鍾大疤傷得可不輕,看來小楊先生很有些手段啊!”
不少捕快和巡街士兵都圍了過來,看著鍾大疤的慘樣兒,又看向楊澤,眼中不免都露出驚訝之色,誰也想不到,楊澤竟能把這個天下通緝的巨盜,給拍成這個樣子,實在是太難以讓人相信了!
楊澤哼了聲,低下頭,靠近鍾大疤的耳邊,道:“你想知道我是誰麼?”
鍾大疤眼睛巨痛,連睜都睜不開,根本看不到人,但他認得楊澤的聲音,叫道:“你,你是誰?”
楊澤哼哼了兩聲,道:“真想知道,你不後悔?”
鍾大疤咬牙切齒地道:“想,絕不後悔!”隻有知道了仇人是誰,以後才能報複,這點兒道理他當然懂得!
楊澤哼哼哼了三聲,忽地笑了,道:“我不告訴你,你自己猜啊!”
等了半天,竟然等出了這麼句話來,鍾大疤幾乎氣暈,他叫道:“你,我聽到了,別人叫你小楊先生,你到底叫什麼,你到底叫什麼?”
胡字伸手啪啪就給了鍾大疤兩個大耳光,道:“我們小楊先生的名諱,也是你這個狗賊能問的嗎,來人啊,把他抬起來,押回衙門裏去!”
捕快們上來,找到根粗木棍,穿到鍾大疤的手腳之中,抬了起來,出門往外走去。鍾大疤被抬著,他嘴還不老實,不停地叫道:“小楊先生是誰,他是誰!”
歐陽水看他喊得響亮,對楊澤道:“要不要把他的嘴給堵起來,這深更半夜的,他這麼個喊法,全城的人都聽到了!”
楊澤笑道:“讓他喊吧,喊得越大聲越好!”
歐陽水立時明白過來,忙道:“對對,讓他喊,這狗東西,竟然連小楊先生你是誰都不知道,挨揍也是活該,太可氣了!”為了表示他氣憤,他還特地追上去,對著鍾大疤狠抽兩記耳光,以示憤慨。
楊澤不急著出去,他對胡字道:“後麵好像有個地窖,裏麵有被抓的女子,咱們去把她們救出來吧!”
胡字一愣,道:“地窖?好,小的這便隨小楊先生去救人!”叫過幾個強壯的捕快,跟著楊澤往後麵走。
此時院子裏的火已然熄滅,用不著去救,雜草燒光了,火勢自然就減弱了,楊澤在屋裏點的火,由於太倉促,火頭並不大,捕快們拎了幾桶水,澆下去火也就滅了!
楊澤趕到了後院,見後麵有個廚房,廚房不是太大,裏麵也沒啥鍋碗瓢盆,鍾大疤這夥人也不會去做飯的,所以這是個廢棄的廚房。
進了廚房,楊澤看了一圈,指著灶台,道:“估計就在這下麵,把灶上的破鍋拿下來,看看底下會不會有地窖!”
捕快們上前,把灶上的破鍋抬了下麵,見下麵有塊木板,翻開木板,果然見下麵是個深坑。
胡字拿著一根火把,往坑裏照去,叫道:“下麵有人,好幾個呢,都是女子!”
楊澤趕緊湊到洞口,往裏看去,見大坑裏被綁著四個女子,都是被綁著的,用布塊堵著嘴,最外麵的那個女子,便是賣唱少婦,剛剛被抓進去!
“快快救人,把她們都拉上來!”楊澤叫道。
捕快們跳下坑去,給女子們鬆綁,一個接著一個舉出地窖,那賣唱少婦是第一個被救出來的。
賣唱少婦出了地窖後,給楊澤跪下,不住地哭泣,口稱恩公,對楊澤感謝到了極點,她離鄉多日,也算見過些世麵,心知如果沒有楊澤來救她,她必會被賣掉,萬一被賣到草原上,那可真是生不如死了!
楊澤扶她起身,交給捕快們照顧,待女子們全被救上來後,他又親自下了地窖查看,見再無可疑之處,這才出來,領隊回衙。
胡字見救了好幾個女子,又抓住了鍾大疤這個巨盜,當真是又驚又喜,這場大功勞下來,他非得升官發財不可,說不定能混個縣尉這樣的小官,外放到別的縣裏去,那可就威風了,後半輩子吃香的喝辣的,天天享福!
歐陽水也歡喜得不行,他對巡街這種差事早就幹膩味了,巡街這差事,白天幹時還有些油水可勞,起碼商鋪是開門的啊,可晚上巡街就不行了,又危險又沒油水,這次的功勞報上去,說不定他升個校尉這樣的官,那就再不用辛苦了,想白天巡街就白天去,想巡進誰家的鋪子就巡誰家的,這生活可有多美,簡直就是人生的終極目標了。
胡字和歐陽水兩人就如哼哈二將相仿,把楊澤捧在中間,滿口奉承,大拍馬屁,什麼英俊瀟灑,少年英雄,日後必定封侯拜相之類的話,從他倆的嘴裏,不間歇地噴了出來,把楊澤聽得哈哈大笑,奉承話誰都愛聽,他也不例外,偶爾聽聽,很有陶冶情操之感。
他們剛走到前院,還沒出去,就聽有人叫道:“楊兄弟,你沒事吧,為兄來遲一步,都是酒多誤事,都是酒多誤事啊!”喊話之人,竟然是解文秀,他身後還跟著木根。
木根也叫道:“少東家,你沒事吧,可嚇死我了,要是你有個三長兩短,我可沒法向老爺和夫人交待了!”搶先跑進院子,圍著楊澤打轉,看個不停。
楊澤道:“依你這話的意思,平常盡是你照顧我了?我看正好相反吧!”
隨著說話聲,解文秀進了院子,後麵竟然還跟著好幾個飽館裏的夥計,正是他們吃飯的那個飯館,個個手提板凳擀麵杖等武器,跟在解文秀的身後,威風凜凜地進了院子。
楊澤心想:“你們這幫人還真有領導風範啊,早不來晚不來,壞人擺平了,你們來了,來得相當地及時啊,可惜沒人來采訪你們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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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3-6 11:53 AM
贗醫 正文 第七十章 大案
解文秀滿頭大汗,什麼酒都醒了,他在飯館裏趴著睡覺,可這麼大的事,掌櫃的豈有不叫醒他之理。解文秀醒過來之後,聽了那老漢的敘述,震驚得全身冷汗,把那個叫馬二的地痞簡直恨到了骨頭裏。
他極有可能當上司法房的主事,在這種關鍵時刻,他在屋裏喝多了,屋外就強搶民女,而且這事瞞不住,勢必傳揚開來,那他的司法功曹的位子也就丟了,連司法房裏他都待不下去了,司法房管什麼的,就是管治安的啊!
解文秀怒火萬丈,向掌櫃的說明身份,強令夥計跟他去救人,掌櫃的自然不敢違抗,夥計們也隻能硬著頭皮跟出來,不過他們耽誤了時間,來得晚些,到這裏時,事情已然結束了。
楊澤看到了解文秀,立即迎上,大聲道:“解兄,按著你事先的安排,鍾大疤已經被擒拿住了,還有那幾個女子也被救出來的,解兄果然神機妙算,抓賊救人,一箭雙雕,佩服佩服!”
解文秀一愣,什麼計謀,事先他也沒什麼安排啊?忽然之間,他明白了,這是楊澤要分他功勞啊!今晚這事,他喝酒誤事,傳出去後,他前途就此終結,整件事情都是人家楊澤擺平的,和他半點關係都沒有;可楊澤現在這麼一說,他解文秀不但無過,而且還有功,這種事情,隻有最鐵的哥們兒才會做的!
雙腿一軟,解文秀差點兒給楊澤跪下,其它的都別說了,楊兄弟,你就是我親兄弟,就算是我親兄弟都沒你這麼親的,你太夠意思了!
楊澤立即上前扶住解文秀,大聲道:“解兄,你勞心勞力,親自坐鎮指揮,費腦過度,可要注意身體啊,咱們瓜州百姓不能沒有你啊!”
捕快們聽了這話,不管真假,真真假假的也跟他們沒啥關係,見楊澤誇解文秀,他們一擁而上,狂拍馬屁,實際上他們今晚都去了解文秀的家,在解家等著,就是為了要拍未來功曹的馬屁,可左等右等解文秀也不回去,現在好了,終於有機會可以拍了!
楊澤兩世為人,很懂得一個道理,那就是功勞是立不完的,與其吃獨食,不如大家一起吃,獨樂樂不如眾樂樂嗎,花花轎子人抬人,你今天抬了別人,日後別人也一定會抬你的,尤其是官場,更是如此,明白了這個道理,前途才會一片光明。
解文秀抱住了楊澤,激動不已,小聲道:“這可讓為兄說什麼好,這可讓為兄說什麼好呀!”
楊澤道:“那就先別說。這裏事情頗多,首先得把人犯和救出來的女子,送去衙門,請刺史和長史兩位大人處置,至於別的話,以後再說不遲,咱們自己兄弟,什麼都好說!”
解文秀點頭道:“對對,就是這麼個理。”隨即有點遺憾地道:“可惜,為兄來得晚了,沒能在抓住人犯時出上什麼力……”這的確是個遺憾,別人都辦完事兒了,他才到,還這麼多人都看到了,怎麼著也有點兒說不過去呀!
關於這點,楊澤也是無法,這麼多人看著呢,沒法硬說解文秀來得早啊,隻能在別的地方補救了,至於是在什麼地方補救,隻能到時再說了。
抬著鍾大疤,押著一眾惡漢,扶著被救的女子,楊澤和解文秀出了院門,楊澤對飯館的夥計們道:“我從你們店裏出來時,拿了一張板凳,你們找到帶回去吧!”拿了人家的東西,總得還才行。
夥計們忙道:“小楊先生太客氣了,一張板凳而已,找不到就找不到了,無所謂的!”
楊澤四下張望,忽然看到牆根下的角落裏,有張板凳,而板凳的旁邊,還躺著一人,這個躺在角落裏,大家又忙乎得很,竟然沒有發現他!
楊澤一指那人,道:“那不就是你們的板凳嗎,還有那個人……好像就是那個馬二吧?”
捕快們立即上前,將那人提拎起來,拉到火光下看臉,那賣唱少婦離得近,她一看那人,立即叫道:“就是這個惡賊,就是他,就是他抓了我!”
楊澤立即叫道:“此人便是主犯之一!恭喜解兄,你親手抓住了他呀!”
解文秀大吃一驚,這人就是抓走賣唱少婦的人?怎麼會在這裏,剛才別人都沒注意到他,他竟然還沒逃走,這人是不是腦袋有病啊!
借著火光看去,就見這位囂張的馬二爺還暈著呢,他腦袋有沒有病,這個無從論斷,但滿腦袋是血,卻是明確無疑的!
楊澤揮手道:“弄醒他,我來問話!”
胡字親自上前,讓手下架好馬二,他掄起胳膊,對著馬二的臉,劈啪就是兩記大耳光!抽完之後,馬二沒醒!
胡字氣運丹田,把胳膊掄圓了,又是兩記大耳光,可馬二還是沒有醒,暈得還挺實誠的,頗有些你硬隨你硬,清風拂山崗,你強任你強,明月照大江,二爺就是不醒,你能咋地!
胡字大怒,他手都打疼了,可對方還是沒有醒,這也太削他胡爺的麵子了,胡爺可是專門幹打人行當的,四記大耳光下去,對方都不醒,讓胡爺以後還怎麼在捕快界裏混啊!
暴怒之下,胡字也不打馬二的耳光了,伸手抓住馬二的耳朵,用力一扯……嗷地一聲大叫,馬二爺終於醒了,醒了的第一句話就是:“疼!”
在場眾人一起鼓掌,都讚胡字好手段,楊澤笑道:“胡捕頭這手扯耳神功,果然是我瓜州一絕啊!”
胡字不好意思地道:“這個,小人在家時,我那婆娘經常這麼對小人,要說扯耳神功她才是一絕,小人絕對算不上!”他這麼一說,眾人無不大笑,連解文秀都笑了,衝他一挑大拇指。
胡字鬆了口氣,看來這個玩笑開得對了,怕老婆沒啥,咱又不是讀書人,不在乎這些,可能讓上司對自己笑,還挑大拇指,那他的捕頭之路,就會順暢得多了,估計這次升職是板上釘釘的事了!
楊澤臉色一沉,不管此時夜色深沉,他對馬二喝道:“光天化日之下,朗朗乾坤,你膽敢強搶良家婦女,該當何罪,我告訴你,該當死罪!”
強搶良家婦女,在前朝不是死罪,但也是重罪,可本朝卻是女主天下,所以強搶良家婦女這個罪,那自然就是要加重刑法了,官府抓住這種罪犯,幾乎全是要判處死刑的,這點可不是楊澤嚇唬人!
馬二雖然被修理得夠嗆,腦袋迷迷糊糊的,可殺頭這種大事兒,絕對能讓他清醒,他想都沒想,立即叫道:“冤枉,冤枉啊!小人是安份守己的良民……”
楊澤點了點頭,道:“哪個被抓住的犯人都這麼說!”
馬二接著叫道:“小人沒有強搶民女,都是闖爺指使的,不不,是鍾大疤瘌這個王八蛋指使的,跟小人半點兒關係都沒有!”
楊澤又道:“哪個犯人都說案子和他沒關係!”
馬二深怕自己陷進去,當然他現在已經陷進去了,關鍵問題是怎麼把自己撈出來,他叫道:“這些女子是要被賣到草原上去的!”
楊澤嗯了聲,道:“這話還算有點兒用處,你還知道什麼,一起說出來吧,要不然上了大堂再說,那可就晚了,現在說還能算是戴罪立功,說不定你的腦袋還能保得住!”
解文秀嘴巴張了張,有心說:“就算他再怎麼戴罪立功,死罪也是免不了的,本朝皇帝便是女子,這強搶良婦女,還要賣到番邦去,此罪絕無赦免的可能!”
可馬二哪知道不會被赦免,他隻求能保住腦袋,叫道:“城北,離城北十裏地,有個渡喜村,那裏有個碼頭,裏麵還有女子,足足有好幾十,都是鍾大疤抓的外鄉女子,這裏的幾個,本來也是要往那邊送的!”
楊澤大吃一驚,他可沒想到會問出這麼多來,還有好幾十個女子被關,這可是驚天大案,無論如何也不能耽擱!
轉過頭,楊澤對解文秀道:“解兄,咱們快快去稟報兩位大人,解救城外的女子,要由兩位大人親自主持,我等不可冒然行事!”
解文秀連聲道:“對對,咱們快去稟報兩位大人!”他的腿又開始軟了,當官這麼久,還從沒遇上過這種大案子,此案要是破了,足可上達天聽,一定會被女皇知道的,必有重賞,可破不了,那女皇同樣也會知道,不過重賞是肯定沒有了,重懲還差不多!
楊澤叫過胡字和歐陽水,道:“你倆跑得快,現在就去稟報兩位大人,我們押著犯人,隨後就到,快快!”
胡字和歐陽水連忙答應,撒丫子就往刺史府跑,他倆都心中感激,小楊先生真夠意思,這種大事挑他倆去報告,而不是親自去,這是擺明了讓他倆在刺史和長史麵前露臉啊,要不然憑他倆的身份,哪可能和韓盤和向成衛說上話呢,本州的一把手和二把手知道他倆是誰啊,有沒有他倆這個人,可能都不知道!
楊澤回過頭,對解文秀道:“解兄,咱們也回去吧!”
解文秀現在全聽楊澤的,楊澤讓他幹啥,他就幹啥,已然成了楊澤的鐵杆支持者,他連忙點頭,道:“好好,那咱們就趕緊回去。這不是有輛驢車麼,咱們坐車回去!”
楊澤一拉他,在耳邊小聲道:“讓那些女子坐車,咱們跑著回去!”
解文秀卻道:“為兄現在一身的汗,累得不行……啊,對對,就應該要一身的汗,就應該要累得不行,要累趴下才好!”
楊澤低聲笑道:“那也得見著兩位大人之後,咱們才趴下!”他讓那些被救出的女子坐車,讓捕快和巡街士兵押著鍾大疤等人在後跟隨,而他和解文秀兩人,一起向刺史府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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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3-6 11:53 AM
贗醫 正文 第七十一章 去碼頭
楊澤在外麵鬧騰了半宿,此時已然到了後半夜,刺史府裏的人早就安歇,正是睡得香甜之時,除了刺史韓盤。
韓盤大病初愈,還在休養時期,上床休息的時間更早。
可韓盤不知怎麼的,今晚就是睡不踏實,總感覺要有事兒發生,可府裏一切如常,什麼事都沒有發生,就連仆人打碎碗盞這樣的小事都沒有發生。
躺在床上,韓盤翻來覆去地睡不著,夫人慕容氏睡了一覺睡來,發現丈夫還沒有睡,她忍不住問道:“夫君,又在想心事了?你最近心事想得太多,我看你的頭發都白了不少!”
韓盤嗯的了聲,道:“不知怎麼的,總覺得不踏實,感覺要有什麼事兒發生!”
“可是京城有了消息?不會這麼快吧?”慕容氏道。她還以為是京裏要升韓盤官的事兒呢。
韓盤歎了口氣,道:“不是。隻是覺得心神不寧罷了。你睡你的,不用管我。”
慕容氏卻道:“你渴不,我給你倒杯茶。”
“喝茶更睡不著了。”
“那我給你倒杯水吧!”慕容氏說著,下床給韓盤倒了杯水。
他們的臥室外麵有丫環,聽到屋裏有動靜,小聲問道:“老爺夫人,有吩咐嗎?”
慕容氏還沒來得及回答,就聽外麵傳來沉重的腳步聲,緊接著有人道:“老爺,有兩個人求見,是衙門裏的一個捕頭,還有一個是巡街的衛兵隊長。”聽聲音是府裏的二管家,晚上值夜的。
韓盤聽了,一下子從床上坐了起來,道:“讓他們進來,在廳裏等著。”他起身穿衣,對慕容氏道:“看來是真的出事了,我說我怎麼就是睡不著呢!”
慕容氏聽丈夫這麼一說,也感驚訝,這深更半夜的,手下人來求見,肯定是出了大事,否則再不知趣的人,也不會打擾刺史休息的。
韓盤出了臥室,來到外廳,打發出去丫環,一個人坐在廳裏,等著手下到來。
二管家飛跑出去,開大門讓胡字和歐陽水進來,低聲道:“我這可是冒了被罵的風險,才給你們通報的,有事也還就罷了,要是沒事,你倆可害苦我了!”他意思是向兩人討要賞錢,總得給點跑腿錢吧。
胡字可不敢得罪刺史府裏的二管家,但他卻不給跑腿錢,隻是道:“當然是出了大事,沒有大事,你當我們敢這麼晚來麼,二管家莫急,要是我們有了賞,改日請你喝酒!”
胡字和歐陽水小跑著來到了後宅,在院裏報出職位和名字,韓盤立即叫進。兩人進廳之後,不敢怠慢,把今晚的事說了一遍,當然主要是吹噓自己在事情裏的功勞,足尺加三,絕不靦腆,這種關鍵時候,誰靦腆誰是傻貨!
韓盤聽了他倆的話,驚得跳起了身,大聲道:“鍾大疤?就是那個被全國通緝的巨盜?”
胡字和歐陽水搶著回答,都說是楊澤把他給打倒的,楊澤的功勞他倆可不敢搶,但說是他倆幫忙綁人的,卻還是可以的。
韓盤叫道:“快,快去一個人,去找向長史來,快快,這事半點耽誤不得!”回頭又叫道:“夫人,取我的官服來,全套官服。還有,來人啊,備馬,備馬,召集府裏所有的人,拿上武器,就在前院等著!”
胡字和歐陽水搶著飛奔出去,兩人都想去找向成衛,這種報信兒的事,從來都是最能得到上官注意的,他倆誰也不想放棄這個機會,但誰也不好意思說讓對方留下。
胡字道:“要不,咱倆一起去?”
歐陽水道:“正該如此,胡老兄,等事情辦完了,咱們拜把子,做個異姓兄弟吧!”
胡字大喜,道:“我正有此意,咱們自己兄弟,正該互相扶將,一起升官發財……不不,一起為朝廷效力!”
兩人一起跑出了刺史府,不顧疲勞,又去找向成衛報信兒了。他倆跑出去沒多一會兒,楊澤和解文秀便帶著大隊跑回來了。
一到門口,楊澤就大叫道:“開門,開門,我是楊澤,要見韓大人!”
二管家開門一看,差點驚駭得摔倒,怎麼會這麼多人一起來到,不會真的出了什麼大事吧,他不敢耽誤,更不敢管楊澤要什麼跑腿錢,連忙飛跑回去,再次向韓盤稟報。
楊澤卻不等他浪費時間,直接押著鍾大疤等人進了衙門,他和解文秀去大堂上等候,那幾個被解救出來的女子,也都讓她們進了大堂,趁著這會兒功夫,楊澤給她們看傷。
片刻功夫,韓盤便全套官服的出來了,一進大堂,他便看到了楊澤和解文秀,就見這兩個人滿頭大汗,全身的衣服都濕了,黏在身上,而堂裏又是女子,又是一群被綁著的大漢!
韓盤揮手,不讓楊澤他們給自己行禮,迫不及待地問道:“哪個是鍾大疤?指給本官看!”
楊澤一指被綁得四蹄朝天的鍾大疤,道:“就是他,可要驗名正身?”
韓盤道:“那是自然!”叫人去取來畫影圖形,他對著鍾大疤仔細對照,確定正是全國通緝的巨盜之後,韓盤立即道:“來人啊,挑斷他的手筋腳筋,免得他再逃了!”
楊澤噝地倒抽了口涼氣,真是夠狠的啊,上來就要挑犯人的手筋腳筋,我頂多拍鍾大疤一磚頭,可人家刺史大老爺上來就要把人給弄殘廢,看來我照人家,還真差一個境界呢!
幾個捕頭衝上前去,按住鍾大疤,取刀挑筋,下手毫不留情,把鍾大疤的手腳筋脈全部挑斷!
鍾大疤也真夠硬氣的,不愧是聞名天下的巨盜,被按翻之後,竟然叫道:“爺爺這輩子殺人放火,早就夠本了,想當初就知道,早晚會有這個報應,才不在乎你這狗官……啊……”
他終究還沒脫離人類這個範疇,被挑斷了筋脈,想不慘叫都不行,再也硬氣不起來了!
韓盤冷哼道:“你這吃人的惡魔,殺了你都是輕的,那太便宜你了,非要把你千刀萬剮不可!”
楊澤以前不知道鍾大疤的事,聽說這巨盜竟然吃人,不由得看向解文秀。解文秀點了點頭,輕聲道:“他喜歡吃初生嬰兒,稱為食娃羹,這人惡貫滿盈,怎麼處置他都不過份!”
再看向鍾大疤的時候,楊澤眼中已滿是怒火,道:“此人該下十八層地獄!”
楊澤又把城外渡喜村碼頭的事說了,韓盤已經聽過一次,他道:“茲事體大,非同小可,等向大人來了,咱們商量一下,看看該怎麼解決!”
捕快們修理完鍾大疤後,問道:“大人,要不要把這些犯人全給挑了?”
韓盤半點兒猶豫都沒有,反正這事兒查明之後,不光是鍾大疤,他的手下也一樣要全部處斬的,他揮手道:“都挑了吧!”
捕快們立即便要動手,把那些大漢,還有馬二和那幾個小地痞全都按翻,就要挨個挑筋!把馬二他們嚇得大叫,個個嚇得魂不附體!
楊澤忙道:“且慢動手。韓大人,這人名叫馬二,他戴罪立功,供出了渡喜村碼頭的事,還是暫且先饒了他吧!”
韓盤心想:“饒不了的,就算他供出來又怎麼樣,朝廷不可能放過這些人販子的,老百姓更是恨他們入骨,不把他們全給斬了,豈能安定民心。”
卻聽楊澤又道:“不如讓他們都戴罪立功,把知道的事兒說說,這樣說不定可以救更多的人,至少能讓咱們去碼頭時,救人順利些!”
這話說得很委婉,而且沒說戴罪立功之後,該怎麼減少刑罰,其實就是畫了個吃不著的大餅而已。
韓盤立即明白了,這不是求情,楊澤雖然年少,卻不是善惡不分之人,是不可能給這些惡賊求情的,隻是要利用他們罷了!
韓盤點了點頭,道:“那便依你,讓他們戴罪立功吧!”
楊澤轉身道:“知道啥,就快點兒說吧,別等上了法場再後悔!”
鍾大疤是肯定不會招的,招了也沒用,他壞事做絕,不可能得到赦免,而他的手下,也幹盡了壞事,個個手上都有人命,也不可能得到赦免,對他們來說,使勁拉墊背的才對,想不掉腦袋,想都不要想了!
所以,能夠戴罪立功和官府合作的,隻有馬二他們幾個剛入夥的小地痞!
馬二褲子都濕了,嚇得尿了,他道:“碼頭那邊,有很多大盜的,聽說還有胡人呢,小人願意替大老爺們去賺開大門,騙他們上當!”
楊澤看向韓盤,韓盤微微點了點頭,楊澤便衝捕快們揮手,道:“給他鬆綁,讓他帶路!”
那幾個小地痞一看馬二“沒事兒”了,立馬兒急了,趕緊爭先恐後地把該說的和不該說的全都說出來,以求保住性命。楊澤又讓捕快把他們也給鬆了綁,不怕他們逃掉,這些小地痞也逃不掉。
說話間,向成衛呼哧呼哧地跑了來,後麵跟著胡字和歐陽水。向成衛已然知道了事情的經過,一進大堂便對韓盤叫道:“韓大人,事不宜遲,趁著天沒亮,城門未開,還沒人給城外的惡盜送信兒,咱們快快帶人過去,解救那些女子!”
韓盤道:“本官早有此意,就等著向大人你來呢!”
兩人帶上大隊人馬,立即趕往北門,瓜州地處邊疆,並不缺馬,為了趕時間,人人都騎上了馬,飛奔而出。
出了北門,向北一路趕往渡喜村,十裏地並不算遠,騎馬奔馳,不多時便到了。待到了離碼頭一裏多地距離時,怕馬蹄聲驚動強盜,眾人下馬步行在黑夜裏摸向碼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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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3-6 11:55 AM
贗醫 正文 第七十二章 開戰
碼頭那邊黑漆漆的,一絲光亮都沒有,如果不是楊澤他們特意來此,還真發現不了這裏有人。
楊澤扯過馬二,問道:“你說的那個碼頭在哪裏?”
馬二一指前麵,道:“就在那兒,那幾處房子就是!”
此時已經過了四更天了,夏天天亮得早,不用過多久,天就要放亮了,可也正因為如此,現在恰恰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時刻,天上有烏雲,月亮被雲層遮住,也無星鬥,馬二所指方向,如果不使勁去看,實話實說,楊澤真看不清楚什麼。
楊澤小聲道:“不對勁兒啊,你是不是指錯地方了,那裏不像是個碼頭啊!”
在他的印像當中,碼頭應該是很大的,周圍更有許多倉庫,而前麵那個所謂的碼頭,不過就是支出河麵的一個小破木板橋,橋邊並沒有停著船,岸上也隻有幾座低矮的房屋,這碼頭小的實在是沒法再小了。
馬二忙道:“小人絕對沒有指錯,就是那裏,前幾天小人還來過一次呢,是去拜見闖……不不,小人前世不修,才會在這裏見著鍾大疤那個王八蛋。”
楊澤推了他一把,道:“你過去,把人引出來,要是敢耍花招兒,看到鍾大疤的下場了吧,很舒服是吧,就讓你也舒服舒服。”
馬二嚇得一哆嗦,連聲稱不敢。他欺負善良百姓,膽子挺大,在衙門裏喊著要戴罪立功,聲音也不小,可到了這關鍵時刻,卻是個尿褲子的慫貨了。
他倆說話之時,捕快和巡街士兵,已然合圍,把小碼頭緊緊地包圍起來,就連河裏都下去二十多人,藏在水裏等著抓人。
韓盤和向成衛蹲著身子,在隊伍的最後,兩人都握著拳頭,拳頭裏全是汗水,他倆心中都清楚,這次行動雖然倉促,可卻一定會成功的,關鍵之處就在於能否將那些女子救出來,還有不能跑掉犯人,隻要這兩樣能做到,那他倆的前途就無限光明了,女皇必定會親自下旨嘉獎他們的。
楊澤見馬二磨磨蹭蹭地不敢過去,使勁推了一把,小聲道:“再不過去,一刀砍了你,反正你那幾個哥們兒,都等著替代你呢,別以為缺了你,我們就辦不成事兒!”
馬二心想:“我算老幾啊,哪敢這麼想,隻是害怕而已!”壯起膽子,他往那幾座房子蹭去。
離著還有老遠,碼頭那邊就發現馬二了,顯而易見地,那邊有人值夜,一個帶著胡人口音的聲音喝道:“那邊是誰?”
緊接著,傳來幾聲狗叫聲,一個高大的人影出了房子,牽著條大狗,往馬二這邊走來,這人手裏提著燈籠,但燈籠並不明亮,所以遠處的楊澤看不清這人的長相,但從身材上看,這人極是強壯,再加那胡人的口音,估計著是個突覺人。
解文秀也和楊澤一樣,趴在草叢裏,隻不過片刻的功夫,他臉上和手上就被叮起大包,可他又不敢去拍蚊子,深怕被發現。
楊澤回頭看了解文秀一眼,衝他微微一笑,隻不過這一笑而已,便讓解文秀緊張的心情大大緩解,他小心翼翼地靠近楊澤,低聲道:“那個姓馬的,能成事兒嗎?”
楊澤搖了搖頭,小聲道:“不能,也沒指望他成事兒!”
“那幹嘛讓他過去?”解文秀大吃一驚,明知不能成功,幹嘛還要馬二過去,那豈不是會壞事麼!
楊澤道:“為了把屋子裏的人引出來。解兄你想,如果他們發現官兵來圍,萬一抓了裏麵的女子當人質,不肯投降,那豈不更麻煩,隻有讓那些惡人發現有危險,而這個危險他們還能解決,他們才會出來呀!”
解文秀喃喃低語道:“這麼複雜!”他雖然一直在司法房裏辦差,見多了卷宗,但親自出來執行任務,卻是頭一回,這終究不是紙上談兵,親身體驗抓賊,可和坐在公事房裏看卷宗是不一樣的,他很有點兒發蒙。
那邊,馬二用發顫的聲音道:“是,是我,我是馬老二啊,對麵的是哪位大哥?”
“馬老二?馬老二是誰?”提燈大漢嘟囔了一句,回頭衝房裏說了句突覺話,屋裏又走出了兩人,其中一人用突覺話回了一句,這人是認識馬二的。
提燈大漢這才轉過頭,對馬二道:“是闖爺讓你來的嗎,怎麼這時候過來,可是發生了什麼急事?”
馬二忙道:“是,是闖爺讓我過來,有急事兒……”他不過是個小地痞頭子罷了,欺軟怕硬,現在碰上硬的了,自然就要哆嗦,他離著提燈大漢足有十幾步遠,根本不敢再往前走了。
提燈大漢感覺有點不對勁,似乎有什麼危險要生,而他手裏牽著的那條大狗,不停地狂吠,他把大狗的繩子放開,那條大狗立即衝著馬二就撲了過去!
後麵的那兩個大漢忙大聲喝止,叫那大狗回來,馬二是鍾大疤在瓜州新招攬的手下,還有些用處,要是這麼被稱咬死了,豈不可惜,萬一馬二是來報信兒的呢,那不就更耽誤事兒了。
那大狗撲來得極快,距離又近,馬二逃走都來不及,他已然嚇傻了,一動都動不了!可那大狗狂吠著,卻沒有想像中撲到馬二身上,而是從馬二的身旁跑了過去,對著遠處的草叢汪汪大叫!
門口的三個大漢同時驚覺,他們都是突覺人,從草原上來,所帶的這條大狗,是草原上有名的獵犬,隻有在發現獵物時,而且獵物很強大時,才會這樣狂吠,而不是直接撲上去,狗不撲上去,是為了保護主人,它可是受過訓練的。
屋裏衝出了七八個大漢,用突覺話叫著,遠處的楊澤雖然聽不懂,但卻知他們一定是在問出了什麼事!
解文秀緊張得都快沒法呼吸了,他問道:“該怎麼辦,這該怎麼辦?”他問話的聲音大了些,就連韓盤和向成衛都聽到了。
韓盤和向成衛卻並不如何緊張,雖然他倆都是文官,可遠處不過是十來個強盜,他們卻帶了過百的官兵,並且已然合圍,要是這都要緊張,那未免也太說不過去了。
韓盤道:“楊澤,待會你帶著人去救女子,千萬別讓強盜傷了她們!”
楊澤道:“學生曉得!”
韓盤說話並沒有壓低聲音,楊澤便也沒有,這代表著,他們馬上就要動手了,也不用掩飾什麼了!
他倆的說話聲傳了出去,遠處的大漢都聽見了,立時向這邊看來,兩個大漢立即轉身跑回屋裏,而其餘的大漢則盡數往地上撲倒,誰也不敢站起來,深怕遠處的草叢裏有暗箭射來!
楊澤見對方是這種反應,心中大急,他可沒想到壞事竟會壞到一條狗身上,有兩條大漢跑進了屋子,十有八九是去守住那些女子了,最怕的事情到底還是發生了!
韓盤和向成衛也想到了這點,向成衛道:“怕是要糟,韓大人下令吧,咱們強攻進去,此刻也顧不得別的了!”
韓盤氣急敗壞,跳起身來,把手一揮,喝道:“給本官衝進去救人!”
楊澤也跳了起來,叫道:“弟兄們,跟我衝啊!”他提著一把捕快用的腰刀,第一個往屋子那邊衝去!
捕快和巡街士兵也都從草叢裏跳了出來,各舉兵器,大叫大嚷著跟在楊澤的後麵衝鋒,胡字和歐陽水一左一右,緊緊跟在楊澤的後麵!
解文秀同樣跳起了身,他稍稍猶豫了一下,從內心深處來講,他認為文官不應該去做這麼危險的事,要是連文官都要上陣,那還要武官幹嘛,大家職位不一樣,豈能做一樣的事呢!
可見楊澤已經跑出去了,解文秀一咬牙,楊兄弟都這麼好漢,自己要是畏首畏尾的,豈不讓人笑話,再說也不仗義了啊,楊兄弟那麼夠意思,自己也得夠意思才行,他手裏舉著一把鐵尺,叫喊著也衝了過去!
與楊澤想象的不同,那兩個回屋去的大漢,並不是去守住那些被抓女子的,而是從屋裏取出了兵器,每人抱著好幾張大弓,還有箭袋,重新又跑了出來,大漢們從地上跳起來,搶過弓箭,就要對著楊澤他們射箭!
可事實上,大漢們想要放箭,已然來不及了,又沒離著有多遠,楊澤跑得又快,全力奔跑衝鋒,轉眼功夫就到了大漢們的跟前!
馬二見雙方這就要開打了,場麵之大,比地痞在街頭群毆可壯觀多了,雙腿一軟,摔倒在地!
而那條衝著眾人狂吠的大狗,突然見這麼多人從草叢裏衝殺出來,這狗倒是不傻,絕沒有撲上去成咬的想法,再不敢汪汪大叫,而是啊嗚一聲,轉身夾著尾巴就往回跑,找主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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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3-6 11:57 AM
贗醫 正文 第七十三章 感謝
碼頭邊上的這些大漢,全都是突覺草原上的強盜,可不是馬二那種小地痞,這些大漢人人開得硬弓,騎得烈馬,要說廝殺的本事,除了正規的大方戰兵,基本上誰也打不過他們,更別說衝過來的捕快和巡街衛兵了。
雖然楊澤衝過來的速度極快,可至少三名大漢都已經拉開了弓,他們的箭全都指向楊澤,要射自然要射這一個衝過來的,在他們的心中,第一個衝過來的人,必是對方最勇敢的武士,隻要把這個武士殺死,那麼後麵的就會害怕了,衝過來的速度一慢,他們就有機會再射第二輪!
嗖地一聲,一個大漢搶先射出了箭,可這時楊澤離他不過七八步遠了,這箭射出去後,直奔楊澤的胸口!
楊澤嚇得頭發都豎起來了,他可沒想到對方在這種時刻,都衝到眼前了,竟然還能放箭,箭不是遠距離攻擊武器麼,離得這麼近也成?
楊澤身子一偏,這箭貼著左臂射過了過去,他隻感胳臂上火辣辣的疼痛,看來還是受傷了,幸好並不嚴重!
嗖嗖又是兩聲,兩枝箭又射了過去,但卻都失了準頭,沒有射中楊澤,卻射中了後麵的兩個捕快,那兩個捕快疼得啊啊大叫,楊澤不敢回頭,但聽那兩個捕快叫得如此大聲,估計也不會是致命傷,性命當可無憂!
奔跑中,楊澤突然轉向,從大漢們的側麵繞過,直奔他們後麵的那幾座房子,並不與大漢們打鬥!
說時遲,那時快,大漢們還沒來得及再射一輪,捕快和巡街士兵已然衝了上來。要說單打獨鬥,捕快和巡街士兵誰也不是這些大漢的對手,可雙拳難敵四手,好漢架不住人多,捕快和巡街士兵一擁而上,乒乒乓乓地一通亂打,不過片刻功夫,竟然打倒了七八個大漢!
