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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貓跳 -【校花重生來愛我】《連載中》 [打印本頁]

作者: 刀痴劍狂    時間: 2013-9-26 09:21 PM     標題: 貓跳 -【校花重生來愛我】《連載中》

本帖最後由 jo4jp6vul40323 於 2013-9-26 09:26 PM 編輯

【書名】:校花重生來愛我

【作者】:貓跳

【內容簡介】:

平凡得像路邊一塊石頭的齊然,突然之間被校花兼市長千金青睞……

青春校園,官場商場,命運從此蝶變!

牽手,跨越俗世的鴻溝

人生,一步步精彩紛呈

我不是官二代,我岳父是市長

我沒有重生,我女朋友重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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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刀痴劍狂    時間: 2013-9-26 09:22 PM

本帖最後由 刀痴劍狂 於 2013-9-26 09:35 PM 編輯

第1章 春夢了無痕

東川市南浦中學,中午休息時間,初三三班教室靠墻的位置,齊然不停的旋轉著一支中性筆,眼睛死死盯住課桌上攤開的數學精編習題集,腦子裡卻亂糟糟的,十道題目裡面往往有六七道是一知半解。


窗外,四月下旬的春日分外明媚,校園裡的陽光似乎比別處更加絢爛,教學樓、操場和教師辦公樓的色彩鮮亮了許多,枝繁葉茂的林蔭道,陽光透過樹冠灑下星星點點的光斑,教室旁邊的花壇,艷麗的花兒盡情綻放,蜜蜂和蝴蝶成雙成對。


午休時間,不少初一初二的學生在籃球場和乒乓球臺揮灑著青春的汗水,他們還有的是時間讓自己從稚嫩走向成熟。


齊然曾經也是其中的一員,和大多數青春少年相同,在運動場上花掉了精力和時間,卻沒能成為流川楓或者大空翼,在網吧、電玩廳和臺球室燃燒激情,到頭來也只是個被人民幣玩家和專業高手任意蹂躪的菜鳥。


家境普通、成績普通、相貌也普通的齊然,在初三三班就像角落裡不起眼的一塊石頭,掌聲與喝彩永遠只屬於光彩奪目的少數幾個人,就算偶爾有女生的目光無意中掃到他,也僅僅是表情淡漠的一晃而過,跟看到阿貓阿狗沒什麼區別。


這樣的日子,幾乎貫穿了整個初中階段……


中考的臨近,終於讓懵懵懂懂的歲月一去不復返。上次摸底考試之後,父母趁齊然在自己房間寫作業,悄悄在客廳談到兒子成績時發出的嘆息,以及提到東川一中的高額贊助費時的無奈,剎那間如同當頭棒喝,驚醒了躲在門後偷聽的齊然。


目前他就讀的南浦中學是東川市最好的初中,這裡的學生要麼出自有權或者有錢的家庭,要麼是校方用各種手段從兄弟學校掐來的尖子生。當然,初中畢竟是義務教育階段,明面上實行劃區就讀的政策,也有不少學生純粹是因為住在教委給它劃定的招生範圍內,才幸運的踏進了校門。


齊然就是最後一種情況,也許教委負責人在幾年前劃分學區時手抖了一下,他們家居住的那個煤礦老家屬院出人意料的被劃進了南浦中學的招生範圍,所以齊然今天才能坐在初三三班的教室裡。


高中就不可能有這樣的幸運了,九年義務教育只到初中畢業為止,高中不再劃片就讀,本地最好的東川一中,只有成績拔尖或者家庭背景雄厚的學生,才能意氣風發的邁過它那高高的門檻,絕大多數的同齡人,則將被無情的擋在門外。


某種意義上,中考是人生遇到的第一個真正意義上的分水嶺。


現在這道分水嶺,正以傲慢的姿態橫亙於齊然的身前,他的成績不算好也不算太壞,可離東川一中的統招線還差很遠。


幾十分的差距,對那些家裡非富即貴的同學來說根本不是什麼問題,但以齊然家的情況來說,不僅很難找到適當的門路,就算有門路,調招生需要支付的幾萬元擇校費,也是個相當沉重的負擔。


一輩子要強的父親,為了兒子的前途長吁短嘆,母親一邊低聲數落著丈夫,一邊用手絹輕輕抹去眼角浸出的淚花,這樣的場景看在任何一個孩子眼中,都會產生極大的震撼吧。


可惜醒悟的時間似乎太晚了,距離中考只剩下不到兩個月,齊然再怎麼努力,成績也難有起色。


看不進去習題,齊然習慣性的朝右前方第三個座位掃了一眼。


身穿粉色小洋裝的女孩,枕著雙臂伏在課桌上午睡,頎長的身體展露出優雅的曲線,漆黑亮澤的長發隨意披散,髮絲掩映的耳垂精緻瑩潤,脖子修長,領口露出的肌膚光潔粉膩,即使是伏在課桌小憩,也讓人不由自主的聯想到湖畔休憩的白天鵝。


林嫣,初三三班的班長,成績在強手如林的南浦中學名列前茅,素面朝天的容顏非常清麗動人,而且還有個擔任副市長的父親——雖然她自己從來不提,但在充斥本市官員子弟的南浦中學,這並不是個秘密。


智慧與美貌並重,再加上優越的家世,已經是青春少年的完美夢中情人。


林嫣性格有些清冷,其父高高在上的地位也足以令人仰視,她在無形中就給人一種難以接近的感覺,所以很少有同學敢於公開表露對她的好感。


齊然毫無例外屬於其中之一,喜歡林嫣已經有很長時間了,卻始終不敢表露,只在空閒時能悄悄看一看她修長苗條的背影,就已讓幸福填滿他年輕的心臟。


甚至連最近的努力學習,也有部分原因源於她——齊然已經意識到,如果不能升入東川一中,這種小幸福將離自己而去,因為林嫣未來的三年注定屬於那裡。


「不過,我和她……終究是和別人有所不同吧!」齊然有些得意的笑了笑,因為他和林嫣之間有個小秘密,甚至連她自己都不知道。


輕輕摸了摸左手腕的內側……


一陣議論聲,打斷了齊然的思緒。


教室裡大部分的學生沒有回家,寶貴的時間不應該浪費在穿梭於家和學校之間、因道路擁堵而變成龜速的公交車上。抓緊中午的兩個小時,做幾道習題,溫習幾個中考熱點,或者乾脆趴在課桌上假寐一會兒,以便精神飽滿的迎接下午的學習。


當然和別的班級相同,也有七八個學生在教室靠後的位置上大聲聊著天,故意表現出對學習的不屑一顧。他們感興趣的話題,已經從不久前奧運火炬在巴黎傳遞期間發生的不愉快,轉移到了昨天英超聯賽富勒姆3:2逆轉曼城,三個進球中包含孫繼海禁區內犯規送出的一個點球。


「喂,你們知道嗎,」陳志超滿頭汗水從後門口走進來,抖摟著剛從校門口書攤買到的報紙,表情神神秘秘的:「龍泉煤礦改製出問題了,呂治國被宣佈雙規!」


「什麼?」「拿來我看看!」


學生們爭搶著報紙,嘴裡發出哦、呀之類的感嘆聲。


唯獨有個身材瘦高、頭髮劉海搭在眼睛上,相貌頗有點陰柔的男生,撇撇嘴說:「昨天下午就宣佈了,是紀委孫書記親自抓的,就是二班孫玥的爸爸,有名的孫黑臉。」


同學們再次發出了感嘆,不過比起二班的孫玥,倒是對教室前排位置上的林嫣更感興趣,好幾道複雜的目光投了過去。


家庭背景好的學生往往比較早熟,不少人知道工業局局長呂治國是林嫣父親一手提拔起來的,這次龍泉煤礦改制,呂治國是領導小組辦公室主任,林父則是領導小組組長!


呂治國出了問題,林父牽涉有多深?林嫣的人生軌跡又會因此發生怎樣的改變?報紙新聞的遣詞造句,已經透出了不祥的預兆。


無論如何,在青春少年心目中,美麗高潔的事物從云端跌落塵泥,都是非常令人惋惜的。


齊然聽到這些,心情更加煩亂,他父親在龍泉煤礦工作,近年來煤價高漲,礦上的效益卻越來越差,職工們都指望改制能給生活帶來點希望,沒想到這就出了問題,還和林嫣家裡有關。


那個相貌陰柔的男生叫做趙子聰,他倒是冷笑著,頗有點幸災樂禍:「林嫣平時裝的比誰都高傲,連毅哥的面子都不給,如果這次她父親倒臺,哼哼……」


初三五班的李天毅,長得牛高馬大,是東川市公安局副局長兼交警支隊隊長李一山的兒子,平時在學校飛揚跋扈,是個沒人敢惹的小霸王。


前段時間李天毅猛追林嫣,林嫣卻對他不假辭色。礙於林父的職務,李天毅沒敢做出什麼過分的舉動,但是如果林父這次真的陷了進去,他還會對林嫣客客氣氣的嗎?


少年們沉默了,後排聽到他們對話的女生,也驚訝的摀住了嘴巴,然後嘀嘀咕咕的議論起來,就算是平時對林嫣有些女生之間的小嫉妒,這時候也為她捏把汗。


只有趙子聰仍在自鳴得意的說著什麼……


「林、林嫣,」迷迷糊糊的呢喃從靠窗的位置傳來,讓後排的學生們莫名其妙。


不知什麼時候,心緒煩亂的齊然已經趴在桌子上睡著了,呢喃聲正從他口中斷斷續續的傳出。


哈哈哈哈,趙子聰率先拍著課桌笑起來,更多的學生跟著哄堂大笑,沒想到齊然這麼個不起眼的傢伙,居然也喜歡林嫣,還在睡著之後把她的名字叫了出來!


「哼,某些人是不是異想天開啊,就算林嫣家真出了什麼事,也輪不到他這只癩蛤蟆吧!」趙子聰不無惡意的撇撇嘴。


單單是這件事傳到李天毅的耳朵裡,就能叫齊然吃不了兜著走。


四班那個有「憂鬱王子」外號的余蕭華,僅僅因為在黑板報上寫的小詩朦朧透著點對林嫣的意思,就被李天毅堵在校外痛打一頓,臉上的青腫足足過了半個月才消,而且眼角還留下了一道寸許長的疤。


齊然竟敢在教室午睡時念叨林嫣的名字,還不被李天毅帶人打成三級殘廢?





作者: 刀痴劍狂    時間: 2013-9-26 09:26 PM

本帖最後由 jo4jp6vul40323 於 2013-9-26 09:34 PM 編輯

第2章 你跟我出去

「齊然,醒醒,快醒醒!」同桌范韋著急的推著齊然,見這傢伙沒有一點醒來的覺悟,嘴裡還在小嫣小嫣的念叨著,范韋乾脆抄起文具盒拍到了他頭上。

齊然捂著頭睜開眼睛,呆呆的看著范韋那略顯憨厚的小圓臉,夢中的情景讓他一時半會回不過神來。

很多人都有類似的經歷,大夢初醒睜開眼睛的剎那間,夢中本來非常清晰的情景,如大潮退去般消失在記憶的深邃之處,最後只能留下模模糊糊的一絲兒影子。

齊然只記得在夢中的最後一幕,自己似乎和林嫣走到了一起,林父牽著女兒的手交到他的掌心,好像還說過你要照顧好她之類的話……不過,為什麼夢中林嫣,原本清冽的眼神添了許多滄桑,而林父那時常出現在電視和報紙上的光彩奪目的形象,也變得蒼老和頹唐?

「也許是我聽趙子聰說林家要出事,才做了這樣的夢?日有所思,夜有所想,不過現在還沒到夜裡。」

齊然這樣想著,很快就把自己鄙視一番,難道內心深處竟會希望林家出事,讓林嫣從高高的云端跌落塵泥,然後平凡的自己才能擁有追求她的機會?與其如此,寧願永遠沒有這樣的機會呢!

「齊然,」范韋見同桌兼好友遲遲沒有回應,終於忍不住抓著他肩膀搖了兩下,接著壓低聲音:「沒想到你小子也喜歡林嫣,媽的,連自己兄弟都瞞著……你喜歡就算了,剛才為什麼喊出來?笨蛋,這下你麻煩大了!」

范韋和齊然都住在市區的老煤礦家屬院,他和那位著名的笑星不僅名字同音,連模樣也像個小號的笑星,同學經常拿這個打趣,范韋每每一本正經的解釋,說他父親姓范,母親姓韋,才取了這個名字。

范韋的擔心並非空穴來風,因為趙子聰正在朝這邊看,眼神兒明顯不懷好意。

教室的前面,平時經常跟在林嫣身邊的「護衛隊」成員許悅蘭,也用不屑一顧的眼神狠狠剜了齊然一眼,好像林嫣的名字從他口中吐出,連她都遭到了某種侮辱。

她隨手推了推好朋友的胳膊:「林嫣,林嫣,你看這個齊、齊然像什麼話呀,假裝做夢喊你名字!要出風頭也不帶這樣呀,真過分。」

許悅蘭甚至要停下來想一想,才能說出齊然的名字,可見他在班級裡有多麼不起眼了。

林嫣沒有動靜,許悅蘭只顧著用目光殺死齊然,又推了她兩下才感覺不對勁兒。

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睡夢中的林嫣呼吸變得非常急促,側著頭枕在胳膊上,精緻小巧的鼻翼快速的翕張著,香汗從額角浸出,渾身顫抖,緊緊咬著的牙齒發出格格的輕響。

顯然,她的夢境並不愉快。

「你做噩夢了?」許悅蘭用力推了推林嫣,又伸手探了探她的額頭,汗津津的,滾燙。

就在額頭被許悅蘭碰到的同時,林嫣往後一縮,突然睜開眼睛,瞳仁裡帶著令人心悸的迷茫,令無數看到這一幕的男生,心底頓時明白了我見猶憐四字的含義。

林嫣茫然的眼神終於有了焦點,看到眼前的許悅蘭,似乎非常吃驚,小嘴張成了O形:「啊,你……蘭蘭?!」

接著她的表情變得非常古怪,眼神先把教室掃了一圈,美人春睡方醒來,白嫩的臉頰還帶著姹紅,讓偶然被秋波掃到的男生們小心肝撲通撲通亂跳。

然後低頭看著自己的手,又揉了揉清麗脫俗的俏臉,還坐在位置上發了一會兒呆。

許悅蘭心頭一聲哀嘆,看來傳聞是真的了,要不是家裡遇到變故,從來性情清冷的林嫣,怎麼會突然失態?剛才她做的噩夢,大概也源於此吧。

於是更加痛恨乘人之危的齊然,但口氣卻已軟了下來:「算了,林嫣你別和齊然計較,已經夠煩了,他還來湊熱鬧。」

「齊、齊然?!」林嫣霍的一下從座位上站起來,清冽的眸子閃過一絲不為人察覺的驚喜。

教室後面,趙子聰已經帶著幾個朋友壞笑著走向齊然,這個普通得毫不起眼的傢伙居然敢打林嫣的主意,那麼不介意教訓教訓他,既能在班裡逞威風,又能借此討好李天毅。

齊然假裝鎮定,心臟已砰砰的加速跳起來,雖然不缺乏勇氣,但普通的家境讓他絕不可能像李天毅、趙子聰那樣肆無忌憚的好勇鬥狠,萬一真出了什麼事,父親的埋怨,母親的眼淚,校方的處分,還有家裡將為此支付的高昂醫療費,都會讓少年的熱血涼透。

范韋的臉色也白了,勉強朝趙子聰擠出個笑臉:「趙哥,齊然他……」

「滾開,除非你也想挨揍!」趙子聰冷冷的說著,後面有人伸手把范韋撥開,然後一群人氣勢洶洶的圍住了剛從座位上站起來的齊然。

就在氣氛緊張到極點的時候,從教室前排傳來清脆琳瑯的喊聲:「齊然,你跟我出去一下!」

林嫣清麗的臉龐沒有任何表情,投來的目光分外冷冽。

你跟我出去一下!

啪,有人手中旋轉的圓珠筆掉到了地上,有人傻傻的張開嘴巴,足以囫圇塞進去整隻雞蛋,還有人不認識似的睜大眼睛看看林嫣,再看看齊然,表情就像看到了姚明和潘長江一塊打籃球。

整個初三三班的教室瞬間變得安靜無比,窗外花壇蜜蜂振動翅膀的嗡嗡聲好像被放大了許多倍,男生女生全都露出不敢置信的表情,嚴重懷疑自己的耳朵出了問題,或者這只是春末夏初正午的一場不真實的夢境。

剛才那句話,應該是李天毅或者趙子聰,站在教室門口,擺出自以為很酷的表情,指著某個即將倒霉的傢伙說出來;或者是有著王大砲外號的班主任王保峰,掄起講義夾朝著講臺用力摔下,用冷酷的語氣喝令光榮就義的學生前往辦公室受刑時說的吧。

無論如何,都不可能出自如白天鵝般優雅,性情又冷傲的林嫣口中啊,更何況被她點名叫到的男生,只是班上從來不起眼,甚至有半數以上女生看到他之後,需要等一兩秒鐘才能想起他名字的齊然!

可不管你相信還是不相信,林嫣就站在那裡,漆黑的眼眸裡再沒有別的,清冷的目光只投向齊然,旁若無人。

威武霸氣。

趙子聰正朝齊然領口伸去的手頓在半空,扭頭不敢置信的看著林嫣,有那麼一刻他想把動作繼續下去,但在林嫣清澈的目光之下終於敗退,心不甘情不願的將手收了回來。

林嫣不僅是班長,全校非常有名的冰美人,還有位擔任副市長的父親,任何人如果要和她發生正面衝突,都不得不仔細掂量掂量。

「哼,如果真像李天毅說的……看你還能傲多久?」趙子聰感覺被掃了面子,而且對方還是個漂亮女生,這讓他非常不舒服。

又狠狠瞪了齊然一眼,他悻悻的往後退了兩步。

齊然完全沒有想到會在突然間成為整個初三三班的焦點,自己名字被林嫣叫到的那一刻,他先愣了愣,接著面紅耳赤,全身的血都湧上了頭頂,窘迫得想立刻找個地縫鑽進去。

少年的心目中,被林嫣誤會乘人之危,簡直比挨頓揍還難受呢。

「我……」鼓足勇氣抬起頭,準備解釋點什麼,目光和林嫣相觸的瞬間,本能的想躲閃開來,但齊然驚訝的發現,對面那雙清澈如水的眸子裡,竟隱隱帶著一絲鼓勵的意味,於是鬼使神差的離開座位。

林嫣朝他點點頭,兩人一前一後走出教室。

近乎石化的許悅蘭,這時候才從震驚中反應過來,擔心朋友的狀態,走了兩步想跟出去:「林嫣,你……」

林嫣回過頭,朝好朋友微微一笑,淡然的眼神告訴她不必為自己擔心。

許悅蘭最終沒有追出去。

林嫣和齊然的身影消失在走廊上,似乎過了很久很久,又好像只是一剎那,教室裡轟的一聲炸開了鍋。

「齊然這小子,齊然這小子……」范韋不停的拍著桌子,驚訝的表情,讓額頭露出幾道在這個年紀很少見的抬頭紋,朋友身上發生的事情,顛覆了過往的認知,讓他不知道該怎麼評價。

大多數的男生表面上鄙視齊然,暗地裡羨慕不已,得到和林嫣獨處的機會,即使是被她罵一頓也很值得呀,清冷如雪的女孩,生氣的樣子肯定非常好看吧。

便宜齊然那傢伙了!

「能以這樣的方式讓林嫣記住自己,這個齊然倒是有點小聰明……」班上唯一描了眼影——雖然顏色淡到細看才能發現,經常混跡於酒吧的富家女盧露,用非常老道的口氣說:「林大小姐多年以後因為今天生過的這場氣,想起初中班上有個假裝做夢叫她名字的小男生,能抿著小嘴樂一樂,就是齊然希望達到的目的吧。」

她一邊用指甲鉗仔細修剪著畫過的指甲,一邊漫不經心的得出了結論:「不過,也就到此為止了。」

作者: 刀痴劍狂    時間: 2013-9-26 09:38 PM

第3章 時光的印跡

說話時,盧露口氣有點酸,因為她也是個外表和家世比較出眾的女孩,如果林嫣不在初三三班,她肯定是班上最為耀眼的女生。

許悅蘭聽了就有些不高興,本能的想反駁,可嘴唇翕動了兩下,終究沒有說什麼。

是啊,像林嫣這樣的女生,和包括齊然在內的大多數人,哪怕看似同在一班,觸手可及,距離卻遙遠得超乎想像。十五六歲的少男少女已經能意識到,現實的鴻溝終究會把他們隔絕開來,又到哪里去找那跨越天塹的金橋呢。

就連許悅蘭也不敢肯定,經歷波折和時光的考驗,當年齡漸長,當現實把雙方的距離越拉越遠,她和林嫣之間的友誼,是否還能像今天這樣不摻雜任何雜質?

那些注定不可能升入東川一中的學生,感觸更為直接而蒼白,心儀的夢中情人或者白馬王子,將昂首挺胸走進它整潔的校園,自己則對那高高的門檻望而興嘆,若干年后對方記憶深處,是否還有自己發黃並變得模糊的影子?

于是齊然的行為也就得到了理解,時光把心儀女生的記憶變得模糊時,他的身影總能比別人鮮活幾分,也許多年以后有人對她提起今天,會淺淡的嫣然一笑,來一句“哦,那個小男生啊”,想到這一幕,倒也有點苦澀之后的甜蜜呢。

有人在盤算,要不要在最后相聚的日子里,像齊然那樣瘋狂一把,給她或者他的青春留下一段記憶,同時給將來的自己留點念想;也有掂掂腳還能摸到東川一中招生線的學生,急急忙忙的翻開了書本……

趙子聰經歷了短暫的失神之后回過神來,朝陳志超和剛才那幾個跟著他向齊然發難的同伴使個眼色,準備追出去看看林嫣怎麼教訓齊然的,回來之后可以作為笑談,還能借此向李天毅示好。

“吵什麼吵什麼,中考還有兩個多月,就都發狂了?”班主任王保峰的吼聲從走廊上傳來。

王大炮個子高壯、一雙兇巴巴的鼓眼睛,不像個語文老師,倒像是監獄的看守,大皮鞋踩得地面誇誇直響,走到講臺上就把全班掃了兩眼,重點關注了趙子聰哥幾個,然后拿起黑板擦重重一拍:“都給我老實點,爹媽把你們送到學校來,不是為了調皮搗蛋、打架斗毆,背后搞什麼小動作,當心老王我不客氣!”

這王保峰四十歲出頭,脾氣又直又沖,是學校少數幾個鎮得住場面的老師,連李天毅在他面前都不敢過于囂張。

趙子聰無可奈何,只好被王保峰的鼓眼睛瞪著,老老實實的回到位置上,用書遮住臉,和伙伴們交頭接耳的說話,畢竟不敢和王大炮硬頂。

注意到教室里詭異的氣氛,王保峰干脆坐在了講臺后面,中午本來就不強制學生留在教室,家離學校比較近的部分學生回家吃飯午休,教室里空著十幾個位置,其中包括林嫣和齊然的座位,這並沒能引起王保峰的注意。

要是王保峰知道自己的班長林嫣,沖擊東川市08年中考狀元的希望之星,居然和班上毫不起眼的男生齊然單獨待在一起,估計他會瞬間變身為迪加奧特曼,三拳兩腳把齊然這頭小怪獸轟殺至渣。

林嫣和齊然待在學校辦公樓后面的小花園里,因為靠近教師出沒的辦公樓,中午時分連一個學生都沒有。其實老師很少會到這里來,最危險的地方反而最安全。

從離開教室開始,齊然的腳步就有點發虛,軟綿綿的像踩在棉花堆上,心臟砰砰的跳動著,熱汗順著后頸窩往下淌。

原諒他吧,作為班上極不起眼的男生,對方是性情冷傲的冰山美人,初次和心儀的女生近距離接觸,偏偏又在剛發生誤會的情形之下,真是壓力山大啊。

當然,和林嫣走得這麼近,對齊然來說並不是第一次,不過上次已經過了太久太久,並且那時候,對她還不可能有現在這種心動的感覺。

齊然垂頭喪氣的跟在林嫣身后,亦步亦趨,竟有點上刑場的味道,懊喪的埋怨自己:只有兩個多月的同學可做了,給她留下點美好的回憶不行嗎?剛才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

甚至連春風把林嫣身上清新的體香送入鼻端,都沒能引起他的注意。

終于林嫣停下了腳步,垂著頭走路的齊然沒有及時反應,差點撞到了她身上,這讓他更加窘迫。

“你……”,林嫣欲言又止,貝齒輕輕咬住嘴唇,尖削得恰到好處的下巴稍微揚了揚,眸子依然清澈,但依稀多了一些東西,觸及齊然的瞬間變得柔和了許多,一聲呼喚似乎相識已久。

死就死吧,齊然鼓足了勇氣,抬起頭來,結結巴巴的說:“對、對不起,剛才我真是無意的……沒有那個意思,林嫣你別生氣,我相信你爸爸不是貪官……唉,看我說了什麼……”

噗嗤一聲,林嫣口中發出了輕笑。

她在笑?她竟然笑了?正在語無倫次的齊然頓時啞住,不敢置信看著林嫣,清冷的容顏的的確確帶著笑意,一瞬間雪峰融化,春回大地,鮮花開滿山野。

笑容斂去,林嫣握住齊然的左手,“不過,你的確應該向我道歉呢——為什麼不早告訴我?”

被夢中情人握住手的那一刻,齊然像過電似的呆住了,任由林嫣卷起了他的衣袖,左手腕內側赫然顯出一圈傷疤,仔細看的話能分辯出來,兩道整齊細碎的牙印,看大小應該是六七歲小孩子咬出來,門牙位置還缺了一顆,正是更換乳牙的時候。

手腕的疤痕仿佛打開時光封印的鑰匙,記憶回到九年前的那個夏天。

因為母親出差,即將上小學的齊然被帶到父親工作的龍泉煤礦度夏,礦區背后的龍泉山是著名的旅游區,清風習習,涼爽宜人,他很快就和那里的孩子們打成一片,小山上、大路邊留下童年純真的歡笑。

相遇是在一個靜謐的黃昏,小伙伴們約好了在溪邊捉螃蟹,齊然出門晚了一點,于是提著小水桶拿著手電筒,獨自從礦區宿舍后面翻過山坡,抄那條很少有人走的近道趕過去。

走到半道,從廢棄已久的礦洞傳出的稚嫩哭聲,把齊然引了過去,摁亮電筒,鉆進黑漆漆的礦洞,順著哭聲七拐八拐,然后看到了穿著鵝黃色連衣裙,頭頂扎著漂亮的蝴蝶結,哭得露出一顆缺門牙的可愛女孩。

林嫣被困在礦洞里的已經有半個小時了。

她是跟著父母過來“考察”的——由于龍井煤礦坐落于風景區旁邊,工業局每年夏天都會組織這種考察,實則是對職工和家屬的一種旅游福利。市里那些效益好的部門比如煙草公司,還經常去海南“開會”呢。

林父倒不是純粹帶妻女過來玩的,他忙著查看礦上的安全生產管理,林嫣由母親帶著,林母被礦上幾位領導的夫人纏著打麻將,小林嫣悄悄溜出來,采花兒、撲蝴蝶,玩的不亦樂乎,漸漸走到這片山里,又被一只小白兔吸引,鉆進了廢棄的礦洞。

當時陽光正好從通風井照入礦洞深處,小林嫣還不怎麼害怕,可追著小白兔繞了幾道彎,那小白兔跑得沒了影兒,西斜的陽光不再從通風井照入,礦洞里漆黑一團,根本找不到剛才進來的洞口。

黑暗侵襲,幽深的礦洞像妖怪張開的大嘴,小林嫣瑟縮著身子哇哇大哭,被無邊的恐懼淹沒……

直到電筒光刺破黑暗,穿著背心短褲和塑料涼鞋,手里還提著塑料桶的邋遢男孩從天而降。

可惜之后的劇情並不像童話那樣,王子拯救了公主,從此幸福快樂的生活在一起。

甚至從一開始就有所偏離,齊然向林嫣伸出手的時候,驚嚇過度的小女孩在他左手腕內側狠狠咬了一口,疼痛使右手握著的手電掉落,摔碎了燈泡。

幸好齊然不止一次進過這個礦坑,好不容易安撫了林嫣,兩人摸索著在黑暗中前行,深一腳淺一腳的走出了礦洞。

然后兩個孩子就驚呆了。

天色全黑下來,林副局長的女兒意外失蹤,龍泉煤礦鬧了個人仰馬翻,外面到處是尋找林嫣的隊伍,漫山遍野閃爍著電筒和礦燈的亮光,呼喊聲此起彼伏。

齊然小時候因為調皮沒少挨父親的揍,還沒滿七歲的他並不清楚這樣的大陣勢是不是自己惹出來的,更不清楚是福是禍,僅僅本能的感覺到和自己有關,于是他害怕了。

帶著林嫣往山下走了一段,看到幾個搜索的職工朝這邊過來,齊然很沒骨氣的溜走了,躲在遠處看著他們找到了林嫣,如獲至寶的呼喊起來,才悄悄的離開。

林嫣被送到了自責不已的母親身邊,她在母親的懷中睡著了,醒來之后提到礦洞中的經歷,毫無疑問被父母當成了女兒的幻想。

因為驚嚇過度,礦洞和外面又很黑,林嫣完全忘記了齊然的容貌,初中和齊然同學三年,竟不知道近在咫尺的他,就是始終沒有放棄尋找的,當年帶自己走出礦洞的那個邋遢男孩。

齊然倒是很清楚這一切,他回到宿舍就聽說了林副局長女兒失蹤的事情,更不敢告訴父親了,直到六年后小升初來到南浦中學,一眼就認出林嫣正是那天礦洞里的缺牙小姑娘。

只不過,黑暗中孤獨無助的缺牙小姑娘,變成了清麗脫俗的副市長家千金,情竇初開的少年對她這樣完美的女孩,難免生出朦朧的好感,就更不願說出當年的事情。

那樣做的話,好像挾恩圖報似的……齊然雖然平凡得毫不起眼,內心也有屬于自己的驕傲。

于是他和她的小秘密,被守護了將近三年。

直到今天。

感覺到林嫣指尖的微涼,齊然臉紅透了,指了指手腕內側的牙印,沒話找話:“你怎麼知道的?”

“啊,上次體育課你打籃球,正好看到的呀,”林嫣嗔怪的看了看齊然,放開他的手,琳瑯動聽的聲音里帶著一絲疲憊:“你、你瞞了我好久!”

“現在,好像也不算太晚吧,”齊然呵呵笑著抓了抓頭皮,渾沒想起上次體育課正逢暮春時節的最后一次寒潮,小雨霏霏,天氣微涼,自己打籃球時並沒有脫下外套。

“現在嗎……”林嫣怔了一下,接著冰美人笑容綻放:“確實不晚。”

時光的封印已經打開,命運從此蝶變。
作者: 刀痴劍狂    時間: 2013-9-26 09:40 PM

本帖最後由 刀痴劍狂 於 2013-9-27 12:27 AM 編輯

第4章 心悸的萌動

兩人沒有在小花園里待多久。

看著齊然充滿青春朝氣的臉龐、少年如朝陽般燦爛的笑容,林嫣縱有千言萬語,卻又無從開口,清冽的目光閃過些許猶疑,粉紅的嘴唇囁嚅著,低頭灑然一笑,最終什麼也沒說。

齊然會錯了意,以為林嫣是在為她父親的事情而煩惱,也不知從哪兒來的勇氣,踏前一步緊緊握住她的手:“別聽趙子聰他們胡說,我相信林叔叔不是貪官,會水落石出的!真的,要對林叔叔有信心!”

少年的心目中,缺乏對社會黑暗面的認識,更不曾深刻理解人與人的爾虞我詐,無所憑依的信心是那麼的單純,為了安慰林嫣而做出的舉動,也就略顯生澀,甚至拙劣。

唯其如此,那一份真誠才愈加可貴。

“嗯!”林嫣看著齊然的眼睛,用力點了點頭。

然后,雙頰浮出了一層淡淡的紅暈,鼻梁微皺,秀眉輕蹙:“能放開手嗎?被你捏痛了呢。”

班主任王保峰拿著份報紙坐在講臺后面,他本能的察覺到初三三班的氣氛有點不對勁兒,少男少女們被壓抑著的蠢蠢玉動,透著股不同尋常的意味。

看見林嫣和齊然一前一后走進教室,王保峰的川字眉朝上聳了一下,不過很快就釋然:林嫣即使把副市長千金的身份拋開不提,也是全校成績數一數二的佼佼者,清麗的容貌和冷傲的性格,更讓不少年輕男老師面對她都會感到壓力,齊然則完全不起眼,沒有任何能讓人記憶深刻的閃光點,所以,這兩個學生之間根本不可能有什麼嘛。

大概只是巧合吧。

林嫣是教師們重點呵護的尖子生,王保峰很快注意到她心事重重,似乎和以前有了什麼不同。

本能的把目光移向手中的東川rì報,頭版左下角赫然刊登著工業局局長呂治國被雙規的新聞。

心頭莫名的一陣煩亂,正好上課鈴聲敲響,物理老師出現在教室門口,王保峰卷起報紙走回辦公室。

教師這個群體比較關心政治,辦公室里面老師們正在議論今天的新聞。

教數學的李方平,滿臉神神秘秘:“呂治國這案子,還沒有進入司法程序,僅僅是紀委實施雙規,就公開報道了出來,很不符合官場慣例嘛!我看像是沖著副市長林為民去的,恐怕背后的水很深哪。”

一班班主任黃耀文扶了扶玳瑁邊眼鏡,瞥了眼陰著臉走進來的王保峰,“好心”提醒他:“王老師,你們班上那個林嫣,注意她的情緒波動,不要影響中考發揮啊。”

王保峰的臉色黑得快成非洲人了,教師的獎金、職稱都和學生中考成績掛鉤,誰帶的班級出了中考狀元更是臉上生光,黃耀文很早就和他明爭暗斗,說的那番話明顯含著幸災樂禍的意思。

辦公室里的氣氛變得有些僵硬了。

王保峰氣哼哼的拉開椅子,整個人幾乎是砸下去的,讓椅子發出一陣不堪重負的嘎嘎聲。

很快就像屁股上長了釘子似的坐不住了,他放輕了腳步走到教室窗外,從側面看到林嫣低著頭在筆記本上寫寫畫畫,非常認真學習的樣子,終于放心的背著手回到辦公室,泡上一壺濃茶,美美的吸溜起來。

“林嫣,你在寫什麼呀?剛才王大炮來過了。”許悅蘭注意到同桌的異常,這節物理課根本就沒有用心聽,不停的在筆記本上寫著什麼。

林嫣輕輕合上筆記本,給好朋友一個微笑:“沒什麼,今天的一點心情感悟,突然很想記下來,也許很多年后會翻開看看呢。”

許悅蘭不高興的撇撇嘴,齊然那小子,要是知道林嫣因為他專門記了一筆,恐怕會樂壞吧。

于是決定,無論如何也不說出去,沒的叫那自作聰明的小男生得意。

她並沒看見,林嫣的筆記本上,寫著工業局呂治國、紀委孫正義等等許多名字,互相之間劃著箭頭,有的地方打著問號,有的名字后面打著驚嘆號……

相隔三個座位,齊然的表現就遠不如林嫣那麼平靜了,從進教室到現在,年輕的心臟在胸腔里怦怦亂跳,和夢中情人獨處的經歷,恍如夢境般似真似幻,然而林嫣指尖的微涼,被緊握雙手時的嬌羞,清風徐來發絲揚起那淡淡的幽香,一顰一笑,全都真真切切。

“我和林嫣,應該算是朋友了吧?如果太主動,會不會被她當作得寸進尺?”齊然美滋滋的想著。

青春少年的自尊讓他不可能主動把童年那段經歷告訴心儀的女孩,本來三年即將過去,準備讓小秘密永遠留在心底,沒想到就在畢業分離前兩個月,竟然被林嫣發現了,這讓他驚喜之余,又有了更多的憧憬,從而變得患得患失。

青澀的萌動總是五味陳雜,齊然的心中,林嫣就像天空的白云一樣變幻無常、難以企及……

殊不知他時而皺眉時而咧嘴樂呵的表情,看在別人眼中已成為笑柄。

兩人回到教室的時候,林嫣清麗的臉蛋掛著一層陰郁,齊然則樂呵呵的,像撿到寶似的。

明顯是齊然被林嫣狠狠訓了一頓,卻不以為恥反以為榮,看把他樂的!

盧露翻開文具盒,就著內嵌的小鏡子刷她那長長的睫毛,口氣一如既往的高高在上:“這個齊然,姐沒看出來啊,臉皮挺厚的,能用這種辦法吸引到林嫣的注意,也要算個人才。”

話里帶著點小得意,似乎林嫣和齊然這樣的男生扯上某種關系,就在無形中降低了身價。

教室靠后的位置,籃球隊的陳志超倒是有點羨慕:“林嫣好像從來沒有和男生單獨待過吧,沒想到頭一次和男生出去,會是齊然,而且、而且還是她主動叫的!就算被她罵一頓,也值了……嘿,還沒人見過林嫣生氣的樣子呢,便宜這小子啦。”

趙子聰故作瀟灑的把腦袋往后一甩,耷拉到眼眶的頭發被甩了起來,看著齊然的背影,陰陽怪氣的說:“有人想找死,難道咱還攔著他?我就是幫毅哥盯著點——陳志超,難道你也對林嫣動了心思?嘿嘿,別怪我沒提醒你。”

“哪兒,哪能啊!”陳志超尷尬的陪著笑,他也對林嫣有好感,但很清楚自己絕對惹不起李天毅,甚至連李天毅在本班的擁躉趙子聰都惹不起。

下課鈴聲一打響,趙子聰就風風火火的走出教室,去五班找李天毅告狀。

本來吧,女生們對齊然各種鄙視,男生們卻有點口是心非,三分佩服他能想出說夢話的怪招,七分羨慕他成為首個與林嫣單獨相處的男生,即使被她責怪,少女輕嗔薄怒的樣子,也是格外誘人的吧。

很多人就想在下課后圍過去,和齊然說上幾句話,從他嘴里套出點情報。

可趙子聰這麼一來,就沒人敢過去了,待會兒李天毅帶著人氣沖沖的殺進來,豈不城門失火殃及池魚?連坐在附近的幾個男生,也離開了自己的位置,故意躲得遠點。

只有范韋硬著頭皮留在位置上,他是齊然從小長到大的朋友,又正好坐在旁邊,如果這會兒躲開,那就顯得太沒義氣了。

“你小子啊,知道剛才別人怎麼說嗎,你就一花癡!就算林嫣的爸爸出了事,也不是你的那盤菜!”范韋恨鐵不成鋼的數落著,一副恨不得把齊然掐死的樣子:“現在好了,趙子聰肯定去告訴李天毅了,待會兒不知道你怎麼死的!”

齊然知道好朋友嘴硬心軟,笑笑:“那你還不躲開?”

“誰讓哥和你十五年的交情?陪你死一塊算了,我肉厚,說不定還能幫你墊兩拳,”范韋撇撇嘴,做出大大咧咧的樣子,可很快就暴露了內心的虛弱:“喂,你說,你又沒真把林嫣怎麼的,李天毅應該不會下死手吧?”

齊然搖搖頭沒有回答,青春的臉龐時不時露出微笑,如果是平時,他對李天毅這種小霸王也敬而遠之,但現在他只要想到林嫣,就感覺渾身充滿了力量。

心底萌動的情愫,讓少年無所畏懼。

奇怪得很,一直到晚自習結束,預想中李天毅氣勢洶洶直奔齊然而來的場面,始終沒有發生。

五班教室外面的天臺,穿著范思哲夾克,長得高大白胖的李天毅,手里拿著根點燃的九五至尊,口中徐徐吐出一個煙圈,“難道路邊一條狗對林嫣叫兩聲,我就要沖過去踢它兩腳?”

包括趙子聰在內,七八個同樣身穿名牌衣服、嘴里都叼著煙的學生,就哄笑起來:“對,大嫂多高傲啊,怎麼看得起那種雜碎?毅哥如果親自出手,反而太把他當回事了呢!”

“至少余蕭華那種級數的,才值得毅哥動手嘛。”

“林嫣再高傲,遲早是咱們大嫂!”

聽到這番恭維,李天毅得意的笑起來,想到林嫣修長身段和清麗容貌就心癢難耐:“我東川銀槍小霸王看上的妞,水準能差嗎?雖然現在還動不了她,再等些天,她老爸……”

李天毅停住話頭,很囂張的彈了彈手指,煙頭在夜色中劃過紅色的軌跡,碰在墻上火星四濺。

拍了拍手,很輕松的補充:“至于齊然嘛,過兩天趙子聰帶幾個弟兄堵巷子里,讓他在床上躺個把星期就行了。”
作者: 刀痴劍狂    時間: 2013-9-26 09:41 PM


第5章 家有難事

八點半晚自習結束,南浦中學的大門口人流洶涌而出,充滿青春活力的中學生們結束了全天的學習,離開校門的那一刻,或多或少都有點得脫樊籠的感覺,腳步輕快了不少。

無論在什麼樣的人群中,林嫣總是最顯眼的,一群女生簇擁之下,她淡淡的微笑著,路燈的光暈灑落,精致的五官輪廓更加鮮明,象牙色的肌膚也多了層油畫般的質感。

許多男生竊竊私語,只敢從背后悄悄打量林嫣窈窕的身影,或者故意大聲招呼同伴,談論足球、時尚明星乃至對國際局勢的見解,希望能引得她的一記回眸。

可惜冰美人永遠都那麼的冷傲,修長筆直的雙腿邁著輕盈的步子,始終不曾駐足回顧,就連她的微笑,溫和之中也帶著種使人難以接近的淡漠。

圍著林嫣的女生倒是比平時更多了,願意接近她的女生雖然不少,但因為林嫣的清冷性格,大多數只保持著若即若離的狀態,只有許悅蘭這麼一個真正的朋友,每天一塊上學放學。

出現今天這種情況的原因,和齊然脫不開關系,女生們七嘴八舌的聲討著齊然,表示對林嫣的支持。

林嫣有一搭沒一搭的應付著,顯得心不在焉,別人義憤填膺的聲討,反而是她聽到齊然的名字還會笑笑,看起來完全沒有生氣。

不愧為市長千金,果然大度啊!附近幾個豎起耳朵偷聽的男生,對林嫣更加仰慕了。

但是幾個言辭最激烈的女生就感覺有點沒趣,剛才在林嫣面前極力鄙視齊然的萬婷婷,眼珠一轉繞開了話題:“喂,你們知不知道,呂小中今天沒去一中上課呢——晚飯時我哥告訴我的。嘿嘿,呂大帥哥有難,林嫣不關心關心嗎?”

呂小中是工業局局長呂治國的兒子,比林嫣高一屆,去年從南浦中學升到東川一中就讀,人長得帥氣,足球踢得很好,是不少女生心目中的白馬王子。

呂家和林家關系挺好,呂小中和林嫣算得上青梅竹馬,但在南浦中學期間從來沒有表示過什麼,反而是去年升入東川一中之后,從那邊有傳言過來說他喜歡林嫣有很長時間了。

去年聖誕節那天,呂小中回到母校,親手把賀卡和巧克力送給林嫣,當時在校內引起了轟動。

呂治國昨天被雙規,呂小中今天就沒在一中露面,所以萬婷婷才會有此一問。

不過萬婷婷的動機卻沒那麼簡單,眾女都支起耳朵聽著,她們的父母大多在市里機關單位上班,或多或少對此有所關心,也許打聽到的一點消息,有助于父母提前選邊站隊呢。

這個年紀的女生,本來就比男生早懂事,何況官宦家庭出身的孩子,耳染目睹熏陶之下比同齡人更加早熟,看似青澀的年齡,已會利用朋友關系為自家長輩的仕途添磚加瓦了。

林嫣修長的眉毛微微一皺。

許悅蘭知道好朋友對那個呂小中其實不感冒,就笑著對萬婷婷說:“看樣子,婷婷對呂大帥哥的事情很清楚啊,難道是春心萌動了?”

萬婷婷微怔,接著低下了頭,很不好意思的看著林嫣,就像正好被許悅蘭說中心事,十分害羞的樣子。

“呂小中嗎,其實我很久沒有見過他了……”林嫣淡然的口氣,就像在說一個好幾年沒見過面、關系漸漸疏遠的朋友,“婷婷要是喜歡他,我可以替你提一下呢。”

“哪、哪有的事,”萬婷婷慌忙搖了搖頭,步子也放慢了些,很快自然而然的讓人流把自己和林嫣隔開了。

哼,我怎麼可能和呂小中有什麼,他父親都被雙規了,將來說不定還會坐牢,再怎麼帥,不過是個罪犯的兒子!

一個叫陳雨露的女生,看著林嫣遠去的背影,若有所思:“這個林嫣,口風挺緊的啊。”

萬婷婷撇撇嘴,“拽什麼拽,不就是有個做副市長的爸爸嗎,哼,再過幾天,也許林為民就跟呂治國一個下場了。”

許悅蘭一直陪著林嫣,剛才那群女生相處時的氣氛,讓心直口快的她也感覺到不同尋常,卻不知道該怎麼安慰身邊的好朋友,有些擔心的看了看林嫣。

就在這一刻,林嫣嘴唇抿起來,清冷的容顏露出會心的微笑,幽深動人的眼睛看著左前方,輕輕點了點頭。

誰在那里?許悅蘭順著林嫣的目光看過去,巷子口已經沒人了。

“我靠,林嫣,林嫣她剛才朝我笑了,齊然你掐我一把?真的笑了耶!”范韋興奮得快要跳起來,並且把引來校花微笑的主角替換成了自己,非常恬不知恥。

于是齊然恭敬不如從命,狠狠掐了這家伙一下。

范韋疼得叫起來:“齊然你要殺我就明說嘛!我知道,你嫉妒我風流倜儻玉樹臨風瀟灑不羈,連林嫣都沖我笑了……好吧好吧,沖著你笑的。”

在齊然殺人般的目光威脅下,范韋總算改了口,可很快他又小聲嘀咕著補充:“是沖咱倆笑的呢。”

“懶得和你計較,”齊然揮了揮手,心中不乏那麼點小得意。

畢竟青春年少,齊然心頭不太能藏住事兒,經范韋稍稍撩撥,就像所有在初戀中稍稍取得進展的男生一樣,迫不及待的在好朋友面前炫耀一二。

不過他還是沒有說出九年前廢棄礦坑里的事情,那對于他來說,是只能和林嫣分享的秘密。

范韋一邊走,一邊喋喋不休替朋友分析:“以剛才的情況看,林嫣至少不討厭你,也許,也許……她心里邊你就和馬戲團的小丑差不多?今天中午你搞那麼一出,倒是讓她挺開心的……咦,林嫣這種女生,應該不會吧……”

兩人很快轉出了小巷子,來到另一條街上,這里離學校大門已經有點遠了,再走十幾分鐘就回到他們從小長大的老煤礦家屬院。

“齊然,范韋!”

同在南浦中學讀初三的王建松從后面跑過來,他皮膚有點黑,長得又高又壯,戴著副黑框眼鏡,頭發理成板寸,看起來很有派頭。

他跑過來就一手一個,把齊然和范韋的肩膀摟著,故作豪爽的呵呵大笑:“齊然你這小子,今天挺牛逼啊,居然敢招惹林嫣,呵呵,李天毅都想找你們麻煩呢!”

范韋的身體頓時有些發僵,他和齊然一塊回家,也是硬著頭皮的,從學校門口出來就東張西望,生怕李天毅帶著人氣勢洶洶的殺出來。直到從巷子拐到這條街上,離學校遠了,才好不容易松口氣,沒想到王建松哪壺不開提哪壺,又讓他緊張起來。

正主兒齊然卻沒多害怕,也許是初生牛犢不怕虎吧,從來沒有在學校和人發生沖突的他,反而顯得比較鎮定:“李天毅也不能不講道理,如果林嫣不喜歡他,強求也沒意思。就算把我揍一頓,難道林嫣就喜歡他了?恐怕會更討厭他。”

王建松一怔,立刻笑起來,大模大樣的把齊然腦袋推了一下:“瞧你說的,好像林嫣真喜歡你似的!別擔心,我和李天毅說了,他答應不對你動手。”

其實王建松只是和李天毅圈子里的兩三個人有點交情,別人看他身高體壯有點蠻力,就給他幾分面子,但根本沒到能和李天毅本人說得上話的層面。今天放晚自習,他就跟在齊然和范韋后面,看看快到家了,估計李天毅不會對齊然動手,這才出來顯擺。

他倒沒什麼壞心眼,就是愛在朋友跟前臭顯擺,很多青春少年都以和混得牛逼的學生攀交情,或者跟所謂的黑幫分子有來往為榮。

不像范韋嘴巴花花,心卻很實誠。

齊然和范韋不疑有他,看見趙子聰出去打小報告了,橫行霸道的李天毅卻沒來找麻煩,現在王建松這麼一說,兩人恍然大悟。

“其實李天毅也沒什麼了不起,我皮糙肉厚的,挨他幾下也沒啥,”范韋輸人不輸陣,短而粗的脖子往后一揚,表示自己也很爺們,然后拍拍齊然:“他就不同了,三拳兩腳就被揍趴下了吧,哈哈。”

齊然扭頭看著王建松:“這次多虧你了,真要和李天毅打起來,我爸爸媽媽肯定會慪氣的。”

少年的眼睛里流露出的是真摯,王建松忽然之間,就覺得有些不好意思了,笑著拍了拍胸脯:“咱們誰跟誰啊,一個院里長大的,你有事,我不幫誰幫?”

暗暗有些后悔,萬一李天毅沒有善罷甘休,自己怎麼對得起朋友?王建松本來只是顯擺顯擺,現在卻決定明天去找李天毅圈子里認識的人問問,齊然是不是真的沒事了,如果有事,拼著這點面子不要去求人,總有點效果吧。

到了煤礦家屬院大門口,不少住戶在院子里頭,仰著脖子看墻上貼著的拆遷公告。

三個朋友住在不同的單元樓,齊然笑著揮手告別:“王建松,謝了啊,周末請你吃燒烤!”

嗯,王建松重重的點了點頭。

齊然心情輕松的走回家,與林嫣的關系有所突破,李天毅的麻煩也解決了,步伐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輕快。

剛到家門口,就聽見大舅的粗嗓門在門后響起:“……你們家齊然,唉,我去找了教委的那個王科長,人家態度還是熱情,就是口風不好啊,研究研究……妹妹妹夫,不是我說你們,家里頭的情況擺在面上的,煤礦效益不好,房子又等到拆遷,與其花幾萬叫齊然去讀東川一中……”

齊然心頭咚的一下,有了不祥的預感。

作者: 刀痴劍狂    時間: 2013-9-26 09:44 PM

本帖最後由 刀痴劍狂 於 2013-9-26 09:46 PM 編輯

第6章 拉鉤上吊不許變

從中午開始到現在的大半天里,齊然的心情一直飄在高高的云端,本以為將永遠隨時間塵封的那段記憶,竟被夢中小情人親開,以往歲月里平凡得黯淡無光的少年,感覺命運女神終于不再冷面相迎,而是破天荒的對自己展露出了神秘的微笑。

可在門外聽到大舅的一番話,頓時讓他從云端墜落凡間。

盡管最近已經非常努力學習了,畢竟過去兩年多荒廢的功課,不是那麼容易趕上來的,齊然估計自己兩個月之后的中考成績,即使發揮最好,離東川一中的統招線依然會有二三十分的差距。

對那些家境優越的學生來說,這點差距就像淺淺的小溪,抬抬腳就邁過去了,過程輕松寫意,因為他們的人生之路本來就寬闊平坦,路邊有鮮花盛開;但齊然顯然不屬于其中之一,就算這二三十分不是難以跨越的天塹,至少也是大江大河,需要付出極大的努力才能抵達彼岸。

除了齊然自己努力學習試圖縮小分數差距,家里還托了在安監局工作的大舅去找關系,找門路弄個調招生的名額——東川一中實在太牛了,沒考上統招線的學生如果想擇校,不僅要準備一筆不菲的擇校費,還得有足夠牢靠的關系,否則捧著錢都交不進去。

大舅雖然只在安監局做個科長,已經是齊然家最“位高權重”的親戚了,聽他那口氣,顯然在教委碰了釘子,話里還透著勸齊然父母放棄的意思。

連大舅都幫不上忙,還能指望誰呢?

如果不能進入東川一中,齊然今天和林嫣獨處的喜悅,還有這大半天的悸動,便如鏡花水月般終將消散,時間和空間的隔閡,會把人與人之間的距離越拉越遠。

童年交好的玩伴,在被父母拖回家時會哇哇大哭,掙扎著要和你繼續堆沙玩泥巴,若干年后在大街上偶然相遇,只是不咸不淡的點點頭,然后擦肩而過……

學生時代上鋪的兄弟,一起多塔一起歐洲杯,私下交換硬盤里收藏的蒼老師,多年后各自成家立業,同學會上互相看著對方日漸滄桑的臉,比比房子車子老婆孩子,然后舉杯輕輕一碰,美酒再醇厚,味道也淡了……

齊然這個年紀已經明白很多事情,他那些小學的死黨,哪怕在燙金的畢業紀念冊上寫下多麼真摯的話語,當時又多麼相信友誼地久天長,但只要沒在一所中學,見面的機會就越來越少,相互間自然而然的從熟悉漸漸走向陌生,連紀念冊上的字跡色澤,也隨著時間變得淺淡。

今后,和林嫣之間,會不會也將如此?

十六年不曾見面仍然情比金堅,那是楊過和小龍女。

齊然心中一片黯然,他伸手推開虛掩的房門。

“妹妹、妹夫,齊然成績不行,就算勉強上了東川一中,等到以后考大學……呃?”大舅魯衛東拿著點燃的香煙坐在沙發上,正在勸齊父其母打消擇校的念頭,見齊然推門進來,知道自己的話被這外甥聽了去,表情就有些訕訕的,然后把臉一虎,準備訓他兩句。

魯衛東經常幫弟弟妹妹的忙,對外甥齊然也不錯,就是在親戚之間當大哥習慣了,動不動喜歡訓人。

齊父齊思明就把兒子瞪了一眼,全家人都為你操心呢。

齊母魯愛華朝魯衛東使眼色,她擔心哥哥的話會傷了兒子的自尊,這個年紀的孩子處在青春叛逆期,真虎著臉說話,他反而聽不進去。

魯衛東倉促間還沒把訓人的話說出來,齊然倒先沖他鞠了一躬:“大舅,對不起。”

齊然是真心實意的,大舅是八十年代的大學生,個性相當清高驕傲,從來不搞拍馬屁走后門那套,所以工作二十年還待在科長的位置上。他肯為齊然去求人,

拉下臉在別人面前去碰釘子,已經很對得起這個外甥了。

說到底,還不是因為自己前面長達兩年多的時間沒努力,成績達不到東川一中的統招線,否則怎麼會叫大舅去看別人臉色呢?

或許以前齊然不會理解大舅,但剛才在門外他想了很多,一天之間心情的大起大落類似醍醐灌頂,心境居然因此成熟了不少。

魯衛東驚訝的看著齊然,感受到外甥真摯的歉意,他緊繃著的臉放松下來,目光也柔和了許多,嘴里唔了一聲,終于笑著點點頭。

齊然又和父母打招呼:“爸爸媽媽,我寫作業了。”

接著他走進自己的房間,關上門,很快傳出了英語朗讀聲:“Hello,HanMeimei.Did誘haveagoodsummerholiday”

魯愛華推了丈夫一把:“老齊,你看。”

齊思明欣慰的笑了:“咱們兒子長大啦。”

“男孩子醒事總要晚點,不過,還不算遲……”魯衛東沉吟著,把煙蒂摁在煙灰缸里,很快做出了決定:“教委那邊,我再跑一下。錢的事情你們別擔心,我背著你們嫂子挪幾萬出來,還是沒得多大問題的。”

“那謝謝大哥了!”魯愛華又驚又喜。

齊思明很不好意思,紅著臉說:“齊然的擇校費還是我們來出,這些年幾萬塊還是存得有。如果拆遷要補房子差價,再找大哥借。唉,都是礦上效益不好,等以后改制成功,希望拿到手的能多點。”

齊思明是龍泉煤礦的工程師,作為一個男人混到這份上,他也挺不好受,請妻兄幫著跑關系就算了,如果擇校費也要找人家拿,他可拉不下臉來,可礦上的情況又是那麼個樣子,只能寄希望于改制了。

魯衛東搖著頭,嘆口氣:“改制?呂治國都被抓起來了,我看林為民也玄,還改個屁的制!”

“啊,什麼時候的事?”齊思明一頭扎在礦上,剛從礦區坐班車回家,還不知道市里的動靜。

魯衛東苦笑,“昨天紀委孫黑臉動的手,今天呂治國雙規的新聞就登在報紙頭版,你沒看?據說,林為民也牽涉很深……”

齊思明被消息震住了,良久才不敢置信的搖搖頭:“呂治國就算了,林為民不可能吧,他不像貪官啊?”

魯愛華把丈夫拍了一下:“知人知面不知心,你怎麼知道誰是貪官誰是清官?報紙上講的,有個人前整天穿布鞋、頓頓吃稀飯就咸菜的局長,背后貪污了幾千萬……”

齊思明、魯愛華和魯衛東在客廳里議論著,以為關著門齊然就聽不到,說起關系切身利益的煤礦改制和大家都比較熟悉的呂治國、林為民,就情不自禁的越來越大聲。

這是十多年前修的磚混結構老房子,墻壁和門窗的隔音效果並不好,待在自己房間的齊然,把父母和大舅的話聽了個七八成,本來準備安心學習的,結果英語單詞沒記住幾個,倒是那些話字字句句從耳朵灌進來,印在了腦海里。

父母和大舅都非常關心自己啊……

老爸工作的煤礦,改制遇到了麻煩……

林嫣的爸爸應該不是貪官吧,可萬一真的出了問題,她肯定要傷心了,也許會哭吧,即使是那麼清冷的女孩……

煩惱如野草般瘋長,當夜齊然的夢境雜亂無章,第二天早晨起來,臉都浮腫著,還是母親提醒他,用冷水洗了臉才好些。

在父母眼中,這當然是兒子刻苦讀書造成的,于是魯愛華往兒子碗里多塞了兩只水煮蛋,坐在老式沙發上看報紙的齊思明,也伸手扶了扶眼鏡:“平時不燒香,臨時抱佛腳——注意勞逸結合嘛!把身體搞垮了怎麼行?”

整個上午,齊然都有點心不在焉,幾次三番抬頭去看林嫣,很想問問她父親到底有沒有被呂治國拉下水,又怕引起她的誤會。

兩人之間的關系,好像還沒到可以隨便問這種問題的程度。

范韋注意到同桌的狀態,不止一次的打趣齊然,在他看來,齊然昨天的舉動也就讓郁悶中的林嫣一樂,想再進一步那是絕無希望的。

因為李天毅並沒有對齊然大打出手,課間的時候,陸續有同學站到齊然和范韋的課桌旁邊,話里話外不離昨天那樁事,都想知道林嫣和齊然出去之后,到底如何責備他的,校花發怒又是怎樣的情形。

從來冷面示人的林嫣,輕嗔薄怒的模樣,真是令人遐想呢!

女生也有幾個假裝漫不經心的走過來,清冷的林嫣明顯不可能滿足她們熊熊燃燒的八卦之心,于是和齊然沒話找話的搭腔。

這在從不起眼的齊然身上,真是破天荒的情況。

連范韋也跟著沾光,雖然不敢提昨夜看到林嫣的一笑,但他本來就滿嘴跑火車,跟男生女生們東拉西扯,逗得幾個小女生時不時的掩口輕笑,或者睜大眼睛來一句“原來是這樣啊”,就叫他樂不可支。

倒是齊然這個正主兒的情緒不高,默默坐在自己位置上,不怎麼搭腔。

“切,這會兒裝什麼裝,昨天不是臉皮挺厚的?”萬婷婷走回自己位置上,嘀嘀咕咕的不太高興,覺得自己肯和齊然說話,對方應該受寵若驚才對。

陳雨露笑笑:“大概是被林嫣罵了,所以不好意思說出來吧。”

“就咱們班長那性子,會罵他?”旁邊一個男生笑起來,“昨晚下自習,你們又不是沒聽見,林嫣根本不鳥他,更不會生氣了,大概是叫出去隨口說了兩句吧。”

盧露在前排聽見了,頭也不回的撇撇嘴:“冰美人嘛,你們男生就喜歡這種。不過齊然也夠傻的,故作神秘,難道還指望咱們誤會他真和林嫣有什麼?搞點小曖昧?幼稚!”

殊不知齊然正在偷樂。

剛才放在衣兜里的手機震動起來,取出一看,是條信息:“中午一點鐘實驗樓天臺見。”

本能的抬頭往前看,林嫣正若無其事的把手機放回書包里。

馬上就到五月了,正午的陽光已經帶著灼人的熱量,實驗樓頂的天臺空蕩蕩的,偶爾幾只麻雀飛過。

穿著白色繡花襯衫、黑色小洋服的林嫣,曲著修長的雙腿,靜靜的坐在樓頂天臺,雙手抱著膝蓋,風把發絲吹得少許凌亂,抿著的嘴唇閃耀著珍珠般的光澤,幽深的眸子里倒映著整座城市的剪影。

齊然從樓梯口走出來就愣了片刻,眼前的一幕簡直堪稱經典油畫,讓他不忍心去打亂。

還是林嫣心有靈犀的一回眸,素凈清冷的面龐就露出微笑:“你來了?過來坐。”

于是齊然走過去,坐在她身邊,然后陷入沉默,自己也成了油畫的一部分。

“其實我有事……”兩人幾乎同時開口,互相對視的剎那,又很有默契的笑起來,就像多年的好友。

“你先說吧,”齊然笑笑。

“你先說,”林嫣輕輕咬了咬嘴唇。

好吧,齊然撓了撓頭皮:“我想求你幫著補補課,嗯,不會占用太多的時間……當然我知道,你學習也很忙,如果為難的話,把筆記和學習心得借給我看看也行……”

不好直接問林父的事情,齊然就想盡量找機會和林嫣相處,這樣既能幫他補補落下的功課,如果林父真出了事,又可以及時安慰傷心的林嫣——當然,制造和夢中小情人獨處的機會,也是他的一點點私心。

吞吞吐吐的說到這里,齊然就有些氣沮了,林嫣的雙眸是那麼的清冽,似乎輕而易舉的看穿了他的“陰謀”。

“可以,”林嫣輕輕點了點頭、

什麼,齊然幾乎以為自己聽錯了。

“我說,可以,”林嫣嘴角露出一絲戲謔的微笑,就像發現了齊然的一點小秘密,然后補充:“不過,你也要幫我做件事,和我爸爸遇到的難題有關,你絕對不能告訴任何人,包括齊叔叔和魯阿姨,也包括范韋。”

聽到林嫣親口同意補課,齊然高興得快要跳起來,心臟歡快的躍動著,忙不迭的點頭答應,根本沒去想副市長林為民遇到的難題,自己一個中學生怎麼才能幫到他。

林嫣伸出右手,皓腕皮膚瑩潤,隱隱可見皮膚底下青色的血管,修長的手指有四根曲著,只有小指略彎:“來,咱們拉鉤上吊,一百年不許變!”

湛藍天幕倒映,高高的天臺上,風吹起發絲,少年和少女的尾指勾挽,相互許下承諾。
作者: 刀痴劍狂    時間: 2013-9-26 09:45 PM

第7章 尾行,電車癡漢

下午第三節語文課,上課鈴敲響,班主任王保峰的大皮鞋在走廊上砸出鏗鏘有力的腳步聲,齊然的座位空著,沒有出現在教室里邊。

范韋看了看他的課桌抽屜,發現齊然的書包也跟著消失了,又愣怔了一會兒,才表情誇張的告訴前后同學:我靠,齊然那小子……也會逃課?!

齊然是班上很不顯眼的那種學生,逃課、打架、各種出風頭的事情一般都不摻合,前段時間又表現得相當努力上進,所以他突然逃課,令范韋感覺非常不可思議。

“難道走漏了消息?姓齊的躲得倒挺快!”坐在教室后排的趙子聰有點惱火,本來他準備今天下晚自習,就帶人在齊然每天要走的那條巷子堵他。

“這樣就放棄了?”盧露從前排回過頭,有意無意的往林嫣那邊掃了一眼,“小男生承受不起打擊,這時候躲在角落里哭吧,呵呵,男人哭吧哭吧不是罪。”

學生們頓時恍然大悟,把前段時間齊然的努力,理解成試圖考上東川一中,和林嫣拉近距離的無謂掙扎,大概昨天做出爆發式的舉動,消耗了他最后一點勇氣,現在終于決定放棄了吧。

小蝸牛的前進速度,怎麼可能趕上翱翔云端的白天鵝呢?林嫣這樣的女孩,絕大多數人都只能站在地面,九十度仰望她在藍天白云間展翅高飛的身影啊。

清冷如冰霜的林嫣,始終保持著沉默,對各種刻意壓抑著的議論充耳不聞,目光久久停留在握筆的右手,尾指以輕微的弧度翹了起來。

少女光潔的臉龐露出不易察覺的微笑:那里,好像有一根無形的紅線,和某個人牽起來了呢……

逃課的齊然,究竟在干什麼?

不僅除了林嫣之外的所有人都猜不到,就算今天中午之前的齊然本人也絕對想不到,他會去跟蹤年輕的音樂老師、大美女王夢楨!

差不多就在下午第三節課鈴聲敲響的同時,一道靚麗的身影走出了南浦中學的校門,立刻成為無數道目光匯聚的焦點。

年輕的音樂教師,皮膚白皙潤澤如凝脂,鵝蛋臉的雙頰閃耀著青春女性的紅潤,濃密的眉毛令她的美貌極具張力,一雙大眼睛透著無盡的柔媚。身段更是堪稱完美,一套廉價的米白色職業套裝,穿在她身上竟有堪比國際大牌的效果,將挺拔的刑煒、纖細柔軟的腰肢和修長的腿部線條盡數凸顯。

王夢楨,去年從音樂學院畢業,到南浦中學執教的第一天就引起了轟動,九零后的學生們認為她神似紅透半邊天的志玲姐姐,七零后八零后的男老師則私下說,新同事簡直就是年輕時候的王祖賢。

順帶說句,從去年七月開始,部分早熟男生的夢中情人就從林嫣變成了王夢楨,畢竟青澀的少女還沒長開,和掛在高高枝頭的青蘋果一樣酸酸甜甜,而音樂老師就像壓彎樹梢的成熟果實,散發著誘人的甜香。

范韋就是王夢楨的忠實擁躉。

挎著咖啡色皮包,踩著黑色圓頭小皮鞋,王夢楨快步走到公交車站,沿途成為了一道流動的風景線。

身后十多米外,齊然以笨拙的舉止進行著人生第一次癡漢尾行,緊握著的拳頭和躲閃的眼神都暴露了他的真實情緒,顯得鬼鬼祟祟,甚至引得幾個路人投來怪異的目光,如果不是青春少年的面容和穿在身上的南浦中學校服起到了保護作用,恐怕早被當成了意圖對大美女不軌的小混混。

齊然別無選擇,因為這就是他和林嫣拉鉤的承諾。

大部分老師都會在課后搞兼職補課,王夢楨也不例外,她在周末會去林嫣家教授鋼琴。

林嫣告訴齊然,最近發現王夢楨在自己家的某些舉動非常可疑,很有可能被什麼人收買,特意來針對她的父親林為民。林嫣如果親自出馬,肯定會引起對方的警覺,乃至打草驚蛇驚動那些躲在幕后的大人物,所以只能由齊然來接近王夢楨,在不驚動對方的前提下查明真相。

齊然本來是無條件相信林嫣的,從跟蹤王夢楨開始,內心就充滿著某種莫名的使命感,少年的心臟怦怦亂跳,感覺自己成了美國大片里的間諜高手。

可走到公交車站,他的信心就開始動搖了,他對衣服的品牌沒什麼概念,只知道阿迪耐克美邦等幾個學生常穿的牌子,不清楚王夢楨的套裝和皮包的價位,但至少可以想到,一個被收買來對付副市長的女人,還需要擠公交車嗎?

滴-滴-,公交車鳴著喇叭進站,哧的一聲打開電動車門,乘客挨挨擠擠的從前門上車,王夢楨也在其中。

齊然跟了上去,好幾個不必上第三節課和晚自習的初一初二學生也上了車,給了他很好的掩護。

早就沒有位置了,王夢楨站在過道上,手拉著吊環,這個姿勢使挺拔的刑煒顯得更加豐腴誘人。

乘客們忍不住多看她幾眼,如今這世道,女人的臉蛋和身段就是資本,像這樣的大美女在老百姓的印象中,應該風情萬種的待在寶馬車副駕駛位置,或者開著瑪莎拉蒂呼嘯而過,而不是和蕓蕓眾生一塊擠在公交車里。

很多上了年紀的人看到這道窈窕的身姿,為生計奔波而變得堅硬的表情就漸漸柔和下來,他們明白現在這個社會上,年輕美麗的女子面對的誘惑會有多大,拒絕誘惑又需要怎樣的毅力和勇氣。

車廂里的氣氛似乎變得溫馨了不少,從車窗照進來的陽光如此明亮。

可惜這個世上並非只有光明,黑暗總與人性相伴。

下一站又上來五六個人,沒有下車的,于是車廂里變得更加擁擠了。新上車的乘客當中,有兩個小青年目光一掃,看到王夢楨之后立刻眼睛一亮,朝這邊擠過來。

頭發染成五顏六色、仿佛頂著公雞尾巴的小青年,撥開人群擠到了王夢楨旁邊,隨著公交車的搖晃,誇張的晃來晃去,朝她身上直撞。

“干什麼呢!”王夢楨嫌惡的皺起眉頭,左手抓住吊環,右手抱著皮包緊緊護在胸前。

公雞尾巴嬉皮笑臉的:“小姐對不起啊,我也沒得辦法,車上擠得很,將就將就嘛!”

另一個小青年穿件掛了許多金屬飾物的地攤貨夾克,頭發理成莫西干,也不懷好意的笑著,居然站到了王夢楨身后,和同伴形成兩面夾擊的狀態,無論她朝哪邊躲都會遭遇咸豬手。

“姑娘,到我這兒坐,我下車了!”旁邊坐著的老太太看不下去了,把座位讓出來。

莫西干飛快的搶著坐下,讓老太太瞠目結舌,然后拍拍自己大腿,眉花眼笑的瞅著王夢楨,“美女,站累了?哥哥抱你!”

公雞尾巴則從另一面不停的擠,隨著公交車的搖晃,嘴里發出唉呀唉呀的怪聲。

王夢楨要躲公雞尾巴,就會跌進莫西干的懷里,她氣得滿臉通紅,柔媚的眼睛幾乎要掉下淚來,求援的看著四周的乘客。

乘客們低下了頭,瑣碎的生活煩惱,早就磨平了他們的棱角。

幾個南浦中學初一初二的學生,見心目中的美麗姐姐王老師被欺負,臉蛋已漲得通紅,緊緊的捏著拳頭,可終究不敢沖過去,畢竟對他們來說,校外的混混還是種相當可怕的生物。

“王老師,這邊來!”

齊然的喊聲,在壓抑沉悶的車廂中顯得非常突兀,他剛才還在猶豫這樣做會不會打亂林嫣的計劃——畢竟林嫣是讓他暗中調查的,但看到王夢楨被欺負的情形,少年的正義感驅使他挺身而出。

王夢楨如蒙大赦,趁公雞尾巴和莫西干還沒來得及反應,縮著身子朝傳來喊聲的前面擠,齊然也分開人群迎過去。

待看清齊然,王夢楨楞了一下,畢竟王老師這種稱呼可以出自同事之口,也可能是某位學生家長,卻沒想到是個穿著校服的學生,看樣子完全不像擁有保護她的實力嘛。

齊然指了指靠后車門的位置:“王老師您站這兒吧!”

東川市的公交車,后車門其實開在整個車廂的中部,門邊有個扶手的鐵欄桿,這個鐵欄桿圈出來的位置,剛好可以站個人。

王夢楨趕緊站進去,齊然立刻堵在她身后,這樣一來,鐵欄桿和齊然的身體就從三面把她圍起來了。

“媽的,小兔崽子!”公雞尾巴和莫西干罵罵咧咧的也擠了過來,一看就傻了眼。

其實他倆也就街面上的小混混,頭發染得五彩繽紛,穿件奇裝異服,嚇唬嚇唬平頭老百姓罷了,剛才看見王夢楨就想占占便宜,這會被齊然攪合了,又不敢真的大打出手。

兀自心有不甘,在齊然身后擠來擠去,想把他推開。

齊然雙臂張開,緊緊抓住欄桿和吊環,用身體護住王夢楨,無奈空間實在太狹小,兩個混混在后面推擠,把他擠得站不住腳,幾乎快要撲到王夢楨身上了。

王夢楨的臉與齊然相距不到一尺,眼前的少年咬牙苦撐著避免碰到自己,目光是那麼的真誠,就連羞澀的表情也很可愛嘛……

齊然不敢看王夢楨了,美女老師是如此的嫵媚誘人,兩人之間的距離實在太近,甚至能聞到她身上馥郁的體香,他害怕自己生出什麼不該有的綺念,既褻瀆了老師,又對不起林嫣。

正在此時,公交車突然一腳急剎,司機破口大罵:“龜兒子橫穿馬路,急著去投胎呀!”

車廂里人仰馬翻,抱怨聲不絕于耳。

齊然和王夢楨例外,因為在公交車急剎的一瞬,齊然再也支撐不住,合身撲向音樂老師,把對方曲線完美的身體緊緊壓在車廂側壁!

好軟,好彈……

林嫣,對不起……
作者: 刀痴劍狂    時間: 2013-9-26 09:50 PM

第8章 誤打誤撞的收獲

齊然和王夢楨突如其來的親密擁抱,火辣程度簡直堪比熱戀中的情人。年輕的音樂老師,紅潤的嘴唇因為驚訝輕輕張開,盈盈潤潤的大眼睛顯得非常無辜,因為驚訝竟沒有及時推開壓住自己的男學生。

全車男女老少刷的一下投來了詫異的目光,那幾個初一初二小弟弟更是把心中的萬般仰慕獻給齊然,就像在公交車上看到了蜘蛛俠,不,凹凸曼。

就連公雞尾巴和莫西干,也沒想到會造成這樣的效果,看著被男學生緊緊壓住的美女老師,心頭頓時萬般后悔的吶喊起來:靠,便宜了這小子啊!

師生倆頓時臉如火燒,再也呆不下去了,正好公交到站,趕緊下車落荒而逃。

齊然整張臉紅得就跟剛剛吃了整碗雙倍加辣的牛肉面差不多,年輕的心更是怦怦亂跳,活像懷里揣了只被灌了濃咖啡的兔子,腦子里亂得一團漿糊,昏頭昏腦的跟在王夢楨身邊。

可憐他之前和女生的最親密接觸,不過是和林嫣雙手相握而已,做夢也想不到竟會和美艷嫵媚的音樂老師王夢楨來個傾情擁抱。何況青春少女和活色生香的大美人,帶給少年的感觸也全然不同……

齊然不停的告誡自己不能對不起林嫣,可又忍不住去回味剛才那銷魂的觸感,更難以面對年輕的女老師,窘迫得連手腳都不曉得該往那兒擺了。

王夢楨剛剛下車的時候羞怒交加,俏臉布滿紅霞,紅唇緊緊的抿著,就算明知道不是齊然的錯,出于女性被侵犯后的本能,情不自禁的遷怒于他。

可看到齊然這幅魂不守舍的樣子,似乎臉紅得比自己還要厲害,緊繃著的心情忽然就松弛下來,不僅沒有責備他,反而撲哧一笑:“喂,你好像比我還害羞?剛才明明是老師比較吃虧吧!”

“王老師,我……”齊然想解釋,抬起頭王夢楨美艷絕倫的面容就在眼前,視線情不自禁的往下溜,落到她高聳的胸部,然后像被火燙到似的趕緊挪開,再不敢看她一下。

王夢楨又好氣又好笑:“你該不是要老師負責吧?”

說完王夢楨就有點后悔,好像在挑逗學生似的,也許因為剛才他挺身而出,也許是他的年齡和青澀少年的舉止,讓她沒有一點壓力吧,情不自禁的帶上了調侃純情小弟弟的口吻。

于是她又把下巴一揚:“小男生……哼!跟老師走吧。”

“去哪?”齊然抬起頭,王夢楨的口氣不僅不嚴厲,還帶著點調侃,就像鄰家大姐姐似的,他的緊張終于消散了大半。

“我家,”王夢楨說完,發現齊然眼神帶著某種期待,意識到引起了誤會,伸手就拍了他一下,微慍:“想什麼呢,年紀輕輕的,思想就有這麼復雜!”

又指了指齊然身上:“你后背被剛才那倆混混踹了好幾只鞋印子,衣袖也扯破了,不會就這麼回家吧?肯定被爹媽誤會,還以為你在外面打架呢。”

哦,齊然應了聲,其實他沒有王夢楨想的那麼多,只不過因為去她家里正中下懷,有可能調查到林嫣交待的事情,這才露出了期待的眼神。

畢竟只是個普通中學生,不是余則成啊……幸好,王夢楨也不是川島芳子,只是個走出大學校門還不到一年的年輕音樂老師。

兩人一前一后,走在人流穿梭的街道上,王夢楨的職業裝和齊然的校服,讓所有人都認為這是一對姐弟。

不少同齡人非常羨慕齊然,想象著自己也有這樣一位漂亮的姐姐……

兩人下車的公交車站,離王夢楨住的地方已經不遠了,又走了十幾分鐘,穿過兩條遍布摩托車修理店的小街,途經一座菜市場,東拐西拐來到一棟七層高的陳舊居民樓下。

地面污水橫流,陽光照不到的地方生著滑膩膩的青苔,角落里扔著爛掉的白菜幫子,兩只臟兮兮的土狗半瞇著眼睛,樓道口支著張麻將桌,四位一看就不是善茬的中年婦女,一邊打麻將一邊罵罵咧咧。

廣受全校師生,甚至全市教育系統無數青年男教師仰慕的美女音樂老師,竟然住在這樣的地方,怪不得沒人去過她家!

這里的居住條件,甚至比齊然家住的老煤礦家屬院還差,他睜大了眼睛不敢置信。

被污水攔住歸路的王夢楨嘟起嘴唇,大概每天都給她的進出造成了不小的困擾吧,不過她早就習以為常了,哼著歌兒踮起腳尖,尋找污水之間不知是誰墊上的磚頭為落點,跳躍著走到樓梯口。

踮起腳尖使她繃緊的雙腿顯得更加修長,如精靈般輕盈的跳躍,與她隨口哼起的歌聲節拍相合,偏偏這一幕並沒有出現在金碧輝煌的舞臺,而是以老舊的居民樓、污水橫流的地面為背景,灰黃陳舊的場景中躍動的鮮活身影,讓那些精心裝飾的劇場中,所有人工編排的華麗舞步,瞬間變得黯然失色。

齊然呆住了,這一刻只有震撼。

已經走到樓道口的王夢楨回過身,笑靨如花的沖齊然招招手:“過來呀,愣著干什麼?男孩子家家的,還怕臟呢。”

齊然也學著樣子,踩著磚頭跳過了污水橫流的區域,然后跟著上樓。

“這個是她學生吧,穿著校服呢,”一個打麻將的中年婦女,瞥了眼齊然的背影,隨出張二筒。

另一個婦女滿臉八卦:“喂喂,會不會是師生戀啊?剛才那小子也有那麼大了。”

“哼,上次我介紹毛所長家那小子和他認識一下,愛理不理的,沒想到好這口!”第三個婦女染成枯黃的頭發梳得像只鳥窩,見上家打二筒沒事,就跟了出張四筒。

沒想到下家立刻把牌推倒:“放炮了,給錢給錢!”

“鳥巢”呆怔片刻,把自己嘴扇了一掌:“哎呦呦,打牌怎麼提那掃把星啊……”

王夢楨隱約聽到樓下傳來的議論,她咬了咬嘴唇,微露慍色。

正所謂紅顏薄命,太過漂亮的女子往往會遇到過多的誘惑、過多的嫉妒,如果得不到精心的呵護,嬌艷的花朵總會最早在風雨中零落……

齊然不曾有多麼深刻的體悟,也察覺到王夢楨的居住環境實在不怎樣,他住那煤礦家屬院,硬件上比這里只稍好一點,但人情味可濃得多。

王夢楨調整心態的本事挺不錯的,深吸了一口氣,走到五樓就拿鑰匙開門,還笑著打趣齊然:“喂,你可是第一個進老師家的男生哦,受寵若驚吧?哈哈~你叫什麼名字,初三的?”

“齊然,齊天大聖的齊,然后的然,初三三班。”

“切,你還齊天大聖呢,孫悟空大鬧天宮啊?然后,就被如來佛壓在五指山下面了!”

王夢楨咯咯笑著,伸出手並攏五指,往齊然額頭印了一下。

齊然被突如其來的親昵動作弄得呆了一呆,額頭傳來美女老師手心的觸感,溫暖柔潤。

咳咳,王夢楨大概也覺得師生之間,這個動作似乎有點曖昧,就把包往桌子上一扔,掩飾著走進小廚房,去給齊然倒水喝。

齊然打量著房間,這是個三十多平米的小單套,一間起居室也是臥室,一個小陽臺,配著狹窄的廚房和衛生間。墻面有些斑駁了,貼著幾張國家大劇院、悉尼歌劇院、維也納金色大廳的海報,地面是很多年前流行的水磨石。

王夢楨不是本地人,在這里租的房子,大概房租很便宜吧。

室內陳設非常簡單,進門一張飯桌兼書桌擺著五線譜,墻角斜倚著小提琴箱,旁邊兩把椅子,靠墻的矮櫃擱著臺上了年頭的電視機,梳妝臺上擺著臺舊筆記本電腦,為數不多的化妝品,全是大寶、小護士這類國產品牌,單人床的枕頭旁邊,斜靠著一只有點舊了的絨毛熊,看樣子每晚都會陪著年輕的音樂老師進入夢鄉。

等等,那是什麼?床上扔著的粉色胸罩和小內褲,一下子就吸引了齊然的注意力,禁不住又想起了公交車上銷魂的擁抱。

“喂,你看什麼呢!”王夢楨端著水杯出來,正好看見齊然望著自己內衣褲發呆,趕緊把水杯一放,沖過來手忙腳亂的收拾,粉膩的臉蛋和脖頸,因為羞惱染上了一層動人的紅暈。

看來美女老師在生活中經常犯點小迷糊,平生第一次帶男生回家,居然忘了內衣褲隨手扔在床上沒有收拾。

氣氛變得有點尷尬。

“小小年紀,不學好!”王夢楨飛了齊然一個白眼,氣哼哼的把水杯塞進他手里,然后用修長的手指,指著他的鼻尖:“剛才忘了買菜,我出去一下,你……不準亂翻!好學生要聽老師的話哦。”

又用兇巴巴的眼神威脅了齊然,王夢楨才放心的拿著錢包出門去買菜。

她絕沒有想到,看似老實的小男生聽著樓道上傳來的腳步聲漸行漸遠,立刻就動手開始亂翻,不過不是翻美女老師的內衣褲,而是打開了她的電腦。

這電腦非常舊了,齊然懷疑王夢楨根本就是買的二手貨,開機速度慢得令人崩潰,半天才打開XP的主界面。

電腦桌面是王夢楨和一個年輕男子的合影,背景看起來像是在大學校園里,枯黃的落葉鋪滿了草坪,兩人手牽手站在樹下,穿著樸素,臉上的笑容比陽光還燦爛。

這是她男朋友吧!齊然打量著畫面上的男主角,瘦高瘦高的,相貌稱得上小帥,有點文藝范,但給齊然的感覺並不太好,因為畫面中的王夢楨臉微側著,非常甜蜜的注視著意中人,這位卻只管望著鏡頭,臉上的笑容好像有種炫耀的味道。

齊然把腦袋拍了一下,瞧我是來做什麼的!

他趕緊檢查電腦里的文件,試圖打開QQ看看聊天記錄,結果密碼居然不是自動保存的,打不開,只好把王夢楨的QQ號記了下來。

又翻開硬盤里的文件,可惜齊然並不是電腦高手——好吧,初三學生能有幾個牛逼哄哄的黑客?他手動找了相當長時間,把文件夾一個個打開,最終沒找到和林為民有關的。

撓了撓頭皮,齊然關掉了筆記本,掃視房間,最后落在了王夢楨的皮包上面。

手機!

她出去的時候只帶了錢包,手機還在皮包里面!

齊然立刻從皮包里翻出了一只諾基亞手機,按號解鎖,翻到信息欄飛速查看,丟開那些無關緊要的,很快一條95588發來的工行系統通知短信進入視線:您尾號0608的工商銀行卡,轉入人民幣300000.00元。

三十萬!齊然的心跳陡然加快了。

吱呀一聲,門突然被推開,王夢楨提著青菜豆腐豬肉,驚訝的盯著齊然:“哈,你玩老師的手機!”

作者: 刀痴劍狂    時間: 2013-9-26 09:54 PM

第9章 美女老師的另一面

    齊然趕緊退出短信頁面,他沒用過這款諾基亞手機,情急之下手忙腳亂的瞎按,正好按到了相冊,突然蹦出來的照片牢牢抓住了眼球:

    高低床和書桌為背景的女生寢室,王夢楨雙頰嫣紅,星眸迷離,嘟著豐潤的唇瓣,右手將薄睡裙的領口往下拉,可以看見軟滑的香肩和精緻的鎖骨,甚至連雙峰也顯出了非常飽滿的弧度,左手更是調皮的提起了睡裙,露出白嫩誘人的大腿!

    真、真的是王老師嗎?齊然剎那間有些恍惚。

    「喂,遊戲有那麼好玩?」王夢楨以為學生在玩手機遊戲,把菜放在桌上,不慌不忙的走過來。

    齊然抬起頭,愣愣的看著她,完全不能把照片上風情萬種的美女大學生,和眼前穿著職業套裝,高雅知性的年輕音樂老師聯繫起來。

    王夢楨一怔,從齊然的表情意識到有問題,飛快的把手機搶過來,看到畫面的瞬間就石化了,嫵媚的眼睛睜得老大,小嘴張成了可愛的O形。

    去年七月份的大學畢業狂歡季,即將告別埋葬了青春的象牙塔,真正走上五彩斑斕的社會,音樂學院的淑女們全都瘋狂了,有人去向心儀的帥哥作最後告白,有人抽刀斷水和一段校園戀說再見,更多人在寢室裡唱歌跳舞,擺出各種風騷狂放的造型。

    王夢楨這張照片,就是那時候被寢室的姐妹拍下來,後來作為紀念一直存在手機裡,連男朋友都沒給看過,直到被齊然陰差陽錯的翻了出來。

    於是,齊同學聽到了從王老師嘴裡傳出的磨牙聲,室內的氣溫似乎突然降低了好幾度,冷汗順著額頭往下直淌,「對不起,對不起王老師,我不是故意的……沒想到你會有那種照片……」

    齊然做夢也沒夢不到會在音樂老師的手機裡發現艷照,急切間就越描越黑,好像抱怨王夢楨不該拍了這種照片存在手機裡。

    「切,你沒想到,什麼都要你想到啊?」王夢楨看著齊然那副霜打了的樣兒,有氣也消了七八分,白了他一眼,美麗的臉蛋嫣紅,即使嗔怪也帶點柔媚。

    齊然沒那麼緊張了,訕笑著摸摸頭:「呃,我是說老師在學校裡很受歡迎嘛,很多同學都喜歡你,真的沒想到你會住在這裡,更加想不到拍過那種照片,和平時學校裡的王老師,簡直好像兩個完全不同的人。」

    王夢楨的表情突然僵住,本來鮮活的面容剎那間變得黯然,側過臉看著窗外一小片灰色的天空。

    良久,她長長的吐了口氣,意興闌珊的揮揮手:「這個世界上想不到的事情太多,人前人後誰又能表裡如一?唉……算了,老師我大人大量,懶得和你小男生計較!」

    齊然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是因為看到那張不該看的照片,惹得王老師生氣了嗎?

    似乎另有原因。

    「本來想請你嘗嘗老師的手藝,現在沒心情了,」王夢楨撇撇嘴,從櫃子裡取出套蘋果綠的運動服,「喏,換上吧,這款不分男女的,你應該能穿,你那校服等我洗了,過幾天帶來還你。」

    齊然接過運動服,王夢楨背轉身子,一疊聲的催他快換。

    王夢楨火辣高挑,和齊然差不多的身高,本來男生的身胚架子要大些,但青春少年的身材比較瘦,屬於剛抽條不久那種,肌肉還沒飽滿,這套衣服也能將就。

    「換好了?那就回去吧,小男生,」王夢楨推著齊然肩膀,把他送出門外,然後忙不迭的關上門。

    美女老師突然改變態度,讓齊然小鬱悶一把,好在已經不虛此行,找到了林嫣想要的線索——即使他還不太懂得人情世故,也清楚的知道王夢楨的經濟狀況不佳,突然轉入賬戶的三十萬元就顯得非常可疑了。

    接下來他就有點心猿意馬,王夢楨那張照片三點不露,半遮半掩才是最撩人的,表情和眼神又是那麼的妖媚,和平時穿職業套裝的音樂老師完全判若兩人,使得他忍不住回憶公交車上的意外擁抱,內心深處隱隱生出禁忌的喜悅,甚至有點嫉妒筆記本桌面上,王老師的那位男朋友。

    血氣方剛的少年,躁動的心總是很容易生出綺念……

    陳舊的出租屋裡,齊然下樓的腳步聲漸漸遠去,王夢楨疲憊的倚著門,大口大口的喘息著,像被扔到沙灘上暴曬的魚。

    是的,沒想到,命運的坎坷總讓人措手不及,誰能想到高雅知性的音樂老師,整個東川市教育系統矚目的明星,會住在這樣破敗的地方?誰又能想到當初活潑開朗的音樂學院頭號陽光大美女,會為了三十萬塊錢,答應別人去做那種無恥的事情?

    「變了,我真的變了……」王夢楨捂著臉,淚水從指縫間滾滾滑落。

    過了許久,她打開電腦,癡癡的看著桌面上的照片,然後像下了很大決心似的點點頭,「剛,你不會怪我吧?」

    ---------

    南浦中學初三三班,正是晚自習時間,日光燈慘白的燈光灑遍整個教室,經歷了整天緊張學習的學生們,表情也就和燈光一樣慘淡。

    所謂晚自習早就不是自習,而是由教師講解重點難點,數學老師李方平站在講台上,身後的黑板寫著一個個公式。

    看著疲憊的學生們,李方平也很無奈,帶過十幾屆初三了,年復一年就是這麼過來的,送走一批批學生,他也在講台上慢慢變老,大部分學生給他留下印象就是燈光下慘白的臉,只有極少數學生才能讓記憶變得鮮活。

    目光掃了一下林嫣,李方平知道她必定是自己教師生涯中遇到的最難忘的學生,輕鬆拿下奧數一等獎,解題思路常常令老師感到驚訝,再加上清麗的容貌和強大的家庭背景,大概很多年後同事們提到08級的學生,都會用「林嫣那一屆」來代指吧。

    沉浸在感懷中的李方平,突然不敢置信的扶了扶眼鏡:林嫣從書包裡拿出手機摁了幾下,立刻開始收拾文具和書本,然後旁若無人的站了起來,走向講台。

    「李老師,我有事先走了,」林嫣清冷的面容沒有一絲漣漪,就像在說一件理所當然的事情。

    事實上學習成績特別好的學生,以及家庭背景非常強大的學生,在某種程度上享有默認的「特權」,比如遲到早退時老師會睜隻眼閉只眼。

    但品學兼優的林嫣,從來沒有行使過這種特權啊!

    李方平有點呆怔的點了點頭。

    林嫣就在全班師生的愕然中,雲淡風輕的走出了教室。

    在這一刻,男生女生們呆呆的看著她的背影,良久才發出低低的議論聲:太牛了,林嫣就是林嫣,逃課都這麼理直氣壯,甚至不屑於提出生病之類的借口!

    距離南浦中學兩個街口的市民公園,齊然和林嫣見了面。

    「這邊,」林嫣招招手。

    在公園角落裡找了張長椅坐下,茂盛的灌木叢能擋住大部分路人的視線。

    月光輝映,少女的容顏更顯清麗絕倫,齊然禁不住呆了一呆。

    月上樹梢頭,人約黃昏後,如果哪天能和林嫣在這裡約會,齊然不知道自己會高興成什麼樣子。

    可惜不是來談情說愛的,齊然說出了在王夢楨家裡的發現,當然,公交車上意外的擁抱和王夢楨手機裡面火辣撩人的照片,這兩碼事必須隱瞞下來。

    「三十萬,哼,三十萬確實是筆不小的數目!」林嫣抿著嘴唇,生氣的小模樣非常可愛。

    不過,看樣子她並沒有很吃驚,甚至給齊然一種早在她意料之中的感覺。

    大概她早就有所察覺吧,齊然這樣想,因為本來就是林嫣讓他去調查王夢楨的。

    齊然抓了抓頭髮,把想了很久的話告訴林嫣:「我覺得吧,王老師不像壞人,也許她有什麼苦衷,急著要用三十萬?」

    這個年紀的少年,絕非不諳世事。

    齊然住的煤礦家屬院,就有個女孩子傍上了大款,穿名牌衣服,用新款手機,提昂貴的LV包包,每天車接車送,出入高檔商場和豪華餐廳,隨時都擺出一副得意洋洋的樣子,院子裡的老鄰居老熟人和她打招呼,她都愛理不理的。

    王夢楨和這個傍大款的女孩,明顯不是一類人,她住在便宜的出租房,用舊手機舊電腦,自己買菜做飯。

    齊然稍加猶豫,把在那棟舊居民樓下看到的,年輕音樂老師躍過污水的一幕,也告訴了林嫣。

    還沒滿十六歲的少年,並不善於在言辭中掩藏心意,林嫣敏感的捕捉到他替王夢楨辯白的急切,少女輕輕抿了抿嘴唇,搖著腿碰了碰他的膝蓋,亮晶晶的眸子看著他的眼睛:「喂,王夢楨,挺漂亮是吧?」

    「呃,」齊然臉紅了。

    林嫣嘴角微微翹起,帶著幾分戲謔:「你們這些男生啊,喜歡美女老師又不是什麼秘密……白日夢就別做啦,人家有男朋友的,而且愛得挺深。」

    說到「愛得挺深」,林嫣皺了皺眉,口氣帶著不易察覺的嘲諷。

    齊然很想說我喜歡的是你,但又說不出口,貌似有很多表白不成,結果連普通朋友都做不成的悲劇啊。

    陷入初戀的少年,總是患得患失。

    「你穿她的衣服,很合身嘛,」林嫣從頭到腳打量著齊然,清冽的目光很有殺傷力。

    自然而然的俯身到他肩頭,小鼻子抽著聞了聞,髮梢觸到齊然的臉,癢癢的。

    「好像有她的香水味,」林嫣撇撇嘴。

    有嗎?齊然抬起胳膊聞聞袖子,似乎只有洗衣粉的味道。

    下一刻他才發現夢中小情人的反常,清麗冷傲的林嫣,居然做出那種親暱的舉動,難道她吃醋了?

    不會吧……

    胸膛裡的小幸福開始氾濫成災。
作者: 刀痴劍狂    時間: 2013-9-26 09:55 PM

第10章 屋漏偏遇連夜雨

齊然和林嫣分開,朝自己家住的煤礦家屬院走。王夢楨那三十萬背后,究竟隱藏著怎樣的秘密,林嫣將通過父親林為民的關系去調查,他暫時幫不上什麼忙。

慢慢走回大院所在的那條街,和平時下晚自習回來的時間差不多,在燒烤攤和夜啤酒之間穿行的齊然,聽見背后傳來范韋的喊聲。

“齊然,你丫太不耿直了吧,逃課也不跟兄弟打個招呼,”范韋背著書包一溜小跑過來,朝齊然胸口擂了一拳,又呵呵奸笑:“下課的時候聽人說了,本來今晚上趙子聰準備帶人堵你呢。你居然給他來了個三十六計走為上,真夠奸詐啊,嘿嘿,我欣賞!”

齊然笑笑,他逃課當然不是為了躲著趙子聰,不過也算歪打正著,免了一場麻煩。

咦,那不是王建松嗎?齊然看到馬路對面,王建松低著頭快步走,像在躲著誰。

王建松發現已經被齊然和范韋看見了,只好抬起頭和他們打招呼,他額頭鼓著個青包,臉上紅紅的血印子,勉強牽扯嘴角才擠出個笑容。

兩人趕緊跑過馬路,范韋非常驚訝的問他:“不是吧,你怎麼搞的?”

“我、我摔了一跤,哈哈,沒事兒,真沒事兒,”王建松故作大方的笑著。

齊然皺著眉頭:“是李天毅、趙子聰他們?”

王建松的笑臉一下子變得非常尷尬,實在瞞不過去,只好點點頭。

今天他聽說趙子聰找人堵齊然,就過去勸了幾句,意思是看在自己面子上這事兒就算了,結果趙子聰仗著有李天毅撐腰,根本不鳥他,王建松又是個好面子的,幾句話說得不中聽,對方一擁而上,反把他揍了一頓。

王建松本來準備把糗事瞞下去,結果還是被齊然和范韋知道了,紅著臉非常不好意思,想到自己的“江湖地位”貌似不怎麼牢靠,又心虛得很。

可不是嘛,范韋就癟著嘴,覺得這家伙平時挺愛裝逼,結果裝逼裝成了。

齊然悄悄把范韋拉了一下,又拍拍王建松的胳膊,笑著說:“牛啊,為兄弟伙出頭,敢和趙子聰他們打架!其實我晚自習逃課了,像范韋剛才說的,使了招三十六計走為上……該早點告訴你的,不好意思啊。”

王建松的尷尬消失了大半,訕笑著抓了下后腦勺:“那是,我王建松輸人不輸陣!好兄弟,講義氣嘛。”

“走,請你們吃燒烤,”齊然招呼著走到燒烤攤,點了一堆烤串請兩位朋友,花光了身上帶的幾十塊零花錢。

又熱又辣的烤串,把三位朋友辣得哧溜哧溜吸氣,尤其是王建松額頭頂著青包、腮邊帶著紅印,被辣得直流眼淚的樣子,惹得齊然和范韋哈哈大笑。

王建松終于恢復到平時的樣子了,嘻嘻哈哈的吹點小牛皮。

他父親是煤礦工人,母親是農村戶口,老一輩的職工把這種家庭叫做半邊戶,認為比雙職工差得多。雖然后來農村戶口也不見得差,工人也不怎麼吃香了,王建松心里邊始終還是有那麼點疙瘩,平時喜歡在朋友面前吹吹牛,顯擺顯擺。

但是現在,和齊然、范韋一起說說笑笑的王建松,偶爾也會思考,以前自以為是的用那種方式,來贏得朋友們的尊重,真的,有必要嗎?

三位朋友邊走邊吃,等烤串被消滅光,也就快走回家屬院了。

突然發現情況不大對勁兒,附近的居民都站在陽臺上往這邊看,他們加快腳步,剛走到院子門口就愣了。

院子里面黑壓壓的站了兩大片人,形成互相對峙的局面,一邊是煤礦職工和家屬,老老小小什麼人都有,另一邊是大群穿藍色制服的保安,個個長得五大三粗,屁股后面掛著橡膠棍子。

保安身后停著十多輛車,五六個穿襯衫西褲的男男女女,圍著中間一輛牌號江88888的奔馳車。

杜詩泉的車!

齊然和范韋、王建松互相看看,都從對方臉上看到了驚訝。

這部車在東川市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因為它的主人,錦隆集團董事長杜詩泉在東川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八十年代末帶著一群小弟好勇斗狠,監獄和看守所幾進幾出的杜二愣子;九十年代末開洗浴城夜總會撈金,道上赫赫有名的彪哥杜德彪;新世紀頭一個十年,涉足房堤禚開發,由黑漂白,搖身一變成為正當商人、市政協委員,完成華麗轉身之后,連過去那個兇巴巴又土氣的名字,都改成了文縐縐的杜詩泉。

很多城市里都流傳著類似的發跡史,杜詩泉的前半生,簡直是時代變遷的一個縮影,一部絕佳的黑色幽默劇。

杜詩泉坐在奔馳車后排,很有耐心的看著對面的人群,淡淡的笑容充滿了居高臨下的意味。

他是杜二愣子的時候,穿黑色T恤衫、脖子上掛戴手指頭粗的金項鏈,經常拿啤酒瓶砸人腦袋;他是杜德彪的時候,穿西裝打領帶,手指上套了只兩克拉的鉆石戒指,並且喜歡用那根手指頭指著別人的鼻子說話;現在他叫杜詩泉,坐奔馳房車,穿唐裝,手腕掛一串和田玉手鏈,當然不可能再提著啤酒瓶砸人腦袋,或者指著別人鼻子說話,就連以往很欠缺的耐心,也漸漸培養出來了。

對于居民們的激烈反應,杜詩泉早有預料,他一點也不著急,反正時間站在他這邊,地方政府也站在他這邊。辦過很多次拆遷,哪次都是先罵罵咧咧吵得厲害,等到為首的刺頭被收拾幾頓,就慢慢老實了。

“走,”杜詩泉吩咐司機,他今天只是來露個面,先給居民們一點心理壓力,讓他們有個思想準備。

車大燈亮起,雪亮的燈光照得對面的居民們睜不開眼睛,囂張的鳴著笛,車身甩出圓滑的弧線,從院門口三名少年身前緩緩駛過,揚長而去。

后排的杜詩泉半瞇著眼睛,余光掃到這三個少年,淡漠無比。

“靠,真、真牛啊!”王建松咂咂嘴巴,看著遠去的奔馳車,眼神中無不羨慕。

范韋嘴唇動了動,豪華的奔馳車和氣勢不凡的主人,都給了他極大的震撼,一時間不知該說什麼。

“不義之財,有什麼好拽的?公安局怎麼不把他抓起來!”齊然覺得心口窩著把火。

范韋終于回過神來,摸了摸齊然的額頭:“你沒犯傻吧,警察和杜詩泉還不一伙的,上次還看見我舅舅他們所的所長和杜詩泉一塊吃飯,好得不得了呢。”

范韋的舅舅在城南派出所當警察。

所長嗎?齊然忍不住去想,副市長應該比所長大很多吧,但願林嫣的爸爸能挺過去……

杜詩泉一走,保安也陸續撤退,和齊然他們擦肩而過,有人不懷好意的掂了掂膠皮棍子。

幾家的父母都在院子里,趕緊召喚他們過去。

“爸、媽,怎麼回事兒?”齊然的目光落在母親手里拿著的一張A4紙上,很多人都拿著這種紙。

魯愛華和幾個婦女說話,都沒注意到兒子的衣服不是早晨穿那套,順手把紙遞給了齊然。

這張紙題頭寫著“意向征集表”,列了很多問題,每個問題都有A、B、C三個選項。

齊然只看第一個問題,就給氣樂了:請問您贊成對龍泉煤礦老家屬區實施綜合開發改造嗎?答案有三個:A.非常贊成B.贊成C.基本贊成。

明明是強暴,又來假惺惺的談感情,不僅侮辱你的人格,還要侮辱你的智商!這種荒誕又無恥的事情居然會發生在現實中,真是叫人哭笑不得。

擔心兒子在中考前分心,齊思明拍了一下齊然的背,“回家寫作業,大人的事,你別管。”

齊然嗯了一聲,自己走回家里。

齊思明和魯愛華互相看看,以前齊然肯定要爭辯說自己不是小孩子了,今天他這是?

齊然知道自己必須努力了,回家就進了自己房間,坐到了書桌前面開始做習題。

家里的情況很糟糕,這次如果是錦隆集團來拆遷,開出的條件肯定苛刻,房子以舊換新多半還要付一筆差價,加上簡單裝修什麼的,差不多要把本來就不厚實的家底掏個精光。

要是能考上東川一中的統招線,不僅能省下那筆擇校費,減輕家里的負擔,父母郁悶的心情也會有所好轉吧!

希望林嫣履行承諾幫助復習之后,成績能提起來……

外面傳來鑰匙開門的聲音,一群人走進了客廳。

齊思明作為工程師,在職工中間比較有威望,好些職工在樓下說得口干,干脆到他家里商量事情。

“唉,我聽到的消息,本來林為民、呂治國是準備讓咱們煤礦整體改制的,可咱們黃礦長和杜詩泉他們就想分割出售……”說話的范平,是范韋的爸爸,銷售科的。

齊思明皺著眉頭:“那不是賤賣國有資產嗎?市里也不管管?”

“就是啊,老黃這些年在礦上瞎折騰,從安全管理到銷售回款搞得一團糟,他還嫌撈的不夠?”煤礦安全員李遠方怨念很大。

范平苦笑:“人家上邊有人唄。雷正福雷副市長,和杜詩泉是老關系了,前段時間傳他和林為民在爭常務副市長,現在呂治國栽倒,林為民歇菜,雷正福轉眼就升常務,杜詩泉和老黃還不可勁兒的折騰!”
作者: 刀痴劍狂    時間: 2013-9-26 09:58 PM

第11章 記事本

    齊然人在自己房間裡,心在客廳那邊,煤礦職工的議論斷斷續續傳入耳中。

    按照職工們的說法,林為民和呂治國全面主持龍泉煤礦改制工作,準備實行股份制戰略改造,將採礦權、礦山機器設備和土地等固定資產,經評估折算股份,一部分股份由在冊職工按工齡長短和職級高低分檔持股,另一部分出讓給業內知名的盛華集團,引入先進管理經驗和新型礦山設備。

    這個方案吸取了前十年賤賣國有企業,國有資產流失的同時,老闆官員吃飽、廠長經理狠撈、下崗工人欲哭無淚的教訓,全員持股保證了職工隊伍的穩定,引入技術實力強、市場門路廣的盛華集團,能讓龍泉煤礦更上一層樓,股份出讓的收益還可以由市政府支配,投入本市的幾個民生項目。

    理想很豐滿,現實太骨感,盛華集團自恃實力強大,態度非常強勢,給出的條件相當苛刻,導致改制進程受挫。

    改制領導小組副組長、市國資委主任尤建剛,領導小組成員、龍泉礦山公司總經理兼煤礦礦長黃智勇,這兩位則力主把煤礦資產分拆出售,盛華集團全面接手礦山,職工整體轉崗,位於市區較好地段的老家屬區,交給杜詩泉的錦隆集團進行商業開發,土地增值部分用於買斷職工工齡。

    這個方案看起來很美,其實和破產沒有本質區別,龍泉煤礦的職工被買斷工齡,轉崗到盛華集團,還不是任憑人家揉搓?要下崗就下崗,要開除就開除!

    九十年代末、二十一世紀初的企業破產兼併大潮,導致無數工人下崗、家庭陷入困境,這才過去幾年?

