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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慵懶的貓貓 -【財女天成】《連載中》 [打印本頁]

作者: catkiki    時間: 2013-9-22 08:57 PM     標題: 慵懶的貓貓 -【財女天成】《連載中》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3-9-23 01:10 AM 編輯

【書名】:財女天成

【作者】:慵懶的貓貓

【內容簡介】

    她是大魏國知名的蘇州第一小富婆,她是娘親用來討好爹爹的工具。

    細膩的心思、高超的手段、讓她一步步將雲家壯大成為江南首富,一償娘親所願。

    可是——

    小小的雲家、小小的蘇州城、豈能令她滿足?

    輕揮衣袖,家產全拋。這一次,換她自己來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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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catkiki    時間: 2013-9-22 08:59 PM

第001章:吾家有女雲水心(上)

    午後的暖陽自窗口曬進書房,輕柔的鋪灑在一個伏桌而睡的女娃娃身上。

    許是陽光太過溫柔,讓睡夢中的女娃娃做了什麼好夢,只見她微微的勾起小嘴,甜甜的笑出聲來。

    吱呀——忽然,房門被人從外面猛然推開,一名身穿淡紫長裙明,明眸皓齒,膚若凝脂的美貌婦人冷著一張臉快步走了進來。

    「水心……你……?」衝到嘴邊的責罵聲還未出口,錢玉娘就被眼前坐得筆直正在專心唸書的女兒的身影給驚呆了,自己在門外明明是聽見她在笑的,難道聽錯了?

    「娘,您來了?女兒正在讀《詩經》,《千字文》和《孝經》那些先生說我已經全部都學會了呢。」

    看起來只有六七歲,前一分鐘還趴在桌子上大睡特睡,睡得在夢中笑出聲的女娃娃,這會兒正眨著細長的雙眸,演唱作俱佳的向著娘親匯報自己的功課,眼神中流露出「快來誇獎我吧。」的得意神情。

    「嗯。」看上去年紀大概只有三十歲上下的美貌婦人顯然是並沒有讀懂女兒的心思,僅是微微的點了點頭,臉上嚴厲的神情絲毫沒有變化。

    「娘,先生說女兒很努力哦,是他見過的最努力的學生。」見到娘親沒有任何動作,小水心又試探著刻意強調了一遍,同時還不著痕跡的把頭湊了過去,想要娘親摸一摸。

    「努力是應該的,你的腦筋並沒有我期望中的聰明,都六歲了才只學到《詩經》,真是叫我失望。」

    拿起女兒書桌上的書本仔細的翻瞧,認真的看著自己花天價請回來的全國知名的教書先生留下的評語和佈置下來的功課,錢玉娘的眼中有著不屑。

    「哼,這次請回來的這個司馬先生看起來也不過如此,教來教去也沒個新意,他也就只值這個價錢了。」

    隨意的把小水心花了兩個時辰,認認真真,一絲不苟,好不容易才完成的功課課本給隨手一丟,勾起朱紅色的唇角微微一笑,錢玉娘一臉的嘲諷。

    「水心,明天娘就給你換個先生,他的功課你不用再做了,現在先回房去把王掌櫃昨天交給你的賬本好好的看一遍,明天娘親自考你。」

    「……是,娘。」

    猶豫了很久,小水心最終還是沒有張口,低垂著腦袋緩緩的走出了書房的大門。

    雖然她很想抓著娘的手告訴她,其實自己已經七歲了,上個月才過完生日,而司馬先生的課真的很有趣,自己也並非真的如娘所說那麼愚笨不堪,用司馬先生的話說,她甚至是他教過的最聰明的,反應最快的學生……

    為什麼在上個月過生日的時候,娘還叫老管家福伯轉送給自己一個新的算盤,還叮囑自己要好好學習的,她怎麼才過不到一個月就給忘了呢?娘的記性有這麼不好嗎?

    剛剛才年滿七歲一個月的小水心滿心的擔憂,有些擔心娘再這麼健忘下去的話,會不會有一天把自己也給忘了。

    雖然娘對自己總是很嚴厲,也不像二娘對妹妹那樣總是會溫柔的摸著她的頭對她噓寒問暖,還總是給她買許多好吃的,好玩的,以及那些數不清的漂亮衣服。

    可是娘還是很關心自己的,每天都會來檢查自己的功課,還會叮囑自己要注意身體不要生病,生病了就不能專心讀書了。

    而且在自己的生日娘還送給自己禮物,雖然娘沒有送她期盼了好久的新衣服,而是個算盤……

    好吧,算盤就算盤,反正自己也挺喜歡學習算術的。

    低頭看了眼顯得有些樸素和老舊的水綠色長裙,小水心忍不住自己安慰自己。算啦,自己或許也真的不太適合那些粉紅色,桃紅色,或者是鵝黃色顏色鮮艷,樣式複雜的漂亮衣裙的。

    反正自己長的也不太起眼,每次和妹妹一起出門別人都只會誇映雪漂亮,說她是美人胚子,長大了一定是蘇州城第一小美女。而自己……

    一想到那些人每次想到也要評價下站在妹妹身旁,一直被眾人給忽略掉的她的時候,那一臉的尷尬模樣,自己就忍不住替他們直冒冷汗。

    背著小手晃晃悠悠,一副小大人模樣的小水心緩緩自書房走出來,朝著自己住的小院走了回去,一邊走,一邊四處亂瞧,正好被她猛地瞧見老管家福伯正風風火火的朝著書房的方向跑來。

    「福伯好。」細長的雙眸笑得彎彎如月,小水心嘴甜的招呼著老管家。

    「大小姐,你有沒有看到大夫人?」跑得滿頭大汗的福伯聽到小水心的聲音,趕忙抬頭一看,看到一張笑得燦爛的清秀小臉。

    「在書房。」

    乖乖的朝後比了比,小水心就看到福伯一陣風似的跑了過去。

    「福伯,你跑那麼快做啥?」對著跑得比兔子還快的福伯大聲詢問道,小水心還是第一次見到不會武功的福伯能做出這麼迅速的動作來。

    「大夫人的娘家來人了,說是有要找大夫人商量,好像是什麼大事,正在前廳等候呢。」一向疼愛水心的福伯對小水心是有問必答,即使時間再緊迫,也還是暫時停下了腳步,迅速的解答完畢。

    「哦。」點了點頭,對著又飛奔起來的「兔子伯伯」揮了揮手,目送福伯有些微胖的身影消失在書房所在的院牆後。

    「按照以往經驗只要是祖父家來人找娘親就一定是生意上的大事,而娘親在之後的兩三天時間裡都會很忙,根本就不會有時間來繼續督促我的功課,現在司馬先生又被娘親給辭退了……那豈不是……?」

    越想越愉快的喃喃自語逐漸變了腔調,說到最後小水心已經開始在捂著嘴偷笑。

    錢玉娘對小水心的教育一向是多而雜,不光是一般私塾裡會教的功課,除了琴棋書畫以外,就連一般人家不太重視的偏門冷類的知識她也都請了專門的先生來教她,如果不是她年紀還太小,像是品酒品茶這些個知識也會一併叫她去學的。

    總之,但凡是以後生意場上能夠用得到的知識和見識,錢玉娘全部都要小水心去學。不光要學,還要精,因為只有這樣,才能應付以後所有不可預知的場面和機遇。

    這麼多的東西全部壓在一個僅僅七歲的小女孩的身上,可想而知她連睡覺的時間都不夠,加上錢玉娘對她又極度的嚴格,根本不給小水心機會去做她感興趣,可是在自己那個當娘的眼中只是浪費時間的事。

    所以現在好不容易娘親會有幾天的時間管不到自己,又沒了能教自己的先生,活潑好動的小水心自是如同出了籠的小鳥,歡樂激動的不得了,迫不及待的想要飛出雲家莊這個「牢籠」,好好看一看蘇州城,看一看這個世界……

    所謂的樂極生悲大概說的就是現在的小水心,好不容易逮到機會能夠從繁重的功課中解放出來,自去年被自己偶然間發現,一直小心保護到至今的珍貴秘密通道——狗洞裡爬出來,邊走邊笑還沒等走出多遠呢,就發現自己犯了一個天大的錯誤,忘記帶錢了。

    苦著小臉摸著空空如也的衣兜,小水心滿心的猶豫。

    要不要回去?回去的話很可能會被人發現,好不容易得來的探險機會會就此從自己的手中溜掉。

    不回去?那萬一自己肚子餓了怎麼辦?

    「咕——」

    還真快,這邊剛想萬一肚子餓怎麼辦,那邊肚子就開始「咕嚕嚕」直叫,發出飢餓的哀鳴聲。



作者: catkiki    時間: 2013-9-22 09:00 PM

第002章:吾家有女雲水心(下)

    「咕嚕嚕」

    「包子。」

    「咕嚕嚕——咕嚕——」

    「包子,好吃的肉包子。」

    站在一處賣包子的小販身後,小水心的肚子和著叫賣聲響的更歡。

    細長的雙眸不安分的提溜亂轉,沒過多久,小水心就揚著笑的得意的小臉走了過去,站定在賣包子的大叔的身邊。

    「大叔,你家的包子賣了多久了?」

    「二十年了哦,我們家的包子在咱蘇州城可是老字號了,只要是這附近的百姓,誰不知道我王老七的包子可是遠近馳名的。」

    自稱是王老七的大叔豪爽的拍了拍胸脯,眼中閃爍著自豪。

    「哇啊——大叔你在這二十年了哦,那一定知道這裡許多的事嘍?」眼中閃爍著崇拜的目光,小水心一臉崇拜的望著他。

    「這是當然,別的不敢說,總是來買我包子的人我王老七可是都很熟的。」

    不管是誰面對一個六七歲可愛的小女孩的崇拜目光,也都難免會飄飄然,覺得自己真的很了不起,所以當小水心開始有目的的,不著痕跡的問起買包子的都有哪些人,這些人又都發生過什麼好事的時候,王老七自然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的一一道來,還生怕自己漏掉了誰,讓自己的小小聽眾失望。

    「哇塞塞,原來大叔你的客人中還有人當上了狀元啊?」

    「那是!」

    「原來那個老是來買你包子的大嬸連連得子,還生過一對雙胞胎呀?」

    「當然!」

    隨著小水心誇張的驚叫聲越來越大,王大叔臉上的表情也越來越自豪。誰說賣包子的小人物就沒有自己的尊嚴和自信了,咱可是認識狀元爺的人!

    「大叔,給我來兩個包子。」

    「給我五個。」

    「我來十個!」

    「聽說吃他的包子家裡能出狀元啊,我來二十個!」

    「擠什麼擠!我先來的,都別想跟我搶!我今年一定要抱上兒子!」

    不知道什麼時候,小水心和賣包子的大叔身邊圍滿了一圈圈的人群,每一個都豎起耳朵在偷聽,聽到最後就開始搶著買起包子來,你爭我奪的好不熱鬧,就怕自己搶晚了,傳說中能考上狀元和生兒子的包子就沒了。

    沒過多久,就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大叔身後滿滿兩擔子的包子就全部被一搶而空,而身邊圍著等著買包子的人卻越來越多,每個人的臉上都帶著「遺憾終生」的表情。

    這到底是……早就已經被身邊突然出現的人群給嚇呆了,慌了手腳的賣包子的大叔,在賣包子的過程裡整個是下意識的在行動,完全不明白為什麼一夕之間自己的包子會忽然這麼搶手,得靠搶的才能買得到。

    自己的包子啥時候這麼受歡迎了?摸不到頭腦的搔了搔自己的頭髮,大叔的臉上滿是問號。

    「大家都別急,王大叔在這賣了二十年的包子,信譽絕對要得!大家都乖乖回家去等著,明天大叔會準時出攤的!」

    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成為賣包子大叔的代言人,小水心站在一旁的大石頭上,踮起腳努力的大聲喊道,希望被淹沒在人群中的自己能夠得到大家的注意。

    「小姑娘,你是誰呀?」

    終於,一個離她最近的大嬸注意到了小水心,一邊問著話一邊好奇的打量著她。

    「我是大叔的合夥人。」

    挺起小小的胸膛,小水心一臉的嚴肅。

    「合夥人?」

    顯然是不太相信小水心的話,大嬸又望向一旁的賣包子的大叔,怎麼都不相信這個看起來不過六七歲的小姑娘會是什麼「合夥人」?

    「大叔,咱們是合夥人吧?」

    細長的雙眸鬼靈精怪的朝著大叔眨了眨眼,小水心自信的望著大叔。

    「……哦,對,是合夥人!」終於清醒過來的大叔趕忙的點頭答應,望著水心的眼中有著感激。

    「真是合夥人呀?這麼小的小姑娘就能做合夥人,看來這包子還真的能叫人變聰明呢!」

    周圍一直在看熱鬧的圍觀群眾們忍不住都竊竊私語起來,看著站在石頭上的小水心眼中多了一份羨慕。

    「現在相信了吧?那大家就散了吧,也好叫大叔早點回家去做準備,明天才能多做出幾鍋包子來,散了,都散了。」

    趕蚊子一樣的把周圍圍觀的路人甲乙丙丁都給趕跑,確定沒人再注意他們,小水心這才笑嘻嘻的走到賣包子大叔的身旁,伸出柔嫩的小手望著他。

    「……?」

    「分贓呀。」對著滿臉問號回望著自己的大叔,小水心一臉的無奈,心說自己辛苦籌劃這麼久嗓子都喊乾了,不就為了混點飯錢嗎,要是連這都不肯給,那也太沒天理了吧!

    「分贓?哦,對!是該給你!」恍然大悟的拍了拍腦袋,賣包子的大叔毫不遲疑的轉身掏出了所有的收入,分成兩小堆,一堆多些,一堆少些。

    「多的這份給你,要不是你,我的生意也不會這麼好,而且你還幫我增加了很多的客源,從明天開始我的生意一定會很好。」感激的看著眼前看起來只有六七歲的小女娃,賣包子的大叔滿臉的真誠。

    他很明白如果沒有這個小丫頭的幫忙,自己根本不可能這麼快就賣完,也不會出現供不應求的場面,而明天自己的生意也會和今天一樣的好,不,甚至是更好!

    一想到如果能每天都這麼好生意的話,自己很快就可以攢夠筆錢來,加上家中多年省下來的積蓄,就可以去盤間小店了,再也不用這麼辛苦的站在大街上賣包子每日日曬雨淋的。

    而這一切全都是這個年幼的小丫頭帶給自己的,單單只是這麼一點錢,自己真是賺了,賺得太多太多了。

    「嘿嘿,用不著那麼多,我只要夠買點零嘴吃就行。」隨手抓起一小把銅錢放進口袋中,小水心無視大叔眼角的淚水,隨意的揮了揮作為道別,緩緩了走了出去。

    她可是一直餓著肚子在幫忙,現在終於有了錢自然是得趕緊去找點吃的填飽肚子才行。

    「對了,大叔。」忽然想起什麼的小水心走了一半又轉回身去,對著還望著自己遠去背影的大叔燦爛一笑。

    「大叔,以後等你的包子鋪要是開張了,可要記得我可是合夥人哦,我的名字叫雲水心,大叔一定要記得哦。」

    生怕對方把自己給忘了,小水心強調再強調,非要大叔重複兩遍自己的名字不可,才肯放心的轉身離去。

    「雲水心,雲水心……」

    看著遠去的小小背影越來越遠,最後消失在人群中,賣包子的大叔才緩緩收回視線,帶著期待的心情挑起擔子往家走,一邊走,一邊想著剛才那個名叫「雲水心」的奇異小女娃。

    這丫頭以後一定不簡單!

    賣包子的大叔忍不住在心中如此的肯定到,雖然他沒有念過書,大字不識幾個,可是好歹他也站在街上賣包子賣了二十年,什麼樣的人他沒見過。可是他還真的從來沒見過這麼小年紀就這麼會做生意的人,而且還是個剛剛年僅六七歲的小丫頭。

    一路走一路笑,大叔一想到那小水心說她是自己「合夥人」的那副嚴肅表情就忍不住想笑,早就在心中把小水心當成是自己真正的合夥人了。

    然後,這個自稱是王老七的賣包子的大叔,他果然很快的就攢夠了錢,開了他這輩子的第一家小店。

    再然後,在他的合夥人小水心的出謀劃策之下,大叔的分店又很快的陸續開張,最後竟然把分店開到周圍的城鎮,甚至是整個江南地區。

    再再然後……隨著斗轉星移,日月穿梭,即便是現在就看出小水心不簡單的他,即便是以「一號合夥人」身份一路看著小水心逐漸成熟的他,也完全沒有預料到,這個當年為了讓自己的肚子不再哀嚎而一時興起當起包子鋪合夥人的小丫頭,竟然會在十八年後,成為聞名江南……不,是聞名全大魏國的蘇州第一小富婆——雲水心。

    而小富婆雲水心為什麼會在二十四歲那年放棄全部家產與一名身負血海深仇,不苟言笑,一臉「冰山」的冷漠男子離家出走,又為何會被捲入到二十年前四國交換質子的陰謀中。她又如何以一個江湖小菜鳥,武功爛到連她師父都不好意思承認自己是她師父的武林低低手的身份,跟隨在身為質子和大內御醫之後的師兄們的身邊,一起經歷一個又一個或無奈,或悲傷,或別無選擇的陰謀與危機之中——且聽我娓娓道來。



作者: catkiki    時間: 2013-9-22 09:00 PM

第003章:該來的總是要來,躲不掉的(上)

    雲水心細長的雙眸半垂著,眼中滿是戲謔與嘲諷。

    奈何眼前正在忙著爭執的兩男一女誰的腦後都沒有長眼,自是無法看到她嘴角那一抹一閃而逝的笑容。

    「爹爹,你要打就打女兒吧!都是女兒的錯,不關逸哥的事。」柔弱清麗的少女眼中含著淚,楚楚可憐的抱著雲浩天的手臂不放,就像朵雨後的百合花般那麼的惹人憐愛,讓人不忍痛責。

    「不!雲伯父,不關映雪的事,都是小侄的錯!小侄不該一時情急唐突了映雪,即便是為了救她也不該自作主場壞了映雪的清白,請伯父責罰小侄吧!」公孫逸一張白淨斯文的俊臉上滿是焦急,生怕雲映雪受到父親的責罰,連忙出聲把過錯都攬到自己身上來。

    「你……你這孩子……唉……」抬起在半空中的手臂舉也不是,放也不是,雲浩天保養得當的臉上滿是為難,看了看自小就疼愛有加的女兒和把女兒護在懷中一臉堅定的公孫逸,最後只是長歎一聲,頹然的放下手來,站在一旁不再說話。

    「師姐,好假哦。」吐了吐舌頭,一直站在水心背後的那個娃娃臉少年悄聲的對著水心耳語道,一邊說還一邊不忘擠眉弄眼,表達著自己的不屑。

    切!戲演得真假!咱家大師兄那隻老狐狸的演技可比你們高明多了,就你們這點蹩腳的戲碼連我都騙不過還想騙過師姐去?

    暗自在心中撇了撇嘴,冷小弟滿腔的噁心加憤怒。

    「噓,看戲。」輕輕拍了拍師弟的手,水心用著嘴型對著師弟無聲說道。

    房間中不再有人說話,只是偶爾傳來一兩聲女人的啜泣聲,使得房中的氣氛開始漸漸凝固起來,顯得有些沉重。

    一分鐘,兩分鐘,三分鐘……時間慢慢過去,半個時辰過去了還是沒有人張口說話。

    終於——原本只是輕微的,讓人聽不真切的輕啜聲開始漸漸變大。

    少女穿著青紗素裙,眸若清泉,纖腰似柳,面若桃花,一顆顆珍珠般的淚水順著雪白的臉狹滾落,叫人只想將她輕輕擁入懷中憐她寵她。

    「映雪……都是我的錯……」滿臉心疼的掏出雪白的手帕,輕揉的擦著她臉上的淚水,公孫逸下咬了咬牙定了決心。

    「雲伯父,請將映雪嫁給我吧!」

    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公孫逸朝著背對著自己的雲浩天倒地便拜,看那架勢是今生非雲映雪不娶了。

    「你……胡鬧!」

    衣袖一揮,用力的拂在公孫逸的臉上,雲浩天在轉過身去的時候,不自覺的看了眼端坐在椅子上的大女兒。

    只見她細長的雙眸半闔著,一張十分普通,勉強能被稱之為清秀的小臉上沒有任何表情,腰板挺得筆直一動不動的端坐在椅子上定定的望著眼前的地面,叫人摸不透她心中真正的想法。

    再看看她身後那個從不離身的娃娃臉少年,也和她一個表情呆呆的望著地上,兩個人的神情就像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分毫不差。

    「公孫侄兒,你自幼就與水心訂了親,現在怎麼能再迎娶映雪?不要再胡鬧了!」雲浩天臉色十分不自然的盛怒到,還刻意在說到「水心」和「迎娶映雪」這幾個字的時候加重了音量。

    「小侄明白!可是映雪她……她……」隨著雲浩天的眼光,公孫逸也把眼睛偷偷的朝著水心的方向瞄了瞄,卻發現她根本還是毫無反應,仍是一動不動的盯著地面。

    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就在公孫逸不知道怎麼開口繼續說下去的時候,一直站在她懷中的雲映雪忽然腳底一軟,整個人險些摔倒在地。

    幸虧公孫逸和雲浩天反應迅速,才及時的扶起來她,讓她沒有受到絲毫的損傷。

    「有了身孕還一直在哭,你的身體一向都很弱怎麼熬得住,還是坐下來吧,伯父那裡有我呢。」親密的把雲映雪抱在懷裡,公孫逸扶著她走向椅子,一邊走一邊心疼的小聲安慰。

    「什麼?雪兒有身孕了怎麼不早說!趕緊坐下來,快叫下人送些參茶過來。」一聽到愛女有了身孕,雲浩天的怒火馬上不翼而飛,換上滿腔的擔憂和狂喜,趕忙吩咐等在房外的老管家去端參茶過來。

    「乖女兒怎麼樣,有沒有覺得哪裡不舒服?」手忙腳亂的摸著女兒的額頭,生怕她出了意外。

    「爹,映雪沒事的,叫您老受驚了。」明明臉色已經蒼白到不行,幾乎要沒了血色,雲映雪卻乖巧的對著雲浩天甜甜一笑,安撫著受驚的爹爹。

    「你這丫頭!自己都這樣了,還光想著爹怕爹擔心,真是個傻丫頭。」輕輕拍著女兒的手,雲浩天滿心的安慰。

    十歲的時候就沒了娘,還能這麼的乖巧聽話又懂事,實在是難得,可是越是這樣就越是叫他心疼,所以他寧可不再續絃也要確保這個女兒能夠幸福快樂的成長。

    結果果然,老天待自己不薄,女兒不光聽話乖巧,還長得這麼漂亮,出門行走江湖才不過一年的光景,就被武林中人奉為「江湖第一美女」,多少年輕俠士,青年才俊跑來提親,雲家莊的大門都險些給他們給擠垮掉,只是現在……

    「雪兒告訴爹,公孫逸剛才說的可是實話?你被合歡夫人擄去到公孫逸前去救你出來的那幾日裡到底發生了什麼?」眼中閃爍著嚴厲,雲浩天還是第一次對這個女兒說出這麼重的話來,惹得雲映雪眼淚掉得更急。

    「女兒……女兒……」緊咬著下唇,雲映雪實在是不知道該怎麼開口,情急之下慌亂的去看守在一旁的公孫逸,整個人愈發的楚楚可憐。

    「映雪……被下藥了。」接收到心上人的求助眼神,公孫逸連忙站出來,開始講述著那幾天發生的一切。

    「該死的合歡夫人!」隨著公孫逸的講訴越來越多,雲浩天的臉色也越變越難看,最後整張臉幾乎完全變成了黑色,火大的一掌拍在身旁的椅子上,材質上乘製作精緻的椅子頓時應聲而碎,可見雲浩天的功力果然不一般。

    「……這麼說你當時也是逼不得已了。」拍碎了一張椅子,使得雲浩天心中的怒火稍稍得到了發洩,臉色也變的好看了一些。

    「小侄趕到『別有天』的時候合歡夫人正巧不在洞中,只有她的一干門人留守在那裡。可惜那裡佈滿了機關暗道,等小侄找到映雪時他們早已經跑了個精光無法取得解藥,映雪身上所中之毒又耽誤不得,最後只有……」

    說到這裡公孫逸沒有再說下去,但是雲浩天卻已明白他話中的意思。

    合歡夫人是武林四大淫魔之首,最擅長采陽補陰,而且她還男女不拒,凡是年輕貌美的少女或是相貌英俊的童男都是她的狩獵對象。而她所用之毒自是也不用提,定是春藥無疑。

    如果映雪真是中了她的奇門絕毒,在沒有解藥的情況下,的確是必須要有人獻身才能解毒。就是沒想到僅此一次的肌膚之親映雪竟然就有了身孕,這樣的發展叫雲浩天十分的為難。

    如果不是水心與公孫逸的祖父早在二十年前就定下了這門親事,映雪能嫁給公孫逸成為武林四大家之一的公孫家的長媳他還是十分樂見其成的。

    只是現在如果自己點頭答應了這門親事,那水心那邊……這可真是給他出了一個大大的難題來。



作者: catkiki    時間: 2013-9-22 09:01 PM

第004章:該來的總是要來,躲不掉的(下)

    說來也有些慚愧,在民風嚴謹的大魏,女子向來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即便是出門也要有父兄陪同或是丫環跟著,可是偏偏他們雲家莊的經濟命脈卻是掌握在女人的手裡。

    從他大夫人在世時是如此,夫人去世之後經濟大權又落在大女兒水心的手中。

    當然,並不是她們母女使了什麼手段,而是雲家向來是武林世家,對經商一道更是一竅不通,全靠水心的娘親嫁過來時帶來的嫁妝和她高超的經營手腕以及娘家的雄厚實力做後盾,才使得雲家莊在短短三十年不到的時間就從一個略顯清貧的落魄世家,搖身一變成為了蘇州城的首富。

    而他的大女兒更是在江南地界大大的有名,只要是開門做生意的誰不知道蘇州有個雲家莊,雲家莊的大小姐更是赫赫有名的「蘇州第一小富婆」雲水心呢。

    更何況水心因為擔心自己離開之後雲家的生計,硬是活生生把婚期一拖再拖,拖到她今年都二十四了還沒有與公孫逸完婚。

    以她這個年紀早該是幾個娃的娘了,現在婚還沒結,自己的未婚夫竟然跑來要求娶她的妹妹,這讓他這個做爹的可怎麼是好啊。

    雖然自己與這個女兒從小時就不親,還總是顯得十分的生疏,可是手心是肉手背也是肉,即便是他再偏寵小女兒,也不能為了一個女兒的幸福就親手毀掉另一個女兒呀,這樣蘇州城的百姓要怎麼看待他這個做爹的,宣揚出去他還怎麼有臉在武林中立足。

    到底該怎麼和水心說這件事?眼中滿是猶豫和尷尬,雲浩天下意識的望向坐在不遠處的大女兒,想著自己該怎麼開口。

    沒想到他才剛轉過頭去,就看到方才一直呆呆望著地上,不知道在想什麼的水心正一眨不眨的認真的望著自己,也不知道她到底是什麼時候回過神來的,究竟聽到了多少。

    「爹爹,就照映雪的意思辦吧,算算時日映雪的身孕也差不多有三個月了,拖些時日再出嫁會被人發現到端倪的,日後映雪還怎麼做人。」

    望著雲浩天有些呆住的神情淡然一笑,水心輕輕的站起身來。

    「公孫兄,看來水心和公孫兄注定是今生無緣了,映雪身體柔弱還望您仔細照顧,水心也會改日去廟中進香祈求我佛保佑,保佑她們母子平安的。」姿態優雅的福了福身,水心對著相識了快二十年的未婚夫沒有絲毫眷戀,說完話就緩緩的退了開來,保持著禮貌性的距離,完全沒有理會公孫逸欲言又止的尷尬神情。

    「水心,你……?」

    輕輕的搖了搖頭,打斷了爹爹還未出口的問話。

    「爹爹,就算沒有今天的這件事水心也沒有嫁人的打算,這樣說起來其實是我負了公孫家。既然妹妹能嫁去公孫家也算是了了女兒的一件心事,水心會祝福妹妹和妹夫。」

    「你這孩子……唉……」歎了口氣,雲浩天沒有再試圖多說什麼,僅僅是輕撫著水心的髮絲眼中滿是欣慰。

    「是爹對不起你,是雲家對不起你。」

    「爹爹言重了,水心無怨無悔。」低垂的雙眸中閃過一道異彩,速度快的讓人來不及發覺就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

    「你是個好孩子。」拍了拍水心的肩膀,雲浩天帶著自己的小女兒和未來的女婿緩緩的走出房門外,卻沒有注意到身後水心嘴角那抹悄無聲息出現的嘲諷微笑。

    「師姐,就這樣結束了?」

    等到雲浩天父女三人已經徹底的遠去之後,方才一直站在水心身後兩眼發直站著做白日夢的娃娃臉少年輕巧的跳了過來,身形靈巧的像隻大型的貓咪,落地完全沒有半點聲響。

    「你認為呢?」面對著少年時,水心嘴角的那抹嘲諷絲毫沒有隱藏,就那麼坦蕩蕩的掛在嘴邊。

    「要我跟去看看後續不?」轉了轉眼睛,少年自告奮勇的提出建議。

    剛才看了半天的戲,他這個沒人注意的局外人可是站在一旁看得清清楚楚,雲浩天,雲映雪還有公孫逸三個可算是各懷鬼胎,每個人心中都在打著自己的小算盤,他才不相信他們剛才在那齣「戲」中有人說了實話呢。

    「怎麼?咱們的冷少俠要親自出馬?」伸出手輕揉著少年柔軟的髮絲,水心故意把他一頭有些微卷,看起來非常不安分的頭髮弄得更亂。

    「討厭!」抱著腦袋連連後退了三大步,冷小弟誓死也要保護好自己的頭髮,不讓它再落入師姐的魔掌中。

    「還是算了,我有些擔心以你的身手會被他們發現。」滿臉沉痛的望著師弟,水心一臉的惋惜。

    「什麼?我會輸給那三個繡花枕頭?師姐你小看我!」發現師姐簡直是隔著門縫在看自己,整個把自己給看扁到不行,冷小弟氣的一蹦三尺高,可愛的娃娃臉更是漲得通紅。

    「呵呵,我就是在故意小看你啊。」好笑的看著小師弟發現自己上當了,一臉想哭的表情,水心捏了捏他的鼻子不再逗他。

    「不逗你了,我已經安排好了,不用你去特意跑這一趟。雲家莊裡的人全都知道你是我身邊最信任的小跟班,你的目標太過明顯,會引起不必要的麻煩。」

    「嘿嘿嘿,那我很重要嗎?」聽到師姐說自己是她最信任的小跟班,冷小弟瞬間得意了起來,早就把剛才想哭的事給忘在了腦後。

    「重要!」使勁的點了點頭,強調著小師弟的重要性。

    「有多重要?」兩隻滾圓的大眼睛眨啊眨,閃亮的仿若有星光在眼中閃爍。

    「十分的重要哦。」

    「十分的重要是多重要?」

    「就是非常的重要。」

    「那什麼是非常的重要?」冷小弟鍥而不捨的努力追問,一定要問明白自己在師姐心目中的地位。

    「你……真的想知道?」嘴角的笑意更濃,水心顯然已經開始在挖坑給這個貪吃的小師弟跳,只有這個小吃貨還傻傻的沒有察覺。

    「想!」快樂的點著頭,冷小弟十分的期待。

    「好,那我告訴你哦……」

    唧唧喳喳嘰嘰喳——水心招了招手,示意冷小弟靠近些,就貼著他的耳朵悄聲的說了兩句話,話一說完就逕自的獨自離去,只留下已經呆若木雞徹底石化的小師弟。

    直到她算完了兩本賬,又見過三位米行的大掌櫃,還順便吃完了廚房送過來的四碟小點心,冷小弟才開始從石像緩緩的變回成人,發出了驚天的怒吼。

    壞蛋啊!臭師姐壞師姐!!什麼叫我就是你重要的包子!萬一遭遇狼群圍攻的時候就把我給丟出去把狼都給噎死,你好趁亂逃跑?你哪隻眼睛見過我這麼活潑可愛的包子?!哪隻?!!



作者: catkiki    時間: 2013-9-22 09:01 PM

第005章:山雨欲來風滿樓

    「師姐——師姐!不好了,出事了——」

    冷小弟一路大喊大叫的衝進書房,看到水心還伏在書桌前不為所動的專心寫字,一把抓起她的手就要把她往門外拉。

    「慢點,慢點,把話說清楚,到底出了什麼事?」

    小心的把手中蘸著墨汁的毛筆放好,水心拍了拍師弟的手,叫他冷靜下來,先讓自己搞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再著急也不遲。

    「是煙翠!煙翠姐也不知道做錯什麼事惹雲映雪那個女人不開心,被她狠狠扇了兩個耳光,打到耳朵都流血了!」滿臉憤怒的朝著師姐怒吼,冷小弟非常的不甘。

    一想到那個總是笑得有些拘謹,但是性格溫和又手腳勤快的煙翠姐竟然會被雲映雪那個矯揉造作的女人所傷,他就恨不得衝過去揍那女人兩拳,叫她也嘗嘗被人揍的滋味。

    「好了,乖,冷靜下來。你再發火也於事無補,現在最要緊是趕緊請大夫過來,給她看看傷勢。」冷靜的拍了拍小師弟的頭,水心低頭自隨身背著的小背包裡掏出個紅色的小瓷瓶交給他。

    由於水心做生意總是在外面到處的亂跑,一些必備的小玩意裝在包袱裡太過顯眼,而且又很容易被自己給隨手放在哪忘記拿,再加上她七歲那年獨自離家出去玩卻忘記帶錢而被迫餓肚子的慘痛經歷,使得她痛定思痛之後想出了個辦法。

    自己縫製了一個布制的小背包,長長的背包帶可以套過頭去斜背在身前,雖然她女紅的手藝慘不忍睹叫人不敢直視,但是效果還不錯,最起碼再也沒有出現過七歲那年那種肚子餓了一摸口袋卻發現身上沒有錢的淒慘場景。

    「這是三師兄給我的藥,煙翠受的是外傷這個藥比較有效,然後你叫老管家福伯派人帶著我的名帖去拜訪目前正回鄉探母的王御醫,就說我雲水心欠他個人情。」

    「師姐,你……」猶豫的看了看師姐,雖然自己也很著急煙翠的傷勢,可是他沒想到師姐竟然會肯為了一個下人去那個王御醫。

    聽說那個王御醫雖然醫術高超可是人品卻不怎麼樣,如果要請他出手的話,那師姐這個人情可是真的就欠大了。

    「少囉嗦,趕緊去。快去快回,我還有事等著你去做。」細長的雙眸微微瞇起,水心狠狠瞪了一眼囉嗦的小師弟。

  「哦,好,我這就去。」看到師姐瞇起雙眼,自小就跟在她身邊的冷小弟知道這是她準備發怒的前兆,趕忙的答應一聲,就火速的轉過身去跑出門外。

    「唉……多事之秋啊……」

    順著窗戶看著小師弟風風火火跑出院外的背影,水心搖了搖頭長歎一聲,負手站立在書桌前,凝望著桌上自己正列到一半的雲映雪的陪嫁清單沉默不語。

    「師姐,師姐我回來了。」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一直站在書桌前凝望著清單沉思的水心被去而復返的小師弟的大嗓門所驚醒,動了動有些酸麻的雙腿,發現不知不覺間天色已經昏暗了下來。

    「臭小子,你這麼大聲的嚷嚷是生怕別人不知道你是我師弟嗎,啊?」使勁的捏著小師弟肉肉的娃娃臉,水心一臉的忍耐。

    「啊!對哦。」恍然大悟的敲了敲頭,冷小弟滿臉的歉然。

    「嘿嘿嘿,那現在怎麼辦?」

    「涼拌。」

    丟了個大大的白眼給還在傻笑的師弟,水心頹然的放下捏他臉蛋的雙手,為教出這樣一個「純蠢」的小師弟而感到汗然。

    「對了,煙翠的傷勢怎麼樣?」

    差點被師弟給活活氣死的水心要死不活的爬回到椅子上坐好,剛想再哀歎兩聲增加些氣氛,卻突然想起煙翠來,趕忙問著她的情況。

    「根據那滿身銅臭的御醫大人的診斷,煙翠姐的左耳受到了強力的重擊,以後就算是傷好了,可能那隻耳朵也會聽不太清聲音……」說話的聲音越來越小,冷小弟滿臉的難過。

    「事情的經過問明白了嗎?」

    「沒。」老實的搖了搖頭,冷小弟眼中滿是不解。

    「那些個丫鬟全都說什麼沒看見或者是不知道,而且還……偷笑?一副很高興的樣子。」奇怪的抓了抓頭,冷小弟不明白她們和煙翠姐平時看起來感情也都很不錯的樣子呀,怎麼一出事全都是這麼一副嘴臉?

    「呵呵,你個小孩子當然不懂這些了。」

    「誰說我小了,我都十六了呢!」聽見師姐說自己小,冷小弟不服氣的挺了挺胸膛,表示自己已經長大了。

    他這個年紀最怕人家說自己小了,一聽見別人說自己還小,還不成熟,馬上就跟人家是他殺父仇人一樣,恨不得撲過去咬兩口。

    當然,師姐他是不敢咬了,只好努力的抬頭挺胸,表現自己真的很「成熟」。

    「好好好,咱們小六已經長大了,成熟了,那成熟的小六幫師姐個幫唄。」

    「好字說一個就夠了!幫什麼忙?」

    雖然嘴裡抱怨著,但是聽見師姐誇自己成熟,冷小弟早就樂得眉開眼笑,忘了哪邊才是北了。

    「去找福伯,叫他把映雪房裡的丫鬟全都給我叫過來,就說我有事問她們。另外還有件要你去辦,你去城南的那間破廟裡,去找一個人,找到了就把他親自帶回來。」

    「找人?找什麼人?」好奇的望著師姐,冷小弟不明白為什麼要去破廟裡找人。

    「男人。」

    「男人?」

    「廢話!映雪的未婚夫不是男人還能是女人不成?」

    「未婚夫?!!!」瞪大了眼睛驚叫出聲,冷小弟滿臉的不可思,心說公孫逸那個世家的公子哥有客棧不住,怎麼可能跑到破廟裡去了?

    再說他每次來雲家可都是直接登門拜訪的,從來也沒有客氣過,怎麼現在親都要成了反而這麼疏遠了?

    「唉……前未婚夫……」知道自己這個腦袋裡只有雞腿和包子的吃貨師弟一定是誤會了,水心勉為其難的解釋了句。

    「哦,是那個已經全家突然消失,下落不明的那個?」瞭然的點了點頭,經師姐這麼一提醒他倒是也想起來了。

    雲映雪還未出世時雲浩天就給她訂過一門親,對方也是武林中的世家,好像還是什麼傳說中的四大家之一。後來那家人莫名其妙的一夜之間人去樓空,再也沒了音訊,這門親事也就不了了之,雲浩天和他二夫人,也就是雲映雪的娘親也就沒有再提起過那家人,怎麼今天……

    「是……慕容……?」不太確定的望著師姐,冷小弟把以前當作故事來聽的飯後娛樂給勉強的回想起了幾分,就是不太確定對方的姓氏。

    「是,那人的名字叫做慕容白,五天前曾經來拜訪過,被「不懂事」的下人給轟走了,據說現在正暫居在城南破廟中。」

    「五天前?那不是……」

    「嗯,沒錯,正是映雪和公孫逸一起回來的那一天。」

    「那他?」

    「……」聳聳肩,水心沒有回答師弟的問題。

    對於這些問題回答與不回答實在是沒有任何的區別,即便是那個叫「慕容白」的倒霉婚約者進到了雲家,在結論上來看也不會有任何的改變。

    雲浩天還是會在「發怒」之後心疼女兒的身體而心軟,公孫逸也還是會「不小心」暴露雲映雪已經有了身孕的事實,而雲映雪自然也依然會照著「劇本」而「不小心」摔倒。一切的一切都如同他們事先安排好的一樣,根本就不會有任何的改變,絕對不會。

    當然了,即便是他們三個有人後悔想改變結局的話,自己這個被親妹妹「不小心」搶走未婚夫的倒霉「受害者」也不會給他們機會反悔的,誰也別想阻止她雲水心想要做的事!別想!!



作者: catkiki    時間: 2013-9-22 09:02 PM

第006章:樹欲靜而風不止

    「大小姐,饒了我們吧!」

    「我們再也不敢了。」

    「求求你饒了我們吧大小姐。」

    細長的雙眸似笑非笑的望著眼前跪倒在地不斷求饒的映雪房中的小丫鬟們,水心一臉的平靜。

    「我可是還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呢,怎麼饒你們?就算是想幫你們說句話也有個理由呀。」輕柔的對著三個年紀看上去不過十四五歲的小丫鬟微微一笑,水心端坐在書房的椅子上居高臨下的望著她們。

    「這……」三個人為難的互相看了看,誰也不敢再說話。

    見她們不再說話,水心也不為難她們,拿起擱置在一旁的毛筆繼續寫起寫一半被冷小弟打斷的陪嫁清單來。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原本跪得筆直的小丫頭們開始感到膝蓋處傳來一陣陣的刺痛,卻誰也不敢輕易動彈,全都咬緊了牙關硬挺著,生怕一個不小心惹怒了這位外表並不算出眾,也從來不責罵下人,卻真正握有雲家莊生殺大權的大小姐。

    既不會像老爺發火時砸東西,也不會像二小姐生氣時動手責罰,大小姐只會用她那雙細長的雙眸冷冷的望著你,筆直的望向你心靈深處,讓你無所遁形,仿若渾身赤裸的站在她面前,沒有一絲秘密。

    那種「被人看透了」的可怕經歷只要體驗過一次,這輩子就絕對不會想再嘗試第二回的!

    越是不會發火的人越是可怕,隨著膝蓋處的刺痛漸漸轉變成劇痛後,身體和心靈同時受到煎熬的三個小丫鬟再也堅持不住,臉色慘白,雙唇顫抖的紛紛出聲求饒,還沒等水心發問就爭先恐後的你一言我一語的全盤托出。

    「大小姐饒命啊!我們也沒想到只是一句戲言就會惹得二小姐動怒,還一時失手打了煙翠姐兩巴掌。」

    「我們真的不知道二小姐那時候就站在門外啊,所以才會笑說姑爺是不是想收了煙翠姐做通房,我們真的不知道啊!」

    「我們不敢了!再也不敢多嘴了,饒了我們吧!」

    「饒了我們這一次吧,大小姐!千萬別把我們給賣了!我們不敢了!」

    磕頭如搗蒜,眼看著大小姐只是面無表情,沉默不語的端坐在椅子上喝茶,連看都沒有看自己三個一眼,三個小丫鬟真是嚇壞了,頭磕在地上的勁道更是用力,沒多大一會就見了血跡。

    「……起來吧,煙翠剛剛受了重傷,需要靜養。你們要是再受傷,雲家可就沒有能使喚的人了。」

    細長的雙眸自三個小丫鬟帶血的額頭上緩緩掃過,水心仿若沒有看到那血跡一般,語氣平靜的叫她們起身。

    「謝謝……謝謝大小姐!」

    聽到水心的話,知道自己不會被送出府或者被轉賣掉,三個滿身狼狽,惶恐不安的小丫鬟這才稍稍定下了心,艱難的動了動腿想要站起身來。

    「等一下——」

    忽然,水心突然出聲,令久跪在地雙腿早已經失去知覺,只要略微一動就會感到陣陣刺痛,才剛辛苦站起一隻腿的三人受到驚嚇,一個沒站穩又都摔倒在地上。

    「別怕,只是有事問你們。」

    臉色比方才溫和許多的水心臉上帶著不解,有些好奇的問著她們:「公孫逸想要收了煙翠做通房這事你們是聽誰說的?還是你們自己感覺的?」

    「我們……」

    彼此互望一眼,對於這個問題三個人誰也不知道該怎麼答,畢竟「謠言」這種事根本就沒個蹤影可捉。

    「沒關係,但說無妨,我只是好奇。」

    嘴上雖然說著好奇,但是眼中難掩落寞,水心在提起「公孫逸」三個字的時候聲音有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啊!原來是這樣。

    自幼就跟著脾氣陰晴不定,性格難伺候的雲映雪的三個小丫鬟,早就已經把「揣摩主子心」這事給練就成生存本能,所以一看到水心在談及前未婚夫時不經意間所流露出的哀怨,她們馬上自動自發的認為大小姐在「吃醋」。

    雖然婚約解除了,未婚夫變成了妹夫,可是好歹也是認識了二十來年自由訂親的對象,怎麼可能說忘就忘呢?

    想通了這一點,剛剛犯過過錯,現在力求在大小姐面前好好表現的三人馬上把聽來的,看到的,猜想的,所有的旁枝末節全部仔仔細細,乾乾淨淨說了個明白,到最後還生怕誰遺漏了什麼,互相提醒著對方。

    「嗯,原來是這樣。」

    微微點了點頭,細長的雙眸中閃動著異彩,水心狀似疲憊的捂嘴打了個哈欠。

    「很晚了,你們都回房去歇著吧。映雪那我會差人去顧著,今晚你們就好好休息。」

    揮了揮手,打斷了三個小丫鬟又要磕頭謝恩的動作,水心一直等到她們全都退出了房間,並且從外面把屋門關好,這才緩緩的站起身來,嘴角帶著抹微笑。

    「呵呵——有趣,實在是有趣。」

    也不知道是發生了什麼好笑的事,就只看到水心一個人在房間中走來走去,一邊走還一邊笑。一張略顯平凡勉強算得上是清秀的小臉上,掛著大大的,只能稱之為「奸詐」的笑容。

    「大小姐。」

    門外傳來老管家福伯的聲音,打斷了水心這些怪異的舉動,臉上的「奸笑」瞬間消失不見,換上了女兒家見到長輩時撒嬌的笑容。

    「進來吧,福伯。」

    嘴上雖然說著是「進來吧」,可是水心卻親自走到房門前輕輕的打開了房門,細長的雙眸似彎月,揚著大大的笑臉迎接自小就看著她長大,比誰都疼愛自己的老管家。

    「福伯,我都說了送參茶這種小事叫別人來做就行了。」

    接過福伯手中的參茶,水心習慣性的念叨著每天必說的對話,反正不管她再怎麼說,固執的福伯也只會左耳朵進右耳朵出,第二天還是會來風雨無阻。

    「呵呵,別人來做我不放心。再說要是臨睡前沒過來一趟,我老頭子晚上睡覺都睡不安穩。」

    慈祥的望著聽到自己的話不以為然,調皮的吐著舌頭的水心,老管家福伯的心中滿是感觸。

    彷彿記憶中那個身上穿著半新不舊的長裙,懷中抱著算盤,一直在苦惱的念叨著「娘親的記性是不是變差了?」的小女孩和眼前這個亭亭玉立,早已經憑著一己之力掌控了雲家莊一切權利的大小姐重合在一起,讓他有些懷念,又有些驕傲。

    是的,驕傲!

    大夫人在大小姐十四歲時就撒手而去,只留下偌大的一個雲家莊和對經商一竅不通的雲浩天以其二夫人。

    就在全蘇州城百姓都在猜測雲家莊是不是要開始落敗之時——雲水心,這名年僅十四歲的少女展現出了她驚人的商業才華,以著與她年齡完全不相符的老練手段在極短的時間內重整了因為東家病逝而人心惶惶的店舖和字號,不但沒有讓雲家的產業受損,反而還逐年的擴大,更是在十八歲那年博得了「蘇州第一小富婆」的名號。

    所有人都說她是運氣好,或者是大夫人的娘家,大魏國首富錢家在背後指點她,否則一個小丫頭怎麼可能做得到這麼驚人的成績?

    錯了,他們都錯了!

    沒人知道水心的童年是怎麼度過的,沒人知道她是付出了多少努力和汗水才能換得嚴厲的大夫人的肯定。

    抬起滿是皺紋的手,輕輕的拍了拍水心的頭,這一刻的福伯不是雲家的老管家,而是一路看著小水心努力過來的,陪著她一起哭泣的,代替她的娘親鼓勵她的,比誰都心疼她的慈祥長輩。



作者: catkiki    時間: 2013-9-22 09:03 PM

第007章:會走路的冰山

    房間中一片安靜,水心坐在書桌前專心的看著賬本,身後老管家福伯默默的站在他的老位置上陪著她。一如過去的二十年一樣,從來沒有改變過。

    悄聲放下手中的賬本,水心偷偷的偏過頭去,望著緊閉著雙眼,身體微微晃動的福伯忍不住苦笑。

    心說她家這位老人家還真不服老,明明年紀大了需要休息,卻總是嘴硬。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偷偷練就出「站著睡覺」的本事,就只為了跟自己逞強,證明他還沒有老。

    要不要把他搬上床呢?