剩下兩三個大漢見狀大驚,無論如何他們也沒想到,衝過來的人竟然是官府中的差役,還有全副武裝的士兵,而且人多得不象話,十個打他們一個都綽綽有餘,這仗還怎麼打,根本沒法兒打啊!
又一個大漢被打倒在地,捕快和巡街士兵半點都不留情,大刀長槍上去就是亂砍亂捅,絲毫沒有抓活口的意思,最後這個被打倒的大漢,因為傷了一個捕快,結果就屬他最倒黴,別的大漢是打倒後被綁起來,而他則被直接砍死,身首異處!
那兩個大漢魂飛膽喪,最也不敢戀戰,他倆朝著人最少的地方突圍,捕快和巡街士兵最少的地方,當然就是河邊了,他倆直奔到河邊,撲通撲通兩聲大響,跳進河裏!
可惜的是他倆跳進去以後,剛把頭伸出水麵,想露口氣,可兩人的腦袋上同時被按住了七八隻大手,這些大手一起使勁兒,又把他倆給按回了水裏!
河裏早有捕快和巡街士兵守著,一直藏在水裏,都藏了半天了,好不容易見兩個人自投羅網,他們豈有客氣之理,爭先恐後地過來,齊心合力地又把他倆給按回了水裏。
這兩個大漢也是倒黴到了掉渣的地步,他倆要是跪地求饒,直接投降,說不定還沒啥事,頂多也就是被綁起來完事,至於會不會被砍頭,那也是以後的事了,至少現在能少遭點兒罪,可現在他倆一跳河,那就隻能說他倆是倒黴腦袋瓜子,遭罪都是自找的了。
戰鬥瞬即開始,眨眼的功夫就結束了,捕快和巡街士兵們一個沒死,受的有十來個,關鍵他們的戰鬥力太弱,比大漢們差得多了,但好在沒人死掉,反而大漢們卻死了一個,可以稱得上是完勝。
戰鬥一結束,韓盤和向成衛這才過來,身邊還跟著好十好幾個家丁,家丁們都緊張的萬分地圍在兩位大人的身邊,戰鬥都結束了,也不知他們在緊張什麼,但好歹也得把緊張的表情,讓兩位大人看到才行。
韓盤大步走來,叫道:“都抓住了嗎?”
胡字叫道:“回韓大人的話,跑了兩個,跳河了!”
韓盤轉頭看向河裏,又叫道:“那兩個人抓到沒有?”
河裏的捕快大聲叫道:“抓住了,抓住了,一個都沒逃掉!”
向成衛小跑到了河邊,道:“那兩個人在哪裏?”
“按在水裏!”有人答道,他們按人按得興起,還沒鬆手,還按著呢!
向成衛氣道:“別按著啦,小心嗆死他們,活著的可比死的值錢!”
捕快和巡街士兵這才答應一聲,把兩個大漢抓出水麵,拎到了岸邊。這時,兩個大漢全都暈過去了,肚子高脹,猶如身懷六甲的孕婦一般!他倆可被修理慘了,肚子裏全是河水,要是向成衛過來得不夠及時,他倆直接就得被淹死!
向成衛道:“弄醒他們,別讓他們死了,這是要綁進京城,送去刑部的!”
這種潑天大案破了,地方官是沒權力判刑的,肯定要押送進京,交給刑部去審理,所以說,這些大漢活著的,要比死了的值錢多了,這可是韓盤和向成衛升官的最好踮腳石。
屋子裏。楊澤快步跑進了屋子,沒受到任何的阻擋,大漢們全出去了,屋子裏根本就沒人。沒人不但代表著大漢們不在屋裏,也代表著屋子裏沒有那些被抓來的女子!
楊澤回頭看去,見跟著自己進來的,隻有木根一個人,他道:“木根,咱們去後麵找找!”
木根卻回頭叫道:“來人啊,快點兒進來幾個幫忙!”他可沒有楊澤這麼沉穩,外麵打鬥聲越來越大,他一個半大小子能不害怕麼,就想著找幫手了。
話音未落,歐陽水便跟著跑了進來,手裏的刀上有血,進屋就叫道:“那條狗還真凶,差點兒被它咬了!”他沒能第一時間跟著楊澤進屋,主要是被那條大狗給攔住了。
楊澤道:“這屋裏沒人,去後麵看看!”
三人出了屋子,又跑向後麵,這時候不少捕快和巡街士兵才跟上來,一起衝向後麵。
後麵的屋子倒不像是前麵這樣,反倒有些像大倉庫,而這倉庫裏麵什麼機關暗道都沒有,更別提什麼地窖了,那些被抓來的女子就坐在地中央,每兩個人背靠背坐著,手綁在一起,足足有三四十人。
這些女子精神萎靡,聽到外麵傳來喊殺聲,她們全都驚恐萬狀地望向門口,直到大門被撞開,露出了楊澤他們,尤其是歐陽水身上的軍服,這才讓她們安下心來!
哭聲立即響起,女子們都叫了起來,哭喊著央求救她們!
楊澤叫道:“快給她們鬆綁!”他提著刀又奔了出去,圍著倉庫轉了一圈,確定再沒危險後,這才又回來,此時屋裏的女子們已被鬆綁,被捕快和巡街士兵扶著,走出這座破倉庫。
外麵,事態已經平息,而此時天光放亮,朝陽初升,紅色的太陽從地平線上升起,光芒萬丈,新的一天開始了!
楊澤帶領著被救的婦人,來到了韓盤和向成衛的跟前,對婦人們道:“這兩位便是帶隊救你們的恩人,這位是本州刺史韓大人,這位是長史向大人,他們知道了你們被困,夜半之時便立即點兵前來,為的就是讓你們少遭一會兒的罪!”
婦人們聽了,一起給韓盤和向成衛跪下,放聲大哭,對兩人的感激之情,在哭聲中表露無疑,還有婦人要給韓盤和向成衛立長生牌位,她們一定要知道兩人的名字全稱,甚至有些婦人全身都伏在地上,給兩人行禮!
韓盤和向成衛都是高官,要說別人給他們下跪,那真是要多少有多少,半點都不稀奇,他們也都習以為常,可婦人們這種發自內心的感激,卻讓他們著實感動。兩人心中同時有了種感覺,當官,就要當這種好官才行,能讓百姓從心底裏感激,這才是為官之樂啊!
楊澤在旁道:“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兩位大人救了這許多婦人,免了她們今後的苦楚,更免了她們去了異鄉,被折磨至死的命運,這是無上功德,必可澤被後代!”
這話直說到韓盤和向成衛兩個的心裏去了,他們自己這輩子足夠富貴了,要想的話,也就是要為了子孫後輩著想,他們都信因果報應,今天這事絕對算得上是大功德,必可延福子孫。
韓盤和向成衛連忙拿出好官的作派,扶起那些婦人,不用別人幫忙,他們一個一個地去扶,盡情享受著婦人們的感激。
大官們在親民,忙得不可開交,楊澤卻也沒閑著,他又把那個馬二扯了過來,這個狗頭一樣的小地痞,雖然欺軟怕硬,一到關鍵時刻就尿褲子,但其實也能用得著,有的用總比沒的用強!
楊澤拉過馬二,竟聞到一股臭味兒,忍不住氣道:“你不會是拉到褲子裏了吧,尿了也就罷了,竟然還拉,真是夠沒出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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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3-6 11:57 AM
贗醫 正文 第七十四章 審訊
馬二苦喪著臉道:“小人,小人的確是沒出息,這個大人倒是說得對!”要是有出息,他能當地痞麼,沒出息的話他從小聽到大,早就習慣了。
楊澤道:“剛才在我們剿匪之時……”本來隻是抓些人販子,但他隨口一變,就成了剿匪,剿匪的功勞可比抓賊大多了。
向成衛聽到了楊澤的話,微微點了點頭,小楊先生還是很會做官的嘛,隻可惜年紀大小,又沒功名在身,要不然光憑這份隨口便能給自己臉上貼金,誇大功勞的本事,前途不可限量啊!
楊澤道:“你小子我看有向胡匪通風報信兒的跡象!說,你到底想幹什麼!”
這回連韓盤都聽到楊澤的話了,他心中也是點頭,剿匪功大,剿胡匪的功勞更大,抓的那些人販子都是胡人,說他們是胡匪,倒也可以,算不上是誇大其詞。
可馬二聽了楊澤的話,幾乎嚇暈,又有要拉褲子裏的預兆,他撲通一聲跪倒,抱住楊澤的大腿,叫道:“冤枉,冤枉,小人絕沒有向他們通風報信啊……”
楊澤踢了他一腳,道:“滾開,你身上髒得很!”踢開馬二,他又道:“那些胡匪在見到官兵之時,並不去守著被抓的婦人,更不逃走,卻拿了弓箭來和官兵對抗,害得我也受了傷,還這許多的弟兄們也受了傷,這是為什麼?”
他的胳臂被射傷,雖然隻是刮傷,但也流了點兒血,他故意不進行包紮,以示自己勞苦功高,輕傷不下火線。
那些受了傷的捕快和巡街士兵也都叫了起來,楊澤說得有道理啊,按著常理,人販子在遇到危險時,要麼逃走,要麼去守著那些被抓的女子,怎麼可能悍然抵抗呢,這與情理不合啊!
受傷的捕快和巡街士兵隻要傷勢不重的,就全不包紮,現在可是論功行賞的時刻,得讓上官看到他們的“重傷”才行,打鬥之時他們深怕受傷,可現在卻恨不得傷勢再重上幾分,血再流得多那麼一點點!
馬二趴在地上,道:“小人剛剛入夥,不不,小人剛剛被騙,知道的不,不是很多……”
楊澤一瞪眼睛,喝道:“你這狗頭,這也不知道,那也不知道,還什麼都辦不成,那還要你何用!來人啊,把他的褲子扒下來,套到他的腦袋上!”
捕快們立時答應一聲,衝了過來,把馬二按翻,扒下了他的褲子,又髒又臭的褲子直接就套到了他的腦袋上。馬二在褲子裏麵嗚嗚地叫著,眾人看著哈哈大笑。
向成衛皺了皺眉頭,小聲對楊澤道:“這是何必,當著這麼多的麵,做這種事情,傳出去,對咱們為官的名聲不好!”他的意思是,你想要出氣,也等回衙門裏再說啊,那時你想幹什麼,就幹什麼,還不是隨你的意麼。
楊澤卻小聲道:“向大人,你不覺得剛才那些胡匪的反應不對勁兒麼,事反常即為妖,他們不逃跑這個倒還好說,倉促之間沒能反應過來,黑暗之中也不知咱們竟來了這麼多的人,可他們不去守著那些婦人,這就反常了,他們提著腦袋幹這種事,又怎麼能不守住婦人呢!”
向衛成嗯了聲,他也感到不對勁兒了,回頭看向韓盤,韓盤走過來,也道:“事有蹊蹺,似乎這些胡匪還有其它事情,而且那事更加重要,比婦人們還重要。”
楊澤衝那些胡人大漢們努努嘴,道:“直接問他們,肯定不會說的,所以學生打算拿馬二這個狗頭,給他們做個榜樣先!”
韓盤和向成衛同時點頭,示意楊澤放手幹吧,我們再不插話了!
楊澤走到那些胡人大漢的跟前,道:“把他們的褲子也都扒下來,套到……不,就讓他們光著屁股,然後把馬二的那條褲子,挨個給他們套到腦袋上,這叫做有福同享,有難同當,有臭褲子,大家一起聞一聞!”
那些胡人大漢不少都聽得懂中原話的,他們聽見楊澤這麼說,無不大驚,把一個小地痞的褲子套到他們的頭上,這可比殺了他們還要難以接受,何況那褲子上還有一堆黃乎乎的惡心東西,這就讓他們更加難受了!
聽得懂中原話的胡人大漢首先叫了起來,他們一叫,那些聽不懂的也明白咋回事兒了,也跟著叫了起來,人人臉上露出驚恐萬狀的表情,要不是被綁著,他們都能撲上去,把楊澤給撕個粉碎!
一個胡人大漢叫道:“士可殺,不可辱,這是你們中原人的話!我們是草原上的雄鷹,你們這些可惡的螻蟻不可以侮辱我們!”
其餘大漢也亂叫起來,人人都拿出了英雄好漢的氣勢,一副視死如歸的表情,表情相同,就好似事先排練好的一樣!
楊澤哼了聲,道:“想死,哪有那麼容易!”他對韓盤和向成衛低聲說了幾句話。
韓盤笑道:“這個,倒要請向大人出手了,本官在這方麵倒是沒什麼經驗!”
“好,那便由本官來辦這事兒!”向成衛叫過幾個捕快,把胡人大漢們挨個單獨押起屋子,由他親自審問。
楊澤看了眼地上趴著的,光著屁股的馬二,踢了他一腳,道:“你這個狗頭,幫著胡人殘害咱們大方百姓,這叫裏通外國,出賣同胞,殺你一百次都嫌少的!胡字,還等什麼,把他綁起來!”
胡字大聲答應,親自過來把馬二綁了,因為馬二現在身上太臭,他怒之下,又讓捕快把馬二扔到了河裏,好好洗洗,結果馬二又遭了一通活罪,等被撈上來時,小肚溜圓,連告饒的話都說不出口了。
楊澤早知要想撬開那些胡人大漢的嘴,肯定是極不容易的,還要防止他們胡說八道,所以幹脆就用修理馬二,給胡人大漢們做個榜樣,可就算是有了榜樣,如果胡人大漢們在一起,那麼想讓他們說實話,也是不易的,但由向成衛挨個去嚇唬,那就容易多了,胡人大漢們互相間不知是誰招了供,隻要出賣別人時,別人不知道,那這樣的供詞就能好拿得多,而且也能互相映證,看看他們有沒有說實話。
過不多時,向成衛就從屋子裏麵走出來了,衝楊澤和韓盤點了點頭,冷笑一聲,道:“好問得很,這幫家夥就第一個骨頭硬些,剩下的全都招了,而且招的一樣。”
韓盤笑道:“那第一個,不見得是骨頭硬!”
第一次胡人大漢不招,是因為沒有可比較的,所以他沒法招,但第二個就容易了,隻要騙他說第一個已經招了,那麼第二個自然也就招了,畢竟髒褲子套頭,可比砍腦袋,還要讓這些胡人大漢痛苦。
楊澤笑了笑,道:“越是自稱英雄好漢的人,往往做起狗熊來越快!看來馬二的褲子,還真是審案的第一利器呢!”
向成衛把胡人大漢們的供詞說了出來。原來,這夥草原上來的胡人大漢,全是突覺人,根據突覺人平時放牧,戰時為兵的傳統,所以他們也能算得上是士兵,卻並非是牙兵,也就是說他們不是職業士兵,而是普通的控弦,控弦指的就是可以出戰的成年男子。
這些胡人大漢是受了一個小部落的首領之命,跟到大方來抓女子的。那個小部落的首領特別喜歡中原女子,認為中原女子長得好看,皮膚好,而且溫柔,比突覺的女子強無數倍,所以他的侍女幾乎全是中原女子。
本來一開始,這個小首領是花錢買女奴的,畢竟中原也有窮人,日子過不下去了,賣兒賣女的也有,可很快他發現如果不用錢買,而改用抓的,反而更好,能得到更多。他便派出這些胡人大漢來抓人,這次是來瓜州抓人的。
之所以那些胡人大漢在遇到官兵圍剿時不去守著那些女子,是因為抓來的不花本錢,而且他們要等那個小首領到來,而且小首領就要在今天到來,萬一他們逃了,小首領找不到人,一怒之下,這些胡人大漢在草原上的親屬,豈不糟糕。當然,最關鍵的是他們沒想到會來這麼多的官兵,他們根本沒法抵擋,被盡數抓住。
楊澤聽完,道:“那個小首領今天就到?嗯,這些混蛋把人關在碼頭,就是為了等船,那個小首領必是坐船來的。”
韓盤點頭道:“不錯,這麼多人,要想用馬匹送回草原,必會引人注目,所以用船才是穩當的。”
向成衛想了想,道:“不如我們在此埋伏,抓他個正著,如果能抓住胡人部落首領,再加上這個大案子,必可上達天聽,女皇陛下定會下旨嘉獎。隻是,不知突覺可汗那邊會有什麼反應?”
韓盤臉上肌肉抽了抽,沒說話,他是怕因為這事引起兩國刀兵相見的,那時怕無功反而有過了。
楊澤卻道:“草原上的部落首領偷偷跑來咱們大方,他們可汗難道就能願意?要是別的首領有樣學樣,沒事兒都往咱們大方溜達一圈,那可汗能放心?小部落不聽話,他的權威必會受到影響,所以他不會開戰的,反而咱們處罰小首領越狠,他越高興,能震懾住別的部落啊,說不定他還會趁機吞了小首領的部落,得了實惠,他高興還來不及呢!”
韓盤和向成衛一起點頭,向成衛道:“想不到你小小年紀,對於草原上的事知道得還挺多的,就算不能完全猜中,估計也是八九不離十!”
韓盤雙手一拍,道:“立即再從城裏調兵馬過來,今天非抓住那個小首領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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贗醫 正文 第七十五章 駝顏小汗
韓盤親自下令,自然沒人敢怠慢,歐陽水親自跑回城去,召集士兵。為了保險起見,韓盤又派楊澤帶人,把被解救的婦人還有那些胡人大漢,一起帶回城去,由他和向成衛親自坐鎮,等那小首領到來。
雖然一夜未曾合眼,可楊澤卻感不到疲憊,隻感渾身上下全是勁兒,興奮無比。他領著木根,帶了三十多個捕快,把婦人和胡人大漢送回了城。
刺史衙門裏的事好辦,官吏們已然知道了情況,楊澤一回來,官吏們就各負其責,該安置婦人的安置婦人,該關押犯人的關押犯人,一切處理得井井有條,並不讓楊澤擔心。
楊澤不敢在城裏多待,他帶著捕快又往城外跑,回來時帶了三十多個,出去時跟在他後麵的卻多達五六十人,那些昨晚沒去解文秀家拍馬屁的捕快,也都跟了上來。
待奔到城門口時,就見城門那裏正呼呼往外出兵,清一色的騎兵隊伍,看樣子足足有好幾百,而歐陽水騎在馬上,正站在門口。
楊澤叫道:“歐陽老兄,怎地出動了這許多的人馬,這得上千了吧?”在他的想象中,能再召集一百來人,就足夠了,估計那個小首領進入大方,也不可能帶太多的人,畢竟小首領隻是色膽包天,卻不會有開戰的心思的。
歐陽水迎了上來,道:“咱們瓜州有兩位校尉,各帶一營,一營四百,八百士兵全數到了,這可都是戰兵,再加上我們巡街衛隊,可不真的就過千了麼,這許多的兵馬,絕對夠用!”
楊澤啊了聲,到底是邊關的軍隊,兵員是足額的,這麼多的兵馬,別說在本州地界抓人,就算是衝進草原去剿匪,差不多都夠用了。
歐陽水給他弄了匹馬,兩人一起出城,至於後麵的捕快,那就隻能發揚艱苦拚搏的精神,在地上跑吧!
一路向北,打馬揚鞭,片刻功夫就到了碼頭。碼頭這邊,卻沒有來船,韓盤和向成衛都等著呢。
上千的馬隊轟轟而來,韓盤站起身來,望著過來的軍隊,道:“怎麼來的是馬隊,這麼多人馬,可沒法埋伏了!”
向成衛倒是幹脆,道:“那就不埋伏,強攻即可,非把那小首領抓住不可。”
韓盤畢竟做一州主官日久,想問題要比向成衛全麵,他道:“萬一那個小首領不肯承認他是來我大方抓捕女子的,那該如何?雖然咱們一定會讓他承認,可萬一他到了京城刑部,反口怎麼辦?那可是會很麻煩的!”
向成衛眼睛一眯,道:“那就讓他當不了麻煩!”論做官,他不如韓盤,要不然也不能蹉跎這麼多年,可要論心狠手辣,韓盤卻是萬萬及不上他了!
“當場格殺?”韓盤輕聲道,眼珠轉了轉,覺得還是這個法子保險些。
其實,小首領被抓住後,突覺可汗會不會追究,會不會得到小首領的口供,這些統統不是最重要的,最大的麻煩在於他一定會被押送到京師,由刑部審判,在此期間,說不定就會有意外發生。
朝廷裏的“有心人”多得很,會不會利用這件事做文章,打擊政敵,這都是沒準兒的事,一件很簡單的事,甚至風馬牛不相及,八杆子扯不到一塊的事,他們都能攀扯到一塊,而事情如要變得複雜,對韓盤和向成衛的升官之路,畢竟會產生影響,這是他倆絕不想看到的結果。
韓盤和向衛成互視一眼,同時點頭,為了他倆的青雲之路,就讓那個小首領去死吧!
楊澤打馬到了兩人的跟前,翻身下馬,他大聲道:“韓大人,向大人,來了這許多的兵,沒法埋伏了啊!要不,咱們強攻?”
向成衛一樂,這倒和他想到一塊去了,他道:“怕是會有死傷,萬一那小首領被殺,就有些無法交待了!”
楊澤一聽這話裏有話啊,沒說不要強攻,隻說小首領萬一死了怎麼辦,又說沒法交待,卻沒說向誰交待,這裏麵可就有文章了!
楊澤心想:“京城那邊太遠,跟我沒關係,但如果是向林州的魏侯交待,那我還算是有點兒小麵子。好人做到底,反正是沒本錢的買賣,我也別客氣了!”
非常有擔待地,楊澤一拍胸脯,道:“咱們出動了上千的兵馬,事關重大,萬萬不可有失,兩位大人當坐鎮中央,指揮調度,如兩位大人信得過學生,就讓學生在前衝殺,一切由學生負責,不知兩位大人意下如何?”
韓盤和向成衛大喜,楊澤真是個好少年,人家的父母咋教的呢,咋就這麼懂事兒呢,不但要衝鋒在前,而且還主動要承擔責任,這麼好的少年上哪兒找去!
向成衛道:“也好,這事便交給你了,但如果有了意外,韓大人和本官,是不可能讓你承擔責任的,自我們二人承擔,你放心去做事吧!”
韓盤也點了點頭,對楊澤以示鼓勵!
楊澤再次上馬,既然要強攻,那就沒必要在此等候了,這麼多人圍在碼頭,離得老遠就能看到,那小首領又不是傻著,哪可能還過來,估計一望見這許多的官兵,轉身就跑了!
楊澤大聲招呼,當先縱騎狂奔,後麵的士兵見狀,紛紛跟上,上千人的隊伍,浩浩蕩蕩地沿著河岸向北馳去。
離此十餘裏的地方,大河之上,正行進著兩艘大船,每艘大船都可裝載百人,大船的外麵並沒插著旗幟,隻是做普通商船的扮相。此時正值夏季,北方河水豐盈,水位高漲,所以這樣的大船可以通過河道,要是過了夏季,這樣的大船就不能在河上航行了。
第二艘船上,船頭站著一名文人打扮的中年人,這中年人長得極為壯碩,仿佛一座肉山相仿,滿臉橫肉,嘴唇極厚,就如同兩條瘦牛肉貼在嘴上似的,可他的衣著卻很文雅,頭戴四方巾,身穿月色長袍,手裏還拿著一把鵝毛扇,腳上穿的是藍色緞鞋,如果不看他的臉,光看這身行頭,還真有些進京趕考的士子模樣。
中年人身後還站著幾個人,也都做文人打扮,但卻全穿著文人的衣服,手裏卻抱著彎刀,不倫不類的,看上去很別扭,尤其是發型,有中間剃成禿瓢,兩耳留發的,還有兩邊頭發精光,卻在腦門前麵留一小撮的,各式各樣的都有。
這中年人便是突覺駝顏部首領,自稱駝顏小汗的鐵花離。用楊澤所來那個時代的話講,鐵花離是典型的哈方族,對於大方的一切,都有種盲目的喜愛,不但打扮學著大方人,連說話都說中原話,就算在部落裏也是這樣,弄得部落裏的老人們,都他非常不滿,可又無可奈何,誰讓人家是小汗呢。
鐵花離一想到今天就可以看到那些大方的女子,忍不住心中一片火熱,他道:“聽說這次抓到了好幾十個女子,個個美貌如花,也不知是真是假!”
他身後一個大漢道:“應該是真的,這次咱們找了那個叫鍾大疤的中原人,由他出手去抓人,不但抓到的多,聽說相貌更好!”
另一個大漢道:“他們中原人禍害起中原人來,比較咱們突覺人更狠。不過那姓鍾的倒是很好用,他們中原這種人越多,對咱們突覺越有利!”
鐵花離卻不在乎什麼有利無利的,他隻想著那些女子,又道:“不知能不能有一百個,要是有一百個就好了!”他在心中幻想,如果一百個中原女子,圍在自己的身邊,供自己享樂,這種美事,就算給他個可汗當當,他也不換啊!
他身後的大漢們也都有些心癢難搔,那些女子被小汗享用過了,說不定會賞賜給他們,讓他們也過一過癮,一想到這些,他們都興奮起來,呼吸的聲音也粗了,臉上更是發紅,間像是喝醉了酒一般。
忽然,第一艘船的桅杆上,傳來叫聲,那是瞭望哨的叫聲,為了觀察遠處,有哨兵爬到桅杆上遠眺,發現情況後,就會向下大喊。
瞭望哨叫道:“遠處有馬隊,至少上千人,是往咱們這邊來的!”
鐵花離一愣,上千人的馬隊,這是什麼情況,難道說自己私自進入大方的事被發現了?
他趕緊轉頭,衝著船艙裏叫道:“布純學,快點兒出來,南邊來了馬隊了!”
一個五十多歲的小老頭應聲而出,這人便是布純學,是大方人,屢試不第的一個酸學究,在中原混不下去了,便跑到了草原上,憑著三寸不爛之舌,把鐵花離給蒙住,成了駝顏部的軍師,專門給鐵花離出各種主意,比如這次抓中原的逃難女子,就是他給鐵花離出的主意,他認為這個主意很保險,逃難的女子沒了就沒了,誰又能放在心上呢!
布純學出了船艙,望向南邊,遠遠的能看見飛揚起的塵土,他道:“看樣子是有上千人,但肯定不是衝咱們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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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3-6 11:59 AM
贗醫 正文 第七十六章 攻擊
鐵花離道:“你怎麼知道不是衝咱們來的?萬一是大方的官兵怎麼辦?”
布純學沒馬上回答,先摸了摸胡子,做出一副很有學問的樣子,這才道:“汗王請想,咱們兩艘船,加起來不過百人,就算是接到鍾大疤那些人,也頂多二百,才這麼點人,兩艘船而已,要是官兵前來找麻煩,怎麼可能出動上千的兵馬?前麵的瓜州,一州兵馬加起來,也就這麼些了吧!”
鐵花離想想也對,但卻道:“萬一不是瓜州的兵馬呢?”
“那也不會是衝著咱們來的!”布純學伸出手指,指向那隊越來越近的官兵,又道:“如果是來找咱們麻煩的,那他們應該先用船堵截才對,哪可能光用騎兵呢,要是咱們不靠岸,難不成他們還能遊過來麼?這不是給咱們找麻煩,是給他們自己找麻煩啊!”
鐵花離聽了,連連點頭,的挑大拇指,讚道:“布軍師所言有理,非常的有道理,隻要咱們不靠岸,誰也拿咱們沒辦法,大不了調轉船頭,回草原去就是了!”
駝顏部離著大方和突覺的邊界很近,又臨近大河,往來方便,所以鐵花離才能私自越境進入大方,他並不十分害怕,沒麻煩最好,如果有麻煩,打不過,逃還是逃得掉的,隻要回了草原,誰還能把他怎麼樣麼!
那大隊騎兵,正是楊澤帶領的官兵,這些官兵可不是巡街士兵,他們真真正正能上戰場打仗的士兵,不但個個訓練有素,而且都是全副武裝,隻要上官一聲令下,他們可以立即作戰,絕不輸於突覺的騎兵。
越馳越近,前麵河上的兩艘大船,已經清清楚楚地進入了視線,楊澤頭一回帶兵出征,當真算得上意氣風發,他的身後便是兩名校尉,這兩名校尉很是配合,既然韓盤讓楊澤領兵,那他們就全都聽楊澤的,由楊澤進行指揮。
楊澤馬術不精,能騎在馬上不倒下來,已經是超水平發揮了,這還是跨下戰馬很溫順的原因,歐陽水特地給他挑的一匹母馬,跑得不算太快,可卻穩當得很!
但,再穩當的馬,也得有騎術配合才行,等奔到離大船十幾丈遠的地方,楊澤有心停下,如果能讓馬人立起來,他玩個造型,那是最好的。可惜,他沒弄好,沒讓馬停下來,那馬繼續往前奔跑!
兩名校尉心中犯疑,不是要堵船抓人麼,現在大河之上就這麼兩艘船,要抓的人肯定在上麵啊,為什麼越了過去,是要包抄嗎?可船在河上,馬在地上,也沒法包抄啊,這種斷其後路的戰術,在此時是不好使的,可楊澤既然要往前麵跑,他們也隻能跟著!
馬隊往前繼續奔馳,並沒有停下,大船之上竟然響起一片讚美之聲,尤其是鐵花離,大聲讚道:“布軍師,你果然神機妙算啊,這支大方的軍隊,果然不是衝著咱們來的!”
那些隨從大漢們也是一通亂讚,都誇布純學了不起,讀書人就是厲害,隨便看看,就能知道結果,這可比草原上的巫師還厲害了!
布純學也是得意非凡,摸著胡須輕輕點頭,對鐵花離他們的讚美,他很是受用!
船上緊張的氣氛,立即放鬆下來,駝顏部的人都鬆了口氣,這支大方的軍隊隻要不是衝著他們來的就好,至於到底是衝著誰去的,他們才沒心情理會呢,受衝誰就衝誰!
岸邊,楊澤好不容易才放慢馬速,可後麵的馬隊仍在快速奔馳,不見得會馬上停下來,後隊衝前隊,是非常危險的,他很容易從馬上掉下去,被後麵的騎兵給踩著!
急中生智,楊澤想起了前世的看過的電影,在領兵將領要停下時,不是要舉起手,讓後麵的士兵們看到麼,他便趕緊把手舉了起來,但該舉哪隻手,他可不知道,他舉的是右手,也就是抓馬鞭的那隻手!
後麵的校尉見了,同時皺眉,這就要進行攻擊了?未免太過草率了,再說船在河裏,我們在岸上,除了弓箭,也沒別的攻擊方法,總不能讓騎兵往河裏跳吧!
騎兵奔馳中,前方的將領舉哪隻手是有講究的,右手是拿兵器的,舉右手代表進攻,隻要右手一放下,騎兵就要陷陣廝殺了,而要停下,應該舉左手,後麵的騎兵看到,就會知道這是要停下了,在沒法使用傳令兵的情況下,舉哪隻手是很重要的!
楊澤騎術不精,他舉起右手後,單手持韁,在馬上晃了晃,差點兒掉下去,心裏一急,右手自然就放下了,去抓馬韁!
他右手一放下,可不得了,就聽後麵的騎兵齊聲發喊,緊接著,就聽嗖嗖聲響,無數支羽箭,鋪天蓋地地向河中那兩艘大船射去!
待楊澤終於停下馬時,轉頭向河裏望去,不由得目瞪口呆,就見那兩艘船上已然是白羽一片,騎兵們第一輪齊射已經完成了!
對於騎兵來講,隻要戰鬥開始,將領們又沒有鳴金收軍,也就敲鑼,那就必須接著戰鬥下去。第一輪齊射之後,緊接著就是第二輪,所有的士兵全在開弓放箭,片刻不停!
齊射一開始,桅杆上的瞭望哨就被射了下來,誰讓他爬那麼高了,不射他射誰啊!
鐵花離大驚失色,怎麼說打就打了,好歹你問問我是誰,講清楚了再打也不遲啊!別看他身體肥碩,行動進來卻是半點兒都不緩慢,立即趴倒在甲板上,他身後的大漢們也都如此,羽箭來得雖多,可卻也沒有射中他們!
氣急敗壞中,鐵花離叫道:“布純學,你這個沒用的東西,你不是說他們不是衝著咱們來的麼!”
卻沒人回答他的話,鐵花離回頭看去,就見布純學身上插著好幾枝羽箭,已然氣絕身亡!布純學的反應太慢,箭又來得太快,隻第一輪的齊射便把他送去極樂世界,這也是他幫著番邦殘害本國女子的報應。
鐵花離才不在乎布純學死不死呢,他咒罵一聲,道:“報名,通報本王的名姓,讓那些大方兵別再射箭了!”
可沒人敢站起來,羽箭正疾,誰站起來誰死!
鐵花離爬回船艙,再不學中原文士的文雅了,那太磨磨唧唧了,他躲在窗戶的後麵,叫道:“本王是突覺人,是部落首領,是來……是來和親的,你們不要射了,咱們有話好說!”他想搶中原女子回去當老婆,馬巴虎虎也算是合親吧!
可岸上的騎後卻並不聽他叫嚷,仍舊放箭!
船上的駝顏大漢們返回了船艙,他們叫道:“汗王,大方兵這是要殺咱們啊,可他們為什麼要殺咱們啊?私入大方的突覺人,又不隻有咱們!”
鐵花離忽地呆住,他想起來了,突覺可汗的王子也在大方,也是私自進入的,而那位王子素來和自己關係極差,原因是自己支持他的弟弟,而不是他!
難道說,那位王子勾結了大方將領,想趁著自己來收美女的機會,把自己殺死?這是極有可能的!
鐵花離自以為想明白了遇襲的原因,便不再喊話,他越表明身份,死的越快。抓過一張大弓,鐵花離叫道:“駝顏部的勇士們,就讓我們戰死在這大河之上吧!”開弓放箭,對著岸上的大方兵還擊!
岸邊,一個校尉問道:“小楊先生,是要活的,還是死的?如果要死的,那咱們就放火箭了!”
楊澤微一猶豫,韓盤和向成衛的意思很明顯,是要死的,可那是在碼頭那邊,現在自己領兵了來,船上的那個小首領是死是活,可就由不得韓盤和向成衛遙控了,要按著對自己有利的方麵發展才行。
如果下令的是魏侯,那麼是要死的還是要活的呢?
楊澤暗道:“那肯定是要活的,因為魏侯做為鎮守一方的大將,邊疆事情越少越好,萬一弄死了這個小首領,出現點什麼意外,不還得他來擦屁股麼,所以魏侯的想法與韓盤和向成衛是不同的,韓盤和向成衛會考慮很多,也許死人是麻煩事最少的,但對於魏侯來說正好相反,死人是麻煩事兒最多的,那麼從大局出發,船上的小首領還是活著的好!”
楊澤對那校尉道:“活的,把他們抓住就行!”
校尉立即叫道:“後退,舉火箭,對天射!”
騎兵們停下放箭,紛紛拉馬退後,讓出岸邊一塊空地,然後點上火箭,對衝空中放箭,著火的羽箭落入河水當中,並沒有再往船上射!
這是很明顯的,要對方投降的表示,如果對方還不投降,那麼火箭就要射到船上了!
船艙裏,鐵花離就如虛脫似的,坐到了地上,歎道:“靠岸,上去說話,諒他們也不能把咱們怎麼樣!”
隨從大漢心想:“還好,不用戰死了!”
兩艘大船慢慢靠到了岸邊,因為大船吃水深,此處又沒有碼頭,沒法放跳板,鐵花離便跳下水,趟著過膝的河水上了岸邊!
來到幹地上,鐵花離叫道:“誰是領兵的將軍,請過來說話,我是駝顏部的鐵花離,來你們瓜州……”
楊澤心想:“果然是那個小首領,沒抓錯人就成!”他回頭道:“隻要是活的就成,受點傷無所謂!”
隨著他的命令,嗖嗖兩聲響,兩枝羽箭對著鐵花離射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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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3-6 12:02 PM
贗醫 正文 第七十七章 修理修理
鐵花離下船之後,全身戒備,他早就知道對方不會有什麼親善的舉動,他私入瓜州,是來抓獲女子的,如果這樣都能讓大方士兵對他有什麼“友好”的舉動,那大方帝國還養這些士兵幹什麼呢!
鐵花離身體肥碩,可動作卻快,他躲開一枝箭,拍開另一枝,草原上的首領再怎麼能吃,可也是武士,這點他還是做得到的!
他後麵的隨從蜂擁而上,想要保護鐵花離,可他們一下船,事情就由不得他們了。對麵的瓜州騎兵同樣蜂擁而上,但卻是騎著馬掄著刀上來的!
兩方衝撞到一起,頃刻間便是一頓大打,所幸鐵花離還算識時務,知道什麼叫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沒讓自己的隨從動刀,否則就要出人命了!
瓜州騎兵揮舞長刀,用刀背將鐵花離等人拍倒在地,接著又都捆綁起來,另有士兵衝上了那兩艘大船,將裏麵的人也都抓住,把兩艘大船控製了起來。
楊澤下馬,來到鐵花離的跟前,見這位草原上的小首領,已然被揍得鼻青臉腫,本來就胖胖的臉,現在更加豐滿了,還青一塊紫一塊的很有色彩。
鐵花離見楊澤沒有穿盔甲,不像是個武將,但這時也管不了許多了,他叫道:“這位將軍,本王乃是突覺駝顏部的首領,汗王鐵花離,來你們大方是來求親的,你萬不要誤會,咱們有話好說,你要多少贖金,盡管開出價來就是!”
