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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諾諾寶貝 -【妖王鬼妃】《全文完》 [打印本頁]

作者: orange415263    時間: 2013-10-23 07:54 PM     標題: 諾諾寶貝 -【妖王鬼妃】《全文完》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3-12-1 12:40 AM 編輯

【書名】:妖王鬼妃

【作者】:諾諾寶貝

【內容簡介】:

  他是大炎皇子,因天生紫瞳,被認為是妖魔轉世,被自幼驅逐於邊緣之地。

  她是異世來客,卻容顏若鬼,巨大的紅色胎記覆蓋了半張面孔,生於殺戮而長於山野。

  初見,在那紫霞山上,他欲將她剝皮拆骨,生吞入腹;她卻漠然相對,然後舉刀悍然劈開了束縛他自由的枷鎖。

      那一年,他十歲,她七歲。再見,是十年後,在京都繁華之地,他行走在夜深人靜中,她突然從黑暗中衝出將他強勢撲倒。

  「是你?」他認出了她,她卻毫無反應,只顧著將他摁倒、脫衣,然後吃乾抹淨再飄然離去。卻不想次日他竟哭上金鑾殿,一哭二鬧三上吊,揚言定要找出那玷污了他清白的女子,讓她…負責!

  他是權傾朝野又風采迤邐的妖王爺,她是剛回京城就已醜名遠揚的鬼郡主,當那一紙賜婚聖旨送上門來的時候,她正斜倚在軟榻之上,悠然欣賞一場精彩絕倫的春宮好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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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orange415263    時間: 2013-10-23 07:54 PM

本帖最後由 orange415263 於 2013-10-23 11:07 PM 編輯

楔子

 “刺啦”一聲,一道金色閃電從天際劈下,劈開了濃重的黑夜,劈開了沉凝的天空,猙獰著、叫囂著,猶如衝破了封印的怒龍,聲威浩大,讓人們緊閉了房門,捏緊了被窩,連大氣都不敢喘一下,只敢捂緊了耳朵,在黑暗中瑟瑟發抖。

 電閃雷鳴中,有人在山野中奔跑,手上抱著一個大概三四歲的孩童,另一隻手上竟還有一個尚在襁褓中的嬰兒。

 那孩童緊緊抓著男人的衣服,瞪大了眼睛看向他們來時的方向,任由那電閃雷鳴在頭頂炸響而渾然不覺,只緊抿著小嘴死死的盯著那個方向。

    而那個嬰兒,此刻也瞪大了眼睛,就著在天空中劈閃的金光,看著將她緊緊抱在懷裡的這個男人,大大的眼中有著一絲不該是一個剛出生的嬰兒所能夠擁有的神采。

 這男人跑得很快,在這崎嶇山路上奔走卻如履平地,腳步落下,甚至沒有發出任何的踢踏聲,迎面而來的樹枝草葉也在他的面前主動的朝兩邊分開,連他的衣角都沒有觸碰到絲毫,更不必說被他護在懷裡的兩個孩子。

    “爹,我們不等娘一起了嗎?”

    那三歲孩童忽然輕輕的問了一句,頓時讓男人渾身巨震,抱著兩個孩子的手臂倏然收緊。

    但他沒有停下腳步,也沒有回答兒子的問題,甚至腳下速度更快的往前飛掠而去。

 有一道閃電從頭頂的天空直劈而下,躺在他懷裡的那個嬰兒清楚的看到從他的眼中滑落了兩行眼淚,是鮮豔的紅色。

 她心神猛震,從剛才醒過來開始一直到現在,都始終有些混沌無法反應過來的思緒,忽然間清晰了起來。

    她明明記得她已經死了,也是在這樣寒冬季節卻突降驚雷的天氣裡,粉身碎骨,死得不能再死了。可醒來,卻為何竟會莫名來到了這個奇怪的地方?而且該死的竟然變成了一個嬰兒!

    剛才發生了什麼事?

    她只感覺渾身被擠壓著,吸扯著,然後終於渾身一輕,但是還不等她睜開眼睛重見天日,就感覺臉上一燙,然後就是火辣辣的疼,簡直就好像有燒紅的烙鐵忽然貼在了她的臉上一般。

 之後,她聽到一個好聽的女子的聲音,說著讓他們趕緊離開,不用管她。男人不理,定要帶著她一起走,隱約中,已經能聽到有人聲在不斷的接近。

    她奮力的睜開了眼睛,入目所看到的是一張在黑暗中依然散發著瑩白之色的粉雕玉琢的小臉,臉上一雙紅通通的眼睛,似乎還在小聲的抽噎著,另有一隻小手正用力的捂著她的嘴,不讓她發出一丁點的聲音。

    她側轉了眼珠子,只隱約看到一個女子的身影,很是虛弱的躺在那兒,手上有一把森涔涔的匕首,正直對著她自己的咽喉。

 “帶著孩子們,快走!”她的聲音很好聽,但此刻卻非常的虛弱,說了一句便需用力喘息幾聲,才又說道,“就算一起離開,我反正也已經活不了多久了,沒有我這個拖累而只是帶著兩個孩子,以你的身手想要安然離開不是問題。夫君,別讓我現在就死在你的面前!”

    男人忽然低吼了一聲,聲音淒厲,如受傷的猛獸。

    他最後深深的看了她一眼,然後抱起兩個孩子便頭也不回的衝進了黑暗之中。

    在轉身離開的最後一刻,忽有閃電從天際劈下,讓她終於能夠看清楚了那個女人的臉。

    皎皎如月,灼灼其華,明珠生暈,絕代風華!

 只是她身下的那一灘濃重的血跡,卻在告訴著世人,她大出血,已經是活不了了。

    又是“刺啦”一聲,比先前的任何一道閃電都要更加兇猛的金光劃破天空,那個男人抱著兩個孩子,突然一躍從懸崖上跳了下去。

    而在距離此地足有幾千里的一處奢華富貴之地,有人瞪大了眼睛,死死的盯著插在他胸前的利器,然後一點點的順著那握匕首的手,往上看去。

 “為什麼?”他看著站在他面前神情猙獰,已沒有了半絲雍容之態的女子,有震驚有不敢置信有傷心,最後卻全都化為了絕望厭棄。

    那女子也瞪大了眼睛,似乎對自己的行為也感覺到不可思議,緩緩的鬆開了手,忽然趔趄了下一下跌倒在了地上。

 她狀若瘋狂,扯著頭髮,扯著衣服,然後捂臉瑟縮成了一團,嗚咽著說著:“你為什麼要出生?我什麼會生下你這麼一個怪物?都怪你,都怪你!你是惡魔,你是妖怪,你是怪物……全都是因為你,皇上才會不再喜歡我,我才會成為了天下所有人的笑柄,我為什麼要把你生下來?你為什麼要出生?為什麼為什麼……”

 他怔忪的看著她,眼中漸漸的有晦澀被渲染了開來,讓他那雙與常人不同的紫色眼睛,越發的妖異了。

    然後他身子一歪,軟軟的倒在地上昏死了過去。

    一道驚雷忽然在頭頂的天空炸響,嚇得女子猛然跳了起來,尖叫著到處亂竄,慌亂之中竟一頭撞在柱子上,也昏死了過去。

作者: orange415263    時間: 2013-10-23 07:54 PM

本帖最後由 orange415263 於 2013-10-23 11:06 PM 編輯

《正文1》 第一章 鬼娃娃

  這裡是大炎國的南方邊緣之地,一個叫三石村的小村落,離最近的集市慶豐鎮足有六十里路程,四面環山,其中那最高的一座山,便叫做紫霞山。

    聽說在很久很久以前,紫霞山本不叫紫霞山,之所以現在會叫紫霞山是因為在很久很久以前的有一天,天上的紫霞仙子降臨在那座山上,賜福於凡間,於是從那之後,那座山就被改名為了紫霞山。

  端木恬單腳站在院子裡練習著平衡,正好抬頭就看到了那被命名為紫霞山的最高山峰,並想起了前兩天在村口香樟樹下聽到的那個被村子裡的人們代代相傳的神話故事。

    到這個世界已經有六年多了,除了剛出生的時候被父親抱著奔波了一段時日之後,他們就在這個偏僻的山村里安家落戶,這六年多來,日子倒也過得很平靜。

  她正這麼想著,忽然有兩個與她差不多年紀的小孩著急慌忙的跑到了她家門口,對著她喊道:“恬恬不好了,你爹又喝醉了,還把王屠夫的兒子給打了,你和你哥哥快去看看吧!”

    聽到聲音,正在廚房準備著午飯的端木璟也走了出來,只見他眉目俊秀,姿態閒雅,即便只是穿了粗布衣衫,也掩不住他身上的優雅氣質。

  他緩步走了出來,明明只是很隨意的一個走路的姿勢,偏偏他做來就有一種讓人看著都覺得很舒服的優雅,小小年紀就已經有了一種魅惑人心勾人心魂的潛質。

    看那兩個站在門口的小孩吧,不就在看著他發呆麼?尤其是那個小女娃子,更是紅撲撲著臉,眼中一片水汪汪的。

  他走到端木恬的身旁,很自然的牽起了她的手,側頭輕聲說道:“我們先去把爹叫回來吧。”

    “嗯!”轉頭看著他,輕點頭淡然應聲。

    這兩個人站在一起,就如同是仙童仙女攜手而立,男孩俊秀女孩俊俏,就連那容貌都有七分相似,都是一樣的粉雕玉琢,一樣的賞心悅目。

    然而當女孩轉回頭,那畫面頓時就變得慘不忍睹,讓凡是看到這一幕的人都忍不住的覺得,如此對比,未免也太過殘酷。

  卻原來,端木恬的左邊臉頰上長有一巨大的紅色胎記,幾乎覆蓋了她左邊的那整半張面孔,鮮紅欲滴,怎麼看怎麼猙獰,怎麼看怎麼鬼氣森森,在這個​​紅色胎記的反襯下,她另外半邊的絕世容顏頓時就無限渺小了下去。

    六年多前,他們剛來三石村的時候,村里的人都是叫她鬼娃娃的,不過在被她爹爹連著揍了十幾個人之後,就再沒有這樣的稱呼出現在端木恬的面前。

 端木璟和端木恬兄妹兩跟著那兩個小孩朝外面走去。

    在村口那棵巨大的香樟樹旁邊,有唯一的一家小雜貨店,平常都經營一些油鹽醬醋、細碎針線布料之類的小物品,當然也有酒這個東西,是三石村里最熱鬧的地方,無論大人還是小孩都喜歡去那裡,聊天的、玩耍的。

    開店的是一個寡婦,家裡有個八歲的兒子,就是今天跑來端木恬家通知的其中那個男孩兒。

  村里人都喊她作黑寡婦,只因為她相當極其的潑辣凶悍,論打架,便是村子裡的那些男人都未必是她的對手。不過她對村子裡的小孩卻都不錯,偶爾去鎮上進貨的時候,還會帶點糖果回來,分給去那玩的小孩嚐嚐鮮,所以村里的小孩都喜歡她。

    端木兄妹兩來到那裡的時候,正有一大群人圍在香樟樹下,對著中​​間在起哄,黑寡婦倚門站在她的小店門口,冷眼看著,不時的哼哼兩聲。

    “這些臭男人,一個個不去好好乾活,盡跑這裡來瞎起哄!”

  她冷冷的罵咧著,轉頭就看到端木兄妹已就在眼前,忙站直了身子,朝他們連連招手,說著:“娃娃,過來過來!”

    端木璟拉著妹妹就一起走了過去,輕聲問道:“阿嬸,我爹他好好的怎麼會打了王屠夫的兒子?”

    她看著端木璟就是一陣笑逐顏開,一聽到這個問題卻又立馬臉色輕誚,撇著嘴說道:“還不是那小子嘴賤,罵恬恬是鬼娃娃,被你爹給聽到了。”

    端木恬輕斂著眼瞼,心中微暖。

  這些年來,爹爹越過越落魄,似乎是在自暴自棄,自己把他自己給放逐了,整日里不是喝酒就是撒酒瘋,甚至端木恬有時候忍不住懷疑,如果不是因為還要照顧年幼的她和哥哥兩人,他說不定早就已經不再留戀人間。

    旁邊的香樟樹下,起哄聲不斷,看不清被他們圍在中央的是個什麼情況,黑寡婦在耳邊喋喋說著,“你們兩個娃娃可千萬別衝進去,弄不好還把自個兒給傷著了。你們就站在這裡,等過會兒帶你們爹回去就行了,應該也快結束了。哎呦不是我說,你們的這個爹也實在是太不爭氣,整天就知道喝酒喝酒,也不知道要好好照顧你們,真是……”

  端木恬忽然轉身就朝人群中走去,黑寡婦一愣,就想伸手攔下她。

    這大人打架,兩個小娃娃摻和進去,那多危險?

    但跟著端木恬的腳步,端木璟也往前走了幾步,正好擋在她伸出的手前面,微笑著點了點頭,說道:“謝謝阿嬸提醒。”

    然後也轉身跟著妹妹擠進了人群之中。

    人群推推嚷嚷的,兄妹兩這麼一擠頓時就有些歪了,那被擠的人頓時惱怒就想要呵斥,可一低頭就看到這兄妹,當即住了嘴,還主動將路給讓了出來。

    “呦,這不是端木家的公子和小姐嗎?你們跑這裡來做什麼?難道還想幫你爹一起打架不成?”

  他們雖然在這裡生活了六年多,但似乎總也有點格格不入,而且不知為何也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村里總有人稱呼他們為公子小姐。

    或許是因為端木璟這個小子雖年紀尚小,但卻一身的貴氣遮掩不住,或許是他們覺得這樣粉雕玉琢的娃娃跟他們在村里見到的其他小孩都有些不同,也或許,是因為端木崢即便是一身落魄,也讓人覺得他跟他們這些普通人是不一樣的。

    當然,也有可能是因為這一家三口人,從來也沒有如村子裡的其他人那樣,每天都有忙不完的農活。

 總之原因有許多,到了現在,恐怕是誰都不知道究竟到底哪一個才正確,而聽到這樣的話,聽到周圍的哄笑聲,兄妹兩都是默然不語,只顧著鑽進人群裡面。

    人群漸漸安靜了下來,所有的人都在看著擠到了中央的兄妹兩,只是神色卻是各不相同的,有幸災樂禍等著看好戲的,有皺著眉頭對這兄妹兩表示擔心的。

    端木恬很快就看到了她想看到的,只是卻又不是她願意看到的。

    她的那位能抱著她和哥哥兩個人衝破成千上萬的敵人所包圍的爹爹,那位行走在懸崖峭壁之上也能如履平地,踏雪無痕的爹爹,此刻卻抱頭蜷縮著躺在地上瑟瑟發抖,在王屠夫的拳打腳踢下嗚咽。

  胸口忽然一陣陣的發緊發悶,指甲深深的陷入到了掌心里而渾然不覺,被哥哥握著的手一陣疼痛,她也依然無知無覺。

    忽然抬頭深吸了一口氣,一把甩開哥哥的手就直直的朝王屠夫走了過去。

    此刻在這香樟樹下,所有人都安靜的看著她,就連那王屠夫也停下了拳打腳踢,停下了謾罵轉過頭來看著她。

    “鬼娃娃,你來找死嗎?”

    他瞪著眼睛甕聲甕氣的說著,那一瞬,端木恬看到躺在地上瑟縮嗚咽的爹爹,所有的瑟縮和嗚咽都停頓了一下。

    她忽然加快腳步,在爹爹站起來之前就衝到了他前面,伸手去扶他,輕聲說著:“爹爹,我們回去吧。”

 一陣渾濁的酒氣撲面而來,但她渾不在意,端木崢在頓了下後也搖搖晃晃的站了起來,不再理會任何人,只順著她朝人群外走去。

    可王屠夫卻不干了,他覺得這父女兩簡直不把他放在眼裡,當即就搶上前來怒吼道:“站住!你這個廢物,老子有說你可以走了嗎?別以為打了老子的兒子,你就可以就這樣離開!今天我要不讓你跪下道歉,我就打死你為止!”

    端木恬忽然停下腳步,“唰”的猛轉過頭去,死死的盯上了他。

    這一刻,她身上猛然爆發出了濃郁的黑暗氣息,髮絲無風自動,越發的像一個鬼娃娃了。

    這王屠夫是慶豐鎮上有名的屠夫,平常時候都是住在鎮上的,只隔三差五的才會回來一次,性情乖張,又下得去手,村里的人都有些怕他。

  他一向是橫行鄉里的角色,從來也沒有人敢觸了他的霉頭,更不用說是竟敢打他的兒子了。

    那是他唯一的兒子,自然寶貝得緊,一聽說被端木崢這個廢物酒鬼給打了,哪里肯放過他?然而此刻面對端木恬的目光,卻不知為何竟讓他有種被惡鬼盯上的錯覺,整個後背都忽然冷岑岑的。

    他下意識的頓住腳步,但緊接著就反應了過來,發覺自己竟被一個小娃娃給嚇到了,不由便越發的惱羞成怒,大踏步的再次沖了上來。

 卻在這個時候,端木璟從旁邊衝了過來,抬腳就對準王​​屠夫的膝蓋用力踢踩了下去,只一下便將他踢得一個踉蹌,後“轟隆”一聲巨響,王屠夫重重摔倒在了地上。

    他卻還嫌不夠,又是一個前沖沖到了王屠夫的面前,抬腿跨到他身上,兩隻尚且白嫩的手左右開弓,“劈裡啪啦”的就是一連串耳光招呼了過去。

    所有人都呆滯了,瞪大眼睛木然看著端木璟那個一向最是溫和親善的小子,此刻卻正跨坐在王屠夫的身上,悶聲不響的左右開弓,不過幾個來回便將王屠夫的那張本就比普通人要寬厚些的臉,打得更加寬厚了。

    良久,他才停下了手,施施然從王屠夫的身上站起來,撣撣衣角邁著獨屬於他的優雅步伐走到端木崢的另一邊,伸手扶著他卻笑著對端木恬說道:“我們回家吧。”

  端木恬忽然嘴角一勾,低頭微微笑了起來,應聲點了點頭,然後扶著他們的爹爹朝人群外走去。

    一直等到他們走出了很長的一段距離,那被端木璟給打成了豬頭的王屠夫才終於回過神來,只聽聞身後一聲怒吼炸響,緊接著響起的還有那些看熱鬧的村民們的喧嘩聲。



作者: orange415263    時間: 2013-10-23 07:54 PM

本帖最後由 orange415263 於 2013-10-23 11:05 PM 編輯

第二章 跪下

 回到家之後,端木恬讓爹爹在堂屋凳子上坐下,然後出去院子裡打來了清水,仔細的擦拭著爹爹身上的污漬,然後又拿出了跌打傷藥抹在他身上的淤青,用力搓揉開。

    端木崢木然坐在凳上,絲毫不覺得讓一個七歲的孩子為他做這些有什麼不對。

    他的這個女兒,從小就跟普通人不同,比長了她三歲的哥哥還要更加的懂事,也讓本身就沒什麼經驗的他習慣性認為,小孩子本來就該是這樣的。

    低頭,看著在他手臂上搓揉傷藥的女兒,看到她左邊臉頰上的那個巨大胎記,忽然眸色深了幾分,伸手輕撫在上面,喃喃說著:“恬恬,不疼。”

 端木恬愣了下,抬頭看向他,並沒有能看到他眼裡已然消逝的深色,還當以為他是在對她說他的瘀傷不疼,不由便輕蹙起了好看的秀眉,抿著嘴角輕哼一聲,搓揉著淤青的動作突然更用力了些。

    不過這樣的疼痛對端木崢來說,連皺一下眉頭都做不到,他只是又斂了神色,木然坐在凳子上。

  一直到有飯菜的香味飄了進來,端木璟端著兩盤菜進了堂屋,放在父女兩面前的桌子上,又轉身出去端來一碗湯,再第三次出去,捧了三碗米飯進來。

    “爹,妹妹,該吃午飯了。”

    他輕輕軟軟的說著,將飯碗筷子分別放在端木崢和端木恬的面前,動作細緻,神色溫和,說好聽點是溫雅,說不好聽點,那就是溫吞吞。

    端木恬迅速的收起了傷藥,跑去外面院子裡洗了手才又跑進屋裡來。

    那動作跟端木璟比起來,卻是兩個極端,似乎就是眨了眨眼的工夫,她就已經把一切都收拾好了,但看起來卻絕不難看粗俗,而是讓人覺得很利落很乾脆。

    一家三人圍坐在堂屋內的方桌旁,悶頭吃飯,誰也沒有說話。

 桌子上是很簡單的兩菜一湯,一盤燴土豆,一盤拌豆腐,還有一碗野菜湯,看起​​來幾乎沒有絲毫的油水,但在這三石村,能在平常時候就拿出這樣一桌菜來的,絕對不會超過雙手數的人家,而且他們還有白米飯。

    相比較而言,三石村並不窮,但這是一個能吃飽就阿彌陀佛,該感謝上蒼的時代,只是他們現在所在的三石村里,便有不少連肚子都填不飽,吃了上頓
就沒下頓的人家。

    而之所以端木恬家能比別人吃得好,是因為她的父親雖整天喝得醉洶洶的,也不太管他們,但卻略通醫術,這即便是在周圍的幾個村子裡,
也是很吃香的,大家平常有個小病小痛,都會跑這裡來找他看治。

    一塊肥肉突然橫空裡飛了過來,落進端木恬面前的飯碗裡,她抬頭就看到對面哥哥正在對她眨眼睛,她默了一下,甩筷子挑起那塊肥肉,又飛進
了爹爹的飯碗裡。

    “我不喜歡吃肥肉!”她面無表情的說道。


  端木崢的筷子一頓,然後夾起那片肥肉放進了他自己的嘴裡。

    肉是奢侈品,大凡去賣肉的,都是要挑了那最肥的一塊,因為對普通百姓來說,整一年裡也難得能吃上葷腥,自然是越肥越得他們的心意。

    剛才的那一塊肥肉,是深藏在那盤土豆下面的,是前幾天端木璟跑了六十里山路去慶豐鎮上,用小半筐的草藥換來的,一直省省的吃到現在,那是從滿盤子的土豆堆中千辛萬苦尋找出來的最後一塊。

    他當然知道妹妹不喜歡吃肥肉,但一向他夾的菜,爹爹都不吃。

    吃盡碗裡的最後一粒米飯,他輕輕放下碗筷,才抬頭對端木恬說道:“妹妹,我昨天在後山上設了個陷阱,過會兒我們一起去看看沒有獵物。”


  “好!”

    端木崢抬起了頭,看向兒子問道:“功夫練得如何?”

    爹竟在詢問他的功夫進展?端木璟頓時受寵若驚,忙回答道:“已練到第三層,不過最近已經停滯不前好些天了,也不知道怎麼回事。”

    他也放下了碗筷,道:“說說看。”

    端木恬主動的站起來開始收拾桌子,端了空碗走出去,屋內​​,端木璟正在說著他遇到的困境,卻在這個時候突然從外面傳來一陣盤碗落地打碎的聲音,還有恬恬的一聲驚呼。

    屋內父子兩一靜,然後端木璟直接站起來,轉身飛竄了出去。

    看著兒子飛竄出去的身形,端木崢目光微怔,然後不緊不慢的站了起來也走出堂屋外。


 院子裡此刻已圍滿了人,領頭的便是那被端木璟公子N巴掌下去打胖了的王屠夫,身後跟著的那些,有被王屠夫叫來的,也有跟著一起過來看熱鬧的村民。

    端木恬此刻就跌坐在王屠夫的面前,身旁地上一灘盤碗碎片,她的手背上還被劃破了一道口子,正鮮血淋漓。

    “妹妹,你怎麼樣?”端木璟竄到了她身邊將她從地上扶起來,看到她手上的傷口,頓時緊抿了嘴唇臉色微沉,抬頭冷冷的看向了王屠夫。

    王屠夫被他的這個眼神看得有點發怵,想到剛才就是這小子突然竄出來,一腳就將他給踢倒了下去,膝蓋到現在還在隱隱作痛,以至於走起路來都有些坡腳。

    又想到也是這個小子,竟敢騎到他身上將他給打成了豬頭,頓時就怒從心中起,惡向膽邊生,伸手就朝端木璟抓了過來。

    “小子,今天老子我要不教訓教訓你,老子我就把姓倒過來寫!”


  “你的姓倒過來寫還是那個字。”端木恬捂著被割傷的手背,冷冷看著王屠夫說道,“果然是四肢發達頭腦簡單,這種話你竟然也說得出來?你該不會連自己的姓名怎麼寫的都不知道吧?”

    端木璟拉著妹妹後退了兩步,正好躲過王屠夫抓過來的手,聽到妹妹的這話不由“噗”的一聲笑出聲來,轉頭看著她輕聲說道:“他不過是個屠夫而已,就算連自己的名字都不認識也沒什麼,妹妹你又何必跟他去浪費這個口舌呢?”

    王屠夫一抓抓了個空,又被這兄妹兩這麼說了兩句,不由便越發的惱怒,怒吼一聲就直接朝兩人衝了上來。

    “小兔崽子,老子殺了你們!”

    他前衝的動作忽的戛然而止,卻是不知什麼時候,端木崢已站在了兩孩子的身邊,此刻正伸手,一把抓住了他王屠夫的手腕。


  “你想殺了誰?”

    王屠夫一愣,總覺得這個酒鬼跟剛才看上去有點不一樣了,但他並不在意。

    手用力一扯,想要從他的箝制中扯出來,但一扯竟紋絲不動,抓在他手腕上的那隻手就好像鐵製的鐐銬,死死的箝制了他的動作。

    他終於變了臉色,但並不就此死心,還在使勁的拉扯掙脫,嘴上罵罵咧咧的:“你這個廢物,趕緊放開老子!竟敢打了老子的兒子之後又毆打了老子,今天這事沒完,你們要麼跪下從這裡一路磕頭到我家,不然的話,就讓老子加倍打回去!”

    端木崢木然的神色中緩緩浮現了一抹沉凝,冷冷說道:“誰是老子?”

    “老子……”

    便是在這個時候,端木璟和端木恬兄妹兩忽然閃身竄了出來,一左一右的側對著王屠夫的膝蓋,狠狠的用盡了全力的踢踩下去。

    只聽王屠夫一聲痛哼,然後“砰”的一聲,他膝蓋一彎,直直的就跪倒在了端木崢的面前。


 如此變故,就連端木崢都不禁愣了一下,低頭看著跪在他面前的王屠夫,忽然微不可察的抽了抽嘴角。而旁邊那些跟著過來看熱鬧的村民們更是一片嘩然,看向端木兄妹兩的眼神,都變得有些微微的不一樣了。

    就連被王屠夫喊來助威的那幾位,見此狀況也猶如是一悶棍落下,讓他們連哼都沒有能哼一聲,就默默的後退幾步,退入到了看熱鬧的村民堆中。

    他們也只是普通的村民而已,何曾見識過這麼“兇殘”的兩個小孩?乍見之下不由得就被嚇退了,他們可不想跟王屠夫一樣,也被個小娃娃扇耳光,扇成了豬頭!

    還是站在這裡看看熱鬧就行了吧。


 那麼砰然一跪,王屠夫他自己也是懵了下,直到兩個膝蓋的疼痛狠狠衝擊著大腦皮層的痛覺神經,才將他給痛醒了過來。

    這痛,有被兩娃娃踢踩而成的,也有因為這重重一跪,而與地面磕碰成的。

    他又惱又羞,惱羞成怒以至於那張本就因為腫了一圈而顯得猙獰的臉越發扭曲成了一團。

    他下盤用力就想站起來,卻不想這個時候端木兄妹兩又是極有默契的同時出腳,再次踢在了他的膝彎,讓才懸離了地面的膝蓋再一次遭受了無情的蹂躪。

    “分明是你自己管教不好,讓你那沒有教養的兒子嘴賤罵我妹妹!”端木璟不溫不火的說著,抬腳輕輕的踩在了王屠夫的左邊膝蓋上。

    “我爹爹不過教訓了你那嘴賤沒教養的兒子,你竟敢跑來趁我爹爹酒醉而將他毆打辱罵,我們不願與你爭執你卻還要死抓著不放,被我哥哥打成了豬頭也是活該!”端木恬也抬腳,“砰”的一下踩在了王屠夫的右邊膝蓋上。


  “我們不想與你鬧,想著那事在我們回家的時候就算是結束了,以後就當什麼也沒發生過,大家鄉里鄉親的能和睦相處就別紅了眼傷了臉皮。你卻竟還敢跑來我家,撞倒了我妹妹,打碎了我家的碗,還害我妹妹受了傷!”端木璟微微加重了腳下的力道,只聽有“吱咯”聲從王屠夫的膝關節內傳出來。

    “你嘴巴還不干不淨,滿嘴的小子老子小兔崽子還對著我兄妹二人喊打喊殺一副老子天下第一誰敢讓我不痛快我就讓誰痛快不了的囂張樣,你還真以為你手上有一把屠刀,殺過幾頭豬牛羊,就誰都怕你,誰見了你都得退避三舍讓著你?”端木恬腳脖子一擰,踏在他膝蓋上狠狠的踩了下去,好像有“嘣”的一聲,似是什麼東西崩斷了。

    王屠夫的臉色倏然蒼白又轉青,豆大的汗珠從額頭​​滾滾而下,已然是聽不清這兩小娃娃在說些什麼,但他倒也硬氣,剛才還因為被踢跪了下來而痛哼,現在面臨著更大的疼痛他卻竟反而咬著牙一聲不吭。


 一直站在那木然看著的端木崢忽然目光一閃,伸手輕輕的搭上了他這對兒女的肩膀。

    他有時候總覺得他這對兒女身上的黑暗氣息比他這個曾行走在腥風血海中的人還要濃重,就如他們此刻的行為,便是他小時候在他們這個年紀,也從沒做出過這般狠辣的事情。

    是生來如此,還是被沾染上了那天晚上的血厲黑暗之氣?

    從他們的動作,以及王屠夫此刻的臉色來看,他能確定他怕是已經被這兩個孩子傷到了腿上的經脈,現在就算沒人壓制著他,他想要自己站起來也是做不到了的。

    此刻看熱鬧的人群一片死寂,都瞪大了眼睛長大嘴,呆呆的看著依然不溫不火的端木璟和神色冷峻面無表情形如鬼娃娃般的端木恬,此刻他們看去,就連那個整天都是醉洶洶的,無所事事不事生產還形容萎靡的端木崢,也似乎有點不一樣了。


 有人從遠處奔來,似瘋癲般的扯開擋在前面的人群,從中直穿了進來,一眼就看到跪在庭院裡的王屠夫,頓時高聲哭喊著撲了過去。

    “當家的,你這是怎麼了?怎麼了呀啊啊?”她扶在王屠夫身側,似乎想要將他從地上拉起來,一拉拉不動,她就更激動了,“唰”的轉頭盯上了端木崢,指著他便破口大罵道,“你這個挨千刀的混賬廢物,打了老娘的兒子不算,還教唆你的混賬兒子打了我當家的,現在你們又對我相公做了什麼?你們……”

    這是一個典型的鄉村婦女,那一副怒目圓睜指手劃腳口沫飛濺破口大罵的模樣,那密密麻麻層層疊疊喋喋不休不帶重複的詞彙量,無不在凸顯著她的凶悍和潑辣,俗稱— —潑婦!

    端木崢直面如此凶悍與潑辣,剛還有點生氣的神情,一下子就木然了。


  他雖在這裡生活了六年多,也見識過許多婦人罵街的陣仗,但至今他也沒有能習慣這樣的猙獰。往常他都是直接繞開的,今天卻是他想繞也繞不開。

    他的夫人是進退有度知書達理的大家小姐,即便是偶爾的調皮淘氣撒潑,那也是讓人覺得嬌憨可愛的,而絕不可能會是如眼前這樣的面容扭曲神色猙獰張開血盆大口肆無忌憚的揮灑著口水。

    於是,端木崢看著還在不重樣的謾罵著的王屠夫家的娘子,呆了。

    “你罵夠了沒有?”端木恬冷冷的看著她開了口,尤其是當看到自家爹爹那越發木然的神情之後,心裡更是難以言喻的湧上了絲絲火氣,臉色卻越發冰冷和漠然,說道,“再罵,我便讓你也陪你男人一起跪下!”

    “你這個……”


 王屠夫的娘子大怒,手指向端木恬就要開罵,可猛然對上那雙清冷漠然的眼睛,還有那似乎更加鮮豔欲滴的艷紅色胎記,她突然就在心裡打了個突,一個瑟縮就住了嘴,只有看向端木恬的眼神,依然惡狠狠的。

    又有人氣喘吁籲的抖著一身肥肉奔進了她家院子,揮舞著雙手扒拉開人群,然後一個小胖墩就出現在了人群的最前面。

    他一眼看到院子裡的情景,也是一呆,然後顛著他那一身肥肉衝到了王屠夫的旁邊,拉著他喊道:“爹,你怎麼跪在這裡?發生什麼事了?”

    這人赫然是王屠夫的兒子,就是那個喊端木恬鬼娃娃被端木崢給聽到了,於是就被打了的傢伙,看他的臉上,現在還殘留著一個清晰的巴掌印。

    端木崢的目光在他臉上的紅印上停留了一瞬,然後默然移開視線,將端木璟和端木恬兩人拉了回來。

    他伸手架著王屠夫的手,想要將他從地上扶起來,女人見狀也忙伸手一起扶,可這兩人,一個是個女人,一個還是個孩子,王屠夫又偏偏體格頗重,這一扶一拉竟是沒有能將他給拉起​​來。


  女人當即又想要大罵,倒是小胖墩心細,一見爹的臉色不對,忙對他娘親說道:“娘,你先別忙著罵,爹好像腿腳受傷了。”

    女人一愣,竟突然一屁股坐在地上,拍著手哭天搶地了起來。

    這下,便是端木恬,也不由得呆了。

    小胖墩倒是一臉的平常,只是著急他爹的腿腳,在原地轉了兩圈,忽然對端木崢說道:“端木大叔,我不該說恬恬的壞話,都是我不好,你不要生氣。求求你,給我爹治一下吧,他的腿腳是不是受傷了?”

    終究也是小孩子心性,剛才還將端木崢恨之入骨,轉眼就忘了,不過他竟會這麼說,倒還是讓端木崢意外的看了他一眼,然後伸手去將王屠夫扶起來。

    卻不想王屠夫竟一把甩開了他的手,強忍著疼痛咬牙說道:“老子還死不了,用不著你假好心!”

    端木崢於是又收回了手,木然說著:“傷到了經脈,若不及時擦藥酒化開瘀傷,以後的行動靈活恐怕也會受影響。”

    正在對峙的時候,突然又有人從外面衝了進來,這次進來的卻是“呼啦啦”的一大片,一看那些人,竟還是隔壁村的村民。

    他們一進來就著急慌忙的喊著:“端木大夫在不在?有人上山遇了猛獸,受傷嚴重!”

    圍在那看熱鬧的三石村的村民“嘩”的一下讓開了路,看到那被抬著進來的隔壁村的村民,有人驚訝的問著:“呀,這麼嚴重,這是在哪遇到了猛獸呀?”

    “紫霞山……”




作者: orange415263    時間: 2013-10-23 07:54 PM

第三章 紫霞山

 突然出現的傷者,讓本是圍在這看熱鬧的人再也無心繼續看熱鬧,就連王屠夫都安靜了下來,被幾個村民架著拉進堂屋裡找了把凳子坐下,而隔壁村的那些人則將那傷員抬到竹榻上放了下來。

    那人傷得很重,渾身都皮開肉綻鮮血淋漓的,早已陷入到昏迷之中,並且還昏迷得很不安穩,臉上的神色扭曲似在掙扎著什麼,口中不時會發出些聲響,但誰也聽不清他究竟在說些什麼。

    他不僅僅受傷嚴重,而且在昏迷前定然還受了極大的刺激。

    端木崢走到竹榻前,伸手掀開了那人身上已基本破碎的衣服,旁邊有兩個村民站著好幫個手,看到那掀開的衣服下,頓時倒吸了一口涼氣。

  其他的大部分人都被趕出了門外,但都站在院子裡誰也沒有要離開的意思,將從隔壁村來的那幾個村民圍在中間七嘴八舌的問著。

    不過似乎並問不出什麼來,因為他們也是在山上找到的那人,找到他的時候他就已經是現在這個樣子了,只知道他是昨天與同村的另外幾個人一起去了紫霞山,但現在卻還才只找到他一個人。

    “哎呦,他們沒事跑紫霞山去做什麼呀?那裡最近幾年可邪門的很。”有個壯實的大媽搖頭感嘆著說道。

    旁邊馬上有人應和,道:“那里以前就特別多的猛獸,一般人都不敢靠近,也就偶爾有幾個膽子特別大的,才敢與人結伴了進去,那可是九死一生的事兒!最近幾年,那裡是越發的邪門了,周圍這一片村落裡全部加起來,總共有好幾個人進了那裡就再沒有回來了吧?而且我聽人說那裡有鬼,稍微靠近些,就能聽到鬼叫聲。”

 “是啊是啊,我上次進山砍柴,還遠遠的聽到從紫霞山那邊傳來的聲音呢,真是鬼叫聲沒錯啊,聽著可瘆人了!我當時一聽,那感覺簡直好像是整個腦袋都一下子炸了開來,連捆好的柴都不要,掉頭就跑回來了,之後再也沒有接近過那裡!”有人現在說起來,仍然是一臉的心有餘悸。

    “這新子也不是膽大包天的人啊,怎麼突然跑去紫霞山了?”有人疑問,而他口中的新子,正是剛才被抬來的那名傷員。

    有隔壁村的人說道:“還不是他媳婦,不知是從哪裡聽說來的消息,說是城裡有貴人發出重金來收購黑熊膽,她就吵著讓新子去獵熊。”

    人群一靜,然後有人沉沉的嘆了口氣,“哎,作孽啊!”

    可不就是作孽麼?

  屋內,端木崢好像根本就沒有聽到外面那些人的講話,一點點的將還粘連在新子身上的衣服布料剝下,那渾身的鮮血淋漓,猙獰的傷口,他看著這些傷口,手忽然頓了一下。

    他低垂著頭,所以旁邊的人並沒有能夠看到他眼裡在那一剎那閃過的驚疑,隨後他又恢復了平靜,木然到面無表情的做著手上的動作,眼前的鮮血淋漓和猙獰傷口沒有對他造成絲毫影響。

    另一邊,端木璟在妹妹的手背上了藥,然後又走到王屠夫的前面,給他那被他家妹妹踩傷了的膝蓋抹藥,用力的搓揉著。

    剛還咬著牙連吭都不吭一聲的王屠夫,卻在現在這個時候連連抽著冷氣,他的娘子在旁邊對端木璟橫眉豎眼的,倒是小胖墩縮著脖子站在旁邊,不時的朝端木恬的方向瞄一眼。

 說起來,今天的這件事,都是因為他的那一句“鬼娃娃”所引起的,如果不是他嘴賤,如果不是他當著端木大叔的面嘴賤,他爹就不會去找端木大叔算賬,也就不會被端木璟這傢伙打腫了臉,不會越發咽不下氣跑來算賬結果反而被傷了腿腳,現在更不會臉不是臉鼻子不是鼻子的在這裡承端木璟這小子的救助。

    呃,爹的臉色好難看。

    這小胖墩名叫王通,說他是小孩,其實也不小了,比端木璟還要大兩歲,今年十二歲的他早就過了懂事的年紀,只是因為家裡爹娘的寵溺,有些將他給寵壞了,本性倒是並不壞,否則他剛才對端木崢也說不出那樣一番話來。

    他腳步挪了挪,一副想要跟端木恬說句話的模樣,但在這個時候,從幾人的身後,那躺在竹榻上的人忽然發出了一聲尖叫,並劇烈的掙扎了起來。

    他嚇了一跳,顫起了滿身的肥肉蹦著跳轉過身,和其他的所有人一樣看向了竹榻,便看到那人突然尖叫著掙扎,看到將他抬來並留在屋裡幫手的那兩個人用力的將他壓制在榻上不敢放鬆,看著端木先生卻竟站在旁邊,看著他掙扎什麼動作都沒有。

 誰都不知道這突然的到底是發生什麼事了,眼看著那兩人就要壓制不住榻上的人了,坐於凳上的王屠夫忽然單腳跳了起來,直接就朝那邊撲了過去。

    只見他雙手在新子的兩邊肩膀上一按,竟一下就將他給壓制了回去。

    回頭,狠狠的瞪著端木崢,道:“你這個庸醫,就只會幹站在這裡什麼都不做的干瞪眼嗎?”

    端木崢木然的看他一眼,依然冷淡漠然的說道:“我本就只是略通醫理,如此嚴重的傷勢,我也只能盡力而為,能不能把他救回來就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

    王屠夫不禁又是一瞪眼,有心想要再罵幾句,卻被端木崢的這句話噎得不知要罵什麼才好。

    那新子被三個人壓制,卻還在掙扎著,口中的嘶吼忽然變為幾句異常清晰的話語:“鬼,鬼啊……走開走開,別靠近我……怪物,妖怪,怪物!啊……”

  然後他又開始了尖叫,掙扎得也越發劇烈以至於身上的那些本已經有些凝結的傷口,又崩出了新的鮮血。

    而剛才從他口中說出的那幾個字則無比清晰的落入到了在場所有人的耳中,頓時讓人一怔隨之心中一寒,尤其是站在院子裡剛才還在討論著紫霞山邪門的那些村民們,更是齊齊打了個冷顫,有人轉頭看向紫霞山的方向,眼中充滿了敬畏。

    這新子雖然不是什麼膽大包天的人,但也是這周圍附近一片有名的獵手,便是想要再找出幾個比他更好的,恐怕也難。而他究竟是遇到了什麼樣恐怖的事情,竟能將一個優秀的獵手也嚇成這般癲狂的模樣?

    鬼?妖怪?怪物?

    眼看著若是讓他繼續這麼掙紮下去,讓那些傷口全部都給迸裂了開來,恐怕就是神醫也難救活他,無論在屋內壓制著他的三人,還是等在院子裡的那些村民,無不露出了焦急之色。

    端木崢目光有些閃爍,有些驚疑不定,他忽然伸手,在新子的身上輕輕一拂,剛還劇烈掙扎的新子一下就安靜了下來,似昏迷又似沉沉的睡了過去。

  王屠夫和那兩隔壁村的村民不由愣了下,可很快,他們的心神就被接下去所看到的鮮血淋漓給吸引了過去。

    足足一個時辰後,端木崢才停下了手上的動作,竹榻上,新子被包裹得像個木乃伊似的,安靜的躺在那裡,再沒有掙扎和夢囈。

    新子的老婆已經從隔壁村跑了過來,抱著個一兩歲的小娃娃,後面跟著一個十來歲的小姑娘拉著一個四五歲的小男孩,再後面,還有一個七八歲的小男孩緊緊跟隨。

    他們就這麼浩浩蕩蕩的衝了過來,但卻被村民們攔在了院子裡不讓進去打擾端木大夫治病,然後他們娘兒五個就擠在院子裡,哭得如喪考妣。

    端木恬站在堂屋門口,神色淡漠的冷眼看著,旁邊,王屠夫家的娘子狠狠吸了下鼻子,側目睨了過來,說道:“哎呦我說你這丫頭,咋就那麼硬的心腸?新子媳婦也是個可憐人啊!”

    “不值得可憐。”端木恬連眼皮都不抬一下,漠然說道,“這附近的人都知道紫霞山上才有黑熊出沒,也知道紫霞山很危險,沒道理就她一個人不知,但她卻還是因為貪圖錢財而逼著新子大叔去獵熊,才會造成了今天的這個局面,怪得了誰?”

    屠夫娘子一呆,習慣性的嗔罵一句:“哎,你這個……”

    這個什麼?她卻沒有能再說下去,好像覺得端木恬說得有道理,可又不想承認,畢竟他們剛剛才吵了架,似乎還沒吵完呢。

    她掏出手帕捏了捏鼻子,哼唧著說道:“那她也是為那個家著想,為孩子們著想嘛,有了錢才能吃得好穿得好縱橫好萊塢。而且,他們家孩子多,轉眼她肚子裡就又要出來一個了。”

    端木恬這才發現這新子媳婦的肚子確實很圓潤,似乎真的是懷孕的樣子。這不禁讓她有些默然,暗道這人未免也太會生了吧,而且看她的年紀也不大,這麼生下去,豈不是很快就能生出一支足球隊來?

    她扯了下嘴角,沒有再說話。心裡卻仍是不以為然的,因為從他們身上的穿著就能看出,他們家比普通人家是要富裕一些的,還不到為了幾個錢就去紫霞山涉險的地步。

    說來說去,就是貪心作祟。

    那兩個隔壁村的村民從屋內走了出來,王屠夫也單腳的跳了出來,在經過端木恬身邊的時候,還狠狠的瞪了她一眼。

    這丫頭當真是狠辣,那麼一腳踩下來,讓他感覺簡直就好像是整條腿都被她給踩斷了!現在雖然已經緩和了些,但依然有種落不了地的疼痛感。

    端木恬視若無睹,轉頭看向了跟在他們後面走出來的爹爹。

    其他人也都將目光落到了他的身上,新子的媳婦抱著孩子忙上前了幾步,眼睛已哭得通紅,急急的問道:“端木大夫,我家那口子怎麼樣了?”

    端木崢依然是那一副木然的表情,聞言平淡的說道:“不宜移動,讓他暫且留在這裡,能不能熬過去,就看他自己的了。”

    說完,他就直接轉身進了旁邊小屋,新子媳婦神色越發淒婉,旁邊的村民們也是唯有嘆氣。

    “我說新子媳婦,你怎麼就這麼糊塗呢?你又不是不知道那紫霞山有多危險,尤其最近幾年更是邪門得緊,你怎麼能讓新子去那裡呢?”還是那個壯實的大媽,神色不虞的責怪著。

    “就是啊,我說那城裡的貴人是出了多少錢來收購黑熊膽啊,讓你這麼折騰新子?”又有另外的人加入了進來。

    新子媳婦抽泣著,囁嚅著說道:“我這不是著急嗎?眼看著小娃子又要落地,那就又是一張吃不飽的嘴。我聽說裡元村的於大叔前些天還從紫霞山尋了支人參,賣了一兩三錢銀子呢,我便以為那紫霞山或許也沒那麼危險,誰知道……嗚嗚!”

    端木恬抬頭看了還聚在她家院子裡不肯離去的村民們一眼,聽著那些話,不置可否的輕挑了下眉,然後轉身便跟著爹爹進了那個小屋。

    “爹爹,你在找什麼?”

    “有幾處傷口太深,一直在滲血絲,找些白及和紫珠,生肌止血。”

    這個小屋裡就藏著些尋常的草藥,還有其他的一些雜七雜八的東西,端木恬得到回答後“哦”了一聲,然後就在旁邊的小板凳上坐了下來,看著埋在草藥堆裡尋找著的爹爹的身影。

    外面院子裡依然熱鬧得很,甚至本不在這裡的都聞訊趕了來。

    端木璟也進了小屋,在她的旁邊坐下,輕聲說著:“也不知道那紫霞山到底有什麼東西,竟這麼危險。”

    “大千世界無奇不有,尤其是那些深山老林裡面,多的是人們所不知道甚至是連想都想像不出來的東西,吃人都不帶吐骨頭的,這有什麼好奇怪?”

    “你呀!姑娘家家的,別整天說這種恐怖的東西。”端木璟莞爾,不由伸手捏了捏她的臉,笑著說道。

    端木恬側頭讓開,不滿的瞪了他一眼,又轉頭看向爹爹,問道:“爹爹,你有沒有去過那紫霞山?那裡是不是真的很危險?”

    停下手上的動作,端木崢轉過頭來,看著她那微微發亮的眼睛,微斂了眼瞼,面無表情的說道:“我去那裡做什麼?”


作者: orange415263    時間: 2013-10-23 07:54 PM

第四章 進山採藥

 為了方便照顧新子,新子的媳婦也留在了這裡,端木璟給她找了把躺椅放在堂屋的竹榻旁邊好讓她休息,也幸好現在是初秋時節,即便是到了晚上,氣溫也並不冷。

    現在已是夜深人靜,旁邊端木恬和端木璟的臥房內,兄妹兩卻還沒有睡,正赤腳面對面站在地板上,伸出雙手輕觸在一起,在練……太極拳!

    一牆之隔的旁邊堂屋內,不時的有隱隱輕泣聲傳來,不過兄妹兩都是一副什麼都沒聽到的模樣,緊抿著小嘴,一本正經的你來我往中。

    “妹妹,你這太極拳究竟是從哪裡學來的?有點奇怪。”

    端木璟輕聲問著,不過端木恬卻連眼皮都沒有抬一下,淡漠的說道:“我說這是我從出生的時候就藏在我腦袋裡面的,你信嗎?”

    “我信。”他抽著嘴角,睜眼說瞎話。

    於是端木恬抬頭瞥了他一眼,道:“那就廢話少說,練著就行了,效果怎麼樣?”

    “很好,原本在體內經脈中有些亂竄的勁氣都平靜下來了,而且還形成了一個跟以往都不同的奇特的迴路。”

  原來是前幾天,端木璟練功練岔了路,內力都在筋脈中亂竄了起來,當時是晚上,爹爹也不知是喝醉酒跑哪裡去了,端木恬便用她那與哥哥同根同源的內力想要幫他平復下來,結果卻連她自己的內息都被他給攪了個亂。

    本來,這並不是什麼很危險的事情,因為現在人小,功力尚淺,即便是練岔了路有點走火入魔,最多也就是受傷,修養幾天就會恢復了的。可端木恬那麼一加入,情況就一下子變得危險了。

    當時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她腦海中自動的蹦出了前世記憶中的太極心經,便順著練了起來,沒想到那亂竄的內息竟真的一點點平靜了下來。

    她前世學過許多的全世界各地的功夫,但最主要的還是以中華古武術為主,只不過前一世她練習多年,也不過就是強身健體,招式厲害,從來也沒有練出過那傳說中的內力。

    內力,那是存在於傳說中,存在於武俠小說中的東西,一直到穿越重生到這個世界之後,她才發現原來這種一直被她認為是傳說的東西是真實存在的。

    之後她就每天都與哥哥一起練習,並很快發現將太極心經和他們從很早以前就開始練的功法結合在一起能加速他們經脈中內力的運轉速度,與以前只單純的修煉功法相比,有著事半功倍的效果。

    這真是意外之喜!

 安靜中,突然響起“砰”的一聲好像是什麼東西掉落地面摔碎了的聲音,房內的兄妹兩不禁停下了動作,對視一眼然後跑出了門外。

    這個聲音對他們來說,卻是無比熟悉的,在過去的六年多里,總是隔三差五的能聽到,甚至有時候還是連續不斷的。

    他們跑出房門外的時候,正好見新子媳婦也似乎被這個聲音嚇了一跳,正有些無措的站在那裡,看到他們跑出房外,便下意識轉頭看了過來。

    端木恬卻是連看都不看她一眼的直接跑到堂屋另一邊的臥房門前,伸手就推門走了進去,倒是端木璟禮貌性的朝​​她點點頭,然後也跟著妹妹進了那房間。

    一進房內,迎面而來的就是一片酒濁之氣,入目看去,所看到的也是一如他們過去幾年裡幾乎每天都能看到的情景。

    端木崢抱著酒壇子醉洶洶的癱坐在地上,旁邊“咕嚕嚕”滾著幾個已經空了的酒壇子,另外還有一個在地上摔成了碎片的。

    他蜷縮著坐在地上,低頭還在喃喃的說著些什麼,似乎根本就沒有察覺到有人進來。

  端木恬皺了皺眉,但她什麼都沒有說,只是走過去在他旁邊蹲下,伸手想要將他懷裡的那個酒壇子拿開。

    手臂突然收攏將酒壇抱得更緊,他也不說話,只是身子往旁邊挪了挪,似想要讓開女兒來奪他酒壇的手。

    “爹爹,已經很晚了,外面新子大叔還在昏迷,不知道會不會有什麼變故,這酒等明天再喝吧。”

    她從來也沒有阻止過爹爹喝酒,或許是因為清楚的記得自己剛出生時的事情,所以每當看到爹爹這個模樣的時候,她只會為他感到心疼,又怎麼忍心連這借酒澆愁的機會也給他剝奪了?

    雖說借酒澆愁愁更愁,可她卻覺得爹爹的心早就已經死了,如果不把自己喝得醉洶洶神誌不清的話,只會更難過,甚至說不定就……

    忙搖頭將這個突然泛起的可怕念頭甩出去,用力抓著他懷裡的酒壇子想要奪過來,聲音卻不自覺的柔和了些,說道:“爹爹,你看天都早就已經黑了,今天就先到這裡吧,我扶您上床休息?”

 他依然用力的抱著酒壇,聞言還輕微的掙扎了幾下,但端木恬卻也用力的堅定的抓著酒壇不放,端木璟就站在旁邊,並不上來幫手。

    爹一向只不會對妹妹發脾氣,所以現在這事也只有妹妹才能做到,他若是上去了,保不准爹就會直接一酒壇子砸了過來。

    相持了好一會兒,端木崢終於還是緩緩鬆開手,木然的任由女兒給他擦臉然後扶著他搖搖晃晃的上了床,端木璟就在旁邊跟著,防止妹妹扶不住的時候好及時的搭把手。

    一直到兒子女兒又出去了之後,躺在床上似已經神誌不清的端木崢忽然整個人都蜷縮了起來,死死的抓著被角輕聲嗚咽。

    新子在即將天亮的時候醒了過來,但卻神誌不清,神色驚惶,口中還不停的說著些什麼,躺在竹榻上也不安分,好像在掙扎驅趕著什麼。

    端木崢被迫起來,臉色有些難看,不知是因為被打攪了睡覺還是因為喝醉了酒有些不舒服的緣故。

  一直到天亮,有隔壁村的村民早早的就過來看望新子了,那似乎是新子的兄弟,看到新子雖已經醒了過來,但整個人都神神叨叨有些不靈清,似乎是受刺激過度以至於腦子都有些不清醒,似乎一時間有些接受不了。

    “你們可以把人抬回去了。”端木崢對他們視若無睹,坐在旁邊自顧自的喝著稀飯,熱騰騰的一碗下肚之後臉色才稍微好看了點,又說道,“每天給他換一次草藥,傷口很快就會結痂痊癒。”

    雖然過了一夜,但他還是一身的酒氣,新子媳婦也應該是對這些人說了昨晚上的事,那似乎是新子的兄弟的人臉色便有些異樣,聞言忙就順著應了下來。

    “昨晚多有打擾,我們馬上就把我大哥抬回家去。這次我大哥能得救,真是多虧了端木大夫。”

    端木崢點點頭,什麼話都沒有,算是默認下了。

    於是他們又找來幾個村民,七手八腳的將新子給抬了回去,這鬧騰了一天夜的院子終於算是安靜下來了。

    端木崢慢悠悠的繼續喝著稀飯,並沒有任何的表示,端木璟也只是側目瞥了那些人一眼,端木恬更是連個表情都沒有,迅速的喝下兩小碗稀飯後,將碗一放,抹了下嘴角就從凳子上跳下來,說道:“爹爹,我今天上山去採些草藥。家裡已經積了一些,我再去採些來就可以一起拿去鎮上買了。”

 “嗯。”他木然點頭。

    她便出門到院子裡,剛背好藥簍,哥哥就從堂屋裡走了出來背起放在旁邊的另外一個小藥簍,側頭與她說道:“我和你一起去,正好也可以去看看本來昨天就要去看看的那個陷阱。”

    從堂屋內望出來,端木崢看著那兩個孩子背著藥簍出了院門,目光閃爍了下,然後抬頭,看向了遠處那座在層層疊疊的起伏中都顯得特別鶴立雞群的最高山峰。

    而端木恬兄妹兩出了家門之後便從村後行走,沿著彎彎繞繞的石子小路,很快就來到了山腳下,並看到了在山腳邊小溪里捲著褲管挖螃蟹的王通,與他一起的還有另外兩個差不多年紀的小孩,都是同村的村民家的孩子。

    王通也看到了他們,當即顛著顫巍巍的白肉奔了過來,笑瞇瞇說道:“你們要去山上採藥啊!唉唉,你們挺厲害呀,還能認識那麼多草藥,要我肯定直接當雜草踩死了。”

    “……你有事嗎?”

    “一起抓螃蟹不?現在螃蟹可多了,而且又大又肥,拿回家用清水一煮,蘸著醋吃味道好極了。”

    “……”

    “呃?”見這兄妹皆是一副木然的表情,他有些發囧,伸手抓了抓頭髮,忽然有些扭捏不好意思,“昨天……那個,昨天的事……”

 “你想替你爹來找我們算賬?”

    “哎?沒……沒有啊!”

    “那就好,我們還有事,就不在這裡跟你閒扯了。”說著,端木恬拉著哥哥轉身繞過王通就往山上走去。

    王通站在原地看著他們離開的背影,呆了呆,然後終於反應了過來,當即忍不住的跳腳,指著兩人的背影氣咻咻的喊道:“死丫頭,你那是什麼態度?虧得小爺我還想因為昨天的事跟你陪個不是,呸,你個鬼娃娃!”

    這一罵之後,他卻竟是下意識的左右張望了下,沒有見到會突然出現扇他一巴掌的人後才鬆了口氣,隨即哼唧著罵罵咧咧的顛回小溪里繼續挖螃蟹去了。


作者: orange415263    時間: 2013-10-23 07:54 PM

本帖最後由 orange415263 於 2013-10-23 11:08 PM 編輯

第五章 端木宸

  端木恬和哥哥一起進了山,兩人都沒有要在山腳外圍多作停留的意思,直直的就先來到了端木璟先前說的那個他佈置陷阱的地方。

    他說是一個陷阱,但其實那連環陷阱,而且還佈置得相當陰險刁鑽,但凡有任何生物進入到了那個範圍內,想要再安然逃出去幾乎是不可能的,並且為了防止附近進山的村民不小心踩進陷阱裡面,他還在外面特意做了提醒的標誌。

    遠遠的,他就看到那陷阱已經被發動過了,不由眼睛一亮,眉開眼笑的對端木恬說道:“妹妹,看來我們今天能吃到新鮮的肉了。”

    端木恬點點頭,也稍微有那麼點期待了起來,腳下的步子不禁加快,進入到了陷阱範圍內。

    這陷阱確實是被觸動過了的,而且還是相當利落乾脆的連環著從頭髮動到尾,看來踏入陷阱的還是一隻相當厲害的猛獸。

    端木璟直接走到最後一環的陷阱旁,低頭看去卻突然一呆,連嘴角眉梢的一絲笑意也當場僵硬在了臉上,然後施施然轉身很仔細的檢查起了前面的陷阱。

    看他的反應就知道,那獵物定然是跑了,這讓端木恬也不禁有些意外,轉頭仔細的將每一環陷阱都看了遍,忽然目光一凝下意識伸出了手,幾乎是在同時,端木璟也發現了並朝那邊伸出手去。

 “這是什麼?”

    “好像是衣服布料的碎片。”

    “這裡怎麼會有這種東西?”

    “難道那闖進了陷阱裡的不是什麼野獸,而是個人?”

    “什麼人這麼笨竟會踏入到這裡?難道是眼睛瞎了沒有看到外面的警示?就算是大字不識一個的文盲也應該​​看明白那圖案的意思吧。”

    “確實是有些倒霉,不過算了,等我把陷阱還原,總能再獵到的,這一片可是有不少的動物。就是不知道那個人不小心闖進了這裡,有沒有受傷。”

    “受傷也活該!”

    “……”

    就在距離他們不遠的山泉水邊,有人解開了纏繞在手臂上的布條,就著清泉水將傷口清洗了一下,胡亂抹上一些草汁後又重新包紮起來。之後他又低俯下身單手用泉水抹了把臉,正想站起來,然而一個下意識裡抬手扶膝的動作卻不小心牽扯到了手臂上的傷口,讓他不禁一僵,並輕抽了一口氣。

 他一臉鬱悶的低頭看向那條受傷的手臂,扯著嘴角小聲嘀咕道:“該死的簡直是倒霉透頂!最好別讓本公子知道那麼個陰險的連環陷阱究竟是誰佈置出來的,否則定要將他剝皮拆骨再紅燒了餵狗!不就是獵隻野獸嗎?而且這附近最多的就是兔子!”

    嘀咕完,他便慢悠悠的站起身子,整個人也終於完全顯現了出來,才發現這不過只是個十五六歲的少年,長得唇紅齒白,眉清目秀,咋一看去還真有點小白兔的味道。

    他站在那兒舉目朝四處張望,半餉垮下了臉幽幽嘆息一聲,自言自語道:“天下之大,現在又山野茫茫的,我該到哪裡去找大哥的蹤影吶?端木宸啊端木宸,若是不能找到大哥並把他給帶回去,你就等著被剝皮拆骨再紅燒了餵狗吧!”

    然而話雖然這樣說,他的行動卻與表情幾乎是背道而馳。

    只見他在原地張望了一會兒之後,“唰”一下就跳到旁邊一處平坦的石頭上面,然後在那躺了下來,大睜著眼睛欣賞頭頂的那方小天空,晃悠著腿哼起了不知名的小曲兒。

    不知過了多久,隱約的從周圍林子里傳來了悉悉索索的腳步聲,還有偶爾響起的幾句輕言細語。

    “妹妹,陷阱已重新佈置好了,這次應該不會再有誰闖了進去,我們明天再過來看看吧,這附近其實還是有許多動物的。”

    “嗯。”

    “那我們現在往那邊走吧,前些天我去鎮上的時候,看到藥舖裡在大量收購藤梨根莖,我記得兩個月前我們還在那邊摘過藤梨果。”

  “嗯!”

    這兄妹兩的相處一向都是如此,端木璟性情溫和,平時話也不多但在妹妹面前卻總是會忍不住的有那麼點喋喋不休,這不能怪他,真的!實在是因為在一般的普通的尋常的沒什麼特別興致的情況下,他家妹妹的話太少太少了。

    就如此刻,他說了這麼多,她卻只用單個音調來回應他,算是在告訴他她有在聽他講。

    兩人說著就朝端木璟所指的方向走去,卻忽然旁邊枝葉搖擺,人影閃爍,然後在他們前面的必經之路上多出了一個人影。一出現就殺氣騰騰的伸出一根手指對著他們,並叫囂著說道:“好啊,原來那個陰險的連環陷阱是你這小子弄出來的,老天有眼,這麼快就讓公子我遇上了你,你就等著喊我爺爺吧!”

    端木璟在他突然出現的時候就下意識橫移了半步,將妹妹擋在身後,此刻聽到他這話不由微微一愣,又聽到妹妹在他耳邊輕聲說道:“哥哥,你看他的衣服。”

    他聞言看過去,只見此人長身玉立,一襲精緻的緋紅色錦袍襯得他竟有一種面若芙蓉的感覺,此刻那錦袍的前擺被高高撩起塞在腰上,應該是為了方便走崎嶇山路,而在左邊的衣袖上,卻有一道似乎被撕裂的口子,從那裡面看進去隱約還能看到有布條纏繞在他的手臂上。

 端木璟眨了下眼,覺得此人身上的這件衣服與他們剛才找到的那點碎布真像,顏色一樣材質看起來也一樣,而且那點布料還好像似乎正好能補充到他那被撕裂開的衣袖上面。

    他嘴角微不可察的輕輕一抽,又繼續將視線往上移,終於看清楚了這個人的模樣。

    這是一個少年,看著大概十五六歲的樣子,長得唇紅齒白眉清目秀煞是好看,不過此刻這張好看的臉上卻正怒火中燒殺氣騰騰。

    然而看到這張臉,端木璟不知為何忽然愣了下,只覺得這個人他好像在哪裡見過,看起來這麼熟悉。

    這個人自然是端木宸公子,他剛才正在那邊石頭上唱小曲,正好聽到了這兄妹兩的對話,當即便激動的衝了過來,想也沒想,看也沒看清楚的就先甩出那麼一番話來。

    現在他也看清楚了站在他面前的竟是兩個小娃娃,不由也是一愣,似乎是覺得那樣陰險刁鑽將他都給傷了的陷阱竟是出自這個看著也不過十來歲的小娃娃的手,頗有些不可思議,又好像是乍然在這山野犄角旮旯的地方看到了這麼兩個粉雕玉琢靈氣逼人的小孩,有點點受驚。

  再仔細看,尤其是看的站在前面的端木璟,他又緩緩皺起了眉頭,眼中浮現一抹狐疑之色。

    怎麼覺得這小孩兒看著這麼眼熟,好像曾在什麼地方見過似的?

    這麼一狐疑,剛衝出來時的氣勢就被洩了七八分,也不知他想到些什麼,眼中忽然閃爍,然後堆出了笑臉,笑瞇瞇問道:“請問,你們叫什麼名字啊?”

    只是他的這個笑容落在端木兄妹的眼裡,卻是怎麼看怎麼奸詐,而且他這前後的神態變化未免也太大了點,端木恬本就不是真的小孩子,端木璟也不是一般的小孩,所以兩人對視了一眼之後,誰都沒有想要回答他這個問題的意思。

    而他們的這麼一對視,露出了剛才被擋住半點臉的端木恬,她連山的那個鮮紅色胎記一下就浮現在了端木宸的眼前。

    忽有抽氣聲重重的響起,端木宸瞪大了眼睛緊緊盯著端木恬臉上的那個胎記,滿臉的受驚之色。

    剛才因為角度關係,他只看到端木恬的右半邊臉,那是真的粉雕玉琢靈氣逼人,怎麼也沒想到她另外半邊臉竟會如斯猙獰。

    端木恬倒是沒什麼反應,只是他的這個反應卻讓端木璟微沉了眼色,輕哼一聲拉著妹妹轉身就鑽進了旁邊的林子裡。

 一直到他們鑽進了林子里之後,端木宸才反應過來,突然就伸手拍了下他自己的臉,神色懊惱,然後也轉身鑽進了林子裡面。

    “哎哎,你們別走啊,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呢你們!”頓了下後,他又喊道,“慢點等等我,我對這裡不熟,第一次到這裡來不認識路,已經在這山林裡轉了好幾天了,你們能不能給我帶個路?帶我到隨便那個小城小鎮上都行啊!”

    不過可惜,任是他喊破了喉嚨也沒有人理會他。

    端木恬本就不是什麼熱心人,而且這個人算起來還跟他們有那麼點仇怨,剛才跳出來時又是那麼殺氣騰騰的模樣,她會再去理會才怪了。

    倒是端木璟,本是個好孩子,但無奈被此人看到他家妹妹的臉後的反應給惹惱了,此刻便無視了身後的喊聲,反而還拉著妹妹越發的鑽進了林子深處。

    就如端木宸公子他自己所說的那樣,他對這裡不熟,第一次來這裡壓根就不認識路,而前面的兩個小祖宗卻是將這里當自家後院的,本身雖年紀還小,但卻同樣的身懷神功,所以在半個時辰後,端木宸公子不但把人跟丟,而且還在林子裡把他自己徹底的轉暈連原來的路也找不回去了!

  “小兔崽子,你們最好祈禱以後都不要被我看到,不然公子我見一次打一次!”端木宸站在山林之中,轉頭四顧全是參天的大樹,腳下已經沒有路了,想起這半個時辰的遭遇,不禁悲憤交加惱羞成怒,指天就大罵了起來。

    可罵了兩句,他又忽然住了嘴,微低頭伸手托著下巴靜靜沉思,臉上的表情好一陣閃爍不定。

    而此刻,端木璟和端木恬已經繞出林子又回到了他們原先要走的山路上,端木恬忽然停下腳步走到邊緣朝下張望了一下,然後轉身倒著往下爬去。

    “妹妹,下面有什麼?”

    “好像是一株龍騰草,我下去看一下。”

    “小心點!”

    “嗯。”

作者: orange415263    時間: 2013-10-23 07:54 PM

第六章 紫霞山上的鬼叫聲

 日頭開始偏西,端木恬背上的藥簍也已半滿,身後端木璟除了半滿藥簍之外,還另外扛了一大​​捆的藤梨根莖,準備好可以下山了。

    “妹妹,等將這些藥草都晾乾了,我們就可以到鎮上去,再過幾天就是中秋,我們就那天一起去鎮上看看吧,去年中秋的時候,鎮上可熱鬧了。”

    他總覺得他得把妹妹多多的往熱鬧地方帶,免得她越來越冷清。

    端木恬只淡淡的點頭,“好。”

    一抬頭,忽然一愣並頓了腳步,原來他們不知不覺間已接近了紫霞山,再往前走一段路就要進入到紫霞山的範圍內了。

    今天的紫霞山並不如往常的那般冷清,站在他們這裡也時常能聽到人講話聲叫喊聲,但他們都只是在很邊緣的地方,並沒有誰敢深入進去。

    “這些應該是來尋與新子大叔一起進山的那些村民們的,聽說前些天和新子大叔一起進山的還有另外三個人,到現在也沒有半點音訊。”

    她聽到哥哥的聲音在耳邊輕輕說著,不置可否的點了點頭,目光依然是落在那個方向,踏前了一步。

    手腕忽然一緊,拉住了她繼續往前的腳步,她一怔轉頭,便見端木璟輕擰起了眉宇,面上帶著幾分緊張之色的看著她,握在她手腕上的手有些緊並且還在微微往後拉著,語氣卻依然溫和,說道:“太陽就快要落山了,我們還是快點回去吧。”

    不禁又是一愣,隨之微微勾著嘴角淺笑道:“我沒有想要去那裡。”

    誰知她這話一說,端木璟的兩條眉毛反而皺得更緊了,嘴角亦是下垂了幾分,難得的面上竟浮現了些許厲色,說道:“你看到紫霞山時,眼睛都是閃閃發亮的,還說你沒有想要去那裡?”

  “……”

    有嗎?她自己怎麼反而不知道竟還有這回事?

    她伸手摸了下自己的眼睛,有些發囧。

    她確實是對紫霞山有些好奇的,但也確實沒有想過要去那裡涉險,所以想不明白這眼睛怎麼就閃閃發亮了,而且還被哥哥看了出來。

    側目看到哥哥的臉色有些發黑,她扯了下嘴角反手抓住了他的手,轉身就朝相反的方向走去,道:“我們回去吧。”

    端木璟的臉色這才緩和了過來,兄妹兩手拉著手的往回家的路走去。

    然而他們才不過剛邁開腳步,身後的紫霞山上突然響起了一聲淒厲的尖叫,似尖叫又似乎是鬼叫或者是別的什麼聲音。

    那一瞬,便如同有無數的凶厲鬼魂尖嘯著倏然飄過,引得林子裡剎那間鬼氣森森幽冷陰暗,連頭頂的太陽都被烏雲遮蔽了光芒,再照拂不到大地。

    兩人猛的頓住了腳步,剎那間猶如被寒流翻滾著碾壓而過,讓他們窒息,讓他們齊齊打了個冷顫,渾身寒毛直豎,雞皮疙瘩“唰啦啦”的掉落了滿地。

    對視一眼後,駭然轉頭望向了身後。

    身後,一片安詳寧靜,林木鬱鬱,青草蔥蔥,不知名的鳥兒婉轉輕啼,偶爾有一兩隻扑騰著翅膀從樹木間飛過,又很快的隱入到另一棵大樹的繁茂樹冠中。

    紫霞山邊緣,有人聲呼應,村民們還在盡量的尋找著失蹤的人,雖然大家都心知肚明那三個人必然是兇多吉少了。

    一切都與剛才沒有絲毫兩樣,就好像那淒厲的尖嘯那怵然而過的暗無天日還有他們兄妹兩感受到的陰冷幽暗和毛骨悚然全部都只是幻覺,從來也不曾真實存在過。

    有清風從林間徐徐吹拂而過,端木恬忽然打了個冷顫,才發現只這麼一瞬間的工夫,她後背的衣服已被冷汗浸透,被風一吹頓時涼颼颼的。

    手心裡一片濡濕,卻不知是她的冷汗,還是哥哥的。

    “剛才發生什麼事了?”端木璟的臉色有些蒼白,不管怎麼說,他也終究還只是十歲的孩子,不能跟端木恬這種披著七歲小孩的皮的外星生物相比。

 況且,即便是端木恬,那一瞬間也是冷汗直冒。

    端木恬微瞇起眼睛,冷冷的盯著紫霞山的方向。

    剛才發生了什麼事?是錯覺嗎?他們兄妹兩同一時間產生了同樣的錯覺?不然的話,又該如何解釋眼前的平靜祥和?就好像那異常只被他們兄妹兩感受到了一樣。

    下意識踏前了一步,卻在下一秒被用力的拉了回去,轉頭便見端木璟眸色沉凝,說道:“不許去!我們現在馬上離開,回家!”

    他竟這麼快就平靜了下來?端木恬也不禁微訝,有心想要說些什麼,但在接觸到他的目光時不由得就住了嘴。

    不知為何,面對著這個一向溫和,對她幾乎是言聽計從的本身也不過才十歲的哥哥,她忽然莫名的生出了些許怯意。

    怯意?她愕然,但很快就將這一點異樣甩出了腦外。

    輕抿下嘴角,她並沒有堅持要上紫霞山,而順端木璟的意被他拉著幾乎是跑步朝山下奔去。

    忽然,身後那個方向又響起了一聲尖嘯,淒厲猙獰,只是聽著就讓人忍不住的心底發寒,頭皮發麻,不知究竟是怎麼發出又是什麼東西發出來的這種聲音。

    端木恬下意識的頓了下腳步,然而端木璟卻連頭都沒有回一下,握著她的手越發收緊,往前奔走的腳步也突然加快了許多,有些踉蹌有些倉皇。

 “哥哥,你走慢點。”

    山路顛簸,如此快速的奔走對端木恬來說絲毫沒有問題,可她背上的藥簍卻隨著顛簸而一下一下敲打在她的背上,小屁屁上……很疼的好麼!

  她也知道他是擔心她,擔心她會好奇心起,忍不​​住跑上了紫霞山,又乍然聽到那樣淒厲的尖嘯,遇到那樣甚是詭異的情景,越發的被嚇到了。

    畢竟他再老成再懂事,也還只是個十歲的孩子,昨天還看到過隔壁村的新子被血肉模糊的抬到他家,自是對這有著諸多傳說,又聽說甚是邪門的紫霞山心生畏懼,更越發急切的想要拉妹妹遠離這裡了。

    端木恬輕抿著嘴,又忍不住回頭看了紫霞山一眼。

    昨天聽到有個村民說,他曾在紫霞山附近聽到過從那山里傳來的鬼叫聲,是不是跟他們剛才聽到的那兩聲一樣?然而又是為何,那些在紫霞山邊緣地帶搜尋著人的村民,卻似乎渾然不覺?

    前方林子裡忽有人影閃爍,然後一個緋紅身影輕飄飄的落在了他們面前,看到他們時竟還愣了下,隨即面露驚喜之色,指著他們就笑道:“哈哈好啊,原來你們跑這裡來了,嘿嘿,老天爺今兒個真是特別長眼,竟又讓本公子逮著你們了!”

    乍然看到這早就被他們甩掉的傢伙,這邊兩人也是一愣,然後端木璟忽而眉頭一皺,將妹妹護在身後一把拔出了砍刀指向對方,緊繃著臉冷冷說道:“讓開!”

    端木宸又是一愣,看著那對著他的砍刀,然後視線上移落到了端木璟的臉上,眨眨眼,忽而蹦躂了起來,連連擺手說道:“別激動別激動,大不了我不跟你算被你們的陷阱弄傷了這筆賬嘛!算我技不如人成不成?”

    “……”這人的思維未免也太跳脫了吧!

    見這兄妹兩誰也沒有要回應他話的意思,他就又安靜了下來,靜靜的站在對面打量著他們,又抬頭透過他們的頭頂看向他們身後紫霞山的方向,笑瞇瞇的說道:“哎呀對了,我問一下啊,你們剛才有沒有聽到什麼奇怪的聲音?就是從他們身後的那個方向傳來的,不過應該距離還很遠,我就是聽到那個聲音順著跑過來的。”

  被他這麼一陣蹦躂,因為被奇怪的聲音和現象嚇到了以至於有些反應​​過激的端木璟也已經稍微緩和了些下來。

    聽到他這句話不由轉頭與妹妹對視一眼,隨後對端木宸點頭說道:“確實有聽到奇怪的聲音,如同幻覺一般,那邊有幾個比我們還要離得近的村民,卻似乎什麼都沒察覺到。”

    “這樣?”他聲音一頓,然後莫名的眼冒起了金光,灼灼生輝的看著他們,驚嘆著說道,“沒想到你們小小年紀就已經這般內力深厚了,那聲音聽著應是離得還很遠,又不是一般的尖嘯,普通人聽不到也正常。”

    這樣?

    聽他這麼解釋,兩人有仔細一想,似乎可能還確實是這麼一回事,從剛才就一直存在著的壓力,頓時緩和了下來。

    “我聽說我們村子裡有個人以前也聽到過這個聲音,他可沒有什麼內力。”端木恬突然開口說道。

    “那說不定他當時正好距離不遠,給聽到了唄!”

    “……”

    見這兩個小娃娃又沉默不語,只靜靜的看著他看,端木宸扯了扯嘴角,摸摸腦袋,然後又換上了一張笑臉,說道:“那個,先前的事情我們就不去管他了吧?我雖然可能嚇到了你們,還對小妹妹的臉露出了很無禮的表情,但你們的陷阱也傷到了我不是?”

    “那是你自己笨。”端木恬無情反擊。

    “……”端木宸公子深吸一口氣,不斷的告訴自己冷靜,自己堂堂宸公子竟跟個小娃娃去計較實在是有失風範,況且現在還有求於他們呢,等解決了眼前的困境之後,再跟他們慢慢算賬也不遲。

    這麼一想,他就又放開了笑容,拱手說道:“好好好,那我對先前冒犯二位的事情在這裡跟你們賠個不是了。那麼,你們能不能帶我一起離開這個鬼地方?隨便到哪個小村小鎮小城裡都行。”

 “你迷路了?”

    “……對!”宸公子咬牙,毅然承認了這個讓他深覺顏面盡失的事實。

    端木恬不禁微微勾唇,覺得這人倒也有趣,而且不知為何莫名的讓她心生好感,又看著有點熟悉,好像是曾在什麼地方見過他似的。

    不禁一皺眉,微斂了神色,淡淡道:“那你就跟上吧。”

    然後反手拉著哥哥朝下山的路走去。

    端木宸在身後大鬆了口氣,轉頭看那兩並肩而行的小小身影,眼中忽然劃過一道莫名精光,然後邁步顛顛的跟了上去。

    在他們背後的紫霞山上,幽暗洞窟的深處,一片腥臭盤旋,而在這樣的幽深腥臭中,此刻正迴響著細碎的讓人毛骨悚然的撕咬咀嚼聲。

    黑暗裡,隱約能看到有什麼從血肉模糊中緩緩抬起了頭,滿滿的血污堆積中,有兩道紫光倏然迸射而出,森冷奪目。


作者: orange415263    時間: 2013-10-23 07:54 PM

第七章 我是你叔

  下山的路並不近,一路快走,等他們站在山上終於能看到下方村落的時候,已經是一個多時辰之後,天邊的太陽也只剩下了最後一絲餘暉。

    在山頂站定,端木恬伸手指向另一個方向,對端木宸說道:“你往這邊走,不出三里路就會有一條路,只需沿著這條路一直走,很快就能到慶豐鎮上。”

    端木宸愣了下又眨眨眼,神情有些無辜,似乎無法理解端木恬這句話的意思。

    然而端木恬在說完話之後就不再理會他,直直的朝山下村落走去。

    走出兩​​步,她忽然停下轉頭,看向也跟著她走了兩步的端木宸,問道:“我們已經帶你出了山,你還跟著我們做什麼?”

    “小妹妹。”他眼珠滴溜溜轉著,說道,“你看太陽都已經落山了,很快就會天黑,你們難道不能先收留我一個晚上,等明天天亮了之後再讓我離開嗎?不然我這人生地不熟的,大晚上趕路而且還是趕的山路,萬一又迷路了可怎麼辦?”

    好看的兩彎秀眉頓時微微的皺了起來,漠然說道:“我家小,我們自己住著就已經很滿了,哪裡還擠得下你?”

    “那……那你幫我在你們村子裡的其他人家問問?”一見她神色不虞,端木宸公子連忙伸手在自己身上摸索了會兒,嘴上說著,“放心放心,我會付房錢的。你看這周圍全是山,我一個人大晚上的走山路,會害怕的。”

    說著這話的同時,他已經從身上摸出了一個荷包,雙手捧到端木恬的面前,眼睛眨啊眨,水汪汪的一片。

    端木恬不禁滿臉黑線,暗道這傢伙怎麼跟狗皮膏藥似的,黏上了就怎麼甩也甩不掉呢?

    “從這過去,也不過才六十里……”以他的功力,若全力趕路,應該能在天徹底黑下之前趕到那裡的。

 但是她後面的話還沒來得及出口,端木宸只是聽到“六十里”這三個字就率先蹦躂了起來,驚呼道:“六十里?竟然還有六十里的山路?”

    驚呼過後,他忽然又軟趴趴的在山頂癱軟了下來,一手扶​​額一手扶腰,神色淒然形容憔悴的呻吟著說道:“不行了不行了,我渾身都沒力氣了,再走下去我恐怕連命都要沒有了。”

    “……”

    此刻的端木宸也不管他如此對著兩個加起來也不比他大多少的小孩撒潑是不是有失他的貴公子風範,只是想到前面還有至少六十里​​的山路在等著他,他就覺得頭暈目眩、虛弱不堪,癱軟在地上越發的沒力氣了。

    端木恬滿臉的黑線,就連一向溫和親善的端木璟都不禁看著他抽了抽嘴角,然後端木恬忽然伸手,一把抓過他手上的荷包轉身就往山下走去。

    一愣之後迅速的反應了過來,宸公子只覺得頭不暈了,腿也不酸了,渾身又重新充滿了力氣,從地上迅速蹦起來就跟在後頭顛顛的一起往山下走去

    “這就是你們家啊?看起來也不是很小嘛,難道是你們家有很多人?”

    他們很快就進了村子,站在院門口,端木宸舉目張望,看著院子裡的幾間屋子,笑瞇瞇的說道。

    端木恬不理他,推開了柵欄門就走進院子裡,屋子裡很安靜,但以她的耳力和感知,還是聽到了在堂屋裡響起的些許細碎聲響,還聞到了一股子的酒味。

    爹爹又在喝酒了。

    她在院子裡放下藥簍,又轉身進了堂屋,端木宸也跟著走了進去。

    “爹爹,我回來了。”

    端木崢就坐在堂屋裡,聞聲抬頭看了她一眼之後就又趴回到桌子上,對女兒身後多出來的一個陌生人視若無睹渾不在意。

    端木宸跟在端木恬身後,看到堂屋內的人時眼中飛快的劃​​過一道莫名光芒,忽然上前一步緊緊的盯著他,似在確認著什麼。

    良久,他眼中的光芒一點點湮滅,被失望所覆蓋。

  大哥乃是整個大炎最驚採絕豔之人,豐神俊逸玉樹臨風,更兼文武雙全足智多謀,是能在千軍萬馬中縱橫睥睨的絕代人物,怎麼可能會是眼前這個爛醉如泥,形容萎靡的男人?

    而且此人雖然身懷內力,但卻內息紊亂,已經到了將要走火入魔的邊緣。

    確認了想確認的事,端木宸雖有些失望,但該有的禮數卻還是有的,便拱手作揖道:“在下端木宸,一路尋找親人經過此地,卻不想竟在山林裡迷了路,幸得兩位小朋友的幫助才走了出來。今日天色已晚想要在此留宿一夜,若有打擾之處還請見諒。”

    趴在桌上爛醉的端木崢忽然手指輕顫了一下,隨之卻如若什麼都沒有聽見般的,依然趴在那裡動都沒有動彈一下。

    旁邊,端木恬在聽到那個名字的時候就忽然一愣,再看向趴在桌上的爹爹,又轉頭看看端木宸,眼中忽而流轉過一絲詭異之色,然後緩緩的斂下了眼瞼。

    端木宸?端木?

    她終於明白為什麼會第一眼看到這個人的時候就有種熟悉的感覺,因為這個人跟爹爹竟是長得很像的。只是這些年來爹爹越發的消沉,整天都與酒為伴,更是從不曾好好的打理過自己,常年都是披頭散發蓬頭垢面的,讓她這個女兒都有些記不清他的長相了,才會在見到端木宸的時候沒有能馬上認出他來,只覺得看著眼熟,只莫名的心生好感。

    沒有得到半點回應,端木宸也有些怔愣,他其實並沒有徹底死心,所以就主動報出了姓名,想看看這人是不是會有點反應。

    忽然有一隻手從旁邊伸了過來,一把抓住他的手腕,他轉頭順著看過去,便見小姑娘正輕擰著眉頭看他,帶著一點不耐煩的說道:“你這人哪裡來的這麼多廢話啊?別打擾我爹爹休息,不然我趕你出去哦!”

 端木宸的目光又在她臉上轉了一圈,依然沒有能找到絲毫他期待能找到的神色,不禁在心裡暗自一嘆,這回是徹底死心了。

    但他馬上又在臉上放開了笑容,衝著端木恬連連說道:“我這不是想跟你家大人打個招呼嗎?畢竟要打擾你們一個晚上呢。”

    “你可以現在走啊,就不打攪了。”

    “別別,外面天色都已經花了,你這不是存心想讓我露宿荒野嗎?”

    端木恬瞥了他一眼,然後拉著他的手腕就轉身朝堂屋外走出去,清清淡淡的說道:“出去幫我哥哥做飯去,想東西吃就得自己動手。”

    “哎呦,別拉別拉,我自己會走!”他被拉扯到了手臂上的傷口,頓時就哀叫連連,忙將自個的手臂從小丫頭的手中解救了出來,轉而卻又眼珠一轉,說道,“我說小妹妹啊,你現在可是已經知道我的名字了,是不是也該把你的芳名跟我說一下啊?”

    “女孩子的閨名是你能隨便問的嗎?”

    “好好好,我不問!真是的,不就是個小丫頭嗎?”他輕聲嘟囔,隨後又再次轉移了話題,問道,“那我向你打聽一個人總沒問題吧?你可知道你們這附近有沒有一個叫端木崢的人?”

    “沒聽說過。”

    “呃,那這附近有沒有從幾年前才剛來這裡的男人?大概三十歲左右,身邊應該還帶著一個十來歲的小男孩,甚至有可能還有一個六七歲的孩子,就是不知道是男孩還是女……孩。”

    端木宸忽然沒了聲音,低頭看著端木恬,又轉頭看向了在那邊小廚房裡忙碌的端木璟,再次轉頭看了眼身後堂屋的方向,微微凝了神。

    “你這人真奇怪。”卻聽端木恬清冷的看著他說道,“一個三十歲的男人帶著兩個十來歲的小孩,這不是到處都是嗎?我家就這樣的。嗯,你來找我們有什麼事嗎?”

    “呃?”

    卻見她神色平靜,沒有一絲一毫的異常,端木宸不禁又有些遲疑,難道是他想多了?或者是這個小丫頭演技高超,小小年紀就已練就了顛倒黑白指鹿為馬而面不改色的本事?

    “那你倒是說說看,你姓什麼?”

    “木,木頭的木!”

    正說著,忽然從門外“轟隆隆”的衝進了一魁梧大漢,赫然正是那王屠夫。

  昨天被端木恬踩傷的腳似乎還有點坡,不過他現在半點也顧不得腳傷,抱著他的兒子王通就直衝了進來,並大聲呼喊著:“端木大夫,我兒子被毒蛇咬了,你快給他看看!”

    端木恬:“……”

    端木宸:“……”

    “你說,你姓木?”端木宸斂了笑容,凝了神色,看著她的眼神卻是一片火熱。

    端木恬嘴角輕抽,暗道這王屠夫來得未免也太不是時候,莫非是因為昨天將他給打狠踩狠了,他這是存心來報復的?

    想雖然是這樣想,面上卻半點神色也不露,漠然說道:“那又如何?”

    端木宸看著她瞇了瞇眼,忽然抬頭朝聽到王屠夫進來的響動,從廚房裡走了出來的端木璟喊道:“端木璟!”

    端木璟聞聲轉過了頭來,一看是端木宸不禁有些意外,道:“你怎麼知道我名字?”

    端木恬頓時眼前一黑,伸手扶額。而端木宸則咧嘴,露出了兩排白晃晃的牙齒,笑得陰森又猙獰,咬牙惡狠狠的說道:“我是你小叔!”

    堂屋內,端木崢忽然輕嘆一聲,然後晃悠悠的站起身走出了門外。

    然而王屠夫這個時候卻是抱著王通直接衝過院子,衝進了堂屋裡面,差點與迎面走出來的端木崢撞到了一起。

    “端木大夫,這小子被毒蛇咬了,你趕緊給他看看吧。昨天的事是我不對,我向你陪不是了,你千萬大人不記小人過別跟我這個粗人一般見識,只要你能救我兒子,事後你想怎麼處置我都沒問題!”

    “……”


作者: orange415263    時間: 2013-10-23 07:54 PM

第八章 古語有云

 王屠夫抱著被毒蛇咬傷的兒子衝了進來,當時王通已經意識迷糊,嘴唇發紫,氣息奄奄。

    端木崢讓王屠夫將人放在竹榻上之後,就動手開始了連番的救治,端木宸雖心中激動,但也知道現在不是糾纏的時候,若不小心耽擱了這小胖子的救治,害他一命嗚呼,他的罪過可就大了。

    他站在旁邊,緊緊的盯著端木崢,似乎生怕他會就此從眼前消失了一般,並且從他那蓬頭垢面中終於依稀找出了熟悉的痕跡。

    他心神巨震,斷想不到曾經風姿卓越的大哥竟會變成如斯落魄的模樣,讓他看著看著忽然感覺鼻子一酸眼眶微熱,有點想哭。

    七年前,他還不過是個八歲的孩子,那時的記憶到現在都有些模糊了,但他卻清楚記得大哥的模樣,那種他每每望向大哥時的欣喜和仰慕植根心底至今也沒有能隨著時間的流逝而消退,反倒越發的沉凝了。

    他父親在他兩歲的時候就戰死疆場,所以他記憶裡幾乎沒有父親的樣子。像父親一般看顧著他長大的是大了他整整十五歲的大哥,也讓他在小時候一直就覺得父親應該也是像大哥這樣子的。

    這種執念一出現,便是到現在也沒有能消失。

    大哥是家族的驕傲,甚至是整個大炎的驕傲,然而這樣的驕傲卻在七年前突然消失,那一場變故,幾乎讓大炎朝政也發生了劇烈的動盪。

    這些年來,無論是皇上,還是家裡都從不曾放棄過尋找大哥的蹤影,前段日子他一聽說在這附近有個疑似大哥的人,當即就坐不住直奔出了京城,耳邊似乎還迴響著臨行前母親的話語。

    她說,你不聽勸告一定要去,那麼我便告訴你,你此次若不能將你大哥找回來,你自己也不許再回來!若敢回來,左腳踏進家門我就打斷你的左腳,右腿踏入家門我便打斷你的右腿!

    這些年,他們幾乎將整個大炎都給翻了個遍,連大炎外也不乏尋找的人,每次一聽說有疑似有相似有類似大哥的人,都會在第一時間以最快的速度急沖而去,卻每次都是期望而去失望而回。

    倒沒想到他運氣竟這麼好,第一次出門尋找,就真被他找到了人。只是他看到的,卻是這般讓他幾乎不能接受的情景。

    他忽然抬頭深吸了一口氣,平復下激蕩的心情,然後轉身笑瞇瞇的看向了站在旁邊的兩個小朋友。

    端木恬下意識往後退了一步,然而突然迎面而來的那隻手卻毫無滯礙的落到了她的肩膀上,然後抓攏,一下子就將她給拉了過去,被一起拉過去的還有從剛才聽到端木宸的那一句話之後就始終有些神思不屬的端木璟。

    “乖侄兒乖侄女,走,小叔帶你們去交流交流感情!”

  他就那麼一手一個的拎著侄子侄女朝門外走去,端木恬倒也沒有掙扎,卻不知是懶得掙扎還是因為知道現在的自己並不是這個人的對手所以不想浪費無謂的力氣。

    正在給王通放著毒血的端木崢手上的動作微頓了下,斂下的眼瞼中有什麼無聲的劃過。

    端木宸拎著兩個孩子出了堂屋門,將他們放在院子里之後他也就地蹲了下來,看著端木璟說道:“小璟,你對我可還有印象?”

    七年前,他不過才三歲,七年過去,以前的事恐怕是早就已經連絲毫印像也沒有了吧。

    卻不想端木璟聞言竟點了點頭,道:“記得,我一直記得那時候的事。”

    端木宸一愣,忽然臉色微變,用力抓住了他的手臂,道:“小璟,你娘她……”

    “死了。”端木璟依然是慢聲細語的說著,神色平靜,只是眸光卻微微幽暗,低喃著說道,“我記得娘流了許多血,說她已經活不成了,讓我們趕快離開。後來爹一直帶著我和妹妹兩個人在跑,再後來,就到了這裡。”

    端木恬詫異的看了他一眼,沒想到他竟能記得這麼清楚,當時他也不過才三歲而已。

    是因為天賦異稟,還是因為當年的那件事情對他刺激太大,以至於在他那幼小的心靈中埋下了無法磨滅的印記?

    端木宸也是露出一絲意外之色,眼中迅速的劃過心疼,然後繼續是那笑嘻嘻沒個正經的樣子,伸手反指他自己,問道:“那你也有記得你小叔我咯?”

    端木璟點頭,又搖了搖頭。

    “呃,小璟侄兒,你這點頭又搖頭的,是個什麼意思?”

    “看著有些眼熟,隱約好像也有點印象。”

    雖然僅此而已,但端木宸還是笑彎了眼,然後也不繼續在這個話題上糾纏,轉頭看向了站在另一邊,從始至終都神色漠然的小侄女,這個七年來他也才第一次見面,先前都不知道她是侄兒還是侄女甚至是否還存在於這個世上亦無法確定的侄女。

    他笑得如春光般爛漫,仔細看,卻又似乎有那麼點賤兮兮的,湊到了端木恬的面前,說道:“小侄女,現在你總該告訴我你的名字了吧?哎呀我說你現在以前不管我怎麼問都不告訴的,是不是早就已經知道我是你叔叔,你故意不想讓叔叔我知道啊?”

    “你自己不也沒有報上姓名?”

    “呃,好好好,這事是我不對,我這不是覺得你們兩個小傢伙看著眼熟,又聽說這附近有疑似我大哥的人,就有所猜測和懷疑,怕報了姓名之後把你們給嚇跑了嗎?”他漫不經心的解釋著,眼珠子骨碌碌亂轉,又說道,“不過小侄女,你剛才竟敢騙我說你姓木!你知不知道我端木家有祖訓,大丈夫行走於世,當行不改名坐不改姓?”

 “我是小女子。”

    “呃……”

    站於旁的端木璟聽到這裡,忍不住“扑哧”一下笑出了聲來,他妹妹雖有些漠然平常也不太愛講話,但卻思維敏捷口齒伶俐,一般人根本就說不過她。

    端木恬轉頭看他,說道:“哥哥,我餓了。”

    端木璟聞言忙點頭,看著她的神色之中滿是寵溺,溫柔說道:“我這就是去做晚飯,剛才已經準備得差不多,很快就好。”

    確實是準備得差不多了,如果不是王屠夫突然抱著王通衝進來,如果不是突然發生了端木宸的事情,現在怕是已經能吃了。

    他轉身就朝廚房走去,見狀端木宸不禁又是眨了眨眼,看著面前神色清冷的小侄女,他又忍不住的心癢癢想要去逗她。

    “我說小侄女,這燒飯做菜的事情,難道不是應該由你這個女孩子來做的嗎?”

    “誰規定的?”

    “古語有云,君子遠庖廚……”

    “古語還說,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呢!我既是女子,又是小人。”

    “……”

    端木恬涼涼的瞥他一眼,忽而轉頭對在廚房裡忙碌的哥哥喊道:“哥哥,你只需像往常一樣準備我們三個人的份就行,不必理會那多出來的閒人。只是留宿他一晚,並不包括還要填飽他的肚子。”

    端木璟不禁莞爾,笑著點了點頭,道:“好。”

    宸公子當即便覺得驚悚了,一把撲了過去,抓住正要轉身不知幹什麼去的端木恬,滿臉悲憤交加的說道:“一宿兩餐,隨菜便飯啊小侄女!再說,咱現在是什麼關係?你難道能狠心將親叔叔置之不理,再等明日天亮就把飢寒交迫的他趕出門外?”

    他算是明白了,在這個家裡,當家做主的是此刻被他膩抱在懷裡的小侄女,得罪誰也不能得罪了她。

    古語有云:寧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

  更何況,這還是個女子與小人的結合體,那便越發的不能得罪絲毫了!

    從身後堂屋內走出了兩個人,卻是王屠夫抱著已經清醒了過來,看樣子似乎蛇毒也已經解了的兒子,對著端木崢千恩萬謝,全然沒有了昨天的氣焰囂張,蠻橫無理。

    端木崢卻連眼皮都沒有掀一下,只淡淡冷冷的說道:“並不是什麼厲害的毒蛇,只是被耽擱得久了些,回去後好好的休息上兩天,就會沒事了。”

    “是是是,多謝端木大夫。那個……那個昨天的事情,都是我不好,您千萬別往心裡去。今天我就先帶這小子回去了,明天再那個登門道謝。”

    端木崢半點反應也無,對此王屠夫也沒像昨天那樣覺得被忽視被無視被蔑視了,這附近誰不知道端木大夫性子木訥冷淡?

    王屠夫抱著兒子離開回家去了,端木崢就站在堂屋門口,緩緩轉頭看向了端木宸。

    端木宸也在這個時候忽然收起了所有的嬉笑之色,放開端木恬挪步到了堂屋門前,抬頭看著端木崢說道:“大哥,你……”

    話剛出口,端木崢便突然出手,那動作悄無聲息而又風馳電剎,根本就還沒有能來得及看清他的動作,端木宸就已經被點了穴,定在那裡動彈不得。

    “爹爹?”端木恬也不禁有些意外,看著他疑惑道。

    他伸手抓住了只剩眼珠子還能在眼眶裡亂轉的端木宸,低頭對女兒說道:“晚飯你們先吃,不必等我。”

    說完也不等女兒的回答,就拎了端木宸走出院子,並很快就消失了蹤影。

    端木恬有些怔愣的看著人影消失的方向,不知想了些什麼,緩緩的斂下眼瞼,嘴角輕勾,勾出了一抹似非常愉悅的弧度。

    端木璟在這個時候從廚房內探出了腦袋,問道:“妹妹,發生什麼事了?”

    “沒事,爹爹和小叔出去了,說讓我們先吃晚飯,不必等他。”


作者: orange415263    時間: 2013-10-23 07:54 PM

本帖最後由 orange415263 於 2013-10-23 07:25 PM 編輯

第九章 侄女你真心靈手巧

 再回來的時候,端木宸是被扛著回來的,鼻青臉腫,渾身癱軟的被扛在端木崢的肩膀上,然後很隨意的,如同是扔什麼東西般的被扔在了地上。

    “砰”的一聲人體落地的聲響,卻只讓端木恬抬頭漠然看了一眼,端木璟則跑出去,端了熱在灶上的飯菜進來,在端木崢面前擺好。

    果然是沒有端木宸的份!

    好不容易掙扎著從地上爬了起來的端木宸公子眼見這個情況,頓時眼前一黑,伴隨著一聲呻吟般的慘叫,他又栽倒回了地面。

    “自己去廚房找!”

    端木崢連看都沒看他一眼,只低頭吃飯,並涼涼的說了這麼一句。

    宸公子委屈的撇嘴,但還是再次爬了起來,歪斜著身子挪出門外,期間還不時的響起他的抽氣聲,似乎是被打得不輕。

    堂屋內只剩下了一家三人,端木恬終於暫且放下手中的針線,抬頭看向低頭吃飯的父親,道:“爹爹……”

    不過她話才出口,端木崢便頭也不抬的說了句:“不必多想,以前是怎樣,以後也還是怎樣。”

    “嗯,好!”她有些鬆了口氣的點點頭,儘管不明白爹爹帶著端木宸的這一出去,究竟做了什麼說了什麼,她也不是很想知道具體情形,只要知道這個結果,她就滿意了。

    她雖不是很清楚,但不管是從哪一點來看,都能看出端木崢出身顯貴,甚至還有可能位高權重,這也就等於是在說她自己也定然是身世顯赫的。

    然而與那家世顯赫,榮華富貴相比,她卻更願意在這個僻角的​​三石村里寧靜度日,就他們一家三口,不理外面的風雨,不管世間的風浪,也自不必被那些事情所牽扯。

    再激烈的人生她都經​​歷過了,這於億萬之中也難以遇到一次的重生奇蹟出現在她身上,讓她能重活一世,她只願與過去六年多來所過的日子一般,平靜安寧,不問世事,只關心切身的柴米油鹽,只關心身邊的家人親人。

    想到此,她忽然心中微動,轉頭看向了坐在旁邊給草藥分門別類的端木璟。

    他終究不是她,而只是個最正常不過的尋常小孩,雖然與一般普通的小孩相比要顯得成熟了些懂事了些聰明了些天才了些,但這也並不能否認他只是個尋常小孩的事實。

    端木恬能享受平靜並樂意享受,但她是那特例中的特例,而她又怎麼能要求這位一直對她疼寵有加的哥哥也與她一樣安於平靜?

    似感覺到她的注視,端木璟微微側轉過頭來,對著她溫潤一笑,與往常的任何時候都沒有區別。

  端木宸在這個時候擰著身子從外面蹣跚著走了進來,轉頭看過去的端木恬,正好便錯過了端木璟眼中忽然加深的黑色。

    “大哥,好歹我也是遠道而來的客人,你就拿這個招待我?”端木宸歪在桌邊,捧著一碗白飯,看著桌子上的兩個沒有半點油水的菜,不滿的哼唧著。

    抬手舉筷子的動作似乎又牽扯到了身上的某個傷口,頓時一僵並“噝”的抽了口冷氣。

    端木崢眼皮都不抬,只顧著專心吃飯,半餉冷冷的說道:“你明天就回去!”

    一愣,然後宸公子連渾身的疼痛也顧不得的當即蹦躂了起來,手舞足蹈張牙舞爪的叫喊道:“我不回去不回去!母親大人可是說了,我若不能帶著你一起回去的話,我左腳踏入家門她就打斷我左腳,右腿進入家門她就打斷我右腿。所以你別想讓我就這樣回去,除非你跟我一起!”

    端木恬坐在旁邊聽到這話頓時一囧,暗道她的那位祖母真是相當的彪悍。

    在現在這個時代,該是怎樣悍然的女子,才能說得出這麼一番話來?

    而直面這句話的端木崢也不禁動作一頓,眼中迅速的劃過了一點不知名的神色,然後悠然淡漠的說道:“那你就住著吧。”

    宸公子撇嘴算是接受了這個決定,一放鬆便覺得他剛才那麼一蹦躂,牽扯到了身上幾乎每一個傷口,頓時哼哼著又趴回了桌上,眼神甚是幽怨的看向自家大哥。

    眼珠一轉,他就看到了坐在旁邊竟在做針線活的端木恬,頓時一呆似乎覺得這般行為出現在她的身上,是十分非常極其相當之不正常的現象。

    當即捧了飯碗湊過去,伸出兩根手指捏了她膝上布料的一角,促狹道:“呦,小侄女你還會做女紅啊?”

    “很奇怪嗎?”她抬頭瞥他一眼,又低頭繼續手上的活,淡然說道,“爹爹和哥哥身上的衣服,都是我做的。”

    “這麼厲害?”

    “小叔你的衣服好像破了,要我幫你補一下嗎?”

    “哎?好啊好啊,小侄女,你真是這世上最好最乖最聰明伶俐的女孩兒!”

 “……”

    她可以收回幫他補衣服的這句話嗎?話說,這人真是她親叔叔?是她爹爹的親弟弟?怎麼一點都不像呢?

    端木恬在心裡翻個白眼,就不再理會這個人,把心思都放到了手上的工作上面。

    這本不是什麼十分困難的事情,當年爹爹帶著她和哥哥在三石村安定下來之後,身上沒錢,許多東西都得靠自己。

    她親眼看到爹爹躲在屋裡給她和哥哥縫衣服,那麼一個武功卓越的人,卻被一枚縫衣針扎得滿手紅點,最後縫出的衣服還慘不忍睹。

    那時她就躲在門外,看著他那狼狽的模樣,忽然便紅了眼,覺得這就是她的父親,是她的親爹,她理該也必須儘自己所能的將他照顧好。

    於是等到再稍微大些的時候,她就去找了村里的婦人,請她們教她縫衣服做鞋子。

    村里的人當時雖因為她臉上的胎記而有些怕她,但她一向乖巧懂事,也不吝嗇嘴甜的喊她們阿嬸大娘姐姐大嫂的,一來二去便減少了她們對她的懼意,她們也願意跟她說說衣服要怎麼裁剪縫製,鞋子又要怎麼裁剪縫製,鞋底要怎麼納。

    她本就聰明絕頂,又不是尋常的小孩子,只是將衣服縫成能穿的樣子並不講究要多精緻,她很快就掌握了技巧並縫出了第一件衣服。

    之後,爹爹和哥哥以及她自己身上的衣服鞋子就全部都由她來打理的,並隨著經驗的增加,她的手藝也越來越好了,甚至於他們現在穿的衣服的式樣,都是與這個世界所有的式樣有些不同的。

    夜漸深,三石村里大部分的人家都已熄了燈盞,上床休息了,端木家的屋內,卻還有點點昏黃的光芒透出。

    屋內,端木宸翻看著手上的衣服,眼角眉梢裡全是滿意的神色,嘖嘖稱讚著:“乖侄女果然是心靈手巧,這衣服經你一縫補簡直就跟新的一樣了,連縫補過的痕跡都沒有啊!”

    他本是不在意這麼一件衣服的,況且以他的身份也斷然不會願意再穿一件壞了又經過縫補的衣服,可現在不是情況特殊麼?他也不敢挑剔啊!但小侄女的手藝還是讓他驚喜了把,稍稍撫平了些心裡的褶皺。

    端木恬根本就不理會他,整理好針線籃​​子就要回房去睡覺,卻不想端木宸也站起身跟在了她的後頭。

    “你幹什麼還跟著我?”

    “睡覺啊!”他說得一派理所當然。

    端木恬頓時就黑了臉色,轉身涼涼的看著他說道:“雖說你是親叔叔,但畢竟也是個男子,男女授受不親沒聽說嗎?”

    “小璟就不是男子了?你們不也同室而眠了這麼多年?”

    “他是哥哥,而且年紀尚幼,而且我們也是分床而睡的。”

    端木宸伸手,屈指在她的額頭上彈了一下,說道:“你不也還是個小丫頭?哪裡來的這麼多規矩?大不了我跟小璟睡一張床就是了,是吧小璟……小璟?”

    卻見端木璟已一個閃身就進了房裡,似乎壓根就沒有聽到這些對話。

    端木宸微微黑了臉,然後也沒有再做多餘的掙扎,似乎是破罐子破摔般的伸手一把抱起端木恬就直朝他們的房裡闖了進去。

    端木恬:“……”

    “哎對了,乖侄女啊,小叔我到現在都還不知道你叫什麼名字呢。”

    “……端木恬。”

    “端木甜?甜甜?我怎麼覺得一點都不甜?”

    “……恬靜的恬。”

    “哦,也不……哎呦!噝……”


作者: orange415263    時間: 2013-10-23 07:54 PM

第十章 捏捏

 黑暗中,忽然響起了一聲尖叫,其聲淒厲,宛如鬼哭狼嚎。

    難得沒有喝酒,而是站在他自己房內窗邊,看著窗外無邊夜色不知在想些什麼的端木崢聽到這個聲音不禁掀了掀眼皮,然後轉身,邁著無聲輕盈而優雅的步子,走到床榻前翻身躺了上去,閉眼睡覺。

    與他有著一間堂屋相隔的那個房內,端木宸趴在床上,背上跨坐著半面天使半面魔鬼的端木恬,她一手繞過他的脖子一手按在他後腦勺,只見她輕輕的那麼一擰,頓時一陣“劈裡啪啦”的聲響從宸公子的脖子上傳了出來,同時傳出的還有宸公子的張嘴尖叫。

    “啊——”

    端木恬恍若未聞,雙手鬆開,半蹲著一腳抬起,將膝蓋頂在了他的背上,雙手將他的右手抓起往後用力的那麼一扳再一拉一扯一擰一揉,又是一連串的骨骼爆裂聲響起。

    宸公子又是張嘴便要尖叫,卻有一團不知從何處而來的布突然塞進了他的嘴裡,生生將他的尖叫堵在嗓子下面。

    他怒目而視啊,卻見端木璟這小傢伙輕柔和善的看著他,講話也是慢聲細語的,溫和親善的,說道:“小叔,你忍著點,妹妹的這個手法雖然初時是痛了些,但效果卻是十分好的,不僅能加快緩解小叔你身上的鈍傷,過後還會覺得渾身輕鬆舒坦。您若覺得疼痛難忍便叫出來吧,不過可切莫咬到了舌頭。”

    宸公子真是感激涕零啊,原來這小侄兒是怕他會疼痛尖叫之下不小心咬到了舌頭啊,真是好孩子啊,真是乖侄兒啊,真是……啊呸啊!

    為什麼他覺得這小子在溫潤表皮下,正笑得陰險?

    為什麼他覺得他這一番看似合情合理的話,其實只不過因為不想被他給魔音穿耳?

    宸公子怒了,他覺得他這簡直就是虎落平陽被犬欺啊!

    正要將口中的破布吐出來,卻又是這個時候猛然響起了一陣“劈裡啪啦”的聲響,伴隨著這陣聲響的還有來自於兩邊肩膀的劇烈疼痛。

    他覺得他的肩膀肯定已經被拆散了。

    宸公子雙目圓睜,冷汗“唰”的一下就冒了出來。

    這丫頭,她絕對是在狹私報復,報復他剛才說她的名字不好聽!

    而端木恬此刻已站了起來,一腳踏在床板上,另一隻腳則踩在他的后腰,腳踝一擰,力量瞬間發至腳尖然後又迅速傳遞轉移到腳後跟上,用力那麼一踩。

    “哢嚓”一聲,宸公子頓時渾身一僵,然後緩緩的癱軟了下去,身子卻還在止不住的顫抖著。

    他的……腰啊!

  端木璟站在旁邊忽然抽了抽嘴角,眼中迅速的劃過一抹“好疼”的神色,似乎想起了他曾感受過的,也是至今為止唯一一次被如此蹂躪的情形,激靈靈打了個冷顫。

    不過這事後的感覺也確實非常舒坦,就好像連靈魂都變得輕盈了,只是後來妹妹再也沒有如此給他松過筋骨,說是年紀太小,骨頭都才剛開始生長,不宜如此大肆的松筋動骨,那次如果不是他磕碰了滿身的鈍傷回來,她也不會動手的。

    他都不明白妹妹她到底是從哪裡學來的這許多東西,不過每次問,她的回答都是天生就會,久而久之他也便不再多問,並有些習以為常了。

    就當她異於常人,天生就與普通人不同好了,反正不管如何,她是他妹妹這一點是永遠都不會改變的!

    一刻鐘後,端木宸公子癱軟在床上已經只剩下了哼哼,不過與剛開始的淒慘不同,此刻的他只覺得渾身舒坦,就連先前被大哥痛毆而造成的傷痛都被極大程度的緩解了下來。

    他覺得他現在整個人都是在空中軟綿綿的雲層上飄蕩著的,讓他只想就這麼趴著一直睡下去,不要再起來了。

    端木恬從他身上跨過下了床,出門將滿身的汗水都擦洗了一下,便再沒有理會其他的任何人自顧自的上床睡覺了。

    次日,依然是艷陽高照,秋高氣爽的一天,三石村的日子並沒有因為突然多了個不明來路的端木宸而有任何改變,唯一改變的就是端木恬一大早醒來就看到了一張異常燦爛的笑臉,並且在她整個穿衣、洗漱、吃早飯的過程中,這個緋紅奪目的身影都沒有從她的眼前晃開過。

    “小叔,你有什麼事嗎?”她終於忍不住暫且放下碗筷看向他詢問,不然她真擔心她會被他盯得食不下嚥消化不良。

    宸公子頓時就像是渾身沒骨頭般的飄到了她的身旁半倚在桌上,並將一隻手伸到了她的面前,笑得沒鼻子沒眼的說道:“小恬恬,我手臂很酸,你幫我捏幾下?”

    “……”

    他對她的那個稱呼讓她剎那間寒毛直豎,禁不住打了個冷顫,然後低頭抬筷扒飯,冷冷說道:“你是小孩子嗎?”

    我勒個晴天霹靂啊!

    宸公子瞬間被擊打得體無完膚,他竟然被他才年僅七歲的小侄女說教了,還說他是個小孩子!

    雖然說,他確實也年紀不大,才不過十五歲而已,尚還只是個剛長開的少年,但畢竟,他是她叔叔啊,親叔叔啊!

    訕訕的收回了手,可接著他又眼珠一轉,伸手輕摟著她,笑瞇瞇的說道:“小恬恬你今天是打算要去哪裡?去做什麼?”

 “上山,採藥。”

    “……沒其他的事了?”

    “你覺得呢?”

    宸公子眨了眨眼,又轉眼四處看了看,終於無奈的接受了一個現實,這裡不是京都繁華之地,在他面前的也不是高門貴族的公子千金。

    想到後面哪一點,他就忽然忍不住的鼻子泛酸,誰說他面前這兩個不是高門貴族的公子和千金?誰能說不是?誰敢說不是?

    端木崢在這個時候木然的從房內走了出來,一副剛睡醒還有些迷濛的模樣,端木恬和端木璟轉頭看他,並喊了聲:“爹爹。”

    端木宸也轉頭看他,卻是忽然是就收了嬉笑之色,說道:“大哥,就算你寧願在這清貧僻角之地過這清苦的日子,但你有沒有為小璟和恬恬想過?他們才這麼小,甚至都還沒開始接觸這個世界,你忍心讓他們陪著你在這裡混沌度日?”

    坐下的動作猛的一頓,然後又若無其事的落座,斂著眼瞼木然說道:“我沒阻止過他們,如果他們願意跟你回去,那就去吧。”

    “大哥,你怎麼能這麼說?他們還才這麼小,而你是他們的父親,這些年也一直都與你生活,只對你熟悉,他們怎麼可能會願意離開你獨自跟我回去?”

    端木崢木然,不語。

    端木宸忽的越發擰緊了眉頭,說道:“大哥你如此這般落魄的模樣,若是大嫂她地下有知……”

    “閉嘴!”端木崢猛然抬頭冷冷的盯上了端木宸,那一向木然的眼中剎那間迸射出兩道凌厲如劍的冷芒,凜然生威,讓人不敢直視。

    端木宸怔了怔,張了張嘴,然後輕哼一聲瞥開了視線,轉而看向端木恬,便又是一張笑臉,循循善誘著說道:“小恬恬,小叔帶你去京城好不好?那裡可漂亮可繁華可好玩了,什麼刷雜唱曲鬥藝應有盡有,你要嫌這些不夠好玩,小叔還可以帶你去擲骰子打馬吊,鬥蛐蛐遛鳥,你若還是覺得沒意思,那便你自己說一個出來,小叔定為你辦到。”

    “……”他這是想要把她培養成跟他一樣的紈絝嗎?

    端木崢在旁聽著,也不禁臉色有些發黑。他雖從不要求女兒是個溫良賢淑大家閨秀,但也絕不會希望她是個遊手好閒、玩世不恭的紈絝千金。

    端木宸根本不看人臉色,言畢又將目光轉到了端木璟的身上,說道:“小璟啊,你可還記得祖母?她老人家這些年可時時都在念叨著你,你要不要隨小叔回去看望她老人家?”


作者: orange415263    時間: 2013-10-23 07:54 PM

第十一章 肉

  面對端木宸的提議,端木璟明顯怔愣了下,很顯然,小叔的這個切入點讓他有些意外,也有那麼點不知該如何才好。

    祖母?

    他其實早已經記不得祖母長什麼模樣了,只隱約還有著一個大概的輪廓,但也覺得那似乎是一個很好的人。

    所以他神情有些恍惚了下,然後搖頭說道:“我想跟爹和妹妹在一起。”

    端木宸不滿的嘟嘴,又轉向端木恬,道:“小恬恬,你難道也不想跟小叔回去嗎?不想去京城看看?不想回家裡去看看祖母?”

    這語氣……好像她如果搖頭說不的話,會顯得多麼無情多麼不孝似的。

    但她還是搖頭,說道:“小叔,你別為難我,我覺得這裡就挺好的。”

    “這裡有什麼好的?吃不好穿不好還要每天山上採藥幹活兒就連身上穿的衣服都得自己動手來做,有什麼好的?”

    確實沒什麼好的啊。

    端木恬微微一呆,禁不住的嘴角微微勾了起來,側頭看著他說道:“那京城又有什麼好的呢?除了你剛才說的那些之外,還有別的什麼好的?”

    “那可就多了,你這是沒見識過,要見識過肯定就不願意再回到這個地方來了。”

    “我知道,京城裡有繁花似錦,有錦衣玉食,有富貴榮華,甚至連我走個路吃個飯穿個衣服都有人在旁邊服侍著。出門不用走路,自有攆轎或著馬車供我使用,下雨不用打傘,自有下人為我撐著。我可以每天吃了睡睡了吃,也可以有事沒事去什麼地方閒晃走上一走,我說我想要什麼,要願意我就自己出去賣,要不願意就自會有人一直送到我手上為止。”

    端木宸呆呆的聽著,倒沒想到她竟會知道得這麼清楚,就似乎親身經歷過一般。

    端木恬收回了視線,隨手扒拉著飯碗裡的米粥,又輕聲說道:“可是小叔,這些有什麼好的?我有手有腳,不需要人來服侍,甚至我會覺得身邊始終跟著那麼幾個人是很不得自由的一件事。我就一個人一張嘴,也吃不了太多的山珍海味,而且吃多了總是會膩的,吃素對身體好。而我若真想要什麼,我自會自己想辦法去得到,即便是不去京城,也是一樣的。小叔,京城有什麼好?在那繁華之下有多少齟齬?在那富貴之後又有多少的爭鬥?我雖然不是很清楚咱家在京城的身份地位,但也隱約能夠猜到定是非富即貴甚至可能還不是一般的尊貴。所以小叔,你能確定我跟你回去了之後,不會被牽扯進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情裡面?你能保證,我跟你回去之後真能想怎麼樣,就怎麼樣嗎?”

    不僅端木宸,此刻就連端木崢都因為她的這番話而呆滯了,即便是親眼所見親耳所聞,他們也依然有些無法相信這樣的話竟是出自一個七歲小女孩的口。

 這樣的話,這樣的深度這樣的覺悟,便是京城裡的眾多貴人們,也沒有啊!

    端木宸忽然失聲,完全不知道該如何來回答她的那幾個連問,也再說不出勸解的話。

    他覺得若再說下去,反而是他庸俗了,雖然他一向自認是個庸人。

    長吸了口氣,又嘆息著說道:“若非親耳聽你說來,我都不敢相信這樣的話竟是你這麼一個小丫頭說出來的。你說得或許都對,可是小恬恬,那裡畢竟是咱的家。”

    這句話的分量太重,端木恬一時間都差點扛不住。

    忙斂了心神,輕聲說道:“我不懂這些,我只知道,我在這里長大,爹爹和哥哥也都在這裡,這裡就是我的家。如果小叔你覺得這裡還不錯的話,不妨多住幾日。”

    “嗯,好。”端木宸愣愣的應了聲,然後一呆,再然後便埋下頭專心喝起了粥來。

    一時間,誰都沒有再開口說話,飯桌邊上的氣氛有點沉凝。

    直到有人咋呼著走了進來,堂屋內的四人透過大門看了出去,就看到王屠夫手上不知道拎著什麼東西大步走了進來。

    “端木大夫起來了嗎?”他咋呼著進了堂屋,第一眼就看到了端木崢,然後又見到多了端木宸這麼一個唇紅齒白的俊俏少年,微一愣,便笑著說道,“呦,來客人了呀!”

    敢情他昨天傍晚過來的時候,壓根就沒有看到宸公子的存在。

    他隨手就將手上的東西遞了過來,那赫然是一塊相當肥嫩的肉,看那大小,足有兩三斤。

    “昨天來得匆忙,也沒帶什麼東西,今天便從家裡拿了這麼一塊肉過來,昨天真是多虧了端木大夫啊,不然我家那小子怕是要兇多吉少。我剛看到他那渾身發黑的模樣,都以為他就要不行了!”

    虧得他那膀大腰粗滿臉橫肉的模樣,竟還能笑得這麼和善,絲毫也不見了前天來找端木崢算賬時的囂張和猙獰。

    端木崢他們還沒反應,就見端木宸突然從凳子上跳了起來,走過去便將那一刀肉接了過來,笑瞇瞇的說道:“哎呀你這也太客氣了,大家都是鄉里鄉親的,互相幫忙也是應該的嘛,這位大哥你吃早飯了沒有?要不坐下一起吃點?”

    王屠夫呆了,就連端木璟和端木恬兄妹兩也看著沒臉沒皮的小叔,呆了下,倒是端木崢一派鎮定,連眼皮都不掀一下,表現得相當之淡定。

    “這位是……”

    王屠夫遲疑,不解。

    宸公子卻相當自來熟的連笑著說道:“在下是端木大夫​​的弟弟,前來投奔大哥,也將會在這裡住段時間,以後也算是鄉親了,還請多多關照。”

 王屠夫的目光在宸公子的身上溜了一圈,看到宸公子那精緻的絕對是上好錦緞的緋紅袍子,又落到了他那唇紅齒白眉清目秀煞是好看的臉上,最後把目光轉向了木然坐在桌邊喝粥的端木崢身上,神色古代而又帶了幾分詫異。

    他雖不是什麼見過大世面的人,但也能看出眼前的這位少年出身定是極好的,怎麼竟會是端木大夫​​的……弟弟?

    而且這弟弟也似乎太小了點吧,難道是表弟堂弟之類的?

    不過倒是沒想到端木大夫竟還有這麼尊貴的親戚。

    端木宸當然是不會知道,就因為他現在的這麼一亮相,卻給他接下去的日子帶來了極其嚴重的後果與麻煩,他要能預知未來的話,此刻肯定是能躲多遠就躲多遠。

    而王屠夫眼看著這少年就要伸手來拉他入座,一起吃個早飯,他忙回過了神並連連擺手說道:“不必了不必了,我已經用過早飯,還有活兒要乾就不再多留了,告辭!”

    說著他便轉身出了門外,而端木宸則拎著那塊肉笑瞇瞇的思索著,並喃喃說道:“這剛想著肉呢,沒想到就有人送上門來了。嗯,是該紅燒好呢還是清蒸或者燉了來吃?”

    “小叔,你會煮嗎?”

    端木宸聞言不禁一呆,然後幽幽的把目光轉到了端木璟的身上。

    卻見端木璟施施然放下碗筷,笑得溫潤而又親切,道:“小叔,君子遠庖廚。”

    “……”

    端木恬也放下了碗筷,站起身從他身邊經過的時候用力撞了他一下,將擋路的他給撞到旁邊,然後若無其事視若無睹如若無物般的連看都不看他一眼的走了出去。

    “你你你……”

    宸公子氣極,抓狂,卻在大哥突然瞥過來的冰冷目光下不禁瑟縮,不敢追上去找小侄女的不痛快。

    “妹妹,你去哪裡?”端木璟也站了起來。

    端木恬腳步未停,淡漠的說道:“上山。”

    說著,已在院子裡背起了藥簍。

    “我與你一起去。”

    端木璟聞言忙就追了出來,但卻在經過端木宸身旁的時候忽然領口被抓住,然後小叔的臉就出現在了他面前。只見他磨了磨牙,惡狠狠的說道:“小璟,你今天就留在家裡陪小叔我吧!”

    “呃,小叔……”

    “廢話少說,快給我去煮肉,我要吃肉!”

    端木恬淡淡的瞥了他們一眼,然後背著藥簍徑直出了院子,身後似乎還能隱約聽到哥哥在叫她,不過她只是輕輕的翻個白眼,全當什麼都沒聽見。


作者: orange415263    時間: 2013-10-23 07:54 PM

第十二章 進紫霞山

  端木恬依然是順著昨天走過的路進山,並在與昨天差不多同一個地方,看到了在那裡鬼鬼祟祟探頭探腦不知正在幹什麼的王通,同行的,也依然是昨天那兩個半大男孩子。

    “這裡這裡在這裡!”

    “好啊你這個孽障,總算是讓爺爺我逮著你了。小六你過去那邊,別讓它給溜了!”

    “好……哎呦我擦,它往那邊跑了!”

    “攔住攔住!我××……虎子你在夢遊呢你?”

    然後那三人“嗖嗖”的鑽進了草叢裡面,從始至終都沒有察覺到端木恬就在他們身後看著他們。

    端木恬站在那兒看著他們消失的身影若有所思,這胖子昨天還才剛被毒蛇咬得意識不清渾身發黑的,今天竟然不在家好好休息又跑了出來,而且看這架勢以及剛才從草叢里傳出的聲響推測,他們這莫非是在捉昨日咬了他的那條毒蛇?

    她為這個想法而深感無語,在原地略微躊躇了下便轉身也進入到了草叢。

    王通他們並沒有走遠,三人正呈品字形互相面對著站在那兒,神情嚴肅,緊緊的盯著已經被他們圍在了中間的獵物。

 從端木恬的角度,已經能看到有一深色的物體在那邊草叢中緩緩蠕動,她不自覺的皺了下秀眉。

    她一向討厭這種軟體的生物,雖然並不怕,曾經也在蛇窟中闖過,可討厭就是討厭,並不會因為不害怕,就能將討厭給消除了。

    正好是面朝著她方向的王通很快就看到了她,抬頭不禁有些詫異的看向她,笑瞇瞇的打招呼道:“恬恬,你怎麼會在這裡的?”

    聽到他的聲音,另外兩人也不禁轉過頭來看她,讓她忽然眸色一沉,因為在他們有這個轉頭抬頭動作的時候,那正被他們圍困著的毒蛇趁此突然發動了攻擊。

    “小心!”她猛踏前一步,看著那毒蛇弓起,然後迅速彈跳到高空,張開猙獰的比它的腦袋還要大得多的嘴,朝正面著它的虎子撲咬了過去。

    此刻端木恬離得他們有點遠,那虎子是個憨憨的小子,反應似乎並不怎麼靈敏,另外兩人也是被這突來的變故嚇了一跳,轉身猛撲過去但似乎也已經來不及了。

    就在這個時候,橫空裡突然飛出了一把黑黝黝的砍刀,“唰”的一下將那撲向虎子,還在半空中的毒蛇給劈飛了出去,並“噗”的一聲釘入到草地裡面。

    那砍刀鋒利,正好劈砍在毒蛇的七寸位置,並破開了它的筋骨,猙獰的蛇頭只餘一層蛇皮將其連在身上,它卻還在那裡扭曲掙扎著。

    王通三人一呆,下意識順著剛才砍刀飛來的方向望了過去,便見端木恬邁步走了過來,看到那被砍刀切割了大半但還連在上面的毒蛇,又是皺了下眉,說道:“你們把這蛇弄走。”

    雖然被砍斷了大半邊脖子,但這蛇還鮮活得很,一被捏到王通的手上,便身子迅速反捲絞上了他的手臂,被胖子拎著尾巴在旁邊石頭上“啪啪”的甩了兩下才稍微軟綿了下來,但依然沒死。

    端木恬在旁邊看得臉色發黑,當即也就不再繼續觀看,拿回了她的砍刀別回腰間,就要轉身上山。

    “恬恬!”王通卻在身後喊她,見她頓下腳步側轉過身去,便舉起了手中那還在蠕動著的毒蛇,沖她晃了晃,說道,“我們一起將這孽畜剝皮煮了吃了吧!”

    “……”

    她轉身就想走,又聽王通喊道:“你喜歡怎麼吃?烤了還是蒸了?”

    她於是又停下腳步,眉宇間閃過一抹思索之色,然後轉頭說道:“剝皮,切段,放在清水中煮,放點鹽,再放點薑蒜去腥味。煮上半個時辰就差不多了。”

    能得到她的回答,似乎讓王通很高興,忙笑瞇瞇的點了點頭,說道:“那好,就這麼煮!”

    “我還要去採藥,你們自己慢慢弄吧。”

    “哎好,那我們傍晚再弄,我讓小六去家裡拿了鍋來,就在那溪邊燒火,恬恬你早點下山啊!”

  她漠然點頭,嘴角卻不自覺中彎起了一個清淺的弧度,然後轉身出了草叢,往山上走去。

    這不過只是一個小插曲,她從來也沒想過除了再一起吃頓蛇羹之外,跟他們之間還會有什麼別的更深層一些的交集。

    她上了山,身子在林間輕盈的跳躍,任何崎嶇難走的道路都不能阻擋了她的腳步,並很快她背後的藥簍就半滿了。

    這山上有著豐富的草藥,但都只是些很平常的藥草,便是這滿滿一籮筐,其實也不值幾個錢。

    大概是中午時分,她正躲在樹蔭底下啃乾糧,抬頭就看到了遠處那幾乎可以說是高聳入雲的紫霞山,微一愣,想到了昨天聽到的尖嘯聲,然後斂眉,繼續啃,似乎也並沒有打算要去那裡探個究竟。

    吃飽喝足,又重新整理了下藥簍裡散亂的草藥,然後就站起了身,決定再找一圈就回去,她還念著那一鍋蛇肉呢。

    她雖然討厭那軟軟的膩膩的還長相頗為噁心的生物,但卻一點也不排斥那鮮美的味道。

    然而大半個時辰後,她忽然再次停下了腳步,抬頭看著已聳立在她眼前的紫霞山,眼中流轉過一抹異樣的神采。

    不知不覺間,她竟然就跑到了這裡。

    今天的紫霞山比昨天安靜了許多,顯然是那些來尋人的隔壁村民們也已經放棄了尋找,不願再浪費無謂的時間。

    端木恬站在那兒看著林木鬱蔥,風景秀麗的紫霞山,緊抿著嘴角,眼中卻有神情閃爍,也不知想了些什麼,忽然邁步便踏入了進去。

    黑暗中,有什麼忽然抬起了頭,紫光乍現中,只見他仰天張嘴,從喉嚨深處發出了極其尖銳淒厲的長嘯。

    剛進入紫霞山內的端木恬猛然停下了腳步,只覺得一陣陰冷撲面而來,讓她連心底都不禁打了個冷顫。

    緩緩抬頭,看向了剛才那尖嘯傳來的方向。

    而此刻在三石村的端木璟,正吃過午飯背了藥簍打算要上山去找妹妹。

    被小叔糾纏了一上午,便是以他的好脾氣也差點翻臉,現在他是連一眼都不想再看到那個簡直比他還要更像小孩的小叔!

    而今天看到妹妹出門的時候,他總也有些心神不寧,覺得可能要發生些什麼不太好的事情,又想到她昨天看到紫霞山就發亮的眼睛,他心裡那不好的預感就越發的強烈了。

    妹妹她該不會跑去紫霞山吧?

    然而他還沒踏出院子,就被從背後伸來的手給拉住了腳步,然後一條手臂搭上了他的肩膀,端木宸的笑臉也出現在了他的面前。

    “小璟你該不會現在還要上山去吧?你看看天上的太陽,等你走到山上的時候,它恐怕都要落山了!”

    掙了幾下也沒有能把自己的肩膀從他的手上掙出來,端木璟的臉色又開始發黑,眼神已經無限接近端木崢,透著一股子的木然,無力的說道:“小叔,我有些擔心妹妹。”

 “這個有什麼好擔心的?你們是才剛來這裡,還是以前小恬恬從來也沒一個人上過山?我看小恬恬的功夫怕是一點都不必你差呢。來來來,我們去抓魚去吧!”

    “……”

    “我昨兒下山來的時候,看到那附近似乎有條溪流,那水清澈,似乎還有不少的魚在裡面遊蕩。我們去抓魚吧,正好順便也能在那等小恬恬下山,晚上給她煮魚湯補補身子!”

    “……”是你自己想吃吧?

    然而不管端木璟願不願意,端木宸硬是扯下了他背上的藥簍,又在院子裡兜兜轉轉好幾圈,拿了捕魚盛魚的簍子,然後拉著他抓魚去了。

    “小叔……”

    “哎呀我說你這小子怎麼婆婆媽媽的?快走快走!”

    端木璟滿臉黑線,又掙脫不得,只得被拉扯著前行,卻沒有能看到端木宸在轉身之後,眼​​中劃過的一抹狡黠之色。


作者: orange415263    時間: 2013-10-23 07:54 PM

第十三章 紫色的眼睛

 林木鬱蔥,花團錦簇,有彩蝶翩翩,有不知名的鳥兒清靈啼唱,就連所呼吸到的空氣都顯得格外清新。

    陽光從林間透過照耀而下,給所有的景色全都鍍上了一層淡淡的金色,一縷微風輕柔拂過,帶起大片的色彩搖曳,芳香四溢。

    這裡,簡直就是人間仙境!

    端木恬站在山谷上,俯視下方山谷裡的如畫美景,呆了呆,然後幾乎是情不自禁的邁動腳步,朝山谷內走去。

    花香越發的濃郁了,直欲讓人迷醉其中不願醒來,然而端木恬卻猛然清醒,緊隨而至的是心中凜然,下意識屏住了呼吸,心神專注而表情沉凝,連往前邁動的腳步都停頓了下來。

    她剛踏入進來就察覺到了這裡的花香有著強烈的迷幻作用,普通人怕是根本就抗拒不了,即便是她也差點被迷惑。

    她雖現在功力尚淺,可也不是一般的二三流角色能相比的,況且她曾專門受過此類訓練,心神堅定非常人能比,即便是一般的迷幻藥也未必能對她產生效果。

    然而即便如此,她也不過才剛進入邊緣,剛聞了一口花香就被恍惚了心神,如何能不讓她謹慎小心?

    站在原地沉默了會兒,她伸手到藥簍裡翻找了一陣,找出一片草葉塞進嘴裡嚼了兩下,頓時便宛如有一股清泉流進了腦海,讓她意識一清,眉頭卻輕輕的皺了起來,因為她覺得她的舌頭都已經不是自己的了。

    定了定神,她才又朝山谷內走下去。

    儘管放慢了呼吸,但還是有越來越濃郁的香味鑽進了她的鼻子,那香味很香,聞著卻絲毫不會因為太過濃郁而有刺鼻膩味的感覺,反而覺得很舒服,舒服得彷彿連靈魂都要隨香味飄蕩起來,讓人忍不住想要朝香味更濃郁的地方接近,再接近。

    端木恬卻在中途生生停下了腳步,眼前的環境並沒有能讓她露出絲毫驚異的表情,畢竟比這還要更奇怪更詭異的地方她都去過,也知道這世上有許多人類所不知道甚至無法解釋的自然現象,這能對人產生迷幻作用的香味,她本身就見過不止一種兩種。

    而她現在停下腳步是因為她看到了前方已經出現在她視線內的一個山洞。

    那山洞的洞口​​很小,大概不過一米直徑,有大量的綠色藤蔓生長在岩壁上並朝那山洞裡面蔓延進去,藤蔓上,一朵朵巨大的紅色鮮花在陽光下怒放,妖嬈艷麗中卻又透著幾分鬼魅邪肆。

    目光閃了閃,沒有任何根據的,她就是覺得這瀰漫得整個山谷都是的惑人香味,是從那些大紅花里散發出來的。

    她也認不出這些花,從來沒見過,卻不知是她在了解各種奇花怪花異花毒花的時候把這麼奇特的一種給漏了,還是因為這是在這個世界才有的類型。

    又伸手從藥簍裡找了她口中那種草葉,手指用力的將它揉開,揉出其中的汁水貼在了兩邊太陽穴上,剛一貼上去,她就冷不丁打了個寒顫,剛才揉開了草葉的兩根手指,也森冷森冷的。

    可她的意識,卻是全所未有的清醒。

  這種草葉叫凝神草,是她到了這個世界之後才發現的,與她前世見過的薄荷有著相似的功效,但卻要更刺激更激烈。現在貼了這麼兩片在太陽穴,口中還嚼著一片,她已經有預感,恐怕在接下去的至少兩天內,她是別想睡覺了。

    她一向不是好奇心重,會輕易涉險的人,面對著眼前的這個情況,若按她往常的性情肯定是掉頭就走,絕不會輕易踏入進來。可今天卻不知道怎麼回事,她甚至連想要轉身離開的念頭都沒有泛起。

    絕對的清醒下,她想起了昨天哥哥對她說的,她看向紫霞山的眼睛都是閃閃發亮的,不禁莞爾。

    莫非這紫霞山內真有什麼東西在吸引著她不成?

    這個問題的答案卻是連她自己都不知道的,她輕輕一笑之後,就直接朝那山洞走過去。

    隨著越來越接近,那香味果然是越來越濃郁,走到山洞口的時候,即便是她那樣準備,也不禁有些神思不屬,恍恍惚惚的了。

    站在山洞口看向裡面,但只見裡面漆黑一片,什麼都看不見,但隱隱的,她似乎聽到一些細碎的聲響。

  都已經走到了這裡,她再沒有猶豫,當即一矮身鑽進了山洞裡面。

    這山洞也不過入口小了點,裡面卻相當寬敞。

    藉著洞口的光芒,她抬頭看到那些綠色藤蔓生長著紅色的花朝山洞的深處一直蔓延,並隨著深入而顯得越發妖冶,也在幽暗中更加的鬼氣森森。

    進入山洞,她就覺得前方的細碎聲響清晰了些,當即瞇了瞇眼,極目看向深處黑暗中,並在什麼都沒有能看到之後慢慢走了進去。

    她走得不快但也不慢,眸色沉凝心神凝聚,謹慎而又小心戒備著隨時都有可能出現的任何變故。

    這個山洞很深,彎彎繞繞的也不知走了多久,周圍已經是一片黑暗,但四面洞壁上的綠藤紅花卻竟在黑暗中散發著點點光芒,恍惚中讓人覺得如同行走在地獄路上,周圍的每一點亮光都是一隻在冷冷的盯著你的鬼眼。

    這真是一個……鬼地方!

    花香濃郁,引人如痴如醉,端木恬又嚼了嚼口中的凝神草,手指貼著太陽穴上的凝神草揉了揉,頓時一個激靈又清醒了過來。

    忽然,她停下了腳步,越發瞇起眼睛看向前方的幽暗。

    在濃郁的花香中,她聞到了淡淡的血腥味,還有糜爛的腥臭。

    前方石壁上的點點亮光開始變得稀少,在她又往前走了幾十步之後徹底消失。

    花香依然濃郁,但卻是從身後飄進來的,比花香更濃郁的,是血腥味和糜爛的腥臭。

    她忽然覺得有點冷。

    儘管四面封閉,也沒有了那會自發光的綠藤紅花,但這裡卻並不是漆黑一片,隱隱的有著不知從什麼地方透進來的光亮,將這個幽深的山洞照得一片幽暗,以端木恬目力,隱約中她好像看到前方有什麼東西。

    剛才還能聽到的細碎聲響已經沒有了,周圍很安靜,安靜得就好像她進入到了另外一個幽暗的世界,全世界都只有她一個人。

    她站在原地沒有動彈,緊抿著嘴唇,雙眼微瞇,全身上下的每一條神經都被調動了起來,小心戒備。

    儘管她什麼都沒有聽見什麼都沒有看見,神識散發出去也沒有發現任何異常,但她總覺得黑暗中似乎有什麼東西正在死死的盯著她。

    那是她從生死邊緣練就出來的直覺,曾無數次的解救她於危難之中,所以她一直都十分的相信。

    輕輕的呼出一口氣,她定下心神,然後緩緩的朝前方昏暗中那讓她有點在意的不知是什麼的東西靠近了過去。

    直覺告訴她,那不是什麼好東西。

    腥臭似乎就是從這些東西傳出來的,她很快就走到了那堆東西前面,就著那昏暗到幾乎看不清事物的光芒,她看清了地上就在她腳邊的那堆東西,不禁臉色一變。

    就在這個時候,身後忽有鎖鏈拖走的聲音響起,同時還有勁風直撲而來,她猛然轉身,卻不想這一轉身,竟然就直直的對上了一雙眼睛,一雙閃爍著妖異的紫色光芒的眼睛。


作者: orange415263    時間: 2013-10-23 07:54 PM

第十四章 初見

 端木恬沒想到她轉身過去的第一眼看到的竟然會是一雙紫色的眼睛,那紫色幽冷而殘虐,於冰冷中又透出幾分妖異,似乎只要被這雙眼睛看上一眼,便連靈魂都會被吸走。

    勁風撲面,殺氣襲來,同時一起過來的還有漫天的腥臭,端木恬從怔愣中剎那回神,腳步側移避過了這一次攻擊,卻不想竟一腳踏進了腳邊的那一堆腥臭物中,頓時面頰一抽。

    到這個世界後的寧靜安逸生活,讓她的心也平和了下來,一時間竟有些擋不住這般的慘烈,心神也不禁為之波動了下。

    在她腳下的,可是一堆白骨腐肉,剛才的一瞥已讓她看清,那不屬於任何動物,而是屬於人類,並且還不只是一個人類。

    想到這些年來進入紫霞山就會莫名失蹤的人,以及前兩天還才剛消失不見了的隔壁村村民,她忽而心中一冷,有些許波動的情緒倏然沉凝,眸色深深如兩汪寒潭,冷冷的看向了對面那一擊不著便沒有再行攻擊,而是站在那同樣冷冷盯著她,蓄勢待發的身影。

  這一看,她便又是一愣。

    山洞裡光線太暗,即便是以端木恬的目力,也依稀只能看到一個大概的輪廓,這輪廓,卻像是一個人影,而且還是一個比她大不了多少的,應該是屬於小孩的人影。

    一剎那間,她只覺有一陣寒流倏然從頭頂灌入,直讓她從頭頂涼到了腳底心,甚至於連剛到想到那些莫名失蹤的人而產生的冰冷殺氣都在不知不覺中消散了一些。

    她靜靜的看著他,一如他也在靜靜的盯著她,尋找他認為最合適的攻擊時機和角度。

    “你是誰?為什麼會被關在這裡?”

    她想到了剛才隨他而動的鎖鏈聲,有一個荒唐而又極其慘無人道的想法便不可抑制的湧入到了腦海之中,心底似有什麼在瘋狂的衝突咆哮,讓她覺得她必須得做點什麼。

    對面的那個人似乎愣了一下,昏暗中的兩點紫光有些閃爍,然後很快又重新歸於幽冷,四肢落地的蹲在那兒從喉嚨底下發出了一聲宛如野獸般的嘶吼,同時還有一個森冷的字從口中溢出:“死!”

    這個字從他的口中說出,無形中就帶著極深極沉的冷,恍惚中似有鬼風從平地裡幽幽的旋起,似要將人連皮帶骨同靈魂一起全部都吸扯進去,永世不得超生。

    而這個字落在端木恬的耳中,卻莫名的心中一喜,因為這表示在她眼前的,確實是一個人沒有錯,而且聽這聲音清潤中難掩稚嫩,很顯然這還是一個尚未成長的小孩。

    一個小孩,一個比她大不了多少的小孩,竟被鎖鏈捆縛於這個鬼魅的山洞之中,以迷幻的花香吸引人類或者動物前來,並以此為食以此為生……

    端木恬緩緩的握緊了手,身上有冷虐的凶悍之氣旋繞,此生以來,從未如此刻這般的煞氣翻湧殺氣畢現。

    那是她從黑暗地獄,從死人堆中,從腥風血海中積累而起的獨屬於她的氣息,黑潮翻滾,凶煞鬼厲,能將人的靈魂直接湮滅!

    如此氣息盤旋,也讓對面的人一陣緊張,然後當即飛撲而起,朝她攻擊了過來。

    隨著他的動作,又有鎖鏈拖地的聲音響起。

    這一次,端木恬看清楚了,確實有一根黝黑的鐵鍊在地上拖動,一路盤旋到那人的脖子上,宛如毒蛇一般。

    攻擊已到了面前,那樣的凌厲讓她不敢掉以輕心,忙錯身再次避開,並伸出手欲要擋下他那已到了她面門的手。

    只聽“嘶”的一聲,端木恬忽然悶哼一聲迅速收回了手,卻見左邊袖子已被撕裂,而手臂上,乍然出現了一道長長的血肉翻捲的猙獰傷口。

    她捧著手臂皺了皺眉,但他卻並不想要給她任何機會,這一次再沒有任何的停頓,轉身就又朝她撲了上來。

    緊抿了嘴角,端木恬的腳步忽然變得虛幻,形如鬼魅,倏然飄離了他的面前,一腳,踩在了蜿蜒在地上的那條黝黑鐵鍊。

    這鐵鍊很粗,足有她的手臂粗細,而且十分的凝實,她腳尖勾著抬了下,只覺得異常沉重。

 眉頭一皺,正要再研究,那人卻再次的衝到了她的面前,黑暗中有什麼泛著鋒利的森芒,直直的朝她咽喉刺來。

    “叮”一聲,竟是刀劍相擊的聲音,端木恬臨危之中下意識摸出了她上山時隨身帶著的砍刀,被她擋下的,竟赫然是一把幽冷的匕首。

  她頓時眉心一跳,抬頭看向他,卻只看到蓬頭垢面之下一雙紫色的眼睛,幽幽的,冷冷的,就如同是暗夜裡被點亮的兩點鬼火。

    “死!”

    他又說了這麼一個字,眼中倏然冷光迸射,抵在她砍刀上的匕首用力,惡狠狠的意圖刺穿了她。

    他的力氣很大,而且似乎體內還有著一股奇怪的內力在經脈中流轉,傳遞到手中的匕首上,竟讓端木恬抵擋的手臂都禁不住微微有些顫抖,左臂上的傷更疼了,她能感覺到那傷口中流出了更多的鮮血。

    好像是聞到了新鮮的血腥味讓他非常興奮,他幽冷的眼神中忽而染上了幾分瘋狂。

    便是這個時候,端木恬突然抬腳,一腳踢在了他的肚子上,直接將他踢得倒飛了出去。

    黑暗中響起他的悶哼,端木恬卻不理他,轉身飛快的奔向了身後。

    在剛才將他踢飛出去的時候,她又看清了那鎖鏈的盡頭,似乎就在那個方向上。

    這鎖鏈很沉很重,看著渾然天成,顯然不是一般的鐵鍊,想要將這樣一條鎖鏈弄斷是不切實際的,但再堅韌的東西都總有薄弱的地方,對眼前這條鎖鏈來說,它最薄弱的地方,應該就是在那個人的脖子附近,或者,鎖鏈的盡頭,與這山洞相連的那個位置。

    那人肯定是不會讓她接近的,那她便去另一端!

    就著那昏暗的光線,她看到了鎖鏈的盡頭,被生生的釘入了山洞之內又用鐵漿澆灌,看起來竟似乎比鎖鏈本身還要更加的堅固。

    端木恬瞳孔​​猛然緊縮,這到底是怎樣喪心病狂的人,竟要以這樣的手段捆縛一個什麼都還不懂的孩子?

    這孩子是什麼人?為什麼會到這裡來?在這里呆了多久?他的父母親人呢?

    無數的疑問湧入了她的腦海,但她此刻無暇去想,連她自己都不知道她此刻的眼神是怎樣的森冷又瘋狂,體內尚且還不深厚,但也絕不淺薄的內力瘋狂湧動匯入到了她的雙臂之中。

    左臂上的傷口再次迸裂,她卻恍若未覺,緩緩的舉起了雙手,運轉起了全身的勁道,悍然朝那鎖鏈劈了下去。

    尖銳的撞擊聲伴隨著火花四濺響起,在這幽深的山洞中迴盪炸響,直炸得人耳中嗡嗡,頭暈目眩,連站立的身子也不禁搖晃了幾下。

    有碎石從頭頂落下,似乎整個山洞都因為她的那一劈而被震動了,一副即將要坍塌的模樣。

    被她踢飛出去的人剛從地上爬起來,就又被直接掀翻到了地上,然後倏然轉頭看向端木恬所在的方向,眼中那兩點紫光忽然劇烈的閃爍了起來。

    “你……你在做什麼?”

    這是他第三次開口,雖然語氣生澀,似乎是太久不講話已經不太會講話了,但他此刻的聲音起伏,終於出現了一絲人類該有的情緒。

    然而此時端木恬耳中嗡鳴,根本就聽不見外面的任何聲音。

    只見她在那兒晃了晃腦袋,定了定神,穩住搖晃的身子後,也不顧從頭頂掉落的碎石,只盯著那被她一刀劈出了一個巨大口子的山壁,眼中光芒一閃,然後再一次舉起了手中的砍刀。

    他忽然就安靜了下來,就連從頭頂掉落的碎石砸到了他也渾然不知,只是靜坐在地上仰頭看著她,眼中的紫光忽然間璀璨。


作者: orange415263    時間: 2013-10-23 08:00 PM

本帖最後由 orange415263 於 2013-10-23 08:00 PM 編輯

第十五章 崩坍

 端木恬覺得她簡直是瘋了,才會在這裡做這種絕對會把自己也給一起活埋進去的事情。

    然而即便如此,她卻停不下手中的動作,總覺得她必須得這麼做。

    她要救這個孩子,救這個被捆縛於此,被折磨如斯的孩子。她不想眼睜睜的看著他在這裡捆縛到死,她也想知道究竟是怎樣喪心病狂的變態才做得出這般慘無人道的事情,她想……

    她想帶他活著出去,離開這裡!

    此刻心中,這個願望是如此的強烈,以至於她渾然忘記了從頭頂掉落的越來越多的碎石,不顧此刻兩耳失聰腦袋嗡鳴,不管從體內泛起的一陣陣乏力的感覺,只顧著舉刀,劈砍!

    身後,他緩緩的從地上爬了起來,拖著沉重的鎖鏈,頂著紛紛的碎石,在搖晃轟鳴宛如就要天崩地裂的山洞裡搖搖晃晃的朝她走去。

    便在這個時候,又是一聲比先前幾次還要更劇烈的巨響,天崩地裂般的搖晃中,有什麼從石壁上轟然砸落了下來,他駭然抬頭看去,便看到捆縛了他自由的鎖鏈,被生生的連同澆灌固定的鐵漿一起從石壁上劈砍了下來。

  他呆了呆,端木恬卻直接跳了起來。

    此刻她聽不見看不清,腦袋還暈眩著甚至站立不穩,但她還是轉身搖晃著朝他的方向奔了過來,揮手指著她剛才進來的方向,喊著:“快出去!”

    只是她耳鳴失聰,他也沒好到哪裡去,所幸他看懂了她的手勢,當即拖了鎖鏈就轉身往外跑。

    然而,鎖鏈雖沉重,尚還在他能拖動的承受範圍,可此刻在鎖鏈的另一端,卻還有一個更加沉重的鐵疙瘩,他再是力氣大,也一時間被扯住了腳步,拼盡全力,不過只將它拖動了一點點。

    他抿緊了嘴唇,紫色倏然暗沉,雙手抓著連在他脖子上的鎖鏈,一點點的往外挪動。

    端木恬此時也跑到了他的旁邊,卻並沒有去幫他一起拖,而是伸手摸上了他的脖子。

    他霎時渾身緊繃,下意識就放開鎖鏈伸手抓向她,但卻在中途突然頓時。

    抬頭看到她眉頭緊皺,嘴唇開合似乎在對他說些什麼,儘管他此刻什麼都聽不見,也不知道她想要幹什麼,但他還是緩緩的收回了手,總覺得,她該是不會想要害他的。

    山洞裡搖晃得更加厲害,兩人都需緊貼在洞壁上才能勉強站穩沒有摔倒下去,端木恬伸手在纏繞於他脖子的鎖鏈上迅速的摸索,終於動作忽然一頓,眼中閃現了一抹驚喜之色。

    光線昏暗,又搖搖晃晃,還漫天的都是碎屑粉塵,她越發的看不清眼前的狀況,只能憑藉著感覺來摸索。

    山洞內已經從那被她劈出了一個大洞的位置開始坍塌,連她自己都沒有想到自己的幾刀下去竟會有這般威力。

    情況危急,但端木恬依然神色鎮定,沒有絲毫慌亂,手上的動作迅速而又精準,但眉頭卻緩緩的開始皺起。

    她摸到了鎖的位置,可是那裡已經因為時間太長而銹作一團,雖然與剛才被她劈開的地方相比定然是脆弱了許多,但她可不敢像剛才那樣來對待這個位置,除非她想要砍了他的腦袋。

    在她手上抓著的,是她隨手拔下的自己的髮簪,想要撬開已經銹死的鎖鏈,忽然“哢”的一聲,髮簪斷了!

    冷汗頓時“唰”的一下從額頭冒了出來,山洞崩塌的速度正在加快,並朝他們咆哮著衝擊過來。

    難道她要拖著那麼沉重的鐵疙瘩往外跑?那不是找死麼?

    他在這個時候舉手,將一直握在手心裡的那把匕首遞給了她。

    端木恬不禁一愣,他剛有這個動作的時候她還以為他還想對她動手,都已經做好了防備,卻沒想到他竟是將這麼一把鋒利的凶器交給了她。

    抬頭看去,卻只看到有淡淡的紫光閃爍,顯得格外透徹。

    她沒有多餘的時間來想些不相干的事情,當即抓過他手中的匕首,繼續撬鎖。

 匕首很鋒利,即便是在這個陰暗幽深又充滿著腥臭的山洞里呆了多年,也不見絲毫的鏽跡,依然鋒利得讓人心寒。

    撬鎖的時候不小心在他的脖子上劃出了幾道血痕,他都只是身子一僵,除此之外沒有任何其他的動作。

    他在看她,看著這個面目模糊看不大清楚,此刻也是披頭散發蓬頭垢面的人,那雙紫色的眸子第一次散發出如此乾淨透徹的光芒,沒有傷心沒有絕望沒有晦澀沒有幽深森冷,反而讓人覺得……很溫柔。

  她在救他!這個想法一出現在他的腦海裡就讓他不可抑制的整個身子都微微顫抖了起來。

    生來,他​​就是個怪物,讓所有見到他的人都惶恐害怕,沒人喜歡他,沒人願意靠近他,甚至他們都恨不得他去死,就連親生母親也討厭他甚至是憎恨著他。

    三歲那年,他被母親在胸口捅了一刀,讓他在床上躺了整整一個月才開始好轉,那匕首他始終珍藏著,不敢丟棄,便是此刻正在他脖子旁邊不停晃動的那把。

    七歲那年,他被母親推給了一個男人,從此再沒見過她,而他也被捆縛在這個陰暗的地方,生吃被那奇怪的香味引來的動物,甚至是人肉。

    他不知道已經過去多久了,只知道自己在黑暗中掙扎,在痛苦中扭曲,在混沌中忘記了自己。

    現在看著眼前的這個人,他那混沌的意識忽然間一點點變得清晰了起來,並記起了許多事情。

    他的身子顫抖得越發厲害,透徹的紫眸也變得恍恍惚惚,各種情緒糾結纏繞捆縛在一起,讓他忽然忍不住哭出了聲來。

    從來沒有,從來沒有一個人說過讓他活著,想過要救他,這麼瘋狂這麼不顧一切的,要救他!

    察覺到他身體的顫抖,端木恬不禁抬頭看了他一眼,卻在昏暗中看到眼前的紫色朦朦朧朧的似被罩上了一層輕紗薄霧,有晶瑩的液體從他眼裡滑落,在他早已看不出本色隻黑乎乎的臉上沖刷出了兩條溝壑。

    她一呆,“你哭什麼?”

    周圍轟鳴聲大響,她又暫時失聰,這話連她自己都沒有能聽見,而這個時候她忽覺得手上一輕,那銹死的鎖竟被打開了。

    她再顧不得其他,飛快的將鎖鏈從他脖子上扯下,然後拉了他就轉身朝山洞外奔去,速度極快,當真是連吃奶的勁都使出來了。

    一塊碎石從頭頂落下,“砰”的一下就砸在了她的腳後跟,讓她一個踉蹌就要往地上栽倒下去,卻忽有力量從手上傳來,將她又重新拉了起來,然後反握著她的手就當先朝山洞外奔去。

    那握著她的手,很緊很緊,捏得她生疼。

    山洞幽深,彎彎繞繞,綠藤紅花閃爍著點點光芒,更有濃郁的花香撲鼻而來。

    然而此刻,便是再濃郁的香味恐怕也迷惑不了這正在逃命的兩人,只是腳下藤蔓遍地,給他們的奔逃產生了極大的障礙,不過所幸,這纏繞糾結的藤蔓,也稍微有那麼一點點緩解了山石當頭落下的速度。

    終於,前方有白光出現,兩人都是眼睛一亮,使出最後的力量朝出口狂奔。

    那仙境般的山谷中,此刻正在輕輕的轟鳴,如同地震一般。

    周圍某個方向的山頭,不知為什麼似乎在緩緩開裂崩塌,便是在這個時候,忽有兩個人影從那被綠藤紅花纏繞的山洞裡飛般的鑽了出來,出來後卻並未停止腳步,而是繼續飛快的往前奔跑,一直到“轟”的一聲,那山洞徹底的崩塌,巨大的氣浪直將兩人都給掀飛了起來。

    他被重重的掀飛砸落在地上,但卻渾然不覺得疼痛般又迅速爬了起來,轉頭就去看那被掀飛的時候實在是抓不住了,飛向另一邊的端木恬。

    他轉頭,看到她就在他旁邊不遠的草地上,輕咳著在緩緩爬起來。

    他不禁一喜,便要過去,卻在這個時候突然看到她臉色一紅,然後“噗”的一聲噴出了一大口鮮血來,隨之整個人都軟軟的萎頓回了草地上。


作者: orange415263    時間: 2013-10-23 08:05 PM

第十六章 我背你

 端木恬的突然吐血嚇了他一跳,連忙跑過去想將她扶起,一伸手,卻看到自己滿手污穢,不僅僅是手上,還有身上臉上,滿滿的全部都是散發著腥臭的污穢。

    而她,雖然此刻披頭散發也算是蓬頭垢面很是狼狽,但看著卻依然白白淨淨,就連臉上那個血紅色的胎記也散發著粉嫩的光芒。

    他忽然便縮回了手,不敢再碰她。

    此刻已是落日餘暉,整個天空都被映照得紅彤彤的,那紅光照耀到山谷裡面,將所有的一切都鍍上了一層暖暖的光彩,他呆呆的看著在夕陽光照下渾身都在散發著柔光的她,越發的往後瑟縮了些。

    “你……你怎麼了?”

    端木恬喘息了幾聲,微微掀起眼皮看他,說道:“我沒力氣了,你扶​​我坐起來。”

    他忙伸手,又忽然將手給縮了回去。

    端木恬看得一呆,然後目光緩緩的在他身上溜了一圈,看到他那滿身的腥臭物,已看不到他本來的膚色,還粘連在身上的衣服也早看不出顏色布料和式樣,忽然就明白了他在想些什麼。

    她神情忽有些恍惚,在很久很久以前,自己是不是也曾這樣?

    抬起手,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臂,也不管他是不是渾身僵硬,她只藉著這個力緩緩坐了起來,盤腿坐好。

    然後才放開他,又伸手指了指旁邊,說道:“我先前在山谷上往下看的時候,好像看到那裡有條溪流,你如果想的話,可以去那邊洗一下。”

    他看她的眼神閃爍著異樣的光彩,聞言卻也馬上就跳了起來,轉身朝那裡奔過去。

    端木恬盤膝而坐,緩慢而又小心的運轉了下體內的內力,便覺得經脈隱隱的疼,但內力流轉起來並無滯礙,她也就放心了。

    應該是內力消耗過大所致,過幾天就會沒事了的。

    抬頭就看到了她剛才進去的那個山洞,那個山洞已經徹底的消失不見,煙塵紛飛中,她看到連在那山洞之後的山峰,竟然也發生了小型的坍塌,不禁一呆。

    是她的功夫已經好到能移山填海了?還是在她剛才的劈砍中,正好倒霉的破壞了山體內的某個重要支點,而發生了山洞坍塌並牽連得整座山都出現了移位?

    看了會兒她就不再繼續張望,而是閉目緩緩的調息了起來。

  此時已是傍晚落日時分,她得抓緊時間休息一下以恢復力氣,不然只怕今天都不能回家了。

    內力運轉了兩個週天,筋脈的疼痛已被極大的緩解了,丹田內也終於又出現了一縷氣息。

    有悉索的腳步聲接近,她睜開眼轉頭看去,就看到一個清潔光溜的人迎著落日的餘暉緩緩走來,橘色的夕陽落在他身上,折射出一片迷濛的光彩,宛若仙童。

    端木恬看得不禁一愣,連眼神都似乎被恍惚了下。

    她一直都以為端木璟已經是長得極好看的了,現在就已經有了魅惑人心的容貌和氣質,長大後還不知道會變成怎樣禍國殃民的妖孽呢。端木宸也是極好看的,並不比端木璟遜色,俊秀佻達,眉目含情,最是吸引女人。

    但此刻看到這個人,她才發現這世上竟還有比那兩人都還要更好看的人,公子如玉,如切如磋如琢如磨,桃之夭夭灼灼其華,整個人都如是那陌上的花開,讓人只一眼就再捨不得移開視線,尤其那雙眼睛,華麗的紫色,於尊貴中蘊含著獨屬於他的神秘,怎是一個尊貴優雅所能形容的?

    真沒想到,那個被捆縛於黑暗,以鮮血生肉為食的孩子,洗去了一身的污濁之後,竟是長得這般妖孽模樣。

    當真是個妖孽!

    “你長得真好看!”

    回過神,端木恬絲毫也不吝嗇誇獎。

    他愣了下,認真的看著她的神色,只見她眼神清澈,嘴角一抹清淺的弧度,整個人都透著一股子的清冷,但在他看來卻是柔和的。

    他忽然有些害怕,微微斂下了眼瞼意圖遮擋起眼中的紫色,端木恬卻在這個時候從地上慢慢站了起來,脫下她自己的外衫遞到他面前,說道:“你先穿上這個吧,我總不能讓你這麼光溜溜的跟我進村子裡面。”

    他一怔,然後反應過來自己竟光溜溜的站在她面前,忽然便臉色通紅。忙接過她的衣服背過身穿了起來,有些手忙腳亂,還將衣服給撕破了。

    他越發的窘迫,越窘迫就越是手忙腳亂,那衣服便翻來覆去被他亂扯一通,怎麼也穿不到身上去。

    端木恬看著不禁默然,臉上掛下了幾條黑線,終忍不住說道:“你直接系在腰上就行了吧,男孩子露個上半身又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

    他一聽,忙將衣服一攏,迅速的系在了腰上,正好擋住前後兩個重要部位。

    端木恬不再看他,轉頭看向她來時的路。

    太陽又下落了點,她必須得快點回去了。

    不過她才剛走了一步,就忽然輕哼一聲栽倒了下去,剛轉過身的他見狀一驚,忙上前伸手扶著她,低頭就看到她左腳的後跟上鮮血淋漓。

    他想到了他們跑出山洞時那砸在她後跟的石頭,看她跑得那麼快並無異樣還以為並沒有砸到,原來不是這樣的。他眸色忽然便深了幾分​​,抓著她手臂的手突然用力,對她說道:“我背你。”

    背了她之後,他才又發現她左手臂上的一道猙獰傷口,那是被他傷的。

    他定定的看了會兒,然後斂下眼瞼,悶聲朝著她所指的方向走去。

    他的速度很快,端木恬伏在他背上卻並不覺得顛簸,只是這麼一安靜下來,傷口的疼痛就開始一點點出現來刺激她了。

  “我是端木恬,你叫什麼名字?”她覺得該找點事轉移下注意力,況且,也確實該對他有些了解才行,總不能救了他,卻連他的名字都不知道吧。

    他一頓,想了下之後才說道:“君修染。”

    “你幾歲了?”

    “我……現在是天元幾年?”

    “天元十二年。”

    “那我十歲。”

    如此回答,讓端木恬一愣,又問道:“你是什麼時候到那個山洞裡的?”

    “七歲那年,八月初九。”

    端木恬敏銳的察覺到他的身子因為這個問題而有些僵硬,忽然便不再繼續詢問,只安靜的伏在他的背上,沉默著往山下走去。

    七歲那年的八月初九嗎?今天是八月十二,這麼說,他竟是在那山洞裡被足足關了三年零三天!

    “是什麼人,要那樣對你。”

    她喃喃似自言自語,他也沒有回答,只是倏然抿緊了嘴唇。

    前方林子裡忽有窸窣聲響起,然後人影閃爍有兩個人就出現在了他們的面前。

    君修染霎時停下腳步滿身戒備,卻有驚訝的聲音在此時響起:“妹妹,你這是怎麼了?”

    來人,竟然是端木宸和端木璟。

    她抬頭看向對面,也驚訝道:“小叔,哥哥,你們怎麼會在這裡?”

    端木宸卻在看著君修染,臉上神色微變,眼中飛快的閃過一抹驚訝,然後看向他背上的端木恬,看到她那狼狽得渾身的是鮮血的摸樣,不由大驚,忙道:“小恬恬,你這是怎麼回事?這位是誰?”

    “這是君修染,剛才山上碰巧遇到的,發生了點意外,現在一時也說不清楚。小叔,你來背我吧,他也受傷了,先回去。”

    在聽到“君修染”這個名字的時候,端木宸的眼神又閃爍了一下,然後忙走上前來將端木恬從他的背上接了過去。

    “小侄女,我說你這怎麼弄了滿身的傷回來?”

    “此事說來話長,倒是小叔,你怎麼會和哥哥到山上來的?”

    “剛才我們在山下感覺到了從紫霞山那邊傳來的震動,小璟當時就跳了起來,說什麼也要上山來找你,怎麼拉都拉不住,那我就只好也陪著他一起上山來了。沒想到竟還真出了事。”

    “在山下就能感覺到紫霞山傳來的震動?”

    “是啊,怎麼,難道你們剛才就在紫霞山上?”

    端木宸這麼一問,旁邊端木璟的臉色立馬就變了,皺起眉頭狠狠的瞪上了她。

    端木恬頓時嘴角一抽,伏在端木宸的背上呻吟道:“小叔,我傷口好疼,你快帶我回家去吧。”

    端木宸:“……”

    端木璟:“……”

    她卻又轉頭看向君修染,說道:“你走慢些,我讓我哥哥陪你。”

    他眸光一閃,似有一點暖意浮現,然後輕點了點頭。


作者: orange415263    時間: 2013-10-23 08:11 PM

第十七章 疼死爺了!

 端木宸背著她迅速的衝下山,一下子就將端木璟和君修染兩人落得遠遠的。

    不到一盞茶的時間,他就已翻山越嶺,直接衝到了山腳三石村後方,迎面“嘩啦啦”的衝來一小隊三人,其中一人的手上還端著口鍋,都抬頭緊張的看著他背上的端木恬。

    “恬恬,你怎麼受了這麼重的傷?”

    “我們還在等你下山來一起吃蛇肉呢,都已經煮得差不多快可以吃了,你看!”說著還將端在手中的那口黑鍋往上拎了拎。

    “剛才山上發生什麼事了嗎?我們都感覺好像地震了一樣。”

    端木恬從小叔的肩膀上抬起頭,沖他們淺淺的笑了下,說道:“我沒事,只是遇到了一點意外稍微受了點小傷而已,這肉你們自己吃了吧,我想我現在得先回家去包紮下傷口。”

    被她這麼一提醒,他們忙又“唰”的一下讓開了路,卻見王通搖頭說道:“那不行,這蛇是你抓的,先前也說好也一起吃,我們不如端了你去家,再稍微燒會兒就能吃了。”

    另外兩人也連連點頭,並抬起腳步就跟在了已背著人風一般往前卷去的端木宸身後,朝她家奔去。

  那時,端木崢正站在院子裡抬頭看紫霞山的方向,剛才的那陣震動傳到這裡的時候已經是非常微弱,但怎麼可能逃過他的感知?

    只是他並沒有多想,也無暇去多想,直到看到端木宸背著恬恬衝進了院子裡,看到他背上的人蓬頭垢面狼狽不堪還一身的血漬,他才終於忍不住的臉色一變,木然的眸中乍然迸射出兩道冷光。

    “怎麼回事?”

    端木宸直接背著人從他身邊“唰”一下飄了過去,奔進堂屋裡將她輕輕的放在了椅子上,然後又轉身“唰”的一下衝出門外,飄進了旁邊那間放置各種草藥的小屋裡面,他的聲音這時才從小屋內傳出:“大哥,你去打盆清水來,得先給恬恬清洗一下。”

    一隻腳已踏入堂屋門檻的端木崢聽到這話,當即收回了腳步,轉身回院子裡打了清水,才又端著進了屋。

    端木宸的速度也快,這個時候也從小屋內出來,又進了堂屋,手上抓著一大把各類草藥,走到端木恬的面前蹲下,就要給她處置傷口。

    端木恬有些驚訝,道:“原來小叔也懂得藥理嗎?”

    他抬頭,很不屑的瞥了她一眼,哼唧著說道:“本公子雖然現在功夫還比不上你爹,但這給人看病治傷的本事,卻不是你爹能比的。”

    “呃……莫非端木家的人都要學醫術?”

    這實在是一件奇怪的事情,按說以他們這樣尊貴的人,斷不可能會浪費時間去學習這些東西才對,難道端木家還是什麼醫藥世家不成?

    呃,不可能!

    端木宸又是輕瞥她一眼,手上的動作飛快,確實是比她爹​​爹要嫻熟順暢漂亮得多。

    他低下頭忽然幽幽嘆了口氣,說道:“我母親精通醫理,從小就會教導我們這些,大哥比較忙,也似乎不怎麼有興趣,所以就才學了個皮毛而已,我卻是這些年來一直在母親身邊,就算不想學,但耳濡目染之下總還是會多學到一些。”

    “祖母?”

    “對,就是你的祖母!”他又抬頭笑嘻嘻的看著她,用一種誘拐兒童的語氣說道,“怎麼樣,小侄女,要不要跟小叔回去看看祖母她老人家啊?”

    “……”

    看到她忽然淡漠下來的表情,端木宸不禁撇嘴輕哼了一聲,小心脫下她的鞋襪,又撕開褲腿,手指從腳背一直捏到小腿,捏得很認真很仔細,反倒是無視了她腳後跟那鮮血淋漓的傷口。

  捏了半餉,他輕輕鬆口氣,說道:“還好,沒有傷到筋骨。”

    然後他才將目光落到她的腳後跟,笑瞇瞇說道:“只是皮肉傷,小叔我保證一點疤痕都不讓它留下!不過你最好還是好好的休息幾天,別輕易落地。”

    說著,他就已經動手拿布蘸了水給她清理,端木崢將搗好的藥遞過來,他順手接過​​給她敷上。

    那藥敷到傷口的時候產生了強烈的疼痛感,身體本能的瑟縮了一下,端木宸卻抓得很牢很穩,抬頭看她本想安慰幾句,卻見她除了眉頭稍蹙之外沒有任何的其他表情。

    不禁愕然,他怎麼覺得他家小侄女是如此的與眾不同呢?

    他有些不滿的撅撅嘴,說道:“小侄女,你難道不能表現得更像個小孩子一點嗎?這藥敷在傷口可是很疼的,你應該掙扎著尖叫著大喊大哭著,也好讓小叔我安慰安慰你嘛!你這樣子悶聲不響,會讓我很沒有成就感。

 “……”

    端木恬黑了臉色,如果不是顧忌到自己的腳可能會更疼的話,她真想就這麼一腳踹過去!

    從外面又衝進來了兩個人,正是被端木宸落在了後面的端木璟和君修染兩人,在這兩人的身後,還跟著叮叮噹當的抬著個大黑鍋的王通他們三人。

    端木璟有些氣喘,看著妹妹那已經包得像個粽子似的左腳,又看到小叔此刻正在處理的妹妹左臂上的那道極其猙獰的傷口,臉色一變,忙上前了一步,急急的問道:“怎麼會傷得這般嚴重?其他的地方可還有傷?”

    “就這兩處嚴重些,其他的都只是小傷,不礙事。”端木恬抬頭對上哥哥關切的目光,淺笑著說道。

    透過他看向站在身後的君修染,見他直直的盯著她手臂上的傷痕,不由輕抿了下嘴角,轉而又對端木璟說道:“哥哥,你去找一身你的衣服讓他換上吧,山上的事情,我過會兒再與你們細說。”

    一直將目光落在女兒身上的端木崢這時才轉頭看向後進來的人,看到君修染的時候眼中忽而閃過一抹驚訝,然後一點點的沉凝了下去,看著他轉身跟端木璟進入房裡,輕聲問道:“他叫什麼名字?”

    “他說他叫君修染。爹爹,你難道認識他?”

    端木崢目光又是一閃,側身與抬起頭來的端木宸對視了一眼,然後又看向她,卻說道:“我帶你去房里處理身上的其他傷口。”

    一愣,然後點了點頭。

    這是一句再正常不過的話,她雖然還小,但畢竟也是個女孩子,為治傷露個小胳膊小腿尚且還在能讓人接受的範圍內,再露可就有點不好了,畢竟現在這裡還有三個在那推推搡搡的跟她沒有任何親屬血緣關係的男孩子。

    只是爹爹在現在這個時候突然說出這麼一句話,卻讓她心裡不禁有些疑惑,讓她覺得他似乎是在轉移話題。

    不禁轉頭看向對面房間,若有所思。

    而端木崢說著就將她抱起進了他的房內,端木宸也顛顛的拿了水盆草藥跟著進去,然後又很快走了出來。

    剛走出門外關上房門,他就突然“哎呦”一聲,身子一歪就要往地上倒去,剛還在旁邊推搡的王通三人見狀一驚,下意識想上前來扶他一把,但宸公子卻又在下一秒站穩了身子。

    只是當他轉過身來之後,便看到他此刻正哭喪著臉,右手捧著左手,齜牙咧嘴的囔囔著:“疼死爺了!”

    卻原來他左手臂上被那個陷阱所傷的位置,因為背著小侄女跑了這麼一路,好不容易有些癒合的傷口又被扯裂開來了。

    也虧得他能一直忍著,到現在才喊出來。

    他捧著手臂“噝噝”的連抽涼氣,一抬頭卻看到對面三雙六隻烏溜溜的眼睛正在盯著他看,那眼神怎麼看,就怎麼滴讓他不爽,好像是在鄙視他堂堂美少年竟還不如恬恬一個小女娃子。

    他頓時嘴角一抽,臉微黑,眼珠一溜落到了虎子和小六抬著的那口黑鍋上面,當即連忙說道:“快快快,趕緊出去生火接著煮,可不能讓它涼了,那會失了鮮味的。趕緊趕緊,再煮會兒就能趁熱吃了!”

    說著,已一步飄到三人面前,伸出右手將他們都給趕出去到了廚房。

    房內端木恬聽到外面的響動,也是微微黑了臉,歪著腦袋看向爹爹,忍不住問道:“爹爹,小叔他真是你的親弟弟?”

    端木崢眼角一抽,默然無語。


作者: orange415263    時間: 2013-10-23 08:17 PM

第十八章 三殿下

  端木宸和王通他們一起蹲在廚房裡燒火,他這個京城貴公子倒真是一點架子也沒有,能如此毫無壓力甚至是頗有興致的跟幾個鄉下小子蹲在一起,眼巴巴的盯著已開始散發誘人香味的鍋,默默嚥口水。

    房門打開,端木璟和君修染一起走了出來,端木宸蹲在廚房裡朝這邊張望,看到穿了一身端木璟的衣裳的君修染,甚是不著調的吹了聲口哨,笑嘻嘻說道:“哎呀你這小子,穿了衣服之後本公子都快要認不出你來了。”

    君修染靜靜的看著他,然後微微彎腰,喊了一聲:“小叔。”

    端木宸一呆,然後“唰”一下就跳了起來,連連擺手說道:“不敢當不敢當,你直接喊我名字就成,我叫端木宸。”

    看著宸公子的眼中迅速劃過一點異色,他緩緩的斂下了眼瞼,也不知是在想些什麼。

    他整個人都顯得很沉默,沉沉的似帶著一股子死氣,一直到對面的房門開啟,他身上的氣息才忽然鮮活了起來,轉頭看過去,看到端木恬被她爹爹抱著出來,​​身上的傷都已經清理包紮妥善,他不禁上前兩步,緊緊的盯著她。

    端木恬也抬頭看他,臉上清清淡淡的沒什麼表情,只說道:“我沒事。”

    剛才在山上的時候她就知道他很瘦,但此刻看到他穿著同歲的端木璟的衣服,卻顯得空蕩盪如同衣服裡面根本就什麼都沒有,還是有些出乎她意料之外。

    這麼看來,怎麼覺得哥哥簡直就是個胖子呢?

    外面,響起了端木宸的咋呼聲:“可以了可以了,再燒下去,都要爛了!”

    然後“呼啦啦”的,四個人直接端著鍋從廚房裡湧出,並衝進了堂屋裡面。

    端木恬再次的滿臉黑線。

    話說,這人怎麼就這麼不著調呢?他真是來自京城的豪門貴公子?

    他的修養呢?他的風度呢?他的規矩禮儀呢?

    結果,這一頓晚飯吃得相當極其的熱鬧,王通他們三個也都被留下一起吃了一頓,期間端木宸跟他們各種吵鬧,但不管是端木崢還是端木宸,都沒有再提起關於君修染的事情,王通他們倒是問了端木恬一句山上的情況,卻都被端木宸插諢打科的轉移了開去。

    而對於君修染那雙與眾不同的眼睛,他們也不過只是在剛開始的時候稍微驚訝了一下,之後並沒有再做出任何的奇怪舉止。

 這山村里的孩子,反倒是比任何人都要簡單許多。

    君修染一直在悶頭吃飯,幾乎不怎麼去夾菜,尤其對於那兩碗肉類,他更似在有意識的迴避著。

    面前飯碗裡忽然多了一筷子青菜,他一愣抬頭看向坐在旁邊的端木恬,卻見她安靜吃飯,臉上清清冷冷的並沒太多表情,也沒有看他。

    他忽然又低下了頭,越發的埋進飯碗裡面。

    飯後,王通他們三人就拎著鍋告辭離開了,飯桌邊,端木宸忽然一指君修染,道:“你去洗碗!”

    端木恬詫然抬頭,卻見他翹著個二郎腿,撅嘴對君修染嘟囔道:“你難道想要在這里白吃白喝白住嗎?只不過是讓你去洗幾個碗而已,這本就是你該做的本分工作。”

    “小叔,你不能因為今天中午讓你洗了碗,就懷恨在心想要伺機報復給別人。”端木璟笑著輕聲說道,但坐在凳子上的身子卻紋絲不動,而是微笑看著端木宸,又轉頭看向了君修染。

    君修染:“……”

    端木恬低頭,喃喃道:“我討厭洗碗。”

    他於是自覺的站了起來,開始收拾碗筷,雖說端木崢還什麼都沒有表示,但似乎誰也沒期望過他會有什麼表示,便是君修染,也發現了這個男人話極少,神情木然,對任何事情任何人都無動於衷。

    “你小心點啊,可別把碗給摔了,​​不然摔壞一個,就得多洗三天的碗。”

    “小叔,你今天中午洗碗的時候,是不是把碗給摔壞了?”

    “……”

    宸公子低頭,開始仔細的摳指甲。

    他宸公子長這麼大,還從來沒幹過洗碗這種粗活呢!

    君修染捧了碗筷出去,堂屋裡一瞬間忽然就安靜下來,三人的目光都落到了端木恬的身上,端木宸也不繼續摳指甲了。

    端木崢抬頭看她,問道:“恬恬,究竟是發生了什麼事?”

    就知道他們是故意打發君修染離開,要對她進行問話了。

    端木恬沉吟了下,便將今天上山後所遇到的事情一併全部都仔細的說了一遍,反正也不是什麼不能告訴人的事情,一次性說清還能免得他們疑惑糾結擔心。

    隨著她的話語,旁邊三人的臉色不停變換,在聽到她竟那麼不多做考慮就進了那個奇怪山洞裡的時候,端木璟已擰緊了眉頭,而當聽到她說起那山洞裡的詭異,以及之後的血腥和腥臭,端木宸的臉色也微微有些發白,又說到她直面當時的君修染,卻竟轉身舉刀悍然劈向了鎖鏈的時候,便是端木崢,也倏然緊皺眉頭。

    “妹妹,你瘋了!你怎麼能如此不管不顧不考慮後果的做出這種事情?”端木璟忽然從凳子上跳了起來,連他一向親柔溫和的神態都已消失不見。

    “坐下!”端木崢漠然說道,眉頭已鬆開,臉色也已緩和,喝止了兒子之後,又轉頭來看向女兒,道,“這事本有更好的解決辦法,你便是想救他,也不必急於這一時,大可以先與他交涉讓他放下對你的防備和敵意,然後再給他開鎖。”

    端木宸也在旁邊連連點頭,看著她的眼神是滿滿的不贊同,道:“大哥說得對,恬恬,我以為你該不是那麼衝動的人啊。”

    端木恬微愣,然後低頭斂眉,嘴角卻彎出了一個清淺的弧度,道:“當時沒有想那麼多,只是覺得想救他。

  “為什麼想救他?”

    “想就是想,哪有那麼多的為什麼?”

    “你不覺得……”端木宸的聲音忽有些飄忽,帶幾分遲疑支吾,問道,“你不覺得他的眼睛很奇怪嗎?”

    “有嗎?”端木恬詫然抬頭,隨之便了然,對這個時代的人來說,那樣的瞳色確實不是能讓他們輕易接受的,甚至說不定還有可能因此而……她又輕輕收回了視線,喃喃說道,“紫色的眼睛啊,確實是有些與眾不同,但這又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

    宸公子驚訝,“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

    “小叔,你不能要求天下的每個人都長得一樣,就像有的人膚如凝脂,有些人卻天生黝黑,大部分人的頭髮都是黑色或者是接近黑色,但也總會有那麼小部分是別的顏色,如白色,如黃色。而且人的眼睛本就不是純黑,是有區別的,只是因為區別不是特別大,便也就被理所當然的認為是黑色了。”

    這三石村里就有一個天生頭髮發黃的,除了從小就有一個黃毛的綽號之外,也並沒有被區別對待啊。

    或許是因為眼睛這個部位,太過特別了點。

    堂屋內靜了一瞬,然後端木宸笑著搖頭說道:“小恬恬,你的論調總是跟別人不同。”

    “這難道不是事實嗎?”

    “呃,確實是這麼回事,其實看久了也會習慣的,還覺得挺好看。可小侄女,就像你剛才說的不能要求天下每個人都長得一樣,你也不能要求每個人都能跟你一樣,這麼輕易甚至是完全無意識到他眼睛的奇怪。你可知道,他當年剛出生的時候,便因為那雙眼睛而被認為是妖魔轉世?若非身份特殊,幾乎就要被當場溺斃。”

    “就因為那雙眼睛?”

    “對,就因為那雙眼睛!”

    端木恬微微抿緊了嘴唇,神色忽而變得冷峭,森涼的說道:“我倒覺得,那些因為看到一雙與眾不同的眼睛就認為那是妖魔轉世甚至想要因此而溺斃一個無辜嬰兒並自以為是在為民除害還在為自己的殘忍而沾沾自喜自以為是其實不過是他們自己少見多怪疑神疑鬼沒有見識的人,才是妖魔轉世。”

    這一句話說來,語氣平緩幽幽飄忽連氣兒都不帶喘一口的,讓聽到的三人都是一呆,然後宸公子忽然“噗”的一聲笑出了聲來。

    端木恬涼涼的瞥他一眼,道:“你們還有什麼問題嗎?沒有的話,該我問了。”

    “小恬恬,你想問什麼?”

    “爹爹和小叔你們,似乎知道君修染的身世。”

    宸公子頓時神色一僵,緩緩的轉溜起眼珠,瞄向了身側的大哥。

    端木崢卻抬頭,看向了堂屋門外,說道:“我想他既然能記得自己的名字,那就應該也還沒有忘記自己的身世,是吧,三殿下?”

    端木恬一怔轉頭,就看到君修染從堂屋門外轉了出來,從她這裡看過去,能看到他眼眶微紅,越發襯得那雙眼睛紫光粲然。

    他抬頭緩緩的從堂屋內的另外三人身上掃過,最後將目光落到了端木恬的身上,忽然嘴角勾起眼角彎下,露出了一個絕世風華顛倒眾生的笑容,眼中紫光璀璨,閃爍著極盡溫柔的神彩。

    端木恬看得不禁一呆,似有什麼忽然從心底劃過,在她平靜的心湖里劃出了一圈圈的漣漪。


作者: orange415263    時間: 2013-10-23 08:22 PM

第十九章 走失?遺棄!

 端木恬沒想到他竟然就站在門外,剛才也沒有刻意的查探,現在看到他從門外轉出來便不禁有些意外。

    而且,爹爹剛才稱呼他什麼?
三殿下?

   
在被他的笑容恍惚了一下之後她就迅速反應過來,看著他從門外一步步邁入進來,輕挑了眉梢,道:“三殿下?難道你竟然還是位皇子?”

   
他輕點了點頭,然後轉頭看向端木崢,低頭彎腰就深深的拜了下去。

   
端木崢的目光忽然一閃,但卻安坐在那兒沒有絲毫要避讓的意思,甚至都沒有要讓他起來的意思,只是定定的看著他,眼中緩緩的旋出了一點異樣的神采。

   
“你為何會在紫霞山上?”

   
他也沒有起來,依然躬身彎腰保持著那個下拜的姿勢,聽到這個問題時渾身輕顫了下,之後卻再沒有其他的動作,連語氣都是平靜的。

    “七歲生辰那天,母妃破天荒來找我,說雖然我長得與別人有些不同,她也忍不住心有怨怪,可無論如何,我總是她親生的兒子,又怎麼能真的忍心棄我於不顧?她帶我出了宮,說要為我慶生,我……我跟著她,出了宮之後看到一個男人,他伸手就來抓我,我想躲卻不想母妃竟在背後將我推向了他,之後就被那個男人帶到了那個山洞裡面,一直到今天才出來。


  端木恬的眸色隨著他的話而劇烈波動了起來,然後又迅速回歸平靜,卻是比先前的任何時候都要更加陰鬱幽深,濃濃的黑色盤旋在眼底,似要將人吞噬。

    端木宸在旁邊猛抽了口冷氣,驚呼了聲,道:“怎麼會?三年前德妃娘娘分明說是與你在街上走散了,我母親進宮去探望的時候,還聽德妃娘娘哭訴,說不該為了想要能安穩的為你慶個生而擅自帶你出宮,結果把你給弄丟了。之後皇上更是出動一萬禁衛軍滿城搜索,最後沒有能找到你,德妃娘娘為此還大病了一場,並因此而……”

    說到這兒,他忽然就住了嘴,臉上迅速閃過驚愕不敢置信並最後了然的神色,臉上的表情也沉沉的平緩了下來。

    “怎麼會這樣?”他低頭喃喃自言自語著,吸引得端木恬轉頭看他,問道:“怎樣?”

    他抬頭看她,神色中有幾分茫然,吶吶道:“三年前,三殿下在宮外走失,德妃娘娘傷心欲絕後悔不迭而大病一場,皇上為了安撫她的傷痛,也稱讚德妃娘娘慈母心腸,又……​​呃,兩年前,德妃娘娘產下了六公主。六公主天真可愛,深得皇上的寵愛。”

    最後的那句話,已經能說明許許多多的問題了。

    君修染忽然間劇烈的顫抖了起來,卻在這個時候,又聽端木崢的聲音在他頭頂響起:“你有什麼打算?”

    他猛抬頭,看向依然坐在那兒連表情都沒有變化一絲一毫的端木崢,眼中紫光大盛,透著暴虐冷冽之氣,死死的抿著嘴唇,咬牙說道:“我要回京,請王叔相助!”

    王叔?

    端木璟和端木恬兄妹兩都不由驚訝,轉頭相視一眼,然後看向了父親。

    卻見他依然無動於衷,斂了眼瞼連看都不再看君修染,漠然說道:“我早就已經離開,也沒有想要再回去的打算,只想在此安靜的了此殘生,幫不了你。”

    君修染沒有失望,也沒有激動,只是就那麼躬身抬頭緊緊的盯著他。

    直面這樣的注視,端木崢依然面無表情,然後站起來轉身進了堂屋旁的房內。

    “砰”的房門關閉的聲音,讓堂屋內的四人都不禁震了震,君修染也緩緩的低下了頭。

    眼前地面上出現一雙布鞋,然後一隻手伸過來將他拉了起來,是端木璟。

    “天色不早了,你又還有傷在身,早些休息吧。”

    他看他一眼,輕點了點頭。

    可接下去,又遇到問題了——他們該怎麼睡?

    “小恬恬,小叔陪你睡哦!”端木宸輕飄飄笑瞇瞇的湊了過來,一臉的興奮期待之色。

    端木恬當即臉一黑,毫不猶豫的拒絕道:“不要!”

    宸公子當即兩眼水汪汪,盯著她期期艾艾的說道:“那你想跟誰一起睡覺?事先聲明啊,我可不要跟姓君的小子睡,雖說是個殿下,我若能趁著夢中將他狠揍一頓肯定很有成就感,但我更怕他會半夜習慣性的將我給殺了。”

    “……我跟他睡。”

    “哎哎哎?小恬恬你一個女孩子家家的,怎麼就這麼不矜持呢?竟然說要跟一個沒有任何血緣關係的男孩子一起睡!”


 “……”

    她可以揍他嗎?

    察覺到她身上的氣息變化,宸公子眼睛一眨,稍微往後挪了一點點,卻撅著嘴一臉的無辜加不滿。

    事情似乎就這麼被她給一言定下了,雖然宸公子滿腹怨念,端木璟也有點神色不虞,似乎覺得這樣有點不妥,倒是她,真不在意這麼點小事。

    夜深人靜,端木恬他們的房內還有昏暗的燈光閃爍,房內,端木璟盤腿坐在他的床上練功,​​端木宸伸手搭在君修染的手腕上,眉頭輕蹙,端木恬半躺在床上,修改著幾件衣服。

    終於,端木宸收回了手,抬頭看向一臉平靜的君修染,道:“你知道自己的身體狀況嗎?”

    “好像是被下了毒。”他依然平靜,但說到下毒這事不知讓他想到了另外的什麼事,忽然臉色一變,道,“我剛才忘了跟你們說一件事。”

    端木宸見他臉色也輕挑了下眉,“怎麼?”

    “那個男人。”君修染的臉上忽然泛起了一絲驚懼,喃喃說道,“他每隔一段時日就會來看我,如果被他發現那山洞崩塌,我也已經不見了的話……”

    這話讓端木宸也不禁臉色微變,“唰”一下就跳了起來,盯著他道:“怎麼回事?他難道不是把你扔在那裡自生自滅?”

    搖頭,道:“不是,他會經常過來,餵我吃些奇怪的東西。”

    “什麼?我說你的身體怎麼會這麼奇怪,敢情是被餵了三年亂七八糟的東西?那個男人到底是什麼人?”

    “我不知道。”

    端木恬在床上小心的換了個姿勢,挪一挪有些僵直麻木的腳,頭也不抬的漠然說道:“管他是什麼人?若敢找到這裡來,殺了他便是!”

    君修染一怔,轉頭看向她,不自覺的眼中泛起了點點柔和的光芒。

    宸公子難得的臉色發黑,抬頭無語半餉,終忍不住說道:“小恬恬,你殺得了人家嗎?”

    能被德妃託付,能帶著一個皇子躲過層層守衛而來到這個邊緣之地,能做出那麼喪心病狂的殘虐事情的人,豈是那麼好對付的?

    黑夜裡,紫霞山上忽有人影從林間飛掠而過,其形如鬼魅,飄忽不定。

    十二的月亮已經很圓,皎皎月光照射而下,給這山林間籠上了一層輕紗,也將那個人影照出了一片陰影。

    他的速度很快,似乎是眨眼間就已經飄進了紫霞山的深處,最終落在一處山谷內。

    這山谷有綠樹紅花,有芳香撲鼻引人沉醉,只是這裡似乎最近發生過什麼意外,在其中一處地方上堆滿了碎石,連同與那處相連的山體也出現了小型坍塌。

    這裡,赫然就是白天端木恬來過,也是捆縛了君修染三年之久的那處山谷。

    那個人站在曾經山洞的位置,看著眼前的一片狼藉,看不清他的臉色,只能看到一雙眼睛在月色下透出陰冷森然的幽光。

    他看了半餉,開始轉身在周圍仔細查看起來,似輕紗朦朧的月光,並不能對他的視線產生太大的干擾。

    他很快就在溪邊找到了一身早已經分辨不出顏色材質式樣的衣服,並認出了這是從君修染身上脫下的,他還找到了一個被埋在碎石下的藥簍,那是端木恬在進那個山洞前解下放在山洞外但卻在山洞坍塌的過程中被埋在了碎石中。

    森涼月色下,忽然聽到他桀桀陰笑了起來,如夜梟,似鬼厲。



作者: orange415263    時間: 2013-10-23 08:27 PM

第二十章 中秋廟會

  一夜平靜,第二天早晨,端木恬是被一陣強烈的被注視感驚醒過來的,一睜開眼就看到面前一雙紫色的眼睛,他似乎也沒想到她會突然這麼睜開眼睛來,驚了一下然後迅速將視線轉移到別處。

    此時,君修染正盤膝坐在床外側,身上已穿戴好了端木恬昨天晚上連夜改好的本是端木璟的舊衣服,面朝著她的方向,也不知看她的睡相看了多久。

    端木恬微微有些囧然,忍不住暗暗思​​索了一下,自己的睡相應該似乎大概可能好像並不是很難看,也沒有打呼磨牙說夢話這種習慣,莫名鬆了口氣,然後揉著眼睛從床上坐了起來。

    “噝”的一聲,她忘記了左手臂上的傷,這一動就被撕扯了一下,當即抽了口涼氣。

    君修染見狀忙伸手來扶她,目光從她的左手臂掃過,輕聲說道:“對不起。”

    她並不在意,就好像根本就沒有聽見,坐好之後抬頭看了下窗外的天色,似乎還早,連太陽都還沒有升起,但哥哥和小叔都已經起床出去了。

    又轉頭看他,問道:“你怎麼這麼早就起來了?還坐在這裡,是有話要對我說嗎?”

    他臉微紅,低頭並搖頭,他難道要告訴她,他只是忍不住坐在這裡想要看看她而已嗎?

    端木恬又看了他一眼,不明所以弄不明白便也不再糾纏,伸手去夠放在旁邊的衣服,卻有另外一隻手快了她一步,拿著她的衣服看她,道:“你手上腳上都有傷,我幫你。”

    她一愣點頭,倒真是一點壓力都沒有,以至於當哥哥從門外進來,看到君修染竟在幫她穿衣服而不禁微黑了臉色的時候,她還有些莫名其妙的看了他一眼。

    “妹妹,你怎麼能讓他為你穿衣服呢?”早飯後,院子裡,兄妹兩坐在一​​起整理草藥,端木璟終於忍不住對今早上看到的事情提出了意見,道,“雖然你們還小,但畢竟男女有別。”

    端木恬聞言抬頭,淡淡的看了他一眼。

    這淡淡的一眼,就好像是在說,哥哥你的思想真是太齷蹉了!

    端木璟不禁再次黑了臉,然後輕輕鼓囊起腮幫子,低頭靜靜的生起了悶氣。

 君修染抱了一大捆的藥草站在小屋門口,也不知他是否有聽到什麼,只是看著端木璟的眼中忽然掠過一抹異樣的光芒,然後低頭輕輕的彎起了嘴角,再若無其事的將藥草抱過去放在他們面前,蹲下和他們一起挑揀整理了起來。

    端木宸叼著根草葉從外面溜達了進來,看到那湊在一起整理藥草的三小孩,不禁無聊的撇了撇嘴角,他怎麼覺得這三個小孩都是如此的老成呢?以至於跟他們在一起的時候,讓他有一種強烈的他才是那個小孩子的錯覺。

    宸公子不由得鬱鬱,眼珠一溜然後身形也飄了過來,戳戳端木璟的肩膀笑得賤賤的問道:“小璟,這附近有什麼好玩的地方?”

    無奈璟公子正在獨自生悶氣,聞言學著妹妹的樣子淡淡瞥他一眼,說道:“小叔,若要好玩,你便不該繼續待在這裡,回你的京城去吧!”

    “呃?”

    怎麼回事,他的小璟侄兒怎麼好像心情不大好?

    宸公子無辜的眨眨眼,又將目光轉移到了端木恬的身上,視線溜過她被包成粽子的腳和手,一撇嘴後直接忽略她轉而望向了君修染,在他旁邊蹲下,笑得見眉不見眼的說道:“三殿下,你有沒有覺得有那麼點無聊?”

    他更是連眼皮都沒有抬一下,乾脆的搖頭,道:“沒有!”

    “……”

    宸公子憂鬱得直嚼草葉,眼角瞥到吸引了這三人幾乎所有視線的藥草,簡直就好像是在看著情敵一樣。

    隨手扒拉了兩下,不屑的說道:“不過只是些再尋常不過的草藥,並無大用。”

    “便是這些並無大用的草藥,換來了小叔你這兩天的所有吃喝,就連你現在身上的衣服,也是用這些換來的。”

    “呃?”宸公子不禁摸摸鼻子,吶吶說道,“我先前不是有給你銀子呢麼?哎對了,小侄女,我的銀子呢?你竟然真拿走了我的銀子之後就再沒有說起過這件事!”

    端木恬抬頭淡然相望,道:“那些難道不是你的住宿費用?”

    “小恬恬,你這是什麼意思?我可是你小叔,你竟然好意思收小叔的住宿費?”

    “小叔。”端木恬忽而嘴角微勾,綻放出一抹極其驚豔的笑容,說道,“您可是我和哥哥的長輩,這第一次見面,您這個長輩怎麼都沒有見面禮的呢?”

    “……”

    端木璟忍不住輕笑了出來,剛才的那一點悶氣也因此而消散了乾淨,轉頭看向他們的小叔。

    宸公子頓時僵了表情,手下意識的在身上摸了摸,似乎想要摸出個見面禮來。

    有幾顆腦袋從院子外探了進來,竟是王通他們三人,看到在院子裡挑揀草藥的端木恬等人,互相對視一眼之後推推攘攘的走了進來。

    宸公子一見到他們就不由樂了,看著王通說道:“我說你這胖子,怎麼被毒蛇咬了之後轉眼就又活蹦亂跳的?昨天不在家好好休息跑去抓蛇報仇,今天怎麼又跑出來了?”

    王通的臉色還有些不健康的蒼白,但精神頭卻很好,聽到宸公子的這句話嘿然一笑,拍著胸膛說道:“這麼點小傷根本就算不了什麼,在吃下那孽畜的血肉之後我就覺得已經全好了!”

    “嗯,那你現在跑我家來做什麼?”

    說到這個,王通頓時臉色一正,轉頭看向了端木璟,說道:“小璟,再過兩天就是中秋,鎮上有廟會,你要不要和我們一起去?我爹說了,我們到了鎮上之後直接找他就成,住的地方他也會給我們安排好的。

  聽到這話,最先有反應的就是宸公子,“廟會?這里中秋還有廟會啊?那廟會上都有些什麼?好玩不?”

    他正嫌無聊呢!

    而一說起這個,王通也是一臉激動,連說道:“那東西可多可好玩了!除了求神拜佛之外,街上還會擺出許多的攤位,什麼好玩的東西都有!”

    “那你說說看,都有些什麼好玩的?”

    “耍雜的,鬥蛐蛐的,扎小人的,每天早上還能看到舞龍舞獅,放炮仗……”

    雖然這些對宸公子來說,可能不過只是小兒科,但他還是聽得津津有味目光​​灼灼並一副躍躍欲試的模樣,又問:“這廟會有幾日?”

    “三天!就從今天開始,十三、十四、十五三天!”

    “竟然有三天的時間?”宸公子當即“唰”的轉頭,看向了小侄女。

    不過兩天的時間,他已經很清楚在這個家裡面,不管是任何事,只要小侄女點了頭,基本就不會有人反對了。

    端木恬卻無動於衷,她對這種熱鬧的場合一向也沒什麼特別的興趣。

    在這三石村住了這麼多年,她當然是知道每年的中秋在慶豐鎮上有廟會這件事,但到現在為止,她也不過才去看過一次,而且還是草草的走了一圈就又回來了。

    但她很快又抬起了頭來,不知是想到了什麼,看著王通問道:“你說你爹會幫我們安排好住的地方?”

    前一次去,是凌晨出發,當天就回來的。

    王通點頭道:“我爹是這麼說的,說多虧了端木大夫不計前嫌的出手救我,不然我這小命怕是沒有了,所以你們如果去逛廟會的話,他會給安排好住的地方,也就可以省得一天來回,還能多玩會兒。”

    “那就去吧。”

    “小恬恬,莫非你也要去?”

    “有問題?”

    “你的腳現在可不方便走路。”

    “那小叔你背我去。”

    “……”

    虎子在旁邊忙說道:“不用背不用背,我娘說過會兒就要去鎮上,可以坐我家的馬車去!”

    這虎子就是村口香樟樹下小雜貨舖的老闆娘黑寡婦的兒子,他家有一匹老馬,平常黑寡婦都是靠它拉車去鎮上進貨的。

    “小恬恬啊,我以為你不是會喜歡湊熱鬧的人啊,怎麼傷手傷腳的竟然還想要跟著去玩啊?”宸公子在旁邊斜睨著她說道。

    端木恬瞥他一眼,對這位跳脫的小叔,她已經甚是無語。

    轉頭又看向虎子,道:“阿嬸她是今天就要回來的嗎?還是會在鎮上留一天?”

    “我娘說想去廟會上擺個小攤,說不定能賺點銀錢,所以今天就不回來了。”

    “哦,這樣……那虎子,你能現在回去一趟,把你娘叫來這裡嗎?我有事想跟她商量。”


作者: orange415263    時間: 2013-10-23 08:33 PM

第二十一章 搶占位置

 馬車並不是真正意義上的那種馬車,而不過就是在馬身上拴了一輛平板車而已,沒棚沒頂,就連底下的車板也是破敗不平的,墊了些茅草在上面,讓人坐著不至於感覺太顛簸。

    這樣的一輛馬車上,卻是擠擠攘攘的滿滿都是人,端木恬、端木璟、端木宸、君修染、王通、小六還有就是虎子和他娘,整整齊齊八個人啊!

    虎子在最前面趕著馬車,馬車上,黑寡婦絮絮叨叨的說著:“恬恬啊,你說的這個真能成?別是糊弄阿嬸的吧?”

    端木恬將受傷的左腳擱在右腳上面,免得因為顛簸而碰到傷處,聞言淡然說道:“便是真糊弄阿嬸的,你試試也無妨,大不了就是浪費半天的時間。”

    宸公子坐在旁邊左摸摸右瞄瞄的一臉新鮮,但很快就過了這個新鮮勁,開始舉目往前張望,不滿的嘟囔著:“怎麼還沒到啊?連個影子都還沒有啊!這馬走得也太慢了,還沒我走路快呢!”

    黑寡婦一聽頓時就不高興了,眉兒一豎,氣咻咻的說道:“那你倒是下去走路啊,這馬會走這麼慢還不是因為多了你這麼個大小伙子!我說你這麼大個人了,還真好意思跟小娃娃擠在一塊兒?”

    被一個鄉野婦人如此訓斥,對宸公子來說絕對是從來也沒有過的遭遇,但也虧得他一向沒臉沒皮,似乎也不會計較這麼些許小事,聞言不過哼唧兩聲,“下去就下去。

  然後便“唰”一下從馬車上翻身跳了下去,反倒嚇得黑寡婦一驚,他卻已安然站在地上,摩拳,擦掌,在原地蹦躂兩下,又聽“唰”的一聲,他忽然奔跑,竟是一下子就超過了馬車的行走速度,轉眼就連個人影都不見了。

    黑寡婦又是一呆,伸手指著他消失的方向卻轉頭看著端木恬,滿臉震驚以至於說話都有些結巴了:“他他他……”

    王通和小六卻趴在那兒盯著他跑遠的身影,滿臉驚嘆:“哇!”

    就連虎子也將專注於趕馬車的心思給吸引了出來。

    “我小叔他跑得比較快,阿嬸不必驚訝。”端木璟在旁淺笑著說道,一派尋常理所當然的表情。

    而端木恬則又挪了挪,這麼個姿勢坐在簡陋馬車上於山路中顛簸,實在不是一件舒服的事情。

    有人靠近了過來,伸手握住她的腳,將他自己的腳墊在了她的腳下。

    一怔抬頭,便見君修染低頭坐在旁邊,握著她小腿的手並沒有在把自己做了她的腳墊之後鬆開,而是輕輕的給她捏著。

    這人……

    端木恬也不禁微微有些不好意思,想把腳掙出來卻被他握緊,此時又聽黑寡婦在說:“呦,這小伙子倒是細心,還知道這樣會讓恬恬舒服些。恬恬啊,這也是你家親戚嗎?”

    “不是,他是我昨天在山上碰巧遇到的,迷路了一時找不到回家的路,我便將他先帶回了家裡,是朋友。”

    低頭給她捏腿的君修染眼中忽而紫光一閃,然後柔柔的化了開來。

    朋友?

    六十里山路,他們走了整整一個多時辰,沿途遇到好些從附近村子裡往慶豐鎮去的行人,有走路的,有騎驢騎馬的,當然也有像他們這樣坐車的,馬車或者牛車,一個個都興致盎然的要去趕廟會。

    等他們終於到了慶豐鎮上的時候,已經是將要中午,正是一天中最熱鬧的時光。

    他們剛停下馬車,就有人仙兒般的飄了過來,身上掛滿各色小物件,撅嘴不滿的說道:“慢死了,我都已經逛了一圈了。”

    正是先一步跑來的端木宸。

    黑寡婦盯著他又是愣愣了好一會兒,半餉說道:“你這小伙子,跑得還真快啊!”

    “那是!也不看看我是誰?”

    “小叔,尾巴掉地上了。”

    他那賤賤的模樣,總是會讓端木恬忍不住興起狠狠打壓他的衝動,而對此,宸公子也一向大人不記小人過,再跟誰過不去也不能跟小侄女過不去啊不是?

    摸摸鼻子,嘿然一笑,走過去就將還坐在馬車上的端木恬抱了起來,側目瞅瞅她被包成粽子的腳,搖頭晃腦的說道:“小侄女啊,你現在可是正被掌控在我的手心裡,趕緊討好奉承諂媚吧,不然我把你扔地上哦!”

    “小叔,你真是英俊瀟灑風流倜儻玉樹臨風風華絕代人見人愛花見花開!”

    “嗯嗯,小恬恬你真是好眼光,知道小叔我是如此的英俊瀟灑風流倜儻一樹梨花壓海棠!”

    “……”她可以把話收回來嗎?

    王屠夫家的娘子出現在了鎮口,看到他們這群人就走了過來,卻一過來就隨手拎起了王通的耳朵,罵道:“你這臭小子真是活膩味了,昨天一整天不著家,老娘找了你半天都找不見人影。說,死哪裡去了?”

 黑寡婦忙在旁邊勸說,“好了菊花,哪個小孩​​子能安分的待在家裡?現在我是話給你帶到了,人也給你帶來了,你也該帶我們進去了吧,今天晚上可還要打攪你們呢。”

    一聽到“菊花”這個名兒,窩在小叔懷裡的端木恬就不禁抽了抽嘴角,雖然早就知道她確實有這麼個閨名,可每次聽到總還是會有些感覺怪怪的。

    端木宸低頭,有些莫名的看了小侄女一眼。

    隨後他們就在菊花的帶領下進了鎮內,她家在鎮上是有一個小院子的,平常時候就王屠夫一個人住,偶爾忙不過來的時候才會把媳婦也給叫過來。

    今天他們真是很忙,所幸端木恬他們也不需要他們來招待,只略做停頓之後就又出了門,菊花阿嬸看著他們那出門的陣仗,似有些驚愕,但隨後便被忙不完的活兒給吸引了所有心神。

    這慶豐鎮只是個小鎮,也就一條大街而已,現在因為廟會而熙熙攘攘的全都是人,街兩旁是各種攤販,還真的是什麼東西都有。

    途經一在售賣狗皮膏藥的攤位,宸公子興沖衝的湊了上去,這在京城裡可沒得見。不過很快他就滿臉訕訕的被趕了出來,他卻還在那裡叫嚷著:“你這東西根本就一點作用都沒有,出門來騙人還不許人說啊?”

    端木恬等人突然齊刷刷的撇開了頭,並快步往前走去,一副誰也不認識這人的模樣。

    “那裡有個空位,趕緊的,擠進去!”端木恬伏在哥哥的背上,忽然一指向旁邊,喊道。

    此刻正有另外的一撥人也發現了那個空隙,正在往哪裡衝,而且距離還比端木恬他們要近了許多。

    “快點快點!”端木恬在哥哥的背上喊著,在這麼一個熱鬧的時候,想要找出個空位可不容易,而且這裡的位置似乎還挺不錯。

    眼看著那些人就要搶占了好不容易能遇到一個的空位,卻在這個時候,忽然“唰”的一下,只見人影一閃,一直都只是沉默的跟在端木恬旁邊的君修染忽然消失在原地,並眨眼間就出現在了那空位上。

    那些人一愣,看著這突然就搶占在了他們前面的小孩,看到他“叮叮噹當”的將手中拎著的東西在那空位上擺放了下來,終於有所反應。

    “嗨小子,這裡是我們先發現的。”

    其中有個瘦杆兒的男人跳了出來,伸手就要來推君修染,想將他給推出去重新把空位讓出來。

    然而這近在眼前的伸手一推,卻竟推了個空,反倒讓他自己收力不住踉蹌了下,而君修染依然在低頭將東西整理出來,在空位上一一擺放好。

    他一愣,旁邊的他的同夥也一怔,然後另一個男人對著那瘦杆兒罵道:“你瞎了?”

    說著也上前來,伸手就去抓君修染。

    而這個時候,端木恬他們也終於是跑到了這裡,眼見這個情況,黑寡婦當即想也沒想的就衝出去並蠻橫的插進到兩人之間,直接對著那個男人扯開嗓子喊了起來:“你想幹什麼?欺負小孩子啊?虧你長得人模人樣的,被一個小孩子搶了先竟然就想要動手,你說你丟不丟人啊?想打架啊?來啊來啊,老娘還怕了你不成!”

    說著,她已經開始撩袖子擼胳膊,一副準備大戰一場的架勢,端木璟將妹妹放下,君修染適時的拿出一個小凳放旁邊,讓她坐下,然後和虎子還有小六一起躲在黑寡婦的身後,瑟縮著似被欺負了的模樣。


作者: orange415263    時間: 2013-10-23 08:37 PM

本帖最後由 orange415263 於 2013-10-23 08:38 PM 編輯

第二十二章 神秘人出現

  黑寡婦真不愧為黑寡婦之名,其彪悍之態,直接讓對面的三個男人都不禁心生畏懼,忍不住後退了一步。

    這邊的吵鬧吸引了旁邊的攤販以及經過的路人,一見這邊是三個大男人,另一邊卻是一個女人帶著一群孩子,這心就立馬偏向了弱小的一邊,紛紛對那三個男人指責了起來。

    正是最熱鬧的時光,宸公子終於姍姍來​​遲,也不知道跟那賣狗皮膏藥的攤販交流出什麼感情了沒有。

    他只一見眼前的陣仗就當場跳了出來,卻是一副根本不認識端木恬等人的模樣,直指著那三個男人便喊道:“我說你們三個大男人犯的這是什麼賤?竟然跟女人孩子去搶這麼個位置,故意想讓我們都知道你們的人品有多低劣,德行有多敗壞嗎?”

    端木恬抽了抽嘴角,偷眼睨著這位小叔,暗道難道最賤賤的那個人,不就是你嗎?

    不過他的這番言行倒真是給起了個很好的帶頭作用,本只是小聲議論指責的人群一下子就聲音響亮了起來,最終讓那三個男人深感扛不住被如此圍攻,狠狠的瞪了黑寡婦一眼​​後,轉身灰溜溜的離開另覓地方去了。

    這個時候,端木恬他們幾個小孩子已經默默的將架子都搭建好了,並生了火,“刺啦啦”的烤起了串兒。

    那濃郁的香味一下子就飄散了出去,引得尚未散去的圍觀群眾紛紛駐足張望,此時又聽虎子張嘴大聲吆喝:“來來來,大家快來看快來瞧,新鮮出爐的烤串!葷的一文錢一串,素的一文錢兩串嘞,走過路過千萬不要錯過!”

    端木恬頓時就抽了嘴角,嘿然無語。

    這吆喝的話還是她想出來的,但此刻聽著虎子如此吆喝,還是有些莫名的歡樂。

    現在正是將要中午但卻還沒到中午,大家都已感覺到肚子有些餓了但卻還沒到吃飯時間的時候,如此濃郁的香味頓時就吸引了大量的目光搜尋,原本要散去的人群也“呼啦啦”散了一半又留下了一半,跑得最快的,赫然就是宸公子。

    似只是眼前一晃,他就已經站在了他們面前,低頭緊盯在火上“噝噝”冒著香氣的烤串,眼冒星光滿臉的垂涎欲滴。

    “小叔,幫忙!”端木恬無情的擊打著他的垂涎,想吃白食?那是絕對不可能會被允許的!

    沒錯,端木恬想要做的事,就是在這廟會上賣烤串!

    中秋過後,這天氣可就要越來越冷,若現在不能為過冬做好準備,這個冬天就會過得很辛苦。

    她本是打算多上山幾次,多采些草藥,換來米糧衣布好過冬,只是王通的到來讓她動了這個心思,想到前一次她來參加這個廟會,雖只是草草的逛了一遍,但也將這麼一條街都走遍了,似乎遍布也沒有看到前世廟會上最是耳熟能詳的一些小吃。

    不過一時心血來潮,效果卻是極好的,看黑寡婦那合不攏的嘴就知道了。

    遠處人群中有個胖子在探頭探腦的不知找什麼,看到那被人群圍了一圈又一圈的地方愣了下,好奇心起便擠進去,一看卻是嚇了一跳。

 “阿嬸,怎麼是你們吶?”

    “呦,小胖,你這是跑出來的,還是你娘允許你出來玩會的?”

    王通頓時臉色訕訕,摸著腦袋支吾,瞥一眼虎子和小六,似乎想要說什麼,但攝於黑寡婦的淫威而不敢開口。

    她好像也知道他想說什麼,頓時臉色不好的罵道:“怎麼?又想來找我家虎子跟你去玩兒?你們瞧瞧小璟和恬恬,還有這個……呃,這個弟弟,人家可都比你們小,卻都比你們懂事,你這小胖子,你爹娘這幾天忙得腳不沾地的,你還敢跑出來。回去回去!”

    “哎別啊,阿嬸,一年也才一次廟會呢,我總不能一點都沒玩著就光幹活了吧?哎你們這個烤串兒怎麼賣?我也來兩串!”

    端木恬直接將串好的兩串生的塞進了他手裡,道:“自己烤,不收你錢。”

    事實證明,小恬恬的這個舉動是十分英明的,因為王通很快就發現在這裡烤串比在家幹活有趣多了,還能不時的吃到些讓他垂涎的串兒。

    “小恬恬,你真陰險。”宸公子湊在小侄女耳邊輕聲說道,他就覺得他家侄女給胖子烤串讓他自己動手是有預謀的,是有目的的。

    端木恬瞥他一眼,無聲的默認了。

    當夜幕降臨,街上的行人都回去吃晚飯,一下子變得稀拉空擋,黑寡婦笑瞇瞇的湊了上來,問道:“恬恬啊,咱今天賺了多少?”

    這收錢的活兒是由端木恬負責的,儘管黑寡婦在剛開始的時候還有些不放心。

    端木恬掂了掂放在腳邊的錢袋,沉甸甸的,道:“具體的要數過才能知道,不過應該有上千文了吧。”

    “哎呦,有這麼多了呀?”她頓時喜逐顏開,精神都一下子煥發了開來,但眼角的余光瞥到旁邊已經所剩無幾的生串,一頓,道,“看來我們明天得多準備些。今天就先到這兒吧,剩下的這些我們拿回去自己烤了吃,這幾個小傢伙可是已經饞到現在了。”

    “好。”

    旁邊王通最先歡呼,然後跳起來的既不是虎子也不是小六,而是宸公子!

    端木恬為這個小叔深覺丟臉,可人家宸公子壓根就不在意,什麼風度什麼風範什麼亂七八糟的規矩禮儀,統統都見鬼去吧,他想吃烤串吃到飽已經想很久了!

    收拾攤位的速度絕對是驚人的,不過轉眼間,端木恬甚至都沒有把錢袋紮好袋口,他們就已經一切收拾妥當,等著回去了。

    端木宸直接背起了那個足有十幾斤重的錢袋,一陣風似的飄然離去。

    端木恬伏在哥哥的背上,由他背著往回去,輕聲說著:“真丟人。”

    端木璟莞爾輕笑,君修染忽然轉身,往身後看了一眼。

    有個人影站在陰暗的角落裡,神情陰冷,目光森森,正在打量著路上的行人,似乎在尋找著什麼。

    君修染在看到這個人的時候臉色一變,又倏然迴轉過身,低頭斂息,將身子藏進了身側人的陰影中。

    “那個男人來了。”

    他低低的用只有他與身旁兄妹能聽到的聲音說道,端木璟和端木恬聞言不由一愣,然後端木恬忽然從哥哥的背上直起身撲向了他,撲在他背上輕聲說道:“快走,別回頭。”

作者: orange415263    時間: 2013-10-23 08:43 PM

第二十三章 趁夜離開

  “我說新鮮了啊,就那麼些東西,不過大半天的工夫,你們就賺了這麼多錢?我還以為你們這是去哪打劫了呢!”

    回到小院,正在清點著銅錢,菊花阿嬸回來了,一看到那麼多銅錢頓時一呆,在聽說是怎麼一回事之後又是滿臉驚嘆,語氣神態中難掩遺憾和羨慕。

    大半天的時間就能賺來這麼多,確實是有些讓人不敢置信。

    端木恬分了一百文錢出來,遞給她說道:“阿嬸,王通也幫了忙,這是他的份,你代他收一下。”

    “哎呦恬恬你這也太客氣了,這小子能幫什麼忙呀,不搗亂就不錯了。”

    話雖如此,她還是伸手歡喜的將銅錢接了過去,王通忙湊了過去,不滿的說道:“娘,這可是我的,我辛苦了大半天,手上都被燙到了好幾處呢,你可不能私吞了!”

    “行了行了,娘先給你保管著。”她笑著說道,又點出了十枚遞給他,道,“喏,先給你十文錢,去廟會上要看中什麼了也可以買買。”

    王通捏著那十文錢,不滿的嘟起了嘴。

    端木恬自是不會去理會這些,又分出了一百文推到眼巴巴看著,一臉期待的小六面前,說道:“這是你的。”

    他笑容剎那燦爛,正要伸手來接,卻在這個時候突然黑寡婦伸出了手,按住那些銅錢說道:“小六,這錢阿嬸先替你收著,等回村子里之後阿嬸會把它們交給你爺爺,你說成不成?”

    小六愣了下,然後點頭道:“好,謝謝阿嬸。”

    這小六父母早逝,是祖父祖母將他養大的,算起來似乎還與黑寡婦有些親戚關係,平常多有幫襯,眼前的這一幕倒也合乎情理。

    她也一樣點了十文出來交給他,說道:“難得咱小六也能賺錢了,你爺爺奶奶要知道了不知道會有多高興呢,這十文錢你自己收著,廟會上看到什麼吃的玩的,也不至於只能眼巴巴看看。”

    看他們都已經分好了,端木恬才又說道:“阿嬸,現在這裡還剩下九百八十六文錢,我們人多,這個事情又是我起的頭,不過那些菜卻都是阿嬸你們出的,所以我拿五百文,剩下的給你,你沒意見吧?”

    “呦,那些小菜能值幾個錢啊?這麼分可是恬恬你們吃虧了。”菊花阿嬸聽到這話不禁如此說道。

    近五百文錢啊,才不過半天的時間,嘖嘖!

    這黑寡婦真是運氣好,怎麼就遇上了這麼好的事呢?而且這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啊,她以前怎麼就沒有想到這樣也能賺錢呢?

    而被菊花阿嬸那麼一說,黑寡婦也不禁有些不好意思了,忙擺手說道:“這怎麼能成?我也不過只是跟著湊個熱鬧而已,可不能收這麼多。”

    “既然阿嬸沒意見,那就這麼定了。”她直接將五百文的一堆收了起來,一言將此事定下,又狀似漫不經心的說道,“可惜今天帶的少了,不然晚上還可以賺不少呢,這三天的廟會,晚上也應該是極熱鬧的。”

    菊花阿嬸頓時神色一動,說道:“那還不簡單?現在開始準備也還來得及嘛,正好能趕上晚上的集市。”

    黑寡婦也頗為意動,畢竟對她們來說,便是一文錢,也是珍貴的。

    端木恬便說道:“那好呀,阿嬸你們就一起去準備吧,晚上也可以一起去,我們就不去了。”

    “你們不去了?”

 “嗯,一年也才只有一次廟會呢,我以前聽說有些地反晚上比白天還熱鬧,想去看看,順便還可以買些布料回來,冬天就快要到了,我得給家里人準備些過冬的衣服。”

    對他們這些小山村里的人來說,五百文錢已經是一筆巨款,能買許多東西了。

    “恬恬真懂事,我要有個這麼懂事的閨女,那可真要連做夢都笑醒了。可惜偏生了這麼個整天都只會到處亂跑的臭小子!”

    宸公子不禁在旁邊側目,廢話!我家小侄女豈是一般人能相比的?

    兩位阿嬸匆匆出去為晚上的賺錢大業做準備,王通和虎子以及小六都被拎了出去,屋內​​一時間只剩下端木家的三位再加一個君修染。

    端木恬忽然就斂了臉上的所有柔和之色,轉頭看著君修染,道:“你看清楚了嗎?真是那個男人?他出現在慶豐鎮上了?”

    “是他不會有錯,而且看他的樣子,似乎是在找人。”君修染眼中的紫光有些沉鬱,嘴角緊緊的抿成了一條直線,有些冷冽有點殺意也有絲驚懼。

    端木宸有些驚訝,剛才他是先一步跑了回來,現在才知道還有這麼回事,不禁眉頭一皺,道:“難道竟這麼湊巧的他已經去過了紫霞山?還發現了你並沒有被活埋在紫霞山下,而是出來了?”

    “那山谷中定是有些痕蹟的,要發現這個不難。”端木恬說道,“不過你昨天才剛離開,他今天就找到了慶豐鎮上,很顯然他昨天晚上或者今天早上正好去過了紫霞山。”

    “他一般多久會去找你一次?每次找你都會做些什麼說些什麼?他大概是個什麼樣的人?”端木宸一問就是連續的三個,又說道,“你把知道的都跟我們說說,我們多了解一些,也就多了對付他的把握。”

    晚飯的時候,王屠夫家很是熱情的招待了他們一頓,飯菜也很是豐盛,之後,菊花阿嬸和黑寡婦阿嬸就匆匆的出門擺攤去了,王通本想溜出去,卻被他娘一把捏住耳朵給拎了回來,倒是虎子和小六很是聽話,乖乖的隨她們擺攤去了。

    端木恬他們也在隨後出了門,不管如何,他們總不能坐以待斃,更不能把那麼一個喪心病狂心狠手辣陰桀殘忍的傢伙引到這裡來。

    他們出門去街上溜了一圈,卻竟然再沒有見到那個人,就好像那人不過是君修染的一時幻覺。

    “妹妹,現在怎麼辦?”端木璟看著熱鬧的集市,輕蹙起了眉頭。

    端木恬伏在小叔的背上,瞇眼不知想了些什麼,忽然說道:“我們回去!”

    “回去?”

    “對,回三石村!”

    宸公子頓時一個趔趄,扭過脖子來看她,說道:“小恬恬,六十里路啊!”

    “你就當是跑馬拉松唄!”

    “馬拉松?”

    “呃……就是跑步,以你們的速度定是普通人拍馬也比不上的,六十里路全力奔走的話,半個時辰也足夠了。”

    宸公子一撅嘴,道:“我餓了!”

    “……”

    不過這件事似乎根本就不需要管他願不願意,端木恬下了決定之後,宸公子便是餓死在當場,也改變不了什麼。

    當即,端木璟找到了在街上擺攤的黑寡婦他們,與他們打了個招呼,說是他們要回三石村去,然後也不管他們是怎樣的驚愕不解,轉身就奔出了慶豐鎮。

    他們都是身懷內力的人,尤其君修染,當他速度全開的時候,才發現他的輕功竟然極好,也不知道他究竟是如何修煉的。

    端木宸背著恬恬,三人走出了慶豐鎮後就極速朝三石村的方向掠去,黑夜中,讓人分不清身形,只覺得有影子倏然拂過。

    不知何時,慶豐鎮外出現了一個鬼魅身影,森森盯著前往三石村的方向,而後忽然整個人拔地而起,轉眼間已消失了蹤影。


作者: orange415263    時間: 2013-10-23 11:37 PM

第二十四章 青眼狐狸

  幽暗的夜幕,森涼的月光,山林中樹影重重宛如鬼魅,不知從哪裡吹起了一陣輕風,肆意的玩弄著嬌嫩的枝葉,有兩個影子忽然從林間山路上一閃而過,比重重的樹影還要更像鬼魅。

    他們飛掠而過所帶動的空氣,讓本在隨風搖曳的枝葉“唰”一下朝同個方向繃直,然後緩緩的又恢復了原來的樣子,隨著輕風搖擺,發出輕微的“窸窣”聲,暗夜又恢復了屬於它本身的寧靜。

    然而沒過多久,竟又有一個黑影從這裡飛掠而過,比剛才的那兩個還要更加的急速。

    今夜,似乎注定是一個無法平靜的夜晚。

    幽暗的樹林裡響起了夜梟的叫聲,然後“撲鈴鈴”的有什麼拍打著翅膀沖天而起。

    端木恬伏在小叔的背上,由他背著她往前飛掠,忽然轉頭向身後看了一眼,輕輕的說了一句:“來了!”

    這一聲極輕,沒傳出多遠就逸散在了夜風裡,而端木宸也忽然停下了腳步,旁邊的另外一個人則迅速而又悄無聲息的,折身衝進了旁邊樹林裡面。

    夜風輕拂面,皎皎的月光越發的森涼,四周寂靜無聲,端木宸轉身看向來路,不知看了多久,在月色下終於能看到遠處有一人破空而來,其形如鬼魅。

  托著她雙腿的手突然收緊,只是看到那人的身形,宸公子便一下子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武者的直覺告訴他,對面過來的,絕對是個高手!

    端木恬收緊了環在他脖子上的手,在他耳邊輕聲的說了一句什麼,他點點頭,依然看著那不斷接近的人影,只莫名的側了側身子。

    那個人影終於接近到了雙方能互相看清楚的距離,他忽然停下腳步,看著眼前的兩人驚“咦”了一聲。

    “你是何人?為何一路追著我叔侄兩?”端木宸緊盯著他,質問道。

    月色下,能清楚的看到對面那人的面容。

    這是一個看起來大概三十多歲的男人,身形頎長,面容竟意外的很是柔美,沒錯,就是柔美。只是這一份柔美卻被他那一雙陰冷森然的眼睛給破壞殆盡。

    該如何來形容這雙眼睛呢?

    鬼氣森森,幽冷殘虐,月色下似乎在散發著森冷的光,像狼……不,即便最兇殘的野狼,在他這雙眼睛的注視下只怕都要落荒而逃。

    他的這雙眼睛很長很長,斜斜的朝兩邊額角蔓延,就像是在他臉上用刀劃出了兩道痕跡,只是這麼看著,便讓人覺得一陣陣發冷,好像是被什麼鬼魅給盯上了一般。

    端木恬看著這雙眼睛看了很久,總覺得如此熟悉,好像是曾在哪裡見過或者是聽說過,一直到他眼中忽然劃過一道青光,她才猛然想起,這不就是那傳說中的青眼狐狸嗎?

    聽說長有這麼一雙眼睛的人天生兇殘冷酷又狡猾勝狐,無情無義心狠手辣,甚至是喪心病狂滅絕人性。

    她以前一直都不信這樣的傳聞,只覺得那定是人們接受不了這樣一雙與眾不同的眼睛,就人為的將其誇張擴大甚至是神化了,就像君修染的那雙紫色眼睛一樣,讓他被世人以為是妖魔轉世,其實在端木恬的眼裡,那不過是長得跟別人不同而已。

    怎麼能因為一雙眼睛就認定了一個人的本性,甚至是荒唐至極的說他是什麼妖魔轉世?

    可此刻看到這個人,看到了這雙她也只在傳說中才聽說過的眼睛,她忽然有點相信那傳說中對這雙眼睛的主人的描述了。

    兇殘冷酷,喪心病狂,滅絕人性!

    若不是如此,他又怎麼能做得出那種事情?

    他穿著一身墨綠色的寬袖長袍,月光下咋一看去彷彿是黑色,寬大的袖擺隨風而動,折疊出點點星光,有隱約的香味傳來。

    端木恬忽然伸手,摀住了宸公子的口鼻。

    對面那人也忽然抬頭,冷冷的看向了她。

    端木宸又側了側身,將捂在他口鼻上的手蹭開,說道:“乖侄女,放心,不過只是普通的蒙汗藥而已。”

    蒙汗藥?虧得你能想出這個名詞來!

    那人的眼中有森然的青光閃過,莫名的讓人心底發寒。他看著端木宸,並沒有回答那個問題,而是反問道:“另外兩個人呢?”

  “什麼另外兩個人?”端木宸挑眉,一臉的無辜之色,道,“這裡就只有我叔侄二人,哪裡來的還有另外兩個?莫不是那孤魂野鬼?我侄女膽子小,你可別嚇壞了她。”

    他忽而低聲笑了起來,笑聲陰桀,如平地裡生出的一陣鬼風,直撲人面而來。

    然後,笑聲又忽然的止住,他抬頭冷冷盯著端木宸,說道:“看你的樣子,不像是這山野僻角中人,你是何人?到這裡來做什麼?”

    宸公子溜著眼珠在他身上轉了一圈,忽然神色一正,嘴角一勾,微抬起下巴倨傲道:“本公子為何要告訴你?你有這個資格嗎?”

    在人前,宸公子一直都是跳脫的,沒有架子的,平易近人的,甚至是沒臉沒皮的,這是端木恬第一次看到小叔擺出他的貴公子架勢,便見他面容冷峭,神情倨傲,這麼看去,竟赫然又是另一種風格。

    端木恬側頭看他,目光不由得閃了閃。

    而對面的青眼狐狸見此,頓時目中寒光大盛,凶煞之氣直撲面而來,冷冷道:“不管你是誰,動了不該動的人,你的小命就已經不是你的了。”

    “呵,那本公子倒要看看,你如何來取本公子的命!”

    “想死?你以為這世上有這麼簡單的事?”

    “原來你想將本公子也給抓去山洞里以鎖鏈捆縛,在生死的掙扎中遭受黑暗與血腥的折磨。你以為本公子也是個七歲的孩子嗎?還是你以為連我大炎的三殿下都被你如斯折磨,你就當真可以折磨任何人了?”

    說到最後一句的時候,端木宸身上猛然爆發出了極凌厲的殺氣,似乎這股氣早在他心裡憋了許久,此刻才終於找到了爆發的契機,這一爆發,便一發而不可收拾。

    那青眼狐狸直面如此凌厲的殺氣,終於變了臉色,看著他的眼神好一陣閃爍不定,沉聲問道:“你究竟是什麼人?”

    “你只要知道我大炎的皇子殿下何等的身份尊貴,即便他當真是那什麼妖魔轉世,也容不得被你這等低賤之人欺凌侮辱!”

    他輕輕鬆開了手,放下背上的端木恬,隨手在腰間一抹,手上頓時多了一把寒光涔涔的軟劍。

    這軟劍長得也奇特,不像普通的軟劍那樣平滑,似有什麼圖騰盤繞其上,而且是黑色的。

    青眼狐狸看到這軟劍的時候愣了下,又抬頭緊緊的盯上了端木宸的臉,半餉眼中忽而青光一閃,道:“你是端木宸?”

    那語氣中,竟似乎有幾分驚懼。

    宸公子卻一下子就樂了,倨傲不再,而是又恢復了他那吊兒郎當的模樣,輕佻的揚了揚眉,道:“沒想到本公子竟這麼有名,連你這躲在邊緣之地偷偷折磨個小孩子暗樂的卑劣之人都知道本公子!”

    一認出端木宸,這青眼狐狸就立馬有了幾分退意,連被如此說竟也只是怒意一閃。

    因為他十分清楚眼前的這個可不是無關緊要的小人物,也不是像君修染那樣聲名狼藉被許多人厭惡憎恨排斥甚至連親娘都恨不得他消失的貴子。

    這個人的分量太重,他若真敢動了他,不說只是個德妃,便是有皇帝護著,只怕也要被千里追殺、亂刀分屍!

    所以他說:“看在你是端木家公子的份上,只要你將人交還出來,這事就當沒發生過,不然的話……你該清楚,你絕不是我的對手!”

    端木宸聞言晃了晃手中軟劍,輕笑著說道:“你這是想要讓我端木家的列祖列宗都從陰曹地府衝出來把本公子給圍毆了嗎?”


作者: orange415263    時間: 2013-10-23 11:41 PM

第二十五章 攔路

 氣氛忽然變得有點奇怪。

    青眼狐狸忌憚於端木宸的身份,又不肯放棄了君修染,而端木宸自知現在的他並不是眼前這男人的對手,但又絕不可能會將君修染交出去,一時間,兩方形成了對峙,誰也不肯讓出一步。

    端木恬踮著左腳往後退去,免得過會兒若真打起來時妨礙了小叔,她雖然功夫不錯,但面對真正高手的時候卻還差了一些,至少眼前的這只青眼狐狸還不是現在的她能對付得了的。

    畢竟,相互之間的年齡差距擺在那裡。

    她往後跳的動靜卻吸引了青眼狐狸的注意,看著她的目光一閃,道:“你說,這小丫頭是你的侄女?怎麼從來沒聽說過端木家竟有這麼一位容顏若鬼的小姐?”

    端木宸頓時臉色一沉,卻聽小恬恬的聲音自身後響起:“家裡認為我長得這般醜陋若是傳揚了出去實在是有失端木家的顏面,所以就將我自小送到了這山野小村之中,不讓外人得知。”

    她的聲音輕緩悠揚,似乎說的並不是與她切身相關的事情,也似乎對自己那半邊鬼魅的容貌絲毫也不在意,讓端木宸一愣,青眼狐狸則微瞇起了眼睛,使得那雙本就極其狹長的眼睛越發的宛如兩條絲線鑲嵌在臉上。

    他似乎對端木恬非常的有興趣,看著她的目光森涼涼的,面上緩緩浮現一抹若有深意的笑容。

    端木宸忽然側移一步擋住了他的視線,手中黑色軟劍忽然繃直,斜斜的指向了他,冷聲道:“你最好收起你的那個念頭,若敢傷了本公子的小侄女,我端木家必與你不死不休!”

    青眼狐狸忽然笑了起來,聲音桀桀,透著無盡的森冷,道:“在這荒郊野外的,我便是殺了你們,又有誰能知道?”

    “你要知道,這世間大凡殺人的人,一般都會在無人能看到的時間地點,但到最後總還是會被人查到。而且你難道沒發現我們少了兩個人?你知道他們做什麼去了嗎?”

    笑聲停止,他森森的看著眼前兩人,道:“能讓端木家的公子和小姐給我陪葬,我似乎並不虧。”

    “你確定你捨得陪我們去死?”

    端木恬在小叔背後不禁勾起嘴角輕笑了笑,暗道小叔雖平時不著調了些,而且本身也尚且還只是個十五歲的少年,但真正面臨事情的時候,表現卻真是極好。

    大凡像青眼狐狸這樣的人,都是很惜命的,絕不會認為拉著兩個身份比他尊貴得多的人陪葬,就是賺了。不到最後時刻,他們是不會願意跟人魚死網破的。

    而此刻端木宸的身份,對他就是一種震懾。

    雖然端木恬至今也不知道端木家究竟有著怎樣的一個權勢背景。

    氣氛又沉凝了下來,這青眼狐狸神色幽冷的盯著端木宸,忽然面上漸漸泛起了一層黑色,倏然拔地而起就直直的衝了過來。

    端木宸一驚,沒想到他竟會突然動手,難道是先前對此人的性情估計錯誤?

  可現在不是想這些的時候,端木宸冷哼一聲,舉劍往身前一劃,那鋒利的軟劍劃過,似乎連空氣都被割裂了開來,肉眼可見的漣漪迅速的朝衝上來的青眼狐狸看似輕柔的飄了過去。

    青眼狐狸衝上來的身形忽然一頓,而端木宸卻在這個時候拔身朝他反沖了上去。

    “鏗”的刀劍相擊的聲音在這月色山林裡迴響,隨後越發急促的交擊聲連綿響起,端木宸與那青眼狐狸鬥作了一團驚魂。

    狹窄的山路上,只見人影閃爍,緋紅和墨綠似已纏繞在了一起,難分難解。

    端木宸雖然經驗不如青眼狐狸,功力也不如他的深厚,但端木家公子所修煉的功法自是這世間一等一的,便是打不過這青眼狐狸,也不會在短時間裡落了下風。

    端木恬開始緩緩後退,身後忽有細微的腳步聲響起,她微一頓,然後偏移了方向,朝山林移過去,直到後背貼上了一隻手。

    “快走!”她輕聲說著。

    身後的人頓了下,然後將她轉過身去,把她背了起來。

    端木恬一愣,忙又說道:“你自己走,他的目標是你,只要你走了……”

    “不,他會殺了你的!”他打斷了她的話,然後背起她就直接竄進了山林裡面。

    那與端木宸交手的青眼狐狸忽然轉頭看向了這個方向,月光下只看到山林裡有什麼竄過,他目光一閃,再轉眼一看端木恬原來站立的位置,已沒了人影!

    眼角忽有黑光閃過,凜然之氣撲面而來,黑色軟劍以一個與它本身極其不符的凶悍蠻橫之勢朝他劈了過來。

    “你可千萬別走神,本公子要是不小心殺了你,說不定會心疼的。”

    端木宸甚是不著調的聲音響起,他冷哼一聲,迅速的迴轉身子對上了那來勢洶洶的黑色軟劍。

    兩人一觸即分,青眼狐狸竟藉著與端木宸相接的力道,身形後退,朝山林裡飛快的退去。

    忽有人影閃爍,在他後退的方向上倏然閃現一個緋紅身影,又聽宸公子說道:“就你也配與本公子比輕功?剛才不過是還要等那幾個小傢伙才會被你給追上。”

    隨著他話一同出現的,還有“唰”的一道黑光匹練,直朝青眼狐狸的後背劃去。

    另一邊,君修染正背著端木恬在山林裡飛竄,月色朦朧從枝葉間透下,在兩人的身上照出了斑斑影跡,四周圍樹影婆娑,對著他們張牙舞爪,兩人卻都恍若未見,端木恬伏在他背上忽然伸手一指,道:“往這邊走!”

    這周圍的一大片山林,端木恬早已經十分熟悉,由她指路,指的都是便捷近路,很快就離三石村更近了。

    便是在這個時候,端木恬心裡忽然莫名升起了一陣警兆,君修染也在同時停下了腳步,抬頭直直的看向了前方。

    前方山林中有踏碎落葉的聲響,在滿目的婆娑樹影中,有一個人慢慢的走了出來。

    此人身形頎長,穿一身墨綠色的寬袖長袍,面容柔美,卻偏生長了一雙鬼氣森森的眼睛,如被長刀利劍在臉上狠狠的劃了那麼兩下,青光閃耀,陰冷森然。

    看到這個人的出現,摟在君修染脖子上的手忽然收緊了些,端木恬抬頭看著他,道:“你為何會在我們前面?我小叔呢?”

    青眼狐狸桀桀而笑,視線從端木恬的身上掃過最終落在了君修染的身上,森然道:“你以為掙脫了鎖鏈,跑出了那山谷就能逃離我的掌心了嗎?”

    君修染不禁後退了一步,緩緩放下背上的端木恬,卻依然擋在她前面,直盯著青眼狐狸說道:“放她走,你該知道,動了端木家的人,對你一點好處都沒有。”

    他又桀桀冷笑,道:“端木家的人?那你以為我現在是怎麼出現在這裡的呢?”


作者: orange415263    時間: 2013-10-23 11:53 PM

第二十六章 恬恬,快跑!

   君修染將她緊緊的護在身後,看著眼前的青眼狐狸,已然是渾身緊繃。

    “你將他如何了?端木宸可不是我,便是消失不見了也無人會問津。”

    “這不是你要擔心的事。”他一步步朝君修染接近,目光森冷,面上還閃爍著一種叫做暴虐的光芒。

    君修染抿緊了嘴唇,隨著他的接近一點點後退,忽然伸手將端木恬用力的推了出去,直接推進樹林之內。

    “快走!”

    那青眼狐狸不由停下了腳步,似乎有些驚訝他的這個行為,轉頭饒有興致的看了已從地上爬起來的端木恬一眼,又轉回頭看向了君修染。

    “我倒是不知道你竟還會這麼的善良,三殿下。”

    他如此說著,那雙細長的眼睛忽然睜大了些,剎那間青光閃爍,森冷猙獰,如要噬人一般。

    君修染眼中紫光閃爍,其森冷竟絲毫也不下於他,抿緊了嘴唇側轉身背對端木恬擋在了她的前面。

    他的背後,端木恬從地上站了起來,受傷的腳後跟在剛才被推進來的時候磕碰了下,有些疼,但她似感覺不到疼痛,只站在那兒定定的看著君修染那看起來是如此瘦削單薄的背影。

    抿了抿嘴,她忽然轉身奔進了樹林裡面。

    青眼狐狸沒有追,而是站在那兒冷眼看著她轉身離開,低頭看向君修染冷笑說道:“看吧,你果然還是太天真了。這就是你想要保護的人,無視你的險境而轉身自己逃命去了。”

    君修染越發的抿緊了嘴角,但卻站在他面前紋絲也不動。

    他就是要她離開,不想她也落入到眼前這個人的手中受盡折磨,即便她真的棄他於不顧自己去逃命,這難道不是他一開始所希望的嗎?他不在乎被獨自留在這裡,不在乎她轉身就離開,不在乎……不在乎!