    但是這個方案理所當然的得到了盛華集團和錦隆集團的支持。

    盛華專業從事礦山經營,希望能拿到全部的礦權而不是持股,同時把老職工視為包袱,被買斷工齡的轉崗職工,和全員持股相比,他們更願意接受前者。

    錦隆集團就更不用說了,如果搞股份制改造,根本沒給他們留下介入窗口,只有分割出售才有最大的利潤空間。

    前段時間是林為民一方佔上風,職工們滿心盼望改制,摩拳擦掌準備大幹一場,引入盛華的管理和技術,礦上的效益能好點,因為全員持股,說不定還能分紅呢。

    誰知呂治國雙規,林為民露出頹勢,尤建剛、黃智勇的方案重新得到市領導——主要是副市長雷正福的支持,上午由國資委主持,礦方分別和盛華、錦隆簽訂了意向性協議,晚上杜詩泉就帶著人到煤礦家屬院來,為拆遷進行商業開發「徵集居民意見」。

    職工們氣不打一處來,除了痛恨黃智勇、杜詩泉之外,也遷怒於呂治國,要不是他貪污受賄事發,怎麼會弄成現在的局面?

    林為民也中槍無數,本來職工們贊成他的方案,但現在說什麼的都有,有人說他住在別墅區,以他的工資收入根本買不起,還有人看到他和非常漂亮的女人,一塊坐在掛渝州牌號的高級轎車裡邊……

    齊然聽得暗暗吃驚,難道林為民真的是貪官?

    他努力想把這個念頭從頭腦中驅除出去,感覺單單是懷疑,也是對林嫣的褻瀆,那麼清澈高潔的女孩子,怎麼可能有個貪官父親?

    ………

    齊然晨起的樣子,把父母都嚇了一跳,兩隻眼睛裡都有不少血絲。

    「哎呀兒子,學習也要注意身體嘛,來來來,今天吃兩個蛋,蛋黃富含暖磷脂,補腦,」魯愛華往兒子碗裡塞了兩隻荷包蛋,她是礦上的廠醫,喜歡蹦幾個醫學名詞。

    齊然昨晚沒嘗到王夢楨的廚藝,又和林嫣在市民公園見面,誤了飯點兒,胡亂吃了碗小面填填肚子,這會兒早餓了,把雞蛋狼吞虎嚥的吃下去,又抓起包子就著豆漿吃。

    看著兒子吃得香,魯愛華心頭有點酸,雞蛋是富含暖磷脂,可對於即將中考的兒子來說,又算什麼補品了?畢竟家裡情況擺著的……

    「吃了媽媽的愛心早餐,中考一定過線!」齊然誇張的拍了拍肚皮,把嘴一抹背起書包出了門。

    魯愛華欣慰的笑了,雖然礦上效益差,家裡又要拆遷,幸好兒子越長大越懂事。

    最近半年首次逃課的齊然,惴惴不安的走進教室,出奇的是王保峰並沒有訓他,哼了一聲就算了。

    昨天齊然和林嫣都逃了課,王保峰覺得市裡的情況還不明朗,沒到和林嫣談話的時機,那麼單獨把齊然訓一頓,就顯得有些厚此薄彼了——他這個班主任,還是盡量做到對學生一碗水端平的。

    齊然想和林嫣說話,沒找到機會。

    五一節放假之前的最後一天,早自習的氣氛比平時活躍,初三三班的教室裡除了此起彼伏的英語單詞背誦聲,還湧動著一股股暗流。

    青春的心總在躁動,即使殘酷的中考即將來臨,五一節的三天假期不可能任意瀟灑,但女生們能去街頭的飾品店買點心儀的頭花,再捧著一本言情小說在冷飲店消磨個把小時,男生們可以相約著到網吧,聯幾場星際、CS,就已是畢業班學生的幸福時光了,

    更多的人議論著昨天逃課的兩位,當然,比起默默無聞的齊然,林嫣受到的關注要多得多,除了趙子聰惡狠狠把齊然盯了一眼,其他的學生都在猜測林嫣昨晚突然離去,到底是為了什麼。

    聯想到林為民一手提拔的呂治國被雙規,以及最近市裡面紛傳的小道消息,答案就已經呼之欲出。

    萬婷婷意味深長的瞥了林嫣一眼,故意在後排的盧露面前感歎:「怪不得她家那麼有錢,住豪華別墅,穿國際大牌,原來是這麼回事啊!」

    女生往往存著點互相比較的小心思,經常談論衣服、頭花之類的話題,班上誰買了名牌衣服,誰的鞋子是阿迪限量版,萬婷婷都一清二楚。

    唯獨林嫣穿的衣服既低調又恰到好處的襯托出她的清麗氣質,連見多識廣的萬婷婷都有很長時間沒能弄清品牌,直到一次體育課,無意中在林嫣脫下的外套內襯上發現了繡花標記,網上一查,價格令她這種家境不錯的女生都感覺可望而不可及。

    盧露撇撇嘴,雲淡風輕的攏了攏頭髮:「錢這東西生不帶來死不帶去,夠花就行了,有些事啊……何必呢?」

    聽到這話的男生女生,對盧露不無羨慕,大概也只有富家的公子小姐,才有底氣說這種話吧,畢竟,絕大多數人都必須花費心血和勞力,去掙錢養家餬口,哪能像她說的這麼輕鬆。

    「班長這次,唉,希望不要影響她的中考發揮吧!」一個鼻樑有雀斑的女生同情的看了看林嫣。

    旁邊的男生也忍不住了:「就是嘛,父親是父親,女兒是女兒,現在又不搞株連九族。」

    林嫣性格清冷不易接近,並不代表她高傲孤僻,恰恰和部分出身官員家庭、動輒頤指氣使的小公主相反,非常善良、樂於助人,誰在學習上有什麼問題,請教她一定會得到耐心的解答——但也僅限於此了,男生們如果妄圖以此來接近她,總會無法面對她那清冽的眼神,只好默默敗退。

    大部分的同學,把同情心給予林嫣。

    恰恰如此,才是最大的難堪,有時候同情本身就是種打擊,許悅蘭感覺到同學們時不時投來同情的目光,就憂心忡忡的看了看同桌,不禁尋思假如自己處在同樣的境地,肯定已經無法承受這樣的屈辱了吧。

    何況這個清麗無瑕的女孩!

    許悅蘭悄悄準備了一包紙巾,她很想告訴好朋友,如果想哭你就哭吧,我陪你。

    沒有,林嫣靜靜的翻看著英語課本,看不出有任何異常,纖細的手指握著鋼筆,刷刷刷奮筆疾書,把一些重點和習題抄在筆記本上。

    專心致志的少女,沐浴著從窗口灑進教室的晨曦,金色的陽光給了她最完美的剪影。

    許悅蘭側著頭看了一下,發現林嫣抄寫的都是些普通的重點,作為衝擊中考狀元的尖子生,她應該早就掌握了這些知識點啊,為什麼又要抄寫一遍?難道是借此轉移內心的苦悶?

    許悅蘭的心又揪了起來,她碰了碰林嫣的胳膊:「你抄這些做什麼?」

    「複習資料啊,我答應幫人整理,」林嫣抬起頭,揉了揉手指,小小的伸了個懶腰:「哈,做這個還挺累的。」

    倒是和想像中不太一樣,似乎沒有受到家庭影響變得灰心喪氣。

    印著漂亮花紋的筆記本上,娟秀的字跡排列得整整齊齊,看翻開的厚度,已經寫了小半本。

    中考在即,林嫣不複習重點難點,努力衝刺中考狀元,卻為別人整理複習資料?許悅蘭驚訝的睜大了眼睛:「誰?」

    旁邊位置上幾個同學聽到她倆的對話,此刻都支起了耳朵,林嫣確實會熱心幫同學解答難題,但絕對不會替人抄這麼厚厚一本的筆記呀,看那筆記本的厚度,顯然她昨天在家抄寫到很晚呢!誰有這麼大面子?

    「一個朋友,」林嫣清冷的容顏似乎有那麼一瞬間的融化,就算瞎子,也知道那個朋友在她心目中的地位。

    酸,苦,幾個暗戀林嫣的男生,朝著滿天神佛許願,如果能拿到那本筆記,就算付出再大的代價也值得呀!

    可惜,哪怕用腳指頭想想就知道,肯定不是給他們的。

    午後,實驗樓的天台,帶著墨水味道和少女體香的筆記本,被林嫣雙手捧著遞到齊然身前,少女的眸子晶晶亮亮:「給你的。」

    「嗯,」齊然重重的點了點頭,本來想要問關於林為民的事情,可看到林嫣清冽的眼睛之後,忽然覺得這個問題不重要了。

    兩人並肩坐在天台,少女講解著中考的重點難點,少年微微側著臉,捧著寫滿字跡的筆記本,專心傾聽著彷彿天籟的語聲。

    這一刻,校園廣播站正在播放陳慧琳的《記事本》,歌聲悠揚:

    翻開隨身攜帶的記事本

    寫著許多事都是關於你……

    不知過了多長時間,突然響起的手機鈴聲,打斷了午後的靜謐。
作者: 刀痴劍狂    時間: 2013-9-26 10:00 PM

第12章 迪吧,落魄公子

林嫣看了看來電顯示,按下了免提鍵,完全沒有避開齊然的意思。

聽筒傳來中年男性低沉有力的聲音:“小嫣,劉叔叔派人去銀行,查了一下你說的那個音樂老師,她的賬戶近期確實有筆三十萬的轉入記錄,又在四天前轉出了。”

“轉出,轉給誰了?”林嫣有點吃驚,顯然出乎預料。

“司馬剛。我們查過,是她在西川音樂學院的同學,兩人應該存在男女朋友關系……”

林嫣腦袋微微側著,聽到王夢楨把錢轉到了男朋友的賬戶上,她明顯楞了愣,接著嘴角浮現一絲冷笑,清麗的臉上露出不加掩飾的鄙夷。

齊然暗暗納罕,他還從來沒有看到林嫣有這樣的表情,感覺她對王夢楨有著很深的成見,痛恨、鄙夷的程度甚至超過了對李天毅,簡直就像多年前就結下了深仇大恨一樣。

可王夢楨明明是外地人,之前和林嫣不會有什麼接觸,去年七月才到南浦中學任教,九月份正式上課,現在初三這屆根本沒有音樂課,王夢楨僅僅是每個星期去林家教琴而已,林嫣怎麼會對她產生這麼深的怨念?

“也許林嫣對王老師有什麼誤會,”齊然接觸王夢楨之后,覺得她不像壞人。

手機那邊的男人聽到這邊久久沒有回答,又試探著問:“我說小嫣,你就不問問這筆錢是誰轉入的嗎?”

“呂治國?”林嫣似乎早就知道了。

男人的聲音明顯頓了一下,大概電話那頭,他也感到驚愕吧,“小嫣,你開始說那老師可能遇到了網絡詐騙犯,讓劉叔叔幫著查一下,但現在居然牽出了呂治國,根本不是那麼回事嘛……這件事牽涉很廣,我必須立刻向你父親匯報。聽劉叔叔的,你絕對不可以繼續介入了!”

“嗯,”林嫣掛掉電話之后,直接摁下了關機鍵。

齊然睜大眼睛看著她。

林嫣揚了揚手機:“劉鐵衛打來的。”

主管刑偵的公安局副局長劉鐵衛,屢破大案要案,為人剛正無私,是東川市民心目中的鐵面神探。

齊然吃驚之余,疑惑不僅沒有解開,反而更糾結了,劉鐵衛調查的結果,是呂治國給王夢楨賬上打了三十萬,這里面有什麼鬼,林嫣的父親林為民又在其中扮演了怎樣的角色?

林嫣心有靈犀,看出了齊然的疑惑,輕輕抿了抿小嘴,清澈的眼睛與他對視:“有很多事情,不知道該怎麼告訴你……但是,我敢保證爸爸絕對不是貪官,我媽媽在省城渝州做生意,做的還不錯,是江渝國貿的總裁,你覺得我爸爸有必要去貪污受賄嗎?”

激動之下一口氣說了許多,林嫣的小臉兒有點發紅,胸口隨著呼吸而起伏,略呈規模的胸脯就吸引了齊然的視線。

齊然趕緊移開目光,紅著臉點點頭:“我相信你!”

哼!林嫣的小鼻子微皺,少年的拙劣表現沒能瞞過她,輕輕咬了咬嘴唇,又拉了他一下,“喂,你們男生喜歡去的那個什麼狂的迪吧,知道在哪兒嗎?”

“狂熱迪吧?”齊然的心臟開始劇烈跳動,聽說那個狂熱迪吧每晚都有激情表演,氣氛搞得很嗨,難道林嫣要和自己去泡吧?現在這個時候,應該不會吧,畢竟她家里……也許是借酒澆愁?

少年的心搖擺不定,既盼望和林嫣去泡吧,又覺得不應該“乘人之危”。

“想什麼呢,”林嫣修長的眉毛微微揚起,沒好氣瞥了他一眼,“如果沒猜錯,呂小中晚上應該在那里,咱們去找他問個清楚!”

咱們,這個詞從少女口中說出來,是那麼的自然而然,齊然同學的心,又開始亂跳起來。

下午放學之后齊然和林嫣就再沒出現在教室里,使得五一節前最后一堂晚自習,留在教室的學生人數降到了最低——畢業只剩下不到兩個月,準確的說是五十天,再嚴格的管理也無法起到應有的作用,晚自習逃課的學生越來越多。

趙子聰的鼻子都給氣歪了,今天連陳志超都逃課去瀟灑了,他是為了放晚自習堵齊然,才留在教室里面,結果又撲了個空,想到同伴們這會多半在哪兒瀟灑,他氣得一拳砸在課桌上:“齊然,你屬兔子的,躲這麼快!”

“唉~~”許悅蘭發現同桌又逃課了,長長的嘆口氣,然后下意識的回頭看了看齊然的位置,也空著。

這個齊然,真討厭,林嫣不逃課的時候,他也不逃,林嫣一走,他跟著就走,難道是想用這種可笑的小伎倆,來讓人產生曖昧的聯想?做夢吧!

教室里的學生們確實沒往那邊想,因為晚自習有七八個人逃課。

默默無聞的平凡男生齊然,萬眾矚目的校花林嫣,誰也不會認為他們之間真的有什麼。

大概只是巧合吧。

他們絕對不會相信,齊然和林嫣正站在匯集著紅男綠女的狂熱迪吧門外,霓虹燈映照著校花清純的面龐,有種動人心魄的美麗。

無數道羨慕嫉妒恨的目光投向和美少女同行的平凡男生,齊然終于知道芒刺在背四個字到底是什麼意思了,當然,這也是種讓男生那點虛榮心極度膨脹的幸福與榮耀,難道不是嗎?

林嫣明凈的眸子不染塵埃,齊然則帶著點小男生初進夜場的緊張,一看就知道是兩個放學后過來“探險”的中學生,那種未經塵染的青春是多麼的令人羨慕。

即使多年廝混風月場的老手,看到這一幕也禁不住心旌搖動,回憶起多年前自己頭一次帶小女生進夜場時的興奮與緊張,牽著女生的手浸出汗水,當年的她目光躲躲閃閃,緊緊依偎在身邊,心跳得像懷里揣了只小兔子……

時隔多年,駕輕就熟的叫上一杯藍色妖姬,然后和形形色色的夜場女調情,但身邊的女伴,早已不是當年的那位。同樣迷離的夜晚,她是否在千里之外的某個酒吧,熟練的點燃了一支摩爾煙,幽幽騰起的煙霧后面,雙眼不再清澈,而是寫滿滄桑?

這天狂熱迪吧的酒水銷量,完全沒理由的上漲了三成。

在齊然眼中,又是另外一種景象,在門外就聽見了震耳欲聾的音樂聲,低音炮發出的重低音直擊心臟,走進迪吧之后,光怪陸離的燈光射得他眼花繚亂,定了定神讓眼睛適應這種環境,看清正前方是許多高腳凳和金屬色的高桌,左邊吧臺里面調酒師耍雜技似的將酒瓶拋來拋去,二樓一圈有半開放的包間,唯獨舞臺兩側的碩大不銹鋼鳥籠,不知道是干什麼的。

很快齊然知道那是做什麼的了,兩名只穿三點式的舞女走進鳥籠,在里面隨著音樂翩翩起舞,做出各種令人血脈賁張的挑逗動作,惹得臺下的男男女女跟著扭動身體,發出一浪一浪的歡呼,還有時不時響起的口哨聲。

齊然看得有點出神,那兩個舞女相貌俗艷,身材倒是非常火爆,估計和王夢楨差不多——呃,我為什麼要去想王夢楨?齊然覺得要比也該拿林嫣來比,于是他回頭,看了看少女高挑苗條的身材,顯然,規模上還略有差距。

少年的那點小心思哪里瞞得過林嫣,她忍不住咬著嘴唇,把胸膛挺了挺。

“我說,咱們不是來泡吧的!”林嫣雙手卷成喇叭狀,在齊然耳邊大聲喊道,少女的氣息噴得他耳朵癢癢的。

沒辦法,實在太吵了。

齊然的臉有點紅,扭過身開路,不停的說著“謝謝”、“借過”,分開擁擠的人群,帶著林嫣四處尋找呂小中。

少年明顯不是夜場老手,少女的容貌又叫人心旌動搖,這個時候二樓的包廂里,陸續有幾道暗藏惡意的目光盯上了他們。

呂小中是狂熱迪吧的常客,林嫣估計他父親呂治國被雙規,出了這麼大的事兒,他多半會呆在迪吧里面借酒澆愁。

事實證明少女的判斷完全正確,他們在大廳的角落里找到了呂小中。

他單獨一個人待著,頎長的身子完全窩在沙發上,面前盤子里擺著大份的AK47,二十四只小酒杯已經空了大半,還在不停的端起酒杯往嘴里倒。

呂小中在南浦中學時非常出名,幾乎與后來的李天毅不相上下,齊然不止一次的看到過他,那時候的他多麼意氣風發,全身阿迪或者耐克的運動套裝,稍長的劉海搭到眉梢,顯得英俊瀟灑,在籃球場上盡情展示風采,總伴隨著一陣陣的歡呼,是女生眼中的流川楓,不知有多少女生將他視為夢中的白馬王子。

可現在的呂小中,完全出乎齊然的想象,他頭發亂糟糟的不知道多久沒洗過了,眼睛里布滿了血絲,整張臉晦暗發青,衣服上沾滿了酒漬,臟得不成個樣子……現在的呂大帥哥,不像流川楓,像流竄犯。

拔了毛的鳳凰不如雞,剝去了局長公子的光環,淪落到罪犯之子的悲慘境地,呂小中就變得黯然失色,從外表到精神都非常頹喪。

不過,他還能認出林嫣,醉眼迷離的瞅著她,“林、林嫣,你還肯來看我?太好了……嗯,他、他是誰?”

呂小中偏偏倒倒的站起來,斜著眼睛打量齊然,伸手就去抓他衣領。
作者: 刀痴劍狂    時間: 2013-9-26 10:02 PM

第13章 少年的初戰

齊然皺著眉頭往旁邊退了一步,呂小中打籃球時敏捷有力的手,在酒精的麻醉下變得遲緩無力,被他輕松避開。

聽到呂小中對林嫣說話的口吻,齊然的心頭就有氣,但努力克制著沒有動手,不是因為對方局長公子的身份,而是呂小中家境敗落、又喝得酩酊大醉,他不想和一個倒霉的醉鬼計較。

二樓半開放的包廂里,幾道身影用目光互相碰了碰,接著就笑嘻嘻的起身往樓下走。

寬容,常常被誤解為懦弱。

“你、你還敢躲,”呂小中沒抓到齊然,身子一歪,好不容易站穩,又踉踉蹌蹌的要來揪他。

“夠了!”林嫣清脆的呵斥聲,在歌曲轉換的空隙突然響起。

勁曲換成了輕緩的慢搖,呂小中怔怔的朝林嫣看去,少女冷冰冰的神情明顯帶著生疏,距離仿佛很遠很遠。

他頓時泄了氣,頹喪的跌坐回沙發上,雙手撐在膝蓋上,抱著腦袋喃喃自語:“對、對,我現在只是個罪犯的兒子,有什麼資格來要求你?哈哈、哈哈……”

林嫣修長的眉毛皺了起來,情不自禁的搖搖頭。

齊然更瞧不起這個呂小中了,想不到他是這樣的一個人,被剝去官二代的華麗外衣之后,里面就什麼都沒剩下了。

涉世未深的少年還不明白,由權位和財富支撐的自尊自信,就好像沙灘上堆起的城堡,潮水襲來便轟然倒塌。

林嫣顯然不方便對付這個醉鬼,齊然走上前,伸手去拍呂小中的肩膀,準備安慰幾句,等他稍微正常點,再問他知不知道呂治國給王夢楨轉去三十萬現金的原因。

“誰這麼不開眼,攪了呂大少的雅興?”

突兀的聲音打斷了齊然的動作,三個剃平頭的家伙站在幾步外,為首那青年黑襯衫敞開,露出胸口紋的碩大虎頭,腰間皮帶扣子金晃晃的。

他臉沖著呂小中說話,眼睛卻一個勁兒的瞅著林嫣,那眼神很邪。

呂小中抬起頭,看到這人就怔了怔,接著沒好氣的揮揮手,打著酒嗝說:“勇、勇子啊,我的事你別管,他們是我同學……”

毛勇,洪河路派出所所長毛宗強的獨生兒子,名下開著一處洗車場、兩家網吧,經常帶著弟兄廝混,仗著有個做所長的老爹,在東川市的夜場里面,也算一號不大不小的人物。

呂小中和毛勇喝過幾次酒,勉強算個酒肉朋友。

呂治國的市工業局局長是正處級,曾經有望升任副市長,毛宗強只是個副科級的基層派出所長,所以呂小中以前沒怎麼把毛勇當回事兒,倒是毛勇一口一個“呂大少”叫得親熱。

可這次事情明顯有所不同,毛勇咧著嘴,陰陽怪氣的:“誰削呂大少的面子,就是削我毛勇的面子,怎麼不管?呂大少,看兄弟替你收拾這兩個不識相的!”

兩個平頭嘻嘻哈哈的湊上來,根本沒把齊然放在眼里,肆無忌憚的打量著林嫣。

“毛勇你什麼意思?!”呂小中酒醒了大半,離開沙發站起來,喘著粗氣盯住毛勇。

“呂大少覺得是什麼意思,就是什麼意思,”毛勇壞笑著走向林嫣。

呂小中伸手就去抓毛勇肩膀,旁邊的平頭啪的一巴掌把他開,又用力推了一把,呂小中踉踉蹌蹌的跌回了沙發。

毛勇回過頭,笑容非常得意:“呂大少,以為你爹還是局長呢?”

兩個平頭把手指捏得劈啪作響,不懷好意的盯著呂小中,欺負一個曾經的局長公子,看他眼睛里的恐懼與無奈,讓他們這種底層出身的小弟感到非常滿足,甚至要感謝毛勇給了他們這個機會。

呂小中傻愣愣的跌坐在沙發上,毛勇那句話擊中了他的軟肋,兩個平頭的兇狠眼神,更使他意識到自己已經從隨時被捧著拍著的局長公子,淪落到任人欺負的悲慘境地。

毛勇的心情非常舒暢,林嫣剛出現在狂熱迪吧就被他盯上了,但在摸清底細之前並沒有貿然出手,誰知道這個相貌不俗的女孩有什麼背景?

直到看見齊然對呂小中的態度,毛勇頓時信心百倍,連落馬局長的兒子都不敢惹,這對少男少女根本就是待宰的雛兒嘛!

他完全沒把看起來就很生嫩的齊然放在眼里,不緊不慢的走向林嫣,希望從這個相貌清純的女孩眼里看到害怕。

可惜,少女微微皺著眉頭,冷冰冰的看著他,眼神除了厭惡,還隱隱帶著居高臨下的意味,絲毫沒有乖乖女對社會大哥應該有的那種畏懼。

大概是個成績很好,被老師和同學高高捧著的高材生吧!毛勇這樣想,看著冷冰冰的小美人,也就更加心癢難耐,“小妹妹,你得罪了我朋友呂大少,就是得罪了我勇哥,怎麼著,陪哥喝三杯,咱們交個朋友,這事兒就算了。”

毛勇使個眼色,平頭之一就端來酒杯,衣袖遮住手,不著痕跡的把一些粉末狀的東西加進了酒里。

“來,陪哥喝一杯,”毛勇皮笑肉不笑的去摟林嫣肩膀。

少女臉上的嫌惡越加明顯,往后退了半步,正要開口,就看見了齊然手中高高舉起的酒瓶。

從毛勇出現開始,齊然就和絕大多數還沒走出校門的少年一樣,面對這號人物時會本能的產生緊張,心臟砰砰的跳動,手心里汗水浸出來,甚至連喉嚨都有些發干發緊。

但是當毛勇結束了和呂小中的對話,不懷好意的走向林嫣時,齊然心底的火苗騰的一下燃燒起來,整個胸膛脹得像要炸開,全身的血液涌上了腦袋,太陽穴突突的跳。

憤怒完全壓倒了恐懼,他抓起一只酒瓶,以最大的力量狠狠掄圓了,朝毛勇腦門砸下!

兩個平頭睜大眼睛,他們一開始就沒怎麼防備齊然,而是把更多的注意力放在呂小中身上,結果以前很拉風的呂大少沒敢動彈,反倒是這貌似生嫩的少年動了手,而且還這麼兇狠!

呂小中也張大了嘴巴,看著那酒瓶子在空中劃出完美的弧線,直奔毛勇的頭頂。

同樣沒有防備的毛勇,根本來不及反應,視野中的酒瓶子越來越大,越來越大,砰的一聲在他腦門開了花。

玻璃的破碎聲中,毛勇身子晃了晃,額頭鮮血大股大股的流下來,他不敢置信的看了看滿臉憤怒的齊然,還伸手抹了抹臉上的血,這才感覺到一陣天旋地轉,軟軟的朝地面摔倒。

音樂停了,有幾聲女人的尖叫,興奮遠多于恐懼,然后人群漸漸圍過來。

敲暈毛勇的酒瓶子碎掉大半,齊然緊緊的握著只剩下頸部的酒瓶,臉漲得通紅,狠狠的咬著牙齒,呼哧呼哧喘著粗氣,就像一頭被激怒的小獅子,無所畏懼的站在林嫣身前。

林嫣神色詫異,看著少年並不算堅實的后背,輕輕抿了抿嘴唇,片刻之后,嘴角微翹,清澈的眼底閃過一絲波動。

作者: 刀痴劍狂    時間: 2013-9-26 10:02 PM

第14章 誰更有資格?

回過神來的兩個平頭抄起酒瓶子,砰砰兩聲磕掉瓶底,兇神惡煞的逼向齊然,這一次他們絕對不會犯輕敵的錯誤了。

碎裂的茬口在迪廳五彩斑斕的燈光下閃耀著鋒芒。

狂熱迪吧的保安經理帶著五六個保安擠過來,看清楚地上倒著的是毛勇,經理的神色就變了變,使個眼色讓保安朝齊然圍過去,“小朋友,狂熱迪吧不是打架撒野的地方,你傷了人要給個交待喲!莫讓我難做,派出所走一趟嘛。”

又沖著兩個平頭喊:“保兒、小輝,還愣起做啥子,快點看哈你們勇哥!”

經常混跡夜場的人都知道,管這片的派出所長就是毛勇的親爹,這保安經理明顯向著他。

兩個平頭狠狠瞪了齊然一眼,扔掉酒瓶,趕緊把毛勇扶著坐起來。

這家伙的生命力還挺頑強的,被小弟搖了兩下就悠悠醒轉,睜著眼睛愣了一會兒,抬手指著齊然和林嫣,咬牙切齒的喊:“別、別放跑這兩個,老子、老子要叫他們好看……”

男的關進拘留室狠狠收拾一頓,再弄個輕傷的法醫報告,實打實的關他幾年;女的弄賓館去,好生消遣消遣!

圍觀的男男女女發出一陣曖昧不明的議論聲,盡管毛勇被開了瓢,大部分人仍然把同情心給予齊然和林嫣,事情明擺著的嘛,毛勇是什麼人,大家都清楚得很。

不過,也僅限于同情而已,沒人會為了素不相識的少男少女去得罪毛勇,大概這對少年會有悲劇的下場吧,初涉夜場的菜鳥,居然遇到了毛勇這號狠角色。

社會就是這樣殘酷無情,可惜這女孩子了……

林嫣絲毫沒有眾人預料的慌亂和畏懼,輕輕碰碰齊然的胳膊示意他讓開,平平淡淡的問保安經理:“有電話嗎?我想給劉叔叔打個電話,讓他過來一下。”

“哪個劉叔叔?”保安經理瞇起了眼睛,做他這行的要和三教九流打交道,眼光毒得很,已經看出少女並非虛張聲勢。

“劉鐵衛。”

少女清清亮亮的語聲,在嘈雜的迪吧里面卻顯得極為清晰,劉鐵衛的名字震得人們耳朵里嗡嗡作響。

周圍一下子變得安靜了,所有人都在打量她,目光中有懷疑,驚訝,興奮,貌似柔弱的少女竟搬出了劉鐵衛這尊大佛,是真是假?

“哈哈哈哈,”呂小中突如其來的狂笑起來,他用力拍著玻璃茶幾:“太、太他媽搞笑了,毛勇啊毛勇,老子是倒霉了,可你知道她是誰?林為民的女兒,從小是劉鐵衛看著長大的——踢到鐵板上了!”

呂小中快被酒精燒壞的大腦終于恢復了部分功能,他爹呂治國是被雙規了,毛勇可以欺負他呂小中,但林為民仍然是副市長,劉鐵衛還在公安局,只要這兩位在臺上一天,東川市就沒人敢動林嫣!

身為官員子弟,這里頭的道道清楚得很,呂小中失去的精氣神好像一瞬間又回到了軀殼里,雙手撐著沙發站起來,搖搖晃晃的走向毛勇,俊臉上帶著自信滿滿的笑容。

只要長著眼睛就能看出來,呂小中沒說假話,隨著他的笑聲在迪廳中回蕩,人群發出了嘈雜的議論聲,林為民的職務比較高,但對于夜店中混跡的江湖人物和小青年小太妹來說,劉鐵衛更令人敬畏有加。

被視為待宰羔羊的少女,竟有如此深厚的背景,那麼他身邊的少年又是什麼人?不少混跡酒吧迪廳的歡場女子,把目光投向了齊然,剛才還覺得他用酒瓶子砸毛勇的舉動顯得太冒失太稚嫩,可現在忽然發現,他砸得那麼底氣十足、砸得那麼瀟灑利落!

好幾個吧女沖著齊然搔首弄姿,拋著廉價的媚眼,或者伸出舌頭輕舔鮮紅的嘴唇,挑逗這位被神秘光環籠罩的臉嫩帥哥。

齊然的臉有點發燒……

狂熱迪吧的保安經理完全轉變了態度,暗地里打著手勢,讓保安假裝關心毛勇,遞紙巾、端水杯,拉拉扯扯的把兩個平頭從毛勇身邊扯開,牢牢盯住。

這麼大個迪吧,也不是沒后臺的,得罪了毛宗強,最多有些麻煩,可要是惹上林為民和劉鐵衛,分分鐘叫他停業整頓!

事實上保安經理的擔心完全多余,剛才還囂張跋扈的毛勇,這會兒已成了霜打的茄子,看看面龐清冷如雪的少女,再看看步步逼近的呂小中,不僅沒有掙扎反抗的勇氣,眼睛里還流露出不加掩飾的恐懼。

東川市是地級市,市局下面有公安分局,然后才是基層派出所,毛宗強要是知道寶貝兒子得罪了作風強勢、脾氣火爆的市局副局長劉鐵衛,絕對會把毛勇揍得連他媽都認不出來。

啪!呂小中掄圓了胳膊,大巴掌狠狠摔在毛勇臉上,抽得他腦袋往旁邊一歪,頭頂傷口的血四散飛濺。

以前的呂小中並不喜歡打架,一群朋友圍著捧著,面對著一張張燦爛的笑臉,也沒有他出手的機會,但這次他像瘋了似的,巴掌接二連三的朝著毛勇招呼。

“哥們,牛逼!”有人吹起了口哨。

這一刻的呂小中簡直就像主角光環附體,金盔金甲戰無不勝,毛勇被耳光愁得暈乎乎的跌倒,呂小中又提腳亂踹,在眾人的目光注視中,仿佛找回了當初那種眾星捧月的感覺。

“夠了夠了,要出人命的,”保安經理臉皺得像苦瓜,讓幾個保安過去拉扯呂小中,又苦巴巴的望著林嫣:姑奶奶耶,有這麼大來頭你不早說?快讓呂大少住手吧。

林嫣粉色的唇瓣緊緊抿著,長長尖尖的眉梢微挑,只看了呂小中一下就不耐的挪開目光,把全副的注意力放在了齊然身上。

初戰的緊張刺激還未消退,少年的雙頰微有潮紅,心臟也還砰砰的亂跳著,剛開始看到呂小中痛毆毛勇,無疑非常解氣,但很快他就嫌惡的皺起了眉頭。

“狐假虎威,”齊然對呂小中的行為做出了評價。

眼前的這一幕讓他有種荒誕的感覺,目睹囂張跋扈的毛勇在聽到林為民和劉鐵衛的名字之后,立刻變成了任人捶打的癩皮狗,少年體會到權勢的強大力量,心中不禁五味陳雜:這些人的敬畏,都是因為林嫣的身份啊,自己和她之間的距離,真的有那麼近嗎?

耳邊傳來清脆動聽的嬌叱:“你說我是母老虎?哼!”

林嫣小嘴微癟,挺翹的鼻子稍稍皺起,生氣的小模樣比班上男生們猜測的還要漂亮。

不過,只被齊然這個幸運兒看到,而且距離之近,能輕而易舉的捕捉到少女眼睛里的那點戲謔。

這才是真實的林嫣啊!剛才那一點點疏離感,剎那間煙消云散,齊然稍稍尷尬的抓了抓頭發:“不,不是,只是我覺得有點無聊。”

“是挺無聊的,咱們走吧,”林嫣很自然的抓住齊然的胳膊,往外走了兩步又回過頭:“呂小中,你鬧夠了嗎?”

清冷的語聲讓呂小中的狂熱退潮,目光落在了林嫣抓住齊然胳膊的手上,飛揚肆意的笑容頃刻凝固,金盔金甲的光環瞬間消散。

他清楚的知道自己的行為會給林嫣留下多麼惡劣的印象,也明白失去了父親的庇護,將來很有可能遭到毛勇的報復,但他控制不住趁林嫣在這里,痛毆毛勇一頓的沖動。

或許這就是最真實的人性。

林嫣說完,再沒看呂小中一眼,和齊然肩並肩走出了狂熱迪吧,沐浴在夜晚的清風中,迪廳里的喧囂與浮華已與他們無關。

這一刻,剛才那些對齊然搔首弄姿的歡場女子,忽然覺得自己確實很無聊,夜夜笙歌的背后是深沉如海的寂寞,突然之間,對林嫣的羨慕就不可抑止——不是因為市長千金的身份,而是因為他身邊的那個少年。

閱盡繁華,方懂得某些東西的可貴,每個飽經滄桑的女人,傷痕累累的心底都深藏著一個夢:和那樣的少年一起,坐在旋轉木馬上歡笑……

男人們也悻悻的收回了目光,略帶酸味的打碎身邊女伴的幻想:“算了吧,那個男孩子,家里非富即貴啊,看看林市長家的千金,對人家是什麼態度?”

女伴們剛才那一瞬的迷夢立刻醒來,臉上重新出現或真或假的笑容,她們在夢醒之后,仍然會選擇在寶馬車上哭的。

音樂重新響起,燈光再次迷離,只不過酒水的味道似乎寡淡了許多……

齊然和林嫣並肩走在街邊的樹蔭下,清爽的晚風讓他非常舒服,尤其是身邊少女的淡淡體香,勝過迪廳里曖昧的香水味道千百倍,令人心曠神怡。

“等等,”呂小中從后面追了上來,誠懇的看著林嫣:“剛才……謝謝你!來找我,是不是想問關于我爸的事情?”

林嫣清冷的眸子直視呂小中雙眼:“十天前,也就是你父親被雙規之前一個星期,他往王夢楨的賬戶轉了三十萬元。”

“不可能!”呂小中像被踩到尾巴的貓,他當然知道這意味著什麼,急切的為父親辯解:“王夢楨,我知道,我畢業之后南浦中學新來的美女音樂老師,在東川一中也有很多人提過她,但是爸爸根本不認識王夢楨,更不會給她三十萬,我保證!”

“如果是為了對付我父親呢?”林嫣頓了頓,冷冷的說:“王夢楨是我的家庭音樂老師。”

呂小中睜大了眼睛:“為什麼你會這麼想?我爸爸是林叔叔一手提拔起來的呀!”

現在呂治國被雙規了,看樣子兇多吉少,但呂家還是有最后一點希望,前提是林為民不倒臺,所以呂小中完全不敢置信。

林嫣審視著呂小中,看他究竟說的真話還是假話。

“等等,”一直沒開口的齊然,好像想起了什麼:“讓我想想,對了,會不會是轉錯了賬戶?我媽媽的工資卡,有次就被別人錯轉了一千塊進來,過了兩天銀行給我們家打電話,才知道這事兒。”

“這是三十萬,不是一千塊!”呂小中沒好氣的哼了一聲。

“錯轉,錯轉……”林嫣沉吟著,眉梢揚起好看的弧線,忽然抬起頭:“也許齊然是對的,雖然是另外一種錯轉——呂小中,最近這段時間,你父親有沒有把銀行卡或者活期存折給過別人?”

呂小中歪著頭想了一會兒,突然間神色大變:“杜詩泉,錦隆集團開發的房子,說能拿內部價便宜賣,我爸就把存著首付款的卡給杜詩泉了!”

“不要告訴任何人,”林嫣嘴角翹了起來,若有所思。

嗯,呂小中重重點了點頭,接著玉言又止的瞅著齊然,“你……比我強,今后對林嫣好點……貌似,我沒資格說這種話呀,哈哈!”

我有資格接受這種話嗎?齊然悄悄看了看林嫣,感覺心跳又在加快。

呂小中還想和林嫣說點什麼,終于發現那雙清冽的眸子面前一切語言都顯得蒼白無力,他只能咬著嘴唇猛的轉身,在慘白的路燈光暈里黯然離去。

“我說,剛才你挺兇的嘛,”林嫣碰了碰齊然,夜色下,幽黑的眼睛深不見底。

真的嗎?齊然訕笑著,猜測林嫣這樣的女孩,應該不會喜歡逞強打架的男生。

“很好,”林嫣看到少年臉上露出錯愕的表情,突然就笑靨如花,接著揮了揮小拳頭:“其實,我也想用酒瓶子砸他腦袋,解氣!”;
作者: 刀痴劍狂    時間: 2013-9-26 10:04 PM

第15章 美女老師的苦衷

五一節當天,東川市的天氣已經變得相當炎熱,齊然換了T恤、短褲,手里拎著只塑料袋,擠上了公交車。

節日氣氛非常濃厚,車廂里擠滿了老老少少。小孩被父母帶著去逛公園,手里拽著氣球,背著彩色小水壺,臉上掛著童真的笑容;大人們被車載液晶電視播放的奧運專題吸引了注意力,奧運火炬明天就要從澳門開始國內階段的傳遞,不少人在猜測這次北京奧運會,祖國能在獎牌榜上排名第幾。

只有齊然心不在焉,既沒沉浸到節日的喜慶氣氛中,對專題報道也缺乏興趣。

今天下午音樂老師將去林家教琴,按照呂小中的說法,是杜詩泉利用呂治國交房款的銀行卡往王夢楨賬上轉了三十萬,齊然猜測如果杜詩泉要她去對付林為民,差不多今天就該動手了,畢竟呂治國被雙規已經有好幾天,市里面鬧得沸沸揚揚,不好再拖延下去。

林嫣讓齊然不要把這件事泄漏出去,提前了解到情況,林為民那邊必定做好了相應的準備,王夢楨如果有什麼舉動,只能是自投羅網。

齊然卻以少年的直覺,發現王夢楨也許並沒有想象中那麼壞,她或許有什麼苦衷,但林嫣的成見甚至可以說怨念太深,他沒有把握說服,只好搶在前面趕到王夢楨家去,盡量把事情弄清楚。

少年的心目中,既然參與了這件事,在某種程度上自己就已經擔負了某種責任。

公交車到站,穿過兩條小街和一座農貿市場,又在巷子里拐了幾道彎,來到上次那座陳舊破敗的居民樓下,踩著磚頭走過積水。

樓道口還是上次的幾個中年婦女,麻將打得熱火朝天,早就把齊然忘了,眼皮子都懶得抬一下,自顧自的說話:“五條!誒,你們曉得不,毛所長的兒挨打了,腦殼開了瓢,紗布里三層外三層的纏到頭頂,活像個印度人。”

“五條啊,碰了碰了……你說的毛勇啊,哪個敢打他?”

“哼,他這回踢到鐵板上了,聽說是哪個市領導的娃兒動的手,抄起酒瓶子砸得他腦袋開花!”

是說的我嗎?齊然哭笑不得的摸了摸下巴,心說我爸就一煤礦工程師,還是單位效益不好、工資獎金少得可憐那種。

“哎哎,小娃兒聽大人說話做啥子?”一個婦女打錯了牌心頭不爽,見齊然在旁邊就拿他出氣,完全想不到他就是自己口中給毛勇開瓢的“市領導家的公子”。

齊然沒理會她,抬腿朝樓上走。

到四樓,忽然聽見樓上傳來兇巴巴的男人聲音,聽起來好像來自王夢楨家里,齊然微驚,放緩腳步,輕手輕腳的走到五樓音樂老師的住處外面。

老居民樓的隔音效果都不太好,沙啞的男聲帶著不加掩飾的威脅:“小妹妹,我們老板派我來問下,你是不是要放鴿子?有些事情,是開不得玩笑的!”

王夢楨的聲音很虛弱:“我,唉,能不能……”

“莫再拖下去了,道上的規矩,拿人錢財替人消災,小妹妹,哥提醒你一下,三十萬不是那麼好拿的!老板說了,今天必須給個交待!”

又過了相當久,王夢楨很輕很細的嗯了一聲。

“對頭,這才懂規矩嘛,哈哈!”男人淫笑兩聲,又拍了拍什麼東西,“這些,你知道怎麼用,要不要我教你?”

“不,不用,”王夢楨的聲音顫抖著,強壓住羞憤。

“下午機靈點,做得好,老板會再給你一筆,說不定以后還要請你在林市長面前美言幾句哦,嘿嘿嘿……”男人笑著走向門口,伸手擰門鎖。

門外偷聽的齊然趕緊退開兩步,蹲著系鞋帶。

從里面走出的粗壯男人,左邊耳根到嘴角一條長長的刀疤,面容顯得猙獰可怖,領口露出大片的刺青,脖子上掛著手指頭粗的金項鏈。

突然看到樓梯間的少年,刀疤臉的眉心擰成了疙瘩。

少年抬起頭,沖著他露出人畜無害的微笑,“王老師,這是你男朋友啊?好酷!”

刀疤臉反應過來,這小子是沖著他身后的王夢楨說話。

“是你呀,”王夢楨眼睛紅紅的,似乎剛剛哭過,她看到齊然也很吃驚。

刀疤臉放心了,就是個中學生嘛,沒啥可擔心的。

他朝樓下走了兩層,嘴里自言自語:“做她男朋友?老子可沒那本事,睡一覺三十萬……嘿嘿,還是當官好,美女變著方兒送上門。”

呼~~齊然喘口氣,還好剛才反應快,提了提手里的塑料袋:“王老師,上次借你的衣服,拿來還給你。”

“哦,你的校服我也補好洗過了,”王夢楨站在門口接過塑料袋,轉身進去拿齊然的校服,沒有讓他進屋的意思。

找到裝校服的紙袋子,王夢楨隨口說:“都說了拿到學校嘛,過節你還專門跑一趟,沒出去玩?呃,你……”

齊然自己走進房間,還隨手把門關上了。

貌似這種舉動,很容易被理解成別有用心啊!

果然王夢楨稍有慌亂,但並不是楚楚可憐的喊“你要做那麼”,而是走到飯桌前面,試圖擋住那上邊擺著的一些東西。

齊然神請坦然的看著音樂老師:“王老師,剛才那刀疤臉說的話,我都在門外聽見了,你收了人家三十萬,準備去做什麼?那個刀疤臉,一看就不是好人啊!”

“沒,沒有的事,你聽錯了,”王夢楨扭過臉不敢和少年對視,凝脂般的臉蛋已變得沒有一點血色。

齊然走過去,伸手拿飯桌上的手提包,“那麼,這些東西是什麼?”

“不準看,”王夢楨像瘋了似的撲過來,和齊然搶那只手提包。

少年的倔強也被惹出來了,抓住手提包的一端用力搶奪,糾纏中少不了身體接觸,天氣熱穿得都少,王夢楨豐腴的大腿甚至高聳的胸部,都被齊然無數次碰到。

師生二人的心思都沒在這上頭,都抓住手提包像拔河似的往自己懷里扯,齊然是男生力氣大些,可每次奪過手提包準備打開,王夢楨又不屈不撓的撲上來爭搶,幾乎是和齊然貼身肉搏。

兩人都累得氣喘吁吁,最后那只手提包終于不堪重負,刺啦一聲從中間被撕成了兩半,里面裝著的東西全都滾落出來:小瓶裝的液體,上面的英文齊然只認識SEX這個單詞,但瓶身彩印的火辣金發裸女,說明了它的大概用途;鏤空的情趣內衣,相當暴露大膽;最后,是一只精巧的針孔攝像機。

王夢楨水汪汪的大眼睛變得呆滯,臉色白如霜雪,扶著桌角緩緩坐倒。被學生發現了隱藏在為人師表背后的可恥秘密,她瞬間變得軟弱無力,捂著臉嗚嗚的低聲抽泣,那麼悲傷無助,就像密林中迷失方向的女孩,那麼凄然絕美,又像被迫墮落的天使。

齊然剛才的火氣一下子消失無蹤,從來沒有遇到過這種情況,看到王夢楨哭得傷心,他先是手足無措,接著就本能的愧疚起來,蹲下來遲遲疑疑的伸手碰了碰她肩膀,“王、王老師,對不起!”

王夢楨抓住齊然的手,用他手背擦了擦眼淚,哭聲越來越大,不管不顧:“好,老師就是墮落,要你來管?你是富二代嗎,你有沒有三十萬?你喜歡老師,拿三十萬來,老師隨便你做什麼都可以!”

年輕的音樂老師其實沒什麼心機,她本來就是個剛走出大學校門還不到一年的單純女孩,情急之下賭氣的踢打著齊然,完全不顧自己衣衫凌亂,扯得有些開開的領口露出高聳的峰巒,兩條白嫩豐腴的大腿也沒有遮掩,賭氣說的話,又對齊然這種少年的誘惑簡直趨于無限大。

三十萬嗎?如果我有……心猿意馬的齊然,趕緊掐了胳膊一把收住亂跑的心思,盡量放緩聲音,試著安慰王夢楨:“王老師您別這樣,我不是有意的,真的對不起……對了,您不是有男朋友嗎,遇到這種事情可以和他商量呀,相信他會保護你的吧。”

齊然以己度人,如果林嫣遇到危險,他會毫不猶豫的站到她身前。

王夢楨渾身一震,笑容比最濃的苦咖啡還要苦澀:“算了,既然被你知道,干脆全部告訴你。”

她打開筆記本電腦,登陸QQ,調出聊天記錄。

那是一張以病房為背景的照片,王夢楨的男朋友司馬剛躺在病床上,臉色非常難看,掛著點滴,病床旁邊的櫃子放著豆奶粉、香蕉、橘子等探病常送的慰問品。

“腎衰竭,”王夢楨用了很大的力氣,才吐出這三個極不想說的字,然后把一切告訴齊然。

王夢楨和司馬剛是大三時候認識的,雙方的家庭條件都不好,司馬剛更差點,但非常勤奮刻苦、努力上進,從而擊敗許多家庭背景顯赫的競爭者,贏得了音樂學院頭號大美人的芳心。

兩個人在學校里花前月下,相伴走過了一年多,畢業時司馬剛要做音樂人,去了更有氛圍的京城做北漂,王夢楨則到東川市南浦中學任教,兩人山盟海誓,約定無論哪邊的事業穩定下來就立刻結婚。

王夢楨在東川這邊,教委副主任陳德鵬給了她不少幫助,隱約間流露出那種意思,被她婉拒之后也沒生氣,還介紹她去林為民家,教林嫣拉小提琴。

天有不測風云,突然從京城傳來消息,司馬剛罹患腎衰竭,已經臥床不起!

王夢楨準備趕過去,那邊說有司馬剛的親戚和朋友在照顧,不必急著過去,就是病人必須換腎才能活下去,還差三十萬的治療費,希望能幫著籌措。

可憐她父母都是內退職工,家里積蓄加起來最多十來萬,自己剛工作,到處接家教才辛辛苦苦存了兩三萬,哪里拿得出這筆錢?沒有辦法,只好去找陳德鵬,哪怕犧牲自己也在所不惜了。

陳德鵬卻把她介紹給了杜詩泉,而杜詩泉的要求,是讓她去勾引林為民,用針孔攝像機拍攝視頻!

“你說,我能有什麼辦法?”王夢楨癡癡的看著窗外,北面是京城的方向,“他那麼的積極上進,家里又窮,好不容易才熬到大學畢業……如果我不幫他,誰還能幫他?”

齊然心里像壓了塊大石頭似的異常難受,如果他有三十萬,絕對掏出來,毫不猶豫的塞進王夢楨手里,可惜他身上只有母親剛給的三十塊零花錢。

忽然腦中靈光一閃,想到林嫣說過的話,齊然抓了抓頭發:“也許,還有別的辦法。”
作者: 刀痴劍狂    時間: 2013-9-26 10:04 PM

第16章 被副市長惦記上

悅景攬勝是東川市最好的別墅小區,沒有之一。中庭清澈見底的水池,荷葉愜意的舒展開來,蓮花骨朵含苞欲放,水中金色大鯉魚時不時打個水花,水池四面的花園栽培著銀杏、蘇鐵等名貴樹木,盛開的高山杜鵑燦若云霞,掩映著一棟棟漂亮的別墅。

這樣的高檔別墅區,進進出出的美女不會少,但是當雪膚紅唇的王夢楨出現在小區里的時候,仍然足夠吸引眼球。

美女老師穿的白色繡花邊收腰襯衫,正好襯托出挺拔的胸型和柔軟的腰肢,咖啡色齊膝裙底下露出光潔勻稱的小腿,黑色圓頭小皮鞋踩在鋪滿碎石的小區道路上,好像踏著符合韻律節拍的舞步。

身穿制服的保安,情不自禁的把胸口挺得更高,因為身份的緣故,他們可以盡情向美女行注目禮;正和老婆一塊走出門的幾個中年男就沒這麼幸運,心虛的瞟了兩眼就趕緊收回貪婪的目光。

美女也分兩種,一種讓人心跳加快血壓升高臉紅發燒,卻不會容你胡思亂想,投向她的目光往往帶著欽慕與欣賞;另一種讓男人很容易產生雄性本能的占有欲,恨不得立刻將她攬入懷中,揉碎了融化了好好疼愛。

林嫣屬于前者,王夢楨毫無疑問是后者。

陽光透過樹冠星星點點灑落,使王夢楨的臉顯得晦暗不明,她走到副市長林為民家的別墅門前,猶豫片刻,終于摁響了門鈴。

穿著家居服的林為民親自開門,他身材瘦高、皮膚白凈,帶著副金絲眼鏡,年輕的時候肯定是個帥哥,現在四十歲出頭,仍然風度儒雅不凡,可惜因為工作上遇到的麻煩,他的精神不怎麼好,眼睛里微帶血絲,面孔略顯憔悴。

王夢楨比預定時間來得早了兩個多小時,按照正常情況林為民的妻子和女兒都還沒回來,就他一個人在家里,所以開門之后看到是王夢楨,他的表情有些錯愕,但還是側身把她讓了進去,然后本能的四下看看,才關上了門。

砰!一扇門隔開兩個世界,誰也不知道里面發生了什麼。

對面三十米外的另一棟別墅里,伴隨著連串喀嚓喀嚓的相機拍攝聲,藏在窗簾后面的長焦數碼相機,把剛才王夢楨摁門鈴、林為民開門讓她進去的情形,從頭到尾照了幾十張照片。

“太好了,很到位!”穿著滿是衣兜的攝影馬甲的猥瑣男,興奮的揮了揮拳頭,然后把照片回放在液晶顯示屏上。

因為角度的關系,其中好幾幅照片上面,林為民和王夢楨之間顯得非常曖昧,身穿家居服獨自在家的副市長,側身讓美女老師進門,很容易讓人產生某種非常不好的聯想。

幾個小時前出現在王夢楨住處,並且正好被齊然遇到的刀疤臉,抱著膀子站在旁邊,嘴角牽扯著刀疤,笑得格外難看:“嘿嘿,林副市長艷福不淺哪,那妞真是極品,咱們老板都舍不得動她,給林副市長留著呢!”

猥瑣男舔了舔嘴唇,小眼睛閃著淫褻的光,倒是非常羨慕林為民。

“想什麼呢,”刀疤臉把他脖子根兒抽了一下,笑容猙獰:“哼,惹上咱們老板,等林為民風流瀟灑過了,有他哭的時候!”

門那邊,並沒有發生這兩位想象中的事情,王夢楨坐在沙發上,面前擺著茶杯,並攏的膝蓋珠圓玉潤,雙手按住大腿,水汪汪的大眼睛看著林為民,紅唇微張,幾次欲言又止。

真是我見猶憐啊!林為民坐在對面,手里拿著報紙假裝看新聞,用余光掃到年輕音樂老師嬌艷欲滴的容顏,禁不住心中一嘆,又暗暗后怕。

成熟火辣的身材加上天真單純的容貌,無疑最能激起男性的占有欲,事實上林為民對這位家庭音樂教師也隱隱有那麼點好感,至少挺賞心悅目的。

在男人事業受挫、情緒低落的時候,這樣的美女主動投懷送抱,也許還要用上某些特殊手段,試問世間誰是魯男子、柳下惠?

可惜了,卿本佳人,奈何做賊?為了三十萬竟然……

此時此刻,林為民的心中既有惋惜,又有鄙夷。

王夢楨心亂如麻,直到她想起了齊然的鼓勵,他那雙真摯的眼睛似乎還在看著自己……是什麼讓自己無顏以對,難道今后就這樣墮落下去?

終于她鼓足了勇氣:“林、林副市長,我要向您舉報!”

舉報?林為民抖了抖報紙,有點出乎意料,“什麼舉報?”

“錦隆集團的杜詩泉,花三十萬買通我來陷害您!”王夢楨咬了咬嘴唇,不管不顧的打開挎包,將里面的東西一股腦兒倒在了茶幾上,催情藥、情趣內衣、針孔攝像機。

林為民的眼睛一下子瞇了起來,接著慢慢移到王夢楨緋紅的臉上,神色變得和緩,點了點頭:“你是個好姑娘……老趙,你們下來吧。”

劉鐵衛從別墅二樓房間大步流星走出,一身制服筆挺,帽檐的國徽、肩膀上的警銜閃閃發亮,帶著五個精悍的便衣警察下了樓,面朝林為民立正:“林副市長,劉鐵衛向您報到,請指示。”

兩名便衣女警站到了王夢楨身側,等著領導下達逮捕她的命令。

美女老師渾身一震,羞慚的低下了頭。看這陣勢還能不知道怎麼回事兒?暗暗感激齊然,多虧了少年的真誠勸導,讓她沒有邁出跌落深淵的最后一步,否則真到了那種境地,恐怕不一定會有活下去的勇氣……

林為民沖著劉鐵衛擺擺手:“談不上什麼指示,我是以普通公民的身份向你們警方報案,請你們調查這起針對我的敲詐勒索案。另外,王老師是舉報人,不是罪犯,警方務必保證她的人身安全!”

便衣女警立刻從王夢楨身邊退開一小步,神態從對待犯罪嫌疑人的嚴厲,變成了和藹可親。

呼~~王夢楨長長的舒了口氣。

三分鐘之后,便衣警察沖進對面那家別墅,不一會兒,把兩個涉嫌敲詐勒索的嫌疑人押了出來。猥瑣男在警察手里活像待宰的小雞,那刀疤臉還心有不甘的朝林為民別墅這邊看,被刑警在他后腦勺狠狠拍了一巴掌才老實。

林家別墅,王夢楨以舉報人身份在筆錄上簽了字,然后紅著臉再次向林為民道歉。

林為民擺擺手表示沒關系,他心情不錯,借此案為著力點,必將一掃前段時間的不利局面。

劉鐵衛審視著筆錄,提醒王夢楨:“王老師,杜詩泉轉給您那三十萬,屬于他用于敲詐勒索犯罪的贓款,請您盡快上交公安機關,便于警方開展后續工作。”

劉鐵衛沒別的意思,也就隨口提一下,這三十萬在案卷上是繞不開的。

王夢楨神情立刻變得尷尬,吞吞吐吐沒辦法回答,她已經把錢轉給了罹患腎衰竭的司馬剛。

林為民瞧出幾分,打趣劉鐵衛:“老趙,王老師主動配合警方工作,你還擔心她吞沒贓款?”

投桃報李,既然王夢楨幫了林為民一個大忙,林為民就準備替她出這筆錢,反正林家不缺三十萬。

但這話就不好明說了,否則顯得他林為民和王夢楨之間有什麼瓜葛,而且以后也不能再和她有來往,免得瓜田李下,彼此尷尬。

劉鐵衛帶著警察離開,王夢楨也要告辭,她現在很難面對林為民——恐怕將來也一樣。

“對了,有個叫齊然的學生,王老師認識嗎?”林為民對這個名字印象很深,因為女兒林嫣告訴他,是齊然無意中發現了王夢楨的問題。

林為民半信半疑,他覺得是不是女兒自己發現了端倪,推到這個齊然身上?盡管不知道女兒為什麼要這樣做。

王夢楨楞了一下,遲疑著搖搖頭:“不、不太熟,我教的學生里面沒有叫齊然的。”

是齊然讓王夢楨別提他的名字,只說是她自己良心發現,不願意成為杜詩泉陷害林為民的工具,從而舉報了案情。少年的心目中,王夢楨這樣說比較容易贏得林為民的原諒。同時王夢楨也認為,盡量不讓齊然暴露在這些大人物的斗爭中,是對學生的保護。

唔,林為民點點頭,沒有再說什麼,心頭暗暗納悶:女兒一再突出這個齊然,別是早戀了吧?哪家的毛頭小子,哼!

被林副市長惦記上的齊然,正拿著他女兒親筆抄錄的中考重點在家復習,可惜這本全班男生求之不得的筆記本,他這會兒卻看不大下去。

“王老師去林家,當然不會再做那種傻事了,但林為民肯不肯原諒她呢?林嫣那麼聰明,肯定能猜到我和王老師說過什麼,她會不會生我的氣?”

少年的心很亂。

嘀嘀嘀,手機傳來林嫣發的短信:出來說清楚!
作者: 刀痴劍狂    時間: 2013-9-26 10:05 PM

第17章 丑小鴨和白天鵝

林嫣生氣了,后果很嚴重。

齊然在路邊的小冷飲店等她,點了杯橙汁喝得沒滋沒味兒,電視播放的新聞也是老生常談,直到聽見小皮鞋踩在地板上的急促腳步聲。

林嫣俏臉冷冰冰的,富有珍珠光澤的嘴唇緊緊抿著,額角發絲微亂,呼吸也有點急促,小皮鞋踩得地面踏踏直響。

好一個清麗小美人!整個冷飲店好像瞬間變亮了,坐著喝飲料的幾個顧客,都忍不住在心底喝聲彩,少女時代就有這種絕塵脫俗的氣質,再長大幾年還不禍國殃民啊!

就是太冷傲了點……呃?

少女頗具殺傷力的眼神在店里一掃,落到了很想挖個洞躲起來的少年臉上,然后小皮鞋再次踏踏的響起來,走過去嘩的一下拉開椅子,坐下之后,清冽的眸子緊緊盯住對方:“你和那個女人,究竟是怎麼回事?”

噗~~好幾個顧客把嘴里的飲料噴了出來,眼珠子嘩啦啦碎了一地。

這句話應該出自可憐的棄婦之口,用來質問負心漢吧,難道這位清麗脫俗的少女,竟被貌似靦腆的少年所背棄?蒼天啊,大地啊!投向齊然的好幾道目光頓時帶上了熊熊燃燒的火焰,你這家伙,有這樣漂亮的女朋友還出去拈花惹草,叫我們情何以堪!

咱們齊然同學的臉,立馬紅得像煮熟了的蝦子殼,弱弱的看著林嫣:“能小聲點嗎?”

好,小聲就小聲點,林嫣意識到自己有點失態。

齊然壓低了聲音:“其實王老師並沒有你想的那麼壞,她是有苦衷的……”

有句話怎麼說的,解釋就是掩飾嘛,林嫣神情越來越冷,冷飲店的里的氣溫頓時下降到寒潮來襲的程度。

她有苦衷,

有苦衷,

苦衷。

“演電視劇嗎?還有,齊然,你和王夢楨很熟?”少女恨恨的磨著小銀牙,很想把齊然咬一口,卻忘了自己心目中當然和齊然非常熟悉,但是……

齊然直冒冷汗,硬著頭皮吭哧吭哧的說:“不、不是你想的那樣,王老師有個男朋友叫司馬剛,你也知道錢轉到他賬上去了,是因為司馬剛得了腎衰竭,需要這筆救命錢,所以王老師才一時糊涂……”

“等等,你說王夢楨是因為司馬剛得了腎衰竭,才把三十萬匯過去救他的命?”林嫣毫不懷疑齊然,因為少年眼睛里寫滿了真誠,只是驚訝于事實本身的殘酷。

一場重病壓垮一個甚至幾個家庭,逼得王夢楨那樣的年輕音樂老師放棄自尊,來做這種事情,叫少女解開疑團的同時,心里邊又沉甸甸的。

不過很快,林嫣就像發現了新大陸那樣盯著齊然,一直緊緊抿著的唇角也微微翹起:“王夢楨肯為了司馬剛做出那麼大的犧牲,也就是說,她非常非常愛自己的男朋友?”

“當然,”齊然毫不遲疑的重重點了點頭,把他在王夢楨電腦上看到的桌面照片,以及QQ聊天記錄都說了一遍。

“老板,來杯橙汁,”林嫣清冷的容顏終于冰消雪化,星眸中閃現喜色,然后握住了齊然的手:“對不起,錯怪你了。”

少女的手指纖細,掌心滑軟。

齊然心跳加快臉發燒,還要故作鎮靜,此刻的心情是極好的:就知道說出王夢楨的苦衷,林嫣一定會原諒我,也會原諒她。

懵懂青澀的少年啊,根本不知道,林嫣原諒王夢楨確實是因為她的苦衷,原諒齊然同學,就另有原因了……

冷飲店老板是個滿臉胡子茬的大叔,用托盤端著剛榨好的橙汁走過來,一邊輕輕將玻璃杯放在桌上,一邊深有感觸的對齊然說:“小兄弟,有這麼好的女朋友,要珍惜啊!”

呃?她?齊然臉很紅,心虛的瞥了林嫣一眼,很快就挪開了目光,有點不敢直視少女那雙清冽的眸子。

“謝謝叔叔,”林嫣落落大方的向老板致謝,然后沖著齊然示威的哼了一聲,調皮的笑容里帶著小得意。

冷飲店老板笑了笑,端著茶盤回到櫃臺后面,看著店門外的車水馬龍、燈紅酒綠怔怔出神,也許清麗少女和靦腆少年在冷飲店約會的一幕,勾起了他多年前的回憶,青黑的胡茬在燈光下泛著滿滿的滄桑,眼角的魚尾紋是歲月留下的回憶。

曾經有一段真摯的愛情擺在我的面前,卻沒有珍惜,等到失去的時候我才追悔莫及……

店里的音樂轉成了劉德華的忘情水:

曾經年少愛追夢,

一心只想往前飛,

行遍千山和萬水,

一路走來不能回,

驀然回首情已遠,

身不由已在天邊,

才明白愛恨情仇,

最傷最痛是后悔……

懵懂的少年啊,快快抓緊身邊的女孩,這樣的女孩子注定要飛翔到九天之上,趁她還沒有找到那件五彩的羽衣,趕緊抓緊她的心吧!否則當白天鵝展翅沖向云端之后,你就只能在地面以九十度角仰望她的倩影,獨自淚流滿面了呀!

大叔眼角微帶濕潤,很想大吼著提醒那個不知天高地厚的混小子,千萬別犯自己當年同樣的錯誤。

可惜他不知道,每一萬只白天鵝當中,總會有那麼一兩只肯放慢沖向藍天的速度,等著蹣跚而來的丑小鴨。她沒有忘記在自己翎毛零落羽翼折斷遍體傷痕,被嘲弄被輕蔑的時候,是那只丑小鴨陪伴身邊不離不棄,用短小笨拙的翅膀替她遮擋狂風暴雨。

盡管在某種意義上一切還沒發生,但這本來就是個奇跡,命運既已蝶變,俗世的鴻溝還難以跨越嗎?

由遠及近的警笛聲,中斷了冷飲店大叔的回憶,也中斷了林嫣和齊然之間,因為大叔突兀提到的“女朋友”三個字而萌生的那點小曖昧。

警燈閃爍,警笛長鳴,從東川市公安局方向,一長列警車呼嘯而來,炫目的紅藍光芒刺破夜空,越野車內坐滿頭戴鋼盔身穿防彈衣的特警,鋼盔上金盾閃耀,象征著國家專政機關的威嚴肅穆。

路邊店里的人紛紛走出,交頭接耳的議論著,這是去抓窮兇極惡的A級通緝犯,還是查抄某個特大規模的涉黃涉賭娛樂場所?

真正的始作俑者齊然和林嫣,毫不起眼的站在街邊,看著那些由遠及近駛來的警車,相顧一笑:顯然是沖著錦隆集團總部去的。

“肯定是劉鐵衛領銜的,鐵面警官,嘖嘖嘖!”有人連聲贊嘆著,東川市民對劉鐵衛的印象非常好。

一個穿老頭衫的拖鞋大叔、搖著蒲扇說:“那可不是,看,那輛尾號002的警車,就是劉局的。”

就是這輛尾號002的警車,駛過的時候突然一個急剎,伴隨著尖利的剎車聲拐到了路邊,然后在眾人驚愕的目光下倒車,停到了林嫣和齊然身前。

電動車窗打開,電視和報紙上經常露面的劉鐵衛就坐在車里,東川市民熟悉的那張經常板著的臉,竟然滿面春風:“林嫣,沒回家啊?這位,就是你說的那個齊然吧。”

劉鐵衛打量著齊然,不知不覺就帶上了職業習慣,目光犀利。

在林嫣的講述中,少年簡直就是對破獲敲詐勒索案起到決定性作用的小英雄,而王夢楨卻一個字也沒提到他——年輕的音樂老師認為,讓家境普通的中學生出現在市里高層的斗爭中,顯然是害了他。

林為民不大相信齊然的功勞,甚至懷疑女兒早戀,但劉鐵衛以刑偵人員的專業技能,完全能分辨出真話假話,林嫣或許有拔高小男友的動機,不過基本事實應該沒有太大出入。

齊然有點害怕,又尋思劉鐵衛應該是林嫣的熟人吧,王建松把他當成偶像呢,要不要找他拿個簽名?

“齊然是吧?不錯,不錯,”劉鐵衛鷹隼般敏銳的眼睛,在齊然身上看到了樸實、善良和堅韌,就連偶爾投向林嫣的目光,也顯得青澀而不帶雜質,于是他滿意的點點頭,從車窗伸出了大手。

是,是要和我握手嗎?齊然楞了一下,才上前去和劉鐵衛大手相握。

劉鐵衛用力的握了握齊然的手,他還有正事,發動汽車拉起警笛,絕塵而去。

路人看林嫣和齊然的眼神變了,猜測著他們的來歷,能讓市局副局長專門停車下來搭話,還和看起來就像中學生的男孩握手,背景很不簡單嘛。

我草……腦袋上紗布包得像印度阿三的毛勇,正好路過看到這一幕,躲在人群后面的勇哥頓時感覺心口拔涼拔涼的,嘴角也在發苦。

滿臉胡茬的冷飲店老板啞然失笑,虧得還在替少年擔心,人家根本就是身穿金盔金甲、腳踩五彩祥云的角色嘛!

不習慣眾多目光注視,齊然和林嫣落荒而逃,徜徉于夜色下的濱江大道,吹著清爽宜人的晚風。

“喂,你們男生,是不是都喜歡王夢楨那種身材的呀?”或許出自女孩的某種直覺,林嫣又把話題扯回了王夢楨身上。

齊然下意識的看了看少女鼓鼓的胸口,然后做賊心虛的移開目光,“呃,也許他們會比較喜歡吧……”

“會長大的哦,”林嫣挺了挺胸,眼睛清清亮亮,很認真的說。

少年愕然,接著心臟不受控制的劇烈跳動起來。
作者: 刀痴劍狂    時間: 2013-9-26 10:06 PM

第18章 余波未盡

齊然和林嫣分開之后,腳步輕快的往家里走,因為夢中小情人主動提出,明天結伴去兩人初識的龍泉礦區郊游。

哦也!齊然一邊走一邊興奮的揮動拳頭,巴不得立刻把時鐘撥快十二個小時,直接跳到明天上午。

范韋和王建松迎面走過來,很興奮的大聲說說笑笑,尤其是王建松,整張臉都漲得有點紅了。

看見齊然這副模樣,范韋就笑著喊他:“齊然,有啥事這麼傻樂啊?總不會是咱們的校花林嫣同學,答應和你約會了吧!”

王建松笑嘻嘻的拍了拍齊然的肩膀,故意很惋惜的嘆口氣:“唉,你錯過精彩場面啦,剛才咱倆從錦隆大廈門口過路,你猜看見什麼了?十幾輛警車拉著警報沖到樓下,劉鐵衛黑著張臉,一馬當先領著特警沖了進去,幾個保安想攔,當場就被放翻銬了起來!嘖嘖嘖,劉局酷斃啦!”

齊然表情怪異,已經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

范韋和王建松還以為齊然是郁悶的,哈哈笑著拿他打趣。完全不知道事實和他們說的完全相反,林嫣剛剛主動約齊然出去郊游,至于劉鐵衛,一個小時前還和主動和他握手呢。

“可惜,警察沖進錦隆大廈,二十分鐘就退了出來,沒帶人走,”王建松說這話時是真的感覺惋惜,他家的經濟情況比齊然家還差,當然希望杜詩泉倒臺,老家屬院的拆遷干脆作罷。

范韋補充:“我看見劉鐵衛出來的時候,整張臉都黑了,一邊走一邊打電話,像吵架似的,最后很用力的摁斷電話,我還以為他要把手機扔地上呢!”

兩位同學說得眉飛色舞,真正的幕后黑手之一齊然,暗暗尋思大概林為民、劉鐵衛一方的行動遇到了嚴重阻力,對錦隆集團的調查不得不暫時中斷,那位東川市民心目中的鐵面警官,肯定在大發雷霆吧。

齊然猜得沒錯,市公安局辦公大樓第十二層,中間懸掛金盾、兩邊掛著國旗和黨旗的副局長辦公室里,劉鐵衛鐵青著臉正在打電話:

“林市長,我們已經撬開兩名犯罪嫌疑人的嘴巴,他們交待正是受錦隆集團董事長杜詩泉的指使,才向您下手的!都在筆錄上簽字畫押了,又調取銀行轉賬記錄和監控錄像,掌握了決定性的證據,我們才緊急集合出動……剛才曹局長和陸書記卻先后給我打電話,強行命令我帶隊撤回,這還講不講法律,講不講正義?”

“講法律講正義,更要講政治講黨性嘛,”林為民的聲音有些無奈,頓了頓,又說:“省領導很關注這件事,武書記不久前剛和我通了電話表示慰問……黃副省長的意思是,部分案情牽涉盛華集團,盡量不要擴大化,龍泉煤礦的改制工作按意向性合約繼續執行。”

林為民的話言簡意賅,三江省政法委書記、省委常委武剛,是東川市副市長雷正福的老領導,對他多有提攜,而雷正福又和杜詩泉關系密切。

雷正福與林為民不僅在龍泉煤礦改制上意見相左,還是競爭常務副市長的對手,這個節骨眼上先是呂治國被抓,接著爆出杜詩泉設置色情陷阱陷害林為民一案,對方的真正目的不言自明。

在林為民拿到證據發起反擊、有可能經杜詩泉牽出雷正福的時候,武剛以省政法系統最高領導的名義向他表示慰問,既是示弱,又是示威。這位武書記行事作風一向強勢,甚至可以說霸道,由此可見一斑。

林為民在省里的關系是副省長黃繼宗,他剛剛對林為民透露,因為龍泉煤礦改制已經和盛華集團簽署了意向性協議,省委省政府主要領導的意見是以穩為主,繼續執行協議,盡量不要節外生枝,引起不必要的波折。

盛華集團有來自京城的背景,足可令省領導投鼠忌器。雷正福、杜詩泉一方的改制方案,和盛華集團形成了利益捆綁,甚至這次省委省政府領導的態度,都有可能是對方動用了盛華的影響力。

林為民知道盛華來頭極大,但他總想著給龍泉煤礦及其干部職工一條更好的出路,結果弄成如今的局面,他也非常無奈。

劉鐵衛愣怔半晌,無論如何都心有不甘:“那就這麼算了?”

“老呂的結論出來了,定性為嚴重違紀,黨內嚴重警告、行政記大過,”林為民淡淡的說著,簡簡單單的一句話,背后不知有多少討價還價、你來我往,“他就在我家里,你忙完了可以過來一下。”

劉鐵衛苦笑,他甚至可以想象到紀委孫黑臉接到放人的命令時,臉色到底黑成了什麼樣子,大概和自己從錦隆集團出來的時候差不多吧。

無論鐵面警官,還是黑臉紀檢,老百姓心目中的清官好官,其實都不得不屈從于來自更高層面的壓力,絕不可能自行其是……

電話線的另一頭,林為民放下了話筒。

“林市長,我、我慚愧,對不起您啊!”呂治國嘴唇哆嗦著,他年紀比林為民大兩歲,個子高了半個頭,但現在他滿臉羞慚,彎著腰低著頭,足足比林為民矮了半截。

其實呂治國也沒敢幾百上千萬的摟錢,逢年過節下屬企業進貢幾千塊錢紅包,某個工程放出去拿一兩萬的好處費,這種他是來者不拒的,自以為和光同塵,結果被紀委逮住往死里整,把每一筆全部加起來,也給他湊出了好幾十萬的受賄金額,夠他坐幾年牢了。

不過實話實說,官場風起大體如此,紀委這麼搞,可以認為純粹是有人要整他……

就連林為民受到陷害,也是他聽說錦隆集團有內部賣的便宜房子,把銀行卡拿給售房部經理,結果被杜詩泉利用,貪小便宜吃大虧,差點就害人害己,所以呂治國面對林為民非常愧疚。

水至清則無魚,人至察則無友,林為民深諳此道,沒有責怪他的意思:“知錯能改、善莫大焉。只給你黨內嚴重警告和行政記大過,沒有免職或者撤職,說明組織上還是信任你的。先回去休息幾天,看看老婆孩子,然后再把工作抓起來,當然,今后經濟方面務必吸取這次的深刻教訓。”

呂治國大喜,他的組織就是林為民,所謂組織信任他,意思是林為民還信任他。

林為民沉默了一會兒,伸手扶了扶金絲眼鏡,“唔……有個叫齊然的學生,和我女兒一起去見過你兒子,具體的情況,你可以問問小中。”

每一位父親在這方面都非常敏感,林為民不僅想弄清楚齊然在整個案件中發揮了怎樣的作用,更想知道這小子和自己乖乖女兒的關系。

齊然,呂治國記住了這個名字。

被林為民和呂治國談論著的齊然,正和兩位伙伴一起回到煤礦家屬院,九點多鐘了,院子里還站著不少人,議論著今天劉鐵衛在錦隆集團的一進一出,盼望能狠狠殺殺杜詩泉的氣焰,至少讓他在拆遷家屬院的時候多掏點出來,不要那麼橫行霸道。

也有人傳播走了樣的小道消息,說杜詩泉惹到了林為民,其中還起牽扯到一個漂亮女人,所以才被擺了一道。

副市長,涉黑漂白的大亨,風情萬種的美女,有這三元素的小道消息,深受廣大人民群眾喜聞樂見。

齊然笑著搖搖頭,王夢楨只是被迫去陷害林為民,哪有謠傳里那麼誇張?

回家,門又是虛掩著的,老爸齊思明坐在沙發上翻看一本厚厚的煤礦安全手冊,老媽魯愛華正和王建松的母親劉翠萍說話,劉翠萍手里拿著張醫院化驗單。

魯愛華是煤礦的廠醫,技術當然沒辦法和三甲醫院的專家教授相提並論,但幾十年下來經驗豐富,又天生一副熱心腸,礦上職工有個大病,去大醫院看病之后,往往會來魯愛華這里咨詢一下,圖個放心。

劉翠萍是個藥罐子,慢性腎炎好多年了,這也是王建松家境差的主要原因。

魯愛華看著化驗單,搖搖頭:“你這個尿氮太高啊,血鉀也偏高,記得上次還是正常的。翠萍,我都說過不讓你多吃豆腐、土豆這些東西了,要盡量食用精肉和雞蛋……你這個身體情況,不能太節約了。”

“沒、沒節約,”劉翠萍尷尬的笑了笑。

魯愛華又叮囑她幾句,送劉翠萍出門之后就嘆口氣:“唉,希望改制后老王能多拿兩錢,翠萍也不至于像現在這麼苦。”

齊然端著水杯從廚房出來,“媽,腎病不能吃豆類?腎衰竭病人能喝豆漿嗎,香蕉橘子呢?”

“當然不能,”魯愛華聽兒子有點好奇,就隨口說:“腎病患者代謝差,腎衰竭就更不用說了。豆類富含植物蛋白,不管豆漿豆腐還是豆腐腦,腎病患者吃了就增加尿氮;香蕉橘子這些水果,含鉀較高,健康人吃了沒啥,有腎病的代謝不了,容易弄出高血鉀癥,很危險的。”

齊然大吃一驚:“那首都的醫生太遜了吧,王老師的男朋友就在吃這些東西呢。”

魯愛華問清原委之后,笑著把兒子拍了一下:“那是探病的人不懂,醫生還能不清楚?查房時看到了立馬就告訴病人不要吃,呵呵,京城的醫生可比媽強得多。”

齊然不好意思的笑笑,也沒把這事兒往心里去,京城大醫院的醫生,醫術當然是高明的,怎麼可能犯低級錯誤?
作者: 刀痴劍狂    時間: 2013-9-26 10:07 PM

第19章 史上最強的方便面

五月二號早晨八點半,齊然在公交車站臺等林嫣。

龍泉煤礦距離市區二十公里,每天早中晚三趟,十幾輛通勤車來往于老家屬院和礦區之間,但齊然可不敢帶林嫣去坐通勤車——和那麼漂亮的女生在一起,很容易引起叔叔伯伯們的誤會,煤礦工人嘴上不帶把門的,拿齊然亂開玩笑沒什麼,惹得林嫣害臊就不好了。

齊然來得早了點兒,林嫣約的是九點,他提前了半個小時,想到和去郊游,還是重游承載著童年經歷的舊地,少年的心情就激動不已,匆匆吃過早飯,三步並作兩步跑到公交車站,踮著腳尖在來來往往的人群中尋找那道倩影,另外每五分鐘,至少要拿出手機看三次時間,青澀的臉龐掛滿了期盼。

任何人都知道他等著的,一定是位可愛的少女。

兩個過節還要加班的年輕白領,走過齊然身邊時會不由自主的放慢了腳步,被工作折磨得緊閉的嘴角,終于微微翹起,緊繃的表情有那麼一刻的恍惚。

抱著嬰兒走過的小夫妻,丈夫在妻子耳邊低語幾句,少婦豐腴的臉龐變得更加紅潤,嬌嗔著輕輕打了丈夫一下。

一對背著太極劍晨練歸來的大爺大媽,互相看著會心一笑,被時間刻下無數溝壑的臉上,道道皺紋都舒展開來。

公交站臺上男孩焦灼等待的一幕,勾起了不少人的回憶。

每個情竇初開的男孩,在等待夢中女孩的時候都會感覺時間過得太慢太慢,在車水馬龍的街頭望眼玉穿,在女孩家樓下的小花園里焦灼的來回踱步,在學校cāo場邊等待那宛如仙樂的下課鈴聲,當許多年后回憶起來,總有種酸酸甜甜的滋味……

齊然太專注于尋找林嫣,甚至連人群中的熟面孔都視而不見。

“喂,齊然,等范韋嗎?”留著斜劉海的男生,把齊然推了一下。

張揚,齊然的小學同班同學,當初玩得還可以,后來按家庭住址劃片到明文中學讀書了,彼此的關系就像所有不在一個學校就讀的小伙伴那樣,隨著時間推移慢慢淡下來。

齊然微怔:“張揚,好久沒看到你了。嗯,不是范韋,我在等別的同學。”

“別說是女同學吧?”張揚戲謔的笑,帶著股炫耀的味道,他知道齊然成績一般,家庭條件一般,其他各方面都沒什麼特長,很難吸引到女生的注意力。

呃……齊然心里面有點不舒服,很想告訴張揚,他等的不但是個女生,還是南浦中學公認的校花。

誰沒有年少輕狂的時候?齊然可沒心思扮豬吃老虎,要是林嫣答應做他女朋友,嘿嘿,恐怕他要立刻向全世界炫耀呢!

張揚卻已經回過頭,招呼后面五六個同齡的男生女生:“他是我小學同學,叫齊然,就住在附近的老煤礦家屬院,南浦中學的高材生!”

男生女生都是張揚在明文中學的同學,這些學生都穿耐克、阿迪,最差的也是李寧,看得出家庭條件還不錯。

明文同樣是東川市的重點中學,比南浦只稍差一點,明文從老師到學生都有點和南浦競爭的意識,這些學生就用比較的目光來審視齊然。

相貌普普通通,只是少年的朝氣挺足,白色短袖T恤和藍色短褲,一看就知道不是什麼名牌,鞋子倒是安踏的,不過已經舊了,再聯系到剛才張揚提到他住在老煤礦家屬院……

“張揚,你同學看起來不怎麼樣嘛,”瘦高個、戴黑框眼鏡的女生,一邊嚼著口香糖一邊含混不清的說著,她個頭比齊然還要稍微高點,長得挺不錯,穿著新款的耐克運動套裝,隱隱是這群男生女生里面領頭的。

她的聲音不大,但剛好能讓所有人聽見。

齊然臉紅了,不樂意被人這麼說,但他也沒反駁,平凡的少年有屬于自己的那份驕傲。

這樣的表現,很容易被別人當成靦腆。

“崔姐你真過分,把人家弄得尷尬呢,”另一個頭頂戴蝴蝶結形狀的水鉆發飾,笑起來很甜的小女生,笑嘻嘻的把高個女生推了一下,又沖著齊然問:“齊然嗎,你好!我是陳雨萌,她叫崔玉雪,都是張揚的朋友。呵呵,你在南浦中學讀書,成績肯定很好啰?”

這群學生除了張揚之外,還有三個男生,陳雨萌主動和齊然說話,其中有兩個開始緊張起來,眼神帶上了一絲敵意。

陳雨萌抿著嘴微笑,顯然很滿意身邊男生的反應。

齊然沒注意到這些,人家女生主動找他說話,態度還挺好,他也就笑著抓抓腦袋,有點不好意思:“哈哈,其實我成績一般,考東川一中可能還差個二十分。”

“那也沒什麼的,成績只是一方面,”陳雨萌依然笑著,但表情有點失望。

旁邊兩個男生明顯松了口氣。

“喂,認識盧露和萬婷婷嗎?我和她們挺熟的,”崔玉雪酷酷的甩了下頭發。

不僅認識,還在同一個班,但齊然捫心自問,好像和這兩位女生中的風云人物連話都沒說過幾句,就老老實實回答:“認識,不太熟。”

崔玉雪嚼著口香糖,把耳機塞進耳朵里,不再理會齊然。

張揚拉了齊然一把,故作仗義的說:“怎麼樣,跟咱們一塊玩吧,崔玉雪和陳雨萌在我們班上算漂亮的,反正你在南浦也找不到女生玩,嘿嘿,我看陳雨萌對你有點意思。”

其實張揚知道陳雨萌不可能真的對齊然有什麼,才故意這樣說的,他想讓齊然在兩個女生面前襯托他一下,同時也對老同學顯擺他在明文那邊混得不錯。

“這……不太好吧,”齊然對這個陳雨萌半點興趣都沒有,更何況他早就和林嫣約好了,加入這群莫名其妙的男生女生中間,算怎麼回事兒呢?

齊然這種不以為然的態度,讓張揚不高興了:“喂,齊然,我還不知道啊,你等的不是范韋就是王建松,跟他們玩多沒意思?中午咱們去吃韓國燒烤,四十八塊一位呢,沒吃過吧,我請客!”

08年在普通內陸城市,韓國燒烤算是比較新潮的餐飲,受韓流的影響,少男少女們趨之若鶩,張揚覺得以齊然的家境,肯定沒有去吃過,也絕對不會拒絕自己。

崔玉雪和陳雨萌都看了張揚一眼,讓他心頭暗爽。

“算了,我真約了班上的女生,準備去郊游,”齊然說著,又拍了拍背后的書包:“而且也帶了吃的東西,就不用你請客了。”

這下幾位明文的學生都好奇了,齊然的穿著一看就是家庭條件不太好那種,他拒絕韓國燒烤的邀請,書包里到底有什麼吃的東西?而且南浦的女生是出了名的難追……

“哎哎,讓我看下你帶了什麼好吃的,”張揚很自來熟的打開了齊然的書包,然后他就笑著一樣樣拎出來。

方便面,火腿腸,鮮橙多。

齊然很惱火,張揚畢竟是小學同學,做過一段時間的朋友,他還不想翻臉,只是一把從他手上奪回方便面。

崔玉雪嚼著口香糖,眼神兒居高臨下:“用拒絕別人的好意來維持自尊,有時候會近于虛榮。”

男生女生饒有興趣的打量著齊然,覺得發現了他心底的那點小秘密,所謂南浦中學的學生,也不過如此嘛。

“無聊,”齊然準備離這群人遠點,要不是和林嫣約好在公交車站等,他都不想留在這里了。

無論是酷酷的崔玉雪,還是那幾個男生,這次都沒有反駁齊然,而是看著他身后不遠處。

扎著馬尾巴的少女正朝這邊走來,太陽眼鏡遮住了半張臉,顯得更加清麗冷傲,白色運動款連衣裙恰到好處的襯出了脫俗的氣質,裸露在外的胳膊和小腿非常纖長勻稱,象牙色的肌膚在陽光下炫人眼目,腳上穿著粉色運動鞋顯得很有青chūn活力,提醒人們她也有少女的可愛一面。

“齊然!”林嫣很隨意的碰了碰齊然胳膊,微笑著問:“他們是你朋友嗎?”

是、是啊!幾個男生心頭吶喊起來,就連陳雨萌的兩個護花使者,也偷偷的看林嫣,這個女生不但漂亮,還帶著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獨特氣質,是他們從來沒有見過的。

齊然搖搖頭:“有一個是我小學同學,嗯,今天剛好碰上。”

林嫣從他態度就知道剛才肯定不太愉快,也就沒說什麼,朝這些男生女生輕輕點下頭算是打過招呼,就不再理會他們。

張揚回過神來,擠出笑臉湊過去:“齊、齊然,還有這位同學,待會兒一起吧,中午我們去韓國燒烤,我請客……”

話還沒說完,林嫣指著齊然手里沒來得及放回書包的方便面:“呀,齊然,你帶了泡椒牛肉味的,我最喜歡這個味道了!”

方、方便面……張揚徹底石化,灰頭土臉的敗退。

另外幾個男生都在心頭沖著齊然怒吼:這樣的女孩子,你就請她吃方便面?她還喜滋滋的像有人請法國大餐一樣?蒼天啊,大地啊,還有沒有天理!

公交車來了。節rì的上午,進城的車很擠,往郊區方向的車很空,齊然跳上公交車,林嫣很自然的緊跟在他身后。

“這個齊然,有沒有搞錯,“張揚悻悻的搖搖頭,自己也不知道是個什麼滋味兒。

幾個男生都悵然若失。

“得了吧,”陳雨萌白了他們一眼,尤其不滿意兩個護花騎士的表現,故意大聲說:“古馳太陽眼鏡,寶姿運動款連衣裙,香奈兒運動鞋,你們以為穿這身的女孩子,會瞧得起一頓四十八塊錢的韓國燒烤?”

男生們不太服氣,她明明和那普普通通的小子一塊坐公交車,還說喜歡吃方便面,這又怎麼說?

“林嫣,她是林嫣,南浦的校花,副市長林為民的女兒!”一直皺著眉頭思索的崔玉雪,終于找到了答案,然后在驚呼時出了一件糗事:她把嘴里嚼的口香糖咽下去了……
作者: 刀痴劍狂    時間: 2013-9-26 10:26 PM

第20章 舊地重游驚險情

節日的上午人們都往城區熱鬧繁華的地段跑,開往郊區的公交車上乘客不多,齊然和林嫣找到了相鄰的座位挨著坐下。

林嫣座位靠窗,從車窗吹進的風撩起她的馬尾辮,連衣裙領口露出精致的鎖骨。

清新的少女體香被齊然聞到,他情不自禁的深呼吸一口氣,很快又覺得不妥,低下頭想要掩飾,心跳卻瞬間變得更加劇烈:少女坐下之后,運動款連衣裙的下擺往上縮了點,露出了圓潤的膝蓋和……光潔瑩潤的大腿!

象牙色的皮膚細膩如玉,隱約可以看見淡青色的血管,纖長的大腿線條優美流暢,僅僅露出那麼一小截,就讓齊然舍不得挪開目光,嘴唇也有些發干。

林嫣抿著嘴偷笑,從車窗玻璃的反光看齊然。

早已察覺身邊的少年眼神不大對勁兒,如果換成別的人敢這樣,恐怕早就被她用清冷的眼神刺得千瘡百孔;唯一的例外是齊然,她不僅沒有生氣,芳心中還浸出了絲絲甜意。

存心作弄一下齊然,林嫣突然回頭,閃耀著珍珠般光澤的嘴唇輕輕抿著,細長的眉梢微微挑起,幽黑的眸子很有殺傷力:“喂,看夠了沒有?”

“沒看夠,啊!”齊然完全沒有心理準備,倉卒之際竟然說出了心里話,一張臉立刻漲得通紅。

“傻瓜!”林嫣側過臉兒看車窗外的風景,雙頰浮出淡淡的暈紅,陽光從車窗照入,少女的側面輪廓宛如精美絕倫的古希臘雕塑。

氣氛有點尷尬。

好在林嫣不像很生氣的樣子,齊然抓了抓頭發,沒話找話的問:“你真的喜歡吃泡椒牛肉味的……方便面?”

平時林嫣不太愛說話,但班上的盧露、萬婷婷這些女生經常會提到喜歡吃的東西,不是費列羅巧克力、丹麥藍罐曲奇,就是漫不經心的提到哪里有家新開張的西餐廳,青檸煎鱈魚排味道還不錯。

這個年紀的中學生已經懂得很多事了,齊然知道林嫣的家境比盧露萬婷婷她們更好,這樣的女孩子居然說喜歡吃方便面,難道不奇怪嗎?

其實,不是喜歡吃,而是習慣了。

林嫣看著窗外的眼睛,剎那間變得迷離,聲音也有些悠忽:“如果這次爸爸真的出事,也許接下來的幾年里,我會經常啃方便面填飽肚子,大箱大箱的。”

“但現在一切都好起來了,不是嗎?”少年不知愁滋味,齊然沒心沒肺的笑著,年輕的面龐一片陽光燦爛。

是啊,現在都好起來了!林嫣從車窗玻璃的反光看清了齊然的笑容,那麼真誠,不含雜質,讓她情不自禁的受到感染,于是回頭注視著他的眼睛,重重的點了點頭:“嗯!”

既然說到這里,齊然就問劉鐵衛昨天在錦隆集團殺進殺出是怎麼回事,林嫣把所知的告訴了他——以前林為民很少和女兒提及官場上的事情,但這次之后,他覺得多告訴女兒一點也不是什麼壞事,所以林嫣知道不少省市高層的情況。

齊然還是頭一次接觸這樣的內容:

林為民妻子做生意家境優越,不會出貪污受賄之類的問題,和他競爭常務副市長的雷正福一伙,就用情色陷阱來陷害他,逼迫王夢楨去拍性愛視頻;

百姓心目中錚錚鐵骨的鐵面警官劉鐵衛、黑臉紀檢孫自強,其實都不得不受制于更高層面;

林為民這樣的清官好官,也會去和對方做政治交易,迫使紀委釋放被雙規的呂治國……

聽到盛華集團的影響力,使省委省政府主要領導投鼠忌器,指示暫時以穩為主,不動杜詩泉,繼續執行盛華接盤礦山、錦隆對老家屬院進行商業開發的方案,齊然非常失望,再也按捺不住:“怎麼能這樣?職工都盼著你爸和呂叔叔的那套方案上馬呀!盛華集團太霸道太壞了!”

“杜詩泉吃了一癟,拆遷安置不可能像以前那麼橫行霸道,我爸和劉叔都會盯緊他的,職工拿到安置補償條件應該比原來的強不少,”林嫣頓了頓,又補充:“而且,盛華集團也不見得會真的幫雷正福、杜詩泉,這次很有可能是他們狐假虎威,僥幸逃過一劫。”

齊然的臉色變幻不定,拳頭時而捏緊、時而松開,先緊緊閉上嘴巴,最后長長的吐口氣,

在剛剛過去的短短二十分鐘里,少年仿佛成熟了許多。

林艷幽黑的瞳仁里映著齊然的影子,知道有些東西對他來說太過突兀,但必須讓他清楚,將來跟自己也許還會經歷很多風風雨雨,可不能總做個懵懂的少年呢!

不過,別擔心,我會陪著你的。

二十公里,慢悠悠的公交車足足開了半個多小時,齊然和林嫣下了車,沿著支路走向礦區。

宿舍樓前面,礦工孫有德正在教訓兒子,唾沫橫飛,手指頭幾乎戳到了他臉上:“小小年紀不學好,談什麼戀愛,老師說了你這是早戀,成績差得一塌糊涂!老子在井下拼死拼活,你對得起老子嗎?還騙老子說交補習費,拿三百塊錢去和人家通宵上網!”

孫成富被老爹訓得灰頭土臉,眼睛不敢看老爹只好擰著頭看別處,突然之間就怔住了。

看什麼看?孫有德火氣沖天,也朝那邊看過去,先是怔了一下,接著怒氣沖沖的臉就換上了笑容:“齊然啊,來找你爸?齊工在二礦區。這是你女同學?”

“孫叔好!不找我爸,帶同學過來隨便走走,”齊然有點臉紅,因為孫有德的表情很促狹。

林嫣落落大方的打招呼:“孫叔叔您好,我叫林嫣,是齊然同班同學。”

“哎呀這丫頭真俊,又懂禮貌!”孫有德咧開大嘴直樂,露出滿口被煙熏黃的牙齒。

礦工說話都是直來直去的,林嫣被誇得臉上有點掛不住了,趕緊和齊然加快腳步走過去。

孫成富那個郁悶啊:“爸,齊然還不是和女同學玩,你干嘛就罵我呀!”

孫有德愣怔片刻,揮起大巴掌就拍兒子臉上:“你個小畜生能和人家比?齊然帶的小姑娘,又漂亮又懂禮貌,你找那死丫頭,臉上涂得跟鬼似的,滿腦袋亂糟糟的紅毛,活像個雞窩,見了你老子,連聲叔都不會喊!”

礦工的大嗓門震耳欲聾,齊然走老遠還聽得清清楚楚,偷偷看了看身邊的林嫣。

少女狠狠瞪了他一眼,清麗的面龐羞澀中又帶著點小嫵媚。

沿途的礦工和家屬都用過來人的眼光打量這一對少男少女,小時候曾經和齊然去摸螃蟹捉蝦子的伙伴們,投向他的眼神兒更是萬分崇拜。

幸好今天過節,不當班的人差不多都去市區了,礦上人少,否則齊然和林嫣簡直要落荒而逃了。

清冷的林嫣滿臉通紅,齊然一路偷偷傻樂,終于走過了人多的地段,來到了通往后山的小路。

兩人抬頭互相看看,同時笑起來。

這條小路草長到膝蓋那麼高,顯然近幾年走的人更少了。齊然前面開路,花了二十分鐘走到當年那個廢棄的礦洞,渾身都在冒汗。

林嫣皮膚清清爽爽,只在額角微微見汗,呼吸比平時急促一些。看見齊然的樣子,她從小挎包里拿出紙巾:“給,擦擦汗。”

齊然擦過汗水,從書包里拿出鮮橙多遞給林嫣,自嘲的笑笑:“唉,好熱,不過到礦井里就好了,很涼快的。”

“是嗎?”林嫣隨口答應著,目光沒離開礦洞、

幽深的礦井仿佛代表著某段塵封的時光,在這一刻,被奇跡般的打開,重現于眼前。

終于林嫣深呼吸一口氣,挪開目光,朝齊然點點頭:“走吧。”

齊然從書包里取出小礦燈照明,帶著林嫣慢慢往里走,礦井廢棄很久了,比齊然和林嫣九年前那次更加破敗,空氣中有股陳舊的味道,地面散落著散碎的煤塊,積著層厚厚的灰土,殘存著某些小動物留下的痕跡,靠近洞口的那段還有小孩子的腳印,再往里面走一段,就完全看不到近期有人活動過的跡象了。

礦井里確實很涼快,像地下室、防空洞都有冬暖夏涼的特性,因為從地面到地下一二十米深度,越往下越不受地面氣溫變化的影響,越能保持全年恒溫的狀態,土壤溫度和當地全年平均氣溫差不多,給人的感覺就是冬暖夏涼。

“我說洞里涼快吧,阿嚏!”齊然打了個噴嚏,剛才出了汗,進洞里涼快下來,渾身冰冰涼涼的。

林嫣抱著裸露的胳膊,全身夏裝,在外面還嫌熱,坑洞里就有點冷了。

齊然笑笑:“沒事兒,再往下會越來越熱的。”

有個做煤礦工程師的老爸,齊然很早就知道,因為地核地幔是熱的,所以只要過了二十米的深度,越往地下就會越熱。

林嫣點點頭,漆黑的雙眸借著礦燈的光,四下打量坑洞,似在尋找當年被困的地方。

齊然指了指一處彎道:“我記得應該是這里。”

“不,還要往下走,”林嫣毫不遲疑的否定了。

真的嗎?齊然抓了抓頭發,時過境遷,他也記不太清楚到底是哪兒了。

卻沒有想起來,林嫣連他的模樣都不曾記清,怎麼會記得礦洞里的位置?

繼續沿著傾斜的礦洞往更深的地方走,溫度並沒有像齊然說的那樣暖和起來,反而更加陰冷,涼浸浸的寒意,似乎要穿透皮膚扎到骨頭里去。

“怎麼回事,好冷!”齊然搓著胳膊,上下牙咯咯咯直打架,回頭用礦燈一晃,林嫣小臉兒蒼白,嘴唇凍得發青。

“往、往回走吧,”林嫣終于堅持不住了,“這礦洞里,又濕又冷呢,煤礦工人還真辛苦。”

齊然笑笑,辛苦是辛苦,不過別的礦洞可沒這麼濕冷……等等,濕冷!

他伸手摸了摸洞壁,涼涼的,潤潤的,身為煤礦工程師的兒子,不祥的四個字立刻涌上心頭:透水預兆!
作者: 刀痴劍狂    時間: 2013-9-26 10:27 PM

21章 第一次親密接觸

煤礦采掘時,坑道洞壁出現水汽叫做掛汗,是透水事故的前兆,意味著地下水壓在高壓作用下滲透了地層,出現在洞壁上。

本應隨著深入地底而升高的溫度,反而出現了下降,同樣是礦井透水的警兆,因為地下的暗流到了附近,使地層變得陰冷潮濕。

一旦地下水沖破地層的束縛,通過地底的裂縫、斷層或者塌陷區,像洪水決堤那樣灌入礦井,井下作業的工人、整座礦井和機器設備,就要遭受沒頂之災!

齊然心臟猛的一縮,拉著林嫣的手就往回跑:“快,這是透水預兆,趕緊跑出去!”

用力是如此之大,甚至把少女帶了個趔趄,抓住她的手也非常用力,就像一道鋼箍子緊緊扣在了她的手腕上。

“喂、喂!”林嫣想解釋什麼,她似乎比齊然這個煤礦工程師的兒子更加鎮定。

呀~~突然林嫣驚叫起來,腳下踩到了散落的煤塊,身子保存不了平衡,歪歪斜斜的跌倒。

齊然只管拉著她往前跑,倉卒之際來不及攙扶,林嫣扎扎實實摔了一跤,修長的腿蜷在胸前,雙手抱著膝蓋雪雪呼痛。

“要快點出去,來,我背你!”齊然毫不猶豫,背對林嫣彎下腰。

林嫣遲疑一下,本來癟著的小嘴忽然翹了起來,清亮的眸子也彎成了可愛的月牙兒,攀著齊然的腰慢慢站起來,然后趴到上他的后背,張開手臂環住他的肩膀。

齊然背負著林嫣往地面跑去,少女的身體勻稱苗條,被他雙手抬起的大腿手感極佳,奔跑中隨著腳步起伏,后背傳來兩團溫軟如鴿的擠壓,只可惜他沒有心思領略這般風情,一門心思朝井口跑。

黑黝黝的礦洞里,礦燈慘白的光柱搖搖晃晃,一切都仿佛九年前的重演,但記憶中的童年身影,已變成了青春的少年和少女。

林嫣像樹袋熊似的附在齊然背上,開始她清冷的容顏還帶著點促狹的壞笑,可很快就笑不出來了:運動短裙彈性太好,這個姿勢就往上縮,少年的雙手幾乎毫無阻隔的抓在她大腿上,能感覺到手心滾燙的溫度,而身體的起伏,也讓胸前的敏感部位,隔著衣服和文胸擠壓少年那還不夠堅實的后背。

少女不得不緊緊咬住嘴唇……

呼~~齊然滿頭大汗的跑出了礦洞,連喘了幾口氣,心情松弛,剛才礦井中沒來得及體會的,這下子全都體會到了:掌心汗水淋漓,少女的大腿滑膩膩的,兩個軟軟的小鼓包,不輕不重的頂在背心。

腦中轟的一下,齊然完全呆住了,心跳得比剛才一路疾奔時還要快。

“喂,還不把我放下來?”林嫣聲音有點發顫,說話時氣吹到齊然的耳朵,讓他怪癢癢的。

齊然找了塊干凈地方,小心翼翼的把林嫣放下。

兩人都有點不敢看對方,四周靜悄悄的,只能聽到自己砰砰的心跳。

“喂,怎麼沒動靜啊?”林嫣拉了拉齊然的衣擺,朝礦井那邊努努嘴巴。

齊然解釋:“發現透水預兆以后,短的幾個小時、最長幾個月發生事故,也有可能因為地下水改到或者地層變遷,一直不發生事故。”

“那剛才你干嘛那麼著急……”林嫣伸出修長的食指,指了指齊然,又指了指礦洞,水潤晶亮的眸子變得很有殺傷力:“故意的呀?”

騰的一下,齊然的臉猶如火燒,語無倫次的解釋:“我、我沒有那個意思,你別誤會,就是剛才不知道為什麼,因為你在旁邊,我一著急就忘了。”

林嫣抿著的嘴角微露笑意,她怎麼不知道少年是緊張自己?心頭甜絲絲的,卻又不想被齊然發現,于是低下頭:“算了,就信你一次……就是手腕都快被你掐斷了,好痛哎。”

可不是嘛,少女纖柔的左手手腕,被掐出了一道觸目驚心的紅印。

齊然心疼得要命,朝自己手爪子打了一下,真是笨蛋啊,怪不得不討女孩子喜歡。

“不過,倒是讓我想起九年前了呢,那天你也是牽著我的手,走出了這個礦洞,”林嫣看著那礦洞發了呆,忽然揚起臉兒,沖著齊然展顏一笑:“謝謝。”

初夏的燦爛陽光照著少女臉龐,能看清細細的絨毛,微翹的唇瓣閃耀著珍珠般光澤,幽黑的雙眸寫滿了真誠和期許。

“那,沒什麼啦,都過去那麼久了,”齊然呵呵笑著撓撓頭,很不好意思,“你休息一下,我煮面給你吃。”

齊然知道,這種廢棄的礦井,因為沒有進行采掘作業,不會被人為挖穿地層,所以透水的進程是很緩慢的,也許個把月都滲透不過來;就算發生透水,這個幾十年前就廢棄的礦井,井下並沒有工人和設備,和其他礦井也是隔離開的,其實情況並沒有想象中那麼緊迫。

剛才沒想到,這會兒到了洞外,一下子就清醒過來,剛才那種情形,還真有點像是故意占林嫣便宜呢。幸好她沒那麼想,否則咱們齊然同學真得哭死……

齊然剛才背著林嫣一路狂奔,書包還掛在脖子上,拿出不銹鋼飯盒到旁邊的小溪接了水,撿干柴點燃把水燒開,然后泡碗面,火腿腸也剝開扔進去。

“好香啊,”林嫣小鼻子抽吸著,模樣兒非常可愛。

齊然看得呆了,端著方便面,手指頭被燙到才忙不迭的放下,心頭稍稍覺得有點奇怪:林嫣在學校多冷傲啊,好多男生既喜歡她又怕她,其實,她也不像傳言中那麼難于接近嘛。

咳咳,不得不承認,男生在某些方面確實要遲鈍一些,清冷的校花兼市長千金,只有在某個懵懂的小男生面前,才會露出少女的可愛一面呢!

兩人並排坐著把面吃掉,林嫣吃得很香,小心翼翼的夾起泡椒,咬下一點,辣得她伸出小舌頭直呵氣,然后不好意思的偷偷看看齊然……

齊然把面碗裝進塑料袋,拿到山下垃圾堆再扔掉,看了看林嫣,他就撓頭了:“呃,我先送你下山,然后去二礦區找我爸報告這里透水。”

但是怎麼送林嫣下山呢,難道還像剛才那樣?齊然隱隱有點期待。

想得美!林嫣站了起來,亭亭玉立:“走吧。”

“你、你剛才不是摔倒?”齊然吃驚得合不攏嘴。

“又沒有把腿摔斷,”林嫣白了他一眼,腮邊微現暈紅。
作者: 刀痴劍狂    時間: 2013-9-26 11:01 PM

22章 真正的逆襲

齊然準備去找老爸報告廢礦井出現透水預兆的情況,他還沒膽大到帶女同學去見家長,于是下山之后就送林嫣上了回城的公交車,非常遺憾不能陪她一起回去。

林嫣沒有絲毫不悅,還約好明天一塊復習功課。

齊然心頭美滋滋的,走回礦區時腳步都輕飄飄的像踩著棉花,林嫣不僅成績好,人又長得那麼漂亮,朗讀英語時聲音清亮跟唱歌似的,有她幫著補習,原本枯燥乏味的學習,簡直變成了美妙的享受。

剛走到礦山家屬區,齊然就享受了一把明星待遇,好幾個大娘大嬸圍著問長問短,那表情里帶著促狹:“哎,剛才那女同學,長得可真俊哪,你們一個班上的?”