楊澤嘿了聲,道:“什麼亂七八糟的,又是來求親的,又要給贖金,難不成你認為我像綁架新郎倌的人嗎?我們這麼多的人,沒事兒吃飽了撐的,跑來搶你的親玩!”
鐵花離忙道:“搶得,搶得,隻要將軍喜歡,隨便搶,財禮多多,財禮多多!”
楊澤一愣,怎麼弄出這麼一通話來,沒聽明白呀!
他身後的一個校尉低聲笑道:“他們草原盛行搶親,如果有新娘子在,那就搶新娘子,如果新娘子不在,搶財禮搶嫁妝的也屬平常,他以為咱們是想要搶財禮的!”
楊澤哼了聲,心想:“這個肥碩的突覺首領很狡猾啊,裝著可憐相,貌似糊塗,可幾句話就把他來瓜州的性質改變了,避重就輕,混淆視聽。看來,他是絕不會承認自己是鍾大疤那個人販子的買家了!”
承不承認也無所謂,這種事自有韓盤和向成衛去辦,他隻管抓人回去就成了,實在不行,還有林州的魏侯,反正大人物總能把事情擺平的!
楊澤道:“好吧,那就當你是來求親的,有什麼話,咱們去瓜州說吧,我們刺史和長史兩位大人都等著見你呢,看看你這個英俊瀟灑的新郎倌!”
鐵花離連聲稱謝,對楊澤不難為他,直可稱得上是感激涕零,還不住口地說要給楊澤金銀,聊表寸心。
楊澤看了他一眼,心中暗道:“突覺的人向來都能勇士自居,算得上是硬骨頭,可這個小首領卻不一樣,能說會道,非常之狡猾,一個懂得好漢不吃眼前虧的人,向來是不好對付的!”
鐵花離嘴上說得動聽,心裏頭卻也在想著,今兒落你們手裏了,算我倒黴,可大丈夫能屈能伸,隻要讓我回了草原,咱們便有日子再見!
士兵們推著鐵花離,正要往瓜州城裏趕,楊澤卻一擺手,道:“且慢,不能就這麼走!”
鐵花離大喜,難道說剛才自己許下的“財禮”,有了效果?這位小將軍要和自己談談條件了,這可是好事啊,隻要他敢收,我就敢給,給了我就可以走了。不過,這種收好處的事,應該私下談才對吧,這裏這麼多人呢,被聽到了可不好!
果然,他見楊澤走向自己,鐵花離心中又是擔憂,又是歡喜,擔憂的是不知楊澤開價多少,歡喜的是隻要出了金銀,自己就可以平安回草原了!
楊澤湊到了鐵花離的麵前,道:“鐵花離汗,我們昨晚在碼頭上,抓到了不少你的手下,還有一個叫鍾大疤的人,他也有不少的手下,這些人都算是你的人吧?”
鐵花離心想:“難不成這些人也要讓我贖,真夠黑的!”他肥肥的臉上擠出笑容,這笑容比哭都難看,他道:“算,都算,小將軍你開個價吧,小王一並贖回!”
楊澤搖了搖頭,道:“你贖不回去的,因為他們不想跟你混了,說你這個人太不仗義,不是真正的草原勇士,是個假冒的!”
鐵花離一呆之後,臉上隨即露出那憤怒的表情,道:“這幫混蛋,竟然如此說本王。小將軍,你千萬不要信他們的,小王絕對是真正的勇士,向來說一不二,絕不會失言的,更加不是假冒的。”
楊澤心想:“看來他還真有拿錢贖自己的想法,那我就成全了他吧!”一指那些駝顏部的隨從,他道:“那你指定一個人回去送信,取金銀來贖你。聽著,不要牛羊馬匹,家有萬貫,帶毛兒的不算,送活物來,萬一是些老弱病殘,我們總不能再讓你的人回去取一次,所以隻要金銀!”
鐵花離眼睛臉色一起發綠,頗有些口幹舌燥,帶著顫音道:“多,需要多少?”
楊澤嘿嘿一笑,道:“你的族人認為你值多少,那就拿多少唄,如果拿來的金銀,我們認為值你的價,那就放人!”
鐵花離大吃一驚,他向來認為自己很有智慧,可眼前這位小將軍,似乎更有智慧,不,應該是狡猾。不說價格,隻問值不值,那肯定是不值啊,這不是明顯要宰第二刀麼,這也太黑了吧,小小年紀,這種損招兒是誰教他的!
就算明知是在宰肥羊,可鐵花離也不敢講條件,他忙叫過一名心腹,讓心腹回去取金銀來,那心腹連聲答應。士兵把這心腹的繩子解開了,又牽過一匹馬來,要給那心腹。
楊澤卻道:“等等,就這麼回去可不行,私自入我大方,禍害我百姓,還想全身而回,這不是白日作夢麼!”
臉色一變,楊澤衝士兵們一揮手,喝道:“還愣著幹什麼,把這個人的鼻子削下來,讓他好好享受享受新鮮的空氣!”
士兵們齊聲答應,把那心腹按翻在地,揮刀割去了心腹的鼻子。那心腹大聲慘叫,滿臉是血,被扔上了馬,那馬馱著他顛顛地向北跑回。
楊澤衝著鐵花離和他的那些隨從喝道:“誰敢不經允許,私入我天朝地界,那人就是榜樣,你們都看清楚了,別忘了這回事兒!”
鐵花離和他的手下全都顫抖起來,他們對於割鼻子這種事,相當地害怕,就算活著,也再沒法抬頭做人了,比死還難受呢,戰死還能落個勇士之名,可被割鼻子能落個啥名聲,不管是啥名聲,絕對和勇士不沾邊兒!
楊澤心想:“宋時有陸登削哈迷蚩的鼻子,今有我楊某人削……那個人叫啥,剛才倒是沒問,不過這小汗王的名字,我倒是知道的!”心裏想著,目光倒在鐵花離的鼻子上停了停。
目光這一停可不要緊,差點把鐵花離給嚇暈過去,不是要割自己的鼻子吧,然後讓自己部落的人,把自己分段贖回去,那不是要命了麼!
楊澤笑了笑,用安慰的語氣道:“鐵花離汗,剛才我削那人的鼻子,是為你好。你想啊,他要是完完整整地回去了,你部落的人不見得會信他,說不定不會拿金銀出來,他們不拿金銀,你不是還得在異國他鄉,多受很多的罪麼。所以我是為你著想,讓你能早日回草原上的家啊,家裏的老小還等著你呢!”
鐵花離苦著臉道:“對對,小將軍是對小王好,是為小王著急,小王心裏感激著呢!”
楊澤道:“也不用太感激,咱們是很有緣分的,你從突覺坐船來我們大方,一下船就碰上我了,這不就是緣分麼,一有緣分,咱們就成了好朋友了,是不是啊?”
鐵花離硬著頭皮道:“是是,是好朋友,小王和將軍當然是好朋友了!”有好朋友把好朋友給綁起來的麼,還綁的這麼結實!
楊澤看了眼那些駝顏部的大漢們,又道:“碼頭上你那些原來的手下,說你這個人特別不夠朋友,總想著離開朋友,這可不好啊!為了咱們的友情,他們給我出了個招兒,就是把你的褲子扒下來,說你這個人有個毛病,就是不穿褲子的時候,絕對不會亂跑的,你不跑咱們的友情不就能天長地久了麼嘛!”
鐵花離大驚,叫道:“別別,如果將軍你扒了小王的褲子,那小王就再沒臉回草原了,也沒法當駝顏部的汗王了啊!”
楊澤臉色一沉,眯起眼睛,看著鐵花離,道:“難不成我們的友情,還抵不上你那個什麼部落的汗位嗎?看來我們不是好朋友,非友即敵,來人啊……”
鐵花離不等他說完,叫道:“是好朋友,是好朋友,絕非敵人,將軍大人,咱們有話好說!”他都被修理蒙了,可不敢頂嘴,就算不頂嘴都這麼被修理,要是頂嘴,還不得被剁下去身上點兒啥啊!
楊澤哼了聲,道:“敬酒不吃吃罰酒!來人啊,把這些人的衣服都扒下來,靴子也都扒掉,身上隻留一條褲子,讓他們提著褲子,跟著咱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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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3-6 12:05 PM
贗醫 正文 第七十八章 去林州
他還算給鐵花離留了點兒麵子,沒真的扒光了,他估計著反正這個突覺小汗,被砍腦袋是肯定的,但卻不見得會被在瓜州砍腦袋,可他卻是在瓜州犯的案子,百姓們不能見他遭報應,實為憾事,那就幹脆先讓這位色膽包天的小汗,遭遭報應,娛樂一下瓜州百姓吧!
瓜州騎兵一擁而上,扒了鐵花離和他隨從的衣服和靴子,腰帶也抽了出來,這回不用綁著了,就讓鐵花離他們雙手提著褲子,走在馬隊中間。這年代的褲子可沒有鬆緊帶,能不能固定在腰上,全靠腰帶係著,如果沒有了腰帶,那就得掉下去了,而且現在是夏天,很多人怕熱,隻穿一條外褲,如果外褲掉了,裏麵光溜溜了!
鐵花離真是欲哭無淚,他也是真不敢哭出來,他都這個姿勢了,光膀子還光著腳,雙手提著褲子,萬一再臉上眼淚鼻涕一把,他還做不做人了,也不用等著部落拿金銀來贖,直接找塊磚頭,撞死自己算了!
楊澤下令讓一部份士兵開船,他自己則押著鐵花離等人,返回碼頭。
韓盤和向成衛一直等在碼頭,待看到大隊回來,兩人顧不得身份,急衝衝地迎上前去,見馬隊中間,押著一群的光膀子大漢,這些大漢還都手提褲子,實是不知為何!可如此一來,就分不出誰是那個小首領了!
楊澤下馬,快步上前,衝他們兩個拱手,笑道:“兩位大人,學生幸不辱命,已經把所有的犯人都抓住了!”
向成衛拉過他,低聲問道:“那個小首領呢,可在激戰之中喪命了?”
楊澤搖了搖頭,假裝不好意思地回答道:“向大人,那個小首領名叫鐵花離,被學生抓住了,就在隊伍當中,沒有被殺。這個卻是不能怪學生了,因為沒有發生激戰,咱們的人隻拿火箭一嚇唬,他們就整船投降了,還說要拿金銀來贖……”他把過程詳細地說了一遍。
韓盤和向成衛聽罷,都感吃驚,怎麼會這麼簡單?兩人稍稍一想,便也就明白了,這麼多的騎兵,呼嘯而去,傻子才會抵抗呢,火箭燒船,豈不是要人船皆亡,那個鐵花離不肯吃眼前虧,直接投降才是正確的選擇,投降之後可以談條件,可要是死了,什麼條件也談不成了!
韓盤和向成衛互視一眼,心中都想:“隻是鐵花離沒死,可能以後就會有麻煩了!不過,既然活著帶回來了,總不能再將他殺了!”
兩人都是官場老油子,一個眼神之後,便同時拿定主意,被抓的女子是他們解救的,這場功勞他們留下,至於鐵花離這個麻煩,那就送去林州,讓魏侯去處理吧,這就是有上官的好處,關鍵時刻可以替他們擋災!
韓盤問道:“哪個是鐵花離?本官倒想看看,這個色膽包天,竟然敢來我大方劫掠女子的惡棍,到底長成個什麼模樣!”
楊澤招手叫人帶過鐵花離,道:“這人便是鐵花離,兩位大人看他那身肥膘,就知道他有多色了!”
一個人色不色,和胖不胖可沒什麼關係!但韓盤和向成衛卻同時點頭,看這個光著膀子,大庭廣眾之下,如此裸露,不知羞恥,說他是色鬼,難道還冤枉他了嗎!
鐵花離靠猜的也知道,眼前這兩人必是瓜州的大官,如果換了別的時候,比如說在草原上,大方的一州刺史和長史他根本就不放在眼裏,必會吹胡子瞪眼睛的拿出汗王威風來,可現在他光著膀子,光著腳,還怕褲子隨時掉下,讓他拿威風,他也沒威風可拿了呀!
鐵花離連忙告饒,不求別的,隻求件衣服穿上,別讓著他如此進城光膀子遊街示眾,這麵子實在是丟不起啊!
韓盤和向成衛才不在乎鐵花離怎麼想呢,我的地盤我作主,有本事你別來,既然來了,那我讓你怎麼著,你就得怎麼著,你不服不行!
韓盤哼了聲,揮手道:“收隊回城!”理也不理鐵花離的告饒,轉身上馬,回城去了。
向成衛在臨走時卻道:“楊賢侄,你押著他們回城,關入大牢,然後命人打造囚車木籠,本官預計過不了幾日,就要將他們移送林州了!”
楊澤答應一聲,心想:“看看,我沒猜錯吧,真的是要往林州送,估計沒準還會讓我押送呢!”
大隊騎兵簇擁著楊澤,返回城裏。這麼大的事兒,全城百姓都知道了,全都擠在城門口來看熱鬧,當百姓們看到那一大群駝顏部的漢子,無不大聲驚呼,這些突覺人也太不要臉了,光天化日之下的,竟然不穿衣服,就算是番邦蠻夷,也不能這樣啊!
不少小孩子跟著隊伍跑,連跑邊叫:“不要臉,羞羞!”
鐵花離真是無地自容,他越聽懂得中原話,就越覺得丟人現眼,這時候要是有個陰溝,他都能鑽進去!
忽然,不知哪個小孩子衝他們扔了一個土塊,正好打中了一個駝顏大漢的腦袋,那大漢又羞又怒,身為草原上的勇士,幾時受過這種侮辱!土塊打中頭後,這大漢怒不可遏,一時之間竟然忘了要提褲子,他揮舞起雙手,叫道:“誰打的我……”褲子哧溜一下子就掉了下去!
城門口那邊瞬間安靜下來,圍觀群眾都用不可思議的表情看著這個大漢,這大漢嫌天氣熱,又是坐船來的,沒有騎馬,他就隻穿了一條外褲,裏麵啥也沒穿,雙手一揮舞,褲子掉下去,他有啥玩意兒,別人就都看見了!
大漢立感下半身涼快了,顧不得揮舞雙手,趕緊又把褲子提了上來,他再顧不得發怒了,一發怒就要掉褲子,誰能受得了這個啊!
片刻的寂靜之後,轟地一聲,圍觀群眾發出了巨大的哄笑聲,這熱鬧太好看了,比看大戲都過癮,再沒比這更好玩的事兒了!
百姓們盡情歡笑,為了讓這些駝顏部的勇士們,再揮舞雙臂,無數的土塊和石子飛了過來,百姓們可沒有扔雞蛋的習慣,那多貴呢,什麼爛菜葉子啥的,倉促之間也找不著,可土塊石子卻遍地都是,不用這些用啥,一起往這些曾經的勇士們身上招呼吧!
駝顏的人被土塊和石子打到身上,誰也不敢再怒而揮臂了,怒當然還是很怒的,可誰也沒膽量掉褲子了!
楊澤看著鐵花離他們,都替他們疼,有的大漢腦袋都被打出血了,最差的也都被打得滿頭青包,可他們的姿勢卻非常的統一,從鐵花離自下,竟然全是一手抱頭,一手提褲子,竟然一個反抗的都沒有,更加沒有逃跑的!
胡字湊到楊澤的身旁,讚道:“小楊先生,看來你的這招兒真好使啊,這幫草原蠻子,竟然一個逃跑的都沒有!”
歐陽水湊趣道:“倒是想看看他們怎麼逃,光腳丫子提褲子,這麼多人要逃起來,場麵一定壯觀!”
楊澤嘿嘿嘿一笑,道:“這招兒當然好使了,但也隻能在白天使,晚上就不行了!不過,其實就算是白天,他們也能逃的,隻不過沒馬,逃不遠而已!”
胡字忙點頭道:“是啊,隻要他們豁出去,不要臉了,光屁股逃就逃唄,也沒啥了不起的!”
楊澤笑著搖頭道:“不要臉是不行的,而是必須要臉,他們才能逃。你們想啊,隻要他們把臉一捂住,光著屁股滿大街跑唄,你們誰能分出他們誰是誰來?”
胡字和歐陽水一愣,隨即大笑起來,對啊,隻要把臉抱住,那不就行了,反正誰也認不出誰來!
從城門順著大街走去刺史府,並不算很長,可隊伍足足走了小半個時辰,這才走到刺史府。犯人的關押,自有官吏們負責,楊澤下馬進了衙門,直入後堂,去見韓盤和向成衛。
花廳之中。韓盤親自執筆,寫了兩份公文,一份是給林州魏侯的,一份是寫給京裏刑部的。
這算是頭一道的公文,救人和抓人算是一件事,要先上報,在等回信時,對鐵花離他們進行審問,等公文回複了,口供也拿到了,這時再寫第二道公文,公文往來的次數越多,越代表此事的重要,韓盤和向成衛在魏侯和京裏顯露名聲的機會越多,對他們的仕途越是有利。
見楊澤回來了,韓盤道:“楊賢侄,你來得正好,這兩道公文,便由你送去林州吧,交給魏侯,然後把批文拿回來,此事雖急,但卻需慎重,你可以在林州待上兩日,事情辦妥了,再回來。”
話裏的意思,別急著拿批文,見了魏侯之後,順便探探口風,當然是替他和向成衛探口風,看看魏侯對他倆是什麼態度,當然最主要還是要替他倆美言幾句,畢竟魏侯欠著楊澤的人情呢,楊澤應該在魏侯麵前,應該還是有點兒小麵子的!
楊澤接過公文,返回自家宅子,這次他沒有帶木根,讓木根留在家裏等著,他怕離開瓜州這段時間,父母會從保安縣到來,父母要是見不著自己,怕是會著急的。
收拾了簡單的行囊,他又返回了刺史府,解文秀親自給他牽來一匹好馬,還特地暗示楊澤,如果見到了魏侯,可千萬要替自己也美言幾句,不敢指望魏侯能提拔自己,但好歹也能在魏侯的心裏留個印像。
楊澤自然答應,騎了馬,離開瓜州,直奔林州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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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3-6 12:18 PM
贗醫 正文 第七十九章 驛站裏的奇葩
楊澤騎馬出了瓜州,行出二十多裏,忽然想起來了,他拿的是兩份公文,一份是給魏侯的,可另一份卻是給京裏刑部的,給魏侯的公文自然是他送,可刑部的公文怎麼辦,難道也讓他送,京城離著瓜州可遠著呢!
他初進衙門沒多久,就遇到這種事,出城又急,又沒人向他解釋,結果現在弄得糊裏糊塗的,不知該怎麼辦才好,有心回城,可又出來這麼遠了,再回去不太好。
又行出七八裏,見前麵有座驛站,楊澤大喜,驛站不就是接待官員的麼,尤其是信使在送公文的時候都要住在驛站的,雖此時天色不晚,用不著住宿,但吃頓飯,打聽個事兒,總還是可以的。
來到驛站門口,楊澤甩鐙離鞍,下了座騎,衝著門口的一個老兵道:“這位老丈,麻煩你給我的座騎喂些草料,你這裏管飯吧?”
此處驛站人少,那老兵閑著沒事兒,正坐在門口看風景呢,見楊澤過來,他道:“叫什麼老丈,我老人家有那麼老麼,你要想叫得好聽,為什麼要叫我老丈,不如幹脆叫我老丈人,這樣才好!”這老兵挺有意思,都自稱老人家了,卻還不服老,不喜歡別人叫他老丈。
楊澤一笑,道:“不老不老,年輕得很,這位大哥,能幫我喂下馬麼,還有我想在這兒打尖,簡單吃點兒!”
老兵卻一指前麵,道:“那邊有小鎮,你要想吃喝,去鎮上吧,我們這裏是驛站,又不是客店!”坐在門口,屁股不動地方兒,一副愛理不理的樣子,估計這年頭公務員都這樣吧,驛卒也算是公務員的!
楊澤笑道:“我是從瓜州來的,要去林州給魏侯送公文,在驛站吃喝,還算合規矩吧!”
老兵將信將疑地看了他一眼,見楊澤穿的衣服雖然料子不錯,一看就是有錢人家的子弟,但卻不是官服,他頗有懷疑地道:“那你把公文拿出來看看,如果真是送去林州的,那我就給你準備飯菜,還有幫你喂馬!”
楊澤從包袱裏取出公文,當然公文不可能拆開給老兵看的,隻是讓他看了看信封,主要是看封口那裏的印信!
老兵看完後,哦了聲,道:“那你進來吧!”他這才懶洋洋地站起身,一邊牽馬,一邊道:“最近像你這種的富家子弟,冒充官差的人特別多,現在店裏還住著一個呢,脾氣又大,難伺候得很,你可別像他那樣。對了,你要不要住宿啊,是幾品官?我們這裏對官員是不收錢的,但如果沒品級,那就要收錢了!”
楊澤道:“我算是從九品吧,我是瓜州醫所裏的醫生。”事實上,他還不算是真正的從九品,但反正這裏也沒有人追究,隨便說說也就是了。
老兵回過頭來,看了他一眼,奇道:“你是正經的從九品?不是流外官啊?還真看不出,這麼小小的年紀,就有官職在身了!”態度好了不少,畢竟從九品的小官,也是官啊,他隻是一個驛卒罷了。
楊澤嘿嘿一笑,點了點頭,卻也沒再解釋什麼,萬一這老兵管他要官印看看,他上哪找去啊!
老兵歎了口氣,道:“沒本事是不重要,重要的是得有個好爹啊!”搖著頭,把馬牽入馬圈,添草料去了。
楊澤看了眼這驛站,不但很小,還破破爛爛的,隻有一個正堂,兩側有幾間客房,客房的門都開著,裏麵沒有人,隻是在正堂裏有個老婦,看樣子是那老兵的妻子,正在擺碗筷呢,估計是要吃飯了。
楊澤走進屋,笑道:“老……這位大嫂,這是要吃飯啊,有我的那份麼?”
老婦抬頭看向楊澤,臉上露出驚訝的表情,一個不到二十歲的少年,管一個六十多歲的老婦叫大嫂,這個未免確實是有些不對勁兒,但老婦也沒計較什麼,她不知楊澤的身份,不知該怎麼招呼,隻是先搖了搖頭,之後又趕緊點頭,急急忙忙向後麵走去。
楊澤聳了聳肩,他不知老婦幹什麼去了,屋裏又沒別人,隻好坐到了桌子旁,看著桌子上的飯菜。很簡單的飯菜,煮白菜、煮豆芽、煮雞毛菜,還有一盆糙米飯,菜裏半點兒油星兒不見,看來驛卒的生活實在不怎麼樣。
那老兵從馬圈出來,去了後麵,他大聲說話,好像是讓老婦再做個菜端上去,老兩口嘀嘀咕咕的說話,楊澤聽不太清楚。
就在這時,一個衣著華麗,大概二十出頭的年輕人,從後麵走了出來,一邊走還一邊係腰帶,似乎是剛上完茅廁。這年輕人進了屋子,看到楊澤後,問道:“你也是來這驛站蹭飯的?”
“也?蹭飯?”楊澤搖了搖頭,道:“我無需蹭飯,按朝廷規定,我可以在這裏白吃白喝!”
“白吃白喝不就是蹭飯麼!”年輕人理所當然地道,自顧自地坐了下來,兩隻手在衣服上擦了擦。
楊澤感覺有點兒惡心,這人看樣子是剛從茅房裏出來,可卻不洗手,直接坐到飯桌子前,他這個樣子,別人還怎麼和他同桌啊,惡心都惡心不過來。
這年輕人忽然間冒出句話來:“你是誰的兒子?”
楊澤的臉色刷地就變了,有這麼問話的麼,第一次見麵,問這種話,是找抽呢吧!
“別看這驛站破爛,可也不是誰都能來的!”年輕人很得意地道:“得有身份的人才能進這裏吃飯!看你的樣子也是個富家子弟,家裏可有人當官?”
楊澤恍然大悟,弄了半天,這是個勢利眼,想打聽自己是不是官家子弟,看來剛才那句你爹是誰,並非是罵人找抽,而是他就這麼想的,這人有點二楞子的性格!
楊澤指了指後麵,道:“裏麵的人,我管他們叫大哥大嫂!”頓了頓,又問道:“那你爹是誰呢?”
這年輕人臉上頓時露出驕傲的神色,道:“我爹是誰這個你不用知道,但我叔叔是誰,想必你一定知道,你可知郎將是多大的官?”
就在這時,裏麵走出了老婦,她端來一大碗菜,放在桌子上,是一碗白菜煮肉,白菜看樣子是事先做好的,回下鍋,裏麵加上了些肉片,肉片切得很薄,也不是太多,但好歹這也算是一道葷菜了。
老兵衝楊澤道:“咱們這驛站太靠近鎮子了,鎮子上的館子多的是,又離得瓜州城太近,不管是來的,還是去的,都很少在咱們這裏歇腳,所以供應方麵就差了些,估計等我這個老驛卒死了,這個驛站也就得被裁撤了!”
楊澤道:“驛站哪會隨便裁撤,老哥哥你想得多了!”
老兵歎了口氣,道:“但願如此吧,能不裁撤,總是好的!”他指了指那碗白菜煮肉,道:“這是專門給小官人做的,按著朝廷定下的規矩,你得吃肉才成!”
“嘿,這話怎麼說的,啥叫他得吃肉才成?那我呢!”那年輕人急了,兩隻眼睛立了起來。
老兵瞥了他一眼,似乎很看不上這個年輕人,他道:“按著朝廷的規矩,你無品無階,隻能算是官員家屬,在我這驛站裏吃喝,是要付錢的。我是看在你沒帶錢的份上,所以才讓你和我們老兩口一起吃,有的吃就不錯了,還想吃肉,這麼個挑法兒,你怎麼不去鎮上,很近的!”
年輕人滿臉通紅,氣急敗壞地道:“我不是錢袋被偷了麼,要不然誰來你這破地方,你請我來我都不來!”
楊澤一樂,剛才這位上茅房不洗手的奇葩還說,來驛站蹭飯是種有身份的象征,這怎麼才一轉眼的功夫,就說自己錢丟了,變得也太快了吧!
楊澤笑道:“好了好了,咱們吃飯吧,食不言寢不語,咱們大家安靜地吃飯吧!”他把那碗白菜煮肉往前推了推,那意思是大家一起吃吧!
老兵夫婦都挺煩這個年輕人的,驛站雖小,來往的人也不多,可年頭久了,他們夫婦見過的人自也不少,什麼樣的人都見過,早就清楚越是有本事的人,越是低調,而越是沒出息的,越是叫的歡,用老百姓的話講就是咋呼鳥沒肉吃,所以他們也不怕得罪這個年輕人,看他的作派就不會是個有出息的,窮咋呼而已。
老兵夫婦一起坐了下來,他們見楊澤和氣,也就不和他客氣,老兵提起筷子,就去挾肉吃,可還沒等他把肉挾起嘴裏,那年輕人又咋呼起來了!
砰地一拍桌子,年輕人叫道:“好啊,不是按規定來麼,那按朝廷的規定,驛卒怎麼能和官員一桌同食?”
楊澤隻感膩味,這年輕人是頭回出門麼,怎麼如此的不通世事,又想蹭飯,又要挑別人的不是,沒吃飯呢,就撐著了?他道:“這位老兄,能不能消停點兒啊,吃完飯了,該幹嘛就幹嘛去,大家都很忙的!”
年輕人大怒,道:“你們是一夥的,膽敢輕視我,你們知道我叔叔是誰嗎?”
他剛喊完這句話,就聽門外響起一陣急促的馬蹄聲,一匹快馬到了門外!馬上騎士並不下來,而是叫道:“驛卒,可看到……師父,可想煞小徒了!”
來者不是別人,正是死皮賴臉非要拜楊澤為師的付丙榮。驛站大門開著,又沒多大的地方,他在門外就看到了坐在屋裏的楊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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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3-6 12:19 PM
贗醫 正文 第八十章 都是雞毛惹的禍
付丙榮跳下馬來,飛奔入屋,叫道:“師父,你去林州怎麼不叫上小徒,小徒好隨行伺候你啊!”
楊澤奇道:“你怎麼來了?是解兄叫你來的?”
付丙榮點頭道:“是啊,舅舅告知小徒,說師父你要去林州,小徒聽了之後,趕緊跟來,深怕追不上師父,不能膝下承歡,孝順師父,實為不孝之徒也,心中甚愧……”
“你可行了吧,我身上都起雞皮疙瘩了!”楊澤趕緊阻止他的馬屁,這馬屁拍得有點過重了,他都受不了了!
付丙榮一屁股坐到了凳子上,看了眼桌上的菜,道:“不錯,都是清淡的,正好清清腸胃,白菜好啊,去火!”他提起筷子,就挾了塊白菜,放進嘴裏大嚼,一點兒都不見外,但他拿的筷子是那個年輕人的!
那年輕人大怒,他前後兩次和楊澤說他的叔叔是誰,可到底是誰卻總被人打斷,始終沒說出來,現在可好,連筷子都被人搶了,就算是白菜幫子,他都沒的吃了!
年輕人簡直可以用怒吼的聲音,叫道:“你們知道我師父是誰嗎……不不,是你們知道我叔叔是誰嗎?”
付丙榮嚇了一跳,這年輕人挺愣的,可他也不是什麼機靈人,也是二愣子。他轉頭看向楊澤,問道:“師父,他不會是你侄子吧?長得和你可不像!”
楊澤連忙搖頭,這玩笑可別亂開,萬一他叔叔真是個人物,那豈不是要得罪人了,沒必要得罪人啊!雖然心裏膩味,可他仍是保持禮貌,很客氣地問道:“敢問公子的叔叔是哪位?”
年輕人臉上肌肉抽動,楊澤不問,他總想說,可現在問了,他卻反而不說了。他看到了楊澤包袱裏露出的公文一角,心中有氣,飯也不吃了,他道:“你們是去林州的,是吧,還是送公文的是吧?好,等到了林州,你們就知道我叔叔是誰了!”說完之話,轉身離開,從馬圈裏牽出自己的座騎,出了驛站,轉眼就不見了身影。
楊澤對老兵道:“這人到底是誰,他有個叔叔很了不起嗎?”
老兵道:“這人好像是姓譚,他叔叔是個郎將吧,到底是誰,我也搞不清楚,反正林州來的人脾氣都大,這個更是大得離譜兒!”
楊澤哈地一聲,心想:“不會是譚鬆鶴吧?他怎麼會有這麼個侄子,可真不像是叔侄倆!”
付丙榮忽道:“這人吃錯藥了吧?”
楊澤歎了口氣,道:“也許吧,不過那藥可不是我給他開的!”
不再理會那年輕人,他問付丙榮,公文該怎麼個呈交法,送去京裏的公文也是要他送去麼。付丙榮笑著告訴楊澤,解文秀就怕楊澤不懂規矩,所以才讓他趕出來相陪的,送去京裏的公文,要加蓋魏侯的大印才行,並由魏侯派人送去,逐級上呈,這才是朝廷定下的規矩。
兩人吃罷了飯,臨走之時,楊澤給了老兵一貫錢,權當飯錢。老兵大喜過望,連聲說太多了,而且楊澤在驛站裏吃飯,是不用給錢的,感激之餘,老夫婦兩個一直送楊澤出了大門,這等有錢的豪客,老兵當了半輩子的驛卒,還是頭一回遇見!
楊澤和付丙榮出了驛站,快馬加鞭,向林州疾馳,一路急趕,待到了林州時,已然夜半,城門早關,他倆沒去客店投宿,而是在護城河外找了塊幹地,囫圇睡了一覺。
第二天城門一開,兩人立即進城,打聽到了侯府所在地,便即趕去。待到了侯爵府,就見大門之外的拴馬樁上,一溜的戰馬,把栓馬樁全給占了,一個空位都沒有。
楊澤道:“怎麼搞的,這大清早的怎麼就這麼多人求見魏侯!”
付丙榮也道:“真夠勤快的,不過怎麼隻有馬,不見人呢,都在門房裏等著呢?”
楊澤也沒多想,沒地方栓馬,那就讓付丙榮在外麵看著就行了,由他送公文進去。把韁繩扔給付丙榮,楊澤提著包袱,就要進侯府大門。
侯爵府大門外麵沒人站著,可門裏卻有人站著呢,一個校尉打扮的人見到楊澤上了台階,他嗷地一嗓子,喝道:“幹什麼的,下去下去,這裏是隨便啥人都能來的麼!”
楊澤沒穿公服,隻是比較體麵的百姓衣服,手中又沒拿名帖,侯爵府裏的人往下趕他也正常,這畢竟是個等級森嚴的社會,最講究的就是上下尊卑,普通小老百姓想見侯爵,這個就算是在戲文裏,也不會出現的。
楊澤道:“我是送公文的,緊急公文,從瓜州來的!”
一聽是緊急公文,這校尉不敢怠慢,忙道:“請將公文拿來,我馬上送進去!”
楊澤從包袱裏取出公文,就想遞過去,嘴裏說道:“在下是瓜州楊澤,這位將軍在見到魏侯時……”
校尉的臉色卻忽然沉了出來,也不著急了,不等楊澤把話說完,便哼道:“這並非是緊急公文,你小小年紀說話便這麼不靠譜兒,實在不該,去後麵排隊去!”他指向那一溜栓馬樁。
楊澤奇道:“這怎麼不是緊急公文了?我可是連夜從瓜州趕來的,要見魏侯,你和魏侯一說……”
校尉卻不耐煩地擺了擺手,道:“這上麵沒粘雞毛,自然不是緊急公文。我哪能見到侯爺,還替你一說,你吃錯藥了吧你,去後麵排隊去!”
楊澤恍然大悟,他想起來了,當初他給父母寫信時,解文秀便讓他在信封上麵粘雞毛,看來這雞毛很重要的,可他來之前,韓盤是把公文寫好的,卻沒有往信封上麵粘雞毛,結果現在就是——都是雞毛惹的禍。
“這兩份公文真的很緊急,一份是給魏侯的,一份要送去京裏刑部的,是個大案子,鍾大疤你知道麼,就是關於……”楊澤好言好語地解釋,不但解釋,還掏出錢袋來,打算給這校尉點跑腿錢。
可這校尉卻很不好說話,估計是這種事情見多了,所以也就不當回事兒了。他仍舊不等楊澤把話說完,把眼睛一瞪,喝道:“來這裏的人,哪個不是有急事,哪個的事不重要?就你著急,去去去,後麵排隊去,你得讓我說幾次!”
楊澤無法,真是閻王好見,小鬼難當,讓排隊就排隊吧,反正隻要今天能見著魏侯就成,也不必和這校尉一般見識。
他退下台階,看向付丙榮,笑了笑,頗有些尷尬地道:“這侯爵府還真不好進啊!”
付丙榮卻一點都不尷尬,竟然沒心沒肺地道:“果然是侯爵府啊,真沒讓小徒我失望!”
“難不成你希望我進不去!”楊澤又好氣又好笑,這位男生女相的大少爺,思維還真是和正常人不一樣。
付丙榮忙道:“沒沒,小徒怎麼會有這種想法兒,師父可不要誤會。要不咱們找個地兒先把飯吃了?”
楊澤回頭看了眼大門,道:“反正這裏沒有人排隊,不如咱們先等等,待回叫人了,咱們便進去,你去買點吃食來,咱們就在門口將就一下吧!”他伸手接過馬韁。
付丙榮答應一聲,轉身去街上找小食店去了。
栓馬樁都被占了,楊澤無處栓馬,他抓著韁繩,走到大門口,坐到了最下麵的台階上,等著裏麵叫人。
楊澤剛坐下,忽然大街的拐角處,走來一大群的人,這些人都穿著軍服,雖然等級都不高,但最小的也佩戴著隊正的標誌,他們像是剛吃完飯的樣子,一邊走一邊打著飽嗝兒,說說笑笑,往侯爵府大門走來。
其中一個隊正忽然看到了坐在台階上的楊澤,他叫道:“怎麼回事兒,還有人插隊呢?這還真是稀奇了!”
楊澤聽到叫聲,扭頭看去,心想:“這裏也沒隊啊,沒人排隊,何來插隊一說?”他站起了身,看著這些軍官。
軍官們大步過來,衝楊澤瞪眼道:“懂不懂規矩,怎麼膽敢插隊,你頭一回來侯府嗎?”
楊澤點了點頭,道:“是啊,我是頭一回來侯府,不知這裏有什麼規矩,還望各位仁兄告之!”
先前說話的那隊正一指那溜栓馬樁,道:“這就是規矩,誰先來誰後來的,這不是很清楚嗎?你是跟哪位將主的?”
楊澤道:“我沒跟哪個將主,我是從瓜州來的,是來送緊急公文的!”
軍官們一起笑了起來,他們哪個不是來送緊急公文的,就算沒有緊急公文,也要號稱非常緊急,否則想進這侯爵府,那可有得等了。
就在這時,侯爵府裏傳出一聲大響,聽響聲竟像是炮聲。門外的軍官們聽了,立即不再說話,很有規矩地,在大門外站成了一排,而站排的順序竟就是栓馬樁的順序,一點都沒有搞差!
楊澤嚇了一跳,心想:“這年頭就有大炮了?可放炮怎麼在城裏!”他趕緊問邊的一個軍官,道:“那是炮聲吧?聽聲音怎麼是從侯府裏傳出來的?”
那軍官道:“是號炮啊,魏侯點將了!你快站到後麵去,排隊排隊!”
楊澤無法,隻好站到了隊伍的最後麵,心中暗道:“這侯爵府的規矩也特大了些,縣老爺有升堂,他竟玩點將,點將之前,竟然還放號炮,那號炮到底長什麼樣兒啊?”