    大不了,就是回去繼續原來的生活,至少這兩天他很開心,感受到了從來也不曾感受過的溫柔。

    夠了,反正他本來就是個不容於世的怪物,就像眼前的這個人一樣。

    青眼狐狸的嘴角往兩邊扯起了一個誇張的弧度,笑得猙獰,伸手就抓向君修染。

    君修染肩一沉,便想反抗,卻聽耳邊森冷的聲音說道:“你想讓我去追那個小丫頭嗎?”

  他忽然就靜默了下來,乖乖的被抓了個正著,輕斂眉,渾身都再一次透出了一股死氣,一直到耳邊的森冷聲音又說道:“真是個天真的小傢伙,你覺得我會放這麼一個見過了你我的人安然離開?”

    渾身一僵,他猛的扭轉過脖子死死的盯上了他,身上氣息翻湧,濃郁的黑色以他為中心狂湧而出。眼中的紫色似乎是轉瞬間忽然變成了血紅,那般凶煞,那麼猙獰。

    “你該死!”

    他扭住了君修染的肩膀,壓制了他的所有掙扎和反抗,看著他面目猙獰,卻笑得越發開心了,森森的說著:“對,就這樣,這樣的表情才能配得上你。”

    說著,他輕易的將他拎了起來,轉身朝樹林裡面走去,道:“走吧,我帶去你找你的那位沒良心的小情人。嗯,小情人,這個好,不如我將她也抓了,讓她以後就陪著你吧。你可是皇子殿下,身邊怎麼能沒有一個給你解悶的女娃呢?桀桀!”

    君修染渾身都幾乎是在痙攣,忽然仰起頭,拼盡了全力的喊道:“恬恬,快跑!”

    前方林子裡,端木恬忽然抬起了頭,然後越發的縮進樹後陰影裡,整個人都蜷縮成一團,低垂著頭,便是月光透過枝葉照拂而下,也照不透她身上濃重的陰影。

    有腳步聲在接近,君修染的叫喊就像是指路的明燈,在清楚明白的告訴著端木恬他們現在所在的位置,而那青眼狐狸竟也並不阻止他。

    端木恬越發的縮成了一團,一如許多年前,她也曾如此刻這樣蜷縮在黑暗之中,然後……

    君修染的聲音已經到了身後,忽然激動近乎是驚懼的嬌叫喊了起來:“恬恬,快跑,別躲在那裡。

 端木恬低頭看到腳上的傷口又迸裂了開來,正有絲絲血跡浸透而出,蕩起一縷若有若無的血腥味。

    這血腥味很淡很淡,微不可察,然而對血腥味極端敏感的某些人來說,卻好像是那指路的明燈。

    很顯然,那青眼狐狸和君修染都是對血腥味極端敏感的人。

    她想站起來的時候,眼前卻已出現了一雙墨綠色的靴子,以及一雙懸在空中胡亂蹬著的腳。

    “桀桀桀,你可以閉嘴了。”

    森冷的聲音就在頭頂響起,他似乎在君修染的身上點了兩下,然後君修染就再沒有發出聲音,但身體卻依然還能動著。

    那雙墨綠色的靴子又走近了幾步,距她不過只有不到半米的距離。

    端木恬緩緩抬起頭來,看出去的眼神驚懼而又空茫,似乎是已經被嚇破了膽。

    她就那麼空茫的看著他,手摀在受傷的腳上,隨著他的再次靠近,不禁越發的往後瑟縮。

    君修染在他的手上劇烈掙扎,這好像是讓他有些不耐煩了,冷笑一聲就甩手將他給扔了出去。

    便是在這個時候,神情空茫驚懼,捂著腳上的傷口的端木恬忽然跳了起來,右腳在身後大樹上用力一蹬,反身低頭朝他撞了過去。

    “砰”的一聲悶響,她一頭撞在了青眼狐狸的胸口,撞得將注意力放在君修染身上而忘了對她防備的青眼狐狸不禁往後退了一步。

    尚未等他回過頭來,月光斑駁中,忽有白光一閃,隨之便是“噗”的一聲,有鋒利的匕首,狠狠刺進了柔軟的肚子裡面。

    他猛然一僵,從鼻子里傳出了一聲悶哼,然而端木恬絲毫也不願放鬆,在將匕首刺進他肚子裡的同時,她雙手握著匕首用力一擰又一劃,竟是意圖將他給開膛破肚了。

    青眼狐狸的反應也極快,在她那一擰的時候就迅速後退,但肚子卻依然被破開了一個巨大的裂口。

    他站定,然後才終於回過頭看向了端木恬,臉色猙獰的扭曲成一團,殺氣畢現。

    被他扔出去的君修染剛一抬頭就看到了這麼一幕,頓時一呆,尤其是看到恬恬手上的那把匕首時,更下意識伸手摸向了自己的懷裡,卻發現他一直帶在身邊的匕首,不知何時已跑到了恬恬的手中。

    他好像明白了什麼,眼中驟然間一片紫光璀璨。

    原來恬恬並沒有棄他不顧!

    儘管他剛才還在告訴自己沒關係,他並不在乎,恬恬能轉身離開正是他所希望的,可其實在她一句話都沒說就轉身離開的時候,他內心深處確實是真實的有些失落的。

    不過現在他明白了,事實並不是他先前所想的那樣,儘管他有些失望她沒有跑掉,但也有些開心。

    他忽然從地上跳了起來,直撲背對著他的青眼狐狸而去。

    而另一邊,端木恬落地打了個滾之後也迅速躍起,左腳的傷口因為這突然的用力而越發迸裂,在空中灑出了一溜的血珠。

    在很多年前,她也曾像今天晚上這樣蜷縮在黑暗陰影之中,然後將被她等候的獵物——滅殺!


作者: orange415263    時間: 2013-10-24 12:09 AM

第二十七章 笨蛋,裝死不就好了

  端木恬和君修染兩人幾乎是同時躍起,呈夾擊之勢朝位於他們之間的青眼狐狸飛撲而去。

    身後有殺氣襲來,迎面亦有鋒芒畢現,青眼狐狸無論轉向那邊都勢必會被另外一人從背後攻擊。

    他站在那裡一手摀著肚子,從指縫間不斷的有鮮血流出,甚至還有一截小腸從一手遮擋不過來的傷口裡拖出到了外面,血腥味中還夾雜著一股惡臭,那是存在於肚子中的污穢。

    端木恬的那一擊實在是太狠太辣太刁鑽,手中的匕首也十分鋒利,雖最終沒有能成功的將他開膛破肚,卻也刺破了他的肚子,以及肚子裡面的某些內臟,一擊就讓青眼狐狸重傷。

    所以此刻,青眼狐狸死死的盯著迎面而來的端木恬,滿目凶光灼燒,對身後的君修染竟絲毫不加理​​睬。

    雖被重傷,但這青眼狐狸內力深厚,腸子都從肚子裡流了出來也依舊氣息沉凝,反而越發的凶悍,舉手就朝已撲到面前的端木恬拍了過去。

    這一掌來勢洶洶,帶著股凶悍殘虐之氣,讓端木恬不禁有種窒息般的感覺,不敢正面相接。

    她與青眼狐狸離得本來就近,飛撲到他面前也不過是一瞬間的事情,當他揮手拍來的時候,她正是伸手刺出手中匕首的時候。

    那一刻,勁風撲面,她忽然低頭意圖避過他這一掌,卻見他在她低頭的剎那也是手腕一翻,再次朝她拍了過去。

    忽有鋒芒從旁邊乍現,鋒利的匕首無聲無息的轉了方向,直朝他的手臂砍去。

    他若想要保住自己的手臂,則勢必要轉移方向,而一旦他偏移方向,即便只是一瞬間的遲緩,端木恬就將會掙脫他布下的那個攻擊圈。

    君修染在這個時候也撲到了他的身後,張開四肢就纏繞到了他的身上。

    青眼狐狸冷哼一聲,忽然抬腳朝端木恬踢了過去,並同時轉身一掌拍向君修染,端木恬手中的匕首也“唰”的一下,從他的臂旁空氣中劃過。

    迎面而來的,是一隻攜著洶湧氣勢而來的腿,端木恬躲避不過,眼中忽而閃過冷冽之氣,反轉匕首就朝那腿直刺了下去。

    然而下一秒,她忽覺眼前恍惚,然後一股巨大的力量瞬間作用在了她腰腹的位置,隨著劇痛傳來,她整個身子都朝反方向倒飛了回去,轟然撞在身後堅韌的樹幹上,又被反彈出來,重重的摔落地面,當即便鮮血狂噴。

    “恬恬!”君修染驚呼一聲,紫光倏然轉冷,纏繞在青眼狐狸脖子上的雙手用力收縮,將自己越發的貼在了他的背上,同時雙腳勾向前,朝著他那需用手摀著才能阻擋內臟往外流的肚子用力的踢了過去。

    “哼!”青眼狐狸當即腳下一個趔趄,悶哼一聲,那拍向身後的凌厲一掌也頓時因此而偏移了他原來的方向。

    君修染拼盡了全力,死死的勾著他腹部的傷口,經脈中內息瘋狂流轉,雙手用力似乎都能聽到了有骨骼爆裂的聲音從青眼狐狸的脖子里傳出。

 青眼狐狸猛然間瞪大了眼睛,那雙眼睛越發的青光岑岑,伸手一把抓住了君修染的腳踝,下一秒他就被狠狠的從背上扯落了下來,被他拎著腳踝狠狠的甩飛了出去。

    飛出去的身子撞上了大量的樹條枝椏,“劈裡啪啦”聲中,身體宛如遭受了一輪鞭刑,然後重重的摔落在地上,將山林的泥石土地都給砸出了一個不小的吭。

    他掙扎著想要爬起來,卻才剛動,先前一直被壓抑著腥甜便忽然衝破了壓制,只見他臉色一紅,然後“噗”一聲噴出了紅色艷麗的鮮血來。

    吐了一口血,他卻反倒感覺舒服多了,掙扎著從地上爬起,透過被他砸出了一條通道的林間看向已呈暴怒之態的青眼狐狸,忽而在紫光璀璨中冷冷的笑了起來,抹去嘴角的血跡冷峭說道:“廢物,你也不過就是這個程度而已,今天你最好能在這裡殺了我,別想再將我帶回去繼續供你折磨。”

    青眼狐狸一手緊捂著腹部傷口,已被徹底的激怒,那張臉即便沒有被他的眼睛破壞此刻也不再柔美,而是猙獰著扭曲在一起,死死盯著君修染,咬牙森森的擠出了幾個字:“那你就去死吧!”

    說著徒然躍起,朝君修染衝了過去。

    卻在此時,剛才摔落地上就氣息微弱,在地上掙扎卻無論如何也再爬不起來的端木恬忽然跳了起來,斜斜的再次朝他一頭撞了過來。

    青眼狐狸獰笑一聲,五指成爪迅猛的抓向了她,卻在將要抓到她的時候見她忽然身子一擰,擰成了一個古怪詭異直叫人不可思議的姿勢,正好就避過了他的手爪繼續朝他衝來。

    他一驚,連忙抽身後退,卻依然有鋒銳從他身上劃過,將他的墨綠衣袍劃破,在腰側劃出了一道新鮮出爐的血口子。

    青眼狐狸眼中青光一閃,冷冷的看向端木恬。

    這小丫頭怎的如此難纏?看她模樣也不過六七歲,卻竟能三番兩次的傷到了他,莫非這端木家的血統當真有那麼好,連個七歲女娃都如此的變態?

    剛才的那一擊,凌厲而刁鑽,還有她身上的那股子凶悍之氣,甚至是她對這一攻擊的時機把握,都絕對不可能是那些練了幾招手上功夫,其實連血都沒見過的公子小姐們能夠擁有的。

    在他心思轉換的時候,端木恬卻並沒有停下,而是在地面一借力之後繼續朝他衝了上去,攻擊的角度依然刁鑽而狠辣,是人們最難防禦抵擋得下的角度。

    這本不屬於這個世界的招數,這經過了她前世千錘百煉早已經融入到靈魂的招數,這專門用來殺人的招數,此刻終於施展而出,配合著她前世從沒有擁有過的所謂內力,儘管與眼前的這只青眼狐狸相比未免有些微不足道,但這一刻,她一往無前,連靈魂都似乎在歡暢的叫囂。

    這一刻,在青眼狐狸的眼裡,這個正沖向他的小丫頭忽然渾身的氣息都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凌厲凶悍,如同一頭蜇人的野獸!

    他獰笑,再一次五指成爪,悍然無畏的迎上了她手中的鋒利匕首。

    “叮!”

    手爪與匕首觸碰,響起的竟是鏗鏘金屬之聲,端木恬一怔,又見眼前恍惚,有風迎面吹來卻刺痛了她臉上的肌膚,她沒有任何猶豫的迅速後退,後退的腳步卻踩到了不知是石子還是樹枝,一滑之後本就受傷的腳跟傳來尖銳的疼痛,引得她腳筋忽然痙攣了一下。

    她暗叫不好,可身子卻已經因為腳支撐不住而倒了下去。

    有什麼幾乎是貼著她的鼻尖劃過,刮得她面頰生疼,如此的近距離她才終於看清,那是指甲,黑色的指甲。

    這青眼狐狸的指甲,竟宛如五把鋒利的匕首,而且還泛著黑沉沉的幽芒。

    “你真以為憑你個小丫頭就能打敗我?剛才不過是沒有防備被你偷襲得了手,現在,你去死吧。”

    青眼狐狸站在她面前,面容猙獰而泛著森然之色,話落便露出了他的五指尖爪,直朝她刺了過去。

    端木恬盯著那迅速刺過來的利爪,想翻身躲開卻發現本也只是強撐著最後一股氣跳起來擊殺的她此刻已經渾身無力,再凝聚不起閃躲甚至的攻擊的力量。

    殺氣迎面而來,她抿緊了嘴唇死死的盯著他,意圖凝聚起體內哪怕只是一丁點的力量,然而所有努力都不過徒勞無功。

    難道真要就這麼死了?

    不過也應該無憾了,這些年,在這異世界,她過得很幸福。

    這些年的往事迅速的湧入到了腦海,她忽然便勾起嘴角露出了一抹淺笑。卻有人飛撲而來,在那利爪將要刺進她體內的時候凶悍的撞開那隻手,然後轉身一撲便撲到了她的身上將她緊緊摟進懷裡。

    隨後又“噗”的一聲,是利爪入肉的聲響,那人倏然一僵,卻在她耳邊輕聲說著:“笨蛋,繼續裝死著不就好了?”


作者: orange415263    時間: 2013-10-24 12:51 AM

第二十八章 爹爹趕到

  嘴角的淺笑徒然僵硬,他們貼得那麼近,她甚至能清晰的感覺到從他胸口傳來的心跳聲,還有那樓著她的手臂,堅定而有力。

    濃重的血腥味迅速的瀰漫了開來,似乎就是從她的鼻尖瀰漫的。

    動了動眼珠子,她看到就在她眼前,有一隻慘白骨節分明的手,五指成爪深深的插入到了他的背後,鮮血從那五個空洞裡涓涓流出。

    他的身子有些僵硬,耳邊他的呼吸變得不穩,有什麼從她的心底緩緩升起並瘋狂的衝突咆哮了起來,然後轟然碎裂。

    不知從體內的什麼地方生出了一股莫名的力量,她忽然伸出手一把扣住了那插入到君修染背後的手,手指用力死死的捏緊脈門,引得青眼狐狸不禁悶哼了一聲。

    他詫異抬頭看向端木恬,不明白這個剛才面對他的擊殺卻連閃避的力量都沒有的小丫頭,為何竟會突然又生出了這樣的力量。

    這一抬頭,他便直直的對上了一雙漆黑如墨,鬱鬱暗沉得如深淵地獄般能嗜人心魂的眼睛,一片森涼,一片死寂,也一片的凶煞轟然直撲靈魂而來。

    他大驚,如何也想不明白一個七歲的小丫頭怎麼竟會有這樣的眼神。

    下意識想後退,但扣住他手腕的那隻小手卻異常堅定,有光影閃過,直將空氣也劃裂了開來,凌然朝他的手臂斬去!

    他心中一凜,忽然抬腳踢在了君修染的背上,直接將他給踢飛了出去,連帶著端木恬一起,踢飛了起來,而端木恬一時被吸引了心神,手中一鬆然後就和君修染一起飛了出去。

    “砰”的一聲又是重重落地,端木恬不禁悶哼一聲喉中一甜隨後又噴出了鮮血來,君修染更是已陷入到了半昏迷的狀態,但環在她身上的手臂卻依然緊固。

    他的背上出現了五個血肉翻捲的血洞,涓涓流出的是沉沉的黑血。

    端木恬一怔,眼前忽然閃過青眼狐狸那黑色的指甲,不禁臉色一變,掙扎著翻身而起,凝聚起體內那突然從不知什麼地方湧出,但被剛才那麼一摔又摔散了的最後一點內力,以最快的速度封住了他身上的幾處大穴。

    “君修染,你別睡過去,快醒醒!”她拍著他的臉,眉頭緊蹙,神色緊張。

    他努力的睜開眼睛,朦朧中看到她臉上有月影斑駁,那緊皺的眉,那關切的語氣,還有與他緊貼著的軟軟的身子,他忽然覺得很溫暖,而這一暖,便暖了很多年。

    只是現在似乎並不是說這些的時候,青眼狐狸已經穿過層疊林木,走到了他們面前,居高臨下的看著君修染,說道:“你竟願意替她去死,三殿下,你果然還是磨難不夠,還太天真了,所以現在,你只能去死了。”

    端木恬猛抬起頭死死的盯上了他,卻見他也轉頭看向她,臉色在那青眼狐狸的映襯下越發的猙獰,朝她緩緩的舉起了那還沾滿君修染鮮血的手,說道:“你說你剛才繼續躺在那裡裝死多好,說不定我還會一時心情好放過了你,其實我真不想殺端木家的人,可惜……你去死吧!”

 說著,手忽然刺過來,端木恬不禁瞳孔一縮,想要閃避已經是不可能,可若這一擊再落到君修染的身上,他怕是必死無疑。

    她忽然用力的抱緊了他,欲翻身而起,卻在同時那已經意識迷糊的君修染忽然收緊了環在她身上的手臂,死死的壓住了她。

    她似乎聽到了破空之聲,直朝他們而來,那黑色的不似人類該有的利爪近在咫尺,眼看著就要再次落入到君修染的背上。

    端木恬忽而死死的咬住了嘴唇,那雙眼睛越發的漆黑如墨,幽幽的如一潭漩渦,被壓制的身子拼命的想要掙脫他的壓制。

    利爪幾乎都已觸碰到他的後背,這一次的位置赫然竟是心臟的位置,便是在這個時候,忽有人影從林中閃出,甚至都沒看清那影子的動作,青眼狐狸就忽然安慘叫一聲倒飛了出去。

    端木恬一怔,卻見那人影並沒在她面前停留,而是緊隨著青眼狐狸那倒飛出去的身影追了上去,半空中,有什麼被他輕輕一拋,拋落到了端木恬面前。

    “妹妹,你怎麼樣?”那被拋落的,一下子從地上蹦了起來就衝到端木恬的面前,看到君修染背上那猙獰的傷口一呆,隨之滿臉慌措的伸手將這兩人從地上扶了起來。

    “哥哥?”端木恬看著突然出現在她面前的哥哥,又轉過頭去看向了那追青眼狐狸而去的身影。

    先前他們兵分兩路,讓熟悉山林的端木璟從山林裡行走,抄近路趕回了三石村去搬救兵,就是擔心那人不是他們幾個能對付得了的,而他們則沿著山路行走,盡可能的拖延時間。

    總算是趕到了嗎?

    端木璟看到被君修染壓在下面的妹妹,雖沒有什麼猙獰的傷口,但卻也滿身血跡,頓時心疼的直皺眉,小心的將她從君修染的懷里拉了出來。

    而君修染此刻又安靜了下來,沉沉的陷入到半昏迷之中。

    另一邊,端木崢當真如鬼魅似幽靈,身形飄忽,在沿途的空中留下了一連串的虛影,不過眨眼間就追上了被他踢飛出去的青眼狐狸,並一把扼住了他的咽喉。

    這前一秒還在狂虐端木恬和君修染,讓他們幾乎沒有還手之力只能坐等死亡的降臨的青眼狐狸,在這一刻忽然被強行轉換了角色,在端木崢的面前沒有絲毫的還擊之力。

    在端木崢的手中,直面著這個面無表情,目光冷冽的男人,青眼狐狸清晰的感受到了死亡的陰影正籠罩在他頭頂,並惡狠狠的伏蓋而下。

    他瞪大了眼睛,看著這一招就將他扼住的男人,神色中終於出現了一抹驚慌,“你是誰?”

    他從不認為這世上竟會存在著能將他一招擊殺的人,儘管他現在因為被端木恬那個小丫頭兩次偷襲得手而受了重傷,功力不足全盛時的三成,但也不可能會有人讓他連反抗一下都做不到!

    這個男人,是誰?

    端木崢根本就沒有回答他的問題,而是手指一點點用力,狠狠的掐進了他的脖子裡面,身​​上飄蕩著的,是沉凝的能直接碾碎人心臟的殺氣。

    青眼狐狸掙扎著,一如先前君修染在他手上掙扎時的模樣,他死死的盯著端木崢,眼中漸漸的流露出了震驚癲狂之色,他好像認出這個人來了。

    “端木崢,你是端木崢!你為什麼會在這裡?為什麼你會在這裡?”

    這個發現讓他很驚恐,似乎比被人扼住了咽喉還要更加的讓他驚恐。

    端木崢厭惡的皺了皺眉,冷聲說道:“端木家的人,你也敢動?”

    他雖七年前就遠離了京城,不再理會外面的任何風雨,可畢竟體內流著端木家的血,況且這人要殺的,還是他的女兒,在這世上最最讓他在意的女兒!

    眼神不禁一冷,手指徒然收緊,卻在這個時候忽然感覺手下一滑,那青眼狐狸竟似泥鰍一般的,從他手中滑溜了出去。

    如此奇怪的變故讓端木崢都不禁愣了下,而那青眼狐狸則趁著這個機會迅速的朝遠處遁去,轉眼間就消失在了黑暗的山林之內。

    端木崢冷哼一聲,身形徒然拔地而起,迅速的追了上去。

    有激烈的聲響從山林裡面傳出,但很快,伴隨著一聲淒厲的慘叫聲,所有的一切全部都歸於了平靜。

    到這個時候,端木恬才終於整個人都放鬆了下來,看到爹爹一如往常般平靜的從林子裡走了出來,身上連一絲一毫的血跡都沒有沾染上,一直走到她的面前蹲下,輕聲問道:“傷到了哪裡?”

    他的聲音平緩語氣平靜,根本就不像是有多擔心的模樣,可就是這樣平靜平緩的話語,讓端木恬忽然莫名的鼻子一酸,然後竟是“哇”的一聲哭了起來。

    端木璟頓時一呆,長這麼大都還沒見妹妹哭過呢,這這……這是怎麼了?

    端木崢也似是被嚇了一跳,然後伸手將她小小的身子摟進懷裡,有些僵硬的撫著她的背。

    她覺得真是丟臉極了,兩輩子加起來都沒這麼丟臉過,可眼淚卻不知怎麼回事,自顧自的直往外流淌,止也止不住。

    她索性便破罐子破摔,抱著爹爹就哭了個痛快。

    山林裡忽然又傳來一陣悉索的腳步聲,在這安靜得只聽得見某人大哭聲的黑夜裡顯得格外清晰,讓端木恬都不由得從爹爹懷裡抬起了頭,看向那個方向。

    枝葉搖擺,有人齜牙咧嘴的從那裡鑽了出來,看到這邊的場景頓時一樂,道:“小侄女你這是幹什麼?誰欺負你了?”

作者: orange415263    時間: 2013-10-24 10:17 AM

第二十九章 又一隻青眼狐狸

  “小叔?”端木恬沒想到出來的竟然會是端木宸,不由得驚訝,“你怎麼會在這裡的?”

    “我怎麼就不會在這裡了?我把那混賬傢伙打跑了之後就馬上追著你們過來了,剛才聽到些奇怪的聲音就順著走了過來,沒想到會是你們!”說著,宸公子已顛顛的奔到了端木恬的面前,低頭看著她眼中水汪汪的,臉上還掛著未乾的淚痕,不禁越發的樂呵了,道,“這是怎麼滴?莫非是被嚇哭了?”

    然而他的這番話卻讓端木恬一時有些消化不過來,便是不明所以的端木崢和端木璟也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對了。

    他若真是將人打跑了之後就馬上追上來,怎麼會到現在才來,是他迷路了在中途耽擱了時間?還是他根本就是在胡扯?

    不等人發文,端木宸的目光忽然直直的落在了君修染的身上,看到他身上的傷立馬也察覺到了不對,臉上的嬉笑之色頓去,蹲下就查看了起來。

    “這是怎麼回事?”

    “你問怎麼回事,我還想問你呢!”端木恬輕蹙秀眉,看著他說道,“我們不過才剛進入山林沒多久就被那青眼狐狸攔住了,還倒以為你已經被他給……之後一直在與他糾纏,若非爹爹及時趕到,現在躺在這裡的恐怕就是兩具屍體。”

    她才剛說完,端木宸就驚呼一聲,道:“不可能!我跟那人打到剛才,他大概覺得再打下去也不會有結果,我自然是贏不了他,可他想打敗我也不是簡單的事,所以就退走了,我也馬上轉身朝你們追上來,到現在也絕沒有超過半盞茶的時間!”

    兩邊的話似乎對不上了,說完,皆是面面相覷,不明所以。

    “難道,還會有另外一個人不成?”端木恬喃喃說著,這一說便忽然一個激靈,不禁微微睜大了眼睛,驚道,“根本就是有兩個人,長得幾乎一模一樣的兩個人!”

    話剛說完,似乎是有點激動,牽扯到了體內的傷勢,突然就忍不住摀嘴咳嗽了起來。

    這一咳便越發的牽扯到了體內的傷,只覺得渾身疼,內臟經脈都疼,有什麼腥甜的黏糊糊的溫柔的東西湧了上來,從指縫間悄然溢出,整個人都忍不住的微微有些痙攣。

    如此劇烈的反應頓時嚇到了身旁的人,端木崢忽然將她抱起來,伸出寬厚的大掌貼上了她的後背,運功與掌心將暖暖的氣息送入到她體內,以緩解她身體的不適。

    同時,只見他輕輕的邁出一步,轉眼就到了十步之外,再一閃身就失去了蹤影。

    “先回去!”

    遠遠的,傳來他的聲音,這邊端木宸瞅了瞅端木璟那小胳膊小腿之後,認命的把君修染背了起來,緊跟而上。

    山林迅速的恢復了屬於它本身的寧靜,不知過了多久,有墨綠的身影從林子的深處走出,看到了那已經是七零八落的碎屍,他冷冷的看著,忽而森然一笑,抬腳就將腳邊的那一顆與他長得幾乎一模一樣的腦袋踢了出去,“骨碌碌”的滾進了灌木叢中。

 “竟在這裡遇上了端木崢,算你倒霉。”頓了下,他抬頭看向另外的一個方向,喃喃似自言自語的說道,“看來,那小丫頭竟是端木崢的女兒,而那個小怪物,也尋求到了端木崢的保護,這下不好辦了。我可沒興趣跑去供人分屍。”

    他又看了腳邊地上的碎屍一眼,神色中沒有一絲一毫的傷心悲憤,似乎七零八落的被碎屍在這裡的,並不是與他朝夕相處了幾十年,兩人如一人的孿生兄弟,他甚至都不願意為他收個屍,轉身就隱入到了黑暗之中。

    而另一邊,端木崢抱著因為繃得太緊太久,突然放鬆之下頓時便有些身體經受不住的女兒以最快的速度回到了三石村他們的家裡,端木宸背著君修染緊隨其後,最後面,端木璟反倒是慢悠悠的行走著。

    房內,並排的兩張床上,兩個小孩一個躺著一個趴著,都是神情​​萎靡,陷入到了半昏迷之中。

    端木崢將女兒扶著坐起,轉身到了她背後同樣的盤膝坐下,手掌貼在她背上小心的為她度氣,旁邊,端木宸則忙著先要解決君修染體內的毒。

    那青眼狐狸的利爪顯然是極毒的,君修染已整個人都開始泛黑,端木宸看著都不由緊緊皺起了眉頭。

    東方天邊已經開始微微泛白,竟是就快要天亮了。

    端木璟站在自家堂屋門口,抬頭看著東方的一線白色,臉上出現了一抹與他的年齡,以及他一向以來的溫和性情都極其不符的深色,也不知是在想些什麼。

    房內,又響起了咳嗽聲,然後是顯得有些吃力的喘息聲,他眼神微動,轉身走了進去。

    “妹妹,你怎麼樣了?”

    端木恬剛醒過來,正有些萎靡的耷拉著腦袋,每一次呼吸都能感覺到體內一陣火辣辣的疼,聽到哥哥進來的聲音以及他的問話,她輕輕的搖了搖頭。

    “照顧好你妹妹!”

    端木崢忽然對走到了床邊的兒子說道,然後他一步跨到了君修染的身旁。

    端木璟忙扶好妹妹,並一起轉頭看了過去。

    君修染依然在昏迷,不過臉上的黑氣倒沒有再繼續擴散,端木宸坐在他的背後運功為他逼毒,已是滿頭大汗。

    天漸明,外面忽然響起了一陣嘈雜聲,然後聽到黑寡婦在外面喊著:“端木大夫,端木大夫在嗎?哎呦這該死的,昨晚上那幾個小傢伙急匆匆的就跑了回來,都沒有說清楚發生什麼事了,他們到家了沒有?”

    房內幾人一怔,端木璟和端木恬兄妹兩對視了一眼,然後他扶著妹妹在床上躺好,就轉身出了房門。

    “阿嬸,我們早就到家了。讓你擔心了,真是不好意思。”

    能聽到黑寡婦鬆了口氣,隨後說著:“到家了就好,你們這幾個小傢伙是怎麼回事?只說了一句要回村子就轉身跑了,這大晚上的雖說月亮已經很圓,但也不能這麼魯莽啊。”

    “阿嬸教訓得是,是我們沒有說清楚害阿嬸你擔心了,還專門追了回來。”

    “恬恬他們幾個呢?還在睡?”

    “是,昨晚跑了一晚上,都累壞了,還不肯起床呢。”

    “昨晚上是怎麼回事?怎麼突然就要回來了?是不是誰欺負你們了?來跟阿嬸說說,阿嬸找他們算賬去!”

    “謝謝阿嬸,沒人欺負我們。只是恬恬腳疼,又睡不慣床,所以我們就回來了。”

    “這樣啊?”

    “是!”

    又隨意的扯了幾句,黑寡婦便急急忙忙的離開了。

    她昨天也是實在放心不下這幾個小孩,收了攤之後才急急忙忙的趕了回來,就怕他們會在路上出個什麼意外,那她可怎麼跟端木大夫交代?

    現在看到端木璟安然無恙,她也就放心了。

    端木璟將她送出了門外之後,便折身進了廚房。

    房裡似乎並不需要他的幫忙,那他就準備吃的吧


作者: orange415263    時間: 2013-10-24 10:22 AM

第三十章 黑玉印章

  這一回,是真的重傷了。

    重得連床都下不了。

    甚至在坐起的時候都要人幫忙搭把手扶一下才行了。

    端木恬躺在床上有些昏沉沉的,莫名的想起了前世今生,便是渾身疼痛,她竟也微微翹起了嘴角。

    前世受傷的時候,從來都是獨自在角落裡自己舔舐,像現在這樣鬧哄哄的安慰詢問擔憂的事情從來也沒有發生過。

    這感覺……

    她真想一巴掌把面前這個聒噪的傢伙拍飛出去!

    “小叔,我受傷了,很累很虛弱,需要休息。”她終於睜開眼睛,咬牙對著湊在她面前打轉的宸公子說道。

    宸公子眨了眨眼,然後輕輕撅起嘴,嘟囔著說道:“我也是關心小恬恬你嘛,你都不知道你那樣安靜閉眼的模樣有多滲人,簡直就好像……”

    “死人一樣。”

    “呃……”

    “所以小叔,你讓我休息一下好麼?休息好了才能看起來不再像個死人!”

    眼珠子溜啊溜,又不滿的嘟囔了兩聲,然後他哼唧著轉身湊到旁邊另一張床邊去了。

    “哎,三殿下啊,你現在感覺如何?如果有哪裡不舒服的可一定要說,雖然你好像因為這三年來被他們餵了不少奇怪的東西而對那毒也產生了一定的免疫能力,但你體內可還有許多亂七八糟的東西,誰知道什麼時候就會突然混亂了起來。”

    剛睜開眼睛的君修染,頓時“咻”的一下,又閉上了眼睛,一副我在睡覺我在休息,誰也別來打攪的模樣。

    宸公子黑了黑臉,終忍不住伸出手來狠狠的戳了兩下君修染的臉。

    房門打開,端木璟從外走了進來,對他輕聲說道:“小叔,我爹讓你去他房裡一趟。”

    “做什麼?沒看到本公子正忙著呢嗎?”

    “小叔,他們需靜養,才能好得快。”

    端木宸一頓,又小聲嘟囔了一句,就轉身晃悠悠的走出了門外,君修染忽然睜開了眼睛,看著他的背影。

    剛才他聽見他說:好那麼快做​​什麼,本公子還想在這多留幾天呢。

    眼中恍惚的有點異色劃過,然後轉頭看向了旁邊床上的端木恬,放在身側的手輕輕握起。

 而宸公子來到了端木崢的面前,剛才還嬉笑的臉色此刻卻一本正經,直直的盯著對面的兄長說道:“大哥,你趕我,我也不走!”

    端木崢:“……”

    下一句,他卻又不著調了,溜著眼珠子說道:“京城我都已經待了十五年了,能玩的基本上都已經玩遍還玩膩味了,我才不要這麼快就回去。反正母親說了,要不能帶著你一起回去的話,我就不許回去,嘿嘿!”

    端木崢的面頰不禁抽了兩下,卻絲毫也沒有打算要理會他意願的意思,伸出手攤開在了他的面前,手心上,一枚小巧玲瓏又晶瑩剔透的黑玉印章靜靜的躺在那兒。

    看到這枚印章的時候,端木宸頓時神色一凜,猛的後退了一步,抬頭盯著端木崢,問道:“大哥,你這是什麼意思?”

    “你帶著這個回去,母親會明白的。”

    見大哥面無表情的說出這麼一句話來,宸公子的臉上忽而現出了一抹冷笑,眼神也微冷了些,道:“大哥,你知道你在做什麼嗎?”

    端木崢斂著眼瞼,木然說道:“七年前來到這裡的時候,我就沒想過要再回去,這東西我一直藏著想要找機會送回京城,現在既然你來了這裡,那就由你帶回去吧。從今以後,端木家由你繼承!”

    一點點的冷芒在眼中飄忽凝散,端木宸冷哼了一聲,道:“本公子不稀罕!”

    “小宸……”

    “再說,你又不是沒有兒子,便是你不想再回去,端木家也理當由小璟來繼承,你把它給我,算什麼?反正本公子沒興趣也不稀罕,若是你一定要讓弟弟來繼承的話,你大可以去找別人,相信還是會有人很想要的。”

    端木崢眼中忽然厲芒一閃,冷冷的盯上了端木宸。

    宸公子也絲毫不讓,即便眼前的這個是讓他最最敬重的大哥,但此時此刻,面臨著這件事情,他絕不退縮!

    兄弟兩又冷冷的對峙了會兒,然後端木宸哼唧一聲轉身就朝門外走去,說道:“等君修染那小子傷勢再恢復一些,無礙趕路的時候,我就帶他回京城!關於大哥你的事情,我會如實向母親回稟。”

    看著他出門的背影,端木崢目光閃爍了些,又低頭看向靜靜躺在他手心裡的黑玉印章,五指收攏緊緊握在裡面。

    “小叔,你要回去了嗎?”端木宸又邁進隔壁房內的時候,端木恬躺在床上側頭看他,輕聲問道。

    他一頓,緩緩點了點頭,伸手一指君修染,道:“等這小子能下地走路之後,我就帶他一起回京城。”

    聞言,君修染忽然眸色一暗,緩緩的斂下了眼瞼。

    宸公子晃悠著飄到了他面前,一屁股在床沿坐下,似乎正有著滿腹的怨氣無處發洩,便伸出手又用力的戳了戳他的臉,說道:“幹什麼幹什麼?你這是什麼表情?先前你不是還請我大哥相助你回京的嗎?現在莫非是不想回去了?”

    君修染任他戳著,緩緩抬頭忽而便滿臉的燦爛笑容,說道:“怎麼會呢?我還要回京城去做很重要的事情。”

    “很重要的事情啊?”宸公子輕挑眉梢,“嗖”一下湊到他面前,笑嘻嘻的說道,“什麼很重要的事情?來,說來讓本公子聽聽!”

    “既然是很重要的事情,又怎麼能輕易的對別人講?”

    “本公子也是別人嗎?”

    “是!”

    “那誰是你的自己人?”

    君修染突然就閉嘴不言,輕輕的又斂下了眼瞼。

    端木璟忽然伸手來拉他,說道:“小叔,我們別在這裡打攪妹妹和修染休息了,還是出去吧。”

    “出去幹嘛?不去!”

    “今日是中秋,難得竟能與小叔團聚,我們一起出去準備些吃的吧。”

    今天是中秋了?

    端木宸微微一呆,算算日子,確實是今天。

    他撇撇嘴,身子一歪就歪倒在了君修染的旁邊,呻吟著說道:“不行了不行了,我也是傷員啊,前天晚上本公子可是與那變態的男人打了好久,其實早已身受重傷,只是不想讓你們擔心所以才會一直強撐著裝作若無其事,我沒力氣了,動不了了。”

    頓了一下,他又說道:“還是小璟運氣最好,最舒服,不過就是跑了來回一趟,一點傷都沒有,啊啊,本公子不行了,頭好暈啊!”

    房內的另外三人,頓時齊齊滿臉黑線,端木璟嘴角一扯又走過來拉他,說道:“既然小叔你都已經強撐著裝作若無其事到了現在,就請繼續撐著吧。”

    “小璟侄兒,你怎麼能這麼狠心?我是你親叔啊!”

    “所以是自己人,不必客氣。”

    “……”


作者: orange415263    時間: 2013-10-24 10:28 AM

第三十一章 粥

  睡了一整個白天,到晚上的時候,端木恬的精神稍微好了些,端木璟特意找了躺椅,墊上厚厚軟軟的褥子,放在院子裡讓她躺著,賞月的同時,看他們在旁邊吃得津津有味。

    端木恬剎那間無語望天,尤其是當看到哥哥將她抱出來放到躺椅上之後就再沒有理會她,而是自顧自的啃起了聽說是王屠夫家的菊花阿嬸特意從鎮上帶回來的月餅,還咬得特起勁,那味兒特別香的時候,她不由得撇了下嘴角。

    這都什麼人啊?

    他好像還在生氣,氣她竟為了救君修染而弄得滿身傷,甚至差點就再也見不到面,以至於他現在對君修染都有些莫名的敵意。

    他覺得自從這小子出現之後,妹妹就受傷不斷,先前腳​​上手上的,還勉強可以算是皮外傷,現在可是內傷再加失血過多,連床都起不來了,實在是過分!

    算起來,竟然才不過三天的時間,三天的時間,他活蹦亂跳的妹妹就因為這小子的出現而變成了這副嬌弱的模樣。

    終於,在他吃下一個半月餅的時候停了下來,轉頭笑盈盈看向她,輕柔的問道:“妹妹你餓了沒有?要不要吃塊月餅?”

    然後沒等端木恬回答,他又微笑著輕聲說道:“哦差點忘了,妹妹你現在有傷在身,不宜吃這些又乾又硬還不怎麼容易消化的東西,還是喝粥吧。”

    喝,粥? !

    好吧,喝粥就喝粥,確實吃得清淡​​些,軟綿些比較好。

    於是她點頭,他也拿起了從剛才就放在那裡的一碗白米粥,走到她旁邊說道:“溫度正好入口,我餵你吃吧。”

    她又點頭,看到他舀了一勺米粥送到她面前,然後張嘴喝了進去。

    一入口,她頓時就渾身都僵硬了,差點沒忍住直接吐出來。

    苦的!

    她皺了皺眉,卻又聽哥哥在耳邊柔聲說道:“我在粥裡加了些固本培元的藥草,能讓你的傷勢恢復得更快些,好了之後也不至於留下什麼後遺症。”

    端木恬蠕了蠕嘴,一口嚥下了嘴裡那極其苦澀的白粥。

    一落肚,她頓時覺得連肚子裡面都滿滿的全是苦澀的味道,絕對比喝藥還要更苦更難以下嚥,也不知哥哥他到底在這粥裡面加了些什麼東西。

    眼角的余光看到旁邊一點紫光閃爍,轉頭看去便正好對上了君修染含笑的眼睛,一怔,然後小嘴一抿,又漠然的轉回了頭。

    端木璟又給她餵了一口,然後也轉頭看向趴著躺在旁邊的君修染,微笑道:“我也為三殿下準備了一份,待我餵了妹妹吃完之後,再服侍您。”

    君修染一愣,隨即說道:“不必,我自己會吃。”

    這個人對他的敵意太明顯了,尤其是在遭遇了那個變態男人害得恬恬身受重傷之後,他可不敢讓他餵他吃東西。

    端木璟聞言點頭,先放下了手中的碗,轉身去廚房又端了一碗粥出來,輕輕的放到君修染面前,含笑道:“那三殿下請慢用。”

 這碗粥色澤誘人,白裡透紅,還散發著淡淡的清香味,怎麼看怎麼好吃。

    君修染卻不敢輕易染指,在看到恬恬吃了他餵的粥之後的神情變化,他就知道他面前這碗粥的味道絕對也不會比恬恬的那碗差。

    “三殿下不餓嗎?”端木璟輕柔的笑看著他,道,“已經不燙了,現在喝應該是最好的。”

    君修染嘴角一扯,也對他微微一笑,伸手端起了面前這碗清香撲鼻的,白裡透紅的米粥,湊到嘴邊的時候他還覺得實在是香,這個味道真是誘人,然而等到他將一小口粥喝進去的時候,他忽然渾身一僵,端著碗的手忍不住抖了抖。

    再看他的臉色,只見剎那間兩邊面頰泛出了紅暈,然後瞬間轉白,又轉青變黑,當真是千真萬確。

    在旁邊看到這裡的宸公子忽然“噗”的一聲,將一口茶噴了出來。

    他可是親眼看到小璟侄兒在君修染的這碗粥裡額外添加了一把狼筋草。

    這狼筋草沒有任何的藥用價值,可食用,汁液有點淡淡的紅,生吃時有股清香還有點甜,可一旦將其加熱煮熟之後,那味道卻極苦,比黃連心還要苦了不知多少倍。

    尋常的一杯茶中,若是加入一寸長的一根加熱煮熟過的狼筋草,那苦味就已經讓人難以入口,而小璟他卻在那一碗粥內,加了一把。

    在這個家裡,似乎就只有小璟會做飯,他想要不吃,還不行!

    君修染趴在那兒抽了抽眉心,這一口粥喝進了嘴裡,他頓時就覺得他什麼感覺都沒有了。

    “哥哥?”端木恬在旁邊皺了皺眉,有些不滿的看向自家哥哥。

    端木璟若無其事的轉身走到她旁邊,又拿起了放在那裡的粥繼續餵她,君修染也忽然勾起嘴角展開了笑顏,同樣若無其事的嚥下口中的苦到極致的米粥,又面不改色的將碗裡剩下的也都一小口一小口喝光了,然後轉頭看向端木璟,說道:“多謝,我從沒喝過這麼好喝的米粥。”

    “能讓三殿下感到滿意,是我的榮幸。”

    “如此手藝,便是皇家御廚也比不上,若是去開個酒樓飯莊,定能客似雲來。”

    “我正有這個打算,到時候還請三殿下多多捧場。”

    “這是自然。”

    “當然,這還得你能活到那個時候,並且可別再被人關起來了。”

    “多謝關心,這種事絕不會再發生,而且我相信,我一定能活得比你久。”

    “本就該如此,畢竟我比你要早出生幾個月。”

    “如此,可要叫你一聲大哥?”

    端木璟忽然臉一黑,輕柔的語氣中帶了一絲咬牙之意,斷然道:“不敢當!”

    君修染卻笑得更燦爛了,嘴角的弧度大大彎起,笑看著他,然後轉移視線,輕柔的落到了正仰面躺著因他們的對話而無語望天神情漠然的吃著苦澀米粥的端木恬身上,紫光柔和,輕輕的流轉過一絲異樣的神采。

    忽然“唰”的一下,端木璟腳步輕移,以身體擋住了他看向端木恬的視線。

    端木宸在旁邊坐著,摸摸下巴若有所思,端木崢也微凝了眸色,忽然說道:“回京城之後,不許再到三石村來!”

    君修染當即一驚猛然抬頭看向了他,端木崢卻已轉過頭去,對也是臉色微變,似要說什麼的端木宸說道:“我說過,我沒打算再回去,而小璟和恬恬他們要如何,全看他們自己的意思。你們這次離開之後,不要再來打擾。我在這裡也住了些年,不太想再去另外尋個安靜的地方。”

    這話的意思已經很清楚,再來煩他,他就拍屁股走人,讓他們想再找都找不到!

    宸公子的臉色不由得有些不好看,但他只是哼哼了兩聲,就又懶懶的趴回到桌面上。

    而君修染則低頭斂眉,交疊著墊在下巴下的雙手微微收緊了些。

    院子外有腳步聲,王屠夫家的菊花阿嬸和黑寡婦一起走了過來,身後還顛顛的跟著王通和虎子兩人。

    到了院門外,王通和虎子首先探頭探腦的走了進來,一見院子裡一躺一趴的兩人不由一呆,忙竄了過來問道:“你們這是怎麼了?”

    “沒事,昨天去山上的時候不小心摔了下來,所以就這樣了。”端木璟面不改色的睜眼說瞎話,又看到走進來的菊花和黑寡婦,便問道,“你們現在這個時候來我家,是有什麼事嗎?”

    虎子抓了抓腦袋,嘟囔著說道:“我哪知道?是菊花阿嬸來找我娘,然後她們就一起過來說是來找你爹,我們也跟著一起來了。哎,摔得不要緊吧?嚴不嚴重?”

    “不要緊,只是皮外傷,看著嚴重而已,休息幾天就沒事了。”

    總不能跟他們實話實說吧?這可是要嚇死人的。

    菊花阿嬸和黑寡婦見這兩人的模樣也是一驚,忙詢​​問了幾句,得到端木璟雲淡風輕的幾句回答後,也沒有多疑,安慰了幾句。

    之後她們自己搬來凳子坐下,兩雙眼睛忽然就齊刷刷的落到了宸公子的身上。

    宸公子頓時心中一陣發毛,直覺的認為肯定會有不好的事發生。

    “兩位……阿嬸,你們這樣看著我是要做什麼?”


作者: orange415263    時間: 2013-10-24 10:32 AM

第三十二章 說媒?

  兩位阿嬸並沒有馬上就回答宸公子的問題,而是用一種讓人發毛的,就好像是在挑揀著什麼貨物一般的眼光將宸公子上下左右的全部都打量了一遍之後,兩人轉頭互相對視一眼,交換了一個只有她們自己能懂的眼神,然後又忽然莫名其妙頗為神經質的笑了兩聲。

    那笑聲尖尖細細的,直讓人覺得頭皮發麻,至少宸公子是真的頭皮發麻了。

    終於,她們無聲的眼神交流夠了,這才又轉頭看向宸公子,臉上是笑瞇瞇的,看著似乎很和藹可親,但在宸公子的眼裡,依然是讓他很頭皮發麻的。

    首先開口的,是菊花阿嬸,但她說話的對象,卻竟然是端木崢。

    只聽她說道:“端木大夫,這個小伙子是你的弟弟?”

    端木崢也是有些不明所以,但他那張木然沒什麼表情的臉依然是木然的,聞言只是點了點頭。

    黑寡婦於是又問道:“這以前怎麼都沒聽說過端木大夫還有個弟弟​​啊?”

    “……”

    難道告訴你們本人離家出走,一直都沒有與家裡有聯繫?

    端木崢顯然是說不出這種話來的,於是就直接以最乾脆的方式來對她們的這個問題做出了回應,那就是沉默!

    怎奈,這兩位阿嬸好像一點都不在意,或者說早就對端木崢的木然沉默習以為常,轉而又問道:“不知道你這弟弟今年多大了?”

    這個問題可以回答。

    “十五。”

    “都已經十五了啊,那可不正好?不知可有婚配了沒有?”

    “……”

    端木崢轉頭看向了宸公子,他好像有點知道這兩位大晚上的跑到他家做什麼來了。

    宸公子也是悚然一驚,想到了今天白天與小璟侄兒一起出去時候遇到的那個對他含羞帶怯的小姑娘,以及另外的幾位目帶審視的中年男女,頓時“唰”的一下,冷汗擠擠攘攘的佈滿了額頭。

    他也好像,有點明白這兩位阿嬸跑來做什麼,剛才又為什麼用那樣的眼神看他了。

    尼瑪!

    開玩笑!

    本公子的婚事豈是你等能夠染指的?

    端木崢瞥他一眼就馬上又將視線收了回去,漠然說道:“小弟的婚事,自有家中母親為他做主,還輪不到我來多嘴。”

    “端木大夫,你這話就不對了。我可是聽說了,你是他的親大哥呢,這所謂長兄如父,你為他操心婚姻大事,也是應該的。”菊花阿嬸說道。

    黑寡婦也應和著,說道:“就是這麼說的,十五歲也不小了,是時候該訂親了。我這裡就有個好人選,是個溫順而且還知書達理的好姑娘,今天還特意和爹娘過來看了小伙子一眼呢,哎呦,回來的時候那叫一個面泛桃花啊。”

 “是啊,這還得多虧我家那口子呢。上次在端木大夫家見了這小伙子,就覺得這人長得實在是俊俏,後來與人說起來就忍不住讚歎,結果一下子就吸引了人來,還是慶豐鎮的劉財主,想要招贅個好女婿。”

    “那劉財主可是慶豐鎮上數一數二的富貴人家,小伙子要真能成,那以後可真是吃香的喝辣的,榮華富貴享用不盡啊!”

    “就是就是……”

    兩位阿嬸還是喋喋不休,端木崢很乾脆的直接就兩眼無光神態木然了,端木宸的臉色則越來越黑,眉心抽搐眼角輕扯面頰抖動,一副隨時都有可能爆發出來的模樣。

    還特意跑來看了他宸公子?還回去的時候面泛桃花?還劉財主?還吃香的喝辣的榮華富貴享用不盡?還還……還招贅!

    你妹!

    這簡直就是奇恥大辱啊!

    宸公子忽然“砰”的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嚇得正說到興起,喋喋不休口沫橫飛的兩位阿嬸剎那噤聲,轉頭齊刷刷的看了過來。

    他站了起來,難得臉上竟還有笑容,雖有些僵硬但也不難看。

    他看向她們,扯著嘴角說道:“多謝兩位阿嬸這麼關心我,不過我還小,沒想要這麼早就訂下婚事。”

    見他如此說,兩位阿嬸又齊齊鬆了口氣,然後菊花阿嬸說道:“你這話可不對,男大當婚女大當嫁,你都已經十五歲了,再不找個好姑娘趕緊定下,往後年紀大了,想要再找好姑娘可就難了。”

    端木宸當即又是嘴角一扯,眉頭一挑,臉上的笑容又僵硬了幾分,道:“即便真要找媳婦,也自有我母親為我操心,兩位阿嬸就別費心了。 ”

    “哎,你這話是在說我們多管閒事了?”

    “不敢不敢,兩位阿嬸也是好心,我怎麼敢怪你們多管閒事呢?只是這終身大事,可不能就這麼草草就決定了,必定得經過我母親大人的同意。”

    “這話在理,那不如就去請你母親過來一趟,商量商量這個事?”

    “我母親忙得很,怎麼可能會為了這麼點事跑到這裡來?”他臉上的笑容已不見了,再保持不住了。

    “這怎麼會是小事呢?”

    “在我母親看來,這就是小事,因為她絕對不會同意我入贅出去!所以來不來都一樣。”

  “呃……”

    他又嘴角斜撇,眉梢輕挑,說道:“兩位阿嬸在這中秋之夜這麼一個合家團圓的日子裡還抽出時間來給我說媒,真是太讓我感動了,不過今天真不是一個說媒的好日子,兩位阿嬸還是吃個月餅,賞賞月亮吧。”

    “月亮有什麼好賞的?不就那麼一個?”黑寡婦不滿的揮了揮手,又轉頭看向端木崢,不死心的問道,“端木大夫,你對這事有什麼意見沒有?”

    端木崢眼皮都不動一下,斂眉看著桌子,說道:“我這弟弟脾氣不大好,惱了就喜歡打人,偏生還從小就力氣大,也不知道那劉財主家的小姐能不能經受住他這樣的一巴掌。”

    就好像是在回應著他這句話一般,剛才被端木宸拍了一巴掌的桌子忽然“嘩啦”一聲,散落了一地。

    兩位阿嬸頓時“噌”一下跳了起來,看著散落在了地上的桌子,頓時就傻眼了。

    半餉,黑寡婦乾笑著說道:“看來真是我們多管閒事了,我就說,這小伙子一看就跟我們這些平凡人不一樣,婚姻大事哪裡輪得到我們來操心?”

    菊花阿嬸也是滿臉訕訕,說著:“我還以為這該是段好姻緣,那劉小姐也是溫順的好姑娘,沒想到反而是你們不稀罕了。”

    黑寡婦扯了她一下,又笑著說道:“那我們也不多打擾了,今天可是中秋呢,理該一家人在一起才對。”

    說著,拉著正蹲在旁邊看了場好戲的自家兒子離開了。

    院子裡一下子就安靜了下來,然後忽有“噗”的一聲,誰人終於忍不住的噴笑了出來。

    宸公子當即猛轉過頭,便見一向清清冷冷沒太多情緒的小侄女,此刻竟笑得花枝亂顫,雙眸之中,一片水光盈盈。

    他黑了臉,伸手便在她腦袋上敲了個爆栗子,怒道:“不許笑!再笑,信不信我揍你?”

    端木恬瞥他一眼,根本就在意他的威脅,伸手抹抹笑出來的水光,繼續顫著肩膀笑。

    她就覺得,這事兒當真是好玩極了。

    本來以為這事到這裡也該是結束了,然而卻誰也沒想到那劉家的小姐竟會親自找上門來。

    那是第二天上午,端木恬正躺在院子裡曬太陽,有個十三四歲的姑娘帶著個差不多歲數的小丫鬟出現在了她家院子門外,紅著小臉輕聲問道: “請問,端木公子在家嗎?”


作者: orange415263    時間: 2013-10-24 10:38 AM

第三十三章 劉小姐

 這姑娘看起來十三四歲,細皮嫩肉白裡透紅,就像……君修染昨天晚上喝的那碗狼筋草米粥。

    她站在那裡,低垂著頭,手絞著秀帕,一副惴惴不安含羞帶怯惹人憐愛的嬌弱模樣。

    十三四歲,還才不過是個沒長大的孩子,在這個時代,卻已經可以嫁人了。

    儘管說女子十五及笄之後才算成年,之後嫁人,但實際上,十三四歲甚是十一二歲就嫁人的女孩子比比皆是,尤其是在小城小鎮小村落中,或者是普通人家的孩子。

    端木恬坐在躺椅上看著眼前這個滿臉嬌羞的小姑娘,不禁暗嘆一聲古代的人真早熟啊,在她的前世,這個年紀的孩子,大部分連小學都還沒畢業呢,這裡卻都已經直接上門找男人來了。

    只不過她一直低著頭,似乎是不敢抬頭來看,也讓人看不清她的具體模樣。

    對面,宸公子滿臉黑線,扯了扯嘴角本想至少扯個笑容出來,但無奈努力了很久還是沒有能成功。

    這是個什麼事兒啊?

    他已經認出來了,眼前的這個正是昨天他和小璟侄兒出門的時候遇到的那個夾雜在幾個中年人之間,偷偷打量他的小姑娘,也就是……那個劉財主家的女兒?

    忍不住額頭冒出了幾滴冷汗,他覺得他再沒有遇到過比這還要更為難的事情了。

    罵她吧,她一個小姑娘,還如此一副嬌柔羞赧的模樣,他實在不好意思出口。

    不罵吧,他自己心裡不痛快!

    簡直是作孽啊!

  他皺了皺眉,又摸了摸下巴,抬頭望天作沉思狀,又低頭看地繼續思索,心裡已經將那罪魁禍首王屠夫的祖宗十八代都給問候了個遍,如果不是那人多嘴亂說話,會給他惹來這樣的麻煩事嗎?而如果他早知道會發生這種事情,那天就根本不該出現在王屠夫那混賬東西面前!

    說媒?訂親?拒絕之後小姑娘現在竟然還找上門來了?

    尼瑪啊!

    本公子的婚事豈是這麼簡單就能決定的?本公子的媳婦又豈是能由別人來決定的?開玩笑!

    院子裡始終安靜得好像根本就沒有半個活人,連旁邊正在等著看戲的那幾個混賬小子小丫頭都在下意識的放輕放緩放慢呼吸,努力降低他們的存在感。

    宸公子在心里大罵,並在想了好半餉之後突然抬頭看她,道:“這位姑娘,你來找我有什麼事嗎?”

    端木恬頓時嘴角一抽,剎那無語。

    小叔,你這是想要裝不認識,並同時把難以啟齒推到了人家小姑娘的身上?

    那劉小姐聽到這話果然是一愣,抬頭看向他卻在接觸到他視線的時候又馬上低下了頭,臉越發紅了,支吾著說道:“小女子……小女子劉……劉氏念如,見過端木公子。”

    “哦,劉小姐,你來找我有什麼事嗎?”

    “呃……”

    她以為他該是知道的,可他如此一副似乎根本就不認識她的反應,卻叫她如何是好?

    她越發的絞緊了秀帕,期期艾艾支支吾吾的不知該怎麼說才好,倒是她旁邊的那個丫鬟,似乎有些生氣,對著宸公子便說道:“你這人怎麼這樣啊?分明是知道我家小姐是什麼人,做什麼還擺出這樣一副不認識的模樣?”

    端木恬在旁聽了不禁再次暗嘆一聲,這自古,就有許多的丫鬟要比小姐出色許多啊!

    琴棋書畫有個屁用?知道如何為人處世與人相處交流並能有著至少一種謀生之道,那才是正途啊!

    宸公子聽到這丫鬟的話,頓時就劍眉輕挑,說道:“這可新鮮了啊,我怎麼會知道你們是什麼人到這裡來做什麼?我們是以前見過還是曾經是舊識啊?”

    “哎你……你昨天不就見到過我家小姐的嗎?”

    “昨天啊?”他微抬頭,皺眉思索,道,“昨天確實好像遠遠的看到過什麼人,不過真沒看清楚也沒記得那些人長的什麼模樣,哦原來竟是你家小姐嗎?那不知你家小姐這巴巴的跑來找我,是有什麼事?”

    那劉念如小姐的臉頓時“唰”的一下就白了,身為待嫁閨中的女子卻竟跑去偷看男子,這可是十分不知羞恥的行為,這端木公子莫非是在指責她嗎?

    她於是又眼眶一紅,就要落下淚來。

    宸公子也有些被嚇到了,她要真哭出來,他可真也不知道要怎麼辦才好。

    那丫鬟一見自家小姐如此模樣,頓時也慌了,當即便將矛頭指向了宸公子,道:“你這不知好歹的混賬小子,我家小姐願意嫁給你那是你幾輩子修來的福氣,你不領情也便罷了,竟還這樣欺負我家小姐!說起來,你算個什麼東西啊,不過是個鄉下小子。”

    宸公子再沒臉沒皮那也是在面對特定的某些人某些情況的時候沒臉沒皮,歸根結底他依然是豪門貴公子,有著與生俱來的貴氣和傲氣,容不得人隨意挑釁,儘管他一向不輕易與人計較,但此刻被一個小丫鬟指著鼻子罵,也不禁來了脾氣。

 端木崢昨天晚上曾說過,他這個弟弟的脾氣不太好,當時端木恬他們都認為這不過是一句用來搪塞那兩位阿嬸的藉口而已,不過此刻卻忽然發現似乎並不是那麼回事。

    宸公子忽然就冷了臉色,冷冷的盯著這不知好歹的小丫鬟,上前一步,“啪”的一巴掌就拍了過去。

    那小丫鬟當即被巨大的力道作用在臉上然後尖叫著飛了出去,他卻還嫌不夠,緊跟著上前幾步,又一腳踹出將剛落了地面的丫鬟再次踢飛到半空中。

    “你算個什麼東西?真當本公子脾氣好不成?”他又往前走幾步,抬腿一腳踏在了她的後腦上,徒然用力,便又是“砰”的一聲直將她的腦袋踩進了地底下。

    所有人都被他這突然的爆發嚇了一跳,端木璟飛快的跳了起來衝過去就抱住他的腰,想將他給拉回來,說著:“小叔,你這是做什麼?她不過只是個丫鬟而已。”

    宸公子冷笑,站在那兒紋絲不動,道:“不過只是個丫鬟而已,竟也敢指著本公子的鼻子大呼小叫?小璟侄兒,你知道以前敢這麼對本公子的人後來都怎麼樣了嗎?”

    端木璟閉嘴,一點都不想回答這個問題。

    宸公子卻無視他的沉默,冷漠著近乎無情的說道:“都活到另一個世界去了!”

    他可以對端木崢腆臉諂媚,因為那是他大哥,他可以由著端木璟和端木恬對他各種無禮蹂躪,因為這是他的侄兒侄女,他也可以不計較那天去鎮上時黑寡婦對他的指責,因為她並無絲毫的惡意,反而還帶著一股子的親切隨和。

    可眼前的這個,算什麼東西?還敢來指罵他宸公子?

    劉念如也終於反應了過來,忙轉身跑過去,看到腦袋都被踩進了泥土地裡面,正在拼命掙扎著的丫鬟,頓時眼淚就“唰”的一下掉下來了。

    “端木公子,你……你放了青兒吧,她不是有意衝撞你的。”

    端木宸同樣冷冷的瞥了她一眼,但終於還是將腳收了回來,冷哼一聲轉身就進了屋。

    端木恬坐在那兒安靜的從頭看到了尾,看著劉念如伸手扶起了她的丫鬟,瞇了瞇眼,淡然說道:“劉小姐還是快回家去吧,我家小叔對入贅這種事一點興趣也沒有。”

    劉念如一頓,轉頭看她。

    這是她第一次正眼的看向端木恬,儘管在先前的時候就早聽說過這位被人暗中稱作是鬼娃娃的女孩,可真實見到她臉上的那個鮮紅胎記,還是被嚇了一跳。

    她忙收起了視線,囁嚅著說道:“不……不是這樣的,我……我今天來,就是想說,我爹他……他並沒有要招……招贅的打算。”

    忽聽屋內“砰”的一聲,似有什麼摔落地面,然後宸公子又從屋內走了出來,看著劉念如問道:“劉小姐這莫非是在說,想要嫁給我?”

    她臉一紅,下意識搖頭,覺得不對,點頭,也不對,她便直接低下了頭,囁嚅著說道:“我……我先告辭了。”

    然後扶了已站立不穩的丫鬟,轉身離開。

    端木恬轉頭看向站在堂屋門口一臉沉思的某人,道:“小叔,那劉財主好像巴巴的想要把女兒嫁給你呢。”

    端木宸目光一寒,勾著嘴角冷冷的笑了聲,道:“劉……財主!本公子倒要看看,他到底是什麼意思!”

    說著,身影一閃便已出了院子,不知道是打算要去幹什麼。


作者: orange415263    時間: 2013-10-24 10:43 AM

第三十四章 就不告訴你

  宸公子還沒回來,劉念如卻又出現在了端木恬的面前,跟她一起的,除了那個被宸公子那樣一頓蹂躪現在已經站都站不穩卻依然被強拖著來的丫鬟之外,還有一個中年的山羊胡男子,以及幾個身材健壯的看似家丁的男人。

    看到這些人,端木恬不由得輕挑了眉梢,漠然問道:“你們有什麼事嗎?”

    劉家小姐一如既往的低垂著腦袋,跟在那中年山羊胡男子的身後,聽到端木恬的話抬頭怯怯的看了她一眼,臉上猶有淚痕,顯然是剛哭過。

    端木恬不禁有些囧然,這演的又是哪一出?

    那山羊胡男進了院子後就左右張望,一副正在找人的模樣,最後才將目光落到懶懶的斜坐在躺椅上曬太陽的端木恬身上,溫和一笑,道:“這位就是端木小姑娘吧?不知道你小叔他在不在家?”

    “他出去了。”

    “那不知他什麼時候會回來?”

    “不知道。”

    端木恬基本上可以說是面無表情,目光從那丫鬟的身上掃過,若有所思。

    “你們這是來為你們家被打的丫鬟算賬的?”

    山羊胡一怔,忙擺手說道:“不不不,這事分明是這死丫頭不懂規矩,衝撞了端木公子,就是被打死,也是她活該。我們這是特意來向端木公子賠罪的。 ”

    端木恬忽然深深的呼出了一口氣,越發懶散的窩進了躺椅裡面,目光也更加的木然無神,就那麼淡漠的看著他,道:“這事真新鮮,你們可是慶豐鎮上數一數二的富貴人家,我們卻不過只是犄角旮旯裡的鄉野農戶,哪裡敢當得起你們的賠罪?”

    山羊胡的臉色頓時有些訕訕,搓著手說道:“端木姑娘這說的是什麼話?不管怎麼說,咱說不定以後就是一家人了,一個丫鬟卻竟敢責罵端木公子,真是混賬之極。所以我現在將人又給帶來了,聽憑端木公子的處置。”

    那丫鬟聞言頓時渾身一顫,端木恬不過淡漠的瞥她一眼,然後對那山羊胡說道:“你似乎知道些什麼,所以才會如此熱衷於討好我小叔,還想要將女兒嫁給我小叔。”

    “呃,這個……不瞞端木姑娘,在下在年前曾去過趟京城,有幸在街上見到了端木公子。”他忽見端木恬眼中厲芒一閃,忙又說道,“端木姑娘放心,在下絕不會將你們在這裡的事傳揚出去,也不會就此事對任何人提起。”

    這人,果然是知道了些什麼,所以才會如此眼巴巴的湊上來。

    端木恬目光游離,瞥了眼一直很安靜的在旁邊自顧自打坐的君修染,想起了他當初對爹爹行的那個大禮,還有那一聲“王叔”,不禁目光閃爍。

 其實她至今也不知道端木家的具體情況,也不知道在京城甚至是在朝堂之上,有著怎樣的權勢地位,只是從這零碎的片段中能猜出個大概。

    王叔?莫非爹爹他竟還是個王爺不成?而且還不是一般的王爺,不然可當不起皇子殿下的大禮以及那一聲王叔。

    思索著,她又轉頭看向山羊胡,道:“既然你知道我小叔的身份,就應該明白,他是不可能會娶你的女兒為妻的。”

    他一怔,竟連連擺手說道:“不敢不敢,端木姑娘誤會了,在下只是想讓我這女兒能服侍端木公子,已經是三生有幸。”

    這意思是說只求能當個小妾?甚至小妾當不成,當個侍妾當個暖床丫頭也成?

    端木恬輕皺了皺眉,完全理解不了這些人的想法。

    她越發的冷峭,連看都不再看這些人,說道:“你這人真奇怪,好好的千金小姐不當,卻偏要送女兒去當個丫鬟,那虛妄的榮華富貴就那麼好,都讓你連唯一的女兒的幸福都不顧了?”

    “呃,端木姑娘……”

    “你們回去吧,這事你對我說沒用,我小叔也不會答應的。與其想著把女兒送出去當個丫鬟小妾,還不如認真的去找個實在的,會一心一意對你女兒的普通人。”

    在旁邊閉眼打坐的君修染忽然睜開眼睛,轉頭看向了她,紫光閃爍,似若有所思。

    劉財主有些傻眼,他也算是在商場沉浮拼搏了多年,卻怎麼也沒想到竟還應付不了一個七歲的小丫頭。

    他們又在院子裡磨蹭了會兒,之後才終於有些不甘不願的離去。

    端木恬窩在躺椅上,冷冷的輕哼了一聲,“無聊!”

    打坐中的君修染,忽然緩緩的綻開了一抹笑容。

    (餵,三殿下,專心打坐,當心走火入魔!)

  端木宸一直到第二天傍晚時分才回來,神情悠悠一派輕鬆寫意,在院子裡轉了兩圈之後,摸著下巴說道:“查清楚了,那劉財主名叫劉戚,從祖上開始就是做茶葉生意的,積累了些許的財富,在這慶豐鎮上也算是有頭有臉。為人滑溜有點奸詐,但人緣卻似乎不錯,很多人即便稍微吃點虧也願意跟他做生意。另外,家中有一妻三妾,四個妻妾卻多年沒有任何子嗣。”

    說到這兒,宸公子忽然“嘖嘖”了兩聲,道:“本公子覺得,這人就是人品太差了,才會生不出孩子。”

    又是搖頭晃腦了一陣,隨後說道:“不過後來經多方求醫問藥,終於在十三年前正房夫人有了身孕,十月後為他生了個女兒,就是那劉念如。他對這個唯一的女兒甚是寵愛,一直養在深閨之中,也養成了其懦弱膽小的性格。其他的,並沒什麼特別的地方,實在想不明白他為什麼就巴上了本公子呢?難道本公子當真如此的魅力不凡風采迤邐,讓那老傢伙一見之下就認定了要我當他的女婿?”

    端木恬聽著他在那裡自吹自擂,未了說道:“因為人家在年前曾在京城大街上見到過你,也知道你端木宸公子的大名和身份,現在沒想到竟又在這個犄角旮旯裡遇到,如此好的機會自不肯錯過。”

    “呃?小恬恬你怎麼知道的?”

    “昨天,那劉戚財主在你剛離開沒多久就又帶人過來了,對我說起了這件事。”

    “哎?那後來呢?”

    “我把他們打發走了。”

    眨眨眼,然後宸公子忽然朝她撲了過來,張開雙臂將她抱進懷裡,無視她徒然轉黑的臉色,貼著她的臉用力蹭了蹭,歡喜的說道:“小恬恬,幹得好!”

    “……小叔,你有訂親了嗎?”

    “那些庸脂俗粉哪裡配得上豐神俊逸的本公子?”

    “祖母她老人家難道都沒有給你安排?”

    “小恬恬,你必須要明白一件事,那就是你祖母,我的母親,她老人家從來也不干隨意為人牽扯紅線這種事情。”說到這兒,他忽然放低了聲音,湊在她耳邊輕聲說道,“就如當年你爹和你娘,那也是郎情妾意兩情相悅甚至是私定了終身之後,你祖母她才跑去你外祖家把你母親給要到了咱家。”

    “哦?小叔,你給我說說我爹和我娘的事唄。”

    “不說!”他忽然撇開臉,哼唧著說道。

    “為什麼?”

    他於是又哼哼兩聲,賤笑著說道:“就不告訴你!”

    “……”


作者: orange415263    時間: 2013-10-24 11:29 AM

第三十五章 離別(上)

 日子總算恢復了平靜,也就那劉戚經常的會跑到他們家裡來,對每個人都各種諂媚,本來動的那個想要把女兒送給宸公子的心思,倒是在幾次碰壁之後打消了。

    端木恬和君修染兩人的傷勢恢復得很快,許是底子好,也許是年紀小,當然兩人都有內力護體才是最重要的。總之不過幾天之後,他們就已經能下床在院子裡溜達了。

    而隨著傷勢的恢復,他們分別的日子也在一天天接近。

    今天已經是八月的最後一天,半個多月的恢復,傷勢都已經好得差不多了,至少表面上看去是這樣沒有錯。

    端木恬從屋內走了出來,朝坐在院子裡的君修染走去。

    聽到背後的腳步聲,他忽然飛快的將手中的東西收進了懷裡,然後才轉身看向她。

    她莫名其妙的看了他一眼,這傢伙最近幾天總是一個人躲在角落裡,神神秘秘的不知道在幹些什麼。

    她並沒有詢問,也沒有多想,看了他一眼之後就將手中捧著一套衣服遞到了他面前,說道:“你試試,看合不合身,若有什麼地方不好的,我也能及時的修改。”

    他忽然眼睛一亮,目光直直的落在她手中的那套衣服上面,再挪不開了。

    “你做的?”他輕聲問道。

    她點了點頭,道:“天氣轉冷,你總不能再穿單薄的衣衫,正好我們前段時間在廟會上賺了些錢,足夠買好幾身衣服的布料。我趕著時間先給你的做了起來,你試一下。”

    他忙站起來,伸手接過就小心的往身上套。

    宸公子腳不沾地的飄了過來,斜睨著他身上的衣服,陰陽怪氣的說道:“呦,新衣服呢,穿著果然是更人模人樣了。”

    君修染不理他,全當他這是在羨慕嫉妒恨。

    端木恬做的這些衣服,跟那些普通的式樣都不一樣,穿起來更方便,便是最粗陋的布料,穿在身上也特別的好看。

    宸公子在旁邊看著君修染身上的衣服,輕輕挑起了眉梢,忽然轉身就黏糊到了她的身上,撅嘴嘟囔道:“小恬恬,你可不能偏心,只給他做衣服。 ”

    “我也要給爹爹和哥哥做衣服。”

    “我呢?我呢我呢?”

    “你不是有的穿嗎?”

    一呆,然後繼續撅嘴,眼中水汪汪的一片,就那麼楚楚可憐的看著她說道:“我不管,反正我也要,我可是你小叔!你怎麼能給這個與你沒有半點關係的人做衣服,卻忘記了你小叔我的份呢?”

    “……”

    “小,恬,恬……”

    如此含情脈脈嬌滴滴拖著聲音的呼喊,讓端木恬剎那間雞皮疙瘩落了滿地,黑著臉扯著嘴角說道:“你一向穿的都是絲綢錦緞,這種粗布衣衫會弄傷了你嬌貴的皮膚。”

  “你小叔我一向皮厚。再說,這可是小恬恬你親手做的,就算穿上之後猶如刀割,我也絕不脫下啊!”

    “時間上恐怕趕不及。”

    “沒關係,我可以再多留兩天,等到你把衣服做好為止。”

    “布料不夠了。”

    “我馬上去買!”

    “……”

    “難道小恬恬你其實是不想給我做衣服?給所有的人都做了,卻惟獨把我一個人落下?”

    “……小叔。”

    “嗯?你答應了?”

    “你是小孩子嗎?”

    “本公子確實尚未成年!”

    “……”

    尼妹!如此沒臉沒皮,你活在這世上到底是個什麼意思?

    從門外湧進來幾個身影,看到院子裡的三人之後又齊齊轉身朝他們奔了過來,正是王通、虎子和小六三人。

    這三個人,似乎不管到哪裡,都是在一起的。

    “我們聽說了!”沒等詢問,小六就急匆匆的開了口,看著君修染和端木宸說道,“你們要離開了是嗎?怎麼先前一直也沒有聽你們提起過?”

    聽到這話還真是一愣,因為他們確實是對誰也沒有提起過,不管君修染還是端木宸,似乎都更熱衷於就那麼安靜的悄然離開。

    “你們是從哪聽說來的?”

    “劉財主說的。”虎子嗡聲說道,“今天我們看到劉財主在套馬車,就問他幹嘛去呢,他告訴我們說是你們要搭他家的馬車回去京城。”

    他們三人這段日子幾乎每天都在慶豐鎮上擺攤燒烤,雖然生意再不能跟廟會的那幾天相比,但相對於三石村來說,卻也收入不菲,就住在鎮上王通的家裡。

    前些天他們回村子來,還抱怨說生意難做,街上已經出現好幾家跟他們搶生意的燒烤攤了。

    那劉財主也確實滑溜,一見這三個孩子跟端木恬他們走得近,便也對他們特別和善,平時在鎮上面多有照應。

    “沒想到你們家竟然是在京城呢,那可是這天下最好的地方了。”王通雙眼發光,轉而又嚷嚷了開來,“不過你們也太不夠意思了,要回去了竟然都沒有跟我們說一聲,是不是朋友啊?”

 朋友?

    宸公子有些愕然,他再平易近人,可以跟他們一起下水摸魚上樹摸鳥,但其實以他的身份,是不會將這麼幾個鄉下小子放在眼裡的。

    可此刻突然聽到他們一本正經的說出這樣一句話來,忽然便有些感動,覺得這幾個土不拉幾的小子,比京城裡的那群衣冠禽獸,確實是要好玩多了。

    君修染也有些怔忪,然後斂了眼瞼,嘴角微微的勾起了一個清淺弧度。

    除恬恬之外,再沒有人對他說過“朋友”這兩個字,還是一副如此理所當然的語氣。

    端木宸輕輕的笑了開來,說道:“我只是不太喜歡離別的那個場景而已,所以就想悄悄的離開算了,如果有緣,肯定還能再見面。”

    “這話說得奇怪,再見面是再見面時候的事,現在你們要離開這裡回家去了,是現在的事,一碼歸一碼,你怎麼就扯到一塊兒去了呢?”王通晃著腦袋不滿的說道。

    旁邊小六和虎子也跟著說道:“聽劉財主說,你們這兩天就要離開了,具體的到底是什麼時候?”

    “是啊,具體是什麼時候?我們也好去送你們!”

    宸公子轉頭看向端木恬,笑瞇瞇的問道:“小恬恬,你還需要多少天?”

    端木恬臉一黑,冷冷的說道:“五天。”

    “這麼久?你好慢哦!”

    “你要一件還是一身?”

    “一身!”回答得毫不猶豫啊!

    端木恬嘴角一抽,然後直接將腦袋撇到了別的方向。

    旁邊,君修染低頭看著自己身上的衣服,伸手輕輕的摸了摸,眼中紫光璀璨,嘴角笑意溫柔。


作者: orange415263    時間: 2013-10-24 11:35 AM

第三十六章 離別(下)

  五天后,宸公子終於穿上了小侄女親手縫製的新衣服,依然是他最中意的緋紅色,不過那布料卻從絲綢錦緞換成了最普通的粗布。

    他一臉歡喜的摸著身上的衣服,那有些粗糙的觸感並沒有讓金貴的他生出半點不滿,反而覺得這個式樣的衣服,就該是用這種料子才是最好的。

    理了理衣擺袖子,宸公子朝端木恬拋了個極其風騷的媚眼,笑盈盈道:“小恬恬,有沒有覺得你小叔我越發的風度翩翩了?”

    端木恬在旁邊幫忙打包行禮,頭都沒有抬一下。

    端木璟也抱了個包裹從房內走出來,輕放在端木宸的面前,說道:“小叔,這是你的東西,我都替你整理好了。”

    “小璟真乖。”

    “謝小叔誇獎,畢竟小叔你自己不動手,總得有個人幫你整理,不然只怕你又得再多待幾天了。”

    咦?他的小璟侄兒莫非是在……責怪他?

    宸公子眨眨眼,忽然湊了上去,眼珠斜斜的瞥了下旁邊的端木恬,伏在端木璟的耳邊輕聲說道:“小璟,我怎麼覺得你很高興小叔能快點回京城去啊?”

    “怎麼會呢?”端木璟面色柔和,輕聲說道,“想到又要與小叔分別,侄兒心裡不知有多捨不得。”

    “嗯?那難道是很高興本公子把姓君的那小子帶走了?”

    端木璟頓時神色一正,微微的抿緊了嘴角,低頭斂眉,無聲的微笑。

    此時端木崢的房門打開,端木崢和君修染一起走了出來,三人頓時轉頭看去,卻見端木崢神色木然面無表情,而君修染也是神色平靜,紫光閃爍中似乎還帶著一絲輕柔的笑意,第一時間就靜靜的望向了端木恬。

    “走吧。”端木崢淡漠的說了一句,就當先走出了門外。

    身後,君修染走到了她面前,伸手接過她手上的包裹,悄無聲息的,將一個小東西塞進了她手裡。

    端木恬一怔,抬頭看向了他。

    他看著她,略微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道:“這是我自己做的,本想做個大的,但一直也做不好,到最後只剩下這麼點了。”

    她不由輕輕一笑,說了聲:“謝謝。”

    正要低頭看手裡的東西,卻聽到哥哥在旁邊喊道:“妹妹,可以走了。”

    她隨手將那感覺比她的拇指也大不了多少的小東西塞進了袖子裡面,和君修染他們一起出了門。

    “我爹爹與你說了什麼?”她好奇問道。

    剛才爹爹特意叫了他進去房裡,不讓任何人旁聽的不知說什麼話去了,讓她也不禁有些好奇。

    他笑著搖了搖頭,道:“沒什麼?”

    他難道能告訴她,端木王叔讓他此次離開之後就再不許到這裡來?還說以後的事情,一切都由她自己來決定,但卻不許任何人擅自將她牽扯進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情裡面。

    他答應了,而關於這些也只需他自己知道就行,沒必要對她說出來。

    至於以後的事情……

    君修染低頭走路,很好的隱藏起了眼中流轉而過的異樣光芒。

    他們一路來到了三石村村口的香樟樹下,那裡早有人在等候,王通他們三個就聚在那兒等著為端木宸和君修染送別,還有那劉戚,親自隨著馬車過來接兩位,似乎還打算要一路送他們到京城為止。

    如此高規格的待遇,在三石村的人看來實在是有些不可思議,覺得這端木家的弟弟可真是撞了大運了,竟能得到劉財主老爺的如此另眼相看,還正巧遇上了人家也要去京城,可以順路搭個馬車。

 而至於事實的情況到底如何,則只有當事的極少數幾個人知道了。

    不過端木大夫的弟弟竟然是從京城來的,這件事也在三石村里引起了一陣小轟動,但也並沒有太轟動,只道端木大夫家本就在京城,就是不知道端木大夫怎麼好好的京城不待,跑他們這個小山村里來了,誰也沒有往某個極高處的方向去想。

    畢竟,這裡都只是些小老百姓,見識有限,消息又閉塞,想要知道點外面的事,還真不容易。

    端木恬她們剛一出現在香樟樹下,王通他們三個就率先“呼啦啦”的圍了過來,手上還拿著兩個不知包了什麼的小包裹,分別遞到了端木宸和君修染的面前,王通還神神秘秘的拍了拍,說著:“這可是好東西,只有咱這個地方才能吃得到,連京城裡也肯定沒有。我們特意去找了些來送你們,你們路上餓了可以吃些,也可以當特產帶回去京城,算是我們送你們的禮物。”

    兩人都伸手接了過來,端木宸笑嘻嘻的說道:“你們最近生意發財了呀,我就不客氣的收下了,等什麼時候有機會到京城來,我帶你們逛京城去。我家就住在京城盤龍街一號,你們隨便在街上打聽一下就能知道該怎麼走。”

    他們可不知道盤龍街一號這個地址代表著什麼意思,聽到這話只連連點頭,對京城那個繁華之地,都是嚮往的。

    君修染也說道:“我現在還不知道會住到什麼地方去,給不了你們一個具體的地址,不過你們以後若來了京城,只需稍微弄出點響動,我就會知道你們來了,定會去找你們。”

    “那敢情好,我還真想去看看京城長的什麼模樣,到時候你們可得負責接待我們。”

    “這是自然。”

    黑寡婦“啪”的一個爆栗子敲在了虎子的腦袋上面,笑罵道:“少說胡話,京城豈是隨便什麼人都能去的地方?就你這模樣,肯定還沒走到京城就被人趕回來了!”

    京城,那是一個人人都嚮往的地方,聽說他們這個小村子裡竟有兩個京城來的客人,確實是一件十分激動人心的事情,很多本與端木家沒什麼交集的村民們,也紛紛湧到了村口來看,似乎想要看看,京城的人是不是跟他們長得不一樣。

    這一看,發現還真不一樣。

    長得可真俊啊,一身的氣派不俗啊,哎呦,還有紫色的眼睛呢!

    這可真稀罕!

    連宸公子都有些扛不住被這麼多雙眼睛盯著看了,忙拉著君修染就登上了劉財主家的馬車。

    窗簾掀開,君修染從裡面看了出來,目光直直的落到了就站在馬車旁邊的端木恬的身上。

    “恬恬。”他輕聲說道,“謝謝你救了我,還有,我們一定會再見面的。”

    端木恬聞言微笑,點了點頭,道:“你回去後要更小心些。還有一句話,雖然可能說出來會顯得很不敬,但不該相信的人,就不值得信任。”

    他一愣,隨後綻開了笑容,看著她的眼神卻越發輕柔,點頭道:“我知道,我會小心保護好自己。”

    我還等著與你的再見,一定會再見面的,一定!

    端木宸的腦袋忽然擠了過來,直衝著她笑,咧著牙說道:“小恬恬,你先前不是還嫌小叔我都沒有準備見面禮的嗎?關於這個問題我很認真的考慮了一下,覺得送小侄女你這個見面禮最是實在,喏,這是給你的見面禮。”

    面前忽然多出了一個紅緞包裹的精美盒子,她不禁有點驚訝,但還是伸手接了過來,還漠然的說道:“這麼遲的見面禮,倒是第一次見。”

    君修染伸手將擋在他面前的腦袋推開,然後又看著端木恬說道:“恬恬,我現在什麼都沒有,但以後,無論是任何東西,只要是你想要的,我定能為你得到。”

    她一愣,如此重的承諾呀。

    雖然她並沒有真往心裡去,也並不在意能得到什麼好東西,但聽著還是開心的,點了點頭,道:“好。”


作者: orange415263    時間: 2013-10-24 11:42 AM

《正文2》 第一章 回京

 京城,這個國家毫無爭議的最繁華之地,這裡奢華鼎盛,名流遍地,每日每夜都在上演著一幕幕繁榮的景象。

   
南城門外,正有一小隊車馬行來,緩緩順著人流行走,穿過巍峨雄偉的城門,進入了這個繁華之地。

   
他們並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便是有人多看了他們一眼也只因為他們的車馬簡陋。

   
窗簾微微掀開了一條縫,只有一雙紫色的眼睛從簾後露了出來,靜靜的看著這一路經過的風景,旁邊,有細碎的講話聲音。

   
“劉戚,你知道盤龍街一號怎麼走吧?”

   
“這個當然,京城裡誰人不知道盤龍街啊?公子放心,在下一定會把公子安全送回府上的。”

   
“安全?到了這個地方,誰若敢來招惹本公子,還不知道究竟是誰不安全呢!”

   
“是是是,倒是在下多慮了。”

   
“行了,廢話少說,快趕路!回頭,我會跟戶部的人去打個招呼,讓他們給你行個方便。”

   
劉戚頓時一驚,連忙說道:“在下這麼一點小生意,哪裡敢勞煩戶部的大人們?”

   
“你煩不煩?那些個什麼衙門裡面的小角色,本公子可不認識。”

   
“……”

   
看著窗外的君修染忽然眼神一動,看向了前方。

    那裡很平靜,一如他們正在走過的街上,但很快,忽有騷亂起,有人騎著高頭大馬狂奔而來,專門往人多的地方衝撞,手中馬鞭飛揚,“劈裡啪啦”的朝四周人群
抽擊而去,最裡還大喊著:“讓開讓開!你們這些混賬東西,趕緊給本殿下讓開!”

    “啪”的一聲,他甩著馬鞭朝君修染他們所在馬車抽了過來,車夫閃躲不及被抽了個正著,頓時從馬車上滾落下去,馬也受了驚,在原地一陣不安的
走動,帶動馬車也是一歪。

   
馬車內的人頓時也跟著一歪,端木宸沒防備差點直接撲到君修染的身上去,還……還親到了他!

   
親、到、了!

   
他看到君修染剎那皺起了眉頭,伸手“唰唰”的用力擦著臉,滿臉都是嫌惡之色啊!

   
宸公子也怒了,伸手一抹嘴,“唰”的跳起來就要朝外面衝出去。

    擦!
竟敢驚動本公子的車駕,便是皇子殿下也沒得話講!

   
可他起身剛要衝出去,忽然又停下了腳步,回頭看了身後的君修染一眼,眸色微閃,又緩緩的坐了回去。

   
“今天這賬先記著,等日後本公子定找他討要回來!”又轉頭對神色惶恐的劉戚說道,“讓那車夫趕緊爬起來,避到旁邊去。”

   
君修染不禁有些訝然的抬頭看了他一眼,然後又轉頭透過那一線縫隙看向窗外,看到一騎快馬從旁邊呼嘯而過,身後還緊跟著一群隨從。

   
二皇子君修源,今年十三,自小跋扈,乃淑妃所出。

    端木宸忽然湊了過來,盯著窗外呼嘯而去的那隊人,咬牙陰測測的說道:“本公子可不管你是不是皇子,不過既然你是跟我回的京城,那麼往後若是遇
上了什麼麻煩事,只要不是太過分太為難人,只管來找本公子便是,剛才的事,你也給我好好記著,本公子跟君修源沒完!”

   
君修染在他靠近的時候就下意識離得他遠了些,聽到這話,眼中不禁劃過一抹異色,隨後點了點頭,道:“好。”

   
只是他這個動作是怎麼回事?

    宸公子臉色瞬間轉黑,陰測測的盯上了他,然後倏然遠遠的坐開,伸手用力擦起了嘴。


  次奧!本公子的清白都被毀了!

    君修染也在旁邊擦臉,直將臉揉擦得紅通通一大片。

    視線轉移,再次看向窗外,紫色的眼眸中有著無盡深色。

    他又回來了,回到這個他所有傷痛困苦的起源地,從現在開始,他再不會如三年前那樣任由人欺凌,終有一天,他會登上一個讓所有人都只能仰望的高度,告訴那些說他是妖魔,欺凌他侮辱他排擠他甚至是意圖殺害他的人,這就是妖魔的樣子。

    然後……

    他手指輕動,細細的觸摸著身上的衣服,那粗糙的觸感卻讓他的眼裡溢出了最溫柔的神采。

    此刻,他們回到了京城,而在他們身後幾千里遠的三石村,端木恬正坐著山腳下的那條小溪旁邊,看著溪水中偶爾游過的小魚,秀眉輕蹙,若有所思。

    身後有腳步聲響起,然後有人在她旁邊坐了下來,側頭看她,輕聲問道:“在想什麼?”

    她隨手拿起了放在旁邊的一個以緋紅色綢麵包裹的盒子,正是幾天前小叔離開前送她的那個所謂見面禮。

    她盯著看了會兒,側頭看向身旁的人,問道:“哥哥,你猜這裡面是什麼?”

    他的視線也落到了那盒子上面,臉上微微的帶著一絲輕柔笑意,道:“銀票。”

    “你怎麼知道?難道小叔他也送了你這麼一份?”

    搖頭,道:“沒有,小叔說我又不是第一次見面,已經不需要見面禮了。”

    “……”果然是很有宸公子的風格。

    她手指在側邊一按,只聽“啪”的一聲,盒子被打了開來,面臨整整齊齊的放著一疊微微泛黃的紙張,正是那傳說中的銀票!

    這一疊,每一張都是一百兩銀子的面額,足足一百張,這樣的數額若只是待在三石村內,怕是幾輩子都吃不完吧。

    “哥哥,你怎麼猜到的?”

    “小叔不像是會去精心準備見面禮的人,身上也沒有帶特別的東西,他又說了最是實用,我就猜測他可能直接送了你銀子。再看這盒子才這麼點大,若放銀子怕是並放不了多少,他既然說了是見面禮,便不可能輕了,那就只能是銀票。”

    端木恬不由挑眉,這古代的孩子莫非都這麼聰明?還是她家哥哥特別聰明了點?

    她仔細端詳著盒子內的那一疊銀票,半餉問道:“咱該怎麼花這些錢?總不能藏著不用吧?”

    “這是給你的,自然由你自己決定。”

    她不由撇嘴,對這個回答似乎不滿,然後又合上蓋子,低頭不知在想些什麼。

    端木璟的目光從她另一隻手上摸著的小物件上掃過,輕輕的閃了那麼一下,然後在溪邊鵝卵石上躺了下來,仰面望天。

    不得不說,雖然才不過二十來天的時間,但他們兩個尤其是小叔的離開,竟好像讓整個三石村都一下子安靜了下來。



作者: orange415263    時間: 2013-10-24 12:01 PM

第二章 彈指十年

 時間並不會因為任何事情任何人而出現停頓,端木恬他們一家在三石村繼續清靜的生活著,唯一會來打擾他們平靜的就是鎮上的那個劉財主。

    自從攀上了宸公子後,他就越發的忙了,也隔三差五的就要往京城跑,生意似乎也越來越紅火。但他再忙,總還是會經常跑到三石村來,尤其是剛從京城回來的時候,幾乎馬上就要出現在三石村里。

    端木崢雖嫌他煩,但也並沒有趕他走的意思,每次都安靜的聽他說京城裡的事情,簡直就像是在聽慣例的稟報一樣。

    京城裡再沒有來人,也不知道端木宸回去之後是怎麼對他母親說的,竟真的放任端木崢隱居在這個小山村里面了。

    偶爾能從劉財主的口中聽到些許宸公子和君修染的事情,關於宸公子的,無非就是他又跟京城裡誰家的公子發生了衝突,又揍了誰罵了誰還打到人家的府上去了,如何的囂張跋扈橫行京都。而關於君修染的則相對比較少,但端木恬聽著,卻每每都會有種心驚的感覺。

    聽說,他回京城之後先去了端木家,次日由老夫人親自帶他進了宮。

    外面有傳言,說端木家的宸公子出外遊玩的時候,機緣巧合之下遇到了失蹤三年的三殿下,便忙護送著他回京,皇上憐他流落在外受了辛苦,對他多有關懷,德妃娘娘乍見親兒更是驚喜萬分,亦是對他關愛有加。

    聽說,二皇子在御花園罵他是妖魔,恰好被路過的皇上聽到,皇上大怒,當場斥責二皇子無兄長的模樣,竟如此這般的辱罵自己弟弟,更在皇宮之內妖言惑眾,蠱惑人心,罰其禁足三月,沒有聖意不許踏出寢宮大門半步!

    聽說,德妃娘娘忽染惡病,有流言說三殿下乃妖魔轉世,德妃娘娘的病定是被他所克,這流言一直傳進了皇宮,傳到了皇帝陛下的龍案之上。

    次日,他一路從后宮跪著走到議政殿,說他如此怪物,活著也不過是個禍害,請父皇賜死。

    帝大怒,當場將那上書的大臣打入大牢,給他定了個妖言惑眾的罪名,隨後走下龍椅,將因為一路跪行而雙膝血肉模糊,已站立不起來的君修染抱回了寢宮,並宣召御醫,親自問藥。

    端木恬安靜的聽劉戚喋喋不休著在京城里傳揚的各種小道消息,微斂了眼瞼。

    他也在為著他的目標而努力著呢。

    而這樣的生活,很快就過了兩年。

    這一年,剛過了十二歲生辰的端木璟被父親打發出去歷練遊學,那時,端木恬突然就有種奇怪的預感,覺得他們是不可能真的一直在這個小山村里面平靜度日的,而趁著現在還有時間,她也必須得做點什麼才行。

    春光爛漫,鳥語花香,空氣清幽,天空高擴,這裡是大炎國南方最繁華的一座城市,位於韶州府境內,名為花城。

    有人說,這花城便是與京城相比也不遑多讓,而且還有著一種京城所沒有的清靈婉約,就像那水,就像那女子,聘婷婉約,柔情似水。

    正逢陽春三月的好時光,花城內有百花盛開,便是行走在街上,聞到的都是香甜的花香味。

    花城,果不愧為花城之名,不僅僅只有春天,而是一年四季都有百花盛開,住在花城裡的人,就是生活在花的包圍之中。

    現在是天元二十二年,三月三賞花節,男女老少紛紛湧出家門口,往城南的月湖走去,就是那養在深閨,大門不許出二門不能邁的閨中小姐,今天也被特許出門,一時間月湖邊上紛紛攘攘,好一片彩霞翩飛,人比花兒還要嬌。

    這邊,幾位少年郎聚在一起,一雙眼睛溜來轉去幾乎都要忙不過來,互相追尋著讓他們心動的姑娘,品評著哪個姑娘嬌哪個姑娘俏。他們眼裡哪還有花的存在?滿滿的全部都是那在花海中穿梭來去,輕喃細語嬌笑聲聲的姑娘!

    那邊,有姑娘倚在花樹旁邊盈盈而笑,有姑娘立於月湖旁欣賞著悠悠湖水,也有姑娘三三兩兩的走在一起,絹兒扇半遮面,輕聲說著那邊的公子好俊俏。

    偶有低低的笑聲傳出,又嬌又軟,直撓得少年郎們越發的心癢難耐,眼中已冒出了隱隱的綠光。

  就是在這麼一派美好的景色中,卻忽然響起了一個極其不合時宜的聲音,頓時將周圍那一片的幾乎所有人的目光全部都給吸引了過去。

    “阿嚏!”

    那是一個大概二十來歲,穿一身青灰色勁裝的男子,眉目開闊長得甚是俊朗,即便他此刻正鼻子通紅,被嚴重的破壞了形象,也依然有不少姑娘對他投去了愛慕目光。

    眼角掃到他旁邊的一個人影,所有人都一怔,頓時那愛慕的目光全部在一瞬間轉移,轉移到了他身旁那位公子的身上。

    那公子一身月白錦衣,身材頎長姿態優雅,每一舉一動一顰一笑都有著萬種風情,什麼都不做只是站在那裡,渾身上下就自有一股與生俱來的尊貴,讓人移不開視線。

    再看他的容貌,頓時只覺得一股妖孽之氣撲面而來。

    劍眉星眸,鼻樑高挺,唇瓣粉潤竟是比那最美的桃花還要更加的誘人,當真是月為神,玉為骨,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最吸引人的當初他那雙眼睛,明亮璀璨中,有紫色沉澱,與尊貴優雅中再蘊含了一抹神秘。

    人群中忽有驚呼聲響起,“如此風采迤邐,尊貴優雅,更有紫色眼眸,這難道是三殿下?”

    十年的時間可以改變很多事情,其中​​對君修染來說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他從妖魔轉世變成了天降謫仙,同樣是一雙眼睛,是妖魔還是謫仙,不過就是全憑那一張嘴罷了。

    而在這樣的轉變背後,他付出了多少努力艱辛和代價,怕是連他自己都已經算不清了。

    月湖邊上忽然就起了騷動,所有的人都開始朝著那抹月白色湧過去,更有懷春少女激動得滿臉通紅,全然不顧了所有矜持禮儀以及那什麼淑女形象,而是只顧著使出全身最大的力氣拔足狂奔。

    三殿下?三殿下竟然出現在花城,還到月湖來了!

    該死的你別擋著我。

    哎呀呀你這女人怎麼就這麼不要臉?虧得你還自以為是花城最知書達理的千金小姐,長這麼大都沒見過男人嗎跑那麼快?

    你這賤人跑得比誰都快,還敢說我?

    讓開讓開!

    “阿嚏!”那青灰色勁裝的男子只覺得所有的花香全部都在拼命的往他面前湧,忍不住又打了個噴嚏,鼻子越發的紅了,雙眼還淚汪汪的。

    他覺得他可憐的鼻子都快要掉下來了!

    他真不該來,甚至為此竟還傻傻的跟那群混賬玩意兒大打出手,投毒、暗殺、群攻、陷阱、背後捅刀子……手段都快要用盡了才好不容易將人全部放倒,並以一種勝利者的姿態高傲的從他們面前飄然而過,隨主子到了這裡。

    結果,他才剛進入花城就開始打噴嚏了,起先還只是覺得鼻子有點癢,偶爾才會打個噴嚏,可到了這月湖邊上之後,情況就一下子嚴重了。

    以前沒發生過這種事情啊,他竟從來也不知道他竟然還​​聞不得花香味,以前又不是沒有在花叢中走過,從來也沒出事啊!

    “阿嚏!”他又打了一個,頓時眼淚鼻涕全都忍不住“嘩啦啦”的往下流了,端的那叫一個楚楚可憐。

    君修染若無其事好像根本就沒有聽到他那震天響的噴嚏聲,只稍微離得他遠了點,目光只專心在月湖邊上搜索,施施然問道:“消息可靠嗎?恬恬她真在花城?”

    他捏捏鼻子揉揉臉,聞言忙說道:“絕對可靠,端木姑娘確實是在三天前到了花城,就是不知道她現在在什麼地方。”

    想到那個女子,君修染的眼中不禁輕​​輕的漾起了一絲溫柔之意,渾身的氣息都瞬間柔和了下去。

    那隨從看得一愣,暗道端木姑娘的威力果然是巨大的,能讓主子如此心心念著多年,這次還特意轉道來了花城,就是因為半路聽說端木姑娘出現在花城,他就連正事也暫且放下不管了。

    這些年,他一直跟隨在主子身邊,眼睜睜看著他如何的冷心絕情笑裡藏刀心狠手辣,這世上似乎根本就沒有他所在意的人,連德妃娘娘都絲毫也不被他放在心上,卻在每次提到或者是聽到端木姑娘的消息時,那浮在眼裡的笑意會瞬間直達眼底。

    他一直想不明白,主子明明那麼思念端木姑娘,也知道去哪裡能找到她,卻為何從來不去那個地方,還不許他們接近打攪,難道那裡竟有什麼凶神惡煞不成?

    什麼?去別的地方找她?

    那可難了,真不知道端木姑娘到底是怎麼做到的,整個人那叫一個來無影去無蹤啊,想要得到她確切的行蹤實在是太難,有時候明明查探到她在那裡的,轉眼間竟然就又不見了。

    上次好不容易得到了確切行蹤,卻正逢主子奉旨前往邊關慰問軍中將士,主子當時就直接放下手上的事情,悄然離開了隊伍去找端木姑娘,可等他們到的時候,人早就已經離開了。

    這次,肯定能見到了吧?他可是對端木姑娘好奇很久很久了。

    還有,見到了端木姑娘之後,他一定要很嚴肅的質問一聲,這麼多年,她為什麼就不來京城找主子呢?害得主子思念成疾相思成狂。

    嗯,這個好,就這麼辦!

    君修染忽然轉過頭來,輕輕的沒什麼重量的瞥了他一眼,他頓時心中一凜神色一正,暗暗對自己說道,下人就要有個下人的樣,主子的事是你能隨便亂管的嗎?

    而此時,那些如狂蜂浪蝶般蜂擁而來的人也終於到了面前,君修染不禁眉頭一皺,他來這裡是想來看看恬恬是否會在這裡出現,可不想被這些人包圍。


作者: orange415263    時間: 2013-10-24 06:03 PM

第三章 驚鴻一瞥

 “公子,你看那邊好熱鬧啊,許多人都往那邊跑過去呢,不知道是發生了什麼事。”

    月湖邊的花海之中,有個小廝模樣的人站在那兒舉目眺望,並對站在旁邊的那個年輕公子說道。

    這兩人,無論主僕都十分的普通尋常,沒有任何絲毫的奇特之處,就像是在街上隨便遇到的那個誰,引不起別人想要多看一眼的興趣。

    唯一有那麼一點稍微與眾不同的,便是那公子的臉似乎要比普通人稍微紅了些,但這也不是什麼很奇怪的事情。

    他們站在花叢中,看著前方人潮擁擠,就像是某個年代在街上看到了某位國際大明星一般,而且還正巧那在街上行走的全部都是他的狂熱粉絲。

    透過人群的縫隙能看到那裡面似乎是一位年輕的公子,因為有點遠,也實在是被太多的人包圍,所以看不清他的模樣,只覺得單只是這麼看著,就已經十分的美好。

    人群還在推推搡搡,有人在爭吵著什麼,但因為吵得實在激烈,所有的聲音全部都交雜在了一起,就只剩下“嗡嗡”的一片聲響了,

    “公子,你說那是什麼人啊?我們過去看看!”

    那公子卻漠然的轉開了視線,顯然是沒有絲毫的興趣,面無表情的說道:“人太多了。”

    看花多好,湊什麼熱鬧去看人呢?難道那人竟要比花還好看不成?

    那小廝不禁有些失望的撅撅嘴,眼珠滴溜溜一轉,便又說道:“公子,你說那些人都這麼巴巴的跑了過去,是去看的什麼人啊?難道是什麼大人物?”

    “你如果想看的話,就自己去吧。”

    “那怎麼成?我還得伺候公子呢。”

    “那就在這里站著。”

    “……”

    公子真不解風情,這麼好的熱鬧竟然都沒想要去看一眼!

    不過他家公子顯然是沒有要犧牲自己的心情來滿足他的好奇心的想法,自顧自的逛起了花海,遠處的聲音隱隱約約傳來,只餘嘈雜一片,哪裡還能分辨得清他們到底在說些什麼?況且他也沒那個好奇心去特別分辨啊。

    隱約中,忽然有幾個字從嘈雜中突然清晰了一瞬,他一愣轉過頭去再次看向了那推搡的人群。

    正要邁步往那邊過去,想要看看那裡究竟是什麼人,卻在這個時候有人從另一邊匆匆跑來,看到那個人,他便又停下了腳步,轉身問道:“虎子?你跑這麼快,是發生什麼事了嗎?”

    來人二十一二歲的模樣,長得很雄壯魁梧,一臉的憨厚老實相。

    他用力喘息了兩聲,才說道:“恬恬,鋪子裡出了點事,你快回去看看吧。”

    這個作普通公子打扮的人,赫然就是端木恬!

    她一聽鋪子裡出了事,頓時就將剛才的那一絲疑惑甩到了九霄雲外,那小廝也一驚,全然沒有了看熱鬧的心思,忙就轉身急急忙忙的離開了。

    人群中,君修染正面對著一大群熱情得過了頭的人,臉上虛虛浮浮的流露著一抹微笑,眼角的余光忽然透過人群的縫隙瞥到了遠處的一抹身影,不由一愣忙轉頭便看了過去。

    那人已轉身要離開,但在轉身的那一剎那,他看清了她的臉。

    很普通,沒有任何引人注意的地方,更沒有那個鮮豔的紅色胎記,可他卻忽然間心頭一震,直覺的以為那就是他要找的人!

  忙轉身就要追上去,卻在這個時候眼前人影一晃,一個美豔女子含羞帶怯的站在了他​​面前,盈盈福身道:“小女子付月英見過三殿下,今日能得見殿下,小女子真是三生有幸。聽聞三殿下文韜武略,智謀無雙,小女子忍不住心生嚮往之,不知是否有幸能得殿下您的指點?”

    被她這麼一擋,君修染再透過熙熙攘攘的人群看出去的時候,卻已經沒有了端木恬等人的身影,他的眼神頓時剎那間冷了下來。

    旁邊隨從見狀不由得心中一凜,忙“唰”一下到了那姑娘的面前,伸手將她擋開,而君修染則早已經身影一閃就消失不見。

    君修染此刻的心情絕對是激動的。

    就快要十年過去了,他們都已經長大,與小時候相比已然是幾乎兩個模樣,不管是他還是她。

    但他就是知道,那個人一定是恬恬,雖然臉不一樣,臉上也沒有獨屬於她的那個紅色胎記,但她的神態她走路的姿勢甚至只是眼中那一抹清冷的眸色,都是屬於他連做夢都在想念著的那個人!

    而端木恬此刻卻已經登上馬車,正在朝與月湖相背的方向飛速奔走。

    八年前,在哥哥離家歷練遊學之後,她也開始了屬於她自己的事業,只因為那一刻那個莫名的預感,讓她果斷的放棄了繼續在那個小山村里平靜度日的念頭。

    儘管那是她最喜歡的生活方式。

    八年的時間,說長不長,說短卻也不短,她憑藉著當初小叔留給她的那些銀票迅速拓展開了她在這個世界的事業。

    前世,她雖不是經商的,但商業卻是她必須要學習的一門重要課程,並且也曾有很長的一段時間為了某個秘密任務而從事著商業活動,所以現在再做起這個,除了剛開始的時候因為世界規則不同而有些不習慣之外,很快就得心應手了。

    她當初的起點就不是慶豐鎮或者是慶豐鎮那附近的小城,而花城!

    這個被認為是大炎南方最繁華,同時也離三石村並不十分遠的城市。

    儘管她早就已經將觸角散發了開來,但從某種意義上來講,在花城的生意依然是最重要的。

    馬車上,她正在詢問著虎子商舖裡究竟是出了什麼事,竟需要他特意跑到月湖來找她回去解決。

    虎子的臉色有些難看,這個憨厚的小子一向待人和善,極少與人紅臉,從他現在的這個臉色上來看,顯然事情已經超出了他的忍耐範圍,而且不是小事!

    “是謝家的大夫人!”他擰著眉毛,悶聲說道,“她帶了人來鋪子裡吵鬧,說用了咱鋪子裡的胭脂之後臉上就開始冒紅疙瘩,害她都不敢隨意的出門了。她懷疑我們的胭脂有毒,定要我們賠償,不然就去官府告發我們!”

    花城裡最多的就是花,乃是上好的純天然的製作胭脂水粉香料的原材料,端木恬更是找了幾個對這方面有特別研究的人,再根據她所知的藥理,相互配合研製出了各類護膚品,深受女子的歡迎,幾乎整個大炎的女子都知道冰肌脂粉舖裡的胭脂水粉以及各類護膚品是最好的,而這花城裡最大的胭脂水粉鋪子就是冰肌脂粉舖的總店。

    此刻聽到虎子說了這麼一件事,端木恬面上冷冷的沒什麼表情,只道:“那你們可是看出來那謝家大夫人臉上的紅疙瘩是怎麼回事?”

    “那女人一直蒙著臉不讓人看,只硬說是我們的胭脂有問題,簡直是害她被毀了容,我們也不知道她臉上究竟是個什麼情況,那所謂的紅疙瘩又是怎麼回事。”

    “有問題,肯定有問題!”那“小廝”插嘴,此刻的聲音聽著嬌嬌軟軟的,赫然竟是個女孩子。她拍了拍虎子的肩膀,說道,“那個女人肯定是專門來找麻煩的,姑娘我早就已經見識過一次了。上次是她侄兒開了個脂粉鋪,卻盡都是些垃圾貨色,上門的客人少得可憐,眼看著就要開不下去,她就是來咱鋪子裡鬧事的。”

    竟還有這事?

    端木恬也有些驚訝,道:“我怎麼沒聽說過這件事?”

    “哎?這不過只是一件很普通的客人鬧事,我輕鬆就把她給解決了。”

    “是嗎?那今天這事也你來解決吧。”

    “沒問題!”

    她笑瞇瞇的彎起了兩隻眼睛,全然沒有半點被差遣的苦逼,反而神采奕奕,渾身上下都在散發著一種叫躍躍欲試的氣息。

    虎子摸了摸腦袋,嘟囔兩句,“你行不行啊?可別逞強,我覺得那女人很難對付,刁鑽潑辣還蠻不講理。”

    話音未落,馬上就有一個小拳頭出現在了他的眼前,示威般的晃了晃,哼唧道:“那是你自己笨,沒本事!”

    “……”

    端木恬在旁邊看著這兩人鬥嘴,嘴角莫名的勾了勾。


作者: orange415263    時間: 2013-10-24 07:44 PM

第四章 皇上來了

 這女孩叫紫鳶,是她八年前剛到花城的時候從街上撿來的,當時還只有十一歲的她被人從一家製作胭脂水粉的作坊裡趕了出來,說她手腳不干淨,偷了作坊裡的東西。

    她被趕出來之後去撿了塊石頭,“砰”的一下就把那作坊的匾額給砸了下來,並對著大門口朝里面破口大罵。

    本是打算去那作坊找老闆商量些事的端木恬恰巧見到了那一幕,當時就覺得這小姑娘真不錯,原本的計劃也當場就被她擱置了下來,將這小姑娘撿回去並另外再找了別的作坊合作生意。

    沒想到這一撿,倒是撿到了寶。

    這小姑娘對各類花卉極其熟悉,更是從懂事開始就在胭脂作坊裡做工,也認識許多這方面的人,給端木恬提供了極大的幫助,後來這花城內的冰肌脂粉鋪就直接交給她來打理了,她也打理得井井有條。

    馬車很快就到了脂粉鋪門口,還沒停下就已經能聽到吵嚷聲從鋪子里傳出來,紫鳶當即就從馬車上跳了下去,“唰”的一下就衝進了鋪子裡面。

    “哎你小心點!”虎子伸手想拉她,沒拉著,不由皺著眉頭喊道。

    端木恬也站了起來,卻在下馬車前回頭對他說道:“虎子,喜歡人家就要說出來,你這樣可是追求不到女孩子的,紫鳶也不小了,都已經十九歲了,你娘最近也催你成家催得越發緊了吧?”

    他一愣然後臉迅速的通紅。

    端木恬不由輕笑一聲,轉身下了馬車,進入到鋪子裡面。

    現在的鋪子裡面,絕對比外面的大街還要更加熱鬧,謝家的人正在鋪子里大吵大鬧,其他的客人們有部分嚇跑了,但更多的卻都留在那裡看熱鬧。

    雖然說今天是三月三賞花節,但並不是每個人都會跑去月湖那邊賞花的,在花城,任何一個地方都能賞花,有些商舖中還會藏有外面見不到的珍稀品種。

    謝家,也算是一方富貴人家,開有酒樓客棧,聽說祖上還有人曾入朝為官,至今仍與朝中的某些大官有走動,在這花城內,就連城守大人都會給他們留三分顏色。

    此刻就坐在脂粉舖內的謝家大夫人乃是謝家現任家主的正房夫人,似乎並不得夫君的寵,還是個心胸狹窄沒什麼修養的女人,幾乎花城的大街小巷每一家商舖都怕她,有人說,就連她的夫君都是怕她的。

    當然事實如何外人也說不清楚,端木恬亦沒有興趣去了解這個,她進了鋪子之後不過隨意掃了一眼,然後就在旁邊找了凳子坐下。

    紫鳶已站在了謝家大夫人的面前,說著:“你說你用了我家的胭脂之後臉上就長了東西?沒憑沒據的你憑什麼這麼說?”

    “什麼沒憑沒據?難道我的臉就這麼讓你們的東西給毀了嗎?你們就是這麼做生意的?把這種會毀人臉的東西賣給客人?”謝大夫人當即就激動的尖聲叫了起來,手指直戳紫鳶的鼻尖,塗了大紅丹蔻的指甲閃著澄亮的光,在紫鳶的眼前閃啊閃。

    紫鳶讓了一步,讓過她那直戳過來的指甲,說道:“你說你用了我們的胭脂後臉上長了東西,那你總得讓我看看你的臉上是否真長了東西吧?不然我完全可以說是你在無理取鬧,故意破壞我們鋪子的聲譽和生意!”

    “什麼?你個臭丫頭竟還想看我的臉?我的臉被你們的胭脂給毀了,哪裡還能出來見人?”

    “你不願意讓我們看,我就說你的臉根本就沒事,什麼被毀容長了東西都只是胡說八道,刻意詆毀我家鋪子的名聲,我完全可以去衙門告你!”

    “你去啊你去啊!有本事你就去告我啊!”

    端木恬在旁邊聽得微微挑起了眉頭,忽然說道:“紫鳶,別浪費時間,我還有事呢。”

    那謝家的大夫人也是一愣,不明所以的看了這突然插嘴進來的少年一下,忽然輕哼一聲就要說些什麼,卻在這個時候,聽了端木恬的話的紫鳶忽然伸手,一把掀飛了謝大夫人臉上的面紗。

    “啊——”

    謝大夫人當即就尖叫了起來,其聲音高亢而尖銳,鑽進人的耳朵裡讓人都忍不住耳朵一疼腦袋一暈。

    音波攻擊啊!

  紫鳶被她直刺得趔趄了一下,晃晃腦袋才抬起頭來,看到謝大夫人的臉時不由得一呆,她臉上確確實實是長滿了紅疙瘩,看起來極其滲人。

    轉眼間,謝大夫人已“唰”的一下奪回了面紗,捂在臉上怨毒的看著紫鳶,尖叫著喊道:“現在你相信了吧?看本夫人有沒有胡言亂語詆毀你們,就是用了你們的胭脂之後,本夫人的臉上就長滿了這種東西,你說你說,你們要怎麼負責?”

    紫鳶有些呆了,她本是以為這謝家的大夫人又是來找事的,沒想到竟真是臉上長滿了東西,這……

    而同樣看到了謝家大夫人臉上狀況的端木恬在一怔之後猛的站了起來,對紫鳶說道:“紫鳶,離她遠點,那是天花!”

    鋪子內倏然一靜,然後所有人全部都“唰”的一下後退,在謝家大夫人的周圍形成了一段真空地帶。

    謝大夫人也是一愣,然後臉色猛變,突然猙獰著朝端木恬衝了過來,喊著:“你這該死的小兔崽子,竟然為了逃脫責任而污衊本夫人長天花!”

    端木恬輕易的就躲了過去,依然是離謝大夫人遠遠的,轉頭對剛退去了臉上的紅暈走進鋪子裡的虎子說道:“虎子,馬上去請大夫。”

    他一愣,“發生什麼事了嗎?”

    “我懷疑謝家的大夫人這是長了天花,你去請城裡最好的大夫過來給她看看。”

    虎子的臉色頓時也變了,忙轉頭看了那猙獰著張牙舞爪的謝大夫人一眼,又關切的從紫鳶身上掃過,然後轉身飛快的奔了出去。

    鋪子內的氣氛突然變得很沉凝,所有留在這裡的人都一時間心生惶恐。

    這天花,在這個時代可是不治之症!

    端木恬又轉頭對他們說道:“各位也先別離開,大夫很快就會請來,也能請他給大家都去去身上的污氣。”

    聞言忙點頭,誰也沒有敢動彈,更不敢接近謝家的大夫人。

    大夫很快就被請來,一看到大夫人的那張臉也是一驚,忙拿了藥墊給她仔細的看診,臉色好一陣陰晴不定,謝大夫人也終於開始慌了

    莫非,真長了天花?

    不不,這怎麼可能?

    另一邊,君修染緊追著出來卻已經失去了恬恬的身影,又在那附近尋找了一圈,無果,正在往城北的方向一路尋找,目標直指冰肌脂粉鋪!

    前方街上有大群的百姓聚集,指指點點的不知在說些什麼,君修染抬頭看到那高高懸掛在上的匾額,臉色微變忙快步走了過去。

    “發生什麼事了?”他那隨從先一步奔了過去,拉著旁邊的百姓詢問道。他也不由凝神仔細傾聽。

    那百姓一臉驚懼,搖頭說道:“天花,那謝家的大夫人竟然長了天花,還以為是這裡的胭脂有毒害她臉上長滿了東西,跑來這兒鬧事。”

    只“天花”這兩個字,就足夠讓人聞風喪膽,君修染聽得臉色一變,連忙就要走入進去。

    卻有人先一步擋在了他的面前,急切的說道:“主子,您不能進去!”

    “讓開!”

    “主子恕罪,屬下不能讓您進去。主子,來日方長,端木姑娘一定不會有事,下次再見也是一樣的。”

    天花啊,開玩笑!若是主子不小心沾染上了,他死一萬次也不夠恕罪的啊!

    “讓開!”

    君修染臉色沉凝,冷冷的說道。

    而此時,端木恬正被紫鳶避過外面的人急匆匆拉進了內室,並一路走到後門然後將她推了出去,說著:“快走快走,該死的那謝家的大夫人果然是個禍害,長了天花竟然還跑來鬧事,我¥,&……”

    紫鳶在那兒跳腳,端木恬有些默然的看著她,道:“沒那麼誇張,再厲害的傳染病也不是這麼輕易就會被傳染的。”

    “我不管我不管,總之你快走!真是倒霉透頂,這事兒一出,脂粉鋪肯定也要關門一段時間。那大夫人在這裡鬧了這麼半天,也不知道有沒有其他人被傳染,要真有的話,我們更倒霉。公子你還是趕緊離開吧,你若是也被傳染了,叫我怎麼跟其他人交代?還有,你不是說你還有事兒要忙嗎?趕緊去忙吧。”

    無奈的看了她一眼,又抬頭看虎子,卻見他憨笑著撓了撓頭,說道:“恬恬你快走吧,我得留下來,這鋪子的事肯定有得要忙。”

    見此,端木恬再沒有多說什麼,朝他們點了點頭,然後轉身鑽進了已等在後門的馬車裡面。

    馬車從脂粉鋪房門駛過,朝花城外行駛而去,馬車內,端木恬盤膝坐著,閉目練功。

    突然想起了剛才在月湖邊上遇到的情景,想起當時隱約中她似乎有聽到“三殿下”這幾個字,頓時又睜開了眼睛,對馬車外說道:“先去月湖! ”

 “是,公子!”

    馬車調整了方向,朝月湖行去。

    但等她到那裡的時候,那裡已恢復了平靜,有姑娘們在賞花,又少年郎們在看花,剛才那人潮蜂擁的情景已消失不見。

    她站在月湖邊上看了半餉,沒有見到任何她想見的人,便也沒有再多做停留,轉身就上了馬車,離花城遠去。

    而彼時,君修染正一腳踏入脂粉舖的大門內。

    那隨從緊緊的跟隨在他左右,一進大門就腦袋飛轉了先轉了一圈,防備任何意圖接近主子的人,同時也在搜尋的傳說中的端木姑娘的身影。

    虎子和紫鳶正從後院走出來,看到那在現在這個時候竟還跑進了他們鋪子裡的人時不由一愣,虎子忽然就指著他驚呼道:“你是……”

    紫色的眼睛太特別,這麼多年來,虎子也算是跟隨端木恬走了許多地方,再沒見過第二個長有紫色眼睛的人,當然他也聽說了他們大炎的三皇子殿下,並且還從恬恬的口中得到了確認。

    所以此刻看到這個氣質不俗風采迤邐的公子,那雙紫色的眼睛以及尚且還有點熟悉的輪廓,讓虎子很快就認出了他。

    那隨從當即就斜斜的睨了過去,這大個子好大的膽子,竟敢這麼拿手指著主子,他是該砍了他的手呢還是砍了他的手還是砍了他的手?

    君修染卻已邁步走了到了虎子麵前,視線迅速的在他身後周圍掃視了一圈,不由眉頭輕皺。

    怎麼不見恬恬的身影?

    “虎子,好久不見,你還認得我嗎?”

    十年過去,虎子的外貌倒是真沒有太多的改變,不過就是高了些也更壯了些,所以君修染很快就認出了他來。

    “認得認得,你是修……”他下意識就要叫出他的名字,但又忽然頓住,後退半步朝他躬身行了個禮,道,“草民拜見三殿下!不知三殿下您來這兒是有什麼要緊事?”

    君修染看了他一眼,眸色中劃過一點異樣的神采,然後問道:“恬恬呢?她現在在哪裡?”

    “呃?恬恬剛離開。”

    “離開?”

    “是啊,就剛上了馬車往城外去了,這城裡出現了天花,還是在咱鋪子裡的,接下去可能還會有點麻煩,恬恬還有事要忙,我們就先讓她離開了。”

    君修染忽有些怔忪,剛離開?他們……又錯過了?

    那隨從忽然小心的往後挪了挪腳步,眼珠子亂轉啊轉。

    哎哎?端木姑娘剛離開?是不是如果剛才不是他攔著主子的話,主子說不定能正好見著端木姑娘?

    這麼說……這麼說……

    君修染忽然轉頭,很輕很輕的看了他一眼。

    剎那間,寒毛直豎,整顆心都拔涼拔涼的,連被花香味刺激得忍不住想要打的噴嚏,也被他強行忍了回去。

    不過剛離開的話,是不是還追得上?

    君修染又看向虎子,問道:“她是往哪邊離開的?”

    “這裡就離北城門最近。”

    話音剛落,虎子就覺得眼前一閃,人已經沒了蹤影。他一愣,然後摸了摸腦袋似有不解。

    旁邊,紫鳶骨碌碌的轉著眼珠子,此刻也終於伸出手來戳了戳他,一臉好奇的問道:“咋回事咋回事?這位公子是三殿下?他怎麼會來找公子的?而且看這火急火燎的樣子,莫非是跟公子有什麼特別的關係?”

    “沒什麼特別的關係啊。”虎子愣頭愣腦的說道,“就是小時候在一起玩過幾天。”

    紫鳶撇嘴側目,明顯不相信他的話。

  不過公子小時候竟然跟三殿下一起玩兒過?她頓時又開始兩眼閃閃發亮,連此刻鋪子裡的問題也暫且被拋到了腦後,拉著虎子就問道:“你不是跟公子從小就一個村的嗎?那這麼說你小時候也見過三殿下?快跟我說說,三殿下小時候都是怎麼樣的啊?”

    虎子:“……”

    而君修染離開之後再不想在花城內停留一刻,當即騎了馬往北城門追出去,卻不知道端木恬因為有些介意先前在月湖邊上聽到的那幾個字,而轉去了城南,隨後也是從南城門離開的花城。

    三天后,依然是在韶州府,不過現在是在韶州主城內,大街上,有一青灰色勁裝男子耷拉著腦袋亦步亦影的跟隨在一身穿月白錦袍有著一雙紫色眼睛的俊美公子身邊,眼珠子轉溜著左看看右瞥瞥,嘴角輕扁著滿滿的全都是楚楚可憐。

    他真倒霉,真的!

    此次就不該跟隨主子前來,還害得主子又錯過了與端木姑娘的相逢,儘管馬上就一路追了上去,但卻再沒有能遇著。

    看看吧,主子這一路來的低氣壓啊,他那越發溫柔的可親的笑容啊,昨晚上路經山林的時候,還把他獨自一個人扔進了狼窟裡面啊!

    哎呦屁股好疼!昨晚不小心被咬了一口,也不知道會不會得狂狼病。

    “是這裡嗎?”

    君修染忽然在一家酒樓前停下腳步,青衣隨從聽到問話忙抬頭,看著頭頂那大大的匾額,點頭恨恨的說道:“是這裡沒有錯,那跟咱們搶生意的混賬,就住在這裡!主子,接下去我們怎麼辦?”

    “進去。”

    哎?就這麼大方的進去了?不用計劃一下?不用來個暗殺放毒下藥陷阱背後捅刀子之類的?

    在他這麼想的時候,君修染已經直接邁步,踏入了這酒樓之內。

    密室幽暗,但佈置得卻很​​雅緻,君修染站在松香木書架前漫不經心的看著那上面的書冊,青衣隨從安靜的站在旁邊,眼珠卻亂溜,神色中已有幾分不耐。

    他們已經在這裡等了好久了!

    終於有腳步聲響起,有人推門走了進來。

    進來的是一個年輕公子,身姿風雅俊美不凡,尤其是他那微微彎起的眉角,讓他整個人都瞬間溫潤,嘴角輕含笑,卻又與君修染的笑容不同。

    君修染的笑,笑得越溫柔便越覺得冷峭,他的笑,則似乎永遠都是那麼溫潤如玉,讓人如沐清風。

    而他此刻身上所穿的,竟赫然也是一身月白的錦袍,就連樣式甚至所用的針腳都與君修染身上的那件幾乎一模一樣。

    他的溫潤笑臉頓時就微凝了幾分,而這個時候君修染也已轉過身來,側目看著他說道:“果然是你,端木璟。”

    此人正是端木璟,他臉色瞬間又恢復了正常,看著君修染說道:“不知三殿下駕臨,有失遠迎,還請恕罪。”

    君修染到了這個時候,才轉身在旁邊的椅子上坐下來,理了理衣袖,低頭輕聲說道:“本王果然沒看錯,這件袍子確實是出自恬恬的手。”

    端木璟嘴角一扯,道:“你那件不過是試驗品,因為有了幾分瑕疵,妹妹她才又重新做了一件,而原本的那件則被放到鋪子裡去做了展品,倒是不知道三殿下竟願花萬兩白銀來買這麼一件再普通不過的袍子。”

    “哦?這麼說來,這還是恬恬做的第一件?”

    “……”他什麼理解能力?

    一見面就這麼鬥了一場,君修染其實也有點想不明白端木璟為什麼就對他有這麼大的敵意,若只是因為小時候他害得恬恬多次受傷,似乎也有點說不過去

 他抬頭看向他,說道:“話我也不多說,你該知道我專程過來找你,是為了什麼。”

    “殿下的心思豈是別人能猜測到的?在下能承蒙殿下親自前來,真是三生有幸。”

    “三生有幸就算了,你與我搶生意什麼的,本王也不是很在意,可你不能給我使絆子。”

    “殿下這話說得奇怪,在下不過只是個做小本生意的,哪裡能有資格給您使絆子?”

    “小本生意?”君修染忽而輕笑了一聲,摸著嘴角輕聲說道,“本王對你的那些小本生意更沒有興趣,只關心你的月滿樓。”

    端木璟的眼中剎那間有精光閃過,挑眉看著他,但之後並沒有故作無辜,“你的消息倒是靈通,竟連這事都能被你查探到,還找到了這裡來。 ”

    “找你可比找恬恬容易多了。”

    這個回答竟似乎讓端木璟很愉悅,勾起的嘴角很輕柔,說道:“這倒是一個好消息。”

    君修染輕笑一聲,勾唇說道:“你這般防著本王有什麼用?難道你還能防一輩子不成?再說,恬恬總是不可能會永遠待在家裡的。她已經十七歲了,早已經​​到了嫁人的年紀。”

    “多謝三殿下對家妹如此關心,不過她便是嫁人,也不會嫁給你。”

    “你覺得本王會讓她嫁給別人?”

    “君修染,你也不過就是在十年前與恬恬相處了短短二十來天,當時大家都還只是小孩,又懂得了多少事?你這樣意圖糾纏我妹妹,是什麼意思?”

    端木璟的臉色有些難看,連殿下也不喊了。

    君修染也不禁微斂了笑容,定定的看著他說道:“喜歡就是喜歡,哪裡來的那麼多原因和理由?”

    端木璟的眉頭倏然一緊,盯著他說道:“與你牽扯到一起便等於是與麻煩為伴。”

    “我定會將麻煩全部掃清,不讓恬恬受到影響。再說,我總不能因​​為怕麻煩,就放任恬恬嫁給了別人。”

    “你……”

    君修染忽的又浮現了笑容,看著他說道:“還是說,到了現在你還不明白?你自己本身,其實也是個麻煩。雖然你隨王叔遠離京城多年,但別忘了,在你剛出生的時候,就已經背負了欽賜封號,端木王府的璟世子。你以為隱居山林,不入京城就真能遠離那裡的是是非非了?”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北方連岳犯境,將我大炎邊軍打得節節敗退,已被連下三城,朝中上下無一名武將能敵。就在四天前,父皇微服出宮離開京城南下,前往三石村找王叔,算算日子,應該就在這兩三日里能到達。”

    端木璟的瞳孔猛然緊縮,然後又緩緩的放開,神色沉凝默然著不知在想些什麼。

    “你真以為只需防著我,就能不被重新拉回到京城那個是非之地?能一直過著逍遙江湖的好日子?”

    不過聽到這話,端木璟卻竟搖了搖頭,說道:“不,我從沒這樣想過。其實在很早以前我就知道,我們總有一天會再踏入到京城裡面,端​​木家的子孫不是如此輕易就能離開那個地方的。我只是……”

    君修染挑眉,等著他“只是”後面的話。

    頓了下,端木璟才又說道:“我只是不喜歡你而已,就是看不得妹妹與你親近。”

    “……”

    端木璟已經又恢復到他那溫潤如玉的模樣,眼角眉梢皆是輕含著笑意,笑看著他說道:“在十年前,你看恬恬的眼神就跟看別人不一樣,本公子又不笨,怎會看不出你的心思?不過我就是覺得你看著就讓人討厭,自你出現之後,恬恬就一直受傷,到你離開的時候身體都沒有完全恢復過來,我怎麼可能讓她再與你走近?你還想娶她?你以為我會同意?”

    君修染不禁微瞇了瞇眼,輕笑著說道:“何需你同意?”

    “你別忘了,我是恬恬的親哥哥。雖然我家恬恬跟普通的女孩子不同,即便是我這個兄長也不能決定她要嫁給誰,但她多少還是會聽取我的意見。不然的話,你以為你為什麼這麼多年都一直見不到恬恬,甚至她偶爾去了京城也沒有去找你?就算是她的行蹤再飄忽不定,在錯過之後總還是應該會有被你遇見的機會。”

    君修染的嘴角忽然抽搐了一下,盯著端木璟的目光也一點點的泛出了冷芒。

    這個……魂淡!

    深吸一口氣,他努力的讓自己平息下了體內因這句話而忽然間翻湧的暗潮。

  “真不愧是端木家出來的,不過短短八年的時間,竟能獨身創出如此勢力。”能查探到他的動向,可不是隨便什麼人都能做到的,儘管端木璟身為恬恬的哥哥這個身份定然給他提供了許多方便。

    “多謝誇獎。三殿下也不差,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從當初的一無所有登上了當前的這般高度,不知現在還有多少人仍然認為你是妖魔轉世?”

    這人忒不厚道,笑盈盈的直往人家的痛處戳。

    不過三殿下好像並不是很在意,反而笑著說道:“本王現在覺得,其實當個妖魔也挺好,怕就怕不人不妖。”

    “殿下是在說你自己現在已經是人妖了嗎?”

    “不敢竊取你的名號。”

    “不必客氣。”

    “不客氣。”

    兩人很是一陣客氣推讓,不知道的人還當以為他們是在互相推讓著什麼好東西呢。

    半餉,君修染忽然說道:“我不管你究竟是如何看待我,又是否對我有諸多不滿,你若還是要來跟我搶生意,我也無話可說,但我只希望,你不再給我使絆子。”

    輕含笑意,笑得云淡風輕,說道:“三殿下都屈尊降貴的親自過來了,我若是連這麼點小事都不能答應,也未免太不給你面子。”

    君修染挑眉,答應得這麼輕易?

    “現在就有個消息相信三殿下你一定會很有興趣,不知你願出多少價格來購買?”

    半個時辰後,君修染離開密室,端木璟依然是淺笑著站在那裡,一直到有人從身後的另一扇暗門裡走出來,輕聲說著:“公子,您先前不是還極討厭三殿下的嗎?怎麼現在又將這麼重要的消息告訴了他?”

    沉默了片刻,端木璟的聲音才緩緩響起:“沒什麼,不過就是一時心血來潮罷了。”

    “公子?”

    端木璟再沒有說什麼,而是轉身也出了密室。

    他雖覺得君修染這個人討厭,可總也不可能會真的去跟他對著幹,那是一件吃力不討好的事情,甚至有可能讓恬恬左右為難。他可從沒有忽視過,妹妹一直帶在身邊的那個小東西。

    況且,當初既然是小叔帶著君修染回的京城,那麼某些事情就幾乎已經在無形中列好了隊,回京城這件事看來是必然會發生的了,而他對君修染的討厭也僅僅只是因為他害得妹妹受傷,不喜歡看到他與恬恬親近,其他的,並無仇怨,甚至還頗為欣賞。

    這個人,若沒有那許多的麻煩纏身,他或許也並不會那麼反感他與妹妹走近。

    “公子,我們去哪?”

    “你不必跟著,我要回去一趟!”

    “是!”

    韶州城東城門上方的城牆上,君修染站在那裡看著端木璟策馬出了城,忽然輕輕的笑了一聲,視線上移,那個方向,正是三石村所在的方向。

    “主子,這麼說來,端木王爺他們是要回京城了?”

    “那就要看父皇能否說動端木王叔了。”

    “呃?皇上親自去請,他難道還會不回京不成?”

    君修染沒回答,只是嘴角一抹不置可否的笑。

    青衣隨從頓時咋舌,暗道這端木王爺好大的架子,真想跑去一瞻風采。

    “主子,那我們現在去哪裡?”

    “先去花城。”

    “呃,又去花城?”

    殿下嘴角輕勾,很溫柔的看了他一眼,眼眸之中,有點點寒芒倏然劃過。

    他頓時就閉了嘴,只是伸手捏捏鼻子,一臉哀怨。

 又要,去花城啊!

    花城其實離韶州城並不遠,先前君修染之所以三天后才來這裡,是因為他花了大把的時間去追恬恬,雖然到最後也沒有追到。

    第二天中午,他就已經又回到了花城,剛一進去,青衣隨從就開始捏起了鼻子,但總還是會忍不住的打噴嚏,三殿下全部無視之,誰讓這小子竟敢連主子的路也敢阻攔,害他又錯過了與恬恬的相遇,沒有將他碎屍萬段就已經是看在他跟隨他多年的份上了。

    走過冰肌脂粉舖的時候,他看到那裡擠滿了人,不停的吵嚷聲從那裡面傳出,他一愣,下意識的就朝那邊走了過去。

    “這是又發生什麼事了?四天前經過這裡的時候聽說這裡出現了個天花病人,怎麼四天后再次經過這裡,這裡還是這麼熱鬧?莫非又有天花病人出現了?”

    青衣隨從一心想要將功贖罪,忙蹦躂了上去打聽情況。

    旁邊圍著看熱鬧的老百姓聽到他這話不住的搖頭嘆氣,說道:“聽說是官府從這鋪子裡的胭脂水粉中查出了有毒,懷疑謝家大夫人就是用了他們鋪子裡的東西才會臉上長瘡,要封了鋪子呢。”

    “什麼?”他頓時大驚,忙下意識轉頭去看了主子一眼,見他沒有任何的表示,就又轉頭拉著那百姓問道,“這是怎麼回事?不是說那謝家的大夫人是長了天花嗎?怎麼還會跟胭脂水粉有關係?”

    “這我哪知道?說是謝家又請了大夫去看,檢查出那其實並不是天花,而是被人在胭脂水粉中下了毒。這不,官府都被驚動了,要封了這鋪子呢。”

    旁邊又有百姓湊過來,小聲說道:“要我說,這其中肯定有問題。人家好好的做生意,往自家的東西里面放毒做什麼?這不是閒著沒事干專程來找事兒嗎?再說,他家的東西向來都是很好的,老闆還厚道,要價也不貴,我家媳婦就最喜歡用他家的東西,一直也沒出什麼問題啊。”

    “就是這麼說的,我家婆娘也就喜歡用這家的胭脂,連小時候摔傷留下的疤痕都變得淺淡了,這次我出來,她還特意叫我給她買一盒面膏回去。結果一來就看到官府的人來封鋪子。”

    又有人湊了過來,輕聲說道。

    此時,前方人群忽然有人大聲喊了起來:“不好,紫鳶姑娘跟官府的人打起來了!”

    隨著這一聲喊,人群頓時“呼啦啦”的往前湧了過去,就看到在花城裡有著很高人氣不管男女都喜歡的那個紫鳶姑娘,正撩起裙擺“唰”一下塞進腰帶裡面,然後又撩撩袖子便要朝對面的衙役衝過去。

    鋪子裡的伙計頓時“呼啦啦”的衝了上去,將她給拉了回來,不停說著:“姑娘別激動,與他們起了衝突最後倒霉的還是我們,不如先將此事稟告給公子,由他來解決吧。”

    “滾開,這麼點小事都要麻煩公子,公子養著你們都是吃乾飯的?都給我放手!今天我要讓這群王八羔子封了咱的鋪子,我的名字就倒過來寫!不就是拿了謝家的好處嗎?我呸!什麼狗屁青天大老爺,不過就是個貪婪奸詐,腦滿腸肥的狗官,姑奶奶我咒他生天花到死!”

    她罵得痛快,虎子卻在旁邊愁得直撓頭。

    這丫頭,這丫頭怎麼就這麼魯莽?現在豈能跟官府中人起衝突?

    “噗”的一聲,那青衣侍衛忍不住笑了出來,覺得這姑娘真是有趣,不愧是能在端木姑娘手底下乾活的。

    眼角的余光卻突然看到主子轉身就離開了,忙轉身跟了上去,不解的問道:“主子,這事兒咱不管嗎?”

    這可是端木姑娘的鋪子,主子竟然眼睜睜的看著就將被封而無動於衷?

    他抬頭看了看天,嗯,沒有要下紅雨的徵兆啊。

    君修染涼涼的瞥了他一眼,道:“去衙門。”

    哦,原來如此!

    而此刻在遠處的某個城內,端木恬抬頭看了看天空,對身邊的人說道:“事情都已經解決了,你們不必再跟著我,給我找匹馬,我要回去一趟。”

    “公子你要回去?那還是讓人駕馬車送您回去吧,從這裡過去可是有好些路程。”

    “不必,我騎馬就行。”

    “那好吧,我現在就去牽馬。”

    兩天后,她騎馬回到了三石村,三石村依然是原來的那個三石村,與十年前相比,似乎並沒有什麼改變,依然是那巨大茂盛的香樟樹,依然是那零落的小屋小院子,也依然是那些人,不過就是比十年前蒼老了些或者是長大了些,少了幾個但又多了幾個。

    她才剛進了村口,走過那香樟樹下,從旁邊的小貨舖裡就快步走出了一個中年婦人,衝著她就笑道:“恬恬回來了?我家虎子這次怎麼沒同你一起回來?”

    此人正是黑寡婦,與十年前相比,她臉上多了好些皺紋,頭上也出現了幾絲雪色,但精神飽滿,神采奕奕。

    端木恬翻身下馬,說道:“虎子還有事忙。”

  “呦,這整天的都在忙些啥呀?快有大半年沒回來了。”

    “我讓虎子留在花城追求女孩子呢。”

    這話一出,她就頓時眼睛發亮,滿臉激動的說道:“這小子可算是開竅了啊,不知道那姑娘叫什麼名兒?今年多大了?家裡可還有些什麼人?哎呦呦,我是不是該去花城拜訪下那姑娘家裡啊?”

    端木恬頓時就有些囧了,愣了愣神,才說道:“那姑娘阿嬸你也見過的,就是紫鳶。”

    “是紫鳶姑娘?”她頓時驚喜,連連說道,“那可是個好姑娘,聰明漂亮又能幹,也不知道她能不能看得上我家虎子。”

    “所以我讓虎子留在花城,喜歡人家卻什麼都不說,可不行。”

    “對對對,是該多多相處,相處久了,說不定紫鳶姑娘真能成我家兒媳婦了呢。要不,我也去花城幫忙?”

    “阿嬸你自己決定便好,我先回家去了。”

    “好,快去吧,你也好久沒回來了,你爹爹肯定想你,你哥哥也剛回家了。”

    “我哥哥也回來了?”

    她頓時眼睛微亮,告辭一聲就往村子裡走去。

    很快就到了家門口,還是那個簡陋的院子,最最普通的裝飾,十年過去,看起來還有些破舊了,而她一眼就看到了在院子裡遛彎的那匹紅馬。

    她嘴角已在不知不覺中彎起了一個清淺的弧度,牽著馬就走進了院子裡。

    屋內的人聽到響動走了出來,看到她似有些驚訝,輕聲問著:“妹妹?你怎麼回來了?”

    “事情暫時忙完了,我就想回來看爹爹,哥哥你怎麼也回來了?”

    端木崢也出現在門口,目光在她身上轉了一圈,淡漠的說道:“進來吧。”

    端木璟走過來牽走了她的馬,在旁邊那小樹上拴好,然後拉著她進了屋裡,輕聲說道:“我剛得到了一個消息,就急忙趕了回來,剛與爹說了。”

    “發生什麼事了?”

    “皇上離京南下,可能會到三石村來找爹。”

    “什麼?”她頓時一驚,蹙眉說道,“這些年不都一直沒有什麼動靜的嗎?怎麼突然就親自離京來找爹爹了?”

    “北方連岳犯境,朝中無人能敵。”

    “找爹爹回去給他打仗?”端木恬一下子就皺起了眉頭,臉色瞬間轉冷,極乾脆利落的說道,“不去!”

    正轉身走回屋裡的端木崢忽然腳步一頓,然後又若無其事的走到桌邊坐下。

    十年過去,他似乎並沒有多大的改變,依然是那披頭散發蓬頭垢面的模樣,不過最近幾年他沒有再如以前那樣子喝酒了,但發呆的時間卻越來越多。

    這個改變,似乎是從十年前端木宸出現在這里之後慢慢開始的。

    他伸手倒了一杯茶,放在桌上,對走進屋裡來的女兒依然是沒什麼表情的說道:“趕了一路回來,先喝杯水吧。”

    端木恬伸手抓起,仰去脖子就直接一飲而盡,然後看著他說道:“爹爹,你有什麼打算嗎?要不我們離開這裡去另外找個更隱秘的地方吧。”

    想到那皇帝是來找爹爹回去給他打仗的,端木恬便瞬間對那個人沒有好感了。

    打仗?這古代的打仗可是直接耍著武器衝進戰場裡去的,再是神功蓋世的人一旦陷入到了千軍萬馬的包圍之中恐怕也是被碎屍萬段的下場,她怎麼能讓爹爹去做這種事情?

    端木崢並沒有對這個話題做出回應,反而問道:“這次有快半年沒回來了,在外面可有遇到什麼困難?”

    端木恬一怔,爹爹從來也不過問她和哥哥在外面的事情,今天這是怎麼了?

    她不禁秀眉輕蹙,但還是回答道:“沒有什麼困難的,不過是些小打小鬧罷了。”

    他點點頭,之後便再也沒有說什麼。

    端木恬都不禁有些傻眼,爹爹他這是什麼意思?難道他其實是想要回去京城的?還是……不得不回去?

    想到那第二個可能,她不禁微瞇起眼睛,一絲冷冽從眼中迅速劃過,然後冷冷的輕哼了一聲。

    端木璟走過來牽起了她的手,柔聲說道:“妹妹,我們也好久沒見了,一起出去走走?”

    回神,轉頭看他,有些不滿的撇一下嘴角,但還是點了頭。

    她其實是真的很喜歡三石村,這個寧靜的小山村,讓她享受了這麼多年的安寧,即便是現在,每次回來都有種連心情都會特別好的感覺。

 不過這一次,除外。

    平靜的日子才過了一天,就被幾個不速之客給無禮的攪亂了。

    回來的第二天,天氣很好,陽光燦爛,端木恬就端了躺椅到院子裡放好,轉身躺在那上面曬太陽,旁邊,爹爹和哥哥在下棋。

    如此靜謐安寧溫馨的時刻,在接近正午時分,被一陣叫喊聲破壞。

    “恬恬,你家來客人了!”

    來的是黑寡婦,不過在她的身後還跟著幾個男人,一個大概五十來歲的威嚴男子,一個面白無須透著一股子陰柔之氣眉眼間還有幾分風流蕩漾的人妖男,還有兩個執劍而立目光凜凜的黑衣侍衛。

    端木恬當即就“唰”的一下睜開眼睛直直的看向了那個威嚴男子,此刻那兩個黑衣侍衛的其中一人正在對黑寡婦說著:“多謝這位大嬸帶路。”

    “哎哎,這只是小事,不用這麼客氣。”黑寡婦揮手說著,又轉頭來對院子裡說道,“恬恬,家裡可有缺什麼?阿嬸馬上去給你拿來。”

    “不缺,我剛帶回來一些上好的茶葉,足夠招待幾位客人了,謝謝阿嬸給我家客人帶路。”端木恬從躺椅上站了起來,走到門口對黑寡婦說道。

    她笑呵呵的又說了幾句,然後轉身就回去了。

    等到她走遠,端木恬才又轉頭看向那威嚴男子,道,“貴客遠道而來,有失遠迎還望見諒,請進吧。”

    此刻在家裡,端木恬臉上並沒有任何的偽裝,就那麼大大方方的將她臉上的鮮紅胎記展示在人前,那男人看到她臉上的這個胎記,眼中迅速劃過一絲驚訝,然後點點頭率先邁步走了進去。

    院子裡,端木崢和端木璟都已停止繼續下棋,站了起來,看到這個男人進來,端木崢伸手作揖,微微躬身行禮道:“參見皇上!”

    這果然就是那狗屁皇帝!

    跟在後面進來的端木恬眉梢輕揚,卻突然旁邊伸過來一隻手將她拉了過去,是端木璟。

    他握著她的手收緊了兩下,然後便要拉她下跪行禮穿。

    不過今天的手真多,她還沒跪下呢,那皇帝就也伸出了手來,阻止了他們兄妹兩的行禮,說道:“朕也是微服出宮,不必行此大禮。”

    他的聲音倒是很溫和,不似他的外表那麼威嚴。他將他們兩個扶起來之後就又看向了端木崢,眼中有震驚有不敢置信還有痛惜交纏著閃過,忽然上前一步握住了他的手,說道:“阿崢,你怎麼變得如此模樣?”

    此時,那隨皇帝一起來的另外三人也彎腰躬身,道:“拜見王爺,世子,郡主!”

    端木恬當即秀眉一蹙,端木崢也淡淡的抬頭看向了面前的皇帝,漠然道:“恬恬何時有了郡主的封號?”

    “朕現在封的!還是你認為,你與寧清的女兒當不得郡主?”

    端木崢一下子就沉默了。

    皇上深吸了一口氣,抓著他手臂的手更用力,沉聲道:“你現在就隨我回京去!你看看你現在都成什麼樣子了?寧清若還活著,見到你這般模樣,怕是都要不認你了!”

    亡妻就是端木崢心底最深的忌諱,上次端木宸不過稍微提起了一下他就忽然冷冽,此刻面前的這個是皇帝,他雖有所顧忌,但也猛的甩開了他的手,冷聲道:“清兒若還活著,我便不會在這裡!”

    皇帝頓時眉頭一皺,“阿崢!”

    端木崢後退了一步,漠然說道:“我知道皇上前來是為了什麼事,但恐怕要讓皇上您失望了。我早已遠離京城,就算真要幫您也是有心而無力。”

    “放屁!”皇帝陛下忽然暴怒,直接就爆了粗口,伸手指著端木崢就怒道,“虧你還是端木家的子孫,你卻就這麼直接拋下了身後的家族,拋下朝中的大事,更拋下那些忠心追隨你即便是過了十七年還依然在等著你回去的千萬將士?端木崢,朕告訴你,今天你必須得跟​​我回去,若不然,朕跟你沒完!”

    端木崢靜靜的看著眼前這個威嚴不再,只剩下滿身燃燒著的怒焰的皇帝,雙目無神表情木然,然後,輕輕的撇開了臉。

    這一刻,端木恬似乎看到這皇帝陛下的頭頂轟然冒出了一陣青煙,手指著她家爹爹,怒目圓睜已到了瀕臨崩潰抓狂的邊緣。

    然後他忽然深吸一口氣,狂躁的左右踱了幾個來回,身後的那三人小心的看著他,噤若寒蟬。

    他左右踱了幾步,又忽然在端木崢面前站定,怒氣瞬間收斂,只餘冷笑,道:“行,朕明白了,你就是不肯跟我回京是吧?寧清就這麼白死了是吧?”

    端木崢猛的轉過頭去,冷冷的盯上了他。

    君皇帝卻視若無睹,繼續冷笑著說道:“你就繼續留在這裡吧,過你的隱居生活,如你所願的在這裡了此殘生,不必去管那害死了寧清的人是如何的富貴榮華,和那享用不盡的香車美人!”

    “連啟明沒死?”

    “死?端木崢,你當真是在這個犄角旮旯待傻了吧?竟連堂堂連岳國的攝政王都不知道了?他活得不知道有多好,在連岳國內一人之下萬萬人之上,就連那小皇帝也是在他的掌控中,任他揉捏!”君皇帝忽然一頓,喃喃道,“當年,他似乎曾被人刺殺,甚至連氣息都已經沒了,但沒想到他命硬竟又給活了過來。那件事,莫非是你幹的?”

    這個問題好像已經不需要回答了,他眼看著端木崢渾身的氣息一收,然後轟然喧炸了開來。

    端木恬站在旁邊,看到這兒不由轉頭與哥哥對視了一眼,隨後低頭斂神,輕蹙起了眉頭,心裡卻在默默的念叨著一個名字:連啟明?


作者: orange415263    時間: 2013-10-24 08:03 PM

第五章 回京

  這些年來,端木崢一直隱居在三石村這個地方,是真的不問世事,外面發生了什麼有著怎樣的變化全部都不是他想關心的事情,閉了眼睛和耳朵,只活在他自己的世界中。

    卻沒想到十七年後,乍然聽聞那害死了他妻子的仇人竟還沒死,反而活得比十七年前還要更加的好,他心中的激盪可想而知。

    那一刻,從他心底轟然爆發出的氣息便是身為九五之尊的君皇帝也不禁為之動容,忍不住後退了半步,他那雙木然死寂了十七年的眼睛,再一次亮起了光芒,比十七年前還要更亮更冷更加的殺氣畢現。

    他真該死,竟一直都不知道連啟明那個混蛋還活著,讓他白白的多活了十七年!

    而端木恬兄妹雖然是知道連岳國的攝政王確實是連啟明,但無緣無故的,他們跟爹爹說起這個做什麼?又不是不知道他對外面的任何事都不關心。

    他們也實在是不知道當年害死他們母親的人竟然會是那個人,就是端木璟,他雖隱約還對那時候的事有點印象,但畢竟當時還太小,時間又過了這麼久,又如何會知道這件事?

    村後山上,這是一座叫風嶺的山崗,山崗頂上有一座孤墳,端木崢此刻就靜靜的坐在墳前。

    這是他妻子的墳,卻只是衣冠塚而已,當年他抱了兩個孩子離開,再折身返回去找她的時候,那裡早就已經沒有了她的屍首,只在地上找到了一支珠釵和染血的衣角,他便將那些都收集了起來,埋葬於此。

    多年前,他曾尋找過,還隻身跑去了連岳國都城,明察暗訪,卻沒有任何結果,到後來,卻連他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麼,突然就心灰意冷不找了,只帶了兩個孩子來到這個三石村,從此隱居了下來。

    他一直都以為他活著的唯一目的就是把兩個孩子撫養長大,然後他就可以安心的去找她了。

    卻沒想到,連啟明竟然還沒死!

    他伸手,一點點仔細的撫過那簡陋的墓碑,眼中漸漸的泛出了一絲溫柔之色,喃喃說著:“清兒,怕是還要讓你再多等些日子了。”

    在他的身後,端木恬站在樹木之間,聽到從風里傳來的這句話,倏然皺了皺眉頭,然後轉頭冷冷的看了身旁的君皇帝一眼。

    君皇帝倒是並不生氣,此刻的他也不似剛見面時的那麼威嚴,反而面帶著一份親和笑意,也看向了她,道:“丫頭,你似乎對朕很不滿?”

    “不敢,您可是皇上,誰敢對您不滿啊?”

    君皇帝一愣,忽有些神情恍惚,目光從她臉上的那個鮮紅胎記上輕輕掃過,輕笑著說道:“你與你母親,可真像。”

    “我母親?”突然提起這個,端木恬​​也不禁有些怔愣,看著他問道,“我母親是個什麼樣的人?”

    “你母親是我大炎第一美人,第一才女。無論是琴棋書畫詩詞歌賦還是行軍打仗衝鋒陷陣皆難不住她,不知是我大炎多少兒郎的夢中情人,當年與你父親的結合,亦是羨煞了旁人,既羨你父親也羨你母親。”

    不過寥寥幾句話,卻讓人油然生出一股嚮往之情,端木恬也不禁微訝,眼前已不自覺的浮現出了當年閃電映照出的那張雖蒼白到幾乎透明卻依然極美好的臉,嘴角微微勾起露出了一抹輕柔的笑意。

    “那麼好,我怕是比不上她的。無論琴棋書畫詩詞歌賦還是行軍打仗衝鋒陷陣我都不會,便是單單那容貌,我就相差了不知幾千萬里。”

    君皇帝的視線又從她左邊臉頰的紅色胎記上掃過,眼中一抹深色。

    寧清,這就是你所希望的嗎?

    旁邊一直在安靜聽著看著的端木璟注意到了皇上的眼神,眼中也不由得出現了一抹沉凝,轉頭看向妹妹的臉,若有所思。

    皇上已經又收回​​視線,看向前方坐在墳前的端木崢的背影,說道:“我看我們還是先回去吧,他似乎還想要在這裡多坐會兒,我們就別打攪他。”

    一說到這個,端木恬​​剛有所緩和的臉色又冷了幾分。

    皇帝見狀不禁莞爾,忽然伸手甚是親暱的拍了拍她的腦袋,說道:“丫頭,你要明白,身上背負的東西並不是那麼容易就能逃避得掉的,就算現在朕不來找你爹,他總有一天也是定然要回去京城。”

    端木恬無言,只皺眉讓開了他的手,眉宇間一點嫌惡。

    君皇帝忽然一樂,沒想到他堂堂大炎國君,九五之尊,多少人想要親近他或者是被他親近而不得,現在卻竟然被個小丫頭給嫌棄了。

    他輕笑一聲收回了手,轉身就朝他們來時的路上走了回去,遠遠站在旁邊的那個白面人妖和兩名黑衣侍衛忙跟了上去,端木恬和端木璟兄妹兩又看了坐於墳前的父親一眼,然後也轉身下了山。

    前方,君皇帝又停下了腳步,正在轉身抬頭看著某個方向,聽到身後的腳步聲便問道:“那就是紫霞山吧?”

    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就看到那高聳入雲,佇立在群山環繞之中的紫霞山,端木恬點了點頭,說道:“是,那就是紫霞山,君修染就是被捆縛在那上面三年之久。”

    皇上轉過了頭來看著她,那個眼神有點驚訝還有點若有所思,然後忽然莫名的好像心情很愉悅,笑著轉身往山下走去。

    端木恬被他笑得莫名其妙,不明白這有什麼好開心的,只道帝王的心思果然是古里古怪陰晴不定,她還是不要去過多的猜測比較好。

 端木崢是一直到了接近午夜時分才從山上下來,但他還沒進家門就已看到家裡的油燈還點亮著,也看到了堂屋裡有不少的人坐著。

    似乎是在等他。

    他頓了下,然後邁步踏入了進去。

    “阿崢,你打算什麼時候隨朕回京?”

    端木崢卻轉頭看向了他的那雙兒女,說道:“你們若不喜歡回去,就繼續留在這裡吧。”

    君皇帝頓時嘴角一抽,但端木恬在聽到這話之後竟當即搖頭說道:“爹爹若回去,那麼我也回去!”

    她喜歡這個小山村,喜歡這裡的生活,但她更知道,有爹爹和哥哥在的地方,才是她的家,才是她應該也必須要去的地方。

    端木崢一怔,又轉頭看向兒子,但卻只見他輕輕的微笑,神色中滿是篤定。

    皇上在旁邊滿意的笑了起來,又問道:“既然都已經決定要回去了,那不如就盡快動身吧,邊關形勢緊張,怕是耽誤不得。”

    端木恬當即便涼涼的瞥了這別有用心的皇帝一眼,輕哼一聲。

    第二天天沒亮,他們就簡單的收拾了東西離開三石村,那時,三石村內還一片安靜,大家都還在床上做著美夢,誰也沒有看到他們這一行人奔出了村子,只有偶爾不知從哪個方向響起的幾聲狗叫,似乎在向他們告別。

    端木恬和端木璟兄妹兩騎馬在最前面開路,後面,是君皇帝和端木崢,再後面,則是那白面人妖和兩名侍衛,一行七人直朝京城的方向飛奔而去。

    當然,那人妖並不是真的人妖,但又確實也算是人妖,因為他是個太監!

    這太監能跟隨皇帝出宮來,那在宮里肯定是地位不一般,而且看他走路騎馬的姿勢,就能看出此人身懷內力,功夫還很不錯。

    不過這個人實在是有點……奇葩!

    剛開始的時候他還算安分,不過很快在他摸清楚了他們幾人的性子,發現璟世子雖然看似溫柔好說話,但除了郡主外,與誰都保持著距離,其實一點都不好親近,他還發現,郡主雖清清冷冷的,看著就讓人覺得涼爽不敢靠近,但其實心眼挺好,只要別惹惱了她,她一般不會與人斤斤計較。

    然後他就這麼湊了上來。

    不得不說,這個人也算是某方面的人才,看著他的那個風騷模樣,讓端木恬都忍不住的想要拉他到伶館去賣笑了,肯定能客似雲來,撞得缽滿盈盆。

    此時正在林間休息,他又不知從哪裡摸出了一面小銅鏡,坐在樹下攬鏡自照,那動作嫵媚,那眼波蕩漾,伸手摸摸臉再理理頭髮,然後又伸手進懷裡摸出了一盒胭脂,輕輕的在臉上抹了起來。

    眼角的余光瞥到端木恬走到了旁邊的溪流旁,伸手捧起了一捧清水喝著,他頓時一驚,“唰”的收起胭脂和銅鏡,並飛快的飄到了她身旁,一臉緊張的說道:“哎呦我的郡主哎,您怎麼能喝生水呢?若是萬一喝壞了肚子可如何是好?您要渴了,奴才馬上就給您燒!”

    說著,還伸手將她從溪邊拉開了。

    端木恬頓時嘴角一抽,說道:“我哪敢喝你煮的水?肯定是一股濃濃的胭脂味,喝了不鬧肚子才怪。”

    他眨眨眼,嬌笑著說道:“郡主放心,奴才可不敢讓胭脂掉進了郡主要喝的水里面。哎,沒辦法,人老了,就不得不靠這些東西來保持青春貌美,想當初還年輕的時候,奴才的皮膚是多麼的水嫩潤滑啊!”

    “你現在也很青春貌美,出去街上溜一圈,保證就勾引七八十來個公子排隊向你獻殷勤,不必借助於這種外物。”

    他笑得越發明媚了,捧著臉說道:“郡主就會逗奴才開心,不過有句話奴才可要提醒郡主您,咱女人啊,不管年輕還是年老,都要注意保養,如此才能讓青春永駐。”

    咱!女人! ?

    端木恬剎那間無語望天,直覺的認為若再與他說下去,她就要跟他變成同類了。

    眼角一瞥,瞥到了他抓在手裡的那盒胭脂,眉梢微揚。

    他也發現了她的眼神,忙獻寶似的將那胭脂捧了上來,說道:“郡主要不試試看?奴才的這個可是冰肌胭脂舖裡賣得最好的,價值三百兩銀子還是奴才半夜爬起來跑出宮去排隊到天亮才買到的,京城裡的小姐們都喜歡用這個,那效果可好了!晚上抹一點,第二天起來的時候還感覺皮膚滑滑的,白天抹一點,就一整天都不會感覺皮膚乾澀,摸起來好滑好滑哦!”

    這人好閒啊,話說身為宮中太監,是能隨便跑出宮去買胭脂水粉的嗎?

    看著已湊到了面前的胭脂,她不禁身子微微後仰,搖頭道:“我就不用了,反正也就長這樣。”

    他一愣,盯著她臉上的那個鮮紅胎記若有所思。

    正在端木恬以為他是聽進了她的話的時候,他卻突然雙眼發亮目,說道:“其實郡主您長得美極了,只不過大家都把注意力放在了您的這個胎記上面,所以才沒有發現。要不這樣吧,奴才給你抹些水粉,把這個胎記給遮蓋起來,肯定迷死人呦!”

    你那個“呦”能不能別加上去?雞皮疙瘩都掉了滿地了好嗎?

    端木恬卻依然搖頭,“不用麻煩,我並不是很在意。”

    雖然有時候難免會有那麼點遺憾,但她也確實並不很在意容貌。

    他頓時腰一擰屁股一扭,嬌滴滴的說道:“郡主怎麼能這樣說呢?那個女孩子不希望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來嘛來嘛,奴才給您化個美美的妝。 ”

    說著,他就已經開始伸手往外掏各種粉,端木恬的臉頓時就一下全黑了。

    他是沒有看清楚她臉上的那個胎記有多鮮豔奪目嗎?那麼明艷豔的色彩若用粉來遮蓋,得鋪上多厚的一層?

    沒錯,不是抹上,而是鋪上!

    她忽然“唰”的一下遠離了他的身邊,轉身就朝正在休息的爹爹那邊快步走過去。

  那邊,卻好像正在談論著什麼話題,她走近的時候正好聽見君皇帝說:“沒想到鳳樓竟能與恬恬這麼投緣,不過就他那奇葩的性子,也真難為恬恬還能如此平靜的與他講話。”

    端木崢並不言語,只是抬頭看向了正快步朝他走過去的女兒。

    她的臉色很平靜,就好像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一般的在爹爹身旁坐了下來,若無其事的撫平有些褶皺的衣角,淡然而有那麼點冷漠。

    鳳樓便是那個白面人妖,虧得他有個這麼好聽的名字,真是糟蹋了。

    他捧著“叮叮噹當”的一堆東西追了上來,無辜的朝她眨了眨眼睛,然後又低眉順眼的坐回到了樹蔭底下。

    看到他手上的那些東西,便是端木崢都不禁抽了抽嘴角,忽然說道:“你怎麼不去?”

    鳳樓從瓶瓶罐罐中抬起了頭,瞪著無辜的大眼睛看端木崢,半餉之後才好像反應了過來,伸手反指他自己的鼻子,道:“王爺,您是在說奴才嗎?您讓奴才去邊關打仗?哎哎?那……那是你們男人才做的事情,奴才可不會。再說了,那戰場上刀光劍影腥風血雨的,若是不小心傷到了奴才嬌嫩的皮膚,可怎麼辦?”

    端木恬不禁詫異的看了鳳樓一眼,這個人還會打仗?而且似乎本事還不小,不然爹爹如何會說出這麼一句話來?儘管他自己好像否認了。

    而他的話讓端木崢頓時就臉黑了半邊,此時卻又聽他賤笑著說道:“如果王爺覺得奴才還有點用處,就帶了奴才一起去吧,奴才一定會好好伺候您的。”

    言畢,他還朝端木崢拋了個千嬌百媚的媚眼,於是端木崢剩下的一半臉也黑了。

    君皇帝在旁邊輕咳了兩聲,壓下差點忍不住就要笑出聲來的衝動,轉頭也看向了鳳樓正在擺弄著的瓶瓶罐罐,道:“你先前不是說隨朕微服出宮,身為奴才也該低調樸素,怎麼現在又拿出這些東西來了?”

    “這不是快要到京城了嗎?奴才得好好準備一下,免得有失禮儀。”

    說著,他就手指挑起了一點胭脂,對著那小銅鏡往臉上抹了抹,完畢後對君皇帝擺出一個風情萬種的姿態,道:“皇上,奴才美嗎?”

    君皇帝的雙眼剎那無神,幽幽轉回了頭,道:“休息得也差不多了,趕路要緊,明天應該就能到京城了。”

    鳳樓絲毫不以為意,繼續攬鏡自照,在臉上抹了一層又一層的各類水粉,直到所有人都站起來翻身上了馬,他才施施然開始收拾東西。

    次日,時間已過了午後,京城南城門外卻一片熱鬧非凡,有官員列隊,有士兵把守,甚至連老百姓們想要通行都已經被禁止,所有人都在朝著遠方的官道翹首張望,而站在最前面的,竟是一位年過半百的夫人。

    她站在所有人的最前面,看著前方官道,神情嚴肅眼中卻正閃爍著激動的光芒。

    她在,等著她那十七年未歸家的兒子,還有那同樣已十七年沒見的孫兒和從出生到現在都沒有能見上一面的孫女。

    “老王妃,您先坐會兒吧。”旁邊,有太監站著,擦擦額頭的冷汗小心說道。

    她依然站得筆挺,聞言冷冷的說道:“不必!老身站著就行!皇上他們也該快要到了。”

    正是在說著話的時候,前方官道上有煙塵滾滾,有人策馬奔騰而來,頓時吸引了全部所有的視線。

    前方京城已經在望,端木恬騎在馬背上巨頭眺望,那巍峨的城牆她並非第一次見,雖然今天才是正式的回來,但以前她也不是沒有來過京城。

    一抬頭,她就看到了城門口那黑壓壓的人群,當先一人身穿絳紅錦袍,梳著高髻,站在那裡就自然的散發出一股凜然威嚴之氣,讓人絲毫也不敢因為這是個女人而生出半點小覷。

    旁邊馬背上的端木崢在看到這個人的時候忽然渾身一僵,不自覺的慢下了速度,與那夫人遙遙相對。

    城門口,老王妃亦是第一眼就看到了他,那是她的兒子,便是化成了灰她也能一眼就認出來!

    她忽然拔身而起,直朝端木崢的方向飛掠而來,運功於掌便一巴掌朝他拍了過去。

    這般氣勢洶洶而來的一掌讓端木恬一驚,下意識就想要出手阻攔,卻被旁邊的皇上伸手擋了下來,聽他說道:“丫頭,你莫非想要對自己的祖母動手不成?”

    一愣,然後她馬上當機立斷的將所有氣息全部都收斂了起來,看著祖母那麼殺氣騰騰的衝來,看到父親出手抵擋,看到那兩個人就在京城城門外無視大小官員和上千士兵“劈劈啪啪”的打了起來。

    她已經很久沒有見到爹爹出手,此刻看來便發現十七年的時間,似乎並沒有把功夫都給荒廢了,就眼前的這個架勢,至少她還不是對手。

    城門口的官員們都人齊齊迎了上來,朝著君皇帝轟然跪拜而下,喊著:“參見皇上,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君皇帝高居馬背上,高聲說道:“全部平身吧!朕把端木王爺給找回來了,傳令下去,即刻調遣二十萬兵馬,隨時等候隨端木王爺奔赴北疆!”

 他這是等不及的想要把這個命令發布下去了,北疆戰事告急,他都已經快要愁白了頭髮。

    馬上有人應聲跑了下去,又有人過來,扶了聖上下馬,早有御輦等候在旁,迎接皇上回宮。

    也有人到端木恬的旁邊,在扶她下馬之後又伸手牽過了她的馬,不經意間抬頭一瞥,頓時猛吸了一口涼氣。

    這一聲抽氣聲也引得旁邊人轉過了頭來,然後就看到了那樣一張被巨大而又鮮豔通紅的胎記覆蓋了整半邊面孔的臉,一時間抽氣聲從四處響起。

    君皇帝也不由愣了下,然後勃然大怒,怒道:“混賬!你們……”

    “皇上。”端木恬突然打斷了他的話,說道,“沒什麼,是我嚇到了大家。”

    暫時停了手的端木老王妃正走過來,聽到這話似有些意外,看向了她左臉然後又看向了她的右臉,再看她臉色清淡似乎根本就沒有任何情緒,忽然微微一笑,眼中出現了一抹讚賞之色。

    她快步走了過來,拉起了她的手笑著說道:“乖孫女,祖母可總算是把你給盼回來了!”

    剛才看此人,只覺得威嚴不凡,此刻再看此人,卻覺得也不過是個普通的老夫人,頭髮已花白,臉上儘管保養得宜,但也出現了歲月的痕跡,此時看著她的眼神溫柔而親切,還跳躍著點點激動的晶瑩。

    端木恬低頭屈膝,盈盈施禮道:“拜見祖母。”

    這一禮,她行得心甘情願又真心實意,老王妃也實實的受了這一禮,然後才伸手將她給扶了起來,端木璟就站在她旁邊,此刻也行禮道:“拜見祖母。”

    有一陣輕風吹過,下一秒端木恬忽然就落入到了一個懷抱之中,有人抱著她蹭了又蹭,歡喜的說著:“小恬恬,你可算是回家來了!十年不見,小恬恬都長這麼大了,小叔我差點就認不出來,我可想死你了!”

    “……”

    一根手指“咻”的直指過來,有人怒聲說著:“臭小子你想做什麼?還不快放開我孫女!”

    宸公子一如既往的一身緋紅,笑瞇瞇的帶著些許佻達之色,與十年前相比樣貌倒並沒有太大的改變,但少了稚嫩,更多了成熟的魅力,似乎渾身上下每一處都在散發著灼灼光芒,吸引著狂蜂浪蝶朝他飛撲而去。

    不過十年過去了,他的性子倒似乎沒太大的改變,依然是這麼的不著調!

    而且,都已經是二十五歲的“老”男人了,卻至今也沒有娶妻成家,整天不是遊手好閒就是惹是生非。

    端木恬從他的懷裡掙了出來,側目看著他說道:“小叔,十年不見,你卻還是老樣子。”

    老王妃伸手來牽了她,另一隻手上則牽著端木璟,無視宸公子的存在轉身朝君皇帝說道:“皇上,老身想先帶我這孫兒孫女回府,就先告退了。”

    “老王妃也是愛孫心切,朕能理解,請!”

    於是老王妃就這麼拉著孫兒孫女,旁若無人的登上了端木王府的馬車,在皇上和眾多大臣的目送下歡快的朝城門內奔去。

    跟在皇上身後的鳳樓看著那飄然離去的馬車,忽然輕笑了一聲,然後“唰”的一下拿出他的小銅鏡,站在皇上的身後自顧自的攬鏡自照了起來,似乎是覺得此刻的妝容讓他不是很滿意,於是又摸出了胭脂來抹,到後來甚至連眉筆都出現了。

    所有的大臣對此竟都是一副見怪不怪的表情,隨後君皇帝也登上了御輦。回頭,對端木崢說道:“阿崢,你便先回端木王府去,好好的與老王妃說說。這些年你不在京城,小宸這混賬小子又只知道吃喝玩樂,根本不管王府裡的事,老王妃怕是也很辛苦。隨後你再進宮來商議北疆之事吧。”

    身為帝皇,竟如此與一個臣子說話,若不是十分看重的根本就不可能。旁邊已經有大臣開始面面相覷,互相傳遞眼色。

    端木崢聞言眼神微凝,緩緩點了點頭。

    另一邊,端木恬坐在馬車聽著老王妃的喋喋不休,此刻的老王妃再不是城門外那個威嚴的老太太,也不是氣勢洶洶殺氣騰騰的朝端木崢衝過去的母親,而是拉著多年沒有能見面的孫兒孫女似有著說不完話的祖母。

    她伸手摸了摸端木恬的臉,說道:“可惜了,多漂亮的一張小臉啊,全被這胎記給破壞了,不過沒關係,咱端木王府的郡主根本就不需要倚靠美貌來吸引人的注意!”

    如此直接的討論她臉上的這個胎記,是從來也沒有過的事情,便是爹爹和哥哥也從沒這麼直接的說過,似乎是怕引起她的傷心。

    不過此刻聽著祖母如此說來,她卻並沒有什麼不高興的感覺,還能露出一抹清淺的笑意,搖頭說道:“我並不是很在意這個。”

    這個回答卻是讓老王妃意外的,畢竟有哪個女孩子會不在意自己的容貌?會不喜歡自己長得如花似玉,比這世上的任何別的女子都要漂亮?

    老王妃看著她怔忪,又忽然輕輕嘆了口氣,伸手拍了拍她的手背,說道:“好了,咱不說這個。你快跟祖母說說,這些年你們都是怎麼過來的?可有受苦?有沒有人欺負你?”

“我們過得很好,在三石村,很寧靜,並沒什麼好受苦的,村民也都和氣,不欺負人。”

    “哎,你這丫頭,跟那小子說得差不多。”

    那小子自然是宸公子。

    頓了下,她有問道:“那這十年來,你們就一直待在那個小村子裡面?”

  “爹爹一直在村子裡,我和哥哥出去外面走了走,看了看。”

    “哦?可有看到什麼好玩的?”

    “看到了這世界千奇百怪,好玩的不好玩的事都有……”

    馬車在他們的談話中一路朝端木王府駛去,端木恬與老王妃輕輕的說著話,端木璟則安靜的坐在旁邊聽著,偶爾插個嘴也說上幾句,一時間氣氛異常的融洽,絲毫也不見初見長輩時的那種尷尬不自然。

    “祖母,您可知道鳳樓?”交談聲中,端木恬忽然問道。

    “鳳樓?怎麼突然問起他來了?”

    “只是有些好奇,這次我們回來他也是與我們一起的,覺得此人甚是……”

    “奇葩!”老王妃利落乾脆的用兩個字概括了鳳樓那個人,隨後又問道,“那恬恬你可知道鳳家?”

    “鳳家?祖母說的莫不是那隨大炎開國皇帝打拼天下,被封為世襲罔替親王,與端木家齊名的鳳家?”

    祖母怎麼突然提起鳳家?莫非那鳳樓竟是鳳家的人?可他分明是個……太監!

    老王妃點了點頭,道:“鳳家與我端木家一樣,都是從開國皇帝一直到現在,世代替朝廷鎮守邊疆,家裡的男人可是越來越少了。鳳家的上一代王爺年紀輕輕就戰死在了疆場,只留下一個尚在襁褓中的兒子,那人,就是鳳樓。”

    “怎麼會?這麼說來,那他豈不應該是鳳王府的王爺?怎麼竟會……”

    老王妃長長的嘆了口氣,說道:“這鳳樓自小就聰明,文韜武略,只有一個毛病,那就是喜歡女孩子的東西。不過這倒不是什麼大毛病,高門富貴中的公子有事沒事總愛擦個粉抹個胭脂的也不在少數,他母親雖有些不喜,但念他自小就沒了父親,府上又全是女子,身上沾染了些脂粉氣也可以理解的,便沒有再管他。本來這是沒什麼大不了的,可就在他十五歲時,也就是十七年前,皇上遇刺,他當時就在皇上身邊,替皇上擋了那一劍,卻是傷在了下體。也不知道他當時究竟是怎麼想的,竟說如此可算是一了百了了,從此以後就是女兒身,可以名正言順的抹胭脂擦水粉穿漂亮的花衣裳,後來還跑進宮裡去當了太監。皇上念他的救命之恩,而鳳家世代忠良到了他這一代又因此而注定是沒有了傳承,便由著他在宮裡鬧騰。”

    端木恬有些怔愣,想起那個一路風騷的人,斷然沒想到他竟還有著一個王爺的身份,可卻偏偏又當太監當得風生水起,似乎樂在其中。

    至少看上去是這樣的沒有錯。

    祖母的這一番話不斷的在耳邊迴盪,忽然心中莫名一動,道:“十七年前?”

    “是啊,十七年前,那之後沒過幾個月,你爹娘也出事了。”

    端木恬忽然轉頭與哥哥對視了一眼,兄妹兩皆若有所思。

    馬上緩緩停下,有吵嚷聲從外面傳進來,端木恬微訝,老王妃卻徒然沉下了臉,用力握了下她的手,說道:“恬恬,你要記住,你是長房嫡出的大小姐,更是咱端木王府的郡主,除了祖母,你爹爹、小叔和哥哥之外,誰都不得對你有絲毫不敬!”

    一怔,然後點頭。

    老王妃便又轉頭看向端木璟,道:“小璟,你也要記住,你乃世子,即便是你小叔,也不得對你無禮。”

    “是,祖母。”

    然後她才拉了這兄妹兩走出馬車。

    一出馬車,就看到前方高門之前密密麻麻的一大堆人,一眼望去,清一色的女子中點綴著少少的幾個男丁,端木恬忽然眼一暈,眉頭就一點點的皺了起來。

    在這豪門大院內,如此多的女人,就代表著一個意思,那就是是非多!

    看到這麼多的女人,她忽然有點後悔跟爹爹回端木王府裡來了。

    那群人見老王妃拉著兩個人從馬車上下來,馬上就擠擠攘攘的迎了上來,有盈盈下拜也有拱手作揖,都朝這邊行禮道:“拜見老王妃,恭迎世子和大小姐回府!”

    郡主是要皇上封賜的,端木恬現在並沒有被正式的封賜,便只能被稱為大小姐,不過大家都知道,她被賜封郡主是遲早的事情,人都已回到了京城,那賜封的聖旨恐怕明天就會到端木王府了。

    “都免禮吧,世子和大小姐趕了幾天的路,都已經累壞了,廂房可都已經準備好了?”老王妃面無表情的說道,又是恢復到了她那威嚴老太太的模樣。

    有管事打扮的人從人群的最後面辛苦的擠了過來,恭敬的說道:“回老王妃的話,世子的流雲軒和大小姐的出雲閣都早已經收拾妥當。”

    “世子和大小姐這是走了多少天呀?我聽說先前你們是住在很遠的一個小村子裡面,哎呦,那種地方怎麼能是世子和大小姐這樣尊貴的人兒能夠待的呢?一早就該回來了才是啊!”有人嬌聲說著。

    “是啊是啊,我們可一直都在盼著世子和大小姐能早日回來,今天可算是盼到了。”又有人迎合著說道。

    “先前巧兒可還一直嚷嚷著要見世子哥哥和郡主姐姐的呢,這見著了怎麼反而害羞不說話了?來,快去給世子哥哥和郡主姐姐請安,世子和郡主可都是神仙一般的人兒呢。”有個夫人推了個五六歲的小丫頭出來,笑著如此說道。

    “可不是?我都還沒見過如世子和大小姐這般俊俏的人兒呢,簡直就是天上的仙童仙女下凡來了。”又有個夫人摀嘴輕笑,說道。

    “小弟先前曾有幸得見了三殿下一面,便覺得三殿下真乃是神仙之姿,今日見了世子才發現,世子與三殿下相比亦是毫不遜色。”少少那幾點綠的其中一點,開口說道。

    三殿下?

    端木璟眼中微微旋出了一點黑色,哼,君修染!

    端木恬也應聲轉過了頭去,然後世界一下子就安靜了。

    先前她一直都是側著臉面對著祖母的,所以他們都只看到了她右半邊臉,那真是冰肌玉骨國色天香風華絕代,然後此刻她忽然轉過頭露出了另外半邊臉,頓時就嚇呆了所有的人。

    忽有“哇”的一聲響起,那被母親推到前面來給世子哥哥和郡主姐姐請安的巧兒張開嘴就大哭了起來。

    被,嚇,哭,了!

    端木恬頓時有些默然無語,任是她再不在意自己臉上的胎記,然而面臨如此情況,總還是會感到不痛快的。

    端木璟眼底的暗色亦是更沉凝了幾分,然後牽了妹妹的手,直接繞過他們進入了王府之內。

    身後老王妃眼中有一抹讚許,先前在城外,孫女阻止了皇上的責難,免除了剛回京城就得罪人的情況發生,就讓她甚是滿意,此刻孫兒的這個舉動,在所有的人面前,護著妹妹進了王府,也讓她覺得滿意。

    然後她冷冷的瞥一眼面前這群人,轉身進入了王府大門。

    而此刻在南方離京城幾千里遠的花城內,君修染正站在客棧房間的窗前,遙望著京城的方向,面上的笑不再虛浮。

    “恬恬已經到京城了嗎?”

    身後,那青衣侍衛正在齜牙咧嘴的揉著青紫交加的臉,他覺得他真倒霉,這次就不該爭著搶著的要隨主子出來,結果不但鼻子遭罪噴嚏不斷,還因為那麼一點點小錯誤而讓主子記恨至今,他的臉哦,一定被毀了!

    不過聽到主子的話,他又馬上回答道:“根據傳來的消息,端木王爺是在七天前動身回京城的,如果路上不出意外的話,應該已經到京城了。”

    君修染眼底湧動著一絲迫切,然後又被他緩緩的壓制了回去,轉身看著基本上已經面目全非的隨從,甚是迷人的一笑,道:“既然如此,我們也該加快速度了,盡快把事情結束好回京城。”

    “呃?”

    主子,您這話是什麼意思?您的這個笑容又是怎麼回事?您想幹什麼?幹什麼幹什麼?






作者: orange415263    時間: 2013-10-24 08:22 PM

第六章 端木王府

 端木璟直接拉了妹妹就走進端木王府的大門,將那群因為乍然看到他妹妹的臉而有些呆滯反應不過來的人給扔在了身後,臉色一如既往的柔和薄唇卻微微抿緊,眼底有點點暗沉在幽幽的浮動。

    剛才的那個管事眼見世子拉了大小姐進王府,當即連忙就跟上,跑到前頭去帶路,道:“世子,大小姐,這邊請。”

    他朝他們看過來的眼神有些激動,還隱隱泛著水光,在端木恬瞥了他第三眼之後,他終於還是顫巍巍的開口說道:“世子,您離開了這麼久,再回來老奴差點都要不認識您了,這些年您過得可好?可有受什麼委屈?外面可有誰欺負了您?”

    這話問​​得,怎麼跟祖母她老人家一樣呢?

    端木璟看著他若有所思,然後莞爾一笑,道:“你是福爺爺?”

    他一愣,然後滿臉的激動就不自覺的爬滿了那張溝壑交錯的臉,激動道:“世子,世子您竟還記得老奴,老奴實在是……實在是……”

    端木璟眼中的暗沉稍去了些,笑著說道:“模糊中有點印象,看到你就馬上想起來了,福爺爺,十七年不見,你看起來並沒有太多變化。”

    “世子您這話說的,老奴已經是大半隻腳踏如棺材裡的人了,哪裡還能跟十七年前相比?”說著,他又將目光移到了端木恬的身上,神色激動莫名,似還有那麼點急切。

    端木璟轉頭看著她,輕聲說道:“這是從外祖家隨母親陪嫁來端木王府的福爺爺,我小時候都是他在照顧我。”

    從外祖家隨母親陪嫁過來的?

    端木恬微有些詫異,然後朝他行了個禮,喚一聲:“福爺爺安好。”

    他慌忙擺手,說道:“大小姐萬萬不可,老奴不過是個奴才,哪裡能受您的禮?”

    “你是追隨我母親的長輩,受得起這禮。”

    這話清冷,面無表情語氣平靜,老人家聽得一愣,然後眼中忽的泛出了水光,伸手抹抹眼睛說著:“看到世子和大小姐都已長大成人,王妃泉下有知也定會深感欣慰。哎,世子大小姐恕罪,老奴只顧著與你們說話,都差點忘了正事了。趕緊這邊請,老奴這就帶你們去你們的院子,那可是老王妃親自選定的,王府​​裡最好的兩個地方。”

    隨後他轉過身去繼續在前面帶路,端木璟看著他若有所思,忽然道:“福爺爺,你與我們說說如此王府裡的形勢吧。”

    雖這些年一直都有刻意的多多關注,但總也沒有生活在這王府中的老人來得更清楚具體局勢,他們剛回來,勢必很快就會面對各種各樣的事情,如果不能視線把情況都大概的摸索清楚,往後的行動恐怕也會處處受制。

    畢竟這王府裡面,可不僅僅只有祖母和小叔而已,剛才在門口就看到了,滿滿的好幾大家子呢。

    老人家聞言忽然神色一正,然後就開始小聲的將他所知道的王府中的情勢都說了一遍。

    很顯然,他早就有準備著的,就等著端木璟和端木恬回來,能幫他們更快的熟悉王府中的事情。

    兄妹都安靜的聽著,並在心中與他們先前也有所了解的情況互相印證聯繫,很快就對這端木王府內的情況有了個基本的了解。

    他們端木家自大炎開國以來,便位居城北端木王府,與東城鳳王府一起輔佐每一代皇帝戍守邊疆,乃是大炎國中一等一的尊貴,比之皇族子弟也是不遑多讓。

    而這種家族,幾百年下來勢必盤根錯節,相互之間的關係那是理也理不清的,就單單只是現在就住在王府裡面的直系子孫就有許多。

    端木家的男人普遍死得早,能在家裡壽終正寢的極少,基本都戰死在了疆場之上,如端木恬的爺爺,叔爺爺,以後祖爺爺太祖爺爺們。這些男人們一死,留下的就是一屋子女人和孩子,聚集在一起就是一盤大雜燴,相互之間表面和睦,私底下卻不知道都鬥成了什麼樣子。

    反正她們都閒得很,又享著富貴榮華吃穿不愁,若不找點事情來做,未免也太無聊太寂寞太空虛了。

    而且在彼此的爭鬥中,某些野心總是會越發的一點點膨脹。

    端木家的再上一代男人基本都已經死光了,就還剩下一個五爺爺,此刻正在北疆,並且將妻妾子女都帶在身邊,沒有住在端木王府。端木崢的那一代,長房有端木崢和端木宸這兩個嫡子,另外還有三個庶出的公子少爺,二房有三子,一嫡二庶,三房有二子,一嫡一庶,四房沒有留下兒子,但有一個待嫁的小姐。

    而到了端木璟和端木恬這一代,那人可真是多了,除端木璟是長子長孫之外,端木恬竟還不是長女,那密密麻麻的一串人名下來,端木恬忽覺眼前有些發黑。

    她為什麼覺得理清楚這些人的身份地位以及相互之間的關係,比她在外面奔波十年都要辛苦?

    “不是說端木家人丁不旺嗎?為什麼還是有這麼多的人?”她終於忍不住,開口如此說道。

    老人家一愣,道:“確實不旺啊,傳承了幾百年的家族,到現在也不過才這麼幾個直系子孫,已經是極少極少了。”

    端木恬頓時無言以對,這話確實,可她還是覺得太陽穴已經在“突突”的跳了,想到剛才在大門口見到那一大群人,那其中的大部分還不算端木家的子孫,而是媳婦。

    她忽然就神情淡漠了,暗道這跟她也沒什麼關係,反正她也沒想要去染指王府中的事情,只要那些人別來招惹她,她自然也不會主動的去招惹別人,如此相安無事最好。

    端木璟轉頭看了她一眼,嘴角輕勾,露出了一抹輕笑。

    難得能看到妹妹如此激動的反應。

    此時又聽福老人家輕嘆一聲,說道:“這些年來,王爺不在府中,宸公子又不管事,這府中的大小事務都有老王妃掌管著,實在辛苦,她最近身子也有些不大好,前些天跟老奴提起世子和郡主就要回來,還說要讓郡主來接手府中的事呢。”

    端木恬剎那悚然,隨後臉上的表情一點點沉凝,漠然說道:“可以。”

    這下,端木璟也不由驚訝的看向了她,剛才還一臉頭疼的,現在就說可以了?

    只聽她有說道:“這麼多的人聚在一起算什麼?我看不如乾脆點分開住算了,相信以端木王府的能力,給他們每一房每一家都安排一個住處還是沒有問題的,到時候大家都清靜,還沒有那許多的麻煩事。”

    老人家頓時一驚,轉頭來看著她道:“大小姐您這是要分家?”

    秀眉一挑,然後冷冷道:“確實是這麼一個說法沒錯,難道這不是一個可以免除爭鬥,讓大家都清淨的好辦法?”

    “這……這恐怕是不行。”

    “為何不行?你是怕他們會不同意不願意?這有什麼用?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向來分家這件事都是由一家之主說了算,現在端木家的一家之主就是我爹爹沒有錯吧?我相信他會同意我的做法的。”

    “呃……”

    “福爺爺,你還有什麼問題?”

    “這……大小姐,難道您竟不知道咱王府裡還有一位老祖宗嗎?若是她不同意,恐怕即便是王爺,也不能把這家給分了。”

    “老祖宗?什麼人?”

  “是王爺的祖母,您的曾祖母。”

    “……曾祖母?她還活著?今年多大了?”不是說這古代的人都短命嗎?怎麼這老太太竟然還活著?

    福老人家頓時冷汗就冒出來了,連忙左右張望了一陣,說道:“大小姐,您這話可不能隨便亂說,若是傳到了老太太的耳中,怕是有麻煩的。”

    “祖母在剛才下馬車前對我說,在這王府裡,除了她老人家,還有爹爹小叔和哥哥這幾人之外,誰都不能對我不敬。”

    “呃,老王妃她可能大概是不小心把老太太給忽略了吧,畢竟老太太早就已經不管事,一直就在她自己的院中吃齋念佛。”

    “那她還來多什麼事?要管我分不分家?”

    “……”

    端木璟此時也輕輕皺起了眉頭,好像在想些什麼,隨後輕聲說道:“這位老祖宗手上有著端木家第一代家主的印信,憑著那個東西,即便是家主犯了錯,也能責罰,甚至是剝奪家主之位。”

    “端木王爺是能隨她一個老太太決定的?”

    “王爺和端木家的家主不一定要是同一個人。”

    眸中一抹異色,隨之又漠然問道:“那我端木家歷代先祖,可有誰曾被因此而剝奪了家主之位?”

    “這倒還從來都沒有發生過,畢竟這是會動盪整個端木家的大事,不到萬不得已是決然也不能發生的。”

    “是啊,將王爺和家主分離,端木家也就等於是分裂了,最早死的保證是空有個龐大繁雜的家族卻無權無勢的家主。”端木恬冷峭說道,絲毫也不見對那第一代家住印信的敬意。

    端木璟不禁無語,福老人家也伸手抹了抹額頭上冒出來的冷汗。

    大小姐她可真是什麼話都敢說啊!

    端木恬顯然是並不將這件事放在心上的,她一向就喜歡乾脆利落些的,彎彎繞繞的事情比較適合她哥哥。

    想著,她不由側頭瞥了身旁的兄長一眼。

    端木璟微笑挑眉,被她看得有些不明所以。

    “那老太太為什麼會不同意分家?難道是不明白分家是任何一個家族繁衍之後都勢必會發生的事情嗎?”

    “這個……”福老人家又是左右張望了下,然後對端木恬小聲說道,“因為老太太一直都不滿老王爺繼承了爵位,不喜歡長房,又偏愛二房和三房?”而這一旦分了家,那被分出去的幾家可就沒有如在王府裡這麼好的日子能過了。

    “為什麼?據我所知,二房和三房都是庶出,難道那老太太並不是正經​​的王府女主子,而只是個小妾?我祖父並非她親生,所以她自然不喜歡,不過好像二房三房的那兩位叔祖父,並不是同一個娘生的啊。”

    我的大小姐啊,別把這事說得這麼光明正大啊,當心隔牆有耳啊,還有還有,您其實可以說得委婉一些的。

    端木璟在旁邊忍不住輕笑了出聲,摸摸她的腦袋說道:“那老太太倒也不是小妾,而是正經的八抬大轎抬進王府裡來的,不過是繼室。她嫁入王府之後就只生了個女兒,並無另外的子嗣,又與咱祖父相處得不融洽,曾祖擔心他不在後祖父會虧待她,便將那第一代家主的印信交給了她來保管,以作傍身之用。”

    原來如此。

    “這麼說來,其實我們跟她壓根就半點關係也沒有,是吧?”

    她忽然勾唇清淺一笑。

    你看啊,既沒有血緣關係,又跟她的親爺爺關係不好,似乎還有可能給她製造麻煩,這樣的人,可不就是與他們沒有半點關係嗎?完全可以無情滅殺之!

    端木璟輕輕笑出了聲來,點頭道:“確實是沒什麼關係的。”

    福老人家一個人在旁邊發囧,沒有關係嗎?那可是你們曾祖父的妻,便是沒有血緣關係,也理該喊一聲曾祖母的,怎麼會沒有半點關係?

    不過兄妹兩並沒有理會他的心情,就這件事他們自己達成了某種共識之後,便再沒有提起,抬頭,就看到前方一座精緻的樓閣,上有匾額寫著“出雲閣”三個飄逸大字。

    “大小姐,這裡就是出雲閣,是咱王府後院最精緻的樓閣,先前二房茹公子家的月小姐喜歡這裡,請二老夫人來向老王妃討要,老王妃都沒有允了,說這是給大小姐您留著的。”

    “那豈不是說,那二房的月小姐要對我不滿了?”

    “呃?”

    大小姐,您能不能別這麼煞風景?

    端木恬抬頭看著眼前的精緻樓閣,這是一座二層的小樓,極精緻,有白色的牆,在陽光照耀下竟還反射出淡淡的粉,與她所見過的任何一座樓閣的樣式都不同,似乎是不屬於大炎的建造風格,但落在此處卻又與周圍的景色渾然天成。

    只一眼,她就覺得這真是一座讓女孩子都會忍不住喜歡的樓閣。

    然後她邁步踏入了進去。

    進去裡面,敞亮的花廳,裡面並沒有太多的裝飾,不過軟榻桌椅而已,皆都是由象牙木所製,沒有上漆,只將表面打磨得很光滑,觸手溫潤,如玉石一般。旁邊牆上掛著幾幅畫,畫的是……尼妹!怎麼竟會是仕女圖?

    要是清雅秀美的吧,那還勉強能說得過去,偏偏竟還是濃妝豔抹的,甚至是帶有幾分春色的,更有……唔?這好像是春宮圖吧?雖然它畫得十分含蓄。

 端木恬霎時雙目無神,只覺得這是誰掛的畫,什麼品味?

    福老人家一看到了牆上的那幾幅仕女圖,一愣,然後“嗖”的一下就竄了出去,想要將牆上的畫給取下來,並轉頭皺眉對站在旁邊隨侍的丫鬟們怒道:“這是怎麼回事?這些畫都是誰換的?混賬,大小姐的閨樓之內豈能掛這些東西?”

    丫鬟們面面相覷,然後有一個低頭小聲說道:“是……是宸公子。”

    “呃?”

    又一個丫鬟說道:“今日一大早,宸公子就帶著這些畫過來了,說原先掛在那兒的太尋常太普通太沒有風格,大小姐的閨樓裡怎能有這種平常東西?便硬是把這些給換了上去,還不許我們說出去,更不許取下來。”

    端木恬不由輕笑了一聲,道:“既然這是小叔的一片心意,那就繼續掛著吧,確實是挺有風格的。”

    “大小姐,這怎麼可以?若是讓別人看見了,還不知道會有什麼對大小姐您不好的流言出來呢。”

    “無妨,既然這裡是我的樓閣,那要如何擺設如何佈置自由我自己高興的來,不必去管別人怎麼說。”

    “大小姐……”

    “好了福爺爺,就這樣決定了吧。”

    端木恬後退了兩步,仔細的看著那牆上的仕女圖,看久了竟也發現似乎挺好看,與周圍的佈置擺設也挺搭。

    另類的風格。

    至於被人看到了會有流言什麼的出現,她並不在意,況且就憑她剛才在城門口的那麼一出現,已經可以預感到接下去的京城裡,將會出現怎樣讓人津津樂道的話題。

    端木王府的郡主,其醜無比!

    她微仰頭回想了一下,當時城門口出來大小官員和守衛的士兵之外,可否有普通老百姓?

    嗯,好像是有的吧,而且貌似還不少的樣子,只是都被阻攔在了旁邊。

    福爺爺依然是不甘心的,不過大小姐都如此吩咐了,作為盡職盡責的下人,他還是放棄了將這些畫從牆上摘下的衝動,只是不時瞥過去的那個眼神,怎麼看怎麼像是在看仇人。

    端木恬也不去理會他,轉身看向了恭敬的站在旁邊的幾個丫鬟,福爺爺一見她的視線轉移,便又忙說道:“大小姐,這幾個丫鬟是專門服侍您的,一個一等丫鬟,三個二等丫鬟,還有六個三等丫鬟,要如何安置全由您來安排。”

    那十個丫鬟忙朝端木恬行禮道:“給大小姐請安!”

    “十個?福爺爺,這是不是太多了點?”

    “大小姐,您可是咱端木王府的大小姐,又是郡主,自不能跟其他的小姐們一樣,這十個丫鬟還是因為聽宸公子說您不喜歡人太多,所以就又刪減了部分,仔細挑了最伶俐的十個丫鬟過來服侍您。”

    “……”

    這還是被刪減後的人數?

    端木璟都不禁有些發囧,想到自己的待遇可能也應該差不多,便不禁發起了愁。

    他也不喜歡身邊跟著大堆的人啊!

    有人從外面飛奔而來,在出雲閣外恭敬的說道:“啟稟世子,大小姐,宮裡來了聖旨,老王妃讓你們馬上過去接旨。”

    出雲閣內,兄妹兩不禁愕然對視,這麼快?他們也才剛進王府裡來呢。

    當下也不敢耽擱,並肩又朝前院走去。

    看著那並肩出去的兩人,福爺爺一愣,忙追了出去說道:“世子,大小姐,你們這滿身風塵僕僕的,還是人先梳洗一下再換個衣服吧。”

    “麻煩!”

    “呃?大小姐,這是對皇上對聖旨的尊敬之意,若是衣衫不整潔的出去接聖旨,是會被問罪的。”

    端木恬低頭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沒有不整潔啊!

    不過眼看他還要說,當即又折身走回出雲閣,上了樓進入閨房裡面。

    幾個丫鬟連忙跟了上去,在端木恬褪下了外衫的時候,在她身後說道:“大小姐,不知您喜歡哪一件?”

    端木恬轉頭一看,就看到身後丫鬟們打開了衣櫥,裡面是滿滿的一櫃子一副,頓時臉上出現了滿滿的黑線,如此多的衣服!

    而且,皆都是出自霓裳閣的精品,並且大中小三個號子都有,保證總有一個號子是適合她的。

    “這些衣服是誰準備的?”

    “回大小姐,這都是老王妃親自去霓裳閣挑選的。因為不知道大小姐您的身形,所以就大小每一個號子都準備了一份。”

    一怔,然後走了過去,伸手從這些衣服上面一件件拂過,每一個款式都是三件,滿滿的……全都是溫暖。

    她伸手取了一件淺紫羅紗裙,說道:“你們都出去吧,準備好洗漱的水就行,我不喜歡讓人伺候換衣服。”

    丫鬟們對視一眼,然後齊齊應一聲後,退出了她的閨房。

    等到她一切都準備妥當之後,便和早已準備好就等著她的哥哥一起朝前院走去,一路上皆都是嘴角含笑,神色也特別的柔和。

    “怎麼了?看你這突然的似乎心情很好。”端木璟側頭看她,輕聲問道。

    “有嗎?”

    “有。”

    不禁伸手摸摸臉,隨之嘴角越發勾起,媚眼都忍不住有點彎彎的,說道:“我在房裡看到了許多衣服,皆是出自霓裳閣的精品,並且每一個款式都有大中小三件。聽丫鬟說,是祖母幫我選了來的。祖母真好,為我霓裳閣增添了多少收入啊?”

    端木璟莞爾,伸手摸了摸她的腦袋,沒有多說什麼。

    而在前院,剛才聖旨來的時候,那些在門口迎接的人都還沒有散去,有聖旨來了,自然就更加的不能就這麼散去,所以就全部都還聚集在前院,就等著端木璟和端木恬兩人出現,好一起接了這聖旨。

    聖旨的內容,似乎都已經能夠猜測得到,但皇上竟如此快速的將這聖旨給頒布了下來,還是讓人很感到意外的,本以為,至少也得等到明天早朝之後。

    一時間,眾人的心情各不相同。

    端木崢和端木宸在城門口與皇上告別之後往端木王府走,卻是幾乎與聖旨一同進的門,看到那聖旨的時候,端木宸眼睛一亮,端木崢卻沒什麼表情,轉身就去了後院,待得換身衣服再梳洗一下再來接聖旨。

    所以當端木恬兄妹兩人來到前院堂前的時候,一眼就看到了坐在上方的老王妃,以及另一邊位置上的……爹爹?

    看慣了他那披頭散發蓬頭垢面的模樣,乍然看到他如此的整潔,實在是非常的不習慣,尤其是發現那個萎靡狼狽的男人在收拾整齊之後,竟是如此的俊朗不凡,魅力不俗,幾乎有一種換了個父親的錯覺。

    此刻的端木崢一身銀灰寬袖錦袍,凌亂的長發被理順高高的束在頭頂的白玉冠中,面容硬朗又俊美不凡,有些冷,讓人不敢靠近卻又忍不住的被吸引視線,若是這個模樣往大街上一站,指不定會有多少秀帕錦囊“不小心”掉落到他的腳邊。

    端木恬忽然轉頭看了眼身邊的哥哥,又轉頭看看坐於老王妃下首的小叔,忽覺端木家的男人,都是妖孽!

    十七年的時間,十七年的落魄,竟似乎並沒有在他的身上留下太多痕跡,四十歲的男人,此刻看著卻如同三十來歲的一般,俊美不凡,成熟穩重,再加上通身的尊貴氣息,說不定反而比端木璟和端木宸還要更加的吸引女人的心呢。

    端木崢正抬頭看向攜手進來的兒女,看到他們在見著他的時候都微微一愣,然後他那一向性子清冷從來就不似其他人活躍的女兒忽而目光閃爍,勾起嘴角笑著說道:“爹爹,你真帥!”

    剛要出口的話一下子就被這麼堵了回去,他嘴角輕輕一抽,面上忽有點赧然。

    老王妃在旁邊笑,說道:“可不是?這麼一收拾,可算是能見人了。想當年,你爹爹那也是迷倒京城萬千少女的美男子。”

    “祖母這話說得不對,哪裡需要想當年?我覺得爹爹現在也一樣能迷倒京城的萬千少女。”

    “噗!”宸公子在旁邊忍不住笑出了聲來,真沒想到十年不見,小恬恬竟變得這麼活潑了,還跟祖母一起調戲她父親,多精彩的好戲啊!

    端木崢又抽了抽嘴角,輕咳一聲,說道:“好了,既然人已經來了,就準備接旨吧,別讓鳳總管久等。”

  送來聖旨的,正是鳳樓,他此刻就坐在旁邊看端木崢被調戲看得津津有味,聞言忙擺手說道:“沒事沒事,人家有的是時間,老王妃和郡主若是還沒有說完話,儘管繼續。”

    不過調戲一下也就是了,端木恬可沒興趣讓個外人來看她爹爹的笑話,便沒有再繼續,而老王妃也顯然是這個意思。

    鳳樓不禁有些失望,幽怨的一瞥端木崢,然後清清嗓子理理衣裳從椅子上站了起來,捧起聖旨施施然展開。

    頓時下面的人在端木崢和老王妃的帶領下“嘩啦啦”跪了一地,就只有端木崢和老王妃兩人還站著,只是神色恭敬。

    此二人,有見駕免跪的特權。

    鳳樓看著聖旨上面的內容,又哼唧兩聲清了清嗓子,然後才嬌聲念道:“奉天承運,皇帝詔曰:端木碩親王之女端木恬端莊淑女,聰慧可人……”

    長長的一大篇稱頌讚美之語,端木恬跪在那兒聽著,聽到後來直接就雙目無神面無表情了,鳳樓卻在那兒念得抑揚頓挫好不開心,一通篇下來幾乎連氣兒都不喘一下,未了終於說道:“……特賜封為郡主,封號恬,欽此!”

    端木崢忽然抬頭看了那聖旨一眼,眼中有一抹異色劃過。

    封號恬?

    其他人則三呼萬歲後“呼啦啦”的又站了起來,鳳樓將那聖旨又重新卷好雙手遞給了端木恬,笑瞇瞇的說道:“郡主,這聖旨您可要收好了哦!”

    端木恬伸手接過這沉甸甸的聖旨,“辛苦鳳總管了。”

    “不辛苦不辛苦!”鳳樓笑得比那花兒還要嬌,說道,“郡主啊,奴才跟您說哦,這聖旨其實還是奴才幫您要來的呢。皇上先前還打算等回了宮之後再頒布這道聖旨的,可奴才實在是想見郡主您,所以就半路攛掇皇上將這聖旨給提前下了,反正遲早都是要冊封的麼!”

    此話一出,堂前內的眾人又是變了變臉色,看向端木恬的眼神頓時就更多了些探究。

    即便是沒有見過,即便他們之中有人並不十分清楚鳳樓還有一個鳳家王爺的身份,但他們卻聽說過這位在皇宮裡攪風攪雨的鳳總管到底有多難搞,從來也不對人假以辭色,卻沒想到他竟對個容顏若鬼的端木恬如此另眼相看。

    是傳言有誤,還是她真的有什麼值得他另眼相看的?

    而端木恬看著面前的這張千嬌百媚的笑臉,不禁有些無語,半餉道:“不知鳳總管這麼急著想要見我,是有什麼事?”

    “想您了呀!”他眨著眼說得一派理所當然,又摀嘴輕笑著說道,“不知道為什麼,奴才就是覺得與郡主您特別投緣,感覺特別喜歡郡主,特喜歡跟郡主您聊天,那感覺,簡直就好像親姐妹一樣!”

    端木崢在旁邊黑了臉,冷冷說道:“我可沒你這麼個……女兒!”

    鳳樓瞥他一眼,好像突然想到了什麼,驚呼一聲道:“呀,奴才都差點忘了重要的事。王爺,皇上說了,您若是府上沒有很要緊的事的話,收拾收拾趕緊進宮,皇上還等著與您商議北疆之事呢。”

    然後他又雙手捧心,含情脈脈的看著端木崢,說道:“王爺,您如此穿著可真俊,奴才都快要被您給迷住了。”

    這一下,連端木恬都忍不住的笑了出來,這人,怎麼就能奇葩到這個程度呢?

    端木崢黑著臉冷冷瞪了他一眼,然後乾脆的不理會他,轉身對老王妃說道:“母親,我先進宮商議戰事。”

    “去吧。”老王妃點頭道,因著周圍那麼多人在場,她沒有將那句“等你回來老娘再好好的收拾你小子”給說出口。

    端木崢進了宮,鳳樓卻一副根本就沒有打算要現在就回宮去的意思,反而拉了端木恬一臉興奮的說道:“郡主,您剛來京城應該對京城還不熟吧?奴才帶您逛街去,定要將這京城的大街小巷全部都逛個遍了才行。”

    如此興奮,就好像這是他平生最感興趣的事情一般,端木恬不由得嘴角一抽,說道:“不了,我趕路有點累,想休息。”

 “呀,這可真是不得了,郡主您趕緊去休息吧,奴才也正好去看看郡主您的閨房。”他輕輕的彎起了媚眼,在原地張開雙手,輕盈飄逸風情萬種的轉了一個圈,眨著水汪汪的大眼睛說道,“要去參觀郡主的閨房了,好開心好開心!”

    端木恬已經徹底無語了,臉色漠然的說道:“女孩子的閨房豈是你一個男子能進入的?”

    他一愣,然後撅嘴嗔道:“郡主您怎麼能這樣說?奴才明明是女人。”

    “不,你是人妖。”

    “嘻嘻,謝郡主誇獎。”

    “……”

    最終,他還是死皮賴臉的跑去了出雲閣參觀,一進門就被掛在牆上的那幾幅仕女圖吸引了目光,並嘖嘖稱讚,直說整個出雲閣裡,就這幾幅畫最得他的心最讓他滿意。

    那一刻,端木恬突然覺得此人跟她家小叔,可真配!

    他一直在端木王府轉到了傍晚時分才依依不捨的回宮,並在臨走前再三叮囑,下次一定要陪他一起去逛街哦,一定一定哦!

    端木恬滿臉漠然,最後卻也敵不過他的死纏爛打,極其勉強的點了點頭,他這才滿意的出了門。

    他一走,端木恬就頓時覺得整個世界都一下子清淨了,任是她的忍耐力,到此也不禁長長的舒出一口氣,然後轉身就進了王府內。

    爹爹一直都沒有回來,應該是與皇上商議得正忙,一直到夜色降臨,老王妃果斷的下令開飯。

    這是端木恬第一次與這麼多人在一起吃飯,而且還全部都是……一家人。

    她坐在祖母旁邊,神情淡漠的低頭吃飯,周圍的這些雖然都算是家人,她上輩子做夢都在奢望著的傳說中的家人,可此刻面臨,她卻總覺得與她們親近不起來,深深的隔閡橫亙在心裡,以至於都有了些淡淡的不耐煩。

    宴是好宴,老王妃親自安排的迎接她和哥哥回家的家宴,王府裡所有的人全部都參加了,同時也是藉此正式是讓大家都來拜見世子和郡主,也讓她和哥哥更仔細的知道府上都有些什麼人。

    菜是好菜,老王妃親自甄選,福爺爺親自監督,山珍海味,美味佳餚,就連那盛菜的盤子,都是晶瑩剔透宛如玉石,乃是價比黃金的青陽玉瓷。

    氣氛挺好,所有的人都對她和哥哥恭敬有加,親善和睦,言笑晏晏。儘管那些看向她的眼神總難免帶著幾分異樣,但誰讓她的臉上長了那麼一個東西?都理所當然的接受了甚至視而不見才不正常。

    可她還是隔閡深深。

    碗裡忽然多了一隻晶瑩剔透的水晶餃,她抬頭就看到祖母正在對著她笑,說道:“這是祖母親手做的,你別的任何一盤菜都可以不吃,但就是不能不吃這個。”

    她心中微暖,點頭應了一聲,就夾起那水晶餃送入口中咬了一頓,頓時只覺得滿口盈香,這皮不是普通的面皮,餡也不是普通的肉餡,咬在嘴裡只覺得軟軟的糯糯的又很有較勁,從那盈滿了口腔的味道中,她分辨出了人參鹿茸燕窩牛肉蓮子等等許多的味道,也還有許多沒有能分辨出來。

    這簡直就是一大雜燴,似乎什麼東西都有,可那味道卻當真是好極了,是從來也沒有嚐到過的美味。

    她眼睛微微發亮,老王妃見她如此當即便曉得更開心了,說道:“瞧瞧你這孩子,長這麼瘦,可得好好的補上一補才行,你爹一個大男人也不會照顧人,現在回家了,祖母一定把你養得白白胖胖的。”

    端木恬於是一下子就囧了,她才不要白白胖胖的!

    正要說話,卻聽同桌的那位聽說是二房的老夫人對她說道:“我看郡主也確實是瘦了些,是該補補才對。聽說先前郡主一直住在一個什麼小村子裡面,那裡能有什麼好吃的?現在郡主回來了,想吃什麼想要什麼可著勁的開口便是,咱王府裡的,委屈誰也不能委屈了郡主啊。”

    坐於她旁邊的另一個老夫人也說道:“郡主先前吃的那水晶餃可是老王妃花了整整三天的時間才准備好的,加了許多滋補的好東西,一共也才做了六只,是專門為了給王爺,世子和郡主你們三人補身子的呢。”

    倒是那四房的老夫人一直安靜的坐在旁邊,不過說她是老夫人也實在是委屈了點,因為她看著不過三十歲多歲,雖已經青春不再,但年華尚好。

    她是端木恬四叔爺爺的妻子,女兒都還沒有出嫁呢。

    端木恬在聽了那三房老夫人的話後低頭看向還留有一半在筷子上的水晶餃,略微有點驚訝。

    這東西準備了三天?還只做了六個?

    老王妃淡淡的瞥了那兩人一眼,然後將又一隻水晶餃夾到了她的碗裡,並對那端著盤子的丫鬟說道:“你去將這兩隻送給隔壁桌,讓世子吃了,剩下的兩隻等王爺回來之後,送去給他。”

    “是。”

    然後她又轉頭看端木恬,笑著說道:“快吃吧,涼了味道就沒現在好了,祖母可是仔細研究過的,這麼混雜在一起做了吃最滋補。我先前還聽你小叔說起,說你七歲那年還受過重傷,可是全好了?沒留下什麼後遺症吧?待會兒讓祖母好好的給你檢查一下。”

    “祖母放心,早就已經全好了,也沒留下什麼後遺症。”

    這邊祖孫兩氣氛正好,卻又聽那二房的老夫人說道:“郡主小時候竟還受過重傷?這是怎麼回事?”

    “上山採藥時不小心摔倒了。”

    “什麼?郡主如此金貴,竟還要做上山採藥這種粗活?王爺可真忍心啊!”

    老王妃頓時面色微慍,但瞥見身旁的孫女平靜如常,便又將怒氣一點點壓了回去,撇過頭不再看那邊。

    端木恬當真是平靜的,不僅僅只是面上,心裡也是一池湖水連個漣漪都沒有泛起,就好像根本就沒有聽到這位二老夫人的話一般。

    儘管她有點不明白,不是說古時都講究一個食不言飯不語的嗎?怎麼這幾位老夫人都這麼多的話?

    是她理解有誤還是這個世界的規矩不太一樣?

    與這邊相比,旁邊端木璟所在的那一桌則相對平靜了許多,男人的話應該是比女人要少許多的。

    一直到用完晚膳,有丫鬟收拾了碗盞下去,又有丫鬟送上飯後的茶點,那三夫人淺抿了一口,眼睛一亮,說道:“這可是竹葉香,整個大炎,整一年也才不過產十幾斤而已,郡主你可得嚐嚐。”

    端木恬端起茶杯輕抿了一口,便覺得與茶的芬芳中還帶著一股竹葉的清香,味道奇特,沁人心脾。

    然後她又聽到隔壁桌有人在說:“世子,這竹葉香可是世間一等一的好茶,皇宮裡每年也不過幾斤的貢茶而已,也就像咱們這樣的人才能喝得著,你以前一定沒有喝到過這樣的茶吧?今日可算是嚐到了。”

    端木恬忽然眼中黑色一現,然後放下了手中的茶盞,杯底與桌面相磕,發出“砰”的一聲輕響,一時間將所有的視線全部都給吸引了過來,老王妃也不禁有些詫異的看著她。

    她並不理會她們,而是神色清冷臉色漠然的站了起來,轉身走到隔壁桌的端木璟身邊,一把按住了他端著茶杯的手,輕聲說道:“哥哥,你喝慣了雲山雪霧,別的茶喝了會不舒服,不要委屈自己。我那裡還有一罐茶葉,我去讓人給你重新泡過來吧。”

    屋子裡剎那間一片死寂,尤其是剛才說那句話的那個男子,還有隔壁桌的二房三房老夫人,更是臉色“唰”的一下就變了。

    雲山雪霧?怎麼可能?不過就是自小生長在犄角旮旯小山村里的兩個小娃娃。

    端木恬依然不理會他們,只朝站在旁邊隨侍她的那個丫鬟說道:“你去我房裡,將那放在左邊架子第三層第三格的那罐茶葉取來,給老王妃和世子還有諸位夫人公子少爺小姐們都重新泡上一杯。”

    “是,郡主!”

    那丫鬟領命之後就跑了出去,回出雲閣去取茶葉,端木璟也放下了手中的茶盞,看著她溫柔一笑。

    其實他一向喝的都是清茶,並不很喜歡放茶葉,更沒有喝不喝得慣這一說。不過既然他的好妹妹想要給他找場子,那他就配合著吧,不然若是把她給惹惱了,他也會跟著倒霉的。


作者: orange415263    時間: 2013-10-24 09:32 PM

第七章 叔帶你去看風景

  那丫鬟很快就取來了茶葉,那罐子小小的,能被輕易的就握進了手心裡,而且樣式普通材質普通,一看就知道是隨隨便便的裝了東西進去。

    看到這個罐子,眾人又紛紛變了臉色,但有人以為端木恬剛才不過是在虛張聲勢,如雲山雪霧這種只在傳說中聽說過的珍貴名茶怎麼可能被放在這樣一個廉價普通的茶葉罐裡面?正打算要過會兒拆穿她的把戲呢。

    而有人卻認為她既然都敢拿出來讓大家都品嚐,就不大可能是假的,但那麼珍貴的茶葉卻只用這麼一個罐子隨隨便便裝著,說明對那罐子裡面的東西,郡主其實根本就不是很在意。

    這說明了什麼?

    說明他們端木王府的郡主根本就不是如他們先前所想像的那樣,生長在犄角旮旯裡,沒見過什麼世面,也恐怕根本就不是他們能隨意欺凌輕慢的主。

    無論是任何一個家族裡面,總有聰明人,也總有不那麼聰明的人,這樣兩種人在面對同一件事的時候,就有可能會出現兩種截然不同的反應。

    就如此刻,在看到回來的丫鬟手上拿著的那個普通又廉價的茶葉罐時,他們各自心裡的反應。

    那丫鬟有點緊張,雙手捧著那茶葉罐,有點點遲疑,擔心會不會是自己拿錯了,但有點激動好奇,郡主她好像跟她們先前所想的不太一樣。

    然後她朝端木恬行禮道:“啟稟郡主,茶葉拿來了,不知奴婢有沒有拿對。”

    端木恬看了一眼,點頭道:“是這個,你就在這裡,為在座的諸位夫人公子少爺小姐們都衝上一杯新茶。”

    “是。”

    有丫鬟拿了新的茶盞進來,在桌上整齊擺放好,然後那丫鬟就輕輕的小心的打開了茶葉罐子,頓時就有一股茶葉清香幾乎瀰漫了整個屋子,讓人下意識的深吸了兩口,頓覺心曠神怡。

    於是眾人的臉色再次變換,那丫鬟更是差點下意識的又蓋上蓋子,好像是生怕罐子裡面的什麼珍貴東西會因此而流走了。

    端木恬走了過去,親自拿過三隻茶盞放在面前,用鑷子從罐中夾出些許茶葉放入杯中,衝入了沸水。

    一時間屋內的茶香味越發的濃了。

    那香味濃郁而清雅,如雲中雪如山中霧,濃郁是因為多,清雅是因為淡。

    泡了三杯,她端起一杯雙手捧著奉到了祖母的面前,輕聲說道:“祖母,您試試這一杯?”

    老王妃忙笑瞇瞇的接了過來,這可是孫女親自奉上的香茗,就算只是最普通粗劣的茶,她也甘之如飴。

    端木恬轉身又端了另外兩杯,一杯放在哥哥的面前,另一杯則在某人的星星眼中捧到了他面前,說道:“小叔,您要不要嚐嚐?”

    宸公子當即“咻”的一下接了過去,似乎生怕會有人跟他搶似的,接過之後卻並沒有馬上喝,而是就那麼捧著茶盞,一臉感嘆的說道:“這可是咱家小恬恬第一次給我奉茶呢,真捨不得喝啊!”

    “……”

    端木恬就只泡了三杯,她的意思已經很明顯,能喝她親手泡的茶,並親奉到面前的,在座所有人之中,就只有這三人有資格。

    什麼叔祖母,什麼叔叔嬸嬸,什麼哥哥姐姐弟弟妹妹,在她眼裡都沒區別,她也不願意給他們泡茶!

    況且,他們配麼?

    就算她是小輩,可也是郡主,是長房嫡出的大小姐,其他的那些人,便是那些叔祖母也不過只是庶出而已,庶出之子的正妻嫡子也依然只能算是庶出。

    老王妃坐在那兒美滋滋的喝茶,尚未入口就說道:“老身活了這一大把年紀了,也才不過有幸喝過兩回雲山雪霧,那印象卻至今留存腦海,光只是這個味道,就讓人懷念了。”

    “祖母若喜歡,回頭我便給祖母送去些。不過我倒覺得金葉尖更適合祖母您。”

    “哦?恬恬竟還有金葉尖?”

    “因我不是很喜歡喝茶,所以並沒有備著,祖母若喜歡,我定會為祖母您尋來。”

    “那可會麻煩了?”

    “不麻煩。”

    “那敢情好,祖母可是享福了。”

    “祖母言重了,孝敬您那是孫女的分內之事。”

    祖孫兩一唱一和交談得歡暢,旁邊眾人品茗著,神色各不相同。

    其實他們的大部分人都是沒有喝到過雲山雪霧的,所以還真是分辨不出真假來,但光只是這個滋味,竹葉香與它一比,頓時就顯得普通了。由此可見,這茶即便不是真的那傳說中的雲山雪霧,也定然是比竹葉香要珍貴的。

    而且,郡主剛才與老王妃說什麼?金葉尖?那可是不遜於雲山雪霧的絕頂好茶,就連皇宮裡每年的貢品,都未必能齊全這兩樣,而且數量還少得可憐。

    她究竟是做什麼的?莫非他們先前所居住的那個小村子竟恰好是專門生產這兩種茶的?

 這一頓飯,當真是吃得人心潮暗湧,還每人都品了一盞價比黃金的雲山雪霧,且不管他們心裡究竟是何感想,也不管回頭彼此會有怎樣的動作,就只是端木恬來說,她覺得她今天的目的已經達到了,狠狠的扇了竟敢輕視她哥哥的混賬玩意兒一個響亮耳光。

    如此,便也差不多了。

    她一向就不是喜歡與人計較的人,卻容不得任何人輕慢了她的親人。

    最終人散之後,屋裡只剩下了老王妃,端木恬兄妹,以及還有一個賴在那裡已渾身都癱軟在榻上的宸公子。

    老王妃忽然就收起了面上的笑容,看著眾人散去的方向,輕輕嘆了口氣。

    “乖恬恬,你今天做得可真好。”她又轉回頭來看著端木恬,如此說道。

    她就覺得這孫女實在聰慧,心思靈巧,與她先前所想的,有很大不同,但卻更讓她歡喜滿意。

    先前,她還擔心這兄妹兩回到王府之後雖有著世子郡主的頭銜,但也總會免不了被人欺負了去,畢竟他們自小生活在那麼一個小地方,沒經歷過王府深院裡的那種事情,乍然碰見只怕會慌亂無措,無法招架。

    可事實證明,她想錯了,而且似乎還錯得離譜。

    宸公子沒骨頭似的軟在榻上,聞言側過頭來說道:“娘,我早就跟你說了,不用擔心,本公子的侄兒侄女可不是隨隨便便什麼人都能欺負了去的,小恬恬她可厲害著呢。你還不知道吧?你特意為她準備的那滿滿幾大櫃子的出自霓裳閣的衣服,其實全部都是小恬恬弄出來的,也就是說,您那些花出去的銀子,全落進了她的錢袋裡面。”

    老王妃頓時一愣,轉頭見孫女低頭喝水,神色淡漠,她便又轉頭去看向端木宸,怒道:“竟還有這事?你小子為何到現在才說?”

    “呃?我這不是見您忙得高興,不忍心壞了您的興致嗎?”

    “放屁!”老王妃便這麼毫無顧忌絲毫不顧她貴夫人形象氣質的爆了粗口,指著宸公子便道,“我要早知道這事,哪裡還需要買那麼多?你知道那霓裳閣裡的衣服有多貴嗎?”

    “那你還買的全都是精品?”

    “臭小子你還敢說?”

    “呃……再說一句。”

    “講!”

    “其實據我所知,那冰肌脂粉鋪背後的老闆,也是小恬恬。”

    聽到這話,端木恬不禁轉頭看向他,道:“小叔,你知道得可真多。”

    這些可不是隨便什麼人都能查到的事情,她一向都是以男子的身份在外經營生意,還在臉上做了裝飾,根本不可能被人給認出來。

    她卻不知,其實在花城的時候,就有個人一眼認出了她來。

    宸公子無辜的朝她眨眨眼,又瞥一眼旁邊的母親,再沖她擠眉弄眼。意思就是說他被允許說的最後一句話已經說完了,咱回頭再聊,定要好好的交流交流感情。

    老王妃此時也舒了口氣似反應過來,轉頭問道:“恬恬,你小叔所說,可都是真的?”

    她略一思索,認為他說的雖不盡詳實,但也並沒有錯,便點頭道:“是真的。”

    老王妃頓時神色一動,忽而期期艾艾的說道:“乖恬恬啊,既是真的,那你能不能允了祖母一個請求?”

    “祖母請說。”

    “能退貨嗎?”

    “……”

    老王妃忽然滿臉的肉疼的說道:“反正那兩身衣裳你也穿不下,放在那是浪費,不如就送回你鋪子裡去讓能穿得著的人買了走吧。哎,你那霓裳閣裡的衣裳,也實在是太貴了。”

    “……好,那就送回去吧,孫女怎麼忍心讓祖母您破費呢?”

    咦?答應了?

    老王妃頓時側頭看過來,眼中一片星光點點,忽然伸手就將她給摟進了懷裡,感染著說道:“還是我家恬恬最好最乖最聽話了!”

    “……”

    她好像突然有點明白小叔為什麼會那麼不著調了。

    有人匆匆從門外跑來,說道:“稟報老王妃,宮裡來信兒說,王爺今晚還要在宮裡商議北疆戰事,不回府了。”

    老王妃頓時就皺起了眉頭,並朝那下人頷首道:“知道了,下去吧。”

    “是!”

    說到北疆的戰事,端木恬也不由得臉色微凝,又想到端木家的男人一向死得早,心情便越發的沉重了幾分,如果可以,她真想阻止爹爹奔赴邊關。

    什麼國之重任,什麼保國為民,在她的眼裡,全都沒有爹爹的平安來得更重要。

    可是她不能阻止,也阻止不了。

    北方連岳,那個國家的攝政王,是害死了她母親的兇手,她怎麼能阻止爹爹去找他報仇?

    儘管她並不清楚十七年前究竟發生了怎麼樣的事,可單只是害死了她母親這一條,似乎就已經足夠的沉重了。

    老王妃似察覺到她心情的異樣,伸手在她的手背上輕拍了拍,帶著淡淡的安撫之意。

    端木家享盡了榮華,便總得付出與之相對的代價。

    深夜,整個端木王府都已一片靜謐,但端木恬卻還沒有睡,獨自站在窗前看著外面的天空,身後燭光輕輕跳躍,在她的臉上投下了一片濃重的陰影。

  此刻誰也不知道她究竟在想些什麼。

    隱約的,有什麼細碎的聲音從風中傳來,她聞聲而動,低頭看向了樓下,就見樓下正有個鬼鬼崇崇的緋紅影子站在那兒探頭張望,抬頭望天,低頭看地,左看風景右看大門,就是不看站在樓上窗前的那個身影。

    他輕聲的喃喃的嘀咕著:“怎麼回事?本公子怎麼跑這裡來了?好黑啊好黑,簡直是什麼都看不見啊,這裡究竟是什麼地方?”

    端木恬身上的陰影忽然遁去,低頭看著樓下那跳脫的身影,伸手輕扶在窗櫺之上,探身看向他,說道:“這三更半夜的,公子你為何跑到了本郡主的閨閣之下?”

    “唰”的一下晃開折扇,在這三月微涼的春日夜風裡,施施然搖晃了起來,抬頭看她,道:“呀?怎麼是小恬恬你啊?這可真不好辦了,本公子本來還想出門看花,若看著覺得好便順手采了,可惜沒想到花是好花,卻採不得。”

    對著親侄女還能說出如此不著調而輕佻的話,也真不愧是以玩世不恭聞名的宸公子。

    端木恬卻不禁被他給逗樂了,身後投射而來的燭光在她臉上籠罩的陰影也被不知何時從雲層裡探出了身的月光給驅散,並在她身上映射出了濛濛螢光,雖然她那左邊的那張臉,實在是有些煞風景。

    不過在這世上,大部分的人都只看著她的左邊容顏,卻總還是會有極少的部分人注意到了她的右臉,而在這些人之外,更有那麼幾個人,只看到了她的右臉。

    如此刻就在她樓下一副打算調戲她姿態的宸公子。

    看著他,她的嘴角不禁浮現了一絲清淺的笑意,按在窗櫺上的手忽用力,整個人就從窗內翻身而出,再翩然落下,落在了宸公子的面前。

    宸公子頓時就兩眼放光,賤笑兮兮的湊了上來,伸手環上她的肩膀輕摟著,說道:“怎麼?郡主大人您這莫非是初入王府,太過於興奮激動以至於夜不能寐,便只好獨站窗台抬頭賞月?”

    “其實我是在專門等候宸公子的駕臨,十年不見,您都不能想像我有多想您。”

    宸公子剎那間笑容璀璨,越發的明媚動人了,側頭看著她說道:“呦呦呦,十年不見,沒想到小恬恬你竟變得這麼會說話了,本公子聽著心裡不知有多舒坦有多受寵若驚呢!”

    “我這是心有所思,便情不自禁的說了出來,與會不會說話並無關係。”

    “啊,本公子不行了,扛不住了!”他忽然伸手撫著心口,一臉虛弱的倚靠在了她的身上,說道,“如此悅耳動聽的話從小恬恬你的口中說出來,啊啊,心跳得好快,血液流淌得好迅速,我頭暈,我站不住了,快讓我倚靠下先!”

    端木恬不禁側目,戲謔的看他,嘴角卻輕勾,一抹異常溫柔的弧度。

    如此呻吟了半餉,他終於好像緩過了氣來,長長的舒出一口氣,摟著她說道:“反正你也睡不著,走吧,小叔我帶你去好玩的地方!”

    “三更半夜,還去什麼好玩的地方?”

    “就是三更半夜才好玩!”他睨她一眼,又轉頭對身後說道,“小璟,你要不要一起去?”

    端木璟就躺在屋頂上,聞言淡然說道:“我就不去了,有小叔保護著妹妹,相信定不會出任何的問題。”

    “嗯,也對,你跟著去做什麼?簡直是打攪本公子和小恬恬二人相處,交流感情。”

    “……”

    而端木宸已拉了侄女縱身躍起,直朝王府外飛掠而去。

    “十年不見,小叔的功夫越發的精進了。”

    “這不是廢話嗎?本公子要是十年都沒有絲毫進步,哪裡還有顏面繼續存活在這個世上?”

    “就憑你那臉皮的厚度,竟也無顏存活於世了?”

    他腳尖在屋頂輕輕一點,摟著端木恬再次往前飛掠而去,才嘆息著說道:“哎~其實本公子一向謙遜,臉皮兒薄得都快要透明了,被人輕輕說上一句我就要忍不住跑回房裡去哭上一天。”

    “這話可一點都不像是個臉皮薄的人會說出來的。”

    聞言宸公子輕輕一笑,話題一轉又說道:“不如我們待會兒比劃比劃?”

    “不必了,我不過只會點三腳貓的功夫,哪裡能是小叔您的對手?”

    “咦?下一句你莫非就要說,如你這樣的才是真謙遜?”

    “……嗯!”

    他帶著她一路往北,一直來到了城門邊上,然後覷了空忽然拔地而起,到中途時腳尖在城牆上輕踩兩下便再次拔高,然後“唰”的一下直接飛過了城牆,朝另一邊的地面直落了下去。

    “哎呀不好,忘了還有小恬恬你,力道把握不對,要摔成肉餅了!”飛過城牆的時候,他忽然說道。

    而在他說著的時候,他們已經飛過城牆,正在朝地面飛速落下去。

    端木恬頓時臉一黑,忽然舉起手瞄準了城牆,只聽輕輕的破空聲響起,然後又是“叮”的一聲,好像是有什麼釘入到了城牆之上,隨之有一股力道拉扯著兩人,緩解了下落的速度。

    宸公子一愣抬頭,就看到有一條細如毛髮的絲線從侄女手腕上延伸了出去,眼珠一轉,然後咧嘴賤賤的笑了起來,面上一抹不懷好意。

    “小恬恬,你這東西真不錯,叫什麼名兒?”

    落地後,他看到那絲線又迅速的縮回到了端木恬的手腕上,目光灼灼。

    “沒有名字,不過是個用來應急之用的小物件而已。”

    於是他眼珠一轉,又問道:“這是你自己做的嗎?”

    “嗯。”

    他又一正神色,看著她問道:“小恬恬,小叔對你好嗎?”

    “……嗯。”她好像已經知道他接下去想說什麼了。

    果然,他接著說道:“既然小叔對你這麼好,你能不能把那小東西送給小叔?”

    “就只有一個。”

    “那就再做一個唄。”

    “沒有材料了。”

    “你需要什麼材料?小叔我就算是偷,也給你去偷來!”

    “……”

 你能別把“偷”這麼一件事,也說得如此義正言辭理所當然光明正大嗎?

    她放下了袖子,遮擋住宸公子那落在她手腕上的灼灼目光,淡漠問道:“你不是說要帶去好玩的地方嗎?那地方該不會就是這城牆之下吧?”

    他又幽幽的瞄了她手腕一眼,撅著嘴不滿的輕哼一聲,也不拉她帶她了,而是轉身當先就朝前飛掠而去。

    端木恬在他身後不禁輕笑一聲,然後輕身跟了上去。

    兩道身影一前一後的在月色下飛掠,十八的月亮尚且還非常的圓潤明亮,照在那兩個身影上面,濛濛的一層霧,渺渺的一輕紗。

    端木恬緊跟在宸公子的身後,也不知他究竟是打算要帶她去什麼好玩的地方,不過看這路線,莫非是要帶她上山?

    只是這三更半夜的,他帶她上山做什麼?

    很快,他們就來到了山頂,端木宸已經在前面停下了腳步,她也跟著停了下來,看他,有轉頭看四周。

    月色下,四周朦朧但也並不暗沉,清風拂面,草葉芬芳,景色也是別有一番風味,不過她依然不明白他這半夜三更的帶她到這裡來做什麼。

    宸公子轉身走了回來,拉著她在草地上坐下,又仰面躺下,說道:“根據本公子多年來的比較研究,發現在這裡看星星是最好的。”

    一怔,然後也抬頭看向了頭頂的天空,只見明月當空,群星璀璨,那樣的清那樣的透,忽然間便連周圍的空氣都變得清透了。

    不過,他竟然帶她來看星星,單只是這件事的本身,就有些讓她無語了的。

    果然不愧是宸公子的風格麼?

    “小恬恬,身為端木家的子孫,征戰沙場早已經是融入到骨血之中無法推脫的責任,無論你有多希望大哥他遠離那個地方,你都不可能阻止得了,而唯一能做的,就是安心的待在這裡,照顧好自己。”

    耳邊忽然響起的他的話,讓端木恬仰望著星空的眼神不禁恍惚了一下,然後微斂神,神色幽寧,不知在想些什麼。

    “小叔。”她忽然問道,“十七年前,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我爹娘跟那連岳國的攝政王之間有著怎樣的恩怨?我一直都以為我娘是因為生我的時候大出血,才會死的。”

    端木宸側頭看她,月色在他臉上凝了一層霜白,輕皺起的眉宇間淡淡的一片陰影,卻說道:“當年我還小,並不清楚事情的起因經過結果,這些年雖然一直想要查探,但卻只是偶爾聽到一點細碎的情況,就連皇上都似乎對當年的事諱莫如深,所以我也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皇上?”

    端木恬的表情瞬間沉凝,但又很快就慢慢的舒緩了開來。

    就憑爹爹現在對皇上的態度,以及當初在三石村里的那些話,應該能確定皇上確實是知道當年那件事的,但並不是敵人,不然以爹爹對娘的痴戀程度不可能在見到皇上的時候會是那樣一種反應。

    可究竟是怎麼回事?

    她皺了皺眉,又一點點舒展,最終長長的呼出了一口氣,往後躺下在草地上,靜看著頭頂的星空,輕聲說道:“既然都已經發生了,多想或者多做也已經沒太大的意義,我只想守護好我現在擁有的。”

    宸公子在旁聽到這話忽而粲然一笑,知道小侄女這是平靜下來了。

    於是他眼珠一轉,突然就湊了過來,笑嘻嘻一臉賤樣的湊到了她的面前,說道:“小恬恬,咱兩現在來商量個事怎麼樣?”

    “不怎麼樣。”

    不過宸公子又豈是會因為這麼點小挫折就放棄原本打算的人?

    所以他依然很不會看臉色的湊了上來,對著她擠眉弄眼的說道:“小恬恬,來跟小叔說說,你那奇特的絲線是怎麼弄出來的?又是怎麼將其釘入城牆之內再無礙的收回的?”

    “……”就知道你要問這個!

    從在城牆下看到她的那條絲線開始,他的心思就沒有停止活動過吧?

    端木恬抬頭,漠然望天,然後在旁邊一點點變得幽怨的目光中,緩緩的撇過了眼珠子,並一眼就看到宸公子瞬間笑得比那天上的星星還要燦爛的笑臉。

    終忍不住一翻白眼,又轉回過頭看那漫天的星辰,再不去理會旁邊的人。

    星空閃爍,寧靜而高遠,讓人的心,也不禁因此而平復緩和了下來,漸漸的,端木恬感覺有一陣睏意襲來,一直清醒的意識也一點點沉入到了混沌之中。

    她是在一陣清涼中醒來的,睜開眼睛,入目所及的,就是一片漆黑的天空,無論月亮還是星星都已經不見,唯有東方一顆異常明亮的星星,高高的升了起來。

    她坐了起來,才發現身上蓋著一件袍子,旁邊,隱約中能看到一個模糊的人影,正坐在那兒看天空。

    聽到聲響,他也轉過了頭來,問道:“小恬恬,你醒了?”

    此人不是宸公子,還能是誰?

    揚手,將蓋在她身上的袍子還給了他,也跟著看天空,問道:“現在是什麼時辰了?”

    “你看那啟明星都已經升起,就快要天亮了。”

    啟明星升起,黎明前最黑暗的時候。

    兩人並肩坐在山頂,看向東方,看著啟明星升起,看著天邊泛白,看著朝霞升騰,看著紅日躍出了地平線,宸公子忽然不知從什麼地方摸出了一個小酒壇子,拍開封泥直接就著壇子就大飲了一口,然後隨手遞到她的面前,說道:“歡迎小侄女回到京城,回了家!”

  端木恬看著眼前的酒壇子微微一愣,隨後笑意一點點在臉上蔓延,伸手接過也是大喝了一口,道:“謝小叔。”

    謝你特意如此歡迎,也謝你昨日帶我到這山頂來看風景,看星星看月亮然後還看了今日朝陽升騰的如此絢美的全過程。

    端木宸笑瞇瞇看她喝酒,說道:“這酒是我十年前回京城的時候特意跑到這裡來埋下的,就等著你們什麼時候回家,定要帶你們過來這裡一起喝酒,沒想到這一等就等了十年。”

    忽的握緊了酒壇,然後又鬆開,並輕輕的笑了開來,說道:“如此,可還得剩一些回去給哥哥。”

    宸公子將酒壇奪了回去,說道:“本公子可沒準備那小子的份,還是我們兩個把這喝光算了吧。”

    “會醉的。”

    “你小叔我千杯不醉!”

    “……”

    “怎麼?難道你想帶回去?那也成啊,你抱著回去吧,反正本公子是絕對不要抱著個酒壇子在京城大街上招搖而過,面子都丟盡了!”

    “……那還是喝了吧。”

    她也不想抱著個酒壇子在京城大街上招搖過市。

    況且,她相信經過昨天的事情,她現在在京城里肯定已經很有名了。

    太陽漸漸高升,京城大街上早已經一片熱鬧沸騰,有人坐在茶館酒樓裡,有人站在大街小巷中,三三兩兩的聚集在一起小聲說著最讓他們感興趣的八卦。

    “聽說了沒?昨日端木王爺回京了,是皇上親自去請他回來的,群臣都等在城門口迎接呢。”

    “這事早就已經不新鮮了,我昨天可就在城門口,親眼看到端木王爺和皇上一起回的京城,端木王爺的世子當真是人中龍鳳,那叫一個玉樹臨風,可那郡主卻……嘖嘖,真是可惜了。”

    “如何?”

    “那端木王府的郡主臉上長有一巨大的鮮紅色胎記,覆蓋了大半張面孔啊,看著實在是滲人,其醜無比,簡直是形如鬼魅。”

    “哦……”

    有人從街上並肩走過,這一番對話正好隨風飄進了他們的耳朵裡面,緋衣公子笑面如花,側頭看著身旁戴了斗笠,蒙了面紗的女子,道:“小恬恬,沒想到你才剛回京城,就出名了。”

    話雖如此,神情也促狹,隻眼中,隱隱的有著一絲擔憂森冷之意。

    哼,竟敢說本公子的寶貝之女其醜無比,那些沒有見識的混賬東西,最好別讓本公子再遇著,不然非得扒了​​他們的皮不可!

    這兩人,正是從城外回京的端木宸和端木恬。

    聽著端木宸的話,端木恬只是微側頭,並不很在意的淡然說道:“不過是些不相干的人,管他們做什麼?”

 如此情況,她早就已經預見到了。

    兩人穿過街巷,很快就來到了端木王府的大門口,門房見到端木宸的時候並沒有任何意外的表現,很是一副習以為常,而是朝端木恬行禮道:“郡主,您可算是回來了。老王妃一早就讓人來通知,說若見到郡主與宸公子回來,便直接去她的院中,一起用早膳。”

    早膳?