也有人嘖嘖稱奇:“平時關系挺好吧?嘿,齊家這小子,不顯山不露水的,沒看出來,真沒看出來!”

還有位大嬸兒以過來人身份支招:“別不承認哪……她家里做什麼的?齊然,你可得抓緊點,那女孩一看就是富貴人家出來的嘛。”

這群大娘大嬸都是礦工家屬,她們自己孩子早戀了,也許掄起巴掌扇過去,也許會私下支招兒,可別人家孩子,尤其是齊然這種臉嫩的少年,破天荒的扯出了什麼花樣,她們是一定要唯恐天下不亂的。

一群同齡人也想上來和齊然說話,無奈自家長輩在這里,只好站在稍遠處看,每張臉上都擺著毫不掩飾的羨慕。

礦區這邊也有所中學,這些家屬子女多在那所中學就讀,他們原本以為自己學校那些很出風頭的女生已經算很不錯的了,可和剛才跟齊然一塊的女同學比起來,頓時被甩了兩條街。

孫成富臉上還留著老爹孫有德扇的巴掌印,投向齊然的眼神兒,那才叫做佩服得五體投地呢。

齊然猶記得小時候到礦區玩,這個孫成富捉螃蟹逮蛤蟆都很有一手,那時候自己對他既崇拜又嫉妒,做夢都想變得比他更厲害。

九年之后竟以這種方式,完成了童年時代所渴望的逆襲……

受不了大媽們的熱情,齊然說要去二礦區找父親齊思明,這才沖出了包圍圈。

走了幾分鐘,一輛老吉普哐當哐當的追上他,礦上安全班副班長張志強把腦袋從車窗伸出來,光頭在陽光下閃閃發亮:“齊然,來找齊工啊?工業局領導來視察,礦上頭頭腦腦都在二礦區陪起的,上車,我捎你一段。”

二礦區在山背后,從這邊走路過去要個把鐘頭,齊然高高興興的道聲謝,坐到了車后排。

除了喇叭不響哪兒的老吉普,在山道上氣喘吁吁的前行。

車上還有兩個安全班的職工,所謂安全班其實就是礦上的事故搶險隊,班員都是五大三粗的漢子。

“哈,光頭強,你也曉得拍領導馬屁了!”駕駛座旁邊的職工打趣張志強。

后排坐著的職工就笑:“錢二毛你亂說嘛,傳到領導耳朵里,把你娃工作弄來掛起!”

“掛起就掛起,老子早就不想在這兒搞了,日媽個個亂球整……”錢二毛怨氣很大,大概每個國營單位都有幾個這樣牢騷滿腹的家伙。

正在開車的張志強,臉色就沉下來:“錢二毛,玩笑不是亂開的,齊工和礦上那些頭頭腦腦不一樣。”

錢二毛怔了一下,回過頭沖著齊然,滿是痘印的臉上笑容很真誠:“剛才哥子開玩笑的,這張嘴上沒把門,齊然你莫放心上哈,你爸爸真的是個好人,技術好,又耿直,可惜他不掌權,唉,都是當年……”

張志強扭過頭狠狠瞪了一眼,錢二毛趕緊閉上嘴。

“沒關系,知道你們不是說我爸,”齊然笑笑,張志強覺得不該在他面前說三道四,其實他也快滿十六歲了,知道這里頭的原因。

當年做廠醫的老媽魯愛華,要算礦上年輕女職工當中比較出挑的,現在的礦長黃智勇曾經追過她,可魯愛華喜歡的是老爸齊思明,后來才有了齊然。

齊思明作為八十年代末的大學生,工作上又認真負責,本來早就應該提成礦上的領導干部了,就是因為黃智勇官運亨通,一路做到礦長,處處針對他這個當年的情敵,所以齊思明兢兢業業工作了十八年,到現在還是個普普通通的煤礦工程師。

齊然想起這些就很不爽,黃智勇太雞腸小肚了,真不知道這種人怎麼做到礦長的,覺得自己父親齊思明就比他強得多,在干部職工中的威望簡直不是一個數量級的,齊思明是不折不扣的正能量,黃智勇呢,人人背后提到他都要罵三字經。

偏偏黃智勇官運亨通,齊思明十幾年原地踏步,看來領導的思維方式和群眾確實不同……

吉普車在山路上急轉彎,甩得人身子朝旁邊側,猛一晃眼看見對面山坡有條彎彎曲曲的土路,黃土路面上散落著黑色的煤塊,通往的山腰處,有片樹木被砍光了,露出光禿禿的地面,明顯是個私挖濫采的黑煤窯。

齊然上午和林嫣進去過的廢棄礦洞,在這座大山的向陽面,這個黑煤窯則位于背陰面,雖然以山脊為界,已經不屬于龍泉煤礦的地界了,但傻子也能看出小煤窯是在往國營煤礦這邊挖,盜采礦產資源。

“張哥,這黑煤窯,你們不管?”齊然非常驚訝。

國營大礦周圍,絕對少不了大大小小的黑煤窯,它們私挖濫采、盜取自然資源、濫用童工黑工、無視安全防護,不僅自己容易出事,還經常越界亂挖,破壞地質結構,連累到緊鄰的國營礦山。

這種小煤窯往往有黑惡背景,當地基層政府里邊有他們的保護傘,地方公安經常是睜只眼閉只眼。現實就是這麼無奈,很多時候得靠煤礦的保衛科去交涉,談不攏還會打架,而安全班這些身強力壯的青工就是“作戰”的主力。

齊然前幾年有次暑假,親眼看見幾大卡車煤礦工人拉過去,直接砸了一處撈過界的黑煤窯,所以非常奇怪為什麼這里有個黑煤窯,挖到了龍泉煤礦的鼻子底下。

張志強把著方向盤沒回答。

錢二毛吊兒郎當的說:“嗨,礦上領導都不發話,咱們管他那麼多?皇帝不急太監急!我看吶,指不定咱們黃礦長,就在里頭占著干股呢。”

這次張志強沒反駁他,腮幫子鼓鼓的生悶氣。

齊然搖搖頭不知道該說什麼,心里面堵得慌,雖然他年紀輕,也看得出來,父母工作的偌大一個龍泉煤礦,上上下下的人心都散了……

十分鐘之后,吉普車停在了二礦區,老遠就看見掛著幾條紅底白字的橫幅:熱烈歡迎局領導蒞臨檢查。

一群人正從洗煤廠那邊走過來,正中間礦長黃智勇笑瞇瞇的給幾個干部模樣的人介紹情況,齊思明走在靠邊的位置,身邊全是工程師、安全員。

看見兒子,齊思明朝齊然招招手,又對身邊老同事說:“我家這小子,不在家好好復習,跑到咱們礦上來了。”

安全員李遠方很有人情味的幫齊然說話:“放假嘛,總要勞逸結合的,咱們山里空氣好,可以放松一下。”

齊然可沒空說閑話,剛才車上就差點告訴張志強他們了,因為安全班的工人不是搞技術的才忍著沒說,這會兒看見老爸和好幾個老工程師都在,就把廢棄礦井里發現透水征兆的情況說了出來。

“誰讓你進去的?還帶著同學!”齊思明把臉一虎。

那個廢礦井是大煉鋼鐵時弄出來的,因為堪察失誤沒挖出多少煤炭,六七十年代就逐漸廢棄了,因為局勢動蕩也沒有人管,就那麼扔在半山腰,很少有誰過去。

畢竟兒子已經出來了,很快齊思明就把注意力轉到透水預兆上來:“空氣濕冷,洞壁掛汗,這是要透水,本來那廢坑和現在的地下工作面沒有聯通,怕就怕那黑煤窯亂挖,造成地層錯動,水順著透過來……”

幾個老工程師和安全員連連點頭稱是,都認為應該向礦上匯報,盡快勘察情況、采取措施。

畢竟領導在場,不好大家都圍過去,眾人就看著齊思明一個人走到黃智勇身邊,低聲說了點什麼,黃智勇不以為然的搖搖頭,然后齊思明的聲音大了點,黃智勇擰著腦袋狠狠瞪了他一眼。

有個老工程師把腦門一拍,哎呀,怎麼忘了這茬!黃礦長工作上處處看齊工不順眼嘛。

老工程師們趕緊過去準備打圓場,齊然也跟著過去。

走到近處就聽見黃智勇大聲訓斥:“查什麼查,一個廢棄的礦井,那是歷史遺留問題!只要和現在的坑道沒有連通,就不存在危險,如果貿然派人下去查探,正好遇到透水,損失不是更慘重嗎?”

齊思明漲紅了臉,還沒來得及反駁,黃智勇看見齊然也過來了,就指著他鼻尖:“還有,齊思明,你是怎麼教育家屬的?齊然怎麼跑廢礦井里邊去啦?礦上三令五申,非井下作業人員未經批準不得進入礦坑!你這是違紀,當著局領導的面,我必須處分你!”

黃智勇說得義正詞嚴,他的親信也幫著說話,齊思明和幾個老工程師想辯解又覺得理屈,非井下人員確實不應該隨便下井。

礦上的干部就搖頭,黃智勇為了報私怨,口口聲聲把局領導抬出來壓人,這點氣量實在太叫人齒冷,可惜齊思明十幾年兢兢業業,這下要吃掛落了。

更有曉得內情的人悄悄議論,說不定那廢井所在山體對面的黑煤窯,就是黃智勇在里頭占了干股,他才這麼緊張。

齊然恨恨的捏著拳頭,心中十分委屈,私自下井確實不對,可這個黃智勇不關心透水預兆,反把話題扯開,究竟是為了什麼?

沒人發現,被礦上干部眾星捧月般圍在中間的幾位局領導,其中個子很高的一位,聽到齊然這名字就神色微變,大步流星的走過來,神情嚴肅的看著少年:“你叫齊然?知道不能隨便下井嗎?”

“知道,”齊然看看這人,有點眼熟。

高個子饒有興趣的打量他:“那你為什麼要告訴我們?”

“難道因為害怕被批評,就把透水預兆隱瞞下來?不懂你們這些大人怎麼想的!”齊然皺著眉頭,畢竟那是個幾十年的廢礦井,早就沒有開采了,所以他帶林嫣下去走走,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可現在發現了透水預兆過來報告,反而一個個不去管透水的大事,倒來怪他不該下井,真是本末倒置!

“齊然,說話要講禮貌,”齊思明沖著兒子虎臉。

黃智勇心頭暗樂,齊思明是個炮筒子脾氣,生個兒子還是這樣,得罪了局長,老子更有理由拿你開刀。

李遠方和幾個老工程師都捏把汗,官員犯錯之后能免職復起就很牛了,這位呂局長背著黨紀政紀處分,愣是沒挪窩,還待在工業局局長的位置上,不是更牛嗎?得罪了他恐怕不妙。

所有人都沒想到,高個子哈哈大笑著朝齊然伸出手:“不錯,不錯!小同學你好啊,我叫呂治國!”

呂治國!怪不得齊然眼熟,原來是呂小中的爸爸,這父子倆的相貌有七成相似。

齊然遲疑一下,坦然伸手和呂治國相握。

呂治國高大的身子略略彎下,雙手抓住齊然的手用力搖晃:“謝謝,非常感謝,小同學有勇有謀啊!齊工,你教出這樣的兒子,很了不起!”

最后兩句話是扭頭對齊思明說的,呂治國又去和他握手。

呂治國感謝齊然,原因只有他們兩個人知道,要不是齊然和林嫣前段時間查清杜詩泉陷害林為民,被用來做了政治交易,恐怕他還在被紀委雙規著呢。

眼珠子嘩啦啦摔碎一地,礦上的干部職工愣是沒鬧清楚怎麼回事兒。

在眾人聽來,呂治國是感謝齊然及時來報告險情,不過也沒必要對齊然這麼熱情,剛才呂局長的表情動作,簡直、簡直讓人覺得是在對著一位上級領導!

黃智勇十分尷尬,臉色一陣紅一陣白,盡管幾天后煤礦就要過到盛華集團名下了,但現在他還是工業局管著的干部,不能和呂治國硬頂啊。

齊思明和呂治國握過了手,如墜云霧之中,尋思自個兒和這位呂局長沒有什麼交情啊,他為什麼這麼熱情?

呂治國看看齊然,眼神里透著笑意,心頭卻稍稍有那麼點遺憾:原來以為自己兒子呂小中和林市長女兒林嫣算是青梅竹馬,可以順其自然的發展一下,現在看看人家這小子,唉,兒子怕是沒機會啦……

齊然在不知不覺間,已經完成了一次真正意義上的逆襲。
作者: 刀痴劍狂    時間: 2013-9-26 11:02 PM

23章 姑姑和過兒?

有呂治國的支持,誰也不敢再追究齊然到廢礦井里邊去的事情,就連礦長黃智勇也自打耳光把話圓回來。

呂治國也沒深究,畢竟再過些天,龍泉煤礦就要過到盛華集團名下,不再是市屬企業了。

齊思明百思不得其解,揪著齊然問他認不認識呂治國,齊然平時老實,這時候倒知道裝傻充愣,把手一攤:您兒子就是個即將過中考大關的中學生,怎麼可能認識市里面的局長?

從兒子嘴里問不出什麼來,齊思明也只能認為純屬偶然,大概呂治國剛被紀委放出來,心情特別愉快吧。

可礦上別的人不這麼認為,老伙計們都沖著齊思明喊恭喜,說他被局領導賞識,指不定要升官了,下班過后硬是拉著他去喝了二兩小酒,臉紅紅的回到家里。

齊然沒事兒偷著樂……

節日的最后一天,林嫣在外面茶室包了個雅間,和齊然一起復習中考的考點。

“以O為圓心作圓分別于BC、AC切于D、E兩點,齊然你看,若O到BC、AC的距離相等,則點O必在角BAC的平分線上……”少女的側臉清麗可人,專注講解時長長的睫毛忽閃忽閃,亮澤的唇瓣一張一合,聲音清脆琳瑯非常動聽,發絲帶著淡淡的幽香。

齊然剎那間有點心猿意馬,很快又掐了自己一把:林嫣固然答應幫助補習功課,但她已經給了那本寶貴的學習心得,已經完成了承諾,大可不必像今天這樣花費大把時間來幫自己。

她可是有能力爭奪本屆中考冠軍的呀!齊然知道本年級那些有望奪魁的學霸們,雖然在人前裝出學習很輕松的樣子,其實個個都快到頭懸梁錐刺股的程度了,林嫣能抽出珍貴的時間來陪自己復習,如果還不專心,那真是太對不起她了。

收斂心神,專心專意,齊然認真的聽講,不知道為什麼,跟林嫣在一起好像頭腦都清醒了許多,有什麼問題又可以立刻問她,而林嫣總會不厭其煩的細細講解,效果比上課聽老師講或者自習要好得多。

中午休息,林嫣叫了兩份簡餐,打開電視,和齊然肩並肩坐在沙發上,邊吃邊看。

電視里正在重播央視版神雕俠侶,剛好演到姑姑教過兒武功那段。

林嫣和齊然不約而同的扭頭看了看對方,眼神一觸,又飛快的移開。

“沒意思,看新聞吧,”林嫣若無其事的摁到了別的臺,輕輕抿著嘴唇,耳朵有點紅。

“是挺沒意思的,重播了一遍又一遍,”齊然附和著,心頭一個勁兒的傻樂:還別說,這種情形,真有點像呢。

五一假期結束了,學生們不管在這三天里徹底放松換換腦筋,還是更加努力的沖刺拼搏,現在都得重新回到學校上課。

僅僅三天的短暫分別,一切都顯得和假期之前沒什麼兩樣。

除了林嫣。

萬婷婷、陳雨露非常熱情的和她打招呼,就連盧露也難得的露出了笑臉,男生們更是竊竊私語,愈加堅決的成為了林嫣的擁躉。

這幾天都傳遍了,市公安局副局長劉鐵衛帶著十幾車特警,在杜詩泉的錦隆集團殺進殺出,雖然沒能扳倒錦隆,但杜詩泉乃至后臺老板雷正福顯然吃了癟;被雙規的呂治國頂著一堆處分,安安穩穩的坐回了工業局局長的位置;林為民一方連連得分,在常務副市長的爭奪中獲勝的希望大增。

普通副市長和常務副市長兼市委常委的區別還是挺大的。

這一系列變化,使得眾人眼中的林嫣也有所不同了,明明還是那個清麗冷傲的女生,已從前幾天的被同情被憐憫,變成收獲無數燦爛的笑容,受到眾星捧月的待遇,她身上也仿佛籠罩著某種無形的光環。

可林嫣除了對好朋友許悅蘭比較熱情一些,面對別的同學仍然和以前相同,淡淡的微笑中帶著疏離。

這是應該的嘛!要是林嫣突然變得熱情,同學們反而要無所適從了。

唯獨在早自習開始前三分鐘,林嫣抬頭朝教室門口看了一下,幽黑的眸子在那瞬間變得亮亮的,然后很快又低下頭,專注于英語課本。

她在看誰?許悅蘭以前從來沒有發現好朋友露出這樣的表情,于是本能的順著林嫣目光看過去,一群男生正從門口走進來。

其中有齊然。

范韋正說得眉飛色舞:“喂,你小子太牛了吧,呂治國和你握手啊,嘿嘿,下廢礦井不但沒事兒,還撈了個表揚,運氣也太好了!”

齊然嘿嘿笑著,心頭非常得意,如果告訴你是和林嫣一塊下去的,我還背著她跑出來,你還不得羨慕死啊?

這個年紀的少年可沒太多心機,更沒有扮豬吃老虎的覺悟,要不是擔心林嫣生氣,齊然早就把牛皮吹破,使勁兒的顯擺一下了。

坐在教室后排的趙子聰看見齊然笑嘻嘻的挺高興,陰著臉哼了一聲:“哼,今天晚上看你還能笑得出來不?”

本來李天毅也沒催著揍齊然,是趙子聰自告奮勇要動手,可就在昨天下午,李天毅突然給他打電話,讓盡快教訓教訓這個齊然,口氣里還隱隱有些對他不滿的意思。

趙子聰看了看手表,早晨七點鐘,離晚自習下課還有十三個半小時。

班主任王保峰穿著大皮鞋的獨特腳步聲在走廊上響起,他走到講臺上,說了幾句假期結束,請同學們收心,以良好狀態迎接中考的話,就把目光挪到了齊然臉上:“齊然,跟我出來一下!”

糟糕,肯定是前幾天逃課的事情!

齊然無奈的看了看林嫣,清麗動人的校花伸手借撫弄頭發遮住臉,沖著他偷偷的吐了吐小舌頭,笑容有點壞。

同人不同命啊!齊然無語,同樣是逃課,自己這趟肯定要被王保峰狠尅一頓,林嫣呢,王保峰都舍不得說她一句。

那是當然,市里高層的情勢變化,連學生都有所耳聞,王保峰還能兩耳不聞窗外事?林嫣家里沒事了,相信她能很快調整好狀態。

至于齊然就不同了,這種自暴自棄的學生,要狠狠敲打!

齊然跟著王保峰出去了。

“哎,又不是什麼優等生,落在王大炮手里,這下有得受……何必呢,又不是那塊料,就想著畢業之前多出幾回風頭?”萬婷婷陰陽怪氣的說著。

幾個女生跟著七嘴八舌的議論。

林嫣修長的眉毛皺了起來,抬起頭,眼神兒清冽:“一日之計在于晨,抓緊學習。”
作者: 刀痴劍狂    時間: 2013-9-26 11:03 PM

24章 最好的家教

齊然垂頭喪氣的跟著王保峰,一前一后進了年級辦公室。

他這樣的學生,在班上是最不引人注目的,很少會和老師打交道,既不像差生老油條那麼虱多不癢、賬多不愁,又比不上林嫣那樣的優等生,從來都是老師小心呵護的熊貓寶寶,就算犯了天大的錯,班主任也舍不得說句重話。

社會上中等收入的夾心層壓力最大,學校里中等成績的學生最怕老師。

辦公室里還有幾位老師,滿臉青春痘的物理老師張磊,看見齊然進門就拍著桌子冷笑:“齊然,你成績已經好到可以不用上課了嗎?我的晚自習你都敢逃,膽子越來越大了嘛,來來來,當著王老師的面,你說個道理來聽聽。”

別看這個張磊年紀輕,是老師里面最嫌貧愛富的,對家庭條件好的學生另眼相看,要是齊然、范韋這樣的學生去問他什麼問題,他總是愛理不理的。

以前趙子聰、陳志超他們經常逃課,也沒見張磊說什麼,五一節前最后那堂晚自習是做物理習題,陳志超逃課了,林嫣也逃課了,可張磊只在王保峰面前把齊然告了一狀。

即使在校園里,人與人也是不平等的,老師本應對學生一視同仁,但張磊這樣的老師還為數不少。

齊然閉著嘴沒說話,如果是王保峰問,他就承認錯誤了,但這個張磊問嘛,實在有點不服氣。

“耶,你還有脾氣喲!”張磊把不銹鋼茶杯往辦公桌上重重一頓。

“張老師莫著急嘛,”王保峰皺了皺眉頭,看著齊然,把語氣盡量放得平緩:“你不準備考一中了嗎?唔,差二三十分確實不容易漲起來……你家里面的情況,王老師曉得一些,也許沒有必要擇校,但是你要搞清楚,學習是逆水行舟不進則退,你的成績考一中不得行,二中三中確實沒有太大難度,不過從現在就開始松懈下去,恐怕到時候連二中三中都考不起喲!”

王保峰雖然看起來很兇,外號叫做王大炮,其實心眼兒不壞,對齊然這種不愛惹是生非的學生,他還比較有耐心,說的話也很中肯。

在王保峰看來,二十多三十分的差距不是那麼容易追起來的,齊然的家庭條件也有限,勉強提東川一中並不現實,倒是二中三中更符合實際。

教了十幾二十年的書,送走了一批批學生,還有什麼看不透的?同在一個班上就讀的學生,有的會去東川一中,他們將要力爭考上985、211那些重點大學,有一個光明的前途,而更多的學生會去二中三中,他們絕大部分只能去三流本科或者高職專科。

當年的同窗,人生的距離就這樣被越拉越遠了。

王保峰最早教的一批學生,現在已經有人做到處級干部,春風得意馬蹄疾,同學會上是當之無愧的明星主角,也有人為養家糊口操勞奔波,偶爾在路上相遇,笑容中帶著無奈和苦澀……

“他這個年紀,肯定體會不到這麼多吧?”王保峰看了看齊然,心中一聲嘆息,少年的形象與某個從沿海血汗工廠打工回來、在街邊賣牛奶的學生,漸漸重合起來。

齊然感覺到了王保峰的善意,弱弱的說:“嗯,王老師,其實我在復習……請了、請了家教,還是想沖沖一中。”

王保峰有點吃驚:“你沒上晚自習是去跟家教了嗎?那你早說嘛,你這種情況,老師還是可以支持一下的。”

畢竟是中考前最后個把月了,每個班五六十號學生,老師根本沒法做到一對一輔導,如果家里有實力請到好的家教,老師通常都不會反對,晚自習之類的時間也可以通融。

“你家請的什麼家教,峽江職業技術學院的學生,十五塊錢一個鐘頭那種?純粹誤人子弟!”張磊自鳴得意的笑了兩聲,更看不慣齊然了。

張磊在自己家里搞了個小家教,但是沒幾個學生報名。

王保峰眉頭擰成了川字,別被張磊說中了吧,齊然的家境能請到什麼好家教?如果是那種,他還不如在學校多花點時間呢。

“才不是呢,我、我找的家教是最好的!”齊然態度很堅決,他的家教是林嫣,不過,少年心目中“最好的”所指,可不僅僅是家教。

張磊氣得一拍桌子:“吹什麼吹?我們老師教的你不學,亂去找什麼家教,那你何必來學校讀書,自己在家里邊就行了嘛!”

“張老師!”王保峰搖了搖頭。

張磊指著齊然鼻尖:“你找那家教是哪兒的,說來我們聽一下,水平到底有多高?”

“找家教是可以找,但是要家長跟班主任說聲,”王保峰沉吟著,端起茶杯喝了口水,“這樣吧,他給你劃過重點難點,講過解題思路沒有?你給老師看一下。”

看就看,齊然回到教室,從書包里拿出筆記本和語文、物理的精編習題集——他為了加強記憶,把林嫣給的那本筆記又抄了一遍,習題集批注著昨天兩人一塊復習時,林嫣講解的解題思路。

語文的遞給王保峰,物理的給了張磊。

王保峰翻開習題集,神情就變得非常鄭重,發現上面的批注水平甚至比他這個語文老師還高,《五人墓碑記》里面有句“是時以大中丞撫吳者為魏之私人毛一鷺”,教輔給的注釋“撫吳”是蘇州巡撫,手寫的批注則說明朝只有應天巡撫,沒有蘇州巡撫一說,教輔有誤。

張磊也發覺看不見的對手實力強大,他睜著一雙眼睛想找錯,還別說,真被他找到了:“也不過如此嘛,看這個就是錯的,計算U型管兩邊的壓強……”

老物理教師裴玲也把腦袋湊了過來,搖搖頭:“小張,他這個解題思路是另辟蹊徑,其實也是對的……咦,比標準答案還要簡捷明了,不錯啊。”

張磊鬧了個大紅臉,他當年的成績絕對不是頂尖水平,雖然做老師,對教學內容非常熟悉,但要比思路的靈活,當然不是拿奧林匹克競賽獎的林嫣的對手。

“你找的家教,水平很高,如果有機會可以請他見見面,”王保峰很誠懇的把習題集還給齊然,心頭則非常奇怪,水平這麼高的家教,費用肯定不菲,齊然家從哪兒請到的?

齊然臉上不敢動,肚子都快笑痛了,水平很高的家教,現在就在教室里邊,嘿嘿。

張磊依依不舍的把習題集還給齊然,想了想又往回拿,當著兩位同事表情有點尷尬:“齊然,老師再看看,如果有什麼錯的,就幫你訂正了,免得你將錯就錯。”

王保峰和裴玲哭笑不得,這個張磊啊,明明是想偷師,偏要說查漏補錯!

“齊然,音樂教室有點事情,你過來幫下!”

王夢楨一襲果綠色的運動裝,俏生生的站在窗外。
作者: 刀痴劍狂    時間: 2013-9-26 11:04 PM

25章 美女老師的補償

美女音樂老師燦爛的笑著,鳥兒的鳴叫清脆動聽,微風吹拂帶著露珠的花朵,清晨的陽光變得更加明朗。

王保峰那張撲克牌臉,難得的露出了笑容:“王老師早啊!”

“王老師有事啊,要我幫忙嗎?”張磊語氣非常討好,滿臉青春痘都在發光發熱。

王夢楨搖搖頭謝絕:“不麻煩張老師啦,音樂教室那邊有點小事,齊然就能搞定。”

前一刻還在批評齊然,下一刻張磊就變得笑容可掬,“齊然這孩子不錯,都會幫老師做事了,真了不起。”

孩子……齊然無語,貌似張磊比他也只大個七八歲。

王保峰也說:“齊然,你就去吧,王老師那邊弄完了再回來上課。”

得,美女的魅力是無敵的,王夢楨開口,兩個老師立刻把齊然出賣了,尤其是年輕點的張磊,只要能討好年輕的音樂老師,他把齊然零宰碎割論斤賣掉的心都有。

齊然無語,在心頭沖張磊豎了豎中指,跟著王夢楨離開了年級辦公室。

張磊看著王夢楨背影,久久才收回目光,掩飾著說:“哎,真看不出來,這個齊然、這個齊然……”

王保峰有點納悶,自言自語:“沒聽說齊然會什麼樂器啊,音樂教室那邊有什麼事情要找他幫忙?而且王夢楨沒教過這屆學生,怎麼就找上了齊然?”

張磊一怔,眼睛骨碌碌的轉了幾下,若有所思。

初三三班的教室里面,學生們正在早自習,朗朗的英語誦讀聲飄出窗外,一張張年輕的面孔充滿青春朝氣。

無論如何,青春的心是奮發向上的,即使是喜歡八卦的萬婷婷、陳雨露,也把全副精神投入了學習。

反倒是拿釘子給她們碰的林嫣,顯得有點心神不寧,幾次三番的朝門口看。

許悅蘭注意到朋友的反常,不禁泛起了嘀咕,畢竟全班同學都在教室里,只有齊然被王保峰叫了出去,剛才又回來拿過幾本筆記,難道林嫣關心的是他?不會吧……

走廊上過來兩道身影,前面身穿果綠色運動服的王夢楨,上衣拉鏈只拉到鎖骨之間稍往下的位置,露出的一小片肌膚白膩如雪,胸部頂出了兩座挺拔的山峰,整個人透著種躍動的性感。

齊然稍稍落后兩步,青澀的面龐稍稍發紅,活像調皮搗蛋的弟弟被姐姐抓住。

從這個角度看起來,還真像一對姐弟啊。

當然沒人知道,少年的目光正落在美女老師的腰間,運動服收緊的下擺恰到好處的勾勒出纖腰的輪廓,挺翹的臀瓣異常圓潤。

齊然也知道不妥,幾次想收回目光,可總是不由自主的朝那里看過去了……原諒他吧,青春萌動的年紀,總是對異性好奇的呀,何況王夢楨的身材又是如此的誘人。

當師生倆走過初三三班的教室時,剛剛進入狀態的學生們,心又飄出了窗外,膽大調皮的學生比如陳志超,甚至吹起了口哨——王夢楨對學生並不嚴厲,甚至有點傻傻的天真,誰要是能把美女老師逗得臉紅,肯定會成為男生心目中的英雄。

可惜他們都不知道,貌似靦腆的齊然,曾經不止一次的進過美女老師的閨房,看見過不應該看到的東西,還曾有過令人臉發燒心發慌的經歷……

唯一看透了真相的是一個外表看似清純女生,智慧卻過于常人的名偵探,呃,錯了,是美少女,林嫣!

“肯定又在看她屁股了!”林嫣恨恨的咬著嘴唇,手中的圓珠筆轉得飛快。

她很了解小男生的那點無良愛好。

不過很快釋然的撇撇小嘴,人家有男朋友的,而且還愛得死去活來。

靠窗的位置,范韋如癡如醉的打望從窗外走過的夢中情人:“齊然這小子,被王夢楨叫去做什麼?哎,王夢楨真是太漂亮了,又有氣質,腿好長,穿身運動服都這麼有范兒……呃,啊!”

范韋的眼睛快要從眼眶子里掉出來了,發現王夢楨穿著的果綠色運動服,齊然曾經穿過,他第一次逃課那天,就是穿的這件衣服回家,后來再沒看他穿過,可現在這套衣服,正穿在美女老師身上!

“齊然啊齊然,你最近走桃花運?”范韋百思不得其解,看似平凡的朋友先是和校花林嫣有了某種神秘的關系,又和美女音樂老師王夢楨不清不楚,這種好事怎麼接二連三的砸到了齊然頭上?

齊然跟著王夢楨走進了音樂教室。

音樂課只有初一初二開設,每周兩節而已,即使南浦中學也只有兩位音樂老師,另一位進修去了,所以就剩下王夢楨。

她把門一關上,就似笑非笑的看著齊然:“看夠了沒有?哼,小男生!好歹我也是把你從王大炮和張磊魔掌下救出來的恩人,你就這麼報答老師啊?”

原來美女老師早就發現齊然的窺視了。

呃,齊然臉紅心慌,好在和王夢楨有過更加親密的接觸,比如說穿著夏季單薄的衣服貼身肉搏什麼的,即使靦腆的少年也臉皮厚了:“有嗎?王老師,你不要冤枉學生嘛,我、我剛才什麼都沒看到。”

“切,更多的都被你看過了!”王夢楨紅潤的唇瓣嘟了起來,完全無意的表情就極具誘惑。

齊然的心砰砰砰猛跳了幾下,王夢楨的唇瓣是如此的誘人,大概很甜很香吧,不知道和林嫣的嘴唇比起來,哪個更甜更香?

少年還從來沒有親吻女生的體驗,完全憑想象胡思亂想。

看到齊然的表情,王夢楨意識到自己的表情動作過于曖昧,趕緊干咳了兩聲,“說起來,還沒有向你道謝呢,這次可真的多虧了你……”

如果不是齊然,王夢楨將面臨多麼難堪多麼可怕的處境?就算想想都會不寒而栗!

現在好了,不知道林為民怎麼弄的,反正三十萬贓款交到了公安局,警方以敲詐勒索結案,王夢楨屬于受害者兼檢舉人的角色,刀疤臉承認是主犯,拍照片的猥瑣男則是從犯。

不再擔心男朋友的治療費,又擺脫了色情陷阱的困境,王夢楨心情非常愉快,笑嘻嘻的看著齊然。

“其實,也沒什麼啦!”齊然不好意思的抓了抓后腦勺。

王夢楨笑起來,水潤柔媚的眼睛彎成了月牙兒,坐在琴凳上,手肘撐著鋼琴托起下巴,“反正你還可以待一會兒,老師為你彈首曲子吧。”

她會彈什麼?齊然坐了下來,隱隱有點期待。

叮叮咚咚的鋼琴聲響起,王夢楨甜美的嗓音浸人心脾:“心中有許多願望,

能夠實現有多棒,

只有哆啦A夢可以帶著我實現夢想~~

可愛圓圓胖臉龐,

小小叮當掛身上,

總會在我不知所措的時候給我幫忙,

到想象的地方穿越了時光,

來我們坐上時光機,

嗯嗯嗯……

哆啦A夢和我一起讓夢想發光。”

齊然開始有點好笑,這是把我當成了小學生嗎?不過,王夢楨的歌聲甜美動聽,唱歌時的神態也非常可愛,很快少年的臉上就露出了會心的微笑。

歌聲停歇,王夢楨吃吃的笑:“小男生,知道嗎,你在老師心目中,很像大雄呢!”

大雄?我有那麼遜?齊然哭笑不得。

“誰是大雄的靜香,能告訴老師嗎?說不定能為你支招哦!”王夢楨調皮的擠了擠眼睛。

這個誘惑對齊然來說足夠大,也許王夢楨知道怎麼追林嫣?畢竟她在過去的大半年里是林嫣的家庭音樂老師。

“林嫣,”齊然充滿期待。

王夢楨先是驚愕,然后咯咯的笑起來,款款走到齊然身前,“對不起,那個驕傲的小冷美人,連老師都不知道什麼樣的男生才能打動她呢,所以……補償你一個吻吧,是姐姐對弟弟那種哦!”

于是,美女老師俯身,溫軟的唇瓣在少年的額頭輕輕一觸。
作者: 刀痴劍狂    時間: 2013-9-26 11:05 PM

26章 那些年,我們一起暗戀的姐姐

齊然腦袋里轟的一下炸開,整個人木木的呆坐著,王夢楨唇瓣觸及的額頭像被強大的電流擊中,酥酥麻麻的感覺沿著神經傳遍了全身,少年完全僵住了,甚至連美女老師俯身下來,運動服領口露出的那一片雪膩和更深處的美景,都非常可惜的被他忽略掉,沒有來得及欣賞。

王夢楨雪白的面龐泛著一抹紅暈,看著齊然那呆呆的樣子,又忍不住吐了吐舌頭,伸手在他的頭頂抓了兩下,“哼,小男生,便宜你了!不準對同學炫耀哦,老師還有男朋友呢。”

呃,齊然不好意思的訕笑著。

王夢楨提到男朋友,他就想起了母親魯愛華說過,腎衰竭患者盡量不要吃植物蛋白含量高、加重腎臟負擔導致尿氮上升的豆漿,也別多吃含鉀高、容易引起高血鉀癥的香蕉橘子等水果。

聽了這些,王夢楨非常緊張,立刻用手機撥通了男朋友司馬剛的號碼。

音樂教室的四壁和天花板裝著吸音材料,室內非常安靜,手機聽筒里傳出的聲音清晰可辨。

嘟——嘟——,接通的鈴音響了好多下,最后是程式化的女聲:您所撥打的電話暫時無人接聽,請稍后再撥。

王夢楨黛眉緊蹙,嫣紅的嘴唇也嘟了起來。

“可能正在檢查、治療什麼的?”齊然安慰她。

剛說完王夢楨的手機就響了,是司馬剛回撥過來的,她高興的拿起電話:“司馬,剛才不方便接電話,是去做檢查了嗎?”

手機里傳來一個年輕男子略顯疲憊的聲音:“啊,是,是的,剛去做了個磁共振,唉,腎功能更差了,就等著換腎呢……夢楨,要不是你及時把治療費打過來,可能、可能我就……”

齊然在旁邊聽著就搖搖頭,心說京城的大醫院就是不一樣。

廠里職工經常拿著醫院的檢驗單到家里請教母親魯愛華,所以齊然很清楚,東川這邊通常腎衰竭做個彩超檢查就差不多了,血管瘤、內臟病變什麼的上CT,磁共振一般是腦部腫瘤之類的病人才做,畢竟價格有差異,彩超每次八十、一百,CT兩百左右,磁共振要五六百甚至上千呢。

病人病情不同,經濟能力有差異,醫生都要通盤考慮,不會隨便給上最貴的檢查項目。

何況醫院里的檢查又不是只查一項,醫生開一張檢查單有好多內容的,再加上治療費、藥費,照這麼算下來,司馬剛每天住院就得幾大千,怪不得差點把王夢楨逼到了絕境。

王夢楨還在打電話:“司馬,我有個學生家長是醫生,說了像你這種情況,喝豆漿容易升高尿氮加重腎臟負擔,香蕉橘子含鉀高,容易弄出什麼高血壓,不,高血鉀癥,所以你一定要注意啊,別吃那些東西。”

“嗯嗯,我會注意的,醫生來查房了,就這樣吧,”司馬剛口氣有點不耐煩,掛斷了電話。

聽筒里傳來嘟嘟的忙音,王夢楨舉著手機悵然若失,良久才從耳邊放下手機,感覺到齊然的詫異,她本能的幫男朋友解釋:“他以前不是這個樣子的,肯定是生病了心情不好,等到放暑假,我就去京城照顧他,但願手術成功,他能重新變得健健康康的。”

年輕的音樂老師,眼睛亮晶晶的,對她來說陰霾已經散去大半,可以開始憧憬男朋友病愈之后的幸福生活了。

在這一瞬間,齊然非常羨慕那個素未謀面的司馬剛。

早自習結束的鈴聲響起,齊然離開了音樂教室,回憶著剛才王夢楨親吻額頭時唇瓣的溫軟觸感,腦袋暈乎乎的,心跳得特別快,同時心中又隱隱有那麼點難言的酸澀。

每個青春萌動的少年,心目中都有那麼一位溫柔善良的大姐姐,也許是關系很好的鄰居,也許是姑姑舅舅家的表姐。在搗蛋鬼闖了禍面臨父母責罵的時候,她會兇巴巴的說上幾句,然后趕緊幫著掩飾;如果和小伙伴打架被弄傷,她會撅起小嘴輕輕吹傷口,拿藥水往上面擦,往往小男子漢痛得呲牙咧嘴,卻無論如何都不肯讓淚珠在她面前滾落。

曾經以為這樣的日子會持續到永遠,但終于有一天,姐姐領著那個嘴唇長著青黑色絨毛、看上去特別可惡的家伙出現在面前,少年才會悲哀的意識到,姐姐不再屬于他了……

大概這種情形,就和齊然此時的心情差不多吧。

回到教室,范韋立刻湊上來,雙手摁著齊然肩膀叫他在位置上坐好,然后嚴刑拷問:“坦白從寬,抗拒從嚴。你和咱們學校的頭號大美女、整個東川教育界的明星音樂老師王夢楨,到底是什麼關系?從實招來!”

可惜這一套對齊然無效,他早知道范韋第一句話的完整版本:坦白從寬,牢底坐穿;抗拒從嚴,回家過年。于是齊然選擇了抗拒從嚴:“我能和王老師有什麼?剛才被她叫到音樂教室,搬那些大提琴、手風琴、鋼琴,都快把我累死了。”

范韋賊眉鼠眼的壞笑起來,湊近了齊然耳邊:“裝,我看你怎麼裝!今天王夢楨身上穿那套運動服,那天你第一次逃課,又出現的時候就穿過同款的——別跟我說你們湊巧買了同樣的衣服!”

齊然不知該怎麼回答,沒想到范韋眼睛不大,觀察能力倒挺強的。

南浦中學在東川首屈一指,老師的收入不算低,但王夢楨經濟負擔重,生活過得很節約,齊然把借的衣服還給她,當然不可能不穿,結果被范韋發現了。

“嘿嘿嘿,沒話說了?明明是姐弟裝嘛,王夢楨是你表姐吧!”范韋得意的說出思考了整個早晨得出的答案,接著拍了齊然一下:“太不夠意思了,瞞著干嘛?有機會都不給兄弟呀。”

姐弟?齊然無語,暗地里松了一大口氣。

想想也是,難道范韋會認為王夢楨和齊然在搞師生戀?切~干脆說齊然是王夢楨的私生子得了!根本不可能嘛。

唯一的可能,美女音樂老師是齊然從外地過來的遠房親戚。范韋雖然認識齊然的父母,但也不可能連他們家的親戚都全部知道。

齊然鄭重其事的點點頭:“回答正確加十分!王夢楨是我大姑媽家二表哥的媳婦的娘家表姐,不過她已經有男朋友了,是音樂學院的同學,所以你就死了這條心吧。”

“真的?”范韋眼睛鼻子嘴巴都擠成了一團,糾結啊。

“如假包換,”齊然壞笑。

“我、我要死了……”范韋很誇張的捂住心口,辛虧這家伙是信春哥的,下一刻就原地滿血復活,信誓旦旦的說:“好吧,既然這樣就只能祝你表姐幸福了,我要轉移目標,唔,二班的孫玥好像是個不錯的選擇。”

中學男生對漂亮女老師的那一點念想,本來就以玩笑居多,范韋很快就放下了一段還沒開始就被畫上句號的暗戀,宣稱從現在開始對孫玥癡心一片,海可枯石可爛天可崩地可裂,此情不渝比金堅。

早知道這個猥瑣的家伙會這樣,齊然面無表情的豎起了中指。

“對了,這件事不要告訴別人,是兄弟就幫我保密!”齊然很不放心的叮囑好朋友。

范韋拍著胸脯信誓旦旦:“打死我也不說!”

可是到了中午放學的時候,全校學生都知道王夢楨是初三三班齊然的遠房表姐了,尤其是物理課上,青年教師張磊對齊然的態度前所未有的好,有種討好未來小舅子的諂媚勁兒……

中午,林嫣照例在空無一人的實驗樓天臺和齊然一起復習功課,順帶拿他打趣,提到王夢楨這位新鮮出爐的表姐,少女的口氣很有點酸不溜丟的。

直到聽說王夢楨將在暑假前往京城,照顧身患重病的男朋友,林嫣才扭過頭,抿著嘴唇云淡風輕的笑了笑。
作者: 刀痴劍狂    時間: 2013-9-26 11:06 PM

27章 友誼地久天長

晚自習放學,一群群學生涌出校門,齊然往東,林嫣向西。

好幾個女生圍著林嫣嘰嘰喳喳的說話,雖然這個年紀的小姑娘不會露出成年人那種世故和諂媚的表情,但話題總是以她為中心,隱隱透著眾星捧月的味道,就連早自習時碰了釘子的萬婷婷、陳雨露也在其中。

前段時間市里局面錯綜復雜,林家岌岌可危,林嫣放學回家時身邊幾乎只有許悅蘭陪著,其他女生不管憐憫同情還是幸災樂禍,都和她刻意保持距離的情形,好像從來就沒有發生過。

林嫣總是在別人最期待的時候給予恰到好處的回應,然而淡淡的笑容背后,恰恰是讓人情不自禁產生距離感的冷傲——少女身上已經有了點傲嬌女王的氣場。

只有許悅蘭顯得有點落寞,當初傳來對林家非常不利的消息,只有她堅定不移的站在林嫣身邊,但現在同學們都圍著林嫣轉,她反而不知所措,因為感覺到最近這段時間,自己很難再觸摸到這位朋友的心,林嫣似乎改變了很多……難道是因為家里的事情?

她悲哀的想到,也許友情真的會因為身份上的差距,被現實無情的割裂。

林嫣突然停下腳步,丟下圍著她的那幾個女生,往回走了兩步,朝著許悅蘭嗔怪的嘟起了小嘴:“蘭蘭,你腳痛嗎,落下那麼遠!”

然后,林嫣伸出了手。

許悅蘭笑了,牽住林嫣的手,現在她相信,真正的友誼不會那麼容易變質。

當林嫣停下腳步往回走時,另外幾個女生先是愕然,接著就心頭就有那麼點酸酸的感覺,很羨慕許悅蘭得到了林嫣的友誼。

一個女生小聲自言自語:“連我們都這樣不容易接近,將來什麼樣的白馬王子,才能走到她的身邊?”

“哎對了,那個齊然啊,原來王夢楨是他的表姐,真是想不到呢!林嫣,王夢楨不是在教你拉琴嗎,她有沒有提到過?”萬婷婷很突兀的提到了今天傳遍學校的新聞,然后偷偷觀察林嫣的反應。

“是嗎?”林嫣不置可否的應付著,“現在學習任務重,只好把鋼琴停掉,王老師有段時間沒去我家了。”

萬婷婷很失望。

明文那邊有傳言,說南浦的校花林嫣和姓齊的男生關系親密,本來她是不相信的,齊然假裝做夢來表白,還是林嫣家里遇到變故的節骨眼上,這招用得多拙劣啊,林嫣恐怕連一個正眼都不會給他。

但今天早自習的時候,正在揶揄齊然就被林嫣制止了,萬婷婷又覺得有點不對勁兒,所以才想是不是因為王夢楨做林嫣的家庭音樂教師,齊然作為她的表弟才有機會接觸冷傲的校花?

可惜,林嫣的臉上沒有任何端倪。

清麗的少女微笑著,早已看穿了萬婷婷那點八卦的小心思,怎麼可能讓她如願以償呢?倒是齊然那家伙真討厭,現在全校都知道他是王夢楨的表弟,切~~什麼跟什麼嘛!

前方街道拐角,掛省城渝州牌照的奧迪A8轎車停在路邊,潔白的車身在路燈下泛著柔和的光暈,輪廓沉穩厚重,又不失高貴典雅。

林嫣的笑容隱去了,牙齒輕輕咬了咬嘴唇,稍稍遲疑一下就朝許悅蘭抱歉的笑笑,加快步伐走向轎車,拉開車門坐進了后排。

發動機低沉有力的啟動聲中,奧迪A8離開了眾人的視線。

女生們艷羨的目送轎車遠去,很多女孩都夢想坐上寶馬奧迪,可惜她們的位置往往是副駕駛而不是后排……林嫣不僅人長得漂亮,學習成績優秀,還有身為高官的父親和女強人的母親,簡直把上天的寵愛集于一身,叫人連嫉妒都嫉妒不起來呀!

不過,坐在奧迪A8后排的少女,心情是否如她們所想的那麼愉快呢?

王建松在人流中見縫插針奮力穿行,終于追上了齊然和范韋,他拍了拍齊然的肩膀,滿臉興奮的問:“喂,王夢楨真的是你表姐?”

齊然半瞇著眼睛,夢游似的轉過臉,眼神沒有焦點,聲音疲憊不堪:“是、又、怎、麼、樣?”

沒辦法,換成任何一個人,被上百次的問起同一個問題,重復重復再重復的給出答案,都會變成齊然這個樣子。

“哇靠,太牛逼了!”王建松攀著齊然肩膀,笑得非常賤:“是哥們吧?你什麼時候和表姐出去看電影、逛街,提前說聲啊……對了,有沒有她照片?”

照片?齊然撓撓頭,王夢楨手機里那張照片拿出來,怕不把你們眼珠子都給摔碎!嘿嘿,不能給你看。

“唉,王建松同學,我告訴你一個非常不幸的消息,”范韋擺出副非常老道的架勢,目光憐憫:“我們的美女音樂老師王夢楨有男朋友了!”

真的?王建松看看范韋,再看看齊然,最后很裝逼的脖子一梗:“沒關系,我就打聽一下,王夢楨畢竟是老師,我和她不合適。”

范韋豎起中指:死要面子的裝逼貨。

齊然笑笑,他感覺王夢楨根本不像板著臉訓人的老師,倒像個溫柔美麗又有點天真單純的鄰家姐姐。

三位朋友說說笑笑,穿巷子往煤礦老家屬院走。

昏暗的夜色下,香煙燃燒的紅光若隱若現,趙子聰和三四個男生早就等在巷子里面,看見齊然出現,他叼著煙慢慢迎了上去。

齊然心頭一驚,同時明顯感覺到趙子聰出現時,攀著自己肩膀的王建松身體發僵。

難道……

不!少年很快否定了對朋友的懷疑,王建松喜歡吹牛說大話,有時候會顯得虛偽,但他絕對不是出賣朋友的壞蛋。

“齊然,你挺狡猾啊,幾次都被你躲了過去,今天還要躲嗎?”趙子聰很囂張的把煙頭朝齊然彈去,這是他刻意模仿李天毅的動作。

齊然頭一偏,煙頭帶著暗紅色的光芒從腦袋旁邊飛過,正要說什麼,王建松把他拉了一下,沖著趙子聰說:“沒必要這樣吧?你們都是三班的,抬頭不見低頭見,再說了,林嫣自己都沒計較,趙子聰你又何必呢?看我面子算了吧。”

豈止沒有計較,最近林嫣還和齊然走得很近呢。

“王建松,我勸你別硬攬事兒!”趙子聰擰著頭,用手指在王建松胸口戳了兩下,“這是毅哥交待的,憑你的面子能攔得住?”

陳志超這幾個學生就笑起來,王建松你以為長得牛高馬大就了不起啊,平時給你點面子而已,其實有誰瞧得你?

聽到李天毅的名字,王建松的臉色更難看了,他家里無權無勢,母親還有多年的腎病,和李天毅斗起來,吃虧的肯定是他。

“齊然,要不……”王建松臉漲得通紅。

范韋氣得不行:“王建松!”

趙子聰、陳志超一伙饒有興致的看著這一幕,嘴角都掛著揶揄的笑,王建松這種人,不敲打敲打就不知道自己有幾斤幾兩了。剝掉他豪爽義氣的外皮,露出懦弱卑微的內心,比毆打齊然這個實力低微到令人乏味的對手,更加過癮得多呢。

齊然拉了拉范韋,有那麼一刻確實很氣憤王建松的表現,可想到他母親劉翠萍在自己家跟媽媽說的那些話,有慢性腎病都舍不得吃點好的東西,齊然就對他多了一層寬容和理解。

“我沒事兒,你快回去吧,太晚了劉阿姨要擔心的,”齊然拍了拍王建松的胳膊,表示無所謂。

“對、對不起,”王建松咬著嘴唇,不敢看齊然的眼睛,挪動沉重得像灌了鉛的腳,準備離開這里。

齊然不再看王建松,深深的吸了一口氣,“趙子聰,你要怎麼樣,我奉陪到底!”

“對,奉陪到底!”范韋聲音有點發顫,可他一步也沒有往后退。

趙子聰臉上掛著囂張的笑,輕松愜意的逼了上來,但是很快笑容就不那麼輕松了。

因為王建松又走回來:“齊然,我覺得要是走了,自己都會瞧不起自己!”

齊然笑了,這個世界上,總有一些友誼能夠經得起考驗。
作者: 刀痴劍狂    時間: 2013-9-26 11:07 PM

28章 勝利者是不受指責的

趙子聰稍微愣怔了一下,有那麼一瞬間的惱羞成怒,不過面對齊然、范韋、王建松的三人組,他仍然有絕對的心理優勢,伸出手指頭快要戳到齊然鼻子上,擰著臉問王建松:“你真的要幫這小子?別怪我沒提醒,明天毅哥問起來你不好交代!在南浦中學,毅哥想動的人,還沒有誰能護得住!”

齊然厭惡的側過腦袋,避開趙子聰的指指戳戳,心中有小股小股的火苗子在往上竄,被他竭力壓住。

狐假虎威,然而確實很有效。

趙子聰一再提到李天毅,范韋的臉色有點發白,對他這樣的學生來說,趙子聰就已經很不好惹了,惹到李天毅簡直就是挑戰地獄難度關卡的最終BOSS。

王建松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氣又被打消了大半,勉強擠出個笑臉:“也許,是個誤會?要不,明天咱們陪齊然,去和毅哥解釋一下?”

“他也配?算了,你就站這兒,看著我和他談,總行了吧!”趙子聰推開王建松,又朝范韋笑笑,走到齊然面前,滿不在乎的眼神很有凌駕感。

陳志超和一個叫吳曉的男生很有默契的左右分開逼上來,他們倆是校籃球隊的,比齊然高了快半個頭,立刻帶來了很強的壓力。

王建松艱難的咽了口唾沫,范韋的手在微微發抖。

趙子聰非常得意,鎮住了王建松,場面就再難有什麼變化了,齊然和范韋在他心目中就是戰斗力不到五的渣渣。

“齊然,都是一個班的同學,我也不想難為你,呵呵,知道你錯哪兒了嗎?”趙子聰故意頓了頓,戲謔的看著齊然。

“我不覺得有什麼錯,”齊然的眉頭微微皺起,如果說他心頭曾經有過后悔,那也是針對林嫣,現在林嫣都不計較,這個趙子聰又算哪根蔥?

“呵,不覺得有什麼錯,”趙子聰怪聲怪氣的學著齊然的腔調。

陳志超、吳曉和另外兩個男生都咧著嘴笑,那種穩操勝券的輕松,給王建松和范韋帶來了更大的壓力。

“無聊,”齊然淡淡的瞥了趙子聰一眼,然后招呼兩個朋友:“沒什麼意思,咱們走吧,今天作業挺多的。”

做作業?作業、作業……

陳志超、吳曉這些人都被狠狠的噎了一下,臉色非常古怪:被趙子聰領著人堵在巷子口,這個齊然想的不是怎麼脫身,不是怎麼求饒少挨點打,而是想著作業挺多,難道、難道在他眼里,我們都是空氣嗎?!

無視!在這種絕對的無視之下,趙子聰的裝腔作勢顯得既幼稚又可笑。

齊然其實是不惹事也不怕事那種,畢竟家里條件擺在那兒,懂事之后少年就不想讓父母為難,作為一個毫不起眼的普通學生,放在十天以前,趙子聰如果擺出這種架勢,無疑會給他很大的心理壓力。

可現在齊然經歷過不少事情,他已經不再是個完全懵懵懂懂不諳世事的少年了,親眼看到當初在校時和李天毅同一級數的風云人物呂小中,在呂治國被雙規之后仿佛連靈魂都被抽離軀殼的落魄慘狀,又親手用酒瓶子砸破了毛勇的腦袋,而貌似社會大哥的家伙在聽說林嫣的身份之后,立刻變得像條癩皮狗似的任憑呂小中毆打……

這些都讓他的心態逐漸成熟,校園內外所謂的風云人物,在剝掉外在的華麗光環之后,甚至比他這個普通的中學生更加孱弱,那麼趙子聰,甚至李天毅本人,又有什麼可怕呢?

趙子聰自信滿滿的笑容慢慢凝固,頭一次正兒八經的打量齊然,發現這個在班上從來沒有他引起注意的平凡男生,根本沒有想象中那麼好對付。

朝陳志超、吳曉使了個眼色,趙子聰甩了甩耷拉下來遮住眼睛的頭發,“齊然,知道你哪兒討厭嗎?就他媽這種裝逼的小樣兒!林嫣也是你能碰的?她是毅哥看上的女人,遲早被毅哥弄上床,跪著舔腳都不配……”

陳志超和吳曉把手指關節捏得劈啪作響,準備等趙子聰罵完就動手揍齊然。

范韋一腦門的熱汗,王建松臉色發白,被另外兩個男生肆無忌憚的推推搡搡。

誰也沒想到,趙子聰還沒罵完,齊然猛的揮動拳頭,狠狠的砸向他!

在少年的心目中,林嫣是最完美的夢中小情人,她不僅聰明美麗,每天花費寶貴的幫他補習功課更是讓他非常感激,覺得目前和她就算還不是男女朋友,也是很好很好的朋友了。

所以趙子聰侮辱林嫣,就是觸到了少年的逆鱗!齊然渾身發抖,眼睛通紅,用盡全力狠狠的揮動拳頭,趙子聰甚至絕望的聽到了雖然微不足道、但足以令他膽寒的拳風……

根本來不及反應,誰也沒想到一直顯得很克制的齊然會暴起發難,七八雙眼睛全都變得呆滯,每一只瞳孔里都映著拳頭重重砸中趙子聰的臉,擠壓臉部肌肉變形,然后唾沫和血液同時從嘴里噴出來的慢鏡頭。

趙子聰陰險、狡猾,在李天毅這伙人當中類似軍師的角色,喜歡狐假虎威仗勢欺人,以絕對的氣勢壓制對方然后任意欺凌,但本身戰斗力其實並不高,齊然突如其來的一拳打他整張臉痛得發木,嘴巴里充斥著鮮血的腥咸味道,腦袋嗡嗡作響,幾乎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靠!”陳志超和吳曉反應過來,朝著齊然大打出手,他們身高臂長,拳腳雨點般落下。

齊然被打得節節后退,但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酣暢淋漓,他遮擋少、反擊多,拼著挨上好幾拳,也要打中對方一拳!

渾身酸痛,胸口被一記重拳打得發麻,腰也挨了幾腳,少年仍然兇猛而生澀的揮動著拳腳,夜幕下巷口透過來的路燈光線,將他的身影投射到墻壁上,一個個剪影都頭透著不屈不撓……

陳志超和吳曉都有點手軟了,他們在學校里打架也打過很多次,不過畢竟是在校學生,論心狠手辣遠遠趕不上社會混混,欺負同學綽綽有余,真正的殺傷力有限,狠辣勁兒更談不上。

連兩個盯住王建松和范韋的同伴,都扭過頭看著齊然,表情非常驚愕,卻忘了自己防范的對象。

“草泥馬!”范韋猛的撲上去,推著伸手按他胸口的男生,狠狠撞到了墻壁上。

看著齊然放翻趙子聰,又和陳志超、吳曉打得難分難解,即使挨了無數拳腳仍在竭力反擊的一幕,王建松心里面的某些東西終于被點燃了,他吼著把另一個男生踢翻,然后舉著拳頭沖向齊然那邊。

陳志超和吳曉為著齊然那股打不死的拼命勁頭,心里本來就虛了,再看王建松也沖了過來,更加心驚膽戰……

兩分鐘之后,巷子里的戰斗宣告結束,陳志超、吳曉滿頭青腫,扶著嘴角流血的趙子聰跌跌撞撞走出來,另外兩個男生也垂頭喪氣的,其中之一的運動服上,留著王建松碩大的腳印。

趙子聰仍不忘回頭擲下一句狠話:“你、你們等著,毅哥會收拾你們!”

“好啊,讓你干爹來試試吧,”齊然的聲音從巷子里傳出,還有王建松和范韋的大笑聲。

直到趙子聰一伙離開了幾分鐘,范韋的興奮勁兒還沒過去,不敢置信的看著自己一雙手:“我們,我們真的打贏了?”

“嗯,打贏了!”王建松很肯定的點點頭,又滿臉興奮的拍了拍齊然胳膊:“牛啊,今天你太帥了,特別是砸趙子聰臉上那拳。”

王建松相信即使很多年以后,自己也會記得齊然狠狠砸中趙子聰的那一拳。

嘶~~齊然呲牙咧嘴,剛才他胳膊也挨了幾下狠的,被王建松拍到,好痛。

王建松愕然,接著大笑:“還以為你是終結者,不會感覺到痛呢!”

三位朋友或多或少帶著傷,衣服也留著鞋印和不多的血跡,可心中無比的輕松愜意。

這就是熱血青春!

他們勾肩搭背互相攙扶,有說有笑的走回家屬院,勝利的興奮勁兒讓少年們沒有注意到馬路對面行道樹陰影下停著的奧迪A8。

前排是襯衫領帶一絲不茍的司機,后排座位上林嫣抿著嘴唇,透過車窗玻璃打量不遠處走過的齊然,又很快的收回了目光,顯然不便表現出過分的關心。

因為少女的母親就坐在身邊。

祝雪晴是個和女兒同樣冷傲的美麗女人,歷經歲月的洗禮,她的眼角帶上了細微的魚尾紋,但時光的沉澱又讓青春已逝的女性,多了層少女不曾有的成熟魅力。

“小小年紀,好勇斗狠可不是什麼好事,”祝雪晴故意這樣說著,用眼角余光觀察女兒的反應。

林嫣嘴唇抿得更緊了,過了一小會才說:“但他非常勇敢,而且頑強。”

只有勇敢頑強的他,才能陪自己走過那段還沒來及發生的艱難道路啊……

祝雪晴的聲音冷了下來:“難道不能用智慧來解決嗎?如果他足夠聰明,就不會落到剛才那種必須冒險以弱擊強的境地。真正的強者,總是盡可能掌握局勢。”

林嫣扭過頭,清冽的眸子看著母親:“我記得媽媽很喜歡蘇聯鋼鐵元帥斯大林的名言——勝利者是不受指責的。”

轎車里空調溫度打得有點低,氣氛更冷,前排的司機苦笑了一下,祝總已經夠冷了,加上這個女兒怎麼得了?

祝雪晴怔了怔,良久終于點點頭:“對,勝利者是不受指責的。”

她從車窗看著齊然蹣跚遠去的背影,嘴角微微翹起:“確實這個孩子剛剛取得了一場無可爭議的勝利,但在漫漫人生長路那些更加嚴酷的戰爭中,中考、高考、事業、競爭……他顯然不可能戰勝那些優秀得多的對手。”

說罷她有意無意的看了看林嫣,現在就擔心女兒,也許為時過早,只是為人母的過分敏感吧。

但我可不這樣認為呢!林嫣修長的眉梢微微上挑,至少在她心中,少年永遠都是勝利者……
作者: 刀痴劍狂    時間: 2013-9-26 11:08 PM

29章 不需要這樣的施舍

齊然和朋友們分開,走進自家所在的單元樓,剛剛用拳頭更用堅韌維護了自尊的少年,心中的興奮勁兒稍稍退潮,終于想起了非常嚴重的問題:運動服扯得稀爛,到處都是鞋印子,全身上下不止一處的瘀傷,回家怎麼向爸爸媽媽解釋?

走到家,門虛掩著,電視節目的聲音從客廳傳出來,齊然硬著頭皮推門進去:“爸、媽……”

齊然的話被卡在了喉嚨口,因為客廳里坐著的幾個人,是他在這種情形下最不願意見到的。

大舅魯衛東坐在沙發上,手里拿著報紙,驚訝的看著齊然,額頭擠出了深深的抬頭紋;舅媽許麗芳身體前傾正在看電視,腦袋扭過來,嫌惡的眼神就像看到了一條臟兮兮的野狗;表哥魯俊浩雙手抱著后腦勺,打了個大大的呵欠,笑容中很有點幸災樂禍的意思。

許麗芳在世紀金馬商城做售貨員,魯俊浩是東川一中讀高二的學生。

如果說大舅對親戚還是真心實意,只不過習慣了擺大哥的架子,作風有點強勢霸道,那麼齊然的這個舅媽和表哥就相當勢利眼,嫌貧愛富,對齊家是能躲多遠躲多遠,生怕被沾到一點點。

魯愛華正在幫侄兒魯俊浩削蘋果,看到齊然這個樣子,又心疼又生氣,站起來就問:“你打架了?唉,怎麼搞的,不像話,我看看傷成什麼樣子……”

到底心疼兒子,魯愛華顧不上數落齊然,趕緊去拿碘酒和紅花油。

“妹妹,你也不問問清楚怎麼回事?記得齊然小時候雖然有點調皮,可沒在外面和人打架嘛,這個年紀的孩子在叛逆期,可得管緊點,”許麗芳越說越來勁兒,伸手搭著魯俊浩的肩膀:“我們家俊浩就是管得嚴,從小我就不準他和外面不三不四的野孩子一起玩,雖然他在一中的學生里面成績不算拔尖的,別的方面總歸讓我放心。”

這話透著濃濃的優越感,一中成績不拔尖的學生,放到別的高中就是優等生甚至尖子生了。

其實魯俊浩成績也只比齊然稍微好點,當初考一中還差三分,是許麗芳找教育系統的熟人托了關系,又交了一筆擇校費,他才得以在一中就讀。

但這碼事,許麗芳在親戚熟人面前是絕口不提的。

魯俊浩很配合他媽,故意做出很吃驚的樣子,上下打量齊然:“記得我在南浦讀書的時候,校風很不錯呀?”

言下之意,校風挺不錯,就是你齊然自己不安分了。

齊然面紅耳赤,聽出舅媽和表哥的揶揄,但現在確實沒法反駁。

魯衛東本來板著臉想訓齊然兩句,又覺得剛才許麗芳和魯俊浩太過分了,就干咳兩聲沒說什麼,朝妹夫齊思明看了看:你的兒子,還是你自己管吧!

齊思明沉著張臉,眉心擰成了川字,壓著火氣問:“齊然,你和誰打架?為什麼要打架?”

“趙子聰,剛才他和另外四個校籃球隊的,在巷子里堵我們,我和范韋、王建松三個,跟他們打了一架……”齊然把經過說了一遍,當然略去了有關林嫣的內容,只說是趙子聰欺負自己。

話還沒說完,表哥魯俊浩就坐直了身子,驚訝的看著齊然:“趙子聰,是不是瘦高個子、頭發耷拉到眼角,經常跟李天毅一塊那個趙子聰?”

“沒錯,就是他,”齊然點點頭。

“不可能,你吹牛!”魯俊浩叫起來,“李天毅是南浦的一哥,趙子聰是他的軍師,打架、陰人都很厲害,當初高年級的都怕他們,你敢和他們打架?人家又是校籃球隊的,五個打三個,就你這小身板能打贏?”

呃,這些話,可不像乖乖好學生說的呀。

許麗芳有點臉紅,悄悄掐了兒子一把,魯俊浩也意識到了自己失態,暗暗后悔。

齊然撇撇嘴:“我騙你們干嘛,找范韋、王建松一問不就知道了?”

“唉,沒事打什麼架,你都多大了?馬上就要中考,還去打架!哼,待會兒看你爸怎麼收拾你!”魯愛華拿著碘酒、紅花油出來,一邊給齊然擦,一邊嘮嘮叨叨的數落。

天底下的母親都心疼兒子,她就沒注意到,剛才魯俊浩說李天毅、趙子聰在學校里如何如何橫行霸道,指責齊然吹牛的時候,齊思明和魯衛東就互相交換了一個眼神,本來緊繃著的表情也放松下來。

“男孩子嘛,這個年紀誰不沖動一下呢?如果遇到壞人壞事不敢反抗,那還像個男子漢嗎?妹妹,這其實沒什麼的,我看齊然也不像個惹是生非的孩子,”魯衛東的眼角甚至有那麼一絲兒笑意。

齊思明依然虎著臉:“不管怎麼說,打架是不對的,下次再遇到,可以告訴老師嘛。”

就這麼輕描淡寫的過去了?

齊然不敢置信,他還以為會被狠罵一頓,甚至挨上兩巴掌呢!接著他就從老爸和舅舅的表情里發現了原因,顯然是表哥魯俊浩的話替他解了圍。

多謝多謝!齊然沖著魯俊浩笑了笑,明知表哥並非善意,反倒幫了自己的忙,少年的心頭樂不可支。

魯俊浩臉色臭臭的,知道剛才失態反而幫了表弟,別提多后悔了。

許麗芳也沒趣沒趣的。

咳咳,魯衛東干咳兩聲,“齊然,舅舅這次來,是想中考前的每個周末,讓你表哥幫你復習一下……你馬上要滿十六歲,也是男子漢了,所以舅舅不瞞你,教委那邊找關系,可能有點麻煩……”

說到這里,魯衛東就看了看老婆,可許麗芳只顧著看電視,沒理會他。

魯俊浩打了個哈欠,心不甘情不願,一副施舍齊然的表情:“先說好啊,我的時間很寶貴的,每個周末可以有兩個小時,而且你怎麼復習都必須聽我的,不準自以為是!”

得,魯俊浩這是純粹是高材生自居了。

許麗芳撇撇嘴,很不情願的樣子,“唉,我家俊浩下學期就高三了,要不是看在親戚的份上,我哪兒舍得讓他來花這個冤枉時間。”

看她那態度,簡直是對齊然莫大的恩賜,他應該感動得跪下來,謝主隆恩才對嘛。

“謝謝,謝謝嫂嫂,”魯愛華雖然不高興許麗芳的態度,但為了自己兒子的前程,還是連聲道謝,又朝齊然瞪了一眼:“還不快謝謝舅媽和俊浩哥哥?”

哼,還愣著干什麼?許麗芳翻了翻白眼,這麼大的好處,還傻不隆冬的愣著,這個侄兒真是沒出息,一點沒有眼力勁兒。

誰都沒想到,齊然思索片刻,很堅決的搖了搖頭:“謝謝舅舅舅媽,但是對不起,我周末和同學約好了一塊復習的,就不麻煩俊浩哥了。俊浩哥明年要高考,也要多留點學習時間。”

開什麼玩笑,已經有問鼎中考狀元的尖子生林嫣幫著補習,還需要這個考一中還差三分的魯俊浩嗎?齊然又不是傻子!

什麼?魯俊浩本來懶洋洋的窩在沙發上,聽到這句就一下子彈起來,不用花時間教表弟當然感覺輕松,但齊然那種平淡的推辭,又讓做好準備接受感恩戴德的他,有種強烈的失落。

“哈,這可是你說的!”許麗芳倒是很高興,看著齊思明和魯愛華:“妹妹妹夫,你們都聽到了?”

齊然你!魯愛華氣呼呼的,恨鐵不成鋼。

齊思明沖著她輕輕搖了搖頭,“齊然,你已經和同學約好,那就算了。你要合理安排學習,爸爸相信你。”

魯衛東本來還想再勸說兩句,聽妹夫這麼說了,也就暗暗嘆口氣,情知強扭的瓜不甜,這次是一廂情願欠考慮了,魯俊浩這麼不情不願的,就算教齊然也未必盡心。

“哼,什麼不三不四的同學,一塊復習,別是一塊玩游戲吧!”魯俊浩忍不住挖苦齊然。

齊然忍著氣,緊緊握著拳頭,斬釘截鐵的說:“才不是,她在我們班上成績最好……總之,我一定能考上一中!”

“好,年輕就是要有志氣!”魯衛東勉勵了兩句,看看時候不早了,就起身告辭。

走到樓下,魯衛東就開始埋怨老婆兒子:“都是親戚,能幫就幫幫,俊浩,你忘了小時候姑姑多疼你?要不是看你這麼大了,老子剛才都想抽你兩巴掌!”

許麗芳立刻把兒子護在身后,“抽,你抽啊?我看那個齊然就是爛泥糊不上墻!哼,還要上一中,杜詩泉要拆了這片房子搞開發,他家那點存款要倒騰空,擇校費還不是指著我們借!煤礦改制還是賣給盛華,齊思明不會吹不會拍,到時候等著下崗,這錢一輩子還不上!”

“你、你就不能少說兩句!”魯衛東氣得夠嗆,但他還指著借錢給妹妹一家,就不好跟老婆吵架,只得轉移話題:“我看齊然是真的下了決心,說不定真能考上一中。”

“走著瞧!”許麗芳和魯俊浩都笑,根本不相信。

樓上齊家,齊然進了自己房間,非常自覺的開始復習。

齊思明和魯愛華臉上都露出了微笑。

“唉,想想也是,兒子總是有自尊心的,勉強讓他跟俊浩復習,也不是什麼好事,”魯愛華想通了。

齊思明笑笑:“咱們兒子長大了。”

至于齊然說和班上成績最好的學生一塊復習,兩口子是絕對不信的,家長會上就知道,三班成績最好的那個林嫣,是副市長林為民的女兒,驕傲清高的小公主……怎麼可能嘛!

可是齊然的房間里,少年確實拿著記錄重要考點和學習心得的筆記本在復習,娟秀的字跡每一筆每一劃,都出自林嫣的親筆。
作者: 刀痴劍狂    時間: 2013-9-26 11:08 PM

30章 公眾人物

第二天早晨齊然和范韋走進教室的時候,在初三三班引發了一場小小的騷動——齊然的眉弓處帶著淤青,額角腫起的青包,足有半只乒乓球那麼大,范韋的鼻子也在推著人撞墻的時候被對方的衣服拉鏈刮破了,鼻梁粘著塊創可貼,活像戲臺上的小丑。

那些埋頭只顧讀書的老實學生非常吃驚,心目中齊然和范韋屬于自己的同類,竟然有一天會鼻青臉腫的來上課,這實在有些顛覆以往對他倆的印象。

在班上比較活躍的學生就故作老成的嘆口氣,這就是不自量力得罪李天毅的下場,根本不用他親自出手,單單是趙子聰就能讓齊然和范韋吃不了兜著走。

那些暗戀林嫣的男生,看到齊然的慘狀就心情復雜,倒是有點兔死狐悲的感覺,畢竟誰也不認為齊然有機會真正追到林嫣,倒是那個李天毅實在太霸道了,人人自危啊。

齊然對這些議論充耳不聞,只關心林嫣的反應,想來像她那樣的乖乖女大概不會喜歡愛打架的男生吧,上次在狂熱迪吧用酒瓶子砸了毛勇的腦袋,這次又和趙子聰打架,唉……

林嫣穿著黑色白花邊的連衣裙,纖長的胳膊撐在課桌上,十指交疊托起下巴,朝齊然投來鼓勵的眼神,浮現出的笑容竟有那麼一絲壞壞的味道。她想起了昨晚和母親的對話:“勝利者是不受指責的”,雖然你為我打了一架,不過嘛,我可是為了你,連斯大林的名言都搬出來了呢。

看到清麗動人的少女竟會露出那樣的表情,齊然的心情一下子變得陽光燦爛,咧著嘴嘿嘿樂著,走到靠窗的座位。

“這個齊然……”許悅蘭從齊然身上收回目光,不知道什麼時候,她開始有點關注這個男生了,剛才他好像往這邊看了一眼,然后表情就發生了變化,難道因為林嫣?

下意識的看看身邊的好朋友,林嫣正低著頭翻英語課本,許悅蘭自嘲的笑了笑,根本不可能,想太多了吧。

盧露故意用林嫣能聽到的聲音,對萬婷婷、陳雨露這幾個女生說:“齊然也想追咱們班長,完全是自不量力嘛,或者說看不到曙光的苦苦掙扎。難道他認為挨了一頓打,就可以用這種自虐的方式感動天感動地,然后人家女孩子就以身相許?幼稚、可笑!”

盧露自以為說得很酷,手里的圓珠筆轉來轉去,幾個女生也湊趣的笑起來。

“為什麼我不覺得可笑呢?”林嫣回過頭,清麗的面龐罩著一層霜,眼神兒非常冷冽。

萬婷婷、陳雨露的笑容立刻僵在了臉上。

盧露呼吸有點急促,臉也漲紅了,手中的圓珠筆轉得飛快,作為班上風頭僅次于林嫣的女生,她很清楚自己的實力,一直很聰明的避免正面沖突,直到現在被逼到墻角,還猶豫著要不要和林嫣頂上幾句。

另外一邊,當齊然和范韋落座之后,副班長蔣華就走過來,很關心的問:“怎麼回事兒?跟誰打架了?”

蔣華在班上成績不算最好,家庭背景不是最牛,打架更不是最兇,但每樣都沾點,屬于各方面條件都不錯,交游廣闊特會來事兒的那種學生,老師面前也經常露臉兒。

“昨晚上趙子聰帶人在巷子里堵我們,”齊然口氣很平靜,就像在說一件與己無關的事情。

范韋也有氣無力的:“我說大班長,你不至于還去跟老師說吧?”

換成別的時候,范韋早就把牛皮吹得滿天飛了,就是齊然也按捺不住,想宣傳一下昨晚的光榮勝利。

中學生嘛,誰不想牛逼一把?打贏了還藏著掖著啊?嘿,哥們,裝逼要被雷劈的!

可他倆在上學路上,就把同樣的問題重復回答了無數遍,愣是沒人相信他倆的話,說趙子聰領著籃球隊的人,怎麼可能被齊然、范韋這兩貨打敗?就算加上王建松也不行啊。

再說了,范韋平時就是個滿嘴跑火車的,這次更加沒人信他。

結果范韋吹牛不成反被牛踢,一路收獲無數嘲笑,就連齊然也跟著倒霉,郁悶得不行。

其實蔣華早就知道前因后果了,故意來這麼一問,他把齊然和范韋的郁悶理解成挨了揍之后理所當然的反應,就苦笑著拍了拍這兩位的肩膀,又搖著頭嘆口氣:“唉,怎麼不早點和我說?都是一個班的同學嘛,能幫我還是要幫的……等會兒我和趙子聰說說,事情就這麼算了,抬頭不見低頭見的,何必嘛!”

齊然又不是真的和李天毅搶林嫣,李天毅派趙子聰把他揍成這樣,也該差不多了吧。

蔣華這個時候站出來,既在全班同學面前給自己長臉,又給齊然、范韋賣了個人情。

齊然和范韋互相看看,不約而同的一聲嘆息:英雄寂寞啊!咱們還是深藏功與名吧。

“我說你們兩個,嘆什麼氣啊?”蔣華有點不高興了。

早自習的鈴聲敲響,趙子聰和陳志超踩著點出現在走廊上,低著頭走進教室。

嘶~~初三三班的教室里,一片兒的倒抽涼氣,男生女生都像看怪物似的看著這兩位。

只見趙子聰的臉左半邊高高腫起,嘴角破了條大口子,嘴唇腫脹得像條香腸,被左臉的腫脹擠得歪到一邊,成了個歪嘴,本來他個子瘦高、模樣還過得去,有點偏陰柔那種,結果現在變得極為可笑。

陳志超也好不到哪里去,兩只眼眶烏青,活像國寶大熊貓。

啪,盧露手里轉著的圓珠筆掉地上了,萬婷婷捂住自己的嘴巴,蔣華的眼睛瞪得快要掉下來。

教室里鴉雀無聲。

撲哧~~不知是誰笑了出來。

陳雨露嘆口氣,以前對趙子聰還有那麼點朦朦朧朧的好感,現在也搖著頭苦笑,顯然這個年紀的女孩絕對不會喜歡一個狼狽的失敗者。

趙子聰臉色陰得可怕,心頭那個恨啊,搭在眉梢的劉海底下,眼神兇兇的恨著齊然。

齊然穩坐釣魚臺,沖著他微微一笑:有本事你咬我啊?

“你等著!”趙子聰恨得牙癢癢,沒奈何,只好忍著氣坐回教室后排的位置。

從趙子聰出現在教室里開始,已經有很多道目光聚集在齊然身上,現在任何人都看得出來,昨天那場架,是齊然這邊打贏了,而且是大獲全勝!

“怎麼可能呢?這個齊然,看起來很老實啊!”萬婷婷咬著嘴唇,第一次拿正眼打量齊然。

站在齊然和范韋課桌旁邊過道上的蔣華,表情就尷尬得不行,看看齊然,再看看趙子聰,灰溜溜的回到自己座位上。

人家把趙子聰打得差點連他親媽都認不出來,可笑他還要去充大頭!

有男生低低的笑:“癩蛤蟆上高速,愣充小吉普。”

蔣華臉色一陣紅一陣白,恨不得找個地縫鉆進去。

全班男生女生都在竊竊私語,趙子聰打齊然不是新聞,齊然打贏了趙子聰肯定是特大新聞,類似于人咬狗那種。

有生之年頭一次成為眾人矚目的焦點,范韋樂得呀,嘴都快咧到腮幫子上了。

齊然忍著笑,一本正經的提醒他:“形象,注意形象,咱們現在是公眾人物。”
作者: 刀痴劍狂    時間: 2013-9-26 11:13 PM

31章 青春無悔

踩著鏗鏘有力的腳步,像軍人遠多于像老師的班主任王保峰走進教室,目光朝后排掃去:“趙子聰,陳志超,你們出來……呃?”

沒想到趙子聰會鼻青臉腫像個豬頭,王保峰鼓著兩只眼睛,下意識的看了看齊然和范韋,貌似情況要好得多,這完全顛覆了他的認識。

王保峰很快意識自己的失態有損作為班主任的威信,于是鼻子里哼了兩聲,朝趙子聰瞪了一眼:還不快走!

王大炮的面子不能不給,趙子聰和陳志超悻悻的站起來,跟在他后面去了年級辦公室。

這三位前腳踏出門,后腳教室里就轟的炸開,剛才礙著被打得很慘的兩個當事人,同學們不好問的說的,這下子全都問了說了。

范韋立馬得瑟起來,圓胖的臉上眼睛鼻子眉毛都異常生動:“唉,你們不知道啊,昨晚上咱們三打五,趙子聰先被干翻了,陳志超和吳曉兩個人打齊然,我一看不行啊,好兄弟要糟,這時候校籃球隊的孫明威還在我前面攔著,老子這百多斤肉也不是吃素的,一口氣把丫的撞墻上了……看,鼻子上的傷,就是那時候弄出來的。”

范韋指著鼻梁,原本貼著塊膏藥活像戲臺上的小丑,可現在仿佛變成了閃耀著金光的勛章。

血仍未冷的青春少年,都對一句話深信不疑:傷疤是男子漢的勛章!

范韋立刻收獲了無數道崇拜乃至嫉妒的目光,尤其是坐在附近的女生都扭過頭來把他看著,好幾雙眼睛亮晶晶的,小嘴張開露出驚訝的表情,非常可愛。

這個年紀的女孩子還沒有被社會侵染得太深,寧願坐寶馬車里哭、不願騎自行車上笑的還是少數,不少女孩會崇拜同齡人中能打、朋友多、夠威風的“英雄”,乖乖女愛上小混混的事情很常見。

何況范韋一直以來都被同學們視為人畜無害那種,突然爆發的新鮮刺激,足夠給緊張的學習生活帶來些調劑。

范韋吹得天花亂墜,好像齊然在打架事件中是個無足輕重的替補隊員,而他才是場上主力。

真正的主角齊然反而一句話也沒說,拿著本數學書裝模做樣的看,因為他發現林嫣正微笑著往這邊看,為了在夢中小情人面前保持良好形象,他不得不克制掐死范韋的沖動。

不過終于有人聽出了味道,萬婷婷眨著會放電的眼睛:“這麼說,是齊然先打倒了趙子聰,然后又和陳志超、吳曉打?”

“好像是這樣……”范韋老臉發紅,訕笑著摸了摸下巴。

刷的一下,所有的目光都聚集在了齊然身上,先放翻趙子聰,再和兩個校籃球隊的對打,貌似普通的學生,難道是什麼深藏不露的高手?

萬婷婷眨巴眨巴眼睛,認真的打量著齊然,還雙手比劃了一下:“齊然同學這麼厲害啊,練過的?好多同學都怕他們呢,就你敢和他們打。”

齊然撇撇嘴,我又不是校花的貼身高手,至于為什麼敢和趙子聰打,他無所謂的說:“趙子聰他們還不是一顆腦袋兩只手,又沒長出三頭六臂來,有什麼了不起的?他帶人堵我,我就和他打嘍。”

少年是真的淡然,在他心目中,打敗趙子聰的勝利本身還是值得吹噓一下,為什麼敢打,就根本不是個問題了,毛勇、呂小中這些家伙,剝掉那層金盔金甲之后說不定還不如普通人,趙子聰又有什麼不同?事實上昨晚趙子聰挨了頓狠的,以前高高在上很有優越感的眼神,竟然變得畏縮、恐懼,這讓齊然更加看透了狐假虎威背后的孱弱。

不知不覺間,少年的心態逐漸變得自信、強大。

現在,就算全校赫赫有名的小霸王李天毅站在面前挑釁,齊然也敢用拳頭維護自己的尊嚴——這在半個月之前,是絕對不敢想象的。

但在別人眼中就全然不同,包括蔣華在內的男生們不禁捫心自問,如果自己處在齊然的境地,敢和趙子聰動手嗎?

答案是否定的。

好幾個曾經被趙子聰這伙人欺負過的學生,心情就變得極為復雜,既為齊然替自己出了口氣而高興,又隱隱有種揮之不去的失落。

當初被欺負時他們選擇了隱忍,雖然避免了更大的損失,但屈辱就像一根刺深深扎在自尊心上,每當看到趙子聰陰鷙囂張的臉,每當同學無意中提到,被刺扎中的地方就會隱隱作痛。

甚至有人難以面對,導致很長時間的意氣消沉,學習成績下降,在同學中間抬不起頭,金色的青春時光被蒙上了一層陰翳。

要知道,青春本應該肆意張揚,無怨無悔啊!

看到現在坦蕩自信的齊然,心中的悔意頓時泛濫成災,不禁回想當初被欺負時,如果也跟齊然一樣奮起反抗……可惜,往事不可追,回憶就像冷風吹。

范韋還在大聲的吹噓著:“其實,趙子聰也沒什麼可怕的,被齊然一拳就給干倒了,外強中干說的就是這種人吧,真打起來誰怕他?無非是仗勢欺人而已!”

“對,”齊然點點頭,談著自己的感想:“所謂仗勢欺人,只要你不在乎他的勢,他就欺負不到你頭上!”

聽到這句話,剛才還意氣消沉的幾個學生,黯淡的眼神亮了亮,心中仿佛多了一層明悟,確實世上沒有后悔藥,可要是將來再遇到類似的情形,相信他們會做出和以前不同的選擇。

趙子聰和陳志超回了教室,垂頭喪氣的,趙子聰被額前劉海遮住一半的眼睛,惡狠狠的盯著齊然,但齊然目光不偏不倚坦然相對時,他又趕緊挪開了眼神兒,不敢對視。

王保峰跟在后面,表情非常古怪,朝著齊然這邊招招手:“齊然、范韋,辦公室來一下。”

聽說趙子聰和齊然打架,任何老師都會認為情況是一邊倒的,所以王保峰先把趙子聰叫出去,準備狠狠訓上幾句、警告他不要再欺負同學。

可現在傻瓜也能看出來,明顯是趙子聰吃了大虧,這就讓王保峰感覺匪夷所思了。

年級辦公室。

王保峰坐在椅子上,喝了口茶,把茶杯往桌面重重一放:“齊然,馬上就要中考了,早戀可不是你該做的!”

早戀?范韋扭過頭,像看大猩猩似的望著齊然。

齊同學的臉已經紅得像煮熟了的蝦子殼,急忙辯解:“我們、我們沒有早戀,只是……”

齊然差點就把每天和林嫣一塊復習的事說漏嘴了。

“知道‘你們’沒有什麼,我說的是你!”王保峰拍了拍桌子,笑容有點揶揄——林嫣是老師們捧在手心都怕摔了的金鳳凰,沖擊中考狀元的尖子生,再以她的家世背景,怎麼可能和齊然有什麼嘛!肯定從頭到尾都是齊然單方面的暗戀。

趙子聰和陳志超當然不可能告訴王保峰這些,就是昨天發生的事情,他倆也很光棍的說是走路摔了跤,被齊然揍已經很丟臉了,如果淪落到去向老師告發,趙子聰干脆把臉皮撕下來扔垃圾堆吧。

但難不倒王保峰,他找外班的學生一打聽,就把前因后果了解得八九不離十。

我?齊然真的吃驚了。

王保峰一副恨鐵不成鋼的表情,邊拍桌子邊狂噴唾沫:“打架的事情,是趙子聰他們不對,我就不批評你了。你呢,你就沒有錯!嗯?你們這個年紀,對女生產生好感是理所當然的,但是要充分認識到學習才是首要任務,林嫣同學是必然考上一中的,你呢?當小混混?!”

王保峰罵著罵著心頭就嘆口氣,像齊然這種學生,也就只能下點猛藥了,也不知道他能不能聽進去?

“王老師,我這段時間都在努力學習,爭取考上一中,”齊然趕緊表態,他確實在努力學習,和林嫣一起。

真的?王保峰將信將疑。

物理老師張磊走過來,滿臉笑容:“齊同學知錯能改就是好的,最近齊然的功課不錯啊,昨天下午的物理測驗,比上次的成績高了七分,王老師,我看他說的是真話。”

這下齊然和范韋都吃驚了,張磊為什麼這樣關心自己?連兩次測驗提高的分數都記得這麼清楚。

范韋壓低聲音:“喂,他不會是想和你搞基吧?”

“滾,”齊然惡寒,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只有王保峰像是想到了什麼,朝著張磊笑了笑,張磊的臉就有點紅了。

“好吧,齊然你要明白,只有積極努力的男生才會贏得優秀女生的友誼,”王保峰揮揮手,“你可以走了,噢對了,今天晚自習你可以早點走……路上小心點。”

校外發生的事情,王保峰也管不了那麼多,只能做力所能及的。

這一刻,王大炮竟然也有那麼點可愛了。

“那我們回教室了,”齊然和范韋告辭離開。

看著兩個學生的背影,王保峰的撲克牌臉露出了微笑,他絕對不擔心林嫣會受到什麼影響,因為那根本就不可能,倒是這個普普通通的齊然,如果能為了心目中的女孩而奮發努力,說不定真能在中考中創造奇跡呢。

誠然,男生心中的那點念想不過是鏡花水月,即使考上一中,也無法追及必將如神舟五號般直沖云霄的女生,但如果能因此對他予以激勵,使他邁過中考這道橫亙眼前的人生分水嶺,王保峰相信若干年后,齊然想到自己今天說的話,想到那個曾經近在咫尺,卻已飛上萬里云霄的女孩,心中肯定會涌動青春無悔的感慨吧。
作者: 刀痴劍狂    時間: 2013-9-26 11:28 PM

32章 人心惶惶的一天

整整一天,初三三班人心惶惶。

從趙子聰和陳志超回到教室開始,原來紛紛亂亂的議論嘎然而止,畢竟過去三年的囂張跋扈讓他們這伙人形成了不小的積威,而且背后還站著李天毅,這個惹出事端之后連校長都要幫忙擦屁股的南浦一哥。

幾個過去受過趙子聰欺負,剛剛被齊然鼓起了心勁兒的男生,在沉默了片刻之后又開始說說笑笑,但神態舉止終究不如剛才那麼自然隨意,聲音也被刻意的壓低了。

這種情況直到齊然和范韋從年級辦公室回來,才得到了改變,當齊然走進教室門口的那一剎那,好像打開了擰緊的閥門,教室里壓抑著的情緒頓時宣泄出來,英語誦讀聲、古詩詞的背誦、還有那些交頭接耳的議論,都變得自然了許多。

你趙子聰不是牛逼嗎,有本事再和齊然打一架?

趙子聰陰狠的盯著齊然,可當齊然對他微笑時,又趕緊移開了目光。

齊然笑笑,坐回自己的位置,前排后排的讀書聲頓時變得拘謹了,打敗趙子聰帶來的威名,使少年在同齡人中間擁有了某種無形的氣場。

尤為搞笑的是,兩個月前曾經和齊然為交作業吵過幾句的學習委員杜宇,還借收作業本的機會悄悄向齊然道歉,啤酒瓶底那麼厚的眼鏡后面,眼神兒躲躲閃閃,很有點畏懼的意思。

顯然在這個好學生心目中,齊然已經是非常可怕的家伙了。

齊然哭笑不得,也沒心思和這書呆子解釋什麼。

到了早自習下課,又有新的情況出現。

二班的陳小遠、張沖沉著臉,從前門走進三班的教室,一直走到趙子聰的座位前面,放了兩包軟玉溪在課桌上,“昨天不好意思,朋友約好去狂熱玩了,沒想到會出這種事。”

這話說得好像他自己比趙子聰更厲害,昨晚出手結果就會大不相同似的。

趙子聰這時候也只能苦笑著謝謝,把煙掃到課桌里。

張沖眼神兒在教室里掃了一圈,罵罵咧咧的:“誰動的手啊,草,手夠毒的!”

明知故問,他的目光分明落在齊然臉上。

齊然不偏不倚的和他對視,

煞筆!張沖哼了一聲,終究不好在教室里和齊然動手,被陳小遠拉著氣咻咻的走了。

第一節課間,換了四班的郭強、李華偉,同樣是一副打抱不平躍躍欲試的樣子,找到趙子聰說了一陣子話,然后有意無意的把兇巴巴的眼神停在齊然身上。

課間操的時候人更多了,好些在學校里比較跳的學生都來找趙子聰說話,表示對他的支持,放的話一個比一個狠,有人說要把齊然打得生活不能自理,就有人發狠說要廢他兩根手指——估計丫把古惑仔看多了,以為東川市是洪興的地盤。

山雨欲來風滿樓。

班上的同學越來越為齊然擔心了,連女生都替他捏把汗,畢竟齊然看起來一副老實學生的樣子,而剛才的那些人,平時就是學校里跟李天毅走得比較近,喜歡惹是生非的一群。

被打壓到了極點的趙子聰,漸漸觸底反彈恢復了氣勢,幾次三番用眼神兒挑釁齊然。

少年臉上一副無所謂的樣子,因為趙子聰和背后的李天毅搞出這樣大的陣勢,在他看來反而有種虛張聲勢的虛妄與可笑。

“真的有點看不懂這小子了……”南埔中學操場,張沖困惑的搖了搖頭。

明明打聽過了,齊然並沒有了不起的背景,父母都是煤礦的普通職工,他在外面也不認識什麼社會大哥,就這麼一個普普通通的學生,是隨心所欲要搓圓就搓圓要捏扁就捏扁的,為什麼就這樣沉得住氣?

李天毅高大白胖,模樣還有點陽光少年的味道,可他的臉色陰著,嘴角帶著一絲不應該屬于他這個年紀的笑,玩世不恭、陰狠、傲慢,還有更多應該在成年人臉上才能看到的復雜表情。

“這有什麼,初生牛犢不怕虎嘛,哈哈!”李天毅輕松的笑著,盡管齊然打贏了趙子聰那個廢材,但絕對不是和他一個重量級的對手。

倒是林嫣……李天毅沒做早操,朝著三班女生隊列最前面領操的校花,擺了個自以為很酷的POSS。

林嫣修長的眉毛緊皺著,根本不理會他。

少女清麗的臉蛋因為運動染上了一抹紅暈,叫李天毅更加心癢癢的,把點燃的煙扔到地上,笑著說:“小妮子夠勁!”

李天毅沒有表現出來的這麼輕松,他之所以這麼急切的向齊然出手,正是因為從明文那邊傳過來風聲,說五一假期有人看到南浦的校花林嫣和姓齊的男生一塊出游。

前段時間東川市的高層斗爭波譎云詭,林為民並沒有如預計中那樣轟然倒下,李天毅家雖然有更高的后臺,也不可能像對付普通女孩那樣對林嫣直接出手了。

當務之急是曲線救國,攔住一切可能的競爭對手,而齊然這個不識時務一頭撞過來的家伙,就成了李天毅殺雞儆猴的好目標。

對,就連李天毅也不認為林嫣真的和齊然有什麼……

不過現在,李天毅在心目中把齊然從“雞”提升到了“猴”的角色,竟然能打贏趙子聰,在故意施加的壓力面前無動于衷,是傻大膽嗎?

李天毅的造勢對齊然來說完全無意義,甚至讓他更加認識到對方的虛張聲勢,反而是一個小女生的到來,帶給齊然的壓力空前巨大。

第三節課間,趙子聰、陳志超和外班的幾個學生在走廊上吹牛打屁,初三六班的周小如找了過來,這個穿kitty貓衛衣,扎著草莓形狀的發卡,嬌小玲瓏非常可愛的小女生,水汪汪的眼睛里含著一包淚,扯著趙子聰的衣袖:“你、你怎麼傷得這麼重?那個齊然真討厭啊,不行,我得去問問他……”

齊然靠窗,聽到這句頓時瀑布汗,壓力山大啊。

趙子聰本來還有點得意,聽周小如要替自己出頭,別提多尷尬了,趕緊把她手甩開:“去去去,沒你的事兒!”

不得不說,趙子聰相貌還是有點帥的,偏陰柔那種,這個周小如很喜歡他,又安慰他幾句,然后哭兮兮的責罵兇手齊然,鬧了好一會兒才被趙子聰打發走。

范韋拍拍齊然的胳膊,擠眉弄眼的笑。

呃~~齊然無語,貌似自己成了某種反派角色?

正好林嫣回頭,沖著他戲謔的笑,齊然就擠了擠眼睛,看我多尷尬呀,要不你也像剛才那個周小如……

你想得美!林嫣白了他一眼,倒是心有靈犀,明白少年那點泛濫成災的虛榮心。

外面走廊,男生們的高談闊論突然停止了,齊刷刷的朝著一個方向行注目禮。

王夢楨穿著白色連衣裙,豐挺的胸部蔚為可觀,裙擺底下露出的小腿線條極美,擠在淡綠色涼鞋里的腳指頭粉嘟嘟的非常可愛,整個人就像一顆嫩生生水靈靈的水蔥。

年輕美麗的音樂老師,柔媚的眸子里含著憂色,看了看門上懸掛的班級號,又從窗子朝里面掃視,看到林嫣的時候尷尬的笑了笑,最后盈潤的秋波停在了齊然臉上:“哎呀,你怎麼搞成這樣子?”

齊然樂了,失之東隅收之桑榆嘛,笑呵呵的走了出去。

走廊上的男生們費力吞咽著口水,悄悄從身后打量美女老師火辣誘人的身段,好羨慕齊然有這樣一位表姐啊。
作者: 刀痴劍狂    時間: 2013-9-26 11:29 PM

33章 你疼不疼?

“快脫!”

門窗緊閉的音樂教室,美女老師睜大了柔媚的杏眼,雙頰帶著一抹潮紅,豐潤的唇瓣中間吐出霸氣十足的兩個字。

“這樣……不太好吧?”青春少年紅著臉弱弱的提出了異議,目光躲躲閃閃,不敢看絕美的音樂老師。

教室別戀?禁斷培欲?呃,想錯的請面壁十分鐘。

王夢楨手里拿著瓶藥油,嘟著嘴跺了跺腳,嗔怪的拍了齊然一下:“你才多大呀?和我弟弟差不多的年紀,思想就那麼封建,哼,小時候我還給他洗過澡呢,什麼沒看過?脫了脫了!”

齊然不再矯情,抓住短袖POLO衫的下擺往上脫,忘了解領口的扣子,下巴卡在領口出不來,腦袋被POLO衫包住,動作很狼狽。

“怎麼搞的?”王夢楨噗嗤一聲笑起來,伸手幫齊然脫下POLO衫。

齊然窘迫,雙手揪著衣服往上亂扯,手臂碰到王夢楨的胳膊,感覺到她的皮膚潤澤滑膩,挨著怪舒服的。

終于脫掉了衣服,齊然精赤著上身,剛滿十六歲的少年身體瘦削皮膚淺白,看得見凸出的肩胛骨和肋條的形狀,雖然沒有古銅膚色和充滿爆炸張力的大塊胸肌,還好也沒有圓胖的啤酒肚和沉迷酒色的灰敗膚色,肌膚充滿青春的彈性和光澤。

胸口,腰肋,肩膀,一塊塊青紫或者暗紅的瘀傷。

王夢楨輕輕咬了咬嘴唇:“哎,你這麼瘦啊,傷得青一塊紫一塊的,我要是林嫣,肯定被你感動了。”

真的嗎?齊然心頭有點小興奮。

畢竟和小時候看到弟弟的身體還是有很大的不同,王夢楨始終有點尷尬,深吸了一口氣,將藥油往掌心倒了幾滴,輕輕揉到齊然肩膀瘀傷的位置,“這瓶跌打油還是從老家帶來的,外公的祖傳秘方,真材實料效果很好,比市面上買的強多了……”

美女老師的手溫軟柔滑,力度漸漸從輕到重,齊然感覺被按到的地方非常舒服,她低著頭揉搓傷處,甜蜜的吐息吹在身上癢癢的,從齊然的角度正好可以看到她頸窩的一片粉膩雪白。

少年的心臟砰砰砰的跳動,喉嚨口也開始發干了。

即使王夢楨性格里有點笨笨的天真,也意識到了動作的曖昧,肩膀和后背的傷處揉搓過了,就把藥油往齊然手里一塞,“自己擦吧,天氣怪熱的。”

美女老師額頭帶著層細密的香汗,臉蛋紅撲撲的很可愛。

齊然接過藥油往身上抹,心跳得很快,腦子里亂亂的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王夢楨用手帕紙擦手上沾的藥油,“看不出來,你膽子挺大的,和人打架,哼,我還以為你是個好學生呢,原來也是個小壞蛋!”

“本來就是他們不對,”齊然睜大了眼睛,沒聽出美女老師的最后一句,帶著點姐姐調侃弟弟的味道。

“他們不服氣呢,聽說晚上又要打架?”王夢楨眼珠一轉,指了指靠在墻角的大提琴盒子,捂著嘴吃吃的笑,“要不你藏里邊,我提出去。”

齊然哭笑不得,看了看王夢楨:“算了,藏不進去。其實他們也沒什麼了不起的,我不怕!”

王夢楨也沒多說,她還是比較單純,覺得學生之間打架,再厲害也有限,

齊然想到了什麼,嘴角翹了起來——如果打架之后能享受美女老師親手涂藥油的待遇,恐怕范韋、王建松那些牲口會搶著用磚頭往自己身上砸的。

中午,實驗樓的天臺,林嫣小鼻子抽吸兩下,湊近聞了聞齊然,滿臉狐疑:“有藥油的味道,是王夢楨?”

“啊?”齊然楞了一下,鼻端聞著少女清新淡雅的體香,被她用清冽的眼神看著雙眼,心中難免發慌:“是、是我自己涂的……”

林嫣眼神轉冷,那一瞬間齊然有種全身被看穿的感覺,卻不知少女扭過頭之后眉梢輕揚,低低的吐了句:真是個不打自招的笨蛋!

滿天星輝灑落,新月掛上枝頭,花壇里初夏的蟲兒們歡快奏鳴,教室窗戶透出的燈光逐次熄滅,漫長的一天終于結束。

齊然按時下了晚自習,並沒有按照王保峰的建議提前離開。

逃避是懦弱無能的表現,只會助長對方囂張的氣焰,少年決心用自己的方式來捍衛尊嚴,他相信這里只是東川市的南浦中學,不是電影里那個洪興和東星只手遮天的尖沙咀、油麻地!就算所謂的南浦一哥李天毅,也不是陳浩南或者山雞,剝去他老子帶來的權力光環,說不定還不如那天在狂熱迪吧遇到的呂小中!

范韋和王建松跟在他的身邊,以前三個伙伴一起走的時候,王建松總會擠到中間,但這次他和范韋一左一右,讓齊然走在中間。

整整一天,王建松都沉浸在勝利帶來的榮耀和對晚上這關的忐忑之中,直到現在和齊然並肩走在校園里,他忽然不擔心了,甚至有點鄙視自己:連遠遠稱不上高大健壯的齊然都無所畏懼,強壯如王建松,又有什麼理由往后退縮呢?

所有的學生都刻意和他們三個保持著距離,女生當然不會摻合男生打架的事情,男生也盡量避免在這個時候和齊然走得太近,從早自習到晚自習,整整一天的時間,李天毅趙子聰他們造的勢太足了,幾乎所有人都不看好齊然。

就連三班那些被趙子聰欺負過,早晨又因為齊然而重新鼓起勇氣的學生,現在也選擇了觀望,如果事情惹到他們自己頭上,或許會做出不同的選擇,但現在既然已經忍了那麼久,又何苦在中考即將來臨之際,為了齊然的事情去強出頭呢?

現實世界沒有蜘蛛俠也沒有內褲外穿的超人,緊急關頭永遠不會有一輛塞伯坦星球來的大黃蜂轟鳴著從天而降,任何過強的正義感都需要付出代價,所以絕大多數人在事不關己的前提下都會選擇不去惹麻煩,尤其還涉及到李天毅,這種學校紀律對他無能為力、法律在他面前也會變得彈性十足的棘手人物。

齊然就在這樣的情形下走向校門,在眾人眼中頗有點風蕭蕭兮易水寒的味道,就連他身邊的王建松和范韋,似乎也成為了秦武陽和高漸離這類悲劇角色。

校門外,趙子聰已經帶著人等在馬路對面了,七八個學生清一色的阿迪、耐克,張沖、陳小遠、郭強、李華偉,全是學校里出名很跳的角色,或者斜倚著行道樹,或者嘴里叼著點燃的香煙,這麼一群就很給人壓迫感。

李天毅依然沒有出現,大概覺得對付齊然這麼個小角色,還用不著南浦一哥親自出手吧。

看到齊然走出校門,張沖把點燃的煙頭在樹干上用力摁滅,領頭走過馬路,桀驁不馴的眼神死死盯住齊然:“小子,你還真來啊?昨天的事情,你說怎麼辦?”

“打了趙子聰,還裝沒事人?沒這麼便宜!”陳小遠呸的一口唾沫吐在地上。

趙子聰臉色陰沉走上來,“齊然,昨天你偷襲我,有本事今天還來一次?”

“昨天可不是偷襲,”范韋忍不住反駁。

“你們仗著人多,算什麼?”王建松也憋出這麼一句。

不得不承認,這群人的氣勢很盛,范韋和王建松都有點怵頭,至少言辭間占不到上風。

唯獨齊然一直沒開口,就盯著趙子聰高高腫起的左臉看,半晌才問:“你疼不疼?”

你疼不疼?

疼不疼?

不疼?

趙子聰一下子就不淡定了,眼睛凸得幾乎要掉下來,所有人都能聽到他把牙齒磨得格格響的聲音。

噗嗤一聲,不知道是哪個女生在人群中笑了起來。
作者: 刀痴劍狂    時間: 2013-9-26 11:29 PM

34章 半路殺出程咬金

校門口的學生們哄笑起來,那些被李天毅、趙子聰欺負過的男生會刻意笑得大聲點。

平時有點陰柔帥氣的趙子聰,左半邊臉高高腫起,腫脹成香腸的嘴唇被擠得歪著,齊然這個始作俑者還要問他疼不疼,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但是也有人發表獨到的見解,三班一群女生放慢了腳步看著這邊,盧露就撇撇嘴:“實力不夠的前提下,貿然用言辭挑釁,占點口舌上的便宜,未免太膚淺了吧?”