剛排好隊,付丙榮就回來了,手裏端著兩個大碗,手腕上還掛著個荷葉包,他跑到楊澤的跟前,道:“師父,早點到了,快趁熱吃了吧,這碗待會還得還回去呢!”
楊澤見是碗小米粥,噴香的,荷葉包裏裝的是肉包子,熱氣騰騰,他肚子餓得緊了,接過了粥和肉包子,付丙榮找了兩塊磚頭,他倆坐到磚頭上便開始吃了起來,小米粥很香,他倆稀裏呼嚕地喝得聲很大,肉包子更嚼得吧唧吧唧的。
前麵排隊的軍官全都回頭看向他倆,心中都想:“這倆人是哪兒來的啊,幹嘛的呀,這也太沒規矩了,知不知道侯爵府門口啊!”
可軍官們雖然腹誹,卻沒有一個人出聲,隻看了他們幾眼,便又回過頭去,乖乖地站隊。
正當楊澤和付丙榮吃得正香甜之時,有人騎著快馬來到,馬上之人竟是先前在驛站裏見到的那個丟了錢袋的年輕人。
這年輕人卻是很像懂規矩的樣子,直接把馬停到了最後麵的栓馬樁上,沒等他跳下馬,就看到了楊澤,他哈地一聲,道:“你們竟比我先到!”瞪了楊澤一眼,跳下馬,也不栓馬,把馬韁一扔,大步便向門口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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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3-6 12:21 PM
贗醫 正文 第八十一章 坐牢
楊澤趕緊叫道:“喂,要排隊的!”總算不是最後一個了,他也可以讓別人排隊了,插隊是不好的!
年輕人回頭哼了聲,卻不理會楊澤,他剛走到大門口,裏麵那個校尉便出來了,喝道:“剛才是誰在外麵喧嘩?咦,譚正文,你怎麼來了,是來見你叔叔譚將軍的,不會又是來借錢的吧?”
年輕人名叫譚正文,是譚鬆鶴的親侄子,譚正文為人極愛占小便宜,雖家裏不富裕,可特別能裝有錢人,特別愛顯擺,這是與生俱來的毛病,很難改掉,並且極愛吹噓自誇,不認識他的人最開始往往能被他給唬住,被唬得直借他錢,當然認識久了知道他是啥人了,他也就唬不住人了。
守門的校尉自然認識譚正文這麼個活寶,而且深知他的為人,一看他來,便以為他是來找譚鬆鶴借錢的。
譚正文大感沒有麵子,就算知道他是來借錢的,也不能當著這麼多人的麵說出來啊,本公子可是體麵人。他鄭重地點了點頭,道:“不錯,我正是來找叔叔借錢的,不知我叔叔在沒在裏麵?”
“當然在裏麵,不過你要見他,得等侯爺點完將才行。”守門的校尉笑了笑,又道:“我就知道你又是來借錢的,你怎麼總管你叔叔借錢啊?”
譚正文咳嗽一聲,臉上現出鄭重的表情,道:“我去了一趟瓜州,今天剛回來,這不就立即來找我叔叔了麼,不瞞你說,我在瓜州尋了個差事,隻要運作成功,差不多就要去當瓜州的司法功曹了!”
校尉大吃一驚,道:“你要去瓜州當司法功曹?那可不是個小官啊,看來你是要發達了啊!”
遠處的楊澤一直看著譚正文,譚正文和校尉說話又沒壓低聲音,他自然就聽到了,聽到譚正文說要去當瓜州的司法功曹,他大吃一驚,這個職業已經內定為解文秀了,怎麼竟變成這個小子了,這消息自己怎麼會不知道!
譚正文卻道:“還得看運作得怎麼樣,隻要運作到位,大發達說不上,小發達卻是肯定的了,現在的關鍵就是運作得需要錢。對了,要不然你借我二十貫如何?咱們九出十三歸,一年之後還清,你看如何。你是知道我的,我這個人向來說話算話,從不賴帳,我拿瓜州司法功曹的大印給你做擔保!”
校尉本來還挺羨慕他的,可一聽借錢,立即就醒悟了,他哈地一聲,笑道:“差點兒上了你的惡當,竟然是想管我借錢,你說一年之後還我,可二年也是一年之後,十年也是一年之後,一百年也是,你豈不是永遠不用還了!我看啊,你說的什麼司法功曹,我看又是吹牛吧!”
熟人是不好唬弄的,譚正文幹笑幾聲,不再談借錢,轉移話題,忽地一指後麵的楊澤,道:“那個人不守規矩,竟然在點將時又吃又喝的,這事你管不管,你要是不管的話,我等會兒見著我叔叔,讓我叔叔管!”
校尉吃了一驚,順著他手指的方位,看到了楊澤,果然見楊澤和付丙榮兩個人,每人手裏端著一個大碗,正往這邊看呢,明顯是剛才在吃東西啊!
校尉大怒,繞過譚正文,大步向楊澤走來,用手一指,喝道:“你們懂不懂規矩,怎麼可以在這裏吃喝,你們在排隊等著侯爺召見呢,可有半分尊重之意!”
那些軍官們盡都撇嘴,可誰也不敢說話,想必侯爵府門前確實有大規矩,在排隊時嚴禁喧嘩。
付丙榮站起了身,他哪見過這種陣式,見校尉氣勢洶洶地過來,很有點發怵,苦著臉對楊澤道:“師父,這回可糟了,咋辦啊?他會不會打咱們?”
楊澤把最後一口粥喝了下去,擦了把嘴,道:“該咋辦就咋辦,頂多也就是涼拌,不過,要打也是打你,這府裏我可是有熟人的!”
“別著呀,師父,打徒弟的臉,就是打師父的臉,你丟不起這個人……”付丙榮雖有捉生將的位份,而且極擅長箭術,可膽子卻不大,見校尉過來,竟然閃身躲到了楊澤的身後。
楊澤把手裏的粥碗往付丙榮的懷裏一塞,轉身對那校尉道:“正是因為懂規矩,所以才在這裏吃東西,這是對侯爺最大的尊重。”
校尉一愣,頓住腳步,他倒是頭一回見到楊澤這樣兒的,不守規矩也就罷了,竟然還振振有詞,他嘴皮子上的功夫不行,嘴巴張了張,怒道:“胡說八道,你坐在磚頭上喝粥,怎麼會是對侯爺的尊重,還是最大的尊重,我看你在狡辯!”
這校尉喊叫的聲音很大,半條街都聽到了,侯爵府裏的人自然也聽到了,呼呼啦啦地竟然跑出了一隊甲士,這隊甲士見校尉正指手劃腳地叫嚷,立即趕了過來!
付丙榮臉都綠了,他道:“師,師父,要不然咱們說句軟話兒吧,好漢不吃眼前虧……”
楊澤卻不在乎,哼了聲,對那校尉道:“我是不是在狡辯,用不著你咋咋呼呼的亂叫,你要是有種,咱們就去找侯爺評評理,侯爺現在不是在點將麼,咱們就去堂上見他!”
“好,找侯爺就找侯……”校尉怒火萬丈,伸手就來拉楊澤,如果這裏不是侯爵府的大門外,他就不是拉人,而是直接揮拳痛毆了。
可衝出來的甲士,卻有人明白事兒,旁觀者清,隻要脾氣不是太急躁的,都不會上楊澤的當。一個甲士小聲道:“校尉,莫要上了這小子的當,你帶他去見侯爺,他不就不用排隊了麼!”
校尉一怔,忽地轉過神兒來,他鬆開楊澤的袖子,哈了聲,道:“對啊,差點兒上了你這個小無賴的惡當!好你個小兔崽子,竟然下套兒套你家爺爺!”
“小兔崽子罵誰呢?”楊澤瞪起眼睛喝道!
“小兔崽子罵你呢!”校尉立即回嘴道!
校尉身後的甲士們一起咧嘴,有沒有搞錯,怎麼非要上當麼!
“爺爺套誰?”楊澤不給校尉半點思考的時間,緊接著又問,問得其快無比!
“爺爺套我……你個混蛋……”校尉脾氣是暴,性子也急,可終究不是傻瓜,話一出口,他就反應過來,連著先前那句小兔崽子,他總算明白自己把自己給罵了!
甲士們一擁而上,想抓住楊澤,見過囂張的,沒見過這麼囂張的,竟然敢在侯爵府問口罵校尉,當爺兒們都是吃素的嗎!
大門口那邊,譚正文看得這個高興啊,心中暗喜:“小子,秀才遇到兵,這回我讓你有理說不清,何況你還沒理!”他心中得意,進了大門,沒敢走正道,順著牆邊一溜,去側房等叔叔譚鬆鶴出來。
楊澤退後一步,道:“君子動口不動手,有話好說!”他也有點兒冒汗了,以前隻是聽說當兵的不講理,這回親身領教了,果然是不講理啊,當然他自己也沒啥理,當兵的更不需要和他講了!
兩個甲士衝上前,把楊澤的架了起來,順著圍牆,就往後麵拖。付丙榮見狀,叫道:“大門在哪邊呢,不是要去見侯爺麼!”
那校尉喝道:“就憑你們也想見侯爺,知道不要臉三個字兒咋寫麼,再敢囉嗦,把你也抓了!”他帶著甲士,架著楊澤,轉過街解,繼續往後麵走,轉過牆角,到了一處小門,把楊澤架了進去。
那校尉道:“讓你排隊時吃吃喝喝,這回大爺讓你吃牢飯,讓你吃個夠!”
付丙榮茫然不知所措,跟在後麵,小門他是進不去的,被甲士推開,他隻好站在門口,好不容易憋出一句,叫道:“師父,你要是坐了牢,要我給你送牢飯嗎?”
楊澤回頭道:“中午給我送點兒羊肉泡饃來,那玩意吃著熱乎,估計牢裏得挺陰冷的……”
校尉和甲士哭笑不得,竟然碰上這麼沒心沒肺的,要坐牢了,還想著中午吃什麼!
那校尉氣道:“是故意的吧你,貧嘴貧舌的,別以為你是來辦事的就能馬上放了你,你這樣的以前我也見過,關上半個月都是輕的,到時軍棍伺候,殺威棒一落屁股,讓你屁股變肉饃!”
楊澤笑道:“要不然咱們打個賭,我賭今天日落之前,你得給我磕三個頭,要是你不給我磕,就換我給你磕,怎麼樣?”
那校尉大怒,道:“誰稀罕你給大爺磕頭,進去吧你!”在後麵使勁兒推了楊澤一把。
此時已經來到侯爵府的地牢大門前,看守大牢的士卒見押來一個人,並不多問什麼,打開牢門,找了間牢房,就把楊澤推了進牢裏,嘩啦聲中,關門落鎖。
這地牢是專門關犯事兒官員和兵將的,能被關在這裏的都是當官的,普通百姓想關在這裏還不行呢,侯爵府裏沒別的牢房,所以楊澤隻能被關在這裏。
大牢裏麵,每個牢房裏都有一盞小燈,雖然燈光昏暗,但還是能看清東西的。楊澤剛從外麵進來,眼睛有點不適合,他閉上眼睛,待了片刻,這才睜開,看清了牢裏的景像。
侯爵府的大牢設施相當不錯,竟然還有熏香驅臭,有十來間牢房,每個牢房裏都有床有桌,床上被褥齊全,甚至桌上還有筆墨紙硯。
楊澤心想:“看來這裏是高級牢房,專門關官員的地方。”他左右張望了下,見每間牢房都是單間,他旁邊的牢房裏關著一人,對麵的牢房裏也關著一人,其餘的牢房便都是空著的了,也就是說,整個大牢裏,算上他隻有三個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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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3-6 12:21 PM
贗醫 正文 第八十二章 獄友
對麵牢房裏的那人躺在床上,背對著楊澤,楊澤看不清他的相貌,而旁邊牢房裏的那人卻是位武將,滿臉的大胡子,胡子有黑白相間,亂糟糟的很長很髒,估計年紀怎麼著也得五十往上了。
讓人奇怪的是這位武將模樣的人,竟然在牢房裏,還穿著全套的甲胄,伸著兩腿坐在床上,鐵盔放在一邊,正瞪著兩隻牛眼,看著楊澤。
楊澤也不示弱,反瞪回去,道:“為何如此看我,我又不認得你!”
“你不看我,怎知我看你?”武將卻反問道,說著話,他艱難地站起身,來到柵欄邊上,又艱難地坐下,隔著柵欄問道:“你是幹嘛的,怎麼被關到這裏來了?”
楊澤也在柵欄邊上坐下,道:“一場誤會罷了,估計一會兒就能把我放出去。”
“什麼誤會,說來聽聽!”這武將聲音宏亮,雖不是有意扯嗓子大聲說話,可聲音還是很大,滿牢房裏都能聽到,對麵牢房裏躺著的那人,身子動了動,但仍舊沒有轉過身來。
楊澤道:“我在侯府門外排隊等著見侯爺時,忍不住饑餓,吃了點東西,結果就被抓進來了!”
武將哦了聲,並沒有什麼驚駭的表情,絲毫不認為因為這種事兒被抓進來,是一件多麼小題大做的奇葩事兒,反而點了點頭,道:“如在行軍打仗時,你這罪可大了,這是犯了軍規,要砍頭的,但如隻是在侯府外,那也就頂多打一百殺威棒吧,隻要你能挺得住,估計打不死的。”
楊澤大吃一驚,叫道:“一百殺威棒?打死了不奇怪,打不死才奇怪吧!”
武將嘿了聲,道:“這算啥,估計今天侯爺點將之後,就要提我出去了,按照軍法,估計得打我三百軍棍,挨完了,我要是還能活著,那你不就知道你挨了一百下之後,還能是死是活了麼!”
楊澤奇道:“三百軍棍,你犯了啥事兒,說來聽聽!”
武將搖了搖,想不說,可搖完頭之後,卻又點了點頭,道:“我犯的事兒,要說挨軍棍,不冤,可因為啥犯的這事兒,卻是冤得很了,說出來也好,免得心裏堵得慌。”
楊澤點頭道:“有啥事兒說出來,心裏能好受些,就不用成天鬱悶了!”
武將咦了聲,奇道:“你怎麼知道我這幾天特別的鬱悶?”
“你要是不鬱悶,你能見我進來就和我聊天麼?”楊澤笑了笑,又一指對麵那個躺著的人,道:“看人家的樣子,恐怕不見得會想聽你說自己的事兒吧!”
武將張大了嘴巴,看著楊澤,好半晌,他才道:“你倒是什麼都猜得到,我看你這輩子都沒法當斥候,就算當了斥候,早晚有一天也得被砍了腦袋!”
楊澤一愣,斥候?自己從沒想過要當斥候,再說就算當了,為啥一定會被砍腦袋呢?
武將看他發愣,感覺很舒服,臉上露出笑容,似乎他自己鬱悶得久了,所以看到別人鬱悶,所以很開心一樣。他道:“當斥候可是不容易的,必須要眼見為實,不能憑空想像,就算你能一次兩次的猜對了,又能如何?你不可能次次都猜對的,隻要你有一次猜錯了,那等著你的,就是砍腦袋了,就像我……”
說到這裏,武將臉色神色一黯,沒再往下說。
“原來你是一個斥候!”楊澤一拍手,道:“我知道了,你一定是去外麵打探消息,結果沒打探到,回來後胡說八道,亂猜一通,還猜錯了,結果就被關到這裏來了,怪不得穿著盔甲呢!”
武將很是尷尬,幹笑兩聲,道:“這你也猜得到,你猜事情可比我準多了!”
楊澤笑道:“不過,你還真是一朵奇葩,被關在牢裏,還穿著甲胄,你就不會脫下來,讓自己輕鬆輕鬆麼。你被關在牢裏,又穿著鐵甲,是很容易生病的,小心坐下病根,後半輩子受苦,那就真是有苦沒處叫了!”
“我年紀大了,估計這次犯的事也沒有好果子吃,一通軍棍下去,不死也殘,這身盔甲以後想穿也沒的穿了!”武將歎了口氣,輕輕摸著身上的鐵甲,臉上露出不舍的神色。
這時,對麵牢房裏那個躺著的人,慢慢坐起身,轉了過來,說道:“你們兩個,一對話癆,說了半天,也沒說到這逃兵是怎麼被關進來的,我聽著都替你們著急!如果要是換了我升堂,光你倆的羅嗦勁兒,就非得先打你們每人二十棍子不可!”
這人是文人打扮,雖然身上沒穿官服,可一看就是個當官的,而且是還是主事的官,要不然他也不會說升堂這種話,年紀和武將相仿,也在四十歲左右,留著長長的漂亮的胡子,就算是在坐牢,可胡子依舊整齊,不像武將那樣亂糟糟的,相貌也文靜,可說話的語氣卻挺嗆人,一開口就要打人棍子。
武將大喜,道:“你終於肯說話了,我一直以為你是啞巴呢!”
楊澤問道:“不知這位大人是在哪裏當官,可是這林州的官員,該當如何稱呼?學生是瓜州的醫生,名叫楊澤。”
他見這人沒穿官服,但一看就是當官的,忍不住問問,就算交個朋友也好,大家好歹也算是獄友一場。
這人搖頭道:“我可不是當官的,我叫吳有仁。你叫楊澤?這名字有點熟悉啊,好像聽誰說過!”隨即搖了搖頭,天下重名重姓的人多了,不見得會是眼前這個。
武將呸了聲,道:“又一個叫吳有仁的,這年頭咋這麼多叫吳有仁的!”他在牢裏和吳有仁待了幾天,可兩人始終沒有說過話,其實是他和吳有仁說話,吳有仁沒答理他。
楊澤轉頭問武將,道:“你不會也叫吳有仁吧?”
武將又呸了聲,大聲道:“我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我叫畢六十,你就我老畢就行了!”
楊澤奇道:“怎地叫六十?你不會是在你家兄弟裏麵,排第六十吧?是同族的兄弟?”如果不是畢氏家族排下來的這個數,而是他自己家裏的兄弟排隊,那畢老兄的爹也太厲害了些。
畢六十搖頭道:“是我爹在六十上時有的我,非常高興,所以便取了六十這個名,以示紀念。”頓了頓,又道:“我爹沒念過書,估計讓他取個別的名,他也取不出來,像狗剩,狗蛋這種名,我哥哥們都已經用過了!”
楊澤忍住不笑,道:“你爹能在六十歲上還有兒子生出來,已經讓人很佩服了。對了,你是為什麼被關進來的?”
畢六十歎了口氣,沉默半晌,這才道:“我被侯爺派出去探查突覺那邊的情況,座騎受了傷,沒法騎了,隻好棄馬步行,可我腳上卻有舊疾,無論怎麼拚命趕,也沒法在規定的時間內趕回來,唉……”說罷,長歎一聲。
楊澤道:“回來後,你又胡編了個軍情,結果還被識破了,就被關到了這裏,對吧?”
畢六十搖了搖頭,道:“沒什麼軍情,突覺人並沒過界,隻是在邊界那裏有個小部落放牧,我估計錯了數目,把兩千人的部落說成是了三千,他們在邊界上待了六天,我給說成了十天,做為斥候,這可不是小事兒!”
楊澤卻道:“可也算不得大事,可能是你們侯爺治軍嚴謹,所以才把你抓起來吧!對了,你說腳上有舊疾,那是個什麼舊疾,我略通醫術,倒是可以給你看看!”
畢六十哈了聲,忽地笑了,道:“你懂醫術?你才多大的年紀,就感說自己懂醫術,多少胡子都白了的醫生,都不敢說自己懂醫術,你就敢這麼說,未免太能吹牛皮了!”
對麵牢房裏的那人歎了口氣,道:“世風日下,世風日下啊,現有的年輕人,越來越浮躁,越來越不知羞恥了,真是一代不如一代啊!”說完話,他又躺回到了床上,背過了身去。
兩人都不信楊澤會看醫,醫生可是越老越值錢的,而且越老越謙虛,就算是滿臉白胡子,也隻會自稱略通醫術,至於楊澤也敢自稱略通醫術,在他們眼裏,未免就有些可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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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3-6 12:24 PM
贗醫 正文 第八十三章 足跟痛
楊澤哼了聲,道:“瞧不起年輕人啊,年紀小就浮躁?年紀小就不知廉恥?這話說的好像你們沒年輕過似的,你倆要是生下來就胡子一大把,我就服你倆!”
畢六十呵呵笑道:“誰要是生下來就胡子一大把,非得被當成妖怪不可,還能活到這麼大麼!”
楊澤湊近柵欄,指了指畢六十的皮靴,道:“脫下來,讓我看看,別不好意思,有了病就得治病,不能拖的,越拖越大發,小病變大病,最後連治都沒法治了!”
畢六十道:“這有啥不好意思的,你敢看我就敢脫!”這話說得相當曖昧了,幸虧牢房裏沒別人,要不然非得被誤會了不可。
楊澤笑道:“光脫靴子就行了,褲子你可別脫啊,我怕被嚇著!”
“嚇著你不至於,熏死你倒是有可能!”畢六十哈哈大笑,把靴子脫了下來,扒去襪子,把兩隻腳伸過了柵欄,讓楊澤看病。
果然氣味濃厚,讓人有眩暈的感覺!
楊澤一捏鼻子,道:“要是你被敵兵包圍了,我看你也不用死拚了,隻需要把靴子一脫,臭腳丫子一亮,我看不管多少敵兵,都得被你熏暈,你直接就旗開得勝了!”
畢六十卻道:“誰說的!我告訴你,那些突覺人一年到頭不洗澡,他們的腳比我的臭一百倍,他們要是脫靴子,別說是人了,就算是馬都得被熏暈過去!”
對麵牢房裏那人哎呀叫了一聲,坐起身來,轉過頭看著畢六十,怒道:“這也太臭了,我在這裏都聞到了,你是想謀殺我不成?”
畢六十也怒了,他知道自己的腳臭,而且臭得厲害,可又不是他要脫靴子的,是楊澤非要讓他脫的!
畢六十大聲道:“你去草原上待一個月試試,你每天不脫靴子試試,你的腳要是能飄出香味兒來,我現在就撞死在這牢裏!”
那人聽了這話,便沒再在埋怨,隻是哼了聲,道:“看在你為國出力的份上,忍你這一次!”他坐在床上,看著楊澤,想看看這吹牛皮的少年,是怎麼個略通醫術的。
楊澤放下捂著鼻子的手,不管幹淨還是埋汰,伸手抓住了畢六十的腳,做為醫生,他是很有職業道德的,不管病人怎麼樣,該做的檢查,他都肯定會一絲不苟地做好的。
檢查之後,楊澤道:“你是足跟痛,對不對?”
畢六十嗯了聲,道:“對,腳跟疼,兩隻腳都疼。”
“是酸脹的痛法兒,還是針紮一樣的痛法兒?”楊澤先捏他的腳兩側,又再按腳底。
畢六十啊地一聲,噝地抽了口氣,道:“針紮一樣的疼法兒,你輕著點兒,這麼一按,我疼得厲害。”
楊澤聽他的呼痛,仔細地按壓他的雙腳,好半天,這才又道:“腳以前受過傷吧?”足跟痛往往和慢性勞損有關,看畢六十腳上的表症,差不多可以肯定,以前是受過傷,沒有及時治療,所以才會逐漸變成了足跟痛。
畢六十點頭道:“不錯,是受過傷,但當兵的哪有沒受過傷的,何況我也還是斥候。年輕時練習馬術,要在馬上跳上跳下,尤其是要在奔跑的馬上這麼個跳法,腳受過傷,不過也沒啥,都是前一天腳疼,後一天就能緩過來,所以也沒當回事,更沒看過醫生,直到上了年紀,才知是落下病根了。”
楊澤聽了畢六十的話,又根據他的症狀,心中已經明白,畢六十得到的是足跟痛這個病。
所謂足跟痛,是指主要表現為單側或雙側足跟或腳底部酸脹或針刺樣痛,步履困難。多因蹠筋膜創傷性炎症、跟腱周圍炎、跟骨滑囊炎、跟骨骨刺及跟骨下脂肪墊損傷引起,發病多與慢性勞損有關。
在楊澤到來的那個時代,足跟痛已然不隻是老年人常見的病痛了,很多年輕人也會得,尤其是那種成天坐辦公室的人,得這個毛病的更不能說少,比如說白領們上班是穿涼鞋,腳後跟部暴露在空調房裏,用中醫的話來講,就是容易受到寒邪的侵襲,等到下班以後又去逛街,各種玩樂等等,腳部沒能得到很好的休息,以至於腳跟長期受壓或者運動過度,更或者受了風寒,所以引起了足跟脂肪纖維墊無菌性炎症,最終誘發疼痛。
不過,這是非常專業的描述了,醫生明白就成,病人無須明白,隻要知道如何治療,也就可以了。
楊澤給畢六十做完了檢查,心想:“可惜這年頭沒法照X光,要不然就能更全麵的了解他的病因了,別小看足跟痛這種病,要治起來,症狀不同,方法可也不同。”
看著楊澤沉思的模樣,畢六十收回了腳,他其實也挺不好意思的,不管楊澤懂不懂醫術,人家能看他的臭腳丫子,還沒露出惡心的表情,就已經很給麵子了,就算他自己的老婆,都做不到這點,人家楊澤能做到了,懂不懂醫術不要緊,光這份耐心,就比不少名醫都強了!
畢六十安慰楊澤道:“你年紀還小,如果對醫術方麵有興趣,拜個名師,好好學一學,說不定以後也能成個名醫,我就認識不少名醫……”頓了頓,又道:“雖然他們誰也看不好我這毛病,可天下那麼多人,也不是誰都能得這種病的呀……”
楊澤抬起頭,詫異地看了畢六十一眼,道:“我哪有不會看這種病了,隻是治這種病的方法太多,我在想適合你的方法是哪個!”
“什麼,你能治這種病?開什麼玩笑,難道你比名醫還名醫?”畢六十大聲道,他本意是想安慰一下楊澤,沒成想一句安慰的話出口,卻讓楊澤的牛皮吹得更大了!
對麵牢房裏的那人嘿了聲,道:“真是坐了次牢,什麼人都見識到了!你這小子要是我的子侄,光憑這份厚臉皮,吹牛吹得如此邪乎,事到臨頭還不改口的臭毛病,我非一頓板子下去,抽得你股開花不可!”
楊澤看了看對麵牢房裏的那人,又看了看畢六十,奇道:“你們怎麼都說我不懂醫術,真是奇哉怪也,難道你們林州人,從來沒聽過我的名頭?我再說一次,我叫楊澤!”
他治好了魏侯的長子魏征,這可是大事兒,林州早就應該傳遍了才對,怎麼還會有人不知道他呢,他這個名人做得也未免有點兒失敗了!
很不給麵子地,畢六十搖頭道:“沒聽說過,別說羊澤了,我連牛澤都沒聽說過!”
對麵牢房裏那人卻道:“楊澤?這個名字好像聽誰說起過……”可到底聽誰說過,他卻想不起來了,自然也沒法給楊大名醫麵子!
“你都會啥治這病的方法,說來聽聽。沒事,說錯了也不丟人,因為我不懂醫術,所以估計你咋說,我都是不明白,也沒法笑話你!”畢六十很體貼地道。
“那我就說個讓你明白的!”楊澤哼了聲,道:“聽清楚了,你雙手扣在腦後站立,然後蹲下,立刻再起來,如此為一次。每天做兩百次,不要一口氣做完,要分兩回進行。這個簡單吧,能聽懂吧?隻是這個法子見效不快,要三個月才能見效,簡單是簡單,但對你的症狀來說,算不上最好的法子!”
畢六十一愣,這方子簡單到極點了,就算他不懂醫術,可也能聽明白,張了張嘴,愣了片刻,他才道:“這是啥法子?咋以前沒聽說過,沒有哪個醫生告訴過我這個法子啊,能好使嗎?”
說著話,他竟然真的站起身,就在牢房裏,按著楊澤說的方法,開始一站一蹲起來。
楊澤心想:“以前你當然沒有聽說過,你要想聽說這法子,至少得在一千年以後,就怕你沒命活那麼長!”
畢六十又站又蹲地,足足做了一百次,一邊做一邊數數,做完之後,他道:“也沒啥效果啊,你這法子不好使!”
楊澤呸了聲,道:“我不是說了麼,要三個月以後才會見效,你要是剛做就能有效果,那你不是人,你是神仙了,比神仙還神仙,簡直就是妖怪的體質,可妖怪能得你這病麼!”
畢六十臉露失望之色,道:“果然還是假的,你這人可真是無聊,坐牢就坐牢唄,可閑著沒事兒,也別拿這個消遣我啊!”他到底不信楊澤懂醫術,會治病。
楊澤又是好氣又是好笑,不過還好,這畢六十脾氣不錯,要是真的認為自己在消遣他,抱以老拳是不可能的,畢竟隔著柵欄呢,可隔著柵欄衝自己吐口水,倒是極有可能的!
楊澤搖了搖頭,道:“不是告訴你見效慢了麼,你得堅持做才有效果,哪能這麼心急。”
“三個月還算慢啊!不吃藥,隻這麼站站蹲蹲的,三個月還算慢?我說楊小兄弟啊,你就別吹牛了,我跟你說,要比吹牛,你不見的能比得過我這大頭兵的!”畢六十又坐到了楊澤的對麵,搖了搖頭。
楊澤道:“那我就說個見效稍快點兒的,你出了牢後,去藥鋪抓藥,就抓蘇木、白附子、麻黃、當歸、川芎這些藥材,每味藥都是六錢,用水把藥煎了,浸洗你這雙臭腳丫子,浸洗的時候,要用用手搓揉腳跟,這樣有利於藥液浸入肌膚,每次泡一刻鍾,每日泡兩次。聽我的話,你每天這麼堅持,我看你的症狀,一個多月就能見效果,不用兩個月!”
這回他一說出藥名,畢六十又是一愣,喃喃地道:“你,難不成你還真懂醫術啊,竟然會說藥名,看來不像是個江湖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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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3-6 12:26 PM
贗醫 正文 第八十四章 各種方法治足跟痛
在他的眼裏,能說出藥名的人,那就算是懂醫術了,而如果能開出完整的藥方,就算是名醫了,他對於名醫的要求相當的低。
楊澤聽他還不相信自己懂醫術會治病,不由得大怒,趕情兒自己這個名震瓜州,現在來震林州的小楊先生,在他眼裏,竟是和江湖騙子一個級別的!
楊澤怒道:“就算是不會說藥名,我也一樣能治好的你的病!聽著,你回家後,去找一塊大些的花崗石,煆燒之後放在地上,然後找個童子來,讓童子在花崗石上撒尿,童子尿一落到花崗石上,你就立即將腳跟放到石頭上,任由水汽蒸騰,隻要別把腳燙傷就可以了,不過我看你的腳也沒那麼容易燙傷,這樣就可以了,就可以治你的病了,要是沒有花崗石那就找鐵塊來,效果差不多。按你的症狀來說,這個法子見效更快,不出一個月就能有效果,你的臭腳丫子,用這種臭方法,治起來最適合!”
畢六十大吃一驚,瞪著眼睛看著楊澤,明顯是被這個法子給震撼住了!
楊澤得意地道:“怎麼樣,這回不敢再說我是江湖騙子了吧!”
畢六十搖頭道:“剛才覺得你不像是江湖騙子,可現在覺得是了!童子尿我知道啊,那是很有名的藥引子,是用來喝的……”
“你還真有怪癖啊你,竟然以為童子尿隻能用來喝!”楊澤坐直了身子,衝畢六十一招手,道:“把手伸過來,我現在就給你治這個病,當場就能見效……嘿嘿,讓你把手伸過來,你伸腳幹嘛,別以為治腳上的病。就隻能看你的腳,看手也是一樣的!”
畢六十把剛伸過來的腳又縮了回去,把手伸了過來。他心中奇怪,從內心深處來講,他現在也相信楊澤懂醫術了,隻是無法確定,可確定不確定的也沒什麼關係,反正他也沒打算付診費,不怕楊澤真是江湖騙子!
楊澤抓過畢六十的左手,大聲道:“我現在要用點穴按摩法治你的足跟痛。這法子要是好使,你的病五日後就能痊愈,要是不好使……那就說明你這個人腦子有病,非說我是江湖騙子,犯了口嗔之罪,所以不好使也是天經地義的,是上天對你的懲罰!”
其實,楊澤是真不想用這個法子,因為點穴按摩法雖能治足跟痛。而且效果顯著,但對於骨質增生型的足跟痛效果不大,他的眼睛畢竟不是x光,而且在牢裏也隻能做簡單的檢查。他實是無法確定畢六十有沒有骨質增生,所以這方法他並沒提前說,就算要說,也要等出牢後。做個詳細的檢查,這樣才能確診,以保證萬無一失。
可現在被人小瞧。他一怒之下,就把這方法用出來了,當然事先得講明白,要是這方法不好使,那是上天對畢六士的懲罰,和他可沒啥關係,反正他絕對不是江湖騙子。
抓過畢六十的左手,楊澤用自己的大拇指手指尖,用大力去捏壓畢六十的手內掌紋盡處,也就是掌根部位,這個部位稍偏拇指側方。
楊澤的手另外四根手指,握住畢六十的手背,以此做為依托,他使出大力,問道:“這個力道能接受不,會不會疼得讓你喊娘?”
畢六十咧了咧嘴,道:“我這輩子再疼的事都經曆過,也沒叫娘,你這點力道我才不在乎!可你這麼按我,要是這法子不好使,小心些,我可也要捏你了!小樣兒的,要換我捏你,你可是非叫娘不可的!”
“你能接受這力道就好。”楊澤接著捏壓。
片刻之後,他的力道變為一鬆一壓,有規律有節奏地,點畢六十的穴位三十六次,這此為一遍。然後,緩解一下,又繼續捏壓片刻。
楊澤鬆開畢六十的左手,叫畢六十把右手再伸過來,按著剛才的方法,又捏壓起他的右手。捏壓之後,楊澤才鬆開了他的手,喘了口氣,道:“這法子挺費力氣的,以後你自己做就行了,現在感覺一下,腳後跟有什麼感覺,還像不像剛才那麼疼了?”
畢六十遲疑了一下,道:“按手就能治腳疼?還真是聽都沒聽說過!”遲疑歸遲疑,可知道自己的腳疼不疼,又不是什麼難事。他站起身來,跺了跺腳,隨後吃驚地道:“咦,還真有點好了,不似以前那麼疼了,你這法子還真有效啊!”
對麵牢房裏那人走到了柵欄邊上,往這邊看著,問道:“這法子跟穴位和經脈有關,看來你這姓楊的小子,竟然還是個有點兒手段的江湖騙子,瞎貓撞上了死耗子,讓畢臭腳相信了你!”
楊澤不答理這人,他對畢六十道:“用這個方法治你的病,右足跟痛,你就點壓左手,左足跟痛,那麼你就點壓右手,你是雙足跟痛,所以先後點壓雙手穴位就可以了,就省著你喝童子尿了,雖然你有這個怪癖,但童子尿那東西,還是少喝為妙,免得熏著別人!”
畢六十大喜過望,連聲道:“這法子好使,這法子好使!”
他之所以坐牢,就是因為有這個病的關係,如不是腳跟疼得厲害,他哪可能耽誤了時間,坐牢的滋味可不好受,尤其是像他這種斥候,被關這麼一次,要挨軍棍不說,估計還得被勒令退伍,丟了飯碗。
楊澤道:“好使就行,這回信我了吧,我可不是江湖騙子了吧!”
“不是不是,楊兄弟絕對不是江湖騙子,一等一的名醫!我要是早就認識你就好了,就不用坐牢了!”畢六十笑道,樂得嘴巴都合不攏了。
楊澤笑了笑,道:“你要是不坐牢,又怎麼能認識我呢,我又怎麼能給你看臭腳丫子呢!”說著話,他看向了對麵牢房裏的那人,就見對麵牢房裏的那人,眼巴巴地在看著自己,這人官威甚重,一看就是個當官的,可他自己卻不承認這點,實不知為什麼。
對麵牢房裏那人仍舊趴在柵欄上,他一反剛才傲慢的神色,可嘴巴上還是很硬,說道:“姓楊的小子,我看你還是一個江湖騙子,有點兒手段不假,可也是蒙的,除非你能治治我的病,而且還得治好,否則你還是個江湖騙子!”
聽了這人的話,楊澤哈地一笑,站起身來,走到床邊,拿起枕巾擦手,笑道:“激將法?對我不好用的,再說你在對麵的牢房裏,又不和我挨著,就算我想給你看病,也沒法看啊!還有,不知你尊姓大名啊,你說我是江湖騙子,可好歹我還敢以真名示人,你連名字都不肯說,我看你才像個騙子呢!不對,說錯了,你連騙子都算不上,隻能算是個小癟三!”
那人眨巴了眨巴眼睛,他聽不明白小癟三是啥意思,三這個字倒是好理解,排名第三啥的,這個倒是無所謂,可癟肯定不是好話,癟和三連在一起,那就肯定是罵人的話了。
他道:“放肆,竟然敢罵我,我看你是不要腦袋了!”
還沒等楊澤說話,畢六十卻笑道:“罵你又能如何,你被關在這裏,說不定也是要掉腦袋的,你又怎麼能讓別人掉腦袋呢!”
那人哼了聲,道:“林州這裏,可沒人敢要我的腦袋!”說完之後,似乎是在想著什麼問題,沉默半晌之後,他才道:“你們還是叫我吳有仁吧,叫我老吳也成,名字隻不過是個稱呼而已。楊小哥,你現在能給我看病了嗎?”