    她一怔然後點頭,說了聲:“有勞。”

    然後與端木宸一起進了王府。身後門房愣了愣,然後摸著腦袋傻笑了起來。

    進了王府後,她就跟在小叔的身旁由他帶路朝祖母的院子走去,戴在頭上的斗笠面紗也被直接摘了下來。

    遠遠的,她就已經聽到有笑語聲傳來,宸公子在這個時候突然轉頭,擠眉弄眼又有那麼一點不懷好意的看了她一眼。

    她莫名挑眉,前方卻有丫鬟迎了上來,朝她屈膝道:“給宸公子請安,給郡主請安!老王妃已經等候多時了,讓奴婢見著你們就馬上帶你們進去。”

    老王妃的屋裡有很多人,鶯鶯燕燕的滿屋子都是,在端木恬進去之後紛紛站了起來朝她行禮,神態恭敬,或即便是有所不敬之處也被那低垂的腦袋給遮擋了嚴實。

    她也朝最上方的老王妃行禮,道:“給祖母請安。”

    老王妃馬上招手將她叫到了身邊,回頭瞪一眼端木宸,道:“你這混賬小子,帶恬恬出去玩也不知道注意著時間,竟是到現在才回來。”

    回頭又對端木恬笑瞇瞇的說道:“乖恬恬,早膳可吃了?你小叔這帶你出去,有沒有欺負你?”

    “娘,你這話問得可真奇怪,我怎麼會欺負小恬恬的呢?我不過就是十年沒見,忍不住想要跟乖侄女好好培養培養感情罷了。昨兒晚上我可是帶她去看了好風景,一直看到剛才回來呢。”

    宸公子施施然在旁邊坐下,絲毫也不覺得在這春日里就搖晃起折扇有什麼不妥之處。

    端木恬嘴角輕勾,說道:“勞祖母掛心,早膳已經在街上用了。”

    又轉頭看向旁邊的哥哥,見他眉眼輕柔,笑意淺含,也不禁清淺一笑,然後才轉頭,看向了祖母屋裡的那些人。

    基本上都是熟悉的面孔,在昨天就已經見過,此刻看她,也大都面帶笑意,還在隱隱中有幾分諂媚,當然,也有嫉妒的。

    端木恬很快就又收回了視線,並不去理會這些人。

    雖說是一家人,但她對這些人並無任何特別的感情,也無意被這王府中的事情糾纏不清。

    不過她的想法雖好,但卻很顯然不是那麼容易就能實現的。

    她才不過剛見視線收起,就聽到有人說:“小宸對郡主倒真是上心,郡主才剛一回來就拉著出去遊玩,怕是在整個王府裡,也沒有誰能如此得小宸另眼相看了。”

    說這話的是一個五十歲左右的女子,滿頭的金釵叮噹,滿臉的脂粉描紅,端木恬一看,便認出了此人乃是她爺爺的三房小妾劉氏,生有一子一女,兒子在長房排行第二,女兒嫁給了明榮郡王為側妃,聽說甚是得寵重生大清。

    她這話一出口,端木恬尚沒有回應,卻不想端木宸竟突然就拉下臉色,冷然說道:“小宸也是你能叫的?”

    屋裡的氣氛頓時剎那間凍結!

    誰都沒想到端木宸會如此不顧忌庶母顏面的冷聲呵斥,頓時一個個都噤了聲,就連老王妃都不由詫異的看了這剛才還笑瞇瞇一副好脾氣的小兒子一眼。

    不過說真的,端木宸身為嫡子,“小宸”這樣的稱呼,確實不是一個妾室能直呼的。

    老王妃一怔之後也轉頭看向了那女人,神情漠然,道:“恬恬乃是我端木王府的郡主,又是小宸的親侄女,會被另眼相看特別對待有什麼好奇怪的?還是你有什麼別的意見?”

    那女人臉色很是難看,聞言面頰一抽,忙站了起來說道:“王妃誤會了,妾身只是感慨宸公子疼愛郡主,並沒有其他的意思。”

    端木宸在旁邊冷笑,道:“小恬恬是本公子的親侄女,本公子不疼愛她還能疼愛誰?”

    二房的老夫人聞言笑著說道:“你這話可就不對了,在這王府裡面,除小嫣兒之外,哪個小姐不是你的親侄女?”

    宸公子低頭把玩折扇,連頭都不抬起看她一眼,施施然說道:“二嬸娘說錯了。對本公子來說,誰能比小恬恬這個侄女更親?”

    二房老夫人頓時噎住,而此事的最相關人員此刻卻正輕蹙秀眉,微微的,有那麼一點不耐煩。

    她不過才剛一出現,就馬上有人想要挑起事端,若不是小叔突然變臉打岔,此刻面臨如此情景的,就是她。

    她雖不懼,但最是不耐煩這種事情。

    是不是,該管上一管?

    從眼前的這個情況來看,先前所想的清閒似乎離她有點距離,而她必然要在這個地方住上很長的一段時間,想要讓人不來煩擾她,實在也好像不大可能。

    只是祖母在這裡住了大半輩子都沒有將這些紛擾理清,她初來咋到又該如何下手?

    她瞇了瞇眼,忽然轉頭看向身旁的祖母,道:“祖母,有件事我一直想不明白,也不敢貿然提出來,就怕失​​了禮。”

    老王妃忽而莫名的心頭一跳,面上卻神色不變一派淡定,道:“有什麼不明白的儘管問便是,這裡就是你的家,在家裡有什麼不能說的?”

    “那若是問了失禮的問題,您可不能怪我。”

    “不怪你,問吧。你有什麼不明白的?”

    端木恬又微瞇了下眼睛,嘴角微微勾起,勾出一個帶著絲絲詭異的弧度,道:“照理來說,當爹爹繼承了王府爵位之後,爺爺的兄弟們就應該分出去住了才對,怎麼咱王府裡竟還有這麼多人呢?”

    靜!

    屋子裡剎那間一片死寂!

    所有的人不管原先在動著怎樣的心思,又打算要做什麼,此刻全部都被這一句話給瞬間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更有人猛抬頭緊緊盯上了端木恬。

    “郡主,您這莫非是想要分家?”有人緩緩的呼出一口氣,那緊繃的心卻並沒有能夠松下來。

    端木恬轉頭看去,淡然說道:“三叔祖母誤會了,我只是稍微有點好奇而已,所以就想問問。”


作者: orange415263    時間: 2013-10-24 10:06 PM

第八章 君修染回京

  端木恬的一句“分家”,讓所有的人剎那間陷入到了一片死寂之中,便是原先似有那麼點蠢蠢欲動的人,也因為這兩個字而一下子安靜乖覺了下來。

    分家?但凡是稍微有點常識的人都知道,一旦分家,他們就不再是端木王府中的人,而只能算是端木家的旁支,無論身份還是地位都將在一瞬間跌落雲端,往後也再沒有端木王府能夠作為他們的後盾。

    這是一件與他們切身相關,並且還很嚴重的事情。

    兩位叔祖母看向端木恬的眼神已頗為不善,便是那從昨天開始就一直很安靜,根據調查顯示也可知向來和睦的四叔祖母,也看向了端木恬,然後又轉頭看了看身旁的女兒,眉頭輕蹙,哀怨的斂下了眼瞼。

    她相公早死,就只留下這麼一個女兒,女兒今年十七,尚且還待嫁閨中,若是就此從端木王府分出去,往後想要為女兒覓得一個好郎君,可是越發的困難了。

    眾人心思各異,卻全部都把注意力放在了端木恬的身上。

    卻在此時,聽老王妃拍著孫女的手說道:“你那幾位叔爺爺全都戰死疆場,我們又怎麼能忍心讓他們的妻妾子孫流落到外面去受委屈?而且這麼多人住一起,也熱鬧。”

    話雖如此,她另一隻握著端木恬的手,卻忽然收緊,輕輕的捏了兩下。

    端木恬若有所思,又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道:“原來是這樣,不過還是有點不明白祖母您這句話的意思。便是分了出去,那也是端木家的子孫,斷然不可能會讓他們受了委屈,而且分了家之後就能各過各的,還沒有王府裡的這許多規矩,多好!”

    “恬恬莫非是嫌王府裡規矩太多?可是有些不習慣?”

    “不瞞祖母說,確實是有些不習慣。雖然回來也不過才一天不到,可我卻覺得這日子過得還沒有以前自在舒坦。”

    “呃……”

    老王妃也剎那無語了,端木宸和端木璟兩人卻在旁邊悶笑,然後又聽端木恬說道:“祖母別誤會,我只是覺得這許多人聚在一起,比較容易出現矛盾和爭吵,若是有了矛盾還得祖母您辛苦調解。我聽說祖母您身子不大好,不忍見您勞累。”

    這話說得多好啊!

    至少老王妃聽著,那心裡是非常十分舒坦的。

    於是她有拍了拍她的手,說道:“有乖恬恬的這句話,祖母心裡可是高興極了。祖母倒是不怕勞累,再說,你既然回來了,自然也是要幫著祖母一起處理王府中的事務的,你可是我端木王府的郡主呢!”

    是的,郡主!

    多麼尊貴又讓人無奈的身份啊!

    端木恬不禁默了下,然後輕點了點頭。

    既已置身其中,就不可能再將自己從這裡的諸多事情中脫離出去。

    不過就眼前的這件事,便不是那麼容易就能解決的,今天不過試探,接下去是會狂風驟雨還是陰冷暗箭,也是值得期待的。

    分家?祖母定是想了好久的,可一直都沒有能成功,這其中,眼前的這些人並不是重點,最主要的,應該就是那位多年來一直深居淺出,在佛堂裡吃齋念佛不理世事的老太太。

    那老太太已經七十多歲了,但聽說身子骨還硬朗得很。

    端木恬又輕輕的瞇了瞇眼,看來她接下去很有必要好好的調查一下這位老太太。

    端木璟忽然側頭看了自家妹妹一眼,眼中流過一抹輕柔笑意,又轉頭看向門外,似若有所思。

    有丫鬟匆匆進來,屋內沉凝的氣氛讓她嚇了一跳,忙又低頭小碎步​​走到老王妃的前面,屈膝行禮道:“啟稟老王妃,王爺從宮裡回來了。”

    這個消息讓端木恬當即就放下了眼前的問題,很乾脆很利落。

    王府內的事情以後有的是時間來解決,她最關心的是爹爹那裡的情況。

    爹爹昨日留在宮中一夜未歸,也不知與皇上以及朝中的大臣們商量出什麼結果來了沒有,更重要也是最讓她關心的,便是他要在什麼時候奔赴戰場?

    那個血腥的,蕭瑟的,殘虐又慘烈的地方。

    在丫鬟通報的時候,端木崢卻已經從外面走了進來,屋裡眾人忙站了起來朝他行禮,他卻連眼角都不瞥一眼,直直的走到老王妃面前,拱手道:“母親,皇上已下旨,我明日便要奔赴北疆。”

 “明天就走?”如此匆忙還是有些出乎意料的,可想到北疆形勢危急,為了找回端木崢也是花費了不少的時間,已經是耽擱了許久,現在如此的抓緊時間也就在情理之中了。

    於是老王妃又點了點頭,道:“此去北疆,切記要小心謹慎。”

    “是!”

    端木恬從祖母的身邊站了起來,走到父親面前,說道:“爹爹,你在宮中商議戰事商議了一整個晚上,現在還是先去休息一下吧。”

    端木崢收回視線看著女兒,眼中浮現了一絲暖意。

    他忽然伸手摸著她的腦袋,難得親暱的說道:“我不在京城的日子,你要好好的協助祖母處理府中之事。你是郡主,無論是什麼事,都只管放手去做。”

    “爹爹放心,我會記著的。”

    如此對話,更是讓方才還被她的一句“分家”而弄得心神不寧的眾人,越發的提起了那顆心,有人都已經忍不住的轉溜起了眼珠子,暗暗思襯著應對之策。

    端木崢並不回頭去看身後的那些人,唯有眼底一點點黑霧升騰,隨後又對女兒說道:“若是遇到什麼為難事,或是受了委屈,可以進宮去找皇上請求主持公道。這是進宮的令牌,你收好。”

    說著,反手便將一塊金色的腰牌遞到了她面前,讓端木恬不由一怔,老王妃卻在這個時候開口說道:“你這話是什麼意思?恬恬乃是我端木王府的郡主,若受了委屈老身自不會輕饒了那些混賬東西,哪裡需要去勞煩皇上?”

    話雖如此,在說著這話的時候,她卻似漫不經心,又似若有所指的,輕飄飄從屋裡那些人身上瞥過。

    端木恬眉梢微挑,她好像有點明白爹爹的心思了。

    儘管他一直都知道她有本事,並不是隨便什麼人都能欺負了去的,但此時分別在即,他將要遠離前往北疆,留下她和哥哥兩人在京城這麼一個是非之地,終究,還是有那麼點不放心的。

    畢竟先前,她和哥哥雖常年在外奔走,但與京城裡的這些事情相比,確實是有那麼點小打小鬧了,因為其實他也並不十分清楚他的這對子女究竟是做了怎樣的事情,只以為,是普通的經商走江湖而已。

    端木恬伸手接過了金牌,揣進懷里後拉著他就直接往門外走去,輕聲說道:“爹爹放心,我會照顧好自己,絕不讓任何人欺負了去。現在,您快去休息吧,一夜未眠,是很傷身的。”

    然後這父女兩便旁若無人的走出了門外,屋內端木璟也站了起來,朝老王妃作揖道:“祖母,孫兒也先告退了。”

    在得到點頭應允之後,他也轉身追出了門外。

    坐在屋內,還能聽到從外面傳來的講話聲。

    “小璟,照顧好你妹妹。”

    “爹放心,我會的。”

    “皇上說讓你過兩日就進宮去與皇子們一同上課,你準備一下。”

    “伴讀?”

    “端木王府的世子,不必伴讀皇子。”

    “爹,我可以不去嗎?”

    “你自己進宮去與皇上說。”

    “……”

  身後屋內,老王妃笑得像朵花兒一樣,撫掌說道:“看來,我家小璟和恬恬是甚得皇上的歡喜呢,這才剛回來,就讓小璟進宮去與皇子們一同上課,還給了恬恬能自由出入宮禁的腰牌。”

    此話讓下方的人神色各異,老王妃才不管她們,說完後便猶自端了茶盞淺抿,又忽然嘆息一聲,卻笑瞇瞇的說道:“這雲山雪霧當真是茶中極品,才不過喝了兩盅,就覺得這嘴都要被我家恬恬給養刁了。”

    於是,有人訕訕,有人則笑著若無其事的討好奉承,二房的老夫人與三房老夫人對視了一眼,忽然站了起來,說道:“老王妃身子不適,應當多多歇息,我們就告退,不在這兒打攪您了。”

    老王妃臉上笑意盎然,甚是和善的說道:“坐了這麼久,確實是有些乏累了,你們就都下去吧。”

    屋內的夫人小姐們於是紛紛告退離開,待得屋裡再沒有一個閒雜人等的時候,她忽然就沉下臉,看著門口的方向輕輕的冷哼了一聲。

    “讓人注意著錦園那邊的動靜,但凡是有任何情況都馬上回來稟報!也吩咐出雲閣裡的那幾個丫鬟,讓她們都睜大眼睛注意著點,切莫讓郡主受到了半點委屈。”

    老王妃沉聲吩咐著,臉上沉靜,眼中精光閃爍。

    “是。”有人應聲,並對身後的丫鬟們吩咐了下去,隨後又轉過身來,對老王妃說道,“主子您不必擔心,奴婢看郡主也不是泛泛之輩,斷不可能讓那些人給欺負了去。而且,還有世子呢。世子和郡主的感情,可是真好。”

    聞聽此言,老王妃也不禁滿臉欣慰,感嘆著說道:“我看著他們兄妹兩感情和睦,互尊互助也是高興的,只是外面的生活與王府中相比,未免簡單,沒有這許多的爭鬥算計,也不知他們能不能應付得來。”

    “主子放心,昨兒個不管世子還是郡主,不都做得極好嗎?您就寢了之後還念念不忘的誇讚著他們呢。世子和郡主都是極聰慧的人,這麼點小事該難不住他們。”

    “哎,但願如此。”然後她又轉頭看向了沒有骨頭般的癱軟在旁邊椅子上的端木宸,眼一瞪,便是一副氣不打一處來的表情,怒道,“瞧你這像個什麼樣子?整日里遊手好閒的就不去干點正事,我端木王府的臉都被你給丟盡了!”

    呃?怎麼突然就衝著他發起脾氣來了?

    宸公子無辜的眨眨眼,然後像隻大蟲子似的蠕動著挪啊挪,在椅子上稍微坐直了一點,嘆息著說道:“母親你對我發脾氣也沒有用啊,我倒是覺得你大可不必擔心,就由著他們去鬧也就是了,說不定還能給您解決了您一直以來的心頭大患呢。”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勾唇輕峭的一笑,伸手指了指門口的方向,說道:“這麼多人整日里在王府裡勾心鬥角吵吵嚷嚷的,有人看熱鬧有人看笑話,而他們中的有些人,早在當年大哥繼承王位的時候就該分出去自己過活,死皮賴臉的一直賴到現在,我看也差不多了。”

    老王妃頓時面上有厲芒閃過,沉聲道:“說清楚點!”

    “我的意思是說,該分出去自己過活的人,就不該繼續賴在王府裡面,該住在王府裡的人,也得看清楚自己的身份地位,別做多餘的事別說多餘的話別想多餘的心思。”宸公子說著,施施然從椅子上站了起來,晃著他的折扇笑瞇瞇說道,“本公子可是很看好小恬恬的,什麼禮儀規矩,什麼倫理綱常,都不過是擺設而已。無事便罷,若是妨礙了她,她絕對會將這些礙眼的東西全部劈開!”

    他側頭,看著若有所思的母親,笑得花兒般燦爛,咧著牙說道:“她自小就不是講規矩的人,也沒有接受過任何王府裡的那種繁複規矩,所以母親,您看著就行了,我保證,接下去的日子,咱王府裡會非常熱鬧。”

    不得不說,雖相處不過短短二十來天,還是在十年前,可宸公子確實是十分的了解端木恬的性子。

    而另一邊,端木恬和端木璟親自送了爹爹去他的寢殿,看著他在床上躺下休息之後才後退離開。

    “妹妹,你接下去有什麼打算?”

    走出寢殿,端木璟側頭看身旁的妹妹,輕聲問道。

    端木恬也側頭看他,思索著說道:“先將我房裡的那些衣服拿回到霓裳閣去,給祖母結算下賬單,然後我想在京城裡走走看看,畢竟先前雖來過幾次,但每次都來去匆匆,至今也沒能好好的看看京城。”

 “……”

    看著哥哥那倏然無語的表情,她不由得彎起嘴角笑出了聲來,邁步率先朝前走去,淡然說道:“那些煩擾的事情只要別來煩擾到我,我也不想理會。本是一家人,只要大家都安分守己,和和睦睦平平靜靜,住在一起也是可以的,正如祖母說的那樣,住在一起,也熱鬧些。”

    言外之意就是若有人不識相,不甘平淡,惹惱了她,她也不會管那什麼老祖宗老太太的意見,強行分家也不是不可能。

    端木璟站在她身後看著她的背影,忽然淺淺的笑了開來。

    他知道,他的妹妹自小就不是會輕易與人計較為難的人,可一旦讓她計較起來,那就是絕不會給人留下退路的利落乾脆,而她做事最不耐煩把事情弄得彎彎繞繞,但也不懼別人的彎彎繞繞。

    他邁步,追了上去,說道:“哥哥陪你一起去逛京城。”

    “好!你付銀子。”

    “你擁有全大炎最富盛名的脂粉鋪和衣裳店,還需要哥哥給你付銀子嗎?”

    “銀子是永遠都不會嫌多的,能佔便宜而不佔,那是傻瓜。”

    “呵呵,走吧。”

    兩人一路朝出雲閣走去,雖一路靜默話不多,但氣氛卻極好。

    到了出雲閣後,端木恬便讓丫鬟將她衣櫃裡的那些她穿不上的衣服全部都整理了出來,打包好,決定要將這些全部都帶回去霓裳閣,另行售賣。

    正在忙碌的時候,端木王府裡最大的大閒人就晃悠了過來,一見眼前這陣仗就不由得樂了,當即就腳不沾地輕飄飄的到了端木恬的身旁,瞅著那兩個大大的包裹,道:“小恬恬,你這是要做什麼?莫非覺得王府裡待著沒意思,打算要洗劫一番然後跑路去了?”

    “我覺得留在王府裡能得到的好處肯定比就此洗劫一番轉身離開來得更多。”端木恬頭都不抬一下,只將包裹整理好,然後對旁邊的丫鬟說道,“你去讓人準備輛馬車,我要出門。”

    “是,郡主!”

    丫鬟領命出去安排,宸公子則又湊了上來,一雙眼睛那叫一個閃閃發亮,直盯著她說道:“小恬恬你這是要出門嗎?怎麼不早說呢?小叔陪你一起去唄。你想去哪裡?想玩什麼?儘管開口不用客氣哦,小叔定讓你玩兒得連家都不想回!”

    最後那一句,怎麼聽起來這麼的賤賤呢?

    端木恬終於轉頭看向了他,隨手將一個包裹塞進他懷裡,清淺一笑,道:“既如此,就勞煩小叔幫我拿著這個吧,我們先去霓裳閣將這些衣服給退了。”

    “哦,你要去霓裳閣啊?”

    去霓裳閣,你那麼興奮兩眼發光做什麼?

    他又低頭看包裹,好像明白了裡面是些什麼東西,不禁搖頭晃腦的說道:“母親也真是小氣,不就幾件衣服嗎?竟還要拿去退貨。”

    “我大概的算了一下。”端木恬在旁邊輕聲說道,“大小一共十六套衣裳,價值近萬兩銀子。”

    宸公子抱著包裹抬頭望天,幽幽長嘆道:“真是偏心啊,本公子每月的月錢也不過才一千兩銀子而已。”

    “哦?小叔每月的月錢竟有一千兩?”

    看到小侄女忽然微瞇了眼睛,宸公子頓時心中一緊,忙抱著包袱後退兩步作防備姿態,警戒道:“小恬恬,你想做什麼?”

    端木恬不回這個問題,而是轉頭看向站在旁邊的福爺爺,問道:“府上眾人的月錢都是怎麼分的?”

    福爺爺一怔,忙回答道:“回郡主的話,府中除老王妃和王爺之外,每個人的用度都有規定,其中宸公子和世子最多,月錢一千兩,郡主和老祖宗相同,月錢八百兩,三房的老夫人為二百兩,妾老夫人一百兩,其他的公子月錢分別是三百或者一百兩,夫人們嫡為一百兩,妾為五十兩,少爺也是如此,小姐們的月錢是五十和三十兩,只有嫣兒小姐因為身份特殊,而月錢一百兩。另外府中管事僕從丫鬟也分三六九等,從百兩銀子到三兩銀子,都有。”

    端木恬面無表情的聽著,只在心裡暗暗的算計著,便發現這個王府裡面,每個月所需的費用,單只是分發的月錢就是極其驚人的。

    按這個世界的物價,與她前世相比較,一兩銀子至少值六百多元。

    想著想著,她就又忍不住想到了這兩天見過的夫人姨太小姐們的數量,不禁額頭冒出了點點冷汗,如此多的女人。

    宸公子站在旁邊,拖著下巴笑得賤兮兮的,說道:“小恬恬你莫非是想要好好的理上一理府中的狀況?”

    “不可以?”

    “怎麼會?你可是郡主,在這府中,除了你祖母之外,再沒有人比你更有資格掌管內府之事了,除非什麼時候你哥哥娶了世子妃進門。”

    “不是還有個老祖宗嗎?”

    宸公子頓時一撇嘴,臉色不虞的輕嗤著說道:“她能管什麼事?早在當年我父王繼承爵位之後,她就沒資格管府中的事情了,不過就是手上有著先代家主的印信,才會由著她對王府中的某件事指手畫腳,我相信小恬恬對付她肯定是輕鬆加愉快的。”

    “……”

    小叔,您太看得起我了。

    不過現在說這個,似乎也有點過早,此事必須要好好的計劃一番才行,畢竟是糾纏了祖母幾十年的事情,怎麼可能真的被她輕鬆加愉快的解決掉?她又不是神仙。

    況且,若是那老太太還算和藹好說話,她也定不會過分。

    畢竟是長輩。

    剛才出去的丫鬟又回來了,回稟道:“郡主,馬車都已經準備好了,不知您打算什麼時候出門?”

    “現在就走吧。”

    說著,她已朝門外走去,端木宸當即也顛顛的跟了上去,端木璟微有些失笑,拿了另外的包袱跟上。

    走了幾步,端木恬卻又停下,轉頭對跟在身後的兩個丫鬟說道:“你們不必跟著,我自己出去就行。”

    那兩丫鬟一愣,抬頭呆呆的看著她,不禁有些無措為難。

  不必跟著?這……這怎麼成呢?

    端木璟直接從她們身旁走過,倒是宸公子轉頭看了她們一眼,笑瞇瞇說道:“既然郡主讓你們不必跟著,那你們就留在這裡吧。你們是郡主的人,她吩咐你們做什麼,你們就只管做什麼便成,要惹她不高興了,可是誰都救不了你們的哦!”

    那兩丫鬟不禁對視一眼,然後朝已經遠去的郡主遙遙行了個禮。

    遭遇新主子,對新主子的性情還尚且把握不定,她們也是很忐忑的。

    而端木恬三人上了馬車,出了端木王府的大門,便是貫穿了京城南北的主街盤龍街,一路南行,很快就進入到了鬧市之中,人群熙攘,摩肩接踵。

    霓裳閣便位於盤龍街上,在這個寸土寸金的地段佔據了一片廣闊的土地,那店面亦是裝飾得精緻清雅,於低調中張揚著奢華。

    店鋪分兩層,一層是能迷亂了任何愛美女子眼的各色精美衣裳,二樓則分成了一個個精緻包廂,只接待京城裡最富最貴的夫人和小姐。

    端木王府的馬車緩緩的在霓裳閣門口停了下來,車門撩開,端木恬從裡面走了出來。

    幾乎就是在這一瞬間,周圍的整一片空氣都剎那凝滯,然後“噝”的一串抽氣聲。

    她抬眼看去,便見正在霓裳閣內挑選衣裳的夫人小姐們正轉頭看出來,並直直的盯在了她的臉上。

    她漠然,只略微有那麼點不耐的蹙了下秀眉,暗道往後出門還是戴個面紗比較好,倒是不在意被人如何看待,只不喜歡被如此灼熱的注視。

    面無表情的下了馬車,身後端木宸和端木璟兩人跟著也走了下來,察覺到周圍那異樣的氣氛,宸公子瞇了瞇眼,璟世子則眉梢輕挑,一點冷意從眼底滑過。

    然後,這兩人幾乎是同時的伸手,牽起了她就邁步朝霓裳閣內走了進去。

    周圍響起一陣窸窣的議論聲,她們在接觸到宸公子和璟世子掃過去的眼神中別開了目光,卻依然忍不住朝這邊偷偷張望。

    端木恬並不去理會這些人,只低頭看著握緊了她的那兩隻手,眼中一抹輕柔的笑意。

    別人如何看待她關她屁事?她早已經不在乎那些無關緊要的目光,只要她所在意的這些人能接受她,願意如此護著她,就是一件讓她深覺滿足的事情。

    霓裳閣的掌櫃匆匆的奔了過來,看到端木恬的時候微有些異色,然後九十度躬身,恭敬的說道:“給璟世子請安,給宸公子請安,給恬郡主請安,不知三位貴人駕到,有失遠迎還望見諒,不知小的有什麼能為你們效勞?”

    有腳步聲從樓梯急匆匆的傳來,一女子從樓上直接就奔了下來,在看到端木恬的時候眼中猛然爆發出了粲然光芒,緊接著又迅速的收斂了起來,伸手將那掌櫃的推到旁邊,對著端木恬三人屈膝行禮,道:“我說今日怎麼一出門就感覺喜鵲高叫呢,原來是恬郡主和璟世子宸公子一起來了小店。三位貴客可別站著了,快請上樓,有什麼需要只管吩咐,奴家定當竭盡全力也要辦到。”

    端木宸斜斜的睨了身旁淡漠的侄女一眼,笑瞇瞇說道:“能得萍姑娘親自接待,本公子也是深感榮幸。”

    萍姑娘當即也笑著說道:“宸公子這話可是折煞奴家了,像你們這麼尊貴的人兒,便是請也請不來的,今日前來,奴家若竟敢不來接待,那可真是罪過大了。”

    說著,她已在前頭帶路,引著三人上了二樓。

    有鋪子裡的小廝從端木王府的馬車裡接出了兩大包袱,小心的緊跟而上。

    上了二樓,萍姑娘帶了他們進入到最好​​的包廂內。一進門,她就忽然轉身朝端木恬撲了過去,並一撲就著,直接黏糊在了她的身上,磨蹭著說道:“公子,你可算是回京了!昨日聽聞端木王府的郡主回了京城,我就差點沒忍住想要跑去端木王府找你,又想到你剛回來肯定有許多事情要忙,才沒有去打攪你。”

    端木恬不禁莞爾,伸手拍了拍她的背,說道:“接下去應該要留在京城裡了,你先放開吧,將事情都給處​​理一下?”

    她抬頭,眼中水光盈盈的看著她問道:“有什麼事?”

    “這些衣服你都給處理一下,是我祖母先前從這裡帶走的,不合我身的那些我都打包了帶過來,你給處理一下退貨的事項。”

    她順著端木恬的手指看向那兩個包袱,不由撅嘴說道:“本店自開業至今,還從來沒有發生過退貨的情況呢。”

    話雖如此,她還是乖乖的走過去處理起了這些衣服,口中小聲嘀咕著:“其他的那些庸脂俗粉哪裡配跟我家公子穿同個款式的衣裳?全部處理了!”

 端木恬聽得無語,說道:“別跟銀子過不去。”

    她哼唧兩聲,也不知有沒有聽進去。

    不過是清點一番,很快就完成了,她讓人拿來了銀票遞到端木恬的面前,又說道:“公子,店裡又有了新款的衣裳,你要不要看一看?”

    “不用,祖母為我準備了許多,短時間內怕也穿不過來,下次再說吧。”

    她眼珠一溜,又說道:“如此說來,端木老王妃倒似乎很是疼愛公子您,如此,大家也就都能放心了。”

    “嗯,其他人可都還好?”

    萍姑娘瞄了正湊在旁邊一起研究霓裳閣的端木宸和端木璟兩人一眼,然後說道:“都好,就是剛得到消息說花城那邊,謝家與官府勾結,想要封了咱的脂粉鋪,紫鳶差點與官差直接動起了手,眼看就要被封,但後來那些人又突然匆忙離開,再沒有來找我們的麻煩。”

    端木恬不禁挑眉,便見萍姑娘賤笑著睨睨眼,說道:“據說,是三殿下途經花城正巧碰上了這事,就去衙門找那大人聊了聊天,之後官府就直接棄了謝家,再不敢為難咱的脂粉鋪子。”

    三殿下?

    旁邊的端木璟忽然轉過頭來,眼眸之中有一點異色閃過,宸公子則在那兒摸著下巴笑得不懷好意,端木恬也不由想到了半月前在花城的遭遇,當時她便隱約的好像聽到有人在喊“三殿下”,原來不是錯覺嗎?

    她下意識的伸手摸了摸掛在腰間的一個小錦囊,想到了十年前與他相處的那二十來天,還有分別時他說的話,忽然有那麼點想念。

    這些年,一直都能聽說有關於他的各種傳聞,也知道他早已脫去了他那妖魔轉世的身份,無論是在朝中還是民間都有了極高的聲望,更位居親王之位,又深得皇上的信任,應該是過得很好的。

    只是十年不見,也不知他現在是否還記得她認得她?

    端木璟看著妹妹那思緒游離的模樣,微微抿緊了嘴角,似不滿的輕哼了一聲。

    宸公子將這一幕看進了眼裡,不​​禁一樂,伸手搭上了他的肩膀將大半個身子掛了上去,在他耳邊輕聲說道:“我說小璟,你這是做什麼?莫非你還想讓小恬恬一輩子都待在端木家不成?女大不中留啊。”

    端木璟理理袖子,含笑著淡然看他一眼,說道:“小叔你這說的是什麼話?我自是希望妹妹能嫁得一個好夫君,只是覺得君修染配不上我妹妹罷了。 ”

    宸公子頓時就斜了眼珠子,那表情怎麼看怎麼犯賤。

    端木璟不由嘴角一抽,又道:“再說,妹妹對他也不過就是還念著小時候的那幾分情意,與情愛無關。”

    宸公子乾脆就不說話,只是齜牙咧嘴,擠眉弄眼,眉開眼笑。

    端木璟也不由得默了下,然後抿嘴,悠悠的瞥開了視線。

    再說在距京城幾千里外的花城內,此時依然繁花似錦,連空氣中飄蕩著的都是滿滿的香甜味道,行走在路上,無論轉頭抬頭低頭,都總能看到各色鮮花招搖。

    自半個月前謝家大夫人生了天花卻跑去冰肌脂粉鋪鬧騰被送回家,之後兩天謝家與官府勾結欲封了冰肌脂粉鋪卻不知為何無疾而終之後,整個花城的人都在議論著這件事。

    也真是所幸謝家在花城百姓心中的風評一向都不怎麼好,使得這一場風波之後,最大的受益者竟是原先的被害者,以至於紫鳶姑娘的脂粉鋪非但沒有被壓垮,反而還有了一種越發蒸蒸日上的趨勢。

    更甚至,謝家的其中兩家酒樓反而連續關閉,並在隨後的售賣中被紫鳶姑娘一舉拿下。

    謝家內部似乎發生了什麼變故,不然如何會突然關閉了兩家酒樓?

    謝家的大夫人在兩天前死了,死於天花,而當日在冰肌脂粉舖的客人中也有幾位夫人小姐被她傳染,但卻都很快就痊癒,並沒有任何的損傷。

    聽說這是因為冰肌脂粉舖的老闆提供了一個方子,告知當時在場的大夫,說可以治愈天花。

    這個消息一經傳出,頓時就在花城內引起了一連片的歡呼,更有人從附近的城市過來求藥,隨後紫鳶姑娘竟大方的當眾將那方子說了出來,並說正常人使用也能預防天花,眾人皆喜。

    而今日,是謝家大夫人出殯的日子。

    一大早,從謝家府邸到城外的那一條原本甚是熱鬧的街道上就人影寥寥,就連某些商舖也關閉了大門,似乎在躲避著晦氣。而謝家也因為大夫人的死因特殊而只草草的為她做了法事,再草草的將她沉入棺木抬出了城去,甚至都沒有將她葬入謝家祖墳之內。

    城外山崗之上,謝家的人將他們的大夫人下葬之後又封了墳墓,然而他們才剛轉身離開,就有幾個人突然從林子裡冒了出來,手上還拿著鏟子鋤頭之類的工具,二話不說就開始挖了起來。

    若是有人見狀,怕是要驚恐了,然而這些人的面上卻沒有絲毫為難對死者的不敬不好意思之色,一個個揮舞著鏟子鋤頭忙得不可開交。

    又有人從林子裡走了出來,當先的,是一個青灰色勁裝的年輕男子,只是那原本應該是挺俊俏的臉上此刻正縱橫密佈著淺淺的淤痕,就好像是……被人狂揍了一頓之後殘留下來的。

    而在他的身後,是神態憨厚的虎子,旁邊還跟著紫鳶姑娘,再後面,君修染施施然迤邐而來。

    “你們真噁心,挖死人墓也便罷了,還是個生天花死的死人。”紫鳶姑娘捏著鼻子不滿的嘟囔著。

    虎子摸了摸腦袋,也是感覺有那麼點不好意思。

    那青衣侍衛聞言瞥了他們一眼,說道:“這是最好的辦法,真是沒想到一個小小的謝家,竟會有那般森嚴的守衛。”

    君修染並不加入到這三人的言論之中,只是看著那忙碌的幾人,若有所思。

    他們的動作很快,很快就開了封土,又挖出了棺材,再開館!

    有人伸手進入摸了摸,從棺材裡面摸出一個油紙包裹的東西後轉身就朝這邊走來,而剩下的那些人則又動手蓋了棺蓋,將這墳地恢復成原先的模樣。

    “主子,東西到手了!”那拿著包裹的人朝君修染行禮道,並將手中的東西遞了上來。

    君修染目光從那上面輕輕掃過,卻並沒有伸手去接,而是點頭說道:“很好。將這裡恢復原狀之後你們也都各自分散了吧,這東西先讓從安收著。 ”

    “是!”

    然後便將手中的東西轉移到了那青衣侍衛的面前。

    這叫從安的侍衛頓時嘴唇哆嗦了兩下,相當極其非常幽怨的瞄了主子一眼,才伸手將這剛從棺材裡面摸出來的東西捏了過去。

    君修染輕飄飄從他身上掃過,笑得那叫一個親切溫柔,然後轉頭看向虎子,道:“這幾天多虧了你們的幫助,我就不再轉回花城了,就此告辭。 ”

    “你們這就要回京城去了嗎?”

    他點頭,面上平靜,心裡卻早已經雀躍迫切。

    他以最快的速度最短的時間拿到了他想拿到的東西,現在終於能安心的回京,他也終於很快就能見到恬恬了。

    只要想到這一點,他就恨不得現在就馬上轉身飛奔而去。

    十年……不,九年七個月零十四天不見,他此刻迫不及待的想要見到她。


作者: orange415263    時間: 2013-10-25 10:33 AM

第九章 遭遇鳳樓

   再說京城這邊,端木恬在霓裳閣二樓包廂內聽萍姑娘跟她匯報著鋪子裡的情況,偶爾才開口說上兩句,也沒有避諱著旁邊那兩個閒雜人等。

    “公子,你可還有什麼吩咐?”

    “你做得很好,沒什麼需要我特別吩咐的,就繼續這般經營下去吧。”端木恬在她的灼灼目光中站了起來,轉頭看著她說道,“我也不在這裡久留,還想去其他的地方逛逛呢。”

    萍姑娘當即說道:“我陪你去!”

    莞爾卻搖頭,道:“有小叔和哥哥陪著我就行了,你還是忙鋪子裡的事情了。”

    於是她撅嘴,偷偷的瞄向宸公子和璟世子,那眼神,幽怨的就好像是在看情敵。

    端木恬不禁微一笑,然後轉頭看向那兩人,道:“你們研究得差不多了嗎?”

    宸公子抬頭,手上拿著一張圖紙,顛顛的湊了上來,笑瞇瞇道:“小恬恬,這是什麼?”

    “衣裳的新式樣。”

    “你有沒有覺得這式樣與本公子極其相配?”

    “有嗎?”

    “有!絕對的!”

    “那小叔若是喜歡……”

    “恩恩!”他連連點頭,眼睛眨啊眨的看著她,已是滿臉激動滿目期待了。

    端木恬勾勾嘴角,繼續說道:“那等這新式樣出來了之後,還請小叔你多多惠顧。”

    “……”

    宸公子頓時整個人都黑了,撅著嘴,淚眼汪汪。

    虧你還是本公子的親侄女,竟連這麼件破衣服都捨不得送小叔,忒小氣!

    “哎,你這霓裳閣內的衣裳太貴了,最普通的也至少幾十兩銀子,精品更是要幾百上千了,你小叔我買不起啊。”

    “怎麼會呢?小叔你未免也太謙虛了。這京城裡無數的夫人小姐公子都能買得起的衣裳,小叔你身為端木王府的宸公子怎麼可能反而買不起了?單只是每個月的月錢你就有一千兩銀子,但這只是月錢,對小叔你來說,定然是最微不足道的收入。”

    他摸摸下巴,若有所思道:“小恬恬啊,我怎麼覺得你好像是在心心念的算計著本公子的銀子呢?”

    “唔,我有表現得這麼明顯嗎?”

    “……”

    旁邊突然傳來輕笑聲,是端木璟聽著這兩人的對話,終於忍不住的笑出了聲來。

    “若是鋪子的事都已經處理好了的話,就走吧。天色也不早,出去都可以直接用午膳了。”

    可不是?大早上從城外趕回來,又在祖母那兒坐了會兒,又是送爹爹去休息又是整理動力還在這裡停留了許久,都已經快要到正午了。

    端木恬當下也沒有再多留,轉身就出了包廂房門。

    然而才剛走出房門走了不到兩步,就突然從旁邊的另一個包廂內傳出女子的斥罵:“混賬東西,你們竟敢拿這種東西來糊弄本小姐!”

    然後有“砰”的一聲巨響,有什麼東西夾帶著風聲“呼”的一下破開房門飛了出來,直朝端木恬的腦袋砸去。

    “小心!”

    哥哥在身後喊著,同時她感覺到一股大力徒然從腰間傳來,然後整個人往後倒飛了回去,落入到一個溫暖的懷抱之中。

    尚來不及回頭看一眼,就見那從旁邊包廂內飛出的東西“砰”的一聲砸在了對麵包廂的牆壁上,又被反彈了出來掉落地面。

    此刻它靜靜的躺在了地上,才看清楚那赫然竟是一方硯台,躺在地上已缺了一角,再看剛才被它砸到的牆壁,也被砸出了一個缺口。

    端木恬頓時眉頭一皺,而本是跟在身後的萍姑娘亦是被嚇了一大跳,然後“咻”的一下竄了出去,就要闖入那包廂之內,房門卻在這個時候從裡面被打開,出來了一個丫鬟扶著一雍容尊貴的老夫人。

    兩方在門口突然如此近距離的面對面,都不由愣了下,又聽從後面傳來關切的聲音:“小恬恬,可有傷到哪裡?”

    “我沒事。”

    萍姑娘一下子就反應過來,當即秀眉輕揚,神情不虞。

    而那老夫人也抬頭看了過來,身旁的丫鬟在萍姑娘開口前,朝這邊恭順的說著:“方才我家小姐不小心砸出硯台,驚擾了貴人,真是萬分抱歉。”

    很顯然,她們也是聽到外面的聲響,察覺到可能是砸到了也來霓裳閣的客人,才走了出來。

    畢竟能上霓裳閣二樓的客人,定然是非富即貴的,若是不小心竟砸傷了他們,她們卻連面都不露一個來詢問一聲,怕是就要結下仇怨了。

    聽到這丫鬟的話,宸公子直接冷哼一聲,轉頭看過去,但卻在看到那老夫人的時候突然怔住,那老夫人也在看清他的時候,愣了下。

    “姑母?”

    “小宸?”

    這兩聲稱呼,讓包括端木恬在內的其他人都不由得一愣,這老夫人身邊的丫鬟已再次朝端木宸行禮,道:“給宸公子請安。”

    而端木恬,忽然就緩緩的瞇起了眼睛。

    據她所知,她祖父那一輩,共有姐妹六個,而其中與眼前的這位老夫人年紀相仿,又能如此直言的稱呼小叔為小宸的,只有一個,那就是王府裡那位深居簡出的老祖宗的親女兒。

    那老祖宗雖是繼室,但畢竟也是八抬大轎明媒正娶,乃是正室,她的女兒自然也是嫡女,三十六年前嫁給當時的明榮郡王為正妃,當代的明榮郡王便是她的親兒子,並在十八年前娶了端木王府的庶小姐為側妃,正是今日在祖母屋裡那個華貴的長房三姨太的女兒,也是端木崢和端木宸的庶妹庶姐。

    從那包房內又走出來一個女子,那女子約二八年華,身穿嫩黃羅紗裙,臉上還帶著幾分肉肉的嬰兒肥,一雙明媚靈動的大眼睛,看起來甚是可愛,讓人忍不住想要與她親近。

    此刻她的面上還帶有兩抹紅暈,眼中水泠泠的,似激動的心情尚還沒有平靜下來。

    她出來,一眼就看到了端木宸,當即眼睛一亮就蹦了過來,卻在距離他三步遠的時候停下腳步,盈盈福身道:“給小舅舅請安。”

    她的聲音又嬌又軟,正在剛才從這包房里傳出的那個女子的斥罵聲。

    端木恬看到小叔他忽然不置可否的撇了下嘴角,轉瞬間卻又馬上展開了笑顏,笑得既親切又溫和既良善又無害,說道:“媛兒不必多禮,你們這是什麼時候到的京城?到了京城怎麼都不來府上?我前些天還聽祖母她老人家念叨著你們呢,說眼看著太后娘娘的壽辰將至,明榮郡王府的人也該進京來了。”

    榮芩媛站直了身子,抬頭看著他說道:“我們也是昨日才剛到的京城,正好趕上王爺舅舅回京,祖母說端木王府裡定然是忙得很,怕是我們去了反而更添亂。再則我們一路趕來京城,風塵僕僕,也該收拾妥當了,再行拜訪。”

    說著,她又轉頭看向了旁邊的端木璟和端木恬兩人,臉忽然微微一紅,然後便輕輕的地垂下了腦袋,又盈盈下拜,道:“這就是世子表哥和郡主表姐吧?芩媛見過表哥表姐,方才我不知道你們正好經過,差點傷了表姐,真是對不住。”

    一直到現在這個時候,端木恬才從哥哥的懷里站直走了出來,看著榮芩媛淡淡的說了一句:“無妨。”

    那老夫人此時也走了過來,一過來便親熱的拉起了端木恬的手,說道:“這就是恬恬吧?我本想昨兒個就去端木王府的,又擔心府上太忙我去了也只能添亂,今日可算是見著了。都是媛兒這丫頭魯莽,沒傷著哪裡吧?”

    端木恬垂頭,盯在老夫人拉著她的那隻手上,好容易才忍住一把甩開的衝動,聞言便連忙適時的將手掙脫出來,安放於身側,行禮道:“見過姑奶奶。”

    旁邊,端木璟也拱手,道:“見過姑奶奶。”

    老夫人將目光從端木恬轉移到了端木璟的身上,那眼神一陣陣的放光,笑得越發和藹可親了,連連說道:“不必多禮,不必多禮。你們也是來這霓裳閣看衣裳的嗎?可是有看中意的?”

    端木璟側頭看妹妹,說道:“今日是陪妹妹一起過來的,只覺得樣式太多,一時間有些挑花了眼,也不知到底要哪一件好,眼看就要正午,便想先去用了午膳再說。”

    “我也覺得這霓裳閣浪得虛名,都不過是些尋常貨色,還要價那麼貴!”榮芩媛在旁點頭附和著說道,那看著端木璟的眼神,怎麼看怎麼含情脈脈。

    端木恬輕扯了下嘴角,隨後便當做是沒有看到這位明榮郡王府的小姐對哥哥的心思,淡漠的說道:“京城那麼大,有的是衣莊布行,若是這裡找不到喜歡的,再去別處尋找也就是了,何必發脾氣?今日運氣好,是故人也沒有傷到什麼人,若是換了另外的人還沒有能躲避過去的話,可就要惹麻煩結怨了。”

    榮芩媛頓時臉色一僵,低頭搓揉著衣角囁嚅道:“表姐還是生氣嗎?我……我真不是故意的。”

    宸公子“唰”的一下打開了折扇,笑著說道:“媛兒這可就不對了,我家小恬恬這是好心提醒你,怎麼反倒讓你覺得是我家小恬恬欺負了你呢?你要知道,這裡可是京城,你來了這個地方,也該當萬事小心才對,不然若因此而惹了麻煩,萬一還牽連了你父王,那可就得不償失了。”

    老夫人聞言臉色微變,不禁多看了端木恬一眼,然後笑言道:“這丫頭就是魯莽,還當以為這京城也是能由得她撒潑的地方呢。”

    又轉頭對榮芩媛說道:“你表姐和小舅說得可是對極了,你這性子也得收一收,別一遇到不順心的就亂發脾氣,當心以後都沒人敢娶你。”

    榮芩媛頓時俏臉通紅,扭捏了幾下,又委屈的撅撅嘴,才不甘不願的點了點頭。

    端木恬輕斂眉,忽然莫名的在心底幽幽嘆息了一聲。

    這榮小姐或許是真單純,這老夫人卻不是個善茬,而且雖為姑奶奶但卻對他們有著很明顯的算計。

    她忽而清淺一笑,抬頭對這老夫人說道:“時辰也不早,我們打算就去附近的酒樓裡先用了午膳,下午再去別處看看,不知姑奶奶是否賞臉與我們一同前往?”

    老夫人一愣,轉頭看著這個即便是微笑的時候,也透著幾分清冷淡漠的侄孫女,眸色深沉也不知是想了些什麼,然後笑著搖頭,說道:“這可好,姑奶奶不知有多想呢,不過今日恐怕是不行了。我們也是剛到京城,千頭萬緒的都還沒有把事情都給理清,又要將幾個丫頭小子都給收拾好免得他們丟臉,實在是忙碌得很。等明日,我定會拜訪端木王府,到時候,你可得請姑奶奶喝杯茶。”

    “那好,我明日便恭候姑奶奶您的大駕。”

    “行,就這麼定了。你們也趕緊去吃午膳吧,可別餓壞了,我們就在這裡再看看。”

    “那我們先告辭了,姑奶奶您也慢慢看。”

 三人與這明榮郡王府的老夫人告了辭,便轉身下樓,期間端木恬暗中朝萍姑娘做了個只有她們自己能懂的手勢,便見她輕撅嘴似不高興,但還是微不可察的點了下頭。

    那老夫人和榮芩媛站在包廂門口看著他們三人走下樓,然後也轉身又走了進去。

    萍姑娘在她們身後冷峭的一撇嘴,竟敢說她的霓裳閣浪得虛名?都只是些尋常貨色?

    擦!你們怎麼不說是你們自己見識淺薄沒有眼光?

    但緊接著,她臉上便如啟動了某個程序一般的漾開了笑容,那麼殷勤又親善,緊跟在她們的身後也進了包廂內。

    包廂門關上,她的聲音隱隱的從裡面傳出來:“老夫人,小姐,不知你們是有什麼特別的要求?請儘管吩咐,小店定會盡量的滿足你們。”

    而端木恬三人走下了樓,剛一下樓就感覺店裡剎那安靜,然後又有無數的目光齊刷刷落到了端木恬的身上,有在暗中偷偷打量的,也有光明正大的盯著她看的。

    “這就是端木王府的郡主。”

    “呀,沒想到她竟然長的這個模樣,好噁心。”

    “是啊,我先前聽說端木王爺長得英俊神武,端木王妃更是大炎第一美人,還以為這郡主就算不是國色天香,也定當容顏不俗的。”

    “確實不俗啊。”

    “哎呀你這丫頭,怎麼能這麼說?當心被聽到了。”

    “聽到又怎麼樣?就許她長成這樣,卻不許我們說啊?”

    “其實我倒是覺得這恬郡主長得併不難看,只是因為臉上長了那麼一個胎記,所以才會看起來格外可怖,你們看她右邊的臉。”

    “咦我才不要看呢!看到她的臉就覺得噁心,你還盯著她看啊?當心晚上做惡夢!”

    “恬郡主雖然難看,可璟世子真好看呢。”

    “嘖,你這丫頭莫不是思春了?”

    “哎呀,真討厭!人家只是實話實說而已,難道你們不覺得嗎?”

    “璟世子真好看,便是與三殿下相比也不遑多讓,你說,同是一個爹娘聲的,差距怎麼就那麼大呢?”

    “噓!小聲點!”

    夫人小姐們三三兩兩的聚集在一起,小聲議論著。

    她們以為她們說得很輕,只有她們自己能聽到,卻不知這三個人每個都耳力驚人,這些小聲的竊竊私語落進他們耳中,怕是比她們自己聽到的還要更清楚些。

    端木恬面無表情,早就習以為常。端木璟卻微凝了眸色,嘴角輕抿,握住了她的手。而另一邊的宸公子則搖晃著折扇,忽然停下腳步轉頭看向那些夫人小姐們,笑瞇瞇的問道:“諸位夫人小姐莫非是​​對本公子的小侄女很感興趣?”

    往前的腳步猛然頓住,她轉過身去詫異的看向了小叔,便見他笑意盈盈,風流倜儻,又施施然的開口說道:“搬弄是非,亂嚼舌根,背後傷人,各位夫人和小姐們當真是好修養好教養好涵養!”

    三個好,讓霓裳閣內頓時一片死寂,所有的竊竊私語皆都剎那間消遁,有夫人小姐低頭垂目,紅著臉後退縮進了角落,也有人秀眉飛揚怒目而視。

    端木恬轉身上前,伸手拉了他就往門外走,隨口說道:“小叔,何必與人這般見識?確實是我長得醜,被人厭棄憎惡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宸公子於是微斂了笑容,輕皺眉說道:“小恬恬你這話說得可不對,難道你就由得人這般詆毀誹謗?”

    “哪裡詆毀了?又哪裡誹謗了?不過就是實話實說而已。我都不在意,小叔你又這麼介意做什麼?我早就已經習慣了。”

    “這個習慣可不好。”

    端木恬不由輕笑,說道:“小叔,昨日祖母對我說,咱端木王府的郡主不需要倚靠傾城容貌來引人注目,因為我本身就是這世間最尊貴的人,哪怕容顏若鬼,哪怕無才無貌無德一無是處,那也是讓尋常人只能仰望著而接近不得的金貴,而我又何必與那些本就和我沒什麼關係,也不是我所在意的,更甚至只能站在下面仰望著我的人去計較?說到底,不過是些無關緊要的別人罷了,跟我甚至都不在同一個世界,我與她們去計較,還嫌丟份呢。”

    難得能聽到她如此長篇大論,宸公子一下子就樂了,方才的那點鬱鬱森然之氣也在頃刻間煙消雲散,忽而伸手攬了她的肩膀,親暱的摟著行走在街上是那般的旁若無人,並笑著說道:“這話說得好,不過是些無關緊要毫不相干的別人,本公子管她們去死!走,小叔帶你吃午飯去,想吃什麼儘管說,今天小叔請客!”

    “聽說慶祥樓的翡翠魚乃是天下一絕,一直也沒有機會去嚐嚐。”

    “哎?那個好貴的。”

    “你剛才不是還說想吃什麼儘管說,你請客嗎?”

    “我以為你對京城不熟。”

    “那可真是不湊巧,我在很久以前就聽說京城慶祥樓的翡翠魚乃是人間絕品,還聽有人說,吃了慶祥樓的翡翠魚,便是死也無憾了。”

    “哪個混賬說的?本公子馬上去讓他無憾的死!”

    “先吃魚。”

    “……”

    他們的身後,有人不滿的說著:“小姐,這恬郡主可真夠囂張的。”

    身旁有女子微笑著說道:“何處囂張了?不過也是實話實說而已。你呀,別老跟著其他人去起哄,我看這恬郡主,卻是不簡單。”

    “哪裡不簡單了?我看跟小姐您相比,差遠了。”

    “呵呵……”

    霓裳閣二樓某包廂內,有人站在臨窗的位置,靜看著下方攜手遠去的三人背影,目光沉凝,若有所思。

    身後,有女子溫柔的聲音響起:“老夫人,您覺得這一件如何?這是我霓裳閣內最新出品的款式,尚且都還沒有掛牌出售,絕對是獨一無二的。”

    她轉過了身去,看著萍姑娘手中的那件衣裳,也不由眼睛一亮,微笑著點頭說道:“不錯,應該與靜兒很相襯。”

    有少女湊了過來,挽著她的手臂撒嬌道:“祖母,媛兒也好喜歡這一件。”

    從街頭走來一個花枝招展的人,穿艷紅衣裳,畫艷麗妝容,塗大紅丹蔻,身姿裊裊,步履聘婷。

    看他那輕挑的眉梢,一抹風流的弧度,看他那水盈的雙目,脈脈含情,看他那鮮豔的朱唇,輕輕一勾那般風騷。脂粉撲面,勾畫出一片妖嬈,紅袖飛揚,比那花兒還要嬌。

  他翹著蘭花指,哼著小曲兒,邊走著還一邊纖腰款擺,步子輕盈而靈動,雙手微張在原地轉了個圈,便猶如那翩翩彩蝶,欲要起舞欲要飛翔。

    周圍的路人紛紛側目望了過來,看著這濃妝豔抹,妖嬈嬌媚,難辨男女的絕代美人,​​有人面露驚豔之色,有人不禁湊上前兩步,有人卻好像認出了他來,臉色一變,遙遙的朝他躬身一行禮,然後“嗖”一下遠遠的避讓了開去。

    他側目瞄了那些人一眼,然後繼續若無其事的哼著旖旎嬌柔的小曲兒在街上招搖,忽然聲一頓,步一停,含情脈脈的雙眼一亮,下一秒便如一隻翩翩飛舞的彩蝶飄然飛起,直撲前方那位於緋紅和月白之間的輕俏身影。

    “郡主,您出門逛街,怎麼竟然都不喊奴才一聲的呢?”他直接就撲掛在上去,黏糊在她身上抱怨著,轉而卻又眼波流轉,嬌媚一笑,隨之軟綿綿的說道, “不過奴才與郡主可真有緣,在街上都能相遇,真讓奴才開心。”

    那一瞬,端木恬只覺得一陣香風撲來,然後她眼前就忽然出現了這麼一張濃妝豔抹的臉,正軟弱無骨般的掛在她身上,這慵懶的風姿,這妖嬈的顏色,讓她不禁暗嘆一聲,真是個絕代人妖!

    伸手將他從身上扒拉開,面無表情神色漠然的說道:“鳳總管事務繁忙,我不過是逛個街而已,哪裡敢浪費你的時間?”

    他站在那裡扭啊扭,聞言更朝她拋了個千嬌百媚的媚眼,擰著纖腰說道:“郡主這話可真是折煞奴才了,能陪郡主逛街那是奴才三生修來的福氣,求也求不來,高興都還來不及呢,怎麼會是浪費時間?再說了,奴才其實閒得很,並沒什麼要忙活的事務。”

    “……我看出來了。”

    “嘻嘻。”他摀嘴嬌笑,眼珠一轉從端木宸和端木璟兩人的身上掃過,又落到她的身上,眨眼無辜好奇的問道,“郡主,你們這是要去哪裡呀?你和世子初來咋到對京城還不熟悉,奴才卻熟得很,就讓奴才給你們帶路吧。”

    宸公子在旁邊晃了晃腦袋,斜睨著眼說道:“有本公子在這裡,自能帶他們到任何想要去的地方,你一個外人,就別來湊熱鬧了吧。”

    鳳樓撅嘴,不滿的看了​​他一眼,輕輕的哼唧一聲,說道:“我這是跟郡主在說話呢,你來插什麼嘴?”

    宸公子忽然伸手,“咻”的一下將端木恬拉進了懷裡,離鳳樓遠遠的,低頭對懷裡的侄女說道:“小恬恬,你可要離他遠一點,這人一身的騷氣,即便只是跟他站得稍微近一點,也難免會被傳染的。”

    鳳樓頓時在旁邊跳腳,攏了袖子湊到鼻子前用力的嗅著,並嚷嚷道:“哪有哪有?我剛抹了最新出品的香膏,你這般詆毀我,當心我去皇上那兒告狀!”

    “你去啊,本公子莫​​非還會怕了你不成?你個死人妖,離本公子的乖侄女遠點!”

    “你管得未免也太寬!我看郡主該遠離的應該是你這個整日里遊手好閒玩世不恭就知道惹是生非的小叔才對,我家這麼純情可愛的郡主,可別被你給帶壞了!”

    端木恬剎那間無語望天。

    這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她竟變得純情可愛了?

    這兩人就這麼在大街上吵起來了,引得路人紛紛側目張望,並很快就將目光落到了端木恬的身上,頓時冷氣連抽,端木宸和鳳樓瞬間停下了爭吵,冷眼“唰唰”的往旁邊亂放。

    “切!你們這些庸俗之人!”鳳樓眼含冷峭,輕嗤一聲,然後伸手拉了她就往前走,又轉頭對她笑瞇瞇的說道,“郡主,這眼看著正午都快要到了,奴才帶您去吃好吃的,定要將這京城裡的所有美食全部都嘗個遍。”

    端木恬凝眉,幽幽說道:“我原本是想要去吃翡翠魚的。”

    “慶祥樓的翡翠魚?那好啊,奴才這就領你去,今兒個這一頓算奴才請您的。”然後他又回頭看向另外兩人,輕哼著說道,“人家可只請郡主一人!”

    宸公子當即輕嗤一聲,對端木恬說道:“小恬恬,還是小叔我請你吧,人妖請的東西,哪裡是正常人能下嚥的?”

    “端木小子,你在找死。”鳳樓瞇眼陰測測的說道。

    “鳳人妖,你有種就動手。”宸公子絲毫不懼,怡然針對道。

    聞言,鳳樓忽然斂神,一臉嬌羞的說道:“人家早就沒種了。”

    宸公子當場吐血三升,而鳳樓則得意的摀嘴嬌笑三聲,隨後就拉著端木恬揚長而去。

    慶祥樓並不在盤龍街這一條主大街上,鳳樓拉了她竄進小巷子裡面,然後就在那裡面七拐八彎,一路走街竄巷,若是方向感不好的人,怕是早就已經被繞暈了,也如果不是身邊有著親近之人,端木恬都快要以為鳳樓是想要拐帶她了。

    這已經是一條偏僻的巷弄了,但一路走進去卻並不顯得安靜,小巷子兩邊開滿了各色商舖,並有不少的客人在商舖中穿梭挑揀,其中不乏身著講究的金貴公子和小姐。

    “這些商舖其實全都多賴了慶祥樓。”端木宸在她耳邊說道,“慶祥樓聲名遠揚,雖然位置偏僻,但卻依然有許多的客人專程慕名前往那裡用餐,這小巷是前往那裡的必經之路,有人便在這裡開起了商舖。有第一家就自然會有第二家,時至今日,這裡也赫然成了京城裡一條有名的商業小街。”

    “那慶祥樓的菜,真有那麼好?我就只聽說過一個翡翠魚。”

    “翡翠魚那是招牌中的招牌,除此之外還有許多的佳餚甚得食客的歡喜,待會兒到了之後,你可要好好的品嚐一番。”未了,他又加了一句, “反正有人妖請客!”

    鳳樓拿眼角輕輕的瞥了他一眼,冷哼著說道:“人家請也只請郡主,最多再順帶上璟世子,可沒你的份。”

    “人妖請的東西,本公子才不稀罕吃呢。”

    “你想吃也沒得吃!”

    在這兩位的爭吵中,他們穿過小巷,入目便看到了一幢極普通的二層酒樓,那牆上甚至都有牆皮剝落,門上也沒有匾額,而只有一張寫有“慶祥樓”三字的招幡掛在門邊迎風招展。

    如此簡陋,與這繁華京都實在是不​​相襯,更與它那聲名不相襯,不過站在門口看進去,就見裡面賓客滿座,熱鬧非凡,還有另外的客人不時的進入裡面,詢問著是否還有空座,小二忙得腳不沾地,不可開交。

    一陣誘人的飯菜香味從裡面傳了出來,端木恬的肚子突然“咕嚕嚕”一聲叫喊了起來,引得身旁三人都不由輕笑了一聲,讓她不禁微微發囧,她其實並沒覺得有多餓。

    然後下一秒,她被鳳樓直接拉了進去,店裡的小二一見鳳樓就是一驚,然後又迅速的把目光落到了被他拉著的端木恬身上,看到她臉上的那個胎記有些驚訝,再之後又看到​​端木宸和端木璟,連忙殷勤的奔了過來,說道:“原來是鳳總管和宸公子,您二位可是稀客,快快上二樓包廂。這應該是璟世子和恬郡主吧?小的給二位行禮了。”

    他們在小二的帶領下上了二樓,進入到包廂內,坐下之後也沒有等端木恬開口,鳳樓便先說道:“趕緊把你們的翡翠魚端上來,郡主可是特意為了吃翡翠魚才來的。另外有什麼好吃的全部都端上來吧,今日若是讓郡主滿意了,往後定也會多多惠顧的。”

    小二忙不迭的點頭,道:“是是,您四位請稍等,小的馬上去端菜,保證讓郡主滿意!”

    說著他便又退了出去,端木恬看著他離開,忽然莫名的說了一句:“這慶祥樓的老闆不錯。”

    “郡主,您都還不知道慶祥樓的老闆是誰呢,怎麼就知道他不錯了?”

    “因為這店裡的小二很不錯。”

    “這何以見得?”

    端木恬摸了摸自己的臉,說道:“你看,他見了我的臉都沒有任何的失態,一臉尋常的將我當成是貴客。”

    包廂內忽然安靜了一下,端木璟伸手,摸了摸她的腦袋,似想說什麼。

    端木恬卻搖頭說道:“別緊張,我沒其他的意思,只是這些年看多了世人對我這張臉的驚詫和驚惶,能將此尋常看待的反而少。倒不是很在意他們看我的目光,只是覺得能如此平常的看待別人的與眾不同之處,不將自己的標準隨便放到別人身上的人,都是很不錯的。像哥哥,像小叔,還像鳳總管你。”

    鳳樓於是眨了眨眼,伸手反指他自己的鼻子,無辜的說道:“郡主,您莫不是覺得這小二能與我們相比了?”

    “我可沒這個意思,只是覺得這小二不錯,而能調教出這樣的小二的那個老闆,也應該很不錯。”

 “能得恬郡主如此誇讚,奴家真是三生有幸。”忽有嬌媚的女子聲從門外傳來,然後隨著房門打開,一青衣布衫的女子端了盤子從門外走進來,將盤子輕輕的放在桌上,隨後雙手平放於身側,行禮道,“奴家給恬郡主請安!方才湊巧聽聞郡主對奴家的一番稱讚,真讓奴家受寵若驚,奴家也沒什麼能拿出手的,這一盤開胃小點心便當是孝敬郡主的,還望郡主不要嫌棄。”

    端木恬微一怔,隨之微笑著說道:“沒想到慶祥樓的老闆,竟是這麼一個賢靜素雅,清秀可人的年輕姑娘。姑娘如此盛情倒是讓我亦有些受寵若驚,這點心,我就收下了。”

    “嗨,那不是讓某人賺了?”宸公子當即側目,斜斜的睨到了鳳樓的身上。

    鳳樓閒閒一拋媚眼,在那搔首弄姿的說道:“那要不讓老闆先將這盤點心給記著,等下次郡主過來的時候再免費送上?”

    “其實我比較喜歡你直接將這盤點心折算成銀子給我算了。”端木恬從盤中捏了一塊,放入口中輕咬,又轉頭問站在旁邊的老闆,“這盤點心,要多少銀錢?”

    這慶祥樓的老闆微微一愣,隨即摀嘴輕笑著說道:“回郡主的話,這點心三錢銀子。”

    於是端木恬又把目光落到了鳳樓的身上,便見他神情哀怨,眨著水汪汪的眼睛瞅她,期期艾艾的說道:“郡主,奴才哪裡拿得出三錢銀子啊?您瞧瞧我這通身上下的,哪一件物品只值了三錢銀子?”

    “你要多付我些,也沒問題的。”

    “郡主啊,奴才賺錢也不容易。”

    宸公子直接一腳就踹了過去。

    外面忽然“砰”的一聲巨響,似盤碗落地打碎的聲音,隨之有人叫囂著:“死奴才,你不長眼睛啊?竟敢污了本公子的衣裳,找死!”

    “對不起對不起,小的不知公子您突然從包房內出來,沒有留意衝撞了公子,請公子恕罪。”

    “恕罪?你弄髒了本公子的衣裳,難道還想讓本公子就這麼放過了你不成?”

    房內的姑娘一聽外面的響動,忙朝端木恬等人行了個禮告退,便轉身匆匆走了出去。

    端木恬他們看著她離開,也並沒有誰想要起身去外面看看的意思。

    這本就是慶祥樓自己的糾紛,他們出去湊熱鬧就是多管閒事了,在這裡坐著的四位,可都不是會路見不平就拔刀相助的人,況且,外面的那事似乎也不能算是不平事,而是酒樓與顧客之間的衝突糾紛。

    爭執聲從外面不斷的傳進來,房內四人悠然吃著小點心,喝著小茶,鬥鬥嘴聊聊天,一直到聽到有人在外面說:“嗯?這翡翠魚是要端去哪裡的?你們剛才打翻了本公子訂的翡翠魚,這條魚就當是補償了吧,我們可都等著吃魚呢。”

    那女老闆為難的說道:“這位公子,實在是不好意思,這翡翠魚是給芙蓉閣的客人的,你們的魚還要再稍等片刻。”

    “憑什麼?這魚本公子偏就要了,給我端進去!”

    “這不行,那邊的客人也是已經等了好久。”

    “臭娘們,哪裡來的這麼多廢話?我說這魚給我們,那就給我們!”

    芙蓉閣包廂內,鳳樓拈著頭髮輕挑眉,忽然站了起來朝門外走去,並吊著嗓子說道:“那個小兔崽子竟敢搶你爺爺的翡翠魚?活膩味了?”

    “哪裡跑出來的閹人?竟敢跑本公子面前來撒野,本公子看上你的魚那是你的榮幸,你不乖乖雙手奉上竟還敢……鳳……鳳……”那門外的公子聞言下意識叫囂,一回身便見到站在他身後的鳳樓,看到他那陰沉似要噬人的眼神,頓時臉色一僵,然後猛然間刷白,幾乎站立不穩的軟倒下去。

    包廂內,宸公子拍著桌子笑得樂不可支,暗道這是哪家跑出來的愣頭青,竟敢觸摸鳳樓那人妖的忌諱,他絕對死定了!


作者: orange415263    時間: 2013-10-25 10:54 AM

第十章 出征

  儘管意思差不多,但對鳳樓來說,你可以叫他人妖,但卻不能罵他閹人,這是他的忌諱,所有膽敢觸摸這個忌諱的人,不是被他列入到老死不相往來的黑名單中,就是不得好下場,甚至是死無葬身之地。

    因為他,確實不是閹人而只是受傷罷了啊!

    他一向都是什麼都敢做的,尤其在受傷之後,更加的肆無忌憚了,而皇上亦是只要他不太過分,向來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由著他去鬧的。

    所以這朝中上下,大部分的人都對他甚是發怵,寧願看見他繞著走,寧願自己吃點虧,也不願把他給得罪了。

    更何況,此人的身份擺在那裡,也不是隨便什麼人都能得罪,都敢得罪的。

    此刻慶祥樓整一層二樓都一片死寂,就連在其他包廂內的客人們也似乎感應到了外面的不尋常,而安靜了下來。

    在芙蓉閣門口,鳳樓眼神陰森如要噬人,冷冷的盯著那已然是面無人色,兩股戰戰,眼看著就要站立不穩的年輕公子。

    “你剛才,說什麼?”他輕輕的如微風吹拂,撓人心房的低聲說著,卻自有一股陰冷撲面而來,就像他此刻的表情一樣。

    那年輕公子渾身一顫,忽然“撲通”一聲跌坐在了地上,哭喪著說道:“不知鳳總管竟也駕臨慶祥樓,我有眼無珠,膽大包天竟想搶您的翡翠魚,實在是該死,還請鳳總管恕罪。”

    還才剛說著,那眼淚鼻涕就一起下來了,配上他那還算俊俏的臉,這麼看去,竟頗有幾分楚楚可憐的味道。而且他的認錯態度和話語都還算不錯,鳳樓也不禁臉色稍緩,在他面前蹲了下來。

    手上不知何時多了一把通體漆黑,連一絲反光也無的匕首,輕輕的貼在那年輕公子的臉上游離,輕輕說道:“來,你再把剛才的那句話說一遍。 ”

    “不知鳳總管竟也駕臨慶祥樓,我有眼無珠,膽大包天……”

    “不是這句,是再前面的那一句。”

    那年輕公子眨了眨眼,可憐兮兮的吸了下鼻子,又扁扁嘴,眼珠輕輕的一轉溜,才說道:“呦,原來是鳳總管,早知道是您,我哪裡還敢搶這翡翠魚?定當雙手奉上,還望鳳總管您笑納。”

    這下,連風樓都不禁被他給逗樂了,臉上的陰冷稍去,然後施施然站起身來,隨手將匕首往他面前一扔,道:“剁了一根手指,這事就這麼算了。”

    那公子頓時又臉色一白,死死的盯著面前的匕首,不敢動手。

    鳳樓的聲音又在頭頂響起,“是你自己動手,還是本總管幫你動手?”

    他渾身一顫,近乎求救般的看向了身後,那群在剛才聽到響動就湧了出來,與他廝混得最好的所謂兄弟朋友,卻見他們一接觸到他的目光就紛紛閃避,誰都沒有想要出來幫他求個情的意思。

    他好像突然就明白了什麼,眼神剎那怨毒,冷冷的從這些朋友們身上一一掃過,然後轉過身一把抓起了地上的匕首,就要往手上砍去。

    他雖也是朝中大員家的公子,但面對此刻情況卻也不敢把身份拿出來壓迫鳳樓,因為就在前不久,護國公的公子因為對鳳樓拿身份,結果原本只讓他磕頭道歉也變成了直接以針線縫嘴,至今都躲在府裡不敢出來見人。

    這鳳樓,他就是個惡魔,還是個肆無忌憚無所顧忌無法無天,連皇上都縱容著,絕不會太過斥責他的惡魔!

    有人從鳳樓背後走了出來,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轉頭對身後的人說道:“算了吧,我不大喜歡吃飯的時候看到血腥。”

    他一怔抬頭,入目便見一隻纖柔小手,往上,輕煙羅袖,絕對是出自霓裳閣的精品,再往上,又見其眉梢彎彎,眼角輕揚,膚如凝脂,似明月生暈,如朝霞升騰,再沒有比這更美好的容顏了。

    他不由又是一怔,縱觀京城上下,似乎從來也沒有見過這麼一位絕世大美人啊!

    那美人微微側過了頭,頓時左邊臉頰上的那個鮮紅色胎記展露在了他的眼前,幾乎剎那間就將那絕色的半邊容顏給遮蓋了徹底,甚至讓人忍不住生出可怖的念頭。

    這……莫非是那昨日才剛回京城,就已經聲名大振的端木王府的恬郡主?

    鳳樓的臉色有些不好看,盯著端木恬問道:“郡主這是想要保他?”

    端木恬側頭看了那年輕公子一眼,見他眼淚汪汪楚楚可憐時也不禁嘴角一抽,鬆開了手搖頭說道:“我只是不喜歡吃飯的時候看到血腥。再說,你要剁他一根手指做什麼?剁下來燉了吃不成?”

    “嘔!”鳳樓直接吐了出來,轉身虛弱的扶著牆進了包廂裡面,不管外面的事了。

    這算是……答應了吧?

    端木恬手指一挑,將匕首從那年輕公子的手中挑了過來,然後也轉身返回到了包廂裡面,把玩著匕首說道:“這匕首不錯,不知值不值三錢銀子。”

    鳳樓當即輕嗤著說道:“郡主好眼力,這匕首乃寒鐵所鑄,吹毛斷發削鐵如泥,至少值三千兩銀子。”

    “這麼貴?那不知與冰肌膏相比,如何?”

    鳳樓頓時眼睛一亮,剛才還有的那麼一點怨氣也在頃刻間煙消雲散,當即巴巴的湊上來膩笑著說道:“郡主有冰肌膏?可是冰肌脂粉鋪出品的?”

    “還有別的地方也出產冰肌膏嗎?”

    他的眼珠子當即溜啊溜,幽幽嘆息道:“冰肌膏雖珍貴,但也不值三千兩銀子啊。”

    “再加一瓶雪顏露呢?”

    “成交!”他當即忙不迭連想都沒有想的生怕端木恬說了之後又反悔的點頭應了下來,隨後又朝她湊近了些,眨巴著水汪汪的大眼睛一臉求知欲的問道, “郡主,你是如何得到這兩樣的?這可是絕品,鋪子裡好不容易才會出現一罐一瓶的馬上就會被人搶走,人家想買好久了,一直也沒有。”

    “我與那脂粉舖的老闆碰巧認識,倒是可以給我行些方便。”

    於是鳳總管的眼睛越發的灼灼生輝了,幾乎都要將端木恬給灼傷了。

    翡翠魚終於安安穩穩的放在了他們的桌上,端木恬無視鳳總管那又灼熱轉化為幽怨再轉化成楚楚的眼神,挑了魚身上最鮮美的部位進碗裡,低頭​​安靜的享用了起來。

    包廂門外,有人湧了過來,七手八腳的將跌坐在地上的年輕公子扶了起來,並切切關心詢問著,年輕公子卻冷著臉一把甩開了他們的手,又轉頭看了芙蓉閣一眼,然後再沒有理會身邊的朋友們,直接轉身就離開了。

    等端木恬他們從慶祥樓出來,已經是一個時辰之後,鳳樓與她依依惜別,並再三提醒叮囑,一定要盡快將那冰肌膏和雪顏露弄到手哦哦哦!

    端木恬無語望天,宸公子直接一腳踹了出去,將他從侄女兒的身旁給踹走。

    鳳樓橫了他兩眼,又揮手與端木恬告別,然後才轉身哼著小曲扭著腰,款款的朝皇宮的方向走去,那身姿妖嬈,那姿態萬千。

    午後的陽光有點辣,端木恬不禁伸手抹抹額頭滲出的薄汗,忽然眼前一暗,眼前就多了一層薄紗,哥哥的聲音在頭頂響起:“剛才街上看到的,戴著吧,能遮陽,也省得別人老是大驚小怪,雖然你並不在意,可總也會不痛快。”

    “嗯,好!”

    從街角拐出了一個年輕公子,正是剛才在慶祥樓內的那位,他站在那兒,靜靜的看著前方那三人並肩攜手而行的身影,忽然拱手作揖,遙遙的朝那邊深深一拜。

    端木恬他們一直在外面逛到傍晚時分才終於回到了端木王府,一夜未眠的端木崢已起來,正坐在正殿之內,而在他的下方,正恭恭敬敬的站著一個山羊胡的男人,已頭髮花白但精神頭卻極好,正在對著端木崢絮絮叨叨的說著什麼。

    此人,可不正是那劉戚嗎?

    他聽到身後的響動忙轉過身來,見是端木恬三人,又忙作揖行禮道:“小的給世子請安,給郡主請安,給​​宸公子請安。許多年不見,世子和郡主可是都長大了。”

    見到這個勉強似乎也能算是半個老鄉的人,以前倒沒覺得,現在卻莫名生出一股欣然之感。

    端木恬朝他點了點頭,說道:“原來是劉財主,你怎麼跑這裡來了?”

    劉戚當即笑著擺手道:“郡主,什麼財主不財主的?您直接稱呼小的名字就成。小的昨日就聽說了王爺和世子郡主你們回到京城,不敢貿然拜訪,便等到今日再來。世子和郡主可是一切安好?”

    “很好。”端木恬說道,“在幾年前就聽說你們舉家搬遷到了京城,看來生意很紅火,可是招贅到滿意的女婿了?”

    說到這個,劉戚頓時訕訕,偷眼瞄了宸公子一眼,見他神色如常也不由鬆一口氣,忙應道:“托郡主的福,也多虧了宸公子不計前嫌的幫襯,生意還算是不錯,也招贅了女婿,雖沒什麼背景,但卻是個實在人,又能幹,對我閨女也很好,最大的外孫都已經五歲了。”

    “那真要恭喜你了。”

    “多謝郡主,小的現在就住在城南,郡主若是有空,也歡迎隨時駕臨。”

    “郡主如此尊貴的身份,怎麼會去你一個小小商賈的家中?”忽有女子聲音響起,然後那長房的三姨太,也就是那明榮郡王側妃的生母,榮芩媛的外祖母環佩叮噹的由幾個丫鬟擁護著走了進來,一進來就朝上方的端木崢,以及端木璟端木宸和端木恬三人行禮道,“給王爺請安,世子,宸公子和郡主有禮了。”

    端木宸和端木璟還了禮,而端木恬則眸色微涼,卻是看也沒看她一眼,繼續對著劉戚說道:“有時間,定會去拜訪,也有許久沒有見到劉姐姐了。”

    劉戚不禁有幾分受寵若驚,那三老姨太的臉色則不好看了。

    “郡主,您如此尊貴的身份,怎麼能……”

    “三姨娘。”宸公子忽然晃悠著說道,“郡主要做什麼是她自己的事,就算做得不對也不是你能置喙的。”

    這便是那當頭一悶棍,讓她連哼都哼不出來。

    端木恬這個時候才轉身看向她,還了禮,隨後道:“不知您老人家到這兒來是有何要事?我若沒記錯的話,這裡似乎並不是您能隨便過來踏足的地方,更不該在王爺會客的時候擅自插嘴,若有什麼事,也該去找祖母她老人家。”

    老太太的臉頓時就憋成了醬紫色,略有那麼點憤憤的盯著神情淡漠的端木恬,半餉才扯動嘴角擠出了一絲僵硬的笑意,說道:“是老身魯莽了,只是剛聽​​說明榮王府的貴客要在明日前來拜訪,所以就想來詢問一聲,該如何招待?”

    “您招待著就成了。”

    “這怎麼成?”

    “為何不成?難道您不知道明日是爹爹的出征之日?是招待客人重要還是送別爹爹出征重要?”

    老太太蠕了蠕嘴唇,尚不死心的說道:“可那是明榮郡王府上的貴客,連明榮郡王的老王府都會登門拜訪,怎能如此草率?”

    “明榮郡王府與我端木家既是姻親,就不是外人,相信定能理解我們的難處。況且,在明日這麼個日子登門拜訪本就已經是忙中添亂,若是我們有招待不周的地方,相信明榮老王妃定會理解。再說,老王妃還是我爹爹的姑母,更應該疼惜侄兒,一起來送別我爹爹出征也是理所當然的事。”

    老太太瞪著眼,所有的話全部都被悶在了肚子裡面,再說不出口。

    她似乎沒有想到一個才不過十七歲的小丫頭,竟能憑著這麼幾句話就堵住了所有的缺口,還把理拉到她那邊去。

    也因此,她對於端木恬的怨念,是越發的深了。

    她對於明榮郡王府的貴客到來這件事可是很期待的,因為她的女兒就是明榮郡王的側妃,她的外孫女深得明榮郡王和老王妃的寵愛,那是會給她長臉,讓她在這端木王府里活得更光彩的憑藉。

    她甚至都想好了要如何熱情隆重的歡迎,卻沒想到那個老虔婆對此事不痛不癢,本想找這小丫頭攛掇幾句,這小丫頭卻更過分,竟讓她去招待著就成了?

    這如何能成?

 端木恬卻只涼涼的瞥了她一眼,從站在旁邊偷樂的宸公子身上掃過,又瞪了眼只顧著微笑沒有半點多餘反應的哥哥,最後看向父親,問道:“爹爹,你可是休息好了?明日出征後怕是要好長時間都不能正常好好的休息,你可不能委屈了自己。”

    看著女兒,端木崢的臉色也不禁略微緩和,說道:“明日就要出征,還得安排好許多事情。”

    “什麼事?很重要很要緊?”

    他點點頭,從椅子上站了起來,也不避諱著有個老太太在場,直走到端木璟的面前,將一黑玉印章遞到了他的面前,說道:“小璟,你是我端木王府的世子,我不在京城的這些日子,你要擔起當家的責任。”

    端木璟眸色微凝,伸手將那黑玉印章接了過去,點頭應下。

    然後端木崢又轉頭看著端木恬,說道:“恬恬,你是郡主,你祖母年紀大了,身子也不大好,王府內院的那些事,也該由你來管理,無論何事,都儘管放手去做,出了事,爹爹於你擔著。”

    “爹爹放心,我知道該怎麼做!”

    他也點頭,淡淡的從臉色陰晴不定的三姨太太身上掃過,最終落到了低頭站在旁邊,盡量把自己隱身的劉戚身上,忽然說道:“劉戚,剛才你說你打算要前往北疆那邊去探探路,你現在就回去準備一下,明日隨本王一起出發。”

    劉戚頓時一驚,忙抬頭看了過來,說道:“王爺,小的只是做個小生意……”

    “本王自有另外的事吩咐你去做。”

    他一遲疑,壓下滿臉的惴惴,毅然拱手說道:“小的但憑王爺差遣!”

    這個事情倒是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之外,端木恬仔細的看了看爹爹的臉色,又回頭與小叔和哥哥面面相覷,三人皆是不得所解。

    這行軍打仗,驅逐外敵,哪裡用得上一個小小商賈?

    因為王爺明日就要出征,當天晚上老王妃便也沒有再設家宴,大家都是各自用了晚膳,各過各的。

    是夜,弦月高掛,繁星點點,在端木王府內老祖宗所居住的錦園附近,出現了幾個鬼鬼崇崇的影子,探頭探腦的朝四周圍張望,沒有看到什麼侍衛之類的旁人,便互相小聲“悉索”的講著話,溜進了錦園裡面。

    很快,錦園的某個房內,傳出了告狀聲,再之後有一個威嚴老太太的聲音響起,“那丫頭真這麼說?說要分家?”

    “可不是?老祖宗,您可得為我們做主啊。這郡主才剛回王府,就想要將我們都趕了出去,往後還不知道會做出別的什麼更過分的事呢。”

    “哼!更過分的事?她難道還想要把老身也給一起趕了出去不成?”

    屋里安靜了下,又有人說道:“老祖宗,妾身聽說明日明榮郡王府的老王妃要帶著王妃夫人小姐們前來拜訪,妾身便去詢問了郡主的意思,卻沒想到她竟然說她們來了也是忙中添亂,讓妾身隨便招待著便成了!”

    於是馬上有人起哄道:“哎呦,這不是不把老祖宗您放在眼裡嗎?郡主她明知道那也是我端木王府嫡出的姑奶奶,怎麼竟還說出這種話來?”

    老祖宗便冷哼了一聲,說道:“行了!這事本也是你的不對,明知道明天是王爺出征的大日子,對我端木王府來說,還有什麼比這更重要的事情?你竟還拿這事去問她?再說,這也是你能隨便詢問的事?懂不懂規矩?”

    屋子裡於是又一下子安靜了,那先前說話的長房三姨太也囁嚅著,說不出話來。

    半餉,聽二房的那位老夫人說道:“老祖宗,您也別生氣,王爺出征確實是大事,不過貴客登門也馬虎不得嘛。再說,郡主可是心心念著的想要把我們分出去自己過呢,這事兒老祖宗您可不能不管。”

    “這是能由著她胡來的事情?”

    “老祖宗您是有所不知,我看老王妃對郡主是疼愛得緊,王爺和世子也將她當成心肝寶貝似的,今兒個還聽王爺說他出征之後,這家就由郡主來當了,她想做什麼儘管放手去做,若出了事,全有王爺給她擔著呢。”

    “混賬!我端木王府豈是她一個才剛回王府,對府中之事絲毫不知曉的小丫頭能當得了家的?”

    “可不就是這麼個事兒?老祖宗,您可得管管。”

    沉吟了半餉,又聽老祖宗說道:“我聽說那丫頭臉上長著奇怪的東西,其醜無比甚至看著就讓人覺得可怖。我端木王府的郡主,怎麼竟會長成那般模樣?而且還才不過剛回來不到兩天,就弄出了這麼多的事情來。”

    “我聽說那是胎記,嘖嘖,那麼巨大的胎記長在了臉上,也實在是……”

    屋裡的聲音漸漸小了下去,伏在屋頂上的人不由更貼近了耳朵,想要聽得更清楚一些,卻不小心在屋瓦上弄出了細微聲響,忽有人冷喝著:“什麼人?”

    他一驚,當即折身後退,便見有什麼閃爍著銀光的東西釘入了他剛才所伏的位置,“噗”的一聲悶響,那瓦片已碎成了幾塊。

    有黑衣人從黑暗中衝出,直沖他追殺過來。

    他並沒有想要與之糾纏,腳尖在屋頂一點,就愈發迅速的朝錦園外飛掠了出去,月色中,只見黑影一晃,就出了錦園範圍。

    那追殺的人在他出錦園之後就停下了腳步,折身回到屋頂。

    這個時候,房門開啟,有丫鬟扶著老太太從裡面走了出來,月色朦朧,在屋簷下透出一片陰影,正好籠罩了那老太太的臉,讓人看不清她的具體模樣,只聽她語氣甚是平靜的問道:“發生什麼事了?”

    那黑衣人從屋頂跳下,恭敬的回稟道:“屬下失責,讓小賊溜了進來。小賊溜得快,沒有能將他給抓住,也不知他偷聽到了多少主子們的對話,請主子責罰。”

    一聲冷哼從她口中溢出,陰影中似乎看到她抬頭看了眼錦園外面,沉聲說著:“除了那裡的,還有誰會對我這個老婆子這麼上心?這次的事就算了,以後要更小心謹慎。”

    “是!謝主子不怪罪!”

    而另外的那個黑衣人在出了錦園之後也緩下了速度,站在樹梢伸手一抹額頭的冷汗,喃喃嘀咕著:“沒想到錦園內還真藏有高手,此事必須得與老王妃回稟一聲。”

    然後折身朝另一個方向飛掠而去。

    次日,天未亮,端木恬就已經出現在了端木崢的院中,和祖母還有哥哥一起,親手為爹爹整理戎裝,老王妃在他的懷裡塞了一個平安符,勉勵了幾句,而端木恬卻異常認真的看著他,說道:“爹爹,若是有危險或是打不過,就跑了。”

    如此煞風景的話,讓整個屋內的氣氛都不由為之一滯,端木崢卻忽然綻開了一絲微笑,摸著她的腦袋點了點頭。

    該叮囑的話都早已經叮囑過,該安排的事情也全都已經安排好,收拾妥當,端木王府的男丁全體觸動,與他一起出門上馬,前往城外點將台。

    端木王府門外,明榮郡王府的貴客正在那兒,看到出門的端木崢就迎了上來,紛紛行禮道:“預祝王爺凱旋而回!”

    那老王妃更是上前幾步,對著他殷殷說道:“沒想到你剛回京城就要如此匆忙的出征,姑母今日過來倒是添亂了,年紀大了也奔波不得,就在這里送你出征吧。你定要安然回來!”

    端木崢面無表情的拱手,說了句:“承姑母吉言,告辭!”

    說著便翻身上馬,身後的人也跟隨著他紛紛上馬,有人忽然飛身而起,將端木崢旁邊馬背上的人一拎飛到了隔壁的馬背上,轉頭來看著端木崢說道: “爹爹,我送你出城!”

    人群中有片刻的騷亂,便是貴為郡主,女子又如何能隨行前往點將台?

    可端木崢連眉梢都不動一下,直接點頭道:“好。”

    此時天邊剛有一絲白光浮現,端木王府門口正是一片燈火通明,老王妃領著一眾女眷站在大門口相送,看著隊伍在一聲令下之後,浩浩蕩蕩的朝城外奔赴而去。

    外面街上,往日的這個時候還冷清,今日卻早已擠滿了圍觀的百姓,熙熙攘攘卻並不吵鬧,而是都在安靜的等著端木王爺的戰馬經過。每人的手上都有一盞燈籠,密密麻麻的照亮了出城的道路。

    人群擁擠,有人忽然忍不住痛哭出聲,闊別十七年之久,大炎的戰神,大炎北疆的守護神,端木王爺終於是又回來了!

    隊伍從街頭拐了出來,打頭的士兵高舉火把,隨後端木崢一馬當先,身後左右,隨護的赫然是他那一對子女。

    看到前方照亮了黎明的燈火連天,端木崢都不禁愣了下,然後策馬,緩緩的朝城外走去。整片世界都似被感染,顯得越發莊嚴而肅穆,沉靜而肅然。

    從這一片燈火中走過,在成千上萬的殷殷注目中走過……

    天未明,卻有千萬燈光為他們照亮了道路,端木崢握著韁繩的手忽然用力收緊,策馬加快了前行的速度,直至到最後已是策馬狂奔,一路奔出了城外。

    天漸明,遠處地平線上的白光一點點擴大,已有朝霞漸漸升騰。城外點將台上,皇上早已等候多時。

    風捲雲舒,旌旗獵獵,十萬將士列陣在點將台下,在端木崢出現的剎那齊齊轉過了目光,有人面露激動之色,有人下意識繃緊了身子,有人已淚光盈盈。

    點將台上,皇上雙手捧起帥印,靜看著端木崢從下方一步一步的踏將上來,平地裡忽然捲起了一陣清風,捲起地上幾片落葉從君皇帝的眼前輕拂而過,讓他忽然瞇了瞇眼,一點晶瑩在眼中一閃而過。

    端木恬他們都下了馬,安靜的站在下方看著,有要隨軍出征的端木家子弟列入到了軍隊之中,無論先前是否有著隔閡,此刻卻也都神情激動。

    當在萬眾矚目之下,端木崢單膝跪下,高舉雙手接過了皇上手中的帥印,下方的十萬將士也忽然“轟隆隆”的跪​​了下來,高呼:“恭迎元帥歸來!”

    其聲震天,遠遠的傳遞了出去,連空間都為之輕輕的動蕩了起來。

    端木恬卻忽然偏轉視線,看向了點將台上的君皇帝。

    手心忽然一緊,是身旁的哥哥握住了她的手,拉著她一起也跪了下去,聲音逼成了線,傳入到她耳中:“相信爹爹,相信他所效忠的,是一代明主。”

    聞言斂眉,輕輕的應了一聲:“嗯!”

    軍隊終於浩浩蕩蕩的出征,前往北疆,端木恬和哥哥一起登上了城牆,看著那隊伍蔓延到了天際的盡頭,蔓延到他們視線所不能到達的地方。

    此時太陽早已高升,端木恬不禁抬頭望天,只見天高雲清,陽光明媚,她忽然輕聲說了一句:“今日天氣真不錯。”

    最是花枝招展的鳳樓飄然而來,笑瞇瞇的說道:“郡主,皇上請你和璟世子過去一見呢。”

    兄妹兩跟著鳳樓下了城樓,有些意外的進入到就在城門附近的一座茶樓。

    包房內,君皇帝已褪下了一身黃袍,只著尋常的青布藍衫坐在窗邊喝茶,見他們兄妹兩進來,便笑著說道:“來來,一起坐著喝杯茶吧。這家茶樓的點心味道很是不錯,你們也都吃些填填肚子。折騰了一大早上,定也是累了。”

    端木恬利落的在他旁邊坐了下來,君皇帝不禁莞爾,轉頭看向還站在那兒的端木璟,笑道:“你這小子,倒是還沒你妹妹來得乾脆。”

    端木璟微笑,作揖道:“謝皇上誇獎。”

  端木恬咬著點心問道:“皇上,您不用馬上回宮嗎?”

    君皇帝撫袖輕嘆,頗有些落寞的說道:“整天被關在那個地方,朕也想趁此機會在外面多逛逛啊。”

    “……”

    君皇帝又將目光轉移到端木璟的身上,說道:“先前朕讓你爹跟你說,讓你過兩日進宮與皇子們一同上課。你回了京城之後可是已經習慣了?府上的事可也已經理會得差不多了?”

    “皇上厚愛,微臣三生有幸。不過,微臣不是很喜歡讀書,不知皇上是否可以允許微臣請假?”

    微一怔,然後連搖頭道:“不可不可!你既是端木王府的世子,理該進宮與皇子們一同上課,便是不喜歡讀書,去坐著做做樣子也是有必要的。”

    “呃……”

    “況且,這本也不是朕非要你進宮上課,而是你的外祖父對朕提的要求。”

    “外祖父?”這下,是連端木恬都不由驚訝了。

    鳳樓在旁邊眨眨眼,忽然問道:“我的好郡主,您該不會回京兩天,到現在都還沒有去拜見過你們的外祖父吧?”

    端木恬當即與哥哥對視一眼,相顧默然。

    還真沒有。

    或者說,他們壓根就沒有想到這回事。

    一是因為事情挺多,二也是因為很少聽人提起與母親有關的事情,雖然他們自己查探著知道母親的娘家乃是京城望族,外祖父更是皇上的老師,可因為人在他們面前提起的少,所以真是沒有想到這回事。

    看他們的表情,就知道事情是怎麼回事了。

    君皇帝忽然莫名的咧了咧嘴,鳳樓也是捂著嘴挪了挪身子,溜著眼珠說道:“你們慘了。”

    “……”

    聽說帝師他老人家德高望重,仁慈厚愛,是一等一的慈善人,鳳樓的這句話卻是什麼意思?為何她會忽然有一種陰風陣陣的錯覺?

    君皇帝忽咂摸了下嘴,說道:“既如此,你們兄妹兩便隨朕一同去拜訪吧,正巧了,朕也有事要去找老師商量。”

    端木恬瞇眼,怎麼覺得這皇帝不懷好意呢?

    君皇帝於是又嘆息了一聲,頗為苦悶的說道:“老師天縱之才,整日里待在府中實在是埋沒了,朕想請他來給皇子們授課,他卻說除非小璟也一起聽課,不然他寧願在府中養花修草。”

    “……”

    端木恬又與哥哥對視了一眼,頓時因為回來第三天了卻到現在都還沒有去拜訪外祖父他老人家,如果不是因為聽到皇上提起他們甚至可能現在還沒有想到,而生出了幾分愧疚。

    當下,陪著皇上一起喝了茶,吃了點心,就前往帝師府。

    帝師府在城東,與端木王府相距並不遠,同樣的高門大院,但卻比端木王府素雅了許多,看著便也覺得寧靜了許多。

    門房在看到端木恬的時候就轉身匆匆跑了進去,留下另外一個恭迎皇上,並將他們給請進了府內。

    府內也是清雅,一股子的書香氣息,讓人覺得在這里大聲說話都是一種罪過。

    他們在前院堂前坐了下來,馬上有乖巧的丫鬟奉上香茗。

    坐了並沒有多久,就聽到有急匆匆的腳步聲在外面響起,然後一花甲儒生當先沖了進來,連坐在上首的皇上都沒有多看一眼,直直的把目光落到了端木璟和端木恬的身上。

    視線在端木恬的臉上多停留了一刻,然後忽然轉身對站於旁邊的下人怒吼道:“將這兩個混賬東西給我攆出去!”

    剛站了起來欲要行禮的端木璟和端木恬頓時默然,無語了。

    又有一老太太從他身後衝了進來,一把將他推到旁邊,嗔怪的瞪了他一眼,然後快步走過來拉了端木璟和端木恬的手,欣喜的說道:“乖孩子,你們可算是來看外婆了。”

    任是端木恬那樣淡漠的性子,此刻面對這老太太的滿臉欣喜激動也不禁有些汗顏,忙行禮道:“給外公外婆請安,回京兩天到現在才來看望你們,真是不孝。”

    老太太忙將兩人拉了起來,說道:“沒事沒事,你們剛回京城,也是忙得很。”

    “嗯哼!”老爺子在旁邊用力哼唧了兩聲,那斜斜睨過來的眼神,頗為不善。

    端木璟走了過去,作揖朝他行禮,又拿出了一個精緻的小盒子,雙手奉到他面前,說道:“外公恕罪,也不知道外公喜歡些什麼,就隨便拿了點茶葉孝敬外公,還請外公收下。”

    老爺子一臉嫌棄的瞥了瞥那盒子,伸出兩根手指捏過去,哼唧著:“才這麼點?”

    然後隨手便將蓋子打了開,卻又在下一瞬間猛的又蓋了回去,臉色連變,隨後看向端木璟的眼神都一下子變得溫柔了。

    這竟是金葉尖!

    這本是為祖母準備的,不過現在孝敬了外公,倒也理所應當。

    旁邊,端木恬也拿出了一個小盒子,雙手奉到外祖母的面前,說道:“也不知外婆喜歡什麼,平時都用什麼香膏,便擅自拿了這麼一小盒,若是不好,外婆也不能責怪啊。”

    跟在皇上身邊的鳳樓頓時眼尖的看到了她那盒子,正是冰肌膏,不禁眼冒金光,差點沒忍住就這麼撲了上去,轉而看向端木恬的目光,灼灼生輝。

    老太太當即一臉歡喜的接了過去,老爺子在旁邊睨了兩眼,不屑的輕嗤道:“都七老八十了,滿臉溝壑連蒼蠅蚊子都能夾死,還用這種東西?浪費,浪費……”

    聲音湮滅在老太太殺人的目光中,老爺子瞥開目光又是哼唧兩聲,才終於看向了坐在那兒看戲的皇帝,雙手作揖,拜道:“老臣參見皇上!不知皇上駕到,有失遠迎,還請皇上恕罪。”


作者: orange415263    時間: 2013-10-25 11:08 AM

第十一章 都是貪吃惹的禍

 在帝師府用了午膳,又與兩位老人家聊了許久,直到傍晚時分他們才捨得放兄妹兩離開。

    期間,君皇帝與老爺子說起了請他進宮給皇子以及部分王公貴子們授課的事情,老爺子直指外孫外孫女,說讓他們兩人也進宮去聽他授課!

    端木恬不禁默然,先前不是只要哥哥去就成了的嗎?怎麼她也要一起去?

    她可是個女子,何德何能能夠與諸皇子公子們一同上課?

    可以請假嗎?可以逃課嗎?可以……

    在接觸到老爺子惡狠狠的目光之後,她嘴角一抽,憋屈的認下了。

    而君皇帝在得到他滿意的答復之後就離開了,留下端木兄妹兩在老爺子面前受苦受難,幸好還有老太太護著他們兩人,不然指不定就要落荒而逃了。

    說到這裡,就不得不說另外一件事。

    老爺子他,似乎有點妻管嚴,不然何以會在老太太面前,總有點氣短的跡象?

    再說,他身為堂堂帝師大人,府中卻也唯有一妻,並無其他小妾侍妾,也可見他對妻子的情深。

    老爺子和老太太共有三子一女,長子時任內閣大臣,二子外派出京,乃御史巡按,三子並不在朝中任職,而是出門去了江湖上闖蕩,而他們唯一的女兒,便是端木恬的母親,已故的端木碩親王妃,寧清。

    拒絕了老太太要讓馬車送他們回去的好意,老爺子在旁邊哼唧著說什麼年輕人走這麼幾步路算什麼?不用送不用送!隨後兄妹兩才告辭了兩位長輩。

    不過他們才剛離開的,就有一輛馬車風風火火的停在了帝師府大門前,車門一掀,一儒雅的中年男子便從馬車內走了出來,看到站在門口的父親母親​​不由一愣,隨之急問道:“爹,娘,我聽說外甥和外甥女來了,你們怎麼都不派個人通知我一聲?嗯,他們現在人呢?”

    老爺子將遠遊的目光收回來,吹著鬍子哼唧道:“見什麼見?那兩小兔崽子剛離開。不然你以為老夫為何會站在這裡?等著迎接你啊?”

    “呃……”

    老爺子又瞪了他一眼,道:“未到時辰就下班回府,像什麼樣子?”

    然後在寧大爺無言的沉默下,轉身進了帝師府內。

    老太太過來笑著拍了拍兒子的手,說道:“兩個孩子來得突然,我們也一時沒想到要通知你一聲,不過他們現在就在京城,想要見面還不容易?好了,勞累了一天,快進府休息吧,小璟和恬恬可是給你這舅舅也留下了禮物呢。”

    “哦?是嗎?那快去瞧瞧。”

    另一邊,端木恬和哥哥一路並肩而行,朝端木王府步行回去。回到端木王府時,又是傍晚,到了祖母的屋裡請安,卻見那裡正熱鬧。

    “你們兩個怎麼竟是到現在才回來?讓客人們都在等你們呢。”老王妃坐於上首,看著進來的兄妹兩,嗔怪道。

    端木璟忙作揖道:“回稟祖母,今日一早送了父王出征之後,又被皇上叫去了說話,隨後還與皇上一同去了帝師府,被外祖和外祖母拉著聊到現在才肯放了我們回來,讓貴客久等,真是失禮了。”

    老王妃一怔,道:“你們這兩個孩子,該不會就這麼去拜訪了帝師府吧?我還準備著讓你們兩明日帶了禮物前去拜見。”

    “祖母放心,是皇上拉著我們去的,就算失了禮,也是皇上失禮。”

    “你這丫頭,休得胡說!豈能對皇上如此不敬?”老王妃又是責怪,只是老太太啊,您面上那無比燦爛的笑容又是怎麼回事?

    頓了下,老王妃又問道:“皇上拉你們去帝師府做什麼?可是有什麼別的吩咐?”

    “皇上說想請外公進宮去給皇子們授課,得知我們回京兩天還尚未去拜見外祖,便讓我們隨他一起去。別的吩咐倒是沒有,就是讓我和哥哥從明日開始,每日清晨進宮去與皇子們一同上課。”

    說到這個,端木恬​​就不禁微黑了臉色,她真是一點都不想去。

    “郡主也一同去?”坐於老王妃另一側的明榮老郡王妃,端木王府的姑奶奶此刻終於忍不住出了聲,其中的驚詫難以言表,其中的羨慕嫉妒恨深藏心底。

    端木恬神色淡漠的回答道:“我本不願去,可外公卻說我若不去聽他授課,他便不進宮。我不敢讓皇上敗興而回,便答應了下來。”

    “呦,那可好,咱家的郡主就是跟別的人不一樣,能進宮去與皇子和朝中大臣家的公子們一同聽帝師大人授課,真是天大的福氣啊。”

    面對三房老夫人的誇讚,端木恬依然面無表情,淡淡的說道:“外公也是這麼說的,說我長得這麼醜,如果還跟別的千金小姐們一樣養在深閨之中,整日只知道與那琴棋書畫針線女紅為伴,嬌嬌膩膩的就等著年紀到了嫁個好郎君,是不會有好下場的。倒不如當個男孩子教養,說不定還能有另一番作為。男子麼,醜點也無妨。”

    “……”

    屋子里頓時安靜啊,死寂啊,唯有端木璟抽了抽嘴角,面色古怪。

    這話確確實實是寧老爺子說的,可此刻從妹妹的口中又復述出來一遍,總讓他有種詭異的感覺,還似乎有那麼一點點……好笑。

    忽有“噗”的一聲輕響,端木恬順著聲音看過去,便見坐在四房“老”夫人身旁的一個少女正摀嘴輕笑,四夫人扯著她的衣角又瞪了她兩眼,她撇撇嘴,低頭掩了笑容,只餘兩個肩膀在那輕輕顫抖。

    “郡主恕罪,這丫頭沒有規矩,回頭我定會好好管教她的。”

    她抬頭,不滿的撅了撅嘴,抿著嘴角倔強的看向端木恬。

    這是什麼意思?拒不認錯?還是不高興自己母親對著一個既是小輩又是小丫頭的人如此低聲下氣?

    端木恬收回了目光,淡漠說道:“無妨,小姑真性情,總比面上謙和恭順,諂媚討好,背地裡卻不知道使些什麼陰​​險手段的人要好得多。”

    此話一出,屋裡的人神色各異,還有看向四房母女兩的目光,也帶了幾分敵意。

    四夫人臉色有些蒼白,那端木嫣眉頭一皺,神色不善的看著端木恬輕哼了一聲。

    眼見著差不多了,老王妃便適時的開口說道:“好了,閒話說了一堆,你們兄妹兩都還沒有拜見過姑奶奶呢。你們姑奶奶遠嫁出京,好容易才能回娘家一趟,這一次也是託了太后娘娘壽辰的福,正好能順便回家省親,接下去可是要在咱府上住段時日,你們兄妹兩可要仔細侍奉了。”

    住在端木王府?

    端木恬微訝,隨之就釋然。

    雖然說明榮郡王府在京城有別院,但這老郡王妃也是端木王府的姑奶奶,趁著這個機會在娘家住上一段時日,也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

    兄妹兩便朝老郡王妃行半禮,道:“拜見姑奶奶。”

    老郡王妃笑得就跟那盛開的菊花一樣,連連說道:“乖,乖!快不必多禮。咱昨日就是見過了的,不過今天才算是正式的第一次見面呢,姑奶奶也拿不出什麼好東西,這兩塊玉我看著似乎還不錯,就當是見面禮了吧。”

    說著,有丫鬟捧了一對玉奉到他們面前。

    “謝姑奶奶。”

    見他們收起了玉佩,老王妃便又指著坐在老郡王妃旁邊的一美豔女子,說道:“這是你們的二姑母,此次隨你們姑奶奶一同回京,一為太后娘娘賀壽,二也是順道回家省親。你們兄妹兩都還是第一次見到呢。”

    那女子忙站了起來,先朝兩人行禮道:“世子和郡主有禮了。”

    “二姑母。”

    她雖是姑母,又是明榮郡王側妃,但無論是在娘家的地位還是夫家的身份,都比端木璟和端木恬矮了不知多少,自然得先行禮。

    又是收了一份見面禮,之後那榮芩媛也出來,含情脈脈的拜見了世子表哥,順帶拜見了郡主表姐,兄妹兩與她問了一聲好,之後老王妃終於大發慈悲的說道:“我看這時辰也差不多,該開宴了。念巧,可是派人過去請老祖宗了?”

    “去請了,可老祖宗說她清淨慣了,也吃不來宴席上的油膩,便不過來一起用膳了,只說讓姑奶奶用完膳之後去她那兒坐會,陪她說幾句話也就是了。”

    老郡王妃聞言笑著說道:“既然母親想要一個人清淨些,我們也就不要打攪她了,嫂嫂今晚特意為我準備的宴席,我可是期待得很呢。”

    “哈哈,那好。念巧,吩咐下去,可以開宴了!”

    “是!”

    這一次的宴席倒是比兩天前的歡迎宴顯得和睦熱烈多了,期間一直都氣氛很好,順利的到結束,唯一稍微有那麼一點出人意表的就是榮芩媛對端木璟的殷勤。

    而見到那般情景,眾人都只是含笑默然,不管是老郡王妃還是明榮郡王的側妃,都是很樂意看到榮芩媛與端木王府的世子親近的,端木王府內的那些人,尤其二房三房都是依附著老祖宗的,自然也是大加推瀾。

    如此,便是老王妃,除了略有那麼一絲深色之外,也是言笑如常,並沒有什麼特別的反應。

    托哥哥的福,這聽說甚是刁蠻的明榮郡王府的二小姐,對端木恬也是相當的和善,還帶著隱隱的討好之意。

    夜清涼,錦園內老祖宗和明榮郡王府的老郡王妃坐在一起聊著天,聊著聊著便聊到端木王府內的情況,然後又聊到了端木璟和端木恬兄妹兩。

    “母親,你看媛兒可是能嫁入端木王府?”老郡王妃忽然問道。

    老祖宗聞言不由一頓,皺眉說道:“不過是個側妃的女兒,如何當得起端木王府世子妃的頭銜?再說,你也應當明白,我在這府中也是頗為艱難,若非仗著你父王留給我的端木家先代家主印信,怕是早已經被束之高閣了。如此情況,端木王府世子妃的人選,也不是我能決定的。”

    “母親誤會了,我當然知道媛兒身份不夠,所以也沒妄想那世子妃之位。只是那丫頭怕是對璟世子一見鍾情了,璟世子也確實出彩,若是能……母親你往後在府裡的地位,也定能提升許多。”

    “哼!照你這麼說,與其想著把媛兒嫁進端木王府裡來,倒不如想法佔了世子妃的位置。”

    “母親的意思是……靜兒?可那丫頭因著她母親的關係,與我一向不親,她的婚事怕是也由不得我來做主呢。況且,便是真成了,以那丫頭的性子,也未必會向著母親你。”

    清晨,當天邊還沒露白的時候,端木恬就醒了過來。

    不管前世,還是到這個世界後的生活,都讓她並沒有賴床晚起的習慣,只是今天好像醒得有點早了。

    側頭看到窗外還是漆黑一片,她又在床上躺了會兒,還是披衣而起,打開了窗戶讓站在窗前看外面漆黑的世界。

    門外有丫鬟的聲音輕輕響起:“郡主,您醒了嗎?”

    “你們繼續睡吧,不用管我,我想安靜的待會​​兒。”

    “是,郡主若有需要,喚一聲便行。”

    “嗯,知道了。”

    她站在窗前,想著自到京城之後所發生的事,想著端木王府內的情況,想著這裡的人,以及那錯綜複雜的關係,甚至還想到了昨日回來省親的明榮老郡王妃和明榮側妃,以及那榮芩媛。

    回京才不過三天,她卻覺得好像已經過去了很久,也發生了許多事情。

    有人拎著籃子從窗外經過,站在那兒抬頭看她。

    卻原來,在不知不覺間,天已經亮了。

    今天出門,她帶了個丫鬟,主要工作是幫她拎籃子,那籃子裡,放了筆墨紙硯,還有一些書冊,相當沉。

    門外早有馬車等候多時,不過兄妹兩才剛踏出門外,就“碰巧”遇上了榮芩媛。

    “表哥,表姐,你們這是要進宮去上課了嗎?”她一臉欣喜的湊了過來,目光直直的落到了端木璟的身上,卻又馬上羞澀的移開,看著端木恬問道。

    端木恬點頭,道:“本該在家裡招待表妹才對,卻無奈皇上有令,不敢違抗。”

    “表姐千萬別這麼說,能進宮與皇子們一同上課,那是多大的榮幸啊,怎麼能因為我而耽擱了呢?再說,上課也不過半天的時間,下午和晚上都能與表姐好好相聚呢。”說著,又含羞帶怯的瞄了端木璟一眼。

    端木璟恍若未覺,端木恬也神情淡然。

    對這個明榮郡王府的二小姐,她並無好感,但也並無惡感,不過就如同是那不相干的陌生人,見面打個招呼也便是了。

    至於說她對哥哥的那點心思,那就更加不是她能管的範圍了。

    若哥哥喜歡,她定當真心實意的喊一聲嫂子,若哥哥不喜歡,自也依然是不相干的陌生人。

    “時辰不早,我們就先進宮去上課了,表妹你在府中只管隨意。”

    “哎好,你們慢走啊。”

    兄妹兩登上了馬車,朝皇宮的皇上一路行去,榮芩媛還站在門口舉目張望,然後捂著臉跑了進去。

    端木王府離皇宮並不遠,馬車很快就在宮外停了下來。

    宮外停留著不少的車馬官轎,此時也正是每日上朝的時辰,當然這其中,也有如他們兄妹一樣,趕來進宮與皇子同學的。

    因著兩人都是第一次來上課,皇上早已派了太監在宮門外等候,那人選,赫然便是鳳樓。

    他一見到端木王府的馬車就妖妖嬈嬈的飄了過來,笑瞇瞇的說道:“郡主,奴才領你去上課。”

    站在旁邊的璟世子直接就被他給忽略了。

    端木恬轉身從身後丫鬟拎著的籃子裡拿出了一瓶一罐,遞到他面前,看著他眼睛放光,喜滋滋的接了過去,不禁有些默然無語。

    “還有嗎?還有還有嗎?”

    “沒了。”

    “郡主,您可不能藏私哦,看奴才對您那麼好。”

    端木恬直接瞥開目光,轉而問道:“去哪裡上課?”

    上課的地方是在博覽殿,鳳樓領著他們到了那裡,在路上就已經忍不住的拿出了他的寶貝小銅鏡,一邊走一邊攬鏡自照還一邊對他們說著話:“郡主你可要記住路了哦,奴才也就今天會去宮門口接你們,從明天開始,這條路就要您自己走了,若是走錯了,可別怪奴才哦。”

  沿路,不時的能看到有宮女太監,在看到他們三人之後皆面露驚詫,然後紛紛退讓到旁邊躬身行禮。

    博覽殿位處東宮,乃是諸皇子聽課受教的地方,尋常人不得隨意踏入。

    端木兄妹到達的時候,那裡已幾乎坐滿了人,乍然看到兩個新面孔,除了早先就已經得到消息的幾人之外,其他人都不由得愣了下,隨後猛然有個聲音高叫:“哪裡來的醜女人?這是你能隨意踏足的地方?滾出去滾出去!”

    坐在他旁邊的一公子連忙拉了他一下,伏在他耳邊輕聲說了幾句什麼。

    他臉色微變,但依然叫囂道:“什麼?這就是那在外面傳得沸沸揚揚的,傳說中其醜無比容顏若鬼的端木王府的鬼郡主?”

    端木璟當即眸色一沉,冷冷的盯上了此人,卻忽然從旁邊伸過來一隻手,拉了他在最後一排找到相鄰的兩個位置,坐了下去。

    沒有得到任何的回應,那人似乎覺得面上有些掛不住,便想要繼續發難,忽覺眼前紅影一閃,抬頭便見鳳樓無聲無息的站在了他​​的面前,正對鏡子整理著頭髮,陰陽怪氣的說道:“哎呀呀,二殿下你這是要做什麼?莫非是想欺負璟世子和恬郡主初來乍到人生地不熟?”

    正在鳳樓這麼說著的時候,又有緋紅身影從門外飄了進來,尚未完全現身就嚷嚷了開,“好啊,本公子今天果然是沒來錯,竟還真有人想趁本公子不在,欺負了本公子的乖侄兒和乖侄女!是哪個混賬,站出來站出來!”

    端木恬頓時詫異抬頭,看著那衝進來的緋紅身影,道:“小叔,你怎麼到這裡來了?”

    宸公子一見到乖侄女就眉開眼笑,腳不沾地的飄了過去,將坐於端木恬另一側的人直接一拎,扔到了旁邊,然後就這麼明目張膽的佔了人家的位置,對她擠眉弄眼的說道:“我這不是擔心你們第一天來上課,被人給欺負了嘛。所以就過來看著點。”

    “不會,今天外公來授課。”

    “……帝師大人?”宸公子愣了下,然後臉色大變,忽的原地蹦了起來,“嗖”一下,又衝出去了。

    跑了?

    忽然從外面傳來一聲哀嚎,然後宸公子被人拎了後領,又耷拉著腦袋進來了。

    課堂內,一個個的全部都忽然間神色一正,挺直了腰桿,正襟危坐啊。

    如此威力,看得端木恬忽覺後頸涼颼颼的,而宸公子被拎了回來之後,又坐到了那被他佔用的位置上面,側過頭來苦哈哈的看著侄女,道:“小恬恬,你怎麼不早說?”

    “我昨天就說了,只是你好像一整個晚上都不見人影。”

    “……”

    端木恬看著上方的寧老爺子,喃喃說道:“不是傳言說,帝師大人宅心仁厚,是這世間一等一的慈善人嗎?怎麼好像你們都很怕他的樣子?”

    宸公子摸著腦袋,幽幽的嘆了口氣。

    你也說了,是傳言。

    傳言可信嗎?

    可信嗎可信嗎?

    整整兩個時辰後,便是以端木恬的忍耐力都已經雙目無神,頭暈目眩了,連續講了兩個時辰卻依然神采奕奕口沫懸飛,甚至大有越來越有勁的寧老爺子終於收起了書冊,施施然道:“嗯,很好,今天就先講到這兒吧,明天再來。”

    眾人皆鬆一口氣,不知有多少人已轉溜起了眼珠子,算計著明日該如何逃課,卻忽見帝師大人神眸一瞇,道:“老夫希望明日你們也能夠全部來上課,不然的話……”

    於是眾人又激靈靈打了個冷顫,連連點頭應下。

    再說了,逃課也是不切實際的,家裡的長輩怕是早就已經知道帝師大人來授課,在這樣的情況下,便是只剩半條命,明日怕也是會被抬著來上課的。

    帝師大人滿意的點頭,然後甩手,在學生們的恭送下走了出去。

    博覽殿內這才一下輕鬆了下來,連呼吸的空氣都突然間變得清香撲鼻了。

    端木恬將東西交給丫鬟整理,忽然邁步朝帝師大人追了上去。

    “外公。”

    走在前面的老爺子腳步一頓,轉過了身來,一見她便沒好氣的說道:“咋咋呼呼的像什麼樣子?叫我什麼事?剛才上課還沒聽夠?”

    “……”敢情老爺子您自己也知道那是種折磨?卻還那麼一副興致昂揚的表現,您是故意的吧?

    旁邊的僕從朝端木恬行了禮,然後悄然遠離了一些。

    端木恬從袖子裡拿出了一個茶葉罐子,說道:“昨天因為去得匆忙,都沒有好好的準備,孫女自覺十分過意不去。昨日聽祖母提起,說外公您愛茶,便又去找了些茶葉,請外公笑納。”

    “嗯?你這是賄賂!”

    “不不,這是外孫女孝敬外公的。”

    老爺子臉色稍緩,摸著鬍子傲嬌的說道:“比昨天差的,我可不要!”

    說著,伸手將茶葉罐子拿了過去,才剛打開了一條縫隙,就忽有一股清香撲面而來,老爺子臉色微變,“唰”一下竟又將蓋子給蓋上了。

    抬頭,皺眉凝視著神情淡然的外孫女,摸了摸鬍子,道:“你去哪裡找來的這許多好茶?”

    端木恬斂神一笑,道:“外公若是喜歡,我定當再去尋來孝敬您。”

    遠處,有一中年文士站在那兒探頭探腦的,見到這邊兩人,當即眼睛一亮,忙奔走了過來。

    “父親。”他朝老爺子行禮,目光卻不時的朝端木恬身上飄。

    老爺子將茶葉罐子收進了袖子裡面,睨著他哼唧了兩聲,明知故問道:“整日里不干正事,跑這裡來做什麼?”

    寧大爺嘴角一抿,對自家父親那是完全的沒轍,而此時端木恬在旁邊朝他行禮,道:“拜見大舅舅。”

    寧大爺當即轉過身去,笑瞇瞇的看著她說:“乖,乖,長這麼大了,大舅舅還是第一次見到呢,跟你娘長得可真像。”

    “……”大舅舅,您是青光眼嗎?臉上那麼巨大又鮮豔的胎記,您都沒看到?

    端木璟也在隨後走了出來,行禮道:“大舅舅。”

    寧大爺又轉頭看外甥,拍著他的肩膀說道:“小璟都這麼大了,若是在外面,可是都要認不出來了。當年,還只是個連走路都搖晃的小娃娃呢。”

    “是!昨日去得匆忙,也沒有能見到大舅舅,很是失禮,正想今日再去拜訪。”

    “那就走吧。”說著,便拉了端木璟的手,又轉頭拉了端木恬,直往外走去,“不如就乾脆去帝師府上住幾天吧,你們在外面流落了十七年,大舅舅可是有許多話想要問你們呢。”

    兄妹兩就直接被人這麼拉走了,緊跟著出來的端木宸看著侄兒侄女消失在眼前,不由呆了呆,偏偏他還不能衝上前去“解救”。

    老爺子站在原地吹鬍子瞪眼,這個不孝子,這兩個不孝孫,竟把他老人家獨自扔在這裡了!

    端木恬和端木璟最終並沒有留宿帝師府,因家中有貴客,他們身為世子和郡主,在這個時候出門做客,是很失禮的,再說,帝師府與端木王府相距不遠,要見面隨時都可以。

    而在最初的時候忙亂了幾天之後,在京城的日子也終於漸漸的平靜了下來,端木王府內雖還有人蠢蠢欲動,但在端木恬最初的震懾之後,大部分人還是有所收斂,至少絕不會認為這突然回來的世子和郡主是能讓人隨意拿捏的軟柿子。

    況且,此時貴客臨門,無論誰,做事多少還是會有所顧忌和收斂的。

    但是對端木璟來說,卻正在隨著時間的推移而越來越頭疼,只因為那榮芩媛只要一得機會就會出現在他的面前,各種殷勤示好,甚至是示愛,而以端木璟的性子,是斷然也做不出出言驅趕的事情來的。

    “表哥,你回來了?”

    剛下馬車,迎面就出現了這麼一張粉嫩甜美的笑臉,端木璟臉色微僵,隨後說道:“表妹怎麼一個人站在門口?你難得來京城一趟,該與府中的姐妹們多多相處,難道是她們招待不周,讓表妹你受委屈了?”

    榮芩媛頓時羞紅了臉,扭捏著說道:“沒……沒有,人家只是剛好經過,就看到表哥你回來了,便過來與你打個招呼。”

    這一副含羞帶怯的小模樣,怎一個惹人憐愛能夠形容的?

    然而端木璟見此卻是半點反應也無,甚至微皺眉有了點不耐之意,淡然說道:“既如此,表妹自己隨意。”

    說著,直接繞過她進入了王府裡面。

    榮芩媛一怔,轉過身呆呆的看著端木璟漸漸遠去的身影,忽然用力的跺了跺腳。

    是世子表哥他太不解風情,還是他根本就是在有意的避著她?

    她站在門口,咬了咬手指,一臉的委屈。

    “表哥,這是我親手做的蓮子羹,你嚐嚐?”

    “表哥,聽說鹿玄亭有賽詩會,表哥你也要去參加,我可以一起去嗎?”

    “表哥,這是我新繡的荷包,您覺得好看嗎?”

    “表哥……”

    溫潤如玉的璟世子已經越來越朝他父親靠近,最近兩天總是神情木然的,尤其是在看到榮芩媛的時候,他已經快要抑制不住在心裡叫囂的凶獸,想要將這個整天到他眼前在晃蕩,來礙他眼糾纏他的女子給驅逐出這個世界。

    “哥哥,不必委屈自己。”端木恬終於是看不下去了,對著神情已有幾分木然的哥哥,皺眉說道。

    他從書上抬起頭看她,微笑著搖了搖頭,說道:“現在還不是與她們撕破臉的時候,又有太后娘娘的壽辰將至,我們雖身份高貴,但說到底,確實是剛回王府,即便是有著祖母的支持也根基淺薄,不宜與人結怨,府中的事情,也急切不得,得慢慢的一步一步來。”

    端木恬聞言不由瞇了瞇眼,一臉的不置可否。

    正在兄妹兩交談的時候,外面有隱隱的說話聲響起,“我聽說表哥每天都做功課到很晚,特意做了點心送來。”

    是榮芩媛!

    這丫頭,怎麼又來了?

    端木恬眉頭皺得越發緊了,端木璟也不禁深吸了一口氣,然後伸手安撫的拍了拍她的腦袋,轉頭便見榮芩媛端了不知什麼東西走進來。

    她臉上洋溢著最燦爛甜膩的笑,見端木恬也在這裡不由得笑容一僵,然後便有幾分不自然的說道:“表姐也在啊?”

    剛開始的時候,她對端木恬也是極殷勤的,可在眼看著這兄妹兩幾乎形影不離,而無論她如何的討好她都不會幫她在世子表哥面前說幾句好話之後,她對端木恬的態度,就一下子聊賴了。

    甚至是有許多時候,看到他們兄妹兩走在一起,她看向端木恬的眼神,也帶上了幾分敵意。

    端木恬自然是從一開始就察覺到了,可她並不在意。

    所以此刻面對榮芩媛的問候,她不過漠然點了點頭,說道:“府中自有下人會為哥哥準備點心宵夜,媛表妹就不必辛苦親自動手又端過來了。再說,你一個姑娘家,大晚上的跑來我哥哥的院裡也不大好,若是傳出了與你閨譽不好的流言,就不好了。”

    榮芩媛輕撇了下嘴角,然後目光楚楚的看向端木璟,說道:“人家只是關心表哥,並沒有別的什麼意思,更沒有多想,如果表哥覺得媛兒煩擾,打攪了你,媛兒以後定不會再做這些事。”

    端木璟放下了手中的書冊,說道:“表妹如此關心,本世子心領了,也甚是感激。不過郡主說得也沒有錯,你畢竟是雲英未嫁的姑娘家,大晚上的來我院中確實影響不好,若是影響了你的閨譽,該如何向明榮郡王爺交代?”

    你娶了我不就成了?

    這句話差點脫口而出,榮芩媛的神情卻越發楚楚,因為世子表哥的這番話讓她覺得非常難過。

    眼眶忽然微微泛紅,低頭囁嚅了半餉,她才又找回了聲音,說道:“這是……這是我親手做的甜羹,表哥你餓了嗎?”

    “……我不餓。”

    眼淚頓時就滾落了下來,淚眼汪汪的看著端木璟,那摸樣,當真是可憐極了。

    端木璟不禁輕蹙了下眉頭,然後對外面喊道:“來人,送表小姐回房。”

    榮芩媛用力的咬了咬嘴唇,忽的將那放了甜羹的托盤摔在桌上,然後轉身就哭著跑了出去。

    “早就該這樣了,也不用委屈了自己這麼多天。不過是個郡王府側妃的女兒,便​​是當真將她的臉皮給撕破了,又能如何?”端木恬在旁邊說得很風涼。

    端木璟不禁無語,他所關注的從來就不是一個榮芩媛好嗎?而是她背後的姑奶奶以及錦園裡的那個老祖宗啊。

    忽然“哆”的一聲,一把烏黑的匕首​​就被釘在了桌面上,端木恬忽然面容冷峭,眸色剎那黑沉,旋出一汪嗜血的漩渦,冷冷說道:“我管她姑奶奶還是老祖宗,識相便罷,若敢做那妨礙我的事,直接滅殺了她們!”

    端木璟頓時心中一凜,便是這個時候,他家寶貝妹妹又忽的轉頭看向了他,依然是那冷冽的帶著幾分嗜血狂暴的,說道:“我忍你很多天了,誰許你擅自委屈了自己?你反正也不管王府裡的事,那這裡的事我自會解決,誰讓你擅作主張了?誰說我要讓著什麼狗屁姑奶奶老祖宗了?全給我滾一邊兒去!”

    “……”

    真的是好久沒有見到妹妹如此模樣,這樣的冷虐嗜血殘暴,似乎隨時都有可能暴起殺人,可端木璟的心裡卻是一片暖融。

    不禁伸手,將她輕輕的摟進了懷裡,連日來的鬱鬱之氣早已消散,又恢復了他那溫潤如玉的模樣,輕聲說著:“好,那王府裡的事,就交給你了。”

    “嗯!”她在他懷裡點頭,已迅速的平靜下來。

    眼角的余光瞥到被榮芩媛扔在桌上,都有小半灑出到了外面的甜羹,伸手一指,問道:“這個,你還吃嗎?”

    “你知道的,我不是很喜歡甜羹。”

    “那我吃了。”正好有點餓了,不吃白不吃,若浪費了還是浪費的端木王府的糧食。

    “……吃吧”

    剛才哭著跑了出去的榮芩媛在回到自己的房里之後,才似忽然想起了什麼很重要的事情,當即臉色大變,連哭也顧不得了,傷心難過也暫且忘記了,猛的站了起來又朝門外衝出去。

    那甜羹……萬萬不能就這麼丟在世子表哥的房裡!

    夜深人靜,萬籟俱寂,一輛馬車在城門關閉,宵禁的最後時刻緩緩駛入了京城,駕馬車的,是一個身穿勁裝的年輕男子,夜色太濃,看不清所穿衣服的顏色,只覺得,該是灰色的。

    他駕得併不快,且很穩,進了京城之後側頭對身後馬車內說道:“主子,已經到京城了,您再忍耐會兒,很快就能到王府。”

    馬車裡只一個慵懶的聲音回應:“嗯,無妨。”

    他揚起馬鞭,“啪”的一下抽擊在馬背上,趕著馬車往前行駛,臉色沉凝,難看極了。

    真是該死的,本來早就該回到京城,沒想到竟會在半路遇到了伏擊。

    他們是如何得知主子行蹤的?又或者,是什麼人透露了主子的行蹤?

    有人斜倚​​在馬車內,低頭不知在想些什麼,手指卻在輕揉著一件月白衣袍。

    那衣袍上,一片血跡斑斑,其上更有許多的破裂口子。

    他手指從那些裂口上輕輕劃過,黑暗中忽有寒光乍現,透著淡淡的紫。

    而另一邊,端木王府流雲軒內,端木恬喝下甜羹沒多久,漸漸的就覺得渾身都開始發熱。


作者: orange415263    時間: 2013-10-25 11:22 AM

第十二章 再見

 “妹妹,你怎麼了?”

    端木璟一抬頭,就看到妹妹臉色酡紅,雙眸盈水,一副嬌媚不堪蹂躪的模樣,不禁被嚇了一跳,忙關切問道。

    端木恬輕蹙起秀眉,伸手扯了兩下衣領,帶動起衣服與肌膚的摩擦,讓她舒服得幾乎呻吟出來。

    頓時一驚,如此奇怪的反應,還有這身體的燥熱,莫名的空虛飢渴,怎麼這麼像是那傳說中的……中了春藥?

    猛然低頭看向了還被端放在桌子上的空碗,想到這是榮芩媛端過來的,還有她過來時那一副含羞帶怯的模樣,身上倏然釋放出了強烈的森然殺氣。

    端木璟被她身上突然的氣息變化驚了一下,下意識順著她的視線也看向了那個空碗,當即心中猛跳,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臂,急切問道:“妹妹,可是有哪裡不舒服?”

    男子的氣息撲面而來,直晃得端木恬意識都不禁恍惚了一下,輕吟出聲,緊接著又猛然驚醒,暗道好大的藥勁,才不過這麼一會兒的工夫。

    她那一聲輕吟,讓端木璟也是一呆,然後也似明白了什麼,那溫潤的面容剎那間席捲起了黑暗風暴,拉了她的手正要為她診脈,卻忽然被她用力一甩,直接將他的手甩了開去,然後轉身就衝出屋外。

    “妹妹!”

    端木璟忙呼喊著也緊跟著追了出去。

    他怎麼可以眼看著妹妹就這麼衝了出去?這可是事關她清白,甚至事關她終身的大事。

    此時,榮芩媛正急匆匆折返了回來,剛到流雲軒的門口就忽有勁風撲面,有什麼幾乎是緊貼著她的臉一閃而過,嚇得她不由尖叫了一聲,剛定神便見世子表哥從屋裡出來,想都沒有多想的,連忙迎了上去。

    “表哥……”

    “滾開!”端木璟此刻哪裡還顧得上什麼溫潤有禮?又見這榮芩媛竟又折返了回來,想到妹妹便是喝了她送來的那碗甜羹才會中藥,已是動了殺機。

    他實在是太了解妹妹的速度,知道以她的速度,若他稍微延遲了一點怕就再也找不見她的蹤影,他現在必須立刻馬上不得有任何停留的追上她,不然他此刻定要先將這女人給殺了。

    什麼明榮郡王府的二小姐?什麼老祖宗姑奶奶明榮老郡王妃?敢傷了他妹妹,絕對是在找死!

    對著迎面而來的榮芩媛,他直接一掌揮出將她扇到了旁邊,然後腳尖在地面一點頓時整個人都飄然飛起,迅速的朝著黑暗中妹妹消失的方向追了上去。

    榮芩媛尖叫著倒飛了出去,半空中已一口鮮血狂噴了出來,隨後重重的摔落在地上。

    也所幸,她本身有著些許功夫的,不然單只是這一下,怕就能要了她的半條命。

    她掙扎著從地上爬了起來,一臉震驚的看著一向都不與人變臉的表哥,剛才卻竟對她下此重手,隨後她的臉色又不斷的變化,好像想到了什麼。

    她站了起來,就要朝流雲軒裡面衝進去,似乎是想要去確認什麼。

    卻有人攔了她的去路,不許她踏入流雲軒半步。

    “表小姐,您請回吧,世子他並不在院中,我們不能讓您隨意的進入。”

    雖然世子沒有任何的吩咐,但這些人最是會看眼色,又本是服侍世子的人,自然明白這表小姐定是惹惱了世子,此刻若是還敢放人進去,他們往後也不必再繼續待在端木王府裡,更不用說是侍奉世子了。

    再說,不過是個庶出的表小姐,竟也敢妄想染指他們家金尊玉貴的世子,真是不自量力,不知好歹!

    另一邊,有馬車轆轆,行走在繁華京都的街道上,此刻夜深人靜,已是宵禁時分,但在這馬車的附近,卻漸漸的多出了許多人。

    “參見主子!”這是進了京城後,從安發出的信號所引來的其他下屬。

    有人替了從安的位置繼續趕馬車,有人參見之後又隱入到黑暗之中,緊隨相護,馬車內忽然傳出那個慵懶的聲音:“去端木王府!”

    趕車的人頓時一驚,忙說道:“主子,已是深夜,恬郡主恐怕也已經歇息了。”

    從安在旁邊說道:“是啊主子,您還有傷在身呢,先回咱自家王府裡把傷治了再說吧。您現在過去,也未必能見到端木姑……呃,恬郡主啊。”

    馬車內無言,靜靜沉默著。

    從安委屈的扁了扁嘴角,趕車的人也調轉了馬頭,朝端木王府的方向駛去。

    馬車內,君修染輕揉著手中的月白長袍,透過窗簾的縫隙看向外面的黑暗,紫光中緩緩的漾起了一抹溫柔。

    他能說,他只是想要更近的去感受下她的氣息嗎?

    “主子,拐出這條巷弄,前面就是端木王府了。”

    從安小聲稟報著,便是在這個時候,前方忽有人影閃爍,直朝他們這邊飛掠而來。

    所有人都不由大驚,馬車猛然停下,所有隨從全部都鏗然拔劍相對。

    “什麼人?”

    馬車前搖曳的燈光朦朦朧朧的透射出去,照耀在她的臉上,一片似鬼魅的鮮豔紅色,讓人幾欲當場嚇暈了過去。

    隨從們倏然握緊了劍柄,舉劍便朝她衝殺了過去。

    殺氣襲來,讓她的速度微一滯,然後下一秒忽然身形一閃,便有兩名隨從被直接甩飛了回去,砸倒身後另外三名同伴,而那鬼魅之人則身形飄忽,直接撲進了馬車裡面。

    “主子小心!”

    眾人大驚失色,轟然朝馬車衝了過去,卻在此時,忽聽到從馬車內傳出他們家主子驚喜的聲音:“恬恬,是你?”

    前衝的隨從們當即急剎車啊,站在那兒看搖晃的馬車,然後面面相覷,卻不敢再靠近一步。

    嗯?這馬車怎麼搖晃得如此厲害?

    從裡面傳來的類似於打鬥之聲又是怎麼回事?

    難道是恬郡主與主子多年未見,正在互相較量著功夫?

    唔,應該是這樣沒有錯。

    咦咦?剛才怎麼好像聽到了主子的呻吟聲?

    眾侍衛站在馬車的五步之外,一個個眼中神采閃爍,表情嚴肅一本正經的豎起了耳朵,仔細傾聽著車內的響動。

    馬車內,此刻正呈現著詭異的狀態。

    此刻的端木恬,已是完全沒有了清醒的意識,若非剛才殺氣襲來讓她本能的閃避出手,她怕是就要隨便拉個就近的男人調戲了。

    先前只覺得這馬車內氣息沉凝,至少並無殺氣,她便直接撲了進來。

    一進來,便覺沁香鋪面,滿滿的全部是男子的氣息,似乎還有點熟悉。

    這就是乾草堆上的一把火,在她的體內轟然引爆,將她最後的那一點屬於人類的清醒意識也在頃刻間燒成了灰燼,讓她直接化身成了狼,將因為乍然見到她,尚且還處於驚喜狀態而對她沒有絲毫防備的君修染給撲倒了。

    突然撲來的力量,撞得君修染後背與馬車的板壁發生了沉重的碰撞,讓本就有傷在身的他不禁悶哼一聲。但他卻絲毫也不在意,反手便將她給抱進了懷裡。

    十年不見,他正相思成災,卻沒想到一見面恬恬便對他如此熱情的投懷送抱,怎能不叫他欣喜若狂?

    可下一秒,他就察覺到不對勁了。

    “恬恬?”他感覺她的小嘴正在輕輕啃咬著他的脖子,她的手正在拉扯他身上的衣衫,那麼的溫柔纏綿又急切,讓他也不禁心神為之一盪,以至於這一聲呼喊也帶了幾分嘶啞,輕輕軟軟的如同呻吟一般。

    他忙鬆開了手,反抓著她的肩膀將她從身上拉離。

    她剛才撲進來時,掀開了門簾,尚未拉好留下了些許縫隙。

    掛在車頭的燈盞輕輕搖曳著,將點點亮光透過那縫隙照進了馬車裡面,也讓他看清了她此刻雙目水盈卻無神采,面色酡紅滿臉春色,被他抓在手上,依然是不耐的扭著身子掙扎,秀眉緊緊的凝結成了一團,泫然欲泣。

    君修染頓時震驚得瞪大了眼睛,她如此模樣,莫不是竟被人下了媚藥?

    是什麼人?竟膽敢對她做出這種事?

    身上轟然炸開了濃郁到極致的黑暗殺氣,直將馬車五步之外的隨從們也震退了幾步,而此刻連感覺殺氣都遲鈍的端木恬忽然一掌拍開了他抓著她肩膀的手,再次朝他撲了過去。

    “嘶!”

    布帛撕裂的聲音響徹了這個狹窄巷弄,馬車外的眾隨從皆都猛然瞪大了眼睛,一個個眼冒綠光的盯著馬車,恨不得突然長了透視眼,透過礙眼的車壁,將馬車內的情景都給看個仔細。

    怎麼回事怎麼回事?是誰的衣服被撕破了?是主子?還是恬郡主?

    如此激烈啊,哎呦哎呦,馬車搖晃得好厲害!

    剛才那轟然宣爆的黑暗殺氣已在頃刻間消散到了不知什麼地方,馬車搖晃,帶起車簾搖曳,車頭的燈盞輕輕搖擺著,在這巷弄裡搖出了一片虛靡的光影築道。

    馬車內不時的響起碰撞聲,似是馬車內的人正在扭打著,掙扎著。

    忽然又是“嘶”的一聲,有一角碎布不小心被扔出了馬車外,十多雙眼睛頓時齊刷刷的轉了過去,然後激動了,熱血沸騰了。

    這不是恬郡主剛才所穿衣服的顏色!絕對不是!

    那麼……

    是主子的!

    有隨從忽然舉手,將袖子塞進了口中用力咬著。

    唔唔,好刺激!

    怎麼了怎麼了?馬車內究竟是發展到了什麼程度?誰來給做個現場直播啊餵!

    而此時,終於有他們家主子喘息著,略顯暗啞的聲音從馬車的里面傳出:“恬恬,住手,你不能……唔!”

    有人用力咬著袖子已開始搖頭擺腦,有人抓耳撓腮滿臉捉急,有人焦灼的在原地踱步……眾人神態反應不一,唯有那一雙雙冒著綠光的眼睛,是一樣的灼灼生輝,熱烈得幾乎將馬車壁給灼燒出一個個孔洞來。

    哎呦餵,主子,您就別掙扎別傲嬌別猶豫別故作矜持強自鎮定了,還是趕緊從了恬郡主吧!

    終於,掙扎撲打聲漸漸的平息了下去,換成了另外一種曖昧旖旎之音。

    眾隨從撫掌長嘆:主子啊,早就該如此了嘛!

    伴隨著痛吟悶哼響起,忽有人高高的抬起了頭,伸手用力捏著鼻子,卻依然止不住那鼻血“嘩啦啦”的長流。

    最近天干物燥,容易上火啊!

    不過可真不容易,主子您終於是把自己給獻上了!

    馬車搖晃得卻越發厲害了,伴隨著靡靡之音,眾隨從齊刷刷的背轉過了身,有人火氣太旺鼻血長流,有人咬著袖子淚水汪汪卻一臉賤笑,有人相互擠眉弄眼眉目傳情。

    看吧看吧,主子他先前果然是在故作掙扎的,不然何至於馬車搖晃得還沒現在厲害?再說,以主子的身手,他若不願,又豈是能讓人近身甚至撲倒的?

    哎呦,主子受傷了嘛。

    恬郡主真厲害啊,超彪悍啊,不愧是咱主子看上的女人。

    什麼郡主?以後要叫王妃了。

    沒錯沒錯……

    嗯……唔……呃……咦……

    主子果然神武啊,第一次就如此的持久!

    有人腳步虛浮,眼前發花,捏著鼻子意圖阻止鼻血長流,他覺得就快要失血過多小命不保了。

    終於,黑夜恢復了屬於它原本的安靜,圍在馬車四周護法的眾隨從忽然相互對視一眼,然後悄無聲息的,齊刷刷的在地上躺了下去,還姿勢各異,一副被人打暈滅殺了的淒慘模樣。

    還有人從懷裡掏摸出了一個不知是什麼的東西,輕輕一捏,頓時血腥味瀰漫,在他的身下也出現了一灘慘烈血跡。

    什麼什麼?你問這東西是什麼時候準備著的?

    切,難道你不知道這是行走江湖居家必備隨身攜帶的基本道具嗎?

    什麼?沒聽說過?那是你少見多怪好麼?別說出來丟人呀!

    夜寂無聲,又不知過了多久,馬車內,端木恬緩緩的睜開眼睛,手心下那滑膩的觸感讓她怔愣了一下,微側頭便見到一片晶瑩剔透的麥色肌膚,有點點光亮從縫隙中透射進來,讓她看清楚了此刻所面臨的狀況。

    剎那間,渾身僵硬,又於猛然間,整個人都似被點燃,燒得她面紅耳赤,渾身發燙。

    意識散亂前的記憶一點點在腦海浮現,想起了她今晚本是在與哥哥聊天,榮芩媛端了甜羹過來獻殷勤,被哥哥出言拒絕之後扔下甜羹哭著跑了出去,她正好有些餓了便將那甜羹給吃了,然後渾身發燙,毅然遠離哥哥衝出了門。

    隱約中,她似乎好像有看到榮芩媛又折返了回來,可她並沒有工夫去理會,直接衝出了端木王府。

    再之後?再之後怎麼了?

    她捧著腦袋皺眉苦思,混沌中,她好像出了端木王府,看到了人,然後還打了人,再然後衝進了不知什麼地方,將誰給撲倒了。

    偶爾有那麼一兩個模糊的片段從腦海中劃過,告訴她確實是發生了些奇怪的事情,而且還好像是她強的人家。

    而這個人家……

    她轉頭看向此刻正安靜的閉目躺在她身旁,那不知是在沉睡還是昏迷的男人,光線太暗,看不清長相,但也能看出這是個極俊美的人,而他此刻卻正一副嬌柔可憐慘遭蹂躪的模樣,身上的衣衫呈現的是條狀,凌亂的遮蓋著他少量肌膚,身上,還殘留著許多的青紫痕跡。

    端木恬忽然抽了抽嘴角,有些慘不忍睹的輕輕瞥開了目光,然後她才又發現,他們似乎,是在一輛馬車裡面。

    不禁又是倒抽了一口涼氣。

    莫非她幹的,竟還是那攔路劫色的勾當?

    她對自​​己的武力值還是有信心的,知道她要真做出這種事情來,能從她手中逃出生天的人應是極少,再加上她當時意識不清,一心只想找個男人來發洩滿身的慾火,那武力值恐怕還要更上升一個層次。

    想到此,任是她也不禁渾身冒起了虛汗。

    她倒是不很在意,也斷然不會因為這麼一次而想要讓他負責,當然,她也沒有想要對他負責的意思。

    話說,這事怎麼算,也是她吃虧吧?雖然她長的是醜了些。

  於是她毅然收回了視線,就著昏暗的光,從碎衣服堆中挑出了自己的,盡量把自己包裹了起來,然後便頭也不回的出了馬車。

    行動牽扯起身體的酸痛,讓她的動作不僅有些僵硬,也越發的凝結了眉心,好容易挪移到馬車門外,入目的場景又是讓她一怔。

    這滿地的躺屍,又是怎麼回事?

    她這是……做了多作孽的事啊?

    她伸手,用力的揉了揉緊皺的眉心,然後從馬車上跳了下去,落地時忍不住趔趄了下,忙扶著馬車站穩。

    之後她再沒有看那滿地的躺屍一眼,很乾脆很利落很冷酷的瞥開目光,就這麼直接繞過他們,朝巷弄外走去。

    王妃果真是極彪悍的啊!在用完了主子之後,竟然就此飄然離去了,而且還對我等視若無睹,面不改色鎮定自若啊!

    有人在地上躺屍,並如此想著。

    馬車內,君修染睜開了眼睛,坐起身透過那門簾的縫隙看著她飄然遠去,紫光輕輕閃爍,緩緩的轉化為無盡幽怨。

    恬恬,你真狠心,用完我之後,竟就這麼不管不顧的轉身離開,甚至都沒有說一句謝謝。

    他手指輕勾,勾過了散落在旁邊的衣裳,自己動手便穿戴了起來。

    雖然破敗不堪,但總還是能遮擋下身子的,況且,這上面沾染的,可全都是恬恬的氣息。

    手忽然一頓,他的目光直直的落在了夾雜在他碎衣堆裡的一個精緻荷包上,這並不是他的東西,那麼自然只能是恬恬的。

    忙伸手將其勾了過來,入手便覺得里面有什麼小東西,小小的,大概只有手指那麼點大小。

    捏著這個荷包裡的東西,他莫名的心中一動,拉開荷包便將裡面的東西倒了出來,然後他的目光剎那間沉凝,又在一瞬後乍然迸射出璀璨奪目的光華。

    這是……

    細細的摩挲著手心裡那一看便可知年代久遠,但卻保存得極好的小東西,他忽舉手湊到面前,輕輕的貼在了唇上。

    寂靜中,只聽他輕聲呢喃:“恬恬,你是我的!”

    剛從地上爬了起來的眾隨從們聽到這話,頓時激靈靈打了個冷顫,暗道主子這是又受了什麼刺激?怎地如此充滿著陰謀算計的說出這句話來?

    有個白影從黑暗中走了出來,滿身的殺氣四溢,眾隨從一怔當即反應過來,再次拔劍相向,暗道今晚找主子的人怎麼這麼多?這個人可一點都不像是要來找他們家主子親熱的模樣。

    況且,也不能讓他跟主子親熱啊!主子是恬郡主的!

    卻在此時,身後馬車門簾掀開,君修染就那麼衣衫不整的走了出來,淡然說道:“你們都讓開!”

    他們有所遲疑,但還是得令乖乖的讓了開來,卻依然對著這個很明顯來者不善的男人戒備著,只有從安,在看到他的時候就忽然間臉色變得非常精彩。

    這個……貌似,似乎,好像,是璟世子。

    此人確實是端木璟沒有錯,他追著妹妹的蹤影到了這裡,便看到她撲進了馬車裡面去的情景,本想出手阻止,可卻又在中途生生頓住了腳步。

    就算阻攔了下來,他又該如何?

    他難道能因為顧慮著妹妹的清白而眼睜睜看著她受折磨?或者是幫她另外再去找個男人來解她體內的媚毒?這又有什麼區別?

    而最主要的,還是他認出了侍衛群中的從安,還有君修染的聲音。

    雖自小就不喜歡此人,但那一刻,他莫名的覺得找別人,倒是不如讓君修染為妹妹解了毒。當然在事後,比如此刻,他還是壓抑不住對這個佔了妹妹清白的魂淡的殺意。

    這魂淡,怎麼正好今天回京?而且還在現在這個時候經過了這裡。

    話說,他的王府似乎並不在這個方向上吧?

    “你為何會在這裡出現?”

    “恬恬為何會中了媚藥?”

    兩人同時開口詢問,然後皆都一頓。

    端木璟冷笑一聲,又說道:“你不過是恬恬用作解毒的工具而已,別以為憑此就能成全你那不切實際的妄想天。”

    君修染挑眉,轉而妖嬈一笑,道:“你躲在暗處看了這麼久,難道還沒看明白?今晚的事分明是恬恬強佔的我,本王保持了二十年的清白之身都被她給玷污了,難道不該找她負責?”

    眾隨從在旁邊聞言,頓時紛紛側目,暗道不愧是主子,其臉皮之厚,其內心腹黑,其陰險卑劣,都是一等一的啊。

    而端木璟更是眼眸中倏然湧起了無盡黑潮,不再與他鬥嘴皮子,縱身便朝他攻打了過去。

    君修染當即後退,側身讓過並反手朝他胸腹間拍打而去。

    兩人瞬間糾纏到了一起,便見一片拳風掌影,夾雜著沉悶的擊打聲,以兩人為中心,竟悍然的出現了一陣旋風,捲起泥沙枝葉,帶起一片殺氣騰騰。

    一時間打得不可開交。

    然而從安卻漸漸的露出了焦灼之色,他可知主子還身受重傷,短時間無礙,時間長了定不是璟世子的對手,可他雖也自詡武功一流,卻也插入不到這兩人的打鬥之間去,而且也不敢貿然插手。

    當即好一陣焦灼不安抓耳撓腮,忽然眼睛一亮,抬頭便對著半空中已分不清誰是誰的戰團喊道:“璟世子,我見郡主剛才離開時,身子有些不適,讓她獨自回府沒關係嗎?”

    正在對打的兩人當即同時一頓,君修染眉心輕蹙,有幾分擔憂緊張,端木璟也微凝了神色,又冷冷的瞪了君修染一眼,一聲冷哼之後轉身便朝著端木王府的方向飛掠而去。

    君修染站在屋頂上,看著他離開的方向,沉沉的若有所思,半餉忽又輕嘆了一聲。

    其聲幽幽,似有無盡的憂愁忐忑。

    又伸手摸了摸已掛在他腰間的那個荷包,紫光柔和,帶著融融的暖意。

    恬恬,不管此事過後你對我將會是何種情緒,我都絕不會對你放手。

    你是我的,也只能是我的!

    再說另一邊,端木恬走出了巷弄之後並沒有在原地多做停留,辨別了方向便朝端木王府走去。

    然而身體初承雨露,又是在那樣中了藥的激烈情況下,儘管可能君修染確實是有盡量的溫柔,她此刻的感覺卻依然非常不好。

    渾身酸痛尚還在其次,主要還是那個地方如撕裂般的疼,讓她不禁覺得雙腿疲軟,幾乎邁不動腳步。

    此刻,也飛不起來了。

    剛才出來的時候,似乎只是眨眼間,可現在回去,端木王府就在她視線所及的範圍內,想要走到那裡卻還有好長一段路。

    她停下了腳步,轉身背靠在旁邊牆上,輕輕的喘息著,手撫在肚子上輕輕揉動,甚至運功流轉起內息,想要緩解下腹的疼痛難忍。

    身後好像有打鬥聲響起,但她不過側頭張望了一下,自然是什麼都沒有能看到,之後便也不再理會。

    她本就不是熱心人,甚至是頗為涼漠的,所以即便那個剛被她劫了色的人現在又被另外一個人劫色,她恐怕都不會回身去解救,而只會轉身更快的離開。

    況且,她此刻累極了,腦袋都開始昏沉,好想就這麼躺下去睡覺休息。

    有白影從空中掠過,並一下就站在了她的面前,然後有尚且還帶著體溫的長袍忽的將她整個人都籠罩在了裡面。

    她抬頭,輕輕的喊著:“哥哥。”

    端木璟皺著眉頭,臉上是滿滿的心疼,伸手溫柔的將她包好,然後彎身把她抱了起來,轉身朝端木王府的方向走去,沒有走大門,而是直接縱身從圍牆翻過。

    端木恬安靜的窩在他懷裡,沉沉的閉上了眼睛,意識卻無比清醒,再加上身體的不適,自然是睡不著的。

    “哥哥。”她忽然輕喚,語氣清淡如閒話家常般的說道,“我把個男人給強了。”

    端木璟聞言頓時腳下一個趔趄,便聽“啪”的一聲踩裂了此刻腳下屋頂的一片磚瓦,幾乎一頭從屋頂栽倒下去。

    忙穩住心神,抽了抽嘴角,好容易才擠出兩個字:“無妨。”

    她縮著腦袋在他懷裡蹭了蹭,說道:“你看啊,我本來就醜,現在又沒有了清白之身,差的我不要,好的又不要我,我以後怕是更加的嫁不出去了。”

    “哥哥養著你。”

    嫁不出去?開什麼玩笑?本世子的妹妹自當是這世間一等一的好女子,尋常人便是想要靠近一步都不得,現在也不過是被一頭豬給啃了兩口而已,依然是冰清玉潔,定然會有這世間好男子對她真心相待,疼寵有加。

    而此刻,那一頭啃了恬郡主的豬,正從屋頂翩然落下,在眾隨從的注目中朝馬車走去。

    卻在將要登上馬車時,忽然脊背一僵,然後“噗”的一聲,噴出了一大口鮮血來。

 眾人皆大驚失色,忙“呼啦啦”的衝了上去想要查看主子的傷勢,他卻朝他們揮了揮手,隨之手按在馬車上一用力,便自顧自的進入了馬車裡面。

    “回王府。”

    馬上有人領命上了馬車,駕車朝另一個方向飛奔而去,剩下的人則各自隱入到黑暗之中。

    暗中,又有人在互相擠眉弄眼了。

    王妃果真勇猛無敵,你瞧,主子都吐血了!

    哎呦餵,照這麼下去,說不定咱們很快就會有小主子可以抱了呢。

    你說小主子是會長得像主子多一點呢,還是像王妃多一點?

    小順子,擦一下你的鼻血!

    呃,最近肝火比較旺啊。

    另一邊,端木璟抱著妹妹在屋頂上飛躍,很快就到了出雲閣。

    將她輕柔的放在床上,然後又轉身出去讓丫鬟們搬來浴桶,燒了熱水,說是郡主要沐浴。

    丫鬟們雖不解郡主大晚上的怎麼突然想沐浴,而且還是世子來吩咐的,但因著世子的臉色如常身上的氣息卻著實讓人覺得恐怖,她們誰都不敢多問,忙不迭的跑去準備了。

    當丫鬟們燒好熱水,他也又從房外進來,走到床前將一藥瓶放在了她面前,臉色也不禁有些不自然的說道:“這是傷藥,你沐浴之後擦上一些,應該會舒服些的。”

    端木恬也不禁望著他,有些赧然。

    我的親哥哥啊!

    他不自然的輕咳了一聲,又問道:“讓丫鬟們服侍著嗎?”

    她忙搖頭,道:“不用,我自己就可以。”

    他皺了皺眉,有些擔心,但深知他家寶貝妹妹的性子,知道他多說也沒有用,他又不能親自幫她沐浴,便只好作罷。

    轉身讓丫鬟們將東西都搬了進來,便又打發她們出去,而他搬了椅子放在旁邊,折身將妹妹抱過去在椅子上坐下,又叮囑了幾聲,才轉身出門。

    “哥哥。”在他將要踏出房門的時候,端木恬忽然開口說道,“已經不早了,你也回去歇息著吧,這裡我自己能應付。”

    他點頭輕應一聲。

    她便又說道:“還有關於榮芩媛的事情,你別管,讓我自己來處理。”

    他皺了皺眉,仍然點頭應下。

    然後房門輕輕合上,端木恬也站了起來褪下身上的衣衫,跨入到了浴桶之中。

    溫熱的清水一點點滋潤著身體,讓她舒服的瞇起了眼睛,長長舒出一口氣來。

    瞇起的眼眸之中,忽有冷芒迸射,森冷殘虐又帶著嗜血的瘋狂,然後一點點的,將整個身子都沉入到了水面之下。

    門外,端木璟並沒有馬上離開回流雲軒,而是就站在窗前看外面沉凝的夜色,手輕扶在窗櫺上,手指輕點,敲出了幾個奇特的音符。

    並不見人,但卻有細碎的聲音傳入進來:“公子,您有何吩咐?”

    “去盯著榮芩媛,在小姐與她算賬前,別讓她做出多餘的事。”

    “是!”頓了下,那聲音又問道,“公子,可是要盯著明榮郡王府那邊的動靜?”

    眸色微沉,聲音漸冷,說道:“不必!相信明榮郡王會是個聰明人。”

    不過是個側妃所出的庶女,他就是平時再寵愛,當發生了現在的事,他也斷然不會也不敢再對她有絲毫袒護。

    端木王府的郡主,豈是能被人隨意欺凌的?更何況,還是如此嚴重,甚至對一個女子來說,極其沉重的事情。

    想到此,他不禁又皺了眉。

    妹妹她究竟是如何想的?莫不是還想要將此事鬧大?

    這才不過剛回京城沒多久,她本就流言纏身,若是又將此事給鬧大了,對她……也未必是好事。

    如果以這個世界的規則來看的話。

    他站在窗前,靜靜的沉思,但不管想的究竟是什麼,但凡是他家妹妹決定要做的事情,便是要將這天給捅了,他都未必會出言反對。

    身後房內有水聲響起,他回神轉過身去,輕聲問道:“妹妹,可是洗好了?”

    房內一靜,然後聽她淡然輕應:“嗯,哥哥你幫我叫丫鬟過來,將這水搬出去倒了吧。”

    他便推門走了進去,房內,端木恬只穿了褻衣褻褲,正站在屏風前擰著頭髮,他走了過去將她抱到床上躺好,伸手拿了乾淨的絨布給她擦拭頭髮。

    “先睡吧,不管要做什麼,都等明天再說。”

    “嗯。”

    有哥哥在身邊,她很安心的閉上眼睡了過去,等再睜開眼睛的時候,外面的天空已經隱隱發亮。

    她盯著床頂,恍惚中幾乎要以為昨天所發生的,都不過是一場夢而已。

    當然,這樣天真的想法不過轉瞬間,她很快就平靜的接受了現實,從床上起來,自己動手穿戴了整齊。

    端木璟就和衣睡在外間的榻上,昨晚他並沒有回去流雲軒。

    儘管他知道他妹妹一向堅韌,不與普通的女子相同,甚至對於這個世界的某些事情也並沒有如尋常人看的那麼重,但他終歸還是擔心的。

    畢竟,此事太過沉重,儘管她事後甚至沒有任何所謂激烈的反應,但她也畢竟,是個女孩子。

    而且她越是平靜,他便越覺得心中惴惴。

    “哥哥,你該起來進宮去上課了,不然外公定要揪著你教訓。”她側頭看著躺在榻上一動不動的兄長,說道,“我今日就不去了,你替我向外公請個假,就說我身子有些不適,改日一定更加認真的學習。”

    端木璟側頭看她,皺眉不語。

    她也看著他,嘴角輕輕的抿出一條直線,說道:“哥哥,你去上課吧。”

    他眉頭皺得越發緊,緊緊的盯著她,不放過她臉上的絲毫神色,忽從榻上翻身而起,“你想做什麼?”

    “我要做的事,哥哥你不宜觀看。”

    “為何?”

    “你只管去上課便是,別忘了,這王府內的事務,由我負責!”

    她眼角輕挑,頓時便有絲絲涼意從其中溢出,端木璟卻忽然就放了心,知道妹妹並沒有如他先前所見的那麼平靜如常,還是有些情緒的。

    如此,便好。

    最怕她毫無情緒。

    而此刻,在一富麗奢華之地,君修染從打坐中緩緩睜開了眼睛,兩抹紫光頓時電射而出,攝人心魂。

    調息了一個晚上,他的神氣已基本上恢復正常,只是此刻看去依然是有些淒慘,那脖子上,那微微敞開的衣領內,一片青紅青紫痕跡,既淒慘卻又曖昧。

    紫光收斂,他側頭看了眼窗外的天色,又回頭看了看放在旁邊的那已經破敗不堪的衣袍,嘴角輕輕的勾起了一抹肆意邪魅的弧度,剎那間風華無雙,當真是那絕代妖孽。

    他伸手褪下了身上的褻衣,手指從那青青紫紫的痕跡上輕柔拂過,口中一聲輕笑便止不住的溢了出來。欣賞過後,他才又換上了旁邊那昨天晚上被他的恬恬無情撕破的衣袍。

    衣衫破敗,遮擋了他的身體卻遮擋不住全部的歡愛痕跡,他笑得妖嬈,又親了​​親那個小荷包隨之將其掛在腰上,這才邁步出了房門。

    “主子!”

    門外有親隨守候,對他行禮也注意到了他此刻的穿著,頓時神情僵硬眼神木然,呆呆的不知如何反應。

    主子昨日便不讓人將這身衣袍拿走,怎麼今日竟又換了上去?

    君修染無視他,直接從他面前走過,輕笑著說道:“該是上朝的時間了,進宮!”

    那隨從又是一呆,隨之眼神一點點的活絡了開來。

    唔,他好像有點明白主子想要幹什麼了。

    哎呀呀,主子真是好壞啊!

    趕緊的,準備進宮吧!

作者: orange415263    時間: 2013-10-25 11:33 AM

第十三章 請父皇做主

  時值早朝,文武百官皆都匯聚與朝堂之上,向上方的帝尊匯報著舉國上下的大小事務,忽有太監匆匆跑了緊來,道:“啟稟皇上,三殿下在殿外求見!”

    朝堂內不由一靜,然後君皇帝開口說道:“哦?他是何時回的京城?怎麼竟到現在這個時辰才來上朝?”

    太監支吾著答不出話來,且臉色也有些異常,似乎是見到了什麼比鬼魅還要更加讓他覺得驚恐,難以置信的事情。

    君皇帝不禁眼神微動,直覺的以為定是發生了什麼不同尋常的事情,便說道:“宣他進來!”

    太監出去,然後三殿下很快就進來了。

    只是他這一進來,便猶如是那一重磅的炸彈,直炸得朝堂上的所有大小官員全部都瞪大了眼睛張大了嘴,滿臉呆滯目無神光,更甚至有眼珠子直接掉落到了地面,“骨碌碌”的好一陣轉溜。

    上方的君皇帝也是在乍見到他如此形象的時候,猛的坐直了身子,差點沒直接從龍椅上跳起來,但也再保持不住他那淡定的表情,“咻”的伸出了手,直指向他,道:“你……你這是怎麼回事?”

    那一身被撕爛的衣袍,那若隱若現探頭探腦的青紫痕跡,甚至還有抓痕血痕,那一副慘遭蹂躪的淒慘模樣,此刻卻竟出現在了一向舉止優雅儀表堂堂的三殿下身上!

    當然,其實最讓人驚訝和在意的並不是三殿下的淒慘模樣,而是在這副淒慘模樣背後所發生的某件事情,或者說,某個故事。

    整個朝堂之內剎那間群臣噤聲,落針可聞啊!

    不過可千萬別以為他們的安靜是因為畏懼驚惶噤若寒蟬之類的,其中有不知多少人正在低頭無限的自我YY呢,還有人在偷偷的暗中傳遞眼色眉目傳情,有一臉賤笑的,有興致盎然的,有幸災樂禍的,當然也有不敢置信的。

    哎呦餵,這是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三殿下這莫非是遇上了女採花賊?

    可惜啊,咱冰清玉潔純情美好的三殿下,就這麼被玷污了!

    這次是哪個膽大包天的姑涼,竟敢染指了三殿下,還看起來竟好像成功了!上次那御史大夫家的三小姐對三殿下自薦枕席,可是直接被三殿下叫人將其赤身扔出了門外呢!

    是啊是啊,上上次靖侯府中的六小姐意圖勾引三殿下,也被三殿下賞給了手下侍衛。

    上上上次,他還讓人去街上找了一群乞丐共享慕大小姐呢,害得慕大小姐羞憤自盡不成,出家為尼了。哎,那麼嬌滴滴的大美人哦!

    看來這次的姑涼比較厲害。

    彪悍!

    潑辣!

    生猛!

    彪悍潑辣又生猛,連三殿下都擋不住了!

    威武!

    ……

    眾大人齊刷刷轉頭看向那竟敢說姑涼威武的某位同僚,隨後脖子一縮,又幽幽的轉回了頭。

    君修染可不管他們的暗潮洶湧暗中討論,低垂著眼眸掩住眼底的光華,嘴角微微下垂便是一副楚楚受盡了委屈的可憐模樣,緩緩的朝上方跪了下去,淒然道:“請父皇為兒臣做主!”

    君皇帝頓時嘴角一抽,輕呼一口長氣,隨之身子緩緩往後,靠回到了龍椅上,看著他問道:“究竟是發生了何事?你何以竟要以這副模樣上殿?”

    君修染吸了下鼻子,當即引得君皇帝以及群臣的心兒齊齊一抖,當然那心境卻是各有不同的。

    “兒臣一路急行,終於在昨晚回到了京城。”他低垂著頭,聲色憂愁的說道,“當時天色不早,兒臣便想要盡快的回到府上,卻不想正經過一個巷弄,就忽有一女子迎面而來,甩飛了兒臣的侍衛們,然後衝進馬車將兒臣給……”

    眾大臣們頓時一個個皆都紅光滿面,瞪大了眼睛滿滿的全​​部都是興致盎然興奮不已,直盯著他,好一陣急切。

    然後呢?然後然後呢?

    “兒臣拼命反抗。”他繼續幽幽說著,其聲清幽淒然,當真是讓聞者落淚,“可那女子亦是武功高強,不顧兒臣的反抗竟強行佔了兒臣的身子,吃幹抹淨後還不顧兒臣的死活,將兒臣扔在了街上馬車裡面,轉身便飄然離去。求父皇給兒臣做主!”

    站在君皇帝下手位置的一個年輕男子麵含微笑,忽然說道:“竟有這等子事情?那女子當真是罪該萬死!不過以三弟你的武功,竟也奈何那女子不得嗎?倒真是讓本宮甚覺得匪夷所思。”

    “不瞞太子皇兄,臣弟在回京的途中遇上了山賊的攔路截殺,不幸受傷至今沒有痊癒,確實不是那女子的對手。”低垂著的眼瞼忽然瞇了瞇,隨之卻又恢復成那一副淒然的模樣。

    山賊?

    朝堂內的氣氛一下子出現了些許微妙的變化,就連君皇帝也眸色微凝,問道:“竟是遇上了山賊?受傷可是嚴重?”

    “謝父皇關心,本是已無大礙的,昨晚卻又不小心被牽引出了傷勢。兒臣吐血昏迷,到今晨才清醒過來,便急急的進宮來請求父皇為兒臣做主了。”

    於是那一點微妙,在頃刻間就煙消雲散,群臣的心再次被他的話所吸引。

    吼吼吼,聽到了沒有?三殿下竟然都吐血了。

    還昏迷了。

    那姑涼當真生猛,非常人也!

    君皇帝又抽了抽嘴角,不過見他跪在下方,確實是有那麼點搖搖欲墜,便說道:“既然身子不適,你就先起來吧。你說要朕為你做主,卻不知你想要如何?”

    君修染當即慢悠悠從地上站了起來,聞言便越發的低垂了腦袋,竟還頗有那麼幾分含羞帶怯之態,說道:“兒臣一直都希望能找個與兒臣情投意合的女子,卻不想這本是留給心愛女子的清白之身竟被個半夜裡攔路的女子給玷污了。”

    眾人不禁抿嘴偷笑,有人不以為然,有人卻頗為贊同的點了點頭,卻是帶著那麼點好笑的。

    於是皇上又問道:“那麼,你想如何?”

    “既然那女子玷污了兒臣的清白。”他又幽幽的說道,“兒臣定要將她找出來!”

    “如何?”

    “讓她負責!”

    “噗!”“古董!”“砰!”

    有人被乍然如此驚嚇,當即沒忍住的直接噴了出來,有人身子一個趔趄,一屁股跌坐到了地上,然後所有人都再次張大了嘴,一臉呆滯的轉頭看向君修染。

    三殿下這莫非是受刺激過度,癲狂了?

    君修染此刻也已抬起頭,看向上方的父皇,一臉篤定的說道:“她既污了兒臣的清白,兒臣自然得找她負責。暫且找不到與兒臣情投意合的女子,便乾脆將她帶在身邊好生調教,自當將她調教成兒臣喜歡的模樣。父皇,您以為如何?”

    而君皇帝卻忽然眸色沉凝,看著他若有所思。

    有人從地上爬了起來,連連高呼道:“三殿下,此事萬萬不可啊!雖然您受了委屈,但身為男人,這麼點小事該是不必放在心上的,而那女子如此不知檢點,如何能配得上您?”

    君修染頓時皺了眉,忽而又展顏笑道:“盧大人誤會了,據本王昨日親身體驗觀察,那女子是被人下了藥才會做出那樣的事情,並且,她也是第一次,所以並不存在盧大人你所說的不知檢點這一說。”

    “呃?那……”

    “你看,她玷污了本王的清白,本王也污了她的清白之軀,正好可以互相負責。”他說著,忽而咧嘴,露出了兩排白森森的牙齒,陰測測的說道,“而且,她竟敢用過了本王之後就轉身離開,莫非是認為本王不配對她負責?那麼便讓她對本王負責吧!”

    眾大臣:“……”

    又是那盧大人,顫巍巍的說道:“三殿下,那麼一個來路不明的女子,如何能配得上您?”

    “嗯?盧大人這是在懷疑本王的眼光嗎?”

    “不不不,三殿下千萬別誤會,老臣只是覺得以您的身份,斷然也不該隨便對著一個女子下此決定。”

    “哦,原來盧大人是想說本王很隨便。”

    “呃?”這盧大人又是一呆,隨之慌忙搖頭說道,“老臣絕不是這個意思。只是……只是,男人嘛,何必拘泥於一個不過是露水姻緣的女子?”

    “那照這麼說來,以盧大人你之見,男人的清白就不算清白了,可以隨意的跟隨便什麼女人都恩愛纏綿,只管盡情享受不必有絲毫負擔?”

    “這……雖不盡詳實,但也確實如此沒錯。”

    “沒想到盧大人看起來道貌岸然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樣,卻原來私底下竟是如此的荒唐不堪。你以為每個女人都能上你的床,本王卻覺得又髒又亂又讓人覺得噁心,況且本王保持了整整二十年的清白就不重要了?”

    這話可是得罪了一大片的大臣啊!在場的諸位大臣之中,有幾個是家中沒有個二房三房乃至七房八房甚至是十幾房的?

    不過對此,他卻全然不顧,又伸手輕輕的理了下衣袖,施施然說道:“本王現在便將話放在這裡,無論如何,我也定要找到那玷污了本王清白的女子,讓她對本王負責!”

    又轉頭看向上方,道:“請父皇做主!”

    君皇帝卻並不看他,而是手指輕敲著龍椅的扶手,若有所思。

    半餉,在君修染都等著不禁有了幾分忐忑的時候,他終於開口,問道:“你這是想要娶了那女子?”

    “是!”

    “什麼儀仗?”

    “八抬大轎,明媒正娶!”

    眾人又是大驚,如此儀仗,那是想要娶了那女子當正妃了!

    這這這……

    君皇帝聞言卻忽有厲芒在眼中一閃,直直的盯上了他,沉聲問道:“你既然說她隨後便轉身離去,當時天黑,你未必就能將她的容貌看了自己,如此情況,你要如何找到她?”

    君修染並不相讓,毅然說道:“兒臣自有將她的特徵記住,便是翻遍了京城,也定當要找到她!”

    聞言,君皇帝又不禁瞇了下眼,道:“那你倒是說說,那女子有何奇特之處?讓你在深夜黑暗之中也能將她給認了出來。”

    父皇如此反應,讓君修染忽而輕柔的笑了開來,收回視線行禮回稟道:“啟稟父皇,那女子的左邊臉上長有一巨大的艷紅胎記,兒臣認為,如此奇異的特徵,便是走便這世間,也未必能再見到第二個。”

    殿內忽有抽氣聲響起,左邊臉上長有巨大的艷紅胎記?那……那不是端木王府的恬郡主嗎?

    這可當真是那激起了千層浪的小石頭,“轟”的一下,整個朝堂都因此而沸騰了。

    而君皇帝面對這個回答,卻似乎並沒有什麼意外之色,反倒嘴角一抽,一副“我就知道是這樣”的表情,隨之又眼中驀然沉凝,暗暗的念叨著三個字:被下藥。

    站在皇上下手位置的太子,此時忽然又開口問道:“三弟,你說這話,可是有什麼證據?”

    “證據?”君修染挑眉冷笑相對,伸手指了指脖子上以及從破敗的衣袍內探出的青紫痕跡,道,“太子皇兄,你覺得這些可算是證據?還是你以為這是我閒著無聊,自己弄上去的?”

    太子頓時臉色微沉,道:“三弟這話過分了。本宮只是覺得恬郡主那般身份,斷然也不可能會做出那種事情,至於你身上的這些痕跡,誰知道是哪個隨便的什麼女人給你留下的。”

    “恬郡主?哦,原來她竟然就是那剛隨端木王叔回京來的恬郡主,多謝太子皇兄相告。”

    “你……”

    “至於你說的恬郡主如此尊貴的身份,不會做出那種事情這話……太子皇兄,你莫非是沒有聽清楚我先前所說的,那女子,很明顯是被人下了藥的症狀?”他忽然又對君皇帝說道,“父皇,沒想到竟有人膽敢在端木王叔出征北疆的這個時候,對郡主下此毒手,父皇可定要明察!而昨晚雖是特殊情況,但兒臣確實是佔了恬郡主的清白,關於此事兒臣定會負責到底,亦請父皇恩准!”

    太子也轉身,朝君皇帝行禮道:“啟稟父皇,兒臣認為此事切不可如此草率行事。恬郡主是否出事尚且還不確定,全都只是三弟的一面之詞而已,若是就此許了她的婚事,怕是端木王叔那裡也不好交代。兒臣認為,至少也得先去端木王府,確認下此事的真假。”

    他就不信身為女子,又是那般矜貴的身份,出了這種事會願意承認下來!

    怎麼能讓老三娶了端木王府的郡主?即便那是個容顏若鬼的醜八怪,那也是代表著端木王府這一大勢力的,更何況,聽說不管是端木王叔還是那璟世子,都將她視若珍寶。

    更甚至,還有那帝師府。

    君修染眸中幽幽的浮起了黑霧,說道:“太子皇兄一向宅厚,今日卻為何竟會說出如此冷酷的話來?身為一個姑娘家,發生了那樣的事定然已是傷痛不已,你卻還要特意派人過去確認真假,這叫她情何以堪?”

    “哦?那若要按三弟你這麼說的話,倒不如不管此事真假,都當它從來也沒發生過,才是最好的。”

    “都已經發生的事情,便是我們當沒發生過,對恬郡主來說,也不可能當沒發生過。我既然佔了她的清白,自當負責到底。”

    “本宮卻以為,這事說不定便是你故意為之,不然何至於昨日你剛回京就正好遇上了這事?堯王府和端木王府可並不在同一個方向上。”

    “這只能說明,本王與恬郡主真乃是緣分天注定!”

    太子頓時冷哼一聲,轉而又說道:“你先前不是還說,要讓那污了你清白的女子負責嗎?怎麼轉眼間又要對恬郡主負責了?”

    君修染淺笑著抬頭看他,笑得風采迤邐光彩四射,施施然說道:“誰說我不要她負責了?將本王當做是那解藥,又是親又是扯的奪了本王本是要留給未來王妃的清白之身,用完之後卻轉身離開,天下如何會有這樣便宜的事情?本王定是要找她的,讓她給我好好的負責!”

    “你……”太子也似乎察覺到了說不過他,便又轉身對君皇帝說道,“父皇,請三思!”

    君修染輕峭的瞥了他一眼,亦對君皇帝說道:“請父皇做主!”

    一截艷紅廣袖忽然飄飛到了空中,然後緩緩飄落而下,隨風而舞,似那艷麗朝霞,又如紅蝶翻飛。

    有人在御花園的桃花樹下翩然起舞,舞姿動人,身姿曼妙,看他那眼角眉梢的青春蕩漾,聽那低柔的音調從他口中輕輕唱出,咿咿呀呀的一曲淒美桃花劫。

    此人不是鳳樓,還能是誰?

    除了他,誰敢在皇宮裡穿大紅衣袍?除了他,誰敢在御花園內如此肆意的唱情歌跳艷舞?除了他,還能有誰如此的男女難辨,嬌媚得就跟那一池春水似的?

    有人從遠處匆匆走來,在離他十步之外停下腳步,遙遙行禮道:“奴才給大總管請安。”

    鳳樓停下舞姿,側頭斜斜的睨了過去,端的那叫一個風情萬種千嬌百媚,​​問道:“有何事?”

    那太監將頭低得更下,神情也越發拘謹,說道:“奴才剛得到消息,說是三殿下昨晚回京,卻遭遇了女採花賊,此刻正在朝堂上向皇上請旨,要找到那女子讓其負責呢。”

    “哦?竟有這事?”鳳樓當即眼睛一亮,被勾引起了全部的興致,問道,“可知道那女子是什麼人?”

    “聽說……是端木王府的恬郡主。”

    “嗯?”鳳樓又是一驚,這個回答可是大出他的意料之外,恬郡主竟把三殿下給劫色了?

    他把玩著青絲,側著腦袋笑得頗為邪惡,溜了下眼珠子後便轉身,不過才走幾步卻又回過了身,看著這小太監說道,“記住了,這事可不許去別處隨便亂說。”

 “是,奴才不敢亂說。”

    鳳樓滿意的“嗯”了一聲,這才又轉身飄飄然的離去。

    今日那裡定是極熱鬧的,他若還在這禦花園內自娛自樂未免也太可惜了,看熱鬧去!

    不過三殿下的速度倒真是無比的迅速啊,竟然剛回京城就把端木王府的寶貝郡主給染指了!

    唔……他想做什麼呢?

    而此刻,在端木王府內,有丫鬟急匆匆的跑進了出雲閣,裡面馬上有另外的丫鬟迎了出來,輕聲說著:“怎麼去了這麼久?郡主怕是都要等急了。”

    那剛跑了進來的丫鬟喘著氣,聞言不禁惴惴,忐忑道:“我不小心走了岔路,所以就被耽擱了一會兒,錦繡姐姐,郡主她不會生氣了吧?”

    “郡主她一直躺在榻上也沒什麼表情,倒是真不知道有沒有生氣,你還是快把東西拿進去吧​​。”

    “哎哎,好!”

    說著,兩人便一起進了花廳裡面。

    端木恬正半躺在花廳的軟榻上閉目養神,自然是聽到了外面那兩個丫鬟的對話,但她並不在意,聽到她們進來的聲音便睜開眼轉頭看了過去。

    “郡主,奴婢不小心走了岔路,讓您久等了。”她小聲說著,有些惴惴不安。她也並不是能經常出府的,所以才會沒認清楚路,卻不知郡主是否因久等而生氣了。

    端木恬悠然的坐起身來,問道:“東西拿來了嗎?”

    她忙不迭點頭,伸手從袖子裡拿出了一個小包,雙手奉到她面前,說道:“奴婢按您的吩咐去找那付掌櫃拿了這東西,郡主您請看一下。”

    端木恬伸手接過,見這小包上的封印完整,並沒有被拆開過的痕跡,便點了點頭,從榻上下來,道:“你們去通知祖母和小叔,讓他們去蘭馨院。”

    蘭馨院?那不是姑奶奶她們所住的院子嗎?

    兩個丫鬟不敢多問,只忙應了下來。

    一個晚上的沉睡,再加上從早上起來到現在的休息,讓端木恬的身子已經緩了過來,此刻除了還有那麼點酸痛和疲累之外,再沒有其他的異常。

    她拿了那個小包,從榻上下來之後便直接朝門外走去。

    有丫鬟馬上乖巧的跟了上來,讓她不禁頓下腳步,轉頭便見是剛才被她吩咐了出去拿東西卻不小心走岔路而耽擱了些時間的丫鬟,不由說道:“你跑了那麼一趟,還是去休息下吧,不必跟著我。”

    這丫鬟卻連搖頭,雙眸亮晶晶的看著她說道:“謝郡主關心,不過奴婢不累,還是讓奴婢跟著您吧,您若是有什麼吩咐,也好隨時吩咐奴婢。”

    端木恬聞言多看了她一眼,見她不過十四五歲的年紀,身子還沒有長開,看上去顯得有那麼點圓潤,模樣清秀,倒是讓人覺得頗為可親。

    “你叫什麼名字?”

    “回郡主的話,奴婢叫元香。”她似有些激動,因為這還是郡主第一次開口問她們的名字呢。

    郡主回來也有好些天了,可她平日里根本就不怎麼說話,對出雲閣裡的幾個丫鬟也是並不搭理,任由她們愛幹嘛幹嘛,只別妨礙著她就成,當真是至今連她們叫什麼名字都沒有詢問過。

    端木恬聞言點了點頭,看著她若有所思,又說道:“你再去叫個人一起跟著,嗯,就叫那錦繡吧。”

    “是!”

    這錦繡是出雲閣裡唯一的一個一等丫鬟,平常時候另外的丫鬟僕從全都是由她管著的,心思靈巧,也聰慧,最重要的,是她乃祖母親自挑選出來。所以如果注定要在王府裡培養幾個貼身人的話,她應當是個好人選。

    隨後,她就帶了這兩人朝蘭馨院走去。

    是時候該去找榮芩媛算算賬了。

    明榮郡王府的幾位貴客都是住在蘭馨院內的,而榮芩媛自昨晚折返流雲軒卻被端木璟一掌拍飛回到蘭馨院後,便直接找了她母親和祖母,將事兒都與她們說了。

    老郡王妃當時便覺得這事兒恐怕得壞了,忍不住出言責罵榮芩媛,也不看看這裡是什麼地方,她自己又是什麼身份,竟還敢亂耍脾氣,更重要的是,怎能將那甜羹就這麼扔在了流雲軒?

    可事情都已經發生,再罵也沒用,她們若是當場離開端木王府,雖能躲過一時,可事後的情況恐怕要更糟糕。

    她們便只能祈禱,其實什麼事都沒有發生,端木璟當時的那般暴虐,是因為發生了別的事情。

    昨晚便沒有睡好,今天又是一大早就醒了過來,坐在蘭馨院裡等著,老郡王妃甚至都跑去錦園找了那老祖宗。

    可到了現在,辰時都快過去,卻絲毫響動也沒有。

    她們已是半鬆了氣,榮芩媛的臉上甚至都有了幾分笑顏,並開始哭訴昨晚表哥竟那般對她。便是在這個時候,端木恬出現在了她們的面前。

    蘭馨院霎時便陷入到了一片死寂,榮芩媛剛張嘴要說什麼,也因為乍然見到她的出現而被嚇得幾乎噎過氣去。

    還是老郡王妃反應最迅速,不過靜默一瞬就展開了笑容,說道:“郡主今兒個怎麼有空到這兒來了?”

    端木恬看著她,並不拐彎抹角,直言道:“來向姑奶奶要一個人,就是不知您捨不捨得。”

    這話頓時便讓連同旁邊的人都一起變了臉色,老郡王妃也神色一僵,道:“郡主這話客氣了,不知你是看中了我身邊的哪個丫鬟?儘管領了去便是。”

    這是……不想給的意思了?

    端木恬淡漠相對,說道:“我端木王府裡有的是伶俐的丫鬟,怎麼會再向姑奶奶你討要?我要的人,是榮芩媛!”

    老郡王妃頓時心頭一跳,暗道這丫頭怎的如此直接?

    不過由此看來,似乎是真出事了,而且是這丫頭出事了。

    可即便如此,她如此光明正大的過來要人,莫非還想要將此事鬧大不成?她就不管她自己的清譽了?

    心念急轉,面上卻尚還平靜,狐疑的問道:“郡主你要媛兒這丫頭做什麼?是想讓她陪你去哪兒逛逛?還是說說女兒家的悄悄話?”

    “姑奶奶!”端木恬冷眼看著她的裝傻,說道,“有些事,既然已經知道了,就不該繼續裝傻,平白的越發惹惱人生氣。或者你以為只要裝傻裝不知道,發生過的事情就能這樣輕易的讓你揭了過去?”

    老郡王妃頓時就僵了笑容,轉而說道:“恬恬,我知你委屈,可這事既然都已經發生了,媛兒她畢竟是你的表妹,她也不是有意要害你的……”

    “是啊,是我自己嘴饞,也怪我當時不該在哥哥那裡,不然指不定榮二小姐就要成功爬上我哥哥的床了,然後?看中的是端木王府世子妃的位置,還是只甘願當一個側妃小妾?”

    “恬郡主!”老郡王妃忽然拍案,道,“你如此說法,未免也過分了。”

    端木恬忽而冷笑,“過分?且不說榮芩媛什麼身份,是否配得上我哥哥,單只是她竟想要對我哥哥下藥來達到她爬上我哥哥床榻的目的這件事,不過分?如此不知廉恥你卻還意圖為她掩蓋,想要讓我放過她,甚至還不許我說她一句不是,不過分?現在,我還叫你一聲姑奶奶,不然的話,你以為我會站在這裡,與你說了這麼多的廢話?”

    老郡王妃當即猛一下的站了起來,怒道:“你這話又是什麼意思?我是好心為你著想,想要幫你將這件事給隱瞞下來,以後你就還是端木王府冰清玉潔的恬郡主,自當還能再嫁個好郎君。”

    “事實究竟如何,彼此心裡清楚,你不必說得這麼冠冕堂皇如此好聽。你不過是擔心明榮郡王府因此而受牽連,還想要保下你的這個乖孫女罷了。況且,我從來就沒有想過要隱瞞這件事。我要嫁的人,自當是全心愛我這個人,而不會在意其他的那些虛妄的東西。”

    “這是虛妄的東西?”

    “對我來說,就是如此!”

    “既如此,你又何必還要抓著媛兒不放?”

    端木恬冷笑,道:“因為她動了不該動的心思,竟妄圖對我哥哥下藥。”

    “你……”

    端木恬卻再沒有理會這個所謂的姑奶奶,終於轉身看向了榮芩媛。

    接觸到她的目光,榮芩媛下意識後退了一步,低泣著說道:“表姐,我……我不是有意要害你的,你就原諒了我這一次吧,我以後再也不敢做這種事了。”

    “你覺得可能嗎?”

    “表姐……”

    端木恬忽踏前了一步,頓時嚇得她噤聲。

    “你似乎春心萌動,想要男人了。”端木恬微瞇起眼睛,從那眼角溢出的冷意幽幽的攝人心魂。

    這般眼神,讓榮芩媛心中越發驚懼,又後退了一步。

    端木恬便又踏前一步,一直拿在手上的那個小包此時也終於拿了出來。

    她輕輕的撕開封條,將包裹在這個小包裡面的又一個紙包取了出來,打開紙包,便可見那裡面是一些粉紅色的粉末,散發著一股奇異的香氣。

    她一抖手,將這些粉末全數倒進了放在桌上的杯子裡。

    那杯中本就還有著半杯水,粉末倒入進去便迅速的溶化在了水里,並沒有讓這半杯清水有任何的改變,就連剛才那奇特的香氣也跟著消散了。

    她做這個動作不過是在轉瞬之間,眾人尚未有所反應,她便伸手拿起了水壺在將杯子加滿,然後又忽然伸手一把抓過了榮芩媛,端著杯子便直往她的嘴裡灌了進去。

    榮芩媛不由得大驚失色,拼命掙扎,而旁邊的人到現在也終於反應了過來,也跟著臉色大變。

    “你做什麼?”

    老郡王妃怒喊著就朝端木恬撲了過來,一直在旁邊不聲響的明榮郡王側妃,端木王府的庶小姐也再保持不住沉靜,臉色大變的衝了過來想要阻止端木恬的動作。

    卻忽有人影一閃,兩個丫鬟分別出現在她們面前攔住了她們的去路,正是錦繡和元香兩人。

    她們二人跟隨郡主前來,便被接下去所聽到的事情給驚呆了。

    天哪!昨兒個晚上竟是發生了這樣的事情,郡主她竟然……而她們身為郡主的丫鬟卻不但沒有能保護好郡主,就連這事也是到了現在才知道!

    如此失責,她們便是萬死也難以贖罪!

    這個消息太過勁爆,以至於她們都被震得渾噩,一直到郡主動了手,老郡王妃和那明榮郡王側妃就要朝郡主撲過去的現在這個時候,才猛然驚醒了過來。

    現在不是自責震驚的時候,她們不能讓郡主在她們的眼前再受到一丁點的傷害!

    從被挑選出來派到出雲閣的那一刻開始,她們就是郡主的人,是為了伺候郡主保護郡主守衛郡主而存在的,無論是任何人,若是膽敢做出意圖傷害郡主的事情,都是她們的仇敵!

    所以她們出手了,沒有絲毫猶豫的阻攔在了兩位貴人的面前。

    “小小賤婢竟也敢阻攔老身,都給我讓開!”

    老郡王妃拍著桌子怒道。

    攔在她面前的,是元香,聞言不禁怯生生的看著她,說道:“奴婢是郡主的丫鬟,怎麼能看到您對郡主不敬?就算您是貴客,是姑奶奶,也不能… …”

    錦繡在旁邊聽得頓時皺眉想,道:“沒出息!我們是郡主的丫鬟,自當一切以郡主為重,這些人雖是貴客但卻竟敢對郡主做了那麼過分的事,理該直接攆出門外!”

    老郡王妃頓時氣得眼發花,沒想到一個卑賤丫鬟竟也敢對她說出這種話來。

    而此刻榮芩媛正在端木恬的手中掙扎,讓她暫沒心情與一個丫鬟糾纏浪費時間,當即便換了個姿態,朝端木恬說道:“恬恬,你這是要做什麼?還不快放開媛兒。她可是你表妹,便是做錯了事也自有長輩們責罰,你寬宏大量便饒了她這一回吧。”

    那明榮側妃,端木家的庶小姐,榮芩媛的親娘也跟著哀求道:“郡主,您大人有大量,就放過媛兒這一回吧,回頭我定會稟告郡王,將媛兒嚴厲責罰。您就放了她吧,您要給她喝什麼?”

    榮芩媛也在她手上拼了命的掙扎,可她哪裡能掙扎得過端木恬?

    “責罰人這種事情,我一向都不喜歡假手於人。”

    端木恬漠然說著,然後用力捏開了榮芩媛的嘴,便將那杯水倒灌進了她的口中。

    她想吐出來,卻被在下巴輕輕一抬又一捏,就“咕咚”一聲咽了下去,半滴都沒有浪費。

    老郡王妃頓時面無人色,明榮側妃更是一下子癱軟跌坐在了地上,端木恬放開了手,就見榮芩媛趴在地上拼命的摳挖著喉嚨想要將落了肚子的水給摳挖出來。

    端木恬見此冷笑,隨手將杯子扔在了地上,然後在榮芩媛的面前蹲下身,伸手抓著她的頭髮就將她給拉了起來。

    對上榮芩媛那驚懼惶恐怨毒的眼神,她嘴角的冷笑便越發森然,再加上她臉上那猙獰胎記,就像是那從煉獄而來的嗜血修羅,冷冷說道:“你不是想要男人嗎?都情難自禁的要對男人下藥來填補身體的空虛了,放心,我一定會滿足你的。”

    然後她就這麼抓著榮芩媛的頭髮站了起來,無視她的叫罵掙扎,一步一步的將她朝門外拖了出去。

    此時,得到通知的老王妃和端木宸也終於出現在了蘭馨院中,卻一進來便見他們的郡主大人拖了榮芩媛在往外走,在她的身後,老郡王妃怒罵,明榮側妃痛哭,有丫鬟們聽從命令衝了出來意圖阻攔端木恬的腳步,奪回榮芩媛,卻全都被錦繡和元香這兩個丫鬟給打了回去。

    整個蘭馨院都可謂是亂成了一團。

    老王妃和宸公子以及跟著他們而來的丫鬟們全部都不由驚呆了,忽而宸公子神色一凝,看著那今日格外森冷黑暗的侄女,眼中緩緩的泛起了一層黑霧。

    他佻達而笑,搖晃著折扇出言問道:“小恬恬,你這是要做什麼?讓丫鬟們過去請了你祖母和小叔我過來,莫不是就讓我們來瞧熱鬧的?不過你這演的,卻又是哪一出?”

    端木恬抬眸看他,冷冷一笑,道:“春宮戲,我相信小叔你一定會很有興趣的。”

作者: orange415263    時間: 2013-10-25 01:55 PM

第十四章 賜婚

  一句春宮戲,便是最玩世不恭的宸公子聽了也不禁怔愣,然後挑眉調轉視線落到了被她拖著的榮芩媛的身上。

    端木恬身後,老郡王妃她們看到老王妃和宸公子的到來,便直對著高呼:“嫂嫂,你快攔下恬恬,讓她先放了媛兒,有萬事都好商量!嫂嫂,媛兒雖只是側妃之女,可也是明榮郡王府的千金小姐啊!”

    老王妃聞言頓時一皺眉,她雖對這孫女的性子並不十分熟悉,但從這些天的相處也可以知道,她並不是不知好歹不分輕重的人,甚至對於那些略有偏頗錯失的人,她亦不會多做計較。

    可現在,是什麼情況?莫不是這榮芩媛做了什麼惹惱恬恬的事情?

    她也調轉視線,看向了榮芩媛。

    此刻的榮芩媛已經開始出現了藥物的症狀,臉色發紅,氣息喘喘,眼神已多了幾分迷離。

    “恬恬,這是發生什麼事了?”老王妃並沒有馬上理會明榮老郡王妃的話,而是看著自家孫女溫聲詢問。

    她直覺的認為,此刻的孫女與平時不太一樣,儘管面色清淡,但身上的氣息卻很暴虐很鬼魅很危險。

    端木恬又拖著榮芩媛踏出了一步,冷然說道:“昨天晚上,榮芩媛親手煮了甜羹送到哥哥院中,被哥哥拒絕之後甩碗哭著離開,當時我正好餓了,便嘴饞喝了那甜羹,卻不想那甜羹之中竟額外添加了媚藥。”

    無論老王妃還是宸公子,甚至他們身後的丫鬟們聞言頓時臉色大變,老王妃更驚呼一聲,連急切道:“恬恬,那你……”

    “我察覺到不對勁便跑出了王府,隨後在意識模糊之下攔截了正巧經過的馬車,用那馬車裡的男人解了體內媚毒。”

    “噝!”倒抽氣猛然間想起,她說得平靜,甚至是面無表情的,聽的人卻是在心裡掀起了滔天的巨浪。

    天哪!這麼說來,他們端木王府最尊貴的郡主,豈不是已經……

    宸公子忽然飄到了她的身邊,伸手便要去扶她,什麼玩世不恭,什麼嬉笑之態,此刻全都從他的臉上消失,唯有臉色沉鬱,以及那滿身的殺氣。

    “小恬恬……”

    他斷然也沒想到昨晚竟發生了這樣的嚴重的事,對端木王府,尤其是對她自己,都是無比沉重的。儘管她此刻表現得平靜,可誰知道她心裡是怎樣的煎熬?

    榮芩媛體內的藥力開始發作,已顧不得還被端木恬抓著頭髮拖走,開始伸手撕扯她自己身上的衣服,布料與肌膚相互發生的摩擦讓她不禁輕吟了出聲。

    “嗯~”

    其聲嬌媚,端木宸聞聲低頭看了下去,然後忽的抬起一腳便直接將她給踢飛了出去。

    他這一腳踢得極重,真的是將她給踢飛了起來,踢得她倒飛出去,尚且還被抓在端木恬手中的頭髮也頓時被扯落了下來。

    撕扯的疼痛,還有身體倒飛狠狠撞在牆上的衝擊力,讓她的意識稍微清醒了幾分,頓時便捂著被扯下了頭髮的腦袋蜷縮在地上瑟縮嗚咽。

    但很快的,她又顧不得疼痛受傷,躺在地上碾磨撕扯輕吟了起來。

    丫鬟們不禁一個個看得面紅耳赤,便是老王妃也有些不自在的撇開了目光。

    但知道了竟發生那樣的事情之後,她斷然也不可能會阻止端木恬的任何行為,即便這是端木王府的貴客,是明榮郡王府的二小姐!

    明榮側妃在那兒幾乎哭得昏厥過去,老郡王妃更是指著端木恬氣得渾身哆嗦“你你”了半天也說不出半句話來,只是端木恬背對著她,根本就連看都不看她一眼。

    老郡王妃為何會如此盡心的想要保下榮芩媛?並不是因為對她有多深的祖孫感情,而只是因為這事不能讓端木恬處置了,因為她本身的端木王府的姑奶奶這個身份,還因為錦園裡的那個老祖宗。

    若讓端木恬這個突然回歸的郡主處置了榮芩媛,那老祖宗往後在端木王府裡的分量,怕是要更輕了。

    而且此事真不能鬧大,一旦鬧大,定然會將明榮郡王府也給牽扯進麻煩的漩渦裡面去的!

    不然,就憑著榮芩媛犯下的這個過錯,便是死一百次也不足惜。

    只可惜,她想的太多,卻全都是與她自己有利的事情,連一絲一毫也沒有為端木恬這個侄孫女著想,竟還妄圖讓身受那般羞辱的端木恬放下此事,不去追究?

    實在是可笑之極!

    不不,她本身或許也是沒有打算要輕饒了榮芩媛的,只是這件事不能讓端木恬來動手。可她忘記了去算計端木恬的性子,也沒有想到端木恬在遭遇了這樣的變故之後,竟沒有如尋常的女子那樣尋死覓活,拼命的想要將此事隱瞞下去。

    端木恬輕輕的鬆手,讓纏繞在之間的黑髮飄落到了地上,然後轉身走到榮芩媛的面前再次伸手,又將她給拉扯了起來。

    “嗯~”

    榮芩媛在她手上輕吟,甚至伸手想要纏繞上端木恬的身。

    於是端木恬揮手,“啪”的一巴掌甩在了她的臉上,將她從迷濛混沌中拍清醒了幾分。

    宸公子跟著踱了過來,冷睨著榮芩媛問道:“小恬恬,你打算要怎麼處置這個賤人?”

    她將低聲抽泣的榮芩媛更扯過來一些,森然說道:“我見媛表妹慾火焚身,極度的想要男人。請問小叔,我端木王府中,可有正好也需要女人的男子? ”

    “這可多了,咱府中的眾多侍衛,有許多還尚未娶妻,平時守衛王府辛苦,也該犒勞犒勞他們才是。”

    “那麻煩小叔去挑選幾個平日里最下流的侍衛,就帶到這裡來吧,請他們來為榮二小姐解解火。”

    最……下流?

    宸公子摸摸下巴,暗道小恬恬想說的應該是最風流吧?嗯,風流哪裡夠啊?至少還得是最醜的才行。

    “小恬恬你覺得找幾個比較合適?”

    “你自己看著辦,總是要能把榮二小姐給滿足了才行。”

    榮芩媛的母親忽然從地上爬起來,瘋了一般的朝這邊衝過來,尖叫著:“放了我女兒!你們怎麼可以這樣對她?怎麼可以怎麼可以……”

    端木恬冷冷的轉頭看過去,道:“明榮側妃不守禮儀,以下犯上,竟敢咆哮本郡主,掌嘴!”

    話落,錦繡當即揮手,“啪”的一巴掌就扇到了明榮側妃的臉上,並在她趔趄將要跌倒的時候,反手在另一邊又是“啪”的一耳光。

    老郡王妃拍著桌子,對老王妃怒道:“嫂嫂,如此情景,你就不管?你就眼看著她殘害表妹,毆打姑母?”

    “管?”老王妃冷笑道,“我當然要管,而且還要上稟皇上,請皇上來主持公道!看看到底是誰,竟敢做出那般下作之事,害了我端木王府郡主的清白,竟還不自知罪孽,妄圖阻擾郡主懲治!”

    “你……我定要將此事稟報母親。”

    “你儘管去!別忘了,我端木王府現在當家做主的人是誰!你身為出嫁的女兒,回娘家省親被以貴客之禮相待,不知感恩卻肆意妄為,竟還敢對我端木王府裡的事指手畫腳,不知好歹厚顏無恥咆哮老身,信不信我現在便叫人將你攆了出去?”

    如此強硬的語氣,讓老郡王妃都被嚇到了,然後終於理智稍回,清醒了幾分。

    關於此事,便是當場將榮芩媛格殺怕也無人能說出反對的話來,她便是想要保下她,也不能與老王妃如此的針鋒相對。

    那只會把事情弄得更糟。

    於是她緩下了語氣,說道:“嫂嫂,我也是有些氣急了,你別見怪。只是我這也是為恬恬考慮啊,她身為端木王府的郡主,又是個雲英未嫁的姑娘,發生的這事是誰都不願意見到的,可發生了也無法改變,但我們可以盡量的減低此事的影響力,甚至不讓外人得知也未嘗不可以,到時候恬恬就依然是冰清玉潔的恬郡主,往後也更好嫁個好夫君啊。”

    這話讓老王妃也不禁怔忪,然後轉頭看向了端木恬。

    女子的清白何等重要?若是讓人知道了端木王府的恬郡主發生那種事,恬恬她往後該如何自處?

    端木恬拎著榮芩媛站了起來,轉身冷冷的看向了老郡王妃,說道:“別以為我叫你一聲姑奶奶,就會由著你挑唆,而不敢讓丫鬟掌你的嘴。 ”

    老郡王妃頓時就被再次的氣昏了頭。

    宸公子已經以最快的速度跑了出去,找來他自認為最讓他滿意的侍衛,又回到了蘭馨院內。

    “小恬恬,你要的人找來了,如何,夠不夠?”

    他嬉笑著一臉不著調,眼眸之中卻黑沉沉的一片凝冷。

    端木恬的目光淡淡的從那些人身上掃過,拎了榮芩媛就直接轉身進入到了隔壁的閨房之中。

    宸公子見狀,忙指揮著身後的人,道:“跟上!本公子帶你們嚐嚐明榮郡王府二小姐的滋味!”

    如此張狂,如此光明正大明目張膽,至少老郡王妃的活了這麼一大把年紀也從來不曾見到過的。看著端木恬拎了榮芩媛進房裡,又看到宸公子領了一堆的男人跟著進去,她甚至都已經連要如何生氣都不知道了,只是瞪大眼睛死死的盯著那個方向,然後忽然眼前一黑便暈了過去。

    蘭馨院內頓時再次的亂成一團。

    老王妃看著那暈迷的老郡王妃,皺了皺眉,但還是讓人將其扶起來去榻上躺下,又請了大夫來給她看診。

    那時,從隔壁房內已經傳出了淫靡之聲,眾丫鬟們面紅耳赤,皆都低著頭不敢多聽卻總是被那些聲音擾亂了心神,給老郡王妃看診的大夫亦是聽得滿頭虛汗,魂不守舍。

    看診的結果無非就是氣急攻心,並且老郡王妃也很快就幽幽轉醒了過來,卻一醒來就聽到從隔壁房里傳來的那種淫靡聲,頓時白眼一翻,差點又昏迷了過去。

    “別暈了!”老王妃坐在旁邊冷著臉說道,“你在算計著些什麼,我清楚得很。而現在我也可以告訴你,雖然恬恬才剛回來,我也對她的性子並不十分熟悉,但有一點卻是不會有錯的。你剛才若順著她的意或者哪怕真是有那麼點真心為她著想,她都會給你留下情面,可惜你自以為是也跋扈慣了,又仗著姑奶奶的長輩身份用對付別人的那一套慣用手段來對付她,你是不是忘了她還有一個端木王府郡主的身份,又有皇上御賜金牌在手?是比你這雖也出生端木王府嫡系但並無郡主封號的明榮老郡王妃,還要尊貴的。”

    老郡王妃頓時臉色一變,只因為最後的那件事,在她最最介意,並且一直都如鯁在喉折磨得她至今仍然是夜不能寐。

    她分明是端木王府的嫡出小姐,還是唯一的嫡小姐,但卻並沒有郡主封號,因為她並非原配所出,也就是說,她那一代,端木王府雖有六個女兒,但卻並無郡主。

    老王妃又是冷冷的瞥了她一眼,其中的輕峭直刺她的內心深處,讓她幾欲發狂。

    有丫鬟匆匆的走了進來,行禮道:“稟老王妃,鳳總管來了。”

    老王妃頓時眉頭一皺,這鳳樓怎麼又來了?而且還是在現在這麼個時候。

    可就在丫鬟剛稟告完畢,老王妃都尚未做出反應來的時候,鳳樓就已經大搖大擺的走進了蘭馨院,本是要到花廳拜見老王妃,人都走到門口一腳邁了進來,卻在聽到從隔壁房里傳來的聲響之後忽的一怔,然後“嗖”一下收回了腳步,轉身便朝那裡飄了過去。

    老郡王妃都已經掙扎著由丫鬟們扶著從榻上爬起來,準備對鳳樓行禮了,卻見他竟突然折身去了隔壁房裡,頓時一怔然後臉色猛變。

    這事若讓鳳樓知道了,便也等於是讓皇上知道了,以皇上對端木王府的重視,再加上此刻北疆戰事緊急,端木崢正出征對敵,若讓他知道端木崢的寶貝女兒遭受了那般變故,是絕不會輕饒了罪魁禍首的,到時候定然也會牽連到明榮郡王府。

    她連掙扎著落地朝門外奔去,老王妃就在她身後,坐在凳子上嵬然不動,只看著她的背影冷笑了一聲。

    “鳳王爺!”

    那時鳳樓正走到門外,伸手便想要將那緊閉的房門推開,聞言不由動作一頓,側身轉過了頭,看到老郡王妃由丫鬟扶著急匆匆的從花廳裡奔了出來,他嬌笑著行禮道:“原來是明榮老郡王妃,不知您喊住咱家,是有何吩咐?”

    老郡王妃匆匆跑到他面前,意圖阻止他進入到這個房間裡面,卻在她尚未出言的時候,端木恬的聲音忽然從房內傳出:“鳳總管,請進!”

    這話頓時讓老郡王妃眉心一跳,下意識的伸手想要去阻止,鳳樓卻在聽到端木恬的聲音之後,馬上伸手,一下就推開了房門。

    推開房門,那原本盤旋在房內的聲音頓時就清晰的逸散了出來,嬌吟喘息中夾雜著淫靡的“啪啪”聲響,空氣中,還飄蕩著濃郁的淫靡氣息,頓時讓老郡王妃以及她身側的丫鬟們白了臉,而鳳樓也是一愣,然後輕輕的挑起眉,一步邁入了進去。

    一進門,他就看到端木恬斜倚在房內外室的軟榻上,托腮認真的透過屏風欣賞著裡面正在上演的一場春宮好戲。隔著一張案幾,端木宸坐在軟榻的另一頭,眼眸微瞇,笑得陰測測的與他那遊戲紅塵的紈絝公子形象及不相符。

    這屏風呈半透明,正好可以隱隱約約的看到裡面正在進行的肉慾橫流,鳳樓看了一眼,頓時笑得就跟那花兒似的,轉頭對端木恬說道:“郡主好興致,竟關門在欣賞如此精彩的好戲,不過有如此好戲上演,郡主您竟然都不提前來通知奴才一聲,實在是太也不夠意思。”

    他飄了過去,一屁股將宸公子擠到旁邊,然後也在那張軟榻上坐了下來。

    端木恬瞥了他一眼,轉回頭不理會。而他也在坐下之後理了下袖子,暫且將那聖旨給藏好了。

    有好戲如此精彩,宣讀聖旨這事還是等過會兒再說吧,反正聖旨就在這裡,又不會長腿跑了。

    這裡的動靜終於驚動了住在錦園裡的那位老祖宗,這位即便是在端木崢他們回京城的時候都沒有走出錦園的老祖宗,今天終於從那道大門裡邁了出來。

    她急匆匆而來,攜帶著滿身的冷氣怒焰,出現在了蘭馨院中。

    看到她,老郡王妃就好像是終於見到了親娘一樣(呃,確實是親娘沒錯啊),猛撲了過去,哭訴道:“母親,您可不能不管這事兒啊,媛兒縱然是有千錯萬錯,可恬恬的如此行為未免也太過分,您可要做主啊!”

    這老東西,終於是忍不住出來了!

 花廳內,老王妃施施然站了起來,湊出門外對老祖宗一行禮,道:“老祖宗今兒個怎麼有空出來了?先前可是連阿崢他們回來都沒有露面呢。”

    老祖宗的臉色頓時一變。

    只是在責怪她,把一個明榮郡王府的庶小姐看得比自家家主還要重要嗎?

    她斂了斂神,說道:“這不是這邊吵鬧得實在太兇,那聲音都傳到了我那兒了,就忍不住想要過來看看究竟是發生了什麼事嗎?我說你們這許多人聚集在一起,是在做什麼?”

    房門忽然打開,端木恬從房內走了出來,身後一左一右的跟著端木宸和鳳樓兩人,施施然朝還站在院子裡沒有進屋坐下的老太太行禮道:“給老祖宗請安。”

    如此居高臨下的行禮,讓老太太的臉色一變再變,老王妃此時在旁邊責罵道:“你這像個什麼樣子?真是一點規矩都不懂!”

    “祖母恕罪,孫女自小就不在王府裡面,剛回來沒幾天確實是還沒有弄清楚王府裡的許多規矩,對老祖宗有失禮之處,還請老祖宗見諒。”

    老太太挑眉,緩和了臉色,眼神卻越發沉凝,說道:“無妨,我知郡主並非有意的,這學規矩的事情,也得慢慢來,什麼事都不能一撮而就的。 ”

    “謝老祖宗不責怪,我日後定當盡快的學好禮儀規矩。不過現在,倒是有一事想要知會老祖宗您,本該去錦園給您請安的時候向您提起,但既然您現在到了這裡,我也便順道與您說了吧。”

    端木恬淡然到近乎冷漠的說著,並抬頭,直對上了老太太的目光。

    老太太頓時心頭一跳,面上則依然不動聲色,問道:“何事?”

    “我見咱王府之中,這吵吵嚷嚷的那麼多人,難免會出現各種爭端不愉快,倒不如分了出去各自過活吧。況且,像是二叔祖母三叔祖母她們那幾房的,按規矩來講,是早該分了出去自己過的,沒道理一直留在王府裡面。便是我們自己不說,外人怕也是會說的。”

    她竟然在現在這個時候提出了分家?在這個本就已經混亂的時候!

    先前她雖也曾有提起過,但那不過是隨口一說,只要是並沒有如此直接的說出來,那麼誰都可以當那隻是她的無心之言,只是開個玩笑啊,只是隨便說了這麼一句啊!

    老太太也呆了,以至於一時間竟有點反應不過來,只盯著她看。

    這丫頭她想做什麼?還嫌現在的端木王府不夠亂?

    終於,她緩緩的瞇起了眼,看著端木恬沉聲道:“你想分家?”

    “沒錯!”端木恬依然是那淡漠的模樣,言畢又朝老太太盈盈一福身,道,“想著老祖宗您畢竟是府上輩分最大的人,於情於理都該就此事與您說一聲。”

    老太太嘴角猛的一抽,只是跟她說一聲而已?而不是想要聽她的意見?

    老王妃聽到這裡,忽然也微微的笑了起來,卻是對端木恬說道:“恬恬啊,這事也就在你剛回來的時候問過祖母兩個疑問而已,之後便一直也沒有聽你再提起,祖母以為你只是一時隨口問問的而已,怎麼,你是真想要分家?”

    “是!”

    “這恐怕不好吧?你那幾位叔祖母也都是可憐人,在王府裡住了大半輩子了,如此貿然的將她們分出去……”

    “祖母放心,都是長輩,我自會給她們安排好去處。再說,都是有兒子的人,也不愁吃穿,分出去住反而還少了王府裡的許多規矩,如此不是正好?”

    “這……”

    “況且,她們本也該早分了出去,不然一直住在王府裡,也不成體統。祖母您難道不這麼認為?”

    “呃?這個……話雖如此,但畢竟是自家人,一起住著也熱鬧些。”

    “怕就怕太熱鬧了,影響祖母和老祖宗你們的靜養休息!我已經在京城裡找好了房子,擇日就請二叔祖母和三叔祖母她們那兩房搬出去吧,至於四叔祖母,念她無子,嫣兒小姑姑也即將出嫁,繼續住在王府裡也無妨,當然她若想搬出去住,我也會同樣的為她安排好去處。”

    “那房子如何?”

    “祖母放心,都是高門大院,並不比他們現在在王府裡的住處差。”

    “哦,那就好。”

    這祖孫兩一唱一和,竟是就這麼無視周遭的人將這事兒給定了下來。

    雖然本也就該如此,畢竟現在端木王府由這兩位當家,分家這件事確實是只需要她們開口就行了。

    可意外的,卻還有個老太太,雖不管事,但卻是最不同意那幾房分出去住的人,而且手上還有著先代家主的印信,連家主都得尊敬。

    老太太聽了這般話,頓時就氣得不輕,胸口急劇起伏,猛然怒喝了一聲,道:“誰許你們分家了?啊?你們問過我的意見了嗎?”

    端木恬漠然看向她,說道:“您雖是老祖宗,但也並無權干涉分家的這個決定。”

    “你說什麼?”

    “老祖宗,請自重。”

    “你……混賬,這就是我端木王府郡主的品性?於此狂妄自大目無尊長!”

    老王妃於是不高興了,這般問罪,豈不是在說她家恬恬不孝?

    卻不想她還沒出聲,端木恬就忽然往前走了一步,冷冷的盯著老太太說道:“您是長輩,我自不敢不把您放在眼裡,只是老祖宗,您既早已卸下當家主母之責,便該好好的頤養天年,我也自當孝敬您。而關於分家一事,亦無需經過您的同意,您擅自插手非您職責範圍內的事,卻又是作何解釋?”

    “非我指責範圍內的事?”老太太冷笑,道,“老婆子我便是覺得一家人開開心心的住在一起很好,你卻竟想要將叔祖母堂叔伯堂兄弟姐妹們趕出去,又是作何解釋?”

    “按祖宗家法,凡新任家主繼位,父輩叔伯便必須分出端木王府,各自過活,兄弟分家則可酌情處理!”

    “家法有云,只要長輩尚且在世,若不願,分家之行便可緩上幾年。老婆子我現在還活著,我不同意分家,你便不能分!”

    端木恬冷笑,道:“你算什麼長輩?”

    “你說什麼?”

    “不過是個繼室而已。”

    “你你……你這個……”

    “莫非您不知道,家法中那長輩所特指的,是老家主以及原配夫人?還是你欺我剛回王府,不熟悉家法便可以隨你糊弄?”

    老祖宗本是為榮芩媛之事而來,此時卻不得不面對分家以及那家法的爭辯,端木恬漠然的幾句話說得雖然輕巧,落在老太太的耳中卻是字字誅心。

    她雖也是明媒正娶的正妻,但卻是繼室,與真正的原配夫人有著極大的差距,其中一點便是繼室能隨時貶為妾,原配夫人若被貶為妾,則那夫君必定會被冠上滅妻的罪名。即便是犯了過錯,能休但不能貶。

    而在端木家,原配與繼室的差距還要更大些,比如只有原配的女兒才能被封為郡主!比如家法中的長輩,特指的就是老王爺和原配老王妃。

    繼室,雖也是正室,但終歸是低了原配許多的。

    而這,始終是老太太心裡的一個死結,解了幾十年也沒有能夠解開的死結,只是以前從來也不曾有人當面的對她提起過,卻沒想到現在竟然被端木恬當著這麼多人的面前一戳再戳,那真是火辣辣的疼,其揪心程度比直接一刀殺了她還要更加的讓她難過。

    不過她又與普通的繼室不同,因為她手上有著先代家主的印信!

    這是她最後也最大的憑仗!

    她吸氣又呼氣,努力平復下被端木恬幾句話挑唆起來的怒氣,怒極而笑道:“好好好,你說得有禮,真不愧是我端木王府的郡主,果真是不同凡人,連曾祖母都不被你放在眼裡。”

    “我曾祖母在我祖父尚且年幼時就已經過世,我更是連她長的什麼模樣都不知道,如何能將她放進眼裡去?”

    “你……”

    “老太太似乎是有些累了,來人,送老太太回錦園。”

    這是連老祖宗也不叫,改叫老太太了!

    而她一聲令下,馬上就有人得令想要送老太太回錦園,老太太身邊的幾個丫鬟當即阻攔在了老太太的前面,不讓人近身。

    端木恬瞇眼,冷然道:“你們想要違抗本郡主的命令?”

    那幾個丫鬟不禁有些瑟縮,但依然站在那兒不動分毫。

    老太太被護在後面,目光直直的落向端木恬,於冷酷中帶著幾分殘虐。

    “端木恬,你好!”她咬牙,從齒縫中擠出了幾個字來,“你是咱王府的郡主,好!王爺出征前交付於你來當家,好!你想分家,好!但是你竟敢如此目中無人目無尊長頑劣不堪不聽勸告,更是不仁不義不孝,迫害叔祖妻兒子孫,老身便手執端木家首代家主印信,代家主將你家法處置!”

    蘭馨院內剎那間落針可聞,便是老郡王妃也被嚇住了,隨之臉色大變。

    母親她這可是要徹底撕破臉皮了!

    在如今的形勢下,撕破了臉皮之後,幾乎全無勝算啊!母親她究竟是如何想的?

    她冷冷的掃過老王妃,又看了端木宸一眼,最後又落回到端木恬的臉上,冷哼著說道:“我執行家法,乃端木家的家事,即便是皇上親自駕臨,也不能輕易乾涉!”

    老王妃頓時怒氣上湧,忽然上前了一步,卻見老太太突然轉頭看向她,道:“怎麼,莫非你想阻攔?”

    老王妃冷笑,道:“您都要對我的孫女家法處置了,我如何能夠坐視不管?況且,恬恬她還是我端木王府的郡主,便是當真要被家法處置,也總得有足夠的理由,不然的話,我無法向她那出征的爹交代,也無法向皇上交代。”

    端木恬莫名的輕吐出了一口氣,側頭對旁邊倏然捏緊了折扇,眸中黑色越發沉濃的端木宸說道:“小叔,麻煩你送祖母回去。”

    “恬恬?”老王妃當即轉頭望了過來,滿臉不贊同。

    她自明白孫女此舉的用意,是不想讓她與老太太也起了衝突,免得也被她憑著那先代家主的印信而為難了。

    可是她如何能放任孫女被這老東西給欺負了?

    再說,那印信再尊貴,也只是個死物,先前是因為這老東西一直將其藏著從不貿然出手才會讓她們也無處下手,現在她既然出手了,難道堂堂端木王府的當家女主人,竟還會被那一個死物加一個老不死的給欺辱了去?

    端木宸深深的看著自家寶貝侄女,眸色是從來沒有過的深沉,也不知究竟在想些什麼,半餉忽而冷笑一聲,說道:“我說,你什麼時候能命令本公子做事了?別忘了,我可是你小叔,親叔,不是那些亂七八糟徒有虛名其實並沒有什麼實際關係的所謂長輩。”

    宸公子,你這話好毒吖!

    端木恬聽著,卻忽然就沉默了。

    鳳樓站在旁邊眨了眨眼,哎呦,人家還沒有從剛才的春宮好戲中緩過勁來呢,怎麼就突然又上演了更加刺激的好戲了?

    郡主好像要被這老太太給家法處置了,這可怎麼辦?他是繼續看好戲呢,還是幫郡主做點什麼呢?

    他溜了溜眼珠,忽然伸手放到唇邊,用力的清了清嗓子。

    在這樣凝重的氣氛中,如此行為也實在是太具有吸引力了!

    所有的人都齊刷刷的看向了他,老太太看著他眉頭一皺,冷聲道:“鳳王爺莫非是想要插手我端木家的事?”

    鳳樓於是當即就皺起了眉頭,也是涼涼的橫了老太太一眼,說道:“咱家今天過來,其實是奉了皇上的命,送聖旨來給恬郡主的。方才見郡主忙,便沒有馬上拿出來,現在眼看著時辰也不早了,再耽擱下去可就要錯過了回宮復旨的時辰。”

    老太太頓時一愣,也敏銳感覺到了從鳳樓身上透出的對她不高興的氣息,不禁暗叫糟糕,這鳳家的小子可是自小就桀傲不馴的,看順眼的什麼都好說,看不順眼那可是什麼都不好說的。

    而且,聖旨?皇上怎麼又給端木恬這丫頭來聖旨了?

    包括端木恬自己在內的其他人也驚訝,紛紛轉頭看向了鳳樓。

    這傢伙,奉了聖旨過來竟然都能跟她湊在一起看春宮戲看這麼久,什麼人啊?

    鳳樓嬌笑著衝端木恬眨了眨眼,然後從袖子裡抽出了一卷明黃聖旨,雙手奉於胸前,道:“端木碩親王府郡主端木恬接旨超!”

    於是蘭馨院內頓時“呼啦啦”的跪了一大片,唯有老王妃一人站著躬身,就連老太太都跪伏了下去。

    鳳樓笑瞇瞇的拉開了聖旨,又清了清嗓子,才吊著聲音高聲念道:“奉天承運,皇帝詔曰:端木碩親王府郡主端木恬端莊大方,賢良淑德,性情和善,明達聰慧,與皇三子堯王修染情深義重、情投意合,特予二人賜婚,望二人從今往後能更加的親睦相處,相敬如賓,白首偕老。欽此!”

    聖旨念完,蘭馨院內卻靜寂無聲,所有人都抬頭呆呆的看著鳳樓,滿臉震驚。

    什麼?這竟然是賜婚聖旨?還是將端木恬賜婚給了三殿下?就在這麼一個她剛遭人陷害失了清白的時刻?

    那若是被皇上得知恬郡主已非完璧,怕是整個端木王府都要遭殃啊!

    端木恬倒是沒有想那麼多,只是看著鳳樓緩緩的皺起了眉頭。

    鳳樓又將聖旨卷好,雙手捧到她的面前,說道:“郡主,接旨吧。”

    旁邊宸公子瞇著眼若有所思,端木恬則又皺了皺眉,但終於還是伸手將聖旨給接了過來,“謝皇上,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她站了起來,鳳樓卻還站在對面,湊過來用周圍的人都能聽見的聲音輕聲說道:“另外還有一件事必須得讓郡主您知道,因為不方便寫入到聖旨裡面,所以皇上特意讓奴才帶了口信,雖然奴才相信就算奴才不說,郡主也應該很快就會知道。”

    “鳳總管請說。”

    “今天三殿下大鬧金鑾殿,說他昨晚回京,卻在某巷弄中遭遇了女採花賊將他攔路劫色,玷污了他本意留給未來王妃的清白之身,並在金鑾殿上揚言,定要找到那女子,讓她負責!”

    端木恬頓時五雷轟頂,呆呆的看著笑得滿臉猥瑣之色的鳳樓,忽然猛吸了一口涼氣。

    她昨晚攔路劫色的人,竟是君修染?

    蘭馨院內的眾人,也再次嘩然,臉色各異,老太太卻忽然開口說道:“據說三殿下武功高強,是一等一的高手,卻怎麼竟會被……”

    鳳樓頓時就微斂了笑容,涼涼的從老太太身上掃過,說道:“三殿下回京途中不小心受了傷,武功大受影響。”

    轉而,他又笑瞇瞇的對端木恬說道:“好了,不管是聖旨還是皇上的口信,奴才都給傳到了郡主這裡,我也該回宮去了。郡主,您現在可已經是皇家的媳婦,身份又不一樣了。”

    這是在說,有些不能再對她無禮,不然怕是要落一個藐視皇族的罪名。

    老太太臉一沉,當即說道:“只要一日不出嫁,郡主便還是端木家的女兒,犯了錯一樣要受罰,老身執行家法,相信就算皇上知道了,也定不會怪罪!”

    她這是打定了注意,定要現在將端木恬給打壓下去,不然若是錯過了今日這個機會,再難翻身的恐怕就是她了!

    端木恬倏的捏緊了手中聖旨,轉頭冷冷的看了過去,道:“那不知我所犯之錯,該以何種家法處置?”

    老太太並沒有馬上回答,而是側頭看了眼身旁的一個嬤嬤,那嬤嬤收到她的眼色當即上前,朝主子們行禮,道:“郡主所犯之錯,若按端木家家規,當杖責二十。”


作者: orange415263    時間: 2013-10-25 02:08 PM

第十五章 三殿下來訪

  一句“杖責二十”讓整個蘭馨院的氣氛都猛然為之一凝,端木恬瞇了眼,絲絲的涼意從眼角沁透而出,盤旋於身邊,森冷森冷的。

    宸公子“啪”的一聲收攏了折扇,冷笑看著老太太,說道:“老太太,你似乎有些弄不靈清現在端木家當家的,是誰。”

    老太太冷笑相對,道:“老身既執掌首代家主印信,自當恪盡職守,不敢有絲毫懈怠,今日便是家主犯了錯,也同樣要家法伺候!”

    端木恬忽然伸手阻止了宸公子的繼續開口,看著老太太森然道:“杖責二十是嗎?好!”

    “恬恬?”

    “小恬恬?”

    “郡主!”

    眾人驚呼,端木恬卻不理,冷眼從老太太身後的人身上掃過,道:“誰來動手?”

    莫名的,忽有一股寒意從尾椎骨升起,直衝腦後,讓老太太不禁輕輕打了個冷顫,可事到如今,她斷然也不可能會退縮,也絲毫沒有這樣的打算。

    她今日是打定了注意,定要將端木恬給打壓下去,至少絕對也不能讓她將這家給分了!

    老王妃見著眼前的這個情況,忽然也不阻止了,在丫鬟搬出來的椅子上坐下,冷笑著說道:“既然恬恬都說好了,那我便在這兒看著,看今天的這個事情,到底會變成什麼樣!”

    宸公子則忽而勾搭上了旁邊鳳樓的肩膀,給他輕輕閃著涼風,說道:“鳳總管,你可要好好的看仔細了,事後定要將此事如實的稟告皇上。杖責二十啊,也不知道咱身嬌體貴的郡主能不能扛得下來,尤其還是在昨晚遭了那樣的變故,今日身子不知是恢復了幾分。”

    鳳樓一把將他掀開,然後嬌笑著說道:“該怎麼做我自當心裡有數,如果不把情況弄了清楚,我也不好回去向皇上,還有三殿下交代啊。三殿下先前可是說了,讓我先來端木王府傳旨,待得他與皇上商議好事情之後,他也會來拜訪。卻不知等會兒當他看到一個傷痕累累的郡主時,會是何等樣的表情,哎呦,我可期待著呢。”

    老王妃轉頭看過來,道:“哦?三殿下待會兒要過來這兒?”

    “可不是?三殿下說了,昨日迫不得已,冒犯了郡主,今日定要上門請罪,並順便的,與郡主將昨晚的事究竟該由誰來負責這事商量下。”

    端木恬頓時就黑了臉,怎麼都沒有想到昨晚的那個男人,竟會是君修染。

    下意識的摸向了腰間,卻忽然一愣。

    那一直都被她掛在腰間的小荷包,不見了!

    因多年來都是隨身帶著的,已成了習慣,所以她此刻竟也想不出到底是什麼時候不見的。

    莫非,是昨晚?

    行刑的人已經準備好,老太太這是打定了注意,便是得罪皇上,得罪三殿下也定要將端木恬給打壓下去重生鑄鐵宋。

    杖責二十,若是體質稍不好些的人,怕是就要被直接杖斃了。

    她或許,打的就是這個注意​​。卻不知她的憑仗究竟是什麼?真只是那端木家首代家主的印信?就憑著那印信,她便敢對端木王府的郡主,已賜婚三殿下的皇家未來媳婦下殺手?

    這似乎不大可能。

    “郡主,請!”

    端木恬淡淡的從那行刑的人身上掃過,目光一凜。

    這些人,竟都是身懷內力的。

    她不禁勾唇冷笑,便是在這個時候,突然從蘭馨院外又“呼啦啦”的湧進了一群人。

    “住手!”

    來人赫然是端木璟,還有連帝師大人都出現了!

    端木璟在宮中時便聽說了皇上賜婚的事,面對外公的逼問只得將昨晚的事如實說給了他聽,外公當即大怒,提前結束了今日的授課便拎了他一起急急的衝出宮來。

    沒想到他們剛到,竟然就見到瞭如此陣仗。

    端木璟剎那間殺氣畢現,卻是當先惱怒的看向妹妹,道:“你說王府中的事由​​你負責,你來解決,你難道就是這麼解決的?你昨天晚上,是怎麼對我說的?現在你打算要挨下這二十杖刑?”

    “呃?”直面哥哥的如此怒焰,端木恬嘴角輕扯,眨了眨眼。

    好哥哥啊,什麼氣氛都被你這突然的出現給破壞了好麼?

    璟世子於是又一聲冷哼,道:“裝無辜也沒用,今日你若敢接下這二十杖刑,看我以後還認不認你這個妹妹!”

    “世子想阻擾家法的施行?”老太太不甘寂寞的插嘴。

    端木璟當即猛然轉過身去,冷冷的盯上了她,道:“不知郡主犯了什麼過錯,竟要被責罰杖刑二十?”

    直面端木璟殺氣畢現,老太太不禁凜然微微後退了半步。

    然而今日自她說出要執掌家法的那一刻開始,與她們的臉皮就已經徹底撕破,再容不得有絲毫退卻,也沒有了轉寰的餘地。

    她便也是沉聲說道:“郡主她目中無人目無尊長頑劣不堪不聽勸告,更是不仁不義不孝,迫害叔祖的妻兒子孫,老身既手執端木家首代家主印信,面對她如此過錯,代家主將她執行家法莫非也不可以?”

    端木璟冷笑,道:“你說出這一長串的罪名,可有證據?不然若無憑無據的說出這一番話來,本世子便當你是在刻意詆毀郡主!”

    “她當著這許多人的面頂撞老身,難道不是目中無人目無尊長?老身好言相勸,她非沒​​有聽從難道不是頑劣不堪不聽勸告,之後更是言語辱罵老身,不是不孝?她欲驅逐叔祖母堂叔伯兄弟姐妹們出王府,任由他們流落外面難道不是不仁不義,迫害叔祖的親兒子孫?憑證?這些可都算是憑證?”

    端木璟聞言“唰”的踏前了一步,怒道:“據端木家家法,叔祖幾房早該分出去單獨過活,郡主此舉有何不妥?倒是老太太你,三番兩次的阻止這件事,現在更是斷章取義意圖以這事對郡主施刑,你究竟是何居心?你好言相勸,卻不知勸的是什麼?你若和藹慈祥,郡主又何至於會頂撞了你?”

    “你……混賬!”

    “放肆!我乃堂堂端木王府世子,你便是手掌首​​代家主印信,也不得辱罵!”

    “你……”

    “你說郡主觸犯家規,本世子卻要說你殘害郡主!郡主昨日才剛遭了難,你身為曾祖母不但不多加體恤安慰,不去處置那真正犯了錯的人,反倒不顧郡主何等金貴,要將郡主杖責二十,你又是何居心?”

    在他身後,端木恬忽然輕嘆了口氣,隨手把玩著手中的聖旨,喚道:“哥哥。”

    “你給我閉嘴!”端木璟當即轉頭冷喝了一聲。

    端木恬嘴角一抽,仰面望天一臉的無語。

    當然很快的,她又低頭看向他,說道:“哥哥,你先轉個身。”

    端木璟擰著眉心,冷冷的轉了過來。

    一向溫潤的他,現在猛然沉冷了下來,看上去竟是格外的可怕。

    端木恬卻輕和一笑,將手中的聖旨暫交到端木宸手中讓他先拿著,然後在這大庭廣眾眾目睽睽之下,“唰”的一下撩起了裙子。

    端木璟的臉色瞬間抽抽,黑如鍋底。

    妹妹何時竟變得這般不著調了?莫非是昨晚受刺激過度有些失常了?

    蘭馨院內一片驚呼,還沒從郡主這個極端不雅的動作中反應過來,便又見她伸手探進了裙子裡面,一路往後朝她自己的屁股摸了過去。

    眾人的臉色一變再變,最終在看到她從屁股上摸出了的一塊閃閃發光的金牌時,剎那沉靜。

    她重新又放下裙子,拿著那閃閃發光的金牌在端木璟眼前晃了晃,輕笑著說道:“哥哥,你救了她們一命。”

    端木璟看著眼前那金光閃閃的金牌,忽然就呆了下。

    這丫頭,她竟然把皇上御賜的金牌墊在屁股上? !

    任是以璟世子的深沉,在此時此刻也不禁抽了抽嘴角,而旁邊,老太太在她拿出那金牌的時候就倏然臉色蒼白,伸出手指,直直的指向了她,道: “你……你竟敢……竟敢對皇上的御賜金牌如此大不敬!”

    端木恬相對冷笑,道:“有本事,你就進宮去皇上那告我的御狀啊。”

    “你……”老太太氣極,心裡也是好一陣後怕,剛才若是真的那麼打了下去……

    只想想她便不禁心底發涼,看向端木恬的眼神,突然間多了一絲驚懼。

    進宮去找皇上告御狀?她雖年紀大了,但還沒有昏聵,怎麼可能做出這種誰都能預見到後果的事情來?

    皇上絕對會因為她竟敢對御賜金牌不敬之事而加以責難,卻未必為為難端木恬。

    她用力的喘息了兩下,很快就平復下心情,冷冷的盯著端木恬,道:“這麼說來,你是想要違抗家法了?”

    “老太太這說的是什麼話?我身為端木家的女兒,怎麼可能做出違背家法這樣大逆不道的事情來呢?不然的話,我也不會如此急急忙忙的想要分家啊。 ”

    親,你在火上澆油哦親!

    面對老太太逐漸冷冽怨毒的目光,她卻輕輕的笑了開來,說道:“老太太你執掌我端木家首代家主的印信,能代家主施行家法,也口口聲聲將這事作為是你的分內之事,卻不知為何,你自己反而罔顧家法中的規矩,幾次三番的阻擾分家之行?若是這麼說起來,你自己不也得受家法刑責?”

    宸公子在旁邊看得眉開眼笑,剛開始的那一層黑霧也已經從眼底消散,聽到這兒也插嘴進來,說道:“刻意阻擾家法規矩,責鞭刑二十,再阻擾,責罰加倍!”

    彼時,雙方沒有撕破臉,有些事便也是馬馬虎虎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還算能夠相安無事,可現在,既然對方先撕破了臉,那就乾脆撕得更徹底更狠辣些吧。

    端木恬聞言側頭看向他,明知故問道:“小叔,我有權施行家法嗎?”

    “你是我端木王府的郡主,你父王亦在出征前交代你來當家,自然是有權施行家法的。”

    “哦,這麼說的話……”

    “當然,因為你是晚輩,對長輩施刑,應酌量減輕一點。”

    “這是理所應當的。”她點頭,道,“雖然老太太似乎很不喜歡我,但我又豈能因為這麼點不愉快而趁機做出傷害老太太的事情來呢?但家法嚴規,更加不能罔顧,看在老太太您年紀已大的份上,就酌量減半吧。”

    “小恬恬,你真是太仁慈了,竟一下子減少了這麼多。”宸公子在旁邊跳腳叫囂,眉開眼笑擠眉弄眼啊!

    尼瑪!他剛才真是乾的什麼,竟那麼火氣森森的!

    以他家寶貝侄女的本事,難道還會被一個老不死給欺負了去?

    看戲看戲看戲,從此刻開始,乖乖看戲,順便做做那煽風點火挑撥是非的事兒。

    這才是他宸公子該做的事情嘛!

    如此想著,他便越發的興致盎然了,真想一手抓一把桃花碟扇,在旁邊一邊蹦躂一邊起勁兒的給乖侄女助威。

    小恬恬,給我往死裡整治這不知好歹不知所謂厚顏無恥自以為是心思歹毒的老東西!

    和端木璟一起過來但卻始終沒有出聲的帝師大人,這個時候突然開口說道:“好了,我看這事就先放下吧,老夫可不是為了看你們爭論家規而來的,你們要讓老夫在這里站到什麼時候?”

    外公?

    端木恬輕挑眉看了過去,不明白外公為何竟在現在這個時候打岔,而且聽他的語氣,還似乎是要幫老太太。

    視線相對,老爺子對她微不可察的搖了搖頭,然後說道:“老夫已經從小璟的口中得知了昨晚的事,我說你這死丫頭,發生了這麼大的事今天不好好的房裡躺著休息,到處亂跑亂蹦躂做什麼?顯得你身強體壯渾不在意嗎?你以後還想不想要嫁人了?”

    宸公子轉著手中的聖旨,笑嘻嘻的說道:“帝師大人,這是剛剛送到的賜婚聖旨,關於我家小恬恬的終身大事,已經不需要您操心了。”

    老爺子當即冷眼瞪了他一眼,又冷哼著說道:“那竟敢做出下藥這等下賤之事的人呢?為何你們端木王府發生了那等嚴重的事卻竟不見有人處理,反而還想將老夫的外孫女給家法處置了?”

    老爺子,你果然是來找茬的吧?

    端木恬靜靜的看著他,然後側身讓開了身子,說道:“外公要見的,那人就在這裡面,就怕那場景會污了外公您的眼睛。”

    “哼!老夫倒要去看看,是怎麼個人,竟如此不知廉恥膽大包天害了老夫的外孫女!”他說著,邁步就朝那房間走去。

    走過端木恬身邊的時候,有輕軟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外公,給我個理由。”

    他步子一頓,壓低了聲音,有些惱怒有些冷的說道:“你再有理再尊貴,也是小輩,豈有小輩責罰長輩的道理?今日你若當真將這老太太給鞭打了,你是痛快,可接下去呢?外面會有什麼樣的流言出現?你還要不要在這京城立足了?”

    “我不在乎!”

    “你不在乎,那你也不在乎整個端木王府名聲?你父親你哥哥你祖母的名聲呢?端木王府的恬郡主不仁不義不孝,目無尊長竟毆打曾祖母,這樣的流言一出,你讓外面的百姓如何看待端木王府,如何看待你那被百姓尊為大炎戰神,北疆守護神的父親?”

    端木恬頓時心中一緊,緩緩的抿直了嘴角,終輕呼出一口氣,說道:“我知道該怎麼做了。”

    “你知道就好。走,進去!”

    說著,邁步就進入到了那個房間裡面,端木恬緊跟在後,宸公子和鳳樓這兩最喜歡湊熱鬧的自不肯落下,不知那房內究竟發生過什麼事也不知妹妹將那榮芩媛如何處置了的端木璟,也緊跟而上。

    另還有一幫子人,帶著各種目的願意,也“呼啦啦”的湧了進去。

    房內已經安靜,剛才宸公子找來的那些侍衛都已經翻窗從另一邊悄悄離開,但再安靜,也掩飾不了在空氣中飄蕩的淫靡氣息。

    剛一走進來,帝師大人的臉色就變了下,不禁問道:“這是怎麼回事?”

    端木恬在旁邊聞言淺笑道:“我見榮二小姐似乎思春了迫不及待的想要男人,就好心幫了她一把。”

    老爺子不由驚異的看了她一眼,看到她嘴角輕含笑意,卻森涼森涼的,他的驚異中便又多了一絲若有所思,但卻什麼意見都沒有發表。

    他在屏風之前止步,端木恬轉頭看了跟在身後的錦繡和元香兩人,兩人頓時心神領會的繞過屏風走了進去。

    有抽氣聲從裡面傳出,然後是一陣悉悉索索的聲響,夾雜著榮芩媛已虛弱不堪的輕吟,差不多盞茶功夫之後,兩人才又從裡面走了出來,行禮道:“稟郡主,已經都收拾好了。”

 眾人這才繞過屏風進了內室裡面。

    裡面確實都已經收拾妥當,不見了絲毫不堪的景象,窗戶也被打開,新鮮的空氣湧入進來,吹散了濃郁的歡愛氣息,床上,榮芩媛靜靜的躺在那兒,已陷入到半昏迷的狀態之中。

    帝師看了一眼,眉頭一皺,忽然又轉身出去了。

    再說另一邊,皇宮御書房內,君修染與皇上似乎已經談論完了正事,正在接受父皇的注視打量。

    他含笑相對,作揖行禮道:“不知父皇是否還有別的吩咐,若沒有的話,請容兒臣告退。”

    君皇帝莫名的輕哼了一聲,眼中有什麼在閃爍不定,問道:“你先前在朝殿上說,恬恬是被人下了藥,此話可屬實?”

    “不敢欺瞞父皇。”

    “是何人如此大膽,竟敢做出這等事來?”

    “兒臣現在也尚不清楚,但定不會輕饒了那卑賤之人。”

    君皇帝眼中厲芒閃爍,又緩緩的沉凝了下去,輕皺起眉頭似有些不解,喃喃說道:“照理來說,恬恬不該會遇到這種事情的啊。”

    是啊,就憑她臉上那巨大的胎記,怕是就已經嚇退了一眾男子,誰竟還會想要對她下那種藥?再說,她乃堂堂端木王府的郡主,任何膽敢對她有所企圖欲要對她下手的人,在動手前也定要好好的掂量掂量。

    君修染目光一凜,這也是他所想不通的事情,不過心裡,卻隱隱的有著一個猜測。

    端木璟!