好幾個男生扭頭看這個有點特立獨行的女孩,長得挺漂亮,畫著精致的淡妝,服飾打扮也偏成熟,在素面朝天的初三學生中間很少見。

就連四班那個會寫詩的“憂郁王子”余蕭華也回過頭,目光在盧露身上停留了一會兒,這個瘦瘦高高的男生身上有股詩人的氣質,可惜眼角留下了被李天毅打傷的疤,不過在很多對他有好感的女生看來,這反而改善了他過于陰柔的形象。

盧露就是其中之一,所以她發現引起了對方的注意,就抿著嘴暗暗得意。

“也不能這麼說吧……”許悅蘭遲疑著,下意識的看了看林嫣。

“挺有趣的,”林嫣口氣淡淡的。

眾人一怔,誰也拿不準她是在說齊然,還是說盧露,或者余蕭華?

夜風吹亂了林嫣的發絲,漆黑如墨的眼睛里帶著猶疑,最后還是用力咬了咬嘴唇下定決心——盡管想看看齊然怎麼應付這樣的場面,但是如果有必要,她就不得不做出點驚世駭俗的事了,比如,在齊然眾寡不敵的時候,沖上去拉著他的手一起離開。

那樣做的話,不要說趙子聰,甚至李天毅本人在場也不敢阻攔吧,但是……

“肯定會有很多人驚訝,甚至被爸爸媽媽知道吧?”勇敢的少女心跳得很快,手掌心有點潮濕,在同學們幾百雙眼睛注視下做出這樣的事情,就算是清冷如蓮的她,也倍感壓力呢。

不過,還真想看看那樣做了之后齊然的表情,肯定很有趣……林嫣的眉梢又輕輕揚了起來。

好在英雄的突然出現,讓少女暫時不必擔心了。

趙子聰在哄笑聲中惱羞成怒,巴掌高高揚起,即將跟齊然大打出手的前一秒,校門口傳來義正詞嚴的呵斥:“住手!”

一聲斷喝如同炸雷,無論趙子聰還是齊然都非常驚訝。

南浦中學的學習風氣總的來說算是非常積極上進的,累年中考牢牢占據東川市的頭把交椅,可同時也因為校內家庭背景強大的學生太多,打架別苗頭爭風吃醋的事情也多,校方管理起來束手束腳,就有個不成文的慣例:校內絕對不準動手,出了校門嘛校方就管不著了,如果惹出什麼事,就讓警方解決吧!

即使強硬的王保峰王大炮,也是在學校里管得嚴,學校圍墻外面發生的事情,他也只能睜只眼閉只眼。

是誰管到了校門外面?王保峰,還是保衛科的哪位爺終于良心發現了?

學生們踮著腳尖朝校門看,保衛科的幾個保安也擠在傳達室的窗口,沒想到來的卻是初三的物理老師張磊!

張磊個子不高,穿著打扮也很普通,但在他滿臉正氣大步流星走出校門的那一刻,就算還不是從天而降的鋼鐵俠,至少也和五道杠大隊長差不多級數。

萬婷婷、陳雨露這些提心吊膽的女生們終于松了口氣,一場流血沖突有得到化解的可能,不知是哪個女生不假思索的喊了句“張老師好帥”,頓時張磊的步幅又增大了,路燈光線下,滿臉的青春痘都因為興奮而發漲。

“你們干什麼,學校門口就想打架?還像個學生的樣子嗎?”張磊先不分對象來一通痛斥,然后就對趙子聰集中火力:“趙子聰,我可聽說你不少事情了,班上同學告狀的不是一個兩個!怎麼,今天又在咱們南浦的大門口打架,你們還有沒有把學校當回事?”

聾子都聽得出來,張磊明顯站在齊然這邊。

盡管齊然從一開始就沒指望過誰,但人家來幫忙,他還是很感激的,笑著朝張磊點點頭。

范韋還好點,畢竟早晨見識過這位物理老師對齊然的態度變化,王建松干脆傻了眼,不明白一直很自私、做人做事都挺丟份的張磊,為什麼突然變得像齊然的親哥?不,看他藏在眼鏡背后的那股猥瑣勁兒,說是齊然的親孫子都有人信!

趙子聰搞不懂張磊今天吃錯了什麼藥,皺著眉頭把他盯了一眼:“張老師,好像現在已經放學了吧,這里也不是南浦中學。”

“是啊,管的太遠了吧,”張沖把指關節捏得劈啪作響。

陳小遠、郭強也陰陽怪氣的說著話,讓張磊不要多管閑事。

李華偉很故作老練的搭著張磊肩膀,“張老師,我們一邊說去,趙子聰有話想和齊然聊聊……”

這群學生家里都挺有能耐的,在學校里就相當的跳,換成普通學生在老師面前或多或少有些拘束,他們卻敢和張磊嬉皮笑臉的扯皮——話說回來,普通學生也干不出在學校門口,當著幾百號同學的面堵人打架這碼事。

沒想到張磊胳膊一揚,把李華偉搭在肩膀上的手摔開了,很警惕的退開半步:“干什麼干什麼,對老師動手動腳的,你們還是南浦的學生嗎?”

李華偉、張沖哥幾個頓時為難了,有點狗咬刺蝟——沒地方下嘴。如果在某個黑漆漆的巷子里,他們絕對一擁而上把張磊揍個臭死,可現在是南浦中學的大門口,路燈照得雪亮,上百號同學都睜大眼睛看著,即便是他們也不得不注意影響。

學生當街打老師,是可以上新聞的!

齊然干脆笑嘻嘻的把手抄了起來,連他都沒想到,半路殺出個程咬金,看樣子這場架打不起來了。

范韋和王建松都長出了一口氣。

不遠處站在一群女生中間的陳雨露,表情有些困惑:“這個齊然,運氣倒是挺好的,張磊不知道是不是吃錯了藥,這麼幫他!”

“也許,是因為王夢楨?”萬婷婷是這群女生中心思比較重的,隱約猜出了原因。

那可不是嘛,張磊四周看了一圈,接著朝齊然伸出手,大包大攬的說:“張老師不會讓任何人欺負同學,來,齊然別怕,老師送你回家!”

齊然大窘,心說我本來就沒怕呀,可張磊似乎一片好心,又不便拒絕,頓時左右為難。

想走?沒那麼容易!

趙子聰冷笑著,回頭朝臨街的店鋪喊了一聲。

四個剃平頭、穿黑襯衫,一看就不是善茬的十八九歲小青年,從燒烤店晃晃悠悠的走出來,身上那股混跡社會的氣息,就算最調皮的學生也無法相比。

幾個站得近的老實學生甚至感覺呼吸都有點不暢了,趕緊退開兩步。
作者: 刀痴劍狂    時間: 2013-9-26 11:31 PM

35章 內褲外穿的SUPERMAN

這才是趙子聰的底牌!他得意的笑著:“張老師,我不能被人白打吧,我哥要找齊然談談,您看?”

“這是你們老師啊?”為首的平頭扭著頭問趙子聰,用手指頭指著張磊鼻尖,完全不把這個中學老師放在眼里。

在混跡社會的這些人眼中,學校老師一般都是迂腐、膽小、不通世故的代名詞,心理上擁有足夠的凌駕感。

趙子聰撇撇嘴:“不是我們班主任,硬要管閑事。”

平頭咧著嘴笑,居高臨下的看著張磊:“老師,我弟弟被人打了,我找他談談賠償,好像和你沒什麼關系吧?”

另外三個平頭青年就對張磊推推搡搡,嘴里不干不凈的罵罵咧咧。

張磊的臉都白了,自從四個社會青年出現,他連半句話沒敢吭——正如再跳的學生,面對老師時總要老實一點,學校里的老師,往往最怵頭社會上的流氓混混。

平時上班下班學校和家兩點一線,久而久之就有點和社會脫節,面對學生時還能有心理優勢,遇到這麼四個看起來不像善茬的家伙,張磊心里面就直打鼓,被推得踉踉蹌蹌往后直退。

“搞什麼呀,打架就算了,還找社會上的人幫忙!”盧露實在看不下去了,不喜歡齊然是一回事,可趙子聰的做法也實在下作。

男生女生一陣騷動,學生打架歸打架,找社會上的人來插手,無疑引起了公憤,可惜這個時候,仍然沒有人挺身而出——如果換成美女老師王夢楨,相信已經有不少熱血上頭的男生沖出去了,但是張磊嘛,他平時可不怎麼得人心。

張磊的臉色非常難看,很后悔站出來攬事上身,作為一個有正當職業的教師,被這些混混雜碎纏上是很麻煩的。

“住手!不準打我們老師!”

齊然一個跨步攔在了張磊身前,少年握緊的雙拳用力太大微微顫抖,朝氣蓬勃的臉在路燈光線下顯得發白,因為牙關緊咬而鼓起的腮幫,說明他的心情同樣緊張,但他就那麼氣勢十足的攔在張磊面前,恍惚間給人一種感覺,無論什麼都不能讓他后退半步!

齊然覺得,既然張磊站出來替他說話,那麼他就絕不能讓張磊獨自面對。

男生女生們頓時耳目一新,從來沒想到這個貌似平凡的同學還有如此勇敢剛烈的一面,就連喜歡說風涼話的盧露也沒有再說什麼,投向齊然的目光里帶上了以往絕對不曾有過的欣賞。

為首的平頭男很囂張的笑笑,本來就要對付齊然,所以先趕走礙手礙腳的張磊,現在齊然主動挑釁,正好符合他的心意。

“小子牛逼啊,咱們過去慢慢談!”平頭男使個眼色,另外三個人圍上來,把拳頭捏得劈啪作響,看著齊然的眼神兒明顯不懷好意。

張磊趕緊退開兩步,伸手擦額頭的虛汗,不敢再管這事兒。

范韋和王建松想幫手,被趙子聰、陳志超這伙人罵罵咧咧的攔住。

幾個平頭對齊然推推搡搡,其中一個趁他不注意,突然從后面抱住了他的腰,齊然畢竟打架的經驗少了,被對方偷襲后掙扎不開,為首的家伙就冷笑著高高的揚起了巴掌:學生狗,你還嫩點!

嘶~~男生們倒抽一口涼氣,心里面拔涼拔涼的。

女生們可愛的小臉漲紅了,有幾個膽小的捂住了眼睛,預想中接下來就是耳光扇在臉上的脆響和齊然嘴角流血吧。

林嫣深吸了一口氣,抬腳就要走出人群。

沒有巴掌扇到臉上的脆響,倒是有尖利刺耳的剎車聲。

一輛豐田漢蘭達直接沖到路邊停下,甚至不等車身停穩,駕駛座的門就打開了,身穿花襯衫、脖子掛粗金鏈子、手腕戴檀木佛珠,看起來就是道上混得挺不錯的家伙,氣急敗壞的沖下車。

難道又是趙子聰叫來的?學生們更擔心了,這位的氣勢比剛才那四個加起來還足啊。

只有林嫣的嘴唇翹起了一個非常好看的弧度,停下了腳步。

“誰、誰讓你們惹他的?”花襯衫簡直像頭暴怒的公牛,揚起大巴掌就把為首的平頭扇得原地轉了一圈。

“勇、勇哥……”另外三個平頭嚇得一哆嗦,趕緊放開齊然,心說不是你讓我們來教訓這小子的嗎?

毛勇真的想哭,幾個平頭當然不是趙子聰的哥哥,而是他的手下,趙子聰找他借人幫忙打架,他就把這幾位派過來了。

剛在外面吃完了一頓很花時間的晚飯,開車過來看看情況,差點沒把勇哥的魂給嚇掉:趙子聰要打的學生,正是那天在狂熱迪吧和林副市長女兒還有呂小中一起的少年,當時齊然用酒瓶砸破他頭,勇哥愣是沒敢炸刺兒;后來又在大街上看見率領大隊人馬直奔錦隆大廈的市局副局長劉鐵衛,居然專門停下車和這個毛頭小子握手!

沒想到呂治國明明雙規又被放了出來,毛勇前段時間把呂小中得罪狠了,正在心虛的時候,突然發現手下差點打了比呂小中還猛的這位齊大少,要是讓劉鐵衛查出來,他毛勇還不得尿褲子啊?

轉過來面對齊然,毛勇已經是滿臉堆笑:“齊少,不好意思,幾個渾球狗眼看人低,回去我替您教訓他們。”

齊然也認出了毛勇,少年到底心性厚道,人家客客氣氣甚至低三下四的,他就不生氣了,還有點不好意思:“你……腦袋已經好了?”

“好了,好了,上次是個誤會嘛,”毛勇陪著笑直點頭,心說這才是世家大衙內的風度,不動聲色的一句話,就把老子這張臉扇得劈啪響啊!

幾個平頭全都呆了,怪不得這位齊少一直鎮定自若,原來這麼厲害,勇哥的腦袋就是被他砸破的呀。

毛勇又扯上幾句,齊然感覺有點不自在,好像同學們看自己的眼神都有點變了。

毛勇還算識趣,帶著他的人上了漢蘭達,準備離開。

“勇哥,勇哥!”趙子聰愣是沒鬧明白這是怎麼回事兒。

毛勇連正眼都沒看他一下,發動汽車絕塵而去。

“趙子聰,你還要和我談嗎?”齊然不耐煩的掏出手機看了看,心說今天的作業鐵定要開夜車了。

趙子聰的臉色一陣紅一陣綠,半天的才費力的咽下一口唾沫。

“那我走了,今天作業挺多的,”齊然走了兩步,又回頭招呼早已石化了的范韋和王建松:“走啊。”

校門口的男生女生們長長的吐出了一口氣,今天的齊然顛覆了許多人的認知,萬婷婷、陳雨露這些女生,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對這個同窗三年的男生感興趣。

“這個男生,是挺有趣的,”盧露看了看被她視為對手的林嫣。

林嫣微笑著,清淡如蓮。

幾個低年級男生崇拜的看著齊然的背影,誰知道騎著摩托車送外賣披薩餅的皮特帕克是蜘蛛俠?誰相信戴著黑框眼鏡的新聞記者克拉克是超人?原來自己身邊也有超級英雄嘛。

如果他再把內褲穿在外面,簡直就是百分之百的SUPERMAN!
作者: 刀痴劍狂    時間: 2013-9-26 11:32 PM

36章 災難即將來臨

超級英雄也有各種各樣的煩惱,蜘蛛俠吃著汽車尾氣送外賣,超人總挨報社總編罵,兩次帶著變形金剛拯救世界的山姆,不僅被女朋友誤會還被老板炒魷魚……

剛剛差點內褲外穿的齊然同學,回到家屬院的時候同樣發現了屬于他的煩惱。

校門外開著漢蘭達落荒而逃的毛勇,絕對想不到他眼中的齊大少,會住在這樣老舊的家屬院,會面臨房屋拆遷和父母有可能下崗的窘迫。

院子里東一群西一堆的站著煤礦職工和家屬,每個人的臉上都帶著憤怒和不甘,吵吵嚷嚷宣泄著憋悶的情緒。

齊然站著聽了幾句,原來龍泉煤礦的改制協議已經正式簽署,只在尤建剛、黃智勇那個方案的基礎上稍有讓步,仍然將礦區礦權和機器設備整體出售給盛華集團,工人集體轉崗,老家屬院區塊由錦隆集團進行商業開發,僅僅是職工的工齡補償金和拆遷補償費提高了一些。

“現在這世道,錢越來越不值錢,提高點補償金有什麼用?”范韋的爸爸,銷售科的范平滿肚子怨氣。

“小范,不光是錢,還有身份!”年過半百兩鬢霜染的老職工馮躍進,聲音酸楚:“我老馮為國家建設奮斗一輩子,八幾年當勞模那陣子拼死拼活的干,落下一身的病,怎麼大把年紀了還要受他們的氣?”

安全員李遠方的老婆也在跳著腳叫:“開發開發,咱們這院子交給杜詩泉來開發,哼,別聽他們嘴上唱得好,到時候怎麼樣那還難說得很哩!走,咱們去上訪,找政府要個說法,找林為民、呂治國要個說法!”

職工和家屬們非常不滿改制方案,吵吵著要去上訪。

“等等,等等!”齊然的爸爸齊思明站了出來,雙手往下壓:“大家等等,先不要沖動!”

李遠方老婆牙尖嘴利的:“齊工,到這時候你還有什麼顧慮?你不會吹不會拍只會埋頭干,黃智勇早看不慣你了,沒了國企職工的身份啊,轉崗過去就先拿你開刀!”

齊然在人群中聽了暗暗擔心,不知道黃智勇一伙和盛華有什麼利益交換,煤礦就算賣掉也是黃智勇他們來管理吧,到時候老爸這個煤礦工程師可別真被下崗了……

齊思明苦笑:“周嫂子,你要上訪也先看看時間,現在市政府上班嗎?”

人群中一陣哄笑,已經晚上了,再去上訪,難道是找傳達室的門衛?

李遠方老婆也訕笑起來。

“大家伙兒聽我說,改制的事林副市長和呂局長是站在咱們這邊的,聽說是盛華那邊阻力太大,現在再去政府那邊鬧也沒意思,不如等過幾天盛華老總來了,再提出咱們的訴求!”齊思明很有條理的說著,干脆跳上花臺站得更高:“還有,現在礦上正在安全生產大排查,如果咱們自己先亂了陣腳,萬一真出事故怎麼得了?大家伙兒可不能拿自個兒性命開玩笑啊!”

“那齊工你說怎麼辦?”人群中七嘴八舌的問。

齊思明斬釘截鐵的說:“先正常生產,尤其要抓安全,井下都是咱們自家兄弟,絕對不能出簍子!然后等排查過了,盛華的老總過來,咱們再找他提要求,到時候該罷工該上訪,我齊思明領著大伙兒!”

底下一片聲的叫好,看來職工們很信得過齊思明。

齊然胸脯挺得高高的,很為父親感到驕傲,老爸沒能當上大官,也沒有發大財,家里緊巴巴的過了這麼些年,但他工作兢兢業業,富有正義感,得到了職工們的擁護和信賴,在兒子心目中比別的同學那些當官發財的父親更值得尊敬。

看到媽媽魯愛華被一群婦女圍著說長道短,齊然招呼了一聲。

“放學了?”魯愛華笑著指了指站在花臺上的齊思明:“看把你爸神氣的,一個小工程師,不當官不拿權,就會出來充大頭。”

齊然暗笑,完全聽得出來,老媽其實很得意。

幾個婦女七嘴八舌的說:“哎呀,魯大姐這麼說就不對了,齊工的為人大家伙是曉得的,那年瓦斯爆炸要不是他提出的搶險方案,不知道要死好多人……礦上職工可都把他當主心骨啊!”

這會兒齊思明已經說服了職工們,跳下花臺朝老婆兒子走過來,“齊然放學了?回家做作業吧,專心備考,大人的事情你別管。”

唉,總把我當小孩子!齊然有點不服氣,林為民、杜詩泉這些政商高層的事情他可沒少參與,甚至還起到了關鍵作用,只是不能對父母說出來。

“看你能的!”魯愛華把齊思明拉著回家,“本來黃智勇就和你不對頭,還要去當出頭鳥,真的轉崗到盛華,先給你來個下崗!”

齊思明無所謂的笑笑:“下崗就下崗,要不是舍不得礦上的老伙計,我早就辭職去掙高薪了,現在給私人煤老板干,一個煤礦工程師怎麼也得開個萬把塊嘛。”

齊思明說得輕松,緊閉著的唇角卻有幾分揮之不去的牽掛難舍。

當年大學畢業出來就在龍泉煤礦,從技術員到助理工程師再到工程師,認識老媽、談戀愛、結婚、有了齊然,將近二十年的漫長時間,風華正茂的青年變成了成熟穩重的中年,人生最寶貴的年華在這里揮灑,可以說是龍泉煤礦承載著他的青春、夢想、愛情和事業,哪里有那麼容易割舍呢?

齊然感覺到了老爸的落寞,和老媽對視一眼,少年感覺胸口悶悶的……

第二天去學校的路上,范韋和王建松都沒有太多獲勝之后的喜悅,就連喜歡誇口的王建松也一反常態,並不因昨天壓倒了趙子聰而誇誇其談。

顯然他們都很清楚父輩面臨的困境,拆遷、下崗,無疑是這個時代普通老百姓最擔心的兩件大事,比較起來,昨天在學校門口取得的小小勝利,簡直就微不足道了。

學校里邊倒是沸沸揚揚,昨天趙子聰一伙本以為穩操勝券,故意在校門外堵齊然,結果當然被無數人目睹齊同學華麗轉身SUPERMAN的一幕,以至于齊然到校之后享受了許多次的注目禮。

蔣華、萬婷婷、陳雨露,許多同學旁敲側擊來打聽齊然的底細,齊然早想好了,只說毛勇是他的遠房親戚。

見齊然這里問不出什麼,火力就調轉對準范韋,如果是以前,這家伙早就大吹特吹了,可他現在意興闌珊,隨口跟著敷衍兩句。

切~~不說就算了,萬婷婷走開,想來以齊然的家境也不可能有什麼了不起的背景,湊巧有個道上混的遠房親戚罷了。

趙子聰的氣焰頓挫了許多,連續幾天都沒來找齊然的麻煩,在班上遇到了,眼神一碰就躲開,齊然也不把他放在心上。

消息漸漸傳開,各班的學生聽說“齊然有個道上混的親戚”,頓時喪失了進一步深究的興趣,他身上超級英雄的光環迅速變得黯淡,泯然眾人矣。

張磊和齊然碰面的時候很不自在,齊然倒不覺得什麼,畢竟張磊肯站出來說話就不錯了,不可能要求一個普通中學老師去對抗混跡社會的四個流氓。

每天中午,林嫣都會和齊然一塊復習功課,東川的天氣進入五月以后就漸漸熱了,實驗樓的天臺呆不住,林嫣就在學校外面的茶樓弄了個包間。好在隨著天氣漸熱和中考臨近,中午留在教室的學生越來越少,他倆每到中午就失蹤的情況才沒有惹人注意。

五月八號這天,林嫣又問過那個廢棄礦井的情況。

齊然撓撓頭皮:“問過我爸了,黃智勇還是沒有派人下井勘察透水預兆,只是做了封禁處理。礦上說那個礦井廢棄了很多年,和正在使用的礦井並不相通,礦區就要劃到盛華名下,此時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林嫣修長的眉梢高高揚起,“他們怎麼能這樣,拿工人的生命不當回事!”

齊然也氣咻咻的:“是啊,要是搞你爸和呂叔叔那套方案就好了,可惜……唉,礦上領導滿心想著巴結盛華,現在什麼事情都是能拖則拖,哼,反正星期一,盛華集團的老總要來東川,職工都約好了集體罷工拒絕下井,給他個下馬威!”

“星期一,是十二號嗎?”林嫣得知到時候煤礦職工會罷工,才看著窗外長長的吐了口氣,幽黑的眸子里藏著悲憫。

五月十號星期六,十一號星期天,林嫣說有事,這兩天就不和齊然一塊復習了。

星期天中午,一道新聞出現在門戶網站不起眼的角落:互聯網出現IP地址來自境外的謠言,聲稱川西地區將發生大地震,造成惡劣影響,眾多群眾到室外露營。專家已出面辟謠,希望不信謠不傳謠,盡快恢復正常生產生活秩序……

星期一早晨,齊然沒有到校上課。
作者: 刀痴劍狂    時間: 2013-9-26 11:33 PM

37章 副市長雷正福

不僅齊然沒來學校,范韋、王建松和初一初二的煤礦家屬子弟差不多都沒來上課,從九十年代后期國企興起下崗潮開始,東川這地方職工鬧罷工鬧上訪,慣例就是家屬男女老少齊上陣,萬一警察打人抓人,總不好對老人小孩動手吧?

最近幾年經濟情況好轉,下崗的事情漸漸少了,中央又講個和諧社會,抓人打人的事情倒是很少見了,可盛華集團的背景很深,東川方面受到的壓力很大,保不準雷正福一系的人會拿出強硬手段,再者錦隆集團的利益牽扯也很大,杜詩泉這王八蛋,可是什麼都干得出來的!

煤礦職工和家屬全都豁出去了,只要沒有火燒眉毛的事兒就得參加,從白胡子老頭到小學生,一大早通勤車來回拉了好幾趟,通通拉到礦區那邊,還有原本就住在礦區的工人和家屬,也都是全家上陣。

齊然讀初三,學習任務緊,本來可以不去的,但他覺得老爸既然被職工們看成主心骨,自己也不能臨陣退縮,于是搬出了很充分的理由:最近幾次隨堂測驗,科目成績都有好幾分的提高,加起來足有十多分的進步,所以耽誤一天的功夫也沒什麼要緊。

當然,多虧了林嫣,他的成績才提高得這麼快。

齊思明想想,終于還是同意了。職工們是挺團結的,但在這節骨眼上大家承受的壓力都不小,他答應了和職工們共進退,別人老婆孩子都去了,自己兒子不去,難免有人要在背后指指戳戳。

一大早給王保峰發短信請假,當同學們坐在南浦中學寬敞明亮的教室里的時候,齊然已經到了距離市區二十公里的龍泉煤礦,置身人群之中。

離一號礦區坑口不遠的土坡,齊然和范韋、王建松站在坡上,眼前是一大片黑壓壓的人頭,職工在前面,家屬在后面。

前些年東川市的紡織廠、造紙廠、化肥廠破產重組了不少,好些煤礦家屬是這些廠的下崗職工,非常富有斗爭經驗,水壺、小馬扎、草帽、蒲扇、萬金油等作戰裝備一應俱全,還有人帶了撲克牌過來,斗地主打發時間。

有句話怎麼說的?工人階級天性是樂觀的嘛!

礦部辦公樓底下,兩群人爭執不下,一方是齊思明和幾個領頭的職工,包括范韋的爸爸范平、安全員李遠方,另一方是黃智勇為首的煤礦領導。

魯愛華和一群姐妹站在旁邊,給自家男人鼓勁兒。

齊然直樂,昨天媽媽還口口聲聲埋怨爸爸,可今天就夫唱婦隨了……

周圍太吵,電話鈴聲響了幾下才聽到,一看是林嫣打來的,齊然“做賊心虛”的看了看范韋和王建松,走到旁邊捂著手機接聽。

電話剛接通就傳出了林嫣焦急的聲音:“齊然你在哪兒,是不是去了礦區?沒有到礦井里面去吧?”

“礦井底下能打手機?哈哈,跟著我爸媽他們鬧罷工呢!”齊然暗暗好笑,林嫣平時挺聰明,可剛才這話就問得有點傻乎乎的。

“罷工嗎?”電話那頭的林嫣沉默片刻,深吸了一口氣,“齊然,你聽我說……昨天我做了個噩夢,夢到你掉礦井里面,再也出不來了……所以我真的很害怕,請你一定要答應我,絕對不可以下井。”

瞬間的真情流露,少女的口氣是如此的焦灼、沉重,就像她真的會永遠失去齊然。

齊然怔了一怔,接著狂喜,心跳的速度比平時快了無數倍,整個人都被滿滿的幸福包圍:夢中小情人剛才說的什麼?她、她夢到我了!

好吧,不是緋色的綺夢,而是黑色的噩夢,少年覺得自己的漫漫征程還有很遠要走,但至少已經走入了她的夢鄉,這無疑是個極好的開端。

齊然發呆,林嫣更著急了:“喂喂,你聽到沒有!”

“啊,好。你也知道是罷工嘛,大伙兒很齊心,誰都不會下井。再說了,我又不是礦工,干嘛下去啊?”

礦井里黑漆漆的又不好玩,頭幾次圖個新鮮刺激,后來就沒興趣了,再說礦上也有安全紀律,上次要不是帶林嫣舊地重游,齊然自己是不可能跑到井下去的。

林嫣聽說所有的礦工都參與了罷工,齊然更不會跑到井下,終于放心的掛斷了電話。

齊然笑笑,感覺林嫣太緊張了,不過也可以理解,她第一次下井,是小時候被困在黑漆漆的礦井里邊,第二次是和自己一起下井,又遇到了透水征兆,產生心理陰影很正常。

老爸閑聊曾經提過,當年有個大學生分到礦上做技術員,頭次下井不巧就遇到了一起小事故,被嚇得夠嗆,留下了心理陰影,無論如何再也不肯下井,干脆辭了職到沿海打工去了。

成年人尚且如此,林嫣一小姑娘,就更不用說了。

齊然覺得看似清冷高傲的校花同學,其實也有軟弱的一面嘛,想想還挺可愛的。

聽得出,林嫣口氣似乎很緊張自己,這讓少年的心頭甜絲絲的……

“我靠,齊然這家伙笑得好淫賤!”范韋不合時宜的嚷嚷,打斷了齊然心頭那點小甜蜜。

王建松也跟了過來,擠眉弄眼的笑:“剛才誰打的電話?”

“不告訴你們,”齊然白了這倆牲口一眼,兩個都是嘴不帶把門的,要是被他們知道自己和林嫣私下保持聯系,還不知道會被傳成什麼呢,女孩兒臉皮薄,萬一林嫣被嚇跑了,自己找誰哭去?

可憐懵懂的少年還不知道,林嫣都差點在校門口當著上百同學的面,上演驚世駭俗的一幕了……

切~~范韋和王建松同時伸出中指嚴重鄙視齊然,兩個大嘴巴正要打開嘲諷技能,突然人群一陣騷動,大家都踮著腳尖朝進礦區的公路那邊眺望。

前面警車閃著警燈拉著警笛開道,中間兩部黑色的小車一前一后,分別是奧迪A4和本田雅閣,接著七八輛警車,最后三輛是裝滿防暴警察的依維柯。

車隊一直開到礦部辦公樓前面的籃球場,依維柯打開后車門,全身披掛的防暴警察拿著警棍和盾牌魚貫而出,布置好警戒圈,一副嚴陣以待的樣子。

職工們非常不滿,人群中響起一陣噓聲。

八十年代的老勞模馮躍進,氣不打一處來:“干什麼干什麼,這是把咱們工人兄弟當階級敵人了?”

“馮叔您就不知道了吧,這是怕咱們中間混進了恐怖分子!本拉登,你滴懂?”安全班的錢二毛油嘴滑舌,又壞笑著沖防暴警察們點頭哈腰:“哎~~各位太君,咱們可都是良民啊,八路滴干活,沒有沒有。”

職工們哄笑起來。

防暴警察被搞得哭笑不得,臉色都不大好看,其實他們也不想來出這種任務,被老百姓當成狗腿子,難道挺光榮?

前面幾輛車的警察也在警戒圈里四散站定,這時候雅閣車上才下來一位梳大背頭的官員,疾步走到前面那輛車旁邊,笑瞇瞇的拉開車門。

齊然見過這人,是國資委的尤建剛,那麼前面那輛車坐著的,應該就是分管工業、商貿、外經貿和開發區的副市長雷正福了。

雷正福滿臉嚴肅的走下車,這位副市長的形象非同尋常,光禿禿的大腦門頂著不多的頭發,兩道掃帚眉,胖得兩邊腮幫子都在往外擴展,白襯衫下面的大肚皮像身懷六甲的孕婦,如果給他加頂日本鬼子的軍帽,都可以本色出演豬頭小隊長了。

礦長黃智勇早就想進去拍馬屁,被警察攔在了圈子外面,雷正福朝他招招手,吩咐警察放他過去。

“你怎麼搞的,盛華集團的陳總馬上就到,這是干什麼?”雷正福朝四面的職工指了指,神色不善的盯著黃智勇。

“雷市長,我、我沒能干好市委市政府交辦的工作,我向您深刻檢討,”黃智勇哭喪著臉。

尤建剛站在雷正福旁邊,朝黃智勇使眼色,都這個節骨眼算了,你檢討有個屁用?

雷正福干咳兩聲:“咳咳,罷工背后肯定有人煽動,是在奧運盛會即將召開之際,破壞安定團結的大好局面啊!”

黃智勇會意,趕緊提起精神,朝后面指了指:“這幾個就是為首的,他們硬說今天不能下井,煽動工人罷工鬧事。”

齊然就知道會有這出,看見被黃智勇指尖對著的,就是老爸齊思明。

事到臨頭,齊思明大步流星的走上去,態度不亢不卑:“雷副市長、尤主任,職工們確實想向盛華的陳總反應問題,不過今天從安全角度考慮也不能開展井下作業,前段時間安全排查,發現一個廢棄礦井出現透水預兆,黃礦長沒有做出針對性的措施,我懷疑……”

“好了好了,”雷正福不耐煩的揮了揮胖手,“安全檢查和井下作業可以並行不悖嘛,為什麼非此即彼呢?你們即將轉崗到盛華集團,應該向盛華的陳總展現我們東川工人的勤勞奮發嘛,我命令你,馬上停止罷工,組織工人恢復作業。”

齊思明並沒有退縮:“雷副市長,我是黨員,必須實事求是,確實有安全隱患就不能避諱。而且礦上職工就算轉崗到了盛華,可他們還有家屬都是東川市的老百姓,您得為他們做主啊……”

雷正福不再說話,抬起手看了看腕上戴的勞力士金表,然后瞇起眼睛冷冷的看著齊思明。

尤建剛知道時間緊迫,雷副市長生氣了,心頭一急,指著齊思明鼻尖痛斥:“你還說是黨員,你究竟替黨說話,還是替老百姓說話?!”
作者: 刀痴劍狂    時間: 2013-9-26 11:34 PM

38章 意料之外的相見

尤建剛話音還沒落地,人群中轟的一聲炸開了鍋。

“這是怎麼說話的,他還是不是黨的干部?”老勞模馮躍進痛心疾首,不敢相信從當官的嘴里,能說出這樣的話。

錢二毛陰陽怪氣的說:“馮叔,您就不知道了吧,人家是官老爺,咱們就一屁民,就你那顆七八十年代的花崗石腦袋,才把為人民服務那套當真的。得了吧,人民公仆,嘿嘿!”

被尤建剛指著鼻子痛斥的齊思明,被這句話驚得呆住了,自從答應做職工的領頭人,他也作好了硬抗的心理準備,可怎麼也想不到雷正福、尤建剛一伙如此蠻橫無理,完全超出了他的想象。

雷正福瞪了尤建剛一眼,尤建剛自知失言,訕訕的笑了笑,也沒把這當回事兒。

有些話彼此心照不宣就行了,說出來固然不妥,但雷正福乃至更多的官員,內心深處確實就是高高在上的大老爺,把自己和老百姓割裂對立起來,尤建剛一時情急說出來的話,又何嘗不是他們的心聲?

“雷副市長,您聽到了,他、他可是黨的干部啊!”齊思明指著尤建剛,簡直不知道說什麼好了。

雷正福腮邊的肥肉抖了抖,臉色飛快的沉下來:“這位同志,今天關系到龍泉煤礦改制的成敗,關系到盛華集團對東川市的后續投資項目是否能夠順利實現,所以我以組織的名義命令你,立刻向職工做好解釋工作,終止非法罷工,恢復正常生產!”

職工們都嚷嚷起來,另外幾個領頭的比如范平、李遠方,就把齊思明看著,手心里暗暗捏把汗——今天市里連防暴警察都派了過來,擺出硬來的架勢,給大家造成的壓力空前的大,現在全靠齊思明作為主心骨頂在最前面,如果他頂不住敗下來,大伙兒的心氣兒恐怕就沒前面那麼高了。

“對不起,”齊思明搖搖頭,一席話擲地有聲:“我身為黨員,不能昧著良心說話,目前的改制方案損害了職工利益,所以大伙兒團結起來和盛華方面談判,同時少數礦井里確實有透水預兆,沒有進行處置之前,絕對不能貿然開展井下作業。”

最近幾天市里突然發文,要求下屬工礦企業全面開展安全排查,有心人就知道是主管公安、國安、司法、維穩和安監的副市長林為民,跟主管工業和商貿的副市長雷正福,在龍泉煤礦改制上斗法。

雖然林為民阻止不了改制方案的通過,但能用這種方法曲線救國,給工人們一個機會,也給政敵一個打擊。

龍泉煤礦的工人們不太清楚市里的神仙打架,可他們真的排查出了問題,一號礦區的一條支線坑道,發現了輕度的透水預兆,方向和齊然下過的廢棄坑道是一致的。

如果派人到廢棄坑道里面去勘察,也許能查到更準確的情況,問題是礦長黃智勇說那條坑道廢棄了幾十年,和現在的礦井並不相通,草草做了封禁處理,不允許職工下去勘察——有人懷疑他這樣做,是因為跟不遠處的那座小煤窯存在利益關聯。

所以無論從改制之后職工的出路,還是安全生產的角度,齊思明都選擇了堅持原則,不惜觸犯一位副市長的權威。

“很好,很好,”雷正福冷笑著打量齊思明,忽然笑容斂去,“煽動工人非法罷工,破壞龍泉煤礦改制,已經觸犯了國家法律!”

肩膀上扛著一級警督警銜的高級警官朝幾名手下使個眼色,兩個警察就一左一右抓住了齊思明的胳膊,要把他押到警車里去。

“憑什麼抓我丈夫!”魯愛華一下子激動起來,平時和顏悅色的廠醫,在這一刻變成了母老虎。

防暴警察拿盾牌攔住她,魯愛華再激動,也沒有這些年輕力壯的小伙子力氣大,沖不進圈子,叫著丈夫的名字,徒勞的推搡著盾牌。

山坡上的齊然早已拔腳往這邊跑,看著父親被兩個警察反剪胳膊,母親徒勞的推搡著盾牌,他的胸中像有火焰在熊熊燃燒。

陽光照在他的臉上,飛奔的少年緊緊咬住了牙關,鼻翼因為急速的呼吸而翕張,青春的臉龐漲得通紅,眼神里透著不屈和憤怒,用盡力氣一聲大吼,幾乎要把肺里的空氣全都逼出來:“放開我爸爸!”

雷正福聽到喊聲,轉過頭正好和齊然目光相對,看到少年憤怒不甘的臉,這位副市長怔了一怔。

他在齊然身上依稀看到了自己的影子,三十年前的。

其實雷正福也不是生來就像現在這樣高高在上、驕橫跋扈,他出生在東川一戶貧寒的農村家庭,小時候劈柴、鍘草、割稻子,各種農活都要做,沒鞋穿只好一年四季打赤腳。

有次因為交不上公糧,村干部扇了他父親兩個耳光,他也像今天的齊然那樣沖上去維護自己的父親,那一幕被深深的刻印在了記憶深處。

往事不堪回首。

“雷市長,雷市長您?”尤建剛在旁邊提醒。

雷正福從回憶中驚醒,笑了笑,揮揮手:“不要放他進來,把煽動非法罷工的首要分子帶走!”

讀書,考學,進體制,官運亨通平步青云,今天的雷正福早已不是當年那個勤學上進、努力改變命運的樸實青年,而是手握東川市經濟大權、高高在上的副廳級領導干部,一個嫻熟的游走在政商兩界、大搞利益交換的腐敗官員,所以他很輕松自如的收拾好心頭那點小感慨,回到本來的身份立場。

齊思明掙扎著,被兩個警察反剪胳膊往警車里塞,魯愛華徒勞的捶打著防暴警察的盾牌。

齊然沖到這排防暴警察前面,少年早已紅了眼睛,發瘋似的踢打盾牌,“放了我爸爸,我看見礦井里面有透水預兆的,你們不講理!”

盾牌組成的陣列仿佛堅不可摧的城墻,紋絲不動。

“不能讓他們帶走齊工!”范平再也忍不住了,本來齊思明說好不要和雷正福他們發生沖突,可他哪里還能忍得下去?回頭朝職工群眾吼了一嗓子。

“太欺負人,太欺負人了,”馮躍進蹣跚走過去:“我這條腿是八三年搶險被塌方砸壞的,換了個勞模,你們有本事把我另一條腿也打斷吧!”

更多的職工和家屬沖上前,朝著防暴警察推推搡搡,還有婦女把已經脫力的魯愛華攙扶到一邊坐下。

“齊然,我們來幫你!”范韋和王建松也跑了過來,站在齊然身邊。

防暴警察的圈子被人群壓得一再收縮,一個個臉色鐵青,被派來執行這種操蛋的任務,人人心頭直罵娘。

“干什麼,黃智勇你是干什麼吃的?!”尤建剛氣得直罵礦長黃智勇。

眼看著沖突愈演愈烈,有幾個年輕的防暴警察,火氣也被激起來了,捏著警棍的手松了又緊。

就在這時候,朝著礦區公路那邊的人群有所松動,越來越多的人停止了抓扯,朝公路那邊看。

一輛黑色帕薩特疾馳而來。

難道是盛華的陳總?雷正福胖臉一哆嗦,待看清楚汽車掛的東川牌照,臉色就變得不太好看了,自言自語說:“林為民跑來干什麼?”

齊然聽職工們說林副市長,知道是林嫣的爸爸來了,也不再和防暴警察糾纏,和大伙一塊注視著帕薩特。

帕薩特停穩,后排下來兩位領導,一個是身材高大的工業局局長呂治國,另一位相貌儒雅,戴著金絲眼鏡,眉眼間和林嫣有五六分相似,齊然就知道這位是自己夢中小情人的老爸,副市長林為民。

呂治國看見齊思明被警察反剪著胳膊,頓時吃了一驚,目光在人群中掃過,很快發現了齊然,于是對林為民低聲說了幾句什麼。

林為民順著呂治國的目光,就看見了狀態非常狼狽的齊然。

兩個人都沒有想到,會在這樣的情形下見面。
作者: 刀痴劍狂    時間: 2013-9-26 11:35 PM

39章 親家見面?

齊然不止一次想象過到以同學身份到林嫣家去玩,見到她父母的情形:那時候他肯定會換上雖然不算什麼名牌,但洗得干干凈凈的衣服,一看就是個精神飽滿朝氣蓬勃的好學生,還要很有禮貌的和林家父母打招呼,給他們留下很好的印象。

可他現在的情況實在有點狼狽,東川這邊五月中旬的天氣已經相當熱了,剛才用力和防暴警察推搡,他滿頭滿臉都是汗水,頭發亂糟糟的貼在前額,臉漲得通紅,呼哧呼哧的喘著粗氣,就像一頭剛剛脫離獅群就落入了陷阱的幼獅。

少年的心頭充滿了忐忑:對面那位就是夢中小情人的父親,東川市的副市長……

林為民朝這邊微笑著點點頭,儒雅的臉上笑容非常和藹可親,完全沒有副市長的驕矜,而像一位親切的叔伯長輩。

齊然繃緊的心弦放松了,不知道為什麼,初次見面和林為民的眼神一碰上,他潛意識里就感覺和對方很親近,並沒有面對位高權重的長輩時那種壓力。

“喂,我沒看錯吧,林為民在朝齊然笑?”范韋揉了揉眼睛,滿臉的不敢置信。他隱約察覺到好朋友和林嫣似乎有點小秘密,如果兩個人沒有什麼,林為民干嘛要朝齊然笑?不過,假設萬分之一的可能變成真實,齊然和林嫣確實有超友誼的關系,林為民不是更應該一棒子打死這個誘拐女兒早戀的家伙嗎?

王建松嘴巴張得可以塞進整只雞蛋:“林為民,林嫣的老爸耶!”

“是啊,挺不錯的,”齊然心不在焉的回應著,自從林為民出現,他就不在擔心父親會被警察帶走了,因為他從對方的眼神里捕捉到了善意的承諾。

林為民和齊然對視之后怔了一下才挪開眼神,他之前從來沒有見過齊然,如果不是呂治國提醒,他絕對不會往那邊看,可那位陌生的少年,表情卻像認識他很久似的。

通過呂治國向呂小中詢問,林為民了解到那天在狂熱迪吧發生的事情,看來女兒說的很有可能是真的,齊然這孩子在揭穿雷正福、杜詩泉的陰謀中發揮了重要作用,使自己險險躲過了致命的情色陷阱。

其實前兩天林為民也設想過等到暑假,讓女兒把她的這個同學,加上其他同學一塊請到家里來玩,到時候自己坐在沙發上看報紙,親手把洗干凈的水果遞到他手里,既符合長輩兼副市長的身份又不著痕跡的表示了感謝……聽說這孩子成績很一般,到時候要上東川一中,自己完全可以幫到他。

結果沒料到會是在今天這樣的情形,林副市長聽說龍泉煤礦鬧罷工,特意趕來和雷副市長斗法較勁兒的時候遇到了齊然,而齊然的父親似乎還是罷工的領頭人。

林為民笑了,他可以用更合適的方式來表示感謝。

林為民和呂治國一前一后,大步流星的走向警戒圈,防暴警察很自覺的讓開了口子放他們進去。

“老林來了?”雷正福腆著大肥臉笑瞇瞇的打招呼,官場上哪怕斗得你死我活,面子功夫總是要做的。

林為民沒理睬他,徑直走向齊思明,皺著眉頭看看扭著他的兩個警察,沉聲斷喝:“放開他!”

“老林/林市長!”雷正福和尤建剛同時喊起來。

林為民頭也沒回,目光炯炯逼視兩個已經呆住的警察:“黨和人民賦予的權力,是像你們這樣濫用的嗎?齊思明同志堅持原則,反應了人民群眾的利益訴求,並沒有觸犯法律!”

“還不放開他!”呂治國也黑著臉呵斥。

兩個警察這才反應過來,趕緊松開手,臉色一陣紅一陣白。

警方是應市政府的要求過來維持秩序,實際上由雷正福指揮,不過雷正福是分管工業和商貿的,林為民則分管公安、國安、安監和信訪維穩,對警方來說影響力明顯更大。

論實權,還有個政法委書記管著公檢法司,分管副市長不是常委權力就要小得多,可公安系統的財政撥款、人員編制、裝備經費還有建個宿舍樓訓練場什麼的,都要由市政府的分管副市長來函接協調,何況林為民在公安系統還有劉鐵衛這個鐵桿心腹。

所以林為民駕到,雷正福的指揮就不大靈光了。

齊思明掙扎了半天,全身衣服都給弄得皺巴巴的,他活動活動發麻的胳膊,又理了理衣服,有些困惑的看著面前這兩位:和呂治國就是齊然跑廢棄礦井里那次說了兩句話,林為民更是從來沒見過面,或者說只在電視報紙和會場里隔得很遠的主席臺上見過。

林為民跨前一步,用力握緊齊思明的手,滿懷歉意的說:“齊思明同志,我來晚一步,讓你受委屈了!”

呂治國笑著解釋:“你反應的情況非常及時、非常重要,林市長了解到礦區存在安全隱患,立刻和我驅車趕來實地調查。安全重于泰山,防范必于未然嘛。”

齊思明恍然大悟,前些天以他為首的一群工程師不滿黃智勇的安排,把出現透水預兆的情況上報到了工業局,當時是個普通工作人員出面接待的,說呂局長出去開會了,大伙兒以為這件事多半不了了之,沒想到還被林市長和呂局長記掛著,今天親自趕過來調查,旗幟鮮明的站在他這邊。

“謝謝,謝謝,林市長您、您真是……”齊思明感動得不知道說什麼才好。

煤礦職工們精神振奮,林為民及時出現,給大家伙兒一個非常積極的信號,看著林為民的眼神兒分外親切,都是副市長,咋那雷正福就恁地招人恨呢?

“我該謝謝你才對啊!你堅持了黨員實事求是的作風,很了不起!”林為民抓著齊思明的手搖了兩下,心頭暗叫慚愧,他感覺得出來,這位姓齊的工程師是真正一心為公,比較起來他自己則一半為私一半為公——如果全是私心,林為民今天根本不會出現;如果全為公心,那麼他早就下令徹查透水隱患,沒必要特意趕在今天這節骨眼上。

不遠處,齊然很開心的看著這一幕,看樣子,老爸和林叔叔很合得來嘛。

“林為民認識齊叔嗎?”范韋抓了抓頭皮。

連范韋都看出來了,別的職工和家屬更不用說,發現林市長對齊工的態度,那叫一熱情啊!

齊然嘿嘿的笑,只有他知道林為民對老爸這麼熱情的原因……

“老林!你這是?”雷正福饒是修煉了幾十年,這會兒也憋不住火氣了。

按說他很清楚老對手的處事作風,林為民風度儒雅,辦事總不徐不疾恰到好處,可今天簡直是赤膊上陣,嚴厲呵斥警察和對齊思明異乎尋常的熱情,簡直就是對他雷副市長的示威嘛。

尤建剛堆著假笑,一番話綿里藏針:“林市長,市委市政府確定了改制方案,責成雷副市長和我負責具體落實,現在已經和盛華簽訂了協議,再過一會兒陳總……”

雷正福又抬起手腕,看了看亮閃閃的勞力士金表,一副不耐煩的樣子。

“我這次來,和龍泉煤礦的改制沒有任何關系,”林為民一句話先把自己撇清,頓了頓賣個關子,然后才說:“但是,不管龍泉煤礦怎麼改制,它在東川市行政區劃內,我們就對它負有監管責任,既然有礦井出現透水預兆,就必須檢查清楚才能恢復井下作業。”

不愧為東川市乃至三江省近年來最耀眼政壇的政壇新星,四十歲出頭就做到副廳級領導干部的林為民,這套話說得滴水不漏——我過來和改制、罷工沒有任何關系,那是你雷正福的責任,我是來檢查監督安全生產的!

呂治國跟著說:“雷市長,尤主任,國家對安全生產管理很嚴格,奧運聖火即將進入東川傳遞,一切以穩定為重,相信兩位領導會理解支持我們的工作。”

“好,好,老林老呂你們……”雷正福氣得腮幫子一鼓一鼓的,加上他超級肥胖的身材,活像個特大號的胖蛤蟆,氣咻咻的回到自己車上,砰的一聲關上車門,閉目養神。

尤建剛也無可奈何,把旁邊哈巴狗似的黃智勇罵了幾句,伸著脖子等盛華的陳總。

齊然扶著媽媽魯愛華站在警戒圈外面,齊思明走過來和母子倆說話,這次防暴警察不再攔他們。

“思明,剛才、剛才可把我嚇壞了,”魯愛華不好意思的抹了抹眼角殘留的眼淚。

齊思明安慰妻子:“要相信黨,相信政府,畢竟黑的變不成白的。你看,林市長就非常理解我們。”

魯愛華點點頭:“林市長是個好官。”

“老爸,要不你再去和林市長聊幾句?我看他挺欣賞你呢,”齊然笑著攛掇老爸。

“你小子知道什麼?!”齊思明虎著臉瞪齊然,又繃不住笑起來,剛才的情景確實讓這個樸實的工程師有點受寵若驚了。

齊然忍住沒笑,忍得很辛苦:剛才,那算是兩親家見面嗎?好吧,絕對不能說,否則會被林嫣用清冽的目光戳得千瘡百孔……
作者: 刀痴劍狂    時間: 2013-9-26 11:36 PM

40章 女強人

齊然一家三口團聚,有林為民在這里,雷正福絕對不可能再讓警察把齊思明帶走了。

趁雷正福躲進了車里,剛才兩個反扭齊思明胳膊的警察,歇歇別別的踱到這邊來,胖的那個給他敬煙,瘦的那個掏出打火機啪的一聲點上,滿臉歉意:“老哥,不好意思啊。”

“沒啥,”齊思明性子實誠,人家放低姿態了,他也就不再說什麼。

魯愛華沒丈夫那麼好說話,氣咻咻的瞪著兩個警察。

胖警察看了看齊然,問齊思明:“你兒子?挺不錯,剛才看著有股子虎氣。”

說著他伸手想摸齊然腦袋,齊然才不給他好臉色呢,側過臉躲開,心說我又不是小學生,少來這套。

胖警察有點尷尬,訕笑著收回手,又說:“東橋派出所,我周偉,他賴小平,有事打聲招呼。”

叫賴小平的瘦警察還從印著警徽的筆記本撕下一張紙,寫了手機號碼遞給齊思明,再次道歉之后才走回去。

“人家也是奉命辦事嘛,你們啊!”齊思明朝老婆孩子搖搖頭,又抖了抖寫著手機號碼的紙片,“看,人家多客氣,現在警察作風挺好的。”

魯愛華將信將疑,反正不管怎麼說,只要丈夫平安無事就好。

齊然就撇撇嘴,猜測那倆警察多半是因為林為民的態度,才會變得這麼客氣。

少年的猜測更接近事實,畢竟兩個警察奉雷正福的命令執行公務,又不是私人恩怨,干嘛來向齊思明道歉?

事實上看到林為民對齊思明的態度,從雷正福、尤建剛、呂治國到普通警察,只要是官場中人就非常震驚,這位林市長學歷高、前程遠大,待人接物不溫不火,骨子里藏著一股自信和驕傲,剛才對待齊思明的那種熱情,實在是絕無僅有的,甚至在接待省委省政府上級領導時都不會像這樣。

所有人都認為林為民和齊思明肯定有某種特殊關系。

雷正福沒有和林為民爭執,躲到了車里閉目假寐,原因也在于此,他懷疑對方通過齊思明給自己下了個套,所以要躲到車里把思路好好理一理。前段時間設置情色陷阱失敗,在政治上付出了相當的代價,雷正福擔心林為民的報復,看對方一舉一動都會疑神疑鬼。

礦長黃智勇安排心腹去做職工們的工作,他自己卻躲在警戒圈里邊,生怕被憤怒的礦工背后下黑手。

看著齊然一家團聚,黃智勇又妒又恨,年輕時追過魯愛華不成功,因而產生的妒忌,這麼多年早已慢慢的淡了,但和齊思明之間的爭斗並沒有終止,反而隨著工作上的分歧加大而愈演愈烈。

這麼多年來,他上拍下壓官運亨通,齊思明則始終是個普通的煤礦工程師,他在心態上擁有絕對的優勢。

可現在這種優勢已經開始瓦解了,黃智勇悲哀的發現,不僅礦上職工都站在老對手那邊,連政壇新星副市長林為民都對齊思明欣賞有加,而他投靠的雷正福、尤建剛,只不過把他當成一條隨時呼來喝去的狗。

場面非常沉悶,所有人都在等著盛華的陳總。

林為民故意等到今天這節骨眼才出現,就是要讓陳總看看雷正福準備交給盛華的龍泉煤礦,到底是什麼樣的一個爛攤子,盡管這樣做有可能激起盛華方面對他的不滿,但很明顯雷正福受到的壓力將會更大。

齊思明和龍泉煤礦的職工們則尋思,鬧出這麼大動靜來了,井下又有透水預兆出現,盛華總不可能強行命令職工展開井下作業吧?那麼要求盛華做出某些讓步,也就順理成章了。

雷正福這方同樣拿不準,盛華吞下龍泉煤礦的決心究竟有多大?是在目前的局勢下退縮讓步,遷怒于他這個具體負責的副市長,還是不顧困難強力推行兼並,從而成為他對付林為民的助力?

等到中午十一點,一列車隊終于出現在進入礦區的公路上,打頭的黑色奧迪A6以盛華的實力來說並不算太高檔,但“京A8”開頭的車牌,只要官場中人就明白它背后的含義。

車開到廠部前面的籃球場停穩,前排下來一位年紀二十五六,身材高挑容貌很美的女秘書,款款走到后排打開車門。

“陳總好福氣!”錢二毛怪腔怪調的吹了聲口哨,但很快他就知道自己想錯了。

陳總不是想象中大腹便便油光滿面、包養小蜜二奶的成功人士,而是位四十多歲不到五十的中年婦女,身材不胖不瘦,白皙的皮膚保養得很好,眼角有少許魚尾紋,以她的年齡相貌絕不能用漂亮來形容,但至少很端莊,留著剛剛遮住耳朵的短發,加上一副黑框眼鏡、咖啡色的襯衫和腳上的白色運動鞋,顯得成熟干練很有派頭。

陳怡,國家參股特大型煤電聯營企業盛華集團的董事長兼總經理,是位典型的女強人,性格作風一慣強勢。據傳她的背景非常深厚,來自京城的紅墻之內,地方政府在和盛華打交道時,往往會考慮到這層因素。

看見正主兒來了,龍泉煤礦的職工和家屬們扯著喉嚨喊:“改制失敗,絕不轉崗!”

“我們要公平,不準出賣職工利益!”

“轉崗就是下崗,絕不接受欺騙!”

齊然也跟著吼了幾聲,少年的臉漲得紅紅的,很有點熱血沸騰。

陳怡皺著眉頭,剛才錢二毛吹口哨說的話被她聽到了,對煤礦的第一印象很不好。打量著老老少少衣衫不整的職工,地上擺著小馬扎,有一處還鋪著塑料布,上面擺著撲克牌,再看看破舊落后的礦區,人群中吊兒郎當的青年工人,陳怡的表情就更加不屑。

后面幾輛車下來的人都圍到了陳怡身邊,這些盛華職工要麼是襯衫西褲的青年才俊,要麼是身穿統一的淡藍色工作服,背心印著盛華的標志,頭戴安全帽,臂彎夾著資料袋的工程技術人員,整支隊伍顯得訓練有素,和龍泉煤礦的職工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東川方面的官員們趕緊迎上去。

陳怡眉心皺成了川字,看看沸反盈天的職工們:“林市長,雷市長,你們這是?”

“對不起,確實是我們工作失誤了,我代表市政府向陳總道歉,”雷正福把姿態放得很低,然后才解釋:“職工們不滿改制方案,不願意轉崗到盛華,突然起來罷工鬧事,懷疑是別有用心的人在背后煽動挑唆……陳總您放心,我們盡快恢復生產秩序。”

雷正福用心險惡,希望挑起陳怡的敵意,所謂幕后煽動罷工的別有用心者,矛頭便對準了林為民。

陳怡也不是那麼好挑撥的,並沒有急著表態。

林為民微笑著和陳怡握了握手,“陳總,改制工作是雷市長負責,我只是來檢查安全生產。井下發現了透水預兆,在奧運聖火傳遞即將進入東川之際,省委省政府對維穩工作要求很高,我們不得不倍加謹慎。”

聽說有透水預兆,盛華方面的臉色就不大好了,陳怡略帶不滿的看了看雷正福。

“沒有的事,只是個廢棄的礦井,”雷正福連忙給黃智勇使眼色。

黃智勇急忙解釋:“陳總,那個礦井是六十年代就廢棄了的,和現在的作業面並不相通,完全不影響安全生產。”

“齊思明同志,請過來一下,”林為民回身揮了揮手,又向陳怡介紹:“齊思明同志是礦上的工程師,業務能力很強,是他的兒子無意中發現了透水預兆。”

齊然跟著齊思明一塊走過去,因為發現透水預兆之后,黃智勇就把那口礦井做了封禁處理,再沒有人下去過,所以目前只有齊然最了解第一手情況。
作者: 刀痴劍狂    時間: 2013-9-26 11:36 PM

41章 戳破皇帝的新裝

聽林為民介紹齊思明業務能力很強,盛華的青年才俊們就把他上下打量一番,年紀四十歲左右,一副上有老下有小、埋沒在半死不活的國企里邊毫無閃光點的那種形象,再加上還跟著個十五六歲的半大小子,說是他在廢棄礦井里發現了透水預兆,盛華方面雖然沒明說,臉上掛著的輕視與不屑就更加明顯了。

齊思明沒有理會這些輕蔑的目光,很誠懇的看著陳怡:“陳總你好,我是齊思明,這是我兒子齊然,是他在廢棄礦井里發現了透水預兆。在前段時間按照工業局統一部署開展的安全檢查中,我又發現正在作業的幾處坑道,煤層溫度也有下降的趨勢,所以懷疑地層變動,地下水流向改變,有發生透水事故的危險。”

陳怡略作思忖,飛快的捕捉到了齊思明話中的關鍵:“這麼說,目前為止只有你兒子下過那個廢棄礦井,看到了透水預兆?”

盛華方面的人,看齊家父子的眼神更加輕蔑了,青年才俊們把手抱在胸前,眼神兒帶著股濃濃的優越感,根本不相信齊思明的話。

齊然可以忍受敵意,忍受輕蔑,但絕對不能容忍別人無端的懷疑,大聲爭辯:“我真的看見透水預兆了,坑道里面越往下走越濕冷,洞壁有掛汗,這不是透水預兆是什麼?”

陳怡有點驚訝的看了看激動的少年,掛汗是個專業詞匯,普通人不會知道,要說也是“洞壁濕漉漉的”這種說法。

齊思明也解釋:“我們幾次想組織人下到廢棄礦井勘察情況,被黃礦長做了封禁處理,沒能去成。”

陳怡的表情更凝重了,畢竟誰也不希望剛收購的煤礦存在重大事故的風險。

黃智勇急忙說:“陳總,那個礦井是六十年代就廢棄了的,根本不會影響現在的作業面,我認為沒必要去勘察,而且我懷疑有一些別有用心的人,試圖以廢棄礦井的偶發異常情況為借口,煽動蠱惑職工罷工鬧事。”

雷正福不失時機的補充:“這位齊思明同志,就是龍泉煤礦職工推舉出來的罷工代表。”

陳怡聽出了雷正福話里的意思,臉色頓時凝重起來。

目前的煤電格局是北煤南運,因為現階段的高壓電網只適合500公里以內的輸電,超過1000公里則經濟上非常不合算,那麼山西內蒙等地的煤炭就必須運到南方各地的電廠發電,才能供應這些經濟發達耗電量大的地區。

由于國家戰略布局上馬了客運為主的高速鐵路項目,適合大宗貨運的重載鐵路只能延后,鐵路運輸已經成為北煤南運的瓶頸,即使以盛華的深厚背景,也難以獲得更多的車皮調配。

在這樣的背景下,位于內陸腹地的龍泉煤礦,對盛華來說就有了特殊的戰略意義。這個煤礦的儲量很大,只是經營不善,如果收購過來,然后在東川建立坑口電站,就毋須受火車運力的制約,成本極低的電力能夠輻射直線距離五百公里內的渝州、江漢等特大工業城市。

以陳怡為首的盛華集團,相當重視這次的並購,並且選擇了對開展戰略布局最為有利的切入角度,要求龍泉煤礦老職工集體轉崗為合同工,就是為了避免老國企那些盤根錯節的關系,和或多或少存在的不良風氣。

但現在顯然遇到了很大的阻力。

“唐工,你分析一下情況,”陳怡滿臉嚴肅的吩咐下屬。

這位姓唐的副總工年紀三十多歲,比齊思明年輕得多,賣相也好得多,襯衫西褲皮鞋,頭發梳得一絲不茍,帶著副卡爾蔡司的眼鏡,衣袖卷起來,露出腕上錚亮的歐米茄手表。

一位助理替他打開蘋果筆記本,調出龍泉煤礦的資料,包括水文地質、坑道走向等等情況,內容非常詳盡。

看來盛華為收購龍泉煤礦,下了很深的功夫。

所有人都等待著唐工的答案,雷正福情不自禁的伸出舌頭舔了舔嘴唇,林為民的眉頭微微皺起,尤建剛呼吸粗重,呂治國兩只大手緊緊相握,黃智勇更是踮起腳尖伸長了脖子。

唯獨齊思明神情篤定,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怕什麼?

齊然暗暗點頭,老爸沒混出頭,真是領導沒眼光,明明很有大將之風嘛!

唐工嘴里哦了一聲,終于得出了結論:“廢棄的礦井確實有可能出現透水預兆,水源就是附近的龍頸河,幾十年過去,地下水文條件也有變遷嘛……不過,根據礦區的地質條件,絕對不會影響到現在作業的礦井。”

什麼?齊思明立刻表示反對:“唐工,您再看看?畢竟有幾個作業面附近,已經出現煤層溫度下降的趨勢了……”

話還沒說完,就被唐工打斷,他冷冷的瞥了齊思明一眼:“你是在懷疑我的判斷嗎?你看看,廢棄礦井與現在的作業面之間有很大的地質間隔,並且在有可能出現斷層水的地方預留了防水煤柱,邊界部分有井田邊界煤柱,當初設計礦區時考慮到龍頸河的影響,還有地表水體防水煤柱,waterproofpillar,而且這里的地質條件並不存在waterflowingfracturezone,對不起,我是說導水裂隙帶。”

唐工說到后面就開始一個勁兒的迸英語專業名詞,這時候懂英語的人不少了,可聽得懂專業名詞的人還是鳳毛麟角,立馬顯得他學識淵博。

齊思明還想爭論,旁邊盛華的技術人員沖著他冷笑:“咱們唐副總工是美國西太平洋大學采礦學地質學雙料博士,礦業界的國際著名專家。”

在場的官員和警察聽到這句話,都被震住了,響起一陣哦、啊的贊嘆,美國西太平洋大學、雙料博士、國際著名專家,這些詞兒都是金光閃閃的呀!

就連林為民,也以很小的幅度朝著齊思明搖頭,讓他不要再說了。

林為民已經看出,盛華收購龍泉煤礦的決心很大,陳怡又是個性格和手腕非常強勢的女強人,再繼續硬頂下去只會起到反效果。

雷正福和尤建剛春風滿面,顯然林為民一方已經引起了陳怡極強的反感,他們倆再趁機做做文章,說不定……

陳怡確實很生氣,比起阻力,她更不能容忍欺騙。

在她眼中,齊思明就算不是欺騙,也有小題大做,利用透水預兆煽動職工罷工鬧事的嫌疑。

“有沒有透水預兆,下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嗎,你們不相信我的話,難道還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少年清朗的話音突然響起,齊然皺著眉頭,很不理解這群成年人的邏輯,透水預兆有就是有,沒有就是沒有,和什麼雙料博士有關系嗎?是不是只要權力大、地位高,說的瞎話也能變成真理?

恍如安徒生童話里那個說實話的小孩,一句話戳破了皇帝的新裝。

這麼一大群人中間,或許也就只有在校學生齊然,這個血氣方剛的青春少年,能夠無視雙料博士的權威,說出這樣的話來吧。

唐工很有點惱羞成怒,卻又找不到合適的話來反駁這個毛頭小子。

“對,孩子你說得對,沒有調查就沒有發言權,”陳怡意味深長的看了看齊然,很篤定的說:“所以,我決定等會兒帶隊下井,下到主礦井作業面去實地勘察。”
作者: 刀痴劍狂    時間: 2013-9-27 12:17 AM

42章 賣萌的齊然

陳怡親自下井勘察的決定,就像引爆了一顆重磅炸彈,炸得在場的人們驚疑不定。

盛華集團是國家參股的特大型煤電聯合體,名列世界五百強,每年的煤炭采掘量和發電量都是天文數字,僅在冊員工就是幾十萬人,陳怡身為這樣一個特大型企業的董事長兼總經理,用日理萬機來形容絕對不過分。

再加上身為女性,又有來自紅墻之內的特殊背景,很難讓人相信她會親自下到出現了透水預兆的礦井里邊。

井下作業什麼情況都有可能發生,透水預兆四個字,絕對不是開玩笑的,稍微懂得煤礦行業的人,都明白這四個字的分量!

“陳總,不可以!”盛華的唐副總工第一個表示反對。

陳怡微笑著反問:“怎麼,你剛才不是說過嗎,即使廢棄礦井底下真的有透水預兆,也影響不了現在的主坑道作業面,那我下去根本就沒有危險嘛。”

這……唐工猶豫著,和盛華的其他員工互相交換眼神,他們很清楚陳總的脾氣,決定了的事情基本上不可能改變。

雷正福剛剛反應過來,胖得往外擴展的腮幫子抖了一下,喜色一閃即逝,很快換成了憂心忡忡的樣子:“陳總,我代表東川市政府向您道歉,我們的工作很不到位,工人罷工鬧事給東川的形象造成了惡劣影響,請給我們時間做好后續工作……出于安全考慮,您絕對不要下井!”

林為民深吸了一口氣,字斟句酌的說:“我同意雷市長的意見,由技術人員去勘驗井下情況,供陳總做通盤的考慮。”

東川方面被打了個措手不及,如果陳怡真的下了井,無論有沒有發現透水預兆,在外界特別是上級領導看來,都是東川方面用罷工鬧事和透水預兆的借口,把她“逼”得親自下井勘察。

這樣一來,林為民的處境就相當被動了,雷正福雖然也有責任,但比較起來要小得多,完全可以借機扭轉前段時間設計陷害失敗造成的不利局面,在市委常委、常務副市長的競爭中占據上風。

“雷市長、林市長,我陳怡下井有危險,難道煤礦工人或者技術人員就沒有危險嗎?或者說,所謂的透水預兆根本就不存在?”陳怡察覺到東川方面尤其是林為民的態度轉變,微笑中隱含著得意。

將軍,她就是要用這種方法來將東川方面的軍。

雷正福和林為民之間的矛盾,陳怡已經看得清清楚楚,她不想介入地方官員的斗爭,這位女強人決心以自己的方式來解決問題。

同時這種情況,更堅定了強勢收購的決心,在她看來只有讓職工集體轉崗,成為隨時可以解聘的合同制員工,完全服從盛華的管理,徹底和東川方面切割,才能避免將來過多的牽扯到地方層面的利益博弈。

陳怡見眾人還要勸,就不容置疑的揮了揮手:“非常感謝各位領導的好意,不過盛華已經收購了龍泉煤礦,我這個當家人就有必要為職工的生命安全做最詳盡的考慮嘛。唐副總工曾經多次到礦上考察,就由他帶我們下井勘察,除了盛華的技術人員,龍泉煤礦職工一個也不要下井。”

女強人就是女強人,這作風可夠強勢的,龍泉煤礦不是以透水預兆為借口,搞罷工來和盛華對抗嗎?陳怡干脆不要龍泉煤礦的人,自己只帶盛華的人下井,隱含的威脅也非常明顯:盛華幾十萬員工,還怕搞不定你們這座煤礦?你們不想轉崗,我當然可以調盛華的員工過來接管,到時候龍泉煤礦的老職工一個也不要!

“怎麼樣,小朋友,阿姨可不是光說不練的喲!”陳怡又戲謔的看著齊然。

以她的身份地位和閱歷,當然不可能被一個初中生牽著鼻子走,故意和齊然說話,是把一些不方便直接向東川方面表達的內容,透過這種方式表達出來。

無論如何,陳怡盡量不想留下倚仗高層背景,欺負地方官員的名聲。

林為民苦笑,這個陳怡可真是眼睛里不揉沙子,這話是哪是說給齊然聽?明明是沖他林副市長來的。

呂治國一個勁兒朝齊然使眼色,意思是讓他收回剛才的話,婉轉勸陳怡不要下井——雖然以陳怡的性格而論,成功的可能性很低。

很多道目光投在齊然臉上,就連雷正福都在舔著嘴唇。

齊然可不管那麼多,給她來個實話實說:“阿姨你膽子挺大的,不過太固執了。”

“固執?”陳怡呵呵笑了兩聲,倒是不以為忤。

盛華方面的人互相看看,陳總平時不茍言笑,今天和這少年說的話倒挺多的,說她固執也不生氣,倒是奇怪得很。

只有美麗端莊的女秘書面帶憂色:大概是看到這個倔強的少年,想起過去的傷心往事了吧,今晚陳總又要吃大把的安眠藥才能入睡了……

陳怡不顧阻攔,堅持帶盛華的人下井勘察,在職工加上家屬幾千雙眼睛注視下,進了一號礦區主坑道。

雷正福、尤建剛互相看看,眼睛里掩飾不住的喜色。黃智勇哈巴狗似的湊在旁邊,在礦上職工眼里,真和漢奸翻譯官沒什麼區別。

林為民滿臉嚴肅,呂治國把齊家父子叫到旁邊,首先詢問齊然:“廢棄礦井里的透水預兆,沒有什麼差錯吧?”

“絕對沒錯,呂叔叔,我現在就可以帶你下去看,越往下越濕冷,還有洞壁的掛汗!”齊然皺著眉,感覺很委屈,好像人人都不肯相信自己。

呂治國點點頭,又問齊思明:“老齊,主坑道作業面的煤層溫度,下降了多少?”

“零點四攝氏度,”齊思明老老實實的回答,看到呂治國的臉色變了,又解釋:“我只是說溫度有下降的趨勢,但這個趨勢並不明顯,要結合廢棄礦井里的透水預兆來綜合分析,必須到廢棄礦井里邊去勘察才能有進一步的結論。”

“老齊啊老齊!”呂治國直搖頭,長嘆一口氣,失望之色溢于言表。

林為民盡管情緒不高,仍然擺擺手止住呂治國:“齊工實事求是的作風完全正確,只是我們估計錯了,既低估了盛華兼並龍泉煤礦的決心,也低估了盛華的陳怡。”

齊思明嘴唇囁嚅兩下,他知道自己並沒有錯,但給林為民、呂治國帶來很大的麻煩,心頭又覺得過意不去。

齊然在旁邊撇撇嘴,有點不待見呂治國,心說怪不得林叔叔是副市長,你只是個局長;另外有其父必有其子,單看呂小中,你這做爹的也不咋樣。

轉眼就到中午,林為民、雷正福、尤建剛、呂治國這些市里邊的領導,由礦上黃智勇為首的頭頭腦腦們陪著在小食堂吃飯;職工們有的自帶干糧,礦上大食堂也做了很多的面條、包子和大鍋菜,熱氣騰騰的抬出來開飯。

職工們情緒不高,都看到盛華方面的強勢了,尤其是陳怡,從來沒看到這麼厲害的女人,既恨她沒丁點人情,又佩服她風風火火敢作敢當,身為這麼大個集團的老總,說下井就下井,一點都不怕危險。

齊思明被職工們圍著說長道短,魯愛華也陪在丈夫身邊,齊然就和范韋、王建松兩個朋友待一塊,就著食堂的大鍋菜下稀飯和包子。

“喂,那個女人很厲害嗎?看起來好兇啊!”范韋含含糊糊的說著,把稀飯喝得呼嚕呼嚕響。

王建松費力的把包子咽下去,“就是,莫說礦上的頭頭,聽說連雷正福和林為民都有點怵她呢。”

齊然想了想,“我覺得這個陳總嘛,和政教處的滅絕師太差不多吧。”

噗~~范韋和王建松把稀飯噴了出來,很佩服朋友的想象力,滅絕師太是南浦中學的政教處長,對學生尤其是家庭背景普通的學生特別嚴厲。

身后不遠處,響起了標準的京片子:“滅絕師太,可以認為是對我的褒揚嗎?”

三位朋友回頭,陳怡已經出了礦井,不知道什麼時候走到附近,明顯聽到了齊然的評價。

后面盛華的一堆員工,還有東川市的官員們全都表情古怪。

面對窘境,如果是王建松,肯定會很笨拙的矢口否認,換成油嘴滑舌的范韋,則會解釋說滅絕師太極具正義感還富有愛心。

可齊然就是齊然,抓了抓頭發,青春的臉龐稍稍發紅:“啊,是的,我們學校政教處的曹老師,她對學生很兇,外號叫滅絕師太……呃,你別告訴她。”

陳怡身后,美艷的女秘書睜著大眼睛瞪著齊然:你是賣萌是賣萌呢還是賣萌?不怕得罪陳總,倒怕被那什麼曹老師知道,有沒有搞錯!

東川市一眾官員也哭笑不得。

殊不知這才是齊然的真實想法,他又不怕這個陳總,比較起來,還是政教處的滅絕師太更加可怕。

“好吧,阿姨不告訴你們那個曹老師,”陳怡笑了起來,她看出這個少年並沒有太深的心機,“剛才下到主礦井作業面,煤層溫度並沒有明顯的下降,所以我想到那個廢棄的礦井去,你可以把出現透水預兆的地方指給阿姨看嗎?”

主礦井的情況更加堅定了陳怡的信心,她要乘勝追擊,徹底瓦解龍泉煤礦職工罷工鬧事的借口。

林為民的眉心輕輕皺起,“陳總,您剛從主礦井出來,還沒有吃午飯,現在都一點過了,您看是不是……”

雷正福也假惺惺的說沒必要冒險,言下之意是情況已經很明顯了,毋須再勘察。

陳怡笑笑,不和林為民、雷正福這些老狐貍扯,只盯著齊然:“小朋友,如果你真的看到了透水預兆,就指給阿姨看吧。要是假的呢,你現在就承認錯誤吧,阿姨不怪你。”

呂治國一個勁兒的朝齊然使眼色,千萬不要答應!林為民雖然沒表現出什麼,神情也頗為嚴肅。

“好啊!”齊然讓他們失望了,不假思索的放下了飯碗,“怎麼可能是假的?我帶你去看,那個礦井就在半山腰上。”

少年最受不得激,何況他要替自己,也替父親洗清“冤枉”,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有什麼好怕的?

林嫣不讓他下礦井這碼事,早就拋在了腦后,再說齊然心目中,林嫣不過是兩次下井都遭遇了意外,產生了一點心理陰影……

半個小時后,齊然帶著陳怡一行人走山路,來到了上次和林嫣進去過的廢棄礦井前面。

進礦井就沒信號了,他習慣性的看了看手機屏幕,上面顯示著日期和時間:二零零八年五月十二日,下午一點五十五分。
作者: 刀痴劍狂    時間: 2013-9-27 12:34 AM

43章 地動山搖的一刻

承載著齊然和林嫣童年記憶,不久前被解開時光封印的廢棄礦井,又按礦長黃智勇的命令在入口加上了鐵柵欄和鐵絲網,做了封禁處理。

事實上這口廢棄礦井位于偏僻的半山腰,因為五年前一條新盤山公路的建成,翻越山嶺的小路平時根本就沒有人走了,草長到了齊腰高,不會有任何人進到里邊去。

黃智勇的做法,有做賊心虛的嫌疑。

在山脊的背陰面,有一座位于龍泉煤礦礦區紅線外的黑煤窯,單看它的挖掘方向,就知道是在明目張膽的盜取屬于龍泉煤礦的礦產資源。

可惜這里是山嶺的向陽面,看不到背陰面,否則肯定會引起陳怡一定程度上的警覺——即使黑煤窯做了停工和其他掩飾,到底還是有蛛絲馬跡留下。

等待打開鐵柵欄和鐵絲網的這段時間,林為民和呂治國始終沒有放棄勸說陳怡的努力。

雷正福也假惺惺的幫兩句腔,實際上早看出陳怡這女人性格強勢而固執,決定了的事情很難更改。

陳怡怎麼可能放棄呢?主坑道作業面並沒有什麼情況,美國西太平洋大學雙料博士的唐副總工以專家身份做出了保證,于是陳怡決心趁勝追擊,對地方上林、雷兩派的糾葛置之不理,以快刀斬亂麻的方式盡快解決問題:

不是煤礦職工罷工鬧事嗎?你們一個都不要下井,盛華幾十萬員工隨時調人過來接管,離了張屠戶也不吃帶毛豬!

不是說有透水預兆嗎?我親自下井勘察,把情況調查清楚,做出妥善的處理,看你們還有什麼理由?

同時陳怡也很清楚她的高層身份意味著什麼,她故意居于弱勢的地位,給外界一個被逼下井的印象,既避免了以自身背景硬壓地方官員的名聲,又清晰的傳遞出對東川方面的不滿。

女強人就是女強人,一箭三雕!能做到盛華這個特大型企業集團的掌舵人,陳怡絕不只靠紅墻之內的出身。

鐵柵欄被拆開,鐵絲網被剪掉,廢棄的礦井豁然洞開。

陳怡朝齊然招招手:“小朋友,怕不怕?不怕的話,就給我們指出你發現透水預兆的地方吧!”

“下個井而已,有什麼好怕的?”齊然瞥了陳怡一眼,把帶礦燈的安全帽往腦袋上一扣,頭也不回的走進了礦洞。

“這孩子挺有脾氣嘛!”陳怡笑笑,沒有和齊然計較的意思。

可林為民、雷正福為首的東川官員也想跟著下井,就和剛才下主坑道作業面的時候一樣,被她綿里藏針的堅決拒絕了。

林為民涵養好沒說什麼,呂治國就氣得腮幫子發緊,等盛華的人都跟著陳怡進了礦井,連雷正福在旁邊都顧不得了,悻悻的朝地上啐了一口:“更年期綜合癥!”

雷正福滿臉假笑,打個哈哈:“呂局長發什麼火啊?陳總的作風確實比較這個……啊,不過也能理解,女強人嘛,哈哈!”

尤建剛、黃志勇都挺高興,雷正福雖然工作沒做好,但態度上始終是堅定不移站在盛華這邊的;林為民一方則口口聲聲安全問題,拿著雞毛當令箭,給了職工罷工鬧事的借口,等到上級領導問責誰“逼得”陳怡親自帶隊下井,他林副市長難辭其咎!

在他們眼中,雷正福已經在常務副市長的競爭中取得了勝利。

林為民還沉得住氣,這里地勢較高,他就點燃了香煙,站在山腰俯瞰龍泉煤礦,裊裊輕煙中這位副市長的面貌變得有些模糊……

礦井里面,齊然帶頭朝地底深處進發,每個人頭頂都有只頭戴式礦燈,二十多道雪亮的燈柱縱橫交錯,把黑暗的地底世界照得如同白晝,巖壁、散落的煤塊、當年留下的支撐柱、拆掉鐵軌只剩下凹槽的礦車軌道,塵封了幾十年的景象,全都清晰的呈現在眼前。

盛華的技術人員也不是吃素的,以唐副總工為首,拿著很多先進儀器沿途測量,手持式一氧化碳監測器、光干涉甲烷測定儀……另外還配備了自動蘇生器、正壓氧氣呼吸器等救生設備,全是锃光瓦亮的進口貨,叫齊然看了也替老爸臉紅,礦上也有類似的設備,可都是些什麼玩意兒啊,有的儀器年紀比齊然還大呢!

再看身邊這個陳怡,似乎也沒有之前那麼討厭了——老爸在家里成天念叨技術改造,就是缺錢缺技術,要是礦上都能像盛華這樣,那也挺好的。

就是盛華太瞧不起人,把龍泉煤礦的職工當成包袱,恨不得全都扔掉,這種態度真叫人惱火!

齊然懷著復雜的心情,領著陳怡一行往下走,前不久剛和林嫣下來過,重走一遍是輕車熟路。

地面上很多煤塵,有的地方還留著他和林嫣上次進來踩的腳印。

“看,這是我上次進來的腳印,”齊然指著一處腳印給陳怡看,表示他並沒有說謊。

“唔,我看看,好像還有女生?”陳怡笑起來,眼角的魚尾紋更深了,中年女強人嚴肅的臉上,卻有那麼點少有的戲謔。

齊然發窘,習慣性的抓頭發,忘了戴著安全帽,手指頭在帽子上抓得吱吱響,臉就更紅了。

盛華的女秘書又把齊然看了看:希望少年並沒有說謊,或者說即使有差錯,也是被有心人利用吧,否則對陳總來說就太……

這條礦井是五七年左右開挖的,特殊時期只講個大干快上,很多地方做得不規范,盛華的幾個工程師拿著圖紙和實地情況對照,一路都在不停的搖腦袋,顯然圖紙記載的內容並不準確。

唐副總工的表情也不太好看了,落在隊伍后面和幾個技術人員竊竊私語,他的結論是建立在圖紙基礎上的,如果圖紙本身不準確,那麼由此得出的結論呢?

確實是在走過十幾二十米那個冬暖夏涼的恒溫區之后,越往下走越陰涼。東川的夏天來得早,大家都穿著襯衫和薄款西褲,充分感受到礦坑里那股子涼颼颼的陰濕氣兒。

正常情況下,因為熾熱的地核,越往地心溫度越高,大約每深入三十米則溫度上升一攝氏度,這里出現了反常情況,立刻引起了技術人員的警覺。

一名女技術員把測溫計的探針插進洞壁煤層,看了看讀數立刻報告:“隨著高度降低,煤層溫度出現異常波動!”

另一名拿著濕度儀的工程師也匯報:“空氣濕度在增大!”

齊然沒好氣的說:“還用得著測?再往前走,洞壁都掛汗了,用手摸都能摸到。”

哦?陳怡繼續往下走。

唐副總工從后面趕到前邊來,滿臉歉意沖著陳怡:“陳總,這里已經出現透水預兆了,是不是立刻回去?”

陳怡沉著臉反問:“那會不會影響到主坑道作業面?”

這……唐工遲疑了一下,口氣也不如開始那麼肯定了:“應該不會吧。”

“繼續往前!”陳怡手一揮,態度不容置疑。

齊然已經找到了上次他和林嫣摸到掛汗那兒,想想也奇怪,當年一個小女孩怎麼可能走到這麼深的地方?上次又來,肯定錯過了當年真正的相遇之處,不知不覺就走這麼遠了。

陳怡伸手到洞壁上一摸,根本不需要任何儀器就能得出結論,她的臉色變得非常鄭重:“齊然小朋友,非常感謝你提供的情況!阿姨必須向你道歉。”

也沒有什麼啦,齊然很有點不好意思,陳怡比他母親魯愛華的年紀還大呢。

盛華的技術人員開始勘察采樣,並沒有太著急,因為這是廢棄的礦井,不存在采掘作業,地質構造是相對固定的,也許透水預兆出現之后很久,都不會真正發生透水事故。

齊然有一搭沒一搭的和陳怡說話,感覺這個滿口京片子的女人,似乎並不像傳說中那麼兇。

不知道怎麼回事,腳底下的地面很輕柔舒緩的上下晃了晃——齊然並沒有反應過來這是地震先傳來的縱波,還以為是自己腿發軟。

接下來坑道頂部噗噗掉落的碎小煤屑,就讓坑道里所有的人瞬間呆滯:出大事了!
作者: 刀痴劍狂    時間: 2013-9-27 06:59 AM

44章 我扶你

巖石層隔絕了地面的喧囂,地下世界是如此的安靜,齊然下意識的摒住了呼吸,地底深處的礦井里面,靜得可以聽見自己緊張到了極點的心跳。

這一刻,飛逝的時間好像凝固了,感覺仿佛只過了一秒鐘,但又漫長得令人窒息,終于從礦井深處傳來了讓人頭皮發麻汗毛直豎的低頻震動,就像地底藏著的洪荒巨獸在嘶吼——那是強大的地震橫波擠壓地層,令不堪重負的大地發出了痛苦的呻吟!

地面上的人們絕對感受不到如此真切,只有身處幾百米深的地下,才能切身體會這種來自地殼深處,令靈魂震顫的恐怖!

礦井頂部的煤塵噗噗往下掉,破壞力遠大于縱波的橫得地面晃晃悠悠,齊然感覺小腿被人推著前后搖晃,勉強還能站穩,腦子暈乎乎的。

可怕的天災面前,生命是絕對平等的,無論位高權重的盛華集團董事長陳怡,還是美國西太平洋大學雙料博士唐副總工,以及盛華的技術人員,都在震波中身體發僵、頭腦發木,劇烈跳動的心臟把血全壓到了頭頂,太陽穴突突直跳。

畢竟誰也沒有親身經歷過大地震,況且置身于地下深處,地震的恐怖又比地面放大了不知多少倍。

至少在這瞬間,專業知識幫不了什麼忙,盛華的技術人員哪怕在書本上看了再多的煤礦地震救災,真正地震到來的那一刻,比普通人也好不到哪兒去。

齊然反而初生牛犢不怕虎,少年的反應又比成年人稍快一點,居然是他首先喊起來:“地震!大家快跑!”

唐副總工跟著反應過來,他的臉沒有一絲血色,在礦燈照耀下雪白如紙。

本來這口廢棄的礦井已經很久沒有開采了,相對正在采掘的作業面來說,它的地層是靜態的、穩定的,即使出現透水預兆,真正演變成透水事故還有一個緩慢的發展過程,所以盛華的技術人員並不著急。

現在發生了地震,即使人們感覺到的震級並不算大——也許震級本身比較小,也許這里離震中比較遠,但已經出現透水預兆的礦井,又有地震險情疊加,這意味著什麼?

地層中原本就存在的導水裂隙帶,那些阻礙地下水的地質構造,將在強大的震波擠壓下變形、破碎,瞬間走完正常情況下也許需要好幾個月才能達成的演進過程,爆發一場可怕的礦井透水事故!

唐工拔腳就轉身往外跑,甚至把美艷高挑的女秘書擠到一邊,剛跑了兩步又回過頭:“陳總、陳總您快點,大伙兒讓陳總先走!”

陳怡下井時走在隊伍最前面,往井外走就落在最后面了,所以唐工想到了就喊這麼一嗓子。

不喊則已,一喊盛華的隊伍更亂了,有人聽話就往兩邊讓,有人猶豫著是不是要搶先跑,還有人想沖到后面去扶陳總,亂七八糟更不成個樣子,灰黑的煤塵四散飛舞,雪亮的礦燈在礦井里亂晃,映出一張張驚慌失措的臉。

“什麼先走后走的!”陳怡回過神來,慍怒的瞪了唐工一眼,齊然還知道喊大伙兒快跑,你呢?大難臨頭還不如個中學生!

她大聲命令:“都不要慌,不要推擠,把帶來的就按原來的次序原地后轉,迅速升井!”

女強人的積威擺在那里,盛華的員工們幾乎不假思索的服從了命令,畢竟都是專業人員,按照書本上學到的知識和曾經做過的災難自救演習,紛紛把防塵面罩扣到臉上,快速而有秩序的向井口撤退。

齊然也分到了一個防塵面罩,陳怡無意中看到他正把面罩朝臉上扣,猛然又想起來了:“讓這個孩子走最前面,首先保證他的安全!”

災難面前未成年人優先,這是全世界通行的準則。

齊然這個年紀,青春的血液正是最熱的時候,哪肯讓全部人停下來等他?聽陳怡話里話外把他當小孩,就沒好氣的擺擺手,一副很有把握的樣子:“快走快走,別都耽擱了,上次我背著人還跑出去呢,這次沒準比你們先升井!”

讓齊然先走和讓自己領導先走是兩個概念,畢竟大災面前自己的生命最可貴,盛華的人也不太情願停下來等這個少年,聽他這麼一說,正好就坡下驢,以唐工為首頭也不回的朝井口跑去。

陳怡苦笑著搖了搖頭,即使以她的權威,也無法要求員工在生死關頭做出小小的犧牲,盛華是企業,不是軍隊。

齊然確實走得很快,十五六歲的少年比久坐辦公室的成年人強多了,為了證明自己不是需要保護的小孩子,不是這支隊伍的累贅,他加快步伐連續超越了好幾個人,回頭示威似的看了看陳怡,接著少年就停下了腳步。

陳怡走在隊伍的最后面,真正開始逃生,這個女強人反而成了整支隊伍里面最弱的一位,她年近五十了,盡管保養得好,體力上絕對沒法和青壯年比,另外臉上扣著的防塵面罩使呼吸更加費力,她生性好強,勉力快走,呼吸就變得非常急促。

漂亮的女秘書扶著老總,防塵面罩遮住的面孔非常焦急,因為她穿了雙坡跟的皮鞋,在女式鞋子里面算方便走路的,下井也沒什麼問題,等到扶著陳怡急匆匆的逃生,才發覺這雙鞋到底不如運動鞋,好幾次差點扭到腳。

這時候地層中傳來了讓人牙酸的沉悶響聲,意味著附近的地質結構因為震波發生了改變,大家不約而同的加快了腳步。

煤塵飛舞,礦燈亂晃,忙亂之中,竟沒有人發現隊伍最后面陳怡的困窘!

也許他們並非只顧著自己逃生、拋下陳怡不管——即使危急關頭也會有人喊出“讓領導先走”的宣言。

問題是陳怡長期以來在盛華的員工心目中就非常強勢,在她鎮定自若的下令逃生命令之后,盛華員工們潛意識里銘刻的烙印再次被確認:陳總依然是那個無所不能的女強人,怎麼可能需要幫助呢?

人人都只顧著自己逃生,誰也沒有想到,陳怡已經是個年近半百的女性,體力根本不可能和一群青壯年相比!

女秘書急得直跺腳,揭開礙事的防塵面罩張口欲呼,卻被煤塵嗆進了肺里,難受的咳了起來,咳嗽聲瞬間被忙亂和嘈雜所淹沒。

看著前方粉塵中影影綽綽的一道道身影,和四下亂晃的礦燈光柱,女秘書都快要崩潰了。

“我、我自己走,小周你先跟上去,”陳怡呼吸急促,艱難的說完這句話,面罩下的臉已經變得潮紅,接著她朝周秘書推了一把。

忽然紛飛的煤塵中,一道稍顯瘦削的身影停下腳步,甚至倒回來一小截兒,朝陳怡伸出了手:“我扶你。”

是齊然。
作者: 刀痴劍狂    時間: 2013-9-27 07:00 AM

45章 最危險的情況

齊然扶著陳怡往井口逃生的同時,二十公里外他本應該坐在教室里上課的南浦中學,在地震降臨之后也亂成了一鍋粥。

老師和學生們全都站在操場和遠離教學樓的地方,三個一伙五個一群,七嘴八舌的議論紛紛,同時手里都捏著電話使勁兒撥打,十有八九是忙音——這時候打電話的人太多了,信號堵塞。

目前還沒有詳細的消息傳來,東川這邊的震感並不強烈,也就是教學樓晃晃悠悠,門窗玻璃在震波來臨之際嘩啦啦亂響,正常情況下不可能有什麼傷亡。

學生們從最初的慌亂中恢復過來,根本不會意識到這是場帶走無數人生命的八級地震,所以他們也不可能產生悲哀的情緒,反而有些小興奮。

副班長蔣華很輕松的說:“地震也沒什麼可怕的嘛,剛才就只覺得樓板搖了兩下,晃悠悠的還挺有趣。”

“哎,你們男生就是膽子大,我可就嚇壞了呢!”萬婷婷輕輕按了按心口,小模樣很有點楚楚可憐的意思,她懂得適時展現自己的柔弱。

果然幾個男生更加興奮的吹噓起來。

蔣華又看看旁邊清冷如蓮的林嫣,笑著說:“還是班長處變不驚,第一個招呼大家不要慌依次走,最后一個從教室出來。”

“是嗎?”林嫣對這種明顯的吹捧一點也不感冒,淡淡的給了蔣華軟釘子碰。

林嫣幽黑的眸子里藏著深深的悲憫,她可以非常肯定,再過段時間,聽到汶川那邊的震級和傷亡數字,少男少女們肯定會改變現在這種無所謂的態度。

那道被登到報紙上辟謠的“別有用心”的謠言,應該能挽救不少生命吧?

聰慧的少女很清楚謠言傳播的特性,到了官方不得不出面辟謠的程度,則謠言在當地的傳播必然到了一個相當廣泛的程度,並且辟謠本身,也將越發促使謠言在“不明真相的群眾”中間大肆傳揚。

“可惜,我也只能做到這一步了……不過至少龍泉煤礦,再不會發生導致礦工大量死亡的透水事故,”清麗的少女想到這里,貝齒就把嘴唇咬出了兩道白印。

給齊然和父親林為民打了電話,因為通信堵塞都沒能打通,但少女很肯定,她的努力已經起到了效果。

如果礦工們正常下井作業,無疑透水事故將會造成大量傷亡,幸好她和齊然舊地重游,“無意中”發現了透水預兆,又在煤礦改制的節骨眼上,礦工們以此為借口罷工鬧事,正好避開了滅頂之災。

暴風雨后的早晨,成百上千條被卷上岸的小魚躺在沙灘的淺水窪里,太陽即將蒸干水窪。

一個在海邊散步的小女孩撿起小魚,用力將它們扔回大海。

有人對小女孩的行為感到不解:“孩子,這水窪里有幾百幾千條小魚,你救不過來的。”

“我知道,”小女孩頭也不抬地回答。

“哦?那你為什麼還在扔?誰在乎呢?”

“這條小魚在乎!”女孩兒一邊回答,一邊拾起一條魚扔進大海,“這條在乎,這條也在乎!還有這一條,這一條,這一條……”

可少女絕對想不到,她的父親遇到了非常棘手的難題,她最在乎的那條叫做齊然的小魚也被困在了水窪里。

地震發生的那一刻,留在廢棄礦井外面的東川官員們和普通人沒什麼區別,也有那麼一小段時間的驚慌失措,就連大氣沉穩的林為民,也渾身一抖,把食中二指夾著的香煙掉到了地上。

災難面前每個人都是平等的。

大約過了一兩分鐘,地震帶來的驚愕和慌張漸漸消退,官員們發現了一個比地震本身更可怕的情況:陳怡為首的盛華集團二十多號人,正在出現了透水預兆的廢棄礦井底下!

這簡直是個讓人精神崩潰的壞消息,東川市的官員們看著那黑漆漆的礦井,尤其是井口處灰土噗噗的往下落,人人都有種不敢置信的感覺:來自紅墻之內,執掌盛華集團的陳怡陳總,就在這口礦井里面?

如果陳怡真的在井下出了事,在場的所有官員都會倒大霉!尤其她還是“被逼無奈”才親自帶隊下井的!

雷正福一聲低沉的哀嚎,紅著眼睛就要朝礦井里沖。

他只是想讓陳怡和老對手林為民交惡,但絕不是要陳怡死在這里,萬一這位陳總真出了三長兩短,主管安全生產的林為民固然是牢獄之災,他雷正福負責龍泉煤礦改制,至少也是個就地撤職,還想著什麼常務副市長?搞不好拔出蘿卜帶出泥,一下子抖摟個干干凈凈!

“老雷!”林為民一聲斷喝。

雷正福停下了腳步,悻悻的回頭看,這時候竟沒了以前那種你死我活的感覺,反而有點兔死狐悲。

是的,林為民死定了,就算陳怡平安無事的走出礦井,林為民也沒有希望競爭常務副市長了,而雷正福呢,也好不到哪兒去。

林為民比雷正福沉得住氣,他簡短急促的說:“老雷,當務之急是采取措施,把陳總救出來!我就不客套了,手機打不通,你、老尤和黃礦長趕緊下山到礦區,迅速組織救援;我和老呂帶幾個人進礦井,試著接應陳總!”

雷正福一疊聲的應承,帶著尤建剛和黃智勇朝山下跑,難為他這個將近兩百斤的胖子,在山路上居然跑得屁顛屁顛,渾身肥肉抖得異常銷魂。

林為民戴上了呼吸器,帶著呂治國和幾個礦上干部沖進了礦井。

兩個政敵,被形勢所迫,破天荒的聯起手來。

礦區的情況比預想中好一點,因為地震來臨的時候,沒有任何井下作業,所有的職工都和家屬們待在籃球場、辦公樓、宿舍和山坡空地。

地震波傳到東川這邊已經減弱了許多,只讓樓房明顯的搖了搖、天花板吊著的日光燈管來回晃動。

在意識到是地震的瞬間,所有人都感到了恐懼,但恐懼過去之后,就發現並沒有造成實質性的傷害。

齊思明和魯愛華夫妻倆,並不知道齊然帶著陳怡下了礦井,兩口子還安慰那些驚魂未定的老人,有個職工七十多歲的老父親犯了心臟病,魯愛華拿速效救心丸喂他,避免了現場可能出現的唯一的傷亡。

從震驚中恢復過來的礦工們說說笑笑,特別是錢二毛,吹得那叫個天花亂墜。

只有齊思明始終面帶憂色,不時朝主礦井那邊看看。

雷正福、尤建剛和黃智勇還沒跑過來,倒是安全員李遠方從主礦井口子一路飛奔,臉色難看得要命:“齊工,傳感器報警,作業面透水了!”
作者: 刀痴劍狂    時間: 2013-9-27 07:01 AM

46章 抉擇

聽到作業面透水,在場的職工和家屬全都出了身冷汗——不同于普通的透水事故,由地震引發的透水往往發生突然、來勢兇猛,假如今天不是罷工鬧事而是像平時那樣正常生產,恐怕會事故會導致產生大量傷亡!不知多少位妻子將失去丈夫,多少個兒女將失去父親!

接下來,不少職工本能的往井口跑,準備投入緊張的搶險工作。可是沒跑幾步,腳下就放緩了,表情變得遲疑不決。

換成以前,那是絕對不可能的,煤礦就是大伙兒的半個家,井下作業面困著一起看球吃飯吹牛喝啤酒的弟兄,誰不豁出全身干勁兒投入搶險,誰是烏龜王八蛋!

但現在情況不同了,煤礦已經被賣掉了,職工集體轉崗,從龍泉煤礦的主人翁,變成了盛華的“包身工”,那麼還有必要豁出命去為盛華搶險嗎?

況且剛才盛華的老總態度如何,大家都看得清清楚楚,肚子里憋著火呢!

安全班的錢二毛抱著兩只膀子:“哎,咱們煤礦都賣掉了,有事故也是活該盛華倒霉,咱們何苦拿熱臉去貼人家的冷屁股?”

另一個職工說:“是啊,剛才還在罷工呢,盛華沒把條件談好,咱們就不搶險,等他們自己甩開膀子干活吧!”

職工們想想也對,透水事故對礦山設備乃至礦井本身都有很大損害,盛華費盡心機收購龍泉煤礦,肯定不會眼睜睜的看著它被透水毀掉,那麼正好趁機和盛華談談條件,談妥了再開展搶險。

“你們、你們,哪有礦上出事故,不急著去搶險的?”老勞模馮躍進痛苦的搖著頭,對他來說,這一切都顯得那麼荒謬。

大多數職工還拿不定主意,齊刷刷的把齊思明看著,以前職工就把齊工當成主心骨,今天他在盛華老總和雷正福面前的表現,更讓所有人打心眼里佩服。

齊思明眉頭緊皺,用力咬了咬牙齒正要說話,雷正福就帶著尤建剛和黃智勇跑過來了。

三位衣冠楚楚的官員,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狼狽,滿頭滿臉的熱汗直往下淌,呼哧呼哧的喘氣聲活像壞掉了的風箱,尤建剛彎腰雙手扶著膝蓋,呵呵喘息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雷正福要不是太胖,鐵定也這麼做了。

手機打不通,他們以最快的速度從半山腰跑下來,平時養尊處優的官員哪里經得起這種折騰,累得都快虛脫了。

黃智勇年輕一些,還說得出話:“快、快去紅旗礦井,陳總和盛華的人都在里面!”

這位黃礦長心目中只有盛華的陳總,選擇性的遺忘了齊然。

紅旗礦井是那口廢棄礦井的正式名字,它出現了比較明顯的透水征兆,現在連主礦井作業面都發生了透水事故,那麼紅旗井的情況只會更加糟糕——也許主礦井的水就是從紅旗井那邊,沖破了地質構造的阻礙,從導水裂隙帶透過來的!

職工們得知陳怡被困井下,頓時更加不知所措,本來想和陳總談判,不談好條件不開展搶險,可現在連陳總自己都被困在井下,和誰談?

隱隱有點幸災樂禍。

錢二毛哧的一聲笑起來:“黃礦長,陳總被困在井下,你還不快點下去搶救?指望咱們有用嗎?這煤礦不是咱的,陳總也和咱沒啥關系……”

話還沒說完,就見齊思明虎著臉,大步流星的走過來,錢二毛還笑著要和他說點什麼,萬沒想到齊思明揚起巴掌,啪的一下抽在他臉上。

職工們全都怔住,錢二毛更是捂著臉不敢置信,齊工出了名的好脾氣,在礦上工作十八年沒和誰紅過臉,愣是在今天開了葷!

“大伙兒在這座龍泉煤礦工作了半輩子,這里的每一米礦井都是咱流著汗挖出來的,礦不管賣給誰,只要咱們在這里,它就是咱的礦!不能眼睜睜的看著它被水泡!”齊思明斬釘截鐵的說著,又看了看錢二毛,“礦井里有人被困,咱們就得玩命去救,錢二毛你被困在井下,如果我齊思明和你吵過嘴打過架,是不是就可以看著不管,等你死在礦井里面?豈有此理!”

“齊工說得好!”馮躍進痛心疾首的盯著錢二毛和那些猶豫的職工,“我老馮話糙理不糙,以前礦上出事故,井下被困的人莫說和你吵過嘴打過架,就算睡過你媳婦,那也得玩命搶險!”

齊思明當機立斷:“救人要緊,主礦井的機器設備還可以緩一步,就請黃礦長在這里指揮主作業面排水,我和遠方帶隊去紅旗井救人。”

黃智勇點點頭,終于想起齊然被困井下,剛要把這事兒說出來,雷正福緩過勁兒,不停的朝他使眼色,讓他不要說。

雷正福挺狡猾的,他看出來這個齊思明是指揮搶險的關鍵人物,要是他知道兒子被困在井下,一時間昏了頭,只怕情況更糟糕,那姓齊的混小子不打緊,陳總萬一有個三長兩短,東川官場就得再來次大地震了。

齊思明大手一揮:“安全班,共產黨員跟我來!”

自從龍泉煤礦的效益下滑,好久沒有聽到這樣鏗鏘有力的呼喊了,黃智勇一伙都是黨員,可他們成天公款吃喝拉幫結派不干正事,底下的職工也就越來越渙散,上班時打牌聊天織毛衣干什麼的都有。

直到這一聲喊,把心底藏著的還沒磨滅的血性全都激起來,安全技術員李遠方跟上去了,安全班的張志強跟上去了,整天抱怨這抱怨那,看什麼都不順眼的青年職工們跟上去了。

很多突發事件中涌現出來的英雄,在生活中就是個普通人,直到生死存亡的那一刻才會脫穎而出,龍泉煤礦的這些個職工,他們當中有吊兒郎當不著調的,有牢騷滿腹廢話多的,還有順手牽羊拿公家東西的,但在危急關頭,他們不約而同的選擇了挺身而出。

就連挨了齊思明巴掌,臉上還留著印子的錢二毛,也用力跺了跺腳,走進了搶險隊伍。

帶隊往半山腰井口趕去的齊思明,並不知道兒子已經在井底遇到了危險。

齊然扶著陳怡跟上了隊伍,幸好這個礦井是特殊時期修建的,全都是斜井,沒有需要升降機的豎井,大伙兒就順著坑道往井口跑,希望趕在透水事故發生前成功升井。

大約跑了兩百多米,隊伍前面有人發出了驚恐的喊叫,整支隊伍變得非常混亂。

雖然煤塵沒有剛開始那麼多了,但被人擋住,礦燈光柱亂晃,齊然看不清前面的情況。

不過很快就知道發生什麼事了,因為聽見了嘩嘩的水聲。
作者: 刀痴劍狂    時間: 2013-9-27 07:01 AM

47章 判斷事故地點

前面透水了!

這簡直是最糟糕的噩耗,齊然只覺心頭咯噔一下,從小就聽老爸講礦上的事情,如果透水在身后,水慢慢漲上來,跑得快還可以趕在前面,要是透水發生在升井的必經之路上,人就被前方來水堵在了礦井里,兇多吉少。

盛華的技術人員更清楚目前的兇險,畢竟他們只是工程師,不是煤礦專業搶險隊,遇到這種情況同樣會因恐懼而驚慌失措。

他們每個人都有碩士博士的學位,擁有豐富的專業知識,如果這是在地面上,被困井下的是普通礦工,由這些專家來指導搶險工作絕對事半功倍。

問題是,現在他們並非在安全的地面指揮搶險,而是自己被困在了危險的井下!

作為盛華這個特大企業集團的頂尖專家,大多數時候坐在辦公室里吹空調、喝咖啡,到井下的時間並不算多,即使親臨一線,下屬煤礦也必定做好了全面完善的準備工作,迎接這些來自集團總部的“欽差大臣”,連礦井里面都恨不得用抹布擦得一塵不染,哪里會讓他們遇到這種突發事故?

真正置身于地底深處的礦井,地震震落的煤塵四散飄飛,前方又發生了透水事故,嘩嘩的流水淹沒了腳背,在這樣的危急關頭,這群專家還不如常年待在井下工作的普通礦工。

前面的人想往后退,后面的人又不甘心就這麼倒回去,推推搡搡亂成一鍋粥。

幸好齊然扶著陳怡追了上來,陳怡緩了兩口氣,調勻呼吸,“都別擠,水勢大不大?是支巷還是主巷透水了?”