見對方確實是不想說,楊澤也不想再問,能在這裏坐牢的人,恐怕都有點兒小故事,萬一自己問到了不該問的,那豈不糟糕,沒必要去自找麻煩。
楊澤道:“給你看病也成,你不說我是江湖騙子,那我就給你看。可關鍵是你在對麵啊,中間隔著過道呢,望聞問切,光靠望可是不夠的!”
畢六十插口道:“那你會懸絲診脈不?”
“就算我會,可你有絲麼!”楊澤笑道。他衝吳有仁搖了搖頭,道:“如果咱們都能出去,那時我再給你看病不遲!”
吳有仁卻道:“用不著出去,我一出去,估計很快就要離開林州了,不知還有沒有時間再見麵!”
說著話,就見吳有仁伸手抓到了柵欄上的鐵鏈子,順勢一拉,嘩啦一聲,就把鐵鏈子給拉了下來,他的牢房門上竟然沒有鎖,隻是掛個鐵鏈子當擺設!
吱嘎一聲打開牢門,吳有仁走了出來,到了楊澤牢房的柵欄邊上,伸出手,道:“這不就行了麼,你給我號脈吧!”
楊澤目瞪口呆,侯爵府裏的這座大牢也太不靠譜了吧,關犯人都不上鎖的,犯人自己就能出牢房,可自己的牢門為啥要上鎖?
畢六十也是大吃一驚,他也沒想到吳有仁竟然能從牢房裏自己走出來,他大叫一聲,撲到了自己的牢房門口,見柵欄上掛著大鎖,用力拉了拉,拉不下來,那大鎖結結實實地鎖著呢!
轉過頭來,畢六十大聲道:“這,這是怎麼回事,你的牢房怎麼沒上鎖?”
吳有仁嘿了聲,道:“因為沒人關我啊,是我自己把自己關起來的,他們還想趕我出去呢,當然不可能上鎖了,連鎖都不給我,那條鐵鏈子,還是我自己找到,掛上去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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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3-6 12:27 PM
贗醫 正文 第八十五章 頸椎引起的頭暈
楊澤吃驚地道:“你幹嘛要自己關自己?我跟你說,如是腦子有病,我可不怎麼會治,你得自己想辦法了!”
畢六十現在對楊澤相當地佩服,他聽楊澤這麼說,冷丁冒出一句:“楊小哥,你快快退後,小心這人瘋病發作起來,隔著柵欄也能咬你!”
楊澤立即往後退了兩步,雖然吳有仁看起來不像是腦子有病的人,更不像是見人就咬的那種,可預防著點兒也沒錯,什麼事不怕一萬,就怕萬一。
如果換了普通人,聽別人說自己的腦子有病,那非得大怒不可,這不但是不禮貌的話,非常傷人,而且誰好好的,能承認自己的腦子有病呢?那不真成了腦子有病麼!
可楊澤和畢六十驚詫的是,吳有仁不但沒有大怒,反而臉上露出痛苦之色,他竟然指了指自己的頭,道:“我這裏好像真的是有毛病,總是眩暈,一眩暈就會手抖,在書寫重要文書時,這毛病可是要命的,而且我眩暈之後,腦袋裏一片昏昏沉沉,往往檢查文書明明看到了差錯,卻也會鬼使神差地封好送出,結果弄出了大紕漏,我自己更是後怕,可看了許多醫生,卻誰也不敢給我治,就像楊小哥你現在的樣子!”
楊澤奇道:“他們也怕你咬人?你不會是真的咬過人吧?”
吳有仁搖頭道:“我自然是不會咬人,我又不是狗!隻不過我的……我的身份比較特殊,所以醫生們往往不敢給我看病,怕擔責任。”
楊澤哦了聲,點了點頭,他明白了吳有仁話裏的意思。其實這事隻要稍微想想,也就能明白了。
這吳有仁自己關自己,聽起來有點犯二,可實際上。能把自己關起來的人,又能把自己關在這侯爵府裏的大牢的人,能有幾個?別說把自己關到這大牢裏,恐怕一般人連侯爵府都進不來啊,進侯爵府有多難,楊澤排過隊,他能不知道麼!
吳有仁在這大牢裏,別人想讓他出去,他都不肯,這幾乎肯定吳有仁不會是魏侯的下屬。否則他一進大牢關自己,魏侯讓他出去,他敢不出去麼?這人沒準是從更高級的衙門來的,連魏侯都拿他沒辦法,也不敢得罪的大人物呢,看他那副官威,就能猜到這點。
楊澤走到了柵欄邊上,問道:“你總是眩暈?這病可不容易看呢,我給你把把脈吧。但不一定準,要是沒法確診,你可別怪我,絕非我有意敷衍。我又不認得你是誰,用不著怕什麼,更加不用怕擔什麼責任。”
吳有仁點頭道:“我明白,我明白。你不知道我是誰,其實是最好的!”說著話,他伸出手來。讓楊澤給他號脈。
片刻之後,楊澤讓他換了手,又號了片刻,他這才道:“望聞問切,這是看病四法,我看你總是躺在床上,又把衣服領子拉高,你不會是怕風怕冷吧?現在天氣雖還炎熱,但這牢裏陰暗潮濕,想必你是挺不舒服的!”
吳有仁立時道:“對對,我確實是怕冷怕風,這個倒是有不少醫生看出來了,可名氣越大的醫生,開出來的藥越不管用,甚至有個最具盛名的大名醫,竟然開出一劑上百味藥的方子,可我服了,還是沒有效果!”
楊澤嘿嘿一笑,能開出上百味藥的那位名醫,顯然是不敢給你看病啊,拿這種方子就是在敷衍你,反正治不好你的病,卻也治不壞,能給你開這種方子,要麼是你官太大,要麼是你人緣太不好!
楊澤看了眼吳有仁的脖子,道:“我看你剛才點頭時,動作很不自然,你可是頸椎有毛病?頸椎經常會痛吧?”
吳有仁嗯了聲,道:“脖子經常會痛,不過這是小毛病,像我這樣成天伏案寫字之人,哪個不是如此,揉揉捏捏就好了,不算啥大毛病,很多人都是如此的。你號脈號出什麼了,能號出我為啥會眩暈不?”
楊澤沒有回答這句,反而道:“能引發眩暈的病因有很多,可不見得就非得是腦子有毛病,如果你覺得頭暈,就一定要讓醫生給你看腦袋,那十有八九是看不好的,要是在給你看病時,你再衝醫生發脾氣,那醫生就更不敢給你開方子了,你就得這麼一直暈下去!”
“咦,你怎麼知道我會向醫生發脾氣?”吳有仁吃驚地問道,因為楊澤說得確實沒錯,他脾氣甚大,幾乎每次看病,都會向醫生發脾氣,就連這次讓楊澤給他看病,先前他都沒說什麼好話,要不是沒告訴楊澤他自己是誰,說不定這時候被多問了幾句,他也要發脾氣了。
楊澤道:“你不是問我號脈號出什麼來了麼,我就號出來你肝火太盛,當然就會多發脾氣了。”
吳有仁哼了聲,道:“是個醫生就能號出這個來,可我卻並非是向所有的人發脾氣……”
“你看你看,你要是一直這種態度,誰還敢給你開方子,要是換了我,別說上百味藥的方子,二百味藥的方子,我也能給你開出來,可別看藥多,可我保準你這病治不好,你要不要試一試?”
畢六十在旁道:“二百味藥的方子?那煎藥得用多大的壺啊?得用水缸了吧!”
吳有仁做了個深呼吸,道:“我失禮了,楊小哥莫怪,請繼續說!”
“嗯,這樣才乖!”楊澤笑道。
吳有仁哭笑不得,他又不是小孩子,什麼乖不乖的,聽起來好怪!
楊澤打了個手勢,道:“讓我摸摸你的頸椎,你站直身子!”他對吳有仁的頸椎按捏了一會兒,又問道:“你有沒有時常眼花的症狀,視物模糊?”
吳有仁身子一哆嗦,他從沒跟別人說起過這個症狀,就算是京城裏的那些名醫給他看病時,他也沒說過這個,因為他身份的特殊性,視物模糊這個症狀是不可以讓別人知道的,就算是醫生也不行,否則誰知道醫生會不會說出去,一旦被別人知道,那他可就有大麻煩了,極有可能被排擠出政堂,從此仕途終結。
其實,楊澤沒有料錯,吳有仁就是個當官的,而且是在京城裏當官的,不但可以出入宮廷,還可以直接麵見女皇,起草詔書的那種超級大官!
吳有仁沒有回答,楊澤卻從他那一哆嗦上看出來了,所以也就當他是默認了,又問道:“是不是也有惡心,嘔吐,胸悶的症狀?”
吳有仁稍稍沉默了一下,輕輕嗯了聲,這些症狀他都有,楊澤看得很準。在這時刻,他已經完全相信,楊澤不但懂醫術,而且還懂得不少,可能是某個隱士的弟子,要不然不會比京城裏那些名醫,說出來的症狀還要多。
楊澤心想:“看來是頸椎病了,這在現代,可是白領們經常得的一種病,在做體檢時,很多經常打電腦的人,都有這個毛病。”
為了能再確定一下,楊澤又問道:“你在吞咽時,會不會有梗阻感,總覺得食管裏有異物,有沒有這種感覺?”
吳有仁抬起了頭,驚訝地看著楊澤,道:“不錯,確有此症狀。不過,你是怎麼看出來的?這個號脈也能號出來,還是捏頸椎捏出來的?除了我家娘子之外,我從沒跟別人說起過這個症狀,可哪個醫生也沒看出來過!”
楊澤道:“你的頭暈是頸椎引起的,不是腦子的問題,而是脖子的問題,你這人又不肯對醫生說實話,所以給你開的方子不好使,你實是怨不得人啊,純屬自己找罪受!”
畢六十一直趴在柵欄邊上,聽楊澤給吳有仁說病的症狀,他咋咋呼呼地道:“食道裏有異物,還惡心啥的,那不就是要嘔吐嗎?這可是不是小毛病了,有次我喝多了,在見校尉時,正好他的娘子也在,結果我就那麼嘔了一下子,便讓校尉的娘子以為我是看她長得醜,所以一見就想吐,她就跟校尉說了,結果校尉就派我去草原上連著巡邊兩個月,你們說我這黴倒的冤枉不。”
楊澤和吳有仁一起轉頭看向他,楊澤忍不住好笑,道:“是夠倒黴的,見著女人,不管好不好看,你也不能要吐啊!”
吳有仁則臉色蒼白,他在京城時,時常出入宮廷,女皇當朝,宮裏自然女子眾多,而且由於久在宮中,所以不少女子的性格都有些古怪,他以前見著宮中女官時,偶爾有想吐的感覺,但絕不是因為那些女官長得醜,而是他就有這個毛病,所以他一直都強力忍著,可能忍得住一時,卻哪可能忍得住一世?
萬一哪天,他在宮裏看到個女官,這女官又是個小心眼兒的,兩人見麵時,他嘔了那麼一嘔……後果不堪設想啊!
這病必須得治,希望這個楊澤會治,起碼他看出這是脖子上的病,這就比別的醫生要強,沒準兒真有希望呢!
吳有仁拉住楊澤的手,道:“楊小哥,此病你既然看出了病因,又說出了症狀,那該如何醫治,還請你教我,不管能不能治好,我都必有重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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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3-6 12:28 PM
贗醫 正文 第八十六章 小治頸椎病
楊澤看他是真著急了,要不然也不能說出這樣的話來,能不能治好都不管了,隻要給治就要重謝,那豈不是等於主動把腦袋伸過來,讓自己宰他的冤大頭麼!嗯,不過好像沒和他提診費的事,想宰他冤大頭都宰不了!
畢六十又在旁邊多嘴多舌地道:“楊小哥,那就趕緊給他治啊,給他開個兩百味藥的方子,反正治不好,他也要感謝你的!”
吳有仁大怒,喝道:“閉上你的鳥嘴,你這個家夥,嘴巴比腳還要臭!”
畢六十卻不肯閉嘴,反而笑道:“哈,著急了,急眼了,你怎麼知道我嘴巴比腳還臭,我的臭腳丫子你聞過了,可我的嘴巴你聞過麼!要不你過來,我哈口氣讓你聞聞!”
要論鬥口,吳有仁這個文人,哪鬥得過兵痞子呢,被畢六十氣得又開始頭暈了!
楊澤忙道:“大家一起坐牢,也算是獄友了,出去之後那就是鐵哥們兒,幹嘛要鬥口啊!”頓了頓,他又對吳有仁道:“吳先生不必擔心我敷衍你,治你這病,不需要吃藥的,我來給你按摩一下,揉捏風池穴,就能減緩你的病痛!”
頸椎病在現代時,是許多白領容易得的病,尤其是長時間在電腦跟前坐著的人,更容易得這個病,現代醫學中,治這個病的方法很多,也很有效,可在古代,如果非要選一種效果好些的方法,那麼首選就是按摩穴位了。
吳有仁啊了聲,道:“不用吃藥?隻要揉捏風池穴?這麼簡單,這個方子有效麼?”
“有沒有效果,試過就知!”楊澤道。
風池穴位於頸後兩側枕骨下方,發際兩邊大筋外側的凹陷處。
楊澤讓吳有仁背對著自己坐下,他挽起袖子,便開始給吳有仁開始按摩。他一隻手扶住吳有仁的前額,另一隻手用拇指和食指分別置於吳有仁的風池穴處,揉捏了片刻。
“有沒有酸脹感?”楊澤問道。
吳有仁道:“有,有酸脹感,很舒服。”
楊澤鬆開了手,道:“揉捏風池穴可以平肝息風,祛風解毒,還可以通利官竅。對你的頸椎病有很好的治療效果,像你的頭暈啊,怕風怕冷啊。這些症狀,都能緩解,你出牢之後,可以讓家人替你揉捏,每日堅持,可以緩減病痛。”
吳有仁慢慢轉過身,道:“隻是緩減病痛,不能治愈嗎?”他的表情有些失望。
楊澤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他道:“你這病雖然不算是太嚴重。但得的日子也久了,病去如抽絲,要想一下子完全好了,那是不可能的。隻能你平常注意,不要久坐案邊,還有堅持這麼按摩穴位才行,隻要能堅持得下來。起碼你的惡心嘔吐等症狀會好,這個是肯定的!”
吳有仁呆了半晌,道:“這還不算是嚴重。那什麼才是嚴重呢?”
“猝倒,如果你這病再不好好的調理,那麼往下發展下去,很有可能突然暈倒。比如說你在站立時,或走路時突然扭頭,那麼就會出現身體失去支持力,從而突然摔倒,當然倒地後能很快清醒,也不會有意識障礙,不會神誌不清,也沒有什麼後遺症,但你要知道,如果你突然倒地時,地上有塊尖銳的石頭,你的頭正好撞到石頭上,那麼後果就嚴重了!”楊澤道。
這可不是嚇唬吳有仁,頸椎病要是嚴重了,真是會引起這種後果的,在現代時,楊澤就見過這樣的病例,一個酷愛玩遊戲的超級玩家,就因為頸椎病的關係,在起身去找水喝,忽然想起遊戲裏的一個玩法,猛地回頭看屏幕,以至摔倒,頭撞到了桌角,結果被鮮血淋漓地送去了醫院,這都是真實發生過的事情,雖然楊澤不會和吳有仁說這些,但嚴重性卻是要清清楚楚地告知他。
吳有仁大吃一驚,道:“竟然還會猝倒?這,這是絕對不行的!”
他腦中迅速補齊了畫麵,他正在女皇身旁書寫詔書,寫好後正要拿出去,女皇突然想起一事,叫住他讓他補充,他當然要趕緊回身,結果猝倒……得,女皇非得體諒他不可,讓他回家養老了!
楊澤道:“所以說嘛,你一定要注意了,可不能再讓這病嚴重下去了,聽醫生的話,好生調理,多做按摩,就像我剛才給你做的那樣,慢慢總會好起來的!”說完,他拍了拍吳有仁的肩膀,示意他可以站起來了。
吳有仁頗有些神情恍惚,竟然忘了向楊澤道謝,他慢慢走回自己的牢房,嘩啦又把鐵鏈掛上了,坐回到床邊,開始沉思起來。
畢六十看了會兒吳有仁,轉過頭,問楊澤道:“他到底是腦子有病,還是脖子有病?”
楊澤道:“脖子!”
“看著不像,感覺腦子也有點問題!”畢六十搖了搖腦袋,為了顯示優越感,他又道:“不像我,我隻是腳丫子有毛病,小毛病也!”
楊澤看了他一眼,道:“你該洗腳了!”
說話間,忽然牢門一開,外麵呼呼啦啦進來好幾個人,為首之人竟然是譚鬆鶴,身後跟著幾個軍官,最後麵探頭探腦的是付丙榮!
譚鬆鶴從外麵進來,眯著眼睛適應了一下,他看到了楊澤,卻轉過身,衝著對麵牢房裏的吳有仁拱手行禮,道:“吳大人,下官有禮了,不知您何時出去,我家侯爺還等著見你呢,或者,讓我家侯爺進來見您?”
吳有仁隻是抬頭看了眼譚鬆鶴,便又接著想心事了,根本就沒回答,似乎眼前的堂堂譚郎將,隻是個微不足道的小人物罷了!
譚鬆鶴卻不並生氣,反而見吳有仁不理他,他反而有種鬆了口氣的感覺,似乎他也不願意和吳有仁說話。
轉過身來,譚鬆鶴快走幾步,來到楊澤的牢房門口,笑道:“楊坐堂,咱們又見麵了。隻不過這次卻是在這牢裏,可讓你受委屈了!”他衝後麵一招手,自有人上前給楊澤打開牢鎖。
上前給楊澤開牢門的不是別人,正是那個在外麵抓楊澤進來的校尉。這校尉把門打開之後,撲通一聲給楊澤跪下,道:“楊大人,末將和你打賭打輸了,願賭服輸,末將這便給磕頭!”一點兒都不含糊,砰地就給楊澤磕了個帶響的。說好三個響頭,他就要再磕。
楊澤連忙扶住他,道:“莫要如此,那個打賭隻是個玩笑話罷了,而且隻是我要和你賭,你卻沒有要和我賭,所以自然也就沒有願賭服輸這一說,可別再磕了,咱們不打不相識。以後哥倆好,有空一起喝酒,交個朋友!”
他深知做人留一線,日後好相見的道理。不肯得罪這名校尉,要知道軍人是很抱團的,得罪這麼一個校尉,就等於得罪了一大批軍官。日後怎麼著還不一定呢,剛到林州就先招了批仇人,這可是二傻子的行為了。犯不上。
這校尉相當驚訝,他把楊澤扔到牢裏來了,可等魏侯點將之後,譚鬆鶴出來,把楊澤是誰說清楚了,他就知道自己要完蛋了,得罪了救過魏侯長子的大恩人,這麻煩可不是一般的大,他心中雖然不憤,可也隻能委屈求全,來給楊澤賠禮道歉,還要磕響頭。卻不成想楊澤沒要把他怎麼著,也不用他哀求,直接就要交個朋友了!
楊澤把校尉扶起來,衝著譚鬆鶴笑道:“譚先生,別來無恙啊?”
“托福,一切安好!”譚鬆鶴笑道,他一轉身,衝後麵喝道:“孽障,還不過來,給楊坐堂賠不是!”
人群後麵,磨磨蹭蹭閃出來一人,卻是譚正文,他跑來找譚鬆鶴,為了打趣討叔叔的歡心,還特地把楊澤的事說了出來,當成是玩笑話說給譚鬆鶴聽,卻被譚鬆鶴一頓臭罵,連楊澤是誰都不知道,還怎麼在侯府裏混,不過譚正文本來就不是侯府裏的人,所以不知道也正常,這便免了一頓揍,隻是被罵了一通而已。
譚正文過來,也要給楊澤跪下,嘴裏道:“小人無意得罪了楊大人,還望楊大人恕罪。”他以為楊澤不讓校尉磕頭,所以也能很輕鬆地原諒自己,便隻是作勢要跪,卻不想真跪。
可楊澤不想得罪校尉那是有原因的,卻不在乎得罪他這個狐假虎威充大頭的家夥,連嗯都沒嗯一聲,隻是看著他,等著他跪下磕頭賠禮。
譚鬆鶴見侄子扭扭捏捏地,心中有氣,一腳踹到譚正文的後腿窩,道:“少裝腔作勢,年紀不大,油嘴滑舌,我們譚家怎麼就出了你這個敗類!”
譚正文很怕叔叔,他隻好跪下,給楊澤磕了三個頭,權當是賠禮道歉。
楊澤等他磕完了頭,呵呵笑了兩聲,道:“其實他也沒怎麼得罪我。譚先生,說實話,你這個侄子也挺有本事的,到哪兒都能混個有模有樣的,如果他當商人,沒準真能富甲一方的!”
這年代士農工商,當大商人並不見得有多光宗耀祖,而且越富越容易被人盯上,如果沒有過硬的靠山,隻要當官的想修理,就算是個縣令,也能把大富商搞得家破人亡。
譚正文一向很看重自己的身份的,要不然他也不能總是東裝西裝的,用官宦子弟的身份到處招搖撞騙,四處借錢,借完不還。現在猛地聽楊澤說,他有當商人的潛質,便以為楊澤在諷刺他,心中不忿,可又不敢頂嘴,於是乎,他便用自認為是反唇相稽的話,也來諷刺一下楊澤。
譚正文道:“楊先生所言甚是,如你想當個大商人,那小人自當緊跟其後,給你當個學徒!”他的意思是,你才當商人呢,你有種當,我就有種跟著當!
楊澤點了點頭,道:“好啊,那我就收了你這個學徒,但不給工錢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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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3-6 12:39 PM
贗醫 正文 第八十七章 中樞舍人
譚正文臉一綠,心想:“他不是真的想當商人吧,別以後真開個買賣啥的,讓我去幫忙,那我可丟人了,以後也沒法再進仕途了!”
譚鬆鶴卻知道楊澤是在開玩笑,楊澤有魏侯當靠山,而且魏侯把路子都給楊澤鋪好了,當官,甚至當大官都是有可能的,怎麼會去做生意呢,頂多也就是親戚朋友做些生意,他坐收紅利而已,就如許多官員的做法一樣。
譚鬆鶴道:“楊坐堂,上次保安縣一別,已有些時日了,我家大公子甚是想念你,時常提起,侯爺和夫人也都想見見你,往常沒有機會,正好這次你來了,我便帶你去後宅吧!”頓了一下,他又道:“公事待會再談不遲。”
楊澤笑道:“那太好了,我正想拜見侯爺呢,還有小魏征,我也著實想念他得緊。”舉步走出牢房,便要跟譚鬆鶴一進離開。
這時,付丙榮終於找到機會了,擠到前麵,叫道:“師父,弟子終於見著你了,剛才可把徒兒給急死了!”
楊澤衝他一笑,道:“有啥好急的,你看我一點兒都沒急。”他一指付丙榮,轉頭對譚正文道:“以後你做了我的學徒,就是我門下弟子了,這是你大師兄付丙榮,你要尊敬師兄,聽師兄的話!”
譚正文的臉更綠了,怎麼憑空冒出來個師兄,這人是誰啊!
楊澤不再理會譚正文,誰在乎這小子會怎麼想,愛怎麼想怎麼想去,他就要和譚鬆鶴離開大牢,這裏麵挺陰暗的,可不想在這裏多待。
付丙榮早知譚正文叫什麼,他跟在楊澤的身後,衝譚正文擠了擠眼睛。笑道:“師弟,先入門者為大,以後你就叫我榮哥,我就叫你……叫你小文子吧!”
小蚊子……要不是譚鬆鶴就在身邊,譚正文真有衝去揍人的想法,揍一頓這個長相俊美的娘娘腔。
付丙榮也看出來了,低聲笑道:“怎麼著,看你的眼神,好像是要揍我一頓,我可跟你實話實說。我可是正八經兒的捉生將,馬上步下樣樣精通,而且箭無虛發,你要是自認打得過我,咱們就試一試?放心,身為師兄,我頂多就打你個半死,絕不會打死你的,也不會打殘廢你!”
捉生將?這小子竟然是捉生將。看起來不像是吹牛!譚正文立時就打消了和付丙榮動手的打算,哼了聲,道:“粗魯,隻會動刀動槍的俗人!”轉過頭去。不再搭理付丙榮。
這時,楊澤和譚鬆鶴已經快走到大牢門口了,忽聽後麵有人叫道:“楊澤?我想起來了,楊澤是位名醫啊!”
這聲叫喊聲音超大。幾乎都喊得變了音!突然響起的叫聲,讓楊澤沒分出來是誰叫的,他回過頭。發現不是牢房裏一直看熱鬧不出聲的畢六十,卻是對麵牢房裏的吳有仁!
就見吳有仁,從床上站起身,走到柵欄邊上,嘩啦一聲扯下鐵鏈,出了牢門,走到了楊澤的跟前。
譚鬆鶴忙道:“吳大人,你總算是自己出來了,你在這牢裏待著,可把我家侯爺急壞了,差點兒就要自己來請你出去了!”
譚鬆鶴身為郎將,官位不低,可在吳有仁的眼裏,卻如同空氣一樣,看都沒看他一眼。吳有仁上前拉住楊澤的手,上上下下仔細打量楊澤,直看得楊澤莫名其妙,不知他怎麼有了這種反應,自己臉上有花麼?
吳有仁道:“原來,你就是楊澤,我在京城時聽過你的名字,有位韓夫人在陛下的麵前提起過你,說你醫術高超,是位少年才俊,就連陛下也誇了你幾句呢,說不定還會召見你!”
召見我?還是陛下召見?楊澤可沒有想到過這點,起碼沒想到過自己這麼快就被女皇知道了,一時之間,有點兒反應不過來,想不出該說什麼!
付丙榮聽了這話,再顧不得和譚正文鬥口,他結結巴巴地問道:“陛,陛下?那,那不就是女皇嗎?女皇知道我師父是誰,還要召見他?”一時之間,難以相信,他不認得吳有仁,更不知道對方的身份,但對方都混到坐牢了,說的話怕也有點誇張吧!
譚正文卻知道吳有仁是誰,他對於官府裏的事兒是最上心的,聽了這話,眼前一亮,看向楊澤的目光中,再也沒有輕視,而是換上了熱切,能被女皇召見,那可是普通人八輩子都修不來的福分,而楊澤卻能,這說明此人不是一般人啊,如果真能成為他的徒弟,也是一件可以接受的事!
吳有仁拍拍楊澤的肩膀,道:“楊澤,我叫你楊小哥吧,先前你以為我是有意隱瞞姓名,實際上,我真的沒有,我的真實姓名,就叫做吳有仁,在鳳閣中任職中樞舍人!”
楊澤啊了一聲,雖不知鳳閣是什麼地方,可女皇當政,鳳閣肯定是重要的地方,而吳有仁的中樞舍人四字,那就更顯眼了,估計著應該是女皇的秘書吧,怪不得吳有仁不把譚鬆鶴當回事,而魏侯也不敢把他怎麼樣,女皇秘書可不得了,別人確實是不敢把他怎麼樣!
楊澤問道:“那,那吳大人怎麼到了這牢裏?”
以他的理解,女皇秘書該在京城裏才對,卻跑到了邊疆林州,還自己把自己給關起來了,這豈不是古怪,不會是有什麼類似宮鬥的戲碼吧?
吳有仁歎了口氣,道:“一言難盡啊!這裏不是說話之地,咱們找個清靜的地兒,慢慢說吧!”
譚鬆鶴忙道:“兩位請隨我來,咱們去後宅的花園裏吧,我家侯爺準備了香茶鮮果,請兩位品嚐。”他頭前帶路,出了牢房。
楊澤在出門前,忽道:“譚大人,牢裏那位畢六十將軍,無意之中犯了點兒小差錯,還請看在他有舊疾的份上,並非是故犯軍法,能否從輕發落?”
譚鬆鶴回頭看了眼畢六十,就見畢六十滿臉的激動,看來他沒想到楊澤會給自己求情,所以才會如此的一臉感激。譚鬆鶴道:“他算什麼將軍,小兵頭目而已。也罷,既然楊……楊大人給他求情,那就放他一馬,死罪可免,活罪難逃,打他二十板子,讓他長長記性吧!”
他本來想叫楊澤為楊坐堂,可轉念一想,楊澤如真得了女皇的青睞,說不定很快就會平步青雲,所以便改口叫了楊大人,反正隨便叫,又不花本錢,隻要楊澤自己不反對,誰又能說三道四了。
畢六十對楊澤真是感激萬分,在後麵叫道:“楊小哥,不不,楊大人,多謝救命之恩,多謝多謝!”
楊澤衝他擺了擺手,出了大牢,和吳有仁並肩往後宅走去,後麵跟著付丙榮和譚正文。
譚正文這回老實了,一點兒不敢起刺兒,反而對付丙榮相當地巴結,他陪著筆臉,小聲道:“師兄,師父家裏還有啥人?可要咱們去伺候?”
付丙榮笑道:“好師弟,你這聲師兄叫得挺脆啊,再大聲點兒,讓師兄聽得清楚些!”
譚鬆鶴回過頭,低喝道:“這裏是侯府,你二人消停些,都給我閉嘴!”
付丙榮和譚正文立即閉嘴,再不敢胡亂說笑,老老實實地跟著楊澤走。可沒走出多遠,在過一處月亮門時,譚鬆鶴卻不讓他們跟著了,因為此處過了月亮門,便是侯府後宅,不得允許,閑雜人等一概不得入內,而他倆可不就是閑雜人等麼。
穿庭過室,走過兩條長廊,過不多時,便到了侯府的後花園。進入後花園,一股微風便吹了過來,給人清涼的感覺,神誌頓時一爽。
楊澤見花園裏林木森森,還有一個超大號的池塘,這池塘足足有兩百多畝,都可以稱為小湖了,湖中有島,島上有亭,雖建築物都很有林州特色,以粗獷為主,有失精致,可看起來卻相當的大氣,光是這個大池塘,怕是別處就沒有了,有的宅子怕都沒有兩百多畝,何況宅中的池塘了。
楊澤讚道:“好景致,我還是頭一回見著這麼美的景色呢,也隻有侯府裏才能有這樣的地方啊!”
譚鬆鶴笑道:“那是自然,在咱們寧北道,這算是最好的園林了,沒有之一!”
吳有仁卻道:“這景色哪裏好了?實在沒有看出來!不過是一堆雜亂無章的草木,圍著個水池子罷了。楊小哥要想看好景致,等以後去了京城,我帶你去看,就算是京裏最差的園子,都比這個強十倍……嗯,強一百倍!”
譚鬆鶴不敢和他頂嘴,雖然心裏覺著京城裏的園子,不見得真比侯府裏的強,可他也不敢說出口,這位吳大人脾氣可大著呢,對魏侯都不客氣,何況他一個小小郎將。
等他們走到湖邊時,遠處亭子裏忽然有個小孩子喊了起來:“楊哥哥,楊哥哥,我在這兒呢!”
楊澤向亭子那邊望去,就見裏麵坐著一個貴婦人,身後有兩名丫環,而婦人的腿上坐著個小孩,這小孩卻是小魏征,當初那個失眠的小孩子,現在精神可旺著呢,離得老遠就看到了楊澤,直衝他大叫!
小魏征從貴婦人的腿上跳下來,向楊澤跑來,貴婦人急道:“征兒,你慢著些,小心摔倒!”看樣子,這名貴婦人便是小魏征的母親,魏侯的夫人。
楊澤連忙迎上,叫道:“小魏征,別跑啦,我這便過來!”
小魏征卻不停下,邁著小腿,跑得飛過,跑過長長石頭橋,跑到了楊澤的身邊,叫道:“楊哥哥,征兒可想你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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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3-6 12:41 PM
贗醫 正文 第八十八章 魏侯
楊澤張開手抱起他,道:“楊哥哥也想征兒了,你現在氣色不錯啊!”
小魏征特別高興,他很喜歡看到楊澤,摟著楊澤的脖子,咯咯笑道:“征兒現在晚上睡得可好了,天天一覺到天明!”
楊澤抱著他,順著石頭橋,往小亭那邊走去,兩人邊走邊說話,有說有笑。
譚鬆鶴看在眼裏,心想:“看來楊澤是真要發達了,小侯爺對他如此親近,侯爺豈能不高看他一眼!”
吳有仁卻不認得小魏征,連後花園他都是頭一回來,但他老於人情世故,猜也猜得到那是魏侯家的孩子,但他對魏侯家的事不太了解,問道:“這孩子是魏大人的孩子?”
譚鬆鶴忙答道:“是我家侯爺的長公子,小侯爺,單字名一個征字,征戰的征。”
吳有仁嗯了聲,身為女皇身邊的重要人物,他對一個邊疆將領的兒子,並不如何重視,事實上他連魏侯都不見得重視,但見小魏征可愛,便隨口誇了句:“此子雖小,但相貌奇特,日後必有大作為,而且名字為征,正是符合他將門虎子的身份。”
譚鬆鶴連忙也誇獎了幾句,兩人說著話,也到了小亭子的前麵,亭子裏麵有侯爵夫人,他倆個不好這麼直接進去,便停在台階下,站在楊澤的身邊。
楊澤也沒進亭子,他到了台階下,便放下了小魏征,小魏征跑進了亭子,去找他的母親,而他則向侯爵夫人拱手行禮。
譚鬆鶴也和楊澤一般,在向裏麵的侯爵夫人行禮,可吳有仁卻沒有,他是天子近臣,品級雖然不高。卻有儲相的身份,也就是說日後極有可能當宰相的,自然不會對一個邊疆將領的夫人行什麼禮,除非侯爵夫人先向他行禮,隻有這樣,他才會還禮。
可亭子裏的侯爵夫人卻不認得吳有仁,吳有仁來這裏好幾天,盡折騰魏侯了,可卻始終沒有和侯爵夫人見過麵。她見吳有仁不給自己行禮,而且蓬頭垢麵。衣服上全是折子,竟然還有草屑,實在搞不清這人是從哪裏跑出來的瘋子。她雙眉挑起,便有發作的前兆!
譚鬆鶴行禮完畢,抬起頭,這才道:“夫人,這位是從京城來的鳳閣中樞舍人,吳有仁吳大人!”
侯爵夫人啊地一聲,她雖沒見過吳有仁。可聽卻是聽過的,魏侯被這人折騰得晚上連覺都睡不著,她豈有不知之理,這人可不是她能得罪得起的。
再不敢拿大。更別說發脾氣了,她連忙起身,對著吳有仁行了個萬福,道:“見過吳大人!”
見她行禮。吳有仁這才拱了拱手,道:“魏夫人,不必客套。魏侯呢,怎地不見他在?”
侯爵夫人忙道:“我家侯爺在前麵處理公務,馬上就回來,妾身這便派人去叫他!”回頭衝身後的丫環一使眼色,丫環趕緊跑出亭子,去找魏侯。
吳有仁不再看侯爵夫人,雖然大方帝國民風開放,男女之間沒那麼多的講究,不需要回避什麼,可他也不願意和魏侯的妻子多說什麼,站到了石橋的邊上,去看風景。
侯爵夫人卻多看了幾眼吳有仁,心想:“這便是那個折騰得我家侯爺吃不好睡不好的舍人?好大的官架子!”
此時,幾人當中,最尷尬的就是楊澤了,他隻能和小魏征說話,侯爵夫人隻對他點了點頭,便沒再和他說什麼,他都不知該怎麼辦好了,沒想到會遇到這種情況。
其實,侯爵夫人是不敢和楊澤在此時聊天,她自然對楊澤感激萬分,有不少話想要和楊澤說,可如果她現在拉著楊澤說話,那豈不是等於冷落了吳有仁,她可萬萬不敢這麼做,得罪了天子近臣,能有好果子吃嗎?而且吳有仁脾氣古怪,萬一真把他得罪了,鳳閣裏的中樞舍人,要想收拾個邊疆將領,那可真的跟玩似的了!
楊澤逗了會兒小魏征,便走到了吳有仁的身邊,沒話找話地道:“吳大人,這回該和我說說,你為啥自己把自己關起來了吧?你不在京城,跑到林州來幹嘛?當然,你要是不方便說,也沒關係,我不問就是。”
吳有仁道:“跟別人當然不方便說的,可跟你沒什麼不方便的。其實,我來這裏,是跟我的頸椎病有關。”他把前因後果說了出來。
原來,吳有仁前段時間在宮裏起草詔書,是女皇給魏侯的聖旨,在書寫時,他頭暈症發作,一不小心,把一大滴墨汁滴到了聖旨上,這可是了不得的大事,在大方帝國的官場裏,任何公文都不能有汙損的,何況是聖旨,他這是犯了大過失了。
可吳有仁眩暈之後,頭腦有點兒不清楚,他竟然把這道被汙損的聖旨送到了尚書省,讓尚書省發出,由鳳閣發出的聖旨,尚書省哪敢怠慢,立即便送出了京城!