    他剛從御書房出來,卻迎面走來一內侍太監,朝他打了禮,道:“三殿下,您可算是回來了,德妃娘娘甚是想念,請您過去一趟呢。”

    往前的腳步一頓,他側頭看著這位在他母妃身邊大紅的內侍,眸色深了幾分,道:“有何事?”

    “呃?娘娘說是想念您了呢。”

    君修染頓時冷笑,直接撇過頭邁步朝宮門外走去。

    那太監一愣又一驚,忙緊走了兩步追上去,說道:“三殿下,娘娘確實的真關心您的,得知您昨晚回了京城,就迫不及待的讓奴才過來請您過去。三殿下……哎,殿下!”

    君修染壓根就沒有理會他,自顧自的朝宮門方向行走,眼底的冷峭卻越來越濃。

    想他?

    這是今天他聽到的最好笑的笑話了。

    找他過去,應該是為了父皇賜婚那件事才對吧。

    想到這個,他便不禁瞇了瞇眼,嘴角弧度擴大笑得越發燦爛,卻也越發森冷,直沁人的靈魂。

    她的消息倒是一如既往的靈通。

    那太監緊追了一路卻只看到三殿下離他越來越遠,不由停下腳步站在那兒怔怔的發傻,這……他該如實的回稟娘娘嗎?

    君修染自不會去理會那太監是如何想法,也根本沒有想要去見他那母妃的意思,直接出了宮。

    宮門外,自有下屬隨從等候著,看到他的身影就馬上迎了上來,“主子,就在大概半個時辰前,帝師大人和璟世子匆匆的出了宮去往端木王府了。”

    君修染眼底的冷意稍去,盈盈笑著若有所思,道:“可知道端木王府內有什麼事發生?”

    “暫沒有消息傳出。主子,我們現在……去拜訪端木王府嗎?”

    “走吧!”他直接登上了馬車,馬車內有準備好的衣裳,他伸手摸了摸,又摸了摸此刻穿在身上的,笑意越發升騰。

    真捨不得換下來啊!

    馬車一路朝端木王府的方向行駛,他們到的時候,王府內正是最熱鬧的時候,因為榮芩媛醒了。

    那般責罰,對榮芩媛來說絕對是災難性的,當時藥物作用之下她控制不住自己,可即便如此……天哪,她雖只是側妃之女,但也是明榮郡王府的千金小姐啊,卻竟被那般玷污,幾個男人?她自己都根本記不清楚。

    她自醒來之後就尋死覓活,對端木恬那是滿腔怨毒,蘭馨院內再一次鬧成了一團。

    明榮郡王府的人已經在得到消息之後以最快的速度過來了,來的竟赫然是明榮郡王爺和王妃,在得知了事情的全部真相之後,沒有太出人意料的,明榮郡王當即一巴掌就將本就已經虛弱不堪的榮芩媛扇飛了出去。

    王妃更是拉著端木恬連連說著:“都是我沒有將她好好教導,她才會如此不知天高地厚的竟做出這等敗壞之事,害得郡主你受此磨難。我知道現在不管我再說什麼都已經改變不了發生的事情,但還是要替明榮郡王府向郡主你賠罪,郡主你心中悲憤,不管是要將媛兒這丫頭殺了還是剮了,我與王爺都絕不會有半句怨言。”

    此話一出,旁邊的老郡王妃和側妃便臉色大變,明榮郡王卻也在此時轉過身來,朝端木老王妃抱拳道:“是本王管教無方,竟出了這等劣女,以至害了郡主侄女的清白,讓我們兩邊王府皆盡蒙羞,我現在便將榮芩媛這混賬丫頭逐出家門,此後但憑舅母你和郡主之女處置!”

    側妃當即身子一軟,就癱倒在了地上,隨後手腳並用的爬到了明榮郡王的面前,扯著他的衣角哭道:“王爺,您不能啊!求您開恩,媛兒她也只是一時鬼迷心竅才會做出這等錯事,求求您給她一次機會,求您救救她!”

    明榮郡王臉色一冷,當即抬腿一腳將她踢飛了出去,怒道:“賤人!如果不是你將她驕縱得不知好歹,她豈敢做出那等子事?現在竟還敢求情?”

    本也想開口說些什麼的老郡王妃見此,頓時閉上了嘴,對於她這個兒子,她自己其實也是有些犯怵的,尤其是在當年她近乎逼迫般的讓他娶了端木王府的庶小姐為側妃之後,母子間本就不甚親暱的關係就越發僵硬了。

    況且,事情發展到現在這個時候,她確實是已經不能再繼續想要護著那丫頭了。

    她轉頭看了眼坐於旁邊,臉色極其陰沉的母親,緩緩皺起了眉頭。

    實在也是沒有想到,端木恬這丫頭竟會那般難纏,再加上一個先前看著一直覺得溫和好說話,沒想到事情一旦牽扯到他妹妹就馬上翻臉,絲毫也不肯相讓的端木璟,母親這一次,怕是真的要輸了。

    這個想法一出現在腦子裡,就不可抑制的瘋狂席捲,她忽然長長的嘆了口氣,斂了神情,似入定一般再不管外面的事了。

    不得不說,不管是明榮郡王還是王妃,做得都是極好的,無論他們心裡是怎樣想,有什麼目的打算,至少如此言行落在端木恬的眼裡耳中,確實是讓她心情有所緩解的,就連老王妃的臉色也稍稍緩和了下來。

    其實先前與老太太會有那般爭吵,便是因為她們太過咄咄逼人,在發生了那樣的事情之後竟還想著要保下榮芩媛,不然就如老王妃先前對老郡王妃說的那樣,她們但凡是稍微有那麼點真心為端木恬著想的,她都會給她們留下情面。

    老郡王妃一直都想要防止明榮郡王府被牽扯進漩渦裡面,她卻不去想想,發生了這樣的事情,明榮郡王府怎麼可能置身事外?倒不如如此大大方方的,還能讓彼此心裡都舒服點。

    “媛兒犯下如此過錯,便是將她杖斃,我相信只要是稍微有些道理的人,都不會說我們過分。”老王妃端坐在上方,如此說著,然後卻又話鋒一轉,道,“可媛兒畢竟也是我的外孫女,又怎麼能忍心眼看著她殞命?也是恬恬這丫頭受到打擊過大衝動了,我來這的時候有些事已經發生,想阻止也阻止不了,因此媛兒也算是受了責罰,這事,就這麼到此為止吧。”

    明榮王妃頓時說道:“這如何能成?郡主受了這般災難,如此輕易的就饒恕了媛兒這丫頭,豈不是讓郡主委屈了?”

    端木恬搖頭說道:“就按祖母說的吧。先前,實在是因為媛表妹不肯承認昨晚所做的事情,又有人口口聲聲說是為我的清譽名聲考慮,想要讓我就這麼放過了此事,才會一時憤恨激動之下做出了衝動之事,想讓那罪魁禍首也嚐嚐被下了媚藥的滋味,現在憤恨發洩了,媛表妹也得到了懲罰,這事就這麼算了吧。”

    他們好說話,她當然也好說話,反正那榮芩媛已經受到了懲罰,她也不怎麼想要讓她去死,活著受那噩夢之苦,豈不更好?

    況且,明榮郡王雖說是那樣說,可榮芩媛終歸是他的女兒,聽說還頗為寵愛,她就此放過,便不會讓他心生怨恨,反而還要感念她的寬容。

    沒有必要為了一個榮芩媛而與明榮郡王府交惡,尤其是在明榮郡王和王妃都如此誠懇的情況下,她自也做不出打人笑臉的那種事。

    所有人都呆了半餉,老郡王妃聽到她那麼說,更是嘴角抽搐,心裡忽然間五味雜陳。

    明榮王妃拉著她感嘆著說道:“郡主你實在是太寬宏大量。”

    寬宏大量嗎?

    這個詞竟也會有用到她身上的一天,真是個奇蹟。

    有門房匆匆來報,說道:“稟老王妃,三殿下前來拜訪。”

    屋內頓時一靜,下意識裡所有的目光都齊刷刷轉到了端木恬的身上,而她則抬頭看向門口,秀眉輕蹙,漠然道:“去告訴他,今日府上正在處理一些家事,不宜見客。”

    屋內於是更安靜了,宸公子以折扇遮擋著嘴,吭哧吭哧的笑了起來,端木璟也是嘴角微勾,似乎心情很好,連從昨晚開始一直在胸腹間盤桓的鬱氣也消散了幾分,其他人則都不由得被她這句話給驚呆了。

    那門房不禁有些發懵,此時卻有人自顧自的走了進來,輕笑著說道:“恬恬如此說,真是太讓本王傷心了。昨晚你不顧本王的反抗利用了本王之後連頭都不會一下的轉身離去,今天本王親自登門,你竟也想拒之門外?好歹我們也已經是最親密的人,你若有事要處理儘管處理,我只坐在旁邊看著便可。”

    來人不是君修染,還能是誰?

    他抬頭,看向坐於正位的端木恬,她也正好抬頭看向他,兩人四目相對,他眼底忽然激蕩起了層層漣漪,她也略有些怔忪,然後又迅速的回歸平靜,輕皺了下秀眉似想說什麼,見旁邊這許多的人,就又縮了回去。

    屋內眾人紛紛行禮,臉上神色各異,轉而又看向端木恬的眼神中,更多了幾分詫異。

    三殿下如此反應,實在是太出乎他們的意料之外了。

    對君修染來說,這是久別十年之後的第一次真實相見,儘管昨天晚上還被她強行撲倒劫了色,可昨晚太暗,他摸遍了她的全身每一個角落,卻也沒有能夠認真仔細的將她好好看看。

    十年不見,她還是一如既往的清冷涼漠,而十年不見,她越發的可愛動人了。

    我說三殿下,您是不是也青光眼了?就她那模樣,竟然還可愛?又動人? (寶貝被無情蹂躪中……)

    老王妃也是詫異的看著君修染,然後說道:“三殿下,請上座。”

    君修染含笑看了眼坐在主位上動都不動一下,更不要說是站起來對他行禮的端木恬,又對老王妃說道:“不敢,老王妃您請坐著吧,本王隨便找個位置坐下就成。”

    然後走到端木恬的下手位,安之若素的坐了下去。

    眾人再次變了變臉色,尤其是那老太太,心中更是掀起了滔天的巨浪。

    另一邊的端木璟忽然涼涼的看著他瞇了瞇眼,而後笑得溫和有禮,道:“正在忙些家事,無暇好好的招待三殿下還請恕罪。”

    “無妨,本王並不在意。”

    “此地喧鬧,三殿下不如先去府中其他地方逛逛,等盡快將此間事了,才好招待您。”

    君修染也笑得溫和燦爛,狀似大方的說道:“本王坐在這裡就成,既是恬恬的事,那自然也是本王的事。不知是否有本王能幫上忙的?”

    最後那個問題,他是轉頭看向端木恬問的。

    端木恬涼涼的瞥了他一眼,面上絲毫看不出在見到他之後心情是否有異,漠然說道:“這是我端木家的家事,你一個外人還是避嫌的好。”

    “我以為我已經不能算是外人了,或者難道你還沒有接到父皇下達賜婚聖旨?”他笑得跟只狐狸似的,又忽然略現一絲羞赧,說道,“無論如何,本王的清白都被你給強行奪走了,你總得負責才是。”

    “噗!”

    一直悠然的宸公子忽然一口茶就這麼噴了出來,正正噴在了旁邊看戲看得津津有味,死皮賴臉的要在這裡怎麼趕也趕不走的鳳樓身上。

    鳳樓頓時尖叫著一蹦三丈高,“唰”一下扯出了一方精緻的秀帕就在身上急慌慌的擦了起來,又翹著蘭花指朝宸公子吼道:“你做什麼?臟死了臟死了,你賠你賠你賠!”

    宸公子抹一下嘴,不屑的睨了他一眼,哼唧道:“人妖果然就是人妖,遇到這麼點小事就慌慌張張大驚小怪的。”

    鳳樓當即暴走,紅著眼就朝端木宸衝了過去,滿臉的殺氣騰騰。

    另一邊,端木恬也是剎那間神情僵硬滿臉黑線,微撇頭冷冷的看向了他。

    某人卻笑得毫無危機感,看著她的眼中滿滿的全都是輕柔之色,眼一轉看向了旁邊一群目瞪口呆的人,也看到了伏在角落已然是氣息奄奄的榮芩媛,眼中有精光一閃。

    端木恬此時突然開口,對明榮郡王說道:“事情既然都已經說清楚了,那也便這樣吧。多謝表叔對我衝動的諒解,回去後也別太為難了媛表妹。”

    榮晉之深深的看了她一眼,點頭道:“好,難得郡主侄女如此深明大義,讓本王也不禁佩服萬分。這次事便就此饒了榮芩媛這丫頭,我們也不再繼續打攪了,這些時日侄女若有時間,到不妨可以來府上坐坐,我們也要等到太后娘娘壽辰之後,才離京。”

    “一定,聽說表叔府上的大小姐乃是一等一的大美人,若有機會可一定要想去見上一見。”

    說到自己的女兒,明榮郡王妃也不禁神色緩和,笑得說道:“那丫頭可不是什麼大家閨秀,性子桀驁不羈得很,見了怕也是要讓郡主你失望不喜歡的。”

    “我就喜歡直率的人,真性情。”

    又是閒聊了兩句,緩和了先前緊繃的氣氛,隨後明榮郡王府的人便告辭離開了,就裡連老郡王妃也隨兒子媳婦回去了明榮郡王府在京城的別院,沒有再繼續逗留在端木王府。

    君修染的眼睛已開始發亮,閒雜人等都已經離開了,看來好像事情也已經解決完了,那麼……

    一向心思沉穩深邃的他,忽然有些雀躍坐立不安,他多想現在就拉著恬恬出去,到一個只有他們兩人,不會被別的外人打擾的地方,好好的看看她,跟她說說話啊!

    端木恬忽然站了起來,他當即轉頭灼灼的看向她,卻見她轉頭對老王妃說道:“祖母,關於分家的事情,我都已經做好了安排,接下來就麻煩您給安排通知下,讓他們盡快的搬出去。”

    “好,這些事就交給祖母來吧。”

    老太太臉色鐵青,張嘴便要阻止反對,卻見端木恬根本連看都不看她一眼,說完話之後就轉身看向君修染,然後伸手抓住了他的衣襟,直接拖出門去。

    她臉色剎那變幻,尤其看到三殿下在面對如此不敬的行為時,竟沒有絲毫惱怒反而滿臉的笑意盈盈,那眼中散發著的溫柔光芒,幾乎閃瞎了她的老眼!

    隱約中,還能聽到兩人的聲音:

    “恬恬,你要帶我去哪裡?其實你不必這般粗魯的將我拖出來,只需一個眼神,我定然就乖乖跟你走了,不管去哪裡。”

    “閉嘴!”

作者: orange415263    時間: 2013-10-25 02:24 PM

第十六章 反撲倒

  端木恬無懼皇族威嚴,直接拎著某人的衣襟就將其拖了出來,留下身後一群目瞪口呆的人。

    還有更讓他們目瞪口呆的,是三殿下對此事的反應。

    為何,他竟好像一副很甘之如飴的模樣?而且他那話,怎麼聽都覺得有那麼一點調戲的味道在裡面。

    調戲?

    開玩笑!

    一向眼高於頂,對任何女子都不假以辭色,風采迤邐風華絕代風姿脫俗的三殿下,竟調戲他們家以醜聞名於京城的恬郡主?

    艾瑪,我心臟不好!

    而對這件事唯二沒有覺得絲毫意外的,便是宸公子和璟世子,兩人看著君修染被拖出去的身影,一個笑得曖昧,笑得不懷好意,一個則眸色微凝,輕輕的冷哼了一聲。

    宸公子忽然側頭看向旁邊雙眼放光的鳳樓,伸腿踢了兩下,說道:“鳳人妖,你怎麼還不回宮去?”

    鳳樓將目光從門外收回,哼唧著睨了他一眼,吊著嗓子說道:“我愛去哪就去哪,你管得著嗎?別忘了你要賠我一件衣服。”

    “呸!能被本公子噴茶,沾染上本公子的口水,那是你的福氣。”

    “你少噁心人!”

    再說那出去的兩人,端木恬拖著他直接往僻靜的角落走去,她覺得有些事情,必須要好好的跟他談談。

    君修染由著她往前拖,只是漸漸的眉宇間浮現了一抹若有所思,從眼中劃過的光芒,明顯的帶上了幾分算計。

    他怎麼覺得恬恬好像很不喜歡看到他呢?這可不是一個好現象。

    這裡是王府後花園,四周並無甚麼丫鬟僕從,也應該不會有什麼人突然出現打攪了他們的談話。

    端木恬停下腳步,鬆開了抓著他的手,然後轉身看向他。

    然而就在她轉過身去的時候,突然覺得眼前一暗,隨之有什麼溫暖的東西緊緊的貼在了她的唇上,再隨之,腰上一緊,整個人都落入到了一個寬厚的懷抱之中。

    她猛然瞪大了眼睛,完全沒有防備著他竟會突然來這麼一下,再要掙扎的時候,已經是有些遲了。

    雙手被束縛在他的懷中一時掙不出來,甩頭想要將他甩開,卻有另一隻手往上托著她的後腦勺,阻止了她的搖擺,舌尖在她唇上一點點的勾勒,引得她不禁渾身一顫,卻緊抿了唇咬緊牙關,阻止他的想要進一步探入進來。

    她瞪大了眼睛死死的盯著他,他也睜著眼睛,卻眼神溫柔,還滿溢著濃濃的思念。

    她扭動身子意圖從他懷裡掙脫出來,他收緊手臂將她摟抱得越緊,兩人相貼在一起的身子,也更緊了。

    她秀眉一擰,眼中桀氣冷芒閃爍,忽然抬腿便朝他踢了過去。他伸腿格擋同時張嘴一口咬在了她的唇上。

    “砰”的一聲,兩條腿一觸即分,唇上突來的疼痛讓她眉頭擰得愈發緊,屈膝便朝他雙腿間頂撞了上去。

    他收腹微側身避讓開這一致命的攻擊,依然咬著她的粉唇,卻忽然輕輕的笑了一聲。

    “恬恬,你這是在跟你自己過不去,你往後的性福可全靠它,傷哪裡也不能傷這兒。”

    “放開……唔!”

    她這一開口說話,頓時就被他覷了空,舌頭順勢而入,迅速的朝她席捲過去,帶著狂熱的激情,一時間就如同那狂風驟雨,與她緊緊糾纏在了一起。

    摟著她的手臂越發的收緊,揉入到她的髮絲之中,輕撫著她的纖腰粉背,雙腿微張夾住了她那不安分的腿,“砰”的一聲,兩人一起倒在了地上,他當即翻身而上,將她死死的壓制在身下,然後狂親。

    昨晚你將我強勢撲倒,今天也該讓我撲倒一下才對嘛。

    端木恬被他壓制束縛得幾乎動彈不得,在口中肆虐的舌頭也讓她無法冷靜下來,還有那緊貼著的寬厚懷抱,在她身上曖昧游離的那隻手,以及那撲面而來的滿滿的男子氣息,讓她不禁心神有幾分搖曳,身體也有了本能般的反應。

    心裡不禁湧上幾分窘迫,然後窘迫轉化為惱羞,此時終於將手給掙脫了出來,當即想也沒多想的,就一巴掌朝他拍了過去。

    “砰”的一聲,他忽然渾身一僵,然後迅速放開她又側身讓過了她,再然後,便是“噗”的一聲,一大口血就這麼噴了出起來。

    端木恬頓時就呆了。

    “你……”

    她努力壓下因剛才的親吻而引起的不可抑制的喘息,視線順著血光看了眼旁邊沾染了花草的血跡,又轉頭看向摀嘴咳嗽,臉色霎時蒼白似乎隨時都會暈倒的他,張了張嘴有心想要說些什麼,然而話在嘴邊繞啊繞,卻不知究竟該說哪一句才好。

    剛才鳳樓在讀完聖旨之後,似乎是有說,君修染在回京途中遇到意外,身受重傷的。

    他輕喘著咳嗽著,整個人都因此而蜷縮似乎十分的難受,臉色蒼白到幾乎透明,讓她也不禁難得的生出了一絲負罪感,伸出手輕撫著他的背。

    “抱歉,不過以後別做這種事了。”

    他的眼神剎那霞光萬丈,壓根就沒有聽進去她後面的那句話,然後斂了斂眼中太過耀眼的光芒,輕擰眉幾絲幽怨委屈,喃喃嘀咕道:“就許你將我撲倒,不顧我的反抗將我吃乾抹淨,之後還連看都不多看一眼的飄然離去,我卻不能也將你撲倒一次?我本就有傷在身,體乏虛弱得很,昨晚認出是恬恬你,也不敢太過掙扎就擔心傷到了你,事後便忍不住吐了血,傷勢又加重了。”

    端木恬頓時猛然一下子剎那間,就抬頭望天,無言以對了。

    想到昨晚的事情,還有他說的又吐血了,她也不禁面上一點點的燒了起來,再因著他如此這麼一副虛弱不堪的模樣,她那一點負罪感也又加重了。

    君修染悄然瞄了她一眼,嘴角在一個讓人察覺不到的角度勾了勾,然後又迅速斂眉收神,繼續幽幽的說道:“今日我又早早的起來進宮去請求父皇,雖說是要找到那玷污了我清白的女子,讓她負責,但其實是因為知道是恬恬你,才會如此說。”

    “恬恬。”他忽然抓住了她的手,抬頭直視著她的眼睛,說道,“我很慶幸昨日繞了路從端木王府旁經過,更慶幸你昨日遇到的人是我,不然我定會發狂。恬恬,十年了,我每天都在等著你回京。”

    被他如此註視,端木恬忽有些發懵,還有點慌亂無措。

    她怎麼也沒想到他竟會對她說出這麼一番話來,這算什麼?表白?示愛?她只是……一直以來也只是,把他當一個朋​​友而已啊!

    她幾乎下意識的抿了抿嘴角,臉色緊繃,淡漠的說道:“昨天晚上只是一場意外,我從來沒想過要讓你負責,也不想對你負責。”

    “恬恬……”

    “你是名滿天下的三殿下,不知有多少女子將你當成了夢中情人,便是只看你一眼也欣喜若狂。你想要什麼樣的王妃,只要你開口,她們定然會欣然上前……”

    “我只要你!”

    “我不想嫁人!”

    君修染微蹙了下眉頭,忽然又低頭沉沉的咳嗽了起來,有新鮮的血液從他捂著嘴的指縫中溢出,他的臉色越發蒼白了。

    端木恬一擰眉,眼底一抹關切劃過,伸手就搭上了他的手腕,他卻在此時忽然身子一歪,軟軟的倒進了她的懷中。

    “君修染!”

    她一驚忙想要將他扶起來,手指直接搭在他手腕上,果然是內息紊亂,身子本就受傷嚴重很虛弱,又在剛才挨了她一掌,就越發的嚴重了。

    她想將他扶起來,他卻忽然伸手用力的環住了她的腰,臉貼在她的小腹上磨蹭了兩下,喃喃說著:“恬恬,自離開三石村之後,九年七個月又二十三天,我每天都在想你。兩年前,我終於打探到你的確切行蹤,去越州找你,卻錯過了。今年三月三那天,我在花城月湖邊看到你,卻轉眼間又不見了你的身影,之後也是又錯過了,終於聽說你回了京城,我便也急急忙忙的趕了回來,沒想到竟遇上了那樣的事。恬恬,就算你不想嫁人,可是你不顧我的反抗玷污了我的清白,你便必須得負責!”

    端木恬伸出的本欲扶他起來的手忽然就這麼頓在了半空中,然後輕輕放下落在身側地上,側頭看著遠處,目光沉凝,也不知在想些什麼。

    半餉,她低頭看他,伸手一把將他拎了起來,她自己也順勢站起,冷冷的說了句:“受傷這麼重,你該好好休息。”

    他眼睛一亮,就那麼將大半個身子都掛在她的身上,喜滋滋的說道:“你搬去堯王府照顧我吧。”

    “不可能!”

    “那我搬來端木王府住段時間。”

    “信不信我當場攆你出去?”

    “你明明就在京城離我也不遠,我卻見不到你還得忍受那相思之苦,如何能夠好好休息?”

    “身體是你自己的,關我什麼事?”

    “那我受傷如此嚴重,本是你造成的,你總得負責把我照顧好。”

    “你確定是我造成的?”

    “本來受傷雖嚴重,但也還能夠生活自理,可昨晚被你一番蹂躪,剛才又被你打了一掌,已經生活不能自理裡。”

    他這一句話,頓時讓端木恬抽了嘴角,然後突然鬆手,又伸手一推,直接將他給扔回到了地上,再然後轉身就大步離去。

    君修染不由得一聲悶哼,抬頭看著她再一次從他面前飄然離去,不禁傻眼。

    真把她給惹生氣了?

    他站起來想追上去,站了一半卻忽然又跌坐了回去,緊隨而來的是又一陣抑​​制不住的喘息咳嗽,又有鮮血從口中溢了出來,渾身都在隱隱作痛著。

    他皺了皺眉,不禁暗嘆一聲。

    這可真是自作孽!

    有腳步聲傳來,他下意識抬頭看去,便見端木恬又折身走了回來,在離他三步遠的地方停下,看到他的樣子微一皺眉,隨後似不耐煩的說道: “你還不走?”

    他喘息了下,壓下體內翻湧的紊亂氣息,苦笑著抬頭看她,說道:“我站不起來了。”

    “……”

    他又一聲苦笑,輕輕的呢喃著:“總是讓你看到我狼狽的模樣。”

    端木恬一怔,眼中迅速的劃過些什麼,然後走過幾步將他扶了起來。

    “我送你去休息下!”

    他眼中溢出了星星點點的光亮,不過這一次他沒有再有多餘的動作,只是任由她扶著她往前走去。

    因為他,實在也是動不了了。

    出雲閣偏房內,君修染臉色蒼白的躺在床上,老王妃坐在床沿給他仔細診治,眉頭輕皺,半餉才放開手冷哼著說道:“本就受傷嚴重,還不知道要好好歇著養身子,這麼折騰下來,活該你生活不能自理!”

    君修染閉嘴不語,神色平靜,也就等於是說,壓根就沒有將老王妃的話給聽進耳朵裡面去。

    不折騰能成嗎?不折騰能讓父皇下旨賜婚?不折騰能這麼快的見到恬恬,還將她給反撲倒了?不折騰現在能躺在他家恬恬的出雲閣裡?

    旁邊端木璟適時的說道:“即便三殿下身受重傷,住在妹妹這裡究竟也是不妥的。”

    “本王與恬恬已有婚約在身,住在這裡有何不妥?”

    “只要我妹妹一日沒有嫁給你,你住在這里便是不妥。”

    “本王之所以會傷勢這麼嚴重,也有部分恬恬的原因,她又身為本王的未婚妻子,照顧我也是理所應當。”

    “那也不必你特意住在出雲閣中。”

    “如此不正好能省得恬恬來回奔波嗎?”

    這兩人,怎麼又斗上了?

    宸公子軟趴趴的癱在旁邊榻上,看看三殿下,又看看自家侄兒,最後將目光落到這兩人永遠的爭鬥目標,小恬恬身上,笑得賤賤的滿臉不懷好意。

    感應到他的目光,端木恬轉過頭來,涼颼颼的瞥了他一眼。

    老王妃不禁有些發呆,看著忽然間好像有那麼點厚顏無恥的君修染,眼中一抹詫異劃過,又轉頭看了自家孫女一眼。

    她是知道十年前君修染曾與恬恬相處了一段時日這件事的,可其他的事情,卻並不是很明白。

    此刻看來,怎麼竟好像……

    正在出雲閣內兩人鬥嘴,一人看熱鬧,一人驚詫,一人漠然置身之外的時候,外面有喧鬧聲響起,由遠及近很快就來到了出雲閣大門外。

    老王妃徒然臉色一沉,“唰”的一下便站了起來朝門外走去。

    出雲閣大門外,熙熙攘攘的一大群老夫人夫人小姐公子少爺們丫鬟們攔在門外,一個人皆都神色激動,推推嚷嚷的在叫囂著什麼,一見老王妃出來,頓時一靜,然後又猛的喧炸了開來。

    “王妃,不知我們是犯了什麼過錯,竟要被趕出王府?”

    說這話的,是二房的老夫人,此刻什麼優雅尊貴全被拋到了九霄雲外,只剩下因為那件讓他們驚懼的事而引起的慌措激動。

    老王妃見到這般場景不禁眉頭一皺,此時從她的身後又走出了一個人,正是端木恬。

    她一出現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因為大家都知道,之所以會這麼快這麼突然的面臨了分家的境況,其實都是因為這位郡主!

    面對那充斥著敵意憤恨不滿的各色複雜目光,端木恬漠然相對,冷聲說道:“你們沒有犯什麼錯,也不是將你們趕出王府。這不過是按規矩分家而已,分出去各自過活,以後依然還是端木家的人。你們的去處我都已經安排好,並不比你們現在在王府裡所住的院子差。”

    可他們那里肯將這話給聽進去?反而越發的鬧騰厲害了。

 “郡主,老身在王府裡住了大半輩子,自問一向安分守己,並無甚麼大的過錯,郡主您怎麼忍心將老身趕出去呢?”

    “是啊郡主,我們若是哪裡讓您覺得不高興了,您儘管說便是,為何定要將我們趕出王府去呢?”

    這一個個的,鬧騰起來,便是一口咬死了“趕”出王府這一點,說的話,雖看似在求饒卻是句句都將端木恬往迫害長輩的懸崖邊逼迫。

    端木恬不由微微瞇起了眼睛,忽而冷笑了一聲,說道:“看來好好的跟你們說,你們也根本就聽不進去,非要我把大家的皮都給一層層扒了下來才會甘心是嗎?既然如此,那好,你們給我聽著,分家的決定已經不會再有更改,你們的選擇有兩個,或者安靜的拿著你們所能得的財物東西去我為你們準備好的府邸,當然你們若覺得那裡不滿意,想要自己另外找個滿意的,也自由得你們,或者你們就乾脆如你們自己所說的這樣,被趕出王府,什麼都別想得到!”

    出雲閣大門口剎那間一片死寂,不管先前是如何鬧騰的人,此刻在聽到這麼一番話之後也一下子就安靜了下來,轉而死死的盯上了端木恬。

    似乎是想要從她的臉上看出哪怕只是一絲一毫的玩笑,可稍微有點腦子的人都看明白了,她絕對是說得出,就做得到。

    而且,他們剛還聽說榮芩媛的遭遇,她竟無視姑奶奶在場,強行將那融了媚藥的水灌進榮芩媛嘴裡,之後直面老祖宗也是毫不相讓,甚至差點老祖宗都著了她的道。

    如此果斷乾脆,如此手段凌厲,甚至是如此的心狠手辣。

    那是一個女子……不不,那是一個正常人能做得出來的事情嗎?

    所以此刻再與她如此相對,有人忽覺得有一股寒流從體內的不知什麼地方升起,迅速的竄便了全身,讓他們激靈靈打了個冷顫。

    只憑著這一句話,有人便已生出了幾分退意,想想其實郡主也並沒有虧待他們,給他們安排好了去處,以及可以帶走各自的財物之外,還每房額外分了十萬兩銀子。

    十萬兩銀子對端木王府來說,確實不多,可對他們來說,卻已經是一筆巨款,畢竟他們只是偏房,而且還是庶出的偏房,平日里在王府中除了每月例行的月錢之外,其實並沒有再其他的額外收入了。

    不分出去,也就是能有個端木王府中人的身份,給他們提供了許多的方便。而且端木家的男子大部分在朝中有任職,若是離了端木王府,往後也怕是會有所怠慢。

    老王妃站在那兒將這一切都看在眼裡,忍不住眼中異彩連連,幾乎都想要拍手叫好了。

    如此氣勢,如此手腕,如此魄力,如此威懾,便是她,怕也是比不上她家孫女。

    可即便如此,總還是會有那麼幾個不甘心就此離開王府的,或者是想要得到更多,或者是還想要賴在王府,也或者是​​覺得自己身後有著靠山以至於有恃無恐。

    “郡主你如此做法,未免也太霸道了!”

    端木恬冷冷的看向了那人,並很快就認出,這是二房的嫡子,說起來她還得喊他一聲堂叔。他此刻滿臉憤懣,大有一副要有力的對端木恬的行為進行譴責的模樣。

    “看來你好像已經做出了選擇。”端木恬根本就沒有去理會他話中想要表達的意思,轉頭對身旁的丫鬟說道,“將端木茹趕出王府,他的一切財物皆收歸庫房,另外,二房的十萬兩銀子縮減為九萬兩!”

    “什麼?”

    眾人皆是大驚失色,而端木恬吩咐完之後則又冷眼從他們身上掃過,道:“還有誰也有第二個選擇的?乾脆就現在站出來一起說了吧。”

    你突然來了這麼一出,誰還敢再多說?

    便是剛才與端木茹站一起的幾位,此刻也紛紛縮進了幾分,眼珠骨碌碌轉著,似想要先觀望一下再說。而端木茹在一愣之後,滿臉的怒焰升騰,忽然怒吼一聲就直接朝端木恬撲了過來。

    眾人臉色再變,站在旁邊的錦繡和元香兩人二話不說就要擋在郡主的面前,卻忽然有一股力道忽然從身後襲來,將她們給推到了旁邊,下一秒端木恬便直衝了出去,一掌拍出,再抬腳,竟是直接將人給踩到了地上。

    “砰”的一聲巨響,是端木茹被踩在地上的聲音,卻直擊旁人的心魂,讓他們連靈魂都為此而不禁顫了顫。

    二房老夫人一聲驚呼就想衝過來,有個俏麗的身影速度更快,直接就撲過來,對著端木恬厲聲喊道:“端木恬,你這個惡毒的女人,竟敢對我爹下此重手,我……啊!”

    還沒衝到,話未說完,她就被端木恬一腳給踹得倒飛了出去。

    “噗”的一聲,人在半空就先噴出了一口鮮血。

    端木恬微蹙了下眉頭,暗道今天見血真多。

    她腳尖一挑,又將端木茹也給一起踢了出去,從那一群被她的狂暴震懾的人身上掃過,冷然道:“還有誰想上來試試?”

    眾人一齊瑟縮,剛才還尚且有那麼幾分蠢蠢欲動的人,也徹底的安靜了下來。

    房內,宸公子趴在窗口看得眉開眼笑,咧著嘴喜滋滋的說道:“我家小恬恬果然彪悍,直接動手打得這群混賬玩意連屁都不敢多放一個了!就該這樣才對嘛。”

    在他身後,君修染側耳聽著屋外的動靜,又聽宸公子如此說話,也不由勾起嘴角輕柔的笑了開來。

    他一直都知道恬恬是何等樣的強悍。

    門外,端木恬那凜然的一下終於的徹底的震懾住了這些人,再加上王府侍衛也出現在周圍,正在對著他們虎視眈眈,讓他們再不敢有多餘的不該有的想法,雖難免仍有些不甘心,但也只能出師未捷身先死了。

    他們很快就退了回去,打算要就這麼乖乖的接受分家,而那端木茹以及他的妻妾子女,則被直接趕出了王府,除了身上所穿戴的衣物之外,其他的連一絲一毫都沒有被他們帶走。

    儘管他可能只是當了其他所有人的馬前卒,想要試探一下端木恬的態度,以至於遭受了這樣的災難。但那之後的事情,是他們需要去考慮爭論的,跟端木恬沒有半點關係。

    看著那一群人浩浩蕩蕩的離去,老王妃怔了怔,然後抬頭望天,忽然長長的呼出了一口氣。

    轉頭看向身旁幾乎面無表情的孫女,她輕笑著拉了她的手,說道:“恬恬,還是你有辦法。”

    端木恬詫異的轉頭看她,半餉搖頭道:“我只是比較直接了點而已。”

    可不就是這麼回事麼?可想要做到如她這般的干脆利落,甚至是直接得不惜動用粗暴的方式,絲毫不顧忌世俗,更不顧忌眾人對她的征討,也不是隨便什麼人都有那個魄力做得出來的。

    不然,老王妃何至於到現在都沒有將這群整日里不是勾心鬥角就是爭鬧不休的人給分了出去?還不是因為有了太多的顧慮,便使得有些事情也不敢放手去做?

    所以此時端木恬說得輕巧,所做的事情,則確實是老王妃一直想做,但一直都沒有能夠完成的心頭大願。

    老王妃拉著她的手,心情激動,都不知該說什麼才好了。

    端木恬見她如此,不禁嘴角輕彎出了一抹清淺的弧度,又問道:“祖母,可是要讓本房的人也一併分了出去算了?”

    本房的,便是嫡系一脈,祖父的那些妾室和庶子。

    老王妃一愣,也不知想了些什麼,忽然輕聲一嘆,道:“就先這樣吧。”

    端木恬秀眉輕蹙,不由得有些不明所以。

    既然都已經開了頭,一併分了出去正是最好的,祖母卻為何又猶豫了?

    面對她的不解,老王妃拍了拍她的手,然後轉身朝外面走了出去,說道:“分家該是有許多事情要忙活的,我就不在這裡多留了。”

    她在丫鬟的攙扶下離去,端木恬依然滿心不解,身後突然響起宸公子的聲音,“我父親生前在我母親之外,還有另外兩房小妾,雖都不是側妃而只是妾室,但一度曾因此而讓母親十分的傷心,兩人的感情陷入冰凍,父親又常年不在京城,便越發的緩和不過來了。後來有一次母親遇到危險,是二姨娘拼死救了​​她,母親在她臨死前承諾她,只要她還活著一日,便定會庇護二姨娘那兩個兒子的安然。也是因為二姨娘臨死前的一番話,母親對父親的冷漠才一點點緩和了下來,再之後才有了我。”

    端木恬一怔,她倒是真不知道原來竟還有這麼一出,轉頭看向祖母離開的方向,靜靜的不知在想些什麼。

    半餉,忽然說道:“我知道了。不過我雖然不很明白那些事情,也不知道祖父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可我……不喜歡他!”

    宸公子頓時就樂了,隨之神情有幾分恍惚,喃喃似自言自語般的說道:“我也不知道父親他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不過我曾從母親的口中聽說過,母親她出身江湖,本是無權無勢也無尊貴的身份,當年父親會娶了那兩房小妾也是被祖父所逼迫。”

    “若真不喜歡,即便迫不得已只能娶了來,之後放置在角落里便罷,怎麼還會多了那麼幾個兒子女兒?”

    宸公子:“……”

    他也不知道呀,他也不過就是聽母親偶爾提起過而已呀,具體的究竟如何又是否還有別的什麼事情發生,她根本也是無從得知啊!

    端木恬輕蹙了下秀眉,再沒有就這個話題多做討論,轉身進了出雲閣之內。

    人影一閃,端木璟出現在了門口,宸公子不禁詫然轉頭看向他,“小璟,你怎麼出來了?”

    他以為這小子肯定會賴在裡面,隔絕在君修染和小恬恬之間,並直盯著君修染不讓他有絲毫不規矩的動作才對。

    怎麼竟然出來了?

    端木璟輕飄飄的看了他一眼,撣撣衣角若無其事的飄然遠去。

    宸公子無辜的眨眨眼,又側頭看了眼身後的出雲閣,不知想了什麼,忽而咧嘴賤賤的輕笑一聲,然後也是施施然的離開了。

    偏房內,端木恬走了進去看著目光盈盈的看著她的君修染,嘴角微一抽搐,不禁稍撇開了點視線,說道:“我去讓人通知堯王府,讓他們來將你接了回去。”

    話落,沒有半點響動,端木恬詫然移動目光看過去,竟看到他閉上眼睛,一副我已經睡著了,什麼都沒有聽見的模樣。

    “……”

    此時,有奢華車駕暢通無阻的駛進皇宮裡面,有人在前方恭順的站立等著迎接,當輦車終於停下,從那上面走出來的,不是鳳樓還能是誰?

    “大總管。”

    有人對著他行禮,鳳樓只斜斜的睨了他一眼,眉梢一挑,眼底迅速的流轉過一抹詫異,隨之則漫不經心的說道:“呦,這不是太后娘娘身邊的大紅人嗎?路總管,你來找咱家是有什麼事啊?”

    同樣是總管,其中的地位含金量卻是不同的。鳳樓是整個皇宮的大內總管,這路總管卻是太后娘娘宮中的總管。

    路總管諂笑著行禮,說道:“不敢當大總管的誇讚,奴才只是運氣好,承蒙了太后娘娘看得上眼。奴才這次也是奉了太后娘娘的命令,專門來找大總管的,不想您竟出了宮去,便只好在此等候,若是有什麼唐突了大總管的,還請大總管切莫怪罪。”

    鳳樓千嬌百媚的從輦車上走下來,理理青絲,對著小銅鏡摸了摸臉頰,吊著嗓子問道:“不知太后娘娘讓你過來找咱家,是有什麼吩咐沒有?”

    “大總管言重了,並不是吩咐,只是太后娘娘讓奴才來大總管這裡詢問一點事情。”

    “什麼事?”

    “太后娘娘也是聽說了三殿下今日哭上金鑾殿之事,遭遇到那等事情太后娘娘也是十分心疼,聽說皇上還下旨將端木王府的恬郡主賜婚與三殿下,不知皇上是怎麼想的?”

    鳳樓輕挑起的眉梢倏然劃過一點冷芒,涼涼的睨了過去,道:“皇上的心思,豈是我等能夠隨意揣測的?作為奴才,就該守好奴才的本分,少說話多做事,不然當心大難臨頭。”

    這路總管當即額頭冒了冷汗,連連點頭說道:“大總管所言極是,奴才這也是奉太后娘娘的命來大總管這裡探個口風,僅此而已。”

    “太后娘娘若當真想知道,直接去皇上不就成了?何必還要到我這個奴才這裡來探口風?奴才只是個奴才,只知道依照著皇上的吩咐做事,別的,可是什麼都不知道!”

    說著,鳳樓便繞過了這路總管,朝皇宮的更深處走去。

    路總管一愣,跟著轉身看鳳樓就這麼根本不將他放在眼裡的飄然遠去,怔了怔,然後忽然臉色一沉,輕嗤了一聲,“呸!什麼玩意兒?”

    早已走出幾十步外,理該聽不到這麼點輕言細語的鳳樓卻忽然頓下了腳步,轉過身來陰測測的看著他,道:“你剛才說什麼?”

    路總管一驚,頓時臉色大變,冷汗“唰”一下的密佈在額頭之上,慌忙說道:“奴才什麼都沒有說啊,不知大總管怎麼突然有此一問?”

    鳳樓的神色中一絲絲森冷,他收起了他的寶貝小銅鏡,手上還捏著一方秀帕,轉身搖曳著身姿又走了回來,下巴微揚,一個倨傲而睥睨的角度,然後揮手,“啪”的一巴掌將那路總管給拍飛了出去。

    路總管當即撲倒在地,“噗”的一聲吐出一嘴的鮮血,其中還夾雜著兩顆沾血的牙齒。

    突來的變故和疼痛讓他大驚失色,猛的抬頭看向繼續朝他走進的鳳樓,張嘴便道:“我是太后娘娘身邊……”

    話未說完,便是“砰”的一聲,這一回是被一腳給踢飛了出去。

    鳳樓冷然而笑,滿身的陰邪煞氣迸發了出來,又走過來抬腿,一腳踩在了他的身上並用力碾了兩下。

    “太后娘娘身邊的大紅人?那又如何?便是太后娘娘本人,也不敢對本大總管如此不敬,你個狗奴才哪裡來的膽子竟敢辱罵本大總管?找死!”

    他是誰?他是鳳樓!

    除了身居皇宮大內總管之職之外,他更是鳳家王爺,見了皇上都不必下跪,太后見了他也得客客氣氣的!

    宮外,堯王府,有端​​木王府的人前來拜訪,被熱情的迎接了進去,得知原來竟是王爺傷勢加重,紛紛大驚失色,忙問道:“不是有人隨身服侍著主子的嗎?那人呢?”

    “什麼?不見了?連主子那停在端木王府門外的馬車也不知去向了?”

    “哎呀呀,那可如何是好?主子受傷嚴重​​,回京之後又不得好好休養,如此下去若留下了什麼後遺症,那可真是不得了了。”

    “趕緊把主子接回來啊。”

    “接什麼接啊?端木老王妃一手醫術便是宮中御醫也比之不上,就煩請老王妃為我家主子診治一番吧。”

    “這個好,那為了方便老王妃給主子診治,我們也不必去接了主子回來,就麻煩端木王府了。”

    “如此打攪,實在是不好意思,還請這位兄弟回去之後代我們向老王妃,璟世子還有郡主,尤其是一定要替我們向郡主問個安,接下去我家主子就交給她了。”

    “這照顧主子本該是我們的分內之事,卻無奈我們除了打打殺殺的之外最不擅長照顧人,聽聞郡主蕙質蘭心,心思細膩,溫婉可人,就麻煩郡主照顧下我家可憐的受了重傷的主子了,若有其他的我等能效勞之處,請儘管吩咐不用客氣。”

    “這位兄弟的臉色怎麼有點難看?莫非是身子不舒服?那可得趕緊回去好好歇息!”

    “哎呀瞧這天色,也不早了,從堯王府到端木王府也有好一段路程,我們可別耽擱了這位兄弟回去複命的時辰。”

    “沒錯沒錯,這位兄弟,那你請請請,我家主子就暫且先交給你們了。”

    端木王府過去的那位可憐的傢伙,直被侃得頭昏腦脹眼冒金星雙目無神飄飄不知其所以然,直到被一群人又熱情的歡送出了堯王府,走出很遠都沒有徹底的清醒過來。

    而在堯王府門口,有馬車踢踢踏踏的停了下來,那坐在前方駕車的隨從當即被人從馬車上扯落下去,各種誇讚撲面而來。

    “兄弟,幹得好!”

    有人撫掌賤笑,說著:“這下好了,主子能得以和郡主能夠朝夕相處,就是不知主子是否會趁機再將郡主給……嘿嘿嘿!”

    堯王府大門外,賤笑聲剎那間連成一片,餘音裊裊,繞樑三日。

    端木王府內,端木恬莫名的打了個冷顫,而在此時,從始至終都沒有將目光從她身上移開過的某人,忽然開口,略帶著幾分遲疑不確定的說道:“恬恬,你臉上的胎記,是不是……顏色變淺了些?”

    “嗯?”

作者: orange415263    時間: 2013-10-25 02:36 PM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3-11-26 12:46 AM 編輯

第十七章 你餵我

  君修染的一句“胎記顏色變淺”,讓端木恬都愣了下。

    伸手摸摸左臉,她自己其實也並不十分的清楚臉上那胎記的狀況,畢竟長了這麼個東西在臉上,她就算再不在意容貌,也定不會喜歡照鏡子這種事情,況且這個時代的鏡子是銅鏡,昏黃中顯得併不很清楚。

    所以對於君修染的這個問題,她無法回答,只說:“大概長大了些,就自然的會變得淺淡些吧。”

    這應該是正常現象,胎記也是色素沉澱,小時候胎記相對小,便顏色濃郁了些,長大了分散開來了,顏色就淺淡了些。

    應該是這樣沒錯。

    不過等到晚膳的時候,她不經意間提起這事,然後小叔和哥哥都是一愣然後盯著她的臉猛瞧了好一會兒,竟然都詫然說道:“好像,是變淺了些。”

    她不由便驚詫了。

    小叔還好說,畢竟是十年不見,有些變化他能看出來很正常,可哥哥卻是一直都在一起的,有那麼點變化也理該習以為常察覺不出來才對啊。

    除非這變化,是突然間,至少也是在很短的時間內發生的。

    她伸手摸了摸臉,心中也不禁有些訝然而不明所以了。

    在他們用晚膳的時候,先前派出去堯王府的小廝也終於趕回來了,誠惶誠恐甚至是帶著那麼一點哭腔的將他這一段經歷如實回稟,希望能因此而讓主子們不遷怒責罰他,或者責罰得輕一些。

    仔細聽他講完,宸公子當場噴笑了出來,璟世子笑容依舊但卻眼神幽幽,端木恬則直接黑了臉,若非君修染並不在旁邊,指不定她就直接一腳給踹了過去。

    等回到房里之後,她第一次那麼主動甚至是有些迫不及待的湊到了鏡子前,仔細的打量著鏡中倒映出來的那張臉。

    右邊絕色​​傾城宛若仙子,左邊則猙獰扭曲形如鬼魅,她直直的盯著鬼魅的半邊,努力的想要分辨出什麼來。

    可看了半餉,她覺得那昏黃的銅鏡中那張臉,跟往常並沒有什麼不同。

    不禁又伸手摸了摸,這麼多年來,她從沒有像今天這樣摸了這麼多遍的臉。

    樓下傳來一些不怎麼和諧的響動,好像是什麼碗盞打碎了的聲音,湊在鏡子前正滿腔興味的打量著自己的端木恬不由秀眉輕挑,側頭看向了房外。

    房外自然是沒有動靜的,動靜在樓下呢。

    她輕蹙眉,然後轉身出門下樓,進入到了三殿下所在的房內。

    房內,元香正跪在地上,有些瑟瑟,有些驚懼,在她的面前,一碗米粥打碎在地上,再往前,床上君修染坐著,漠然說著:“你起來吧。”

    聽到有人進來的聲音,他轉頭,看到是端木恬,頓時眼中華光大放,本還有幾分涼漠不耐的臉上瞬間笑意盈盈,輕柔得能凝出水來。

    被他如此看著,端木恬不由得嘴角一僵,低頭看向跪在地上的元香,問道:“發生什麼事了?”

    元香跪著轉了個身,囁嚅著說道:“奴婢不小心打翻了老王妃特意吩咐給三殿下熬製的藥粥,請郡主責罰!”

    祖母特意吩咐的?

    她看了那摔碎在地上米粥,問道:“就只有這一碗嗎?”

    “廚房裡還有一點,怕是不夠了。”

    “先去盛了來,回頭重新熬製一碗便是了。”

    “是!”

    元香如釋重負,馬上起來走了出去,端木恬抬頭看君修染,沒好氣的說道:“你故意的!”

    他輕笑了出聲,但搖頭說道:“不是,是我沒有拿住,才掉落地上。”

    他倒是真老實,一點都不否認此事其實並非元香的失責。端木恬冷冷的睨著他,道:“若身子不好,讓丫鬟餵你就行了。”

    “我沒這樣的習慣,不喜歡。”他輕聲說著,一臉的坦然。

    端木恬又多看了他兩眼,此時,元香又端了粥進來,確實是只有大半碗。

    她端著粥有些猶豫,猶豫著要不要再交給三殿下,卻有一隻手從旁邊伸了過來,她一驚轉頭,便見郡主面無表情的接了碗過去,說著:“先將這裡清理一下。”

    “呃……哦,好!”她愣愣的一時間有些沒反應過來,過了好一會兒之後才開始急急忙忙的動手。

    端木恬不去理她,只端了粥在床沿坐下,遞到君修染的面前,道:“吃吧。”

    怎奈三殿下根本就不動手,而是就那麼笑盈盈,還有點水汪汪楚楚動人的看著她,厚顏無恥的說道:“我動不了了,你餵我吧。”

    好像有“嘣”的一聲,端木恬額頭上有青筋浮現,冷冷的盯著沒有半點自覺的某人,道:“你不是說你沒這樣的習慣,不喜歡人餵你嗎?”

    “恬恬是不一樣的。”他笑得,越發厚顏無恥了。

    “……”她可以掐死他嗎?

    入夜,端木恬已經在閨房中沉沉的陷入到了睡夢之中,樓下的房內,一點油燈照耀中,能見到君修染睡得極不安穩,氣息紊亂呼吸急促,眉頭糾結,臉色蒼白,額頭上還佈滿了一層細密的冷汗,隱約中,似有黑氣從他臉上閃過。

    窗戶忽然開啟,有人影從外面閃了進來,直接來到床前,低頭看著君修染,手指間有銀光閃現,並隨著她的揮手而迅速沒入到了君修染的體內。

    君修染剎那僵硬了下,然後緩緩的平靜了下來。

    再不久,他睜開了眼睛,看著站在床前的人說道:“謝老王妃。”

    那站於他床前的,竟赫然是端木王府的老王妃。

    油燈昏暗,照不到老王妃的臉上,也不知道她此刻是怎樣的表情,只是聽到君修染那麼說之後,她冷哼了一聲,道:“再這樣亂來不知道愛惜自己,便是老身,下次也再救不了你!”

    君修染勾起嘴角微笑著,道:“老王妃教訓得是,以後我定會注意,愛惜自己的身子。”

    “你知道就好,我可不想我孫女還沒出嫁,就守了寡。”

    “謝老王妃成全。”

    “我成全有什麼用?得讓恬恬點頭才行。別以為有了聖上的賜婚,你就可以有恃無恐,以為我家恬恬非你不嫁。”老王妃冷哼著說道,“現在不過是暫定了下來而已,你若是不能讓恬恬心甘情願的點頭,便是有了聖旨,便是你們已有了夫妻之實,老身也自當進宮請求皇上收回聖旨!”

    如此霸氣側漏的話,可不是什麼人都敢說的。

    君修染咳嗽了兩聲,手上用力撐著床坐了起來,盤腿打坐,抬頭看著眼前在油燈的陰影中的老王妃,微笑道:“我自當會讓恬恬點頭,不然,我如何能讓她心不甘情不願的坐上堯王府的花轎?”

    老王妃不禁沉默了半餉,喃喃道:“我說你這孩子,怎麼好像有很多事都瞞著老身呢?”

    “怎麼會?老王妃您也是知道我十年前便與恬恬相識的。”

    “嗯,然後呢?”

    “我喜歡恬恬,想要讓她當我的王妃,就是這麼簡單而已。”

    老王妃於是又沉默了,然後深深的嘆了口氣,說道:“這京城裡那麼多如花似玉千嬌百媚的大家閨秀。”

    “老王妃也覺得恬恬長得醜?”

    “笑話!老身的孫女自當是這世上一等一的,不過老身這麼以為有什麼用?恬恬畢竟長得確實與常人不同,先前若還因為端木​​王府郡主的身份而讓人忌憚不敢欺負的話,那麼現在一旦與你有了那婚約,怕是有許多人就要不顧她的郡主身份,而對她大加詆毀了。”

    老王妃看得真明白,聞言,君修染也不禁沉默了,然後輕笑著說道:“我相信恬恬,定不會被這麼點小事給為難欺負了去,而且,我又豈會讓人詆毀她?”

    “你最好記住這句話,要是恬恬因你受了半點委屈,即便你是皇子殿下,也定將你打得生活不能自理!”

    “是!”

    “還有,你也得加快速度了,你體內的毒雖現在能壓制,但指不定什麼時候就壓制不住了。其實想到要將恬恬交給你這個隨時都有可能沒命的小子,老身真是十萬分的不放心啊!”

    “……”

    “行了,你們的事,我也不想管,但不管我家恬恬將你如何看待,會有何選擇,都不許你欺負了她絲毫,也不能讓她受到半點委屈!還有,關於你身子的事,你得在她有所抉擇前,讓她知曉。”

    “好!”

    老王妃的語氣這才緩和了下來,轉而又問道:“你這次離京,可是有什麼收穫?”

    君修染沉默了下,輕聲說道:“是朝中的事。”

    老王妃便也沒有再多問,只忽然出手在君修染的身上飛快的點了幾下,有銀針被緩緩的從他體內抽離出來,君修染不禁渾身一顫,額頭上剛有些收起的冷汗又增加了一層。

    收好東西,老王妃就又轉身離開,君修染沒有就此躺下,而是就這麼盤腿坐在床上打坐運功,緩緩紓解著體內受損的經脈,一直到窗外透進了白光,有清新的晨風吹拂進來,他才終於長長的呼出了一口氣,睜開眼睛。

    一夜運功療傷,他的臉色已經恢復了幾分,不再如昨日那般的蒼白到透明,眼中的神采也越發的凝實菩。

    有腳步聲在門外響起,然後沒有經過任何通傳稟報的直接推開了房門。

    他眼睛頓時一眼,轉頭看向門口,下一秒卻見那走進房裡來的人並不是他想見的,而是最惹人嫌的宸公子。

    挑了挑眉,視線又在他身後轉了一圈,然後施施然面不改色的收回了視線。

    見他這個反應,宸公子則表現得相當樂呵,腳不沾地的飄了過來湊到他面前,笑嘻嘻說道:“怎麼,三殿下看到是本公子很失望?”

    君修染壓根就不理他,自顧自的又閉目繼續打坐,宸公子喜逐顏開,“唰”一下打開折扇搖晃了起來,幽幽輕嘆道:“看來是白跑一趟了,三殿下這樣子是一點都沒有想要聽我說說我家小恬恬的興趣啊。”

    剛閉上眼睛的三殿下,頓時又迅速的睜開了眼睛,轉頭看向他。

    如此反應,宸公子表示他很受傷。

    端木恬此刻卻在祖母屋裡,因為昨日的分家決定,讓整個端木王府都一下子混亂了起來,分家,說的時候只是幾個字,要真做起來並將之後的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情全部處理好,卻也需要極大的精力。

    不過到了祖母屋里後,她雖本是要來幫祖母分擔些,但實際上她不過一直坐在旁邊角落裡看著祖母將一條條命令吩咐下去,根本插不上手。

    “恬恬,這裡也沒什麼要緊的事,你要不回去歇著吧。”

    老王妃終於看到了坐在角落裡發呆的孫女,和藹的說道。

    這是……在趕她走的意思嗎?

    端木恬從發呆中回過神,見這裡確實沒什麼需要她幫忙的,祖母一個人也處置得游刃有餘還有閒心注意到她,便點了點頭,然後告辭離開。

    外面一片吵嚷,她站在廊簷下看著行色匆匆的丫鬟僕從們,又抬頭望天,忽然覺得有些無聊。

    “郡主!”有丫鬟邁著小碎步匆匆跑了過來,在她面前站定福身行禮道,“老王妃說,再過幾日便是太后娘娘的壽辰了,郡主若有時間,倒不妨可以去準備下太后娘娘壽辰那日的行裝。郡主和世子才剛回京城,又身份尊貴,太后娘娘怕是會在壽宴上格外的注意你們。”

    她一愣,問道:​​“有什麼特別的要求嗎?”

    “老王妃說,郡主您自己看著覺得歡喜滿意,便行了,不必考慮太多。”

    這麼隨意?

    她點頭表示知道了,那丫鬟便又一行禮後告退折返了回去。

    端木恬依然站在廊簷下,心思卻轉移到了另外的事情上面,暗暗念叨著“太后壽辰”這四個字,直覺的以為,那就是個麻煩集中地。

    可儘管如此,她似乎還不能不去。

    元香站在她身後,眨著眼無辜的看著她,實在也是想不出來郡主是個什麼心思,便上前問道:“郡主,您要出府去嗎?”

    “為什麼要出府?”

    “您看啊,現在咱王府裡一片混亂,都忙著分家的事,郡主若要為參加太后娘娘的壽辰做準備,倒不如直接出府去讓人按著要求給您置辦了更方便。”

    端木恬側頭看了她一眼,見她目光發亮,也是一副對出府去很有興趣的模樣。

    不禁默然,然後轉身就朝後院走去,說道:“還有許多先前祖母給我準備好的衣裳,胭脂水粉,金玉首飾也是極多的,沒必要特意出府去置辦一騎當千。”

    “哎?”

    太后娘娘壽辰,那麼隆重的事情,郡主她怎麼竟如此隨意好像根本就不放在心上的模樣呢?

    太后娘娘的壽辰並沒有讓端木恬引起太大的反應,端木王府分家這件事卻在極短的時間內流傳便了整個京城,繼端木恬郡主容顏若鬼其​​醜無比之後,恬郡主撲倒了三殿下,以及手段厲害迫使叔祖兩家離開王府這樣的流言迅速的蔓延。

    聽說端木王府裡的二房三房都被恬郡主趕了出來了呢。

    還有王府裡的那位老祖宗,老太太,也被恬郡主給氣惱得生了病,簡直就是不仁不義不孝之典範啊!

    而且的而且,那恬郡主竟趁三殿下受傷,不顧禮教廉恥的將三殿下給玷污了,實在是太太太過分,如此德行敗壞的女子,簡直就該千刀萬剮凌遲處死!也不看看她長的什麼模樣,竟敢染指了咱天人般的三殿下!

    什麼?皇上賜婚?那還不是因為皇上顧念端木王府勞苦功高,不忍端木王爺唯一的女兒因此受了責難,便索性將那恬郡主賜婚給了三殿下,當堯王妃!三殿下真是受委屈了,京城裡那麼多貌美的小姐愛慕他,他卻竟要娶了那最醜的進門當王妃。

    什麼什麼?是三殿下主動請求皇上下旨賜婚的?你在開玩笑嗎?這怎麼可能?

    就是說的,你可別胡言亂語蠱惑人心,像那般容顏若鬼的女子,若非有個郡主的身份,不然便是白送給人當洗腳丫鬟,怕也是讓人不屑一顧的!

    噓!小聲點,你不要命了?

    如此這般的言論在京城幾乎是隨處可見,端木恬簡直比那過街老鼠還要更加的讓人不屑厭惡,有人在某茶樓的二樓包廂內不忿的說著:“那恬郡主真是過分,竟敢仗著身份,自持皇上不會責難她而做出染指三殿下之事,迫使皇上不得不下旨賜婚,讓她成為了堯王妃。也不看看她長的什麼樣子,像三殿下那樣風采迤邐謫仙般的人,該是只有像小姐這樣端莊嫻雅的名門閨秀才能​​相配,我真擔心就她那模樣,三殿下見了都要夜不能寐,噁心得連飯都吃不下了。”

    旁邊,一雪衣女子臨窗而立,看不清她的臉,但只是一個背影,就已讓人覺得無比美好,婉約娉婷,飄渺如仙。

    聽著身後丫鬟的不忿嘀咕,她那放在窗櫺上的青蔥玉指微微收縮了下,而後有婉約似仙樂般的聲音從她口中響起:“我聽爹爹說,是三殿下主動請求皇上下旨賜婚的,為此還不惜大鬧金鑾殿。之後,德妃娘娘派人請她過去,他都置之不理,而是出了宮前往端木王府,至今已經過去三天,依然沒有離開回堯王府。 ”

    那丫鬟張了張嘴,又縮了回去,半餉才小聲說道:“小姐,您也別傷心,我覺得三殿下肯定不是因為喜歡那恬郡主才會要娶她的,她長得那麼醜,哪個男人願意娶她啊?”

    那小姐的青蔥玉指又收縮了下,喃喃似自言自語,又似自我安慰般的說著:“端木王府乃是跟隨我大炎開國皇帝打拼了天下的顯貴中的顯貴,當代的端木王爺又正逢出征北疆,無論是在軍中還是在民間,都有著極高的聲望……”

    說到這裡,她的聲音突然就越發的低了下去,讓人聽不清之至到最後什麼都聽不到了。

    那丫鬟倒是用力點了點頭,道:“就是這麼說的,三殿下定然不是真喜歡那恬郡主!”

    “那又如何?她是端木王府的郡主,便是長得再醜,也不是尋常人能相比的。”

    “小姐你可別妄自菲薄,單只是論身份地位,您也並不比那恬郡主差啊,論容貌品性才華,那恬郡主更是拍馬也比不上您土。再說,德妃娘娘也肯定會幫您的,您可是她的親侄女呢,她一向都是最疼您了。”

    一處酒樓上,臨窗位置的一桌邊上,坐著一極美豔的冷傲女子,聽著從旁邊傳言的言論,忽然輕嗤了一聲,說道:“什麼亂七八糟的?我倒覺得那端木恬還真不錯,看在她幫我整治了榮芩媛那個小賤人的份上,本小姐也該相信她的人品肯定差不了!”

 旁邊丫鬟大驚,連連說著:“小姐,小聲些,大家都來看你了呢!”

    她猛的轉過頭去,相當極其非常氣勢洶洶的從旁邊那些人身上一一瞪過去,傲然道:“看什麼看?沒見過美女啊?”

    有人在角落裡笑著說道:“美女見得多了,但這麼潑辣有個性不隨波逐流的倒是見得少。”

    眾人紛紛轉過頭去,就看到那坐在角落裡的緋紅身影,頓時響起一連片的抽氣聲。

    宸公子?他他……他是什麼時候悄無聲息的出現在這裡的?那他們剛才說的話豈不是都被他聽了去?

    宸公子涼涼的從酒樓裡那些人身上掃過,冷笑著說道:“你們似乎都對本公子的寶貝侄女很有意見啊,來來來,趕緊跟本公子來說說,我家小侄女是做了什麼十惡不赦人神共憤的事情,竟讓你們這麼激動的加以討論?”

    那女子忽而又是輕嗤了一聲,道:“你這人真囉嗦,想要幫你侄女算賬直接動手就是,哪裡來的這麼多唧唧歪歪?”

    宸公子側目,道:“這就是明榮郡王府大小姐的修養?見了本公子不過來請安便也罷了,難道連一聲表叔都沒有嗎?”

    “你……”

    她拍案而起,宸公子卻悠然搖晃著折扇,慢條斯理的說道:“本公子才懶得跟你動手,有些事情可不是動手就能解決的。”

    榮芩靜瞇眼冷笑,“唰”的又坐了下去,微仰著下巴道:“那好啊,本小姐倒是要看看,你怎麼個不動手法!”

    半個時辰後,有人被直接從酒樓上扔飛了下去,宸公子高居在樓上俯視睥睨著:“本公子難得心情不錯想要好好的跟你們說說話,你們倒是蹬鼻子上臉的以為本公子好說話了?滾,再讓本公子聽到你們不分好歹的詆毀我小侄女,以辱罵郡主罪論處!”

    旁邊,榮芩靜拍著桌子笑得肆意張揚,指著他便說道:“你不是說不動手的嗎?那你剛才做了什麼?說啊說啊!”

    宸公子當即斜睨向她,道:“本公子何時說過不動手了?是懶得跟你動手!雖說有些事不是動手就能解決的,但有些事情解決起來還是直接動手比較快捷迅速。”

    在他說著話的時候,有剛才被他扔飛出去的人的同夥憤怒的衝了上來,嘴上叫囂著:“混蛋,你竟敢把我兄弟扔下樓去,別以為是名門公子就了不起,我跟你拼了!”

    榮芩靜忽然站起,抬起一腳就將那人給踢飛了出去,怒道:“混賬東西,沒看到本小姐正在跟他講話嗎?懂不懂規矩?”

    宸公子頓時眼睛一亮,忍不住便拍手叫好啊!

    酒樓內亂成了一團,有人在混亂中被驚嚇得跑了出去,更多的人則散開到邊角地方圍著看熱鬧,另外還有幾個,竟悍然無懼京城第一紈絝宸公子的威名,與他打成了一團。

    也虧得宸公子沒有對他們下重手,只是在跟榮芩靜莫名的聯手了之後,眼角狀似漫不經心的,朝某個方向瞥了一眼。

    那裡,有璟世子靜默著站立,看自家小叔和那明榮郡王府的大小姐聯手打無賴,臉色微黑,嘴角輕扯,然後目光落到那幾個人身上,若有所思。

    “馬上去查探清楚,是什麼人躲在幕後散佈對恬恬不利的謠言。”

    “屬下馬上就去,不過查到之後,該如何處置?”

    “殺!”

    “是!”

    京城某人跡罕至的巷弄內,正有幾個地痞被人圍困到了絕路,死死的盯著對面那幾個或漫不經心或嬉笑不正經或漠然冷視的人,只覺得一陣陣讓他們窒息的壓力撲面而來。

    “你們……你們想幹什麼?”

    對方卻並沒有人理他們,而是就站在那兒自顧自的說起了話。

    “就是這幾個傢伙在到處散佈著王妃的謠言吧?真讓人不敢相信,這什麼世道?就這麼幾個地痞無賴,竟然都敢詆毀我們家王妃,現在的地痞都變得這麼膽大包天了嗎?”

    “你吃屎長大的吧?不用想都能知道定是他們背後有人指示,虧得你還跟隨了主子這麼多年,連這麼顯而易見的事情竟然都看不明白!”

    “小順子,你在找死!”

    “你們兩個都別鬧了,正事要緊。誰過去問問,將他們背後的那個混賬東西給揪出來?”

    “我去!”

    “我去我去!”

    “小子活膩味了,竟敢跟我搶?”

    “一起過去不就行了?”

    “還是老大聰明,一語中的啊有木有!”

    “不愧是跟隨主子最久的,果然是思維敏捷聰明過人足智多謀非我等凡夫俗子能夠相提並論啊!”

    只聽“噌”的一聲響,有寒光凜凜從劍鞘中被拔了出來,身旁幾人見狀頓時就“嗖”的一下竄了出去,離他遠遠的。

    端木王府,端木恬看著站在她面前的錦繡,道:“有事?”

    錦繡的表情略有些僵硬,眼神游離,一副心緒不寧的模樣,聞言莫名的震了震,而後問道:“郡主,您這是要出去嗎?”

    “嗯。”

    “不知郡主是要去做什麼?不如還是吩咐奴婢去做吧。您這幾天照顧三殿下也是辛苦,還是在府上多多休息的好。再說,後日便是太后娘娘的壽辰,因為想到郡主您從來不曾進過宮,所以老王妃還特意請了宮裡的教養嬤嬤來,將宮中的一些規矩禮儀都與郡主您說一下。”

    想到那個嬤嬤,端木恬便不由得皺起了眉頭,那麼多規矩,還有走路的姿勢,講話的語速聲調,甚至是連臉上的表情都有嚴格的規矩,她已經受夠了!

    倒不是被那些規矩禮儀嚇到,而是受不了被一個老嬤嬤那麼整天的盯著,還得接受她的聒噪。若非那嬤嬤是祖母去請來的,她早一巴掌拍過去了。

    所以此刻聽到錦繡提起這事,她便不禁微冷了臉色,說道:“宮裡的那些規矩和進宮後要注意的事項我都已經知道了,你現在便將那嬤嬤打發回宮去吧。”

    說著便直接朝大門外走去。

    錦繡一急,忙又將她給攔了下來,面對郡主投過來的看似輕盈使得相當具有壓迫力的目光,她整顆心都不禁因此而抽搐了一下,又說道:“郡主若是有什麼需要或者是要去辦什麼事的話,只管吩咐奴婢便是。郡主您是那麼金貴,怎麼能事事都親力親為呢?”

    端木恬緩緩的,瞇起了眼睛。

    她越過錦繡的肩膀看向王府大門外,若有所思道:“外面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不方便讓我知道的事?”

    錦繡只感覺壓力山大,兩邊肩膀都快要扛不住而垮了下去,忙打起精神來連搖頭道:“郡主您這說的是什麼話?奴婢只是……”

    “錦繡!”端木恬忽然打斷她,說道,“若還想要繼續跟在我身邊,就不要做出任何試圖隱瞞或者妨礙我的事。”

    她張張嘴,抬頭對上郡主那清冷的眼眸,忽覺得一陣心悸,然後緩緩的垂下了頭,囁嚅道:“郡主您別生氣,那些人根本就什麼真相都不知道,就在那胡言亂語,奴婢是怕您聽了心裡不舒服,所以才……”

    “外面又有了新的流言?關於什麼的?端木王府的恬郡主不知廉恥品性敗壞竟將仙人般的三殿下給玷污了?還是狼心狗肺心狠手辣不仁不義不孝,迫害叔祖母堂叔伯兄弟姐妹將他們趕出了端木王府?”

    錦繡倏然抬頭看她,張了張嘴,卻是徹底的無語了。

    郡主她好像知道得很清楚呃?

    見錦繡的反應,端木恬便知道她猜對了,不由目光微凜,然後大步的踏出了端木王府大門外。

    她行走如風,率性灑脫,絲毫也不像是那些挪著纖纖小碎步的大家閨秀,反倒更像是風流倜儻的公子,落在她身上,卻並沒有任何突兀和粗俗,反而讓人覺得那般灑脫與眾不同。

    就如帝師大人說的那樣,長那麼醜,就別學那些大家閨秀千金小姐們作那小女兒的姿態了。

    錦繡在身後看著郡主呆了呆,真心覺​​得郡主讓人目眩神迷。下一秒她清醒過來,忙緊追了上去,小聲說著:“郡主,您走慢點!您可是郡主,怎能如此大步行走?在外面還好,若是後日進了宮中,可千萬不能如此了,會被有心想要為難您的人問罪的。”

    端木恬只挑了下眉梢,一臉的不置可否,也不知有沒有聽進去,但那邁出的步子絲毫不變。

    她這些年在外行走,做的都是男子裝扮,其實如此走路,都有些習慣了。

    當然若只是裝一下的話,她絕對可以裝得比任何人還要更加的大家閨秀。

    她不語,錦繡也不再多言,主僕兩一起往前走去,並沒有走大道,而是在那小巷弄之間穿梭著,那熟稔順暢的模樣,讓錦繡也不禁暗暗咋舌,暗道郡主怎麼對這裡如此熟悉?真是才剛回京城不過半個月?

    前方已經有喧鬧傳來,顯然是到了人潮擁擠的大街上,端木恬從懷裡拿出了一方絲巾別在兩側髮簪上,正好遮擋住了臉上那個鮮豔的胎記。

    就如哥哥先前對她說的那樣,她雖不是很在意臉上的胎記,可被人圍觀,被人一瞬間認出來並加以各種眼色,終究不是一件會讓她覺得痛快的事。

    一入鬧市,她馬上就聽到了早就在這里傳得沸沸揚揚的有關於她的流言,錦繡緊跟在她的身後側,緊抿著嘴唇擰著秀眉,有憤懣之氣點點溢出,又有些擔憂的側頭看了郡主一眼。

    可她看到的是郡主神色平靜,似乎根本就沒有聽到那些難聽的各類流言。

    有個巨大的胖子在前方一酒樓上臨窗而立,伸著脖子不斷的朝遠處張望,好像在尋找著什麼人。

    終於,他看到了從人群中走來的端木恬,頓時眼睛一亮,然後“嗖”的一下以與他那個肥碩的身材很難想像到一起的靈敏速度從窗口縮了回去,轉身就跑下了樓。

    鞋底與樓梯撞擊的聲音,轟隆隆的,幾乎將一個也行走在樓梯中欲要登上二樓的公子也震落了下去。

    他腳步微頓,睨了那瞪大眼睛一臉驚懼的盯著他的公子,好像覺得如此行為不對,便又轉身轟隆隆的衝上了樓。

    此時,端木恬正帶著錦繡進入到酒樓大門,抬頭便見一個肥碩的大屁股在樓梯口扭擺著一閃而過,不禁嘴角一抽,差點笑出聲來。

    她登上了二樓,進了另一側的某見包廂內,剛一進去,就有個巨大的胖子迎面撲來。

    錦繡大驚,忙要出手但被她家郡主給阻攔了下來,然後便見那個胖子在離郡主兩步的位置站住,滿臉驚喜的說道:“恬恬啊,咱終於是又見面了!”

    “我聽萍兒說,你送了你爹娘回去,怎麼來回用了這麼長時間?”

    他皺著眉頭一臉苦惱的說道:“哎,我爹娘說在京城待著不習慣,還沒那小村子自在利落,就吵著要回去,還擔心家裡的那幾頭豬,我和萍兒好說歹說也說不通,又不放心他們自己回去就只好跟著送他們回村子,順道去花城轉了一圈,這一來二去的,就到現在才回京城。”

    此人,可不正是那王屠夫的兒子,王通嗎?小時候他就長得最胖,現在長大了,他的身材也跟著越髮長大了,整個人簡直就是那被吹漲了的氣球,層層疊疊的全是肥肉。

    他抬頭,就看到了跟在端木恬身邊的錦繡,頓時眼睛一亮,幾乎連口水都快要流出來了,“這個小美人是誰?”

    端木恬睨他一眼,淡淡的說道:“信不信我把這事告訴萍兒?”

    口水瞬間收斂,繃著臉嚴肅認真的說道:“我一回京城就聽到了那滿大街的流言,恬恬你果然是厲害啊,一回來就把三殿下給撲倒吃乾抹淨了。”

    說到後面那句,他的臉色馬上就繃不住,又是那擠眉弄眼的賤兮兮模樣。

    端木恬臉色發黑,被他這麼一提,便又想起了此刻還賴在她的出雲閣裡的那位大爺,臉色就越發的繃不住了。

    敲了敲桌子,道:“我今天過來找你,不是來跟你閒扯的,有些事要交給你去辦。”

    她將要交代的事情交代了一遍之後就離開,忽然感覺有點扛不住王胖子的眼神,出來之後便是漫天的流言,讓她不禁秀眉輕蹙,然後緩緩的呼出了一口氣,轉身又朝端木王府回去了。

    如此情況,她也沒心情逛街了。

    回到端木王府的時候,正好迎面碰見從安,這小子現在也是每天都往端木王府跑,來向他主子稟報大小事務,此刻看到她忙站定,行禮道:“見過王妃!”

    她頓時無語,這些天,她遇到的堯王府中人,每一個都是如此稱呼她的,這讓她頗感無奈還有深深的無力,因為無論她如何糾正,他們依然故我,沒有想要任何的改變。

    深吸了一口氣,說道:“三殿下的傷勢已經無大礙,你們可以將他接回去了。”

    從安當即在那兒轉溜著眼珠子,然後抬頭一臉茫然的看著她,說道:“是這樣嗎?可是剛才屬下去看主子,卻見他臉色蒼白氣息不穩,連多說幾句話都要停頓歇息,看起來還極虛弱啊!”

    “……”你確定你看到的是你家主子本人?

    他又深深的拜了下去,一臉深沉痛苦的說道:“主子受此重傷,屬下不能為主子分擔真是萬分自責,還請王妃再辛苦照顧主子幾日,屬下們感激不盡。主子只有在見著王妃的時候,才會心情大好,如此也有利於養傷啊。”

    “……”

作者: orange415263    時間: 2013-10-25 04:28 PM

第十八章 撲個倒,親一親

  那個臉色蒼白氣息不穩,連多說幾句話都要停頓歇息,看起來還極虛弱的三殿下,那個被下屬無比深沉認真嚴肅心疼的拜託端木恬辛苦照顧的三殿下,那個傳言被端木王府的恬郡主玷污了清白又要奉旨娶她而倒霉透頂的三殿下……

    當端木恬回到出雲閣的時候,看到的卻是面含春色神采奕奕的在她的閨閣中招蜂引蝶的三殿下。

    “砰”的一聲巨響,她一腳踢飛了房門,使得整個出雲閣都因此而顫抖了兩下,嚇得出雲閣中的人皆是大驚,紛紛轉頭看了過來,有驚嚇,有畏懼,當然也有瞬間笑意融融的。

    端木恬冷冷的從沒有半點自覺的君修染身上掃過,落向了另兩個本不該出現在這裡的人上,道:“不知兩位小姐到我這出雲閣來,是有何貴幹?”

    雖然端木王府分了家,但分的只是端木恬祖父那一輩的幾房,端木崢那一輩的卻因為老王妃的關係,而都還留在王府裡面,眼前的這兩位小姐,便是出自三房。

    端木恬的祖父有兩嫡三庶五個兒子​​,嫡子自然就是端木崢和端木宸,而那三個庶子中的老二在十七年前那場變故還沒有發生的時候就隨端木崢一起去了北疆,之後一直留在那裡,老四也在前些天隨端木崢過去了,還留下一個老三。

    這老三既出自三房,在五個兄弟中也是排行老三,因著三房老姨太的寵溺,又仗著有個明榮郡王府側妃的姐姐,老王妃又不屑於管教他,他便自小就是個不學無術的紈絝,十二三歲就開始做那辱人清白的苟且之事,單只是娶進了門的妻妾就有八房,另還有許多的侍妾暖床丫鬟,並且還整天的跑到外面的勾欄院中胡作非為,甚至是連小倌伶人也不放過。

    此刻在出雲閣的兩位,就是他的其中兩個女兒。

    端木柔,端木卻正妻之女,十七歲,長相柔美,一副嬌柔弱小姐的模樣,煞是惹人憐愛,聽說已經許了人家。

    端木倩,端木卻四房小妾之女,十五歲,嬌俏可人,此刻正低頭站在端木柔的身邊,滿臉的怯怯不敢語,眼珠子卻在滴溜溜的亂轉著。

    兩人朝端木恬屈膝行禮,道:“給郡主請安!”

    那端木柔又說道:“我和妹妹本是想要來請郡主一起去賞花的,卻來得不巧郡主正好不在,便想在此等候郡主回來。”

    “等我只管在廳裡等候便是,怎麼竟等到三殿下的房裡來了?”

    “這……我們一時等得無聊,又聽說三殿下在此養傷,便想著於情於理,也該前來探望。”

    端木恬聞言冷笑,道:“那可真是本郡主的不對,竟讓兩位小姐等得無聊了。”

    她本該叫她們姐姐妹妹,如此這般的稱呼小姐,有些不合理,但也能說明她對這些個姐姐妹妹的,並無任何好感,甚至連假裝親熱一下也不屑。

    兩人面面相覷,然後“砰”的一下就跪倒在了端木恬的面前,淒然哭泣道:“請郡主恕罪,我們不該不懂規矩的擅自來探望三殿下,惹惱了郡主。”

    這模樣,怎麼看著就好像是她欺負了她們似的?

    端木恬不禁皺了下眉頭,抬頭卻見君修染正半躺在床上看她,沒有半點身為罪魁禍首的自覺,反而對著她笑得跟那狐狸似的,讓她忽然莫名的心生煩躁,冷冷的瞪了他一眼,然後說道:“來人,請兩位小姐出去!以後本郡主不在,不許再隨便的放什麼阿貓阿狗進來!”

    早有丫鬟在門口虎視眈眈,聞言忙應聲走了進來,將兩位因為郡主的一句“阿貓阿狗”而臉色扭曲的小姐給請了出去。

    此時一直站在旁邊的元香走了過來,端端正正的在端木恬面前跪下,說道:“奴婢攔不住那兩位小姐一定要來探望三殿下,請郡主責罰!”

    “無妨,我看三殿下似乎高興得很,說不定反而是我多管閒事擾了三殿下的好事。”

    君修染頓時笑容微僵,怎麼突然牽扯到他頭上來了?好冤枉啊!他都不知道有多想將那兩人給攆了出去,如果他不只是個客人而這裡也不是他家恬恬的閨閣的話。

    元香也眨巴了下眼睛,然後抬頭看著她說道:“郡主放心,奴婢一直盯著兩位小姐呢,絕沒有讓她們冒犯了三殿下絲毫!”

    端木恬的臉色,一下子就黑了。

    視線轉移,涼涼的瞥向還一臉無辜的元香,說道:“你身負照顧三殿下之責,卻竟放了閒雜人等進房肆意打擾,罰獨自清掃出雲閣一個月。”

    “哎?”剛才不是還說無妨的嗎?

    元香剎那瞪大了眼睛,超委屈啊!

    錦繡在郡主身後抽了抽嘴角,抿緊嘴唇壓下忍不住想要翹起的嘴角,然後連忙走過來將這單純毫無心機,怕是給她想上三天也未必能想明白郡主為什麼突然就生氣要罰她的丫頭給拉了出去。

    房門輕輕合上,只留下了端木恬和君修染兩個人,不自覺中,滿室靜謐,氣氛也似有些異樣。

    沉默了半餉,端木恬忽然轉身,就要離開。

    君修染一怔,忙開口:“恬恬。”

    她頓住轉頭看到的就是他略帶幾分幽怨委屈的眼神,不由得有些鬱鬱。話說,他們的角色是不是有點不對勁?怎麼好像反了呢?

    哎,小恬恬啊,你做不出柔情蜜意小鳥依人的模樣,總得有個人來扮一下柔弱的麼!

    看到她這個模樣,君修染也不禁幽幽嘆了口氣,說道:“恬恬,外面的流言我都已經聽說了。”

    她挑眉,不置可否。

    他眼中迅速的劃過了什麼,說道:“我有個辦法,可以將部分流言壓制下去,不過需要你的配合。”

    她微皺了下秀眉,瞇眼打量著他,似乎想要從他的身上看出點類似於算計陰謀的痕跡出來。

    然後,她轉身,直接就離開了。

    任是再堅韌平靜的心態,此刻君修染也不禁在她身後風中凌亂了,實在也是想不到她竟會是這樣的反應。

    可緊接著,他又平靜了下來,看著端木恬轉身離開的方向,若有所思,間或從眼底滑過的光芒,那叫一個粲然奪目,勾人心魂。

    次日,正在艷陽高照的時候,京城大街小巷中人潮川流不息,一天中最熱鬧的時刻就要來臨。

    人們忙碌著一天的事情,談論著讓他們感興趣的話題,散播著各種新奇熱鬧的八卦,當然最讓人津津樂道的依然是端木王府的恬郡主。

    似乎自她回京城之後,有關於她的各種流言,就沒有停歇過。

    街頭,忽有騷亂引發,將所有的目光都給吸引了過去,有人在人群中探頭張望,滿臉好奇。

    怎麼了怎麼了?那裡發生什麼事了嗎?

    人群漸漸的從中間分開,但依然所有的人都將目光緊緊的盯在街頭,從那裡,攜手走來一男一女,男子紫衫錦袍,風采迤邐,尤其那一雙紫色的眼睛,更是神秘莫測,勾人心魂,而被他拉著,似還有些不甘不願,努力想要從他手中掙脫出去的女子,身穿一身水藍羅紗裙,然而再美的衣裳穿在她的身上似乎都是暴殄天物,因為她……實在是太醜了!

    一陣陣的驚呼聲從人群中響起,這兩人可不正是三殿下和恬郡主嗎?可這怎麼回事?為什麼三殿下竟會強拉著恬郡主的手?還滿臉溫柔的笑容,縱容又寵溺的眼神,不甘不願的那個人竟似乎是恬郡主?

    有人面面相覷驚疑不定,有人抬頭望天看太陽是不是今天從西邊升起的,有人心中驚駭莫名,紛紛覺得這世界玄幻了。

    他們那風姿迤邐絕代風華的三殿下,讓京城萬千少女夢中含春欽慕愛戀的三殿下,從來對女子不假辭色敬而遠之甚至有時候還毫不憐香惜玉利落的辣手摧花的三殿下,此刻竟然牽著那被認為是全京城最醜最難看最心思歹毒心狠手辣的鬼郡主,堂而皇之光明正大的行走在大街上?

    還有還有,恬郡主為何竟還皺著眉頭一臉不耐煩?為何她竟似乎還在掙扎著想要將三殿下給甩脫?為何她神情冷冽滿身殺氣直衝三殿下?

    圍觀眾人紛紛頭昏腦脹眼冒金星,深深覺得自己的一個腦袋已經不夠用了。

    “放手!”眾人昏昏不知所以然中,聽到恬郡主冷冽出聲,殺氣騰騰。

    某殿下卻恍若未聞,還轉頭對著身側女子溫柔而笑,道:“乖,別鬧。我聽說外面有許多對你不好的流言,我怎麼能忍心讓你被人那般冤枉詆毀?今日便讓他們知道,事情並非他們所想像的那樣,本王的王妃自當是這世上一等一的好女子,是本王死皮賴臉厚顏無恥的想要抱回家的珍寶。”

    這人,怎麼說起這些話來也能如此的面不改色?

    端木恬被氣得一陣胸悶,又不禁微微的有些臉兒發燙。

    三殿下說這話,並沒有壓低聲音,以至於街上聽到此話的眾人們,越發的頭暈目眩分不清東南西北了。

    一個時辰後,端木恬被三殿下一路甜言蜜語的拖進了堯王府,王府大門外早有大量侍衛隨從排列恭候,在看到主子拉著恬郡主出現之後,一齊躬身,高喊:“給王妃請安!”

    端木恬不禁小心肝也跟著一顫啊,想要掙脫,不得,只能用力的掐他的手。

    她覺得她簡直都快要瘋了,一路過來,就是被一路圍觀啊,一路的指指點點,一路的萬眾矚目,還有一路的驚呼驚詫。

    還有眼前的這一幕……

    她的眉心不斷抽搐,臉色已經黑得不能再黑,沉得不能再沉。

    “君修染,你這個瘋子!”她終於忍不住,氣惱的低喊了一聲。

    可不就是個瘋子嗎?

    今天大早,他就突然闖進了她的房中,在她以為他還想要故技重施對她行那非禮之事而嚴陣以待的時候,他卻忽然拉了她出門。

    她起先不明所以,便也由著他拉她出了出雲閣,又出了端木王府,到了街上之後才猛然反應過來他到底是想要做什麼。

    他這是想要拉著她遊街啊!

    那一刻,向來清冷的她也忍不住想要破口大罵,用力的想要將他的手甩開,卻是怎麼也甩不脫。

    他不是還有傷在身嗎?不是還虛弱得連話都沒氣力講嗎?現在卻怎麼有了這麼大的力氣了?

    (小恬恬乃就表嘴硬了,分明是怕再傷到偶家染染而沒有用出全力,不然哪裡會連手都甩不脫的?哎呦!)

    從端木王府,到堯王府,幾乎是穿過了大半個京城,走了足足兩個時辰,還真的是將幾乎整個京城的人都給吸引了過來。

    此刻,在堯王府門外,王府中人列隊恭迎,君修染拉著她登上了門前台階,然後轉身面對一路看熱鬧跟著到了王府門外的百姓,也不管其中是否夾雜著別有用心之人,他就這麼拉著恬恬站在王府大門前,說道:“本王昨日聽聞了外面街上的諸多流言,實在是很心疼恬恬遭受這般的無妄之災,所以今日特地在此宣告:不管別人是如何看到端木恬,在本王的眼裡,她卻是這世上最獨一無二的珍寶。能與她有如此緣分,又承蒙父皇賜婚,本王只感到三生有幸,更希望能夠在不久的將來,得她真心實意的願意嫁給本王為妻。什麼委屈,什麼倒霉透頂,都不過是外人一廂情願的想法而已,在本王的心裡,端木恬就是這世上最好的,也希望以後再不會出現詆毀污衊她的流言,不然,便是與堯王府為敵!”

    輕飄飄幾句話,他甚至還是帶著輕柔笑意說出來的,如平地裡一陣輕風,輕輕的軟軟的,落在人耳中,卻徒然猶如石破天驚,震得人不禁心神搖曳,一個個都不由得瞪大了眼睛,有不敢置信,也有若有所思,恍然如夢的。

    人群中,有人將手中秀怕擰成了麻花,死死的盯著站在君修染身邊的那個水藍色身影,幾乎咬碎了一口銀牙。

    有人卻湊在一起,小聲的議論了起來。

    “我就覺得奇怪,三殿下武功高強,若不是他自己願意,便是想要近他身也不得,又豈能還對他做得了那事?”

    “我聽說恬郡主那是被人下了藥,才會對三殿下做出那事。”

    “哎,你先前怎麼不說?”

    “這不是見那麼多人都在說恬郡主的不對,怕說了引起圍攻嗎?”

    另一邊,又有人說:“三殿下竟當著我等這麼多人的面說出這話,可見並非胡說,而且看他一直牽著恬郡主的手,對恬郡主也是笑容相對溫柔有加。”

    “是這麼說,我看反而是恬郡主,竟好像對三殿下不是很滿意。”

    “三殿下如此仙人之姿,又身份尊貴,不知多少姑娘小姐愛慕呢,恬郡主為何竟還會不滿意?”

    再另一邊,也有人小聲說著:“我沒有聽錯吧?三殿下竟當眾承認喜歡臭名遠揚的鬼郡主?這這這……”

    君修染的那一番話,不僅僅只讓圍觀的群眾們震動,就連他身旁的端木恬,也忽然有些怔愣,不由側頭看向他,便見他神色平和,笑容輕柔。

    似感覺到她的注視,他也轉頭看向了她,頓時在他眼中閃爍著的點點星光,也頃刻間融入到了她的眼眸之中。

    她莫名的心頭輕輕一顫,忙別開了目光重生大清。

    耳邊傳來他的輕笑聲,帶著些許的欣喜期待和得意,在她耳邊輕聲問著:“恬恬,你在偷看我?”

    他呼出的氣息噴在她耳側,熱熱的癢癢的,讓她側頭讓開了點,道:“何需偷看?”

    “嗯,也對,若是恬恬要看,自當是供你任意欣賞的。”

    “……”

    小時候,他好像沒這麼厚顏無恥啊。

    君修染輕笑了兩聲,又轉頭對人群說道:“而關於端木王府分家一事,本王畢竟也算個外人,不便多說,可每一個家族,分家本是最正常不過的事情,郡主更是將族人們都安置妥當,許他們帶走各自的財物之外,還額外每一房都分了大量的錢財,卻不想竟有人憑此來污衊郡主不仁不義不孝,本王覺得實在是可笑之極!”

    人群中於是又一陣騷動,而君修染在說完這句話之後,就沒有再繼續多說,而是拉著端木恬一起進了堯王府裡面。

    兩側僕從侍衛緊跟而上,然後“轟隆隆”的緊閉了大門。

    人群還聚集在堯王府大門外,過了好久之後才漸漸的散了開去。

    堯王府內,端木恬被拉了進去,忽然說道:“你那是在陷害。”

    三殿下迤邐而笑,眼底微微沁出一點冷意,說道:“貪心不足,還做出這等詆毀你的事情,被任何人光顧都是正常的。”

    端木恬沉默了下,忽幽幽說道:“與其便宜了別人,倒不如自己去將那十九萬兩銀子給拿回來。”

    君修染聞言頓時莞爾,道:“我陪你一起去。”

    “我沒興趣帶個傷殘人士一起。”

    “……”

    君修染的其中有一句話,確實是有心陷害的。

    在那般人多混雜的場面下,他坦然說出剛從端木王府分出去的兩房攜帶了大量錢財,可不就是為了引起其中某些宵小的貪婪心動麼?

    這世上,永遠都不會缺少身懷特殊本領的人,更不缺願意為了錢財而不惜以身犯險的大膽之人,即便這裡是京城重地。但也正因為是京城重地,能在這裡混得風生水起的,皆都是最有本事的人。

    像王府各大家族的府邸那種絕對森嚴的地方他們不敢接近涉足,可剛從端木王府分了出去的,又是剛入住新府邸的,似乎也沒太多的守衛,還攜帶有端木王府分給他們的巨額錢財的,可不就是那超級大肥羊?

    端木恬駕臨堯王府,受到了極其熱情的接待,雖說她是被強拉著來的,可就是因為被強拉著來的,才更讓人激動啊。

    眾人紛紛前來拜見王妃,誰也沒有看到她那越來越黑的臉色,拜見之後就馬上被後來的人給擠了下去,然後趴在那裡探頭張望,或者湊在一起擠眉弄眼。

    哎呦呦,主子竟然把王妃給拉到咱王府裡來了。

    看主子那柔弱的模樣,唉呀媽呀,我心臟不好!

    小子,你懂什麼?這叫示敵以弱,然後在敵人最沒防備的時候,將其一舉拿下!

    呸呸呸,會不會講話啊你?主子這分明是扮柔弱想要博取王妃的憐愛之心。畢竟王妃如此強悍,主子若再與她硬碰硬難免會引發一些不可知的災難性後果,倒不如扮個弱,王妃自然也不好對主子惡言相向太過冷淡了。

    哦,原來如此!

    端木恬用力的揉了揉眉心,轉頭看向弱弱的坐在旁邊的君修染,道:“你夠了沒有?”

    哦哦哦哦,王妃發飆了!

    有人趴在門縫裡,有人蹲在屋頂上,有人藏身樹後假山旁,一個個全部眼冒精光,那叫一個興奮激動啊!

    君修染涼涼的朝門外瞥了一眼,頓時有無數顆腦袋“咻”的縮了回去,一下子讓整個世界都彷彿清淨了。

    端木恬已無限接近木然,她甚至覺得她怎麼竟會被他給拉到了堯王府裡來呢?

    此事實在是有些匪夷所思。

    這似乎不像是她的風格啊。

    她忽然站起,邁步便朝門外走去,冷然道:“我回去了!”

    君修染托腮坐在那兒,一動不動,只是視線隨著她的身影轉動,神情幽幽的,語氣更加幽怨,輕聲的,喃喃的,似自言自語般的,說道:“我其實從來也沒有想過恬恬竟會將我送的定情信物給隨身攜帶了這麼多年,所以那天在馬車裡看到之後,就不禁有些的欣喜若狂,甚至還以為這十年來,恬恬也定然是如我思念你這般的思念著我。”

    端木恬往前的腳步,一下子就頓住了。

    三殿下臉上的神情那叫一個眉開眼笑啊,施施然的從懷裡摸出了一個精緻小荷包。

    這小荷包自進入到端木王府開始,他就沒有再掛在腰上,而是仔細的收進了懷裡,就是為防止被她看到,便沒了此刻的這個效果。

    荷包很小很精緻,淡淡的藕粉色,上面以銀線繡著蘭花紋路,中間,黑線繡成的狹長橢圓,中間一圈紫色。

    可不正是隻眼睛麼?

    君修染的指腹從那眼睛上輕柔拂過,頓時就覺得連心兒也酥軟了。

    眼前忽然一暗,有嬌柔的身影直撲而來,欲要奪取他手中的精緻荷包。

    他身子猛然後仰,帶著座下椅子一起在原地轉了個圈,手中的荷包也因此而在空中劃出一個曼妙弧度,從纖柔的指縫間輕輕溜過,並沒有被她給抓住。

    反手將荷包抓進了他自己的手心裡,側頭讓過從臉側探過來的纖纖玉手,腳尖在地面一點,便再次帶著坐下椅子轉了個圈,似有一片虛影閃過,一下便擒住了她的手腕,使力想要將她給拉進懷裡。

    然而被擒住了手腕,她卻並沒有絲毫的驚慌,身子也隨著他的力道朝他的懷裡撲了過去,腳卻抬起,朝他用力的踢了過去。

    隱約中,似乎聽到割裂空氣的輕嗚聲,可見她這一腳的力道有多大。

    “砰”的一聲響,卻並不是她踢中了他,而是他身子再次後仰,抓著她手腕的手絲毫不放鬆,然後就這麼拉著她一起倒向了地面,椅背、脊背與地面的撞擊,發出相當巨大的聲響,而同時,端木恬也一下子就撲進了他的懷裡。

    她眼中冷芒閃爍,另一隻自由的手按在地面,使力想要站起來,卻在此時君修染抬腿踢飛了身下的椅子,然後一個翻身就將她給壓到了身下,抓住她另一隻朝他拍過來的手,又用力夾住她不安分的雙腿,將整個身子的力量都壓到了她的身上。

    兩人再一次的,呈現了一上一下交疊的詭異姿勢。

    端木恬不禁有些惱怒,剛才若非是顧及他傷勢才剛穩定下來,沒有全力以赴的話,怎麼可能會被他如此輕易的給壓制了?

    果然,心軟是不應該出現在她身上的!

    她眉宇間有些惱怒,便想要將壓在她身上的這個人給掀飛出去,卻見君修染忽然低頭,親吻上了她的唇。

    “混……唔!”

    她的聲音消失在他趁空鑽進她口中的舌頭上,隨著他在她口中的肆虐糾纏,她渾身莫名的起了一陣戰栗,這讓她不禁有些惱羞。

    她扭著身子想要從他懷裡掙脫出來,然而雙腿被他夾得死死的,半點動彈不得,而雙手……

    他忽然鬆開了對她雙手的箝制,只用力抱著她的腰捧著她的腦袋,在她唇上捻轉親吻,一副由著她想要對他打還是殺的模樣。

    端木恬舉起的手,不知為何突然就失去了落到他身上的力氣。

    他的臉在她眼前無限放大,麥色的肌膚上沒有任何一點的瑕疵,美好得讓人忍不住想要啃上一口,他輕合著眼睛,一手捧著她的臉親吻得異常沉迷專注,那模樣,該死的性感極了。

    心裡一點點的浮現出異樣的情緒,她輕輕落下的手在不自覺中偏移了方向,摟上了他的脊背,讓他徒然身子一僵,本是溫柔憐愛的親吻也忽然間染上了幾分狂熱。

    旁邊,那個荷包靜靜的躺在那裡,口上的帶子有些鬆動,露出了藏在荷包裡面的那個小東西。

    那是一個小小的人偶,因為經過了太長的時間而已經有些變色變形,但依然能分辨出,這是依照著端木恬小時候的模樣所刻畫的。

    當年,君修染將這禮物送給端木恬的時候,曾說過,他本想要做個大的,可最後卻只剩下了這麼點。

    他原本確實是找了很大的一塊木頭的,只是一直雕刻,總也不滿意,那木頭就一點點的被他削小,當終於覺得滿意的時候,就只剩下這麼點大小了。

    外面,又有腦袋偷偷的探了出來,看著屋裡的場景,一個個皆都眼冒綠光,神情興奮。

    而然此時氣氛正好,卻有不識相的腳步聲朝這邊接近,頓時將端木恬給驚醒了過來,伸手便將身上的某人給推了出去。

    那個某人也是面上浮現凌然,冷冷的轉頭看向了門外。

    該死的,是哪個混賬東西竟敢打攪了他好不容易才得手的跟恬恬的親熱?

    不過……

    他又悠悠的將目光轉移到了端木恬的身上,她剛才似乎並沒有抗拒呢,這是不是能說明點什麼呢?

    他眼中的流光溢彩讓端木恬渾身不舒服,眼角的余光又看到了就落在她手邊的那個荷包,當即手指一勾將將其勾了過來,察覺到落在她身上的那個目光突然間灼熱,她的動作不由一僵,然後飛快的將那小人偶從荷包裡倒了出來,一下扔進他懷裡,漠然道:“還給你!”

    三殿下不由一怔,然後緩緩的將目光從她手中的荷包轉移到了落進他懷裡的那個小人偶上面,手指輕輕摩挲著,點頭說道:“我也覺得送恬恬你自己的小人偶好像有點不對,確實該交換一下,而且這人偶被恬恬隨身攜帶了十年,沾染的全是你的氣息,我真捨不得還給你。”

    “砰”的一聲,端木恬直接從地上跳起,然後一腳將他給踢倒在地,並踩在了他的胸口上,那一副居高臨下俯視睥睨的模樣哦!

    正巧這時腳步聲匆匆走到了門口,來人抬頭便見屋內主子躺在地上卻笑得一臉膩歪,而王妃則一腳踢踩在主子的胸口,滿臉冷然殺氣。

    他怔忪之下,甚至都忘記了要來向主子稟報的要事。

    呃?呃呃……這是什麼情況?他是不是闖禍,看到了不該看的事情?

    周圍一片死寂啊有木有?他剛才一路過來還能看到的那些探頭探腦的魂淡,此刻也全體一起消失不見,連氣息都再感覺不到了有木有?

    他忽然看到主子轉頭,涼涼的看了他一眼,頓時讓他渾身一激靈,差點掉頭就逃跑開去。

    端木恬在此時收回了腳,又一腳踢出,在門口那僕從心臟抽搐的目光中,踢在了君修染的身側,冷冷說道:“起來!”

    三殿下面上的神色那叫一個淒慘幽怨,幽幽的瞄了端木恬一眼之後才從地上坐了起來,如此模樣,比那被拋棄的小媳婦還要更加的惹人憐惜,直看得門口那僕從忍不住在心底里大呼,主子,節操何在啊?

    當然,他家主子是不會跟他討論節操問題的,坐起之後也沒有站起來,而是就那麼斜坐在地毯上,又是涼涼的瞥向了他,終於大發慈悲的開口問道:“有什麼事?”

    他忙躬身說道:“啟稟主子,宮中來人,說是德妃娘娘身體不適,想見見您。還有六公主也一直在吵鬧著,說想見主子您。”

    君修染的眼底剎那間渲染上了一層黑霧,嘴角分明還有著笑意,看著卻讓人只覺得森冷。

    端木恬看到他如此反應,不由得眼神微動,抬頭看向了門外,皇宮所在的方向。

    德妃娘娘麼?

    君修染就那麼坐在地毯上,愜意的換了個姿勢,然後淡懶的說道:“身體不適就該找太醫瞧瞧,本王又不是大夫,找我有什麼用?至於六公主,誰規定的她想見本王,本王就得特意進宮去讓她見?”

    “是,奴才這就去將人打發了。”

    那僕從轉身就退了下去,端木恬不禁側頭看君修染,卻見他神色淡淡,連剛才的那一點黑沉冷峭都已經收斂,再看不出任何情緒來。

    原本在外面探頭探腦想要欣賞好戲的下屬們,也似乎都知道了主子此刻心情不好,紛紛遁走消匿。

    “恬恬。”

    他忽然輕聲喚道。

    端木恬聞言眉梢微動,靜看著他。

    他抬起手握住了她的,她眼神微凝,但想到他此刻心情不好,也或許是想要多她說什麼,便沒有揮手甩開。

    然後一秒、兩秒……十秒……一分鐘都快要過去了,他還是只握著她的手,再沒有其他的任何動靜。

    端木恬不由有些狐疑的看向他,便見他臉上的淡漠不知在何時已不見,而此刻正握著她的手,笑得滿臉輕柔,一臉春色。

    郡主大人的臉,剎那間就黑了個徹底。

    “啪”的一下用力拍開他的手,端木恬強忍著沒有再抬腳往他身上狠踩幾下,只瞪了他一眼,然後轉身便大踏步離開了。

    身後,君修染依然坐在地毯上,看著她氣沖衝離開的背影,嘴角輕輕勾起,笑得比春光還要絢爛。

    外面早就因為三殿下的那一番遊街以及在堯王府門口的話語而沸騰了,所有的八卦言論皆都一改前幾日的冷峭憤恨,端木恬在京城百姓的眼裡,幾乎是一瞬間就形像大改變,變得不那麼醜陋難看了,也不那麼心狠手辣不仁不義不孝了。

    而在百姓們茶餘飯後的閒談中,京城裡某些勢力之間則漸漸的湧起了新一波的浪潮。

    當然,在這些之外,還有另一小股人群,正將灼熱的目光對準了剛從端木王府分家出去的兩座府邸。

    端木恬在入夜時分回到了端木王府,身後,赫然跟著一隻三殿下。

    他拉了她在京城遊街一圈到堯王府吃了兩頓飯之後,竟又跟著端木恬返回到了端木王府!

    站在端木王府門口,端木恬神色淡漠,無語望天。

    她該如何才能將身後的這個魂淡甩脫?

    記得小時候,他沒這麼的厚顏無恥陰險卑鄙啊!

    “恬恬,你今晚不出門嗎?”君修染站在窗前看著外面的夜色,現在應該是已經快要午夜三更了,恬恬她先前不是說不想將那十九萬兩銀子便宜了其他宵小的嗎?怎麼竟是到現在都還沒有要動身的打算?

    端木恬坐在他身後的榻上,在低頭……繡花!

    聽到他的問題,她連頭都不抬一下,也沒有給他任何的回應,就好像壓根兒沒有聽到他的話一般。

    三殿下不由轉頭,滿臉怨念。

    視線落到她手中的刺繡上,不知是想到了什麼,眼睛開始隱隱的發亮。

    “恬恬,你在繡什麼?”

    “花。”

    “……”這個算是回答麼?三殿下表示有些傷心,但緊接著他又伸手捏了捏她正在刺繡的那布料,笑盈盈的說道,“這似乎是件男子的外袍。”

    “嗯,哥哥的。”

    “……”

    好像有無形的箭,剎那穿透了三殿下的心臟,鬱悶得他直欲吐血。

    怎麼竟然會是端木璟那傢伙的?

    而且看這樣子,竟是比他所見過的任何一件袍子都要精緻。

    當即放開了手,再不去觸碰那件讓他看著就覺得礙眼的袍子,眉心輕輕擰起,那模樣看起來竟似乎有些委屈。

    敏銳的察覺到身旁氣氛的異常,端木恬不由側頭看了他一眼,只一眼就又轉回去,繼續手上的活兒,卻又意外的開口,說道:“還有不到半個月就是哥哥二十歲生辰。”

    三殿下當即眼波流轉,又笑盈盈的湊了過來,說道:“恬恬,再過四個多月,我的二十歲生辰也要到了。”

    “哦。”

    “……”然後呢?然後然後呢?

    完成了最後一針,端木恬利落的收拾好所有的東西,又仔細的將那件袍子折疊了起來,轉身朝閨房走去,淡淡說道:“該歇息了,明天就是太后娘娘的壽辰,聽祖母說,要很早的起來準備進宮。”

    然後自顧自的離開了,獨留下三殿下一人在那兒滿心的幽怨和糾結。

    他可以偷偷的去將那件袍子給毀了嗎?

    隨手拿過放在旁邊的恬恬的絹扇,搖著風似乎想要將那滿心的鬱鬱給扇飛,眉心糾結好半餉,忽幽幽的長嘆了口氣。


作者: orange415263    時間: 2013-10-25 08:20 PM

第十九章 滿堂閨秀

 太后娘娘六十六大壽,普天同慶。

    在大炎,六十六歲是一個很特別的歲數,比逢十的壽辰還要更加的隆重。

    各路貴人都早在多日前就已抵達京城,京城裡可謂是熱鬧非凡,只是所有的熱鬧都被端木王府的熱鬧給遮掩了過去,使得京城百姓也沒有能夠將太多的注意放到湧入京城的那些王公貴子們身上。

    今日一早,端木恬如往常一般的起床,選了一件淺紫的羅裙,挽了個簡單的髮髻,只用兩支珠釵固定,一如既往的簡單素雅,就好像今天並不是什麼很重要的日子,她也不需要隨祖母進宮去給太后娘娘賀壽。

    君修染已經不在出雲閣內,昨天晚上她在隱約中聽到是祖母親自過來,將他給“趕”出了端木王府。

    當時她就站在閨房內的窗邊,看著他被祖母一路拖了出去。

    想到當時的那個場景,她不禁嘴角浮現了一抹清淺的弧度,似乎心情很不錯。

    抬頭,看到出雲閣裡的那些丫鬟,她略一沉吟,便說道:“元香,你今日隨我一同進宮。”

    元香不由得一臉驚喜,忙不迭的點頭走到了她的身邊,能隨郡主進宮去呢,這可真讓人期待!

    其他的丫鬟們不僅有些羨慕,錦繡卻不禁皺了下眉,說道:“郡主,元香單純,不太懂事,怕是不適合隨您進宮,若是惹了什麼禍,可如何是好? ”

    端木恬現在絕對是眾矢之的,不是因為她端木王府郡主的身份,而是因為那一紙賜婚聖旨。

    身為端木王府的郡主,即便她再如何的不堪,也斷然不會有人來輕易的得罪惹惱了她,可一旦再加上一個未來堯王妃的頭銜,她就一下子變成了多方勢力緊盯的目標。

    三殿下的人該是會護著郡主的,可其他的人卻是要找郡主的麻煩了,尤其是那些欽慕三殿下的各家小姐們,怕是都將郡主當成了眼中釘肉中刺,若不能出來狠狠的踩上幾腳,都要睡不安寢了。

    在這樣的情況下,郡主卻帶著一個單純的,腦袋裡面就只有一根筋的丫鬟進宮去,那不是更給了那些人找麻煩提供方便嗎?

    端木恬卻並沒有要改變主意的意思,搖頭說道:“無妨,就這麼定了吧黑道王妃:冷面王爺也認栽。”

    錦繡見勸不住郡主,也沒辦法,只得拉了元香過去,說著:“你這丫頭真是不懂事,郡主今日進宮之後,不知有多少人盯著她想要找她的麻煩,你竟還想要跟郡主進宮去滿足你的好奇心,一點規矩都沒有。”

    先前,元香確實對進宮這件事表現出了極大的興趣,成為了郡主大人將她考慮的一個重要因素。

    此刻聽到錦繡姐姐如此說,元香不由瑟縮,囁嚅著說道:“我……我也是好奇皇宮長得什麼模樣麼,那要不,我不去了?”

    “既然郡主都已經發話了,你就隨郡主去吧。進宮後,你要小心仔細,定要緊跟在郡主身後,少說話,不許到處亂走,連眼睛都不許到處亂看,知道嗎?”

    “哎?”好恐怖的感覺啊!她可不可以不去?

    錦繡當即一凝眉,沉聲道:“聽清楚了沒有?”

    她連連點頭,說道:“聽清楚了,錦繡姐姐放心,我一定會緊跟郡主身後,郡主讓我幹什麼我就乾什麼,其他的一句話都不說!”

    “嗯!還有,若是遇上那些刻意來找郡主麻煩的各府小姐們,你不許像前幾天面對姑奶奶時那樣沒出息,該阻攔的就要阻攔,郡主讓你動手的時候,你只管動手,別期期艾艾的給郡主丟臉。”

    元香不禁滿臉虛軟狀,連眼神都飄忽了。

    該動手的時候,就要動手?就像前幾天錦繡姐姐打了明榮側妃兩耳光那樣?

    好好……好可怕的感覺,她可不可以不去?

    端木恬就坐在旁邊,任由著錦繡對元香各種耳提面命,各種不放心,以至於元香都開始神情恍惚腳步虛浮了。

    她終於開口,道:“時辰差不多了。”

    元香頓時一激靈清醒了幾分,錦繡也停下了叮囑,然後一個緊隨郡主朝老王妃的院子走去,一個則留在出雲閣中,看著主子的背影,輕蹙眉,不禁有些擔憂。

    陪著祖母一起用了早膳,不久,端木宸和端木璟也過來了。

    今日入宮賀壽的,端木王府裡就他們四個人,那些庶出的皆都沒有資格進宮,主要還是老王妃不願意帶他們進宮。

    進宮的一應事項都早已準備好,用了早膳又隨意的叮囑了幾句之後,老王妃便帶著小兒子和孫兒孫女出了王府,登上前往皇宮的馬車,端木宸和端木璟兩人騎馬走在旁邊。

    “恬恬,今日太后娘娘壽宴,你要緊跟在祖母身邊,萬事都要小心謹慎。”馬車內,老王妃不放心的叮囑著,就怕待會兒進宮後,孫女被人給欺負了去。

    還沒有進宮,她就已經預見到了她家孫女今日將會遇到怎樣的刁難排擠,而這些,全都拜君修染那小子所賜!

    端木恬淡然點頭,道:“祖母放心,我會小心的。”

    老王妃的貼身丫鬟巧雲在旁邊侍奉著,笑著插話道:“主子您就別擔心了,咱家郡主冰雪聰明,豈是隨便什麼人都能欺負的?再說,有主子您,世子和宸公子在旁護著,量那些人也不敢過分了。”

    “巧雲姑姑說得對,祖母您不必太擔心,我知道該怎麼應付那些事情。”

    馬車轆轆,一路說著話,他們很快就到了皇宮。

    端木王府的馬車一停,馬上就有太監躬身垂首,邁著小碎步迎了上來,對著他們行禮道:“給老王妃,璟世子,恬郡主和宸公子請安。奴才奉命在此等候,迎接老王妃,璟世子,恬郡主和宸公子進宮。”

    “有勞了。”巧雲說著,將一錠銀白的物體塞進了這太監的手中。

    太監不著痕蹟的將銀子塞進袖子裡面,轉身殷勤的在前頭引路,卻忽然有淺紫身影閃過,一下子就出現在了端木王府幾人的面前。

    那太監一愣,忙行禮道:“給三殿下請安!”

    來人,可不就是三殿下君修染麼?

    他今日一身淺紫錦袍,纏白玉腰帶,踏紫色描金紋的錦靴,長身玉立,風姿脫俗。

    再見他劍眉斜飛,輕挑的紫眸蘊含著點點輕柔笑意,那含情脈脈的模樣能讓人的心兒也被他看得酥軟了,紫色中又夾雜著些許神秘尊貴,讓人只欲拜倒,甘心俯首在他的腳下。

    直挺的鼻樑,比桃花還要嬌豔的嘴唇,找不出絲毫瑕疵的肌膚,宛如精雕細琢的玉石,美好得讓人甚至不敢多看一眼。

    此刻,他嘴角輕勾,便是一抹勾人心魂的弧度,笑盈盈的湊到了端木恬的面前。

    宮門外有不少的人聚集,正欲要進入宮裡去,此刻都停下腳步轉頭朝這邊看過來,見到三殿下竟主動的走到了端木恬的面前,一臉輕柔笑意,不見絲毫的陰涼冷然,一怔然後齊齊倒吸了口涼氣。

    外面傳言說,三殿下昨日牽著恬郡主的手在京城大街上走了一遭,還發話承認他喜歡恬郡主。

    對這裡的大部分人來說,這件事先前還只是聽說,便覺得有些不可思議,可此刻親眼見著三殿下如此表現,突然就覺得不敢置信了。

    聽說,和親眼所見,給人的衝擊畢竟還是不同的。

    當然,君修染是不會去理會這些人對他的行為作何感想的,他只關心他家恬恬,他可是已經在宮門口等了她好久了。

    “恬恬,我們一起進宮。”他笑著說道,並伸手搭上了她的肩膀將她摟進懷裡。

    端木恬不由得嘴角一抽,臉微黑,忽然手肘往後用力的撞擊在了他的小腹上,將他給撞開,無視周圍再次響起的抽氣聲,側身扶著老王妃說道:“祖母,我們進去吧。”

    老王妃似笑非笑的看了輕擰著眉頭揉肚子的君修染一眼,然後便拉了孫女朝宮內走去,沿途所遇到的各府主子皆都給他們讓了道,神色各異,態度也各異。

    又有馬車在宮門前停下,有威嚴的中年男子從馬車上下來,後面的馬車上跟著走下來雍容華貴的夫人和溫婉貌美的小姐們。

    老王妃不由暫停下了腳步,朝那中年男子見禮道:“右相大人。”

    那中年男子也拱手還禮,道:“老王妃!”

    互相見禮之後,他抬頭將目光從端木璟身上掃過,然後直直的落到了老王妃身旁的端木恬身上,臉上虛浮著一層笑意,道:“這就是璟世子和恬郡主了吧?璟世子真是一表人才,頗有端木王爺當年的風采,恬郡主更是富貴天生,貴不可言!”

    聞言,端木恬和哥哥一起朝他行禮,道:“見過右相大人。大人謬讚了。”

    此時右相身後的夫人公子小姐們也走了過來,紛紛朝老王妃等人行禮。

    氣氛挺好,雖都只是表面上的親熱客套,但這在朝中大員之間該是最正常不過的情況,可端木恬卻敏銳的察覺到了右相府的眾人對她表現出的敵意。

    沒錯,就是針對她的敵意。

    她不由微瞇了下眼,視線不著痕蹟的從他們身上掃過,最終落到了站在右相夫人身邊的一妙齡女子身上。

    這女子約二八年華,一身湖藍羅裙,頭上珠釵叮噹,膚如凝脂,眸含春水,眉如遠黛,口若含丹,站在那裡,便讓人覺得一陣溫雅嫻淑,高遠迷人,真是好一個窈窕淑女。

    似感覺到端木恬對她的注視,她也抬頭看了過來,粉唇輕抿,溫柔一笑,更似那一池春水蕩漾,瀲灩出萬種風情。

    宸公子在旁邊晃著折扇笑得若有深意,眼角一挑,掃向了被他家寶貝侄女推拒出去,此刻又走到了他們前面的君修染。

    右相府的眾人再次行禮,之後,又有著如清風拂過的柔軟聲音響起,“表哥。”

    端木恬頓時眉梢輕挑,視線再次落到了那個柔得像水,美得如雲般的右相府小姐身上。

    是了,右相府乃是德妃娘娘的娘家,聽說德妃娘娘一直希望能夠將她的某個侄女與君修染撮合成一對。

    那女子溫婉可人,貌美如花,此刻朝君修染盈盈福身,眸含春情,千嬌百媚。

    端木恬忽然有些不痛快,眼眸輕瞇有精光一閃而過,又忽然心中一凜,暗道自己簡直莫名其妙!

    於是很快就收斂了情緒,淡漠的扶著祖母轉身就朝皇宮內走去。

    君修染看著恬恬轉身離去時愣了下,尤其當注意到端木璟朝他瞥過來的那個輕峭的冷笑時,忽而眉頭一蹙。

    然而面前正有右相府的人對他行禮,他便暫收了心神,拱手還禮道:“右相大人今日來得可真早。”

    “今日乃是太后娘娘的壽辰,自當早些進宮去給她老人家請安。”

    “倒也是。右相大人請自便,本王就先進宮了。”

    說著,又是一拱手後,轉身也進入到了宮門之內,從始至終都沒有將目光朝右相身後的那些人瞥上一眼。

    右相不由得臉色微沉,看著君修染離去的身影,怒哼了一聲。

    這小子,是越來越不將他放在眼裡了,見了他這個親舅舅竟也如同面對外人一般,莫非真當他沒了他便不成嗎?

    身後,成夢璇依偎在母親的身邊,看著表哥轉身離開連看都不看她一眼,不由擰緊了手中的秀帕,秀眉輕蹙滿面的淒然,宛如受到了天大的委屈。

    她是右相府嫡出小姐,自小就是被捧在手心裡呵護著長大的,無論家人還是外面的人。

    她身份尊貴,容顏絕美,溫婉嫻雅,才藝雙絕,是名滿京城的美人才女,不知有多少人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為她魂牽夢縈。

    然而多年來,她愛慕的那個人,卻從來連正眼都不曾多瞧她一眼。

    現在,更是有一個突然天降的端木王府郡主,那般輕易的就奪走了她心心念著,魂牽夢縈的人和位置。

    為什麼會這樣?為什麼竟會發生這種事情?

    帶著滿腔的不甘心,滿腔的鬱憤,她幾乎擰碎了手中的秀帕,面上卻不現絲毫的怨恨痕跡,依然是那嬌柔溫順的模樣,依偎在母親身旁,進入到了皇宮裡面。

    有人在後面,將宮門口的這一幕完整的看進了眼裡,到此,不由輕笑了一聲,喃喃說著:“有意思,看來這太后娘娘的壽宴應該也不會很無聊。 ”

    從旁邊伸過來一隻手,“啪”的一下在她腦袋上敲了個爆栗子,斥責道:“你給我安分點!若是在宮裡惹了什麼禍事出來,誰也救不了你! ”

    她一甩腦袋將那隻手給甩出去,哼唧著說道:“今天哪裡輪得到我來惹是生非?不過就是坐在旁邊看看熱鬧而已。”

    說罷,她又側頭瞄了旁邊的祖母一眼,看到祖母臉色晦暗,她便輕撇了下嘴角,朝母親那邊更靠近了過去,嬉笑著輕聲說道:“能得端木老王妃的寵愛,又有端木王爺和璟世子將她視若珍寶,就連那傳說中玩世不恭離經叛道的宸公子都真心護著她,更甚至,三殿下對她也是情意綿綿,想必那恬郡主再不堪也應當是差不到哪裡去的,母妃,你說是吧?”

    她母親拍了拍她的手,示意她不要再說這種刺激祖母的話了。

    她扯起嘴角無聲的冷笑,眼中波光凌然,眉梢剎那飛揚。

    她是榮芩靜,明榮郡王府的嫡出大小姐。

    端木恬隨祖母進了宮,坐上攆轎一路朝太后娘娘的寢宮過去,還沒到延禧宮門外,周圍就已經十分的熱鬧,遠遠的又有宮女迎上來,恭順的行禮說著:“給老王妃,璟世子,恬郡主和宸公子請安,太后娘娘一早就念叨著老王妃了,特命奴婢來此恭迎。”

    延禧宮內早已聚滿了各府的夫人和公子小姐們,當然還有后宮的各位娘娘和公主們,以及諸位皇子。

    老王妃拉著端木恬一起進入了延禧宮中,給太后娘娘以及其他的各宮娘娘們請了安。

    那是一個笑容和藹的老太太,這麼看上去似乎並沒有什麼特別威嚴的架子,端木恬進去的時候她正在與旁邊的人說著話,隨後連抬手說道:“快快免禮!今日哀家壽辰,都是來恭賀的,這些個惹人煩的虛禮就不必了。”

    “謝太后娘娘!”

    太后馬上就將目光落到了老王妃身後的端木璟身上,笑著說道:“這就是小璟吧?回京多日,這還是哀家第一次見著呢,小時候就是一群同齡的孩子中最出挑的,現在長大了果然是風度翩翩一表人才,頗有阿崢當年的風采,看起來,倒似乎更像你母親多一些。”

    老王妃在旁說道:“可不是?這兩個孩子,都像他們的母親多一些。”

    太后便又轉頭看向端木恬,看到她臉上的那個鮮豔胎記時不禁目光一閃,似有些不忍目睹,但隨之又笑著說道:“哀家也是聽說了,恬恬竟遭了那樣的罪,真讓哀家痛心不已。不過正巧了竟遇到三皇子,真乃是姻緣天定,有緣千里來相會,恬恬現在也算是皇家的媳婦了呢。”

    隨著太后娘娘的這一句話出口,延禧宮內的氣氛,忽然間就有了微妙的變化。

    太后身後的屏風內,有嬌俏的身影疊疊,那是尚待嫁閨中的小姐們,小聲的議論聲從那里傳出,聽不真切,但可知她們正在議論著什麼。

    旁邊的偏殿內,有公子聚集,探著腦袋朝這邊張望,神色各異,也似在議論著什麼。

    老王妃的臉色如常,眼神卻徒然一沉,便在這個時候,外面又有通傳聲響起:“三殿下駕到!”

    延禧宮內的眾人,頓時“唰”的一下轉頭將目光落到了門口,那個邁著優雅闊步而來的淺紫身影上面。

    他第一時間將目光落在了端木恬的身上,然後才似察覺到了殿內氣氛的異常,微挑了眉梢,笑得風采萬千的走進來,朝上方的太后行禮,道:“給皇祖母請安。”

    太后也依然笑得和藹可親,說道:“你倒是來得湊巧,正好恬恬也剛到,你就緊隨著也出現了。”

    “其實本王還真是跟著恬恬一起過來的,只是剛才半路被耽擱了一下,所以才遲來了一步。”

    “……”

    延禧宮內的氣氛,頓時越發的詭異了。

    坐在太后旁邊那身穿大紅鳳袍的雍容女子輕笑了一聲,說道:“外面的一些傳言,本宮也略有耳聞,還當以為只是傳言,不可信。現在見三皇子如此說來,倒似乎是真心喜歡恬郡主,讓本宮甚感欣慰。”

    “母后先前為何會以為本王不是真心喜歡恬恬?本王以為,像母后這般尊貴的人該不會如那些凡夫俗子一般,只看到了表面的事情,就擅自的以為本王定不會喜歡上恬恬。”

    三殿下,你今天進宮來,是故意來找事兒的吧?

    皇后的臉色不禁有些僵硬,側目看了就坐在旁邊極安靜的德妃一眼,忽而一笑,說道:“本宮只是想到三皇子你對女子一向不假辭色,還做過不止一次辣手摧花的事,對咱名滿京都的右相府大小姐都是連看也不多看一眼,倒真是想不到你竟也終於遇上真心喜歡的姑娘,母后這是為你高興。”

    這話說得冠冕堂皇,卻讓德妃終於臉色微變,抬頭冷冷的看向了端木恬。

    端木恬察覺到從德妃身上傳來的敵意,不由秀眉輕蹙,眸色微凝,然後也同樣冷冷的看了過去。

    對這個女人,雖說是君修染的生母,可她就是喜歡不起來,甚至都尊重不起來。

    所以此刻面對她的敵意,端木恬可以毫不猶豫的回敬給她同樣的冷漠。

    德妃的眼中頓時有厲芒閃過,又在接觸到旁邊君修染的無動於衷之後,緩緩的收了回去,繼續低頭安靜的品茗,那捏著茶盞的手指關節,卻隱隱的發白。

    皇后又看了德妃一眼,抿唇微笑似乎對所見到的事情很滿意,也再沒有多說什麼。

    卻聽君修染施施然說道:“母后誤會了,本王只是將夢璇當作是妹妹,又不想讓她心生誤會才會有所避諱,畢竟無論如何,她也是右相府的千金小姐,一向知書達理溫婉嫻雅乃是名滿京城的大家閨秀,又正是少女懷春的年紀,而且本王相信她也斷然做不出繆三小姐那種自薦枕席的事情。”

    “你……”

    皇后的臉色頓時陰沉,那繆三小姐正是當初曾對君修染自薦枕席卻被赤身扔出門外的御史大夫家的三小姐,同時也是皇后的娘家侄女。

    當初那件事之後,那繆三小姐連同整個御史大人府,甚至是皇后娘娘都被牽扯進去淪為了京城的笑柄,好久之後才平息下去。

    當然,君修染會說這句話絕對不是因為看不得母妃被壓制想為她出氣,而只是單純的不想看到皇后得意。

    太后坐在那兒看著眼前的這場小爭鬥,默然不語不置一詞,而是默默的又看了端木恬一眼,隱約中似有些驚訝,驚訝著一向眼高於頂不近女色的君修染竟會對她換了態度。

    隨之,她便笑著打圓場說道:“好了好了,怎麼好好的說著就一副像是要吵起來了似的?你們都歇歇吧,到旁邊去坐下。”

    有宮女過來,引領著端木恬進了屏風後,而端木璟他們則進入到了偏殿,那公子聚集的地方。

    屏風後,鶯鶯燕燕的一室嬌花,在端木恬進去的時候靜默了瞬間,然後紛紛對她行禮:“見過恬郡主!”

    畢竟她的身份擺在那裡,端木王府的郡主那是極其尊貴的,也就稍微比皇室的公主略低了一點,甚至那些不受寵的公主說不得還得巴結她。

    不過她們行禮是行禮,神色卻各異,有確實恭敬的,但更多的是將腦袋低垂,似乎不忍多看她一眼。

    有嬌嫩的冷哼從人後響起,端木恬抬頭看去,便見一十二三歲的小姑娘端坐在椅上,對著她冷眼相對。

    依稀中,看著她有點熟悉的感覺,好像在什麼地方見過。

    有個輕柔的聲音絲絲的傳進她耳中:“郡主回京沒多久,又是第一次參加此等聚會,定是不認識這里大部分的人吧?這位是六公主。”

    六公主?

    難怪覺得眼熟,原來就是那德妃娘娘的女兒,看這模樣,與德妃娘娘頗有幾分相似,就連這冷眼相對的神態,都是相似的。

    端木恬斂神,給諸位小姐們還了禮,清淺而笑漠然說道:“各位公主小姐有禮,初次見面,也無法分辨各位的身份,若有失禮之處,還請見諒。”

    “哼!你根本就無需分辨,反正也沒有人願意跟你這種人交好。別以為到了京城,進了端木王府成了郡主就真的金尊玉貴,能與京城這許多的大家閨秀們比肩,說到底,你不過就是個自小生長在野外,說不定連基本的規矩禮儀都不懂的粗俗女子而已,竟還妄想跟真正的千金閨秀一般?別笑死人了!”

    六公主坐在那兒,面帶冷峭不屑輕蔑之色,微仰起下巴俯視著端木恬,如此說道。

    端木恬並沒有因為這番話而出現絲毫惱怒,甚至連心湖都沒有出現半絲波動,只抬頭再次漠然看向這位六公主,淡漠道:“這就是皇室公主的教養?”

    屋內剎那死寂,誰也沒想到端木恬竟會在這個地方這樣的情況下對著最受皇上寵愛的六公主說出這樣的話來,而且這六公主還是三殿下同出一母的妹妹。

    每一個人的臉上都是驚愕詫異,不敢置信,連那六公主也怔忪了下,然後“砰”的一下拍案而起。

    她“唰”的抬手,將那青蔥玉指直直的指向了端木恬,臉色因為惱怒而微微扭曲,近乎是怒吼著說道:“大膽!你竟敢這麼對本公主講話!像你這種不知廉恥淫褻骯髒的女子,理該被處死了,父皇不過念端木王府勞苦功高才會不怪罪,還將你賜婚給了我皇兄,虧得你竟還好意思出現在這裡,還當真毫無半點難為情的接了聖旨,你配嗎?你這個醜八怪,哪一點配得上我皇兄?”

    這話可是將整個端木王府都給一起牽扯了進去,也不知道這六公主是真的心思淺顯,想到什麼便說什麼,還是根本就不將端木王府給放在眼裡。

    端木恬本不欲與她糾纏,此刻也不禁眸色一沉,冷冷的看向了這六公主。

    六公主的身旁,正有人在輕扯著她的衣角,示意她這話說得過分了。端木恬的旁邊,感覺到她身上的氣息凜然,有人不禁後退了腳步,有人卻上前戒備,生怕她會撲了過去將六公主給打了。

    聽說,端木王府的恬郡主身手不凡。

    六公主也被她徒然散發的冷冽懾住了,不由得心中一緊,轉而卻又說道:“怎麼?你想對本公主動手?”

    端木恬冷冷看著她,又將目光緩緩從這一室的千金小姐們身上掃過,然後緩緩收斂了氣息,對著六公主冷笑道:“白痴!”

    “砰”的一下,有人力量掌握不好,一下子將桌子給按塌掀翻了,有人正在喝水卻被嗆著了,有人腳下不穩趔趄著差點栽倒在地……眾人的反應不一而足,但都是被端木恬的這兩個字給驚到了。

    此時正巧又有人從外面走進來,聽著這動靜不由一愣,目光不著痕蹟的從端木恬的身上掃過,最終落到六公主的身上,柔柔笑著問道:“這是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嗎?”

    這人正是落後了端木恬幾步的右相府大小姐成夢璇,身後還跟著她的幾個妹妹。

    六公主看到她,頓時眼睛一樣,就好像是看到了親姐似的,就要朝她撲過去,卻又有人從成夢璇的身後轉了進來,驚訝道:“在外面就聽到了這裡的響動,莫非這是京城里特有的歡迎方式?”

    有人朝她迎了上去,說道:“榮姐姐,你可算是來了,人家都等你好久了呢。”

    六公主也看向了她,聽到這裡不禁神色一動,也說道:“讓榮姐姐看了笑話,真是失禮,實在是這端木恬太過分,竟敢辱罵本公主!”

    成夢璇詫異的看了端木恬一眼,又看向六公主,問道:“公主,這是怎麼回事?”

    六公主當即偎到了她身邊,撅嘴委屈的說道:“我不過說她配不上我皇兄,她便出言辱罵。莫非我竟還說錯了不成?就她那模樣,看了都讓人噁心得吃不下飯,我真替皇兄感到委屈。我皇兄那麼仙人般的風采,也就只有像表姐你這樣同樣仙人般的人才能配得上,哪裡是一個臉上長了奇怪東西的醜八怪能夠染指的?”

    成夢璇聞言不禁面色微紅,連說道:“公主千萬別這麼說,恬郡主自當也有她讓人無法企及的好,不然三殿下也不會對她那般情深意重。”

    說到後面那句,又不禁黯然神傷,那柔弱的模樣,直叫人心疼,想要好好的憐惜。

    馬上有人插入進去,說道:“成姐姐可是咱大炎一等一的美人和才女,知書達禮溫婉嫻雅,斷不是其他的隨便什麼人都能夠相比的,與三殿下那才是真正的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其他人也紛紛附和,但並非每個人都是真心來安慰成夢璇的,其中不乏幸災樂禍,陰陽怪氣。

    “我看皇兄他那是被鬼迷了心竅!”

    六公主憤恨的說著,轉頭看向旁邊的端木恬,卻不由一愣。

    人呢?

    卻原來在她們說話的這個時間了,原本站在那裡的端木恬已沒了蹤影。

    視線迅速轉移,終於在窗邊找到了端木恬的身影,卻見她托腮坐在那兒,凝神看著窗外的風景,華麗麗的將這滿室的閨秀全部都給無視了。

    敢情她們說了這麼多,都只是在演獨角戲,壓根就沒有被她放在眼裡耳中?

    一口氣就這麼被憋在了胸口,不斷的鼓脹洶湧,卻就是發洩不出來,抑鬱得六公主直想吐血。

    這這這……這實在是太過分了!

    榮芩靜將這一切皆都看在了眼裡,也是看明白了究竟發生了何事,此時再看到端木恬如此反應,不由忍不住笑出了聲來。

    六公主看向她不滿的說道:“榮姐姐,她可是那般凌辱了你的妹妹,難道你就一點都不生氣?”

    榮芩靜詫異的看著她,道:“六公主,您這莫非是在挑撥離間?”

    “……”

    屋內再一次安靜了,成夢璇輕聲說著:“公主你有所不知,榮姐姐與那庶妹一向不和,平時也多有磕碰。”

    榮芩靜頓時面色一冷,涼涼的看向了成夢璇,道:“成大小姐對我家的事情倒是了解得很清楚,本小姐還真是看那小賤人不順眼,十分感激恬郡主幫我教訓了那小賤人呢!倒是成大小姐你,身為名滿京城的大家閨秀,一向以溫良嫻雅著稱,如此當面嚼舌根,就不擔心於你的名聲有損?”

    成夢璇的臉色剎那間一片青紅交加陰晴不定,而榮芩靜則又冷哼了一聲,之後飄然到了端木恬的旁邊,順著她的視線朝窗外張望,輕嗤著說道:“連個屁都沒有,虧你還能看得這麼認真。”

    端木恬不由輕笑,暗道這明榮郡王府的大小姐倒是跟她那個妹妹一點也不像,比榮芩媛有趣多了。聽說前兩天,她還跟小叔一起在外面與人大打出手。

    側頭看向她,說道:“若真有個屁,反倒是精彩了。”

    一愣,然後點頭輕笑:“倒也是哦!”

    她忽然在對面坐下,抬頭望過來,說道:“我叫榮芩靜,一直想要跟你見個面好當面感謝你替我教訓了榮芩媛那小賤人,前兩天在街上聽到有人在說你的壞話,還順手幫你教訓了。”

    如此直白利落的話語,連端木恬都不禁有些驚詫了,又轉頭看了看旁邊那些已經在風中凌亂的閨秀們,輕笑道:“你的這些話,似乎不太適合在如此大庭廣眾之下說出來吧?”

    她挑眉,冷笑,道:“無妨,反正就算我不說,也肯定早就有人知道了我跟榮芩媛那丫姐妹不合,順便的再讓其他更多的人知道也就成了理所當然的事情。既如此,我做什麼還要繼續遮遮掩掩的,有意思?”

    旁邊的成夢璇再次臉色微變,另外的千金小姐們,也不由湊在一起小聲的議論著什麼。

    看著她這一本正經又似渾不在意的模樣,端木恬也不由展開了笑顏,說道:“說得倒也沒錯,不過感謝我還是不用了,我也是為我自己報仇,跟你可沒有半點關係。”

    這裡的動靜並不小,自然在屏風外的人都聽到了,無論太后各宮娘娘還是各府王妃夫人們皆臉色各異,直覺的認為今日的宴席,怕是比往常的任何時候都要更熱鬧了。

    明榮郡王妃嘴角抽搐,朝太后告罪道:“臣妾家的那丫頭太沒有規矩,讓太后娘娘見笑了。”

    太后聞言微微緩過臉色,笑著說道:“早就聽聞明榮郡王府的大小姐性情率直,不若尋常閨秀般嬌柔溫和,今日所見,果然是名不虛傳,如此真性情,也是十分難得。 ”

    端木老王妃坐在那兒,如入定了一般,好像根本就什麼都沒有聽到,只是偶爾瞥向德妃的眼神,卻是涼颼颼的。

    偏殿裡,端木璟卻得到了與他家妹妹截然不同的待遇,各位公子紛紛上前結交。

    君修染斜倚在軟榻上,並不加入到諸公子的隊列之中,而是豎起了耳朵,聽著外面的響動,一隻白玉酒盞在手中輕輕轉動,眼中流轉著幽幽的冷芒。

    再旁邊,宸公子從人群中鑽了出來,拖著一個年輕的俊秀公子,湊在窗口朝旁邊張望,喃喃說著:“你家妹妹不錯,似乎與我寶貝侄女甚是投緣。”

    “謝表叔誇獎。”

    “……哎,本公子都被你們給叫老了。”

    此時,又聽外面太后娘娘開口說道:“我看大家也別都在這兒乾坐著了,禦花園裡鮮花滿地,風景如畫,不如都到那裡去走走吧。”

    各娘娘夫人們欣然應諾,三殿下忽然“唰”的一下離開軟榻,就朝門外走去。

    宸公子倚在窗邊,看著這番景象,不由摸著下巴喃喃說道:“本公子怎麼覺得心裡這麼不踏實呢?莫非是要出什麼事?”


作者: orange415263    時間: 2013-10-26 10:10 AM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3-11-26 12:49 AM 編輯

第二十章 毆打公主

 在太后娘娘的號召下,所有的人都前往禦花園。

    禦花園裡果然花團錦簇,風景如畫,眾小姐公子都在不自覺中分散了開來,結伴著欣賞如斯美景。

    “哼!醜八怪,這滿園的風景都因為被你欣賞而糟蹋玷污了!”六公主狠狠的瞪了端木恬一眼,然後轉身朝另一邊的德妃娘娘跑去。

    眾多閨秀因公主的這句話而臉色各異,有裝作沒聽見轉身自顧自走開的,有對著端木恬憐憫同情或幸災樂禍的,也有朝她微施禮,然後才去旁邊欣賞風景的。

    榮芩靜在旁邊看著,輕嗤著說道:“這六公主小小年紀,怎麼這麼重的心思?”

    “寵溺太過,自然就恃寵而驕了。”

    “你倒是看得開,她可是德妃娘娘所出的公主,三殿下的同胞妹妹。”

    “那又如何?”

    榮芩靜眨了眨眼,忽而笑道:“你這人可真有趣!”

    端木恬無語,漠然抬頭看向六公主離開的方向,看到她依偎在德妃的身旁,撅著嘴喋喋不休的在說著些什麼,不時還將手指向這邊,或許是在告狀,也或許是在說她的壞話。

    看了一眼就又漠然撇開目光,對於德妃和六公主,她是真的一點都不在意,甚至在心裡似乎還有那麼點不屑。

    就是那個女人,不顧那是她自己的親生兒子,拋棄了君修染將他推入到深淵地獄,遭受那噬魂之苦,而她卻可以大方演戲,重新取得了皇上的寵幸,然後才會有了那個小丫頭。

    她們都不過是踏著君修染的痛苦而存在著的……東西!

    儘管她對嫁給君修染這件事相當的抵觸,但這並不能剝奪多年前兩人之間的情分,他至少也是她的朋友,是可以關心相護的朋友。

    十年前的事情她一直不曾忘記,當初第一次見到他時的那個場景更是格外的記憶猶新,而她一向護短。

    旁邊榮芩靜也正在側頭打量著她,真心覺得這恬郡主太特別,太有意思了。

    迎面走來一個迤邐身影,直接無視了容大小姐這麼個大活人的存在,只對著端木恬笑盈盈說道:“恬恬,你第一次進宮,對這裡的一切都不熟悉,要不我帶你在御花園裡逛逛?”

    “我自己會走。”

    “……”

    然後三殿下才看到了旁邊一個多餘的人,並發現榮芩靜正在盯著他看,他輕挑眉,也盯著她看。

    幾個呼吸後,榮芩靜抽了抽嘴角,敗下陣來。

    她感覺到了,三殿下正對她的存在表示很不滿,並企圖驅趕她離開,只是因為當著端木恬的面,不好開口。

    她忽然覺得有意思極了,昨天聽說三殿下當著京城百姓的面承認是他喜歡端木恬,是他死纏爛打也想要將端木恬娶回府上當王妃,她還覺得有些不可思議,認為不可能,此刻見了才發現,那很可能是真的。

    於是她主動的後退兩步,目光在這兩人的身上轉了一圈,忽然說道:“我說,你們這是說好的嗎?穿得衣裳都這般的相配。”

    可不是麼?都是淺紫顏色,皆出自霓裳閣的精品,就連所用材質都似乎是相同的,款式更是格外搭配,就像是那傳說中的情侶裝。

    端木恬一愣,忽有些渾身不自在,而榮芩靜在說了那麼一句話之後就轉身離開,去別處閒逛去了。

    禦花園裡很熱鬧,到處都是鶯鶯燕燕的大片閨秀,翩翩渺渺的一群公子,已經有人聚集在一起做那吟詩作賦的風雅事,有人在撫琴作畫引來一片讚歎稱頌聲,端木恬站在那兒看著,覺得自己與這所有的一切都是那麼的格格不入。

    手心裡忽然一暖,側頭便見君修染握著她的手,微笑著說道:“這裡太無聊,想來恬恬你也不會喜歡跟那些無聊人做無聊事,我帶你去別處看看。”

    她點頭沒有反對,但掙了下手,說道:“放手,我自己會走!”

    三殿下恍若未聞,直接轉頭當沒聽見,拉了她朝禦花園的另一邊走去。

    手牽手多好,放什麼手啊?

    就在那附近,可是不止一雙眼睛看到了這個場景,皆不由得神色各異,有驚訝有驚嘆有微笑當然也有羨慕嫉恨。

    成夢璇繼續蹂躪著她手中那可憐的秀帕,嘴角緊抿才沒有露出扭曲猙獰之態來破壞她的溫良嫻雅,眼看著那兩人就要手牽手的離開,她忽追上前幾步,說道:“表哥,你要去哪裡?我們正想藉著這風景吟詩作賦,你不一起嗎?”

    另有人也朝君修染作揖道:“三殿下文采出眾,在下一直十分的敬仰,不知是否有幸能得三殿下的指點?”

    指點個毛線!沒看到本王正忙著跟我家寶貝恬恬去交流感情嗎?

    三殿下絲毫不為所動,只淡淡瞥了他們一眼就想要轉身離去,卻在此時,成夢璇又說道:“傳聞端木王妃能文善武,琴棋書畫詩詞歌賦無不精通,想必恬郡主定也傳承了王妃的才華,不知是否有幸能得郡主的指點?”

    於是三殿下也不禁停下了腳步,側頭看向身旁的郡主大人。

    他可以無所顧忌的將這些人扔在這裡,但既然牽扯到了恬恬,他便不能再自顧自的離開,總得看她是個什麼意思。

    而且成夢璇如此說,很明顯的,是在找茬!

    他微瞇了瞇眼,眸中精光一閃。

    端木恬也轉頭看向滿臉懇切,讓人不忍拒絕的成夢璇,漠然道:“恐怕要讓成大小姐失望了,我自幼在鄉野山村中長大,從來也沒有學過那些個文雅東西。”

    眼中有一點輕蔑閃過,又迅速的收斂消失了痕跡,她輕柔而笑,溫柔相對,說道:“郡主真是謙虛了,昔日王妃才華冠絕天下,郡主又怎麼可能平庸了呢?”

    “你是不知道我娘在我出生的時候就死了,還是故意來揭我的傷疤,或者是如此的熱衷於看我平庸無能來出醜?”

    如此直接的言論,頓時讓成夢璇變了臉色,抬​​頭飛快的看了她一眼,然後低頭淒然委屈,還有些無措的說道:“我沒有這些個意思,郡主切莫誤會。”

    果然是馬上就有被成大小姐的風采所迷的公子站了出來,對端木恬作揖道:“郡主如此說話未免過分了,成大小姐也只是好意,斷沒有你說得這般不堪? ”

    說著這話的時候,他面上已有不忿,若非君修染就站在旁邊,只怕都要直接面露出輕蔑不屑之色了。

    端木恬當即輕飄飄的看了他一眼,道:“當然,成大小姐溫良嫻雅,才藝雙絕,名滿京都,怎麼可能會有那般深沉的心思呢?要有,也該是像我這種容顏若鬼,其醜無比的人才合適,不然豈不是要讓那些愛慕成大小姐的眾多公子們失望了?”

    成夢璇臉色連變,眼中迅速的漫上了水霧,好一副泫然欲泣的可憐樣。

    那公子也是一愣,然後滿臉憤然,怒道:“郡主你怎麼能這樣說?成小姐她……”

    “我有說什麼不對的地方嗎?莫非這位公子你以為我說得不對,成大小姐其實也是心思深沉,就跟我一樣?”

    “我……”

    端木恬的臉色忽然一冷,看著他說道:“你要覺得你的心上人是世間最好的人,那是你的事,但別妄圖將這種思想傳遞到本郡主身上來。剛才本郡主是沒有說清楚不會那些文雅之事,還是表現得才高八斗了?某人卻依然口口聲聲的拿我那早已死去的親娘來說話,究竟是誰過分?她是名滿京都,以溫良嫻雅著稱的右相府大小姐,又是才藝雙絕貌美如花,理該得到眾人的愛慕擁護,口口聲聲說人家亡母也是值得被原諒的。像我這種其醜無比的,自當也同樣的心思惡毒,得理不饒人甚至是無理取鬧,隨便說了一句讓你們的女神不高興的話,都是錯的,都是過分的!”

    那公子頓時面紅耳赤,怒瞪著她吭吭哧哧的說不出話來。

    成夢璇更是“唰”的一下落下了淚水來,哭泣著說道:“郡主,我沒有這個意思,絕沒有這個意思,您誤會了無限作死。我只是一直聽說王妃的事蹟,對她甚是敬仰,絕沒有絲毫的唐突冒犯之意。”

    旁邊的公子小姐們小聲的議論了起來,有人狐疑的看向了成夢璇,當然更多的還是憤然望向端木恬,顯然是認為端木恬欺負了他們溫和嬌柔,純良嫻雅的成大小姐。

    端木恬漠然相對,此時站在旁邊的君修染突然開了口,說道:“恬恬你何必生氣?所謂日久見人心,我相信這世上還是聰明人比較多,不是每個人都會被表面的那些現象蒙蔽了雙眼。”

    “我沒生氣。”

    “真的?”

    她涼涼的瞥了他一眼,冷笑道,“你說的那些跟我有什麼關係?從我回京城開始到現在,關於我的負面流言早已經滿天飛,我從來就沒有在乎過。這世上的人千千萬,要做到讓每個人都喜歡是不可能的,我又不是銀子!道不同,不相為謀,我與他們並不在同一條道上,而與我同行的人,自會相信我!”

    君修染不由一愣,然後柔柔的笑了開來。

    那笑容神光璀璨,讓在場所有的人都不由怔愣,尤其是各家的小姐們,更忍不住的眼冒星光,覺得便是就此沉溺在三殿下的此番柔情中,至死也無憾了。

    成夢璇亦是沉迷其中,但又很快反應了過來,隨之聽到有“撕拉”一聲,手中秀帕終於不堪她的蹂躪,從中撕裂成了兩半,上面所繡的芙蓉花開也因此而碎裂,猙獰成了一團。

    旁邊的人都不禁被嚇了一跳,紛紛轉頭看向成大小姐,看到她手中已慘不忍睹的秀帕,神色變幻,思緒萬千。

    成夢璇的臉色有瞬間的灰白,然後迅速的將不堪重負被撕裂的秀帕揉成一團捏在手心裡,一滴淚水從眼眶滑落,“啪”的一聲滴落在地。

    她並不言語,只是靜靜的低頭垂淚,反倒是更讓人心生憐惜,討伐的目光再次落到了端木恬的身上。

    端木恬不由皺眉,深知她這般行為無非就是因為愛慕君修染所致,這讓她忽莫名的有些煩躁。

    於是她“啪”的朝她踏前了一步,冷聲說道:“裝嬌柔扮柔弱,你便是博得了全天下人的同情憐惜,將我推到了世人的討伐之下甚至是推到煉獄深淵又能如何?得不到在意之人的重視,便不過只是跳梁小丑而已,有意思?”

    她渾身一震,猛的抬起了頭。

    那眼神,憤恨而怨毒,不甘中又夾雜著太多委屈,直朝端木恬鋪面而去。

    端木恬怡然不懼,更冷冽的目光直直的刺了過去,刺得她心神俱寒,刺得她目光閃爍不禁後退了一步。

    又轉頭,從她身後的那些人身上冷冷掃過,然後轉身便飄然離去!

    眾人又是怔了怔,就這麼離開了?

    君修染忽然輕笑,連眼角的余光都沒有再看這群人一眼,輕笑著轉身,朝端木恬追了上去。

    他真是越發的覺得,他家恬恬太可愛了。

    “恬恬,你走慢些。”

    “你離我遠點!”

    “這如何能成?我還有要事與你商量呢。”

    “什麼事?”

    “關於我兩的婚事……呃,恬恬,等等我!”

    這邊,成夢璇手心裡的那團已撕碎的秀帕幾乎被揉碎,有公子小姐們上前安慰,面帶不忿之色,斥責端木恬如此言行實在是太過分,成大小姐你溫柔大度,不必去與她計較。也有人對她投去了探究狐疑的目光,然後悄然後退遠離了這裡。

    成夢璇將這一切看在眼裡,不由咬碎了一口銀牙。

    話說這世上,怎麼竟會有如端木恬那般淡漠,不顧世人對她評判的人?

    她捏得指關節發白,抬頭看向端木恬遠去的背影,眼中神色猙獰,滿臉怨毒。

    站在她旁邊正試圖安慰她的一位不知是誰家的小姐看到了她這般神態,不由被嚇了一跳,伸出的手倏然收回,微微的後退了小半步,卻在此時成夢璇回過神來,臉上已迅速的恢復了溫柔嬌弱之態,就好像剛才那一瞬間的猙獰只是別人的幻覺而已。

    那小姐的神色也跟著迅速變幻了幾下,又不著痕蹟的後退了半步。

    遠處,太后娘娘她們坐在那兒,似乎是被這邊的動靜給吸引了注意力,本是依偎在德妃身旁的六公主撅著小嘴,在她母妃耳邊說了幾句什麼,然後又站了起來,這次卻並非找成夢璇,而是朝著君修染的方向追了上去。

    “那邊發生什麼事了?”太后娘娘詢問著身旁的太監。

    那太監聞言退下去打聽了下,很快就又回來了,在幾乎是眾所矚目中,斟酌著說道:“啟稟太后娘娘,是右相府的大小姐和恬郡主發生了些許爭執,現在已經不礙事了。”

    有宮妃摀嘴輕笑著說道:“這恬郡主剛才還似乎跟六公主吵了起來,怎麼轉眼又與右相府的大小姐起了爭執?”

    端木老王妃的臉色頓時一變,“啪”的一聲放下手中茶盞,抬頭看向那宮妃,說道:“婉妃娘娘莫非是對老身的孫女有什麼意見?”

    婉妃笑容微頓,盈盈說道:“老王妃切莫誤會,我怎麼會對恬郡主有意見呢?只是覺得郡主初次進宮參加如此盛宴,怕是難免會有些不習慣。”

    話雖如此,她臉上的笑意卻是淺淺的浮著,透著幾分輕蔑不屑。

    老王妃看了她一眼,忽然就浮現了微笑,點頭嘆息著說道:“婉妃娘娘說得也沒錯,老身的這個孫女是在外面長大的,在回京城前那是從來也沒有學過什麼規矩,先前還特意請了宮裡的孫嬤嬤去教她規矩,就是為了防止她今日進宮給太后娘娘賀壽的時失了禮儀惹了笑話。今日看來,倒真是白學了。 ”

    婉妃頓時一愣,沒想到這老王妃竟會順著她的話,承認了端木恬不懂規矩。

    一怔之後,她的表情就不禁有些不自然,微挑了眉頭笑道:“老王妃這可是言重了,我看郡主舉止優雅,進退有度,真是沒有半分失禮的地方,只是可能因為從小到大的習慣,讓她有些與京城裡的千金閨秀們有些不一樣,才會難免起了爭執。”

    話雖如此,心裡卻暗鄙夷,鄉野山村中長大的人,自當不能跟京城裡的大家閨秀們相比的,身份再尊貴又如何?還是改不了那滿身的粗鄙之氣。

    老王妃悠悠喝了口茶,笑得就跟那盛開的菊花似的,滿臉都是對自家孫女的歡喜疼愛之情,有些喜不自禁的說道:“承蒙婉妃娘娘誇獎,那丫頭其實就是受不得拘束,一向心直口快,想到什麼就會說什麼,做什麼。這麼看來的,倒真是與靖侯府的那六小姐頗有幾分相似呢,六小姐也是利落的姑娘,不像這京城裡的其他小姐們似的扭扭捏捏。”

    婉妃盛開在臉上的笑容,剎那間就凍結了個徹底。

    靖侯府是她的娘家,靖侯府的六小姐便是她的親侄女。

    她的這個親侄女愛慕三殿下,不惜自薦枕席,卻最終被三殿下給賞賜給了他的侍衛,還是當了個侍衛的小妾!

    此事讓靖侯府淪為京城笑柄,又偏偏不能去找三殿下討要公道,就像當初御史大夫家的三小姐被赤身扔出了門外,也無法問三殿下算賬一樣。

    這是他們自己家的姑娘自甘墮落,做出那般不知廉恥之事,越鬧,反而會越加的讓他們自己蒙羞。

    而此刻老王妃突然提起了這件事,分明就是在故意打她婉妃娘娘的嘴巴!

    你家六小姐可是好教養的大家閨秀,從小就被教導各種規矩禮儀,還不是做出了那等自薦枕席的下作事?而且就算自薦枕席了,人家三殿下都不屑一顧呢,賞給了侍衛,都只撈得一個小妾的身份。

    我家郡主確實是不懂規矩的,只是個在山野中長大的沒太多教養的野丫頭,而且還長得挺難看。不過那又怎麼樣?不但將三殿下給吃乾抹淨了,還承蒙了三殿下慧眼識明珠,將她奉若珍寶,疼愛有加。

    老王妃施施然品茗,覺得這味道簡直都快要及上她的金葉尖了。嘴角則勾起一抹冷笑,心裡暗罵著賤人。

    跟老身鬥?當心老身扒了你那一層美人皮!

    得皇上寵愛就了不起了?皇上見了老身還得禮讓三分呢!

    旁邊,皇后的臉色也有了幾分不虞,顯然是老王妃的這番話也讓她想到了自家那個被君修染赤身扔出門外的侄女。

    端起茶盞淺呷了一口,睫毛微斂,隱藏起眼中閃爍的精光。

    剛才是君修染,現在是這端木老王妃……關於這件事,今天可是被連續提起了兩次呢。

    婉妃也是坐在那兒捏著蒲扇捏得指節發白,良久才輕哼了一聲瞥開視線。

    周圍的御花園內景色如畫,遠處,六公主拎著裙擺追上了三殿下,六公主伸手去拉兄長的手,卻被避了開,不禁便有些委屈,狠狠的瞪了旁邊的端木恬一眼,然後又轉頭對君修染說著話。

    看到這裡,婉妃也不由浮現了笑意。

    便是深得三殿下的歡喜又如何?便是承蒙了皇上下旨賜婚又如何?只怕往後還有的是麻煩不斷呢!德妃娘娘,六公主,甚至是那右相府的大小姐,可都不是好打發的人,三殿下難道還能為了一個容顏若鬼的女子而連自己的親娘也不顧了?

    不過真是想不到,三殿下視滿京城的大家閨秀絕色佳人於不顧,竟喜歡那麼一個醜陋粗鄙又性情古怪的女子,眼光實在是奇特。

    那邊,六公主正攔在君修染的面前,撅嘴委屈的撒著嬌:“皇兄,你都好久沒有進宮來看我了,先前你離開京城回來之後,也沒有來看看人家。”

    君修染不得不停下腳步,看著在面前撒嬌的親妹妹,嘴角輕勾面帶笑意神情愉悅,只是眼中偶爾劃過的光芒,卻透著複雜。

    六公主見皇兄只是看著她不說話,便越發的撅高了小嘴,忽然伸手一指旁邊的端木恬,說道:“皇兄,這京城裡如此多的貌美小姐愛慕你,你為何竟偏偏選了這麼一個最醜的去當你的王妃?而且她還那般的不知廉恥,身為女子,竟做出將皇兄你玷污了的齷蹉事來!”

    端木恬冷冷的看了這位皇家嬌女一眼,然後轉身,邁步,直接朝遠處走去。

    如果說剛才君修染的臉色還是溫和的,笑容還是親切的,那麼此刻他便笑得越發溫柔親切了,只是在這溫柔中親切下所隱藏的,卻是森森涼意。

    他微低頭,俯視著她,終於開了口,道:“六皇妹,你身為皇室公主,卻如此大呼小叫不守禮儀,更當面辱罵別人,這就是母妃教導給你的教養?”

    六公主的表情剎那凍結,瞪大了眼睛緊緊的盯著君修染,似乎沒想到她最敬愛的皇兄竟會對她說出這樣的話來。

    這話,與先前端木恬說的,何其相似?

    她忽然覺得委屈,還有無邊的憤怒,覺得這都是端木恬那個醜八怪,那個賤人造成的。

    然而尚不等她做出反應,君修染已一步從她身旁繞過,背對著她輕柔的,但也異常涼薄的說道:“記住,以後見面,你得恭恭敬敬的稱呼她一聲皇嫂。”

    六公主“唰”的轉過了身去,看到的卻是皇兄一下子就已走遠的背影,她瞪大著眼睛,眼中水光浮動,顫啊顫的終於“啪嗒”一下掉落了下來,整個小小的身子都禁不住微微顫抖了起來。

    她覺得長這麼大,從來也沒有受到過像今天這樣的屈辱。

    儘管皇兄一直對她並不熱情,可也從來都是溫柔親切,微笑相對的,即便是在她很小時候,曾經害怕他厭憎他捉弄他欺負他,他​​都是那一副溫柔的模樣。

    她看著那兩人一前一後離開的身影,捏緊了拳頭也止不住渾身顫抖,臉色扭曲神色猙獰,忽然尖叫了一聲,拔腿就朝端木恬追了上去。

    整個禦花園內的人都因為她這一聲突然的尖叫而愣了下,然後皆都轉過身來看向這邊,看到六公主神情扭曲的朝端木恬衝了過去,不由得驚愕詫異。

    那邊,從始至終都沒有說過一句話,無論發生任何事都表情冷淡的德妃猛的站了起來。

    身後突然發生的變故讓君修染都不由怔了下,側身看著他那個一向驕縱的親妹妹神色猙獰的衝過來,眼中忽而厲芒一閃。

    不過他本意要阻攔的手卻在中途又收了回來,只冷眼看著她從他身旁呼嘯而過,直朝他家恬恬撞了過去。

    端木恬停下了腳步,但卻在抬頭看天。

    今日從進宮開始,一直到現在,她似乎就沒有遇到過一件順心的事。

    太后言不由衷,皇后的陰陽怪氣,德妃冷眼相對,以及還有諸位閨秀千金們的排擠嘲弄。

    她都忍了,就連剛才成夢璇的刻意找麻煩她都忍下來了,就是因為知道這裡是皇宮,今日是太后娘娘的壽辰,她不能亂來,不能闖禍,不能給端木王府添加麻煩,不能……

    此刻身後有人攜著滿身的力氣沖撞而來,神色猙獰,殺氣隱現。

    殺氣?

    六公主年紀十二,長居宮中,深得皇上和德妃娘娘的寵愛以至於性子驕縱。

    但這樣的人,其實是最沒有殺傷力的。

    可現在,她竟然感覺到了殺氣。

    端木恬微瞇了眼,身上轟然瀰漫出了深沉濃郁,宛如來自人間煉獄般的殺氣,然後轉身,揮手,“啪”的一巴掌將六公主給拍飛了出去。

    六公主的尖叫戛然而止,周圍眾人剎那屏住了呼吸,頃刻間,禦花園內落針可聞,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被端木恬的這一揮手給驚呆了,呆呆的順著六公主的身影移動視線,看到她腦袋擰轉,離地而起飛入到了半空之中,然後一直遠遠的飛了出去,在空中飛出一個拋物線,再重重的摔落在了地上,砸倒一地的珍貴花草。

    那“砰”的一聲重物落地聲,亦猶如是狠狠砸在在場所有人的心頭,讓他們也跟著齊齊一震,將他們給震醒了過來,倏然驚呼如浪濤一般層疊著席捲了整個禦花園。

    禦花園內,一下子就沸騰了。

    六公主被一巴掌拍飛了出去,面臨如此讓人不敢置信連做夢都似乎不可能會夢到的情況,她的​​所有猙獰扭曲尖叫都在那一剎那消失無蹤,轉而是滿腔的震驚。

    是的,震驚!

    絕對的震驚之下,她甚至都忘記了最初的憤恨,只剩下滿滿的愕然和不敢置信,就那麼趴在地上,一手摀著臉,抬頭呆呆的看著神情冷峻的端木恬。

    臉上的疼,再加身上的痛,終於讓她一點點回過了神,然後張嘴就想要大哭。

    她這一張嘴,就有血水從她口中流出,一哭,又好像嗓子被什麼給哽住了,一哽一咳,竟一下子沒有能夠哭出來,只是咳了咳,之後“噗”的一聲吐出了一口血,其中還有著兩顆沾了血水的白生生的牙齒。

    她盯著那兩顆牙齒,又是呆了呆,還伸手進嘴裡面去摸了摸,終於“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她好像被嚇壞了,旁邊的人也同樣的被嚇壞了,無數雙眼睛盯著六公主面前的那一灘血水,那血水中的兩顆牙齒,還有她這長大的嘴也是一片鮮血淋漓,真正的血盆大口。

    然後一點點的,越來越多的視線落到了端木恬的身上,這個竟然當著如此多人的面前,在御花園裡,在太后娘娘的壽辰之日,將公主給一巴掌拍飛了的端木王府恬郡主。

    那可是真的被拍飛了啊!

    所有的人都呆呆的,覺得腦袋有些不夠用了,就連德妃娘娘也在端木恬出手的時候怔住了,然後才臉色大變的飛奔了過來。

    太后皇后所有的娘娘王妃夫人們全部都被驚動了,都是猛的站了起來緊跟在德妃後面朝這邊奔湧過來。

    剛才六公主那突然的尖叫她們都聽到了,也看到了六公主殺氣騰騰的朝端木恬衝撞上去,更看到了之後端木恬悠然轉身,揮手便將堂堂皇家公主給拍飛了出去。

    六公主捂著臉和嘴趴在地上嚎啕大哭,宮女太監慌忙跑過來想要先將她給扶起來,卻全都被她用力的推開,隨之她便捶地大哭,死死的盯著端木恬大罵著:“混賬,混賬……”

    但因為突然少了兩顆牙齒,雖不是門牙也依然讓她有些口齒不清,說出的話便也顯得有些滑稽。她很快就發現了這個情況,沒有再繼續大罵,只是在那兒捶地打滾大哭。

    德妃娘娘奔到了她面前,臉上再不見冷漠,滿是心疼的將女兒從地上扶了起來。

    在母親面前,六公主終沒有將她也推開,而是一頭栽入了她的懷中,嗚咽著痛哭起來。

    德妃滿臉心疼,一手摟著她,並同時抬頭憤怒的盯上了端木恬。

    “大膽端木恬,你竟敢出手毆打公主,你該當何罪!”

    她的聲音因為太過激動憤怒而有些尖利,緊隨著而來的老王妃臉色微變,當即站到了端木恬的前面,對著德妃說道:“德妃娘娘恕罪,這丫頭魯莽慣了,才會在六公主意圖攻擊她的時候下意識反擊,傷了六公主,老身在這裡代這丫頭向德妃娘娘和六公主賠罪了。”

    德妃頓時臉色一冷,道:“照老王妃這麼說來,倒還是本宮的公主不對在先了?”

    自然是你的公主不對在先,不然好好的我家恬恬何至於會做出這等將公主給拍飛了的事情?

    老王妃心裡想雖然是這樣想,但卻萬萬不能說出來,聞言只忙說道:“老身絕沒有這個意思,只是恬恬不懂規矩,不小心傷了公主,還請德妃娘娘大人有大量,饒恕了她這一回超能高手在校園。”

    “不小心?”德妃冷厲的目光直刺老王妃身後的端木恬,怒道,“本宮親眼看到她轉身揮手毆打公主,而且下手還如此的狠辣,老王妃你竟然說這是不小心?你當本宮是瞎了?”

    六公主埋首在她的懷裡,哭得越發淒厲了。

    老王妃臉色沉凝,似皺了皺眉,又說道:“恬恬魯莽不知輕重,確實是過分了,請德妃娘娘恕罪。老身略通醫術,不如先讓老身為公主診斷一下傷勢?”

    聞言,德妃尚未出聲,那六公主卻突然反應激烈,朝著外面猛揮手,尖叫著喊道:“滾開滾開!不用你來假好心!你們就是一伙的!”

    這嬌貴的公主殿下,自出生開始到現在,從來都只有她打別人的份,今天終於第一次品嚐到了被打耳光的滋味。

    德妃也在連連冷笑,道:“不敢勞煩老王妃,本宮自會請太醫來為公主診治。公主乃金枝玉葉,今日竟受此羞辱,本宮定要稟報皇上請皇上來主持公道!”

    剛才還在端木老王妃那裡受了氣的婉妃見此也忍不住插入了進來,對著德妃說道:“姐姐不必氣惱,皇上最是疼愛六公主,相信定不會讓人就這麼將公主給欺負了去。”

    然後她又瞥了站在老王妃身後,微凝神皺眉的端木恬一眼,輕笑著說道:“我看恬郡主也應該不是故意的,畢竟她自小在山野中長大,聽說端木王爺從不管教,也教不來規矩禮儀這些,王妃又死得早,怕是不小心把快意江湖的那一套放到京城,放到這皇宮裡來使了吧。”

    剛走到這邊的端木璟倏然停下腳步,臉色霎那陰沉。

    這是在罵他妹妹有娘生沒娘養?

    感覺到直衝而來的冷意,婉妃心中凜然有種寒毛直豎的感覺,忙轉頭看過去,看到了端木璟,不由臉色一變,轉而卻又輕笑著說道:“聽聞璟世子風采卓越,舉止謙和,真乃是尊雅天生。這同一個爹娘生的,也是不同的呢。”

    “是啊,像婉妃娘娘這種有娘生又有娘教養的,也不見得比我這種從小就死了娘的人更有教養。”

    婉妃頓時就沉了臉色,老王妃也不由眉心一抽,輕斥道:“恬恬,不得無禮!”

    端木恬從祖母的身後走了出來,冷冷的掃過臉色陰沉的婉妃,最後落到德妃身上,行禮下拜道:“臣女不慎,傷了六公主,請德妃娘娘降罪,端木恬甘願受罰。”

    德妃眼中精光一閃,卻又聽端木恬繼續說道:“不過往後,還請德妃娘娘看好六公主。端木恬在外自由慣了,最是受不得被冒犯的刺激,剛才出手純粹是出自本能反應,下次六公主若還是這樣突然殺氣騰騰的衝過來,我保不得又要傷到了公主。”

    你這是認罪的態度嗎?

    眾人無不對端木恬投來了注目禮,太后和皇后卻忽然神色一動,看著她若有所思。

    德妃怒極而笑,點頭說道:“好好好,真不愧是端木王府的郡主,如此目中無人狂妄自大,實乃是本宮平生之僅見!你認罪,認罰是嗎?好,那你… …”

    “不知辱罵衝撞王妃,該當何罪?對兄嫂不敬,又該做何懲處?”

    君修染忽然打斷德妃的話,在旁邊施施然微笑著開口,神情似乎頗為愉悅,笑容看起來也好像相當燦爛。

    德妃猛的轉頭看向了他,滿臉震怒之色,道:“染兒,這端木恬如此欺凌你皇妹,你莫非竟還想護著她不成?”

    “母妃這話甚是奇怪。恬恬是我千挑萬選看中的王妃,我不護著她還能護著誰?恬恬大度,不與六皇妹計較她的無禮辱罵,六皇妹卻絲毫不知收斂,意圖攻擊恬恬,這才會被恬恬下意識的自衛所傷。母妃心疼皇妹,兒臣卻心疼我的王妃。”

    德妃當即冷哼一聲,道:“你竟為了這麼個女子,而不顧血脈親情,由著她欺辱親妹妹,還要護著她!”

    “血脈親情?”

    這可真是一句再好笑不過的笑話,他竟然從他母妃的口中聽到了她對他說出了這樣的四個字。

    君修染嘴角笑容越發璀璨,眼底卻蘊起了一層濃郁的黑霧,如能懾人。

    與他直視,德妃忽然心口一窒,臉色微僵,不自覺的就洩了幾分氣勢,摟著依然還在哭鬧的女兒後退了小半步。

    君修染上前,終於站到了端木恬的身旁,忽覺手心裡一緊,是端木恬主動的握緊了他的手。

    他一怔,側頭看到的是她依然淡漠的臉,他心裡卻剎那間暖融成了一片,隨之眼底的黑霧也一點點的消散了。

    從十年前紫霞山上初相逢,到現在的奢華皇宮裡並肩而立,恬恬永遠都是那個最讓他感覺溫暖和幸福的人,讓他越來越無法對她放手了。

    他反手握緊了她的柔荑,微笑著從旁邊聚集的各方人群掃過,又對德妃說道:“我知母妃心疼六皇妹受傷,但恬恬是您的兒媳婦,也算是半個女兒,您難道不心疼她?”

    這算是一個台階,德妃如果不想當著這麼多人的面上演一出母子相爭的好戲,讓人,尤其是太后皇后以及各方非同一勢力的人看了笑話,這件事就應該是到此為止了。

    德妃瞇了下眼,摟在女兒身上的手一緊,又緩緩放鬆。

    不管情真還是假意,她確實是緩和了臉色,正待說些什麼之時,卻突然在她懷裡的六公主轉身掙了出來,一手摀著那已經高高腫起的半邊臉,一手指向端木恬,怒吼道:“本公主才不會承認她是本公主的皇嫂,這個醜八怪,這個不知廉恥淫蕩下流的賤人,她哪裡配當本公主的皇嫂了?她……”

    “啪!”

    六公主的叫囂戛然而止,其他的所有聲音全部都戛然而止,連呼吸聲都不聞了。

    那一聲並不十分響亮但卻如同擊打在在場所有人心上的巴掌,讓六公主的另一邊臉也迅速的紅艷腫脹了起來。

    不知何時,皇上竟已經來到了禦花園,此刻就站在六公主的面前,緩緩的收回了手,面上卻有怒意澎湃,盯著六公主怒道:“破口大罵,舉止無度,哪裡還有半點身為公主的風度尊儀?你三皇兄和王妃的姻緣乃是朕所欽賜,是你說不承認就能不承認的?當真是太寵著你就無法無天了!”

    六公主呆呆的看著突然就出現在了她面前的父皇,一向最是疼愛寵愛她的父皇,剛才卻打了她一個耳光。

    繼端木恬將她拍飛之後,她竟然緊接著又遭受了來自父皇的一個耳光!

    她頓覺不敢置信以及滿心的委屈,眼中的淚水滿溢,便又要哭了出來。

    但沒等她哭出來,德妃就突然將她拉著跪到了地上,“臣妾參見皇上!靈兒也是今日受了委屈才會一時衝動口不擇言之下說了過分的話,絕不敢有絲毫質疑聖旨的意思,請皇上明察!”

    德妃這一跪,也將其他人給驚醒了過來,頓時“呼啦啦”的整個禦花園的人都朝著那個明黃身影跪了下去,參拜道:“參見皇上!”

作者: orange415263    時間: 2013-10-26 10:19 AM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3-11-26 01:01 AM 編輯

第二十一章 懲罰

  端木恬覺得,這一下,六公主是徹底的把她給恨上了。

    帝王一怒,便是萬眾跪伏,誰還敢再多發出半點聲響來吸引正在盛怒中的帝王?

    就連向來驕縱的六公主,也被懾住了,捂著臉跪在那兒咬著嘴唇細細抽噎,不敢再放肆。

    皇上沉著臉,冷冷的從眼前這些人身上掃過,怒哼道:“來人,帶六公主回她的寢宮,沒有朕的允許不得踏出寢宮大門半步!讓她好好的反省反省自己的言行舉止,如此驕縱蠻橫,甚至連朕都不被她放在眼裡了,哪裡還有半點公主的模樣?”

    馬上有太監領命上前,欲將六公主送回寢宮。

    六公主在聽到父皇這番話的時候已猛抬起了頭,紅腫的小臉上滿是淚痕,哭訴著:“父皇,您不疼我了,您不疼我了!”

    德妃忙伸手摀住了她的嘴,以防她繼續惹怒皇上,輕聲說道:“靈兒,不許胡鬧!你今日確實言行不當,父皇理該責罰你,你乖乖回寢宮去反省過錯。 ”

    話雖如此說,怨憤的目光卻落到了對面端木恬的身上。

    君皇帝也冷睨了她一眼,轉頭看向端木恬,沉聲說道:“端木恬!不管你有多大的理由,毆打公主便是你的不對,你認不認錯?”

    “臣女知錯,請皇上責罰!”

    君皇帝臉色稍緩,說道:“朕見你似乎與這滿堂的閨秀小姐們都熟絡不到一起,今日便乾脆不用繼續參加接下去的壽宴了,在這裡跪著吧,直至太后娘娘的壽宴結束!”

    “父皇……”

    君修染不由大急,直起了身子便想要求情,端木恬卻忽伸手扯了他一下,然後雙手抵額跪拜在地,道:“臣女領旨,謝皇上!”

    這跪了滿地的人,頓時神色各異,有皺眉沉思的,有擔憂急切的,也有幸災樂禍的。

    成夢璇就跪在距離端木恬不遠處,微抬頭透過人群縫隙朝這邊看了過來,一改先前的猙獰憤恨,嘴角一抹溫婉淺笑,笑得比那一池春水還要更加的柔媚。

    端木恬身旁,君修染劍眉輕蹙嘴角緊抿,猶不願放棄的開口說道:“父皇……”

    然而他才剛開口,君皇帝便沉聲打斷了他的話,道:“怎麼,你也想陪著她一起跪在這裡?”

    這是沒有半點商量餘地的意思了,眾人無不再次變了臉色,德妃倏然將怨憤的目光從端木恬的身上轉移,想要開口求情,君修染卻神色微凝,而後嘴角輕勾,勾出了一抹傾倒眾生的笑容,點頭道:“是!請父皇成全!”

    德妃大驚,當即驚呼道:“染兒,你瘋了?還不快向父皇求情請罪?”

    君修染卻是連看都沒有看她一眼,只抬頭看著父皇,神情篤定。

    君皇帝站在那兒,低頭俯視著他,眼中似有異樣光芒一閃而過,冷笑道:“準!”

    德妃大急,連道:“皇上……”

    “怎麼?你也想加入進去?”

    皇帝陛下冷言詢問,頓時讓德妃閉緊了嘴,再不敢多說一句。

    他又轉頭從那跪了滿地的人身上掃過,道:“都起來吧!”

    “謝皇上!”眾人謝恩,然後又“呼啦啦”的站了起來,幾乎下意識的紛紛將目光落到了依然還跪在那兒的兩人身上。

    六公主被帶了下去,回去寢宮裡閉門思過,她也沒有再繼續哭鬧,只是臨走前狠狠的瞪了端木恬一眼。

    “今日是母后您的大壽,卻沒想到竟發生了這等不愉快之事,讓母后掃興了。”

    君皇帝對著太后娘娘恭敬的說道,表情嚴肅神色威嚴,滿身的皇者之氣彰顯無遺。

    這是一個帝王,天下至尊!

    太后娘娘在宮女的攙扶下微笑而立,一派尊貴雍容,慈善和睦,說道:“其實不過是兩個孩子的小打小鬧而已,訓斥幾句也就是了,皇帝這般懲處,未免太嚴厲。哀家還想著要這即將過門的新孫媳來給哀家賀壽呢,現在卻被皇帝你責罰要跪在這冰冷的御花園中。”

    “母后仁慈。不過這兩個丫頭實在是太放肆,若不加以懲處,往後還不知會做出什麼更出格的事情來,便是如此,朕也是念在今日畢竟是母后的壽辰,不宜大動干戈擾了喜慶,只是小懲大誡罷了。”

    太后笑得更歡快了,嘴上卻說著:“這還只是小懲?你可別再做什麼更嚴厲的懲罰了,都是哀家的孫兒孫女孫媳婦,若是傷著了哪裡,哀家心疼。”

    “母后不必理會他們,犯了錯就該受罰。倒是這眼看著就要午時,母后也別繼續在御花園裡逗留了。”

    “好。”她又看了跪在那兒的君修染和端木恬兩人,遲疑道,“那這兩個孩子……”

    “就讓他們跪著吧。”

    君皇帝親自扶了太后娘娘離開禦花園,其他人也都浩浩蕩蕩的跟隨在後頭。

    成夢璇看著還跪在那兒的君修染,咬著嘴唇似想要上前來,又看到三殿下只側頭望著身旁的人,眼裡滿滿的全都只有那麼一個人。不禁咬得越髮用力,幾乎咬破了那粉潤有人的朱唇,終還是不甘不願的轉身跟隨著其他人離去。

    老王妃在端木恬身旁微頓了下腳步,輕嘆著說道:“你這丫頭怎的如此魯莽?現在真是誰也救不了你了,就先在這裡跪著吧,相信有三殿下陪著你,應該也不會有不開眼的東西敢來找你的不痛快。”

    “是。祖母放心,只是跪一會兒罷了,沒事。”

    老王妃輕點了下頭,從她面前走過,朝禦花園外走去。

    宸公子溜達了過來,在她面前蹲下,摸著下巴說道:“我就覺得剛才心裡不踏實,覺得要出事,看吧,果然是出事了。”

    端木恬瞥了他一眼,淡淡一句:“馬後砲!”

    宸公子當即一個趔趄朝地面栽倒了下去,端木璟走過去,漫不經心雲淡風輕的抬腿,將他一腳踢到了旁邊,然後若無其事的在妹妹面前蹲下,皺著眉頭微露心疼的說道:“你暫且委屈一下,待會兒尋著了機會,再向皇上求情。”

    “哥哥不必如此麻煩,反正我也不喜歡那個壽宴什麼的,那麼吵吵嚷嚷,爭奇鬥艷,明爭暗鬥的,倒不如跪在這裡清淨。”

    “……壽宴尚未開始,怕是要一直到深夜才能結束。”

    “嗯,我知道。”

    璟世子不禁皺了皺眉,滿滿的心疼啊有木有!

    宸公子在旁邊拍拍衣角站了起來,笑瞇瞇的抬腿就朝小璟侄兒踹了過去。

    這小子真是大逆不道,竟敢拿腳踹自己的親叔!

    端木璟伸手格擋開,兩人鬥了幾招,也沒有在這裡久留。

    端木恬目送著他們離開,忽有一石子“滴溜溜”的落到了她的面前,讓她一怔轉頭看過去,便見榮芩靜正在那而對著她張牙舞爪。

    在所有人都浩浩蕩盪離開的後頭,榮芩靜閃身躲到了一假山旁,以石子吸引了端木恬的注意,見她轉頭看了過去,頓時眉眼皆笑,張嘴無聲的說了一句: “活該!”

    說完後,她卻又伸出了手,笑嘻嘻的對端木恬比了個大拇指,之後才縮了回去,轉身大步跟上前面的人群。

    端木恬不禁有些微微的發囧,覺得這明榮郡王府的大小姐,倒真是與尋常的千金小姐們大不相同,如此的……有趣。

    她嘴角微勾,也收回了目光。

    此時君皇帝他們正走到禦花園內的一處秀美湖泊旁邊,那湖水清冽,泛著粼粼波光,風景十分的迷人。

    端木恬微微側頭看著,忽然瞇起了眼,手指一勾就勾過剛才榮大小姐扔過來的那一粒石子,屈指,輕彈。

    頓時有一道微不可察但又驚艷非常的弧度從天際劃過,伴隨著輕微的破空聲,遠遠的朝前方飛去。君修染忽然挑了眉梢,在遠處一聲“哎呦”的嬌呼聲響起時側頭,似笑非笑的看向了身旁的寶貝恬恬。

    當然,遠處那一聲“哎呦”其實並不是結束,而只是一個開始而已。

    婉妃娘娘正斂神恭謹的跟在皇上身後,整顆心都放在了前方那明黃身影上連身旁周圍的景色都無心欣賞。

    此時正行走在湖邊,波光粼粼映在她的眼中,越發顯得她水眸靈動,卻突然,好像有什麼細碎的東西擊打在了她的膝彎,頓時讓她整條腿都酥麻了下,以至於站立不穩,整個身子都斜斜的朝旁邊歪倒了下去。

    她受驚之下一聲驚呼便出了口,面色驚惶,然後“撲通”一聲掉進了旁邊的湖里。

    旁邊的,前面的,身後的,所有人都因這突如其來的狀況而驚呆了,以至於眼睜睜的看著婉妃歪身掉進了湖中,連站在她旁邊的宮女都沒有能夠及時的反應過來去伸手拉她一把。

    於是,“咕嚕嚕”的水泡在湖面上吹起,水波蕩漾,婉妃娘娘在水中沉浮跳躍,偶爾冒個頭,不時的展現一下雪白藕臂,連纖纖玉足都調皮的跑出來湊熱鬧了。

    “救……咕嚕嚕……救命……”

    終於有人回魂,然後整個禦花園再一次的亂成了一團。

    驚呼聲,捉急聲,咋喊聲,聲聲入耳,那麼多的人聚集在一起,皆都奔走、推搡、相撞,擁擠成了一鍋。

    婉妃的貼身宮女太監們心急想要將娘娘救上來,伸手去撈,卻連他們自己也“不小心”一個個驚叫著落入水中,引得“撲通”聲連成了一片,那風光秀麗的人工湖中,被“呼啦啦”的如同下餃子一般,多了許多扑騰的不明生物。

    娘娘們,夫人們,小姐們驚叫著幾乎暈厥過去,王爺們,皇子們,公子們想要趁此機會彰顯一下男子氣概,想在皇上面前好好的表現一番,卻越發的攪亂了這一鍋粥。

    人群邊上,端木璟施施然收回了手,袖子落下遮擋住了尚且還捏在指間的最後一粒石子。

    面對著這混亂的場景,他面不改色甚至還尤帶著溫和淺笑,看著在湖水中扑騰的婉妃娘娘,看著從遠處急急奔來的皇宮侍衛,然後微側頭看向了身後,那兩個並肩跪在一起的人,忽略礙眼的君修染,只看到他家寶貝妹妹低垂順眼,跪得好不恭謹。

    他輕勾唇角,淺淺的笑了開來。

    這婉妃竟敢拿他們的亡母說事,還辱罵他的寶貝妹妹,當真過分之極,絕不能輕饒。

    不過沒想到妹妹竟是跟他想到了一塊,搶先出手送了婉妃娘娘落湯,他就只好對著她的那幾個宮女太監下手了。

    唔,剛才隨口撿來的“凶器”還剩下一粒,婉妃的人卻都已落了湖,這最後一下,該送給誰呢?

    他的目光在湖邊搜尋,首先就看向了太后皇后和德妃這幾個人,但只一眼之後就直接略過。

    再看向右相府的大小姐成夢璇,心裡一算計,發現角度不好把握,而且她離湖邊有些距離,不好下手。

    又將剩餘的閨秀們都掃視了一遍,剛才對他家妹妹最是不客氣的幾個,他可都記著呢。

    可這些小姐們一個個都遠離了湖邊。

    端木璟的目光忽然一凝,直直的盯上了那個此刻正在湖邊蹦躂,指揮著其中幾個侍衛救人的身影,這個剛才最是熱衷於在成夢璇面前表現,對他家妹妹不屑輕蔑,不恭不敬的混賬東西。

    似有輕風吹拂,端木璟的袖口微微蕩漾了一下,蕩漾出一抹粲然風度,然後那正在湖邊撅著屁股的某人,忽然“哎呦”一聲驚叫往前撲了出去,隨之“撲通”一下,那一鍋湯中又新添加了一味食材。

    璟世子理了理袖子,舉頭望天。

    那邊,三殿下也悠悠的收回了目光,抬頭看天,又低頭望地,然後轉頭對著身旁的人兒妖嬈一笑,道:“恬恬,你打算拿什麼來封住我的口,以防止我將這件事說出去?”

    “我一向擅長做殺人滅口的勾當,你想試試?”

    “……”

    三殿下不禁扼腕嘆息,黯然傷神,他究竟該如何才能將他家恬恬給真正的反撲倒了呢?

    湖邊,婉妃餃子終於被撈了上來,卻已經腹部飽脹氣息全無,就不知道只是因為在水中沉溺太久而休克了,還是真的就此香消玉殞。

    同時也救上來的那些宮女太監們眼見著婉妃娘娘沒了聲息,頓時就撲過來哭作了一團,真正的情真意切,可惜並非因為傷心娘娘沒了,而是因為想到他們有可能會因此而受到的牽連。

    見此情景,太后的臉色也是十分難看,畢竟今日乃是她的六十六大壽,卻竟發生了這麼多事,婉妃若真死了,今日也未免太晦氣。

    “哭什麼哭?都給哀家閉嘴!”她冷聲呵斥著那些哭喪的宮女太監們,真真是覺得晦氣極了,便越發的面色沉凝,對著站在身旁的一個太監吩咐道,“你過去看看,婉妃這是怎麼樣了。”

    “是!”

    那太監領命走過去,在婉妃娘娘的面前蹲下,伸手搭在她的手腕上,眉梢輕動,忽一掌拍在了婉妃的腹部,同時伸手將她拉著坐了起來。

    “呃……”

    一聲輕吟從婉妃的口中發出,尾音尚未結束,她便忽然渾身一僵,然後“嘔”的一下吐出了滿地的清水。

    所有人都鬆了口氣,端木恬卻忽然輕嗤了一聲,語氣之中充滿著惋惜。

    竟然沒死!如果救援得再遲一會兒就好了。

    不過她也並不頹然,因為早在出手前就預見到了這個結果。

    婉妃若是真的在這樣萬眾矚目的情況下溺斃,怕是今天的壽宴都不用繼續了,往後是會血流成河還是時局動盪?

    她瞇了瞇眼,跪在那兒嵬然不動,越發的低眉順眼,神態恭謹了。

    耳邊,輕輕的響起君修染的低語聲:“婉妃是與淑妃一脈的,因無皇子所出,而深得淑妃的信任,她背後又有靖侯府,勢力亦不弱。”

    端木恬聞言眉梢微動,瞥了他一眼。

    淑妃?就是那個驕橫跋扈,看起來游手好閒胸無點墨心無城府還有點蠢的二皇子的生母?

    “聽說,你曾將御史大夫府上的三小姐赤身扔出了堯王府大門外。”

    她突然提起這個事,倒是讓君修染有些意外,一愣之後便幽幽說道:“那繆三小姐竟想要爬上本王的床,這如何能成?我可一直都為了恬恬而保持著清白之身呢。”

    “……聽說你後來又將靖侯府的六小姐給賞賜給了一屬下,還只當了個小妾。”

    三殿下於是又一聲嘆息,側目幽怨的睨著她,說道:“本王的床榻可是專門為了恬恬你準備的,豈是那些庸脂俗粉能夠染指?我見她春心蕩漾,又正巧有個屬下到了婚配的年紀卻尚未娶妻,便順手賜給了他,他起先還不樂意,後來聽說只是給他當個小妾,他便也欣然接受了。”

    “……”她可以先揍他一頓嗎?

    端木恬眼角一抽,按捺下被他撩撥起來的火氣,嘴角一抿便是淡漠冷冽,道:“御史大夫是皇后的兄弟,靖侯府是淑妃一脈,我聽說還有一位慕大小姐被你召集了乞丐來享用,事後自盡不成便出家落髮為尼了,她又是哪一邊的?”

    “遲貴妃的外甥女。”

    “遲貴妃?”她對朝中的形勢尚且只是知道了一個明面上的大概,牽扯到后宮的事情就更加模糊,一直都只清楚的知道皇后,淑妃和德妃三人,這還是因為君修染排行老三,她便下意識的多關注了一下排在他前頭的兩位皇子。

    思索了一下,才隱約想起剛才在太后娘娘的身邊,確實是還有那麼一個娘娘離得她非常近,位置似乎還要在德妃的前面。

    再一想,又想起宮中似乎確實有那麼一號人物,只聽說一向深居簡出。

    君修染的聲音又在耳邊響起,道:“護國公之女,二十年前入宮,一度深得父皇的寵愛,直至高居貴妃之位,產下五皇子君修祁,突然就安靜了下來,常年待在她自己的寢宮之中,不輕易出門。”

    好像知道她想問什麼,頓了一下之後他便又繼續說道:“五皇子年方十八,極其聰慧,三歲識字五歲作詩,但在五歲時曾突然重病,之後便身子一直都不大好,在兩年前被封為明王搬出皇宮,也是一直待在他的王府中,極少出門。”

    “他今天進宮來了嗎?”

    他微頓,轉頭看向那邊正在一點點平靜的湖邊,道:“端木宸左前側十步距離,身穿銀白衣袍,一看不就不像是個好人的傢伙。”

    “……”這是什麼形容?

    雖滿腹無語,但端木恬還是順著他所說的看了過去。

    首先,她看到了湊在人群中扭腰擺臀探著腦袋想要往湖邊湊的緋紅身影,那一臉的興奮,那滿漾的賤笑,就差沒有當場手舞足蹈大聲喝采了,看得端木恬頓時臉一黑。小叔,你在幹嘛?

    然後她緩緩​​的調轉視線,朝著宸公子的左前側望了過去。

    十步距離是麼?

    這麼看過去,她果然是一眼就看到了一個身穿銀白衣袍,一看就不像是個好人的傢伙!

    那人身材頎長,長相柔美,本該是極有親和力,極具溫柔的,可他卻偏偏有一雙陰桀的眼睛,頓時讓他那柔美的長相偏離了預先的軌道,整個人只是站在那裡,就不自覺的透著一股子陰冷之氣。

    真的是一看就不像是個好人。

    端木恬不禁有些微微的發囧,此時,那五皇子也似察覺到了她的注視,轉頭望了過來。

    這一眼,陰桀森冷,恍如無間地獄,又似裂淵鬼谷,落在人身上,直讓人覺得森冷森冷的。

    這是一種融入到了骨血之中的陰和冷,沒有半點人氣的陰桀,連端木恬都不禁在心裡打了個冷顫。

    忽有一隻手從旁邊伸了過來,捧著她的臉輕輕的將她轉了回去,不再繼續與五皇子君修祁對視。

    “有什麼好看的?還沒有本王的一半俊美。”

    耳邊是某人自戀的嘀咕,端木恬聞言瞄了他一眼,然後端端正正的低頭跪好,再沒有去理會附近的那些個狀況。

    吵嚷聲短時間還平息不下去,婉妃醒轉過來之後的哭鬧,說是有人故意想要害她,才會落了湖,頓時又將事情推向了另一個高潮。

    等到終於安靜了下來,已經又過了半個時辰,幾乎都要過了用午膳的時間。

    禦花園內終於只剩下君修染和端木恬兩人,他們就靜靜的跪在那兒,並沒有任何出格不恭的舉止,只是當頭頂的太陽熱烈,君修染輕輕的挪動了下身子,為她遮擋住了大部分的烈日驕陽。

    今日四月初三,天氣還不是很熱,清晨傍晚甚至還有些涼意,但正午的太陽卻也已經相當熱辣,又逢碧空高遠,萬里無雲,連一點點的陰涼都不會有。

    端木恬在他輕挪位置替她遮擋驕陽的時候不禁眼波微動了一下,隨後卻繼續低頭跪在旁邊,再沒有其他任何更多的反應。

    一直到,三殿下突然在她耳邊幽幽的嘆息一聲,很幽怨很失落很淒然的感覺,面上卻神光璀璨,眼中尤其的流光溢彩。

    “我怎麼覺得我們這般一起並肩著跪在這裡,就好像是在跪拜天地呢?”

    “……”

    她如果現在出手,將這金尊玉貴的三殿下給遠遠的踹飛出去,皇上會不會大怒之下罰她罪加一等?

    有人在御花園外探頭探腦,透過層影疊疊,看到那並肩跪在一起的兩道身影,用力撓了撓頭髮。

    該死的,這可如何是好?主子和王妃竟然被一起罰跪在御花園中,要一直跪到太后娘娘的壽宴結束。

    他抬頭望瞭望天,此刻才剛過午時,離太后娘娘的壽宴結束,至少也還得有四五個時辰。

    算算,算算!

    他掰著手指算了算,他如果搞點事情出來,讓太后娘娘的壽宴提前結束,是會被斬首示眾呢還是凌遲處死呢還是千刀萬剮?最重要的是,會不會連累了主子?

    蹲在御花園外,他用力扯了扯自個兒的頭髮,眉頭緊鎖。

    愁啊!

    這烈日驕陽之下,那堅硬石板路上,主子和王妃嬌貴的膝蓋將要受到何等樣慘無人道的蹂躪啊啊啊!

    另一邊,也有人在焦急踱步,看著遠處那兩個身影,用力咬了咬手指,一臉的泫然欲泣。

    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的?郡主竟然被皇上罰跪在御花園中,三殿下還陪著她一起跪在那兒,這這這……三殿下怎麼這麼糊塗呢?跪在這裡能頂什麼用?難道不是更應該待在皇上的身旁,好隨時隨地的找著機會給郡主求情嗎?

    跪到太后娘娘的壽宴結束?開什麼玩笑!

    她家金尊玉貴的郡主大人,竟要在這禦花園中跪足足五個時辰?那如何能夠禁受得住?

    可是她該怎麼辦?她能為郡主做什麼?

    自己不過是個丫鬟而已,連隨郡主一起進入太后娘娘的寢宮都沒有資格,也沒有資格進入到禦花園之中,剛才若非消息靈動,得知了郡主的毆打六公主,被皇上罰跪與禦花園,她現在還和其他各府的丫鬟們一起,安穩的待在偏殿角落裡呢。

    趕緊去找人求救?

    可是老王妃,世子和宸公子都在宮裡呢,也都知道郡主被罰這件事,卻都沒有能把郡主救下來。

    急死人了!

    日頭好曬,太陽好烈,郡主可能禁受得住?萬一曬傷了她那嬌嫩白皙的肌膚可如何是好?

    還有,都已經過了午時了,郡主和三殿下卻都還沒有吃點東西,餓壞了可怎麼辦?

    窸窣聲響,有人鬼鬼祟祟的從假山後冒出了頭,左右張望了幾下之後“嗖”的就竄到了端木恬的面前。

    “榮大小姐?”

    這突然出現在眼前的,竟是榮芩靜,這讓端木恬不由感覺十分的意外。

    她有預感,小叔那不著調的肯定會出現,哥哥覷著了空隙就會偷偷過來,甚至鳳樓那唯恐天下不亂的傢伙,得到消息後可能也會過來瞧瞧她這個衰樣,但絕對沒有想到過榮芩靜竟首先出現了。

    她似乎與這位大小姐,很不熟吧?

    榮大小姐沖她揚了揚眉,無視她的驚愕伸手在袖子裡摸了摸,摸出一個油紙包笑嘻嘻的捧到了她的面前,瞥一眼旁邊的三殿下,說道:“這可是本小姐不惜沾污了新衣裳而特意給你們帶出來的,快點解決,可別讓人給看到了。”

    一股子甜糯香味從油紙包中散發了出來,端木恬一怔,詫異的看著她。

    她卻根本沒有多看她一眼,此刻正腦袋轉動四處張望,眼珠滴溜溜轉著防止有任何不相干的人出現,說完話之後便匆匆的將那油紙包塞進了她的手中,然後轉身“嗖”的一下竄沒了影子。

    端木恬怔了怔,下意識捏緊了手中的油紙包裹,好久都沒有其他的動作。

    從旁邊伸過來一隻手,將她手中的油紙包拿了過去,動作優雅,速度卻飛快,很快就將那層層疊疊的油紙包給打了開來,露出躺在最中央的兩隻……雞腿。

    雞腿?

    他手一僵,嘴角抽了抽,差點沒忍住將手中的東西給扔了出去。

    但他終於還是定了心,強忍著眉心的抽搐,抓起來送到了端木恬的嘴邊,說道:“快吃吧,隨時都可能有人過來,若被人瞧見,恐怕還要連累了榮大小姐。”

    端木恬聞言才回過神,低頭看到已送到嘴邊的食物,抓過來便先啃了起來。

    過了午時,她真的是餓了。

    啃了幾口,卻察覺身旁的人並沒有任何動靜,轉頭便問:“你怎麼不吃?”

    “我不餓。”他輕聲說著,看著並無絲毫的異樣。

    端木恬輕皺眉,也沒有再管他,繼續以最快的速度消滅手中的東西,就如君修染說的那樣,若被有心人看到了,恐怕會連累榮芩靜。

    啃了幾口,她忽然又是一頓,低頭看手中的香糯雞腿,不知是想到了什麼,手微微一顫,然後繼續若無其事的啃咬,啃完後還伸手抓過來君修染手中的另外那一隻,繼續啃。

    吃出的骨頭用那油紙重新包裹,迅速的塞進了袖子裡面,再不見絲毫的痕跡。

    君修染垂手,似本能般的,手指在衣角蹭了蹭,似乎想要擦去什麼。

    端木恬低眉沉思,突然想到了十年前與他在紫霞山上初遇的情景,又想到了在三石村里那一段短暫的相處,還想到了十年後的現在,再次相遇之後她所看到的。

    他似乎……不佔葷腥。

    是天生如此挑食,還是被捆縛在紫霞山上三年之後所留下的陰影?

    她不由得眉心輕蹙,低垂的眼眸之中迷濛如有霧氣繚繞。

    遠遠的,有一個緋紅身影打著油紙傘悠悠走過來,那一雙靈動佻達的眼眸隨著手中油紙傘一起滴溜溜的轉著,滿臉賤笑。

    “哎呀,這里風景真好!果然看風景,還是得來禦花園啊。”他晃悠著走了過來,一手油紙傘,一手玉骨扇,如此不倫不類,他做起來卻偏偏有一種異樣灼眼的迷人風采。

    他就這麼旁若無人的走了過來,轉個身,又移了移腳步,正好用陰影遮擋了陽光對他家寶貝侄女的熱情關照。

    陰影籠罩,端木恬頓時覺得渾身一陣涼爽,轉頭看向站在旁邊看風景的小叔,見他眺望了一會兒風景,發現好像也沒什麼特別吸引他注意的,才施施然轉過身,笑嘻嘻說道:“雞腿的味道不錯吧?”

    “確實不錯。”端木恬點頭,回答道。

    宸公子睨了她兩眼,又將目光落到君修染的身上,笑得越發的不懷好意陰陽怪氣,搖頭晃腦的說道:“無妨無妨,三殿下武功高強,內力深厚,便是餓上幾天也無妨,最主要的還是不能讓本公子的乖侄女給餓壞了。”

    君修染涼涼瞥他一眼,道:“你出現在這裡沒關係嗎?”

    “有什麼關係?皇上只說讓你們在這裡跪到太后娘娘壽辰結束,可沒有說不許別人到禦花園裡來賞景。哎呀呀,這風景可真好,比在坤儀殿中看那琴棋書畫詩詞歌賦有趣多了。”

    君修染眼中精光一閃,輕喃道:“坤儀殿?”

    “可不是?太后娘娘說,婉妃受驚了,正巧那麼一群人過去探望她,也就省得再走來走去的勞累。”

    聽他這麼一說,端木恬也是大概的弄清楚了他想要表達的意思,頓時臉色一冷。

    端木宸側身過來看著他們咧嘴一笑,然後從君修染的身後繞過,走到了端木恬的身邊蹲下,拿過油紙傘塞進了她的手中,說道:“拿著擋太陽,可別曬傷了乖侄女你那嬌嫩的肌膚,皇上說了讓你在這裡跪著,可沒說不能拿傘遮擋太陽的燒烤。”

    “……”這什麼邏輯?

    宸公子賊眉鼠眼的朝四周圍張望了一下,忽然更湊近一些,小聲說道:“先站起來一下。”

    “……”

    見寶貝侄女只是滿臉黑線的看著他,並無其他動作,宸公子一撅嘴,乾脆的就自己動起了手。

    伸手,輕柔的托起她的一邊膝蓋,同時手在懷裡一扯,就扯出了一個棉包,迅速的以繩帶系縛在了她的膝蓋上面,之後又對著她另一邊膝蓋做了同樣的動作,最後將裙擺一放,什麼都看不出來啊什麼都看不出來!

    端木恬四十五度仰望天空,已然是對自家小叔徹底的無語了。

    不過心裡,卻自有暖流湧動,真心覺得今天在這禦花園裡罰跪,一點都不愧。

    有人陪著她一起受難並順便的貼身相護以防止宵小接近欺辱,有個意想不到的人送來食物,還有小叔送來陰涼和保護,哪裡委屈了?

    宸公子有對著她扯了幾句皮,然後很快就起身離開了,離開前,不著痕蹟的在君修染耳邊說了句話。

    “禦花園外至少有八方來路不同的人在遊蕩,其中過半是對恬恬有敵意的,拜託你了。”

    君修染紫眸忽然輕瞇,嘴唇緊抿,一條森涼的直線。

    “本王倒是要看看,我在這裡,誰敢踏入進來?”

    宸公子笑意盎然,搖晃著折扇,哼起了小曲兒,晃晃悠悠的離開了。

    他剛離開​​沒多久,竟又有一個更加妖嬈的身影出現在了禦花園。

    今日的御花園,雖只跪著他們兩個人,可是怎麼感覺這麼的熱鬧呢?

    這次來的是鳳樓,他扭腰擺臀,一路如踩著雲梯邁著舞步的飄了過來,眨巴著眼一臉好奇的看著他們,半餉幽幽一嘆,吊著嗓子輕輕唱道: “真可惜,人家剛才竟沒有隨皇上一起過來禦花園,錯過了那麼精彩的一場好戲啊啊啊!”

    他邊唱邊轉了幾個圈,大紅衣擺高高揚起,一路轉到了端木恬的身旁,傾身半躺在了地上。

    手支著腦袋,輕曲著一條腿,他就那麼若無其事旁若無人的躺在端木恬身旁,眨巴著水汪汪的桃花眼,好一個千嬌百媚風情萬種的絕世妖孽!

    他看了半餉,忽然覺得有點點不對勁,便輕“咦”了一聲,略一思索便伸手一把奪過了端木恬手中的油紙傘,塞進了身旁君修染的手中,隨之才笑逐顏開道:“這樣才對嘛。郡主您如此嬌貴,怎能做撐傘這種粗活呢?可別給累壞了。”

    “鳳總管你怎麼也到這裡來了?不去給太后娘娘賀壽?”端木恬反倒是對這朵奇葩有了免疫,所以此刻一派淡然。

    而鳳樓聽她這麼一說,卻是當即面露嫌惡之色,連連搖頭說道:“不去不去!豈能踏足那等無聊之地?若是被沾染了滿身的晦氣,可如何是好?”

    君修染在旁給恬恬撐著傘,見此忽現一抹詭異淺笑,道:“分明也是自己的生辰,卻要看著眾人對另外一個人賀壽不算,連自己也要陪著笑臉恭賀,確實不是一件痛快事。”

    “三殿下,你想吵架嗎?”

    鳳樓的臉色有些難看,那一副泫然欲泣的可憐模樣!

    端木恬驚訝挑眉,倒是真不知道鳳樓竟與太后娘娘同一天生辰。

    坤儀殿中,端木璟正吸引了滿堂的注意,而他則在不著痕跡間朝門外看去,眼中霧濛濛的隱隱有些擔憂。

    小叔怎麼還不回來?再不回來,怕就要引起別人的注意了。

作者: orange415263    時間: 2013-10-26 10:25 AM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3-11-26 12:59 AM 編輯

第二十二章 命案

 禦花園中雖然看似安靜但其實很熱鬧,坤儀殿中是真的很熱鬧,就連另外的其他某些地方,也很熱鬧。

    似乎今天,整個皇宮都被籠罩在一層熱鬧的氛圍之中。

    “啪”的一聲,一隻描鳳玉瓷杯狠狠的被摔在了地上,杯中的茶水四濺,同時一起四濺的還有如玉石般剔透的白瓷碎片,朝著那跪在地上的綠衣宮女飛濺了過去。

    滾燙的茶水和鋒利的碎瓷片落到身上,讓那宮女不禁顫了下身子,卻依然跪在那裡,不敢有絲毫的動彈。

    宮裝明豔的女子就站在她前面,原本絕豔的小臉卻因為五指籠罩而高高的腫脹了起來,將她俏麗的五官都給擠作了一團,又因為憤怒而扭曲了表情,使得她那張臉看上去越發的猙獰可怖,明明不過十二歲的小小身子裡,卻散發著冷凝的凶煞。

    她還保持著那個摔茶盞的姿勢,怒瞪著跪在面前的宮女,厲聲道:“該死的狗奴才,你剛才說什麼?本公主讓你去教訓端木恬那個賤人,你竟然說連禦花園都沒有能踏入進去,活得不耐煩了是不是?”

    宮女瑟縮,“砰砰”的磕著頭連說道:“公主恕罪,奴婢實在是找不著機會,三殿下就在恬郡主的身邊,誰都不敢接近啊破碎時空最新章節!”

    “混賬!”六公主聞言更是跳腳,又是“啪”的一下隨手抓了旁邊架子上的花瓶瓷器摔碎在了地上,面容扭曲,煩躁的來回踱了幾步,尖利道,“我不管,總之你必須得去給我狠狠教訓了端木恬那個賤人,不然的話,看本公主怎麼收拾你!”

    那宮女頓時臉色蒼白,想要公主折磨人的手段,又想到禦花園中,恬郡主身旁的三殿下,連想死的心都有了。

    “公主……”

    “你還呆在這裡做什麼?快滾出去!”

    坤儀殿中,有丫鬟偷偷的來到成夢璇的身旁,伏在她耳邊輕聲說了幾句什麼,讓成大小姐頓時臉色一變,目光在坤儀殿內搜索了一圈,果然沒有看到端木宸的身影。

    她眼中飛快的閃過一抹怨毒,正要開口提醒一下宸公子不知去向,卻見坤儀殿門口一個緋紅身影飄然而來,當即宛如扼住了成夢璇的咽喉,堵住了她尚未出口的話。

    怎麼這麼及時的回來了?

    她不由冷冷的瞪了丫鬟一眼,讓丫鬟臉色一白,低頭越發的縮了進去,輕聲說道:“奴婢確實是看到宸公子去了禦花園那個方向,就馬上急急的跑來稟告小姐了。”

    成夢璇冷哼一聲,輕聲問道:“他去禦花園做了什麼?”

    “這……奴婢不知。奴婢見宸公子往那邊過去就直接來向小姐稟告,並沒有跟著他一起過去。”

    “那還不快去看看禦花園裡的情況?”

    “是,奴婢馬上就去。”

    那丫鬟又迅速的悄然退了出去,成夢璇手指交纏,捏得指節泛白,青筋畢現。

    那邊宸公子進來之後,朝成夢璇鄙夷一笑,沒有驚動到其他人迅速回到了他自己的位置上面。

    小賤人,你倒是說啊!有本事就開口,看本公子怎麼撕了你的偽善嘴臉!

    各方勢力皆都很快得到了禦花園中的情況,神情各異心思各不相同,有人有心想要向皇上提及,但卻發現他們架不住三殿下和端木王府那兩方人的一句話。

    他們怎麼竟對禦花園中的情況,那麼消息靈通啊?皇上都還不知道呢,他們竟然就知道了。

    有人偷偷查看皇上的臉色,其實他們並不認為他們都已經知道的事情,皇上會真的不知曉,可是皇上此刻一臉平靜,好像確實是什麼都不知道的模樣。

    見此,眾人不禁再一次的暗自揣測。

    時間過得不快也不慢,很快就到了落日時分,君修染收起傘,捏捏略微有那麼點酸痛的手臂,然後抬手,“嗖”的一下,手中的油紙傘就朝某個方向直飛了過去,穿葉拂花,直接飛出禦花園,“啪”一聲輕響,落到了正隱身在御花園外的某人面前。

    此人也是反應迅速,飛快的撿起油紙傘藏了起來。

    這等罪證,還是趕緊消滅不讓人找到的好,雖然皇上至今沒有動靜顯然是默許了罰跪撐傘這等子不著調之事,但偷偷的來就行了,若待會兒還讓他親眼看到,可就太說不過去了。

    壽宴似乎已經開始,遠遠的有絲竹之聲傳來,越發襯得禦花園內清淨安寧。

    在御花園附近蹲守了大半天的人,也終於漸漸的有些騷動了。

    只是想下手的根本就下不了手,雖並不在自己的視線之內,但確確實實能感覺到旁邊有許多雙眼睛在盯著。負責守護的人不敢鬆懈,就怕自己的一個不注意,就讓人將他們的主子郡主給欺負了去。另外還有觀望的,只是在那裡盯著禦花園內兩人動靜的,倒是依然安靜。

    不遠處位於禦花園內假山頂上的觀景亭內,有一紅衣妖嬈的身影斜斜倚在那兒,看著就在他視線內並肩的兩道身影,又調轉視線從昏暗的邊緣地帶輕輕掃過。

    他輕輕轉著手中幾乎漫出的酒盞,眉梢微微挑起,一點輕峭便流溢了出來,輕啟誘人犯罪的潤澤朱唇,溢出了涼涼的四個字:“一群傻叉!”

    到了現在這個時候,竟還有人想要對端木恬下手,不是膽大妄為又自詡權勢驚天的,就是不知輕重不知好歹愚不可及的。

    端木王府的郡主,便是當真將這皇宮給掀翻了,皇上都不會將她逼入死路,更何況,端木恬還是帝師府的外孫女,寧清的女兒。

    想到帝師府,他不禁微斂神,眼中偶有精光閃過。

    話說,今天帝師大人的反應很反常啊,雖然他是後來才進宮,並沒有親身經歷禦花園裡的那場混亂,可以他那護短的性子,怎麼竟然在得知唯一的外孫女被罰跪在御花園中之後,沒有任何激動?

    他摸著下巴若有所思,忽然身影一閃就從觀景亭上消失,昏暗中只覺空中有紅影閃過,迅速的朝著壽宴所設的宮殿飛掠而去。

    禦花園內,已經跪了有足足三個多時辰的兩人依然那麼安靜的跪在地上,跪得太久,血脈不通,端木恬幾乎都已經感覺不到自己雙腿的存在了。

    手在腿上輕輕的捏著,想要緩解一下經脈肌肉,側頭卻見身旁的某人跪得紋絲不動,似乎沒有半點不適的感覺,甚至眼眸輕垂,輕輕落在她的身上,閃爍著柔亮的光芒。

    伸手,將她摟了過去倚靠在他的身上,輕聲說道:“先休息一下吧,壽宴很快就會結束。”

    她不由得身子一僵,忙從他懷裡掙出來重新跪直,淡漠說道:“我沒事。”

    三殿下幽幽的斂眉,再幽幽的一聲輕嘆,暗自嘀咕著:“想要趁此多抱你會兒都不給機會。”

    “……”三殿下,您能別把這個事這麼光明正大的說出來嗎?

    身後柳林花叢中,有“噗”的一聲悶響,好像是什麼重物從高處跌落到了地上,然後迅速的一陣悉索,又很快恢復了平靜。

    三殿下微側頭,涼涼的從身後那個方向掃過。

    枝葉似又抖動了一下,然後再次恢復平靜。

    有人隱藏在御花園內的珍貴花叢之中,渾身發冷,內牛滿面。

    主子,您不能怪我呀!

    “讓他離遠點。”端木恬忽然開口說道,“我不喜歡背後躲著個人,會忍不住想要出手擊殺的。”

    話音剛落,又是“咕咚”一聲,剛站穩的某可憐侍衛再次栽倒在了地上,然後迅速爬起,“唰”的一下後退了至少十步距離。

    王妃威武,他怎麼覺得竟然比主子還要危險?

    遠處宮殿裡正歌舞昇平,有靡靡絲竹之音飄蕩到了這裡,但那些都與此刻跪在御花園裡的兩人無關,他們只是並肩跪著,等待今日這一場壽宴的結束。

    宮廊上亮起了燈籠,燈光一路投射到這裡,一片影影綽綽,周圍似乎終於沉靜了下去,散落在周圍各懷心思的人也大都悄然隱退。

    終於,似乎連遠處的絲竹之聲都漸漸沉靜,又有嘈雜腳步聲接近。

    亮光在接近,反映著層疊的影影綽綽,有太監手執燈籠邁著小碎步子飛快的進入了禦花園,為身後的大群貴人們照亮道路。

    當先的一人,竟赫然是太后娘娘!

    一大群人“呼啦啦”的來到了禦花園,當來到兩人旁邊的時候,端木璟忙上前將妹妹扶了起來,卻因為跪了太久,端木恬站起來的時候又趔趄了一下,端木璟頓時就皺起了眉頭,又扶著她原地坐下,伸手輕輕揉捏著她的腿。

    鳳樓過來,也是將君修染扶了起來,嬌笑著說道:“三殿下,您受苦了。皇上特意吩咐奴才過來送您出宮,還說讓您回去後好好休息。”

    旁邊,太后在宮女的攙扶下滿臉心疼,說著:“你們這兩個孩子,可真是魯莽,要不也不會被皇帝罰跪了。”又對身旁的宮女太監們說道,“都愣著做什麼?還不快去給三殿下和郡主揉揉腿?這跪了這麼久,可千萬別給傷著了。”

    她就像是一個和藹可親宅心仁厚的尋常人家的祖母,心疼著小輩受到了責罰,那滿臉的心疼,那滿眼的擔憂,無不在顯示著她是真的關心這兩人。

    而且今天這壽宴結束了之後,她還親自跑來了禦花園裡。

    真是恩寵有加,受寵若驚,三生有幸。

    端木恬欲起身行禮,卻被太后娘娘伸手按了回去,說道:“不必多禮,你還是快坐著讓人給你揉揉腿。”

    有宮女上前,卻被從後面擠上來的宸公子給擋了回去,自己在端木恬另一側蹲下給她輕輕的揉起了腿。

    怎麼能讓別人來動手?萬一捏到了他宸公子親手系上的棉包可怎麼辦?

    太后又轉身對老王妃說道:“這天色也不早了,丫頭跪到現在定已疲累,還是快帶她回去好好歇息。”

    “是,臣妾這就帶恬恬回去,有勞太后娘娘關心,恬恬這丫頭也算是沒有白受這一遭罪。”

    老王妃恭敬應下,心裡卻在翻白眼。

    你要真關心,作何要故意將壽宴拖到現在才結束?

    端木璟攔腰抱起了妹妹,告辭太后娘娘就跟著祖母離開了禦花園,神情一如既往的溫和,眼底卻有點點黑霧沉浮。

    在他懷裡的端木恬忽然抬起了頭,看向了站在太后身邊不遠的那個身影,悍然與那一雙森冷的眼睛對上。

    德妃娘娘!

    目送著端木王府的一群人離開,其他人才又將目光收回落到了正由隨身侍衛扶起的君修染身上,太后又是絮絮關心了幾句,之後在宮女的攙扶下離開禦花園,回去了自己寢宮,其他那些隨太后一同前來的各宮主子也在關切了幾句之後隨太后一起離開。

    君修染站在哪裡,神色平靜,姿態自然,似乎並沒有因為跪了五個多時辰而有任何的不適異常,虛浮著笑意的看著那些人離開,然後緩緩轉頭,以同樣的神態,同樣的目光看向了還站在那裡看著他的母妃。

    德妃神色冷淡,靜靜看著他,好一會兒之後才終於開口,道:“染兒,你今日太魯莽了,若是萬一因此而惹惱了你父皇,吃虧的還是你自己。”

    “您只是想要跟我說這些嗎?”君修染淺淺笑著,笑意卻只是浮於表面,沒有半點歡喜雀躍和溫度。

    聽他如此反問,德妃頓時面露慍色,道:“你這是什麼態度?母妃這是為你著想。你好不容易才有了今天的地位,你父皇也對你甚是看重,你當更加的小心謹慎,不可出現半點差錯,否則你父皇一怒,你現在所擁有的一切就將會徹底破碎。”

    “謝母妃教導,兒臣謹記在心。”

    德妃卻更皺眉,又說道:“你為了一個女子,竟不惜自傷身體,竟陪她一起罰跪在這禦花園中,實在是不成體統!你是欲要成大事的人,豈能兒女情長?而且還是那麼一個心狠手辣又其醜無比的女子,就算你為了端木王府,也不必做到如此程度!你別忘了你自己的身份,也別……”

    “你說完了嗎?”

    突然被打斷了說話,讓德妃一怔,隨之臉色一沉,道:“你說什麼?”

    君修染將手輕攏在袖子裡面,勾唇輕笑,笑得風華絕代笑得流光溢彩,施施然說道:“且不管真心與否,皇祖母親身前來,無半句責備反而說了一堆關切叮囑的話,就連皇后也是殷勤關懷,說要早些回府歇息,還要找太醫仔細瞧瞧是否有傷到了哪裡,更不必說是其他的諸位娘娘們。連責罰我的父皇雖可能還在氣惱,卻也派了鳳樓過來。倒是母妃你,從始至終,可有擔心過我在這裡跪了一天,餓了一天,身體是否有所不適,又是否安然無恙?”

    德妃頓時心臟一縮,卻又冷哼道:“她們那不過是虛情假意,哪個是真心為你擔憂的?”

    “你卻連虛情假意也沒有?”

    “我是你母妃,難道我還會害你不成?”

    “你不會?”

    君修染忽而輕笑,充滿著驚訝的看向她。

    德妃頓時噎住,昏暗的燈籠照不亮她的臉色,便只剩下一片晦澀。

    “我知道你怨我。”她輕幽的說道,“但你畢竟是我懷胎十月生下來的,我並沒有……”

    “白楓!”君修染忽然轉開了視線,再一次打斷了德妃的話。

    而隨著他的話音落下,一黑衣人便悄無聲息的出現在了他的身側,恭敬道:“主子!”

    君修染轉身,淡漠道:“回府!”

    “是!”

    白楓應聲,然後走上前兩步伸手扶住了主子,忽然拔地而起,轉瞬間就消失了蹤跡。

    德妃還站在那裡看著已空無一人的地方,臉色晦暗難明,直到身旁的宮女輕喚了她一聲,她才反應過來,冷冷的說了一句:“回去!”

    然後轉身也離開了禦花園。

    在所有的人都離開之後,卻有人還在御花園徘徊,久久不肯離去。

    偶有輕泣聲響起,她忽然停下了腳步,呆呆的看著旁邊林立的假山,不知是在想著什麼,半餉後忽然朝假山沖撞了過去,一頭碰死在了上面。

    那個時候,端木恬他們剛剛走出皇宮,迎面走來帝師府的一群人。

    帝師大人,老夫人,寧大爺,夫人和公子小姐少夫人們浩浩蕩蕩的一群,皆都將關切的目光落到了端木璟懷裡的那個人兒身上。

    “如何?可是有傷著哪裡?”

    老夫人急切詢問,同時已經握住了端木恬的手。

    “外婆放心,只是跪得久,腿有些酸痛而已,休息下就沒事了。”端木恬輕聲安撫著。

    聞言老夫人連點頭,道:“沒事就好,沒事就好。回去後讓你祖母給你好好的檢查一下,再讓丫鬟們給你捏捏腿,可千萬要注意休息啊。”

    “好!”

    老爺子捏著鬍子在旁邊側目斜睨,冷冷的哼了一聲,沒好氣道:“沒出息,竟敢在大庭廣眾之下毆打六公主,真是不罰你都不足以安撫人心!那六公主惹惱了你,你看那小丫頭不順眼,就不能暫且忍下,等回頭仔細謀劃,再找著機會自當能狠狠的教訓那不知好歹的小丫頭?老夫都白教你了,小不忍則亂大謀!”

    不止端木恬,幾乎所有聽到這句話的人都不由得神情呆滯了。

    帝師大人啊,有你這麼教導人的嗎?虧你還是德高望重的帝師大人。

    寧大爺伸手抹了抹冷汗,忙將父親擠開,湊到外甥女兒的面前,那張儒雅的臉上滿滿的心疼,輕嘆著說道:“恬恬啊,以後可別這麼衝動了。六公主要動手,你就讓她動手,總比被罰跪在御花園裡一天要好,不僅傷身還容易牽連到身邊人。六公主一向深得皇上的寵愛,在宮裡也是出了名的刁鑽跋扈,在像今天這樣的情況下,你讓她一讓也無妨,等沒人的時候再報仇回來才是正道啊!”

    “……”帝師府的人,咋都這麼陰暗的呢?

    有正太蘿莉兩個小傢伙站在那裡仰望著端木恬,滿臉好奇。

    看了半餉,小正太轉頭看向身旁的年輕女子,道:“娘,這就是那個傳說中其醜不知廉恥心狠手辣不仁不義不孝的郡主姑姑嗎?”

    女子臉上的表情剎那凍結,滿臉驚詫。

    突然從旁邊伸過來一隻手,“啪”的一聲在他腦袋上敲了個爆栗子,小蘿莉施施然收回手,無視弟弟投過來的憤怒目光,脆生生的說道:“弟弟你真是沒禮貌,怎麼能這樣子說姑姑?會被人說沒有教養的!”

    小正太一扁嘴,“哇”的一聲就哭了出來,揉著眼睛委屈的說道:“你才沒禮貌,你才沒教養!學堂裡的那些人不都是這麼說的嗎?嗚嗚… …哇……”

    身旁的母親臉色尷尬,一邊要向端木恬賠罪,一邊又要安慰這個語出驚人的小祖宗,她自己都快要哭了。

    真是小祖宗哦,以前從來也沒聽他提起過這個事情啊!

    旁邊的青年男子抽了抽嘴角,亦是臉色尷尬,朝端木恬拱手說道:“這小子在學堂裡聽了些閒碎之語就胡言亂語了,表妹切莫生氣。”

    小正太也可憐兮兮的看著她,好像也是察覺到了自己好像是犯了錯誤,吸吸鼻子,然後呼出,“啪”的一下,好大一個鼻涕泡泡。

    他一愣,然後猛的轉身撲進了娘親的懷裡,再次嚎啕大哭,比剛才哭得還要兇猛。

    丟臉丟臉,他的臉都丟盡了!

    其他人也被這驚鴻一現的鼻涕泡泡給驚艷到了,端木恬一愣之後忍不住“噗”的一聲笑了出來。

    抬頭對那青年男子說道:“表哥不必在意,童言無忌。再說,外面確實是這麼在傳言著的。”

    片刻後,兩府的人告辭分開,帝師府的其中一輛馬車內,小正太還依偎在娘親的身邊抽噎著,對面他的父親神情嚴肅,沉聲說著:“真是越來越不像話,先前教導你的全忘光了?”

    他又抽噎了一下,在父親旁邊的小蘿莉嬉笑著說道:“我就說嘛,郡主姑姑肯定不會像外面傳言的那樣不堪,你還跟我爭論。”

    掀起眼皮看她一眼,哼唧著說道:“我看她比傳言的還要壞,她剛才竟然嘲笑我!”

    小蘿莉無辜的眨了眨眼,忽然也拍著旁邊爹爹的大腿張嘴大笑了起來,“哈哈哈!你剛才竟然吹了鼻涕泡泡,真是太好笑了!噗~哈哈……”

    小正太頓時就急了,跳起來就張牙舞爪的朝對面撲了過去,那年輕女子嗔怪的看著女兒,說道:“一點都沒有大家閨秀的模樣,身為女孩子,怎能如此肆意大笑? ”

    一腳踹開撲過來的弟弟,小蘿莉揚著笑臉說道:“可曾祖爺爺說了,咱家的姑娘不必去學那些尋常小姐的春風撫柳柔情似水,只需按著自己喜歡的來便成。”

    “……”

    另一邊端木王府的馬車上,端木璟和端木宸都棄了馬一起擠入到馬車裡面,小心的讓端木恬坐好,然後撩起裙擺解下了系在膝蓋上的兩個棉包,然後捲起褲腿,入目便見她的兩個膝蓋已經紅腫發紫。

    端木璟緊緊的皺起了眉頭,手輕輕的在她腿上揉捏著,內力凝聚在掌心,帶著些許清涼之感。

    宸公子被老王妃推開到了旁邊,老王妃低頭仔細檢查著她的傷勢,伸手在膝蓋附近輕捏按壓著,又小聲問道:“這樣可是會很疼?”

    “還好,不是很疼。”

    她又自己檢查了半餉,才長長舒出一口氣,道:“應該是沒有傷到筋骨,只是血脈不通而僵硬酸痛罷了,休息幾天就會沒事。”

    “嗯!”

    其實過了這麼會兒時間,她已經覺得沒有什麼大礙了。

    先前阻塞的血脈通順了,僵硬的肌肉也緩和了過來,除了覺得還有些疼之外,並無其他的不適,便是現在就下地走路,也已無礙。

    他們都只是太緊張了,不過就是跪了一天而已,主要問題在血脈不通肌肉僵硬,緩過來也就好了。

    馬車行走在安靜的京城街道上,並沒有過很久就回到了端木王府,端木璟抱了她進府,她也沒有拒絕。

    回到出雲閣之後便又是一通混亂,等終於全部安靜了下來,時間已經是過了午夜三更。

    端木恬很快就迷糊欲要進入睡夢之中,雖然兩條腿尤其是膝蓋很疼,但這麼點疼痛並不能讓她有太大的反應。

    隱約中,她好像聽到錦繡在小聲的訓斥著元香,說她沒有保護好郡主。

    她迷糊的聽著,並沒有想要出去阻止的意思,並很快就進入到了沉睡之中。

    第二天,當哥哥從宮裡下課回來的時候,順便的也帶回了一個消息,昨晚竟有宮女撞死在御花園內。

    那個時候,端木恬正在享受著元香的殷勤按摩,聽到這個消息也是有些驚訝。

    昨日,可是太后娘娘的壽辰。

    卻竟然在御花園內有宮女撞死?

    詫異之後,她看著神色愉悅的哥哥,微挑了眉梢,問道:“那宮女是哪個主子下面的?”

    璟世子笑容溫潤,神情愉悅,聞言低頭理了下整潔的袖子,說道:“六公主的貼身宮婢。”

作者: orange415263    時間: 2013-10-27 02:29 PM

第二十三章 德妃有請

   太后壽辰之日,卻有六公主的貼身宮婢撞死在御花園內,這不是存心給太后娘娘添堵找不痛快嗎?且這件事無論究竟原因為何,六公主都勢必會被責難,甚至有可能一個沒處理好,便是災難降臨。

    所以端木璟的心情很好。

    真的很好。

    想到昨日妹妹遭受了那樣的罪責,皆是由六公主引起的,端木璟便已經滿心的殺氣,當然說到底,真正的罪魁禍首還是君修染那個魂淡!

    他在出雲閣坐了會兒,跟妹妹一起分享了一下讓他心情愉悅的事,又叮囑了丫鬟們好好照顧郡主,然後便告辭離開了。

    出了出雲閣,他站在門前​​,面帶微笑,薄唇輕勾,若有所思。

    話說六公主的宮婢撞死在御花園內的這件事,他是不是可以去尋著機會挑唆一下,再添加一把火?

    他笑容溫潤,颯然轉身,又出了端木王府。

    且不管外面的情況到底如何,這一天端木恬則過得很平靜,一直待在出雲閣中,連門都沒有踏出一步。

    入夜,有人影迅速的劃過寂靜夜空,避過層層守衛,來到了出雲閣附近。

    又身影一閃,他拔身而起,迅速的從微敞開的窗戶飄了進去。

    夜晚清涼的微風吹過,吹起一抹迤邐風華的衣袂翻飛,又輕盈落下消失在沉靜的閨房之內。

    他放輕了腳步,繞過屏風來到內室床榻邊上。

    黑暗中,忽有鋒芒乍現,宛如長虹匹練,將空氣都給切割了開來,直從他的身側扑殺而來。

    他一驚忙身影前撲,“砰”的一聲倒進了床上。

    尖銳的鋒芒繼續朝著他的後背襲來,他撲在床上就此翻了個身,只聽有“咄”的一聲,是鋒銳釘入到床板的聲音,就在他的頭側相距不到一指。

    釘入之後,匕首卻迅速的側轉,直朝他的腦袋切割了過來。

    “恬恬,是我!”

    殺氣戛然而止,他仰面躺在床上,感覺到鋒銳就停留在他的臉色,幾乎已經與他的臉相貼,周圍很安靜,但他能感覺到恬恬正在身邊。

    此刻,一室寂靜,他說了一句之後便靜靜的躺著,她也暫時沒有發生什麼聲響。

    良久就貼在他臉側的鋒銳稍微遠離了一些,身邊有悉索聲響,有人踏上了床,絲滑的衣料從他安放在身側的手背上拂過,如同拂在他的心尖上,酥酥癢癢的,他很不合時宜的蕩漾了一下。

    “恬恬。”

    他輕喚著,感覺到她就在身邊,還非常的近,伸手就能夠觸碰到。

    身上忽然一重,她一屁股坐到了他的身上,同時胸口一緊,她抓起了他的衣襟將他從床上拎起,剛還稍微遠離了些的鋒銳再一次貼上了他。

    這一次貼得更緊,所貼的位置也更危險。

    她將森冷的匕首緊貼在他的頸側,冷然說道:“大半夜的,你偷偷潛入我端木王府,偷入我的閨房之中,想做什麼?”

    屬於她的氣息撲面而來,某人直接無視致命的威脅而進一步的心神蕩漾。

    “一日不見如隔三秋。”他輕喃著,並伸手撫上了她的纖腰,說道,“昨日你匆匆離開,我都不知道你是否無恙,今日白天又被諸多事務纏身,到了這夜深人靜之時,便越發的忍耐不住想見你​​的心情。”

    脖子頓時一痛,有溫熱的熱體蜿蜒而下,空氣中散開了一點淡淡的血腥味。

    黑暗中,他的眼睛閃爍著點點輕柔璀璨的紫芒,受了傷卻反而輕笑出聲,摟在她腰上的手收緊,無賴道:“要殺就趕快動手,可別猶猶豫豫的,會讓我以為你心疼我,捨不得殺我。”

    “……”

    如果此時有足夠的光亮的話,定能發現端木恬的臉色比這黑夜還要暗沉,對上那紫光閃爍的眼睛,她眸光一冷,忽移開了匕首,然而下一秒卻是“砰”的一聲巨響,一拳砸在了他的肚子上混沌紀事。

    他不禁悶哼一聲,又聽到她的聲音在頭頂響起:“你是皇子殿下,殺了你,還得給你陪葬!”

    他捂著肚子皺眉輕哼,聞言更是不怕死的低聲說道:“嗯,生同衾,死同穴。”

    於是毫無意外的又一聲巨響,他被毫不憐惜的扔下了床,一隻纖纖玉足緊隨而至,狠狠的踩踏在了他的胸口之上,用力的碾了碾。

    如此巨響,將閨房外,以及樓下的丫鬟們都給驚醒了過來,只聽“劈裡啪啦”的一陣雜亂聲,錦繡緊張的在門外詢問著:“郡主,發生什麼事了?”

    “無事,都回去休息。無論是聽到任何動靜,都不要離開。”

    她明顯的遲疑了一下,而便是這麼一遲疑的時候,她忽然耳朵一豎,心兒一顫。

    剛才怎麼好像聽到了三殿下的聲音?他好像在……呻吟?

    門外的錦繡忽然“嗤”的一下整張臉都燒紅了,再沒有半點猶豫的退了下去,還吩咐其他丫鬟們遠離郡主的閨房,萬不可去打擾。

    “恬恬的丫鬟真善解人意?”三殿下就躺在她的腳下,無視從她腳底傳來的碾壓疼痛,笑盈盈說道。

    端木恬冷睇著他,道:“這麼善解人意的好姑娘,不如就送了三殿下如何?”

    “我怎麼能奪了恬恬的人呢?”

    “能服侍三殿下,也是她三世修來的福分。”

    “可我只想要恬恬你一個……嗯,恬恬~”

    端木恬的臉色頓時“唰”的全黑了,這魂淡,能別呻吟得這麼蕩漾嗎?

    於是她毫不憐惜的抬腿,一腳將他給踹飛了出去。

    據說這一夜恬郡主的閨房之內非常熱鬧,不時的有碰撞聲呻吟聲傳遞而出,聽得出雲閣內一群丫鬟們或懵懂不知,或面紅耳赤,但皆都一夜難眠。

    次日,丫鬟們一個個哈欠連天,困乏不已,又見郡主的房中好遲都沒有動靜,不禁面面相覷,擠眉弄眼,含羞帶怯又滿面好奇。

    郡主真威武,竟讓三殿下半夜前來相會,這可是大炎多少閨秀小姐們夢寐以求,求到死也求不到的呀?

    長得不好看又如何?我家郡主自有她的絕代風華之處,有同樣絕代風華的三殿下甘願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寵愛有加,奉若珍寶。

    哎呦餵,不知現在房中情況如何?

    房內,被認為理該是一夜春宵,正溫香軟玉抱滿懷的三殿下卻托腮斜躺在外間榻上幽怨的畫圈圈,偶爾從屏風掃過的眼神都是閃爍著一種叫做躍躍欲試蠢蠢欲動的狼性光芒,最終卻皆都化為一聲長嘆,很幽怨很寂寞很失落很抑鬱很心有戚戚焉的那種。

    “哎~”

    門外有腳步聲停留,有人在外面敲了敲門,輕聲問著:“妹妹,你醒了嗎?”

    內室頓時有悉索聲響起,不過轉瞬間,端木恬就已經穿戴好了衣衫走出來,道:“哥哥請進。”

    房門被推開,端木璟一進來便看到慵懶躺在房內榻上的君修染,不由微一怔,又想到剛才所見的那些丫鬟們的神色,眼眸便凝了幾分。

    “三殿下來得倒是早神。”

    三殿下盈盈而笑,道:“不早,昨晚近三更才過來。”

    端木璟頓時又是臉色一變,目光從坐在旁邊恍若無人的妹妹身上掃過,似若有所思,隨之又轉回落到了君修染的身上,微笑道:“竟委屈三殿下睡了一晚的臥榻,招待不周,還請三殿下見諒。”

    “……”

    見到君修染被噎,讓他的心情很好。

    他家妹妹他豈會不知道?就眼前的這個情況,就算君修染當真在這裡過了一夜,也斷然不可能會兩人同塌而眠,如此,他就放心了。

    “哥哥,你今天不用進宮上課嗎?”見兩人的爭鬥好像暫時告一段落,端木恬才側首出聲問道。

    說到這個問題,他神色微斂,說道:“今日外公告假,說是身子有些不適,找了別的學士授課,我便先行回來了。”

    “外公身子不適?”端木恬不禁有些驚訝,還忍不住有些擔憂。

    那個老爺子,自她回京之後,雖從沒有好臉色好聲氣,但卻是真心愛護她的,她雖然性子清冷淡漠了些,可也不是無心無情之人,自當也敬重那個​​老人家。

    端木璟點頭,道:“嗯,我過來就是與你說一聲這事。還有就是我待會兒想去探望他老人家,你可要一起去?”

    “這是自然!”

    端木恬當即站了起來,拉了哥哥就往門外走去。

    身後,三殿下眨了眨眼,又眨眨眼,一直看著那兄妹兩手牽手的離開,連眼角都沒有瞄他一下的消失了蹤影,他終於忍不住的凌亂了。

    恬恬,你倒是回頭看我一眼啊!

    端木恬和哥哥一起去了帝師府看望老爺子,不過他們所看到的卻是一個生龍活虎精神奕奕活蹦亂跳的老爺子,哪裡有半點身子不適的模樣?

    “外公,你不是說身子不適嗎?”

    “怎麼你們有意見?老夫我每日早起進宮給你們這些小兔崽子授課,就不能找機會休息幾日?”

    “……”

    看著雙目無神的兩人,他又哼唧了一聲,說著:“既然來了,就吃了午飯再走吧,省得若不小心傳了出去,說老夫不懂待客之道,竟連頓午飯都不招待。”

    說完就自顧自的溜達走了。

    這不過是個小插曲,過後就又很快恢復了平靜,端木恬又恢復了她的悠閒日子,端木王府分家之後那些瑣碎的事情就一下子少了許多,自有祖母輕鬆解決,所以她也沒什麼要忙活的,不過就是繼續打理著她的那些生意,並順便的聽聽有關於別人的各類小道消息。

    聽說在太后娘娘壽辰那天撞死在御花園裡的那個六公主身邊的宮女終於引發了太后娘娘的震怒,皇上也是非常的生氣,下令將事情的緣由查清楚。之後,一向被奉若明珠,驕縱慣了的六公主竟對太后娘娘出言不遜,德妃阻攔不及,惹得皇上大怒,下令將六公主給關了禁閉。

    聽說德妃娘娘擔憂六公主,思慮過重以至於臥病在床,右相府的夫人小姐進宮探望,勸慰德妃娘娘,隨後離開,右相府大小姐成夢璇卻被德妃娘娘暫留在了宮中陪伴。

    聽說德妃遣太監出宮,讓君修染進宮,卻被拒絕了。

    端木恬冷眼看著此刻就坐在她對面,言笑晏晏的三殿下,道:“虧得外面都傳言說我如何迫害親人長輩,簡直是不孝之極,與三殿下你相比較起來,真是不夠看!”

    他聞言無辜的看她,笑言道:“這難道不是恬恬你當初要我這麼做的嗎?”

    “我什麼時候對你有過這樣的要求?”

    “十年前,三石村口離別之際,你告訴我說,不值得信任的人,就不該相信。”

    “……”她有說過這樣的話嗎?

    他托腮笑看著她,笑得風采迤邐神光璀璨,探身朝她更湊近了些,說道:“我便是聽從了恬恬的吩咐,認為那是個不該信任的人,便再也沒有相信過她,甚至都不想再見到她。”

    端木恬略微後仰,離得突然湊近過來的他遠了些,說道:“你這是把所有的罪過都推到了我的身上?”

    他一怔,忽然就轉換了語氣,說道:“剛才只是跟你開玩笑而已,怎麼可能會是因為恬恬而不願再相信再見母妃呢?是我自己覺得她踐踏了我對她的信任,再不願輕信於她。”

    端木恬看他一眼,然後轉頭看向了窗外。

    有一隊官兵迅速的從街道上疾馳而過,很快又消失在了街頭,街上行人並沒有因此而有太大的反應,因為這在京城裡太常見了,端木恬卻忽然皺起了眉頭。

    她覺得剛才從街上跑過去的那對官兵跟她以前在京城裡所見過的都不一樣,裝飾不一樣,氣勢也不一樣。

    君修染也是看著那隊人消失的方向若有所思,忽然眼神微動,站了起來。

    “怎麼?”

    他伸手拉起了她,轉身就朝門外走去,說道:“如果我沒有看錯的話,剛才那些人應該是自來北疆的從龍軍。”

    一聽到“北疆”這兩個字,端木恬便眼睛亮了起來,爹爹出征北疆已經有一個月,一直都只偶爾有戰報傳回京城,說是自端木王爺回歸之後,北疆戰事就一改先前的弱勢,在端木王爺的統帥下悍然反擊,僅僅三天就奪回了一城。

    可有戰報傳回,卻從來沒有北疆的士兵出現在京城,今天匆匆而來,莫不是出了什麼事?

    她便再也坐不住,反拉了君修染大步走出門外。

    不過才剛出了包廂,就首先接收到了來自四面八方的各色目光,皆都盯著這至少從外表看是一點都不搭的兩人。

    酒樓內一瞬間安靜,端木恬漠然相對無動於衷,拉著君修染便穿過大堂走出到了街上。

    一直到兩人遠遠的離開,酒樓內的氣氛才又活絡了起來,三五成群的湊在一起,議論紛紛。

    “真讓人不敢相信,端木王爺年輕時便是不世出的俊傑,王妃更是咱大炎的第一美人,怎麼他們的女兒竟會長成這般模樣?”

    “沒見識了吧?才第一次見到恬郡主的真容?”