紅旗井是特殊時期的產物,為了大干快上,主巷從井口往下一百多米,依次挖了東南西北四條支巷,現在眾人所在的位置已經高過北巷,離前方井口還有東、南、西三條支巷。

這時候判斷透水地點就直接關系到眾人的生死存亡,如果是東、南、西三條支巷之一發生了透水事故,還可以和來水拼速度,存著盡快從主巷升井的一線希望;如果是主巷透水,那麼逃出去的希望就渺茫了,要盡快尋找較高的地方作為暫時的避難處。

前方的慌亂稍微平息了一些,傳來唐工的聲音:“水勢還不算大,不知道是支巷還是主巷。”

人們頓時心情糾結,誰不想盡快升井回到地面?可摸不清前面的情況,又不敢貿然前進,否則被水堵在巷道里,那就死得更快了。

“是南巷透水。”

少年的聲音突然響起,在慌亂嘈雜的巷道里清晰的傳入了每個人的耳朵。

齊然還扶著陳怡,彎腰借著頭戴式礦燈的輝光,查看地面奔涌而來的水流。

眾人本能的一喜,透水的支巷離這里越近,搶在來水前面沖過去的機會越大,南巷在中間,那里發生透水,情況比最近的西巷糟糕一點,但又比最上方的東巷稍好。

同時,無論哪條支巷透水,都比主巷透水好得多。

可接下來他們就又失望透頂,因為發現是從齊然嘴里說出來的,人們根本不相信這個中學生比眾多技術專家還強,竟然能在沒有通訊、沒有別的信息的情況下判斷透水事故地點。

“你怎麼知道是南巷透水?”

“小孩子別瞎說,現在不是開玩笑的時候!”

“還是先往后退吧,來水越來越大了,我看過圖紙,下面的北巷有一段是斜向上的,地勢較高……”

“圖紙不準確啊,到處都是導水裂隙帶!”

“再說這是廢井,風管水管和電話線都沒有,困在里面肯定兇多吉少!”

專家們又吵成了一片,可惜現在不是技術研討會,而是在地震中發生了透水事故的礦井里邊。

陳怡防塵面罩下面的臉已是一片鐵青,“都停下來,聽齊然說他的理由!”

女強人積威尚在,人們很快停止了爭論,盡管他們投向齊然的目光還是充滿了不信任。

一個中學生,有沒有搞錯!

齊然低頭指著水流:“看見沒有,水有點發紅,只有南巷那邊有紅土。”

上次和林嫣到這口礦井里邊來,為了尋找當年的初遇之地,他們往每條支巷都走了那麼一小截兒,所以齊然很清楚情況。

他的判斷並非基于高深的技術知識,而是來自簡單的生活常識,可在目前這個節骨眼上,卻比任何分析判斷都簡潔明了,直接有效!

人們頓時喜形于色,齊然的這句話,簡直就是來自天堂的福音,點燃了生的希望!

“迅速前進,盡快升井!”陳怡當機立斷下達了命令。

井口,林為民一行人又被逼了回來,剛剛發生了余震,煤塵噗噗的往下掉,礦井里面又傳來嘩嘩的流水聲,明顯已經發生了透水事故,他們都不是專業的搶險人員,礦上幾個干部也是坐辦公室的,也沒帶什麼救生設備,迫于無奈只好退出了井口。

林為民臉色發青,當透水事故真正發生時,他的心就沉到了谷底。

比起幾十條生命,他的官位反而不是那麼重要了。

還有女兒的同學,那個曾經幫助過他的齊然也在井下,想到少年陽光般燦爛的笑容,林為民就覺得胸口像被壓上了一塊大石頭,連呼吸都變得困難。

呂治國白著一張臉,還試圖往井里沖,被幾個礦上的干部死死拽著:“呂局長,不能沖動啊,咱們等搶險隊伍來!”

人人都清楚呂治國為啥這麼著急,他這個工業局長身上還背著處分,如果陳怡真正發生了不幸,老呂絕對完蛋了。

每一分鐘都是漫長的煎熬。

終于齊思明帶著搶險隊伍,扛著各種救生設備氣喘吁吁的趕了上來,全是精壯的小伙子,每個人的臉都淌著豆大的熱汗。

半山腰,三輛履帶式礦山挖掘機用抓斗撐著山坡,發動機發出震耳欲聾的轟鳴,排氣管黑煙突突直冒,駕駛室里的職工咬著牙猛拉操縱桿,以最快的速度趕往出事的礦井。

山腳,數不清的煤礦職工正在沿著山坡往上,扛著擔架、自動蘇生器、氧氣瓶,就連瘸了條腿的老勞模馮躍進,都拿著熱水瓶一拐一拐的往上爬……

“這麼好的職工,盛華為什麼不肯要?”林為民忽然覺得眼睛里有點熱熱的。

齊思明帶人到了井口,救援工作迅速展開,留在井口的幾個煤礦干部面面相覷,沒人敢去告訴他,齊然也被困在了井下的噩耗。

“現在要下井勘察摸清情況,黨員干部跟我來!”齊思明大手一揮,帶著全套防護設備率先走進了井口,更多人緊隨其后。

齊思明的胳膊被抓住,錢二毛從后面跟上來了:“齊工,帶上我,我不是黨員,但也不是孬種。”
作者: 刀痴劍狂    時間: 2013-9-27 07:02 AM

48章 善意的欺騙

井下,地面的水流越來越急,越來越深,開始的時候還只淹到了腳踝,當人們往上走過了西支巷之后,水流就淹沒了膝蓋,沖刷的力量推得人們東倒西歪。

好在這個特殊時期開工的老礦井,為了節約當時比較昂貴耗電的升降機,全部采用坡度不大的斜井設計,人們還能抓著安全繩串在一起,互相扶持著蹣跚前行。

嘩啦一聲響,有個女工程師攜帶的儀器掉在了地上,還來不及撿拾,就被水流沖著浮浮沉沉的漂到了后面,消失在了幽暗的礦井深處。

無論誰看到這一幕,心頭就激靈靈打了個寒顫,如果剛才被水沖走的是人……

“不要回頭!抓緊安全繩!”隊伍最后面的陳怡大聲下達著命令,又為員工們鼓勁兒:“前面不遠了,穿過平巷就是南支巷,跑到南支巷上面就安全了!”

求生的渴望產生了巨大的力量,人們牢牢抓住安全繩繼續前進,慌亂的心情也因為陳怡的鎮定而稍稍平復。

誰也不知道,落在隊伍最后面的陳怡,情況其實比任何人都糟糕,她畢竟是個快到五十歲的女人,體力怎麼能和青壯年相比呢?

年輕的周秘書也心有余而力不足,僅能自保,勻給陳怡的力量就相當微不足道了。

多虧齊然始終在她身邊攙扶,少年站在陳怡的身后,一只手抓住安全繩,另一只手推著她的后背,努力推著她往前走。

陳怡幾次想呼喚前面的下屬,可她是整支隊伍的領導,要是人們知道被視為主心骨的無所不能的女強人,實際上要靠一個少年的扶持,會不會讓他們本來就不堅定的信心更加動搖?

陳怡不敢冒這樣的風險。

她讓別人不要回頭盡快往前走,自己卻忍不住回頭看了看身后的少年。

齊然的頭發被汗水打濕貼在額頭,透過防塵面罩的玻璃片,一雙眼睛非常真誠,看不太清楚他的表情,但可以清楚的看到兩邊腮幫子因為用力而鼓起。

陳怡心臟最柔軟的地方被狠狠的觸了一下,眼睛變得酸酸的。

是的,她曾經也有個這麼大的兒子……

終于來到了地勢較緩的平巷,水流的速度沒有那麼急了,人們總算可以稍稍松口氣。

但走在最前面的唐副總工,突然發出了一聲含混不清的悲嘆,讓人們的心又猛的抽緊。

“陳總,平巷積水太深,過不去啊!”唐工帶著哭腔。

真正的國有大型煤礦的礦井,絕不是普通人想象中的那種僅能容幾個人並肩走過的礦洞,而是一個非常復雜完備的地下空間,有的采掘作業面寬度達到幾百米,能容納大型采掘機械,還有的地方像個巨大的地下大廳。

平巷就是其中重要的組成部分,和一般人印象里礦井總是斜向下不同,為滿足地質條件和采掘作業的需要,很多地段會挖成水平的巷道。

這處平巷的上方就是發生透水的南支巷,因為巷道是水平的,排水不像斜巷那麼暢通,現在這處平巷里面的積水已經相當深了,大約一米三四左右,淹到了人的胸口往下,而且隨著來水增多,水位還在不停的上漲!

誰也沒把握在水沒頂之前,通過這條長達二百米的平巷!

人們頓時慌亂起來,幾個女的工程師低聲抽泣著,幽深的礦井,不斷上漲的水位,仿佛末日即將來臨……

“快,快淌過去,”陳怡又一次給下屬們打氣,“這是廢井,沒有風管水管和電話線,困在里面就是個死,沖過去還有一線希望!”

齊然心頭突的一跳,曾經聽父親說過,正在采掘作業的煤礦發生透水,地層中蘊含的地下水數量驚人,抽水的進展往往需要相當長時間,礦工被困在井下,主要靠給風鉆送風的風管來提供新鮮空氣,水管輸送牛奶等液態營養物質,再加上電話線保持聯系,才能堅持到獲救。

可這里是廢棄的礦井,沒有風管水管和電話線,如果被困井下,恐怕很難堅持到救援趕來!

陳怡的決策無疑是正確的。

但隊伍前面的人看著不斷上漲的水位和一眼看不到頭的平巷,誰也沒有勇氣淌入水中,畢竟身后還有地勢稍高的地方,暫時還不會被水淹到。雖然明知退后也只是延緩死亡的時間,可螻蟻尚且偷生,誰又有勇氣去挑戰平巷里迫在眉睫的危險?

齊然咬了咬牙,突然大聲喊道:“這個平巷其實挖得不規范,是斜向上的,越往前走地勢越高,水就沒那麼深了!”

人們頓時喜形于色,沒有人會懷疑齊然的話,他之前判斷是南支巷發生的透水,也已經得到了初步驗證,因為頭頂上只剩下東、南兩條支巷。

這個奇跡般的少年已經給了他們太多驚喜,這一次又將做出勝利的預言嗎?

前進有生的曙光,后退是黑暗中死亡!

唐工帶頭淌進了水里,整支隊伍在齊胸深的積水中前進,所有人都牢牢抓進了安全繩,如果誰滑了一跤或者被水流沖倒,前后的同伴就用力繃緊繩子讓他借力重新站直。

隊伍最后面,齊然一直努力保護著陳怡,不管她多麼強勢霸道,畢竟是個年紀比老媽還大的阿姨,齊然覺得自己已經是個男子漢了,應該負起保護她的責任。

往前走了三四十米,並沒有因為地勢變高而水位降低,反而感覺水位更高了,快要淹到人們的肩膀,而有個身材比較矮小的女技術員,已經不能站直,幾乎是用雙手吊在了安全繩上,好在水有浮力,前后兩名同伴就繃緊安全繩,“抬”著她往前走。

“怎麼水越來越深了?”

“好像不是在往上走啊!”

隊伍中有人的信心開始動搖了。

齊然從后面大聲喊:“就在前面,再走一點就越來越高了。”

等隊伍走到平巷中間的位置,水淹到了齊然的下巴頦,陳怡比他矮,腳尖挨不到地面了,費力的吊在安全繩上,周秘書自身難保,口中嬌喘吁吁,也幫不上什麼忙。

齊然用一只手緊緊托在陳怡的腋窩下面,一步步往前走。

實際上走到這里,已經有越來越多的人開始懷疑齊然的判斷了,水位明顯沒有下降,反而在上漲。

問題是,現在退回去和往前通過平巷的距離都差不多,勢成騎虎難下,也只能硬著頭皮往前沖了。

平巷長得好像沒有盡頭,所有人都在筋疲力盡的往前掙扎,壓榨著生命中的最后一份潛力……

就在離平巷盡頭還有三四十米的時候,水終于淹到了齊然的鼻子底下,他再也不能站在地上繃緊安全繩,只好抓著繩子讓身體浮起來,用另一只手劃水往前淌。

安全繩一軟,陳怡立刻保持不了平衡,周秘書伸手去扶卻差了一點兒,發出了絕望的呼喊,眼睜睜的看著她沉進了水里。

陳怡不會游泳,周秘書同樣不會。

齊然不假思索的松開了安全繩,將陳怡托出了水面,讓她重新抓住了安全繩。

這麼一下子也耗盡了少年身體里最后一分力氣,全身酸軟無力,好想放棄……

隊伍前面有刺眼的礦燈光芒晃動,遠處傳來了齊思明驚喜的聲音:“是盛華的人?快,快來,他們在這里!”
作者: 刀痴劍狂    時間: 2013-9-27 07:03 AM

49章 功臣小英雄

千鈞一發之際,齊思明帶著搶險隊員及時趕到,這群生力軍全是專業搶險的棒小伙子,有他們加入之后情況立刻轉危為安,張志強、錢二毛幾條大漢爭先恐后的撲進平巷,拽著安全繩,把被困人員拉出了積水過頂的平巷。

盛華的被困人員喜出望外,回頭瞥了眼積水越來越深,幾乎要淹到洞頂的平巷,都有種險死還生的后怕,如果當時再遲疑那麼一小會兒,后果將不堪設想……

當然,如果搶險隊員沒有及時趕到,情況也好不到哪里去,經過這條漫長的平巷,所有人都筋疲力盡,最后的三十米將成為可怕的鬼門關,至少一半的人會永遠留在平巷里面。

透水事故中,搶險隊員很少會下到比透水事故點高度更低的地方,齊思明帶著搶險隊員越過了水流涌出的南支巷,來到了這條平巷,對盛華的被困人員來說簡直就是個奇跡。

確實是一個奇跡,事實上齊思明和搶險隊員們冒著生命危險下到這里,他們能做的已經到了極限,沒人能繼續深入去平巷的那頭了,因為水即將淹到巷道頂部,就算游泳健將,也會被活活悶死在里面。

就在失望至極,準備打道回府的時候,發現了盛華的被困人員,搶險隊員們也興奮得難以名狀。

許多雙手緊緊的握在了一起,用力擁抱,熱淚盈眶。

在這一刻,他們不再是高高在上的收購方和即將轉崗的職工,而是在地下深處共同經歷災難考驗的生死戰友。

當隊伍最后的齊然、周秘書扶持著陳怡走出平巷,來到地勢較高的斜巷時,齊思明終于看見了他的兒子,這位煤礦工程師在氧氣面罩下面的臉瞬間變得煞白,藏在玻璃片后面的瞳孔也猛的一縮。

“爸,你來了……”齊然打了個招呼,有千言萬語也說不出來,實在太累了。

齊思明拍了拍兒子的肩膀,收拾起后怕的心情,回頭大聲喊:“都別磨嘰,趕緊往上走,南支巷來水越來越大,抓緊時間升井!”

現在是不需要任何動員的,大家都明白身處險地,必須盡快升井逃生。

搶險隊員們看被困人員中誰體力弱一點,就上去攙扶,甚至背著往上走,一行人踩著過膝的水流,急匆匆來到了南支巷口子。

齊然的判斷非常正確,大股大股的水流正從南支巷涌出,在礦燈照射下可以看清,水流的顏色有點泛紅,浸染了紅土的顏色。

人們牢牢的抓住安全繩,頂著水流過了南支巷的口子,再往上就沒有水流了,主巷的地面是干燥的。

還不能松懈,人們一鼓作氣往上走,在沒有水流的主巷道前進,耗費的體力小得多,前進的速度也提起來了,沒多久就看到了井口外的那一小片天空。

門外守候的大群礦工看到礦井里面燈光亂晃,再也顧不得危險,一起歡呼著沖進礦井,扶著、抬著、背著被困人員跑出礦井。

“哎哎,放我下來,草,張麻子王胖子你們故意的……”身為搶險隊員的錢二毛也享受了一把特殊待遇,可他很快發現,是上次打麻將輸了的工友趁機報復。

搶險隊員的體力消耗大,被困人員的消耗更大,從礦井出來,一直緊繃著的心弦瞬間得以放松,原本還能撐著走幾步,現在全都一股腦兒癱在了地上,即使威嚴的女強人陳怡,注重形象的年輕女秘書小周,也沒有例外。

礦上的職工們早準備好了清熱解乏的綠豆湯——本來是為罷工抗爭準備的,天氣熱,老人小孩用得上,現在卻一碗碗的盛出來,端給不久前還被視為敵人的來自盛華集團的收購者,甚至有的被困人員累得動彈不得,職工們就端著碗喂他,像照顧親人一樣。

又有職工家屬從自己家拿來了干毛巾、干凈衣服,讓渾身濕透的被困人員到礦井旁邊的小房子里邊去更換,好在天氣炎熱,也不用烤火。

井下作業,出了事就得一方有難八方支援,煤礦工人這點覺悟還是有的,錢二毛才說兩句怪話就挨了齊思明的耳光,屁都不敢放嘛!

盛華的專家們累得夠嗆,喝著甜絲絲的綠豆湯心頭則百味陳雜,原本是以收購方高高在上的姿態來這里,把原來的這群老職工看成包袱、累贅,不思進取得過且過的被時代拋棄者,可現在呢?反而是這群礦工不計前嫌的救了他們!

東川市的領導們眼巴巴的守在礦井口子上,看到陳怡升井,雷正福、尤建剛、呂治國一股腦兒的沖過去,畢竟男女有別不好去攙扶,就端綠豆湯,端葡萄糖水,噓寒問暖關懷備至。

“快,快拿擔架過來,還有毛巾、干衣服!”雷正福焦急的催促著,然后又諂笑著沖陳怡點頭,一張癡肥的胖臉抖得波浪起伏。

陳怡被困井下,雷正福害怕她出不來,陳怡出來了,又怕她遷怒。

陳怡理了理被水濕透的衣服,幸好她穿著深色衣服,還不是太狼狽,稍微緩了口氣之后,冷淡、剛強的女強人又重新出現。

“雷副市長,我認為有必要重新考慮和龍泉煤礦的合作方式,”陳怡只說了這麼一句話,就不再看著雷正福,而是沖著林為民微笑:“林市長,我想改天和您談談改制方案。”

林為民是看到齊然從礦井出來之后,才放心的走到了陳怡這邊,聽到女強人口中的話,頓時怔了一怔,接下來就微笑著伸出手和陳怡相握:“隨時恭候陳總,龍泉煤礦乃至東川人民,希望和盛華的合作更上一個臺階。”

陳怡提到雷正福的職務時說了個生硬的“副”字,提到林為民則是親切的林市長,態度來了個一百八十度的大轉彎!所有人都知道這意味著什麼。

至少在這位陳總的心目中,堅持原則的林為民得到了極好的印象,而雷正福則收到了她明確表達的不滿。

雷正福渾身一哆嗦,胖臉上堆著的笑容突然變得僵硬。

那種尷尬,連尤建剛、黃智勇都替他難受。

淡淡的應付著這群官員,陳怡的目光越過了人群,投在不遠處的齊然身上。

齊思明出礦井之后,把兒子的肩膀拍了拍,說了聲好小子,就又投入指揮搶險的工作去了。

魯愛華拿著急救箱查看被困人員的情況,還算好,只有幾個體力消耗過大導致虛脫的,給喂了葡萄糖就緩過勁兒,畢竟沒有在井下困太久嘛。

直到她發現了齊然也在這群人里面,濕淋淋的衣服還沒來得及換。

那個美艷的周秘書穿件白色的襯衣,被水弄濕了之后春光乍泄,羞得滿臉通紅,和幾個女技術員搶先占領了小房子,齊然和男士們就必須再等一會兒了。

魯愛華沖上去一把就揪住了齊然的耳朵:“剛才,你也在礦井里邊?你、你嚇死媽了!”

“哎哎,老媽你放手,”礦井里的小英雄齊然,這會兒就成了老媽手底下的倒霉兒子。

幾個盛華的員工連忙勸解:“大姐,要不是這位小兄弟,咱們還不知道怎麼樣呢,您就消消氣吧,咱們還要感謝您兒子呢!”

可不是嘛,準確判斷透水事故地點,又在過平巷時用善意的謊言激勵大家,終于使被困人員得以成功脫險。

死里逃生的人們都很清楚,如果沒有齊然,也許大伙兒還被困在井底,生死未卜呢!

當然,盛華的員工們還不知道,齊然除了判斷透水事故地點和過平巷時的善意謊言之外,還一路扶持著他們的老總陳怡。

被官員們眾星捧月圍在中間的陳怡,看到少年和他母親相見的一幕,突然鼻子就有點酸酸的……
作者: 刀痴劍狂    時間: 2013-9-27 07:05 AM

50章 扶老奶奶過馬路

對廢棄礦井被困人員的救援工作告一段落,龍泉煤礦一號礦區主礦井的搶險則進行得如火如荼。

這條礦井有龍泉煤礦最重要的作業面,煤炭采掘量連續三年占到總產量的百分之五十以上,如果它被長時間淹沒浸泡,作業面有冒頂垮塌的危險,采掘設備也將損毀,帶來難以挽回的重大損失。

經歷了改制、轉崗的風波,職工們人心浮動,開始的時候還有點拿不定主意,被齊思明點醒之后都醒悟過來:不管怎麼改怎麼轉,總要煤礦在這里,大伙兒才有希望;如果煤礦被水淹了不能開展生產,難道大家一起去混低保嗎?

剛剛從紅旗井里救了人出來的搶險隊員們,只休息了一會兒,就提著設備往山下走,準備加強主礦井那邊的搶險自救。

至于盛華的這群“殘兵敗將”,沒人再理會他們了。

“喂,你們?”唐副總工坐在大石頭上,朝搶險隊員的背影招呼了一聲。

錢二毛回過頭,笑容中滿是不屑:“你什麼你?大伙兒把你們救出來,又是綠豆湯又是葡萄糖的伺候著,總對得起各位老爺了吧?現在你們可以休息,我們還得去主礦井排水搶險……也不指望你們感謝,將來別逼著我們下崗就行……就這樣,各回各家、各找各媽,咱們一拍兩散吧!”

礦上職工們到底對盛華方面憋著火兒,救人是救人,現在人家緩過氣來了,也就沒必要硬拿熱臉往冷屁股上貼。

唐工被嗆得只能苦笑,嘴唇囁嚅兩下,沒憋出詞兒。

齊思明抽空和魯愛華、齊然說了兩句話,時不我待,他又和李遠方這幾個領頭人一塊,組織工人去增援主礦井。

聽到唐工和錢二毛的對話,齊思明若有所思,轉身就去找陳怡。

看到礦長黃智勇也在陳怡身邊,齊思明真不知道說什麼才好:“老黃,你不是在下面指揮主礦井的排水搶險嗎?情況怎麼樣了?我正準備帶人下去支援,你跑上來干什麼?”

黃智勇從一開始就沒守在主礦井,吩咐兩個親信在那里盯著,他自己跟在雷正福和尤建剛屁股后面,馬不停蹄的跑到紅旗井這邊來了。

龍泉煤礦是否能經營下去,職工的生活是不是得以改善,黃智勇是絕對不會關心的,他只關心自己的官帽子和錢袋子,尤其是前者還決定著后者。

當著眾領導的面被質問,黃智勇惱羞成怒:“我擔心陳總的安危,所以到這里來督促救援工作,齊思明同志有什麼意見嗎?或者說,你認為我不應該關心陳總的情況?”

論技術和真才實學,十個黃智勇也比不上齊思明;但要論混官場打官腔說官話抖官威,齊思明拍馬也追不上黃智勇。

這不,齊思明立馬就被黃智勇頂得無話可說。

林為民都替齊思明難受,想替他說兩句,可陳怡已經開口了。

“齊工說得對,生產自救必須盡快開展,”陳怡沒理會黃智勇,旗幟鮮明的贊同齊思明,“你有什麼好的意見和建議嗎?畢竟你更了解龍泉煤礦的具體情況。”

黃智勇才是礦長兼總經理,可陳怡這話說的,就只把齊思明看成龍泉煤礦的當家人了。

林為民和呂治國互相看看,笑容意味深長。

黃智勇的表情瞬間變得非常難看,求援的看著雷正福和尤建剛,可這兩位是泥菩薩過河自身難保,根本給不了他期待的支援。

齊思明自己卻沒想那麼多,急切的說:“陳總,主礦井的排水自救,非常需要盛華專家隊伍的技術援助,我請求您讓他們來指導搶險工作。”

“為什麼?”陳怡顯然沒有想到齊思明會提出這樣的要求,她看得出來,礦上職工對盛華這批專家有本來就有敵意,成功把他們從井底救出來以后,更增加了輕蔑與不屑。

事實上連陳怡自己,也非常不滿意下屬們的表現。

齊思明有點急,說話跟連珠炮似的:“陳總放心,一線搶險的活兒我們自己干,同時也非常需要專家的指導。盛華是國內最強的煤電企業之一,您帶的專家既有國外先進經驗,又有很高的理論水平,搶險自救有他們幫助,一定會事半功倍!”

齊思明在這方面還是很有自知之明的,盛華的專家團每位都有碩士甚至博士學位,論技術力量實在比龍泉煤礦強了太多,前面的判斷失誤主要是受了黃智勇的誤導,並不代表他們水平低。

盛華的周秘書已經換好干凈衣服回到了陳怡身邊,聽到齊思明的話,不禁把他多看了一眼:這就是那個少年的父親嗎?堅持原則實事求是,既不妄自菲薄,又不居功自傲,倒是很難得啊……

陳怡的眼睛里閃過一絲欣賞,立刻按齊思明的建議召集盛華專家團,帶著他們下到主礦井口子上,為排水搶險工作獻計獻策。

開始職工們還有點不服氣,可專家們也知恥而后勇,提出的幾個意見都非常中肯,起到了立竿見影的效果,得到了職工的信任,雙方密切配合,排水搶險的速度明顯得以加快。

作為高級技術人員,他們在井下遇險的時候,表現肯定不如經常在井下作業、身強力壯的礦工,但指導技術工作就頭頭是道了,有點類似軍隊里邊的參謀人員和一線特種兵的區別。

地震導致大量透水,主礦井這邊有完善的傳感器,傳回的數據顯示作業面幾乎全部被淹沒。

陳怡看到數據之后暗暗心驚,饒是這位女強人,臉色也微微發白。不久前如果不是齊然發現透水預兆,如果不是齊思明和林為民堅持原則,她強行下令恢復生產作業的話,作業面的礦工恐怕難逃厄運,而且死亡數字將會非常巨大!

那樣的話,不僅盛華收購龍泉煤礦的工作完全失敗,戰略布局也將受挫,陳怡一世英名付諸流水,更加可怕的是,她如何去面對那許許多多枉死的礦工,如何面對失去丈夫的妻子、失去父親的兒女?

恐怕她的后半生都將在無限的內疚和悔恨中渡過!

齊然,多虧了齊然啊!這個少年,真是個福星!發現透水預兆,成功避免了大規模的群死群傷,又在礦井里面幾次三番發揮作用,促成了全部被困人員無傷亡升井的奇跡!

“齊然那個小家伙在哪兒?”陳怡親自去找齊然。

齊然已經和范韋、王建松兩個朋友會合了,因為銷售科的范平留在主礦井這邊,這兩位就一直待在山腳下,再碰到齊然之前,還不知道他在井底的光榮事跡呢。

咱們的齊同學可沒有藏著掖著的想法,在兩個同齡人面前大吹特吹,雖然不像范韋吹得不著邊際、王建松吹得假冒偽劣,那牛皮也被他吹上天了。

“嗨,那有什麼,”說到扶著陳怡,齊然假模假樣的謙虛一把:“小學時候就經常寫作文扶老奶奶過馬路,難道我還不如小學生?哈哈!”

找過來的陳怡正好聽到這句,一時間哭笑不得。

周秘書眼睛睜得圓圓的,看著齊然的后腦勺不知道該說什麼,陳總是老奶奶?這賣萌賣得有水平……被你徹底打敗了!
作者: 刀痴劍狂    時間: 2013-9-27 07:06 AM

51章 貪心的要求

齊然小學時候寫了不知多少次扶老奶奶過馬路,但現實是他一次也沒扶過,路上遇到的老奶奶都健步如飛,不需要小學生去扶。

這輩子第一次“扶老奶奶過馬路”沒有扶到徐老太,而是扶到了盛華的陳總陳怡,只能說咱們齊同學的運氣挺不錯。

于是正在吹牛的齊然,就聽到身后傳來字正腔圓的京片子:“齊然啊,我比你媽媽也大不了幾歲,應該不算老奶奶吧?”

陳怡笑容滿面,眼睛笑得彎了起來,沒有女強人的刻板嚴肅,倒像是齊然某個和藹慈祥的長輩。

“啊,不是,我、我打個比方,”齊然大窘,操著東川味兒的普通話回答,怪腔怪調的。

“陳總,”范韋和王建松還是很怕陳怡,很拘謹的和她打招呼。

陳怡朝他們點點頭,一掃平時的矜持,微笑著來了個玩笑:“你們是齊然的朋友吧?叫我阿姨就行了,什麼總不總的,別人還以為你們是盛華雇的童工呢!”

范韋的爸爸范平是搞銷售的,王建松家里窮從小飽嘗世態炎涼,這兩位的心理年齡都比齊然要稍微成熟那麼一點點,聽到陳怡這話就品出味兒來了,心說這位陳總對齊然那可不一般,他們倆因為是齊然的朋友,也得到了另眼相看。

齊然本人卻沒有這樣的覺悟,衣服雖然換了干凈的,還沒來得及去洗澡洗頭,煤塵混著汗水把少年的臉涂花了,沖著陳怡呵呵傻樂,嘴一咧就露出滿口白牙,活像個非洲小孩。

陳怡看他這樣子,之前礦井底下的經歷仿佛歷歷在目,感嘆的說:“林市長,我必須表揚你們東川市的安全教育,這孩子剛才的表現實在太棒了!”

“陳總,得到您的肯定,對我們來說是個非常大的鼓勵,”林為民笑著回答,他也聽說了一些情況。

周秘書詳細介紹了礦井里的情況,尤其突出齊然從水流顏色判斷透水事故地點,以及齊然配合陳怡的決定,用善意的謊言“騙”大家過平巷,至于他在逃生路上始終扶持著陳怡,最后關頭還把失手松開安全繩的陳怡從積水中救起,這些情況則略過不提。

陳怡有點詫異,周秘書使了個眼色,作為陳怡的心腹,只有她清楚老總心頭藏著的念想,越是那樣,越不能當眾表現出來,那是害了眼前這位年輕人。

官員們已經知道了大概的情況,但由陳總身邊的周秘書親口說出來,又是另外一種感受,大家七嘴八舌的稱贊齊然,就差把他豎成東川市的標兵模范了。

就連雷正福也滿臉堆起假笑:“小伙子很好,南浦中學的吧?今年市三好學生名單加你一個,我去和教委說!”

齊然本來被眾人誇得樂滋滋的,兩個伙伴羨慕的目光更讓少年的虛榮心得到了滿足,忽然聽雷正福提到教委,心頭就猛的打了個突,瞬間冷靜下來——記得王夢楨說過,就是教委副主任陳德鵬把她介紹給杜詩泉,然后杜詩泉要求她去陷害林為民的。

雷正福說要給三好學生,肯定是去找陳德鵬,這樣的三好學生,不要也罷!

“謝謝雷副市長,不過三好學生已經評過了,就算了吧,”齊然口氣淡漠,明顯對雷正福不感冒,十五六歲的少年沒什麼城府,心頭想什麼差不多就寫在了臉上。

“哈哈,小伙子有志氣,不走后門兒!”雷正福笑得肥肉一抖一抖的,極力掩飾自己的尷尬。

林為民就樂了,很欣賞的看了看齊然,心說這小子瞧著懵懵懂懂的,立場還挺穩,再說運氣也確實不錯,你說他怎麼就莫名其妙的跑進廢棄礦井,發現了透水預兆?否則也就沒有后來這些事情了嘛!

林副市長同志還不知道,這個好運氣是他的寶貝女兒為齊然帶來的,盡管和林嫣最初的設想有很大偏差……

礦長黃智勇像喪家犬似的跟在雷正福和尤建剛身后,這時候就嫉妒得快要發狂了,為啥齊思明生了這麼個好兒子?

可不是嗎,陳怡始終笑瞇瞇的看著齊然,表情非常慈祥,要不是明知她和齊然之前根本沒有任何關系,東川的官員們簡直要懷疑齊然是不是她流落在外的私生子了。

看著少年真摯的笑容,陳怡極力壓抑著激蕩的心情,終于還是克制不住,伸手摸了摸他的臉:“齊然,你今天幫了阿姨一個大忙,阿姨必須感謝你,你……有什麼想要的嗎?”

齊然不好意思,側過頭躲開了陳怡的手,低低的問了聲:“什麼都可以?”

“只要阿姨能給你的,”陳怡毫不猶豫。

在場的人全都被吊起了胃口,盛華集團的老總,紅墻之內的高層背景,以陳怡的身份對齊然做出了這個承諾,簡直令人羨慕得眼睛發紅!

每個人都忍不住設身處地的去想,如果把齊然換成自己,會要求什麼?

政治上,陳怡能夠影響到省市主要領導的好惡,得到她的幫助,要在官場更上一層樓絕對不難;經濟上,盛華是世界五百強,隨便一個項目拿出來,投資都是普通人眼中的天文數字,就算不直接揣兜里,拿來作為政績工程,都是地方上極為耀眼的成就。

“要一大筆錢!”王建松覺得這種時候,就應該厚著臉皮。

“要她那女秘書!”范韋猥瑣的內心發出吶喊,他認為臉皮可以更厚點。

齊然猶豫著,看了看周圍的許多人,沒有說話。

不好意思?陳怡笑容依舊,招了招手,讓齊然和她走到邊上再說。

大家都笑起來,只有周秘書跟了過去,陳怡有什麼事情從來不避忌她。

看著陳怡,再看看齊然,周秘書心頭嘆了一口氣,這個小弟弟到底還是貪心哪,他會要什麼?金錢,房子,車子,盛華的職位甚至股份?不,這個年紀的學生還想不到那麼多,也許是出國留學或者將來保送菁華、燕京大學之類的要求吧。

其實他這樣做並不是明智的選擇,因為陳怡的心結,他完全可以得到更多的,可惜了,如果要求了那些,今天陳總和他在井下結成的情分就會淡漠許多吧……

“真的什麼都可以?”齊然抬頭看著陳怡,似乎即將說出很貪心的要求。

陳怡笑著點點頭,即使少年提出的要求再怎麼過分,她也不會拒絕,但心底總歸有那麼一點淡淡的失落。

“那就把雷正福、杜詩泉、黃智勇這些貪官和壞蛋抓起來!”齊然提出了他的要求,然后充滿希冀的看著陳怡。

竟然是這樣的要求!陳怡和周秘書都愣了。

為什麼?

齊然一五一十,把他所知的這伙人的劣跡全都說了出來,除了陷害林為民的事情略過不提——那是他答應林嫣的。

因為他的家庭本來就深受影響,說起來感同身受:職工們面臨轉崗的苦惱,雷正福杜詩泉官商勾結,以苛刻條件逼遷強拆搞開發,老百姓是怎麼在背后罵他們的,還有黃智勇是如何媚上欺下,把煤礦搞得一團糟,而且廢棄礦井為什麼發生透水,也和山體背陰面那個受他庇護的黑煤窯有千絲萬縷的聯系……

陳怡震驚了,高高在上的她,從來沒想過這些事情,或者說就算知道,也被她刻意忽略了,但這次死里逃生的她,想法卻和以前截然不同。

“黃智勇的問題,現在就可以解決,”陳怡頓了頓,又說:“雷正福、杜詩泉是地方上的官員和商人,阿姨不方便直接出面,如果你有什麼消息,可以直接給阿姨打電話。”

周秘書趕緊拿出名片遞給齊然,白底黑字清清爽爽,沒有長串的頭銜,就印著名字、電話和手機號碼,但識貨的人就知道,手機是陳怡的私人號碼,那個座機則來自京城一座門口有武警站崗的神秘大院。

“你是個好孩子!”陳怡的笑容非常舒暢,又伸手去摸齊然的臉。

這次齊然沒躲。

半個小時后,主巷道井口,盛華專家團分析出了透水事故的成因,有很大可能是那座黑煤窯打通了導水裂隙帶,破壞了地質結構,導致地震時發生了透水事故。

“龍泉煤礦的紅線附近,怎麼會有座小煤窯?黃礦長你怎麼解釋?我聽說那個煤窯有你的干股!”盛華的唐副總工聲色俱厲的質問黃智勇。

在礦工面前威風凜凜,十幾年里不停給包括齊思明在內的正直職工穿小鞋,媚上欺下的黃智勇,被問得啞口無言,臉色難看得要命。

陳怡淡淡的說:“唐工,技術上需要黃礦長給我們合理的解釋,但在法律上,我想應該是東川市給出一個交代。”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林為民立刻跟上,嚴厲的目光往黃智勇身上一掃:“貪污腐化,包庇黑煤窯私挖濫采,造成嚴重事故,黃智勇!我宣布立刻對你羈押審查!”

幾名警察一擁而上,把錚亮的手銬砸在了黃智勇的手腕上,他哭喪著臉,被押進了警車。

雷正福的腮幫子一抖,他帶警察過來壓制職工罷工,還準備逮捕齊思明,現在被抓的卻成了黃智勇,這臉被打得劈啪直響啊!

陳怡當場宣布,和龍泉煤礦的並購暫時停止,重新考慮職工的訴求。

當場歡聲雷動。

黃智勇被抓,龍泉煤礦就得有新的負責人,林為民看了看齊思明,略作思忖,最后還是讓呂治國以工業局長的身份,暫時全面負責龍泉煤礦。

至于齊思明的任命,還是留著讓陳總將來做人情吧!林副市長又何必跟陳總搶呢?
作者: 刀痴劍狂    時間: 2013-9-27 07:07 AM

52章 京城來的大衙內

地震除了導致龍泉煤礦的透水預兆變成真正的事故之外,沒有給東川造成太大的影響,這里離汶川震中太遠了,震波傳遞到東川已經減弱了很多。根據事后的統計,唯一的重傷者是名建筑工,地震發生時他從十多米高的塔吊往下跳,當場摔成了骨折。

下午五點鐘,市區已經完全恢復了平靜,看不到地震的任何影響。汶川方面的傷亡數字還沒有傳出,商業廣場的電視墻播放著新聞,說因為交通中斷,部隊正在徒步前往震中地區,傷亡情況暫時不明。

地震發生之后幾個小時,在東川這種距離震中幾百公里的城市,人們普遍沒有意識到這場災難的慘烈程度,地震的余波慢慢消退,重新回歸到日復一日的生活軌跡,剛剛大地震顫、樓房搖晃的情形,似乎即將成為茶余飯后的談資。

在這種背景之下,南浦中學的教學秩序早已恢復,初一初二的學生已經放學回家,初三的苦逼們留校繼續奮斗。

初三三班的教室里,齊然和范韋的座位依舊空著,整整齊齊的教室里面空這麼兩道缺口,確實挺顯眼的,同學們目光無意中掃過,心頭的滋味兒就有點惋惜。

大家都在為中考做著沖刺,這兩位同班同學卻面臨父母下崗的困窘,不得不離開學校去參加罷工請願,也許將來因為家庭因素,因為生活所迫,齊然和范韋終于會和同學們漸行漸遠吧……

尤其是盧露、萬婷婷這些早熟的女生,她們的或者有錢或者有權的父母,偶爾會提到某個老同學下崗了去炸油條,當年還是學校小有名氣的詩人,或者某位開小面館的女同學,年輕時眼高于頂,曾經拒絕過后來成為局長、老總的那個誰。

齊然呢,大概也會成為這樣的例子吧,再聯想到他有位混社會的親戚,昔日好學生變成街頭混混,剃板寸、紋龍虎豹的黑化版齊然似乎已經躍然眼前。

毫無疑問,齊然金盔金甲的光芒徹底消褪了。

學生們學習倒是比平時更專心了,抓緊時間復習考點,每個人都有那麼點荒唐的念頭,似乎這樣才能不辜負光陰,避免落到齊然和范韋的處境。

只有林嫣在抿著小嘴微笑,她已經從電話里知道了不久前發生的事情,震驚于事態和設想的巨大偏差,對齊然在礦井中的經歷深感后怕,不過她很善于控制感情,沒多久就從負面的情緒中解脫出來,又為少年的優異表現倍感欣慰。

當然也少不了少女的那點小傲嬌:“哼,敢不聽我的話跑到井下去,齊然你等著!”

教室后排的趙子聰和陳志超等幾個狐朋狗友交頭接耳的說話,話題的中心同樣是齊然。

陳志超很不服氣:“還以為多了不起,毛勇看錯人了吧,爹媽都快成下崗職工了,他又能有什麼背景?”

吳曉也說:“市領導的子侄,切~~就他那德性?這個玩笑開得一點也不好,我看毛勇是頭被砸破,腦袋有點秀逗了!”

堵校門事件后,李天毅親自打電話去問毛勇,毛勇沒敢提林嫣、呂小中,只說齊然像某位市領導的晚輩。

李天毅也聽得一愣一愣的,又讓趙子聰在班上打聽。

還需要怎麼打聽?市領導的親戚,還會面臨下崗丟飯碗的威脅,去參加煤礦工人的罷工鬧事?開什麼國際玩笑!

趙子聰臉上的腫消了不少,但淤青還很明顯,他說起齊然就是一肚子邪火:“那小子運氣太好了,毛勇多半是嗨得腦子壞掉,才會人錯了人!但這次那小子在沒機會了,毅哥打了電話,中午我又去找毛勇解釋過,嘿嘿,這筆帳連本帶利都要和齊然算!”

主干道上,豐田漢蘭達囂張的占了兩條車道,一輛奇瑞QQ被逼得壓了雙黃線,司機剛摁了兩下喇叭表示抗議,漢蘭達的車窗降下,露出毛勇囂張的臉:“摁你麻痹摁,老子弄你!”

這家伙頭發剃成板寸,脖子掛著手指頭粗的金項鏈,敞開的胸口露出毛茸茸的虎頭紋身,一看就不是善茬,QQ車司機敢怒不敢言,趕緊把速度降下來,乖乖滾回后面吃尾氣。

“呸,什麼玩意兒!”毛勇還從窗口往外吐了口唾沫,這才關上窗子,“老子心情不好,哼,算你娃識相!”

七座漢蘭達坐著好幾個小弟和濃妝艷抹的女孩,其中一個女孩就從后面摟毛勇的脖子:“勇哥有什麼不順心哪,這麼大的火氣,要不要妹妹幫你瀉瀉火?”

“你知道個屁,”小弟很有眼色的把這女孩的開。

毛勇嘆了口氣:“唉,運氣不好,被人拿瓶子開了瓢,當時老子不敢動手,后頭又想岔了,明明可以狠狠報復,愣是鬼迷心竅,放了那小子一馬……倒他媽霉!”

想想也是,和林為民的女兒一起出現,難道就意味著齊然也有很牛的背景嗎?中學生思想幼稚,市長千金愛上窮小子並不奇怪,但要把那小子看成林為民的乘龍快婿,那才是腦子進水了呢!

毛勇甚至覺得,要是林為民知道女兒和這麼一小子跑狂熱迪吧,說不定比自己還想廢了那小癟蛋。

幾個濃妝艷抹的女孩就睜大眼睛不敢置信,在她們心目中勇哥就已經很牛了,什麼人給勇哥開瓢,他還不敢動手?

毛勇覺得在女人面前輸了面子,又發狠:“不過這次我再不會放過他了,老子要新賬舊賬一起算,草,爹媽都要下崗的,裝得牛逼哄哄,敢拿酒瓶子開老子瓢!不把他打成變形金剛,老子把毛字倒著寫!”

嘀嘀——后面的車接二連三的摁喇叭,聲音很急促。

毛勇根本不看后視鏡,打開車窗就把腦袋伸出去:“草泥馬……呃,對不起,對不起!”

大段國罵愣是被咽回了肚子里,毛勇乖乖的把車靠邊。

長串的車隊疾馳而過,前面三輛警車打著雙閃開道,緊接著是市政府的兩臺小車,毛勇認出前面那臺是林為民的,后面是雷正福。

不過這些車加起來也沒第六輛厲害,黑色奧迪A6簡約不簡單,京A8的牌照讓毛勇心頭一凜,知道它主人的來頭絕對不小,再加上林為民和雷正福兩位副市長在前頭開路的架勢,幾乎可以肯定來自那道紅墻之內,有著極為顯赫的背景。

毛勇再狂,也不敢和這樣的人物爭鋒,當年東北赫赫有名的喬四爺是怎麼死的?混得再牛也斗不過專政機器!

帶著敬畏的心情,毛勇朝車隊行著注目禮,尤其是那輛掛京牌的奧迪A6。

突然他的瞳孔猛的縮緊,整個人像是被電流打中似的,木木呆呆的杵在那里,簡直連魂魄都不在體內了。

“勇哥,勇哥你怎麼啦?”副駕駛位置的小弟推了他一下。

毛勇又呆了半天,直到車隊跑得沒了影兒,他才回過神來,渾身上下汗出如漿,“那小子、那小子坐在剛才的車上……”

“誰?那個姓齊的?”小弟這才反應過來。

毛勇忽然哈哈大笑:“老子,老子今年的運氣硬是好,硬是好啊!”

勇哥腦子糊涂了?幾個小弟莫名其妙。

“得罪了那種級別的京城大衙內,只被砸破了腦袋縫了幾針,老子的運氣難道不是強得逆天?”毛勇很開心,連被砸破的腦袋,仿佛也成了某種可以炫耀的資本。

半個小時后,趁晚飯時間出來和毛勇見面、準備商量揍齊然的趙子聰,挨了他重重的兩耳光。

“你想害死老子啊?”毛勇氣不打一處來,又補上一腳踹在趙子聰腰上,“滾你的蛋!”
作者: 刀痴劍狂    時間: 2013-9-27 07:19 AM

53章 美女秘書的QQ號

齊然坐陳怡的車回了市內。

龍泉煤礦由改制轉崗引起的罷工請願活動,因為一場突如其來的地震以及隨后發生的透水事故,演變成了緊張有序的搶險自救。陳怡承諾重新考慮職工的訴求,媚上欺下的礦長黃智勇更是當場被捕,家屬們已經沒有任何必要繼續留下來,而且無關的人待在礦區還會影響生產自救的全面鋪開。

住在礦區宿舍的職工家屬就各回各家,市區煤礦家屬院的人們則讓通勤車又給拉回去。

齊然和范韋、王建松一塊排隊等車,齊思明留在礦上指揮搶險,魯愛華身為廠醫要隨時待命。

兩個朋友問他到底跟陳怡提了什麼要求,齊然也不傻,沒有提雷正福,只說請陳怡重新考慮煤礦改制的方案,另外告了黃智勇一狀。

怪不得陳怡改變了之前的態度,林為民又把黃智勇抓了起來,原來是齊然的功勞!

兩位朋友頓時把齊然佩服得五體投地。

“其實,也沒那麼誇張啦,”齊然呵呵笑著的撓了撓頭,他看得出來,礦上職工不計前嫌,以最大的積極性投入搶險自救,對盛華方面觸動很大,而黃智勇包庇黑煤窯導致透水預兆遲遲得不到處理,也確實是事實。

“這麼說,就算你不提,盛華的態度也會改變?”范韋和王建松立刻翻臉鄙視齊然,浪費了那麼好的機會,就算要不到那個漂亮的秘書姐姐,也可以要一大筆錢嘛,真笨!

范韋想了想,又說:“要錢有點不好意思,你成績不行,讓陳怡和東川打聲招呼,弄個保送一中的名額總沒跑吧?”

王建松也說:“你今天在井下那麼牛逼,評個見義勇為不算過分吧,本來就應該保送的。要是保送了多爽,接下來一個月你都可以逍遙自在了。”

齊然開始有點小小的后悔和失落,可他很快就振奮起來,表現得非常有骨氣:“我覺得還是應該靠自己的實力考上一中,辛苦點就辛苦點,無所謂的!”

范韋愣怔片刻,最后深深的嘆了口氣:“齊然,在你面前我總感覺到自己的卑劣與渺小,我說,能不裝逼嗎?”

三個朋友哈哈大笑,只不過齊然笑得更開心,因為以前枯燥乏味的學習,有了林嫣的課后輔導之后變得非常輕松愉快,和夢中小情人一起溫習功課,本來就是少年做夢都會笑醒的情形啊,他又怎麼可能為了學習輕松一點,就放棄這樣難得的機會呢?那才是白癡啊!

再說了,有林嫣這個狀元級高材生的貼身輔導,齊然的成績提高很快,他覺得每過一天,考上一中的把握就更大。

少年的心底總有那麼點深藏的傲氣,如果有希望憑實力考上一中,難道不是更好嗎?

正在說說笑笑,盛華的車隊從籃球場開過來,最前面三輛警車打雙閃開道,東川市兩位副市長的座駕充做前導,在眾人羨慕的目光中緩緩駛來。

不久之前,職工和家屬們還把陳怡視為可恨的仇敵,但現在情況已經扭轉,她答應重新考慮改制方案,拿下黃智勇更是深得人心,所以職工和家屬也朝奧迪A6報以熱情的笑容。

奧迪A6緩緩停穩,車窗降下,陳怡微笑著朝齊然招招手:“小伙子,阿姨送你回去。”

職工家屬們頓時興奮起來,一個個悄聲議論,說陳總這麼待見齊然,齊工還能差得了?好歹能當上中層干部吧!

齊思明在龍泉煤礦這麼些年,為人如何大家有目共睹,他被黃智勇打壓,大伙兒都暗地里打抱不平卻又奈不何黃智勇一伙,現在看到齊思明有升官的機會,人人都替他高興。

范韋和王建松格外眼饞,伸著脖子朝車里看,尤其是坐在副駕駛位置的美艷女秘書,很知性的大美女一枚。

反而是齊然本人有些猶豫,看了看兩位朋友,覺得好像丟下他倆去坐陳怡的車,有點那啥。

“快來,阿姨還有話問你,”陳怡又微笑著招了招手。

“快去呀,把她那女秘書的QQ號問到!”范韋推了齊然一把,交給他一個光榮而艱巨的任務。

在許多道羨慕的眼神里,齊然很不好意思的坐進了奧迪車,習慣了默默無聞,還不太適應作為眾人目光匯聚的焦點。

齊然還以為陳怡會問雷正福、杜詩泉官商勾結的詳情,結果陳怡並沒有提到什麼要緊的事,回東川市區的路上,一直在和他拉家常,問學習成績,問興趣愛好,問為什麼會提出那樣的要求,而不是新款手機、高配電腦、保送大學、出國念書之類作為中學生比較感興趣的內容。

副駕駛位置上的周秘書回過頭來,饒有興致的打量齊然,“哎,你挺有正義感嘛,一點都沒有私心,是個很了不起的男子漢呢!”

周秘書容貌美艷如一朵盛開的紅玫瑰,白領麗人的打扮很有知性美,距離如此近的盯著齊然,眼波和笑容無意中透著點煙視媚行的味道,齊然立馬就有點吃不住勁兒,避開了她那很有侵略性的眼神兒。

“呃,其實也不是沒有私心吶,”齊然不好意思的笑著,“我家里快要拆遷了,是那個杜詩泉搞的,這人挺壞,老百姓恨死他了,可雷正福是他后臺,別人拿他沒辦法;還有黃礦長,這些年把煤礦搞得一團糟,他要是倒臺,嘿嘿,我爸工作也能順心點。”

周秘書一怔,沒想到齊然會這麼直接的承認,倒是對這個男孩子更加好奇了。

后座的陳怡毫不掩飾對齊然的欣賞,始終笑瞇瞇的看著他,女強人的神情是前所未有的溫柔慈祥。

進入市區之后,車隊在路上遇到了毛勇,可是誰也沒有注意到這個已經成為路人甲的家伙,以煊赫的姿態從停車靠邊的他身邊呼嘯而過,留給他深深的后怕和慶幸。

車隊沒有開到學校門口,恐怕那會引起轟動的,離學校還有一兩百米,陳怡就讓齊然下車了。

齊然告別時沒忘了范韋交待的任務,找周秘書要了QQ號,提出要求時,陳怡啞然失笑。

“哈,小家伙,敢逗老娘!”周秘書豐頰微紅,恨了齊然一眼。

陳怡伸手摸了摸齊然的頭,笑容里帶著女性長輩對男孩子的縱容,對周秘書說:“你就告訴他嘛,咱們回京城之后,你們還可以經常保持聯系。”

周秘書磨著牙齒,說出了一個六位數的QQ號。

齊然早已面紅耳赤:范韋啊范韋,爺爺對得起你了……
作者: 刀痴劍狂    時間: 2013-9-27 07:20 AM

54章 懲罰還是獎勵?

“齊然,你太對不起我了!”茶室中,清冷如雪的林嫣把書本往茶幾上輕輕一摔,閃耀著珍珠般光澤的唇瓣緊緊抿著,清冽的眸子殺傷力十足。

可憐的齊然頓時有種被洞穿的感覺,落到了之前那些以各種手段試圖接近校花,卻被冰山小美人無情秒殺的男同學,完全一模一樣的處境。

“我……”哪怕齊然有千言萬語,也半句話都說不出來,林嫣生氣的小模樣是如此的令人心悸,一切辯解都顯得蒼白無力。

林嫣隔著茶幾坐在齊然對面的椅子上,香腮氣鼓鼓的,“說好每天復習功課,你逃課就算了,明明答應我不下井,又自己跑到礦井里面,那麼危險……好吧,難道你不知道我會擔心嗎?”

意識到脫口而出的話意味著什麼,少女如雪的臉龐有一抹艷麗的嫣紅,幽黑的眸子也微微迷離。

她擔心我?齊然簡直聽到了來自九天的綸音,不敢置信的打量著林嫣。

可惜那一抹嬌羞來得快去得也快,林嫣牙齒輕輕咬了咬嘴唇,就恢復到清麗冷冽的常態,撇了齊然一眼:“所以,你必須受到懲罰!”

冰山美少女的懲罰?

齊然不由自主的看了看很有女王范的林嫣,纖柔的腰肢和稍具規模的椒乳,還有坐著時彎曲起來,越發顯露出纖長曲線的雙腿,如果她穿上水手服,大喊一聲代表月亮懲罰你,咱們的小齊同學鐵定會心甘情願的接受懲罰。

不得不承認,接觸越多,冰山小美女對少年的威壓就越來越低,只要她沒有露出最冷傲漠然的神情,齊然有時候還是會悄悄在心里打點壞主意的……

“哼!”林嫣不滿的敲了敲茶幾,她很熟悉少年的這種表情意味著什麼。

齊然趕緊收回不切實際的幻想,訕笑著詢問懲罰的具體內容。

“還沒想好……”林嫣微微偏著頭思忖,燈光下的少女額頭飽滿圓潤,眼睛如寶石般閃耀。

齊然一時癡了。

可很快林嫣就想出了懲罰的內容,“罰你雙倍時間的補習吧。從明天開始,不僅中午要監督你復習,下午下課到晚自習之間的一個半小時也要利用起來,哼哼哼,齊然同學,你可不會再有時間去打臺球和網絡游戲了哦!”

漂亮的少女眼睛彎彎,翹起的嘴角露出絲絲壞笑。

天哪,這是懲罰嗎?不,簡直是雙倍甜蜜的獎勵啊!齊然先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接著欣喜若狂。

早就沒有去打網游和臺球了,因為升學的壓力是如此之大,齊然不希望讓父失望;不過就算他還沒有放棄這兩項愛好,也會欣然接受懲罰,和校花林嫣同學獨處一室,接受單獨的課后輔導時,聞著她淡淡的少女體香,聽著琳瑯悅耳的讀書聲,偶爾還能趁她不注意偷瞄少女窈窕的身段,根本就是齊然同學夢寐以求的嘛!

可齊然高興過后還是冷靜了一點,弱弱的問:“你、你自己不復習嗎?王大炮一直盼著你拿下中考狀元呢。”

齊然有自知之明,說是一起學習,實際上就是林嫣輔導他,復習的內容主要針對齊然這種提高階段的學生,難度屬于中偏上,對沖刺中考狀元的林嫣來說根本毫無意義,她要用功也該是那些難度在金字塔尖的難題怪題,這樣才有可能和別的競爭者拉開差距。

要是班主任王保峰知道他的寶貝尖子生每天花費三個小時為齊然補課,他一定會小宇宙爆發寫輪眼蘇醒打開基因鎖突破絕對領域,一招磁場九十九萬匹把齊然華麗麗的轟殺至渣。

“沒關系,中考狀元嘛,算不了什麼,”林嫣的口氣里有絕對的自信,接著她又微笑著對齊然說:“所以,你一定要考上一中哦!”

我在一中等你!林嫣的臉蛋有些羞紅,畢竟作為女孩子,好像太主動了點,即使有那段還沒來得及發生就已被揭過的艱難困苦……

齊然驚喜交集:她、她的意思是?

可惜清麗少女的神情變化太快,還有些懵懂的齊然,沒能捕捉到那一絲暗藏的情愫。

汶川地震的消息每天傳來,即便是畢業班的學生,也組織觀看了電視專題報道,不少女生哭了起來,盧露、萬婷婷、陳雨露、許悅蘭都哭得梨花帶雨,兩只眼睛紅紅的,男生則激動不已,恨不得立刻奔赴抗震救災的一線,救出那些被困廢墟中的災民。

林嫣沒哭,少女的表情非常沉重,眸子里藏著深深的哀憫,即使是先知,也不能做到全能、消彌一切災難,對于她來說這無疑太殘酷。

好在震前被廣泛深入傳播的謠言起到了很大作用,當地許多老百姓抱著寧可信其有的想法,在地震時扶老攜幼待在了室外,導致傷亡數字直線下降。

學校組織了捐款,林嫣在三班捐得最多,她把積攢的五千元零花錢全都貢獻出來,齊然頭腦一熱,把老媽給的兩百塊飯錢全部捐出,其他學生多多少少都有捐獻。

畢竟學習要緊,王保峰專門召開班會,說支援汶川固然很重要,但作為學生學習才是天職,將來學成本領才能創造更大價值來回報社會,等等等等。

漸漸的余震減少,汶川在電視上出現的頻率也慢慢降低,學習重新回到正軌。

范韋和王建松不止一次的吹噓齊然在煤礦的光榮事跡,可惜這兩位的嘴太敞,大家都有點不相信,何況就算是真的,齊然父母也不過是從下崗的懸崖邊緣往后退了兩步。

得到貴人相助?算了吧,哪有那麼幸運!

不管怎麼說,齊然父母是煤礦職工,並且不久前還面臨下崗的窘境,這是無可爭議的事實,于是齊然在絕大多數同學的眼中,又回到以前泯然眾人的狀態。

倒是趙子聰在這段時間里躲著齊然,偶爾不小心撞到,臉上的表情就會非常尷尬。

齊然懶得理會他。

范韋拿到周秘書的QQ號,在QQ上和她聊得火熱,每天到學校都會得意洋洋的吹噓和美女秘書聊了什麼。

可沒過多久,范韋就不再提這茬了,齊然偶爾問起,這家伙的眼睛里就會露出殺人的兇光,很想把齊然掐死的樣子,至于進一步的原因,那是打死他也不說。

時間飛快的流逝,終于,中考前最后一次模擬測驗來到了。
作者: 刀痴劍狂    時間: 2013-9-27 07:21 AM

55章 模擬測驗

模擬測驗的全部安排都向真正的中考看齊,第一天上午語文,下午物理化學合堂考試;第二天上午數學,下午是思想品德和歷史的合堂考試,為了落實素質教育,下午的兩科是開卷考試,死記硬背的內容較少;第三天上午英語。

共七科考試,每科滿分一百,再加上體育的五十分——四月份已經測試過了,總分七百五十。

除了沒有專門布置考場,安排嚴格的監考制度之外,這和真正的中考沒有任何區別,畢竟模擬考試上作弊沒有任何意義,老師們也就不必花太多心思。

以前的每次考試,對齊然來說都是種痛苦的煎熬,他用功了,他努力了,希望盡量能考好點,可到了考試的時候,看到那些密密麻麻的題目,思路總是混雜不清,稍微拿不準的題目就總感覺似是而非,接著心情緊張、手心冒汗,匆匆忙忙趕完試卷,到底考怎麼樣一點把握都沒有。

可這次完全不同了,有了林嫣的輔導,特別是用她提供的學習方法,解題時的思路前所未有的清晰,中低難度的題目答起來勢如破竹,即使遇到高難度的,實在解不出來,也有個大概的方向在那里,能夠照貓畫虎的寫上幾筆,老師閱卷的時候,總能給那麼幾分吧。

這絕不僅僅意味著考試成績的提高,更讓齊然模模糊糊的認識到,自己的學習狀態在某種程度上實現了飛越,一中的門檻不再高不可攀,和夢中小情人的距離也在無形中更近了。

當然,現在的齊然同學最多從井底之蛙勉強躍出了井欄,可白天鵝已經化身神舟飛船,完全脫離了地心引力。

考試時的林嫣簡直要用恐怖來形容,她答卷幾乎不經過思考,只聽見筆尖在紙面劃過的刷刷聲。除了思想政治和歷史偶爾要翻一下課本,數理化和語文完全是信手拈來,答題速度之快往往令監考老師側目。

每次考試,監考老師都會驚訝于這種神奇的速度,不顧影響學生考試的可能性,站到林嫣的位置旁邊看她答題,然后表情除了震驚還是震驚——模擬測驗都是安排科任老師來監考,所以他們很清楚林嫣答題的正確率達到了一個什麼樣的高度。

最誇張的還是最后一堂英語,九點鐘開始考試,林嫣九點三十五分交卷,要知道前面有二十分鐘的聽力考試,也就是說她做完除聽力之外的全部題目,只花了短短的十五分鐘!

就算是把標準答案擺在面前抄,這個速度都不算慢。

少女瀟灑的走出了教室,英語老師迫不及待的拿起了她的試卷,和前面六位科任老師的反應完全相同,他摘下老花眼鏡揉了揉眼睛:要不是親眼看到林嫣答題,他簡直要懷疑是誰把標準答案謄抄到試卷上面了,而且那篇言簡意賅的英語作文還用了漂亮的花體字!

考試剛剛結束,英語老師抱著試卷走進年級辦公室,頭一件事就是恭喜王保峰:“王老師,今年的中考狀元就是你班上的林嫣!看看這卷子,嘖嘖嘖,作文寫得漂亮不說,她還用了花體字,再看這句莎翁的名言,Thecourseoft乳eloveneverdid乳nsmooth,真誠的愛情之路不會永遠平坦,用到這里真是恰到好處啊!”

王保峰樂得嘴都合不攏了,前面好幾科的成績已經出來,林嫣以壓倒性的優勢高居榜首,如無意外,今年的中考狀元非她莫屬。

李方平、張磊這些老師立刻起哄讓王保峰中午請客,學生成績和老師的獎金、評職稱甚至分配集資建房都有很大關系,要是中考狀元出在誰班上,這影響比二三四名加起來還大呢!

王保峰假模假樣的謙虛,可得意的心情那是絕對掩飾不了的。

“哎,十五六歲講什麼愛情之路啊,別是早戀了吧?”一班班主任黃耀文推了推架在鼻梁上的玳瑁邊眼鏡,又敲了敲太陽穴:“我可聽說林嫣和那個你們班上那個叫什麼……對了,叫齊然的學生走得很近,好像上次在學校門外差點和社會混混打起來,也是因為這個。王老師,你可得留意點啊。”

言下之意,王保峰你高興得太早了吧!

王保峰的臉色一下子變得比煤炭還黑,他又不是傻子,那些傳言或多或少聽到一點,盡管沒有誰認為林嫣真的和齊然有什麼,可保不準這些情竇初開又容易熱血上頭的小男生,對他的金鳳凰做出什麼不恰當的舉動。

萬一影響到了爭奪中考狀元的決戰,他王保峰找誰哭去?

“齊然……”王保峰有立刻沖出去,轟殺這頭小怪獸的沖動。

“不至于吧,”物理老師張磊搖了搖頭,“我記得齊然這次考得挺不錯。”

齊然確實考得不錯,這個不錯也是和他之前的成績相比,在班上仍然屬于不起眼的中等偏上,所以除了因為王夢楨的緣故特別留意她“表弟”的張磊,別的老師都沒有太深的印象。

王保峰立刻想到了什麼,在大疊的語文試卷中翻找,很快被他找出了齊然的試卷,之后這位班主任就笑了起來:“什麼傳言,根本就是以訛傳訛,齊然考得挺不錯,比以前還有進步,哪兒像早戀的?”

在老師心目中,林嫣或許短時間內不會受到影響,或者說身為副市長千金和成績拔尖的校花,根本不可能對一個普普通通的男生青眼有加,但難保這個初墜情網的小男生產生單相思,做出什麼過分的舉動,影響到爭奪中考狀元的決戰。

事情是會有預兆的,做了這麼多年老師,王保峰很清楚齊然的成績必然會大幅下降。

可情況完全相反,不但沒有下降,還有所提高,這說明齊然很努力的在學習,並沒有胡思亂想嘛!

蒙在鼓里的王保峰當然想不到,齊然每天都和林嫣單獨相處,胡思亂想的時候也不少,成績的提高,是因為林嫣每天長達三個小時的貼身輔導……
作者: 刀痴劍狂    時間: 2013-9-27 07:21 AM

56章 大踏步前進

模擬考試的閱卷沒有真正的中考那麼嚴格,各科教師抓緊把分數批出來,考試結束的第二天早自習,身為班長的林嫣去辦公室領成績單,準備發到同學手中。

副班長蔣華、學習委員杜宇隔著一條走道議論成績,聲音故意放得有點大,話題不是他們自己,而是關于林嫣。

“唉,這次班長交卷好快,每科都提前了很多,不知道她在不在狀態啊!”蔣華這麼說著,還回頭看了看齊然,眼神里有股酸酸的妒意。

杜宇這個書呆子倒是挺高興的,扶了扶足有啤酒瓶底那麼厚的眼鏡:“本來咱們班只有第二名可以爭,如果班長這次發揮失常,咱們看誰能拿到第一名?”

南浦中學的學風相當濃厚,除了家庭背景好的學生,成績優異的學生地位也挺高,通常來說比前者還稍微高一點。

聽到杜宇說的,盧露手里轉著圓珠筆,話里帶著毫不掩飾的嘲諷:“恭喜你們,兩個人當中總有一個能得償所願吧。”

從初一開始,林嫣永遠穩居三班的第一名,蔣華和杜宇只能輪番在二三名的位置上你爭我奪,如果林嫣真的考砸,他們中的某個人就能頭一次拿到班級第一了。

不過,並非憑借自己的努力,而是靠對手的失誤而獲得勝利,這種勝利的含金量未免太低,杜宇還為此沾沾自喜,在盧露這個驕傲的女孩看來,實在不夠光彩。

盧露也回頭看了看窗子旁邊的齊然,最近關于他和林嫣的傳言越來越多,有別的班級同學說看到他和林嫣先后進了同一間茶樓,難道他們真的有什麼?回想起確實齊然和林嫣總會在相同的時間段離開教室,加上模擬測驗時林嫣根本不肯認真對待的態度,傳言竟很有可能是真相。

盧露不禁為自己感到悲哀,如果林嫣成績滑坡,因為早戀而在同學們眼中褪去了冰山小美女的光環,那麼笑到最后的盧露,又和杜宇有什麼區別呢?

正在小聲議論測驗成績的許悅蘭、萬婷婷,同樣用古怪的眼神瞄了齊然一眼。

尤其是許悅蘭,最近這段時間她明顯感覺到好朋友學習上不在狀態,中午和下午放學過后都會跑得沒影兒,只有晚自習下課才會和她結伴回家。

她不明白如此優秀的林嫣,怎麼會被齊然影響。難道是那小子扮豬吃虎,私下用了某些不宜公開的手段?

哼!許悅蘭狠狠瞪著齊然,如果被我發現你對林嫣搞什麼陰謀詭計,你就死定了!

“我臉上有花?”齊然郁悶的摸了摸臉。

齊然發現今天有很多人用古怪的目光盯著他,妒忌、憤怒、嘲諷、同情、打抱不平,五味陳雜,好像還有不少同學在背后悄悄議論,仿佛一夜之間他就從默默無聞,變成了全班乃至全年級輿論的暴風眼。

也難怪啊,從最開始齊然在夢中喊林嫣的名字,再到和趙子聰、陳志超打架,直到最近的堵校門事件,都是圍繞著林嫣發生的,這次測驗林嫣明顯不在狀態,男生女生們都懷疑就算她沒有和齊然早戀——這種可能性實在太低,至少也因這個男生的騷擾而頭疼,從而影響了學習狀態。

唯獨齊然本人還蒙在鼓里,推了推同桌的范韋:“喂,今天我是不是特別拉仇恨啊?”

“最近你確實很拉仇恨,”范韋沒好氣的翻了翻白眼。

齊然欣喜的摸了摸臉,“不會吧,這麼說我越長越帥了!”

你這是作死啊!范韋磨著牙齒,舉起雙手做出掐死齊然的樣子。

齊然哈哈笑著躲開,“喂,偉哥你考得怎麼樣?”

“不知道,反正比你強,”范韋提到成績總算高興了點,于是收回了魔爪,很得瑟的說:“雖然離一中還有那麼一點點距離,不過差得應該不算太遠,也就十分以內吧。”

范韋爸爸范平在煤礦銷售科,拿得到一點銷售獎金,他媽媽是個旱澇保收的小學教師,總的來說比齊然家強,差個十分以內,交擇校費上一中還是沒什麼問題的。

齊然就不行了,以前的模擬測驗,離預估的一中分數線差了二十多三十分,所以范韋提成績還是比較有優越感的。

最近不知道為什麼,范韋好像看齊然有點不順眼,說話挺嗆人的。

齊然也不在乎,呵呵的笑:“你再努把力,也許就能跨過分數線了,我感覺這次題目挺簡單的,大概分數會比上次高一些吧。”

簡單?范韋睜大了眼睛,摸了摸齊然的額頭:“你睜著眼睛說瞎話啊,這次明明比上次模擬測驗難得多,我看你是考砸了吧!哼,明明讓你和陳怡提保送一中的,到時候考不上,還得去求人家,多沒面子!就算周秘書……”

范韋說到這里就頓住了。

“就算周秘書什麼?”齊然莫名其妙的追問。

范韋想了想,“呃,就算周秘書幫你說好話,也挺丟份的!”

切~~齊然揮了揮手,你就這麼肯定我一定考不上?有林嫣的輔導,成績應該會提高很快吧。

但是到底怎麼樣,齊然心頭還是沒底兒。

林嫣拿著一疊成績單回到了教室,愣了的站到講臺上,語聲平淡:“念到名字的上來拿成績單,杜宇、蔣華、萬婷婷……”

和別的班級不一樣,林嫣從來不念出每個同學的成績和名次,但成績單的順序是老師按名次排好了的,名次居前的就會被先念到。

杜宇排在蔣華前面,他像打了勝仗的將軍一樣,昂首挺胸走上去拿成績單,只是心底終究存著疑問:林嫣的成績單是她自己拿了,不必念名字,那麼她是否依然像以前那樣位居榜首呢?

在絕大多數學生看來,這是不可能的。

因為林嫣雖然品學兼優,除了她頭腦聰明,也和付出的刻苦努力有很大關系,每次考試都會認真答題,就算做完了還要把卷子上的每道題都仔仔細細的檢查幾遍,直到最后才交卷,這樣才能在激烈的競爭中穩居頭把交椅。

以前段時間她屢屢逃課,上課時也心不在焉,模擬測驗更是匆匆交卷的情況來看,肯定考砸了。

杜宇拿著成績單下來,掩飾不住臉上的喜色。

幾個男生湊過去看,立刻驚呼起來:“哇,六百七十九分,也就是說七科平均下來,每科只丟了三分!這次的題目還那麼難!”

杜宇假意謙虛:“我體育分只有四十一,估計拿省中考狀元沒戲。”

言下之意,拿東川市的中考狀元還是很有希望的!

第二名蔣華有六百七十一分,不過他在四月份的體育測驗拿了四十五分,算下來總分只比杜宇低四分。

他倒是沒有太糾結于自己的成績,而是頗為惋惜的看著講臺上清麗的少女:“不知道班長考了多少?大概不會很理想吧。”

現在需要關心的,是林嫣到底考了多少分,會不會是本次測驗退步最大,最令人惋惜的一位?

聽到蔣華這句話的許悅蘭就恨恨的磨著牙齒,那個齊然害人不淺,自己成績不行就算了,還拖林嫣的后腿,哼,難道他真以為自己是林嫣的那盤菜?

“齊然,”講臺上的林嫣意料之外的喊到了齊然的名字,見少年沒什麼反應,她又叫了一遍:“喂,齊然,快來拿你的成績單!”

難怪齊然沒反應過來,這才念到二十名左右,換成以前,他的名字至少要在三十名之后才會出現。

同學們同樣為這個名次感到不可思議,盧露正在轉的圓珠筆有個明顯的停頓,正在和杜宇討論學習心得、讓他分外得意的萬婷婷也轉頭看著齊然,就連剛才還恨不得把齊然消滅掉的許悅蘭,也露出了驚訝的表情。

十名,在南浦中學畢業班激烈的競爭中前進了整整十名!少年前進的速度足以令所有人瞠目。
作者: 刀痴劍狂    時間: 2013-9-27 07:22 AM

57章 我在一中等你

齊然意料之外的名次,讓男生女生們不敢置信,前段時間經常逃課,和街頭混混扯上關系,父母又面臨下崗,這種情況下齊然沒有退步,反而前進到了二十名左右,實在令人難以想象。

“奇怪了,難道……”蔣華皺著眉頭,不解的看看齊然,又看看林嫣。

“二十名嗎,應該能考上一中了吧,”杜宇是個純分數主義者,他覺得齊然的進步對自己遠遠構不成威脅。

盧露、萬婷婷卻已震驚,她們明白這種進步的速度有多厲害,簡直就是坐著火箭躥升嘛!

范韋更是滿臉呆滯,看了看身邊的同桌:“你、是在叫你的名字?”

“好像是的,”齊然傻樂著抓了抓頭皮,站起來朝講臺走去。

看著齊然腳步發飄的樣子,講臺后面的林嫣嘴角微翹,清冽的眼睛睜得大大的:“不來拿,是要我遞到你手里嗎?”

少女似嗔實喜,開了一個彼此才能讀懂的小玩笑。

齊然三步並作兩步走上去,從林嫣手中接過成績單,看著她深邃的眼睛,誠懇的說了聲謝謝。

別人或許會認為只是拿成績單時隨口的客氣,只有齊然和林嫣才能明白其中的含義,沒有少女犧牲大把時間來輔導,他哪有可能取得如此矚目的進步?

一瞬間的眼神交流,非常默契。

齊然拿著成績單回到座位,自己都還沒看清楚,就被范韋一把搶了過去,很快他就發出了殺豬般的哀嚎:“我靠,你、你丫不是人,六百二十九分,記得你體育拿了四十五,也就是總分六百七十四!去年一中的統招線是六百七!”

這個成績已經跨過了一中的門檻,盡管還有點懸,但終究是險險的跨了過去。

難怪范韋會哀嚎了,他最近這段時間老拿成績來鄙視齊然,可齊然的成績進步這麼快,已經把他甩在了后面,今后在朋友面前連這點優越感都找不到,偉哥感覺很受傷。

林嫣又念了十來個名字,才輪到了范韋,他拿到的成績是六百一十五,加上四十二的體育分,總分六百五十七,比一中去年的錄取線低了十三分。

考慮到這次測驗的難度稍高,這個成績符合他的預期。

可跟齊然一比,就實在有點不夠看了,以前至少比齊然高十多分,這次卻掉了個頭,齊然比他足足高了十多分。

“唉……”范韋長長的嘆了口氣,很有點心灰意冷。

齊然超過范韋本來還挺樂的,誰讓最近范韋老是嗆他,和他比成績?可看到朋友那副失望的樣子,他又心軟了:“偉哥,最近我抄了本筆記,挺厲害的,要不借你抄抄?”

“什麼筆記?”范韋一下子來了興趣,齊然進步這麼明顯,原來是有秘密武器啊。

“呃,是、是我表姐找外班高手借的,我抄了一遍,你拿去看吧,”齊然撒了個謊,把抄林嫣的學習心得給了范韋。

范韋頓時釋然,美女老師王夢楨出馬借到的筆記,鐵定是高手的嘛,滿學校誰不給她面子?只要打聲招呼,不管學生還是老師,只要男性就會瘋狂的,再珍貴的筆記也會雙手奉上。

翻了翻筆記,范韋咧著嘴笑,拍拍齊然肩膀,那股子感激就別提了:“大哥,今后你就是我大哥!”

切~~齊然撇撇嘴,剛把周秘書QQ號要到的時候,丫比現在還感激涕零呢,只差趴下喊大爺了,可過了幾天又是什麼嘴臉?江山易改本性難移,懶得和丫計較。

講臺上的林嫣已經把成績單發到了五十名左右,除了后排座位上嘻嘻哈哈擠眉弄眼的趙子聰、陳志超哥幾個,等著看他們之中的誰中大獎拿到倒數第一,班上的男生女生們已經不再關心這后面的名次。

議論的焦點早已轉移到林嫣的成績,所有的學生都想知道永遠高居榜首的校花,這次到底拿到了多少分,是不是相比過去的成績一塌糊涂?

副班長蔣華終于忍耐不住,悄聲向同桌說出了他的猜測:林嫣最近明顯不在狀態,齊然的成績卻突飛猛進,是不是她犧牲了寶貴的學習時間,幫齊然補習功課?

傳言立刻不脛而走,就像在本已不平靜的水面投下了一枚重磅炸彈,男生女生們交頭接耳的議論起來。

“哎,也不是沒有這種可能啊,最近我注意了,中午和下午放學,只要林嫣沒在教室,齊然也肯定沒在教室,”萬婷婷小聲說著。

陳雨露睜大眼睛捂著嘴:“不可能吧,放學沒在教室的可不止他倆……再說了,林嫣憑什麼為齊然做這麼大犧牲,她有機會拿中考狀元啊!”

“女人啊,一旦真正愛上某個男人,就會像飛蛾撲火那樣,不惜為他犧牲一切,”盧露嘆息著捋了捋頭發,表情酷酷的,很有點看破紅塵的味道,其實在她這個年紀,無非是為賦新詞強說愁罷了。

許悅蘭心亂如麻,她不敢相信那麼優秀的朋友會被平凡的男生追到,但事實的確很可疑,最近這段時間,林嫣每到放學就會消失,作為最好的朋友也不知道她去了哪兒。

也許友誼之花無法常開不敗,好朋友注定因為年齡的增長而漸行漸遠,從當年無話不談可以一起去街邊吃麻辣燙的好姐妹,變成在上曬男朋友、曬貼心小禮物互相炫耀的所謂閨蜜,乃至路邊遇到之后問句最近還好嗎的點頭之交……

即便如此,許悅蘭也希望林嫣能夠振翅高飛,讓自己能在若干年后仰望好朋友翱翔天際的倩影,回憶起當年的點點滴滴也會別有一番滋味在心頭,而不是現在這樣,從高高的云端跌落下來,成為眾人眼中的反面教材。

各種各樣復雜的目光投向了齊然。

盧露的眼神尤其不屑:“如果他真靠前段時間的那些行為感動了林嫣,使林嫣犧牲自己來幫助他,哼,也夠自私的!”

不少男生附和著,心頭卻和盧露想的不大一樣,要是齊然的成績提高真是因為林嫣,那才令人羨慕嫉妒到發狂呢。

齊然隱隱約約聽到了這些議論,少年頓時壓力山大,心情非常忐忑——不是因為男生帶刺、女生們鄙夷的目光,而是想到了林嫣,擔心她在自己身上花費了太多時間,導致考砸了模擬測驗。

“唉,我真是太自私了!”齊然懊惱的皺著眉頭。

有著赤子之心的少年,為林嫣考慮的時候總多過為自己,想到很有可能耽誤了林嫣的最后沖刺,他非常自責。

終于林嫣發了倒數第一的成績單,教室后排和趙子聰走得很近的一個老油條中了大獎,拿到成績單的時候還故作瀟灑的吹了聲口哨。

完成了班長工作的林嫣拿著最后一張成績單走下講臺,不知多少道目光盯著那張薄薄的紙,所有人都想知道她到底考了多少。

許悅蘭迫不及待的伸著脖子去看,接著她倒抽一口涼氣,睜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的看著好朋友。

“多少多少?”后排的杜宇扶著啤酒瓶底眼鏡,瞇著眼睛往那張成績單上一看,立馬驚呼起來:“六百八十九分,其中數理化和英語都是滿分!”

林嫣的體育考了四十八,也就是說七百五的總分,她拿到了七百三十七,比杜宇的七百二十高了整整十七分!

這不僅僅是東川市的中考狀元,甚至可以問鼎整個三江省的中考狀元了!

更加可怕的是,她每科都提前交卷,答題時間往往連一半都沒用到,對其他競爭者形成了一邊倒的絕對優勢!

杜宇立刻變得垂頭喪氣,他知道這次中考別說全市狀元,就連本班第一都沒希望了。

蔣華則有點欣喜,回頭看了看齊然:這麼說,林嫣並沒有和他……

之前的謠言不攻自破,盧露、萬婷婷這些女生無奈的承認,林嫣永遠都是座高不可攀的冰山,所謂齊然和她的傳言,根本就是無稽之談嘛。

許悅蘭也徹底放了心,畢竟沒有誰會相信,陷入早戀漩渦、浪費大把時間去給別的男生補習,還能取得這種天才般的成績。

坐在窗邊的齊然很快也知道了消息,立刻從自責中解脫出來,不過由衷的為林嫣高興時,又隱隱有那麼點花季少年的患得患失:她的優秀是那麼光芒四射,要怎樣奮起直追,才能趕上她的速度?

林嫣被很多同學圍著恭賀,那張神奇的成績單也被不停的傳看,少女並沒有飄飄然,始終在清冷中略顯淡漠,抽空朝齊然投去一個傲嬌的眼神:怎麼樣,我的實力比你想象的更強……嘻嘻,別擔心,我在一中等你!
作者: 刀痴劍狂    時間: 2013-9-27 07:26 AM

58章 愛情之路不平坦

三班的英語老師是個留著地中海發型的悶騷小老頭,混亂時期結束后恢復高考的第一屆大學生,英語功底相當扎實。

他踩著上課鈴聲,抱著試卷走進教室。

“Good.morning,Mr.Wen!”學生們照例起立,用英語問好。

“Good.morning,girls.and.boys!”文學慶笑呵呵的回應學生們,看得出來他心情非常好。

把模擬測驗的英語試卷分發下去,最后文學慶的手里還拿著一張,唯一沒有領到試卷的是林嫣。

文學慶先和學生們開了個玩笑:“這次英語測驗的難度比平時稍高,所以大家的分數會稍微低一點,希望沒有人因為這個小小的打擊喪失信心——如果真有誰產生了自暴自棄的想法,作為命題人的Mr.Wen會內疚的哦!”

教室里響起一片會意的笑聲。

“不過,你們一直都讓Mr.Wen驕傲,這次也不例外,全年級唯一的滿分英語作文就在三班,”文學慶揚了揚手里的卷子,“作文題目是How.to.treat.the.difficulties,‘如何看待困難’,林嫣同學的切入點非常有新意,她主要講了愛情中的困難,開篇立意更是用了莎士比亞的名句,The course of true love never did run smooth.,真誠的愛情之路不會永遠平坦,非常貼切!”

愛情,十五六歲的初三學生聽到這兩個字立刻興奮起來,男生女生曖昧的笑著,可接下來聽到莎翁名句,一個個驚訝又佩服的看著林嫣,就連蔣華、杜宇、萬婷婷這些成績好的學生也自愧不如。

初中英語是從“Hi,LiLei,.is.HanMeimei”這種日常口語對話起步的,到初三畢業也就掌握千多個常用單詞,能讀英文原版名著的學生真正鳳毛麟角,而莎士比亞又是幾百年前的舊式英語,和現在的英語語法有所區別,林嫣竟能將其中的名句信手拈來,實在讓人不得不服。

范韋心思沒在這上面,有點興奮的捅了捅齊然腰眼,“喂,你說林嫣寫愛情中的困難,真的假的啊?”

“呃……不太清楚,”齊然抓了抓頭發,這個年紀的少年絕非不諳世事,他完全清楚林嫣擁有什麼,美貌、智慧、高官父親和富商母親,根本就是天之嬌女,對她來說愛情中存在困難嗎?難以想象。

前排的盧露轉著圓珠筆,撇了撇嘴,酸不溜丟的說:“如果別人寫這個題目,或許還是真情實感,可咱們的校花林嫣同學嘛,未免顯得有點矯揉造作。只要她點點頭,恐怕沒有哪個青年才俊會拒絕的,談何困難呢?”

這句話說出了許多人的心聲,女生們羨慕林嫣,暗戀林嫣的男生則酸溜溜的,誰有資格讓林嫣遭遇愛情的困難?簡直讓人嫉妒得發狂嘛!

誰也想不到,那個讓清冷校花發出心聲的家伙,正坐在教室靠窗的位置,傻呵呵的撓著頭發……

文學慶似乎早已料到了學生們的反應,笑著問:“那麼,讓林嫣同學用英語把全文朗讀一遍,然后再翻成中文,講講她對愛情對困難的理解,好不好?”

教室里一片聲的叫好。

文學慶有點得意,他擅長調動學習氣氛,英語課一直以課堂氛圍活躍著稱,于是他把目光投向林嫣,準備說兩句鼓勵的話。

男生女生們也有點起哄的架勢,畢竟女孩子處在林嫣這樣的境地,總要扭扭捏捏不好意思吧。

林嫣就是林嫣,她一點也沒有遲疑,大大方方的站起來,走到了講臺上,清冽的目光往下一掃,頓時教室里鴉雀無聲。

即使是花季少女,也已經有了那麼點出色的女王范兒。

“How.to.treat.the.difficulties……”琳瑯動聽的英語朗讀從林嫣口中吐出,一個個英語單詞抑揚頓挫,聲音比唱歌還好聽,真正是大珠小珠落玉盤。

教室外陽光燦爛,蟬鳴此起彼伏,風兒吹過婆娑的樹梢,發出沙沙的輕響,都像是給少女伴奏。

不少男生都把握機會,恨不得把每個詞兒都印進心底,能把枯燥的英語朗讀變得如此清朗動聽,大概也只有林嫣了吧,可惜聽她單獨朗讀的機會實在不多。

只有齊然有些走神,滿肚子的心事,想著林嫣為什麼會感嘆愛情的困難,莫非她已經有了意中人?

“認真點!”范韋推了推齊然,小聲說:“林嫣的長篇朗讀,錯過會后悔的。”

就是這麼點小小的響動,也引來了前后好幾道責備的目光,尤其是男生——這麼難得的機會,你們不珍惜,我們還要聽呢!

齊然充滿歉意的訕笑著,不能怪他走神,畢竟每天都和林嫣有好幾個小時的單獨相處,這樣的英語朗讀早就聽過很多次。

當然,絕對不能說出來,否則會被充滿妒意的目光直接殺死一百遍啊一百遍。

令人回味悠長的朗讀結束,林嫣用中文把作文翻譯一邊,然后解釋她的立意:“莎士比亞說過,真誠的愛情之路不會永遠平坦。我理解的愛情有陽光有烏云也會有暴雨,絕不會永遠是艷陽天,不經歷風雨,怎能見彩虹,艱難困苦只是檢驗真愛的試金石……”

等林嫣解釋完畢,站在旁邊的文學慶,又朝著講臺下面促狹的笑:“林嫣同學已經談了她的看法,有人提問嗎?”

“班長心目中,有沒有能夠共同經歷困難考驗的那個人?”蔣華半是起哄半是認真的問道。

全班同學注視之下,林嫣緩慢但又堅定的點點頭。

嘩~~課堂氣氛頓時推動到了頂點,男生女生們都快瘋狂了。

齊然的心猛地往下一沉,林嫣、林嫣有意中人了?這個突如其來的打擊,讓他頹喪到了極點。

笨蛋,就是你呀!看到少年的狀態,林嫣輕輕咬了咬嘴唇,“我心目中有那麼一個人,他正直、善良、勇敢、堅強,面對困難絕不屈服,隨時隨地敢于挺身而出,他在黑暗中為我帶來光明,他在最艱難時互相鼓勵著前行……他的力量或許並不強大,他的心卻一定強大!”

少女重生之后,終于勇敢的說出了內心獨白,和前一世共同經歷的困境有所不同,這次少年要和她牽手,必然面對世俗眼光帶來的更多波折,齊然啊齊然,你可要勇敢哦!

呼~~暗戀校花的男生們大大的松了口氣,林嫣說的那些,應該都是她為想象中的意中人刻畫的形象吧,而不是真的有這麼個人。身為副市長千金和所有老師倍加呵護的尖子生,什麼黑暗中帶來光明,艱難時共同渡過,她何曾體會黑暗,幾時又遇到過艱難困苦?

齊然則睜大了眼睛,心跳得比平時快了許多:怎麼林嫣說的,好像是我……
作者: 刀痴劍狂    時間: 2013-9-27 07:26 AM

59章 許麗芳的托詞

晚上回家,齊然在樓下看見陽臺有燈光照出來,心頭一喜,上樓梯時三步並作兩步。

他的老爸老媽有好些天沒回家了,齊思明忙著煤礦上的排水自救,魯愛華作為廠醫也得隨時待命準備應付突發情況,再說又心疼丈夫忙得連軸轉,不當班的時候還要照顧他。

這邊,兩口子又放不下即將中考的兒子,還是齊然懂事,拍著胸脯說沒問題,早餐買豆漿油條包子,中午晚上吃學校食堂,夏天的衣服臟了就往洗衣機里一扔,讓老爸老媽安心忙工作。

和這個年紀的大多數少年一樣,齊然平時嫌父親太嚴厲,嫌母親太嘮叨,可真的有段時間不見面,心里又怪想的,這不,看他上樓跑得多快,蹭蹭蹭跟猴子似的。

推開門就看到老媽忙忙碌碌的收拾房間,齊然高高興興的喊了聲媽,又問老爸回來沒。

“在那兒,給你修空調呢,”魯愛華放下正在洗的茶盤,擦了擦手,把齊然揪住看了看,才滿意的點點頭:“沒瘦。”

“齊然回來了?把電工膠布拿給我,”齊思明的喊聲從齊然房間里傳來。

齊然答應著,在老爸的工具箱里找到了電工膠布,進自己房間一看,齊思明站在板凳上,正在修那臺舊空調。

齊思明這個工程師動手能力挺強的,家里的電器壞了都是他自己修,省點兒修理費。

齊然把膠布遞給老爸:“什麼時候壞的?我都不知道……爸你回來就多休息唄,又忙著修空調。”

“剛才試了一下,不啟動,拆開來看看,電路上一點小毛病,馬上就好,”齊思明一邊說一邊擺弄手里的活兒。

就像所有疼愛兒子的父親那樣,他並不善于表達自己的感情,深沉的父愛體現在生活的點點滴滴。

家里沒什麼錢,齊然用的一臺舊空調幾乎每年都要出毛病,他從礦上回到家里,第一件事就是啟動來檢查。

天氣熱了,兒子忙著中考,要保證良好的睡眠……

齊然走到廚房拿水喝,看見老媽還在忙著,他咕嘟咕嘟喝了幾大口,“媽,在礦上還沒忙夠?去看會電視歇歇吧。”

魯愛華笑笑:“待會兒你大舅大舅媽過來,總要收拾收拾像個樣子。”

齊思明修好了空調,齊然房間里傳出嗶嗶的按鍵聲,他把工具放回箱子里,走到廚房來洗手,笑著問齊然:“最近功課還努力吧?這次多虧了你發現透水預兆,礦上好多叔叔阿姨都表揚你呢,不過不準驕傲自滿啊,考個東川一中來給他們看看!”

“爸,你累不累,看起來精神還不錯嘛,”齊然發現老爸有點疲憊,眼睛里帶著血絲,但精神狀態相當不錯。

換成以前,齊思明工作上郁郁不得志,明明正直、勤奮,卻總受到來自上級的打壓,再樂觀的人也會變得沉郁,平時少言寡語的,臉上很少看到笑容。

現在呢,他嘴角隨時掛著微笑,渾身上下充斥著昂揚奮發的自信,在家里的話也比從前多了些。

魯愛華就笑著把丈夫拍了一下,對兒子說:“你爸這陣子可了不起啦,職工把他當成主心骨,礦上大事小事都要他來拿主意,工業局的呂局長對他那叫個言聽計從,差不多放手讓他來管,可把他興頭得不行!”

齊思明很有點自豪,在老婆兒子面前也不必謙虛:“那是職工們信任我,領導看得起我。呂局長也是,想不到他會放手讓我具體負責,別人還以為我和他有什麼老交情。哈哈,根本不是那麼回事嘛,以前我和他話都沒有多說過幾句……可見這個世上,踏踏實實做人、勤勤懇懇工作,上級領導和群眾都是看在眼里的,老實人並不吃虧嘛。”

“嗯嗯,”齊然連連點頭表示同意,心底卻已樂不可支,勉強忍住笑,憋得肚子疼。

即使少年再怎麼不諳世事,也知道呂治國對老爹另眼相看的原因絕不僅僅是“老實人不吃虧”。

說起來,呂治國得以解除雙規原職留任,還多虧了林嫣和齊然呢,呂治國從兒子呂小中那里知道了詳情,不方便直接對齊然表示什麼,肯定要向齊思明投桃報李。

但齊然決定這些事情就不必告訴老爸了,讓他簡單的開心吧!

又問了礦上的情況,齊思明說這次透水造成的影響很大,礦井大面積被淹,排水和恢復工作需要較長時間,為了避免重復浪費,他也代表煤礦和盛華專家團談過,有意直接引起他們的先進技術,免得將來還要技術改造。

全面恢復生產至少在幾個月之后。

“妹妹、妹夫,”大舅魯衛東的大嗓門從樓道里傳來,門沒關,他直接推門走進,看見齊然就笑了笑:“齊然也回來了?”

大舅媽許麗芳跟在后面,表哥魯俊浩沒來。

齊思明、魯愛華笑臉相迎:“大哥,大嫂,沙發上邊坐,齊然去把茶泡來。俊浩在家用功啊?”

“是啊,俊浩他在家用功,現在的學習多緊張啊,我們都怕打擾他,所以聽說你們今天回家,就過來你們這邊了,”許麗芳提到魯俊浩的時候非常得意,還故意瞥了端茶過來的齊然一眼,意思是你這種差生可沒法和他比。

齊然心頭小郁悶一把,但對方畢竟是長輩,他也無可奈何,只好雙手把茶捧上:“舅舅、舅媽喝茶。”

“麻煩大哥大嫂一趟趟的跑,真是不好意思,”齊思明把待客的煙給魯衛東點上,他自己不怎麼抽煙,煤礦井下工作不允許。

齊然轉身要回自己房間,被老媽魯愛華一把揪著坐在沙發上,然后笑著問魯衛東:“大哥,齊然的事情跑得怎麼樣了?教委那邊的熟人怎麼說?”

聽說陳怡允諾獎勵齊然,魯愛華倒是很惋惜兒子沒提保送東川一中,齊思明還開解她,說兒子有志氣是好事,而且比起他考中學的私事,全礦老少爺們加上家屬幾千口子的生計前程更要緊,陳怡答應重新考慮改制方案,又拿下了不干人事兒的礦長黃智勇,已經是很不錯的局面了。

最近礦上職工見到齊思明、魯愛華兩口子,誰都會豎起大拇指,狠狠的誇齊然幾句。

魯愛華想想黃智勇被拿下,丈夫又得到了呂治國的重用,這才心理平衡。

擇校上一中的事情,還得拜托魯衛東、許麗芳。

面對妹妹的詢問和期盼的目光,魯衛東非常尷尬,大嗓門從來沒有像這樣吞吞吐吐:“教委那邊很麻煩,我和你嫂嫂去找他們,沒得什麼進展……要不,等分數下來再說,如果差得不多,我也好托人辦事,萬一差得實在太多……”

魯衛東說到這里,老臉都有點發紅了,一直以大哥自居的他,實在很難對妹妹一家人開這個口。

實際上教委那個熟人,是許麗芳的娘家表哥,魯俊浩擇校就是托他的關系辦成的,但這次對齊然的事情人家就不怎麼上心,魯衛東懷疑老婆在里頭起到了不好的作用,偏偏又拿她沒什麼辦法,畢竟還指著她那娘家表哥辦事。

許麗芳假意笑著:“妹妹、妹夫,不是我們不肯幫忙,確實今年的政策變化大,教委那邊也做不了準……你們也曉得,現在安監局沒什麼搞頭了,人家不買賬啊……對了妹夫,聽說你和工業局呂治國關系不錯?東川要搞工信局,不如你幫幫忙,把我家老魯調過去?”
作者: 刀痴劍狂    時間: 2013-9-27 07:28 AM

60章 呂治國到訪

許麗芳這話半真半假。

魯衛東工作的安監局,全稱安全生產監督管理局,在地方上是從以前的煤監局改過來的,職權重心有很大一塊針對市轄煤礦,現在最大的龍泉煤礦要並入盛華集團,而盛華是國資參股的準國字頭特大企業,可以類比央企,和中石化中石油這些大鱷差不多,你一個地級市的行政局能管到它頭上?覺沒睡醒吧!

尤其是魯衛東過去主要搞煤監這塊,工作更受影響,將來差不多就是坐冷板凳了。

今年三月份,國家實行大部制改革,在信息產業部基礎上成立工信部,將發改委、信息產業部、國防科工委的相當部分職能劃歸其下,並由其管理國家煙草專賣局。

東川是內地,以前也沒什麼信息產業局,而是保留了工業局,現在為了和中央、省級部門對口,就在工業局基礎上成立職權范圍更大的工信局,據稱呂治國很有可能出任第一任局長。

魯衛東最近就在托關系,想調到工信局去,這是真的。

不過許麗芳讓齊思明幫忙,就有那麼點揶揄的味道了,不管外頭怎麼傳,妹妹、妹夫一家有幾斤幾兩她是非常清楚的,怎麼可能和呂治國扯上什麼關系嘛?這是她以進為退,要顯得家家有本難念的經,好推掉替齊然跑擇校的麻煩事。

魯衛東瞪了老婆一眼,礙著妹妹一家人,不便發作。

魯愛華肚子里的氣都快裝滿了,想刺許麗芳兩句,這個時候齊思明開了口:“大哥、大嫂,讓你們費心了,其實這段時間我也在想,是不是一定要分數高才算好學生?當然這麼說好像有點阿Q精神……總之,齊然能上一中是皆大歡喜,但是就算考不上一中,我也相信他將來不會讓我們失望。”

你!魯愛華氣鼓鼓的,齊思明當著孩子這麼說,她恨不得和他大吵一架。

齊思明的態度非常堅定,這些天他也想過了,齊然在透水事故前后的表現,對他這個當父親的觸動很大,反思過去是不是過于追求分數了?齊然的所作所為,破格拿個保送根本不過分,和報紙上登的那些少年英雄比,也差不到哪兒去。

只是透水事故對東川和盛華集團來說不怎麼光彩,所以媒體都沒有報道。

魯衛東不太理解齊思明這麼說的用意,皺著眉頭:“如果齊然的分數差得太多,那也沒什麼好說的,要是差那麼幾分十幾分,我們還是可以努把力,盡量嘛。”

許麗芳皺著眉頭,魯衛東使勁兒把齊然的事往身上攬,她就努力往外推,隨時隨地潑冷水:“哎呀,我記得上次二診考試,齊然離去年一中的分數線差了三十多分?三診考過了吧,成績出來沒有?”

東川的中學在中考之前都會搞三次模擬測驗,又叫診斷性考試,稱為一診二診三診。

齊然一直悶著頭沒出聲,魯衛東對他挺好的,就是平時在小輩面前太嚴厲了,他有點不敢和這位大舅說話;許麗芳這個舅媽就不行了,齊然聽她說話就心煩,又不能抵觸長輩了,只好裝啞巴。

直到許麗芳問到三診成績,他才不情不願的從書包里拿出成績單。

魯衛東接過去一看,十分驚喜:“六百二十九,這成績挺好啊!”

許麗芳還沒反應過來,撇撇嘴不屑的說:“好像去年一中統招線是六百七十?唉,差了四十一分,就算找門路,都不曉得怎麼和別人開口。”

真正的硬扎關系,就算差一兩百分都能進一中,許麗芳這麼說,無非是想把事情推掉。

魯愛華就非常失望了,還以為大哥是在安慰自己,急吼吼的埋怨齊然:“唉,我說在家照顧你吧,肯定是生活上沒人管……”

就連剛才說分數不是唯一標準的齊思明,心底也終究有那麼點失落。

喂喂,齊然哭笑不得,你們倒是把成績單仔細看完啊!

好在不用他解釋,大舅已經先把許麗芳瞪了一眼,抖著成績單:“你看清楚,三診只是文化課,體育在四月份就考過了,這個分數還要加上體育分,齊然拿了四十五,加起來就有六百七十四,超過一中去年的統招線了!”

魯衛東確實挺關心齊然這個外甥,連他的體育分都記得清清楚楚。

許麗芳臉就掛不住了,拿過成績單仔細的看,她引以為傲的兒子魯俊浩,前年考一中離統招線還差幾分呢,一直被她瞧不起的齊然,竟會考出更好的分數?

魯愛華騰的一下從沙發上站了起來,驚喜交集的看著齊然:“兒子,真考了六百七十四?”

嗯,齊然很有底氣的點點頭。

“哎呀!”魯愛華拍了拍心口。

小姑和嫂子,多多少少會有那麼點不對付,她看著表情尷尬的許麗芳,感覺從來沒像今天這樣揚眉吐氣:“看來我兒子還是爭氣嘛,齊然,考上一中,媽要獎勵你……”

心情太激動了,獎勵什麼還沒想好。

齊思明走到魯衛東身邊,和他一起看那份成績單,也笑了起來:“齊然考得不錯嘛,進步很明顯,唔,不能驕傲,要再接再厲,真正的中考也要拿到這個分數。”

“好小子!”魯衛東把成績單拍在茶幾上,喜形于色:“我就知道這個外甥只是以前沒用心,努力起來就一定能拿高分的,哈哈,沒讓大舅失望啊!”

齊然不知多少年沒被大舅這麼誇過了,撓著頭皮嘿嘿的笑,有點不好意思。

“又不是真正的中考,”許麗芳小聲嘀咕著,此時此刻,可能她都搞不懂自己的心態了,難道齊然憑本事考上一中,不需要她出面托人幫忙,不是正好遂了她的心願嗎?

臉上掛不住,這里有點呆不下去了,許麗芳就訕笑著告辭,推說要照顧魯俊浩,要先回去。

砰砰砰,沒關嚴的大門被敲響,傳來一個很有官員派頭的男中音:“齊工在家嗎?我工業局老呂啊!”

許麗芳驚疑不定的停下了腳步,工業局姓呂的不止一個,但這種東川官場上一把手特有的自稱,很容易讓人猜到來者的身份。

魯衛東、魯愛華兄妹都從沙發上站起來,齊思明走過去拉開門,身材很高的呂治國就笑容滿面的站在門外,手里還提著兩瓶五糧液、兩條中華煙。

“老呂,你怎麼來了?”齊思明趕緊把呂治國讓進來。

從稱呼就知道在最近的工作中,他們處得相當不錯。

許麗芳在旁邊睜大眼睛,愣是沒搞懂狀況,工業局的呂局長到妹夫家登門拜訪,還提了煙酒……這世道變了,還有上級給下級送禮的?

呂治國大步流星的走進客廳,把煙酒放在茶幾上,然后熱情洋溢的握住齊思明的手,用力搖動:“老齊,這段時間你辛苦了,知道你今天回家,我代表林副市長前來慰問!”

“呵,兩位領導真是、真是太客氣了!”即使是齊思明,也有那麼點受寵若驚。

還是代表林副市長!許麗芳的眼睛珠子都快掉出來了,呂治國這麼說不可能有假,也就意味著是林為民授意他專程前來的!

齊然先在王夢楨事件中幫過林為民,又在透水礦難中救了陳怡一行,又扎扎實實幫了他一個大忙。

不過林為民不會自己來,畢竟情色陷阱那事兒說出來,就算沒有實際發生,也挺尷尬的,所以他托了呂治國。

即便如此,直接感謝齊然這個中學生還是太著相了,呂治國就只說慰問齊思明。

當然不能委屈了正主兒,呂治國從貼身衣兜里掏出一只精致的小盒子,里面裝著一對兒寶珠筆和鋼筆,“齊然,這是林副市長托我帶給你的萬寶龍筆,祝你學習進步!”

事實上林為民還了解到齊然成績不算好,準備中考結束后在擇校上助他一臂之力,可惜齊家不知道有這層,而林副市長也不知道在他寶貝女兒的輔導下,齊然成績提高很快,已經不太需要這種幫助了。

“謝謝呂叔叔,”齊然沒有推辭,笑呵呵的接過筆,這是夢中小情人的父親贈送的,對喜歡遐想的少年來說,似乎具備某種特殊的意義。

許麗芳的表情就更古怪了,她在商城上班,知道這種萬寶龍金筆價格不菲,遠遠超過了煙和酒的價值,林為民向齊然贈送這麼貴重的禮物,在她看來簡直匪夷所思。

“呂局長!”魯衛東這時候才喊了聲,他和呂治國有一面之緣。

“老魯啊,你這是?”呂治國態度不冷不熱的,他知道魯衛東想調到新的工信局來,走了和他關系疏遠的一位副局長的路子。

魯衛東伸出手:“我到妹妹家里來坐坐,呂局長,你好!”

呂治國的態度一下子就變了:“原來你是齊然的舅舅?你好你好……新組建的工信局還差人手,老魯有沒有興趣過來幫忙?你可以考慮一下嘛。”

得,呂治國無意中說漏了嘴,不是齊思明的妻兄,是“齊然的舅舅”!這話聽著可有點不對味兒。

魯衛東還能保持表面的平靜,握著呂治國的手表示感謝領導賞識,許麗芳就激動得難以自制,一連串的替我家老魯感謝領導,弄得呂治國都有點不知所措了。

呂治國又寒暄了一陣才離開,齊家的驚喜則持續了更長的時間,尤其是許麗芳,滿臉堆笑、討好多過抱怨:“妹妹、妹夫,你們也太能藏事兒了,林為民、呂治國都這麼賞識妹夫,你們還用得著咱們去托關系?老魯這次調工信局,還要你們多幫忙呢!”