    有些擔心福伯會不會因為站不穩而摔倒,水心有些猶豫的望著裡間的床,算計著從這走到床邊要走多少步,自己會不會半路因為力氣不夠把福伯給摔在地上。

    這間房間雖然名為「書房」,卻幾乎等於水心的閨房。她一個月裡至少有二十天要睡在這,因為她實在太忙,每次都是看完賬本太累直接倒頭就睡,根本沒有時間和力氣走回房去。

    所以為了怕她總是睡在書桌上生病,福伯才態度強硬的把書房的裡間給佈置成一個小房間,當作水心的臨時閨房所用。

    「師姐!我回來了,我好餓!」

    就在水心為自己力氣太小而傷腦筋的時候,遠遠的就聽到去城南破廟找慕容白的冷小弟的大嗓門。人還沒進院子聲就先傳進來,一路喊著餓一路跑了過來。

    「別吵,小聲點進來。」

    沉聲警告小師弟閉上嘴巴,水心緊張的看了眼福伯,見他沒有被吵醒,這才躡手躡腳的親自去開房門,放外面那隻「餓死鬼」進來。

    「福伯又睡著啦?」

    房門外,冷小弟一手捂著嘴巴,一手指了指裡面,經驗老到輕聲的詢問到。畢竟這種事近兩年來越來越常發生,所以他一聽見師姐的警告聲就立刻明白了過來。

    「嗯,你去把他扶到床上去休息。」比了比裡間,水心十分滿意小師弟回來的時間點,真的是剛剛好。

    「哦,好。」乖乖的點了點頭,冷小弟聽話的走進房間,朝著還在沉睡,並且在前後晃動的福伯走了過去,小心的抱起他向裡間走去。

    趁著冷小弟把福伯「運走」的時間,水心快步走向廚房,一邊走一邊聽著肚子咕咕慘叫的聲響。

    剛才被小師弟一路喊餓,聽的她也開始感覺餓了。想一想從上午冷小弟跑來嚎說煙翠被雲映雪打了兩巴掌打成重傷,再到下午找那三個伺候映雪的小丫鬟「談心」,然後又光顧著看賬本,她這一天就只吃了早點,剩下的兩頓全都給省了,難怪會餓!

    走進廚房,目標明確的找到位於角落的一個大籠屜,裡面放著還有餘溫的飯菜。

    因為知道水心這個大小姐總是會一忙起來就忘了吃飯,自小看著她長大的廚娘就細心的在固定的地方放上事先準備好的飯菜,等著她什麼時候肚子餓了終於想起來該吃飯的時候自己來拿。

    整個雲家的的下人全都知道,雲家的大小姐喜歡凡事親力親為,身邊也只跟著一個十六七歲的娃娃臉可愛少年。

    除了每天晚上老管家福伯會按時給她送參茶之外,其他的所有事都不許家中的下人插手,也正是因為這樣,她最常呆的書房的小院才會沒有任何下人出入,一入夜,那裡簡直清冷的嚇人。

    動作嫻熟的找來食盒把飯菜都放進去,水心一手拎著一個大食盒,緩緩的順著原路往回走。一邊走,一邊似乎想起什麼來,朝著院子的北方望了兩眼,而那個方向正是煙翠等丫鬟們廂房所在的方向。

    「呵呵——」

    輕笑一聲,水心的小臉上又露出那抹「奸詐」的微笑,一邊笑著,一邊加快了腳步。

    「見到了嗎?」

    回到書房就看到冷小弟已經「搬運」完畢,呆呆的坐在椅子上等著開飯,見她走進來就馬上跳起來搶過食盒,拿出飯菜來一頓狼吞虎嚥。

    迫於無奈,如果還保持矜持的話就保準沒有東西可吃,所以水心也毫不顧忌,用著完全跟「淑女」沾不上邊的可怖吃相相抗衡,直到把所有食物都一掃而光之後,她才微瞇起細長的雙眸,心滿意足的打了個飽嗝,這才想起似乎該詢問下小師弟這一趟的成果如何。

    「米——」嘴裡咬著最後半個饅頭,冷小弟口齒不清的答了聲「沒」。

    「沒找到,還是人沒在?」

    手指輕彈著桌面,水心有些擔心慕容白會在不恰當的時候跳出來,阻礙自己的計劃。

    三口兩口把嘴裡的饅頭吞下去,抓起杯子灌了一大杯涼茶,冷小弟這才拍了拍滾圓的肚子,開始一五一十的講述起來。

    原來慕容白的確在城南破廟裡呆過,但是因為南方水災,不少人逃難逃來蘇州。因為無處安身全都擠在破廟裡,使得那裡人滿為患,所以隨著人越來越多之後,慕容白也就不知所蹤。

    「有沒有問那裡的人,有誰知道他的行蹤?」

    「有!但是那裡的災民全都說不知道他什麼時候就不見了,還說他們都很感激他,而且——」說到這裡,冷小弟的神色一變,表情有些微妙。

    「怎麼?」見到小師弟的臉色,水心對他即將說出口的話有些在意。畢竟能讓這個腦袋裡只有吃的小師弟會談之色變的人,當今世上除了自家那幾個不靠譜的師兄弟們還真沒誰了。

    「用他們的話來講,那個叫慕容白的男人是座『冰山』?」胡亂的抓了抓頭,冷小弟自己也不太確定的尾音上揚,實在不太明白一座會走路的冰山究竟會是什麼樣子。

    就算是他家那個擅於用毒,動不動就找人下毒來試藥,經常把周圍的人全都給玩的雞飛狗跳,卻又從來不對他們師兄妹六個之外的外人施捨一點好臉色的二師兄,也頂多會被人稱呼為「冰塊」「冷血」等稱號,距離這「冰山」可是還差著好幾個等級呢。

    這樣的等級差距讓冷小弟忽然有些期待,期待能有機會親眼見識下何所謂「會走路的冰山」。

    「小六,那個叫慕容白的人,他身上的穿著真的像府裡的下人所形容的?乞丐裝?」

    聽到師姐有些好奇的追問,冷小弟馬上咧開嘴帶著大大笑容,用力的點著頭答道:「真的!就像門房的崔大叔說的。那些災民們也說那個叫『慕容白』的男人不光渾身冷漠,一張臉面無表情,就像座會走路的冰山。而且還穿著一件縫滿了形狀各異,五顏六色補丁的白色儒衫,整個人好認得不得了,掉進人群中都能一眼就找得出他!」

    頓了頓,冷小弟又繼續做出結論:「這個人好像很好玩!」

    沒心沒肺,歡樂的笑著,頂著一張可愛的娃娃臉,走到哪都能吃得開的冷小弟,馬上學著跟他混得爛熟的災民們即興給他表演的樣子,把災民眼中的「慕容白」給惟妙惟肖的模仿出來,一邊模仿還一邊天真的「咯咯」傻笑,整個人「純蠢」的不得了。

    他這副傻樣把本打算認真思考問題的水心也給逗笑,無奈的敲了敲他的頭,叫他老實些,可別把在裡間睡覺的福伯給吵醒。

    這一夜,在小師弟令人噴飯的可笑模仿中,水心頭一次對一個素未蒙面的陌生人產生了絲期待。連她也和小師弟一樣,想要認識下這座會走路的冰山,看看他究竟有多冷。



作者: catkiki    時間: 2013-9-22 09:03 PM

第008章:意外收穫

    「……小姐……大小姐……」

    聽著耳邊傳來熟悉的聲音,水心忍不住把臉轉向另一頭,從壓麻了的左臂換到右臂,調整下姿勢繼續沉睡。

    「大小姐!該起床了。」

    哭笑不得的望著水心因為嫌吵而緊皺的眉頭,福伯有趣的發現自家大小姐還是和幼年時一樣,早上都是這麼難叫。

    心疼的望著伏桌而睡的水心,福伯不由得想起了大夫人,想著十幾年前自己也是像現在這樣,每天早晨都會來到這間書房,叫醒因為功課太多而直接睡在書房的大小姐。

    想著,想著就入了神,沒有發覺水心細長的雙眸已經微微張開,目光迷離的四處張望,顯然是還沒有清醒過來。

    「福伯?」

    好不容易,一刻鐘之後水心眼中的迷茫才漸漸消退,也終於認出了站在身邊的老管家。

    「大小姐早!我現在就吩咐廚房把早點送過來。」

    聽到水心的聲音,老管家定了定神,就開始張羅著水心的早點,生怕她又會因為忙著什麼事而忘記了吃飯。

    走了沒兩步,站定在房門前的福伯面色有些猶豫,似乎是有什麼事憋在心中不知道該不該說。

    「福伯,有事?」

    站起身來正準備去洗臉的水心有些奇怪的望著他,看他站在那裡一動不動也不說話,似乎是心中有事。

    「沒……沒什麼……」

    低頭望著地面,福伯嘴唇動了動,最後還是沒有說出來,只是匆忙的應了聲,就趕緊打開房門,快步走了出去,彷彿再不走身背後就會有什麼食人怪獸要追過來咬他一樣。

    細長的雙眸微微瞇起,水心若有所思的望著福伯漸漸遠去的背影,伸手拍了拍還蜷縮在椅子裡,睡得幸福甜蜜的小師弟。見他不醒,又順手使勁捏了捏他那張肉肉的娃娃臉。

    「師姐!師……小姐!公孫家把東西送過來了。」

    自院外一蹦一跳跑進來的冷小弟,手中捧著一個小盒。還沒等進房門就開始大呼小叫,好在他還算反應快,在臨進門時發現到房中還有外人在,及時改了口。

    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水心才轉過頭對著恭恭敬敬站在一旁,有些略微發福,神情異常緊張的中年婦人微微一笑,安撫的說道:「王嬸,你就放心吧。福伯沒有說出你們和煙翠的關係也只是不希望我因為他老管家的身份而高看了煙翠亂了家法。說白了就是不想讓我為難。他這麼為我著想,我又怎麼會怪罪你們一家呢?」

    說著,就對著小師弟比了個手勢。接過他遞過來的銀票,輕柔的拍了拍福伯兒子的媳婦王氏的手,把銀票塞了進去。

    「大小姐……」

    揮了揮手,打斷王氏的話,水心繼續說道:「福伯年紀也大了,早該是兒孫繞膝,享享清福的年紀。卻總是因為擔心我而不肯回家,一定要留在我的身邊照顧我。近幾年我是越來越忙,也顧不上他老人家,就請你們代我多盡盡孝道,拜託了!」

    手中握著二百兩銀票的王氏在聽到大小姐的「囑托」之後,之前臉上所有的猶豫與緊張全都不見了蹤影,眉開眼笑的拍著胸脯打著保票,一再的保證一定會好好照顧福伯!就這麼臉上笑開了花的美滋滋的退了下去,搖搖晃晃,暈暈乎乎的回家數銀子去了。

    「你呢?到底什麼事這麼大呼小叫的?」

    房門剛一關,水心臉上的「真誠」與「和善」全都識時務的跑了個精光,一臉忍耐的望著自家小師弟,心裡在考慮要不要直接把這小子餓上個三、五、七、八天的,看能不能把他給餓聰明點。

    絲毫沒有察覺師姐心中的「邪惡思想」,冷小弟滿臉神秘的晃了晃手中的小盒,故作神秘的問著水心:「師姐!你猜公孫家送來的東西會是什麼?」

    「唉——老頭子當年和公孫家交換的定親信物。」長歎一聲,水心要死不活的癱坐在椅子裡,沒什麼力氣的回答道。

    一邊說還一邊忍不住摸著額頭,因為她只要一想起她口中的「老頭子」也就是她的外公「錢大富」,她就會開始感覺到額頭一陣陣的抽痛。

    「誒?為什麼你會知道?!」

    「……沒救了。」沒有理會小師弟的問題,水心只是一手扶著額頭,一邊呆呆的望著地上喃喃自語。

    「誰沒救了?」聽見師姐的小聲嘀咕,冷小弟忍不住好奇的追問著。

    「……」

    「師姐?」

    「……你。」

    「哈啊?」

    「沒救了!」

    已經完全被水心給弄糊塗的冷小弟,一臉問號的盯著自家師姐,搞不清楚自己和「沒救了」之間的聯繫到底是在哪裡。

    「唉!看來光是餓他也未必能變聰明,最起碼得先有個大腦才行!要是沒有大腦來裝東西,就算長出『聰明』來也頂多是在腦殼裡撞來撞去……」

    嘴巴裡低聲的喃喃自語,水心忍著額頭的抽痛緩緩的站起身來。

    搖搖晃晃的打開房門朝著屋外走去,一路走一路唉聲歎氣,瞧那陰鬱的背影,身上都快能長出蘑菇來了。

    「師姐,等等我。」

    眼看著水心的身影就要「飄」出院外,冷小弟大叫一聲,趕忙打開盒子把裡面的物件掏出來塞進胸口,完事之後就隨手把盒子一丟,快步的追了過去。

    他剛才光顧著說盒子了,還有更重要的事忘記跟師姐說。——這一次來退信物的是公孫逸本人,在雲映雪那裝模作樣的潑婦還在氣頭上的時候來,真是夠值得同情他。

    摀住嘴巴偷笑,冷小弟光是在腦中想想公孫逸那公子哥被雲映雪刁難的場景,他覺得自己今晚就能再多吃五大碗飯!

    想著晚飯流著口水的冷小弟,就這麼一路恍惚的跟在水心身後,迷迷糊糊的朝前走,直到到了一排眼熟的廂房前時,他才發現師姐的目的地在哪。

    剛才房間裡的那個大嬸是福伯的兒媳吧?

    抓了抓微卷的髮絲,冷小弟模糊的回憶起師姐和那個大嬸的對話。因為不太在意,只隱約的聽到「關係」「福伯」「煙翠」「怪罪」等字眼。

    師姐是來找煙翠姐的?

    就在冷小弟終於理清事情的前因後果,正想要張口問師姐的時候,水心已經先一步推開了煙翠的房門,輕快的走了進去。


作者: catkiki    時間: 2013-9-22 09:04 PM

第009章:到底,誰成全誰

    房間中靜悄悄沒有一點聲響,屋內的三人面色各異,或坐或倚的安靜著,誰也沒有開口講話。

    前兩天才被雲映雪打傷的煙翠面色蒼白的跪坐在床上,低著頭緊咬著下唇止不住顫抖,看都不敢看從進房門就只說了一句話,隨後就逕自坐在一旁椅子上沉默不語,等著答案的大小姐。

    你,想不想進公孫家?

    就是這句話讓本就已經面色蒼白的煙翠臉色變得更白,幾乎沒有半點血色。

    慘白的臉色再加上她哭得浮腫的雙眼和破皮的嘴角,巴掌大的小臉一眼望過去只能用一個「慘」字來形容,慘得叫人忍不住心疼。

    偷偷拉了拉師姐的衣袖,斜倚在牆邊的冷小弟一臉嚴肅的對著抬頭望向他的水心嘴唇無聲的動來動去,目光中滿是不認同。

    心說師姐是不是太過嚴厲了,怎麼可以這樣就把老實、柔弱的煙翠姐給丟到雲映雪那個矯揉造作的母老虎身邊?那不只剩下被欺負的份了嗎!

    細長的雙眸中閃爍著笑意,水心輕輕的搖了搖頭,伸出兩手的食指交叉著放在嘴前,比出一個「x」來,朝著小師弟眨了眨眼。

    撇了撇嘴角,冷小弟可愛的娃娃臉上透著一股無奈。知道現在這個時候再說什麼都是沒有用的,師姐一定是自有目的,完全不會理會旁人的意見。

    從小到大就跟在師姐身旁,對她的脾氣知之甚深的冷小弟只好把滿肚子的疑問和牢騷都乖乖的嚥了回去,頹然的靠在牆邊,閉上嘴巴等著看事情的發展。

    良久,久到冷小弟都開始昏昏欲睡想著乾脆就這麼站著睡的時候,跪坐在床上一直在顫抖的煙翠才緩緩開口,語氣中有著一絲遲疑。

    「大小姐……我……我……」

    緊咬著的下唇滲出一抹殷紅,映在她沒有什麼血色的嘴唇上,使得那抹紅看起來格外的扎眼。

    「唉!我知道這事是難為你了。可是……」頓了頓,水心站起身來走到煙翠的床邊,抬起手輕輕的撫過她的嘴唇,眼中有著心疼,繼續說道:「可是為你診治的到底是那名王御醫,雲府為了一名下人去請王御醫出馬這事早已經在蘇州城裡被傳得沸沸揚揚,甚至連你的名字都已經被傳了出去。

    何況你本來就是伺候映雪的丫鬟,本就打算讓你跟著她陪嫁的。如果在這個時候把你從映雪的身邊換走,那映雪她……她在江湖中的形象和在公孫家的地位就……唉……希望你不要怪我。」

    水心沒有把話說完,只是異常難看的臉色已經說明了一切。

    還沒出嫁就已經因為摸不到邊的風言風語而打傷下人,甚至使其聽力受損,日後一邊的耳朵聽不太清東西,這樣的行為怎麼能成為武林四大家之一的公孫家的長媳?

    更何況雲映雪還是江湖聞名的「江湖第一美女」,素來都是以柔弱、乖巧的形象示人。如果她的真面目被人知曉的話,不光是公孫家,就連雲家莊的聲譽也跟著蒙羞。江湖中人最重視聲譽和形象,這樣的事是無論如何都不能任其發生的!

    所以,兩相權衡之下,唯有犧牲煙翠這個身份低微的下人,給雲映雪做足了面子讓她風風光光的大嫁,這樣那些所謂的「流言」也就會不攻自破了。

    「大小姐,煙翠明白……煙翠都明白。如果不是有大小姐幫奴婢去請王御醫,煙翠怕是連性命都不保,煙翠又怎麼會怪大小姐呢?這都是煙翠的命,煙翠願意跟著二小姐去公孫家,請大小姐成全!」說著話,煙翠倒頭就拜,直接跪在床上朝著水心磕頭。

    「好了,好了。身子還病著呢,這是在做什麼?我們兩個雖是主僕,這『成全』二字怎好說出口。真要說成全的話,是你成全了我,成全了雲家呀。」

    滿臉心疼的扶起煙翠,讓她換個舒服的姿勢坐在床上,水心也隨之坐在床邊,撫摸著她蒼白的臉頰。

    「離映雪出嫁還有一個月,這一個月時間你可以仔細的想一想,日後的路究竟該怎麼走。如果真的看公孫逸好想要跟了他,那就來信告訴我,我會收你為義妹堂堂正正,風風光光的把你嫁過去,絕不會讓你受到半點委屈。

    如果不想呆在公孫家就隨時回來,我會張口朝映雪要人,你不用擔心。若是這些都不想,你還有其他打算也可以告訴我,我會盡力而為。千萬不要苦了自己,知道嗎?」

    擦著指尖越落越急的淚水,水心忍不住苦笑,輕輕的把小臉緊皺成一團,已經徹底停不住眼淚的煙翠給擁入懷中,輕柔的拍著她的背。

    「哭吧,受了委屈就是要哭出來的,哭吧……」

    煙翠就這麼被水心抱在懷中一直的哭,最後哭累了,終於沉沉的睡了過去。

    輕手輕腳的把睡著的煙翠放倒在床上,仔細的給她蓋好被子。左看右看確定沒有忘記什麼,這才對著雙手托腮坐在地上,昏昏欲睡的小師弟勾了勾手指,兩個人小心的打開房門,躡手躡腳的走了出去,並悄悄在外面把房門關好,轉身離去。

    就在她們離開不久,躺在床上本應該在沉睡的煙翠忽然睜開了雙眼,眼中沒有半點睡意。嘴角微微勾起,語帶玩味的說了聲:「呵呵,成全……」

    沒有再繼續說下去,支起身子朝著房門處看了兩眼,嘴角那抹大大的嘲諷不容錯認,隨後才又躺了回去,這一次真正的沉沉睡去。一直到完全睡著,嘴角邊的那抹笑意都沒有完全消失。

    另一邊,帶著小師弟緩緩朝著書房走回去的水心,不經意間的一抬頭,卻看到冷小弟正用眼白的部分看著自己,那模樣說多討人厭就有多討人厭,叫人恨不得想直接踹他兩腳,讓他學會「正視」別人。

    「有話就說,別這麼陰陽怪氣的,嚇死個人。」

    對著那個「眼白」丟了個白眼過去,以白對白,表達下自己的不滿,水心懶洋洋的開口。反正即便是師弟不說,她也清楚這小子到底是在氣什麼。

    「師姐!你沒有人性!推人入火坑!冷血!壞人!出門會被狗狗踢!」

    看到師姐終於注意到自己,冷小弟馬上來了精神,辟里啪啦的開始數落水心。由於太過生氣,言辭根本毫無氣勢,甚至有些叫人哭笑不得。

    「呵呵,好啦,你這麼亂說一通誰能聽的明白。」

    踮起腳尖摸了摸冷小弟微卷的髮絲,水心不太高興的發現這小子又長高了,再這麼高下去自己以後想摸他的頭就得努力的伸直手臂,這樣會很累耶!

    「煙翠姐啊!你怎麼可以把她推入火坑?跟在雲映雪那潑婦身邊,她以後怎麼辦啊?」話中透著擔心,冷小弟是真的擔心煙翠進了公孫家會被欺負,所以才更是不能理解師姐的做法。

    真的有必要為了那個所謂的什麼「名聲」而犧牲掉一個人的幸福嗎?這實在是太難叫人接受了!

    看到小師弟臉上毫不掩飾的心疼和怒火,水心輕柔的笑了笑,整個人透著一股開心。

    非常高興他還有著一顆赤子之心,能夠把人都給想得這麼簡單。他的眼中只有兩種人,那就是「好人」和「壞人」,他的世界簡單明瞭,無比的單純。

    「呵呵,好啦,別氣了。師姐問你,你又不是煙翠,你怎麼知道去公孫家不是她自己願意的呢?」

    「怎麼可能願意!那裡又有雲映雪,又是什麼『武林四大家』的。規矩大的不得了,在那裡怎麼可能開心?!」

    「這是你的想法,可是煙翠真的這麼想嗎?」

    「當然!當然是……是……?」

    終於感覺到師姐話中的意思,冷小弟說到最後也開始有些不確定,尾音開始上揚。

    因為他很清楚,自家師姐是個謀而後動的人,不可能沒有根據的隨便亂說。只要是她說出口的,那麼九成九都是事實。那也就是說——

    煙翠姐是真的自願的?為什麼?

    「呵呵——」面對著小師弟愕然的娃娃臉,水心只是輕輕一笑,但笑不語。


作者: catkiki    時間: 2013-9-22 09:05 PM

第010章:又生事端

    時間一天天的過去,距離雲映雪出嫁的日子越來越近,雲府裡的氣氛也開始漸漸變得凝重。

    府中的下人們全都夾著尾巴小心的伺候著主子,生怕一個不小心就飛來橫禍,慘遭和煙翠一樣的下場。

    能夠讓雲家這麼草木皆兵的理由,不管怎麼想都不會有第二個——那就是雲家的二小姐,雲映雪不高興了。

    神色疲憊,面色有些蒼白的水心才剛自米鋪回來,還沒等走進雲家大門,就被早已等候在大門口,臉上青一道紫一道滿是傷痕的大管家給攔住,哭喪著臉求她趕緊去二小姐的院子看看。看那淒慘的模樣,如果水心要說個「不」字,他當場就會跪下來抱著主子的大腿放聲大哭起來。

    扶著開始抽疼的額頭,水心回過身看了看抱著一摞賬本跟在自己身後的幾家鋪子和酒樓的大掌櫃,略微思量了片刻,招來冷小弟叫他把賬本全部收好,並且請大掌櫃們都先回去,等明天再來府裡對賬。

    「唉——說吧,這回又是因為什麼事?」望著掌櫃們離去的背影,水心輕歎一聲沒什麼力氣的詢問道。

    其實即使不問,她也大概猜得出來,一定又是雲映雪因為什麼雞毛蒜皮的小事而開始大發小姐脾氣,結果前去勸她的下人們全都遭了殃,大管家沒轍了又不敢派人去找自己,只好親自等在這,等著自己回來「滅火」。

    「大小姐,都怪小的無能!」

    比水心要高出兩頭的高大男子低垂著腦袋,壯碩的身軀也蜷縮著,像隻被主人遺棄的小狗。略黑而端正的臉盤上充滿了自責,為自己的無能而感到汗顏。

    「好了,映雪什麼脾氣我比你清楚,別再自責了。」

    伸出手來勾了勾,確定自己如果堅持拍他肩膀的話會很累,水心在停頓了兩秒之後輕輕的拍了拍大管家的手臂,安撫著他。

    「走吧,先去看看情況。」

    吩咐冷小弟先把懷裡那一厚摞賬本給送回到書房,然後再去映雪的院子找自己,水心帶頭朝著雲府大門內走去,絲毫沒有把才纔一瞬間的眩暈感給放在心上。

    走開——走開!你們都給我走開!!我不嫁了,我不要嫁了!!

    還沒等走進院門,遠遠就聽到雲映雪的大聲嚷嚷聲,中間還伴隨著「砰砰」「咚咚」等砸東西的巨響。

    微瞇著細長的雙眸,負手站定在院外,水心面無表情沉默的望著已經亂成一團,急的在門前團團轉的小丫鬟們,眼中滿是無奈。

    她不說話,那些又急又怕,只能在外面不停拍門求二小姐開門的小丫鬟們自是誰也沒有注意到她,直到屋內漸漸不再傳來聲響,顯然是手邊已經砸到沒有任何東西可砸了之後,水心才緩緩出聲,詢問起事情的經過。

    「大小姐!」

    在場的所有人在見到水心之後,全都明顯的鬆了一口氣。有兩個年紀小,進府時間最短的小丫鬟是第一次經歷這種場面,整個人鬆懈下來之後已經開始忍不住掉下淚來。

    耐著性子聽完這些個小丫頭們顛三倒四,磕磕巴巴,前言不搭後語的解釋之後,水心在心中大概清楚了事情的七、八分。

    「好了,都別哭了。女兒家的臉最重要了,你們都趕緊回房去洗一洗,換件衣服,晚些我會請大夫進府來幫你們看看,可別留下傷疤才好。」

    目光輕柔的一一掃過她們的臉,水心沒有責怪她們,和善的吩咐這些飽受驚嚇的小丫鬟們趕緊回房去休息。省得雨季還沒到,自己就先被她們的眼淚給淹死了。

    隨著她們逃難一樣飛快的離去之後,偌大的院子裡只剩下三個人,水心,大管家,以及送完賬本馬上就飛奔過來的冷小弟。

    「喜叔,還是你親自去請大夫吧,免得家裡下人嘴不嚴隨處亂說。另外記得去『提醒』下家中的下人,特別是剛才那六個小丫頭,今天的事誰也不准說出去。」

    臉上的和善不見了蹤影,雖然口中說的是「提醒」,可是她那認真的語氣任誰聽了都會明白,這是毫無商量餘地的「警告」。如果沒有照著做的話,那那人的下場絕對會很慘,很慘,慘到他會後悔出生在這個世上。

    「是,大小姐。」

    福伯的兒子,也就是現任雲家的大管家,心領神會的回答到,躬了躬身沒有廢話的就朝著院外走去。他還有很多事要辦,首先第一件,就是先去「探望」下那六個剛剛回房去的小丫鬟。

    「師……小姐,你的臉看上去似乎比壞人還要壞!」

    扭頭看著大管家王喜的背影一直消失在院門外,冷小弟這才轉過頭來,在水心的怒視下把脫口而出的「師姐」硬生生轉成「小姐」,表達著自己對師姐「變臉比翻書還快」這項絕技的看法和感想。

    毫不在乎的聳聳肩,水心對於這點「低層次」的指控根本就是不痛不癢。反正她經常聽到更難聽的評語,早就練就了「這耳朵進那耳朵出」的生存本能。

    任何惡毒的詞語都不會在她的耳中和心中停留超過半秒鐘,她在很久以前就已經把自己全身上下給套上了一層厚厚的鎧甲,誰也沒法傷害她分毫。

    輕輕拍了拍房門,水心沒有理會身後小師弟被人忽略而火冒三丈,吹鬍子瞪眼睛的搞笑表情,揚聲對著屋內說道:「映雪,開門。」

    ……

    房間中靜悄悄,沒有發出半點聲響。

    沒有急著再次拍門,水心反而不慌不忙的找了塊乾淨的地方隨意坐了下來,兩眼發直的望著天空發起呆來。

    過了許久,也學著她坐在地上,抬頭望天的冷小弟忽然耳朵一動,嘴角微微的翹起,抬起手臂輕輕的撞了撞身旁的水心,對著她擠眉弄眼,叫她注意身後的房門。

    細長的雙眸似彎月,水心無聲的笑了笑,自隨身的小背包中掏出了十幾張房地契,拿在手中心不在焉的把玩著。

    「小姐,二小姐會不會睡了?要不咱們明天再來把東西給二小姐吧。」

    看到房地契,冷小弟默契良好的撒出魚餌,等著房門後正不耐煩動來動去的小魚自己自投羅網。

    「……好吧,看來映雪確實是睡了。」想了想,水心點點頭,站起身打算回書房看賬本。

    「吱呀——」

    還沒走兩步,就聽到身後的房門忽然被人打開,明眸皓齒,美艷動人的雲映雪就站在門後,臉上掛著假到不能再假,經常被冷小弟戲稱為「母老虎微笑」的虛假笑容。


作者: catkiki    時間: 2013-9-22 09:05 PM

第011章:佈局開始

    雲映雪的房間內滿地狼藉,到處是被人撕碎,砸破,踩爛的名人字畫,古董花瓶。

    跟在水心身後滿臉畢恭畢敬的冷小弟,稱職的扮演著自己「小跟班」角色,只不過臉上雖然老實,可是心裡早就已經把雲映雪給罵翻了。

    如果不是礙於自家師姐也姓「雲」,他真想直接抓著雲家老祖宗的衣領,好好的問問他到底是造了什麼孽,才會生出雲映雪這麼個刁蠻跋扈,任性妄為,又虛榮做作的刁蠻女來危害人間?

    要知道光她今天砸爛的這些東西,換成銀子至少能讓十戶普通百姓人家吃十年!這女人到底明不明白銀子究竟是什麼玩意?難不成她以為銀子會自己生蛋?蛋殼破了小銀子就自己爬出來?

    越想越氣,冷小弟可愛的娃娃臉開始變形扭曲,膽子小點的人看到一定會當場嚇暈過去。

    好笑的望著小師弟一臉的憤憤不平,水心迅速的拍了拍他的頭,不著痕跡無聲的動了動嘴巴,叫他冷靜些,眼前還有事要做,不是發脾氣的時候。

    抬眼看了下正背對著自己的雲映雪,冷小弟頑皮的露出雪白的牙齒,朝著她的背影空「咬」了兩下,表達著自己強烈的不滿。

    呵呵——被小師弟幼稚的行為給逗笑,水心微微顫抖著身體,用手摀住嘴巴不敢笑出聲來。

    一邊笑,一邊抬起另外一隻手,緊握成拳對著小師弟的腦袋用力敲下去,警告他不許再作亂,免得耽誤了正事。

    「映雪,到底是出了什麼事了?有什麼委屈跟大姐說。」好不容易把笑意給忍了下去,水心暗自清清嗓子,一本正經的詢問道。

    「姐……」

    聲還未出淚已先流,珍珠般的淚水滴落在衣角,雲映雪一開口就滿是濃濃的鼻音,聽起來柔柔軟軟,叫人心都碎了。

    我的媽啊!這女人簡直是假到家了!

    前一刻還生龍活虎的像隻暴走的大象,見到什麼砸什麼。後一刻就搖身一變,變成隻受盡委屈,只會落淚的小白兔?這反差也太大了吧?!

    難不成她以為大家都是瞎子?看不到她的變身過程?

    想到這,冷小弟忍不住又要開始變臉,結果還沒等他額頭的青筋開始暴起,就忽然感到腳趾一陣劇痛。一雙十分眼熟的繡花鞋赫然出現在自己腳面上,光是踩還不過癮,又狠狠的轉了幾下。

    細長的雙眸微微瞇起,水心似有若無的瞄了一眼小師弟,一切盡在不言中。

    滿意的看到小師弟乖乖點了點頭,表示自己再也不敢了,水心這才動了動,把還在轉動的右腳給停下,朝前走了幾步,走到還在哭的雲映雪的身邊。

    「好了,別哭了,臉都哭花了。還有十來天就出嫁了,到時候怎麼做全大魏最美的新娘呀?」

    拿出帕子輕柔的擦了擦妹妹的眼淚,水心的眼中滿是心疼。

    「姐,我不嫁了!」

    一聽到「出嫁」,雲映雪的眼淚掉得更急,抓著水心的衣袖搖來搖去,一直嚷嚷著不要嫁了。

    「乖,把事情跟姐姐好好說說。」

    沒有理會雲映雪的無理取鬧,水心好脾氣的拉著妹妹的手,走到床邊坐下,坐在這房間中唯一倖免於難的倖存者——床上。

    「你們……你們都欺負我!」

    一坐到床上,雲映雪就自床上拿過兩封信,一把摔在水心的身上,還順便指著水心說她欺負自己。

    「你是說煙翠?」

    沒有馬上看信,水心只是隨意瞧了眼信的落款,就把信給拿在手中收好,瞭然的問著妹妹。

    「就是她!」一聽到煙翠的名字,雲映雪馬上來了精神,聲音也高昂尖銳了不少。

    使勁的跺了跺腳,滿臉恨意的說道:「你明知道她……知道那小騷蹄子不懷好意,為什麼還要把那賤女人給……」

    「映雪!」

    雲映雪話剛說到一半,耳邊忽然傳來水心嚴厲的喝止聲。聲音不大,但是充滿了威嚴。

    「把剛才的話重說一遍。」

    不自覺的縮了縮脖子,在雲府裡橫行霸道,連爹爹雲浩天都不捨得說她半句重話的雲映雪唯獨對掌控雲家經濟大權的「雲水心」這個同父異母的姐姐有些含糊。

    平時雖然感覺不太出來,可是一旦水心擺出長姐的威嚴,雲映雪馬上氣焰全消,再沒半點脾氣。

    「我……我是說……煙翠那女人明明不懷好意,擺明了就是烏鴉想飛上枝頭變鳳凰!大姐你什麼還是要她陪嫁去公孫家?這不公平!」

    「那你想怎麼做?把她留在雲府,還是直接把她轉賣掉?」

    「當然是……是……」

    脫口而出的「當然是把她轉賣掉!」還沒講完,雲映雪難得聰明的看了眼水心的臉色。卻在看清大姐臉上的神色時,再也沒有任何勇氣把說給講完。

    「轉賣掉?」

    即便是她的話沒有說完,可是水心對這個同父異母,自小嬌慣的妹妹自無比瞭解,一語道破了她的那點心思,滿臉的不贊同。

    「糊塗!」

    斥責一聲,沒有理會臉色一變馬上就想撒潑的雲映雪,水心抬起手叫她先別講話,聽自己把話說完。

    「映雪,公孫家在江湖中的地位如何?」

    「武林四大家?」

    面對姐姐突如其來的問題,雲映雪下意識的回答道,不太明白這和自己剛才莫名其妙被罵到底有什麼關係。

    「據你所知,這所謂的『四大家』中到底有哪家家主是獨寵正室的?」

    「這?我……我可是江湖第一美女!」

    總算理解到水心話中的意思,雲映雪忍不住一愣,隨即強辯出聲,強調著自己「江湖第一美女」的身份。

    「那又如何?在你之前的那些『第一美女』們可是各個都落得好歸宿?」

    「……」

    沒有回答大姐的問題,雲映雪的腦中已然開始浮現出自己在行走江湖時所聽到的風言風語。在她的印象裡,那些個「美女」們似乎一個個都嫁得非常好,只是嫁了之後的生活就——差強人意了。

    大魏與朱南,西玄,北臨三國相比,已經算是四國中民風最為保守的一國。只是尋常人家三妻四妾都實屬平常,更何況是作風豪邁的武林中人。任雲映雪想遍尋記憶,破頭也找不出有哪一個武林世家的家主是只有正室一妻,三妻四妾都算是少的。

    「姐!怎麼辦?我該怎麼辦?」

    這一回雲映雪才是真的急了,她一直以為光靠自己的美貌和「江湖第一美女」的頭銜就可以穩坐公孫家長媳的位子。現在看來,她真是把一切都想的太簡單了!

    焦急的搖晃著水心的手臂,雲映雪傾城的小臉上寫滿不安,眼角滑下真心的淚來。


作者: catkiki    時間: 2013-9-22 09:06 PM

第012章:費盡心機

    「映雪別急,有大姐在呢。」安撫的拍了拍妹妹的手,水心一臉的溫柔。

    細長的雙眸中閃動著似有若無的笑意,只是心急如焚的雲映雪完全沒有留意到。

    「你有辦法?快講!」

    一聽到姐姐說有辦法,雲映雪馬上破涕為笑,拉著水心的衣袖催促著,急著想要聽答案。

    「別急,在這之前你得先答應我,讓煙翠跟著你陪嫁到公孫家。」

    「什……我不要!」

    聽見水心還是要她答應煙翠陪嫁,雲映雪馬上火冒三丈,站起身來不停的跺腳,想要找些東西來摔一摔,砸一砸。

    奈何這裡早就已經「屍橫遍野」到處都是零星的碎片,讓她根本無處下手,只能不停的在房間中轉圈圈,滿腔的怒火無處宣洩。

    走著走著,一不小心踢到隻只剩半截的花瓶,雲映雪慘叫一聲朝著地上摔去。

    武功本來就很差,又因為怒火而心煩氣躁,雲映雪連最簡單的借力使力都給忘了,就那麼直挺挺的摔倒在地上。不光把屁股摔得生疼,就連手心也一不小心按在花瓶的碎片上血流不止。

    「欺負我!你們都欺負我!!爹呢?我要找爹爹去!!」

    顧不上流血的雙手,認定自己簡直倒霉到了極點的雲映雪乾脆賴坐在地上,大聲吵著要見雲浩天,怎麼都不肯起來。

    「爹不在,要過兩、三天才會回來。」

    不知道什麼時候把手中的信件給展開,正在認真觀瞧的水心聞言不溫不火的回答道,半點沒有想要走過去扶一把狼狽坐在地上的妹妹的意思。

    「我……我不要嫁了!」

    看到姐姐不理不睬的坐在床邊看信,自己最大的依仗又不在身邊,雲映雪頓時沒了主意,只能不斷重複著「我不要嫁了!」來壯聲勢。

    「好。」

    良久,就在雲映雪喊得口乾舌燥,在糾結要不要先停一停喝口水再繼續喊的時候,水心也正好看完了信,神色如常的應了聲好。

    「真的?」

    臉上帶著勝利的微笑,雲映雪得意洋洋的動了動有些酸麻的雙腿,想要站起身來。剛站起來一半,就聽到——

    「不想嫁那就不嫁了吧,雲家養你一輩子。」

    保持著站起的姿勢,滿臉的不敢置信。雲映雪就這麼目瞪口呆的望著水心,似乎在看陌生人一樣,怎麼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究竟聽到了什麼。

    不想嫁就不嫁,這到底是什麼意思?

    細長的雙眸眨了眨,水心一臉平靜的繼續說道:「還沒成親就與人珠胎暗結,這件事要是宣揚出去,就算是再寵你雲家也丟不起這個臉!如果你真的不想成親的話,那我給你兩個選擇。一是就此留在家中,從此不再邁出雲家大門半步。二嘛……」

    聽完選擇一,雲映雪忍不住吞了吞口水,臉色開始有些發白,不知道自己究竟該不該繼續聽下去。

    頓了頓,似乎是有意在看妹妹的臉色,水心繼續說道:「二嘛就是打掉孩子,等到過兩年風平浪靜了之後,我再為你另尋一戶人家嫁過去。」

    聽到「另尋人家」雲映雪的臉色馬上變得更白,意識到水心話中的意思。

    「我不要!你只是想隨便找個人家把我塞過去!」氣鼓鼓的瞪著水心,雲映雪望著她的眼神似乎是在看什麼殺父仇人,而非自己的親姐姐。

    「不要?你還有選擇的權利嗎?雲家和公孫家結親的事早已經傳遍武林。你現在說退婚,公孫家能容得下你?就算公孫逸再怎麼喜歡你,他也沒辦法違抗家中的決定。畢竟現在公孫家的家主還不是他,除非他願意捨棄一切帶著你私奔。」

    私奔?

    那不是……那不是現在所擁有的一切都會沒有了嗎?不行!絕對不可以!

    臉色慘白的頹坐在地上,雲映雪的嘴唇微微顫抖,怎麼都想不通。自己只不過是想用「不嫁」來當要挾,不許煙翠那個女人進入公孫家而已,事情怎麼會就變成姐姐口中的樣子?傻愣愣的呆坐在那裡,腦中一片空白。

    「唉……你認為姐姐安排煙翠陪嫁,真的只是為了雲家的顏面?」

    不忍妹妹呆坐在地的可憐摸樣,水心走過去拉起她的手,扶著她站起身來,一邊走回到床邊,一邊輕聲長歎。

    空白的大腦開始一點點轉動,雲映雪似乎在水心的話中找到了轉機,誘人的雙眸開始漸漸恢復了神采。

    難道不是嗎?

    如果是平常,雲映雪一定會毫不遲疑,一點都不客氣的反問出聲。只是現在的她完全被水心的氣勢所懾,膽子早就縮成了小米粒兒般的大小,再也不敢輕易多話。

    她很清楚,剛才姐姐所說的話全然沒有半點玩笑的成分在。如果自己真的鬧著退婚,那雲水心這個女人絕對會照著剛才她說的去做,並且會執行的更為徹底,更加的不留情面。

    沉默著,有些認命的搖了搖頭,雲映雪的臉上多了幾分精明。

    當撒嬌,撒潑,發脾氣已經不能達到目的時,她還是會多少動動腦子的。畢竟她本來就不是特別愚笨的人,只是周圍人的寵溺和嬌慣讓她動動嘴巴就能輕易得到她所想要的一切,使得她根本沒什麼機會去思考罷了。

    「映雪,一個不能給家族帶來任何利益的長媳,地位是不會穩固的。」

    注意到妹妹臉上神色的變化,水心滿意的笑了笑,輕輕拍著她的肩頭,自背包中拿出了早就準備好的房地契,放在她的手上。

    「這是?」

    不太明白的問著姐姐,當她看清那些紙上寫著的東西時,雙眼頓時瞪得滾圓,像是看到食物的小松鼠,顯得異常的可愛。

    那是在京城最昂貴地段,三座佔地頗廣宅子的房契,以及水心在杭州和京城等地所開的酒樓,當鋪,錢莊等鋪子的地契。

    「這些真的都要給我?」

    如獲至寶,一張張的數,一張一張的看,雲映雪的臉上滿是驚喜。畢竟她再有錢也只是伸手朝帳房要,這些可都是屬於她自己的東西,可以隨意的分配。

    「嗯!有了這些再加上我先前給你準備好的嫁妝,你在公孫府長媳的地位大概就可以暫時坐穩了。」

    暫時?

    臉上驚喜的笑容猛地一僵,雲映雪忽然有些開心不太起來了。

    是啊!現在是坐穩正室的位子,可是等到再過幾年自己年紀大了,公孫逸還是會繼續娶妻納妾的吧?到時自己該怎麼辦?一想到這,她的心情開始漸漸沉重起來。

    甚至於有些開始懷疑,自己當初費盡心機與合歡夫人合謀,為了各取所需而辛苦上演的「英雄救美」鬧劇到底值不值得?

    雖然自己確實成功的從姐姐手中奪走了公孫家長媳的位子,獲得一段人人羨慕的好姻緣。可是為什麼她就是開心不起來,整顆心還越來越沉重?這到底是為什麼?!


作者: catkiki    時間: 2013-9-22 09:06 PM

第013章:虛虛實實

    隨著雲映雪的心情又開始低落,房間中漸漸安靜了下來。

    聽著窗外傳來的雨聲,才發覺原來在她們姐妹談話時外面不知道什麼時候下起了雨,雨勢還越來越大。

    細長的雙眸微微瞇起,水心顯得有些憂心忡忡。顧不上繼續安慰妹妹,站起身來走到倚牆而立正靠著房門打瞌睡的冷小弟身邊使勁捏了下,對著睡眼惺忪勉強睜開眼的他下達了一長串的指令。

    「去告訴喜叔,叫他安排幾個手腳勤快的丫頭過來給映雪收拾房間。然後你再去廚房一趟,叫郝嬸做些映雪喜歡吃的飯菜送過來。對了!去告訴福伯一聲,今晚不用去書房送參茶,我一會還要出門一趟,可能要明天才會回來。」

    「師——小姐,天已經全黑了,您這是要去哪?」

    「糧行。」擺擺手打斷小師弟還想問出口的問題,水心示意他趕緊去,自己還等著他回來好出門。

    察覺到師姐似乎是趕時間,冷小弟馬上機靈的應了聲,打開房門走出去,幾個閃身就消失在夜色中不見了蹤影。

    負手而立,望著越來越大的雨勢,水心眉頭緊鎖。今年的梅雨季來得比往年都還要早,十分擔心會不會造成大規模的水患。

    如果真有水患,到時候蘇州城內一定會湧入大批的災民。為了能在洪災到來之時有足夠的米糧賑濟災民,她今夜就要先去把各糧行的大掌櫃全都聚集起來,提前做好準備。

    姐——大姐——

    「……什麼?」

    耳邊傳來熟悉的說話聲,直到雲映雪喊了七、八遍後,水心才自沉思中清醒過來,滿臉茫然的望著妹妹。發覺她不知什麼時候也走了過來,和她並站在一起望著天空。

    「姐,你要去糧行嗎?」

    心不在焉的望著天空,雲映雪看似隨意的搭著話。在她的記憶裡每到梅雨季時水心這個大姐總是特別的忙,經常好幾天都不回家就直接睡在糧行裡。

    雖然她和水心是同父異母的親姐妹,可是當年水心的娘親用手段搶得了本應屬於雲二夫人的「大夫人」位子,使得娘親委屈一生。爹爹為了補償娘親的委屈,也從來不在她們母女面前提起大夫人和水心,為此雲映雪直到五、六歲之後才知道自己原來還有個姐姐。

    自小她就在爹娘的寵溺下長大,但凡是她想要的,不管多難求都會被送到她的面前。不想做的,爹娘也從來不會勉強她。

    對於「姐姐」,在她幼年的記憶裡似乎永遠都只有背影,即便是正面也只記得她懷中的算盤。

    她和水心是生疏的,就像兩個陌生人一樣。直到十年前大夫人和娘親相繼逝世,爹爹怕她受委屈不肯再續絃,水心這個姐姐才開始漸漸走入她的生活,代替只會嬌慣卻不太細心的爹爹來照顧她。

    對於她,水心這個大姐是有求必應的,只要是她能做到的都會滿足她。可是自己就是喜歡不起來她,每次只要看到她就會想起娘親臨嚥氣時眼中的不甘和怨恨。

    娘親直到臨死前還在介意,介意自己「二夫人」的身份。恨水心,恨她的娘親,恨她們搶走了自己和女兒該得的地位和一切。

    一切都是她們欠我們的!

    這句從小聽到大的話她不敢忘,也不能忘。忘記了,似乎就會連娘親的樣貌也想不起來了,她不希望這樣的事情發生。

    「嗯!如果雨不停的話,我這幾天都會很忙。你要是有什麼事的話就叫喜叔來錢記米行找我,我會在那。」輕輕摸著妹妹柔軟的髮絲,水心對著她笑了笑,交代著自己的去處。

    「對了,附耳過來。」

    忽然間想起什麼,水心對著妹妹招招手,趴在她耳邊嘀嘀咕咕咬起耳朵來。

    大雨,摻著風聲,阻斷了水心姐妹倆身邊的一切。任著趴在房樑上拚命支起耳朵的黑衣人再怎麼努力,也偷聽不到分毫。

    過了一會,水心和妹妹分開,雲映雪的臉上神采飛揚,再也沒有半點先前的心情低落和不情願。

    「真的嗎?姐,你說的都是真的嗎?」

    秋瞳中滿是星光,忘情的拉著水心的手臂左右搖晃,雲映雪感覺自己的心情開始飛揚,輕快的像隻快樂的小鳥,很想唱著歌飛上藍天。

    「噓——」

    豎起手指在嘴前,水心對著妹妹眨了眨細長的雙眼,看上去有一絲頑皮。

    「咯咯,噓——」

    壓在心頭的巨石被姐姐三言兩語給搬走,雲映雪心情大好的咯咯直笑,也學著水心豎起手指「噓」了聲,兩人之間的距離看起來拉近了不少。

    「大小姐!」

    忽然,耳邊傳來一聲低沉的中年男子的聲音,原來是雲家的大管家王喜跟在冷小弟的身後一起趕了過來。

    「喜叔?你怎麼也過來了?」

    臉上的笑意漸漸斂去,水心望著比自己高出兩頭還有餘的高大男子,臉上有著意外。

    「大小姐,回鄉探親的門房劉四回來了。說是看到了很多災民正朝著蘇州城的方向湧來,一路上滿是餓死在路邊的災民。」臉上滿是嚴肅,大管家迅速的回稟著聽到的消息。

    「劉四怎麼樣了?」

    「說完話就暈倒了,剛派人去請了大夫。大小姐心善,當時是准許他騎著雲家的快馬回鄉的,以馬匹的腳程來算,不出三天災民就會湧入蘇州城。」

    「嗯,找個人去蘇州衙門通報給周大人,把這事告知給他。」點點頭,略微盤算一下,水心交代著大管家。

    「這個……」低吟了一聲,大管家有些為難的沒有講話。

    「怎麼了?」水心奇怪的望了他一眼,不明白只是去報個信,至於這麼為難嗎?