    “確實,先前一直都只是聽說,郡主那麼金貴的人豈是我等小民能夠輕易見到的?”

    “這恬郡主就是因為臉上的這個胎記而醜名遠揚,要我說,最讓人不敢相信的還是三殿下竟會鍾情於恬郡主。”

    “可不是?先前我還聽說是恬郡主強行佔了三殿下,皇上顧念端木王府的顏面才會下旨賜婚。又聽說前段時間三殿下昭告天下,說他是真心實意的喜歡恬郡主,還以為是傳言有誤,可今日一見,就三殿​​下剛才神情,哪裡有半點不甘不願的樣子?”

    “奇事奇事,三殿下神仙般的人兒,卻竟罔顧滿天下的絕色佳麗,而偏偏選中了這最醜的。”

    “也是最尊貴的呢。”

    旁邊忽有個聲音幽幽插入,讓所有的議論聲頓時為之一頓,然後眾人神色各異。

    可不就是最尊貴的麼?除了皇室的公主,誰能比北城端木東城鳳這兩家的郡主還要更加的尊貴?鳳家無郡主,甚至連傳承血脈都即將斷絕,便只剩下了端木王府。

    就連那些皇室親王府上的郡主,論尊貴程度,怕也是比不上隨大炎開國皇帝打拼下了這個天下,被封親王,世襲罔替的端木家的郡主。

    這邊百姓議論紛紛,端木恬則出了酒樓之後迅速的朝剛才那一隊從龍軍士消失的方向追了上去,這一追,竟直接追到了端木王府的大門外。

    當她進入端木王府的時候,剛才從街上奔馳而過的那幾名軍士正站在王府正殿內,朝著坐在上方的老王妃恭敬稟報著。

    “老王妃放心,王爺他一切安好,不日便將凱旋回京。”

    前面的沒有能聽到,她一進門就首先聽到了這麼一句,不禁為之驚訝。

    不日便將凱旋回京?這麼快?

    那幾名軍士察覺到有人進來,轉身望了過來,然後朝端木恬行禮,道:“參見郡主!”

    又看了旁邊的君修染一眼,才再次行禮,道:“參見三殿下!”

    端木恬沒有去關注他們這一行禮的先後順序,只問道:“你們說我爹不日就將凱旋回京?北疆的戰事已經結束了嗎?”

    其中的一名黑臉軍士稟報導:“稟郡主,王爺蓋世之才,自他歸來之後,統領我等一舉擊敗了連岳的十萬大軍,三日便奪回一城,之後繼續攻城掠陣,王爺威名讓連嶽大軍士氣大跌,一路敗退,就在六日前送來和書。王爺名我等回京親自進宮面見皇上,將此事上報請皇上定奪,王爺則留在軍中,繼續盯著連岳以防止他們有任何異動。”

    她該說一句“爹爹威武”嗎?

    才不過短短不足一個月的時間,那曾讓朝中無數武將焦頭爛額應對無措的連岳進犯,就這麼被爹爹的反擊和威名給擊退了,還讓連岳主動送來了和書。

    心思一定,她便察覺到了異樣,看著他們問道:“既然爹爹是讓你們回京來將此事稟報給皇上定奪,你們怎麼竟反而先來了端木王府?”

    “臨行前,王爺交給末將一封信說是要交給老王妃,世子或者郡主的,去皇宮路上經過端木王府,便先將信送了過來。我等即刻就去往皇宮。 ”

    說著,又轉身朝老王妃一行禮,便退出了正殿,離開端木王府朝皇宮的方向飛奔而去。

    端木恬目送著他們離開之後,才轉身看向祖母,道:“祖母,爹爹在信上有什麼特別的交代嗎?”

    老王妃直接將信交代了她的手上,說道:“沒什麼特別交代,只是尋常的報平安,還說了只等京城的消息,若不出意外,應該很快就能回京了。”

    端木恬好不容易按捺下心裡的雀躍,眼角眉梢卻輕輕揚起,嘴角亦勾勒出了一抹輕柔的弧度。

    君修染在旁邊看著她,目光溫柔。

    北疆戰事大獲全勝的消息很快就傳遍了朝野,進而傳入民間,頓時讓整個京城都沸騰了,並且這沸騰之事正在迅速的朝四面八方蔓延而去。

    深宮內院,有人站著宮廊之下,滿臉震驚:“你說什麼?端木王爺大敗連岳,北疆戰事已經結束,就等善後事了,便要凱旋回京?”

    “可不是?這事兒早就傳開了,小姐你在后宮服侍德妃娘娘所以才會現在才知曉九天仙境最新章節。我說,端木王爺未免也太厲害了,竟這麼輕易的就打退了連岳國的進犯。”

    “怎麼會?怎麼會這樣?”她卻失神的喃喃自語,說著,“連岳的大軍怎會如此廢物?戰事結束,豈不就是說端木王爺即將回京?那到時候我豈不是更加的爭不過端木恬了嗎?不不,我得馬上去將此事告訴姑母!”

    說著她已急急轉身,朝德妃宮中快步走去,到後來甚至已經是跑著前行了。

    另一宮中,太后娘娘慈眉善目的吹著水霧裊裊的香茗,輕聲說著:“北疆大捷,連岳退敗求和,這是理該普天同慶的天大的好事啊,你怎麼竟如此這一副鬱鬱的模樣?若是讓人看見了再添幾句閒言碎語,傳到皇上耳中,當心惹禍上身。”

    旁邊,淑妃蹙眉端坐,聞言神色微凜,說道:“姑母您怎麼還能如此鎮定?端木崢凱旋而回,端木王府就要越發的勢大了,又有皇上賜婚端木恬為三皇子王妃,只等端木崢回京,這婚事就也該辦了。”

    太后輕輕的瞥了她一眼,有些無奈的搖了搖頭,說道:“你就是看不透許多事情,難怪這麼多年來一直不是皇后的對手。”

    淑妃頓時臉色一僵,又說道:“請姑母指點。”

    於是太后放下手中茶盞,隨手指了指某個方向,說道:“宣德宮中的那個人,可是並不願意端木王府的郡主來當她的兒媳婦呢。”

    前面御書房內,卻有朗朗大笑聲響起,君皇帝站在御案之前,難掩興奮激動的踱著步,道:“好好好,真不愧是阿崢,單只是他的赫赫威名就讓連岳的那群崽子們嚇破了膽,北疆大捷,連岳求和。好,很好!來人,傳旨左相府,令崇文仲即刻動身奔赴北疆,協助端木碩親王商談與連岳的停戰事宜,爭取早日迎端木碩親王凱旋回京!”

    馬上有近身內侍躬身領命,走到旁邊替皇上擬旨。

    皇城牆上,有人面朝北方衣袂翻飛,手執著白玉酒盞翩翩起舞,忽伸手遙敬北方,輕笑著喃喃細語:“端木大哥,十七年的隱世,你卻依然是咱大炎的無雙戰神。”

    京城某酒樓內,青天白日朗朗乾坤之下,卻有人當眾鬥毆。

    “砰”的一聲巨響,有人被一下砸趴在了地上,一條板凳橫空飛來,“啪”的一下架在了那人身上。

    有緋紅身影悠然端坐在板凳上,壓下趴在地上那人的掙扎,一臉不羈佻達的笑容,抬腳踩著那人的腦袋用力碾了幾下,問道:“小子,你莫非對本公子的大哥擊退連岳,乃是我大炎不世出的無雙戰神這件事有意見?”

    堯王府內,一群人湊在一起,小聲的嘀咕著:“主子怎麼好像又不在府中?”

    “傻了吧?自王妃回京之後,主子有哪天是乖乖待在府中的?”

    “哎呦你們聽說了沒?北疆大捷。那讓滿朝文武都焦頭爛額手足無措的連岳進犯,輕輕鬆鬆的就被端木王爺給解決了,真不愧是一代戰神啊。”

    “真不愧是咱王妃的親爹啊!”

    “沒錯沒錯!”

    京城的大街小巷,只要是有人的地方,就都在議論著這件事,每個人都雙眼放光,直說得口沫橫飛亦不罷休。

    而在端木王府內,每一個人都洋溢著歡喜,廊下牆上甚至都開始披紅掛彩,端木恬站在廊道上,抬頭遙望著北方,心情愉悅。

    她並不是十分的在意戰爭勝利與否,只知道爹爹安然無恙,並且很快就會回京來了。

    只是不知他是否有將那滿腹的仇恨發洩出去一點點,那連啟明現在已是連岳的攝政王,想要殺他難上加難,若帶兵繼續攻打……

    那連岳畢竟也是不弱於大炎的大國,即便爹爹當真是戰神轉世,再如何的厲害,想要滅了連岳也是不現實的事情。

    錦繡匆匆走來,臉色是與周圍的歡欣截然不同的黑沉,走到端木恬身邊輕聲說道:“郡主,宮中有人過來,說是德妃娘娘請您進宮一趟。”

    德妃?

    端木恬頓時眉心一凝,緩緩的收回了目光。

    “她找我進宮去做什麼?”

    “奴婢覺得肯定不會是好事,那右相府的大小姐可也還是宮中陪著她呢。”錦繡對德妃的怨念可謂是非常之深,此刻周圍也無外人,那神態語氣便不由得有些不恭。

    見郡主聽她那麼說只是沉默,便又說道:“郡主,要不奴婢先去找三殿下來?”

    “找他做什麼?”端木恬不禁有些無奈,發現她身邊的這些人竟好像都十分的看好皇上那一場賜婚,已赫然將君修染當做是她們的第二主子來看待了。

    再說,他現在可不在這裡。

    就在剛才,哥哥他似乎終於是看不過去那隻不停在她身旁晃悠的三殿下,拉了他不知到什麼地方交流感情去了。

    “那宮裡來的人現在在哪裡?”

    “在前院,方才老王妃讓人過來請郡主您過去,您不在出雲閣,所以奴婢就找了過來。”

    “祖母可有帶什麼話過來?”

    說到這個,錦繡便眉頭一皺,帶著幾分狐疑不解的說道:“老王妃的意思是,郡主您還是應該進宮去見一見德妃娘娘的,畢竟德妃娘娘都派人來請了,若拒絕推託,難免會落了話柄,那畢竟是宮裡的娘娘,而且還是三殿下的母妃。”

    端木恬聞言點頭,轉身朝前院走去,道:“既如此,那就進宮一趟吧。”

    “郡主,您可要小心,別被算計欺負了。”

    “嗯。”

    “還有那右相府的大小姐,看著是個嬌滴滴柔弱溫和的人,其實奴婢覺得此人心機極重,一直愛慕三殿下想要當三殿下的王妃,又是德妃娘娘的娘家親侄女,郡主您也要小心她。”

    “嗯。”

    “六公主被皇上關了禁閉,聽說是現在還沒有被放出來,今天倒是無需考慮她。只德妃娘娘,她一直想要讓她的侄女嫁入堯王府為王妃,說不定現在就覺得是郡主您搶了她侄女的位置呢。”

    “嗯。”

    “要不,還是先讓奴婢去找了三殿下來,再說吧?”

    “……不用!”

    “郡主……”

    “記住,你是我的丫鬟,不是別人的。”

    錦繡一怔,然後低頭道:“是,奴婢知錯了。那郡主,您要小心。”

    “嗯!”

作者: orange415263    時間: 2013-10-27 02:52 PM

第二十四章 血染宣德宮

   端木恬在德妃派遣來的太監的引領下進了宮,一路來到德妃的宣德宮中。

    進入寢宮,她看到臥坐在床上的德妃,如此看去,德妃娘娘倒似乎是真的生病了,並沒有假裝。

    她雖沒有祖母那樣的精通醫術,但自小耳濡目染仔細研究下,一般的小病小痛還是能看診的。此刻德妃臉色青白,雙目的神光微散,確實是生病的模樣,但應該不是很嚴重。

    就此下了結論,她才福身朝德妃行禮,道:“給德妃娘娘請安。不知德妃娘娘遣人來召端木恬入宮,是有何吩咐?”

    坐在床邊近身服侍德妃的成夢璇也在端木恬出現的時候站了起來,朝她行禮道:“見過恬郡主。”

    德妃掙著從床上坐起,成夢璇忙轉身去扶,又墊了靠枕在德妃的背後,好讓她坐得更舒服些。

    做好這些,德妃才抬頭看向了端木恬,神情涼漠,透著一股子的森涼。

    “恬郡主不必多禮,自己尋個位置坐下吧。”

    這算是什麼話?

    端木恬眼波輕轉,神色卻不動,直起身就近在旁邊的凳子上坐了下來。

    “謝德妃娘娘賜座。”

    德妃在靜靜的看著她,好久都沒有什麼話語,端木恬則安靜的垂首坐在那兒,由著她看。

    有宮女小心的進來,奉上了香茗,連頭都不敢抬一下的輕輕放下之後就馬上行禮退了出去。

    “這是皇上賜的貢茶,當然對於隨手就能拿出雲山雪霧這等絕世名茶的你來說,應該是算不了什麼的,你就當是嘗個新鮮吧。”德妃終於開了口,平淡無奇,生冷疏離,語氣中洋溢著滿滿的客套。

    端木恬並不驚訝德妃會知道她隨手拿出雲山雪霧這件事,畢竟當時她也沒有避著人,以德妃的身份地位,想要打聽還是很輕鬆的。

    她就好像並沒有聽出德妃語氣的生硬虛妄客套,淡然回道:“謝娘娘。”

    然後端起那茶盞,輕掀蓋,頓時又裊裊熱氣冒了出來,帶著一股茶葉的清香氣息,沁​​人心脾。

    她淺抿了一口,茶水清冽,一點點苦,苦過之後卻又泛出了一點點的甜,清香滿溢。

    “你應該知道本宮今日找你入宮,是為了什麼事。”德妃在此時忽然開口,將端木恬的注意力一下就吸引到了她的身上。

    抬頭看向斜倚在床上的德妃,端木恬神情淡然,都到了面無表情的境地,不冷,只是很淡,淡得就好像她所看到的眼前,根本就恍若無物,她也只是在對著空氣講話而已。

    “娘娘恕罪,我不明白您叫我入宮,是為了什麼事。您若有什麼吩咐,儘管直說便是,我一向對猜測別人心思的事情並不擅長。”

    德妃的目光頓時越發冷冽了,冷笑道:“你既然要裝傻,本宮也懶得與你多作糾纏。你該知道,本宮對你與三皇子的婚事十分不滿意。”

    “德妃娘娘,您若不滿意我嫁給三殿下,也理該去找皇上才對。畢竟這是皇上所下的聖旨,我也是聖命難違,即便再如何的願意聽從德妃娘娘您的吩咐,也不敢做出那違抗聖旨的事情。或者,德妃娘娘這是在意圖挑唆我做那等大逆不道之事?”

    被突然搶了話,德妃一怔,聽清楚​​了端木恬所講內容,便不由得眼神猙獰了些。

    挑唆她做違抗聖旨的事情?這頂帽子真夠大的!

    德妃眼神陰沉,冷聲道:“如果不是你不知廉恥的做出那等淫褻之事,任是你再身份尊貴,就單憑你的容貌,又如何能有資格嫁給三皇子?你少在本宮面前惺惺作態,本宮絕不會讓染兒他娶了你做王妃!”

    端木恬漠然看著她,面無表情無動於衷,淡然說道:“德妃娘娘說了這麼多,其實根本就不會有任何作用不是嗎?你不滿意我與三殿下的婚事,該去找皇上,你不願意三殿下娶我,該去找三殿下,坐在這裡與我說說,有什麼用?”

    “只要你親口承認,說當天晚上與你纏綿的男子並非三皇子,你們的婚事自然會不復存在!”

    端木恬頓時手指微顫,淡漠的目光剎那沁出了一點涼意,嘴角卻勾勒出一抹淺笑,道:“德妃娘娘好算計,不過若當日不是三殿下,是誰?”

    “這京城滿地的俊傑,自由著你說是誰便是誰。以你端木王府的郡主身份,想嫁給誰不成?”

    “比如……太子殿下,或者二殿下甚至是五殿下?”

    “你……”

    “德妃娘娘真是個好娘親,為了不讓親兒娶我這麼醜的女子進門以至受了委屈,竟不惜將端木王府這麼一大勢力拒之門外,甚至是推到競爭對手的懷裡。我相信,就算我長得再醜,他們應該也會願意在自己的後院給我挪一個位置出來。”

    德妃死死的盯著端木恬,似乎也沒有想到她竟然會反應如此平靜,更是連這樣的話都敢對著她直言不諱,不過她看到的卻只是端木恬的漠然相對,連眼波都沒有流動那麼一下。

    她不由精光閃爍目光深沉,沉吟了下,又說道:“聽說你剛回京城的時候就從鳳樓的手中救下了邢尚書家的公子,讓他免受了斷指之辱。據本宮所知,恬郡主可不是熱心之人。”

    邢尚書家的公子?

    端木恬微訝,想到自己回京城之後至今也沒有做過什麼好事,從鳳樓手中救人的,又是斷指的,便只有那天在慶祥樓時的一回,那個紈絝囂張,之後卻又對著一眾狐朋狗友拂袖而去的公子。

    看來德妃娘娘還真是很仔細的調查過了她的事情,連這種她自己都快要忘記的事情都了解得這麼清楚。

    不過她這話是什麼意思?難得心血來潮出手救人一回,便是與那人有不一樣的感情?

    端木恬勾唇微笑,笑得越發輕柔動人,點頭說道:“能承蒙德妃娘娘如此關心了解,真是三生有幸。不過德妃娘娘,即便是我說了那天晚上的人並非三殿下,可當時我神誌不清,三殿下卻是清醒的,即便當時晚上,燈火昏暗,他也斷沒有認錯人的道理。”

    “這個不需要你來操心。”德妃冷冷的說道,“本宮乃是他的生母,自能讓他聽從本宮的吩咐!”

    這一下,端木恬是真的詫異了。

    挑眉靜靜的看著神情冷峻氣勢不凡威嚴雍容的德妃娘娘,暗道這德妃娘娘看著也不像是愚蠢沒心機的人啊,手段見識也都是不凡的,可怎麼竟好像至今都還在仗著君修染生母的這個身份意圖控制君修染?

    連她這個外人都看出了君修染對他這個母妃早已經失望絕望不再抱有任何的希望,以他的性子也斷然不會允許人意圖控制他的行為思想決定。

    是當局者迷,還是聰明過頭,或者是潛意識里便對某些事情太過篤定了?

    眼角的余光瞥到低眉順眼的坐在旁邊的成夢璇,這個深得德妃娘娘的喜愛,想要讓她嫁入堯王府為王妃的右相府大小姐,微微斂了神。

    這事可真奇怪,對自己的親生兒子毫無半點親情,卻又十分疼愛娘家侄女,對女兒似乎也極其的寵愛。

    這算是重女輕男的典範嗎?

    見端木恬默然無語,德妃眉頭一皺,問道:“你考慮得如何?放心,就算你不能嫁給三皇子,嫁給了邢尚書家的公子,也一樣能繼續為三皇子效命。”

    端木恬直接就笑出了聲,眉眼彎彎的竟讓那猙獰的臉孔也明媚了幾分,眼神卻冷峭的看著德妃,說道:“德妃娘娘,您是不是太把你自己當回事了?別說你只是德妃,便是皇后娘娘也沒有資格來決定本郡主的婚事。還有你說效命?無親無故的,我為什麼要給君修染效命?或者說,是給你效命!我乃端木王府的千金郡主,願意嫁給君修染那是給他的天大榮幸,你卻竟然對本郡主提出這般匪夷所思莫名其妙不知好歹的要求,我說,你算個什麼東西?”

    旁邊的成夢璇倏然瞪大了眼睛,連她一直以來的溫婉嬌柔的姿態都碎裂了開來,緊緊的盯著端木恬就像是在看一隻宇宙怪物。

    德妃的臉色也一下子就陰沉了下來,冷冷的盯著她。

    端木恬說完之後就斂了笑容,又是那淡漠面無表情的模樣,只是看向德妃的眼神,卻怎麼都掩飾不住冷峭不屑的光彩。

    她覺得話都已經說到這個份上了,再說下去也沒有了意思,便站了起來,說道:“看來德妃娘娘似乎沒有什麼要吩咐的了,既如此,我就先行告退。”

    說完她轉身就走,卻忽然腿腳一軟,身子一晃,內息也凝滯動彈不得了。

    她一驚,猛然轉頭看向了放在桌上被她飲了一口的茶盞,又看向正冷笑看著她的德妃,回以同樣的冷笑,道:“德妃娘娘果然是深謀遠慮,事情都還沒有開始你就先下了藥,以防不測。不過德妃娘娘,不知道你有沒有聽說過一句話,叫請神容易送神難。”

    德妃臉色一沉,端木恬卻乾脆的在原地盤膝坐了下來,冷笑說道:“不管你想做什麼,既然你不想讓本郡主就這麼離開,那我便恭敬不如從命,留在這裡不走了!”

    如此反應,真是大出德妃的意料之外,對上端木恬那漠然恍如有著無比死寂荒蕪的眼睛,她忽莫名的有些驚悸惶恐。

    但她又很快將這一點異樣壓了下去,看向端木恬的眼神甚至都微微變得柔和,說道:“恬郡主這說的是什麼話?本宮只是想要留你在身邊陪著說說話。”

    “德妃娘娘放心,我留下也沒有半點為難和被迫,相信德妃娘娘也定然不會做出傷害我的事情。畢竟我若是在被德妃娘娘宣召的這個時候發生了什麼意外,你肯定無法跟我祖母父王和哥哥交代,若再不小心被皇上問罪,可就糟糕了。”

    剛柔和的目光便再一次的沉寂了,她點頭說道:“恬郡主真是冰雪聰明,本宮怎麼敢讓你有了一絲一毫的損傷呢?不過就是見恬郡主歡喜,想留幾日在身邊作陪而已。”

    “這是我的榮幸。”

    德妃拍了下手掌,馬上就有一個大概四五十歲的嬤嬤出現在了德妃寢宮之中,看她那走路站立的動作姿勢,還有連綿悠長的呼吸,可知定是身懷武功的。

    “送郡主下去休息,定要好好的服侍郡主,不可怠慢了。”

    “是!”

    那嬤嬤領命走到端木恬身旁,伸手扶起了渾身無力的她,朝門外走去。

    果然是神態恭敬,扶著她的動作也非常的輕柔小心,沒有半點冒犯不敬之處。

    德妃看著那頭也不回,乖乖由嬤嬤扶著離開的端木恬,不知為何,心口突然加速跳動了兩下,莫名的有些不安,好像有什麼很重要的事被她給忽略了。

    她伸手撫了撫心口,按捺下不安的心跳,轉頭對成夢璇說道:“璇兒,你出去讓人到端木王府通知一聲,就說本宮與恬郡主甚是投緣,想留她在宮中陪伴幾日,讓老王妃和璟世子不必掛念。”

    成夢璇垂首盈盈下拜,應道:“是!”

    端木恬說得對,德妃確實是不敢讓她有什麼損傷的,因為那勢必會招惹來整個端木王府的憤怒,那是她承受不起的。又正逢北疆大捷,皇上也勢必不會眼看著端木王府的郡主出了事而不加處置。

    不過這並不重要,因為德妃從沒有想過要現在對端木恬不利,她只是想要將端木恬給拖住。

    然而端木恬確實是被她成功的困在了皇宮裡,她卻沒想到預先的計劃還沒有開始實施,有人就那麼迅速的找上了門來。

    “表哥。”成夢璇在見到來人的第一時間,便是下意識的含羞帶怯,朝他盈盈一行禮,低垂的腦袋,遮住了她臉上在那一剎那的嫉恨。

    表哥此刻進宮來,定是為了端木恬!

    那女人何德何能,竟能得表哥的如此傾心相待?

    她不禁手指收縮捏緊了秀帕,君修染卻連看都沒有看她一眼,帶著一股凌然之氣的從她面前走過,來到了臥在病榻上的德妃面前。

    “恬恬呢?”

    剛想開口的德妃聽到他一開口就是詢問端木恬,對她卻連基本的行禮問安都沒有,頓時被氣得一口氣來不及喘上來,摀嘴便是一陣咳嗽。

    成夢璇忙快步走了過去,替她輕撫著背,抬頭對君修染說道:“表哥,姑母身子不適,一直都在盼望著您能進宮來探望……”

    聲音消失在君修染終於落到她身上,笑盈盈卻又陰森森的目光中。

    君修染不過瞥她一眼,又將目光落到了咳嗽漸止的德妃身上,道:“恬恬在哪裡?”

    德妃不禁用力喘息了幾聲,抬頭看著他說道:“若非端木恬現在在宮中,你是不是根本就沒打算要進宮來見我?”

    “你若有什麼事,派人來說一聲就行了,何必還要我特意進宮來?本王也是有許多事情要忙的。”

    “忙?若真忙,你會整天的跑去端木王府?整日跟著那端木恬糾纏不清?”

    “母妃,請注意言辭。什麼叫糾纏不清?恬恬乃是本王的未來王妃,本王與她培養感情有何不對?倒是母妃你,突然將恬恬叫進宮來,又說什麼與恬恬十分投緣要留她在宮裡陪你幾天,究竟是想要做什麼?”

    德妃的臉色非常難看,很陰很沉,道:“你這是什麼態度?我這麼做還不都為了你?你究竟是被什麼給迷了心竅,竟這般認定了那端木恬?你也不看看她長的什麼模樣,便是再身份尊貴,又哪裡能配得上你?你不怕,本宮還擔心往後她進宮來給我請安,看了做惡夢呢!”

    君修染的眼底剎那渲染上了濃濃的迷霧,笑得也越發森涼,突然湊近她,說道:“當年你在見到我之後,是不是也經常的夜不能寐噩夢連連?若我十年前沒有能夠回到京城,有了今日的身份和地位,你會不會依然將我當成是你的夢靨?你口口聲聲為了我,你自己不覺得虛妄我還覺得噁心呢!”

    “你……”

    “你不過就是想讓我娶了成夢璇,好讓成家延續今日的榮耀。你還嫉恨恬恬的母親,所以也看不得恬恬在你的面前安好。你還意圖將你的思想強加到我的身上,由你控制。”無視母妃突然蒼白的臉色,君修染繼續字字見血,“你當我是什麼?又當你自己是什麼?你不過就是仗著在二十年前生育了我這一件事,就以為我是你手中的牽線木偶,可以由著你為所欲為。”

    德妃死死的拽緊了蓋在身上的薄被,盯著他的眼神冷冽非常,咬牙道:“不管如何,你不能忘了我是你的母妃!”

    “你錯了,我早已沒有母親,這些年來之所以還會開口叫你一聲母妃,也不過是不想讓人以此為把柄對我不利,您……太把自己當回事了。”

    言畢,他不管德妃倏然慘白的臉色,轉開了視線在周圍搜尋著,冷聲問道:“恬恬在哪裡?”

    一口氣憋在胸口,又被他這一句給堵住,德妃再次用力的咳嗽了起來。

    成夢璇在旁邊也是聽得臉色發白,伸手輕撫姑母的背緩解她的咳嗽,又抬頭可憐楚楚的看了君修染一眼,說道:“表哥,您怎麼能說這種話?姑母她是您的親生母親啊,她也是關心您。”

    “本王與德妃娘娘講話,有你插嘴的份?右相府的大小姐,也不過如此教養而已。”

    成夢璇渾身一僵,然後眼淚就“唰”的掉落了下來。

    君修染繼續無視,第三次問道:“恬恬呢?她在哪裡?”

    “你就當真認定她了嗎?”

    “是!”

    “她究竟有什麼值得你如此重視的?”

    “你不需要知道!”

    “你……咳咳!”咳嗽了幾聲,用力平息下體內的忿然,德妃的眼神如冷箭芒刺,道,“她是端木王府的郡主,我難道還能將她怎麼樣了嗎?”

    “她在哪裡?”

    “我不過就是想要留她在宮中陪伴兩天,你何必如此焦急?”

    神色如常,語氣卻加重了些,“她在哪裡?”

    “我難道連想要留個人在宮中陪伴幾天的資格都沒有?再怎麼說,她也是本宮的兒媳婦,留在宮裡陪本宮說說話理所應當!”

    “她在哪裡?”

    他的聲音忽然低沉,引得德妃不由心中一跳,但卻依然說道:“過個兩日,我自當會讓人將她完好無損的送出宮外。”

    君修染不再繼續詢問,只是冷冷的看著德妃,而後忽然伸手,一把扼住了成夢璇的脖子將她從床沿給拎了起來。

    “你做什麼?”

    德妃當即大驚,猛然在床上坐直身子,瞪大著眼睛緊盯上了君修染,滿臉的震驚憤怒惱恨等等諸多情緒相互交雜。

    “還不快放開璇兒,她是你表妹!”

    君修染看著在他手中掙扎的成夢璇,笑得特溫柔特親切,如果沒有眼底那一層看不分明的幽冷迷霧的話,簡直都快要趕上他看他家恬恬時的表情了。

    只是他的動作卻相當粗暴,手指收攏,直將成大小姐的脖子捏得“咯咯”作響,語氣亦輕柔,問道:“你應該知道郡主在哪裡吧?”

    問著話的時候,他手指也略放鬆了些。

    成大小姐的臉長得通紅,眉​​宇糾纏一臉痛苦之色,還有驚懼和慌措,感覺到脖子微松連用力的呼吸新鮮空氣,眼中淚光盈盈​​,嬌柔楚楚的說道:“我… …我不知道,呃!”

    君修染當即再次手指用力,阻了她的呼吸。

    德妃眼見著這個狀況,幾乎被氣得暈厥過去,不顧身體的病痛從床上起來,朝君修染撲了過去。

    “混賬!你這是要做什麼?快放開璇兒!”

    君修染隨手一劃,輕易的就將德妃劃到了旁邊,“砰”的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

    德妃一下子就被摔懵了,好久才反應過來,抬頭看向君修染,不敢置信的質問道:“孽障!你竟敢對我動手!”

    她的質問並沒有能得到回答,她只看到了一雙異常邪佞的眼睛,紫光閃耀濃郁得如能懾人心魂,明明含著笑卻冰冷得無絲毫感情和溫度。

    “這些年來,我一直忍讓不過是因為不願讓人抓著把柄,你真當以為我還會顧念你這個所謂的母親?你配嗎?”

    宛如有一盆冰水忽然從頭頂澆落,讓德妃一瞬間從頭頂涼到腳底,經受不住猛打了個冷顫。

    她從來就沒有想到過這個情況,真的。

    儘管君修染自十年前回京之後就性情大變,更是再不與她親近,十年後的今天,他已經是名傳天下權勢通天的親王,可在她的眼裡,潛意識里便認為他還是那個可以由著她揉捏擺佈的孩子。

    她是他的母親,十月懷胎生下了他,又因他而遭受了許多苦難,他理該也必須聽她的話,按著她所希望的行事。

    因為她是他的親生母親!

    她一直都是這麼認為的,也一直認為他逃脫不出她的手掌心,即便偶爾有爭執有衝突,應該也是正常現象,尚在可控範圍內。

    可是現在,她突然發現她錯了,她的這個兒子早已經不是十幾年前的那個可以有著她擺佈揉捏的孩子,他甚至,都早已經不將她當成是母親!

    醍醐灌頂,不不,根本就是當頭一盆冷水,將一直自以為是的德妃給驚醒了過來,然後懵了。

    事情不該是這樣的!

    成夢璇的掙扎已漸漸開始微弱,君修染將目光從德妃的身上收回,看了成夢璇一眼,然後一甩手便將她給扔了出去。

    她被扔出去狠狠的砸落在地上,卻顧不得身體的疼痛,只貪婪的大口呼吸著新鮮空氣,拼命咳嗽以至於都快要嘔吐了。

    房內連番的響動也驚動了外面的宮女太監們,但沒有主子的吩咐她們也不敢貿然進來,只在門外小心張望,這一看便不由得大驚失色。

    “主子,您怎麼了?”有宮女顧不得規矩的衝了進來,衝到德妃的身邊想要將她扶起來。

    君修染卻突然上前一腳就將她給踢了出去,連眼角都沒有動一下,只緊緊的盯著德妃,道:“恬恬在哪裡?”

    德妃怒極而笑,道:“你真有出息,竟為了一個女子而對自己的生母動手。”

    君修染眸光一寒,冷漠的說道:“我怎麼會對您動手呢?我只會將您身邊的這些人一個一個的慢慢滅殺,直到找到恬恬為止。”

    德妃頓時臉色一變,君修染卻已轉開目光,一步邁到了剛才被他踢出去的那個宮女面前,手在腰間一抹,頓時有銀白軟劍握在了他的手上,然後一劍出,“嗤”的一聲鮮血飛濺,那宮女直接就被抹了喉,在地上掙扎了兩下就沒了氣息,連一聲慘叫都沒有能夠叫喊出來。

    德妃再一次的臉色大變,沒想到他竟真敢在她宮中殺人,他簡直是瘋了!

    “第一個。”

    君修染目光沉冷,神情沒有出現絲毫的漣漪,說著轉身,朝離他最近的成夢璇走了過去。

    成夢璇被嚇壞了,跌坐在地上不停的後退,想要離他遠一些,臉上淚水漣漣,霎時惹人愛憐,不停的搖著頭,張嘴想要說什麼,卻因為喉嚨被扼久了,嘶啞乾澀又太過緊張,竟發不出聲音來。

    君修染漠然舉劍,遙遙的對上了成夢璇,道:“第二個。”

    說著,利劍朝她飛快的刺殺了過去。

    “住手!我讓你帶走端木恬!”德妃終於忍不住大喊出聲,刺出的利劍在同時突然停頓,與成夢璇的咽喉不足半寸距離。

    成夢璇死死的盯著就停留在她咽喉前的森白利劍,感覺到從那上面傳遞過來的森冷寒意,刺痛了她嬌嫩的肌膚,然後她忽然眼睛一閉,昏死了過去。

    君修染施施然的收起了不沾半點血腥的軟劍,面上又浮現了盈盈笑意,轉身看著德妃說道:“母妃早該如此決定了,這樣還能免了您身邊的這位心腹宮女枉死。”

    這宮女是德妃二十年前剛入宮的時候就跟隨在她身邊的,確確實實是心腹中的心腹,平時德妃甚是信任她,當然,在很多年前,也曾不止一次的欺凌他這個小主子。

    君修染笑意盈盈,眸光幽幽,靜看著德妃等她放人。

    德妃當真是咬碎了一口牙,萬沒有想到她的這個她以為一直都能由著她擺佈控制的兒子,竟突然間脫離了她的所有控制。

    他簡直就是個瘋子,竟敢如此肆無忌憚的在皇宮裡殺人。

    很快,端木恬被剛才扶著她離開的那個嬤嬤又扶了出來,視線迅速的從寢宮內一掃而過,對這滿室的血腥味恍若未聞,只一掃之後落到了君修染的身上,漠然道:“好慢!”

    下一秒,她便落入到了一個溫暖懷抱之中,某隻殿下伸手將她緊緊的摟抱,在她耳邊輕聲說道:“抱歉,讓你受委屈了。”

    此刻成夢璇正幽幽轉醒,一睜眼就看到了她心心念著的表哥溫柔的擁端木恬入懷,神情是真的溫柔,直達眼底的最深處,那一副柔情蜜意奉若珍寶的模樣,讓成大小姐不禁滿心的嫉恨,差點再一次昏厥過去。

    想到這裡畢竟不是調情的好地方,君修染依依不捨的鬆開了懷抱,對她說道:“已經沒事了,我們出宮吧。”

    端木恬的目光再次在寢宮內掃過,本是想要再攪上一攪的,不過看眼前的這個情況,似乎君修染也已經折騰得差不多了。

    她便點了點頭,道:“好。”

    轉身就朝外面走,只是腳步虛軟,君修染一眼就看出了異常,忙將她拉住,皺眉問道:“恬恬,你是否身子有所不適?”

    她一愣,隨之明白他所指的,說道:“只是尋常的軟筋散,我自己就已經化解了部分,很快就沒事了。”

    “軟筋散?”他卻頓時臉色難看,轉頭冷冷的看了德妃一眼,又轉頭對端木恬說道,“你怎麼如此不小心?竟會被人下了藥也不自知。 ”

    “德妃娘娘有先​​見之明,先下藥再與我商談事情。經此教訓,我以後會更加的小心。”

    “你就聞不出嘗不出?”

    “溶於茶水之中,被遮蓋了味道。”

    君修染又是皺了皺眉,然後忽然彎腰將她打橫抱起來,頭也不回的離開了宣德宮。

作者: orange415263    時間: 2013-10-27 02:59 PM

第二十五章 凌雲寺祈福

   君修染在宣德宮中殺人這一件事並沒有鬧出什麼波瀾來,死了一個宮女,是因為她不懂規矩恃寵而驕竟不知好歹的冒犯沖撞了三殿下。

    不過是個宮女而已,死了也就死了,在這深宮內院之中死的人還會少嗎?

    先前六公主身邊的宮女之死會引起那樣嚴重的後果,是因為她死得太不是時候了,再加上六公主驕橫不知輕重,竟衝撞太后,才會被皇上大怒之下關了禁閉。

    而經過這件事之後,德妃的病情再一次的加重了,多次傳話出宮讓君修染進宮去見她,說是她有話要跟他講,卻無奈君修染連理都沒有理會一下,繼續每天在朝堂堯王府和端木王府這三點之間來來回回。

    端木恬倒是再沒有受到騷擾,想必德妃娘娘現在也應該是沒有心思理會她的。

    再是重視君修染的婚事,也沒有重視君修染他本身這個人來得更要緊。

    自以為在她掌心裡的人突然脫離了掌控,這是一件很讓人驚惶的事情,畢竟德妃現在在宮中能有如此地位,有很大的一部分原因是依賴於君修染,還有就是,她若想要再邁進一步,恐怕也得仰仗他。

    她正在試圖挽回君修染的心。

    “你真不打算要進宮去見她?”端木王府花園涼亭內,一身緋紅的宸公子屈腿斜斜的坐在凳上,晃悠著折扇笑問道。

    君修染站在涼亭邊緣看底下水池中的錦鯉,神情輕柔卻涼漠,語氣平靜不起絲毫波瀾的說道:“本王事務繁忙,哪有時間去聽她說那些噁心的話語?”

    宸公子頓時嗤笑一聲,道:“三殿下你可真忙,一大早就跑到我端木王府裡來了。我說,自你這次回京之後,你待在端木王府的時間比你自己的王府還要多吧?”

    三殿下笑而不語,隨手將手中的點心捏碎灑入了水池之中,看著無數錦鯉蜂擁而來,張嘴搶食那細碎的粉末。

    宸公子也探著腦袋看了出去,感嘆著說道:“還是它們自在,無憂無慮無牽無掛,還有人主動的送上食物供它們享用。”

    君修染卻說:“被捆縛於這一方小池子裡面,不知外面的天高地厚,何來的自在?更甚至若非還有著供人遊樂賞玩的價值在,又如何會餵牠們吃食?”

    聞言,端木宸不由側目多看了他一眼,笑得若有深意。

    又摸著下巴不知想了些什麼,笑容變得不懷好意,喃喃說道:“本公子的小璟侄兒可是真生氣了,昨天就開始對右相府下手,忙得到現在都還沒有回來。”

    君修染的手微一頓,不自覺的輕蹙了眉頭,似有些苦悶。

    見到他這個反應的宸公子不由笑得更歡了,笑瞇瞇搖頭晃腦的說道:“我家小璟侄兒對你可是十分的不滿呢,誰讓你一出現就準沒好事的?當年害小恬恬受傷,之後還被人追殺差點跟你死在一塊兒。好不容易盼著你離開了,平平安安過了十年,這才剛回京城沒多久呢,就又因為你而流言不斷,進宮給太后娘娘賀個壽都會被罰跪在御花園一天,昨天更是被德妃娘娘下了藥意圖強留她在宮中。也幸好只是軟筋散,若是換成了其他的劇毒之藥,可怎麼辦?難怪小璟會將你當成是恬恬的災星,極其的不樂意看到你接近。”

    聽著宸公子這一番話,君修染垂眸斂眉,半餉無語。

    端木宸站了起來,笑瞇瞇的說道:“雖然本公子一向認為我家小恬恬冰雪聰明,行事果斷雷厲風行手段也不弱,不會隨便的讓人給欺負了去,不過看到她被中傷被責難被罰跪被算計,也是很心疼的。”

    說完這一句,他便邁步朝外面走了出去,語調也是又一轉,恢復成了他那玩世不恭的不著調,邊走邊哼,“整天待在王府裡面,本公子都快要發霉了!出去轉轉!”

    君修染依然站在原地,沒有轉頭去看離開的宸公子,只繼續低頭安靜的看著在亭外水池中搖頭擺尾的錦鯉,又捏碎了一塊小點心灑落下去。

    一顆腦袋從涼亭頂上探了下來,小心的瞄著沉靜的主子,隱隱中透著些許擔憂。

    主子可千萬別因此而受到了打擊才好啊,雖說王妃確實是因為主子而遭了不少無法避免的罪,但相信主子定會很快將那些障礙掃清,並加倍的對王妃好。

    粘在指尖的最後一點粉末飄灑到了水面上,君修染看著錦鯉們張大了嘴,將食物囊入口中,待到再找不見食物之後,就又很快的分散了開去。

    他收回視線,轉而看向遠處的繁花似錦,以及在那其中若隱若現的亭台樓閣,目光沉凝,不知在想些什麼。

    “從安!”

    他突然開口,嚇得正在神遊萬里心思不屬的從安當即“啪”一下從涼亭頂上摔落下來,啃了一嘴的灰泥。

    忙“呸呸”的將滿嘴灰泥吐了出來,一個彈跳就從地上蹦起,轉身拱手道:“主子,有何吩咐?”

    “宮中可有其他的消息傳出來?”

    從安沉吟了下,搖頭說道:“屬下沒有聽到什麼新鮮的消息,就是聽說德妃娘娘臥病在床,病情又加重了,還有就是皇上特許六公主在祈福日隨同出宮祈福。 ”

    “祈福日。”他輕喃一聲,沉吟著不知在想些什麼。

    出雲閣中,端木恬驚訝的看著站在她面前的錦繡,道:“祈福日?跟我有什麼關係?”

    錦繡不由無辜的眨了眨眼,說道:“郡主,一年一度的祈福日,京城裡的所有人都會出門,去各家寺廟祈福,連皇上都會出宮,親上凌雲寺祈求在接下去的一年裡國泰民安,百姓安樂,朝中大臣家屬皆盡隨同前往。”

    “我也要去?”

    “您是咱端木王府的郡主,自然是要去的!”

    郡主這個身份還真是伴隨著無盡的麻煩啊!

    端木恬秀眉輕蹙,冷淡的點了下頭,“嗯,我知道了。”

    錦繡有些凌亂,她覺得郡主根本就沒有知道!

    定了定神,她又說道:“郡主,再過六天就是祈福日了,那天您要寅時起床,收拾妥當之後跟隨老王妃一同出府,在卯時前到達皇宮前廣場上,再隨大隊一起前往凌雲寺。”

    “寅時?”她雖平常都起得早,但也沒早到那個程度,那還是半夜呢,還是人類最困乏的時辰呢!

    錦繡堅定的點頭,說道:“還有,祈福日不可穿得太素,郡主您平常的穿著就是太素了。”

    端木恬不由捏了捏眉心,問道:“還有嗎?”

    “其他的那些,奴婢會為郡主準備妥當,郡主不必擔心。不過郡主若方便,也不妨記著要在祈福日開始那天的起床後趁機多吃些東西,因為祈福日有整整三天,除了喝水稀粥之外不得進食。”

    “……”

    六天的時間轉瞬間就過去了,在這六天裡端木恬過得很平靜,也就君修染會時常的來騷擾騷擾她,其他的一切順暢絕色花都最新章節。

    但她的平靜,並不表示外面的世界就不熱鬧。

    在這六天裡,不知從哪裡突然冒出了一紙紙的罪證,落到那些與右相府不合的大臣手上,右相府中多位在朝中任職的子弟被掀了黑底,呈到御案之上,導致那些人或被貶或革職或關入了大牢。

    另還有人聽說他們的公子竟被人給欺負了,不禁大怒之下悍然出擊,導致右相府名下的多處產業接連遭受​​打壓破壞,損失慘重。

    這六天,京城裡可以說是非常的熱鬧,各方勢力相互糾結,右相府焦頭爛額。

    今天是四月十六,一年一度的祈福日就是從今天開始的。

    端木恬寅時就被叫醒,從床上爬了下來,隨後又是一陣折騰,直將她的火氣也給折騰了出來。

    雖說祈福日不能打扮得太素,但她並沒有因此而委屈了自己,依然是往常的那種裝扮,只在髮髻上多別了一支金簪,就當是給了這祈福日極大的面子。

    隨後她來到祖母的屋裡,和小叔哥哥們一起用了極其豐盛的早膳,然後隨同出府,上了馬車,不不不,應該是攆轎,一路朝皇宮的方向奔去。

    外面天色還未亮,懸掛在攆轎前方的燈籠輕輕搖晃,一路上不時的能遇到同行的輦車,皆都是朝著皇宮的方向而去的。

    等到端木王府的眾人到達的時候,皇宮前廣場上早已經聚滿了人,各自安靜的站在他們所屬的位置上,馬匹車輛則皆都停靠在旁邊,也有著特定的排列。

    天邊終於開始放亮,皇宮正大門也在這個時候轟然開啟,威嚴的、尊貴的、奢華的、隆重的儀仗從宮內緩緩蔓延而出。

    端木恬此時卻正昏昏欲睡,隨著人群跪下,然後身子一歪就靠到了身旁哥哥的肩膀上,長舒出一口氣。

    好困!

    昨晚被君修染騷擾,她一直到夜半三更都還沒有能夠睡覺,今日又如此早的就被吵醒,正覺得腦袋在隱隱作疼。

    所以接下去的儀式她都是在迷迷糊糊中由哥哥和小叔一人一邊的護著她走過的,也是因為身邊有這兩個人,所以一向警覺性極強的她迷糊得很安穩,很放心。

    迷糊中,她又登上了輦車,外面儀仗盛重,號角嗚咽,明黃旗幟高揚,發出獵獵風聲。

    馬兒嘶鳴,馬蹄噠噠,車輪轆轆,終於是開動了。

    皇家儀仗就在最前方,端木王府與鳳王府並肩著緊隨其後,再之後,才是各朝中大員的車架儀仗,駛過皇宮廣場,穿過皇城大門,上了街,直朝京城外行去。

    端木恬半闔著眼,透過窗簾的縫隙看外面的天光微曦,街上百姓湧動,一個個都神情激動,推搡著似乎想要擠到更前面一些,好離他們的帝尊,離這大炎最最尊貴的一群貴人們更近一些。

    “真夠麻煩,各自前往那凌雲寺不挺好的?”

    她蹙眉嘀咕了一聲,然後又趴回到了輦車內軟軟的榻上。

    老王妃在旁邊看得好笑,理了理她的髮絲,笑著說道:“倒是難得能看到我家恬恬這般嬌柔的模樣。”

    巧雲姑姑在旁邊笑,說道:“郡主只是跟那些尋常的姑娘小姐們不一樣罷了,其實是最可愛的。”

    端木恬聽著不禁微微發囧,然後埋頭補眠。

    凌雲寺離京城並不近,更有山路蜿蜒,這麼一大隊的車馬離開京城之後便一下子加快了速度,朝凌雲寺奔去。

    城外三十里,有凌雲山,凌雲山上凌雲寺,是整個大炎最香火鼎盛的皇家寺廟,平常時候便是香客絡繹不絕,今日的凌雲寺卻反而寧靜安詳,人跡寥寥,只因為今日皇上駕臨,除隨皇上一同前來的各王公貴臣極其家屬奴僕之外,其他人不得上山。

    端木恬是被顛醒的,補了這一覺之後她整個人都感覺清爽了許多,伸手掀開窗簾看向外面。

    他們正行走在山道上,山路蜿蜒但修整得非常好,兩邊都是茂盛的叢林,林木蔥蔥,景色宜人。

    此刻太陽早已升起,照拂下來卻並不很炎熱,那金燦燦的光線照耀下來,所有的景色都彷彿被鍍上了一層金光。

    山路並不寬,只能容兩輛馬車並排而行,就在端木恬掀簾張望的時候,旁邊的那輛馬車內忽然露出了一隻纖纖玉手,隨著窗簾的掀起,一個俊俏的丫鬟就出現在了端木恬的眼前。

    她看到端木恬的時候微微愣了一下,然後柔和恭敬的朝這邊低頭行禮。

    行禮後,她又側轉著讓開了當住主子視線的身子,然後端木恬看到了坐在那馬車內的一個容顏秀美​​,神態溫柔的中年美婦人。

    那夫人也看到了她,不禁​​含笑點頭,道:“郡主回京多日,一直想要去端木王府拜訪卻無奈總是被諸多閒雜事情纏身,本想在太后娘娘的壽辰上應當是能見到郡主和世子了,沒想到又發生了那樣的意外,今日還是第一次與郡主見面呢。”

    這人是誰?

    端木恬的腦海轉得飛快,能與端木王府並肩而行的,應該是鳳王府,鳳王府就剩下一個男丁便是鳳樓,鳳樓並無任何妻妾,而這夫人能坐在這攆轎內定然是身份不凡,想來想去似乎也只有一個人符合條件。

    可是……她怎麼如此年輕?

    那夫人見端木恬帶幾分驚訝的看著她,也是微愣,隨後說道:“我都忘了郡主怕是不認識我的。我是鳳樓的母親。”

    “鳳……老王妃。”那一個“老”字在舌尖轉了兩圈才說出口,也是因著鳳樓的關係,她自然的就對他母親不那麼冷淡,說道,“您看上去如此年輕,讓我有些不敢確定您竟然會是鳳王爺的母親。”

    她聞言不由輕笑,道:“郡主謬讚了。馬上就要到山頂凌雲寺,待會兒若有機會我們再聊。”

    “好!”

    她又放下了窗簾,似乎剛才讓丫鬟掀起了簾子,就只是為了跟端木恬見個面,說這麼幾句話。

    前方山頂在望,凌雲寺的山門也出現在了是視線內,端木恬又看了一會兒風景便也放下了窗簾,轉過頭來問祖母:“這祈福日祈福,有什麼規定嗎?”

    “這規定可就多了,來來去去至少得一個多時辰,恬恬你怕是會不耐煩的。不如待會兒到了之後,你就覷個空離開人群,去周圍轉轉。”

    “……”祖母大人,您這話說得也太不負責任了吧!

    老王妃卻笑得眉眼彎彎,絲毫不覺得以她的身份說出這樣的話來有什麼不對,反而說道:“去玩吧,別跟在這裡浪費時間,想當年你祖母我也是偷偷溜走去別處轉悠的,別讓太多人看到就行。小宸那小子就是長這麼大每次過來卻沒有一次乖乖跟著祈福的,你待會兒倒可以緊跟在你小叔後頭,保證能溜得神不知鬼不覺。”

    “……好!”

    有如此英明神武的祖母大人,真乃是三生有幸!

    在說著話的時候,他們就已經來到了凌雲寺的山門前,所有人從馬背或者是馬車上下來,端木恬出馬車的時候,端木璟和端木宸都站在旁邊,她便自動的站到了小叔的身邊。

    哥哥看了她一眼,也不動聲色不著痕跡的接近了些。

    卻見祖母大人忽然伸手拉住了他,說道:“小璟,你身為端木王府的世子,又是剛回京城第一次來凌雲寺祈福,待會兒便跟在祖母身後,不可出了差錯。”

    璟世子頓時:“……”

    “唰”的一下,宸公子打開了折扇半遮著面容,嘴角抽搐笑得那叫一個不懷好意。

    端木恬也幽幽的轉開了目光,想到哥哥要和祖母一起跟在皇上的後頭隨他一同祈福,便覺得慘不忍睹。

    有和尚從凌雲寺內迎了出來,口宣佛號朝皇上,朝諸位貴人行禮,然後在前頭引路,領著眾人進入山門,登上了前往凌雲寺的青石台階。

    才剛動身,宸公子就已悄然,不著痕蹟的朝邊角地挪移,端木恬自當是緊隨在他的身側。

    雖然從來也沒有參加過這個所謂的祈福,但從祖母的口中得知那一個過程至少得一個多時辰的時候她就已經沒有半點興趣了,又得祖母特許,她哪裡還會客氣?

    人群一步步的登著石階往上走去,而端木宸和端木恬叔侄兩則慢慢的越來越往後,抬頭望去,前方的人頭越來越多,轉身看下去,身後的人群依然熙熙攘攘望不到盡頭,眼看著凌雲寺的寺門已經出現在視線的盡頭,他們兩人卻還依然不緊不慢的隨人群挪動,並繼續被身後的人一個個超過。

    便是在這個時候,宸公子忽然伸手拉住恬恬便是“嗖”的一下鑽進了旁邊的林蔭之中,然後再一閃身就消失不見了。

    本是正好走在他們旁邊的一名公子不禁愣了愣,轉頭四顧卻沒有了那兩人的影子,又眨眨眼,暗道莫非是自己眼花了?

    同時,在最前方,就行走在皇上身側的三殿下,似有所感,轉頭朝這邊看了一眼。

    拋開那煩擾的祈福儀式不講,這凌雲山上的風景還是非常​​好的,端木宸拉了侄女離開人群之後並沒有在林蔭中停留,而是一路熟門熟路的沿著一條林間小路朝上方的凌雲寺走去,端木恬則由著他帶她前行,轉頭四顧一路欣賞周圍的景色。

    “小恬恬,我跟你說。這凌雲寺後山上有一片桃林,奇特的比山下任何一個地方的桃林都要更早成熟,每年的祈福日那桃子便已熟透了,掛滿枝頭。並且這桃子鮮嫩多汁,香甜可口,你來了這裡卻不去嚐嚐那個味道,勢必會留下遺憾!”

    這話成功將端木恬的注意力吸引了回來,想著前方凌雲寺內眾人虔誠向佛,祈求平安富貴,她卻在後山信手摘桃,平常香甜美味,這似乎……

    挺不錯的!

    宸公子顯然是早已饞了那桃子好久,說著便不由得吸了下口水,又說道:“再往桃林深處走,還有一片青梅林,那青梅卻又要比山下的其他地方的青梅遲幾天成熟,正好也與祈福日湊到了一起。在桃林深處,搭一堆篝火,煮一壺酒,再去抓幾隻野味燒烤,然後就著青梅啃桃子,哎呀呀,那滋味可真是不錯!”

    真讓人懷疑,他宸公子之所以會樂意跑這麼大老遠的到凌雲山上,根本就是衝著那桃林青梅林而來的!

    不過倒是頗合端木恬的心意。

    宸公子拉著她,說著的同時熟門熟路的朝著某個方向走去,終於在大概兩刻鐘之後來到了他所說的桃林修真教授生活錄全文閱讀。

    遠遠的看去,便見毛茸茸的桃子掛滿了枝頭,在頂尖泛著鮮豔的粉紅色,個大又飽滿,直讓人垂涎欲滴。

    再往林子深處,又見青梅滿枝頭,鬱鬱翠翠,引人口水直下三千尺。

    兩人一下子就忙活了開來。

    摘桃挑青梅,撿柴生火,宸公子更是從青梅林內挖出了一壇美酒,笑嘻嘻的在端木恬面前顯擺了下,然後再次進入到林子的更深處,抓野味去了。

    正忙活著,卻有人妖嬈著也出現在了桃林中,見到林子裡的端木恬沒有絲毫意外,還甚是自來熟的湊上前來,伸手便要接過她手上的柴薪,說道:“哎呀呀,郡主您怎麼能做這種粗活呢?這柴薪如此粗糙,萬一傷到了您嬌嫩的肌膚可怎麼辦?還是讓奴才來吧,郡主您只需去旁邊坐著便成。”

    鳳樓!

    端木恬的手上一空,然後這怕是比任何人都要金尊玉貴的鳳總管大人就動手做起了他口中的粗活,動作竟甚是麻利,很快就將柴薪堆出了一個他自認為比較滿意的樣子,然後又進入林子裡再找了些乾柴過來。

    “你以前是不是也經常溜到這裡來幹這種事情?”端木恬還真是安穩坐在了旁邊,看著又捧了一捆乾柴出來的鳳樓,問道。

    如此熟門熟路,如此輕駕就熟,絕對是經常乾這種事的人才能有的姿態啊!

    鳳樓聞言媚氣橫生的朝她拋了個媚眼,抿嘴嬌笑道:“郡主您真料及誒奴才!那什麼祈福的無聊又麻煩,我才不在那裡浪費時間浪費生命呢!倒是這里風景宜人,又有鮮桃青梅,更有美酒佳釀,再配上原汁原味的野味,才算好!”

    端木恬再一次覺得此人與她家小叔真是十分的相像,就連說的話都是差不多的。

    林子裡有悉索聲響起,隨著枝葉搖擺,有緋紅身影就從那裡面鑽了出來,手上還拎著一串已經清理乾淨的,分不清究竟是什麼肉類的東西,一見鳳樓便嫌惡的撇嘴歪眼。

    “鳳人妖,你怎麼也到這裡來了?”

    “怎麼難道不可以?”

    “可以可以,不過凡事都有個先來後到,這地被我們先佔了,能不能麻煩您到旁邊去?”

    “咱家就是看上這裡了,要走你走!”

    “鳳人妖,你想打架!”

    “打就打,難道我還會怕了你不成?”

    眼看著這兩人好像真的要打起來了,端木恬卻依然坐在原地無動於衷,甚至還好像什麼都沒有看見般的伸手拿過了端木宸手中的那一串肉塊,用隨身的匕首將其再切開,撒上宸公子隨身攜帶著過來的調料,再以竹籤穿了起來。

    不得不說宸公子準備的是十分充分的,他就是存心的想要到這凌雲山上來吃喝玩樂個三天,祈福什麼的不過是在他計劃之外的小插曲,心情好就去拜一拜菩薩,心情不好他或許就連凌雲​​寺的廟殿都不會邁入進去。

    禮佛聲從凌雲寺內遠遠的傳遞到了這裡,這裡的三人卻在斗嘴爭吵掐架看風景,再外加烤肉喝酒摘桃啃青梅。

    “真無聊!”鳳樓張開大口便用力啃了一口手中的桃子,美人就是美人,如此狼吞虎咽被他做出來都是那麼的賞心悅目。他三口吃下一隻桃子,抹抹嘴角說道,“求神拜佛若真能得天之助,這世界還不更加亂了套了?佛祖也是要忙不過來的。”

    宸公子當即在旁邊嗤笑,道:“若真有佛祖神明,肯定首先就滅了你這個死人妖!”

    鳳樓於是斜眼冷睨,扯著嘴角陰陽怪氣道:“宸小子,你怎麼越發越犯賤呢?皮癢了是不是?”

    “笑話!本公子難道還會怕了你這個人妖不成?”

    端木恬咬著桃子木然的看著這兩人,隨手將在火上烤著的肉串翻了個面,淡然說道:“這般吃法,很容易拉肚子的。”

    “呃?”鳳樓頓時神色僵硬,幽幽的瞥了她一眼,說道,“郡主,您可是堂堂端木王府的千金郡主,怎麼能說這等粗俗之語?就算要說,也等吃完了之後再說嘛。”

    端木恬淡淡瞥他一眼,默然無語。

    吃到中途,有悉索聲再次響了起來,在場三人皆都轉頭朝那個方向看了過去,只見枝葉輕晃,隱約中有個身影在桃樹林中若隱若現,並正在朝著他們這邊接近過來。

    鳳樓不禁微挑起了眉梢,對於被打擾這件事似有些不悅。

    終於,那個人徹底的暴露在了他們的眼前,只見她一身深青色窄袖織錦羅裙,裙擺卻被高高撩起塞在腰帶上,露出裡面的潔白綢褲和深藍小短靴,雲髻斜垂,環佩叮噹,再加上婀娜多姿的身段,一張明艷動人自帶著幾分清傲的臉。

    此人可不正是明榮郡王府的大小姐榮芩靜嗎?

    她看到端木宸和端木恬的時候也不由愣了一下,然後臉上忽然綻放出大大的笑容,“嗖”一下就擠到了端木恬的身旁坐下,說道:“原來竟然是你們在這裡偷偷的烤肉吃,我在一里外就聞到香味了。快給我來點,都快要餓死了!”

    說著直接就伸手朝尚在火上烤著的肉串抓了過去,抓起就直接塞進了嘴裡,都不怕燙的。

    端木恬愕然看著她,道:“你還沒離開京城?”

    她當即一眼斜飛了過來,反問道:“你有聽說我們離京的消息嗎?”

    “這倒是沒有,不過先前不是聽說你們在太后娘娘的壽宴之後,就要離開的嗎?”

    “這太后娘娘壽辰過後才幾天?多留幾日也無妨的嘛!再說了,北疆大捷,你爹相信很快就回凱旋回京,我爹想趁此機會與你爹見個面,敘敘舊,皇上也允許了……唔,這肉真好吃,本小姐今日早餐都還沒有吃呢,聽說祈福之日只能喝水和稀粥,不能吃別的東西,哎呀娘勒,那不是要本小姐的命嗎?哎,你們在這裡偷偷烤肉吃,沒關係吧?”

    “只要不讓別人知道,自然就沒關係。”

    “那就好。放心,若有人發現了想要對咱們不利,我會負責滅口的。”

    “……”

    大小姐你真自來熟,這麼一下子就把我們給歸類到了一起。

    此刻凌雲寺內,祈福儀式已經到了尾聲,君修染隨同其他的兄弟一起跟在父皇身後,進行著最後的步驟。

    在轉身的間隙裡,他的視線迅速的從周圍人群身上掃過,然後直直的落向了凌雲寺後山。

    總算是快要結束了,不知此刻恬恬是否玩兒得開心。

作者: orange415263    時間: 2013-10-27 03:05 PM

本帖最後由 orange415263 於 2013-10-27 03:08 PM 編輯

第二十六章 濕一身

   遠處的禮佛聲已經平息下來,應該是祈福結束了,這邊桃林的深處,四個人卻還圍坐在一起吃喝玩樂。

    榮大小姐的性子還​​是很好的,雖然若是以這個時代的標準來說,她不夠大家閨秀,不夠嫻雅淑德,不夠溫婉可人,但在端木恬看來,這樣直率到有些魯莽,張揚到有些倨傲,蠻橫到有些狂妄的性子,更讓人喜歡。

    鳳樓似乎也對這明榮郡王府的大小姐很看得順眼,除了在剛開始的時候有些神情不虞之外,之後就隨著大小姐的張牙舞爪而很快的融到了一起。

    “喂,這是我的!”榮芩靜眼睜睜的看著她盯上好久的那一串烤肉竟然被鳳樓隨手撈了過去,頓時大急就要伸手去搶。

    鳳樓側身一讓,肉串便進了嘴裡,鳳眸飛挑斜斜的睨了她一眼,道:“這是你架的火堆還是你撿的干柴或者是你打的野味甚至肉串是你動手串起的?你什麼都沒有做的就在這裡坐享其成,竟還如此不知好歹的要來跟我來搶?明榮郡王府的大小姐怎麼如此厚的臉皮?”

    榮芩靜頓時嘴角抽搐神色僵硬,她確實是什麼都沒有做,可那又怎麼樣?

    “本小姐願意吃你們的東西,那是給你們的面子。”

    “哎呦呦,人家真是受寵若驚啊,連肉都快要吃不下了!為了吃得更香更放鬆,就麻煩大小姐您到旁邊自己去搭火燒烤吧。”

    大小姐當即輕嗤一聲,抓了另一串來啃,嘟囔道:“要去你去!本小姐就在這裡了。”

    她榮芩靜大小姐金尊玉貴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哪裡會做這種活計?可別肉沒烤成反倒將這凌雲寺後山給點著了!

    鳳樓三兩口又解決了一串,吊著嗓子說道:“先來後到懂不懂啊?快去快去,別在這裡礙本總管的眼。”

    宸公子當即在旁邊陰陽怪氣的接了話,說道:“你也知道先來後到啊?那你還不快到旁邊自己再尋個地去?”

    “宸小子,你一天不跟我做對會死啊?”

    “鳳人妖,分明是你自己先來跟我做對,會死的人你吧!”

    端木恬垂首啃桃子,又伸手將肉串們翻了翻,無視這兩個似乎又要打起來的傢伙。榮芩靜則在旁邊睜大眼睛看得津津有味,還不時的發出“吭哧吭哧”的輕笑聲。

    “我再去找些吃食來!”宸公子突然站了起來,說道。

    端木恬一愣,“我們都已經吃得差不多了,再多也吃不下,剩著晚上吃味道就不好了。”

    “我還沒吃飽呢!”

    “……”以前也沒見你那麼會吃啊!

    宸公子說完之後又睨了鳳樓一眼,說道:“本公子可不像某些人,就會吃白食,自以為搭了個火堆就了不起了,切!”

    鳳樓聞言頓時媚眼橫飛,森森的說道:“你也不過就是抓了幾隻野雞兔子而已,有什麼了不起的?”

    “你連這個也抓不到!”

    “切!這些不入流的東西哪裡配讓本總管來動手?沒的掉了身份。我要出手,至少也得獵殺一頭野豬回來!”

    “哈哈哈,你在開玩笑嗎?真是太好笑了,都快要笑死本公子了!”

    端木恬抬頭,瞄了瞄自家小叔,又轉頭瞄了瞄鳳樓,朝天翻了個白眼。

    兩人就這麼的又給掐上了,以至於到最後鳳樓和端木宸兩人都站了起來,轉身各走一邊,打獵去了。

    打獵……去了!

    “今天是祈福日吧?”榮大小姐“吭哧哧”的摀嘴笑著,眼珠不安分的滴溜溜轉著彎,輕聲說道。

    端木恬也不禁有些無語,喃喃說道:“傳言祈福日三天只能喝水和吃稀粥,不得吃其他的任何事物,尤其不能沾葷腥。”

    榮大小姐便伸手指了指就在不遠處的凌雲寺,說道:“在凌雲寺的後山打獵,會不會被那裡的和尚們追殺?”

    “……很有可能。”

    於是榮芩靜又忍不住“吭哧哧”的笑了起來,似乎覺得這個事情好玩極了。

    鳳樓和端木宸離開打獵去了,剩下的兩人倒也並沒有閒著,榮大小姐很不甘寂寞的跳上了高壯的青梅樹上挑個兒最大體態飽滿色澤上佳的青梅,端木恬也起身在桃林裡又摘了幾個桃子,在旁邊的一出小水灣里洗了洗,也沒有再挪位置,就地蹲著啃咬了起來。

    比起青梅,她還是更喜歡吃桃子,而且這些桃子確實是味道好極了。

    那兩人並沒有能很快就回來,眼看著火堆都快要熄滅了,端木恬也沒有要再加柴薪的意思,只是蹲著水灣邊啃著桃子發愁。

    以那兩人的武力值,她一點都不懷疑他們有獵回野豬之類的大型生物的能力,而且兩人積怨已久,又是無法無天的主,為了鬥氣很可能是什麼都做得出來,到時候可該怎麼處置哦?

    想著想著,她便突然覺得好笑。從什麼時候開始,她竟然會為這種事情發愁了?

    榮芩靜竄到了她的旁邊蹲下洗梅子,那青綠色的梅子在水中沉沉浮浮,看得端木恬口水也迅速的分泌了出來。

    “酸嗎?”見她就那麼直接塞進嘴裡用力咬了一口,發出清脆的“哢嚓”聲,端木恬不由跟著哆嗦了一下,問道。

    她轉頭無辜的眨眨眼,忽然眼底渲染上了一抹不懷好意,舉著梅子就朝她撲了過來,直要往她的嘴裡塞,道:“你嚐嚐!一點都不酸的! ”

    她們就蹲在水灣邊的一塊面積不大的石頭上面,眼看著她撲了過來,端木恬下意識的躲避,卻忽覺腳後一空,沒地方躲了。

    而此時榮芩靜已經撲到了她的身上,伸手就將那青梅塞進了她的口中。

    這酸梅,若是完整的,塞進嘴裡也嘗不出酸味,可問題是剛剛被榮大小姐咬了一口,此刻進入口中那酸澀的汁水頓時就溢​​滿了口腔,讓端木恬連連打了好幾個冷顫,然後“咕咚”一聲,掉進了水灣里面。

    榮芩靜趴在那石頭上面,不由得驚呆了。

    她只是見端木恬好像對青梅相當的敬而遠之,便猜測她定是吃不來酸的東西,就想要跟她開個玩笑而已,可絕對沒有想到竟會讓她不小心跌落進了水灣里面啊。

    端木恬掉入水中之後又馬上“嘩啦”的一下鑽出了頭,連將口中的青梅給吐了出來,但依然覺得滿嘴酸澀,又是連連打了好幾個顫,頓時覺得連骨頭都跟著酸了起來。

    她確實是吃不來酸的,所以此刻因為那突然就落了嘴裡的青梅,任是她那樣強韌的性子,也是將整張臉都給皺成了一團。

    榮芩靜終於是反應過來,忙伸手過來,有些歉疚但臉上卻忍不住笑嘻嘻的,說道:“對不起對不起,你還是快先上來吧,可被著涼了。”

    纖纖玉手伸到面前,端木恬抬頭看她一眼,眉頭緊皺,嘴角緊抿,倒不是生氣,而是因為口中舌尖那久久無法消失的酸澀。

    終於伸手握住了她的,榮芩靜馬上使力想要將她從水灣里拉上去,卻突然覺得有一股更大的力量突然從對面而來,拉得她身子一晃,然後也是“咕咚”一聲掉進了水灣里面。

    “噗!”她掙扎著從水底冒出了頭,頓時一大口水就從她嘴裡噴了出來,然後手腳揮舞著又沒入了水中。

    端木恬看得一挑眉,伸手便將她給撈了起來,看著緊緊攀附在她身上的榮大小姐,輕挑眉梢嘴角勾出了一抹不懷好意的弧度,說道:“哦,原來你竟不會游水啊?”

    榮大小姐馬上就感覺到了強烈的危機,更是手腳並用,緊緊的纏繞在了端木恬的身上,又噴出一口水,腦袋低下直接在端木恬的肩膀濕衣服上蹭了蹭滿臉的水,再抬頭怒瞪著她說道:“你太過分了,虧我還想要拉你上岸!”

    “那是誰害我落水的?”說著的時候,她有忍不住打了個顫,被酸的。

    “呃……我那不是跟你開個玩笑,不小心的嗎?哎,你怎麼這麼小心眼?”

    “本郡主的心眼一向比針孔還小。”

    說著,端木恬就伸手去掰纏繞在她身上的手腳,頓時嚇得榮大小姐驚叫一聲,纏得更緊了。

    “別別別!郡主大人,郡主娘娘,小女子知道錯了,不該見您吃不來酸而意圖作弄您,還害得您不小心跌落到了水中,您就大人不記小人過的饒了我這一次吧!啊啊啊啊啊!救命啊——”

    然後便聽“咕咚”一聲,榮大小姐張牙舞爪的沉入了水中,而端木恬則輕盈的一躍而起,落到了水邊石頭上面。

    轉身,看著在水灣里拍水吹泡泡的榮大小姐,端木恬伸出手又將她給拎了起來,對上大小姐無比憤恨的目光,她神情淡漠,施施然輕聲問道: “要我拉你上來嗎?”

    榮芩靜頓時神色一變,邊咳著水,邊連連點頭。

    旁邊林子裡有枝葉搖擺,再見人影一閃,便有人從桃林裡面飛掠而出,直接落到了水灣邊上。

    不過眼見著這個情況,急急趕過來的兩人卻都不由得愣了下。

    “好遠就聽到有人喊救命的聲音,還當以為是恬恬你出了什麼事故便急急趕來。這原來竟只是在玩水嗎?”

    榮大小姐聽得憤恨不已啊,一手死命抓著端木恬,一手用力的拍了拍水,大罵道:“堯王殿下,你長的那是什麼眼神?你哪裡看出來我們是在玩水了?”

    來人正在一結束祈福就趁機溜了出來的君修染和端木璟,聽到榮芩靜的話,三殿下目光一瞥就瞄到了她的身上,隨之詫異道:“這不是明榮郡王府的大小姐嗎?你怎麼也在這裡?唔,莫非是嫌這天氣太熱了,在此泡澡?”

    “……”擦擦擦擦擦!這傢伙……這魂淡……

    端木璟在旁邊抽了抽嘴角,看一眼還浸泡在水中死命抓著他家妹妹的手的榮芩靜,又看了看渾身濕漉漉的妹妹,有些驚訝。

    “妹妹,這是發生什麼事了?”

    “你妹妹把本小姐給拉下了水!”沒等端木恬回答,榮芩靜便當先憤恨開口,那怒目圓睜的神態,那死死抓著端木恬的手防止再被她扯落的怕死樣,還有滿頭滿身的水漬黏糊,怎麼看怎麼可憐。

    端木璟嘴角一抽,君修染卻在此時走上前去隨手將他身上脫下的外袍披在了端木恬的身上,然後彎腰便將她給抱了起來,說道:“還是先去換身乾淨的衣裳吧,當心著涼。”

    他抱起端木恬的時候,也順帶的將榮大小姐給從水里拉了上來,再看了端木璟一眼,然後抱著端木恬就轉身離開了。

    端木璟側目看著那兩人離開,然後轉回頭看了跌落在水灣邊石頭上咳水擰衣服的榮芩靜一眼,又迅速的移開目光,說道:“榮小姐受驚了,不如先回去換身乾淨的衣裳。”

    “不去!”榮芩靜卻斷然說道,“本小姐好不容易才溜出來的,這一回去豈不是正好自投羅網?”

    “……那你總不能一直穿著這一身濕衣服吧?當心著涼。”

    秀眉一蹙,榮芩靜目光斜挑落到了端木璟的身上,忽然伸手一指他,道:“把你的衣服脫下來給我!”

    “……”

    “你怎麼磨磨唧唧的?不過是要你一件外袍而已,大不了等回去換下來後再還給你就是了​​!”

    璟世子深吸了一口氣,抬頭無語望天。

    這明榮局王府的大小姐,未免也太不拘小節了吧!

    抽了抽嘴角,他後退兩步,說道:“既如此,我就回去問我妹妹要一身她的衣服,麻煩你在此等候。”

    榮芩靜一想覺得這樣也行,便點了點頭。

    “你先去那火堆旁烤著火,以防著涼了。”

    “好!你快點啊!”

    端木璟微點頭,轉身便也離開了。

    榮芩靜施施然站了起來,隨手擰著濕衣服和頭髮,搖搖晃晃的朝那火堆走過去,小嘴輕輕撅著,有細碎的嘟囔聲從她的口中喋喋不休的溢了出來,不用聽也知道肯定是在罵端木恬。

    端木璟很快就回來了,正被弄得渾身不舒服,感覺身子都要被泡脹了的榮芩靜一見他出現便撲了過去,一把奪過他手中的衣服,然後閃身進了旁邊林子裡面。

    遠遠的還聽到她的聲音,“不許偷看啊!”

    璟世子連理都沒有去理會她,只在那火堆的不遠處空地上坐了下來,斂神凝目,沉沉的不知在想些什麼。

    從山林深處,有隱隱的騷亂聲響傳到了這裡,端木璟不由抬頭朝那邊看過去,榮芩靜也換好了衣服從林子裡竄出來,跳上樹頂朝那邊眺目張望。

    端木璟不由將目光落到了竄上樹頂的榮芩靜身上,然後又迅速的收回了視線,嘴角輕抽。

    他一向覺得妹妹的行事作風不似尋常女子,但那不過是因為她性情稍顯冷淡,行事果決,在平常時候她還是很有女孩子樣的,可這明榮郡王府的大小姐,真的是很不像是個女孩子啊。

    “哇!那是什麼?”樹上的榮芩靜忽然驚呼一聲,不知是看到了什麼讓她驚訝的東西。

    端木璟聞言抬頭,卻見她身形一閃,在空中劃過了一道靚麗的弧線,一下就竄進了林子深處,讓他不由一怔,便也要站起來跟上去。

    畢竟若是榮芩靜出了什麼意外,他也罪責難逃。

    有仿似重物拖地的聲音在那個方向響起,端木璟剛站起來,便又聽到了另一邊也有相似的聲音,隱約中他還聽到榮芩靜好像在跟誰說著話。

    他若有所思,然後又在原地坐了下來。

    過不久,就有艷麗大紅身影從林子裡走了出來,手上一根木藤,捆著一龐然大物拖在身後,那赫然……是一頭野豬。

    他竟然真的獵了一頭野豬來!

    榮芩靜就跟在他的身後,雙眼目光灼灼的盯著那野豬,滿臉都是興奮激動之色,連連問著:“這是什麼野獸?我以前從來也沒見過!”

    她身為明榮郡王府的大小姐,恐怕確實是從來沒有見過豬跑,只吃過豬肉。

    而在這個時候,從另一邊也走出了一個緋紅身影,同樣的手中一根木藤,捆綁著拖在身後的一隻龐然大物上面,竟也是一頭野豬!

    端木璟忽然囧你了,以他的聰明都想不明白眼前的這個情況究竟是怎麼回事,怎麼這兩人去抓個野味,竟都獵了頭野豬回來?他們想幹什麼?吃得完嗎?

    榮芩靜則又眼冒金光的竄到了端木宸的旁邊,盯著他身後的獵物,問道:“你也獵了這麼一隻?不過這是什麼野獸?你誰能跟我說一下?”

    “野豬!”

    宸公子隨手扔下木藤,就湊到鳳樓的旁邊看他的獵物,然後撇嘴說道:“還沒本公子的大。”

    鳳樓頓時一挑眉,也看了眼端木宸獵回來的那隻,輕嗤道:“我的比較長。”

    這邊兩位大爺獵了兩頭野豬回來,卻開始爭執起了究竟誰的更好以此來顯示他們兩人誰更厲害。

    另一邊,端木恬被君修染抱著離開桃林來到了凌雲寺後院禪房所在其中一個院子裡。

    這裡是端木王府所屬,老王妃正在修禪,旁邊有丫鬟隨侍,一見她們的郡主竟濕噠噠的被抱了回來,不由大驚,連連詢問發生了何時。

    端木恬才剛開始說了沒幾句,又見哥哥回來,聽了她簡單的幾句話將事情說了一遍之後,讓丫鬟取了一身郡主的干淨衣裳,然後又離開了。

    老王妃驚愕,然後看著他的背影若有所思,而端木恬則進入房中換了乾淨衣服,在這期間,她嘴角始終帶著一抹淺笑,似乎心情頗為愉悅。

    “恬恬似乎與明榮郡王府的大小姐很談得來呢。”

    換好衣服後出來,祖母坐在蒲團上笑看著她說道。

    聞言她微一怔,沉吟著說道:“她性情率直,無論做事還是說話都不拐彎抹角,值得交往。”

    “難道不是性子乖桀,倨傲狂妄?”

    “如果一定要這麼說,也不是不可以。”

    老王妃不由莞爾,拉著她拍了拍她的手背,說道:“能看到恬恬有了願意交往的朋友,祖母看著也覺得很開心,那明榮郡王府的大小姐雖說有些與眾不同,但祖母看著倒是覺得挺歡喜,若是真如那些尋常女子般的,又如何能讓我家恬恬刮目相看呢?”

    頓了下,她又說道:“都是明榮郡王府的小姐,這姐姐可是比妹妹要討喜多了。”

    端木恬不禁看了她一眼,總覺得祖母這句話若有深意。

    但老王妃沒有再多說什麼,放開了她的手笑瞇瞇的說道:“好了,你出去外面走走看看吧,這凌雲山上的風景,可是非常好的。”

    “祖母您不出去逛逛嗎?”

    “我每年過來,還不止一次,早都已經看膩了,還不如待在禪房裡念念經來得清淨。”

    “那我就先出去了。”

    “好,去吧。”

    門外,君修染就站在院子裡等她,剛才一路抱著她回來被沾濕了的衣袍也都已經換了乾淨的,此刻一襲淺紫錦袍,長身玉立,風姿迤邐,妖氣沖天。

    話說,這人怎麼就能長成這般模樣呢?

    其實在端木恬所有認識的人之中,若單論長相,最美的當屬鳳樓。

    可君修染身上卻有一種神秘的優雅氣息,恍似來自黑暗的魔王,又如同漫步在地獄邊緣的神子,無時無刻不在散發著一種能勾人心魂的魅力,讓人想對他犯罪,又不敢靠近甚至不敢直視他的雙眼,生怕褻瀆了他。

    說他是妖魔轉世,似乎也並不是不可能。

    他眉梢輕挑,嘴角含笑,目光輕柔情意綿綿,此刻又有那麼點輕訝,看著她說道:“恬恬怎麼如此看著我?”

    “看你好看!”

    他一怔,然後輕飄飄的湊到了她的面前,笑盈盈說道:“歡迎欣賞,需要我將衣服都脫了,好讓你看得更仔細徹底嗎?”

    “……”

    她冷冷的看了他一眼,再漠然的從他身旁繞過,朝院子外走了出去,身後有輕笑聲響起,伴隨著一陣輕風拂過,三殿下已出現在她的身旁,並肩而行。

    “恬恬,你有什麼地方想去的嗎?”

    “回去桃林!”

    “呃?”他側目斜眼,怨念幾分,去有那麼多閒雜人等的地方啊。

    不過他們還沒有走出多遠,迎面就遇上了另外一撥閒雜人等,那是成夢璇,六公主,還有另外幾位大臣們府上的小姐。

    “表哥。”成夢璇朝君修染盈盈行禮,神色中還有幾分驚懼之色,似乎是那天在宣德宮中所經歷的事情讓她仍然心有惶恐,但更多的,卻依然是滿腹的愛戀,眼中蕩漾的都是如水般的柔情愛意。然後她才又朝端木恬行禮,“恬郡主。”

    旁邊的其他小姐們當即也紛紛行禮問安,其中有多人看向君修染的目光中含羞帶怯,愛戀滿溢,而六公主則在狠狠的瞪了端木恬一眼之後,直接奔到了君修染的面前,說道:“皇兄,你怎麼又跟這個女人在一起啊?她……”

    委屈的抱怨控訴,消失在皇兄冰冷的目光中,她下意識的後退了半步,覺得心裡涼颼颼的。

    君修染冷冷的看著她,說道:“這麼多天的禁閉,你似乎都沒有反省出什麼來。”

    六公主頓時臉色一白,卻又滿臉委屈的說道:“皇兄你怎麼能這樣說?我被父皇懲罰,你竟然都沒有幫我向父皇求情,你怎麼可以這樣?”

    君修染眼神幽幽,面上笑容卻溫柔,說道:“你是不是太把自己當回事了?”

    端木恬在旁邊側頭看周圍的風景,聽到這句話也不由轉回了頭來,看了那臉色難看的六公主一眼,暗道這六公主倒是跟她的母妃挺像的,都有點看不清狀況,自以為是。

    感覺到她的目光,六公主“唰”的一下轉過了頭來,怒道:“看什麼看?你這個醜……”

    她忽然噤聲,比剛才面對君修染的冰冷目光時還要更迅速突然,看著端木恬又後退了兩步。

    “怎麼不罵了?”端木恬漠然看著她,那眼神就好像是在看著一個死人,並且這個訊息還清晰的傳遞給了六公主。

    六公主又不後退了一步,她突然發現這個醜八怪可怕極了,好像只要她再多罵上一句,就會馬上被她變成一個死人。

    端木恬看了她一眼之後便斂了目光,又轉開視線,繼續看周圍的風景,只喃喃似自言自語般的嘀咕著:“這皇家的公主怎麼如此沒有教養沒有修養沒有涵養?真讓人不敢恭維。”

    “你大膽,竟敢辱罵本公主,你該當何罪?”

    “有本事,你就去皇上那兒告我呀!”

    “你……”

    這六公主再驕縱,但也畢竟不是蠢到無藥可救的,知道自己今天能出宮來已是因為母妃生病,父皇格外開恩了,若是再弄出什麼事情來,父皇保不準就會馬上將她送回宮去,繼續關禁閉。

    所以端木恬說得有恃無恐,她氣得咬牙切齒,旁邊的一群小姐們皆都低眉順眼,就連成夢璇都默默的伸手將六公主給拉了回去。

    目光一轉,神情一緩,她恭謹有禮的輕聲詢問道:“真是巧,竟能在這裡遇到表哥和恬郡主出門賞景,我們也真不知道有什麼好出去,不知是否能有幸與表哥和恬郡主同行?”

    哎,多好的一姑娘啊,身份尊貴,貌美如花,才藝雙絕,怎麼就偏偏喜歡做這等子吃力不討好的事情呢?

    端木恬依然無動於衷,君修染則涼涼的瞥了她一眼,說道:“這凌雲山上到處都是美景,想到哪便能到哪,成小姐何必要來打擾本王和恬恬的單獨相處?”

    成夢璇不禁臉色也變了,​​支吾著說道:“表哥,我……我沒有這個意思,只是……只是覺得沒有好去處,便想……想問問。”

    “沒有好去處,就待在禪房裡念經祈福,又沒有誰規定了一定要出來到處晃蕩,畢竟這可是一年一度的祈福日。”

    “我……”

    “好了,本王還有事忙,你們隨意,愛去哪去哪!”

    說完就伸手拉了站在旁邊無聊的踢石子玩的端木恬,繞過她們後揚長而去。

    身後,成夢璇胸口憋悶,直憋得眼神猙獰,指節發白,晶瑩剔透的潔白牙齒用力的狠狠的咬著嘴唇,才止住了在胸口激突的嫉火。

    六公主也是氣得俏臉一臉通紅,瞪大眼睛死死的盯著揚長而去的端木恬,伸手拉著成夢璇,說道:“表姐,你放心,我一定不會讓端木恬那個醜八怪得逞的,像你這樣的大美人才能配得上皇兄呢!”

    旁邊的各位小姐們不禁神色尷尬,成夢璇也覺得六公主這句話當著這麼多人說出來有些過了,忙迅速的理順了心情,拉著她說道:“公主別這麼說,表哥那樣神仙般的人物,哪裡是我能夠妄想的?我只是有點替表哥覺得委屈了。當然,恬郡主雖容貌有所差池,但想來定是有什麼其他的特別之處。”

    小姐們這次神色緩和了些,紛紛點頭附和著。

    那邊,端木恬被拉著離開走了一段,她便開始掙扎著想要將手給抽出來,卻無奈某隻抓得太緊,任是她如何的掙扎都掙不出來,不禁目光一凜,冷冷說道:“放手!”

    三殿下眼神糾結,滿臉幽怨,轉過頭幽幽的看著她,說道:“抱都抱過了,你就別計較牽牽手這麼個小事了吧。”

    “……你怎麼變得如此厚顏無恥?”

    “臉皮不厚,怎麼娶得到心愛的娘子?”

    “……”

    “恬恬,過去的十年裡,你有沒有想過我?”

    “嗯!”

    沒想到竟會得到肯定的回答,君修染反倒是愣了下,然後臉上剎那間光芒璀璨,眼中神光灼灼,緊緊的盯著她驚喜道:“真的?”

    “這有什麼好問真假的?雖然才相處不到一個月就分離,但也依然是朋友,想念朋友有何不對?”

    “只是朋友?”他眨眨眼,轉瞬間就變得楚楚可憐。

    “不然呢?”

    三殿下的肩膀頃刻間便垮了下去,滿臉的怨念啊怨念,喃喃說道:“可是人家的清白都被給佔了,你難道想要不負責?”

    “我相信還是有許多的好姑娘一點都不會介意你是否還冰清玉潔,願意嫁給你的。”

    “可我只想要你。”

    端木恬直接就將腦袋撇到了另一邊,熟若無睹,恍若未聞,若無其事,無動於衷。

    只是眼底忽然漾起了點點漣漪,嘴角亦微勾起一抹輕柔的弧度。

作者: orange415263    時間: 2013-10-27 03:17 PM

第二十七章 遇刺,落崖

 拋開了六公主那群人,君修染和端木恬又回到桃林深處,只是一進入就看到堆在那裡的,龐然巨大的兩隻,不禁傻眼了。

    目光轉移,落到了正在那利落的處理著他自己獵回來的那頭野豬的宸公子身上,端木恬嘴角一抽,促狹道:“小叔,你一向自詡的尊貴優雅呢?金尊玉貴的公子爺什麼時候竟還會殺豬了?”

    宸公子手上的動作一頓,然後仰面望天幽幽的嘆了口氣,很悲涼很蒼茫很幽怨很孑孑獨立的那種,輕呼呼的說道:“小恬恬你真是太不關心我了,你小叔我會的事情那可是多了去了,殺豬這麼點小事你竟然都還在這里大驚小怪的,真讓本公子傷心啊!”

    此刻的宸公子,緋紅外袍脫下放在旁邊樹丫上,他又撩起衣擺塞在腰帶內,袖子捲起露出了白生生的一段胳膊,一腳踩在野豬身上,手上一把錚亮的匕首,隨著他的手那麼一使力,頓時從那野豬身上片出了一大塊肥瘦相間的好肉。

    端木恬不禁嘴角又是一抽,另一邊的榮芩靜見此則雙手合十,搖頭晃腦的假兮兮念叨著:“阿彌陀佛,善哉善哉。佛門聖地,爾等卻竟躲在這里幹此等殺害生靈,血腥殘暴之事,佛祖定不會饒恕你們的!”

    在旁邊又重新架起更大的火堆,還已經架了兩條龐大火腿在烤著的鳳樓聞言轉過頭斜斜的飛過來一眼,吊著嗓子說道:“那可真是罪過,我們在這裡做這等人神共憤的事情,怎麼也不能讓榮大小姐您受了牽連,我看您老人家還是趕緊離開這個是非之地吧。”

    “本小姐愛去哪就去哪。”

    “那行,您想待便待著,不過等會兒可千萬別伸手來拿吃的。今天可是祈福日呢,只許喝水和稀粥,尤其最最忌諱沾了葷腥,榮大小姐您如此虔誠向佛,可一定要更加的恪守哦!”

    榮大小姐頓時神情一僵,然後抬頭望天似在思索著,再然後低頭喃喃說道:“既然罪孽已經造成,便讓本小姐替你們也分擔些吧,再說你們也吃不完兩頭豬啊,浪費是可恥的,浪費食物更是罪孽深重,本小姐願助你們一起消除罪孽。”

    宸公子當即在旁嗤笑一聲,側頭斜睨著她,道:“大小姐您可真捨己為人,讓我等凡夫俗子怎麼好意思呢?”

    “不用客氣。”

    “誰跟你客氣了?待會兒沒得你吃!”

    大小姐頓時就膩歪了,眼角一掃就瞄到了盤腿坐在一棵青梅樹下既不幫宸公子片肉,又不助鳳總管搭火的端木璟,頓時就猶如找到了同盟軍一般的眼睛亮起來了,心思活絡開了,笑容綻放燦爛無比。

    “你怎麼坐在那兒什麼都不動?一個大男人莫非還想要坐享其成?”

    璟世子轉頭輕飄飄的看了她一眼,說道:“方才是我拖了這兩頭野豬去河邊清理的。”

    “呃……”

    然後她眼珠一轉,瞄向了剛回到桃林的端木恬和君修染身上。

    而沒有等她開口說什麼,端木恬便施施然說道:“野豬是我小叔獵殺回來的,清理是我哥哥動的手,肢解這事又是我小叔的功勞,與鳳總管雖不是家人,但好歹也是相處融洽的朋友,我不能坐享其成嗎?”

    “三、殿……”

    “我不吃肉。”三殿下微笑開口,這個理由更加冠冕堂皇。

    榮大小姐頓時輕嗤一聲,表示十萬個不信,端木恬卻忽然轉頭看向了他,眼中一點點詢問一點點擔憂。

    看著眼前的這個場景,聞到這空氣裡飄散的烤肉味,可否會不舒適?

    兩頭龐大的野豬隻剩下了一個骨架,另一邊卻堆了好大一堆肉,火上架起大大的肉塊,在高溫烘烤之下發出“茲茲”的聲響,油水滴落進火堆裡面,往往能引起一陣青煙或者一撮小火,烤肉的誘人香味便這麼遠遠的飄蕩了出去。

    也幸好這裡離凌雲寺有好長的一段距離,不然如此香濃的味道還不把凌雲寺內的那些和尚們全部都給吸引了過來?

    到時候,是會被攆趕呢,還是被追殺?

    宸公子又去青梅林內挖出了一壇酒,裡面還浸著青梅,一開壇便是一陣誘人的酒香。

    “小叔,你是什麼時候在這裡埋下酒的?”

    宸公子對著她擠眉弄眼的賤賤一笑,說了兩個字:“往年!”

    “你埋了多少?”

    “放心,夠你喝的。”

    “……”

    榮芩靜在旁邊吃得滿嘴流油,才不管是不是有白眼飛來,也不管促狹輕諷,一句“本小姐願意吃你們的肉那是給你們天大的面子”就將所有的刺耳話語都給堵在了耳朵外面。

    吃得興起,她忽然說道:“我明年還要過來!”

    宸公子當即斜睨她,說道:“大小姐,你是不是忘了再過不久就要離開京城這件事?明年?還不知道要等到那年那月你才能再踏入京城呢!”

    “呃……”

    “除非你嫁在京城。”鳳樓在旁邊笑得不懷好意,悠悠說道。

    榮大小姐頓時抬頭望天,竟是一副若有所思,正在好好考慮這件事的可行性的模樣。

    然後她“唰”的一下轉頭看向了端木璟,說道:“我嫁給你吧!”

    “噗!”

    一陣酒霧剎那從璟世子的口中噴薄而出,噴到陽光照射的地方,還形成了一道小巧的彩虹。

    他咳​​嗽了幾聲,抬頭看向滿臉無辜的榮芩靜,嘴角抽搐著說道:“不敢高攀。”

    她摸摸下巴,轉著眼珠說道:“你是端木王府的世子爺,我是明榮郡王府的嫡出大小姐,難道不正是門當戶對嗎?再則,咱兩家本就是親戚,如此正好可以親上加親,嗯嗯,不錯不錯。”

    璟世子悠悠的抹了下嘴角,淡然說道:“近親結婚,容易生出弱智兒。”

    “噗!”

    這一回噴酒的換成了端木恬,因為這話好像是她說過的。

    她張嘴便想說當時只是她的隨口一說,其實近親結婚除了有極小的可能生出弱智兒之外,還有可能生出天才。

    不過她還沒開口,便見哥哥側頭輕瞥了她一眼,頓時讓她咽回了已到嘴邊的話,只是低頭偷笑,對於榮大小姐的所提的這件事倒是不置一詞。

    榮大小姐見璟世子竟如此反應,愣了下隨之惱恨非常,怒道:“你才生弱智兒呢!”

    然後又轉頭看向旁邊的幾人,在君修染身上停留了一瞬,直接略過,然後落到了端木宸的身上,砸吧著嘴說道:“要不你娶了我吧。”

    宸公子當即驚悚了,一大塊肉就那麼卡在了喉嚨裡咽不下吐不出來,憋得他滿臉通紅,當真是面若芙蓉啊啊!

    終於好不容易吞下,他長長的舒出了一口氣,一種還活著的美好感覺頃刻間油然而生,然後他眼珠子一斜,睨向了也在瞅著他那醜樣的榮大小姐,輕嘆著語重心長的說道:“小靜靜啊,本公子乃是你的表叔,就算你急著想嫁人,也要稍微注意點的嘛。”

    榮大小姐於是又撇嘴,轉向了鳳樓。

    卻見鳳樓正美眸帶著春色,面上含羞帶怯的衝著她拋媚眼,一副靜候她開口要嫁他的模樣,保不准他就一口答應了下來呢。

    榮大小姐頓時“呃”的一聲,倏然轉開了目光,留下鳳樓在旁邊風中凌亂,低頭暗自嘀咕著:“算了,本小姐還是再去別處找找吧。京城這麼大,那麼多的王公貴子,總會有合適人選的。”

    這大小姐莫非是​​真想要為了明年能夠再來凌雲山吃燒烤,而打算就那麼隨意的把自己給嫁在了京城?

    端木恬一直覺得她所見到的無論宸公子還是鳳樓,都已經夠不著調了,今天卻又突然發現了一個更不著調的。

    又半個時辰後,幾人都已經吃飽喝足,肉卻還剩下絕大部分,就那麼放在火上烤著。

    端木恬不禁無語望天,真心覺得鳳樓和端木宸兩人真作孽,雖然野豬要比家養的豬小了許多,可再小,那也是頭豬啊!

    榮大小姐已經毫無形象的攤在樹蔭下被撐得動彈不得,端木恬轉頭髮現君修染不見了。

    不由一怔,隨後站了起來順著那林間小路走了過去,並很快就在離此不遠的一山崗上找到了他。

    他正坐在山崗頂上,眺望著遠處的風景,聽到身後的腳步聲轉頭看了過來,朝她輕柔一笑,道:“你怎麼也到這裡來了?”

    在這裡看風景,所能看到的風景很好,層林疊翠,鬱鬱蔥蔥,遠處的凌雲寺藏在林間若隱若現,香煙裊裊,佛音悠遠。

    端木恬走過去在他身旁坐下,不眺望,而是抬頭看頭頂的天空,看到天空明淨,清澈高遠,一陣風吹過,天上的雲朵也隨之緩緩飄移,點點的變換了形狀。

    君修染卻側頭看著她,看到她黛眉彎彎,睫毛微翹,眼中似流光溢彩般的蕩漾著神光璀璨,可愛挺翹的鼻子,粉唇輕抿也不知正在想些什麼。臉上的紅色胎記依然奪目,君修染忽然傾身,在她臉上親了一口。

    “啪”的一聲,他臉上馬上出現了一個五指印,他一呆,端木恬也是愣了下,然後“唰”的收回手,嘴角緊抿冷冷的說道:“別突然做出這種事。”

    她剛才那一揮手,純粹是本能的反應,一巴掌揮出去之後才反應過來,不過這魂淡總是就對她動手動腳各種調戲,理該被打。

    三殿下摸摸被罩了五指印的臉,聞言輕輕的應了一聲,幽幽一嘆,說道:“一巴掌換一個親親,倒也不虧。”

    “……”她可以再拍他一巴掌嗎?

    (嗯?你想再被他親一下?呃……啊啊啊——)作者已陣亡,有事請燒紙,晚上會去找你們的。

    三殿下還在摸著自己的臉,目光卻落在她的身上,幽幽的深深的充滿著柔情蜜意的,在這些之外,又還有著一絲與往常任何時候都不相同的異樣,似在掙扎著什麼。

    他忽然抓住了她的手,在她做出過激反應前開口說道:“恬恬,有件事一直都沒有能夠告訴你,不敢告訴你,但我覺得不該瞞著你。”

    心神頓時被他的話所吸引,凝神看著他,問道:“什麼事?”

    他張了張嘴,神色中有些猶豫掙扎,好久才說道:“你也知道,十三年前,我出了點意外,被困三年,之後雖重獲了自由,但讓身體裡面卻因為那三年的經歷而被種了毒,至今都沒有能夠解除。這些年來,全靠老王妃的醫術還有我自己內力的壓制才如同常人一般,其實,我隨時都有可能毒發身亡。”

    端木恬呆呆的看著他,神情不禁有點恍惚,好像是沒有聽清楚他的話,也好像是一時間沒理解他所要表達的意思。

    良久,她的目光終於微微波動了下,看著他說道:“有毒在身,無法解除?”

    “能解,可是卻需要一些很稀少珍奇的藥。”

    “你得不到?”

    “能得到,但是不知要到何年何月。”

    “為什麼告訴我這些?”

    “因為我想讓你知道,在你心裡將我當成是情人之前,讓你知道。”

    端木恬忽然沉默,靜靜的看著他,目光平靜,卻又透著幾分深意,直看得君修染滿心忐忑,不知該如何反應才好。

    許久之後,她忽然就移開了目光,繼續看著遠處的風景,淡然道:“嗯,我知道了。”

    “……”這是什麼反應?

    君修染有些發懵,還有些無措,呆呆的看著她平靜無波的側臉,劍眉輕蹙,無法明了她的想法。

    “恬恬……”

    “你說要一些很稀少珍奇的藥,是那些?”

    “……”

    當日落西山,夜幕即將降臨,他們這一群在祈福日跑到凌雲寺後山狩獵燒烤的,其惡行足以讓人神共憤,絕對離經叛道的人終於離開了桃林,朝凌雲寺走去。

    只是這一路上,另外幾個人落到君修染身上……哦不不,應該是落到他臉上的目光,怎麼看都透著幾分詭異。

    終於宸公子忍不住賤兮兮的湊了上來,以手肘撞撞他,賊眉賊眼的問道:“我說三殿下,你是做了什麼惹惱我家小恬恬的事情,竟讓她在你的臉上印了朵花。”

    旁邊幾人馬上就跟著豎起了耳朵,欲要聽一聽三殿下的故事,榮大小姐更是湊到了端木恬的身旁,暗暗對她伸了個大拇指。

    牛掰!連三殿下都敢下手毆打,你絕對是舉大炎上下所有千金閨秀懷春少女中的第一人!

    端木恬嘴角一抽,緊接著面無表情。

    君修染則含笑看了她一眼,然後轉為幽怨,摸著臉說道:“我方才情不自禁之下……”

    “哦?”旁邊幾隻耳朵“呼啦啦”的一路見風就長,眼睛閃爍著的八卦之光,唯有璟世子斜睨,恬郡主冷眼直飛了過去。

    三殿下勾了勾嘴角,又笑得十分回味懷念溫柔又蕩漾,對旁邊幾人的反應皆都恍若未見,繼續說道:“情不自禁之下親了恬恬一下。”

    “哦!”於是恍然,皆將目光落到了端木恬的身上,對著她便是好一陣的擠眉弄眼,蕩漾淫笑。

    端木恬臉微黑,冷笑著殺氣騰騰的說道:“所以我就給了他一巴掌!”

    “嗖”一下,榮大小姐遠離了她的身邊,又聽鳳樓嬌笑著說道:“哎呀,都已經是訂了親的,牽牽小手,親親小嘴什麼的又不是什麼大不了的,郡主這樣子未免也太過分了,要知道先前您將三殿下強行撲倒吃乾抹淨了,三殿下都沒有捨得打您呢!”

    三殿下頓時有生以來的第一次覺得,鳳樓簡直就是他的知己啊!

    不過他可不敢把這點心思表現出來,因為身旁的人兒已經開始散發冷氣了。

    回到凌雲寺後,又是引發了一點小小的騷動。

    也不知是真的那麼巧,還是根本就是一直在那周圍徘徊就等著來一個傳說中的偶遇,在端木恬他們回到暫住的禪房所在的院子時,就那麼巧的,又遇上了成夢璇。

    君修染的禪房和端木王府的禪房就在同一個院子裡,也不是這是哪個倒灶的傢伙安排的,所以在進入凌雲寺之後,鳳樓妖嬈著飄然而去,榮大小姐也暗搓搓的回了禪房,剩下的四個人則朝他們的禪房走過去,然後就在那院子的門口,“偶遇”了成大小姐。

    她遠遠的就已然擺出一副含羞帶怯的嬌柔模樣,正要行禮卻驚見三殿下臉上的五抓印,當即驚呼道:“表哥,你的臉怎麼了?”

    “被我打的!”端木恬冷冷的開口,真心覺得這右相府的大小姐煩擾極了,一直在眼前晃啊晃的,不知道這很惹人煩嗎?

    所以她直接開口意圖堵了她的嘴,卻見成大小姐聞言之後一怔,然後弱弱低頭,說道:“郡主,你怎麼能對錶哥如此無禮呢?表哥乃是皇子,身份尊貴……”

    “關你屁事?”

    “呃?”

    端木恬輕蹙眉,冷冷的看了她一眼,然後直接從她身邊走過,一步邁進了院子裡面。

    成夢璇僵立在門外,又聽到從身後傳來的聲音:“還說本郡主不知廉恥,本郡主再不知廉恥​​也從不做對某個男人糾纏不清,趕都趕不走的事,傳說中知書達理,才貌雙全,溫婉嫻雅,乃大炎無數少年公子的夢中情人的右相府大小姐,也不過如此而已。”

    “恬恬,歡迎你隨時來糾纏本王。”

    “滾!”

    “滾遠了,恬恬什麼時候想起我來想要找卻都找不到,可怎麼辦?”

    端木恬腳步一頓,側頭看到他滿臉糾結卻又偏偏笑意滿盈的模樣,嘴角一抽,然後又轉開目​​光朝禪房走去,悠悠的聲音從口中溢出,道:“你可以選擇直線滾,或者來回滾。”

    君修染停了腳步,目送著她進去禪房關了門,不禁愉悅的輕笑一聲,轉身進了對門的禪房裡。

    有腦袋從角落裡鬼鬼崇崇的探了出來,看看院子裡那幾間紛紛關閉了的禪房,又探身轉頭看了還僵立在院門外的成夢璇一眼,搖頭“嘖嘖”了兩聲,就又縮了回去。

    “王妃真威武!”

    “廢話!也不看看是誰家的王妃。”

    “什麼王妃?那分明是我家郡主!”

    “哎呦原來是錦繡姑娘,錦繡姑娘可有許了人家?”

    “關你們什麼事?”

    “我們兄弟一堆,大部分都還至今尚未婚配,不知錦繡姑娘喜歡什麼樣的,隨便挑隨便選啊。”

    “……”

    “唉唉,錦繡姑娘,你別走啊!呃,元香姑娘,你喜歡什麼樣的夫君?”

    “呃?我先走了。”

    “別啊,咱兄弟這麼多,真的是隨便挑隨便揀哦。你喜歡嚴肅正經的有咱老大,喜歡風流倜儻的有從安,喜歡性子溫和好脾氣的有小順子,喜歡豪邁的有張毅,喜歡會逗你開心的有比如我,喜歡……唉唉,元香姑娘你先​​別走啊,真的是要什麼有什麼啊,各種類型風格應有盡有啊,除性格之外還皆都擅長各種手藝就算是被扔進難民堆裡也定能謀得除乞討之外的生存之道啊,絕對不會讓你受半點委屈,更別說是會不會欺負你這種顯然易見的事情了!哎哎哎,你別走啊——”

    元香神情恍惚搖搖晃晃的進了禪房去伺候郡主,嗚嗚嗚,那些人好可怕哦!

    祈福日的第一天就這麼過去了,夜深人靜,當所有人都在為著白水稀粥而感覺飢腸轆轆的時候,凌雲寺的某間禪房內,卻正有人蹲在黑暗中,因為吃得太油膩太豐盛太亂七八糟而在痛苦的……拉肚子。

    次日,當那幾個人又碰到一起的時候,端木恬當即發現了某人臉色蒼白,腳步虛浮,好像是被什麼給折磨了一夜的虛脫。

    “鳳人妖,你這是怎麼了?”宸公子晃著折扇,問得有點鬱悶。

    他一向都是很鬧的,自娛自樂都能玩出N多的花樣,更是一見到宸公子便立馬變身成鬥雞,直鬥得昏天暗地都不願罷休,今天卻懨懨的面對宸公子的挑釁竟都只是懶懶的看了他一眼,所以宸公子表示很鬱悶。

    鳳樓這一回是連瞄都沒有瞄他一眼,沒骨頭般的趴在旁邊欄杆上面,幽幽的嘆了口氣。

    “今天還去嗎?”

    榮大小姐興致高昂,鳳樓一聽卻是臉色一變,當即說道:“不去不去,本總管今日有些乏累,就不與你們同行了,先回去睡個回籠覺。”

    然後在幾人驚愕的目光下,直接轉身踩著虛軟的腳步晃悠悠的轉身回去了。

    接下去的兩天都很平靜,就連那一逮著機會就到君修染面前來晃悠的成夢璇都銷聲匿跡了,也不知是不是被端木恬的那一番話給刺激到了。

    祈福日三天已經到了最後一天,皇上回宮的儀仗已經準備回程,其他各朝員家屬也都整裝待發,但與來時有所不同,這回程,並不需隨同皇上一起。

    從往年的情況來看,其實有許多人都是在恭送皇上離開之後還會在凌雲寺多停留半天,到下午再返程回京,因為對夫人小姐們來說,出一次遠門,其實是很難得的。

    說是禮佛,其實更多的是到處轉轉看風景而已。

    這裡的風景每年都能看到一次,她們似乎也一點都不覺得無聊無趣,還欣賞得津津有味。

    端木恬坐在凌雲寺內的一個石墩上面,看著視線範圍內的那些鶯鶯燕燕們,有求神拜佛,有求籤許願,好像求了兩天半似乎都還沒有求夠。那邊,還有公子小姐走在一起,說著輕喃細語,公子春風得意,小姐含羞帶怯,不知說了什麼,小姐嬌嗔的跺腳橫了公子一眼,引起他的一陣愉悅笑聲。

    這佛家寺廟,清靜之地,每年的祈福日倒也是公子小姐們相親的好地方好日子好機會。

    這三天,不知成全了多少的好姻緣,又不知是否有人見異思遷壞了姻緣?

    端木恬頗有些陰暗的想著,遠遠的看到有人朝這邊走過來,竟是那兩天不見的右相府大小姐。

    成夢璇也看到了她,神色不禁有些許的僵硬尷尬,眼中有怨毒嫉恨一閃而逝,之後卻竟又盈盈的朝她行了一禮,也沒有說話,行完禮便和身旁的另外兩位不知是誰家的小姐一起朝另一個方向走去。

    隱約中,聽到其中一個姑娘在對著她嘀咕:“成姐姐,你就是太善良了,像那種不知廉恥的女人直接當她不存在就好了。”

    “她是郡主,我們怎能失了禮?”

    端木恬側目多看了那女子一眼,然後若無其事的回過了頭,仰面望天,暗道好慢!

    就在她心生抱怨的時候,又有人朝她過來,手上拿著兩串色彩鮮豔的福袋,沖她笑盈盈說著:“恬恬,我們一起去掛福袋吧。”

    還沒走遠的成夢璇三人聽到這個聲音便停下腳步轉回了頭,看到男子手拿著兩串福袋站在那兒對著女子盈盈而笑,風起,吹動他的衣袂輕揚,似那欲要乘風而去的仙人,風華絕代。

    而他的對面,女子微仰頭看著他,半邊側臉晶瑩剔透傾城無雙。

    她看著他,似還有些不耐,眉梢微挑,小嘴輕抿,輕聲說著:“真麻煩!”

    他聞言輕笑,頓時讓這天地都不禁為之黯然失色,卻只可惜,他的溫柔只對他眼前的女子展現。

    他又走上前了幾步,伸手將坐在石墩上的她拉了起來,轉身便朝凌雲寺後面走去,如同是在哄著孩子般的說道:“不麻煩不麻煩,只是過去將這福袋掛上祈福樹而已,很快就完成了。”

    “嗯。”她不咸不淡漫不經心勉為其難的應了一聲。

    這一幕落入到了無數人的眼中,頓時有無數小姐或羨慕嚮往或黯然神傷或是將全部的怨念都轉移到了端木恬的身上。

    成夢璇緊緊的拽著秀帕,用力咬了咬嘴唇,忽然對身旁的兩位同伴說道:“說到福袋,我竟忘了還沒有去祈福樹下許願,這可是頂重要的事。”

    “我也還沒有呢,不如我們一起去吧。”

    “好啊。”

    端木恬被一路拉著往那傳說中的祈福樹所在的地方走,這聽說有神靈庇佑,非常靈驗的祈福樹。

    那樹並不在凌雲寺內,而是出了凌雲寺的後門,有石階往上,一直走到山頂,祈福樹便就在那山頂的最中央。這石階是通往那裡的唯一的道路,因為那山頂的另一邊就是萬丈懸崖。

    “這是你的。”君修染將一串福袋遞給了她,問道,“恬恬要許什麼願?”

    “希望爹爹早日平安回京。”

    三殿下於是點點頭,倒是並無甚麼失落失望之色,而是若有所思,然後自顧自的走到祈福樹下雙手合十,滿臉虔誠的輕聲念道:“希望端木王叔能早日凱旋回京,如此才能將恬恬早日娶回家。”

    端木恬:“……”

    兩人剛掛好了福袋,便見成夢璇還有另外的兩位小姐一起也來到了山頂,每人手上都拿著一串色彩斑斕的福袋。

    端木恬當即便無語了。

    這人的臉皮,怎麼就能厚到這個程度?便是她家小叔,跟此人比起來,恐怕都要黯然失色羞愧自盡了。

    三位姑娘盈盈行禮,便是在這個時候,君修染和端木恬幾乎同時神色一凜,倏然轉頭看向了身後的茂密叢林。

    那裡的枝葉微不可察的顫動了下,然後“咻”的一聲飛出了一支寒光涔涔的利箭,直朝端木恬而來。

    光天化日之下的刺殺?

    端木恬忽瞇起了眼睛,緊緊盯著那朝她飛來的殺氣騰騰的利箭,腳尖在地面一旋,頓時身子也跟著側轉,幾乎是在同時,那箭貼著她的胸口“咻”的一下飛了過去,然後“咄”的一聲釘入在了那株祈福樹上。

    而同時,君修染忽然縱身躍起,飛撲進了林子裡面。

    打鬥聲緊接著在林子裡響起,卻見林中枝葉擺動,伴隨著大量的“悉索”聲,正有大量的人從林子深處湧出朝這邊殺過來。

    成夢璇三人到現在才終於反應了過來,當即被嚇得驚慌尖叫了起來,轉身便想要朝山下奔去,剛剛還被珍而重之的福袋也跌落地上,踩上了無數腳印。

    卻有人率先從那個方向衝出,將三人都給逼了回來,三人擠在一起又是轉身朝端木恬的方向奔逃了過來。

    無數的蒙面人接連從林子裡衝出,直朝端木恬衝殺而來,林子裡面,打鬥聲正激烈,顯然此刻正與君修染交手的那個人絕對是個高手,不然也不至於躲在暗中而沒有被兩人察覺,知道他要動手了才發現。

    三位嬌小姐正朝端木恬尖叫著飛奔過來,同時一起衝殺過來的還有無數黑衣人,端木恬伸手在腰間一抹,一個小巧的圓筒狀的東西就出現在了她的手心裡,隨後只聽“咻”的一聲,有小火球拖著一股青煙尖嘯著飛上了空中,在最高點“啪”的一聲爆炸開。

    “速戰速決!”林子裡有冷喝聲響起,頓時讓外面衝殺的速度突然加快,而林子裡的打鬥聲也越發激烈了。

    “是誰派你們來的?”

    君修染沉聲問著,不過似乎並沒有人回答他的這個問題。

    殺氣撲面而來,端木恬站在原地嵬然不動,然後突然飛躍而起,首先將那三位朝她過來,很顯然會礙手礙腳,但她卻又偏偏殺不得否則就會給端木王府惹下天大麻煩的嬌小姐給踢飛了出去,同時,那群人終於衝到了她的面前。

    “噗!”

    沖在最前面的那個人,只覺得眼前黑光一閃,然後脖子上透心的一涼,還沒弄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便有鮮血猛然從他的脖子噴出,他瞪大了眼睛,卻連個人影都已看不見。

    最後的意識中,他好像聽到耳邊不停的響起鮮血噴濺的聲音,重物倒地的聲音,還有溫熱的液體噴灑有部分落到了他的臉上,卻默然的,連一聲慘叫聲都沒有。

    這一刻,端木恬在呼吸間變成成了殺神,衝殺進人群之中,手中匕首翻飛,招招取人性命縱橫好萊塢。

    然而終究對方人多勢眾,且各個都是高手,終於,“當”的一聲,有短劍橫空飛來擋住了她再次抹向敵人咽喉的匕首,有人擋在了她的前面,同時又有人從身後衝來,直取她的後心。

    端木恬目光清冷,殺了滿地的人,踩踏在滿地的鮮血屍體之上,她連眼皮都不眨一下,悍然前衝,匕首側轉一下子從那短劍上削過,“咻”的直削對方手腕。

    同時身子一矮,腳尖點地畫了個圈兒,身體以一個詭異的角度扭轉,抬腿便朝身後飛踢出去。

    一招化解危機,擋下前後兩人的擊殺,尚未緩過氣來,便又有殺機從身側飛來,那被她暫時逼退的兩人也再次反身,夾雜在蒙面人之中朝她衝殺而來。

    山腳下已經出現了看到信號匆忙趕來的人影,一他們的速度,不需要多少時間便成衝上山頂。

    山頂上,蒙面人衝殺得更瘋狂,不自覺中,端木恬正在一點點的朝著山頂另一邊的懸崖接近,君修染還在林子裡沒有出來,只能聽到激烈的打鬥聲。

    另外,還有三位小姐在沒頭蒼蠅似的到處逃竄著,尖叫著給這殺戮場配音,儘管這些蒙面殺手們似有所顧忌而沒有一個出手對她們不利,但此情此景還是將這些從來連殺雞都沒有見到過的千金小姐給嚇壞了,尖叫著亂竄,反倒讓蒙面人們礙手礙腳,為端木恬緩解了些許的壓力。

    很顯然,他們的目標是她端木恬,並因為某些特殊的原因,而不能將這三位來自朝中大員家的小姐也給一起殺了。

    又有鋒利從身後直刺而來,面前卻有兩名蒙面人聯手牽制了她,她甚至都已經感覺到了背心的刺痛。

    閃避來不及,反擊更加的來不及,她忽然眼中厲芒一閃,與危急之中強行扭轉了身子,無視身後的鋒利,抬腿一腳將面前的一人踢飛了出去,同時手中匕首一轉,“噗”一聲沒入了另一人的心口。

    此時背後已一片冰涼,利劍已入肉,只需再用力往前便能將她刺一個透心涼。

    她卻在此時突然往前扑出,也沒有轉頭看一​​眼便朝伸手踢了出去。

    “砰”一聲踢了個結實,她往前撲的距離也因此而增加了許多,這一撲,也讓她離得懸崖更近了些。

    “郡主小心!”忽有女子喊叫從身旁響起,反倒讓她一愣轉頭看了過去,便見是和成夢璇一起過來的其中一位小姐,也不知是那個大人府上的。

    隨著她這一聲喊,另一側的殺氣轟然暴虐,“唰”的便刺殺了過來。

    端木恬冷哼一聲,手掌用力的擊拍在地面,整個人都騰身而起,卻在這個時候,忽然眼前人影一閃,然後“砰”的一聲,有什麼用力的撞到了她的身上,讓她身子一個不穩又跌回到了地面,然後“刺啦”一下,她手臂上被劃開了一個大大的口子。

    轉頭便見是剛才那個小姐,此刻也無措的看著她,說著:“對……對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

    從她剛才撞過來的角度來看,她應該是想要將她從蒙面人的劍下撞開,卻不想端木恬也在這個時候正好跳了起來,於是就造成了這個後果。

    迅速的了解清楚情況,端木恬不由深深看了她一眼,說了一​​句:“多謝。”之後迅速的從地上站了起來。

    更多的人到了面前,而方才沒有將她一招擊殺的蒙面人又折身衝了回來,卻是一劍刺向那驚惶的女子。

    端木恬一怔,下意識伸手將她拉了過來,然後她忽然感覺有什麼用力撞擊在了她的小腹,再用力一推將她往後推了出去,然後直直的跌落下了懸崖。

    她猛然抬眸,便看到一張充斥著得意笑容的俏臉。

    中計了!

    她眼眸之中頓時森冷一片,在最後的時刻使勁了力氣的一伸手,猛然將那還站在懸崖邊看她的女子也給一起拉了下來。

    “啊——”

    兩人迅速的一起朝著下方掉落,那女子死死的抓著端木恬的手滿臉驚恐,無論怎麼甩都無法將她甩脫。

    端木恬眸光一寒,霍然揮手間有黑光掠​​出,直砍向她的手腕,伴隨著越發淒厲的慘叫和飛濺的鮮血,端木恬一腳踏在那女子的身上,迅速的拔身而起。

    懸崖邊就在眼前,卻有蒙面人站在那兒嚴陣以待,同時揮劍“唰”的一下朝她刺來。

    她已無力為繼,在半空中強行扭了下腰避開刺殺,然後又朝懸崖下跌落了下去。

    “恬恬!”“妹妹!”“小恬恬!”“王妃!”

    有許多的聲音似乎就迴響在耳邊,她努力的抬頭往上看,看到有鮮血飛濺,有屍體跌落,然後淺紫身影一閃,在她猛然瞪大的眼睛中,有人悍然從懸崖上飛撲了下來。

    他追上了她,並將她一把抓住,然後在空中強行轉身,用力的將她給拋了上去,而他自己則以更快的速度朝懸崖下跌落了下去。

    “君修染……”

    在空中,她努力的伸手想要去撈那個越來越快的往下跌的人,瞪大了眼睛死死的盯著他,看到他沖她展顏一笑,滿臉的柔情和眷戀。

    “不……”

    她努力伸手,卻只看到他離她越來越遠,忽然間滿心的惶恐,好像有什麼很重要的東西被狠狠的從心裡挖去。

    十年前,那個被鎖鏈捆縛與紫霞山上,滿身污穢幾乎已泯滅了人性的君修染,那個沉默寡言桀氣隱現的君修染,那個一把推開她獨身抵擋青眼狐狸,為他指路為她擋命的君修染,十年後,那個變得厚顏無恥,強行與她定了親的君修染,那個整天不敢正事只顧著對她糾纏不休的君修染,那個陪她罰跪,護她周全,為她血染宣德宮的君修染,那個……將她扔了上去他自己卻跌落了懸崖的……

    “君修染!”

    忽然衣領一緊,然後她被用力的提拉了上去,終於腳踏在了實地上面。

    有人伸手用力將又要往懸崖邊衝的她摟住,還有好多人在她耳邊說著什麼,可她聽不清楚,只覺得耳邊一陣“嗡嗡嗡”的響,響得她腦袋發疼,滿心的暴虐無處發洩。

    “妹妹,找出此次刺殺的幕後真兇,給他報仇!”

    這一句話忽然無比清晰的傳進了她的耳中,讓她猛然間一個激靈變得無比清醒,倏然轉頭盯上了身旁的人。

    “誰說他死了?”

    “小恬恬?”另一邊拉著她的宸公子不禁滿臉擔憂。

    端木恬於是又轉頭死死的盯著那懸崖,眼底猛然間一片漆黑,咬牙道:“誰說他死了?”

    身後突然有淒厲的哭叫聲響起:“表哥!端木恬,是你害死了表哥,都是你害的!自你回京之後,就沒有發生過一件好事,你這個災星,災​​星!”

    端木恬低頭,盯上了正緊緊抱著她大腿抬頭看她的從安,然後一腳將他踢飛,轉身“啪”的一巴掌拍在了成某人的臉上。

作者: orange415263    時間: 2013-10-27 03:22 PM

第二十八章 你又吃藥了?

   三殿下遇刺落崖,這件事讓整個凌雲寺都在頃刻間沸騰了起來,在兩個王府的人最先趕到之後,凌雲寺的僧人們也緊跟著登場。

    而在那傳說中有神靈庇佑的祈福樹下,此刻端木恬正一巴掌拍在了成夢璇的臉上,那無比清脆響亮的聲音讓端木王府的人都是一愣,然後“唰”的一下將成大小姐給包圍了起來。

    成夢璇被打得踉蹌著跌到了旁邊,捂臉怔忪了下,然後猛然扭曲,抬頭狠狠的盯上了端木恬,什麼溫柔的姿態都沒有了。

    “你……”

    然而不等她說完話,端木恬又是跟著踏上前一步,抬腳“砰”的一聲又將她給踢飛了出去。

    此時右相府的人亦聞訊趕來,一上來就看到自家大小姐被恬郡主如此虐待,不由得大怒,持劍便衝了上來,卻有端木王府的人悍然擋在前面,讓他們不得冒犯了端木家的郡主絲毫,他們衝突不過去,便抬頭朝著端木恬喊道:“恬郡主,你竟敢如此對待我家小姐,莫不是欲要引起右相府與你端木王府的敵對?”

    端木恬無動於衷似乎根本就什麼都沒有聽到,又上前幾步,朝剛要掙扎著從地上爬起來的成夢璇再次一腳踢出,讓成夢璇尖叫著“骨碌碌”滾了出去。

    右相府眾人越發惱怒,然而眼前有端木王府的人阻攔在前,他們一時根本沖不開,有人便轉頭看向了站在端木恬身後漠然看著,沒有半點意圖想要出手阻止的端木璟和端木宸。

    “璟世子,宸公子,右相府與端木王府一向交好,恬郡主這般行為卻是什麼意思?”

    端木宸攏手站在那兒,聞言冷冷的笑了一聲,依然沒有要出手的意思,端木璟則抬頭淡淡的從那人身上掃過,道:“本世子相信,我妹妹如此行為定有她的道理,無論何時何地何事,郡主就代表端木王府!”

    往前的腳步因此而一頓,端木恬終於抬頭看向了那些人,說道:“我懷疑成夢璇與人勾結,意圖刺殺本郡主和三殿下!”

    “不可能!”

    “我沒有!”

    成夢璇掙扎著從地上爬了起來,抬頭用力的盯著她,說道:“你胡說,我怎麼可能會做出這種事情?分明是你害得表哥落崖,卻竟想要將過錯歸罪到我的身上,你究竟是何居心?”

    “沒有?那將本郡主推下崖的小姐不是與你一伙的?”

    “不!我不過是正好與她同路,根本就不知道她竟會做出這等事來,你憑什麼說我是與她一伙的?”

    端木恬抬頭看向了縮在旁邊滿臉驚恐的另外那位小姐,道:“你來說,與你一同登上山的另一位小姐是哪家府上的?”

    那姑娘打了個冷顫,微微清醒過來,忙小心的看了成夢璇一眼,然後跪地說道:“回……回郡主的話,那是……那是翰林學士府的四小姐。”

    “本郡主與學士府從無交集,與那四小姐更是從無怨尤,她為何會突然意圖殺害本郡主?又為何偏偏這麼湊巧的與成大小姐你隨同一起?她一個閨中小姐,若背後沒有人指使撐腰,她哪裡來的膽子竟敢刺殺本郡主和三殿下?”

    “那些人的目標根本就不是表哥,而是你。”

    “你怎麼知道?”

    “我……”

    “因為你也參與了?”

    “你胡說!當時的情況明眼人就能看出他們就是衝著你來的。”

    “你沒看到三殿下與人在林子裡死鬥?”

    “我……”

    “據我所知,翰林學士乃右相府門生,那學士府的四小姐更是自小就與你一起,一向唯你馬首是瞻,你確定你當真什麼都不知道?”

    “不知!”她趔趄著站了起來,冷睇著她說道,“再說,這全部都只是你的一面之詞而已,你說她將你推下懸崖,我卻以為根本就是你見她與我走得近,便故意將她也給一起拉入了懸崖,想要以此來陷害我!就算你是郡主,也不能如此肆意妄為,血口噴人!”

    氣氛一下子僵持,山頂上的所有人都在看著她們兩人,右相府的人群情激動,端木王府的冷然相對,凌雲寺的眾僧人們則站在旁邊,也是無從下手。

    到了此刻,終於有僧人走了出來,雙手合十道:“阿彌陀佛,竟在佛門聖地,神樹之下發生了這種事,真是罪​​過罪過。不過事情既然都已發生,還請郡主節哀順變,當前該先找到三殿下才是最要緊的。老衲曾經觀察三殿下的命相,他是個有福之人,不該會如此短命。而這懸崖並不十分的高,下方是一條河,河水極深,在幾十年前老衲才剛進凌雲寺的時候,便曾有人不慎從這懸崖跌落下去而幸運的生還了下來,說不定三殿下也能倖免於難。”

    端木恬頓時神情一動,雖先前她一口咬定君修染不會死,但她自己知道那其實有很大的成分是在安慰自己,此刻突然聽到這老和尚如此淡定的說出這一番話來,頓時便湧上了無盡的希望。

    再沒有心思在這裡跟成夢璇鬥,她忽然邁前,卻嚇得成夢璇不由後退,她冷冷看著這位右相府的大小姐,冷笑著說道:“放心,我一定會查到證據,將幕​​後的那個人給揪出來,包括你,還包括……德妃娘娘。”

    最後四個字幾乎是貼在她的耳邊說的,只有成夢璇一人能聽見。

    這不過是她的猜測而已,因為她自認為雖然回京後就有些惡名昭彰了,或許將她視為眼中釘的也不少,比如其他的娘娘皇子們,可只針對她而不動君修染,尤其成夢璇竟然在蒙面人之間衝突都能安然無恙的,那個幕後人就絕對不可能會是諸娘娘和皇子們,思來想去,似乎也只想到一個人符合條件。

    成夢璇在聽到她最後說的那四個字時,忽然經不住的渾身一僵,端木恬頓時心中有了計較和確定,冷笑一聲之後再不理會她,而是轉身就朝著山下飛奔了下去。

    她要去找君修染,一定要找到他!

    這一刻,她忽然無比的清醒,清醒的知道她想要什麼,想做什麼,也清醒的知道,她對君修染的情意。

    在朋友之外,她仍然喜歡他,不止一點點。

    三殿下遇刺落崖這件事也很快的傳回了京城,剛回到皇宮甚至都還沒有來得及坐下來好好休息一下,好好的吃上一頓美味佳餚的皇上得到這個消息之時霍然驚起,當即下令調遣了軍隊前往凌雲山,定要找到三殿下,而同時他又下令,嚴格徹查那些刺客!

    一時間,剛剛平息了些許的京城再一次風起雲湧,三殿下落崖的這一陣風直接吹入了京城,吹起了朝堂上的風雨。

    宣德宮中,仍在臥病的德妃娘娘乍然聽到這個消息不僅呆了,然後驚呼一聲:“怎麼會這樣?”隨之眼睛一閉就昏厥了過去,嚇得宣德宮中的宮女太監們一陣驚惶失措,狂奔向太醫院去請了太醫來。

    堯王府內此刻卻一片安靜,除了偶爾見到幾個形色匆匆的丫鬟僕役之外幾乎不見人影,然而在無人看到的角落,卻有人接連從王府內閃出,直奔城外凌雲山的而去。

    不過京城裡再如何的風起雲湧都影響不到在凌雲山上的端木恬,此刻她已經下了懸崖,果然是看到懸崖下就是一條奔騰的河流,在與懸崖相接的那一段尤其的深。

    她仔細查探著,看上去神情平靜,目光冷凝,一點點查探,不急不躁不放過任何一寸地方一點痕跡,甚至她還徒手攀爬上了懸崖,手腳在懸崖上那些凸起的石頭上借力,靈活比之猿猴,看得下方眾人一陣驚嘆,當然在驚嘆的同時還有心驚肉跳,生怕她就那麼從懸崖壁上掉落了下來。

    她在懸崖上找到了幾片碎布,有染血的,但卻色澤粉紅,應該是那翰林學士府的四小姐所屬,另外還有生長在崖上的細枝被接連折斷,上面掛著一些淺紫絲線碎布。她便順著這個痕跡一路又往下攀爬,確認了君修染沒有被擱在半途,而是確實掉進河中。

    可是,人呢?

    幾乎所有的人都在順著河流往下尋找,皇上派出的軍隊都已經抵達,分頭仔細的尋找,可是至今沒有半點音訊,連半點痕跡也沒有找到,不管是那學士府的四小姐還是君修染,就好像他們落入水中之後就馬上消失不見了。

    端木恬就那麼攀附在崖上,離下方河面尚有至少三米距離,她低頭看著下方奔騰的河水,又抬頭看了看身邊的一路痕跡,忽然橫移一步到那痕蹟的正中,然後便那麼直直的跳了下去。

    有驚呼傳來,然後“嘩啦”一聲她沒入了水中,巨大的衝擊力作用在身上,讓她的脊背不禁有些疼痛,隱約中她看到上方不時的有人跳下來,正在朝她游過來。

    她怔了下,隨之了然,想告訴他們她只是想要試驗一下而已,卻在此時忽然感覺到一陣吸扯力從下方傳來,讓她眼中倏然劃過一道光芒,也不管上方的人了,越發的將自己朝河底下沉入了下去。

    河底下的水流比河面湍急,河水流過撞擊在那懸崖上的凹陷而形成了一個漩渦,端木恬往下沉沒的時間並沒有過去多久,便被這個漩渦捲入了進去。

    她憋住了氣,瞪大眼睛死死的盯著入目所能見到的場景,身子隨著漩渦而不停旋轉,越轉越快,到最後她早已分辨不出方向來,又忽然覺得眼前一暗,然後就什麼都看不見了,而那漩渦的吸扯力卻正在一點點減弱,到最後又是如尋常河流般的流動了起來。

    眼前一片漆黑,什麼都看不到,正在她皺眉思索的時候,忽然“砰”的一聲,腦袋撞到了了堅硬的石壁上,她連忙伸手一摸,便摸到了頭頂竟是岩壁,不見天日。

    她又摸索了一會兒,然後忽然調轉身形,順著河流的流動方向飛快的遊了下去。

    很快,她就看到了前方的亮光,不過幾個呼吸之後,她便“嘩”的一聲從水底冒出了頭。

    她吐出滿嘴的水,又大口的呼吸了一口新鮮空氣,並發現了這裡也是一條河,不小,但與她剛才所在的那一條河相比卻是相差了許多。

    她浮在河中央,轉頭看四周的場景,忽然一怔,因為她竟看到了遠處在山林間若隱若現的廟宇一角,除了凌雲寺,這附近可再沒有別的寺廟。

    身邊接連響起“嘩啦”的出水聲,一顆顆腦袋接連從水底下冒了出來,看著眼前的情況皆都不由一呆,然後猛然神情大亮,有人不禁驚呼道:“莫非主子是被沖到了這邊來?”

    難怪在那邊找了半天,卻連個影子都沒有找著。

    “這是哪裡?”她並沒有上岸,而是繼續順著水流往下漂浮。

    有人在身旁說道:“看這邊的場景和剛才過來的時間來算,應該是剛才那條河的其中一條支流,只是這支流的分叉應該是在凌雲寺的還要更上流,沒想到竟在河底下有一條暗道。”

    “幸虧王妃聰明,竟想到了這個辦法找到那暗道來了這裡,主子肯定是被沖到這邊來了。”

    “應該是這樣沒錯,主子從那麼高的地方掉下來,落水的深度肯定極深,被捲入到漩渦之中才是正常現象。”

    有人游到她的旁邊,拉了她往岸邊遊,說道:“別在水里泡著,去地上沿岸尋找。”

    “哥哥?你怎麼也過來了?”

    “你突然跳了下來,我能不下來看看嗎?”

    “……抱歉,讓你擔心。”

    “嗯。”

    幾個人都上了岸,每個身上都濕噠噠的,衣服全都緊貼在了身上,端木璟皺眉看了玲瓏畢現的妹妹一眼,低頭髮現自己身上的衣服就算給了她也似乎遮擋不住什麼。

    旁邊,有人忽然噴出了鼻血,端木恬轉頭看去便見是一個身材瘦削,臉上還有著未脫的稚氣的少年,此刻正伸手緊緊的捂著鼻子,滿臉通紅。

    見眾人都看向了他,他連連目光飄移,說著:“最近火氣太大了,有點上火,嗯,有點上火!”

    有人用力拍了下他的腦袋,罵道:“臭小子整天都在想些什麼?竟敢看王妃看得鼻血狂噴,若讓主子知道了,肯定一巴掌滅了你!”

    “沒沒沒,真的是火氣太大了。”

    他憋得臉色越發紅了,眼珠滴溜溜轉著,卻不敢再瞄向端木恬。

    端木恬不禁低頭看了眼自己身上的衣服,嘴角一抽,說道:“你馬上回去叫人過來到這邊尋找,再順便帶幾身乾淨的衣服回來讓大家都換上,免得受了濕氣寒氣影響身體。”

    他聞言連連點頭,然後轉身“唰”的一下就竄進林子裡面沒影了。

    端木恬看著他離開便轉回身,說道:“我們都不要站在這里幹等了,先順著河岸分頭尋找。”

    “是!”

    那幾人都領命後在河岸邊分散了開來,端木恬轉頭看向還站在旁邊的哥哥,道:“哥哥,你是不是有什麼話要對我說的?”

    端木璟低頭靜靜看著她,目光輕柔中透著擔憂,伸手摸了摸她的腦袋,輕嘆一聲,道:“沒什麼,你比我想像中的要冷靜許多,這反而是讓我忍不住有些擔心。恬恬,不管這件事情的結果如何,你都要記得還有許許多多的人在你身邊,關心著你。”

    目光怔了怔,她忽然低頭垂眸,低低的應了一聲,然後轉身沿著河岸朝下游走去。

    端木璟有些擔憂的看著她的背影,忽輕嘆了口氣,邁步跟上。

    時間並沒有過去多久,他們就在岸邊發現了一件已經破得不成樣子的染血的衣袍,但卻並非君修染所屬,讓眾人不由失望中又鬆了口氣。

    從這衣袍上的大片血跡來看,那人應當是受了很嚴重的傷,端木恬看著那衣袍,一眼就認出了正是那學士府四小姐的。

    她既然被沖到了這裡,而且看著情況竟似乎還活著,不然何至於她的衣服在這裡,她的人卻不知去向?

    端木恬忽然渾身一振,心底的那點希望越發大了。

    一個身受重傷的弱女子尚且還能活下來,君修染怎麼可能會死?

    此時小順子也帶了乾淨的衣裳以及大量人馬趕到這裡,一見端木恬手中的衣服就大驚失色,轉而又看清楚這似乎是一件女裝,不該是主子所屬的之後又鬆了口氣,還不等他開口說話,便見錦繡從他的身後衝了過來,拉著端木恬便說道:“郡主,您可笑死奴婢了!您怎麼能從那麼高的地方掉進水裡?若是萬一出了點差錯可如何是好?”

    說著,又急匆匆的翻開了手上拎著的包裹,拉著端木恬便朝林子裡面走進去,說著:“您現在渾身都濕漉漉的,還是趕緊讓奴婢伺候您換上乾淨衣裳吧,可切莫受了潮氣著涼了。”

    新來的大隊人馬迅速的順著河流搜尋三殿下的蹤影,並又很快的在河邊發現了一些痕跡,之後再往下卻再沒有其他。幾乎所有的人都齊齊的將目光落到了河邊的林子裡面。

    到了現在這個時候,大家都已經相信三殿下肯定沒有死,因為河邊有處理傷口之後留下的一些痕跡,死人是不會處理傷口的。

    只是三殿下既然都已經醒了,卻為何竟遲遲不見人影?

    “順子,你馬上回去凌雲寺,看看主子是否已經回去了。”黑衣冷峻的男子突然開口對身旁的少年說道。

    小順子聞言忙點頭,道:“好,我現在就回去!”

    說著轉身就又跑回了凌雲寺,那速度很快,幾個起落就消失了蹤影。

    他又轉頭看向其他人,眼角的余光卻看到端木恬邁步進了林子裡面,不由一驚,連忙說道:“王妃,您……”

    “他肯定就在附近,你安排人馬進林子裡面分頭尋找!”端木恬說著,並沒有停下腳步,繼續朝林子的深處走去。

    她遵循著河邊的痕跡,進了林子裡,可是才不過跟著走了一段路,那些痕跡就忽然又消失了。

    端木恬不由停下腳步,抬頭仔細的查看著周圍的環境,心跳忽然加速。

    不自覺中,放在身側的手緩緩的捏緊,此刻周圍沒有人,就只有她一個,她臉上的平靜開始出現了裂痕,並一點點破碎。

    漆黑如墨,深若幽潭,死寂般毫無波動的眼底,忽然間翻湧起了黑色的浪潮,幾乎將她湮沒。

    一層水霧籠罩了黑潮,她眉心緊蹙,潔白的貝齒用力咬著嘴唇,頓時有鮮血從齒間緩緩流出,浸染了胸前衣襟。

    到這個世界十幾年,從來沒有什麼時候如現在此刻這般的心慌意亂,有滿腔的暴虐在胸口衝突,想要發洩卻又無處發洩。

    君修染,你在哪裡?

    能聽到周圍許多的聲音,那是在尋找著君修染的人們所發出的。

    這一片林子茂密無邊,叢林深深想要找個人並不容易,只是實在想不明白,他既然還活著,為什麼不在原地等待或者回去凌雲寺?他究竟是去了哪裡?

    大量的人湧入到了這一片林子裡面,但卻馬上就被廣袤的山林給吞沒,一直到夜幕降臨,依然是什麼結果都還沒有,甚至都沒有發現那學士府四小姐的影子。

    端木恬仔細的查看著周圍,她總是能發現一些別人發現不了的痕跡,此時已經是深入到了山林裡面。

    她依然只有一個人。

    而此刻,就在山林的更深處,卻正在進行著一場血腥的追殺。

    確實如那個老和尚所說,那懸崖並不十分高,下方又是深水,若是運氣好,跌落下去之後生還的可能還是有的,比如君修染,他就沒有死。

    他只是在跌落河中的時候被捲入到了那個漩渦裡,然後被一路衝到了相隔一座山崗的支流內,也受傷不輕,一時間動彈不得,便由著水流將他一路往下衝去,他則一點點的運轉起內力,緩解因巨大的撞擊而產生的內傷。

    等終於能動的時候才遊回了岸邊,忍著渾身的劇痛坐在岸邊給自己簡單的包紮了一下,抬頭看到遠處若隱若現的廟宇,他便乾脆坐在岸邊打坐運功,靜等尋找他的人過來。

    然而自己人沒有等到,卻率先有另外一撥人出現在了他的面前,與先前在凌雲寺祈福樹下的那些人差不多的裝扮,都是黑衣蒙面,但卻一見面便直接對他揮刀相向。

    他受傷不輕,若還與這些人糾纏顯然不是明智之舉,便直接竄進了旁邊山林之中,只想將他們甩開,或者是拖延時間,應該很快就會有自己人過來的。

    然而一直到現在,他被迫逃竄,還被他們給越發的逼​​進了山林的深處,抬頭已不見天日,先前還能聽到的隱隱佛聲早已再聽不見,他尋找機會出手已擊殺了不少的人,可是追殺依然不息,甚至他覺得追殺他的人都根本就沒有減少。

    此刻的他並不知道,在他們走過之後,身後有專門的高手出現收拾殘局,遮掩痕跡,以至於成百上千的人進山林裡尋找,卻至今也沒有能夠找到那麼深處。

    他背靠著一顆參天的大樹,盯著前方不斷接近的黑衣人。

    此刻暗夜深深,雖是十八日月亮還很圓很亮,但卻都被頭頂茂密得過分的樹冠給阻擋在了外面,那些黑衣人幾乎與這黑暗山林融為一體。

    傷勢越發的嚴重,每一次呼吸都帶起身體的刺痛,他卻仍用力的呼吸著,一雙紫眸在黑暗中閃爍,宛如受傷的孤狼,緊緊的盯著黑暗中的那些影影綽綽。

    對面的人卻並沒有貿然衝上來,都在黑暗中,他們也似乎有那麼點被殺怕了,以至於有了點膽怯。

    但他們還是一點點的逼近過來,那森森的鋒利之氣能割人肌膚,讓君修染都不禁覺得露在外面的肌膚有些微微的刺痛。

    他緩緩閉上了眼睛,神識卻擴散,恍惚中他好像回到了十年前,還是在那個不見天日的山洞中,被鎖鏈捆縛,靜候著迷失了神誌的獵物上門。

    如此安靜著,他心口卻忽然一悸,緊接著猛的睜開了眼睛。

    而便是在這個時候,有腳步輕踩在枯葉上的細碎聲從前方那些黑衣人的更加身後響起,有人從林子裡走了出來,清冷漠然幾乎沒有任何人類感情的聲音同時響起:“找到了!”

    恬恬?

    他霍然瞪大了眼睛,張嘴想喊,卻突然發現他竟發不出任何的聲音來,只有幾個字不停的在他腦海裡盤旋:恬恬來了!

    就在他重陷黑暗的時候。

    她的出現,還帶來了沖天的血腥味,與隔著一群黑衣人的君修染隱隱形成了遙相呼應的架勢。

    有什麼東西被她甩落掉在地上,壓碎了無數的枯葉,發出一陣“窸窣”的碎裂聲,然後“骨碌碌”的朝黑衣人們的方向滾了過來。

    黑衣人們不禁後退,卻聽她輕輕的笑了一聲,聲音幽冷如鬼魅:“只是個人頭而已,你們那麼緊張做什麼?”

    風吹過,吹得樹影搖擺,頭頂茂盛的樹冠也搖擺出了一個縫隙,頃刻間有月光傾瀉而下,正好就找在她的身上。

    月光幽幽,她卻比月光還要更加的幽冷,渾身都沾滿了鮮血,竟還反襯得她左邊臉上的鮮紅胎記更加鮮明詭異,手中握著一把漆黑無絲毫反光的匕首,咬在唇齒之間。

    她輕輕的笑著,聲若幽靈形如鬼魅,眼中閃爍著狼一般的嗜血光芒,輕聲說著:“跟我比暗殺之技?你們在開玩笑嗎?”

    月光不過一閃而沒,卻足夠讓對面的人看到她的模樣,黑衣人有“唰”的遠離了她一些,有人沉聲說著:“恬郡主,我等並無意與你為敵。”

    “可你們卻正在追殺我的未婚夫,意圖讓我尚未出嫁就先掛個寡婦的名頭。”

    於是,殺戮再起,黑暗中,有拋頭顱、灑熱血,身形閃爍鋒芒乍現時,血濺三尺。

    黑暗就是最好的隱形衣,她身在其中,一擊必殺。

    終於,一切都安靜了下來,這裡再沒有能威脅到他們的人,君修染依然靠在樹幹上,從始至終連動一下都沒有,只顧著緊緊的盯著那個在黑暗中曼舞的身影。拜那三年的經歷所賜,讓他練就了一雙在黑暗中也能分辨事物的眼睛。

    都結束了,他的人兒卻站在那裡也不動彈了,他不禁出聲輕喚:“恬恬。”

    她身形僵硬了一下,忽然轉身便朝他飛撲了過來。

    一下子撲進他的懷裡,將他用力的抱緊,又抬頭親吻上了他的嘴唇。

    君修染倏然僵硬,忙伸手抓著她的兩邊肩膀將她拉開,低頭凝視著她問道:“恬恬,你又吃藥了?”

    端木恬頓時臉色一黑,怒道:“你才吃藥了呢!”

    他卻大鬆了一口氣,然後二話不說又將她給拉了回去,低頭便堵住了她那張似乎還想要罵人的小嘴。

    唇舌相抵,抵死纏綿。

    直到兩人都氣喘吁籲,有些情難自禁的時候,端木恬忽然推開了他,引得三殿下一陣不滿的呻吟,“恬恬?”

    她喘息了兩下平復不正常的心跳,說道:“你受傷了。”

    “只是身體受傷,又不是那裡受傷了。”

    端木恬不禁又黑了臉,她只是想跟他說他受傷了,該早點離開這裡好盡快療傷啊,他為什麼就能想到那個方面去?

    她嘴角一抽,又忽然神色一正,道:“我怕你又要吐血。”

    “……”三殿下當即鬱悶得無以復加,一口氣憋在了胸口,讓他現在就忍不住的想要吐血了!

    這簡直就是恥辱!

    遠處有火光傳來,還有踢踏的腳步聲,因為沒有了專門善後處理痕蹟的人,再加上端木恬這一路殺戮過來,終於很快就被人發現,並一大群人順著她留下的痕跡一路浩浩蕩蕩的追了上來。

    那沖天的血腥味,那滿地的鮮血屍體,還有那兩個唯二站立著的人,亦是滿身鮮血,煞氣沖天,讓所有人都不由得為之震驚了,騷動了,然後有堯王府的侍衛率先下跪,道:“屬下救護來遲,請主子責罰!”

    人群一靜,然後“呼啦啦”的跪下了一大片,喊道:“卑職等救護來遲,讓三殿下受驚了!”

    當他們從林子裡走了出來的時候,外面天邊已開始泛白,端木恬和君修染站在山林邊看著天邊的一線光亮,他忽然牽住了她的手,輕聲說道:“回去吧。”

    “嗯!”

    早有馬車準備好等候在旁邊,兩人一起登上了馬車,隱約中她好像聽到有人在說:“不愧是端木王爺的女兒,恬郡主太強悍了。”

    她的腳步不由為之一頓,然後頭也不回的上了馬車。

    “恬恬這是一戰成名了,連軍中將士都為你折服。”馬車內,君修染再不見方才的堅韌,而是軟綿綿的癱在榻上,一副我很虛弱我很痛苦我很難受我受傷很嚴重極需要安慰照顧關懷備至的模樣。

    端木恬瞥了他兩眼,若無其事的轉開了目光。

    馬車開動,透過窗戶看向外面,看到太陽躍出了地平線,晨曦微露,空氣清新,鳥兒清啼,一切都顯得似乎很美好很有希望,她從昨天遇刺之後一直緊繃著的心,也忽然間舒緩了開來,目光輕柔,嘴角淺笑。

    君修染在旁邊看著她,亦是目光輕柔,嘴角含著笑。

    三殿下安全回來了,緊張了一天的京城老百姓們終於鬆了一口氣,然而那朝堂之上,卻是越發的波瀾壯闊。

    當然,在那之前,他們的三殿下毅然拒絕回堯王府,死皮賴臉的定要住進端木王府裡面,最終卻還是被老王妃拎著塞進馬車裡面,直接攆回了堯王府。

    他各種幽怨,卻見他的人兒只是斜倚在門口衝著他笑得幸災樂禍不懷好意,半點沒有要留他下來陪陪她的意思。

    “哎~”他幽幽一聲嘆息,說道,“恬恬,那我先回去了。”

    “嗯。”

    “你有空的話常到堯王府來走走,熟悉熟悉環境。”

    “……”

    “我有空的時候,也會經常過來看你的。”

    “你不來也沒事。”

    “那怎麼能成呢?我怕恬恬你會想我。”

    “……”

    “當然,我也會想你的。”

    老王妃在旁邊聽得嘴角直抽抽,“啪”一下拍在了馬屁股上,將某隻殿下給拉走了。

    端木恬看著馬車朝堯王府的方向行去,轉頭看向了祖母,問道:“祖母,他的傷不要緊吧?”

    老王妃側頭看她,神情有些膩歪,不過端木恬熟若無睹,半點反應也無。

    輕笑一聲,又輕輕一嘆,說道:“養著吧,總會好的。”

    端木恬不由臉色一變,又問道:“那他體內的毒……”

    “暫時無礙。”見孫女神情有些鬱鬱,她拍了拍她的手,說道,“放心吧,他是練武之人功力深厚,傷勢恢復得就比普通人快,也不必擔心落下病根什麼的。他那毒,若能解,那些珍奇之藥自當能給他洗筋伐髓,比任何人都要更健康,若是找不齊,他怕是也活不到被病根折磨的那一天。 ”

    端木恬倏然捏緊了衣角,點頭道:“我知道了。祖母,我先去休息。”

    “去吧。你手臂上的傷也要留意,這天氣越發的炎熱了,傷口也更容易發膿感染。”

    “嗯!”

    樓閣深深之處,有人正在發著脾氣。

    只聽“砰”的巨響之後,他身前的桌子頓時粉身碎骨,嚇得站於下方的僕從心尖兒一跳,忙低頭垂眼越發的瑟縮不敢動彈了。

    “廢物!”他滿臉盛怒,說道,“那麼多人竟連一個落崖受傷的君修染都殺不掉,都是吃乾飯的?還被那端木恬從背後偷襲,一鍋兒端了,就剩下一個還是被嚇破了膽藏在暗中連面兒都不敢露?哈,哈哈!飯桶,全都是他媽的飯桶!”

    他煩躁的踱著步,忽然轉頭看著那僕從問道:“陳妙燕情況如何?”

    那僕從當即回答道:“回主子,那陳四小姐被發現的時候就已經只剩下了最後一口氣,急速送回來又免不了一路顛簸,至今還在昏迷中,不知是否能夠醒過來。而且她的一隻手腕受傷非常嚴重,恐怕是已經廢了。”

    他眸光陰沉狠絕,沉吟思索了會兒,冷笑道:“一定要把她給救活過來,這麼重要的棋子怎麼能讓她死了?她活著可還有大用處呢,讓他們去狗咬狗,哼!”

    “是!”

    宮闈深處,有人臥病在床,輕聲說著:“三皇子安全回來了,那就好,那就好。”

    有人不滿的嘀咕著,“還不都是因為端木恬那個醜八怪,不然皇兄才不會落了崖呢。”

    “好了萍兒,你還想讓你父皇再關你禁閉嗎?”看著撅嘴賭氣的女子,她摸了摸她的腦袋,說道,“母妃知道你受了委屈,不過你這性子也得改一改,不可再那般魯莽了。”

    “母妃……”

    “母妃是為你好,你要記著些。不然若是哪天又惹了你父皇不高興,誰也救不了你啊。”

    “哼!”

    “行了,你也先退下吧,母妃有些乏了。”

    六公主於是站起來退下,待得寢宮裡再無其他人,忽有黑影浮現,單膝跪在她的榻前,道:“娘娘恕罪,小的沒有能完成您交付的任務,反而害得三殿下落崖。”

    她半躺在床上,聞言並不語,只默默的沉思,許久才忽然問道:“那學士府的四小姐,可有找到了?”

    跪在地上人頓時額頭冒出了冷汗,道:“娘娘恕罪,至今沒有找到,彷彿突然消失了。”

    “嗯?”

    “據小的查探所知,三殿下落崖之後又遭到了追殺,小的懷疑,陳小姐會不會是落到了那些人的手裡?”

    “什麼?竟有人追殺三皇子?本宮為何現在才知道?”

    “小的剛得到消息就前來稟告了,不敢有絲毫拖延和欺瞞。”

    “那可知是何人所為?”

    “娘娘恕罪,小的也不知道。”

    “那你跪在這裡做什麼?還不快去查清楚了?”

    “是,謝娘娘不責罰,小的告退。”

    另一邊,端木王府,君修染才離開沒多久,便有人登門拜訪,搖頭晃腦滿臉戚戚抑揚頓挫的對她說著:“王妃,主子他說才剛分離就又想念,想你想得茶不思,念你念得飯不想,就連滿身的傷痛也似乎越發嚴重了,痛苦不堪不堪忍耐耐不住寂寞……呃,是耐不住思念,屬下實在是不忍見主子如此痛苦,便擅自過來請求王妃,您可否搬去堯王府住上一段時日?陪陪主子,也好讓他的傷好得快一些。上次就是因為有王妃您的陪伴,主子的傷勢恢復得前所未有的快啊。”

    端木恬側目看著他,揉了揉眉心,定了定神,說道:“我倒覺得你這麼長一段話裡面,就其中的五個字最可信。”

    “哪五個字?”

    “耐不住寂寞。”

    “呃……”

作者: orange415263    時間: 2013-10-27 03:30 PM

第二十九章 蔡倩之死

   才剛恢復了不過幾天而已,三殿下再一次告假回府養傷,不過整個大炎朝堂卻並不因為他的告假而平息了風波,反而越發的暗潮洶湧,各方勢力明爭暗鬥不斷。

    便是在這樣混亂的時候,端木老王妃親上金鑾殿,狀告翰林學士教唆其女兒協同刺客刺殺端木王府的郡主。

    學士府自不可能會坐以待斃,竟反咬一口說是老王妃污衊詆毀,老王妃說是他們的四小姐意圖謀害恬郡主,他們還要說分明是恬郡主臨危之際將他們的四小姐也給一起拖入了懸崖,害得那可憐的孩子至今沒有下落,生不見人死不見屍,請皇上為學士府主持公道。

    兩方各執一詞,爭執不下,滿朝文武有默然而立兩不相幫甚至是低眉垂眼當做是什麼都沒有看到聽到置身事外的,當然也有站出來力挺端木王府或者學士府的,更有推波助瀾挑撥離間的。

    一時間整個朝堂都淪為了他們的戰場,硝煙瀰漫。

    在這個過程中,右相府也終於被拖下了水,說右相府的大小姐與恬郡主在太后娘娘的壽辰之日便有不愉快,她愛慕三殿下這件事更是幾乎天下皆知,嫉恨恬郡主實乃是顯然易見的事情,而且那學士府的四小姐自小便與成大小姐一起,唯其馬首是瞻,出手將恬郡主推下懸崖說不准便是成大小姐指使的,她完全有這個動機和能力。

    右相府那邊的人頓時嗤之以鼻,說天下誰人不知道右相府的大小姐知書達理,溫婉嫻雅,心善仁慈,怎麼可能會做出這種事情?

    有人便說,知人知面不知心。

    於是他們又說如此斷言簡直是不負責任之極,無憑無據卻說出這般詆毀之言,究竟是何心思,分明就是故意要拿髒水往右相府身上潑,簡直欺人太甚,請皇上明察還以公道。

    雙方爭執得越發激烈,到最後不知誰突然提到了當時在凌雲寺祈福樹下可還有另外一名小姐。

    於是當即所有的目光都落到了站在旁邊低頭打瞌睡的蔡國公身上,那小姐可不正是蔡國公府上的孫小姐嗎?

    那老頭正打瞌睡打得忙,一下子遭遇那麼多的視線注目竟也沒有半點感覺,繼續在那兒腦袋一點一點的睡了個天昏地暗。

    君皇帝突然輕咳了兩聲,終於施施然開了口,道:“蔡愛卿。”

    一聽到皇上的聲音,蔡國公頓時就一個激靈清醒了過來,顫巍巍的轉身行禮,道:“皇上恕罪,老臣竟不慎在金鑾殿上睡著了,實在是有失禮儀。”

    群臣聞言皆都給他投去了鄙視的一眼,這麼吵的地方你也能睡著?你特麼地騙誰呢?老匹夫!

    君皇帝很大度的表示不責怪,轉而說道:“眾愛卿說三皇子和端木恬在凌雲寺遇刺的那日,愛卿府上的一位孫小姐也在當場,不知愛卿可知此事?”

    老頭兒一愣,好像真的是從來沒聽說過這件事,又顫巍巍的說道:“皇上恕罪,老臣不知竟還有此等事,請容老臣回去後找她們問上一問,看看究竟是哪個丫頭當時在場。”

    所有的人都知道這老傢伙是在裝,可是知道又怎麼樣?

    君皇帝又將目光落到了其他大臣們的身上,道:“可有愛卿知道是蔡國公府的哪位孫小姐當日在場?”

    右相大人於是說道:“啟稟皇上,據臣所知,蔡國公府的倩兒小姐與小女一向叫好,祈福日時在凌雲寺中也經常一起祈福。”

    “哦,既如此,看來就是那一位了。”君皇帝微笑著下了定論,又說道,“來人,傳蔡國公府的倩兒小姐上殿。”

    眾大臣皆都不由愣了下,蔡國公忙說道:“皇上,萬萬不可。倩兒那丫頭如何有資格能進入這金鑾殿?”

    “情況特殊,朕許了!”說完之後便沒有再等其他的反對反駁,直接轉移了話題,道,“此事只等蔡愛卿府上的孫小姐上殿,便能清楚,其他的愛卿可有什麼要事啟奏?”

    朝堂暫且平靜了下來,大家都在等著蔡國公府的孫小姐上殿呢。此刻那些一直沉默著的大臣們也都暫且長長呼出了一口氣,然後有人站出來稟告道:“啟奏皇上,南方梓州境內發生了澇災,沖毀了大量房舍屋宇,百姓們流離失所,急需朝廷的拯災。”

    早朝回歸了正常的秩序,討論著最近在大炎發生的各類國家大事,一直到有人稟報,說蔡國公府的孫小姐已到了殿外等候傳召。

    整個朝殿一下子就又安靜了下來。

    經宣召,那蔡國公府的孫小姐膽戰心驚的入了朝殿,一直低著頭不敢抬起,跪地磕拜道:“民女蔡倩叩見皇上,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平身!”

    “謝皇上!”

    “蔡倩,朕問你,當日在凌雲寺祈福樹下,三皇子和恬郡主遇刺,你可是在場?”

    她不由得渾身一顫,低頭揪緊了衣角,怯怯的說道:“回皇上的話,民女在場。”

    “很好,看來確實是沒有找錯人。那朕再問你,你可有看到當時恬郡主落崖時的場景。”

    蔡倩這一回是整個肩膀都跳動了一下,下意識悄然側頭看向旁邊,在眾多的文武大臣中很快就找到了最顯眼的那幾個,看了右相一眼,見他目光沉凝,正定定的看著她,她又轉頭看向了自家祖父,卻見他根本連看都沒有看她,只站在那兒閉目養神。

    她不禁便有些無措,手指下意識用力的攪著帕子,支吾著不知該如何回答。

    金鑾殿上,皇家威嚴不凡,皇上威武,那極具存在感的目光讓她心慌意亂,心亂如麻,還有那大部分大人齊齊落在她身上的目光,都讓她一個弱女子心生惶恐,腦袋裡面已亂糟糟的不知該如何是好。

    她的額頭上頃刻間便冒出了一片細密的冷汗,臉色蒼白,搖搖欲墜,竟是一副隨時都有可能昏迷過去的虛弱模樣。

    皇上見她久久沒有回答,不由便沉冷的“嗯?”一聲,嚇得她當即“撲通”一聲又跪了下去,驚惶道:“我……我……我不知道,我……民女……什麼都……什麼都沒有看到。”

    蔡國公忽然睜開眼睛,轉頭看了她一眼。

    宮外,端木恬從賬冊中抬起了頭,詫異道:“珍寶閣拍賣會?”

    萍姑涼搖著團扇眉眼含俏,說道:“是啊,這珍寶閣搜羅天下珍寶,並且每年都在京城舉辦一場拍賣會,非顯貴或大富之人不得參加,引得京城裡無數名門闊公子們競相爭捧,更有無數小姐以能得到一件出自珍寶閣所拍賣的珍品為榮。去年,因為三公主中意了一套以玉髓雕琢而成的首飾,京城裡無數的公子爺頓時為之瘋狂,大有不惜傾家蕩產也要將那玉髓首飾買下送給三公主的架勢,最後被蔡國公府上的二公子所得,送給了三公主。皇上聽聞此事之後,認為蔡二公子與三公主情投意合,下旨賜婚,羨煞了多少豪門貴公子啊?”

    “娶個公主有什麼好的?”王通在旁邊搖頭說道,“那簡直就是娶了個活祖宗。”

    萍姑娘當即“啪”的一個爆栗子打在了王通的頭上,說道:“你懂什麼?聽說那三公主長得是傾國傾城,絕世無雙,便是娶回家去只是放在那裡看看,也不知有多少人求而不得,況且,人家可還是公主呢。”

    “嘖!女人娶回家是用的,看看有個什麼意思?”

    “你說什麼?”

    “呃……我的意思是說,一個高高在上,一個彬彬有禮,算的哪門子夫妻啊?萍兒,你打算什麼時候把咱兩的婚事給辦了?別人的那些個亂七八糟的事情,就別管了。”

    “急什麼?再等等!”

    “還等啊?”

    “怎麼,你不樂意?那你可以不等,娶別人去啊!”

    “不不不,怎麼會不樂意呢?萍兒你說什麼時候成親就什麼時候成親,我沒意見,一點意見都沒有!”

    端木恬在旁邊看著兩人鬥嘴,等他們吵得差不多了才又說道:“你怎麼突然跟我說這個?你該知道,我對這些一向都沒有興趣的。你若想去,自己去便成,想必霓裳閣應該還是有資格參加的。”

    “我可忙得很,哪裡有功夫去看這個熱鬧?只是公子,你不是在找玉靈芝嗎?”

    端木恬一愣,緊接著眼中猛然爆發出了璀璨。

    “那珍寶閣中,有玉靈芝?”

    “有啊。不過據我們現在所知道的,似乎有不少的人盯著那玉靈芝呢。”

    “那又如何?”

    萍姑涼摀嘴輕笑,說道:“公子,可有什麼是我們能效勞的?”

    “準備好銀子。”

    “這個是自然,公子要多少,就有多少。”

    “有其他幾樣東西的消息嗎?”

    她搖頭,道:“我的公子,你要的那幾樣東西哪一個都是出現就必能引起轟動的珍奇之物,可不是滿大街都能見著的。這次珍寶閣拍賣正好有一樣已是十分難得。”

    見端木恬皺眉,她頓了下,又說道:“不過我倒是打聽到一個消息,不知是真是假。”

    “什麼消息?”

    “聽說天魔宮中藏有一朵墨蓮,連岳國皇宮內藏有一株紫參王。”

    “連岳?”端木恬不由一怔,然後微瞇起了眼睛,眸中閃爍著算計和陰謀,還有點點的狠辣光芒。

    天魔宮她是知道的,因為君修染就知道天魔宮中藏有一樣他需要的東西,只是一直以來也沒有辦法得到手。沒想到連岳的皇宮中也藏著一株紫參王。

    君修染體內劇毒奇特駁雜,本是並不十分霸道劇烈的,但無奈被壓制的時間太長,又是通過奇特的方式進入到他體內,很是詭異,到得現在若是一旦毒發,便是只有死路一條。

    要徹底的解那毒,需要六樣在這世間都極其稀少的藥物,三樣劇毒之物再加三樣大補之物,他至今只得到兩種,並知道另外一樣的去向,便是天魔宮中的那朵墨蓮,另有一半的數量卻一直杳無音信。

    當然,現在只有最後一樣杳無音信了。

    即將出世的珍寶閣中的玉靈芝,還藏在天魔空中的墨蓮和連岳皇宮中的紫參王,再加上正被珍藏在堯王府內的兩樣,一下子就只剩下最後一樣了!

    端木恬不由得感覺似乎心情很好,當天將賬冊都給處置了之後便直接去了堯王府。

    “王妃!”

    堯王府門口,守門的門房老遠看到她就在行禮了,神態恭敬,最重要的是聲音非常洪亮,一下子就傳出了老遠,然後她尚未走到大門口,便有人“嘩啦啦”的從裡面衝了出來,列隊歡迎。

    “……”

    端木恬臉色發黑神情僵硬,剛才的好心情都被這群傢伙給折騰沒了,直想要轉身就離開。

    不過當對上那一雙殷殷的眼睛,看到那其中閃爍著的激動興奮和期待,真讓她森森的覺得若真這麼轉身離開,簡直就是十惡不赦人神共憤。

    於是她坦然的從他們中間通過,無視這麼多雙灼熱的眼睛,然後站定,問道:“你們主子在哪裡?”

    馬上有人上前,說道:“請王妃隨小的來!”

    然後率先在前頭引路。

    身後,看著王妃朝後院走去,他們又“呼啦啦”的湊到了一起,嘀咕起了八卦。

    “嗚嗚嗚,王妃竟然主動來找主子了,人家好感動!”有人咬著袖子眼中水光漣漣。

    “小順子的速度怎麼那麼快,竟敢跑到大爺我的前頭去了,回頭定要好好教訓教訓他!”有人捏著拳頭咬牙切齒,他也想為王妃引路的說!

    “這下好了,主子今天肯定吃嘛嘛香。”有人點頭嘆息。

    “吃什麼吃呀?我覺得主子該早點把王妃給吃了,那才是正道!”有人搖頭晃腦,滿臉的神情蕩漾。

    “今天晚上誰執勤?”有人頓時眼冒金光摩拳擦掌,好一副欲要跑去聽牆角的淫蕩樣。

    “我去!”

    “我去我去!”

    “我去!”

    頓時無數人爭相踴躍,相持不下,然後很快的,終於開打了。

    這在堯王府大門口上演的全武行自然是跟端木恬半點關係也沒有的,她在前面小順子的引領下朝王府後院走去,一路穿梭,很快就來到了君修染的書房外。

    遠遠的她就聽到了從書房內傳出的嘆息聲,很寂寞很蕭瑟很無聊很鬱鬱寡歡的那種。

    小順子張嘴就要稟報,她卻阻止了他,然後直接邁步朝書房走去。

    小順子一愣,又猶豫了下,然後“嗖”的一下竄到旁邊不見了,又然後一顆腦袋從柱子後面小心的探了出來。

    “啪”一聲,一個爆栗子在他的頭頂炸響,嚇得他一下子蹦躂了起來,猛轉過身去便見一嚴肅冷峻的年輕男子正站在他的身後,冷冷的盯著他。

    他不由摸著腦袋縮了縮脖子,嬉笑著道:“白老大,你怎麼也在這裡?”

    白楓沒有理他,只冷冷的說道:“遠離書房十丈之外,不然我便將你上次看到王妃濕衣而流鼻血的事情稟告給主子知道。”

    “呃?白老大,不帶你這樣的啊,上次是因為有些上火,有些上火而已,您可千萬別害我啊啊啊!”

    “嗯,看到王妃就上火了。”

    “……”這是陷害,卑鄙無恥下流的陷害!

    他最終懾於淫威而垂頭耷拉的遠離到了十丈之外,白楓一閃身便又消失不見了,而端木恬則來到了書房門口,伸手敲了敲門。

    “什麼事?”

    書房內,某隻王爺正屈膝斜倚在榻上,面前書桌上一疊高高的文書,他卻支著腦袋滿臉聊賴,聽到敲門聲便抬頭淡淡的掃了一眼。

    這一眼,他看到了投在書房門上的那個剪影,不由一愣,然後眼中剎那間流光溢彩,氣也順了心情也好了就連傷勢都似乎已經恢復了,一下便從榻上跳了下來,“嗖”一下飄到門口親手拉開了書房門。

    門外,端木恬站在那兒,抬頭面帶幾分詫異的看著他,然後又很快的歸於平靜。

    “恬恬,你怎麼來了?”

    他非常的開心,所以臉上的笑容也十分的燦爛,邊說著,​​就邊伸手將她拉進了書房裡。

    暗中,對外面坐了個隱秘的手勢,頓時有身影閃爍,皆都遠離了書房。

    端木恬似有感應般的轉頭看了眼書房外,然後將目光落到他的身上,倒也並沒有說什麼。

    他站在她面前,身子微微前傾,目光輕柔含著脈脈溫情,就差在臉上寫上幾個大字:“我很開心!”

    她不禁微微後仰了些,說道:“珍寶閣的拍賣會,你知不知道?”

    他站直了身,靜靜凝視著她,好像是想要從她的臉上看出什麼來,半餉忽盈盈而笑,笑得眉眼彎彎煞是動人,說道:“沒想到恬恬竟如此關心我,還特意為了這件事過來。”

    這一副得意歡喜的模樣,看起來有那麼點賤賤的,端木恬看著他,也不禁嘴角彎起了一個清淺的弧度,說道:“我可不想尚未出嫁就成了寡婦,不然以後想要再嫁個好人家也不容易啊。”

    “恬恬你太謙虛了。”

    “是你眼光太奇特了,對著這麼恐怖的一張臉,竟也下得了口。”

    他笑容微凝,有疼惜迅速的從眼底滑過,然後又肆意的張揚開了笑容,伸手便將她摟進懷裡在她耳邊輕聲說道:“所以,你可一定要牢牢的巴著我不放,千萬不要鬆了手,想我這麼好的男人,你便是打著燈籠找遍了天下,也是再找不到的。”

    這人,一不小心又得瑟起來了。

    端木恬窩在他的懷裡有些無語,隨之又在眼底緩緩的漾開了笑意,反手抱住了他的腰。

    “嗯!”

    一時靜謐,直到摟在她身上的手漸漸變得不安分,有溫熱的氣息吹在她頸側,溫軟的嘴唇輕輕貼了上來。

    她嘴角一抽,抬腿一腳踩在了他的腳背上,卻只換來他在她耳邊響起的一聲輕笑,還張嘴一口咬上了她的耳垂。

    這魂淡!

    搖頭,意圖甩開他的啃咬,說道:“聽說有很多人盯上了那株玉靈芝。”

    他又緊隨而上,這一回是咬住了她的臉。

    臉!

    她直接一巴掌就招呼了過去,怒道:“我跟你說話呢!”

    他摸摸臉,笑得就跟那狐狸似的,不顧她飛射過來的“嗖嗖”眼刀,又將她抱了個滿懷,說道:“放心吧,那玉靈芝定不會讓別人得了去。”

    他抱著她蹭了蹭,忽長長的嘆息了一聲,又說道:“我覺得,自我們再相遇之後,許多好事都接踵而來了。”

    “是啊,剛前幾天還落崖又被人追殺,身受重傷,若不是我及時趕到也許你就成了一句屍體,出個林子還要我扶著殿下您,多好的事兒啊!”

    聽著這清冷的言語,他悶笑兩聲,說道:“因此而讓恬恬第一次在清醒的狀態下對我投懷送抱​​,還送上了香吻,這是多好的事兒啊!”

    “……”

    怎麼覺得她跟他的思維路線是不一樣的呢?

    將無語斂起,她又說道:“你上次跟我說,天魔宮中有墨蓮,還沒有辦法得到嗎?”

    聽到她對他的關心,君修染不禁滿眼的盈盈之光,比得到任何東西都讓他覺得開心。

    點頭,道:“那地方詭異非常,地勢有奇特,想潛入進去都是十分困難,更不必說是要從那裡面把那墨蓮弄出來。天魔宮宮主又是個油鹽不進,喜怒無常的,用正常的渠道方式跟他交換之類的,更是行不通。”

    端木恬聞言若有所思,道:“今天過來,除了問你是否知道珍寶閣的情況之外,還有一個消息要通知你。”

    “什麼?”

    “聽說,在連岳的皇宮中,藏著一株紫參王。”

    君修染剎那眼中紫光流轉璀璨,忽用力的在她臉上啃了一口,說道:“恬恬你果真是我的福星,你一到我身邊,便什麼好事都跟著上門了。”

    “……”

    “嗯,當然,我覺得最大的好事,應該是端木王叔盡快回京,如此你我才能盡快完婚。”

    端木恬挑挑眉,嘴角也輕輕的勾起了一個清淺的弧度,側目斜睨著他。

    “你身邊,可有輕功特別好的人?”她忽然問道。

    他微訝,這還是恬恬第一次訊問他身邊人的情況。

    思索了下,道:“順子的輕功是所有人中最好的,恬恬若是有什麼事要讓他去做,只管吩咐就成,我早已經下令讓他們聽從你的命令。”

    她點了點頭,然後轉頭看向了門口方向,因為她好像聽到有人正在朝這邊過來。

    是哪個活膩味了的混賬,竟敢來打攪本王勾搭未來娘子?

    君修染的眼角已森森的挑起,也是看著那緊閉的房門,聽到有人過來,在門口站定,說著:“主子,剛剛端木王府的老王妃讓人傳話過來。”

    老王妃?

    那可是頂重要的人啊!

    君修染當即斂了神情,道:“進來!”

    門外的人於是便推門進來,又朝兩人行了禮。

    端木恬站在旁邊若有所思,喃喃說著:“祖母今日進宮,說是要上金鑾殿狀告翰林學士僱凶殺人,教唆女兒將我推下懸崖一事。”

    “這事恐怕不是那麼容易的,無憑無據,說不定便會被反咬一口。不過這事確實也不能拖延,就算會被反咬,也得先狀告了再說。”君修染輕聲說著,便轉頭問下屬,“老王妃傳了什麼話過來?”

    “老王妃說,今日皇上傳召了蔡國公府的孫小姐蔡倩上殿詢問,可是蔡小姐卻說當日在祈福樹下慌亂中並沒有看到當時是陳四小姐推王妃落下懸崖的,還是王妃拉了陳四小姐一起跌落,當了墊背的。”

    “有什麼問題?”

    “老王妃說,蔡小姐當時的反應很引人深思。”

    君修染頓時眼神一凝,道:“老王妃可還有其他的話?”

    “沒有了。”

    “好,本王知道了,你先下去。”

    “是!屬下告退。”

    書房內又只剩下了他們,兩人面面相覷,皆若有所思。

    接下去的日子,朝堂上繼續鬧騰,端木恬卻過得相當平靜,連帶的三殿下也過得頗為滋潤,傷勢簡直是好得飛快。

    有消息從北疆傳回,說是與連岳的談判非常順利,應該很快就能結束啟程回京。

    而在京城這邊,珍寶閣的拍賣終於是即將開來。

    夜晚降臨,端木恬站在出雲閣她閨房內的窗邊,想著明日就要開始的拍賣會,神色凝重。

    事關君修染,她不得不凝重。

    此刻,蔡國公府的後門忽然緩緩開啟,有人小心翼翼的走了出來。

    “成姐姐,你約我這麼晚見面,是有什麼事嗎?”

    遠處傳來的隱約燈光中,能看到那從蔡國公府後門溜出來的,赫然正是蔡倩,而在她的前面,成夢璇永遠的纖塵不染尊貴典雅,面帶著溫婉笑容,笑得就猶如聖母。

    看到她如此笑容,不知為何,蔡倩突然覺得有點冷。

    “成姐姐,你放心吧,我什麼都沒有說。”她低著頭輕聲說道。

    成夢璇繼續笑著,說道:“我當然知道倩兒妹妹你是不會說的,畢竟這可是事關倩兒妹妹的終身大事。”

    蔡倩又莫名的瑟縮了一下,覺得今晚的天氣特別寒冷。

    “成姐姐說笑了,我從來也沒有奢望過三殿下會多看我一眼,只是我自己的那一點小念想罷了。”

    成夢璇忽然上前握住了她的手,笑著說道:“這可不對了。像我表哥那般的人,哪個女孩子喜歡都是正常的,你放心,我姑母讓我來轉告你,只要你好好表現,她定會做主讓表哥娶了你的。”

    蔡倩一驚下意識猛的甩開了她的手,隨之一怔便有些無措,說道:“成姐姐,我真的從來都沒有想過這個,你不需要這樣,我……我什麼都不會說,不管誰問,我都什麼也不知道。”

    黑暗中,成夢璇的目光忽幽幽的閃爍了一下,道:“倩兒妹妹,你在害怕什麼?”

    “沒!我沒有!”蔡倩猛然一驚,就彷佛被戳中了心事或者是踩到了尾巴,其實連她自己都未必清楚究竟為何會感覺今晚特別的惶恐不安。

    成夢璇又朝她走前了一步,道:“你是不是忍不住想說了?”

    “不不,我沒有……”

    “那你這些天為何一直對我避而不見?若非我今晚親自來到這裡等你,你是不是還要繼續躲著我?”

    “不……不是的,我只是……只是爺爺他不許我出門,還派了人來看著我。”

    她慌張的似想要解釋什麼,又有些語無倫次,神情無措蒼白,抬頭看著成夢璇,所以便沒有發現那從成夢璇的袖子裡緩緩劃出的森冷匕首,也沒有看到那匕首正在緩緩的朝她靠近。

    匕首已經貼近,目標直指蔡倩的肚子,成夢璇正要用力捅了過去的時候,卻在這個時候忽然有人影一閃出現在了她的身旁,然後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

    “當”的一聲匕首落地的脆響,讓蔡倩一愣然後緩緩低頭看去,看到了就躺在她腳邊的森冷匕首,還看到了那個不知什麼時候突然出現的身影,以及他那正抓著成夢璇的手腕的手,又呆了下她才終於猛然驚醒了過來,當即被嚇得驚叫一聲然後“砰”的一下跌落到了地上,抬頭看向成夢璇,那眼中滿是驚恐。

    “成……成……”

    她支吾不能言,成夢璇則大驚之下猛然轉頭看向了不知從什麼地方出現的那個人,厲喝道:“你是什麼人?”

    周圍忽然間一片燈火通明,又有更多的人從黑暗中湧了出來,一瞬間就將她給團團包圍,當先一人竟赫然是蔡國公本人。

    他冷冷的從掉在地上的匕首上面掃過,看向臉色突變的成夢璇,道:“成大小姐,你想要做什麼?”

    成夢璇的臉色迅速變換,忽然指向那抓著她手腕的人,義正言辭的說道:“國公大人,我方才與倩兒妹妹相約在此見面,想要商討一下明日一同去珍寶閣的事情,卻不想此人突然衝出意圖行刺倩兒妹妹。倩兒妹妹驚嚇之下跌倒在地,我欲上前相救卻也被此人給擒住,幸好國公大人及時出現讓這賊人不敢再妄動,還請國公大人速速將此人擒下。”

    任是蔡國公這般的老狐狸,此刻聽到這樣一番言語也不禁有些傻眼了。

    分明都已經人贓並獲,她竟然還能面不改色義正言辭的說出這樣的話來,若非他親眼所見,可真要相信她的話了。

    蔡國公當即冷笑,道:“世人都道成大小姐純良聰慧,今日一見真讓老夫都不禁刮目相看。你這看著細皮嫩肉的,沒想到根本就沒肉而全是皮,這顛倒黑白指鹿為馬睜眼說瞎話的本事真是一等一的啊。此刻正將你擒住的人,乃是老夫的親隨,是專門等在這裡就為了抓你一個人贓並獲。不然你還真當我蔡家是你能隨意拿捏的了的!”

    成夢璇微微睜大眼睛,一副不敢置信深受委屈的模樣,說道:“國公大人,您這話是什麼意思?難道您以為是我想要對倩兒妹妹不利?這怎麼可能呢?我與倩兒妹妹自小一起長大,情同親姐妹,我怎麼可能會做出傷害她的事情呢?確實是這個人想要傷害倩兒妹妹啊,您卻說此人是您的親隨,這……國公大人,您可一定要相信我啊,分明是此人無恥的背叛了您,竟想要殺害倩兒妹妹,不信的話,您問問倩兒妹妹她自己。”

    此話一出,在場所有的人無不嘩然,沒想到名滿京城,被認為是大家閨秀只榜樣的有相府大小姐,竟有如此厚的一張臉皮,這般的厚顏無恥!

    蔡國公怒極而笑,轉頭看向跌坐在地上,此刻也是瞪大眼睛滿臉震驚的盯著成夢璇的蔡倩,道:“倩兒,你來說說,到底是誰想要害你?”

    被祖父一喝,蔡倩也從無比的震驚中驚醒回過了神,伸手指著成夢璇張嘴便要說,卻張了張嘴,什麼聲音都沒有能發出來。

    她一愣,所有人都一愣,看著她有張嘴似乎在說什麼,可什麼聲音都沒有發出來。

    她忽然臉色蒼白,忽然伸手緊緊的扼住了自己的脖子,張嘴拼命的想要說話,可她說不出話來了。

    所有人都不由大驚,蔡國公猛的衝了上來,“倩兒!”

    那抓住了成夢璇手腕的人也關切的看向蔡倩,就在這個時候,成夢璇另一隻手拿著不知什麼東西忽然朝那人的手刺了過去,那人吃痛下意識縮手,成夢璇頓時手腕一轉掙脫出來得了自由,當即縱身飛躍而起,躍上了屋頂幾個起伏便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所有人都一愣,那蔡國公的親隨鬆開捂著的手一看,便見手背上一個針孔大小的傷口,他冷哼一聲,飛身而起朝黑暗中追了過去。

    蔡國公勃然大怒,盯著成夢璇飛身離開的方向怒吼一聲:“混賬!”

    又轉頭見孫女緊扼著自​​己的咽喉渾身抽搐,又是臉色一變,親自將她抱了起來回到國公府,道:“快去請大夫!”

    夜半三更,端木王府的大門忽然被敲響,將早已入睡的老王妃給驚動了起來。

    端木恬也已經入睡,卻被遠處傳來的響動驚醒,仔細一分辨就發現那是從祖母屋那邊傳來的,當即霍然起身,直接從窗口飛了出去。

    她到的時候,老王妃已穿戴整齊正往外走,一見她便說道:“蔡國公府上的倩兒小姐出事了,大夫們束手無策,便直接來找老身。”

    說著也沒有時間耽擱,急匆匆的朝外走去,端木恬一怔,也是轉身跟了上去。

    馬車趕得飛快,在安靜的京城街道上飛馳,一路上遇到的巡邏在見到是國公府上的馬車時,紛紛讓道不敢阻攔。

    以最快的速度趕到蔡國公府,不過當端木恬陪著祖母一起進入到蔡倩的閨房中時,卻聽到了一陣哭聲,有中年婦人趴在床上哭得幾乎昏死過去,而蔡倩則靜靜的躺在那兒,已經沒有了呼吸。

    死了?

    那婦人看到老王妃,頓時就撲了過來,哭喊著:“老王妃,求求您,求您救救倩兒!她還才只有十六歲啊,我甚至都還沒有來得及給她許個人家,怎麼可能……怎麼可能……”

    老王妃拍拍她的手,走到了床邊伸手搭上蔡倩的手腕,又在她的頸側探了探,搖頭說道:“已經去了。”

    房內的哭聲頓時更大了,那夫人更是哭得越發傷心欲絕,終於氣兒一岔昏厥了過去。

    蔡國公走過來朝老王妃行禮,道:“如此深夜竟還打擾老王妃,實在是抱歉。”

    老王妃忙搖頭說道:“蔡國公言重了,人命關天,老身豈能不來?只是可惜,還是來遲了一步。可這究竟是怎麼回事?看倩兒丫頭的模樣,似乎是中毒了。”

    說到這個,蔡國公頓時臉色一沉,滿身的怒氣,怒道:“成夢璇,好一個成夢璇!”

    且不管蔡國公是否十分的疼愛這個孫女,但成夢璇殺了蔡倩那就是打整個蔡國公府的臉,是絲毫也不把他蔡家放在眼裡,此事絕不會罷休的!

    只是雖馬上有人追了上去,但卻依然沒有抓到成夢璇,被另外的人給接引走了。如此一來,即便是去皇上那兒告御狀,右相府也完全可以說是他們故意陷害成夢璇,被他們給反咬一口。

    誰都沒有想到,成夢璇竟然還是身懷武功的。

    端木恬得知此事的時候也不由驚訝,她可真是沒看出來那女人竟還會武功,先前在凌雲寺的時候,還被她給隨意的踢打呢,聽說更先前在宣德宮裡,也差點被君修染給殺了。

    她們並沒有在蔡國公府上停留太久,在老王妃又仔細檢查了蔡倩的死狀之後,她們便告辭離開了。

    馬車內,端木恬問道:“祖母,那蔡倩中的是什麼毒?”

    祖母卻並沒有馬上回答她,而是皺著眉頭若有所思,半餉才喃喃說道:“這毒極其的霸道,但若是及時發現並加以救治的話,應當是不會有性命之憂的,只可惜一開始被那成夢璇拖延了時間,普通大夫又不知救治之法,再等我們趕過去已經是來不及了。”

    頓了一下,她又繼續說道:“而且,我觀這毒,似乎與三殿下體內的其中某一種毒素有些相似,只是三殿下體內各種毒素混雜,早已分辨不清楚了。”

    端木恬忽然心頭一跳,一個人影霍然躍入到了腦海之中。

    青眼狐狸!

作者: orange415263    時間: 2013-10-27 03:35 PM

第三十章 珍寶閣拍賣

    這一夜,回到端木王府之後一直到天亮,端木恬都再沒有能夠睡著。

    十年前曾遭遇過青眼狐狸,雖殺了一個卻還有另外一個被跑了,這些年來一直沒有再得到他的消息,還以為他是真的銷聲匿跡了。

    可是祖母的那一番話,卻讓她忽然心生警兆,莫名的有些不安。

    那青眼狐狸,莫非一直都在,只是躲在暗處沒有現身而已?

    只是想到這個可能,她便不由得心臟緊縮,滿腔的殺氣無處宣洩。

    就是這個人,將君修染捆縛折磨,給他留下了無法磨滅的痛苦陰影,還在他的體內種毒,害得他隨時都有毒發身亡的危險。

    一定要找到他,然後以同樣的手段,不不,定要以殘酷百倍的手段,折磨他。

    她所了解的所有古今中外無數種酷刑,皆都可以在他的身上施展!

    抬頭,看到天邊終於出現的亮白,她眼底卻比深夜更黑,沉沉的霧靄籠罩,連這世間最璀璨的陽光都無法穿透。

    有人匆匆而來,正要通報卻抬頭看到郡主就站在樓上窗邊,不由一愣,忙行禮道:“郡主,三殿下的馬車到了大門外,說是來接郡主一同前往珍寶閣的。”

    話雖如此稟報,心裡卻忍不住犯起了嘀咕。

    這麼早,太陽都還沒有完全升起,就算珍寶閣離得有些遠,現在過去到那裡,人家怕是都還沒有開門呢吧?

    不過說不定三殿下只是想要趁機跟郡主好好的單獨相處一下呢。嗯,定是這樣沒有錯,三殿下對咱家郡主那可是真好,就是不知郡主是如何想的,一直對三殿下都表現得不冷不熱,頗為清淡啊!

    端木恬從沉思中回過神,點頭應了一聲,然後轉身回閨房裡簡單的收拾了一下,便離開出雲閣,朝端木王府的大門外走去。

    今日出門,她還帶了錦繡。

    堯王府的馬車就停在端木王府大門口,在端木恬出現的時候,君修染正站在馬車旁等候,靜靜的看上去有些神思不屬,似乎是在想著什麼。

    看到她出來,當即回過神,扶著她上了馬車,隨後他自己也跟著坐了上去。

    錦繡自然是不可能同乘的,後面還有輛馬車呢,是供下人乘坐的。

    接了她之後,馬車便開動了離開,馬車內,端木恬忽然說道:“昨天晚上,蔡國公府的孫小姐蔡倩中毒身亡,據蔡國公所說,這幾天蔡倩一直被他禁足在府內,只是昨天晚上從後門偷溜出去,與成夢璇相見,隨後,成夢璇欲要殺她但被蔡國公身邊的親衛所阻,緊隨而出的人也將成夢璇給包圍了。卻不想蔡倩不知如何的中了毒,成夢璇趁機從侍衛手中掙脫,飛身離開。”

    聽她淡淡的幾句話將此事說清楚,君修染不由輕挑了下眉梢。

    端木恬又看他,道:“你以前知道成夢璇會功夫嗎?”

    搖頭,道:“第一次聽說。看她那模樣,並沒有身懷武功的痕跡啊。”

    “我初聽說也是很驚訝,不過那是蔡國公親眼所見,當時旁邊也還有蔡國公府的許多侍衛在場,皆都親眼目睹了那個場景,成夢璇確實是跳上屋頂之後飛身離開,應當假不了。隨後那位蔡國公的親衛馬上追了上去,卻還沒追出多遠,就眼看著成夢璇被人接引離開。”

    “看來昨天晚上很熱鬧。”

    “確實很熱鬧,蔡國公派人連夜敲開我家府門,來請祖母去為蔡倩看病,不過我們到的時候,蔡倩已經斷了氣,祖母又是仔細檢查了一下,說……”

    說到這兒,她忽然頓住,目光微凝,靜看著他。

    他含笑相對,道:“有什麼問題嗎?”

    “祖母說,蔡倩所中的毒,與你體內的其中某一種有些相似。”

    馬車內頓時一靜,君修染在怔愣之後,本垂放在腿上的手倏然握緊。

    他應該也是想到了同樣的那個可能。

    “君修染?”

    她不禁有些擔憂,但他在瞬間的沉冷之後卻又很快的恢復了平靜,只是眼中的紫光越發濃郁,嘴角輕勾微笑,明明俊美似妖孽,看起來卻宛如鬼魅一般。

    “我沒事。”他握著她的手輕輕揉捏著,垂眸淺笑著說道,“我找了那個混賬十年,一直沒有音訊,還當以為真的銷聲匿跡,再不會出現在世上了,或者已經死在什麼角落裡也未必,沒想到竟如此意外的又發現了線索。”

    “你想如何?”

    “我定會找到那個混賬,然後抓了他,讓他也嚐嚐那個味道。”

    端木恬看著他微蹙眉,但也沒有多說其他的什麼話,只傾身窩進了他的懷裡,雙手張開用力的摟抱著他。

    他身子微微一僵,隨後也伸手用力的回抱著她。

    “恬恬。”

    “嗯?”

    “有你在身邊,真好。”

    “……嗯!”

    珍寶閣乃是京城裡一處讓眾多名門公子小姐們都趨之若鶩的存在,內裡有無數珍貴的寶貝,可以供貴客們隨意選購,另外每個月還都會舉辦一次拍賣會,但那隻是普通的尋常的拍賣會,所拍賣的雖是珍品,但也並不十分稀罕,被京城眾多貴族們稱為真正的拍賣會,讓那些真正的權勢人物都為之心動,聞訊而來的,就只有每年才舉辦一次的珍寶拍賣。

    能參加今天拍賣會的,有兩部分人。一部分是收到了珍寶閣所發出的燙金請帖的貴客,這些貴客無不是京城裡最具權勢的大人物,如各王府,如朝中大員顯貴,這些人有著在珍寶閣二樓專門開闢出的包廂,可以隨意帶人進去。

    另外的那一部分,則是有著珍寶閣的燙銀請帖,或者是能夠拿出萬兩黃金的財產證明,並經過珍寶閣核定無誤的,也能進入。不過他們只能在樓下大廳內有個座位而已,且不能帶人進入。

    辰時三刻,珍寶閣準時開門。

    今日的珍寶閣不做尋常生意,只迎參加拍賣會的貴客們進門。

    拍賣會將在巳時開始,並有可能將會一直持續到傍晚,甚至若競爭激烈,還有可能延續到晚上。

    隨著珍寶閣大門開啟,陸陸續續的很快就有客人被迎了進去,有巨富豪紳,有王公權貴,當然也有那慕名而來或是不樂意透露身份但卻能拿出萬兩黃金財產證明更甚至有直接懷揣著萬兩金票而來的。

    巳時將至,拍賣會即將開始,有人還站在珍寶閣大門前焦急等候張望。

    他是專門負責接待三殿下的,可是眼看著拍賣會都快要開始了,三殿下卻還連個影子都沒有,讓他幾乎要以為三殿下對今年的拍賣會也沒有興趣,可能不會來了。

    正在他焦急等待的時候,前方終於有馬車慢悠悠的過來,他一眼就看到了堯王府的家徽,頓時眼睛一亮躬身迎了上去。

    “小的恭迎三殿下駕臨!”

    他在馬車停下的同時,朝馬車內躬身行禮,然後他看到了傾倒天下的三殿下從馬車上下來,然後又轉身伸手將從馬車內出來的女子給扶了下來,讓恭迎之人頓時一愣。

    恬郡主?

    咦咦?恬郡主竟是隨同三殿下一起過來的,這能說明什麼嗎?

    端木王府的璟世子和宸公子剛才已經進了珍寶閣了,恬郡主卻與三殿下同道,這……莫非是在說,恬郡主是以未來堯王妃的身份而來的?

    儘管心思千轉百回,面上卻不敢流露出絲毫,反而越發恭謹的將兩人迎了進去。

    珍寶閣內早已經貴客滿座,熱鬧非凡,有人在趁機結交朋友,有人趁機諂媚貴人,有人冷眼旁觀坐在那兒靜候拍賣會的開始,當然也有人猶如斗雞般的一見面便是各種爭鋒相對,明朝暗諷,意圖在言語上狠狠的打壓下敵人,旁邊還有人在趁機煽風點火挑撥離間。

    真是難以想像,一場拍賣會上,竟也會演變出這麼多的姿態來。

    不過也沒辦法,在京城這個地方,富貴之人何其多,朝中大臣更是尤其的多,最近不是朝堂上正熱鬧著嗎?於是下了朝堂之後,繼續熱鬧也就不是什麼奇怪的事情了。

    端木恬和君修染並肩而行,進入到了珍寶閣的拍賣大廳內。

    一進入,她就覺得一陣金光閃閃,入目所及,整個拍賣場地都是金燦燦的東西。

    金燦燦的拍賣台,金燦燦的桌椅,金燦燦的杯盤碗筷,就連地面都是金燦燦的。

    端木恬只覺得眼前一暈,兩個字便那麼突兀的跳進了她的腦海之中:好俗!

    這是哪位大仙設置的?如此的惡趣味,難道他不覺得這滿目的金燦燦怎麼看都透著一股子的暴發戶氣質嗎?

    耳邊響起君修染的輕笑聲,似乎看到他家恬恬這一副發懵的模樣讓他覺得非常有趣,其實當初他第一次進入這裡的時候,也被這滿目的金燦燦給弄懵了,如此的惡俗!

    他們並沒有進入大廳,而是折身登上了樓梯,上了二樓進入到堯王府所屬的包廂之內。

    馬上就有人發現了他們的出場,大廳內有人站了起來朝這邊行禮,周圍各包廂內也有人朝這邊行禮打招呼,然後他們很自然的看到了站在君修染旁邊的端木恬,不由得臉色各異,更有人下意識轉頭看向了端木王府那邊。

    那邊,璟世子坐在窗邊悠然喝茶,宸公子則將大半個身子探了出來,朝君修染喊著:“我說三殿下,你那麼一大早的就跑到我端木王府來接走了本公子的寶貝侄女,都乾什麼去了,竟到現在才過來,本公子還以為你不來了呢。”

    “這一年才一次的拍賣會,本王怎麼可能不來呢?只是被一點閒事耽擱了下,所以現在才到。不過來得倒也正好。”

    宸公子笑得賤賤的,又朝端木恬揮了揮手,道:“小恬恬,你那麼早出門幹嘛去了?來來,快跟小叔我說說,可是有人欺負了你?”

    “宸公子這話說得奇怪,有本王在恬恬身邊,怎麼可能會讓人欺負了她?”

    “本公子擔心的就是你啊!我說三殿下,本公子跟我侄女講話呢,你別插嘴好麼?”說著他又調轉目光落到端木恬的身上,道,“小恬恬,你要不過來這邊吧。”

    “好!”

    端木恬並無所謂,點頭應好,君修染卻一把拉住了她,說道:“拍賣會就要開始了,恬恬就不必走來走去的忙活了,在這裡也是一樣的。”

    宸公子於是冷笑,端木璟也抬頭涼涼的瞥了某隻殿下一眼,說道:“我端木王府的郡主要如何去向,什麼時候輪到三殿下你來做主了?”

    三殿下摸摸下巴,笑意盈盈滿臉的理所當然,說道:“恬恬畢竟也是本王未過門的王妃,跟本王待在一起也不是什麼很奇怪的事情,正好還能多多相處,培養培養感情。”

    這邊兩方人是自顧自的聊了起來,旁邊眾人卻是再一次的臉色各異心思各異,有人在包廂內冷哼了一聲,有人幾乎捏碎了手中的杯子,有人卻笑容滿面甚是歡欣。

    自皇上下旨賜婚之後,端木王府與堯王府就算是徹底的站到了一起,同氣連枝同進同退,這自然是讓許多人憂愁,許多人歡欣的。

    所以當有些人發現德妃非但沒有盡力的捧著這個注定會給她的兒子帶來巨大權勢的兒媳婦,反而還橫加各種刁難不喜的時候,在暗中不知有多樂見其成,甚至巴不得端木老王妃一怒之下去請求皇上收回聖旨。

    還有,端木王爺就快要回京了,聽說他極其的寵愛這唯一的女兒,若是讓他知道德妃和六公主對端木恬的刁難,不知會有何反應?

    雖無證據,但其實大部分的人心裡清楚,當日凌雲寺上的那場刺殺,恐怕也是出自德妃娘娘的手筆,不然何至於成大小姐被牽扯其中竟毫髮無損?何至於老王妃會上金鑾殿告御狀?右相府都被牽扯了進入,不也就等於是牽扯上了德妃娘娘嗎?

    當然,有人這樣想,也有人認為是端木王府意圖趁著這個機會打壓右相府和德妃的,總之這個事情亂得很。

    且不管那些事情亂不亂,眼前,拍賣會就快要開始了。

    金鐘敲響,表示拍賣會就要開始,珍寶閣很快就安靜了下來,拉家常聊天的也都停了下來,各自在自己的位置上坐好,二樓包廂內的各位貴人們也紛紛將目光落到了那個金燦燦的拍賣台上。

    包廂內,君修染隨手拿過了放在旁邊的燙金冊子翻看,上面詳細的列出了今日將會拍賣的珍寶的順序,以及每一樣珍寶的奇特珍貴之處都有詳細介紹。

    有人上了拍賣台,那是一個容顏絕頂,身姿婀娜的妙齡女子,一襲深藍羅裙在這滿目的金燦燦中顯得格外精緻優雅,一出場就奪走了幾乎所有人的目光。

    她盈盈先朝著二樓包廂中的貴人行禮,又朝一樓大廳內的貴客們行禮,神態恭謹讓人挑不出半點錯來,隨後才又一次敲響了小金鐘,說道:“歡迎各位貴客光臨珍寶閣,薰雅能有幸​​主持此次一年一度的珍寶閣拍賣會真是三生有幸,拍賣會從現在開始。此次拍賣會匯集了珍寶閣在過去一年內搜羅的最珍貴的寶物,定能讓諸位貴客們滿意而回。”

    語畢停頓,朝客人們一行禮,又說道:“廢話就不再多說,接下來首先讓我們來拍賣第一件珍品。”

    在她說著的時候,金燦燦的拍賣台上忽然打開了一個裂縫,有一個玉台從那裂縫中緩緩升起,玉台上,段放著一隻大概只比手掌稍微大一點的流光溢彩的匣子,隱隱能看到匣子裡面似乎有晶瑩液體在流轉,甚是魄麗。

    所有的人都在一瞬間被這匣子所吸引,君修染忽挑了挑眉,輕“哦”了一聲。

    “你知道這是什麼?”端木恬轉頭看向他,見他目光晶瑩,比那匣子更加的流光溢彩,更加的魄麗。

    君修染收回了目光,看著她說道:“若沒有看錯的話,這應該是來自西域的醉魂酒。傳說這種酒採集了九百九十九中原料,在精心釀製後封入到琉璃匣中埋入地底深處窖藏至少十年才能成,連靈魂都能在此酒面前沉醉,若能飲上一口,宛如洗滌神魂般的沉醉舒坦,在此之外,還能調理身體,去除身體裡的頑疾,乃是酒中極品。”

    端木恬聞言一臉的不置可否,不過既然能在珍寶閣中拿出來拍賣,而且還是第一件拍賣品,可見這酒確實不可能會是凡品。再說,只看那賣相,就非常的好。

    那女子隨後的介紹果然是與君修染所說的差不多,不過眼前的這匣子酒並非窖藏了十年的,而是足足有百年。

    這酒,怕是都能醉死人了!

    “我珍寶閣也是花費了極大的力氣才得到這匣子百年醉魂酒,我敢說便是放眼天下,想要再找出這麼一匣醉魂酒,也是十分困難的。現在開始拍賣,底價八百兩黃金。”

    話音剛落,忽有個清冷的嗓音從二樓某包廂內傳出:“一千兩!”

    “唰”的一下,所有的目光再次轉向,看到了悠然坐在那兒的端木恬。

    剛才叫價的,確實是端木恬。

    只是她竟然一開口就直接加了二百兩,這可是黃金啊!

    那薰雅姑娘也是一愣,在對上端木恬投過去的清冷目光中,猛反應過來,連說道:“恬郡主出價一千兩黃金,還有哪位貴客出價更高的?”

    話落,有清婉溫柔之聲從隔了兩間的包廂內響起:“一千五十兩。”

    端木恬頓時眉頭一蹙,側頭冷冷的看向了那邊,剛才那個聲音,真熟悉。

    “成大小姐出價一千零五十兩黃金,還有……”

    “一千五百兩!”

    “噝!”

    珍寶閣內頓時響起一片抽氣聲,剛還有些蠢蠢欲動打算要爭上一爭的,也被如此大幅度的加價給嚇了回去。

    沒人會懷疑端木恬拿不出這麼多黃金,區區幾千兩黃金對端木王府的郡主來說不過九牛一毛,要知道端木王府在幾百年前跟隨大炎的開國皇帝打天下,便是以武立家,鎮守北疆幾百年,受到朝廷的封賞以及每一場戰爭所得到的戰利品無數,幾百年積累下來到得今天,放眼整個朝堂怕也找不到比端木王府更有錢的家族了。

    哦,還有鳳王府。

    薰雅又是一愣,隨之連忙說道:“恬郡主出價一千五百兩黃金,還有那位貴客出價更高的?”

    右相府所屬的包廂內,成夢璇滿眼憤恨的看向了端木恬,卻正正的對上了端木恬那清冷不屑的目光,讓她不由得胸口一窒,越發嫉恨。

    下方,薰雅已經開始倒數,成夢璇咬了咬牙,又道:“一千六百兩!”

    一聲嗤笑清晰的傳遍了整個珍寶閣,恬郡主那充滿著不屑鄙夷冷峭譏誚嘲諷的聲音涼涼響起:“你就不能一次性多加一點?這麼一點一點的你給誰看啊?沒錢就別出來丟人現眼。我出二千兩!”

    眾人嘩然,恬郡主的針對如此明顯,如此光明正大干脆利落,真讓人……激動啊!

    這算什麼?情敵對抗?毫不留情的滅殺蹂躪,勢要將情敵狠狠的踩在腳底下?

    哎呦呦,這熱鬧太好看太精彩了有木有!

    在端木恬出價之後,君修染的聲音悠悠的響起,“恬恬,這一匣子醉魂可不值二千兩,不必為了這沒什麼意義的閒氣而跟錢財過不去。”

    “嗯,我知道了。”

    這一句對話,讓剛想要繼續加價的成夢璇頓時收回了已到嘴邊的話。

    她現在還出價,並不是真的要那匣醉魂酒,只是想要跟端木恬過不去。可若是她加了價之後端木恬再不繼續了,她豈不虧死?

    她雖是右相府的嫡出大小姐,可在右相府中的地位跟端木恬在端木王府的地位相比,那是絕對的不可同日而語,並沒有那麼多的金銀能供她揮霍,況且,右相府也沒有端木王府有錢啊。

    何必為了這麼點閒氣,反而跟自己過不去?

    於是這第一件拍賣品順利的落入了端木恬的手中,而在她的要求下,在第二件拍展示出來之前,這一匣子的醉魂酒便首先送到了她的手上。

    落到了手上,她拿著那匣子仔細看了看,而後忽然甩手便將其從窗口扔了出去,在下方無數的嘩然驚呼聲中,這個琉璃匣子在空中劃過一道燦爛魄麗的弧度,直飛進了另一邊的某包廂內“啪”一聲穩穩的落在了桌面上。

    “表哥,煩請你待會兒回去的時候將這酒順道一起帶回去交給外公,就說這是我和哥哥孝敬給他老人家的。”

    對面,有儒雅的青年站了起來,朝她一拱手說道:“好,我定會將表弟和表妹的心意帶到。”

    有小蘿莉從窗戶探出了身子,朝這邊用力揮了揮手,大聲說道:“郡主姑姑,你好厲害!”

    端木恬輕挑眉,清淺而笑。

    如此情景,讓下方的許多人都不禁心臟抽搐。

    二千兩黃金啊,那可是黃金!

    她竟然就這麼隨手扔出,孝敬給了外公。

    不愧是端木王府的郡主,真正是好大的手筆!

    成夢璇看著端木恬的如此行為,便猶如是光天化日之下被狠狠扇了個耳光,讓她不禁覺得滿心羞惱,幾乎咬碎了一口銀牙。

    端木恬,你太過分了!

    可是再恨,又能有什麼用?

    第二件拍賣品已經上場,這開始接下去的拍賣品才終於是平平順順的進行著,不過短時間內也沒有再拍出二千兩黃金的價格,畢竟第一見出品雖不會是最珍貴的,但也絕對是在所有拍賣品中排名靠前的。

    端木恬在接下去的拍賣中一直保持著安靜,再沒有出手,反倒是讓那些被她一開場時的強悍所驚嚇的人感覺有些不自在了。

    唉唉?恬郡主怎麼再沒有出手了呢?

    拍品已到了第九件,薰雅姑娘在這個間隙里特意停頓了會兒,才說道:“接下去的這一件,各位尊貴的夫人小姐們可千萬不能錯過了。接下去的,乃是我們老闆專門請了這世上最好的工匠使用最好的各類珍寶花費足足半年的時間才打造出來的一套珍奇首飾。”

    這話果然是引起了幾乎在場所有夫人小姐們的注意,她們其實早在冊子上知道了有這麼一套首飾,所以一直都在等待著呢。

    珍寶閣出品,且還能擺放上這一年一度的拍賣大會,自當不會是凡物。

    而隨著薰雅姑娘的話,那剛空了沒多久的拍賣台中央再次升起那個玉台,上面整齊的擺放著一套奪目首飾,一出現便讓眾人都不禁閉了下眼睛,是被那耀眼的光芒所刺激的。

    那金線銀鉤,那璀璨珠寶,那勾人心魂的每一個弧度,那讓人只是看著便忍不住心神搖曳不能自禁的誘惑,不說夫人小姐們,便是老少爺們也都不禁看呆了眼。

    薰雅姑娘看著就在面前的那一套首飾,眼中也是不禁露出痴迷之色,好不容易才強行移開了目光,說道:“薰雅真是失禮了,實在是這首飾太過精美奪目,讓小女子也不禁心馳神往,不知有哪位有福的夫人或者小姐能夠擁有它並與之相配。我家老闆說,這一套首飾便由它的主人來為其命名,現在開始請諸位貴客們請自行報價,無底價,價高者得。”

    金鐘輕鳴,卻好久沒有其他的響動,所有人都近乎呆滯的看著那璀璨得攝人心魂的首飾,直到有人開了口,“一萬兩!”

    剛回過點神來的眾人再次陷入呆滯,然後猛然“噝”的倒抽了一口涼氣,瞪大眼睛抬頭看向了站於二樓包廂窗口的那個迤邐身影,在他的旁邊,有女子皺眉,清冷罵道:“你瘋了?”

    他對著她寵溺一笑,道:“我認為再沒有比恬恬更適合這一套首飾的了。”

    “我不需要!我一向不喜歡戴這些亮晶晶的東西。”

    “可是我喜歡,便當做是給恬恬的聘禮,如何?”

    “……”

    有人在旁邊輕笑,說道:“本王倒是覺得本王的愛姬艷麗無雙,有著傾城之色,才是更加適合的人選。本王出一萬一千兩。”

    “二弟你這話說得可就不對了,你的愛姬再美艷又如何能夠與恬郡主相比?不過太子妃生辰將近,本宮正愁不知送她什麼賀禮才好,不想就碰巧給遇上了這麼合適的。本宮出一萬二千兩。”

    二皇子君修源和太子君修善,絲毫不願讓君修染稱了心,一個拿他的姬妾與端木恬相比,一個亦是暗指端木恬貌醜無鹽,配不上如此絢麗耀眼的首飾。

    宸公子在另一間包廂裡“唰”的一下站了起來,卻有個聲音先他一步施施然開口,道:“一萬五千兩。”

    下方大廳內的那些人已經基本放棄了爭奪,這一放棄不抱有念想了,便覺得此刻眼前的場景看起來甚是精彩有趣,一個個都瞪大了眼睛豎起了耳朵,觀賞得津津有味。

    三殿下和太子殿下以及二殿下對上了,端木王府的璟世子終於忍不住也插手進來了,哎呦呦,這實在是太精彩了好麼?

    自恬郡主打擊情敵之後,又一場更精彩的好戲。

    “璟世子,你莫非也是要送給心愛的姑娘的?先前可是從來沒聽說過璟世子竟有了意中人呢。”太子朝著另一包廂內的端木璟說道,目光微凝。

    端木璟朝他行個禮,含笑說道:“太子誤會了,本世子只是想到小妹的生辰也是將近,一般的普通貨色也實在是配她不上,正巧這套首飾還能入眼,便想買了來送給小妹。”

    生辰將近?

    端木恬嘴角抽搐,暗道她的生辰還有近半年五個多月呢,你這將近的範圍未免也太大了吧?

    況且,我的好哥哥,你是不是忘了我從來就沒有賀過生辰這件事?

    她的生辰又是母親的忌日,如何慶生?

    君修源聞言嗤笑道:“璟世子真是疼愛妹妹。不過你不妨再仔細的看看這套首飾,一般的人戴上了怕是非但彰顯不出光彩奪目,反而所有的光彩都會被其所奪,反將人給襯托得更難看了。”

    “確實如此,如此珍品,可不是隨便什麼人都能有那個資格和本事駕馭得了的。”

    “我出二萬兩!”

    突然響起的清冷聲音讓正在斗嘴皮子的人都一愣,然後驚訝的看向了端木恬。

    卻見端木恬神情冷漠,淡然說道:“就算我長得其醜無比,以太子殿下和二殿下的身份地位和涵養當也不該如此不將本郡主放在眼里而大肆侮辱。這套首飾我偏就要了,配不配,撐不撐得起是我的事,我即便是買回去放著觀賞,甚至是丟棄在角落任由它蒙塵,也與別人無關!”

    在旁觀看的人不由得在內心裡沸騰了,直接加到二萬兩,恬郡主果然是不開口則以,一開口就是如此的震撼人心啊。

    那可是黃金啊,黃金!

    如此大幅度的加價……艾瑪,我心臟不好!

    太子君修善不由深深看了她一眼,忽而笑著說道:“倒是本宮唐突了,既然恬郡主都如此說,本宮自也不會再與你爭搶,就讓給了郡主吧。”

    在他這麼說著的時候,再旁邊的二皇子君修源目光閃爍了兩下,然後依然是他那跋扈驕橫的神態,輕嗤道:“恬郡主真是好大的手筆,二萬兩黃金都說得這般眼睛都不眨一下,果然是財大氣粗,本王可捨不得給個姬妾花這麼​​多黃金,讓給你了!”

    到了此時,連太子和二皇子都讓步了,其他的人自不會再不識相的出來爭奪,更何況,二萬兩黃金這個價格,也實在是有些高了。

    於是第二樣東西落入了端木恬的手,那邊的包廂內,成夢璇嫉恨得幾欲發狂,好痛苦好不甘!

    同樣是女子,憑什麼端木恬就能夠如此大方揮霍,甚至讓太子殿下和二皇子都對其讓了步,她卻只能眼睜睜看著,看著那傾城的首飾落入了那麼一個醜陋的女子手中?

    她究竟是哪裡比不上她?論才識,論樣貌,論心性,她哪一點不是比端木恬強了千倍百倍?不過就是佔了個端木王府郡主的頭銜,不過就是個郡主而已!

    可就是因為她是端木王府的郡主,深受父親祖母哥哥乃至是叔叔的疼愛,所以她可以仗著身份肆意揮霍,所以她可以如此理直氣壯的指責太子和二皇子對她的不尊重,所以她可以為了一時之氣而任由二萬兩黃金束之高閣乃至蒙塵也無所謂。

    她甚至可以仗著三殿下對她的愛意而對三殿下冷眼相對。

    憑什麼?她憑什麼竟讓表哥對她如此的另眼相看,非她不可?

    成夢璇滿心的嫉恨無處發洩,手中的繡帕早已被她扯得變了形,上方的繡花失了精美而變得扭曲,就如同她的眼神一般猙獰。

    端木恬側頭,涼涼的朝那邊看了一眼,那麼強烈的目光注視,讓她微有些不舒服。

    對上成夢璇那猙獰扭曲到怨毒的目光,端木恬壓抑不住的心中殺氣一閃。

    一隻手伸過來,擋住了她的視線,然後將她給扳了回去,伏在她耳邊輕聲說道:“不過是只籠子裡的豺狼而已,不必太過介意。”

    被困於籠中的凶獸,無時無刻不在企圖從籠中衝出,卻又總忍不住的為眼前所見的別人的幸福而感到嫉恨不公。

    “她很狡猾,心機深沉,手段也毒辣。”

    “恬恬想殺了她?”

    “對!她早已對我動了殺機,並且還差點就成功了,此事之後她對我的怨毒更深,我不喜歡身邊有著一隻隨時都想要扑出來將我咬死的生物。與其等著她來殺我,我更喜歡以最簡單的方式將此等威脅滅殺。”

    所謂最簡單的方式,便是殺了她!

    君修染聞言淺笑,點了點頭,道:“可以,不過不是在這裡。”

    “那當然!”她有不是傻瓜笨蛋,怎麼可能會在這裡對成夢璇動手?

    “既然不是在這裡動手,那就暫且別去管她,若不喜歡被她那麼盯著,大不了回頭挖了她的眼珠子便是。”

    如此血腥殘忍的話從口中說出來,三殿下面上卻還帶著迷人的微笑,就彷佛是在說著情話一般,而成夢璇的性命在他的眼裡,還沒有他家恬恬隨意的一個表情來得更重要。

    端木恬聞言聽話的沒有再去理會成夢璇,其實像那種人,越是去理會她,反而蹦躂得越歡快,不去理會,由著她目光猙獰,由著她神情怨毒,由著她滿腔嫉恨無處發洩,便成。

    所以端木恬很快就又將注意力放到了眼前的拍賣場上,道:“那株玉靈芝要到什麼時候才會出場?”

    “倒數第二。”

    “壓軸的?”

    “嗯!”

    正是正午時分,蔡國公府大門忽然開啟,有人身披麻佈白衣從國公府內扶著一身素白,哭得聲音早已嘶啞,便只是出門這麼一點時間便哭得幾次差點昏厥過去的夫人,身後有人抬著漆黑的棺材緊跟而上,再後面,國公府的公子小姐們皆都身穿白衣簇擁在棺材旁,還有國公府的丫鬟僕從們披麻戴孝緊跟在後。

    蔡國公從府內走了出來,一身藏青袍,只在袖口帶了一抹白布,陰沉著臉色走到隊伍的最前頭,揮手道:“走!去右相府!”

    這一群人當即邁步移動,簇擁著漆黑棺材,浩浩蕩蕩的朝著右相府進發!

    整個京城都在剎那間沸騰了,越來越多的人跟在了隊伍的後頭想要知道這究竟是發生了什麼事,還有更多的人聞訊而來,所過之處,各家府門紛紛開啟,查探這究竟是發生了什麼事。

    端木王府內,老王妃聽聞此事駭然驚起,連忙讓丫鬟服侍著換了朝服,匆匆出門。

    “進宮!”

    此刻,珍寶閣內的拍賣已進行到差不多有一半,薰雅姑娘在完成了又一筆拍賣之後,朝著諸位貴客盈盈行​​禮,道:“轉眼便到了正午,已被各位貴客準備了精緻午膳,請貴客們暫且移步,待用了午膳之後,再繼續之後的拍賣。”

作者: orange415263    時間: 2013-10-27 03:39 PM

第三十一章 當眾搶劫

   雖說珍寶閣準備了精緻的美味佳餚,但並非所有人都會在那裡用膳的,而也就在這個間隙裡,外面的情況也傳進了珍寶閣內。

    蔡國公府抬著他們孫小姐的棺材,往右相府去了!

    一時間所有的目光都落到了右相府幾人的那邊,今日來珍寶閣的是右相府的一名公子和兩名小姐,乍然聽到這麼一個消息,頓時就有些懵了,尤其成夢璇的臉色最是精彩。

    “這可真有意思,好好的國公大人怎麼竟把他孫女的棺材抬去右相府了?”

    “應該是好好的,蔡國公府的孫小姐怎麼就死了?”

    “莫非那孫小姐之死竟是右相府害的?”

    “定是這樣沒有錯!蔡國公一向忠君體國,做事嚴謹公正,無緣無故斷不會做出如此過分之事。只是不知是右相府的哪位竟殺害了國公大人的孫女,這可是大事啊!”

    “聽說……是成大小姐。”

    “什麼?這怎麼可能?成大小姐一向溫雅賢德,怎麼會做出這種事情來?”

    “這我就不知道了,只是聽說蔡國公讓人抬著他孫女的棺材,國公府諸公子小姐皆穿白相送,國公府的下人們更是披麻戴孝,正一路朝右相府而去,叫囂著要右相大人交出成夢璇,還說小小女子,竟也敢如此欺凌拿捏他們,簡直是太不把他蔡國公放在眼裡,才不把他蔡家放在眼裡!”

    “不是吧?這莫非竟是真的?那成大小姐好好的,殺蔡國公府的孫小姐做什麼?”

    眾人議論紛紛,並開始對著右相府那邊的人投以異樣的目光,讓右相府的一位公子加兩名小姐只感到坐立難安。

    那公子臉色陰沉,突然站了起來,成夢璇和她的那位姐妹也忙跟著站起,顯然是不願再在這裡待下去。

    “成大小姐,你這是要走了嗎?”

    從一邊,有清冷的聲音悠悠響起,成夢璇倏然轉頭,便見端木恬坐在君修染的身邊,托腮似笑非笑的看著她,讓她不禁感覺一陣厭惡煩躁,卻竟然到現在還能擺出一副無辜的姿態來,朝端木恬盈盈柔聲問道:“不知郡主可還有什麼吩咐?”

    “吩咐沒有。”端木恬淡漠搖頭,繼續將那幽冷的目光停留在她的身上,說道,“蔡倩小姐託我向你問個好。”

    成夢璇頓時渾身一僵,神情僵硬中扯了兩下嘴角,冷冷回睇端木恬,道:“我不明白郡主在說些什麼。”

    “昨天晚上,蔡國公府的僕人敲開了端木王府的大門,請求我祖母過府為蔡倩小姐治病,我和祖母到蔡國公府的時候,只見國公大人滿臉悲憤,說成大小姐你約蔡倩小姐在國公府後門相會,意圖殺害蔡倩小姐,被阻,隨後便又神不知鬼不覺的對蔡倩小姐下了毒,趁著國公大人因蔡倩小姐的毒發而被吸引了心神之時逃離。”

    端木恬施施然說著,沒有半句虛言,只平平的將情況說了一遍,頓時讓成夢璇的臉色變了好幾變,周圍那看向她的目光,又有了變化。

    雖然成夢璇的名聲一向都非常好,可越是名聲好的人,一旦出先了變質,那麼變壞的速度也會非常快。

    在場的這些人是整個京城裡最富最貴的,更不是會被一個名聲所蒙蔽,且不管蔡國公拿不拿得出證據來,可他都將棺材抬到右相府去了,這事兒怕也是八九不離十的。

    成夢璇的臉色有些蒼白,也似乎是沒有想到端木恬竟會在這樣的場合下說出這番話來,一向被高高的捧習慣了,看向她的眼神對她的態度徒然發生改變是她無法接受的事情。

    她眼神有些猙獰,死死的盯著端木恬,咬牙說道:“口說無憑,郡主如此詆毀我,不過是因為想要更進一步的打擊我,在表哥面前挑撥。”

    “你配嗎?”

    “你……”

    “成大小姐,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不知你昨天晚上睡覺的時候可有做噩夢?聽說你與蔡倩小姐自小一起長大,情同姐妹呢,對這麼一個情同姐妹的人你都下得了手,你果然是很能裝。旁邊的那位成小姐,你可要當心些,千萬別被你身邊的這位姐姐也給順手害了。”

    那成小姐頓時尷尬,站在那兒有些不知所措。

    成夢璇則似終於惱怒,喝道:“端木恬!”

    “惱羞成怒是沒有用的?你還是快回去看看,你的右相父親會否在蔡國公府的逼迫下交出了你吧。”

    “你……”

    “國公大人一向忠君體國,乃是朝中最德高望重的大人,為國為民操勞一生,卻不想老來卻不得團圓,發生了這等子白髮人送黑髮人的悲慘事情,成大小姐,你讓國公大​​人,你讓這天下那許多承蒙國公大人恩惠的百姓們,情何以堪啊!”

    端木恬一字一句說得平順,不起半點波瀾,卻讓成夢璇經不住的後退了兩步,面對那各異的目光,直覺的狼狽。

    右相府的公子小姐們匆匆離開,方才端木恬與他們說的話卻久久的在在場眾人的耳邊腦海裡迴盪。

    有人緊跟著匆匆離開了,那是朝中的幾位大員,在乍然聽聞蔡國公竟抬了他孫女的棺材往右相府而去的時候,就如同老王妃乍然聽聞這個消息時一般的悚然,哪裡還有心思再理會這個拍賣會,當即起身匆匆的離開了。

    有人趕往皇宮,有人趕往右相府,有人則在暗中運作著某些謀劃。

    全城沸騰,並且若一個處理不好,這個沸騰的趨勢定將蔓延,造成舉國沸騰的特大事件。

    珍寶閣一下子就空了下來,連太子也匆匆趕回宮中。

    君修染目送著眾人離開,淡定的收回了目光,看向端木恬說道:“恬恬,看來你的動作也得緩上一緩了。”

    在這個時候出手殺成夢璇,可不是個好事。

    端木恬聞言點了點頭,輕聲說道:“對於這種人,我只看結果,是不是我親自動手並不重要。”

    端木璟放下了酒杯,說道:“我得回府了。”

    宸公子神色微斂,又是笑得見眉不見眼的,說道:“去吧去吧,這事兒可真是熱鬧了。我說成大小姐這是哪裡來的自信,竟連堂堂國公府都敢戲弄拿捏,真當以為有個右相府在背後撐腰就能肆意妄為了?”

    有一個人他沒有說出來,那便是德妃娘娘。

    端木璟起身離開,他是端木王府的世子,發生了正等事情也不好繼續留在珍寶閣中,況且府中現在就祖母一人,他也不放心。

    “三皇兄不去看看嗎?那可是你娘舅家。”

    有聲音從隔壁傳來,君修染轉頭看去,看到那個秀美得不可思議也陰桀得不可思議的少年,笑著說道:“五弟你都不離開去看這個熱鬧,本王自然也不必去。”

    “兩個神經病!”再旁邊,二皇子站了起來,嗤罵一聲便也離開了珍寶閣。

    這可不是簡單的兩府爭鬥,而是勢必會牽扯上朝廷的各方勢力。

    蔡國公一向不參與朝黨之爭,此時與右相府對上,若是操作得好,說不定便能將這一巨大勢力拉攏到自己的陣營裡面。

    端木恬轉頭掃了周圍一眼,竟發現珍寶閣內只剩下了寥寥的那麼幾個人!

    這事兒,可有趣了!珍寶閣的老闆怕是都要哭了。

    良好的信譽,嚴格的規定,讓珍寶閣並不會因為這件事而暫停了拍賣,下午的拍賣也因此而進行得更快,到得申時,拍賣已進行到了尾聲,倒數第三樣珍寶已拍賣了出去。

    下一個便是此場拍賣會的壓軸物品,玉靈芝。

    端木恬一下子從午後的昏沉中清醒,君修染也在不自覺中坐直了身子。

    這東西,對他來說,實在是太重要了!

    隨著薰雅姑娘的滑落,玉台再次升起,上方承托著一個方形的黃金匣子。

    這世上的東西千奇百怪,有些東西需要木盒裝載,有些需要玉盒,而這玉靈芝卻需要金銀來裝載才能保證不腐。

    “接下去就是我們壓軸的珍寶了,今年的拍賣會因為一些特殊的原因,竟是將要結束得這麼快。”薰雅姑娘彬彬說道,“這玉靈芝乃是藥中聖品,有著生人肉活白骨的功效,這雖然未免太誇張了些,但無論任何人,只要尚且還有一口氣在,只要吃下這玉靈芝,便能馬上恢復元氣,只要之後不再發生一些天災人禍,平平常常的再活上十年亦不是問題。當然,玉靈芝的效果絕不止於此,不然也不能成為今年的壓軸之物了……”

    “本王出十萬兩!”

    薰雅尚未說完,忽有在棉柔中帶著陰桀的聲音響起,聲音不響,但卻響徹珍寶閣,端木恬霍然轉頭看向了旁邊包廂內的五皇子君修祁。

    這五皇子莫不會也是衝著這玉靈芝而來的吧?

    君修染在她耳旁輕聲說著:“他自五歲突染了重病之後就一直身子不好,這些年來深居簡出便是因為身子不允許他的奔走,玉靈芝乃是大補之物,且藥性不猛烈,能極好的溫養他的身子,以此而讓他的身體恢復,也並非不可能​​。”

    薰雅姑娘因為五皇子的突然開口而愣了下,以至於沒有馬上接下他的話,便是在這個時候,另一包廂內又響起了一個聲音:“本王出二十萬兩。”

    眾人當場暈厥,二十萬兩?

    一直覺得恬郡主的加價幅度已經是十分巨大,沒想到三殿下的出手更是兇猛。

    君修染的大幅度加價讓五皇子的臉色越發陰桀,沉沉的朝這邊看了過來,說道:“三皇兄,這玉靈芝對小弟來說十分的重要,還請三皇兄能夠慷慨相讓,小弟定當感激不盡。”

    讓?

    此乃事關身家性命的大事,如何能讓?

    “這可真是巧了,為兄也是一直尋找這玉靈芝尋了許久,乃是極重要的東西,怕是不能讓給五弟你呢。”

    “不知三皇兄尋找此物是做何作用的?可有其他的替代物品?小弟府中尚有一些珍奇之物,或許便能對三皇兄有所幫助。”

    不惜以府中珍藏來交換君修染與他的不相爭,也可見君修祁對玉靈芝的志在必得。

    只是可惜了,這對君修染來說,又豈是別的任何東西所能夠替代的?不然他還真想換上一換,既不用自己花費半點銀子,還能得償心願。

    “真是可惜,本王還真是非要這玉靈芝不可,倒是本王府上也有一些補氣之物,五弟若是不嫌棄,大可以來挑上一挑。”

    君修祁頓時冷哼一聲,一身暴戾展現無遺。

    在他看來,君修染如此言語,便是不願意將玉靈芝讓給他,便是故意與他為難,所以本就性子陰桀的他直接拉了臉,冷聲說道:“看來,只能是各憑本事了。”

    “這話好,各憑本事,就看五弟你有沒有那個本事從本王的手中將這玉靈芝搶走了。”

    君修祁冷笑著,說道:“三十萬!”

    他也是下了狠心了,就跟著君修染加價的幅度,直接加了十萬兩。

    眾人絕倒,再一次的因為對此物不再抱有念想而覺得這好戲挺精彩,說不定比外面的右相府大門口還要精彩呢。

    朝中的大佬們基本離開,但跟隨一起來的府中夫人公子小姐們尚且還留在這裡,不願因為右相府和蔡國公府的熱鬧而錯過了一年一度的珍寶閣拍賣會,畢竟那邊的熱鬧短時間內應該不會結束,在這里長見識也是機會很難得的。

    在這裡的,除了朝中大佬之外,還有富商,並且有許多不少的富商完全有能力競爭這玉靈芝,但很顯然,當兩位皇子殿下都對這玉靈芝表現出勢在必得的態度之後,他們再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再出手了。

    畢竟這玉靈芝雖珍貴,但對他們來說也並非十分的重要,而為了這麼一株雖珍貴稀少也歡喜但卻並非十分重要的東西而同時得罪了兩位皇子殿下,實在不是明智之舉。

    在君修祁報價,已被擊打得有些腦袋發昏的薰雅姑娘尚未反應,君修染便緊接著說道:“五十萬!”

    端木恬在旁邊忽然皺起了眉頭,照這個形勢下去,怕是很不妙。

    五十萬兩黃金,那已經是巨款中的巨款了,即便是對端木王府來說,若一下子拿出來這麼多來怕也要傷筋動骨一番。而她敢肯定,君修染即便是皇家之子,底蘊也是絕對比不上端木王府的。

    她側頭看向下方,手指在桌面上輕輕敲擊,若有所思。

    在端木璟也離開珍寶閣之後,宸公子便沒有再回去端木王府的包廂內“獨守空房”,而是跟著一起蹭到了這邊,此刻看著身旁寶貝侄女這一副似乎正在算計著什麼的模樣,莫名的眉頭一跳,輕輕咧嘴笑得不懷好意還有那麼點點的期待。

    他怎麼覺得他家好恬恬正在計劃著某一個很精彩的陰謀?

    自皇宮裡太后娘娘壽宴那天之後,他就對自己的某些預感越發的篤定有自信了。於是當他有了這樣一個感覺的時候,在位置上挪了挪,調整一個更舒服的姿勢,決定要好好的看這一場好戲。

    儘管他現在並不知道將要開場的,會是怎樣的一場戲。

    不過他對他家好恬恬非常的有信心。

    君修染如此兇殘的加價,讓君修祁的臉色越發陰沉,冷冷的看著君修染那依然雲淡風輕的模樣,就彷佛五十萬兩黃金在他的眼裡根本無足輕重,他完全可以拿出更多,更多!

    五皇子神情閃爍,當薰雅姑娘終於從暈眩中回過神來,也沒有再繼續介紹那玉靈芝的珍貴之處,直接說著:“三殿下出價五十萬兩黃金,不知可還有貴客出價更高的?”

    雖問的是貴客們,她的目光卻是落在了五皇子的身上,因為事情發展到現在,能與三殿下一較長短,報出更高價值的,也就只剩下五殿下了。

    五十萬兩啊!即便她身在珍寶閣,見過了無數珍寶,此刻也不禁心兒發顫,因為這實在是個能讓無數人癲狂,甚至根本就沒有了所謂錢財的概念的天文數字。

    這一株玉靈芝確實珍貴,乃是今天所有珍品中最最珍貴的,不然也當不了這壓軸的拍賣品,可再珍貴,其實也是不值五十萬兩黃金的。

    真的不值!

    可對需要的人來說,即便是傾家蕩產,也是需要將其拿到手的。

    比如君修染,又比如君修祁。

    這對他們來說,都是救命的東西,只是世上並無多少人知道君修染身中奇毒這件事,所以大部分人都認為他這是存心的要跟君修祁做對,跟他過不去,故意不想讓他的身子恢復健康。

    而對於這樣的誤會,君修染是絕對不會屑於去解釋的,甚至巴不得如此。

    他可不想讓更多的人知道他身體有問題這件事!

    君修祁本就只是空有一張秀眉的臉,所有的秀眉柔和卻全都被那陰桀之氣顛覆,讓人不敢靠近,尤其此刻,更加的陰沉沒有人氣,死死的盯著君修染。

    五十萬?這是在開玩笑!

    可即便如此,他也不能放棄!

    自五歲那年之後,他的身體就一直被病痛折磨,一點點的虛弱不堪,尋了許多的珍貴藥物皆都只能緩解而已,到得今日雖表面看上去還是如此模樣,但其實已經都快要崩潰了。

    這玉靈芝乃是集天地之氣孕育而成,最是溫養身體的五臟六腑身體經脈,他這些年來一直深居簡出,今日便是特意為了這玉靈芝才走出明王府的。

    他毫不掩飾滿身的殺氣畢現,冷冷的說道:“六十萬!”

    薰雅姑娘在拍賣台上搖晃了下,如此大幅度加價的巨額拍賣,她平生僅見,都讓她幾乎以為這是在夢中,而不是真實發生的事情。

    不僅僅是她,此刻整個拍賣場內的所有人都將所有心神都放到了那兩位殿下的身上,一個個或滿面通紅,或呼吸急促,更多的是目光呆滯,傻了。

    而端木恬,坐在旁邊默然無語,只是屈指輕輕的擊打著桌面,發出輕微的“咄咄”聲。

    有人似乎終於從震撼中回過神,晃了晃腦袋,滿臉都是經受不住如此刺激場面的虛弱恍惚,站起身來腳步虛浮的朝門口走去。

    又有人站了起來,神情恍惚的離開了座位,卻在將要轉身時忽然腳下一滑,頓時一個趔趄朝前面撲了過去。

    木然的人們一愣,就連那守在拍賣台周圍的護衛們也一時沒有反應,甚至有兩人還下意識的上前想要去攙扶他以防貴客摔倒。

    卻見那人眼看著即將摔倒在地,卻又忽然縱身飛躍而起,一腳踩在其中一護衛的身上便朝那玉台上的黃金盒子抓了過去。

    在所有人反應過來前,他一把抓住了那隻黃金盒子,一拉卻竟拉不動,頓時臉色一變,然後迅速的伸手從懷裡摸出了一金黃色的薄片,在那盒子裡一覆一卷便將那玉靈芝捲入了進去。

    有人在包廂裡猛然站起,隨手一甩,頓時有森冷鋒利的寒芒朝那竟敢如此光明正大的劫取玉靈芝的賊人後心直射而去。

    然後聽到“叮”一聲清脆的金屬撞擊聲,端木恬霍然拍案,冷吒道:“混賬!”

    幾乎同時,從隔壁的包廂內,五殿下也陰冷怒道:“恬郡主,你什麼意思?”

    “你什麼意思?竟然為這狂徒格擋下本郡主的出手擊殺!”

    “分明是你替他擋開了本王的出手!”

    兩人各執一詞,皆都指責對方壞了自己的事,眼角的余光看到那人連頭都不回一下的直接朝左側的大門口衝了出去。

    端木恬和君修祁皆都暫且放下兩方的爭執,猛然轉身看向那朝大門飛奔的身影,珍寶閣的護衛們此刻也已反應了過來,當即朝那人追了上去。

    有身影一閃,君修染直撲而下,君修祁一見當即也緊隨著追了上去。

    大門口已有人攔截,那人正面臨著前有狼後有虎的境地,更有君修染和君修祁朝那邊直撲過去。

    他停下了腳步,滿臉戒備的盯著周圍的人,此刻眾人也才終於很認真很仔細的看清楚了他的樣貌。

    只見他中等身材,一身低調內斂的青灰色精美華服,臉上起著褶子,一身的富態,可此刻的姿態眼神卻一點都不富態,凜然生威,在面對瞭如此眾多的圍攻竟也依然面不改色。

    他忽然踮腳,在眾人被他的動作所驚而猛然飛撲而上的時候,他手中的東西忽然脫手而出,朝著另一側的大門極速飛了過去。

    所有人都呆呆的跟著從頭頂飛過的金卷兒轉過了頭,在隨後飛撲而來的兩位皇子殿下更是同時伸手抓了過去,可是兩人互相滯礙,君修染的手指從那金卷上只輕觸了一下就又被君修祁拍開,然後金卷就“唰”的一下從他們面前飛過。

    似乎速度比剛才還要更快一點了。

    那個在剛才第一個站起來搖搖晃晃離開的人此刻正走到門邊,一隻腳甚至都已經踏出了門檻,背後正有黃金靈芝卷極速而來。

    他彷彿什麼都沒有察覺到,感覺到,甚至都沒有回頭看一眼,只是渾身的肌肉忽然間緊繃,然後在金卷終於飛到了他腦後的時候伸手那麼隨意的一抓,整個人緊跟著在瞬間加速,宛如青煙飄拂,又似閃電劃過,一瞬間就衝出門外,消失不見了。

    眾人又是一呆,然後滿堂嘩然,護衛們以及堯王府和明王府的人更是臉色大變,轟然轉向朝右側大門外追了出去。

    這邊的人壓力頓減,也是轉身便朝左側大門衝了出去,尚還有人意圖將他攔截,卻忽有暗器從不知什麼方向飛射而來,精確的擊打在了攔截之人的膝彎,為那“賊人”掃清了道路,一沖便直衝了出去。

    亦有大量​​的人追了上去,被襲擊的人也從地上爬了起來,低頭去尋找那偷襲了他們的暗器,卻只看到幾粒花生米在他們腳邊地上“滴溜溜”的轉著。

    今天的京城,注定是十分熱鬧的,那邊右相府和蔡國公府的熱鬧尚且還不知道進行得如何,上演到了何等熱鬧的程度,這邊,忽然有人從珍寶閣內破門而出,身後還“呼啦啦”的帶出了一大串,不過那人顯然一點都不慌張,在破門而出之後便縱身飛上了屋頂,幾個起落便遠離了珍寶閣。

    他身姿輕盈,就像一陣青煙般輕若無物,但卻又姿勢有點古怪,在空中的時候整個身子都好像是那軟弱無骨的蟲子,一扭一扭的,但卻讓他從空中掠過時不帶起半點風聲。

    他的速度也很快,快若閃電,只見人影一閃,他就已經到了十丈之外,在一閃,影子都沒有了。

    可即便如此,在短時間內,他的身後依然有著甩不脫的尾巴,緊緊的咬在他的屁股後頭,還形成陣勢堵住了他朝旁邊逃竄的可能。

    他終於側頭瞄了身後一眼,那雙並不十分明亮的眼睛輕蔑之意閃爍,忽然間再次加速,終於帶起了一點風聲,“嗖”的一下又將身後的人拉遠了十來丈,他則微轉了個方向,帶著身後的人跑過了大半個京城,然後“嗖”的一下鑽進了圍堵在右相府附近的百姓人堆裡面。

    一路追到這裡的人當即也衝進了人群裡面,卻哪裡還能再找到那個人影?尋了半天,終於是找到了那人……所穿的衣服,衣服裡面還包著一疊總值達二十萬兩的金票,另附有一張紙,幾個狗爬字霍然躍入眼瞼:借靈芝一用,使用費雙手奉上,敬請笑納。

    珍寶閣的護衛們捧著這精美華貴的袍子,還有那一疊金票和紙條,不由得面面相覷,卻相顧無言,一起在人群中凌亂了。

    這這這……他們該如何回去跟老闆交代?

    耳邊是熙熙攘攘的百姓,都圍堵在這裡看熱鬧呢。

    抬頭,透過無數的人頭能看到前方就是右相府,巨大的匾額高高在上,匾額下,有白幡迎風招展,有哀樂吹鼓哭聲震天,還有身穿素衣的人和漆黑的棺材。

    蔡國公府的孫小姐蔡倩的棺材就停留在右相府的正大門外,蔡國公親自壓陣,蔡家子孫全體護航,震動了這一片天地,震得右相大人親自出門,卻仍扛不住迎面而來的陣陣壓力。

    “成賦彥,你簡直欺人太甚!”蔡國公大瞪著眼睛,怒髮衝冠,直指右相怒道,“今日我既然將我孫女的棺材抬到了你右相府大門口,就不怕再把事情鬧得更大!你養的好女兒,竟敢將手伸向我蔡家,殺我孫女,反咬一口,傷我侍衛而逃,你還想當這事沒發生過保下你的那個好女兒,真當以為我蔡家是能夠由著你們拿捏的軟柿子?現在老夫就把話放在這兒,交出成夢璇那個小賤人,不然老夫跟你成家沒完!”

    老爺子年紀大了,底氣卻依然十足,聲音恢弘遠遠的傳遞了出去,在右相府附近的上空中久久迴盪,引起了人群的又一陣騷動。

    成夢璇從珍寶閣急急趕了回來,此刻就站在右相大人的身邊,聞聽蔡國公如此言語,不由哭得梨花帶雨,好不可憐,抽噎著說道:“國公大人,你昨日整天都在府中,從未出門,更是沒有見到過倩兒妹妹,先前聽聞倩兒妹妹突然去了還覺得不敢置信,正想要前往國公府詢問一聲,國公大人對我的指責,我實在是承受不起。”

    這可憐的小模樣,讓那許多崇拜成大小姐的青年少年老年們心生憐惜,紛紛議論指責蔡國公,成大小姐如此心慈人善,又是柔弱女子,怎麼可能會做出這種兇殘的事情呢?

    蔡國公冷笑兩聲,道:“老夫還沒有老年昏花到那個程度。成大小姐顛倒黑白指鹿為馬的本事老夫昨天晚上就已經領教過了,你不必再在老夫的面前表演一次。老夫活了這一大把年紀,自問對得起天地,亦從未誣賴陷害過一個無辜之人!”

    於是眾人又點頭,蔡國公在民間的聲望是極高的,在場的許多百姓中就有許多蒙受蔡國公恩惠的,自然是更加的不相信國公大人會無端誣賴成夢璇,定是她真的做了那些事,國公大人才會悲憤之下前來右相府討個公道。

    人群中,忽有人高聲喊道:​​“國公大人一向忠君體國,乃是朝中最德高望重的大人,為國為民操勞一生,卻不想老來卻不得團圓,發生了這等子白髮人送黑髮人的悲慘事情,我等若是到了現在這個時候還看不清成大小姐的假慈悲,不能為國公大人討回公道,讓國公大人情何以堪啊?”