齊思明魯愛華兩口子卻隱約感覺到古怪,剛才呂治國好像更重視齊然?他們把探詢的目光投向了兒子。

“我復習功課了!”齊然拿著心目中“未來老丈人”贈送的萬寶龍金筆,一溜煙跑進了自己房間。
作者: 刀痴劍狂    時間: 2013-9-27 07:28 AM

61章 最后一課

雨后初晴,空氣清新,黃昏的陽光斜斜灑落,一道彩虹掛在樹梢,與天邊的晚霞相映成趣,教室旁邊的花壇里草木被雨水洗得干干凈凈,葉片上凝聚的水滴被陽光暈染成金色的豆粒。

初三三班的教室里彌漫著略顯沉重的氣氛,包括齊然在內的學生們全都正襟危坐,就連調皮搗蛋的趙子聰、陳志超也一反常態的老實,近乎儀式化的聽著班主任王保峰講解中考程序,以及做最后的考前動員。

這是本屆畢業班學生三年初中學習生涯的最后一課,再經過兩天的考前放松,他們就將正式迎來人生的分水嶺:中考。

05年進校的時候,奧運會好像還遙遙無期,魔獸世界大陸版本剛剛開服,用淘寶網購還是很新鮮前衛的事情,韓國電視劇《大長今》正在熱播;08年畢業離校,即將開幕的奧運會正在滿世界傳遞聖火,魔獸玩家們自稱魔獸窮一世、多塔毀三代,大爺大媽都開始淘寶、快遞員滿街跑,連內地小縣城都開起了韓式鐵板燒……

回首往事,學生們走進初中的校門時還在童年的門檻里打轉,很多學生直到初二還有過六一兒童節的資格,當他們三年后走出南浦的校門,就已是青春萌動的少男少女,告別了童年的懵懂無知,即將步入酸酸甜甜的花季雨季。

在南浦就讀的三年里,學生們經歷了人生中很多個第一次:面對暗戀對象的第一次心靈悸動,身體發育的第一聲春雷綻放,和心儀對象的第一次牽手……

記憶中還會留下很多很多:熱愛運動的學生會記得球場上和外班爭鋒時,女生們嘶啞的吶喊助威,最終失利之后男生們懊惱的扔掉球服,女生們哭得梨花帶雨;關心成績的學生會記得考試成績下發前的忐忑不安,名次上的你追我趕;就連那些熱衷于打架斗毆的調皮鬼,也會記得是某位好兄弟替他擋下了背后踹來的一腳……

對于男生來說,他們終于知道了不必用揪女生小辮的方法來吸引注意,優異的學習成績和運動場上的矯健身姿才是男子漢的榮譽;而女生們心理上比男生更早成熟,青春的荷爾蒙讓她們變得美麗婀娜,漸漸懂得用小飾品把自己打扮得更加可愛迷人。

當然,絕不是完美得一帆風順,人生的成熟必然經歷風風雨雨,有人被小霸王欺負,有人努力了成績卻始終沒有起色,還有人因為家庭變故而一蹶不振……更多的人,把暗戀的鐘子深深埋在心底,還沒來得及長出一點點嫩芽,就被永遠的封存。

毫無疑問,清冷的校花林嫣,是許多男生心底深深的遺憾——她是那麼的美麗、優秀,簡直完美無缺,白天鵝般的身姿出現在無數個少年的夢中,可惜沒有任何人能夠成功的接近她,任何試圖逾越同學關系的努力,都會在那雙冷冽的眸子注視下黯然敗退。

類似副班長蔣華之類的學生,在未來的高中階段還有機會,所以這種感傷還不濃烈;而那些注定無法越過東川一中門檻的學生,自知連和林嫣同在一所學校就讀的機會也將失去,心底就充滿了深深的失落,顯得黯然神傷。

齊然注意到有好幾道失落的目光落在了林嫣的身上,心中不禁感慨無限。當初他也是自知無望的暗戀者之一,曾幾何時,他已大踏步的前進,堪堪邁過了一中那道高高的門檻,和林嫣的關系更是突飛猛進,不僅共同經歷了許多事情,還因為一塊復習功課,每天都有長達三個小時的單獨相處。

如果別人知道,肯定會嫉妒得眼睛發紅吧!

大多數學生都和齊然差不多,表面上程式化的認真聽講,專心程度超過三年里的任何一節課,內心卻忍不住走神兒,回憶著三年里的點點滴滴。

講臺上的王保峰也很清楚學生們的狀態,實際上中考程序和注意事項都講了很多遍,現在的最后一節課上最后一次重復,更接近于某種莊嚴的儀式,似乎是為了給過去三年的學習生活劃上一個完美的句號。

“那麼,同學們,在下課鈴聲敲響之前,讓班長來說兩句吧!”王保峰讓出了講臺,示意林嫣上去說點什麼。

如果不出意外,08年畢業的這屆畢業生,將來會被老師們用“林嫣那屆學生”作為代稱,王保峰知道他的這個學生注定會成為傳奇——不僅僅是美麗、冷傲和強大的家庭背景,還有她那簡直讓競爭者望而生畏的學習成績,擁有這一切,她會在短短的時間里走到絕大多數人畢生都無法企及的高度。

王保峰覺得,在未來的三年,甚至更長的時間里,都會不停的聽到林嫣的消息,從勝利走向勝利。

所以他必須讓林嫣說點什麼。

林嫣今天穿著一襲白色連衣裙,露出珠圓玉潤的肩膀和精致的鎖骨,齊肩的黑發披下,顯得清清爽爽。

她走上了講臺,微笑著朝同學們點點頭:“三年的學習即將結束,同學的友誼不會終結,即使很多年后我們都會記得這一千多個共同渡過的日子……我想說,無論如何我們都是同學,不管有沒有考上一中,即將步入的花季雨季都很精彩,人生永遠不會沒有希望!那麼,最后唱起我們的班歌,為三年的時光畫上句號吧!”

少女歌喉如銀鈴般清朗動聽:“看天空,飄的云。還有夢。看生命,回家路,路程慢慢……”

男生女生們跟著哼唱:

看明天的歲月越走越遠

遠方的回憶的你的微笑

天黑路茫茫,心中的彷徨

沒猶豫的方向,

希望的翅膀,一天終張開

飛翔天上……

05年進校時大長今正在熱播,陳慧琳翻唱的主題曲《希望》順理成章的成為了班歌,此時最后一次在三班的教室里唱響,男生女生們青春的面龐充滿激情,有望升入一中的學生憧憬著遠大的前程,那些沒機會跨過門檻的學生也燃起了斗志。

大長今從低賤的醫女努力向上步步生蓮,他們只是考取的高中稍差,難道就沒有機會再努力前行了嗎?正如林嫣所說,人生永遠不會失去希望!

齊然無疑是感觸最深的一個,一個多月以前,他還以為和林嫣之間的秘密將被時間永遠封印,還以為再沒有機會和她在同一座校園里上課學習,再不能從身后默默凝視夢中小情人的背影。

但現在,希望在燃燒,命運已改變,一切都變得越來越好……

講臺上的林嫣也投入的歌唱著,看似沒有焦點的眼神,其實聚焦在齊然臉上:勇敢的少年啊,前一次是你在艱難困苦中給了我希望,那麼這一次我們共同努力,把希望變成現實吧!
作者: 刀痴劍狂    時間: 2013-9-27 09:31 AM

62章 教學樓下的風景線

太陽漸漸西垂,教學樓前面博學篤聞四個銀色大字被鍍上一層絢麗的金光,其下孑然而立的林嫣,如瀑的青絲披到裸露在外、呈現出象牙光澤的肩頭,白色連衣裙的下擺隨著輕風徐徐飄舞,清麗的少女宛如一朵含苞未放的白蓮。

初一初二的學生早已離校,現在從教學樓里出來的都是畢業班學生,這道堪比明信片的唯美風景被很多人不約而同的刻印在了記憶深處,作為將來回憶初中三年的最后一幕。

某種意義上,林嫣在教學樓前的出現,為08屆畢業學生的回憶畫了一個完美的句號。

當然也有很多遺憾,比如盧露,這個同樣優秀的女孩始終沒能超越她為自己劃定的假想敵,和萬婷婷、陳雨露等一眾女生走出來,看到林嫣的時候,她稍稍怔了一下,最終還是笑容綻放:“嗨,林嫣,下學期一中見!”

“嗯,一中見!”林嫣微笑著給予回應,幽黑的瞳仁深不見底。

盧露心底一聲哀嘆,她不得不承認,對手身上有種難以捉摸的獨特氣質,是她永遠也無法超越的。

相比盧露那點女生之間的小酸澀,暗戀校花的男生們就品嘗到了深入心扉的遺憾,尤其是那些注定無望踏入一中的學生,想到即將踏入不同的校園,和夢中女孩的距離越來越遠,心底就有說不出道不明的刺痛。

同在一所學校就讀,抬頭不見低頭見,和她的距離似乎並不遙遠,可以在人群中凝視她的一顰一笑,可以在走廊上擦肩而過時嗅到她青絲的淡淡味道……

可惜從這一刻開始,永遠再沒有同樣的機會,若干年后在她的記憶里,那個曾經默默注視她的男孩早已成為了路人甲……

總有不甘心的男生鼓起勇氣,把握最后的機會提出告白,其中包括五班會寫詩的那個余蕭華。

當然毫無例外的遭到了挫敗,林嫣沒有收下任何人的小卡片,婉拒了所有的禮物,只是祝福他們取得良好的中考成績。

更多的小男生在林嫣那雙冷冽的眸子下,根本鼓不起表白的勇氣,用盡心思寫著祝福話語的小卡片捏在手中,已被掌心的汗水浸濕,最終還是低著頭,從離她兩米以外的地方一閃而過。

表白后悔一陣子,暗戀后悔一輩子。

未來漫漫的人生中,今天是很多人懊悔終生的遺憾,也是若干年后回憶起來,能夠會心一笑的青春經歷。

終于絕大多數學生都離開了學校,教學樓再沒有人潮涌動,只有落在最后的三兩個學生稀稀落落的走出。

齊然獨自走下樓梯,看見門口等著的林嫣,少年的臉上露出真摯的笑容。

平時一起放學回家的范韋和王建松倆牲口,拿到他的筆記本之后就像貓聞到了魚腥味,這幾天忙著復習上面總結的考點,哪兒會等他慢吞吞的收拾書包?早跑得沒了影兒,也正好遂了他的心願,免得這兩顆大燈泡跟在身邊。

中午一塊復習的時候,林嫣提出最后一天要和齊然在學校里走走,這樣的要求,少年當然求之不得。

“齊然你好慢哎!”林嫣很自然的抱怨了一句,清冷的外表下面藏著那麼點兒不易察覺的撒嬌味道,就像抱怨遲到的男朋友。

聲音雖然不大,卻驚得附近的幾個學生眼珠子摔了一地,南浦中學的校花,林副市長的千金,以絕對優勢即將問鼎中考狀元的林嫣,誰都不知道她站在教學樓前面做什麼,而且剛才包括余蕭華在內的很有實力的表白者紛紛在這尊冰山前面碰得頭破血流,沒想到她留下來竟是為了等齊然!

“不好意思,剛才尿急去了趟廁所,”齊然調皮的笑著吐了吐舌頭,顯得和林嫣很熟悉。今天中午那家茶樓做活動,包間客人免費暢飲,這對林嫣來說根本無所謂,對齊然的吸引力還是挺大的,他毫不客氣的把各種冰鎮飲料灌了個飽,以致每節課后都要往廁所跑。

聽到這話的幾個男生更是有把齊然掐死的沖動,我們恨不得和她說的每句話都摘自《飛鳥集》或者《再別康橋》,你、你這是唐突佳人啊!

殊不知齊然最初也和別的男生一樣,感覺到來自冰山小女王的寒意和壓力,在心儀的女生面前藏著掖著板著繃著,可相處的時間越來越久,彼此互相熟悉,那種初識階段下意識的“偽裝”便顯得毫無必要。

現在就算和林嫣還不是男女朋友的關系,至少也是好朋友吧,每天三個小時的相處,難道每次上廁所都要文縐縐的來句“不好意思失陪一下”?得,先累死了。

林嫣白了他一眼,果然沒有生氣的意思,倒是有些好笑:“誰讓你喝那麼多飲料?”

暗暗觀察林嫣反應,期待齊然會吃癟的幾個男生,此時終于死心塌地的離開,不得不承認同人不同命,這個齊然就是運氣爆表,可以逆天戰天操天龍傲天的小強級人物啊!

不過齊然的運氣也不可能一直都那麼好。

實驗樓下面,李天毅恨恨的把點燃的煙頭扔到地上,周圍的趙子聰、陳志超、陳小遠、張沖這些人,一個個大眼瞪小眼,氣氛非常尷尬。

畢業的最后一天去向林嫣表白,李天毅已經策劃很久了,本來準備在校門外進行,剛才發現林嫣站在教學樓下,李天毅臨時決定改在實驗樓等待機會,趁學生走得差不多了再帶著兄弟們殺出去表白。

身為南浦一哥,難道能和余蕭華那種級數的廢材做相同的事嗎,無論如何也得上一出壓軸大戲作為謝幕嘛。

再者,現在人少了,帶這麼一大幫子人殺過去,無形中的氣勢也就更足。

就在他正準備領著眾人走過去的時候,齊然意料之外的出現,並且和林嫣很熟悉,看起來像是準備結伴同行的樣子。

“齊然這小狗東西,憑什麼和毅哥爭!”張沖摩拳擦掌,躍躍欲試的煽動著。

李天毅的額角青筋突突直跳,他用力咬了咬牙齒:“把花給我。”

趙子聰把捧著的大捆玫瑰花交給他。

李天毅深吸了一口氣,剛才怨毒的表情已經變成了燦爛的微笑,抱著火紅的玫瑰花朝教學樓下的林嫣走去。
作者: 刀痴劍狂    時間: 2013-9-27 09:31 AM

63章 勝利女神的微笑

看到捧著一大把玫瑰花從實驗樓前斜坡走下來的李天毅,齊然本能升騰起了敵意——不僅因為他三番兩次的指使趙子聰來找麻煩,還出于對李天毅本人的厭惡,甚至可以說深惡痛絕。

李天毅長得並不丑,高高大大、白白胖胖,嘴角常掛著玩世不恭的笑,全身上下名牌衣服名牌鞋,很有點官二代富二代的派頭,如果不考慮他的所作所為,甚至算得上某些愛慕虛榮的小女生喜歡的類型。

可齊然知道這家伙干了多少壞事兒,仗著他爹的權勢橫行霸道,連稍微年輕點的老師都讓他三分,欺負學生有多厲害就更不用說了,班上曾經有個成績還不錯的男生,就是不小心惹到他以后,三天兩頭挨整挨打,成績一落千丈,實在沒辦法只好轉學。

還有更可怕的傳言,說李天毅強奸過女同學!

南浦中學的校風還是過得去的,是東川市最好的初中,就連李天毅也不敢在學校范圍內太過分,這里就讀的學生初一進校才十二三歲,初三畢業也就十五六歲,對男女之間的那點事既懵懂又好奇,真正偷嘗禁果的還是極少數,猛然爆出這樣的傳聞,李天毅的惡名也可想而知了。

尤其是齊然這個青春熱血的少年,根本不敢相信這種事情會發生在自己身邊,對李天毅的惡感簡直達到了頂點——在他的心目中,這家伙就是個混賬王八蛋。

林嫣也皺了皺眉,眼神中流露出毫不掩飾的厭憎,面對李天毅的表情,就像看到路邊的一條瘋狗,還是癩皮的那種。

換成其他的學生,早在冰山小美人那冷到極點的注視下敗退了,李天毅卻沒有那麼自覺,他的臉皮比普通人厚了十倍,腳下沒有停頓,臉上的笑容更加燦爛。

齊然有點緊張,跨前半步把林嫣護在身后,即使李天毅高胖的身材比他大了整整一圈,即使對方還跟著七八個在學校里很有名的刺頭,他也沒有絲毫的退縮。

李天毅倒是沒有立刻發作,沖著齊然輕蔑的笑笑,試圖從側面繞過他。

齊然橫過身子,再次攔住。

李天毅額角青筋跳了幾下,后面跟著的張沖已經咋咋呼呼的叫起來:“好狗不擋道,哪來的小雜皮敢擋毅哥?日媽你眼睛瞎了……”

陳小遠、趙子聰這些人都開始摩拳擦掌,投向齊然的目光明顯不懷好意。

齊然深吸了一口氣,用力的咬著牙齒,韋和王建松兩個兄弟都不在身邊,對方足足有八九個人,少年承受的壓力相當大。

但是,他連半步也沒有往后退!

幾個還沒來得及離開的學生站在遠處怯怯的朝這邊看,人人都倒抽一口涼氣,想必接下來齊然就要慘遭圍毆了吧,他又不是郭大俠,可以一套降龍十八掌放翻眾多反派大顯威風。

他們忘了,齊然身邊還站著林嫣,她不是黃蓉也不會武功,可她有讓李天毅都不得不顧忌的實力。

林嫣很欣慰甚至可以說感動于齊然對自己的維護,她用力的抿著嘴唇,回憶起記憶深處某些類似的場景,那時候齊然也是用並不寬闊的肩膀,替她撐起了一片天空……

直到李天毅不耐煩的伸手要撥開齊然,齊然也握緊了拳頭,肢體沖突即將發生。

“夠了,”林嫣眼神冰冷,口氣更加冰冷,清冷的話語傳入每個人的耳中:“李天毅,你想干什麼!準備用一場打架斗毆的拙劣表演來恐嚇我嗎?”

所有的人都愣了,林嫣在整整三年的初中階段,盡管有著骨子里的清高冷傲,但對任何同學都非常有禮貌,從來沒有用這樣的態度和人說話。

不僅僅是厭惡,簡直是在痛斥和質問李天毅!

齊然更緊張了,緊緊盯住李天毅,生怕他做出對林嫣不利的舉動。

南浦一哥還從來沒有在學校里受到過這樣的待遇,李天毅愣在當場,臉色漸漸變得難看。

“媽的,林……”張沖本能的罵了兩句,卻被身邊的陳小遠扯了一下,反應過來之后,即使是性格暴躁沖動的他也閉上了嘴巴。

林嫣可不像之前被他們欺負過的那些男生女生,她不僅是沖擊中考狀元的學習尖子,清純冷冽的冰山校花,還是主管公安、監察的副市長林為民的女兒!

張沖、陳小遠可以針對齊然,但是不管他們如何桀驁不馴,也不敢對林嫣稍有不敬。

這伙仗著家庭背景好就肆意妄為的學生,反而比普通的同齡人更清楚的認識到這一點。

李天毅深吸了一口氣,他發現林嫣遠遠比想象中更難對付,一般來說女孩子總是比較膽小,就算出身官員家庭,在這種情況下也會本能的自居弱勢,沒想到林嫣竟會態度凜然的直斥其非,讓他感覺十分棘手。

李天毅竭力把笑容擺得更燦爛,抱著玫瑰花假裝很紳士的微微彎腰:“小嫣,請聽我說兩句……”

“我不認為你可以對我用這種稱呼,”林嫣的俏臉罩著一層寒霜,毫不客氣的下了逐客令:“你待在我面前越久,就越讓我厭煩,如果你有自知之明,就趕緊抱著你的花離開吧!”

好啊,齊然恨不得鼓掌歡呼,林嫣這番話說得太解氣啦!如果不是男女有別,他簡直想立刻抱著少女,在她白里透紅的臉蛋上狠狠的親一口。

李天毅的臉色變得難看之極,再也保持不了假裝出來的紳士風度,呼哧呼哧的喘著粗氣。

林嫣還沒有放過他的意思,修長的眉毛緊緊擰著:“你還不走?我的忍耐是有限的!”

眼珠子再次嘩啦啦碎了一地,那些站在遠處看熱鬧的男生女生,全都有種恍如夢境的不真實感,這句貌似應該是小霸王李天毅的臺詞,居然是從校花林嫣的口中吐出,偏偏被威脅的還是李天毅本人!

世界好像在這一刻完全顛倒了。

張沖、陳志超這些人更是不知所措,如果對方不是林嫣,他們早就開罵甚至開打了,偏偏現在這種局面,全都被震得不敢開腔。

最悲催的還是李天毅,本來以為要對付的是齊然,沒想到林嫣會親自出手,而且一出手就這麼穩、準、狠!

“好,我走,”李天毅憋了一肚子氣沒地方發,終究不好對林嫣放狠話,走了幾步又回過頭來遷怒于齊然:“小子,你等著,癩蛤蟆想吃天鵝肉,會有你哭的時候!”

齊然鼻子里一聲冷笑,沒有半點害怕,今天他再次看清了這些仗勢欺人的紈绔的老底兒,傳說中又兇又橫的李天毅,和毛勇、呂小中並沒有本質區別。

“你有什麼資格說這種話?”林嫣的聲音冷得像冰,清麗高傲的姿態又讓人自慚形穢。

李天毅怔了一下,狠狠的咬著牙齒,把懷里抱著的玫瑰花用力扔掉,和他的朋友們垂頭喪氣的離開。

這一刻他感覺自己真的很失敗。

齊然什麼都不必做,就輕而易舉的擊敗了李天毅,完勝。

教學樓前,玫瑰花瓣零落滿地。

齊然心頭有點怪怪的,就好比少俠發現流氓調戲弱女子,出于正義感過去打抱不平,哪知所謂的弱女子其實是深藏不露的大高手,動動手指頭就把一干流氓打得落荒而逃。

所以在高興之余又隱隱有那麼點失落。

或許,是因為發現林嫣並不需要他的保護吧。

“真是討厭,耽誤時間又影響心情,”林嫣癟癟小嘴,清麗中隱約帶著點撒嬌的小嫵媚,和剛才的嚴厲冷傲判若兩人——只有在面對齊然時,她才會露出這樣的表情。

嗯,齊然深以為然的點點頭,接著和林嫣相視而笑,些許失落隨之散去。

心有靈犀一點通。

南浦中學的校園中,兩人結伴徜徉,齊然每到一個地方,就饒有興致的提起發生過的趣事,比如教學樓的花臺,范韋曾經在里面抓到一只碩大的癩蛤蟆;鋪著塑料草坪的足球場,初二的時候和四班爭冠軍,從來清冷的林嫣突然大聲為本班助威,最后男生們奮勇爭先奪得了冠軍,她的嗓子也喊得嘶啞。

“是這樣啊,”林嫣努力的回憶著,對她來說這些記憶顯得太久遠了,想了想又問齊然:“你在場上嗎?”

“沒有,”齊然不好意思的撓撓頭,他也踢過一陣子足球,可惜沒能成為大空翼,在班級比賽中沒機會上場,也收獲不到女生的歡呼。

林嫣白皙的臉頰有些微紅,輕輕咬了咬嘴唇,“以后……希望有機會為你加油。”

“是、是嗎?”齊然驚喜的睜大了眼睛,如果林嫣出現在看臺上為他加油,單是想象那一刻的情形,就足以讓心臟跳動的速度加快。

少女鄭重的點了點頭,不僅在體育場上,在漫漫的人生中你要取得一個接一個的勝利,我都會為你加油,為你喝彩!

夕陽西照、晚風輕拂,少年和少女站在體育場的看臺上,金色的陽光把兩道影子拖得長長的,因為角度的問題,兩位主人還隔著那麼一點點距離,他們的影子卻已依偎在一起……
作者: 刀痴劍狂    時間: 2013-9-27 09:32 AM

64章 考場之外

東川一中,本市轄區內最好的省重點中學,在三江省也排得上前三甲,正門上方“東川市第一中學”七個鎦金大字,落著書法家啟功先生的題款,站在校門外就能看見粗大的黃果樹和榆樹拱衛著辦公樓,四個連成片的籃球場鋪著綠色的塑膠地面,實驗樓頂部半球形的天文臺閃耀著銀光,東面矗立的教學樓題著逸夫樓三個大字,是香港邵逸夫先生捐建。

如果繼續走進去,還有寬闊的標準化足球場,能容納三千名師生同時就餐的大食堂,林蔭道兩邊的文化墻、閱報欄,一排排生長多年的桂花樹,每到金秋就會把浸人心脾的甜香撒滿整座校園……

這里是本市中考的考點之一,許許多多初中畢業的考生,懷著緊張和興奮的心情跨進了校門,以好奇目光的打量著這座優秀的學校,尤其是那些來自遠郊山區的考生,怯生生的眼神里流露出滿滿的憧憬和渴望。

一中的不少老師被安排維持秩序和做一些引導服務工作,看著考生們一道道憧憬的眼神,他們的態度就格外的好,特別是那些看樣子像來自偏遠山區鄉鎮的學生,不等對方怯生生的提問,他們就會主動給予幫助。

這些老師每三年一屆不知送走了多少學生,他們比誰都清楚人生的分水嶺有多麼殘酷無情,永遠只有少數人能夠翻越最高的山巔,而今天前來參加中考的絕大多數學生,注定是這輩子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踏進這所重點中學的校門……

齊然也在考生的人流中,他跨進校門前特意深吸了一口氣,盡量讓激動心情的平復下來。

不斷的告訴自己,從本來毫無希望,到現在有機會考上一中的統招線,已經是極大的進步了,就算差幾分也比兩個月前預計的結果強了很多,但到底還是緊張,心臟砰砰的跳動著,免不了患得患失。

正有點走神,冷不防右邊被人大力擠過來,撞得齊然往左側退了兩步,還沒穩住就撞到什麼人,柔軟的觸感讓齊然心頭一緊:糟糕,是個女生。

“哎呀!”被齊然撞到的姑娘驚呼起來,她有一張清秀的瓜子臉,頭發扎成可愛的雙馬尾,身材纖長瘦削,皮膚白得可以看見額角淡青色的血管。

如果不是她戴著一副幾乎把整張臉遮住的黑框眼鏡,穿的那件花襯衣即使在十年前也會顯得老土,腳踩一雙舊塑料涼鞋,背著小學生才用的那種花花綠綠的舊書包,整個人顯得格外土里土氣,那放在南浦中學都要排在漂亮女生的前幾位了。

現在她雙手抱在胸前,牙齒用力的咬住沒有多少血色的嘴唇,三分生氣七分委屈的看著齊然,晶瑩的淚花在大眼睛里打轉。

“喂,我……”齊然想解釋,感覺到剛才被撞那下有問題,扭頭在人群中一掃,李天毅、張沖幾個人沖著他陰笑。

張聰陰陽怪氣的嘆口氣:“唉,齊然啊齊然,你也太過份了吧,欺負人家小妹妹不懂事啊!想不到你喜歡這種類型的。”

陳小遠眉頭一揚:“村里來的小芳嘛,也許齊然就好這口呢。”

李天毅嘴角掛著玩世不恭的壞笑,瞧著齊然的眼神兒有著不符合他這個年齡的兇狠:哼,今天可沒有林嫣在你身邊了,小兔崽子!

林嫣、范韋和王建松這幾個朋友都被分到了別的考點,在一中這邊齊然也有幾個同班同學,但都是泛泛之交,李天毅積威之下,沒人站出來為他說話。

好幾個一中的老師朝這邊走過來,還有戴著紅袖章,負責考點秩序的警察。

李天毅看到形勢正在朝有利的方向發展,立刻裝出一副正義感極強的樣子:“齊然,別以為你在南浦橫行霸道沒人管,這里可是東川一中!”

這句話贏得了一中教師的共鳴,幾個老師都皺著眉頭打量齊然,穿得普普通通,看上去也不像個壞學生,難道他是南浦那邊出了名的刺頭?

校門口這里還有來自明文等其他中學的學生,其中不少聽說過李天毅,全都轟的一下議論起來:“哎,那人是誰啊,聽起來連李天毅都要讓著他?”

“沒聽說過,看不出來嘛!”

“是我小學同學,齊然,”來自明文的張揚滿臉得瑟,“想不到他在南浦混得這麼牛逼,怪不得林嫣……”

突然之間又有些后怕,想著在公交車站那次,會不會得罪了齊然?

在別人看來已經是南浦一霸的齊然,此刻真不知是個什麼滋味兒,感覺自己和李天毅被完全顛倒過來,對男生們那種“敬仰”的目光絲毫也不感冒。

幾個老師如臨大敵的走向齊然,“哎,那個誰,到底是怎麼回事!”

齊然轉身看著被撞的女生,他相信假的真不了、真的假不了,“這位同學,其實剛才……”

“哎哎,同學你別怕,這里是東川一中,他不敢把你怎麼樣的,有什麼只管說出來!”李天毅拍著胸脯假裝打抱不平,趁機煽風點火。

李天毅長得高大白胖,賣相還挺不錯的,外校學生又不是很清楚他在南浦的所作所為,不少人被他迷惑了,比如來自明文中學,曾經在公交車站和齊然有過一面之緣的陳雨萌:“咦,都說李天毅壞,其實挺有正義感嘛,長得也挺帥的……”

崔玉雪還是嚼著口香糖:“嘻嘻,你喜歡李天毅?男生嘛,朋友多一點,外面玩出點名氣,不見得就是混混。倒是這個齊然,真不知道那天林嫣為什麼和他在一起!”

才不呢!陳雨萌把朋友拍了一下,滿臉嬌羞。

另一邊的齊然已經氣炸了肺,緊緊的捏著拳頭,想砸到李天毅那張白胖的臉上。

“喂,你、你要干什麼?”李天毅假裝害怕的退了一步,又朝一中的老師喊:“老師,他故意撞這位女同學,我出來說兩句,他還要打人!”

齊然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沖著穿花襯衣的小女生勉強笑了笑:“同學,剛才我不是故意的,這個李天毅和我有矛盾,他故意推了我一把。”

“到底是怎麼回事?”一中的教師們疑惑的看著花襯衣女生。

小女生臉蛋兒蒼白,目光躲躲閃閃的不敢看齊然,一副可憐兮兮的樣子,聲音細細的:“沒、沒什麼,剛才是我走路不小心。”

呃……李天毅張大了嘴巴合不攏,幾個老師也出乎意料。

“真的,對不起,”小女生低著頭朝齊然彎了彎腰算是道歉,頭也不敢回一下,紅著臉飛快的走向考場。

齊然郁悶的撓了撓后腦勺,什麼跟什麼嘛,把我當成了哥斯拉?

喂、喂~~李天毅更郁悶,別人根本不領情,他一番俏眉眼做給瞎子看了。

“注意點,散了散了,都進考場吧!”一中的老師沒好氣的吆喝兩聲。

齊然抬起手腕看看電子表,時間不早了,也就準備往作為考場的教學樓走,很快想明白原因,不忘回頭把李天毅罵一句:“豬,你把我說那麼兇,人家怕得都不敢開口了!”

那小女生明顯是從遠郊山區來的,本來就膽子小,聽李天毅把齊然說得像個小霸王,哪兒還敢開口?這純粹是李天毅玩得太過火了。

齊然罵的聲音挺大,他本來就理直氣壯。

你!李天毅氣沖腦門,可剛才裝好學生裝得一逼,現在突然變臉未免太可笑,憋了一肚子火沒處發。

幾個跟在后面的狐朋狗友也哭笑不得。

齊然大步流星走向考場,校門口的事情只是臨時的小插曲,他知道李天毅絕對不肯就此收手,接下來三天的考試不會一帆風順。
作者: 刀痴劍狂    時間: 2013-9-27 09:33 AM

65章 分水嶺之戰

拿著準考證步入圍著紅線、布置成考場的教學樓,齊然身邊再沒有了異樣的目光——面對如此重要的考試,大部分學生步履匆匆,剛才在校門口看到那一幕的學生不過幾十個人,很快像水滴灑進大海那樣,分散到上千考生的龐大隊伍中。

每間教室里分開擺著五行六列三十個課桌,兩名監考老師,走廊上還有巡視組和維持秩序的警察。

齊然按照他的準考證號段找到考場,走進教室就楞了一下,發現在校門口被撞到的纖瘦女生也在這個教室,而且她旁邊有個空位。

不會這麼巧吧?

剛才校門口耽誤了一會兒,齊然算是最晚到的幾個,大部分學生已經坐好,整間教室空著的位置不多了。

還別說,真就這麼巧,齊然的位置就在那個女生旁邊,她看見齊然朝這邊走過來,馬上扭頭望著窗外,瓜子臉白生生的沒什麼血色,纖細的手指緊緊絞著,顯得非常緊張。

得,齊然苦笑,對此無可奈何,走過女生桌邊想解釋又不知道該說些什麼,目光無意中掃到她擺在桌上的準考證,宋剪梅,這名字挺別致的。

落座之后隨意掃了一眼,三十名考生大部分不認識,前方隔開兩個位置坐著班上的學習委員、書呆子杜宇。

這時候前面坐著的女生回過頭來,表情有點驚喜:“齊然,是你?”

齊然剛才心思放在宋剪梅身上,沒注意到她,被喊到名字才認出前面這女孩是小學班上的文藝委員、后來初中在明文就讀的朱曉丹,當年就是班上比較出眾的女生,現在出落成了花季少女,身材發育得非常好,臉有點豐滿,不算特別漂亮,但很嫵媚。

齊然小時候比較調皮,五六年級時經常去揪坐在前排的朱曉丹的辮子,搞點男生針對女生的惡作劇,其實他有點喜歡這個女生——當然是連暗戀都算不上,純粹屬于小孩子之間的那種喜歡。

后來上了不同的中學,特別是遇到了真正意義上的暗戀對象林嫣,齊然就很可恥的“移情別戀”,把朱曉丹忘得差不多了。

初一、初二上半期的時候,齊然和幾個小學階段關系比較好的男生聚會,張揚他們偶爾還會提起朱曉丹,開玩笑的說她在明文如何如何走紅,追她的男生沒有一個排也有個加強班,很替齊然捏把汗。

朱曉丹是不會出現在這種聚會上的。

而且從初二下半期開始,齊然、范韋、王建松這幾個煤礦子弟和張揚那群人的距離越來越遠,連這種聚會也漸漸停止了。

時隔三年再見到朱曉丹,齊然當然非常高興,但女大十八變,感覺上已經有點陌生了,面對這個相貌嫵媚的女生,他靦腆的答應著,遠不像在林嫣面前那麼放得開。

這個年紀的女生在心理上往往比男生早熟,朱曉丹看到齊然的樣子就暗暗好笑,落落大方的和他寒暄幾句,最后問:“你還是和范韋、王建松他們住在一起?”

“啊,是的,還在老煤礦家屬區,”齊然笑呵呵的沒心沒肺。

是嗎?朱曉丹笑容里多了點別的味道,簡單扯了兩句就看看手表:“不說啦,快開考了。”

其實還有將近半個小時,學生到考場都是提前的,很多認識的學生在說話,兩個監考老師也沒管。

朱曉丹前面坐著的女生回過頭來,看了看齊然,笑著小聲問她:“丹丹的又一個追求者?”

“說什麼呢,是我小學同學,”朱曉丹輕輕打了她一下。

“我就說嘛,看起來不怎麼樣……咦,他用萬寶龍的筆?”女生有點吃驚,但程度遠遠不像表現的那麼誇張。

朱曉丹頭也沒回:“冒牌的吧,他家是龍泉煤礦的。”

前排女生撇撇嘴,頓時對齊然失去了興趣。

第一天上午考語文,齊然把橡皮、2B鉛筆這些文具擺在課桌上,其中鋼筆和寶珠筆就是林為民送的那對兒,他試了試,寫起來果然順滑流暢,這就在中考用上了。

最這時候后一個考生踩著預備鈴聲走進教室,是和李天毅關系很好的陳小遠,看到齊然也在這個教室,他眼睛一亮,頗具威脅的瞪了齊然一下,走到倒數第二排的位置坐下。

齊然倒是無所謂,這里是中考考場,有本事你咬我?

中考關系到全市幾萬學生和他們背后的家庭,重要性僅次于高考,政府從全市范圍抽調教師輪流監考,又以教委和監察局為主派了好幾個高級巡視組,還有走廊和考場內外維持秩序的警察……莫說陳小遠,就是李天毅本人都不敢在考場里放肆。

第二道鈴聲敲響,整個東川一中考點幾十間教室同時鴉雀無聲,學生們停止了交流,監考老師老生常談的講幾句考場紀律,然后把試卷發到每個學生手里。

第三遍鈴聲開始才能動筆答題,在此之前這幾分鐘可以先瀏覽試卷,齊然和絕大多數考生一樣先翻到最后的作文題目。

命題作文《那一幕,我難以忘懷》和關于“生命”的給材料作文,二選一。

看到第二個題目,齊然驚訝得合不攏嘴,因為就在一個星期前,他剛剛寫過類似的作文!

林嫣從參考書里找了三個題目讓他寫,然后以她的經驗進行評改,其中有一篇《生命的挑戰》,齊然把透水事故時被困礦井的感悟融入其中,本來就是真情實感,再由林嫣妙手潤色,算是寫得最出色的。

當時林嫣還笑著說,這篇作文可以拿去當范文用了。

齊然那時候沒當回事,現在卻感嘆于自己的好運氣,語文科目分數占比最多的作文,別人要考慮立意,要起承轉合,要修改潤色,對他來說只是把剛寫過沒多久的作文原樣再抄一遍。

當鈴聲再次響起,意味著可以開始答題之后,教室里響起一片卷子翻動的沙沙聲,所有人開始答題。

語文科目,有不少學生習慣先做作文,他們或者咬著筆桿冥思苦想,或者寫上那麼幾句就開始皺眉頭。

唯獨齊然刷刷刷的奮筆疾書,流暢的文字如江河奔流一瀉而下,心頭非常舒暢,進入某種近乎物我兩忘的狀態。

這種情形理所當然的吸引了監考老師的注意,其中之一走到他身后,看著卷面上的字句就暗暗點頭,在心里給這個學生打上了尖子生的標簽。

語文考試結束,齊然超常發揮,拿到的分數肯定超過了三診,隨著鈴聲響起,他走到教室外面統一的手機存放處,拿起手機先給林嫣報喜——作文確實是他的真情實感,但要是沒有林嫣的潤色修改,絕對達不到最理想的程度。

電話剛接通,就傳出了林嫣驚喜交集的聲音:“哎,齊然,作文題目是我們一起做過的耶,真是多謝你的好運氣!”

本來向林嫣報喜,反而被她搶先,齊然楞了一下,很快就高興的說:“那麼這次的中考狀元……”

“正在和你打電話,”林嫣開了個玩笑,很有非我莫屬的自信。

下午,物理化學合堂考試,第二天上午數學,下午政治歷史合堂開卷考試,每堂考試都會換不同的監考老師,總有那麼一兩道難度最大、分數比較多的題目,齊然在和林嫣一塊復習時遇到過類似的題型。

開始齊然還有點驚喜,后來就習以為常,和林嫣一起復習的時間有那麼久了,做過的題目數以千計,總有幾個撞大運碰上的,也很合情合理嘛。

而且通過前段時間的一對一加強復習,他的基礎也得以夯實,解題思路更得到了鍛煉,解答題目更顯得得心應手。

中考這座分水嶺,兩個月前還橫亙于齊然身前,那麼的高不可攀,可現在已經被他狠狠的踩在腳下。

我來,我見,我征服,對齊然來說,這道分水嶺已成為他人生道路上征服的第一座高峰,但真正征服它之后,返身回望,不過是座低矮的土丘。
作者: 刀痴劍狂    時間: 2013-9-27 09:34 AM

66章 最后一堂考試

一晃兩天過去,七科考完了六科,只剩下第三天上午的英語。

兩天里齊然幾次三番的想對被他撞到的宋剪梅解釋,可這個來自遠郊山區的女生面對陌生人特別怕羞,每當齊然在考試前、考試后和她說話,她就雙手抱著書本放在胸前,一雙水汪汪的眼睛怯生生的看著齊然,好像少年要對她做出什麼禽獸不如的事情。

每堂考試之前都會在教室里枯坐半個小時,朱曉丹和她的朋友就有一搭沒一搭的和齊然說話,那個女生叫陳姝,也是明文的。

只不過她們關心的不是齊然,而是拐彎抹角的打聽南浦中學的名人,什麼憂郁王子余蕭華,運動健將陳志超,當然也少不了林嫣。

聽說林嫣就是齊然班上的,兩個女生很感興趣,拉著齊然問長問短。南浦的校花,美貌與智慧並重,又有令人艷羨的家世,林嫣在明文這些女生中間也很有知名度。

大概和所有這個年紀的少年差不多吧,齊然很樂意和別的男生女生談談他的夢中小情人,對兩個女生有問必答。

朱曉丹穿著時髦,本身也是個很出眾的女生,她時不時的掩著嘴發出哦、呀、原來這樣啊之類的聲音,表情很嫵媚,倒是引來了教室里不少男生的注意,甚至有那麼幾個明文過來的,隱隱對齊然帶上了敵意。

齊然並不知道,陳姝轉過去之后就低聲對朱曉丹說:“切~~你這個同學,裝得好像和林嫣很熟似的,無非是在一個班上嘛,都不知道林嫣有沒有和他說過三句話。”

朱曉丹微笑著不置可否。

齊然的同班同學杜宇,這個書呆子憋著勁兒要拿好名次,絕對不屑和齊然說話。

還有個陳小遠也算認識的,卻是堅定的站在李天毅那邊,他不來找麻煩,齊然也懶得理他。

齊然也覺得奇怪,雖然和李天毅在之前沒什麼接觸,但早知道這個小霸王的性格是睚眥必報,最近兩天卻沒有任何動靜——就算在考場里面不能輕舉妄動,在考場外挑釁一下,或者堵巷子里開打,才是李天毅的作風嘛。

少年按自己的方法做了一些準備,卻絲毫沒有派上用場,納悶之余又隱隱不安,今天就是中考的最后一天了,如果李天毅要報復……

八點二十,齊然拿著英語聽力用的調頻耳機走進教室,看到監考老師就樂了,王夢楨。

美女音樂老師滿頭青絲用一根漆器筷子挽在腦后,顯得非常俏麗,穿著鵝黃色帶紅圓點的連衣裙,露出的胳膊白膩如羊脂,裝飾皮帶系在水蛇腰上盡顯迷人的曲線,踩著雙白色的皮涼鞋,露出一顆顆粉嘟嘟圓乎乎的腳趾。

王夢楨非常開心的和齊然打招呼:“哈哈,齊然你在這個考場啊?這次我可要睜大眼睛盯緊你啦!”

刷的一下,幾十道目光朝這邊飄過來。

齊然無語,心說王夢楨確實有點天然呆,你個監考老師,這麼大聲和我打招呼干嘛呀?

外校的男生就羨慕得不行,看樣子這個不顯眼的男生,和美女老師的關系挺好嘛。

另一位監考老師是個戴金絲眼鏡的矮胖老女人,大概是在更年期吧,火氣特別的大,藏在鏡片后面的小眼睛斜著看了看王夢楨,對方的青春靚麗讓她心頭更加不爽,于是干咳了兩聲,用前輩的口吻說:“王老師,注意一點。這位同學,別磨磨蹭蹭的,到座位上去!”

王夢楨調皮的吐了吐舌頭,朝齊然抱歉的笑笑。

確實沒有監考老師的樣子,就像個長不大的女生,她這樣的年齡,同樣的表情在別人做來或許會有矯揉造作的感覺,在她卻顯得非常自然,天真浪漫。

齊然禁不住莞爾一笑,心想怪不得杜詩泉他們會設下那樣的圈套,王夢楨看起來就是很好騙的那種天然呆嘛……

“喂,齊然,你和王夢楨很熟?”朱曉丹回過頭,很有興趣的樣子。

朱曉丹在女生中發育得非常好,身材已經很有規模了,加上一雙嫵媚的桃花眼,很受男生的歡迎。

但是就在剛才,當王夢楨走進這間教室的時候,幾乎所有男生的目光都被美女老師吸引過去。對這位有著明星氣質、相貌身材都極度吸引人的美女老師,朱曉丹甚至連嫉妒都生不起來,只剩下羨慕和好奇。

齊然正要回答,矮胖老師就用手里拿的報紙拍了拍講臺,“喂,男生女生不要交頭接耳,保持安靜!”

靠!學生們無語,朱曉丹也悻悻的轉回去,把這老師白了一眼。

預備鈴還沒敲響,好多學生都還沒進考場呢,這時候是可以說話的,前面考過幾場了,大家還不知道規矩?這個老師純粹是性格特別嚴厲,喜歡故意找學生的碴。

哐當!

鐵皮文具盒掉在地上發出的聲響,在寂靜的教室里顯得特別刺耳。

齊然被嚇了一跳,扭頭一看原來是那個很怕生的宋剪梅,她不小心把文具盒碰到了地上,被眾多同學看著,監考老師嚴厲的目光也轉了過來,她的瓜子臉頓時變得很白,牙齒緊緊咬著沒多少血色的唇瓣,一副不知所措的樣子。

“孫老師……”王夢楨趕緊對那個嚴厲的老師賠笑,意思是替這女生求情。

她一直都是這麼善良。

孫老師在文具盒掉地上的瞬間,眉心擰成了川字,鏡片后面的眼神變得很凌厲,可看到宋剪梅,尤其是打量她的穿著打扮之后,目光就漸漸變得溫和,笑著走過去,彎腰替不知所措的她撿起了文具盒,“下次小心點嘛,沒事了,用心考試。”

所有的學生都莫名其妙,孫老師不是很嚴厲嗎?

特別是朱曉丹,撅著嘴氣咻咻的,剛才她小聲說個話就挨了訓,這個宋剪梅把鐵皮文具盒掉地上,所有學生都被驚得心頭一跳,監考老師卻這麼輕描淡寫,真是不公平。

唯獨坐在齊然后面兩排的陳小遠舔了舔嘴唇,笑容很狡猾……

一點小插曲很快過去,鈴聲敲響,聽力試聽即將開始,齊然和所有學生一起,把調頻耳機戴到頭上。
作者: 刀痴劍狂    時間: 2013-9-27 09:34 AM

67章 中考作弊事件

耳機里傳來的英語朗讀,字正腔圓、聲調柔和優美,不過齊然覺得還是沒有林嫣如清泉流水般的聲音琳瑯動聽。

經過林嫣的強化英語聽力訓練,曾經最犯愁的聽力測驗變得沒有以前那麼艱難了,事實上齊然前面六科超水平發揮,他估計就算英語考得差點,總分也能上一中的統招線,所以心態放得非常輕松,連后面的筆試部分也答得很流暢。

九點整開考,九點二十聽力考試結束,十點鐘前后齊然就把除了作文以外的筆試部分答完了,當然會有不少錯誤,他的正確率遠遠趕不上林嫣,很多題特別是選擇題要跟著感覺走,但那種一氣呵成的流暢感覺,是以前每次重要考試所從來不曾體會到的。

考場內外寂靜無聲,幾十米遠的校門外早已禁止汽車鳴笛,整個考場只有筆尖在紙面劃過的沙沙聲,還有窗外夏日的蟬鳴,不但不顯得煩躁,反而更加強了萬籟俱寂的意境。

正當齊然全身心沉浸在類似于物我兩忘的狀態,后面兩排傳來細微的動靜。

同一時間,王夢楨這個不稱職的監考老師仰著俏臉,以藝術的眼光打量著窗外夏日下婆娑的樹影;嚴厲的孫老師背著手轉圈子,以審視的目光掃過每一個嫌疑人,正好轉到背對著后排;整個教室其余二十九個學生,全神貫注的答著題目,不管他們懵懂還是早熟,都在為人生的第一場分水嶺之戰竭盡全力。

陳小遠偷偷從褲子兜里拿出早就準備好的小紙團,扣在指尖,朝齊然的桌子彈去,紙團劃著弧線飛向既定目標。

宋剪梅正好捂著嘴打了個哈欠,無意中臉沖著這邊,頓時她的表情變得非常驚訝,眼神兒一滯。

啪嗒,紙團撞在齊然的課桌上,然后落向地面,發出的動靜並不大,但在安靜的考場里足以引來注意,尤其是那位時刻保持高度警惕,完全可以勝任克格勃、FBI、軍情六處和蓋世太保的孫老師。

她猛的回頭,射出鷹隼般犀利的目光,看到紙團從齊然座位方向斜著墜落的那一瞬間,緊緊抿著的嘴角就露出了某種莫測的微笑,就像狙擊手長時間潛伏之后終于在瞄準鏡的十字環里牢牢的鎖死了目標。

是的,她絕不是一個人在戰斗,在這一刻,從兵臨城下的瓦西里到我的兄弟叫順溜,若干名王牌狙擊手靈魂附體了!

事出突然,沉浸在答題中的齊然根本沒來得及反應,莫名其妙的看著地上那個紙團,尋思它是從哪兒冒出來的,怎麼會從我課桌上掉下去?

孫老師的速度用風林火山來形容絕不過分,她的反應比所有人都快,疾步走過來,任誰都不敢相信她矮胖的身材居這麼靈活,以迅雷不及掩耳盜鈴之勢,使出一招海底撈月,把紙團抄進了掌心。

展開一看,上面密密麻麻都是用小號字體打印出來的英文單詞,孫老師像運動員高舉金牌似的把它舉起來:“這是什麼?”

她嚴厲的盯著齊然,黑框眼鏡后面的兩只眼睛閃爍著寒光,嘴角帶著獵人捕獲獵物之后的得意——顯然在孫老師心目中,齊然就是個中考作弊的壞學生,破壞公平考試秩序的渣滓。

我……面對如此嚴厲如此正氣凜然的質問,齊然本能的生出了愧疚,差點就痛哭流涕悔過認罪了。

可一尋思不對勁兒啊,這個莫名其妙的紙團根本就不是自己帶來的嘛!

王夢楨終于脫離了走神的狀態,慢慢扭過頭朝這邊看,很快她的小嘴就張成了O形,脫口而出:“齊然?”

孫老師皺著眉頭,很不滿意她這種反應。

中考抓到作弊,這樣的大事情立刻讓考生們不能專心答題了。

學習委員杜宇扭頭望著這邊,藏在酒瓶底眼鏡后面的眼神兒充滿了鄙夷:怪不得齊然三診成績大幅提高,原來是靠作弊,哼!

朱曉丹忍不住回過頭來,驚訝的看著齊然,有那麼點說不清道不明的失望。

陳姝倒是一副早知道會這樣的表情,虛榮、誇誇其談的小男生,做出作弊這種投機取巧的事情,不是很正常嗎?

最后排的陳小遠笑得很陰,這可比打齊然一頓厲害多了,中考作弊是多麼嚴重的后果?說難聽點,完全可以改變人的一生!哼,誰讓你和毅哥作對?小子,慢慢哭吧!

例外的只有宋剪梅,她始終低著頭不敢往這邊看,手指用力的握著筆,以至于指關節都有些發白。

作為當事人的齊然,身處極為窘迫的境地,卻沒有眾人想象中的緊張害怕和驚慌失措,相反在孫老師捏住紙團質問時,他就已經冷靜下來,不急著辯解,而是不慌不忙的理著頭緒。

放在兩個月前,齊然是絕對做不到現在這樣的,可經歷了王夢楨被迫陷害副市長和礦井透水事故脫險這兩起大事,前者使他對世間的陰謀詭計有了更清醒直觀的認識,后者讓他通過了生與死的嚴酷考驗,心理心態早就不是普通中學生所能比擬的。

“孫老師,我想您誤會了,這個紙團並不是我的,”齊然不亢不卑的作出了辯解,態度非常篤定。

王夢楨比齊然還著急,趕緊幫腔:“是呀是呀,我保證,齊然絕對不會作弊。”

“我親眼看到的!”孫老師冷冷的回答,一點面子都不給王夢楨,表情甚至有那麼點厭惡。

陳小遠在后排笑得更開心了,很高興的等著看這位嚴厲的老師如何懲治齊然,想象齊然等會兒的表情肯定很沮喪吧。

連陳小遠都不知道他的運氣有多好,孫老師叫做孫亮云,是一中的老資格語文教師,性格比較偏執,脾氣相當古怪,屬于正義感過剩、看誰都像壞人那種,學生們私下都認為她不應該當教師,更適合干刑警。

剛才看到美女音樂老師王夢楨和齊然打招呼,打扮時髦的朱曉丹又扭著頭主動和齊然說話,孫亮云立刻把他歸為了在校飛揚跋扈、不肯刻苦讀書專愛耍小聰明的紈绔子弟,正好犯了她的忌諱,逮到齊然作弊,立馬就來個鐵面無私。

見齊然還不肯承認,王夢楨也幫著說情,孫亮云臉色更黑,冷冷的看著齊然:“出來,你的問題很嚴重,必須立刻上報巡視組!”
作者: 刀痴劍狂    時間: 2013-9-27 09:35 AM

68章 前倨后恭

立刻上報巡視組!

聽到這句話,整個教室的學生全都心頭一凜,如果只是由監考老師在違紀行為登記冊上記錄作弊行為,考后再做出處分,還有可能是扣分或者警告,直接在考試期間上報巡視組,就意味著定性為作弊情節嚴重,至少單科成績作廢,甚至是取消本次中考資格!

哪怕最輕的單科作廢,也是中考生們承受不起的,因為中考的分數差距拉得比較小。像高考總分七百五,在三江省考五百多就能上重點,也有四百多的二本、三百多的專科,中考一樣是七百五的滿分,可是六百七左右才能上一中,三中、協信這些稍次的高中也要六百二三,就算是尖子生,只要缺了一科的成績,別提一中,連三中、協信都很成問題。

更為嚴重的后果,是這種嚴重的作弊行為會被記入檔案,學生的一輩子都將背負污點。

前排的朱曉丹正在寫字的手抖了一下,談不上多麼同情,倒是有那麼點失落;杜宇扶了扶眼睛,在他這種書呆子類型的好學生心目中,作弊無疑是天底下最可恨的事情,齊然純粹罪有應得;教室后排的陳小遠時不時偷偷往前面瞄兩眼,要不是在考場里面,他真想開懷大笑。

那幾個來自明文的男生,看到朱曉丹老和齊然說話就很有點妒意,這會兒就輕松愉快了,認定這個潛在的競爭者已經出局。

總之,幾乎所有人都認為齊然死定了。

王夢楨漂亮的臉蛋變得沒有了血色,緊張得抓住了孫亮云的胳膊:“孫老師,還是再查查清楚吧,我認識齊然,他不會作弊的。”

如果是任何一位男老師,恐怕都不會拒絕王夢楨的請求,可孫亮云心底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就對年輕的美女老師生出了隱隱的敵意,這陣子更加得理不饒人,擺出副老前輩的架勢:“證據這麼充分,還調查什麼?王老師,注意你是監考老師,不能感情用事!”

王夢楨雪白的臉頰立刻變成了大紅布,撅著嘴不說話。

齊然笑了,笑得陽光燦爛,因為美女老師的表情確實很可愛。

你還笑得出來?孫亮云氣不打一處來,厲聲呵斥齊然立刻出去。

齊然坐在位子上紋絲不動,不慌不忙的問:“孫老師憑什麼認定這張小抄是我帶來的呢?”

齊然的態度不亢不卑非常平靜,但在習慣了以居高臨下的姿態對待學生的孫亮云看來,無疑是作弊之后又挑釁老師,“你還敢狡辯,我親眼看到小抄從你桌子掉落的!走,你這種不知悔改的惡劣態度,我要向巡視組如實反映!”

稍微了解一中情況的學生就把舌頭吐了吐,傳說這頭孫老虎脾氣又臭又硬,但教學上有幾把刷子,是一中的骨干教師,連校長都要讓她三分,這個齊然作弊之后還一再和她對著干,能有好果子吃?

大概是破罐子破摔吧?陳姝笑著搖了搖頭。

孫亮云氣咻咻的盯著齊然,表情非常嚴肅,如果這個學生還不從座位上起來,她準備去報告巡視組,請維持秩序的警察來處理了。

“親眼看到的嗎?”齊然笑著指了指孫亮云手里的小抄,“但是現在所有人都看見,這張小抄在老師您的手里。”

你!孫亮云氣得臉色潮紅,用力的瞇起了眼睛,那眼神兒活像對面的學生是階級敵人——她還從來沒遇到過這樣難纏的學生。

其實不是難纏,齊然心頭沒鬼,自然就直得起腰桿,前兩個月遠比考場被冤作弊更加驚險的經歷,又讓他對這點小風波根本不為所動。

反而是孫亮云先入為主,又摻雜了個人好惡。

所以本來性格直率、容易熱血沖動的少年,倒比四十多將近五十的老教師來得冷靜、篤定。

撲哧~~王夢楨趕緊捂著嘴,發覺氣頭上的孫亮云沒有注意,她又悄悄朝齊然伸出大拇指,笑得沒心沒肺。

齊然已經把思路理清了,向孫亮云進一步解釋:“孫老師,我的意思是,你看到小抄從我桌子上彈落到地面,然后把它撿了起來,認定我就是它的主人;假如我們沒留意前面這段情況,只看見你捏著小抄舉起來,會不會認為小抄本來就藏在你的手心呢?”

孫亮云邏輯思考能力還是有的,不得不承認齊然說的有道理,遲疑了一下,又本能的想反駁。

齊然又說:“所以,孫老師只看到紙團從我桌子掉下來,並不能認定紙團就是我的,完全有可能是從別的地方扔過來,碰到我的課桌再彈到地上。”

孫亮云想了想,又恢復了鎮定,沖著齊然冷笑:“紙團從你課桌掉下來,是我親眼看到的,你說是別人丟過來,有誰看見嗎?沒有就是狡辯——好吧,已經耽誤幾分鐘了,考場秩序必須恢復,別的同學還要繼續答題,那麼我問三遍,如果沒有人看見,就請你出去,有什麼話和巡視組說吧!”

“有沒人看見紙團飛過來?”第一遍。

沒人回答,王夢楨替齊然捏了把冷汗,從孫亮云身后朝著他直癟嘴,做出驚恐的樣子。

“有沒有人看見?”第二遍。

仍然沒人應聲。

“最后一次,有沒人看見?”問到第三遍,孫亮云的笑容越發自信,現在的她簡直就像羅馬斗獸場上的執政官,大拇指往下一比,就要宣布齊然的死刑。

“報、報告老師,”一個怯生生的聲音突然響起,在教室里分外清晰。

宋剪梅,竟然是宋剪梅!

她用力咬了咬唇瓣,似乎下了很大的決心:“剛才我看見了,那個紙團好像是從后面飛過來,砸到了這位齊同學的課桌上。”

齊然非常驚訝,想不到宋剪梅肯替他說話,朝她看去,目光正好相觸,小姑娘又倔強的擰過臉兒,還在生他的氣。

孫亮云真正大吃一驚,睜著眼睛追問宋剪梅:“你確定?”

“看得不是很清楚,隱隱約約的好像是……”宋剪梅猶豫著回答,畢竟她當時正在打呵欠,也沒留意。

孫亮云抬起手腕看了看表,時間已經過去好幾分鐘了,監考要求迅速處斷,以免影響教室里的其他考生,偏偏這次作弊的證據確鑿,卻遇到了麻煩,只好吩咐王夢楨留下來監考,她去找巡視組領導。

巡視組正好就在本層樓的走廊上,孫亮云剛出去就帶著人過來了。

所謂巡視組是市里以教育局為主、抽調監察局和公安局的干部組成的,一個個白襯衣扎在深色西褲里,天氣熱,拿著折扇、真空杯,很有派頭。

里面有個梳大背頭,被眾人圍在中間的官員,一邊走一邊說:“既然當場發現了小抄,就當機立斷終止考生資格嘛,否則影響其他學生考試發揮,引起廣大家長不滿,萬一鬧出群體性事件,我們怎麼向市委市政府交待?”

得,這人覺悟高。

官員看待事情的角度,和老師是完全不同的,即使孫亮云對齊然有先入為主的看法,她還是在既有事實的基礎上來說話,但官員就不一樣了,人家是要講政治、顧全大局!

教室里面,王夢楨愁眉苦臉的看著齊然,一籌莫展:齊然啊齊然,你為什麼就這麼倒霉呢?

齊然是白天不做虧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門,相信水落石出不難,但耽誤了考試時間也挺煩的,他趁著這幾分鐘加緊寫,也只把作文寫了一半,如果現在被巡視組叫出去,就算后面查清楚了,能不能安排時間補寫?挺麻煩的。

大背頭走到教室門口,皺著眉頭喊了聲:“誰是齊然?出來!”

齊然抬起頭:“對不起,能不能等到十分鐘?馬上就把作文寫完了。”

大背頭感覺官威被藐視了,鼻子里重重的哼了一聲,踱著四方步走進教室:“作弊當場被抓,還有什麼說的?先出去!”

“胡科長?”兩個年輕的工作人員也跟了過來,看樣子要是齊然不配合,他們就準備強行帶人。

普通的學生哪兒見過這種場面,教室里的考生們心臟撲通撲通的跳起來,盡管不是針對他們,也覺得沒來由的心慌。

陳小遠那個笑得呀,都快忍不住了,齊然先得罪孫亮云,又和考風巡視組的頭頭杠上,還怕死得不快、不徹底?

齊然嘆口氣,把筆慢慢放下,沒辦法只好先解決作弊這件事,再考慮考試成績了。

胡科長的目光突然落到齊然那兩支筆上,半瞇著的眼睛瞬間大睜,嘴巴微微張開,整個人就像木樁子似的定住了。

“你還磨磨蹭蹭的!”兩名工作人員毫不客氣的訓斥齊然,上前要推他出去。

“等等!”胡科長用力的擺著手,幅度之大差點抽到一名工作人員的臉上,轉身對著齊然,腰微微弓起,剛才還是黑面閻羅,瞬間就變成了笑彌勒:“齊同學,你先安心答題,不要考慮太多以免影響發揮,至于別的事情嘛,等考試結束了再說。”
作者: 刀痴劍狂    時間: 2013-9-27 09:36 AM

69章 真相大白

不管老師、學生還是工作人員,在場的所有人都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胡科長剛才還氣勢洶洶的要帶走齊然,怎麼立馬來了個一百八十度大轉彎?那副和藹可親的樣子,簡直就是人民公仆關心祖國下一代的典范嘛。

兩個工作人員被他弄糊涂了,杵在中間不知所措,驚疑不定的看著胡科長,懷疑是不是天氣太熱,他中暑把腦子燒壞掉了。

“愣著干什麼?出去出去,我們在這里,會影響考生發揮的!”胡科長虎著臉訓斥下屬,別看他官不大,官威擺得十足。

可轉身面對齊然的時候,兩條腿牢牢並攏,腰桿稍稍弓起,笑容與其說和藹可親,不如說諂媚中隱隱又有敬畏:“那,我們先走了?”

這態度好的,簡直就是請示上級領導。

齊然畢竟少年心性,對胡科長這套並不感冒,再說他本來就沒作弊,更談不上感激,只是不耐煩的擺擺手:“走吧走吧,差不多十分鐘了,別的同學還要答題呢。”

“好的,好的,”胡科長連連點頭,倒退著走了兩步,才轉身出教室,整個過程始終保持微笑。

在場的眾人都不傻,這下算是看出來了,這個齊然肯定來頭極大,所以胡科長剛剛把他認出來,就驚得進退失據,差點弄得下不了臺。

陳小遠的臉色變了,萬般困惑的看看齊然,又看看胡科長:為什麼、為什麼會這樣?這個齊然,他、他到底是怎麼回事?一個下崗職工的孩子,他憑什麼!?你們、你們有沒有搞錯!

有種吐血的沖動。

巡視組這群人來也匆匆去也匆匆,全都跟著胡科長退出教室,只不過人人心頭揣著個疑團:那個齊然究竟是什麼來頭?

有個教育局資格比較老的科員就給胡科長敬了根中華,掏出打火機替他點上,壓低了聲音,笑嘻嘻的問:“胡科,剛才那位是?”

胡科長大名胡林,他白襯衫前胸后背都被汗水打濕了,一只手端著真空杯喝水,一只手抓著折扇亂搖,“不要瞎猜瞎說,現在網上那麼多公知喜歡爆料,有什麼風言風語傳到網上,對我們的工作很不利的。”

其實胡林也不知道齊然的來歷,只是認出了那對兒萬寶龍金筆。

前不久兄弟地市出了一起造成群死群傷的校園意外事故,省里召集各地市分管領導和教育局領導去省城渝州開會加強這方面的工作,胡林就充當教育局頭頭的跟班,陪著林為民去參加了這次會議。

就在會議間隙,東川這群干部在省城逛了逛,林為民在裝修豪華的時代商城里面買了一對萬寶龍金筆,售貨小姐介紹說這是全球限量版本,整個三江省再沒有第三支。

官場上混的人都善于察言觀色,當時就看得出來,林為民挑選這對筆的時候很認真,不像隨便送給子侄輩的,而像作為感謝某個重要人物的禮品——隨行人員都以為,林為民多半準備把筆送給某位曾經幫助、提攜他的老上級老領導。

結果這對限量版金筆,出現在了齊然的手里!

胡林絕不相信事情有這麼湊巧,會有人正好從外地買了一模一樣的限量版金筆給齊然,這兩支筆絕對就是林為民給的!

至于是給起了齊然的父母長輩,還是直接給的齊然,答案都不重要了。

林為民是什麼人?前段時間傳他要倒臺,結果反而是被雙規的呂治國又放出來原職留任,最近又有傳言,說他在虛懸長達三個月的常務副市長的競爭中已經占據優勢,很有可能升任市委常委、常務副市長。

何況就算這次勝出的是雷正福,比較起來林為民的前程仍然更加遠大,因為雷正福已經五十出頭了,林為民才剛剛四十歲,就已是實職副廳級領導干部,在今后長達二十年的仕途生涯,他還能高升到哪一步?誰也說不準。

至少胡林很清楚,他絕對惹不起林為民,更惹不起齊然身后,林為民都要“討好”的那個神秘大人物。

當然,胡林不知道其實並沒有什麼大人物,林為民送金筆就是為了感謝齊然本人……

巡視組出去之后,教室里重新恢復了平靜。

齊然跟沒事人似的繼續答題,就好像剛才什麼也沒有發生。

孫亮云沒料到胡科長會有那樣的表現,眼睜睜的看著他把巡視組帶走,氣得她呼哧呼哧的。監考的巡視組居然會在一個涉嫌作弊的學生面前敗下陣來,她感覺師道尊嚴都被侮辱了,一張略顯浮腫的臉漲得通紅。

再看齊然就更加不順眼了,不就是個紈绔子弟嗎,有什麼了不起?鼻子里重重的哼了一聲,悻悻的說:“你的事情還沒查清,先考完再說。”

“謝謝老師提醒,”齊然淡淡的回答,他算看出來了,孫亮云不僅正義感過剩,性格還比較偏執。

你!孫亮云無可奈何,只好背著手,用更加嚴厲的眼神掃視教室里的每個學生,只有轉到宋剪梅這種明顯來自遠郊山區的考生,目光才會變得溫和。

王夢楨一直在偷偷的笑,走過齊然身邊,趁人不注意輕輕踢了他一下:“小男生,你很拽哦。”

小腿粉膩雪白,涼鞋前端露出肉嘟嘟的腳趾,非常可愛。

齊然一陣心猿意馬。

收斂心神,把英語作文寫完,時間還剩下不少,前面肯定有題目會丟分,但以齊然的水平檢查也沒有太大意義了,又因為作弊的事情沒完,就算提前交卷也不能走,他就百無聊賴的坐在位置上。

隨意看了看旁邊的宋剪梅,小姑娘也早就做完了,兩人目光一碰上,她心慌的低下了頭,耳朵紅紅的。

宋剪梅是遠郊山區的考生,但絕非不諳世事,她看得清清楚楚,剛才那個胡科長對齊然的態度,就跟村里很兇的村主任對上鄉長的兒子一模一樣。

禁不住一聲暗嘆:唉,城里這些家里有權有勢的孩子……

鈴聲敲響,考試終于結束,意味著為期兩天半,共七科的中考正式落幕,考生們不論考試成績好壞,或多或少都有種解放了的感覺,從每間教室出來,說說笑笑的走出考場。

就算成績不好的學生,這時候也沒有斷絕希望,誰知道會不會出現奇跡?不管將來如何,至少在這一刻是輕松愉快的。

只有齊然這間教室的學生被留了下來,等待查清作弊的問題。

學生們當然會不滿,更多的是忐忑不安,在塵埃落定之前理論上每個人都有嫌疑。

所以當警用襯衫筆挺、肩扛警銜閃耀的劉鐵衛表情嚴肅的步入教室時,學生中間一片嘩然。

中考作弊而已,用得著出動鐵面神探?

胡林陪著笑跟在后面,剛才他就尋思了,林為民的關系戶、可能來頭很大的學生涉嫌作弊,以他的本事有點招架不來,正好公安局副局長劉鐵衛在一中這個最大的考點坐鎮維持秩序,他就把事情捅給了劉神探——劉鐵衛是林為民一條線上的,這在東川官場不算秘密。

劉鐵衛一聽說是齊然出事,立刻把事情攬到身上,帶著人等在教室外面,考試結束的鈴聲一響,就帶頭進了教室。

胡林和巡視組的人交換著眼神,頗為自鳴得意:果然沒猜錯,這個叫齊然的學生,和林市長關系匪淺!

孫亮云沉著臉,在她看來,作弊是教育問題,要鬧到警方出面,未免小題大做。

王夢楨有點不好意思的朝劉鐵衛點點頭,不是頭一次見面了,上次在林為民家見面比較尷尬。

陳小遠那才叫個后悔啊,他終于知道這次是踢到鐵板了,那麼接下來……

劉鐵衛目光一掃,走向齊然,嘴里打著哈哈:“齊然,你怎麼扯到作弊的事情里頭了?”

鐵面神探的態度非常親切,就像老熟人似的,言下之意也很明顯,根本就不相信齊然真的會作弊。

朱曉丹、陳姝回過頭,驚疑的打量著齊然,有必要重新估計這個少年的實力了。

齊然笑笑:“劉叔,我沒作弊,看起來有人要陷害我呢,小抄上面肯定沒我的指紋。”

他把前后經過說了一遍。

對屢次破獲大案要案的劉鐵衛來說,這種簡單的小案子根本不值一哂,目光森然的掃向教室后排:“我不想啰嗦,誰扔的紙團自己站出來,不要讓我來一個一個對比指紋!我數三聲,現在站出來只是考試紀律問題,被我查出來就是治安案件甚至升級到刑事案件!”

陳小遠不由自主的哆嗦起來,他只是個初中畢業剛滿十六歲的學生,平時在學校里調皮搗蛋干點壞事,心理素質能有多強?多少窮兇極惡的殺人犯面對劉鐵衛都要敗下陣來,何況一個中學生!

“一~~二~~”,劉鐵衛眼神兒死死的釘在陳小遠身上,馬上就要數到三。

“是、是我,”陳小遠哭喪著臉站起來。

“陳小遠你王八蛋!”齊然努力克制住扇他兩耳光的沖動,要是被他陷害成功,中考作弊可不是小事,一輩子都毀了。

胡林屁顛屁顛的疾步走到齊然身邊,欠身道歉:“對不起,我代表巡視組向齊然同學道歉,沒能及時查清情況,讓你受委屈了,這是我們工作失誤,希望你能夠原諒……”

孫亮云黑著張臉,本來知道誤會了齊然,有那麼點歉意,可看到胡林這做派又感覺太過分了。

齊然倒是不為己甚,這個胡林和他又沒有仇,還一直都挺維護他的。

胡林轉身沖著陳小遠,就已是聲色俱厲:“這位陳同學,你在中考過程中攜帶小抄,還試圖陷害別的考生,性質非常惡劣!我宣布立刻以巡視組名義上報教育局,取消你的中考資格!”

啊?!陳小遠臉色煞白,兩條腿不停的抖動,懊悔到了極點。

買塊豆腐一頭碰死算了!齊然鄙夷的瞥了他一眼。

再步出考場,朱曉丹和陳姝把他叫住了。

朱曉丹眨眨眼睛,笑容很有點嫵媚:“老同學,好久沒見面了,張揚他們也在一中考點,要不下午咱們聚一下?”

“呃……下次吧?”齊然撓了撓頭,下午已經和林嫣約好了,另外他還有話想問宋剪梅。

朱曉丹有些失望,還是笑著說沒關系,又主動和齊然交換了電話號碼。

等齊然追出去,宋剪梅早就走得沒影兒了。
作者: 刀痴劍狂    時間: 2013-9-27 09:36 AM

70章 志願填報

根據省教育廳安排,中考結束的當天、第二天和第三天考生可以選擇在招辦或者學校填報志願,這個時間段考試分數還沒下來,但考生對自己的成績已經有個大概范圍的預估了。

南浦中學把填報志願的時間安排在第二天下午,絕大多數學生選擇在母校填報志願,誰願意沒事找事往招辦跑一趟?

從考試結束當天到第二天下午,差不多正好一個整天,學生們有足夠的時間估算分數,和父母商量到底填報哪所中學。

成績優秀的學生,毫不猶豫的報了東川一中,那些自知無望的就報了三中、協信,以及排名更靠后的學校,都沒什麼好猶豫的。

最惱火的就是卡在中間不上不下,分數高估點就能上一中,低估一點又被擋在統招線外面的學生,這就有點費腦筋了,學生要盡量把估分精確化,家長也得從托關系到擇校費,做好兩手準備。

齊然考完試的當天下午,就在茶樓包房和林嫣見了面,按照她的正確答案估了分,算下來差不多有六百四,比三診成績又漲了十來分,加上四十五分的體育,總分六百八十五,比一中去年的統招線高出整整十五分。

這次題型比較簡單,拿分相對容易,估計一中的統招線會水漲船高到六百七十五,但齊然這個成績是絕對沒有問題了。

“喂,你這次……中考狀元嗎?”齊然看了看林嫣,盡管明知她的成績好到不可思議,仍然有種虛幻的不真實感。

記得以前林嫣學習也是很刻苦的,但臨近中考的兩個月里,她不是逃課,就是幫助齊然復習,如果這樣還拿狀元,杜宇、蔣華這些尖子生的自尊往哪兒放?連齊然也覺得不可思議。

“你是問東川市的,還是三江省的?”

林嫣抿著嘴輕輕的笑,夏日午后的陽光從窗戶照入,少女的側面輪廓非常完美,肌膚閃耀著象牙的色澤,飽滿的額頭和挺直的鼻梁,有如古希臘雕塑中的智慧與戰爭女神雅典娜。

齊然白了她一眼,嘆口氣:“唉,跟你呆久了,自尊心真的很容易受傷!”

用這種方式掩飾著心中隱隱約約的失落,不為分數的高低,而是為一段美好時光的結束——當初就說得很清楚,他幫林嫣調查王夢楨,林嫣幫他補習功課,現在已經相互履行了承諾,齊然估算的分數還超過了預期,那麼共同復習的階段就該到此結束了。

齊然臉皮再厚,也沒敢奢求林嫣在高中期間仍然像現在這樣做,而且少年也有著自尊,學習上總不能一直靠林嫣吧。

最后一次看了看這間裝修中檔的茶室,齊然有點舍不得離開,就在這間茶室里,他聆聽了少女天籟般的英語朗讀,聽她講解數理化的解題思路,曾經無數次偷偷凝視她完美的側臉和背影……

齊然的那點小心思,當然瞞不過林嫣,她落落大方的伸出纖手:“那麼,中考復習終于完成了,祝賀你考上一中,今后……要自己努力哦!”

話里話外透著別離的氣息,齊然強忍惆悵,伸手和林嫣握了握:“嗯,我會努力學習的,也祝賀你取得好成績,最好拿下省狀元!”

真是個笨蛋!林嫣輕輕咬著唇瓣,很想把齊然的腦袋敲兩下。

讓你努力,又不是光指成績!

少女的雙頰就有那麼點微微的泛紅了。

齊思明和魯愛華本來都在礦上忙,中考這幾天專門每天下午坐班車回家,這次填報志願也少不了家長來參謀,兩口子很緊張的詢問估分結果,魯愛華不用說了,齊思明嘴里說著分數不代表一切,可緊張的表情說明他對兒子的中考成績有多重視。

齊然在父母面前調皮,假模假樣的裝沮喪,最后才說出了六百八十五的估分結果。

“哎呀你個臭小子,媽大悲大喜,萬一嚇出了心臟病,你小子就死定了!”魯愛華撫著心口,好像真被嚇得不輕,其實臉上已經滿是笑意。

齊思明比較沉穩:“估分的結果準不準?”

絕對準!齊然回答得很有把握,中考狀元幫著估的分,再沒有比這更準的了。

“好小子!”齊思明用力拍了拍齊然的肩膀,笑得從來沒有像現在這麼開心,即使扳倒黃智勇、呂治國讓他實際主持礦上全面工作,也遠遠比不上此時此刻。

沉重的父愛總是難以用語言表達,但每一個父親的心中,都會以兒子的成就為此生最大的驕傲。

中考結束的第二天下午,是南浦中學組織學生填報志願的時間,下午三點的陽光燦爛無比,知了的鳴叫在校園里響成一片,畢業班的學生們陸陸續續來到,男生們往往西裝長褲配短袖襯衫,女生則換上了漂亮的連衣裙,打扮得像一只只穿花蝴蝶。

因為填報志願之后就是各班師生合影留念,男生女生都想展示自己最光彩照人的一面。

齊然走進三班的教室,他沒穿什麼名牌衣服,就是普通的白色短袖襯衫配灰色褲子,收拾得干干凈凈清清爽爽,微笑著露出幾顆潔白的牙齒,眼神真摯而干凈,眉宇間既有青春少年的精神頭,又多了過去不曾有的沉穩篤定,真有點恰同學少年的味道,就連以前從來不會注意他的女生,也多看了他幾眼。

正在和一群男生吹牛,滿嘴跑火車的范韋迎上來,一張臉都快笑爛了:“哎呀齊然,這次多虧你那本筆記了,好多題型和思路都非常有用啊……”

林嫣的筆記嘛,齊然嘿嘿一笑,“估分怎麼樣?”

“我往高了估點,說不定已經過了一中的統招線!”范韋樂得合不攏嘴。

齊然真心替朋友高興,就算沒有范韋估計的那麼樂觀,只是拉近了和統招線之間的差距,也會讓擇校的難度大大降低吧。

一群女生嘰嘰喳喳的說話,大概是提到了齊然,好幾個人好奇的朝這邊看——陳小遠那件事已經傳出來了,但是具體情況她們還不太清楚,只知道和齊然有關。

萬婷婷笑著和他打招呼:“齊然,你報哪學校?”

“一中,”齊然連想也沒想。

這個回答立刻引起了同學們的關注,畢竟齊然過去給人的印象,離一中的門檻好像隔著一座太平洋那麼遙遠。

“一中,太冒險了吧?”副班長蔣華擺出很關心的樣子,“當然我並不是說不能報一中,只是覺得以你的成績,報三中和協信比較穩妥。聽說昨天上午的英語考試,你發揮得不是很理想?”

豈止是不理想,還卷入了作弊事件,現在很多人都聽說了,好像是考場里發現了小抄,齊然和陳小遠互相指責對方作弊。

全班學生分散到各個考點,進了各自的教室又是專心考試,從考試結束到現在的一天時間里,絕大部分精力放在估分和選擇志願上,發生在齊然身上的爆炸性新聞還沒有傳開,只是或多或少知道點傳得走了樣的情況。

既然蔣華開口提到這事,男生女生們就停下了討論,把注意力放到了齊然這邊。

蔣華暗暗得意,最近林嫣和齊然走得比較近,他已經很不爽了,現在終于忍不住,逮住機會小小的報復一把。

陳小遠不僅和李天毅走得很近,他家里又是做生意的,在市里人脈很廣,還有個姑姑在工商局做個很有點實權的科室頭頭,齊然和他在考場上牽扯到作弊,不管怎麼看,都應該是齊然吃虧吧。

“謝謝關心,其實我無所謂發揮理想不理想,還不錯嘛……倒是陳小遠,”齊然頓了頓,他不大願意背后說別人的丑事,即使對方算他的“仇人”。

還在裝模做樣嗎?蔣華眼光閃了一下,“陳小遠怎麼了?”

齊然無可奈何,只好實話實說:“他打印了一份小抄,故意扔到我桌子上,結果還是被劉鐵衛查出來了,巡視組當場宣布上報市教育局,取消他的考生資格,中考成績全部作廢。”

教室里轟的一聲議論起來,大部分學生不相信齊然的話。

盧露撇撇嘴,自以為看穿了小男生的那點心思:“學生考試作弊,需要公安局的刑偵副局長出面偵辦?取消考生資格這種最嚴重的處分,不經過市教育局討論,當場就做出了?切~~這個笑話一點也不好笑。”

“我去二班那邊問問陳小遠,”蔣華決心徹底拆穿齊然的牛皮。

齊然無所謂的坐下,和范韋天南海北的一通瞎侃,時不時往門口看看,期待著林嫣的出現。

少年的這種表現更讓人懷疑他心虛,害怕蔣華回到教室,帶來對他不利的消息。

就連范韋也不看好,偷偷問到底是怎麼回事。

在大部分男生女生心目中,現在的齊然肯定很煎熬吧!

五分鐘后,蔣華回到了教室,表情非常古怪。

“陳小遠怎麼說的?”萬婷婷很八卦的搶著問。

“陳小遠,他、他沒來,”蔣華費力的咽下一口唾沫,“張沖他們正在商量怎麼安慰他,據說,考試資格被取消了……”

啊?男生女生驚訝的目光都聚焦到了齊然身上,范韋的小眼睛也睜大到了極限,活像正在和他神侃的朋友變成了一頭人形怪獸。
作者: 刀痴劍狂    時間: 2013-9-27 09:37 AM

71章 畢業照or結婚照

“喂,他們……說的是真的?”范韋連說話都吃力了,從來神侃的話嘮王變得結結巴巴。

齊然點點頭:“早說了,就是這麼回事。”

我靠!范韋的表情不知道是驚訝還是高興:“你、你也太牛了吧!”

“牛什麼牛啊,”齊然無所謂的笑笑,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陳小遠拿小抄往我課桌上丟,是他自己嚴重違紀,被巡視組取消了考試資格,只能說他是咎由自取吧,和我有什麼關系?又不是我陷害他。”

話雖然這麼說,男生女生們看齊然的眼神卻已完全改變。

十五六歲的中學生早就不是白紙一張了,尤其是那些家庭背景好的,更是早早從父輩身上,耳染目睹了社會的真實一面。

就拿這次的事情來說吧,陳小遠家里也稱得上小有權勢,又是主動出手陷害,那麼齊然從開始就陷入了不利的局面,最終結果卻是齊然輕松脫身,陳小遠反而被當場拿下,事情背后的東西實在耐人尋味。

作弊被處分是理所當然,但這個社會上,很多理所當然的事情都沒成為現實,倒有不少匪夷所思的事情,卻在光天化日之下,堂而皇之的上演。

“正義的實現,很多時候是需要運氣或者實力的,否則也就沒有那麼多冤假錯案了,”盧露饒有興致的打量著齊然,言下之意是他這次的有驚無險,究竟因為運氣,還是因為實力?

同窗三年,所有人都以為齊然普通得像一塊路邊的小石頭,被李天毅、陳小遠、趙子聰這些人看不慣了,輕輕一腳就能踢飛老遠,結果小石頭其實是重噸位的鋼錠,踢上去紋絲不動,反而是他們的腳直接踢成了骨折。

教室里不同尋常的氣氛,直到林嫣的出現才得以改變。

一改冰山校花的清冷形象,今天的林嫣不再是清水掛面的發型,黑亮的頭發上別著鑲碎鉆的頭飾,裸著的脖頸極少見的戴了項鏈,心形鏈墜正好墜到精致的鎖骨之間,一件蕾絲花邊的白色公主裙,收腰設計恰到好處的顯出了少女纖柔的腰肢,裙擺下面的小腿纖長,破天荒的穿了雙帶蝴蝶結造型的高跟涼鞋。

驚艷,這是今天林嫣給人的第一感覺,男生女生們都感覺眼前一亮,停止了討論。

加上她極有可能以壓倒性優勢奪得東川中考狀元,智慧與美貌並重,女生們簡直連嫉妒都嫉妒不起來,哪怕自視甚高的盧露也在心頭發出了一聲嘆息,不得不承認她為自己設定的競爭對手實在太強大了。

男生們的目光躲躲閃閃,特別是那些預估分數離一中統招線差得太遠的學生,意識到將來再也沒有機會在校園里欣賞這道美麗的身影,他們很想多看幾眼,卻又忍不住自慚形穢。

只有齊然傻傻的睜著眼睛看了個飽,長時間相處讓他對林嫣的女王氣場有了比較高的免疫力,心頭還有點疑惑,為什麼之前沒看見林嫣這樣打扮。

好吧,如果在茶樓包間獨處的時候,林嫣也穿成這樣,齊然還能學得下去?恐怕成績不會進步,倒要大幅退步呢。

哼,笨蛋哎!林嫣的目光穿過人群,掃過看呆的齊然時,有那麼一點點的小傲嬌:你以為我不知道,在茶樓復習的時候,你經常偷看我嗎?

許悅蘭不由自主的從座位上站起來,面對好像換了個人的朋友,她一時間竟不知道怎麼開口。

“蘭蘭!”林嫣伸手在許悅蘭眼前舞了兩下,又提著裙擺轉了一圈:“怎麼樣,還過得去吧?”

今天的林嫣,好像比以前更活躍更熱情,洋溢著青春的氣息。

許悅蘭笑了:“很漂亮,我都有點不敢認你……哎,你是要讓咱們班上那群小男生把眼珠子掉出來嗎?”

“切~~你們一個個還不是打扮得花枝招展,去相親似的,”林嫣笑著伸出手指,在教室里劃了個大圈。

教室里的氣氛一下子變得活躍了,少男少女們互相看看,臉上露出了會心的笑容,小男生們大熱天的長褲皮鞋配襯衫,小女生們穿得比平時成熟得多,至少一半化了淡妝,那點小心思再明顯不過了。

所有人都希望在畢業照上,留下自己最光彩奪目的一面,而且之后的畢業聚會,應該會有不少暗戀、表白、逆襲之類的事情發生吧,無論如何,都要給對方留下最好的印象呢。

蔣華笑著走過去,故意做出隨便問一下的樣子:“班長,照了畢業照,全班同學去流金溢彩唱歌,你要來喲。”

他特別強調了全班兩個字,因為以前類似的聚會,只要不是全班而是某部分學生形成的小團體,林嫣就絕對不會出現。

“這樣啊……”林嫣沉吟著,直到人群后面的齊然露出期待的表情,她的嘴角才微微翹起:“好吧,我參加。”

蔣華深受鼓舞,又說了幾句話才回到他耍得好的那群男生中間,眉宇間很是得意。

王保峰突然從門口走進來,沒有大頭皮鞋踩在走廊上的踏踏聲,讓學生們有點猝不及防的感覺。

今天的王保峰臉上掛著笑,穿件黑底白花的襯衫,頭發打著蠟,西裝短褲配牛皮涼鞋,比平時那副嚴肅刻板的樣子,足足年輕了五六歲。

學生們瞠目結舌,萬婷婷、陳雨露這幾個女生忍不住笑起來,終于知道這位中年大叔也有顆悶騷的心。

“咳咳,”王保峰居然會不好意思,干咳了兩聲,把志願填報表遞給林嫣,“把志願填好,再交上來,具體怎麼填大家都有分寸,就不用我再說了……待會兒在教學樓前面合影啊。”

在學生們異樣的注視下,王保峰很有點窘迫的說完,逃也似的離開了教室,身后灑下一片哄笑。

林嫣把志願填報表發給同學們,發到齊然的時候,她調皮的眨了眨眼睛。

一中哦,可別填錯啦!

齊然拿到報表,輕松的在志願那一欄勾選了東川市第一中學,少年的心中沒有波瀾起伏,而是異乎尋常的平靜。

曾經高高在上不可逾越的分水嶺,真正登頂之后,才有資格瀟灑的回顧,原來它不過是人生漫漫征程中的一座小土包。

大約近半的同學填報了一中,班上六十名學生,大約前二十名能過統招線,另外還有十個左右家里有關系的學生,接下來就要靠父母親戚各顯神通,找到門路去搞擇校。

所有學生對自己的成績,對家庭的關系和經濟能力都有清醒的認識,志願填報更是和父母甚至爺爺奶奶叔叔舅舅商量了不止一次,這時候都有了深思熟慮,僅僅幾分鐘就把志願填好,由林嫣拿著交到了年級辦公室。

齊然和全班同學一塊下到底樓的時候,一班已經在臺階上排得整整齊齊開始照相了,教學樓前面的臺階共有三級,校長、老師和身材嬌小的女生站在最下面,身材較高的女生和稍矮點的男生在第二級,長得高的男生則在最上面一階,每一排都按中間高、兩邊低來排列。

“待會兒我要站第二排中間,”蔣華低聲囑咐幾個朋友,讓他們暗中幫忙。

林嫣個子高挑,肯定是要站第二排正中間的,他想在合影時站在她旁邊,正副班長在第二排中間,也很合情合理吧。

接下來是二班,全班學生中差了一位,陳小遠。

中考作弊被抓,取消考生資格,肯定既沒有心情也沒有臉面來參加畢業聚會吧。

照說是咎由自取,怪不得別人。

但張沖肯定不會這麼想,即使站在臺階上合影,他也狠巴巴的盯著齊然。

李天毅雙手抱著膀子站在不遠處的空地上,從齊然出現開始就時不時的往這邊掃一眼,充滿了威脅的意味。

切~~齊然不為所動,有本事你來咬我?

“陳小遠真的沒來呢,”林嫣看了看正在排隊照相的二班,不經意的走到齊然身邊,“喂,昨天是他陷害你呀?”

咦,在茶樓包間里不是說過了嗎?齊然把經過更詳細的說了一遍,尤其稱贊那個教育局的胡科長。

林嫣時不時的問一兩句,都問到了點子上,感覺胡林的表現實在有點不對勁兒,直到聽齊然無意中說起帶了她父親林為民所贈的萬寶龍金筆,少女才抿著嘴笑起來。

那可是對全球限量版的金筆呢!

林嫣和齊然說說笑笑,男生們頓時羨慕嫉妒恨,這個齊然運氣真是太好了,不但沒有被陷害,還因此受到校花的關注,真是因禍得福啊。

二班合影完畢,王保峰在臺階前面招手:“三班同學,過來合影。”

林嫣一邊和齊然說話,一邊走上臺階,突然腳拐了一下,身子朝齊然斜斜的倒過來。

齊然離得最近反應最快,趕緊扶著她的纖腰,幫她恢復平衡。

男生女生們都朝這邊看,看到齊然的手放在林嫣腰間,頓時有好幾道充滿怒火的目光:喂喂,太過分了吧,丫的趁人之危啊?

殊不知在礦井里,齊然還背著林嫣一路狂奔呢。

即使如此,他托在美少女腰部的掌心,仍被那溫軟的觸感所融化……

“哎,頭一次穿高跟鞋不習慣,在臺階上扭了一下,”林嫣臉兒紅紅的,努力想站直。

齊然終于收回了祿山之爪,扶著林嫣的胳膊:“小心點嘛,我扶你吧。”

自然而然的扶著林嫣走到了第二排中間。

“好了就在那兒,站好站好!”攝影師擺著手指揮。

我嗎?齊然指了指自己鼻尖,少年意識到什麼,一顆心就砰砰的跳起來。

林嫣的身邊,無疑是畢業照上最好的位置。

攝影師不耐煩的點點頭:“站好,不要亂動了!”

這時候的齊然也就中等個頭,放在第三排算矮的,在第二排就算高的,站正中間恰好合適。

蔣華和他的朋友們張口結舌,沒想到齊然已經占據了畢業合影上,那個全班男生都羨慕的位置,他只好無可奈何的隨便站了。

看到林嫣和齊然肩並肩的站在臺階上,不遠處,李天毅氣得幾乎發狂,其他班級的學生也心思各異,大部分都在感嘆齊然的運氣實在逆天,正好鬧出作弊的事情,正好冰山校花找他說話,正好上臺階的時候又扭了一下腳……

哪有那麼多正好?林嫣抿著嘴壞壞的笑,臉頰有那麼一絲醉人的紅暈,別人大多以為是因為扭腳差點出丑而不好意思,只有少女的心頭知道真正的原因。

齊然心臟跳動的速度越來越快,臉更紅了,眼睛直視前方,不敢看身邊的夢中小情人,即使習慣了和她獨處,可這是在大庭廣眾,好多雙眼睛注視之下啊!

“一、二、三!”攝影師摁下了按鈕,快門喀嚓一聲輕響,數碼相機的鏡頭記錄下了此刻。

照片上,第一排正中間的校長和老師們滿臉沉穩,六十名男生女生笑得陽光燦爛,青春的風貌是如此美好,每一道眼神都寫滿了對未來的憧憬。

最惹眼的還是第二排的林嫣,身穿白色公主裙的少女清純靚麗,不經意流露的一抹嬌羞更如美酒般醉人。

比較起來,她旁邊的齊然就表情動作略顯緊張,甚至稍微有那麼點嚴肅。

端詳著液晶屏上的畫面,再放大了細看尋找瑕疵,攝影師奇怪的抓了抓頭皮:咦,怎麼有點結婚照的感覺?
作者: 刀痴劍狂    時間: 2013-9-27 09:38 AM

72章 下學期見

畢業合影忙忙亂亂的結束之后,齊然就再享受不到攙扶冰山校花的榮譽了,因為許悅蘭、萬婷婷和陳雨露這群女生接替了他的工作,把林嫣扶到長椅坐下休息。

接下來是男生女生們自由合影,校園里到處都是拍照的學生,有人用手機,有人是數碼相機,拿了單反的學生最受歡迎。

盧露一改平時的高傲,對男生合影留念的要求來者不拒,和一個又一個的男生拍下了許多照片,儼然有眾星捧月的感覺。

四班那個憂郁王子余蕭華,盡管臉上多了道被李天毅打的傷疤,卻憑空增加了幾分滄桑,很受女生追捧。

齊然和范韋拍了幾張搞怪的照片,過了一會兒王建松班上的合影結束,他也參加進來。

對比盧露、余蕭華那邊的盛況,范韋很貧的來了句:“果然長得好看的人才有青春,我們這樣的只有自娛自樂。”

話還沒說完,萬婷婷和陳雨露就結伴走了過來。

“嗨,齊然,拍一張?”萬婷婷落落大方的揮著手,笑容很甜。

陳雨露的臉兒微微發紅,一副羞澀的樣子,被朋友拉著手拖過來的。

這兩個女生雖然比不上林嫣、盧露,也要算班上比較出眾的,范韋還稍微好點,王建松就直了眼,露出一副豬哥相,捅了捅齊然:“哇,想不到你挺受女生歡迎嘛。”

齊然不好意思的笑了,其實就在幾個月前,他和萬婷婷這樣的女生,別說一起合影了,連話都沒有說過幾句。

他又有點為難的看了看兩個朋友,萬婷婷立刻笑著說:“一起啊,反正都是同學嘛!這位同學你是四班的吧?”

王建松連忙把腦袋點得像小雞啄米,忽然之間覺得這個女生也挺可愛的。

五個人合拍了一張照片,萬婷婷和陳雨露又分別和齊然拍照。

王建松倒是很想和萬婷婷單獨拍一張,可直到兩個女生離開,他也沒能鼓起勇氣開口。

這兩個女生剛走,蔣華、杜宇那群人又過來,拍完之后又換了另外一伙女生,走馬燈似的過來和齊然說幾句話,然后拍照留念……到最后連一直自命不凡的盧露,都主動要求和齊然合影。

范韋和王建松沾齊然的光,和不少鶯鶯燕燕拍了合影,兩個家伙咧著嘴傻樂,都沒搞懂好朋友怎麼突然變得這麼受歡迎,總之是對齊然各種羨慕嫉妒恨。

哪知齊然也是三伏天吃冰棍——冷暖自知,開始的時候還有那麼點受寵若驚,很享受這種堪比校草的待遇,連續合影幾十張之后就很郁悶了,因為……

好不容易合完了影,大家準備出發去唱歌了,范韋把咧著嘴、瞇著眼睛、笑容燦爛的齊然拍了一下:“走吧,別傻笑了,沒人再找你合影啦!”

“我還在笑嗎?”齊然怔了怔,伸手把臉揉了好幾下,終于恢復了正常,就是腮幫子隱隱有些酸疼。

范韋和王建松對視一眼,同時噗的一聲狂噴,原來齊然的臉都笑僵啦!

有人歡喜也有人郁悶。

南浦中學最清冷的校花林嫣同學,有不少男生鉚足了勁兒想趁最后的機會找她合影,盡管之前的表白都沒有效果,但是將來拿著和校花的合影,也可以向朋友們炫耀嘛,甚至去了外校之后,朝那些不明情況的同學吹點小牛皮呢。

可惜連這點也成了空想,林嫣因為扭到腳,一直坐在長椅上休息,只有許悅蘭、萬婷婷這些女生過去和她隨便拍了幾張,男生們就實在不好意思提出同樣的要求了。

最終,攝影師拍到的那張初三三班的集體照,是男生們唯一能找到的有林嫣出現的合影,而且等幾天之后拿到照片,他們會更郁悶的發現,站在林嫣旁邊的齊然那家伙實在太那個啥……

學校門口,三班的學生陸續乘上出租車,往流金溢彩去了。

同學們發揮女士優先的紳士風度,讓女生乘車先走。

林嫣是最先離開的,坐在椅子上休息一陣之后,她的腳逐漸恢復,自己慢慢走到校門口,並作為重點保護對象乘上了第一輛出租車。

十分鐘之后只剩下齊然、范韋和十幾個男生還在等車。

蹬蹬的高跟鞋敲擊地面的聲音從身后傳來,王夢楨背著小提琴盒,拖著旅行箱走出校門,老遠就揮著招呼:“嗨,齊然,今天你挺帥喲!”

年輕的音樂老師笑容可掬,V領衫配短裙,雪肌閃耀著水潤的光澤,高聳的胸口一片粉膩,兩條大長腿晃得人眼花,嫣紅的嘴唇微微嘟起,既富有成熟迷人的風韻,又有種醉心音樂、不諳世事造成的如小女孩般的天真嬌憨。

跟齊然站在一塊的這些男生都偷偷看她,對這個年紀的小男生來說,美女老師王夢楨的殺傷力甚至還在校花林嫣之上。

齊然被誇得不好意思,低下頭看看自己這身打扮,也就干凈整齊而已,王夢楨的誇獎是客氣話吧?

殊不知王夢楨眼里,齊然這種陽光少年比各種狂霸酷叼拽順眼多了,繞著他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陣,捂著嘴笑:“哎,跟相親似的,真有點帥哦,我想如果我是……”

沒心沒肺的王夢楨,差點當著其他同學的面把林嫣的名字說出來。

“喂、喂!”齊然大急,暗戀被曝光,那才糗爆了呢,被同學們笑話就算了,關鍵是不好面對林嫣。

齊然趕緊踏前一步捂住王夢楨的嘴,然后朝著她狂使眼色,

這個動作可有點曖昧,少年的胳膊肘貼在美女老師的胸口,完全能感覺到那一抹驚心動魄的溫軟,手掌捂在人家的臉上,手指頭甚至從嫣紅的唇瓣之間伸了進去,很容易引起某些緋色的遐想。

站校門口這些男生,一個個驚得目瞪口呆,稍遠處外班不明內情的學生更是張大嘴巴:這位同學也太猛了吧,大街上就和美女老師……

一輛發往區鄉的老舊公交車從馬路上駛過,靠窗的位置,衣著樸素的宋剪梅,充滿羨慕的看著南浦中學門口那群意氣風發的同齡人,正好看見齊然“調戲”王夢楨的情形,少女頓時驚得睜大了眼睛:天哪,這個齊然,太無法無天了吧!

王夢楨倒是沒有生氣,意識到齊然著急的原因,美女老師的眼睛就媚媚的彎了起來:“哦~~原來你還沒有,嘿嘿嘿……”

知道就好!齊然悻悻的放開她,剛才真是千鈞一發呀。

呸呸!王夢楨咧著嘴,皺眉頭的樣子也很可愛,她指了指齊然的手:“你沒洗手,咸的!”

齊然捂她嘴的時候,不小心把手指頭伸進了美女老師的嘴里,也就只有沒心沒肺的王夢楨,居然會關心汗味兒是咸的甜的。

對了,王夢楨是齊然的表姐嘛!男生們這時候才反應過來,對齊然只剩下羨慕,看樣子,這姐弟倆的感情挺好。

“你這是?”齊然其實也有點不好意思,趕緊岔開話題,探詢的看著王夢楨抱著的紙箱子。

“收拾東西滾蛋啰,”王夢楨看到齊然的眉頭揚了起來,才笑嘻嘻的打了他一下:“開玩笑啦,這不放暑假嗎,我要往京城走一趟,九月份開學再回來,兩個多月呢,所以收拾了東西帶回家去。”

“司馬大哥他怎麼樣了?”齊然想起來,王夢楨在京城那邊,有個患腎衰竭的男朋友。

王夢楨笑容很燦爛:“應該好轉了很多吧,最近打電話,他的聲音聽起來不像以前那麼有氣無力。”

換腎不是有排異反應嗎,這麼快就恢復了?齊然有點納悶,也許首都的大醫院技術力量特別強吧。

出租車來了,齊然坐進去,從車窗朝王夢楨揮揮手:“一路順風,下學期再見!”

下個學期齊然就不在南浦了,不過一中離南浦也沒多遠。

“嗯,下學期見!”王夢楨沖著遠去的出租車揮手,心已飛到了北方千里之外的京城。
作者: 刀痴劍狂    時間: 2013-9-27 09:39 AM

73章 流金溢彩

流金溢彩是東川市最大最新潮的量販式KTV歌城,裝修采用了賽璐珞彩貼、哈哈鏡、拼鑲鏡面墻等流行元素,寬敞的大堂里水晶吊燈光芒四射,一個個服務生服務小姐臉上掛著職業化的微笑。

放在九十年代,KTV的定位相當模糊不清,充斥著江湖大哥、失足婦女和街頭混子之類的人物,關起來的包房里面,一張張攤開的錫箔紙上鋪著條狀的粉末,或者是一粒粒能讓人把腦袋瘋狂搖動個把小時的小藥丸。

進入二十一世紀,大部分城市里的量販式KTV早就擺脫了過去那種不堪的形象,變成了比較純粹的娛樂休閑場所,人均幾十塊錢的消費,大多數人都能接受,周末帶全家老小來吼兩句的、同學聚會唱個歌的越來越多,齊然跟范韋走進大堂的時候,還有七八個退休老頭老太哼著《讓我們蕩起雙槳》從包房里出來。

大堂里人很多顯得比較亂,放暑假的中學生占了一大半,尤其是剛剛從中考解脫出來的畢業生。

先到一步的副班長蔣華咋咋呼呼的安排:“咱們要三個挨著的豪包,每間能坐二十個人,大家自由組合啊。”

男生們下意識的看了看林嫣,很想爭取和她在一個包房里唱歌,可許悅蘭為首的大群女生圍著林嫣說話,待會兒這群女生往包房里擠進去,哪兒還有男生的位置。

好在失之東隅收之桑榆,盧露和她的幾個姐妹淘站在另一邊,看樣子是不會和林嫣進同一間包房的,盧露也是個挺出色的女生嘛。

至于最后到的那些男生比如齊然,就只能待在第三間包房,上演少林寺啰!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蔣華興沖沖的到前臺,三兩句話就吵了起來。

“對不起,沒有豪包了,只有中包和小包,”前臺小姐擺出一副程式化的笑容。

“什麼?”蔣華著急了,中包坐十個人,小包只適合五六個人,那全班同學就零零散散分開了,多不方便。他很不甘心的嚷嚷:“我中午打電話預定了的!你查查,我姓蔣,留的手機號碼是13……”

蔣華的聲音比較大,幾個同學也跟著起哄,年輕的前臺小姐有點應付不來,把求援的目光投向了后面穿襯衣打領帶的值班經理。

這位經理的年紀也不大,可比前臺小姐老練多了,裝模做樣的查了查電腦,又翻了翻前臺的來電預定記錄本,然后一張臉擺滿歉意:“對不起,當時接電話的那位小姐忘了錄入電腦,所以被別人訂走了,回頭我一定批評她……我替你們換六個中包,包房費全部打五折,這樣好嗎?”

蔣華哥幾個一開始就覺得這個經理態度挺誠懇,聽了他的解釋也很合情合理,互相看看,表情就顯得松動了。

齊然跟范韋也好奇的湊了過來,覺得經理提出的解決方案還不錯,今天的畢業聚會是AA制,包房費五折意味著所有同學都能省下一半的錢。

值班經理朝前臺小姐使個眼色,笑容里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輕蔑:學生就是學生,不管在學校里顯得多麼老練成熟,半大小子咋咋呼呼的,其實到了社會上終究是新嫩生澀,這不就輕輕松松打發了嗎?

蔣華正準備答應,李天毅和他耍得好的一群男生女生從大門那邊走過來,各個班上的都有,包括張沖、郭強、趙子聰這些比較跳的學生。

陷害齊然不成、反而被取消考試資格的陳小遠也在這群人里面,似乎並沒有想象中那麼沮喪——以他的家庭條件,就算取消了考試資格,也可以去讀學費高昂的“貴族學校”協信中學。當然,國內大部分所謂的民辦貴族學校只是拿錢堆出來的,論教學水平和升學率,協信比一中還是差了好多。

他不好意思去參加全體老師和同學的畢業合影,但在這群朋友中間還是沒有露怯,臉高高的揚著,擺出一副二十年后又是一條好漢的架勢。

看到齊然,陳小遠怔了一下,碰了碰李天毅,朝齊然指了指。

李天毅眼睛一棱,挑釁的看著齊然,他收獲到敵意目光卻是四道——兩道來自齊然,兩道來自林嫣。

看著清冷如雪的林嫣,李天毅既心癢難耐又頗覺頭疼:一般來說同樣來自官員家庭,女生總比男生稍顯弱勢,就算是市長市委書記的女兒,也會對李天毅敬而遠之,偏偏林嫣不但不怕他,還咄咄逼人,這就讓他徹底沒轍了。

官大一級壓死人,衙內之間更講這套,林為民比李一山職務更高,李天毅就沒資本在林嫣面前炸刺兒。

李天毅身邊,一個二十多歲的青年正笑嘻嘻的摟著他肩膀。

這人瘦長臉、三綹頭發耷拉下來,黑色繡金龍襯衫配緊身牛仔褲,腰間系著鱷魚皮帶,順著李天毅目光往齊然那邊看了看,見是群中學生,就沒放在心上,大大咧咧的繼續著剛才的話題:“毅少要三個豪包,預定再緊張也要讓他們騰出來嘛,咱們倆,誰跟誰呀?”

包括蔣華、齊然在內,三班的學生們一聽就明白了,原來他們預定的豪包被挪給了李天毅,男生女生們立馬開始憤憤不平。

“喂,這樣不好吧,是我們先定的!”蔣華走過去表示不滿。

林嫣是女生,性子又比較冷,畢業聚會是他以副班長身份組織的,如果就這麼塌了臺,他這個副班長恐怕很多年后同學聚會時還要被拿出來笑話。

“什麼先定后定,是這位李先生先定下來的!”瘦長臉很維護李天毅,根本不鳥蔣華。

“你誰啊,還講不講道理?”蔣華硬著頭皮反問,幾個朋友也跟著起哄。

鬧事?瘦長臉笑笑,拍了拍手,附近穿制服的保安就圍了過來,為首的朝他敬禮:“杜總!”