    大管家王喜抬起手指著冷小弟說道:「剛才趙四回來的時候這小子也在一邊,已經自作主張打發家中的下人去了衙門,還說這是大小姐的命令。」

    「呵呵,你小子的反應倒是快!」

    輕笑一聲,水心好笑的看著小師弟,見他正朝著自己咧嘴大笑,娃娃臉上滿是掩不住的得意。

    「喜叔,那我就先去糧行了,有什麼事到錢記米行來找我。」

    「是,大小姐!雨傘您拿好,小心身體。」

    恭敬的將手中早已準備好的雨傘交給大小姐,大管家就這麼站的筆直的目送著水心撐著雨傘的瘦弱身影漸漸遠去,消失在雨中。

    ……

    一路無話,水心帶領著冷小弟冒雨疾跑在無人的街道,任著大雨打落在身上。風實在是太大根本沒法撐傘,兩個人只好把雨傘拿在手中,全速的朝著米行跑去。

    「師姐,問你個事唄?」

    忍了又忍,好幾次冷小弟想張口講話,都被他給嚥了回去。終於,實在是忍不住,他不得不一吐為快。

    「說。」一張嘴雨水就衝進口中,水心厭惡的吐了吐嘴巴。

    「為啥我去找喜叔的時候他會那麼冷靜啊?只是淡淡的問了句『二小姐又把屋子給砸了?』就指揮著丫鬟去收拾房間,他都不心疼錢的嗎?」

    一說起這個他才猛地發覺,怎麼師姐和喜叔都那麼冷靜?就連表情都有著異曲同工之妙。

    「呵呵,你真的想知道?」顯然水心也沒有想到小師弟是問這件事,楞了一下之後好笑的反問到。

    「當然啊!」

    忍不住丟回個白眼給師姐,冷小弟心說:如果不想知道的話,我幹嘛還冒著大雨問你啊?真是囉嗦!」

  「呵呵,好吧。那些古董,字畫全都是假的。」

    「……假的?!」

    聞言不由得停下腳步的冷小弟,滿臉不可思議的望著水心,為聽到這麼個大內幕而驚歎不已。

    「當然啊!以映雪那個脾氣,三天一小毀,五天一大毀,誰受得了啊?所以我和喜叔商量之後弄了一堆的仿製品回來,成本低廉,手感上層,砸起來挺好用的!」

    水心回答的理所當然,滿臉的不在乎,順便還給假貨打起宣傳來。

    「……」

    無語的望著精打細算的師姐,冷小弟忽然有些同情起雲映雪那隻被寵壞的母老虎。


作者: catkiki    時間: 2013-9-22 09:07 PM

第014章:小小的幸福

    「吱呀——」

    房門輕動,驚醒了伏桌而睡的水心。揉了揉疲憊的雙眼,這才看清原來是冷小弟端著碗白粥和兩盤清淡的小菜走進房來。

    「師姐,先吃點東西吧。」

    小心的把飯菜擺放在滿是賬本和紙張,顯得異常雜亂的書桌上,冷小弟望著面色蒼白的師姐,心中有著說不出的心疼。

    值得嗎?為了毫不相干的人把自己累成這樣值得嗎?

    這樣的話他無論如何都說不出口,畢竟他自己也是在這樣一個大災年被師姐給撿到留在身邊的。不光是安排自己入師門有個歸處,更是悉心的照顧自己,無微不至的像個親娘一般。

    自己無疑是幸運的,所以他更是說不出這麼無情的話來。可是心疼還是會心疼,為師姐的操勞,也為師姐的執著。

    「現在外面情況怎麼樣了?」

    自滿地的賬冊中抬起腳來,朝著一旁的臉盆蹦過去,水心一邊蹦一邊關心的詢問著外面的狀況。

    娃娃臉上顯得有些嚴肅,冷小弟搖了搖頭,輕聲說了句:「不太好。」

    太湖的水位還在不斷上漲,周大人已經帶著衙役趕駐在壩上監視著大堤。奈何大雨還是不斷的傾盆而下,隨時都有決堤的可能。

    另一方面,雖然全蘇州城的各家米行全都傾囊而出,鼎力相助,卻也只能頂得了一時。大雨造成的山洪暴發,道路泥濘,會使得後續的糧食供應更加的困難。

    一但發生這種狀況,難保那些餓肚子的災民不會生亂。偷盜,傷人,搶糧等惡性事件會一起爆發,到時候全蘇州城的百姓可就全都遭了殃,官府即使憐憫災民的處境怕是也不得不出手抓人了。

    冷小弟面露猶豫的不知道該不該張口,他本來就是來跟師姐匯報這些事的,可是真等到要張口時,卻猶豫了起來,他不想增加師姐身上的壓力。

    「嗯——」

    掬起水來胡亂的洗了把臉,水心快步走回到書桌旁端起碗來用力的扒著已經涼掉的白粥,口中含糊不清的應了聲算是回答。

    她還真是餓了,三口兩口把一大碗粥給解決掉,又狼吞虎嚥的把兩盤菜給吃了個精光,這才心滿意足的拍拍肚子感覺自己只吃了八分飽。

    「師姐,我沒打算跟你搶,你吃這麼快做啥?飯菜又不會長腿自己跑了。」

    原本滿心擔憂的冷小弟被水心的吃相給逗樂了,心情變得有些輕快的說起了平時師姐在他吃飯時調侃他的話來反消遣師姐。

    「呵呵。」水心毫不尷尬的「尷尬一笑」,結束了這個讓她略佔下風的對話。

    聰明人就是會在不利於自己的時候適時裝傻,「硬碰硬」那種吃力不討好的硬漢風格水心一向是只遠觀而不敢褻玩。畢竟依她的小身板,這麼一碰撞沒被直接給撞飛到天上才怪呢。

    「小六,把外面的情形詳詳細細的說給我……」

    「叩叩——」

    水心的話還沒講完,自門外傳來兩聲敲門聲,打斷了她的話語。

    「原來是周大人。」

    離房門最近的冷小弟一聽到敲門聲,馬上下意識的望了眼師姐,見她點點頭才轉過身去打開房門,走出去和外面的來人客氣周到的打著招呼。

    「雲小姐可在房內?」門外溫和如玉,斯文有禮的男音緩緩傳來,叫人一聽就料想得到聲音主人的長相自然也不會差到哪去。

    「在,快請進。」

    冷小弟的話音剛落,房門就被人自外面輕輕打開,一名身穿寶藍便服,面白如玉的儒雅男子緩緩步入屋內,對著早已等候的水心露齒一笑,嘴邊還露出兩個小酒窩,顯得他看上去比實際年紀還要輕上許多。

    細長的雙眸似彎月,水心見到這位蘇州城的父母官既不請安,也不問好,就只是笑瞇著雙眼與他對視,誰也不肯先講話。

    房門外,冷小弟偷偷的探進半個腦袋,看了看兩人的情況就又迅速的縮了回去,仔細的關好房門對著身後周大人帶來的兩個侍衛招招手,三個人熟稔的勾肩搭背一起走出去準備吃飯。

    這裡是錢記糧行的後院,為了給在此議事的各糧行的大掌櫃,以及在壩上駐守的衙役們準備午飯,廚房早就忙活了起來,各種菜餚早已經紛紛出爐,剛好讓他們三個打打牙祭,慰勞下開始在「咕咕」哀嚎的肚子。

    就在三人離去不久,房間中的情形也悄然發生了變化,原本溫和如玉的男子此時臉上笑意全無,一臉木訥的跪倒在地,手中高舉著一封被密封的信件。信封上落款全無,只有蒼勁有力的兩個大字:「小五」。

    「呵呵,是四哥?」

    對於周大人的轉變不以為意,顯然早已習慣他這極端的轉變。水心接過信來一目十行的快速看了一遍,就打開隨身的小背包把信放進去妥當收好。

    「四哥還好嗎?」

    收好信,水心隨口詢問起四師兄的近況,言語中似乎頗為想念。

    「主子一切都好,就是……」頓了下,周文聰謹慎的看了眼水心,隨即繼續答道:「就是頗為掛念大小姐。」

    「咱們認識幾年了?」

    「……回大小姐,十二年了!」不太明白主子的小師妹為什麼會突然問起這個毫不相干的問題,周文聰不由得一愣,隨即老老實實的回答到。

    「我以前都是叫你周大哥的!」水心的話中滿是控訴,似乎是非常不滿周文聰面對自己的態度。

    「……」不知道該怎麼答,周文聰乾脆沉默以對,一張臉木訥,冰冷的像個木雕,叫人不禁懷疑他究竟有沒有自己的意識。

    「哼!早知道當年就不該讓四哥帶走你,給他弄得現在這般像塊木頭!」有些賭氣的嘟起了嘴,水心難得在外人面前露出女兒家的嬌態,看起來沒有平日裡那麼銳利。

    「能跟著王爺是文聰的造化,全都靠大小姐的成全!」

    眼觀鼻,鼻觀口,口觀心,周文聰強迫自己目不斜視,刻意的不去看水心的表情。彷彿是在說給自己聽般,用力的強調著「王爺」二字,口中,心中充斥著說不出的苦澀。

    他的一切都是睿王蕭靖宇給的,沒有王爺他的身份就永遠是罪臣之子,不是淪為乞丐就是入倌館為奴,不可能再有第三種活法。

    他永遠都記得在那個陽光明媚的下午,一個雙眸細長,眼露精明的小女孩蹲在蜷縮在骯髒的牆角,渾身高燒只能等死的自己面前。伸出雪白的小手撫摸著他的額頭,滿臉擔憂的跟自己說:大哥哥,你要活下去哦!

    那一眼,即為永恆,他這一生都不會忘記那個畫面。

    不管是為報主子的再造之恩也好,還是不小心發現到主子對雲水心這個小師妹的感情也罷,他只要能呆在離她不遠的地方,默默的守望著她就好。真的,這樣就好。

    趁著水心轉過身去寫字的空檔,周文聰馬上抬起頭認真的看著她,想要把她的每一個舉動和身影都深深記在腦海中,刻畫在心裡。這是他對自己最大的底線,也是他最寶貴的「小小幸福」。


作者: catkiki    時間: 2013-9-22 09:08 PM

第015章:睿王

    「周大……人,這封信勞煩您親自交給四哥,告訴他小五一切都好。」

    不太習慣的稱呼著「周大人」,水心的眉頭微微皺起,不太高興他們之間過於刻意的生疏、有禮。

    「請大小姐放心,文聰定會親手將信交給王爺。」

    小心收回視線,恭謹的接過信放在懷中揣好,周文聰低下頭輕輕眨了眨雙眼,似乎想靠著這動作將眼中的癡戀給封存起來。

    等到他再抬起頭時,嘴角的小酒窩調皮的出現在原位,他又恢復成平日裡牽引著多少蘇州城內待嫁姑娘們的芳心,俊俏斯文,年輕有為的周大人。

    「嘖!我不得不說,你越來越有我家大師兄那隻狐狸的風範了。」

    輕嘖了一下嘴,水心很不開心的發現到:怎麼自己身邊的人全都是雙面人?每天變來變去變變變的大玩「變臉」遊戲。

    到底是「物以類聚」還是互相污染?這個問題還真值得好好思索一番。

    不知不覺陷入沉思的水心,沒有察覺到她一個不小心把自己也給罵進去了,思考得無比專心,就連站在一旁的周文聰喊她的聲音都沒有聽到。

    好笑的望著水心,周文聰心知這個丫頭總是動不動就走神的老毛病又犯了。她的心思怕是早就飛出十萬八千里之外,不管怎麼喊她都是白費力氣,現在只有等她自己清醒過來。

    正在考慮是坐下來等她「想」完呢,還是把她丟在這自己先走?就在周文聰正在舉棋不定時,忽然自門外傳來急促的腳步聲。除了帶頭的那個腳步輕盈沒有發出太大聲響之外,跟在後面的兩個全都聲音沉重,腳步不穩,一聽就知道並不會武功。

    是自己的兩個手下和冷小弟回來了吧?

    深藏不露,並不如外表所表現出的那麼手無縛雞之力,周文聰側耳辨認著來人的身份,就當他剛剛猜出對方身份,還沒等開口時——

    「砰——」

    緊閉的房門被人從外面用力踹開,隨著門朝著屋內退去,冷小弟扯來大嗓門保持著踹門的姿勢大聲嚷嚷道:「師——小姐!不好了!剛才蘇州城內一下子出現了好多災民!」

    喊完後他就順著抬起的那隻腳邁進房中,打算把自己看到的情況好好匯報給姐姐。結果還沒等他那隻腳落下,就馬上「娘呀」的怪叫一聲,迅速的把腳又給縮了回去。緊接著,被他踹開的那扇房門就結結實實的摔砸在地上,發出聲巨響。

    原來,水心所在的屋子是米行後院臨時充當帳房的小房間,那裡平時並沒有什麼人用,年久失修房門本就不太結實。那麼脆弱的一扇小門哪裡經得起冷小弟這麼折騰,只這一腳就「斷送了性命」整個倒了下來,差點全部壓在罪魁禍首的冷小弟身上。

    難怪冷小弟會情急之下叫娘,這麼一扇門倒下來就算不被砸吐血,也得淤青上好一陣子。

    「嘿——嘿嘿——失誤!」

    尷尬的搔了搔微卷的頭髮,冷小弟望著正一臉忍耐,死死瞪著他的師姐嘿嘿傻笑。除了傻笑,就還是傻笑,憨直的叫人實在發不出脾氣來。

    「到底什麼事?」緊咬著牙,水心自牙縫中艱難的吐出句問話,腦中翻騰著把這小子餓上個三五七天,看能不能餓老實點的強烈慾望。

    「嘿——小姐,您的臉色好可怕!現在蘇州城裡湧入了很多災民,附近的破廟和荒屋已經全部擠滿了人!」一看到師姐的臉色,冷小弟就知道自己要倒霉了。

    馬上趁著還有外人在師姐不會拿他怎麼樣的時機先說正事,想要把她對自己的注意力給轉移走。免得到時候只剩他自己,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的,吃不了兜著走。

    果然,聽到小師弟的話後水心的臉色頓時好看了許多,至少沒有像剛才那般一看就知道沒在打什麼好主意。

    「災民?怎麼會到的這麼快!?」顧不上計較「房門慘死」一事,水心馬上眉頭緊鎖,驚訝於災民比她所預計的來得還要快,人數還要多。

    「現在還不清楚,我一聽到消息就馬上跑回來來找你了。」

    冷小弟和他身後的兩個衙役全都搖了搖頭,他們也是在吃飯的時候聽門口剛從街上回來的人說的,三個人連飯都顧不上吃完就馬上跑回來稟報了。

    「看來我得先到街上去轉一趟了,看看現在災民的人數。」身為蘇州城父母官的周文聰馬上當機立斷,對著水心道了聲「告辭」就帶著手下匆匆而去。

    「師姐,那咱們現在怎麼辦?」

    望了眼周文聰離去的背影,冷小弟茫然的問著師姐,等她來做決定。

    「打發個米行的夥計回去找喜叔,叫他把雲家現在手上沒活的下人全都給帶過來。另外叫他通知廚房的郝嬸,讓郝嬸把她手下的廚娘都帶著去『雲仙樓』,幫忙已經聚集在那裡的廚子們蒸饅頭,煮粥。等到周大人視察完確定人數之後,再決定要不要繼續趕工。」頓了頓,水心不放心的追問道:「都記住了嗎?」

    「嗯!」冷小弟點了點頭,難得粗中有細的回答道:「還是我親自跑這一趟吧,叫夥計去我不放心。師姐你就先留在這等周大人的消息,等我帶著喜叔一起過來再忙也不遲。」

    「也好。」

    想了想,水心覺得這樣做也好,至少她比較放心,就點點頭叫師弟先回雲家,她自己則坐回書桌上一遍遍的確認著各糧行,米店送過來的單子。

    話說另一頭,匆忙帶著手下離去的周文聰並沒有直接去巡視,而是出了錢記糧行的大門向左轉,進入了旁邊離這不遠的一家客棧。

    對著守在客棧外一動不動,不苟言笑的兩個年輕人微微點頭,他留下自己的侍衛獨自走進去,輕車熟路的上了二樓。站定在最大的一間客房門前深吸了兩口氣,這才定下心神敲響了房門。

    「進來。」

    房間中的人似乎一直在等著他的到來,敲門聲剛剛響起,就馬上迫不及待的出聲。

    「主子!」

    輕輕推開房門,面對著背對自己正眺望著窗外的高大身影,周文聰跪地就拜。

    「起來吧。」

    身穿黑色金絲鑲邊長衫,腰間佩帶著一枚血玉,眉飛入鬢,有著刀削斧刻般面容,不怒自威的男子轉過身來,赫然是大魏國最權傾朝野,也最深得皇上信任的睿王爺蕭靖宇。

    當然,他同時也是水心和冷小弟那對寶貝的四師兄。至於他是怎麼流落民間,還拜在一個不怎麼靠譜的師父門下,又是如何回宮的,這就都是後話了。

    「主子,這是大小姐叫小的交給您的。」

    自懷中小心的掏出那封水心的親筆信,周文聰頓了頓,繼續張口道:「大小姐叫小的轉告您,她一切都好。」

    「呵呵,都好?」意有所指的望著街上已經開始三三兩兩有災民在走動的蘇州城街道,睿王微微一笑,臉上威嚴不減,但是整個人給旁人的壓力減少了許多。

    「這個丫頭只要有得忙就一切都好,天生的忙碌命!」

    一邊笑,一邊拿起水心的信從頭到尾仔細看了兩遍,睿王的臉上滿是寵溺:「這丫頭還是老樣子,總是報喜不報憂。要不是這次我正好途經蘇州過來瞧瞧,沒準還真被她給蒙騙過去了。」

    輕彈下信紙,睿王拿起那封半長不短,根本沒有提起「水災」「難民」等字眼的信又認真的看了一遍,這才小心的揣進懷中放在心口處放好。將手按在胸前,轉回身一言不發的站在窗邊癡癡的看,那個方向——正是水心所在的錢記糧行的後院,被冷小弟一腳踹掉房門的臨時小帳房。


作者: catkiki    時間: 2013-9-22 09:08 PM

第016章:落難

    疼——好疼——

    娘的!真的好疼!!

    一座跨掉一半的破屋牆邊,火堆旁,一名身穿白衣,渾身染血,頂著一頭亂髮的「女屍」猛地坐起身來,細長的雙眸眨了又眨,強迫自己保持清醒,不要再次昏倒。

    四肢百骸似乎正被什麼人惡意的拉扯著,扭曲著,全身上下無一處不疼。額頭上好像也開了個口子,咕咕的向外冒著鮮血,眼前被染得一片赤紅。

    我現在可以大叫嗎?

    這個念頭剛一閃過,正被劇痛所侵蝕的水心不由自主的楞了一下,隨即一陣強烈的笑意充斥在胸間。連她自己都不得不承認,她的確是忍痛忍慣了,早已忘記年幼受傷時自己是如何喊痛的。

    笑意驅走了部分疼痛,雖然只是很小,很小的一部分,卻也足夠水心凝心定神下來仔細看一看現在的處境。

    她現在正坐在一片廢墟之中,到處都是殘破的瓦礫砂石,只有她身後的一面牆還頑強的屹立著,替她擋去陣陣冷風。

    抬頭望天,天空一片墨黑,望不到一顆星星,顯然隨時都會有再下雨的可能。

    耳邊傳來細微的水聲,雖然天黑看不到,不過水心可以確信她的身後不遠處一定有條河,自己現在就是呆在河邊一處民房被毀的殘屋中。

    也不知道這屋子的主人全身而退沒有?

    一想到自己現在正呆在別人「家」,水心就下意識的想要看清楚這戶人家的情況,努力的睜大雙眼,想要看看還有沒有什麼可證明身份的東西殘留下來。

    左看,右看,武功低微沒什麼內力的她自是做不到高手的視夜如晝,瞧了半天就只看清她身下墊著一件不屬於她的衣服,讓她不至於直接就睡在潮濕的地上。

    緊咬著牙,強忍著身體的疼痛,小心的挪動身體一點點把身下的衣服抽出來,水心就著火堆的火光仔細的看著這件滿是補丁的長衫。雖然已經被泥土給弄髒了,卻還是能看出原本是件白色儒衫。至於儒衫上的補丁她就看不太清了,只是感覺顏色深深淺淺,似乎都不是一個顏色。

    誒?稍微等一等?

    意識到什麼的水心頓時楞了一下,不太相信的高舉手臂把長衫對著火光立起來,又仔仔細細的看了一次,這才確信這件儒衫的主人可能真是自己一直在尋找的人。

    人呢?不會已經離開了吧?

    想到這個可能性,水心馬上試著動了動要站起來,同時張開口想要出聲。

    「呦……唔……」

    一張嘴,破碎的呻吟聲衝口而出,水心這才發覺到自己的右腿小腿處異常的劇痛,還沒等她反應過來就已經淚流滿面。

    該死!該不會是骨頭斷了吧?

    心頭的慌亂只持續了幾秒,自小就被娘親一再告誡不可以慌亂,要隨時保持冷靜的水心強忍著劇痛,緊咬著舌尖強迫自己清醒,靠著左腿的力量想要慢慢坐回去,免得傷勢再更加的惡化。

    現在的她還沒有理清頭緒,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哪,加上又是在夜裡,除了火堆附近她根本看不清任何東西。如果這時候有飢餓的野獸出沒,那她拖著條傷腿別說逃跑和反抗了,還不如乾脆兩眼一閉等著用自己把野獸給噎死還來得實際些。

    小心的把身體重心都轉移到左腿,水心一點點的放低身子,就在她蹲到一半,一切都還算順利的時候,忽然一陣冷風吹過,讓她不由自主的打了個哆嗦。

    「娘啊!」

    慘叫一聲,本就笨手笨腳不是什麼練武材料的她被個「哆嗦」給弄得前功盡棄,好不容易保持的平衡徹底被打亂,揮舞著雙手就朝後面摔去,等著腦袋和屁股跟堅硬的地面碰碰面,問聲好。

    ……

    許久,預料中的疼痛並沒有如期到來,腰間反而多了一種陌生的觸感。

    緊閉的細長雙眸微微張開,水心偷偷的順著小縫朝左右張望,發現自己似乎真的是沒有摔倒,很幸運的逃過一劫。

    「別亂動,很危險。」

    耳畔忽然傳來陌生男子的冰冷嗓音,讓一向大膽,作風豪邁的水心也不由得心中一驚,掙扎著想要站起身來。

    好人?壞人?

    不同於一般女兒家遇到這種情形時的羞澀,水心的腦中一瞬間只有一個念頭,先確保自己的安全再說。

    「別動!小心傷口。」

    男子的嗓音較一般人來得偏冷,聲音中透著冷漠,可是水心就是能從他的話中感受得出濃濃的擔心,毫不掩飾的朝著自己而來。

    這人幹嘛這麼擔心自己?

    被對方的擔心所迷惑,水心不由得分了神,一個不注意就被男子強而有力的手臂給緊緊抱住,避過她受傷的右腿,把她給小心的環抱在懷中。

    一言不發死瞪著環在腰間的手臂,水心在瞪了五分鐘眼睛乾澀,發疼之後自己主動放棄,結束了這個幼稚的抗議行為。

    雖說對方的行為非常強硬,不過坐在他懷裡好歹比坐在堅硬潮濕的地面上舒服得多,至少現在右腿也不會那麼疼。

    「那個……謝謝你救了我。」

    想要弄清楚對方的意圖就要先進行溝通,身為一個成功小富婆的水心自是深諧其中的道理,馬上找了個理由開始對話。一方面是謝謝他救了自己,一方面也是想趁此機會打開對方的話匣。

    「嗯。」

    謝,倒是謝過了,對方也回答了,就是對方那簡短到不能再簡短的回答讓水心忍不住對著天空丟了個白眼。

    心說這傢伙前面兩句話還挺正常的,怎麼一開始進入正題就給老娘我玩起「惜字如金」這一套?!難不成本富婆最近真是霉運當頭,諸多不順?否則怎麼只是來河邊見周大人,順便見義勇為一把,就把自己給「為」成這般淒慘,連身處何地都鬧不清楚了!?

    一想起「見義勇為」這四個字,水心才真正的想起前因後果。終於想明白她究竟是怎麼個緣由才會落得現在這般田地,又是破頭,又是流血,又是斷骨的,渾身上下沒有一塊好地方。「體無完膚」這個詞根本就是為了她所準備的,簡單一句話,她就是倒霉到了家!

    唉——認了!

    心中長歎一聲,水心強打起精神,對著身後的男子微微一笑:「小女子雲水心,敢問恩人大名?」


作者: catkiki    時間: 2013-9-22 09:09 PM

第017章:慕容白

    天,很黑;風,很冷。

    天地間彷彿只剩下火堆前相依偎的男女,除此之外再無任何聲息。

    水心僵硬著笑臉,感覺自己的臉馬上就要開始抽筋了,身後卻還是一片沉寂,沒有半點聲響。

    到底在搞什麼鬼?

    撇撇嘴,正想要不要繼續笑下去,反正對方大概也看不清她的臉,——還沒等水心繼續想下去,卻猛地被自己方才腦中的想法給嚇到了,頓時渾身僵硬,感覺到寒風陣陣。

    偷偷吞了口口水,緩緩的低下視線,水心小心翼翼的抬起一隻手,慢慢的朝著腰間的手臂摸去。

    心說死就死吧!反正人總有一死。如果這傢伙真是個鬼的話,那自己也算不枉此生了。畢竟天底下能親手摸到鬼,還讓鬼抱著坐的女人就算不是第一個,那前三名總是跑不掉的。

    瞎想,胡想,給自己壯完膽之後,小富婆這才鼓足勇氣朝著近在咫尺的手臂狠狠的摸了下去。還沒等她分辨出對方到底是冷的,還是熱的,就聽到——

    「呵——」

    耳畔邊傳來一聲輕笑,一陣熱氣吹在她的頸後,讓她輕輕打了個冷顫。

    因為受傷變得蒼白,沒有血色的小臉瞬間漲得通紅,水心只感到自己一陣燥熱。

    當然,並非是害臊的那種熱,而是很想現在就挖個坑,把對方給埋進去的,怒火中燒的狂熱。

    哼!身後的傢伙一定能夠很清楚的看清自己。

    一瞬間就想明白這點的水心,心頭的怒火燒得更旺。顧不上自己有沒有受傷,也管不了會不會對「救命恩人」無禮,她果斷一扭腰,抬起右臂勾在對方的脖子上,強迫他改變抱著自己的姿勢,讓她能夠清楚看清對方的臉。

    細長的雙眸微微瞇起,就著火堆的火光,水心勉強能夠看清個大概。

    男人的氣質果然和他的聲音很相符,眉宇之間滿是凌冽的冷漠,散發出「生人勿近」的冰冷氣息。

    他的五官單獨看上去並不算出眾,但是組合在一起就有一種很獨特的味道,讓人忍不住想要一直看下去。可惜,不知道是他天生性冷,還是面部神經缺乏,使他的臉就像張面具一般,根本找不出半點表情。

    冷,好冷!這傢伙根本就是一座會自己走路的冰山!!

    越看越覺得冷的水心忍不住不自覺的向著男人的懷中靠了靠,似乎企圖在「冰山」的身上獲取些溫暖。

    男子就這麼沉默著,面無表情的任著水心打量,只有在察覺到水心不自覺的靠向自己的小動作時,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笑意,把環在水心身上的手臂又緊了緊,替她擋去寒風。

    「你是慕容白?」話中滿是肯定。

    盯著看了許久,水心第一眼就覺得對方是隻「狼」,一隻不喜歡與旁人有過多牽扯的「獨行狼」。如果是別的時間與地點遇到這樣的人的話,水心一定會尊重對方的個性,不去打擾到他,可是——

    誰叫他是映雪的未婚夫,傳說中的前武林四大家之一,二十年前突然自江湖中神秘失蹤的慕容家的後人啊!

    早在幾年前,雲映雪還沒及笄時開始,她就察覺到公孫逸對映雪有意思。正好映雪對公孫逸也有好感,而自己也不想從雲家這個牢籠再跳進公孫家那個更大的牢籠中去,所以對映雪和公孫逸兩個人她是非常樂見其成的。

    正是基於以上理由,她從那時候開始,就已經私下留意起神秘脫離江湖,傳說中全家人一起去隱居了的慕容家,不希望在映雪的婚事上再出現任何未知數。

    畢竟想讓公孫家放棄一個能帶來巨大財富,還可以跟大魏國首富「錢家」扯上親戚關係的長媳,如果沒點正當的理由,這個婚可是相當難退的。

    想一想,合歡夫人和雲映雪還真是兩個不錯的好棋子。自己只是分別透露點風聲給她們,她們兩就迫不及待的聯手起來了,還合作的天衣無縫,讓自己的計劃進行的如此順利,她們兩個真是功不可沒。

    嘴邊帶著滿意的微笑,水心盡量讓自己的笑容看上去真誠些,等著她認定了的「慕容白」的回答。

    ……

    沉默,又是沉默。

    和剛才一樣,只要問及到對方的名字或者身份時,他就會不再出聲,而是用一種很奇特,很微妙的眼神盯著自己。

    方才自己背對著對方感覺還沒有這麼強烈,現在被他直直的望著自己,就算是自小見多識廣,什麼場面都多少經歷過一些的小富婆也難免有些招架不住,臉上可疑的多了絲紅暈。

    這種眼神她很熟悉,就如同自己見到金子,冷小弟看到了雞腿時的眼神一樣,專注、炙熱無比。

    這傢伙真沒眼光!

    忍不住中肯的做出個評價,水心毫不在意自己把自己給看低了。反正她很清楚自己的長相,在男人的眼中自己頂多算得上是清秀,還滿身的銅臭,任何和「美」沾邊的字眼怕是都和她今生無緣了。

    為了談生意還在十四歲那年女扮男裝獨自跑去逛青樓長見識,事後被幾個師兄輪番教育了一年多的水心,對感情的事看得十分的透徹,她從不相信什麼「一見鍾情」「執子偕老」的屁話,她只相信自己的眼睛和心。

    至於眼前的這個傢伙,人雖然冷了些,但是感覺還挺好玩的。最主要的是,在映雪成親之前,不!是入完洞房,奉完茶之前,她都不許這個傢伙出來搗亂!

    她絕對不允許映雪的親事有任何的不確定性!只有映雪和公孫逸確實的成了親,自己才有自由的機會,才能離開「雲家」這座牢籠!

    不自覺的想起記憶中那位喜穿淡紫色長裙,美麗,優雅,充滿魅力的女子,水心顯得有些恍惚。有些懷念,又有些留戀,但是更多的卻是苦澀……

    不知道男子是感受到她的心情,還是無意間的動作,抱著水心的手臂環得更緊,正好讓個頭嬌小的水心能夠頭靠在他的胸口,清晰的聽到他強而有力的心跳聲。

    咚——咚——

    緊閉起雙眸,聽著耳邊沉穩的心跳,心中的雜亂漸漸平靜下來。

    再睜開眼時,細長的雙眸微微垂下,眼中精光一閃而逝。

    水心抬起頭凝望著男子,嘴角輕笑:「我不問你的名字,但是你跟我回雲家好不好?我希望你能留在我的身邊。」


作者: catkiki    時間: 2013-9-22 09:10 PM

第018章:答案

    充滿自信的高昂著頭,細長的雙眸中滿是星光。

    答案?

    當然是不需要答案了!水心從她問出口的那一刻開始,就堅信自己不會聽到除了「好」字之外的第二個答案。

    因為對方即便是說了其他的答案,她也會完全當作沒聽見,死纏著對方直到得到滿意的答案為止。

    「好。」

    果然,正如她所料,她就知道眼前的男人是不會讓自己失望的!

    ——雖然水心很想如此囂張的自以為是,不過她很清楚,自己剛才到底是有多用力的瞪圓雙眼,眼巴巴的望著男人的嘴巴,瞪著他吐出那個「好」來。

    暗自鬆了一口氣,懸在心中的大石總算是安然落下,從剛才就一直在勉強硬撐的水心開始感覺到一陣陣眩暈,渾身上下的疼痛與疲勞感紛紛回籠,讓她的小臉變得更白。

    不行!不能就這麼昏倒,至少也要堅持到天亮!

    一向沒什麼安全感,在人前又從不示弱的水心緊咬著牙關,竭盡全力保持著清醒。

    看似淡漠的雙眸中閃過一絲心疼,慕容白悄悄抬起的右手距離水心頸後睡穴已經近在咫尺。只要稍稍用力,懷中強忍疼痛一直在不自覺微微顫抖的倔強小女人就可以不再承受疼痛的煎熬,安安穩穩的昏睡過去。

    沉穩的大手顯得有些猶豫,高舉在半空中遲遲沒有落下,慕容白的眼中透著無奈。即便是八年未見,懷中的傻丫頭還是這麼倔強、不肯認輸、性子憨直的叫人頭疼!

    這些日子自己一直隱藏在暗處觀察著她,本以為她已經多少變得圓滑些。結果沒想到圓滑是圓滑了,卻僅僅是對外人而言。當她面對自己的時候還是那麼嚴厲,苛刻到叫人不可思議的地步。

    想著想著有些入了神的慕容白忽然察覺到有人在拉扯他的衣袖,低頭一看,卻看到水心嘴角帶笑、目光迷離、毫無防備的看著他。

    「嘿嘿,白姐姐……水心要睡……了哦。」斷斷續續,艱難的把話講完,水心就這麼逕自的昏了過去,臉上的笑意還殘留在嘴邊,看起來多了幾份純真,少了幾絲算計。

    面無表情的慕容白在聽到水心口中的「白姐姐」時明顯一愣,顯然是沒想到水心會在這個時候認出他,卻在看清水心的眼神時放鬆了下來,又恢復成了慣常的冰山臉。

    這丫頭根本就是疼糊塗了!

    方纔她在叫自己「白姐姐」時雙眼無神,顯然是早已經疼得神志不清。她可能僅僅是因為對自己所散發出的「寒氣」太過熟悉的緣故,才會男女不分把自己給錯認成九年前與她結伴同游了整整一年的「白姐姐」。

    「傻丫頭。」

    喃喃自語的小心動了動,讓疼昏過去的水心能夠舒舒服服的睡在自己懷裡。慕容白淡漠的雙眸中盈滿溫柔,一眨不眨的望著水心安靜的睡臉緩緩低下頭去,小心翼翼,滿是憐兮的輕吻在水心受傷的額頭,久久沒有分開……

    水心是在一陣搖晃中醒過來的,細長的雙眸眨了又眨,恍惚的望著眼前的棚頂,隔了好久才反應過來原來自己是在馬車裡。

    昏倒之前的記憶開始一小段、一小段的慢慢重現,她足足花了一刻鐘的時間才終於想明白自己的處境。

    慕容白呢?

    艱難的撐起上身,水心左右望了望,下意識的想要尋找那座冷漠的「冰山」,卻發現她的身邊空無一人。

    該死!那傢伙趁亂跑了?

    有些氣惱的水心忍不住錘了下身下,為慕容白這個難捉摸的男人感到火大。只要一想到他這個「不確定因素」會有可能影響到雲映雪的婚事,她就忍不住想要抓住他咬上兩口。

    正想著要怎麼下嘴,怎麼個力道咬才能解恨,水心無意間看了眼馬車的擺設,這一眼卻看出不少心得來。

    這馬車咋越看越眼熟?

    瞧著這空間不大卻異常舒適,裝飾,擺設無一不是上品的華貴馬車,水心的臉上有些動容,神情罕見的略顯慌張。

    顧不上傷口會不會痛,水心掙扎著坐起身來,「嘩——」的一聲掀起馬車的帷裳,細長的雙眸猛地瞪圓,水心一臉尷尬的望著窗外正橫眉冷對,對著自己冷哼的威武男子。

    「嘿——嘿嘿——四哥,真巧!你好嗎?」尷尬傻笑的打著招呼,水心一臉的無辜。

    「哼!」冷哼一聲,騎著全身黝黑的高頭大馬跟在馬車邊慢慢前行的睿王蕭靖宇對著傻笑的小師妹丟過個大白眼,眼中的擔憂漸漸隱去,嘴角露出輕鬆的笑意意有所指道:「我很好!反倒是你,似乎是不太好的樣子呢?」

    「哈哈——」

    面對著四師兄看似隨意的質疑,水心裝傻的乾笑一聲,想要矇混過去。

    心知這一次自己無故受傷,又被四師兄給堵個正著,萬一他一時興起把這件事通知給「家中」的其他幾個「閒人」的話,等那群不靠譜又極其不安分的傢伙們一到,那自己和小師弟可就別想有安生日子可過了!

    想到這,水心忍不住臉色一垮,垂頭喪氣的低下頭去長歎連連。

    「丫頭,不想我把這事告訴大哥他們知道?」

    望著水心誇張的動作,睿王的眼中閃爍著笑意,逗小貓一樣的搖晃著「誘餌」,刻意在問話的時候加重了「大哥」兩個字的發音。

    果然,水心在聽到「大哥」兩個字的時候忽然猛地抬頭,微瞇著細長的雙眸有些「危險」的瞪著四師兄。

    「不許把這件事告訴那隻『狐狸』!」

    囂張跋扈,肆無忌憚的「命令」著大魏國當朝最有權勢的睿王蕭靖宇,水心蒼白的小臉上大有「你要是敢說,老娘就直接跟你拼了!」的陰狠之氣。

    「可是小六已經把你失蹤的事告訴給了三哥,還叫他趕緊帶著二哥過來好救你。」眼中的笑意更是明顯,睿王嘴角的笑意越裂越大,燦爛得像朵花一樣騷包的迎風搖曳。

    「什麼?!!該死的大嘴巴!」

    一聽到冷小弟那個大嘴巴已經把這件事告訴給了三哥那個嘴巴比他還要大的大嘴公,水心就感覺到一陣陣眩暈向自己猛烈襲來。

    凡事只要是告訴了三哥那個大嘴公,那就相當於告訴給了全天下!

    這個說法一點都不誇張!真的!!水心敢用她名下所有的黃金跟人打賭。

    「完了……完了……萬事休矣……」

    喃喃自語,失魂落魄的放下帷裳,水心「飄」回到馬車中,抱起個抱枕放在懷中,腦中思考著如果現在一回到雲家就馬上落跑的可能性。

    「對了小五——」

    就在水心開始認真制定逃跑路線的時候,馬車外忽然傳來四師兄充滿壞笑的「好心」提醒:「小六已經被我派去接二哥和三哥他們了,你回了雲家可要乖乖的『好好休息』哦!」

    「砰——!!」

    四師兄的話音還未落,就聽到馬車中傳來一聲踹東西的巨響,隨即——一隻做工精細材質上等的抱枕被人用力丟出窗外。順著早有準備,微微一偏頭的四師兄的耳邊擦過,砸在了他身後倒霉的侍衛臉上。


作者: catkiki    時間: 2013-9-22 09:10 PM

第019章:一物降一物

    馬車外傳來睿王張狂的大笑,恨得水心牙癢癢,直想找點什麼東西來咬一咬。

    左顧右盼找著能下嘴的東東,卻被水心看到一件絕不該會出現在這華貴馬車中的東西。那是一件老舊的白色儒衫,上面縫著各式各樣顏色鮮艷,形狀各異的大小的補丁,雖然已經非常的破舊,卻看得出它的主人十分的愛惜它,領口、袖口都被洗得非常的乾淨。

    可惜的是,它的背面卻非常的髒,滿是泥土,一看就知道是曾經被什麼人鋪在地上坐過,或者是躺過。

    手中緊抓著儒衫,水心焦急的掀起帷裳,探出頭對著還在笑的睿王辟里啪啦的問了一長串:「四哥,這個東西哪來的?你怎麼找到我的?還有,你找到我的時候我身邊還有別人嗎?他人呢?」

    聽到小師妹的問話,睿王臉上笑意不減,眼神卻逐漸變得冷硬,不怒自威的壓迫感悄然湧現。跟在他身後的那些貼身侍衛們全都面色一稟,感覺到背脊一陣冰涼。

    「一樣一樣來,你這麼心急的問了一長串,四哥哪裡記得住。」若無其事的探出手去,摸著水心冰冷的小臉,睿王的眼中滿是心疼與自責。

    如果自己當時早一些趕到就好了,也就不用眼睜睜的看著水心在把小女孩拋上岸之後由於體力不支而被河水捲走。

    天知道他當時有多痛恨那無辜的小女孩!在場的所有人全都被他的氣勢所懾,要不是小六及時反應過來打醒他的話,他非常有可能會由於憤怒一時失手傷了她。

    對什麼都很精明,唯獨對「感情」遲鈍無比的水心哪裡注意到自家四哥方才聽到她問話時的「變臉」,一把拍掉賴在她臉上的大手,搖晃著手裡的儒衫鍥而不捨的追問道:「這件衣服到底哪來的?」

    眼中閃過一絲無奈,睿王忍不住在心中搖搖頭,長歎一聲,為這丫頭的遲鈍感到無可奈何。

    「找到你的時候你的手裡就緊緊抓著它,死都不肯放手,我只好連你帶著這件衣服一起帶回來了。」

    「那人呢?你找到我的時候,我的身邊還有沒有其他人?」

    「……那個人很重要?」

    沉默了幾秒,沒有直接回答水心的問話,睿王的眼中多了一絲防備。

    「當然!救命恩人吶!」毫不客氣的丟給四師兄一個大白眼,水心的語氣中透露出強烈的「你好笨!」的意味。

    不重要的話我幹嘛一直追著問?四師兄這傢伙真是囉嗦死了!冷哼一聲,水心不太開心的沉下臉來。

  「救命恩人?」

    顯然是沒有預料到會是這個答案,睿王眼中的銳利減了幾分,散發出的壓迫感也略有收斂。

    「哼!要是沒他,我大概早死了!所以你快點告訴我,你到底有沒有看到他!?」

    為了盡快得到答案,水心不由得把事情給誇大了些,一時忘記了自家四哥這位位高權重的王爺的脾氣。

    「你絕對不會死!要是你有個三長兩短的話,你救下的那個小女孩和她的父母就等著償命吧。」

    表情並沒有任何的改變,語氣也沒有多激烈,睿王輕描淡寫的一句話卻散發出濃重的血腥味,讓人絕對不敢質疑他話中的真實性。

    一直默默跟在睿王身後的周文聰聞言緩緩低下頭去,不敢再看自家主子認真的眼神。

    他這一路上都把一切看在眼裡,他絕對相信主子方才說的都是真心話。如果水心真有什麼不測的話,豈止是那小女孩的一家,怕是連整個雲家和公孫家都會被遷怒,家破人亡這種下場怕是已經是最輕的一種後果了。

    「哈啊——四哥你就是瞎操心,我這不是活的還好好的嗎?」

    這下子連水心都察覺到睿王話中的認真,趕忙捏捏自己的臉,弄了幾個怪異、好笑的鬼臉安撫著他的情緒。

    這樣的言行若是其他女人來做的話,睿王絕對不會浪費時間多看一眼。

    可是如果是水心的話,即便她現在頭上破了一個大洞,頭上包著白布。巴掌大的小臉一片慘白,沒有任何血色。雙細長的雙眸不安分的亂動著,看起來精明有餘,溫柔不足,但他就是移不開眼!

    誰能想到大魏國最深不可測,難以捉摸的睿王爺,他的弱點竟然會是個沒有美貌又滿身銅臭的二十四歲的老姑娘?還縱容,寵溺的一塌糊塗,為了她甚至會做出自毀前程的事來?

    這樣的傳聞即便被其他三國派來的探子和細作打聽到,也只會當作是戲言吧?根本就不敢相信它的真實性。

    可惜,事實就是事實。事實通常都是叫人難以接受的!這也是這全天下最真的「真理」所在。

    最終,位高權重一人之下萬萬人之上的尊貴王爺,還是敗在鬼頭鬼腦的小富婆的鬼臉之下,寵溺的捏了捏她的小臉,老實的交待起來。

    「我趕到河邊的時候你已經被河水捲走,雖然我馬上派了人馬順著河流往下游尋去,卻怎麼都找不到你。最後不得已只好又分派人馬順著你失蹤的地點往上游找,結果果然,你竟然出現在上游。」

    說到這,睿王的眼中閃過一絲陰鷙。畢竟明明看著水心是朝著下游漂去的,可是她卻非常不合理的出現在了上游。這絕對不是自然的力量能做到的,一定是人為的。可是……

    「上游?不可能吧?!誰幹的?」

    果然,水心一聽到他的話也直覺的認為這不合理,直接脫口而出詢問著到底是誰幹的?

    「這個可能就要問你口中的那位『救命恩人』了。」意有所指的看了眼身後的,睿王的眼中閃動著不太明顯的戒備。

    從帶著水心返回來開始,這一路上他就感覺到有什麼東西在跟著他們,可是那氣息幾乎與山林融為一體,與其說是個人,不如說是什麼猛獸還更貼切些。

    「那他人呢?你有沒有看到他?」

    面對著水心的焦急和遲鈍,睿王又有了歎氣的衝動,緩緩的搖了搖頭語氣平淡的說道:「我們趕到的時候只有你自己睡在那,身邊的火堆還沒有熄,你的『救命恩人』應該剛離開不久。」

    「該死的慕容白!」

    一聽到慕容白果然趁著她昏迷的時候跑了,水心頓時火大,忍不住手中一用力,把慕容白那件「補丁裝」給撕得更破,遠遠望去就是堆花裡胡哨的破布條兒……


作者: catkiki    時間: 2013-9-22 09:11 PM

第020章:獅子吼與攻防戰

    「這件……咳……衣服?」

    順著衣服被撕破的聲響望過去,睿王的眼中閃現著同情。

    看這衣服的年月也應該蠻久的了,補成這樣還洗得如此乾淨,不難看出主人對它的愛惜。想想它也沒什麼過錯就這麼被小師妹給「凌遲處死」,這也未免太可憐了吧?

    「人家我會補好的!」

    心虛的把儒衫「殘骸」給藏在身後,小富婆嘴硬的截口道,一點都不想想她自己那爛到幾乎快要人神共憤的詭異繡工。

    先不說她那繡鴛鴦成狗熊的另類手法,單單是對顏色的喜好就大成問題!

    這個不用看別的,只要看她平日裡都背在身上從不離身的那個小背包就能略見一二。那個背包根本不能說是縫的,準確來說應該是「拼」的才對。

    大大小小,歪歪斜斜的針腳也就罷了,最要命的是水藍色的背包卻偏偏弄上個大紅的背包帶,讓人遠遠望去怎麼看怎麼有一種「還是洗洗睡吧!」的恐怖無力感。

    眼中的同情更加明顯,睿王彷彿已經可以預見到,這件可憐儒衫的未來絕對會比現在還要淒慘個幾萬倍不止。

    聰明的沒有在女紅這件事上多費唇舌,他可不想讓自家這位面子比裡子還要薄上三分的小師妹惱羞成怒,睿王「一切盡在不言中」的鼓勵的拍了拍水心的頭,繼而把話題轉向了水心方才脫口而出的「慕容白」上。

    「小五,慕容白是誰?」

    王爺到底是王爺,就是能在不經意之間抓住重點,只見他輕描淡寫的一句問話就讓小富婆忍不住左顧右盼,一雙細長的雙眸閃著賊光,看上、看下、看左、看右,就是不敢看他。

    ……

    東摸摸,西摳摳,一會拉拉帷裳,一會伸出手想要摸摸睿王身下的黑色寶馬,小富婆瞬間變身幾歲孩童,看什麼都新鮮,看什麼都想摸,就是一張小嘴閉的死緊,怎麼都不肯發出半點隻言片語。

    「小五!」

    冷喝一聲,睿王不怒自威的尊貴氣勢瞬間暴增臉色陰沉的可怕,跟在他身後的周文聰和近身侍衛們全都心頭突地一跳,有些喘不過氣來。

    四週一片安靜,靜得連風聲都消失不見。

    前面一男一女「火熱」的互瞪中,後面所有人全都低垂著頭,能有多低就有多低,生怕一個不小心看到什麼不該看的,惹來殺身之禍。

    這群由睿王親自挑選,親自栽培,堪稱是他最得力的親信們由周文聰帶頭,全都默默的聽著自己的心跳,等待著每次雲大小姐和自家主子見面時百分之百會出現的「獅子吼」趕緊結束。

    說來也怪,自家主子的個性一向都是沉穩,自信,甚至有些強硬,可是唯獨在面對雲家這個小富婆時,什麼風度,沉穩,全都飛飛去,每次話不投機如果不吼上一吼,基本就相當於這倆人沒有見上面,誰都感覺少了點什麼。

    連帶的,讓他們這些當手下的也都見怪不怪,反正只要等主子吼痛快了,就會自行結束。可是啊,不是他們這些當手下不懂規矩,不體諒主子,雖然習慣是習慣,可是該怕的還是會怕啊!每次自家主子一變臉還沒等開吼,他們的小心肝就開始撲通撲通的亂跳,長此下去天知道他們還有沒有命熬到娶妻生子培養下一代啊?