    人群頓時就因為這一番話而騷動了起來,成夢璇則猛然抬頭看向了人群方才那聲音傳來的方向,可是人頭擠擠,哪裡能找到目標?

    這話聽著如此耳熟?除了最後那一句,豈不是和先前在珍寶閣中端木恬所說的那一句一模一樣?

    端木恬!

    這個賤人,她竟然又跑到這裡來橫插一腳了!

    這句話在剛才珍寶閣中說起並沒有太大的騷動,可一落入普通老百姓的耳中,就頓時有了強烈的反應。

    右相府外,忽然群情湧動,不知是誰開的頭,忽有爛白菜從空中飛來,“啪”一下被砸爛在了相府高門上。

    人群倏然一靜,然後如同突降天雨,“呼啦啦”的無數爛白菜臭雞蛋從空中飛來砸在了右相府的高門之上,甚至都開始有人意圖衝上前,將成夢璇給拉下來。

    成相府的所有人都不由得呆了,成夢璇更是臉色刷白,滿臉的驚惶失措,看著眼前漸漸有點失控的場面,她再也保持不住她的鎮定,忽有巨大的陰影湧上了心頭,讓她害怕得恨不能夠現在就轉身遠遠的逃走。

    這邊右相府外鬧成了一鍋粥,皇宮內也是亂成了一團,朝中大員紛紛進宮面見皇上,御書房內幾乎人滿為患,眾臣紛攘,也是熱烈爭論得不可開交。

    君皇帝端坐在上方,聽著眾臣的議論,沉默不發一言,任誰都看不出他此刻究竟是在想些什麼。

    “皇上,老臣以為,蔡國公如此行為雖有欠妥當,但想他痛失孫女也是情有可原,沒想到那成大小姐看著溫雅嫻淑,竟這般的心狠手辣。”

    “臣認為劉大人所言不對,成小姐斷不可能會做出那種事情來。再說,她不過一弱質女流,如何做得出跑到國公府外殺人之後被陷入包圍竟毫髮無傷的離開這等子事情?”

    “若沒有此等事情,蔡國公何至於將他孫女的棺材抬到了右相府大門外?”

    “或許是天色昏暗,國公大人認錯了人也未必。”

    “胡扯!”

    “凡事都要講究個證據,蔡國公如此蠻橫行為,實在是有辱斯文!再說,好好的,成大小姐為何要殺蔡小姐?”

    “前些天,不是還請了蔡小姐上殿詢問當初凌雲寺恬郡主遇刺一事嗎?我見當時蔡小姐的反應便有些不尋常。”

    “馬後砲!你當時怎麼不說?”

    兩方人各執一詞,又那麼吵嚷開了。端木老王妃站在旁邊凝神蹙眉,然後抬頭看向了上方的皇帝陛下。

    卻見君皇帝捏玩著自己的手指,看兩方吵架看得津津有味。

    老王妃頓時神情一僵,暗道真是老了,碰到點事就急躁,看皇上,多淡定!

    宮外,珍寶閣內,突然發生的當眾搶劫事件讓所有人措手不及,當那追出去的護衛們終於全部返回,卻只帶回了兩件精緻華服,就連那金票和紙條都因為不想引起更多的騷亂而被選擇性的收了起來,沒有公諸於眾。

    眾人嘩然,在珍寶閣拍賣會上當眾搶劫,並且還成功帶著珍寶逃脫這樣的事情可是有史以來的第一次,以前也不是沒有人做過意圖搶劫的事情,可哪次不是落得個不得好死的下場?

    五皇子很生氣,當場大發雷霆,但能在京城​​開這麼一家店的,又豈會只是個普通的商人?五皇子再如何的惱恨也是有所顧忌的。

    三殿下表示很失望,然後也沒有再繼續留在珍寶閣中,而是牽著恬恬的手一起離開了。

    身後,宸公子挑眉笑得若有深意。

    這事好像就跟君修染再沒有關係了,不過當他們離開珍寶閣之後,卻既沒有回堯王府,也沒有去右相府那邊湊熱鬧,而是手牽手的在今日顯得特別空閒冷清的大街上溜起了彎兒,知道傍晚來臨,才進了一座酒樓的包廂裡吃喝。

    有人從包廂的陰影中現出了身形,嬉笑著雙手奉上一個木匣子,打開裡面卻是黃金內襯的,還有一個黃金靈芝卷保持著原來樣子的躺在裡面。

    “主子,安全到手!”

    三殿下隨手接過,那人當即擠眉弄眼的退了下去很快就消失不見,而君修染則細細的看了那玉靈芝一會兒,將匣子合上推到了端木恬的面前,說道:“恬恬,暫且請你先幫我保管著吧。”

    端木恬抬頭看了他一眼,然後垂眸伸手拉了過來。

    “好!”

    三殿下頓時展顏笑得賤兮兮的,忽有幽幽長嘆一聲,道:“搶都已經搶了,竟然還付了二十萬兩黃金,哎,差點連恬恬的聘禮都給一起花進去了。”

    “……你可以不娶。”

    “那怎麼成?就算砸鍋賣鐵,傾家蕩產,也不能不娶恬恬啊!”

    端木恬涼涼的瞥了他一眼,嘴角輕輕勾起一抹淺笑。

    “珍寶閣的老闆乃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明月公子,傳言此人生如明月,英俊得人神共憤,為無數江湖女兒競相追捧,為之瘋狂。”

    君修染摸摸下巴,若有所思,道:“恬恬覺得此人……有本王好看嗎?”

    端木恬不由嘴角一抽,面上浮出了黑線狀的陰影,側目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道:“你最好看。”

    三殿下終於心滿意足了,膩歪歪的湊了過來,“恬恬,咱接下去該干點什麼?”

    “吃東西。”

    “然後呢?”

    “各自回家。”

    唉唉?各自……回家?

作者: orange415263    時間: 2013-10-27 03:45 PM

第三十二章 交出成夢璇

   右相府和蔡國公府鬧得不可開交,右相府自是不肯將他們的大小姐交出來的,於是蔡國公府勢不罷休,事情一時間陷入到了膠著互不相讓的地步。

    當天晚上,右相府眾人不得不退回到了府內,緊閉了大門,國公府便在右相府大門外擺開了陣仗,為他們的孫小姐大做法事,為她超度。

    那一天,整個右相府的人都夜不能寐,那幽幽如鬼泣般的哭聲傳遍了整個相府,仿似真的是蔡倩冤魂回歸,到了右相府中索債來了。

    成夢璇在一夜之間就一下子憔悴了許多,不僅僅因為夜不能寐,更多的,是她對自己未來的擔心。

    她千算萬算,也沒有算到蔡國公竟會將蔡倩的棺木抬到了右相府正門口,她以為只要沒有被抓個人贓俱獲,只要事後一口咬定自己是冤枉的,以她一直以來在外的名聲定能博得無數人的信任聲援,又有右相府為後盾,到時候即便是蔡國公府,也定不能將她給如何了。

    即便是他們去皇上那兒告御狀,還得有個證據,證據呢?

    沒有證據,我便說你誣陷詆毀,什麼德高望重的國公大人,為何竟做出此等突然迫害她一個小女子的事情來?甚至不惜為此而殺害了親孫女。

    她甚至覺得,如此下去,她都能將端木恬給拉下水中,讓她不得安寧。

    可是真實情況的發展往往是出乎人意料之外的,她雖然心機深沉,雖然夠狠夠毒,但就如君修染說的那樣,不過是只困在籠子裡的豺狼,自以為手段心機無人能及,竟不知好歹的意圖拿捏蔡國公府,也實在是太不知好歹,太自以為是了!

    蔡國公,那可是在右相大人尚未出生時就開始混跡官場的老狐狸,也就在最近幾年隨著年紀增大而變得心性沉穩,隱隱有著想要淡薄出朝堂的意思,在多年前,他也是一什麼都敢做的跋扈之輩。

    即便是右相本人,也是不敢去隨意招惹這隻老狐狸的,也就成夢璇這位大小姐自小被捧到高高在上的位置習慣了,便不自覺的太把自己當一回事,不知分寸好歹,終於將蔡國公這只沉睡了好多年的老獅子老狐狸給驚醒了。

    成夢璇夜不能眠,聽著從右相府大門外一直傳到了後院的超度法事之聲,還有那隱隱哭泣聲,都讓她忍不住覺得渾身發冷,想起了前日晚上在蔡國公府外,蔡倩那個死死盯著她的眼神,突然便覺得好像她此刻就出現在了她的身後,就在用冰冷的眼神死死的盯著她。

    她猛然轉身,卻見身後閨房內空蕩蕩的沒有任何人氣,晨風從窗外湧入,撩起了帷幔飄帳,甚是輕妙唯美的畫面落在她眼中卻忽覺得鬼氣森森的。

    晨風也吹在她的身上,讓她越發覺得寒冷,原來在不自不覺中,竟已滲出了滿身的冷汗。

    事情的發展完全脫離了她的掌控,昨日父親看她的眼神便有些不同,她甚至好幾次從他的眼中看到了猶豫,猶豫著是否要將她交給蔡國公來平息這一場風波,只是因為她的身份畢竟跟府中其他的那些姐妹不同,姑母對她自小疼愛,所以才會將那好幾次的猶豫都給壓制了下去。

    只是宮中的姑母到現在都沒有消息傳出,父親在等待著,她也在等著。

    不該這樣的,事情不該會變成這樣的!

    就連府中那些兄弟姐妹和丫鬟僕從護衛們看她的眼神,都在忽然之間變了。

    成夢璇站在窗前,雙手背後撐在窗櫺上才沒有讓自己跌倒下去,身子微微弓起,經不住的渾身瑟縮,臉色蒼白如紙,目光游離不定,止不住的冷汗直冒,還有那滿心的惶恐和無措。

    怎麼會變成這樣?不該的,不該的!

    神情恍惚中,她好像看到那邊帷幔後有一個人影,讓她心中不由得一陣狂跳,猛的轉過了頭去,然後她就看到了一雙從帷幔的縫隙中透出來​​正在死死盯著她的眼睛。

    那雙眼睛晦暗無神,就那麼死死的盯著她,有兩條蜿蜒的血跡從眼眶中流出,滿身的死氣沉沉,森然可怖。

    成夢璇頓時腦袋一懵,然後猛然間張嘴便尖叫了起來。

    房門外一陣慌亂的腳步踢踏,有丫鬟在門外焦急的詢問著:“小姐,您怎麼了?”

    她哪裡還能回答問題?只是死死的與那雙在帷幔後死死盯著她的眼睛對視,隱約中好像還看到有個漂浮不定的影子隱藏在帷幔後,宛如幽靈鬼魂。

    尖叫聲越發的淒厲尖銳了。

    門外丫鬟不由得慌了,再管不得其他,忙推門走了進來,一進來便看到她家小姐癱坐在地上,滿臉驚恐的死死盯著某個方向,讓這貼身的丫鬟也莫名的心兒一跳,忙奔到了她的面前想要將小姐給扶起來,同時順著小姐的視線朝那邊看了過去。

    然後又是一聲尖叫響徹右相府後院。

    “啊——”

    成夢璇的整個閨閣都一瞬間慌亂了起來,丫鬟婆子們紛紛湧進來,就連其他院的夫人公子小姐們也在一大早被這幾聲突然而起的尖叫聲給嚇了一跳,正在朝這邊湧了過來。

    然而等其他的人進入閨房的時候,那帷幔之後哪裡還有什麼眼睛?更沒有什麼人影,連個鬼影子都沒有!

    成夢璇嚇壞了,然而除了她的貼身丫鬟之外,其他的人聽她說起,卻有人瑟縮,看向周圍空間的眼神都是瑟縮滿含著畏懼的,有人看向成夢璇的眼神,越發的古怪了。

    “妹妹莫不是真做了什麼虧心事,惹冤鬼上身了吧?”

    錦衣玉帶的公子輕聲說著,看她的眼神平靜淡漠,並無甚麼太多的感情。

    隨著他的這句話出口,旁邊的那些夫人公子小姐們看向成夢璇的眼神,也是稀奇古怪,有人還下意識轉頭看了眼右相府正大門的方向。

    “我本想今日出門去會詩友,卻不想正門被堵,實在是晦氣。”有另外的公子輕聲嘀咕著。

    旁邊的姐妹當即一扯他的衣角讓他不要再說這種話,道:“你若要出門,從後門走不就成了?別說廢話!”

    那公子一怔,偷眼看向了成夢璇,撇嘴沉默。

    成夢璇覺得她簡直就要瘋了,這各色眼神直朝她撲面而來,讓她無法招架,這個感覺就像是一下子從那高高在上的位置跌落了深淵,讓她渾身發冷,連心兒都止不住的劇烈顫抖著。

    怎麼會這樣?

    這不是她想要看到的,也不是她所能夠想到的!

    “三姐,你說會不會真的是那蔡倩小姐的冤魂來找大姐了啊?”有個十三歲的的小姑娘輕聲問著身旁的少女,惹來那少女的一個輕掐,眼睛一瞪讓她閉嘴。

    不過這話不重也不輕,正好讓旁邊的人聽了個清楚,頓時讓這些本就非常的相信鬼魂神靈直說的夫人小姐們渾身一僵,看向周圍的眼神就像是此刻她們正身處在鬼魂聚集之地,滿滿的惶恐不安。

    此刻右相府門外,蔡國公府的人正在為他們枉死的孫小姐大辦法事,哀樂一夜未息,做著那招魂之事,弄得堂堂右相府大門口一陣鬼氣森森。

    漆黑棺材當中擺放,旁邊有蔡倩的諸兄弟姐妹們輪流守候,幾位爺陪著國公老爺子坐在旁邊,蔡倩的生母已經被送回國公府,以防她如此下去拖垮了身子。

    右相成賦彥站在右相府正堂之內,滿臉陰沉。

    有人從遠處街角而來,看到右相府門外的如此場景,頓時腳步頓住,又縮回到了角落裡面,偷眼看著這邊情景,滿心驚愕。

    他也是聽說了宮外的事情,知道蔡國公將蔡倩的棺材抬到了右相府門外,逼迫右相府交出成大小姐,勢要為他的孫女討回個公道。討要不成,便將棺木停留在右相府門外不走了。

    可聽說可親眼看見,終究是兩回事。

    他看了一會兒,直看得渾身發冷,忙轉了個方向,朝相府後門匆匆走去。

    “大人,宮裡來人了,正朝右相府後門走去。”有人出現在蔡國公的身旁,低聲稟報導。

    蔡國公聞言睜開了眼睛,冷冷的看向了右相府正大門。

    並不是只有成右相和成夢璇兩人在等著宮裡的消息,他也同樣在等著。

    就看德妃娘娘是願意捨棄成夢璇來平息這場風波,還是不惜與他蔡國公府對抗,也要保下那成夢璇!

    以她一向以來的行事作風,她是不會做出為了一個什麼人而不惜一切的事情。

    她連自己的兒子都能捨棄,還有什麼是她不能捨棄的?儘管在多年前,她的那個兒子乃是被世人謾罵的妖孽,是連她自己看著都覺得惶恐可怖的存在。

    可那畢竟是她身上掉下來的一塊肉,虎毒還尚且不食子,她卻能毫無壓力的親手將匕首送進兒子的胸口,之後的三殿下失蹤走散,她雖說得堂皇,但以蔡國公老狐狸的嗅覺,還是察覺到了事實可能並非她所說的那樣。

    他雖不清楚那些事情,但只看三殿下三年後被端木宸那小子帶回京城,性情大變,對待德妃時的模樣無絲毫的情意傾仰,反而是與端木王府的關係甚好,也能聽從老王妃的話,便可知,當年他的失蹤,恐怕並不簡單。

    前段時間,又聽說德妃傳召端木恬進宮,要她在宮中陪伴幾日,三殿下緊跟著也去了宣德宮,隨後德妃身邊的一個貼身嬤嬤死,端木恬離宮回了端木王府。

    蔡國公沉著臉思緒萬千,眼中盡是對某人某事的不屑輕蔑。

    就在這個時候,右相府的大門突然開啟。

    有人從大門內走出來,走到蔡國公的面前,恭謹的行禮說道:“國公大人,我家大人請您入府一敘。”

    旁邊的幾位蔡家的老爺聞言臉色一沉,國公大人卻是站了起來,撣撣衣角上沾染的灰塵,冷笑著直接朝右相府的大門內走了進去。

    “父親!”

    蔡國公腳步一頓,轉頭看著滿臉擔心和不忿的幾個兒子,冷笑著說道:“慌什麼?這周圍如此多的百姓,老夫若是進了這右相府再出來時有任何的損傷,這堂堂的右相大人,怕是也要走到頭了。”

    周圍確實有許多的百姓在觀望,聽自家老父親這麼說,幾位爺頓時就放鬆下來,其中一人說道:“父親,我陪您一起進去,看看這成賦彥究竟是打的什麼主意! ”

    蔡國公哼唧一聲轉頭進了右相府內,並無反對。

    遠處,有人躲在暗中盯著右相府門前的情況,旁邊有人影閃爍,然後一眨眼間身旁就多了另外一個人。

    “如何?”來人輕聲詢問。

    他連頭都不回一下,反問道:“你又如何?”

    那人輕嗤一聲,隨手擦去眼角還沒有清理乾淨的紅水,說道:“虧得還是堂堂的相府呢,守衛竟那般鬆散,大爺我輕鬆的就潛入了成大小姐的閨房之中,哎呀只可惜沒有能看到美人臥榻的旖旎風景。”

    “這美人可是蛇蠍,困在籠中的蛇蠍更是尤其的毒,你竟還在想著這種事情,當心被啃得連骨頭渣子都不剩!”

    “這你就不懂了,我不過就是想在旁邊看著飽飽眼福而已嘛,你想啊,一個千嬌百媚的大家閨秀,衣衫不整驚惶失措,該是怎樣的動人場景啊?”

    旁邊的同伴不禁側目斜睨,那眼神之古怪,不下於右相府的眾人此刻看成夢璇的。

    半餉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回去,將這邊的事情都向主子去稟報一下。”

    “你在嫌棄我!”他頓時一臉幽怨,咬著本是在擦眼睛的手絹,眼淚汪汪楚楚可憐。

    他真是有一雙極其好看的眼睛,可男可女,可歡心可幽怨也可以如鬼魅冤魂般的鬼氣森森,究竟如何皆能由著他自己的心思收放自如。

    被他這麼看著的人,卻是一個大大的白眼就翻了出來,然後抬腿,一腳將他從這個角落裡踢飛了出去。

    現在不過太陽才剛露出地平線的時辰,端木恬已經起來,正坐在屋頂上對著晨曦運功吐息,忽見有人迎著朝陽從空中飛掠而來,穩穩的落在了端木恬的面前,道:“王妃,主子可在?”

    “……”

    端木恬頓時滿臉黑線,幹嘛來問她君修染的去向?她又不是他的誰,怎麼會知道?

    此人見她涼涼的看著他,不禁無辜的眨眼,又摸了摸腦袋,然後“唰”轉身從屋頂倒掛而下,透過窗戶看向了閨房內。

    橫空裡飛來一腳,“砰”的一聲巨響之後,他倒掛著從屋頂被踢落了下去,摔趴在了地上。

    他當即一骨碌爬了起來,抬頭滿臉委屈​​的仰望著站在屋頂邊緣冷眼看著他的王妃,道:“王妃,您這是做什麼?屬下有要事向主子稟報!”

    “你要找君修染,到這裡來找做什麼?”

    他於是又無辜的眨眨眼,然後才好像忽然想到了什麼,不由得神情囧然,訕訕的說道:“一不小心就走錯門了。”

    “……”

    “王妃恕罪,屬下這就馬上離開!”

    他這路上想著主子和王妃的事情,想著想著就下意識的跑到端木王府裡來找主子了。

    反應過來後,他迅速的再次騰身而起,就要回去堯王府,卻在這個時候又忽然聽到王妃的聲音從身後響起:“等一下!”

    他一口氣沒有來得及轉換,於是又“撲通”一聲摔到了地上。

    抬頭,楚楚可憐的看向端木恬,道:“王妃還有何吩咐?”

    “你是否是去稟報右相府的情況?”

    “是啊!屬下在右相府里外轉了一整個晚上了。”

    “現在那邊的情況如何?”

    “宮中有人出來了,蔡國公被請進了右相府內商談。另外,成大小姐清晨撞鬼,驚動了後院的幾乎所有家眷,右相府內怕是要有好一段時日人心惶惶了。”

    “撞鬼?”

    “是啊,屬下扮成女鬼的樣子進了成大小姐的閨房之內,躲在帷幔後跟她對視了一會兒,她就害怕的跌地尖叫了。哎,膽子真小,虧她竟還敢殺人。”

    “……”就是因為殺了人,所以才會格外的害怕鬼魅好麼!

    他神色平靜,又拱手問道:“王妃可還有其他的話要詢問?”

    “沒有了,你走吧。”

    “是,屬下先行告退!”

    說著,他便縱身飄然離去。還得再去向主子稟報情況呢。

    端木恬站在屋頂看著他離開的方向靜靜的又站了一會兒,目光閃爍若有所思,然後從屋頂一躍而下。

    “郡主,您要去哪裡?”正在忙碌的錦繡見郡主往外面走去,忙詢問道。

    端木恬腳步不停,繼續往外,隨口說道:“我出去走走。”

    她出了端木王府後,身子一轉便朝右相府的方向過去了。

    現在天才不過剛亮沒多久,街上卻早已經熙熙攘攘的有了許多行人商販,她這一路過去,時常能聽到一些閒言碎語,大家都在興致勃勃的談論著右相府和蔡國公府的爭端,在討論著那位溫婉嫻雅名滿京都的成大小姐究竟有沒有真的殺了蔡國公府的孫小姐,究竟是國公大人在誣陷成大小姐,還是成大小姐這麼多年來一直都戴著一張假面具,什麼慈悲良善皆不過是用來欺騙世人的而已。

    百姓的風向已經倒向了蔡國公,這真是一件很難得的事情,因為自古以來,人們都會同情弱者,不明真相的人亦會在潛意識中認為是那強者恃強凌弱,而在這件事中,成夢璇顯然是扮演著弱者的身份。

    可即便如此,百姓們的還是支持蔡國公的居多。

    這還得賴蔡國公德高望重,這幾十年來確確實實是為大炎的百姓做出了許多貢獻,以至在民間的聲望極高,尤其是那大量的直接受惠於國公大人的某些舉措政見的百姓,更是聽不得人詆毀國公大人半句。

    照這個情況來,端木恬還真的不能在這件​​事情結束之前出手去殺了成夢璇呢,這會給蔡國公府添加麻煩轉而為右相府和德妃提供了便利和藉口的。

    這如何能成?

    因為德妃對她的寵愛和喜歡,以及他一直在為著要將她培養成君修染的王妃這件事,成夢璇現在的去向就連身為她父親的右相也不能輕易決定,不過現在宮中既然已經有人出來,那麼成夢璇將會被如何宣判也已經是有了一個結果。

    “美人兒,可要搭順風車?”有馬車忽然在旁邊停下,車簾掀開露出裡面的一個千嬌百媚的人兒,那絕色的容顏直讓這天地都不禁為之黯然失色,媚眼輕挑,勾魂奪目。

    “鳳總管,你怎麼會在這裡?”

    此人可不正是鳳樓嗎?

    鳳大總管風騷的撩撩額角,朝她拋個媚眼,嬌滴滴的說道:“奴才正要前方鳳王府,郡主若是想去右相府瞧熱鬧的話,倒是正好可以順路帶您一程呢。 ”

    端木恬聞言不由淺笑,二話不說便翻身登上了馬車,那動作利落得讓鳳樓都不禁直瞪眼,忍不住說道:“我的郡主大人,您身嬌體貴,若是不小心磕著碰著哪裡了可如何是好?”

    在對面坐下,聞言端木恬掀起眼皮子瞥了他一眼,神情淡然,說道:“聽說鳳總管自入宮以後便很少回家了,今日怎麼大早的就往家裡趕?”

    鳳樓的眼中飛快的劃​​過一絲陰霾,轉瞬間有被濃濃的塵霧籠罩,瞇著眼笑道:“說是母親生病了,我便忍不住急急的趕了回去探望。”

    鳳老王妃生病了?

    可你這個陰冷森然的笑容是怎麼回事?

    端木恬輕挑眉,又問道:“發生什麼事了嗎?”

    他搖頭眨眼裝無辜,笑瞇瞇的說道:“能發生什麼事?大概是年紀大了,身子便不如年輕時的健壯,稍微受點冷熱就生病了。”

    “原來如此,既如此,我也理該前去探望才對。”

    “郡主您去做什麼呀?”

    “反正不是探望你。”

    “您難道不去右相府瞧熱鬧了嗎?”

    “也沒什麼好瞧的,若真發生了什麼重要的事情,自會有人來告訴我。”

    鳳樓眨眨眼,第一次有些無言以對了,但他敏銳的察覺到他的郡主大人如此行為,是因為他剛才那一句含糊其辭的話。

    想到母親生病的緣由,他的眼神徒然陰沉,隱隱的有殺氣繚繞。

    那個混賬小子,他是在找死!

    端木恬就這樣中途轉道去了鳳王府,鳳王府位居東城之首,那氣勢恢宏比之端木王府也是不遑多讓,當鳳樓的馬車在王府門前停下的時候,馬上就有下人迎上前來。

    “奴才給王爺請安。”

    有人撩開簾子,扶了鳳樓下馬車,然後又轉回身來扶端木恬。

    那迎接的僕人似乎沒想到端木王府的郡主竟會與他家王爺一起出現,不由得愣了下,然後忙又對端木恬行禮,道:“給恬郡主請安。”

    “不必多禮。我也是在路上與風王爺偶遇,聽聞鳳老王妃染病在床,便一起跟著過來探望。本該更正式的登門拜訪才對,失禮了。”

    “恬郡主言重了,老王妃自凌雲寺回來之後便一直念叨著說恬郡主真是個好姑娘,還說待得過幾日將府裡的一些事情給忙活完了,便要登門拜訪,與恬郡主好好的所說話。今日她若知道您會來,定會很高興的。”

    這反倒是讓端木恬有些意外,與這鳳老王妃不過在凌雲寺的時候有過幾面之緣,她怎麼竟如此誇讚她了呢?

    她跟在鳳樓的身後也進了鳳王府,一路上穿過廊簷樓閣,來到了鳳王府的內院深處。

    有丫鬟迎上來,將兩人給迎進了屋子裡。

    “你們都先下去吧。”鳳樓直接進了母親的房間,對著那些丫鬟們說道。

    丫鬟們當即領命躬身退了下去,並將房門輕輕的合上。

    鳳老王妃此刻就正躺在床上,臉色蒼白,眉眼間隱隱發青。

    聽到了響動,她便緩緩睜開眼來,目光也顯得有些虛浮無力,看到了鳳樓身旁的端木恬,一愣,然後笑道:“恬郡主怎麼竟也來了?”

    “湊巧與王爺在街上偶遇,聽聞老王妃身子有恙便跟著一起來探望,失禮之處還請見諒。”

    鳳老王妃聞言微笑,說道:“郡主千萬別這麼說,你能來探望我,我便已經十分高興了。快別站著了,在椅子上坐吧。”

    端木恬點頭,鳳樓則已經走到了床沿坐下,說道:“母親,可是還有哪裡感覺不舒服的?都是孩兒不好,讓您無端受氣受辱。”

    他低垂著腦袋,將臉藏進了陰影之中,也不再​​一如既往的妖嬈嬌媚,聲音低垂暗啞,輕輕的一句話中深藏著騰騰的殺氣。

    老王妃拍了拍他的手,說道:“沒事的,母親知你的委屈,又怎會責怪你?你也別多想,這事就這麼算了吧,想來那護國公家的公子,也不是故意的。”

    鳳樓頓時冷笑一聲,道:“他就是故意的!前些時候還因為嘴賤被我縫了嘴,沒想到他非但不知悔改,竟還敢折辱母親您。這事兒,沒得完!”

    “鳳樓!”

    “母親您安心養身子,別多想,也不必與那小兔崽子一般見識,這事兒讓我來解決。”

    鳳老王妃不由皺眉,可面對著兒子,她終還是點了點頭,說道:“鳳樓,你就是太容不得人了,這些年來幸好有皇上一直護著你,不然的話,都不知道你現在是個什麼模樣。”

    鳳樓聞言輕笑,說道:“母親放心,我有分寸的。”

    “分寸?你要知道分寸這兩字怎麼寫,就不會惹出那許多的事!”

    鳳樓並不多做解釋,只是輕撫著母親的胸口,又為她掖了被子,說道:“母親你就別多操心了,趕緊歇息養好身子才是您現在必須要做的。”

    老王妃瞪了他一眼,然後轉頭看向站在那兒的端木恬,還沒開口,端木恬便先說道:“老王妃還是歇息養身子要緊,不必招待我。”

    鳳樓也說道:“母親好好休息,我會招待好郡主的。”

    她也確實是沒有力氣招待人,雖很想跟端木恬說說話,但無奈氣弱體乏,聽著兒子的話也就點了點頭,說道:“那好,你可不能怠慢了恬郡主。”

    “嗯!”

    又很快的出了門外,鳳樓站在門口廊簷下抬頭張望,問道:“郡主可有猜到什麼?”

    端木恬淡然說道:“該是那遲家的公子在老王妃面前說了什麼壞話吧,與你有關的。而能讓老王妃氣病了,我思來想去,發現好像也就只能是一件事。”

    “什麼?”

    瞥他一眼,冷聲道:“說了你就會翻臉。”

    他一愣,然後低聲笑了起來,似乎一下子就被她的這幾句話給逗樂了,原本陰鬱的心情也變好了。

    又是轉回去抬頭望天,說道:“郡主這話錯了,其他人說我自當是會翻臉的,若是郡主開的口,我如何也不該會生氣。”

    “承蒙鳳總管如此看得起,小女子真是受寵若驚,三生有幸!”

    “郡主真是折煞奴才了!”

    “……”

    又是鬧了幾句,他忽然神色一正,道:“遲旭磊那個小兔崽子終於是傷好敢出門了,卻一出門便碰巧遇到了我母親,憋了許久的怨氣便找到了發洩口,竟敢不知死活的在我母親說我鳳家絕後,還言語輕謾,說母親如此年輕,大可以再找個男子入贅鳳家,說不定便能給鳳家添一個小主子,雖不正宗,但也聊勝於無,若實在是挑不到中意的,他倒是不介意入我鳳家來當我鳳樓的爹。”

    端木恬不由愕然,如此言語,難怪將鳳老王妃都給氣病了,便是她這個外人聽著也覺得過分,當初被鳳樓縫了嘴,似乎也並非無理取鬧。

    鳳樓站在那兒冷笑,森冷森冷的,道:“本王的爹早死了,看來他也很想死。”

    他就是個無法無天的,別人不來招惹他,他還尚且想要主動的去招惹招惹,那護國公府的遲旭磊竟敢如此輕謾侮辱,顯然是活得不耐煩了。

    “這京城倒是越來越熱鬧了。”端木恬淡然說著,面無表情。

    凌雲寺刺殺事情尚未有頭緒,就出現了蔡國公府的孫小姐被殺一事,導致蔡國公府與右相府給對上了,此時若再死一個護國公府的公子,且那公子還是鳳王爺所殺……這天下都怕要被攪翻了。

    鳳樓輕哼冷笑,道:“郡主莫非是想要阻止?”

    “天下亂不亂與我有什麼關係?不過我其實確實比較喜歡平靜安寧的生活。給你出個主意如何?”

    “說說看。”

    “我覺得對付這種人,殺他倒是便宜他了。你可以找個機會在他的大腿根部割上一割,搞斷他的輸精管讓他斷子絕孫,若是仍不解氣,再弄斷他的提睪肌也很不錯,讓他一輩子都舉不起來。只要你處理得好,這完全可以不在他的身上留下一點點傷痕。”

    語畢,她忽然覺得周圍的空氣有些異樣,不由轉頭看去,便見鳳家王爺此刻滿臉驚恐,看她的眼神就像是在看某種宇宙怪物。

    見她轉頭看向他,他下意識夾緊了腿,伸手在小腹的下方一遮一擋。

    端木恬於是成功的黑了臉,道:“我說,你有必要遮擋嗎?”

    沒想到他竟是一本正經的點了點頭,說道:“我還想著能有恢復正常的一天呢。”

    “……”

    不過拋開這個不講,他對端木恬的這個主意非常滿意,這絕對比一刀殺了那遲旭磊要痛快人心啊,而且看著那玩意兒明明在的就是舉不起來,也要比干脆利落的將其一刀割掉更能折磨人心。

    最重要的還是,如此做法更合他那變態的折磨人的心意。

    於是鳳樓當即興致盎然的又將端木恬送回到了端木王府之後,顛顛的跑去實施他的計劃了。

    而端木恬站在端木王府的大門口,微有點凌亂了。

    她今天一早出門,本是想去右相府看看情況的,中途跑去鳳王府能理解,可她怎麼突然就心血來潮的鳳樓那不甘寂寞唯恐天下不亂的傢伙出了那麼一個主意?

    “恬恬,你怎麼站在大門口?”

    身後響起祖母的聲音,她忙轉身,便看到祖母穿戴整齊,一副正要出門的模樣。

    “祖母,您這是要去哪裡?”

    “進宮去。”

    “進宮?”端木恬頓時心中一動,道,“可是右相府那邊的事情有了新的進展?”

    老王妃聞言點了點頭,道:“就在剛才,右相突然將成夢璇交給了蔡國公,說是由著他想要如何處置。”

    “這是承認了殺蔡倩的兇手確實是成夢璇?”

    “沒錯!不過右相府既然都交出了兇手,蔡國公便不能再繼續堵著右相府的大門,也不能私自的將成夢璇給處置了。此事因為鬧得太大,怕是還得交由皇上來決定最終的處置決定。還有那成夢璇又與你當日在凌雲寺遇刺一事有所牽連,也得仔細的盤查清楚了,我不放心,便想親自進宮去一同商議。”

    老王妃身份特殊,雖為女子,但卻有著上朝議政的特權,同樣有此特權的,還有鳳王府的鳳老王妃。

    聽著她的話,端木恬不由得眼神閃爍了兩下,道:“祖母,那您小心。”

    “放心吧,在家裡等祖母的消息。”

    “好!”

    老王妃匆匆進宮,端木恬繼續站在門口目送著馬車搖晃著朝皇宮開去,轉過街角再看不見的時候,才轉身進了端木王府裡面。

    然而才剛轉身,便聽到馬蹄聲響,車輪轆轆,老王妃的馬車竟有返回來了。

    “祖母,您這是……忘了什麼東西?”

    老王妃並沒有下馬車,揮手將端木恬招到馬車前,說道:“方才忘了與你說,我先前便讓人帶話去堯王府,我怕那人勸不住三殿下,所以還是恬恬你去堯王府,務必要攔下三殿下,不能讓他進宮!”

    “這是為何?”

    “傻丫頭,成夢璇若是承認了所有的事情都是她做的,試問她為何會這麼做?無論她說是德妃娘娘指使還是因為嫉恨你得了三殿下的愛意,三殿下若是在場,他該如何做?置之不理便會有人說他冷血無情,面對如此一個深愛他的女子而無動於衷未免也太狠心了,或者說德妃娘娘畢竟是他的生母,他不出言便是不仁不義不孝,這樣的人如何能成大事?他若出言相護就會讓你不痛快我們不痛快他自己也不痛快,說不定還會被人說他不辨是非不分黑白有意偏袒。”

    端木恬頓時皺了眉頭,如此說來,可真是兩面不是人。

    不過凡事都有兩面,比如……

    “三殿下恪守正義,大義滅親,似乎也不錯。”

    老王妃搖頭,道:“這個名聲雖好,但德妃娘娘畢竟是他的生母,自古以來,孝乃第一要務。他若滅的是旁親,世人就會誇他好,他若滅的是嫡親長輩,甚至是生母,那麼他即便被冠上大義滅親的讚譽,也將永遠都洗不去他不孝的污點。恬恬,想你自己,只是將旁系的族人們分出端木王府,便有那般流言出現,好不容易才終於給壓制甚至是翻轉了過來。普通人尚且十分注重自己的聲名,更何況三殿下?”

    端木恬頓時心中一凜,她果然還是把事情想得太簡單太直接了,這個世界的規則和她前一世或者是她自己的規則都不同,不能什麼事都那麼的想當然。

    此刻聽祖母的一席話,她終於驚覺,君修染現在該做的最好的動作就是待在堯王府里當做什麼都不知道,而不是進宮。

    於是她點頭道:“我知道了,我現在就去找他,定不讓他進宮去摻和這個事情!”

    老王妃這才放心的點了點頭,馬車重新調轉方向朝皇宮而去,而端木恬也沒有再猶豫,以最快的速度朝堯王府而去。

    堯王府內,君修染正托腮坐在花廳內,若有所思。

    從安走了進來,說道:“主子,已經將老王妃派來的人打發離開了。”

    “嗯。”他淡淡的應一聲,心不在焉。

    從安於是小心的抬頭瞄了他一眼,遲疑道:“那主子,您的意思是……”

    “什麼意思?當然是承蒙老王妃如此關心了!不過這個事情我本來就沒打算要進宮去攙和,那麼光明正大不適合本王。”

    “是,主子!”

    “哎~恬恬怎麼還沒來啊?”

    “呃……”

作者: orange415263    時間: 2013-10-28 02:58 PM

第三十三章 死牢內

    端木恬此刻正蹲坐在堯王府圍牆之上,看著平靜如常沒有絲毫異動的堯王府,默然半餉後不禁抬頭無語望天。

    她早該想到的,以君修染的狡詐,祖母會想到的問題他未必就想不到,所以祖母那是關心則亂了,以為他或許會在得知消息之後就衝動的跑進了宮裡去一起討伐成夢璇,而她也……是一時沒有想到,急匆匆跑來之後才發現白跑了一趟。

    想到此,她從圍牆上站了起來,轉身便想要返回。

    “呼啦”的一下,圍牆外在一瞬間出現了一群人,將外面圍堵了個水洩不通,圍牆內則空空如也,似乎就在等著她乖乖的往裡面跳。

    挑眉,扯動嘴角,然後恬郡主再一次的抬頭,無語望天。

    “王妃,您竟然都已經來了,怎麼又如此急匆匆的要離開呢?不妨進去坐會兒,喝杯​​茶吧。”有人腆著臉搓著手,滿臉諂笑。

    端木恬無動於衷,冷冷道:“我不喜歡喝茶。”

    “那不知王妃您喜歡什麼,請儘管開口不用客氣,小的們定當上刀山下火海也為王妃您取來。”當即馬上有旁邊的另一人接口,又詢問道。

    “這如何好意思?太麻煩你們了。”

    於是眾人當即連連搖頭擺手,“誠惶誠恐”道:“不麻煩不麻煩,王妃您可千萬別跟我們客氣,但凡有任何吩咐,都只管開口便是,小的們能為王妃服務,實乃是三生有幸,在佛祖面前跪求個千百年也未必能求得來啊。”

    她點頭,道:“好,既如此,那麼現在你們能給我讓條路出來嗎?”

    “哎?”

    這個要求實在是太為難他們,比讓他們真的去上刀山下火海還要更加的為難。

    如果主子知道他們放了王妃就這麼離開,是會活剮了他們還是油炸了他們或者是活剮之後再油炸?

    這日子過得,苦啊!

    從安在院子裡冒頭,一見站在圍牆上的那個身影,還有從牆外傳進來的一些聲音,他便馬上明白了眼前的究竟是怎麼一回事,當即二話不說的轉身,又奔了回去。

    主子主子,王妃來了!

    您倒是快點出去啊,不然的話王妃就要又離開了,那群混賬玩意兒可攔不住王妃的腳步。

    端木恬站在圍牆之上,似有所感的轉頭看向了身後,正好看到一點青灰色的衣角一閃而逝。

    不過幾呼吸之後,又見有淺紫身影閃爍,有人從王府內飛掠而出,然後“唰”的一下俏生生的站在了她的身邊。

    “恬恬,你怎麼站在這裡?”某個俏生生的殿下很自然的伸手攬上了她的肩膀,眼角一挑,周圍的那些閒雜人等馬上就“呼啦啦”的一下消失無蹤了。

    哎呦呦,總算是完成任務,沒有在主子趕到前讓王妃就此轉身離開。

    端木恬側頭看他那隻搭在她肩膀上的鹹豬手,又轉頭看了他一眼,說道:“我只是奉了祖母的命過來阻止你進宮而已,現在既然發現了你並沒有要進宮的意思,看來是祖母白擔心一場了,我便也正打算要回去。”

    “既然都已經來了,就進來陪我聊聊天。”

    “不想。”

    “那你安靜的坐著,陪陪我也好的呢。”

    “三殿下說笑了,你我男未婚女未嫁,孤男寡女的獨處一室,實在是有欠妥當。”

    “那不如本王娶了你吧。”

    “自古婚姻大事,當聽憑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也不知我爹爹是否會同意你當他的女婿。”

    三殿下不由一怔,然後便忍不住有那麼一點點發愁了。

    他可是清楚的知道端木王叔對恬恬的寵愛疼愛,完全是將她當成了這世上最重要的親人,那感情比之對待端木璟那個兒子還要更加的濃郁許多,簡直就是偏心啊,簡直就是重女輕男之典範啊!

    碰上這樣一個未來的老丈人,三殿下能不愁嗎?

    他幽幽嘆了口氣,就這麼與她一起並肩高高站在圍牆之上,攬著她肩膀的手臂收攏,說道:“恬恬,若是你爹爹看不上本王,我們就私奔去吧。”

    “我拒絕!”

    “這是為何?難道恬恬你竟然又改變主意,不願意嫁給我了?”

    說著,三殿下便不由得目光楚楚,神情戚戚,大有你若敢點頭,我就哭給你看的無賴架勢。

    端木恬面無表情的看他一眼,說道:“傳說,奔為妾,我為何要如此委屈自己?”

    “笑話!誰敢讓恬恬為妾?活得膩味了嗎?”

    兩人高高站在圍牆之上,勾肩搭背摟摟抱抱拉拉扯扯,完全無視了周遭的那些隱在暗中探頭探腦鬼鬼崇崇的人影。

    “真是世風日下人心不古啊,竟在青天白日朗朗乾坤之下,高居牆頭光明正大萬眾矚目中,拉拉扯扯糾纏不清打情罵俏,讓我等沒有情人的光棍兒情何以堪啊?”

    有人滿臉戚戚,渾身悲涼,搖頭晃腦的扼腕嘆息著,當真是讓聞者落淚聽者傷心,旁邊幾位同伴紛紛報之以大把大把的辛酸淚,對他的這句話深表贊同和理解,簡直就是特麼地感同身受啊。

    主子,您太不厚道了,要與王妃打情罵俏親親我我的話,難道就不能去找個隱秘的不會被人圍觀的地方嗎?還是你其實是故意想要來刺激刺激我們這群光棍兒的?

    此時,日光燦爛,輕風吹拂,初升的太陽還沒有釋放出它的灼熱,氣溫剛剛好。

    端木恬和君修染兩人在圍牆上從站著到坐著,湊在一起輕聲說著些什麼,且不管他們在討論著什麼樣的話題,只看他們那頭對頭,臉幾乎也要貼上了臉的親暱模樣,便覺得,啊,談戀愛真是件無比美好的事!

    當然,無論是從任何一個角度來講,端木恬都不像是會與男銀如此高調的坐在圍牆之上談情說愛的人,所以他們現在所在討論的事情,真的是與情愛半點關係也沒有,所有被人看到的,都不過是假象而已啊,假象!

    “你覺得成夢璇會怎麼做?”端木恬坐在圍牆上看著皇宮的方向,問得漫不經心。

    君修染盈盈笑著,聞言輕聲說道:“她若聰明,就該把事情都攬到自己的身上去,若是不忿被捨棄而心生報復將德妃娘娘也給拉了下去,那她就真的完了。”

    “德妃娘娘還會有什麼動作?”

    “誰知道呢?不過這麼好的一枚棋子,她肯定捨不得輕易放棄。此次若非蔡國公逼得太緊,她擔心事情鬧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又如何會將她的好侄女給交出去? ”

    在兩人討論著這件事的時候,皇上正在親審成夢璇,周圍文武百官列隊兩邊,亦是對她虎視眈眈。

    “成夢璇,朕一直以為你性子溫順,心​​性純善,卻沒想到你竟然會做出此等兇殘之事,你這是為何?”

    君皇帝高坐在龍座之上,臉色沉凝,威嚴赫赫。

    成夢璇重重的磕下了一個頭,說道:“讓皇上失望了,罪女惶恐。罪女也是一時心中魔障,事後萬分後悔和害怕,請皇上恕罪!”

    “朕在問你,你為何要這麼做?”

    皇上的聲音突然提高了幾分沉冷了幾分,嚇得成夢璇不由得渾身一顫,說道:“罪女嫉恨恬郡主成了三殿下的未婚妻子,又得三殿下的傾心相待,不由嫉恨不已,恍如心中有著惡鬼在叫囂,讓罪女幾欲癲狂,忍不住的便做出了傷害恬郡主的事情。倩兒妹妹與我情同姐妹,不願陷我於不義不惜欺君,可我卻仍是不放心,便將她約出蔡國公府,趁機將她殺害。”

    眾臣抽氣,皆以為這右相府的大小姐真毒,殺恬郡主不成,為了不將郡主遇刺這件事牽扯到她的身上,竟狠辣的殺害了好姐妹以圖滅口。

    看她嬌滴滴柔弱弱溫良賢德的模樣,原來卻藏著這麼一顆狠毒心腸。

    皇上坐於上方,看不清他臉上是何表情,成夢璇跪在下方,以額觸地,不敢抬起。

    “你這是承認了當日凌雲寺三皇子和恬郡主遇刺乃是你所為,陳妙燕亦是聽從了你的吩咐,在混亂中先取信端木恬,再趁機將她推落懸崖,卻不想她自己也被端木恬臨危之時的伸手給扯落了下去?”

    “是,我認罪!”

    “事後,儘管蔡倩因為顧念你們之間的情誼而沒有將她所看到的事情說出來,但你卻依然不放心,只有將她給徹底滅口了之後才能放心,因為死人才不會洩露秘密?”

    “是!”

    這一片空間都忽然停滯了,君皇帝坐在龍椅上緩緩閉上了眼睛,沉思了一會兒之後又睜開眼,看向站在旁邊的蔡國公,道:“蔡愛卿,你認為該如何懲罰才能解你心頭的怨氣?”

    蔡國公忙拱手,道:“一切全憑皇上做主!”

    他又轉頭看向另一邊的老王妃,道:“端木老王妃,你認為如何?”

    老王妃也拱手說道:“但憑皇上做主!”

    皇上聞言又是沉默了下,然後說道:“成夢璇心思歹毒,為爭風吃醋而不惜買兇刺殺郡主,罪大惡極!又在事後不僅矢口否認,不知悔改,還誘出蔡倩將其殺害以圖滅口,極惡劣極狠毒極殘忍,現將她打入死牢,三日後問斬!”

    成夢璇那跪伏的身子不僅劇烈顫抖了幾下,手指蜷起死死的扣住了地面。

    怎麼會?

    她如此良好的認錯態度,什麼都乖乖的招供了,卻為何竟還是將她處以了死刑?

    端木恬不是沒死嗎?沒死卻為什麼要將她處死?

    不過可惜,並沒有人理會她的心情起伏,君皇帝如此決定之後,又轉頭看向右相,道:“成賦彥,你身為我大炎的堂堂右相,卻教女不嚴,以至讓她做出了這等歹毒之事,現將你罰俸三年,回府閉門一月好好反省!”

    右相大人頓時臉色一變,不敢多言只乖乖應了下來。

    罰俸三年他倒是真的一點也不在意,堂堂右相府若是倚靠著他那一點俸祿過活的話,未免也太可憐。但閉門反省一月,卻讓他忍不住的心肝亂顫。

    可皇上發言,他不敢違背,尤其他那孽女還做出了那等事情,皇上沒有罰成家連坐之罪,已經是格外的開恩了。

    成夢璇被下死牢,三日後問斬。

    此消息一經傳到民間,引起了大片的嘩然,眾人圍在皇榜前面,看著那“皇上親審”和“心生嫉恨,買兇刺殺恬郡主”,以及那“殺害蔡國公府孫小姐蔡倩,以圖滅口”,還有那“供認不諱”和“三日後南門前廣場問斬”,議論紛紛,許久都不見散去,反而越聚越多。

    “真是不敢相信,成大小姐竟是這般歹毒之人,虧得我以前還那般推崇她。”有人站在皇榜前,憤然說著。

    “我就說,蔡國公才不是會無故冤枉好人的人,那成大小姐先前在右相府門前面對國公大人的質問時還裝無辜,意圖博取旁邊的同情,真正的無恥之極! ”

    “這些年來,她不都是如此裝模作樣,矇騙著我們的嗎?”

    “就是就是!我就覺得她甚是不知羞恥。堂堂右相府的大小姐,大家閨秀,愛慕三殿下沒有錯,可她竟因此而嫉恨恬郡主,不惜買兇殺人也實在是太不要臉,她算個什麼東西?”

    “呦,照你這麼說,恬郡主豈不是也不知羞恥?你可別忘了皇上為何會下旨賜婚的。”有成夢璇的忠實擁戴者還尚且不死心的慾要挽救成大小姐在一夕之間跌落千丈的名聲。

    旁邊馬上有人嗤笑,道:“那怎麼能一樣?恬郡主當時是被人所害,中了淫毒之藥,才會做出那等事情。要我說啊,她出門便那麼湊巧的遇到了三殿下,簡直就是姻緣天定。”

    “正是如此!即便被人所害,恬郡主也沒有將那害她之人趕盡殺絕,只是略做懲處便放了那人一條生路​​,比之這裝腔作勢道貌岸然的成大小姐,真正是良善了不知多少倍。”

    “不就是因為她臉上長了個奇怪的胎記,所以你們才那麼不待見她,認為她的心腸定也如她的臉一般猙獰的嗎?真是膚淺!”

    “對,真膚淺!”

    “咱們的鬼郡主可比這個絕頂美豔的成大小姐好了不知多少,不然三殿下何至於會連看都不看成大小姐一眼,卻認定了非要娶那麼一個貌醜無鹽的姑娘不可?”

    “正是如此!”

    人群裡爭鬧不休,不知不覺中話題就偏離了原先的十萬八千里之外,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自回京之日起就流言不斷風波不止被無數人詬病的端木恬,在京城百姓的眼裡,形像已經有了很大的改變。

    就如成夢璇在一夕之間人人喊打一樣,有關於流言的顛覆,總是這麼反復無常的。

    右相府在右相回來之後就轟然緊閉了大門,一月內不開。

    皇宮內,散了朝之後皇上並沒有如往常的一般去御書房批閱奏摺,而是去了后宮,來到了宣德宮內。

    “給皇上請安!”宣德宮中,德妃率眾宮女太監恭迎,面對突然前來的皇上,德妃卻沒有半點往常的欣喜和雀躍,反而心中惴惴,隱隱有些不安。

    剛處理了蔡國公與右相府之間的紛爭,將成夢璇打入死牢,皇上是斷然不可能會來找她抒情的。

    她不禁便有些緊張,面上卻十分的鎮定平靜,柔柔看著君皇帝,那神情,真是前所未有的溫柔,這一次的德妃娘娘,忽然就與那成夢璇極其的相似,面部的輪廓相似,溫柔的神態也相似。

    “皇上,您今日怎麼這麼早就過來了?”她將茶奉到他的面前,極盡溫柔嬌媚之神態。

    君皇帝並沒有伸手去接她遞來的茶,而是直直的盯著她,說道:“成夢璇被朕打入了死牢。”

    德妃的臉色微一僵,然後輕柔的將手中茶盞放在了君皇帝的面前,輕聲說道:“臣妾已經聽說了,沒想到璇兒那孩​​子竟會做出那等過分之事,如此懲罰,也是她罪有應得。”

    “你真這麼想?”

    “皇上?”她抬頭不解的看著他,說道,“臣妾雖一向疼愛那個孩子,知道她受此懲罰總也是難免痛心不忍,但臣妾更知道,皇上如此已經是額外的開恩了,臣妾感激不盡。”

    君皇帝的眼神很平靜,平靜得不起絲毫波瀾,也讓人無法猜透他的心思。

    他依然是那樣平靜的看著德妃,沒有對她的表現和話語表示出任何情緒的波動,只是緩緩的伸手,輕輕的將放在他面前的那盞茶掃落到了地上。

    “砰!”

    茶盞落在地上發出清脆的撞擊碎裂聲,滾燙的茶水四濺而出,在地上形成了一個詭異的痕跡,還有幾滴飛濺出去,落在了德妃的身上。

    她卻無法去擦拭,只“撲通”一聲便跪了下去,臉色驚惶無措委屈楚楚的看著他,說道:“不知臣妾有哪裡做得不好惹惱了皇上,請皇上責罰!”

    “你真要朕責罰你?”君皇帝安坐在椅上,依然是那麼平靜的沒有起半點波瀾的看著她,語氣平和得還有那麼點溫柔的詢問道。

    這樣的一個問題,則讓德妃的臉色再次僵硬,抬頭淒楚無措的看著他。

    君皇帝的眼神一點點轉冷,透出了一絲嘲諷鄙夷之色,冷笑著說道:“成佩蘭,你真當一昧朕什麼都不知道?一直不理睬是因為朕念你好歹也服侍朕多年也算盡心盡力,又懶得理會這些事情罷了,你若不知好歹蹬鼻子上臉的,甚至把朕當做是那愚蠢之輩能由著你矇騙,朕也並不介意讓你換個清淨的地方去住。”

    換個清淨的地方?在這皇宮裡,最清淨的,莫過於冷宮了。

    德妃的臉色又開始發白,身子止不住的顫抖了兩下,哭訴道:“臣妾對皇上不敢有絲毫的異心,只是臣妾畢竟也是個母親,總是會覺得自己的孩兒才是這世上最最好的。恬郡主雖然身份尊貴,貴不可言,但卻模樣有所欠缺,臣妾……臣妾實在是喜歡不起來,想到三皇子要娶她為妃,便有些無法接受,才會一時糊塗做出了那樣的事,請皇上明鑑!”

    竟是這麼誠實的認下了罪過!

    因為她清楚,皇上定是早就知道了事情的真相,所以她現在與其死不承認反而招得皇上的惱怒厭惡,倒不如乖乖自認。

    可想雖然是這樣想沒錯,她也按照最聰明的方式做了,但她的心裡卻如同被螞蟻啃噬一般的難受。

    皇上為什麼會突然來跟她說這麼一番話?這后宮之中的齟齬魍魎何止她所做的那些?他都知道,但一直都當做什麼也不知道的坐在他的龍椅上冷眼相看。

    看著各方爭鋒,看著后宮搏殺,看著那些骯髒、齟齬、齷蹉,看著無盡的陰謀詭計、冰冷兇殘、殺氣森森,看著血漫后宮……但他一直都只是看著而從不理睬,由著她們拼得你死我活。

    而現在,他突然就對她出言警告,為什麼?

    還不是因為端木恬?不不,是因為寧清!

    那是寧清的女兒啊,在他的眼裡,就算長得再醜陋再容顏猙獰,怕也是比他自己的任何一個親生女兒都還要更加歡喜的,所以當端木恬受到威脅之後,他也跟著著急了。

    君皇帝低頭看著跪伏在他腳邊的女人,神情又恢復了平靜,看一眼之後便再沒有看她,從椅上站起來丟下一句“好自為之”便大步離開了!

    等到他離開,德妃一下子就跌在了那兒,放在腿上的雙手倏然握緊。

    “娘娘……”

    有宮女過來,小心的輕喚著將她從地上扶了起來。

    時間流逝,成夢璇的事情被無數的人議論八卦,津津樂道,赫然成為了繼端木恬之後的又一個京城百姓最最熱衷的八卦對象。

    她辛苦培養了多年的完美形象,在頃刻間分崩離析,從高潔純良的仙子到心狠手辣的魔頭,也不過就是一張皇榜的事情。

    入夜,端木王府牆頭鬼鬼祟祟的探出了一個圓溜溜、毛茸茸的腦袋,小心的左右張望了一陣,然後“哧溜”的一下翻進了端木王府裡面。

    “榮大小姐,你半夜三更爬牆進我端木王府,不知是有何貴幹?”

    她還沒落地,便有聲音突然從身後下方響起,嚇得她手一顫差點直接從牆頭跌落,忙用力扒拉住,然後緩緩轉頭看向了圍牆下方。

    下方,端木恬站在那兒仰頭看她,遠處傳來的亮光映在她眼中,閃閃發亮。

    而那扒拉在圍牆上的,可不正是明榮郡王府的大小姐榮芩靜嗎?

    這姑涼倒是好久不曾出現,也不知道這幾天跑到哪裡野去了。

    她看著站在下方好像就在等著她翻牆的端木恬,無辜的眨了眨眼,然後嘿然一笑,道:“哎呀好巧,竟然在這裡都能遇到你。”

    “大小姐,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呢。你半夜爬牆進我端木王府,是有何貴幹?”端木恬閃閃發亮的眼中溢出了點點笑意,更多的還是不懷好意。

    她其實也是正想要翻牆出去的,沒想到竟真的是那麼湊巧的看到了榮芩靜在翻牆,便不由得停下腳步看她。

    遠處有腳步聲響,應該是王府裡的侍衛們聽到這邊的響動,搜過來了。

    “什麼人在那邊?”有冷喝質問聲響起,同時響起的還有“呼啦啦”的腳步聲,有侍衛們奔過來,將端木恬和還尚且扒拉在圍牆上的榮大小姐給包圍了起來。

    然後,他們才看到站在圍牆下的,竟是他們自己家的郡主大人!

    “郡主?”

    端木恬轉身看他們,說道:“這裡沒事,你們都下去吧。”

    幾名侍衛抬頭狐疑的看了眼爬在圍牆上的榮芩靜,然後恭敬的應一聲後退了下去。

    見狀,榮芩靜咧嘴嬉笑,然而還沒笑好,忽有大狗狂吠著扑出,一蹦而起張嘴便朝掛在半圍牆上的榮大小姐咬了過去。

    榮芩靜一呆,然後猛然反應過來頓時就是一聲尖叫響徹了夜空,比剛才翻牆進來時還要更加敏捷的速度“唰”的一些竄上了圍牆,轉身就看到那隻該死的大狗沒有咬到她,又落回到了地上。

    她緊了緊腰帶,馬上就得瑟了起來,叉腰衝著地上那還在圍繞著牆腳轉悠,衝著她狂吠的狗挑釁道:“來啊來啊,你這毛臉畜生,有本事你就上來咬姑奶奶我啊!”

    端木恬無語看著在她家圍牆上蹦躂的大小姐,幽幽說道:“毛臉畜生的姑奶奶是什麼?”

    榮大小姐一呆,然後怒了。

    “端木恬,你這話是什麼意思?你故意跟我做對是不是?”

    端木恬淡漠的看她一眼,然後忽然縱身躍上了圍牆,在榮芩靜認為是她惱羞成怒跑上圍牆來教訓她了而連連戒備的時候,腳尖又在圍牆上一點,整個人便朝黑暗中飛了出去,一閃身就消失不見了。

    榮芩靜又一呆,然後一摸鼻子,二話不說便朝著端木恬消失的方向追了上去。

    有問題!她得跟上去瞧瞧!

    端木恬一路飛簷走壁,竟是來到了天牢附近。

    某陰暗偏僻的街巷中,有馬上停留等候,端木恬出現的時候當即有人也在她的面前出現,躬身行禮道:“拜見王妃。”

    馬車簾子掀開,君修染從那裡面走了出來。

    “三更半夜的,你叫我到這裡來做什麼?”端木恬看著他,問得有點不耐煩。

    君修染走過來拉起她的手,一起走出了那陰暗巷弄,朝那最是戒備森嚴的天牢走去。

    “我們去探監。”

    “……”

    他這又是在發哪門子的瘋?

    探監?不用想也知道定是去探成夢璇的監,可且不說人家被打入死牢,外人根本不得相見,便是能相見,這大半夜的巴巴跑到天牢裡來看她做什麼?

    嘲諷譏誚落井下石耀武揚威?她雖然討厭成夢璇,但一向也不喜歡做這種事情。

    “你自己去看就是了。”

    三殿下笑得端的那叫一個風情萬種,輕笑道:“這怎麼可以?萬一恬恬誤會了怎麼辦?又或者萬一我被輕薄調戲了怎麼辦?恬恬你可一定要一起去,然後,可要保護好我哦!”

    “你活著是幹什麼用的?”

    “被恬恬你用的。”

    “……”

    身後有隱隱的吭哧聲響起,是某些躲在暗中的不著調的下人們,端木恬滿臉黑線,冷冷的瞪了他一眼,站在原地不走了。

    “說清楚,你到底是要去做什麼?”

    見她停了腳步,一副你不說清楚我就不走的模樣,三殿下幽幽嘆息一聲,滿臉心疼心酸心痛的說道:“那天牢中陰暗骯髒,尤其在死牢之中,更是蟲蟻一窩蛇鼠滿地,普通人尚且忍受不了,更何況是她那樣的金貴弱小姐?表妹雖做了過分的事,但畢竟也是因我而起,她只有三天好活,死後便真的什麼也沒有了,我便想去陪陪她,陪她度過這最後的三天。”

    端木恬危險的瞇起了眼睛,眼中寒光涔涔。

    某人毫無知覺,還假惺惺的抹了把鱷魚的眼淚,轉頭滿臉期待的看著她,說道:“恬恬雖看著清冷了些,但我知你其實是個善良的好姑娘,表妹都快要被問斬了,人死如燈滅,過去無論發生了任何事情,也都因此而隨風消散了,恬恬定也不會再與她計較了吧?”

    端木恬挑挑眉,滿身的殺氣畢現。

    “你錯了,我一向小心眼,也從不曾善良,就算她死了,我也沒打算要跟她化干戈為玉帛。”

    “哎?恬恬……”

    端木恬瞇著眼冷冷的盯著他,滿身殺氣半點也不收斂,輕啟櫻唇迸出了三個字:“你去死!”

    “呃……”

    看著他家人兒轉身就走的決然模樣,三殿下頓時傻眼,暗道糟糕,玩兒大了。

    連忙伸手將已經轉身的人兒給拉了回來,開口想要解釋。

    她卻一把甩開了他的手,撣撣衣袖,道:“走吧。”

    “……”

    冷冷的斜睨他一眼,道:“你不是要去陪你的表妹嗎?還站在這裡做什麼?”

    “呃……恬恬……”他怎麼覺得突然間跟不上她的思路了?

    她不理他,徑直朝天牢走去,冷聲說道:“故意說這種曖昧不明的話,很好玩是不是?”

    某殿下失笑,知道她並未真的生氣,便當即顛顛的跟了上去,伸手將她攬如懷中,笑道:“我家恬恬果然還是最善良的。”

    “……”他說什麼就是什麼吧。

    成夢璇已經被皇上親自判了死罪,三日後便要南城門廣場問斬,乃是最最重要的罪犯,沒有皇上的允許,誰也不能探望。

    不過三殿下果然是很神通廣大的,拉著端木恬一起竟很順利的就溜進了天牢裡面,然後又熟門熟路,如閒走在自家花園裡一般的往下走,來到了最底層的死牢內。

    那裡果然是非常的陰暗潮濕,散發著一陣陣難聞的霉味臭味,早已分不清究竟是什麼東西發出來的。才剛踏入死牢的範圍,便有一直龐大的老鼠“嗖”的一下從腳邊竄了過去,又隱入到了黑暗之中。

    端木恬嘴角一抽,君修染忽然握緊了她的手。

    死牢內反而是沒有上面普通牢房那樣熱鬧,而是透著死氣沉沉的壓抑,大部分的牢房都是空的,尚且還關押在這裡的那些犯人也早已經神情麻木,沒有任何感情,即便是看到了這兩個不速之客,也只是隨意的瞥了一眼,或者乾脆連眼皮都沒有掀一下。

    死牢最深處,牢門緊鎖,透過牢欄能看到裡面有個人影蠕動,還有隱隱的抽泣聲響起。

    這個聲音聽著甚熟悉,不是成大小姐還能是誰?

    君修染忽然拉著她,閃身進入了旁邊的另一個牢房裡面。

    “你就打算這麼陪你的表妹?”端木恬側目,冷笑道。

    三殿下大人有大量的不跟她計較她的語氣態度問題,笑盈盈說道:“能如此陪伴,已經是給了她莫大的榮幸。嗯,不過恬恬若是不喜歡的話,我們便讓其他人過來吧。”

    “不必,反正我也沒事做。”她說著轉身,才發現他們所進入的這個牢房比旁邊的那些都要乾淨許多,應該說是太乾淨了,她甚至還在陰影角落裡看到那裡鋪著厚厚的軟綿褥子,走到近處還能聞到一些奇特的香味,凝而不散,就只有這極小的一片地方能夠聞到,很乾淨舒服的感覺,將這個死牢的陰暗腐臭都驅散了,蟲鼠繞道。

    不由挑眉,但她什麼都沒有問,直接在那褥子上面坐了下去。

    這真是個好地方,坐在這裡能清楚的看到外面的情況,尤其是成夢璇所在的那個牢房裡的情景,可若從外面往裡看的話,除非是特意的提著個火把探進來仔細查探,不然要看到在這個陰影角落裡的異常,真是不太可能。

    君修染也走了過來,在她旁邊坐下,並隨手將一個精緻的不知是何種材質所製的沙漏放在了旁邊地方,道:“現在應該還不會有什麼問題,時辰也不早了,恬恬不妨先睡會兒。”

    端木恬沒有反對,側身在旁邊躺下下來,但想要睡覺卻似乎不大可能,因為成夢璇一直在她的牢房裡焦灼不安,間或的不時有尖叫聲響起,然後是哭叫聲拍門聲。

    “你這娘們,給老子安靜點,再吵吵嚷嚷的,當心老子對你不客氣!”

    終於有人受不了成大小姐的不定時抽風尖叫,出言恐嚇道。

    成夢璇猛然抬頭死死的盯了過去,叫囂著:“混賬東西,誰許你這麼對本小姐說話的?”

    有人在旁邊嗤笑,嘴裡似乎還含著什麼東西,以至於說的話也有些含糊,“管你以前是什麼身份,進了這裡你就已經什麼都不是!喏,知道那邊的那個老頭是什麼人嗎?那可是大炎先帝的親哥哥,連皇上見了他都得喊一聲伯父。還有那個,紫金侯聽說過沒?三十年前差點就掀翻了大炎王朝,自己登上寶座當了皇帝。你一個娘們囂張什麼呀?看你這模樣,最多也就某大官家的小姐,屁都不是!進了這裡,你難道還想要活著出去?除非是被拉出去宰殺了,還能最後看一會兒外面的太陽。”

    剛才的那個人又說道:“這娘們看起來倒是細皮嫩肉的,不知道幹起來爽不爽。”

    “得了吧蠻子,你就算想幹也乾不了啊,再說中間隔著幾根牢欄干起來也不舒服。”

    “呸!老子已經素了十多年,手都快要擼廢了,隔著幾根牢欄算得了什麼?”

    說著的時候,有一隻粗壯的手臂突然從隔壁的牢房裡伸了過來,朝成夢璇抓去,嚇得她不由尖叫一聲,迅速的後退遠離。

    那牢房很窄小,她才剛後退幾步,便“砰”的一聲撞到了身後的牢欄上,馬上有另外一人的手從牢欄裡伸了過來,一把抓住了成夢璇的手臂。

    “嘻嘻嘻,抓到了!”一個尖細的聲音從成夢璇的身後響起,另一隻手也伸了過來,無視成夢璇的尖叫掙扎而在她的臉上身上好一陣撫摸,尤其在她胸前的高聳上面,狠狠的抓了兩把,嘖嘖說著,“這細皮嫩肉的,還有這麼誘人的香味,你該不會還是個處子吧?”

    周圍響起了一陣淫笑,讓這死氣沉沉的死牢也忽然增添了幾分活躍氣氛。

    “淫棍,你沒有弄錯吧?這好好的良家女子,怎麼會被關押進死牢裡面?”

    聞言,那個尖細的聲音頓時拔高了幾度,說道:“你這是在質疑我的能力!老子上過的女人比你們見過的都多……臭娘們,你給老子安分點!”

    成夢璇在他的手中劇烈的掙扎著,叫罵聲不斷的從她口中溢出。然而聽著這嬌嬌軟軟的聲音,反倒是讓那人激動了起來,手越發放肆的在她身上撫弄了起來。

    就在這個時候,那人忽然“哎呦”一聲,也不知成夢璇對他做了什麼,他抓著她的手忽然一鬆,然後已經抓到了手中的美人兒就有脫離了出去。

    成夢璇緊緊的貼著唯一的一面牆壁,站在牢房的最中間,因為羞辱,因為憤恨,而渾身抑制不住的顫抖著。

    那邊,陰影中,端木恬已經又坐了起來,看著那邊的混亂,聽著叫罵淫褻之語,忽目光閃爍,淡淡的涼。

    “恬恬,你在想什麼?”

   耳邊,君修染含著笑意的聲音輕輕響起,她側目看他一眼,挑眉不語。

作者: orange415263    時間: 2013-10-28 03:10 PM

第三十四章 替死鬼

   身嬌體貴的成大小姐,金枝玉葉的成大小姐,被捧在高高的神壇上受人仰望愛慕追捧的成大小姐,一朝落難進了死牢之中,卻如同是那最低賤的、人盡可夫的妓子,被那些不知在此關押了多少年的骯髒的死囚犯們冒犯、褻瀆、調戲、非禮。

    面對那淫言穢語,感受到身旁兩側對她的虎視眈眈,那充滿著淫邪冰冷殘虐甚至是嗜血的眼神,讓她覺得猶如赤身裸體的站在他們的眼前,正在被他們無情的撫弄輕薄褻瀆。

    她不禁越發的貼緊了牆壁,蜷縮在最中間的位置,不敢偏移向那邊絲毫,就怕會被誰給再抓了過去。

    渾身仿似有幾十萬隻螞蟻在爬,從剛才那隻手在她身上摸過捏過揉過的地方不停的爬著,讓她噁心得直想吐,直想將身上被剛才那個人碰過的所有東西都扔得遠遠的,耳邊還迴盪著從一側傳來的桀桀淫笑,成大小姐抱膝蜷縮著坐在那裡,將臉埋進雙臂之間,終於忍不住的失聲痛哭了起來。

    她終於明白,在這裡,她什麼都不是。

    沒人會再捧著她圍著她轉,沒人會對她恭謹有禮謙遜溫和,沒人會將她高看了一眼,更別說是將她奉若神女。

    這裡的人,看到她卻只想著對她行非禮之事,那些目光都是赤裸裸無絲毫掩飾慾望的,其灼熱似要將她的衣服扒光,其犀利如將她的肌膚割裂,他們看到的是她的細皮嫩肉,是她的嬌柔之軀,是她綿軟的聲音,是能讓他們看著並在腦海中無盡遐想著淫邪畫面的對象,甚至比那最低賤的能讓他們逞欲的妓子還不如。

    有一隻巨大的老鼠大搖大擺的從她面前走過,傳說中的膽小如鼠絲毫也沒有出現在它的身上,它走得那麼囂張倨傲,那麼雄糾糾氣昂昂,甚至還在她的面前停下了腳步,那看向她的眼神都是輕蔑不屑的。然後便見它轉了個身,張嘴便朝她衣角的精緻紋飾咬了過來。

    成夢璇猛然瞪大了眼睛,用力咬著自己的手臂才沒有讓自己尖叫出來。

    她心狠手辣到可以對自小一起長大,情同姐妹的閨蜜痛下殺手,但終究是金尊玉貴的右相府大小姐,反而更害怕老鼠這種骯髒噁心的生物。

    似乎聽到有“嗤”的一聲,她的精美衣角被它輕鬆的咬碎,然後它覺得如此還不盡心,又朝她走近了些,爬過拖在地上的裙角,越過她的腳背,朝她的身上爬了過來。

    成大小姐瞪大了眼睛死死盯著它,幾欲將眼眶都給瞪裂了,然後她終於再忍耐不住,厲聲尖叫了起來,並在同時出自本能般的伸手,竟一下就捏住了正欲往她身上來撒潑的那隻巨型老鼠,手指用力的往中間狠狠一捏。

    好像有“哢哢”的骨頭碎裂聲響起,那巨型老鼠在她的手中倏然瞪大了它的小眼睛,至死都似乎不敢相信它竟然是這麼被捏死的。

    成夢璇瘋了一般的捏著已經被她生生捏死的老鼠尖叫著往地上砸,用力的砸,狠狠的砸,直砸得血肉橫飛,將那一隻老鼠砸得分辨不出這究竟是何東西,卻仍然不罷休。

    “閉嘴!”淒厲的尖叫震得人耳膜鼓脹,心煩意亂,那不知是名字還是外號叫蠻子的人雙手抓著兩間牢房之間的牢欄,朝成夢璇怒吼道。

    尖細的聲音則從另外一側響起,“嘻嘻,咱們的小美人被嚇壞了呢。別怕別怕,不過是耗子而已,等你在這裡住得久了,就會發現這簡直是人間最最美味的東西,好歹也是肉呢。”

    剛因為蠻子的一聲怒吼而有些神誌清醒的成夢璇剛一清醒便聽到了這麼一句話,當即再一次的尖叫了起來,避如蛇蠍般的將手中的殘屍扔了出去,雙手緊緊的抱住自己越發瑟縮了。

    滿臉驚恐,目光散亂,口中尖嘯不斷,緊貼著身後牆壁磨蹭挪移,已是即將崩潰的模樣。

    如此模樣倒是讓那正盯著她的人很興奮,眼中都快要冒出綠光來了,多希望她受刺激之下亂跑亂竄啊,這樣他們就能再一次抓住她了。

    淫邪的笑聲鑽進成大小姐的耳中,越發的讓她驚恐,緊貼在牆壁上蜷縮成一團,張嘴用力的咬上了她自己的手臂,瑟縮顫抖,小聲嗚咽。

    “美人兒,你可別這麼傷害自己啊,我會心疼的。來來,快來咬我的手吧,嘻嘻!”

    尖細的聲音響起,不禁傳到了成夢璇的耳中,讓她不禁渾身一顫隨後便繼續瑟縮在那裡沒有任何反應,還從另一個方向傳了出去,傳到了端木恬和君修染兩人的耳中。

    端木恬目光涼漠的看著那邊,眼神閃爍也不知在想些什麼,然後側身又躺回到了褥子上面。

    君修染看著她,然後也在她的身旁躺了下去,伸手將她摟入懷中。

    端木恬不由得微一僵,但隨後就又很快的柔軟了下來,由著他摟抱,閉上眼睛就開始睡覺了。

    “恬恬。”

    “嗯?”

    “難得能見到你如此溫順的模樣,我還以為你又會一巴掌拍過來呢。”

    “……我有多久沒拍你了?”

    沉默了一下,君修染輕笑出聲,翻身將她壓在了身下,低頭親親她的額頭,說道:“確實,有好久了。”

    “你是不是覺得渾身不舒服?”

    “是啊。”

    端木恬於是果斷的抬起了手,便要朝他拍過去。

    手在中途被截,某殿下可憐兮兮的看著她,道:“你真忍心?”

    “你不是喜歡嗎?”

    “其實我更喜歡你能對我熱情點,就像遇刺那天在林子裡找到我時的那樣。”

    “……”

    “恬恬?”

    “我要睡了。”

    “嗯,睡。”

    多香豔的一個字啊!

    三殿下已經忍不住的眼珠亂轉,思緒亂飛了。

    此刻他家恬恬就在他的身下,安靜而軟綿,滿身的淡淡馨香直往他的鼻子裡鑽,讓他不由得心神為之一盪,卻可惜現在所在的這個地方實在不是能容他和恬恬相親相愛的地方。

    他低頭又在她的臉上親了親,然後翻身側躺,將她輕摟在懷裡也閉上了眼睛。

    如此良辰美景,卻可惜身在死牢之內,不能趁機將恬恬反撲倒吃乾抹淨,無論怎麼想,三殿下都覺得他這個虧吃大了,早知如此就不該親身到這裡來啊,隨便派個下屬來盯著就可以了嘛!

    可是若不來,恬恬也不可能與她同處一室,同塌而眠,還是睡在他的懷裡。

    三殿下不禁滿腹怨念,愁啊!

    那邊的成夢璇還安靜不下來,不過總算是不再如剛才的那樣時不時尖叫,動不動亂蹦,端木恬在他的懷裡,竟很快就安然的睡著了。

    一夜平靜無事,端木恬再醒來的時候,整個死牢內反而是一片死寂,就連成夢璇的尖叫瑟縮都已經消失,她不由一怔。

    死牢內永遠都是這樣的暗無天日,分不清時辰,不過以她的生物鐘來判斷,現在應該是卯時左右。

    君修染放在旁邊的那個沙漏巴掌大小,那細沙過了一夜竟還沒有流盡,她也不懂這個沙漏的具體時間,盯著它看了半餉之後便收回了目光,耳邊卻在這個時候想起他的聲音:“現在大概是卯時三刻。”

    怎麼會?她竟然比平時多睡了三刻鐘?

    外面有沉重的開門聲,“哐當”的一下足可以感覺出那鐵門是怎樣的沉重,有人踏步走了進來,沉默著將一碗碗都分不清具體是什麼的食物放在了牢房門外。

    死牢內的死囚們都被吵醒了過來,也是沉默著“呼啦啦”衝到了牢門前,將那食物抓了進去,也不管究竟是何種東西,抓起來就往嘴裡塞。

    獄卒們在經過端木恬和君修染所在的牢房時並沒有停留,因為這裡並沒有囚犯啊!

    而看到獄卒出現,成夢璇忽然就朝牢門撲了過去,大聲喊著:“放我出去!我不要在這裡!”

    那些分食的獄卒卻只冷冷的瞥了她一眼,將一碗亂糟糟的食物放在她面前之後就轉身朝旁邊的牢房走去。

    成夢璇努力的將手伸出牢門外,衝著他們喊道:“放我出去!不不,我只要換個牢房就行,求求你們,我不要在這裡,你們不可以這樣對我!”

    前行的獄卒腳步一頓,冷冷的回頭看她,手已放在了腰間,那裡正纏繞著一條猙獰帶刺的長鞭。

    旁邊的其他獄卒馬上就拉住了他,在他耳邊輕聲說了幾句什麼,他聞言才緩緩放開了手,漠然如看著一個死人般的看成夢璇一眼,冷笑道: “我道是誰呢,原來竟是名滿京都的大家閨秀,成大小姐,也難怪你不習慣如此骯髒陰暗的地方。不過放心,你反正也就只能在這裡住上三天,咬咬牙忍忍也就過去了。你若是覺得寂寞空虛,也可以跟旁邊的同伴們聊聊心。”

    隨著這話的出口,他旁邊的其他獄卒們也不由得發出了幾聲心神領會的笑聲,很輕浮很淫邪。

    “成大小姐還是個大家閨秀呢,可惜三日後就要問斬,如此美人竟然這一輩子連男人的滋味都沒有嚐過,多可惜!你倒可以趁著這最後的三天……哦不,兩天時間,做點以前沒有做過的事情,大不了,你將你旁邊的這兩個人當成是你心愛的三殿下嘛!”

    “哈哈哈!”

    獄卒們放聲大笑,一改剛才進來時到這兒一路上的沉默安靜,有人甚至又在成夢璇的牢門前多放了一碗吃食,怪笑著說道:“給你補充體力的。”

    之後這些獄卒們便再沒有理會成夢璇,邪笑著互相議論著朝前走去,繼續給關押在這裡的那些死囚犯們送吃食。

    成夢璇趴在牢門上,手指死死的扣著牢欄,然而她再生氣惱恨又能有什麼用?在這裡,根本就沒有人把她當一回事,甚至根本就沒有人把她當做是一個人。

    旁邊牢房裡的人正在狼吞虎咽著,那大口吞嚥的模樣,那咀嚼的聲響,也終於勾起了大小姐肚子裡的饞蟲。

    自昨日被關進這里之後,到現在為止她都沒有吃過任何東西,進了牢房里之後又是驚嚇又是蹦跳逃竄又是驚懼的,她早已經餓到幾乎沒有知覺,此刻突然便覺得餓極了。

    她轉頭看向了放在牢門外的那兩個碗,眼神頓時就凝注了。

    這是什麼東西?這樣的東西能吃嗎?

    那一碗烏漆抹黑完全就分辨不出食材的東西,她大小姐長這麼大也從沒見過如此噁心的食物。

    這是給人吃的嗎?扔出去怕是連狗都不要吃!

    然而旁邊的死囚們卻都在狼吞虎咽,吃得快的都已經吃完,然後將狼一般的目光落到了她面前的那兩碗上面。

    成夢璇死死的盯著那碗中的食物,肚子已經很餓,可她實在是沒有勇氣伸手去拿這樣的東西送進她嬌貴的小嘴裡面。

    “喂,你吃不吃?不吃就給老子!”

    旁邊有人衝著她吼叫,盯著她面前食物的眼神比盯著她的時候還要更加的飢渴。

    死牢內,每天就只送一次食物,每次送的食物也不多,只能保證讓這些人都活著,想要再另外的做點什麼,那就不可能了。

    成夢璇在聽到那個聲音的時候就忍不住瑟縮了一下,然後伸手抓過牢門外的一碗飯,坐在那兒強行閉著眼睛的塞進了嘴裡。

    一進嘴裡,就有種說不出味道的感覺,酸的甜的鹹的苦的,她不知道這究竟是一種怎樣的味道,只讓她忍不住的噁心想吐。

    另一邊,端木恬啃著三殿下隨身帶進來的餅子,上面還殘留著他的體溫,一直在觀察著那邊成夢璇的動靜,看到這裡忽然說道:“這成夢璇真不錯,不過猶豫了一下就能對自己做出這麼狠心的事情,若是讓她逃過了此劫回去,怕就不僅僅只是困在籠中的豺狼了。”

    君修染聞言輕笑,說道:“她回不去的。堂堂親王和王妃親自進來死牢內監視她,若還被她逃過了此劫的話,本王的臉面要往哪裡擱?”

    “嗯,以後就算被她陷害算計至死,也怨不得人了。”

    看著成夢璇的隱忍狠決,讓端木恬對她的殺意越發的強烈。

    這個女人,留不得,留她下來就是給自己留下無盡的禍患,誰知道她以後還會不聲不響,陰險狠辣的再做出些什麼事情出來!

    所以,就請她去死吧!

    這裡的風水不錯,是個魂歸地獄的好地方,當然如果沒有出現任何意外的話,讓她最後見一見外面的天空,然後來個身首分離,也是很不錯的,還能省得她去親自動手。

    很快,這裡又恢復了它特有的安靜,成夢璇都再不吵鬧,只是安靜的貼著牆壁坐在地上,視兩邊的那些飢渴視線如無物,蜷縮著抱膝,極安靜的坐在那裡。

    其他人也似乎是覺得沒意思了,便再沒有理會她,轉而恢復成了這多年來的安靜死寂,也就她兩邊隔壁的兩個人,依然對著她虎視眈眈。這裡的光線極暗,幾步之外就看不清那裡的情況,所以她也看不清隔壁那兩個人的情況,不過她聽到了有粗重的喘息聲在那裡響起,還有一些讓人分辨不清但卻忍不住就會面紅耳赤的摩擦聲。

    她小心的側頭看了眼,看到一個隱約模糊的影子,正面對著她在不停的抖動著,再然後,好像有什麼猛然噴濺了出來,那身影也不再抖動,而是長嘆一口氣一點點的舒緩了下來。

    “轟”的一下有什麼在她心底喧囂了開來,讓她悲憤欲死,羞憤欲絕!

    她雖還是姑娘家,對有些事情並不很清楚,但也早已到了嫁人的年紀,若非姑娘想要將她嫁入堯王府,怕是早已經嫁人生子,所以也並非完全不懂。

    看著那個模糊身影的反應動作,她如何還能不知道那人竟然是在對著她自褻?

    這簡直就是奇恥大辱!

    可即便如何,她又能如何?她只能隱忍,待得她逃過此劫,定要讓這些混賬東西為他們今日的言行付出代價!

    還有端木恬,她一定不會放過她的,一定!

    她愛慕了表哥許多年,憑什麼被那個半路殺出來的端木恬奪了表哥的所有疼愛?她憑什麼?

    成大小姐的滿腔憤恨無處發洩,只能強壓在心底,然後變質醞釀發酵,成為了最最懾人的毒藥。

    在這個暗無天日的死牢內,一切都變得很安靜,端木恬吃飽喝足之後就盤腿打坐,聊以打發時間。

    不知不覺中,也不知時間過去了多久,當沙漏裡的最後一粒沙子流盡,君修染伸手將其翻了個面,說道:“已經巳時了。”

    昨日他們大概亥時的時候來到死牢裡,到現在已經足足過去了六個時辰。

    端木恬又不禁多看了那沙漏一眼,這麼小的一個,竟能流淌足足六個時辰?

    似知道了她心裡的想法,他又對她說道:“這是張毅製作的,以白玉為架,琉璃為身,裡面裝著的是碾磨到極細的珍珠粉,正好能標註六個時辰。”

    張毅?

    那個形容粗獷,性子似乎也相當豪爽的傢伙?

    呃……如此的心靈手巧。

    就在他們輕聲說著話的時候,君修染忽然伸手輕摀住了她的口鼻,幾乎是在同時,端木恬也伸手摀上了他的口鼻,兩人同時一怔,然後三殿下如春光散漫般的笑了開來,她則迅速的收回了手,轉頭看向外面。

    兩人都在第一時間察覺到了空氣中的異樣,在他們身旁三尺範圍內飄蕩的那種奇異的,凝聚著不散發出去的香味,就在剛才忽然好似流水般的波動了一下。

    這是一種很奇特的感覺,但這感覺讓他們明白有外來物正在意圖入侵它的勢力範圍。

    死牢內越發的安靜了,連那些偶爾會響起的悉索腳步挪移摩擦聲也突然消失無蹤,就好像這裡所有的人都在瞬息之間全都睡著了。

    陰暗中,卻有兩雙眼睛突然間亮了起來,然後他們側耳聽到有人正在接近,終於靠近了成夢璇的牢門前。

    那是一個渾身都包裹在寬大的黑色斗篷裡的人,在他的身邊,還跟著一個低頭垂目,看不清容顏,但若只看那身段,倒是與成夢璇頗有幾分相似。

    有“哢嚓”一聲響起,成夢璇的牢房門頓時就被打了開來,那兩人一前一後的走了進去。

    黑衣人在微頓倒地的成夢璇身旁蹲下,好像是圍她吃了什麼,不久便聽一聲輕吟從成夢璇口中溢出,她從昏睡中悠悠清醒了過來。

    乍然看到出現在面前的兩個人,她不由驚了一下,下意識後退卻在此時聽到那個黑衣人輕聲喊道:“大小姐!”

    成夢璇一怔,隨之頓時狂喜的朝他撲了過去,死死的抓著他的手臂,連聲音都是顫抖的,說道:“是姑母讓你來救我出去的,是不是?快救我出去,我不要再待在這裡!”

    那人任由她抓著,依然是那個平靜的聲音語氣,說著:“大小姐莫急,娘娘一定會想辦法將你救出去,不過時間緊迫,只能先在這死牢裡找了個女死囚,她將會扮成你的模樣在兩天后代你上刑場。而大小姐,恐怕還要委屈你在這死牢裡再待上幾天,娘娘定會將你救出,讓你換個身份繼續生活。”

    “為什麼?我不要再繼續待在這裡,現在我就馬上要出去!”

    “大小姐別為難在下了。”

    “我不管!你既然能進來,自然就能出去,我便跟你一起出去!”

    “大小姐三思。這死牢內的囚犯若是突然失蹤了一個,上頭定會嚴加查辦,一旦嚴查,大小姐被冒名頂替這件事就會被發現,到時候不但大小姐你要再次面對追捕,就連右相府,甚至是娘娘都要因此而受牽連,大小姐你自己也恐怕再無出頭之日。”

    此話一出,成夢璇果然遲疑了。

    那人頓了下,又說道:“況且,這裡乃大炎最守備森嚴之地,在下可以與大小姐在這裡說話是因為死牢內並無把守,可一旦出了死牢的那扇門,到了外面,那守衛便是層層疊疊,在下獨自一人還尚且驚險萬分,稍有不慎便會被發現追殺,若再帶上大小姐你,決然也無從這裡逃出去的可能。”

    成夢璇又呆了呆,喃喃說道:“我不要在這個骯髒陰冷的地方,我受不了,我受不了!”

    “大小姐放心,娘娘知道你定是受不了這樣的辛苦,也是心疼萬分,可實在是因為時間緊迫,一時間也沒有其他的更好的辦法。也是因為娘娘沒想到大小姐你竟會擅自的做出殺害蔡倩這件事,等她得到消息的時候,蔡國公都將蔡倩的棺材抬到右相府大門外去了。”

    “你在責怪本小姐?”

    “不敢!在下只是將娘娘的話轉述給你而已。娘娘說了,大小姐一向是個聰慧的,許多事情不需要她多說便能明白並且做得很好,所以也沒有防著你竟會突然對蔡倩下手。那蔡倩如何能在現在這個時候出事?就算她知道一些事情,大小姐不放心的話防著她便是了,對她痛下殺手豈不是反而將罪孽覆到了自己的身上?端木王府正愁找不到把柄,蔡國公一向不參與朝黨之爭,本該是大力拉攏的對象,然而你如此行為卻是將他給推到了敵對的陣營之中。這件事,實在是你魯莽了。”

    這話在現在說,在教育她之外,也是讓她知道她的姑母對她所作所為的失望和生氣,她若還不乖乖的配合,誰也再救不了她!

    成夢璇用力的咬了下嘴唇,終於不再堅持著要馬上離開死牢。

    其實她也知道要從死牢內闖出去幾乎是不可能的,能被關在這裡的,哪個不是窮凶極惡之輩?可他們還不是都被死死的關在了這裡?

    她只是,實在受不了這個陰暗骯髒污穢之地。

    她的目光落到了站在旁邊無聲的那個女人身上,道:“這個人可靠嗎?”

    “大小姐放心,此人本就是個​​死囚,永無從這裡離開的可能,除非是被拉去砍頭。娘娘答應了她只要替代大小姐你上刑場,便給予她在人世的孤老父母足夠享用一生的財富。”

    “她所在牢房的周圍,有其他死囚嗎?”

    “兩邊隔壁的牢房都是空著的,對面有一個,大小姐只要安靜的等待,不惹人注目,定當不會出任何意外。”

    一聽兩邊隔壁的牢房裡並無死囚,成夢璇頓時就放鬆了,當即站了起來,道:“好,那走吧!”

    “等一下。”

    “還有什麼事?”

    “大小姐需得將衣服與她對換一下。”

    成夢璇頓時渾身僵硬,死死的盯著那個女死囚身上早已分辨不出本身顏色樣式的囚服,再看自己的身上,還是昨天所傳的精貴羅裙,連囚服都沒有換上。

    她咬了咬牙,動手便開始解腰帶,並對那個黑衣人說道:“你先出去!”

    黑衣人轉身出了門,而成夢璇則與那個女死囚交換了衣服,後出門,落鎖,跟著那個黑衣人朝另一邊走去了。

    “這大炎京城裡最嚴密的死牢,原來竟是菜市場,可以由著人自由來去。”

    遠遠的將這一幕都看在了眼裡,端木恬看著那很快就消失在陰暗中的兩人,輕聲說道。

    君修染聞言輕笑,道:“再嚴密森然的防守,只要仔細研究尋找,就自能找出讓通行的空隙。”

    這話她承認,不說這裡守衛的都是人,即便是她前世的那些高科技無障礙智能連環系統,她都能找出空隙並一一突破,而這個世界雖然相對落後,她卻從不敢輕視了這裡的人。

    如此戒備森嚴的一國之天牢底下的死牢,說它是銅牆鐵壁亦沒有半點誇張,是不容人涉足闖蕩的所在,可在世上,總是會有那麼極少數的一些人,能做別人做不到的事情。

    看著那兩人消失的方向,君修染摸著下巴笑得若有深意,說道:“她的手果然伸得很長,只用了不到一天的功夫就從這天牢底下找出了最適合成夢璇的替死鬼。”

    “后宮的那些娘娘們,哪一個不是心思深沉手段高明之輩?不說其他,只皇后娘娘,遲貴妃和淑妃,能與你的母妃平起平坐甚至穩穩的高坐在你母妃之上,單只有背後的娘家勢力滔天,可是不夠的。”

    只不過,那幾個娘娘們一直在為著自己的兒子謀劃,君修染的母親卻如此奇葩,似乎她那些自以為是的所作所為,其實一直都在妨礙著君修染。

    不不,怎麼能說她是奇葩呢?如此也太委屈了“奇葩”這兩個字,鳳樓會有意見的!

    君修染拉著她站了起來,道:“我們跟上去看看!”

    說著,已出了牢門,朝成夢璇消失的方向跟了上去,在經過她原先那個牢房的時候,下意識頓了下腳步,轉頭看牢房內,便見一女子靜靜的側躺在那裡,無知無覺。

    光線不夠明亮,所以即便是站在牢門外也看不清那人的臉,只覺得那輪廓,竟也與成夢璇的極其相似。

    是本就長得如此,還是在臉上蒙了什麼東西?

    兩人看了她一眼,然後走過。

    靜靜躺在牢房裡面的那個女人,忽然睜開了眼睛,抬頭看著他們離去的方向,無聲的咧嘴微笑了起來。

    當天,有人上稟君皇帝,說成夢璇雖罪大惡極,但畢竟也是清白的姑娘家,兩日後便要問斬,也實在是沒有必要在她生命的最後兩天再讓她受辱,請求皇上給她換一個更清淨的牢房。

    皇上準了!

    很快的,死牢內就出現了一陣混亂,將“成夢璇”帶出了牢房,並將他們精挑細選出來的位置最清淨的牢房讓給了她,而原先在那個兩邊無其他死囚,只有對面有個人的那個女死囚,則被換進了那個三面都有“狼”的牢房內。

    那女囚滿身滿臉的污穢,神情呆呆的,似乎有些懵了。

    此時,德妃正在她的寢宮裡發脾氣,“嘩啦啦”的將桌上的茶盞全部划拉到了地上,怒道:“混賬!誰許那老東西擅作主張去向皇上如此請旨的? ”

    堯王府內,君修染和端木恬都已經從死牢內出來,此刻正坐在一起聊天。

    “是你吩咐那位嶽大人去向皇上求情的?”

    “不,那是右相府的門生,大概是想要獻個殷勤吧。”三殿下笑得詭異。

    這嶽大人乃是刑部侍郎,自然知道成夢璇所關押的牢房,只是他有心想要給她行個方便,卻無奈她所關押的牢房乃是皇上親自決定的,於是他就進宮面聖,為成夢璇求情。

    畢竟是將死之人,皇上也覺得他說得合情合理,便同意了。

    於是就發生了那一幕。

    是陰差陽錯,還是成夢璇太過倒霉?

    端木恬站起來撣了撣衣袖,說道:“我再去趟死牢。”

    “嗯,去吧。”

    他倒是將那死牢當成了自家後院,對於恬恬的要求答應得乾脆利落。於是端木恬盯著他,死死的盯著他。

    她對那裡的地形並不熟悉,就算她自負身手不凡,又有著相當豐富的潛入敵營的經驗,可那是建立在她對那裡的地形人員分佈調換程序皆都熟悉的情況下,若是讓她這麼闖進死牢裡去,那無異於自投羅網。

    三殿下勾勾嘴角,悠然坐在椅上抬頭看她,道:“恬恬,你這是求人的態度嗎?”

    “刺拉拉”的一下,她眼中寒光閃爍,然而對面的無賴根本就對她的冷氣視而不見。

    不由嘴角抽搐,嘴角輕抿,忽然上前兩步走到了他的面前,俯身,一口親在了他的臉上。

    “行了吧?”她馬上又站直了身子,涼涼看著他,說道。

    三殿下的心忽然間就那麼蕩漾了起來,眼神剎那溫柔似水,那水都快要溢出來了,那模樣甚是嬌媚,風情萬種。

    他便如此目光盈盈的看著她,說道:“親錯地方了。”

    “你別得寸進尺啊!”

    他眼珠子一飄,飄到了另一個方向,斜斜的不看她。

    端木恬頓時臉色一黑,然而看著他這幽怨可憐的模樣,又莫名的有點無奈發囧,還有那麼點覺得……可愛。

    她的目光不禁柔軟了些,又伸手抓住他的衣襟將他給拎了起來,在他轉過頭來的時候再次俯身,親上了他的唇。

    他的眼中迅速的流轉過一抹得逞的笑意,然後在她一觸即分想要離開的時候伸手,攬上了她的纖腰將她給用力的抱進了懷裡,化被動為主動,親吧!

    想他堂堂堯王殿下,為了能對心上人一親芳澤竟還要使盡手段耍盡心眼,再沒有比他更可憐的人了!

    兩天的時間一晃就過,蔡國公府在成夢璇被關押進死牢裡的時候,終於安心的將蔡倩風光大葬,至於與右相府之間的仇怨,算是結下了。

    不過這種事情,也未必就說得準,在這世上,沒有永遠的敵人,只要有足夠的利益,兩府化敵為友也並非不可能​​。

    當然,就目前來說,這個情況還相當的遙遠,而且無數的人相信,有許多人都是不會眼睜睜看著蔡國公府和右相府化敵為友的。

    而現在說這些尚且嫌早,回歸主題那便是今日乃成夢璇問斬的日子。

    離午時還很久,南城門廣場附近就已經聚集了大量的圍觀百姓,紛紛攘攘,將這一片地方給擠了個水洩不通。

    蔡國公坐在正面邢台的高坐上,今日由他親自監斬!

    囚車從遠處緩緩開來,在人群中分開了一條道路,囚車上,“成夢璇”垂首斂神,滿身髒污,形容萎靡,哪裡還有半點昔日萬年少年夢中情人的風采?

    這一路過來,唏噓聲響亮,叫罵聲不斷,還有夾雜在其中的可惜憐憫遺憾之聲,不過她始終低垂著頭坐在囚車裡面,對周遭的一切都漠然不聞。

    到了廣場,她被從囚車裡面押了出來,押上斬首台,直直的跪在那兒,身後,魁梧壯漢抱著大刀,凶神惡煞的站立。

    頭頂的太陽已近正午,照得下方的百姓們皆都汗流浹背,皮膚都快要曬傷了,卻依然捨不得離開。

    廣場邊的一家酒樓上,端木恬站在那裡卻並沒有看斬首台上的“成夢璇”,而是將清冷漠然的目光落到了周圍那一張張神情激動的臉上。

    就在幾天前,這些人還在大肆稱頌著成大小姐,而此刻,他們站在斬首台下看著她即將被斬首,有謾罵有漠然有興奮有激動……

    有手伸過來,將她從窗戶旁拉了回去,柔聲說著:“別站在那兒了,日頭曬,當心中暑。殺人有什麼好看的,而且還未必就能殺得了。”

    刑場上,蔡國公抬頭瞇著眼看了下頭頂的太陽,也是覺得時間差不多,可以行刑了。

    正要伸手去拿令牌,便是這個時候,忽然一個聲音在人群里高呼:“這人是誰?她根本就不是成大小姐!”

    那個聲音很響很亮,清晰的傳到了蔡國公的耳中,人群一靜,然後沸騰,將剛才的那個聲音徹底的淹沒了下去,而蔡國公則不禁心頭一跳,如利劍般鋒利的目光, “唰”的投射到了“成夢璇”的身上。

    他甚至不願意假手於人,從椅子上站起,親自朝斬首台走去,竟是要親自去確認這個成夢璇的真假。

    陪行官員連忙跟上,有人狐疑,有人驚詫,有人惴惴。

    蔡國公的身手相當利索,一下就跨上了斬首台,走到“成夢璇”的面前,也不顧什麼授受不親,什麼風度氣度,拿出帕子就迅速的將她臉上的髒污給擦了個乾淨。

    然後他皺起了眉,這張臉確實是成夢璇的沒有錯,可是怎麼看著感覺怪怪的呢?

    頭頂的太陽火辣辣的曬人,她身上的衣服都已經被汗水浸濕,可她的臉……

    國公大人不過一頓,便迅速的想到了問題的所在,頓時臉色一沉,伸手在她的臉上往邊緣摸去,一摸一揉一碾一扯,頓時一張人皮就從她的臉上被剝了下來。

    圍觀人群當即喧囂了開來,而在人群外,有人猛的站起了身,有人微笑靜看,有人漠然無謂,有人神色沉凝。

    “看來還是小看了右相府和那位娘娘的本事,竟連死牢中的人都能如此隨意的調換。”這邊,有人這樣說。

    另一邊,也有人自語:“假的?可惜,竟然被發現了,本王可認為成夢璇那女人活著才好。”

    那酒樓內,端木恬忽然轉身,冷冷說道:“走了!”

    身後,有男子輕聲詢問:“恬恬不去死牢看熱鬧嗎?”

    “有什麼好看的?污了眼睛!”


作者: orange415263    時間: 2013-10-28 03:25 PM

第三十五章 冷宮瘋妃

   右相府的大小姐成夢璇被判死刑,卻在行刑之時發現被冒名頂替了,當時在場的所有人都頃刻間嘩然了,就連原先還對成大小姐如此美人即將香消玉殞而深感可惜痛心的人,也忍不住的憤而怒罵。

    蔡國公死死的拽著那張人皮面具,猛的站了起來,怒哼一聲,道:“來人,即刻隨老夫返回死牢查探!”

    又轉頭對身邊的以為大臣說道:“章大人,便由你進宮去向皇上稟明此事,老夫倒要看看,究竟是什麼人竟敢做出此等大逆不道忤逆聖上之事!”

    他們兵分兩路,一路往天牢的方向,一路則匆匆趕往了皇宮,有人在人群外遲疑了一下,終究還是沒有跟去天牢,而是轉身朝皇宮的飛奔而起。

    此事本不該會出現這樣的變故的,而這一切皆都因為剛才人群中的那一聲喊叫。

    那人是誰?哪一方的?為何竟會遠在人群中都能發現那個“成夢璇”是假的?

    且不說她當時戴了人皮面具,完全就是成夢璇的模樣,即便沒有任何的裝扮,就她那滿臉污穢的模樣,也不該會被人認出這是假冒的才對。

    除非那人早就已經知道了被押到刑場來的這個人,是假的!

    這怎麼可能?

    他行事隱秘,幾乎沒有留下任何的痕跡,外面也有人一直嚴密監控著各方勢力的動靜,皆都沒有發現任何異常,況且在那天牢底下,守備極其森嚴,世人都說那樣的銅牆鐵壁,連只蒼蠅蚊子都輕易的飛不進去,怎麼可能竟會有人發現了他的所作所為,那給他的感覺,簡直就好像是被人親眼目睹了現場。

    他朝著皇宮的方向飛奔,心底忽然一激靈,透心的涼。

    此時蔡國公正帶人匆匆趕往天牢,他想要在這個時候再次潛入天牢底下,將成大小姐給安置妥當已經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只潛入進去便已經是千難萬險,就算潛入進去又能如何?不過就是平白的被抓而已。

    所以現在,他毅然不管成夢璇,首先就要盡快的將此事向娘娘稟報,以防不測!

    這事兒可糟了。

    若沒被發現,那人替了成夢璇的死,也就一了百了了,到時候德妃娘娘自然有辦法將成夢璇從死牢裡面救出來,給她換一個身份繼續過活。

    這前後不過就是個時間的問題。

    可現在竟然被發現了那人是成夢璇的替死鬼,那麼蔡國公必定憤怒,朝中諸大臣也將憤然,最重要的是皇上,當他得知此事之後,必將暴怒,比之蔡國公也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如此行為,簡直是絲毫也不將他這個皇帝放在眼裡。

    帝王一怒必將伴隨著流血漂櫓,而德妃娘娘和右相府又該如何去平息這一場意外而來的帝王之怒?

    天元帝乃是難得一見的仁慈皇帝,從不輕易動用殺戮,甚至朝臣們偶有不小心中對他的稍稍失禮不敬,他也一笑而過並不會太過計較。所以他在百姓中的聲望極高,朝中的許多大臣都願對他直言,對他忠心耿耿,大炎也在他的管理下越發的強盛。

    可他再仁慈,也是皇帝,他允許你們的小小失禮和不敬那是他寬宏大量,心胸寬廣,英明神武,而一旦有人因此而不將他這個皇帝放在眼裡,而做出冒名頂替矇騙聖上的事情,他也不會介意讓他們見識一下他的帝王之威。

    君修染站到了窗口,抬頭看著外面晴朗高遠的天空,神情晦澀,忽輕嘆了一口氣。

    要變天了。

    轉身走出門外,卻見先一步出來的他家恬恬正站在門口等著他,眼中一抹關切,又在轉瞬間消失無蹤。

    他不由心一安又一樂,笑得春光迤邐般的湊了過去。

    此時,蔡國公正帶人往天牢趕去。

    蔡國公老當益壯,騎在馬背之上腰杆儿挺得筆直,策馬當先行走在隊伍的最前頭,一路風馳電掣,掀飛塵土無數,也引得路上行人紛紛避讓,議論紛紛。

    他們很快就來到了天牢,國公大人不等馬兒停穩妥了便翻身從馬背上下來,朝天牢內衝了進去。

    一路席捲而下,迅速的來到了低層的死牢門前,沉重的鐵門打開,眾人“呼啦啦”的湧入了進去。

    這往常安靜到死寂的死牢,今天注定要不得安寧了。

    就算蔡國公現在不帶人過來,今天這個地方也極其的熱鬧。

    才剛踏入死牢,眾人便隱約聽到了死牢的深處有些騷動,似乎正在發生著什麼時候,讓那裡的死囚犯們都十分的興奮。

    這讓蔡國公不禁腳步一頓,精銳的雙眼一瞇,然後直直的朝那邊走了過去。

    那是原本關押成夢璇的地方,只是有些有刑部侍郎嶽大人請求皇上憐憫將死之人,給換了一個清淨之地,而此時在那裡,正在上演著一場精彩絕倫,甚至可以說是精妙絕倫的好戲。

    還沒接近,蔡國公就已經聽到了一些不正常的聲音,身周牢房裡的死囚們皆都騷動著,跟在他身後的其他人也皆都面面相覷,神色詭異。

    這聲音……

    忙快步往那邊奔走了過去,很快就看到在那間牢房裡面,有女囚赤身裸體的跪在一側牢欄前,那一身細皮嫩肉,乾淨得絕對不像是被關多年的死囚能夠有的嬌嫩,此時那上面正遍布著大量的青紅痕跡,以及還有大量乳白色的物體。

    一隻手從隔壁牢房裡伸過來,用力抓著她的頭髮迫使她仰頭張嘴,她的嘴張得極大,並有著一男性的部位正在不停的進出。

    這邊的空氣都不再腐臭,那些腐臭皆都被更加濃郁的歡愛氣息和血腥味給驅散了,而氣勢洶洶趕過來的一群人,看到眼前的這一番場景,皆都被驚得呆怔了。

    火把照耀,將原本陰暗的死牢照出了一片明媚,牢欄的陰影之間,能看到那牢房中一片凌亂,從這頭到那頭,皆都流淌著某些痕跡,這邊有人與女囚取樂,那邊有壯闊男子緊貼在牢欄上,死死盯住這嚷嚷著:“淫棍,你給老子快點,老子還沒爽夠呢!”

    對於突然出現在外面的那一群大人們,他竟是視而不見,反而因為突來的火光照耀,讓他能夠更清楚的看到了那一具婀娜的身段,那遍布了全身的無數的曖昧痕跡,神情越發的激動了。

    這走道另一邊的某間牢房裡,有笑聲響起,說著:“還是你們兩人最爽,老子再天賦異稟,也沒辦法伸到那邊去啊!不過你們還是都悠著點吧,沒看到有大人過來了嗎?嘿嘿!”

    呆怔的大人們終於緩過了神來,有人面紅耳赤的背過了身,有人則目光游離不知所措,還有人緊緊的盯著那女囚,冷哼了一聲。

    獄卒也紛紛反應了過來,忙上前用力敲打著牢欄,怒喝道:“停下!該死的混賬東西,還不快給老子停下!”

    火把湊得更近了,越發清楚的能看到女囚身上的痕跡,能看到她的下身尤其的慘不忍睹,她跪在那兒,還有絲絲縷縷的鮮血不斷順著閉不攏的雙腿蜿蜒而下。

    獄卒們意圖阻止,蔡國公卻忽然開口,道:“好好的一女子,連男人的滋味都沒有嚐過就要被拉出去斬首示眾,確實十分可惜。老夫見她享受得很,就讓她在這裡好好的享受吧。”

    死牢內剎那一靜,就連那正在玩弄著成夢璇小嘴的人也在聽到這話的時候動作一頓,然後尖尖細細的笑聲響起:“這位大人真是善解人意,不知該如何稱呼?”

    “你不必知道!”

    他又是笑了兩聲,真沒有再繼續詢問,而是又繼續的運動了起來,完全無視這周圍那許多雙眼睛的圍觀。

    成夢璇跪在那兒,瞳孔散亂,神情飄忽,一滴淚水緩緩的從眼角滑落,滿身的絕望灰暗死寂。

    怎麼會這樣?為什麼竟會發生這種事?她寧願去死,寧願去死!

    另一路的章大人,也已到了皇宮,一路傳召來到了皇上的面前,迅速的將刑場上所發生的事情向皇上稟報了一遍,不敢有絲毫的遺漏。

    他已經感覺到了風雨欲來的氣息,不由得滿心惶恐,不知所措。

    君皇帝靜靜的聽他講完,臉色陰沉得仿似能滴出黑水來,半餉沉靜無語,終於開口,聲音低沉冷冽,道:“替死鬼?好,很好!”

    沒人會認為皇帝陛下這咬牙殺氣騰騰的說出來的“好”,是真的好,無論是前來稟報的章大人,還是站在旁邊的內侍,皆都低下了頭,刻意放慢了呼吸,不敢在現在這個時候發出哪怕一丁點的聲音來惹起皇上的注意。

    驕陽似火,燦爛得灼人眼眸,卻照不透這御書房的森森門庭。

    房內氣氛壓抑,帝王面沉似水,章大人冷汗淋漓。

    終於,尊貴的帝王又開了尊口,道:“蔡茛呢?”

    “回稟皇上,蔡國公現行去了天牢查探。”

    “那冒名頂替了成夢璇的女囚現在何處?”

    “已經重新看押了起來。”

    “好,你先下去,將邢兆文給朕找來!”

    章大人一愣,然後連忙躬身應下:“是!”

    然後他如釋重負般的匆匆退出了御書房,找刑部尚書邢兆文去了。

    而這個時候,有人也已經回到宮中將刑場上發生的事情鉅細都回稟了主子。

    德妃娘娘剎那間臉色慘白,跌坐到了凳子上,怔怔的發呆。

    “怎麼會這樣?怎麼會發生這樣的事情?”她喃喃自語,神情恍惚,滿臉的不敢置信。

    不該會被發現的,那在人群中叫喊的人,究竟是誰?

    大炎的朝堂在頃刻間席捲起了一陣狂風驟雨,各方勢力競相傾軋,蔡國公為代表的中立派,然後便是太子黨,二皇子黨,五皇子黨,再之後,便是那說不清究竟是三皇子派還是右相府派的一群。

    這些人,擁立著君修染,但卻更聽命右相府,或者更直接點的說,是德妃娘娘。

    破敗不堪的成夢璇被從死牢裡揪了出來,看到昔日光彩耀人的成大小姐竟在短短幾天裡變成瞭如此模樣,眾人皆驚,但是可千萬別指望會有人對她表示出同情。

    她的神智已渾噩,似乎是因為受的刺激太大,精神已崩潰,無論任何人問她什麼,她都死氣沉沉的低頭垂目,默然不言。

    那個被找來替代成夢璇的女囚也帶了來,面對這濟濟一堂的大貴人,她驚懼得面無人色,哆嗦著不敢有絲毫隱瞞的將她所知道的事情全部都說了出來。

    說有人以她尚還留在人世的孤老父母為威脅,要她去替死,只要她乖乖答應,他們不僅不會去為難她的父母,還將會給他們一筆巨大的財富,讓他們餘生無憂。

    還說,她聽到那個黑衣人與成大小姐言談,是那個黑衣人口中的娘娘,成大小姐口中的姑母計劃的這一場替換,並言諾定會找機會將成大小姐救出死牢,重新換個身份繼續生活。

    此言出,滿堂驚,帝大怒,當場下旨將成夢璇推出宮門斬首示眾,又下聖旨,列舉德妃罪狀,奪其妃位,打入冷宮。

    當時,君修染正請假在家養傷,聽聞這個消息之後忽幽幽一聲輕嘆,對著身旁的女子說道:“麻煩,還得特意跑宮裡去演戲一場,本王的傷勢久久不見好轉,都是被這麼折騰的。”

    身旁,端木恬冷冷斜睨著他,滿臉鄙夷之色。

    你的傷早就已經好了吧親?不過就是不想每天早早上朝便故意賴在了身受重傷這件事上面。

    身受重傷到不能上朝的人,能在一國最戒備森嚴的天牢內人自如來去?

    身受重傷的人,能整天對著她發情發春發傻發萌,心心念的想著如何調戲她非禮她吃她的豆腐甚至是恨不得將她撲倒在床?

    身受重傷的人,能如此的行走如風,瀟灑恣意,面色紅潤,神采奕奕?

    他攬鏡自照,手上一盒粉,一個勁的往臉上抹,直將他那紅潤如玉的臉抹得蒼白,然後眼神再那麼一散漫漂浮,紫光黯淡,頓時就是一副虛弱不堪蹂躪的嬌柔模樣,轉身對著端木恬擺一個楚楚幽怨的表情,更加惹人憐惜。

    “恬恬,人家心口好疼,你幫我揉揉。”

    他抓了她的手放在胸前,滿臉嬌弱。

    端木恬抽了抽嘴角,貼在他胸口的手用力一抓,抓得三殿下當即一聲輕吟從口中溢出,千嬌百媚。

    “恬恬……”

    “你可以進宮去了!”

    三殿下不禁一陣陣的發愁,滿腹怨念的看著她,說道:“你真不解風情。”

    “要不,給你去找個解風情的來?”

    “不用如此麻煩,我倒是覺得還不如恬恬學著解解風情,來得更實在更方便一點。”

    “比如……”她忽然湊近了他,眸光剎那柔軟,映著盈盈水光,手鬆開輕輕貼在他的胸口,另一隻手則環繞上了他的脖子,身子一側便坐進了他的懷裡,臉上的那個猙獰胎記都似乎因此而黯淡了幾分,比鳳樓還要更加的千嬌百媚,​​粉唇湊到他的耳邊輕輕吹氣,軟軟說著,“像這樣?”

    三殿下的眼睛立馬就亮了,臉上再多的白粉也遮不住他此刻的精神飽滿,伸手環上她的纖纖細腰用力抱緊,心情那個激盪,思緒那個蕩漾。

    他覺得他都快要被融化了。

    他家恬恬,竟能如此妖嬈!

    她伏在他的肩膀上,眼中的柔軟未去,只是那嬌媚的容色卻又收斂了起來,嘴角輕勾,道:“你還是快進宮去吧,不然這麼多的粉都白擦了。 ”

    他頓時一聲失望的長嘆,摟著她的手臂緊了緊,說道:“等我回來。”

    “不!”

    “……”

    “我也要回去了。這些天一直跟在湊在一塊兒,許多事情都落下了。”

    “什麼事?我幫你一起。”

    “不用,你還是忙你自己的去吧。”

    “恬恬。”

    “嗯?”

    他又將她抱得更緊,埋首在她的頸窩深吸了兩口氣,輕聲呢喃道:“恬恬,你是不是有那麼點愛上我了?”

    懷裡的人兒一怔,然後輕蹙眉似有點不高興,眸中冷光閃爍,張嘴便對著他的肩膀用力咬了下去,在他肌肉猛然一僵,忍不住的悶哼聲中鬆口,伸手將他推開,然後轉身便飄然離去。

    三殿下伸手摀著被她咬了一大口的肩膀,齜牙抽氣好半餉才緩過神來,看著她轉身離去的背影,嘴角一點點的張揚了開來。

    然後,他動身進宮,一副救救纏綿病榻,臉色蒼白,腳步虛浮,神情萎靡的虛弱模樣,面見父皇為母妃求情。

    聽說那一天,皇宮裡面很熱鬧,雞飛狗跳,烏煙瘴氣,三殿下拖著傷殘之軀跪求皇上饒恕德妃的罪行,他願替母妃抗下所有罪過。

    帝怒,又憐他身受重傷,傷勢尚未痊癒,看那蒼白的臉色,看那急促的呼吸,看那散亂的眼神,看那搖晃的身子……哎呦餵,是人看了都覺得心疼揪心啊!

    所以皇上直接下旨讓身旁內侍將三殿下直接送出宮外,送回堯王府中。

    人都說,三殿下真孝順啊!

    那天,宮外也很熱鬧,南城門附近的人群久久不散,紛紛議論著要斬首示眾的成大小姐竟被調包了這件事,一個個皆都義憤填膺,好似被辜負的小媳婦,又彷彿被欺騙了感情的良家姑娘。

    端木恬從堯王府離開,回端木王府,稍微繞了個路從皇宮門前走過,正好看到成夢璇被一路拖了出來,一刀兩斷,血灑長空。她還看到有鐵甲士兵長刀森涼,一路朝右相府而去。

    她站在那兒看了會,然後漠然轉身,離開。

    儘管成夢璇將她當成是仇敵,又是算計又是​​謀劃又是刺殺的,可對端木恬來說,那不過就是個無關緊要的女人,留著讓自己心裡不痛快,死了也就死了,再沒有其他的任何多餘想法。

    成夢璇就這麼死了,受盡折磨屈辱之後身首分離,死無全屍,端木恬並沒有感到特別的痛快,也沒有任何不滿,就好像那死的不過是一頭豬,一條會咬人的狗。

    只是接下去,她該如何才好?

    無論是她自己的身份,還是因為君修染,她都勢必會被捲入到朝堂的爭鬥之中,那個或許永遠都將不得安寧的地方,到時候,她該如何?

    “小恬恬啊,你可知道要回來了!”剛進端木王府大門,就見迎面而來一隻翩翩花蝴蝶,宸公子撐著折扇遮擋熱辣的太陽,對著她笑嘻嘻道,“如何?這一路過來可是有見著什麼賞心悅目的事情?”

    “賞心悅目談不上,大快人心倒是確實有那麼點。我沒想到那人頭拋飛,血灑長空的景象,原來也是挺美的。”

    “哎呀呀,小恬恬,你家小叔我心臟不大好,你可別嚇我呀!”他作驚恐狀,面上卻笑嘻嘻的,走到她身邊給她打扇,說道,“一個姑娘家家的,怎麼見著那般恐怖的場景竟還覺得賞心悅目呢?嘖嘖!不過真不愧是咱端木家的姑娘,臨危不亂,迎難直上,縱橫睥睨,凜然生威!”

    “哪有你說的這麼誇張?”

    “誇張嗎?本公子其實還算是謙虛的。”

    端木恬不由失笑。

    謙虛嗎?你若謙虛,這世上就沒有狂妄之人了。

    有青黛身影從王府內席捲而出,一下就竄到了她的面前站定,一手叉腰一手直指向她的鼻端,怒聲質問道:“你那天晚上跑那麼快做什麼?害得本小姐白白追了你大半個京城,還差點迷路,錯過了宵禁的時辰更幾乎被當做是那宵小之輩抓了起來!”

    “榮大小姐?”她怎麼竟是從端木王府裡面衝出來的?莫非這三天她一直在這裡等她?

    想到這個可能,端木恬不禁嘴角抽搐,看向她的眼神也變得有了幾分異樣。

    榮芩靜下巴一揚,倨傲道:“叫本小姐何事?”

    端木恬又凝神思索了下,道:“我到現在都還沒有機會仔細的問個清楚,你那天翻牆進我端木王府,究竟是所謂何事?”

    “呃……這個……”

    “至於本郡主要去幹什麼,似乎也不必向你稟報吧?你未經過我同意就擅自跟在我身後追蹤,又是意欲何為?”

    “我那不是關心你嘛?見你那麼大半夜的還要出去,萬一不小心遇到了危險怎麼辦?”

    “如果我沒弄錯的話,似乎你的功夫還沒我厲害呢,就算真遇到了危險,你跟著反而會成為我的拖累。”

    “……”

    榮芩靜指著她,張了張嘴卻發現什麼話都說不出來,不由得呆了。

    端木恬這丫頭怎麼也如此的伶牙俐齒?看她平時不聲不響,那麼清清冷冷的,應該是屬於那種沉悶的,動手比動嘴厲害的人才對啊。

    她這三天可一直在端木王府,當然並不僅僅只是為了等端木恬,實在是因為她到京城也有些日子了,京城的一些地方基本上都已經被她逛遍了,找來找去還是發現這端木王府最好玩。

    不是地方好玩,而是人好玩。

    她此次來京,就找了幾個甚是投她脾氣的人,這簡直是千古奇談啊有木有!即便是那個她生活了十多年的地方,她都沒有如此談得來的朋友啊。

    這京城果然不愧是京城,人傑地靈!

    端木宸,端木恬,鳳樓,端木璟那小子就算了,看著就覺得不順眼。

    想她堂堂明榮郡王府的大小姐主動提出要嫁給他,他竟然還敢推三阻四的,當她真願意嫁給他那個虛偽的傢伙啊?不過是想嫁在京城好留在這個好玩的地方而已。

    很顯然,榮大小姐對璟世子的怨念是十分大的,誰讓他竟敢拒絕她大小姐的主動求婚?

    她又朝端木恬湊近了過來,以手肘撞撞她,擠眉弄眼的說道:“喂,你這幾天一直跟三殿下在一起?”

    端木恬瞥她一眼,並沒有意圖掩飾什麼的大方承認,“嗯。”

    於是榮芩靜的表情都帶上了點點蕩漾,眼中的八卦之光璀璨奪目,連連問道:“你們都做了些什麼?”

    “喝茶,聊天,閒坐。”

    “就這樣?”

    “不然呢?”

    榮芩靜頓時側目,果壓根就不相信她的這一番說辭。

    端木恬才沒有功夫理會她,邁步便進了王府之內。

    榮芩靜撅嘴嘟囔,宸公子在旁邊風度翩翩,側頭看了眼外面的大太陽,頓時覺得出門去並不是一件會讓人覺得舒服的事情,也是轉身回到了王府內。

    走兩步,停下,轉頭看緊跟在身後的榮芩靜,道:“榮大小姐,你怎麼還不走啊?莫非是把這里當成了你自己家不成?”

    “少羅嗦!本小姐就賴在這兒不走了?”

    “真想要嫁給本公子的小璟侄兒啊?”

    “呸!少在本小姐面前提起那個魂淡,就算天下的男人都死光了,我也不嫁給他!”

    “你能這樣想,最好。”突然在身後響起的聲音嚇了剛在說人壞話的榮芩靜一大跳,“嗖”的轉過身去,便見端木璟不知何時已站在了她身後,神色平靜,目光平和,臉上還帶著溫和的笑意,公子如玉,溫潤優雅。

    榮芩靜撇嘴,這人真是白白長了一副好相貌,看起來溫潤如玉,實則根本就無心無情。

    “你怎麼走路都沒有聲音的啊?”雖然對此人極其不屑,但被當事人聽到了她在背後說他的壞話,還是讓榮芩靜有些不好意思,以至於語氣也便越發不客氣了。

    端木璟依然是那個表情,說道:“嚇到了榮大小姐真是失禮,下次定會注意。”

    榮大小姐又撇嘴,覺得這人真假惺惺。

    這混亂的一天很快就要過去了,可更多的混亂才不過剛剛開始。

    殺個人都能殺出這麼多的事情來,也真是十分難得,或許成夢璇死都可以無憾了。

    聽說三殿下被皇上派人強行送他回堯王府之後,就禁不住傷心焦慮過甚而引起了傷勢反復,吐血昏迷了。

    不管別人是這麼想的,當端木恬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只忍不住翻了個白眼,然後若無其事的繼續處理她在這三天落下的事情。

    夜深人靜,宮闈深深之處,大炎的至尊皇帝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不置可否的一撇嘴,暗道這小子最近似乎越發的得意囂張了,看來是與恬恬的感情進展很順利,嗯,該給他去找點麻煩嗎?

    御案上堆滿了各方朝臣遞上來的折子,有人等不及的想要趁機將右相府勢力連根拔起,至少也得弄他一個半身不遂。

    君皇帝隨意的翻看了幾份之後,便再不伸手去翻看,由著它們在那兒堆成堆,而他則仔細的思索起了兒子兒媳婦的事情。

    內侍站在旁邊,小心的看了皇上一眼,又匆匆的低下頭去。

    他跟隨在皇上身邊服侍多年,卻至今也猜不出皇上的心思,他總是出人意料的。

    當然,猜不透並不見得就是一件壞事。

    深夜不能眠的當然不可能只有這個地方,皇宮的更深處,有雍容華貴的女子還在接待客人,如果兒子也算是客人的話。

    “母后,您覺得此次可是徹底扳倒成家的機會?”太子殿下恭謹的坐在下首,眉宇間一抹沉凝,輕聲詢問道。

    這女子,自當是大炎的當朝國母,皇后娘娘。

    她聽到兒子的話之後輕輕一笑,搖頭說道:“這一次能將那個女人送入冷宮已經是意外之喜,成家在朝中盤桓多年,早已經根深蒂固,要將其連根拔起徹底扳倒不是那麼容易的,你父皇也不會允許這等會令朝局動蕩的事情發生。”

    “母后的意思是……”

    “經此變故,成家勢弱,有感念皇上的不牽連之恩,必會對皇上忠心耿耿,越發的謙恭謹慎,乃是將時其收入掌控之中的好機會。皇上英明,怎麼還會再去動那不必要的殺機?況且今日的事情,各方證據都顯示乃德妃所為,右相大人可還被皇上勒令閉門思過,連大門都好幾天沒有開啟了呢。”

    另一處奢華宮殿中,有慈眉善目的老太太笑得親善,輕聲說著:“若動了成家,勢必會影響當前各方勢力之間的平衡,這平衡一破,朝廷便要發生動盪。除非你能有更有力更嚴重的證據把柄,不然成家就還是成家,說不定不用多久,便會徹底的落入皇帝的掌控之中。”

    那一對多年來一直深居簡出的母子,此刻正一起坐在昏暗的宮殿之中,有人柔聲問著:“祁兒,最近身子可還好?”

    “還是老樣子,並無大礙。”

    “哎,都是母妃害的你要承受這麼多折磨。”

    “母妃別再說這種話了,這宮闈之內,太多的傾軋魍魎,兒臣不過受些許苦楚,已是萬幸,總好過四皇兄才出生不久便夭折。”

    “那玉靈芝,可有消息了?”

    “沒有。”

    “哎,這天怕是又要變​​了。”

    “母妃放心,父皇不會允許的。”

    隱約中,能聽到從遠處傳來的喧鬧聲,遲貴妃蹙眉,五皇子冷冷一笑,說道:“這受盡寵愛,驕縱跋扈的六公主,也不知會落個什麼下場。”

    “不是還有三皇子在嗎?”

    “母妃說笑了。”

    宮闈的更深處,那裡已經是后宮的最角落,偏僻陰暗,常年人跡罕至。

    德妃娘娘現在就在這個安靜冷清的地方。

    這裡雖是冷宮,但畢竟也是在皇宮大院之內,看起來並不顯得破敗,只是宮門緊閉,宮牆高深,陰冷幽暗,彷彿隨時都能飄出幾個鬼魅來。

    一間房,一張床,一個櫃子,一面桌子兩條凳,除此之外再無其他的東西,而這就是即將陪伴這德妃娘娘度過餘生的所有東西。

    從此,她就要與寂寞空虛相伴,沒有錦衣玉食,沒有奴僕成群,沒有希望沒有念想永無出頭之日。

    她站在房間的中央,腳邊一個小包,放著簡單的換洗衣裳,桌上放著她還沒有來得及享用的晚膳:一碗清粥加一疊小菜。

    房裡僅有的一根蠟燭即將熄滅,可這一支蠟燭卻是整整十天的份額。

    她站在那兒,看著昏暗燭光中搖曳的虛影,這狹小卻依然空蕩的房間,讓她止不住的渾身顫抖,周圍又是如此幽暗沉靜,似乎連個活著的生物都沒有。

    忽然有敲門聲響起,驚得她幾乎尖叫著蹦起,猛然轉身看向門口的方向。

    廊下懸掛著兩隻燈籠,那光亮都是清冷幽森的,照過來將一個影子投在了她的門上,那似乎,是一個人。

    這冷宮裡面當然不可能只有她一個人,皇上登基二十二年,就算他再仁慈,不輕易責罰人,二十二年的時間,這個冷宮裡還是住進了好幾個往昔的娘娘。

    “篤篤篤!”

    門外的人又敲了敲門,德妃定了定神,到了現在這個時候,她依然忘不了她的驕傲,抬頭昂胸神情冷傲的走到門口,將門打了開來。

    開門?

    只是這一個動作就讓她的心止不住的顫了顫。在過去的幾十年裡,她甚至都沒有親自動手開過門,這都是有奴才們來做的事情!

    門打開,她還沒有來得及倨傲的問一句“什麼事”就首先被嚇了一跳,猛然瞪大眼睛張嘴便想要尖叫,忙伸手用力的摀住她自己,才不過是嗚咽一聲而已。

    門外站著一個人,身穿白衣,披頭散發,背後是一片漆黑的夜色,廊下兩隻燈籠閃爍著清冷的幽光,照在此人身上,越發的讓她像是一個鬼魅。

    “嘻嘻嘻!”那人輕笑了起來,似乎是遇到了什麼讓她很開心的事情,只是在這幽冷夜色,陰森冷宮裡,這個本該是輕靈悅耳的聲音也因此而帶上了幾分鬼氣。

    “你是何人?”

    德妃終於緩過神來,伸手輕撫著心口一點點壓下狂亂的心跳,盯著這半夜來敲她女子。

    那個女人卻在繼續笑著,輕輕的嬉笑聲飄散在夜空裡,越發的懾人。

    她笑著,然後開始忍不住的手舞足蹈了起來,跳得白衣飄揚,長發越發散亂,口中不停的念念有詞著:“找到了!嘻嘻,你也來陪我了嗎?”

    見她如此,德妃反倒是鬆了口氣,猜測這應該是個瘋女人,在這冷宮之中最多的,就是瘋女人。

    這些女人,哪一個原本不是金尊玉貴的?一朝淪落,進了這冷宮之中,寂寞空虛難解,滿腔悲涼無處述,生生的把自己給逼瘋了。

    那個女人自顧自的手舞足蹈了一陣,見德妃只是看著她沒有半點反應,不由也停下了動作,側頭看她,然後忽然湊近了些,嬉笑著說道:“你不認識我了嗎?成佩蘭!”

    德妃猛的瞪大了眼睛,看著這個竟一口道出了她閨名的瘋妃,終於覺得這個聲音有些耳熟,似乎是在哪裡聽到過。

    然後她眼睜睜的看著那個女人伸手,緩緩的撩開了遮擋在面前的亂發,露出了亂發里面那一張傾城往昔的臉,她終於忍不住的驚呼了一聲,身子後仰一下子就跌倒在了地上。

    “你……你……”

    那女人無辜的對著她眨了眨眼,然後又笑嘻嘻的邁步踏入了進來,如孩童般笑著說道:“成佩蘭,你也來這裡陪我了呢!”

    德妃滿臉驚恐,隨著她的靠近忍不住的後退,似乎是怕極了這個女人。

    “成佩蘭,你是不是以為我已經死了?”她伸出手指點了點自己的頰邊,那模樣竟是十分可愛的,即便是這般如同女鬼的打扮,也透著一股子乾淨清透的感覺。

    她突然臉色一變,咬著手中的頭髮嗚嗚哭了起來,說道,“可是綠兒死了,她為了救我,死在了我的面前,嗚嗚嗚。”

    她半瘋癲半清醒,時而嬉笑時而哭泣,將德妃都快要逼瘋了。

    德妃跌坐在地上不停的往後退,神色驚惶,那女子哭了半餉之後忽然抬頭,然後朝她猛撲了過去。

    “啊——”

    德妃驚惶尖叫,卻被那女子死死的扣住了肩膀,將她壓制在地上動彈不得。

    “成佩蘭,我兒子呢?你把我兒子抱到哪裡去了?”

    “放開,你放開我!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你兒子不是死了嗎?他早就已經死了!”

    那女人緊扣著她的肩膀用力搖晃著她,將她的腦袋在地上撞得“砰砰”作響,又笑又哭的說著:“你胡說!那根本就不是我兒子,不是!說,你把我的兒子弄到哪裡去了?說啊說啊!”

作者: orange415263    時間: 2013-10-28 03:43 PM

第三十六章 相見冷宮

    三殿下憂思被關冷宮的母妃,以至於心情抑鬱,傷勢反復,再一次的臥病在床了。

    世人都道三殿下孝順,拖著那傷痛之軀奔進皇宮裡面,不惜惹惱皇上也要為母妃求情,真讓人可敬可嘆。

    而此刻,那個理該傷勢反復,沉重得連床榻都下不來的三殿下,卻正閒閒的斜躺在出雲閣內,托腮看著對面低頭翻看賬簿的恬恬,忽幽幽一聲輕嘆,說道:“你說,我該跑到冷宮去看望看望她嗎?”

    “去!”

    “哎,真不想去啊。”

    “你不是孝順的兒子嗎?就在昨天還拖著傷痛之軀跑進宮去找皇上求情,事後怎麼可能就對住在冷宮裡的母妃不聞不問了?”

    “嗯,還是恬恬想得周到。”

    “……”

    端木恬不理這個沒事閒的慌的傢伙,繼續漠然看賬,忽然翻頁的手一頓,抬頭看著他說道:“南方梓州境內發生澇災,朝廷有沒有撥出款項前去救災?”

    君修染一愣,道:“這是自然的,民間發生災害,朝廷怎麼可能不聞不問?”

    “那你知道朝廷撥了多少嗎?”

    “紋銀百萬兩,糧食一萬擔,另有布帛油鹽等所需物品無數。”君修染隨口說來,說完之後不禁心中一動,眉梢輕挑,道,“怎麼突然問起這個? ”

    端木恬放下賬冊,目光卻依然停留在上面的某幾個行列上,若有所思。

    君修染見狀不禁從榻上走了下來,湊到她身邊去看她面前的賬冊,這一看便猶如是看到了一本天書,上面勾勾畫畫的他壓根就看不懂是個什麼意思。

    不由得嘴角一抽,神情僵硬。

    他堂堂三殿下,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小小賬本一向都是手到擒來的,怎麼也沒想到面對他家恬恬所用的賬本兒,竟什麼都會看不懂!

    “恬恬,這上面的,是什麼意思?”

    “賬本啊。”她回答得理所當然,好像他不知道這是賬本這件事是極其非常十分奇怪的。

    三殿下神情越發僵硬了,伸手指著那上面的勾勾畫畫,調整了下心情,繼續不恥下問道:“這些勾勾畫畫的,是什麼意思?”

    “數字。”

    “呃……”

    端木恬好像終於想到了他可能不認識這些數字,忽而也是眉梢輕輕的挑了一下,側頭似笑非笑的看他,輕聲相當柔和的問道:“三殿下莫非是不認識這些字?”

    哎呀呀,那不就是文盲了?

    三殿下抬頭,望天,吶然無語。

    不過在某人面前,三殿下向來都是視臉面為無物的,不過沉默半餉之後,便再次低頭仔細研究,道:“這記賬的方式,似乎也與尋常的方法不同啊。”

    端木恬微訝,然後點了點頭,道:“確實不同,比現在所用的記賬法更簡單更方便些。”

    “恬恬你想出來的?”

    “……算是吧。”

    直接無視她前面的那一個停頓,沒看眼小,擠眉弄眼,春光燦爛的說道:“我家恬恬真厲害!”

    “……”

    見她那無語斜目的模樣,君修染輕笑一聲,便轉移了話題,道:“你可是從這裡發現了什麼?”

    端木恬也很快收回了心神,又低頭看那幾筆勾勾畫畫,輕喃著說道:“這上面倒是沒什麼特別的,只有一筆捐獻給梓州的款項而已,不過我先前似乎聽人說起過,梓州百姓們流離失所,朝廷災銀災糧久久不見蹤跡。”

    君修染頓時目光一凜,脊背也下意識的挺直了幾分,凝神若有所思。

    “此次的梓州澇災事件,朝中是誰負責的?”端木恬又問道。

    “太子。”

    “哦~”端木恬神情怪異,輕聲說道,“正值朝堂上風雲莫測,我覺得太子還算是個聰明的人,應該不會為了區區百萬兩災銀和萬擔糧食而將自己拖入到險地,就算真有私藏出現,也應該是下面的官員。不過,若只是單純的站在我們的立場上來看,不管私藏的究竟是誰,此事竟然是太子負責的,那麼他的失責就難辭其咎。最近因為德妃娘娘的事情,你被打壓得似乎有點淒慘,何不趁此機會扳回一城?”

    君修染眼中紫光閃爍,卻正是直直的看著她,看得端木恬莫名其妙,渾身都不得勁了。

    他忽長長的舒出一口氣,說道:“恬恬竟如此為我著想,我真的太高興了。只是我最近剛剛為了那玉靈芝而損失慘重,府上都快揭不開鍋了,實在是為難啊。”

    “……”他什麼時候可以正經些,認真些?

    不過感嘆之後,他又馬上神色一正,說道:“不過給太子找點磕絆倒是好機會,也不知是他下面的那個官員竟敢剋扣災銀災糧,真是找死!”

    “那你還站在這裡做什麼?”

    “我正傷勢反復,身體沉痛虛弱,下不來床。”

    “……把消息放出去。”

    “那不是磕絆了太子,卻給另外的人做了嫁衣?”

    這另外的人,自然指的是二皇子或者五皇子。

    端木恬的腦門上忍不住嘣起了青筋,冷冷的瞪著他,然後轉回頭漠然說道:“隨你自己!”

    他摸摸鼻子,有些無辜,又似有點笑得促狹,輕聲說道:“不如,請老王妃進宮一趟吧。”

    “祖母年紀大了,身子也不是很好,幹什麼老為你的事情奔波?”

    “呃?那麻煩璟世子也無妨。”

    端木恬側目斜睨著他,道:“你請得動我哥哥?”

    三殿下頓時就愁了,這大舅子咋滴就那麼難對付呢?

    “聽說榮大小姐正主住在府上,她最近還有沒有想著要嫁給你哥哥這事?”

    “沒戲!她現在對我哥哥怨念甚深,正在另外物色更適合的人選。”

    其實她倒是挺喜歡那姑娘的,不過這事兒最重要的還是哥哥的意思,當然榮大小姐當初那麼一說也純​​粹是因為當時在場的就一個端木璟最合適,並不是因為真的喜歡他之類的。

    而看這兩天那兩人的反應,她便已經知道這事兒八成是沒戲了,儘管祖母也正眼冒綠光的盯著他們兩個。

    可外人急急有什麼用?

    君修染若有所思,隱有算計的光芒在眼底閃爍,喃喃說道:“不知璟世子他欣賞什麼類型的姑娘。”

    “那不知三殿下您,欣賞什麼類型的姑娘?”

    “像恬恬這樣的。”

    “……”她該為他的反應迅速鼓個掌嗎?

    現在這個時候,榮芩靜正拉著端木宸在街上溜達,累了便就近找個茶館坐下歇腳,看著外面的人來人往,又看看茶館內的濟濟一堂,榮大小姐愁啊!

    “我說,這京城滿大街的都是人,本小姐想要找個好男人嫁了怎麼就那麼難呢?”

    “大小姐,矜持!你的矜持呢?”宸公子在對面晃著扇子,施施然說道。

    不過對於這樣的話,大小姐的直接反應就是一腳踹了過去,囂張的說道:“矜持這種東西本小姐從來都不屑,你少給我拿這個東西說事兒!”

    宸公子搖頭,嘖嘖說道:“如此蠻橫,誰敢娶你啊?”

    “有句話叫青菜蘿蔔各有所愛,本小姐性情爽快,不與那些扭扭捏捏的千金小姐們同流合污,自當也不是尋常的人能夠配得上的。”

    “呦呦呦,本公子發現你的臉皮是越發厚了。”

    “這不是與你相處久了,就一不小心被你給傳染了嗎?”

    “這就說明你本身就極有天賦,只是正好缺少了像本公子這麼的一個誘發條件。”

    “多謝誇獎!”

    “客氣客氣。”頓了一下,他又說道,“以本公子之見,我覺得你應該把條件給換一下。”

    “怎麼換?”

    “比如,你別把目光放在那些豪門大院裡,那裡的公子哥大多風流紈絝,偶有那麼幾個好的,要麼看不上你,要麼就已經早早的被人下了手給定下了。”

    榮大小姐頓時就不樂意了,拍著桌子怒道:“你這話是什麼意思?什麼叫看不上本小姐?”

    宸公子眼珠兒一飄,悠然說道:“別激動,你那麼激動作甚?本公子是意思不是你不好,而是就你剛才說的那個意思,青菜蘿蔔各有所愛。再說,這種大都驕傲,未必就會對你好。”

    “那你說怎麼辦?”

    “你要找,就去找那些本身人品不錯,能力尚佳,最好身份還不如你尊貴的,你嫁過去之後才能將他給死死捏在手心裡。當然,本公子以為最重要的,是那個人肯對你好。”

    “就像端木王爺對他的王妃?”

    宸公子忽而一怔,面上的嬉笑之色微斂,輕幽的嘆息了一聲。

    “對,就像那樣。”

    榮芩靜頓時嗤笑一聲,道:“要真按著這麼來找,本小姐怕是一輩子都要嫁不出去了!”

    “寧缺毋濫啊。”

    “這話,你應該去對那些公子大爺們去說?”

    “你都沒有去認真的找過,怎麼就知道這是不可能的事情?”宸公子又恢復了他正常的臉色,湊近她輕聲說道,“小靜靜,我問你,你現在這麼急著想要嫁人,是因為想要留在京城好隨時能跟我們玩兒,還是因為你真的很喜歡那個男人,非他不可了?”

    榮芩靜頓時一呆,張了張嘴,然而話到了嘴邊,卻不知為何,突然就什麼都說不出口了。

    宸公子收起折扇敲了敲她的腦袋,說道:“你自己都尚且不認真,怎能去要求別人對你真心相待?這世上從來就沒有不勞而獲,憑空飛來的東西。”

    她咬了咬牙,揚起下巴不甘心的說道:“端木恬那丫頭不就是運氣極好,出門隨便一調戲就調戲到了三殿下,結果三殿下還就是看上她,非她不可了嗎?”

    宸公子蹙眉,又不禁失笑,道:“小靜靜啊,有些事情你根本就不知道。三殿下多年來一直對所有的女子都不假辭色,甚至不允許她們靠近他,就是在等著小恬恬的回京,不然你以為那個辣手摧花摧得毫不手軟連眼皮都不會掀一下的三殿下,為何竟會那般輕易的讓恬恬給非禮了?非禮之後還哭上金鑾殿鬧著要皇上賜婚,之後又死皮賴臉的賴進了端木王府。”

    “什麼意思?難道他們以前就認識?”

    “你只看到三殿下對我家小恬恬情真意切情深意重,無論小恬恬如何的給他甩臉色他都渾不在意甚至是甘之如飴,便認為我家小恬恬真乃是世上最幸福的女子,能得三殿下如此另眼相看,非她不可。卻不知,我家小恬恬曾為了救他而多次受傷,甚至是差點陪著他一塊兒死了,也不知在他最落魄的時候,是我家小恬恬不給他以任何異樣的眼神,關心他守護他。”

    榮芩靜呆了半餉,顯然是一時間也消化不了這一句信息量巨大的話。

    然後終於,她緩過了神來,眸光剎那璀璨,滿臉的興奮和激動,一把拉住他便說道:“你快跟我說說他們的事吧,說說說!”

    “不說!”

    “你這樣不是存心吊我胃口嗎?”

    “本公子要的,就是這個效果。”

    “端木宸,你怎麼能這麼無恥?”

    “注意下你的態度,這是對長輩該有的禮節嗎?真不懂規矩!”

    “……”

    不懂規矩的榮大小姐恨恨的瞪了宸公子兩眼,然後傲嬌瞥開腦袋,“呼啦啦”喝光面前的茶水,就又衝了出去。

    那邊,有大人進宮面聖,將南方梓州澇災,朝廷所撥款項卻遲遲不見蹤影之事上稟聖聽,皇上得知此事後大怒,當即便著人將太子君修善找了去,親自詢問賑災之事,將太子訓斥到天黑都還沒有能夠從御書房裡出來。

    終於當夜深人靜,太子殿下被允許出了御書房,他卻根本沒有閒心去睡覺歇息,而是以最快的速度將命令頒布了下去,定要嚴查此事,究竟是哪個不知死活的混賬東西,竟敢私藏賑災款項,來拖他的後腿!

    就如端木恬所說的那樣,太子他自己反倒是不會做出私藏這種事情,因為他根本犯不著為了這麼點銀糧而將自己置於不堪的境地,並還有可能因此而惹得父皇不快,對他失去了信任。

    他是太子,大炎儲君,只要不出意外,父皇百年之後,整個大炎就都是他的!

    哎,這一個不得安生的多事之……夏啊!

    在大炎的西部某座城市內,有生如明月般的公子手拿著二十萬兩金票和寫了幾個狗爬字的紙條臨窗而立,笑得如月暈珠輝。

    一室靜謐,良久,他輕笑著喃喃言語:“借玉靈芝一用,還奉上了使用費嗎?呵呵,有意思。”

    旁邊,有侍從恭謹而立,聞言輕聲問道:“公子,可要屬下再去查探?”

    “不必!這事就到此為止了,讓他們都不要再繼續查探。”

    “可五皇子一直在差人詢問,此事畢竟是我們失責在先,若不繼續查探,怕是要得罪了五皇子。”

    他有低頭看了手中的那兩樣東西一眼,笑道:“無妨,他來問就沒有還沒有找到,其他的無需多想。”

    “是!”

    “最近,大炎的皇都之內,可有發生什麼大事?”

    “端木王爺回歸,出征北疆,大敗連岳不日即將凱旋回京。他的女兒恬郡主不慎中了媚藥,衝出門外將恰巧路過的三皇子給撲倒了,隨後三皇子進宮面聖,請求皇上賜婚。太后壽辰,恬郡主與六公主發生爭執,怒打六公主耳光,被罰跪在御花園一天,三皇子陪同。祈福日凌雲山上,恬郡主遇刺,三皇子落崖,隨後蔡國公府的孫小姐被右相府大小姐所殺,皇上親審此案​​,判成夢璇斬首示眾。”

    這侍從將京城裡這段時間裡發生的事情皆都大概的說了一遍,不過很顯然,最新的消息比如成夢璇問斬當時被發現冒名頂替,比如她在地牢中被人輪番享用,比如德妃被打入冷宮,這些都還沒有傳到這裡,尚未被他得知。

    明月公子安靜的聽他稟報著,聽到這裡不由輕笑,道:“看來,最近的京城也十分熱鬧,我們去看看!”

    “是!”

    大炎京城,堯王府內,三殿下正在喊著窮,為此而不禁鬱鬱寡歡,愁得頭髮都快要白了。

    “太子老兄為表自己失責之罪,正在加快追查私藏災銀的官員,另外還拿出了紋銀十萬兩,救助梓州受到澇災之苦的百姓。”君修染斜斜的倚在榻上,滿臉憂桑的趕腳,鬱鬱道,“朝中大臣紛紛慷慨解囊,資助梓州受難百姓,二皇兄和五皇弟皆都出了八萬兩,我總不能比這個少吧?”

    旁邊下屬聞言,連連點頭,絕對不能比這少啊,不然主子的臉面要往哪裡擱呀?

    三殿下於是又是幽幽一聲長嘆,道:“剛前段時間,為了一株玉靈芝而破費了二十萬兩黃金,那已經是本王挖地三尺才湊出來的,現在別說是紋銀八萬兩,就是八千兩八百兩也拿不出了啊!”

    眾人眨眼,裝無辜。

    不過若真的只是在堯王府內找的話,還真的是找不出這麼多銀子了。

    “想到那玉靈芝分明是我們自己搶到的,卻竟還貼上了二十萬兩的黃金,本王就覺得心好痛,茶不思飯不想夜不能寐了!”三殿下蹙眉,作捧心狀,那叫一個淒淒慘慘戚戚。

    眾屬下點頭,確實不該,搶都搶了,再貼上黃金二十萬兩,實在不像是他們的風格啊!

    不過這是王妃的意思,儘管他們實在想不明白她那麼做的意思,但也不好多說什麼,只是……

    “主子,王妃有錢啊,她的霓裳閣和脂粉鋪遍布天下,區區八萬兩銀子根本就不在話下!”

    此話一出,旁邊張毅當即搶嘴道:“順子你小子找死啊,主子何等身份地位,豈能為了區區八萬兩銀子而伸手向個女人討要?”

    順子於是摸摸腦袋,說道:“王妃又不是別人,何必那麼見外?主子不是常說,他的就是王妃的,那換個角度來說,王妃的,不也是主子的嗎?自家人那麼客氣做什麼?”

    “去去去,小孩子懂什麼?就算真如你所說的,那也不能讓主子自己開口要錢啊。”

    “那我去!我去問問王妃?”

    從安站在旁邊看著兩人,滿臉的鄙夷不屑輕蔑倨傲,這兩個頭腦簡單的,堂堂堯王府豈會真拿不出八萬兩銀子?想當初在珍寶閣拍賣上主子可是叫出了五十萬兩黃金的天價,他難道會沒錢還隨便亂叫嗎?

    現在不過送出去了二十萬兩而已,區區八萬兩銀子麼,隨便在王府裡撿撿就有了,就是沒有現成的銀票銀子而已。

    這兩蠢貨,竟還給他們想出了問王妃要這樣的餿主意,嘖嘖!

    主子現在不過就是藉著此次捐款之際心疼一下那送出去的二十萬兩黃金罷了,現在這個時候,作為主子的忠實下屬,忠實擁護者,就應該陪著他一起心疼,別的事少說!

    就在從安打心裡鄙視那兩人的時候,他們的主子卻摸著下巴若有所思,喃喃道:“這主意似乎不錯,或許欠了恬恬銀子之後,她還會更把我時常想起呢。”

    從安頓時腳下一個趔趄,一頭栽倒去了地上。

    主子,您的節操去哪了?

    為了讓王妃多想想您,您還真是無所不用其極了啊?

    君修染說到就做,說完後便站了起來朝門外走去,道:“找恬恬借銀子去。”

    “呃?主子,夜已深了,王妃怕是都已經睡了,不如等明天再去吧。”

    “借錢如救火,哪裡能等的?”

    說著,他已經出了門外,留下一屋子的下屬在裡面凌亂癲狂。

    主子啊,您其實只是想要趁機去找王妃而已的吧?是吧是吧?

    這個時辰,端木恬確實是已經睡了的,不過當她在睡夢中感覺到身邊有人的時候,還是猛然驚醒了過來,惡狠狠的盯著那個不知道什麼時候竟已經是躺在她身邊的那個模糊的人影。

    他在耳邊輕笑,說道:“前段時間,我才剛進入恬恬的閨房,你就醒了過來,並且出手毫不留情,今天卻是直到我在身邊躺下,你都依然熟睡,我很期待有一天,你能在我的懷里安然睡到天亮。”

    他說話的時候,溫熱的氣息從口中噴出,輕輕的撲在她的耳邊,酥​​酥的麻麻的癢癢的,讓她的小臉都不禁微微氤氳,幸好夜深天黑,他也看不清楚。

    “恬恬,你臉紅了。”

    他卻忽然又在她耳邊如此說道,讓她不由微微一怔,暗道他該不會這麼黑暗,還能看到她的臉色吧?

    她知道他的眼神比普通人要好,即便是在黑暗中也能視物,但總不會跟白天時看到的一樣吧?還能看到她臉紅?

    他在她耳邊輕笑著,又彷彿看出了她的心思,不管她的沉默,伸手摸上了她的臉頰,輕聲說道:“好燙。”

    這算是解釋嗎?

    她一把扯開他的手,語氣淡漠道:“大半夜的,你又發什麼瘋?”

    “我來問你借銀子。”

    “……哎?你說什麼?”

    “借銀子。”

    “……”

    見她不語,他便自顧自的繼續說道:“八萬兩。”

    端木恬於黑暗中抽了抽嘴角,道:“堂堂堯王府,竟連八萬兩銀子也沒有?”

    “哎,府上都快要揭不開鍋了。”

    “你要做什麼?”

    “太子出了紋銀十萬兩捐助梓州澇災,二皇兄和五皇弟都出了八萬兩,我若不拿點出來,怎麼成?”

    她沉默了下,忽然就轉了話題,“梓州那個地方似乎經常會發生澇災旱災,與其每次在災難發生後出錢資助,倒不如想個辦法解決經常發生澇旱的問題。”

    他也怔了下,然後嘆息道:“朝廷也一直在意圖解決這個問題,可是並沒有那麼容易的。”

    她張了張嘴,似想說什麼,但話到了嘴邊又給縮了回去,靜靜的躺在床上,不知在想些什麼。

    然後他就這麼很順理成章理所當然死皮賴臉的留了下來,儘管只能樓樓抱抱,不可能會有更多的實質性的發展,他還是抱著她睡了一夜,期間被郡主大人各種嫌棄,手推腳踢。

    很熱的,好麼?

    次日,端木恬竟真是給了他八萬兩銀票,他也是真的就那麼收下了,半點都沒有不好意思難為情的感覺,反而好像覺得這是一件讓他無比幸福的事情。

    他就願意吃恬恬的軟飯,怎麼地?

    然後那天,他又拖著他那個“傷殘之軀”到處跑,後來還跑去了后宮,朝著那最僻靜的宮殿走去。

    他這一路走得很招搖,讓無數的人看到了他朝冷宮走去的身影,越走,周圍就越冷清,遠遠的看到那在后宮最角落的冷清宮殿,就連那門牆都是沉重壓抑的灰黑色,與就在不遠處的奢美華貴形成了最鮮明的對比。

    很快,他就站到了冷宮門前,抬頭看著那灰色的宮牆,緊閉的宮門,他神色莫名,連他自己也說不出究竟是個什麼樣的心情。

    這裡並沒有侍衛把守,但住在這裡面的人也不是隨便就能出來的,因為出來不必走上幾步就必定會被發現,而擅出冷宮的罪過,是任何一個還想要活著的人都不願意承受的。

    有人閃身出現在了他的身側,朝他恭敬行禮,道:“三殿下!”

    君修染沒有看他,依然看著眼前緊閉的宮門,問道:“本王想進去看看,可以嗎?”

    “三殿下請便,不過請不要停留得太久。”

    “嗯,看一眼就出來,不會讓你為難。”

    說著,他伸手推開了門。

    沉重的宮門,隨著緩慢打開而發出了一陣讓人牙酸的“吱呀”聲,也沒有等它完全打開,君修染便邁步走了進去。

    這裡面很安靜,就好像沒有任何人類的存在,抬頭能看到的只有巴掌大的一片天空,院子裡林木亂長雜草叢生,腳下的石板路也已經有了許多裂痕,顯得破舊不堪。

    他忽然轉頭,就看到有女人神情恍惚的從拐角處拐了出來,幽幽的宛如沒有靈魂一般,飄進了一個房間裡,然後“砰”的緊閉,從始至終都沒有看站在宮門口的君修染一眼。

    又有清幽的歌聲從另外一個房裡響起,有人在獨自哼著歌。

    還有偶爾響起的嬉笑聲,卻只襯得這個地方更加的幽靜陰暗。

    這個冷宮之中,關了有近十個被貶謫的棄妃。

    君修染在門口站了會兒,感受著這個地方的陰冷壓抑,面上並無絲毫神色變換,也不知他此刻的心情如何。

    正要去找德妃,又有人在這個時候從拐角拐出,一身臟兮兮有些破敗的白色衣裙,滿頭的長髮飄散,遮擋住了她幾乎整張面孔。

    她從那邊走過來,哼著歌兒,手舞足蹈,那聲音聽起來還有著少女般的嬌憨,就那麼一邊唱一邊跳的飄了過來。

    她看到了站在門口的君修染,不由收起聲音停下腳步,歪過腦袋來定定的看著他。

    君修染被她看得有些不舒服,莫名的就是覺得心裡好像有什麼在輕輕的撓著,讓他渾身都不舒服了起來。

    這女人,這般盯著他做什麼?

    就在他這麼想著,渾身不舒服想要不去理會此人的時候,那女人卻忽然跳起,直朝他撲了過來。

    “兒子!”

    本已皺起了眉頭,想要閃開身影的君修染在聽到從她口中說出的這兩字的時候,不由一怔,而就是他這麼一怔的時間,那女人便已撲到了他面前,然後一把撲進了他的懷裡並用力抱住了他。

    君修染頓時渾身僵硬,伸手便想要將這個女人推開,她卻抱得很緊,還將臉貼在他的胸口用力的磨蹭著,口中呢喃般的說著:“兒子,乖兒子,你終於來看娘親了!”

    然後她竟埋在他的懷裡,嗚咽著哭了起來。

    君修染的身子越發僵硬了,若放在平常,他定是早已經一巴掌拍了過去,將這竟敢隨意靠近他的女人給拍飛出去,可現在聽著這個女人在他的懷裡哭得好像很傷心,他不知為何,竟也跟著心裡隱隱有些難過了起來,怎麼都無法狠下心來將她給推出去。

    她是將他當成了她兒子?

    在這冷宮中的,無不曾是父皇的妃子,父皇的子嗣並不多,所有的全部加起來也不過才九個而已,其中四皇子和六皇子早年夭折,七皇子、八皇子和九皇子也都還沒長大成人,其中七皇子的母妃是婉妃,八皇子的母妃難產而死,九皇子的母妃是瑜妃,六皇子乃皇后幼子,最後就只剩下了四皇子。

    而同時又被打入冷宮之中……

    “你是賢妃娘娘?”

    四皇子乃是與君修染同歲,甚至是同一天出生的,只是他剛生下來便體弱,太醫說他怕是養不大的,果然不到半年他就夭折了。四皇子的死對賢妃的打擊很大,導致她傷心之下到後來神誌都開始變得不正常,一次皇上去看望她的時候,她竟拿出了匕首意圖刺殺皇上,並確實是傷到了皇上的龍體。

    這事兒鬧開,太后和皇后都要將她處死,皇上憐她便只將她打入了冷宮。

    不過在多年前,冷宮裡曾發生過一場大火,當時死了不少人,原來這賢妃娘娘竟然還活著嗎?

    她聽到君修染的話就抬起了頭,終於露出那亂發之中的臉。

    看到這張幾乎沒有任何歲月痕跡,依然恍似少女般的面孔,君修染莫名的心中一動,總覺得好像有什麼地方怪怪的,不過他並沒有來得及多想,就被她的話給打斷了。

    “什麼賢妃娘娘?你應該叫我娘親的啊,快叫快叫!”

    她的精神有些亢奮,神情十分的激動,緊緊的抱著君修染不放手,又哭又笑的,又帶著那麼幾分得意的呢喃著:“我的兒子怎麼會死呢?你這麼健康,哪裡體弱了?成佩蘭那個賤人,竟敢串通宮女把我兒子給掉包走了,賤人賤人賤人!她以為我不知道,這怎麼可能?我怎麼可能連我自己的兒子都不認識?我明明看到我兒子在剛生出來的時候,睜開眼睛看了我一眼,只一眼就又閉上了眼睛,別人都沒有看到,就我看到了。這雙像紫寶石一樣的眼睛。”

    她鬆開了抱著他的手,轉而上伸捧住了君修染的臉,緊緊的盯著他的眼睛,然後眉眼彎彎,開心的笑了起來。

    君修染渾身僵硬得如同冰冷的岩石,本要將她推開的手不知何時已緩緩垂下,垂在身側不斷的輕輕顫抖著,就如同他那顆顫抖的心,而腦袋裡面已經混亂成了漿糊一般,耳邊嗡嗡的響著,似無知無覺了。

    怎麼回事?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這女人說的話是什麼意思?

    她是個瘋子啊,在二十年前就精神失常的瘋女人,她的話怎麼能相信?

    可是,她為什麼要憑空的說出這種話來?

    兒子?掉包?還有……眼睛。

    賢妃長大了眼睛很仔細的看著他,問道:“兒子,你是來看我的嗎?還是說,你其實是來看成佩蘭那個賤人的?她根本就不是你娘親啊,她不是她不是!啊對了,這些年來,她有沒有欺負你?對你好不好?我知道外面的那些人因為你的眼睛說你是妖魔轉世,不喜歡你。我我我……我不是故意的,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會這樣,我不是故意要把你生成這樣的,你是不是受了很多苦?”

    君修染只是僵立著,呆呆的看著她,混亂的思緒無論如何也平靜不下來,他那引以為傲的自製力,控制力,在此刻全部失去了應有的作用,變得不受他的指揮。

    眼前的女人精神亢奮,滿臉關切和緊張,正在仔仔細細的檢查著他的身體是否健全。

    他忽然伸手將她推開,轉身便衝出了冷宮門外。

    她被他推得一個踉蹌幾乎跌倒在地,抬頭透過還沒有關閉的宮門看著他飛掠而去的背影,有些恍惚茫然失措,眉頭輕蹙起似乎很難過,然後卻又咬著頭髮笑了起來,喃喃說著:“我兒子來看我了,嘻嘻,不說不說,誰都不告訴!”

    然後轉身慢悠悠的走了回​​去,身後,沉重的宮門轟然關閉。

    沒人知道冷宮內部究竟是發生了什麼事,眾人只看到三殿下從冷宮裡面飛奔而出,臉色非常的難看。

    於是就有人說,三殿下不忍見到母親今日落魄,激動之下轉身飛奔而出。

    又有人說,三殿下與德妃娘娘並不是很和睦,說不定是被德妃娘娘責罵,三殿下不耐煩就轉身離開了呢。

    於是又有人說,再不和睦,那也是親娘,況且三殿下對德妃娘娘那是一直都很敬重的。

    宮中太監宮女們紛紛傳揚,可君修染根本就沒有心情去理會這些,此刻的他,亂極了,比當初被德妃推出去從而遭受了三年苦難的時候,還要更加的亂。

    他不管不顧,一路直接衝出了皇宮,連迎面而來的皇上都沒有看見。

    君皇帝轉頭看著他飛快離去,不禁皺了皺眉頭,問道:“怎麼回事?”

    旁邊的近侍忙躬身說道:“回皇上的話,聽說三殿下先前去冷宮看望娘娘了,奴才也不知是發生了什麼事。”

    去冷宮了?

    君皇帝凝眉,是發生了什麼事,竟讓他如此一副好像深受刺激的模樣?

    他開口便要將旁邊的人前去查探,但頓了一下,竟又把話給收了回去,再看了君修染飛奔而走的方向一眼,這麼一會兒的工夫就已經看不見他的影子了。

    然後,他轉身,若無其事的繼續走他自己的路。

    而君修染,他出了皇宮之後,連馬車也不管了,一閃身就又消失不見,嚇了剛看到他並迎了上來的下屬一跳,呆呆的看著主子消失的方向,臉色一點點的沉凝了下來。

    發生什麼事了?

    主子的臉色怎麼那麼難看?

    不對!有問題!

    端木恬正在樹蔭底下納涼,這天氣是越發的炎熱了,即便她有內力護體,基本上可以說是寒暑不侵,但也覺得悶熱得很。

    正在她晃著蒲扇納涼的時候,忽然一陣塵土飛揚,然後君修染就出現在了她的面前。

    她蹙眉抬頭,卻看到他臉色緊繃,神情僵硬,眼神散亂,這一副似大受刺激的模樣,頓時讓她心頭猛的一跳,一下就站了起來,“發生什麼事……呃?”

    話沒說完,就被他忽然伸手,用力的抱進了懷裡。

    耳邊,他的氣息有些紊亂,胸口,他的心跳很急促,還有這與她相貼的身體,也十分的僵硬。

    她怔了怔,然後反手也緊緊的抱住了他。

    “發生什麼事了?”

作者: orange415263    時間: 2013-10-28 04:00 PM

第三十七章 誰的兒子

   “恬恬,你有沒有想過,也許我並不是她的兒子,不然她為何能如此狠心的對我?”

    樹蔭下兩人相擁在一起,她輕撫著他的背,他緊摟著她的軟軟身子,如此過了許久,久到他的呼吸心跳都一點點的平靜了下來,他一直僵硬的身子也漸漸的緩和了下來,他突然如此問道。

    端木恬聞言一怔,從他懷裡抬頭看他,看到他嘴角緊抿,神情冷峻,眼底還有些散亂,顯然思緒依然混亂,並沒有真的平靜下來。

    這個一看就知道定然是受了強烈刺激而心緒不定的柔弱模樣,讓人看著便忍不住的覺得心疼。

    “怎麼突然這樣說?發生什麼事了嗎?”是受了怎樣的刺激,竟讓他都露出這樣的神情來?還有這句話,又是什麼意思?

    他眉心一點點凝結,又將她摟緊在懷裡,抱得很緊,緊到她都感覺到身體在隱隱作痛。

    她不聲不響的由著他抱,思緒卻一點點的打開,思索著他今天有可能會遇到的事情。

    他說過,他要進宮去看看那位冷宮裡的母妃,現在卻突然如此反應,那定然是在那裡受了刺激。可是,是怎樣的刺激,讓他失態至此?

    從來沒見過他這般的混亂茫然和無措,這樣的他,讓她也不禁跟著有些無措,不由得越髮用力的抱緊了他。

    “恬恬。”他在她耳邊輕聲呢喃,“我今日去冷宮看望母妃,沒見到。”

    “怎麼了?”沒見到?那這又是怎麼回事?

    他貼著她磨蹭了兩下,說道:“剛進冷宮,就遇到了一個父皇的棄妃,是在二十年前因為精神失常,刺殺父皇而被打入冷宮的賢妃。她… …她說,我才是她的兒子。”

    她震驚之下猛然抬頭,瞪大了眼睛看著他。

    這個消息太過震撼,讓人不敢置信,可君修染如此表現卻又是為何?因為他相信了那個瘋妃的話?

    他的眉心越發凝結,摟著她的手都在不可抑制的顫抖,神色散亂,喃喃說著:“二十年前,德妃與賢妃幾乎同時有孕,並在同一天生下了兩個兒子,便是我和四皇弟。四皇弟剛一出現就被查出有不足之症,怕是養不大的,隨之果然在四個月後夭折了。賢妃深受打擊,以至於變得神誌不清,一次在父皇去看望她的時候意圖刺殺父皇,並刺傷了他。太后和皇后欲要將她處死,是父皇憐她痛失親子而只將她打入冷宮。”

    端木恬的手輕輕握緊,環繞在他的腰上更用力了些,抬頭看著他的臉色,問道:“你今天遇到她了?她說你才是她的兒子?”

    “嗯。”

    “她還說了別的什麼?你相信了她的話嗎?”

    他的神情又開始恍惚,搖頭說道:“我不知道。她早在二十年前就已經神誌不清精神失常了,我怎麼能相信一個瘋女人說的話?可是……可是她說,當年德妃與她宮女勾結,將她的孩子給掉包走了,她在她兒子剛出生的時候,曾看到他睜開眼睛看了她一眼,只有她一個人看到,紫色的眼睛。”

    真不喜歡看到他如此虛弱的模樣。

    端木恬嘴角緊抿,眼底滲出了絲絲森涼的氣息,手上卻用力抱著他似想要給他支撐的力量,因為她知道這件事對他的刺激是何等樣的巨大。

    德妃從來都不是一個好母親,甚至她對他的所作所為根本就不配為一個母親!

    三歲時,他被她一刀穿胸。

    七歲時,他被她推向了深淵地獄並以此重獲了皇上的憐惜。

    三年磨難後他回來,到現在的這整整十年中,她亦從不曾對他有絲毫的母愛,即便他已不是當年的那個人人避而遠之,被排擠被謾罵被詛咒的妖魔轉世。

    從出生開始到現在,他從來也沒有享受過一絲一毫的母親的關懷,直至今日,他早已對這些死心,也再不將那個女人當作是母親。

    但是也許他自己都沒有發現,他恨他的那位所謂母妃,尤其他在看到六公主承歡德妃膝下的時候,神情是格外的凌厲。

    然而現在,突然衝出來一個人,說她才是他的母親,德妃根本就不是,這讓他一時間如何能接受得了?

    “如果她說的都是真的。”端木恬忽然開口,說道,“那麼她知道自己的兒子被掉了包,也知道是何人所為,卻為什麼當年她什麼都不說什麼都不做? ”

    他此時思緒混亂,根本就平靜不下來好好的想一想這件事情,那麼,她替他來想!

    他聞言茫然,搖頭道:“我不知道。”

    “她若知道兒子被掉了包,自然也就知道她自己手上的那個孩子根本就不是她的,那孩子死了,她為何竟會深受打擊以至於神誌不清精神失常?”

    “我不知道。”

    “就算神誌不清,瘋瘋癲癲,她又為什麼竟會做出刺殺皇上這樣的事情?”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他搖頭,眉宇糾結,神情恍惚,竟似乎要哭了。

    端木恬怔忪的看著他,到了嘴邊的話忽然就全部收了回去,鬆開環在他腰間的手,抬起,用力的摟上了他的脖子,然後踮起腳尖狠狠的吻住了他。

    他微一震,然後瘋狂的索吻,似要將這滿腔的混亂,滿腹的纏結,還有那不知從何而來的傷心悲憤和讓他幾欲癲狂的憤懣絕望全部都發洩出去。

    夜色降臨,他在喝了端木恬親手送上的一杯加了料的茶之後沉沉睡了過去。

    將他搬到床上躺好,端木恬站在床邊靜靜的看了他好一會兒,然後才轉身,翻出了窗外。

    窗外樓下,有月白身影站在月桂樹下,背對著她,靜靜的似乎在等著什麼,聽到身後的響動他便轉過了身來,看著她眉頭輕蹙,問道: “這麼晚了,你要去哪裡?”

    端木恬嘴角微勾,難得俏皮的說道:“你猜。”

    他輕嘆了口氣,說道:“自從跟他又扯上關係之後,你就幾乎沒有過一天的安生日子,現在還想要去為他夜闖冷宮。妹妹,你自己都已經決定好了嗎? ”

    她聞言神色一正,很認真很嚴肅的點了點頭,道:“我已經決定了!雖然我現在還無法確定到底有多愛他,但他是我到目前為止唯一傾心,並願意出嫁的人。哥哥,我知道你在擔心什麼,可是這些事情我願意去和他一起面對,並且也請哥哥你相信,我們一定能解決得很好。”

    端木璟靜靜的凝視著她,然後轉身,道:“皇宮不好闖,今晚我陪你一起去。”

    “哥哥?”

    “走吧,再不走你房裡的那個人就要醒了。”

    “嗯,謝哥哥。”

    “你何時對我也這麼客氣了?”他淺笑看了她一眼,拉著她便走,輕聲的,似自言自語般的說道,“他與我們都不同,我們雖母親早逝,但還有父親,現在又有祖母和小叔這些親人,他卻什麼都不曾擁有過,皇上雖信任喜歡他,但身為帝王,總是不可能如尋常人一樣的。”

    她沉默著,然後輕輕的應了一聲:“嗯!”

    今晚月黑風高,真適合做那殺人放火,偷雞摸狗的事情,兄妹兩出了端木王府,便一路朝皇宮的方向而去。

    今日端木璟帶路,這是他要求的,她便也聽著,誰讓他是哥哥呢。

    他們並沒有往皇宮前方進去,而是直接從後方飛掠而進,小心避開所有的守衛和巡邏,一路來到了那最偏僻的地方。

    到了那里之後,兩人卻都沒有馬上進入,而是靜靜站在黑暗之中。

    端木璟說:“妹妹,那冷宮周圍雖看似沒有任何守衛,但在暗中卻隱藏著至少兩名高手,要小心。”

    她點頭,道:“我知道,我從君修染那裡知道了那兩名守衛所在的大概位置,跟我走。”

    說著便一下子從黑暗中竄了出去。

    她行走的路線有些奇怪,走走停停,一直來到冷宮的側方,然後忽然飛身而起,翻過那高聳的圍牆進入到了裡面。

    冷宮的里面反而是最安全的,除了幾個棄妃之外,再無其他的人。

    這個清冷的宮殿內,十分的幽冷黑暗,站在雜草叢生的院子裡,便仿似來到了荒蕪的深郊野外,恍惚中好像這個世界都只剩下了你一個人。

    端木璟也來到了身旁,輕聲問道:“知道德妃和那賢妃住在哪裡嗎?”

    “不知。”

    “那就找找吧,也就這麼大點的一個地方。”

    “嗯。”

    進了這里之後,兩人便再無所顧忌,一個房間一個房間的尋找了過去,然後他們看到有人在黑暗中對鏡梳妝,有人在房間裡獨自跳舞,有人坐在窗台前驅趕著炎熱和蚊蟲,還有人則已早早的上了床睡覺安歇。

    一路過去,兄妹兩忽然停下了腳步,因為他們聽到了有些不太和諧的聲音正從前方的房間里傳出來。

    兩人對視一眼,忙小心的走了過去。

    隨著接近,他們終於聽清楚了那“砰砰砰”的似乎是什麼東西砸著地面的聲音,在這個聲音之外,還有人嬉笑著輕聲問著:“成佩蘭,我兒子呢?你是不是欺負我兒子了?”

    成佩蘭?那不是德妃娘娘的閨名?

    兄妹兩聽到這一句話,不禁對視了一眼,然後迅速的朝那邊靠近了過去。

    他們小心的貼在角落裡透過縫隙朝屋內張望,因為天色太暗,又沒有燈燭光亮,只有從屋外廊下的兩隻燈籠有隱隱光想透射進去,所以他們這麼看進去,便也只能看到一個大概的情況,但聲音卻事無鉅細的全落進了他們耳中。

    他們看到有白衣亂發的女子騎在德妃的身上,雙手用力的抓著德妃的肩膀,用力搖晃,晃得德妃的後腦不住的撞擊在地上,砰砰作響。

    窗外,端木恬看得訝然,然後靜靜的繼續站在那裡觀看。

    德妃在用力掙扎著,可是不管她怎麼掙扎,都掙不出她的箝制,腦袋撞在堅硬的地面上,很疼,最重要的是,如此撞擊讓她的眼前一片發花,似有星星點點不斷閃爍,讓她覺得她也快要神誌不清了。

    “放手!放開我!你這個瘋女人,瘋子!”

    “嘻嘻嘻,可以啊,我可以放開你啊,不過你要告​​訴我你是不是欺負我兒子了。”

    “你兒子早就已經死了,我……”

    “你胡說!”她怒而喝斷她的話,越髮用力的搖晃成佩蘭,讓她的腦袋越發有力的與地面進行那最親密的碰撞,聲音也變得尖利,“我兒子怎麼會死?死的那個分明就是你的兒子!成佩蘭,你以為我不知道你調換走了我的兒子嗎?你還敢不承認?你找死找死找死!”

    如此撞擊,終於也讓德妃尖利了起來,拼命抓撓著壓在她身上的瘋女人,扯開了她的衣襟,抓落了她的頭髮,厲聲喊著:“你這個瘋女人,放開我!你的兒子早就已經死了,死了!”

    不知從哪裡突然爆發出了一股力量,她猛力一推,推得賢妃一個不穩便朝地上跌倒下去,她一怔,隨之翻身便要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甩開抓在她肩膀上的兩隻手,她自己則雙手緊緊的扼向了賢妃的脖子。

    被扼住了脖子,賢妃卻無事般的嬉笑著,抬腿,“啪”的一腳踢在了她的胸前,直將她從身上踢飛了出去。

    這飛起的一腳讓門外端木恬忽然一挑眉,這賢妃娘娘,莫非是還有功夫的?

    德妃驚叫著被踢飛了出去,賢妃則一個翻身利落的從地上爬了起來,摸著脖子走到跌在牆角一時間被摔得動彈不得的德妃面前,蹲下,這一次竟沒有伸手去抓她,也沒有再要搖晃她的意思,而是笑嘻嘻的說道:“來嘛,我們好好的說說話。我們已經有……嗯,二十年沒有見了呢,你難道都沒有什麼話想跟我說的?嘻嘻!”

    她的靠近讓德妃瑟縮了下,即便是隔著房門,都能讓人感覺到她眼中的怨毒,賢妃娘娘卻好像很高興看到她這個模樣,忍不住嘻嘻的笑了起來。

    她終於還是又忍不住的伸手,狠狠抓住了德妃的頭髮,一個欲要將頭髮都給扯落下來的力度。

    “你有沒有想過?”她湊近過去,忽然就不再嬉笑,而是帶著一股森森的咬牙切齒,道,“當年你調走了我的孩兒,我明明知道,卻什麼也不能做不能說,就是如你現在的這般怨恨,那種噬魂啃骨般的痛苦,你有沒有嚐到過?我一直在這裡等著你來,因為我知道,你一定不會有好下場的!是不是你的手段都用盡了?還是陰謀敗露了?或者,你身後的成家已經完了?嘻嘻嘻!”

    此人雖瘋瘋癲癲,又哭又笑又叫又跳的,可是思維清晰言語順暢,並不像是個神誌不清的人。

    端木恬在門外如此想著,莫名的心中一緊,緩緩的捏緊了手心。

    德妃在她手上掙扎,看不清她的表情是否猙獰,但能聽到她的聲音十分尖利,尖利的喊著:“那又如何?你的兒子早就已經死了!我看到他那一副怪物的模樣,我就忍不住的厭惡噁心,要早知道你生的竟是那麼一個怪物,我才不屑調換,我寧願我的孩子在身邊養上四個月而死。所以我就殺了他,我殺了他!”

    “你胡說!”賢妃再次受到刺激,抓著她頭髮的手狠狠收緊,在德妃的悶哼聲中直接扯下了一大把的頭髮,然後又嬉笑著說道,“你別想騙我,他明明還活著,而且還活得好好的,比你好多了。”

    這話似乎深深的刺激到了德妃,她不禁又開始掙扎,說著:“他就是個怪物!跟你一樣,怎麼都死不了!”

    “因為他是我的兒子啊,當然​​像我。”她並沒有因為“怪物”這兩個字而有半點生氣,反而因為那一句“跟你一樣”而覺得甚是開心的笑了起來,緊接著卻又臉色一變,抓著她的頭髮就將她腦袋朝牆壁上撞了過去,森冷道,“你是不是欺負他了?不然怎麼知道他怎麼也死不掉?賤人,你對我兒子做了什麼?”

    “你以為我會告訴你嗎?”

    “賤人!”

    賢妃二話不說,直接對著德妃就是一陣拳打腳踢,手上又抓下了大把的頭髮,德妃痛呼嗚咽瑟縮,但卻緊咬著牙半點不求饒,甚至還怨毒的繼續挑釁著。

    打了半餉,賢妃忽然住手,扯著她的頭髮將她拎了起來,嬉笑著說道:“你想讓我殺了你,還是你覺得我打不死你?不過我怎麼捨得讓你死呢?嘻嘻!咱姐妹好多年沒有見面了,我有好多話想對你說呢,嗚嗚嗚,你都不知道這二十年來,我有多想你。”

    她又開始哭了起來,一邊哭著又一邊笑著,“啪啪”的兩個耳光落到了德妃的臉上,又收回手咬著手指可憐兮兮的說道:“我天天都想你,可你怎麼就不來見我呢?我多想你啊,想得不得了啊,嗚嗚!”

    門外,端木恬呆呆的站著,伸手似想要去推門,但手伸到一半卻僵住,然後又縮了回來。

    此刻,連她的心都是亂的,一時間理不出個頭緒來,便只能傻傻的站在門口,想進卻不知為何有些膽怯。

    端木璟握住了她的手,在她耳邊輕聲說著:“先離開。這件事並不是只要我們知道就行了的。若想要為君修染恢復身份,還得有足夠的,讓皇上,讓朝中諸大臣們都信服的證據,你現在貿然現身,也沒有任何作用。”

    房內的施暴還在繼續,這賢妃娘娘應該確實是有些功夫的,不然不可能抓著德妃就像是抓著一隻小雞小鴨,想打就打,想罵就罵,對她肆意的蹂躪虐打。

    端木恬忽輕輕的長呼出了一口氣,然後和哥哥一起如同他們過來時的一般,轉身又悄然離開了。

    房內的糾纏還在繼續,賢妃一會兒哭一會兒笑的聲音不停的在房內響起,還有德妃的叫囂呻吟,讓這清冷的宮殿也不由得多出了幾分生氣。

    端木恬再回到端木王府的時候,天邊都已經開始泛白,這一夜就這麼在奔走中過去了。

    她又是翻窗進了出雲閣,進入閨房卻發現床上已空蕩蕩的沒有了人影,頓時心中一緊忙上前自己查看,卻在此時聽到了屋頂上似有些動靜。

    幾步走到窗邊,翻身便躍上了屋頂,就看到有人靜靜的坐在屋頂上,抬頭呆呆的看著天邊的那一抹亮光,神情落寞無神,一個小酒壇躺在他的腳邊,隨風輕輕的搖擺,發出“咕嚕咕嚕”的輕響。

    她走過去在他面前蹲下,主動的偎進了他懷裡,他身子微不可察的一僵,反手摟抱著她,下巴擱在她頭頂輕輕磨蹭。

    “恬恬,你去哪了?”

    “我進宮去了。”

    他摟著她的手又一緊,默默的沉靜不語。

    “我去冷宮走了一趟,看了一場很精彩的好戲,你要不要聽聽?”

    “……嗯!”

    就著天邊升騰的亮光,端木恬將她所見到的娓娓道來,不誇張不刪減,只將她所看到的所聽到的一字一句從頭到尾的完整說了一遍,當太陽躍出地平線的時候,她也將那一場好戲給講述完畢。

    抬頭看到他嘴角緊抿,眼中神光閃爍,已沒有了昨日的散亂茫然。

    陽光照射過來,落在他的眼中,折射出萬千風華的璀璨。

    他低頭親了親她的額頭,然後靜靜的抱著她,什麼話都沒有說。

    陽光開始變得炎熱,他低頭看到已不知不覺在他懷裡睡著的人兒,目光比晨露朝霞還要更加的溫柔,小心的將她抱起,然後跳下了屋頂。

    恬恬,謝謝你在我思緒混亂,茫然無措不知要如何抉擇的時候為我連夜奔波,夜闖冷宮求得了真相,接下去的事情便交給我自己來做吧,你好好休息。

    他輕柔的將她放在床上躺好,低頭溫柔凝視,然後放下蚊帳轉身離開了。

    蚊帳內,端木恬睜開了眼睛,透過蚊帳看著他離去的背影,然後轉個身繼續睡覺。

    一夜未眠,她真的是困極了。

    之後,所有的事情都迅速的恢復了平靜,至少表面上看起來是這樣沒有錯。

    德妃被打入冷宮之後,成家也進一步的被各方勢力打壓,右相府還尚且在關門禁閉,卻已經有了飄搖的趨勢。

    就算皇上不打壓,其他的各方勢力又如何願意錯過這個機會?所幸皇上將許多的事情都給壓了下去,才避免了成家因此而被顛覆。

    君修染仍然是以養傷為由每天待在王府裡不去上朝,暗中則開始迅速的調集人手,追查二十年前他出生時的那些事情。然而那事情畢竟已經過了整整二十年,​​當年參與此事的那些人不是被滅口就是已經老死,想要找到證據又豈是那麼簡單的?

    太子終於揪出了那竟敢背著他擅自私藏災銀災糧,害他被父皇訓斥不信任的官員,大力整治並另外派遣了心腹大臣接手賑災一事,定要將先前所耽擱的事情都給加緊辦好,重得父皇的信任和百姓的感激擁護。

    二皇子依然跋扈,橫行京都,五皇子繼續在他的王府裡深居簡出。

    這兩位似乎並不熱衷於權力爭鬥,但卻擁有著不容小覷,讓太子忌憚的龐大勢力。

    而端木恬,她這幾天一直在忙著處理商號裡的事情,幾乎沒有空閒下來的時候,讓人深深懷疑,她以前似乎並沒有這麼忙啊,幾乎連吃飯的時間都快要沒有了。

    “恬恬,你這些天都在忙些什麼?”璟世子終於忍不住的詢問,實在是妹妹這些天太忙了,從來沒見她這麼忙碌過,莫非是商號裡出了什麼事?

    端木恬一怔,搖頭道:“沒事,就在最近新發現了一件有意義的事情。”

    璟世子挑眉,然而見妹妹一臉不想多說的模樣,他便也沒有再繼續多問,只要不是出了什麼事就成,至於別的,她想幹嘛就乾嘛吧。

    幾天后,她再次登門堯王府,那時,君修染正在忙著調查二十年前的事情,書房內堆滿了各類卷宗。

    “這是什麼?”

    他聞言抬頭,看到了站在面前的恬恬,不由眼睛一亮,笑容一揚,連輕蹙的眉心都緊跟著舒展了開來。

    “恬恬,你今日怎麼有空過來了?我聽說你這幾天忙得連吃飯的時間都沒有。”

    端木恬瞥他一眼,嘴角也微微揚起,說道:“忙完了。”

    他見她伸手翻看書桌上的那許多卷宗,便解釋道:“這是這二十年來各宮主子歷年來的人事調動安排,或許可以從這裡找到些痕跡。”

    “你從哪弄來的?”這可是能隨便拿出來的東西。

    他聞言詭秘一笑,道:“偷出來的!”

    如此回答,讓她不禁有些發囧,也沒有去仔細看,直接就問道:“那可有什麼發現?”

    “沒什麼特別的發現,當年德妃和賢妃兩人臨盆時在場的宮女太監嬤嬤們大都已經找不到。”他把玩著其中一卷,說道,“本來倒是有一個就在德妃身邊的,可惜上次在宣德宮中,被我給殺了。”

    這個……

    端木恬也不由與他面面相覷,然後眼珠飄移到旁邊,若有所思。

    “我覺得,這件事或許根本就不用那麼麻煩。”她忽然說道,面對他詢問的眼神,她又思索了一下,說道,“我們是不是不小心鑽了牛角尖了?證據這個事情其實也未必就靠譜的,關於你的身份,其實只要皇上相信,就足夠了。”

    “確實如此,可怎麼讓他相信?”

    “帶他去冷宮啊。”

    書房內剎那安靜,君修染眉梢微挑,一臉恍然。

    看到他這個傻樣,端木恬的心情也變得很好,語氣卻依然是那麼清清冷冷的,“這麼簡單的事情竟然都想不到,還花費諸多人力物力的去查找二十年前留下的痕跡,看來三殿下的智謀無雙也不過是浪得虛名而已。”

    面對她的挖苦,他絲毫半點也不在意,從椅上站了起來就將她抱進懷裡,狠狠的親了一口,笑盈盈說道:“恬恬聰明,就夠了。以後咱府上的所有人,都只聽你一人指揮。”

    “……”

    “那我們現在就進宮去找父皇吧。”

    端木恬聞言卻搖頭,說道:“我就不去了,這個事情本也是只需要你和皇上兩人在場就夠了,人多反而容易出事。”

    他略一沉吟,然後點了點頭。

    這私畢竟關乎皇室血脈,關乎皇家顏面,恬恬雖已經與他有了婚約,但畢竟尚未過門,還不是皇室中人,有些事情,不知道,或者是當做不知道比較好。

    他這麼想著的時候,手心裡忽然被塞進了什麼東西,他一怔低頭,便看到恬恬竟將一折疊得厚厚的紙張塞進了他的手裡。

    “這是什麼?”他隨手將這些打開,看到上面以筆墨細細的勾勒出一幅幅的圖案,旁邊還有些標註,粗看完全看不明白這是什麼,再一細看,便看出了一些端倪來,更仔細的看,他忽而面露驚詫之色,猛然抬頭看向了她,“恬恬,這是……”

    她臉色微有些不自然,說道:“這是我胡亂想出來的,也不知道有沒有用,但或許可以試一下。”

    “你這些天一直在忙這個?”

    “嗯!”

    “恬恬,你……”

    “別說這是我想出來的。”

    他聞言眸色微凝,緩緩的將手中的紙張又重新仔細的折疊了起來,看著她說道:“你要把這功勞讓給我?”

    “算不上功勞,我也是仔細看了梓州那地方的地理氣候之後擅作主張的想出來,有沒有效果還未必,若是不好,你還得背罪。”

    她交給他的,便是一份水利的圖紙,她雖對這些並不太懂,但前世所在的世界有著太多先進與這個世界的東西,她看多了自然也記住了一些。這些天她仔細的研究了一下梓州那個地方的地理氣候,覺得之所以那裡會經常發生旱澇,便是因為雨季旱季太過分明,河道不夠寬容易在雨季發生澇災,沒有足夠的儲水庫使得旱季稍微嚴重便容易發生災情。

    這只是一張大概的圖紙,到底要如何操作連她自己都不知道,只是近乎按部就班的將她看到過的一些水利設置畫了出來,說是她自己想出來的,實在汗顏,可若說不是她自己想出來的,又無法解釋得通,所以就乾脆汗顏一下吧。

    而看著​​她這一副似乎很難為情的模樣,君修染眼中不​​禁異彩連連,搖頭說道:“我雖剛才只看了兩眼,但也看得出這與我以前所見過的那些皆都不同,從沒有在這個世上出現過。”

    端木恬不搭這句話,只說道:“我不管這些,總之你別告訴人說這是我弄出來的。再說,此次梓州澇災,賑災之事由太子負責,雖然先前出了點意外,但他補救得極好,此事過後,太子在民間的聲望又將提高。”

    “恬恬這是在幫我造勢嗎?”

    “那是你的事。你是要爭還是不爭,都不是別人能決定的。我只是覺得,太子並不仁厚,若他日他登臨了那個位子,未必就能輕易的放過我們。而且,這難道不是你一直以來所追求的嗎​​?”

    他微怔,目光落向窗外,紫光沉凝,卻又飄忽不定。

    是啊,這不是他一直以來所追求的嗎​​?

    他說過,終有一天,他要讓所有曾經欺辱過他的人全部匍匐在他的腳下。

    他說過,終有一天,要登上讓所有人只能​​仰望的高度。

    他也曾在心裡下了決心,他要擁有傾天下的力量,來保護恬恬再不受任何的傷害。

    日光照耀在窗外遠處的湖面上,反射出一片的波光粼粼,映在他的臉上他的眼裡,比琉璃璀璨,比珍珠明潤,他忽而勾起嘴角,輕柔的笑了開來。

    端木恬在旁邊看著他,忽覺得有點莫名其妙。

    這傢伙的反應怎麼如此怪怪的?莫非是又要發什麼瘋了?

    “你還不進宮嗎?”

    他轉頭盈盈笑看著她,風情萬種的,勾人心魂的,直撓得人心裡癢癢的恨不得將他撲倒的笑著,“這幾日聽聞恬恬十分的忙碌,一直不敢去打攪,就怕惹惱了你。現在好不容易你終於忙完了,還難得主動的來堯王府找我,我實在是捨不得放你一人在府中,獨自進宮去啊。”

    “我馬上回端木王府!”

    “別啊!”他又幽怨了,伸手扒拉著她說道,“都已經有好幾日沒有見面了,至少也一起吃個晚飯嘛。”

    “……”

    “我現在就進宮找父皇,一定趕在天黑之前回來。”

    “不必!”她開口阻止,道,“我已經答應了小叔,晚上陪他去玩兒,你還是慢慢忙吧。”

    晴天霹靂,五雷轟頂!三殿下忍不住的怨念萬分,獨自蹲牆角畫圈圈去了。

    好不容易盼來恬恬終於忙完,端木宸那傢伙來湊什麼熱鬧?竟敢跟他搶人?回頭就讓張毅去做個叫端木宸的布娃娃,然後用針狠狠的戳他戳他戳他!

    端木王府內,宸公子正在騷包兮兮的攬鏡自照,覺得自己真是怎麼看怎麼風度砰砰砰,怎麼看怎麼玉樹臨風啊!卻在此時冷不丁的毫無徵兆的打了個冷顫,好像是被什麼東東給惦記上了。

    他忙轉頭四顧,卻四顧無人,伸手摸摸脖子,雞皮疙瘩竟然都冒出來了!

    另一邊,某殿下雖萬分不願,但在郡主大人的冷氣之下,終於還是乖乖的上了馬車往皇宮去了。

    皇上對於他的求見似乎很意外,召見之後也沒有馬上說話,而是盯著站在下方的君修染仔細打量了許久。

    發現他臉色如常,神情如常,氣息如常,呼吸心跳都正常之後,才終於放了心。

    “你現在這個時辰進宮,是有什麼重要的事嗎?”

    君修染恭敬行禮,道:“稟父皇,兒臣有樣東西想要請你看看。”

    說著,已伸手從懷裡拿出了那疊紙,雙手奉上。

    君皇帝微訝,也沒有讓身旁太監代勞,自己伸手就接了過來,攤開隨意的看了一眼。

    一眼,眉頭輕皺,有點點狐疑之色。第二眼,一抹了然之色。再仔細的看,他忽然眉頭一挑,眼睛猛然發亮。

    “這圖紙你是從何得來的?”他甚至都沒有抬一下頭,只關注著攤開在面前的圖紙,動作也從剛才的隨意變得有了幾分小心。

    君修染悠悠站在下方,眼珠兒一歪,施施然說道:“兒臣畫的。”

    “嗯?”君皇帝聞言抬頭看他,又低頭看圖紙,再抬頭看向他,面上的神色促狹,似笑非笑的問道,“朕竟不知道,你的字跡何時變得這般清冷娟秀了。”

    君修染卻沒有絲毫的驚詫意外之色,只低頭勾唇淺笑,說道:“父皇恕罪。”

    看他這一副含情脈脈的表情,君皇帝的臉色更添了幾分驚訝,道:“這莫非出自恬恬之手?”

    “父皇恕罪,恬恬不讓說。”

    “……”你已經說了好麼!

    君皇帝屈指在御案上輕輕的敲擊著,目光落在他身上若有所思,半餉與他的尊貴身份極不相符的詭秘一笑,道:“照這麼看來,你的收穫倒是很不錯。”

    “兒臣覺得,最大的收穫,也莫過於此了。”

    “嗯,她點頭了?”

    “只等端木王叔回京。”

    “朕倒是有些發愁啊,阿崢怕是不樂意把女兒嫁給你呢。”

    “那我便帶恬恬一起去私奔。”

    “當心他打斷你的腿!”

    “……”

    這皇家的父子兩在御書房內一直討論著那張圖紙,對於上面所列的一些工程的可行性和效果仔細的商討著,這一討論便連晚膳的時辰都過了,太監已經來稟報了兩次,請皇上和三殿下用晚膳,兩人皆都毫不理會。

    終於事情暫告了一段落,君修染陪著父皇一起用了晚膳,之後,他忽然起身朝他跪了下去。

    “兒臣有一事相求!”

    君皇帝一愣,隨後微微沉凝了臉色,道:“說!”

    “請父皇和兒臣一起,去冷宮一趟。”

    話未說完,君皇帝便已用力的一拍桌子怒而站了起來,怒道:“放肆!”

    君修染當即“咚”的一聲,一個響頭便用力的磕了下去,伏在地上說道:“父皇息怒,兒臣不敢有絲毫對父皇不敬之意,只是有件事,事關兒臣切身,口說無憑,請父皇隨兒臣一起去看看。”

作者: orange415263    時間: 2013-10-28 04:12 PM

第三十八章 不認

   自德妃被打入冷宮之後,那一向冷清的后宮最角落就變得熱鬧了起來,賢妃幾乎每時每刻都在她的周圍晃蕩,即便德妃栓上了門,賢妃也總是能順利的破門而入,之後便是很順理成章的拳腳相加,直將人弄得傷痕累累還不罷休。

    她就似乎是將這二十年來淤積在心裡的悲憤苦悶全部都在現在這個時候發洩了出來,那又哭又笑瘋瘋癲癲的模樣,看著痴憨出手卻相當利落毒辣,都快要將德妃給生生的逼瘋了。

    這一輩子,所有的苦難都集中到了這幾天,無論她如何的躲避,賢妃總是能夠輕易的將她給找到了,冷宮裡的其他那些棄妃們自不會來理會這個事情,只當什麼也不知道,漠然的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

    更甚至,在這幾個棄妃之中,其中有兩個在當年還未被打入冷宮的時候,曾受了她的不少苦。

    於是,她們雖沒有加入到折磨她的行列中來,但卻也經常的在協助著賢妃。

    德妃覺得,她就要瘋了,她自己才是那個神誌不清精神失常的瘋子!

    相似的戲碼每天都在上演,德妃的身上早已經傷痕累累,衣衫破敗,頭髮凌亂,臉上身上每一處都是臟且亂,看著便覺得狼狽不堪,哪裡還有半點往昔尊崇雍容華貴的風儀?

    此時,她又被賢妃從房裡拖了出來,沒有了身旁眾多奴才的跟隨,沒有了尊貴的身份地位所謂儀仗,就連那跟隨的下屬也因為她被打入冷宮而受到了牽連,被滿世界追殺失去了聯繫,這樣的她在面對賢妃的時候幾乎沒有任何的反抗之力。

    她伸手護著自己的頭髮,雙腳在地面踢踏,卻還是阻止不了被賢妃抓著頭髮往前拖走,髮根被扯得太過用力而劇烈的疼痛著,剛才她梳頭的時候,還梳下了滿地的髮絲,伸手在頭上摸,她都摸到了好幾處的空膩,這讓她幾欲發狂。

    然而沒用,沒用!

    她在賢妃的面前毫無還手之力,連掙扎一下都不能!

    她越掙扎,賢妃就越開心!

    在這冷宮的後方有一個水池,因為從來也沒有人打理,那裡面的水早就已經發霉發臭,又天氣炎熱而生長著大量的蚊蟲。

    此時夜深人靜,遠處廊下的燈籠光芒照射過來,在這水面上反射出幽​​幽的綠光,看著滲人。

    賢妃拖著她來到水池邊,然後一甩手就將她給扔了下去。

    那發臭的髒水頃刻間沒頂而來,她拼命掙扎扑騰,張嘴呼喊卻只有滿嘴的酸臭,“咕嘟咕嘟”的直往她肚子裡面倒灌,她想呼吸,那發臭的髒水便直沖她們的腦海而去。

    賢妃娘娘站在水池旁邊,看那個身影在水中扑騰起泛著綠光的水花,不由開心的拍手跳了起來,嬉笑著說道:“天氣炎熱,我給你降降暑,你扑騰得真好看,再扑騰幾個更好看的出來!”

    “咕嚕嚕嚕……”

    “你說什麼?想要我拉你上來?那怎麼可以呢?”她亂發之中,笑得眉眼彎彎,轉瞬間卻又陰雲密布,咬著手指嚶噎著哭了起來,說道,“賤人,你竟敢那樣對我的兒子,還對我囂張,我怎麼能這麼輕易的放過了你?你搶走了別人的兒子不算,竟還不知道要好好的疼愛他,你就是個賤人,連這幾十年沒有清理的池水都被你給玷污了!”

    德妃的掙扎漸漸的微弱,朝那正在散發著難聞臭氣的水池下面沉沒了下去,到這個時候,賢妃才終於將她給拉了回來。

    一有新鮮空氣湧入,德妃便拼命的咳嗽嘔吐了起來,伏趴在地上整個人都虛脫了。

    那惡臭難聞的味道充斥滿了口鼻和肚子,讓她趴在地上幾乎將膽汁都給嘔吐了出來,賢妃就站在旁邊看著,又嬉笑了起來。

    終於,她抬頭滿臉怨毒的盯上了賢妃,咬牙咒罵道:“你不會有好下場的,你不得好死!”

    賢妃抬腿便“砰”的一聲將他踢飛了出去,看著德妃在地上“咕嚕嚕”滾著,她高興的跳了起來,拍著手說道:“不會有好下場,不會有好下場,不得好死不得好死!”

    德妃的手指狠狠的抓撓進了泥土地裡面,看著又開始瘋癲的賢妃,氣得渾身發顫。

    可她什麼辦法都沒有。

    “你看著,我定會再走出這個冷宮,下一次,絕不再讓你活命!”

    賢妃霍然轉頭,森森的盯上了她,道:“你竟然還想要出去?嘻嘻嘻,成佩蘭,你這是在做夢!”

    她掙扎著站了起來,依然還在忍不住的反胃噁心,說著:“你別得意,就算你知道我換走了你的兒子你又能如何?就算我想殺他,他也得喊我一聲母妃,他只知道,我才是他的親娘!”

    賢妃倏然渾身一顫,緩緩的安靜了下來,就那麼站著冷冷的盯著她。

    德妃見狀得意的冷笑,又說道:“你不過就是個瘋子,你永遠都別想再要回你的兒子!就算他是個讓人厭惡的怪物,他也是我的兒子,全天下的人都知道,當朝三皇子是我的兒子,跟你這個瘋子永遠都不會有半點關係!”

    這話對賢妃的刺激似乎很大,她忍不住的開始顫抖了起來,又顫抖著雙手扯著她自己的發尖兒,抓撓著放在嘴裡咬,陰冷的目光死死的盯在對面連站都要站立不穩的德妃身上,然後忽然輕輕的笑了起來。

    “他是我的兒子,他是我的兒子。”

    “那又如何?沒人知道,也沒人會相信一個瘋子的話!”

    “不不不,他會相信的,然後很多人都會相信的。”她呢喃著自言自語伴的說道,視線從德妃的身上微微偏移,眼神剎那柔和,問道,“是不是,兒子?”

    德妃一怔,忽而心中一跳猛的轉過了身去,就見君修染不知何時,已站在了她的身後。

    瞳孔驀然放大,呆呆的看著面無表情的站在那兒的君修染,張了張嘴,然後惶措的驚呼一聲:“染兒,你聽母妃的解釋,事情並不是你聽到的那樣!”

    君修染冷冷的看著她,再沒有絲毫的情感和波動,緩緩的勾起了嘴角,忽然轉身,朝著身後屈膝跪了下去。

    這下,連賢妃也不由一怔,下意識抬頭朝那個方向看了過去,就見明黃身影從那邊的陰暗中走了出來,一身冷冽。

    她呆呆的看著那個人,面色驚愕恍惚,然後也跪了下去。

    德妃卻在看到此人的時候,幾乎當場驚厥,隨之一下就癱軟在了地上。

    她的腦海裡不斷的迴盪著兩個字:完了!

    君修染就是她最大的倚仗,就算他們並不和睦,可畢竟是她的“親生”兒子,所以只要有他在一天,她的希望就不會斷絕。

    可是現在,這個希望,突然間就斷了。

    她張了張嘴,搖著頭有心想要辯解幾句,可看到皇上那冷冽的目光,她就彷似一下子被哽住,什麼話都說不出來了。

    賢妃就跪在她的旁邊,亂發下,一雙美眸溜溜的轉著,在黑暗中光彩盈動,溜過君修染挺拔的脊背,溜到了神情冷冽的君皇帝身上,在這一個氣氛凜然的時刻,她卻嬉笑了出聲,咬著手指喃喃說道:“皇上,這下您總該相信了吧?不是我一個人在胡說,她自己也承認了,嘻嘻嘻!”

    跪在前面的君修染聞言不禁微微睜大了眼睛,詫然的看著父皇。

    這話是什麼意思?莫非父皇早就已經聽說過這件事,卻一直也沒有告訴別人,或者是根本就不相信?

    為什麼?

    君皇帝也轉頭看向了她,看到她這一副披頭散發渾身狼狽的模樣,看著她那滿臉的亂發中透出的隱隱容光漣華,他不禁神色複雜,恍惚中好像看到了二十年前那個嬌俏又妖嬈,風華絕代的絕世佳人。

    還記得那天,他去看她,當時四皇子已死,她的神誌也有些不靈清,他一直以為她是因為四皇子夭折而傷心過度造成的,不禁的越發憐惜。可當她哭鬧著說她的孩子被搶走了,成佩蘭將她康健的孩子給搶走了的時候,他震驚之下才明白她的神誌不清並非因為四皇子的死,而是因為憤懣過重,鬱恨太深。

    她哭鬧著請他主持公道,把她的孩子還給她,可他如何能答應?

    就算她說的都是真的,他也不能答應。

    當年他初登基不久,成家在朝中的勢力太大,而她雖出身尊貴,但卻是扶風國戰敗後送來的和親公主,在這大炎皇宮裡孑然一身,無親無故無權無勢,如何能與成家相對抗?

    他身為帝王,在當時那一個皇位還尚未不十分穩妥的時候,斷然也不可能為了一個宮妃一個皇子的歸屬問題而輕易得罪成家,即便他真願意,之後呢?成家豈會善罷甘休?德妃豈會輕易的放過了他們母子?

    卻不想她的滿腔怨恨在心裡壓抑得太久,發洩不出,又受到這新的刺激,直覺的以為皇上也不肯把孩子還給她,神誌便越發的不清,憤然之下竟對他拔刀相向。

    皇上當時便受了傷,但並不嚴重,他也很快就自己阻止了她的刺殺行為,憐她便也沒有怪罪。

    可皇上龍體有損,這是何等重大的事情?他有心隱瞞卻還是很快就被太后和皇后得知了這件事,她們憤怒之下欲要將她處死,他不願看到她受到那般委屈之後發洩不得,求不到一個公道還要為此沒了性命,便以她畢竟是扶風的公主為由,只將她打入了冷宮。

    這一關,就是二十年。

    他甚至知道在這期間,她曾經有一次偷溜出冷宮,找到了當時還很年幼的君修染,將那本她出嫁來大炎之時,隨身攜帶出來的秘籍交給了他。

    那一次,還是他刻意的放水,讓守在外面的侍衛沒有出來將她阻攔回去。

    之後,她便一直安穩的待在這冷宮裡,半瘋癲半痴傻。

    思及此,君皇帝緩緩的長呼出了一口氣,面上的冷冽淡淡隱去,點頭道:“朕一直相信,只是當年,不管是為了顧全大局,還是為了保全你和修染,朕都必須要當這件事是不存在的,不能把孩子還給你。”

    聽到這句話,德妃的臉色更加蒼白,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睛,而賢妃則咬著手指“吃吃”的笑了起來,沒有再說任何的話,只是眼珠子又溜回到了君修染的身上,靜靜看著。

    君修染的背影此刻是僵硬的,他的思緒再一次被擊打成了碎片,飛揚著一片混亂。

    事情的發展,再一次的超出了他的意料之外。

    父皇和賢妃的這一句對話,卻包含了太多的信息,她說你相信了吧,他說他一直相信,但在當年不能把孩子還給你。

    原來,父皇也早就已經知道。

    垂在身側的手死死的捏緊成拳,指甲掐入到掌心裡,有死死鮮血從指縫間流出,終於,他深吸了一口氣,抬頭直直的看向了他的父皇。

    君皇帝也看著他,眸色沉靜,看不出絲毫的波動,良久才問道:“你要認母?想要讓她離開冷宮?”

    “是!”他點頭,決然而肯定,沒有任何的猶豫。

    然而他才點頭,身後的賢妃卻忽然開了口,道:“我不走!”

    君修染倏然回頭看她,卻見她又是那一副半瘋癲半痴憨的模樣,伸手一指旁邊的德妃,說道:“我要在這裡陪她!我們這麼久沒有見面,有好多話想跟她說,有好多事想對她做,嘻嘻!我也不要你認我。我不是你母親,你也不是我兒子,我們一點關係都沒有,我不認識你,嘻嘻嘻… …”

    旁邊的德妃也猛然回頭,死死的盯上了她。

    瘋子?誰說她是瘋子?神誌不清精神失常的人,怎麼可能會說出這樣的話來?

    當端木恬一大清早就被某隻不請自來就肆意騷擾她的殿下吵醒之後,就一直在摳著桌子。

    此刻又聽他說完了在冷宮裡發生的那些事,不由抬頭看向站在窗前凝神沉思的那個背影,說道:“她是扶風國的和親公主,你若與她相認,那麼她的身份必將成為你日後登臨高位的阻礙。”

    他脊背僵硬了下,然後又迅速的緩和下來。

    堂堂一國至尊,如何能夠是一個有著異國皇族血統的人?

    端木恬屈指在桌面上摳了摳,又說道:“想必這二十年來,她對德妃的積怨是越發的深了,現在終於等來了能將她肆意蹂躪的機會,或許她也更願意繼續留在那裡,慢慢的陪德妃玩兒。”

    君修染抬頭望天,若有所思。

    她又摳了摳桌角,繼續說道:“此時前路未卜,身邊還有著許多的豺狼虎豹環伺,等到有一天,你再無所畏懼,誰也撼動不了你的地位之時,你大可以將她盛重迎出。”

    皇家之內,權力之爭,容不得半點退縮,退縮便代表著萬劫不復,除非從未開頭,一旦開了頭,便只能一路前進,比任何人都要更加兇猛的前行。

    “而且我見賢妃娘娘雖看似瘋​​癲,卻實則思維清晰,言行順暢,並不像是個真的神誌不清的人,而且又有功夫在身,在那冷宮之中完全可以橫著走,不必擔心會受欺負。”

    君修染依然背對著她站在窗口看外面的風景,無語。端木恬繼續摳著桌子,然後“啪”的一聲,那桌角竟斷裂了開來。

    她的手一頓,終於額角暴出了青筋,自被他騷擾醒來而積蓄的怒氣,當即暴了開來,怒道:“我與你說了這麼多,你究竟是聽進去了沒有? ”

    他悠悠側過身來看她,面上帶著盈盈的笑,好迷人好動人好誘惑人,眼角輕挑起,含羞帶怯的說道:“難得能聽到恬恬如此體貼人的安慰,我想聽你多說幾句。”

    這魂淡!他絕對是嫌最近日子過得太舒坦,活膩味了!

    又忍不住開始犯賤了的三殿下倚窗而立,笑意盈盈,對著她肆無忌憚的大送秋波,光芒亂射。

    當錦繡進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麼一個場景,不由愣了下,然後連忙低頭裝作什麼都沒有看見,嘴角卻忍不住的扯起了一個忍不住想笑的弧度。

    真心覺得無論是三殿下還是郡主,在他們彼此面對的時候,總是那麼的與眾不同,跟平常所表現出來的形象性情,差了何止十萬八千里。

    比如三殿下從不會對別人露出這麼含情脈脈情意綿綿,甚至是很有那麼些無恥無賴的模樣。又比如,郡主在面對其他人的時候,從來都清清冷冷不溫不火,幾時有這樣生動的神情流露?

    然後她低頭走到郡主的面前,說道:“郡主,老王妃傳話過來,說是讓您過去一趟。”

    “祖母?”

    她往常若有什麼事,不是都直接讓人過來說一聲的嗎?今天怎麼竟還特意差人過來讓她過去?

    無暇多想,她直接站了起來朝門外走去。

    君修染依然站在窗前,看著她大步離去,不似那些柔弱小姐們的小碎步裊裊婷婷,而是行走如風,卻自有獨屬於她的,讓人捨不得移開目光的風流。

    他看著她離開出雲閣,朝老王妃所在的屋走去,然後一點點的斂了笑容。

    他看著窗外風景,並沒有想冷宮裡的那位親娘,而是想到了父皇。

    完全無法理解父皇他究竟是怎麼想的,只從他的行為來判斷,他似乎對於兒子們的爭權奪勢根本就毫不在意,甚至有時候還如看戲般的看得津津有味,可這實在也太匪夷所思了!

    他究竟是怎麼想的?

    就如昨天的事情,他怎麼可能看不出賢妃為何會突然間言語反復,不願母子相認?可他竟然什麼話都沒有說,就允了她。

    父皇啊父皇,您究竟是什麼意思?

    看您,似乎並沒有不滿太子,可又為何竟還由著其他的皇子們與太子相爭?如果有一天,真的將太子扳倒了,您是否還會如現在這般的漫不經心?

    君修染站在那兒,眼底緩緩的旋出了一汪沉凝的漩渦,嘴角也一點點的張揚,揚起了一抹肆意邪佞的弧度。

    端木恬一路來到了祖母的屋裡,看到小叔和哥哥竟都已經在了,不禁訝然。

    這是發生了什麼重要的事情,祖母竟將人都給召集到這兒來了?

    老王妃看到她也到了,頓時便笑著說道:“好,這下人都到齊了。今日叫你們過來其實也沒什麼很重要的事,就是剛得到消息,說是北疆那邊與連岳的談判都已經結束,軍隊已經啟程,不出幾天就要回到京城了。”

    “爹爹要回來了?”端木恬驚喜,這可真是個再好不過的消息!

    老王妃笑著點頭,道:“若仔細算起來的話,最多也就還有五六天的時間,就定能回到京城了。我現在把你們都叫過來,就是跟你們說說這事兒,還有就是大家都商量一下,該如何擺設個慶功宴?”

    “慶功宴不是皇上該做的事情嗎?”端木恬不禁問道。

    老王妃搖頭,道:“這如何能一樣?皇上是皇上的慶功宴,咱自己也得再擺一個,慶賀咱端木家的男兒再一次凱旋歸來,也得感激從龍軍的將士們一直以來都願跟隨端木家戍守北疆。”

    端木恬一怔,然後點了點頭。

    “那我們該做些什麼?有什麼是我能幫得上忙的嗎?”

    端木王爺終於要凱旋回京的消息迅速傳了開來,自北疆大捷,連岳國求和的消息傳回京城已經過去近月,隨後左相崇文仲奉旨奔赴北疆與連岳洽談停戰事宜,到得現在終於一切都已經談妥,已經啟程在回京的路上了。

    京城裡,甚至是整個大炎,都因此而歡騰成了一片,端木王府剛得到消息就忙碌了開來,為迎接王爺凱旋回來而做準備,就連堯王府都變得特別熱鬧。

    “端木王爺終於是要回來了,我等得好辛苦!”有人引頸對月高歌,神情激動又興奮。

    “望穿秋水啊!”有人搖頭晃腦著一聲長嘆。

    “主子等待著迎娶王妃進門的日子,也終於就要到來了!”有人撫胸嘆息,就好像要娶媳婦的那個人是他自己。

    眾人連連點頭附和:“快了快了,就要到了,咱王府終於是快要有女主子了!”

    揮手,灑淚,不容易啊,等得好辛苦啊,主子終於就快要嫁出去了!

    嫁出去的主子,那就是潑出去的水,從此以後他們就要換個新主子,唯王妃的命是從了!

    皇宮裡也很熱鬧,成百上千的宮女太監匆忙奔走,為著六天后的慶功宴做準備想,整個皇宮裡面都是一片歡慶喜樂,誰也不敢對此露出半點不屑鬱鬱的表情來。

    端木崢凱旋回京,民間百姓們固然全都歡欣慶賀,朝中諸大臣卻未必每個人都會高興,不過再不高興,也得裝作很高興的模樣,況且打敗連岳國,這本身就確實是一件值得普天同慶的大好事,揚我大炎國威啊!

    在后宮的僻角,並沒有因為外面的任何喜慶而有所改變,依然是那幽冷肅穆,清淨陰暗,自皇上來了一趟冷宮之後,賢妃娘娘蹂躪起德妃來,就越發的心安理得,無所顧忌了。

    每天都是嬉笑嗚咽聲,掙扎尖利喊叫聲,不過今天卻難得安靜到了現在,德妃後背緊貼著房門,繃緊了所有的神經傾聽外面是否有賢妃過來的響動,衣衫不整,發絲凌亂,神色驚懼,目光惶措,比賢妃還要更像是一個瘋妃。

    不過今天賢妃似乎並沒有心情來蹂躪她,因為她現在很忙。

    因為,兒媳婦來看她了。

    她坐在凳子上,看著端木恬將一疊乾淨整潔的衣裳放在她面前的桌子上,又拿了一雙鞋子在她身旁蹲下放在她腳邊比劃,見並沒有太大或太小才滿意的又拿了起來,放在衣服的方便。

    清清冷冷的幾乎面無表情,可眼神透徹輕柔,動作利落乾淨,又轉身去將那個食盒拎了過來,一疊疊的精緻菜餚放在桌子的另一面,正好是離她最近的那一邊。

    賢妃靜靜的看著,眼神也是透徹輕柔,眉眼皆都微微彎著,似乎很開心。

    端木恬將東西都放好之後,才抬頭看她,依然是那沒什麼波動的表情,聲音也沒有任何起伏,輕聲說道:“委屈您還要繼續住在這冷宮之中,為避人耳目,也不能時常的過來看望您。”

    “沒事沒事!”她連連搖頭,說道,“我早已經習慣住在這裡,貿然出去反而會無所適從,你們只管忙自己的事情去吧,我在這裡也不會感到無聊,還有成佩蘭陪著我呢,嘻嘻!”

    說到成佩蘭的時候,她便忍不住的又笑了起來,眼角倏然挑飛,像極了一隻狐狸。

    端木恬看得微愣,才發現她這眼角挑飛著笑起來的模樣,竟與君修染的十分相似,像是一隻正在算計著什麼的狐狸。

    在端木恬發怔的時候,她又舒緩下眼角,微微彎著,水靈靈的兩汪,有點點無辜,還有點點的狡黠,嬉笑著說道:“我聽說是你把修染給撲倒了的,不知道那孩子的表現如何?可還讓你覺得滿意?”

    “刺啦”的一個晴天霹靂,直劈得端木恬五臟俱焚六腑皆焦,眼皮一跳,然後嘴角一抽,忽然伸手將精緻的佳餚往她面前一推,道:“您慢慢吃,我還有事,先走了!”

    然後直接轉身逃也似的走出了房外,身後還有輕笑聲傳來,她好像聽到賢妃娘娘在喃喃自語,“看來,還是比較滿意的。”

    “……”

作者: orange415263    時間: 2013-10-28 07:48 PM

第三十九章 凱旋歸來

    端木恬幾乎是落荒而逃,一路逃出冷宮,正朝皇宮外走,迎面卻走來一個妖嬈艷紅的身影,不由腳步一頓,在原地站了下來。

    話說,似乎已經有好些天沒有看到這位大神了,也不知道他最近都在忙些什麼,竟都沒有跑去端木王府溜達溜達。這許久沒有聽到他與小叔鬥嘴叨嗑,現在乍然看到他竟有種分外想念的感覺。

    鳳大神也看到了她,頓時妖冶一笑,隨後腳步輕挪裊裊婷婷的朝她走了過來,姿態妖嬈,風姿卓越,好一隻禍國殃民的絕代妖孽!

    “郡主,您今兒個怎麼竟有空跑宮裡面來了?這可真是稀奇事。”他千嬌百媚,​​搔首弄姿,一股子濃郁的脂粉香味直撲面而來。

    這脂粉的香味多熟悉啊,絕對是出自她家的脂粉鋪,而且似乎還是最新品!

    嘖,鳳總管就是好,又給她送銀子去了。

    “多日不見鳳總管的蹤影,甚是掛念,便想進宮來看看你是否安然無恙。”

    聞言,鳳樓笑得越發妖嬈,對著她便是又一陣搔首弄姿,媚眼亂拋,嬌笑著說道:“竟能得郡主如此關心,奴才真是受寵若驚。這幾日一直忙著處置嘴賤之人,也沒有去向郡主您請安問好,還請郡主恕罪。”

    嘴賤之人?

    端木恬不由心中一動,莫非是那護國公府上公子?

    “不知處理得如何了?”

    他眨眨眼一臉驚訝,道:“郡主莫非都沒有聽說?遲旭磊那小兔崽子昨日大鬧宜春院,神情近似癲狂的將伺候他的兩位姑娘打得遍體鱗傷,隨後那兩姑娘說出無論她們如何的盡心挑逗,遲公子的小兄弟都毫無動靜,那小子惱羞捉急之下便遷怒於人,毆打了她們,認為是她們不夠盡心,沒有好好的伺候他。”

    看著他這眉開眼笑的模樣,顯然是對這樣的結果非常滿意。

    “你是怎麼做到的?”

    “咦?這難道不是郡主您教給我的嗎?我便是按照著郡主的指點,先將那小兔崽子抓了去迷昏,然後小心的割開他兩邊大腿根部,找到了郡主您所形容的那個輸精管和提睪肌,之後又將傷口恢復成原狀,給他使用了最上等的金瘡藥,一絲一毫的疤痕都沒有給他留下呢。”

    “都是你親手做的?”

    “那當然!這種事情,奴才一向喜歡自己動手。”

    “……”

    若是生在現代,這鳳大神絕對是一代外科名醫,如此具有鑽研精神和天賦,她不過跟他說了一遍大概的情況,他就真的放手大膽的去做了,而且貌似竟然還成功了!

    鳳大總管今天心情非常好,只是想著那個場景他就笑容滿面,忍不住哼了幾句小曲兒,又說道:“我將他迷暈了整整五天,五天后醒來他還當以為只是睡了一覺呢,絕對不會知道他的身體被如何動了手腳,嘿嘿~本總管就是喜歡這個效果!”

    了解了解,您的風格一向都是暗中下手,然後躲在背後看著敵人慌亂無措驚惶害怕,並偷樂著!

    說到底,就是個喜歡背後捅刀子的陰險小人!

    鳳小人得意之後,眼珠一轉就開始在她的身上瞄了起來,湊近過來擠眉弄眼的說道:“端木王爺想不日即將回京,到時候端木王府可就越發的尊崇了,當然對郡主您來說,最期待的應該是等端木王爺回京之後,您與三殿下的大婚,也終於可以提上日程了。”

    這一副模樣,讓端木恬不禁想起了剛才賢妃娘娘對她說的話,嘴角一抽,神情便越發的清冷緊繃了。

    鳳樓彷若無事般的繼續湊在她面前,看著她眼睛眨啊眨,“郡主,看您的臉色,您怎麼好像並不是很高興呢?莫非竟是不願意嫁給三殿下?”

    說到這個,他的眼睛頓時就亮了起來,仿似遇到了什麼讓他很感覺激動興奮的事情,那張嬌豔的臉越發湊近了過來,眼角那叫一個閃閃發亮。

    端木恬淡漠的看著他,說道:“你很期待?”

    “怎麼會呢?”他說著,臉上卻明顯的帶著期待之色,嬌媚的繞著手絹兒說道,“人家只是好奇,三殿下仙人之姿,這世上想要嫁給他的女子千千萬,若是郡主您竟然不與那些尋常女子同流,該會是個怎樣的場景呢?”

    所以說,你就是很期待!

    端木恬頓時覺得跟他繼續說下去也不過是在浪費生命,便又瞥了他一眼之後,繞過他就朝宮門方向走去。

    身後,有人扭腰擺臀,輕靈無聲的走著貓步,緊跟在她的後面。

    “鳳總管,您沒有事情要忙活嗎?”她頭都不回一下,聲音冷淡的隨口問道​​。

    “不忙,奴才都快要無聊死了!不知郡主可有什麼好玩的,可以讓奴才聊以打發時間?”

    “我一向都是個無趣的人。”

    “人家就喜歡郡主的無趣!”

    “……”

    六天的時間似乎轉瞬就過去了,這些天裡,整個京城都忙得不可開交,皆都為歡迎端木王爺的凱旋而做著準備,短短幾天時間,京城裡到處張燈結彩。

    今天,是預計端木王爺回到京城的日子,一大早,京城百姓們就湧上了街頭,也不管那太陽越升越高,直曬得他們熱汗淋漓,面色通紅,只顧著人潮擁擠,每個人都在拼命的往前擠著,想要擠到最前面好更近更清楚的瞻仰端木王爺的風采,北疆從龍軍將士的風采。

    城門外,也早已經有朝中官員等候迎接,以君修染為首。

    沒辦法,太子殿下正忙於南方梓州的賑災一事,三殿下又是皇上欽此的端木王爺的女婿,此事由他負責,倒也是合情合理。

    除君修染和朝中幾位大臣之外,端木璟和端木恬兄妹兩也跟隨著一起,早早的來到了城門口,等著迎接他們凱旋而歸的父親大人。

    日頭高升,曬得諸位文弱大人們滿面通紅,三殿下的手中忽然多了一把傘,悠悠撐起飄到了站在他身旁的端木恬頭頂。

    眾大臣瞠目,瞪眼!

    終於,前方有快馬奔來,飛快的奔到了城門口翻身下馬,稟報導:“啟稟三殿下​​,凱旋大軍已到了二十里外!”

    此話頓時讓眾人精神一震,面露喜色,有人抹抹滿頭的大汗,鬆了口氣。

    總算是快要到了,可被曬慘了!

    端木恬聞言手指微動,身子下意識側了一下,幾乎沒忍住衝了出去到二十里外去迎接爹爹。

    目光灼灼的看向前方官道之上,終於在半個時辰之後,有漫天的煙塵滾滾,有大部隊人馬正在朝京城的大門轟然而來,直將地面都給踏得震顫,氣勢恢宏。

    所有人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起來。

    “端木王爺回來了!從龍軍來了!”

    有人在人群中大喊,引起了人群熙攘蜂擁,一個個都伸長了脖子,拼命的往前擠,想要擠到人群的最前面,想要擠到離城門最近的地方。

    煙塵撲面而來,鐵血肅殺的氣息撲面而來,從龍軍將士們皆都身穿黑甲,簇擁著行走在他們最前面,唯一紅袍翻飛的男子,旌旗獵獵,馬嘶蹄響,伴隨著煙塵滾滾翻飛,端木王爺如戰神天降,率領北疆百萬將士大敗連岳入侵,今日終於凱旋歸來。

    城門前,端木恬輕輕踮起了腳尖,眺望著那迎面而來的軍隊,眼中輕輕的漾起了清透漣漪,如花兒一般的絢麗綻放了開來。

    君修染卻在側頭看她,看到她如此神色,也不禁嘴角揚起一抹柔和的弧度,卻又忍不住的有些羨慕和嫉妒。

    恬恬何時能夠也如此的期待他的到來?

    不過跟老丈人吃醋實在不是一個明智之舉,所以他迅速的收起了羨慕和嫉妒,也收起了手中的油紙扇,隨手交給旁邊的人,然後拉著恬恬一起,朝那凱旋而歸的從龍軍將士們迎了上去。

    “恭迎端木王叔凱旋而歸,父皇特命我前來迎接,王叔和諸位從龍軍將士們一路辛苦,父皇特設宴衍慶殿,犒勞王叔和諸位將士。”將士們紛紛朝三殿下行禮,端木王爺卻端坐馬背之上,漠然的點頭應了一聲,視線默默的從他那剛才牽​​著恬恬的手上飄過,眉梢一挑。

    三殿下真是好鎮定,站在那兒任由端木王爺觀賞,面不改色,神情不動,甚至還笑意盈盈,笑得那叫一個粲然奪目,溫雅有禮。

    端木崢繼續斜睨著他,冷而漠的眼中緩緩的流轉出一抹涼。

    這小子總算是守諾沒有到三石村去打攪他們,可才剛回到京城,他竟敢就對他家寶貝女兒下了手,真是好大的膽子!

    端木恬此刻也走到了他的旁邊,伸手拉著他垮下馬兒的韁繩,抬頭看他,問道:“爹爹,歡迎凱旋歸來,你與戰場上廝殺,可有受傷?”

    他當即將目光從君修染的身上收回,低頭看向了自家的寶貝女兒,神色微緩,伸手摸摸她的腦袋,說道:“無事,此地不是說話的地方,先進城再說。”

    “好!”

    於是,有人翻身上馬,有人鑽進了馬車裡面,進城!

    端木崢忽然說道:“小璟,到為父的旁邊來!”

    端木璟聞言一怔,目光迅速的從父親身後的從龍軍將士們身上掃過,恭敬應道:“是!”

    待得他行到父親身旁,身後的從龍軍將士們便紛紛朝他拱手見禮,顯得很是熱情,而他們對他的稱呼並非“璟世子”,而是——世子!

    就如他們稱呼端木恬的時候,也沒有喊恬郡主,而是直接以“郡主”這兩個字替代了。

    從龍軍,這是一支真正的鐵血軍隊,是在腥風血雨中拼殺站立,活到至今的軍隊,他們什麼都不必做,只需站在那裡,就直壓京城裡那些裝備精良,身手不凡,但卻已經有許久沒有見到血腥的御林軍禁衛軍們,那肅殺之氣,讓尋常人幾乎不敢直視。

    尤其現在他們還是凱旋而歸,自當是越發的昂首挺胸,氣勢恢宏。

    不過當然,京城重地,除皇帝外,誰也不許將太多的將士帶入城內,他們便駐紮在城外,而那精選出來的三千將士則隨王爺入京!

    一路過去,百姓圍觀,熙熙攘攘,更有大膽的姑涼帶幾分羞赧的送上了香囊秀帕,卻不想,那清秀的少年郎竟比她們還害羞,在懷裡突然多了個香噴噴錦囊時,他那因直面被北疆風吹日曬而顯得幾分黝黑的臉,忽然間一片通紅。

    於是越發多的姑涼將秀帕香囊拋向了他,旁邊戰友正暗自羨慕,卻不料迎面而來一方秀帕,直罩上了他的臉,頓時香氣滿溢。

    有姑涼正含羞帶怯的望著他,目光動人,嬌俏迷人。

    這好好的恭迎從龍軍凱旋,竟有著朝相親會發展的趨勢!尤其前方的百姓紛紛讓道,將最前面的位置讓給了風采各異的姑娘們,頓時讓在戰場腥風血雨中都面不改色的少年士兵們神情緊繃,臉色酡紅,如臨大敵。

    據日後統計顯示,在這一段端木王爺率從龍軍凱旋回京的日子裡,京城裡的待嫁少女迅速的減少了一大批。

    這真特麼的就是一場相親會啊!

    街旁酒樓上,宸公子趴在窗口探身張望,看著那滿街招搖的姑涼們,咧嘴笑得既淫且盪。

    身後,有人捏著嗓子嬌滴滴的說道:“難得你還能做出點好事兒,可惜還得本總管一起幫忙。”

    “鳳人妖,本公子有叫你幫忙嗎?還不是你自己屁顛顛的跑來硬要摻和?本公子還覺得被你一插手,連原本的樂趣都少了許多呢!”

    “宸小子,你這是在意圖挑釁本總管。”

    “笑話!本公子挑釁的,就是你!”

    “你又皮癢了是吧?”

    “怕你不成?”

    下方從龍軍將士們在端木王爺的率領下浩浩蕩蕩的開入京城,下方百姓擁擠熙熙攘攘只為了想要一瞻從龍軍的風采,下方姑涼們大膽示愛將士們如臨大敵。

    然後就在上方酒樓內,端木宸和鳳樓因一語不合,而扭打成了一團。

    軍隊浩浩蕩盪前行,一路朝皇宮的方向走去,進了宮。

    而端木恬和端木璟兄妹則在皇宮門口離隊,轉身回了端木王府。

    又是近兩個時辰之後,端木崢才終於,回到了端木王府!

    端木王府大門外,府內的全部人員皆都守在門口等候,老王妃當先,端木璟和端木恬分別站在她的兩側,宸公子晃悠悠的倚靠在門前石獅上,渾身都洋溢著一種叫做不著調的氣息。

    另有三房的妾老夫人和三公子,以及幾位少爺公子以及夫人們,最後面,則是眾管事奴僕。

    端木崢回到家門口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那浩浩蕩盪一群人,他忙從馬背上翻身下來,朝老王妃行禮道:“兒子給母親請安!”

    跟在他身後的其他人也紛紛行禮,其中有一個眉目開闊,甚是硬朗的中年男子也是朝著老王妃行禮,道:“給母親請安!”

    端木恬頓時把目光落到了他的身上。

    母親?這莫非就是那多年未回京,她那位爺爺的二房小妾的兒子,她的二叔?

    見到此人,老王妃倒是並沒有什麼介懷或者不開心的模樣,反而上前兩步拉了他的手,說道:“嘯兒可算是回京了,母親已經有許多年沒有見你,你若再不回來,可是都要連你長的什麼模樣都忘記了!”

    即便是現在見面,也已經有了巨大的改變,當年還是意氣風發少年郎,現在卻已經是沉穩內斂的中年將軍。

    他聞言微笑,笑得幾分赧然,看向老王妃的眼神,幾分孺慕。

    三房妾老夫人在看到端木嘯的時候神色幾分怪異,暗中撇了下嘴角,然後又迅速的換上燦爛笑容迎了上來,先向端木崢行了禮,恭賀凱旋而歸,然後便看向了端木嘯,笑著說道:“二公子可是有整整十七年沒有回來了,這次回來可要在家裡多待上些日子才行。”

    端木嘯朝她行禮,道:“三姨娘安好!”

    “好好,你這次回來,可是有將妻兒都一起帶回來?”

    他轉頭看向身後,將站在最後面馬車旁的女子和兩個孩子招了過來,說著:“這是夫人許氏,這是長女端木月,這是幼子端木宏。”

    話畢,那女子和兩個孩子便朝他們行禮,道:“老王妃,世子,郡主安好,三姨夫人安好。”

    女兒稍大,約十三四歲,兒子卻還只有十來歲模樣,姐弟兩緊貼在他們母親的身邊,幾分好奇幾分怯意的看著眼前這一群人。

    整個端木王府都一片歡騰,不過今日卻並未擺宴,因為所有的凱旋將士,和朝中各府家眷都要進宮去赴宴,犒勞宴,或者說是賞功宴。

    所以這一家人坐在一起,也不過就是說說話而已。

    端木恬坐在父親的身邊,仔細確認了他並沒有受什麼重傷,確實無事之後才放開他,旁邊,端木嘯恭謹的坐著,回答著老王妃的話:“回母親,北疆暫無戰事,我便想此次回來就在京城長住。”

    “如此甚好,你這一去就是十七年沒有回家,連娶媳婦都只是書信過來讓我們知道一下,實在是太不像話。若非你大哥回來了,你是不是還要繼續留在北疆?”

    他低頭微笑,說道:“孩兒不孝,讓母親掛念了。”

    旁邊,端木宏滴溜溜的轉著眼珠子,好奇觀察著這傳說中的端木王府,隨手捏手邊一點心,湊在眼前好奇看了看,然後張嘴便咬,然後兩條眉毛就迅速的皺成了一團。

    他顯然是很不喜歡那個口味,眉毛一皺就要將嘴裡的東西吐出來,坐在他旁邊的端木月悄無聲息的伸腿在他腳背上一踩,又伸手往他背上一拍,頓時就將他嘴裡的東西給拍進了肚子裡面。

    端木宏臉都綠了,旁邊姐姐卻低頭狠狠的瞪他,似在警告他安分點。

    端木嘯在旁邊輕咳了一聲,對老王妃說道:“這兩個孩子自小就在軍營里長大,一點規矩也不懂,讓母親見笑了。”

    姐弟兩一聽這話,頓時正襟危坐,低頭垂目,連大氣兒也不敢多喘一下。

    端木恬忽然站了起來,看著這坐得很不自在的姐弟兩,說道:“聽著這些閒話家常確實是很無聊,你們要不要隨我一起出去到外面逛逛?”

    端木宏的眼睛一下子就閃閃發亮的,剛要點頭卻被旁邊的姐姐一下踩住了腳,端木月有些拘謹的說道:“謝郡主,不用了,我和弟弟坐在這裡邊好,還能偶爾聽到長輩們的教誨。”

    聞言點了點頭,轉身對老王妃說道:“祖母,我忽然想起一些事,要出門一趟。”

    老王妃笑道:“你有事就去忙吧,反正都是自家人,也沒有那麼多規矩。”

    “是!”

    端木恬又轉過身,對他們說道:“我過會兒要出門去街上,你們要不要一起去看看京城長的什麼模樣?”

    端木宏的眼睛越發明亮了,大有要連連點頭的趨勢,端木月卻在暗中狠狠拽著他的衣角,不​​讓他動彈。

    臭小子,來京城前爹娘說的話都忘到哪裡去了?這裡是京城,不是咱以前的那個北疆荒莽之地,要進退有度,要守禮有規矩,要……她也很想竄出去好麼?

    這兩孩子,自以為他們的動作做得隱蔽不著痕跡,其實全部都落入到了旁邊幾人的眼裡。端木嘯不禁又輕咳了一聲,說道:“你們坐在這裡也無事可做,就隨郡主姐姐出去外面逛逛吧。”

    “唰”一下,端木恬旁邊一左一右的就分別多出了一個人,端木宏咧嘴笑得嘴角都要咧到耳根去了,端木月卻微有些尷尬,低頭念念有詞。

    仔細聽,似乎一直在念著:“進退有度,謙恭有禮,走路邁半步,落座坐一半……”

    端木恬:“……”

    看著這兩猴孩子的​​反應,端木嘯抽了抽嘴角,朝端木恬說道:“麻煩郡主了,這兩孩子一向魯莽,若是不聽話只管教訓便是。”

    “二叔客氣,我會在今日進宮赴宴前帶他們回來的。”

    說著,她便帶著這姐弟兩人出了門外,端木月在後面看著郡主姐姐大步行走,如風一般的飄然而去,剛還在小聲念叨著的規矩一下子就被哽在了喉嚨裡。

    哎哎?什麼情況?郡主姐姐怎麼走得比她還要瀟灑呢?

    轉眼間,郡主大人就已經走出了好遠,端木宏自是緊緊跟著,端木月一見如此,再管不得什麼舉止有度,也是一下就竄了出去。

    去你的小碎步!

    這姐弟兩都是在軍營里長大的,乍然回到這個繁華京都,爹娘耳提面命著要如何如何,不能如何如何,實在是難受得緊,又突然面臨那麼一大家子的所謂親人,各種不習慣啊!

    端木恬帶著他們直接出了王府,剛開始的時候,兩人都還有些拘謹,但在觀察發現郡主大人雖渾身冒著清涼氣息,長得也挺醜,但其實還是很好講話的,端木宏就首先放鬆了下來,端木月卻不過有所緩和,依然拘謹著。

    “郡主姐姐,你要帶我們去哪裡?”

    “你們剛回京城,本就該送你們見面禮,我也不知道該送什麼才好,正逢今晚皇宮設宴,我便送你們一身裝扮。”

    端木宏愣了下,說道:“可是爹說,我們是沒有資格進宮的。”

    端木恬一怔,轉頭看到端木宏眼中的期待和失望並存,端木月也是眼睛微微發亮,頗有那麼點期待的看著她。

    她收回視線,道:“我帶你們進去。”

    端木宏當即歡呼著跳了起來,端木月也是喜逐顏開,拘謹又去了幾分,說道:“謝郡主姐姐!”

    皇宮,那或許真算不上是個好地方,但卻也有著它無限吸引人的魅力,能進宮赴宴這對許多人來說,都是無上的榮耀。

    端木恬上次進宮赴宴,就沒有成功啊,被罰跪在御花園跪了一天呢。

    直接帶了他們到霓裳閣,萍兒姑涼見她身邊竟還跟了兩個不認識的小傢伙,便沒有如往常一般的撲上來,如同對待尋常貴客一般的將他們迎上了二樓包廂內,問道:“不知奴家有什麼能為郡主效勞的?”

    眼看著進宮的時辰已經是到了,端木王府門口已經車馬陳列,做好了進宮的準備,可他們的郡主,還不見人影啊。

    端木嘯和他的夫人不禁有些焦慮,該不會是那兩個孩子不知收斂,魯莽之下出什麼事了吧?

    老王妃倒是一​​臉淡定,對著旁邊的人吩咐道:“讓人去找找,郡主這是玩到哪裡去了?可別誤了宴席的​​時辰。”

    就在她說著話的時候,有三個身影悠然的從街角拐了出來,當中一人湖藍羅紗裙,容貌無鹽,體態卻風流,肆意瀟灑,每一個動作都蘊含著某種獨特的與生俱來的尊貴。

    她的左邊,十歲少年身穿青羅衫,頭頂還梳著童髻別著一支碧玉簪,粉雕玉琢,靈動跳脫。

    右邊,荳蔻少女粉色綃羅裙,雙髻繞玉帶,眉間一點硃砂,俏麗動人,分外可愛。

    端木嘯和他的夫人都看得一愣,這不過出去一趟,怎麼回來的時候感覺連人都變了個樣?

    老王妃見此卻撫掌而笑,道:“妙哉!這姐弟兩如此穿著,可是分外可愛了。”

    先前他們姐弟所穿的雖也是精貴衣衫,但風格款式卻與京城的皆都不同。

    許氏看著自己的這對兒女,眼中也不禁有歡喜之色,又轉頭看向端木恬,道:“郡主,這是……”

    “見面禮!”

    老王妃聞言說道:“你這當姐姐的,確實該果給個見面禮,不過倒是難得看到恬恬竟與家中兄弟姐妹和睦相處。”

    “祖母,您這麼說會讓人覺得我很難相處。”

    “好好好,是我說錯了。快走了,該進宮了。”

    她點頭,然後轉身對端木月和端木宏說道:“走吧,上馬車!”

    這話讓端木王府大門外在場的所有人都一愣,端木嘯和許氏面面相覷,忙說道:“郡主,他們姐弟兩哪裡能進宮?”

    “無妨,我帶他們進去!”然後又對兩人說道,“進宮後,別到處亂跑,乖乖跟在我或者祖母的身旁,不然,有這次,沒下次!”

    姐弟兩連連點頭,然後直接被端木恬拉上了馬車,留下一地對這姐弟兩表示羨慕嫉妒恨的少爺小姐們。

    今天進宮很順利,沒有上次的君修染騷擾,右相府攔道,端木王府的一群人以端木崢為首,進了皇宮,直接前往衍慶殿。

    衍慶殿內早已經有朝中大臣們到來,看到端木王府眾人到來紛紛上前先問安搭話,那些已先來了一步的從龍軍將領們也過來拜見統帥。

    端木嘯對著兒子女兒好一陣耳提面命切切叮囑之後,才放他們跟到端木恬的身後,他自己則很快也被各路大人們給淹沒了。

    “恬恬!”她才剛坐下,有人就翩翩飄飛了過來,恍若無事好像根本與他沒有半點關係的將坐在她旁邊的端木宏拎起扔到旁邊,然後他便自顧自的在她身旁坐了下來,“你怎麼現在才過來?”

    此人不是三殿下,還能是誰?

    端木恬轉頭看著這衍慶殿,隨口說道:“早來也無聊得很。”

    上次來得夠早了,結果是沒有個好結果。

    端木宏被扔到了旁邊不禁大怒,正要跳起撲過來,卻又被他家姐姐隔著桌子,“啪”的一腳給踩住了,然後他一個站立不穩,“砰”的一聲直接撲倒摔在了地上。

    這下,是連端木月也被嚇了一跳,連忙站起來要去扶他,也同時在弟弟的耳邊輕聲說道:“這是三殿下,不得無禮!”