等吳有仁清醒過來之後,已經來不及了,他趕緊又把聖旨重新寫了一遍,然後向他的上司內史告假,這才帶著新寫的聖旨,親自連夜追出,可他是文官,無論如何也趕不上專門送聖旨的校尉,一直追到了林州,到了侯爵府,他也沒追上,而他到時,魏侯已然接旨了,也就是說魏侯看到了那份汙損的聖旨,這事瞞不住了。
吳有仁又驚又怕,他深怕魏侯嘴巴不嚴,把這事兒說出去,那他可就完蛋了,可又不能求魏侯不要說出此事,要不然豈不是等於留了把柄給魏侯,這也是他不願意的。
但身為鳳閣的中樞舍人,吳有仁太會折騰別人了,他管魏侯要回那道被汙損的聖旨,可魏侯哪能給他,那是聖旨啊,隨便換一份,這種事他哪敢玩,自然不會答應。吳有仁便把自己給關進牢門裏了,這回就換魏侯著急了,當然這事兒先前隻有吳有仁和魏侯知道,楊澤是第三個。
楊澤聽完,很是驚訝。小聲道:“這事兒,不用這麼複雜吧,我怎麼有種糊裏糊塗的感覺,聽不明白啊,挺簡單的一件事,聖旨偷偷換了不就得了,魏侯怎會不答應,你又幹嘛把自己關牢裏?”
對於政治小白來講,實在是無法理解這種彎彎繞繞的行為,別說這世。就算前世他都不懂,何況這世了。
吳有仁嘿嘿一笑,低聲道:“他是怕答應換了,就留了把柄在我手裏,萬一是女皇派我來以此試探他的,他豈不從此失寵,他當然不會答應。”
楊澤還是沒怎麼明白,這麼個折騰勁兒,實在像有點兒吃飽了撐得。但他還是故做深沉地點了點頭,表示自己明白,而且理解。
吳有仁衝他笑了笑,忽然道:“不用點頭。現在你要是能明白那才怪了,等你以後知道當官有多不易,京城裏水有多深時,你就明白了。不過估計那時候你辦起事來,比我現在還要繞彎。”
楊澤心想:“我可不喜歡繞彎,還是直接些比較爽快……哎呀。這麼說,我怕不是塊當官的料啊!”
就在這時,岸邊傳來一陣爽朗的笑聲,有人大聲說道:“吳大人,數日不見,神采依舊啊!”
說話之人,正是寧北道節度使寧陽侯魏元成,也就是眾口中的魏侯。
魏元成長相威猛,一臉的大胡子,胡子微微泛黃,長相有點像胡人,至少也是有胡人血統的,膀大腰圓,一看就是名武將,全身官服,顯見是剛從前麵點將回來。
魏元成走上石橋,離著吳有仁尚有十幾步時,便衝吳有仁拱手,吳有仁臉上也露出禮節性的笑容,同樣衝著魏元成拱手。
場麵上,自有場麵上的寒暄,魏元成和吳有仁都是應付場麵的老手,兩人誰也不提不愉快的事,請像什麼聖旨和大牢的事從沒發生過似的,互相之間好生親熱,就差手拉手一起進亭子了。
譚鬆鶴趁兩人說話的間隙,把楊澤介紹給了魏元成,魏元成道:“楊醫生,本侯早就想要感謝你,你救我兒一命,本侯理當親自登門拜謝,可卻公務繁忙,一直拖到現在,如有失禮之處,楊醫生莫要見怪啊!”
楊澤忙道:“不敢不敢,卑職哪敢怪罪侯爺。”
幾人一起走進了亭子,侯爵夫人見丈夫來了,便不再招待客人,抱著小魏征離開了,把亭子讓了出來。
分賓主落坐,魏元成問道:“楊醫生,不知你這次來林州,有什麼要緊事麼?”
楊澤連忙取出書信,交給魏元成,把這次來的目地說了。
魏元成打開書信看了,驚訝地道:“這鐵花離好生大膽,竟然敢來我大方境內擄奪人口,他以為這裏是草原麼,如此的膽大妄為。”
吳有仁也道:“鐵花離?這人我在京裏時也聽到過此人,聽說此人相當無能,而且和突覺可汗的關係很一般,被其他小汗排斥,部落在他手中日漸衰落,生計如此艱難,他竟然還有心思找女人,看來還真不是一個有作為的人啊!”
魏元成點頭道:“但這種小汗在草原上越多越好,如果突覺那裏的小汗們個個都是英雄好漢,那突覺可汗又該不消停了。吳大人,你看這鐵花離該當如何處置?”
吳有仁眯著眼睛想了片刻,道:“如此人可以利用,不如扶他一把,我朝對草原各部的政策向來是扶一個打一個,要是能讓他和突覺可汗作對,那此人放回去也無妨。”
魏元成道:“吳大仁所說,正與本侯想的一樣。”
“但此事重大,當由皇上親定才成,這事兒也得有個了解內情的人向皇上稟報才好!”說到這裏,吳有仁看向了楊澤。
魏元成也看向了楊澤!
楊澤心中又驚又喜,他們的意思,不會是讓我進京,去和女皇說說清楚吧?這種好事竟然能輪到我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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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3-6 01:03 PM
贗醫 正文 第八十九章 六品郎將
在大方帝國對外的政策中,如果不能一下子征服敵國,那麼就用分化挑撥的手段,讓敵國發生內亂,尤其是對突覺的國策更是如此,總是先扶持一個弱小的部落,然後讓這個弱小的部落去挑戰突覺可汗,等兩方打得筋疲力竭之時,大方帝國再出手,把突覺進一步削弱。
這個國策一直在反複使用,而且成效顯著,強大的突覺汗國由於而衰落,就連突覺內部都知道了大方帝國的這個國策,可卻沒法應付。
沒法應付的原因很簡單,那就是大方帝國總能找到可以扶持的部落,從來沒有失手過,這主要是和突覺汗國的組成有關,由各個大小不一的部落組成,個個部落在原則上都要聽突覺可汗的調遣,可在日常生活中卻各自為政,而各自為政的結果就是,人多心異,都想發展自己部落,讓自己的部落變得更強大,而對於遊牧為主的各個部落,想要強大,就要吞並別的部落,那麼突覺可汗的部落是最大的,打敗突覺可汗,占有他的汗位,是所有部落首領的共同理想,雖然這個理想,平常是不敢說出口的,但有了大方帝國的支持,那麼……當然就不一樣了!
女皇當政之後,大方帝國雖然和突覺汗國在明麵上和平相處,但實際兩國都在想著征服對方,這個想法從未停止過。可現在在位的突覺可汗手段強硬,對草原上的各個部落實行有效的統治,大方帝國一直找不到機會,去聯係到敢反抗可汗的小部落,這個事一直困擾著女皇和她的宰相們!
如今,楊澤抓到了一個色膽包天的小部落首領,那麼機會這不就來了麼!
魏元成是寧北道節度使,守衛邊疆,如能使突覺出現內亂。那麼對他是最有利的,進可他出兵草原,建功立業,退最起碼也能保寧北道平安,讓突覺遊騎兵無力南下騷擾,所以他對這事是最上心的。
魏元成看著楊澤,道:“楊醫生,是你帶著瓜州兵抓來的鐵花離,你對這事兒最了解,那麼咱們寧北道便派你進京。去麵見皇上,由你向皇上說明此事,你看如何?”
做為本道節度使,他想派誰去,就派誰,根本無需和楊澤商量,可他看吳有仁對楊澤很看重,估計吳有仁肯出來,也是因為楊澤的關係。說不定是楊澤勸的,他已知楊澤被抓進大牢裏的事,所以便有此猜測,這才對楊澤客氣。當然他也知道,隻要提出這個,楊澤不可能拒絕的。
吳有仁也點頭道:“不錯,魏侯所言有理。這事由楊小哥進京最好,我這便也要回京了,便和楊小哥同行。路上也有個照應!”
楊澤強忍下心中的歡喜,臉上故意露出遲疑之色,其實他有啥好遲疑的,他還敢說不去麼,可裝一裝總是沒錯的,隻有這樣才好提條件呀!
楊澤道:“學生自然願意去京裏,這是侯爺對學生的信任,可學生卻有一事為難,想求侯爺開恩,不知……”
他一邊說著,一邊看著魏元成的神色,臉上裝出緊張的表情,一副深怕魏元成不答應的表情。
魏元成一笑,他對楊澤相當地感激,不要說楊澤治好了小魏征的病,就單是眼前他能把吳有仁從牢裏給勸出來,就足夠他答應楊澤不少請求了,他是大人物,能辦到的事很多,至少在寧北道這三州之地,就沒他辦不成的事兒!
魏元成笑道:“你可是擔心去了京城之後,一時半會兒的不能趕回,所以擔心家裏的事?盡管放心,有本侯照拂,你家人必定無憂!”
楊澤連忙起身感謝,道謝之後,卻道:“侯爺,學生求的不是這件事,而是有關吳大人的……”說到這裏,他沒再往下說,有些話點到即止就行了,用不著明說。
吳有仁大喜,他剛才一直在想怎麼跟魏元成說那道被汙損聖旨的事呢,一直在想著怎麼開口,卻不成想竟然是楊澤替他說了出來,解決了他的難題,這份人情可不小,而且顯示出楊澤夠意思,是個可交的朋友!
魏元成眉頭一皺,道:“吳大人的事……”他是人精一樣的人物,楊澤隻一提開頭,他就知道是什麼事兒。
他心中納悶兒,聖旨的事兒是多麼重要啊,楊澤怎麼會知道的?如果連楊澤都能知道,那麼這事兒就算不上大了,難道吳有仁不是女皇派來試探自己忠心的?也不是朝中政敵派來,給自己下套兒的?
嗯,如果吳有仁不以此事相瞞楊澤,那麼就證明這事兒隻關係到吳有仁,而不會和女皇有關,事非機密,自然也就不會是政敵下套兒了!
魏元成相當會做人,事情在腦中過了一圈,立即就下了決定,隻要不威脅到他自己,他何必難為吳有仁,像吳有仁這種儲相,他巴結都來不及,哪可能去難為,哪不成腦子有病麼,腦子有病的人豈能在官場上混得開!
魏元成隻稍稍一頓,便笑道:“既然是有關吳大人的,那本侯怎麼可能不答應呢,不管是什麼事兒,本侯全都給辦到,咱們是自己人,自己人給自己人辦事兒,又何必說個求字呢!”
這麵子給的,相當痛快,真有武將的那份豪爽,半點兒都不為難,幹幹脆脆!
吳有仁狂喜,他實在沒想到這事兒會如此解決,他為了收回那道被汙損的聖旨,這通折騰啊,什麼心思都用上了,連大牢都主動去蹲了,也沒把這事兒辦成,可楊澤一開口,魏元成馬上就答應了,看來楊澤在魏元成的心裏,很有地位啊,對於楊澤他又看重了幾分!
衝著魏元成一拱手,吳有仁道:“多謝侯爺成全,此份情義,我吳有仁有生之年永記在心,日後必有回報!”
魏元成笑著還禮,道:“太客氣了,吳大人這不是和本侯見外了麼!”
吳有仁笑著低聲道:“自己人?”
“自己人!”魏元成立即回道。
楊澤看他倆的樣子,這是因此事。而讓兩人結成同盟了啊,以後就要內外勾結了。這也算是好事了,對於魏元成來講,朝中有人好做官,而對於吳有仁來講,外有邊疆大將支持,他在朝中的份量必會上升,別人誰也不敢小瞧他。當然,女皇除外!
魏元成和吳有仁一起看向楊澤,楊澤很知趣的道:“學生是兩位大人的自己人。兩位大人如有吩咐,學生敢不從命!”
魏元成和吳有仁哈哈大笑,這小小少年,挺有眼力價兒的,是個混官場的好料子!
魏元成道:“事不宜遲,咱們說做就做,今天我便寫一份公文,由楊醫生送回瓜州,把那個鐵花離押到林州來。待我審問過之後,再由吳大人和楊醫生,共同押送進京!”
吳有仁點頭道:“如此甚好!不過,楊小哥在此事中立下如此大功。侯爺再稱他為醫生怕是不合適了吧,再說他如進京,以平民的身份去拜見皇上,也是不合適的!”
魏元成想了想。道:“不錯,楊小哥立此大功,如本侯不表示表示。那未免就顯得太小氣了!”他衝楊澤笑了笑。
楊澤心頭砰砰直跳,幻想著魏元成會給自己一個什麼樣的官,他倒不是官迷,可出人投地是每個男人的理想,他現在有了機會,哪可能會放棄,所以他連謙虛一下都沒有,靜靜地等著魏元成的下文。
魏元成是武將,最講究軍功,從不亂許官職,他就算是因為小魏征的事,想要感謝楊澤,也隻是為他鋪路,而沒有真的給個官職,也就是說楊澤能當官當到多大,要看他自己的本事,他隻是扶持走一程罷了。
可現在不同了,由吳有仁引線,楊澤又要由他派去京城,那麼給官當,那就是天經地義的事了,就算女皇再怎麼親民,可也不會隨便見一個平民百姓的,就連官職小一點兒都不行。
吳有仁見魏元成沒有馬上回答,他便道:“楊小哥以校尉的身份,帶兵去抓了鐵花離,不如就讓他做校尉?”
從一個平頭百姓,一躍成為校尉,這已經是破格提拔了,楊澤又不是世家子弟,無法襲蔭,又沒真的上過戰場,殺過敵保衛過國家,直接讓他當校尉,這已經很了不起了,傳出去非得把別人的眼睛給嫉妒得發藍!
魏元成卻搖了搖頭,校尉他手下眾多,而且隻能算是中層的軍官,雖說麵見女皇勉強也夠了,可京城裏水深,小小一個校尉根本無法進入朝堂上那些大官們的法眼,別的小官也不會把邊疆一個小校尉放在眼裏,楊澤去京城,一入宦海,說不定剛下水,就得被淹了,這是他不想看到的!
魏元成是這麼想的,嘴上也是這麼說的,賣人情嘛,當然要賣個十足,不但是為了楊澤,也是為了他自己,楊澤這麼年輕,以後前途無量,沒準兒以後小魏征都要楊澤照拂呢!
他道:“要麵見女皇,又是有關國策之事,一個校尉怕是不夠,以本侯的意思,楊小哥便為折衝郎將如何?衝鋒陷陣,擒敵酋於馬上,正合我寧北好男兒的英雄氣概!”
吳有仁心想:“好大方,直接正六品了,而且給的武官軍銜,也省了楊澤去念書本了!”他一拍手,笑道:“好,楊郎將領兵擊突覺兵於瓜州,擒拿敵酋不費吹灰之力,成為郎將,乃是理所應當之事!”
譚鬆鶴在旁聽得直咧嘴,他混了半輩子,才混到了郎將之個官位上,可人家楊澤從平民平姓,一躍便當上了郎將,而且還是折衝郎將!不用說他以後會不會飛黃騰達了,他現在就已經飛黃騰達了!
楊澤大喜,他自然知道郎將算得上是高級軍官,正六品的官位,無論如何不能算小了,要知道他可剛剛進入官場,而大方帝國的宰相的品級才多高,如果沒有爵位,那麼帝國宰相也不過是正三品,他直接就正六品了,還想咋地,要是再想咋地,那就是不知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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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3-6 01:11 PM
贗醫 正文 第九十章 回瓜州
楊澤立時起身,對著魏元成行了個軍禮,大聲道謝,他頭一回行軍禮,這個軍禮行得不倫不類,引得魏元成和吳有仁哈哈大笑,而譚鬆鶴也在一旁陪著笑。
譚鬆鶴心想:“看來真的得好好結交一下這位少年新貴了。嗯,正好我那個不成器的侄子拜了他為師,雖然是玩笑話,可就算是玩笑,隻要我努努力,也能把玩笑變成真的!”
魏元成可不知自己手下在想什麼,他一揮手,道:“譚郎將,公文便由你來起草,現在就寫,明天一早,就讓楊郎將帶著回瓜州去提人犯,為防意外發生,你帶一隊兵將,陪著楊郎將一去吧!”
譚鬆鶴連忙答應,取來紙筆,立即寫了公文,魏元成取出印章,蓋上之後,這份公文便算寫好了!
吳有仁道:“這可不是小事,我明天也去一趟瓜州吧,把事情辦得妥當些,咱們都是為皇上辦事,要盡心才是為人臣的本份!”
“那是自然,如果不是本侯脫不開身,那本侯非得也親自去一次瓜州才行!”魏元成笑道。
正事說罷,魏元成便命人設宴,款待吳有仁,還有楊澤這位剛剛當郎將的少年新貴!
侯爵府裏的酒宴自然是要多奢侈,就有多奢侈,什麼山珍都有,甚至還能見到海裏的美味,雖然都是幹貨,但林州離海太遠,能吃到海味,甭管是新鮮的還是幹貨,都已經是非常奢華了。
酒足飯飽之後,魏元成便讓楊澤和吳有仁在侯府裏安歇,特地騰出一座小院,讓他們休息。
夜深人靜之時,楊澤躺在大床上,望著屋裏奢侈的擺設,心中暗道:“在這年頭。當官真是好啊,要什麼有什麼,這屋裏的擺設,足夠普通百姓人家一輩子辛苦了吧,估計一輩辛苦都賺不到這份奢侈啊!”
他現在終於理解為什麼那麼多人想當官了,其實,當個官迷,也是很不錯的一件事,當大官更是好理想,而且這個理想人人都可以有。卻不是人人都能實現的!
吳有仁住了好幾天的大牢,要說他不難受,那是假的,泡了個熱水澡之後,便即安歇,並沒有來找楊澤聊天。
魏元成回了臥室之後,侯爵夫人見他精神煥發,忍不住問道:“侯爺今晚心情怎地如此之好,可是那個折騰人都要快要命的老鬼。不想再折騰了?”她說的是吳有仁,用老鬼來稱呼,事實上吳有仁哪有那麼老。
魏元成噓了聲,道:“夫人慎言。那位吳大人可不是咱們這樣邊疆官員能惹得起的,他可是天子近臣!”
可侯爵夫人卻仍道:“難不成他還真的是老鬼不成,有順風耳嗎,咱們在屋裏說的話。他能聽到不成!”
“那也小心點兒為好,萬一被傳出去,可不得了。別看他隻是一個舍人,可舍人二字之前,加上了中樞二字,就不是外官能得罪得起的了!”魏元成還是很小心的。
侯爵夫人想想也對,便不再說吳有仁的壞話,問起了楊澤的事,她道:“那位楊澤你怎麼報答的?他救了咱們征兒,可不能薄待他啊,免得別人說咱們魏家薄情寡義!”
魏元成洗了把臉,合衣往床上一躺,道:“薄待?如果郎將的官職還算薄待的話,那這世上就再沒有厚待一說了!”
侯爵夫人一呆,道:“郎將?你給了他郎將的官位?這,這好嗎,實在太顯眼了吧,他年紀不大,陡然間升了高位,怕是會招來嫉妒!”
魏元成笑了笑,道:“他要進京了,去拜見皇上,隻要他會為人處世,說不定以後……說不定以後……”話沒說完,便睡過去了。
侯爵夫人推他,道:“說不定以後會怎樣?”見丈夫睡著了,她便自個琢磨起來,說不定以後會怎樣?說不定以後自家的征兒,也會受他的照拂吧,那楊澤也許有朝一日,也會成為天子近臣吧?
這一夜,侯爵府裏的各人都各有所思,就連侯爵府外麵的人,也在想著楊澤。
譚鬆鶴回家之後,特地叫來譚正文,把今天發生的說一遍,譚正文大驚,對於楊澤的驟然高升,簡直是羨慕得要死,他這輩子都想當官,可混了這麼久,也還隻是個官宦子弟罷了,估計他要當官,隻能走受蔭之一途了,而他是不可能繼承叔叔郎將的官位的,也就是說他這輩子,也甭想超過郎將這個官職了,除非下輩子投個好胎,這輩子卻不用指望了。可現在一聽楊澤竟然當上了郎將,還是折衝郎將,他能不激動麼!
譚正文道:“叔父,那楊澤豈不是從此飛黃騰達了,他還要進京,進京啊,這可是大事,還要去見皇上,他家的祖墳在哪兒,是怎麼冒的青煙?要不要咱們去問一下,然後在他家的祖墳旁邊也買塊地,保祐一下咱們譚家的後人?”
譚鬆鶴呸了聲,道:“盡想這些歪門邪道,就不能靠著自己的本事,去封妻蔭子,博個前途!”
“那也得有本事才行啊!”譚正文嘟囔道,他又道:“叔父你不是不知道侄兒的本事,我除了嘴巴上的本事之外,剩下啥本事也沒有了!”
譚鬆鶴嘿嘿笑了兩聲,道:“嘴皮子上有功夫,也是本事啊!你不是拜了楊澤為師麼,就假戲真做吧,這次他要上京,你就跟著去好了,路上好好伺候他,他要是真發達了,你也能跟著借光!”
頓了頓,譚鬆鶴補了一句:“咱們譚家也能跟著借上些光!”
譚正文沉默半晌,忽然道:“叔父眼光獨道,看好楊澤,小侄現在去燒冷灶,雖稍有點晚了,可要是現在不去,等他這灶頭一熱,我再想去燒也來不及了。就依叔父的話,小侄明天就去伺候他。嗯,先去和大師兄搞好關係,我今晚就去和他聯床夜話去!”
譚鬆鶴點頭讚許,道:“正該如此,你能如此,也算是有想法了,有了少許出息!”
譚正文嬉皮笑臉地道:“其實侄兒一向挺有出息的,隻是叔父沒發現罷了!”他離了譚鬆鶴的家,去客棧找付丙榮了,打算和大師兄去套套近乎,要是以後楊澤再收徒弟,他可就是二師兄了,二師兄和大師兄聯合,去欺負三師弟,那可有多爽!
第二天一早,楊澤起了床,吳有仁便來找他,他們又去見了魏元成,魏元成辦事痛快,已然叫人給楊澤準備好了正六品的武官官服,還送了套盔甲給他,官印也準備好了,一並送給楊澤。
楊澤謝完之後,換上了新官服,他長相還算英俊,身材也好,官服上身之後,自然是容光煥發,被吳有仁一頓好誇。
會同了譚鬆鶴之後,告別魏元成,楊澤等一眾人出了侯爵府,門外早等著一隊兵將,領頭的校尉正是那個抓他坐大牢的。
這校尉感謝楊澤沒修理他,自然著實巴結,親自給楊澤牽來戰馬,扶他騎上座騎。
這時,就聽街頭有人叫道:“師父,咱們這是要回瓜州嗎?怎地也不叫上徒兒?”叫喊的人正是付丙榮。
付丙榮雙眼通紅,昨晚沒有睡好,譚正文大半夜的跑到了他住的客棧裏,非要和他談心,和他談談人生的理想,結果一談就到天明,他都沒睡上覺!
可他雙眼通紅,看在楊澤的眼裏,卻是這個徒弟很不錯,知道關心師父,有情有義,師父會疼你的!
付丙榮的身後,屁顛屁顛跟著的卻是譚正文。譚正文也是雙眼通紅,可卻精神很好,沒有半點兒萎靡不振的意思。
譚正文很有當二師弟的覺悟,等大師兄喊完了,他才喊道:“師父,你還好吧,可想死徒兒了!”撲到了楊澤的馬前,一副關心倍至的樣子,不住打量楊澤。
直到見楊澤一切都好,還穿著全套的官服,他才羨慕地道:“師父當上郎將了,徒兒恭喜師父。師父,你都當上郎將了,也給徒兒弄個小官當當吧!”
楊澤心想:“好家夥,這臉皮也太厚了,這話他咋就能說出口的呢,還說的這麼順溜兒,城牆和此人的臉皮哪個更厚乎?”
他笑道:“那要看你的表現了,隻要盡心伺候師父,有你的好果子吃!”
“徒兒給師父牽馬,陪師父一起去瓜州!”譚正文順杆便爬上,拿過楊澤的馬韁繩,就要給牽著馬走。
付丙榮在一旁看到,心中不樂意了,這個二師弟太不像話,這才跟師父第一天,就要搶了我的生意,拍師父的馬屁!
譚鬆鶴笑道:“楊將軍,你和我這不成器的侄兒既然有了師徒之稱,不如就讓他跟著你,身前馬後的有個人伺候,你上京之時,也能省下不少麻煩!”
他說的不是讓譚正文僅跟著楊澤去瓜州,而是上京,楊澤聽明白了,呵呵一笑,道:“也好,就依譚將軍所說!”衝譚正文和付丙榮道:“你們都上馬吧,咱們這便回瓜州!”
楊澤回頭望了眼侯爵府的大門,又轉頭看向門口那長長的,等著見魏元成的隊伍,昨日進府之前,他也是其中一員,可今天出府之時,他卻已是正六品的郎將了!
世事,就是如此的難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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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3-6 01:11 PM
贗醫 正文 第九十一章 吳有仁很重要
一時之間,意氣風發,楊澤一揮馬鞭,大聲道:“出發!”打馬先行,後麵大隊的騎兵隨後跟上,一行轟轟隆隆地出了林州城。
路上急趕,馬不停蹄,雖把楊澤的屁股顛得生疼,可還算是順利,沒遇到什麼麻煩,順利回到了瓜州!
楊澤帶隊一直到了刺史府,他身穿官服,來到了大門口,叫道:“來人啊,通報,告知韓大人和向大人,就說楊澤從林州回來了!”
守門的差役猛地看到這大隊人馬來到,還挺納悶兒的,不知發生了什麼事,可當他們看到了楊澤,納悶兒立時變成了震驚,原因無它,隻是因為楊澤穿的是六品武官官服,正八經的將軍了!
對麵醫所裏,馬登高也出來了,他看到楊澤的官服之後,也是相當地震驚,這才幾天不見,小楊先生就變成楊大人了,去了一趟林州收獲不小啊!
隨後他心中慶幸,幸虧自己主動示好,和楊澤化解矛盾,否則就憑楊澤今天穿的這身武將官服,他就沒好果子吃,楊澤如要存心報複,絕對能整死他,俗話說官大一級壓死人,何況大著這麼多級呢!
差役們飛跑著進去報告韓盤和向成衛了,楊澤則在門口下馬,拍了拍腿,整理了整理了官服,這才回身衝著同樣剛剛下馬的吳有仁和譚正文做了個請的手勢。
吳有仁笑著點了點頭,表情很不自然地,慢慢地移動腳步,走上了台階,而譚鬆鶴的表情也不咋地,但卻還算輕鬆抬步上階。
看他倆的表情,楊澤微微一愣,這兩位老兄怎麼這個姿勢和表情?啊明白了。這是腿上的皮磨破了。好麼,這兩位大人還真夠嬌嫩的!
譚鬆鶴還好點兒,雖然他做的是文官的活兒,可好歹還是個郎將,馬上功夫不算好,但也不算差;可吳有仁就不行了,他從京城千裏迢迢地趕到了林州,路上趕得急,大腿裏子本就磨破了,養了幾天之後。有所好轉,可林州到瓜州這麼一通急趕,舊傷未好,新傷又添,他能邁得開步子,就已經是超水平發揮了!
由於他們走得慢,還沒等走進大院子,裏麵辦公的韓盤和向成衛已然快步出來了,他們聽了差役的稟報。說楊澤穿的是六品官服,吃驚之餘,兩人自然親自出來了,就算以前他們以上官和長輩自居。可現在卻不行了,官場上該有的禮儀,還是要保持的!
韓盤一出來先看到了楊澤,正要問話。卻又看到了譚鬆鶴,他微一吃驚,便即明白。這是魏元成派來押鐵花離的,看來魏元成很重視這事,臉上露出笑容,他打算先和譚鬆鶴打招呼,畢竟人家是魏侯的親信嘛!
可隨即,韓盤目光一轉,他看到了吳有仁,隻一眼他就認出了這位鳳閣的中樞舍人,不由得大吃一驚,全身一顫,腳步停下,愣在當場!
吳有仁這樣的天子近臣,他當然是認識的,當然吳有仁認不認他,那就是另一回事了!韓盤想進京城為官,自然要對京裏的官員進行上下打點,而吳有仁這樣的女皇近臣,更是要重點打點的關鍵人物,但可惜的是,他以前在京裏時,隻遠遠的看見過吳有仁,卻從沒有說過話,而且他給吳有仁送禮,吳有仁也沒收,這條線他沒法聯係上,可現在吳有仁卻親自來到了瓜州,這是為什麼?
電光火石之間,韓盤忽然有了種不真實的念頭,難不成自己的打點起了效果,女皇陛下要召自己進京了?或者是尚書省下的調令,由吏部發出了公文?不,都不是,不管是吏部還是尚書省,都是支使不動吳有仁這樣的大人物的,所以隻能是女皇陛下找自己!
韓盤滿腦子都想進京為官,一見吳有仁,自然而然地就往自己的仕途上想,根本就沒想別的,突然之間,他也來不及想別的了!
向成衛卻不認得吳有仁,但他卻認得譚鬆鶴,他當然要先和譚鬆鶴行打招呼,剛說了句:“譚將軍,你怎麼……”突然間,他發現譚鬆走在吳有仁的後麵,是和楊澤並排走的,那就說明,他們之前的這個人,官位要比郎將大得多,可這個人他卻不認得,是誰?
韓盤的想法雖多,但卻也隻是一瞬間的事,隻一恍惚之間,他便恢複了正常,急趕幾步,到了吳有仁的跟前,躬身行禮,道:“吳大人,不知你怎麼來了寧北,可是來傳聖旨的?”他心裏實盼著吳有仁說聲是,也許這聲是裏麵,就包含了他的仕途!
吳有仁來寧北林州,實是迫不得已,他最不想聽的就是這句,現在韓盤當著眾人的麵問了出來,他的臉色能好看麼!雖然他和魏元成私下把事情給解決了,但他也不想讓別人提啊,就算是無意的,也會引起他的不痛快,再加上他的屁股和大腿裏子一起在疼,那就更加的不痛快了!
吳有仁臉色一沉,道:“難不成我來寧北你這瓜州,隻能是來傳聖旨嗎,別的事就不能來了?”
韓盤驚駭之極,可沒想到隨口一句話,竟然引來了反問,冷汗瞬間就冒出來了,他的神誌從自己的仕途中跳了出來,立時知道自己問錯了話,沒事兒打聽啥中樞舍人的事,萬一人家來這裏有啥公幹,又不能公開,自己多嘴多舌的,豈不是沒事找抽麼!
腦子一清醒,韓盤立時恢複了平常的鎮靜,他老於世故,就算是尷尬,也會給自己找台階,笑道:“能來,當然能來,最好有別的事,而這別的事,就是讓下官請吳大人你喝酒!”
吳有仁臉色稍緩,嗯了聲,他的官威極大,道:“閣下是……”
楊澤在後麵一咧嘴,韓刺史這次可真是熱臉貼到了冷屁股上,人家都不知你是誰,你就要請人家喝酒,這也未免太上趕子了,需知上趕子不是買賣啊!
他忙上前半步,給大家做介紹,當向成衛聽說吳有仁是中樞舍人,驚得睜大了眼睛,天子近臣,女皇心腹中的心腹,怎麼會出現在瓜州這個荒僻之地?這太奇怪了!
可奇怪歸奇怪,有了韓盤的前車之鑒,他可不敢多問什麼,隻是按著禮數,行禮也就是了,多一句都不說!
眾人進了正堂,不管怎麼樣,都得先把公事辦了,就算韓盤和向成衛再想知道楊澤是怎麼當上的郎將,也得等公事辦完了再說。
在正堂之上,譚鬆鶴拿出了公文,把魏元成要如何處理鐵花離的事,大概的說了一遍,但涉及到國策的事,卻沒有明說,隻是暗示了一下,讓韓盤和向成衛知道這事的重要性就成了!
韓盤自然不敢怠慢,他心裏也是很歡喜,這事要是真能被女皇親自過問,那自己的名字豈不也會讓女皇知道,升去京裏為官,也就有實實在在的指望。就算是吳有仁和他不熟也沒關係,大家喝次酒,那不就熟了麼!
把事情交待給向成衛去辦,向成衛身為長史,就是幹活兒的,而且向成衛也願意去幹這個活兒,隻有韓盤走人了,他才有機會上位啊!立即去了牢裏,去提鐵花離他們了!
等公事告一段落,韓盤立即請吳有仁和譚鬆鶴去後宅宴飲,隨便套套近乎,當然要由楊澤坐陪了,少了誰也不能少了這位新任郎將啊!
吳有仁卻不想去宴飲,他現在難受得很,屁股和大腿一陣陣火辣辣地疼,連坐都要坐不住了,哪還肯去喝酒玩樂,他能有這個體力啊!他衝楊澤打了個眼色,讓楊澤說話。
楊澤會意,忙對韓盤道:“刺史大人,吳大人和譚將軍一路從林州急趕而來,為了公事不辭勞苦,按說這也是理所當然的,可咱們也得體諒兩人大人才是,不如請兩位大人去洗漱休息一下,等晚上再設宴洗塵如何?公事緊急,兩位大人和末將明天一早就要走了,去林州交付鐵花離等人犯!”
韓盤這才明白,自己有點兒心急了,而且楊澤話裏的意思是他隻有今晚一個晚上去結交吳有仁了,過了這村,也就沒這店了!
這好辦,隻要能巴結上中樞舍人,其它的事都不算是事兒,韓盤立時點頭道:“正該如此,幸虧楊將軍你提醒本官,確實是該讓兩位大人好好休息一下了,不知兩大人意下如何。就算是再心急公事,也要保重身體啊,隻有好的身體,才能更好的為皇上盡忠!”
楊澤心中暗暗點頭,沒看出來,刺史大人很會拍馬屁啊,這話說的,就像是大吃大喝也是公事一樣!
吳有仁又嗯了聲,站起身,道:“那就有勞韓大人安排了!”
“應該的,應該的!”韓盤也跟著站起身來,親自在前麵引路,帶著吳有仁和譚鬆鶴去了後院,隨即整個刺史裏的人都忙了起來,伺候兩位大人的,還有準備晚上宴會的,反正人人都有事兒做,就算沒事兒做,也得裝出有事兒做的樣子!
韓盤安頓了吳有仁,立即拉過楊澤,正好這時向成衛也辦完了事,趕了回來,他兩人一左一右,都拉著楊澤的手,一起去了花廳!
進入花廳之後,向成衛性急,搶先問道:“楊……楊將軍,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你快說來聽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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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3-6 01:13 PM
贗醫 正文 第九十二章 討好
韓盤也奇道:“你怎麼成了楊將軍了,可是魏侯給的官職?”
他倆不約而同地都稱呼楊澤為楊將軍,楊澤一有官身,他倆立時就換了稱呼,把他當成了可以平等論交的人物。
楊澤便把事情的經過說了一遍,當然吳有仁為什麼來林州的事,真相他是不會說的,隻說不知怎麼會在林州的大牢裏見到吳有仁,然後吳有仁又對此事很上心,親自點他去京城見女皇,而為了自己見女皇時有體麵,所以魏侯才給了郎將的官職,是武職,而不是文職。
韓盤和向成衛聽了這番經過之後,都是驚訝不已。好半晌,韓盤才道:“原來吳大人竟然這個嗜好,竟然喜歡坐牢,這個嗜好真是讓意想不到啊!”
向成衛卻猜道:“會不會是吳大人要思考什麼事,嫌外麵太鬧,他這種身份的人,到了地方上,要拜見他的自然有無數官員,他為躲應酬,所以才躲到大牢裏找清靜的?”
韓盤哦了聲,點頭道:“有理,這個解釋估計是對的,要不然誰會有興趣去坐大牢呢,看吳大人的樣子,也不像是腦袋有病的人啊!”
“腦袋有病的人,也做不到中樞舍人這樣的位置,更沒法成為天子近臣!”向成衛補充道。
他倆越想越覺得這個解釋是對的,除此之外,實在再想不出別的解釋了!
楊澤沒有接這個話茬兒,他岔開話題,道:“韓大人,現在學生成了武將,這次又要去京城,不知要何時才能回來,家裏的……”
韓盤和向成衛異口同聲地道:“家裏的事不必擔心,自有本官照應!”
楊澤知道他們肯定會照顧的。既然別人給了自己麵子,那麼這時候自己也該給別人麵子了!
他道:“韓大人,可是想與吳大人結交?他的脾氣可古怪著呢,不好琢磨,要想結交的話,怕是要費一番力氣!”
韓盤的心思大家都知道,也不用藏著掖著了,不就是想進京當官麼,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大家都理解,用不著忌諱什麼的。
韓盤點了點頭,拿起茶杯,喝了口茶,放下茶杯後,道:“本官確有這個心思,隻是不知該如何著手,不知那吳大仁喜歡什麼啊!”
頓了頓,他又道:“以前本官打點時。是給吳大人送過禮物的,但他卻不收,看樣子他對金銀財帛之物不敢興趣,那麼女人呢?或者孌童?女人倒還好說。這個孌童嘛……”
楊澤忙道:“不會的,吳大人肯定不會喜歡這些,韓大人不要往這方麵想。”
韓盤和向成衛同時問道:“何以見得?你知道他的喜好?”
不怕當大官的人有喜好,就怕那大官沒喜好。有喜好就好辦,隻要按著喜好來,那就容易得多。花多少錢也值得;可如大官沒喜好,那就難辦了,無處著手啊!
“何以見得?”楊澤心中大奇,他們不會是真的看不出來吧?我都看出來了,他們會看不出來?
韓盤對這事極為上心,急道:“要是你知道吳大人的喜好,那便說出來聽聽吧,我正為這事兒著急呢!”
楊澤想了想,看樣子他們是真的不知道。他道:“兩位大人請想,吳大人是鳳閣裏的中樞舍人,這樣的官職,勢必常常出入宮廷,甚至每天都要進宮見女皇陛下,也會看到宮裏其他的女官!”
韓盤道:“那是自然,他可是天子近臣,別人想像他這樣,也是不可得的,有的官員甚至一輩子都沒見過皇上的麵呢!”