    思及到此,這群跟在睿王身邊十幾年的忠心侍衛們全都忍不住默默落下淚來,一時間讓氣氛顯得更加的灰暗而凝重。

    「嘖!」

    許久,不情願的嘖嘴聲打破了這片沉靜,水心輕眨著酸痛的雙眼敗下陣來。

    「吼什麼吼嘛,我又不是聽不見!你以為大聲我就怕你呀?哼!」心不甘情不願的給自己找了個台階下,水心一把摔下手中的帷裳,丟了句話給正為自己的勝利而洋洋得意的某王爺:「想聽秘密的就進來!」

    聽到這句話不用想也知道,馬車外的某王爺自是臉上笑開了花,搖著尾巴乖乖的進了馬車,一邊進還一邊抱怨著:「真麻煩!這可是你求我進來的哦。」

    瞧瞧,多不要臉的話!可見水心一直喊自家的幾個師兄弟為「禍害」還真是有理有證有據,一點都沒有因為私人恩怨而抹黑他們!

    ……

    舒舒服服斜倚在馬車裡手中端著白粥,水心一邊喝著粥,一邊眼巴巴的盯著睿王手中的精緻小點心,可憐兮兮道:「四哥,沒有味道。」

    慢條斯理的捻起塊點心丟進口中,睿王看都沒看水心一眼,三口兩口把點心解決掉,隨即伸出手又去拿。眼看著食盒中本就沒有多少的點心迅速消失在四師兄的血盆大口,水心感覺到自己的心在滴血,彷彿正被吃的是她的肉一般,剜心的疼。

    「嗚嗚,我招!我招還不行嗎?小氣鬼!吃慢些,給我留點!」

    三口兩口把沒有任何味道的白粥給解決掉,顧不上放下手中的碗,水心一個飛撲就撲向放點心的食盒,抓起裡面僅剩的三塊小點心迅速縮回到馬車的角落,寶貝一樣護在胸前生怕被人給搶走。

    眼中滿是笑意,睿王對著炸了毛認真在「護食」的小師妹咧嘴一笑道:「現在該可以給四哥講講『慕容白』的事了吧?」

    飯也吃了,點心也搶了,下面就該是「聊天」的步驟了吧?——如果按照正常人的理解的確是該如此,可是小富婆水心一向就不認為自己是什麼「一般人」。

    只見她朝著睿王皮皮一笑,滿臉惡作劇的一張嘴把三塊點心全給塞進口中,腮幫鼓得溜圓,像隻嘴巴裡塞滿松子的松鼠一般,可愛的眨了眨細長的雙眼對著四師兄搖了搖手指。

    上當了吧?我才不會告訴你呢!哼!

    幸福的吃著點心,水心稀鬆平常的出爾反爾,絲毫不為自己的行為感到可恥。

    這一次睿王沒有再怒吼,而是老神在在的把手探向身後,似是事先就預料到小師妹的無賴,提前做好了準備。

    在水心頓時瞪得滾圓的目光下,胸有成竹的又拎出一個食盒,裡面放著比剛才還要名貴精緻的點心,而且還全都是水心平日裡最愛吃的那些。

    「小五?」

    好笑的望著小師妹的頭隨著他拎著食盒的右手不斷上下左右來回移動的可愛摸樣,睿王嘴邊的笑意更濃,聲音魅惑的低語道:「現在來談談『慕容白』吧?」


作者: catkiki    時間: 2013-9-22 09:11 PM

第021章:強敵登場

    馬車緩緩前行,漸漸可以看到蘇州城的城門。

    守在外面的侍衛們全都在睿王的一聲令下四處散去,改為在暗處守護著主子的安全。

    身為蘇州城的父母官,也是眼看著水心為救人被河水捲走的當事人之一的周文聰也在半個時辰前在睿王的授意下騎著馬先行離去,先一步入城去告知雲家水心已經被找到,正坐著馬車平安返回來的消息。

    「四哥你好討厭!你明明答應人家不會插手雲家的事的!現在幹嘛還死皮賴臉的非要跟著?!」

    越說越氣,水心忍不住抬起手指著剛剛換了件相對普通的長衫,但是仍是掩蓋不住尊貴氣質,氣勢非凡的睿王,語氣中滿是埋怨。

    她現在開始後悔自己剛剛因為一時貪嘴而把所有事都說出來的笨蛋行徑了!別人或許看不出來,可是和他相處了十幾年的自己卻是十分清楚,這位現在看起來處變不驚,沉穩自若的尊貴王爺心裡到底有多「樂」。怕是早就已經開始在摩拳擦掌,等著興風作浪,渾水摸魚一番……

    「唉——」對著只是朝著自己猛笑就是不出聲的四師兄長歎一聲,水心扶著又在開始抽疼的額頭,心中的不祥預感越來越清晰,越來越明顯。

    原因?

    當然是有原因了!這一次不光是左額,連右邊都開始在疼了!在水心的記憶裡,只要額頭一疼就會有讓她焦頭爛額的倒霉事發生,這樣的情況百試不爽。

    一邊疼就會讓自己焦頭爛額,二邊一起疼,那……自己還有活路嗎?

    也不知道是真的預兆著有麻煩事發生,還是水心自己嚇唬自己的緣故,她只覺得頭越來越疼,越來越疼,最後整個腦袋都在疼,讓她忍不住抱著頭縮在角落裡呻吟出聲。

    「小五?……小五!別嚇四哥!到底怎麼了?」

    知道自家小師妹一向有偏頭疼的毛病,睿王最開始對她扶著額頭的動作也並不太在意,他曾私下裡問過御醫,御醫只說是思勞成疾需要靜養。御醫的說法和他家二師兄那個醫術通神卻從不醫人,只醉心於研究毒花、毒草、毒蟲等各種毒物的古怪毒醫的說法不謀而合。

    猶記得當時二師兄在大哥的命令之下百般不願的破例為小五診治,卻在把完脈之後很「鄙視」的瞪了自己一眼,似乎在埋怨是自己不夠努力,沒有趁早「玩垮」雲家和公孫家才會讓小五的情況一直惡化下去的。

    天知道這得有多冤枉他啊!要不是為了怕小五知道真相後和自己翻臉,身為睿王的自己想弄垮兩個武林世家還不容易?何況如果真要動手的話還有大哥那隻「狐狸」的幫忙,根本不費什麼手腳點事!

    奈何水心一向要強,又凡事最求公平。雖然與雲家雲映雪父女一向不親,對她們把自己當做搖錢樹來看待,根本沒有當作家人的事也一清二楚,可是到底是有血緣關係在,她就是狠不下心來。不忍看到雲家敗落,也不忍因為自己不想嫁去公孫家而連累到公孫家。

    所以為了補償他們,她才會選擇促成雲映雪與公孫逸的婚事,讓雲家在她離開之後也還有公孫家的庇護,而公孫家也不至於落得個人財兩空,讓所有人都皆大歡喜,——這麼個繞遠路繞到叫所有人都瞠目結舌,冷汗連連的計劃出來。

    「小五……小五……水心……!」口中喊著水心的名字,睿王一向沉穩的臉上難得的顯出慌亂,抱在懷中的水心又滿身傷痕讓他不敢用力,一時間徹底亂了手腳。

    「失禮了。」

    似是風聲,又似是人語,一道模糊不清,像是錯覺的話音自耳邊響起。就在睿王反應過來推掌而出時,馬車中不知道什麼時候多了一個氣質冷漠的白衣人。

    一身的白色儒衫,上面佈滿了大大小小顏色各異,形狀不同的補丁,看起來十分的眼熟。注意到這個白衣男子雖然渾身冰冷卻並沒有殺氣,睿王眼中的戒備的減了幾分,微瞇著雙眸上下的打量著他。

    「嗚……唔唔……」

    懷中水心痛苦的呻吟聲打斷了睿王的打量,顧不上思考這個人會不會對自己不利,睿王看也沒有看他毫不猶豫的出手,動作利落的點了水心的睡穴讓她瞬間昏迷了過去,不用再忍受疼痛的侵蝕。

    看到睿王的舉動,白衣人高舉的右手緩緩放下,身體也放鬆了一些似乎是安下心來,隨即打開馬車的大門想要出去。

    「慢著!」

    把視線自水心蒼白的小臉上移開,睿王抬頭對著背對著自己沒有進一步動作的冷漠白衣人微微一點頭,語中有著感激:「謝了。」

    全天下能叫尊貴無比的睿王爺說出個「謝」字的,一隻手就能數過來。他是真的感謝這個不速之客的突如其來,否則當時關心則亂的自己不知道要慌亂上多久才會想到點穴這個辦法來,為了水心去道謝這種小事他心甘情願!

    「……不是為了你。」

    聽到睿王的道謝,渾身散發出冰冷氣息的白衣男子默默停頓了兩秒,吐出了裹著冰碴兒的拒絕,毫不留情的把那個「謝」字給擋了回去,隨後消失在了馬車外。

    「呵呵,有趣。」

    好笑的望著自己的「謝」被人硬生生退了回來,睿王不惱反笑,他實在是很欣賞這個渾身冰冷的男人。

    視線落在馬車內一角,被水心給「藏」起來的破布條兒,睿王輕聲的喃喃自語:「慕容白……」

    這個男人會是個阻礙!

    從水心睜開眼後一直在追問「慕容白」開始,他就心知這個名字的主人對自己來說可能不會是個愉快的存在!所以他才百般引誘,企圖從小師妹口中得知道些他的事情。結果,果不其然,見了面後他更加能確定,這個男人會是個強敵!

    他和自己有著同樣的心思,同樣的眼神,同樣的勢在必得!

    有趣!真是有趣!

    除了自家師兄弟幾個之外,這還是他第一次對一個外人產生出興趣。不光是為了水心,也是為了他自己!

    他有一種預感,這個名叫慕容白的男人很快就會再次出現,出現在水心的身旁!


作者: catkiki    時間: 2013-9-22 09:12 PM

第022章:歸府

    慕容白離去後不久,馬車載著昏睡中的水心緩緩駛入進蘇州城。

    才剛一進城門,就被早已在此等候多時的雲府下人們給團團圍住。由老管家福伯帶頭,大管家喜叔緊隨,胖胖的廚娘郝嬸墊後,率領著一干平日裡多得水心關照的家僕們全都伸長了脖子朝著蒙得嚴嚴實的馬車裡張望。

    「主子?」

    清楚他們是雲府中的下人,全是為了關心雲大小姐而來,喬裝成車伕的侍衛首領頗為為難,只得輕聲請示著車內的主子。

    「嗯。」

    應了一聲,睿王小心的把抱在懷中的水心放倒在軟墊上,細心的為她整理著耳邊的碎發,確定她睡得十分安穩之後才輕輕一掀車簾,緩緩步下車來。

    「蕭公子,敢問雲小姐現在情況如何?」

    一直跟在一旁的周文聰見到睿王親自出面就知道水心現在的情況恐怕不妙,趕忙的站了出來。藉著詢問水心情況之時,間接的點明了睿王出門行走時的臨時身份。

    「原來您就是救了我們大小姐的蕭公子!您的大恩大德,老朽真是感激不盡!」

    一聽說他就是救了水心的蕭公子,把水心當作孫女在疼的福伯馬上上前兩步,說著就要行大禮謝恩。

    「福伯您言重了!我與雲小姐也算是舊識,救她純屬巧合,怎敢受您如此大禮。」

    說著話,睿王不動聲色的衣袖輕揮,福伯就感覺到自地面上一陣無形的力道騰起,輕柔的將他低下的身子托了起,打斷了他的動作。

    「爹,既然蕭公子連您的身份都能一眼認出,可見他與大小姐的確是頗為相熟。咱們要是再這麼多禮,大小姐醒來後可是會不高興的。」

    看到自己老爹不死心的還想再拜,大管家喜叔連忙上前一步扶住了他的手臂甚至抬出「大小姐」來哄騙著他家老子。

    「對,對!大小姐!我都老糊塗了!」

    一聽見「大小姐」三個字,福伯終於記起自己的目的來,眼巴巴的望著氣宇軒昂,尊貴非凡的「蕭公子」等著他讓自己見水心。

    這個蕭公子絕非常人!

    站在福伯身旁的大管家王喜打從一照面,就一眼看出這名「蕭公子」絕對不是什麼簡單人物!瞧那周文聰周大人雖然表面上沒什麼異常,可是當他與蕭公子眼神相對之時,卻總是含著敬畏與尊敬。

    而且再瞧他的穿戴,都不是尋常人家能夠用得起的!旁的不說,單單說他掛在腰間的那枚血玉玉珮,根本就是無價之寶,萬金難求!

    他對自己的眼光絕對有自信!身為蘇州第一小富婆府上的大管家,要是沒有這點眼力還怎麼在水心手下混啊?要知道他家這位大小姐平日裡雖然粗枝大葉,事事都好說話,可是一旦涉及到正事,那可是出名了的難伺候。沒有點真材實料,派不上用場的人根本無法留在她的身邊,更別說是坐上大管家這個位置了。

    輕撫福伯的手臂,安撫著他的情緒,大管家喜叔對著睿王一拱手,客氣的道:「請問蕭公子,我家大小姐可是情況有變?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還望蕭公子據實以告,小人也好早去請大夫來為大小姐醫治。」

    「水心無事,只是頭疼病復發暫時在昏睡罷了。我已經遣人去請了王御醫,算算時辰他應該已經在雲家候著。」

    說起水心的情況睿王有些憂心,言辭中並未多加留意,直叫見多識廣,心思縝密的雲府大管家聽得暗中直皺眉。

    這個人到底什麼來歷?

    不光直呼大小姐的閨名,更是在提起王御醫的時候用到了「候著」這種字眼。

    能叫一名眼高於頂,從來不肯輕易給旁人醫病的御醫隨時聽候自己差遣,又有著如此的氣度與威嚴,這名「蕭公子」的身份看來定然是非尊即貴了!

    腦中思緒萬千,大管家喜叔沒有再多深究,而是不動聲色的感謝著蕭公子的安排周到。隨即叫所有下人們全都散開,該去米鋪幫忙的去米鋪,該回酒樓幫忙做飯的回酒樓,而他則在睿王回到馬車上之後跳上馬車,吩咐著一名小家丁扶好福伯,他領著睿王和馬車先行把水心帶回到雲家,也好盡快讓等在那的王御醫給水心診治。

    對著站在車旁的周文聰拱拱手,感謝他的自家大小姐下落的通知和幫助,喜叔這才對著趕車的侍衛頭領指了指方向,朝著雲家所在的街道緩緩駛去。

    ……

    手中高舉著銀針,生著一雙老鼠眼的王御醫從來沒有這麼想哭過。

    想他身為御醫幾十年,為多少皇子、皇女、王爺、妃子看過病,把過脈,就算是給當朝天子現今的魏王診脈,自己都沒有這麼忐忑過。

    不自覺的嚥了嚥口水,賊溜的老鼠眼偷瞄著端坐在旁一直沒出聲的睿王,王御醫感覺到自己的後背一陣濕冷,恨不得現在就把手中的銀針丟掉,跪在地上先磕幾個頭求饒再說。

    求求您老別再這麼盯著小的下針了!要是再這麼看下去,到時候濕的可就不光是衣服,褲子隨時都得濕啊!

    到底要不要乾脆豁出老臉來?王御醫的內心無比的糾結,就這麼七上八下,左右搖擺的舉棋不定。

    打從一進雲府自馬車上下來,睿王就懷中緊抱著水心生怕她有個閃失,不管是誰來都不肯放,就這麼一路大刺刺的抱著水心進入她的閨房。

    看到他的舉動,本來大管家喜叔還想一直留在這觀察的,卻不想雲映雪又因為事而大發脾氣,把她剛重新佈置過的房間又給砸了個稀巴爛。

    望著臉上印著個巴掌印跑過來找自己求救的雲映雪的貼身丫鬟,喜叔就算是有千百個不願意也不得不先離開,只留下睿王和王御醫在水心的房中。

    他這前腳一離開,後腳王御醫的「苦難」就開始了。

    與王御醫有過數面之緣,彼此並不算陌生,所以當房中只剩下他們兩個的時候,睿王不再刻意收斂著自己的氣勢,臉上表情陰冷,昭示著他的壞心情。

    如果醫不好她的話你就等著倒霉吧!

    雖然睿王並沒有直接說出口,可是幹了一輩子御醫的王御醫可是深知這些主子們的脾氣。打他一看到雲家大小姐是被睿王如何輕柔又小心翼翼護在懷中抱進來的時候,他就知道自己這回事情大了!

    醫的好,有睿王撐腰自己可以輕易當上太醫院之首。醫不好,自己趁早把自己給解決了千萬別勞王爺尊駕,這樣沒準自家的老婆孩子還能保住一條命。

    咬了咬牙,王御醫的老鼠眼瞬間瞪圓,不再猶豫的捏起銀針,朝著躺在床上昏睡的水心一刺而下。


作者: catkiki    時間: 2013-9-22 09:12 PM

第023章:怎麼都是個死

    隨著第一根銀針緩緩沒入,王御醫眼中的緊張悄悄減了幾分,臉上也不再慌亂。

    當他開始落下第二針時,如果不去看他那雙偶爾閃動著狡黠精光的老鼠眼的話,他的動作與手法儼然是一位值得所有病人安心與尊敬的高超醫者。

    他的確醫術不俗!雖不能說起死回生,枯骨生肉,卻也可以在以醫術先進而聞名四國的大魏國中被尊稱一聲「神醫」,這也是為什麼睿王敢輕易讓他下針為水心診治的理由之一。至於那個理由之二嘛——自然是因為他家那個性格古怪,喜好更怪的「毒醫」二師兄還沒有趕到。如果二師兄到了的話,那這裡也就沒有王御醫什麼事了。

    眼中陰鷙浮現,睿王不自覺散發出的氣勢更盛,直叫悲對著他的王御醫心中叫苦連連,背後的衣衫濕了乾,乾了濕,實在是叫人難熬。

    是不是我哪裡不規矩逾越了?又或者是我哪一針下的不對?

    老鼠眼偷偷的瞄著主子,被嚇得膽子只剩下小米粒兒般大小的王御醫想問又不敢問,不敢問又異常在意的這麼瞎琢磨,怎麼想也想不出自己到底是錯在哪?

    其實他哪裡知道,他的這位難伺候的主子,此時只是在「苦惱」。

    苦惱如果自家二師兄夥同大師兄那隻狐狸一起趕到的話,那他身在蘇州卻沒有保護好小師妹,讓水心被河水捲走這事一旦被那兩個傢伙追究起來的話,他到底有沒有前身而退的自信。

    大哥的優勢在於他的卑鄙無恥,狡詐陰險,隨時都在算計著旁人。二師兄不用說,平時在山上就已經沒天良的用他們幾個師兄弟來試藥了,動起手來更是毫不留情,什麼東西危險就招呼什麼。而他自己嘛——自是權勢。

    可是啊,自家兄弟打架哪有玩真的的道理!總不能動用朝廷的力量把那幾個「禍害」給抓起來關進大牢吧?到時候沒等水心那個師妹來找自己算賬,他家那個老不修的師父聽了信也得跑過來打自己的屁股不可!

    想想當初剛入師門之時,年紀相差並不算大的師兄弟幾個也曾誰也不服誰,每天一睜開眼就互相大打出手。

    直到有一次他們幾個吵的太凶,直接把師父那座老舊的竹屋給毀掉,那個整天喝酒隨他們幾個隨便胡鬧的師父才惱羞成怒,一人一腳踹在屁股上,踹到半空中再來個凌空點穴讓他們自由落體到地上,脫下鞋子來對著他們四個的屁股「辟里啪啦」的一通狠打……

    再然後,只要他們幾個一犯了事,那懲罰絕對就是「打屁股」。

    探手偷偷朝下摸了摸,睿王一臉「威嚴」的摸著自己的屁股,感覺到那裡似乎已經開始在隱隱作痛了……

    爺——王爺——

    耳邊傳來什麼人在呼喚的聲音,睿王不耐煩的揮了揮手,趕蚊子一樣想叫那個聲音趕緊消失,別來打擾他想「正事」,卻發現王御醫不知道什麼時候施針完畢,正規規矩矩的垂頭跪在自己的面前,等著他的指示。

    「咳——」尷尬的輕咳一聲掩飾著自己的失神,睿王馬上擺出王爺的架勢來詢問道:「水心狀況如何?」

    「稟王爺,從雲小姐的脈象來看她早在落水之前就已經受了風寒。不知是不是狀況不太明顯所以並未曾加以留意,也沒有好好靜養,導致氣血兩虛。加上之後又落入水中,導致本就虛弱的身體再次受寒,這才寒氣入腦,使她的舊疾復發頭疼欲裂。

    明白睿王對雲家大小姐的用心,王御醫在談起病情來更是詳盡,生怕有一點點怠慢。

    「其他的傷呢?」

    聽了王御醫的回話讓睿王的眉頭更加深鎖,散發出的駭人氣勢又強了幾分。

    「這……雲……雲小姐……這……」

    一說到其他的傷處,本來還算冷靜的王御醫馬上結巴起來,不知道該不該說出自己的發現。

    「說!」

    冷喝一聲,沒有拍桌子,也沒有聲音特別大,可是王御醫就是覺得自己耳邊「轟隆」一聲巨響,不自覺的癱在地上,渾身直哆嗦。

    老天爺啊!要命了!!

    現在是說也得玩完,不說更得玩完啊!

    老鼠眼中閃動著淚光,王御醫哆哆嗦嗦的跪直了身子,咬了咬牙豁出去了。

    「雲……雲小姐額頭上的傷已無大礙,小的已經用了最好的傷藥,保證不會留下任何疤痕。」

    雖然是豁出去了,可是還是不想那麼早死啊!王御醫不自覺的開始從最無傷大雅的額頭上的傷開始說起,想要能拖一會是一會,最好永遠不要說到那要人命的部分去。誰料——

    「身上的呢?」

    惡魔一樣的聲音驟然響起,早就在他的反應中看出些端倪的睿王才不給他機會,直接命中要害。

    「這……這個……」

    一說到身上的傷,王御醫又開始結巴,腦中飛快的想著到底要怎麼個說法才能讓主子不要大發雷霆,自己也好保住條小命。

    「別讓本王再重複第二次!」

    他越是不肯說,睿王的表情就越陰冷,雖然王御醫還沒有說出來,但是他就是有理由相信即將聽到的話中一定有些事是自己不願意聽到的。

    「雲……雲小姐的身上滿是大大小小的傷痕,全是由於暴漲的河水中的小石塊和樹枝等造成的。鋒利的小石塊劃破了外衣,在肌膚上留下大小不等,深淺不一的傷痕。照道理在那樣骯髒的河水中浸泡多時,那傷口一定會出現不同程度的感染與潰爛。假如沒有及時清理傷口與上藥的話……那……」說到這,王御醫實在不知道自己該不該繼續說下去。

    說下去就必須說出雲小姐身上的傷口非但沒有惡化,化膿等狀況出現,有些甚至於已經開始結痂、收口。會出現這種情形,那解釋毫無疑問只有一個,那就是雲小姐早在被帶回來雲家之前就已經被什麼人給仔細的清洗過傷口,並且上了某種不知名的靈藥,才會見效的這麼快。

    雲小姐可是渾身上下都佈滿了傷痕,甚至於胸口等一些私密的地方也是如此。現在她的脈象平順,並沒有發燒或者感染的跡象,就說明她全身上下的傷口都已經被人清理過了,而這個全身就意味著……

    沒有膽子再繼續想下去,王御醫小心翼翼的抬起頭想要看清主子的表情,卻猛地聽到一聲脆響,房間角落的那只落地瓷瓶忽然爆開,化成了紛飛的白色碎末飄蕩在空中,就如同自己的小命一樣,如此的飄渺,不真實。


作者: catkiki    時間: 2013-9-22 09:13 PM

第024章:天注定

    緊咬著舌頭,把衝到嘴邊的尖叫聲給嚥回到肚子,王御醫面色雪白的汗如雨下,終於連褲子也全濕了,整個人從上到下濕了個透徹。

    總算他膽子雖小卻也經驗老道,怎麼說也是在太醫院混了那麼幾十年的老油條,對主子們的脾氣自是揣摩的十分到位,跪在地上死撐著沒有出聲,這才給了瀕臨爆發的睿王一個緩衝的時間。

    「……起來回話吧,水心的傷已無大礙?」

    過了許久,緊閉著雙眸的睿王才再次出聲,聲音很是冷靜,彷彿剛才懾人的怒火與那爆碎的瓷瓶只是幻覺一般,一切悉如平常。

    「是,雲小姐的傷勢已無大礙,只需靜養即可痊癒。只是那頭疼病……小的只能施針來暫時減輕症狀,無法……無法……」

    磕磕巴巴,猶猶豫豫,王御醫緊眨著老鼠眼,在想著要不要直接說出「無法根除」這個字眼,卻怎麼都無法拿定主意。

    「唉——本王知道了,你先下去吧。」瞭然的輕歎一聲,睿王十分清楚王御醫口中的「無法……」就究竟是什麼意思,擺擺手讓王御醫且先退下。

    「是。」

    說不出是劫後餘生的悻然,還是終於熬過苦難的釋然,王御醫臉上表情有些怪異的輕退出去,在外面把房門小心的關好後久立不動,怎麼也搞不清楚自己心中的失落究竟是為了什麼。

    雖然他是怕死了睿王的怒火,可是也清楚睿王是眾多王爺、皇子中最為公證的一個。從來都是賞罰分明,不會逼著手下去做根本無法做得到的事,也不會用這個來當作降罪的借口。

    他無法將那個結論說出口,究竟是因為怕睿王的怒火?還是怕他對自己感到失望?他現在還真是怎麼想也想不出個結論來。

    只是有一點可以肯定,睿王這位主子的確如傳言說言:身上的確有些看不到,摸不著的非凡魅力存在,讓身邊的人全都毫不猶豫的跟隨著他,堅信他會是他們的「王」。

    瞧,旁的不說,就連自己這個利慾熏心了半輩子,行將就木的糟老頭也忍不住被他那股「王者之風」所傾倒,不希望他對自己失望呢,呵呵。

    為自己的「不自量力」好笑的搖了搖頭,王御醫眨了眨那雙賊溜的老鼠眼,眼中流露出一股別樣的,長者特有的睿智光芒,彎著腰緩緩步出院去……

    王御醫離去後不久,一直端坐在椅子上一動不動的睿王爺終於站起身來,走到水心的床邊居高臨下的凝望著她,眼中陰晴不定,翻騰著狂風暴雨。

    常年練武而磨出厚繭的大手緩緩探出,輕輕的落在水心沒什麼血色的巴掌大的小臉上輕柔的撫摸著,小心翼翼到不可思議的地步,生怕自己一個不小心傷到手下柔嫩的肌膚。

    不同於尋常大戶人家那些嬌生慣養,足不出戶的大小姐們蒼白如雪的白嫩肌膚,水心因為常年在外面跑難免會日曬雨淋,所以她的皮膚是健康的淡蜜色,看起來有些異樣。只是叫人驚訝的是,這丫頭平時根本就沒有注意在保養,肌膚卻出乎意料的非常柔嫩,叫人摸起來有些愛不釋手,甚至於還有些上癮。

    睿王的眼中閃過一絲驚訝,顯然是他也沒有想到手中的觸感會這麼美好,連帶的讓他墨黑如黑曜石般的雙眸更加深邃,本來還有些憐兮意味的撫摸也開始漸漸變了味道,愈發的不規矩起來。

    滾燙的視線緩緩下移,慢慢掃過水心露在中衣外面形狀優美的鎖骨,飽含欣賞的流連於此,久久才肯移去,最終停留在水心隨著呼吸而上下起伏的胸口,怎麼都不肯再動分毫。

    這丫頭平時到底有沒有在好好吃飯?!

    不自覺的嚥了嚥口水,盯著那不算大的「小包子」,從十六歲那年被自家狐狸大哥陷害,在非自願的情況下被捆去青樓「開葷」後就從不缺女人的睿王爺,望著個認識了十來年,從頭到腳包得嚴實不算,還陷入昏迷中在沉睡的非美女小富婆,一邊嫌棄著人家的大小,一邊可恥的羞澀了……

    心虛的回頭看了眼緊閉的房門,聽著跳動如雷的心跳,在金鑾殿上傲視百官,笑談天下,公正賢明的睿王爺,此時卻像個毛賊一樣,顫抖著雙手覆上水心胸前的渾圓,緩緩拉開因為施針而有些散亂的中衣……

    「該死!!」

    低聲怒吼一聲,睿王眼中的情慾頓時消散,死瞪水心胸口的傷痕不能移開眼。

    遠比隔著中衣時看起來要大,怎麼也不能委屈的再被歸為「小包子」的「中等包子」含羞帶臊的半隱若顯,自被拉下的中衣中含羞的露出一半來,看起來粉嫩嫩的叫人好想咬一口。

    只可惜現在滿腔怒火的睿王爺再也沒有了「食慾」,只想把那個叫「慕容白」的可惡大冰山給抓回來好好揍一頓,挫骨揚灰上三十遍!!

    其實,會叫睿王爺發這麼大火的原因其實也沒什麼,對此「包子」也表示自己很無辜。其實只不過是它因為主人的大意,不慎被河中的小石頭傷到毀了容,然後被一個好心的「冰山哥哥」發現到,幫它清洗了傷口,又上了次藥罷了……從頭到尾都很君子的哦,根本就沒有任何逾越的舉動!

    可惜的是,「包子」不會說人語,而睿王也不懂「包子語」,所以一個很憤怒,一個很無辜,她們就這麼相顧無語,默默的錯過了解釋的機會。

    而至於「包子」的主人,小富婆雲水心,雲大小姐呢?

    此刻還安安穩穩睡得像頭死豬一樣沉,絲毫沒有留意到此刻身邊熊熊燃燒的妒火,逕自的做著她的好夢,開心快活的不得了。

    所以說啊,這人總得有些自己擅長和不擅長的事來,也會有些所謂「天敵」的存在。很顯然的,對於咱們英明威武的睿王爺來說,無疑小富婆水心就是他這輩子中最大的不擅長,而那座大冰山慕容白,則是他最最痛恨的大天敵!

    這種事是上天早就安排好的,管你是什麼權傾朝野的尊貴王爺,還是什麼仗劍江湖武功高強的江湖大俠?一個個都老老實實接受自己的苦難吧,誰知道這是不是你上輩子造了什麼孽,這輩子要來還給人家的?!

    還吧!親愛的!命中注定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再強求也是枉然。世人皆苦,誰也跑不掉的……


作者: catkiki    時間: 2013-9-22 09:14 PM

第025章:欠你的!

    莫名其妙!

    這是一連昏睡三天,好不容易才清醒過來的小富婆水心睜開眼後,除去肚子餓之外的唯一感想。

    畢竟任誰一睜開眼就看到床頭坐著個正用眼白部分沒什麼好氣的怒視著自己的人,心情也都不會太過美好。

    「我……可沒欠你錢!」幾日未曾進水,使得水心的嗓音低沉而沙啞,透著一股慵懶。

    雖然現在腦子中一片混亂,根本不知道這傢伙到底在抽什麼風,小富婆還是下意識的決定要先把話給給講清楚,免得她不明不白的虧上一筆。雖然她不缺錢,但是也不想隨隨便便給別人錢,如果真要做這麼賠本的買賣的話,她的心可是會滴血的。

    「該死的!誰跟你提錢了?!」

    攥緊的拳頭重重捶在床沿,睿王眼露凶光的瞪著水心,恨不得直接捏死這個只會惹他生氣的丫頭!

    三日來一步都沒有離開過房間,一直守在水心身邊照顧她的睿王此時下巴上鬍茬叢生,衣服也還是三日前的那一套,皺皺巴巴黏在身上,配上他面露凶光滿是血絲的雙眼,哪裡還有絲尊貴王爺的影子?說他是王爺絕對沒人信,說他是佔山為王的山大王,估計十個人裡得有十一個點頭相信的……

    誒?不是為了錢?那你早說嘛!

    埋怨的瞪了一眼四師兄,小富婆得理不饒人的撇撇嘴,無視撲面而來的火熱怒氣,大爺一樣的指著桌子上的茶杯等著喝水。

    ……

    無語的怒視著小師妹,最後還是自己先敗下陣來,睿王無奈的走到桌旁拿起茶杯,又端回來親自餵著她喝。

    真是欠了你的了!

    某王爺一邊伺候著小富婆喝水,一邊忍不住心中長歎,感慨著自己為什麼就是狠不下心來強迫這個丫頭做她不願意做的事。

    眼看著一杯水被迅速一飲而盡,睿王抬起眼想要問水心要不要再喝一杯,卻無意間正好掃到她因為坐姿不良而隨意敞開的衣領,以他的角度居高臨下望過去正好可以看到她胸前渾圓上的傷口。

    這無意間的一眼,讓他剛剛才熄滅的怒火頓時又燒了起來,而且冒著一股酸味越燃越烈。

    所有怒氣毫無保留的懾人而出,睿王爺此時的氣勢如果是在兩軍交戰的陣前,一定可以鼓舞手下將領們的氣勢一舉得勝;如果是站在御殿之上,絕對能夠氣壓群臣,沒人敢質疑他的決定分毫;如果是面對王御醫那樣的小人物的話,他完全可以保證讓他一刻鐘內換上超過三十條的褲子,而且這還是最保守的估計……但是,可惜!他現在面對的是剛起床的水心,所有的怒氣與氣勢在這個現在眼中只有錢的小富婆面前全都石沉大海,被人視而不見……

    細長的雙眸微瞇著,毫不畏懼的與這個國家最具權勢的尊貴王爺互瞪,睡太多還有些頭暈的水心現在根本就是一頭霧水,完全搞不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她只是見到有人瞪自己,就條件反射不認輸的反瞪回去罷了。等到她的理智和思維慢慢回到腦中時,她才終於看清自家四師兄的淒慘摸樣。

    細長的雙眸眨了又眨,一副如夢方醒的嬌憨模樣。直到又過了幾分,鍾水心才瞪圓了雙眼不可置信的望著某個不像王爺的王爺,驚訝的問道:「誒……誒?!四哥?你怎麼在這?」搖頭晃腦的左顧右盼,伸長了脖子朝著房間裡張望,看了好半天才確定這裡的確是自己的房間。

    額頭上的青筋隱隱顯現,尊貴的睿王爺磨著牙的在思考:究竟是該直接把這個氣死人的丫頭捏死呢?還是乾脆咬死?免得她再四處作亂,為禍人間!

    「嘿——嘿嘿——四哥,你的表情好可怖哦……」

    一向很有危機意識的小富婆馬上嗅到有危險,立刻擺出最最純真的笑臉來,討好的望著正不斷發出磨牙聲的四哥,希望他還能保持絲理智,饒她一條小命下來繼續數錢。

    媽啊!誰惹他了?到底是哪個不要命的敢惹怒他啊?!

    一邊笑著,一邊腦中飛快的思考,水心完全沒有把自己給列入到可思考的範圍之內,無辜的認為自己只是代人受過,是最最可憐的那只「小可憐」。

    「我為什麼在這?」危險的瞇起雙眼,由於怒火使得黑曜石般的眼眸更加的深邃,越是發怒語氣越是輕柔的反問出聲,現在的睿王看上去優雅、危險且致命的迷人。

    「呃——」

    小心的吞了口口水,隨著睿王的步步逼近,水心一點點的朝著床內退去,在猶豫著自己該不該不顧形象的大叫求救。

    不知道為什麼,現在的四哥還真讓她有些害怕。感覺眼前總有片紅揮之不去,似乎一瞬間所有的東西都是赤紅色——時光彷彿又回到了十幾年前,回到了她們兩個第一次初見時的情景。

    還記得最後的記憶是:自己的眼前一片赤紅,搞不清楚是誰的血染紅了一切,紅的那般的不真切,紅的那麼的觸目驚心。而他們兩個就站在那片紅之中,一個放聲大哭,一個開懷大笑……

    笑的那個是誰?哭的那個又是誰?

    頭好疼!一切都記不住了!

    不自覺的縮在床角抱著腦袋,水心發了瘋一樣的敲著頭,想要想起更多。

    「雲水心!!」

    突如其來的大喝聲喝止住水心自虐的舉動,小拳頭保持著「敲頭」的動作停在半空中,傻傻的呆望著大叫著她名字的男人。

    該死的!豬頭!

    忍不住暗自罵了自己一聲豬頭,睿王滿心的自責,他怎麼也沒想到自己一時的怒火會讓水心又想起那時的事來。天知道當他看到水心做出差不多有十年都未曾再做過的自虐舉動時,他的心有多疼。

    「沒事了,小五乖,過來四哥這裡。」

    輕柔的攤開手,生怕嚇到縮在角落裡的水心,睿王重複著以前那段時間每天都要說的話哄著小師妹,等著她一點點放下戒備自己過來。

    五分鐘,十分鐘,一刻鐘,兩刻鐘……

    健碩的雙臂一動不動的敞開著,等著那個只是盯著他卻完全不行動的小東西自投羅網。睿王有的時候甚至會懷疑,自己的耐性是不是年少時就這麼被磨練出來的?

    終於,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看起來完全不對勁,似乎連心智都幼童化了的水心慢慢爬了過來,主動把手臂環在睿王的脖子上死死的抱住他,再也不肯鬆手。

    「乖,小五乖。好好再睡一覺,醒來後就什麼都忘了。」

    輕拍著水心的背,另只手自懷中摸出一隻看起來有些老舊的精美小瓷瓶,從裡面倒出一粒清香撲鼻,一看就知道是什麼靈丹妙藥的小藥丸出來,攤在掌心送到水心的嘴邊。

    「小五,吃。」

    聽到「吃」的指令,閉著眼睛靠在睿王懷中的水心聽話的張開嘴,把嘴邊的藥丸吃進口中,隨意的嚼了嚼就嚥下肚子,一點都沒有抗拒。儼然這個這個動作已經重複了千百次,直接刻印在記憶的最深處。

    「小五乖,好好的睡吧。」

    輕拍著水心背部的右手悄然上移,精準的點了她的睡穴,直到耳邊傳來水心平穩的呼吸聲睿王才輕吐出一直屏著的呼吸。刻意裝出的虛假平靜開始緩緩散去,臉上的表情越來越陰冷。

    房間中的瓷瓶,擺設開始紛紛爆碎,發出大大小小,長短不一的破碎聲。就在最後一件瓷瓶也粉身碎骨發出最後的悲鳴時,緊閉的房門忽然被人用力從外面打開,一名面色蒼白毫無血色,看起來久病不愈的瘦弱青年背著個碩大的藥箱站在門外,臉上的陰冷一點都不比房中的睿王少。


作者: catkiki    時間: 2013-9-22 09:14 PM

第026章:莫非

    「二哥?」

    略顯驚訝的望著佇立在門外冷冷瞪著自己的瘦弱青年,睿王眼中閃過一抹心虛,隨即又像是想起什麼重要的事來,彷彿見到救星一般快步走過去抓著莫非的手,焦急的說道:「快!水心!快去看!」

    「哼!」

    冷哼一聲,甩開四師弟緊抓著自己手臂的手,面色蒼白毫無血色的莫非緩緩步入房中,正眼都不再看四師弟一眼,逕自把背在身後從不離身的大藥箱放在房中的桌上,轉身走向床邊。

    「是『凝魂』?」

    嗅著空氣中殘存的熟悉淡淡藥香,二師兄那雙琥珀色看起來比一般人都要淡上許多的詭異瞳孔忽然放大,不由分說的迅速出手,連點躺在床上昏睡的水心週身多處重穴。

    隨後又從懷中掏出個寶藍色的小瓷瓶,將裡面草綠色泛著青草芳香的液體灌入水心口中,引導她乖乖吞下後這才停下手,坐在床邊長舒了口氣。

    「小五沒事,放心吧!」

    見到四師弟這副淒慘的可憐摸樣,就算有再多的怒氣也無處可發。二師兄招招手,叫緊張站在一旁的四師弟過來一起坐,手搭在他的肩頭,眼中的冰冷漸漸退去,剩下的同情清晰可見。

    「到底是怎麼回事,你怎麼把自己給搞成了這副鬼德行?不過就是落入水中而已,你身邊不是都跟著御醫的嗎?怎麼會鬧到讓小五舊疾復發的地步?!」

    看到自家一向意氣風發,氣宇軒昂的四師弟難得如此落魄——王爺不像個王爺,反倒像是落草為寇的山賊,用腳指頭想想也知道一定是跟小五那個丫頭有關。

    雖說他們哥幾個對這對「冤家」平日裡針鋒相對的相處模式已經不抱任何希望,但是這次可真是太過胡鬧了!竟然會讓好不容易才瀕臨痊癒的水心又不得不服用「凝魂」,那可真就事大了!

    「這……」

    刀鑿斧刻般的俊臉上透著尷尬,睿王怎麼也不好意思說他是吃飛醋,一時沒能控制住自己的慾望才會把事情給弄得一團糟。非但讓水心的頭疼病更加嚴重,還連帶著讓她舊疾復發,差點鑄成大錯。

    這種話就算打死他他也說不出口啊!實在是太破壞他「睿王爺」的高大形象了!

    目光飄移,言辭閃灼的左顧右盼,向來是說一不二,尊貴完美的睿王爺難得的啞口無言,嘴巴閉得像蚌殼一樣緊,怎麼都不肯吐露出半個字來。

    貓咪一樣的琥珀色雙瞳瞭然的望著自家四師弟,當了他十幾年兄弟的二師兄實在是太過瞭解他,一看到他那個「打死也不說」的慫樣就知道這傢伙一定是做了什麼「虧心事」,才會擺出這麼個要死不活的德行來給人看。

    好吧!不說就不說。反正等老大那隻狐狸到了,你到時候就算不想說也得說。

    不甚在意的聳聳肩,決定暫時先放過這小子一馬,二師兄撩起水心的衣袖,閉起雙眸仔細的聽著水心的脈象。

    良久,他才移開手,又看了看水心裸露在外的肌膚,望著那些已經收口在良好癒合的微小傷口露出個賊笑。

    嘿嘿!總算搞明白老四這小子在搞什麼鬼了!看這傷口的癒合狀態分明是在受傷不久就已經被人用什麼上好傷藥給處理過傷口,敢情他是因為被別人搶了先而發脾氣呢!

    目光狡黠的盯著四師弟嘿嘿直笑,把睿王給笑得渾身不自在。感覺到自己的那點心思似乎已經被二哥給猜了個透徹,叫他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很想馬上找個借口就溜之大吉,免得再在這裡丟人現眼。

    笑了好半天,總算是感覺笑夠了,二師兄才暫且放過臉色已經開始變得非常難看的四師弟,免得這個身份尊貴,面皮子嫩的王爺惱羞成怒,對自己大打出手。

    雖說這小子為了照顧水心三天沒怎麼合眼,可是自己也是擔心小五的狀況一路緊趕啊!真要打起來怕也是半斤八兩,誰也佔不到半點便宜。

    想想自己一連趕了好幾天的路,好不容易趕到地頭病人無事,這時候不但不能好好梳洗一番睡個好覺,卻得先跟人打上一架,怎麼想都划不來!

    貓兒似的琥珀雙眸微微輕眨,二師兄嘴角帶笑狀似不經意的輕揮衣袖,一股泛著檀香的細小香味瞬間充斥滿房間,睿王爺只是瞪大了雙眼還來不及做出任何反應就左右晃了晃,老實聽話的朝後一摔,摔倒在水心的床上乖乖睡去。

    「這個笨小子!」

    心疼的望著他眼下清晰的陰影,稀疏的鬍茬,以及那身皺巴巴的華貴衣衫,二師兄又氣又憐的輕敲下他的額頭,抱起這個比自己還要高上半個頭的高大師弟,背著藥箱踹開房門走了出去。

    在一直靜候在外面的雲府大管家喜叔的帶領下走向不遠處的客房,打算先讓自己和這個頑固的弟弟都好好睡上一覺再說,反正水心一時半會也醒不來。

    一把把中了迷藥睡得跟頭死豬一樣的師弟粗魯的丟在床上,二師兄走到房間中的桌前,拿出隨身攜帶的紙筆開了張藥方。

    仔細的把一切該注意的事項一條條說清楚,確定喜叔都記住下了,二師兄才關起房門。把睿王往床裡又使勁的推了推,空出大半個床位,這才心滿意足的躺了下去,閉起眼睡了個昏天暗地,直至第二日的傍晚才緩緩甦醒過來。

    打開房門,二師兄站在門前伸了個懶腰,活動著睡得有些僵硬的身體。望著空蕩蕩的院子,貓兒似的雙眸微微瞇起。

    整個雲家透露著一股不同尋常的安靜,平日裡在院中忙來走去的丫鬟和家僕們也全都不見了蹤影,在夕陽的映照下看起來仿若一座空屋,叫人說不出的壓抑。

    走回到床邊對著還在酣睡的四師弟的頭狠狠敲下去,滿意的聽到一聲毫無防備的慘叫聲,這才咧著嘴走到臉盆邊去洗臉。

    「二哥!我不是叫你別這麼粗魯的叫人起床嗎?疼死了!」

    手撫著腦後,睿王爺眼睛睜都沒睜的就大叫出聲,抗議著自家二哥的殘暴行為。他一直很懷疑自己的年少時期究竟是怎麼熬過來的,竟然頑強的沒被家裡那幾隻禍害給玩死,現在想想真是個奇跡!

    「先別嚎,聽我說。這裡現在太過安靜,雲家可能出事了!」粗枝大葉的隨便洗了把臉,二師兄一本正經的說出自己的推測。

    「水心有事?」

    自動自發把「雲家出事」給解讀成水心有事,原本滿臉放鬆的睿王爺馬上神色一正,氣勢尊貴到叫人不能直視,沉聲低喝道:「給本王更衣。」

    隨著他的話音剛落,房間中悄無聲息的多了一道人影,正是喬裝成車伕的貼身侍衛首領。手中高舉著睿王慣常穿的衣服垂頭跪在地當間,等候著主子的差遣。

    ……

    與此同時,就在二師兄和睿王還在忙著梳洗、更衣的同時,先他們一步甦醒的水心早已經離開房間,在福伯和喜叔的帶領下正在趕去雲府正門——那裡早已經圍聚了無數的災民,每個人都手握著木棍、鋤頭等武器,氣勢洶洶的與雲府的家僕們隔門互瞪,現場的氣氛緊張無比,一觸即發。


作者: catkiki    時間: 2013-9-22 09:15 PM

第027章:波瀾漸起

    「到底怎麼回事?」

    臉色不健康的蒼白,長髮隨意用根髮簪挽在腦後,水心在大管家喜叔的攙扶下,跟在福伯身後朝著雲府前門匆匆而去,一邊走一邊詢問著事情的緣由。

    「這……」

    小心的看了眼走在前面的爹爹,大管家喜叔臉上滿是猶豫,不知道該不該把事情的實情全部說出來。大小姐的身體才剛剛好轉,實在是不適宜再過操勞。可是,不說的話又……

    為難的看看水心,又再看看福伯的背影,喜叔咬咬牙張開口道:「是……是災民。二小姐前幾日施粥回來不知怎麼與災民起了衝突,現在雲府已經被激憤的災民們團團圍住,根本無法進出。」

    「映雪?」娥眉微蹙,水心忍不住扶著額頭,感覺到頭又開始在抽疼。

    她不管怎麼想都想不通,明明是施粥這樣的善事,自己那個嬌生慣養,不諧世事的寶貝妹妹怎麼會連做善事都能與人起了衝突,還鬧到叫人家找上門來的地步?!

    「喜叔,不急到前門去了。扶我到涼亭裡去坐坐,把事情的經過詳詳細細說給我聽。」

    抬起手指著不遠處的涼亭,水心停下腳步不肯再走,打定主意要把所有的經過的問完後再做打算。

    雖然明知道福伯和喜叔不可能會害自己,可是她就是覺得這件事不簡單。即使他們父子倆配合得天衣無縫默契無比,可她就是覺得他們沒有說出全部實情,還是有事在瞞著她。

    「是。」

    望著回過身對著自己無聲輕歎的爹爹,喜叔猶豫了一下,隨後似乎是放棄了,應了一聲就乖乖扶著水心朝著涼亭慢慢走去,一邊走,一邊忍不住長歎連連。

    到底還是沒能瞞住大小姐!唉——

    把懷中早就準備好的披風給水心披上,福伯和喜叔在她堅持的目光下緩緩落座,分別坐在水心的左右手邊。

    「福伯,水心的身體已無大礙!」

    細長的雙眸堅定的望向福伯,水心在他的眼中看到心疼、不捨、迷茫、以及猶豫不決。

    福伯慈祥的目光輕掃過水心還帶著病容的小臉,看著這位名義上是主僕,實則親如祖孫的大小姐,臉上滿是疼愛。

    大小姐在他的面前從來都是自稱「水心」,這個習慣從她能記住自己的名字時開始,已經持續了二十來年。雖然乍看上去有些逾越,可是卻是最直接表達著她對自己感情的一種方式……

    「小喜,你去吩咐前門的門房和家僕們千萬別開大門,等著外面的人自行散去。然後去廚房端點熱乎的吃食過來,讓大小姐暖暖身子。」

    喊著大管家喜叔的乳名,福伯老當益壯,條理分明的吩咐著兒子,言下之意就是他和大小姐都不會去前門了,災民的事再拖一天,等明天再說。

    「是,爹。」聽到自家老子的吩咐,喜叔馬上站起身來應了句就離座去辦,沒有再多問一句。

    既然爹爹說話的過程裡大小姐都沒有插話,就說明她也是允了的。多年培養出的默契讓他馬上心領神會,既沒有先去前門找門房,也沒有去廚房找廚娘,而是先去了雲映雪所在的院子。吩咐著她的貼身丫鬟們看好二小姐,只要她有任何舉動就馬上派人來通知他,千萬不可以任著她的性子胡來。

    這幾日水心在昏睡,也沒個能主事的人,整個雲家被雲映雪給攪得一團亂。早就被嚇得沒了主意的小丫鬟們一聽到大管家的指示馬上點頭答應,臉上的苦澀和淚水這才敢流露出來。

    她們幾個實在怕死了二小姐說風就是雨的暴躁脾氣,相較之下被她打了還算是小事,反正平時也都被打慣了。可是現在怕就怕自己一個不小心惹她不高興,萬一也和煙翠一樣被她給半路推進前來找事的難民群中,那她們……

    注意到她們的神色,大管家喜叔的眼中精光一閃,表情嚴厲的警告著她們:「煙翠的事誰也不許說出去!尤其是大小姐那裡,都清楚嗎?!如果被我發現有誰膽敢多嘴的話,別說我不留情面直接把你們全都給轉賣出去!」

    「是……是!我們不說,我們絕對不說!」

    紛紛忍不住打了個冷顫,幾個小丫頭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誰也不敢再提起任何一個與「煙翠」有關的字眼來。

    「嗯!你們都回去吧,如果二小姐有任何舉動的話就要來人稟報知道嗎?」

    冰冷的目光一一掃過幾個小丫頭的臉,確定她們幾個把自己的話都聽進心裡去了,大管家這才擺擺手讓她們都回去,慢慢的轉過身朝著來時的路往回走。

    一路走一路苦笑,如果不是萬不得已,他也不希望這麼嚴厲的嚇唬那幾個才十五六歲的小丫頭。看著她們望向自己的恐懼眼神,感覺自己是個壞人。可是不這麼做又能怎麼做呢?所有的事彷彿商量好的一般,全都砸向雲家……不!是砸向大小姐一人!