    端木宏的氣一下子就洩了,抬頭看那雙正微帶著些驚訝,似笑非笑看著他的紫色眼睛,撇了撇嘴角。

    卻有笑聲從旁邊響起,說著:“哪裡來的野猴子?竟連路都走不穩摔了個狗吃屎,還是快快滾出去吧,這裡可不是你能來的地方!”

    衍慶殿內剎那一靜,就連遠處正在聊天的諸大人,以及端木家的幾個男人也都看了過來,臉色很不好看。

    端木宏頓時臉色漲得通紅,轉頭狠狠的盯上了就坐在隔著沒幾桌的某一桌上的那個年輕公子。

    端木恬也轉頭看了那人一眼,秀眉輕挑,然後緩緩的放下了手中的茶盞,伸手一指,對著端木宏說道:“揍他!”

    眾人一呆,端木宏一呆,連正要朝這邊走過來的端木嘯也猛的停下了腳步,詫異的看向端木恬,只有三殿下坐在她的身旁,托腮淺笑盈盈的看著她。

    端木恬伸手指著那年輕公子,目光卻落在端木宏的身上,說道:“是端木家的男兒,就過去揍他,出了事,我給你抗著!”

    那年輕公子也是被端木恬的那一句“揍他”給驚得呆了一下,此刻終於反應過來,不由嗤笑一聲,道:“這麼上不得檯面的野猴子恬郡主你也敢帶進宮裡來,真是夠膽量!怎麼醜還不許人笑話兩句?還想揍我?嘿嘿,本公子倒是要看看,他敢不敢動手!”

    說著,他又轉頭俯視端木宏,道:“聽著,本公子乃護國公府的嫡六公子,就是罵你這不懂規矩的野猴子,如何?”

    端木恬聞言冷笑,道:“我道以為你被人縫了嘴之後定然能收斂一些,沒想到嘴還是這麼賤。前些日子聽說遲小公子你大鬧青樓,因為你好像得了一種難以言喻的病,不舉!”

    衍慶殿內頓時響起了一陣陣輕笑聲,若非還顧忌著遲旭磊身後的護國公府的顏面,怕是都要哄堂大笑了,即便如此,也有人笑得很歡暢,說著: “呦,原來竟還真有這事啊?我先前聽說還只當以為是個誤會呢,啊哈哈哈!”

    遲小公子頓時大怒,狠一拍桌就要朝端木恬衝過來,端木恬冷笑,再次抬手指向他,轉頭對端木宏道:“身為端木家的子孫,當遭遇被人折辱時,不必客氣的,給我上去狠狠的揍他!況且,這不過是無能草包酒囊飯袋,現在更是連個男人都算不上的廢物!”

    如此直接的叫罵,讓衍慶殿內一片沸騰,那邊的護國公臉色陰沉,冷冷的盯著端木恬,但又礙於身份而沒有過來指責,只將矛頭對準了端木崢。

    “端木王爺,貴府的郡主竟如此囂張過分,王爺有何話可說!”

    端木崢尚未開口,端木嘯便在旁邊冷笑著說道:“護國公還是先把你的兒子教養好吧。”

    那邊,因為端木恬的這一番惡毒之極的話,遲旭磊那因酒色過度而泛著青光的臉色剎那憋漲得通紅,而端木宏也忽然從地上跳了起來,朝遲旭磊一頭撞了過去。

    伴隨著一聲慘叫,遲小公子堂堂成年的男子漢,竟那麼輕易的就被個十歲都還不到一點的小孩給撞倒在了地上,狠狠摔落地面,撞翻了周圍好幾張桌子,頃刻間滿地狼藉。

    他倒在滿地的狼藉之間,掙扎著想要站起來,卻見眼前人影一閃,身上一重,端木宏便已經跨坐在了他的身上,然後伸手,揮拳,“劈裡啪啦”的朝他的臉上招呼了過去,並一邊打,一邊恨恨罵著。

    “讓你嘴賤,讓你嘴賤!竟敢罵小爺我是野猴子,誰是野猴子?誰是野猴子?”

作者: orange415263    時間: 2013-10-28 08:02 PM

第四十章 弄得人家心好亂

   端木宏雖十歲不到,但畢竟是從小就混跡在軍營之中長大的,軍營裡一群大老爺們在沒有戰事的時候除了每天的操練就沒有其他事可做了,便都喜歡逗他玩兒。

    怎麼逗呢?

    那自然是打架,鬥毆,摔跤諸如此類的遊戲,在這其中也順其自然的教給了他許多本事,又有爹娘自小嚴格教導,勤練武功,所以雖年紀尚小,但一身的功夫卻相當不俗。

    而那護國公的小公子,乃是護國公和他的正室夫人老來得子,所以從小就對他十分溺愛,使得他自持身份一向跋扈,玩世不恭,貪杯好色,確確實實是端木恬口中的一個無能草包酒囊飯袋,那早已經被酒色掏空了的身子,風一吹就能倒,又如何經得起端木宏的凶狠一撞?

    於是衍慶殿內便出現了這麼神奇的一幕。

    一個成年的公子爺被一個十來歲的小小少年壓在滿地狼藉之上,小小的,看著還有點粉嫩的拳頭揮舞,帶起一連串虛影和“呼呼”的風聲,“劈裡啪啦”的落到了他的臉上。

    遲小公子的臉那是何等的粉嫩啊!沒有被風吹,也沒有被日曬,每天都還要花費大量的時間精心護理以保持皮膚的水嫩,上等的胭脂水粉抹在臉上,更顯嬌豔。

    可是如此一張嬌嫩的臉現在卻竟然被那般的無情摧殘,“呼呼”的拳頭砸落下來,砸得遲小公子哀嚎聲聲,哭爹喊娘,鼻涕眼淚也一齊奔流而出,將臉上的胭脂啊,水粉啊都給沖刷出一條條的溝壑,慘不忍睹。

    端木宏打得開心,罵得暢快,遲旭磊哭喊得淒慘,衍慶殿內的眾人皆都看得目瞪口呆,好久也沒有能回過神來。

    終於,護國公大人被他最寵愛的幼子那淒厲的慘叫聲給猛然驚醒了過來,不由勃然大怒,怒喝一句“混賬”便大步朝這邊走了過來。

    卻有人突然橫移,一步攔在了他的前面。

    “遲國公,你如此年紀,莫非還想要跟個小孩子一般見識?”

    這擋在了他前面的,赫然就是端木崢。

    遲國公怒氣勃勃,這個時候卻又有人在旁邊陰陽怪氣的說著:“呦,我說這遲六公子多大了呀?怎麼竟連個孩子也打不過?還得要國公大人您老人家上前去幫個手?”

    說這話的,是一身穿從龍軍將鎧的中年將軍,從始至終都是連眼角都沒有往護國公的身上瞄一眼,只似津津有味的看著那邊端木宏毆打遲旭磊,神情悠然,語氣輕蔑。

    嗯,這小子最近好像功夫又有長進了,不錯不錯,回頭再蹂躪蹂躪他。

    而聽到這中年將軍的這句話,遲國公頓時眼角狠狠的抖動了兩下,被如此一說,便是他再厚的臉皮,也邁不動腳步了。

    遲旭磊好歹也已經有二十幾歲,卻竟被個十歲不到的小孩壓在地上揍得哭爹喊娘已,這已經是一件十分丟臉的事情,他堂堂護國公若是再加入進去一起對付一孩子,往後護國公府的臉面還要往哪裡擱?

    他眼睜睜看著最寵愛的兒子被毆打,氣得頭頂髮根也皆都豎了起來,憤然看著端木崢,道:“端木王爺,你就這麼任由你的侄兒在皇宮之內,大殿之上公然出手傷人?”

    端木崢只漠然看他一眼,聲音更冷漠的說道:“貴府的六公子先出口傷人,侮辱我端木家人,自當即刻討回公道,即便是皇上問起,本王也當如實上稟。”

    “你……”

    “我說國公大人,你家的這位公子未免也太嬌弱了點吧。”那剛才說話的中年將軍又開口,說道,“這堂堂男子漢大丈夫,油頭粉面,滿身的脂粉之氣不說,竟還如此的手無縛雞之力,跟個孩子打架都能被打得哭爹喊娘喜淒厲哀嚎,簡直就跟那娘們似的,”

    今天是什麼日子?今天可是犒賞北疆凱旋回京的從龍軍將士們的宮宴,而從龍軍,乃是跟隨了端木王府幾百年的忠心部署。

    所以說,遲旭磊竟敢在今天這樣的場合下公然諷刺端木王府的小少爺,也實在是勇氣可嘉,只可惜他的勇氣也就那麼回事罷了。

    遲國公的臉色一陣扭曲,各種顏色在臉上競相呈現,可他偏偏只能咬牙站在原地,眼睜睜看著寶貝兒子受苦受難,心裡也確實是惱恨這小子的不爭氣,竟連個孩子都對付不了,白養活他到這麼大了!

    那邊,國公夫人早已滿臉心疼,站在旁邊看著寶貝兒子被毆打,好幾次想要上前幫手但總也找不到插手的空隙,不禁越發焦急惱怒,連連說著:“住手!快住手,別再打了!你你你,還不快去把公子救出來?”

    身旁的丫鬟奉命上前,伸手就要去拉騎在她家公子身上打得越來越來精神的端木宏,卻忽然有人搶先一步衝了出來,一巴掌將她給拍了出去。

    “混賬東西!主子辦事,豈有你一個賤婢插手的份?還是說,這是你護國公府的規矩?”

    端木恬都幾乎要拍手叫好了,二叔家的這對兒女果然不愧是自小就混跡在軍營裡摸爬滾打著長大的,夠乾脆夠利落夠果斷也夠潑辣夠彪悍!

    真讓她喜歡啊!

    國公夫人怒啊,氣得指著端木月怒視良久都沒有能夠說出話來,而這期間,端木月訓斥著那國公府丫鬟的同時,還似不經意的瞥了這夫人一眼,保不準若是國公夫人親自上前拉架,她也會一巴掌扇過去呢。

    儘管回京前,爹娘千叮嚀萬囑咐,讓他們姐弟兩把性子收一收,不能把在軍營裡混蹟的那一套也放到京城裡去,被人說無禮不懂規矩那還沒什麼,最怕是惹禍上身。

    他們剛回京城的時候也確實是很安分的,只是無奈郡主姐姐好像有點囂張,直勾引得她那顆心也跟著蠢蠢欲動,看著弟弟上前打架,她就覺得手癢腳底心癢連牙齒也跟著癢了。

    是不是說,只要有郡主姐姐護著他們,他們就可以無所顧忌,不必管京城裡的那許多規矩森森?

    再說了,看著弟弟與人打架,人家連幫手都出來了,她若還站在旁邊看著,未免也太不夠意思了吧!

    國公府上的人怒啊,什麼叫護國公府的規矩?可是看著那端木宏氣勢洶湧的毆打遲旭磊,小姐們​​不敢上前,公子們則沒臉上前幫手,一時間,竟也僵持了下來。

    那邊,有人在說著:“二爺的這對兒女真活潑。”

    端木嘯忙說道:“這兩個孩子一直是在軍營裡面滾爬著長大的,身邊周圍都是些粗人,也沒有能好好的教他們規矩禮儀,讓諸位大人見笑了。”

    “哪裡哪裡,二爺說笑了,這都還只是孩子呢,哪個孩子不是這麼調皮著長大的?”

    護國公聽得吐血,盯著那邊眼睛都開始冒起了綠光。

    “差不過夠了啊!不過是一句話的事情,端木王爺何必如此咄咄逼人?”

    端木崢漠然看他一眼,壓根兒就不在乎他說的話,轉頭見那邊遲旭磊已經有了幾分虛弱之態,眉頭輕蹙透出幾分不屑,暗道此人也太弱不禁風了吧。

    然後端木王爺終於開了尊口,對端木宏說道:“可以停手了。”

    端木宏一聽到大伯的聲音,當即就住了手,抬頭看他一眼,眼珠子一轉溜,又低頭看向遲小公子,兩隻還粉嫩的小手抓起他的衣襟將他給拎了起來,磨著珍珠般閃爍的白牙,道:“快給我道歉!虧你還是什麼……什麼護國公府上的公子,竟是這麼沒有教養胡亂罵人,快道歉!”

    遲小公子耷拉在他的手上,虛弱不堪的哼唧著,聞言勉強掙扎了兩下,卻依然不鬆口的囂張道:“小子,你死定了!你竟敢毆打本公子,我……本公子……不會放過你的!還想讓本公子道歉?呸!你做夢都最好別想!”

    旁邊眾人頓時一聲長嘆,連護國公的臉色也再一次黑如鍋底。

    這小子,也太不識時務太不會看狀況了!

    今天,在這個地方,如此場合中,輪得到他一個護國公的公子來囂張嗎?而且竟然還是對著端木王府的小少爺囂張!

    到了現在,還如此狂妄囂張,莫非是想要引起在場所有從龍軍將軍們的憤怒,進而將他給圍毆了?他們出手,可就不是端木宏這個小孩子的打鬧了。

    會出人命的!

    就在這個氣氛再一次緊張的時候,忽有一個嬌滴滴的聲音響了起來:“呦呦呦,這是發生什麼事了?遲小子,你該不會又嘴賤胡亂罵人,被收拾了吧?”

    聽到這個,剛還對著端木宏囂張的遲旭磊當即一個哆嗦,面上露出了幾分驚惶之色。

    用力的扭過脖子,終於看到一襲大紅衣擺在飄蕩,他的臉色就更白了。

    在這皇宮裡面,敢如此招搖的身穿大紅艷麗衣服的,除了皇后娘娘就只有一個人了——鳳樓!

    想到鳳樓,他就覺得自己的兩片嘴唇隱隱作痛,那被他亦針線縫了嘴的場景忽然湧入腦海之中,遲小公子頓時臉色發白,再沒有了先前的囂張氣勢。

    這個瘋子,這個瘋子!

    端木宏也抬頭看著就站在他眼前的鳳樓,見他鮮衣招揚,面若芙蓉,絕對的風華絕代風情萬種啊!

    他忽然吸溜了下已蔓到嘴角的口水,目光閃閃的看著鳳美人,道:“姐姐,你好漂亮!”

    衍慶殿內剎那一靜,然後無數人噴茶有無數人落杯還有無數人一頭栽倒在了地上起不來了。

    君修染眨​​眨眼,忽而輕笑出聲,旁邊的端木恬美眸微瞇,看著神色驚豔的端木宏,暗道這小子莫非還是個好色之徒?

    鳳樓也是呆了下,然後眼中倏然爆發出無盡的歡喜光芒,一把摟住端木宏嘟嘴就要朝他臉上親過去,還是端木月反應最迅速,“唰”一下搶上前去將弟弟給拎了過來,免除了他被人妖輕薄的罪孽。

    “看清楚,這是個男的!”端木月拎著弟弟的耳朵,怒道。

    端木宏頓時渾身一激靈,再仔細看去,可他為什麼還是覺得這就是個美人兒呢?一直到看到鳳美人衣領上方的那一處喉結,宏少爺頓時渾身一震,真是個男的!

    鳳樓嬉笑著朝他拋了個媚眼,引得端木宏又打了個冷顫,而鳳美人卻沒有再繼續挑逗他,轉而看了躺在他腳邊臉色蒼白的遲小公子一眼,然後視線上移,落到了端木恬的身上。

    “我說郡主,您怎麼又跑皇宮裡打人來了?”

    想她前一次太后壽宴,她便在御花園揮手毆打了六公主,今日雖沒有親自動手,但怕也是她教唆的。

    端木恬神色不變,淡然說道:“大概是我不管走到哪裡都是麻煩的糾纏體。”

    鳳樓抿嘴而笑,笑得千嬌百媚妖嬈萬分,摀嘴似不經意的說道:“上次您就是因為太衝動,結果被罰在御花園裡跪了一整天,怎麼還是如此的不知收斂呢?當心再被罰跪哦!”

    嗯?罰跪?

    那邊的端木崢,端木嘯,以及從龍軍的諸將軍倏然豎起了耳朵,然後臉色不好看了。

    他們還的不知道竟發生過這樣一件事,畢竟遠在北疆,在往來的書信中,端木恬沒有讓祖母將她被罰跪的事情告訴父親,他們又是今天才剛回的京城,所以此刻聽鳳樓提起,才知道竟有這件事。

    端木崢看向了站在他身旁的兒子,沉聲問道:“小璟,你妹妹為何會被罰跪?這是什麼時候的事?為何竟不告訴我?”

    “是太后娘娘壽辰那一天,妹妹與六公主發生了衝突,在御花園將六公主給打了,皇上便罰她跪在御花園中,知道太后娘娘的壽宴結束。本想要將此事告訴爹,是妹妹阻攔了下來,說爹你在北疆與敵交戰已是十分勞累,怎能再將這些不愉快的事情告訴您讓您平添煩擾?也不過就是個小事,都已經過去,沒什麼要緊的。當日三殿下陪著妹妹跪了一天,也沒什麼不長眼的人趁機為難。”

    聽到這話,端木崢不由心中一暖,臉色也微緩和了些,又問道:“那你們是否還有其他的事情瞞著我?”

    “沒有了。”

    “凌雲寺遇刺這事,怎麼說?”

    “呃?祖母沒將此事告訴爹?”

    “哼!”

    若非此事鬧得太大,漫天的流言都傳到了北疆那個荒莽之地,端木崢還真不知道寶貝女兒竟遭遇了刺殺差點落崖,隨後右相府緊閉大門,成夢璇問斬,德妃被打入冷宮也就順理成章的知道了。

    想到德妃,端木崢便轉頭看向了君修染,奇異的竟沒有尋常看他時的嫌棄木然,而是若有所思。

    君修染察覺到目光的注視,也轉過了視線,與端木崢遙遙相對,略有些詫異。

    身旁,端木恬正看著自動黏了上來的鳳樓,問著:“鳳總管,您今日怎麼有空過來?上次太后娘娘的壽宴您都沒有參加呢。”

    鳳樓捏著秀帕仔細擦拭著他的纖纖玉手,間或朝她拋個媚眼,嬌滴滴的說道:“這不是因為聽說郡主您也來了嘛,所以奴才我也馬上奔了過來,想與郡主親近親近。”

    旁邊,端木宏和端木月姐弟兩湊在一起,小聲的說著話,兩雙眼睛皆都滴溜溜轉著,斜斜的瞄向了在旁邊,被打得鼻青臉腫,氣息都虛弱了但就是不肯就此離去的遲小公子,神情輕蔑。

    “姐姐,什麼叫不舉?”端木宏小盆友睜著水汪汪的大眼睛,一臉好奇寶寶的看著自家姐姐,“悄悄”問道。

    剛有些恢復過來的這一片地方,再一次安靜了下來,有人看向了滿臉無邪的小盆友,也有人看向了臉色越發扭曲的遲小公子,有人幸災樂禍,有人憐憫嘆息,當然也有人擠眉弄眼顯得興致盎然。

    端木月一怔,耳根微紅,卻擺出一副也懵懂無知的模樣,說道:“我也不知道,不過不舉嘛,從這兩個字​​上面來理解,應該是什麼舉不起來了。 ”

    “哦!那姐姐你說,會是什麼呢?”

    端木恬聽到這姐弟兩的對話,也是不禁臉色詭異,端木宏還好,端木月畢竟是姑娘家,在大庭廣眾之下談論這個話題似乎有些欠妥當。

    她便將他們給拉了回來,輕輕一按,按到了座位上面坐好,說道:“好了,別再說這個事情了。所謂不舉,就是一個男人失去了他身為男人所應該也必須擁有的某項功能。”

    “什麼功能?”

    再次有無數人被自己的口水給嗆到了,端木月也終於忍不住的俏臉通紅,已經開始在桌子底下用力的掐她弟弟,這死小子,一點都不知道什麼叫適可而止。

    嗯?他該不會是真不知道真好奇吧?

    端木恬側目睨著他,他水汪汪的大眼睛輕輕眨著,旁邊,還似乎有好多人在等著聽恬郡主將會如何回答,也所幸這麼點小動靜,還沒有傳到另一邊端木嘯所在的地方,不然指不定端木二爺就會衝過來將這小子給暴揍一頓了。

    就在這麼個似乎有點尷尬的時候,鳳樓忽然伸出他的纖纖玉手朝端木宏的胯間一指,笑得十分邪惡的說道:“所謂不舉,就是長在這裡的那個小兄弟再也抬不起頭了,永遠都只能那麼軟趴趴的,尿尿的時候不扶著就是滿褲子,扶著就是滿手。”

    “噗!”

    無數人噴血倒地,端木恬亦是額頭上繃起了青筋無數,垂放在桌子下的手用力捏緊,好不容易才忍住了沒有揮舞著去跟鳳人妖的漂亮臉蛋進行最親密的接觸。

    君修染忽然牽著她的手將她拉了起來,轉身朝另外的桌子走去,並說道:“我們先去別的地方坐坐,免得被污了耳朵。”

    鳳樓在他們身後無辜的眨眼睛,然後輕聲而笑。

    一直只是坐著看戲,看到了現在都沒有發表任何一句感言的老王妃終於放下了茶盞,沒好氣的瞪了鳳樓一眼,說道:“你就不能換個時間換個地方再說這種噁心人的話?”

    “嘿嘿,伯母恕罪!”

    鬧了這麼一通,衍慶殿內終於又慢慢的恢復了正常的氣氛,不久之後,皇上攜皇后和貴妃淑​​妃,親手扶著太后駕到,將端木王府,從龍軍諸將士們一番褒獎之後,今天的宮宴終於開始。

    在這其中,自然是又一番爭奇鬥艷,但不知是因為今日端木王爺在場,還是端木恬先前的言行威懾到了他們,竟再沒有人意圖來挑釁她。

    她忽然就覺得好無聊!

    安靜的坐在位置上,低頭吃菜喝酒,對周圍的一切皆都熟若無睹,仿似跟她沒有半點關係。

    皇上自然是看到了遲小公子的鼻青臉腫,似乎也已經聽說了究竟是怎麼一回事,但也不過就是將目光往她這邊瞄了幾眼之後,便當做是什麼都不知道。

    一直到竟有姑娘對她家爹爹獻殷勤,端木恬頓時霍然抬起了頭。

    哥哥就坐在她的旁邊輕笑,說道:“看來,是有人瞄上了咱端木王府空缺已久的王妃之位。”

    這事情的起因還是皇上對幾位從龍軍將軍的賜婚,這些將軍們一身戰功赫赫,但卻因為常年在邊關軍營之中,竟是有好幾個到了二十多幾歲,都還沒有娶妻,皇上於是乾脆給他們賜了婚,算是褒獎了。

    於是馬上有人將目光落到了端木王府這邊,不是看世子爺端木璟,而是直指端木王爺啊,更甚至有人已經是面露春色,含情脈脈。

    不得不說,端木家的男人真是天賦異稟,個個妖孽,端木王爺四十歲的年紀,看上去卻只覺得成熟的男人魅力四射,真正是吸引人之極!

    皇上又瞄了這邊好多眼,眼見端木崢神色木然,隱隱中還有了幾分冷凝,他也只能在心裡暗嘆一聲,倒是沒有自作主張的也給端木王爺賜婚一個。

    有寧清那麼一個王妃在前,其他人誰還有那個資格替代她坐上那個位置?

    夜已深,這一場宮宴終於是到了尾聲,端木恬低頭看著趴在她腿上睡得哈喇子都流了出來的端木宏,輕輕抽了下嘴角。

    端木璟伸手過來將他抱了過去,趴在旁邊桌子上睡著的端木月則被她父親抱了起來,倒是誰也沒有要去吵醒這兩個孩子的意思,一群人出了衍慶殿,朝宮門外走去。

    有人輕飄飄的走到了她的身邊,引來端木王爺的好一陣側目,他卻恍若無事,朝端木王爺拱手,施施然行禮道:“端木王叔。”

    王爺又晲了他一眼,然後冷冷的轉開目光。

    有人迎面而來,目光在他們這群人身上一掃而過,驚訝的問道:“我說今天怎麼這麼冷清呢,原來竟是少了一個人,我說你們家宸公子怎麼今天沒來嗎?”

    來人一聲紅衣招搖,被他這麼一問,端木恬才發現小叔竟然不見了。

    “我記得他是有跟我們一起進宮的,不知是跑到什麼地方去了。”

    他們倒也不擔心,經常玩兒失蹤又突然不知從哪個角落裡冒出來是宸公子的特色,又與鳳樓告辭之後便離開了皇宮。

    鳳樓順著他們轉身,笑容有些虛浮,眼神幽幽的不知在想些什麼。

    回到端木王府,君修染竟也跟著他們一起到了端木王府,頓時引得端木王爺一陣嫌棄。

    “三殿下怎麼也到我端木王府來了?這夜深人靜,府上不宜再招待客人。”

    三殿下絲毫不以為意,笑著說道:“我以為端木王叔或許會有事情要交代,便擅自跟了過來,也省得跑來跑去的麻煩。”

    端木崢不由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忽然轉身就走,冷冷的說道:“其他人都散了各自回去歇息!”

    這是要他一個人跟上去的意思嗎?

    他依然微笑,手心忽然一緊,轉頭便見恬恬正抬頭看他,眉心輕蹙,隱隱一點忐忑。

    他一怔,然後頃刻間心花怒放,只覺得即使前路再多的阻礙,他也有了無窮的力量去攻陷,只因為恬恬此刻的這一份擔憂和忐忑。

    俯身,在端木璟的側目,老王妃的促狹,端木嘯的驚愕,端木月和端木宏捂在臉上的指縫,以及其他更多人的若無其事恍若未見中,在恬恬的臉上親了一下,輕聲說道:“我過會兒再去找你。”

    端木恬難得柔順,點頭輕應了一聲:“嗯!”

    這一等,就等到啟明星升起,端木恬還坐在出雲閣外的月桂樹下,頭頂一盞晃悠悠的燈籠,而她則坐在躺椅上睡著了。

    四周圍一片漆黑,唯有她頭頂的燈籠光照,將她照得一半晶瑩剔透絕色傾城,一半猙獰可怖宛如鬼魅張揚,她閉著眼睛淺寐,呼吸清淺,頰邊的發在風中輕輕騷動著她的臉。君修染不自覺中停下了腳步,站在那兒靜靜的看著她,溫柔的笑意如朝霞般的絢爛了開來。

    當天邊的第一縷光亮照在了她的臉上,她眉頭一蹙然後猛的睜開了眼睛,低頭看到身上不知何時蓋了一件袍子,淺紫色,雲錦羅,袍角袖口以銀絲繡著精緻雲紋,出自霓裳閣的精品,尊貴、內斂、奢華暗藏。

    然後她轉頭,便看到了有人卓然、尊貴、優雅、行如妖孽重生,正背靠著月桂樹坐在她身旁的地上,衣角沾了露水被染上幾分濕意,髮絲輕揚帶起一抹清香,眼眸之中紫光璀璨,在晨霧中愈顯溫柔。

    他側頭看她,笑意盈盈,輕聲問道:“你醒了?”

    她傾身看他,漆黑的眼眸之中折射出琉璃般的光華,忽然伸手勾上了他的脖子,湊近,送上嘴唇。

    三殿下頓時就呆了呆,呆呆的看著不斷在眼前放大的嘴唇,並不十分嬌豔,淡薄粉潤,卻讓他看得心中忽然一片滾燙,眼底轟然有灼熱的火光宣洩了開來。

    唇,輕輕的貼上了他的,微涼,潤澤,軟綿絲滑如最細膩的豆腐。

    舌尖悄悄探出,在他的唇上調皮勾勒輕舔,若有似無卻更加勾人,舔得三殿下整顆心都酥麻一片,忽然伸手將她從躺椅上拉下來,拉進了他的懷中,抱緊。

    頓時,就猶如那天雷勾動了地火,烈火遇上了乾柴,熱情燃燒了起來。

    晨曦微露,清風吹拂,周圍的空氣還有些微涼,這裡卻只餘一片火熱,嬌喘輕吟,呼吸粗重,親吻拉扯中兩人皆已不知不覺的衣衫半解,如玉柔荑輕輕抓撓著他的背,寬厚大掌探入了她的衣襟,流連在如脂玉的肌膚上。

    然後“吱”一聲,身後的出雲閣大門打開,元香捧著水盆睡眼朦朧的走了出來,抬頭朝月桂樹下看了過去。

    昨晚郡主搬了躺椅出來,還不讓人在旁邊站著伺候,將她們都給打發進了屋裡睡覺,也不知道有沒有回房去休息了。

    她那麼抬頭一看,那一副旖旎曖昧,已無限接近於限量級的畫面就落入到了她的眼眸之中,頓時“啊”的一聲驚呼,手中水盆“砰”的一聲掉落了地面,驚醒了沉浸在二人世界中的兩人。

    端木恬驚醒過來,便要轉頭看身後,卻有大手一撈,將她的迅速的按回到了寬厚的,聽輕易聽到心跳如雷的胸膛上,三殿下則抬頭,殺氣騰騰的盯上了呆怔在那兒的元香。

    元香頓時一個哆嗦渾身冰涼,也從呆怔中回過了神,對上三殿下那冒著冷光欲要殺人的眼睛,她又在心裡一個哆嗦,慌忙低頭不敢再看,然後轉身逃也似的回到屋內,“砰”一聲重新又關上了門。

    三殿下謔謔磨牙,端木恬卻埋在他的懷裡,忽然笑出了聲來。

    他一怔,從沒有聽到過恬恬這般輕靈的笑聲,不由得心兒又酥了,低頭便在她的脖子上啃咬了起來。

    她忙伸手製止,抬頭看著他問道:“昨晚,我爹爹與你說了什麼?”

    他頗為失望的幽幽嘆了口氣,目光繼續在她的臉上唇上脖子上以及胸口甚至是更往下游離,輕輕咬著嘴唇一副勾引人的模樣,說道:“你都主動獻吻獻身了,很顯然本王真正是十分優秀的,王叔如何會反對?”

    “我哪有?”

    “那剛才是誰未經本王同意主動親過來的?哎,本王都還沒有做好心理準備的說,恬恬突然如此熱情,弄得人家心好亂。”

    “既如此,那我以後不……唔!”

作者: orange415263    時間: 2013-10-28 10:09 PM

第四十一章 婚期

   被忽來的熱情擾亂了一顆玻璃心的三殿下不許他家恬恬將之後的話說出口,直接以嘴封住了她的唇,捻轉輕吮,又是好一番廝摩親熱,才終於不甘不願的放開了她。

    抬頭,看到出雲閣門內有人影晃動,還有隱隱的輕呼細語聲,三殿下有史以來的第一次,對自己竟如此的耳聰目明感知敏銳產生了煩擾和懊惱之情。

    端木恬半窩在他的懷裡,側頭看向身後那人影晃動的出雲閣門內,雙手摟著殿下的脖子,仰首在他的臉上印上了一吻,頓時,她聽到門內有輕呼響起,微微有那麼點騷亂。

    她難得露出如此調皮的神態,君修染不禁看著胸口鼓脹,脹滿了濃濃的柔情蜜意,低頭以鼻尖在她臉上蹭了蹭,然後伸手將她打橫抱起,縱身直接飛上二樓,進入到了她的閨房之中。

    樓下,一陣失望的嘆息。

    進了閨房,三殿下反倒是沒有再繼續意圖輕薄調戲吃豆腐,只將她輕輕的放到床上,他也緊跟著躺在了她的外側,摟著她輕聲說道:“天還早,再睡會兒吧,昨晚也並沒有睡多久。”

    她側過身抬頭看他,問道:“昨晚,我爹爹與你說了什麼?”

    “讓我好好照顧你,不許欺負你,不許讓你傷心難過,不許讓你受到傷害,尤其不許再對別的女人動了心思,不然就打斷我的腿再揍一個生活不能自理。還有,得盡快的將體內的毒給解了,不然若萬一突然暴斃而亡,他可不會讓女兒如此年紀輕輕的就為我守寡,定會盡快的另覓一個好人家,把你給再嫁出去。”

    “……爹爹他,就是這麼與你說的?”

    “嗯,大概就是這麼個意思。”

    “那怎麼說了這麼久?”

    雖然昨晚從宮裡出來的時候就已經很晚,又一路回到端木王府,都快過了三更,可她一直在出雲閣門外等著他,也是等到天色漆黑,啟明星都升了起來,才不知不覺中睡了過去。

    這麼幾句話,竟說了一個多時辰?

    三殿下眼中紫光悠悠的流轉,眉心一蹙便是一副幽怨可憐的模樣,說道:“起先,王叔不願意將你嫁給我,我便一直求他,求到後來他終於點頭同意了,時間便也這麼過去了。”

    “你怎麼求的?”

    “哭著求!”

    “……”

    郡主大人頓時嘴角抽搐眉眼跳動,雙目無神的瞪了他一眼,然後在他懷裡一個轉身背對著他,閉上眼睛就開始補眠。

    耳邊,響起他似十分愉悅的輕笑聲,環在她身上的手略微收緊了些,如此摟抱著,他也閉上了眼睛。

    另一邊,端木崢卻還站在書房內靜靜的沉思,想著女兒的事,也想著君修染。

    無論是十年前還是十年後的今天,他對君修染本身都沒有任何的不滿,甚至還頗為憐惜這個受盡了磨難的孩子,也欣賞他能夠在短短的十年內從當年的一無所有,身旁敵人環繞就連所謂的“生母”也將他厭惡的情況下,一步步走到了今天的這般權勢和高度。

    而且他深情專一,又對其他的女子不假以辭色,恬恬能夠嫁給這樣一個優秀的男子,當是很讓人滿意的,如果他不是出生皇家,背負了太多,而前路又坎坷艱辛​​、危機重重的話。

    端木崢低頭靜靜看著攤在書桌上的那一幅畫像,手指從畫中女子的臉上輕柔撫過,忽悵然嘆息,低聲說著:“清兒,我們的女兒終究還是要嫁入到那最讓你避之不及的皇室之中。你怕是又要多等幾年了,我要為她肅清前路的荊棘,保她無憂之後才能安心的去與你相見,如此也能讓你放心。”

    畫上的女子只含笑看著他,似乎是答應了。

    出雲閣內,兩人相擁而眠,睡得很沉,等終於再次醒過來的時候,外頭太陽早已經高升,屋內有些悶熱。

    端木恬還閉著眼睛,眉心輕蹙然後伸手一把推開了身旁的那隻發熱體,轉個身越發的朝床內側挪了進去。

    三殿下幽幽的哀怨,並不客氣厚臉皮的又貼了上去,咬著她的耳朵說道:“恬恬,我要進宮去面見父皇,盡快把日子定下來,好早日將你娶過門。”

    她的身子因這句話而微頓了一下,然後默然,無語。

    他見狀,又在她脖子上咬了一口,那粉潤粉潤光潔透亮的脖子就在他的眼前,他看著看著就不由得心跳開始加速,呼吸多了幾分熾熱,又俯身在那上面咬了咬,直到她惱得猛轉過頭來瞪他,他才再次不甘不願的離開。

    “恬恬,快起來為本王更衣。”

    他站在床邊,斜眉搭眼的睨著側躺在床上眼皮都沒有掀一下來看他的人兒,裝腔作勢的說著。

    郡主大人果然還是依然沒有瞥他一眼,依然背對他躺著睡覺,一副什麼都沒聽見的漠然模樣。

    三殿下於是又是幽幽一聲嘆息,開始自己動手穿起了衣服,心里哀怨著:本王真可憐,娶個媳婦連更衣這麼點小事都不願為他代勞,或者可以換一下,他來給她更衣?

    眸子開始散發起了濛濛紫光,溜啊溜的將他家人兒渾身上下都給溜了一個遍。

    嗯,這主意不錯!

    “恬恬,你還要睡?”他湊了過去,輕聲問道。

    她繼續不理他。

    “果然。”他睫毛輕垂神情落寞,輕聲說道,“恬恬的熱情每一次都是來得毫無徵兆,去得悄無痕蹤,還是這麼的冷淡。”

    她的睫毛輕顫了顫,然後轉身,側首,靜靜的看著他,說道:“你不是說要進宮面見皇上嗎?怎麼還沒走?”

    三殿下的眼睛頓時閃啊閃,愉悅欣喜的紫芒直戳人的眼,越發湊近她笑盈盈問道:“咦?難道恬恬也如此心急著想要嫁給我?”

    “你想多了。”

    “那你是如何想的?”

    如何想的?

    端木恬凝神沉思,然後施施然說道:“我想在家裡再待上幾年。”

    “……”

    在家裡再待上幾年?幾……年?

    三殿下頓時臉色墨黑,直直的盯著她看了好一會兒,然後忽然起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飛快的穿戴整齊,整理妥當後連門也不走了,直接從窗戶進出。

    端木恬淡定的看著他,覺得他如此匆忙急促的模樣也十分的賞心悅目。

    看到他直接從窗戶竄了出去,她蹙眉思凝,似乎,三殿下進出她閨房的方式,一向都是從窗戶來去,而很少走大門啊!

    想到此,她不禁莞爾,也自己動手整理起了衣衫。

    他進宮見皇上,她也有別的事情要做的。

    半個時辰後,她出現在某酒樓內,有一段時間沒過來,王通定是已經將她給抱怨死了。

    這胖子腦子靈活,也能幹並踏實勤勞,身上依然有著十年前那個三石村小子的憨實,但他卻一向對賬務這種事情甚是頭疼,整天都在盼望著端木恬去給他處理賬務。

    再說,真正的老闆是她,讓她來處理也理所應當嘛!

    她正往樓上走,途徑一包房的時候卻忽然腳步一頓,側頭淡淡的看向了那邊,眉梢輕挑。

    “呸!端木恬那個醜八怪,竟敢唆使那個小雜種來毆打本公子,這事兒沒得完,本公子絕對不會就這麼輕易的放過了她!”

    王通就站在旁邊,剛還因為有人來幫他處理賬務了而笑得滿臉肥肉洶湧顫動,一聽到從這包房里傳出來的話,頓時一愣,然後笑容收斂,也是側目看向了那邊。

    “恬恬,你……”

    他開口想問,端木恬卻忽然轉身進入到了旁邊的另一個包房內。

    這是……要聽牆角的意思了?

    隔壁的包房內,有好些人,王通過了一會兒才跟隨進這裡,對她輕聲說道:“護國公府的遲小公子帶著他的一群狐朋狗友在隔壁,也是才剛到沒多久。”

    端木恬點點頭,一臉不置可否,只安靜的繼續聽牆角。

    暗地裡,卻不禁思索,這遲小公子未免也太不知悔改了吧,是什麼樣的生長環境造就了他這般無法無天目中無人自以為是的個性?

    隔壁包房內很熱鬧,顯然這一群公子爺都在為遲小公子臉上的淤青傷痕而喧鬧不已,不過在這其中,有多少是真心有多少是跟著起哄又有多少是暗藏著幸災樂禍的,卻是怎麼算也算不清的。

    “我也覺得那女人真正是囂張至極!”有人滿腔憤懣,好像端木恬對著他也如何囂張了似的。

    有人嘆息,感嘆著:“沒辦法,誰讓人家是端木王府的郡主呢?又是皇上欽此的三殿下的王妃,還有誰是她不敢招惹的?尤其現在端木王爺剛剛北疆凱旋歸來,端木王府就更加的勢大,連皇上都要看他們三分臉色呢。”

    這邊,端木恬倏然蹙起了眉心,眼底黑沉沉的一片黑霧繚繞,啥氣隱現。

    該死!這樣的話如何能說?若是傳了出去,豈不是置端木王府於不忠之地?再仁慈寬厚的皇帝,怕是都要心生猜忌了。

    王通吭哧吭哧的直接將對成山的賬本親自搬到了這裡,一進來就看到恬恬臉色陰沉,殺氣隱現,不由被嚇了一跳,下意識轉頭看向隔著旁邊包廂的那面牆。

    他覺得恬恬還是很大方的,即便是那些讓他們忍不住憤懣的事情她也總能夠平常心對待,而能讓她生氣的,那事情肯定很嚴重。

    他忙將賬冊這些都放在了旁邊,湊過來輕聲問道:“怎麼了?他們說了什麼讓你生氣的事情?”

    端木恬臉色微緩,說道:“胖子,你過會兒去給他們的菜裡面加點料。”

    王通頓時眼睛一亮,好像在自家酒樓裡給客人下藥這樣的事情讓他覺得很興奮。

    他伸手,在自己的脖子麵前橫掌做了個切割的動作,小眼睛閃亮,滿含著期待之色。

    端木恬的陰沉一下子就被他給驅散了,嘴角一抽,隨手一本賬冊就朝他飛了過去,低聲道:“你想在這裡鬧出人命,我可不會給你扛。”

    頓時,他滿身的肥肉都以肉眼可見的幅度迅速耷拉了下去,失望的嘆息一聲,說道:“這群人時常跑酒樓裡來吃喝,完了就賒賬,小爺最討厭別人欠我銀子了!”

    隨之眼珠一轉,嘿笑著說道:“不在這裡鬧出人命,那可以讓他們死到外面去嘛!”

    見端木恬皺眉,他以為她不忍,便又說道:“這些公子少爺們雖還不至於十惡不赦,但哪個不是紈絝跋扈?毀在他們手上的良家女子不知凡幾,身上所背負的普通百姓的命也不少,早就該死了。”

    在這個世界,永遠都是貴賤分明的,像這些富貴公子們為了取樂而欺凌良家女子乃是最最尋常的事情,至於人命,那不過是他們一個眼神的事情。

    端木恬卻依然搖頭,說道:“都是出身不凡的人,你殺了他們,也就別想繼續留在京城了。”

    “切~那有什麼了不起的。”

    “為了這麼幾個垃圾而不顧京城裡的偌大產業,還弄得自己不得不遠走天涯,被一路追殺,值得?”

    王通一怔,低頭若有所思。

    隔壁的人絲毫不知道他們所說的話全都被人給聽了個仔細,還是為遲小公子被毆打一事而群情激奮,大肆的詆毀著端木恬,也不知道昨天在衍慶殿內,遲小公子被端木宏那小盆友按著打的時候,他們都跑哪裡去了。

    王通聽得直冒肝火,死死盯著那面牆壁,眼底倏然劃過一抹陰狠。

    端木恬淡定的開始處理起賬簿,隨口說了一句:“別鬧出人命。”

    酒足飯飽之後,他們一路搖搖晃晃的走出了酒樓,一見到外面的大太陽便覺得眼前直發花,搖晃得越發厲害了。

    有人勾肩搭背,大著舌頭含糊說道:“哥幾個接下來到哪裡去樂呵樂呵?嗝~今天的酒挺烈的,才不過喝了幾杯而已。”

    這一群人神誌不清,勾肩搭背,搖搖晃晃的朝遠處走去,晃晃腦袋想要將在眼前飛舞的星星給晃出去,頭暈目眩也只當以為是酒喝多了,更沒有發現遙遙跟隨在他們身後的幾個手持棍棒的猥瑣之人。

    終於,當他們搖晃著走過了拐角,有人“噗通”一下摔倒在了地上,同夥們轉頭看他,還忍不住嘲笑,“這孬貨,不過才喝了幾杯酒而已,這就趴下了!”

    身旁的兩人搖晃過去扶他,卻一個重心不穩,也跟著“噗通噗通”的栽倒在了地上,更引起一陣笑罵,然後緊跟著,其他人也一個個的栽倒在了地上。

    當這裡再沒有一個清醒之人,從他們出了酒樓就一直跟在他們後頭的幾個人也現出了身形,二話不說,直接舉起手中的棍棒就劈頭蓋臉的朝這群爛“醉”如泥的公子爺招呼了下去。

    “劈裡啪啦,砰鈴哐啷!”

    好一陣痛快暢意的毆打,直將他們打得連爹娘都認不出來之後,才朝身後揮了揮手,馬上有更多的人冒了出來,抬起這幾位公子爺,將他們給扔到了全京城怪罪骯髒的一個臭水溝裡。

    “啪”的臭水四濺,驚嚇起幾隻躲在暗中的壯碩肥鼠。

    伙計們將這幾位公子扔下水溝之後,還好心的為他們調整了下姿勢,防止他們被昏迷中淹死於臭水溝,然後拍拍手轉身離開了。

    那邊角落裡,停著一輛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馬車,有人在車內掀起一角窗簾將這一幕全都看進了眼裡,不​​由莞爾輕笑,笑得如珠暈月輝,明月當空,輕聲說著:“有意思。”

    沒想到剛進了京城,就見到如此讓人耳目一新的場景。

    馬車旁,無聲無息的出現了一個黑衣隨從,恭敬的說道:“公子,都已經打探清楚,這群以護國公府的六公子為首的公子剛從同福樓出來就被人給盯上了,看他們的模樣,並不像是僅僅只喝醉了酒。”

    公子輕輕放下窗簾,溫雅清潤的聲音從馬車內傳出:“此事與我們沒有任何關係,不必多作理會。”

    “是!”

    正說著,有人凌空而來,迅速的掠到了那臭水溝前,手中利劍寒光涔涔。

    他對準了遲旭磊緩緩舉劍,眼看著就要刺殺了過去,忽然渾身的汗毛直豎,猛然轉頭看向那遠處角落的一輛馬車。

    這是一輛普通之極的馬車,四周圍沒有任何一個人影,寂靜無聲也不像有人坐在裡面的樣子,可是在那微微掀開的窗簾一角,一截骨節分明的手指。

    這前來刺殺的人頓時感覺渾身的汗毛都炸了起來,劍尖當即轉向對上了那邊,冷喝道:“什麼人?”

    車簾晃動,那截手指消失不見,窗簾也晃悠著飄蕩而下,牢牢的遮住了馬車內的情景。

    有人在馬車內云淡風輕的說著:“你可以當我不存在。”

    他冷笑,執劍上前,卻又忽然停下了腳步,猛轉頭看去,便見不知何時,在那馬車的旁邊,悄無聲息的出現了一個黑衣勁裝的男子,雙手抱胸冷冷的看著他,直看得他頭皮發麻寒毛直豎。

    他再不敢上前,也忘記了此次過來的任務,突然後退飛躍,消失了蹤跡。

    這裡又恢復了安靜,那黑衣勁裝的隨從轉頭看馬車內,帶著幾分狐疑的喚道:“公子?”

    先前不是還說此事與我們沒有半點關係,不必理會的嗎?怎麼又突然……

    一隻手,潔白修長,從馬車內伸出,輕輕的撩開了前方的門簾,然後一年輕公子從裡面邁步走了出來。

    頃刻間,猶如百花盛宴,空氣盈香,陽光溫柔,讓人覺得連呼吸都輕快了起來。

    乾淨、清透,溫潤如玉,仿似明珠生輝,月光皎潔,空氣流淌到他這邊,頓時粲然似有蘭花盛開,星光璀璨。

    那黑衣隨從怔了怔,公子怎麼出來了?

    他從馬車上下來,轉身抬頭看旁邊屋頂,笑著說道:“你該如何感激在下?”

    黑衣隨從霍然一驚,猛轉頭看過去,便見就在他旁邊的屋頂上,有水藍羅裙飄揚,鬼面女子靜靜的坐在那兒,淡然,冷漠。

    她冷冷的瞥了這公子一眼,道:“我沒要你幫忙。”

    公子輕笑,依然抬頭看她,對她的半邊鬼面熟若無睹,柔和說道:“沒想到木公子竟是端木王府的郡主,以前多有失禮之處,還請郡主恕罪。”

    坐在屋頂上的人,赫然正是端木恬。

    她聽到這話神情絲毫不動,又說道:“沒想到明月公子竟大老遠的跑來了京城,真讓人意外。”

    “最近發生了點意外,讓在下不得不奔波前來。”

    “玉靈芝?”

    “哦?郡主知道?”

    “我不是給了你二十萬兩黃金嗎?做人不能太貪心,那玉靈芝雖珍貴,但也不值二十萬兩黃金。”

    “可對有需要的人來說,它值更多。”

    “所以說,讓你別太貪心了。”

    他笑著點頭,道:“既然你都這麼說了,在下自當不會再作計較。”

    這話似乎有歧義啊。

    端木恬眼神更涼了些,他卻恍若未見,話題一轉,說道:“在下初來京城,尚未找到落腳之地,不知郡主可否收留在下幾日?”

    “珍寶閣富甲天下,舒適奢華,你何必要如此跟自己過不去選擇寄人籬下?”

    他輕嘆一聲,道:“在下一向不喜歡住在那兒,會讓我覺得我與那滿眼的金黃一樣庸俗。”

    “京城之地,各類風格的高檔客棧酒樓遍地,自有能讓你滿意的地方。從這兒走,繞過兩條小巷便有全京城最富盛名的雲翔客棧。”

    “客棧太亂太鬧,迎來送往到處都是人,沒得清淨。”

    端木恬眉梢輕挑,目光涼漠,這人哪裡來的這麼多毛病?

    他抬頭看她,目光盈盈,身周無盡的清透環繞,輕聲說道:“莫非郡主是不願意招待在下這個遠道而來的朋友?”

    誰跟你是朋友了?

    端木恬涼涼的看著他,直看著旁邊那黑衣隨從撫胸扼腕,悲憤不已。

    我家公子何等金貴,天下不知有多少人敞開了大門等候公子的駕臨,公子都從來不屑一顧連看都不多看一眼!

    就算……就算你是郡主,就算你是端木王府的郡主,竟然如此不將我家公子放在眼裡,也實在是太不知好歹了!

    端木恬忽側頭瞥了那隨從一眼,道:“你這隨從是不是犯病了?”

    黑衣隨從頓時神色一正,將所有的悲憤皆都收斂,又恢復了面無表情的模樣,心裡暗罵:你才犯病了呢!

    有人從對面爬上了屋頂,探頭探腦鬼鬼祟祟,正要向王妃打個招呼,忽然就看到下方一個男人,一個長得人模人樣挺那麼回事兒的男人,正抬頭目光盈動的看著他家王妃。

    咦咦?這什麼情況?

    莫非是王妃再次與他相會?還是這男人意圖勾引他家王妃?

    嗯,有情況,不對勁!得仔細看看究竟是怎麼一回事,也好回去向主子如實稟報。

    不過他還沒能又縮回去將這個情況好好的查看,那兩人就都發現了他的存在。

    “從安,你在那裡做什麼?”

    呃……被發現了?

    從安訕笑著爬了出來,湊到端木恬的身旁,說道:“屬下方才遠遠的就看到王妃您坐在屋頂上,便想過來與您打個招呼,又見王妃似乎是在會朋友,便不敢貿然出現,打攪了您。”

    說著的時候,他眼珠子一溜,便斜斜的飄向了明月公子,用眼神殺死他殺死他殺死他!

    一切意圖接近王妃的男人都是主子的敵人,主子的敵人也就是他們的敵人,應該毫不猶豫的無情滅殺之!

    明月公子倒是一派溫和,還朝他有禮的微笑點了點頭,只心裡微有些異樣。

    王妃?

    端木恬將這一切皆都無視,只看著突然出現的從安,忽然心中一動。

    “這是明月公子。”她對從安說道,“今日剛到京城,正巧在此與他相遇,聽聞他還沒有落腳地,從安,還不快迎明月公子去府上住幾日?”

    嗯?什麼什麼?這就是那明月公子?坑了主子足足二十萬兩黃金,害得現在府上窮得叮噹響連鍋都快要揭不開,不得不找王妃借銀八萬兩銀子的罪魁禍首,珍寶閣老闆明月公子?

    頓時“唰”的一下,從安的眼睛亮了,迅速飄到明月公子的面前,殷勤的說道:“原來竟是明月公子,在下真是久仰大名,失敬失敬。既然明月公子剛到京城,尚未找到落腳之處,若不嫌棄不如就先去咱府上住幾日吧,請請請!”

    突然如此殷勤,態度大轉變,讓他總有中落了圈套的感覺,便說道:“多謝如此盛情,只是貿然打攪,也太失禮了。”

    “不失禮不失禮,這是王妃邀請明月公子前往府上,哪裡貿然了?明月公子快快請往這邊。”

    明月公子的眼中又劃過了一抹異色,抬頭若有深意的看了還坐在屋頂上的端木恬一眼。

    她現在便能做主堯王府內的事情?

    然後他就被從安近乎強行的迎接去了堯王府。

    嗯,該用什麼樣的話來概括這件事呢?

    從此,明月公子在堯王府內過上了水深火熱般的日子?還是,明月公子的到來受到了堯王府上下眾人的一致歡迎,將他奉若貴賓,無論何時何地都有人不離左右的跟隨,以供他隨時差遣?

    當然,那是後話,暫且不表。

    只說現在,在面對著從安那無比熱情到近乎厚顏無恥的邀請下,明月公子不得不前往堯王府小住幾日,或許他也並不是很抗拒的。

    嗯,或許。

    那黑衣隨從已經是有些看呆了,猛然反應過來差點就要拔劍相向了,他總覺得此人對他家公子極度非常十分的不懷好意。

    馬車開動,原本駕車的位置上,除了那黑衣隨從之外,又多了一個滿臉笑容,十分殷勤的從安,一路搖晃著朝堯王府開去。

    馬車內,明月公子和端木恬相對而坐,一時無言。

    終於,他輕輕的開了口,說道:“聽聞皇上早已下旨,為你和三殿下賜婚,昨日端木王爺也凱旋回京,你們的大婚之日也該快了吧?”

    “尚在商議之中。”

    “看來,三殿下對你倒是上心,尚未成親,便已經將他府中的事情交由你來做主。”

    “我的榮幸。”

    “我倒覺得能娶到你,是他的榮幸。”明月公子笑得云淡風輕,思襯著說道,“你是端木王府的郡主,何等尊貴,便是與那皇室公主相比也不遑多讓。”

    端木恬掀起眼皮,淡淡的瞥了他一眼,道:“你這是在挑撥離間。”

    他一愣,然後輕笑,垂眸再不言語。

    挑撥離間嗎?或許吧。

    馬車內一時陷入了安靜,明月公子垂眸,不知在想些什麼,端木恬也側頭透過窗簾看外面閃過的風景,蹙眉沉思。

    她在想著剛才在那臭水溝旁發生的事情,那個突然出現意圖趁機刺殺遲旭磊的人,他的目的是什麼?是何人指使他前來?還有,他們是如何這麼迅速的就得知了遲旭磊被昏迷扔進了臭水溝裡的這件事?

    前後似乎不到兩刻鐘的時間,對方的消息卻竟這樣靈通,簡直就好像專門等在那裡的一般。

    這件事,也讓她不禁想起了前段時間君修染落崖,他落崖之後被吸扯進漩渦進了旁邊一條支流,她親身試探才最終發現了他的去向,而那些人,卻似乎也是在第一時間就知道了君修染掉落懸崖勢必會進入到那條支流之中,並迅速派人前往查探,將他追殺進了山林的深處。

    那次的事情,和今天的事情,是否出自同一人之手?會是誰?太子?二皇子?五皇子?或者是其他勢力的人?

    馬車外,從安笑得花兒般燦爛,為趕車的黑衣隨從指路,暗地裡卻在狠狠的磨牙,明月公子是嗎?竟敢意圖挑撥咱主子和王妃的感情,哎呀呀,該怎麼向他討回來呢?

    另一邊,皇宮內,也正有人在爭執不下。

    “朕覺得,六月初八這個日子不錯,乃是黃道吉日,最是適合嫁娶。”

    “不成!”端木崢一口拒絕,道,“時間太過倉促,許多事情都來不及準備。”

    “其實不必準備什麼的,必要的那些東西朕都早已讓人準備妥當了,就等你凱旋回京來主持恬恬的出嫁呢。”君皇帝笑得見眉不見眼的,巴不得現在就將那兒媳婦娶過來。

    端木崢神情冷冽,一副跟誰有仇的模樣,聞言毫不畏懼的悍然盯上了君皇帝,說道:“那只是皇上您的準備,我還得給恬恬好好準備嫁妝。”

    “這嫁妝什麼的,也不必要太豐厚了,我們要的是恬恬這個人,又不是衝著她的陪嫁物去的。是吧,修染?”

    君修染忙笑盈盈附和,“父皇所言極是。關於聘禮,我也早已準備好,今日出宮後便能馬上送往端木王府,請王叔過目。”

    端木崢冷哼一聲,這父子兩一唱一和的,配合得倒是真默契!不過竟想要六月初八就把他家女兒娶過門,未免也太倉促,太過分了!

    連一個月都不到了好麼!

    於是端木王爺冷哼著說道:“本王嫁女兒,豈能寒酸了?讓人白白的看了笑話,六月初八絕對不行!”

    君修染轉頭與父皇對視了一眼,問道:“那王叔認為何時才合適?”

    “至少得等到明年再說!”

    君修染頓時滿臉的表情都給僵住了,明……明年?

    “咳咳咳!”君皇帝更是被這句話給直接嚇得嗆著了口水,不禁臉色一沉,說道,“胡鬧!​​到明年,恬恬都要十八歲了!”

    “那又如何?才不過十八而已。”

    君皇帝嘴角一抽,臉也沉不住了,但還是說道:“不成!兩個孩子年紀都不小了,又是情投意合,怎麼說也理該讓他們早日成婚才是。”

    頓了一下,見端木崢絲毫不為所動,便又說道:“六月初八確實是倉促了些,那就各退一步,八月初三吧。”

    端木崢又皺起了眉頭,顯然是很捨不得女兒這麼快就嫁了出去,可君皇帝一見他這個表情,便又緊接著說道:“這是今年最好的兩個日子,八月初三離現在也還有近三個月的時間,足夠你給恬恬準備嫁妝了。朕也知道你捨不得把恬恬嫁出去,不過總歸還是要嫁人的嘛,不過就是個遲早問題。”

    可是皇帝陛下,您能不能別在說這話的時候,露出這麼得意的表情?

    君修染站在旁邊斂眉沉思。

    哎,還有三個月啊,好漫長的趕腳!

作者: orange415263    時間: 2013-10-28 10:25 PM

第四十二章 終於反撲倒

   遲小公子那一​​群人被扔在臭水溝裡,一直到傍晚的時候才被一個路過的百姓發現,將他們從那臭水溝中拉了出來。

   只是當時他們每個人都是滿臉腫脹真正是連他們自己的爹娘都認不出他們來了,又在那臭水溝中泡了大半天,仰面朝天還有火辣辣的大太陽,已經基本上不能見人了。

    有不少的人聞訊湊了過來,看著這慘不忍睹的幾人,皆都不由得搖頭嘆息,面露憐憫之色。

    “這是哪條街上的地痞啊?跟人打架了吧?嘖嘖,被打得好慘,還被扔到了這臭水溝裡,幸好人還有點良心,沒有將他們趴著扔下去,不然怕是早就被淹死了。”

    有人搖頭感嘆,然後手上捧了個水盆,“嘩”的一下將水撲到了這幾個還沒有醒過來的“地痞”身上。

    一盆清水下去,沖刷掉了他們身上沾染的污水污泥,露出了精緻華貴的衣角,那是普通百姓只能看看,連摸都沒有摸著過的華貴。

    圍觀的群眾都盯著那幾片衣角看了看,即便是在污水中泡了大半天,依然難掩那絲滑般的光澤,還有那精緻的刺繡,無不讓他們驚嘆,然後面面相覷,忽然“嘩啦”的一哄而散。

    這哪裡是什麼地痞無賴?分明是從富貴人家裡出來的公子們,不知是被哪個膽大包天的人給揍成了這般模樣扔到了這臭水溝中,滿臉腫脹似發酵過度的包子,滿身腥臭刺鼻讓人聞之欲嘔,露在外面的肌膚被太陽曬得通紅已開始起了死皮。

    如此模樣,簡直慘不忍睹,他們哪裡還敢繼續站在這裡圍觀?若是等這些公子們清醒過來之後遷怒到了身上,那可真是倒了八輩子的血黴!

    不過眨眼間,圍觀的人群一散而空,附近視線所能及的範圍之內不見任何人影。

    嗯,不對,還是有人的。

    有人躲在暗中,時刻注意著這邊的情況,他是奉命過來保護遲小公子的,儘管他覺得這混賬玩意兒死了也​​活該,不過公子說了,他不能死,他死了會不會天下大亂不知道,但卻有很大的可能會給端木王府惹上了麻煩。

    所以,他暫且還是好好活著吧,就算要死,也不能是被殺人,尤其還有可能是那些故意想要挑撥起護國公府和端木王府爭端的人找了空隙。

    剛才的那一盆清水下去,讓被太陽曬了半天的皮膚如針刺般的疼痛,直直刺起的死皮更多了,而幾位公子爺也終於被這樣的又清涼又灼熱又刺痛的感覺給弄醒了過來。

    然後,一陣淒厲的鬼哭狼嚎在夕陽的照耀下響起,“啊啊啊……”驚走了無數飛鳥走鼠,還有那小心的躲在暗處偷偷張望的百姓們。

    金貴的,嬌嫩的,面若芙蓉的公子們,僅此半天,就讓他們徹底脫離了小白臉的行列,並在往後的好長時間內都沒有能夠恢復過來,遲小公子更是因此而在護國公府上一呆幾個月,不敢出來見人,在京城百姓中引發了一陣歡欣鼓舞,大贊那將遲小公子打得不敢出門的不知名大俠。

    嗯,當然,這也是後話,在這裡說未免沒意思,不然或者都可以直接跳過這一段時間,跳到八月初三之後了。唔~那該將會是怎樣的場景呢?

    此刻,端木王爺正與皇上定下了婚期,又商量了有關大婚的一些事項之後離開皇宮,而君修染則轉道,悄然去了冷宮。

    “染兒,你今日怎麼過來了?以後沒事就別過來,若是讓人看到傳了出去,可就不好了。”賢妃在察覺到君修染的到來之後便當即放過了正在蹂躪的德妃,回到了她的房內,神情閃亮。

    君修染看著眼前這滿臉溫柔的看著他的女子,神情不禁有些飄忽,明明心裡是溫暖的,是無比願意的,可張了張嘴,那一句母妃或者是娘卻總也喊不出口。

    賢妃娘娘似看出了他的心思,不禁笑得眉眼彎彎,摸著自個兒的臉說道:“你看,我沒有能夠陪著你長大,明知道你定是受了許多苦也什麼都做不到,甚至都不知道你還被那樣傷害,就這麼突然出現變成了你的生母,你會不習慣也是理所當然的。”

    她說著這話的時候,神色柔和,沒有半點因為從沒聽他叫一聲娘親的落寞,只有對他的心疼和歉意。

    君修染微斂了斂眸色,垂首輕聲說道:“與恬恬的婚期就在剛才定了下來,我過來便是想要與您說一聲。”

    “真的?那可好!是什麼日子?”

    “八月初三。”

    “還有兩個多月?那你可要好好準備,恬恬是個好孩子,雖性子冷了些,但知書達理,有見識,還懂得體貼人,也不像是個會斤斤計較的,你可得好好的對人家。”

    “您似乎很喜歡她。”

    她一愣,然後彎著眼笑,理所當然的說道:“這是我的兒媳婦,怎能不喜歡?”

    “您不會覺得她……她的臉……”

    儘管他自己從不介意,甚至暗中不止一次的慶幸,恬恬就是因為如此才會多年來都沒有狂蜂浪蝶跟隨,不然他定會癲狂的。可眼前的,畢竟是他的母親,先前德妃,那是因為他早就已經對她沒有了任何期望,已不當她是母親,可眼前的這位,突然天降而來,讓他心神激盪,讓他……突然間有了許多期待。

    所以,他也忍不住的希望她是真的喜歡恬恬。

    賢妃聽到他的話,不禁詫異,道:“你是說她臉上的血蠱?”

    君修染霍然抬頭,“血蠱?”

    “你不知道?”

    “那……那是什麼?”

    他從來也沒有聽說過什麼血蠱,也一直以為那就是恬恬生而帶來的胎記,難道竟不是嗎?

    血蠱?那是什麼東西?

    他不禁驚愕,心也忽然有些亂,血蠱,顧名思義應該是某種類的蠱,那麼,是誰竟給恬恬下了蠱?她自己知不知道?端木王叔知不知道?

    賢妃也是有些詫異,然後失笑道:“原來你竟不知道,只以為那是她的胎記嗎?如此,你還非她不娶,真為你高興。”

    儘管容顏從來就不是最重要的,可也一直以來都是非常重要的,所以賢妃發自內心的高興,高興她的兒子能娶到最心愛的姑娘,高興他如此幸運,今生能遇到那麼一個讓他情真意切,不顧世俗不顧所有的願意拿一切去交換的女子。

    而且那個姑娘,也喜歡他,願意嫁給他。

    看到她竟然還笑得開心,君修染不禁輕輕皺起了眉頭,她見狀忙收起了笑容,說道:“這血蠱對身體並無任何的害處,也算不上是真正的蠱,因為並無蠱蟲,而是由至親之人的血液配上獨特的藥物再通過一定方法下到人的身上,來自一個很神秘的民族,在最當初是父母想要給自己的孩子做上特別的記號,這樣即使是不小心失散了,以後也能找回來。這血蠱所用藥物不同手法不同就能在身體的不同部位出現不同的樣子,不過將這蠱下在臉上的,倒是極少極少,即便有也是很小的形狀還很是漂亮的,像恬恬這樣的,從未聽說過。”

    君修染聞言越發怔忪,這世上竟還有這種事情存在?是他孤陋寡聞了嗎?

    “血蠱?能解嗎?”

    “自然是能的。不過解除的方法也是各種各樣,而且一般也很少會有人去解,因為著是爹娘在孩子們身上留下的記號。”

    記號?不會,恬恬臉上的絕對不會是記號!

    那是為什麼?為什麼要在恬恬的臉上弄出這麼大片的鮮紅色印記?是端木王叔下的,還是已逝的王妃?

    君修染眉心輕微的抽搐著,似正在被什麼給擾亂著心緒,讓他無法冷靜。

    賢妃看著他這模樣,也不禁開始擔心,忙寬慰著說道:“染兒,別緊張,那對恬恬的身體並不會有任何損傷,想必她的爹娘定是有什麼不得已的原因才會如此,不然何苦要在她那漂亮的臉上面弄上這麼一個猙獰的印記?豈不是害她嫁不出去嗎?”

    嫁不出去?

    君修染忽然渾身一震,眼中漸漸的浮現了一抹清明,眸光浮動若有所思。

    十七年前,端木王妃肚子里分明懷著恬恬,卻為何竟會離開京城,還在生產恬恬的時候遇到了追殺?

    她為什麼會……

    大炎的第一美人,絕代風華,艷冠群芳,引得無數俊傑競折腰。帝師府大小姐,聰慧絕頂,有著經天緯地之能,統籌千軍之力。

    君修染忽然閉上了眼睛,長長的呼出了一口氣。

    此時,端木恬正在堯王府內,一派女主人的姿態,吩咐人招待明月公子主僕,定要將他們奉若貴賓不得有任何怠慢。

    三殿下的那一群不著調的手下們,當即欣然應諾,只要想到眼前的這個人竟然就是那坑了他們家主子二十萬兩黃金的罪魁禍首,就興奮好麼!

    這傢伙,肯定很有錢!

    正好,最近府上日子過得緊巴巴,不如就請英俊瀟灑風流倜儻玉樹臨風富甲天下的明月公子捐獻些出來吧,當做是……住宿費,餐飲費,服務費。

    當君修染從宮裡回到王府的時候,王府上下正一片忙碌,忙著準備晚上的宴席。

    從安說:“主子,屬下把那個明月公子迎進王府裡來了,說是要在這裡小住上幾日,王妃正招呼我們好好招待呢。”

    “嗯?”

    他於是又說道:“今日屬下出門,碰巧遇到王妃,當時明月公子便在場,王妃說他初來京城,尚未有落腳之地,便讓屬下請他過來小住幾日。”

    “哦?”

    “據屬下仔細觀察,覺得那明月公子似對王妃不懷好意,先前還意圖挑撥主子您和王妃的關係呢。”

    三殿下頓時眸光瀲灩,森森的懾人,嘴角勾起的笑意充滿著一種叫陰險的光輝,直刺得從安小哥心情激動啊蕩漾啊,然後他就聽主子輕輕的非常溫柔的問道:“你且下去,定要好好的招待明月公子。”

    那“好好”兩個字,格外加重了語氣,與輕柔中蘊含了沉凝,從安聞言頓時笑逐顏開,躬身領命便轉身歡天喜地的去為好好招待明月公子做準備了。

    當晚,於王府中宴請明月公子,那真乃是世間奇珍、美味佳餚,三殿下與恬恬並肩坐在主位上,指著面前的碟碗佳餚,笑容很是殷勤的對明月公子說道: “明月公子請盡情享受,若是不夠,還有。”

    明月公子低頭看桌面,碗是好碗,藍底青花,如玉般溫潤細膩,呈現著半透明的色澤,給碗中的食物也增添了幾分誘人,碟是好碟,同樣的藍底青花,沿上一圈暗金紋,尊貴典雅。

    然而這樣價比黃金的名貴碗碟之中,盛放的所謂奇珍佳餚,卻竟然是白粥加小菜!

    明月公子手指顫動,卻怎麼也伸不出手,他長這麼大,還真的是從來沒有吃過這麼珍奇的佳餚,真的,從來沒吃過!

    三殿下卻已經端起了碗筷優雅吃粥,還伸出筷子夾了幾根醃蘿蔔到旁邊恬恬的碗中,說道:“喝粥配醃蘿蔔,剛好,恬恬你快吃吧。最近府中拮據,最後的那塊肉也在昨天餵了阿毛,不過吃素的對身子好,沒有那麼許多晦氣。”

    端木恬默然無聲,捧碗,提筷子,吃粥配醃蘿蔔。

    三殿下於是又轉頭對明月公子說道:“明月公子不必客氣,快吃吧。早就聽聞明月公子的大名,本王一直想要找個機會能與你交個朋友,沒想到竟如此湊巧的你與我家恬恬相識,定要在府上多住幾日,也好讓本王盡盡地主之誼。”

    “三殿下太抬舉在下了,能承蒙三殿下的邀請,留宿堯王府,在下深感榮幸之至。”儘管心裡十萬分的不平靜,面上卻沒有絲毫的表現出來,依然是溫柔有禮,淺笑拱手說道。

    所以三殿下也笑得很和善很親切,又說道:“明月公子太客氣了。不過可惜最近府上出了點問題,資金周轉不靈,還得委屈明月公子陪本王一起喝粥,真是失禮。”

    “客隨主便,三殿下不必介懷。”

    端木恬忽然放下了筷子,將手中已經空了的青花瓷碗往旁邊一遞,道:“給盛一碗來。”

    站在旁邊隨侍的丫鬟聞言連忙伸手接過空碗,並很快又盛了滿滿的一碗白粥進來,恭敬的放在王妃面前。

    然後端木恬繼續開吃,期間涼涼的瞥了君修染一眼,瞥得三殿下也連忙端起來吃,津津有味如食珍饗。

    明月公子的嘴角抽啊抽,看著那兩人旁若無人的捧著一碗粥吃得津津有味,他連眼角也開始抖動了起來。

    然後終於,他伸手,也拿起了碗筷,吃粥!

    唔,這是用什麼米熬製了?怎麼會如此的粗糙難以下嚥,還有種奇怪的味​​道?有點苦有點澀有點酸,該不會是壞了吧?

    只一頓晚飯的功夫,溫雅如月輝的明月公子就彷似被無情蹂躪了一番,直蹂躪得神光黯淡,眸色木然,任是他再如何的淡定,也最終沒有能夠忍住,吃了幾口之後就再咽不下去,匆忙放下碗筷以趕路有些勞累為由,轉身就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等他一離開,端木恬忽然放下碗筷,伸手摀嘴,一臉噁心的摸樣。

    “你們在這粥裡面放了什麼東西?”

    三殿下卻還在施施然吃著,似乎並沒有任何的不適,聞言不叫下面的人回答,便自己說了起來:“一點點狼筋草,還有一些酸梅汁。”

    說到狼筋草,就讓他忍不住的想起了十年前的八月中秋,在三石村那個小院子裡,那一碗璟世子親手熬製的粉色米粥,在那一刻,他是真正覺得連月光都黯淡,天地都失色了的。

    今日只在粥裡面加了一點點而已,那什麼明月公子竟然就食不下嚥落荒而逃,真是沒用!

    三殿下對明月公子表示十分的鄙視,轉頭卻溫柔的看著身旁蹙眉的人兒,親手拿過下人最近奉上的甜羹,柔聲說道:“吃點東西去去味吧。 ”

    端木恬又將那甜羹吃了個乾淨,才臉色緩和了過來,側頭看到他還在慢悠悠的吃那又苦又酸的米粥,目光微微閃爍了下,忽抓住他的手,說道:“別吃了。”

    他一怔,順著她的力量放下了手中的碗筷,轉頭來看她的時候卻又是目光盈盈,笑容溫柔。

    她看著卻不禁覺得一陣刺眼,微瞇了瞇眼,搖頭說道:“我不喜歡看到你這樣子。君修染,看到你這樣,我會覺得很難過。以前的事情早就已經過去了,我們不可能將他們忘記,但應該不被他們打擾現在所擁有的生活。”

    他的笑容僵在了臉上,然後緩緩收斂,忽然伸手將她用力的抱進了懷裡。

    “對不起。”

    “別說。”她在他懷裡搖頭,說道,“你不必要想太多,只要按著最讓你開心愉悅的方式生活,就可以了。”

    “最讓我開心愉悅的方式?”

    “嗯!”

    他沉默了下,抱著她的手臂一點點收緊,然後側首輕貼在她的耳邊說道:“恬恬,今晚我們一起睡。”

    “……”嗯?什麼意思?

    他摟抱著她的手開始不安分,嘴唇貼在了她的耳邊然後游離到脖子上輕輕啃咬,呼吸熾熱,體溫升高,心跳加速,似要將人給融化了。

    端木恬怔了怔,額頭霍然繃起了幾根青筋。

    這魂淡!

    他在想些什麼?

    三殿下才不管她身上突然爆出的冷氣,繼續摟抱著她在她脖子上啃啊啃,手在她粉背上游離,目標直指她的腰帶。

    她已開始掙扎,用力的想要將他推開,似乎有些惱怒,耳後脖子上卻一片嬌豔的紅潤,忽然她推拒的動作一軟,口中一聲嚶嚀便不自覺的溢了出來。

    他看到她的​​脖子越發的粉潤了,手停留在她的腰側,笑得狐狸般狡詐,眼中則閃爍著狼一般的光芒,色狼。

    嗯?敏感點?

    又被他找到一處敏感點,他自不肯放過,對著她又啃又咬又親又舔又摸的,直讓她徹底癱軟在了他的懷裡,面色酡紅,嬌喘吁籲。

    她抬眸看著他,一雙水眸早已沒有了平常時候的清冷涼漠,而是水光盈動滿滿的全是勾引人的嬌媚,她在他的懷裡看著他,略還有那麼點憤憤咬牙,忽然伸手拉下他的脖子主動的送上了嬌柔若桃花的香唇,然後“砰”的一聲,兩人摟抱著一起倒在了地上。

    她側身,翻轉,直接翻到他的身上壓著他,唇不相離,又親又啃,她爬他的身上,伸手“嘶”的一聲將他的衣服給撕裂了。

    旁邊那些還沒有能夠來得及離開的下人見狀,頓時倒抽一口冷氣,王妃威武!

    三殿下也不由喘息,好刺激!

    側目看到旁邊還有人盯著這邊猛瞧,呆呆的壓根就沒有清醒過來知道他們最該離開,三殿下目光一沉,忽然揮手。

    有勁風撲面而來,直將人給扇飛了出去,驚嚇之下不由一聲驚叫,然後猛然反應過來連忙伸手死死的摀住了,由著自己一頭撞出門外。屋內的其他人也因著這一下而紛紛清醒了過來,頓時“呼啦啦”的逃竄了個一干二淨,最後出門的人還小心的將門給關上了。

    屋內終於清淨,再沒有沒眼力見的閒雜人等,端木恬在那人一聲驚呼的時候動作微頓了下,君修染頓時連忙伸手將她壓回到自己身上,親吻著她的唇,勾引著她的舌,舔舐過她口中的每一個角落,手也不忘在她身上到處煽風點火。

    屋外,眾人逃竄而出,卻都捨不得就此離開,一個個都豎起了耳朵聽屋內的響動。

    無奈屋子太大,主子他們離門口有點遠,一般的聲音根本就傳不到外面。

    眾人不禁扼腕,下次定要安排主子和王妃去小屋子裡用膳!

    終於,他們聽到有個嬌媚的聲音隱約傳了出來:“你行不行?”

    眾人再次抽氣,什麼什麼?王妃竟在質疑主子的能力?

    “你很快就會知道!”某隻殿下在咬牙切齒,恨恨說道,“你上次不就已經嘗試過了嗎?竟然還問。”

    眾人在門外點頭,就是就是,沒錯沒錯,上次主子還是第一次呢,都持續了貌似很久。

    哎呦!定然是越戰越勇的呀!

    某女幾分遲疑幾分困惑,說著:“上次啊?根本就不記得,似乎完全沒感覺!”

    無數人在頃刻間吐血栽倒,王妃,您您您……

    結果那天,堯王府內無數人吐血,無數人鼻血不止,無數人激動興奮春情蕩漾,而端木恬則一直睡到第二天傍晚,都沒有能夠起來。

    君修染的房內,恬恬真安靜的躺在床上,呼吸清淺,眼瞼下微有一層陰影。

    君修染就坐在床邊,靜靜的看著她,看著她光潔的額頭,看著她挺直的鼻子,看著她想粉潤的嘴唇,看著她柳葉眉彎彎,睫毛微翹,也看著她半邊膚如凝脂絕色傾城半邊卻鮮紅胎覆蓋形若鬼魅的臉。

    他忽然湊近了些,仔細的盯著她左邊臉上的紅色印記,似在分辨著,若有所思。

    如此強烈的目光終於將她驚醒,一睜眼就看到某人在她眼前放大的臉,當即臉色一僵,直接揮手拍在他的臉上將推了出去。

    “你做什麼?”

    “看看本王的愛妃。”

    “誰是你愛妃了?”

    “嗯?恬恬你幾次三番的將我吞吃下腹,難道又想不負責任?”

    “……”

    他摸著下巴,思襯著說道:“不過已經晚了,你就算不負責任也不行了。我們的婚期已定下,八月初三。嗯,還有兩個多月,真漫長啊。”

    “這不是還有兩個多月麼?說不定我什麼時候就悔婚了。”她從床上坐起來,施施然說著,轉頭看到窗外好像是夕陽西下的場景,不由一怔,那麼一抹剛浮現的清淺笑意就僵硬在了嘴角,“現在什麼時辰了?”

    三殿下正在為她那句“悔婚”而糾結,聞言幽幽瞥她一眼,十分淡定的說道:“馬上就可以用晚膳了。”

    “……”

    她盯著他,滿臉僵硬。

    她以後是不是都不能在堯王府裡見人了?

    他也看著她,卻目光溫和,隱約中還閃爍著那麼點得意的神光。

    恬恬,你是逃不出我的手掌心的,還是乖乖從了我吧,別再去想那些有的沒的。

    那天,端木恬本是要回去端木王府的,卻不想天空突然陰沉,天邊首轟隆隆的響起了低沉的滾雷之聲,然後忽然“刺啦”一聲一道閃電凌空而下,直將天空都給劈裂了開來,緊隨著“轟”的一聲地動山搖。

    不過眨眨眼的功夫,雨水傾盆而下,阻了端木恬回去的腳步。

    三殿下自然是極高興的,覺得老天爺真是難得的開了眼。

    兩人並肩站在廊下看著外面的大雨傾盆,他笑意盈盈,說著:“恬恬,你看,連老天都看不得我們分開。”

    她瞥他一眼,輕哼一聲。

    堯王府內的某院落中,明月公子也正站著門前看雨,身後,他那位黑衣隨從侍立,臉色很不好看。

    “公子,我們幹什麼還要繼續住在這裡?我看這三殿下分明就是故意在整治公子你。”

    什麼呀?堂堂堯王府,竟讓他家公子喝了一天的粥,還敢說著是目前府上能拿出來的最高規格的待遇。

    啊呸!最高規格的待遇若都是如此,低等級的待遇要如何了?直接讓客人餓肚子?

    明月公子站在那兒看雨,並沒有任何言語,就彷佛根本沒聽到隨從對他說的話。

    那隨從不禁又張了張嘴,卻不知突然想到了什麼,臉色不禁越發的古怪,撇著嘴角閉上了嘴。

    他就不明白了,那個端木恬,有什麼好的?

    明月公子忽然眼神一動,轉頭便看到有人被大雨籠罩著奔了過來,對著他拱手道:“明月公子,我家主子請你過去一敘。”

    黑衣隨從瞪眼,現在大雨傾盆的,讓他家公子過去跟他聊天?三殿下了不起啊?他家公子那也是……

    明月公子卻微笑,點頭道:“好!待得雨小些了,在下自當過去拜會三殿下。”

    那人聞言又是一拱手,說道:“是,我這就去回稟我家主子!”

    然而這雨一下,就下到了夜幕降臨都沒有停止,一直到近亥時,君修染的書房門終於被推開,生如明月的公子踩著濕漉的腳印走了進來,平靜而淡然的問道:“不知三殿下叫在下過來,是有何吩咐?”

    君修染坐在椅上,摸著下巴看他,眉梢輕挑,眼角微揚,似想要從他的身上看出一朵花兒來。

    “本王很好奇。”他悠然開口,道:“扶風國的太子殿下,你老人家怎麼突然跑到我大炎的都城裡來了?就不怕有來無回?”

    明月公子勾唇,笑得越發溫雅,說道:“沒想到三殿下竟也認識在下,真讓在下受寵若驚。”

    “本王也很驚訝,沒想到大名鼎鼎的明月公子竟會與風太子是同一個人,本王差點就沒忍住一劍把你給殺了。”

    “那怎麼沒動手?”

    三殿下笑得特溫柔特親切的說道:“這不是因為我家恬恬當時在場嗎?本王怎麼忍心讓她見到那般血腥的場景?萬一把她給嚇壞了可怎麼辦?”

    “如此看來,本殿倒是還要承蒙恬郡主的救命之恩。”

    “這倒是不必,只要你以後別總是眼冒綠光的盯著我家恬恬就成了。”

    “本殿承的是恬郡主的恩,豈能由你來決定?”

    “恬恬乃是本王的王妃,自然能決定!”

    “我怎麼從沒聽說過你已經娶了王妃?”

    “八月初三,歡迎風太子前來喝杯喜酒。”

    “兩個多月後的事情,誰能說得準?”

    君修染倏然瞇眼,沉眸,笑容卻依然親切又溫柔。

    嗯?這傢伙莫非是在找死?還特意大老遠的跑到大炎來找死!

作者: orange415263    時間: 2013-10-29 05:14 PM

第四十三章 過河拆橋

    明月公子,或者說是扶風國的太子殿下風玉衍當天晚上就離開了堯王府,不知是因為跟君修染交談了一些話,讓他有所介意而離開,還是因為害怕了堯王府的待客之道,實在是再吃不下白粥了,而且還是又酸又苦又粗糙難以下嚥的白粥。

    只一天的時間,他就覺得他都瘦了。

    風玉衍連夜離開,端木恬就站在廊下陰影中看著,半餉轉頭看那不知何時已到了身邊的人,“他真是扶風國的太子?”

    這是她所不知道的事情,也沒有想到在江湖上大名鼎鼎的明月公子竟還有一個如此震懾人的身份,扶風國的太子殿下?

    她倒是聽說過扶風國的太子殿下風玉衍形如月下謫仙,溫潤尊雅,乃是這世間一等一的美男子,不過誰也不會貿然的把他和明月公子聯繫到一起的啊。就比如,端木恬認識明月公子而不認識風玉衍,而君修染則偏偏認識風玉衍卻不認識明月公子,如此巧妙的一結合,於是現在兩人都知道了,明月公子就是風玉衍!

    想到此,她不禁輕蹙眉,咬了咬嘴唇,帶幾分懊惱的說道:“早知他是風玉衍,當初便​​不該將那二十萬兩黃金送上。”

    她只當以為明月公子在民間和江湖上的勢力很大,君修染已經是敵人環伺,在這樣的情況下完全沒有必要為了二十萬兩黃金而與他為敵,所以才隨信送上金票,也算是一種道歉和交好,相信他是個聰明人,應該也知道為了一株玉靈芝而與君修染為敵是不划算的。

    可他還是扶風國的太子殿下,這情況就一下子變得不一樣了。

    君修染在她身側含笑而立,聞言說道:“送都已經送了出去,難道還能再去問他要回來嗎?”

    話雖這麼說,他的紫眸之中卻閃爍著點點螢光,如那無法撲滅的鬼火,晃悠悠的懾人。

    本王的錢,豈是那麼好拿的?

    端木恬依然側頭看著他,說道:“不過我倒是好奇,他一個鄰國的太子殿下,怎麼竟會在大炎國土上面有如此大的勢力?”

    這真是一個值得探討的問題。

    君修染俯身膩了過來,手環在她著她的纖腰,下巴輕輕擱在她的肩膀上,吐氣如蘭啊簡直就是!

    “這不過是國與國之間的博弈,他是扶風國太子,在諸皇子中一支獨大,扶風皇帝也是對他甚是信重,幾乎沒什麼能威脅到他位置的,自然也能夠隨手掌控了扶風在其他國的一些隱暗勢力。”

    “那給他去找點麻煩!”

    三殿下都不禁側目了,他還以為她會問大炎在扶風是否也有這樣的勢力,現在又掌控在誰的手上呢,沒想到她竟是直接跳過到了要給風玉衍去找麻煩的方面。

    她歪過頭看他,道:“你覺得不好?”

    “好!怎麼會不好呢?我也很想看看,看他這個扶風國太子怎麼安然從我大炎回去。”他笑得狐狸似的,紫眸閃爍已是開始暗暗的算計了起來。

    儘管那人算起來似乎還是他的表兄,但那又如何?本王的黃金是那麼好拿的?最重要的是,本王的女人是隨便什麼人都能覬覦的?

    端木恬倒是不知道他心裡還有這麼一個想法,只覺得其他國家的太子殿下竟然就這麼光明正大的出現在大炎國都之內,怎麼想都覺得不是很爽快。

    不過,那人似乎是君修染的表兄啊。

    她神情微有幾分沉凝,看著他說道:“有沒有與他合作的可能?”

    “有!”他毫不猶豫的點頭,一本正經,可緊接著就又馬上變了模樣,笑得陰險狡詐,說道,“扶風國的太子殿下啊,也不知道究竟能給我帶來怎樣的好處。”

    而風玉衍在離開堯王府之後便直接去了珍寶閣,卻並沒有如臨大敵般的讓珍寶閣內的人整理東西趕緊跑路,甚至都沒有驚動太多的人,就彷佛什麼事都沒有發生。

    倒是那黑衣隨從,著實緊張了一把,一直勸說著:“公子,還是趕緊離開炎京城吧,您的身份已經被知曉,若是這大炎的三殿下想要對您不利,我們在這裡畢竟勢單力薄,如何與他對抗?”

    無奈明月公子連瞄都沒有瞄他一眼,由著他在耳邊喋喋不休,只安心坐在椅子上目光閃爍,若有所思。

    終於,他也覺得耳邊嗡嗡嗡的很的煩惱,便轉頭看向這跟隨了他許多年的忠心下屬,此刻還能微笑著說道:“我都沒有急,你急什麼?”

    “公子……”

    “他一開始就認出了我,若要對我不利也早已經下手,不會等到現在的。”他說著站起身,轉身朝房裡走去,說道,“難得能來一次炎京,倒不妨趁此機會好好的在此逛上一逛。”

    侍衛的臉頓時就如同是他身上的衣服一般的,墨黑。

    風玉衍走了幾步,又停下,側頭對他說道:“君修染八月初三大婚,定會有帖送往扶風,你去讓人將那帖子人送到我手上來。 ”

    侍衛皺皺眉頭,也不知是想到了什麼讓他不開心的事情,但還是恭敬的說道:“是!”

    看著太子殿下進了房內,這黑衣侍衛還站在原地沉思,太子殿下他該不會是因為端木恬才要繼續留在炎京城裡吧?

    那女人長得那麼醜,性子也古怪一點都不溫柔,還貌似心狠手辣性情涼薄,何德何能竟能讓太子殿下對她另眼相看?而且雖不想承認,但大炎的三皇子也確實乃人中龍鳳,不過就是比他家太子殿下稍微差了那麼一點點,竟也是對那個女人情深意重,非她不娶的模樣。

    他想不出個所以然來,便撇撇嘴轉身出門,去完成殿下交代的任務去了。

    堯王府內,此刻三殿下正躺在書房裡,幽怨的嘆息。

    哎,獨守空房,孤枕難眠啊!

    恬恬真狠心,佔了他的房間不說竟還將他給趕了出來,這簡直就是鳩占鵲巢啊有木有!

    三殿下躺在床上翻個身,於一室昏黃的燈盞照耀之中,紫眸被映照出了一片綠光,幽幽的如狼一般。

    色狼!

    明明昨天還狂野的將他壓倒又柔順的躺在他身下,今天竟然就馬上過河拆橋,卸磨殺驢,用完了他之後就將他一腳踢開,翻臉不認人啊!

    以前他跑去端木王府溜進她閨房的時候,至少也還能抱著她一起睡呢,沒想到到了他的地盤上,反而被她佔了房間趕到書房?

    三殿下對著燈光摸摸下巴,難道恬恬她就是喜歡那個調調?

    書房外,有人隱藏在暗中,偷偷的與同伴交流著感情。

    主子竟然被趕到書房裡來了,哎呦餵,王妃好威武!

    第二天,端木恬便離開了堯王府,儘管某殿下十分的不捨,眾下人隨從護衛熱情挽留,她都一意孤行的回了端木王府。

    “本郡主雲英未嫁,經常住在三殿下的府上,成何體統?”

    當這個藉口被她面不改色的說出口的時候,眾人扼腕,深深覺得王妃已經被主子給帶壞了,如此顛倒黑白厚顏無恥的話竟也能夠隨手拈來。

    三殿下幽幽嘆息。

    吃都已經被你吃了,竟然還敢說出這樣的話來,實在是不負責任之極啊!恬恬,你莫非是想要拋棄了我?

    當端木恬回到端木王府的時候,端木崢正坐在院子涼亭裡喝茶,他已經越來越少喝酒了,就連前兩天的宮宴上,也不過才喝了兩三杯而已。

    看到女兒消失了兩天終於回來了,他眉心輕擰,終還是舒緩了開來,說道:“恬恬,你過來。”

    端木恬腳步一頓,然後轉身朝他走了過去。

    “爹爹,有什麼事嗎?”

    “你這兩天一直在堯王府?”

    “嗯!”

    “你……前日我與皇上商議了下你們的婚事,大婚之日便定在了八月初三。”

    “我知道。”

    “不過你們雖已有了婚約,但畢竟尚未成親,你偶爾去去堯王府也無妨,但還是別住在那裡比較好。”

    “爹爹放心,我有分寸的。”

    “嗯,如果真捨不得離了片刻,也該是他來端木王府。”

    “呃……”她為什麼覺得爹爹的這句話,好像有點歧義,有點意有所指,讓她莫名的有種心跳加速,面兒發燙的錯覺?

    端木崢在說了那話後便恍若無事辦的又端起茶杯悠然喝了起來,隨口道:“你也別在這里站著,去忙自己的事吧,還有兩個多月就要出嫁,有許多事情都還沒有準備好。”

    出嫁麼?

    端木恬眼神恍惚了一下,然後告退了一聲便轉身離開,走兩步卻又停下,轉身說道:“爹爹,扶風國的太子來了京城。”

    端木崢當即神情一頓,道:“當真?”

    “是!我前天遇到明月公子,便將他帶去了堯王府,昨天才知道他竟然是扶風國的太子殿下風玉衍。”

    “現在還在堯王府中?”

    “沒有,他昨天晚上就離開了,不過還是京城裡。”

    端木崢沉思著,然後說道:“恬恬,你似乎與鳳樓很是聊得來。”

    “嗯!”

    “你去找他,將這件事告訴他。”

    告訴鳳樓?

    端木恬怔愣,隨即了然。

    大炎與扶風相交的邊界上,一直都是由鳳家守衛的,儘管現在鳳家只剩下了鳳樓一人,還是個妖裡妖氣從沒見他幹過什麼正事的人妖,但他畢竟是鳳家的王爺。

    她當即點頭,也沒有回去出雲閣,而是轉身返回,又離開了端木王府。

    她找到風樓的時候,他正在御花園內跳艷舞,那妖嬈的身段,那艷麗的舞姿,那低沉中微帶著點暗啞的聲音相當性感,尤其是在唱著艷曲的時候。

    他身旁的花兒嬌嫩而美艷,日光從他頭頂的樹枝縫隙中投射而下,明媚光線投影出閃耀光斑,卻皆都在他的身旁黯然失色。

    端木恬站在旁邊烈日照射不到的陰影中,靜靜欣賞這一場風花雪月般的輕歌曼舞。

    只見他眼角一挑,勾勒出一抹勾人心魂的弧度,也看到了站在那邊看他跳舞的人,頓時就停了舞姿,笑得勾眉搭眼的裊裊飄了過去。

    端木恬不禁一聲失望的嘆息,其實看他跳舞,真的很賞心悅目。

    “郡主,您今兒個怎麼有空進宮來了?莫非是專程來找奴才的?”他睜著水汪汪的眼睛扑棱棱的看著她,那神態甚是誘人,就像是那等著被撲倒的絕世妖孽。

    他真的是端木恬有記憶以來,所見過的最好看的男人了。如此妖嬈,如此的男女難辨。

    她看著他,點了點頭,道:“確實是專程來找你的,見你歌舞得似乎很開心,真讓人不忍心打攪。”

    他眼中頓時有星星點點的光芒閃啊閃的,雙手捧心作滿臉幸福撒嬌狀,嬌滴滴的說道:“討厭!郡主竟如此說奴才,真讓奴才受寵若驚,好幸福哦!”

    端木恬嘴角一抽,伸手默默的壓下了手臂上拼命冒起的雞皮疙瘩,說道:“我來跟你說件事。”

    他妖媚的大眼睛眨啊眨,好一副含羞帶怯的嬌柔模樣,輕聲說道:“郡主想與奴才說什麼?難道是想要表白?嗯~討厭,奴才會害羞的。而且郡主您馬上就要與三殿下成親了,若是讓他知道您竟還喜歡奴才,奴才該如此躲避三殿下的追殺啊?不過沒事,奴才相信郡主您一定會保護好奴才的。”

    然後眼​​睛眨啊眨,眨啊眨。

    端木恬低眉垂眸,又在手臂上壓了壓,然後抬頭嘴角勾起一抹清麗的弧度,說道:“放心,我最喜歡背後捅人刀子了。”

    鳳美人那叫一個哀怨哦!

    “那奴才帶您一起去私奔,可好?”

    郡主大人側目,話說,怎麼有這麼多人想帶她去私奔啊?

    她神情古怪,目光在他的身上溜了溜,道:“你行嗎?”

    “怎麼不行?”他扑棱著大眼睛,對她的懷疑深感不滿,然後又忽而面露羞赧之色,扭捏著說道,“奴才可以用手啊,還可以用……黃瓜!”

    嘴角抽了抽,她忽有種吐血的衝動。

    這裡是古代吧?是禮教森嚴的封建時代吧?是男女授受不親,碰一下小手都要負責的時代吧?為什麼人家鳳王爺卻竟然可以對著她一個姑娘說出這麼猥瑣的話?是根本不把她當女子來看?還是在他鳳王爺的眼裡從來也沒有所謂的禮教規矩?或者,他這是在調戲她?

    鳳樓卻在看到她的臉色之後忍不住開心的笑了起來,在她面前原地轉了個圈圈以表示自己此刻的興奮激動。

    “風玉衍到京城來了。”

    突然聽到的這一句話讓鳳樓的動作頓住,然後轉過頭來狐疑的看著她。

    “風玉衍?”

    “對,扶風國的太子殿下。難道鳳總管竟然不認識?”

    鳳樓倏然伸手托著下巴,輕輕的撓了幾下,若有所思道:“那小子突然跑到咱大炎的京城裡來做什麼?作死麼?”

    堂堂一國太子,沒有打過招呼經過任何人同意的跑帶別國都城裡去,哎呀呀,好囂張啊!

    鳳樓又眼珠一轉,湊到了她的面前,問道:“郡主怎麼會知道這件事的?還今日特意進宮來找奴才就是為了告訴奴才這件事?”

    端木恬淺笑,道:“知道明月公子嗎?”

    “知道。不就是那被郡主您和三殿下給搶了的倒霉蛋嗎?”

    倒霉蛋?

    或許吧。

    讓端木恬吸了口氣,才又平靜的說道:“我也是昨天才剛知道,他竟然就是風玉衍。”

    鳳樓繼續摸著下巴若有所思,喃喃說道:“扶風國的太子殿下竟跑到咱大炎做生意來了。”

    是啊,多稀罕的事!

    端木恬並沒有跟他多囉嗦,把想告訴他的告訴了他之後,便也轉身離開了,儘管鳳美人好像有點不滿,但他現在並不無聊,​​正好有事情要做,便也沒有多作糾纏,只有那麼點幽怨。

    “郡主,要奴才送您回去嗎?”鳳美人俏生生的立在御花園裡,看著轉身離去的端木恬,眼汪汪,情滿溢的說道。

    端木恬頭都不回一下,恍若未聞,迅速的消失在了禦花園內。

    不過既然都已經進了宮,她便打算順道去冷宮看看,轉身時,腳步稍微有那麼一點點的遲疑,然後毅然轉身。

    然而她還沒有到冷宮,便被人攔了下來。

    “端木恬,你這個醜八怪到宮裡來做什麼?見了本公主,還不快下跪行禮?”

    擋在她面前的,赫然就是那已經有許久沒見面的六公主,面對著她的頤指氣使,囂張狂傲,端木恬只冷冷的看了她一眼,便要從她身邊繞過。

    先前,在德妃娘娘還尚且得勢的時候她都沒有將這位刁蠻的公主放在眼裡過,更何況是現在?不過就是只狂吠的小狗,她難道還能跟只禽獸去計較?

    不過她的冷漠很顯然一下就激怒了六公主,當即緊追兩步又擋在了她的面前,臉色都扭曲了。

    “混賬東西!你竟敢對本公主如此無禮!”

    “六公主!”端木恬眉梢輕挑,漠然看著她說道,“我是皇上欽此的郡主,即便略低你一等也不必對你下跪,並有資格在面對你的羞辱時加以反擊。更何況,我與三殿下的婚事乃皇上御賜,雖尚未行大婚之禮,但六公主你現在見著我,便是對我行禮並喚一聲皇嫂,也並不為過。 ”

    她的聲音清清冷冷的,卻輕易的勾起了六公主心底最深的火氣,臉色越發扭曲,眼神猙獰,死死的盯著她,道:“你休得意!你哪一點配得上我皇兄?像你這種醜八怪,就應該被……啊!你做什麼?大膽,混賬,快放開本公主!”

    端木恬面無表情的伸手,在六公主叫囂得最歡的時候一下便扼住了她的脖子,輕鬆的便將這個還不到她肩膀高的小姑娘也拎了起來。

    冷眼看著她的掙扎,端木恬神色沉凝淡淡的一抹輕蔑和厭煩,冷冷的說道:“我真的從沒見過像你這麼不知好歹的人。你最好想清楚了,現在的你,有什麼資格來對本郡主指手畫腳的?你以為你還是原先那個有德妃為後盾,受萬千寵愛於一身的公主殿下?即便是那個時候,你也沒資格對本郡主大呼小叫。 ”

    對上端木恬那冷漠的眼睛,六公主突然覺得很害怕,她覺得她一定會被端木恬給殺死的,一定會!

    她開始掙扎,用力的掙扎,甚至不敢再叫囂,只扯著脖子漲紅了臉,尖利的喊著:“放開我,放開我!”

    跟隨在她身邊的宮女和太監們也是滿臉驚恐,卻誰也不敢上前來對端木恬不敬。

    他們反而是比他們的主子要更加清楚的明白,端木恬得罪不起。

    眼看著六公主的臉色越來越漲紅,呼吸急促,他們也越發慌亂,不知是誰起的頭,忽然“撲通”的連聲向,他們皆都跪了下來,朝著端木恬便用力的磕起了頭,求饒著:“郡主息怒,求求您放了公主吧,求郡主饒命!”

    端木恬收攏的手一頓,看了那跪地磕頭的宮女太監們,眉宇間的殺氣稍去,然後鬆手,放開了六公主。

    她也不能真的殺了她啊。

    六公主一得自由,便大口大口的呼吸著新鮮空氣,拼命咳嗽著似乎這樣就會讓她火辣辣似被火燎的喉嚨舒服一些,然後嗚咽著坐在那兒撒潑子大​​哭了起來。

    “你這個賤人,賤人賤人賤人!你竟敢這麼對本公主,我不會放過你的,我一定要告訴皇兄,讓他狠狠的教訓你!”

    端木恬眉宇間尚未散去的冷凝霎時又加重了幾分,然後又緩緩的散開,冷笑道:“有本事,你就去跟他說,別到時候,你連見他都見不到!”

    六公主猛然抬頭死死的盯上了她,卻在接觸到端木恬的眼神時如被針刺般的又縮了回去,然後繼續嚎啕大哭。

    端木恬抬頭看了眼冷宮的方向,又低頭看撒潑的六公主,看來今天冷宮是去不成了。

    有此想法之後,她再不想在這個地方多停留片刻,轉身就離開了。

    遠遠的,還能聽到六公主的哭喊聲,附近還有不少的人探頭探腦,想要看清楚這邊究竟是發生了什麼事,各懷心思。

    端木恬隨意的從那些身影上掃過,嘴角不由抿緊了些。

    讓人討厭的皇宮。

    遠處角落裡,有明黃的衣角悄悄露了出來,旁邊,有內侍太監低頭站立,小心翼翼的不敢發出半點聲音。

    真是沒想到,只是隨皇上出來散散步,竟然就看到了這麼驚駭的一幕,天哪!恬郡主真是好大的膽子,再怎麼說,那也是公主殿下啊,而且上次還剛剛因為跟六公主的衝突,而被皇上罰跪,怎麼竟還是不知收斂呢?

    更倒霉的是,竟還被皇上撞了個正著!

    他抬眼,偷偷的瞄了皇上一眼,似想要從他的臉上看出些什麼來。

    皇上正在摸著下巴若有所思,卻不知正在想些什麼,臉上看不出半點生氣惱怒的痕跡,反而竟好像還有那麼一點笑意。

    哎哎?笑意?

    “這丫頭,最近似乎越發的囂張了。”皇上突然開口,卻不知道他說的丫頭,究竟是哪個丫頭。

    走出皇宮的端木恬,忽然打了個冷顫。

    抬頭看頭頂驕陽似火,她伸手緩緩摸平了不知為何又突然冒出來的雞皮疙瘩。

    這一天,倒是奔波了不少地方,不過在她回到端木王府的時候,卻發現正有人直挺挺的坐在出雲閣花廳內等著她。

    “好些天沒有見到你了,怎麼今天有空過來?”她看著那直挺挺坐著的人,眼中有一點狐疑閃過。

    怎麼回事?榮大小姐的神色怎麼有點不正常?

    這個在出雲閣裡等她的人正是榮芩靜,她似乎在走神,聽到端木恬的聲音後才反應了過來,看過來的眼神也有些恍恍惚惚。

    “呃,哦,你回來了?”

    這是什麼反應?一向明朗的榮大小姐突然間變得反應遲鈍神情恍惚?

    端木恬不禁擔心的走到了她面前,問道:“你怎麼了?”

    榮芩靜抬頭看著她,恍惚一點點的散去,也好像終於認出了站在面前的人是誰,然後忽然小嘴一扁,眼中剎那水光盈動,用力的撲進了她懷中,“哇”的一聲就哭了出來。

    端木恬頓時渾身僵硬,手指顫抖了好幾下才終於忍住沒有將正傷心著的榮大小姐給拍出去,伸手扶在她的肩膀上,也不知怎麼安慰,只有一句:“發生什麼事了? ”

    也不過才幾天沒見啊,好好的明朗大小姐怎麼突然就哭到她懷裡來了?

    榮大小姐只是埋在她的懷裡抱著她哭,聞言半點反應也沒有,一直過了好一會兒,才抽噎著說道:“他不要我!”

    “呃……”不要你?誰不要你?

    “他說,他不喜歡我!”

    “嗯?”不喜歡你?莫非是……男人?

    端木恬眉梢跳啊跳,暗道榮大小姐好快的速度,這麼快就找到了喜歡的男人,可是她怎麼竟一點風聲都沒有得到?

    堯王府內,三殿下包袱款款,走出了房門。

    守在門口的下屬見狀不由一呆,忙問道:“主子,您這是要去哪裡?”

    三殿下笑容奸詐,眉眼彎彎笑得人直發冷,那花兒般嬌嫩的唇瓣輕啟,柔柔說道:“從今天開始,本王搬去端木王府住。”

    頓時“劈裡啪啦”無數人從不知什麼地方栽倒了下來,摔成一團。

    搬去端木王府住?

    唔~怎麼有種主子想入贅的趕腳?

作者: orange415263    時間: 2013-10-29 05:42 PM

第四十四章 獎勵

    且不管三殿下是不是想要入贅端木王府,他那一群屬下又是各懷了怎樣的壞心思,是打算勸阻一下主子的不規矩行為呢,還是躲在主子的身後看熱鬧?只說現在端木王府出雲閣內,端木恬僵硬的扶著榮大小姐的肩膀,嘴角抽搐了兩下,連神情都木然了。

    她一向連話都少,更不要說是做安慰人這種事情了,而且她也不清楚究竟是發生了什麼事情,這安慰就更加的無從下口,於是就只要這麼由著榮大小姐在她的懷裡哭得傷心,眉心輕蹙,似是在思索著什麼。

    榮大小姐哭得太傷心,也是驚呆了出雲閣內的一群丫鬟們,她們對榮大小姐可是一點不陌生,最近的幾個月裡時常能看到她出現在咱王府裡晃蕩,雖聽人說榮大小姐脾氣古怪,性情倨傲,但她們倒是覺得比其他的那些嬌柔小姐可愛多了。

    這也是唯一一個對著她們家郡主撒潑調戲囂張狂妄,郡主還由著她的別家小姐,應該是朋友吧?

    對於榮大小姐,從來看到的都是她笑容明媚神態張揚的模樣,怎麼現在竟突然哭得這麼傷心?莫不是發生了什麼事?

    丫鬟們不禁探頭探腦,面面相覷面露狐疑之色,端木恬見狀轉頭看她們,說道:“你們都先下去吧,我與榮大小姐單獨聊聊。”

    “是!”

    丫鬟們聞言連忙退下,屋內便只剩下了兩個人。

    端木恬拍了拍她的肩膀,有些無奈的說道:“現在只有我們兩個人了,你可以跟我說說到底是發生什麼事了吧?竟讓你這麼傷心。”

    哭了這麼一會兒,榮芩靜也稍微有點平靜下來了,略鬆開抱著她的手,吸了吸鼻子甕聲說道:“有什麼好說的?不就是本小姐被臭男人給嫌棄了嗎? ”

    “哪個男人這麼不長眼,竟敢嫌棄你?”

    “你也這麼覺得?”

    “自然,咱家榮大小姐要身份是明榮郡王府的嫡出大小姐,要容貌也是光彩明艷絕世無雙,要性情更加是京城裡那些嬌嬌弱弱的所謂大家閨秀無法比擬的,要說才能,雖不會什麼詩詞歌賦,但那些虛妄的東西有什麼用?這麼好的姑娘竟然還嫌棄,莫不是眼瞎了?”

    她睜著那哭得紅腫的眼睛巴巴看著她,似乎想要從她的眼中看出點她其實只是在哄哄她而已的證據,不過郡主大人確實是真心那麼以為的,沒有半點虛假。

    榮芩靜不禁又吸了下鼻子,咬牙惡狠狠的說道:“對,你說得沒錯,那魂淡就是眼睛瞎了!本小姐能看上他那是他的福氣,竟還敢嫌棄!”

    “他嫌棄你什麼?”沒有大家閨秀的弱雅?做事率性不像個姑娘家?不安於室不好掌控於是就嫌棄了她?

    而聽到端木恬的問話,榮芩靜頓了下,然後再次咬牙,憤恨道:“他要說了我還心裡好受些,可他卻偏偏什麼都沒說,只說不喜歡!”

    說著,她眼中又開始水光盈盈,聲音也低落了下去,大有隨時決堤的危險。

    端木恬微怔,道:“莫非他已經有了喜歡的姑娘?”

    “沒有!”她用力搖頭,道,“絕對沒有!”

    “這麼確定?”

    “當然,除非……除非是他把喜歡的姑娘深藏在了心底,連面兒都不去見上一個,也沒有半點相思。”

    這都是她觀察所得還是調查所得?端木恬靜靜看著她,一時間有些無言以對,還有點意外。

    榮大小姐的心思,何時也如此細膩了?

    沉默了半餉,她才又問道:“是哪個男人,竟如此不開眼,遇上了這麼好的姑娘也不知道珍惜?”

    榮芩靜眉心緊蹙強忍著又要決堤的眼淚,抬頭看著端木恬,扁了下嘴唇,說道:“這個瞎了眼的男人,就是你哥哥!”

    “……哎?”

    大小姐捏了捏鼻子,拭去在眼眶裡顫巍巍就要掉下來的淚珠,抬頭看著她施施然說道:“你身為他的妹妹,是想要替兄贖罪嗎?”

    “……”

    “怎麼?你不相信?”

    端木恬抬頭蹙眉咬唇,若有所思,搖頭說道:“不,只是有點不可思議,我一直以為,你只是隨口說的,開玩笑而已。”

    “在凌雲寺的時候,確實是隨口說的。”她撇嘴,眼中又重新漫上了淚光,聲音也又有了幾分哭腔,說道,“可後來​​,我就是喜歡上他了,不行麼?”

    “呃……當然行!”

    她雙手用力扯著衣角,幾乎要將衣服也給扯破了,憤恨道:“那你哥哥那個魂淡,他不喜歡我,還說我是因為想要嫁在京城,才會找上他的!魂淡魂淡魂淡!”

    端木恬看著她這激動的模樣,又想到哥哥,不禁嘴角一抽,不知該說什麼才好了。

    榮大小姐那叫一個淚眼汪汪啊,幾分幽怨幾分傷心幾分落寞的看著她,說道:“我就知道會這樣,一說到是你哥哥,你就馬上翻臉,也不陪我一起罵他了!”

    端木恬滿臉黑線,道:“我哪裡翻臉了?你是沒見過我翻臉的樣子吧?”

    大小姐咬著帕子,幽幽的看著她,又要哭了。

    郡主大人不禁揉了揉額角,突然有點頭疼。

    “不如,我幫你去我哥哥那裡問一下吧,再替你說說好話?”她能做的,似乎也只有這個了。

    卻不想榮芩靜聞言,竟直接搖頭,說道:“不用了,再過幾天,我就要回去了。”

    “回去?”

    “嗯!在京城已經留了好些日子,爹爹說再過個幾天,選個好日子就要啟程離開京城,我們以後也不知道要到什麼時候才能再見面。”

    她眉心緊蹙,眼中水光盈動,一改平常時候的明媚明朗,卻顯得格外惹人心憐。

    而聽到她這麼說,端木恬忽然有些難過,不由便拉住了她的手,說道:“你就這麼放棄了?”

    “不然還能如何?死皮賴臉死纏爛打?”她說著搖頭,道,“我做不來這些事情,他既不喜歡我,我又何必強人所難的繼續糾纏?徒惹他的厭煩,我自己也未必就會開心。他不喜歡我就算了,本小姐又不差,天下也不是只有他一個男人,總會……”

    話未說完,便是一滴淚水忽然從眼中掉落而出,落在了她的手背上,她慌忙擦去,卻有更多的淚水掉落了下來,任她怎麼擦也擦不干淨。

    端木恬忽然覺得有些心疼,這個明媚率性,肆意招搖的姑娘,從來都是開開心心的,於是看到她這般想哭卻偏忍著不哭的模樣,格外讓人心疼。

    而且,這也是端木恬回到京城之後,唯一讓她覺得喜歡的姑娘,相處愉快,打心眼裡把她當作是朋友。

    只是感情的事情,她一個外人也實在不好說什麼,只能握著她的手說道:“不如,你再在京城留些日子吧,至少,等我出嫁了之後。”

    她卻猛搖頭,道:“不干!看著你風光出嫁,夫君疼愛,我卻被人嫌棄形單影隻,你讓我情何以堪啊?”

    “……”

    她紅著眼看她,又輕聲說道:“這次到京城來,能遇到你們也算是不虛此行,其他的……我認了,就這樣!”

    “我以為,你不該是這麼認命的人?”

    “那不然還能如何?讓我對著他死纏爛打?我做不到!他若不喜歡我,我也不稀罕他,他是你端木王府的世子爺,我也是明榮郡王府的嫡出大小姐,雖不知道這一別還能不能再見面,若再見,也就一聲表哥而已!”

    端木恬直盯著她,嘴角輕勾點頭道:“好,確實該這麼想。我哥哥不喜歡你那是他沒有眼光,竟然放走了這麼可愛的一個姑娘,以後定要找個比他更好的。”

    “嗯!”

    然而話雖如此,她的眼眶卻又忍不住的紅了,連忙低頭直接拿袖子用力擦了幾下。

    端木恬靜靜看著,在心裡不由輕嘆了一聲。

    有人坐在湖邊涼亭內,搖晃著折扇一聲聲嘆息,“這該死的天氣,真是越發的炎熱了。”

    旁邊有人看著亭外水中的錦鯉,默然不語。

    緋衣公子便走了過來,伸手勾上他的肩膀,說道:“小璟啊,我聽說小靜靜對你表白了。”

    “嗯。”

    “你怎麼回應她的?莫非咱府上又將要辦一場喜事?”宸公子笑得見牙不見眼,已自動腦補起了無數的旖旎場景。

    端木璟面色不動,道:“我拒絕了。”

    涼亭內倏然一靜,宸公子連扇子都忘記了搖晃,只顧盯著他猛看,滿臉驚訝。

    “為什麼?”

    “不喜歡。”

    “難道你喜歡那種溫雅嫻淑的?”

    “……”

    從他的臉上看不出絲毫心思來,宸公子轉了個身倚在柱子上,嘆息著說道:“多好的姑娘啊,你竟然不喜歡,真是可惜了。”

    遠處,有兩個人一起走過,宸公子看著那兩人,不由說道:“那不就是恬恬和小靜兒嗎?”

    端木璟聞言側頭,就看到端木恬和榮芩靜一起行走在那邊廊簷下,不知在互相說些什麼,並沒有發現這邊涼亭內的兩個人。

    “小恬恬!”宸公子捏著嗓子打招呼,成功吸引了那兩人轉頭看過來,不僅看到了宸公子,當然還看到了他身邊的端木璟。

    端木恬轉身便要往這邊走過來,榮芩靜卻好像在掙扎著不想過來,最後還是被拖著過來的。

    “小靜兒你這是做什麼?竟看到了本公子還想避而不見,欠揍不成?”在她們踏入涼亭的時候,宸公子就倚在柱子上斜睨,賤賤的說道。

    榮芩靜低著頭,一聲不響,誰都不看,惹得宸公子有幾分怨念,托著下巴喃喃說道:“我怎麼覺得,我好像被嫌棄了?”

    端木恬看了旁邊低頭不看人的榮芩靜一眼,轉頭看向對面兩人,道:“小叔,哥哥,你們怎麼在這裡?”

    “這裡比較涼快,你們這是要去哪裡?大熱天的。”

    “芩靜要回去了,我送她到門口。”

    “這麼早就要回去?你回去似乎也沒什麼事啊。”宸公子驚訝,以往這丫頭可是在端木王府裡趕都趕不走的,今天竟然……下意識轉頭看了眼端木璟,又轉頭看向榮芩靜,道:“小靜兒,你今天怎麼突然這麼文靜?難道是終於想通要當個淑女了?”

    “不用你管!”

    儘管她已經努力的讓自己像平常一樣,但還是隱藏不住聲音的暗啞和翁氣,端木宸公聽得一愣,然後眉頭一皺,道:“小靜兒,你不會是哭過了吧?”

    端木恬突然感覺握著她的那隻手用力收緊了下,然後榮芩靜抬頭一如往常般的瞪了宸公子一眼,只是她不知道她此刻雙眼通紅,這一眼瞪出去沒有半點威懾力不說,還甚是惹人心憐。

    宸公子不由愣了下,站在旁邊的端木璟自然也看到了,眼神微微閃爍,然後又很快的回歸了平靜,仿似什麼事都沒有。

    這丫頭,還真是哭過了,而且哭得似乎挺厲害,看那眼睛紅腫的。

    宸公子摸摸鼻子,斜眼睨身旁的侄兒,向來都牙尖嘴利的他,此刻也不禁有些不知該如何說才好了。

    畢竟惹得這個整天大咧咧張揚明媚的丫頭大哭的,是他的親侄子,他這個當叔叔的,該如何來安慰?好像不管怎麼安慰,都有點怪怪的啊。

    榮芩靜看了他一眼就又迅速的低頭,遮擋起紅腫的眼睛,掙開端木恬的手,轉身就朝涼亭外走去。

    宸公子無辜的眨眼,端木恬更加無辜的看了他們一眼,說道:“我去送送她,她說過幾天就要離開京城回去了,說不定,也是最後一次來咱端木王府,不知道以後還能不能再見面。”

    她轉身追上榮芩靜的腳步,所以沒有看到在她說完這句話之後,端木璟的突然怔愣。

    宸公子側頭正好看到了,忽然眉梢一挑,眼珠滴溜溜一轉,然後幽幽長嘆了一聲,道:“這就要回去了啊,虧得這丫頭先前還說要嫁在京城,也好能時常的與我們見面聊天一起玩兒的。”

    端木璟瞥了他一眼,然後直接也離開了涼亭。

    身後,端木宸看著他離開的背影,摸著下巴若有所思,輕聲嘟囔著:“這小子怎麼回事?是真的不喜歡,還是有什麼苦衷,或者是壓根就連他自己都還沒有發現?嘿嘿,有點兒意思。”

    端木恬送了榮芩靜到端木王府大門外,看著她接過下人牽來的馬翻身而上,再回頭看了她一眼,然後直接打馬飛奔著離開了。

    站在門前看她迅速消失在了視線內,端木恬由心而來的一陣失落,等她離開京城之後,怕是就真的很難再見到這個姑娘了。

    正要轉身進府,卻有馬車從另一邊轉了出來,車輪轆轆,馬車的人眼珠子亂轉,一看到站在端木王府門口的端木恬便眉開眼笑了起來,忙加快了速度,來到端木王府門前,停止,跳下,朝著端木恬便行禮道:“給王妃請安,王妃莫非是知道主子要來,所以特意到門外來等候的?”

    這莫非就是那傳說中的心有靈犀?

    “你想多了,我只是正好送客人出來。”

    咦?是什麼人這麼大面子,竟要王妃親自相送?

    他眼珠一轉,便又說道:“王妃與主子果然是心有靈犀的,主子過來,正好王妃也招待完了客人,還在這大門口相遇。”

    “……”

    果然是有其主必有其僕,跟君修染一樣的厚顏無恥,喜歡睜眼說瞎話。

    抬眸,便見三殿下從馬車內走了出來,衝著她笑得一臉蕩漾。

    “恬恬竟親自出來迎接,真讓本王受寵若驚。”

    端木恬撇嘴,連解釋一下都不想了,只側目睨著他,道:“你過來幹什麼?”

    “想你了。”

    “不是早上才剛分開嗎?”

    “一日不見如隔三秋,算起來,也差不多快一年沒見了。”

    “……”

    他下了馬車,那隨從則又轉身從馬車內抱出了一個鼓囊囊的包裹,貼身安靜的站在了主子身旁。

    見此,端木恬忽有種不好的預感,道:“你要做什麼?”

    “忍耐不下對恬恬的相思之苦,所以決定搬來端木王府住上兩個月。”

    “我看你是不甘寂寞吧?”

    “嗯!獨守空房,孤枕難眠啊!”

    郡主大人蹙眉,一臉沉思的看著他,他坦然站立,笑得風情萬種春風無度,直到她忽然轉身邁進了端木王府大門,並冷冷的下令道:“關門!”

    三殿下的嘴角頓時僵硬,看著那應聲正在合上的端木王府大門,最後“轟”的一聲閉合響亮,抽了抽。

    而身後的隨從雙手抱著那個鼓囊囊的包裹,渾身抽搐著幾乎倒了下去。

    王妃太強悍了好麼,竟敢把主子都給關在了大門外,他簡直是太崇拜她了呀呀呀!

    三殿下施施然的側頭瞥了他一眼,他一瞬間收起臉上的一切表情,神情嚴肅一本正經,再仔細看似還有那麼點憤憤,好像在說:王妃真是太過分了,竟敢把主子關在了門外,虧得主子還大老遠的跑過來見她!

    三殿下眉梢一挑,沉吟著說道:“本王發現你們最近似乎有點閒啊。”

    他頓時渾身一個激靈,連連搖頭。

    不閒不閒,我們都快要忙死了!

    端木王府內,大門在她的身後重重閉合,端木恬側頭看了一眼,似乎是透過那沉重厚實的大門看到了門外的某人,莫名的嘴角一勾,似乎心情非常的愉悅。

    然後她便再不管外面的那個人,回了出雲閣,就連腳步都似乎比較剛才要更輕快了些。

    不過當她回到出雲閣的時候,卻發現某個被她關在了王府大門外的殿下,正施施然坐在她最平常坐的那個位置上,​​見到她進去,還反客為主如同他才是這裡的主人一般的笑盈盈說道:“恬恬,你回來了?”

    果然,僅僅一扇大門,是攔不住他的。

    “我說,你是不是很閒?回京這麼多天,也沒見你幹過什麼正事啊。”盡想著怎麼來爬她的窗了。

    “我一直都是在幹正事的啊,這世上,再沒有比娶媳婦還要更正經的事情了。”他笑得真好看,就像那魅惑人心的狐狸,微側頭,便有一副純真無害的模樣,卻又透著一股子的妖和媚,直撓得人心裡癢癢的,好想上前去調戲一把。

    不過不等人上前調戲,他就自己伸手將人給拉了過去,很自然的放在腿上摟在懷裡,輕聲說道:“恬恬,不知為什麼,自定下了我們的婚期之後,我便總有種虛渺的感覺,只要你不在身邊,就會忍不住的惶措不安。”

    婚前恐慌症?

    端木恬微有些囧然,手卻撫上了他的臉,輕輕摩挲著。

    她發現她似乎有點喜歡上了這個手感。

    “我今天進宮了。”她忽然說道。

    他眼皮都沒有掀一下,專心的把玩著她腰帶上的絲滌並細細感受她那軟弱無骨的小手在他臉上輕輕摩挲,平淡的應一聲:“嗯。”

    “然後我本想去冷宮看看,卻在半路遇到了六公主。”

    他的手微微一頓,道:“吵架了?”

    “沒。”

    “那你又打了她?”

    “沒。”

    這下三殿下意外了,抬頭看她,道:“有這等事?”

    你這是什麼反應?郡主大人當即手上一用力,惡狠狠的擰住了他的臉,聽到他的抽氣聲,她反而是輕笑了出聲,道:“她罵我醜八怪,根本就配不上你,還說要到你這裡來告狀,讓你教訓懲罰我。”

    君修染頓時皺眉,眼神也陰沉了幾分,道:“別聽她胡說,能娶你,不知是我幾輩子修來的福氣。”

    “你真這麼想?”

    “真的!”他看到她的​​眼底忽然間多了幾分柔和神采,不禁也是心情飛揚,低頭在她脖子上輕輕咬了一口,說道,“別去聽那些亂七八糟的人胡言亂語,難道到了現在,你還不相信我對你的心意嗎?”

    “我就是想聽你多說幾遍。”

    她這一副幾乎從未出現過的嬌憨模樣看得他猛然一怔,然後忽然抱著她站了起來,轉身就朝樓上走去,臉上的笑容已經是滿滿的蕩漾,咬著她的耳朵說道:“去房裡,我慢慢說給你聽。”

    她轉頭看了眼外面的艷陽高照,又轉回頭來看他的滿臉蕩漾,以及紫眸中的那一抹火熱,竟意外的沒有任何掙扎,而是主動伸手環上了他的脖子。

    “恬恬,你怎麼又突然的這麼乖順?莫非也想我了?”

    “獎勵你的。”

    “這個獎勵好。”

作者: orange415263    時間: 2013-10-29 05:58 PM

第四十五章 出城

   三殿下真的是厚顏無恥的在端木王府裡住了下來,儘管幾乎每個人都在嫌棄著他,但他卻皆都置若罔聞,仿似被嫌棄的那個人根本就與他沒有半文錢的關係。

    “我說三殿下。”老王妃放下碗筷,抬頭看向那笑得跟花兒似的君修染,說道,“您能駕臨,真是讓我端木王府蓬蓽生輝,不過您一過來就扒拉著我家郡主不放,這又是個什麼意思?”

    老王妃問話,三殿下連忙收斂心神,恭恭敬敬的回答道:“本王覺得郡主嬌俏可人,便情不自禁的拜倒在了郡主的石榴裙下,也正好可以趁此機會與郡主多多培養感情,也能為日後的生活做個更好的準備。”

    嗯?這小子越發的會說話了呀!

    老王妃斜睨他兩眼,又說道:“話雖如此,不過這培養感情有的是時間,你大可不必入住出雲閣,這事若是傳了出去,對我家郡主的清譽有損。”

    “本王與郡主早有婚約在身,婚期便定在今年的八月初三,老王妃您這個擔心,是多慮了。”

    “這不是還有兩個多月的時間嗎?”宸公子笑得賤兮兮的,眸光中閃爍著不懷好意的光芒,說道,“這世事千變萬化,明天的事情還尚且有著變數,更何況是兩個多月之後?”

    “所以本王就更加的要防患於未然,得早早的先把恬恬給定了下來,要讓其他的所有人都再不對恬恬抱有半分的幻想,如此才好。”

    桌底下,有踩著繡花鞋的腳悄然抬起,然後輕輕的踏在了旁邊的某隻腳背上,輕輕的,一點一點的碾轉。

    三殿下的嘴角忽然就僵硬了一點,笑得不自然了那麼一點,小心的不動聲色的想要把自己的腳抽離解救出來,卻不想腳背上的那隻碾壓得更用力了,好像不將他的腳給碾平了,誓不罷休。

    他頓時放棄了挪移,安安穩穩的放在那裡,由著她踩踏。

    桌面上,沒人能看出桌底下的風景,三殿下嘴角微不可察的抽搐了一下之後就又恢復了平靜。

    宸公子真想為三殿下的厚顏無恥拍手叫好,如果沒記錯的話,三殿下在小的時候沒這麼無恥的啊,是什麼改變了他呢?難道是因為跟本公子混跡久了?

    “聽說三殿下的府上最近日子過得緊巴巴的。”

    “是啊,本王已經有好幾天沒有吃飽了,所以也正好趁此機會跑來老丈人家裡來順便的蹭吃蹭喝。”

    一直都對桌邊的這場熱鬧置若罔聞的端木崢終於抬頭,涼涼的瞥了他一眼。

    老……丈人?他很老嗎?

    轉頭又看到另一邊的兒子神思不屬,好像今天一直在走神,連吃個飯都不專心,不禁有些疑惑,道:“小璟,你怎麼了?”

    這一問也將其他人吸引你了過去,尤其君修染最驚訝,因為若是在往常時候,璟世子絕對是第一個對他的出現表示厭煩不滿嫌惡的,今日卻竟到現在為止都沒有發出過半點聲音。

    他可不會以為璟世子突然想通了,覺得他十分的好,十分的配得上恬恬,並樂意見到他住在端木王府裡跟恬恬朝夕相處。

    那麼……莫非是出什麼事了?

    端木璟抬頭,神情平淡無奇,道:“我沒事。”

    宸公子眨了下眼,又在暗搓搓的笑得不懷好意,忽然轉頭對老王妃說道:“母親,我聽說明榮郡王府的過幾日就要離開京城,我們可是要去送上一送?”

    “確實是時候該離開了,不然皇上怕是都要有意見了。”她聞言點頭,又問道,“可是知道具體什麼時候啟程?”

    “這個倒是還不知道,不過想必他們要離開的話,也會派個人過來與我們說一聲的吧。”

    “也是。那到時候,你們叔侄三人代表我端木王府去送上一程吧,這一別,可是不知要到什麼時候才能再見面了。”說著,老王妃竟似意有所指的看了端木璟一眼。

    端木璟神色如常,與平時沒有任何的不同。

    果然,就在第二天,明榮郡王府的老郡王妃竟親自來了端木王府,她似乎已經忘記了榮芩媛的那件不愉快之事,與老王妃又是一副姑嫂和睦的景象,見她如此,老王妃自不會那麼沒風度的提起那些不愉快的事情,熱情的招待了她。

    兩人一起坐著聊了會兒,隨後這姑奶奶便又去了錦園,拜見那錦園裡的那位老太太,並同時也算是告別了。

    那老太太自從榮芩媛那件事之後,就再一次的待在她的錦園裡面,一步都不曾再邁出。

    前些時候聽說她生病了,請了大夫去看只說是偶感風寒,年紀大了,都這樣。老王妃去探望了她,端木恬和端木璟兄妹兩卻是連那個院子的門都沒有踏入進去,竟也沒有起什麼風波。

    當晚,明榮老郡王妃便是住在端木王府裡的,第二天才離開,三房的老姨太在得知明榮郡王府的人就要離開京城之後,就跑到老王妃那兒去哭訴了一通,說她那個嫁給了明榮郡王為側妃的女兒自出嫁之後,這麼多年了也才好不容易能見一次面,卻沒想到這麼快就又要離開了。

    老王妃不勝其煩,便同意她那天也可以去送送明榮郡王府的人。

    她歡天喜地的告辭離開了。

    這幾天,端木恬的出雲閣中還多了兩個常客,甚是親​​熱的黏糊在她身旁引得三殿下頻頻側目。

    “小宏,你這是怎麼了?”端木恬看著鼻青臉腫的出現在她面前的端木宏,詫異問道。

    他這一副狼狽的模樣,是跟人打架了?被他爹揍了?還是怎麼滴?

    他扁了扁嘴不肯說,端木月卻站在他旁邊毫不客氣的嘲笑,說道:“郡主姐姐,我跟你說哦。爹爹找了個夫子來給弟弟上課,弟弟嫌那夫子煩悶,就偷跑了出來不願上課,被爹爹給抓了回去,他就翻牆想要跑出來,結果從牆上跌了下去,所以就被摔成了這樣。嘻嘻,真是笨死了,竟連個牆頭都爬不出來!”

    端木宏哼唧著瞪竟然揭他醜事的姐姐,不過也只敢瞪上幾眼,多年來的積威讓他對自己的這個姐姐不敢有絲毫的不敬。

    他苦悶的揉了揉臉上的淤青紅腫,靈動的眼珠子滴溜溜一轉,便說道:“郡主姐姐,我聽說你要去送別什麼明什麼郡王府的人,還是我們家的親戚,我可不可以也一起去送送啊?”

    “你這是不想上課,想要找藉口跟著郡主姐姐出去玩兒吧?”

    他臉上半點沒有被戳穿的尷尬,反而眼皮一翻,似對姐姐的話很是不屑,哼唧著說道:“才不是!我就是想陪郡主姐姐一起去送別親戚而已。”

    然後“啪”的一聲,他腦袋上吃了顆結實的爆栗子,並同時他聽到端木月說:“郡主姐姐,你別帶他,我跟你一起去!”

    這個女流浪,女霸王,女魂淡!

    端木宏在心裡惡狠狠的罵,太過分了好麼,他肯定不是她的親弟弟,肯定不是!

    見這姐弟兩的相處,端木恬不由浮現一抹清淺的笑意,只覺得二叔的這對兒女倒是跟王府裡的另外那些少爺小姐們完全不一樣,一點都不讓人覺得討厭。

    “你們都跟我一起去吧。”

    姐弟兩頓時歡呼。這兩天受苦受難的可不是只有端木宏,端木月也是被她娘壓著學琴棋書畫,學女紅,學蓮步輕移,學規規矩矩的不能亂跑亂跳,將這位自小混跡在軍營裡摸爬滾打的小姑娘給折騰成什麼樣子了,可想而知。

    她也是早就想要跑出去外面溜達溜達了,只是一直也找不到這樣的機會。

    別看她娘親表面斯斯文文的好無害啊,其實身手那是相當的了得,一隻手就能輕鬆將她給打趴下了。

    哎,所以說,有個武功高強的娘親,也未必見得就是個好事啊!

    等這姐弟兩又離開之後,三殿下便賊兮兮的湊了過來,輕聲問道:“恬恬很喜歡小孩子?”

    “那也要看是什麼樣的小孩。”她頭也不抬的說道,“雖說孩子最純淨,可總還是有些孩子半點不討人喜歡。”

    “我們以後的孩子,肯定是最討人​​歡喜的。”

    “嗯!嗯?你說什麼?”

    她下意識的應答,答後才猛然反應過來,轉頭看他,神色不虞。

    三殿下卻笑得花兒一樣,輕摟她在懷裡,手掌貼在她的小腹上,滿含著期待的說道:“你說,這裡會不會已經有了我們的孩子?”

    “沒有!”

    “你這麼確定?”

    “今天來月事了。”

    “哎?”

    三殿下頓時滿臉失望,暗道難道是他不夠賣力,所以沒有能夠在恬恬的肚子裡播下種?哎呀,這可是個大問題,很嚴重的。

    端木恬側目瞅他,道:“你在想些什麼?未婚生子,你這是要害我嗎?”

    “怎麼會呢?我們早已有了婚約,兩個多月後就要成親,怎麼算也不會未婚生子啊。”

    “說不定……”她以筆端點了下嘴唇,沉吟著喃喃說道,“我突然不想嫁人,逃婚了呢。”

    君修染頓時咬牙,怒道:“你敢!”

    郡主大人淡淡的瞥他一眼,壓根兒就絲毫也不把他放在眼裡,低頭又忙活起了自己的事情。

    在這幾天了,端木王府很平靜,外面有人卻很跳脫忙活熱鬧。

    鳳美人自聽說扶風國的太子殿下竟不聲不響的跑到了咱大炎的京城裡來之後,就一刻也沒有能夠消停下來,當天在他的郡主大人離開之後就轉身安排忙活去了。

    或許是因為鳳家世代與扶風國戰鬥的關係,鳳家人與扶風國之間可以說是積怨甚深。

    想想也能理解啊,鳳家的男人有太多死在了戰場上,尤其鳳樓的父親就是年紀輕輕的就馬革裹屍,那可都是扶風國的人幹的好事!

    所以鳳樓一得知風玉衍竟敢這麼囂張,便怒了。當下連跳舞唱曲的心情也沒有,轉身便出宮,一個個的命令迅速頒布了下去。

    等到第二日,他帶齊人馬,穿街過巷之後迅速的將珍寶閣給包圍了起來。

    珍寶閣正大門前,紅頂巨攆上,鳳樓寬袍大袖,慵懶的斜躺在那兒,眼神森森的,臉上卻笑容妖嬈,說道:“扶風太子駕臨我大炎,怎麼竟都沒有來跟本王說一聲?本王也好備下酒宴為太子殿下接風洗塵。”

    旁邊那些被如此陣仗吸引過來圍觀的百姓們一下子就“轟”的喧嘩了開來。

    什麼什麼?扶風太子?扶風國的太子殿下竟然跑到他們大炎的京城裡來了?還是不聲不響的未經同意沒任何通知的跑來了?這簡直是太過分了啊啊啊!

    珍寶閣內的人在眼看著被包圍的時候還鎮定,可一看到鳳樓出現就慌亂。

    有黑衣侍衛急匆匆的跑去了後院,進入了主子暫居的屋內,說道:“公子,那鳳樓帶人將珍寶閣給包圍了起來。”

    那個時候,風玉衍正在執筆練字,聽到下屬的稟報連頭都不抬一下,先將正在寫的字給寫完了,才說道:“鳳樓?他身在皇宮之中,竟也這麼快就跑了過來。不知是君修染通知的他,還是端木恬通知的他。”

    都已經到了現在這個時候,主子竟然還在糾結這個問題?

    黑衣侍衛滿臉焦急,說道:“公子,再不走就來不及了。那鳳樓並沒有站在門外等候公子路面,而是直接讓人衝進珍寶閣裡來找公子您來了!”

    風玉衍詫異抬頭,眉梢輕挑,緩緩放下了毛筆,輕笑著說道:“這鳳樓,多年不曾聽聞他的消息,怎麼好像越發的蠻橫了?本還想與他好好的聊幾句,看來只能放棄了,只可惜這珍寶閣內這些尚未來得及帶走的東西。”

    說著的時候,他已轉身,進入到了內室。

    當鳳樓出現在這個房裡的時候,這裡早已經人去樓空,各方傳遞過來的消息都表示沒有找到風玉衍,鳳樓站在屋中央摸著​​下巴沉思,冷笑,道:“跑了嗎?”

    轉眼一見這屋內的擺設,鳳美人美眸一瞇,笑得牙齒白森森的,下令道:“將這珍寶閣給本王封了,裡面的一應財物全部收繳,一半上繳國庫,一半搬去鳳王府!”

    “是!”

    他下面的人,沒有一個覺得如此輕易的就封了珍寶閣,搜刮了這裡所有的財物有什麼不對,接下命令之後就迅速的四散了開去,掘地三尺也不能給這裡留下半文錢的財物。

    鳳樓還在這個房內觀察,眼角瞥見了攤在桌上的一幅字,當即走過去仔細觀賞。

    字是好字,鳳美人卻只看到墨跡未乾。

    他隨手將字掀起,“唰”一下飄到了跟在他身旁的一個下屬手中,道:“將這個收好了回頭交給皇上。這可是扶風太子的墨寶,也不知能值幾個銀子。 ”

    那屬下在收字,鳳美人邁步進了內室。

    半個時辰後,鳳美人突然就憑空出現在了城南的一片低矮破落的住戶群中,出了那破落的小院,迎面而來就是一陣難聞的人黴臭,抬頭,看到遠處有一臭水溝橫亙在那兒。

    他轉頭看身後的破落院子,又轉頭看珍寶閣所在的大概方向,露出的牙齒反射著白森森的光,說道:“以為逃出了包圍就能沒事?我大炎的京城豈是任何人都能想進就進,想出就出的?”

    接下去的幾天,京城裡就一直很熱鬧。

    城門封鎖,有大量的士兵把守在其中,任何出城的人都要經過最嚴格的審查,就連風玉衍都不得不被困在了城內不得出去。城內,也有大量的士兵在進行地毯式的搜索,掘地三尺也定要將扶風太子給揪了出來!

    “可憐的風玉衍,竟這麼快就被鳳樓給盯上了。”

    君修染在聽說了外面的熱鬧之後,笑得滿臉幸災樂禍,半點沒有為那所謂的表兄感到擔憂。

    端木恬抬頭看他,問道:“他若是被抓住了,會怎麼樣?”

    “拿他去問扶風國要錢要糧要土地。”

    “……”

    不過說到錢,端木恬眼中的光芒忽然瀲灩,站了起來便拉著他朝門外走去。

    “恬恬,突然的怎麼了?”

    “去拿回那二十萬兩黃金!”

    而在這樣的滿城風雨中,明榮郡王府的人終於也要啟程離開京城了。

    一早,端木王府的一群人就出了門,與明榮郡王府的人匯合,在一起出城。

    一直送出城外十里,這行隊伍才停了下來,榮芩靜拉著端木恬的手滿臉不捨,說著:“我要回去了,你若有機會,一定要來嶧城找我,我帶你玩遍嶧城的每一個角落。”

    “費用你全包?”

    “對,費用我全包了!”

    “那好,我一定會去的。”

    端木宏湊在旁邊,好奇的問道:“嶧城在哪裡?好玩嗎?有什麼特別的東西?”

    郡王妃聽著,便笑著說道:“嶧城在青州境內,距京城有足足三千里路程,那裡好玩的可就多了,宏少爺若有機會,可也一定要來看看。”

    “哦~郡主姐姐,那你下次去的時候,帶我一起去吧。”

    “好!”

    這邊其樂融融,那邊卻有人站在最後面,陰桀的看著這邊。

    有少女退了娃娃臉,整個人瘦削得一陣風都內吹跑,下巴尖尖,眼睛越發大,兩邊顎骨高高凸起,滿臉的蒼白和虛弱,此刻神情卻陰桀,尖利的說著: “明明娘親你才是她的親姑母,卻反倒與個外人更親近,真是太過分了!”

    這個少女,或許早已經不能被稱為是少女了,因為她就是榮芩媛。

    自那件事之後,她離開端木王府便一直臥病在床,躺了近一個月才能從床上下來,卻依然夜夜夢靨不斷,生生將她折磨成了現在的這一副鬼樣子。

    她看著端木恬與郡王妃和榮芩靜依依惜別,既羨又嫉更恨。

    她已經毀了,被端木恬給狠狠的毫不留情的毀了。

    旁邊的女子也是臉色難看,既有身體虛乏的原因,也是因為榮芩媛這句話。

    冷冷的盯著那邊其樂融融的模樣,拍了拍榮芩媛的手,說道:“咱不去看這個,這豪門貴院之中哪裡會有什麼親情?我們低人一等便永遠只能低人一等。”

    沒人會來注意這母女兩,端木恬也只是遙遙的瞥了這邊一眼,還是因為這兩人的視線實在是太強烈,讓她非常的不舒服。

    旁邊,老郡王妃和明榮郡王榮晉之站在一起,與端木宸和端木璟告別。

    “你們也請留步吧,天色不早,若再不走怕就不能在天黑前趕到前方的城鎮了,就此告辭。”榮晉之拱手說道。

    “一路走好,後會有期!”

    丫鬟扶了老郡王府又登上馬車,旁邊的郡王妃和榮芩靜也走過來與兩位告別。

    “小靜兒,你就這麼走了,叔叔我會想你的!”在對待榮芩靜的時候,宸公子就明顯沒有了剛才的客套,卻更先親熱,就差沒有伸出他的爪子搭上榮大小姐的肩膀了。

    榮芩靜撇撇嘴,滿臉嫌棄的神色,眼眶卻不自覺的紅了。

    “那你記得有空到嶧城來玩兒,當然別忘了要給本小姐帶些禮物,不然可不招待!”

    “小靜靜你真狠心。”

    榮芩靜給他翻一個白眼,然後轉頭看向了端木璟。

    她就那麼抬頭直直的盯著他,並沒有因為表白被拒絕,或者是看到他就忍不住傷心而移開目光,目光熱烈而大膽,又有著掩藏不住的落寞傷神,就這樣看了好一會兒,才說道:“我要回去了。”

    “嗯,一路順風。”

    他端木璟的語氣一如既往的平和,臉上的笑意溫潤淺淡,也沒有任何的尷尬之色。

    榮芩靜低頭,掩下眼裡浮現的更深的失落,難得大家閨秀般的行了個禮,然後轉身就直接跳上了馬車。

    端木璟不禁有瞬間的失神,看著她轉身之後便再沒有回頭,忽然覺得胸口有些發堵,有些不舒服。

    他不明所以,也不知道自己這是怎麼了。

    隊伍終於開動,朝著遠處緩緩行去,行出幾里,有人漸漸的落到了最後面,並趁著無人注意的時候迅速的消失在了隊伍的最後面。

    官道旁的樹頂上,有人站在那裡仔細張望,忽然揮手打了個呼哨,頓時有人影“嗖嗖”的朝那邊竄了過去。

作者: orange415263    時間: 2013-10-29 06:07 PM

第四十六章 婚期將至

   官道旁的樹林“悉索”,有人趁著明榮郡王離京而混跡在了他們的隊伍之中,混出了被鳳樓封鎖嚴重的京城,又在無人注意的時候離開了隊伍。

    然而還不等他為徹底脫離鳳樓的追捕而鬆一口氣,便忽然心生警兆,直炸得他寒毛根根直豎,那始終帶著清濛笑意,連被鳳樓帶人包圍也不過微感詫異並在隨後悠然轉身的笑容,都忽然就僵硬了。

    “噌”的一聲,身旁隨從拔劍而出,護衛著他家公子。

    “什麼人?”

    隨著話落,有青衣冷面男子出現在了他們的面前,說道:“我家主子叫我過來,問風太子要回點東西。”

    這個男人面容冷峻,身如標杆筆直,很冷很硬,正是君修染那群屬下的頭領,白楓。

    而被他攔截下來的,自然是風玉衍。

    兩方對峙,風玉衍看著眼前的這個冷硬男子,似想要將他給認出來,問道:“不知你家主子要什麼?”

    “二十萬兩黃金。”

    風玉衍倏然眼底幽暗,君修染!

    身後也有聲響出現,然後走出了一個俊朗男子,正是從安。

    此刻,他正一副剛遭受了巨大委屈的幽暗模樣,嘆息著說道:“自被風太子你拿了二十萬兩黃金之後,我家主子就徹底的窮了,府上連鍋都快要揭不開,我們不得不收緊腰帶過日子,實在是苦不堪言。就在前幾天,他不得不跑去了他未來老丈人的府上蹭吃蹭喝,還欠下了一大筆的債。 ”

    “聽說明月公子富甲天下,應該是不會在意那區區二十萬兩黃金的,所以我家主子就叫我們過來問公子要回。哦當然,我家主子還說,你還的時候還得再加上一點利息,就按對半算吧,本金加利息,一共是三十萬兩黃金。”

    這話讓風玉衍想吐血,順著聲音傳來的方向抬頭看去,就見有人如蝙蝠般的倒掛在他頭頂樹枝上,隨​​著枝葉的搖擺輕輕晃悠,仿似他這麼大個人根本就沒有半點斤兩,不愧是所有兄弟同伴中最身輕如燕,輕功最好的。

    見風玉衍在看他,他輕咧嘴,露出了白森森的牙齒,又說道:“當然,風太子若是覺得心疼,捨不得把黃金還給我家主子的話,也沒關係的。我家主子說了,若抓了風太子去問扶風皇帝要錢要糧的話,皇帝陛下肯定很樂意給的,而且可能還不止三十萬兩。”

    風玉衍忽然失笑,說道:“真不愧是君修染的下屬,頗有他的幾分風采。”

    這話頓時讓順子好一陣眉開眼笑,仿似被如何褒獎了一般,美滋滋的說道:“多謝風太子的誇獎,那麼風太子您自己又怎麼說呢?可願意將黃金還給我家主子?”

    “你們以為你憑你們三個,就能抓住本太子?”

    隨風晃蕩的人在空中微微停頓了一下,眨著眼又無辜又不解還有那麼點同情的看著風玉衍,道:“風太子莫非是算數沒學好?連人數都數不清了? ”

    風玉衍心中頓時凜然,猛然轉頭,便看到身邊確實是只有這麼三個人,可是在更遠的地方,樹影搖動,也不知究竟是隱藏了多少人,更重要的是,他看到了一襲淺紫錦袍,輕輕的散開在身後樹冠上,有人懶懶的躺在樹頂上,對著他盈盈而笑,笑得很溫柔很親切很那麼回事兒。

    君修染!他什麼時候在那裡的?

    “本王覺得,堂堂一國的太子殿下,肯定不止值區區三十萬兩。”君修染悠閒的躺在樹頂上,笑盈盈說道。聲音不大,卻十分清晰的傳到了風玉衍的耳中。

    風玉衍眉心輕蹙,身旁的隨從全神戒備,沒想到離開京城出了鳳樓的圍捕,卻又落入到了君修染的陷阱之中。

    這裡是大炎,還是​​大炎京城附近,他明月公子有再大的能耐,也絕不會是眼前這些人的對手,況且那接應他的人到現在都還沒有出現,極有可能是被君修染給控制了。

    為今之計,似乎最聰明的選擇就是還給君修染二……三十萬兩黃金。

    想到此,風玉衍不禁心臟抽搐,忍不住懷疑當初君修染會送上二十萬兩,完全就是為了給今天做準備。

    風玉衍的眼神閃爍不定,面上卻猶帶著笑意,說道:“那也要你能抓住本太子,才行。”

    君修染摸摸下巴,沉吟道:“看來你是不相信本王能抓住你了。嗯,既然如此,那就先抓了你再說!”

    他話音落下,白楓、從安和順子幾乎是同時朝風玉衍撲了過去,勁風凌厲,殺氣騰騰。

    同時,林子裡的“悉索”聲突然間響亮了起來,正在朝這邊迅速靠近。

    君修染側躺在樹頂上連個姿勢都沒有調整一下,悠然看著下方的打鬥,笑著說道:“你應該感到榮幸才對,僅僅只是為了抓到你一個,本王可是出動了上百名的精銳下屬。”

    風玉衍咬牙,很想反駁一句,可君修染的話落之後,從林子裡真的密密麻麻衝出了上百的勁裝男子,卻並沒有就這麼貿然衝過來意圖抓他,而是將以他為中心的這一片地方圍了個結實,堵住了他所有的去路。

    頭頂,有一張大網忽然鋪蓋而下,將與他主僕打鬥的白楓三人也給一起籠罩了進去。

    他想閃躲,然而周圍全是人,身旁的白楓三人也在糾纏,絕不讓他掙脫了出去,死死的將他拖在大網鋪蓋的範圍內。

    那一張網,從空中悠然飄下,覆在身上軟綿輕柔如若無物,然後猛的收緊,將五個人全部都給一起捆縛了進去。

    “君修染,你無恥!”

    風玉衍不禁咬牙怒道,什麼溫潤什麼儒雅在這一刻全部都被他給拋到了九霄雲外,五個人一起擠作一團撲倒在地,頓時就讓他連動一下手指都不行了。

    圍在旁邊以堵住他逃路並順便看戲的人此時則迅速撲過來,嬉笑著沒有幾個是正經的,伸手就扯起了那張巨網,並沒有先去將白楓三人放出去,而是直接繼續讓他們五個人擠在一起,“嗨”的一聲抬了起來。

    君修染站了起來,高高的站在樹頂上俯視而下,笑道:“動作都溫柔點,你們手上可是有一個太子殿下呢。”

    “主子放心,屬下們會很……溫柔的!”

    風玉衍忽然後背一涼,然而這網捆縛得很緊,緊得他動彈不得,緊得他前胸後背上都緊緊的貼著別人。

    “哎呀,沒想到我竟然也有能夠與尊貴的太子殿下如此貼近的一天,真是好開心好激動好幸福啊!”耳邊響起順子激動的聲音,然而這話的內容卻讓風太子忍不住的冒出了滿身的雞皮疙瘩。

    身後,是他的那個貼身護衛,此刻聽到這般輕浮的話,不由大怒,道:“混賬,竟敢對殿下如此不敬!”

    “這位大哥說的是什麼話?我可不敢對太子殿下有絲毫的不敬,只是因為有幸能與太子殿下如此親近,而難耐心中激動罷了,這些大哥切莫見怪,切莫見怪。”

    這話不是火上澆油麼?

    那黑衣侍衛越發的惱恨了,這些該死的混賬,如此卑鄙如此無恥,只恨他功夫不好,竟沒有保護好殿下!

    他用力的掙扎,想要將緊緊罩在身上的網給掙破了,可是這網也不知是用什麼材質做成的,任是他再如何的掙扎,反正越掙,束縛得越緊了。

    風玉衍被罩入網中之後就反倒平靜了下來,任由被如何的折騰也面不改色,唯有那目光一直落在君修染的身上,幾乎將他的身體給灼燒出一個個的孔洞來。

    君修染,你是早就想到了我會混跡到明榮郡王府離京的隊伍之中,所以便一路跟隨查探,一見我離開馬上緊隨著在此設下了埋伏吧?

    風玉衍忽然笑了起來,笑得滿臉意味深長,對於他自己的處境反倒是半點也不擔心了。

    說真的,與落入鳳樓的手中相比,被君修染所擒,更容易讓他接受。

    “砰”的一聲,五個人一起被甩進了馬車裡面,頓時引來了兩聲慘叫,分別出自順子和從安的口。

    白楓眉頭一皺,冷聲道:“閉嘴!盡給主子丟臉!”

    兩人聞聲趕忙閉嘴,不敢再喊叫,只有從安咬牙說著:“是哪個混賬東西故意扔得這麼重?給大爺我等著,看我回頭不扒了你的皮!”

    君修染走在人群的最後面,姿態優雅,風華傾城,連周圍的風光山色也因他而多了一層絢麗的色彩。

    他邁步,踏上了馬車,在束縛了五人的網前蹲下,衝著風玉衍笑得風情萬種,露出了兩排潔白的牙齒,閃爍著珍珠般魄麗的光芒。

    “風太子,你說本王若是拿你去問扶風皇帝交換,該要多少錢糧才不會辱沒了你的尊貴身份呢?”

    風玉衍被捆縛在網裡面,身下墊著他的侍衛,身上卻壓著三個人,又面對著君修染的如此詢問,臉色都不變一下,說道:“本太子一向不注重所謂的身價,你說多少,那便是多少吧。”

    “嗯~本王若是說得少了,未免也太不把你風太子放在眼裡,而且本王這麼辛辛苦苦的把你抓起來,也是花費人力物力心力無數,不容易啊。”

    “又沒人拜託你這麼做。”

    “怎麼會沒人拜託呢?我家恬恬說了,若是我不能將那二十萬兩黃金要回來,還是讓府上繼續窮苦揭不開鍋的話,她就要逃婚。所以本王無奈,只好來找風太子你了,不想風太子竟如此冷漠不願歸還金票,本王就只能動手解決了。”

    “沒想到堂堂堯王府,竟只有區區二十萬兩黃金。”

    “是啊,本王一向窮得很,哪裡有風太子的底蘊深厚?二十萬兩已經是本王所能夠拿出的極限了,就最後還剩下要娶我家恬恬的聘禮。本王就算是餓死,也不能去動為娶恬恬而準備的聘禮啊!”

    風玉衍嘴角一抽,深深覺得君修染這魂淡實在是太過於厚顏無恥了!

    “既如此,你就別娶了。”

    君修染雪白牙齒上反射的光芒越發森白,笑容卻很溫柔很親切,直要將人的心肝都給笑酥軟了。然後說了一句一點都不溫柔不親切的話:“就算是將風太子你給剝皮拆骨稱斤論兩的賣了,本王也得湊齊了娶恬恬的聘禮啊!”

    “……”

    馬車停留在林子裡一直也沒有開動,上百人將馬車團團圍住,也不知道究竟是打算要幹什麼。

    馬車內有短時間的安靜,君修染蹲在風太子的面前摸著下巴沉思,道:“其實本王對扶風國的情況也並不是十分了解,也沒太大的興趣涉足,所以如果本王把你交給鳳樓那傢伙的話,他會不會願意支付給本王二十萬兩呢?”

    “君修染,你……”

    “難道風太子你終於想通了,願意支付給本王三十萬兩黃金?”

    “為何三十萬兩?”

    “這自然是因為鳳樓乃我大炎的王爺,而風太子你嘛……你與本王又沒有任何關係。況且,鳳樓將你得去了之後,定也能為我大炎做些好事,十萬兩黃金虧了也是值得的。”

    一口淤血憋在心口,風玉衍滿臉憤恨的盯著君修染,卻只看到他笑容不變,神情平和輕柔的看著他。

    他終於發現無論他再如何的瞪君修染,也並不能改變什麼,隨之頹然閉上了眼睛。

    離京城更近的地方,端木王府的人看著明榮郡王府的隊伍消失在遠處,前來送行的人也給準備打道回府了。

    端木恬忽然覺得有人在扯她的衣角,轉頭便見小叔正在對她擠眉弄眼,笑得賤賤的,眼神示意她看某個方向。

    她狐疑的看他兩眼,然後順著他的目光看了過去,看到哥哥還站在那兒,看著明榮郡王府的隊伍離開的方向,微有些失神。

    她也頓時不由得一愣,哥哥他這是……

    “小恬恬有何感想?”宸公子湊在她耳邊輕聲說著,臉上笑意盎然,卻是在興奮中帶著些不懷好意。

    她聞言回頭看他,也是不禁嘴角輕勾,眼中光芒一動,不知想到了什麼讓她深感愉悅的事情,轉身走到了端木璟的身邊,說道:“哥哥,既然你捨不得人家回去,為何不開口挽留?”

    端木璟似被驚醒了過來,轉頭看著她說道:“別亂說。”

    “我可沒亂說。哥哥你自己捫心自問,是不是真的有那麼點捨不得人家離開?當時在京城時或許是習慣了,也沒有想到過,現在人家是真的離開京城回家去了,再見面也不知道要等到何年何月,哥哥你真捨得嗎?”

    “你想說什麼?”

    她搖頭,說道:“哥哥,不是我想說什麼,而是你是怎麼想的。有些事情,也許是你想當然了,也或許是連你自己都不曾看明白,我只是希望哥哥你能夠率性而為,隨心所欲,不要留下什麼遺憾或者是懊悔。”

    端木璟皺眉,依然是看不出究竟是什麼心情。

    端木恬轉頭看明榮郡王府眾人離開的方向,喃喃似自言自語般的說道:“說起來,榮大小姐年紀也不小了,這回去之後,郡王爺和王妃也該開始給她物色好人家,送她出嫁了吧?到時候她出嫁,不知我們是否能有機會過去喝杯喜酒。”

    說完這一句,她就再沒有多說,也不管端木璟突然有些僵硬的神情,若無其事的拉著哥哥轉身。

    “小叔,我們也該回去了。”

    “好!”宸公子先一步就上了馬車,嘟囔著,“剛才過來可曬死本公子了,回去我要坐馬車!”

    “小叔,你怎麼跟娘們一樣嬌貴?”端木宏不怕死的說道,話音剛落,就有一隻手突然從馬車內伸出,擰住了他那粉嫩的小臉,直擰得宏少爺“嗷嗷”直叫。

    那邊,似乎並不與端木王府搭隊,又是在端木王府隊伍之中的,有老夫人臉色難看,斜睨著這邊陰陽怪氣的哼唧了兩聲,卻還沒哼唧完,就忽然見郡主大人轉過頭來,說道:“三姨老夫人,可是該回府了?”

    她臉色頓時一僵,又迅速緩和,笑著說道:“郡主您安排著就是了,我們今日出來就是來送行,既然已經送過,也是該回去了。”

    端木恬懶得再看她一眼,沒有上馬車去跟宸公子他們擠作一團,而是上來宸公子的馬,一路往京城回去。

    他們到京城的時候,城門口的森嚴把守竟已經撤離,又恢復成了平常時候的模樣,端木恬見此不禁輕挑眉梢,抬頭便看到有紅衣妖嬈的男子,高高的站在城牆之上。

    “哥哥,你們先回去吧。”她轉頭對身旁的兄長說道。

    端木璟也抬頭看到了站在城牆上的鳳樓,沒有多問,直接點了點頭。

    他們繼續進京,最後面的那輛馬車內,三姨太夫人掀開窗簾看著還站在城門前的端木恬,也看到了正從城牆上走下來的鳳樓,輕輕的冷哼了一聲,道:“整天跟男人廝混,真不知羞恥!”

    這話說得很輕,她也不敢大聲讓人給聽到了,卻沒有看到正在給她趕車的端木王府馬車夫,忍不住摸了摸鼻子。

    城門前,鳳樓在看到端木王府的返程時就走了下來,滿身風姿妖嬈的走到端木恬面前,拿這個蒲扇給她搧風擋太陽,笑瞇瞇說道:“郡主今日一路奔波,可是辛苦了。”

    “鳳總管才辛苦,忙碌了這麼多天,也不知有沒有好好休息。”

    “郡主竟如此關心奴才,真讓奴才感動。”他眼眸瞬間水盈盈的,一副感動到無以復加的模樣,不停衝著她眨眼睛拋媚眼,楚楚惹人憐的嬌柔。

    端木恬側頭看恢復了平靜的城門前,道:“不繼續追捕了嗎?”

    “不是已經離開京城了嗎?還找什麼找啊?白白浪費人家的時間和精力,而且人家相信,三殿下打擊情敵的手段肯定不會讓人家失望的才對。”

    “……”

    說到這裡,他有些黯然的嘆了口氣,怨念深深的說道:“而且皇上也不許人家再追捕下去,與扶風國之間的邊境好不容易平靜了幾年,現在不宜引起兩國交戰。我也不怎麼想見著無數好男兒填補進那個無盡血腥的窟窿裡面。”

    戰爭是要死人的,雖然鳳家世代守衛大炎,不過也正是因為見得太多,所以感觸更深,能不打仗,總還是喜歡能夠和平度日的。

    身後有馬蹄聲響,正在交談的兩人聞聲轉頭看去,就看到君修染騎馬從城外奔馳而來,身旁緊跟著從安和順子,其他的人卻不見絲毫蹤跡。

    他看到了城門口的端木恬,臉上的笑容不禁越發燦爛,如天邊卷過的彩霞,光彩絢麗。

    馬蹄聲響,帶起一地飛塵,他直衝進哪里城門,在端木恬的前面勒馬停下,“恬恬,你在等我嗎?”

    “呦呦呦,三殿下您就只看得到郡主嗎?郡主可不是專門在這裡等你的,是因為看到人家在此,便停下腳步來跟人家說說話兒。”鳳樓搖曳著蒲扇,斜眉搭眼,千嬌百媚。

    君修染轉頭看他,說道:“原來是鳳總管,您這些天辛苦了。”

    “要說辛苦,哪裡比得上三殿下您啊?追人都追到城外去了。如何,三殿下可有將人給抓到?”

    “抓是抓到了。”他摸著下巴喃喃說道,“不過又被他給跑了。”

    鳳美人頓時滿臉鄙視,而君修染說完之後就彎腰伸手將端木恬拉回到了馬背上,在他面前放好輕輕抱著,低頭對鳳樓說道:“本王還有些事,就先告辭了,鳳總管隨意。”

    這一番動作,這一番話,讓鳳樓直撇嘴,轉而又笑瞇瞇的頂著三殿下火辣辣的目光走過去扯住了端木恬的小手,說道:“郡主,您有空的時候,可一定要多來看望奴才哦!”

    身旁某人的目光火辣辣的,端木恬視若無睹,眼角還沁出了一點清淺笑意,點頭道:“好。”

    鳳樓於是不知從哪裡摸出了一塊手絹兒,對著她輕輕揮舞,好一陣依依不捨。

    三殿下在他一放開手的時候,就打馬離開,帶著他家恬恬離得這個總趁機佔他家恬恬便宜的傢伙遠遠的。

    “情況如何?”馬背上,她抬頭看著他輕聲詢問。

    他微收緊了些摟在她腰上的手,笑得迤邐,道:“風太子打了三十萬兩黃金的欠條,想必不日就會讓人送來黃金,換回欠條的。”

    “也許他轉身就不認賬了。”

    “要真如此,才好呢!”

    君修染失笑,他確實是真的一點都不擔心風玉衍會賴賬,堂堂扶風國太子,竟欠了大炎三皇子的錢,這事兒若傳了出去,對風玉衍可一點好處也沒有,所以他肯定會以最快的速度將黃金送到,將欠條收回去,以防有變。

    事情果然是如君修染他所說的那樣,不過三天后,就有人拜訪堯王府,送上黃金三十萬兩,並謹慎的討回了那張欠條。

    那天,三殿下捏著三十萬兩金票,笑得滿臉幸福。

    “本王終於又有錢了!”

    不過緊接著他就被打擊得體無完膚,因為他家恬恬說:“既然又有錢了,而且還大賺了一筆,你接下去就不必再到我家蹭吃蹭喝的,搬回堯王府吧。哦,還有,借了我的八萬兩銀子,別忘了還。”

    三殿下的笑容剎那間凍結在了嘴角,旁邊有人“噗”一聲忍不住笑出聲來,又連忙低頭摀嘴,意圖阻隔來自主子的殺人目光,卻依然阻擋不了自己兩邊肩膀的顫抖。

    君修染涼涼的瞥那邊一眼,“唰”一下將金票扔進了身旁從安的懷裡,手扶額,呻吟著軟軟倒進了郡主大人的懷裡,說道:“本王突然覺得頭好疼,恬恬,你給我揉揉。”

    從安一個哆嗦,手中的金票差點就飄落到了地上,連忙抓住捏緊,一手撫胸。

    他家主子何時變得這般柔弱嬌嫩了?啊,心好疼,誰來給他揉揉?

    接下去的日子難得平和,再沒有多起突然的波瀾,北疆從龍軍凱旋,皇上也皆都已經褒獎完畢,另還要再派遣朝中足夠分量的大人親自前往北疆,替君慰問犒勞鎮守在北疆的眾將士們。

    君修染主動請纓,皇上認為君修染身份足夠尊貴,又將娶端木王府的郡主為妃,倒也合適,便指派了他前往。但念在還有兩月便要成親,就特許他在大婚之後再離京前往北疆。

    對於這件事,太子雖頗有微詞,但無奈這是父皇的旨意,況且那從龍軍畢竟是端木王府的舊屬,他太子殿下就算有意試好,怕也是比不上端木王府女婿的這一個身份。

    因為這個,太子與君修染之間的爭鬥,倒是越發的加劇了。

    另外還有一件讓端木恬有些在意的事情,就是自榮大小姐離開京城之後,哥哥便也有點神思不屬的模樣,卻又好像並不願承認是捨不得榮大小姐離開,思念她。這讓端木恬不由越發糾結。

    一個炎熱的夏天眼看著就要這麼過去了,右相府又重開府門了,對德妃被打冷宮一事竟也沒有任何的怨尤,反而對皇上的開恩,不牽連成家而感恩戴德,自然也就沒有人想起要去請求皇上放德妃娘娘出冷宮。

    德妃娘娘在冷宮裡可謂是收盡了折磨,不過最近的一段時間卻突然輕鬆了許多,因為賢妃娘娘很忙,沒時間去找她交流感情。

    “眼看著再過幾日就要到八月初三了,染兒的大婚我也不能去參加,便想著做點別的什麼。”她伸手在一個已折疊包好的包裹上面撫過,說道,“這一對鴛鴦枕是我閒暇時自己繡的,你將這個交給你家主子吧。”

    “是,娘娘放心,小的定將這對鴛鴦枕交到主子的手上。”

    是的,時間一晃而過,再有幾天就要到八月初三了,賢妃娘娘最近便是忙著繡了兩隻鴛鴦枕,所以都讓德妃輕鬆了好多天。

    不過今天終於是完成了,雖然她還是覺得繡得不好,有些不滿意,可時間來不及了。

    那個人捧了枕頭下去,賢妃站在窗前看著外面頭頂的那一方天空,靜靜的不知在想些什麼,忽然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狡黠的弧度,轉身就朝門外走去,朝德妃的房間走去。

    又閒下來了,不去找成佩蘭那個賤人培養感情,可不是浪費了嗎?

    端木王府大門前,已經賴在這裡騙吃騙喝了兩個月的三殿下終於被忍無可忍的老王妃給趕了出來,此刻王府門外一片熱鬧。

    “三殿下,你再賴在我家,是不是不想娶我家恬恬過門了?”

    剛想開口的三殿下聞言當即緊閉上了嘴唇,終於還是無可奈何的打算要回堯王府去,轉頭,看到他的恬恬卻在抬頭看天。

    “恬恬,要不,你跟我去堯王府吧。”

    端木恬還沒回答,老王妃便已經舉起了拐杖就直接拍了過來,嚇得三殿下忙往後跳,然後“嗖”的一下鑽進了馬車裡面。

    郡主大人看著這一幕,不禁眉眼彎彎,輕輕柔柔的笑了開來。

    最近,她笑得越發多了。

    窗簾掀開,三殿下坐在馬車裡面看著他的寶貝,看到她左邊鬼臉之上,那原本艷紅的胎記依然是鮮豔的,並沒有什麼太大的變化。

    他不禁摸摸下巴,暗道莫非是自己想錯了,那次看到恬恬的胎記臉色變淺只是湊巧,跟那個並沒什麼關係?或者是因為他這兩個月來死皮賴臉的賴在出雲閣中,可真吃上了恬恬的次數卻也是屈指可數的?

    哎,愁啊!

    “你還不走?”她終於開了口,驅趕著這越發沒臉沒皮的人。

    三殿下幽幽嘆息,在老王妃的虎視眈眈中終究還是沒有再做出什麼出格的事,晃悠悠的離開了端木王府。

    當天夜裡,端木崢一個人待在書房,靜靜的看著手上的一個青花瓷瓶,隨著他手指的晃動而發出輕微的“咕嚕”聲,似乎是裡面的什麼小東西正在滴溜溜的轉動。

    有人敲門,然後端木璟從門外走了進來,問道:“爹,我一直很好奇,妹妹臉上的那個胎記,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不等他詢問更多,端木崢直接將手中的那個瓷瓶遞到了他的面前,說道:“把這個拿走,讓你妹妹吃下!”

    “……”

作者: orange415263    時間: 2013-10-29 07:14 PM

第四十七章 八月初三

    出雲閣中,還非常的熱鬧。

    兩個丫鬟圍繞在架子上的奢華嫁衣旁邊,眼睛粲然生光,滿臉都是驚豔之色,嘰嘰喳喳的討論著。端木恬坐在榻上,並不去理會那邊的情況。

    從樓下忽然傳來丫鬟的聲音:“拜見世子。”

    “免禮。郡主歇息了嗎?”

    “還沒有,錦繡姐姐和元香還在郡主的房裡呢。”

    哥哥?

    端木恬聽到樓下的聲音便轉頭看往門口方向,很快就聽到了有人上樓梯的聲音,然後端木璟出現在了她的閨房門口。

    正在房裡忙著的錦繡和元香忙轉身面對他,屈膝行禮道:“拜見世子。”

    “哥哥,你怎麼來了?”

    他視線掃過那華美嫁衣,對錦繡和元香說道:“你們先下去吧,我有話要與郡主單獨說。”

    兩個丫鬟轉頭看了郡主一眼,然後才行禮告退。

    房內只剩下了兄妹兩,端木恬在榻上微微坐直了身子,讓開一點位置,看著他問道:“哥哥,有什麼事嗎?”

    他走過來在她旁邊坐下,伸手,從袖子裡拿出了一個青花瓷瓶遞到她面前,說道:“我來給你送這個。”

    “這是什麼?”

    她接過,打開,頓時有一股奇特的清香從這瓶中散發了出來,聞之讓人透心的舒爽,讓人恨不得再用力的吸上幾口,然而隨之緊接著卻又有些眼前恍惚,好像連視線都變得迷糊了。

    她用力晃了晃腦袋,忙將這瓶子拿開,離得她遠遠的。

    若不是這是哥哥交給她的,她定直接將它給從窗口扔了出去。

    什麼東西竟如此詭異?

    端木璟也是為她的反應愣了一下,為何他聞著這味道只覺得甚是清新,並無其他的任何不適?

    “這是爹讓我拿過來的,說是讓你吃下去。”

    “吃?”

    只是聞著她就覺得很不舒服,若吃下去了會怎樣?她想像不出來,但也覺得這並不會是一件舒服的事。

    端木璟直直看著她的臉,忽然又伸手擺正了一下,仔細看著她左邊臉上的那個鮮豔胎記,說道:“妹妹,我最近聽說了一件事。說是有個族群,甚擅長巫蠱之術,其中有一種叫做血蠱的,便是由爹娘下在自己的孩子身上,會形成獨特的類似胎記般的印記在身上。”

    這話說得有些突然,端木恬神色一怔,看著哥哥的眼睛,伸手摸了下臉,那自她出生開始就一直陪伴著她的這個所謂胎記。

    “哥哥你這話是什麼意思?莫非是想說我臉上的這個並不是什麼胎記,而是那傳說中的血蠱。”

    他點了點頭,說道:“關於血蠱之事我也是最近才聽說的,當時便有些懷疑你臉上的胎記可能並非天生就在。剛才我又去找了爹,爹讓我將這瓶子交給你,讓你吃下里面的那粒藥丸,說這是能解你臉上這個印記的最後一味藥。”

    “什麼叫最後一味藥?我怎麼不記得我以前還吃過別的藥?”聽哥哥這麼說,她便是相信了他定不會拿這個事情來騙她,可他後面那句話卻還是讓她感覺很奇怪。

    說到這個,璟世子也不禁有些神色不自然,移開了目光輕聲說道:“爹說,解藥分兩部分,其中一樣就在你現在手上的瓶子裡,還有一部分,則是需得與男子……”

    端木璟抽了抽嘴角,下面的話實在是有些說不出口,畢竟眼前的可是他親妹妹啊,他身為哥哥,如何對著妹妹解釋出“交歡”這樣的字眼?

    不過端木恬卻顯然已經明白了他想要說的,挑了下眉梢,道:“解藥就是男人和這個瓶子裡的東西?為什麼?”

    放在膝上的手緩緩握緊,端木璟嘴角緊抿,然後緩緩的對著她說出了很多年前的一些事。

    很多年前,大炎京都帝師府有大小姐寧清,自小才思敏捷,聰明絕頂,跟隨在帝師的身後學文習武,學詩文,學謀略,學軍陣,學兵法……長大後更是艷冠群芳,赫然成為了大炎的第一美人。

    寧大小姐聲名遠播,與端木王府的年輕王爺相戀相知相親,直至後來成親,卻依然引來其他的諸多覬覦者,其中追求得最熱烈強勢的便是連岳國的親王連啟明。

    當年,連岳國的先帝還在世,連啟明身為先帝最小的弟弟,也是自小就深得先帝的歡喜和信任,在連岳國位高權重,曾多次請求皇兄派遣使者前來大炎求親,皆都求而不得。

    十七年前,寧清在產下端木王府的世子端木璟之後兩年,又懷了身孕,幾乎是眾望所歸般的,無數人都在期盼著她肚子裡的那個孩子,能夠是端木王府的郡主。

    就在懷孕半年之後,有一天,寧清忽然失蹤,一起失蹤的還有自母親懷孕之後就時刻跟隨在她身旁的端木璟。

    端木崢大肆尋找,幾乎攪動了整個大炎,最後發現她和端木璟竟是被連啟明劫到了連岳國。

    端木崢震怒,帝師大人震怒,大炎皇帝震怒,整個大炎的百姓都震怒了,當即揮兵攻打連岳,一路過去如入無人之境,逼迫得連岳的先帝不得不下旨勒令連啟明將寧清母子還回大炎。

    然而連啟明竟公然抗旨不遵,說什麼也不肯將寧清放走。

    隨後,端木崢親自潛入連岳都城,救回了妻子和兒子,卻在回程時遭遇了連番的追殺,不僅僅有連啟明派出的人,還有連岳國的先帝聽說端木崢竟出現在了連岳之後,也按耐不住的派兵追殺,定要將這大炎的無雙戰神留在連岳。

    端木崢護著懷孕的妻子和年僅三歲的兒子,一路躲避接踵而來的追殺,寧清雖武功不弱,但無奈當時已身懷六甲,眼看著就要到臨盆的日子,如此沉重的負擔讓她幾乎動彈不得。

    終於,就在連岳與大炎的交界之地,深山密林之中,寧清多日奔波動了胎氣,忽然就要生了。

    多日奔波的勞累和擔驚受怕,再加上情況危機條件惡劣,寧清雖終於將孩子給生了出來,她自己卻忽然雪崩。

    她看到她的女兒雖才剛出生,卻已然有了傾城輪廓,想到自己遭此磨難便是這一張臉惹的禍,不禁悲從中來,以她自己的鮮血為引,在女兒的臉上種下了鮮紅血蠱。只不想她當時已是極其虛弱,沒有控制好才會造成了端木恬整半邊臉的巨大胎記。

    其實她原本,只是想要遮掩一下女兒的容顏而已,並沒有想要讓她的臉變得那般可怖,畢竟她也還想要讓女兒嫁人的呢。

    追兵將至,她自知沒有了生還的可能,還將會成為夫君和兩個孩子的拖累,便自伐逼迫端木崢帶著兩個孩子厲害,也就有了當年端木恬從混沌中清醒過來所睜眼看到的那一幕。

    多年前的這一件事,端木璟聽父親說來,此刻又原封不動的說給了妹妹聽,臉色平靜如常,放在身側的手卻已用力的抓緊了衣擺,眼眸之中升騰著暗沉的黑霧,如能懾人。

    他當年才只有三歲,雖也對一些事有了些記憶,但卻並不清晰,只模糊中覺得好像發生過很多事情,可究竟是什麼如何能記得住?可無論如何,他總還是記得母親的溫暖,現在終於清楚的知道了當年究竟發生過什麼事,只覺得心中有黑沉的不知什麼東西洶湧澎湃。

    端木恬也是怔忪著,不知是一時間沒有將這個巨大的消息消化過來,還是在想著別的一些事情。

    然後,她忽然深深的吸了口氣,又緩緩呼出,目光落到了手上那一打開就散發出讓她覺得十分不舒服的氣味的瓷瓶上面,然後仰頭,直接將瓷瓶裡的東西倒入進了口中。

    那似乎是一粒藥丸,不過未等她仔細感受就迅速的融化了開來,化成一股清涼的液體在她的口腔裡流淌蔓延,並隨著她的吞嚥而流入咽喉進了肚子裡面。

    幾乎沒有嚐到任何的味道,就像只是喝進了一口水,但這水卻極其的清涼,落入胃中迅速朝四肢八骸蔓延,讓她在這大熱天裡感覺到渾身冰涼,經不住打一個冷顫,滿身的雞皮疙瘩“刷拉拉”的冒了出來。

    然後她忽然覺得視線模糊,眼前有無數的絢爛爆發,一點點的淹沒她的視線,腦袋也不甚靈清,神情變得恍惚。

    端木璟在旁邊關切的看著她,見她如此反應不由眉頭皺起,緊緊守護在旁邊不敢有絲毫分神。

    “妹妹,你感覺怎麼樣?”

    端木恬又打了個冷顫,似乎在一瞬間,就將她的所有體溫全部都吸扯了個乾淨,然後“轟”的一下,跑到了她的臉上,喧炸了開來。

    “好燙!”

    她捂著左邊臉頰,以她的忍耐力也不禁倏然整張臉都被燙得皺成了一團,難受得​​呼叫出聲。

    她覺得她的臉,似乎正在被熱火灼燒著。

    端木璟伸手扶著她,眉頭緊蹙滿臉關切,卻也只能這麼看著而什麼都做不了。

    端木恬覺得眼前的光彩越發絢爛,漸漸的​​失明失聰,然後連意識都失去了。

    在最後暈倒在哥哥的懷裡前一刻,她不禁狐疑這究竟是什麼東西,竟有如此強烈的反應,連她都不過只抵抗了這麼一會兒。

    她覺得她好像一直在做夢,可究竟夢到了些什麼卻又完全無法分辨,只覺得在夢中,她的臉一直很燙很燙,好像被澆了熱油,被貼了焰火,似想要生生將她的臉脫落剝離下去。身體卻又很冷,就如同全身所有的熱氣全部都跑到了臉上。

    然後她一直迷迷糊糊的也不知道究竟做了些什麼,又過了多久,臉上的灼燒漸漸的退下,她也迷糊著終於沉睡了過去。

    等到她再次醒來,一睜開眼睛就看到坐在房內還沒有離去的哥哥,外面卻早已天色大亮,秋初的烈日並不比夏天的清涼,屋內已有些悶熱。

    她怔忪了下,腦海中才漸漸浮現出昨天晚上發生的事情,此刻依然能感覺到左邊臉頰的灼熱感,其他的不適卻都已經消失,也不再感覺到渾身冰涼。

    不禁伸手摸了摸臉,除了有輕微的灼熱感之外,並無其他的任何異常,也不知道現在臉上的那個“胎記”變成什麼樣了。

    察覺到她的清醒,端木璟也走了過來,關切的問道:“感覺如何?可還有其他的什麼不適。臉還很燙嗎?”

    昨天他是親眼看到妹妹的臉似要被血紅浸染,如火焰般的升騰著灼熱溫度,幾乎灼傷了他的手。

    現在好不容易那火焰般的血紅退了下去,卻不知她是否還有其他的不適。

    端木恬搖頭,道:“除了這邊臉還有些覺得熱之外,沒其他的不適了​​。”

    他鬆了口氣,輕輕摸著她的臉,說道:“那就好,爹說臉上的灼熱要等到你這印記完全消失之後,才能消褪。”

    “我的臉怎麼樣了?”

    “還是老樣子,沒什麼改變,這印記要花費幾天的時間才能一點點消失。”

    還有幾天之後才能消失啊?

    雖說她一向對臉上的這個所謂胎記並不十分抗拒,也沒覺得長得醜陋就連世界都變成是灰暗的,可能便得漂亮些,誰不希望?她再清冷涼漠,也是個正常的女孩子啊。

    所以此刻,她忽也忍不住的有點迫切,迫切的希望這幾天能過得快一些,而且今天已經是七月三十,再過三天就是她出嫁的日子了。

    爹爹是否也是有著這樣的考慮?讓她漂亮的出嫁!

    她忽然莫名的勾了勾嘴角,如果她臉上的胎記忽然消失的話,君修染能馬上認出她來嗎?

    端木恬從沒有如現在這般的期盼著時間快點流逝,這三天她一直待在端木王府裡沒有出去,君修染也被老王妃列為了拒絕往來戶,說是在成親之前,不許他們兩個再見面。

    君修染雖滿腹怨念,不過攝於老王妃的淫威也真是不敢輕易造次,況且眼看著婚期將至,他也有許多要忙碌的,一時間還真是抽不出身。

    這幾天,京城裡又熱鬧了起來,有許多貴人入京來恭賀三殿下和端木王府的郡主成婚大喜,當然最熱鬧的,是京城的百姓,還有那在兩月前隨端木崢一起凱旋回京,至今還沒有回去北疆的幾千從龍軍將士們。

    還有這幾天,端木恬總是隔三岔五的照鏡子,長這麼大照鏡子的次數全部加起來也絕都沒有最近這三天的次數多。隨著臉上的灼熱感一點點減弱,她也是眼看著左邊臉頰上的血紅胎記變得暗淡,從鮮紅變成了暗紅然後粉紅,直至臉色如常,與右邊的臉沒有了任何差別。

    她站在鏡子前面,看著銅鏡映照出的那個絕色人兒,眼睛微微閃爍著亮光,嘴角輕勾笑得一臉嬌俏。

    銅鏡中的人,肌膚勝雪,晶瑩剔透,臉上似有熒光浮現,如脂如玉,找不到半點的瑕疵。眉如遠黛橫臥,於眉梢微微勾起一個輕俏的弧度,與輕挑的眼角相得益彰,平添了幾分凌然和尊貴,眼光盈動,點點細碎的光芒閃爍,於清冷中增添了幾分風情,瓊脂鼻挺而直,唇如三月春花,抿直如刀輕勾含俏。

    這真是一個大美人,絕代風華,傾世無雙,不溫不柔不驕不躁,​​不矯揉不造作,卻有著獨屬於她自己的風情萬種,與生俱來的尊貴,舉手投足間的優雅,只是一個眼神一個細微之極的神情嗡動,都是別人絕對學不來的風采。

    她攬鏡自照,難掩心中的歡喜,忍不住自戀的摸了摸恢復了天生麗色的臉,難得俏皮,對著鏡中的自己拋了個媚眼。

    明天就是八月初三,她出嫁的日子,她很高興臉上的這個印記能夠在出嫁前夕徹底的消失。

    八月初三,皇上欽點的黃道吉日,一大早,京城裡那群最是喜好湊熱鬧的百姓就興致勃勃的湧上了街頭,欲要圍觀今日的那一場盛事婚禮。

    不知是誰發動起來的,從端木王府到堯王府的那一條路上,沿途一路的張燈結彩,仿似整個京城都在為今日的這一場婚禮慶賀。

    端木王府內,端木恬在嚇倒了一片皇上派遣而來為她梳妝的宮女嬤嬤之後,當著所有人的面從袖子裡抓出了一紅色物體,輕輕的貼在了左邊臉上,頓時又變成了那擁有著夜叉容顏的鬼郡主。

    有嬤嬤反應迅速,連忙撲了過來說道:“郡主可千萬別!今日乃是您的大喜之日,理該漂漂亮亮的,怎麼竟還貼了這掩蓋美貌的東西呢?”

    事後有流言傳出,說端木王府的恬郡主其實貌若天仙,只是因為嫌自己太漂亮了引人覬覦,便自行將她自己給醜化,還說什麼若是真心喜歡她,便不會計較她究竟是美還是醜,因為喜歡的不是她的容貌,而是她本身這個人。

    以此,三殿下與恬郡主的愛情一時被傳為佳話,久久稱頌。

    當然那是後話,現在出雲閣中,端木恬面對著宮女嬤嬤們的勸解請求之後,終於“勉為其難”的將臉上的那個“胎記”又給摘了下來,頓時滿堂驚艷,那如天上的星雲,似中秋的明月,如深海中粲然生輝的明珠,星輝月明珠暈,讓人目眩神迷,甚至不敢抬頭直視。

    見之者無比滿腔的驚濤駭浪,於心底驚呼著,天哪,虧得天下人將恬郡主說得如何醜陋無顏,卻都沒有能看透在她的“胎記”之下,竟是如此一副傾世絕代的模樣,全天下的人,都瞎了眼了!

    老王妃在旁邊看著這一幕好戲,笑得眉目皆彎,得意極了。

    哼,無知的人類,竟敢說我家恬恬形如鬼魅奇醜無比!那是咱不跟你們一般見識,省得你們看多了黯然羞赧,自慚形愧,真不知好歹!

    老王妃悠悠喝了口茶,看著已開始忙碌的人,不禁嘆息了一聲,帶幾分黯然不捨和失落。

    真捨不得把寶貝孫女就這麼給嫁了出去啊!

    這事說起來全都怪君修染那狂妄小子,竟把她家恬恬給勾引走了!

    端木王府前院早已經賓客滿座,每個人都張揚著笑臉恭賀端木王爺,並不少的人將目光落到了端木璟的身上。

    話說璟世子年方二十,卻至今沒有娶妻,甚至都沒有個訂親的對象,這如何不讓眾大人眾閨秀們心心念叨,牽腸掛肚?

    端木王府的世子啊,那就是未來的端木碩親王,還是世襲罔替的,還是手握大軍權勢熏天的,從某種意義上來講,簡直是比皇子殿下們還要尊貴啊!

    對於眾人的有意結交,他客氣有禮,對於某些家中有適婚姑娘的大人的試探,他溫和有禮,對於那對著他獻殷勤的姑娘們,他溫和客氣退避三舍。

    這滿堂的喜慶,卻讓他想起了遠在嶧城的那位大小姐。

    前些天他的下屬們探聽到消息,說明榮郡王夫婦回到嶧城之後,就開始張羅著開始為他們的女兒選婿。

    他忽有些煩躁,有些心不在焉,眼前不時的浮現大小姐那張揚跋扈的模樣,還有她那從不打絲毫折扣的肆意笑容。

    門外鑼鼓喧天,堯王府的花轎到了大門外,引得無數人探頭張望,紛紛朝門外湧了出去。

    今日喜慶,卻並非每個人都是滿心歡喜的,比如某些愛慕三殿下的千金小姐們,又比如某些嫉恨端木恬的姑娘。

    端木月和端木宏姐弟兩終於得了允許可以去出雲閣找郡主姐姐,一路便興沖衝的直奔了過去,忽然“哎呦”一聲,端木宏跑步不看前面,一頭撞到了迎面而來的人身上,將人給撞倒了,他自己也被那似乎​​頗具彈性的身體給反彈了一下,往後跌倒。

    同行的端木月一愣,連忙跑到骨碌碌滾到了地上的弟弟身旁去扶他,臉上還有著戲謔的笑容,保不准回頭就要怎麼嘲笑他呢。同時她朝對面張口便說道:“對不……”

    那個“起”字尚未出口,對面就傳來尖利的聲音:“該死的,你是野猴子嗎?竟這般橫衝直撞的,一點規矩也不懂!”

    端木月臉上的表情當即沉凝了下去,將弟弟從地上拉起,然後抬頭看向了對面。

    對面,有柔弱姑娘被丫鬟們小心的扶起,衝著這邊橫眉豎眼,神色極其不客氣。

    端木月頓時眉頭一挑,冷笑著說道:“我道是誰呢,原來是柔姐姐啊,你怎麼走路也不長眼睛的呢?我們好好的在這裡走著,你竟然都會這麼撞了上來,莫非是故意想要來找茬不成?”

    端木宏卻在站起來之後一把甩開了姐姐的手,衝著對面的端木柔便怒道:“你罵誰是野猴子?你這個賤人!”

    對面的人,可不正是三房的大小姐端木柔,她最近的心情就沒有好過,尤其今天,想到端木恬那個醜八怪竟然就要嫁給她最最愛慕的三殿下,她就嫉妒得都要發狂了。

    想她端木柔,除了身份有哪一樣不是比端木恬強!

    正是滿心怨憤,就被端木宏給撞倒了,一腔悲憤就彷似找到了宣洩口,又聽這姐弟兩如此不將她放在眼裡,便越發的惱恨。

    “原來是月小姐和宏少爺,怎麼,出口辱罵姐姐,就是二叔二嬸教給你們的規矩。”

    端木宏怒道:“呸!賤人就是賤人,分明是你自己先罵人,竟還想倒打一耙,你算個什麼東西?”

    “那你又算個什麼東西?還當真以為抱上了郡主的大腿就可以肆無忌憚了,就以為身份高貴了不成?”

    “當然比你高貴。”忽然有聲音從旁邊響起,三人以及幾個丫鬟們忙轉頭看去,便見宸公子不知何時站在了那裡,此刻又說道,“二哥和四哥自小養在​​我母親的名下,怎麼說也當得上半個嫡子,小宏和小月月的母親又是二哥的正房夫人,怎麼算,也比你高貴啊。”

    端木柔頓時臉色一白,滿臉憤憤。

    宸公子招手叫過了那姐弟兩,又對端木柔說道:“你年歲也不小了,又早已有了婚約,看來也得選個日子讓你出嫁了。”

    端木柔的臉色越發白,猛然抬頭驚懼的看著端木宸,搖頭想要反抗卻只看到宸公子笑容滿面,眼神則森涼。

    宸公子帶著端木月姐弟兩朝出雲閣走去,端木柔卻忽然腳下一軟跌坐在了地上,捂臉哭了起來。

    她不要嫁給那個人,不要​​嫁給那個因為父親欠了他的賭債,而隨意的將她給許諾了出去的比她父親還要年長的老男人,而且還只是個小妾。

    她是端木家的人,是端木王府的小姐啊,怎麼可以……怎麼可以?

    都是因為身份,這個該死的身份!她父親是小妾的兒子,她的母親更是連個小妾都不是,而只是暖床丫鬟罷了。

    端木月和端木宏歡呼雀躍的奔進了出雲閣中,宸公子則走到坐在那兒看著的老王妃身邊,俯身在她耳邊說了幾句話。

    老王妃眉頭一皺,輕輕的冷哼了一聲,然後朝他點了點頭。

    宸公子眉眼彎彎笑得很好看,轉身就湊到了正在梳妝的端木恬面前,眼中神光閃爍,跟著端木宏姐弟一起大驚小怪的喊著:“哇!小恬恬你怎麼突然變得這麼漂亮?難道是換了一個人,快讓本公子確認一下,確認一下!”

    那姐弟兩更是誇張,端木月目光灼灼滿臉驚艷以致呆滯,端木宏則繞著她轉起了圈圈,直將旁邊的那些為端木恬梳妝打扮的嬤嬤喜娘們給弄得滿臉無措,動也不是,不動也不是。

    “郡主姐姐,你臉上的胎記怎麼突然就不見了?”

    端木恬看著他們的可愛反應,不由輕柔一笑,道:“不好嗎?”

    “好好好!好極了!你絕對是這世上最最漂亮的新娘子!”

作者: orange415263    時間: 2013-10-29 07:56 PM

第四十八章 婚禮

    鑼鼓喧天,人聲鼎沸,大紅喜慶,龍鳳呈祥。

    出門的吉時已經到了,所有的賓客全都匯聚一堂,看著新娘子的出現。

    大紅織錦為裳,上以七色絲線描繡著祥雲,描繡著引頸展翅的金色鳳凰,尊貴、奢華。

    鳳冠,以金石為骨,綴著稀世的寶石明珠,金鳳舒展,寶石為眼,流轉出絢爛神迷的華光,珠簾垂下與影影綽綽中看到一張晶瑩剔透的臉,不見半點瑕疵,眼眸流轉之際,比這滿目的珍珠寶石還要更加的粲然奪目。

    端木王府的正殿之上,滿堂賓客看著那踏著彩霞而來的女子,無不驚愕的瞪大了眼睛,然後不知是誰首先驚呼了一聲,整個殿堂之內一下子就沸騰了起來。

    這人,是誰?

    君修染站在前方,正迎了上來,看到珠簾後浮現的容色晶瑩,也是一驚,然後滿目的華光瀲灩,一把握住了她的手,道:“恬恬,怎麼幾日不見,你突然就變得如此模樣,我差點就不敢認了。”

    她側頭,透過眼前珠簾叮噹,看向他,道:“你不喜歡?”

    “喜歡,無論你是何種模樣,我都喜歡。”

    他執她的手,送到唇邊在她手背上輕吻了一下,唇邊的弧度悠揚,眼眸之中紫光溫柔盈動,如能吞噬人的靈魂。同樣的一身大紅喜服,映襯得他面帶桃花,越發的妖嬈勾人了。

    旁邊圍觀的賓客再一次的呆滯,張著嘴傻傻的看著這一幕,有人驚艷有人驚愕有人在驚艷中驚愕在驚愕中驚艷。

    什麼什麼?眼前的這位容色傾城的女子,竟是那以醜明傳天下的恬郡主?

    跟隨著主子來迎親的從安忽然伸手摀著胸口,一頭撞在了旁邊柱子上。

    看慣了王妃的陰陽臉,乍然看到如此一張在影綽朦朧中絕色無雙的臉,讓他忍不住覺得心臟扛不住如此劇烈的刺激,覺得這個世界玄幻了。

    他家王妃原來竟是如此這般的傾國傾城嗎?

    老王妃被丫鬟扶著坐在了主位上,看著眼前這滿堂驚艷不由得意,說道:“這有什麼好驚訝的?先前不過是因為不希望出彩的容貌而招惹了不必要的麻煩,才會用那所謂的胎記遮蓋了容顏,今日是她的大婚之日,自當是要漂漂亮亮的出嫁。”

    眾人抽氣,什麼什麼?以前她那胎記竟然是假的?是為了遮掩她的傾城容貌,所以故意弄上去的?

    有曾經嘲笑恬郡主形如鬼魅的人,悄然往人群後面縮了縮。

    老王妃見此又不禁勾了勾嘴角,對於這樣的反應表示非常的滿意。

    吉時到,端木恬和君修染一起拜見祖母和父親,奉茶,然後拜別。

    端木崢手捧著大紅蓋頭走到女兒的面前,當著這滿堂賓客的面,輕輕的蓋在了她的頭上。

    蓋頭落下,遮住了比明珠寶石還要更加晶瑩的容顏,讓人莫名感覺到一陣失落,仿似忽然從如夢如幻的仙境清醒,回到了現實之中。

    然後,老王妃親自為孫女換上了新鞋,隨著司儀高呼,君修染走出了端木王府的大門,身後,端木璟抱著妹妹,將她抱進了花轎裡面。

    在一片歡騰中,迎親隊伍迎了新娘,離開端木王府朝堯王府過去了。

    有人捧上一盆水,將要由老王妃親手潑灑出去,以表示“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不過她剛捧著過來,便見端木王爺冷冷的看了她一眼,老王妃冷冷的睨了她一眼,璟世子冷冷的瞥了她一眼。

    宸公子在旁邊滿臉賤笑,身旁忽然傳來鳳樓柔膩的聲音:“郡主終於是出嫁了,人家好捨不得啊!”

    “你有什麼好捨不得的?我家小恬恬跟你連半文錢的關係都沒有!”

    “怎麼會沒關係呢?人家跟郡主可是感情極好的,連你這小叔都沒法跟我比。”

    “切!”

    “就比如,現在人家還得盡快去堯王府趕下一場,你卻只能待在這裡,做自個兒的事了。”

    鳳樓對此表示出了相當得瑟的神態,說完之後就趾高氣揚的從宸公子麵前飄然而過,款款的登上了馬車,朝堯王府趕去,直氣得宸公子眼冒綠光,狠狠磨了磨牙。

    “鳳人妖,就是因為本公子與小恬恬太過親近,所以她出嫁本公子只能送嫁而不能再跑去她的夫家吃喝。”

    鳳樓吊著聲音,從馬車被膩膩的傳了出來:“哎呦,人家還能見著郡主與人拜堂成親呢。”

    宸公子跳腳,端木崢這個時候忽然轉頭看向鳳樓的馬車,眸色沉凝,伸手就將他給從馬車上扯落了下來,冷冷道:“既然你如此空閒,不如就留在府上幫忙。”

    鳳美人頓時淚光連連神情淒楚,咬著袖子眼神幽幽的看著他意圖博取他的同情,宸公子則好容易才忍下了拍掌大笑的衝動,眉梢挑起神色飛揚。

    大哥,你真是我的親大哥啊!

    就該這樣,狠狠的蹂躪鳳人妖這丫的吧,看他下次還敢不敢這麼得瑟!

    再說那迎親的隊伍,正浩浩蕩蕩的行走在京城大街上,沿途無數百姓競相圍觀,接到兩旁的商舖小樓之上,紅菱飛揚,有好事者數著綿延不絕的嫁妝,那綾羅綢緞,那珠光寶氣,閃瞎了無數人的24K鈦合金狗眼。

    三殿下騎著高頭大馬走在最前面,那豐神俊逸,那俊美無雙,引得無數人驚艷紛紛口水直流,藏於兩旁酒樓茶館客棧飯莊樓上的無數閨秀千金們目光灼灼的盯著俊美得人神共憤的三殿下,咬著秀帕嫉恨得幾乎抓狂,恨不得就此衝下去替代了端木恬坐進堯王府的花轎之中。

    為什麼呀為什麼?她們神仙也似的三殿下,為什麼竟要娶那個放眼全京城,也絕對是最醜的閨秀?這簡直就是暴殄天物,是一朵鮮花插在了牛糞上!

    嗚嗚嗚,三殿下好可憐,真為他感到委屈和心疼!

    被無數閨秀們心疼著的三殿下,看著兩旁熱情洋溢的百姓,抬頭看向前方,恨不得能再加快速度,縮短了著一段路程,盡快將他家恬恬給抬進堯王府之內。

    今日就是他的大喜之日,是他迎娶恬恬的大喜之日,如此的讓他迫切心焦,激動不已。

    儘管此刻恬恬就坐在他身後的花轎內,可他仍然有種不真實的錯覺,是太幸福了嗎?還是因為昨天晚上太過激動而在床上睜眼躺到天亮,所以有些乏累了?

    當端木恬的花轎抬進了堯王府內的時候,另一則消息也以風雷席捲之勢傳遍了整個京城。

    端木王府的恬郡主,其美若天仙,風華絕代,傾國傾城,絕世無雙,與三殿下簡直是金童玉女,天作之合!

    什麼?你不信?這可是今日前往端木王府恭賀的所有大人們全部都親眼所見的,都說他們再沒有見過比恬郡主還要更美的女子了,即便是……我悄悄的與你說啊,就是那已被斬首的右相府大小姐成夢璇,在恬郡主的容色面前,也要自慚形穢。

    你說你曾親眼見到過恬郡主的容顏若鬼?這你就不知道了吧?今日端木老王妃親口說了,那是因為恬郡主不願因容貌而招惹麻煩,所以故意在臉上弄了那麼個東西,讓人以為她長得難看的。

    我說了這麼多,你還是不信?切,信不信由你,反正我是信了。這事兒啊,一般人我還不告訴他呢。

    要我說啊,如此才算是合情合理嘛,畢竟端木王妃當年可是咱大炎的第一美人,端木王爺也是英俊不凡,他們兩人生的女兒怎麼可能真正是容顏若鬼呢?

    就是就是!

    原來恬郡主竟一直掩藏著她的傾城容貌,故意將自己扮得醜陋,真是不容易啊。

    是的呢,哪個女子不希望自己越美越好的?恬郡主卻反其道而行,真不愧是端木王府的郡主啊。

    ……

    幾乎就是在頃刻之間,端木恬在京城百姓的眼中,形象再一次大改變。

    當然現在,她並無心去理會外面的這些事情,因為花轎已經進了堯王府的大門,正停在中庭等著新郎官來踢轎門,領新娘子呢。

    花轎外,依然鑼鼓喧天,還有人聲鼎沸,君修染端著弓,搭上以紅綢包了頭的箭,瞄準花轎,然後“咻”的一聲,那箭竟歪了沒有射到轎門上,而是從轎簾邊縫中“嗖”的射了進去。

    圍觀賓客皆都一怔,驚愕不已。

    話說三殿下武功高強,箭術也是一流的,怎麼今日竟連轎門都沒有射中?難道是因為太激動太緊張了?

    嗯,有可能!

    在眾人如此認為的時候,他們又忽覺得眼前有什麼一閃,原來竟然是那射入到了花轎中的箭,被轎中的人給扔了出去,恍惚中如一道閃電從空中劃過,然後“啪”一下,不偏不倚的射在了三殿下的額頭,然後掉落到了地上。

    眾賓客頓時“呃”的一聲,目光直直的盯在三殿下的額頭,然後又緩緩下移落到了躺在地上的那根箭矢上面。還有人視線偏移,瞄向了平靜如常,連轎簾都沒有晃動一下的花轎。

    恬郡主,好潑辣!

    不過倒真是好身手好眼力啊。

    這花轎臨門,無論是箭射轎門還是腳踢轎門,都有著下馬威的意思在其中,要女子從此以後以夫為天,恪守本分,相夫教子。

    所以眼前的這個情況,實在是有些……呃,出人意料,怎麼竟反倒好像是三殿下被下馬威了呢?

    被下馬威的三殿下伸手摸了摸額頭,在眾人以為他該再射一箭以補救方才的失手時,他卻隨手將弓塞給了身旁的隨從,然後走到花轎前,抬腿,輕輕的踢了一腳。

    “砰!”

    “砰!”

    里外兩個踢門聲幾乎同時響起,且後一聲絕對比前一聲響亮許多,踢得轎簾搖晃,踢得剛緩過些勁來的賓客們又是“呃”的一聲,目瞪口呆的看著三殿下若無其事的再踢了兩腳,並同時也有更響亮的踢門聲從花轎內傳出。

    又……又被下馬威了?

    從安捧著弓目光灼灼的盯著花轎,對王妃的敬佩之情就猶如是那濤濤江水連綿不絕。

    成婚之日,花轎臨門,她竟反給了新郎官下馬威?

    威武、彪悍、牛掰!

    最重要的還是新郎官被她踢得完全沒有半點脾氣啊,且不等喜娘動手就迫不及待的自己伸手將新娘子給接了出來。

    從安抓緊手中長弓,看著被主子牽引出花轎的王妃的倩影,暗暗下了決定,以後,就跟王妃混了!

    而這一連串不同尋常,不合規矩的狀況讓眾賓客還在呆滯中,一時間皆都有些反應不過來,直到太子殿下忽然輕笑,說道:“恬郡主果真是不同凡響,讓本宮也是大開眼界。”

    他笑著說,眼神卻直直的落在端木恬的蓋頭上,似想要透過這大紅蓋頭看清楚裡面的那一張臉。

    方才他也是聽說在端木王府裡發生的事情,醜名傳天下的恬郡主竟變身成了絕代大美人,這實在是讓他想不介意都有點難啊。

    她臉上的紅色胎記消失不見了?

    君修善微瞇起眼,努力在腦海中想著端木恬的模樣,然而他發現他想了很久,在他的印像中,關於端木恬的容貌最顯眼的便是那紅色胎記,其他的更詳細的容貌卻再想不起來,也就無法想像她沒有了臉上的胎記,將會是怎樣的絕代風華。

    端木恬安靜的站在君修染身邊,並沒有回應太子的話,倒是君修染聞言轉頭看向太子,道:“讓太子見笑了。”

    這話說得,真沒誠意。

    君修染又轉頭對端木恬輕聲說道:“離吉時還有些時間,我先送你去廂房歇息。”

    “嗯!”

    卻聽二皇子在這個時候忽然說道:“聽說恬郡主竟突然變漂亮了,本王甚是好奇,真後悔剛才沒有親自去端木王府恭賀啊,不如現在郡主讓本王開開眼界,看是不是真的像傳說中的那樣,一夕間就變得如花似玉傾國傾城了。反正吉時未到,還有點時間。”

    此言一出,君修染頓時臉色一沉,太子也道:“二弟,不得無禮,今日是三弟和恬郡主的大婚之日,禮尚未行,豈能先揭了蓋頭? ”

    “我這不是好奇嗎?一夕之間胎記不見了,從容顏若鬼變成瞭如花似玉,實在是匪夷所思,本王都不敢相信呢。我說,該不會是調了包,根本就是換了個人吧?”

    “二皇兄此言差矣。”五皇子君修祁站在人群中,說道,“恬郡主何等身份,端木王府又是何等身份,豈會做出這種事情來?況且三皇兄還是皇子,婚乃父皇御賜,若是調了包,豈不是不將父皇放在眼裡?”

    話看似是在幫君修染,眼神卻陰桀森森,直盯著端木恬的蓋頭,顯然也是十分有興趣想要看看端木恬的臉。

    君修源一臉輕佻不恭,說道:“本王這也是關心三弟,若是他心心念著成親,卻竟娶了另外一個女人,可如何是好?”

    人群頓時有些騷動了起來,諸王公貴子,夫人小姐們交頭接耳竊竊私語。

    君修染的臉色很難看,任是他再好的心性,當面臨自己期盼已久的婚禮遭到人刻意搗亂的時候,也有些沉不住氣了。

    就在這個時候,手心忽然一緊,他一愣轉頭看向了身旁的人兒。

    她站在他的身旁嵬然不動,握著他的手微微捏緊,從蓋頭之下傳出了她清冷的聲音:“刻意擾亂我們的婚禮,這莫非是二殿下的修養?”

    “郡主言重了,本王只是關心三弟,想要確認一下此刻站在他身邊的究竟是不是真的郡主。畢竟,今日發生的事確實是有些匪夷所思。”

    “禮未行,卻要本郡主揭開蓋頭供人觀賞,二殿下您不覺得太失禮了嗎?”

    “失禮也總比三弟被矇騙的好啊。”

    “二殿下以為修染也是如您這般的有眼無珠雙目無神?”

    “你說什麼?”君修源的臉色頓時變得難看,語氣也就不好了。

    端木恬卻絲毫不加理​​會,說道:“方才在端木王​​府,修染早已確認了我的身份。今日是他娶妻,他自己都尚且沒有疑問,二殿下卻反而死纏爛打提出這般無禮的要求,本郡主倒是也想問一問,二殿下你究竟是何居心?”

    君修源的臉色有些陰沉,端木恬卻又繼續說道:“調包?也真虧得二殿下你能想出這般可笑的藉口。你想確認本郡主的真假,本郡主倒想問問,你憑什麼來確認本郡主的真假?”

    “哼,皇家娶媳,可不只是一個人的事兒。”

    “二殿下無憑無據就口出狂言,要驗本郡主的真假,本郡主便讓你檢驗,但若本郡主是真的,你當如何?”

    “自然是婚禮繼續。”

    端木恬不禁冷笑一聲,其輕蔑冷峭彰顯無遺,道:“你當本郡主是什麼?你當君修染是什麼?你又當你自己是什麼?你說出這般不負責任的話,本郡主定要狀告皇上,告你在今日喜堂之上,污衊本郡主,折辱堯王府!”

    二皇子的眼角狠狠抽搐了兩下,余光瞄到君修染只是安靜的站在旁邊,面帶微笑,一副看熱鬧的模樣,不禁冷笑,道:“三弟你難道就由著她這般胡鬧?”

    君修染挑挑眉梢,笑得一臉幸福狀,道:“二皇兄這話說得奇怪,本王怎麼沒聽出來恬恬哪裡在胡鬧了?倒是二皇兄你,今日乃本王大喜之日,你卻竟提出這般要求,置本王於何地?”

    “我這是關心你?”

    “那可多謝二皇兄關心了,不過我自己的妻子,無論她變成何種模樣,我都不敢認錯。”

    一句“不敢”,卻是比“不會”更具了威懾,君修源不禁咬牙切齒,然後又忽然笑著說道:“好好,倒是本王多管閒事了,既然三弟你都這麼說了,本王還有什麼好說的呢?”

    這個事情雖告了一段落,堯王府內的氣氛卻變得有些異樣。

    君修染瞇了瞇眼,眸中紫光沉凝。

    而時間也在這鬧騰中飛快的流了過去,吉時將到,端木恬在丫鬟的攙扶下在偏殿歇息了會兒,就又被扶了出去。

    堯王府正殿之內,皇上高居在上,看著一對人兒從眼前緩緩走來,不知想到了什麼,忽然連目光都溫柔了幾分。

    他自然是早已經知道了剛才花轎剛到時的那一場鬧劇,不過對於這種事情,他一向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

    走到殿中央,原本在另一側扶著端木恬的丫鬟突然放手,退到了旁邊。

    賓客們又是不禁騷動了起來,卻是有人驚訝有人詫異有人激動興奮忍不住期待著,暗道這又是要幹什麼?今兒的事怎麼好像這麼多呢?

    “這丫鬟怎地如此不懂規矩?竟獨自退到了旁邊去。”太子看了那退到旁邊的丫鬟一眼,如此說道。

    話剛落,便聽端木恬說道:“今日是我的出嫁之日,行禮只需我和夫君兩人就夠了。”

    “咦?這倒是新鮮,這丫鬟莫非不是你的陪嫁丫鬟?”

    陪嫁丫鬟,需與主子一同行禮拜堂,從此以後便也是姑爺的人,只要姑爺喜歡,隨時暖床,或許還能得個名分。

    端木恬今日出嫁,便只帶了她最熟悉的錦繡和元香兩人,可她並不願意讓她們和她一起行禮拜堂。

    此刻面對太子的質問,又是當著皇上和幾乎是滿朝文武的面,端木恬卻仍舊悍然直言,道:“我的夫君,娶了我之後就只能有我一個女人,若要再娶,先休了我,或者,我休了他!”

    此言出,滿堂嘩然,端木恬卻不顧周圍的喧鬧,又說道:“丫鬟是我的丫鬟,今日拜堂卻不需要多餘的第三甚至第四個人,往後若是遇上好的男子,我定當做主將她們出嫁,卻絕不會是我的夫君。太子殿下,你還有什麼問題?”

    太子滿臉驚愕,看她的眼神簡直就像是在看著一個瘋子,忍不住失笑道:“笑話!尋常百姓尚且三妻四妾,更何況三弟乃……”

    “那是別人!別的女人能忍受與眾女分享自己的夫君,我不行!”

    “這怎麼可能?”

    “為什麼不可能?”她忽然轉身面對著君修染,說道,“從沒跟你說過這些事,沒人提起我都幾乎要忽略了。我眼裡心裡皆都容不得沙子,更容不得在我們之間出現個另外的女人。現在尚未行禮,你若接受不了,後悔還來得及。”

    她如此直接詢問,又是驚倒了一大片人,也是所有人都突然安靜了下來,靜靜看著喜堂上最萬眾矚目的兩個人。

    有人已忍不住在心裡搖頭嘆息。

    是個正常的男人,都接受不了這種事情的好麼?

    另有人卻想到了,端木王爺便是一生只娶了王妃一人,即便王妃死後多年,也未曾再娶。就連帝師大人,也是一生只有一位夫人,且還是出了名的懼內。

    所有人都在看君修染,連皇上都靜靜的看著,一點不心急。

    君修染低頭看著眼前的人兒,似乎早已透過蓋頭看到了她的臉色,視線一瞄,瞄到了她垂在身側揉捏著衣角的手,忽然嘴角一勾,笑得如水般溫柔,還有外人看不明白的心滿意足。

    他伸手,將她揉捏著衣角的手指一點點掰開,輕柔的握進手心裡,說道:“我從未想過我還要再去觸碰除恬恬之外的其他女子,這輩子,下輩子,我只願生生世世都與你相逢,相知相愛,永不相棄。”

    被他揉進手心裡的柔荑忽然反握,用力的握緊了他的手,說道:“這話是你自己說的,別後悔!”

    “永不後悔!”

    滿堂寂靜,所有都在看著君修染,不敢置信的,神思不屬的,欽佩羨慕的,然後有人抬頭看向了皇上。

    皇上對這件事依然是什麼反應也沒有,只是笑瞇瞇的問道:“都說完了?沒別的再要說了吧?”

    君修染拉著恬恬轉身,搖頭道:“沒有了!”

    “嗯,那既如此,也該拜堂了,不然吉時都快要過去了。”

    隨著皇上這一聲話落,喜樂重新吹響,有司儀高喊:“一拜天地!”

    一拜天地,感謝神明保佑,讓我與恬恬相遇,召回了我的神智,照亮了我灰暗的世界。

    一拜天地,我從異世而來,蒙神明庇佑,指引著我遇到了他,救他於困苦之中。

    “二拜高堂!”

    二拜高堂,感謝父皇不與其他人同,依然將我當做是他的兒子,平等對待,更將恬恬賜婚給我。

    二拜高堂,感謝皇上一直以來的偏袒保護,也感謝他不與其他人同,平等對待君修染。

    “夫妻對拜!”

    夫妻對拜,今日我娶恬恬進門,只覺得此生以來最大的幸福莫過於此,從今往後,我必將加倍的疼你愛你護你。

    夫妻對拜,今日我嫁給你,只願從此以後,同進退共生死,攜手並肩永不言棄。

    “送入洞房!”

    喜樂奏鳴,歡呼聲聲,拜堂禮成,君修染與恬恬十指相扣,忽覺得滿心都是難以言表的歡喜,牽著她的手,朝他們的新房走去。

    恬恬,終於成為他的王妃了!

作者: orange415263    時間: 2013-10-29 08:04 PM

第四十九章 夫妻同心

    洞房花燭……當然,現在外面天還沒黑,賓客正滿堂,似乎並不大適合做點少兒不宜的事情。

    君修染牽著他家恬恬來到新房,並肩站在床沿,有喜娘送上祝福恭賀,揭蓋頭、結髮、合巹……然後所有的喜娘丫鬟全都被三殿下給揮退了下去。

    房門關上,房內只剩下了相對而坐的兩個人,氣氛忽然間就有些曖昧旖旎。

    君修染靜靜的看著她,看著她嫁衣鮮紅,鳳冠搖曳,眼中緩緩的蕩漾出了流光溢彩般的華麗來。

    他伸手,輕輕的撩開了垂落在她面前的珠簾,終於徹底的清晰露出了她的臉。

    他忽然間屏息凝神,連剛流轉著異彩的眼神都不禁呆滯了,痴痴的看著她。

    這是怎樣讓人驚豔的一張臉啊?他如此看著,便覺得周圍忽有花兒開放,芬香撲鼻,空氣緩緩從她的頰邊流淌而過,仿似被她的容色映照,反射出了星星​​點點的光芒。

    花兒芬芳,星光璀璨,空氣輕柔流淌,拂過他的眼瞼,流過他的唇鼻,落入到了他的心間。

    他忽然發現,他再才高八斗,文思敏捷,此刻卻也找不出任何一個足以形容她的詞,任是曾經無數次的想過她臉上的胎記消失不見的場景,也比不上此刻親眼所見的震撼人心。

    原來他的恬恬,竟是長的這般模樣?

    他伸手,幾乎不敢觸碰,終落到她的臉上,如脂玉般柔軟滑膩,讓他情不自禁,心神微盪,然後又忽然有些惶恐不安。

    恬恬先前的那個模樣,就已經吸引了某些人的注意,若是再讓人看到她如此清麗絕色,往後的狂蜂浪蝶豈不是都要趕之不盡了​​?

    這真是一個很嚴肅的問題!

    端木恬看到他忽然一改最初的痴迷,轉而眉心輕蹙似正被什麼所苦惱著,也不禁有些詫異,不禁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臉,問道:“有什麼不對嗎?”

    他蹙眉沉凝的看著她,搖頭嚴肅的說道:“不好!”

    “不好?”

    端木恬倏然眸色暗沉,寒光四溢,殺氣騰騰。她如此期待著能將他給驚豔的模樣,他竟敢說不好?

    他好像並沒有察覺到危險,雙手捧著她的臉又湊近些仔細的打量,半餉幽幽嘆息著說道:“這麼漂亮的美人兒,若是讓別人看到了,該有多少狂蜂浪蝶拼了命的撲上來?”

    滿身的殺氣頓時收斂,郡主大人嘴角輕勾,說道:“剛才就已經被許多人瞧見,你現在說這些是不是有點晚了?”

    “不晚,剛才隔著一層珠簾,看得併不分明。可即便如此,也依然是驚艷了無數人,若是你再露著這麼猛一張臉出去,豈不是要傾倒了這天下? ”

    “紅顏禍水麼?”

    “不許這麼說自己!”他忽然皺眉,捧著她臉的手用力的捏了兩下,說道,“什麼紅顏禍水?你是我的王妃,誰若敢如此說你,我便滅殺了誰!”

    兩邊臉頰被他捏得微微發燙,越發麵如桃花,端木恬瞪他一般,“啪”的一下拍開了他的手。

    “你還在這裡做什麼?不用去招待賓客嗎?”不說就不說,她也沒興趣去當那禍水紅顏。

    而他聽到這話,紫眸中再次的流光溢彩,笑盈盈的又湊了上來,摟著她的纖腰,埋首在她的頸窩,深深的吸了兩口氣,滿滿的全都是屬於她的氣息。

    情不自禁,他張嘴在她脖子上磨牙般的咬了一口,咬得她忍不住輕呼了一聲,聲音嬌軟,輕輕撩撥著他的心弦。

    他俯首在她脖子上,繼續咬著、低笑著,輕聲說道:“恬恬,你真甜。”

    她被他咬得渾身難受,忙伸手用力想要將他推開,臉色微惱,道:“你還不出去?”

    “不要!”他繼續抱著她磨蹭,聲音含糊不甚清晰,近乎撒嬌般的道,“今日終於將恬恬娶回府中,尚有些恍惚,有種不真實之感,真怕一轉身便發現原來只是我的幻覺而已。現在,我只想待在這裡抱著你,其他的任何地方都不想去。”

    這話兒真動聽,動聽得郡主大人的神情也變得柔和,下巴輕擱在他的肩膀上,點了點,然後張開雙臂也摟抱上了他的腰。

    她沒說,她也有些恍惚,亦是同樣的滿心歡喜。

    兩人靜靜相擁,一時間滿室靜謐,氣氛甚好。

    許久,恬恬忽然說道:“你幫我將鳳冠取下吧,好沉。”

    他聞言忙鬆開手,仔細看著她頭頂著的沉華麗鳳冠,一看就覺得脖子一酸,當即二話不說忙伸手就去拔那用來固定鳳冠的金釵玉簪。

    小心的將鳳冠取下,入手便是一沉,頓時眉頭一皺。

    這麼沉重的東西,究竟是哪個無聊人士想出來的?若萬一不小心壓壞了他家恬恬可怎麼辦?

    鳳冠取下,端木恬頓時覺得頭頂一輕,渾身都輕鬆了。

    盤於頭頂的髮髻也隨之飄然落下,軟軟的披在了肩上後背,垂於胸前,絲緞般的光澤。

    沒有了鳳冠和滿頭珠釵的束縛,端木恬一頭秀髮披散,簡單中透著清新,分明是一陣鮮紅嫁衣,臉上的妝容也有些濃重,落在她的身上,卻只覺得清麗脫俗。眼神比往常的任何時候都柔和了許多,但卻依然有些清冷,如此強烈的對比卻沒有半點突兀,反而更加的勾引人。

    君修染便是看得一呆,眼中迅速的浮現了一抹暗色,隨手將鳳冠放置在旁邊,又伸手摟上了她的纖腰,一手則五指張開穿過她的髮絲,低頭親上了她的紅唇。

    唇舌相觸,情意綿綿,一室安寧的氣氛被一點點攪亂,不知不覺間,兩人已衣衫半解翻滾在了床上。

    他吻過她的唇,流連往下,撫過她的腰,游離而上。

    她渾身軟弱無骨,緊緊纏繞在他的身上,纖弱十指穿梭在他的髮絲之中,唇親吻著他的臉他的頸脖,然後發現了這裡竟也是他的敏感點。

    咦?先前竟然都沒有發現。

    她故意壞心眼的親吻著他的頸脖,落在他鎖骨上不輕不重的啃咬著,直咬得他渾身輕顫,呼吸粗重。

    呃~妖精!

    正是最旖旎的時光,卻忽有敲門聲響起,有丫鬟在門外恭敬的說道:“王爺,皇上讓您過去前面招待賓客。”

    房內的動靜頓時一窒,三殿下慾火焚身,滿臉殺氣,郡主大人……或者該稱呼王妃娘娘了,也是呼吸不穩,氣息紊亂,不過當三殿下想要不去理會繼續外面的人,跟他家恬恬親熱時,卻遭到了無情的拒絕。

    “恬恬~”他聲音暗啞神情幽怨滿臉楚楚,紫眸中幾乎是冒出了綠光,只想將眼前的這個人兒給剝皮拆骨、吞吃入腹。

    端木恬臉色紅潤,眸光含春,面對著他的楚楚可憐,滿身慾火,她推拒的手不禁有些發軟卻依然堅定,眼波流轉過境,一陣令人目眩神迷的華光瀲灩,摟著他的脖子湊到他面前,唇與唇之間,相距零點幾毫米,能清晰的感受到彼此呼出的氣息,不經意的蠕動便能相觸,如此曖昧,引人犯罪。

    三殿下的目光越發幽暗,緊緊的盯著就在眼前的粉潤紅唇,喉結難耐燥熱的上下滾動了兩下,真想要低頭,狠狠的吻住這張小嘴!

    “恬恬。”他輕聲呼喚,似呢喃如嘆息。

    她不答,粉唇從他的唇角掃過,劃過臉頰來到他耳邊,輕聲說道:“晚上,我等你回來。”

    “咕咚!”吞嚥口水的聲音在這靜謐的新房之內響起,他倏然渾身緊繃,越發的抱緊了她,眼底轟然喧炸出漫天的慾望之火,緊貼著她的身子用力磨蹭了幾下。

    “恬恬,你在勾引我。”

    “嗯。所以,晚上等你回來啊。”

    聲音是從未有過的嬌軟,說話時呼出的溫熱氣息拂在他耳邊,讓他雞皮疙瘩都不禁冒了出來,內心深處一片飢渴難耐,真想不顧一切的先將她就地正法再說。

    門外的丫鬟沒有第二次催促,不過顯然還沒有離開,正在無措之中。

    三殿下不得不狠狠的深吸了幾口氣,強行壓下火焰升騰,咬牙道:“好!你等著,看我晚上怎麼收拾你!”

    她笑意輕柔,目光瀲灩,朝他拋了個媚眼,咬著粉唇軟綿綿的說道:“嗯,今日是我們的大喜之日,今晚洞房花燭夜,你想如何,便如何。”

    “噝——”

    君修染不禁長吸了口氣,剛壓下一點的慾望又有了重新抬頭的趨勢。

    妖精!他為何以前竟從沒見到過他家恬恬如此妖嬈的模樣?要勾引死人了!

    他吸氣呼氣,好不容易終於平靜了下來,依依不捨的放開她,又忍不住捧著她的臉狠狠親了一口,咬牙切齒的說道:“晚上再狠狠收拾你!”

    說完放手,起身,理凌亂的衣服,那手指還在止不住輕輕的顫抖著。

    整理妥當,他便朝門口走去,忽聽身後軟言輕語:“夫君。”

    他腳步一頓​​,有些僵直的迴轉過頭去,就看到有玉面傾城的妖精側身躺在床上,衣衫半解露出大片粉嫩誘人的肌膚,輕托腮微曲腿,一個撩人的姿勢,美眸瀲灩唇角淺勾,一抹妖媚的神態,手指輕壓朱唇貝齒輕咬,又輕又軟如羽毛騷動著心尖兒的聲音,說道:“你要……早點回來哦。”

    三殿下頓時猛抽了一口氣,迅速的背轉過身大步朝門外走去,那背影頗有幾分落荒而逃的意思。

    踏出房門外,他聽到身後有輕軟的,帶幾分促狹幾分狡黠幾分調皮淘氣壞心眼的笑聲悠悠飄蕩了出來,他不禁又緩下了腳步,聽著身後輕快的笑聲,忽然整顆心也跟著平靜了下來。

    他抬頭看向遠處的天空,神情平靜目光柔和,於嘴角緩緩的綻開了一抹溫柔笑意。

    然後,他又忽然咬牙切齒,轉頭恨恨的看了身後新房一眼,似要透過牆壁看向裡面那個勾起了他的火焰卻不負責任的將他推開,不滅火不說,還更加變本加厲的繼續煽風點火的小女人。

    你給本王等著,看我今兒晚上怎麼收拾你!

    等著被收拾的王妃娘娘還在新房裡面,不過此時卻已經斂了她的妖嬈和笑容,盤腿坐在床上靜靜打量著這個她和君修染的新房,帶一個輕柔的弧度,有淡淡的紅暈在她臉上一點點渲染開來,面若芙蓉,人面桃花。

    她理了下凌亂的衣衫,平復下被某人勾起的春情,這才從床上下來走到旁邊水盆前,伸手舀水,仔細的清理起了臉上有些過於濃厚的妝容。

    胭脂水粉被一點點清理乾淨,露出了她最真實的容貌,比這世上最精緻的妝容還要更精緻十分。

    她擦拭著臉上水漬的動作忽然一頓,然後身子一傾就軟軟的倒在了地上,地上是厚厚的地毯,她摔倒下去幾乎沒有發出任何多餘的響動,臉上的神情從驚愕到恍惚,然後沉沉的昏睡了過去。

    房門在此時被打開,一雙繡暗金紋白底靴從門外跨入了進來,落地無聲,靜悄悄的走到了端木恬的身邊。

    他的目光落在端木恬的臉上,一聲嘆息從口中發出,喃喃說著:“在那鬼魅般的容顏之下,你竟還隱藏了這麼一副傾世之色,難怪讓君修染對你痴迷不已,非你不娶。就連我那太子老兄,也對你念念不忘啊。”

    “本王對恬恬痴迷,非她不娶可不是因為她長得漂亮。”

    君修染的聲音便這麼毫無徵兆的在他身後響起,他一驚連忙轉身回頭,就見剛離開沒多久的君修染竟有折返了回來,此刻正站在門口,笑容親切神態溫柔,眼中卻有“嗖嗖”冷箭直射而出。

    他挑眉,透過君修染看向他的身後,看到新房外面人影憧憧,已將著裡給包圍了起來。

    他的身後也有悉索聲響起,眼珠輕瞥就看到剛還昏倒在地上的端木恬,已若無其事的睜開了眼睛,並從地上站了起來,面無表情的說道:“什麼劣質迷藥?熏得人直想打噴嚏。”

    喂喂餵,那可是本王千辛萬苦求來的,無色無味且藥力強勁,你憑什麼竟說出這樣輕蔑不屑的話來?存心侮辱人是嗎?

    不過這裡的人可沒誰會想要去關注他的心情,君修染對於這位不請自來,擅闖他的新房,還竟敢對他家恬恬使用那般低劣手段的某人,可是十分不滿的。

    他進了房內,冷眼看著這位神秘來客,道:“不知扶風的四皇子跑到本王的新房內,是有何貴幹?”

    扶風四皇子?

    端木恬挑眉,依然是涼涼的看著他。

    風玉痕怡然不懼,搖晃著折扇說道:“本王只是有些好奇大名鼎鼎的恬郡主究竟是長的什麼模樣,所以就忍不住跑來想見識見識,又擔心貿然闖入進來驚嚇到了新娘子,就先放了點料。可沒有其他的什麼意思,更沒想過要對恬郡主不利。”

    “你覺得在你做出了那種行為,又站到了這里之後,還有資格這麼大言不慚?”君修笑意微涼,說道,“不過今日是本王的大喜之日,不殺生。且四皇子畢竟是代表扶風前來恭賀本王大喜的,本王也不好對你太不客氣。”

    “沒錯沒錯,就是這​​麼個理。”他笑瞇瞇的連連點頭,說道,“再說本王也沒有做什麼過分的事啊,新娘子可是毫髮無損的站在這裡呢,保證連一根頭髮絲都沒有損傷。”

    說著,他還伸手指向端木恬,笑瞇瞇眼巴巴的看著君修染,一副等著被褒獎的模樣。

    君修染的笑容又不由得溫柔了。

    風玉痕見此,嘴角的笑容徒然一僵,忽然抽身後退欲遠離君修染。而果然,就在他後退的時候,君修染忽然猛撲了上來,笑盈盈的殺機畢現!

    “四皇子,你也是好不容易才能有機會來一趟我大炎,不如就在府上多住幾天,也好讓本王盡盡地主之誼。”

    風玉痕擋開君修染的攻擊,連連說道:“堯王殿下您太客氣了,本王其實已經在貴府內游覽了一遍,大概的風景也已經看到,不必再特意住下來。再說時間寶貴,不日就要回國,本王也還想去別的風景優勝之地走走看看呢。”

    “唰”的一劍出,如長虹匹練,直朝對面殺去,君修染笑道:“您看到的都不過是表面風景,再美也沒多大的看頭,不如讓本王帶你去見識見識更精彩的風景,保證讓四皇子您流連忘返。”

    “那定是些隱秘之所,本王身為鄰國皇子,怎能如此唐突涉足?”

    “你連本王的新房都闖進來了,還有什麼是比這更唐突的?”

    兩人你來我往打得不可開交,同時也言語交鋒,難分上下。

    外面人影憧憧將此地包圍,絕不讓那混賬登徒子能夠衝破重圍跑了出去。

    端木恬站在旁邊看著那兩人打架,有些抑鬱,有些森涼。

    她確實是有想過今天的婚禮定不可能如尋常百姓那般的順暢,尤其在剛下花轎就遭到了刁難搗亂的時候,更覺得在今天出現任何波折都是可以理解的。不過怎麼也沒有想到,這闖進新房裡來的人,竟不是任何一位君修染的兄弟及下屬之人,而是來自扶風國的四皇子!

    她凝眉沉思,於腦海中一點點挖掘出有關扶風國四皇子的信息。

    風玉痕,年方十九,乃扶風國皇后嫡出,是風玉衍同父同母的親弟弟,生性不羈,無心朝政,早在多年前就遠離了朝堂,頂著個尊貴的身份遊手好閒,什麼吃喝嫖賭,什麼坑蒙拐騙,就沒有一件事是他不會或不敢干的,與太子風玉衍的感情倒反而很好。

    端木恬漠然冷淡的看著他與君修染鬥成了一團,雖漸落下風,但也支撐有餘,還不忘在抵擋之餘保持他的翩翩風度。

    打鬥中,漸漸朝端木恬的這邊移了過來,端木恬忽然一抬手,他頓時渾身一僵,同時君修染的長劍也已橫到了他的脖子上。

    “喂喂餵,你們不是這麼卑鄙的吧?以多欺少啊!”

    他動作僵硬的被夾在這夫妻兩人之間,前有長劍橫在咽喉,後有森涼抵在心口,他僵直著身子,一動也不敢動。

    君修染挑眉,絲毫不以為恥,反而一臉驕傲的說道:“這叫夫妻連心,同氣連枝。”

    “打個架,你都要女人幫忙,你羞不羞恥的?”

    “本王樂意,你管得著?”

    在面對他家恬恬的事情之時,三殿下一向都是無節操無下限的。

    他壓緊了橫在風玉痕脖子上的長劍,咧嘴露出白森森的牙齒,笑著說道:“就請四皇子在府上做客幾日吧,剛前段時間,本王還抓了貴國太子,問他要了一點點錢財,經過這麼一段時日的花銷,那錢財也正好差不多快要花光了,就是不知四皇子你值不值錢?”

    風玉痕表情都僵硬了,狠狠抽了幾下嘴角,說道:“本王好心前來恭賀大炎三皇子大喜,卻竟被如此無禮對待,你要如何與我扶風交代?”

    “貴國四皇子不知好歹竟擅自闖入本王新房之中,還使用下三濫的手段意圖迷暈新娘子,若非本王及時趕到,還不知道你會對本王的愛妃做出些什麼事來,本王倒要問問貴國皇帝,他如何與本王交代?”

    “你有什麼證據?”

    “證據?你不就是證據嗎?”

    “君修染,你想做什麼?我警告你啊,最好對我客氣點,不然我太子老兄一定不會放過你的,一定一定!”他扯著嘴角叫囂,那神情卻在告訴別人,這話連他自己都不相信啊!

    這事兒若讓太子老兄知道的話,他會不會拿錢贖回他尚且還是個未知數,就算贖了回去之後,他肯定以後都沒有好日子了。

    想到此,四皇子不禁悲從中來,徒然一閉眼,滿臉悲憤的說道:“你殺了我吧,你殺了我吧!本王不要活了!”

    他身後,端木恬不禁抽了抽嘴角,對面君修染則一把將他拎了過去,無視他的撒潑打滾,一路拖出門外,交給了在門外嚴陣以待的下屬們。

    “好好伺候四皇子,不得有絲毫怠慢。”

    “是!”

    他轉身,就看到他家恬恬站在門口盯著被拖走的風玉痕,若有所思,喃喃說著:“也不知道這扶風國的四皇子,值不值錢。”

    “恬恬覺得叫價多少比較合適?”他眼冒綠光的湊了過去,剛才都沒有發現,他家恬恬好像比先前的時候更美了。

    郡主大人涼涼的瞥他一眼,然後伸手“砰”的一聲關上了房門,幾乎撞塌了三殿下的鼻子。

    “時辰未到,不許進門!”

    三殿下摸著鼻子咬牙切齒,當即轉身匆匆往前面走。

    聽說那天晚上,三殿下大殺四方,直將人眾賓客一一灌趴下了遣人將他們送回府。

    聽說那天晚上,有人想要來鬧洞房,卻不想三殿下竟早已下了命令,命令下屬死守在各個路口牆頭,不許放任何一個閒人靠近。

    然後還聽說,那天晚上,在新房之內,紅燭搖曳,被浪翻滾,紅帳翻飛,衣衫碎裂了一地,堯王府的新任王妃日上三竿都沒有能夠起來梳妝,進宮請安。

    當然,這都只是聽說而已,事實上,那天所發生的事情,還真是跟這個傳說沒有太​​大的出入,就是這麼回事兒!

    而這件事導致的最嚴重後果,就是往後的連續三個晚上,三殿下都被親親娘子拒之門外,趕去了書房孤枕難眠。

    不過這依然是後話,在現在,日上三竿,服侍的丫鬟早已在門外等候多時,新房內卻至今沒有半點的響動。

    新房內,王妃大人幽幽轉醒,剛恢復了幾分意識就感覺到有鹹豬手在她身上不安分的游離著,有視線灼熱,有親吻火熱。

    她臉一黑,眼睛還沒完全睜開就率先一巴掌拍了過去,怒道:“你有完沒完?”

    明明使力最多的是他,為什麼每次都是她最累?而且這魂淡,一大早上的就不讓人安生。

    被拍開的腦袋又馬上湊了過來,倒是沒有再繼續吃她豆腐,而是低頭笑盈盈看著她,道:“你醒了?若還累,再睡一會兒也無妨。”

    她睜眼就看到他目光凝實,神采奕奕,不禁一頭扎進了他的懷裡,道:“你不累嗎?”

    “我不累,我還可以再大戰……”在她突然抬起冷冷盯著他的吃人目光中,他收聲,眼波流轉之際又說道,“我已讓人備好了溫水,恬恬可要沐浴一番?會舒服些的。”

    她於是又低下了頭,輕輕的應一聲:“嗯,你抱我過去。”

    三殿下自當欣然領命,親自服侍著她沐浴更新,又洗漱梳妝之後,才叫了人送上飯菜。

    在這個過程中,自免不了各種吃豆腐揩油調戲,遭受了無數來自王妃大人的森冷眼刀。

    一切收拾妥當,已是過了辰時,端木恬抬頭看著外面的太陽高升,輕抽了抽嘴角。

    今天,他們還要進宮請安呢,可是現在這個時辰……會不會太遲了點?到宮裡,大概可能或許都可以吃午飯了。

    然後她又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臉,臉上的胎記已消失不見,她對著鏡子觀看,便就好像是在看著另外一個人,也是不禁有些恍惚。今日進宮,亦不知會有怎樣的事情發生。

    一隻溫熱的手伸了過來,輕輕的揉開她不自覺中皺起的眉心,他站在她面前輕聲說著:“若不喜歡,便什麼都不必多想,我在這裡。”

作者: orange415263    時間: 2013-10-29 08:12 PM

第五十章 離京

   八月初四,雖已入秋,但天上的太陽卻絲毫不見黯淡,日正當空,氣溫甚至是比之盛夏還要更加的酷熱。

    秋老虎,說的便是這麼個意思。

    宮裡的貴人們齊聚一堂,早已經等候多時,就連那些不必出現的人,也因為聽聞恬郡主在一夕之間大變模樣,成了絕世佳人而按耐不住好奇,過來觀看了。

    只是等了這麼久,眼看著午膳的時辰都快要到了,三殿下和新任堯王妃的身影卻遲遲沒有出現,有人已漸漸露出了不耐煩之色。

    怎麼還沒來?當真是來趕午膳的嗎?讓這麼多人等著他們兩人,真是好大的架子啊!

    不過當他們偷眼打量皇上,看到皇上神色之中一片悠然,無絲毫急躁不耐之色,又轉頭看太后娘娘,見她也是神情平和,與身旁的人談笑得甚是歡快,就連皇后娘娘也是面露笑容。

    於是扁扁嘴,不得不壓下滿心不耐,繼續等著。

    幾位超級大BOSS都沒有急躁不滿,哪裡輪得到她們來表達不滿?

    終於,有太監邁著小碎步匆匆走了進來,朝上方最尊貴的幾位貴人們行禮,道:“啟稟皇上,太后娘娘,三殿下和王妃到了正在門外等候傳喚。”

    眾人無不精神一振,太后也停下了與身旁媳婦們的談笑,看向進來稟報的太監,笑著說道:“哦?這可算是來了,還不快快讓他們進來?”

    “是!”

    太監應答後又退下,不久便聽到腳步聲從門外傳來,然後有風姿卓越的兩人手牽手的踏入到了大殿之​​內。

    三殿下的卓越風姿在場所有人都早已見識過無數次,雖然今日的他或許是因為新婚燕爾或許是因為正當得意而顯得格外迤邐,但眾人還是只從他的身上匆匆掃過,便將目光直落到了他身旁女子的身上。

    這一看,便不由得驚呆,怔怔看著她,每個人的眼裡都是滿目的驚豔之色。

    他們這麼看過去,只見她霓裳羅裙,飄渺如仙,舉手投足間尊貴優雅,眼波流轉之際風華絕代,哪裡還有什麼容顏若鬼,哪裡還有什麼面容猙獰?

    大殿內一靜,然後響起了連片的抽氣聲。

    “呦,這是誰啊?難道三殿下的王妃竟換了個人?”有嬌滴滴的聲音在大殿內響起,將走進大殿正要向皇上等長輩請安的兩人的目光吸引了過去,便見婉妃娘娘一臉無辜好奇,笑得亦燦爛,卻帶著點不懷好意。

    見兩人轉頭看了過來,她笑得更溫柔燦爛,不過緊接著她的笑容就突然僵硬在嘴角,因為君修染和端木恬兩人只是轉頭看了她一眼,然後就又馬上面無表情的移開了視線,仿似壓根就沒有將她放在眼裡,只行禮道:“給父皇請安,給皇祖母請安,給母后和諸位娘娘請安。”

    這諸位娘娘,並不是在場的每一個娘娘都能被包括進去的。

    而兩人請安之後,君修染又接著說道:“讓父皇和皇祖母久等了,還請恕罪。”

    太后娘娘慈眉善目,一派溫和慈祥,聞言也沒有半點氣惱的,反而笑著寬慰道:“昨日洞房花燭夜,你們這新婚燕爾的今日早早起不來身也正常,遲些也無妨。跟哀家能早日抱上曾孫相比,只是等會兒有什麼要緊的?”

    “謝皇祖母體恤。”

    “你們兩個都起來吧。”她又把目光落在了端木恬的身上,說道,“昨日便聽說恬恬臉上的胎記突然消失不見了,便一直心心念著想要看看恬恬變得如何風華絕代。今日一見,果然是讓哀家也不由得驚艷,真不愧是阿崢和寧清的女兒,可真正是遺傳了父母身上最好的容貌呢。哀家也算是見識過許許多多的美人,卻沒一個能與此刻的恬恬相比的。”

    端木恬眼中淡然流轉過點點異樣的光芒,感受著這大殿內因太后的褒獎而微起了波瀾的氣氛,嘴角輕抿,微微上勾,道:“皇祖母謬讚,不敢當此褒獎。”

    “哀家說的可都是實話。先前還一直覺得奇怪,好好的臉上怎麼會長了這麼大的一個胎記呢?昨日才知道竟是假的。不過恬恬你也真是的,哪個女子不希望把自己打扮得美美的,你卻竟反而把自己扮得那麼難看,就不怕嫁不出去?”

    “皇祖母所言極是,不過我一直以為,誰若真心喜歡我,便不該只盯著我的醜陋。容顏易老,再美的女子也有色衰的一天,夫君若只是因為我長得漂亮而喜歡我,等我不再漂亮了又該如何是好?”

    “哦?這麼說來,三皇子先前也是不知道你臉上的胎記是假的?”

    “不知!”

    連她自己都是最近才知道的,他怎麼可能會早知道她的胎記是假?儘管現在仔細想來,他似乎好像確實是比她要早知道,但應該也並沒有多久。

    “這麼說來,三殿下可真是撿到寶了呢。”婉妃娘娘不甘寂寞,緩和下臉上的僵硬便又插話了進來。

    端木恬又轉頭看她,這一次終於是有了冷淡的回應:“為何是撿到寶?難道我長得漂亮與否對他來說當真是那麼重要?還是婉妃娘娘覺得女人長得漂亮與否是極重要的?”

    婉妃剛緩和的臉色不禁又僵硬了,本欲狠狠瞪端木恬的,卻在察覺到皇上正注意著她的時候瞬間臉色轉換,恰到好處的尷尬委屈,說道:“本宮並沒有其他的意思,郡主怎麼如此理解,說話帶刺兒呢?”

    君修染轉頭,說道:“婉妃娘娘,您怎麼還是叫我家恬恬為郡主?”