楊澤一拍手,道:“對啊,這就是關鍵所在了,吳大人成天進宮,如果他是好色之人,宮裏那麼多女官,那麼多的美女,就算他再能裝,可也不可能從不露出破綻的,隻要有一次他表現出好色的意思,那他的仕途也就完蛋了,丟官罷職是小事,沒準兒激怒了皇上,他會被砍腦袋的啊,可他現在既沒丟官,腦袋也好好的長在脖子上,那不就證明他並非是好色之徒麼!”
韓盤和向成衛恍然大悟,對啊,可不就是這麼回事麼,吳有仁要真是個好色之徒,那裝一天兩天還行,但可能在女人成堆的宮中,裝上一輩子麼,這是不可能的事啊!
楊澤又道:“孌童之事就更加不可能了,雖然學生不知中樞舍人到底負責什麼,但也知這是個要職……”
不等他說完,向成衛便道:“中樞舍人有儲相之名,他有可能以後會當宰相的,而我大方帝國中,沒有任何一個宰相是有喜歡孌童的嗜好,如果有這個嗜好,一般被政敵知道,那就是攻擊他的最好利器!”
韓盤一拍大腿,道:“對啊,確實是這麼回事,能當上中樞舍人這種要職的人,自然不會有什麼古怪嗜好的。看來我真是亂了方寸,連這麼簡單的事都想不出。可他不喜歡金銀,不喜歡女子孌童,那他喜歡什麼呢,他總有一樣是喜歡的吧?”
楊澤笑了笑,低聲道:“小丈夫愛錢,大丈夫愛權!”
他從吳有仁寫了道受汙損的聖旨,就不顧一切地從京城一直追到林州,又想盡辦法地折騰魏元成的舉動上就看出來了,吳有仁是典型的官迷,為了能當上宰相,他是什麼事都敢做出來的!
聽到大丈夫愛權的話,韓盤的臉色黯淡下來,道:“這個我可實在沒法幫上忙了,他都當上中樞舍人了,而我隻是個小小的邊疆刺史,哪可能在仕途上幫到他的忙!”
向成衛也搖頭,說到權力,他同樣也有無力感,他連刺史都不是,為了能接韓盤的任,費了無數的心思,頭發都快熬白了,他怎麼有可能送吳有仁權力了!
楊澤道:“俗話說,事不關己,高高掛起,但要是事關了自己,那就隻能費腦筋了。兩位大人都在局中,所以無法看透此事啊!”
韓盤和向成衛聽他這麼一提醒,立時兩個人都明白了,是啊,剛才隻顧著想自己能從中撈到什麼好處,卻忘記了人家吳有仁能撈到什麼好處了,人家是不收禮,可因為那禮物是實物,人家要啥沒有,不稀罕這個,可看不見的禮物呢?
“送他功勞!”韓盤和向成衛同時想到了這個,既然吳有仁愛權,那自然是想當大官的,可從中樞舍人跨到宰相,這可不是一步的事情,而是好幾步,而且並不是每個中樞舍人都能當上宰相的,競爭對手多著呢,要想在競爭中取勝,那唯有功勞!
韓盤用低低的聲音說道:“既然吳大人趕上了這場功勞,那不如……”
“給他首功!”向成衛補充道,反正他是占不到首功的,所以首功給誰都無所謂,又能討好吳有仁,牽上這條線,何樂而不為呢!
韓盤有心自己占首功,可在心中權衡了一下,首功和討好吳有仁哪個更重要些,好半天,他終於一咬牙,道:“把首功讓給吳大人吧,這事兒得楊將軍你去說才成,我們不好出麵,該怎麼說你知道嗎?”
楊澤想了想,道:“就說吳大人從京城來瓜州訪友,而這個友便是韓大人你,就在他到來之時,發生鐵花離這事兒,然後在吳大人的指導之下,韓大人和向大人出馬,把鐵花離給擒拿下了,如何?”
韓盤喘了口粗氣,點了點頭道:“就這麼說吧,不過具體事宜是你去辦的,這點要在奏章上體現出來,我們不能虧了你呀!”
楊澤聽了這話,心裏舒服,韓盤雖然和吳有仁一樣,是個官迷,可在為人處世方麵,還是相當不錯,知道不能吃獨食,這種時候還能想著自己,人不錯,看來自己去京城這段時間,他會好好照自己父母的。
楊澤笑道:“韓大人放心,這道奏章自然要由吳大人起草,他得了好處,必不會落下咱們的,不要說學生我的姓名,兩位大人的名字,他同樣會大書特書的!”
稍停了下,他又道:“就算他不寫也沒關係,學生同他一起上京,等在拜見皇上時,學生也會把兩位大人的功勞,向皇上奏明的!”
韓盤和向成衛這份感激就別提了,差點兒就要拉著楊澤的手,一起去院子裏,擺香案拜把子了!
楊澤出了花廳,去找吳有仁,這穿針引線的事情,自然要由他來做,這可是大人情,可不能讓別人去做。
來到吳有仁的門外,楊澤敲了敲門,道:“吳大仁,可梳洗好了?”
吳有仁在屋裏道:“進來吧,早就梳洗好了,正歇著呢!”
楊澤推門進屋,見吳有仁斜躺在大椅上,正在喝茶呢,他轉身把門關上了,走到吳有仁的跟前坐下,笑道:“吳大人可是累壞了吧?”
吳有仁哼了聲,道:“累些沒什麼,隻是不喜那個刺史,一上來就沒好話,竟然問我聖旨的事,我看他是腦子有毛病吧!就算有聖旨,他這種小人物,也不必我親自來傳旨,隨便派個小宦官不就得了!”
楊澤等他發完牢騷,笑道:“吳大人誤會了,韓刺史可不是個討厭的人,他還正想著送你一份大禮呢,不過前提是,你得是他的朋友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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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3-6 01:15 PM
贗醫 正文 第九十三章 要成為朋友的前提
吳有二哈哈大笑兩聲,似乎聽到了世上最好笑的笑話似的,道:“要和我成為朋友?開什麼玩笑,他一任刺史任期到後,還知去哪兒呢,沒準兒就回家抱孩子去了,憑什麼和我成為朋友!”
臉色一轉,他又語重心長地道:“楊將軍,你不要把這些外官當回事,他們沒有爵位,做官也隻是任期內的事,除非是京裏有靠山,或者被調進京裏去當官,否則他們沒什麼前途的,你不必把他們當回事兒,應付一下也就行了,要是心情不好,連應付都免了,他們還敢怎麼著不成!”
楊澤心想:“怪不得韓盤拚命想調進京去,看來這年頭進京當官才是王道,當地方官沒什麼前途啊,就算撈再多的油水也沒用,如果沒有了官位,也不過是普通的富家翁罷了,反而會成為別人眼中的肥肉!”
吳有仁見楊澤不說話,笑著擺了擺手,道:“你也累了,去休息一下吧。對了,告訴那個刺史一聲,晚上的宴會我不去了,上年紀了,熬不動了,要好好休息一下,明天還得押著人犯們回林州呢!”
楊澤忙道:“吳大人,其實這個事兒,你誤會了。嗯,也是我剛才沒說清楚。”
“什麼沒說清楚?”吳有仁聽了這話,有點好奇地問道。他心裏在想,什麼事情是非要朋友才能辦的?好像沒有非得朋友才能辦的事吧!
楊澤道:“韓刺史是想和吳大人你交朋友……”
吳有仁嗨了聲,道:“誰要和他交朋友啊,開什麼玩笑,怎麼話又繞回來了!”心裏麵有更不客氣的話沒說出來,那個小刺史算老幾啊,我可是中樞舍人,要和我交朋友,他有資格麼!
楊澤笑了。這位吳大人官威甚重,但卻沒想到會重到這個地步,不當官的人他看不起也就罷了,連當官的他都瞧不起,這未免也太那個啥了!
他笑道:“吳大人請想,如果你不是韓刺史的朋友,又怎麼會千裏迢迢地從京城來看他呢,隻因為他得了病,如果不是好朋友,你能這麼關心他嗎?”
“我什麼時候……嗯?這話是什麼意思?”吳有仁聽出了蹊蹺。不再傲慢,反而想知道原因了。
楊澤接著道:“隻有你來看他,才會在瓜州停留啊,而這時偏巧那個鐵花離從草原上來了,跑到咱們大方帝國的地界上,來禍害女子,你為人正直,能看著這事不管麼?”
吳有仁一下子就從大椅上坐直了身子,他可聽出門道了。難不成是那位韓刺史想送功勞給自己?這不現實啊,這個功勞是一定會被女皇知道的,韓刺史這麼做,就等於是把他的功勞給了自己。讓自己在女皇麵前出風頭,那韓刺史損失可大了!
楊澤見他驚訝,知道這事讓他上心了,果然是個官迷。一聽能有功勞,就這麼關心重視!
“當時韓刺史正在病中,而你代替他做出了決定。做出了各種周密的安排,但由於你是京官,而這裏是瓜州,地方上的事你不好插手,所以韓刺史隻好抱病帶著助手向長史去辦事,並由末將,也就是我帶兵出去,由於你的計劃非常周密,簡直是運籌帷幄之中,決勝千裏之外。我們按著你的計劃,一下子就把鐵花離給抓住了,破獲了這個大案,還我瓜州百姓一個朗朗乾坤。”
吳有仁聽得熱血沸騰,他可沒有想到,這種好事竟然能落到他的頭上,原本他來寧北道,是怕丟官,來時淒淒然,可沒成想到這裏,白得了一份大功勞,回去時就要意氣風發,說不定還會因此而升官,擔任更重要的職位,這是他無論如何想不到的!
“這話是韓大人讓你來和我說的?”吳有仁雙眼放光,連稱呼都變了,不再直呼韓刺史,而是換上了大人之稱。
楊澤點頭道:“正是,要不然末將哪敢和吳大人你說這些啊,那豈不是得罪了韓刺史麼,連向長史都一並得罪了,末將的家還在瓜州,以後還要靠他們照顧,過日子呢!”
“得罪他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啊,韓大人為人正直,為官清正,少年有……中年有為,是不可多得的好官,我們萬萬不能得罪他,這是不厚道的,他可是我的好朋友,莫說我不能得罪他,要是別人得罪了他,我也得替他找回公道!”吳有仁立即說道。
楊澤連連點頭,態度變得真快,這才一眨眼的功夫,就成好朋友了,剛才還嫌棄人家啥也不是呢!
“那這事兒,吳大人你看?”楊澤問道。
吳有仁長歎一聲,道:“這是事實,我們不能做欺君之事,便如此如實上報吧,我會在皇上麵前,替韓兄說好話的,誰讓我們是好朋友呢,生死之交啊!”
楊澤真是佩服他的變臉速度,從對韓盤的稱呼上,片刻間就是三變,韓刺史變成了韓大人,韓大人變成了韓兄,韓兄變成了生死之交,這得是多大的交情啊,能是生死之交!
楊澤告辭出了屋子,打算去告知韓盤,事兒替他辦成了,你現在是吳大人的韓兄了!
剛打開門出了屋子,就聽吳有仁在後麵叫道:“楊將軍,等一等,咱們一起去吧!不知韓兄的病好沒好利索,我得去看看他才行!”
楊澤隻好等在門口,等吳有仁換好衣服出來,兩人這才一起去見韓盤。
韓盤仍等在花廳裏,見吳有仁親自到來,他又驚又喜,知道事情辦成了,他看向楊澤的眼神都變了,看來小楊先生,不,是楊將軍很有本事啊,穿針引線的活兒幹得很好,看來他前世是個合格的裁縫,竟然能幫著自己搭上吳有仁這條線!
吳有仁進了花廳之後,滿臉關心地問道:“韓兄,你的病好些了嗎?可有按時服藥?”
這聲韓兄叫的,直把韓盤叫得心花怒放,終於能和中樞舍人,天子近臣稱兄道弟了,多不容易啊。都等了半輩子了!
韓盤連忙起身,道:“難為吳兄還記得小弟的病,小毛病,已經好了,這都虧了楊將開的藥啊,如不是他這種大國手給小弟診病,小弟這病還不知會病到什麼時候呢!”
吳有仁微微一怔,轉頭看了楊澤一眼,心想:“不管這話是真是假,看來楊澤確有過人的醫術。否則姓韓的再怎麼替他吹牛,也不會吹到大國手三字上去!”
楊澤笑道:“家傳的醫術,上不了台麵,韓大人的病能好,主要是尊夫人照顧得好,學生哪敢居功!”
一旁的向成衛陪著笑臉,湊趣道:“夫人照顧得再好,也得有醫生開的藥才行,楊將軍就不用謙虛了!”
吳有仁也笑了。道:“楊將軍的醫術,我也是領教過的,確實可稱得上是大國手!”說著,衝楊澤一挑大拇指。
四人坐下。開始聊起天來,可吳有仁和韓盤誰也不說功勞之事,向成衛也不提,楊澤更是不會不知趣。他們誰也不談功勞,個個都很清高,隻圍繞著醫術。說些不著邊際的話,就如同多年的老友重逢一樣,滿廳之中,充滿了虛情假意,可氣氛卻和諧之極,誰也沒有感到不自然。
等聊天聊到口幹舌燥之時,酒宴擺上,韓盤叫人請來了譚鬆鶴,五人把酒言歡,喝得五迷三道,滿嘴胡言亂語,酒氣狂噴,這才算罷,被仆人扶著回了各自的房間,楊澤則被抬回了自己的家,沒有在刺史府裏過夜。
一夜無話,第二天早晨,楊澤口渴醒來,他躺床上不想動,頭疼得厲害,叫道:“木根,木根,你這混小子,不知我回來了麼,還不快拿水來!”
他連叫了兩聲,就聽屋外有人說道:“好了,乖兒子,水來了,昨晚怎麼喝那麼多,醉得和一團泥似的,酒多可是傷身的!”
楊澤一愣,從床上坐起,他聽出聲音了,竟然是自己的母親張氏,父母從保安縣到瓜州了?
屋門吱嘎一聲打開了,張氏從外麵進來,手裏還提著水壺,身後跟著楊百秋!
一進屋子,張氏就笑道:“我的兒啊,好些日子沒見著你了可想為娘沒?”
楊澤忙道:“想,當然想了,兒子不但想娘,還想爹了呢,天天都想!”
“哎呦,看看咱兒子多會說話,這才來瓜州幾天的功夫,嘴巴就甜得象塗了蜜糖一樣!”張氏歡喜得不行,拿了茶杯,滿滿倒了杯水,給楊澤端了過來。
楊百秋坐到了椅子上,笑眯眯地看著楊澤,道:“兒子終於長大了,不用咱們操心啦!”
楊澤接過水杯,一飲而盡,道:“我啥時候也沒讓你們操過心啊!”
“是沒少操心!”張氏用手指點了下楊澤的腦門。
楊百秋道:“兒子,我們老兩口是昨天白天才到的,結果晚上就看你被人給抬回來了,你怎麼喝了那麼多酒啊?”
不等楊澤回答,張氏驕傲地道:“怎麼還要問啊,昨天送兒子的人不是說了嘛,咱們兒子當上郎將了,還是折衝郎將,那可是正六品的大官,以後縣令見了咱們兒子,都得行禮呢!”
楊澤哦了聲,起身下床,道:“你們都知道了?也對,我昨天可是穿著官服回來的!”
張氏向捧寶貝似的,捧過了楊澤的官服,道:“真沒想到,咱們楊家竟然出了個正六品的大官,看來楊家的祖墳真是冒青煙了!”
楊百秋卻道:“是啊,這麼多年,總算冒了回青煙兒,不容易啊!”說到這裏,他也忍耐不住了,笑出聲,老懷大快,兒子有出息,這讓他比什麼都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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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ul3nk4_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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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3-6 01:16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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贗醫 正文 第九十四章 三個徒弟
屋外,付丙榮端著臉盆進來了,道:“師父,徒兒給你端來洗臉水了!”
後麵,譚正文也跟著進來,手裏拿著手巾和木梳,大聲道:“師父,徒兒伺候你洗漱梳頭!”
兩人拍完了楊澤馬屁,緊接著對楊百秋和張氏道:“師祖和師祖母也在?要不要徒孫去端早餐?”
在昨晚,這兩人死皮賴臉地跑到了楊家,自稱是楊澤的徒弟,非要在門外守著,要隨時伺候楊澤,怕他晚上起夜啥的。
這兩人都是衣著華麗之人,跑來要幹仆人的活兒,可把楊百秋和張氏嚇壞了,說什麼也不信自己的兒子,能收兩個這麼大歲數的徒弟,這也太稀奇了,何況兩人都還自稱是官宦人家的子弟,這就更稀奇了!可又請不走他們,又不敢得罪,隻好讓他倆賴在這裏一宿。
今早他倆直接就進屋亂叫,楊百秋和張長一起看向楊澤,想看看兒子是什麼反應,難不成真的收了兩個徒弟,這兩徒弟怎麼看怎麼不靠譜兒,再說兒子有啥本事,教他們呀?
楊澤看了他倆一眼,道:“你們倆昨晚在這兒過的?為什麼要在這裏過夜,我還得管你倆的早飯!”
楊百秋和張氏兩個老夥伴都驚呆了,兒子說話這麼不客氣,難道說這兩個貴公子,真的是兒子徒弟?
付丙榮忙道:“不用師父管飯,徒兒馬上就出去買,師父想吃啥?”
譚正文則道:“師父要是不想吃外麵的,徒兒現在就下廚房,給師父煮粥去!”
楊百秋和張氏互視一眼,心中都想:“巴結成這個樣子,看來是真的徒弟了!”
這時。外麵跑進來了木根,他打著哈欠,道:“老爺,夫人,你們都在啊!少東家,總算回來了,要是再不回來,我就沒錢買飯吃了,這瓜州的東西可貴了。比咱們保安縣貴多了!”
同樣是徒弟,差距咋就這麼大呢,而且這個又懶又饞,又能花錢的還隻是個學徒,連正經徒弟都算不上!
張氏立時拿出架子來。喝道:“你這小兔崽子,奸懶饞滑,當初就不該收留你,讓你餓死在大街上!”
木根莫名其妙,自己從前也這樣兒啊,品質如一,從沒改變過。怎麼以前沒咋地,現在卻反而挨起罵來?
楊百秋指了指付丙榮和譚正文,道:“學學你兩個師兄,要會做事。伺候師父,你也老大不小了,還這麼不懂事,真不讓人省心!”
付丙榮和譚正文一起轉頭。看向迷迷糊糊的木根,心想:“這就是三師弟麼?好。我們終於有人可以欺負了!”
木根大感委屈,他道:“老爺你不知道,我現在是官府裏的人了,是幫閑,用不了多久就要當正式的捕快了,也算是有身份的人了,哪還能伺候少東家……”
“混帳!”屋裏齊聲罵了起來!
楊百秋喝道:“混帳,就算你當上捕快,也是我楊家的學徒,再說我不讓你出徒,你哪有資格去當捕快,你連良家子都不是!”
張氏喝道:“混帳,還囂張起來了,捕快算個屁,你少東家還是郎將呢,正六品的大官,知道正六品是多大不,縣令見著他都得行禮!”
付丙榮則喝道:“混帳,捕快又怎麼如何,還隻是個幫閑,我還是捉生將呢!”
譚正文喝罵的聲音最大:“混帳……”可忽然想起來,自己沒有官身,不能像付丙榮那樣理直氣壯,有點兒被比下去的苗頭,可他反應該超快,罵了句“混帳”之後,立時又道:“看你長得這個德性,就知道你是個混帳了!”
楊澤看了圈屋子裏的人,心想:“大家脾氣都見漲啊,難不成官做得越大,脾氣也越大?可做官的是我啊,不是他們,他們幹嘛這麼大的脾氣!”
木根被罵得都要哭了,大清晨的,幹嘛一起床就要被罵啊!他咧了咧嘴,很委屈,很小聲地道:“那,那要我幹什麼啊?”
剛罵完他混帳的四個人,一起指向了屏風,屏風之後,放著的是馬桶!
楊澤這時洗好了臉,又漱了口,放下手巾,他這才道:“好了,不要難為木根了,年紀小,不懂事也正常,等大些了就好了!”
楊百秋點了點頭,他還是挺喜歡木根的,要不然也不能收他為學徒,在這時代收學徒可不容易,可不是光把學徒當仆人使喚,還要教本事,要養活學徒的,並不是所有人都願意收學徒的,一般都是家族式的經營方式存在,本事隻教給自己家的子侄。
張氏看了眼木根,心中卻想:“這孩子懶是懶了點兒,可為人卻實誠,沒有壞心眼兒,對我楊家也忠心!”她又看了付丙榮和譚正文,心中又想:“這兩個人倒是會做人,可年紀大了,對兒子不見得會有多忠心,沒事兒的時候還好,萬一出點兒什麼事,最靠不住的人往往就是他們!不行,兒子要上京了,身邊得有可靠的親信才行,咱們家也沒別人,隻能讓木根上了!”
張氏想好了,便對楊澤道:“木根這孩子要是留在家裏,也就這個德性了,沒什麼大出息,說出去也丟你爹和你的臉,咱們老楊家的學徒裏,可不能出這麼廢物的東西,要依娘看,就讓他隨著你上京,給你挑個行李,打個洗腳水啥的,也能跟著你學學本事,咱們也算對得起他了!”
楊澤笑了笑,心裏明白母親的意思,點頭道:“好啊,就依娘的意思,我帶著木根上京,讓他挑行李!”
木根大喜,他作夢都想去京城,去看看那天下最繁華的地方,他叫道:“好啊,好啊,我跟著少東家上京,以後我也管少東家叫師父,給師父挑行李。我去找行李去!”說完,跑出了屋子。
聽給木根安排任務了,付丙榮忙一挺胸脯,拍得砰砰作響,大聲道:“我有捉生將的本事,射箭極準,箭無虛發,三人裏我本事最大,師父出門。自然就由我來開道,這樣才威風!”
譚正文趕緊也說話,表示自己很有用,他道:“師父明鑒,徒兒我向來最會打點。不管到哪兒,都能弄到好吃好住,而且徒兒對師父最忠心,願對師父效犬馬之力,以後牽馬的事,就由徒兒做了!”
他說完之後,得意洋洋地瞥了眼付丙榮。怎麼樣,你能打能殺的又如何,可討師父的歡心還是我行,你在前麵開道。離著師父遠,可我就在師父身邊,牽馬套蹬的,這叫親信。以後有啥好事,師父自然第一個想著我。至於那個木根啥的,就是個苦力罷了,挑行李的,隻能跟在馬屁股後麵,師父哪能看到他啊!
楊百秋點頭道:“如此甚好,這樣一來,我就放心了!”
張氏也鬆了口氣,道:“我也放心了,要不然兒子出遠門,還真是讓我這當娘的擔心,兒行千裏母擔憂啊!”
楊澤忙道:“爹娘不必擔心,我是去朝見女皇,邀功請賞,又不是被流放,這是好事不是壞事,你們大可不必擔心,倒是你們留在瓜州,才要保重好身體,這樣我才好安心在外麵拚個前程出來啊!”
張氏一想到兒子要去京城,長這麼大頭回離家這麼遠,她就忍不住要流眼淚,拿出手帕擦眼淚,楊澤連忙過來安慰,摟著張氏的肩膀,說好聽的。
楊百秋道:“兒子以前沒出息,瞎胡混,你哭,現在有出息了,當上大官了,又要去見皇上,你還要哭,就知道哭個沒完。你也不想想,兒子是去見皇上啊,這是天下多少人盼都盼不來的好事,光宗耀祖的大事啊!”
張氏卻道:“我哪有哭,風大迷眼睛了!”
“屋裏哪有風……”
楊澤道:“時辰不早了,咱們一家吃早飯,吃完了飯,我就去刺史府了,今天我還要帶隊去林州,向魏侯交差,估計過不了幾天,便要啟程去京城了!”
楊百秋忙道:“對對,趕緊吃飯,吃完了飯就去辦公事,你現在是當官的了,要以公事為重!”
一家人出了臥室,去前麵吃早飯,付丙榮和譚正文自然相陪,小木根也湊上了桌子,這裏他最小,可吃的卻最多。
飯後,楊澤寫了藥方,一個方子是藿香正氣散,另一個方子是牛黃解毒丸。
楊澤交給楊百秋,道:“爹,這兩個方都是大有用處的,這些日子我想的,肯定好使,都可以製成成藥銷售,這個藿香正氣散必然可以大賣,但這個牛黃解毒丸卻隻能有錢人才吃得起了,不過,利潤卻不見得比少,本錢雖高,但價格我們可以定得更高。”
這年頭自然沒有人工牛黃,而真牛黃哪可能大批量得到,所以牛黃解毒丸的價格要高很多,而且也沒法大批量生產,所以隻能走高端路線,由有錢的人家消費了。
楊百秋看了這兩個方子,大吃一驚,道:“兒子啊,雖然我是你爹,可也不得不自誇了,你真是學醫的天才啊,這兩個方子太好了,足可以傳世啊,絕對是經典良方!”
他雖然醫術不是很高,但身為坐堂醫,眼光還是有的,隻看了兩遍方子,便知方子的絕妙之處,也很肯定地說兩方都可以傳世,自己兒子能開出這種方子,那當然是學醫的天才了,不是天才,不足以自誇!
楊澤心想:“當然是可以傳世的,這兩個方子可都是集中醫大成的傳世精品,就算過一千幾百年,也一樣是精品,真真正正的良方成藥!”
他道:“這兩個方子想得我頭都痛了,可是費了好大心思呢,我看我算不上天才,天才應該隨手就能開出方子,讓病人一吃就好!”
楊百秋笑道:“我兒子不必謙虛,等你年紀大了時,會有那麼一天的,隨手開方,藥到病除!”
楊澤又道:“以後咱們家就專做成藥,不要再賣零散藥材的生意了,咱們剛來這瓜州,根基不穩,如搶了別家藥鋪的生意,怕是會引來麻煩,雖然我們不怕麻煩,但與別人傷了和氣總歸不值得,而且做成藥的利潤大,又省心,還可以把成藥賣向各個藥鋪,這又是一筆收入,甚至還可以供給軍隊,那利潤就如同山崩海嘯一般的進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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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3-6 01:17 PM
贗醫 正文 第九十五章 激動的老兩口
楊百秋聽得眼前一亮,道:“能供給軍隊?那可是大生意,而且咱們家就是官商了,這生意能做得成嗎?”
楊澤笑了笑,拍了拍身上的官服,道:“兒子可是正六品的郎將,就是軍隊裏的人啊,這生意咱們家要是做不成,那還有誰能做得成!”
楊百秋樂得嘴巴都合不攏了,成為官商,不是他這輩子最大的理想,因為做為一個小藥鋪的坐堂醫,他連想都不敢想,哪還能是他的最大理想呢!
可現在兒子是郎將了,那成為官商的念頭就自然而然地進入了楊百秋的心中,可這個理想實在太高不可攀了,他仍舊是不敢相信。
楊澤想了想,道:“要不然這樣吧,爹娘你們和我一起去林州,如果能見到魏侯那是最好,如果見不著,那麼就由譚鬆鶴牽線,打點一下,他也是郎將,在軍隊裏自然說得上話,這生意我看十有八九能成。”
楊百秋點頭道:“那是最好,俗話說朝中有人好做官,這話落到咱們家的身上,那就是軍隊裏有人,好做官商!”
張氏聽到能和兒子去林州,可以晚幾天分開,更是開心,她道:“我兒如去了京城,那不就是入朝了,對於那些軍隊裏的人來講,我兒子才是朝中的人哪,有了我兒子,他們才好做官!”
楊澤哈哈大笑,做人子的,能讓父母開心,不管這份開心有多盲目,但總歸都是好的!
楊澤和父母出了家門,後麵跟著三個跟班兒,走在路上,凡是見著街坊鄰居,全都跟他們打招呼,尤其是當街坊鄰居們見楊澤穿了官服,打起招呼來幾分親熱之外,又多了幾分敬畏,全都給他們一家人讓路。
楊澤卻非常親切,很有和藹可親的味道,不但和每個街坊鄰居打招呼,而還把父母介紹給眾人,嘴裏不住地說著以後要多多照顧啊,諸如此類的客氣話!
街坊鄰居們本來就對楊澤有好感,現在見著楊澤當了大官,還這麼和氣,沒有半點兒架子,自然都很高興,認為楊澤沒有忘記鄉親,這叫富貴不易友,是最高尚的品德了!雖然楊澤才剛剛搬來,可他們已經自動自覺地,把楊澤當成鄉親了,老鄉!
到了刺史府時,楊澤來晚了,刺史府門前早已經排好了隊,一溜木籠囚車,把鐵花離等重要人物關在囚車裏,而那些蝦兵蟹將沒資格坐囚車,也沒那麼多的囚車給他們坐,都被雙手反剪地綁著,由一條長長的粗繩連在一起,長長一串,蹲在地上。
韓盤見楊澤來了,道:“楊將軍,時辰已到,該啟程了!”
楊澤忙道:“末將因家中有事,父母從老家保安縣來了,所以來遲,還望刺史大人恕罪!”他把父母介紹給韓盤。
韓盤立時臉上堆起笑容,竟然拱起手來,道:“竟是令尊和令堂到來,本官不知,以至未能設宴給兩位老人家接風洗塵,失禮,失禮了呀!”
楊百秋和張氏受寵若驚,沒想到韓盤說話這麼客氣,他是在跟兒子說話,那嘴裏的令尊和令堂,不就是是指的他們老兩口麼,被刺史大人稱為尊,這簡直是難以想像的事,以前高不可攀的大人物,現在竟然對他們這麼客氣!
他們猶豫著要不要給韓盤行禮,該行什麼樣的禮,他們以前可沒見過刺史這樣的大官,頗有些慌亂,不知該怎麼行禮才對,一時之間,竟然愣在當場,不知該如何反應了!
反倒是韓盤,衝著他們倆滿麵含笑地道:“見過兩位老人家,今日韓某脫不開身,如有失禮之處,還望兩位老人家不要見怪,韓某改日定登門謝罪!”
張氏還好點,她畢竟見過韓太夫人,她趕緊給韓盤福了一福,而楊百秋則張大了嘴,不知該說什麼才好了,刺史大人要去自己家登門謝罪,這個……這個,是聽錯了吧?
楊澤道:“韓大人說笑了,也罷,等學生從京城回來,由學生設宴,到時還請刺史大人賞光,一定要來赴宴啊!”
“求之不得,豈有不去之理,楊將軍太客氣了!”韓盤笑道。
官場上就這樣,隻要一個人的官職到位了,那麼別人必會以相等的禮數對待,韓盤不會因為以前楊澤是他的手下,就會失禮的,現在完全是以平等的姿態對待,如果以後楊澤官比他做得大了,他同樣也會二話不說,見麵時一躬到地的,絕不會在禮數上出現半點兒的差錯。
可看楊百秋和張氏的眼裏,那就是自己的兒子可以和一州刺史平起平坐了,同樣也是大人物了,張氏甚至還有想法,以後自己要不要改個稱呼,讓別人叫自己為太夫人?嗯,等從林州回來,定要回保安縣一趟,衣錦還鄉,好好讓鄉親們見識一下自己如今的風光!
楊澤在這邊講客氣話,那邊已經準備完畢,譚鬆鶴一聲令下,大隊起動,車輪響動,浩浩蕩蕩地往城外行去。
楊澤說父母也要去林州,韓盤立即把自己的馬車讓了出來,讓楊百秋和張氏坐他的馬車去林州,又把楊家老兩口感動了一把,心裏無數遍地感歎,兒子當官了,當官真好啊!
楊澤走在隊伍的後麵,伴在父母的車旁,並不管瑣碎之事,大事有譚鬆鶴管,小事有校尉負責,而他隻管趕路便成。
告別韓盤,大隊人馬出了瓜州城,一路上無數的百姓站在道路兩旁圍觀,無數石塊丟到鐵花離等人的身上,幸虧瓜州城不大,街道不長,否則鐵花離也不用去林州了,這瓜州就是他的埋骨之地,被老百姓用石塊打死的!
人馬眾多,又有人犯要看管,路上行進得不快,所幸沒有什麼意外發生,路上非止一日,這一天的中午,重新又回到了林州。
早有人飛報了魏元成,魏元成親自帶兵出城,在城外列隊,而林州百姓也都知道了抓住突覺汗王的事,紛紛跟來看熱鬧。
老百姓可不知鐵花離的部落有多大,在他們的眼時,不管是大汗還是小汗,還是可汗,反正都是突覺的汗王,隻要是汗王就是大人物,而自己的軍隊能抓到汗王,那就是大勝,絕對值得扔下買賣,跑出來看熱鬧!
快到城門口了,楊澤隔著車窗,對車裏的楊百秋和張氏道:“爹娘,我要去前麵了,快到城門了,聽前麵的人說,魏侯親自來迎,這次是我帶隊,所以我得去前麵才行!”
楊百秋喃喃地道:“魏侯,魏侯……”
張氏則道:“那你快去吧,別讓魏侯久等。唉,這次出門倉促,也沒說給魏侯帶點啥禮物,可不要讓魏侯見笑啊!”
楊澤心想:“你要是抓幾隻下蛋的老母雞,送給魏侯,讓侯爵夫人補補身子,那人家才會見笑呢!”
他笑著一指隊伍裏那些犯人,道:“母親請看,這就是我送給魏侯最大的禮物,保證他滿意,為了這份禮物,他都親自出城了,豈有見笑之理!”
說完,打馬向前,趕到隊伍的最前麵。
吳有仁是坐車的,讓他再騎馬他可不幹了,而譚鬆鶴是騎馬的。譚鬆鶴見楊澤過來,他很是知趣地,讓了楊澤一個馬頭,讓楊澤走在最前,他老於世故,知道楊澤進京之後,不回來那就是身居要職了,而回來,少年郎將,前途也會比自己遠大,此時不討好,以後怕是沒機會了!
行得片刻,大隊人馬到了護城河邊,魏侯一抖馬韁,縱馬上前,大聲道:“前方何人,來我林州作甚?”
楊澤大聲回道:“寧北道折衝郎將楊澤,同郎將譚鬆鶴,率大軍擒拿突覺汗王鐵花離歸來!”
魏元成用更大的聲音叫道:“擒拿了誰回來?”
楊澤深吸一口氣,之後用盡力氣,高聲叫道:“我大軍擒拿突覺汗王鐵花離歸來!”聲音宏亮,城門口遠遠近近的人,都聽得清清楚楚!
隨著他這聲大喊,就聽城門口那裏,轟地一下子,沸騰了!
百姓們歡呼起來,掌聲響起,響徹雲霄!
魏侯又高聲叫道:“我大方軍……”
無論是他身後的兵將,還是楊澤身後的兵將,都齊聲叫起來:“威武!”
“我大方軍,威武!”百姓們也跟著叫起來,喊聲就如同潮水一般,由近極遠,就連城頭上的守兵,也跟著大喊起來!
楊澤和譚鬆鶴下馬,一起向魏元成行軍禮,魏元成在馬上還禮,他二人又再上馬,一左一右伴著魏元成,向城裏走去!
馬踏吊橋,進了城門洞,城門洞裏沒有百姓,前後兵將也拉開了距離。魏元成問道:“驗明了真身,確實是鐵花離吧?”
楊澤道:“沒錯,絕對是他,在抓到他時,已派人去草原上報信,讓他的部落送贖金來,可到現在也沒見他們有反應。”
魏元成哼聲,道:“隻要是他就好。他們突覺的部落風俗和咱們大方不同,十有八九不會送來贖金的,沒了一個汗王,再立一個就是,哪可能用錢來贖,而且就算是送來贖金,我們也不會放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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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3-6 01:18 PM
贗醫 正文 第九十六章 驚天毒計
譚鬆鶴道:“最好是不贖,這樣絕了鐵花離的後路,他才肯聽話,這樣咱們再派兵去草原,幫他奪回部落,這樣大戰才能開始,讓他打誰他才能打誰,把突覺攪成一鍋漿糊!”
楊澤沒吱聲,他對於這些事不太了解,大方向是知道的,可具體小細節他哪裏會知道,所以這時候不發表意見才是上策,免得露底。
城門洞不長,短短幾句話的功夫,便走到了盡頭,一出城門洞,陽光耀眼,楊澤眯了下眼睛,待看清城裏景象時,忍不住吃了一驚!
就見街道兩旁,站滿了百姓,人山人海,不但路邊全是人,就連房上都爬了人上去,隨著他們一出城門洞,震天動的歡呼聲響了起來,百姓們一起向“遠征”歸來的勇士致敬!
大方雖然突覺暫時和平相處了,但沒人會認為這種和平會持續多久,中原帝國和草原汗國早晚還會有一戰,兩個強大的國家,隻能是一個征服另一個,不會永遠的稱兄道弟,和平隻不過是曇花一現罷了!
楊澤跟在魏元成的身後,就見數名老漢,當地稱為宿老的人物,他們每人端著一碗酒,站在路邊,等楊澤等人過來,一起上前,呈上美酒!
領頭的宿老,手捧酒碗,大聲道:“吾等百姓,恭迎大軍遠征凱旋,我大方軍威武!”
魏元成在馬上衝宿老們拱手,接過酒碗,高高舉起,向四周的百姓致敬,這才一飲而盡,把酒碗一扔,高聲叫道:“我大方軍,威武!”
百姓們跟著歡呼,又一陣震天動的歡呼聲響起!