    這種多事之秋他實在不希望再多生事端,雖然這樣會有些對不住「煙翠」那丫頭,可是他還是不能讓大小姐太過為難,畢竟現在還有很多事在等著她去做……

    不知不覺腳下越發的用力,喜叔似乎是發洩著自己心中的焦慮與不安,甚少在人前顯露武功的他旁若無人的施展出輕功,朝著雲府大門的方向飛馳而去。

    ……

    話說另一邊,坐在院中涼亭下的水心和福伯在喜叔離開之後就那麼彼此的互望著,誰也不肯先開口。

    直到一盞茶時間過後,福伯才輕歎一聲,不太情願的搖頭認輸,低聲說道:「你這丫頭!實在是太固執了!也不知道隨誰。」

    「嘿嘿,當然是隨福伯您呀!」

    細長的雙眸似彎月,水心馬上討好的對著還在搖頭的福伯送上張大大的笑臉,安撫著這位和她同樣固執的老人家。

    「那你這丫頭可真是青出於藍了!老頭子我甘拜下風。」

    似真似假的抱怨著,福伯被水心的笑臉給逗笑,心情多多少少放鬆了些,不再像剛才那般沉重。

    一笑過後,趁著神經放鬆的當下,福伯目光銳利的看著水心,語氣異常認真的問著她「丫頭,這些日子你可有得罪過什麼人?」


作者: catkiki    時間: 2013-9-22 09:15 PM

第028章:水漪漣漣

    這些日子你可有得罪過什麼人?

    面對著這麼直白的問題,水心不自覺的摸摸鼻子,心中有些汗然。

    這句話真是個病句!

    福伯該問:「你哪天沒有得罪過人?」才對。這樣沒準她還能扳著指頭數一數,大概能夠數得過來……

    「嘿——嘿嘿——」摸著鼻子傻笑,水心忽然發現自己還挺招人恨的,難怪最近諸多不順,事事倒霉!

    「唉!」

    苦歎一聲,一看到她的傻笑和動作,福伯就知道自己問錯話了。看來他家這個看似聰明卻總是粗心大意的大小姐也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得罪了誰,現在人家在背後算計她,她也想不到仇家……

    無奈的搖了搖頭,福伯心中忍不住盤算起來。

    到底該不該把所有事全都告訴大小姐?

    說了,怕她太過操勞,可別病還沒好又再次頭疼病發給累倒。不說,萬一真是有什麼有心人在背後算計大小姐,那一直處於被動反而會害了她。

    說,還是不說,這真是叫他老頭子左右為難!

    水心見到福伯長歎之後沉默不語,臉上的表情陰晴不定,就知道他一定在煩惱著要怎麼告訴自己,知道他是擔心自己的身體,全然是為自己好,所以她也就不再逼他,靜靜的坐在一旁等著他拿定主意。

    反正不管福伯說還是不說,這些事自己早晚都會知道的。聽福伯的隻言片語來判斷,雲家這幾天在她昏睡期間大概是一下子發生了許多的事,而且還都存在著人為的可能,所以才會叫福伯這般為難,不知道該怎麼告訴自己。

    手指有一下沒一下的輕敲石桌桌面,水心自她被四師兄抱回雲家後清醒睜開眼的那一刻開始回憶,回憶著自己所看到的,聽到的,所有人的語言、表情、動作,開始把所有的一切分析,歸納。

    不太開心的撇撇嘴,她發現自己的記憶很是凌亂,似乎有無數個沒頭沒尾的片段在眼前閃過,可是她根本記不起是發生在什麼時間。

    該死的四哥!到底會不會照顧病人啊!?

    忍不住遷怒於無辜的睿王爺,小富婆根本沒有考慮過她家那個當王爺的四哥,平時哪來的機會照顧病人?能拿她來練手就不錯了!找個尊貴無比的王爺來伺候,她奢侈得活該遭人算計!

    算了!船到橋頭自然直。有時心大的都沒邊兒了的小富婆,決定暫時先放棄這糾結,自虐的「回憶」行為,還是先老老實實聽福伯是怎麼說的好了。

    回過神來打算看看福伯想好了沒,卻發現福伯正瞪圓了雙眼望著自己,似乎在看什麼新奇的妖魔鬼怪。

    「誒?我的臉上長花啦?」

    看到福伯那怪異的表情,水心第一個反應就是摸摸自己的臉,想看看是不是長了什麼不該有的東西,才會叫福伯的雙眼瞪得那麼圓。

    「不……沒有……」

    憋笑著搖搖頭,福伯實在不好意思說他是被心不在焉,怎麼叫都沒有反應的水心給驚呆了。他還是第一次見到睜著眼睛做白日的人,而且還「夢」得那麼難叫。自己一連喊了好幾聲,甚至還曾經逾越的扯了扯她的衣袖她都沒有感覺,這樣的情形實在叫他歎為觀止。

    有趣的望著自己自小看到大,一路看著她慢慢成長,漸漸成熟的蘇州城人人皆知的小富婆,福伯的眼中似乎又看到那個身前抱著算盤,認真的問著自己:「娘親再這麼健忘下去會不會把她給忘了」的那個小女孩。

    大小姐雖然有天份,但是實在不適合做一名商人。

    她的本性太過善良,又無慾無求,這樣的她卻被大夫人有目的的培養成一名商人,這實在不能說一件幸事!

    一想起「大夫人」,福伯又忍不住一陣唏噓,感歎著上天的安排。看似無情,卻偏偏有情。看似有情,卻往往無情!實在是天意弄人!

    忍不住又長歎一聲,福伯苦笑著發現自己今天真是多愁善感,不論是搖頭還是歎息,似乎都是這輩子裡最多的一天。

    抬起頭看到去而復返的兒子正好端著飯菜而回,福伯對他招招手,叫他趕緊過來,讓大小姐吃過飯後好說正事……

    「大小姐,您還在服藥不能喝酒!」

    一把按住水心拎起酒壺的右手,喜叔一臉的不贊同,雖然明知道她家小姐酒量還不錯,可是為了她的身體著想,他還是不能任著她胡來。

    「喜叔,冷啊!」

    可憐兮兮的縮了縮肩膀,水心一臉「我很冷」的表情望著大管家,直看得他一臉沒轍,最後不得不鬆開手隨著她去。

    「嘿嘿,喜叔最疼我!」

    狗腿的巴結著自家管家,水心馬上給福伯和喜叔一人倒了一杯,然後她自己就直接就著酒壺喝了起來。整個動作瀟灑豪邁到不行,直叫觀念守舊的福伯看得一直搖頭,後悔不已的大管家長歎不已。

    「哈——是六十年的梅花釀啊!郝嬸真是大手筆呢!平時我想偷喝一點她都不肯,今天怎麼這大方,直接給了一壺?」

    一口氣幹掉半壺,水心心滿意足的哈了口酒氣,搖晃著酒壺笑問喜叔。

    「瞧你說的,好像郝嬸多小氣一樣!她是心疼你,不想你醉死在家中。才會平時看著你不讓你多喝!」

    一杯酒下肚,頓時感覺暖和了不少的喜叔此時也臉帶笑意,似乎是被水心給感染了一般,整個人全都放鬆了下來。

    「嘿!說的人家好像是酒鬼一樣!這豈不是在破壞本富婆的完美形象?」

    半壺美酒下肚,水心蒼白,透著病容的小臉也紅潤了不少,看起來比方才健康了許多。聽聞喜叔的話嘿嘿賊笑,似假還真的一拍石桌,強調著她從未有過的「完美形象」。

    「是,大小姐教訓的是,小的知錯了。」

    從小就跟在爹爹身邊,一直幫著照顧水心的喜叔,看到她擺出「小富婆」的架勢,馬上默契良好的討饒告罪,跟著她笑作一堆,暫時把一切的不開心都給拋在腦後。

    很快的,一壺美酒,四盤小菜,外帶著五六個大饅頭被三人一掃而光。摸摸半飽的肚子,望著石桌上乾淨的只剩菜湯的碗盤,三人只得無可奈何的放下高舉著的筷子,宣告這一餐的結束。

    水心拿出小手帕優雅的擦了擦嘴角,對著坐在一旁的福伯和喜叔微微一笑,眼中閃著精光道:「現在,咱們開始說正事吧!」


作者: catkiki    時間: 2013-9-22 09:16 PM

第029章:一石激起千層浪

    聽到水心的話,福伯和喜叔這父子倆全都一愣,繼而搖頭苦笑。

    就說他們家大小姐不好對付嘛!這不,現在飯剛一吃完就馬上發起難來了。

    父子兩個有默契的對看一眼,福伯對著兒子點了點頭,對著水心說了句:「我去給大小姐端杯參茶過來。」就離開了涼亭,步履有些蹣跚的緩緩而去。

    眼巴巴望著臨陣脫逃,棄自己而去的狡猾老爹的背影,大管家喜叔無奈的嘿嘿乾笑,對著已經擺好架勢準備洗耳恭聽的大小姐笑了個比哭還難看的笑臉,開始一五一十的交待起來。

    好不容易從日落交代到月出,天已經徹底黑了下來,水心這才肯放過已經說的口乾舌燥,無比痛苦的喜叔,沒有再追問「為什麼」「或許」「可能」「還有呢」等問題。

    也不知道是不是小時候被娘親逼著學習逼得太緊,年幼的小水心根本沒有什麼可供玩耍的樂趣存在,所以「聽故事」和「說故事」就變成了她幼年時最開心的事。

    以至於今年正好年滿二十四歲花信年華的她,只要一逮著聽故事的機會就會發揮出超於尋常人的恐怖耐心,什麼時候把說故事的人給問得心裡發毛或者是直接逃走,她才肯善罷甘休,乖乖閉上嘴巴把注意力放到別的事上去。

    忍不住在心底暗暗鄙視了一秒自家溜得比兔子還快的老謀深算的老爹,喜叔終於長舒一口氣,感謝自己還沒被活活累死。

    切!這就沒了?!

    不太開心的撇撇嘴,水心意猶未盡的眨眨眼,示意著喜叔繼續。

    我沒看見,我什麼都沒看見。

    對大小姐明顯到不能再明顯,已經不能稱之為「暗示」的「明示」,喜叔逼著自己硬起心腸,對她的眨眼視而不見。他還不想因為說故事而英年早逝,這樣的死法實在是太過丟人了!

    「大小姐,要不小的扶您回房吧,您還得繼續服藥、好好修養才行。」

    實在不敢繼續和水心僵持下去,喜叔馬上找了個還算說得過去的理由,想要趕緊把這位正聽到興頭上的大小姐給送走,免得他真就這麼憋屈的英年早逝,撒手而歸。

    「嗯,好吧。」

    看到喜叔不敢看自己的緊張表情,水心連想都不用想就知道他是為了什麼。從小每次他一不想給自己講故事了就都是這副容易被看穿的表情,十多年將近二十來年了還都是沒有絲毫的變化。

    真是個老實人!

    乖乖任他扶著自己朝房間的方向走回去,水心一邊在心裡嘀咕著,一邊不經意的四處看看,卻被她發現……

    「喜叔,你是不是還有事瞞著我?」

    一路無話,就在把水心扶回到房間,小心的讓她坐在床上之後,剛剛把心放回到肚子裡的喜叔才剛想告退,就被水心狀似不經意的一聲詢問給問住了,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這……」個性正直,對水心忠心不二的喜叔實在不知道該不該說。

    這件事如果說了,那二小姐和老爺那邊實在難以交代。可是不說……萬一被宣揚出去,二小姐的婚事怕是也會生變,甚至是被作罷。

    他本想等過兩天事情緩一緩再向大小姐稟報的,卻沒想到竟然被水心給一眼識破了。

    「喜叔,我想聽實話。」

    一看到喜叔的表情,水心就知道自己猜對了。喜叔絕對是有事在瞞著自己,而且還是件大事。

    現在讓她最憂心的就是雲映雪的婚事,她實在不願意在這件事上再起變數。不知道為什麼,明明距離映雪出嫁就只剩下半個月了,可是她就是有預感這件事不會太順利!

    「說吧,你知道我現在最在乎什麼。」

    沒有明確的點明自己的話音,可是水心知道,喜叔一定能明白她在說什麼。畢竟喜叔和福伯算是雲家除去小師弟之外最瞭解自己的兩個人,她也從未在他們兩個面前掩飾過自己的打算。

    果然,喜叔一聽到水心的話馬上神色一變,不自覺的朝著雲映雪所在的小院方向望了眼,這才閉上眼下定了決心。

    當他再睜開眼時,眼中的掙扎不見了蹤影,喜叔開始鉅細靡遺的訴說起這些雲映雪這位二小姐的一舉一動,甚至連她吃過什麼飯,說過什麼話,見過什麼人都說得一清二楚,可見他早清楚水心的打算,一直在暗中幫著水心留意著妹妹的動向。

    ……

    細長的雙眸微微瞇起,漸漸的目光變得冷硬。縱使是自小就習慣了為妹妹的無法無天收拾爛攤子,擦屁股,磨練出了尋常人難以理解的「好脾氣」,在聽到雲映雪這幾天的所作所為之後,水心也不免肝火大動,忍不住直接一掌拍在床榻上,發出聲巨響。

    「實在是胡鬧!她以為她是誰?!」

    氣的聲音微微發抖,怒火無處可發的水心乾脆直接站起身來,繞著房間轉著圈的發洩著怒火,一再的告訴自己要冷靜,小不忍則亂大謀!

    要冷靜!一定要冷靜!絕對不可以現在就衝過去一掌劈死那個「惹禍精」妹妹!雲水心你要冷靜!

    不斷的深吸口氣,再慢慢呼出,水心強迫著自己要冷靜。好不容易才把心頭的怒火給暫時壓了下去,沒有做出「大義滅親」的義舉。

    「……那個……大小姐。」

    很少看到水心會如此情緒外露的喜叔,在吃了一驚之後開始慢慢習慣,把自己給想像成是件傢俱,就那麼沉默的任著自家大小姐在那裡發洩,一直到見到水心真的冷靜了下來,他才小心的張口,有些忐忑的在考慮要不要把剩下的最後一件事也給說出來。

    反正都已經說到這份上了,也不差最後一件,喜叔豁出去的,心態良好的自我安慰著,完全沒有想到這最後一根稻草會不會壓垮駱駝。

    「嗯?說。」

    表面上是已經冷靜下來了,實則是蓄勢待發的「活火山」狀似冷靜的輕應一聲,等待著喜叔的最後一擊。

    「那個,二小姐她昨天把……把……」偷偷的瞄了眼「很冷靜」的大小姐,喜叔兩眼一閉飛快的說道:「二小姐昨天瞞著人偷偷出去,半路上被圍在雲家外災民們給發現。她在危機之中把前來尋她的煙翠給推入到災民之中,然後趁著混亂自己逃回來了。大小姐!小的還有事,先告退了!」

    辟里啪啦的一口氣把要說的話給說完,喜叔連口氣都沒換,就馬上隨便找了個借口溜之大吉,迅速的閃身出房門之後自外面小心的把房門給關好,隨後就施展開輕功逃之夭夭,對身後傳來的毫不淑女的怒吼聲完全視而不見。

    「混蛋王八蛋的雲映雪!你好樣的!老娘和你拼了!!」

    沒聽見,小的啥都沒聽見。小的真的沒聽見大小姐在怒吼,也真沒聽見大小姐在磨牙!小的真的真的什麼都沒有聽見……


作者: catkiki    時間: 2013-9-22 09:16 PM

第030章:後患無窮

    冷小弟從來沒感覺到自己這麼重要過。

    他入夜時才趕回到雲家,剛一進大門就接受到福伯和喜叔的熱情問候——

    餓不餓?冷不冷?累不累?

    讓他雞皮疙瘩掉滿地的噓寒問暖聲不絕於耳,叫他嚴重懷疑自己就是「黃鼠狼給雞拜年」中的那隻「雞」!

    「喜叔,有啥事您老就說!您這樣小的還真不太習慣。」

    一手抓著一隻雞腿,冷小弟嘴裡還塞滿了雞腿,一張口嘴裡直噴雞肉的望著桌對面的喜叔,感覺有些食不下嚥。

    忍不住對著噴落在桌面上的雞肉末翻了個白眼,喜叔小心的把自己又遠離了些,生怕和那桌子一樣被噴上「雞肉雨」。

    「咳!冷小子,你不是和莫公子一道回來的嗎?怎麼你倆回來的時間整整差了兩天半呢?」乾咳一聲,硬是擠出個勉強能跟「和顏悅色」掛得上邊的溫柔笑容,喜叔盡量讓自己的話音聽著不像是在質問。

    「莫公子?」

    自己什麼時候認識個「莫公子」?冷小弟疑惑的自雞腿堆中抬起腦袋,滿臉問號的望著喜叔。

    「……藥箱。」

    無奈的撇撇嘴,喜叔不得不提示下這個現在腦袋裡只有雞腿的混小子,如果不是一會還要靠他去讓大小姐消消氣,他真想直接拿起雞骨頭使勁敲一敲他的腦殼,看他除了雞腿之外還能記住什麼?!

    「藥……哦!你說二……呃……莫公子啊!對對!我是跟他一道回來的!」頓了頓,冷小弟可愛的娃娃臉上滿是苦澀,苦的幾乎能擠出汁來,又語:「可是他騎著馬啊!你知道那匹『小白』可是變種的千里馬啊!它四條腿,我就兩條腿,我哪能跑得過它啊!」

    嗚嗚,一想起這個來他就好想哭,忍不住又使勁的咬了口雞腿狠狠的嚼著,冷小弟臉上說不出的委屈。

    「唉——」

    忍不住抬起手捂臉長歎,喜叔實在是感歎冷小弟的智商。心說我又沒叫你跟馬跑著比,你就不會騎著一起回來嗎?

    這麼一想叫他更是想歎氣,最後,連再搭話的慾望都沒有,整個人蜷縮在燭火的陰影中,有氣無力的呆望著冷小弟啃著雞腿的畫面,無聲的歎息。

    其實啊,喜叔也是錯怪了冷小弟。

    他是真的想騎著小白一起回來的,可是他家二師兄的那匹名叫「小白」的黑色寶馬,卻是隻難得的異種。外表看起來和它的主人一樣骨瘦嶙峋,像是隨時要斷氣等著重新投胎的病馬。

    但是誰又知道,它天生就是那副病怏怏的怪異德行。傳說中的汗血寶馬也不過日行千里,夜行八百。如果它要撒開歡全速奔馳的話,就連睿王爺視若珍寶的那匹大魏國出名的「千里寶馬」怕也未必是它的對手。

    況且它的個性也像極了它那個脾氣古怪的飼主,除非是它自己願意或者是主人允許,否則不管是誰都別想摸上它的背。真要遇到那種死不要臉非要騎的,它老兄乾脆一腳一個,有多遠踹多遠,保證你筋斷骨折再也不敢再來。

    而冷小弟呢,就是在回來的路上一個不小心說錯了話,被自家狠心的二師兄指揮著他家小白給踹下馬背的那個倒霉鬼。沒有被傷到已經算是平時訓練有素,被小白給踹的多了,早就研究出怎麼摔才不會受傷的可憐娃娃。

    好在這熊孩子一向心大,腦袋裡通常都只能記得住雞腿和糕點,別的事對他來說都不算是啥大事,雖然總是被人拿來欺負,卻也能怡然自得的自得其樂,活得還挺自在。

    可愛的娃娃臉上一雙滾圓的大眼提溜亂轉,冷小弟偷偷看了眼正扶額低垂著頭看向地面的喜叔,見他一直沒什麼動靜便大起膽子,飛快的抓起盤中剩下的幾個雞腿抱在懷中拔腿便跑,生怕人家被人家追回去搶走雞腿。

    「……冷小子!站住別跑,回來!喂……走了就別回來了,乖……呵呵……」

    狀似很「沉痛」,實則一直在用眼角的餘光偷瞄著冷小弟的一舉一動。直到到冷小弟的一條腿已經邁出廚房的大門,喜叔才不慌不忙的坐直身子,嘴裡嚷嚷的雖急身子卻穩坐如鐘,動也不動的目送著他抱著雞腿的背影漸漸遠去,嘴邊露出一抹陷害成功的微笑。

    嘿嘿,貪吃的臭小子!你以為雞腿是那麼好吃的?乖乖的送死去吧,我會為你祈求平安的。

    總算是逮到一個能夠讓狂怒中的大小姐冷靜下來的替死鬼,喜叔懸在半空中的心終於可以穩穩落下。坐在椅子上望著一片狼藉的桌面沉思了許久,這才站起身朝著雲府的後門匆匆而去。

    一路疾走,眼看著後門近在咫尺喜叔卻過而不停,一直走到一處隱蔽的院牆處,他才停下腳步。

    謹慎的望了望四周確定沒有什麼人,喜叔深吸一口氣一個縱身躍到院牆之上,身影微閃,隨即便趁著茫茫月色消失在雲府外一條僻靜的小巷之中,趕著去辦水心交代給他的事……

    ……

    「師姐——我回來了哦!你的身體有沒有好一點?師姐——」

    一邊跑一邊啃,好不容易把懷中的雞腿給啃光,把泛著油光的雙手隨意在滿是油漬的前襟上擦了擦,冷小弟這才心滿意足的拍拍滾圓的肚子,人還未到聲先到的扯開脖子大吼。

    等到他毛毛躁躁一踹開緊閉的書房大門,望著漆黑無人的房間,他才後知後覺的一拍腦袋,心說:真笨!忘了師姐受傷,現在該是在房間中靜養的。

    慌手慌腳的把書房的房門又給關好,這名粗心大意的倒霉孩子完全沒有發覺到黑暗的書房中有著旁人的氣息,就那麼又呆又二的歡樂跑開,讓隱藏在黑暗中的黑衣人得了手,使得他的小富婆師姐在日後慘遭陷害,幾次瀕臨險境。

    聽著冷小弟漸漸遠去的腳步聲,隱身在黑暗中的黑衣人慢慢呼出屏住的氣息,望著手中好不容易找到的東西咧嘴輕笑,眼中閃現著得意的寒光。

    露骨的惡意像是被賦予了實體的黑色惡獸,正伸出猩紅的舌頭舔舐著利齒,死盯著眼中的獵物,伺機將之啃蝕殆盡……


作者: catkiki    時間: 2013-9-22 09:17 PM

第031章:小氣本性

    隨著呆萌冷小弟的漸漸遠去,已經找到自己要找的東西的黑衣人並沒有馬上離去,而是繞著書房中的書桌又轉了幾圈,不知道在想著些什麼。

    透過從門縫中傾灑而進的月光,隱隱約約能夠看清這個渾身灑發著惡意的黑衣人身材嬌小、曲線惹火,赫然是名女子。

    瞧她那被貼身緊身衣暴露出的傲人波瀾,窄腰豐臀,不難猜出她不光是名女子,還是一名絕對不會難看的年輕美貌的女子。

    又過了許久,她似乎才決定要走。

    臨走時已經打開房門邁出了一隻腳,卻又縮了回去,快步走回到書桌前一把抓起放在桌面上的雲映雪的陪嫁清單,力氣大到幾乎快將紙給抓碎。隨後她才終於跑出房門,自外面仔細的把書房的房門給關好,幾個閃身就靈巧的消失在書房院外——

    一切都像是從未發生過一樣,書房所在的小院中又漸漸恢復了平靜。只有一隻流浪的野貓蹲坐在屋頂,瞪著滾圓的翠綠色雙眸一眨不眨的把所有人、所有事都給看了個清楚。

    隨著空氣中的波動漸漸平息,它才彷彿是感到無趣一般,慵懶的打了個哈欠,抬起前爪優雅的洗著臉,不再理會下面那些人類們的怪異舉動。

    「呵——」

    一聲似是歎息,又似是喃呢的輕笑聲突如其來,打斷了貓咪的「洗臉」。

    野獸獨有的豎立瞳孔中充斥著警惕,似乎是被那道聲音給嚇到了,渾身炸著毛的支起尾巴朝著身邊不遠處的陰影嘶吼。

    「乖——」

    陰影中探出一隻潔如白玉的皓腕,一把抓住貓咪將它拉進陰影,聲音輕柔的哄了聲「乖」,換回飽受驚嚇的小貓咪的「嘶嘶——」低吼。

    也不理會懷中空有氣勢卻苦於無法動彈的小貓咪,皓腕的主人緩緩自陰影中走了出來,沐浴在柔美的月光之中。

    長髮如墨、衣抉飄飄,白色的衣衫隨著晚風輕動,仿若九天之上的九天玄女,清雅、出塵、不食人間煙火。

    不知是不是貓咪也會被美色所惑,還是說這隻流浪的頑皮小貓兒其實是只情竇初開的小男生,就那麼炸著毛像隻圓圓的小毛球,安靜的呆在「仙女」的懷中不再掙扎。

    似水美目若有所思的望著方才自書房中跑出的神秘黑衣人消失的方向,嘴角微微一笑,一瞬間似乎連月光都被她奪取了光華,乖乖成為了夜空下襯托「仙女」的可憐配角。

    手中撫摸著賴在懷中的小毛球,聽著它發出「呼嚕嚕——」的舒服呻吟聲,「仙女姐姐」嘴邊笑意輕斂,站在屋頂上辨認了下方向,衣袖輕揮,化身成「白色華蝶」翩然而下,隨著那黑衣人逝去的方向輕輕飄去。

    說實話,好在這位「神仙姐姐」的氣質如仙似幻,讓人不至於想歪掉。否則大半夜的,她再這麼一身白衣的滿處亂飄,說不準被哪個膽子小、又點子背的倒霉傢伙給看到,絕對會以為自己撞見了什麼女鬼,被嚇得口吐白沫、不省人事才怪!

    ……

    另一頭,離這裡不遠處的水心的閨房裡,冷小弟正陷入水深火熱的「追殺」中,東躲西藏的閃避著「暗器」,終於明白了為啥喜叔會無緣無故給他那麼多雞腿吃——

    原來,他是「羊」不是「雞」,他正是傳說中的那只「替罪羊」!

    「嗚哇——!師姐!君子動口,小人動手啊……」

    怪叫一聲,面對著迎面而來的花瓶,冷小弟馬上一個利落的閃身安全閃過,順便還不忘幫忙手一撈,順便把半空中的花瓶給接住,小心的丟到身後屋角的角落。

    那裡已經密密麻麻堆積了一堆的「凶器」,全都是水心盛怒之中朝著他丟過來的「暗器」。

    冷小弟嘴裡雖然咋呼的厲害,臉上卻完全不是那回事。別說是害怕或者焦急了,根本就是哈欠連連,無聊到想睡覺。

    水心丟東西時根本沒有用上內力,所以看似勁道兇猛,卻連尋常人都很容易就接得到。

    小心憋著嘴角的笑意,冷小弟打死也不敢老實承認:說他早就清楚師姐的小氣本性,捨不得真砸。她根本就是雷聲大雨點小,丟東西都會看準了他站的方向再丟,生怕一個不小心被接漏掉,害她損失錢財。

    忍不住在心中丟了個白眼,冷小弟雖然很想現在就去睡覺,卻也不得不強打起精神,陪著自家師姐玩著那「你丟我接,你來我往。」的無聊遊戲。

    跟在師姐身邊十來年的他可是很清楚,如果不讓師姐現在把心中的悶氣全都發洩掉,那自己今天,明天,甚至是後天就都別想睡了!這個女人絕對會三不五時的過來搗亂下,讓大家全都變鬱悶,誰也別想太平。

    要說親姐妹不愧是親姐妹啊!

    他家這個小富婆師姐平時看起來精明、冷靜,可是一要真被挑起怒火,或者是被什麼事情給刺激的發神經,那骨子裡的壞脾氣就會立馬被點燃,然後做出和雲映雪那隻「母老虎」大相逕庭的無恥事來!

    不是一家不進一家門,這句話真是真理!

    好在師姐自小就被教育的訓練有素,一般情況下都很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緒,有些時候甚至於看似無情,但是好在她發神經的時候不多,有的時候兩年都難遇一次……

    算了……熬著吧……

    演唱作俱佳的放聲尖叫,看似拚命的閃過一本厚重的賬本。冷小弟又偷偷打了個哈欠,眼光銳利的輕掃過那本賬本,看到是本不怎麼重要的陳年舊賬,就放任那本賬本重重的摔倒身後的牆上,「啪」的一聲砸落到地面。

    一名好的跟班就是能隨時揣摩主子心意,知道什麼時候該喊、什麼時候該閃、什麼時候該接住那些摔不得的貴重物品、什麼時候任著不值錢又怎麼摔都摔不壞的東東以著勢不可擋的非凡氣勢直飛而去,然後能夠讓主子心滿意足的聽到她想聽到的美妙聲效。

    望著師姐身後數量還有大半的「凶器」,冷小弟不太在乎的抓了抓臉,深吸口氣,等待著下一波「暗器」的到來……


作者: catkiki    時間: 2013-9-22 09:18 PM

第032章:隱憂

    雲府正門的大門外人滿為患,把原本非常寬敞的街道給堵得水洩不通。

    許多面黃肌瘦,衣衫襤褸的災民們手持著簡易的火把死盯著緊閉的雲府大門,眼中燃燒著熊熊的憤怒之火,似乎能將那扇結實的大門給整個融掉。

    「帥啊!要說小五的這個妹妹還真挺天才,隨隨便便出去一趟就能弄回這麼多仇家來找上門,不是一般的招人恨吶!」

    雲府院內靠近正門的一棵大樹樹頂,二師兄如履平地的站在纖細的樹枝上,隨著晚風微微上下擺動,望著下邊騷動的人群吹了聲口哨,一副置身事外的德行摸著下巴「肯定」起雲映雪惹禍的水準。

    「水心呢?雲家出了這麼大的事她不可能不聞不問。那丫頭又不在房間中,到底是跑到哪兒去了?!」

    沒有接自家二哥的話茬,站在二師兄頭頂上方不太遠的樹枝上的睿王爺眼中滿是擔憂,不斷的掃視著下面的人群,似乎想要從中找出水心的身影。

    「嘖——」

    二師兄聞言不滿的嘖了下嘴,為自己的「自言自語」感到寂寞。

    心知這個臭小子現在一顆心都掛在小師妹身上,自己在他眼中根本就是個連「路人甲」都不如的爛石頭。別說是搭理他了,就算現在突然冒出個殺手來偷襲自己他也會視而不見!

    哼!大色狼!

    翻了個白眼丟上去,二師兄心裡雖然罵的歡,眼中卻閃出一抹隱憂。

    那隻狡猾的狐狸大哥曾經神秘兮兮的跑來和自己打賭,賭說小四的單戀一定會失敗。

    雖然那晚自己並沒有和他打賭,而是把那只吃飽了撐的沒事幹、唯恐天下不亂的「狐狸禍害」給一腳踹出了屋外,沒有理會他在屋外的撓門聲,逕自蒙起被子睡大頭覺……

    他從不懷疑那隻狐狸說過的話,特別是當他洋洋得意跑來打賭、得瑟的時候,通常都會百分之百的發生,從來沒有失誤過。

    真是的,為什麼偏偏是小五?

    如果是別的女人,他們哥幾個絕對會在背後幫師弟一把。怎麼說老四也是俊帥酷男一枚,又是大魏國最炙手可熱的睿王爺,權勢大如天,多少女人擠破了頭都想坐上睿王妃的寶座。

    可是啊,一旦這個女人換成了是小五的話,那他們幾個可是舉雙手雙腳的投反對票。如果小五本人願意也就罷了,如果不願意……老實說,還真是叫他們做哥哥的鬆了一口氣。

    外人或許不明白這其中的利害關係,可是與蕭擎宇做了十來年兄弟的他們卻很清楚這個「睿王」在大魏朝中的真正地位——

    他就如同一把雙刃劍,魏王需要他的能力,離不開他,卻也無法信任他。

    即便魏王是天子心腸,怕是也無法冷靜面對一個被他親手奪取一切,關在冷宮與世隔絕三年,又在十歲稚齡被選為質子送出國去,致使他下落不明、流落江湖,一別就是十幾年的兒子吧。

    他們之間的關係說是父子、君臣,不如說是「陌生人」或許還貼切一些……

    貓兒似的琥珀雙眸定定望著四師弟,二師兄本就面色蒼白毫無血色的瘦弱臉龐上滿是若有所思。他實在不願意去想像如果水心有一天真的當面拒絕了他的話,這個遠沒有外表看起來那麼冷靜,沉穩的小子到底會做出什麼樣的傻事來。

    希望不要真的走到那一步吧!

    望著天色估算下時間,從他們兩個梳洗完畢、換好衣服,直接衝到水心的閨房撲了個空,又循聲追到這裡來守望,已經用掉了差不多快兩個時辰。腳雖然不會累,可是耐不住肚子餓啊——

    要知道他們兩個可是什麼都沒吃就昏天暗地的昏睡了兩天,起床後又跟過來湊熱鬧,算一算自己差不多超過三天滴米未進了!

    至於上面那個小子,聽喜叔說自從抱著水心回雲府就一直守在她房中不曾出來,就連端進房中的飯菜也沒有動過筷子,根本就已經超過六天沒有進食……

    這臭小子是想作死還是怎麼著?!

    一想到這,二師兄就餓不打一處來,肚子開始誠實的咕咕直叫。

    貓兒似的漂亮雙眸微瞇,背著碩大藥箱的他彷彿沒有重量一般,輕飄飄的不降反升,慢慢的向上飄去。

    一把抓起還在仔細望著樹下的動靜,完全沒有注意到他動作的睿王的右手,不由分說的就拉著他跳了下去,直奔雲府的廚房而去。

    ……

    「呼——呼呼——」

    雜亂的房間中倒著一對被累趴下的男女,兩個人全都大而化之的席地而坐,身下壓著無數本賬本。

    男的目光迷離、茫無焦距,看起來微微有些失神;女的則面若桃紅、衣衫凌亂,似乎是剛剛經歷了什麼劇烈的「運動」。

    看這房間的凌亂程度,就知道她們剛才的「運動」有多激烈——

    各位,別想歪!

    這兩個活動完筋骨倒在地上,完全不顧形象大喘粗氣的男女不是別人,正是剛才玩「你丟我接,你來我往」無聊遊戲的水心和冷小弟。

    而那些所謂的「目光迷離」「茫無焦距」「失神」……全都是因為冷小弟急著回雲家,一路急趕沒有休息給累的。簡單一句話,他是困的想睡覺。

    至於「面若桃紅」「衣衫凌亂」就更好解釋了,完全是因為盛怒中的小富婆因為嫌寬大的袖口太過礙事不好丟東西,乾脆隨便捲一捲怎麼方便怎麼來。完全不在意雪白的藕臂會被人看到,就那麼大咧咧的先砸再說。

    「呼呼——師姐——到底是誰惹到你了?你去找他去呀,你師弟我可是無辜的!」

    隨手撿起本地上的賬本當作搖扇扇風,冷小弟一邊調整著呼吸一邊質問著已經冷靜下來的師姐,心說被他知道是誰害自己這麼倒霉的話,他一定要好好整他一頓好好報仇不可!!

    整個人的鬥志瞬間被點燃,冷小弟本來困得只剩下一條縫的眼睛又瞪得滾圓,腦袋上的長耳朵也悄悄的豎了起來,等著聽清楚「仇人」的大名。

    「……雪。」

    「哈啊?」

    「……雪。」

    挖了挖耳朵,冷小弟不太確定是自己太累導致聽力下降,還是師姐的喉嚨忽然受傷了?怎麼說話聲像蚊子叫一樣,聽不清楚。

    「師姐,你能不能大聲點?我聽不太清。」

    不甘願的支起身,手腳並用的爬了過去,一屁股坐在水心身邊的冷小弟不死心的又追問一次。

    細長的雙眸中閃動著不耐煩,累的連手指頭都不願動的小富婆眼角抽動了下,深吸口氣揪著冷小弟的耳朵大吼:「是雲映雪那個混蛋王八蛋!這次聽清了沒?!!」


作者: catkiki    時間: 2013-9-22 09:18 PM

第033章:心思

    「哦?——果然是那隻母老虎啊——」

    熟悉的嗓音驟然響起,水心和冷小弟聞聲趕忙抬頭觀瞧,看到原來是二師兄莫非和四師兄睿王爺並立在門外。房門不知道什麼時候被他們從外面悄然推開,完全沒有引起房中正在「忙碌」的二人注意。

    「二哥、四哥?」

    剛一睜眼就被房外急得團團轉,不知道該不該叨擾她修養的福伯和喜叔給包圍,聽過他們的稟報後就馬上下床簡單梳洗,連口水都顧不上喝就風風火火趕去前門,水心還真是一個不小心就把這二位給忘了。

    要不是現在正好看到他們兩個的臉,沒準還得繼續遺忘他們一陣子。

    「小沒良心的!」

    見到水心一臉的驚訝,二師兄用腳指頭想都明白,這丫頭準是把自己給忘在了腦後,覺得自己為了這個臭丫頭的小命一路騎著愛馬不吃不喝不睡的趕來雲家,還真是有點不值!

    「水……小五!你怎麼不躺在床上好好休息,到處亂跑的叫我們一通好找!」

    看到水心無事,睿王深邃的雙眸不由得一亮,一直緊抿著的嘴角也忍不住微微上揚,不光是語氣,整個人的感覺都放鬆了不少。

    擺出兄長的架勢,睿王狀似平常的念叨著水心,怪她沒有乖乖的老實睡覺。

    雖然他掩飾的很好,可是那不自然的改口卻還是引起旁人的注意。不光是眉頭微鎖的二師兄,就連一向比別人慢上半拍的冷小弟都察覺到其中的違和感,下意識的看了他一眼。

    房間中的氣氛一時間顯得有些怪異,似乎連溫度都降下了幾分。

    「哼!也得我能有那命休息才成!」

    四人中唯一一位神經大條,沒有察覺到有任何不妥的女性此時正兩手叉腰,氣的腮幫鼓鼓的朝著師兄們冷哼。

    身為一名成功的商人,水心很少會在人前顯露出她的任何情緒,即便是有,也都是帶有目的性、表演性、欺騙性的「手段」而已。

    天底下能讓她這麼肆無忌憚、沒有任何負擔的念叨著心中的不滿,發出滿腹牢騷的「幸運兒」只有她的幾位「禍害」師兄弟和那個「老不修」的師父而已,十根手指就能數得過來。

    雲映雪的這次「胡鬧」讓水心一直緊繃的神經徹底崩斷,負面情緒就像是盛滿水瓶的水一樣,明明已經高出瓶口許多,卻一直強忍著,不敢宣洩。直到這一次的爆發,讓水終於得以溢出,才不至於讓「水瓶」就這麼崩潰。

    莫非和睿王兩雙賊眼互看了一眼,從對方眼中看到相同的不以為然。

    雖然水心被弄雲映雪那母老虎給搞得焦頭爛額,不過他們兩個還是忍不住想要在心中叫一聲「幹得好!」。

    水心這丫頭就是把自己逼的太緊了,什麼都藏在心裡不肯與人說,真怕她再這麼隱忍下去哪一天真就被壓的滿頭華髮,未老先衰,三十歲不到就有著年紀有著五十歲的外貌,整個一個小老太婆……想一想就叫人不寒而慄。

    方才為了找水心,他們站在雲府正門旁的大樹上看了半天的熱鬧,多多少少聽了個大概——不管是用來賑災準備發放給災民的米糧自倉庫中不翼而飛也好,還是吃了雲家施送的饅頭和白粥後,很多人莫名其妙的腹中劇痛、形如中毒也罷……都是擺明了衝著雲家而來。

    更確切的說,根本就是朝著水心而來,打算利用水心的善舉反過來陷害她。設計這一切的人其用心不可謂不毒,簡直是想置水心於死地!

    也不知道這丫頭平時到底是做了什麼事,怎麼會這麼的招人恨?思及至此,兩個人又再次對看一眼,嘴角露出無奈的苦笑。

    木秀於林,風必摧之;堆出於岸,流必湍之;行高於人,眾必非之。

    小五這丫頭就是太過鋒芒畢露,才會引來一些人的無端惡意,她這「蘇州第一小富婆」金燦燦的耀眼頭銜,還真是叫人頭疼!也難怪這丫頭做了這麼多事,費了這麼多力,不管多麻煩都憋著勁的想要離開雲家另起爐灶。還洋洋得意自曰:要做大魏國,甚至是全大陸四國中最最神秘的幕後女老闆!

    想法是好的,就是不知道離開了名為「雲家」的這座華美牢籠,雲水心這朵閒雲還會不會老老實實的再自找麻煩,重新再弄出憑大的一攤生意出來自尋煩惱?

    以他們對這丫頭的瞭解,就算再保守的估計,她至少也得先樂上個三、五、七年,樂不思蜀的大玩特玩之後之後才會想起現在的豪言壯語,再不甘願的回來重新再當她的小富婆吧……

    識趣的沒有在這個節骨眼漏小師妹的氣,兩個人默契良好的沉默著,死命的把滿腹的大實話都爛在肚子裡,不敢造次。

    「咕嚕——咕嚕嚕——」

    不合時宜的哀號聲響起,打斷了水心的怒火。

    在說完「也得我能有那命休息才成!」這種富有內涵的話之後,她還想再多說點什麼來壯壯氣勢,結果屋子裡的其他三個大男人非但沒有接茬搭話,讓她自己一個人在那演獨角戲,甚至還可恥的肚子咕咕叫,叫她現在上也不是,下也不是,整個人的情緒卡在半空中,不知道是該繼續發火,還是該乖乖的閉嘴,回去睡悶覺……

    「咕嚕——」

    還沒等水心做好決定,她的身邊又響起一聲哀嚎,這一次的方向跟上次稍有不同,來自一隻滾圓的肚子。

    三個人六隻眼齊刷刷尋聲掃過去,望著冷小弟撐的溜圓的肚子無語,實在不知道現在是該揍這吃貨一頓,還是該佩服他對食物的執著。

    「嘿……嘿嘿嘿……」

    不好意思的抓抓頭,抓抓臉,冷小弟可愛的娃娃臉上罕見的有著羞澀。

    沒救啦!!

    眼中滿滿的同情,水心緩緩地對著小師弟搖了搖頭,憂心著他的未來。

    也不知道是不是剛才丟東西「玩」的太盡興,讓她也開始感覺有些微微肚餓,細長雙眸彎彎,水心對著三人微微一笑,問道:「咱們是在雲家吃,還是出去吃?」

    「出去吃!!」

    話音還未落,二師兄和四師兄兩個玩搶答一樣,幾乎是同時開口的回答到。

    他們兩個再也不想回去那個滿桌子上都是隨處亂丟的啃過的雞骨頭,到處都散佈著噁心雞肉碎末的廚房——別說是進去了,只要一想想吃下嘴的食物是來自那的,他們就開始感到胃口盡失。

    為了自己的身心健康著想,他們兩個決定暫時遠離雲家的廚房,能有多遠,就閃多遠……


作者: catkiki    時間: 2013-9-22 09:19 PM

第034章:翻牆越門去吃飯

    夜,漸深。

    雲府的後門不遠處,再往裡走進去十幾米的距離,正好是一條僻靜到荒涼,不管是白天還是晚上都別上見到一條人影或者是鬼影的偏僻小巷。

    當然,凡事都有個例外。

    就像今晚,先是雲府的大管家喜叔有後門不走,偏偏越牆而出打這出府。後是現在——四條鬼鬼祟祟的人影站立在院牆之上,三高一矮的按大小個排排站好,左顧右盼的四處亂瞧。

    「我說小五,你到底認不認識路啊?」

    月光之下,一名身後背著一個龐大東東,一看就知道是個滿載而歸的毛賊的瘦弱黑影首先開口,話中滿是不耐煩。

    「是左邊吧?我記得好像是那個方向。」

    另一個小腹微凸,看起來臉蛋似乎肉肉的黑影隨便指了方向接口到,看來他們真是得手了,正在找撤退的道路。

    「那邊?那就走!」

    也不管是不是瞎蒙的,只想趕緊動身的第一個黑影馬上心急的抓起個頭最小的那個黑影的手,就想跳下牆去。

    「誒?或許是那邊?」

    聽到說要走,第二個接口,手指還指著左邊的小胖身影馬上不確定起來,又換了個方向,這回指著右邊。

    「你們兩個等一等,讓小五想一想。」

    眼看著最心急的兩個開始騷動,個子最高,看起來高大威武的高大身影沉穩開口,語氣中滿是自信,一聽就知道他是個慣於發命令的人,似乎完全不認為會有人膽敢反抗他。

    「哎呀,想什麼想,路這種東西隨便走一走就自己出現了啦!」

    一聽要等,背著東東的急脾氣的黑影馬上不幹了,說著完全沒有道理的騙小孩的話抬腿就跳,在跳的同時還直接把最矮的那個黑影給整個拉起夾在腋下,順便一起帶了下去。

    「二……唉……」

    看到他的動作下意識的想阻攔,卻猛地想起叫也是白叫,如果能夠三思而後行,知道什麼叫男女有別的話,那那個傢伙也就不是自家二哥了。

    剩下的兩人對視一眼,別無選擇的跟著跳下,不得不使出全力的追著前面那個明明看起來久病孱弱,卻身後背著個大藥箱,臂下夾著個大活人,完全臉不紅心不跳還能一路不減速疾跑的古怪毒醫而去。

    不用說,這四個自雲家跳牆而出的古怪黑影,正是水心和她那三個不怎麼靠譜的師兄弟們——也只有他們有這麼好的興致,大半夜的有後門不走,偏偏跑去爬牆。

    ……

    「幾位爺,菜都上齊了。有什麼事儘管吩咐,我就在下面櫃檯。」

    「王家包子鋪」內,早已經今非昔比的王老七穿著上好的綢緞長衫,掛著豪邁的笑臉對著睿王幾個點點頭,說完話轉身就要退下,卻又猶豫了一下,有些擔憂的望著低頭坐在一旁,一直沉默不語的水心。

    「水心她沒事吧?」

    對於和小水心頗有緣分,在她七歲首次單獨離家時就成為「生意夥伴」的王老七來說,這麼多年來一直把這個年紀相差頗多的小友當作自家女兒來看待,與水心幾個師兄們也曾見過幾面,對他們不算陌生,所以在他們的面前並沒有照規矩喊「雲大小姐」而是直接稱呼她水心。

    「放心吧七叔,小五只是在走神,大概是她無意間又想到了什麼事。」

    不同於其他幾個師兄弟,睿王和水心之間的關係一直是相對隱秘的。畢竟他的身份較為特殊,水心又不喜歡利用他的身份招搖過市。雖然會給她的生意帶來極大的便利,相對的,也會讓她再也不得安寧。

    想利用她來接近睿王爺的人會像打不死的蟑螂,只要門前有一隻,那隱藏在暗巷裡的就會有一群……她不想自找麻煩。

    王老七算是惟一一個知道他們相熟的外人,所以面對王老七時睿王很少會擺出王爺的架勢,也學著水心喊他「七叔」,說話時也顯得和顏悅色、平易近人不少。

    如果不小心被朝中的那些重臣看到的話,估計一個個都會被當場嚇掉下巴,懷疑自己在做夢,怎麼都不敢相信那個面前的這個人會是在朝堂上威風凜凜、威嚴內斂的睿王爺。

    「哦哦——原來是這樣,這幾日城中的災民不太安分,雲府又鬧出這樣的事來,讓我還有些擔心。今日看到水心沒事我就放心了……你們慢吃,不夠告訴我,七叔再給你們加菜。」

    聽到睿王的話,王老七瞭然的點點頭,他不是沒有見過水心走神的樣子。第一次見事還頗為驚訝,後面見得多了也就不以為怪。今日是他太過擔心水心,所以一個不小心把這事給忘了。

    見到水心沒事他也就放心了,豪爽的拍拍胸脯答應著加菜,他又抱進來一整罈好酒,這才安心的走下樓去,坐回到櫃檯前打起瞌睡。

    這十來年多虧了水心的幫忙,他的日子一日千里,過上了過去想都不敢想的富裕生活。分店開了一家又一家,整個江南都算小有名氣。雖然名字還是最開始的「王家包子鋪」,可是整個店的規模和菜式卻也不比京城裡的大酒樓遜色,廚子更是水心花高價請回來的御廚,說這裡是蘇州城第一酒樓一點也不為過。

    前年他的兒子風風光光成了親,小夫妻倆如膠似漆,恩愛有加,今年年初又讓他如願的抱上了白胖胖的大孫子升格為祖父,直叫他笑得一直合不攏嘴,在開心的同時更多是感激——感激水心這個小富婆。

    當他得知水心幾個來了之後,不光是二話不說直接搬出珍藏美酒,更是親自下廚,燒出幾道自己的拿手菜來餵飽這幾隻肚子咕咕叫的餓死鬼。

    如果今夜水心幾個沒有來他酒樓的話,明天或者後天他也會自己親自上門一趟,確定下水心的近況。對於水心這個丫頭,他是真的不怎麼放心,不知道為什麼,他總覺得自己和這丫頭相處的日子不多了……

    年紀漸大,早已經年邁五十的王老七就這麼縮在樓下的櫃檯後,頭枕著手臂打著瞌睡,等著樓上的水心她們吃完飯下來,再好好的看看水心,看看那個當年在人群中努力的站在大石頭上,驕傲的說著:「我和大叔是合夥人!」的丫頭。


作者: catkiki    時間: 2013-9-22 09:19 PM

第035章:頭緒

    「哼嗯——難道是這麼回事?」

    一直呆呆坐在一旁神遊天外的水心忽然冷哼一聲,細長的雙眸的動了動,總算是回過神來。

    瞥眼一看,發現自己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自雲府的院牆上被人搬了下來,正坐在一間看起來非常眼熟的房間中,面前的桌上滿是酒菜——的殘羹,有幾個盤子甚至是乾淨的叫人不由得想多看幾眼,裡面別說是菜湯了,根本是光亮的能夠照出人影。

    這幾個傢伙難不成是用舔的?