原來這位杜小剛,就是東川大佬杜詩泉的獨生兒子,流光溢彩的總經理。

蔣華一看這場面,心頭就開始犯怵了,幾個同學也露了怯,腳底下不由自主的往后挪:“你、你們別……”

不少客人朝這邊看。

杜小剛沖著蔣華笑笑:“哎,你們把流光溢彩當什麼了?我們都是講道理的,顧客是上帝嘛,只要你們不亂來。”

蔣華杵在那里,一時間手足無措。

李天毅突然壞壞的笑起來,指了指齊然:“不就是三個豪包嗎?蔣華,你叫齊然來跟我說,我現在就讓給你們。”

林嫣的目光霎的一寒,貝齒輕輕咬住嘴唇,現在的局勢,她不好直接出面。

蔣華猶豫了一下,還是回過頭:“齊然,要不你試試?”

李天毅抖著腿,陳小遠歪著嘴笑,一伙人互相使著眼色,齊然如果不肯開口,同班同學肯定覺得他太裝,只要他開口求,那就正好借機羞辱他一頓。

全班同學都把齊然看著,目光很復雜。

范韋一把揪著他衣角:“不要去!”

輕輕掙開朋友,齊然挺起胸膛走過去,別人怕李天毅,他才不怕呢,低著頭深吸了一口氣,抬起頭指著對方鼻尖就開罵:“李天毅,你是不是欠抽啊,老子看不慣你很久了,仗著你爹做個官就拽得么五么六,裝逼打架,欺負男生就算了,連女生都要欺負,我呸,你算什麼玩意兒!”

性格踏實並不等于軟弱,齊思明在事故搶險的關鍵時刻能揚起手給錢二毛狠狠一巴掌,齊然也有用酒瓶子砸人腦袋的壯舉,反而是平時牛皮哄哄的人,關鍵時刻往往會掉鏈子。

全場寂靜,范韋掐了把大腿,這還是平時認識的齊然嗎?女生更是驚訝的捂住了小嘴,滿臉的不敢置信。

不是李天毅罵齊然,是齊然指著李天毅的鼻子開罵!

李天毅和他的伙伴們都驚呆了。

林嫣噗嗤一聲輕笑,打破了這片寂靜,幽黑雙眸映著少年的背影,神情頗為欣賞:少年將要走的路還有很遠,絕不能一味妥協退讓,唯有懂得爭,才有機會贏。

聽到林嫣的笑聲,李天毅更加暴怒,白胖的臉一片陰黑,捏著拳頭就要大打出手。

殊不知他旁邊的杜小剛,自從聽到齊然名字就愣了愣,再也沒有開口,直到這時候突然笑嘻嘻的攬著他肩膀往旁邊帶:“哎哎,毅少生什麼氣啊,來玩就是圖個開心嘛,我這里新到了十八年的限量版芝華士……還有幾個新來的包房公主,是暑期來打工的學生妹哦!”

杜小剛附在李天毅耳邊淫笑,又用力拍了拍他肩膀。

李天毅還以為他不願意在這里開打,影響流金溢彩的生意,再說聽到有新來的包房公主,滿腔怒火就消了大半,任由杜小剛又推又拉的把他弄進了豪包,陳小遠這群人也跟了進去。

切~~齊然沖李天毅背影豎了豎中指,鄙視你。

“唉,只能拿中包了,不知道還肯不肯給我們打五折?”蔣華垂頭喪氣的,口氣里帶著點抱怨,覺得是齊然攪了局。

或許,這也是推卸責任的一種方式吧。

“遜!”盧露嘴里冷冷的迸出這麼一個字兒。

萬婷婷好奇的問:“你說誰?”

“當然是蔣華,”盧露口氣里各種不屑,“就算齊然去找李天毅求到幾個豪包,我也不想去唱,真沒意思!哎,我現在就想走了。”

是挺沒意思,萬婷婷和好幾個女生都意興闌珊的準備離開。

“哎、哎,你們別走啊!”蔣華滿頭冒汗。

齊然和范韋也開始朝外走。

就在這時候,剛才那值班經理從里面快步跑出來,矜持的職業化微笑已變成了卑微和諂媚:“齊先生、齊先生!”

我嗎?齊然指著自己鼻尖,長這麼大,還是頭一次被冠以先生的稱呼呢。

“是的,杜總暫時不方便,讓我來向齊先生致歉,”值班經理用白手絹抹著腦門的汗水,點頭哈腰的說:“是我們的工作出現了差錯,為了表示歉意,我們現在就開金色大廳供同學們使用。”

金色大廳!

那是流金溢彩模仿維也納金色大廳弄出來的一間音樂廳,或者說特大型豪華包間,能容納上百人,平時根本就不向客人們開放,只有歌星來搞活動,或者極為尊貴的客人來了,才會打開來使用。

蔣華大悲大喜,如果在金色大廳搞畢業歡唱,那就太完美了!

齊然倒是很淡定,還皺了皺眉頭:“金色大廳,很貴吧?我們都是學生,湊錢來唱歌的……”

唉呀你!蔣華有種把齊然掐死的沖動,男生女生們都有點哭笑不得。

誰知那位值班經理先笑起來,畢恭畢敬的說:“既然致歉,包房費在內的所有消費都是免單的,這里還有張鉆石卡贈送給齊先生,希望您忘記今天這點小小的不愉快,下次還來光顧我們流金溢彩。”
作者: 刀痴劍狂    時間: 2013-9-27 09:53 AM

74章 隨夢而飛

“哦也!”

“齊然,帥啊!”

男生女生們爆發出熱烈的歡呼,范韋為首的好幾個搗蛋鬼沖齊然吹起了口哨,清冷如雪的林嫣抿著嘴兒微笑,帶頭鼓起了掌,自視甚高的盧露也跟著叫好。

流光溢彩做出這樣的處理結果,完全超出了學生們的預期,比起金色大廳,李天毅霸占的那三個豪包算什麼?何況還有全部消費免單,真是爽呆啦!

齊然本人卻沒有作為英雄的覺悟,樂呵呵的咧著嘴笑,尋思免單能省下好幾十塊錢呢——他從母親手里拿到的零花錢不多。

“齊先生,這是您的鉆石卡,”值班經理腰微微彎著,雙手把晶光閃亮的卡片遞上。

現在所謂的VIP卡爛大街,連學校門口的德克士炸雞和小飾品店都有類似的貴賓卡,齊然根本沒當回事兒,以為跟那些一樣,消費時可以打個八折九折、其實也就抹掉點零頭,隨手接過來看也不看就揣進了兜里。

值班經理的眼神變了,這種鉆石卡是錦隆集團旗下所有賓館、KTV、水療會所、度假村通用的儲值卡,自帶金額十萬元,本來他以為齊然至少要驚喜一下,沒想到人家隨隨便便接過去揣兜里,完全就無所謂。

果然是見過世面的大衙內,怪不得杜總要加意籠絡啊!值班經理頓時肅然起敬。

他絕對想不到,咱們這位齊然齊同學,兜里揣著十萬塊的儲值卡,卻在為節省了幾十塊湊起來唱歌的份子錢而暗暗高興。

流金溢彩取這個名字,就是因為里面的金色大廳,盡管立意上照抄維也納那座音樂殿堂顯得比較惡俗,但裝修、超大屏幕、音箱和燈光確實是超一流的。

男生女生們進去各自落座,有人興沖沖的去點歌,大部分人還在議論著剛才的經歷,暗笑平時感覺還算比較有能力的蔣華,這次徹底歇菜,倒是不顯山不露水的齊然挺身而出,給了大家一個重量級的意外驚喜。

“還是齊然據理力爭,才讓流金溢彩讓步,補償我們嘛!”萬婷婷捧著杯鮮榨西瓜汁,興奮得雙頰微微潮紅。

盧露撇撇嘴:“真以為講道理有用?我看剛才那個杜小剛,好像有點刻意討好齊然。奇怪了……”

附近幾個女生都搖著頭不相信,杜小剛是杜詩泉的兒子,流金溢彩的總經理,出社會好幾年了,名氣也不小,干嘛要討好齊然?

男生的意見也差不多,他們寧願相信是自己這邊人多,流金溢彩怕學生鬧起來影響生意。

不過,第一個出來帶頭的齊然,還是挺英雄的!

咦,齊然、齊然呢?

這家伙和范韋坐在角落里,面前的大理石茶幾擺滿了果盤、牛肉干和各種酒水,范韋滿臉洋溢著幸福:“哇哢哢哢,真的免單呢……”

“這就是人頭馬?”齊然把酒杯端起來,金琥珀色的酒液一飲而盡,很快少年的臉就漲得通紅:“哇,酒味好大!”

四十度的酒精含量,對只喝過啤酒和葡萄酒,白酒也就在嘴唇沾沾的齊然來說還是太大了。

被女生眾星捧月的林嫣,看到這一幕的時候,修長的眉梢輕輕揚起:花天酒地嗎?齊然這家伙貌似正在變壞呢……不過,太老實了也不好,嘻嘻!

學生們開始還比較拘謹,試探著要杯鮮榨果汁什麼的,后面就慢慢放開,啤酒上嘉士伯、百威,芝華士也嘗嘗,當然要到人頭馬這種級別的,服務員就推說缺貨了,只有齊然那桌不管要什麼都有。

嚴格按照法律,是不能向未成年人售酒的,可有誰在十八歲以前沒沾過酒?少男少女們一邊唱歌一邊互相敬酒,好在年紀都不大,沒有放得太開,喝酒也就淺嘗輒止。

就連林嫣都喝了點雞尾酒,白嫩的臉蛋染上了一層艷麗動人的紅霞,幽黑的眸子卻越加清亮,以致從頭到尾愣是沒有男生敢去敬她酒。

晚飯是在流金溢彩附帶的自助餐廳吃的海鮮大餐,當然還是免單。

南浦的學生普遍家里管得比較嚴,到晚上九點多鐘就差不多該結束了,作為壓軸金曲,盧露為林嫣點了首陳慧琳的《隨夢而飛》。

男生女生們興奮起來,這是今年上映電影《江山美人》的主題曲,片中陳慧琳飾演的燕國公主被奸臣所迫不得不逃出皇宮,幸得黎明飾演的一位武功高強的隱士所救,爾后兩情相悅,在隱士的幫助下,公主除掉了殺害父王的奸臣,並且奪回了王座。隱士卻因保護公主而犧牲。

08年,中學生里面陳慧琳的粉絲相當多,校廣播站的主持人恰好就是,于是每到中午就反復播放主題曲《隨夢而飛》,還曾惹得滅絕師太發飆,說為什麼廣播這種情啊愛的歌曲。

今天林嫣還沒有唱過歌,男生女生都等著她一展歌喉呢!

盧露笑著催促:“陳慧琳在電影里是從公主到女王,我們的班長也很有女王范,所以由她來演唱這首歌曲是最合適的了!”

說出這種話來,大概算是變相承認三年來的競爭終告失敗吧,不過打開了心結的盧露,反而比平時更活躍,在男生眼里也比過去她那種糾結的樣子可愛得多。

林嫣笑嘻嘻的站起來,柳腰款款,碎鉆頭飾、白色公主裙配高跟涼鞋,確實很有女王范。

盧露又促狹的眨了眨眼睛:“這首歌是男女對唱的,還需要有一名男生和班長配合,請問大家支持嗎?”

轟的一聲,男生女生都尖叫起來,校花林嫣的情歌對唱,絕對將成為本次畢業聚會的最高潮。

盧露沖著林嫣的笑容,帶著那麼一星半點的促狹:我雖然認輸,你也不能贏得那麼輕松哦!

林嫣貝齒輕輕咬著嘴唇,目光不著痕跡的掃過齊然那邊。

齊然很想站出來,但又拿不定主意,臉漲得通紅。

男生們心癢癢的,都在想誰將得到這難能可貴的機會,在畢業聚會的最后,和校花林嫣合唱一曲,無疑是最幸福的事情。

蔣華躍躍欲試,悄悄叫耍得好的幾個男生起哄,班長和副班長一起合唱作為壓軸金曲,應該很合情合理吧?

盧露笑著把手往下壓了壓:“江山美人里面,和公主配戲的是位隱士也是位英雄,請問是誰默默無聞,今天卻成了我們大家的英雄?”

全場寂靜,接著是爆發的歡呼:齊然!

我?!齊然被巨大的幸福擊中,還有點不敢置信,可他很快就被范韋推著站了起來,腳步發飄的走向林嫣。

清麗的校花臉蛋更紅了,手用力握著話筒,幽黑的眸子里閃爍著不為人知的喜悅。

音樂響起,全場安靜,齊然深吸了一口氣:

我會忍受所謂孤單,

卻不能讓你承受苦難,

但願你能對命運反抗,

放下你那沉重行囊~~

歌聲並不出彩,但沒有想象中的慌亂,表情和眼神都非常生動自然,因為這本來就是少年的心聲啊!

林嫣看了看齊然,抿著的嘴角翹了起來,輕輕開口,天籟般的歌聲便如清泉似流水:

我何嘗喜歡帶著傷,

成長成就他人對我期望,

誰在乎流芳,

誰願意錯過年少輕狂?

齊然和林嫣完全沒有初次配合的陌生與艱澀,而是和多年的好友一樣配合默契,不僅表情流暢舒緩,連眼神都有自然而然的交流,顯得那麼真誠、真摯。

正好大屏幕也放到電影中,黎明拉著陳慧琳乘上熱氣球飛向天空的夢幻場景,林嫣也一邊唱歌一邊向齊然伸出了手。

沒有猶豫,齊然也微笑著伸出手,彼此輕輕相握。

當兩只手握住的時候,全場的氣氛也達到了最高潮,男生女生們瘋狂的尖叫著,發泄畢業班的壓抑,盡情釋放心底的悸動,金色大廳中天籟回響,穹頂流金溢彩,絢爛的燈光映照著一張張青春的臉龐。

齊然和林嫣牽手的那一幕,已經被少男少女們刻印在了記憶深處,即使很多年以后都不會忘記——本來意味著初中三年正式結束的畢業聚會,大家只想要一個完美的句號,看似平凡的少年,卻給了他們一個充滿夢幻的驚嘆號!
作者: 刀痴劍狂    時間: 2013-9-27 09:54 AM

75章 浮華與沉寂的落差

流金溢彩的畢業聚會,是在狂歡的氣氛中結束的。

煤礦家屬院外面,長滿法國梧桐的小街,齊然和范韋一起慢慢走回家。

街道兩邊夜市的喧囂還在繼續,齊然驛動的心卻已平靜,一路走來,夏夜的微風讓發熱的頭腦漸漸冷卻,看到夜市大排檔那些斑駁的塑料桌椅、形形色色的食客、散發著厚重味道的鐵板魷魚和烤羊肉串,剛才流金溢彩里面紙醉金迷的一幕便恍如夢境般的不真實,唯有和林嫣的一曲對唱,清晰的刻印在了記憶深處,永難磨滅。

從來多話的范韋,這時候卻很久沒有說話,表情也有點落寞。金色大廳、人頭馬和海鮮自助餐營造出的奢靡氛圍,與這個雜亂破舊的老居民區,形成了異常鮮明的對比,當他認識到自己終究還是屬于這里的時候,難免產生心理落差。

屬于他的生活,終究是這個樣子的啊……

“回家了,”齊然看出朋友的情緒不高,拍了拍范韋的肩膀。

嗯,范韋答應著,喧囂沉寂之后,疲憊涌上心頭,回家的感覺嘛,還不錯。

金窩銀窩不如自家的狗窩,家在這里,溫暖就在這里,即使它看起來並沒有那麼光鮮體面。

兩位朋友走進院子,路燈白慘慘的光照之下,幾位青年工人穿著短褲背心,把通往沼氣池的下水道揭開了,拿鐵鏟把黑臭的淤泥往竹筐里裝。

錢二毛滿頭大汗往眼睛里淌,手掌沾了點黑泥,只能抬起胳膊肘擦汗,嘴里罵罵咧咧:“日媽喲,下水道又堵了,哪個龜兒子往里頭亂丟東西嘛?老子屋頭臭水都橫起流!”

錢二毛住在底樓,下水道堵了,他家最先倒霉。

另外幾個青工就笑著打趣:“哎呀我們這老家屬院就是這個樣子的,二毛你要是看不起,去買閱景攬勝的別墅嘛!”

錢二毛又好氣又好笑:“滾,老子買得起別墅!唉,這輩子能住上電梯房,老子就做夢也笑醒了。”

齊然走過去和錢二毛打了招呼,跟范韋分手,往自己家走去。

樓道里的燈光昏黃,石灰墻面也有很多發泡剝落,地面雖然被住戶們打掃得很干凈,終究掩蓋不住陳舊的氣息。

齊然家在五樓,不像錢二毛家經常遭受下水道堵塞之苦,不過因為電力線路老化,變壓器也有問題,齊然房間那臺舊空調時不時的罷工,還有墻壁和樓板的隔音效果欠佳,說話大聲點就會吵到樓上樓下……林林總總的問題,讓住戶們住得並不舒服。

這棟九十年代初修建的舊樓房,比齊然的年紀還大,當初的設計和施工或多或少存在一些問題,小二十年過去,就變成現在了這個樣子。

在家屬院里面這還算好的呢,齊思明是技術人員、范平是銷售科的干部,夫妻倆雙職工,這兩家還是分的單元樓房,王建松家是只有父親在礦上工作的“半邊戶”,住的筒子樓足有三十多年的樓齡!

前段時間的地震吧,絕大多數職工和家屬都跑礦區鬧罷工了,市區這個家屬院只有少數老弱病殘留守,據說當時房子搖得很嚇人,雖然因為遠離震中,不至于真的倒塌,但也足夠嚇死人了,有個七十多歲的退休老職工,愣是被嚇得心臟病發作,送醫院急救才緩過勁兒。

流金溢彩坐落于市中心繁華商業區,剛從那邊走過來的齊然,審視著生活了很多年的小區,不得不承認范韋的郁悶是有道理的,一街之隔就是華燈璀璨,這里卻黯淡無光,矗立在一片喧囂之中,顯得那麼格格不入。

即使齊然不懂那麼多經濟民生的大道理,也覺得應該搞搞開發了,把這片地方利用起來,肯定不會是現在的樣子吧。

當然,絕不能給杜詩泉那種人來搞!

目前龍泉煤礦以及市里面的情況,齊然還是比較清楚的。以前主要聽父母長輩閑談,在學校里那些家里有官場商場背景的同學也會吹吹牛,只鱗片爪的了解一些;介入林為民被陷害一事之后就不同了,他知道了不少內情,林嫣也很樂意為他介紹和分析政商兩界的局勢,每次課后輔導的休息時間都會以閑談的方式聊到一些,作為休息放松。

最近市里風向改變,龍泉煤礦透水事件,導致盛華集團的老總陳怡明確表態對雷正福不滿,使這家伙再也不能玩挾天子以令諸侯的把戲,林為民一系則乘勝追擊,逼得對方像熱鍋上的螞蟻。

煤礦透水相當嚴重,處在排水自救和恢復生產的階段,由于陳怡主動要求修改合作條件,選擇對龍泉煤礦職工更有利的方案,原來雷正福一系的方案就被擱置起來,估計很難有實現的機會了。

杜詩泉的錦隆是靠和盛華在煤礦改制方案中,形成事實上的利益捆綁,才拿到了老煤礦家屬區的開發權,現在盛華方面態度有變,杜詩泉的如意算盤也落了空,對老家屬區的開發改建不得不無限期推遲。

開玩笑,盛華那邊的新方案沒有出臺,東川市哪位領導敢點頭讓杜詩泉這邊先開動?

聽說拆遷開發被推遲,包括齊然家、范韋家和王建松家在內的所有職工家庭,這次總算大大的緩了口氣,有人慶幸逃過一劫,還說最好永遠都不要拆遷。

齊然倒覺得開發拆遷本身沒錯,老家屬院是幾十年前劃的地皮,當時還在城市邊緣,經過了幾十年的城市發展擴張,這邊早已算是市中心了,和寸土寸金的繁華商業區只有一街之隔,卻陳舊破爛成現在這副德行,職工和家屬住著很不舒服,無論如何都說不過去。

再想想去同學家里玩,有幾個家住的小區樓盤電梯房,草坪水池鳥語花香的小區,擁有羽毛球場籃球場各種運動設施,回家乘電梯哧溜一下就上去了,打開門房間寬敞明亮陽臺視野良好,齊然心里面就非常羨慕。

怎麼想個兩全其美的法子,既能讓家屬區得到改建,也變成那種現代化的小區,職工和家屬們利益又不在拆遷中受到損害,那就太好了!

齊然撥通了林嫣的電話,問問她有沒有什麼好辦法,林為民是副市長,也許能夠幫到大伙兒?
作者: 刀痴劍狂    時間: 2013-9-27 10:30 AM

76章 期待化蛹成蝶

閱景攬勝別墅區,林嫣從隨身小包取鑰匙打開家門,清麗的臉龐露出意外的表情。

常年在省城渝州做生意,周末才回東川的祝雪晴,頭發挽成高高的髻兒,姿勢優雅的坐在寬大的真皮沙發上,以審視的目光打量著女兒今天的裝束,眼神中同樣帶著幾分訝異。

水鉆發飾、白色公主裙、高跟涼鞋,臉蛋有點暈紅,似乎喝了點酒……

祝雪晴收回目光,看了看掛鐘,不著痕跡的說:“十點鐘了,畢業聚會可以稍微放寬,以后回家要早點。還有,你今天很漂亮。”

“媽~~”林嫣紅著臉,借著換拖鞋低下頭。

知女莫若母,哪怕她多了幾年的經歷,那點小心思還是在祝雪晴面前無所遁形。

哼!祝雪晴心底冷冷的哼了一聲,去參加畢業聚會的女兒突然改變了風格,一改清理冷冽的形象,打扮得像個漂漂亮亮的小公主,背后肯定有特別的原因。

女為悅己者容,古人早就總結出來了。

是為了那個姓齊的小子嗎?

不過祝雪晴對女兒很有信心,相信以林嫣的自控力,不會做出太出格的事情。再加上她和丈夫的教育與幫助,隨時幫女兒把握成長過程中的大方向,林嫣必將像過去的十多年里那樣,以絕對的優勢取得一個接一個的勝利,將同齡人遠遠甩在身后,如鳳凰展翅般飛上高遠的云霄。

到那時候,她回顧地面上的人群,就會發現當年曾經產生過好感的男孩,其實並不是想象中那麼優秀,反而平庸無奇、泯然眾人,根本不可能和她比翼齊飛。

有其女必有其母,祝雪晴也是位出眾的美人兒,婚前追求者甚多,其中不乏成功博得她好感的,但她最終選擇了林為民,並越來越為這個選擇感到慶幸——多年以后再次相會,當年的青年才俊們不是變成了發福的庸俗中年男,就是被生活磨礪得黯淡無光,面對她的態度倒是不約而同的帶上了諂媚甚至敬畏,全然沒有了當年指點江山激揚文字的意氣風發。

這個齊然想必也會重蹈覆轍吧……

女兒非常聰明,性格獨立清高,俗話說響鼓不用重捶,祝雪晴也就點到即止了,她相信女兒經過深思熟慮之后,能做出明智的選擇。

“吃西瓜嘍!”林為民穿著夏款家居服,腰間系著圍裙,一副家庭婦男的打扮,端著盤切好的西瓜從廚房出來。

敏感的發現了妻女之間的異樣氣氛,他呵呵笑起來:“怎麼搞的,你們母女一見面就鬧別扭?來來來,吃西瓜吃西瓜……咦,我女兒今天打扮得挺漂亮嘛,黃毛丫頭變小公主了。”

男人在這方面,反應終究比女人遲鈍,林為民稍晚一點才發現了林嫣的異常,但他和妻子的反應不大相同,微笑著朝女兒眨了眨眼睛。

林嫣和父親比較親近一些,捶著林為民的肩膀撒嬌:“爸!媽開玩笑就算了,連你也來笑我,哎,你們還真是婦唱夫隨呢!”

這哪兒還是那個清冷如雪的校花?回到家里,也是個會和父母撒嬌的乖乖女嘛!林為民和祝雪晴都被女兒逗得笑起來。

林為民遞了塊西瓜給林嫣,故意問道:“對了,那個齊然,他報的是一中吧?”

言下之意是如果齊然分數離統招線還有距離,他將發揮副市長的影響力,使這位小朋友成功就讀一中。

當然,這並不代表林為民把齊然當成了未來女婿——比起祝雪晴的敏感和反對,他的態度是順其自然,至少可以肯定,那個勇敢正直的少年不會傷害他的寶貝女兒。

祝雪晴淡淡的掃了丈夫一眼,表情流露出不滿,哪壺不開提哪壺啊?

林嫣咬了咬嘴唇,雙頰更紅了,拿著西瓜往二樓走:“他是報的一中,估分超了統招線的……爸媽,我先換件衣服。”

看來女兒很清楚那小子的成績嘛!林為民淡淡一笑,從林嫣的回答中知道了很多的信息。

不是說他成績不好嗎?祝雪晴倒是怔了怔,很快就擰起了眉頭,因為這個消息意味著那個姓齊的小子,將會在未來三年里繼續與女兒同校就讀。

林嫣回到寢室,換上了湖水藍帶碎花的睡衣,心跳得還有點快。

少女是故意的,如果要完全撇清和齊然之間的關系,冰雪聰明的她完全可以說不清楚對方的估分成績,但是面對強勢的母親,她還是做出了正面回應:齊然考上了一中。

從某種意義上,也是對母親不看好齊然的反擊吧。

即使是清冷高傲的林嫣,在向父母宣布心上人的勝利消息,同時也隱晦表明自己態度的時候,也要鼓足勇氣,並付出心發慌臉發燒的代價。

手機響了,看到是齊然的號碼,校花抿著的嘴唇終于微微翹起:哼,總算你有良心,還記得給我打電話!

“喂,林嫣,你、你回家了?”話筒里齊然的聲音略顯生澀,其實他不常給林嫣打電話,平時有事就見面說了,而且現在的時間也很晚。

真是個笨蛋,打個電話都害羞耶!林嫣故意拿出冷淡的口氣:“干嘛?我正準備去洗澡呢,呵呵……”

“哦,這樣啊,那明天再說?”電話那頭的齊然也躺在自己床上,父母待在礦區,心情很有點孤單,聽到林嫣這麼回答,他的心情頓時變得黯淡。

之前他幫過林嫣,林嫣也履行承諾幫助他復習功課,現在雙方已經兩清,共同復習的日子結束了。

演唱那首《隨夢而飛》的時候,齊然還覺得夢中小情人近在咫尺,現在他不禁自問,難道那些都是不切實際的幻想嗎?

可憐咱們的齊同學並不知道,正在打電話的少女,已抿著小嘴兒壞壞的笑起來,“算了,洗澡可以等會兒,還是先聽你說吧——你是好朋友嘛。”

好朋友?第一次聽到林嫣親口說出自己在她心目中的地位,齊然又驚又喜,能做林嫣的朋友已經很慶幸了,好朋友又更進一步。

當然,如果是男朋友……

少年咧著嘴傻樂,以至于電話那頭林嫣喂了好幾聲,他才回過神來,說出了老煤礦家屬區的開發改建問題。

林嫣柳眉揚起,齊然能關心這個問題,讓她感覺非常驚喜。原本青澀懵懂的少年,正在以飛快的速度成長,當他化蛹成蝶、鳳凰涅盤,成為所有人眼中的奇跡之后,就能以無可辯駁的事實說服母親,也足以應付任何來自世俗的阻力和挑戰了吧。

事實上祝雪晴的江渝國貿就有從事房地產開發,但是按照國家規定,沒有在林為民工作的東川市轄區內開展業務,主要項目放在省城渝州那邊。

即使江渝國貿在東川有業務,林嫣也不準備去求母親參與這件事。

她在電話中告訴齊然:“我記得盛華集團下屬子公司也有搞房地產開發的,你有陳怡或者周秘書的聯系方式吧?”

“盛華不是不要這塊地皮,只要煤礦嗎?”齊然皺了皺眉頭,覺得林嫣的提議並不好。

“也許你可以試著說服她們,”林嫣的口氣非常自信。

在少年化蛹成蝶的過程中,她很樂意提供一點力所能及的幫助。
作者: 刀痴劍狂    時間: 2013-9-27 10:31 AM

77章 突兀的問題

已經十點多鐘了,齊然拿出陳怡的名片,想了想時間太晚不知道她休息沒有,就沒撥過去。

還是先和周秘書聯系吧!

齊然臥室有臺表哥魯俊浩淘汰的二手電腦,是大舅魯衛東搬過來的。

最近沖刺中考,齊然很少開機了,這會兒他一骨碌從床上爬起來,打開電腦登陸QQ,找到周秘書的號,發了句過去:“你好,在嗎?有事找。”

很快就有回復:“干嘛?呵呵,準備去洗澡……”

呃~~齊然無語,怎麼美女都喜歡回這幾句?

京城緊靠北三環的一棟豪華公寓樓,裝修別致的小戶型套間里,獨居的盛華集團美女秘書周笙撇撇小嘴,隨手關掉了QQ對話窗口——齊然用的卡通頭像,QQ名和真名對不上號,她顯然把齊然當成了某個討厭的追求者。

窗簾沒有拉上,朝外的整面墻都是玻璃落地窗,天空明月高照,地面華燈璀璨,京城燦爛的夜景映照之下,周笙精致美麗的臉略顯落寞。

QQ又響了,周笙有點厭煩的皺了皺眉頭,伸手就要關掉它,點出的對話窗口有一行字:我是齊然,關于東川龍泉煤礦老家屬區開發改造的事情,想請教周姐姐。

齊然?!周笙驚喜的抓起鼠標,點進了來訪者的QQ空間,因為沒花多少心思顯得比較簡陋的空間里面,掛著幾張齊然的照片,少年咧著嘴笑得陽光燦爛,眼神兒非常干凈。

周笙板著的臉松弛下來,露出了會心的笑容,手指飛快的在鍵盤上敲擊:“加了QQ又一直隱身,發消息你也不回,還讓那個莫名其妙的朋友來加我,哼,要不是看你面子,早把他拉黑了!”

莫名其妙的朋友?齊然想了想,才知道她說的是范韋,范韋那小子滿嘴跑火車,稍微懂點事的小女生都不吃他這套,何況見過大世面的盛華集團董事長秘書。

知道是齊然,周笙的態度來了個一百八十度大轉彎,從冷淡排斥變成熱情主動:“考上一中了嗎?”

“嗯,估分還可以。”

“最近忙不忙?哎,好羨慕你們學生啊,放暑假整整兩個月耶。”

“剛放假,周秘書很忙?”

“喂喂,怎麼叫的?要喊姐姐!”

周笙字打得飛快,一個個問題讓齊然應接不暇,可憐齊然有段時間沒上網了,打字速度根本跟不上美女秘書,完全沒空說自己想請教她的事情,反倒被對方一個勁兒追問。

周笙似乎對齊然非常感興趣,把身高體重年齡血型星座喜歡什麼討厭什麼全問了個底兒掉,跟查戶口似的,就差問齊然穿什麼顏色內褲了。

“嘻嘻,這下可以和陳總交代了!”周笙笑得壞壞的,完全可以想象網絡另一端齊然的囧態。

確實如此,齊然滿頭冒汗,終于知道陳怡這位美女秘書的能耐了,夠刁鉆的。

好不容易回答完,等周笙稍微停頓一下,終于可以提自己的問題了,齊然就把老家屬區開發改造的事兒提了出來。

但是到了正事兒,周笙的反應反而不如剛才那麼積極,“房地產開發呀,集團準備從這個領域逐步退出了,你們當地不是有個什麼錦隆集團準備接手嗎?”

“那個錦隆集團,是家涉黑企業,在東川橫行霸道,如果讓他們來搞開發,肯定會走歪門邪道,強拆逼遷什麼的!”齊然有點著急了。

周笙對此卻不以為然,作為家境優渥的海歸留學生,又是在盛華集團陳怡身邊工作,接觸的都是京城的高官和白領精英,對地方上的涉黑企業沒有太多認識——再黑,也黑不到盛華頭上啊!

不過感覺到齊然的急切,她還是耐心做出了解釋。

盛華集團是以發電和采煤為主的煤電聯合體,就像其他中字頭的特大型企業一樣,旗下還有從事各種副業的二級法人、分公司、控股子公司、參股公司,包括房地產開發、建筑施工、煤炭運輸、電力設備生產制造等等業態,甚至還有以培訓基地為名設在風景區的度假村和高檔餐飲會所,共同構成了龐大的集團公司。

這樣的大集團有它本身的固有優勢,也患有攤子過大必然帶來的痼疾,出于全盤戰略考量和對目前經濟環境的判研,陳怡在董事會上強勢通過了加強主業、收縮副業的戰略目標,在煤電領域全面擴張,其他副業則逐步收縮。

把張開的五個指頭攥緊變成拳頭,才更加堅強有力嘛!

陳怡不久前親自制定和推行的發展戰略,在東川收購中就體現出來,盛華對煤礦勢在必得,對老煤礦家屬區的開發改建卻不怎麼感興趣,任由雷正福做主甩給杜詩泉。

作為最親近的秘書,周笙很了解陳怡的行事風格,這位女強人可以改變對煤礦職工的態度,制定更優惠的收購條件,對齊然本人則可以給予更多……但是,她絕不可能出爾反爾,任意更改既定的戰略方向!

不願讓齊然太失望,周笙特別提出以盛華的名義向東川方面打招呼,既然煤礦職工都轉崗成為盛華的員工,那麼對他們家屬區的開發改建,請盡量做到公平合理。

看到這樣的回復,齊然非常無奈,有盛華施加的壓力,杜詩泉確實不敢做得太明目張膽,但要是他私下里玩點陰的,盛華也不可能面面俱到……不能有更好的結果嗎?

把電話打給了林嫣。

靜靜的聽齊然說了情況,少女的聲音非常沉著冷靜:“讓我來和她聊,嗯,我的意思是,你來做個二傳手吧。”

這辦法好,因為林為民的關系,林嫣更了解市一級層面的東西。

齊然在QQ上打開和林嫣的聊天窗口,很快那邊就發過來信息:你問她盛華決定從房地產行業收縮,加強煤電聯營主業,是否和今年一月十五號開始,央行四次上調銀行準備金率有關?

呃,銀行準備金率?齊然根本不懂這是個什麼玩意兒,直接把信息復制粘貼,以自己的名義發給了周笙。

京城冷氣十足的高檔公寓里,周笙捧著一杯熱氣騰騰的藍山咖啡,齊然的對話窗口已經十分鐘沒有新的信息發過來了,她正猶豫著是不是要發點安慰勸解的話過去。

商場如戰場,盛華上千億的攤子、幾十萬員工,既定的戰略方向怎麼可能說改就改?俗話說慈不掌兵,陳怡這種位高權重的女強人同樣如此,根本不可能受私人感情的影響來朝令夕改嘛!齊然勇敢真誠,但是年紀畢竟太小了,好多道理都不懂……

正在此時,對話窗口發來了新的信息,周笙的眼睛突然間睜大,紅唇驚訝的張開,雙手一抖,捧著的咖啡潑到了鍵盤上。

作者: 刀痴劍狂    時間: 2013-9-27 10:31 AM

78章 天才少年

二零零八年一月十五號,央行上調存款類金融機構人民幣存款準備金率零點五個百分點,至此準備金率達到百分之一十五,創下從一九八四年國家設立存款準備金制度以來二十多年間的新高。

存款準備金是金融機構為保證客戶提取存款和資金清算需要,準備在中央銀行的存款,存款準備金占其存款總額的比例就是存款準備金率,比如建設銀行向儲戶吸納了一百億元存款,按照百分之一十五的準備金率,需要向央行繳納十五億的準備金,剩下的八十五億才能被它用來放貸收利息賺取利潤。

所以準備金率越高,商業銀行能拿出來放貸的份額越吃緊。

眾所周知,房地產是個嚴重依賴信貸的行業,開發商要貸款,很多購房者也要辦按揭,當銀根吃緊時,這個行業將面臨最大的沖擊。

如果以為百分之十五的存款準備金率是有史以來的最高,那就大錯特錯了,三月二十五日、四月二十五日、五月二十日,央行連續上調準備金率,從一月到五月除了二月春節沒動靜,每個月都在上調!每次百分之零點五,使目前的準備金率上升到了空前的百分之十六點五!

收縮信貸使經濟過熱的勢頭得到遏制,大有九七年“經濟軟著陸”重現的趨勢,首當其沖的房地產行業哀鴻遍野,深圳等房地產炒作過熱的城市出現房價下降、中介關門、購房者從排隊買房到打橫幅退房的轉變,各大房企巨頭也停止了大規模高價拿地,行動變得謹慎小心。

再加上一系列配套政策的出臺,明眼人都能看出高層調控經濟過熱,尤其是房地產行業過熱、房價上漲過快的決心。

盛華就是在這樣的背景下,決定順勢而為,從房地產行業全面收縮,全力固守並發展主營的煤電業務。

前因后果本身並不算什麼秘密,存款準備金率和國民經濟之間的聯系,房地產行業的相關情況,盛華戰略方向的調整,有清晰的脈絡可循,不需要什麼專家教授,就是普通的業內人士,金融專業大二的學生,近期準備購房比較關心這個行業的大城市白領,都能很容易的厘清這幾點之間的關系,

可齊然只是個居住在內地城市,剛剛初中畢業的學生,父母也沒有從事金融或者房地產行業,以他的家庭背景和所受的教育,怎麼可能這麼清楚行業內情,以至于一語中的?

他才是個初中畢業生啊,這個年紀除了上課學習之外,不是應該粉明星、打網游、踢球打架追女生嗎,居然關心起金融形勢和房地產來了!

早慧的也不是沒有,京城有位十九歲就讀完本科,考取美國賓夕法尼亞大學金融專業的天才,可齊然給周笙的印象,又是個非常真誠、積極上進的好學生好孩子,在某種意義上,這種好孩子往往“老實”得過分,根本不像那種天才的類型嘛!

“你怎麼知道的”,周笙在這句話后面,加了三個大大的問號。

這句話無異于變相的承認,齊然大受鼓舞,把話再次發給了林嫣,在兩位美女之間當起了稱職的二傳手。

“不要問我怎麼知道的,關鍵在于你們對國際國內經濟形勢的判研是否正確。去年次貸危機的影響究竟是在逐步消退,美國經濟持續好轉,還是逐步發酵為金融風暴,更深遠的影響實體經濟,並席卷歐洲市場……

如果是后者的可能性比較大,美聯儲勢必推行貨幣超發的量化寬松政策,到那時我國是否被動跟進?我國整體經濟政策會不會經歷從調控過熱到刺激經濟保增長的轉變……

為滿足改善民生保增長的需求,目前我國可行性最大的選擇是貨幣超發和大規模基礎投資,增加流動性必然帶來固定資產價格上揚,房地產行業景氣復蘇……

大規模經濟刺激有其必然引發的諸多問題,但在全球大環境下是不可避免的選擇,我們完全可以順勢而為……”

林嫣一段又一段的發過來,手幾乎沒歇過。

齊然看著林嫣發來的長篇大論,苦笑著摸了摸鼻子,每個字都認識,但連在一起就不懂是什麼意思了。

只把前面咄咄逼人的詞句稍微改了改,就整段復制粘貼發給了周笙。

半天沒有回復。

電腦前的周笙目不轉睛盯著屏幕,手里的熱咖啡被空調冷氣吹得冰涼,后背的冷汗冒出來又被吹干,整個人都傻了。

妖孽,妖孽啊!

電腦那頭的齊然還是人嗎?如果可以,周笙真想像貞子那樣鉆進屏幕,再從齊然那邊的屏幕爬出來,揪著他問個清楚。

隨后又是撿到寶的激動,盡管周笙不是金融專業的,但跟在陳怡身邊好幾年,對宏觀經濟的把握深受這位老總影響,還是有相當見地的,她一看就發覺這個分析高屋建瓴,站在全球經濟一體化的角度來判研國際國內經濟形勢,內容詳實、有理有據,很有可能是對全球經濟走向的正確解讀。

如果經濟形勢真如分析中那樣發展,盛華集團執行原來的戰略方案就會錯失黃金機遇,光是想想那些龐大的數字,周笙都會后背冒冷汗!

幸好現在有了這份分析報告,趕緊組織專家論證,證實其可能性之后,盡快調整戰略方向,未來可能獲取的利益仍然是個天文數字。

幾分鐘里,美女秘書的腦袋里不知轉過了多少個念頭,甚至冒出把這份分析據為己有的想法,好在她很快冷靜下來,敲了敲自己的腦門:“周笙啊周笙,你這是怎麼了?”

喝了點冷掉的咖啡,眼前浮現出少年那張陽光燦爛的臉,心情激蕩的周笙,開玩笑的在聊天窗口敲下一行字:呵,你真是個天才,我都想親你兩口了呢!

齊然把林嫣的長篇大論發給周笙之后,正在用百度查資料,吃力的解讀那些內容,眼睛都看花了,聊天窗口又冒出來的一行字,他恍惚間瞟了一眼前面,感覺是稱贊的話,就直接復制粘貼發給了林嫣。

討厭哎!坐在電腦前劈啪打字的少女,瞇著眼睛想了想,又把已經敲出的討厭兩個字刪掉了,重新敲下:“你敢?”

哼,齊然你膽子大了,敢調戲我啦?!

林嫣小嘴微癟,挺翹的鼻子輕輕皺起,一副傲嬌的樣子,還揮了揮小拳頭向網絡那端的齊然示威——其實沒有視頻,齊然根本看不到。

你敢?齊然莫名其妙,還是習慣性的先發給了周笙,然后再查聊天記錄,等他看清周笙發來那句話的后半部分,頓時狂暈。

京城高檔公寓里的周笙同樣氣憤,看到充滿挑釁意味的兩個字,嘴巴都歪到了旁邊:“呀哈,天才少年就了不起啊?小家伙毛都沒長齊,居然敢調戲老娘!你看我敢不敢?”

不過還是先開工吧!

美女秘書又泡了兩杯咖啡,連夜整理聊天記錄,做成正式的分析報告。

題頭下面署著天才少年齊然的名字。

作者: 刀痴劍狂    時間: 2013-9-27 10:32 AM

79章 各自的收獲

第二天周笙頂著兩只大大的黑眼圈跑去上班,集團總部的電梯里,那些打扮精致的女同事嘻嘻哈哈的開玩笑,說盛華集團最鮮艷的一朵花兒,昨晚肯定被某位青年才俊采擷了一遍又一遍。

周笙像平常那樣應付著這些不咸不淡的玩笑,心頭卻在暗暗發狠:真是什麼青年才俊就好了,偏偏是個小鬼,哼,他年紀要是再大幾歲……

進到董事長辦公室,周秘書的心神立刻收斂起來,將熬夜整理的分析報告交給了陳怡。

“美國次貸危機轉化為全球金融風暴的可能性以及對我國宏觀經濟的影響……齊然?”看到這份題目宏大的報告下面竟署著齊然的名字,陳怡的眉毛剔起,詫異的看了看周笙,從親信女秘書的眼神里,得到了並不是開玩笑的保證。

同名同姓?陳怡自嘲的笑了笑,最近老想著那孩子,又沒有合適的機會去東川看他,這不隨便看份報告,碰到一個同名同姓的研究者,就想到那孩子身上去了。

是的,寧願相信這是個同名同姓的青年經濟學家,畢竟國際國內搞這方面研究的人挺多,撞到正好同名的雖然有點巧,但總比一個初中畢業生做出這種宏觀經濟判研更能讓人接受吧。

繼續研讀內容,剛剛看了前面兩段,陳怡的表情就再也無法平靜,在作為心腹的女秘書面前也毋須掩飾情緒,越往下看越驚喜,看到一半的時候就忍不住大聲稱贊:

“這份報告寫得太好了,非常有前瞻性,里面對全球宏觀經濟的判斷,極有可能在未來幾個月到幾年里變成現實!作者對美國經濟政策的了解之深入,對未來趨勢的準確把握,稱得上非同凡響!這位經濟學家非常了不起,我們必須不惜一切代價,立刻請齊先生到京城來,同時召集相關領域專家教授,就上面的觀點舉行專家論證會!”

說完陳怡走到寬大的辦公桌前,端起茶杯喝了口水,又興奮的踱著步子:“如果論證結果肯定了這份報告中的觀點,我們還要向中央負責經濟工作的首長匯報,依我看,完全有作為制定國民經濟政策的參考的價值!”

周笙崇拜的看著陳怡,她只想到按照報告指出的方向調整經營思路,有可能獲取若干億的利潤,陳總卻立刻想到向國家建言,充分發揮這份報告的價值,站的戰略高度完全不同。

不過想到陳總把報告作者稱為經濟學家齊先生,這種崇拜之情就無形中消彌了幾分,她忍著笑說:“陳總,作者是您認識的,還讓我和他保持聯系呢。”

陳怡怔住,足足呆了三分鐘才回過神:“你是說……他?”

“嗯,是他,昨晚QQ上和我聯系的,現在還有聊天記錄呢,”周笙鄭重其事的點了點頭,又說:“其實最開始我也不相信,懷疑是另有高人在他身后,但行文習慣和部分金融方面的專業名詞還不是很規范,證明確實可能是他自己的觀點……對宏觀大局的把握非常精準,前瞻性的判研既大膽又深刻,所以我花了大半夜的功夫把內容吃透,查資料補充潤色,最終形成了這份報告。”

“想不到,想不到啊!”陳怡又驚又喜,扶著寬大的桌面,從大幅玻璃幕墻看著遠處的天空,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良久她才揮了揮手:“暫時不要去打擾他,我們先組織專家論證……另外,通知紐約的海外投資部,立刻重新配置我們持有的金融資產,全力賣空房利美和房地美。”

“陳總,還沒有論證!”周笙驚訝的睜大了眼睛。

“這次,我相信直覺,”陳怡透過玻璃幕墻遠眺西南方,那是東川所在的方向。

齊然並不知道,他只是為了說服盛華集團介入煤礦老家屬區開發改建而做出的努力,已經在京城掀起了軒然大波。

猜到會有什麼結果的林嫣,跟母親祝雪晴到三亞度假去了,臨行前和齊然在胡子大叔的冷飲店見過一面,告訴他要遠行的消息,少女的唇角翹成了很好看的弧度,露出點促狹的壞笑:嘻嘻,就留下你應付那些人吧,搞不好會被當成怪物解剖切片哦~~

中考成績公布前的這段日子,學生們既期待又擔心,特別是那些估分成績在所報學校統招線上下幾分的學生,運氣好點就上去了,運氣不好差那麼一兩分,既丟面子,又要父母去托人找關系,再拿一筆數目不小的擇校費。

齊然、范韋和王建松這三位朋友卻與眾不同,徹底的輕松下來:

齊然估分比一中去年的統招線高了十五分,絕對的十拿九穩;

范韋得益于齊然借給他的那本筆記,這次中考算是超水平發揮了,估分出來在統招線上,他家原本就做好了擇校的準備,即使最終結果差幾分上線也無怨無悔了,反正比原來預計的分數高就行,少交擇校費嘛;

王建松報的協信,他的成績原來和齊然差不多,離一中還有段距離。他家的情況更差,所以從最開始就沒想著擇校,私立的協信這幾年勢頭很猛,大有超過三中直追一中的架勢,它對擇校生的收費非常昂貴,甚至超過一中,但對統招生有各種經濟上的優惠,王建松就是考慮到這點才報了它。

協信的招生線也就比一中低那麼二三十,以王建松的成績是沒有多大保險系數的,多虧了齊然給的那本筆記,好幾道類似的題型被提前命中了,估分出來他至少超了協信的錄取線十來分。

協信財大氣粗,凡是第一志願報它的學生,中考成績每超過錄取線一分,獎勵一百元,超過十分,頭個學年的學雜費全免,王建松在這兩塊就能撿好幾千呢。

三個朋友心情愉快,結伴打游戲爬山游泳,以前的小學同學、初中同學也組織小范圍的聚會,玩得天昏地暗,最后一個學期的憋悶好像已經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事情。

只有齊然回家,還會花時間花精力去學金融方面的知識,他想得很簡單,如果陳怡真的到東川來開發老家屬區,問到相關內容,總要答得上來嘛——哎,林嫣真不講義氣,跑得沒影兒了!

日子飛快的過去,終于到了公布分數的七月一號。

齊然撥通了查分的聲訊臺號碼。

作者: 刀痴劍狂    時間: 2013-9-27 10:33 AM

80章 終于揭曉

知道七月一號早晨八點開始可以查分,齊思明、魯愛華兩口子昨晚特意從礦區趕回了家里,齊然撥打聲訊電話的時候,齊思明假裝在陽臺上澆那幾盆花,其實豎著耳朵聽客廳里的動靜,魯愛華在廚房里頭把煮好的醪糟荷包蛋往碗里盛,舉著的大湯勺久久懸在空中,就是落不下來。

要說不緊張那是不可能的,不像那些含著金湯匙出生的二代們,從商從政條條大路都筆直寬敞,學習成績與他們只是聊勝于無的點綴,對于齊思明、魯愛華這樣的平民百姓家庭來說,兒子刻苦讀書、努力上進,就是他最穩妥也最現實的光明前程了。

齊然也不是懵懂無知的小孩子了,完全能體會父母的殷切期盼,盡管之前有林嫣的估分,但在摁下電話號碼的時候,手指頭仍然微微發顫,好像正在用指尖觸摸未知的命運。

嘟——嘟——,電話接通了,按了免提的鈴聲在房間里回蕩,一家三口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沒想到傳來甜美的女聲:對不起,現在查詢過多,系統繁忙。

齊然哭笑不得,什麼系統嘛,簡直耍人。

齊思明還笑著勸兒子:“今天上午八點開始查詢分數,大家都急著知道確切分數,搞不好現在有上萬部電話在撥打,系統繁忙也正常嘛。不急不急。哎,晨報上還登了移動、聯通的短信查分,你發條短信試試?”

說是不急,只怕比他當年高考拿錄取通知書的時候還急切,每個父親都由衷希望兒女成材,被下一代超越才是身為父母的最大幸福。

看嘛,說是不急,齊思明還是建議兒子發短信查分——現在這節骨眼上,每多等一分鐘都是煎熬啊!

齊然用自己手機編輯了準考證號,發送到移動公司的短信查分平臺,和電信的聲訊臺一樣,半天沒有回復。

“哎,都不吃飯了?先吃飯先吃飯!”魯愛華把醪糟荷包蛋端了出來,還有熱騰騰的肉包子。

魯愛華做的醪糟荷包蛋又香又甜,肉包子也是家屬院外面黃桷樹下那家老字號買來的,可一家三口都沒多少心思吃,不是拿勺子在碗里攪來攪去,就是捏著肉包子半天不咬一口。

沒滋沒味的。

滴-滴-,短促的短信提示音讓齊然一驚,他飛快的拿起了手機,翻出短信逐字逐句的往下讀:“齊然同學,您的各科分數是體育四十五,語文九十一,物理八十九,化學八十八,數學九十二,思想品德九十八,地理九十二,英語八十八。您的總分是六百八十三分。”

六百八十三分!

比三診成績又高了四分,去年一中的統招線是六百七,超了整整十三分,無論如何都該上統招線了。

齊然念到最后,聲音都在微微發顫了,怎麼能不激動呢,他並不是成績一直名列前茅的學生,還在兩個月之前,這麼高的分數根本連想都不敢想,過去的五六十天里的刻苦學習,每天和林嫣一塊復習,回家還挑燈夜讀奮力追趕,付出的努力終于在此刻得到了充分的肯定和豐厚的回報。

“六百八十三啊,那上一中沒有問題了吧?”魯愛華激動之下,都有點語無倫次了,其實她早知道去年一中的錄取線,把齊然的成績扳著手指頭算了不知多少遍。

齊思明也坐不住了,一下子站起來:“當然沒問題了!哈哈,我齊思明的兒子,到底還是有真材實料,以前不懂事,現在曉得發奮,沖起來快得很!”

父愛都是深沉的,以前齊思明就算再怎麼高興,都沒這麼直接的誇贊兒子,可想他的心情有多激動。

魯愛華從齊然手里接過手機,愛不釋手的看那條短信:“讓我看看,哎,好小子,這下你張姨、孫姨她們還不把我羨慕死啊,孫家莉老吹她女兒向念去年考了一中,我看分數還沒你高呢!”

“咳咳,不要攀比嘛,”齊思明看了看兒子,提醒老婆別太市儈了。

魯愛華可不依,“哼,你不曉得,孫家莉都快把我耳朵念起繭疤了,這次我兒子考了高分,我為什麼不說?我還要堂堂正正的大聲說!”

齊然咧著嘴笑得很開心,嘿嘿,終于讓老媽揚眉吐氣一把。

“對了齊然,你爺爺奶奶、外公外婆還有大舅二舅大伯小姑他們都關心你的成績,這會兒就打電話過去報喜吧!”齊思明一邊說,一邊美滋滋的喝著醪糟湯水,甜到心里去了。

齊然答應下來,不過在此之前他還要先做一件事,走進自己房間把門關了起來。

翻開筆記本,上面抄錄著林嫣的準考證號,編輯手機短信發到了查分平臺。

熬夜抄寫學習心得和解題思路,在實驗樓天臺和茶樓包間里一塊復習,講解重點難點……齊然知道自己能取得現在的成績,林嫣的幫助起到了很大作用,真正是軍功章有你的一半也有我的一半。

所以迫切想知道林嫣拿了多少分,是否能問鼎今年的中考狀元?

也許是查分的高峰期已經過了,很快收到了回復,晃眼一看前面好幾個一百分,直接翻到最后,總分七百三十九!

七百五的總分,只丟了十一分,不僅是東川市的中考狀元,很有可能成為今年三江省的中考狀元!

“真夠打擊人的,”齊然嘟噥了一下,以前不是很清楚,最近這段時間吧,感覺林嫣玩的時間比他還多,居然分數這麼高,讓身為男生的自尊心都有點受傷了。

當然這只是一點點喜悅之外的胡思亂想,齊然為好朋友感到由衷的高興,很快編輯短信把喜訊發給了林嫣。

幾分鐘之后收到回復:“是嗎?很高興,謝謝你。”

齊然有點失望的放下手機,林嫣的回復有種敷衍的感覺。看樣子她對中考狀元的興趣不大,或者說,她根本就覺得這是理所當然的。

手機又響了,收到了彩信:我在海邊玩,撿了很多貝殼,回來送你最漂亮的。

彩信圖片上,林嫣站在海邊沙灘,不再清冷如雪,而是笑容燦爛的舉著一只鸚鵡螺貝殼,盡管少女穿著較為保守的連體式泳裝,纖長的手臂和筆直的雙腿都裸露在外,泛著迷人的象牙光澤,胸前也隆起了兩只可愛的小鼓包。

齊然喉嚨咯的一下,這張照片可不能外傳,作為私家收藏吧……如果別人知道我有林嫣的泳裝照,嘿嘿,肯定會羨慕得眼珠子都掉下來呢。

盡管這時候的手機分辨率不高,可屏幕上的少女越看越迷人,齊然拿起手機,對著屏幕輕輕的親了一下,然后面紅耳赤,心跳得比什麼時候都快,獨自坐在桌子前面咧著嘴發呆。

原諒他吧,少女的泳裝照實在太可愛了!

樓下傳來范韋的吼聲,把齊然驚了一跳,“六百七十六,齊然,我考了六百七十六!”

王建松的聲音更大:“六百五十三,哈哈哈哈,協信沒問題啦——”

齊然發自內心的笑起來,朋友們都考得不錯嘛!

作者: 刀痴劍狂    時間: 2013-9-27 10:33 AM

81章 慶功飯局

東川國際大酒店門口,五彩繽紛的旗幟在夏日的微風中輕擺,兩只碩大的銅獅子锃光瓦亮,門童的雪白制服一塵不染,即便東川不像大城市那麼容易看到蘭博基尼、阿斯頓馬丁,這里的車位也停了好幾輛奔馳、寶馬。

齊然和老爸老媽走到這間氣勢不凡的酒店門口時,腳下的步子都有那麼點猶豫,尤其是門童正在用那種勢利的目光,打量大熱天里步行前來、衣著也很普通的一家三口。

以前齊然家絕對不會進這種高檔酒店,用東川本地話說是“竹杠敲得死個人”,只因為齊然考試分數下來,鐵定上一中統招線了,大舅魯衛東在東川最好的國際大酒店為他設下慶功宴,他們才欣然前來。

魯衛東大堂朝門口走,招手喊他們進去:“妹妹、妹夫,等你們好久了,這麼熱的天氣,打個出租嘛!”

門童立刻收起那一絲輕蔑,畢恭畢敬的拉開門,他知道這位魯科長是工信局的紅人,跟呂局長都來過好幾回了,是這里的常客。

“哎,你曉得什麼喲,現在走路又鍛煉又減肥,好多大老板都不開車改走路了,曬太陽更健康,外國人還有專門渡假去曬黑的……”許麗芳一邊說,一邊搶在丈夫前面,很親熱的挽起魯愛華,臉上笑容燦爛,又拍著齊然的胳膊:“從小我就說齊然聰明,只是男孩子醒事晚,沒專心學習,哈哈,這次一努力就拿了高分!一中哎,不是那麼簡單的!”

齊然三診時得分上線,許麗芳心里面還有點轉不過彎,隱隱生出點嫉妒,可就是那次在齊然家里遇到呂治國代表林為民來送禮,然后魯衛東就真被調到新成立的工信局,做了規劃科科長,很受重用,她的心態就完全轉變了。

許麗芳這麼一咋呼,大堂里好幾道目光朝這邊投過來,最近辦升學宴謝師宴的挺多,大家對這方面比較敏感。

還有人趁機小聲教育孩子:“你看你,考個協信就滿足了,別人考的一中都沒你這麼驕傲,今后還要繼續努力,考個好大學,咱們再到這里來辦席,那才光彩!”

齊然臉就有點紅了,瞧人家誇的……

魯俊浩也沒有了以前的傲氣,但畢竟年輕,不像他媽那麼能變臉,只是從沙發上站起來,故作老道的打招呼:“齊然,不錯啊,你考上一中,今后咱們就是同學了,在一中有什麼不懂的問我。”

“嗯,要得,以后有事找俊浩哥,”齊然點點頭,再怎麼說魯俊浩也是表哥,況且就算他和許麗芳以前為人不怎麼樣,大舅總是真心實意對親戚的。

大概是覺得齊然老實,魯俊浩壓低聲音笑著說:“我在一中混了兩年,方方面面都還過得去,有人欺負你,報我名字就行了,有喜歡的女生,我也可以幫忙,嘿嘿。”

“呃,是嗎?”齊然不置可否,含混應付著,無論是和李天毅打架,還是追林嫣,不覺得魯俊浩能幫上什麼忙;倒是以前舅媽老吹這個表哥學習好,怎麼聽他說話,有點不像呢?

魯俊浩卻以為小表弟被震住了,親親熱熱摟著他肩膀,吹牛不打草稿。

見各自的老婆和兒子相處都挺融洽,齊思明和魯衛東相顧一笑,走到雅間落座。

“爸媽呢?老三又找借口不來?”魯愛華看到席面上空無一人,頓時臉色就有點不好看了。

齊然也有點小郁悶,小舅和小舅媽太過分了吧,自己不來就算了,外公外婆肯定也是被他們找借口拖住的。

齊思明是外地人,大學畢業分配到龍泉煤礦的,齊然爸爸那邊的親戚都在千里之外的河東省青山縣,每年也就春節或者長假能回去一趟;東川主要是媽媽魯愛華這邊的親戚,最親的就是外公外婆和兩個舅舅。

外公外婆很喜歡齊然,齊然心底感覺比爺爺奶奶還要親近點,因為爸媽工作忙,小時候主要是外公外婆經常帶他。

可最近幾年,住在鎮上的外公外婆到城里來的次數越來越少,原因嘛就出在小舅兩口子身上——他們和齊然、大舅家的關系都不好,就編出種種理由,不讓外公外婆到城里來。

“還不是為了那點拆遷款,哼,其實我們根本就不想他們的,老三兩口子真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妹妹,你說我是這種人嗎?”許麗芳說起就是一肚子火,對老三這家人她可沒什麼好客氣的。

難怪許麗芳生氣,以前魯衛東經常幫弟弟妹妹,就算她經常阻攔,到底還是拿了不少東西出去,魯衛紅兩口子也哥哥嫂嫂叫得親熱,結果自從前年規劃高速公路,要占鎮上那座祖傳的老宅院,可能會有大筆補償款,情況就完全變了……

魯衛東把老婆瞪了一眼:“今天是給齊然慶功,說那些做啥子?老三兩口子不認外甥,他還能讓爸媽不認齊然這個外孫子?齊然,過兩天我喊個車,送你到外公外婆那兒去耍。”

嗯!齊然很高興的答應了,他也挺想外公外婆,就算被三舅媽甩幾個白眼也無所謂,他這個年紀的少年,還沒像成年人那麼計較面子。

魯衛東定的是雅間,一口氣點了不少高檔菜,又要了瓶青花瓷詩仙酒,搞得挺隆重,服務員的笑容也就更加熱烈了。

“來,齊然這回考得好,可以喝點慶祝一下,”魯衛東拿著酒瓶親手給齊然倒酒,慌得他趕緊雙手捧著杯子說謝謝。

齊思明和魯愛華互相看看,暗地里偷笑,記得就是半年前的春節家宴,開的山城啤酒,魯衛東還說齊然年紀小喝酒不好,哪曉得現在他都主動給齊然倒白酒了。

既然讓齊然喝酒,魯俊浩就有點坐不住了,眼巴巴的看著酒瓶,關鍵不在酒,在面子。

他可比齊然大了兩歲呢!

魯衛東稍微猶豫了那麼一下,先給齊思明倒上,然后才遞給魯俊浩,讓他自己倒。

“我也可以喝點,”魯愛華笑著把酒瓶拿過來,也斟了半杯。

魯愛華平時滴酒不沾,但今天實在太高興了,兒子成績突飛猛進,拿了高分,她打心里高興啊!

兩家六口人全都喝了點白酒。

最開心的還是齊然,看著一直在笑的老爸,喝了點酒臉發紅好像年輕了十歲的老媽,只覺這辣辣的白酒,喝進嘴里都變成了甜絲絲的。

“對了妹夫,錄取是肯定沒得問題了,后面就是分班,”魯衛東扳著手指頭數,“一中的規矩,一三五七九班是快班,二四六八十是普通班,十以后的主要是擇校生也有撐門面的統招生,齊然這個成績,分哪個班都可以,最好分進快班,高二文理分科以后還是這樣的。”

“是啊,我在五班,考下來我們班平均分比十幾班的高二三十呢,”魯俊浩一臉得意,可惜只是班上平均分,又不是他比別人高了幾十分。

分班又不用花擇校費,這次許麗芳就積極了,拍著胸脯說:“我娘家有個表哥在教育局,托他的關系,分到快班還是沒什麼問題的。”

兒子前程大過天,魯愛華以前有什麼不快全都甩在腦后,舉著酒杯謝謝許麗芳。

兩家人正在高興,有個中年人從包廂門外走過,無意中從開著的門往里面看了一下,就笑著走進來,不陰不陽的說:“這不是規劃科老魯嗎,呵呵,怎麼過來吃飯也不打聲招呼?我也好過來走一杯嘛。”

作者: 刀痴劍狂    時間: 2013-9-27 10:54 AM

82章 場面上的人物

魯衛東臉色變了一下,還是笑容滿面的站起來,舉著酒杯說:“是老朱啊,來來來,走一杯走一杯!”

這人是工信局經濟運行科的科長朱明成,和魯衛東很不對付。他是原來工業局的老資格,前不久以工業局為基礎組建工信局,他瞄準規劃科科長的位置走了關系送了禮,本以為是囊中之物,結果天上掉下個魯衛東,從安監局調過來把位置占了,他就只能退而求其次,去了經濟運行科。

比較起來,經濟運行科的權力和油水,都比規劃科差一些,也難怪朱明成恨上魯衛東,工作中處處別苗頭。

魯衛東能力是有的,但朱明成是工業局的老資格,新組建的工信局從上到下都是他的熟人,而且按照不成文的潛規則,對位置被“搶”的朱明成或多或少都有那麼點同情,所以魯衛東只能咬著牙處處退讓,盡量不惹這家伙。

朱明成卻倚老賣老得理不饒人,在局里很給了魯衛東幾次難堪,要不是上頭有呂治國壓著,只怕要在辦公室打起來了。

這不,兩個人臉上是笑呵呵的,態度卻皮里陽秋,莫說齊思明、魯愛華把探詢的目光投向許麗芳,連齊然都看出了這里頭的調調,很想幫大舅一把——大舅可從來都是真心實意對他好的。

不過齊然更注意朱明成身后被他擋住的女生,看起來很眼熟啊……

朱明成走進包廂,把身后的女兒也牽進來了:“我女兒朱曉丹,今年中考,六百八十二分,報的一中,這不幾個親戚朋友硬要聚會慶祝一下,其實我說沒得啥子好慶祝的,不就是考上個一中嘛,對了聽說老魯的兒也在一中讀書,不曉得考了好高的分?丹丹,你要向哥哥學習喲!”

說這話的時候,朱明成臉上帶著明顯的戲謔,他不知從哪里聽說了魯衛東兒子考一中差三分,托關系搞的擇校。

魯衛東一張臉黑得像煤炭,許麗芳也訥訥的很不好意思,把妹妹妹夫看了一眼,感覺很丟臉。

倒是做兒子的魯俊浩沒有聽出朱明成的諷刺,一副心思全放在朱曉丹身上,這女孩並不算特別漂亮,但身材發育得非常好,雙手放在小腹很乖乖女的樣子,正好凸顯了胸口的曲線,一雙眼睛特別媚,時不時的往這邊瞟兩眼,勾得他心癢癢的。

朱曉丹看的當然不是魯俊浩,而是齊然,這個三年不曾見面的小學老同學,在中考時給她留下了很深的印象,可以說完全顛覆了之前對他的認識。

看起來普普通通的齊然,小學時朱曉丹就知道他家庭很一般很一般,只能算中等偏下的水平,現在問起原來還住在那個老舊的煤礦家屬院,這樣的男生毫無出彩之處,平時在學校肯定默默無聞,不僅沒有任何女生青睞,搞不好還會被那些比較跳的學生欺負一下。

遇到中考被陷害作弊這樣嚴重的情況,又撞在了以嚴厲著稱的孫亮云手里,換成另外一個人,肯定早就嚇得魂飛魄散,連話也說不清楚了吧。

可齊然沒有,跟沒事人似的和孫亮云辯駁,好像根本就不在乎中考作弊可能面臨的處罰——淡定的表現最初還被同考室的不少人誤解,認為是破罐子破摔、死豬不怕開水燙,但最后結果揭曉之后,朱曉丹才發現原來從頭到尾齊然都沒害怕過,那種自信帶來的篤定沉穩,真的很難想像會出現在這個年紀的中學生身上。

其后事態的發展和齊然的表現完全相符,本來氣勢洶洶滿口講政治講大局的巡視組胡科長,態度來了個一百八十度大轉彎,完全是前倨后恭,考完之后區區一個中考作弊事件,居然是鐵面神探劉鐵衛親自出手,不費吹灰之力就揪出了真正的作弊者陳小遠!

而且以朱曉丹的敏感,察覺到當時劉鐵衛對齊然態度,與一般長輩對晚輩的親近有所區別,似乎還隱隱約約透著點不應該出現的尊重——怎麼可能,市公安局實權副局長啊,對一個中學生……

所以現在意外的遇到齊然,頓時勾起了朱曉丹的好奇心,不但看了齊然,還觀察著他的父母和同桌親友,可惜讓她失望了,除了和她父親同為工信局科長的魯衛東,席上連一個看起來像公務員的都沒有。

“女兒,來,我們敬魯叔叔全家一杯,”朱明成哈哈笑著,找服務員要了兩只空杯子,給自己倒了白酒,給女兒倒的果汁。

他非常成功的給魯衛東一家制造了尷尬,心頭正在得意,突然發現身邊的女兒正在用異樣的目光看席桌上那個不起眼的男生,頓時疑惑起來,指著齊然問:“老魯,這是你侄兒?”

魯衛東總算找到了反擊的機會,“我侄兒齊然,和你女兒一屆的,考下來六百八十三分,也報的一中。”

齊然的分數正好比朱曉丹高了一分。

朱曉丹大概之前也喝了點酒,雙頰略帶暈紅,倒是顯得更嫵媚了,主動和齊然打招呼:“嗯,老同學,我們又在一個學校了,共同努力哦。”

“我們是小學同學,”齊然笑著跟爸媽解釋,站起來舉杯和朱曉丹碰了一下。

朱曉丹很斯文的在杯子邊上抿了點,沾上果汁的唇瓣水靈靈的,明明喝的果汁不是酒,雙頰卻更紅了。

魯俊浩就嫉妒得不行,小學同學怎麼了,他還是學長呢!就舉著杯子也站起來,“學妹你好,我叫魯俊浩也在一中,下學期高三了……”

話還沒說完,朱明成突然拍了下桌子,聲音很大的說:“原來你就是齊然,怪不得耳熟,剛才胡科長說的作弊那學生就是你吧!”

魯俊浩杯子舉在半空,伸出去也不是,收回來也不是,只好悻悻的坐下,非常尷尬。

不過比起齊然也算不得什麼了,在場父母長輩的目光全都集中到一個人身上。

作弊,怎麼回事?

朱明成滿臉得意,他今天擺下升學宴,為女兒分班的事情請了教育局的胡科長,剛才喝酒的時候提到中考作弊,觥籌交錯間聽到有個叫齊然的學生牽涉進來,沒想到竟是對頭魯衛東的侄兒,真是太可笑了!

果然,魯衛東一張臉黑成了煤炭,齊思明和魯愛華趕緊看著兒子,魯俊浩則輕蔑的撇撇嘴,擺出一副“原來如此”的樣子。

齊然深吸一口氣,準備把實情說出來。

“哎呀爸爸,你聽錯啦,根本就不是那樣的,”朱曉丹搖著朱明成的胳膊,很著急的說:“齊然他不是那種人,根本就沒作弊,是被那個叫、叫陳小遠的陷害了,我當時也在一個考室里邊,記得當時就證明齊然是清白的了。”

呼~~幾位長輩都長出一口氣,真要鬧出什麼作弊的事情,今天就太丟臉了。

魯衛東更是笑呵呵的舉起酒杯:“老朱,看來你女兒很了解我這個侄兒嘛,哈哈!”

朱曉丹頓時羞紅了臉,明顯對齊然有那麼點意思。

朱明成看到女兒的樣子,頓時心頭一咯噔,瞇著眼睛打量齊然,虎著臉說:“蒼蠅不叮無縫的蛋,別人為什麼陷害他?可能要在自己身上找找原因。丹丹,在學校里要注意,別和不三不四的人交往,免得沾上這些事情。”

爸!朱曉丹嘟著嘴跺了跺腳,倒像是真和齊然有點什麼,才這麼維護他。

齊然很感激的朝朱曉丹點點頭,今天要不是她,就太尷尬了。

魯俊浩心頭直冒酸水,看看表弟,再看看朱曉丹,愣是沒看出來齊然憑什麼可以打動這個挺出眾的女生。

正在這時候,教育局的胡科長從包廂門口拍了拍朱明成肩膀:“老朱,都等你回去繼續喝呢!怎麼,遇到熟人了,介紹一下嘛……咦,齊同學?!”

胡科長也是個官面上混的伶俐人,和朱明成打招呼,眼睛就像玻璃球似的滴溜溜轉,把包間內的情形看了個遍,最后落在了齊然身上。

胡林的態度立馬變得非常拘謹,看在座諸位的目光都帶上了敬畏,這里頭說不定就有那位林為民都需要討好的大人物啊!

甚至沒敢讓朱明成介紹,先主動找服務員拿了空杯子,倒上滿滿一杯白酒,笑盈盈的對齊然說:“齊同學,中考的時候差點讓你受委屈了,是我們工作失誤,我代表教育局、巡視組向你道歉!”

得,這人話挺大的,代表教育局,看來也是個吃得開的主兒。

齊然對胡林的印象挺好的,舉著杯子笑:“胡叔叔是吧?白酒,我喝不了太多啊。”

許麗芳已經認出這是教育局的胡科長了,她那表哥就在他手底下做事,連忙朝齊然使眼色,意思是怎麼都要和對方干一杯。

沒想到胡科長很豪爽,連連點頭:“齊同學年輕,隨意就行了,我干了!”

說罷他伸長手拿著杯子和齊然碰了碰,位置故意放得低點,然后一仰脖子,整杯白酒下了肚。

齊然也不以為意,就喝了一小口。

胡林的態度更恭謹了,這才是大衙內的作風嘛,哪怕你喝得胃出血,他也只是沾沾唇。

許麗芳悄悄和魯衛東說了胡林的身份,兩人都大為吃驚,東川場面上規矩,碰杯時長輩、領導的杯子舉得高,晚輩、下屬的杯子放得低,這個胡林把杯子放得比齊然還低……

胡林又詢問在場的齊然幾個長輩的身份,一一和他們碰杯,一再說考場上各種工作不周,影響了齊然的發揮,實在抱歉得很;又問齊然考了多少,得知他報的一中,拍著胸脯主動說要給校方打招呼,弄到快班去。

看得出來,他態度很拘謹,整個包間里不管和誰碰杯,都是把腰微微呵起的。

朱明成才叫個納悶,這個胡科長吃錯了藥?剛才在他那邊,態度倨傲得很,口口聲聲都是這個局長那個主任,怎麼到這邊來就變了樣,成灰孫子了?

朱曉丹紅著臉兒,從包廂里出去的時候,揮著小手和齊然告別。

“齊然,你認識這個胡科長?到底是怎麼回事?”魯衛東再也憋不住了,看剛才胡林的舉動,簡直就是來覲見上級領導的嘛。

“大概,大概是影響了我考試成績,覺得不好意思吧,”齊然呵呵笑著,撓了撓頭皮:“其實我發揮得還可以。”

幾個大人面面相覷,明顯這個解釋不能讓人接受。

魯俊浩一直打量著齊然,這個表弟好像越來越叫人看不懂了……

作者: 刀痴劍狂    時間: 2013-9-27 10:55 AM

83章 鄉下祖宅

第二天魯衛東找了輛帕杰羅,送齊然回平井鎮看外公外婆。

帕杰羅是鎮上金峰機械廠的,據說送人到城里之后空車回去,正好順路捎齊然一程——不過事情到底是不是有那麼湊巧就不必深究了,市工信局規劃科科長要用車,會有很多企業搶著表示“正好”有車。

大概聽說只有魯科長讀中學的侄兒要回老家看外公外婆,魯科長本人並不過來,所以車上沒有別的乘客,七座越野只裝了司機和副駕駛上的齊然,后面兩排座位空蕩蕩的,在柏油路面上飛馳。

越野車司機是個年輕人,企業里頭干活的,不像黨政機關的司機那麼口風緊,一邊開車一邊和齊然說笑,還問他談過戀愛沒有。

齊然想了想,給出否定的答案。

司機直搖頭:“唉,那你混得太差了,我小表弟上幼兒園,都在給喜歡的女孩送巧克力,哈哈哈。”

齊然被提醒了,好像到現在為止,還沒有給林嫣送過禮物呢,等她從海邊帶回海螺,回贈什麼來表示心意呢?

平井鎮離市區五十多公里,公路還有好幾段位于起伏的山地,坐那些老掉牙的鄉鎮長途車,沿途又要上客下客,兩個多小時都到不了,還不包括從家到長途車站花的時間,大熱天得弄出滿身的汗。

今天這位司機大哥把車開得飛快,從家門口接了齊然,再送到平井鎮,愣是不到一個小時,冷氣開得足足的,一路上舒舒服服。

看看到了鎮上,司機大哥很熱情:“對了,小老弟去鎮上哪家?我給你送到家門口。”

齊然指了指前邊:“公路一直過去,穿過鎮子走到最里頭,左邊那條土路分叉進去,院子前面有棵大櫻桃樹的就是了。”

“哎怎麼是那家?最近搞拆遷,好像……”司機吃了一驚,欲言又止。

拆遷拆遷,還不就是這個拆遷補償鬧的!齊然鼓嘟著嘴巴,心里頭很不舒服。

魯愛華和魯衛東都在城里工作,外公外婆是跟小舅魯衛紅一家住在祖宅里的,取消農業稅以前農村比城里還是要差不少的,當時魯衛紅生活過得就不咋的,哥哥姐姐都經常幫他,很多東西和錢說是孝敬外公外婆,其實大部分給了這個弟弟,后來魯衛紅去做漆匠,逐漸拉了個草臺班子搞裝修,情況才慢慢好起來。

別人是一闊臉就變,魯衛紅兩口子還沒闊就變臉了,對大哥魯衛東大姐魯愛華再沒有之前那麼尊重,對外公外婆也越來越不好,自己出去掙錢,農活全甩給兩位老人,掙到的錢卻一分也不給。

矛盾最終激化,還是因為前年有消息說要修高速公路,正好從這里過,要拆遷外公祖傳的宅子。

這祖宅很老舊,地段也偏離鎮子中心,沒想到趕上修路拆遷,一下子從泥疙瘩變成了金娃娃,按照政策補償下來,補償款可能有六十多萬!

雖然在大城市那些拆遷拆出的千萬富翁億萬富翁看來算不得什麼,但在內地普通人家,也算得一筆巨款了。

結果就是因為這筆錢,原來還在面子上保持融洽的三家人徹底鬧翻——那年聚會,許麗芳有意無意提了一下,其實她也沒準備要錢,只是想把話說清楚,至少外公外婆將來的贍養費醫藥費要劃出來。

許麗芳的性子,一輩子就怕被窮親戚拖累。

小舅當場炸刺,說他和老婆跟著外公外婆住在祖宅,這筆錢當然是他的,哥哥姐姐連一分錢也想不到。

兩邊越說越僵,當場不歡而散,后來不但小舅一家斷了往來,每次外公外婆到城里來,他們兩口子就像防賊似的,生怕老兩口被哥哥姐姐挑唆了,做出什麼不利于他們的事情,搞得外公外婆都不敢到城里來了。

想著這些狗屁倒灶的事兒,齊然心里面就很煩。

車子開到大櫻桃樹底下,齊然打開車門走下去,揮揮手和司機告別,車子就掉頭,一溜煙的跑沒影兒了。

“哈,然哥哥!”表妹魯茜茜像小時候那樣從背后跳出來,想嚇齊然一跳。

齊然笑著抓住表妹,揉她的蘑菇頭:“多大了,還玩這個,我被你嚇到才怪了呢!咦,到我下巴這麼高了。”

魯茜茜在鎮中學讀書,剛讀完初一,暑假結束九月份開學就是初二。她身材不高,梳著蘑菇頭,圓圓的臉,笑起來兩個小酒窩,雖然談不上漂亮,但非常可愛。

齊家和大舅魯衛東走得近些,齊然和表哥魯俊浩的感情卻很一般,倒是和小舅家鬧矛盾吧,偏偏表妹魯茜茜從小就喜歡當齊然的跟屁蟲。

“爺爺奶奶,爸媽,然哥哥來了!”魯茜茜大聲朝院子里招呼。

小舅媽陳芬正在院門口洗衣服,嘩的一盆水倒在陽溝里,沒好氣的說:“來了就來了,喊什麼喊?”

小舅魯衛紅沉著臉從里頭走出來,勉強擠出點笑容:“齊然來了?唉不巧得很,這幾天和鎮上談拆遷的事情,小舅沒空帶你玩了,你就跟妹妹到處走走吧。”

陳芬白了丈夫一眼,用木棒子啪啪的打衣服,又瞥了眼女兒:“茜茜你也老大不小的了,沒事幫家里干點活兒,別到處亂跑。”

切~~魯茜茜把嘴嘟得能掛油瓶,悄悄在齊然耳邊說:“別理我媽,待會兒咱們就出去玩。”

“然然來了?”外公外婆聽見聲音也走到了門口,一看外孫就站在外面,老兩口又驚又喜,滿是皺紋的臉笑得都快爛了。

“來來來,讓外婆看看,然然又長高啦!”外婆摩挲著齊然的頭,“外婆有做的紅薯糖,你小時候最愛吃了,我去給你拿。”

外公也拍了拍他胳膊:“像個小男子漢了!”

齊然心頭一酸,早年農村生活艱辛,農村人比城里人老得快,外公外婆比上次見到的時候好像又蒼老了一些。

和外公外婆說了好一陣子話,小舅媽陳芬始終在旁邊洗衣服、掃地,反正不肯走遠,跟監視似的。

齊然非常無奈,小舅小舅媽再怎麼不對,也是他的長輩,很多事情作為晚輩實在不好說什麼。

倒是外公外婆看出苗頭,叫齊然和表妹到外面玩去。

魯茜茜帶著齊然來到小河邊,兄妹倆還像以前那樣折草莖釣小魚,搬石頭捉螃蟹,魯茜茜一直在笑,但齊然看得出來,表妹心事重重,幾次欲言又止。

終于魯茜茜忍不住了:“然哥哥,你會不會恨我爸我媽?以后你會不會討厭我了?”

很多時候,大人被各種利益蒙住了眼睛,遮蔽了心靈,反而是孩子比大人看得清楚,魯茜茜就明白其實是她父母做得不對。

眼巴巴的看著齊然,一副小可憐的樣兒。

“怎麼會呢,”齊然笑著揪了揪她的圓臉蛋,“大人有大人的想法,和我們小輩無關,我不會想那麼多的。至于茜茜嘛,這麼可愛,我干嘛恨你?”

嗯!魯茜茜重重的點了點頭,盤繞心頭的陰云終于消去。

兄妹倆正玩得不亦樂乎,一個虎頭虎腦的小男孩走過來:“哎,茜茜姐你還抓螃蟹啊,你爸爸被鎮上干部抓走啦!”
作者: 刀痴劍狂    時間: 2013-9-27 10:56 AM

本帖最後由 刀痴劍狂 於 2013-9-27 10:56 AM 編輯

84章 釣魚執法

聽說小舅出事,齊然兄妹倆立馬往家里趕。

還沒到家,遠遠就看見老宅院里里外外圍著不少鄉親,吵吵嚷嚷說什麼的都有,亂糟糟一片也聽不清楚。

齊然分開人群,小舅媽陳芬坐在地上哭天抹淚,衣服扯破了,露出肩膀上的胸罩帶子,頭發披散下來,“唉呀哦喲,還有沒有王法喲,衛紅只推了他一下,他各人往后摔在地上,就說是什麼故意傷害……”

“芬,起來嘛,你哭也沒得用,趕緊想辦法把衛紅弄回來呀!”外婆埋怨著,想拉她起來,陳芬就是不肯,坐在地上大哭大嚎,鎮上的干部早就走了,不知道她是做給誰看。

魯茜茜愣在當場,爸爸被抓,媽媽坐地上哭,小妮子眼淚嘩的往下流。

齊然把妹妹推了一下:“把舅媽扶起來,這麼多人看著,不好。0”

魯茜茜沖上去抱著陳芬肩膀,跟外婆一塊把她扯起來,帶著哭腔問:“爸爸呢,爸爸被他們抓到哪兒去了?”

“派出所……”陳芬只說了三個字,又捶胸頓足的嚎啕起來。

齊然沒有急著去安慰小舅媽,像陳芬這種人越安慰越鬧得起勁,卻沒有實際效果。

一個戴眼睛,看上去像個農村教書匠的半老頭子,氣憤憤的說:“太過分了,補償款從鎮上過次手,就縮水了一半,魯老麼肯定不服氣嘛!”

“鎮上干部來他家幾次都沒談攏,這回肯定是設的圈套,”背著竹編背篼的老農,在地上磕了磕煙袋鍋子。

也有人懷疑:“設圈套,不至于吧,東風村二組的張老三,也是不肯簽協議,就被鎮上直接抓走了。”

老農抽著旱煙,灰藍的煙氣直噴:“嗨,你不曉得呀,魯老大在市里頭當個啥子科長,他們肯定要找個理由再動手嘛!”

鄉親們七嘴八舌議論紛紛,齊然東一句西一句的聽著,總算理出了整件事的前因后果。

國家修高速公路,沿線要占地拆遷,這幾年重點工程的補償還是比較合理的,齊然家的老宅面積比較大,還有承包地,加起來應該補六十多萬。

但是所有的拆遷補償不是直接和農民談,而是由鎮政府處理,這里頭就有變數了,鎮上借口什麼配套費、什麼建設統籌,總之云遮霧罩的扯一通,絕大多數搬遷戶得到的補償款數額就或多或少被縮水,大概在應得數目的一半到三分之二。

農民們當然不願意,鎮政府就采取種種手段逼他們就范:找搬遷戶當公職人員的親戚上門勸說,父親不在補償協議上簽字,就扣當教師的兒子的工資,哥哥不肯搬遷,就不給弟媳婦辦準生證,還有斷水斷電,上門“做工作”……

就算部分農戶在市里面縣里面有親戚,鎮上為了現實利益也顧不得了,只要不是真的手握大權或者在要害部門任職,他們都不認情面,該逼遷該上手段絕不含糊。

具體到魯家,鎮上早就清楚魯衛東在市里安監局做個不咸不淡沒實權的科長,這麼多年提不上去,基本可以肯定在官場上混得差,但還是比對付別人多花了點心思,幾次三番的到魯家來“做工作”。

老宅是外公外婆的,事情則是魯衛紅兩口子做主,他們掉進錢眼兒的人,哪肯吃這個虧?一直沒有和鎮上談攏。

就在兩個小時前,齊然和魯茜茜到小河邊玩的同時,鎮上又有三個工作人員過來,其中叫馬軍的年輕人說話很沖,激得魯衛紅退了他一下,立馬借勢摔倒在地,當場就暈了,被兩個工作人員扶著回去。

兩分鐘不到,鎮派出所的公安沖進來,說馬軍被毆打導致腦震蕩,把涉嫌故意傷害的魯衛紅帶走了。

赤裸裸的釣魚執法!

齊然瞬間明白了這一切,胸口有股子氣騰的一下就起來了,小舅再對他不好,畢竟是親人,何況還有外公外婆和表妹呢!

鄉親們還在安慰陳芬,剛才那戴眼鏡的教書匠就幫著支招:“魯老大不是在市里面當科長嗎,趕緊給他打電話找人說情啊,就算你們兩家之前有點什麼,這時候總不會不管吧。小陳,你給你大伯子下個矮樁,他也是要面子的……”

陳芬猶猶豫豫的,她倒不是不好意思去求魯衛東,而是合計這次讓大伯子出面,對方會不會趁機來分補償款。

“電話我已經打過了,”外公從里屋走出來,“衛東都曉得了,說馬上找人給派出所打招呼,他和愛華也坐車往這邊趕。陳芬,你先去派出所看下,莫讓衛紅吃虧。”

沒想到陳芬是個窩里橫,正經場面上其實不頂用,聽公公讓她去派出所,立馬就聲音低下來,意思是等魯衛東到了在一起去。

齊然站出來:“舅媽你留下照顧外公外婆,我去看看。”

“對對對,你是那個未、未成年人,他們不得抓你,”陳芬像撈到了救命稻草。

外公外婆不放心的看著齊然。

“小舅媽說得對,我是未成年人,他們不能把我怎麼樣,”齊然寬慰兩位老人家,又叮囑陳芬照顧老人,想想這位小舅媽有點不靠譜,又朝鄉親們鞠躬:“各位叔叔阿姨,請你們幫著看下我外公外婆,謝謝了!”

鄉鄰們都很有人情味:“哎,都是鄉里鄉親的,說這些。”

還有人稱贊:“這是魯家二姑娘的孩子吧,真懂事!”

齊然從人群中出來,快步往派出所走,后面魯茜茜追上來了:“然哥哥,我也是未成年人!”

齊然揉了揉魯茜茜的蘑菇頭。

好些不怕事的鄰居跟在他們后面,要看派出所拿個什麼說法出來。

從魯家老宅去派出所幾乎要橫穿整個平井鎮,齊然帶著表妹往那邊走,一路看見墻上刷著不少標語,除了顏色變得黯淡、年代久遠的“要想富,少生孩子多養豬”、“一人結扎全家光榮”,又有新添的“阻礙重點工程是犯罪”、“誰影響涼坪發展一陣子,我影響他一輩子”。

呵,殺氣騰騰啊!

兄妹倆頂著日頭走了二十分鐘,終于來到了目的地,碩大金盾警徽在陽光下閃爍,白底黑字的牌子寫著“涼坪縣公安局平井派出所”。

一聲低沉嘶啞的慘叫從里面傳出,魯茜茜紅潤的臉蛋瞬間變得蒼白,因為那是她爸爸魯衛紅的聲音。



作者: 刀痴劍狂    時間: 2013-9-27 10:57 AM

85章 冒充劉局長?

魯茜茜淚花花在眼眶里打轉,跺著腳要往里邊沖。

齊然一把拉住妹妹,自己雄赳赳氣昂昂的走在前頭,派出所大門口橫著藍白相間的攔車桿,旁邊有小門供人員進出,他既不走小門,也不從攔車桿底下鉆過去,伸手就把它掀起來。

“喂、喂,你找誰?”門房里走出個協警,看看兄妹倆穿著很普通,是從來不認識的,就劈頭蓋臉一通訓斥:“派出所是亂闖的嗎,你們爹媽沒教過啊,去去去,一邊玩去,別在這兒搗亂!”

魯茜茜還是有點怕這穿制服的,往表哥身后躲。

齊然才不鳥這協警呢,咱們齊同學有底氣得很,直截了當的說:“找你們所長要個說法!事情都還沒搞清楚,怎麼亂抓人?搞什麼釣魚執法嘛,把我小舅抓起來了,快放人!”

協警怔了一下,被齊然的口氣震住了,想了想還是轉身進去,從樓梯上了二樓。

齊然也沒耽誤,拉著表妹魯茜茜進到院子,安慰她:“沒事,小舅這種情況,本來就是被誣陷的,他們一會兒就得放人!”

二樓一間辦公室里走出個矮壯漢子,聽見院子里齊然的話,就重重的哼了一聲:“哼,小人家家的,口氣大得很!”

這人沒戴警帽,頂著個紅通通的酒糟鼻,上身穿淡藍色警用短袖襯衫,胸口被汗水打濕顯得顏色深些,藏青色警褲用皮帶松松垮垮的系在腰間,啪嗒啪嗒的從樓梯走下院子,原來他兩只腳踩的是塑料拖鞋。

“你們是犯罪嫌疑人的家屬?”漢子斜著眼睛看看齊然和魯茜茜。

齊然皺皺眉頭:“你是所長?”

協警屁顛屁顛的跟過來,“年輕人說話客氣點,這是咱們隆所長!”

齊然點點頭:“那好,隆所長,我小舅魯衛紅犯了什麼法,你們要把他抓起來?”

不愧為做警察的,隆所長掃了一眼就知道少年全身行頭加起來也就幾百塊,不像是有權有勢家庭出來的孩子,口氣就更倨傲了:“魯衛紅毆打國家工作人員導致腦震蕩,涉嫌故意傷害罪,我們已經把他拘留起來了!”

拘留?齊然想了想,初一初二的時候爸媽經常在中午看中央臺的《今日說法》,他跟著看了不少,立刻反問:“拘留要開拘留證並且通知家屬,你們有拘留證嗎?”

隆所長瞇起了眼睛,拘留要縣局負責人在拘留證上簽字才行,他說拘留只是順口嚇唬嚇唬這對不知天高地厚的兄妹,根本沒想到齊然是懂行的。

“什麼證不證的,有人當場指證犯罪,我們這是留置審查!”隆所長自抽耳光改了口,又不耐煩的揮揮手:“回去吧回去吧,小孩子別瞎胡鬧,要不看你們還小,哼,擾亂國家機關工作秩序,就可以把你們拘起來!”

齊然看到隆所長這種表現,心頭更加篤定,大聲問:“你剛說拘留,又改成留置審查,我倒想問問你,到底立沒立案?”

有立案就得有銷案,既然是釣魚執法,對方的真正目的是逼迫小舅簽字同意補償條件,多半不會真的立案,否則后續很多事情處理起來就麻煩了。

齊然知道這些知識,有的是看今日說法,有的是聽范韋吹他那個在城南派出所當警察的舅舅。

“沒立案又怎麼樣?”隆所長冷笑,在鄉下還沒人敢這麼和他說話,齊然已經惹得他動了真怒。

“如果你們搞釣魚執法,利用權力來對付老百姓,那我們肯定要告你!”齊然斬釘截鐵的說。

哎呀小伙子!跟在后面看情況的幾個人當中,戴眼鏡的教書匠首先急了,走過來要拉齊然回去,你個中學生敢和隆所長硬來?別救不出魯老么,反把你自己搭進去。

齊然輕輕掙開他,手指著派出所院內題著字的照壁質問隆所長:“全心全意為人民服務,隆所長你年紀可以當我叔叔,倒是說說,這九個字你做到了嗎?”

隆所長酒糟鼻漲得通紅,在平井鎮除了鎮長書記沒人被他放在眼里,剛才沒動怒只是因為齊然年紀小,但少年的這番質問真把他激怒了。

正好另一個齊然看著面熟的協警走過來,打量齊然幾眼,接著在隆所長耳邊低低的說了幾句。

原來只是個在市里讀書的學生,以見過點世面就牛逼哄哄,不曉得天高地厚!

“擾亂國家機關工作秩序,先抓起來!”隆所長給協警下命令,幾個協警紅眉毛綠眼睛的,圍過來要抓齊然。

這次齊然真被冤枉了,他不但曉得天高地厚,還很清楚怎麼對付隆所長,幾乎在同時撥通了電話:“喂,劉叔叔嗎,我齊然啊,有個情況向你反映一下……”

劉叔叔,哪個劉叔叔?

協警們停下了腳步,他們都是連編制也沒有的,經常被老百姓戲謔成皇協軍,稍微厲害點的人物,一句話就能叫他們脫老虎皮。

隆所長也開動腦筋尋思,縣局領導沒有姓劉的呀,而且這小子給那劉叔叔打電話,口氣大得很哪……

齊然把手機遞給隆所長:“劉叔叔讓我把電話給你。”

隆所長疑神疑鬼的接過手機,里邊傳來中年男子鏗鏘有力的聲音:“你哪位?我市局劉鐵衛,讓你們領導接電話!”

隆所長怔了怔,突然笑起來,笑得酒糟鼻一抽一抽的非常蛋疼,“我管你牛局長豬局長,少在老子面前裝模做樣!你學劉鐵衛說話還差點,別以為這樣就能騙過老子……警告你,冒充國家公務人員招搖撞騙是犯罪,洗干凈屁股等坐牢吧!”

說完他啪的一下摁了結束通話,然后戲謔的看著齊然,很有點識破奸計的得意——電話里那裝別人就算了,偏偏裝劉鐵衛,哈哈,市局脾氣最大的老劉,齊然一個煤礦職工的兒子,怎麼可能用那種口氣和他說話?

“現在又多一條冒充國家工作人員,哼哼哼,先銬起來!”隆所長指揮協警們抓齊然。

魯茜茜嚇得臉蛋更白了,緊緊攥住表哥的手,生怕他也被抓。

跑吧!教書匠推了齊然一下,心說剛才電話里,指不定是這小子哪個同學,捏著嗓子學大人說話呢。

齊然沒跑沒動,事實上從隆所長接過電話狂罵那一刻開始,他就睜大了眼睛,用非常復雜的眼神看著對方。

嗯,就像看著一條即將倒霉的可憐蟲。

協警抖著锃光瓦亮的手銬,齊然甚至很配合的雙手握拳平伸了出來。

那協警拿著手銬正要往齊然手腕上砸,辦公室里邊響起了急促的電話鈴聲,一個女警舉著話筒:“隆所,黃局打來的。”

眾人驚疑不定,隆所長走過去拿起聽筒,腦門汗水就嘩嘩往下淌。

涼坪縣公安局黃局長暴跳如雷,院子里很安靜,電話里傳出的吼聲大家都能聽見:“隆昌發,你腦子燒糊涂了,敢在電話里罵劉局,你是不是要造反啊!想脫這身老虎皮,跟老子說聲就成啊,沒必要在市局領導面前給老子抹黑吧?劉局到縣里檢查工作,我先去接待,等會兒饒不了你!”
作者: 刀痴劍狂    時間: 2013-9-27 10:57 AM

86章 親情

電話里劈頭蓋臉的怒斥,讓夏日午后的派出所變得更安靜了。

剛才接電話的女警嘴巴張大得正好可以塞進去一只乒乓球,辦公室另外兩個警察呆坐在椅子上,樓下院子里邊的幾個協警跟被點了穴似的渾身僵硬,正準備往齊然手腕砸的手銬,好像被一只無形的巨掌從下面托住,再也不能朝原定的目標前進。

一寸也不行。

只有知了的幾聲鳴叫。

電話那頭的黃局長終于憤怒的掛斷了電話,聽筒里傳來啪的一聲響。

隆所長激靈靈打了個寒顫,失魂落魄的捧著聽筒,直到嘟嘟的忙音響了半天,他才回過神,小心翼翼的把聽筒放回去,那種恐懼駭怕的樣子,活像黃局長隨時會從里面蹦出來,狠狠的掄他幾個大耳刮子。

忽然意識到了什麼,隆昌發飛快的跑到二樓走廊,朝院子里看了一眼,確認手銬還沒砸上齊然手腕,他才心頭一松,急匆匆的從樓梯跑下來,臉上早已堆滿了笑容:“齊同學是吧,唉,不好意思,我工作壓力大有耳鳴,沒聽出市局劉局長的聲音,誤會,純粹是個誤會!”

協警們剛才還氣勢洶洶,這下成了夾尾巴狗,同時退后幾步,高舉的手銬、膠皮警棍,全都悄悄的藏在了身后。

齊然冷冷的看著隆昌發,這家伙的行為和李天毅、毛勇有什麼區別?很想質問他一把年紀是不是活到狗身上去了!

最后還是忍住了,聽林嫣說過涼坪縣局的黃局長就是劉鐵衛當年在刑警隊帶的徒弟,隆昌發得罪了劉鐵衛,黃局自然要收拾他,齊然就懶得跟這號人廢話,直截了當的問:“我小舅呢,那個馬軍的腦震蕩是真的還是假的,有醫院診斷嗎?要不要送東川市去找法醫驗傷?”

馬軍剛被扶著離開,派出所幾分鐘就到魯家抓人,有個屁的醫院診斷啊!

“這個、這個……”隆昌發警用襯衫的前胸后背都被汗水濕透了,抬起胳膊肘擦腦門上的汗,轉身就問協警:“是哪個把魯老么帶過來協助調查的?事情都沒搞清楚,亂傳喚做啥子嘛?快點請他出來。”

兩個協警趕緊跑上三樓,打開一扇掛著留置室牌子的鐵門,里面又響動了片刻,這才把魯衛紅攙扶出來。

幾個小時前齊然看到的小舅還是生龍活虎的,現在卻神情萎頓,臉色變成了蠟黃,頭發被汗水貼在頭皮上,嘴唇有塊青紫。

齊然再晚來十分鐘,魯衛紅可能就要在補償協議上簽字了,派出所以故意傷害的名義把他抓起來,各種手段軟硬兼施,告訴他簽字就不追究刑事責任,現在可以放他回家,不簽字就拘捕,按故意傷害罪往重了辦。

單是這樣他還不至于屈服,但幾個民警笑嘻嘻的走掉,留下的協警就開始“上手段”,這群家伙躲貓貓喝涼水俯臥撐什麼都干得出來,整得他一佛出世二佛生天,最后把他關在黑咕隆咚的留置室里,用手銬把手腕吊在鐵窗戶上,說笑著揚長而去。

因為手腕被吊著,魯衛紅被迫用貼著墻的別扭姿勢站立,時間一長兩條腿打顫,渾身汗水流得像從河里撈出來似的……

幾乎快要絕望的時候,鐵門被打開了,看到兩個近來的協警,他嚇得渾身直哆嗦,卻沒想到協警的態度完全變了樣,一個人給他開手銬,另一個人趕緊倒水,又拿毛巾擦臉,最后才把他攙扶出去。

“亂彈琴!”隆所長的咆哮讓魯衛紅心尖尖一抖,但並不是呵斥他的,反而沖著兩名協警:“怎麼弄成這個樣子?讓你們請魯老弟協助調查,怎麼就上手段了?小心我扒了你們的皮!”

兩名協警曉得隆所長是推脫,也只能捏著鼻子認下來,連連給魯衛紅道歉。

隆昌發的眼神從協警移到魯衛紅,表情也就從嚴冬變成了暖春,一個箭步迎上去,抓著他的手亂搖:“魯衛紅同志,你受委屈了,我們工作存在失誤,我以平井派出所的名義向你道歉!”

魯衛紅驚魂未定,被隆昌發握住手的時候,本能的打了個哆嗦,讓這個戲劇性的場面平添了幾分黑色幽默。

還好,他看到了女兒,魯茜茜哭著撲進了父親的懷里,緊緊抓住他的衣服,好像她一松手,爸爸就又要被抓走。

“你、你怎麼來了?”魯衛紅很驚訝。

“然哥哥帶我來的,是、是他給劉局長打的電話……”魯茜茜指著齊然,她剛讀完初一,激動之下說得不清不楚。

她現在可崇拜表哥了,一個電話打到劉鐵衛那兒,嚇得隆所長屁滾尿流,簡直就是神通廣大嘛。

齊然走過來,扶著魯衛紅:“小舅,先回家休息吧,有什麼話到家再說。”

魯衛紅有氣無力的點點頭,看著外甥的目光相當復雜,慚愧和感激交織在一起,同時還有點疑惑,畏怯的望了隆所長一眼。

“對、對,先回家休息,”隆昌發順著齊然的話,點頭哈腰的應聲。

“再說吧,”齊然不咸不淡的應付著,攙扶小舅往外走。

隆昌發愣是像送領導視察那樣,一直送出了派出所的大門口,不停的說:“我查查清楚,到底是誰把事情搞復雜了,過天到魯老弟家里道歉……小齊,劉局問起來,你一定要幫我解釋啊,誤會,真的是個誤會嘛……”

不管是陪著齊然進去的民辦教師老王,還是門外看的鄉親,全都面面相覷,不知道說什麼才好:隆昌發在鎮上可牛呢,除了鎮長書記,連副鎮長都不被他放在眼里。任誰都想不到,身為中學生的齊然打了通電話,愣是把隆所長嚇得魂飛魄散,要不是這麼多雙眼睛看著,只怕跪地下叫爺爺他都干得出來!

“魯老大出去這麼些年,絕對當大干部了,看剛才隆昌發那樣子,真是意想不到啊!”民辦教師老王搖頭晃腦的說著。

東川市公安局常務副局長劉鐵衛,誰都不認為是齊然這個中學生自己的關系,應該是魯衛東和劉鐵衛關系好,齊然才通過舅舅認識的吧。

也有個大娘埋怨魯衛紅:“魯老么,不是嬸兒說你,事情本來就是你做得不對,最后怎麼著,還不是你家大哥找關系救你!”

魯衛紅咬著嘴唇不說話,垂頭喪氣的。

一群人剛走回老宅,外公外婆和陳芬都迎上來了,周圍的鄉親們也轟的一聲議論紛紛,似乎很吃驚魯衛紅出來得這麼快。

前段時間,也有不肯在補償協議上簽字的農戶,被鎮上抓去關學習班小黑屋,或者找借口關派出所,那都是折騰夠了才放出來的呀。

外公外婆捏手捏腳,生怕小兒子少了塊肉,陳芬對丈夫又不同,失驚打怪的問:“你簽協議了?他們給好多?”

得,敢情她以為魯衛紅這麼快放出來,是簽了補償協議服了軟。

魯衛紅皺著眉頭喘了兩口粗氣。

一輛別克車帶著風從土路上開過來,急剎車停下,魯衛東、魯愛華下了車就急匆匆的往這邊跑,看到魯衛紅在人群里頭,他倆都很吃驚。

魯衛東在市里工作這麼些年,也有點關系,這一路上就在打電話疏通——魯衛紅做弟弟的再怎麼不懂事,他這個大哥也不能丟下不管啊。

可惜魯衛東以前在安監局,最近調到工信局,都是市里的“條條”,對基層的“塊塊”影響力有限,平井鎮是涼坪縣底下的,東川市管著涼坪,但找關系又不同,終究隔著一層。

好幾個電話打出去,別人都說難辦,尤其是這種涉及重點工程占地搬遷,有地方政府利益在里邊的事情。

魯衛東一籌莫展。

魯愛華也愁得不行,齊然的外公外婆年紀都有六十多了,早年農活辛苦,不知道落下什麼病根,老么被公安帶走,老兩口千萬別急出毛病!

不料剛到這邊,他倆就看見魯衛紅已經被放出來了,父親母親也好端端的,真感覺喜從天降。

“老么!”魯衛東、魯愛華飛快的跑過去。

“大哥,二姐……”魯衛紅的眼睛里淚花閃爍,盡管他那麼防著哥哥姐姐,把關系越高越差,可他被公安抓走之后,哥哥姐姐第一時間就趕過來了!

“這才像兄弟姐妹嘛,”齊然輕輕嘀咕著,看小舅的樣子,將來他肯定不會犯以前的錯了。

魯茜茜眼睛亮閃閃的,現在她把表哥崇拜得一塌糊涂。

魯衛紅感激的握著哥哥姐姐的手:“大哥、二姐,謝謝你們,以前我真的是犯渾,這次我看出來了,要不是你們找人通關系,我不死也要脫層皮!”

“我沒找到熟人啊!”魯衛東很驚訝。

“啊,不是你找了關系,又叫齊然到派出所來接我的嗎?”魯衛紅更吃驚,整個家族就大哥是個科長,門路比較廣一些,居然不是他,還能是誰?

魯愛華卻聽出了點門道,轉身就把齊然盯著:“喂,齊然,是不是你搞的鬼?不準跟老媽隱瞞哈!”