楊澤學著魏元成的樣子。也將酒喝了,看著無數歡呼的百姓,他心中暗道:“這不是遠征,也不是凱旋,可百姓們卻硬要說成如此,他們到底有多恨突覺啊,可惜我沒有在這個時代長大,無法理解他們的想法!”
大隊人馬進城,長長的囚車在街上一字排開,順次行進。最前麵的一輛囚車裏裝著的就是鐵花離。在車旁,護著十餘名盾牌手。這些盾牌手的任務就是替鐵花離擋石頭,深怕他被打死了,死掉的突覺汗王一文不值,隻有活著,才有其價值。
果然,囚車和大隊的突覺犯人上街之後,百姓們的歡呼變成了喝罵,無數的石塊飛了過來。向突覺犯人打來,直打得突覺犯人們頭破血流,他們在瓜州經曆的一切,在林州又經曆了一遍及全市。而且石塊來得更多,個頭兒更大,更猛烈,砸得他們更疼!
走到侯爵府時。除了鐵花離因為有盾牌手保護,沒有被砸到之外,別的突覺犯人全都受了傷了。鼻青臉腫是輕的,很多人已然頭破血流,而且還因沒有包紮,所以幾乎都是血流滿麵,步履蹣跚,看上去隨時會死掉一般。
路上,楊百秋和張氏坐在車中,他們打開車窗,看著外麵歡呼的百姓,老兩口心中歡喜,為兒子驕傲,這些歡呼都是衝著他們兒子來的啊,身為父母哪能不驕傲呢!
楊百秋小聲道:“兒子有出息了,終於出人投地了!”
張氏又開始擦起了眼淚,當娘的盼兒子有出息,都快把心操碎了,現在終於見到光明了,她豈有不喜極而泣之理。
他們老兩口知道楊澤當上郎將之後受人尊敬,可看到的也隻是別人對楊澤有禮,僅限於此,可今天看到全城的百姓歡呼,這就讓他們震驚了,那震天動地的歡呼聲,他們這輩子還是頭回看到!
由於馬車走在大隊的最後麵,所以前麵發生什麼事,楊百秋和張氏都能看到,等他們看到林州百姓的歡呼聲變成了喝罵,對著突覺犯人扔石頭時,他倆就又震驚了!
楊百秋驚道:“他們是要打死這些犯人嗎?”
張氏叫道:“天哪,我看到有人扔整磚的板磚,不要說砸到腦袋,砸到哪兒都是骨斷筋折啊!”
老夫妻兩個對視一眼,都感覺太不可思議了,林州的百姓太難琢磨了,剛才還歡呼,隻眨眨眼的功夫,就開始展現暴力了,熱情和暴力隻是一線之隔!
張氏很是害怕地道:“當家的,咱們的藥鋪可千萬別開在林州,萬一咱們賣的藥,效果不好,那這些老百姓不得把咱們給吃了啊!”
“這裏太危險了,確實不適合做生意,咱們還是回瓜州開藥鋪吧,那裏的人脾氣比較好些!”楊百秋對妻子的話深以為然,不住點頭道。
且不提他們老兩口在車上的心思,隻說楊澤進了侯爵府。
魏元成進府之後,立即點將,就如同文官升堂一般,他坐在大堂的正中,下麵文官武將分立兩旁。
楊澤站在武將的隊中,站在第二排裏,他數了數,他前麵共有十七個人,那麼也就是說他的折衝郎將在魏元成這裏,排名第十八,而不管是排在他前的,還是後麵的,將軍們都在三十歲以上,最前麵的幾員武將,更是俱為須發花白之人,他是最年輕的,也是唯一沒到三十歲的人。
他心想:“我太年輕了,有點紮眼了,不過還好,前麵的武將人多,就算我以後不能在京裏當官,重又回到林州,隻要前麵的將軍比我大得多,那麼開戰就不用我親上戰場,這就行了,也不敢指望別的啥了,建功立業這種力氣活兒,讓別人去做吧!”
魏元成在上麵咳嗽一聲,開始辦公。事實上,也沒有什麼公事,就眼前的鐵花離一件事,因鐵花離還有利用值價,所以不適合當眾審問,但口供卻是一定要的,這便要私下進行了。
他隻是說了這事,下麵要把鐵花離押送進京,至於女皇怎麼處置鐵花離,寧北道的文官武將卻不必知道了,如果他們能猜到,那也隻是他們自己的本事。
整個大堂裏,隻有魏元成一個人在講話,其餘人等皆不出聲,沒有人咳嗽,甚至連大聲喘氣的人都沒有。
楊澤心想:“這,就是點將麼?那麼京城皇宮裏的上朝,是不是也這樣呢!”
就在楊澤胡思亂想的時候,忽聽上麵有人叫他的名字,抬頭看去,正是魏元成在叫他。
見楊澤走神,魏元成又說了一遍,道:“楊將軍,你把如何擒拿住鐵花離的經過,給各位同僚說一下吧!”
堂上不管是文官還是武將,都向楊澤這邊看來,他們聽魏元成說話的語氣非常溫和,臉上神色更是親切,就像是和自家的子侄說話一般,眾人心中無不疑惑,難不成楊澤是魏元成的親戚?要不然這場功勞,為什麼單挑楊澤去立?或者,魏元成是想報答楊澤給他兒子治好病的恩情?如真是這樣,這份報答還真是不小啊!
鐵花離的事,幾乎所有人都聽說了,但也隻能知道表麵上的一些事,比如是瓜州刺史和長史去抓的鐵花離,因為鐵花離跑到大方帝國來抓女子的事,但再具體的,詳細一些的事情,他們就不知道了,畢竟這也算是一件機密的事情,魏元成等人都指著這個邀功請賞呢,哪可能隨便就說出去。
楊澤急忙出列,他知道這是魏元成要由他的口裏,把該說的話說出來,說白了就是在分功勞呢,由他這個參與其事的人說出來,可信度更高,以免以後有人想拿這事做文章。
楊澤道:“各位大人,小將原本在瓜州的司法房裏任職,那一日,韓刺史有好友來訪,乃是京中的吳有仁吳大人。”
堂上眾人聽他說到這裏,無不臉露驚訝之色,吳有仁是誰,他們沒有不知道的,京城鳳閣裏的中樞舍人,這名頭響當當的,前些日來到林州,雖然不知他是為什麼來的,但吳有仁把自己給關進大牢裏的事,卻人人都知,可怎麼又成了瓜州韓刺史的好友?這個就更不清楚了!
楊澤接著道:“吳大人最喜微服私訪,他在來瓜州的路上,聽到了一個消息,那就是突覺有個部落,想要攻打我大方……”
堂上眾人心中都想:“這是不可能的,別說鐵花離那個小部落,就算是突覺的可汗,也不敢攻打我大方,純屬是胡說八道!”
雖然眾人都覺得楊澤的話不靠譜兒,但誰也沒有表現在臉上,都隻是心想想,臉上的表情反而是很震驚,人人都是“真的嗎,太可怕了呀”的表情!
楊澤又道:“這個部落的汗王便是鐵花離,但他還算有自知之明,明白自己想要打咱們大方,乃是白日作夢的行為。所以他便想出了一條毒計,結果被吳大人得知了,這是一條邪惡無比的驚天毒計!”說到這裏,他停了下來,看向四周,看看堂上眾人的反應。
堂上不管文官,還是武將都皺起眉頭,那個鐵花離還沒等到瓜州呢,就被你給抓住了,他都廢物成這個樣子了,還能想出什麼驚天毒計,他要是真能想出毒計,都驚天了,還能被你給抓住?你到底是吹他呢,還是吹你自己呢?
楊澤看了眼眾人的表情,他咳嗽一聲,清了清嗓子,這才又道:“這條驚天毒計要是報到京裏,必會讓皇上震驚,從而發大軍遠征突覺,那我們寧北道,就會變成戰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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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3-6 01:19 PM
贗醫 正文 第九十七章 狂發好人卡
說別的沒用,官場上的老油子們誰也不會信,可一旦說到會這事會讓女皇關注,堂上眾人都是精神一振,全神貫注地聽了起來。
大案後的魏元成卻眉頭一皺,因為時間倉促,他還沒來得及和楊澤多說話,更不知首功被吳有仁給搶去了,聽楊澤說到女皇,他心裏有點不舒服,難不成楊澤是要說國策的事麼,實在是不知輕重了,看來年紀小,沒有處世經驗就不行,太愛顯,說話辦事不牢靠!
卻聽楊澤道:“這個鐵花離竟然想把我們大方的女子全給搶光,他認為如果把我們大方的女子給搶光了,那麼男人們就娶不到老婆,全國上下都打光棍兒,生不出兒孫來,這麼一來,我們大方不就亡國了麼!”
堂上眾人聽了他的這條,不,應該是聽了鐵花離這條所謂的驚天毒計之後,幾乎所有的人全都一個反應,那就是鼻子差點兒沒氣歪!
他們生氣的不是這條驚天毒計有多麼的毒辣,而是太幼稚了,開什麼玩笑,還搶光大方帝國的女人,當大方帝國的男人們都是白吃飯的麼?別說鐵花離要來搶女人,他敢帶兵過境試試,守邊兵將直接就能打得他屁滾尿流,把他腦袋擰下來當球兒踢!
魏元成在上麵也沒忍住,他一咧嘴,楊家小子也太能胡說八道了,這叫毒計麼,這明明就是作夢,還是在白天才能做的夢,晚上做正常的夢,都不會夢到這些,鐵花離再蠢,也不會蠢到這種地步的!
楊澤又看了眼眾人的表情,這正他要的效果。話頭一轉,道:“鐵花離也知道這條毒計不會實現,再說他手下還有幾個謀士的,知道他的這條毒計之後,自然會勸阻,不會讓他真的這麼幹的!”
排在楊澤前麵的一個老將軍,再也忍耐不住了,大聲道:“就算他真想這麼幹,他也得有這個本事才行。那鐵花離的樣子咱們大家也都看到了,根本就是廢物,再說他的部落總共才有多少兵馬,連越境騷擾都沒力量,哪可能真想來搶什麼女人!”
這個老將軍性格還是很耿直的。他不信楊澤的話,別人都不說,可他偏偏說了出來,一點兒都沒給楊澤這個新貴麵子,直接就加以反駁!
被人斥責,楊澤一點兒都沒著惱,半點生氣的神色都沒表露出來。反而衝那老將軍一挑大拇指,他不認得這位老將軍,稱不得姓名,隻能道:“這位將軍說得太對了。鐵花離哪有這個本事,他要有這個本事,就會先去搶了突覺可汗的寶座,哪會跟咱們大方起膩啊!”
老將軍還想說什麼。沒等他開口,就聽上麵的魏元成咳嗽了兩聲。他這才閉嘴,沒敢繼續責難。
楊澤道:“鐵花離的謀士勸他不進行這條毒計,但卻勸不住,謀士們隻好退了一步,給鐵花離出一個主意,這個主意才是非常可怕的,而且跟咱們寧北道有關,跟各位也有關!”
跟寧北道有關?堂上眾人的胃口又被吊起來了,又開始關注起來,畢竟和自家有關的事,都是需要注意的,好事也就罷了,壞事那是必須要關注的,大家可都是在寧北道混飯吃的!
這回那位老將沒說話,他旁邊的一個中年將軍卻急了,看來他實在憋不住了,氣道:“我說楊將軍,你說話怎麼總是大喘氣啊,還帶轉折的,我看你不要當將軍了,幹脆去說書算了,專門吊人胃口,怕不給錢是不是!”
文官們其實也著急,楊澤說話不緊不慢,說話總喜歡鋪墊,這誰受得了啊,可他們不好說什麼,楊澤背景強硬,武將可以諷刺諷刺,他們卻不會諷刺了,誰知楊澤心眼兒大,還是心眼兒小,要是把誰給記住了,那可不好玩了!
正好這時有人出頭,文官們立即跟風,不住點頭,但卻沒吱聲,催一催可以,但讓楊澤不當將軍,去說書,那就沒有這個必要了。
莫說堂中的文官和武將,就連上麵的魏元成都有點兒著急了,看不出來這楊澤咋這麼能白話呢,專門吊人胃口,連他的胃口都給吊起來了!
楊澤一笑,隨即臉色一正,道:“鐵花離的謀士讓他用咱們寧北道做試驗,先搶咱們寧北的女子,如果能搶到,那麼就再去別的道搶,如果搶不到,那麼咱們也拿他沒辦法,他們認為咱們不敢追他到草原上的!”
“放屁!”
“胡說八道!”
“我們寧北道的兵強馬壯,他要是敢來,就讓他有來無回!”
將軍們大怒,一個區區突覺小部落的汗王,竟然還敢看不起寧北道的軍隊,他以為他是誰啊,還真當自己是個人物了!
“不錯,他看不起咱們寧北道的兵馬,所以犯了大錯,被我帶領瓜州的兵馬,給他擒拿住了,還扒了衣服,手提著褲子,被押進城裏!”楊澤立即大聲道。
將軍們的氣兒這才順了下去,瓜州的兵馬也是寧北道的,雖比不上林州的,但瓜州的兵將立了功,林州的兵將臉上也有光!
除了譚鬆鶴之外,幾乎所有的武將都在大聲說瓜州兵將好樣兒的,替寧北道爭臉了!
可文官們卻不這樣想了,趕情兒,這位楊將軍是在用這種方法撇清關係呢,挑明了說這功勞是瓜州兵馬立的,和咱們林州沒關係!看來,他不是個草包啊,竟然用這種不得罪人的方法,替瓜州兵將們搶功勞,這麼一來,堂上的武將們就沒法分一杯羹了,他們竟然還大聲叫“好”,粗人就是粗人,沒點兒頭腦!
魏元成心想:“咦,這楊澤很替自己人著想啊,深怕功勞分薄,這是在給瓜州兵將請功呢,他這麼一說,在上奏朝廷的奏章裏,我就非得加上這條不可,而整個瓜州的兵將都要呈他的情,可他特地提這個,他又不會在瓜州當郎將,沒必要討好那裏的兵將啊!”
楊澤等武將們叫完後,點了點頭,又道:“不光是瓜州的弟兄們好樣的,咱們林州的弟兄們,也都是好漢子!”
說著話,他一挑大拇指,衝著武將們揮了揮,尤其是排在第一位那位老將軍,還有那個中年將軍,他倆剛才都諷刺過楊澤,可楊澤還專門把大拇指衝他倆揮了揮,臉上的表情真的是敬佩,半點兒諷刺的意思都沒有,絕沒有其它暗示。
武將們心中大是舒服,這少年雖竄升得快,但還算不讓人討厭,而那個老將軍和中年將軍反倒是有點兒不好意思了,他們都是性格爽快之人,楊澤對他們恭敬,他們自然也不會再難為。
文官們的心思可比武將們多多了,人人心中都想:“有事兒,這裏麵一定有事兒,這楊澤想幹嘛,他說這話恐怕是有目地的!”
楊澤放下大拇指,心想:“家裏的成藥買賣還要這幫當將軍成全呢,說幾句好聽又不費什麼,正好一網打盡,把他們全給拍舒服了,這樣我離開了寧北道,也免得他們為難我父母,老人家可經不起難為,我這當兒子得多為他們著想才對!”
他又道:“之後的事大家都知道了,為了進一步確定突覺是不是隻有一個鐵花離來到,所以吳大人便進了咱們林州的大牢裏,去打探消息,在確定了隻有突覺那個地方,隻有鐵花離這一個汗王腦袋發熱,幹下這等蠢事,他才出獄,並親自再回了瓜州,把鐵花離和他手下的那些蝦兵蟹將,給押了回來!”
大案之後,魏元成的眉頭先皺了皺,隨即慢慢的舒展開來,臉上露出一絲淡淡的笑容,他在點將之時,向來不假顏色,能夠微微笑笑,已經是最大程度的讚許了。
魏元成心想:“原來是要給吳有仁來林州的事做掩護,而且還順手給了他一份功勞,吳有仁來一趟我寧北道,可是大發利市了,算他賺了一筆。這樣也好,把該掩飾的都掩飾過去,以後大家結交起來也能放心些,楊澤這小子不錯,我沒看走眼,他今天能給吳有仁打掩護,以後就能給我說好話,有來有往,人品上佳!”
堂上的眾人聽了楊澤的話,並沒有馬上表態,楊澤就算把話說出花來,他們也不會盡信的,人人都知道這裏有貓膩,但有沒有貓膩並不重要,重要的是魏元成怎麼看這事兒,隻要侯爺覺得楊澤說的不錯,那就是不錯,如果侯爺覺得楊澤說錯了,那麼就算是對的,也是錯的!
待見到魏元成露出了笑容,堂上眾人便知道風向了,文官們首先點頭大讚,大誇一通,武將們反應稍微慢了一點點,但也沒有慢多少,隨即也大誇起來,因為楊澤在話裏話外,不住地提一個人,那就是吳有仁,所以眾人誇的重點,自然也就是吳有仁了!
大堂的屏風之後,站著一人,正是吳有仁,這位鳳閣的中樞舍人雙手背後,閉著眼睛,聽著前麵堂上眾人的話語,臉上慢慢露出了一絲微笑,這一絲微笑又慢慢的變成了滿臉喜色,笑容滿麵,就差笑出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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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3-6 01:20 PM
贗醫 正文 第九十八章 合夥人
吳有仁慢慢睜開了雙眼,心中暗喜:“好個楊澤,真是會說話,不但把我來林州的尷尬給化解了,還為我爭得了功勞,這事隻要是寫到了奏章上,那麼就是板上釘釘了,這些話是當著這些寧北道的麵官員說的,隻要過了今天,就算日後朝中有人想找我的麻煩,他們也找不到,而我憑著這份功勞,就可以鳳閣裏更加耀眼,我離著宰相的位子又進了一步!”
屏風的後麵,隻有吳有仁一個人,如果這時有別人在場,看到吳有仁樂得都合不攏嘴了,非得大吃一驚不可,官架子極大的吳大人竟然也會有如此失態的時候,看來這份歡喜實在刺激到了他呀!
大堂上,魏元成嗯了聲,點點頭,道:“楊將軍剛才把事情的經過說了一遍,本侯想知道各位對此事有什麼看法?”
明明白白的事情,誰有能啥想法,而且看魏元成的樣子,顯然很滿意,就算誰有想法,也不敢提了!文官武將們立即大拍馬屁,都說魏元成領導有方,揮揮手,便為寧北道化解了好大一場危機,實是英明神武,愛民如子,等等,諸如此類!
聽了會兒馬屁的話,感覺沒聽出啥新花樣,魏元成擺了擺手,止住眾人的馬屁,他道:“既然如此,那麼此事便要上報朝廷,由皇上和朝中諸公定奪,吳大人本是中樞舍人,他又在咱們林州,奏章按理該由他來寫,但此事關係到吳大人,他又立了首功,再由他來寫,難免有自誇之嫌,我們當為吳大人著急。
盡在
所以這份奏章便由譚將軍寫吧,就在這裏寫!”
譚鬆鶴應聲出列,讓人給他搬過一張小桌,他開使書寫起奏章來,他把這份奏章寫得花團錦簇,既有鋪墊,又有激烈的衝突,隻要能扯上關係的人,名字他都提了。字裏行間就是在請功,這份奏章送到京城後,要明發各部,所以必須要這麼寫才成,至於某些重要的事。那要由魏元成另寫奏章,放入密匣當中,單獨送到女皇的案頭,那是不明發的,也是真正的奏章。
書寫完畢之後,譚鬆鶴把奏章大聲念了出來,之後看到魏元成點頭。這才把奏章放到大案之上,由魏元成寫上落款,蓋上大印,放入紅漆木筒之中。用火漆封口,這才算是完事。
楊澤此時已然回到了武將的隊伍當中,很低調地半低著頭,靜靜地等著魏元成發話。估計著要是沒別的事,那麼也該散會了。
果然。魏元成又說了幾句關於寧北道的公務,便站起身去了屏風之後,文官武將便要各回各自的公事堂,該幹嘛就幹嘛去。
楊澤趁著大家沒走,趕緊道:“各位大人,末將初來林州,還望各位大人日後多多照應,今晚想在譚將軍府上設宴,還望各位大人賞光!”
他估計著自己的麵子不夠,堂上好幾十個人,能來二十個以上,他就知足了,就算是扯上譚鬆鶴,也不會超過一半的人來赴宴,主要是武將能多來幾個,那樣才好。
誰知,他剛說了這句要請客,不管文官還和武將,竟然一起點頭,全都衝楊澤拱手,滿麵笑容地答應了,一個例外的都沒有,就連那個老將軍和中年將軍,也都大聲道:“楊將軍請客,我等哪有不去之理,散衙之後,必定到場!”
楊澤頗感驚訝,我有這麼大的麵子麼?我自己怎麼都不知道!
他和譚鬆鶴走在最後,譚鬆鶴要去他自己的公事房,楊澤沒地方去,便跟著他一起走。
走到半路,見左右無人,楊澤道:“還是譚將軍麵子大啊,要不是把宴席擺在你家,我估計都不會有幾個人去!”
譚鬆鶴嘿嘿笑了兩聲,道:“有人請吃酒,為什麼不去?再說,你擺酒,侯爺和吳大人必去,這種機會,傻子才會放棄,你剛才也看到了,堂上那些位,誰是傻子?”
楊澤哦了聲,道:“原來是侯爺和吳大人的麵子,我也算是狐假虎威了!”
“狐假虎威這詞兒可不能用在這方麵,說實在的,你現在也是將軍了,以後別人見了你的麵,怕也要稱一聲將軍虎威了吧!讓我看看,你這位楊將的虎威有多大。嗯,身材有點兒單薄了,是頭瘦虎!”譚鬆鶴哈哈大笑。
楊澤也樂了,可不是麼,他現在是將軍,沒準兒以後有人見了他,也要說一聲將軍虎威呢,可自己實在是掄不動大刀,騎不得烈馬啊!
“對了,那鐵花離該怎麼處置,侯爺應該需要一份新的完整的口供吧,要不要咱們去審審?”楊澤問道。
譚鬆鶴搖了搖頭,道:“這種事自然有人去管,鐵花離倒不會把他怎麼著了,但他手下那些蝦兵蟹將,難免會受點苦楚。嘿,審問這種,血腥得很,不適合咱們旁觀。”
楊澤笑道:“很血腥嗎?那就算了,我可不想看血乎乎的情景,咱可是儒將,乃君子也,君子向來是隻動口,不動手的!”
譚鬆鶴臉上肌肉抽了抽,道:“咱們林州的刑審還好些,如果換了京城……以後你就知道了,不過,希望你永遠也不要知道,那可是真不好看的。”
他想到了京城裏,女皇手下的那些酷吏,那數不盡禍害人的惡毒招術,如落到了那些酷吏的手裏,別說是活人,就算是塊石頭,他們都有辦法能讓石頭開口,想要什麼樣口供,那真就是能得到什麼樣的!
說了這句後,譚鬆鶴就不再談這個話題了,和楊澤進了他的公事房,告訴些楊澤進京後,需要注意的事宜。
散衙之後,楊澤同譚鬆鶴去了譚家,譚家已經知道楊澤要在這裏請客,所以早就開始做準備了,隻要客人一到,立時就能開席。
楊百秋和張氏也在譚家,正由譚正文陪著。和譚夫人說話呢。這回譚正文可得瑟上了,把付丙榮完全給擠到一邊去了,在譚家可是二師兄的地盤,大師兄再厲害,也得一邊兒涼快去!
就見譚正文在楊百秋和張氏的跟前,忙前忙後,端茶遞水,熱手巾還有小點心什麼的,一通緊著遞。把老兩口伺候得極為周到。
付丙榮看得臉都黑了,大師兄被比下去了,太沒地位了,他隻好拉攏三師弟,想和木根聯合起來。共同對搞二師兄。可木根才不在乎這些,大師兄和二師兄都挺能欺負他的,他可犯不著幫著誰,最好兩個人打起來,他在旁邊看熱鬧,那才好呢!
待楊澤和譚鬆鶴到家後,譚家的人立時就開始忙乎起來。譚夫人已經知道楊澤會進京去,而且還要去見女皇,這是天大的榮耀,而且預示著楊澤要發達了。她當然會好好結交,就算和楊澤說不上話,可楊澤的父母就住在她家,這種機會她豈能放過。
譚夫人見楊澤和她丈夫回來了。連忙上前打招呼,說了幾句奉承話後。她笑道:“楊將軍,聽說你打算開個成藥鋪,專賣成藥啊?”
楊澤笑道:“不錯,我正有此意。其實呢,我倒是不太在意做買賣賺錢,但一來父母喜歡有事做,二來百姓們受病痛之苦,我既然有能力幫一幫,那就要盡心盡力才成,這也是我輩之人的為官之道啊!”
譚鬆鶴心中好笑,這才當上官幾天的功夫,小楊先生便搖身一變,開始打起官腔來了,想賺錢就賺唄,能有本事賺錢,總比沒有本事賺不著強吧!
可譚夫人聽了,卻眼前一亮,她聽楊百秋和張氏提起開成藥鋪的事了,但老夫妻不知兒子到底要怎麼做,所以不肯多說,所以她也就聽了個模模糊糊,現在楊澤親口證實,她立時就來精神了。
譚夫人忙道:“成藥的生意可和普通藥鋪的不同,需要的本錢可大呢,還得有各種門路,這生意可不好做呢!要是楊將軍本錢方麵不湊手,那隻要你說一聲,我們家老爺定是要幫忙的,他要是不肯,我絕饒不了他!”
這是很明顯的暗示了,都快成明著說了,這位譚夫人很想入夥,想在成藥鋪子裏算上一股。
楊澤想了想,對於譚鬆鶴的宅子,實際情況他也看到了,雖然譚鬆鶴身為郎將,可總體上來講,也隻是個靠俸祿吃飯的武將,由於他是武將,卻幹文官的活,並不掌握軍隊,所以就沒法從軍餉上打主意。譚家要維持將軍的體麵,也隻能從俸祿裏節省,如此一來,過的日子就算不是緊緊巴巴,可也談不上闊綽,至少比別的將軍要差得多。
譚鬆鶴可知道楊澤的醫術,他親眼見識過的啊,如果楊澤要賣成藥,那是肯定沒問題的,而且他年紀也不小了,到了想給兒孫後代留份家業的歲數了,大方帝國不允許官員做生意,可卻並不禁止官員的家人做生意,很多高官的親戚都有買賣的,不是啥稀奇事,他以前沒機會做,現在機會就在眼前,又豈有放棄之理!
譚鬆鶴衝妻子揮了揮手,道:“婦道人家,懂得什麼,不要亂說話,讓楊將軍笑話,你還是快快去準備宴席,客人們馬上就要到了,說不定侯爺也要來呢,不要磨蹭,快去快去!”
譚夫人知道這是丈夫要親自出馬談了,她忙道:“好好好,我這就去。”
轉身出了屋子,她心中有點忐忑,不知楊澤會不會答應入夥,開成藥鋪啊,那可是很賺錢的買賣,如果真能入上一股,那譚家以後的日子就好過了,給兒子娶媳婦也能風光大辦了,還能給女兒備上厚厚的一份嫁妝,兒女的事兒,都讓她cāo碎心了,還不都是錢鬧的!
譚鬆鶴把妻子支出去,這才坐到了楊百秋和張氏的跟前,他道:“兩位老人家莫怪,我這位夫人成天為錢的事兒發愁,有時候話是多了點兒,成天為了兒女的婚事cāo心啊,這也不能怪她,要是她剛才和你們說了什麼不該說的話,還望不要放在心上啊!”
一提兒女,楊百秋和張氏立即就產生共鳴了,一起點頭道:“是啊,兒女的事兒,最讓操心了!”
楊澤卻笑道:“得了吧,我說老譚,咱們自己人,用不著在這兒裝可憐。這成藥鋪子你要想入股,那沒問題,咱們合夥就成了。不過,話可說在前頭,我隻管出藥,怎麼個賣法,那可得你來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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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3-6 01:21 PM
贗醫 正文 第九十九章 十萬貫本錢
譚鬆鶴眼睛一亮,試探著問道:“這生意要出多少本錢?要是太多,我可拿不出啊!”
楊澤想了想,對於開藥鋪的人來講,成藥鋪子是最壓本錢的,而且愁銷路,因為如果賣散藥,一來缺什麼藥可以現進貨,二來各味藥很多是可以互相取代的,如果沒哪味藥,也可以替換一下,對於藥效的影響,要看醫生的方子,但成藥就不行了,藥製成了,沒銷路賣不出去就得壓本錢,而且成藥沒法臨時換方子,隻能是針對某種病才行。
開成藥鋪子和普通藥鋪的區別,使得大多數醫生都開普通藥鋪,隻有大藥商才能賣成藥,而且就算是大藥商,在賣成藥時,也隻能是賣幾種成藥,主要經營的還是散藥的生意。
所以譚鬆鶴這麼問是有道理的,如果開成藥鋪子需要的本錢太大,那以他的身家來講,可沒法承受了,他又不是譚夫人,隻想著賺錢,他可是很謹慎的,該問的還是要試探一下的。
楊澤心想:“既然以後要供給軍隊,那可不是隻寧北道這一處的生意了,沒準兒會做得極大,本錢小了那可不行,如果要拉人入夥,那當然是人越多越好,本錢越大越好,要是能把整個寧北道的將軍都拉攏過來,那才好呢!”
心思一打定,楊澤便道:“怎麼著也得十萬貫吧,我打算開的是藥廠,可不是那種普普通通的小藥鋪子!”
這話一出口,屋裏的人臉色全變了,譚鬆鶴為了穩定心情,正在喝水,聽到十萬貫這個數字,他一口水差點兒沒噴出來,全嗆進喉嚨裏了,咳嗽不止!十萬貫。這數字也太彪悍了!
楊百秋和張氏也很震驚,十萬貫,這是要做的成藥生意嗎?這是要開錢莊吧!
就聽窗外啪的一聲響,似乎有碗掉到地上了,緊接著啊的一聲驚叫,聽聲音竟是譚夫人。原來,她被支了出去,可卻一轉身,拿了茶壺在窗外站著,沒有馬上進來。卻是在偷聽,當她聽到十萬貫的時候,嚇得手一哆嗦,把茶壺掉到了地上!
十萬貫這個數字的確是太驚人了,屋裏的人,不管是小夥伴還是老夥伴,全給驚呆了!
楊澤見眾人驚呆,嗯了聲,清清嗓子。道:“十萬貫,這還隻是第一部份的本錢,算是第一筆投資,因為我定的兩種成藥。是肯定會大賣的!”
譚鬆鶴喃喃地道:“那,那也用不著十萬貫啊,這得是多大的買賣啊,就算是在京城開這麼大的生意。怕也是足夠了,還得是排名頭幾號的大生意!”
楊澤搖頭道:“這生意豈止是要在京城開,我是要做遍全天下的。不但咱們大方各個藥鋪都要有咱們的藥,而且周邊的藩國也要有,咱們的軍隊嘛,也可以考慮用這些藥,大批量的采購,那麼這是多大的生意?十萬貫的本錢,這不夠啊,差得太遠了!”
譚鬆鶴噝地抽了口涼氣,這生意要做遍全天下?他道:“能做遍全天下的生意,在我大方,除了鹽和鐵之外,還沒有別的能做遍全天下呢!”
楊澤明白譚鬆鶴話裏的意思。雖然大方帝國商業還算是發達,但和後世還是沒法比的,大規模的商業活動還沒有發展起來,在大方國內,如果有商號能在京城開家總店,然後在東都等大城市有幾家分號,那就是了不得的大商號了,而即使是這種商號,也隻能是有大貴族背景的商號才能做到,比如某個王爺,或是公主家,再次一些的也得某位國公爺,才能開得起這種大商號。
而差一級的商號,便是在某一座大城市裏,多開幾家分號,也就是一城多店,那也是相當了不起的,但這種商號,也必須要有官方背景,普通老百姓是無論如何不能開得起來的,就算是再富的老百姓也不成。
楊澤道:“譚將軍所言不錯,在我大方帝國,能做遍天下的生意,暫時隻有鹽和鐵這兩樣,但譚將軍你可知道,為什麼隻有這兩樣的生意才能做到天下皆有呢?”
提到鹽鐵生意,這個就在譚鬆鶴能理解的範圍之內了,他想都不想,直接便道:“因為這兩樣關係到國計民生,沒有鹽,老百姓淡食度日,就要生病,所以隻要是人,他就得吃鹽,而鐵這種東西,不但關係到日常生活,還關係到武器的製造,所以必須由朝廷控製,也隻有朝廷控製的生意,才能做遍天下,換了別的,哪樣也不成!”
楊澤點了點,道:“不管貧富,不管男女,是人就得吃鹽,不管是強旅還是弱兵,不管是將軍還是士卒,隻要是要上陣打仗,就得用武器,所以這兩樣才能做遍天下,對吧?”
譚鬆鶴輕輕點了點頭,這個道理很簡單,不需要說什麼大道理,也不需要多做解釋,就算是不識字的人,也知道這個道理。
楊百秋和張氏也都跟著點頭,他們知道兒子要說什麼了,如果真照著楊澤說的意思來,那自己家的成藥生意,沒準還真能做遍天下呢!
楊澤笑了笑,道:“那麼,不管男女老幼,不管是貴族,還是平民,都會生病,人吃五穀雜糧,哪有不生病的?生了病就得吃藥,那麼如果咱們賣的藥,藥效奇佳,而且質量過硬,價格也不高,專治常見病,那麼能不能賣遍天下呢?我就不信,除了咱們大方之外,周邊藩國的人就能永遠不生病,永遠不吃藥!”
“那是不可能的!”譚鬆鶴道。
“那麼十萬貫的本錢,還算不算大呢?”楊澤笑著問道。
譚鬆鶴又沉默了,片刻之後,他抬頭道:“這筆錢我是無論如何拿不出的,別說十萬貫,我連一萬貫都拿不出,賣了房子也湊不出這麼多的錢來。我看你也拿不出來,要不然,要不然……”他看著楊澤,等著楊澤把話說完整。
楊澤道:“要不然,咱們就多找些人入股,合夥做這生意,人多本錢就多,官越大賺的利潤就更大!”
他是把話給說完整了,可也明確表示了,他要拉當官的入夥,平常老百姓就算了。
成藥生意太大,沒有貴族和官家的背景,普通老百姓根本不可能做得起來,而且如果有民間股份加入,那麼可能會出現一些不必要的麻煩,比如這生意賺了,那麼有官家背景的人肯定要吞並普通百姓的股份,普通百姓的利益被損害,那是肯定要叫屈的。
而如這生賠了,當然這種情況也是有可能出現的,生意有賺就會有賠,誰也沒法保證一個生意必賺,那麼普通姓便會認為是自己的利益被那些大人物侵吞了,到時要退股,那是必會出現矛盾的,如此一來,事情反而會複雜,所以還不如幹脆就由大貴族來控製這生意,反而更簡單,利益分配更容易些。
譚鬆鶴聽了楊澤的話,閉起眼睛想了想,長長舒了口,這才睜開雙眼,道:“如此甚好。楊將軍,看來這事你以前就想好了,就算我不說我要入股,你也要拉我入股的吧?”
楊澤嘿嘿一笑,搖頭道:“我沒這個意思,其實隻要我有方子,我能造出藥來,我定能找到合適的人來合夥做這買賣,比如說寺院,那可是富得流油的所在,而且隻要掛上了寺院的名頭,那麼這生意反而更好做些,百姓更加能信得過這成藥的質量。”
“寺院?唉,我怎麼就沒想到這個!”譚鬆鶴輕輕歎了口氣,寺院果然是很好的生意夥伴,什麼人最不缺錢,在大方帝國裏,和尚絕對算得上是一號。
女皇當政,和前朝不同,她信佛,善待僧侶,這就造成了大方帝國裏佛教昌盛,皇家的喜好,直接會影響到民間,女皇去寺院裏禮佛的次數多了,不管是達官顯貴,還是平民百姓,也都開始去寺院裏齋僧禮佛,貢獻香油錢,這麼一來,和尚自然就富了,而且寺院往往是大地主,往往一座大寺院擁有的田產,堪比王公貴族,甚至連魏元成這樣的侯爵,名下的田產,都比不過內地裏大寺院的田產,大方帝國裏的和尚之富,由此可見一斑。
楊澤道:“譚將軍,等會宴會開始,不如由你牽線,聯係一下各位大人,咱們先把生意從寧北道做起來,等我家把哪成藥先做出來,試好藥效之後,咱們就開始賣,先從民間開始,然後向軍隊裏推廣一下,你看如何?”
譚鬆鶴咽下口唾沫,眼珠轉了轉,道:“那我能占多少股份?我可是窮人,出不了多少錢的,到時怕會吃虧啊!”
人情是人情,生意是生意,談錢時就別談感情,要想讓譚鬆鶴多幹活兒,那就得給人甜頭,這就叫有錢出錢,有力出力,都要算進股本裏的!
楊澤道:“這生意我不多占,我出兩個方子,隻占兩成,此事由你具體負責,所以你占一成,咱倆都不出本錢,如何?”
譚鬆鶴是想占便宜,可便宜要是占得太大了,他可也受不了的,一成可就是一萬貫,楊澤有方子,人家一個方子算一萬貫也沒啥,沒有這方子,這生意就做不成,可他呢,就起個聯係的作用,就要占一萬貫,那豈不是要讓別的官員眼紅,以後不好相處了呀!
譚鬆鶴一猶豫,窗外偷聽的譚夫人受不了了,譚家手頭是鬆是緊,她當然是知道的,楊澤夠意思,讓譚家不出本錢,隻吃紅利,她當然願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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