    望著一旁已經腆著肚子呼呼大睡的冷小弟和相對含蓄靠在他身上的二師兄,水心再一次肯定她家的幾隻「禍害」根本不懂「客氣」為何物,走到哪都能這麼招搖、囂張、不怕丟臉……

    「想到了?」

    端著酒杯正要送到嘴邊的睿王聞言把酒杯輕輕放下,摸摸水心柔順的髮絲,遞給她雙筷子,把事先留在一旁還沒被動過的飯菜端過來放在她的面前。

    好在他有先見之明,菜一上桌就把給水心的份留出來了,否則一定全都進入到已經吃飽喝足在補覺的兩隻無底洞的肚子。

    「嗯,大概有個頭緒。」

    伸手夾了塊宮寶雞丁放入口中,水心一邊咬著雞肉一邊微微一笑,把筷子放下端起酒杯一飲而盡。

    手中的酒杯沒有放下,另一手悄悄探向酒壺,還沒等她摸到就被睿王給一掌拍掉,臉上滿是不贊同:「先吃些東西再喝酒,否則免談!」

    氣鼓鼓的瞪著垂目看著手中酒杯沉默不語的睿王——水心最後還是敗下陣來。心知只要四哥一擺出這個死德性就絕對毫無商量的餘地,認命的拿起個白胖胖的大饅頭,把它當成有時會異常固執的四哥來咬。

    我咬,我咬……哼!不解恨,再咬!

    溫柔、寵愛的目光注視著吃相絕對會把任何男人給嚇跑的小富婆,睿王嘴角微微翹起露出一抹笑意,讓他整個人看起來瞬間柔和了不少,叫人忍不住想要靠近。

    「慢點吃,別噎到。」

    不斷的往水心碗中夾著菜,現在的他看起來心情非常好,似乎正做著讓他最幸福的事……

    「呼——飽了!」

    填鴨一樣的快速「餵食」之後,水心拍拍滿足的肚子靠坐在椅中,開心的打了個飽嗝。細長的雙眸微瞇,還沒等她開口要求,盛滿美酒的酒壺已經從天而降落在她的面前,散發著誘人的酒香。

    「嘿,我就說四哥最疼我。」

    狗腿的搖著看不到的小尾巴,水心馬上拎起酒壺寶貝一樣的抱在胸前,死都不肯放手。

    沒轍的搖搖頭,為了避免這丫頭一口氣猛灌,睿王不著痕跡的開口,把水心的注意力給轉移了去忘記喝酒。

    「你剛才到底是想到了什麼?」

    果然,這句話一出水心正經了起來,放下酒壺走到窗邊,望著窗外璀璨的星空低聲反問:「四哥,滿腔怒火找上門來算賬、想要個說法的人,會只呆在前面而放任後門嗎?」

    「不會。」

    聽水心這麼一問,睿王馬上想起他們黃昏站在樹上看熱鬧時,圍在雲家正門那群人的怒火的確不是造假,那是真的飽含著憤怒的怒火。況且,既然已經氣勢洶洶的找上門來又怎麼會只圍前門而漏掉後門?這怎麼想都不合理。

    「聽喜叔說,映雪偷溜出府時走的是後門。」頓了下,看著眉頭微鎖的四師兄,水心又再說道:「映雪在被災民們追著打時,被她當作替死鬼推入人群的丫鬟煙翠,據說也是走的後門……」

    「你是說這其中有關聯?」

    睿王接口問到,語中有著不贊同。畢竟單憑這個就斷定後門的無人看守是有心人故意引雲映雪出去的手段的話,未免有些太過武斷。

    「所以這個就要等了,等喜叔的消息。」

    拎起酒壺直接喝了一口,水心的嘴角露出一絲苦笑。她是百分之百不願意事情像她所猜測的那般,如果真是那樣的話,她說不定真的會想哭。

    「到底怎麼回事?把事都說出來給四哥聽!」

    看到水心嘴角的苦笑,睿王感到事情或許不像自己下午聽到的那麼簡單,很可能其中還牽扯到別的什麼人也說不定。畢竟他很少看到水心會這麼消沉,通常這丫頭只有在遇到什麼難解的麻煩事時才會這麼嗜酒。

    「話說在前頭,我說了,你們可不許插手!」

    拎著酒壺的左手從左到右畫了一圈,指著四師兄和在假寐裝睡的兩隻,她才不相信那兩個傢伙會那麼沒用,只是喝了點酒就睡得這麼死,連她們的談話都聽不到。

    黑曜石般的深邃雙眸中一道陰鷙一閃而逝,睿王點點頭應允道:「我答應你。」

    「說到做到哦!絕對不可以插手,知道嗎?」

    聽到四哥的保證,水心這才坐回到椅子上,緩緩敘述起從她回到雲府這幾日中所發生的一切。

    「也就是說,在你落水期間存放在錢記米行糧倉中的大米就已經被偷了?而且找不到一點蛛絲馬跡?

    隨後你這邊剛一回雲府,雲映雪就不知道為了什麼原因突然吵著要去施粥,結果言辭上頗為不敬,又差點打傷一名孩童才會激起群憤,把雲家給團團圍住誓要討個說法?

    再然後那個沒大腦的女人又偷溜出府不知道去做什麼,才會在半路上被災民發現,在被追的過程中遇到前來找她的貼身丫鬟,為了脫身就把她當作替死鬼給推入人群,自己趁機逃跑?」

    一口氣把水心說的事給總結一遍,睿王的臉上也帶著不可思議。這麼多的事情全都集中在短短幾天之內發生,難怪水心會懷疑是有什麼人故意設計。

    雖然他對雲映雪那女人並不熟悉,可是也曾派人觀察過她,發覺她雖然不算是特別的聰明可是也不算笨,只是被保護的太好而顯得天真、不諧世事。

    她不是那種會突然想去施粥博名聲的女人,也不是那種惹了事還會招搖上街的蠢貨!這其中一定是有什麼緣故才會讓她做出這麼反常的舉動。

    能叫脾氣暴躁,心高氣傲的雲映雪,雲大美女言聽計從,那這個在背後推波助瀾的人一定是與水心姐妹倆相熟的人,甚至於根本一直就在暗處觀察著水心的一舉一動——一想到這點,睿王眼中的陰冷更加懾人,散發出嗜血的冷酷。


作者: catkiki    時間: 2013-9-22 09:20 PM

第036章:因與果

    從本質上來說,睿王蕭擎宇從不是個好相處的人。

    在朝中雖以「公正嚴明」的行事風格被百官所敬重,可是只有熟知他的少數幾個人清楚,他的「公正」在必要時刻也是很有彈性的。

    官場中的那一套不成文的「規則」他比誰都玩得都熟,只是他的手段太過周密、不留痕跡,叫人難以抓住把柄。即便是有那麼一、兩個見識過他手段的倒霉傢伙,也早就悄無聲息的化為枯骨,被世人所淡忘掉罷了。

    身為大魏國魏王的皇長子,又是後宮之首大魏皇后所出,他毫無疑問的打一出生就注定了會成為未來的「魏王」。只可惜天意弄人,毫無根據地一紙密狀,沒有半點說服力的「人證物證」,就使得他一夕之間失去了所有的一切。

    母后一族被以「叛國罪」滿門處死,他也從人人巴結的「東宮太子」變為獨居冷宮的「被廢黜皇子」,從他出生就圍在身邊的那一群人全都不見了蹤影,就連隔三差五才出現一次給他送吃食的宮女也都對他沒有絲毫的尊敬。

    如果不是三年之後由於四國之間的形式再次緊張,有人提出「交換質子」這項上百年都沒有再被提起的提議,他大概會在不知道什麼時候就長眠在冷宮之中吧,再也沒有機會離開那裡……

    那些年的遭遇讓他學會了隱忍,以至於後來在「承安侯」賀老將軍的捨命相救下自那場早就計劃好的「暗殺」下僥倖逃生,又在老將軍的安排下拜入他口中的「世外高人」——自家那個完全不靠譜的老不修師父門下,認識了水心和那幾隻「禍害」。

    「對親情失望」的相似境遇讓他對水心有著一份特殊的感情,這份感情隨著年紀越來越大,隨著他性格的改變,反而越來越茁壯,直到他下定決心回到那座金碧輝煌、毫無人味的皇城中取取回自己該得的一切時,他才弄清楚這份感情到底是什麼,他想不顧一切帶著她一起走——

    可是,他猶豫了。他很清楚如果帶走水心,那她將面對什麼。那些絕對不會是什麼值得高興的事,他甚至會害怕有一天水心會怪他、恨他……

    再然後……事情就是現在這個樣子,他是「睿王爺」,她是「蘇州第一小富婆」,他們成了兩條看起來不會相交的直線,永遠並行著前行,卻永遠不會相遇……

    自他回京城後的第一年開始,他養成了一個習慣,每年都會悄然的只帶著少數的貼身侍衛來蘇州住上一段時日。有時是三、五天,有時是半個月,悄悄的來,悄悄的走,從來沒有引起水心的注意——

    只要水心快樂,他就快樂,這個因果關係這一生都不會改變,不會。

    深邃的雙眸若無其事的淡掃了下一旁還在睡的師兄弟,睿王嘴角露出狡猾的笑意。他剛才只回答說「我答應」,另外那兩隻可沒有說哦。

    一諾千金那種「二百五」的行為絕不可為!——這可是他家那隻奸詐的「狐狸大哥」的至理名言,如此的諄諄教誨身為一名「好弟弟」他是絕對不敢忘的!對著正在沉思的小師妹痞痞一笑,尊貴無比的睿王爺就這麼無恥的把禮、義、廉、恥全都給一腳踹開,盤算著要如何開始下手查一查,不叫那隱身在暗處企圖對水心不利的作死混蛋後悔出生在這個世上,就算自己失敗!

    散發著可怖的怒氣,盤算著讓惡鬼都會心驚膽戰的算計,咱們尊貴的睿王爺不小心「邪惡」了……等到他好不容易回過神來之時卻發現水心正瞥著他,眼中滿是不信任。

    「四哥!你絕對、絕對、絕對不許插手哦?!」

    「當然!」沉穩一笑,摸摸小師妹柔順的髮絲保證到。

    「你確定?」

    「確定!」——才怪。你查你的,我查我的,反正只要不被你發現就好。

    毫不在乎的胡亂答應著,睿王爺再一次可恥的食言了。

    「小五,那現在你有什麼打算?打算從哪入手?」

    知己知彼才能百戰不殆,睿王爺決定先根據水心的決定制定計劃,這樣才能保證不會被小師妹給抓包發現。

    「嗯——讓我想想——」摸著下巴,水心認真的想了想,手指輕巧桌面發出有節奏的聲響。過了一盞茶的功夫,她才胸有成竹的微微一笑,細長的雙眸中閃動著勢在必得的光芒。

    「我已經叫喜叔派人混進災民中去了,只要打聽到後門究竟有沒有人把守,有的話,查清那些人的身份。

    另外糧食失竊的那一晚,所有負責看守糧倉的夥計也全都被福伯在第一時間給軟禁起來,他們的家人全都在監視之下,互相之間不可能有任何的消息往來。

    映雪那邊雖然她的一舉一動貼身丫鬟都會回報,可是看來這也只是大概,否則她溜出府的時候怎麼會那麼順利?不是她早就對那群小丫頭有了戒心,就是那群丫頭沒說實話。我已經把她們全部都給換掉了,目前也都軟禁在一起與外界隔離。剩下的就是……」

    說到這,水心沒有再說下去,而是定定的望著睿王,眼神有些古怪。

    「剩下的是什麼?」

    被她的眼神看得心裡一沉,睿王心知這丫頭怕是又要出什麼難題來考驗自己的耐力,每次她一要做什麼出格的事就都是這麼個危險的眼神兒。

    看到四哥不自覺微瞇的雙眼,水心嘿嘿傻笑有些不好意思,知道這次大概又會把四哥給惹火,要被念叨上好一陣子了。

    不過箭在弦上不得不發,如果不下點血本,又怎麼能引出幕後的黑手?水心默默的在心中對睿王說了聲「對不起」。

    清了清嗓子,水心繼續說道:「剩下的就是監視映雪,她與那個計劃這一切的人不可能不聯繫,只要讓她們放鬆警惕,就絕對會有後續的動作。所以……」

    對著漸漸猜測到她話中的意思,已經開始準備要變臉的四哥做了個稍安勿躁的手勢,水心斬釘截鐵的做出決定:引蛇出洞!


作者: catkiki    時間: 2013-9-22 09:21 PM

第037章:前夕

    蛇者——細長、冰冷、或有毒性,多喜隱蔽、潮濕之地。

    除了早期的遠古人類之外,只有少數化外之民還保留著崇拜「蛇族」的習慣。剩下的人即便是不到「談蛇色變」的程度,怕是也不會有多喜歡這種生物。

    當然,二師兄莫非那種病態就另當別論了。也只有對「毒」無限熱愛的這個禍害才會看到毒蛇就雙眼放光,彷彿看到什麼絕世美女一般,恨不得同睡一榻、相擁而眠……

    在水心斬釘截鐵、打定了主意要引蛇出洞之後,她與睿王又整整互瞪了一個時辰。直叫一旁倒著裝睡的兩隻苦不堪言,想換個舒服些的姿勢又怕被水心的怒火牽連、引火燒身,只得老老實實忍耐著麻掉的雙腿,躺在那裡當「活死人」。

    沒有任何懸念,這場「互瞪」的最後結果仍是小富婆勝出。

    在朝中向來說一不二從來沒人敢出聲反對的睿王爺再次可恥的敗下陣來,失敗次數早已經超過三位數,並且還在穩健的攀升中,絲毫沒有贏上那麼一次的希望。

    「走啦,走啦,還有好多事要做。得趕緊回去好好睡一覺,明天會很忙。」

    細長的雙眸中閃動著勝利的微笑,發出點點星光。不得不說,這樣自信的水心很美,耀眼到叫人移不開眼。

    不同於雲映雪在驕陽下盛開的華麗牡丹,永遠都在眾人的視線中驕傲綻放,水心更像是曇花,只有能都讀懂她的有心人靜心守候,才能在冷冷清夜一睹這株「月下美人」的剎那芳華。

    她們兩姐妹永遠都是一動一靜,一熱一冷的,看起來就像是兩個極端,誰也不無法理解誰,誰也無法看懂誰。

    水心身旁,瞪輸了的睿王直直的望著她,眼中滿是癡狂。臉上表情非常的微妙,非但沒有半點輸掉的憤怒、不甘心,反而看上去有些竊喜?

    臭不要臉的大色狼!!

    偷偷「啐——」了一聲,還在裝睡的二師兄和冷小弟紛紛在心中鄙視著早就被「美色」給迷昏了頭的睿王,對他為搏紅顏一笑而故意輸掉的可恥行為而替他汗顏。

    家門不幸啊……師弟不教師兄之過啊……師門之辱啊……

    嘴不出聲的唸唸有詞,兩個人越罵越開心,儼然是抓住機會趁機洩私憤。

    「咚——咚——」

    「哎呦——」「疼——」

    不分先後的敲擊聲響起,二師兄和冷小弟被不知道什麼時候走過來的水心一人狠敲了一擊頭,顧不得繼續裝睡,兩個人全都迅速的一躍而起、坐直身子抱頭慘叫。

    「哼!還裝?走了啦。」

    所謂的「剎那芳華」還真是一剎那,小富婆水心那點難得一見的風姿也就一眨眼的功夫,馬上就變成泡泡消失不見,立刻又恢復成了平日裡的豪邁作風,幾乎找不出半點女兒家該有的嬌羞。

    「哦!」

    裝睡被識破,頭上還在疼的兩隻馬上乖乖的起立站好,背藥箱的背藥箱,伸懶腰的伸懶腰,做著離開的準備。

    等到一切準備就緒,冷小弟和水心同時動了起來,一個走向窗邊,一個走向門邊。

    「吱呀——」

    窗和門同時被人推開,兩道聲音交疊在一起,引起了保持著「推」的動作的二人。

    「師姐?」

    搔了搔微卷的雜亂髮絲,冷小弟腦袋上頂著個「雞窩」的望著水心,不太明白她既然說要走幹嘛還跑去開窗戶?

    「從這走。」

    指了指窗外的屋頂,似乎是正要實行惡作劇前的頑皮孩童,臉上的表情掩不住的興奮。

    「哦,好。」

    早就習慣師姐說什麼自己就做什麼,冷小弟毫無疑問的乖乖走向窗邊,望著離地三樓高的下面的街道不太確定的看著水心問道:「你自己上去?」

    他可不是故意看扁她,雖然名義上她是自己的師姐,可是只要稍微留意下就清楚她的武功到底有多爛——說的直白一些,她的拳腳功夫基本等於六、七歲孩童的程度,連入門都還算不上。至於輕功就更別提了,半人高的小樹她都跳不過去。

    心法口訣她倒是背得滾瓜爛熟,如果有心的話,叫她倒著背都不在話下。就是那內力啊……唉……

    本來她就不是什麼練武的材料,如果不是當年的一段孽緣,她也不會無緣無故被那個老不修的不靠譜師父哭著、喊著、纏著,非要收她做自己的徒弟,好償還酒錢。

    就這樣,她一面要在嚴厲的娘親的督促下學習一切她認為需要學習的知識,一面還要在夜裡偷偷溜出府跟著那個老不靠譜的學習武功。

    結果,幾年下來,功夫沒學成,倒是和幾個前來尋找「迷路師父」的師兄們混得感情深厚,相親相愛的仿若一家人一般,獲得了無可取代的重要存在。

    對於這個結局所有人都很滿意,反正這丫頭本身也不是什麼手腳勤快的人,叫她動手還不如叫她直接花大錢請保鏢還來的輕鬆些。

    後來她又在第一次出遠門的時候撿到了被人丟在水盆中順河而下的冷小弟,直叫她家那個每次見到她總是忍不住長吁短歎,抱著酒葫蘆開始大喝特喝,喝醉了就念叨著自己愧對師門,竟然收了一個不思進取,眼中只有黃白之物的俗人的小徒弟,他好可憐,他好無辜……等云云總總廢話的師父眼前一亮,一直稱讚這小子是個練武的好材料。

    美滋滋的從山上搬來蘇州暫住,就只為了把這小子帶在身邊嚴加督促,直到冷小弟在十歲左右小有成就,可以放心的把他留在水心身邊保護她,這才非常有成就感的被接到消息的大師兄幾個給捆了回去,防止他再三不五時的跑出來作亂。

    所以,從小就被水心撿回來養大的冷小弟自是再清楚不過她的身手,她如果從這窗子躍出去,屋頂是絕對上不去了,唯一的一種可能就是筆直的掉下去摔斷脖子。

    還是不要吧?

    同情的望著自家師姐,冷小弟實在是不想看她拿自己的小命來冒險。

    忍不住對著小師弟的「同情」丟了個白眼,水心實在是懶得與他多講,抓起睿王的衣袖搖了搖,動作嫻熟的爬到他的背上指了指屋頂,就這樣沉默無語的離開了「王家包子鋪」,沒有驚動趴在樓下櫃檯沉睡的七叔。

    等到他二天天剛亮清醒過來上樓去看時,水心他們所在的房間早已經人去樓空,桌上放著一錠元寶和一封水心的親筆信,裡面只寫了幾個大字:一切安好,勿憂。

    揉了揉惺忪的睡眼,那時的七叔還不明白這裝神弄鬼的丫頭到底是在搞什麼鬼。可是兩天之後,當他再次聽到水心的消息之後,卻突然明白了過來,為什麼她會提前給自己這封信的理由……


作者: catkiki    時間: 2013-9-22 09:22 PM

第038章:風起雲湧

    水心他們悄然離開後隔天的一大早,七叔剛剛起床還沒等他去酒樓開店,就看到兒子慌慌張張的跑了進來,長相憨厚的臉上滿是難掩的怒意。

    「玉柱!到底是什麼事?瞧你這慌張勁,都是當老子的人了怎麼能還這麼沉不住氣!」

    眉頭微鎖,對著看到他馬上站定的兒子一瞪眼,自小就對兒子嚴加管教的七叔忍不住出聲訓斥著他,話雖嚴厲,可是語氣中卻透著一股慈愛。

    「爹——」

    七叔的兒子早就習慣了爹爹的嚴格,對於少年喪母父子倆相依為命的他來說老爹不管說什麼他都不會在意,因為他知道,爹爹都是為了他好。只是——

    不自覺的抓了抓左邊的褲腿,玉柱他實在不知道要怎麼開口跟爹爹說他剛才聽到的消息,他怕爹爹太過心急急出病來。

    但是,他的這個小動作又怎麼能瞞得住相依為命的爹爹,看到老實的兒子每次說謊都必做的這個小動作,七叔的眉頭更是緊鎖,大聲喝到:「到底是什麼事不能讓我知道?快說!」

    被七叔的大喝給嚇到,王玉柱頓時縮了縮脖子,吞吞吐吐小聲的說道:「雲……雲大小姐……出事了。」

    話一說完他馬上抬起眼看著自家老爹,生怕他聽到消息出什麼意外。

    外人或許不知道,但是對於他來說自是清楚老爹對水心的關心,那是一種超出血緣、近乎親父女的一種關心。

    一飯之恩尚且必償,更何況是給了他們完全不一樣的人生?

    如果沒有水心,爹爹還是站在街上日復一日、風吹日曬的賣包子小販,那他們一家很可能不是餓死就是凍死,久病的娘親也不會在最後的幾年得到最好的照料。雖然水心一再強調她和大叔是合夥人,但是在他們一家的心中,她就是他們的大恩人!

    所以他一聽到消息就馬上慌亂了起來,下意識的跑回到家中想要告訴七叔,卻有話到嘴邊不敢往外說。

    「出事了?到底是出什麼事了,傷到沒有?!」

    果然,一聽到水心出事了,七叔馬上感到眼前一黑氣血直衝腦頂,身子晃了又晃,好在他這些年操勞慣了身子骨還不錯,眩暈過去之後並沒有什麼大礙。

    「爹,您先別急。」

    扶著父親的手臂,玉柱小心的把他帶回房間的床邊坐下,又轉身端了杯水回來,看著七叔慢慢喝下去這才繼續開口道:「今兒一大早衙門就派人去雲府拿人,說是雲家私吞賑災米糧,又涉險在粥中下毒企圖謀害災民,把雲大小姐請回衙門去問話了。」

    「什……衙門?」

    一聽到是衙門,七叔心中一驚,馬上又急著站起身來說著話就要往門外沖,想要趕去衙門看看水心的情況。

    看到七叔站起身來,玉柱馬上伸出手去想要抓住爹爹的衣袖,卻不想一下沒抓著,眼看著七叔抬腿就跑,快步跑向門邊。

    擔心他會出事,楞了一下馬上就回過神來的玉柱趕緊也站起身來追向門邊,卻與突然又改了主意朝著屋裡走進來的七叔撞了個滿懷,兩個人「哎呦」一聲撞成一團。

    「爹……您怎麼……又回來了?」

    被七叔給壓在身下,險些給壓得背過氣去玉柱一邊痛苦的喘著氣,一邊吐字不清的詢問到,他是怎麼也沒想到七叔會突然又轉回來。所以即使說話的時候更痛苦,他也忍不住想要問出個答案。

    「呵呵,瞧我這腦子,老糊塗了!」

    不同於方纔的慌張,七叔臉上滿是笑意不慌不忙的自懷中掏出一張紙來,正是水心留在「王家包子鋪」的那封親筆信。

    上面的字體並不像一般姑娘家那般娟秀工整,反而飄若浮雲,矯若驚龍,透著一股灑脫和豪邁,的確很像她的為人——坦蕩,灑脫,不做作。

    看著上面「一切安好勿憂」的六個大字,王玉柱的臉色也瞬間變了變,不再像剛才那般難看。緊抓著寥寥數字根本不能稱之為信的白紙,他對著七叔露出一個釋然笑容,父子兩個全都拍拍身上的塵土站起身來,準備著出門去開店。

    不是他們不關心水心,而是他們對水心有信心。相信她定能逢凶化吉,轉危為安。這是這十來年同甘共苦中培養出的默契與信任,是任何金錢都買不到的寶貴牽絆。

    ……

    另一邊,不同於王家父子的信任,雲府上下早已人心惶惶、亂作一團。

    雲映雪與剛剛回府的雲浩天父女倆不斷派出家中的下人前去衙門打探消息,摔碎的茶杯一組又一組,不斷罵著家僕動作慢的父女兩人竟然沒一個人想過要親自去衙門看看,看看他們的親女兒、親姐姐。

    老管家福伯安靜的站在大廳外,花白的鬍子隨著風輕輕搖擺,就像雲家所有的下人的心一樣,那麼的不確定,那麼的飄忽不定。

    如果大小姐真的出了事該怎麼辦?如果大小姐坐牢的話該怎麼辦?誰來掌管雲家?

    所有人全都緊夾著尾巴,連大氣都不敢喘,生怕驚動了正處於暴走邊緣的那對父女,惹來滅頂之災。

    被揍一頓尚且算是運氣好,如果真的在這時候惹到他們,以他們的脾氣就算不脫一層皮怕是也得只剩下小半條命,然後還會被惡意轉賣掉,叫你生不如死。

    大小姐要是不回來我們該怎麼辦?

    雖然每個人都很想問,可是卻沒人有膽子問出這句禁句。蘇州城的百姓或許不清楚,但是雲府中的下人們卻很清楚,雲家大小姐雲水心,這位名聲在外多少人羨慕嫉妒恨的「蘇州第一小富婆」,她在雲家的地位究竟是什麼——

    搖錢樹!對,就是搖錢樹!

    缺錢了搖一搖,沒錢了丟一旁;有事你來頂,沒事閃一旁。這正是大小姐在雲姐的全部功用!

    誰能想得到掌握著雲家的全部的經濟大權,在江南地界呼風喚雨,多少人靠著她吃飯的雲水心雲大小姐,在家中的地位竟然連個外人都不如?

    很不可置信吧?

    不管旁人信不信,反正他們這些在雲家為僕的人是信了。畢竟雲浩天與雲映雪對大小姐在態度上的無情、冷漠、生疏、無禮也不是一天兩天了。

    甚至於一些呆得更久的老家僕在說起已經過世的大夫人,也就是水心的親生娘親時更是連連搖頭,不斷的長吁短歎。其中的不言而喻更是明顯,直教人不容錯認。

    就這樣,這一天的一大早,整個雲府乃至蘇州城都被雲家大小姐被帶去衙門的事給攪得一團亂,所有人全都眾說紛紜,紛紛猜測著各種版本的結局……


作者: catkiki    時間: 2013-9-22 09:23 PM

第039章:對簿公堂(1)

    周文聰身穿官服端坐在公堂之上,望著堂下所站之人眼中的複雜神色一閃而逝。

    他是怎麼都沒想到睿王竟然會同意這丫頭聽起來略顯瘋狂,令人匪夷所思的大膽計劃。要知道這可是眾目睽睽的公堂之上,稍有不慎水心就可能會被人反咬一口,到時就算是主子的權勢大如天也不得不依法將她下獄,一受牢獄之苦。

    不著痕跡的微微看了眼身後,感受著隱身在堂後那位不請自來的「尊客」所散發出的無形壓力,周文聰忍不住心中苦笑,為自己接下來所要面對的一切感到無比的頭疼。

    視線無意間偶然相對,細長的雙眸微微輕眨,露出一抹笑意,似乎是在安撫著他的情緒,完全沒有半點她才是接下來最危險的那個的自覺。

    這丫頭——

    如果不是現在的情況不允許,周文聰或許真的大笑出聲。

    當了這麼多年的官,他還真是第一次見到這麼悠哉的「被告」。竟然還富有餘力的用眼神來「安慰」他這名即將對她問審父母官——這樣的奇聞別說是大魏國,怕是整片大陸的四國之中都再難找得出一人吧……

    身體不明顯的微微輕抖,周文聰忍住暗自偷笑,為自己方纔的「瞎擔心」感到汗然。他早該清楚這小富婆是九命怪貓,哪裡會這麼簡單的就被人陷害、定罪?自己真是想太多了!

    緊繃的情緒得到舒解,暗自調整了下呼吸,面白如玉的俊臉上滿是威嚴,周文聰一拍驚堂木開始了這樁被全蘇州城百姓所矚目的公案。

    ……

    公堂上的氣氛開始漸漸變得冷窒,圍在外面前來看熱鬧的蘇州城百姓們也全都不再敢出聲竊竊私語,包括站在裡面的衙役和文案,全都狀似平常的保持著裝出來的平靜,等待著事情的後續。

    誰也沒有料到案情會這麼飛轉直下,本是被請來當作證人的雲家大小姐卻會被其他三名疑犯一口咬定是主謀,全都聲稱是受她指使才會偷開糧倉、私運米糧。

    而且這還不算完,就在雲大小姐的證詞飽受質疑之時,忽然又跑出了個渾身是血的人來投案自首。他是不久之前才被雲府辭退的下人,痛哭流涕的懺悔說是受了大小姐的千兩白銀的誘惑,才會一時財迷心竅做出在施給災民的白粥中下毒的這種喪盡天良的惡事來。

    他不求大老爺開恩,只求禍不及家人,請衙門確保他臥病在床的老娘和年幼不懂事的弟妹們的安全,不要被賊人所害!

    此話一出全場嘩然,所有圍觀的百姓看待水心的眼神全都帶著質疑。信她的、不信她的、不知道該信還是不該信的,什麼立場的人皆有。

    不管信與不信都好,水心這十來年在蘇州城所樹立起的名聲、信用,頃刻之間全部粉碎,就像那拍打著透明翅膀的蝴蝶,虛幻、脆弱、毫不真實……

    細長的雙眸微微瞇起,面對著眾人質疑的目光,水心嘴角微翹,緊盯著跪倒在地的四人問道:「既然說是我受我指示,那麼可有證據?你們憑什麼說我是主謀?況且,我既然賑災,又為什麼會運走米糧?這對我可有好處?」

    頓了頓,嘴邊的笑意更深,繼續道:「還有下毒這事就更是無稽之談!我雲家既然出來施粥,就擺明了出了任何事都與我雲水心脫不了干係。莫不說真要存心害人我大可花些錢僱傭殺手,以我出的價格大把的人會找上門來,我又何必下毒這麼小家子氣?難道……你們真的認為我會笨到在自家的粥中動手腳,然後等著人來抓我?我會與你們一樣笨?」

    嘴邊嘲諷清晰可見,帶著不可一世的氣勢與自信,水心望著地上四人的目光中滿是憐憫,似乎根本不屑與他們爭辯一般,說完話就靜立在一旁,等著堂上的周文聰周大人來定奪。

    「哼!誰不知道你是妒忌雲二小姐的美貌?」

    冷哼一聲,四人中的一人猛地抬起頭來,眼中滿是譏諷,與水心嘴角的嘲諷針鋒相對。

    不給水心任何反應的時間,這個人馬上繼續開口,說出了蘇州城中人盡皆知卻無人敢說的「秘密」——

    「誰不知道雲府的老爺根本就不喜歡你?!光看看你們姐妹從小的穿戴就知道了!雲老爺和二夫人對二小姐那可是百般的寵愛,要風得風要雨得雨,生怕她有個不開心。只要京城流行什麼,不出半日雲二小姐手上就會拿著個一模一樣的!

    請問大小姐,您呢?聽說你從小到大唯一得到過的禮物就是個算盤吧?還是老管家多事以著大夫人的名義送的!這可不是我瞎掰吧?全雲府的下人可是都知道的哦……所以說這個人吶!做人真是要掂掂自己的份量!連自己的親娘都不疼愛,對二房的女兒卻比自己女兒都要好,那這個做女兒的可真是該……」

    「啪——」

    一聲脆響,打斷了這個喋喋不休、說個沒完、把惡俗當有趣的白癡的話,令公堂上一片安靜,沒有人再發出半點聲響。

    「對不起,有蚊子。我這人就是有個壞習慣,看到『害蟲』總是會忍不住拍下去。一時沒控制好力道,見諒!」

    細長的雙眸中滿是寒霜,嘴邊卻帶著溫和的微笑,水心打完人後口中說著道歉的話,手卻直接探進隨身的小背包掏出手帕來,擦了擦打人巴掌的右手,隨後把手帕隨意一丟不再講話。

    「你——你這賤人!——」

    被水心突如其來的一巴掌給打呆住,呆愣愣的看著她,直到她把手帕狀似隨意卻意義明確的一丟,這個多話的大嘴巴才反應過來,嘴裡不乾不淨的罵著,咬牙切齒的就要飛撲而上。

    見他有所動作,跪在他身邊的兩個也開始蠢蠢欲動,企圖趁亂跟著一起沖。

    「這公堂上的蚊子還真是多。」

    看到他們的動作水心不但不慌,還幽幽的火上澆油,使得三個人更是怒火中燒,大有不是你死就是我火的架勢,就那麼不顧時間地點的準備撒潑。


作者: catkiki    時間: 2013-9-22 09:23 PM

第040章:對簿公堂(2)

    「放肆!公堂之上豈容你們隨意胡來?!」

    從那個大嘴巴開口講著那些泛著毒氣的惡言惡語之時,周文聰就已經開始微微的皺起眉來。之所以沒有馬上喝止住他,是他清楚水心這丫頭一定不會乖乖任著別人踩到她頭上去,被人攻擊還不還擊絕對不是她性格。

    果然,這個自找倒霉的傢伙很快就聽話閉嘴,雖然並非是他本人所願就是了。

    說實話,在看到水心賞他那一巴掌的時候還真叫痛快。尤其是最後拋手帕那一段,真是叫人想笑又不能笑,憋得難受。

    所以在水心沒有危險之前,他也就沒有動作,坐在一旁涼涼看戲。直到那三個惱羞成怒、沒有風度的大嘴巴撲了過去,他這名父母官才掐準時間一拍驚堂木,命令衙役們把他們三個給壓回去各揍二十大板。

    至於那狠狠打人一巴掌的小富婆,他自然是有意無意之間把她方纔的「放肆」給一併淡忘了,遠遠的拋在了腦後,隨風而去……

    「嗷——好疼——」

    「哎呦媽呀——打死個人了——」

    「臭娘們!——啊——」

    像人的、不像人的慘叫聲接連響起,聽得站在外面的眾人全都兩眼發直,為這麼別開生面的另類慘叫而大開耳界。

    也不知道是水心這小富婆做人太過成功,還是這三個傢伙實在太面目可憎,又或者是動手的幾個衙役早飯吃得太多無力可使,才剛打到一半,這三個傢伙就已經沒了力氣繼續喊叫,偶爾發出一、兩道模糊的破碎呻吟聲,才堪堪熬完這二十大板。

    活生生被打得只剩下半條命,這三個腦袋不怎麼靈光的傢伙才終於醒悟到,這裡不是讓他們撒潑打混的地方,同時也明白到水心這個蘇州第一小富婆不是光有名字好聽而已,她的人脈和影響力並非他們這些小人物能夠隨便談論的。

    氣勢與方才相比萎靡不少,誰也不敢隨便的亂開口,免得把剩下的另半條小命也不明白不白的給弄丟。

    三個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在用眼神示意著叫對方先出頭。

    就在他們三個眼神交匯的同時,水心和周文聰也對視了一眼,確定著要不要繼續進行下一步。

    依照水心的計劃,她本就是要藉著今天這齣戲來讓隱身在暗處的對手放鬆警惕,趁機抓住他的尾巴。如果自己一直站在上風的話,那這齣戲可就唱不下去了。

    對著周文聰微微點了點頭,水心輕咳一聲,不著痕跡的轉頭看了眼後堂的方向,身著上繡著金龍的黑色朝服的威武男子靜立在暗影處,渾身散發著懾人的氣勢。

    「等這件事了了之後,我不想再見到那三個人。」似是喃喃自語,睿王背對著空無一人的後堂低語。

    風聲自寂靜的後堂微微響起,一道模糊的身影漸漸遠去。主子的意思十分明確,只要這場戲唱完,那三個不知死活、膽敢提起雲大小姐傷心事的蠢蛋也就時辰已到,排著隊到下面去喝孟婆湯了。

    這些年來他們不是第一個犯這錯的人,也不會是最後一個。只希望這樣白目的蠢貨不會再多,不要讓主子的心情更加糟……領命而去的貼身侍衛慢慢混入圍觀的人群中,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靜待這三個人的離去……

    「啪——」

    朝堂之上,周文聰忽然一拍驚堂木,驚得三個身受重傷的大嘴巴全都渾身一震,恐懼的望著大老爺。

    「你們三個口口聲聲說所做的一切都是受雲府大小姐雲水心之命,那麼可有確切證據?運走的米糧現又何處?還不一一招來!本官先警告你們,如果沒有證據隨便誣陷的話,本官定不輕饒!」

    照著水心劇本演下去,周文聰真可謂官腔十足,若是真是紅口白牙胡亂誣陷的賊人的話,怕是早就嚇得心驚膽戰,謊言一眼即可識破。卻不想——

    似乎是早就在等著這一刻,一聽到周文聰說要證據,堂下跪著的四人全都眼中異色一閃,嘴角露出一抹「終於等到了」的森冷笑意。似乎今天所做的一切,就只是為了等現在而做出的一場鬧劇。

    「大人!我們有證據!」

    被打得只剩半條命的三個,連同前來自首的那人,全都馬上爭相開口,自懷中掏出兩封信來高舉在頭頂。

    聽到有證據,周文聰不太明顯的微微一愣,有些意外的看了眼水心,在看到她眼中同樣的疑惑之後頓時心中一沉,不太妙的感覺開始蔓延全身,他開始有些預感到今天的事不會這麼容易了結。

    「拿上來。」

    吩咐著一旁的衙役,周文聰的腦中瞬間千思百回,他不相信水心做事會留下任何對自己不利的證據。況且這些事到底是不是她所為他和他家主子睿王自是最為清楚,這分明就是有心人的故意誣陷。

    但是,水心這丫頭到底是不是太過輕視對方了?

    眉間微微縮起,周文聰快速接過衙役遞上來的兩張白紙快速的看了幾眼,這一看卻叫他忍不住倒抽了一口氣——

    這紙上的字跡分明就是出自水心之手!她的字如同她的人一樣,不受拘束、不拘一格,叫人過目難忘。

    抬起頭別有深意的望了眼水心,周文聰揚了揚手中的信件厲聲詢問著水心:「雲小姐,這可是你的字跡?!」

    「回大人,這字跡與民女的的確相似,但是民女從未寫過這些東西!」

    反覆把手上的「證據」看了又看,水心的眼中閃過一抹疑惑。隨即,又想是像到了什麼,疑惑中又多了絲懷疑……漸漸的,細長的眸中滿是神采飛揚的星光,疑惑和懷疑全都不見了蹤影,只剩下淡淡的笑意。

    「那你怎麼解釋這些字?」

    「無法解釋,只能說要麼是剛巧有人與民女的字跡相同;要麼就是有人故意模仿我的字跡,企圖陷害!」

    說著話,水心清冷的目光緩緩掃過跪倒在地不敢與她視線相對的四人,又抬起頭淡淡望著公堂外越聚越多的眾人,嘴邊的笑意不減,透著一股出塵的高傲。


作者: catkiki    時間: 2013-9-22 09:24 PM

第041章:對簿公堂(3)

    公堂內外鴉雀無聲,所有人全都不自覺的屏住呼吸,等待著事情的發展。

    不同於外表的冷靜,身穿官服穩坐大堂之上的周文聰只感到心跳變得極快,口中的苦澀慢慢在蔓延。

    現在的發展已經開始漸漸不受控制,按照水心事先和睿王商定好的,她只會以災民吃完粥後腹中劇痛,涉嫌下毒被召來。

    雖然「下毒」這個罪名定得夠大,但是事發之時她正好在落水途中,根本沒有任何機會與理由這麼做。況且那些白粥與饅頭等食物都是出自廚子之手,真要追查下去也根本不會追到她的頭上,她頂多落得個「監管不力」的責罰。

    ——正是基於以上的考量,生怕她出任何意外的睿王才勉強答應了她的苦苦哀求,同意讓周文聰陪著她演這齣戲。

    然後隨便找個理由將她關進大牢兩天,將敵我雙方明暗的優勢給掉轉過來。讓水心這個一直在明處的目標隱藏到暗處,也好趁機抓住對方的狐狸尾巴。

    可是誰想,他們設計好的一切才剛進行到一半,就被對方反將了一軍。現在別說是隨便找個理由丟進大牢,根本是想不關她都不成了……

    人證、物證,全都對水心不利,如果不依法處置的話,今日之事絕對無法服眾。到時候如果那個藏身在暗處的傢伙再趁機講此時鬧大的話,即便是睿王想要將事壓下來怕是也要費上一番手腳。

    畢竟水心的身份實在是太過特殊,在民風保守的大魏一個女人竟然成為江南首富,這樣的事情根本就是匪夷所思。平日裡多少雙眼睛都在盯著她的一舉一動,就等著她出些什麼事好雪上加霜,落井下石。

    腦中思緒萬千,實在是想不出別的辦法,周文聰無奈的抬頭望著站定在堂下的水心沉聲問道:「雲水心,你可還有什麼話講?」

    表情沉靜、目光坦蕩,水心直視著周文聰的雙眼回道:「民女無話可說。水心為人但求無愧於心,沒做過的事就是沒做過!不管你說我是一己私慾私運米糧也好,還是妒忌妹妹深受爹娘寵愛,伺機下毒惡也罷。天理昭昭,公道自在人心,水心相信大人定能還民女個清白!」

    腰板挺得筆直,一襲簡單大方的素白長裙,如墨的青絲只用一枚樣式古樸的髮簪隨意挽在腦後,水心今日白的素樸、白的清雅。似那湖中隨風輕輕搖曳的白蓮,潔白、聖潔、不容侵犯。

    這樣的形象,搭配上她方纔那番不卑不亢,不為自己多做辯解的言辭,使她贏得了在場眾人一致的好感。早就把才纔她嘴角的嘲諷與打人巴掌時的氣勢給忘了個一乾二淨,紛紛投出最溫柔的眼神望著她,傳達著他們的信任。

    要說現在這裡最清醒的人,除了那跪在地上,恨不得隨時蹦起來咬她兩口的四人之外,就只剩下隱身在後堂的睿王。就連周文聰也被她這突如其來的演技所折服,傻愣愣的把她的本性給忽略了。

    眼神中滿是寵溺,嘴角帶著微笑,負手而立的睿王有趣的望著眼前的一幕。

    心說如果那些人知道這懶惰的丫頭只有這一身白裙,而且還是特意為了今天而連夜趕製的,就只為了博取眾人的好感的話,不知道他們到底該做何感想?

    是直接衝過去捏死這個騙人同情的腹黑小富婆?還是吃癟的搖頭苦笑,為這個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黑心小丫頭感覺到頭疼、胃疼、全身都疼?——

    這還真是個難以選擇答案的問題!嗯,很難!

    輕咳一聲,打斷了周文聰的發呆,他真是沒想到水心這個丫頭這幾年的演技愈發的精湛,連周文聰這樣的青梅竹馬,熟知她本性的人都會上當被騙,可見這丫頭在「騙人」這件事上還真是小有天分。

    對著轉過頭來的周文聰默默的點了點頭,示意他就照著現在的形勢走下去。

    反正水心最開始的目的也是要「進牢」的,雖然情況多多少少有些出人意料,但是也算順利。有他這個「睿王爺」在,他看誰敢讓水心受一點委屈?!

    不再理會還在猶豫的周文聰,睿王蕭擎宇輕揮衣袖,身後瞬間出現兩條迷濛的身影跪倒在地,低垂著頭等候著著主子的吩咐。

    「你們先一步到牢中去,把裡面的無關人等全都給轉移到別的地方。看守牢房的人也全都換成我們的人,然後去雲家找老管家福伯,把這裡的一切都告訴他,叫他把水心的慣用之物都送過來,去吧。」

    「是。」

    恭敬的站起身,身穿黑衫看起來不過二十歲出頭,長得一模一樣,一看就是雙胞胎的兩名貼身侍衛悄無聲息的閃身而去。

    等到睿王吩咐完一切,再轉回身去看大堂之上時,周文聰已經開始做著最後的判決。

    「……『米倉被盜』一事蘇五等三名嫌犯指認雲水心為主謀,且有書信為證。然,此書信還未確定為雲水心所書,故暫時無法作為罪證。

    且米倉被盜前兩日,雲水心為救孩童溺水之事發生,本官與眾衙役皆在場親眼所見。蘇五三人言辭閃爍、多有破綻,不可足信,米糧一事還需再查。另,在粥中下毒之事,皆為趙財一人之言,並無任何確鑿證據。

    故而,下毒與米糧失竊之事兩案一併追查。涉案蘇五三人與趙財全都關入大牢,等待案情多有進展之日,再次開堂。

    雲府大小姐雲水心雖無直接罪證,但也多有疑點,一併收入大牢,等待本案重開……來人,全都帶下去!」

    一聲令下,早已再次等候的衙役們全都大步向前。除了水心還算備受禮遇讓她自己走路,衙役只是跟在她的身邊監視著她,以防生變之外,另外四個全都被按住雙手,毫不客氣的推出堂外,直奔大牢而去。

    站在堂外看熱鬧的人群中爆發出各種反應,有點頭的、有搖頭的、有不忍的、有落淚的、有臉色陰沉的、有趕忙跑回雲家報信的、也有……抿嘴偷笑的……

    一名身穿灰布長衫,身材瘦小,留著一撮小鬍子的男子混跡在人群中,在眾多人裡只有「他」一個人抿嘴偷笑,眼中滿是得意。

    半晌,似是發覺自己的舉動太過怪異,「他」才慢慢的後退,一直到退出到人群邊緣,這才匆忙左右看了一眼,確定沒有人注意到他,這才認準方向朝著一處暗巷快步走去。

    就在「他」離去不久,一名身穿白色儒衫,上面佈滿大大小小,形狀不同,顏色各異補丁的冷漠男子緩緩自街角步出,面無表情的望著「他」離去的方向,眼中佈滿了寒冰。

    一輛馬車疾馳而過,經過這名男子的身前,不過一眨眼的功夫,當馬車跑開之後那裡已經沒有了男子的身影,彷彿他根本就不曾出現過,讓人那般的不確定。

    ……

    醉紅樓。

    蘇州城內最大的青樓妓院,塗滿了胭脂一笑就直往下掉碎渣的老鴇扭動著比一般人要粗上好幾號的「水蛇腰」,妖嬈萬千的走到全樓最大的一間客房門前,輕聲敲了兩下。

    「吱呀——」

    等了許久,房門才緩緩開啟,醉紅樓內最紅的頭牌姑娘酥胸半露、衣衫不整、打著哈欠前來應門。等她看清門前站著的人的臉,衝到嘴邊的不滿全都悄悄嚥了回去,擺出討好的笑臉乖巧的喊了聲「媽媽」。

    「女兒呀,裡面的那位爺還歇著呢?」

    手中的小扇子扇啊扇,根本遮不住半張臉,眼中只看得到金元寶的醉紅樓的馮媽媽伸長了脖子朝屋裡張望,只可惜屋內光線昏暗,只看得見床上的一團黑影,只是那團黑影似乎太大了些,怎麼看也不像是一個人睡在那。

    「呵呵——媽媽您又不是不知道,這位爺的體力可真是……」意有所指的笑了聲,惹得胸前亂顫,名為蘇紅的姑娘對著馮媽媽輕眨了眨眼,繼續說道:「我們三個姑娘伺候他一個,差點把咱們三個給累得骨頭都散了,這位爺還是火熱的不肯放手……這還真是……真是……」

    衣袖半掩著臉,蘇紅姑娘不理凌亂的衣衫,只是掩住嘴角偷笑。這樣的笑也不知道該說是害羞,還是說是炫耀,就這樣明晃晃的刺進馮媽媽的心中,流出血淚。

    這小騷蹄子!要不是老娘早生了十來年,這麼生猛的帥哥還能輪得到你們?!哼!!