    “……三殿下提醒得是,是我一時還沒來得及改口。”

    兩次主動挑起事端,兩次落入下風,被擊打得幾乎遍體鱗傷,沒有半點反擊之力。

    婉妃娘娘不禁握拳暗惱,卻發作不得。

    至此後,今日的請安再沒有發生波瀾,皇祖母慈祥,父皇和善,就連皇后娘娘以及其他的那些娘娘們,且不管她們心裡究竟是如何想的,面上卻都神態溫和,儘管期間停留在端木恬臉上的目光確實是十分的多,但這並不是什麼很嚴重的事情。

    畢竟她突然從其醜無比變成絕色無​​雙,是個人都會驚訝好奇忍不住多看兩眼的,至於那眼中的驚艷驚疑驚異,以及在那其中是否有著不懷好意和別有心思,則不是端木恬能理會的了。

    從太后宮中出來,端木恬不出意外的收到了一堆見面禮,都是些珍貴玩意兒,端木恬卻只在收下的時候看了一眼便交給身旁的人了。

    此刻出了太后寢宮,兩人攜手朝宮門外走去,卻在走出一段路之後忽然折身,轉了個方向去了冷宮。

    他們那天一直到傍晚時分才又回到了堯王府,這一天奔波讓端木恬都不禁覺得異常乏累,隨便的吃了些東西便回房歇息去了。

    三殿下當即顛顛的跟了過去,這幾天他是真正的很空閒,什麼事兒都不用忙,父皇也給他放了七天的假,這就是那傳說中的婚假啊!

    他本是想要跟去偷個香吃個豆腐佔點便宜的,卻不知怎麼滴還未踏入房門就被“砰”的一聲關出了門外,差點再次撞塌他高挺的鼻子。

    “今天不許你回房來睡,在我覺得可以之前,你都不許踏入進來。”

    從門的那邊傳來清清冷冷的聲音,該死的竟然還帶著些許促狹笑意!他摸著鼻子死死盯著在他眼前緊閉的房門,忽然覺得牙齒好癢,好想咬人啊!

    這丫頭,真是吃了雄心豹子膽了,成親第二日就敢將夫君關出門外,這是想要翻了天了啊!今日若縱容,往後的日子還怎麼過?

    三殿下站在門口想了無數種破門而入狠狠教訓他家小女人的方法,想過之後,他幽怨一撇嘴,拍門依然不得而入之後,終也還是轉身一步三回頭的去了書房。

    聽那天守在他附近的下屬事後說起,那天晚上主子一個人在書房裡輾轉那個難眠,時有嘆息聲從書房內傳出,很失落很寂寞很鬱悶很抓耳撓腮很孑孑獨立的那種,當真是讓聞者傷心聽者落淚。

    於是堯王府諸人對他們王妃的敬仰之情再次上升,到了另外一個更高的境界,並紛紛暗下決心,以後便是得罪主子也千萬不能得罪了王妃!

    次日,三朝回門,端木恬養精蓄銳一個晚上,所有的疲乏皆都一掃而空,一如往常般的早早就起來了,卻一開房門就看到三殿下獨身一人坐在院子裡,正對著天邊的朝霞沉思。

    聽到身後開門聲,他轉身看她,笑意暖暖如能將人的魂兒也給融化了,晨曦照拂在他的身上,似有點點光華圍繞在他身周飛揚,清風吹拂,輕輕吹起髮梢衣角,翩然欲飛。

    她看得不由一呆,嘴角在不自覺中輕輕揚起,第一次發現,原來在睜開眼之後第一眼看到的人是他,也是一件讓她覺得十分歡喜的事情。

    “你怎麼站在這兒?在想什麼?”

    他朝她伸出手,看著她走過來將柔荑放進了他的手心裡,輕輕握緊,才說道:“在想你。”

    “想我什麼?”

    “想你為什麼會把我關出門外,如此狠心的由著我獨守空房,昨晚輾轉難眠,一整夜都不能安睡。”

    眼看著眼前人兒因這句話而微黑的臉色,他不由得輕笑出聲,與她更貼近了些,親親她的臉頰額頭,說道:“我在想離京的事情。”

    她抬頭看他,道:“是奔赴北疆犒賞從龍軍的事嗎?”

    “嗯,先前因為我們婚期將近所以這事便暫且耽擱了下來,現在我們既已成婚,動身奔赴北疆之事,也應當開始著手準備了。”

    “大概什麼時候動身?”

    “最多還有個五六天就要動身了。”

    她聞言神色微動,說道:“我和你一起去。”

    “難道你想一個人留在京城?”

    “……”

    他一手握著她的手,另一隻手捏了捏她的臉頰,輕喃著說道:“不管怎麼說,我們好歹也是才剛成婚,就這麼分隔兩地,也太狠心了。”

    端木恬蹙眉沉思,想著今天晚上是不是也應該把他趕書房裡去睡?

    今日新娘子回門,一應禮品早有下面的人準備好,兩人吃過早膳便上了馬車動身前往端木王府。

    端木王府今日一早就敞開了大門,有專人站在門外等候張望,只要一看到堯王府的馬車出現就馬上跑進府裡去稟報。所以當馬車停下,端木恬在他的攙扶下走出來的時候,抬頭就看到了眼前熙熙攘攘的一群人。

    “郡主姐姐回來了!”端木宏咧嘴笑得十分開心,若非他身旁父親按著他的話,怕是都要直接衝過來了。

    端木王府一群人以老王妃為首迅速的圍了上來,將端木恬接了進去,略微輕輕那麼一推搡,三殿下就被擠出了人群,看著眾人擁著他家娘子進了大門,卻獨留他一人在馬車旁無人問津。

    他抽了抽嘴角,眼珠一轉看到站在旁邊的璟世子,儘管就站在旁邊應該是等著跟他一起進端木王府的,不過卻抱胸而立,神情並不怎麼愉悅的睨著他。

    娶走了咱家郡主大人,還想要被熱情的迎接進去?

    三殿下忽然笑聲愉悅,也不等人迎接,直接就邁步跟上了前方他家恬恬。

    璟世子臉微黑,也是慢悠悠的走進了大門。

    今日回門,端木王府內一片喜慶歡騰,準備了最精緻的佳餚等著招待他們,期間,老王妃拉著端木恬的手,忽然對她提起了府上了另外一位小姐。

    “恬恬,我想啊,柔兒比你還要長幾個月,現在也是時候選個好日子讓她出嫁了。”

    柔兒?端木柔?

    她想了會兒才想起來端木王府裡還有這麼一號人物,聽說就在她出嫁的那天,還跟端木月姐弟兩發生了衝突。

    “這種事情祖母您自己隨意辦著就行了,也不是什麼要緊的人物。”

    可不就是不要緊的人物嗎?小妾的兒子的暖床丫頭所生的女兒,在其他府中也就是個丫鬟的地位而已,出嫁時連大門都不得出,只能從側門甚至是後門抬出。

    老王妃搖頭嘆息了一聲,說道:“那也是個可憐的孩子,因不爭氣的父親欠債而將她給抵押了出去,這輩子怕也就因此而糟蹋了。本來我還尋思著好歹也是我端木家的小姐,如此讓她出嫁給那麼個人為妾似乎也確實是委屈了,想要另外再給她覓一個。不過可惜,這丫頭心思不正,我也就不想管她了,前兩日跟月兒姐弟兩衝突之後,府上便出現了些不好聽的流言,昨兒個月兒還跑去找她吵了一通。”

    端木恬頓時眉頭一皺,放眼整個端木家,同輩之中讓她稀罕的除了自家哥哥之外,也就只有端木月和端木宏這兩自小在北疆軍營里長大,尚且沒有受到世俗污染的姐弟,此刻聽到有人跟他們過不去,她自然是不高興的。

    即便那個人也算是她的堂姐妹。

    而對老王妃來說,端木嘯雖不是她的親兒子,但畢竟當年他的母親是因救老王妃而死的,能與老王爺和好也多虧了那命薄的女子,之後又將他兄弟二人養在身邊親自教導,看著他們在身邊長大,即便不能真的跟親兒子相比,也相差無幾。

    親疏之間,她自然也是向著端木嘯一家的,況且那姐弟兩雖不大懂高門深院裡的這些規矩,可性情率真心思單純,確實是十分討人喜歡的。

    “與她訂親的,是什麼人?”

    “倒也算是一方富商,我覺得吧,配配端木柔還是可以的,就是年紀大了些,家中亦是妻妾成群,聽說在外頭也還有好些個相好的。”

    “那不挺好的?很相配啊。”端木恬漠然說道,“空閒的時候,還能跟那麼多的女人鬥一斗,說不定就拉下了正房夫人,她自個兒上位了呢。 ”

    老王妃當即一個爆栗子敲在了她的腦袋上,警告她不許再說這種話。

    她低頭,輕笑,也沒有再繼續在這個問題上多糾纏。

    不過是個無關緊要的人罷了。

    然而很快,她就自動的推翻了她對端木柔的這個結論,並在惱怒之下,將她狂抽了一頓。

    因為這個賤人,她竟敢勾引君修染!

    端木恬與祖母聊了會兒天之後,就被端木宏小盆友急匆匆的拉到了花園裡,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到了那邊涼亭裡,三殿下身長玉立,旁邊端木柔遞茶端水好不殷勤。

    她頓時眉梢一動,微瞇起的眼眸之中,閃爍起點點寒芒。

    端木月現身出來湊到了她的旁邊,小聲說道:“郡主姐姐,端木柔這女人真不要臉,剛才三殿下一個人在涼亭裡,她看到就眼巴巴的湊了過去,大獻殷勤。不過姐姐放心,我都看著呢,絕對沒有讓三殿下被端木柔這個賤人佔了半點便宜。”

    在她說著話的時候,端木柔正端了茶杯送到君修染面前,含羞帶怯含情脈脈,聲音又嬌又軟的說道:“三殿下,這天干氣躁的,請喝杯茶。”

    君修染靜看著她,似若有所思。

    端木柔還在往他的面前走,忽然鞋子踩上了裙擺,頓時“哎呦”一聲就往前栽倒了下去。

    照這麼個角度摔倒的話,定能摔進三殿下的懷裡。

    眼看著這女人就要摔進他懷裡,三殿下眉梢微微挑高,忽然朝著涼亭外驚恐呼救,道:“恬恬,救命啊!”

    此言一出,涼亭附近有人一頭磕在了旁邊假山​​石上。

    端木柔也是一怔,然而身子傾倒她早已收勢不住,這一愣之後她只覺得眼前有人影一晃,然後“啪”的一聲在耳邊炸響,直炸得她耳朵嗡鳴兩眼發花,隨之而來的才是臉頰上的疼痛,​​朝三殿下傾倒的身子瞬間被拍轉了方向,“砰”一聲重重摔倒在了地上。

    她頓時心一涼,抬頭就看到端木恬已站在她面前,那張突然之間讓全天下的女人都忍不住想要嫉妒的臉上,一片涼漠冷凝,眼神如刀,狠狠凌遲著她的魂魄。

    她張嘴想要解釋什麼,卻見端木恬轉頭瞪了身後滿臉無辜的三殿下一眼,冷聲道:“晚上繼續睡書房!”

    三殿下的臉色當場僵硬,怨念深深的說道:“恬恬,我也是受害者!”

    “你不在這裡招蜂引蝶,會有人貼上來?”

    三殿下那個淚眼汪汪,默默的頓到角落裡去畫圈圈了。他不過是站在這里納個涼而已,哪裡招蜂又哪裡引蝶了?恬恬好狠心,竟又將他拒之門外,讓他獨睡書房。

    先前端木宏將她拉了過來,便引得老王妃驚疑,此刻花園裡的響動很快就把其他的人也都給吸引了過來,看到郡主大人神色冷冽,端木柔倒在地上滿臉楚楚且臉上紅腫一片,還有蹲在角落裡滿臉幽怨委屈的三殿下,不由得驚訝。

    端木月和端木宏姐弟兩迅速的奔了過去,手舞足蹈添油加醋口沫橫飛煞有其事的將他們所見到的事給仔細說了一遍,當即讓老王妃等人的臉色精彩萬分。

    “呦,沒想到咱端木王府的柔小姐竟還有這等本事,不知廉恥,勾引三殿下,這事兒若傳了出去,我端木王府的臉都要丟盡了!”宸公子笑瞇瞇的看蹲角落的三殿下一眼,再看向端木柔的時候,笑意盎然卻眼神凌厲。

    老王妃冷哼了一聲,端木崢冷眼相看,漠然說道:“讓人通知邱府,選個日子來將人抬走吧。本也年紀不小,早該出嫁了。”

    端木柔的臉色倏然慘白,轉頭看向端木崢拼命的搖頭想要博取伯父的同情,她不要,不要嫁給那麼一個人當小妾!

    只可惜,沒人同情她,就連她的父親,一向還算是比較疼她的祖母,也都低頭垂目,連看都沒有看她一眼。

    有那麼一瞬間,她眼中倏然爆發出了刻骨的怨毒。

    端木恬忽然瞇了瞇眼,然後卻又不再理會她,轉身拉了在角落哀嘆今晚的福利又將因此而取消的三殿下走出了涼亭。

    “恬恬,你要不要再考慮一下?”

    “考慮什麼?”

    “關於今晚我睡書房的事。”

    “哦,這個事啊?你不說,我還差點忘記了。嗯,有什麼好考慮的?”

    “……”

    三殿下滿心鬱結,憤然撓牆。

    、

    什麼意思什麼意思?故意氣他的是不是?

    他們當天傍晚就回到了堯王府,而在兩天后,端木柔便披上蓋頭從端木王府的後門抬出,出嫁了。

    這事兒在端木王府內幾乎沒有引起半點波瀾,連她的親生父親也只將她當做是貨物一般的抵押,並且還收了邱府送上的大量聘禮,卻無相應的嫁妝,因為他只想著又可以豪奢的吃喝嫖賭了。

    又兩日後,八月初九,成親六天后,三殿下的“婚假”都還沒有過完,耽擱了兩個多月的奔赴北疆犒賞從龍軍將士的一切就都已經準備就緒,當日隨端木王爺凱旋回京的部分從龍軍將士也終於要返回了。

    一早,堯王府就府門大開,君修染拉著端木恬一起從大門走出,扶著她上了馬車,他則翻身上了旁邊的馬背。

    “恬恬,要出發了。”

    “嗯!”

    “要帶的東西都已經帶上了嗎?沒有落下什麼吧?”

    “沒有。”

    在說著話的時候,馬車已開動,朝城門外而去。

    那裡,有朝廷所派遣的隨行人員等候,一起等候的還有幾千從龍軍將士,以及……端木崢。

    他本是可以暫留在京城的,不過很顯然他並不是很願意繼續留在這個繁華之地,所以便也在今日一起返回北疆,繼續戍守邊關,勢要緊盯著連岳國不放。

    北城門外,人影憧憧,還有不少的百姓圍觀並送上對從龍軍將士們的真摯祝福,端木恬坐在隨行的馬車內,伸手摸了摸放在旁邊的一個包袱。

    今日就要離開京城,她隨行欲要一起前往北疆,並非完全是因為不願與他分開,而是想要趁機到隔壁的皇宮去逛逛。

    而且今天,似乎是某人的生辰。

    她摸著身旁的包袱,想到他今日一早見到她時的眼睛發亮,隱含期待,欲言又止,含羞帶怯,不由傾身輕輕掀開了窗簾,看到前方馬背上的那個挺拔身影,笑意淺淺,有點點促狹戲謔和不懷好意。

    端木璟站在城牆上,看著隊伍浩浩蕩蕩的朝北方行走,他本欲隨父親一起去,但卻總有些心思不屬無法安寧,心在躁動著,鼓譟著讓他去某個地方,找某個人,做某件事。

    他看著遠處人影越來越小,轉身下了城牆。

作者: orange415263    時間: 2013-10-30 08:42 PM

《正文3》 第一章 出國門

    連岳犯邊,大炎皇帝親下南方找回曾讓連岳百萬將士聞風喪膽的無雙戰神,端木王府的當代家主端木崢,打敗連岳,凱旋回炎京城。

    朝廷嘉獎北疆諸從龍軍將士,派遣當朝三皇子堯王殿下攜朝廷封賞,隨端木王爺奔赴北疆替君犒賞,在因為端木王府恬郡主和三殿下的婚事而耽擱了兩月多之後,終於在八月初九離京,浩浩蕩蕩的開往北疆。

    這一天,在京城北城門外,再次出現了百姓擁堵的現象,有跑來瞻仰的,有來湊熱鬧的,還有父老來送身在從龍軍中的兒孫的,皆都對守衛邊關安寧,守衛大炎安寧的端木王爺,從龍軍將士們送上了感激和祝福。

    一直到隊伍離開很遠,城門外的人群還聚集在那兒沒有散去。

    到得傍晚時分,他們已經遠離京城三百里外,儘管沿途的官員都紛紛開道邀請,但他們並沒有進入到任何一座城鎮之中,走的也都是小道捷徑,傍晚時在野外山林之中尋了個開闊之地,便安營扎寨,搭灶生火。

    因兵馬不多,又都是騎馬而行,一日三百里那是絕然也不會有任何問題的,若非今日離京時就已經是半中午,他們還能走得更遠。

    安營扎寨這種事情自然是用不到端木恬去親自動手的,她見沒什麼要她幫忙之後便離開了人群,到旁邊山林裡轉悠去了。

    站在山崗上,看到西邊天空紅彤彤的火燒雲,映在她臉上,映出面若芙蓉含春色,即便她此刻一身男裝,也難掩女子天生的嬌柔美艷,讓人看著便不禁凝了呼吸,亂了心跳。

    三殿下看到的就是這麼一幕,不自覺中停下腳步,靜看著被晚霞映照的絕色人兒,看得他神思不屬,心動不已。

    晚霞也照在他的身上,照出了他紫眸中的一片波光瀲灩,灼灼的似能奪人心魄。

    “你怎麼也到這裡來了?”她轉頭看他,笑意清淺柔和,輕聲問道。

    他回神,走到她的身旁將她擁入懷中,道:“你獨自一人跑來了這裡,我自然是緊緊跟隨,這一路過去,怕也是難得能有與恬恬單獨相處的機會。 ”

    她瞥了他一眼,繼續抬頭看風景,道:“這里風景很好,一起看。”

    他摟著她在懷裡,臉貼著臉,輕輕磨蹭了兩下。其實他並不太想看風景,因為只想看她。

    還有就是,從昨天就開始期待了,可見她似乎並沒有任何表現,便很想對她說,可到現在,也沒有說出口,不禁又是抓撓又是失落。

    恬恬她莫非是不知道今天是什麼日子的?還是知道但卻並沒有放在心上?或者是被今天的這麼多事情給打亂了心神沒功夫想其他的那些?

    三殿下將下巴輕輕擱在她的肩膀上,捉急啊,憂鬱啊,失落啊,愁啊!

    他這麼一愁,便連周圍的氣氛也變得不一樣了,她卻還在看天邊火燒雲,似什麼都沒有感覺到。不過若仔細看,便能發現她嘴角有一抹清淺的弧度,可惜三殿下此刻滿心忐忑,哪裡能看得到這些?

    她忽然聽到他幽幽嘆息了一聲,不禁嘴角的弧度更擴大了些,側頭卻神情無辜的看著他,問道:“怎麼了?”

    面對著她的無辜不解,三殿下不禁越發的幽怨了,弱弱的問了一句:“恬恬,你知道今天是什麼日子嗎?”

    “你生辰。”

    “……咦?”她竟然知道?還一口就道了出來,那她怎麼竟一整天都沒有說起,連一點點苗頭都沒有好麼?

    她側頭看他一眼,又轉回頭繼續看風景,思襯著沉吟著若有所思著說道:“你今日一整天都呈現著亢奮的狀態,對我多次欲言又止,那既期待又失落的模樣,看起來很精彩。 ”

    “……”

    他嘴角抽了抽,忽然鬆手而後將她給轉了回來,一轉過來就看到她臉上笑意輕揚,美眸之中一片流光溢彩,笑得好不開心。

    看到這,他忽然也沒有了半絲羞惱,能得她如此歡喜的一笑,不說只是忐忑了一天,便是叫他從這山崗上跳下去,他也願意啊。

    所以他俯身,一口咬上了她粉潤的唇,不輕不重的碾磨兩下,舉手“啪”的一下拍在了她挺翹的小屁屁上,“你故意氣我的,是不是?”

    一巴掌落在屁屁上,不痛,但卻嚇得她不禁輕呼了一聲,粉拳也隨之落到了他的身上。

    這一刻,一向涼漠的郡主大人盡顯小女兒姿態,那含笑帶嗔的風情,看得君修染不由得心兒一盪,落在她身後的手便沒有移開,並一低頭又親了上去。

    她輕笑著撇過臉躲開,說道:“我給你準備了禮物。”

    他動作一頓,隨之整張臉都因為這句話而明亮了起來,其中閃爍著的期待光芒讓人不敢直視,更不忍再叫他給失望了。

    端木恬看得有些發囧,心裡卻忽然柔軟,伸手環上他脖子將整個人都掛到了他的身上,腦袋輕輕擱在他肩膀,磨蹭了兩下,問道:“你想要什麼? ”

    “哎,這幾日天天獨守空房,孤枕難眠啊。”

    “你的意思是,想要晚上和我一起睡?”

    “恬恬真了解我。”

    “原來是這樣,看來我另外準備的禮物也不用送出了。”

    “……恬恬,你就是在故意氣我的,是不是?”

    她輕笑出聲,溫熱清甜的氣息呼出輕輕噴在他的脖子上,引得他心神蕩漾,雞皮疙瘩也冒了出來。

    天邊的殘陽落下,天色漸漸昏暗,營地中早已經架起了火堆,煙霧裊裊伴隨著食物的香味遠遠的飄散開來。

    晚飯用的是最普通的行軍糧,眾人吃完之後便各司其職,有的早早就睡下歇息,有的分散在營地周圍巡邏守衛。

    比如……那所有人之中最空閒的夫妻兩。

    剛吃過晚飯,天還未全黑,君修染就拉著他家親親娘子鑽進了營帳之內。

    端木崢站在遠處朝這邊看了兩眼,然後又很快的收回了目光。

    如果他沒有記錯的話,今天似乎是君修染的生辰。

    營帳內,從外面透進來的隱隱火光中,三殿下紫眸璀璨,光彩浮動的看著她,如等待著封賞。

    端木恬側目睨了他兩眼,轉身從行禮中翻出了一個包袱,雙手捧到他的​​面前,說道:“給你的。”

    他忙伸手接過,迫不及待的打開,昏暗光亮中,看到有紫色瀲灩,散發著瑩瑩剔透的光澤,從才剛開打了一個口子的包袱中滑落出來,似錦如雲,觸手清涼潤滑,仿似探入到了溪水之中隨波遊蕩,憑空的消去了這一天來的暑氣。

    他的手輕輕的從那上面拂過,留戀不已,然後輕捏,將其從包袱內拿了出來。

    頃刻間,如匹練水洩,入目所及,皆只能看到那星光點點,在淺紫的夜空之中。

    他感覺到恬恬側身坐到了他的身旁,在他耳邊輕聲說道:“這雪蟬絲錦產自極冷之地極高之巔,聽說很是神奇,冬暖夏涼,還能溫養身體,尤其能抑制人體內的毒素,也不知傳說是不是真的。我讓人去尋了許久,也才尋到很小的一片,裁剪了這袍子之後就只剩下一些細碎的邊角,連個手帕香囊都不夠了。 ”

    手指輕撫,柔韌絲滑,最溫潤的明珠也不過如此,卻又帶著清涼,吸附著他身上的暑氣。

    君修染看著眼前這件幾乎沒有任何繡飾的衣袍,聽著她在他耳邊輕言細語,心在剎那間柔軟成了一片。

    “你專門為了我去尋來的?”

    “前些時候,你看到我為哥哥縫製袍子的時候,不是很想要嗎?我又恰好聽說有這麼種奇特的絲錦,就讓人去尋找,運氣好,在你生辰前找到了。 ”

    “恬恬……”他的聲音忽然低沉了幾分,似在努力壓抑著什麼。

    原來她都知道,知道他當時的羨慕嫉妒恨,知道他的期待他的失落,並不動聲色的在暗中悄悄準備著一切。

    她坐在他身旁,伸手撫上他手中的衣袍,說道:“可惜找了很久很多地方,也才只找到那麼一點,連一件衣袍都差點不夠。”

    他目光順著她的手看去,看到她翻出了一隻袖子,袖口並不平整渾然,而是有著精緻的鑲邊,以金絲線紋繡,繡著祥雲升騰,繡著花團錦簇,繡著日光璀璨,反面則繡了明月生輝。

    尊貴,內斂,低調,奢華,精緻得讓人驚艷,讓人不敢觸碰生怕損傷瞭如此迤邐的藝術。

    這是因為雪蟬絲錦太少,若按正常的來裁剪縫製,袖子就稍微短了那麼一點點,她便用裁剪下來的邊角拼湊了這麼一個袖口,卻絲毫不損它的完美,反而更添了雍容尊貴,那精緻的繡工,讓世人都望塵莫及。

    誰能想到這樣完美的袖口只是因為布料不夠?誰能想到如此精緻的繡工竟出自金尊玉貴的郡主之手?

    眼前忽然有紫雲飄過,華光匹練,唯美得讓人窒息。君修染已站了起來,解下身上的袍子將這雪蟬絲錦袍穿到了身上。

    明艷動人,風華絕代。

    他的手指在袍子上輕捻,笑得風光無限,說道:“大小正好合適。恬恬從未丈量過我的尺寸卻能為我做出這般合身的衣裳,最讓我受寵若驚。 ”

    她嘴角輕抿,抿出一​​抹淺笑,說道:“這不是看過抱過摸過了麼?自然是心裡有數的。”

    他聞言笑容越發春色蕩漾,微微拉開了衣襟,袒露出胸前的大片晶瑩肌膚,一個媚眼拋得千嬌百媚風情萬種,妖嬈的湊到她的面前,吐氣如蘭道:“那恬恬可還要再看看,再抱抱,再摸摸?”

    美色當前,春情蕩漾,如此妖嬈看得端木恬也不禁有些心猿意馬心動不已,眸色不禁暗沉了幾分,咽了下口水潤潤喉,二話不說直接就朝他撲了上去。

    “要!”

    三殿下頓時被撲了個正著,欣然張開雙臂將她迎入懷中,嘴上卻說著:“恬恬,矜持呢?”

    “你不喜歡?”

    “喜歡,喜歡極了!”

    怎麼會不喜歡呢?最是喜歡恬恬對他如此熱情火熱,每每都能讓他也跟著熱血沸騰。

    一夜癡纏,第二天隊伍繼續開撥,速度也更提升了起來,沿途幾乎不做任何停留,目標直指北疆邊境。

    這天,他們渡過一條橫貫了大炎的河,再翻越幾座山,遠遠的便能看到前方遼闊無邊,更遠處,有大片的營帳影影綽綽,眾人見此皆都精神一震,連端木崢都微亮了眼眸。

    前方就是從龍軍的駐紮之地了!

    端木恬伸手撩開了馬車窗簾,看到前方的蒼茫遼闊,看到更遠處的旌旗獵獵威嚴赫赫,卻在想著另外的事情。

    這裡已是大炎與連岳的邊境之地,從龍軍營地的再往北不出幾十里就是連岳的邊境駐守軍隊,也就是到了連岳的國境之內。

    此刻兩國交戰剛歇,雖談判順利,但兩國軍士之間的互相敵視卻依然狂暴,說不定一個小摩擦就又會發生小規模的征戰。

    在這樣的一個時候,她若想要從這邊進入連岳國境內,似乎並不會很順利,除非……

    她抬頭,目光落到了極遠處似乎已到了天邊的那一抹陰影。

    據她調查所知,那裡是一片橫亙了大炎和連岳的山脈,地勢險峻,尋常人根本就無法翻越。不過她倒是可以一試,翻山爬岩什麼的,擋不住她的前行之路。

    看了半餉,她便又放下窗簾,安靜的沉思著。

    雖然從這裡已經看到遠處的景色,但其實相距還甚遠,這麼一路過去,便又過了幾個時辰,才終於來到了從龍軍營地外。

    聽聞王爺和眾兄弟回來,軍營外早有將士等候迎接,將人給迎進了軍營裡面。

    終於停下,君修染與諸將軍們寒暄互相行禮問安之後便轉身到了馬車前,伸手掀開了簾子,然後他忽然猛然的一怔。

    馬車內,一切如常,擺放著的東西也整潔,卻惟獨少了一個人。

    他呆呆的看著空了的馬車,跟在他身後的白楓從安也呆了呆。

    王妃人呢?

    端木恬其實根本就沒有跟著到從龍軍營地附近,而是在還有好長距離的時候就悄然的離開了馬車,沒有驚動到任何一個人,就連君修染也因為行走在最前面,而沒有察覺到她已離開。

    此刻,她已繞過軍營出了大炎國門,正站在大炎與連岳的兩國交接之地,身後是巍巍城牆,抬頭看前方,在也能看到有巍峨城牆聳立在蒼茫大地上。

    身旁不時有人群經過,或是從身後追上,或是從對面而來,販夫走卒行商,穿梭在這一片飽飲鮮血的土地上,並沒有因為戰爭初歇而有絲毫懈怠。

    她低頭沉思,想著她接下去該如何混進連岳國中。

    兩國之間雖早有百姓流通,但無論進出皆都要接受嚴格的盤查,任何有半點嫌疑的人都將被拒之國門之外,甚至直接抓捕起來。

    前方有兩隊行商發生了衝突碰撞,端木恬站在暗中仔細觀察,忽然伸手在腳下土抹了抹,又貼在臉上抹了抹,脫下身上的絲錦衣袍,換上

    了剛才出關前與人交換來的粗布麻衣,將頭髮捆紮包裹,然後現身悄無聲息的混跡到了其中的一支商隊中。

    兩隊行商很快就停了爭鬧,罵咧咧的擦肩而過朝兩邊不同的方向走去,皆都還神情激動心情激憤,再加上據端木恬剛才的觀察發現,這一支商隊中,同行的人之間似乎並不全部很熟悉,所以竟也沒有人注意到他們的隊伍中多了個從未見過的人,衝突之後甚至都沒有稍微整頓一下就繼續朝連岳的國門走去。

    另一邊,從龍軍營地中,君修染從馬車裡搜刮出了一封信,上面只簡單的交代了她要先行一步前往連岳國,讓他安心做好犒賞從龍軍有功將士們的事情,不必擔心她的安危。

    他手捏著這封信,或者說只是一張紙條罷了,嘴角抽搐,咬牙切齒,額頭有青筋隱現。

    這該死的丫頭,竟敢不打任何招呼的就擅自做出這種事情,還真是三天不打就上房揭瓦了,簡直是太不像話!待得日後將她揪回來,看他怎麼教訓她!

    可再惱怒,現在也只能想想,他總不能拋下這邊的事情,貿然追著去連岳國。

    擅離職守,放下犒賞從龍軍之事跑去連岳國,別說父皇不會放過他,就是岳父大人,也定不會將他輕饒。

    深吸兩口氣,壓下心裡的煩躁抑鬱,隨後他小心的將紙條折好收進懷裡,轉身走下馬車找岳父大人去了。

    端木崢看著女兒留下的那張紙條半餉,又將其遞還給了君修染,說道:“既然她不想來這裡先去了連岳,就由著她去吧,她知道分寸的。 ”

    三殿下幽幽嘆一口氣,他還是不放心啊!

作者: orange415263    時間: 2013-10-30 08:48 PM

第二章 千里求親

    端木恬悄無聲息的混跡在行商隊中,來到了連岳的國門前,這裡果然是守備森嚴,一如幾十里外的大炎國門,有成千上萬的士兵把守,仔細搜查著每一個進出的人員。

    商隊排在最末尾,端木恬混跡其中一副與旁邊並不熟,但卻又似乎有所關係的模樣,那粗布麻衣,灰頭土臉,沒有引起任何人的多餘注意,而她則在仔細觀察著前方城門口的情況。

    出關的檢查稍微寬鬆些,就如大炎那邊,她輕鬆的走了出來,當然那是因為她有著特殊的出關文牒,可進城的檢查卻要嚴格許多,嚴格到近乎苛刻。

    她不動聲色的觀察,不動聲色的隨隊伍往前緩緩移動,手指忽然一勾,悄無聲息的將身旁一人身上的文牒給勾到自己的手上,緊接著身影一閃,本是站在她身後的那個人只覺得眼前一花,神情一怔,看著站在他前面的背影,狐疑的摸了摸腦袋。

    怎麼好像感覺剛才站在他面前的,不是這個人啊?

    是錯覺吧?眼花了吧?

    而端木恬此刻突然出現在了隊伍的前面,如幽魂一般的穿插進隊伍裡面,甚至沒有驚動到就在前後的那些人。

    當她順利通過關卡,終於踏上了連岳國土的很久之後,城門口突然發生了一陣騷動,有人在面對著嚴格盤查的時候忽然尖叫:“我的文牒呢?該死的,哪個混賬東西偷了大爺的文牒?”

    不過那邊的騷亂已經跟端木恬沒有了任何關係,她進入到人連岳境內之後就沒有在原地停留,甚至都沒有去附近的城鎮裡停留,而是按著她先前所知道的路線直奔距邊境有兩百里之遙的南陽城。

    以她的體力和腳程,她連夜趕路,中途沒有任何停留,到次日天未亮就已經又出現在了南陽城門外,低調的混跡在城外等待城門開啟的百姓之中,不顯眼,不引人注目。

    南陽城雖是個邊境城市,規模中等,但卻十分的繁華,因為有眾多大炎過來的行商有許多是在這裡與人進行交易,這裡也是從連岳去大炎或者是從大炎來連岳必經之路,又是離開連岳的最後一座城,往來商旅皆都會在此停留,帶動了這裡的經濟迅速發展,同時也算得上是這周圍幾千里之內,最混亂,最魚龍混雜的一個地方。

    寅時三刻,城門準時開啟,這裡沒有國門那邊的守衛森嚴,對每個人都進行嚴格盤查,城門一開,早已等候在外面的人群便熙熙攘攘的湧入了進去。有千里跑商的商旅,也有的是附近城鎮鄉村里過來趕早集的普通百姓。

    端木恬就在其中,無比順暢的進去了裡面,打心眼裡的鬆了一口氣。

    因為其實說起來,進入南陽城,才算是真正的進入到了連岳國境內。

    她站在寬敞的街道上,周圍熙熙攘攘的到處都是人,她仔細觀察,同時邁動腳步,在這附近轉了一圈。

    一圈後,她手上多了一匹健壯的馬,身上的粗布麻衣也已換下,換上了最近連岳國內最流行最廣泛普通常見的窄袖束腰衣,頭髮束起別上一支木簪,一身利落,遠遠看去只覺得英姿颯爽,長身玉立,真是好一個清雅俊秀的翩翩佳公子。

    從她身旁走過的人都不禁會多看她兩眼,皆都覺得這公子長得真俊俏,姿態閒雅,舉止灑脫,忍不住的讓人歡喜。

    端木恬卻皺了皺眉,她其實已經喬裝過了,卻似乎因為底子太好,使得隨便弄得清爽一點就會很俊俏,她又不願意一直邋裡邋遢的。

    反正連岳國內又無人認識她,她也不必刻意的委屈了自己,俊俏就俊俏吧,這世上長相俊俏的人,何其多,多她一個也不多。

    她隨便在路邊找了點吃的,第一次嚐到連岳的食物,味道明顯與大炎那邊的不相同,但也別有一番風味,再加上走了一整夜的路,她早已經餓得前胸貼後背,一口氣就吃下了兩大碗。

    若被三殿下見著她這模樣,怕是又要心疼了。

    這丫頭,有幾天沒吃東西了呀?

    吃飽喝足,天才徹底的亮開,太陽高升,氣溫卻一點都不熱,即便她此刻身上穿了兩件厚實的衣衫,也是覺得有陣陣涼意。

    她又打包了點乾糧,打算在路上吃。

    這一路過去,她是沒有想要沿途多做停留的,畢竟她的目標是連岳皇宮裡的那株紫參王,其他的所有事情都要排在這事兒後面。

    正在打包乾糧付銀子,忽然聽到旁邊桌上有人在大聲議論著:“你那可是剛新收來的上好毛皮,先囤積著等天氣涼後,有多少貴人會來哄搶?現在時日還早,與大炎的戰爭又是才剛停歇,你不如就在南陽城裡多停留端時日,邊關自會鬆懈,到時候還不是暢通無阻?”

    “就是,急啥?你還可以趁著這個時日再去收購些,最近正是圍獵的時節,優等毛皮多不勝數。”又有另外一個人說道。

    三人中的最後一人聞言嘆息一聲,說道:“我這不是心急著回家嗎?我家那婆娘在我來連岳的時候就已經有了三個月的身孕,我一來就是半年,也該是快要生了。”

    之後的話端木恬沒有再繼續聽下去,因為她突然想到了圍獵之事。

    每逢秋冬時節,連岳百姓就會進山或者進入到草原中圍獵,其中連岳皇室,會在每年的八月廿六日出城狩獵,所有的皇室成員以及部分朝中大臣皆都參加,很熱鬧,乃連岳最隆重的盛典之一,僅次於過年和。

    她此次前來連岳,勢必是要想辦法進入到皇宮裡面去的,或趁著夜深人靜偷偷潛入進去,或尋找機會光明正大的進去。

    可這談何容易?

    正逢連岳皇室圍獵之期,她是不是可以趁此機會混跡到裡面?

    隨後她就很快的打消了這個念頭。

    皇家圍獵,何等樣的盛重?自當是戒備森嚴、嚴密封鎖,她就算能悄無聲息的偷偷潛入到圍場之後,也無濟於事,反而更添麻煩,被圍堵被追殺被懷疑那是顯而易見的事情。

    她又不是小燕子。

    於是她也就不再多想,走出早餐鋪子,收好乾糧之後就翻身上馬,直朝著連岳皇都的方向奔馳而去。

    其他的事情可以再仔細計劃,隨機應變,但這所有的事情都有一個前提,那就是她總得人先到連岳皇都啊。

    單人匹馬,她的速度很快,不過六天就已經到了距連岳皇都不到百里的一個小鎮上。皇城已經在望,她暫且緩下腳步,進入小鎮留宿了一晚,打算養足了精神,明天就進連岳的皇都。

    今日八月廿七,中秋之後天氣就迅速的涼爽,尤其是晚上的時候,外面的夜風一吹,便覺得有了些寒意。

    端木恬今日夜宿的小鎮叫長樂鎮,或許是臨近皇城的關係,這裡的百姓相對比其他地方的更富足一些,相互之間的相處也甚是和睦,連客棧的老闆也沒有因為這裡每天來往的客人甚多,時常出現客人爆滿的情況而哄抬房價。

    最好的客棧裡最好的客房,一晚,不過一兩銀子而已。

    這裡並沒有城市裡的繁鬧,晚上除了有兩家青樓喧鬧之外,並無其他的遊戲,當夜幕降臨,有的人家裡點亮了燈燭,有的卻在天黑前就吃完晚飯,此刻已躺下歇息了。

    她站在客棧窗前,看著外面的夜色闌珊,燈火點點,夜,很寧靜。

    此刻的她並不知道,就在距她不過幾十里的地方,今晚發生了一場變故,以此而引發的某種蝴蝶效應,讓不久之後的連岳國都發生了劇烈震盪。

    連岳多山林平原,在皇城外幾十里就有一寬闊的山林,那裡有許多野獸出沒,在很多年前就被劃為皇家圍場,每年為期三天的圍獵基本上都在這裡舉行。

    此刻,天色剛暗,營地中一片燈火通明,有人正在忙碌著今日一天的收穫,比賽、分食,大塊的肉,整隻的小動物被清理乾淨,正架在火堆上燒烤著,“滋滋”的冒​​出水潤油光,香味遠遠飄散,引人口水直流。

    而在這個時候,卻有人出現在了營地外,那一條寬闊的水河邊。

    遠處的燈火照到這裡,照在水面上,照出一片波光粼粼,如有無數寶石珍珠在河水中翻騰,晃得人眼花繚​​亂,頭暈目眩。

    他背著光,看不清模樣,但那黑暗的剪影還是能讓人看出此人身材頎長,微有點瘦削卻又似乎恰到好處,身上衣袍在夜風中輕輕飄蕩,火光中透出明亮的黃色。

    他就站在河邊看水面,也不知究竟在想些什麼,身後熱鬧不凡,他獨自站在這裡卻滿身落寞,渾身的寂寥纏繞。

    良久,他忽然輕輕嘆了口氣,輕聲清幽,如微風拂過,在此旋起了一個卷兒,飄飄裊裊的朝遠處飛去,讓聞者莫名泛起了點點心酸。

    身後忽有“悉索”聲響,他身子一僵,身上的寂寥氣息迅速消失,目光卻依然盯著河水,似乎壓根就沒有察覺到背後有人,哼唧著語氣滿是不悅的說道:“那些個烤肉什麼的,一股子騷味,難吃死了!倒不如抓條魚回去燉湯喝!”

    說著,又往前走出了幾步,離得河水更近了。

    身後的腳步聲接近,同時又有女子嬌笑聲響起,說著:“皇上,您怎麼一個人跑這裡來了?若是想要喝魚湯,讓下面的人過來抓便是了。”

    他轉身,驚訝的看著已出現在身後的女子,仿似現在才發現她的存在,道:“愛妃,你怎麼也跑這裡來了?這兒風大,你還是快快回去吧,可別凍著了。”

    而他這麼一轉身,在火光映照中也終於看清楚了他的臉。

    生如朝花,眉目清俊,神情帶著輕佻之色,卻隱藏著他的貴和媚。

    那女子怔怔的看他,​​然後似又嬌羞的低頭,嬌嗔著說道:“臣妾哪裡有您說的這麼嬌弱?其實營地裡面也怪吵鬧的,還有火堆環繞,又悶又熱,所以臣妾才想出來透透氣兒,沒想到皇上您竟也在這裡,怪不得剛才臣妾找了好久,也沒有找到您呢。”

    “愛妃找朕何事?莫非是又想朕了?”他言語輕佻,神態猥瑣,讓人察覺不到的眉梢眼底,卻有著深深的疲乏和厭惡。

    女子並不看他,只越發的低下頭,扭捏了兩下,嬌嗔著:“皇上,您好壞啊。”

    說著就舉著粉拳走過來,作勢一副撒嬌的模樣,卻不知怎麼的,忽然腳尖絆了一下,頓時“哎”一聲驚呼,朝前面的男子撲了過去。

    兩人的距離很近,她這麼往前一撲,一下子就撲到了他的身上,然後“撲通”一聲,金尊玉貴的連岳皇上掉落進了身後的河水之中,她則趴在岸邊小半個身子探出河岸,濕了一頭一臉。

    河水並不深,但也不淺,對於不會游泳的人來說,足夠淹沒他滿頭,女子摔趴在河邊用力的仰起脖子看著在河水里沉浮的皇上,看到他瞪大了眼睛驚惶的看著她,看到他在水中掙扎,卻被湍急的河流沖刷著往下游而去,她的眼底迅速劃過一絲陰霾,然後倏然驚恐,卻依然呆呆的看著他掙扎著沉浮著越飄越遠,好像被驚嚇得忘記了反應。

    終於,當夜色中幾乎看不到那在河水中沉浮的身影,她突然尖叫了一聲,忙亂無措的在河岸邊掙扎著爬了起來,驚措尖叫著:“來人!快來人啊!皇上掉河裡去了,快來人!”

    聲音尖銳淒厲,如夜梟般直刺人的耳膜,並遠遠的傳遞了出去,驚動了不遠處營地裡的人,驚動了那本該隨侍在皇上身邊卻不知為何竟沒在附近的侍從。

    然而等到他們匆匆的奔跑過來,到了河邊放眼望去,哪裡還有他們皇上的影子?

    另一邊,大炎青州境內,嶧城之中,卻正是一天中最熱鬧的時光,尤其是在明榮郡王府內。

    今日明榮郡王府大宴賓客,請了附近諸多青年才俊來府,席間熱鬧非凡。

    內室屏風後,郡王妃拉著女兒坐在桌邊,旁邊是端木側妃和她的女兒榮芩媛,以及還有幾個站在旁邊的隨侍丫鬟之外,再無其他的多餘人。

    榮芩靜沉著臉滿滿的不高興不情願,若非母親拉著她,她早已經甩手走人,旁邊側妃與榮芩媛小聲的說著什麼,使得榮芩媛那自幾個月前發生了那場變故之後就沒有好轉的臉色,終於多了幾分紅暈,眼中也有了些神采。

    大小姐不經意的一眼,看到這異母同父的妹妹如此一副期待模樣,不屑的輕嗤了一聲,某些話便要出口,卻在桌子下母親狠踩了她一腳之後自動消聲。

    她嘴角抽搐,冷冷盯了對面的榮芩媛一眼。

    外面很熱鬧,郡王​​爺招待著眾位賓客,不僅僅是年輕的公子們,還有公子們的老子們。

    他們似乎都知道今日郡王爺宴請賓客的目的,所以公子們就表現得格外恭謹有禮,風度翩翩,努力表現出自己的滿腹詩書,才華橫溢,能文善武。

    但也有人表現得興致缺缺,那是自認為配不上大小姐,並且還偶爾聽到了某些風聲的公子們。

    京城離嶧城很遠,在這個通信不發達的時代,有些消息在被人刻意封鎖之後確實是很難傳出這麼遠的,可總還是會有那麼些消息靈通的,聽到了一點點風聲。

    儘管榮二小姐乃庶女,但也是側妃所出,而且還是端木王府的外甥女,理該也是被人奉若珍寶。以前也確實是這樣沒錯。

    榮芩靜聽著外間的聲響,眉心始終緊蹙,恍惚中有一抹憂愁從臉上劃過。

    她雖認定了絕不死皮賴臉死纏爛打,他既不喜歡,她便也不稀罕,可這說說容易,做起來是何等的困難?自離開京城之後,她便沒有一天不想念他的。不過也只是想念罷了,要她放下驕傲的去追個男人,那是打死她也不干的事情。

    不是她太驕傲,將其看得比心上人還重要,而是因為她從來也不屑於去做那死纏爛打的事。如果端木璟也喜歡她,他們是因為別的什麼原因而無法在一起,她定當遇佛殺佛,可他不喜歡她!

    是的,他不喜歡她。

    她的年紀也不算小了,比端木恬還要大上幾個月,人家都在月前出嫁了。

    她如此安慰著自己騷動的心,卻越想越覺得悲涼,心潮湧動,極欲掀桌子走人​​。

    側頭,卻見母親正盯著她,滿臉警告之色。

    她撇嘴,繼續低頭裝模作樣的吃菜。

    就在這個時候,外間忽然起了一陣騷動,她轉頭看去,隔著屏風,隱隱約約的看到外間的人都站了起來,朝門口的方向湧去,然後她聽到了“璟世子”這三個字。

    她猛然屏息,緊緊的盯著屏風看,看到人影晃動,有人從門外走了進來,隨後那個讓她魂牽夢縈的聲音緩緩的響了起來:“貿然前來拜訪,讓表叔見怪了。”

    “小璟這說的是什麼話?你能來,本王不知有多高興。來來,趕緊先坐下。”

    有丫鬟迅速的擺上了乾淨的碗筷,端木璟朝眾人打了招呼之後便在桌前坐下,榮晉之等到大家又都重新坐了下去之後,才又問道:“真沒想到小璟你竟會到嶧城來,真是好大的驚喜啊。不知你這次過來,可是有什麼要緊的事?”

    說著的時候,他下意識看了屏風那邊一眼,心裡卻又忍不住嘆息一聲。

    真是冤孽,他兩個女兒,竟都喜歡上了端木璟,媛兒不知好歹闖了那般大禍落到這個下場也是罪有應得,靜兒性子直,被拒絕之後就毅然轉身,堅決不會再提第二次,明明就沒有放下。

    端木璟也順著他的目光看了屏風一眼,勾唇淺笑,說道:“確實是有很重要的事。我此次前來,便是專程來拜訪明榮郡王府的。”

    “哦?”榮晉之一怔,顯然是十分意外,又眼見周圍全是人,便沒有當即詢問。

    不過端木璟卻無視周遭許多的注視,說道:“我來向表叔提親。”

    整個飯廳都是頃刻間一片寂靜,即便是榮晉之也被這突然橫飛而來的一句給嚇了一跳,猛的瞪大眼睛看著端木璟,似想要從他的臉上眼中看出一點點的開玩笑的痕跡。

    屏風後,榮芩媛倏然抬頭死死的盯上了對面的榮芩靜,神情已扭曲,滿臉的嫉恨。側妃放在桌子底下的手用力交握著。三個人都在看榮芩靜,而她自己卻怔了怔,貝齒輕咬粉唇,神情莫名。

    外間,所有人都驚訝的看著端木璟,有幾位自認非凡愛慕榮大小姐的公子輕輕皺起了眉頭,看向他的目光已帶上了敵意。

    這人突然冒出來,竟說是來提親的?這分明就是不將他們放在眼裡!

    不過便是當真不將他們放在眼裡,似乎也不能如何。

    榮晉之迅速反應過來,忙道:“提親?”

    “是!我想迎娶大小姐榮芩靜,不知表叔意下如何?”

    話音剛落,忽然從屏風後傳出了餐桌掀翻,木凳倒地,以及盤碗摔碎的連串聲響,夾雜著女子的驚呼聲,榮芩靜裹著一團墨雲從屏風後衝了出來,“砰”一聲拍在了他面前的桌上,冷笑道:“端木璟,你當本小姐是什麼?由著你說不喜歡就不喜歡,想娶就娶?”

    “靜兒,不得無禮!”榮郡王爺不由出聲呵斥,嘴角卻微不可察的抽了抽。

    端木璟垂眸看著拍在他面前的手,然後抬頭看向怒氣勃發的榮芩靜,眼中迅速的劃過了歉疚後悔懊惱等諸多複雜的神色,最終全化為一抹輕柔的微笑,看著她說道:“抱歉,先前是我自以為是,你離開之後我才發現事情並不是我先前多你所說的那樣,我……改變主意了。”

    榮芩靜臉色一僵,眼中隱有水光波動,轉瞬間卻又咬牙切齒,冷笑著說道:“那可真是巧,本小姐也改變主意了。”

    “靜……”

    “璟世子,我們好像並沒有那麼熟,請你稱呼我為榮大小姐,或者叫聲榮表妹也無妨。”

作者: orange415263    時間: 2013-10-30 08:56 PM

本帖最後由 orange415263 於 2013-10-30 09:03 PM 編輯

第三章 救命恩人

   榮大小姐的這一句,也猶如是從天外而來,震得滿堂食客再次驚呆,也震得榮晉之嘴角抽搐,真想將這叛逆的女兒抓過來暴打一頓。

    你說你自回來之後就心心念著他,因安排著想給你找個好人家還給爹娘擺起了臉色,現在好不容易事情突然來了個巨大轉變,人家一改初衷親自跑上門來提親了,你竟反倒不樂意了,還連個好臉色都沒有。

    我說你這孩子,到底是想要怎樣?

    明榮郡王爺無法理解女兒心中所想,旁人在當前的情況下更是沒有資格出聲,只能保持個沉默,最多就是心思活絡一下,屏風後,丫鬟在小心收拾被大小姐怒而掀翻的桌凳盤碗,端木側妃母女滿心嫉恨,王妃則蹙眉沉思,有些擔憂的關注著外面的情況。

    榮芩靜站在還坐在凳上紋絲不動的端木璟面前,居高臨下俯視著他,神色不善,緊盯著他的美眸之中一片烈焰怒火,灼熱得似要將他焚燒成灰。

    端木璟看著眼前這氣勢洶湧,滿身殺氣都迸發了出來的丫頭,神情微有些恍惚,恍惚中,這許多天來一直縈繞在心頭的煩躁糾結和寂寥也皆都在頃刻間消失無蹤,那本還有些忐忑不確定的人,便在這釋然中也釋然了開來。

    他看著她,臉上的笑容更深更柔,然後轉頭對坐在旁邊無奈摸鬍子的榮​​晉之說道:“我初來嶧城,並想要再次多停留幾日,目前卻還尚未有落腳之處,不知可否在表叔府上打攪幾日?”

    榮晉之一愣,忙說道:“這是自然,小璟你來了嶧城,理所應當該讓表叔招待你。你儘管住下便是,若有什麼事情,也只管開口!”

    大小姐見狀,頓時眉尖兒一掀,揮掌又是“砰”的一聲拍在桌面上,直震得桌上杯盤砰砰作響,橫眉冷對道:“誰許你住我家了?這裡不歡迎你?璟世子你還是從哪裡來回哪裡去吧!”

    “我來嶧城,尚還有些要事,怕是不能就此回京城。”

    “你……”

    榮晉之在旁邊訓斥道:“靜兒,不得無禮!小璟過來嶧城辦事,於情於理也該住到府上來。難道你還要他去外面住客棧不成?像什麼話?”

    榮芩靜眸底倏然一片暗沉,恨恨的盯著端木璟,終究還是隨手那麼一掀,伴隨著圓桌掀翻,盤盞飛落碎裂,周圍的公子大人們紛紛驚呼必然,而她則轉身就跑了出去。

    “靜兒!”

    郡王妃忙站起,從屏風後轉了出來,追著女兒出去了。

    端木璟在大小姐轉身奔出去的時候,下意識挺直了脊背,似想要追著出去,但卻又不知為何依然坐在那兒沒有動彈,只看著榮芩靜的背影,眼神晦澀,眉心輕蹙,幾分懊惱幾分無措幾分不解幾分失落還有幾分的茫然若有所思。

    從小到這麼大,他從來也不曾面臨過這種事情,今日初戰,便似乎受到了挫折。

    是他考慮不周,做錯了嗎?不然她為何沒有歡喜,也沒有應下他的求親,反而惱怒得掀桌離去?

    從未有過情愛經歷的璟世子,看著榮芩靜含怒離去也是不禁有些慌措,只是他從來都定力十足,不會輕易的將心思在臉上表現出來。

    他便暫且在明榮郡王府住了下來,受到了最高規格的禮待,只是夜半三更,他悄無聲息的出現在榮大小姐閨房附近,本是想來看看她,卻不想竟聽到了從那閨房內傳出的輕泣聲,還有郡王妃的輕聲安慰。

    他猛然停下了步子,有些僵硬的站在陰影中,夜色沉沉,看不到他此刻臉上的神情。

    “他當我是什麼?先前我主動去與他說,他甚至都沒有考慮一下就拒絕了我,現在卻又跑到嶧城來突然說什麼提親,真當以為我是那呼之則來揮之則去的女子嗎?”

    閨房內,榮芩靜憤然怒罵著,只是聲音微啞,帶著濃重的哭泣過後的鼻音,讓站在暗中的端木璟不禁心顫了一下,微微有些沉悶和疼。

    他好像有點明白了。

    郡王妃小聲安慰著:“別這麼說,我看璟世子也不像那輕佻隨便之人,定是真的想通了才會如此貿然的跑來提親。你這丫頭,自從京城回來後就一直悶悶不樂的,還不是因為一直念著他?現在他親自過來提親了,你倒是反而將人給推拒了出去,真是……”

    “那又怎麼樣?他憑什麼在當初毫不猶豫的拒絕了我之後還能如此恍若什麼事都不曾發生過的跑到我家裡來提親?還一副認定了我定會歡喜答應的淡然篤定模樣,這算什麼?施捨嗎?同情憐憫嗎?還是覺得其實我也還算可以就算娶了回去也無妨?就算我現在還念著他,我也不需要這等施捨,日後,我定會將他忘得乾乾淨淨!”

    “你這丫頭,怎麼鑽起牛角尖了?”

    “娘,我累了,你也回去歇息吧。”

    郡王妃又柔聲寬慰了幾句,嘆著氣離開了女兒的閨房。

    端木璟連忙將自己隱藏好,看著郡王妃出了門,離開了,他則還站在原地,看到榮芩靜的閨房內燈火明亮,將她曼妙的剪影透在雕花鏤空窗戶上,隨著燭光搖曳而輕輕搖晃。

    他站在那兒看了很久,一直到她從窗邊離開,吹滅了燈盞歇息下,他還安靜的站在那兒,低頭安靜的沉思著。

    今晚月黑風高,離嶧城幾千里之外的北疆從龍軍軍營之內,也有人站在深夜的黑暗裡,遙望更北方的黑暗夜空,思想著他家一聲不響就悄然離開去了連岳的人兒,忍不住掛念擔心。

    已經過去好多天了,她這一路過去可是有遇到什麼危險和麻煩?現在已到了哪裡?可否有吃飽穿暖?

    連岳要比大炎更早的進入冬季,現在已經是到了秋冬交接之時,晝夜的溫差變化很大,尤其是大炎過去的人,在那邊稍微沒留意沒照顧好自己,就會著涼。

    他想了許多,最終也皆都只能化為一聲嘆息,在這裡擔心,也沒用啊。

    這邊的事情還沒有結束,他也不能就這麼放下不管跑去連岳找她,愁啊!

    最重要的是,他想她了,想得不得了!

    都說一日不見如隔三秋,他這都有二十多個秋沒有見到恬恬了。

    身後腳步聲響,從安出現在了他的身後,遠處守衛的白楓朝這邊看了一眼,然後又馬上面無表情轉了回去,繼續他的守衛。

    “主子!”從安輕聲稟報導,“據查探,王妃在當日我們剛到軍營時就已進入了連岳,第二天早晨到南陽城,給我們留下了消息,說是要直接去連岳京城,讓主子您不必擔心。”

    不必擔心?怎麼可能不擔心?

    君修染聽著這話,問道:“她現在到哪裡了?”

    “南陽城後,王妃就再沒有給我們留下消息,不過照行程推算,若沒有出現意外,王妃應該是差不多要到連岳京城了。”

    說著這話,從安對王妃的敬仰之情當真是如濤​​濤江水連綿不絕,無論以前還是現在,她總是能輕易的脫離到眾人的目光之外,不被任何人追查到蹤跡。

    只可惜,這真是苦了他們這些打探她動向的下屬。

    他偷眼打量主子,想看看他此刻的臉色到底是陰沉的還是清朗的或者是糾結扭曲很複雜的,不過他卻只看到主子麵無表情,然後揮揮手就讓他離開了。

    哎呀,真正是招之則來揮之則去啊!

    一夜很快就過去了,當天邊出現第一抹白光的時候,端木恬就自動的醒了過來,打開窗戶對著天邊盤坐運功吐納,運轉了幾圈之後,天就徹底亮了,外面街上的人影也漸漸多了起來,喧鬧中透著一股子的寧靜味道。

    新的一天又輪迴著開始了,街上有人擺攤做小生意,淡淡的早餐香味飄進了房內,勾引著經過一個晚上的消化而早已空蕩的肚子。

    端木恬迅速的整理洗漱完畢,下樓退了客房便走出門外,小二牽了她的馬過來交到她手上。

    她今天,就要進連岳國的皇都,往後的每一步都要更加的小心,所有的事情也都要再在當地仔細打探,並由此而製定下計劃。

    或許這會是一件需要花費許多時間的事情,可為了那君修染解毒所必須要的紫參王,便是再深的龍潭虎穴,她也不會讓步退縮。

    用了早餐,再打包一點乾糧以作路上的點心,然後她便騎馬出了長樂鎮,往連岳皇都奔去。

    她沒有走寬敞的官道,而是在出了長樂鎮之後就直接調轉馬頭竄進了旁邊山林小路里面。

    從她先前所得到的那張地圖中可以知道,這條山林小路直通京城,且比走官道要近了差不多有二三十里的路程。

    只是此路蜿蜒崎嶇,一般若不熟悉的人進入很容易就會迷路,而且林中多野獸,誰也不知道會不會走著走著突然就從旁邊衝了只猛獸出來。

    不管儘管如此,端木恬還是毅然選擇了進入。因為這些天來的著急趕路,從早上天剛亮到晚上天黑一直都在馬背上顛簸,甚至有時候晚上還會走一段,任是她再武功高強,身體的某些部位也依然是很柔弱的,以至於被磨蹭得生疼。

    比如……屁屁。

    再比如……大腿的兩內側。

    所以她現在是能早點​​到京城,就盡量的想要早點到,她也好早點擺脫被馬鞍磨蹭的痛苦,當然也能早點開始為潛入皇宮偷東西這件事情做準備。

    這山路,果然十分蜿蜒,虧得她記憶力超群,早已將那地圖的各路線全都記了個清楚,不然恐怕才剛進入,就要迷路了。

    這一路過去,人跡罕至,偶爾能看到有樵夫在兩邊山林中砍柴,至於同樣也是去往京城的……或許是因為她出發得太早了,這一路過去當真是一個同行者都沒有碰到。

    前方隱有流水聲傳來,據地圖顯示,那裡該是連岳京城外的一條河流,也可以說是整個連岳最最重要,養活了千萬百姓的那條主要河流的其中一條支流,橫貫在京城外,到了這裡,離京城也就只有不到五十里的路程了。

    很快,她就看到了藍綠紐帶彎彎繞繞,緩緩流淌著向前,閃出連片耀眼的粼粼波光,就連空氣,也在此地忽然清新了許多。

    她不由得抬頭,放眼望去,然後忽然一怔。

    她看到了一個人,一個身穿明黃衣袍,渾身濕漉的昏倒在河岸邊的人,也不知是不是還活著。

    端木恬停在原地遙遙看著那邊,似乎在想著要不要好事去那邊看看,尤其是看著那明黃衣袍,一個極其荒唐的念頭就浮現在了腦海,隨之又想這怎麼可能?可若不是,在這天下,在這連岳京城之外,有那個膽大妄為喪心病狂的傢伙,竟敢身穿明黃衣袍?

    太子?連岳國目前似乎並沒有太子,連岳皇帝也不過才二十歲不到。

    她坐在馬背上盯著那邊想了好一會兒,終於還是翻身下馬,朝那邊走了過去。

    隨著接近,她又看清楚了一些東西,比如那黃色衣袍上紋繡著精緻花紋,其中有祥雲升騰,有飛龍在張牙舞爪。

    莫非竟還真的是連岳皇帝不成?這可真是稀奇了,一國皇帝竟溺水在京城外水河邊,看他那渾身發白腫脹的模樣,該是在水里有泡了好久了。

    昨日八月廿七,是圍獵的第二,圍場離此大概二三十里,這皇上落水,飄出二三十里,為何一夜過去了還是沒有人到這裡來尋找?

    是他悄無聲息的落了水,至今還無人知曉?還是有誰在背後伸手,將他推入到了這裡?

    她在他面前蹲下,搭上了他的頸側,輕輕的,她感覺到有脈搏在微​​弱的跳動。

    還活著!

    她伸手,將他從水中拖了上來,依然是讓他趴在一石頭上面,輕拍著他的後背,很快,他就有了反應,“嘔”的一聲吐出了許多水來。

    等他吐得差不多了,她又將他翻過來,放在旁邊平坦地上,手指彈動揉著他的胸口和腹部,如此動作中,有新鮮空氣從他微張的口中被吸了進去。

    她看著他的反應,也看到了他的臉,臉上忍不住的劃過一絲異色。

    這人,雖在水中泡了許久渾身都腫脹了,但那發白的臉在沉睡中依然透著一股子的媚來。

    端木恬從沒有見過有哪個男子能長得如他這般的媚,鳳樓乃是她所見過的人之中最好看的,若只論容貌,這皇帝其實並不十分的俊美,比不上鳳樓的嬌,君修染的妖,端木璟的清雅,端木宸的明朗,風玉衍的溫潤,甚至連那闖入她的新房結果被擒拿下後找風玉衍換了金銀的風玉痕,也比他要好看。

    可儘管如此,他那似乎從骨子裡散發而出的媚意,卻讓這連岳國最尊貴的男子容色煥發,於無比尊貴中透出的媚意,能勾引人的心魂,讓人不自覺的忽視了他那隻有七分的容貌,為​​他魂牽夢縈。

    如此的媚。

    不說男人,就連女人,也比不上他。

    至少端木恬多年行走人世間,從沒見過如這般媚的人,包括男人和女子。

    真沒想到,連岳國的皇帝陛下,竟是個天生媚骨的男人!

    而就在她邊打量邊救治的時候,他也終於緩過了氣來,“呃”一聲之後,便幽幽睜開了眼睛。

    初醒,他神情還有些恍惚,但不過一瞬間之後就馬上徹底清醒,一清醒便越發清晰的感覺到了身體的疼痛和不適,也更清楚的想起了昨晚上發生的事情。

    眼中倏然有厲芒閃過,又很快的隱藏了起來,神情又恍惚,然後轉頭看向身旁的人,看到了蹲在他身旁面無表情的看著他的端木恬。

    他眨了眨眼,又轉頭看了看四周的景色,看到就在腳下的那條河,臉色一白,然後再次看向了端木恬,道:“小兄弟,是你救了我?”

    說話後,他才發現自己的嗓子有多嘶啞,本該圓潤磁性的聲音,現在卻竟如同那公鴨嗓子,難聽極了。

    他嘴角一抽,小心的瞄了端木恬一眼,暗道如此聲音實在是有損他的完美形象,尤其是在美人面前。

    端木恬蹲在旁邊,在他醒來的時候就收回了手,並沒有想要去扶他坐起來的意思,面無表情的看著他,道:“我很好奇,堂堂皇帝陛下,為何竟會沉溺到河水之中?若非我恰巧路過,及時救治,只需再多拖延上幾個時辰,你即便是被水沖到了岸上,也活不成了。”

    這話聽著,對他來說未免有些恐怖,臉色不禁有白了幾分,但他知道她說的定是實話,因為沒有必要欺騙,況且,他也不是真那麼草包無能的,有些事情即便她不說,他也能想到。

    有些事情,只是想想便讓他滿心的鬱憤,可是他除了隱忍,什麼都不能做。至少現在,他還什麼都做不了。

    他眼底光芒湧動,不過轉瞬間,便又是那無辜無害的模樣,眨眼不解的看著她,道:“你怎麼知道朕是皇上?”

    這人是在裝傻吧?

    端木恬輕撫下巴,繼續面無表情的看著他,說道:“除了皇帝,難道還有別的人敢穿著龍袍到處跑?或者是你想當皇帝想瘋了,便偷偷弄了個龍袍,穿著跳河,也算是此生無憾?”

    這般對答讓他一愣,然後忍不住笑出了聲來,覺得這人倒是有趣。

    隨之沉寂,笑著半真半假的說道:“我確實是想當皇帝,想瘋了。”

    他五歲登基,皇叔攝政,到如今已整整過去十四年。

    十四年過去,他從懵懂小娃長成如今舉天下聞名的草包皇帝。

    十四年後,當初說只等他成年便將所有大權交還的皇叔依然高居攝政王之位,獨攬朝政、權傾朝野。

    十四年後的今天,他后宮爆滿,夜夜笙歌,縱情在那些皇叔送上的女子之間,即便有女子不安於室紅杏出牆,給他戴了無比翠綠的帽子,他也只能當什麼都不知道,忍著憋著。

    他是真的想當皇帝,想瘋了。

    他微笑看著眼前的人,儘管她喬裝得很好,幾乎沒有任何的破綻,但他還是一眼就看出了她其實是個女子,還是個與他以前從未曾見識過的獨特女子。

    因為她身上有著不同於尋常姑娘的獨特女兒香,如芝如蘭,清雅不俗,不仔細聞根本就聞不到,一聞之後,卻彷彿會讓人上癮。

    若是端木恬知道他此刻心中所思所想的竟是這個,保不准就會直接一巴掌將他拍回到了河水里面。

    遠處忽有大量腳步聲踢踏,然後一個個鮮衣侍衛從林子裡鑽了出來,“呼啦啦”跪了一地,說著:“奴才救駕來遲,讓皇上受驚了。”

    然後有人抬頭,怒而直視端木恬,冷喝道:“大膽狂徒,竟敢對皇上如此無禮,還不速速下跪請罪?”

    端木恬冷笑,這些個姍姍來遲的侍衛們,從圍場到這邊也不過二三十里,怎麼竟會找了一夜都沒有將人找到?而且他既是落了河,無論如何也似乎應該沿河尋找,他們卻怎麼竟是從林子裡鑽出來的​​?且還是她剛將人救活過來,就馬上出現了。

    好巧啊!

    現在竟還對她大呼小叫的,一副將她當做了是那欲要對他們的皇上不敬不利的壞人的模樣,演戲給誰看呀?或者是惱怒她多管閒事救了他們的皇帝?

    她瞇眼,冷笑,嗅到了濃濃的陰謀的味道。

    而看著​​她毫無反應,那呼喝之人不禁大怒,就要拔刀相向。

    “住手!”還躺地上起不來的皇帝徒然開口,怒道,“多虧了這位小兄弟,朕才倖免於難,你這是想要對朕的救命恩人動手?混賬!”

    前衝的姿勢停下,那侍衛行禮,卻並無太多的恭敬之色,說道:“皇上恕罪,此人來路不明,貿然接近皇上定是有著不可告人的目的。”

    “這麼說來,她竟是事先就知道了朕會落河飄到這裡,所以就提前在此等候?”

    “這……”

    “既如此,為何她知道,你們卻反而不知道,還一直到現在才找到朕在此地?莫非是故意想要延誤時間,好讓朕再醒不過來?”

    那侍衛頓時“撲通”一聲重重的跪了下去,惶恐道:“奴才不敢!”

    連岳皇帝哼唧了兩聲,似想要起來,但受驚過度,又在河水里浸泡了一夜,又是水淹又是在水中衝撞的,他現在雖醒了過來,但卻躺在那兒動彈不得,連動動嘴皮子都覺得累極了。

    他掙扎了兩下,然後很自然的將目光落到了身旁那即便是到了現在這個時候也依然面無表情,沒有半點神情變幻的人,抬了抬手,道:“你,還不快扶朕起來?”

    端木恬輕挑眉梢,冷冷道:“不敢,我怕稍稍觸碰了您的尊貴之軀,就會有人衝上來剁了我的手。”

    “大膽賤民!竟敢對皇上如此不敬,真正是活得不耐煩了!”

    “我看你才是活得不耐煩了吧?皇上自己都還沒有說什麼,你一個小小奴才有什麼資格來呵斥本公子?莫非你竟成了皇上的代言人,或者連皇上也得聽你的?”

    “你……你血口噴人。”

    “你憑什麼讓我吐血來噴你?你算個什麼東西?”

    這侍衛的眼角劇烈的抽搐了幾下,眼中殺氣隱現,但當看到皇上臉色沉凝,冷冷看著他已有了驚疑怒色,他也再不敢多說。

    儘管他對皇上並無太多恭敬,可畢竟是尊貴的皇上,他再得攝政王的寵信,若竟做出那過分之事,攝政王也定會毫不留情的將他給滅殺了。

    皇上畢竟是皇上,就算他毫無權勢地位,就算連啟明想要他去死早已經想了許多年,這種事情也只能偷偷的來,比如像昨天晚上的那樣。而在表面上,皇上就是皇上,不容任何人侵犯了他的威嚴,更何況只是個小小奴才?

    他狠狠的瞪了端木恬一眼,然後在連岳皇帝面前低眉順眼,沒有再意圖對端木恬動手,同時,也有另外的人走了過來,將皇帝陛下小心的扶起。

    端木恬一直站在旁邊冷眼旁觀,眼中偶有點點光芒閃過,也不知在想些什麼。

    眼看著他們就要離開,皇帝陛下忽然轉頭,伸手一指她,道:“這位小兄弟,你跟朕一起回去。今日多虧了你出手相救,不然朕怕是就要兇多吉少了,回頭朕定要好好封賞你。”

    眾人頓時一靜,剛才的那個侍衛下意識想要勸阻皇上,他可還想要等皇上離開之後,再回頭來找端木恬算賬呢!

    不過在他開口前,皇上便沉著臉,滿臉不悅的看向了他,道:“怎麼,朕想要封賞自己的救命恩人,還要經過你的同意?”

    他頓時心一顫,低頭不敢再多言,“奴才不敢!”

    連岳皇帝便又看向端木恬,眨著眼笑道:“你便與朕同行,如何?”

    端木恬挑了挑眉梢,嘴角浮現一抹意味不明的弧度,道:“好!”

作者: orange415263    時間: 2013-10-30 09:02 PM

第四章 靜候召喚

    連岳皇帝的邀請,端木恬又如何會不欣然接受呢?

    這算不算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她這幾天就一直在想著如何能進入皇宮裡面查探,沒想到竟然就讓她給碰上了​​這等子事情。

    儘管在這其中,四溢著滿滿的陰謀味道,她若是如此貿然的踏入了進去,勢必會被捲入到這陰謀的漩渦之中,即便是皇上的救命恩人這個身份也並不能對她有太大的保護作用,因為這皇帝根本就沒什麼權勢,連岳朝政已經被攝政王把持了十多年。

    可那又如何?

    她既不是連岳的臣民,也沒想過要討好連岳。她此次過來,完全就是抱著那不可告人的目的而來的,就是覬覦著珍藏在連岳寶庫裡的那一支紫參王,其他的那些個朝廷紛爭與她何干?

    所以對於連岳皇帝的這個引狼入室的舉動,她欣然接受,也不管那從一開始就似乎很囂張的侍衛是如何的在暗中對她橫眉冷對,陰冷凝視,心裡則暗暗警惕,並且只要機會合適,她也不會介意先下手將此人給滅殺了。

    最盛大的圍獵因為皇上的意外落水而亂成了一團,不得不提前結束,不過反正今天也已經是最後一天,該打的也似乎已打得差不多。

    端木恬就跟著連岳皇帝去了圍場,這一路過去,倒是再沒有遇到什麼麻煩刁難,一直到遠遠的看到有滿身氣勢不凡,錦衣華服的中年男子迎了上來,恭恭敬敬的朝皇帝拱​​手拜下,道:“參見皇上!皇上平安無事真是我連岳之幸,只是讓您受了這般驚嚇,臣罪該萬死!”

    連皇帝舒舒服服的被人抬著,聞言虛弱不堪半死不活的哼哼了兩聲,說道:“皇叔不必自責,是朕自己不夠小心,被李愛妃失足跌倒時推入了河中。”

    “謝皇上不怪臣失責之過,至於麗妃娘娘,竟將皇上推入河中,簡直罪大惡極,臣已命人將她拿下,絕不輕饒!”

    連皇帝眼中倏然有厲芒閃過,隨之卻又很快沉寂,轉而看著連啟明便是滿臉的心疼和惋惜,說道:“這李愛妃也不是故意推朕下河的,朕看這事,不如就這麼算了吧?”

    這是他后宮中的事情,身為攝政王,理該是沒有資格插手理會的。不過那畢竟也只是理該而已,連啟明還理該在去年就得將大權還給他呢!

    連啟明聞言連忙說道:“皇上憐惜她是她的福分,不過她竟將皇上推進了河裡,害得皇上受此磨難,無論意外還是故意,她都已是罪大惡極。況且,她眼看著皇上落水竟沒有第一時間呼救,而是眼睜睜看著皇上被水流沖走,耽擱了侍衛們及時救駕更是罪該萬死。萬幸,皇上平安無事,臣也終於可以放下心來了。 ”

    於是連皇帝吧唧了下嘴,甚是可惜的嘆了口氣,搖頭說道:“可惜,太可惜了,麗妃其實還是甚得朕歡心的,性子溫順,聰明伶俐,很能逗朕開心啊。”

    旁邊一起迎接出來的大臣公子們聞聽此言,頓時神情各異,臉上五顏六色的十分精彩。

    端木恬卻轉頭看了被抬著的,奄奄一息的連皇帝,美眸之中一抹意味不明的神色。

    她總覺得這個早就已經聞名遐邇,臭名遠揚的連岳皇帝並沒有如傳言中的那般草包無能。比如剛才在河邊初醒時的反應,比如隨後在那囂張侍衛手下保下她的方式,比如隨後又將她帶到了身邊的這件事,甚至是眼前與連啟明的幾句對答!

    雖然他看似荒唐,對那推他落河的妃子十分憐愛可惜,卻正因為如此,他的這些話反而是每一句都在將她往深淵踩得更深,讓那些本欲求情,大事化小的人再開不了口。

    那妃子,怕也是連啟明的人,所以他踩踏起來是連半點心理負擔也沒有。現在還動不了連啟明,刮他一塊肉,也是不錯的。

    連啟明的臉色絲毫無異,說道:“不過是個女人而已,皇上若喜歡,臣定當再為皇上安排選秀,充盈后宮。”

    “嗯,朕喜歡臉小脖子長,胸大細腰屁股翹的,還要性子溫順,心​​思靈巧,能逗朕開心,朕讓她幹什麼就幹什麼,讓她擺什麼姿勢就擺什麼姿勢?當然,長得醜的,朕可不要!”

    於是有人嘴角抽搐,口吐白沫。

    連啟明卻依然淡定,甚至還露出微微的笑來,說道:“皇上放心,臣定會為皇上尋來讓您喜歡的美人。”

    “嗯,朕有些不舒服,想快些回宮去,可是都已經準備好了?”

    “都已經準備好,還有太醫等候多時,讓他為皇上你看診一下,也不知皇上龍體是否有恙。”話說到現在,才終於想起了要給皇上看病。

    連皇帝倒是一副什麼異樣都沒有察覺的模樣,聞言又是半死不活的哼唧了兩聲,然後被人抬了進去。

    到了此時,連啟明才終於將目光落到了端木恬的身上,眸色深沉看不出他究竟是什麼心思,但很顯然他對端木恬並不十分友善。

    “這位公子是……”

    “哦,那是朕的救命恩人。”前方的連皇帝頭也不回,揮著手說道,“多虧了這位小兄弟將朕從河水里拉出來救醒了朕,簡直就是朕的福星,回頭定要好好封賞她。現在就麻煩皇叔先招待著,可千萬不得怠慢了。”

    “原來竟是這位公子救了皇上,臣定當仔細招待,等皇上回宮之後,再論功行賞。”他朝遠遠裡去的連皇帝說著,然後又轉回身,笑容可掬的看著端木恬,道,“這位公子不知該如何稱呼?”

    “木言,林木的木,言語的言。”

    “原來是木公子。”

    “王爺折煞草民了,您直接叫我木言就成。”

    “木公子可是皇上的救命恩人,便是受本王一拜也是理所應當,何來的折煞?”

    “草民不敢當。我也只是碰巧路過,看到有人倒在河邊就上前看看,沒想到竟會是皇上。”

    我怕折壽,誰知道你這一拜之後是不是會惦記在心,並暗暗算計著在背後給我那麼一刀子來作為補償?

    她對這連岳攝政王的人品一點信心也沒有,會做出奪人妻子這種事情的男人,根本就不配被稱之為男人,簡直就是個渣渣!

    連啟明笑容可掬的親自將她迎了進去,端木恬便跟著他去,神情不卑不吭不咸不淡不畏縮不諂媚不張揚,就彷似眼前所發生的事情再平常不過,連啟明在旁邊暗暗觀察著她,見此不禁有一抹讚賞之色。

    此人氣質不俗,心性沉穩,不是個尋常人,如果能將其收服歸他所用,他或許還能不與之計較她多管閒事救下了連炔那小子的這件事情。

    太醫說,皇上落水嗆肺,體內五臟六腑皆有損傷,又隨波逐流磕碰了滿身的傷,且在水中浸泡許久,傷口感染潰爛,身體已是虛弱不堪,當盡快回宮,以珍貴補品仔細調養方才能慢慢康復。

    於是,早已做好了回宮準備的隊伍開撥,朝京城,朝皇宮浩浩蕩蕩的開了回去。

    端木恬就在其中,有專門準備的馬車為她代步,馬車內還有俏麗丫鬟隨身服侍,面露春色含羞帶怯一副她想幹啥就能幹啥的勾人姿態。

    只可惜咱家堯王妃娘娘對她什麼都做不了,所以當看到這丫鬟藉著為她斟茶的時候第N次對著她拋媚眼,酥胸半露滿臉的春意盎然時,終於忍不住的開了尊口,道:“你是被下了什麼藥呢,還是最近正逢發情的季節?”

    那丫鬟所有的春情,所有的撩撥全都在一瞬間僵硬,眼看著端木恬似想要從她的臉上看出些許玩笑,或者是調戲的神色,可她看到的卻只是清冷的眼眸,涼漠的神情,如此的高遠清透,讓在其面前搔首弄姿意圖勾引的她不由自主的感覺,自己簡直就是一蕩婦。

    於是她迅速的收斂了起來,正襟危坐,低著頭一副似受了委屈的模樣。

    端木恬淡淡瞥她一眼,有些不明白連啟明安排這麼一個丫鬟到她馬車裡來伺候,是打的什麼注意。

    美人計?

    話說,有必要如此看得起她,對她施展這美人計嗎?

    她一路想著自己的事情,完全忽略了旁邊有美人楚楚可憐,泫然欲泣,並且覺得果然還是坐馬車比較舒服,雖然稍顯煩悶了些,顛簸搖晃得脖子疼,但對騎馬趕路多日,屁屁疼大腿也疼的她來說,確實是舒服極了。

    搖晃中,窗簾搖擺,外面的景色便因此而傾瀉了進來,當景色從一目的從巒疊翠漸漸變成了蒼茫大地,她就知道,連岳京城馬上就要到了。

    早有人先行一步回了京城,通報今年圍獵將會提前返回,關於接駕事項也當趕緊的安排妥當,所以當端木恬透過窗簾終於看到連岳的京城大門時,也看到了此刻守在城門外黑壓壓的大片人群。

    然後,皇上被迎回了宮中,端木恬卻被人遺忘在了馬車裡面。

    馬車停在宮門外,馬車內,那丫鬟低眉順眼,偷眼打量,眼中有著一絲輕峭,似乎在為方才的不解風情而怨恨在心,端木恬卻連看也不看她一眼,等到外面終於安靜下來之後,也起身,走出來跳下了馬車,然後在讓某些人措手不及的驚愕中,轉身朝剛才過來時經過的大街走去。

    身後丫鬟“唰”的掀開了簾子,站在馬車上看著她就這麼瀟灑離開的背影張了張嘴,怔怔的發呆,臉色也不禁有些發白了。暗中,有人影閃掠,然後有人邁著小碎步從皇宮內匆匆走了出來,快步追上端木恬,擋在她面前,說道:“木公子,攝政王爺說了,請木公子暫且去驛館住下,待得皇上身子好些之後,定要傳召您的。”

    端木恬看他,他只點頭哈腰笑容滿面,擋著她前面的路,沒有絲毫想要讓開的意思。

    這算什麼?下馬威?警告?然後在發現她竟絲毫也不吃這一套轉身就要離開之後,又急巴巴的衝了出來攔路?

    她有些厭煩這一套,不過卻又不得不接受,而且想要趁此機會進入到皇宮裡面,她便也不能真的就這麼轉身離開。

    半個時辰後,馬車停在驛館門外,剛才從宮裡出來的太監親自恭敬的送她進去,並著人安排院子。

    “木公子,您覺得這裡如何?可還滿意?”

    “很好,有勞公公。”

    “木公子客氣了,這是奴才該做的。”他彎腰諂笑著,又轉頭看了那跟著一起過來的丫鬟一眼,說道,“你可要好好服侍木公子,不可怠慢了。”

    “是!”

    話音未落,端木恬突然說道:“不需要伺候。”

    兩人都一愣,然後那太監說道:“這如何能成?木公子您可是大貴人,身邊又沒有個貼身服侍的人,若有什麼事,總得有個人在身邊聽後差遣是不?”

    端木恬聞言點了點頭,說道:“既如此,那麻煩公公替我換個丫鬟過來吧。”

    那丫鬟頓時臉色一白,這太監也是驚訝抬頭,道:“莫非是這丫鬟竟做了什麼惹怒公子的事?”

    此言出,頓時“撲通”一聲膝蓋落地響,然後便見那丫鬟“砰砰”磕著頭,說道:“不知奴婢哪裡衝撞了公子,請公子恕罪,求公子饒恕!”

    端木恬皺眉,說道:“我不喜歡身邊跟著個陌生人,尤其不喜歡心思不正,妄圖觸碰我的人,所以麻煩公公幫我換一個,不然沒有丫鬟伺候也無妨。”

    皇宮雲龍殿內,連啟明聽著太監將端木恬之事娓娓道來,眉梢輕挑神色沉凝,思襯半餉說道:“他當真是這麼說的?”

    “回王爺,那木公子確實是這麼說的,說不喜歡那丫鬟的心思不正,妄圖觸碰他。奴才推辭不過,便又派了個伶俐的丫鬟過去。”

    “嗯,你做得很好。”

    太監頓時喜逐顏開,連道:“謝王爺誇獎。”

    連啟明便又說道:“你先下去,時刻注意著那木言的動靜,隨時向本王回稟。”

    “是,那奴才先行告退了。”

    殿內只剩下連啟明一人,他凝神沉思,也不知想了些什麼,然後也邁步走出了殿外。

    他並沒有發現,就在他身後的內殿,連炔靠著牆站在那兒,將這些話都給聽了個清楚。

    “不為美色所動還尚能理解,不過她竟敢直言對皇叔所派遣丫鬟的不滿,要求換一個。是無知無畏,還是無所畏懼?”連炔摸著下巴喃喃自語,對那個救了他一名的女子越發的有興趣。

    “真有意思,莫非真是朕的福星不成?呃……咳咳……”他摀嘴輕咳,在這兒小心的站了這麼久,本就虛弱的身子又更弱了些。

    他緩緩挪移著腳步,又回到了他的寢宮之中,安然休息。

    端木恬就在驛館內,身邊新換來的這個丫鬟果然是伶俐乖巧,沒有半點逾越之態,至於說先前那為究竟如何了,那不是她需要擔心的事情。

    說她殘忍也好,冷酷也罷,她既然已一腳踏入了進來,有些事情便不需要刻意的委屈自己,她確實是十分的不喜歡那個丫鬟,尤其不喜歡她時常的勾眉搭眼。

    她坐在院子裡曬太陽,八月底的連岳京都,已經非常涼快,天上的太陽也暖融融的一點都不炎熱,偶爾到太陽底下進行一會兒光合作用還是很舒服愜意的事情。

    坐在躺椅上,神識散發敏銳察覺到附近陰暗著不少的人,在監視著她的動向,暫時沒有表現出任何的敵意。

    她也不管,他們想監視,就儘管見識著好了,至少現在的她除了女扮男裝這件事之外,其他的是真沒什麼見不得人的,就靜等連岳皇帝的傳召呢。

    至於女扮男裝的事情是否會被發現,若被發現了之後又該如何,她反倒是一點不糾結。

    發現就發現了唄,她不過是為了行走方便才會作此打扮,若要問罪……你們也沒問過我到底是男是女啊,就算是攝政王,就算是當今皇上,也管不了她是否要女扮男裝吧?

    外面人影晃動,她在驛館裡吃好喝好睡好,安安分分的仿似一直無害的小兔子,每天都會有人去向連啟明回稟她的情況,每天回稟的情況都沒有什麼改變。

    終於,聽說連皇帝的身子康健了些,便要在宮中設宴,款待他的救命恩人。

    端木恬看著恭恭敬敬站在她面前說話的太監,又看了看說是攝政王爺特意命人送來的精緻華美新衣裳,微微勾唇,笑得不置可否。

    皇宮設宴,款待她這個皇帝的救命恩人嗎?

    這似乎很不錯的樣子。

    “我不過是做了分內之事,不敢得皇上如此隆重盛請,實在惶恐。”

    “木公子謙虛了。皇上說,您可是他的福星,定要盛情感謝,不​​然豈不是比那普通百姓都不如了?”

    端木恬微笑,又恰到好處的帶幾分驚喜和惶恐,道:“我乃一介草民,從不知宮中之事,就怕魯莽無禮衝撞了貴人們,徒惹笑話。”

    “木公子切莫憂心,您可是今日的主角兒。”

作者: orange415263    時間: 2013-10-30 09:09 PM

第五章 攝政王有請

   “主子,王妃有消息傳來!”

    從安急急忙忙的從外面衝了進來,神情激動兩眼發光,如那得勝歸來的勇士般趾高氣昂,咧著嘴笑得見牙不見眼。

    哎呦哎呦,總算不用再繼續遭受主子的冷氣壓低氣壓了,王妃您老人家真乃是大慈大悲的活菩薩!

    君修染正在查看文件,聞言頓時抬頭,眼底倏然間神采飛揚,“說!”

    從安大爺咧著嘴笑,他多想大爺似的先理一理衣衫,清一清嗓子,擺足了架勢讓人等得心焦之後再慢悠悠的開口啊!

    不過他除了在心裡迅速的YY之後便超沒骨氣的放棄了這個想法,在主子那如能洞穿他身體的銳利目光中張嘴便滔滔不絕的說了起來。

    “王妃說,她已經到了連岳京城,過幾天應該就能進宮去,她會找機會到處查探一下。”

    “進宮?”

    “是啊,八月廿六連岳圍獵,第二天連岳皇帝被他的妃子'失手'推入河中,被水流給沖走了。再第二日,王妃前往京城在半路碰巧遇到了被水沖到岸邊昏迷的連岳皇帝,順手將他給救了,所以現在王妃可是連岳那個小皇帝的救命恩人呢。說是那小皇帝因此而身體虛弱,待得康健之後就要褒獎王妃,到時候定會召王妃進宮的。”

    這話聽著,君修染卻忽然皺緊了眉頭,站在旁邊的白楓適時開口,道:“連岳國被攝政王把持朝政已有十四年,那小皇帝竟會被一個妃子失手推入河中還眼看著他被水流給沖走實在蹊蹺,王妃如此貿然的踏入進去,怕是會被捲入到那漩渦之中。”

    “可王妃又不是他們連岳國的人,不過是為了去皇宮藏寶庫裡逛逛才會踏入進去,到時候一拿到東西就能馬上離開,從此天高地遠,他們連岳難道還想追殺我們的王妃追到大炎來?就算在那其中出了什麼意外,王妃也大可以馬上抽身離開,待得日後再想辦法去那邊,想必那連啟明也不能將王妃怎麼樣。”

    言畢,兩人四隻眼睛齊刷刷落到了他們家主子的身上。

    君修染屈指在面前桌上一下一下的輕擊著,發出“篤篤”的聲響,仿似敲擊在他們的心頭,讓他們忍不住的一陣心驚肉跳,忐忑糾結。他凝神沉思,半餉對白楓說道:“去安排一下入連岳國關之事。”

    “主子,您要去連岳找王妃?”

    “這裡的事,也差不多了。”

    這裡,君修染才剛得到恬恬到了連岳京城這件事,那邊,端木恬卻已穿戴整齊,登上了前往皇宮的馬車。

    今日的宮宴很熱鬧,也不知是連岳這邊的風俗一向如此,還是今天特別熱鬧,總之當端木恬進宮,在人的引領下來到了設宴的華榮殿內,她所見識到的便是一片喧鬧,其喧鬧程度簡直都快要將屋頂也給掀翻了。

    她忍不住覺得耳朵“嗡”一下,眼前冒出了一片星光,幾乎就要轉身落荒而逃。

    怎麼回事?這是宮宴沒有錯吧?卻為何竟會這般喧鬧?簡直是與那最喧鬧的廟會趕集過節的集市也有過之而無不及。

    這是連岳的風格嗎?

    在她頭昏眼花時,卻有人一下竄到了她面前,二話不說拉了她的手就往裡走,興沖衝的說著:“木言,你可算是來了,朕都已經等你許久。來來來,趕緊的,陪朕​​一起玩兒幾把。”

    下意識中要將那手甩開並甩過去一巴掌的動作就這麼僵硬停頓了下來,端木恬渾身僵硬的被連炔拉著走,被剛才那突然而來的哄鬧弄得有些茫然的思緒,也一點點的回歸了清醒。

    然後她微微瞇起了眼睛,看著身旁這興高采烈的拉著她就擠進了人群裡的連岳皇帝。

    他的臉色已經恢復了紅潤,眼中一片神光璀璨,似乎要​​去做的,是一件極其的讓他感覺幸福開心的事情,一手拉著她,一手扒開人群,朝里面鑽去。而沿途的大臣們,並不十分的惶恐,只是稍微挪了挪腳步,為他們的皇帝陛下讓出一個能通行的位置出來。

    前面更熱鬧,許多人湊在一起哄叫著,鬧翻了天。

    起初端木恬也聽不十分清楚,但隨著走近,她聽到了這些金尊玉貴的大爺們正在高聲喊著“大大大!”“小小小!”

    端木恬倏然間覺得這世界玄幻了,簡直都快要懷疑她是否又在不知不覺中穿越了,才會遇上這般無厘頭,這般莫名其妙到簡直不可思議的事情。

    想到連炔剛才跟她說的,陪他一起玩兒幾把……

    在皇宮之內,聚眾賭博本是大罪,可此刻,在這連岳最奢華的地方,這一群連岳最尊貴的大人們,連同他們的皇帝一起,在宮宴上,在大殿內聚賭,沒有絲毫的遮遮掩掩。

    這是開玩笑的吧?

    就在她如此想著的時候,連炔已拉著她一路披荊斬棘到了最中央,入目所及,一張巨大的圓桌擺放在中央,四周圍滿了尊貴的大人公子們,一個個眼冒綠光,紅光滿面,死死的盯著中央還在不斷翻滾的骰子,如一匹匹餓狼,神情扭曲,面目猙獰。

    “如何如何,這不錯吧?”連炔依然拉著她沒有放手,指著眼前的賭桌一臉獻寶似的說道,“這可是朕想出來的法子。往日里的那些個什麼宴席實在是太過沉悶無聊,恰巧朕聽說了民間有這麼個遊戲,便乾脆將其搬到了這裡,頓時一概宮宴中的沉悶乏味,有趣極了。”

    他看著賭桌邊的一張張各色面孔,笑得發自內心的歡喜。

    當真是,有趣極了!

    然後他轉頭,看向端木恬,說道:“如何,木言,你也陪朕一起玩兒幾把吧。”

    端木恬神情淡漠,聞言深深的看了他一眼,然後垂眸,說道:“皇上恕罪,草民不喜歡玩這個。”

    這裡熱鬧得很,任何聲音都能被迅速的湮沒,別人又根本沒有刻意的關注她,所以她的話,也就只有連炔聽見了。

    他不禁驚訝,還有些不解,道:“不喜歡玩這個?那不知木言你喜歡玩什麼?有什麼想玩的儘管說,看朕能不能給你弄出來。”

    端木恬側目,沉思,這是作為一個正常的皇帝能說得出來的話嗎?

    連炔還在眼巴巴的看著她,無比期待她的回答。

    這真是一場別開生面的宮宴,端木恬便是做夢也不曾想到過的宮宴。

    這一場宮宴下來,全程賭博!

    當然在賭博之外,還有歌舞昇平,還有美姬佳人,還有連岳皇帝陛下對她的熱情相待一副真正是將她當成了福星的模樣。

    如此一晚下來,她別說是跑到外面去逛逛,便是想要脫離開連炔的視線也困難,甚至當她說想要去上茅房的時候,他都說要陪她一起去。

    若非時機不對,她是真想將這連岳皇帝給滅殺了!

    他是故意的吧?或者他其實已經知道了她的另有目的?

    端木恬坐在出宮的馬車裡,伸手揉了揉因為一晚喧鬧而有些腫脹的腦袋,忍不住的如此妄想了起來。

    然後窗簾微微一掀,似被輕風吹過,輕輕的飄揚了那麼一下,再看馬車內,卻已經是空無一人了。

    此時已夜深人靜,宮中宴席結束之後,群臣告退,也是迅速的安靜了下來,燈火明滅,偶有宮女太監邁著小碎步走過,還有巡邏的侍衛,警戒著皇宮安危。

    今晚五月,除了遠處的燈光之外再無其他的光亮,夜風吹拂,吹得燈火一陣搖曳,而在這樣的月黑風高時,忽有人影如鬼魅一般的,從廊簷下一閃而過,朝著雲龍殿的方向飛掠而去。

    雲龍殿內,連炔正撅著屁股趴在地上,隨著他的動作而輕輕扭動著,扭擺出一個相當銷魂的姿勢。他就這麼趴著,直直盯著在他眼前地上爭鬥的兩隻蛐蛐,看得兩隻眼睛都早已成了鬥雞眼。

    “上上!金角大王,朕命令你趕緊將銀角大王給解決了!戳它,撞它,咬它,哎呀呀,你怎麼這麼笨的?現在朕授命銀角大王,你去,將金角大王給朕幹掉!”

    兩旁,有太監宮女垂手而立,一個個皆都低眉順眼不敢將眼珠子亂飄。

    良久,戰鬥終於結束,連皇帝也如同是親身參與了這一場鬥爭般,長長的籲出了一口氣,伸手抹抹額頭上因為太過激動而冒出來的汗水,從地上個站了起來。

    “來人!”

    旁邊的宮女太監們也都紛紛鬆了口氣,連忙低頭挪動小碎步走了過來,有為皇上寬衣解帶的,有跪下收起金角大王和銀角大王的,有簇擁著皇帝陛下去沐浴的……在這其中,連皇帝的目光一直在身旁那幾個俏麗宮女的身上打轉,摸摸這個的臉,捏捏那個的胸,還有那纖纖細腰,豐腴美臀,無不是他的流連目標,引起幾位宮女的嬌吟聲聲,酥軟媚骨。

    然後雲龍殿內很快就安靜了下來。

    夜寂無聲,滿殿高燭中,端木恬的身影緩緩浮現了出來,臉色幾分怪異幾分沉思。

    那天晚上,連炔在與宮女戲水沐浴,端木恬則在外面將雲龍殿都給仔細翻找了個遍。

    關於紫參王,她只知道藏在連岳皇宮之中,卻並不知道究竟是藏在了哪裡,先前君修染曾派人偷去皇宮藏庫查探,並沒有發現什麼蹤跡。

    一時間,她也是無從查起,便打算先從最近的查探。

    馬車轆轆的行走在京城街道,朝著驛館的方向行去,車夫安安靜靜的趕車,將馬車趕得四平八穩。

    夜,起了風,吹得懸掛在車頭的油燈晃蕩,映照出一片迷離的光影,他忽然心頭一跳,眼角的余光好像看到旁邊的光影裡,有黑影迅速掠過,似鬼魅一般飄忽不定,待得他連忙轉頭看去,卻又什麼都沒有看到。

    頓時嚇得他拉著韁繩的手一緊,馬兒不由因此而嘶鳴了一聲,引得馬車一晃,馬車內發出了“咚”的一聲,好像是什麼敲擊在了馬車壁板上。

    “發生什麼事了?”

    馬車內清冷的聲音傳出,帶著點點慍怒,猶如是當頭一盆冷水,頓時讓馬車夫一個激靈冷靜了下來,忙不迭的說道:“方才不小心別到了一粒石子,驚擾了公子,還請恕罪。”

    他聽到馬車內有悉悉索索的聲響,似乎是車內的木公子正在重新坐好,整理衣衫,然後便又聽到那個清冷的聲音,少了那慍怒,“無妨,以後小心些。”

    車夫頓時就鬆了口氣,恭敬應下,便揮舞著馬鞭繼續趕車。

    這一放鬆下來,他就又想到了剛才光影中掠過的一抹黑影,不由得心中一陣陣發虛,脊背發涼。

    是錯覺吧?可能是夜裡飛過的一隻鳥,也可能是殘枝樹葉,或者就是他眼花看錯了!

    他這麼安慰著自己,然後駕著馬車,終於是到了驛館大門前。

    跳下馬車,放下踏凳,他恭敬的掀開了簾子,道:“木公子,已經到驛館了。”

    “嗯!”

    車內輕應一聲,然後端木恬走了出來,衣衫整潔,神色如常,下了馬車便進人入驛館,仿似什麼不該做的事都不曾做過一般。

    次日,卻忽有攝政王府來人拜見,說是攝政王爺有請。

    端木恬在看到攝政王府來人的時候,不禁微微糾結了一下。

    話說,她可不可以趁機找個空隙,將連啟明那個渣渣給“哢嚓”了呢?若能成功,相信爹爹肯定會十分高興的,至於連岳國是不是會因為她的這個舉動而天下大亂,那就不是她需要關心的事情了。

    不過這是在“若”能成功的前提下,事實上,天知道連啟明請她過去是幹什麼,說不定便是一場鴻門宴,報復她壞了他的事,竟多事救了連炔皇帝一命,也是很有可能的。

    所以她現在所需要想的應該在如何在與連啟明的相處中保住自己的小命,至於反殺連岳攝政王,她暫時還是別多想了。

    想當年,他還不是一人獨大權傾朝野的攝政王,便躲過了爹爹的刺殺,今日他身邊的守衛定然更加的森嚴,​​就是他自己本身,也是十分功夫高強的。

    她的目標應該是紫參王,在沒有超過一半把握的前提下,還是不要多生事端的好,前路的麻煩,便只能見招拆招,隨機應變了。

    隨之,她略收拾了一下之後,就隨著那人到了攝政王府,前往拜見攝政王。

    讓她意外的是,她一介草民竟被允許從王府大門進入,並被引到了花廳之中,剛坐下,就有丫鬟奉上香茗一盞,接了她過來的那個人站在她前面笑著說道:“木公子請稍後,小的這就是去稟報王爺您已經到了。”

    她該不該表現得受寵若驚一點?

    如此想著,同時她站了起來,拱手說道:“麻煩小哥了。”

    這人不禁多看了她一眼,然後轉身離開了。

    連啟明正在書房裡批閱奏摺,卻不知想到了什麼,忽然有些微的發呆,奇蹟般的面上劃過了淡淡的憂傷。隨之又眉心緊鎖,有一抹狐疑之色。

    突然有人在書房門外站定,恭謹說著:“王爺,奴才已經將那木公子給請來了,正在花廳等候。”

    連啟明迅速回神,也沒有放下手中拿著的奏摺,抬頭對門外說道:“進來。”

    書房門外,那個人就從門外走了進來,並重新將房門關上,走到距連啟明十步遠就馬上站定,垂首低頭,恭謹的站著。

    連啟明看著他,問道:“你覺得那木言如何?”

    “王爺恕罪,奴才看不出來。”

    “看不出來?”

    “是!奴才觀其神態,只見始終都是清冷涼漠的,仿似對世間的所有事皆都不在意,即便是在說著謙恭的話之時,其實不卑不吭,不過是客套而已。另,在聽聞王爺請她過來的時候,她雖並無推辭,但似乎,有些抗拒。其他的,再看不出來。”

    連啟明聞言不由一挑眉,道:“哦?這倒是有點意思。”

    頓了下,他又說道:“這些天本王一直在觀察著她,發現她時常會翻閱一本隨身所帶的書冊,似乎寶貝得很,幾乎從未離身。本王辛苦探聽,終於找著機會看到了那書冊。”

    “哦?不知那是本什麼書冊?”

    “醫書。”

    “莫非這木公子竟還是個大夫?”說著他又搖搖頭,說道,“看著倒是一點不像。”

    連啟明輕笑,道:“說是醫書,也不是很準確,應該說是藥典才對,且上面所羅列的皆是這世間的珍奇藥草,每兩頁一種,有許多做了批註,但還有許多唯有想空白一片。且通篇看下來,共有三種筆跡,最先的字跡看上去似乎已經有些年月了。”

    “哦?竟有這等事情?”

    他們話題中的那個人,此刻正安安分分的坐在攝政王府的花廳內,端著茶杯淺抿一小口,然後又盯著杯中的茶葉仔細觀察,好像能從那在水中沉浮的茶葉身上看出花兒來。

    旁邊的丫鬟們,站在那兒一個個低眉垂眼,背脊卻挺得筆直。

    她從茶杯中抬頭,看看這些丫鬟們,又看看這花廳的擺設,最後看向了花廳門外。

    嘴角,忽然莫名的勾了勾。

    在幾千里之外,一騎快馬風馳電掣,奔騰在寬闊的官道上,目標直指京都。身後有青灰色勁裝的想隨從左右跟隨,策馬飛騰,揚起漫天的塵土。

作者: orange415263    時間: 2013-10-30 09:15 PM

第六章 紫參王在哪?

  連岳攝政王府內,端木恬端坐在花廳裡靜候攝政王的到來,指尖觸到了藏在袖子裡的那卷書冊,忽笑得莫名、不置可否。

    金尊玉貴的攝政王終於駕臨,在花廳內丫鬟們行禮時,端木恬也站了起來,拱手行禮道:“草民參見王爺。不知王爺召草民前來,是有何吩咐?”

    連啟明伸手虛扶,免了她的禮,並大笑著在正位上坐下,說道:“昨晚皇上宮中設宴招待你,因本王有些私事便沒有能夠前往,後來才知道昨晚宴上的情況,便連忙讓人去請了木言你前來,昨日晚上,怕是讓你見笑了。”

    “草民不敢。能承蒙皇上看得起,召草民進入那皇宮之中,草民已覺得三生有幸。”

    話雖如此,可臉上的表情卻淡淡的,涼涼的,還有著恰到好處的僵硬不自然,似乎是不習慣說這等客套話,又似乎是直面連岳最權勢熏天的攝政王,不禁也是有些膽怯。

    連啟明看著她,也看不出是個什麼心思,對端木恬的如此表現也不知是否滿意,只見他笑著點了點頭,又搖頭嘆息道:“皇上少年不更事,總是做出這等荒唐事,便是如此,本王才不敢貿然的退下啊。”

    嗯?怎麼突然跟她說起這個來了?堂堂攝政王竟跟她這一介升斗小民抱怨起了皇上的荒唐?

    奇也怪哉!她可以認為這是事出反常必有妖嗎?

    她垂眸端坐,並不去接連啟明的這句話,只安靜的坐著,手指似無意識般的,又摸了摸袖子裡面的那卷書冊。

    果然,連啟明很快就注意到了她的動作,問道:“不知木言袖中藏著何物,竟讓你如此珍而重之,連與本王說話時都為此而走神了。”

    端木恬連忙縮回了手,說道:“王爺恕罪,也不是什麼珍貴的東西,不過是一部藥典而已。”

    “哦?沒想到你竟還是個大夫。”

    “不敢,草民自幼愚鈍,沒有學醫的那個天分,至今也不過是會個皮毛而已。”

    “你祖上是做什麼的?”

    “只是普通的平民百姓而已,到我祖父時,他跟了個遊方術士,習得一手好醫術,並傳下這一步藥典,說是世間珍奇之藥皆在其中,定要在有生之年遊歷天下,若能得見這些珍奇之物,便此生無憾了。隨後這藥典便傳到我父親手中,現在又落入了我的手中。”

    她睜眼說瞎話,說得一套一套的,讓人覺得若是懷疑,簡直就是對她的侮辱。

    並且在說起這個時候,她臉上的表情忽然就不再清冷涼漠,濛濛中似乎浮現了一層光暈,使得她整個人都在頃刻間光彩動人了起來。

    連啟明看著,一怔,眼中飛快的劃​​過點異樣的光芒,然後說道:“原來如此,不知那藥典,可否讓本王見識見識?”

    端木恬明顯的“遲疑”了一下,然後將藥典從袖子裡抽了出來,又稍一遲疑,才遞了出去。

    然後花廳內忽然安靜,端木恬依然端坐在椅子上,神色清冷,表情涼漠,仿似對周圍的一切皆都不感興趣,連啟明仔細翻閱著那藥典,看著眼中不住異彩連連,便是他,也從不曾知道原來這世上竟有這麼多的珍奇之物。

    今日本只是想要試探這木言的,沒想到竟還額外知曉了這麼多東西。

    他的手忽然一頓,輕咦了一聲,道:“玉靈芝?”

    玉靈芝下有註解,看墨跡應該是最新的,那就是眼前這木言所寫?在大炎京城,出現了玉靈芝引起君修染和君修祁兄弟爭奪這件事,他身為連岳的攝政王,自然是清楚知曉的。

    大炎?

    他看向端木恬,眼中更添了一點狐疑。

    端木恬卻好像什麼都沒有看到,並且一說到藥典上的事情,就顯得有些興奮激動,說道:“說起這玉靈芝,還是幾個月前還在大炎時,聽說了珍寶閣有玉靈芝出現,便千方百計進了去,可惜只能遠遠看了一眼,但即便如此,也已經是讓我十分榮幸了。”

    如此直接老實的話,反倒是讓連啟明驚訝的挑了下眉梢,道:“你是大炎人?”

    “本是大炎青州人,不過草民卻是自幼在韶州長大,後又到處遊歷,將大炎的許多地方都走遍了,還幾次前往扶風,連岳也是來過許多次。”

    大炎人?

    連啟明目光晦暗,看著她說道:“難怪本王聽著你口音,不像是我連岳人。不過你一個大炎人,竟跑到我連岳的京城裡來,還又是進宮又是來本王府中的,倒是新鮮。”

    “這是草民的榮幸。”

    “連岳與大炎戰事剛歇,你怎麼就跑到我連岳京城來了?”

    “我只是一介草民,一心只求走遍天下,完善藥典,並不想去理會其他的那些個煩擾世事,王爺若覺得草民礙眼,草民馬上離開便是。”

    說著,她便站了起來,朝他一行禮,之後就轉身要朝門外走去。

    連啟明在身後說道:“你不要你的藥典了?”

    “反正那上面的每一字每一句我都記得清楚,王爺若喜歡就拿著吧,我大不了回去之後再重新默寫一遍。”

    “你覺得本王的王府是能讓人說來就來,說走就走的嗎?”

    他的聲音忽然低沉,而隨著他這句話的出口,忽有四名黑衣人出現在了花廳裡,一個個目光凜然,手中的利劍寒光涔涔,從四個方向將她給包圍了。

    端木恬長長的呼出了一口氣,然後撩起了礙手礙腳讓她行走都不是那麼方便的衣擺,塞進腰帶裡面,道:“不試試,怎麼知道?”

    如此乾脆利落無所畏懼,連啟明看著,忽仰頭大笑了起來,聲音渾厚,直震得屋頂的磚瓦都砰砰作響。

    然後他揮揮手,那將端木恬包圍的四個黑衣人又馬上消失不見了。

    “你果然是很有意思,真讓本王想不欣賞都難。”

    端木恬背對著他,微斂的眼眸之中有一抹得逞的光芒。

    然後她轉身,看著連啟明,道:“王爺這又是什麼意思?”

    連啟明沒有理她,又繼續低頭翻看了起來,然後很快,又頓住了手。

    “紫參王?”

    “紫參王生長在極高極寒之地,曾聽人說過在極北之地的冰原雪峰上有紫參王出現,我就是……”說到這兒,她又忽然閉上了嘴,就好像剛才的這一句不過下意識行為,現在突然反應過來,便不想再囉嗦,即便眼前的這個人是連岳國最位高權重的攝政王。

    如此表現,卻反而打消了連啟明的疑心。

    他的眼神依然晦澀,臉上是似笑非笑之色,不知在考慮些什麼,良久後才說道:“本王倒是知道何處有紫參王。”

    端木恬的眼睛頓時一亮,道:“不知王爺可否相告?”

    “這紫參王既是如此珍奇之物,你覺得本王會告訴你它在哪?”

    她於是皺眉,然後說道:“我只是想要看看那紫參王究竟是和模樣,從未想過要據為己有,王爺大可以放心。”

    他屈指輕輕敲擊著桌面,看著她的眼神並不如何凌厲,但卻讓她也不禁覺得渾身不自在,不過她的定力向來超群,站在那兒面不改色,面無表情。

    “紫參王……”他忽然開口,若有深意的說道,“就藏在皇宮裡面,你若是真想要看,倒不如直接去找皇上。”

    “……王爺說笑了,如此重要的東西,自當小心珍藏,不讓任何人知道其存在和存在的地方才對。”

    “你不是對皇上有救命之恩嗎?皇上可是個重情重義的,只要你開口,別說只是看看那紫參王長的什麼模樣,便是讓他送你,也不是不可能。或者,本王乾脆直接告訴你那紫參王被藏在何處?”

    “不敢。”

    他的眼中黑沉沉的一片濃霧,就那麼大刀闊斧的坐在椅子上,讓人看不清心思的看著端木恬,笑得若有深意,甚至是不懷好意的,在那其中有有著幾分試探,說道:“它就被藏在雲龍殿中。”

    端木恬的心猛然一跳,連啟明看著她忽然蜷起的手指,瞇了瞇眼,愉悅的笑了開來。

    隨後她告辭離開,不過就在連啟明以為她定會有所行動的時候,她卻一直待在驛館內,每天要麼縮著曬太陽,要麼瞇著眼發呆,偶爾還會出門到街上去溜溜,將幾乎叫得上名號的酒樓飯莊一個一個的吃過去,一副勢要全部吃遍的架勢。

    轉眼間,已過去了二十來天,天越發的轉涼,連岳的朝堂上早已經恢復正常,那些大臣們更是幾乎忘記了端木恬這個人的存在,偶爾有人提起,才會恍然,然後就木有然後了。

    倒是連炔這個被架空到現在的皇帝,倒是每天都很閒的模樣,時常會叫她進宮,或者是出宮來拉她去玩兒。

    那幾次進宮,地點都不在雲龍殿中,畢竟那裡可是皇上寢宮,又是與朝臣商議國事的地方,其實隨便什麼人都能踏入進去?

    但她也從沒有意圖要進去那裡看看,只有些木然的看著連炔折騰,一副對外面諸事皆無興趣的模樣。

    這淡然冷漠的模樣,讓連啟明也不禁沉凝,暗道莫非是自己多心了,想錯了?

    只有端木恬自己知道,她上次曾潛入到雲龍殿中,仔細尋找了好久,卻並沒有找到紫參王的痕跡。那時雖來去匆匆,但能找的地方也基本上都已經找遍了,並沒有找到那就只有兩個可能,一個是紫參王所藏的地方十分隱蔽難以尋找,這樣的話就算她在今年雲龍殿中尋找,也並無大用,還有可能落入連啟明的陷阱。還有一個可能,那就是連啟明在撒謊,紫參王根本就不在雲龍殿中。

    一張媚意蕩漾的大臉忽然就出現在了她的眼前,只見他眉頭輕蹙,眼中水汪汪的,好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說道:“木言,朕問你,與朕一起是不是讓你覺得很無聊?以至於讓你一直都在走神。”

    端木恬身子微微後仰,淡漠說道:“皇上言重了,能得皇上如此青睞,草民深感榮幸之至。”

    那你說這話的時候,能不能稍微給點表情?別這麼一副不咸不淡,好像在敷衍著客套的模樣呀!

    連炔湊在近前仔細將她打量,嗯哼?先前都沒有發現,她這發黃發暗的肌膚竟連個毛孔都找不著,那眼那眉,這鼻子這小嘴,看著無不精緻,可合在一起看,怎麼就好像被蒙了輕紗薄霧,變得不甚分明也不十分精緻了呢?

    有問題,絕對有問題!

    連炔輕嗅著她身上那若有似無的清幽芬香,多想讓人打盆水來,給她洗洗臉啊!

    只是這麼想著,他便忽然莫名的心中一盪。

    話說,這女子究竟是從何而來?為何女扮男裝還將自己給弄醜了?當初救他應該確實是巧合,可隨他到了京城之後卻一直安分的住在驛館裡,也不見她有什麼要做的事情。那麼她原本,是想要去哪裡,去做什麼的呢?

    前些日子她還去了攝政王府,但又似乎並非皇叔的人,也沒有要依附於他或者與之勾結的意思。

    她的身上,就像她的臉一樣,籠罩著一層神秘的輕霧,讓人看不透看不分明。

    連皇帝湊近仔細打量,眼底隱有光芒流轉,越發顯得神態艷而媚。

    端木恬又後退了些,道:“皇上為何如此看著我?”

    “哎!”連炔嘆息一聲,淒淒怨怨的說道,“朕見你神思不屬的,莫不是有什麼為難事?來來,不若說與朕聽聽,看朕能不能給你解決了。”

    “謝皇上關心,不過沒有什麼為難事。”

    連皇帝摸了摸頭髮,揮揮手將眼前正翩翩起舞的美人們揮退了下去,道:“下去下去,整天都是這同一種花樣,無聊死了,看得朕直犯暈!”

    轉頭又對端木恬說道:“不如這樣,木言你今日就別出宮了,留在宮中陪……呃,與朕促膝長談,如何?”

    她可以一巴掌拍過去,給他的腦袋開個瓢嗎?

    想雖這麼想,面上卻依然是那一副淡漠,道:“草民惶恐,不敢冒犯了皇上。”

    “怎麼會是冒犯呢?這可是朕想要這麼做,那個……那個聖旨,知道嗎?嗯,或者你難道想要違抗聖旨?”

    “不敢。”

    “那好,就這麼定了!”

    他笑得開心,然後直接拉著她就離開了這禦花園,絲毫不管端木恬輕蹙起的眉心,那其中隱現著淡淡的抗拒。

    或許是連炔的糾纏不休,也或許是她自己的順水推舟,當夜幕降臨,她還在皇宮裡沒有離開,並格外榮幸的進入到了雲龍殿中,與皇上共用晚餐。

    然後,她被連炔拉進了內殿寢宮之中。

    她忽然皺起了眉頭,眼底森冷,嘴角輕抿,一抹森冷嗜血的弧度。

    他想做什麼?

    “來來,時辰也不早了,咱也趕緊一起睡了吧。”

    進入寢宮,房門關上,連炔忽然轉身,笑瞇瞇的就想要來扯她的衣襟。

    此地空蕩蕩的除了他們兩人再無其他的,陰暗中,她能感應到有不少的氣息,眼前,連炔的手正往她胸前抓來。

    她忽猛吸了一口氣,然後揮拳,“砰”的一聲將他給砸趴下了。

    暗中的氣息因此而忽然狂暴,平地裡有風捲起,朝端木恬直殺而來。她神色沉凝,身子往下一撲就撲到了被她砸趴下的連炔面前,伸手,抓住他的衣襟,又將他給從地上狠狠拎了起來。

    一截白光在連炔的眉心前停住,連皇帝兩顆眼珠子已成了​​鬥雞眼,死死盯著在眼前再往前一毫米就會刺進他腦袋的劍尖,開始翻起了白眼,一副即將暈倒的模樣。

    耳邊,倏然響起清冷毫無溫度的聲音:“別裝了,不然我就以你為盾,殺出去!”

    連炔果然是一下子就清醒了,撇著嘴角說道:“混賬,還指著朕做什麼?退下退下。”

    “可是皇上……”

    “退下,木言跟朕玩兒呢,你去外面看好了,別讓不該出現的人出現。”

    那人聞言滿是警告的瞪了端木恬一眼,然後不得不領命退下,而在暗中的那些人,越發的提高警惕,死死盯著端木恬,目光猶如實質般的讓人毛骨悚然。

    端木恬絲毫不理會,揮手在連炔的身上點了幾下,封住了他幾處穴道。

    她已經多次試探過了,此人確實是沒有丁點內力的。

    “呃?木言,你這是做什麼?若有什麼委屈或者的要求的儘管說就是了嘛,咱兩什麼關係啊?朕還能不滿足你的一個願望?”

    到了現在這個時候,他依然是面不改色,還能笑瞇瞇的調侃端木恬。

    端木恬並不理會他,封了他的穴道之後就將他扔在面前椅子上,然後“撕拉”一聲撕開了礙事的衣擺,頓時覺得行動無礙多了。

    連炔看著她這動作,不禁“呃”了一聲,眼睛都有點發直了,喃喃說著:“要死了要死了,為甚朕看著如此動作都覺得熱血沸騰心神蕩漾?”

    “因為你就是個變態。”

    端木恬的聲音冷冷響起,然後手上出現了一把不知藏在何處的匕首,輕輕貼在他脖子上,道:“我並不介意讓連岳皇帝橫屍當場,所以麻煩你老實回答我的問題。”

    黑暗中又有人騷動了起來,但卻都沒有衝出來。

    連炔眨了眨眼,依然笑嘻嘻的說道:“你有什麼問題儘管問就是了,何必如此麻煩的還要計劃著先將朕給制服呢?難道朕還能看著你為難不成?”

    “紫參王在哪裡?”

    “咦?紫參王?我朝中上下,似乎並沒有這個爵位啊。呃……”

    最後的聲音消失於匕首輕輕劃開他的脖子中,他看到端木恬的眼神清冷無波,漠然得就好像眼前只是個跟她毫不相干的人,或者根本連個人都算不上。

    她是真的敢讓他橫屍的,不是只嚇唬著他玩兒。

    “你是什麼人?”

    “江湖浪蕩之人。”

    “你要紫參王做什麼?”

    “好奇。聽說那東西能起死人而肉白骨,乃是這世間一等一的珍奇寶物,所以很想要見識見識到底是長的什麼模樣。”

    “你怎麼知道朕有這東西?”

    “攝政王告訴我的。”

    連炔眼中倏然劃過一道暗芒,手指忽然輕顫了一下,卻又在一顫之後平靜了下來,臉色如常,平靜如斯,問道:“他好好的為何要告訴你這個?”

    “因為他好像對我身上的藥典很有興趣,並正好在那上面看到了紫參王,便好心將宮中藏有紫參王的事情告訴了我。”

    “什麼藥典?”

    “只要你讓我見到紫參王,我就是將藥典送給你,也無妨。”

    “哇,這麼大方?”

    “紫參王在哪裡?”

    連皇帝的眼珠轉啊轉,撇著嘴角一臉痞賴的說道:“什麼紫參王?朕也是第一次聽說宮中竟還有這等事物,實在是拿不出來啊。不如,木言你再去問問皇叔,問他那紫參王究竟是藏在何處?”

    端木恬忽然咧嘴,露出了白森森的牙齒,在燭光照耀中寒光畢現,道:“你確定,你不知道?”

    殺氣撲面而來,其凌然其鋒銳其勢不可擋,讓連炔心中忽生警兆,呼吸也不禁亂了幾分。

    這女人,這女人……怎麼如此兇猛?

    端木恬一手抓著他,一手橫匕在他咽喉,笑得似幽魂鬼魅,說道:“我覺得,再珍貴的東西,換皇上的一命,都是值得的。”

    “你若殺了朕,你自己也別想離開。”

    “你要不要試試看?”

    “……”

    擦擦擦!這種事情,如何能試?

作者: orange415263    時間: 2013-10-31 06:11 PM

第七章 寧清

    平靜的深夜皇宮裡忽然發生了一陣騷動,從雲龍殿的方向傳來,並迅速蔓延。

    猶如海浪波濤,原本安靜巡邏的侍衛全部朝那邊湧了過去,一時間,腳步紛擾,高舉的火把將天空映得通明,如火龍一般,朝雲龍殿席捲而來。

    雲龍殿內,氣氛更加緊張,隱在暗處的守衛們全都冒了出來,將端木恬團團圍住,端木恬拎著連炔,神色冷峻,貼在他脖子上的匕首緊緊的,已劃開了一道淺淺的血痕。

    “哎呀好疼,木言你可要對朕溫柔點才好。”

    端木恬笑容忽然溫柔,手卻更緊,在他的脖子上製造出更大更深的傷口,淡淡的血腥味飄了起來,讓她的眼底越發幽暗,說道:“少羅嗦!你既然敢驚動外面的人,應該就是已經做好願意被我抹殺的準備。”

    “哎,木言你可千萬別衝動,你應該押著朕做盾牌,好順利從皇宮離開才對啊。你若殺了朕,可怎麼能行?”咽了下口水,他又說道, “朕真不是故意的,剛才也是不小心才會觸動了機關,驚動了外面的人,你可一定要相信朕的話。”

    “我相信。”

    “這才對嘛。”

    “我相信你既然敢驚動了外面的人,就一定不會擔心讓連啟明知道你身邊竟還有這麼幾個身手不凡的侍衛。”

    連炔臉色微僵,轉瞬間卻又說道:“你這話奇怪,朕乃皇帝,身邊有幾個伸手好的侍衛隨身保護,本也該是理所應當的事情啊,有什麼好遮遮掩掩的?”

    “這話你跟我說有什麼用?你身邊是不是有不為人知的力量,跟我又沒有關係。”

    “怎麼會沒關係呢?你現在可正被他們包圍著。”

    “你不是在我手上嗎?”

    “哎呀,我說你這女人怎地如此膽大妄為油鹽不進?朕都跟你說了這麼多了,你為何竟還是如此固執?乖,只要你放了朕,朕定不追究你剛才對朕的所作所為。”

    端木恬冷哼,冷笑,貼在他脖子上的匕首更緊了些,齜牙道:“你果然是早就知道了我是女子,卻還那般行為唐突,動手動腳的,你猜,我會不會剁了你的爪子?”

    “姑娘家家的,怎能說這般殘虐血腥之事?當心嫁不出去。”

    “砰”的一聲,端木恬抓著他朝旁邊柱子上用力撞了一下,直撞得連皇帝腦袋發昏眼睛發花,忍不住慘叫了一聲翻著白眼一副即將要暈倒的虛弱模樣,周圍侍衛更是大驚失色,激動得想要上前將端木恬大卸八塊,卻又顧忌皇上還在她的手上。

    不由怒喝一聲:“混賬!快放了皇上!”

    端木恬連看都沒有看他們一眼,看著連炔猛翻白眼,便拉著他又要朝柱子上撞過去,嚇得他連忙清醒過來,扯著嘴角說道:“別別,木言你這是要做什麼?你要知道,傷害了朕,對你應該是一點好處也沒有的。”

    “不,我會覺得心裡十分舒坦的。”

    “……”

    她抓著不會功夫的他,輕輕鬆松仿似抓著一隻無害的小貓小狗,無視身旁的虎視眈眈,只對連炔笑得陰森,道:“紫參王在哪裡?”

    他搖頭,道:“那也是極重要的東西,怎能如此輕易的將它交給你?”

    端木恬於是二話不說,抓著他又往柱子撞了過去。

    圍觀之侍衛皆都勃然大怒,若眼神能殺人,端木恬早已經千瘡百孔,死得不能再死了。

    連炔瞪大了眼,死死盯著越來越接近的大紅柱子,剛才被撞的地方還在生疼著,他慌忙大叫,“停停停!我給你,我給你!”

    往前撞的動作戛然而止,端木恬捏著他將他強拉了回來,說道:“那就快點!你也應該聽到了,外面的人已經很近,如果你不想讓你的這些下屬們曝光在連啟明眼前的話,就別再耍花招。”

    “你就算拿到了,也別想安然離開。”

    “這是我的事。”

    “哎,就為了這麼一支人參,要賠上自己的性命,值得嗎?而且你到最後還是什麼都得不到。”

    “我樂意。廢話少說,快拿出來!”

    外面的喧鬧就快要到門外了,連炔也不禁皺了下眉,然後對包圍著端木恬的其中一人說道:“東元,你去將那紫參王取來。”

    那叫東元的侍衛遲疑了下,然後恨恨一瞪端木恬,領命退了下去。

    連炔又對其他人說道:“你們也都退下藏好,外面的人馬上就要進來了。”

    “可是皇上……”

    “退下,她的目標只是紫參王,殺朕,對她沒有任何好處。”

    說著話的時候,腳步聲踢踏,已在門外。

    “裡面的人聽著,你已經被包圍,快放了皇上乖乖束手就擒,許還能從輕發落!”

    殿內的侍衛們面面相覷,然後一咬牙,迅速的消失進了各個角落裡面。

    端木恬冷眼看著,她確實是沒有打算要真的殺了連炔的,畢竟此人自相遇開始就對她很是不錯,若非必要,她也不願意動他。而最重要的,是若他死了,最大的受益者就是連啟明。

    這是她絕對無法容許的事情。

    那個渣渣,害了她的母親,使得父親痛苦至今,她怎麼能容許自己做出為他斬平阻礙,讓他得償所願,理所當然的登上連岳皇位這樣的事情?

    外面的喧鬧不休,但短時間內還不敢貿然的衝進來,生怕她激動之下失手殺還了他們的皇上。

    即便這或許是某些人的願望,可即便是願望,即便是有所授意,也得做得神不知鬼不覺,不能被人抓了任何把柄不是?

    東元很快又出現了,此次出現他的手上多了一個玉石盒子,不過巴掌大小,透過半透明的晶瑩玉石,能看到裡面有紫光流轉,甚是奪目。

    “紫參王就在這裡,快放了皇上!”東元惡狠狠盯著她,咬牙說道。

    “把盒子打開!”

    他狠狠抽了下嘴角,然後伸手將盒子打了開,頓時只覺得滿目紫光迸射,卻十分的柔和,伴隨而來的還有滿室盈香,沒有尋常藥草人參的苦澀味道,而是另一種帶著些許清甜的芳香味,輕吸一口,便覺連神魂都輕盈了許多。

    確認無誤,端木恬點了點頭,說道:“就這麼,放在那邊桌子上,然後,你可以消失了。”

    東元瞪著她,又在尋求了皇上之後,才不甘不願的將玉盒放在桌上,然後與他的同伴一樣,消失不見了。

    端木恬拎著連炔走過去,揮手將玉盒合上,以布巾包裹之後收進了懷裡,然後繼續押著他,朝門外走了出去。

    暗中有人影浮動,並在連炔暗暗打的兩個手勢之後平靜了下去,然後徹底的銷聲匿跡。

    端木恬全部無視之,只押著連炔就朝雲龍殿門口走去,然後在兩人都踏出了門外,所有人的注意力都下意識落到了連炔身上以確定皇上安危的時候,她忽然伸手,用力的將他給推了出去。

    尊貴的連岳皇帝陛下忽然間騰雲駕霧,朝前方的火把接龍,刀光森森上尖叫著撲了過去,引得眾侍衛大驚失色,扔火把的扔火把,收刀劍的收刀劍,剛包圍好的隊伍頓時亂坐一團。而就在這個時候,端木恬在將他推出去之後忽然縱身,飛上了雲龍殿屋頂。

    下方有人驚呼,身後有勁風襲來,有個冷冽的聲音在這夜色闌珊中格外森涼,“射!”

    然後漫天的箭矢閃爍著寒光點點,直沖她迎面殺來。

    下方,連炔被侍衛們接住,安然無恙,此刻亦抬頭看她,竟還是面帶微笑的,似乎方才所發生的事情與他沒有任何關係,也彷彿他脖子上並沒有被利器劃傷,正血流不止。

    他看到那密密麻麻朝她飛去的箭矢,眼神微閃爍了一下,然後下一秒又忽然瞪大了眼睛,嘴微張滿臉呆滯。

    因為他看到那個人,前有箭矢洶湧而來,後有殺招攻擊過來,身在半空,她忽然超出任何人能夠想像的做出了一個不可思議的動作,身子在空中折成一個詭異的姿勢,腳尖在第一根到她前面的箭矢上一點,整個人再一次朝高空中竄起,越過了身後的殺招,越過了箭矢的籠罩,然後“​​咄咄咄”的連聲響,那本是埋伏在屋頂的幾個人,紛紛中箭從屋頂滾落了下去。

    這女人,好強悍!

    連炔不由得驚嘆一聲,看著那在空中舒展的身影,眼中倏然間異彩連連。

    然而下一秒,她已如鵬鳥一般的,隱沒在了黑暗夜空之中。

    “追!”

    下方侍衛連忙朝著她離開的方向追了過去,更有大內高手從屋頂飛躍,也朝中她消失的方向追擊而去。

    一時間,皇宮裡比剛才還要更加的熱鬧,到處都是喧嘩奔走聲,火把照耀著夜空,遠遠看去,到處都是火光搖曳,人影憧憧。

    “卑職等救駕來遲,請皇上恕罪!”有人守在連炔身邊不敢離開半步,並下跪請罪,為竟讓皇上遭此傷害被人劫持這事而深感自責。

    連炔好像一直到現在才反應過來,忽然手摀著脖子“哎呦”呻吟一聲,就身子軟綿朝地面倒了下去。

    眾侍衛大驚失色,忙七手八腳的攙扶皇上進了雲龍殿,才看到他的脖子血流不止,頓時更加的慌亂,急忙讓人去召了御醫前來。

    而他們才剛踏入雲龍殿,便猛然倒吸了一口涼氣,只因為雲龍殿點躺了滿地的屍體,死狀各異但確實是都死得不能再死的。

    這些派遣在雲龍殿裡貼身服侍皇上的宮女太監們,全部去往了另一個極樂世界。

    眾人心底拔涼,暗道那人當真是心狠手辣之極,竟滅殺了雲龍殿內的所有奴才,一個不留,若非他們及時趕到,是不是他就要對皇上下手了?

    連炔看到這滿地的死人,頓時連哼哼,呻吟得越發虛弱了,軟手軟腳的似被嚇得不輕,翻著白眼一副即將昏倒的模樣。

    遠去的端木恬並不知道她的身上突然莫名其妙的背負上了幾十條人命,不過就算知道,她也並不會在意就是了,就當是連炔將紫參王送出的回禮,也無所謂。

    她飛掠在漆黑夜空中,身後有著連綿不絕的人影憧憧,更有武功超絕的大內高手緊緊追在她身後,勢要將她擒拿下。

    掛在天上的弦月並不能照亮下方的景色,只覺得有一個影子,從宮殿之上一掠而過,後面有更多的影子閃爍,再後面,火把拉成了線,蜿蜒而開。

    端木恬並沒有回頭張望,只盯著前方的情景,勢要在最短的時間內衝出皇宮。

    只要出了皇宮,他們想要再將她圍困,抓住她就不是那麼容易的事情了。

    曙光就在前方,卻在這個時候,忽有警兆從心底生出,幾乎是在同時,她看到前方有人拔地而起,朝她衝殺了過來。

    她猛然停下腳步,二話不說折身便朝著旁邊掠去,掠出了被前後夾擊的包圍,卻因此而脫離的原來的路線,反而朝深宮內院裡過去了。

    她不禁凝神,但事情到了現在這個地步,她除了繼續往前,再沒有別的選擇。除非想要被抓,功虧一簣。

    於是這騷亂,這喧鬧又朝后宮蔓延了過去,驚擾了諸多娘娘主子們,而在一略顯偏僻,佈置卻極精緻,淡雅中蘊著極奢華的宮殿內,宮女太監們紛紛被驚嚇,在他們的身后寢殿內,有布衣素裝,竟是作尼姑裝扮的女子,靜靜坐在燈盞前誦經念佛,對外面的騷亂聽而不聞。

    這裡本該是太后所居的宮殿,不過住在這裡的,卻好像並不是什麼太后娘娘。

    燈盞光芒的籠罩下,但見她容色韶華,傾國傾城,臉上幾乎沒有任何歲月的痕跡,眼神卻滄桑死寂,如行將枯木的老人。

    她忽然眼波微動了一下,似有所感般的抬頭看向了寢殿外。

    “吱”一聲,寢殿門打開,外面的宮女太監們連忙轉頭,便看到幾乎從不踏出寢殿門外的女子竟自動的開門走了出來,不由得一怔,隨後有宮女說道:“夫人,外面似乎發生了點事兒,奴婢正讓人去打探,您不必擔心。”

    正說著,門外忽有“撲”的一聲,那剛剛被派遣出去探聽情況的太監被扔了進來,倒在地上已沒了氣息,然後有黑髮白衣的女子出現在了他們面前,衣袂與髮絲飛揚,幽冷似鬼魅。

    諸太監宮女們一怔,然後迅速圍攏到了一起直面大門外,怒喝道:“你是什麼人?竟敢擅闖福宜宮!”

    來人自然是端木恬,她躲避追捕逃到此處,看到這福宜宮便不由心中一動,冥冥中似乎有什麼在召喚著她,告訴她只要到這裡,她就能找到新的逃路。

    看著眼前氣勢不凡的宮女太監們,身後正有追兵奔踏而來,她都沒有時間跟他們說廢話,直接出手便朝他們撲殺了過去。

    眼角的余光,瞥到站在大殿中央的素衣女子,不由一怔。

    嗯?尼姑?

    這皇宮之內,太后宮中,怎麼竟會出現這麼個人?難道是太后娘娘出家為尼了?

    如此想著,她便不由多看了她一眼,看到她布衣素裝,看到她容色韶華,看到她皎皎如月,灼灼其華,明珠生暈,絕代風華,心似被狠狠撞擊,猛然瞪大了眼睛。

    這張臉,她只見過一面,卻如被印刻在心上,十七年過去,幾乎沒有太大的變化,她依然是一眼就認出了她。

    她呆了呆,直到有殺氣從身旁傳來,刺痛了她的肌膚才猛然驚醒,然後不管身側身後的人,忽然朝那女子猛撲了過去。

    她自己也不知道究竟是想要做什麼,只是覺得心裡堵得慌,腦袋裡面一片混亂,然後下意識的就做出了這個動作。

    宮女太監們驚呼怒吼,可端木恬的速度何等快,就算他們也都算是武功高強,一時間也追不上端木恬。

    眼看著就要到她的面前,卻忽有另一道身影出現,擋在了兩人之間。

    “大膽狂徒,竟敢跑到這裡來撒野,找死!”

    端木恬的眸色瞬間沉凝,死死的盯著擋在前面的人,依然沒有絲毫的退卻,手中匕首橫切,墨黑的匕首無絲毫反光,唯有一道黑影,“唰”一下劃了過去,氣勢恢宏,殺氣森森。

    對面的人瞳孔猛然放大,心中忽生警兆,可身後就是他拼死也要保護好的人,不能有任何閃失,無法後退。

    身後的人,忽然伸手,拉了他一下。

    “唰”一下,烏光從他頰邊劃過,帶起的勁風割裂得他臉上肌膚生疼,隨後他猛然轉身瞪大了眼睛,只因為那個該死的竟敢擅闖進來的混帳傢伙,竟已到了夫人的身邊,挾持了她。

    端木恬抓著她,匕首橫在她的脖子上,眼神因為滿心​​的混亂而越顯猙獰森然,死死盯著那些人,冷聲說道:“全都給我退下,不然我就殺了她! ”

    眾人皆怒,福宜宮外也已經是一片喧鬧,顯然是追兵已在門​​外,但卻不知因為什麼原因,而沒有闖入進來。

    在端木恬的威脅下,不管是那些宮女太監,還是後來突然出現的那個人,都不敢再貿然上前,並果然是在她的要求下,緩緩後退了幾步。

    端木恬抓著她,也是後退,退進了身後的寢殿之內,然後“砰”的一聲關上了房門。

    “誰都不許靠近,不然,我就一刀一刀的將你們主子給凌遲了!”

    剛想邁步往前的眾人,頓時停了步伐,不敢再往前,有人轉頭對身後的太監說道:“還不快去稟報王爺?”

    而在寢殿之內,端木恬手中一直安靜的女子突然說道:“你不該退入寢殿之內,讓外面的人有更多的時間將這裡包圍。你可以抓著我,讓他們退卻給你讓道。”

    “既如此,我退不退進寢殿內,給不給他們時間包圍有什麼區別?我跑累了,想休息一會兒。”

    她一怔,然後便是沉默,對於自己的處境沒有任何的擔憂驚慌,就彷佛對她自己的命,也並不是那麼在意。

    端木恬看著她,下意識放鬆了抓著她的力道,問道:“你是誰?為何會在這福宜宮中?”

    她聞言神情恍惚了一下,卻並沒有想要回答她問題的意思,繼續沉默著,一如這許多年來,她在面對任何人時的默然無言。

    剛放鬆的力道於是又不自覺的加重了些,緩緩平息不正常的心跳,混亂的思緒,她又說道:“我來自大炎,此次到連岳皇宮中盜取一樣東西,你有沒有什麼話想要我帶給誰的?”

    她霍然抬起了頭,死寂的眼眸之中倏然爆發出灼熱的光華,看著端木恬張了張嘴,似想說什麼,卻一時間忽又不知能說什麼了。

    端木恬徹底的放開了她,看著她說道:“端木王爺消失了十七年,在今年三月,連岳犯我大炎邊境之時被皇上找了回來,並在隨後大敗連岳,凱旋而歸。”

    她的眼中漸漸的有水光浮現,忽然一把抓住了端木恬的手,滿臉的激動,哪裡還有方才的死寂?她張嘴想說什麼,可不知為何,她忽然就失了聲音。

    端木恬便又說道:“端木王爺至今沒有再娶妻,日夜緬懷他的王妃。”

    她怔了怔,然後眼淚“唰”的一下落下來了。

    “璟世子風度翩翩,人中龍鳳,恬郡主剛回京城,便名傳京都,其醜無比,形如鬼魅。”

    她於是半面欣喜,半面傷心歉疚,用力的搖了搖頭。

    端木恬想了想,又說道:“恬郡主已在一個多月前嫁給了三殿下,聽說在她成親那天驚艷了滿堂賓客。”

    她睜大眼,有些驚訝,聲音嘶啞,喃喃說著:“她……她婚前失……失了貞?”

    端木恬深吸了一口氣,聽到這一句話,讓她的心裡再無懷疑,面對著她的目光灼灼,輕點了點頭,道:“不慎誤食媚藥,有恰巧遭遇三殿下,便將其撲倒,吃乾抹淨了。”

    “呃……”

    “三殿下將她視若珍寶,並不因她的容顏醜陋而有絲毫嫌棄,還親上金鑾殿請求皇上賜婚,並揚言說今生只娶恬郡主一人。璟世子卓爾不群,豐神俊逸,不知有多少京城閨秀愛慕著他,而他似乎已有了意中人。”

    這麼說著的時候,外面的喧鬧突然間安靜了下去,然後端木恬聽到有沉重的腳步聲踏入進來,隨之連啟明的聲音響起:“木言,只要你現在出來,本王保你無事!”

    寢殿內,端木恬輕挑眉,寧清的眼裡忽然深深的厭惡,然後迅速擦乾臉上的淚痕,閉著眼睛緩和了一下,才忽然站起來,拉著端木恬的手將其手中的匕首橫在了她的脖子上,說道:“挾持我,馬上離開。連啟明就是個陰險小人,他的話,切不可相信!”

    端木恬怔怔看著她,然後嘴角輕勾,微微笑了起來。

    寢殿們再次打開後,連啟明就看到了端木恬挾持著寧清又走了出來,臉上是似笑非笑的神色,說道:“我也休息得差不多了,該起身離開了。攝政王爺,你還是讓你的人全部都讓開吧,不然我就殺了她!”

    匕首就貼在寧清的脖子上,已有了一道細細的划痕,在她那白皙的脖子上格外顯眼,連啟明看著,便不由得呼吸一緊,眼中忽然升騰起了無邊黑霧。

    “木言,你以為本王會在乎這一個區區女人?”

    “我以為王爺你應該是在意的,不然您怎麼親自跑過來了?而且,這福宜宮本該是太后所居,卻不知為何竟住了個尼姑,而且貌似還並不是太后娘娘。唔,我該說王爺你眼光獨特嗎?”

    連啟明冷笑,當真是一副對寧清毫不在意的模樣。

    端木恬瞇了瞇眼,忽然抓著她的那隻手往上,落到了寧清的臉上,笑瞇瞇說道:“不過當真是個絕色佳人,皮膚細膩光滑,容色傾國傾城,若是能與這般美人死在一起,似乎也不錯。”

    在她的手落到寧清臉上的瞬間,寧清的身子徒然僵硬,眼中倏然浮現了厭惡之色,連啟明以是猛然怒吼一聲:“木言,你敢!”

    這是他也不曾觸碰過的人,一輩子都只能看著,明明就在眼前卻似乎永遠也得不到的人,如何能容忍現在竟被這個混賬小子給調戲了?

    端木恬卻好像玩兒上癮了,不禁沒有將手從她臉上鬆開,緊接著又將臉湊了過去,在寧清的臉上親了一口,其聲音十分清脆響亮。

    寧清的身體僵硬到了極點,端木恬不理,只笑對著連啟明,說道:“讓開,不然我就一刀一刀的凌遲了她。”

    說著手上微微用力,其鋒利劃開了她的肌膚,頓時有鮮血蜿蜒著流淌了下來。

    連啟明倏然殺氣狂暴,死死的盯著端木恬,真後悔當初在攝政王府的時候,就沒有將她給殺了!

    可是現在人在她手上,他只能……

    他揮手,讓身後的包圍退下,讓開了一條通道。

    端木恬見此,笑得滿意極了,放在寧清臉上的手忽然繼續上移,遮擋住了她的眼睛,湊在她耳邊輕聲說道:“娘,我叫端木恬。”

    寧清僵硬的身子忽然一顫,然後整個人都在頃刻間軟了,嘴唇嗡動,渾身都在輕輕顫抖著。

作者: orange415263    時間: 2013-10-31 08:33 PM

第八章 闖國門

   端木恬沒有給連啟明發現母親異常的機會,在包圍圈讓開之後,在連啟明的大部分注意力都還放在她身上的時候,她就押著寧清直接往外面闖了出去,所過之處,如入無人之境,人人爭相讓道。

    人群中有人蠢蠢欲動,想要趁她不備之時突然出手,既救下了夫人,又將她給擒拿了下來,便見火光中有烏光閃過,然後便是鮮血飛濺,人頭滾落。

    這一把從鳳樓的手中用兩盒護膚品換來的寒鐵匕首果真是如他當初說的那樣,削鐵如泥,吹毛斷發,鋒利得她只需輕輕一劃,便能劃出鮮血飛濺,劃下一顆大好的頭顱。

    如此幾次之後,再無人膽敢動作,眼睜睜看著她挾持著夫人衝出了包圍圈,一路朝離此地最近的皇宮後門奔去。

    寧清已恢復了過來,輕聲說道:“往左邊走。前後門定是已經被嚴密把守,你就算出去也甩不開被人追殺。你往左邊走,那裡宮牆上有一處暗門,出去後就是護城河,連啟明無法在那裡對你形成包圍。”

    “娘,我帶你一起走。”

    她沒有問她為什麼會在皇宮裡,為什麼這麼多年都沒有消息傳出來,為什麼竟沒死出現在了這裡。

    這所有的一切,以後有的是時間來慢慢了解,現在的當務之急,就是將她也給帶走。

    若是爹爹知道娘親還活著的這件事,該會有多高興?

    寧清忽然就沉默,半餉帶著幾分遲疑的說道:“你……你真是……”

    “我是端木恬,是你的女兒。”

    “真的?”

    “真的!”

    “你怎麼一個人跑連岳皇宮裡來了?不知道這有多危險嗎?”

    “如果我不來,豈不是就永遠都無法知道原來娘親你竟然還活著這件事了嗎?而且,有娘親你的幫忙,我定能安然離開這連岳皇宮。自您出事後,爹爹便一直頹廢墮落,日日借酒澆愁,將自己灌得爛醉,帶著我和哥哥隱居在邊境小村子裡面,一直到小叔找上了門來,他才稍微好一點,之後就在幾個月前,與連岳的邊關交戰,皇上親自離京將爹爹叫回了京城,此刻,他就戍守在從龍軍中,與你不過相隔了幾千里而已。”

    隨著她的話,寧清心情劇烈起伏,腳下趔趄了兩下,忙抓著她說道:“你爹爹他……他怎麼……”

    “娘你放心,不管以前發生了什麼,都已經是過去,現在既然知道你還活著,就在這裡,我定會帶你一起離開!”

    她抽噎了一下,卻搖頭說道:“不,我不走。”

    “為什麼?”

    “我武功盡失,與你一起走只會成為拖累。你自己想要安然離開連岳已是十分不易,若再帶上一個我,定會被連啟明追上,到時候他知道了你的身份就更加不會放過你了。”

    “可是……”

    “你別擔心,我在這裡不會有事,他不敢把我怎麼樣。這麼多年都過來了,我便再多等幾日也無妨,等你爹爹,來救我。”

    端木恬忽然心中一緊,然後緩緩舒展了開來,點頭道:“好!既如此,就委屈娘親再在連岳做客幾天,我定會盡快將娘你還活著的消息告訴爹爹,讓他趕緊來救你回去。興許,還能來得及再給我和哥哥添一個弟弟妹妹。”

    夜色中,寧清的臉色紅霞浮現,她竟被自己的女兒給調戲了。

    然而此刻,她心潮湧動,激動不已,她那顆早已死寂多年的心,再一次的劇烈跳動了起來。

    原來她真的還能盼望到與夫君團聚,與兒女團聚,與父母兄長親人團聚的時刻,連啟明費盡心機的將她囚禁,封鎖所有與她有關的消息,也敵不過這陰差陽錯的相逢。

    她被端木恬“挾持”著,朝宮外退去,身後不遠處就有追兵跟隨,但都保持了一個不會刺激到她的距離,就是這個距離,也讓他們看不到兩人的神態互動,聽不到母女兩的輕聲細語,也想不到被劫持的人正在為劫持者指路。

    連啟明也跟在後面,看著端木恬的行走方向,忽然臉色一變,連忙下令說道:“讓人馬上去東側暗門!”

    混賬,這木言究竟是什麼人?竟連那邊的暗門所在都知曉。

    然而他現在下令,似乎已經來不及了。

    前去傳令的人還沒有走遠,端木恬就已經帶著娘親一起掠到了那暗門所在之地,然後轟然一聲巨響,有什麼在夜色中碎裂倒塌,宛如一道驚雷,倏然炸響在所有人的頭頂。

    他們不自覺的停下了腳步,抬頭看去,就見那宮牆之上,竟出現了一個巨大的豁口。

    當即,巨大的“呃”的一聲響,無數人只覺得脊背發涼,渾身顫顫。

    他們並不知道此處有暗門,只以為那人竟憑藉著人力,一舉將皇城牆都給轟出瞭如此巨大的豁口。

    當然,即便是暗門,想要造成如此破壞,也不是普通人能做到的。

    連啟明在後方看著,瞳孔猛然間縮小然後又迅速放大,心裡有點點異樣一閃而過,一閃而逝,快得他根本就來不及將其抓住。

    暗門直接被轟開,寧清見此也不禁呆了呆,她剛還在想著打開這道尋常人不可能會知道暗門的方法,沒想到她的女兒竟如此強悍,直接就給以力破開了。

    端木恬可沒功夫去管這些,混亂還沒有結束,她就拉著娘親“嗖”一下從豁口中竄了出去。

    淡淡的濕氣撲面而來,外面,隔著高高宮牆和窄窄的走道,便是寬闊的護城河,守護著皇城安危,僅比京城牆外的護城河窄了那麼一丁點而已。

    天上的弦月和繁星點點,皇城牆頭的點點火光,映照得護城河一片璀璨的波光粼粼。

    只可惜此二人都沒有閒心去欣賞這美麗的景色,端木恬剛竄出皇城,便聽到寧清說道:“往右只走,很快就能脫離皇城範圍。切莫在城裡逗留太久,要在連啟明下令封城之前,離開,不然天羅地網,掘地三尺,你會躲避得十分辛苦。”

    “娘,你呢?”

    “你將我放在這里便成,不必管我。沒有我的拖累,以你的速度完全可以在城門緊閉前離開這連岳的京城,我就暫留在此,等你們來救我。”

    端木恬不禁遲疑,她多想就這麼帶著娘親一起離開啊!

    可是她也明白,自己獨自一人想要逃過連啟明的追殺就不容易,若再多帶一個人,到時候連啟明還會知道了她的身份,想要安然逃回大炎,就更加的千難萬險了。

    一個來路不明的小賊,連啟明或許只是惱恨,勢要抓了她狠狠折磨。而若被他知道她還是端木崢與寧清的女兒,大炎端木王府的郡主,堯王府的女主人,他怕就是傾盡一切也要將她給留在連岳了。

    寧清伸手摸了摸她的臉,說道:“快走吧,他們馬上就會追出來。”

    就在這個時候,忽有個聲音,低沉中帶著神秘的磁性,蘊含著溫柔的笑意和淡淡的危險,在頭頂響起:“美人,需要幫忙嗎?”

    她一怔,猛然抬頭看向頭頂,眼中的光芒璀璨奪目,驚喜道:“修染?”

    頭頂,就在她開出的那個豁口的上部,有人站在那兒,衣袂飛揚,如天降謫仙。

    他含笑看著她,目光清澄而溫柔,如清泉漩渦,直欲將人的魂兒也給吸附了進去。他的笑容中卻又隱隱有那麼點危險浮動,因為某人竟敢連招呼也不打一聲的獨自跑走,害得他心心掛念,擔憂不已,幹什麼事都沒有了好心情。

    風吹拂而過,吹起他的髮絲,在他臉上頰邊輕輕飄蕩,仿似天上的繁星也在一瞬間全部都匯聚到了他的身旁,成為了他的背景,他的陪襯。

    端木恬呆呆的看著他,這許多天來都沒有太大的感覺,此刻就這麼毫無徵兆的看到他出現在了眼前,她卻反而忽然覺得好想他。

    兩人的視線在空中交匯,然後痴痴的纏繞到了一起。

    一直到身後的腳步聲將兩人驚醒,他忽然從她頭頂飄然落下,視線第一次落到了旁邊的寧清身上。

    “岳母大人,沒想到您竟還活著,這真是件再讓人驚喜不過的事情。”

    寧清看著君修染,目光從他那閃爍著紫光的眼眸中掃過,淡淡的,笑得十分愉悅。

    然後她伸手,將端木恬推到了他面前,說道:“你們快走吧,趕緊離開這連岳的京城,現在過去,城門那邊的守衛應該還鬆散,也不會有太大的阻礙。”

    端木恬看她,又抬頭看向了君修染。

    接收到她的目光,君修染不由得神色微凝,認真思索了起來。

    身後的追兵越來越接近,寧清已皺起了眉頭面露焦急之色,如果可以,她真想動手,將這兩人給扔了出去。

    怎麼還在這裡磨蹭?還不快走?

    君修染想了下,低頭看懷裡的人兒,說道:“姑且可以一試,我先去城外接應,你則繼續挾持你娘親,退出城外。”

    端木恬還沒說,寧清就搖頭打斷,道:“不可以!如此一來,連啟明勢必猜得到你們的身份,到時候他定會調遣兵馬要將你們留在連岳。你們又沒有了能挾持他的東西,又要帶著我這個累贅,任是本事再好,也逃不出連岳。”

    “娘!”

    “聽話,你們快走吧!這裡是連岳,是他的地盤,當年他還是親王時,就逼迫得你爹爹無處可逃,現在他是連岳的攝政王,獨攬一國朝政,無冕之皇,你們若帶著我,是逃不出連岳的。”

    端木恬眸中寒光閃爍,咬牙道:“不試試怎麼知道?”

    她卻依然搖頭,說道:“別固執了,我武功盡失,身子也虛弱得很,怕是受不得一路奔逃顛簸。我在這裡,不會有事的。”

    “為什麼你會武功盡失?為什麼會身子這般虛弱?”

    她怔了怔,再次伸手,將她往遠處推,說道:“我以後再告訴你,現在,你們快走吧!”

    她這是打定了注意,不願跟端木恬一起離開,不願在女兒女婿的逃亡之路上增添障礙和​​負擔。

    君修染抬頭,深深的看了她一眼,然後也不管端木恬願不願意,拉了她就轉身飛掠出去。

    端木恬不禁轉頭,看到那皇城牆下,護城河邊,素衣女子靜靜站立,遙望著他們的離開。

    夜色深深,很快就再看不到絲毫影子,寧清忽然伸手摀嘴,有濃濃的血腥味從她的指縫間瀰漫了出來。

    她沒有說謊,她的身子確實是很差。

    身後的追兵終於從那豁口內“呼啦啦”的追了出來,看到夫人臉色慘白,口吐鮮血,不由得大驚失色。

    皇宮內,雲龍殿中,連炔躺在床上虛弱的哼哼著,一副要死不活的模樣,待得閒雜人等全都退下之後,他卻忽然睜開眼睛,眼中精光閃爍,神采奕奕。

    “外面的情況如何了?”

    “木言挾持了福宜宮內的那位夫人,已經出了皇宮,就不知是否能逃得出去。”

    連炔聞言皺了皺眉,似有些擔心,卻不知是擔心的木言,還是擔心的福宜宮中的那位夫人,半餉輕嘆了一口氣,也不知究竟是個什麼意思。

    而再說另一邊,君修染拉著他家恬恬以最快的速度朝京城大門飛掠而去,沿途已能看到人影憧憧,有京城御林軍正在集結朝四方城門奔去。

    不過他們的速度顯然是不能跟君修染相比的,夜色中,他從他們的頭頂飛掠而過,形如鬼魅,讓人的眼睛幾乎都撲捉不到,很快就超越了最前面的御林軍,飛快的朝尚還沒來得及關閉的城門撲去。

    現在其實並不是很晚,不過亥時剛過,而城門關閉,全城宵禁卻要等到午夜之後,所以他們這一路過去,還能在街上看到人來人往,熱鬧得很。

    端木恬此刻也已漸漸平靜了下來,不再糾結於現在就要帶娘親一起離開。

    為今之計,應是盡快安全的離開連岳,然後將娘親還活著,被連啟明囚禁在連岳皇宮內的這個消息,告訴爹爹,如此方才是上策。

    再回頭,她定要和爹爹一起,救出娘親!

    前方城門洞開,有百姓正在不急不忙的往城門外走去,奉命前來,要封城閉門的御林軍還在他們身後,人潮之中,她看到從安混跡在百姓堆中,在左右張望,白楓則雙手抱胸站在另一邊。

    兩人忽然同時抬頭,看向了靠近城門邊的一家屋頂上,看到有兩道人影從那掠過,悄無聲息的落到了陰暗角落裡。

    不過幾個呼吸,一頭戴著斗笠的男子和另一個俊俏少年一起從那角落裡走了出來,並沒有引起太多的注意,神態自若的走出了連岳的京城門外。

    從安和白楓在他們身後轉頭對視,然後也悄然跟了上去。

    直到他們走出很遠,找到了早先一步藏在城外的馬兒,城門口依然十分平靜。端木恬翻身上馬,最後回頭看了城門一眼。

    這一眼,滿目的黑霧沉沉,滿目的森冷狠決。

    隱約中,她似乎聽到有踢踏腳步聲在城門內的更深處傳來,她瞇了瞇眼,然後果斷回頭,朝著大炎的方向策馬狂奔而去。

    君修染也是回頭看了眼身後的城門,然後策馬,緊跟在恬恬身邊。

    在他們離去之後好一會兒,連岳京城的四方城門才轟然關閉,城內一片人心惶惶。

    然而城門緊閉,並不表示端木恬他們這一路可以安然無憂。

    在城門關閉的同時,有大量的人馬朝著城外追擊而來。

    不過這樣的追尋,已然是可以預見的追尋不到,端木恬這邊四人四騎,每個人都武功高強,每一匹馬都是精挑細選出來的千里良駒,沒有任何的拖累且不在路上做任何停留,直奔邊境而去,一下子就將追兵遠遠的拋在了身後。

    如此日夜趕路,不到六天,他們就已經到了連岳的國門之前,再往前幾步,就要徹底離開連岳了。

    然而到了這裡,他們才發現那關卡之上,進出的檢查竟是比先前端木恬進連岳時還要更加的嚴格,不僅人要檢查,隨身攜帶的物品也皆都要仔細檢查,看那模樣,就好像是在尋找著什麼東西。

    端木恬一下子就想到了被她所得的那支紫參王。

    消息的傳遞似乎要比他們的日夜兼程還要快一些,這邊國門之前已設置了重重關卡,定要將他們阻攔在國門之內。

    “這下可糟糕了,看他們檢查得這麼仔細,想要混跡出去,也似乎不大可能了。”從安咬著手指如此說道。

    “打出去!”白楓已是蓄勢待發,說道,“到大炎不過幾十里路程而已,一路殺過去,定能衝殺出一條血路來!”

    從安於是伸手點了點那關卡周圍的層疊士兵,說道:“白老大,看那人數,可別反而陷入了包圍。”

    白楓冷冷瞥他一眼,一眼的輕峭和蔑視,看得從安不禁喉嚨發癢,齜牙咧嘴,然後冷哼一聲,轉頭看向了前方的那兩位主子。

    兩人並肩站著,都在看著前方的情況,然後端木恬忽然轉身走到他們面前,伸手從懷裡拿出了一個布包塞進白楓的手裡,說道:“你們暫且留在這裡,找個地方躲起來別讓人給發現了。”

    “王妃,您這是……”

    “沒有了這東西,我們要出關並不困難,到時候定會回頭來接應你們!”

    從安在旁邊轉頭,說道:“可主子他,只怕是一出現,就馬上會遭遇了包圍。”

    紫色的眼睛,放眼全天下,似乎也沒有再聽說過第二個人有這樣的眼睛。

    端木恬說道:“閉上眼睛就成,扮瞎子!”

    “呃……”

    君修染聞言摸了摸下巴,淺笑著說道:“這注意不錯,那恬恬你可要拉緊我了,萬一我不小心走丟了可不得了,我又看不見。”

    端木恬瞥他一眼,然後一手拉著他,一手牽了馬,朝正被嚴守的關卡走去。

    “站住,你們兩個是乾什麼的?”

    才剛接近,就馬上被人喝停了下來,有兩名士兵已經是走到了他們面前,指著君修染又說道:“你!閉著眼睛做什麼?看不起大爺不成?”

    就是看不起你們!

    端木恬對著這二人微微施禮,道:“我這兄長從小都沒有睜開眼睛過,看不見,還請二位見諒。”

    說著,將一點不大不小的碎銀子塞進了其中一人的手裡,說道:“我們本是在連岳做點小買賣,前段時間收到家書說家母病重,我們兄弟二人便急急忙忙放下手中的生意跑了出來,想要回去大炎探望她老人家,還請二位兵爺通融通融。”

    三殿下眼珠子動了動。嗯?兄弟?嘖,真討厭,他可不想當她的兄弟。

    手指在她的手心裡撓了撓,被她用力的一掐,頓時就安分了下來。

    而那兩士兵,若無其事的收起了銀子,然後說道:“不是我們為難你兄弟二人,實在是上頭有令,我們也不得不小心謹慎啊。”

    “這是自然,不知想要出關,還要些什麼程序?”

    “搜查一下,看你們是不是帶了什麼不該帶的東西。”

    說著,就直接動起了手。

    當他們的手伸過來落到身上時,夫妻兩個皆都下意識的僵硬了一下,然後平心靜氣,心平氣和。

    端木恬神情漠然的,刻意想要將在身上搜索的那兩隻手給忽略,然後,她感覺到其中有一隻手,落到了她的胸口,還捏了捏。

    “咦?”

    他剛驚疑出聲,忽然從旁邊劃過一道森白匹練,只聽到“嗤”的一聲極輕微的聲響,連空氣都在這一瞬間靜默了,然後乍然鮮血飛濺,一隻手掌在飛濺的鮮血中,高高的拋飛了起來。

    “啊——”

    他捧著沒了手掌的手腕,臉色頓時刷白,慘叫著倒了下去,旁邊,君修染已睜開了眼睛,手中軟劍森森,嘴角弧度森冷,聲音冰涼而又殺氣騰騰,“找死!”

    如此突然的變故,讓旁邊的另一個士兵一呆,讓附近的其他士兵們一呆,讓正在關卡附近等待著出去或進來的人們一呆,也讓在遠處目送著兩位主子的白楓和從安一呆。

    一呆之後,這一片空間便轟然喧騰了開來。

    他們才剛反應過來,這邊君修染已再次揮劍,開了兩士兵的咽喉,並直朝著關卡衝殺而去,端木恬冷著臉撫了下胸,緊跟著一起殺了過去。

    這關卡,於瞬息之間亂成了一團。

    “大膽!你們是什麼人,竟敢殺害……啊!”

    威嚇聲消失在生命的消逝中,因著搜身之人的一個動作,觸動了三殿下的底線,當即暴起殺人。

    這兩人聯手,一時間殺得關卡之上鮮血飄灑,如狼入羊群,每一個動作都帶起大片的血光。

    旁邊,還有更多的人在朝著這邊湧動過來,白楓忽然將那布包塞進了從安的懷裡,說道:“趁亂,馬上離開!去從龍軍中搬救兵! ”

    從安當即將要衝過去幫忙的白楓給拉了回來,說道:“憑什麼?王妃可是將這交給了你的,你去你去!”

    白楓頓時“鏗”的一下拔出了劍,對著他說道:“你功力比我深厚?你武功比我好?你能打得過我?”

    一連三問,問得從安嘴角抽搐,滿臉幽怨。

    白楓說完便不理他,轉身也殺進了人堆之中。

    這裡的混亂,讓原先都在排隊等待通關的人們嚇壞了,紛紛尖叫著亂竄,當然也有膽子大的,開始趁著這場混亂無人注意他們的時候,溜過了關卡,然後揚長而去。

    此地是非多,聰明的,想要多活幾天的,應當盡快遠離。

    從安看著那與敵人亂戰成了一團的主子王妃還有白楓,咬了咬牙,然後也轉身朝關卡外奔了出去。

    另一邊,從龍軍營地中,有士兵飛奔而來,對著正與諸位將領們商議事情的端木崢稟報導:“啟稟王爺,連岳國門那邊不知為何,突然發生了騷亂,似乎是有人在強行闖關。”

    聽這傳令兵的話,眾將領不禁詫異,紛紛道:“這是什麼人竟如此強悍,強闖一國邊關?”

    “這兩天那邊的檢查似乎格外嚴格,依我估計,應當是連岳那邊發生了什麼大事。”

    “這敢情好啊!要不我們過去那邊瞧瞧,說不定還能幫個忙什麼的呢。”

    “你想再挑起兩國的戰爭不成?”

    “話可不能這麼說,連岳那邊既然如此嚴陣以待的不願讓那些人到我大炎來,定是有原因的,而只要是連岳不高興的事,對我們來說,就是大好事!”

    他們紛紛議論,然後轉頭,看向了端木崢。

    端木崢神情淡然,說道:“若我沒有猜錯的話,那應該是三殿下和恬恬。”

    營帳內剎那寂靜。

    “什麼?三殿下和郡主何時跑到連岳去了?”有人驚訝。

    “那還等什麼?趕緊去接應啊!”有人卻轟然站了起來,就要朝門外衝出去。

    就在這個時候,有士兵來報,道:“王爺,三殿下的隨從求見,說是有性命攸關的大事要稟報。”

作者: orange415263    時間: 2013-10-31 08:48 PM

第九章 開戰

    連岳邊境的最後一個關卡,以君修染暴怒剁手為引,悍然爆發了一場血腥的戰鬥。

    一邊,是夫妻兩再加一個下屬,另一邊,是鎮守在此的千軍萬馬。

    武力值的絕對壓制讓這場戰鬥從一開始便幾乎可以算得上是單方面的屠殺,那奮勇上前的士兵們一個個都成為了三人殺出連岳的踏腳石,凡是他們所經之處,便是流血漂櫓,屍橫遍野。

    然而再厲害的高手,也終敵不過千軍萬馬的衝鋒,當他們一路前行,將迅速包圍起來的圈子狠狠撕裂開來之後,連岳的士兵們亦是悍不畏死,迅速聚攏,將他們三人再一次的圍困了起來。

    “是大炎的三皇子!”有人看到了君修染那獨一無二的紫色眼眸,不由得驚呼出聲。

    是大炎的三皇子?大炎的三皇子為何竟會出現在連岳的土地上?而且竟還是從連岳內而來!

    隨著一聲喊之後,越來越多的人認出了君修染,領頭的將領更是眼睛驀然睜大,隨之閃爍起了灼熱的光芒。

    於是他舉劍,大聲喊著:“兄弟們上,給我活捉了君修染!”

    活捉大炎三皇子,端木崢的女婿,這將是何等巨大的軍功啊?

    他喊出這一句之後,看向君修染的目光就越發的卓然生輝,彷彿已經看到了有人雙手捧著一場榮華富貴,呈到他的面前來。

    聽到他的話,連岳士兵們更加爭先恐後的衝殺了上去,而聽到他的話,端木恬忽然轉頭盯上了這高高的站在最後方的頭領。

    奪劍,高舉,腰往後弓起,然後使盡了全力的扔了出去。

    “咻”的一聲,刀劍極速飛出,割裂了空氣,幾乎就是眨眼間,那劍便已經飛到了他的面前。

    他正張嘴想要繼續喊話,話未出口就先驚駭的瞪大了眼睛,不等他揮劍格擋,甚至不等他將尖叫喊出聲來,便是“噗”的一聲仿似西瓜被突然破開的悶響,他整個人都因為這巨大的衝擊力而倒飛了出去,同時,紅的白的黃的一股腦兒朝著四面八方噴了出去。

    “砰”的一聲落地,腦袋已不完整,真正是死無全屍。

    如此強悍的一擊,讓整個包圍圈都因此而靜了瞬,出現了些微的騷亂。

    趁著這個機會,君修染和白楓的攻勢更猛,一下子將這包圍圈再一次的撕裂了開來。

    衝出包圍,三人便施展了最快的速度,朝著前方的大炎邊境奔掠而去。

    他們的馬在先前的混亂中也不知跑到哪裡去了,此刻奔逃便只能倚靠輕功,所幸短時間內,他們的速度比馬兒疾奔,也要快了幾分。

    迅速的往前掠去,身後有成千上萬的連岳士兵騎馬追來,緊緊的咬在他們後頭不放鬆。

    “咻”一聲,有利箭尖嘯著從端木恬的耳邊飛過,身後還有更多的箭矢,密密麻麻追殺而來。

    君修染忽然伸手將她拉了過去,同時側身揮手。

    衣袖飛揚,在空中飛揚出一抹魄麗的弧度,陽光下反射著星星點點的亮光。

    利箭破空而來​​,他揮袖拂過,然後“叮噹”聲連響,掉落到了地上。

    端木恬趴在他的懷裡透過肩膀看到這一幕,眼睛一片晶亮,眼角微微彎起,嘴角輕輕往上勾,輕笑著說道:“夫君,你真厲害!”

    “這是自然,難道你才第一次見識到為夫的厲害?”

    “人家早就知道了。”

    “嗯。”

    他心滿意足的應聲,對於親親娘子的讚賞表示十分滿意,完全無視了旁邊白楓在聽到他們竟如此不合時宜的打情罵俏而腳下趔趄,差點一頭栽倒去了地上。

    身後追兵不休,君修染拉著恬恬一起一邊躲避著身後的箭矢,一邊迅速的往前方大炎的邊關飛掠,白楓在旁邊掠陣,勢不讓任何一根流矢傷到主子和王妃!

    如此聲勢,也是驚動了對面大炎國門內的士兵和百姓,他們早已經察覺到了連岳那邊的響動,便一直仔細關注著,此刻見這聲勢浩大,對方竟直接大部隊沖了過來。

    這般情況,豈能容忍?

    正在大炎這邊的將士們群情湧動之時,忽聞身後轟鳴,轉頭看去,便見上萬的從龍軍將士奔騰而來,當先一人,乃是從龍軍中最驍勇善戰的先鋒大將,朱進。

    這北疆的邊境國門由從龍軍守衛,不過在一般的情況下,駐紮在此地監視兩國來往人員進出關之事的,只是幾個小隊的從龍軍士兵而已,大部隊還是駐紮在離此五里外的軍營中的。

    現在,朱進將軍竟親自率領了大隊人馬前來,頓時讓本就激動了的守關將士們興奮不已。

    城門緩緩打開,朱進二話不說直接率著士兵們就衝了出去。

    沒衝出多遠,他就看到前方天空密密麻麻的箭矢飛竄,而郡主和三殿下則在前面奔逃,在那密密麻麻中閃避。

    朱進見此,頓時大怒,怒喝一聲:“連岳賊子,竟敢對我家郡主和三殿下不敬,找死!”

    說著,當先打馬衝了過去。

    對面,連岳士兵們正追殺著君修染他們三人,沒想到對面大炎竟會突然衝出了這麼一大群人,一眼望去只覺得密密麻麻,比他們追出來的不知多了幾倍,頓時驚怒之下紛紛勒馬停止,也不敢繼續追了,而是轉身就朝來路逃了回去。

    他們竟然,就這麼跑了?

    君修染和端木恬都停下了腳步,轉身看那調轉馬頭就往回跑的連岳士兵們,對視一眼,神情愉悅的微笑了笑。

    身後轟轟,是朱進將軍奉命帶著一萬從龍軍及時趕到了。

    “郡主,三殿下,你們可有受傷?”

    馬蹄未停,朱進便探著身子急急詢問,從安跟在他的身後,也是探頭張望,見著主子和王妃安然,白楓老大依然是那一副全天下人都欠他錢的模樣,不禁也鬆了口氣。

    看樣子,都沒事。

    可算是及時趕到了。

    端木恬儘管先前並沒有去從龍軍營中,但這朱進將軍卻是認識的,是跟隨爹爹凱旋回京的幾位將軍之一。

    此刻面對他的關切詢問,她搖頭,說道:“幸虧朱將軍及時趕到,不然怕是就要抵擋不住連岳士兵們的追殺。”

    “郡主沒受傷就好。那現在……”

    她忽然又轉身,面對著連岳的方向,伸手指著那邊,聲音凌厲堅定,道:“衝過去,踏平連岳的國門!”

    朱進倏然神情一凜,緊緊的盯上了端木恬,似想要看出這位郡主她究竟是想要做什麼。

    這踏平一國國門之事,豈是說做就能做的?搞不好他還得因此而落個大罪。

    他可是只帶了前來接應三殿下和郡主的命令,並沒有要衝撞連岳國門的意思。

    端木恬轉頭看他,嘴角含著一抹意味深長的弧度,說道:“連岳軍隊竟敢在你們的眼皮子下追殺我大炎的皇子和郡主,甚至都一路追殺到了我大炎的國門外,你們難道就打算這麼轉頭回去?”

    朱進頓時目光凜然,此等被連岳欺壓的事情,是任何一個從龍軍將士都無法忍受的。

    於是,朱進將軍率領著一萬從龍軍,氣勢洶湧的朝著連岳的國門奔踏而去,引起了連岳方面的一陣恐慌,他們可是才剛與大炎戰敗歇戰了啊!

    朱進說,你連岳賊人真是好大的膽子,竟敢追殺我大炎的皇子和王妃,簡直是半點也不將我大炎放在眼裡,真正是欺人太甚!

    連岳守軍幾欲當場吐血三升,怒指朱進道,你怎麼不說你大炎的皇子和王妃為何竟會突然出現在我連岳的國土之上?竟還如此囂張跋扈的衝撞我連岳國門,到底是誰欺人太甚?

    這一來二去,衝撞之後口水仗,口水仗之後就又再次的攻打了進去。

    兩國邊關之上,戰事剛歇,此刻又有了要再次開展的節奏。

    朱進帶著一萬悍勇將士,在連岳守軍還來不及關上城門的時候,就直接衝踏了進去,那聲勢,那氣勢,可是要比先前君修染三人對戰千軍萬馬時來得浩大多了。

    快馬疾奔,五里路的來回不過幾分鐘的事情,當朱進衝擊連岳邊防的時候,從龍軍營內,端木崢也得到了消息,當即猛然站了起來,對朱進如此貿然攻擊連岳驚怒不已,然而他首先做的並不是責難,而是點齊兵馬,帶著更多的人朝戰場奔了過去。

    戰爭,就這麼毫無徵兆的,開始了。

    連岳方面完全沒有想到大炎竟會突然進攻,頓時被打了個措手不及,一退,三十里。

    入夜,這場對任何人來說都是毫無徵兆的戰爭暫停了下來,軍營之中,端木崢面沉似水,第一次對著端木恬發怒,道:“跪下!”

    端木恬於是“啪”的跪了下去,君修染想阻止,但在接觸到端木崢那森冷的目光中,硬生生停了下來。旁邊的諸將軍也紛紛衝著他打眼色,讓他別再進一步的惹惱王爺了,那隻會讓事情變得更糟糕。

    端木崢轉回了目光,又落到女兒的身上,沉聲說道:“因為這麼點小事,而肆意煽動起兩國戰爭。我一直以為你是個懂事的孩子,沒想到竟會做出這般任性之事,你是以為你是我女兒,不是我軍中之人,我便不會對你軍法處置嗎?”

    “王爺,其實……”

    朱進在旁邊想開口勸解,卻才開口,就被端木崢打斷,“你身為從龍軍將領,卻竟被一個非軍中人士所牽引,貿然攻擊鄰國邊境,引發了這一場戰爭,亦是罪責難逃!”

    “是,末將認罪,請王爺責罰。”

    “先在旁邊站著。”說著他就又再次的看向了端木恬,說道,“你還有什麼話要說的?”

    端木恬嘴角輕抿,神色之中並無任何或悲憤或委屈或惱恨,只是淡淡的,直視著父親,說道:“我只是覺得機會難得,連岳那邊毫無防備……”

    “混賬!兩國之戰豈是兒戲?那是事關兩國朝廷兩國百姓還有從龍軍千萬將士們的生死大事。你卻僅僅因為這麼一點小事,便擅自煽動將士們與連岳開戰,我倒要問問你,你不聲不響的跑去連岳,去做什麼了?”

    “我去連岳拿點東西。”

    “你……”這算是哪門子的回答?

    她神情冷傲,眸中隱隱有幽芒閃爍,說道:“如果不是我這突然跑去連岳拿東西,便不會被無數的皇宮侍衛和大內高手追殺,也不會在躲避之時,發現了娘親竟然還活著。娘親她還活著,就在連岳的皇宮裡面,武功盡失,身子虛弱,被連啟明囚禁在皇宮裡面!”

    這話便是平地裡的一聲驚雷,直接驚呆了營帳中的所有人,端木崢幾乎是從椅子上跳了起來,衝到端木恬面前便將她從地上拉了起來,瞪大的眼中滿滿的全是不敢置信,還有拼命想要壓抑的激動,眼睛都在一瞬間就紅了。

    “你……你說什麼?”

    旁邊諸將軍亦都是下意識走上前了一步,緊緊盯著端木恬,被她的這個消息給震得心神動盪。

    端木恬看著爹爹,說道:“我此次能安然從連岳京城離開,一路疾走在身後追兵的前頭,便是多虧了娘親的幫助。我本想要帶她一起回來,可娘親說她早已武功盡失,不願成為我的拖累。而且她身子也不好,怕是禁受不住一路的奔逃顛簸,便繼續留在了連岳,說,等爹爹你去救她。”

    “說……說清楚,再清楚些。”

    “再多的,我也不知道。當時我只是為了躲避搜捕追殺才會進了那宮殿裡面,然後就見到了娘親。她布衣素裝,落髮為尼,身邊被許多連啟明所派遣的人監視著。我認​​出她之後,便將她挾持,進了寢殿裡多方確認,無誤,她的確是我娘親沒有錯。隨後,連啟明趕到,娘親便讓我挾持她離開,又為了不成為我的拖累,不讓連啟明猜出我的身份以至遭到更瘋狂的追殺,而不願跟我一起回來。她還說,爹爹您若知道,定會去救她,她就在連岳的皇宮裡,等你。”

    端木崢緊緊的抓著她,從他那散亂的眼神中便能感覺出,他此刻的心情該是怎樣的混亂,臉色變幻不定,眼中一片猩紅。

    營帳之內亦是一片死寂,好久都在迴盪著端木恬的那幾句話,然後有人大踏步走出,對著端木崢拱手說道:“王爺,連啟明那賤人實在是欺人太甚,末將願率兵攻打連岳,勢要讓連啟明將王妃還出來!”

    “某將願望,請王爺恩准!”

    又有更多的人走了出來,請求攻打連岳。

    端木崢深吸了口氣,又緩緩呼出,壓下煩亂的心緒,放開了抓著女兒的雙手,垂落到身側,依然在抑制不住的顫抖著。

    他沉聲,抑制不住的狂暴殺虐之氣從身體的每一個毛孔中噴薄而出,說道:“不,本王要親自攻打連岳!”

    “是!末將等願追隨王爺!”

    於是大炎和連岳的戰爭,再一次浩浩蕩蕩的爆發了。

    當消息傳到大炎京城,朝中百官人人驚詫,當日便有上書彈劾端木崢的奏章,在御書房內堆成了山。

    君皇帝任由著那成山的奏章堆在那兒,連眼角都不去瞥一眼,而是召了朝中幾位大佬入宮商議,一直商議到夜深人靜,商議到了天邊發白,新是一天又即將到來,這幾位大人才從御書房內退出,一個個面上有著疲憊之色,神情卻奕奕,看起來一個個都亢奮得很。

    “老王妃,沒想到貴府的王妃竟還活著。這可真是一個天大的好消息。”有人朝著端木老王妃說道,“不過這麼多年來,為何竟一直也沒有消息傳出呢?也不知那連啟明將我國王妃囚禁,是想要做什麼?”

    這話明顯是不懷好意的,一個女人,在被另外一個全天下都知道喜歡她的男人囚禁了十七年,若說什麼事都沒有發生,說出去都沒有人會相信啊。

    端木老王妃頓時臉色一沉,卻又在這個時候從身後傳來帝師大人的聲音:“章大人,你對老夫的女兒有什麼意見?”

    這章大人連忙轉身朝帝師大人行禮,笑著說道:“帝師大人這是什麼意思?老夫也是感到高興啊,端木王妃可是帝師大人您唯一的女兒呢。”

    看著他的笑臉,帝師大人臉色沉凝,冷哼一聲便走到端木老王妃的面前,拱手說道:“老王妃,聽說我那女兒還活著,老夫自是十分高興的,不過若是老王妃你也有所介意……”

    “帝師大人這說的是什麼話?寧清早在二十多年前就已經是我端木王府的媳婦,帝師大人你難道還想要回去不成?”

    “老王妃你能這麼想,老夫自然也高興,就怕有些人惡意中傷,害我那女兒辛苦回來,也不得安寧。”

    老王妃聞言輕笑,說道:“老身倒是要看看,那些別有用心之人,到底能如何的中傷?寧清雖是女子,但也是曾為我大炎立下汗馬功勞,天下百姓有多少曾受她恩惠?其實隨便的幾句中傷就能抹殺的?”

    兩親家互相說著話,朝皇宮外走去,留下身後幾位大臣,或神色詭異,或笑意盈盈,或戲謔的看那幾位同僚一眼後飄然離去。

    而在御書房內,君皇帝等到所有的大臣們都離開之後還一個人坐在御案前,皺眉沉思,然後提起朱紅毛筆,在面前那從北疆送來的折子上寫了個龍飛鳳舞般的大字——準!

    門外有喧鬧聲響起,然後聽到鳳樓在外面嬌滴滴的喊著:“皇上,奴才進來了哦!”

    好像有人在意圖阻止他的驚擾聖上,“啪”的一聲被鳳王爺給一巴掌拍了出去。

    君皇帝若無其事的放下毛筆,看著朱紅大字墨跡被風乾,收起交給了站在身旁的太監,說道:“送回北疆!”

    “是!”

    再然後,君皇帝才抬頭看向御書房門外,說道:“進來吧。”

    話音剛落,他就看到鳳樓裊裊婷婷的從外面走了進來。

    今天的鳳美人也是嬌豔非常,濃妝豔抹花枝招展,他才剛一出現,就讓整個御書房內都充斥滿了芬芳的香味,引得君皇帝嘴角連抽,看著他問道:“鳳王爺今兒怎麼有空跑朕這御書房裡來了?”

    “奴才也是有好久沒有見著皇上了,怪想念的。”他撲閃著長長的睫毛,邊說著,​​邊朝皇上拋了個媚眼。

    君皇帝頓時滿身的惡寒,手指輕輕敲打著御案,說道:“朕倒是不怎麼想要見到你。”

    鳳美人眨眨眼,神情幽怨好不委屈,隨之眼珠一轉,說道:“人家剛才聽人在那兒說,說是端木王妃竟還活著,也不知事情的真假,就想來找皇上您確認一下。這事兒,該不會是真的吧?”

    “嗯!朕以為這事兒早該在外面傳得沸沸揚揚了才對,怎麼,你竟是到現在才知道?”

    他眨眨眼,嬉笑著說道:“哦~竟是真的還活著?這……這下有得熱鬧瞧了!”

    他那眉眼彎彎興致盎然的模樣,讓君皇帝看得一陣無語,說道:“兩國交戰,這是何等嚴肅的事情,豈容你如此玩笑?”

    “反正人家也看著那連啟明就覺得討厭,相信端木王爺肯定能將他打得落花流水滿地找牙。”

    “與扶風的邊境之上,聽說最近也不是很安分。”

    鳳樓頓時笑容微僵,然後撅著嘴抱怨道:“皇上您這可不能怪我,是三殿下分明抓了那風玉衍,卻竟又將他給放了,聽說在他成親之日,扶風四皇子風玉痕闖進新房調戲恬郡主,被三殿下逮了個正著,也是還給了風玉衍,得了錢,也沒有分人家一點。”

    “哦?竟有這事?朕倒是分到了十萬兩黃金。”

    “……”擦擦擦!

    看著鳳樓的滿臉悲憤,君皇帝不由得心情大好,又說道:“珍寶閣被封,你從中搜刮的錢財應當也不少吧?”

    “這不是被皇上您分走了一半嗎?”他滿腹怨念,眉心輕蹙那叫一個楚楚可憐,那般弱弱的看著君皇帝,問道,“皇上,我說您為何坐著什麼都不干的,就有得銀子黃金分呢?”

    “因為朕是皇上。”

    “……”

    君皇帝伸手點點身下的龍椅,說道:“要不你上來坐坐?說不得,也只需坐著就能有得好處分。”

    鳳美人頓時轉頭四顧,賊眉鼠眼的將御書房各個角落都仔細搜尋了一遍,見周圍無恙,便朝皇帝擠眉弄眼的說道:“人家早在好多年前就坐過了,硬邦邦冷冰冰的還沒板凳舒服。 ”

    君皇帝於是被氣笑了,甩手便將手邊的一方硯台朝他扔了過去,道:“沒事的話,就快滾吧,朕看到你就來氣。”

    躲過硯台,鳳樓行禮告退,御書房內就又只剩下了君皇帝。

    他獨自坐在龍椅上,伸手摸了摸冰涼的黃金扶手,輕輕的嘆息了一聲。

    確實是硬邦邦冷冰冰的,還沒外面的一條板凳坐著舒服。

    他站了起來,邁步就朝外面走去,身旁隨侍的太監一驚連忙跟上,輕聲說著:“皇上,您商議國事忙了一個晚上,該歇息了。”

    “朕不累。”

    “那奴才給皇上傳膳。”

    “不必!陪朕出宮去走走。”

    “呃……”怎麼又想出宮去玩兒了?

    端木王府內,老王妃回到了王府,一進門就看到難得在家的小兒子坐在花廳裡,看到她連忙站了起來,問道:“娘,怎麼到現在才回來?外面都已經傳遍了大炎主動攻打連岳的這件事,皇上是怎麼說的?”

    “皇上什麼都沒有說,不過看他的樣子,應當是不會怪罪你大哥主動挑起戰爭這事兒的。”

    “那就好。”

    “小宸,你有什麼打算?”

    “我?娘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你想繼續留在京城裡,整天無所事事遊手好閒?”

    “呃,這個……我覺得,我不大適合去戰場上廝殺這種事情。”

    “混賬!你身為端木家的子孫,竟敢說出這種話來。”

    “你看吧,三哥他不就紈絝得連路都快要走不穩了嗎?”

    “你跟那種廢物去比?”老王妃怒,隨手抓起旁邊的什麼東西就要朝他拍過去。

    這小子,真是越來越不像話了!

    宸公子見狀,趕忙尖叫一聲,跳了起來,轉身便朝門外竄了出去,剛衝出門外,迎面就看到端木嘯朝這邊過來,不由停下腳步問道:“二哥,你怎麼到這兒來了?”

    “我聽說母親回來了,便過來請示,想回去北疆。”

    宸公子不由得悲憤交加,竄了過去勾過他的肩膀,說道:“二哥你回去湊什麼熱鬧啊?還是乖乖的繼續留在京城吧。”

    “可是……”

    “大哥他是去救大嫂的,你個外人湊上去做什麼?”

    “……”

作者: orange415263    時間: 2013-10-31 09:11 PM

第十章 不敢殺

    大炎與連岳的戰事剛歇沒多久,就再一次的兇猛爆發了開來。

    上一次,是連岳主動挑釁,攻打大炎邊境之地。

    現在,是大炎主動出擊,氣勢洶洶,一副勢要打入連岳內府的悍然模樣。

    大炎民間百姓,頃刻間沸騰了,尤其是在宮中傳出消息說皇上恩准了端木王爺的此番行為之時,更是無不拍手叫好。

    有人說,端木王爺會如此突然的擅自攻打連岳,是因為得知十七年前難產而死的王妃竟還活著,並且就在連岳的皇宮裡,於是暴怒之下憤而揮兵攻打。

    有人說,連岳的攝政王真是賤人中的賤人,人渣中的人渣。

    有人說,十七年前,連岳的攝政王連啟明迷戀端木王妃,不惜冒天下之大不韙的將正在懷孕之中的端木王妃劫到了連岳,後被端木王爺救出卻在途中難產。沒想到竟還活著,還在連岳的皇宮里活了十七年,也不知道……

    此話一出,頓時遭到無數人的唾棄,說十七年前若非王妃深明大義,以死相挾要端木王爺帶著世子和郡主離開,不要管她,說不定端木王爺也在那場追殺中隕落了,端木王爺若不在,北疆邊關何人能守?連岳犯境誰人能擋?連岳厚顏無恥陰險卑鄙,又有誰人能悍然出擊?

    又有人加入圍毆,說世間兩大仇恨,殺父之仇與奪妻之恨,尋常老百姓尚且無法忍受,更何況是堂堂咱大炎的端木王爺?連岳該打!那連啟明就是個渣渣!

    消息迅速傳遞,朝著四面八方的蔓延出去。

    青州嶧城,最近的這月餘而來,也是格外的熱鬧,尤其是明榮郡王府內。

    為何?自然是因為璟世子的大駕光臨,並且還意圖向大小姐求親,卻多番被拒。

    大小姐是真將他給惱恨上了,看這個情況,在短時間內是沒有想要點頭答應璟世子的求親的意思,於是身邊的狂蜂浪蝶也不知為何,突然增多了起來。

    似乎他們覺得,能跟璟世子爭奪美人的青睞,是十分有面子的事情。

    大小姐於是越發的惱怒了。

    對此,璟世子只能幽怨的嘆息一聲,他也很委屈的啊,看著那些狂蜂浪蝶圍著靜兒大獻殷勤,他不知有多想將他們給扔出去。

    那你倒是扔啊!想想有什麼用?

    於是“砰砰砰”,十月的湖水已是十分的冷,儘管嶧城四季不分明,一年裡幾乎沒有冬天,可那些被璟世子揮揮手就扔進了湖里面的公子們還是連連打起冷顫,然後雙手用力拍擊著水面,雙腳用力在水底下亂蹬,張嘴“咕嚕嚕”吹著水泡拼命想要浮起來,卻還是一點點的沉了下去。

    其中有幾個還是會水的,可是卻誰也沒有要游過去救人的意思,反而還遠遠的遊開,看著那邊與他們同行的朋友在水中掙扎,緩緩的朝著水底下沉沒,不由得臉色蒼白,眼神慌亂,然後滿是驚懼的抬頭看向了施施然斜倚在湖中亭內的璟世子。

    他們真是昏了頭,竟妄想與璟世子去一爭高下,又見他一直都脾氣挺好,看著他們對榮大小姐獻殷勤也沒什麼火氣的模樣,便越發的放心大膽,連顧忌都忘記了。

    此刻看到他倚欄而望,看著他們在水中沉浮,看著那幾個人在水中的掙扎越來越無力,一點點的往下沉沒,他卻依然是那一副淺笑盈盈,溫潤如玉的模樣,似乎他們的性命在他的眼裡也不過是無關緊要的存在。

    他們皆都不由得打了個冷顫,忽覺得心比這十月裡的湖水還要冰冷。

    榮芩靜站在他旁邊探頭張望,然後冷笑看他,道:“璟世子可真威武,竟跑到這兒來將我嶧城的諸多公子爺們都給扔下了這冰冷的湖水之中,這是想要殺人呢還是殺人呢還是殺人呢?”

    端木璟嘴角微抽,暗道這丫頭真難伺候,或者他該對她做點激烈的事?

    如此想著,他擺放在扶欄上的手指擺出了一個獨特的手勢,頓時有不知藏在何處的黑衣人冒出了頭,朝著那已朝水面沉落下去的幾位公子飛掠了過去,彎腰、伸手,將人如死狗般的撈了起來。腳尖在水面輕點借力,拎著人又折身返回,落到了這湖中涼亭之內。

    在發生著這件事的時候,有人從湖岸邊直接踏水而來,本是要下令將這些公子們救過來的端木璟不由得神色一動,抬頭看了過去。

    那是一個銀袍少年,在水面上的身姿,翩若驚鴻,輕輕的落到了涼亭內,朝端木璟拱手行禮道:“公子,屬下有要事稟報。”

    說著時,目光從那些歪得橫七豎八的公子們身上掃過,端木璟見此,直接說道:“幾位公子受驚了,來人,送他們回去好好歇息。”

    於是公子們又被拎了起來,扔進放在亭外湖面上的遊船裡,榮芩靜見狀也想離開,卻被端木璟忽然伸手,給抓住了。

    “餵,放手!”

    “我不叫餵。”

    “你叫什麼關本小姐屁事?放手!可別被我知道了不該知道的事情,事後殺人滅口!”

    璟世子看了她一眼,就無視她的叫囂,再次轉頭看向那銀袍少年,說道:“說吧,什麼事。”

    大小姐怒極攻心,銀袍少年低頭垂目,一副我什麼都沒有看見什麼都沒有聽見的模樣,低頭若無其事的開口說道:“王爺突然率兵攻打連岳,郡主傳來消息,說是她先前去連岳走了一趟,在連岳皇宮裡發現了王妃竟還活著。”

    榮芩靜忽然停下掙扎,睜大眼睛看著這銀袍少年,王妃?什麼王妃?

    端木璟也是怔忪,抓著榮芩靜的手猛然收緊,嘴角的弧度也更添了幾分僵硬,道:“說清楚!”

    “就是公子您的母親啊!郡主說,你們的母親還活著,被連啟明囚禁在連岳皇宮之中。”

    有什麼,倏然間從他的身上噴薄而出,臉上的笑容不見,嘴角的弧度僵硬而又森冷,他抿緊了嘴,神情冷冽。

    榮芩靜在聽到這銀袍少年的話之後也是再一次的瞪大了眼睛,那雙本就靈氣四溢的大眼睛越發的水靈靈圓溜溜,隨之猛轉頭看向了端木璟,眼神複雜得讓人分辨不出。

    她覺得手有點疼,被他握的,若是在往常,她定一把就將他給甩了開,再狠狠的踹上幾腳,可現在,她卻動也沒動一下,只靜靜看著他,半餉才開口,問道:“餵,端木璟,你有什麼打算沒有?”

    她覺得端木璟此刻的表情,讓她看著有些害怕。

    從來都好脾氣的人,一旦沉下臉來,便會顯得格外可怖。

    他轉頭看她,神色已緩和了一些,說道:“我要去北疆,你隨我一起去嗎?”

    她一甩腦袋,輕嗤道:“憑什麼?”

    “嗯,既你不想去,那在嶧城等我也無妨。”

    “笑話!本小姐為何要等你?”

    端木璟看著她,握著她的手忽然用力一拉,在她的驚呼聲中將她給用力的拉進了懷裡,抱緊。

    “魂淡!放開……唔!”

    兩國交戰的事情在大炎傳得沸沸揚揚,作為敵對國的連岳自然也不能例外,連岳民間已經對攝政王連啟明怨聲載道,更有不少謾罵寧清的聲音,認為她就是一禍水,禍國殃民。

    連岳的朝中也是一片動盪,朝中諸大臣也是到了現在才知道原來在福宜宮中的那個女人竟然是端木崢的王妃,卻被他們的攝政王囚禁,封鎖了一切有關她的消息。他們倒是一直都知道福宜宮裡有個女人,但有關於她的一切卻無論如何也打聽不到,再加上連啟明在連岳的近乎獨裁,讓他們也不敢過多的打探。

    而現在,端木崢知道了他的王妃在連岳,來問他們討​​要了!

    他討要的方式真是一點都不溫和,連先派個人過來交涉一下都沒有就直接率兵攻打了過來,讓剛剛因為與大炎的停戰而鬆了口氣的連岳諸大臣們,猛的又將心給提了起來。

    朝中大臣們紛紛上書,要求攝政王將端木王妃送回大炎,以平息兩國的戰爭。

    然而連啟明卻對這所有的啟奏請求全都置之不理,更反咬一口,說端木崢分明就是故意找藉口,端木王妃早在十七年前就已經死了,現在卻竟突然說她出現在連岳皇宮裡,這不過就是端木崢編造出來的想要與連岳開戰的藉口罷了!

    他如此說完之後,轉身,就來到了福宜宮。

    寧清就在福宜宮中,一樣的布衣素裝,盤坐在榻上誦經念佛,對外界的事情皆都不聞不問。

    然後突然,寢殿房門被用力的推開,連啟明攜著滿身的桀氣大步走了進來,走到她的面前,伸手便將她給從榻上拎了起來。

    他的臉色很難看,陰沉而暴虐,整張臉都因為極度的憤怒而扭曲著,扥大眼睛死死盯著寧清,道:“說!端木崢他為何會知道你在這裡的?”

    寧清連看都沒有看他一眼,如木頭人般的掛在他手上,面無表情,神色木然。

    連啟明見此,不由得越發惱恨了。

    又是這樣子,又是這個樣子!這十七年來,她從來也不曾對他有過任何一個多餘的表情,除了在剛開始她幾次三番的想要逃走,卻被他追回時的厭惡,在他出手廢了她的武功,斷了她逃跑之路時的憎惡,再之後,她就彷似死人一般的,再沒有對他有任何表情。

    額上青筋暴起,連啟明死死的盯著她,咬牙切齒。

    然後他甩手,又將她給狠狠扔回到了榻上。

    “砰”的一聲,身體與木榻碰撞發出的聲響,寧清的臉色微白,摀嘴輕輕咳嗽了起來。

    他就站在她面前,手握起又鬆開,鬆開又握起,如此來回幾次,才將滿心的悲憤壓下了一點點,又上前一步捏起了她的下巴,咬牙說道: “是那個木言對不對?他認出你來還是你以自己被挾持助他逃離而讓他給你送消息出去?”

    下巴被捏得生疼,寧清秀眉輕蹙,臉色更白,眼中卻漸漸浮現出了淡淡的譏誚和嘲諷,用力喘息了兩聲,說道:“知道那木言是誰嗎?”

    “什麼人?”

    “她是我的女兒。”

    連啟明的瞳孔驀然緊縮又迅速放大,捏著她下巴的力道幾乎要將她給捏碎了。

    “端木恬?”他狠狠咬著牙,從牙縫中擠出的聲音,有火焰在眼中升騰,以燎原之勢迅速席捲了他整個身子,“她為何會到我連岳皇宮裡來? ”

    “不是你們請她來的嗎?”

    “你想挑撥本王與皇帝的關係?”

    “攝政王真是太看得起我了,您與皇上叔侄情深,豈是我一介女流之輩的三言兩語就能挑撥得了的?不過我倒是有個建議想要告訴你。”頓了下,緩和下身體的不適,繼續說道,“我聽說大炎來攻打連岳了,為今之計,最好的辦法就是把我送回大炎,攝政王,您覺得如何?”

    這是這麼多年來,寧清第一次一口氣與他說這麼多話。

    連啟明聽著卻只覺得滿心惱恨無處發洩,怒道:“你以為我連岳的將士們是吃素的?兩國交戰實乃是最正常不過的事情。”

    “你打不過我夫君。”

    “你……”

    “而且你也不敢打,因為你終究也不過只是個……攝政王。”

    她的聲音如此輕柔,說的話卻是字字誅心。

    連啟明怒極而笑,道:“端木崢亦不過是個親王而已,本王莫非還比不上他不成?”

    “你比不上!”

    “你……”

    “你永遠也比不上他。”

    “寧清,別以為我當真捨不得殺你!”

    “殺吧,有本事你就殺了我。可惜,你現在連殺我都不敢。”她的神情忽然很動人,笑盈盈的說道,“如果我死了,你拿什麼去跟我夫君交代?又拿什麼去跟滿朝的文武交代?為了一個女人而置國家社稷於不顧,置百姓於戰火危難之中,連啟明,你的攝政王也該當到頭了。”

    連啟明的眼角狠狠的抽搐了兩下,道:“你以為連炔那小子能是本王的對手?”

    “天時地利,再加上人心所向,你為什麼還能如此篤定你能坐穩攝政王的位置,甚至是有朝一日更勝一步?或者你覺得連炔自小被你調教,早已失去了那顆帝王之心,再無法威脅到你了?”

    “但本王現在,至少還能動你!”

    他忽然放開她的下巴,轉而伸手便朝她的衣襟伸了過去。

    然而才剛觸碰到她的衣襟,他便忽然停手,因為他聽到寧清平淡無波的聲音響起:“連啟明,你覺得你能阻止得了我自殺嗎?”

    連啟明最終憤而離去,當寢殿大門再次重重的關上,寧清忽然整個人都癱軟在了榻上,壓抑的咳嗽聲從指縫間溢出,同時溢出的還有滿手的鮮血。

    她將手伸到眼前靜靜的看著,嘴角一抹苦澀的微笑。

    這身子是越來越差了,也不知能不能等到再見夫君。

    她倒是真不擔心連啟明,因為此人太過於看重權勢地位,便注定了他現在是真的不敢動她,以前可能是捨不得她死,現在是不敢讓她死。

    她抬頭,透過朦朧紗窗看到外面的天高雲清,彷彿看到了有人率領​​著百萬大軍,朝她騎馬奔來。

    旌旗獵獵,戰鼓擂擂,風嘯馬嘶,殺聲震天,她的夫君正在朝她一步步的靠近,久別十七年,她如此的期待,想到他,心卻又忽然間安寧。

    然後緩緩的閉上了眼睛。

    恍惚中,她好像聽到耳邊有驚呼聲響起,然後是腳步奔走聲、說話聲……交纏在一起便只剩下了一片嘈雜,再然後,她便真的什麼都不知道了。

    幾千里之外的國之邊境,兩國將士們正在激烈廝殺,當真是旌旗獵獵,戰鼓擂擂,風嘯馬嘶,殺聲震天。

    端木崢騎馬立在萬軍陣前,看著下方的戰場變幻,忽然似有所感般的抬頭,看向了連岳京城的方向。

    開戰不過幾天,大炎從龍軍兇猛異常,一路朝著連岳推入進去,勢如破竹,至今無一敗,到現在已經是打下了連岳的兩座城池。

    就在幾個月前,大炎還被連岳以風雲席捲之勢攻克了幾座城,幾個月後的現在,角色反轉,大炎主動開戰,接連攻克連岳的兩座城。

    當夜幕降臨的時候,一天的戰爭也即將暫停,廝殺停止,殺聲消匿,有士兵在血腥戰場上來回奔走,尋找著受傷還或者的戰友,抬回軍營裡救治。

    軍營裡的忙碌才不過剛剛開始,端木恬混在軍營士兵堆中,迅速的處理著一個個傷員。

    消毒,清理傷口,再消毒,然後上藥,包紮,這一系列動作在她的手中迅速的完成,利落乾脆卻手法獨特,看得旁邊軍醫們也不禁有些傻眼。

    這他們才剛處理完了一個傷員,回頭看郡主,她都已經開始救治第四個了,而且就在他們看的這麼眨眼間,第五個了!

    呃……這什麼速度?

    她抬頭,看向旁邊幫忙的士兵,說道:“你們都按我剛才所示範的那樣幫忙一起處理兄弟們的傷口,慢慢來沒事的,但切記,前面的三個步驟最重要,不可草率,不然若萬一傷口感染髮炎了,可就糟糕了。”

    “是,郡主!”

    士兵們連忙應著,也照著她的動作去給戰友們處理傷口去了,一時間這營帳之內喊叫聲震天。

    “嗷嗚!二新子,你特麼給我輕點!”

    “許巍,你看看,你看看郡主,郡主多溫柔啊,你這是想要謀殺啊,啊啊啊——”

    “我,¥……消毒消毒,你給我先消毒再上藥,你小子到底會不會啊?”

    喊叫四起,卻也在同時笑聲四起,不知在不舉中,緩解了傷口的疼痛,當然也有加劇疼痛的,比如牽扯到了傷口之類的。

    端木恬在這吵鬧中始終保持這安靜,忽然輕聲說道:“抱歉,讓大家受累了。”

    營帳內頓時一靜,她低頭切割著眼前士兵腿上的腐肉,眼兒都不眨一下,說道:“救回我娘親,這本該是身為兒女的我該做的,卻讓你們都跟著受累了,甚至還有許多兄弟再也回不來。”

    她的聲音平靜無波,淡淡的就好像在說今天的天氣似乎不太好,可無形中卻散發出一陣讓人覺得壓抑的氣息,讓剛還熱鬧的營帳內忽然間一片安靜。

    士兵們面面相覷,然後有人挪了挪手上的胳膊,說道:“郡主您這說的是什麼話?那連啟明卑鄙無恥,竟敢囚禁王妃,此事絕不能就這麼算了!王爺郡主的事,那就是我從龍軍萬千將士們的事,我們定要救回王妃,不然我們整個從龍軍上下所有的人都沒處擱放面子了,郡主切莫再說這種見外的話。”

    “是啊郡主,連啟明那惡賊抓了我們的王妃,我們豈能與他善罷甘休?”

    這邊正熱鬧,營帳門簾忽然被掀開,君修染難得狼狽,滿身鮮血的走了進來,說道:“恬恬,傷員太多,藥草和紗布都不夠了,你可能從附近調集些過來?”

    他雖對她的生意並不十分清楚,但也知道她涉獵很廣,範圍廣地域也廣,在這荒蕪的邊疆之地,說不定她便能弄到這些東西。

    這仗打得突然,剛開始還好,時間過了這麼幾天,有些東西便開始緊張了。

    端木恬聽到他的話,微愣了一下,然後手上的動作迅速加快,將這傷口給處理妥善了之後才站起來,沉吟道:“爹爹他怎麼說?”

    “岳父說事先沒有太多準備,只能從附近城鎮的官府裡調集。”

    “那要等多久?”她頓時眉頭一皺,這種走程序的事情一向最是浪費時間,也是因為如此,所以君修染才會跑來問她。

    她沉吟了一下,轉身對身邊的人說道:“這裡就先交給你們了,我出去一下!”

    “是!”

    交代之後,她拉著君修染就走了出去,邊走邊說:“你讓從安過來,我有事交代他去辦。”

    “你自己去辦。”

    身側忽然響起的聲音讓端木恬連忙轉身,“爹爹?”

    端木崢走到她面前,說道:“打仗這事也用不上你,既然負責了給士兵們療傷這事,現在你便親自去調集物資,如此總比讓人去更快些,去吧。 ”

作者: orange415263    時間: 2013-11-1 10:03 PM

第十一章 官賊勾結

    端木恬和君修染連夜匆匆的離開了軍營,一人獨自去自己附近的據點調集物資,一人則帶著三百從龍軍去附近官府裡徵集。

    兩人在路口分開,君修染看著他家恬恬轉身朝另一個方向奔去,然後才帶著三百從龍士兵去了最近的城鎮。

    端木恬一路狂奔,沒有在路上作任何停留,到天將破曉的時候終於來到了百里多外的晉城。

    晉城,也是屬於北疆的範圍,是北方那一片土地上最大的一座城市,也是端木恬她的觸手所延伸的最北的地方。

    君修染本也是要來這裡徵集物資的,但因為端木恬也要過來,他便轉道去了其他的此一次城鎮。

    軍中所需的物資從來都是十分龐大的,尤其在戰時對傷藥此類物資的需求,更是近乎無底洞。

    端木恬進入到晉城,天色還暗,但街上已有了幾分人氣,小商販們擔著擔子在街上快步行走,去固定的位置擺開攤位,就又要開始今天一天的生意了。

    還有趁早趕路的行人,有出城的,也有進城的。

    一騎快馬從昏暗的街道上飛奔而過,帶起一陣旋風,吹起了滿地的塵埃和沿路人們的衣角布巾,讓街上出現了短暫的一陣騷動,然後又很快的歸於平靜。

    這對他們來說,不過是一件無關緊要的事情,也並不知道就在剛才從他們身旁經過的那個人,將在未來的某段時間內,在大炎和連岳兩國掀起滔天的巨浪。

    端木恬快馬飛騰,一路來到了晉城最大的藥舖進中堂門前,馬兒嘶鳴,前蹄高高揚起又轟然落下,未等停穩,她便翻身落地,一步走到進中堂門前揮手便“砰砰”的砸了起來。

    “誰啊?這麼大清早上的。”

    門內嘀咕聲響起,有人揉著睜不開的眼睛,哈欠連天的走了過來。

    “砰砰砰!”

    砸門聲還在繼續,且越發急促不耐煩,砸得他瞌睡也淺了些,不禁用力撓撓腦袋,說道:“來了來了!誰啊這麼著急,催命呢?”

    然後大門終於打開,他抬頭,在晨曦微露的昏暗之中,一個黛衣公子站在門口,正冷冷的看著他。

    他眨了眨眼,忽一個冷顫從尾椎骨升起,徹底的趕跑了他的瞌睡蟲。

    如此清冷獨特的氣質,讓他一怔之後忽然驚喜,道:“恬恬?你怎麼突然到晉城來了?”

    天色昏暗,只能看到外面街上影影綽綽的有人影走動,也只能看到站在門口的身影修長,若身為男子,難免有些單薄瘦削,卻正是他最熟悉的身影,還有那無與倫比獨一無二的清冷氣質。

    端木恬直接推開擋在門口的他,邁步風一般的走了進去,說道:“把門口的馬牽進來拴好了,還有,調集所有能調集的傷藥紗布,派人隨我一起送去從龍軍。”

    他一驚幾乎跳了起來,而端木恬進了進中堂之後左右看了一圈,又問道:“怎麼回事?鋪子裡沒其他人嗎?”

    他跟在她身後進入,聞言“呃”了一聲,隨後摸著腦袋說道:“前些日子大炎與連岳突然開戰,我便想著可能會需要大量的傷藥之類,就讓能派出去的人都派出去搜羅了,現在鋪子裡就只剩下我還有兩個伙計,倒也忙得過來,今天正好輪到我在前面看鋪子。”

    她聽著這話不由怔忪了下,轉頭看他,這一路過來的幾分焦慮也不知不覺間消散了,說道:“小六,你這些年來一直在這邊,辛苦你了。”

    沒錯,這晉城內最大的藥材鋪子的掌櫃,就是當年跟端木恬在三石村里一起長大的小六,當初一起長大的三個人,虎子在南方花城那一帶,王通鎮守京城,而小六則來了北方,周圍的這一帶的生意皆都由他處理負責。

    他聽端木恬忽然這麼說,不由一愣,然後笑著說道:“恬恬你何時變得這麼客氣了?怪不習慣的。對了,我聽說了你母親的事情,聽說此次與連岳開戰就是為了救出你母親,你沒事吧?”

    “我能有什麼事?”她搖頭說道,“其實我留在軍營裡也幫不上什麼忙。行軍打仗這種事有爹爹,後方各項物資補給也有專門的人員,我不過就是湊個熱鬧,順便看著我爹爹,別讓他太過衝動罷了。此次開戰突然,到得現在有許多東西都有點接應不上了,尤其藥草之類的醫用物資。”

    聽得如此說法,小六連說道:“這個你放心,鋪子裡還存著好些藥草,這幾天派出去的伙計們也陸陸續續的蒐集了大批量的傷藥,你要的話,隨時都能送去邊關。”

    於是當下也不再多浪費時間,小六跑去後面將兩個伙計從熱乎乎的被窩裡拎了出來。

    “老闆,這麼大早的叫我們起來做什麼?哦,外面天都還沒亮呢!”

    兩伙計揉著朦朧的睡眼,對老闆如此不人道的行為表示十分的怨念。

    小六直接一人一巴掌賞過去,道:“快起來收拾乾淨,將我們這段時間蒐集的那些傷藥和其他一些所需的藥材全部整理好,今天就要送出去。”

    他們愣了一愣,然後“咻”的一下跳了起來,神情激動到扭曲。

    什麼什麼?那麼多的藥材要全部整理打包好,今天要全部送出去?開玩笑!

    心裡雖這麼怨念著,他們的動作卻再不敢拖拉,迅速的將自己一番收拾然後直衝出了房外,去庫房裡整理東西去了。

    他們到庫房的時候,眼看著庫房門打開,裡面有明亮的燈光閃爍,光亮中有人影輕輕搖曳,讓這兩伙計驚訝中互相對視了一眼,話說鋪子裡不是只有他們兩個和老闆總共三人嗎?難道是其他的人有人回來了?

    如此想著,他們邁步衝進了庫房裡面,然後一眼就看到了一黛色身影蹲在那兒仔細分辨著各類藥材,迅速的打包著。

    不認識的人!

    小偷?竊賊?入室偷盜?

    哇測測,什麼時候小偷都變得這麼奇葩了?不偷金銀反而來光顧對方各類藥材的庫房?

    而且看著瘦不拉幾細皮嫩肉的模樣,他們兩個隨便過去一個都能將他給掀翻了啊!

    這個人自然是端木恬,她見這兩伙計進了庫房之後就一直只盯著她看,神情詭異,動作更加詭異,讓她不由瞥了他們一眼,然後指著旁邊的一個架子說道:“你們兩個去把那邊的藥材都整理打包好。”

    呀,竟還指使起他們來了!

    這個時候小六也匆匆奔進了庫房,對著端木恬說道:“這麼些藥材整理起來怕也是要好些時候,整理好之後要如何送出去?你過來可有帶什麼人?”

    眼角的余光瞥到旁邊兩人還安穩的站在那兒動都不動一下,頓時揮手一人一個腦瓜子賞賜了過去,怒道:“杵在這兒做什麼?還不快幫公子一起整理東西?”

    公子?那個一直都只存在於傳說之中,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公子?就是眼前這瘦不拉幾細皮嫩肉……呃呃,英俊瀟灑氣質不俗的人?

    兩人剛被拍醒又入呆滯,不過又很快的清醒了過來,當即竄到了端木恬方才所指的那架子前面,迅速整理了起來。

    端木恬對此不發表任何意見,看著小六搖頭說道:“我以為蒐集這些東西需要些時間,你這裡也應該有些人手的,便沒有帶人過來,沒想到你竟早已經開始準備,人手也都被派遣了出去。”

    “那我去外面找人,放心,都是信得過的。”

    “不必!你親自跑一趟北伏城去找修染過來,既然這邊有這麼多藥材,暫且就不必浪費時間去其他地方徵集,他帶了他。”

    一聽到北伏城,小六卻忽然臉色一變,道:“三殿下去了北伏城?”

    “對。”見小六臉色有異,她也不禁心中一跳,問道,“怎麼,那裡有什麼問題嗎?”

    小六搖頭,道:“我也說不上那裡有什麼問題,只是最近那一帶十分的不太平,我先前曾讓人去那邊蒐集藥材,卻非但沒有收集到,過去的人都再沒有回來。我聽說那邊最近突然冒出了一窩流寇,專幹殺人越貨的勾當,而且,還與官府有勾結。三殿下帶了多少人過去?”

    “三百從龍軍。”

    “從龍軍?”正在旁邊整理藥材,耳朵卻豎著時刻注意這神秘的公子的兩伙計聽到這兒,不由得驚呼出聲。

    從龍軍,那可是真正的大名鼎鼎,尤其在北疆附近的這一片地上,從龍軍就是他們的守護神!

    端木恬目光轉移,落到了他們兩人的身上,兩人頓時瑟縮,似乎也覺得有些失禮了,不禁對視一眼,其中一人囁嚅著說道:“公子,小的前些時候出去蒐集藥材,曾從北伏城附近繞過,湊巧聽到了一個事情,也不知真假。”

    “說!”

    “前次我出外收集​​藥材,經過北伏城附近時有些尿急,便匆匆進了林子裡面找個隱秘之地解決,不想卻遇上了一群人,應該就是最近在北伏城周圍遊蕩的那群流寇。”他咽了下口水,似乎是想起當時的場景便有些驚懼,然後才又說道,“小的勢單力薄,遇上他們便只能盡量的將自己藏好,不被他們所發現,隨後就聽到他們中有人說,說……說什麼北伏城的知守都要唯他們馬首是瞻,還說什麼被北疆這邊的人都是死腦筋,他們奉太子殿下的命過來多方結交勾結了這麼久,也不過才一個北伏城俯首,不過努力了這麼久,總算是有了收穫,這是好事,往後他們定要以此為據點,覷空打擊從龍軍。其他的細細碎碎似乎還說了許多,不過小的當時十分緊張,他們說的有些話都記不大清楚了。”

    聽到這話,小六頓時臉色大變,道:“先前你怎麼從不說?”

    他撇嘴,有些委屈的說道:“老闆你不是常教育我們,要我們行走江湖,閒事莫管嗎?尤其是會惹禍上身的事情,更加不能去多做理會。”

    “……”

    質問被一句話給頂了回來,頂得小六嘴角抽搐,然後轉頭看向了端木恬。

    端木恬放下手中的活計,站了起來,神色之中看不出此刻究竟是怎樣的心情,只是那本就清冷的眼眸之中閃爍著寒泠泠的光,看著似乎是越發的清冷涼漠了。

    “君修善,他竟敢將手伸得這麼遠!”她輕聲說著,喃喃如輕言細語,森冷的涼意卻從每一個字音中噴薄而出,看著小六問道,“從這裡過去北伏城,大概要走多久?”

    “快馬的話,估計兩個時辰的樣子。如果是你騎來的那匹馬,或許一個半時辰就差不多了。”

    她騎的,是軍中最精銳的戰馬,腳程快,耐力好,自是要將那些普通的快馬遠遠拋開一個層次。

    端木恬當下也不再猶豫,果斷的放下手上的事情就朝庫房外走去,說道:“小六,這裡的事你先辦著,盡快將藥材全部整理打包裝車,我會盡快過來帶走的。”

    小六卻直接跟著她走了出去,說道:“我陪你一起去。”

    “不必。”

    “你到了我這兒,我便得保證你安然無恙,不然若萬一出了點什麼意外,你讓我怎麼跟其他人交代?胖子首先就會拆了我。”

    “他打不過你!”

    “……”問題不是這個好麼?

    小六乾脆就直接閉上嘴保持了沉默,沉默著跟在她的身後,定要跟她一起去北伏城。

    那裡最近亂得很,先前他雖覺得有些蹊蹺,但也並沒太在意,就當那是流寇唄。可現在知道了那竟是朝中某貴人的下屬,跑到北疆來當流寇了,還與北伏城官府勾結,那定然是要對從龍軍不利的,君修染出現的時候,他們也肯定不會放過這麼一個打擊他的好機會。

    恬恬此時過去,也不知會遭遇怎樣的危險,他不跟著,能放心嗎?若是讓祖父母知道了他竟由著恬恬一個人跑去那麼危險的地方,回頭也定會打斷了他的腿。

    他自小便父母早亡,是祖父祖母拉扯著他長大的,他又是個孝順的孩子,最是聽那兩位老人家的話。

    這些年他在北方,就將兩位老人家也接了過來一起住,都是實誠的老實人,一直念叨著多虧了恬恬不嫌棄不生怨,咱家小六才能有今天,一直教導他,定要勤勉做事,護她周全,將她當主子一般。

    他自己也是這麼想的,若沒有恬恬,他一個無才無能的鄉下小子哪裡能機會走出這麼遠,能有今天的風光?

    想當初,還很小的時​​候,他也是曾和村子裡的其他小孩們一起嘲笑過恬恬是個鬼娃娃,對她扔石頭想要將她趕出村子,她就從來也好像沒有對此有過任何的怨怪,還一路扶持,讓他和虎子和胖子三個人走到了今天。

    所以此時此刻,他是無論如何也不可能讓她一個人跑去北伏城的。

    而他的堅持,也讓端木恬明白她再多說什麼都沒有用,便也不再繼續勸阻,一路出了庫房,找到她的馬兒,然後翻身上去,策馬便朝著晉城外飛奔而去。

    外面的天色已經大亮,秋日的陽光就著晨風照拂在人身上,帶點微微的涼意,卻更讓人神清氣爽。

    街上的行人比剛才更多也更喧鬧了,商販們的叫賣聲,百姓的喧鬧聲,街旁商舖彩旗招搖,街上行人摩肩接踵。

    不過這繁華的景像都不能入端木恬的眼,她出了進中堂就只顧專心的策馬狂奔,身後小六緊緊跟隨著,急速的朝著城外,朝著北伏城的方向奔去。

    她的馬是從龍軍最精銳的戰馬,小六的馬也是花費重金和精力搜尋來的上等好馬,兩騎奔過,如風馳電掣,行人尚未來得及看清馬背上的人,便只看到兩道影子遠遠的飄了出去。

    北伏城離晉城並不很遠,加上小六對這一片地方十分的熟悉,有他在旁邊指路他們就棄了寬敞通達的官道改而專走捷徑小道,不到一個半時辰,北伏城的城牆就已經出現在了他們的視線之內。

    勒馬停下腳步,端木恬遙遙看著遠處的北伏城,蹙眉沉吟,道:“那所謂的流寇,平常時候都是在哪邊出沒的?”

    “神出鬼沒,隨時隨地都有可能出現,而且似乎並不只有一路,人數眾多。我們今天這一路過來沒有遇到,也算是運氣。”

    她搖頭,嘴角勾出一抹清淺冷笑,道:“不是運氣,而是有人幫我們將人都給吸引走了。”

    小六一怔,隨之就馬上想明白了。

    晉城在北伏城的東邊,所以他們這一路過來走的是北伏城的東城門,而若是直接從邊疆從龍軍營地過來北伏城徵集物資,走的應該是北城門。

    如果那些人從一開始的目標就是從龍軍的話,那麼當兩國開戰的時候,他們就能明白從龍軍定會到北伏城來徵集物資,所以在短時間內將所有的人都轉移到了北邊,就等著從龍軍徵集物資的隊伍到來呢。

    從距離來看,從軍營到北伏城比到晉城要近一些,所以若按正常的行進速度來算,在端木恬到晉城的時候,君修染應該是早已進了北伏城,再加上端木恬在晉城耽擱的時間和這一路過來北伏城的時間……

    他現在該是正在哪裡,做什麼呢?

    她想了下,然後忽然調轉馬頭朝著北伏城往北行走,既然是流寇,便不可能等君修染他們進城之後或者到了城外才動手,若真發生了什麼不可預見的激戰,就在北伏城城北外的那一條路上。

    不過她還沒有往更北的方向奔馳,就在北伏城城外,她看到了有血跡染路,有大批馬蹄奔騰而過的痕跡,她頓時下馬,蹲下仔細的辨認分析了起來。

    一刻鐘後,她再次調轉馬頭,一路直奔進了北伏城。

    這一進去,她就馬上察覺到了異樣,沿路的百姓們三三兩兩的或坐在一起或走在一起,熱烈的議論著什麼,街上依然還有未絕的血跡。

    她與小六對視了一眼,問道:“北伏城的官府往哪邊走?”

    北伏城的官府,此刻也是十分的熱鬧,所有能在府裡佔個位置的大小官員齊聚一堂,有人莫名不知所以然,有人卻神色驚恐。

    你問這是為什麼?

    因為此刻坐在正位上的那個渾身浴血,卻笑得既親切又溫柔,既純淨又良善的大神啊!

    君大神懶懶的坐在正堂上正位中,臉上還有未乾的血跡,順著他光潔的臉頰緩緩滑落,他咧嘴笑得如日光盈動,露出兩排潔白的牙齒,反射著森森的白光。

    下面諸位大臣們不由得渾身一激靈,幾乎轉身奪門而出逃得遠遠的。

    旁邊,三百從龍軍只剩下了兩百餘人,沒人身上都是鮮血盡染,目光凜凜的盯著這些官兒們,渾身都散發著肅殺之氣,更讓這些官員們不由得心神膽顫,驚懼不已。

    “王……王爺。”終於城守大人顫巍巍的走了出來,朝著上方的君大神躬身行禮,道,“不知王爺駕臨北伏城,有失遠迎,請王爺恕罪。”

    “你眼瞎了?”君王爺咧著嘴森森的笑著,聲音很溫柔,語氣很親善的說道,“沒見著本王和各位從龍軍的兄弟們滿身鮮血?有失遠迎?不不不,本王已經得到了最好的迎接,直迎出了城外三十里呢。”

    話音剛落,眾官員頓時“撲通”的跪落到了地上,紛紛告罪說道:“城外最近出現了一夥盜寇,打家劫舍很是不安分,微臣多次派府兵出去圍剿均未有效果,不想他們竟如此膽大包天,對王爺不敬,微臣……微臣……”

    “你罪該萬死!”

    “呃……”

    “你身為一城之長官,卻與賊寇勾結,禍害百姓,你說,你是不是罪該萬死?”

    這城守頓時一驚,然後淒而喊冤,道:“王爺,微臣冤枉啊!此等天理不容之事,微臣便是有千萬個膽子,也不敢啊!”

    “千萬個膽子你當然沒有,一個就夠了。”君大神伸手抹去在臉上流淌的鮮血,目光轉移到旁邊的從龍軍將士們身上,道,“你們去把人都給帶到堂上來,跟諸位大人們好好的親熱親熱。”

作者: orange415263    時間: 2013-11-3 05:34 PM

第十二章 訴狀

    隨著君修染的命令下達,早在旁邊嚴陣以待了好久的從龍軍士兵們當即轉身出去,不一會兒就拖了一地的串成長串的人進來。

    那些人被捆縛在幾條繩子上面,宛如串上的蚱蜢,相互推搡著擠作一團,想要多挪動下腳步側移下身子都做不到,而且捆著他的也不是普通的繩索,而是會隨著他們的移動而發出“嘩嘩”聲響的鐵鍊!

    他們就這麼被串著,被從龍軍的剩餘兩百多名士兵合力拖了進來,人人身上臉上都是傷口遍布,血染全身,臉上已基本上看不出他們本來的面貌,只餘下神情猙獰扭曲。

    在被如死狗般拖動之時,他們拼命的使力想要掙脫束縛,然而在兩百多名從龍軍士兵們毫不留情的以拳腳招呼了之後,終於還是一點點的安靜下來,只是眼神依然怨毒不屈,仿似有恃無恐。

    而隨著這些人的出現,本就血腥味刺鼻的大堂之內,那腥甜的味道就越發的更加濃郁了幾分,在血腥味之中,還混雜著其他的一些難聞氣味,直熏得文弱又嬌嫩的官員們昏昏然頭重腳輕,站在那兒晃晃悠悠彷彿隨時都有可能白眼一翻便昏厥過去。

    “先別急著暈。”君大神托腮坐在正堂之上,笑盈盈看著下方這神情各異的官員們,含笑的眼眸之中隱藏著徹骨的森冷殺氣,指著滿地的賊寇笑盈盈說道,“大家都過去認認,看有沒有認識的人。諸位好歹也是咱北伏城的父母官員,這​​麼多年來一直兢兢業業為百姓操勞,所謂沒有功勞但總還是有苦勞的。所以若是有什麼親朋好友因一時墮落,沒有想開去當了賊寇,就趕緊趁著現在這個時候與本王說一聲求個情,本王也不是不講理的人,定會看在諸位的面子上給他們一個改過自新的機會。不然的話,這等禍害百姓路人,殺人越貨無惡不作的惡徒,簡直是不殺不足以平民憤!”

    此話一出,部分官員依舊茫然懵懂,另一部分則不自覺的渾身都抖了抖。

    那群流寇並沒有全部都出現在這裡,這是因為大部分在城外兩方交戰的時候就被斬殺了,有小部分逃竄進了山林裡面躲起來消失不見了,再剩下的便是這些被抓的。

    不過即便是被抓,君修染也是經過挑選的,大都是在兩方交戰時站的位置特殊以表示其身份也特殊的,或者是看著像是頭領領隊的,其中有過半是他親自出手擒拿下來的。

    甚至那最大的頭領在城外的時候差點就被他給跑了,是君修染直接追進林子裡面,追出了二十里才將他又給抓了回來。

    所以,如果說想要知道些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從眼前的這些人身上入手就可以了,只是不知道尋常的審問對他們有沒有效果。

    君大神如此想著,眼角的余光瞥見諸官員們在聽了他的話之後竟還站在那兒沒有動彈,更沒有誰走出來去辨認一下,看是不是有熟人,頓時就輕輕的“嗯?”了一聲,聲音輕柔還帶著幾個婉轉的彎兒,卻聽得官員們連心肝都不由得顫抖了兩下。

    官員中,有個看著大概二十剛出頭的年輕人走了出來,愣頭愣腦的跑到那些流寇面前,小心仔細的尋了一遍,在看到那頭領時忽然“咦”了一聲,指著他轉頭對城守說道:“盧大人,此人不正是您的好友嗎?”

    城守頓時臉色一變,怒道:“胡扯!老夫一生清白,怎會與此等賊人呼朋喚友?”

    “可是,下官就在兩天前還看到此人進了大人的書房,與您相談甚歡,難道不是……”在城守的冷眼怒瞪之下,他的聲音不由得一點點小了下去,最後幾個字近乎是囁嚅出聲的,“您的好友?”

    他表情無辜,似乎並不明白盧大人怎麼突然間好像是生氣了,他不過是提醒他一句而已啊,只是擔心盧大人萬一錯過了這解救好友的機會,到時候可就要追悔莫及了。

    他覺得三殿下真是挺好的,雖說有點假公濟私之嫌,但誰沒有個親疏呢?就算是一時想不開自甘墮落去當了賊寇,給個改過自新的機會,也不是很過分嘛。

    而這一來二去的兩句對話,這年輕人還在想不通盧大人為何突然生氣,城守盧大人便已經臉色難看面露驚慌之色了,尤其是當他看到三殿下的笑容忽然更加燦爛,親善和睦的看著他的時候,他更是覺得手腳都在頃刻間變得冰涼。

    “哦?原來竟還真有諸位大人們的熟人。盧大人,這是你的好友嗎?”

    盧大人此刻真是恨極了那該死的愣頭青,這小子自踏入官場開始就沒有乾過一點好事,所以他當初與某些人勾結,也沒有將他給算上,就是因為知道他會壞事。

    沒想到還是被這小子給壞了,而且他竟還絲毫不知道兩天前與頭領見面在怎麼被這小子給看到的。

    早知道竟被他看到,他就……

    可現在好像並不是想這些的時候。

    在面對著君修染的詢問時,盧大人的冷汗頓時就冒了出來,連忙誠惶誠恐的說道:“三殿下明鑑,這是絕對也沒有的事情!下官今日還是第一次見到此人,怎麼竟會與他成了好友?況且此人生性兇殘,無惡不作,下官身為百姓父母官,豈會與這等人為友?”

    “這樣?那……”君大神在太師椅上換了個坐姿,紫眸流轉,輕輕的落到了那年輕人的身上,道,“本王還不知道,這位大人該如何稱呼?”

    還在糾結於到底怎麼把城守大人給惹惱了的官員聞言連忙回神,受寵若驚的行禮道:“下官林想,任北伏城衙門判官,給三殿下請安。”

    君修染聞言含笑點頭,又看向了城守,說道:“既然此人並非盧大人的好友,盧大人在之前也從不曾認識此人,那為何林判官卻說在兩天前曾見到此人進了你的書房,還與你相談甚歡?莫非是林判官冤枉了你不成?”

    此話一出,林想當即下跪磕頭,惶​​恐道:“三殿下明鑑,下官所言皆是下官親眼所見,句句屬實,不敢有半點虛言妄測。”

    城守盧大人轉身看他,滿臉憤恨道:“林想!本官一向對你多有照顧提拔,將你當成了後生晚輩,你卻為何竟如此詆毀冤枉,要陷本官於不義? ”

    這話說得義正言辭,直將林想說得滿臉憋漲得通紅,吶吶不知所措,囁嚅著說道:“可是……可是我……”

    他皆都是實話實說,沒有任何詆毀冤枉的意思啊,他確實是看到這個人在兩天前進了盧大人的書房,還與盧大人一副相談甚歡的模樣。

    君修染眼看著這一幕上演,看得神情愉悅,笑意盈盈,說道:“這麼說來,盧大人是確實不認識此人,大概,可能,或許是林判官看錯了?”

    盧大人聞言連連點頭,道:“三殿下明鑑,定是林判官看錯了,下官無論如何也不可能會認識此等惡賊啊!”

    林想嘴唇囁嚅,又看了看那頭領,看到他確實是被打得面目全非,臉都變形了,這也讓他更添幾分遲疑。

    莫非真是自己看錯認錯了?

    嗯,應該是這樣吧。盧大人一向克己奉公,怎麼會與賊寇為友呢?

    如此想著,他自己也不由得鬆了口氣,卻在這個時候,又聽君大神說道:“既然此人並不是盧大人的友人,不知其他的大人是否認識?若是熟人或是親朋好友的,可一定要說,不然事後若再怨怪本王,可別怪本王不留情面。”

    此時此刻,哪裡會有人敢出來相認?別說只是利用與被利用,威脅與被威脅的關係,就算真是親朋好友,遇到如此狀況,也只能是當做什麼都沒有看見,什麼都不知道,來個大義滅親了。

    諸官員一個個全都低眉垂眼,紛紛與這些賊寇們撇清關係,表示從未見過這些人,更別說是相熟有交情之類的了!

    即便是那些本沒有摻和進勾結之事裡面的,到了現在這個時候也多少察覺到了一點異常,更加的意圖把自己置身事外。

    君大神手指輕輕扣著桌面,再次問道:“你們確定,這些人你們當真是一個都不認識?”

    “下官等確實是一個都不認識,還多虧了三殿下出手,才將這些危害百姓的賊寇給擒拿歸案。”

    “是啊是啊,三殿下真乃神人也,一出手便將這毒瘤給連根拔起,為民除了一大害啊!”

    “以下官之見,當將這些惡徒斬首示眾,以震懾那些不安分的人,也讓百姓們以後能放心大膽的出入北伏城了,定當對三殿下感恩戴德!”

    這一個個的馬屁拍來,三殿下都似乎有些飄飄然了,笑容更燦爛,神情更溫柔,說道:“你們佔據著衙門官府,可當城外出現了危害百姓的賊寇之時,你們卻竟然連他們長的什麼模樣都不知道。現在本王將人都給抓了來,讓你們當面相對,你們甚至都無法分辨出他們究竟是真是假?”

    大堂之內,頓時再一次的陷入到了死寂之中,無盡的死寂蔓延,比剛才還要更加的沉凝詭秘,正張嘴誇誇其談拍三殿下馬屁的官員們,一個個都如同被扼住了咽喉的鴨子般張著嘴卻發不出聲音來。

    萬萬沒有想到,三殿下竟又突然來了這麼一招!

    城外盜寇橫行,他們身為官員卻連那些盜寇長的什麼模樣都不知道,甚至當面相對也根本就不認識,其罪過,亦是十分大的。

    一時間,大堂之內鴉雀無聲落針可聞,誰都不敢再貿然出聲,生怕又被三殿下給找著了話柄,到時候死無葬身之地都怨不得人啊!

    君修染的笑容漸冷,與滿臉的血腥相襯,看起來便越發的懾人,宛如從煉獄而來的惡魔,讓人只是看著便不自覺的膽戰心驚,偏偏又在邪惡森冷中還有著那似與生俱來的尊貴優雅,在懾人之外也更加的妖嬈,魅惑人心。

    當端木恬進來的時候,她看到的就是這麼一幕。

    血染俊臉,妖嬈無限,嘴角微微笑著,眼中紫光流轉分外璀璨,當真如同那妖孽轉世,霍亂人心。

    下方,讓北伏城官員們一個個低垂著腦袋,噤若寒蟬。

    再下方,一群男人鼻青臉腫渾身浴血的被鐵鍊束縛,擠作一團。

    離門口最近的一個從龍軍士兵馬上就發現了她,不由一怔,然後行禮道:“郡主!”

    隨著這一聲喊,其他的人也都發現了她,君修染抬頭砍過來,看到她面容清冷,涼涼的站在門口,頓時臉色一緩,站了起來說道:“恬恬?你不是去晉城了嗎?怎麼又到這兒來了?”

    “我聽說北伏城最近不是很太平,外有流寇竄行,專幹殺人越貨的勾當,且與官府勾結,橫行無忌。”

    話音未落,便聽那盧城守人憤怒指責,道:“你是何人?區區一個女子竟敢闖入官府,還如此大言不慚!”

    端木恬連瞥都沒有瞥他一眼,直接邁步進入到大堂之內,走到君修染的身邊看著他,說道:“不僅如此,這些所謂的流寇其實是太子殿下的下屬,派遣到北疆這邊用以收買勾結各地官府,欲要對從龍軍下手不利。”

    此話一出,諸官員的臉色頓時就白了,那下方被捆作一團的賊寇們也臉色一變。

    盧城守定了定神,指著端木恬道:“你……你究竟是什麼人?受何人所託?竟跑到這裡來胡言亂語。污衊朝廷命官,可是死罪!”

    端木恬終於冷冷的看了他一眼,說道:“虧得你還是一城之守,卻如此沒有眼力見如此糊塗,當初是誰任命的你為北伏城城守?”

    旁邊有從龍軍士冷笑,道:“除了端木王府的郡主,還有哪個郡主敢於行走在北疆之地?”

    又有人說道:“沒眼力見,糊塗也便罷了,竟還如此卑劣,膽敢與人勾結要對我從龍軍不利,真是找死!”

    “也不想想是誰守護了北疆這片土地的安寧,才讓你等狼心狗肺之徒能夠安然的坐在這裡密謀對付我從龍軍之事!”

    “今日我等前來為戰爭徵集物資,卻竟遭到流寇的伏擊,死三十六人,傷無數。被賊寇殺傷至此,簡直是奇恥大辱!”

    “我道為何竟會如此湊巧,又遇到這等膽大竟敢動我從龍軍的賊寇,原來竟是早已埋伏在那兒,就等我們經過!”

    眾士兵皆都憤恨不已,戰死的三十六名士兵皆都是他們的好兄弟好戰友,卻原來竟是被人陷害,冒賊寇之名,陷從龍軍於不利!

    他們看向那群“賊寇”的眼神已灼灼的升騰起了萬丈火焰,滿身殺氣噴薄而出。

    有人,卻看向了上方的君修染。

    君修染臉色微凝,冷笑著說道:“原來竟是如此嗎?太子殿下,真是好長的手啊。”

    那被捆縛的頭領到了此時反而高高揚起頭來,衝著君修染叫囂道:“你們最好馬上放了我們,不然就算你是三殿下,也定讓你吃不了兜著走!”

    這樣的話出口,君修染突然笑得很和善,盧城守卻是駭然轉頭死死的盯上了他。

    該死的,這個莽夫,怎麼竟能說出這樣的話來?這豈不就等於是承認了他們確實是太子殿下的下屬,又確實與北伏城的官員勾結,意圖對付從龍軍?

    該死該死的,太子殿下怎麼竟會派這麼一個混賬魯莽沒腦子的傢伙過來?

    這恐怕是君修善也不曾想到的,畢竟他當初曾說無論任何的嚴刑逼供,都不得將他們的身洩露出去,這頭領一口應下,斬釘截鐵。

    可現在沒有嚴刑逼供,是端木恬道破了他們的身份啊。於是太子殿下也不會想到,他的這位下屬是以為反正都被人知道了,乾脆就破罐子破摔,興許還能讓三殿下有所顧忌,活得一命。

    有時候,這人的思維,真是很奇妙的。

    嚴刑逼供,對他可能不會有任何效果,到最後他或許就殺身成仁了,可如此刻這麼一出,卻反而讓他自己道出了身份。

    從某種意義上來講,這是作用在那些頭腦簡單沒有彎彎繞繞的人身上,才會有效果的。

    端木恬看著他,忽莫名的挑了挑眉梢,笑得莫名而又不懷好意。

    君修染摸著下巴看著他,目光淡淡的從那些臉色大變的官員們身上掃過,冷笑道:“你們還有什麼話要說的?就趁著這最後的時刻,一併說了清楚吧。”

    這是什麼意思?

    這是要將他們都給那啥了的意思嗎?

    大小官員們皆都神色驚惶,有忍不住“撲通”下跪的,朝君修染求饒道:“三殿下明鑑,下官對此事絲毫也不知情啊!”

    “下官也是毫不知情,不然如何能容忍賊人欲要對從龍軍不利?請三殿下明鑑!”

    “定是盧謙和私自與賊人勾結,陷害從龍軍的諸將士們!”

    “是啊是啊,定是他人私自與賊人勾結,三殿下明鑑,下官實在不知情,冤枉啊!”

    君修染看著一地求饒的官員,笑意輕揚看不出究竟是什麼心思,端木恬忽然轉身,拿了筆墨紙硯走到那些官員們面前,說道:“來,把你們今天所見所聞所知道的全部都寫下來,並簽字畫押。不管你們究竟有否參與這件事,事後我定會查清楚還你們一個清白。”

    眾官員一怔,然後著急慌忙的湧了過來,奪過紙筆就認真的寫了起來,生怕被別人給搶先了。

    端木恬勾唇淺笑,說道:“不要誇大其詞,只需實話實說就行。”

    身後從龍軍士兵們不由得一陣騷動,有人不滿的說著:“郡主,您怎麼能……”

    她忽然轉身,問道:“在路上埋伏你們,害得三十六位兄弟生死,大家皆都受傷的真正兇手,究竟是這些所謂的流寇和與之勾結的北伏城官員們,還是那在他們背後指使的人?”

    這話,她問得決然,頃刻間如風雲卷起,在士兵們的心湖里捲起了陣陣漣漪,也讓他們迅速的安靜了下來。

    有心思活絡的,一瞬間就從兄弟們被殺的憤怒中冷靜下來,並悟透了郡主的意思,當即站了出來,說道:“郡主,給我等紙筆!”

    其他的人也很快就明白過來,紛紛表示也要上書狀告太子殿下,有人弱弱的說道:“我不識字。”

    “在下面畫押就行!”

    一直站在那兒看著他家恬恬施行的君修染,此時也終於開口,說道:“既如此,那麼便我來寫吧,將今日所發生之事全部詳細寫下來,大家都到下面來簽字畫個押。”

    說著,他從旁邊取了最大的一卷白紙,一捏便是滿紙的血跡,他微挑眉,卻也不理,只將那白紙在桌面上攤開,然後執筆細細的寫了起來。

    “天元二十二年十月十四日夜,大炎與連岳交戰,從龍軍中藥材等物資緊缺,令三皇子堯王與王妃領兵三百離營徵集物資,王妃端木恬獨自前往進城,堯王君修染則令三百士兵前往北伏城,途徑伏漠嶺,遇襲,乃是最近盤桓於北伏城附近的流寇,足有三千餘人……”

    他執筆揮毫,不偏不倚不浮不誇的將所遇之事清楚呈現於紙上,狀似平實淡然,卻字字鋒芒,從離開營地開始一直到遇襲戰鬥入北伏城再審問最後將目標直指太子君修善,洋洋灑灑將那巨大的宣紙寫得滿噹噹,最後落款,蓋章,按手印!

    這份狀紙在兩百餘名從龍軍士手中轉了一圈,再落到君修染手裡的時候,一眼看去,滿紙的血手印,看著懾人,卻帶著士兵們的滿腔憤懣和殺氣凜然。

    他們保家衛國,在戰場上浴血廝殺,不怕流血,不怕犧牲,卻害怕被所謂的自己人所陷害,害怕被那些他們用鮮血生命保護了下來的所謂貴人們殺害。

    再沒有比這還要更讓他們覺得悲憤心涼的事情了!

    官員們的訴狀也紛紛交了上來,端木恬仔細看過,然後伸手交給了君修染。

    他拿著這厚厚的一疊,忽覺得沉重。

    隨後他緩緩的呼出了一口氣,說道:“來人,將這些賊寇們全部押回軍營看守,至於諸位大人,除城守盧謙和押往軍營之外,其餘大人暫且居於原位,等候朝廷對你們的處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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