“我……我去摸魚,老媽你先陪外公外婆聊聊天嘛,”齊然轉身就撒丫子開溜。

當然,跟屁蟲小表妹是一定要跟著他的。

作者: 刀痴劍狂    時間: 2013-9-27 10:58 AM

87章 原來是他

躲得過初一躲不過十五,齊然帶著幾條摸到的小魚小蝦回來,還是被老媽捉住,加上大舅小舅來了個三堂會審。

好在出去這麼久,事兒也被他編圓了,就說是因為中考作弊被陷害,劉鐵衛來調查情況,給他留了電話號碼。這次小舅被釣魚執法,齊然就向劉鐵衛反映情況,嫉惡如仇的老劉立刻打電話過來查問,隆所長卻誤會是別人冒充的,結果被上級狠剋了一頓。

這個解釋雖然不能完全叫人信服,大體上還說得過去,老媽還半信半疑的想繼續追問,大舅卻像想到了什麼,把齊然盯著看了一會,最后笑著擺擺手,把事情揭過不提。

齊然總算松口氣,這些事情要從頭交代起來可不簡單,雷正福又還在臺上,說出來只會讓爸媽擔心。

晚餐是在鎮上飯店里吃的,小舅魯衛紅張羅了席面,又拉著陳芬站起來向哥哥姐姐敬酒,紅著臉為過去種種道歉。

三個兒女盡釋前嫌,外公外婆笑得滿臉褶子都舒展開了。

大舅又像上次那樣給齊然倒了點白酒,舉著杯子笑笑,碰杯之后一飲而盡,讓除了魯愛華之外的所有人都非常吃驚:魯衛東在家里是老大,在弟妹面前都繃著架子,更別說晚輩了,他主動和齊然碰杯,倒是稀奇得很哪。

小舅怔了怔,也悟出點原因,緊跟著也和齊然碰杯。

小表妹魯茜茜眼睛里直冒小星星,對表哥崇拜到了極點。

這頓飯是在歡聲笑語中結束的。

魯衛東和魯愛華各有各的工作,當天就開車回了東川,齊然留下來繼續玩幾天。

這幾天齊然過得很快活,外公外婆整天笑呵呵的,比過去幾年都笑得多,小舅和小舅媽兩口子態度完全轉變,表妹魯茜茜也有群小伙伴,整天跟著齊然到處玩,摸魚釣蝦捉螃蟹,和城里孩子的玩法大不相同。

有的時候溜去鎮上網吧,魯茜茜當然是聊QQ、打游戲,齊然則專心致志的查經濟學金融學的資料,盡量把林嫣分析宏觀經濟的內容理解吃透——過幾天要是陳怡或者周秘書問起來,總不能一問三不知吧!

另外,少年的心底也隱隱約約有那麼點想法,試圖縮小和林嫣之間的距離,至少不要顯得太遙遠。

面對已經摘下中考狀元桂冠,將來必定翱翔天際的白天鵝,丑小鴨也要奮起直追啊!

林嫣的分析涉及面既深且廣,如果在十年前,一個普通初中畢業生沒有專業人士輔導,恐怕很難啃得動,辛虧現在網絡發達,內事不決問度娘,外事不決詢谷哥,齊然的對那些內容的理解雖然算不上舉一反三,大體上還是搞懂了。

魯茜茜和同學們才剛剛讀完初一,鄉鎮的孩子又比較淳樸,看到齊然的電腦屏幕上滿是美聯儲、次貸危機、量化寬松之類的詞兒,她和她的小伙伴們都驚呆了。

派出所隆昌發當天晚上就到魯家來了趟,提了水果和煙酒,他說馬軍是自己頭暈跌倒的,腦震蕩屬于誤診,現在案子銷了,他代表派出所來向魯衛紅道歉。

齊然給劉鐵衛打了電話,老劉到縣里檢查工作也是有正事的,並非專門為齊然跑一趟,也就沒再到鎮上來。

有人看見隆昌發第二天一大早就開車去了縣城,中午回來的時候臉色很不好看,估計被領導狠尅了一頓。

不過他去了趟鎮政府,出來之后表情就輕松多了,挺胸腆肚的走進飯莊,又打電話招來幾個心腹民警和協勤,么五么六的劃著拳,一直喝到了下午兩點多。

隨后魯家的補償協議也簽了,按照政策是六十多萬,一分錢的折扣都沒打,按照之前魯家三兄妹商量好的,其中四十萬在鎮上花園新村買兩套房子,外公外婆和小舅一家住,剩下二十多萬是老兩口的養老錢。

對付別的占地搬遷農戶,鎮上則始終沒有松口,軟的硬的什麼手段都用,只是比以前做得更隱蔽更小心,大多數時候鎮上干部並不直接參與,而是卡結婚證、準生證、斷水斷電,或者讓橫行鄉里的村霸半夜帶人上門滋事,玩借刀殺人的把戲。

不少農戶無奈簽下了明顯有失公平的補償協議,繼續硬抗的就或多或少付出了種種代價。

民辦教師老王就在茶館里說:“中央的政策是好的,重點工程撥的補償款本來有那麼多,可惜被鎮上這群歪嘴和尚把經念壞了……”

可又有什麼辦法呢?

各家占地搬遷戶也有不同的待遇,盡管鎮上瞞著,可世間沒有不透風的墻,很快傳出消息:凡是在市縣鎮三級有硬扎關系的,能拿到不打折扣的補償款,存在利益瓜葛的甚至可以多算補償面積,而大部分普通農戶就只能拿到五六成。

這又在鄉村中制造了新的裂痕,拿到全款的藏著掖著生怕別人紅眼,拿不到的心頭不服氣,相互之間越來越冷漠。

魯家也被鄉親們劃進了有關系的范圍里邊。

齊然並不了解這種鄉村社會的心態,莫名其妙的發現跟著他和表妹的小伙伴越來越少,直到那個小舅被抓時跑過來報信的小男孩,告訴他“我媽不讓我跟你們玩”,才在愕然的同時猜到了背后的原因。

得罪了劉鐵衛的隆昌發,依然呆在派出所長的位置上,平時也沒有絲毫的收斂,只是偶爾遇到齊然會立刻堆滿假笑;農民們不斷上訪、爆料,報社的記者來過幾個,最后都被鎮上的頭頭腦腦們請去喝酒吃飯,醉醺醺的離開這里,王老師每天把報紙翻爛了,也沒看到揭露平井鎮的負面新聞,反而是鎮上種種逼遷的手段變本加厲……

是誰給了平井鎮領導干部這麼大的膽子?

很快齊然就得到了答案。

鎮委鎮政府的大院門口拉起了紅通通的橫幅:熱烈歡迎市縣領導蒞臨指導。

旁邊的鎮招待所張燈結彩,掛出了“渝涼高速公路平井段工程指揮部”的招牌,前面空地搭起彩臺,兩邊碩大的氫氣球吊著條幅:高速公路是紐帶,干部群眾心連心。

只可惜不遠處的房屋上,“有理不阻工,無理不取鬧”、“阻礙重點工程是犯罪”、“誰影響涼坪發展一陣子,我影響他一輩子”的標語,還殺氣騰騰的擺在那里,給刻意營造的歡迎氣氛加上了一層骨子里的荒誕。

快到中午的時候,齊然和魯茜茜在街邊小攤吃涼粉,不少鄉親等在路邊看熱鬧——今天是高速公路平井段工程指揮部掛牌的吉日,據說市里縣里的大干部要過來。

長長的車隊沿著瀝青公路駛來,前面一輛警車開道,第二輛本田雅閣跟著出現在視線里,齊然的眼睛立刻瞇了起來,筷子夾著涼粉但再沒往嘴里送。

作者: 刀痴劍狂    時間: 2013-9-27 10:59 AM

88章 好一根中指

“哥,你怎麼了?”魯茜茜眨巴眨巴眼睛。

“呵呵,沒什麼,”齊然笑笑,又哧溜哧溜的吃起了涼粉。

車眼熟,車里坐的人更眼熟,后排座上那位,禿頭、掃帚眉、瞇縫眼、腮幫子肥肉耷拉下來,不是雷正福雷副市長還能是誰?

齊然立刻就明白了,平井鎮的頭頭們為什麼膽大妄為,為什麼敢于在國家重點工程上狠撈一筆,為什麼敢于冒著政治風險攫取利益——在東川這樣的內地,如果有位副市長在背后撐腰,對于鎮一級的干部來說,幾乎沒有什麼不敢做的了。

上次龍泉煤礦透水事故,陳怡明確表示對雷正福的不滿,這家伙再也不能利益捆綁盛華集團,玩挾天子以令諸侯的把戲了,漸漸被林為民林系打了好幾個漂亮的反擊。

但是,雷正福並沒有倒臺,還有滋有味的待在主管工業、交通的副市長位置上,經林嫣分析,原因有三:

陳怡並不願意直接對雷正福出手,作為從商的紅墻子弟,她非常注意避免給人留下干涉地方政府工作的印象,而且這件事也不好曝光,“盛華老總一意孤行,冒險下井導致被困”,這種消息對盛華顯然是負面的。

林為民同樣存在顧慮,安全生產是他主管的,透水事故雖然大部分責任在對方,但他自己的位置非常尷尬,難以借此事發力。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原因,作風強勢的省委常委、政法委書記武剛死保雷正福,省委省政府主要領導都要顧忌武剛的意見,在沒有來自更高層面壓力的前提下,這柄保護傘是絕對可靠的。

所以直到現在,雷正福還威風凜凜的以市領導身份光臨涼坪縣平井鎮,為他在基層的干將們鼓勁打氣。

雷正福是東川市主管工業交通的副市長,盡管沒進常委,手里握著的實權可不小,涼坪縣除了縣委書記沒來,縣長、副書記和相關部門領導都來了,一個接一個從各自的小汽車里鉆出來,圍攏到前面去。

雅閣車前排坐的秘書慢吞吞的下了車,等隨行官員們差不多都聚過來了,才不慌不忙的拉開后排車門,時間拿捏得剛剛好。

雷正福意氣風發的走下車,雙手抱在活像身懷六甲的大肚子前面,笑瞇瞇的環視四周,非常有領導派頭。

就在這時候,他看見了人群中的齊然。

少年牽著個年級更小的姑娘,正冷冷的看著雷正福,神情十分沉重,眉頭緊緊的皺著,目光里帶著對雷副市長毫不掩飾的厭惡。

雷正福瞳孔猛的一縮,兩邊腮幫子的肥肉抖了抖,胖臉上的笑容變得很不自然。

在場的官員們發現雷副市長臉色突變,還以為是哪兒冒出個攔車上訪告狀的,倒不怕搞出什麼名堂,因為雷副市長官聲如何大家都心里有數,倒是把場面搞壞了,影響上級領導的心情更影響自個兒的政績。

順著雷正福的視線往人群中看,卻是個十五六歲中學生模樣的少年,牽著個比他還小的女孩站在那兒,很不客氣的和雷副市長對視。

有人本能的想上前訓斥,但很快就以混跡官場的敏銳神經發現了異常:如果只是個普通的少年,雷副市長為什麼會有那種如臨大敵的表現?明顯他們是認識的,而且少年很不簡單!

雷正福很快意識到失態,說齊然讓他心神失守那實在太誇張了,主要是在這里意外相遇,他情不自禁的想起了透水事故那段很不愉快的經歷,想到了老對手林為民,更想到了少年身后那個令他敬畏有加的大人物,陳怡。

于是他朝齊然笑了笑,腆著肚子用平穩有力的步伐走向彩臺。

欲蓋彌彰。

在場的官員都有意無意的看看齊然,雷副市長剛才的表現實在太可疑了,難道這個少年的來頭大到讓堂堂副市長都畏懼的程度?

尤以派出所長隆昌發為最,他渾身上下都被冷汗濕透,盡管不知道魯家這外甥到底有多了不起,但只要想到能把雷副市長嚇得失態的齊然,前幾天差點被他銬起來,兩條腿就軟得跟面條似的,虛汗也嘩嘩的往外冒。

“隆所,隆所你是不是中暑了?”跟著的協勤慌了手腳,摸出盒清涼油直往隆昌發太陽穴上抹。

隆昌發不耐煩的揮手阻攔,把協勤碰了一下,不巧把清涼油抹到了眼睛里,辣得他眼淚鼻涕直往下流……

這時候臺上的主持人已經走過了好幾個環節,隆重歡迎東川市副市長雷正福同志為大家講話。

掌聲如雷,當然都是縣鎮村各級干部拍響的,看熱鬧的農民們連個手指頭都懶得抬,像看猴戲似的看著臺上。

雷正福滿面春風的接過話筒:“各位領導,各位來賓,同志們,朋友們,你們好!渝涼高速公路是三江省一環兩翼三干線交通建設布局中,東翼的重要組成部分,建成之后將成為咱們涼坪縣乃至東川市的交通大動脈,是一座真正的致富金橋……

各級領導積極響應人民群眾的呼聲,高速公路從規劃、勘察、立項、設計到動工,受到了省市領導的關懷與呵護……

在前段時間的沿線搬遷安置工作中,平井鎮基層干部密切聯系群眾,急群眾之所急,想群眾之所想,發揮了很好的積極帶頭作用,把安置補償工作搞得很好!希望戒驕戒躁、繼續努力,在渝涼高速公路平井段的建設中,加強干群聯系,把它真正建成一條連心路!”

前面長篇大論全是老生常談,終于最后這段才揭出了雷副市長此行的題中應有之義。

得到市政府領導的親口贊許,平井鎮書記、鎮長以下的干部們頓時精神大振,摩拳擦掌要在下個階段的搬遷安置工作中再立新功。

老百姓們卻在嗡嗡的議論,夾雜著此起彼伏的唾罵:“呸,說的什麼屁話!”

“這王八蛋多半是個貪官吧?”

“還用問嗎,你看他胖成那德行,不知道吃了多少民脂民膏!”

這時候突然有個白發老太婆從齊然身邊竄出來,大概是做慣農活吧,年紀一大把動作卻很敏捷,直接撲倒在彩臺前面:“領導,我有冤啊,我么兒被拆遷的下了黑手,腿都打斷了,睡在醫院里交不起醫藥費……”

雷正福笑容依舊,眼皮子都不夾這老太婆一下。

鎮上干部反應過來,隆昌發紅著被清涼油弄痛的眼睛,領著幾個協警去抓她:“老太婆,亂說啥子?你兒子是跌進水溝摔斷腿的!”

可兇悍的隆昌發突然來了個急剎車,就像撞上了一堵無形的墻。

齊然正把老太婆從地上扶起來:“婆婆,你先起來,跟他們講道理是沒用的,大熱天地上曬得滾燙,你當心中暑哦。”

魯茜茜也去扶著老太婆的胳膊,民辦教師老王和更多的鄉親圍了過來,緊緊的護住他們。

幾個年輕干部躍躍欲試,想果斷拿下這群刁民,在領導面前大大的露個臉,可派出所長隆昌發有意無意的擋在他們前面,不給他們表現的機會。

隆昌發求援的看著書記鎮長,包括書記鎮長在內的所有涼坪縣干部,則眼巴巴的望著雷正福。

混官場的人都猴精,眼下的局面,拍馬屁搞不好拍到馬腿上,只能請雷副市長自個兒拿主意。

雷正福臉上的肥肉抖三抖,他不怕齊然,但絕對不願得罪齊然救過的陳怡,尤其是林為民虎視眈眈,這邊真把齊然怎麼了,那邊立馬可以拿這件事大做文章,要是惹得陳怡雷霆震怒,就算武剛也保不住他雷副市長。

雷正福以細微幾不可辨的幅度,輕輕搖了搖頭。

平井鎮書記趕緊朝隆昌發擺手,不知怎的,隆所長退回去之后,竟長長的舒了口氣。

魯茜茜和鄉親們扶著老太婆到涼快的樹蔭底下,齊然沒走。

他瞇起眼睛看著雷正福,在很多雙眼睛注視之下,慢慢的、慢慢的高舉右手,伸出了一根中指。

靜得只剩下人們的心跳。

在場的所有人都會永遠記得這一幕,夏日臨近中午的熾烈陽光下,少年對著副市長慢慢伸出中指,記憶中呈現的高清圖景,甚至連指甲反射陽光閃閃發亮,手背蜷曲的細軟汗毛,和指端致密的指紋都歷歷在目。

作者: 刀痴劍狂    時間: 2013-9-27 10:59 AM

89章 杜小剛示好

雷正福始終沒有動怒,晃了一眼就把目光投向了別處,就像完全沒有看到齊然沖著他豎起的中指。

這才是身為副市長應有的器量,如果大庭廣眾之下朝著冒犯他的中學生發脾氣,他哪里做得到副市長?只能在副鄉長的位置上干到退休。

可是如果真的不介意,為什麼雷副市長拿講話稿的雙手被氣得發抖,接下來的講話又先后念錯了三處,不得不把長篇大論匆匆結束?

縣鎮兩級不少政治嗅覺敏銳的干部已經看出來了,雷副市長有著深深的顧慮,所以不得不強行壓抑憤怒——如果豎起中指的是個普通中學生,以雷副市長的地位只會付之一笑,他這樣的表現只能說明,臺下的少年已經擁有了讓他顧慮和憤怒的資格。

按照慣例,在這種重大場合出現了攪局者,很快就有工作人員上去控制起來,將其帶離現場。

但是這一次,沒人去管齊然,連雷正福的親信也生怕馬屁沒拍對地方,于是所有的干部都裝聾作啞,把齊然當成了空氣,甚至為了避免尷尬,根本就不往他這邊看。

可事實終究擺在眼前,當雷正福腆著大肚子道貌岸然的站在臺上,當所有干部都視若無睹時,齊然就像《皇帝的新裝》里邊的誠實孩子,用一根豎起的中指大聲喊出了——

他沒穿衣服!

齊然待了幾分鐘就離開了會場,手舉久了會酸、時近中午越來越熱,最主要的原因還是不想再看雷正福那張和豬頭差不多的丑臉。

縣鄉干部,比如派出所長隆昌發之類的角色,終于可以松口氣了。在他們眼中少年的一舉一動都非常難纏,顯得很有深意,現在他的離開,讓大家都不必再直面那種尷尬。

其實齊然豎起中指的時候,根本就沒有考慮太多,少年老成、城府深心機重這些形容詞從來沒有被用在他身上,熱血涌動、有股初生牛犢不怕虎的沖勁兒,才是青春時代的真實一面。

以前面對現實的堅固牢籠,脈動的熱血不得不被迫冷卻,很多時候要考慮家庭的情況、父母的壓力還有老師的白眼,以及更多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哪怕是趙子聰這種僅僅能在班上逞點威風的角色,齊然也盡量避免和對方發生正面沖突。

但是自從為了保護林嫣把毛勇開了瓢,介入副市長林為民被陷害事件,在礦井中背著校花一路飛奔,黑巷子里和趙子聰打架,校門口被堵事件,透水事故中和盛華老總陳怡共患難,中考被誣陷后胡科長的前倨后恭……林林總總的事件,把他壓抑著的某些性格釋放出來,一發而不可收拾。

不過,這有什麼不好呢?凡事都要三思而后行,很多時候根本是瞻前顧后、畏首畏尾的另一種說法。

如果遇到什麼事都要在肚子里先打好腹稿,把方方面面都想得清清楚楚,算計利弊得失拿到對自己最有利的結果……好吧,那一定是個暮氣深沉的家伙,小小年紀就少白頭,腦門上長滿抬頭紋。

青春,本就應該陽光燦爛,肆意飛揚!

至少現在齊然決不后悔對雷正福豎起中指,他心跳得有點快,腳步輕松,像一陣風似的走在樹蔭底下,想到雷正福愕然的表情,心中就充滿了快意。

爽,很爽!

表妹魯茜茜跟在身后,既崇拜表哥,又替他擔心,幾次欲言又止,最后還是抓住了他的衣角:“然哥哥,要不你坐公車先回市里吧,我怕他們……”

“怕什麼,我看他們才該怕,”齊然笑著揉了揉魯茜茜的蘑菇頭,頓了頓又說:“誰做了虧心事,誰害怕。”

事實如此,齊然走后,留在慶典現場的各級干部都有點心不在焉,到處打聽剛才對雷副市長豎起中指的中學生是什麼來頭。魯家這邊的情況鎮上干部是知根知底的,聽說魯愛華嫁的個煤礦技術員?很多人就猜齊然老爸那邊有親戚身居高位,把從中央到三江省所有姓齊的領導干部都猜了一遍,然后自己嚇自己,疑神疑鬼的。

“茜茜姐,齊然哥,”虎頭虎腦的小胖墩跑得滿頭流汗,還有好幾個鄉親家的小孩,從后面追上了齊然和魯茜茜。

“你媽不是不讓你們跟我們玩嗎?”魯茜茜撇撇嘴,小姑娘還記仇呢。

小胖墩不好意思的摸摸頭:“媽說齊然哥是好人,讓我和你們玩,下午到我家魚塘釣魚吧!”

“不如去我家后面的竹林子,采竹蓀烤來吃,”一個女孩提出建議。

小伙伴們都眼巴巴的望著齊然,好像一不留神他就會飛到天上去。

“好吧,多玩幾天,釣魚,游泳,采竹蓀,捉螃蟹,咱們都玩!”齊然哈哈大笑,領著群比他小一歲到五歲不等的弟弟妹妹,很有大哥風范。

可惜他並沒有兌現承諾,因為就在下午接到了一通電話。

當時小伙伴們在陰涼的竹林空地間生了堆火,點燃干枯的竹子來烤鮮魚和竹蓀,齊然這城里孩子在這方面就不如農村的弟弟妹妹了,幫不上什麼忙,待在旁邊,垂涎欲滴的等著吃美味。

手機鈴響,摸出來一看是個陌生的號碼,后面一串的8,霸氣十足。

接通之后傳來有點耳熟的聲音:“喂,齊老弟嗎?我杜小剛啊!怎麼最近沒到流金溢彩來玩?哥哥上次被李天毅那貨纏住,等有空過來找齊老弟道歉,你就已經走了……”

齊然和杜小剛沒有深交,為著他爹杜詩泉的緣故還有那麼點敵意,不過上次流金溢彩的處理還挺好的,給了金色大廳,又消費全免單,所以齊然口氣還過得去:“原來是杜總啊,道歉什麼就不必了,那件事本來就是李天毅裝逼,你們后來的處理我很滿意。”

杜小剛打了一串哈哈,又說:“上次沒招待好,哥哥實在對不起啊。你看什麼時候方便,再過來玩?帶同學也行,一個人的話,哥給安排刺激點的項目,呵呵。”

刺激點的項目?齊然皺了皺眉頭,心說你把我當李天毅了?淡淡的說:“算了吧,我可沒那麼多錢到你們那兒消費,也許你找錯對象了。”

“齊老弟開玩笑了不是?你來直接簽單記我賬上也行,就是那張鉆石卡,也有十萬塊的預存消費金嘛!”杜小剛哈哈大笑,聽齊然那邊沒動靜,還以為對方在猶豫,又說:“真的,哥哥絕對沒別的意思,現在東川市哪個膽子長毛才敢動齊老弟呢,就是想和老弟交個朋友,哈哈!”

“我、我在老家,沒在市里,”齊然舔了舔有點發干的嘴唇。

杜小剛又閑扯了好幾句,才意猶未盡的掛斷電話。

十萬!齊然頭有點暈,忍不住胡思亂想,老媽每個星期也就給五十塊零花錢,這錢相當于多少年的零花錢?不對,到那時候早就工作了,算工資的話,也要當老爸幾年掙的吧……

流金溢彩各種各樣奢侈的消費,要說對他一點誘惑也沒有,那是絕對不可能的。

好不容易回過神來,齊然發現小伙伴們都驚呆了,好多道震驚的目光在他臉上聚焦。

竹林太安靜,山寨機的音量又太大。

魯茜茜眼睛都在冒小星星了:“然哥哥,我聽見了,十萬,流金溢彩……下次你一定要帶我去玩啊!”

去去去!齊然心頭煩亂得很,在竹林里走了兩圈,最后還是掐了自己一下:這卡,不能要!

作者: 刀痴劍狂    時間: 2013-9-27 11:00 AM

90章 虛與委蛇

“那張卡你必須收下!”

林嫣非常肯定的告訴齊然。

五分鐘前,支開魯茜茜和小伙伴們,齊然在僻靜的竹林里撥通了林嫣的手機,那邊很快就接了,聽筒里傳出少女清脆琳瑯的語聲,還有浪花的聲音。

齊然說了平井鎮這邊高速公路占地搬遷的種種怪相,講到最后在慶典會場對雷正福豎起中指,他很有點吞吞吐吐,因為印象中林嫣性格清冷,好像從來都很理智,不會做這種肆意妄為的事情。

誰知林嫣沉默了片刻,發出了一串銀鈴般的笑聲:“咯咯咯……齊然你太逗了哎,當時雷正福的表情,一定很精彩吧?”

做得好!沙灘上的少女很可愛的揮了揮拳頭——你的堅持和勇敢只有我懂,至于那些把誠實當作愚笨、把善良視為懦弱的家伙,就用囂張強勢的姿態去狠狠碾壓他們吧!

齊然怔了怔,聽到林嫣的口氣就能想象出清麗的少女,翹著嘴角展露出的動人微笑。

原來她喜歡我這樣做啊……少年得到來自夢中小情人的明確鼓勵,自信心空前的膨脹。

于是又說了流金溢彩的那張鉆石卡,他準備把卡還給杜小剛,如果對方不要,就隨便扔在哪兒,然后永遠不去消費。

齊然說這番話的時候,有那麼點得瑟顯擺的味道,十萬塊絕對不算小數目,流金溢彩和錦隆旗下那些高檔消費場所的吸引力也足夠強大,絕大多數人做出這個決定都是很不容易的。

大概和拾金不昧差不多吧!

咱們的齊同學畢竟不是做了好事只拍照片不留名的雷鋒叔叔,有了類似的壯舉,他還是很樂意告訴林嫣以博取心儀女生的好感,盡管方式略顯笨拙——如果在老手做來,肯定是云淡風輕的“不經意間”透露,哪會像他這麼直接。

可這一次林嫣的反應再次出乎意料,她要求齊然留下那張卡!

“呃,你確定?”齊然有點摸不著頭腦,卡是杜小剛送的,他爹杜詩泉曾經設情色陷阱陷害林為民啊。

“當然,你不僅要收下那張卡,還要去和杜小剛見面,”林嫣的口氣很確定,知道齊然不大明白,頓了頓又解釋:“上次接那張鉆石卡的時候,我也不知道里面含了十萬消費金,現在你再想想,當時流金溢彩只是接待上的失誤,調換三個豪包而已,杜小剛有必要大出血嗎?”

當時林嫣也在場冷眼旁觀,金色大廳的包房費和酒水零食自助餐,賬面上可能好幾萬,杜小剛付出的真實成本估計也就萬把塊,用來彌平矛盾順便結好齊然,也算不上什麼大手筆。何況杜詩泉曾經配合雷正福設計陷害林為民,杜小剛這麼做有可能是對林嫣表示緩和矛盾的意思。

現在知道那張卡竟然含了十萬消費預存,這就完全超出了一般意義上示好的限度,再聯想到雷正福剛剛被齊然搞得當眾下不來臺,沒多久杜小剛的電話就打了過來,其中的道道就很耐人尋味了。

林嫣分析,最近這段時間雷正福處處不順,陳怡雖然沒有直接針對他,但露出點風聲是免不了的,武強這個靠山再硬,省市主要領導總會敲打敲打他。

齊然和陳怡共同經歷了透水事故,這層關系是擺在明面上的,雷正福肯定很迫切的想和陳怡緩和關系,那麼通過齊然來達到目的也是條路子。

“這樣說起來,杜小剛是幫雷正福約的我?”齊然撇撇嘴,如果是這樣,他覺得沒必要和對方糾纏。

“也不一定,”林嫣順著思路繼續往下梳理:“雷正福露出頹勢,陳怡又明確表態重新考慮煤礦兼並方案,杜詩泉不僅拿不到地,保護傘也不穩當了,他完全可能有別的想法……總之,你要虛與委蛇,盡量通過杜小剛探到杜詩泉的底牌,他既然用那種方法陷害我爸,也很有可能捏著雷正福的類似把柄!”

“好的,”齊然一口答應下來,似乎為了表示決心,他斬釘截鐵的說:“我不怕他們!”

“哈,現在是他們怕你好不好?杜小剛說的沒錯,東川沒有人敢動你啦,齊大少!”

交代清楚各項細節,林嫣笑著結束了這段通話。

這是在三亞希爾頓酒店的泳池邊,十幾米外就是金燦燦的沙灘和一望無際的大海,長腿的泳裝少女坐在帶遮陽傘的沙灘椅上,想著齊然的樣子出了一會兒神,側射陽光映出了少女完美的側臉。

母親祝雪晴披著浴巾走過來,頭發濕漉漉的,體態比女兒豐腴一些,即使年近四旬仍然是位很有風韻的美人。

“同學打來的?你們聊到很開心嘛,”祝雪晴瞇著眼睛打量女兒,憑母親的本能,猜到剛才打電話的肯定是個男生,而且多半就是那個齊然。

林嫣臉蛋有點紅,還是勇敢迎上母親的目光,點了點頭:“嗯。”

“進了一中,會有更多優秀的同學,將來到了大學里面,隨著年齡增長你的眼界會更加開闊,看到很多來自天南海北的同學各自不同的閃光點……”祝雪晴頓了頓,意味深長的說:“我說這些,是希望你能更妥善的處理和同學之間的關系。”

“可人與人總是有區別的,”林嫣低下了頭,不再和母親爭論。

耐心等著吧,總有一天他會讓您刮目相看,會向你證明他配得上您的女兒……

齊大少?電話掛斷之后,齊然捏著手機咧嘴直樂,林嫣這個戲謔的稱呼,好像很有點親密的意思,撓得他心頭癢癢的。

沒有急著聯系杜小剛,先把對方晾一下,齊然回老宅院和外公外婆、小舅一家告辭,給大舅打電話聯系車子,還是送他過來的那輛帕杰羅。

小舅一家都來送,魯茜茜依依不舍的,直到齊然答應帶她去流金溢彩玩,才把然哥哥的衣角放開。

司機大哥很殷勤的打開車門,冷氣早就預先吹起了,這趟回程他就不像來的時候那麼隨意了,不敢和齊然亂開葷玩笑,一路上顯得很拘謹,倒讓齊然感覺怪怪的。

“兄弟,你是這個!”送齊然回了市里,下車的時候,司機大哥終于高高的豎起了大拇指,顯然他早知道了齊然在慶典會場的所作所為。

齊然沒去找范韋、王建松這兩個多日不見好朋友,先在小理發店花十塊錢理了頭發,又回家洗澡換了身干凈衣服,打開電視看了會兒《神探狄仁杰》,又轉到《大明王朝》,不禁尋思要是自己回到明朝,就憑看過的偵探小說和電視劇,估計也能混個錦衣衛當當吧?

一個人舒舒服服的玩到天色擦黑,他才撥打了杜小剛的電話。

杜小剛接聽電話的速度非常快,話里透著股驚喜:“齊老弟?”

齊然故意裝出很猶豫,同時又期待著什麼的口氣:“杜、杜哥,你說的是真的,那張卡,有十萬預存消費?我可以過來玩?”

“隨時歡迎!你回市里了?過來玩啊,不,哥哥來接你!”杜小剛很興奮的說。

作者: 刀痴劍狂    時間: 2013-9-27 11:00 AM

91章 嫁個有錢人?

齊然又磨磨蹭蹭拖了二十分鐘,才不慌不忙的從家里出來。

走出樓門洞的時候,對面那棟樓也出來了三個年輕女子,中間那位妝畫得非常妖嬈,露臍吊帶加熱褲,挎著不知是真是假的愛馬仕包包,旁邊兩位小姐妹的表情明顯帶著艷羨。

看到齊然,左邊圓臉短發的姑娘笑著和他打招呼:“哈哈,蠟筆小新!到哪兒去?”

“小莉姐,晶晶姐,玉萍姐,”齊然很熱情的跟她們一一打招呼。小時候長得虎頭虎腦的,正好九十年代流行蠟筆小新,這些小姐姐就給他取了個蠟筆小新的外號,有點年頭沒被人這麼叫過了,他聽著覺得挺親切的。

黃小莉、陳晶和張玉萍都是煤礦職工的女兒,比齊然年紀大兩三歲。當年職工之間關系很融洽,包括范韋、王建松和別的孩子們,大家經常成群結隊一起玩,要是誰的父母在礦上加班回不來,隨便到哪家添雙碗筷就對付一頓。

隨著年齡增長,男孩子和女孩子就不大在一塊玩了,和這幾位小姐姐見面次數日漸稀疏,后來聽說陳晶中專讀了兩年中職出來,交了個很有錢的男朋友,下高檔館子、挎名牌包包,職工家屬們提起來,表面上好像不屑,又有那麼層隱藏著的羨慕。

今天看起來,陳晶確實很光鮮,但這種打扮並非他欣賞的類型,怎麼說呢……風騷,盡管齊然很不情願用這個詞兒來形容兒時的玩伴。

另外兩個小姐姐,衣著打扮也不像平時那麼自然樸素了,畫著和年齡不相符的成熟妝容,和前幾天齊然看到她們的樣子大相徑庭。

“小莉姐、玉萍姐,你們這是?”齊然有些疑惑的看著她們。

黃小莉和張玉萍臉刷的一下紅了,她們不過是十七八歲的年輕女孩子,頭一次這麼打扮出來,就被兒時玩伴、視作小弟弟的齊然發現異狀,感覺很不好意思。

咳咳,陳晶很快發現了小姐妹的尷尬,趕緊轉移話題:“喂,齊然,你中考還可以吧,報的三中還是協信?”

齊然中考分數不錯,盡管錄取通知書還沒來,老媽魯愛華已經嚷嚷得盡人皆知了,可陳晶顯然不會關心考學之類的消息,就算聽過也左邊耳朵進右邊耳朵出了,對齊然的印象還留在以前。

“報的一中,”齊然笑呵呵的說。

“一中?你準備搞擇校?”陳晶有點不相信。

黃小莉把她拉了一下,努努嘴巴:“人家考得挺好,比去年一中的錄取線高十多分呢!”

說這話的時候,黃小莉和張玉萍都挺羨慕的,她倆成績不好,在比三中和協信還要差一些的六中讀書,讀完高二等開學就是高三,絕大部分的高中會考科目已經通過了,只剩下放寒假之前的語文數學外語三科,也就是說如果無心高考,她們現在就可以不讀書了,反正會考很簡單,拿個高中畢業證是不成問題的。

這次就是陳晶鼓動她們,說再努力也不過考個比較差的三本或者高職專科,家里沒關系等到畢業也找不到好工作,女孩子學得好干得好不如嫁得好,干脆不讀書了,帶她們出去和她男朋友那群人一塊玩,給介紹個有錢的男朋友。

十七八歲的女孩半懂不懂的卻自以為什麼都懂,黃小莉和張玉萍嫌父母嘮嘮叨叨正煩呢,被陳晶說動了心,就收拾打扮出來和她一塊去玩。

不過,未來究竟如何還是沒有底兒,陳晶的男朋友那群人是什麼樣的,也完全拿不準,本來心中就猶豫彷徨,看到朝氣蓬勃的齊然,再想到他剛剛考上了自己只能仰望的一中,黃小莉和張玉萍既羨慕,又有著失落。

如果當年認真學習,成績跟齊然一樣好,也許現在她們倆根本不會這樣吧……

聽說齊然考了一中,陳晶很吃驚,聽了片刻沒說話,做出滿不在乎的樣子,拍了拍他肩膀:“不錯啊,一中的高材生,以后大學畢業出來,工資幾大千,不管走到哪兒都餓不死了,哈哈!”

另外倆姑娘神色就有點黯淡,覺得陳晶說的沒錯,現在就業環境不好,到處又講關系,就算將來齊然考上重本,畢業之后多半也是在大城市里當房奴苦熬日子,她們這種連三本都懸,只能指望高職專科的,大概也就是北漂蟻族的命吧!倒不如趁年輕找個有錢的男朋友。

齊然又不傻,感覺到了陳晶的戲謔,不過對方好歹是小時候就玩在一塊的小姐姐,吊有錢男朋友也是人家的選擇,他就沒有針鋒相對,笑著說:“是啊,等我畢業拿到工資,一定請你們吃飯。”

“哈,你倒是會哄人,那還要等七年呢!”黃小莉把齊然打了一下。

陳晶撇撇嘴,心說到時候你能請我們什麼?快餐還是麻辣燙?大城市壓力大,小城市工資低,剛畢業可沒什麼閑錢。

說著話就走到了大門口,陳晶朝小馬路對面大榕樹底下,男朋友經常停車的地方看去——那位男朋友每次來接她,都會大搖大擺的把車停在院子門口對面很顯眼的位置,等陳晶出來時還要摁兩聲喇叭。

08年,內地中等城市買私家車的人還不多,要再過兩年左右才會井噴,所以這種做派讓陳晶挺有優越感。

沒有熟悉的那輛現代勞恩斯跑車,原來的位置停著輛路虎攬勝,潔白的車身纖塵不染,有棱有角的前臉霸氣十足,和老舊的街區、斑駁的墻面形成了鮮明的對比,一眼就知道它根本不屬于這里,給人的感覺好像火星人降臨了地球。

四個人從門口走出來,那車就摁了摁喇叭。

難道男朋友換車了?陳晶一陣驚喜。

正要加快步伐迎上去,車門打開,下來位瘦長臉的年輕人,三綹頭發從前額耷拉下來,戴著雷朋太陽鏡、墨綠襯衫配上暗紅色的鉛筆褲,腰間系著鱷魚皮帶,就差在臉上寫“富二代”三個字了。

陳晶微怔,見富二代臉沖著這邊走過來,好像要和她說話的樣子,她就把胸脯挺得高高的,小腰兒隨著步伐輕輕扭起來。

萬想不到富二代把墨鏡摘掉,沖著齊然滿臉堆笑:“齊老弟才出來啊,哥哥等得花兒也謝了,走走走,咱們安排點節目……呃,這幾位都是你朋友?一起啊,正好坐得下。”

陳晶算漂亮的,打扮得挺熱辣,黃小莉和張玉萍相貌也不賴,而且一看就是剛出社會的雛兒,換成別的時候,杜小剛絕對不會掩飾眼神兒里的占有欲。

但是現在完全不同,他格外的彬彬有禮,簡直與平時的表現判若兩人,沒有一丁點的不禮貌,顯得極有紳士風度。

齊然的朋友,他可不敢打什麼歪主意,得罪了這位小爺,他老子杜詩泉肯定不會饒了他。

杜小剛這種表現,黃小莉和張玉萍還不覺得有什麼,陳晶心頭就更加欣喜了,她男朋友那群人仗著有錢,對女孩兒可沒這麼客氣,看她的眼神兒根本不像這樣彬彬有禮,很多時候都他媽跟狼似的!

可惜齊然不解風情,老老實實告訴杜小剛:“是啊,都是我朋友,不過她們是跟晶晶姐男朋友去玩的。”

呃~~陳晶郁悶啊,恨不得拿手捂住齊然那張嘴。

“那美女們慢慢玩哦,”杜小剛笑著告別,很親熱的摟著齊然肩膀,“齊老弟,你眼光高,那三妞雖然不錯,還算不上什麼……”

陳晶看著路虎攬勝絕塵而去,心中悵然若失。

黃小莉和張玉萍則猜測剛才那人的身份,看他那做派就知道很有點底氣,怎麼對齊然的態度,好像還帶著點討好?

滴滴,現代勞恩斯酷派鳴笛兩聲,陳晶扭頭一看,男朋友把車停得老遠。

帶著倆小姐妹走過去,車窗降下,駕駛位上的男人年紀至少比陳晶大十多歲,當著她的面,就肆無忌憚的打量黃小莉和張玉萍。

“我、我們不去了吧……”黃小莉猶豫起來。

“哎呀,說都說好了的,那邊也等著,現在不去多不好?”陳晶把小姐妹推進了車里,又埋怨男朋友:“你把車停那麼遠干嘛?”

“路虎攬勝停那兒的,我能過去嗎?”男人毫不客氣的駁斥陳晶,又神神秘秘的說:“剛才和你們說話那位,知道是誰?杜詩泉的兒子杜小剛啊!嘖嘖嘖,你們一塊那小子,怎麼認識他的?有機會請他引薦一下嘛……”

男人的表情是既敬畏又羨慕,看他那副急吼吼的樣子,如果杜小剛對陳晶有點意思,他肯定毫不猶豫的把陳晶推進人家懷里。

陳晶的臉色黯了一下。

黃小莉和張玉萍互相看看,陳晶的這個男朋友,似乎不像她說的那麼好……是不是坐在跑車里邊,就一定比走路的幸福呢?

作者: 刀痴劍狂    時間: 2013-9-27 11:15 AM

92章 盤絲洞

強行並線、搶紅燈、甩盤子、壓雙黃線,杜小剛開車載著齊然風馳電掣,這輛路虎車的牌號是整整齊齊的一串6,不少車被他擠到旁邊,司機們一看這勢派全都敢怒不敢言,路上遇到好幾個交警執勤崗亭,那些交警對擺在面前的違章行為視而不見。

08年的東川,交警敢攔違章的寶馬520都可以上晚報新聞市民欄目的,何況兩百多萬的頂配路虎攬勝,還有車牌那一串晃眼的6。

齊然皺著眉頭,很不習慣這種囂張跋扈的感覺,坐在副駕駛位置上,感受到沿途那些被擠的司機投來憤怒的目光,不禁苦笑:想來他們眼中,自己也和杜小剛是同類人了吧。

杜小剛並不是混吃等死的米蟲,他當流金溢彩的總經理,還是有兩把刷子的,看他開車橫沖直撞像個沒頭腦的紈绔大少,其實一直在悄悄觀察齊然的反應。

看到少年似乎有點不以為然,杜小剛降低車速,笑著問:“怎麼,齊老弟不習慣?”

齊然一怔,立刻想起了林嫣的交待,假作不舒服的按了按胸口:“有點暈車,嗯,可能今天剛坐了長途回市里……不過,杜哥你開得真好,哈哈,一路上超了好多車哦!”

他扒著車窗看后面被超越的車子,滿臉興奮。

杜小剛舒了口氣,心頭暗暗冷笑,小年輕不就是熱血沖動、爭強好勝,最愛拉風、牛逼哄哄的嗎?對付這號小家伙就像對付貓狗一樣,逆著毛抓他肯定炸刺,要順著毛捋,總要哄得他服服帖帖。

正如林嫣的推測,雷正福和林為民勢均力敵,即使林為民占據上風,雷正福有省委常委政法委書記武剛的死保,省委省政府主要領導也不得不顧慮三分,以致常務副市長之爭至今沒有結果。

唯一的變數就是陳怡,這個手眼通天的女強人能量太大了,一旦她直接參與進來,天平就會發生無可挽回的傾斜。

雷正福一方曾經利用龍泉煤礦改制,和陳怡形成了事實上的利益捆綁,並由此獲取了不少政治利益,所以現在他們也非常清楚,如果陳怡站到林為民一邊,對他們來說絕對是滅頂之災。

陳怡這種紅墻里長大的高干子弟,骨子里總有那麼點傲氣的,人家已經動了氣就不大可能再用利益打動她,雷正福、杜詩泉也就只剩下了最后的選擇:齊然。

透水事故發生時,地底坑道的真實情況並沒有全部透露出來,但不管怎麼說,齊然總算是救過陳怡,從后來陳怡的反應也能看出來,她對齊然相當友善,當時身在現場的雷正福甚至隱約感覺,這位女強人面對齊然的表情,簡直和母親看兒子差不多了。

后來托人從京城打聽到一些關于陳怡的情況,雷正福更加堅定了自己的判斷,雖然不清楚陳怡為什麼一去不復返,這麼久沒有到東川來看望齊然,但他認為這個判斷本身是沒有問題的。

于是從齊然這里打開突破口,利用他和陳怡的特殊關系來影響那位女強人,就順理成章的成為了雷正福、杜詩泉一伙最行之有效的計劃。

借齊然和李天毅的沖突,杜小剛送出了有十萬儲值消費的鉆石卡,準備等齊然來消費的時候慢慢拉攏他。不料齊然把卡接了,卻好久沒有再去消費,最后出現在平井鎮,送給雷正福一根豎起的中指。

雷正福立刻打電話責怪杜詩泉辦事不力,杜詩泉又把兒子罵了個狗血淋頭,然后才有后來杜小剛給齊然打那通電話。

杜小剛把齊然約出來,一番接觸之后,自覺已經把握住了對方的心態,漸漸開始自鳴得意。

他左手把著方向盤,右手拿起手機:“喂,馮全,安排好了嗎?今天我這兄弟過來,要是接待不到位,老子饒不了你!”

“是那個值班經理?”看著杜小剛逞威風,齊然一副很艷羨的樣子。

杜小剛滿不在乎的笑笑:“是他,搞慣了迎來送往,滑頭得很,有的時候對我都敷衍了事的,所以要敲打敲打他,免得把齊老弟當成我那些一般朋友,隨隨便便就打發了。”

齊然沒說什麼,眉心動了動,露出點受寵若驚的神情,又竭力裝出平靜的樣子。

夜幕降臨時,路虎攬勝帶著勁風停在了流金溢彩大門外。

乖乖不得了,門頭上的霓虹燈光華璀璨,地下鋪著紅地毯,兩邊站滿身穿薄款制服的迎賓小姐,短裙底下一水兒的長腿,燈光下白花花的晃人眼。

齊然呆坐在位置上,半天沒回過神。

馮經理屁顛屁顛的跑到馬路牙子上,哈著腰替齊然拉開車門,杜小剛已經從駕駛座下了車,繞過車頭走到這邊,笑瞇瞇的伸手做了個請的動作:“齊老弟,請吧。”

齊然暈頭轉向的從車里走出來,腳步有點虛浮,明顯是被這種大場面震住了,整個人杵在那兒不知所措。

“齊少,這邊,”馮經理彎腰伸手做了個請的動作,盡管心里頭鄙視這個姓齊的土包子,臉上的笑容那是一分也不會改的。

齊然定了定神,這才由杜小剛和馮經理陪著往流金溢彩的大門口走,身體有點發僵,做出目不斜視的樣子,卻又忍不住往兩邊迎賓美女的大腿上瞅,略掃一眼就趕緊收回,很不好意思被人察覺。

“歡迎齊少光臨流金溢彩!”兩邊的迎賓美女同時彎腰致意。

齊然嚇了一跳,無意中看見美女們彎腰露出的深深乳溝,于是他的臉紅得像火燒,趕緊加快步伐,逃也似的沖進大門。

這是劉姥姥進大觀園,還是唐僧鉆進盤絲洞?

杜小剛和馮經理對視一眼,兩人自信滿滿,齊然今天不來則罷,既然來了就肯定要被拿下!

流金溢彩是正常營業,不少顧客看到這一幕,剛才進去那少年應該有著非比尋常的來頭吧?稍微消息靈通一點的,就開始盤算市里哪位領導姓齊……

豪華包間早就準備就緒,本來為了招待齊然,就算開金色大廳也沒問題,但是只有杜小剛和齊然兩個人,顯得太空曠了,所以還是弄了個豪包。

燈光音箱點播系統早已調試完畢,兩位包房公主都是由素質最高的領班充任,酒水小吃擺滿了桌子。

齊然進到包廂,四下看看:“比金色大廳小一點。”

呵,你還穩得起哦!杜小剛笑笑,拍拍手:“齊老弟,咱們倆大老爺們唱歌沒意思,老馮,你安排一下!”

馮經理早就準備好了,喊了一聲立刻進來八個年輕漂亮的姑娘,燕瘦環肥鶯鶯燕燕,有人清湯掛面故作清純,低著頭擺弄衣角,含羞帶俏的瞅著齊然,有人皮裙抹胸火辣奔放,嘟著紅艷艷的嘴唇朝齊然丟飛吻。

流金溢彩也分葷的素的,要葷的就有陪唱歌陪喝酒的女孩。

“這……”齊然猶猶豫豫的,紅著臉把每個姑娘都瞅了兩眼,又費力吞了口唾沫,最后還是搖搖頭:“杜哥,算了吧。”

呃?杜小剛奇了怪了,按照齊然的表現明明就是個對這方面又好奇又缺乏經驗的初哥,為什麼一個都不點,難道都不是他喜歡的類型?

嚴厲的目光射向馮經理。

馮經理也苦著臉,不像別的客人來了先上姿色中等的,客人不滿意再慢慢把漂亮姑娘放出來,這里都是挑出來最漂亮的姑娘,每一位放在別的KTV、夜總會,都可以當頭牌了。

這位齊少到底喜歡哪種類型的?管不了那麼多了,馮經理使個眼色,一名戴著壓發圈、打扮像學生妹的清純姑娘坐到了齊然左邊,輕輕用胳膊肘碰了碰他,一副嬌羞的樣子,另一名吊帶熱褲煙熏眼的火爆女郎坐到了他左邊,直接攀著他肩膀,脹鼓鼓的胸脯在他身上磨磨蹭蹭,還朝他耳朵呵氣。

“杜哥,我、我先上個廁所,”齊然一溜煙的沖出了包房,直奔洗手間。

留下杜小剛、馮經理和兩位美女不知所措。

作者: 刀痴劍狂    時間: 2013-9-27 11:18 AM

93章 轟然倒塌的齊然

到底還是不行阿!

齊然在洗手間打開水龍頭,雙手捧起冷水澆到臉上,心頭不停的埋怨自己演戲功夫還不到家。

電話里林嫣交代了,齊然只需要本色出演就能糊弄杜小剛,因為他本來就是個大部分時間待在校園里,學校家庭兩點一線,沒怎麼接觸這些娛樂場所的中學生,把那種好奇的同時手足無措,又勉強裝出鎮定的樣子擺出來就行了。

以杜詩泉父子的能量,肯定能查到齊然之前的生活軌跡,這樣的表現就最符合他的年齡和閱歷。

唯一需要偽裝的,就是把齊然對待各種誘惑的淡然,把初生牛犢不怕虎的正義感通通隱藏起來,對聲色犬馬表現出應有的興趣,讓杜家父子認為他是個沒見過大世面、很容易被引誘收買的少年郎,這樣才能從中找到機會,給雷正福一系施加致命的打擊。

這樣做本身是沒有什麼危險的,正如杜小剛所說,現在東川市沒入敢動齊然,因為沒入敢冒觸怒陳怡的風險——即使陳怡很久沒到東川來了,和齊然也再沒見過面,但誰知道她到底是怎麼想的呢?

林嫣是絕對不會讓齊然去冒險的,而且她過兩夭就從三亞回來和他並肩作戰。

事實上林嫣回來也不可能直接參與,無論雷正福還是杜家父子,對她的戒心肯定要比對齊然重得多,不過齊然覺得,只要林嫣在東川,他就不再是一個入在戰斗了。

可惜眼下,林嫣還在萬里之外的海角夭涯,少年必須孤軍奮戰。

齊然用冷水澆著臉,不得不非常郁悶的承認高估了自己的演技和心理素質,看著諜戰電視劇里地下黨們周旋于美艷女特務之間,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圓滿完成黨的任務,輪到自己卻很困難,還不是女特務川島芳子,只是兩個ktv小姐,齊然就面紅耳赤心發慌,完全招架不住了。

咱們的齊同學只是個中學生,雖然最近的經歷讓心態變得成熟自信了許多,但是演技跟余則成、007們的差距,至少還有從地球到月亮那麼遠。

怎麼辦呢?齊然有點犯愁,剛才的火爆女郎簡直就像女妖精遇到了唐三藏,恨不得把他一口吞下肚,那個看起來清純做女學生打扮的女孩,也像個扮豬吃老虎的厲害角色,和她們纏在一塊,怕不被連皮帶骨吞下去?

這種結局換了別入也許求之不得,但齊然是不情願的,他心里面只有林嫣,盡管偶爾和王夢楨相處時也會心跳加快,不過那是另外一種感覺……和所有少年心目中的完美女生林嫣比起來,剛才那兩個ktv小姐只能用庸脂俗粉四個字來形容。

不!齊然甚至覺得,這種比較本身就是對夢中小情入的褻瀆了。

才走到這一步就有點進行不下去了,怎麼繼續應付杜小剛,取得他的信任,最終探出杜家父子的真實態度、摸清對方手里的底牌?

正在郁悶著,杜小剛推開門也進了洗手間:“齊老弟不習慣那種?沒什麼的,外邊玩玩嘛,要不咱們先喝點酒。”

“嗯,”齊然點點頭,擠出個感激的笑容,暗暗咬牙:拼了!

杜小剛松了口氣,只覺暗暗好笑,齊然如果表現得很老道,和陪酒小姐打成一片,那才是怪事呢,現在這種表現也很符合中學生的身份。

重新回到包房里邊,兩個陪酒小姐規矩多了,教齊然用骰鐘搖骰子玩,又陪著他喝勾兌的ak47,杜小剛也來跟他玩,言語間總把齊然捧著。

兩個陪酒小姐早就知道今夭主客是齊然,她倆也是久經考驗的歡場女將,曉得要是對齊然這種初哥太熱情反而把入家嚇走,就盡量把場面收著,使出了渾身解數逗他開心。

齊然漸漸放開,和他們有說有笑,歌唱了幾支,酒也喝了好幾杯,臉色慢慢變紅,兩位陪酒小姐又開始撩撥他了。

不知過了多久,齊然實在有點頂不住了,搖了搖發昏的腦袋,說去趟洗手間。

這次杜小剛沒有跟著去,坐在沙發上翹著二郎腿,雙手枕在腦后,一副洋洋得意的樣子。

“杜哥,剛才那雛兒什麼來頭?”扮成學生妹裝清純的女孩,掏出根摩爾煙點上,很老練的吐了口眼圈,又朝杜小剛賣嗲。

杜小剛劈手就把她嘴里叼的煙打落:“收起來,看樣子他喜歡清純點的,你這樣子萬一把他嚇走,老子扒你的皮!”

那小姐嚇了一跳,癟著嘴不敢出聲。

馮經理從懷里摸出包粉紅色的小藥丸,壞笑著指了指齊然的酒杯。

杜小剛猶豫了一下,最后還是搖搖頭:“盡量讓他心甘情願,別耍什麼手段,搞不好就弄巧成拙了。”

………齊然實在頭昏腦脹,跑到量販式ktv內設的小超市,買了瓶鮮橙多咕咚咕咚一口氣喝千,總算感覺好了點。

不懂為什麼那麼多入喜歡喝酒?齊然搖了搖頭,甩開那種悶悶的感覺。

正直青春年華的他還不明白,很多入喝的不是酒,是寂寞。

沒奈何,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還得回去繼續!

齊然嘆口氣,感慨臥底也不是那麼好當的,慢慢往包間走。

對面一個穿制服的包房公主匆匆忙忙走過來,還很驚慌的不斷回頭看;齊然也盤算著林嫣的交待和怎麼應付杜小剛,走路也心不在焉的。

包房公主一頭撞進了齊然懷里,額角正好碰到了齊然下巴,可憐齊同學不曾體會到少女嬌軀的軟玉溫香,而是痛得眼淚都快流下來了。

額角總是比下巴硬得多。

包房公主推著齊然胸口退開兩步,趕緊道歉:“對不起對不起……咦,是你!”

齊然也認出來了,不就是中考考場遇到的那個宋剪梅嗎?小姑娘穿了身包房公主的制服,素面朝夭,白皙的皮膚下面隱約能看到淡青色的血管,文文靜靜、清清秀秀,和她比起來,包房里面那個裝純的陪酒小姐簡直不夠看。

她怎麼在這里當包房公主?

齊然沒進過幾家娛樂場所,不知道包房公主其實就是服務員,不陪酒不出臺。現在這種量販式ktv里邊,很多大爺大媽工薪階層全家老小都來唱歌,包房公主和少爺就負責點單、端飲料、調試音箱,和在麥當勞肯德基打暑期工也差不多。

如果客入要玩葷的,也有專門的ktv小姐,比如剛才包間里那些,但是房間門都帶玻璃的,客入只能上下其手,要出臺得自己和小姐談,去外邊開房,形式上和ktv方面無關。

至少面子上,這種ktv不像以前那麼烏煙瘴氣了,才能吸引越來越多的市民階層前來消費。

宋剪梅來打暑期工貼補家用,認出齊然,她嫩臉一下子就紅了,連聲道歉之后就要走開,活像后面有鬼在追。

“喂,小姑娘你跑什麼阿,哥哥又不會把你吃了!”

轉角追出個三十上下的男入,頭發只在頭頂留著寸把長,兩鬢和后腦勺剃得精光,露出青油油的頭皮,穿得t恤衫,露出胳膊上紋的滴血紅玫瑰。

宋剪梅臉色刷的一下白了:“你、你不要纏我阿,我是服務員,我不會喝酒!”

“喂,她不會喝酒,你找別入吧,”齊然擋在宋剪梅前面。

“魏哥,還沒把小姑娘追回來呀?哈哈哈……”一群入笑著從轉角走出來,看到這邊的情況就停下了談笑,很有敵意的看著齊然。

情況很清楚了,宋剪梅在包廂里服務,這幾個客入強迫她陪酒,說不定還動手動腳的,宋剪梅抽冷子逃了出來,在這里撞到了齊然。

“小子,讓開!”魏哥啪的一聲點上煙叼在嘴里,打量齊然只是個中學生,以為是宋剪梅同學,于是作為出道十幾年的老混子,他很有點居高臨下的心理優勢。

這個年紀的半大毛孩子,遇上老流氓那還不得立馬歇菜阿?后面那群入又開始說說笑笑,言語間都沒把齊然當回事兒,至于宋剪梅,根本就是入家眼里一盤菜。

齊然都不帶跟他客氣的,嘴唇里迸出一個字兒:“滾!”

談笑聲停下了,一道道充滿敵意的目光射了過來,里頭還帶著憐憫——無論如何,沒入認為看起來像中學生的少年,能挑戰身為老江湖的魏哥。

宋剪梅倒是不這麼認為,她知道齊然好像來頭很不簡單,連市公安局副局長劉鐵衛都是他的熟入,應該有實力對付這群入的。

柔弱的少女躲在他身后,心底漸漸有那麼一層感激。

“小兔崽子,不教訓教訓你,都不曉得夭高地厚了!”魏哥兩只手捏得啪啪直響,輕松的邁著步子走過來,準備揍這個挑釁他權威的少年。

齊然不慌不忙:“別沖動,我喊保安了!”

魏哥上下打量著齊然,像聽到了很可笑的笑話,后面那群入全都哈哈大笑,他們是這里的常客,就算保安來了也是偏向他們的。

齊然笑著朝走廊上的攝像頭喊:“喂,保安,還不來阿?”

“你搞什麼?”魏哥和他的同伴們笑得前仰后合,這小子太有意思了。

啪啪啪啪皮鞋把地面踩得直響,大群身穿制服的保安從走廊兩頭涌進來,手里拎著膠皮jǐng棍,一副如臨大敵的樣子。

“有沒有搞錯?”魏哥嘴里的煙掉在了地上。

杜小剛小跑著過來:“齊老弟,齊老弟!”

糟糕!齊然立刻警醒,說我見義勇為勇救女同學?不行阿,再說今夭怎麼應付杜小剛和那兩個纏入的陪酒小姐?

靈機一動,他指著宋剪梅,學李夭毅欺負入的口氣,沖著那魏哥說:“你眼睛瞎了,老子看上的妞,你也敢胡來?”

嘩啦啦啦……宋剪梅一雙大眼睛淚花閃閃的,心目中剛剛為齊然建立起來的高大形象,轟然倒塌。

作者: 刀痴劍狂    時間: 2013-9-27 11:19 AM

94章 好人還是壞人?

齊然喝了點酒帶著三分醉意,歪著嘴巴嘿嘿壞笑,斜起眼睛霸氣十足的掃視宋剪梅,用目光毫不掩飾的舔舐著少女細嫩的肌膚,不過比起真正欺男霸女的江湖大哥,終究還是少了點裸的占有欲,多了點少年調戲女同學的味道。

宋剪梅情不自禁的退后一步,白皙的瓜子臉嚇得沒有半點血色,直到后背觸到冰冷的墻壁,渾身一震,驚悸的看看四周:齊然壞笑著逼近,密密麻麻的保安全是他的同伙,連魏哥這群原本囂張的家伙,也全都成了懵頭的小雞。何況她這個柔弱無依的女孩子呢?

因為清瘦,少女的眼睛顯得特別大,現在這雙水汪汪的眼睛非常無辜的看著齊然,淚花花在眼眶子里打轉。

所有人都以為宋剪梅會哭泣哀求,可她只是用細碎的牙齒咬住了淡粉色的嘴唇,絕不肯讓淚水掉落下來,倔強的揚起了清秀的小臉,非常勇敢的與齊然對視,毫不退縮。

看似柔弱的少女,也有她的堅持,那是被生活磨礪過的品質,野外經受過風霜雨雪的小草,總會比溫室里的花朵更堅韌。

所以愣住的反而是齊然,他苦笑著尋思接下來該怎麼演,伸手托起她的下巴,說“妞,給大爺笑一個”?呃,好像太假了吧。

而且看宋剪梅的樣子,根本就是被逼到角落的小獸,如果齊然敢伸手,她就敢張口咬。

一定會咬得很痛!

幸好杜小剛來解圍了,看了看宋剪梅那副楚楚可憐中又透著堅韌的模樣,連他都有點動心,像他這種歡場老手就很清楚,比起那些外表清純其實一摸就濕的女人。征服這樣的女孩才有成就感呢。

可惜,已經被齊然看上……

“哎,齊老弟,眼光不錯嘛。妹妹在這兒上班,我怎麼沒發現呢?哈哈,便宜齊老弟嘍!”杜小剛很親熱的摟著齊然肩膀,如果齊然真的對任何女孩都不動心,那才麻煩了呢,難道咱們杜總親自上陣?現在這樣才最好。只要齊然有所求,便遲早能拉攏他。

宋剪梅早知道齊然來頭不小,倒也沒有太吃驚。

剛才的魏哥一伙人,就開始心跳加快血壓升高月經不調(好像有什麼奇怪的東西混進來了),場面上混的人都很清楚杜小剛是東川大佬杜詩泉的獨生兒子。他和齊然的關系竟好到這種程度,稍微機靈點的人甚至可以看出,杜小剛明明就是在討好齊然!

魏哥和朋友們面面相覷:那小子,到底是干什麼的?

幾個人縮頭縮腦的就想溜。

沒那麼容易!

齊然瞧宋剪梅那副我見猶憐的小模樣兒,實在不忍心再“欺負”她了,即使是假裝的也很有負罪感啊!又不能在杜小剛面前露陷,正好魏哥那邊弄出點響動。他霍的一下轉過身,惡狠狠陰惻惻的盯著哥幾個:“想走?把話說清楚!媽的,敢欺負老子的妞!”

這做派,一半是學李天毅趙子聰。一半是學電視上那些紈绔惡霸,于是咱們的齊同學,此時此刻儼然成為了黃世仁南霸天高衙內西門慶的集合體。

還別說,挺像那麼回事的。

“我、我不是他的妞。”一片寂靜中,宋剪梅弱弱的反駁。

可惜沒人理會她。拎著膠皮警棍的保安里面,甚至有個二十啷當的小伙子哧的一聲笑起來,這妹子太可愛了。

隨著齊然的呵斥,杜小剛的目光也轉了過去。

魏哥嚇得魂飛魄散,腦門上虛汗一層層的浸出來:“這、這位齊少……杜總,杜總!”

“在我們流金溢彩鬧事,還欺負我兄弟的妞兒,擺明了沒把我姓杜的放在眼里嘛!”杜小剛笑得很燦爛,這個魏哥,明明就是送上門來討打的,所以他朝保安們努努嘴巴:“教訓教訓他,教他們懂點規矩。”

保安們早就摩拳擦掌按捺不住了,掄起膠皮警棍開干,劈頭蓋臉的往下砸,棍子和拳腳雨點般打落,魏哥一伙被揍得哭爹叫娘,偏偏走廊兩頭被堵,跑都沒地方跑,只能蹲在地上抱著頭,兩個字:挨揍。

杜小剛指著幾個倒霉蛋:“齊老弟,出氣了吧,要不再讓他們留點紀念品?”

嘶~~正在挨揍的魏哥這伙人差點一口老血噴出來,一點口舌之爭,不至于這麼狠吧!

宋剪梅在旁邊奇怪,眨巴眨巴大眼睛,心說那幾個人能有什麼紀念品?倒是看幾個壞人被打得頭破血流,終究不忍心,沖著齊然期期艾艾的說:“別打了吧,都流血了……”

盡管魏哥一看就是壞蛋,齊然也不想為了點口舌之爭就把人家打得太狠,他哈哈大笑,很開心的擺了擺手:“算了,別影響杜哥的生意。”

哎喲,您是咱們親爹!魏哥大大的松

了口氣,杜詩泉杜小剛威名赫赫,真要把他們零件拆一兩樣,那也是做得出來的。

杜小剛呵呵笑著拍了拍齊然肩膀:“好,齊老弟說什麼就是什麼……喂,差不多了。”

保安停手,挨揍的幾個人還起不來,趴在地上哼哼唧唧的呻喚。

齊然“善解人意”,杜小剛也很舒服,如果是在荒郊野外,把這幾個不識相的家伙弄個三級殘廢也沒什麼,但這是在流金溢彩里邊,真鬧出格了,善后會很麻煩。

畢竟號稱法治社會,不是原始叢林,杜家也是洗白上岸了的。

“齊老弟,這妹妹是你以前就認識的?”杜小剛指了指宋剪梅,保安主管從監控里看到情況,派保安過來的同時,也趕到包廂里邊把經過告訴了杜小剛。

齊然點點頭:“是啊,中考和她是一個考室的,當時陳小遠誣陷我作弊,是她跟老師說了實情,我才沒被冤枉。”

這下杜小剛是一點懷疑都沒有了,因為上次李天毅陳小遠過來,他陪著玩了半天,知道這件事。他把大腿一拍:“哎呀,陳小遠那煞筆……哈哈,原來是美女救英雄啊!”

以為這麼說我就會放松警惕嗎?宋剪梅雙手抱在胸口,撅著嘴很不樂意的看著齊然:哼,這小子肯定是仗著家里的勢力橫行霸道,在校門口就敢調戲美女老師,又和杜小剛稱兄道弟,為了爭他的妞——不不,我才不是他的什麼人呢,就把別人打得頭破血流,平時在學校里呀,肯定是個小霸王。

齊然又把宋剪梅看了看,“就是嘛,遇到她被人欺負,我能不管嗎?喂,今天一塊玩吧,咱們唱支歌?”

別看他說得輕松,話都是從肚子里憋出來的,宋剪梅楚楚可憐中又帶著堅韌的目光,癟著嘴巴非常不屑的神情,就算離林嫣那種可怕的殺傷力還有距離,但也是很打擊人的。

杜小剛也跟著起哄:“是啊是啊,妹妹陪齊老弟唱支歌吧,我升你做領班——嗨,瞧我這張嘴,有齊老弟關照還用得著在我這里打工!”

“杜總,我辭職,”宋剪梅連一秒鐘都沒有猶豫。

“哎,你這人……”杜小剛有點生氣了,這女孩太不識抬舉了吧。

齊然攔住他,搖搖頭。

“好、齊老弟真性情!”杜小剛還以為齊然真的對這女孩動了心,要慢慢泡人家,就朝保安們使個眼色,讓開路放宋剪梅走,又說:“哎,妹妹,你看我這齊老弟多疼你啊,處處都讓著你呢,要不你以為今天走得成?”

說什麼呢!齊然皺著眉頭拉了拉杜小剛,看樣子確實很維護宋剪梅。

初哥,嘿嘿,初哥就是初哥!杜小剛暗笑不迭。

“假惺惺的!”宋剪梅揚著小臉兒瞪了齊然一下,昂首挺胸的離開,哼,姓齊的壞家伙,以為這樣我就會感激你嗎?做夢!

剛剛走到走廊盡頭,宋剪梅又想起什麼,回頭說:“對了,包房里面他們帶來的兩個姐姐被灌醉了,你們最好去看一下,搞不好有問題。”

咦,為什麼我要說這件事?少女說完就有些奇怪,難道真的相信齊然是好人嗎?不,他明明就是個小惡霸小壞蛋嘛!

直到離開金碧輝煌的流金溢彩,她也沒想明白這個問題。

齊然神情黯淡,依依不舍的目送宋剪梅,然后像撒氣似的盯住了魏哥一伙。

“喂,算了吧,”杜小剛拉著齊然,揍也揍過了,妞也走了,再去管別人閑事做什麼?他心頭還有點失落,知道齊然喜歡剛才那姓宋的妹子,這個年紀的少年一般是比較專情的,今天包間里那兩位美女算是瞎子點燈——白費蠟了。

齊然搖搖頭:“既然我知道,總要去看一下,媽的,都怪他們敗興!”

年輕人就是喜歡惹是生非!杜小剛搖搖頭,只好跟在他后面。

保安把齊然領到了魏哥這伙人的包房門口,音效開得震天響,從大門鑲著的玻璃往里面張望,借著昏暗的燈光可以看見有一個女的正和男人情歌對唱,另外兩個女的斜躺在沙發上,各有一個男人在旁邊上下其手。

齊然砰的一下把門踢開,帶著風沖進去:“小莉姐、玉萍姐!”

躺著的兩個女孩不是別人,正是黃小莉和張玉萍,兩個女孩臉蛋通紅,醉眼惺忪的倒在沙發上,眼神兒渙散沒有焦點,有經驗的人一看就知道吃了不該吃的東西,已經迷失了神智。

無數個裝飾豪華的KTV包房、夜店、酒吧里面,燈光迷離,酒香醉人,可以讓心躍動讓血沸騰,肆意放縱激情燃燒的青春,盡情享受男人的曖昧和美酒帶來的迷醉,但又有多少女孩子就這樣迷失在濃濃的夜色之中,從此再也找不到回家的路?

作者: 刀痴劍狂    時間: 2013-9-27 11:21 AM

95章 帽子戲法

黃小莉和張玉萍衣衫半解,胸罩的肩帶都被扯了出來,那兩個男人淫笑著把手伸到了她倆的衣服底下。

如果不出意外,等到夜深,很多喝醉的男男女女從流金溢彩出去的時候,他們扶著兩個神志不清的女孩,混在中間一點也不會引人注意,輕輕松松就把兩個女孩弄到賓館去……

正在興頭上,就聽見房門發出巨響,一個少年旋風般沖了進來,昏暗的包廂里只有電視屏幕的幽幽光芒,卻已照亮他憤怒的面容。

兩個男子都坐在沙發上,完全沒有反應過來,心頭正在尋思這小子是從哪兒冒出來的,和今天的妞有什麼關系,就見他擰腰送胯以左腿為支點右腿劃著弧線踢出。

苦練多年足球沒能成為大空翼,卻在包間的打斗中發揚光大,坐在沙發上的男人俯著身子,手還放在黃小莉腰間,腦袋的位置正好在齊然腰的高度,實在是非常適合用來代替足球——而且位置固定,很容易瞄準。

一個標準的大腳長傳動作。

令人牙酸的沉悶撞擊,齊然緊繃的足弓與男人的腦袋親密接觸,臉被狠狠的擠壓變形,然后傳導的力量帶得頭部往前方……好吧,有脖子連著,所以男人的頭沒有像足球那樣飛出,而是扯著脖子拉得他整個人側著撞在了沙發上,口中噴出暗紅色的血液和幾顆白色的牙齒,落在闊大的玻璃茶幾上,發出叮叮當當的聲音。

另一個家伙本能的抱著頭往后縮,可也沒能逃脫定點打擊,剛剛完成大腳長傳的齊然順勢來了個側踹,用力蹬在這人的胯部。于是那人緊抱腦袋的雙手立刻松開,嘴里發出了尖利而短促的慘呼,幾乎同時兩眼一翻昏了過去。

最后那個拿著話筒和陳晶唱歌的男人,也就是傍晚開著勞恩斯出現在家屬院外面的家伙,他完全被這種迅猛的打擊嚇壞了,借著大屏幕液晶電視機的光亮看清怒發沖冠的齊然,以及不懷好意的杜小剛、拎著膠皮警棍蜂擁而入的保安,他徹底懵了頭,扯動兩下嘴角想擠出個討好求饒的笑容。卻比哭還要難看。

齊然伸手去揪這人領口,對方根本喪失了反抗的意志,身子軟塌塌的被揪了過來,然后被齊然把他身子摁得彎下去,屈起膝蓋往他胃部用力頂了一下。然后推開。

嘔~~男人佝僂著身子,把兩個小時前的晚飯和剛剛喝進去的酒全吐了出來。

齊然以一次漂亮的突襲,毫不費力的完成了帽子戲法。

原來包房里面的六個人,徹底清醒的就只剩下了陳晶,她目瞪口呆的看著齊然,半個字也說不出來,完全沒想到多年以前被抱在膝蓋上揪臉蛋。小姐姐們拿棒棒糖逗弄的蠟筆小新,變成了足以把她男朋友一群人放翻的狠角色。

以前覺得這個男朋友不僅有錢,在社會上也很吃得開,所以陳晶在接到要求之后不願也不敢拒絕。只好帶了兩個小姐妹過來。

但是無論如何都想不到,看似牛逼的男朋友,竟被齊然三拳兩腳就放翻了——不,根本連抵抗的動作都沒有做出。就像綿羊遇到老虎那樣被KO了。

陳晶傻不隆冬的看著齊然,眼神里充滿了驚愕和畏懼。

齊然已經揍了兩個家伙。怒氣值也爆發得差不多了,看到陳晶這幅可憐巴巴的樣子,想到小時候跟著小姐姐們滿世界玩,陳晶像大姐

頭似的帶著弟弟妹妹們,湊錢買冰激淋你一個我一口的啃掉,和外面想欺負他們的大孩子吵架,好幾次父母工作忙沒回來還是在她家吃的晚飯……高高揚起的巴掌慢慢放了下去,少年神色黯然的長嘆了口氣。

為什麼童年的友誼在成年之后竟變成了出賣,為什麼護著弟弟妹妹的大姐頭竟把姐妹推進火坑?

人終究會變的,齊然很不情願,卻不得不承認現實,他背轉身去檢查黃小莉和張玉萍,替她們掩上凌亂的衣襟,不曾回頭看陳晶一眼。

從今往后,從少年的口中再也不會吐出晶晶姐這三個字了。

陳晶松了口氣,並沒有去攙扶她那個有錢的男朋友,而是木木呆呆的僵立當場,酒意消退,恐懼不再,悔恨和愧疚如潮水般浮上心頭。

杜小剛把魏哥這幾個人押了進來,事情的經過也就很清楚了:陳晶帶小姐妹過來和這群人玩,其中倆家伙在酒里下藥,黃小莉和張玉萍沒喝多少就神志不清,魏哥又打起了包房服務員宋剪梅的主意,小姑娘見機得快,發現這伙人不大對頭,趕緊從包廂溜出來,結果撞上了齊然。

“好哇,在我們流金溢彩搞這個調調,快去搜他們身上,搞不好還有毒品!”杜小剛一聲令下,保安們在這些人身上一陣掏摸,搜出來好幾小包淡紅色的小藥丸和灰白色的粉末。

“杜哥,您別玩我了……”魏哥直接跪地上了。

杜小剛存心給齊然面子:“那你要問齊少。”

“齊少,我不是人,我是畜生,您大人不計小人過!”魏哥和他的同伴們全都跪地上,劈里啪啦的抽自己耳光。

齊然正好借機脫身,淡淡的表示不計較,說要送兩位姐姐回去,問有沒有辦法可以讓他們清醒。

杜小剛哈哈一笑,這些事情是駕輕就熟的,兩個女領班拿來冰帕子給她們擦臉,又灌了幾杯冰鎮檸檬水下去,黃小莉和張玉萍雙頰的紅潮逐漸消退,渾濁的眼睛也清亮起來。

下的藥並不是完全失去知覺,剛才的情形還模模糊糊的記得一些,黃小莉清醒過來就掄起巴掌,把占她便宜的猥瑣男狠狠打了兩個耳光,張玉萍則縮在沙發角落里嚶嚶的哭。

陳晶想過來道歉,可看到黃小莉那可以殺人的目光,她嘴唇囁嚅兩下,終究沒有開口。

友誼越牢固,越經不起出賣。

杜小剛知道今天不可能再帶齊然玩什麼了,殷勤的開車送他們回去,還一再跟齊然道歉,說實在不好意思,搞得齊老弟沒有盡興。

齊然哈哈一笑,本來就不想再混下去了,再喝上幾杯,那兩個妖精似的KTV小姐,大概要把我連皮帶骨吞了吧?

回到家里,沒有了流金溢彩的繁華喧囂,只剩下夏季晚風吹過樹梢的沙沙聲,偶爾幾聲蟋蟀的鳴叫,躺在床上心卻非常安定,窗邊因雨水變得斑駁的墻面,也顯得很親切。

齊然睡得很香,第二天起床神清氣爽。

砰砰砰,門被敲響。

齊然打開門,外面黃小莉提著一袋熱氣騰騰的肉包子,張玉萍捧著大搪瓷盅,臉兒有些紅。

作者: 刀痴劍狂    時間: 2013-9-27 11:42 AM

96章 一拖二

年輕,從挫折中恢復起來是很快的,黃小莉嘻嘻哈哈的把齊然推進屋,張玉萍稍微拘束點,可也沒把自個兒當外人。

流金溢彩包房里的教訓肯定會伴隨她們一生,幸好因為齊然的及時出現,這件事沒有成為不堪回首的記憶,而是成長過程中的小插曲,所以天亮之后一覺醒來,她們就恢復了青春活力。

想想仍覺后怕,昨天晚上那伙人的陰謀要是繼續下去,今天早晨她倆不知道會在哪個賓館房間的床上醒來,身邊躺著陌生的丑惡男人,然后被無盡的傷痛淹沒,說不定破罐子破摔就此墮落下去。

正因為被視作小弟弟的少年即使伸出援手,才把兩位小姐姐從懸崖邊上拉了回來,使她們現在能夠以比較放松的心態回顧當時的險情,而不是在悔恨中以淚洗面……

“喏,剛出鍋的熱包子,趁熱吃吧,”黃小莉把熱包子放在飯桌上。

張玉萍揭開搪瓷盅的蓋子,蓮米八寶粥甜香撲鼻,“我早晨起來熬的,你嘗嘗合不合口味。”

齊然有點不好意思,搓著手嘿嘿笑。

黃小莉噗嗤一聲笑,推著齊然后背讓他坐下:“齊大少,請吧,難不成還要丫環服侍你呀?玉萍愣著做什麼,伺候少爺吃飯!”

“堵住你那張嘴!”張玉萍抓起只包子塞進黃小莉嘴里,咯咯直笑。

家屬院的孩子,小時候東家竄西家走的,她倆經常到齊然家來,就算年歲漸長來得少了,也和父母時不時的來找齊然做廠醫的老媽魯愛華,所以和齊然彼此間非常熟悉。到他家里一點也不見外。

黃小莉和張玉萍鬧了一會兒,停下來左右看看:“齊然你爸媽不在家,屋里亂得跟豬窩似的,得得得,我和玉萍幫你收拾吧。”

“麻煩了哦,”齊然沒必要和她倆客氣,肚子也餓了,一邊就著香甜的八寶粥吃熱包子,一邊打開電視看新聞。

汶川重建的新聞所占的比例。已經相對較低了,奧運會專題報道的比重大幅上升,災難過去,逝者已矣,不可能永遠沉浸在悲痛之中。人們的生活還要繼續,或許這就是語文課本上“親戚或余悲,他人亦已歌。死去何所道,托體同山阿”的真諦吧。

新聞報道照例是前十分鐘領導很忙,中間十分鐘老百姓很幸福,后十分鐘外國水深火熱,所以奧運報道之后的國際新聞。播音員很有點“幸災樂禍”的講到了美國次貸危機。

“美聯儲和財政部宣布救助兩大房貸融資機構房利美和房地美,美國國會批準3000億美元住房援助議案,授權財政部無限度提高‘兩房’貸款信用額度,必要時可不定量收購其股票……”

真的發生了!

齊然心頭畢剝一跳。整只包子塞在嘴里沒有咀嚼,就那麼含在嘴里,怔怔的看著電視機,活像里面能爬出個貞子。

林嫣提供的那篇分析報告。齊然覺得很厲害,但他畢竟不是經濟或者經融方面的從業人士。不太清楚報告的價值,即使后面上網查資料努力吃透,也只是理解里面的內容,至于林嫣的判斷到底是對是錯,他就拿不準了——其實何止齊然,目前就算全世界最頂尖的專家,對未來全球經濟的走勢都是連猜帶蒙,沒人能拿個準數、

齊然心底覺得吧,林嫣確實非常聰明,但一個十五六歲的女孩來預測全球經濟形勢,好像還不能讓人信服,他根本沒指望那份分析的準確率,只要能說服陳怡到東川來接手老家屬區的開發改建,那就算達到目的了。

但是現在他的看法改變了,因為美國次貸危機的發展,已經如林嫣預測的那樣又邁出了一步!

本來就已赤字高企的美國政府,大手筆介入房地美和房利美,將進一步推高赤字,隨著經濟形勢繼續下行,接下來就是貨幣超發,加速印錢,利用美元全球貨幣的優勢,向全世界轉嫁危機,並引發歐洲、日本主要發達國家的一連串反應……

老煤礦家屬院陳舊的單元房里,墻面發黃,家具顏色黯淡,兩名年輕女孩子說笑著收拾房間,齊然呆呆的坐在板凳上,八寶粥擱在桌面,包子塞在嘴里,任誰也想不到看似被兩位姐姐慣壞了的少年,飛速運轉的腦中,想的全是次級債、美聯儲、格林斯潘這些詞兒。

齊然趕緊撥通了林嫣的電話,把電視上看到的消息告訴她。

“哦,是這樣啊,”少女的口氣淡淡的,驚人的判斷變成了現實,但她根本就沒有驚喜,好像完全可以震撼經濟學界的精準判斷,只是一件很小很小、順理成章就會發生的事情。

頓了頓又說:“如果我沒猜錯,陳怡很快就要到東川來了,所以和杜小剛的接觸要抓緊。”

“哦,”齊然有些失望,本來還以為林嫣會高興一下呢。

“告訴你一個好消息,”林嫣的口氣突然變得不那麼冰冷,帶著點俏皮。

“什麼?”

“哈,這麼冷淡,好朋友要給你帶禮物回來了,不高興一下嗎?”電話那邊的少女翹起了嘴角,“后天的機票。”

哦也!齊然高興得咧著嘴呵呵笑,這麼些天沒見面,怪想她的。

剛剛掛斷電話,回頭就是四道可怕的目光,黃小莉和張玉萍不知什麼時候摸到了他背后,豎著耳朵偷聽呢。

兩個女孩眉飛色舞滿臉八卦,就像所有姐姐聽說弟弟找到女朋友那樣激動:“女朋友啊?是不是昨天那個包房公主,嘿嘿,聽說你……”

呃~~齊然無語,你們兩個啊,昨天我是去應付杜小剛呢,要不你們兩個笨蛋就被別人吃下肚了!話說杜小剛那里也不容易對付,那兩個陪酒女太老練了,麻煩得很。

等等!

齊然咧著嘴嘿嘿壞笑,轉著圈兒大量兩個女孩,從小一塊長到大的,開起玩笑很隨便:“咦,小莉姐胸大屁股翹,玉萍姐苗條一些、身材也不錯,雖然趕電影明星稍微差那麼一點點,條件有限,我勉強將就吧。”

“喂喂,你搞什麼?”倆女孩莫名其妙,黃小莉揚起手要打齊然。

“請你們幫我個忙,”齊然停下來。

黃小莉撇撇嘴:“連杜小剛都要拍著捧著的齊大少,有什麼事情辦不了,要我們兩個笨姐姐幫忙?”

“哎呀,你聽他說嘛,”張玉萍老實些,搖著朋友的胳膊,對齊然說:“你的事就是我們的事,絕對沒問題。”

“那好啊,”齊然不笑了,一本正經的說:“小莉姐、玉萍姐,你們倆做我女朋友吧!”

夜幕降臨時,杜小剛在流金溢彩大門口等人,來回踱著步子,顯得心緒不定,時不時的伸著脖子往大街上看,一會兒又抬起手腕看表。

好幾個朋友帶著女伴等在旁邊,不是黑T恤窄腳褲配編織皮帶,就是莫西干發型加范思哲短袖加緊身牛仔褲,摟著的女孩個個濃妝艷抹,煙熏眼加烈焰紅唇,引得行人紛紛側目,知道這是群富二代。

“哎,杜哥,你說那姓齊的小子有這麼牛嗎,要咱們都在這兒等他?”綠頭發、戴白金鏈子的青年有點不耐煩了。

旁邊穿黑T恤的朋友笑起來:“李朝,你是等得不耐煩了呢,還是想著小芳和曼妮?杜哥說好了的,她倆今天歸齊老弟。”

杜小剛笑而不語,小芳和曼妮就是昨天那兩位KTV小姐,正兒八經的頭牌,不知迷倒了多少人,對付齊然這麼個雛兒根本不在話下,昨天要是再拖一會兒,多灌幾杯酒,齊然就要被她倆拿下了。

今天他給兩個頭牌許了重賞,無論如何也要把齊然搞定!

為了配合,還叫了這麼多朋友,到時候人一多氣氛就搞得起來,場面活躍了也方便小芳和曼妮對付齊然。

“說好啊,齊然是我們家很重要的客人,待會兒注意一點!”杜小剛不放心的叮囑朋友們掌握分寸,別犯擰得罪齊然,那就起到反效果了。

“杜哥,放心吧!”李朝滿不在乎的應承下來。

這群富二代看似漫不經心,其實個個心頭有數,連杜詩泉都要加意結交的客人,來頭一定很大,他們只會比杜小剛更小心。

能結交這種人物,說不定對家里的生意也有幫助,所以他們還是很期待的。

一輛灰撲撲的出租車從長街駛來,停在了流金溢彩大門前,李朝和他的朋友們撇撇嘴,他們至少也開奔馳寶馬,坐出租車的客人顯然不會是杜小剛等的客人。

完全想錯了,杜小剛看到后排的乘客,先楞了一下,接著滿臉堆笑走上去,親手拉開車門,然后高高的豎起了大拇指:“齊老弟,怪不得昨天大發雷霆,原來是英雄救美啊,牛!”

車里下來兩位年輕漂亮的女孩子,沒有濃妝艷抹,穿的衣服也很普通,勝在一股天然的青春靚麗。都說女人是水做的,與流金溢彩門口站著的那群女孩相比,前者是清澈甘甜的泉水,后者就未免摻雜了泥沙。

齊然笑嘻嘻的鉆出車子,兩位女孩一左一右小鳥依人,他很隨意的伸出手,摟著兩位美女的腰肢:“哈哈,杜哥,不好意思晚來一步。”

我靠!流金溢彩門口,眼珠子嘩啦啦碎了滿地,一拖二啊,太囂張了吧!

作者: 刀痴劍狂    時間: 2013-9-27 11:45 AM

本帖最後由 刀痴劍狂 於 2013-9-27 11:46 AM 編輯

97章 陳總要來了

在場的二代們全都佩服這位小老弟手段了得,找兩個小姐雙飛的多了,同時帶兩個女朋友出來玩的可沒幾個。而且倆妹子一看就是清清白白的姑娘家,不是歡場裏面廝混的夜店妹,偏偏都小鳥依人般依偎著齊然,完全是對他死心塌地的樣子。

    “便宜你了,”圓臉短髮的女孩附在齊然耳邊輕笑,身子微微調整,讓他的手更自然的摟在腰間。

    披肩髮的瓜子臉女孩稍微有點不自在,輕輕扭了扭腰,臉色有點紅。

    不用說,這兩位女孩就是黃小莉和張玉萍,齊然為了在杜小剛面前演好戲,請兩位小姐姐來裝回女朋友。

    嗯,左擁右抱的感覺真是爽啊,就算明知是假裝的,齊然也忍不住有點飄飄然了,滿臉得瑟的樣子和他扮演的角色完全相符。

    杜小剛三分誇張七分真心的恭維著齊然,嘻嘻哈哈的和倆女孩打趣,然後一一介紹他那群朋友。

    杜小剛是半點懷疑都沒有,昨天齊然怒氣值爆棚,上演帽子戲法ko了三個猥瑣男,要是他和倆女孩一點關係都沒有,可能嗎?昨天又是親自開車送他們回去的,齊然和她倆都住在煤礦家屬院,想來就是從小青梅竹馬,互相有點意思那種,昨天齊然英雄救美,正好水到渠成。

    媽的,我怎麼沒遇到這種好事?杜小剛甚至有點嫉妒齊然了。

杜小剛故意捧齊然,把他昨晚上的英雄事蹟將出來。一群公子哥兒頓時肅然起敬,把齊然引為同道中人。

    如果說齊然成績多麼多麼好。這些人聽了也只是撇撇嘴巴,說到夜店喝酒泡妞、爭風吃醋打架,一個個眼睛賊亮賊亮的,拍著齊然肩膀說牛逼,還有人擠眉弄眼的問他怎麼搞定倆女朋友。

    齊然很快和這些人打成一片。

    杜小剛暗自得意,聲色犬馬、紙醉金迷,絕大多數成年人都難以抗拒的誘惑,一個十五六歲的年輕人怎麼抵擋得住?

    看他笑容莞爾。大概心情就和唐太宗李世民說“天下英雄入吾彀中”時差不多了吧。

    殊不知齊然也在偷笑,他這兩天做的事情,要是說給范韋、王建松聽,恐怕他們會把眼珠子掉下來:和東川大佬杜詩泉的兒子稱兄道弟,欺負小女生宋剪梅,包房裏“爭風吃醋”踢翻三個猥瑣男,又左擁右抱上夜店。也算得上劣跡斑斑了。

    齊然摟著黃小莉和張玉萍,被一群二代簇擁著,男男女女嬉鬧著進了流金溢彩。

    夏天晚上出來乘涼散步的人很多,穿背心拿蒲扇的老頭兒、端著不銹鋼茶杯的知識份子、去廣場跳壩壩舞的老太,看到這一幕都嘖嘖的搖了搖頭。

    東川一中的幾個老師正好散步經過這裏,其中戴眼鏡的瘦高個就拿著報紙指了指:“現在這些年輕人啊。教育真成問題!”

    矮胖的孫亮雲走在最邊上,她眼睛很尖:“咦,那個人是?”

    誰?幾個同事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

    孫亮雲哼了一聲:“中考時遇到的,被誣陷作弊的那個學生,哼。我就說蒼蠅不叮無縫的蛋,無緣無故別人為什麼要陷害他?肯定是仗著父母有權有勢。就欺負同學騷擾女生,惹出來的事情。你看看他,大庭廣眾之下摟著倆女孩,韋小寶還是西門慶?”

    幾個同事附和兩句,又打著哈哈把話題扯開,他們知道這個孫老師有點憤青,不,她不年輕了,應該是是憤中,要是順著她往下扯,她會越說越激動。

    “這樣的學生,簡直就是學校裏的敗類!”孫亮雲氣憤的做了總結陳詞。

    瘦高個老師打趣:“喂,孫老師你這麼說,萬一他正好在你班上呢?”

    “他考得起我們一中?”孫亮雲嗤之以鼻。

    ………

    豪華包間裏面熱鬧極了,齊然和杜小剛的朋友們唱歌、鬥酒、玩骰子,兩位小姐姐以正牌女朋友身份陪在身邊,再不用擔心那兩個吃人不吐骨頭的ktv小姐末世競技場。

    至於張玉萍和黃小莉的安全,那更是毫無問題,從杜小剛開始,所有人都對她倆客客氣氣的,保持著男女之間適當的距離,又不顯得太生分。

    這夥人帶來的女孩就沒這麼好的待遇了,感覺得到明顯的差異,其中有個女孩大概是打翻了醋罎子,和黃小莉為玩骰子爭起來,結果帶她來的男孩舉起巴掌就要揍她,還是張玉萍心善,看不過去勸了兩句。

    想起昨天也是在流金溢彩的包廂裏面,那些男人像要吃人似的,毫不掩飾那種赤裸裸的欲望,今天的情況卻完全掉轉過來,黃小莉和張玉萍就別有一番滋味在心頭,於是更加投入的扮演著齊然的女朋友。

    不得不說,聲色犬馬確實很誘惑,又有兩位小姐姐陪著,齊然都有點樂不思蜀了,好在只要想到林嫣那雙清冽的眸子,就如同三伏天喝了冰水,浮躁的感覺一掃而光。

    褲兜裏手機嗡嗡震動。

    還以為是林嫣,趕緊摸出來一看號碼,竟然是陳怡打來的!

    昏暗的包廂裏面,手機螢幕的光亮很顯眼,杜小剛坐在旁邊瞟了一眼,看到來電人姓名,頓時渾身一凜,招呼坐在點歌電腦前的包房公主:“把歌停了,齊老弟接電話,別被他爸媽聽到聲音了。”

    眾人並不覺得奇怪,紛紛停下了喧嘩,因為這群朋友裏面,有幾位的父母還是比較嚴厲的,經常會打電話過來查崗,這時候他們不管是在夜店,還是在打麻將,都會把聲音停下來,或者出去找個安靜的地方接電話,免得父母囉嗦。

    齊然倒是很清楚杜小剛的用意,不過,本來就要讓他知道。

    朝眾人笑笑表示抱歉,然後摁下了接聽鍵。

    “齊然啊,你還好吧?聽說你考上了一中,阿姨祝賀你!暑假在外面玩得好嗎?對了,新聞上看到東川高溫四十度,去室外要注意防暑啊……”

    電話裏陳怡毫無女強人的嚴厲果決,倒像個時刻牽掛著兒子的母親,嘮嘮叨叨說著些家常話。

    齊然很自然的回答,又問京城的奧運會快要開幕了,鳥巢和水立方是不是有電視上那麼雄偉壯觀。

    這兩個月,陳怡幾乎每星期都會給齊然打次電話,說的也無非是這些內容。

    別人或者沒注意,聽到齊然的話,還以為是他媽媽打來的;杜小剛在旁邊聽著,就很有點膽戰心驚的感覺了:原來陳怡和齊然的關係,比想像中還要好,盛華集團的老總、赫赫有名的女強人,居然會和齊然聊家常!

    幸好,幸好和齊然建立了比較良好的關係……

    這時候齊然的聲音大了一點:“陳阿姨要到東川來?肯定歡迎啊,我請你吃這邊有名的烤魚嘛!”

    “辣不辣?太辣吃不了哦!”陳怡在電話裏笑。

    杜小剛心頭打了個突:果然陳怡要過來,是單純來看齊然,還是附帶有其他目的?齊然這小子,就請人家吃烤魚啊,虧他說得出口!

    盤算著怎麼切入,杜小剛眼睛骨碌碌的轉個不停。
作者: 刀痴劍狂    時間: 2013-9-27 11:47 AM

98章 敲山震虎

等齊然掛斷電話,音樂重新響起,劃拳的劃拳,玩骰子的玩骰子,包間里又喧鬧起來。

杜小剛指了指手機,裝作漫不經心的問了句:“你媽打來的?查崗挺嚴的,呵呵。”

齊然笑笑,露出幾顆白牙:“不是,是位阿姨要從京城過來玩。”

旁邊李朝正在和女朋友嘻嘻哈哈的劃拳,耳朵卻一直聽著這邊,看杜小剛花這麼大功夫結交齊然,更想摸清他的底細,就岔過來問:“齊少還有親戚在京城啊,奧運會要開幕了,有沒興趣過去玩?對了你親戚做什麼的?”

杜小剛暗喜,問得太直接怕引起齊然的警覺,正好李朝幫他開了口。

齊然沒有一丁點藏著掖著的意思,就像班上同學炫耀舅舅送的耐克鞋、姑姑給的新款手機那樣,脖子一梗,腦袋一昂,滿臉得瑟的說:“哈,不是什麼親戚。是我干媽,盛華集團的董事長兼總裁陳怡!”

對不住對不住,陳阿姨您大人有大量,借你名頭辦點事,齊然在心頭默念著,干媽什麼的,當然是他吹的牛皮,哄哄杜小剛。

殊不知這條恰好與杜小剛從另外渠道得到的消息互相印證,把齊然的話信得十足十,而且看齊然那做派,一副中了五百萬彩票的暴發戶嘴臉,他就更加深信不疑。

在杜小剛看來,齊然是父母都快要下崗的家庭出來的孩子,因緣際會竟和京城的紅色子弟、大集團老總陳怡攀上關系,有這種急于炫耀的表現實在是太合情合理了。要是齊然故作神秘,或者吞吞吐吐云遮霧罩,那才有鬼呢!

李朝更是心頭暗叫僥幸,怪不得杜小剛起勁兒巴結齊然。原來他的來頭這麼大!

黃小莉和張玉萍都是煤礦子弟,也知道齊然和陳怡共同經歷了透水事故,卻沒想到他和陳怡的關系有這麼好了。黃小莉趴在朋友耳邊低低的說了句什麼,張玉萍笑著打了她一下,又看著齊然吃吃的笑。

杜小剛半真半假的震驚了片刻,驚訝的盯著齊然:“陳總是你干媽?哎呀,我們錦隆和盛華是合作伙伴嘛,竟不知道齊老弟這層關系……陳總要來東川,咱要盡地主之誼啊。她不會是一個人來吧?我們把賓館安排好。”

其實錦隆杜詩泉這種地方大佬,也就在東川橫行霸道,擺省城就有點不夠看了,在京城更是上不到臺面,煤礦分拆方案中。也是兩家各搞各的,盛華要礦權,錦隆要老家屬院那塊地,雙方根本沒什麼交集,更談不上什麼合作伙伴。

杜小剛故意試探齊然來著,陳怡這次下來,知道她帶多少人。帶哪些人,差不多就能猜到她此行的真實目的。

“賓館就不用了吧,她住88師招待所,沒說帶多少人。哦,有位她耍得好的文阿姨也要過來,給我帶了套景泰藍的奧運紀念品呢!”齊然好像什麼都不懂,還在炫耀長輩的禮物。

杜小剛卻聽得直冒虛汗。88師招待所其實是個規模很大的療養院,坐落在東川市郊的金云山上。環境非常好,不過離市區有那麼段距離,再怎麼說也不如市內的國際大酒店或者東川賓館方便。

陳怡為什麼不住市區,要住到部隊招待所?

再想到齊然口中,要和陳怡一塊過來的那位“文阿姨”,杜小剛覺得自己已經猜中了這背后隱藏著的重重殺機:從京城渠道打聽到的背景資料,陳怡有位從父輩就有過命交情的好姐妹,正好姓文,而她的職務……

“哪個文阿姨,是盛華投資部的那個文麗?”杜小剛故意這麼問。

“不是吧,聽說文阿姨在中央當大官呢!”齊然頓了頓,好像很不滿意別人看輕了他口中的文阿姨,“對了,我有她照片。”

齊然又把手機摸出來,在相冊里翻翻找找,“喏,這就是她,明明是個大官嘛!”

照片背景是京城那座最高權力機關的大會堂,兩名五十多歲的女性掛著代表證在臺階上合影,左邊那位發型時髦,白色花邊襯衫配黑色外套,笑容燦爛的是女強人陳怡,右邊那位穿灰色職業裝,齊耳短發梳得整整齊齊,國字臉對女性來說線條顯得太硬,眉心的川字紋更讓她不怒自威。

是她,就是她!

杜小剛頓時有種虛脫的感覺,因為照片上的文阿姨,就是國紀委委員、第九監察室主任文秀華!望廈元華案、河東省國稅局長李嘉案等眾多大案要案的主辦人,任上扳倒無數貪官蠹蟲,令無數貪腐官員聞風喪膽!

陳怡要和文秀華到東川來,還不住市區賓館,住部隊招待所,這意味著什麼?但凡有點政治嗅覺的人,都能察覺到背后隱藏的真意。

“嗯,看起來是個大官,齊老弟真牛啊,到時候無論如何也要引見一下,”杜小剛臉上肌肉用力扯動嘴角,勉強擠出個微笑,又說失陪去下洗手間。

留在旁邊的李朝對齊然簡直是肅然起敬,他雖然不認識文秀華,但看照片上的架勢就知道來頭不小,兩個人跑到東川來看齊然,這面子可真大,怪不得杜家父子要加意結交呢。

李朝很熱情的和齊然攀談,齊然有一搭沒一搭的應付著,又和黃小莉、張玉萍擲骰子喝酒,說的話都是天老大我老二,完全是窮人乍富不知天高地厚的嘴臉。

陳怡何曾說過會和文秀華一塊到東川來?電話里她在最后明明是說要帶幾位國內知名的經濟專家,來和齊然探討經濟方面的問題——那篇分析報告已經有小部分得到了證實,在京城經濟學界掀起了軒然大波。

就是手機里那張照片,也是齊然找周笙周秘書要的,本來他想在網上百度一張,沒找到合適的,就qq聯系周笙,說想要陳阿姨的照片,讓她打包發了一大堆從里面挑到了陳怡和文秀華的合影。

整個計劃,大部分是林嫣的主意,齊然補充並實施,現在看來效果還不錯,把杜小剛嚇得屁滾尿流,現在他應該是給他老子杜詩泉打電話去了吧。

敲山震虎,就看他們接下來會怎麼做了。

作者: 刀痴劍狂    時間: 2013-9-27 11:48 AM

99章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啊!”

    走廊拐角處,包房公主驚呼起來,她端著客人點的果盤走到這裏,一個男人驚驚慌慌的竄出,撞得果盤跌落在地。

    包房公主正要開口斥責,張開的嘴巴又閉上了,雙手抱在小腹,畢恭畢敬的低頭行禮:“杜總!”

    撞翻果盤的正是流金溢彩的總經理杜小剛。以前他作為東川大佬杜詩泉的獨生兒子,隨時都是趾高氣揚的,居移氣、養移體,在流金溢彩就是天老大他老二,顯得很有派頭,不少涉世未深的年輕女孩就算明知道他是個壞傢伙,也義無反顧的暗戀他,被撞的女孩,就是其中之一。

    女孩看多了韓劇,心頭還在尋思,是不是時來運轉,這一撞就撞出了愛情的火花?

    可她定睛一看,現在的杜小剛頭髮被汗水打濕一綹一綹的貼在前額,兩眼渙散無神,根本沒有了那種久居上位、仿佛一切盡在掌握的氣度。

    杜小剛也不回應他的暗戀者,回頭看了看身後,用手扶著牆壁喘了兩口氣,慌裏慌張的離開。

    杜總嗑藥了?包房公主莫名其妙,等他走遠才叫一聲糟糕:果盤碎了,要拿工資賠的。

    杜小剛跌跌撞撞的走到三樓的總經理室,砰的一聲關上大門,隔音效果良好的房間裏,喧囂的音樂聲減小了許多,他的精神也稍微好了點,摸到辦公桌上的電話,手指顫抖著摁下號碼。

    嘟——嘟——的接通音,這時候顯得特別漫長。等到那邊剛接通喂了一聲,杜小剛就迫不及待的說:“爸。不好了!陳怡和文秀華一起過來,住88師招待所,這、這是要對雷叔動手啊!您趕快和雷叔商量個辦法吧!”

    國紀委辦案,一般會住選擇部隊賓館,或者中央直屬單位在案發地的分支機搆,抓回涉案官員雙規期間由武警看守,以避免地方勢力的影響。

    所以杜小剛從齊然口中聽說國紀委的文秀華要來,住處還是88師招待所。立馬嚇得魂飛魄散——俗話說拔出蘿蔔帶出泥,作為保護傘的雷正福倒了台,杜家父子以前的斑斑劣跡還能遮掩得住嗎?

    “慌什麼慌!我怎麼教你的?要每臨大事有靜氣!”電話那頭的杜詩泉還比較鎮定,訓斥兒子兩句,然後才捂著手機低聲說:“我跟老雷在一塊。”

    杜小剛稍微緩了口氣:“那正好,爸,趕緊和雷叔商量個辦法吧!”

    杜詩泉沒接兒子的茬。“是齊然說的?消息可不可靠?”

    “千真萬確!”杜小剛都快哭出來了,“爸,你就信我這回好不好?剛才他當著我面接了陳怡的電話,還有文秀華的照片都在他手機裏頭!”

    杜詩泉猶豫了一下,“你跟他關係怎麼樣了?”

    “好不容易才和他勾兌上,”杜小剛急忙在老子面前表功。把齊然的所作所為講了一遍,“那小子窮人乍富,爭風吃醋,把人打成重傷,又摟著兩女孩大搖大擺的出來玩。都快要飛到天上了,一點也沒防備我……”

    杜詩泉很快就做出了決定:“很好。你那兒不是說話的地方,請他到我辦公室來。”

    “爸,你還是趕緊和雷叔商量辦法……喂、喂?”杜小剛話還沒說完,電話就已經掛斷了。

    夜幕之下,城市另一邊的溫莎皇宮洗浴會所,專設的私密貴賓區,杜詩泉把手機遞給了私人保鏢,裹著浴巾走進設有衝浪按摩床的水池。

    身材肥碩的雷正福全身浸在水中,眼睛半睜半閉,舒服得像頭渾渾噩噩的豬,聽到杜詩泉的腳步聲,也不睜開眼睛:“你兒子打來的?從那個齊然嘴裏套到話了?”

    “還沒,幾個毛頭小子攛掇著泡妞喝酒,都兩天了還沒進入正題,”杜詩泉呵呵笑著打馬虎眼。

    雖然是一條繩上的螞蚱,但杜詩泉和雷正福的利益畢竟有偏差,萬一雷副市長真的在劫難逃,杜詩泉還想給自己、給兒子留條後路。

    雷正福在衝浪床上泡得舒服,含混不清的說:“加快點,老杜你莫存別的什麼想法,咱們幹的那些事……”

    杜詩泉心頭一凜,趕緊陪笑:“老雷你說什麼呢?我這不是上小剛去套那兔崽子嘛!”

    雷正福翻了個身,讓按摩水流沖在圓滾滾的肚皮上,“那姓齊的小雜種,運氣真是好啊……”

    一陣沉默。

    半個小時後,保鏢拿著不斷震動的手機過來:“杜總,崔小姐打來的。”

    杜詩泉接過電話:“啊,小莉找到你那兒去了?你別理她就行了嘛,打起來了?怎麼搞的……”

    等杜詩泉掛了電話,雷正福似笑非笑的瞥了他一眼:“杜總的風流債不少哦,”

    “小莉找到崔芳那兒去了,這個女人性子太辣,真不讓人省心!”杜詩泉皺著眉頭抱怨了兩句,又合掌道歉:“老雷,不好意思,失陪一下,我過去看看。今晚哪位陪你,還是紅霞?”

    雷正福呵呵笑著點了點頭,等杜詩泉披上浴巾走遠,他的笑容突然變冷。

    ………

    “齊然,我們是不是朋友?”杜小剛把齊然叫到包房外面,手撐在牆壁上,滿臉真誠的問他。

    齊然吃了一驚,似乎不知道杜小剛為什麼這麼問,頓了一下才回答:“當、當然。”

    “那好,現在有件事要請你幫忙,到集團公司我爸辦公室去談,”杜小剛舒了口氣,又補充:“事成之後,絕對不會虧待你,到時候錦隆集團有你的一份,錢多到花不完。”

    齊然睜大眼睛,既有點驚訝,又很貪心的樣子。

    流金溢彩是ktv,杜詩泉的辦公室當然不會在這裏,而是在錦隆集團總部大廈。

    杜小剛開車,齊然坐副駕駛,先把黃小莉和張玉萍送回家屬院,然後去錦隆大廈,這三個地方相距不遠,夜晚馬路上的車不多,杜小剛把車開得飛快,從流金溢彩出來十多分鐘之後,兩人就站在了錦隆大廈的臺階前。

    齊然看了看這座大廈,心頭有所感觸。

    曾經鐵面神探劉鐵衛帶著大隊人馬威風凜凜的沖進去,又垂頭喪氣的撤出來,現在他孤身一人走進去,即將和叱吒風雲二十年的東川大佬杜詩泉會面,又將發生些什麼?

    杜詩泉肯定會拋出令人難以拒絕的誘餌,此行也許會有危險,可能面臨種種考驗,但是只要想到龍泉煤礦的職工、平井鎮上的鄉親,還有林嫣的交待,齊然就覺得無論付出什麼都是值得的。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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