    心中冷哼一聲,為錯過這麼個優質帥男而感到惋惜。馮媽媽不由自主的又朝屋內望了眼,向著這位公子那俊俏的臉龐,紮實的身體,恰到好處的肌肉,以及這小騷蹄子剛說的體力……

    「嘶——」

    抽了口口水,馮媽媽見自己再站在這也實在看不到什麼,這才不甘不願的轉回身去,放棄了「一飽眼福」的慾望。

    嚇?

    剛一轉身,馮媽媽就馬上被嚇得蹦了起來,圓圓的身子足足離地三尺,直叫站在她身後的蘇紅看直了眼,不敢相信她竟然如此的「身輕如燕」。


作者: catkiki    時間: 2013-9-22 09:25 PM

第042章:誰的真情,誰的假意

    門前的走廊並不寬敞,勉強能供三人並行。

    這幾年生意紅火,銀子和體重成正比的節節攀升,使得原本還算小有姿色的馮媽媽也和她的荷包一樣,圓圓潤潤到一個不行,找不出任何稜角。

    三人有點擠,兩人很輕鬆的走廊被馮媽媽一人所佔據,大有「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霸道架勢,估計也就只有傳說中的「紙片人」能側身順著縫隙溜躂過去。

    所以直到馮媽媽這麼猛然一跳,站在她身後的蘇紅姑娘才發覺原來隔著馮媽媽的另一頭不知道什麼時候站了一個人,正陰惻惻的盯著自己上下打量。

    雖然這「醉紅樓」是晚上才開門迎客的生意,白日裡姑娘們都在歇息,很少有人會這麼猴急的大白天就跑來。不過有錢的人是大爺,在這行混了這麼久,馮媽媽什麼樣的人沒見過,什麼「鬼」沒遇過?能把她給嚇成這樣的情況還真實屬罕見,至少在蘇紅的記憶裡,打她六歲被爹爹賣來還債的那一日開始,這樣的事還是頭一遭。

    冰冷的視線彷彿一根利箭,直直的穿透自己的心臟。原本還不太在意的蘇紅驚恐的低叫一聲,撫著莫名抽痛的心口慢慢退後,一直退到房門的後面退無可退才終於停下來,再也不敢與那道陰鷙的視線對上。

    「滾開!」

    鄙夷的瞪了一眼已經開始在哆嗦的馮媽媽,身穿灰布長衫,嘴邊留著撮小鬍子的瘦小男人氣勢驚人,似是看到髒東西,多看一眼都嫌會眼睛爛掉的把視線從馮媽媽的身上移開,嘴角的不悅更加明顯。

    「媽……媽媽……過……過來……」

    見到馮媽媽被對方的氣勢所懾,顫抖著滿身的肥肉癱在那裡,本來已經把自己藏在門後偷看的蘇紅不得不乍著膽子小聲喊著她。

    倒不是她對這個肥膩膩,自小對她又打又罵的惡婆娘有什麼留戀,而是擔心她若死了自己的境遇可能會更加的糟,基於對自身情況的考量,她才勉為其難的伸出手,試著拉住她那條已經蠢蠢欲動,企圖駕鶴西去的小命。

    「帶著她們一起滾!」

    大概是看出馮媽媽現在想要靠自己的雙腿離開已經絕無可能,這名突然出現的古怪男子開恩一般,不再理會擋在他面前的馮媽媽,而是抬起腳就那麼「稀鬆平常」的跨過她,進入了房間。

    們?哪來的們?

    就在蘇紅大著膽子低頭跑過去拉著馮媽媽的衣袖試圖將她拖走時,男子的話卻讓她楞了一下,還沒等她想明白,下意識的抬頭一看,卻發現男子已經不見了蹤影。

    奇怪了?人呢?

    看了看對面的樓梯口,空無一人。而這邊就是倒在地上正好擋住房門的馮媽媽,再來就是她自己。這麼近的距離沒道理他離開自己會看不到呀?難道是進了房去?

    扭頭看向右前方的房間門,再看看小山一樣擋住屋門的馮媽媽,蘇紅開始忍不住背脊發涼。現在正好是七月天最熱的時候,她卻滿身的冷汗,身體微微的顫抖。

    那個男子的個頭與她差不多,如果要邁過馮媽媽的身體怎麼看都不太可能,除非他會用飛的!

    那踩的呢?這個念頭剛一興起,蘇紅馬上又自己給推翻了。如果用踩的,想要踩在半跪在地上的馮媽媽的身上過去也不大可能,人的腿即便能抬到那麼高也使不上勁啊!

    就在蘇紅疑神疑鬼,懷疑自己是不是大白天撞邪的時候,從屋內忽然傳出「砰——」的一聲巨響,似乎是什麼硬物相撞的聲音。

    隨後,昏暗的房間中人影閃動,方纔那名忽然失去蹤影的瘦小男子出現在房門口,一手拎著一名額頭紅腫,顯然是被撞昏過去的衣衫不整的年輕女子。

    「滾!」

    隨便把手中的女人往外一丟,也不管對方的死活,男子馬上動作迅速的關好房門,發出聲巨響。

    滾!我們馬上滾,我們飛快的滾……

    身為一名頭牌姑娘,除了琴棋書畫樣樣精通之外,最重要的就是會察言觀色。在這方面蘇紅絕對是爐火純青,自她掛牌接客以來還從未看錯眼過。

    這人很危險!

    渾身的殺氣沒有半點遮掩,眼中的鄙夷似乎她們只是些微不足道的螻蟻一般,完全沒有當人看過,早走為妙!

    憑自己一人的力氣根本不可能一口氣搬走三個人,蘇紅只得先把壓在最下面,卻也最重的馮媽媽先搬走。推石頭一樣的將壓在上面的兩個姑娘給推到地上,蘇紅手下的力道可一點也不比剛才的那位客氣。

    雖然平時都是姐姐、妹妹的稱呼著,可做她們這行的有誰能真心以待,有誰敢真心以待?沒在背後捅你一刀已經算是在做善事了!

    搖搖晃晃的拉著馮媽媽的裙角,一點點的向後移動,蘇紅的心中忽然冒出個想法:要不乾脆把她們留在這吧……

    隨後,這個可怕的想法又被她搖搖頭給丟出腦外,使出了吃奶的力氣拖著已經在翻白眼的馮媽媽向後移去——

    就這樣,一點一點的移,眼看就要到達三樓最偏僻的一間空房,想要把馮媽媽丟進去暫時安置再回頭去拖那兩個被撞暈的女子的時候,卻在不經意抬頭之間,一抹純白撞入眼簾,一名氣質冷漠,散發著「生人勿近」氣勢的男子昂然佇立在前方的樓梯上,望著她身後的房間沉默不語。

    「您是……」

    話剛一出口,她就眼睜睜的看著那個白衣男子失去了蹤影,消失在她的面前……

    「彭咚」一聲,兩眼一翻,以為自己終於見到鬼的蘇紅也直挺挺的摔倒在地,再也不用煩惱任何問題。

    ……

    另一邊,就在蘇紅天人交戰正在思考要不要把那兩個無辜的姑娘給丟在門前之時,房間中的人也一樣在忙碌著。

    慢慢解開腰間的腰帶,瘦弱男子也不管房間的床上還躺著一個全裸的男人就那麼隨意的脫下衣衫,赤裸著走到一旁還沒被動過卻早已冰冷的澡盆邊一躍而進。

    似是完全不在意水溫的冰冷,纖細的手指靈巧的解開頭上的髮帶,任著柔順的青絲傾瀉而下,滑落於腰際。

    嘴巴上那撮怪異的鬍子已不見了蹤影,就著房間中不太亮的光線,只見「他」膚若凝脂,柔媚入骨,明明只是最簡單的洗澡動作,沒有任何的挑逗,卻讓人慾念大發,恨不得馬上撲過去共浴一番……

    很顯然的,這是名女子。

    「看夠了沒有?」

    略顯沙啞的嗓音帶著笑意響起,柔軟呢喃,不太像大魏國的口音。

    「不夠!怎麼看都看不夠。」

    也不知道倒在床上張揚裸睡的男子什麼時候睜開了雙眼,正嘴角含笑的望著難得一見的「美女沐浴圖」,眼中滿是慾火,把一雙有神的雙眸映得更亮。

    「看不夠就過來看……」

    挑逗意味十足的高舉藕臂,帶起水滴漣漣,女人望著他,媚骨天成。

    「呵——」

    輕笑一聲,男人坦蕩的站起身來,未著寸縷的走到澡盆邊,一把抓起女人的手臂用力往懷中一帶,對著她露齒邪笑。

    「還是看不太清啊……怎麼辦?」說著話,嘴唇移到她的耳邊,輕啃著她小巧的耳唇。

    「那就再近一些……」

    雪臂繞過男人的肩頭緊緊的抱著他的頭,把胸前的渾圓對著男人頂了頂,一個站在裡面,一個站在外面,隔著木桶上半身緊貼在一起的男女迫不及待的尋找對方的氣息,房間中的溫度瞬間被提升的火熱……

    一把將女人給攔腰抱起,男人反走向窗邊,把擋在窗前的薄簾用力扯下,耀眼的陽光傾瀉而入,將原本昏暗的房間照得明亮,緊抱在一起的男女的長相也隨之暴露在日光之下——

    幽深的雙眸,高挺的鼻樑,略顯削薄的嘴唇,全身上下毫無贅肉的精壯身體,難怪馮媽媽剛才要沒事找事特意跑過來張望,男人的長相確實很迷人。

    迷人的外表如果再有個顯赫的身份……那……天底下的女人十個有八個大概會希望將他給納為私有物吧?剩下含淚放棄的兩個的身份大概只會是「孩子的娘」與「別人的妻」了……

    但是凡事也都會有個例外,如果此時此刻蘇州雲家的二小姐,江湖上有名的第一美女雲映雪在場的話,怕是非但不會有心情欣賞這位帥哥,反而會伸出保養得宜的指甲直接抓花他那張俊臉也說不定。

    當然!另外那隻「狐狸精」她有怎麼可能會放過?只不過在她看清這個女人的臉之後,似乎會先疑惑一陣子,然後震驚一陣子,最後才會開始爆發。

    原因無他,只因為這個撩人尤物的臉她也很熟悉,甚至是有段時間晚上做惡夢的時候都會夢到,然後被怒火給驚醒。

    因為她不是旁人,正是那個前不久才被她狠打了幾巴掌,打得聽力受損,且又在前幾日被她推進前來尋仇的災民群眾,讓她自己能安然的一脫逃的貼身侍女——煙翠。

    眉宇之間的內向懦弱不見了蹤影,原本清澈的雙眸中滿是將男人玩弄於股掌的自傲,怕是任誰也不會想到她正是那個冷小弟口中的「煙翠姐」。

    對著抱著她站定在窗前的公孫逸嫵媚一笑,徹底換了另外一個人的煙翠緩緩俯下身子,口中發出陣陣嬌喘。

    聽著耳邊公孫逸傳來的沉重呼吸聲,微瞇著雙眼,享受著他帶給自己的歡愉。只是殷紅的嘴角邊那抹悄然綻放的微笑怎麼看都讓人感覺到森冷,似乎那雙紅唇會隨時對準近在咫尺的脖頸用力撕咬下去啃蝕殆盡,將身下的男人當作自己美貌的養分……


作者: catkiki    時間: 2013-9-22 09:26 PM

第043章:奇葩一朵

    昏暗的牢房中空氣沉悶,潮濕、腐朽、參雜著酸臭味撲面而來。

    負手佇立在牢門前,睿王眉頭緊皺的望著牢房內東摸摸、西看看,對什麼都感到新奇的水心,眼中滿是無奈。

    雖然已經事先派手下來打理過,可是他實在不認為水心能安然的在這種地方住下去。先別說這難聞的味道就讓人吃不下飯,光是那些隱藏在暗處的小爬蟲就……

    「小五,你真的決定住在這?要知道晚上等天一黑,四哥可就不保證會不會有什麼蟲子跑出來哦?」

    用著哄小孩的語氣,可憐他堂堂尊貴的睿王爺為了不讓自己心愛的女人睡在牢房中,還得把自己返老還童一番,可恥的用小蟲子來嚇唬她。

    一聽到蟲子,水心的臉色瞬間蒼白了一下,嘴邊的笑意也顯得有些僵硬。

    她這個人啊,天不怕、地不怕,凶禽猛獸都敢摸,唯獨怕那些腿多的小蟲子,夏天的時候甚至見到蝴蝶和蜻蜓都繞道走,生怕飛過來靠近自己。

    在師門的山上,曾經發生過很多次她眼中含著淚光,被可愛的蝴蝶追著四處亂跑的慘痛經歷,所以四師兄自是清楚她到底有怕蟲子,才會出此下策,逼著她改變心意。

    「我……住在這就好。」

    輕咬著下唇,進行著激烈的思想鬥爭,水心最終還是決定要留在這,她不想自己辛苦了這麼久的計劃功虧一簣。

    雖然還不清楚對方到底有多少斤兩,但是對方一定是自己熟識的人這一點是無庸置疑的。

    不管是那四個在公堂上指認自己是主謀的夥計無意間吐露出的往事也好,還是能夠摸準雲映雪那個難伺候的大小姐的脾氣脈絡讓她順著自己心意行事也罷,以及那兩封仿照她的字跡做為證據的「親筆信」,這都不是一般外人可以做到的。

    你個殺千刀的混蛋王八蛋!好大的膽子!!膽敢算計姑奶奶,看我不揪出你的狐狸尾巴烤成狐狸肉乾餵小白的!

    咬牙切齒的怒視著地面,整個牢房中都能聽見水心的磨牙聲,昏暗的光線下聲音漸漸清晰,聽得站在睿王身後的兩名長得一模一樣的雙胞胎貼身侍衛不約而同的齊刷刷小臉蠟白,活像見了鬼一樣。

    「咱家爺的口味還真特殊。」「雲大小姐還真是百年難得一見的一朵奇葩。」

    從小吃在一起,睡在一起,乃至後來迷信的雙親聽信鄉下所謂「大神」的鬼話,認定村子逢遇旱災顆粒無收全是因他們這對被詛咒的雙胞胎的而起。

    硬是狠著心腸將他們倆一起丟棄在村後山頭的城隍廟中,被偶然路過的睿王爺所救,帶在身邊悉心栽培最終成為他的左右手的今天也一直在一起的兄弟倆完全不用語言溝通就能看懂對方的眼神。

    仗著自家主子背對著他們不會看到他們此時的小動作,兄弟倆默默的抬起手來,對著對方比了個大拇指,表達著自己對對方想法的完全贊同。

    也只有他們家主子才有這麼好的胃口!能吞得下這顆小辣椒!

    他倆永遠都無法忘記他們第一次見到這位小辣椒富婆的場景——

    一個雙眸細長,面露精明,看起來不過十七、八歲的少女,身後跟著隻半人來高、毛色純銀、雙眸透著淡淡藍色的美麗銀狼,威風凜凜的站在幾個癱倒在地,已經被那隻巨狼嚇得屎尿齊流的山賊面前掐著腰放聲大笑,腳下還踩著那群山賊的頭頭……

    看那情景,一時之間真的很難分得清到底哪邊才是壞人。

    可憐的山賊啊!搶誰不好,非要搶到那名「姑奶奶」身上?你這不是自己找死嗎?每每想到這件事他們倆都忍不住想要那群倒霉傢伙掬一把同情的眼淚。

    所以這一次,他倆是真的認為自家主子「關己則亂」。這天底下還能有誰傷的了這位小富婆的?又不是活膩了!

    兄弟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全都攤開手來聳聳肩。反正他們倆只是小小的侍衛,主子怎麼做他們就跟著怎麼做就好,其餘的旁的事就不是他們這些小人物該操心的了。

    ……

    「誒?你咋還在?」

    過了好久,磨牙中的小富婆才停了下來,撫著有些發酸的腮幫,驚訝的望著睿王。

    「……」無語的瞪著這死沒良心的丫頭,睿王真恨不得打她一頓屁股!

    這要是換做一般的女人,早就該感激涕零,飛奔過來獻身了。偏這看似精明,卻偏偏在感情一事上缺根筋的笨丫頭非但不感激,還在嫌棄他,嫌他煩?!

    從出生到現在活了三十年,頭一次在女人的事情上栽跟頭,還一栽就是十來年,這樣的事說出去一定會驚掉全天下人的下巴。

    似乎是被水心的頭疼病所傳染,睿王感到自己每次在面對這個丫頭的時候就會開始忍不住頭疼,而且這頭疼還愈演愈烈,越來越頻繁……

    右手輕撫著額頭,睿王強忍著怒意把頭上爆現的青筋給忍了回去,深吸了兩口氣,這才夾雜著已經減少了大半份量的火藥味開口道:「四哥再問你一次,到底跟不跟我走?你自己留在這我不放心!」

    「要不是你把這裡的犯人都給弄走了,我也不會自己留在這。」

    左顧右盼的張望了下,望著前後左右空蕩蕩的牢房,水心的話中滿是遺憾。其實她還真挺想見識下大牢的,畢竟第一次進來嘛。

    「你!——」

    費盡所有的自制力,沒有讓自己的雙手伸出去掐住眼前纖細的脖子,睿王的胸口激烈的起伏,非常想把這丫頭給抓回房去好好「教訓」一頓,看看能不能讓她那張該死的小嘴不再吐出這麼招人恨的話來!

    規規矩矩站在身後「看戲」,跟在睿王身邊最久的雙胞胎看到自家主子又被雲大小姐給惹毛,馬上又對看了一眼,最終還是哥哥先敗下陣來,乍著膽子出言相勸。

    「爺,大小姐的脾氣您最清楚,她一向是說一不二從來不會改變主意的人。這裡的四周全是咱們的人,這裡由咱們兄弟倆輪流守著,大小姐的安全請您放心。」

    斟酌著說辭,小心翼翼的望著主子的臉色,見到他緊皺著眉頭不再說話,心知他這是默許了,這才恭敬的退回到原位,不再出聲。

    臉上的怒意漸漸消散,睿王的眼中滿是擔心,不放心的叮囑著。

    「這裡的東西都是福伯從雲家送過來的,都是你慣用之物。有什麼需要就跟他們兩個說,他們會幫你辦妥一切。一會我會叫二哥送些驅蟲的藥過來,免得你夜裡驚著。還有……」

    還在想著自己到底還有沒有什麼遺漏的,卻忽然感覺到自己的右手被人緊抓著,一陣熟悉的清香朝著自己襲來。

    不同於一般女兒家的胭脂香味,水心的身上是一種淡淡的茶香。明明她這個人嗜酒勝於飲茶,卻總是會隨身攜帶一種近似於清茶的清香。

    對於這種怪異的香味,就連見多識廣,熟知藥理的二師兄也頗為驚奇,怎麼都搞不懂到是哪裡來的。

    「四哥,放心吧。我只是在這裡呆幾天,不會有事的。再說不是還有你在嗎?你一定會保護好我的!至於那些證據……」

    感受著握著自己的小手傳遞過來的體溫,睿王忍不住心頭直跳,凌厲的眼神也頃刻之間溫柔下來,柔情似水的望著小手的主人。

    聽到她的話,他的唇邊漾出一抹笑意,讓他看起比平日裡容易叫人靠近得多。

    微笑著聽著她的話,卻在聽到最後的時候又忍不住眉頭微鎖,微瞇起雙眸認真的盯著水心問道:「你給我老實說,對於那幾封『親筆信』你到底有沒有什麼頭緒?……不許騙我!」看到水心不自覺的轉動雙眼,睿王馬上補上最後一句,不許她撒謊騙他。

    「呃……這個嘛……」

    眼神飄忽不定,左右亂瞧,就是不太敢看一直盯著自己的四哥,小富婆水心磨磨蹭蹭了老半天,這才輕歎一聲,對著面露出勝利微笑的睿王不情不願的開口。

    「其實我自己也不太確定,只是方才在公堂上那三個大嘴巴曾經說過,說我從小到大就只收到過一件禮物,還是老管家福伯多事,以娘親的名義送給我的。

    這件事除了我、福伯和我娘之外,根本不會有第四個人知道。可是現在那三個人卻說了出來,這說明什麼?」把問題拋給睿王,水心卻馬上自問自答起來:「這其中一定有什麼我還不知道的倆系存在,只是我還暫時沒有找到罷了。」

    「你懷疑福伯?」

    緊盯著水心的雙眼,睿王有些擔憂的問出口,他實在不願意懷疑那位看起來那麼關心水心的老人家。他很擔憂如果福伯真的夥同旁人來一起算計水心的話,那水心她……

    看懂了睿王的憂慮,水心對他微笑著搖搖頭道:「沒,我不會懷疑福伯,只是在懷疑其他人。」

    「誰?!」

    眼神凌厲,彷彿是盯上獵物準備大快朵頤的噬人猛虎,睿王表情危險的追問到。



作者: catkiki    時間: 2013-9-22 09:26 PM

第044章:撲朔迷離

    深邃的雙眸中透出危險的光彩,睿王拍拍伏在自己耳邊輕聲嘀咕的小腦袋瓜沒有說話,動作輕柔似水,嘴角的那抹嗜血微笑卻令人心驚膽戰。

    站在他身後的雙胞胎似是察覺到自家主子掩飾得當,絲毫沒有被水心察覺到的沖天怒火,整齊的抬腿後退,連連退後了三大步才停下來,保持著面無表情的嚴肅等待著主子的吩咐。

    「……所以呢,就是這樣。四哥你不許插手哦!一定哦!」嘰裡呱啦說完了一長串,水心這才落下踮起的腳尖,瞪了眼彎著身子的睿王。

    沒事長那麼高大幹嘛?!害自己跟他說幾句悄悄話還得這麼累!

    「嗯,我知道。」

    寵溺的揉了揉水心柔順的髮絲,睿王站起了身子,口中應著。

    「絕對不許插手!絕對!」

    不放心的再三強調,水心就是怕她家這個總怕自己上當受騙的四哥會閒閒無事插進一腳。

    不是說她對他有啥偏見,也不是不知好歹不知道別人的關心,而是蕭擎宇的身份實在是太過矚目,稍稍有些動靜就會弄得風雨大作,多少人都不得安寧。

    雖然也很清楚他的能耐,只要他願意,他還是可以做的滴水不漏,無人察覺。可是這世上哪有不透風的牆?

    四哥一心想要登上龍位,為他母后一族一雪冤屈。她又怎能因為自己的「小事」而讓他多出一個可供人攻擊的把柄?

    即便不能成為助力,也絕不成為阻力!

    ——這是她唯一能為四哥做的事,明明知道事實就是如此,卻也不免心感失落。

    「好,四哥保證。」心中盤算著其他事的睿王難得的「粗心」了一回,沒有察覺到水心眼中閃過的那絲落寞,口不對心的答應著。

    輕輕的點點頭,水心似是頗為疲憊般的坐在一旁鋪著舒適被褥的簡陋木板床上,沉默不語。

    一時間整個牢房中寂靜無聲,兩個人各懷著心事,誰也沒有再看誰一眼。

    對水心突如其來的一反常態略有所覺,卻沒有深思,睿王只是認為她或許太累了,才會這麼沒有精神。又看看四周看看還有沒有什麼不妥的地方,這才對著身後靜候的雙胞胎一擺手,示意他們先出去做好離開的準備。

    「小五,那四哥先走了,你好好休息。有什麼事就直接吩咐他們去做,知道嗎?」

    「……好。」沒有馬上回答,而是沉靜了幾秒才緩緩抬頭,對著睿王露出個微笑。

    「嗯,乖。」

    習慣性的又再摸摸水心的頭,睿王這才轉身離開,頭也不回的匆忙離去。

    心中強忍的怒火灼燒著他,令他第一次沒有讀出水心眼中的情緒。許多年之後,每每午夜夢迴回想起那一刻,都讓他忍不住面露苦笑,感歎著世人皆苦卻不自知,一切的一切冥冥之中早有定數……

    ……

    剛一踏出牢房大門,只對水心一人展露溫柔的睿王馬上笑意頓失,快步走了出去。

    時間已近黃昏,天空佈滿晚霞。

    漸起的晚風吹著衣衫瑟瑟作響,額前幾縷濃墨的黑髮落於眼前,掩住那雙深邃的彷彿黑曜石般的雙眸,讓人看不真切。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他才幽幽開口:「把人全都派出去,三天之內,我要知道揚州公孫家的一切。」

    語中的陰冷令站在身後的雙胞胎忍不住對看一眼,全都是一臉的不贊同。

    「爺,咱們這次出來本來就是微服私訪,並沒有帶多少的護衛。如果人再全都放出去,那爺您……不,那大小姐的安全就……」

    擔心主子的安全,可是深知如果是以他的安全為由的話一定會被無視。雙胞胎中的弟弟馬上靈機一動,改口抬出水心這尊「佛」來當免死金牌,期盼著主子的回心轉意。

    可惜,這招雖然好用,但是時機不大對。

    早就看公孫逸不順眼的睿王,在得知背後暗算水心的賊人很可能與公孫逸有關的時候馬上鬥志激昂,跟打了雞血一般,恨不得馬上將對方置於死地!

    斜眼瞥了眼雙胞胎,睿王一眼就看穿他們的那點小心思,毫無回轉餘地的做出決定:「你們兄弟留下,其他人全部派出去。」

    「是。」

    嘴巴張了張,最終還是沒能說出別的來。

    他們兄弟跟在睿王身邊這麼久,清楚他的脾氣,現在多說什麼都是毫無用處。

    站起身來,兄弟倆朝著一旁走去,準備去分派人手。

    才走了兩步,雙胞胎中的弟弟忽然停下了腳步,對著哥哥使了個眼色叫他先去,而自己又反身走了回去。

    看到弟弟怪異的舉動,楞了一下的哥哥馬上反應過來,伸出手想要拉住他的衣角,手指抓了抓,終究還沒有攔住。

    「爺——」

    小聲的喊了一聲,隨後就站在原地等著主子的動靜,見到睿王一直沒有動,還站在那望著天空,這才小聲的繼續道:「今晚是大小姐在牢中的的第一天,可能會有人來探望。如果一律不准的話,未免會叫人起疑,所以……」

    「今晚你留在這。」

    「是。」

    對著說完話就馬上轉身朝著外面走去的主子,雙胞胎中的弟弟恭敬相送,眼中閃過一抹異彩。

    對跟著主子一同離去,邊走邊回頭,滿頭霧水的望著他,不知道他葫蘆裡面到底賣的什麼藥的兄長輕快的揮了揮手,目送著他的身影漸漸遠去。

    直到所有人都全部離開,他才緩緩的動了動,望著如血的夕陽,眼中滿是若有所思。

    打開大牢的大門走進去,慢慢的踱著步,一點也不著急,似是故意在拖延時間,又像是想在最後的時間裡想通些什麼事……

    「吱呀——」

    手中握著牢門的鑰匙,利落的打開水心的牢門,逕直的走了進去。

    不同於方纔的恭敬,此時的他站在床邊,望著緊閉雙眼的水心眼神中滿是不屑,似是在看什麼髒東西一樣。

    「今天的晚飯這麼早嗎?」

    聽到腳步聲,已經和衣躺在床上的水心並未睜開眼,而是靜靜的等著聲音過去。卻不曾想,對方竟然直接打開門走了進來,還一聲不響的站在床邊望著自己。

    動也不動,連眼睛都沒睜,似是對對方的怪異舉動絲毫不在意,水心語氣平靜的問著他。

    「……」對方仍是沉默著。

    即便是閉著雙眼,水心也能感受到對方的視線正筆直的落在自己的身上。雖然身上穿戴整齊,還蓋著被子,可是她就是知道,對方正在看她。

    如果現在是映雪在這裡的話,她會什麼反應?

    完全不認為以自己的姿色對方會有什麼不規矩的舉動,如果真要說會「動手動腳」的話,怕是也是會要人老命的那種吧?

    不知道該說是神經大條,還是太過有自知自明,水心就這麼悠哉悠哉的瞎想著——

    想著如果是雲映雪遇到這種情況的話,大概會馬上開始為自己清白擔心,生怕對方會突然對著月亮吼叫,粗暴的撕裂彼此的衣衫,然後……

    呃……然後?……

    雖然青樓妓院等地方為了談生意也去過不少,可是對男女之事還是白紙一張的小富婆想破了腦袋也沒想出那個「然後……」來,最後只得輕嘖了下嘴巴,深感遺憾。

    「大小姐。」

    過了半響,一直站在床邊沉默不語的男人才輕輕出聲,雖然稱呼還和往日一樣,可是語氣卻差了十萬八千里。

    「晚飯?」

    也不知道是真餓,還是閒著無事只想找點東西放進嘴巴咬一咬,水心很執著於晚飯一事,不肯放棄的又再問了一次。

    「大小姐。」

    絲毫不受水心的影響,語調、語速、話的內容完全一致的又再喊了一遍,耐心的叫人抓狂。

    「……」這一次換水心沉默了,躺在被子裡無聲的歎了口氣。

    隨後才慢慢的自床上坐起身來,睜開眼,毫不意外的看到了男子手上的匕首,映著油燈的光亮閃著寒光。

    「你家主子真沒看人的眼光。」

    搖了搖頭,水心小心的伸出手指,點著匕首的匕身將它朝外面推了推,盡量離自己的臉遠一些。

    開玩笑!本來長的就沒啥優點了,要是再劃上那麼一下,那以後豈不是更難嫁了?!

    覺得推的還是不夠遠,她又可恥的繼續推了推,完全沒有考慮過人家會不會突然痛下殺手,乾脆砍了她。

    「好!很好!在那裡就好,那個角度很完美。」

    無聊的對著人家的姿勢品頭論足,看似輕鬆自在,滿不在乎的小富婆腦中轉的飛快。

    把從小到大,從三歲到三十歲,過去的,未來的,可能的,不可能的,所有有可能會想要她小命的仇家全都給過濾了一遍,卻悲慘的發現她實在是仇家太多,根本縮小不了範圍。

    是七歲那年溜出玩被自己搶了糖葫蘆哇哇大哭,卻被娘親很揍了一頓屁股的小胖?還是是十歲那年在自己氣跑的第二十八個先生家的兒子來為父報仇?又或者是十三歲那年為了幫七叔家的包子鋪開分店,而設計造謠,使得本就已連連虧本,面臨著倒閉的那家母子的親戚來找自己麻煩?……

    小時候的「豐功偉績」實在太多,已經開始想的頭大的水心忍不住開始拍著腦袋,想要拍出點被壓在最深處的記憶。卻聽到——

    「大小姐,我們無冤無仇。」



作者: catkiki    時間: 2013-9-22 09:28 PM

第045章:理不清、剪不斷

    無冤無仇?

    無冤無仇你拿著把破匕首在本姑娘的面前晃來晃去?趕蚊子?!

    聞言,嘴角扯出抹嘲諷,手無縛雞之力的小富婆膽大包天,就這麼不要命的直視著對方的雙眼,半點也不相讓。

    裝瘋賣傻拖延著時間,水心很清楚現在自己的處境到底有多危險。

    睿王前腳才走,後腳負責保護自己的護衛就陣前倒戈,掏出匕首來高深莫測的望著她,就像隻逮到老鼠的貓,玩夠了再動手。

    自己現在就是塊砧板上的肉啊——還是塊被麻繩捆好了根本動彈不得的肉!

    細長的雙眸微動,眼角餘光輕掃了眼牢門,果不其然,鎖的完完好好,結結實實,絕對的打不開。

    求饒?等死?硬拚?拖時間?……

    心中想一條劃一條,前三個選擇不管怎麼選都未必會有好下場,腦中轉得飛快,衡量著目前的形勢。

    眼前的人應該是四哥身邊那對雙胞胎中的一個,雖然平日裡遇到的次數不多,卻也清楚他們是四哥身邊難得能夠信任的外人。

    偶爾四哥心情大好,跑來找自己對酒時也曾提起過他們,聽著他的話語她就感覺到,這對兄弟對四哥的敬重與崇拜,那是一種近乎於子對父的沒有任何理由,發自心底的崇拜。

    別說是指揮他們做事了,怕是就算是叫他們自殺這對兄弟也不會有片刻猶豫,絕對會直接拿出刀子自我了斷。

    對四哥這麼忠心的人為什麼會想要殺自己?看這情形他似乎並不是臨時起意,而是早有這個打算。這其中究竟是……?

    眉頭漸漸收攏,細長的雙眸眨了眨,有些不太確定自己是不是看錯了。

    她在對方的眼神中看到「鄙夷」,似乎她是什麼散發著臭氣的髒東西一樣,恨不得除而後快。

    水心很肯定,現在這個節骨眼上他犯不著騙自己。反正自己對於他來說只是個「即將要死的人」,俗話說「人之將死其言也善」,死了就一了百了,根本無法再吐出任何秘密的死人他沒有必要撒謊。

    可是他既然說自己與我無冤無仇……那他為什麼這麼恨我?根本沒有道理呀!!

    臭四哥!你啥破看人的眼光啊?趕緊找大夫瞧瞧去!

    怎麼都想都想不出任何頭緒,小富婆惱羞成怒之下開始遷怒於無辜的睿王,忍不住在心裡不出聲的把他給罵了個遍。

    罵著罵著卻突然靈光一現,好像忽然抓住了什麼關鍵的尾巴。

    雖然水心的腦中想了很多,甚至於還能抽空在心底罵人來發洩,但是時間其實並沒有過去多久,前前後後的發呆時間也不過兩、三分鐘。

    「呵——」

    有了個開頭後面就會比較容易聯想,終於抓住頭緒的水心開始心情大好,嘴角微扯,輕笑出聲。

    突如其來的笑令手握匕首的男子忍不住微微一愣,一時間有些摸不清這女人到底什麼狀況。怎麼前一秒面無表情與自己互瞪,後一秒就咧嘴開笑,還笑出聲來,被嚇得精神失常了不成?

    這其中必定有詐!

    握著匕首的右手開始悄悄蓄力,蓄勢待發,準備隨時出手,直接割破眼前女人的喉嚨。

    不能再繼續浪費時間!

    瞳孔不自覺收縮,匕首猛揮,直奔眼前雪白纖細的脖子而去——

    「是承安侯?」

    話音與動作同時開始,好在男人的武功還算不錯,聽到「承安侯」三個字馬上停住了動作,卻仍是沒能收住力道,鋒利的匕首堪堪停在脖子的邊緣,刀風將脖子劃出一道細痕。

    鮮紅的液體慢慢滲出,滴落在水心雪白長裙的衣襟上,異常的刺目。

    「我會是四哥實現大業的阻礙……我想承安侯那痞子應該是這麼與你說的吧?」

    沒有理會頸間的傷口,水心只是淡淡的掃了眼低落衣襟上的溫熱赤紅色液體,便抬起頭詢問著對方,似乎現在受傷流血的人不是她,而是其他什麼毫無關係的路人甲乙丙罷了。

    「你——」

    奇異的回望著水心,男人眼中的愕然漸漸消散,神情開始變得謹慎。

    如果說剛才的他是隻在戲弄著老鼠的貓的話,那他現在就是隻望著老鼠在變身成貓的貓,原本明顯的優勢似乎一瞬間被奪走,讓他不由得開始認真起來。

    自己從頭到尾都沒有多說一句話,也沒有跡象流露出來,她到底是怎麼猜到的?

    他現在開始有些相信那個人說的話了,面對這個狡猾的女人就不該花時間與她對峙,不,是根本不該給她任何時間,一擊致命才是上策,否則絕對會多生變數。

    「讓我猜猜,你現在在想我為什麼會聯想到那痞子的吧?」

    對著臉上表情陰晴不定的男子嫣然一笑,沉穩中透著自信,水心自問自答:「因為你這樣對四哥忠心不二的忠犬是最好蠱惑的呀,是我的話也會從你這來下手。不用弄髒自己的手就能除掉眼中釘肉中刺,何樂而不為?呵呵——」

    看著男人眼神中的動搖,水心馬上乘勝追擊,不給男人思考的空隙,繼續開口。

    「我想想,他大概是說我的存在會影響四哥的判斷力,成為他無法隱藏的軟肋!進而會讓給太子他們得逞,妨礙你家爺的大計是吧?

    另外,大魏雖然不像其他四國,商人的地位較為低下,卻也無非是錢多一些的平民百姓罷了,無法成為真正的助力與太子一群抗衡。

    你們需要的是在朝中有足夠的影響力,能夠與四哥同站在朝堂之上的名門貴族的千金大小姐。這樣一來,我的存在自然是妨礙了很多人,所以為了未來的魏王,我這個可有可無的女人就得消失掉……可對?」

    望著男人的表情,水心知道自己全都猜對了,這的確是對方要殺自己的理由。

    忍不住哼笑一聲,嘴中有些苦澀。

    她不是沒有發覺到四哥對她的感情,只是選擇視而不見罷了。她不想破壞他們這十幾年來彌足珍貴的兄妹情誼,不想,一點都不想。

    哪怕是任何可能破壞這種關係平衡的可能性,她都全部給想到了,也在盡量的避免。

    可惜,這只是她自己的一廂情願,即便是她不願意,她還是擋了別人的路,成為了別人的眼中釘,肉中刺。

    想來那個痞子大概是已經找到了「睿王妃」的適合人選,所以才會迫不及待的想要除掉她,以絕後患。

    只是那人該說是他的優點呢,還是缺點?重度潔癖患者的他做任何事總是不會親自動手,往往喜歡玩「假借他人之手」的那一套,還美名其曰:策略!

    實在搞不懂戎馬一生,個性耿直的賀老將軍,怎麼會生出這麼一個黑心的笑面虎兒子來?往往是前一秒還在對著你微笑,下一秒就已經把你生吞活剝,叫人到死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死的,連個理由都問不到。

    怪哉,真是奇怪!

    物種突變?單獨進化?

    撫著下巴,賣弄著從「毒醫」二師兄那學來的新名詞,水心盡情的抹黑著承安侯那隻痞子,反正對方都把自己害的這麼慘了,罵他怎麼啦?沒踹他就已經算是客氣了!

    「不反抗嗎?」

    看著眼前這個小女人心不在焉的模樣,握著刀的男人反而猶豫了,不知道自己究竟該不該一刀刺下去。

    雲水心這個女人的確是很奇怪,雖然早就深有體會,但是這次卻更加的確定。

    她並非是不知恐懼為何物的傻蛋,卻能在瞬間就拋開恐懼之心,保持著頭腦的清醒,推算出一切。

    她自己可能都沒有注意到,方才看到匕首之後,她的臉上雖然是笑著的,甚至是敢膽大包天的用手指推著刀身,可是她的另外一隻手卻不自覺的抓緊了被單,洩露出她內心的恐懼。

    一個成功的騙子在騙人之前,就要先把自己給騙住,認為自己編造出來的謊言全都是事實——這一點,雲水心這個女人似乎是做到了。只是實在不知道是該敬佩,還是該同情。

    一個正常成長的人類怎麼可能能夠擁有這麼強的意志力與內心?她活了二十四年的人生中究竟都經歷過什麼雖然不為外人所知,但是即便是用猜,也大概可以猜的出來,一定不會是些什麼值得人高興的事……

    說不上是同病相憐,還是互舔傷口,自幼就與哥哥慘遭親人遺棄,如果不是碰巧遇到在山上迷路的睿王,絕對會餓死在那間破廟中的他們總是會對有相似遭遇的人多一份同情。

    就是這份同情讓他猶豫了幾秒,沒有馬上動手。也正是這份同情讓他僥倖的保住了一條小命,沒有被不聲不響,身影如鬼魅般突然出現的男人給一劍斃命,僅僅只是打掉他手中的匕首,點住了他的穴道。

    牢房中的情形一瞬間逆轉,誰也沒有留意到牢房中什麼時候多了一個人。

    正好斜對著牢門被定住穴道的男人不用費力就能看清前方的一切,只看到手腕粗的鐵鏈被什麼東西斬斷成好幾段,無聲的躺落在地面上,這個過程自己甚至沒有聽到任何聲響。



作者: catkiki    時間: 2013-9-22 09:39 PM

第046章:要,就要全部!

    牢房中的三人全都沉默著。

    兩個是忙著對看來不及,一個是想出聲卻出不了。

    好傢伙,神出鬼沒啊!

    望著眼前熟悉的「補丁裝」,水心不自覺的鬆了一口氣。想要掏出手帕擦擦額頭的冷汗,卻發現自己的左手正在微微顫抖。

    果然該怕的還是會怕啊。

    為自己的「膽小」苦笑一聲,看著顫抖的雙手,水心索性舉起衣袖來擦汗,直到把額頭的冷汗擦乾淨,她才想起來自己該道謝。

    「謝謝!真是巧啊,又被你救了一命。偶然路過?」

    話一出口,水心就想抽自己兩巴掌,渾身感到無力。

    偶然路過有偶然到牢房中來的嗎?那這個巧合還真是「巧」的可以!

    「嗯。」

    還沒等她自我批評完,就聽到對方輕描淡寫的回答,讓她徹底的無語,無力到極限。

    很少有人能讓能言會道的小富婆乖乖閉嘴,可是今天她算是徹底遇到了對手,馬上乖乖的舉起了白旗。

    她不講話,慕容白更是個少言寡語的人。別人不問他,他就不會說話;別人問他,他也不會說話。說與不說全看他的心情,或者是說活的對象。

    對於水心他已經算是熱情的了,至少有問必答。只除了涉及到他的名字和身份的問題,這一點水心在落水獲救之時就已經親身體驗過了。

    牢房中的沉默令人尷尬,一刻都閒不下來的水心雖然口不出聲,可是手裡卻沒停著,無聊的扭著被角,看看能不能弄出朵花兒來……

    時間靜靜流過,被角也越來越皺,忽然一陣「咕嚕嚕——」突兀的響了起來,傳遍空曠的牢房,惹來慕容白帶著笑意的視線。

    「嘿,餓了。」

    不好意思的摸著肚子,水心這才想起來一大早衙役就上門來砸門,她連口飯都沒來得及吃就被請到衙門的公堂之上,算一算,已經一整天粒米未進,難怪會肚子餓。

    傻笑的望著慕容白,水心的用意再明顯不過。

    這牢房中一共就她們三個,一個殺人未遂被點住穴道的兇手,一個是眾目睽睽被關進大牢的嫌疑犯,還剩下唯一的一個——偶然路過的「路人甲」。

    細長的雙眸眼巴巴的望著「路人甲」,抱著被子的小富婆像隻乖巧柔順的兔子,等著晚飯自動送到眼前來。

    可惜兔子和人總是不能溝通的,面無表情卻眼中帶笑的冰山男就是讀不懂兔子的兔語,「無辜」的望著她一動不動。

    這傢伙絕對是故意的!!明知道自己是想把他給支開。

    無奈的白了他一眼,眼看著時間慢慢的過去,天色越來越晚,水心的心中有絲焦急。

    雖然不能肯定,但是難保四哥不會去而復返。如果被他撞見現在的情形,天知道他會火成什麼樣子。

    到時候別說是動手傷人的這個,另外毫不知情的那個也會被牽連。這對雙胞胎的下場絕對凶多吉少,前景堪憂,這可絕對不是她所樂見的!

    衡量了片刻,水心無聲的長歎一聲,認輸。

    「我還有些話要與他說,能不能幫我解開他的穴道?」

    抱著被子的身體動了動,水心換了個較為舒適的姿勢,考慮著一會要說的話。

    她對「睿王妃」的頭銜完全沒有興趣,甚至是未來的「大魏皇后」的寶座也毫不動心。她可沒有那麼自虐,非要削尖了腦袋往後|宮中擠,和一群女人打得頭破血流共搶一個男人,那種「眾女共侍一夫」的戲碼她可沒有半點興趣。

    要,就要全部!

    她可是十分小心眼的女人,好東西概不外借,這也是她這輩子唯一的堅持。

    「嗯。」

    對水心幾乎是有求必應的慕容白輕應了聲,抬手就要解開他的啞穴,卻在抬起到一半的時候忽然停了下來,銳利的雙眸緊盯著水心胸前的衣襟。

    剛才一直被被子擋住,再加上牢房中燈光昏暗,所以慕容白並沒有注意到水心衣衫上的血跡。

    淡漠的雙眸中寒冰利刃蓄勢待發,慢慢的自胸口向上移,在看到水心吼間的那一絲血痕時猛地瞇起,停在半空中的右手也忽然變換了方向,向腰間探去。

    「停——」

    注意到慕容白的眼神不對,水心馬上危機頓生,連考慮的時間都沒有,馬上下意識的大喊了聲「停」。可是,還是慢——

    盤在腰間長相古怪的黑色軟劍已經悄然出鞘,散發著森寒的劍氣纏繞在男子的頸間。似是一條黑色巨蛇舔舐著他的皮膚,只要稍稍一用力,他的頭就會與身體分開。

    也不知道那軟劍就是什麼材質,鋒利異常,只是靜靜的纏繞在那,劍身下的皮膚就已經血流如注,鮮紅的液體爭相滴落在地面滲入土中。

    眼前的景象與方才何其的相似,可是水心卻無心欣賞,只是緊張的望著雙胞胎中弟弟的臉,生怕他已經斷了氣。

    瞇起雙眸仔細的看著他的胸口,終於瞧見輕微的起伏,她才鬆了口氣,對著慕容白道:「別傷他,他剛才不是故意傷到我的。傷口已經沒有在流血了,不信你看。」

    一邊說著,一邊抬了抬脖子,想讓慕容白看個清楚。卻不想一小心動作太大,碰到傷口,讓她呲牙咧嘴的強忍著痛,不敢叫出聲來。

    「別亂動。」

    看到水心因為疼痛小臉皺成一團,慕容白顧不上繼續傷人,馬上把手中軟劍一收盤回到腰間,另一隻手探向胸前掏出個瓷瓶來。

    一步跨到水心的床邊,抬起她的下巴仔細觀瞧,看到傷口的確如水心所言,並不算是太深,這才放下心來。

    飛快打開瓷瓶,小心翼翼的將裡面的上好傷藥輕敷在傷口上,又自水心的白色長裙上撕下條乾淨的白布包紮好,望著她因為疼痛而變得雪白的小臉,慕容白異常的無奈。

    這丫頭這些年到底是怎麼活過來的?

    如果不是怕暴露身份,他實在很想要好好的問問她。為什麼自己每次遇到她的時候,她都有本事把自己弄得這般的淒慘?

    不是渾身是傷,被水卷跑;就是身陷大獄,慘遭暗殺……到底是她命犯太歲,活該就這麼倒霉?還是他倆真的八字不合,命中相沖,才會一碰面就這麼倒霉,總得有個身上有傷往外流血的?

    可惜!現在還不是時候。

    慕容白淡漠的雙眸中閃過絲遺憾,隨即又消失的無影無蹤,就那麼面無表情的站起身來走到一旁,筆直的站在牢門前不肯再動。

    「好,讓你聽。」

    怕了你了!這句話水心沒敢說,無奈的撇撇嘴,答應著慕容白無聲的條件。

    得到滿意的答覆,慕容白看似隨意的輕揮右手,凌空解開了男人的啞穴。

    這一手一出,有學武等於沒學,有拜師等於沒拜的小富婆倒是沒覺得有什麼。反正她們家除了年紀最小的冷小弟和她自己以外,其餘的那四個禍害和師父全都可以做到凌空點穴,所以完全不認為有什麼稀奇。可是那被點住穴道的男子心中駭然,怎麼都不敢相信的呆愣在那。

    要做到這一手的人至少也要具備一甲子功力。自家主子的師父是隱居的世外高人,又有個有事沒事就抓來各種稀奇古怪的奇怪毒物來幫他們進補的「毒醫」二師兄,所以功力才會不合常理的深厚。

    可是眼前這個氣質冷漠,渾身上下散發著生人勿近冰冷氣息的冷漠男子,他的功力怎麼也這麼深?

    完全被慕容白不經意間所展露的功力所折服,男人不得不放棄「硬拚」的計劃,乖乖的定在那。

    「你是哥哥還是弟弟?你們兄弟感情真好呢,有時看著你們我都感覺羨慕。」

    水心可無法理解男人心中的複雜感受,只是想趕緊把要說的給說一說,揭開誤會,然後各回各家,吃飯睡覺。

    「……弟弟。」

    奇怪的看了眼放下被子,正穿鞋下床的水心,男人雖然不太明白她究竟葫蘆裡面賣的什麼藥,還是老實的回答了。

    心說這個女人真是怪!都這個時候了,怎麼還有心思和要殺她的人閒話家常。

    「哦,果然是如此。」

    也不知道到底是什麼果然如此,水心就那麼沒頭沒腦的點了點頭,好像恍然大悟的感覺。

    她這是在看不起自己?嘲笑自己?

    就在男人忍不住開始往壞處猜測的時候,水心緩緩的開口:「你一定覺得你哥哥需要你保護吧?」

    此話一出,男人馬上臉色一變,驚訝的望著水心。

    「呵,別緊張,我只是隨便問問。」安撫的拍了拍他的肩頭,兩個脖子上都有傷的男女就這麼互望著,猜測著對方的心思。

    最終還是水心先開口,速度極快,完全不給對方插嘴的機會快速說道:「我知道你很崇拜四哥,也對他極為忠心。認為只要是為了他,即使是髒了自己的手也在所不辭。對吧?」頓了下,馬上繼續說道:「可是你有沒有想過,四哥也是人,他也會有喜怒哀樂,也會有不忍與感傷,也會感覺到痛?如果你不在了,他也會感覺到空落落的,少了些什麼?」

    隨後馬上有自問自答:「會的!絕對會的!你家爺一定不希望你為了他而無謂的冒險。而且……你也猜錯了,我並不稀罕『睿王妃』的位子,我也不會嫁給四哥。」



作者: catkiki    時間: 2013-9-22 09:42 PM

第047章:悠悠兩心知

    探究的視線停落在水心臉上,似是想看清她話中的真偽。

    眼前的女子外貌並不算出眾,細長的雙眸中滿是算計,顯得她氣質不足精明有餘,卻又怪異的渾身上下隱隱透著一股豪氣。

    「你……」小心的張開口,男子的眼中有些不確定,像是有些什麼在意的事想問,但又不好意思開口。

    瞥眼男人臉上的神色,水心不開心的嘟起嘴巴,抬腿狠狠踹了他的小腿一腳,怪聲怪氣的截口怒道:「我沒瘋!也沒精神失常!更沒有眼睛瞎掉!!」

    「那你幹嘛不嫁?!」

    完全忘了自己的目的,一心為自家主子抱不平的男人火「騰」的一下就上來了,望向水心的眼神中滿是鄙夷。

    「咱家爺要長相有長相,要身材有身材,要地位有地位,要能力有能力。不管是上看,下看,左看,右看,全是最優質的好男人!況且,對你又還是一往情深,你這女人到底有沒有眼光?不嫁?!!」

    「哼——」

    冷哼一聲,面對著撲面而來的鄙夷,水心只是涼涼的掐腰反問:「那你的意思是勸我嫁嘍?」

    刻意強調著那個「嫁」字,某只小心眼的小富婆滿意的看著男人臉色瞬間變白,隨後變綠,繼而變紅,最後變紫……心中滿是暢快淋漓的報復感。

    「哼哼,叫你隨便用匕首劃傷我。」心中暗笑兩聲,欣賞著男人的變臉絕活。

    被水心臉上的得意所激怒,男人一時忘了自己正被點住穴道只有嘴巴能動,口中喊著「你這女人!」就想動起手來。然而——

    他也只能靜靜的聽著自己的話音越來越弱,身體動彈不得半分。

    「嘿嘿嘿——老實點哦,手下敗將就是要乖乖的才對。」

    賊笑著拍了拍男人的臉,武功完全是用來說的,真要動起手來沒一招能使對的小富婆可恥的狐假虎威起來,完全沒有注意到她在拍男人臉的時候,慕容白淡漠的眼眸中一閃而逝的寒光。

    圍著男人轉來轉去,轉得男人火氣更旺,就在他失去耐心準備破口大罵時,水心忽然停止了嬉皮笑臉,表情正經的看著他。

    這又是玩的哪齣?

    已經徹底快被水心給弄瘋的男人感到自己一個頭三個大,他實在是搞不懂自家主子的品味。

    那麼多名門閨秀,千金才女圍著他打轉,他偏偏誰都看不上,卻整天心裡想的念的全是這個脾氣古古怪怪,行事瘋瘋癲癲的小富婆?她到底哪點好?!

    看不懂,實在看不懂!

    面對著忽然變臉,變得一本正經不苟言笑的水心,秉承著「敵不動我不動」的基本戰鬥原則,男人也乖乖的安靜下來,沉默著與她對看——雖然他根本不明白到底在看什麼。

    「你覺得我很奇怪吧?」

    話雖是問句,可是語氣卻滿滿的都是肯定,並且水心已經在對方的眼中中看到了答案。

    「呵——」輕笑一聲,她也不甚在意,繼續說道:「現在我要和你說的話請你記在心裡,並且不要懷疑。」也不管對方答不答應,她馬上又補了一句「當然,懷不懷疑是你的個人自由。」

    「你到底說不說?!」

    緊抿著雙唇,硬是從牙縫中擠出話來的男人差點被她的廢話給氣得吐血。覺得剛才下意識要順著她的話回答「我知道了」的自己根本就是個蠢蛋!還是最大的那一隻蛋!!

    「說,當然說,這孩子真是急脾氣。」

    老氣橫秋的背著雙手,水心一副小老太婆的模樣搖搖頭,感歎著朽木一根,不可雕也。

    「你到底有完沒完?說還是不說?」

    眼中冒著火,認為自己被水心給當猴耍了的男人大吼大叫,完全沒有察覺到他從剛才開始就一直被水心給巧妙的帶著走,完全沒有時間冷靜下來思考。

    對著男人的怒吼,水心有趣的笑了笑,轉身坐回到床上,冷冷拋出一句話來:「嫩啊!有你這樣的左右手,四哥真是前景堪憂啊,叫人擔心。」

    這樣簡單的一句話卻令男人心中的怒火瞬間冰凍,似是三九寒天的冬夜,被人用一盆帶著冰碴的冰水從頭潑下,整個人從裡冷到外。

    「你——」

    面對著男人複雜的目光,水心不再裝瘋賣傻,也不再保持刻意裝出的嚴肅,而是淡淡的笑著,凝望著他。

    「我對『睿王妃』那個位子沒有興趣,這句話雖然剛才說過了,但是還是要重複一次,我是真的沒有興趣。」

    抬起手,對著張口欲言的男子擺了擺,示意他先別講話,聽自己說完。

    「你跟在四哥身邊這麼久,他有什麼事也沒有可以瞞你們,所以你一定很清楚我的過往,對吧?」對著聽到這個問題沉默不語的男人眨眨眼,水心繼續開口。

    「我爹和我娘的事對我影響很大,甚至於讓我對『親情』這種看不到、摸不著,卻最讓人感到溫暖的東西產生了強烈的不信任。我有段時間甚至乖僻的認為她之所以要跟二娘分享我爹,只是因為她手段不夠狠,所以才讓爹鑽了空子。可是……」

    凝望著油燈,水心目光迷離,似是陷入回憶,隔了半刻鐘才又繼續開口:「可是後來我終於察覺到了,不是娘親不夠狠,也不是她不夠愛我爹。就是因為愛得太深,所以才不在乎自己身上的傷痕,不在乎自己為了他而弄髒的自己雙手,甚至是毀掉親生女兒的一生也在所不惜。

    當我想通這一切之後再面對娘親,我忽然有一種說不出的感受。不知道是該憐她,還是恨她……這個問題我想了很久,很久。久到娘親去世之後,我還是沒有想出答案。或者說,直到現在我還是沒有找出答案。」

    「那你……」

    眼中帶著絲瞭然,男人沒有把話說下去,現在的他大概可以想得出水心接下來要說的話。

    收回視線,水心默默的點點頭,帶著一種自嘲的語氣道:「我沒有興趣與別的女人共侍一夫,也沒有興趣去與一群女人爭那頂后冠。在我看來,那種生活生不如死。相信我,如果恨誰就把她送進宮去吧,保管你能大仇得報!」

    「哈哈!」

    被水心最後一句話給逗笑,自幼跟在睿王身邊的男人對後宮之事也算稍有瞭解,他很清楚那其中的冷酷無情,爾虞我詐。

    那是不同於男人們兩軍對陣豪氣沖天,血肉廝殺的悲壯,而是另一場專屬於女人,華麗、溫情、泛著甜膩香氣劇毒的無聲戰場。

    一切能夠利用的全都利用到死,即便是死了也會把屍體收做向上爬的道具。「成王敗寇」這句話並非只屬於男人,女人間的戰爭更為慘烈!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和解」只能作為一種手段,而非終結。

    勝者,狂喜之餘又恐被拉下寶座;敗者,森森白骨一縷幽魂有誰憐。在這裡沒有唯一的勝者,永遠都會有比你更年輕、更美麗的女子出現,對你虎視眈眈……

    眼中有著試探,已經徹底冷靜下來的男人看著水心:「以主子對你的感情,以及你的頭腦,你想要坐上那個位子並非不可能。」

    「呵,然後等著別的別我更年輕,更美麗的女人來搶,每日惶惶不可終日?擔憂為了鞏固權勢而要拉攏哪位大臣,不得不娶她的女兒?還是憂慮會不會四國關係又變得緊張,要迎娶哪位公主?對不起,本小姐敬謝不敏!」

    高傲的抬起頭,水心為那樣的生活感到不屑。她才不要為了一個男人而放棄自己的一切,把自己變得不再是自己,就只為了得到他的管眷顧。得到了又怎麼樣?會開心嗎?

    「可是爺他對大小姐您一往情深,一定不會讓您受委屈的。」

    聽到水心不屑一顧的冷笑,男人反而不知不覺的緊張了起來,不由得開始想要讓她改變主意。

    「是啊,他的確是不會讓我受委屈。可是即便我傷心難過,他為了那把龍椅還是會娶進第二個,第三個……第一百個……只要是對這個國家有利的,對他的權勢有利的,他即便是再心疼我,也還是會去做。不是嗎?」

    「……」面對著水心毫不留情的反問,男人沉默了。

    他知道水心說的都是事實,他家主子睿王爺就是這樣的男人。看似多情,卻是無情。為了他的權勢,為了他的目的,他的確是會這樣做的,而且不會有半點猶豫。

    不得不說,她們兩個之間的確是足夠瞭解對方,也早就清楚對方的決定,直到此刻,他才終於明白了主子的那些怪異舉動。

    為什麼他會在現在不顧一切的關心著她,寵溺著她?

    因為這是他最後的自由。終有一日兩個人的身份會改變,即便她還是他的師妹,但平民又怎麼能與皇帝酒言歡,肆意妄為?

    為什麼他總是會一有時間就只帶著少數的侍衛悄悄來蘇州看她,從不曾告訴她他來過?

    因為這是他最大的讓步。他不捨放下,他不願放下,卻不得不放。試問一朵自在的白雲,又怎麼會永遠停駐在一片天空?

    想著,想著,男人忍不住露出一絲苦笑。看來這次真是多管閒事了,這裡根本沒有他能夠插手的餘地。



作者: catkiki    時間: 2013-9-22 09:44 PM

第048章:徹夜潛逃的節奏

    為自己的魯莽與自以為是感到汗顏,男人低垂著眼,不敢看水心。

    他實在是太衝動了,根本沒有考慮兩個當事人的心情,就盲目的妄下結論,差點鑄成無法挽回的大錯。

    如果不是那個冷漠男子突然出現,大小姐怕是早就已經死在自己手中,自己真是罪該萬死!!

    「大小姐,您……」儘管處置小的吧,要殺要剮悉聽尊便。或者直接把小的交給我家爺,讓他來親自動手,小的傷了您的大罪願以死相報。

    猛抬眼,正想把滿心的悔恨說之出來。卻不想才只說出四個字,就被眼前水心的奇怪舉動給驚呆住了,不由得雙眼瞪得滾圓,呆呆的望著她,忘了該不該做出反應。

    這分明是要徹夜潛逃的節奏啊!

    也不知道她是從哪裡變出那只從不離身的大背包的,正一手拉開包包,一手往裡面不斷的塞著東西。動作快得叫人眼花繚亂,根本來不及看清她手裡到底抓著什麼,就馬上消失在包包中。

    視線隨著她的身影來回轉動,最後定在她的身後,那名突然出現的冷漠男子身上。

    他就像座萬年寒冰雕刻而成的完美雕像,面無表情,渾身散發著生人勿近的冰冷寒氣,事不關己淡漠的站在那。

    如果忽略掉他懷中那幾件水心硬塞在他手上,花花綠綠,惹人眼球的東東的話,他的確就是位偶然路過的看客。

    看看忙碌不停的水心,再看看一動不動的慕容白,男人忽然有一種錯覺:眼前的這對男女咋這麼互補?

    一動一靜,相映成趣。非常的合拍,異常的有趣。

    下意識的想要搖搖頭,把腦中奇怪的想法給丟出去,卻在下一秒突然的想起來自己早已被高手給點了穴,現在除了看之外什麼也做不了。

    自作自受!這正是自己最鮮明的寫照。

    忍不住在心中自嘲一番,男人正想要開口,把剛才未說完的話給講完,卻又被水心的動作給「驚」了一小下。

    望著正圍在木板床邊打轉的水心,男人心中「大禍臨頭」的感覺越發的強烈,嗓子開始發緊,使得他的聲音沙啞乾澀:「大小姐,您不是要跑吧?」

    明顯帶著哭腔的問話脫口而出,他也顧不得會不會丟臉,問完之後就緊張的等著答案。

    說句實話,如果不是現在被定住穴道,他一定會二話不說的撲過去,死死的抱著她的大腿,哭著求她不要走。

    「嘿嘿嘿——」

    「天!竟然真被我猜對了……」

    聽到這種包含著得意加惡作劇的詭異笑聲,男人就知道自己猜對了,呻吟著想要長歎。

    「放心啦!我不會連累你的。」

    跑過來拍拍他的肩頭,小富婆夠意思的表明態度,叫他放心。

    「我不是……」

    「嗯嗯,你不是故意放我走的。你是被突然出現的神秘高手打昏了,所以才不知道我被帶走。」

    「什……不,不是……」

    「嗯嗯,你不是失職,而是那個高手真的太厲害,一招就把你打昏掉了。」

    「不,我……」

    「嗯嗯,你是……」

    「你還讓不讓人講話?!!!」

    被某個話多到嚇人,見縫插針,不管你說什麼她都有本事把你的後半截話半路搶跑的小富婆給氣死,男人忍無可忍無須再忍的大吼一聲,額頭青筋暴現。

    「請。」識時務為俊傑,看到對方吃人的眼神,小富婆馬上乖乖的閉嘴,擺出個請的手勢,讓他先說。

    「我……呃……我……那個……」

    氣急了怒吼是一回事,可是真等冷靜下來,他又忽然有些不好意思。畢竟他即使再愚鈍,也清楚剛才水心的那番話是故意說給他聽的,目的是為了幫他,讓睿王明早過來時見到水心不在,也不至於太過為難他。

    當然,這還只是第一層。第二個嘛……就是水心脖子上的那道傷。

    睿王離開的時候水心還完完整整、活蹦亂跳。怎麼可能只是一晚上,就突然出現那麼大一道傷口出來?而且還是刀傷。道士即便是當場能夠僥倖矇混過去,事後也會被主子發現。

    真要到了那個時候,自己的忠誠就將被懷疑,運氣好的話還能保住一條小命,運氣不好的話怕是明年的明天就是自己的忌日……

    「大小姐……您何必?何必為了我……不值!真的不值!」

    說不感動是騙人的!天底下有幾個人能夠在被人捅了一刀之後還為捅自己的人著想?沒有落井下石背後打你小報告就不錯了,正常人怎麼也得揍個幾拳、踹上幾腳、外加一頓亂棍。

    面對著男人激動的雙眼,水心只是不屑的冷哼一聲,眼中滿是鄙視。

    「誰說是為了你了,長得帥啊?自作多情!」說完話還特意不可一世的抬高頭,用鼻孔對著人家。

    「啊?」

    情緒一時間難以恢復,男人聞言就這麼呆愣愣的看著那對鼻孔,傻呵呵的「啊」了聲。

    「告訴你哦,我可是在進來之前就計劃好了,要自己跑出去抓那混蛋的狐狸尾巴!今天只不過是剛巧心情大好,月色又美,然後正好又有路人甲碰巧路過,所以我才臨時決定今天就走的。你可別誤會!我怎麼可能是為了你?就算是正好救了你一命,也只是為了讓你留著這條命以後在我需要的時候來報答我。明白了嗎?!哼哼——」

    一手掐腰,一手直指對方的鼻頭,腦袋朝上鼻孔望著對方的臉,小富婆就這麼標標準准的一副「茶壺」姿勢,自以為瀟灑的丟出一長段話,最後臨了還哼了兩聲。

    「……」完全被水心的彆扭給震住,男人就這麼無語的望著她,心裡想著要不要告訴她?她現在這個姿勢好醜哦!

    「……回答呢?」

    等了好半天,也沒有聽見對方的回答,擺著高難度姿勢定在那的水心開始感覺到手臂酸痛,脖子也好疼。想動又怕氣場弱掉,就那麼硬挺著,後仰著,固執的等著回答。

    「噗——是!」

    輕得稍加不留意就會錯過的輕笑聲微微響起,隨後男人一本正經的回答到,彷彿剛才那個偷笑的人根本不是他一樣。



作者: catkiki    時間: 2013-9-22 09:45 PM

第049章:沒事兒私個奔

    「哼哼,知道就好。」

    得意的放下早已酸麻的手臂,水心驕傲的像隻孔雀。

    回過身,拉拉慕容白的衣袖,仰視著,對上他那雙看不出情緒的淡漠雙眸。

    「真是討厭!怎麼一個個的都長這麼高,欺負我個矮啊?!」心裡不甘願的嘀咕著,水心對他招招手,示意他他彎下腰來。

    伏在耳邊說著悄悄,同時還不忘伸出手來,指著幾個地方,最後,指尖筆直的落在被定住穴道的雙胞胎弟弟臉上,不再移動。

    「都清楚了嗎?」

    「嗯。」

    「那動手吧。」水心慢慢朝後退了幾步,靠站在牢門旁,眼神詭異的望著男人淡淡一笑。

    動手?動什麼手?什麼東西需要動手?

    一個又一個問號瞬間浮現在腦海,還沒等他張口欲問,還沒等出聲,腦後就被一記重擊,瞬間眼前一黑昏了過去。

    一掌擊昏男人之後,慕容白馬上提掌聚氣,掃視著牢房中的擺設。

    「等一下,我離遠點。」

    看到他那副認真的模樣,水心馬上危機頓生,惜命的打開牢門跑了出去,跑過一個轉彎,這才探出頭來,對著幾米開外的牢房喊聲:「好啦——」

    「砰——!喀嚓喀嚓——砰砰咚咚——!」

    話音還未落,就聽到她的牢房中迅速傳來聲巨響,隨後就是一連串什麼東西被粉碎的聲音不絕於耳,迴盪在空蕩蕩的大牢的半空中。水心不由得馬上緊摀住雙耳,縮回頭蹲在牆邊。

    「完了,那小子會不會被砸死呀?」

    心中有些擔心被擊暈過去的雙胞胎,水心又馬上站起身來,快速的跑了回去。

    還沒等她到門口,裡面的聲響忽然戛然而止,又恢復成了大牢中特有的寂靜。

    「沒事吧?咳……咳咳……」

    一把抓開牢門,手捂著嘴巴咳嗽不止,水心剛一開口就被激起的灰塵與飛舞在空中的碎木渣給嗆到,淚流不止。

    正想邁開步子朝裡面衝,卻不想突然自背後探出一隻手來,把她給抱在懷裡,快速的朝後退去。

    「誰……咳……放開我!」

    大牢中本就燈光昏暗,水心眼中有淚更加的看不清楚,只能隱隱約約看清個人影。

    「是我。」

    沒什麼溫度的嗓音自頭頂響起,卻讓掙扎不已的水心瞬間安心了下來。剛才在那種環境裡分不清抱著自己的人是誰,讓她一時之間有些驚慌。

    她真是沒想到只是叫慕容白把裡面的木板床什麼的擺設全都給毀了,他竟然會毀得那麼徹底,引起這麼大的動靜。

    「咳——躺著的那個怎麼樣了?沒被碎片給砸死吧?」

    知道自己是被慕容白給抱著,水心安心的抬起衣袖擦了擦淚水,問起自己現在最關心的問題。

    「沒事。」

    「那咱們現在是往那跑?外面?」

    瞇起雙眼,仔細的辨認著方向,水心忽然發現自己迷路了,分不清東南西北。

    「嗯。」

    「守在外面的人呢?」

    「睡覺。」

    「哦——咯咯——」點點頭,賊笑兩聲,水心心裡清楚,此「睡覺」絕非彼睡覺,那些人全都是被他給打昏了,所以他才能神不知鬼不覺的「正巧」路過這裡。

    覺得眼中還是乾澀,微微的刺痛,想來是剛才可能有什麼碎屑被吹進眼中,水心不自覺的抬起手想揉,卻被隻大手給牢牢抓住。

    「別揉,會傷到。」

    「哦,嗯。」聞言,水心馬上瞭然的不再動,乖乖的閉起雙眼,等著到了外面再想辦法。

    似是滿意她的聽話,慕容白一向沒什麼情緒的淡漠雙眸中閃過一絲笑意,手上一用力,抱著水心的雙手換了個姿勢,讓她能舒服的把頭靠在自己胸前。

    似乎並不排斥這樣親暱的姿態,水心把頭抵在他胸前蹭了蹭,找了個更為舒適的姿勢,逕自的休息開來。

    這一天真是夠她累的。一大早連飯都沒吃就被請去衙門,乾站了一天不說,臨了進了大牢還被無辜的劃上一刀。現在不光嗓子不舒服,眼睛也疼,更要命的是肚子也在咕咕叫……一餓就會脾氣不太好的她最耐不住餓,越想越餓,越餓越想……幾乎已經快要去吃人了……

    一會出去該上哪吃飯去呢?吃什麼好呢?

    已經忍不住開始在點菜的水心腦中滿是菜名,卻在想到「胭脂鵝脯」的時候忽然頓了一下,身體不由的緊繃起來。

    這樣的變化自然瞞不住一直在注意著她的慕容白,馬上低頭看了她一眼,步伐也稍有減緩。

    靠在讓懷中的水心的雙眸緊閉,面色有些不健康的蒼白,嘴角緊抿,一臉的所有所思。「呵,難怪……難怪啊……」

    隔了幾秒,她又忽然輕笑,口中喃喃自語,似是想通了什麼,嘴角漸漸上揚,緊繃的身體又放鬆了下去。

    保持著嘴角的笑意,水心抬起頭撞了撞慕容白的胸口。

    「?」

    沒有出聲的望著她,不知道這丫頭又要搞什麼鬼。

    「咳……咳咳……」嗓子還是不大舒服,水心一開口又輕咳了兩聲,這才繼續往下說:「恩公,咱們還真挺有緣的,短短十之內就被你接連救了兩次。以這樣的情形發展下去,咱們以後一定會經常相見啊……」

    與昏倒在身後牢房中的雙胞胎相比,慕容白顯然是更加瞭解水心,知道一旦她開始繞著圈的跟你說話時,就是她準備要算計你的時候。沉默不語的盯著她蒼白的小臉,慕容白以不變應萬變,等著小富婆自己說出目的。

    閉著眼睛等了好久也沒等到回答,多多少少已經開始習慣他的寡言的水心忍不住在心裡沒形象的「啐——」了一聲,為對方的不上當感到小小的不滿。

    不過,她是誰啊?她可是為了生意臉皮堪比城牆厚蘇州第一小富婆,什麼難堪的場面沒有經歷過,什麼惡毒的評價沒有攤上過?這點冷漠根本就是小意思,連她的汗毛都傷不到一根。

    絲毫不在意的聳聳肩,小富婆腦筋一轉改換下條策略。既然迂迴方法不管用,那咱就直接些好了!

    嘴角帶著壞笑,努力睜開帶淚的雙眸,細長的雙眸就這樣筆直的撞進對方深邃、淡漠、毫無情緒的眼中。

    「不如……咱們私個奔吧?」



作者: catkiki    時間: 2013-9-22 09:47 PM

第050章:爺,笑一個唄?

    「好。」

    簡單利落,清晰明瞭的回答聲響起,不帶任何情緒。

    卻令原本想要故意捉弄他的小富婆迅速瞇起細長雙眸,充滿危險的看著他,左手更是用力抓緊了慕容白胸前的衣襟。

    臭傢伙!本姑娘就這麼沒有吸引力?!不稀罕要也就罷了,還敢面無表情、半死不活的只應了聲「好」?該死的好啊!!

    死冰山,臭冰山!你乾脆冷死去算了!!

    連她自己也說不上來,為什麼會對慕容白的反應這麼在意,反正她就是不高興!非常的不高興!!

    躺在慕容白的懷中,瞇眼死瞪著他那張沒有任何表情的冰山臉,小富婆越想越火,越火越氣……徹底的抓狂了、徹底的凌亂了……

    臉色陰沉的可怕,連偶然路過的厲鬼見之回去都能連做三個月的惡夢,小富婆轉轉眼,計上心頭。

    抓著衣襟的左手忽然放開,輕柔的撫了撫皺痕,感受著手指下隔著衣服的觸感,水心閉起雙眼,仔細回想著腦中的記憶。

    呃——醉紅樓的那些姑娘們是咋摸的來著?這樣?還是這樣?

    循著記憶,原本還算規矩的手指開始漸漸活分起來,調皮的在別人的胸口畫著圈圈。

    也不知道是該誇她有這方面的天分,還是該說她領悟力高,這丫頭畫著,畫著,竟然畫出些心得,動作也愈發的放肆起來,完全沒有注意頭頂的動靜。

    黑曜石般深邃的眸子凝視著她,一向沒有任何表情的臉上嘴角微翹,慕容白再一次有機會肯定了一個事實——懷中這個正在「玩火」的丫頭,絕對是上天派下來考驗自己的,考驗他坐懷不亂的定力。

    上一次,是在荒郊野外的河邊,自己和她兩個人全都半裸著,從頭濕到腳。面對她那一身大大小小,不得不馬上處理的傷口,他不得不學著做了一次柳下惠。

    眼中看著,手中動著,規規矩矩的幫昏迷中的她從頭到腳上了一次藥,任何不該碰的地方全都沒碰,可是事後他還是不得不又跳進冰冷的河水裡,又洗了一次冷水澡。

    這一次,她醒著沒有昏迷,卻換成她主動,對自己又摸又捏,似乎還挺滿意?

    到底該拿這丫頭怎麼辦?就地正法,還是乾脆私奔?搖著身後看不見的狼尾巴,某冰山男糾結了,哪邊都不想割捨。

    手感真好啊!

    一邊摸一邊心中不斷發出讚歎,小富婆完全沒有察覺危機早已近在咫尺,她隨時都會被身旁的大野狼給生吞活剝,吃得連根毛都不剩,還在那摸的一臉滿足。

    摸著摸著,水心開始感覺光是摸已經不能滿足她了。隨即眼睛一轉,又想起自己在「醉紅樓」長見識的時候,似乎還見過那些姑娘這樣做——

    心動不如行動,水心馬上停下忙碌的手指,把指尖撫上自己的嘴角,硬是用拉的,拉出抹微笑。

    嘴邊的笑甜膩得嚇人,拍拍慕容白的胸膛,示意他低頭看自己,水心眼中閃爍著惡作劇的光芒,對著他那面無表情的冷臉嫣然一笑:「爺,累了吧?奴家給您笑一個。」

    「……」沒有聲音,沒有動作,場面忽然冷了一下,慕容白沒有任何反應。

    望著慕容白那張堪比冰山的冰山臉,水心嘴角的笑意開始笑得勉強,表情也漸漸變得扭曲。

    不該是這樣的呀!她明明記得「醉紅樓」的那些姑娘們這樣做的時候那些男人都很興奮高興的呀?難道真是長相決定一切?!

    受不了這樣尷尬的氣氛,水心牙一咬眼一閉豁出去了:「呃……要不……爺,您給奴家笑個?」

    「……」又是一陣沉默,慕容白還是沒有動,只是靜靜的盯著她。

    不知道是牢房中的燈火太過昏暗,還是她餓太久產生幻覺,她總覺得慕容白望著自己的眼神有些詭異,好像她是桌上的一盤大餐,讓她心裡毛毛的……

    完了!把人家給惹火了,玩笑開大了!

    「嘿嘿,我是開玩笑的,我……唔……」

    傻笑兩聲,正想解釋自己只是開玩笑,卻不想一抬眼就是一張突然放大的臉,還沒等她想明白是怎麼回事,嘴唇上一陣濕熱,從未有過的奇異觸感刺激著她的神經,讓她感覺渾身發燙。然後,就沒有然後了,因為小富婆失憶了……

    好……冷……

    直到一陣冷風吹過,把她凍得打了個哆嗦,她才回過神來,發覺自己不知什麼時候已經被抱著走出大牢,正站在一座昏暗的院子之中。

    一彎清月掛在空中,泛出迷濛的月光。

    晚風習習拂來,帶著幽幽桂花香,令水心忍不住深吸口氣,感覺到頭腦清醒了幾分,胸中也沒有方纔那般沉悶。

    這裡與牢中僅有一門之隔,可是,卻彷彿是兩個世界。

    望著滿天的星光,水心忽然懶懶的不想動,就那麼沉默著,呆呆的望著星空。慕容白也沒有動,安靜的抱著水心,隨著她一起望著夜空,誰也沒再提剛才牢中的那個突如其來的吻。

    一時間,這座沒有燈火的院子又恢復了平靜,靜靜的只有風聲。

    「真寧靜啊。」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水心才沒頭沒腦的說了句話,讓人搞不清楚她的腦袋裡到底裝了什麼。

    「嗯。」

    「我餓了。」

    「嗯。」

    「去吃飯。」

    「好。」

    短短十日內只正式見過兩面的兩人,沒有半點生分,一搭一唱。她沒嫌他話少,淡漠似冰;他不嫌她話多,狡猾似狐。像是認識多年的老友一般,她決定,他執行,默契十足。

    聽到水心說餓了要吃飯,慕容白馬上聽話的動了起來,朝著一條偏僻的小巷的方向走去,打算從那裡翻牆而出。

    雖然這裡的守衛都被他給打昏了,可是這裡畢竟是縣衙大牢,水心在蘇州城裡又很有名,幾乎家喻戶曉。特別是她現在的行為可算是「逃獄」,如果被人發現事情絕對會被鬧大。到時就算那個睿王想要保她,怕是也會費一番手腳。

    一想起睿王,慕容白週身的溫度又降低了極度,現在他豈止是生人勿近,根本是已經進入「近我者殺」的境界了!

    這樣明顯的寒氣泛起,被他抱在胸前的小富婆自是首當其衝,早就已經忍不住又動了動,挨得他更近。

    沒辦法,誰叫他是身邊唯一一個帶有體溫的物體啊!不靠他靠誰?

    一邊忍耐著「冰山」散發出的寒氣,又只能抱著「冰山」取暖,這樣的遭遇真是叫人想哭,不,是已經哭了。

    水心淚眼婆娑的緊抱著「冰山」,感歎著自己的遇人不淑。

    「咕——咕咕——」

    一陣令人尷尬的「哀嚎」聲響起,原來是水心的肚子又在唱著歌催帳,大吼著要吃晚飯。

    「嘿,它等不及了。」

    指了指自己的肚子,水心一再強調著是「它」而非她。她還不想這麼年輕就被人冠上「飯桶」的名號,到時候就算自己富可敵國,怕是也沒什麼男人敢娶她。

    當然!其實現在也沒誰趕娶她就是了,只是她一直不肯承認這一點。

    這一次,慕容白沒有出聲,而是加下用力一躍而起,直接跳上一旁的屋頂。整個動作行雲流水,絲毫沒有因為懷中還抱著個人而影響動作。

    跳上屋頂之後,他停頓了兩秒,辨認下方向,隨後就把抱著水心的雙臂又緊了緊,沒有情緒的丟了句:「抱緊我。」

    抱?抱哪?怎麼個抱法?

    還沒等從來沒抱過人的水心搞清楚這個「抱」要怎麼抱,他就馬上施展出輕功,身影似飄忽不定的鬼魅,抱著水心的他彷彿沒有半點重量,隨風而起,朝著剛才認準的方向絕塵而去。



作者: catkiki    時間: 2013-9-22 09:48 PM

第051章:「要飯的」與「死要錢的」

    「等……等等……」

    右手死命勾著慕容白的脖子,左手緊抓著他的衣襟,水心整個人「纏」在慕容白的身上,張大嘴巴連連喊停。

    「?」擔心懷中極不老實的小富婆掉下去摔傷,慕容白馬上收放自如的放緩腳步,乖乖停下來凝望著她,不清楚這丫頭又要搞什麼鬼。

    「錯了,方向錯了。」

    雙手緊抱著慕容白,有些畏高的水心四處張望了下,語氣肯定的指著一個方向道:「那邊,咱們去那吃飯。」

    「嗯。」順著水心手指的方向望去,卻只見一片漆黑,似是根本沒有人家。

    慕容白沒有遲疑的轉了個方向施展開輕功,朝著那裡跑去。那裡是哪裡,或者那裡有些什麼,對他來說都根本不是問題,只要懷中的人想去,他義無反顧。

    ……

    這裡是——

    不怎麼寬、佈滿青苔的石板路兩旁,比鄰而建的全是些髒髒破破的老房子,已經看不出原本顏色的牆面上滿是歲月的斑駁,就像是風燭殘年的老人,早已忘記了往日的輝煌。

    慕容白懷抱著水心,走在這條僅供三人勉強能通過的石板小路上,表情比平時更要冷上三分。

    這裡的氣氛壓抑到令人窒息,以他的內力可以輕易感到四周眾人的氣息,卻幾乎聽不見他們的呼吸聲,寂靜得似是一條「死街」。

    「放我下來吧,我自己走。這裡這麼窄,你不好走路。」

    拍拍慕容白,水心毫不在乎的打破了這裡的沉寂,並不算大的聲音突兀的出現在夜空之下。

    可惜,這一次慕容白沒有聽話,而是固執的不肯放開手,繼續抱著她朝前走。

    「真是的。」無奈的白了他一眼,水心發現這個男人真是很難相處。不聽話,又不愛講話,什麼事都悶在心裡,跟他溝通完全要靠猜的……

    「我該不會是自己給自己找了個『麻煩』吧?」越想越有這個可能,水心忍不住又丟了個白眼過去。

    知道自己就算是掙扎也無濟於事,從他怎麼都不肯說出自己的名字的事上就可以窺見一斑,這個男人打定了主意的事根本就是沒人可以改變的。明白了這一點,水心也就放棄再跟他「講道理」,乾脆閉上嘴,沉默的由著他抱,反正累的又不是自己。

    「吱呀——」

    忽然,一聲輕響,距離兩個大概差不多三、四米的距離,一扇小木門忽然被人從裡面打開,一名弓著腰,拿著一隻小臉盆的瘦弱老人走了出來,正準備潑洗腳水,卻猛地發現自己的身右側有人,並且在緩緩靠近。

    「是誰呀?這個時間了還到這裡來,不要命了嗎?現在的年輕呀……真是……」

    瞇著老花的雙眼,老人探著脖子就著月光仔細辨認著來人,口中習慣性的念叨著,為這兩個敢在這個時間裡來這的年輕人感到擔心。

    要知道他們這裡可是龍蛇混雜,三教九流什麼人都有。就算是明天突然知道自家的鄰居是名殺了幾十人被官府通緝的江洋大盜也完全不值得驚訝,凡是流落到這的人,誰的背後都會有一段、甚至是十幾段不可與人講的故事……

    來這裡的外地人只是被搶了錢財就算是運氣好,有多少人稀里糊塗的一杯茶下肚就再也見不到明天的太陽。姿色好些的不管男女全被賣進窯子,長相不好的就對不起了,剁一剁餵野狗,全當是積德行善了。

    「柴伯?」

    「嗯?誰呀,竟然認識我老頭子?」聽到有人喊自己的名字,柴伯也顧不上手裡的洗腳水,馬上把盆隨意一丟,彎著腰走了過去。

    他倒是很想看看到底是哪家的丫頭這麼大膽,敢這個時間跑到這來亂溜躂,也不怕被人給綁去賣了。

    步履不穩的慢慢靠近,由於水心她們背對著月光,柴伯一直都到很近,幾乎連半米都不到,才終於看清了這對膽大包天的男女的臉。

    「雲——咳咳,你這丫頭怎麼跑來了?不對!你怎麼在這?!你這是逃……呸呸呸!」

    完全沒有想到會在這個時間,這個地點遇到水心,任憑柴伯年紀再大,心思再深,也完全沒有預料到這種可能性,乾咳兩聲,整句說的前言不搭後語,最後只能「呸呸呸」,連呸了三聲作為結束。

    「嘿——嘿嘿——」水心也沒想到柴伯見到她會反應這麼劇烈,傻笑兩聲,問起了她這次來這的目的:「柴伯,『要飯的』在不在?」

    「呸呸呸!你說說你們這兩個小丫頭!什麼名字不好叫,偏偏給對方起了那麼個難聽的名字!就你們倆這樣,整日裡瘋瘋癲癲的,沒個女人樣,誰還敢娶你們進門?」

    一聽到「要飯的」三個字,柴伯馬上像爆竹見到火星,辟里啪啦一通脆響,把水心給一頓數落,連口氣都沒喘說的那叫一個順口,看樣子是經常有機會拿出來練習一番。

    「哈啊!我就知道這個時間那傢伙一定在!君山每年都是這個時間開丐幫大會,那隻『懶蟲』為了逃避責任總是會沒品的提前潛逃……」

    「砰——!!!」

    水心的話音還未落,就聽見一聲巨響,一扇木板門打著橫的飛身而出,力道兇猛的撞落在對面的牆壁上,被撞得四分五裂。隨即,一陣高昂、刺耳的叫罵聲隨之響起。

    「你個死要錢的!不是終於被人替天行道給抓進去了嗎?怎麼還沒消停半天,就又得瑟出來為害世人了?你要是屁股太癢就跟姑奶奶我說一樣,老娘保管打得你皮開肉綻,再也不敢造次!」

    如果說柴伯剛才那段是爆竹見到火星,那麼現在這位「姑奶奶」與「老娘」的混合體就是一座火藥庫了,一張嘴濃烈的火藥味就沖天而起,一聽就知道是個暴脾氣。

    「嘿嘿,我來找你是有點事。」

    似是早就習慣這位的脾氣與語氣,小富婆也不在意她那剛才段亂七八糟的話,語氣輕快的回答道。

    「有屁快放!每次跟你說話都感覺累死個人,明明一句話就能說完事,非得拐上好幾個彎!」嗤笑一聲,對方似是也非常瞭解水心,明確的抓住了她的特點,乾淨利落的鄙視著她。



作者: catkiki    時間: 2013-9-22 09:51 PM

第052章:乞丐窩裡「討」個飯

    「我來找你吃飯。」水心嘴角輕笑,望著對方。

    「吃飯?去哪吃?」

    一聽是吃飯,對方馬上來了精神,迅速從院子中走了出來,心中盤算著去哪打打牙祭。

    「真難得你這女人還剩下點良心,知道姑奶奶我正好肚子餓,咱就勉為其難陪你一起去……他是誰?!!」

    瞪大本就滾圓的雙眼,吃驚的用手指著慕容白,個子嬌小、脾氣火爆、活力十足的丐幫少幫主剛一跨出被她拆了大門的院門,就被眼前的一男一女給驚呆住了,完全把吃飯的事給拋在了腦後。

    「朋友呀。」沒有理會寒鈴的大呼小叫,水心不動聲色的挖了挖耳朵,一副「打死我,我也不說」的德行。反正剛才的那個吻一定是個誤會,根本不用在意……對!完全不用在意!

    不自覺的握緊了拳頭,小富婆開始不斷的給自己下著暗示,堅決要把剛才的吻給歸到「誤會」的那邊去。

    「朋友?」

    懷疑的目光在水心和慕容白兩個人的身上掃來掃去,偏偏她們倆一個平靜似水,一個淡漠似冰,根本看不出一點端倪。

    有姦情!!這兩個人之間一定發生過什麼事!

    雖然看不出,可是她才不會相信那個什麼「朋友」的鬼話。忍不住在心底嗤笑一聲,寒鈴挑著眉的看著水心。

    本姑奶奶敢以自己的鼻子發誓,老娘的鼻子絕對是嗅到了什麼姦情的味道!你個死要錢的,姑奶奶我和你認識多少年了?你以為你擺出一副若無其事的死德性就能騙過我?要是輕易的就被你給糊弄過去,那咱丐幫這「天下第一消息靈通」的金字招牌乾脆砸了算了!省得在這丟人現眼!!

    裝是吧?能裝是吧?看姑奶奶怎麼拆穿你!

    轉了轉眼,寒鈴決定暫時先這死要錢的一馬,等到她鬆懈之後再去探探虛實。否則以她那個千回百轉的心思,想要從她嘴裡套出些話來真可是比登天還難。犯不著做出「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這等蠢事來,抓準時機最重要。

    ——所以說啊,「物以類聚」這句話真是挺有道理。腥鍋裡怎麼可能煮出素豆腐?一直偷罵水心奸詐的少幫主,完全沒有察覺到其實她自己也挺狡猾的!

    「好吧!你說是朋友那就是朋友好了,不是要吃飯嗎?走吧。」

    既然決定了靜觀其變,寒鈴馬上改變了態度,也不再大驚小怪像是沒見過男人,只是點點頭就接受了「朋友」的說法,又提起先前的吃飯事來。

    帶頭走了兩步,卻發現後面的人沒有跟上來,她奇怪的回頭看了眼,見水心和慕容白還站在原地,問道:「怎麼還不走?你到底要不要請吃飯?!」

    「我沒說要請吃吃飯呀。」聽見寒鈴的話,水心無辜的眨了眨眼,慢條斯理的回答到。

    「不請?那你說來找我吃飯?!」

    聽見不是請吃飯,寒鈴馬上又火冒三丈,感覺到肚子裡更餓,讓她原本就火爆的脾氣瞬間被點燃,辟里啪啦的冒著火星就要爆發。

    「是啊,我是來找你吃飯的。」

    似是沒有聽見耳邊不絕於耳的「辟啪」聲,水心仍是無辜的望著她,語調不急不緩,絲毫不擔心惹怒她。

    「所以我就說啊!你不是說來找我吃飯的嗎?為什麼又不是你請?!你到底……該死!你這女人該不是……該不是……他娘的!」頓了下,像是終於想通了水心話中的意思,寒鈴大罵了一聲,瞇起眼死瞪著「無辜」的水心。

    「你這該死的死要錢的!你竟然跑到乞丐窩裡來找飯吃?你還有人性沒?!乞丐的飯你都要搶?!!」

    越說越大聲,最後恨不得直接撲過去揍那可惡的女人的一頓,寒鈴真是感覺到渾身無力,為自己的遇人不淑感到可悲。自己咋就這麼沒眼光?偏偏交了個這麼不要臉又沒人性的朋友?還一交就是十來年——自虐不成?

    手捂著臉,為自己的自作孽後悔不已,寒鈴連氣都氣不起來,只剩下深深的無奈。

    「嘿嘿,人家也不想的嘛,誰叫人家現在是逃犯,總不能光明正大的跑到酒樓去吃飯吧?到時候沒等酒菜上來,官差就先到了……」

    看到老友寒鈴的反應,臉皮厚如水心這樣的奇女子也難免會感到不好意思,傻笑兩聲,解釋起自己的處境。

    「哼,他敢!給周文聰十個膽子他也不敢抓你!先不說你家那幾個『禍害精』修煉成人的師兄弟,還有你那個來頭大如天的四哥,就算真是要抓你,他也得捨得下手呀……」越說,聲音越小,最後已經小到連她自己都聽不清。

    與周文聰也算是老相識的寒鈴自是清楚他對水心的感情,落花有意流水無情,兩個都是她的朋友,她誰也幫不了,只能在一旁呆看著,乾著急。

    「你說什麼?誰要抓我?」

    幾乎沒有半點內力,聽力也與尋常人一樣的水心聽到一半就聽不清寒鈴的話了,以為她是要告訴自己什麼事,馬上出聲相問。

    「沒什麼,我是說你最近這些天也在外面跑了,免得官差來抓你。」隨便找了個理由推搪過去,寒鈴也不想在這件事上多惹波瀾,既然周文聰自己選擇了「默默守護」那條路,那也是他自己的意志,自己也不方便再多管閒事。

    「嗯。所以我這不是來找你了嗎?小的可全仰仗少幫主您了!」一聽寒鈴是說這件事,水心馬上狗腿的抱住少幫主的大腿,打算事情解決之前都賴定她了。

    「哼!真沒見過你這麼臉皮厚的女人!走吧,進去吃飯。我說,你這女人怕是全天下第一個跑來乞丐窩裡『討飯』的人了,這要是記錄到書上,你絕對可以名垂千古。」

    白了水心一眼,雖然臉上滿是鄙視,可是眼神卻很溫暖。她很高興水心在這個時候第一個想到的就是自己,這說明她對自己的信任。

    「你確定不是遺臭萬年?」

    知道寒鈴是刀子嘴豆腐心,水心馬上默契良好的反問出口,與寒鈴一搭一唱的邊走邊吵,唧唧喳喳的像兩隻麻雀,充滿了活力。

    當然,走是在在走,就是動的是慕容白的腿。再一次,兩個人全都「忘」了,要把水心給放在地上,讓她自己走。



作者: catkiki    時間: 2013-9-23 08:50 PM

第053章:橫禍與姦情總是結伴而至

    雙手滿是濕泥,寒鈴仔細的把腹中塞滿各種調味料的雞身用濕泥均勻塗滿,一邊塗一邊不忘了白水心一眼。

    「真沒見過你這樣的厚臉皮!來乞丐窩裡討飯不說,竟然還無恥的點菜!要不是看你現在虛的一陣風就能吹跑,姑奶奶我才不會吃飽了沒事幹,親自給你做叫花雞!記住要感恩!知道了沒有?!」

    鄙視的目光從水心胸前上移到她那張蒼白、沒有多少血色的小臉,寒鈴不由得心頭一痛,卻嘴硬的不肯承認,她其實很關心水心。

    「要飯的,我好餓。」

    對「鄙視」完全不痛不癢,反正她早習慣了,水心皺著一張臉,可憐巴巴的望著寒鈴,想要早點開飯。

    「你是餓死鬼啊?」一聽水心喊餓,寒鈴手下的動作更快,卻仍是一副鄙視的模樣揮揮手道:「去去去,廚房裡昨天剩的饅頭,你先去吃兩個墊一墊。」說完,趕蚊子一樣,使勁的揮著手,把水心給趕走。

    「有饅頭你早說啊!」聽見有饅頭,小富婆馬上表情一變,一秒鐘從乞丐變成大爺,走路生風的直奔廚房,熟悉的像是在自己家。

    「這女人沒救了。」望著水心離去的背影猛搖頭,寒鈴真心覺得自己雖然也挺奇怪,但是至少比水心是強多了,至少自己沒她「病」的那麼嚴重。

    搖著,搖著,視線落在了一旁的慕容白身上,望著他的眼神中充滿了好奇。

    「對了,你們倆是咋認識的?你會說話嗎?」放肆的打量著慕容白,寒鈴的眼底有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戒備。

    說不好奇是騙人的,她怎麼也猜不出這兩個人的關係。說是朋友,卻不見她們交談;說是陌路,卻那般的親密,一路都抱著她。況且——

    這個男人的武功出奇的高,雖然他冰冰冷冷的,渾身散發出「生人勿近」的冷漠氣息,身上卻沒有任何的血腥味。根據她的保守估計,這個男人的身手怕是連自家老爹都未必是對手。

    那個死要錢的!到底是從哪裡挖出這麼個怪胎來的?還真是物以類聚!

    惡毒的詛咒著自己的老友是怪胎,寒鈴豎起耳朵死盯著慕容白,等著他開口。她敢用丐幫所有兄弟的麻袋打賭,這兩個人之間絕對有「姦情」!

    「……」淡漠的雙眸微微輕移,慕容白面無表情的望了眼寒鈴,隨後又把視線移回到水心離開的方向,再也不肯動,整個動作前後不超過一秒……

    「!」被鄙視了!徹底的被鄙視了!!

    悲憤充斥的寒鈴的內心,抓狂的怒火燃燒著她,身為天下第一大幫的丐幫少幫主,她還從沒試過這麼徹底的被人無視加鄙視!

    「老娘乾脆拉死你們算了!」

    心動不如行動,毫不猶豫的把手探向腰間,顧不得受傷的濕泥會不會弄髒衣服,寒鈴掏出裝著瀉藥的小瓷瓶就想整瓶往雞肚子裡倒,眼中燃燒著報復的火光。

    她的身後,一直沉默不語、望著房門發呆的慕容白右手微微提起,目標是她手中的小瓷瓶。

    瓶口慢慢傾斜,瓶中的液體即將落下,寒鈴卻在最後一秒收了手,撇了撇嘴,把手的小瓷瓶直接摔碎在地上,裡面的液體灑了一地。房間中瀰漫著淡淡的香味,這種香味很奇特,也很熟悉,赫然是滷牛肉的肉香味。

    瀉藥竟然會是這種味道,實在是叫人難以置信,即便是淡漠如慕容白,也不由得楞了一下,為製作出這種古怪藥物的人感到無語。

    「哎呀?滷牛肉?」

    咬著饅頭,手中還抓著饅頭的水心剛一踏進房間,就聞到一陣陣的香味,馬上食指大動的嗅著鼻子,想要找出被藏的美食。

    「咯吱——」

    光顧著找瓶子沒有注意腳下,還沒走上兩步,她就踩到了地上的碎瓶子,腳心一痛,不由得猛地一跳。

    「娘啊——疼!」也顧不上保持自己富婆的富貴形象,水心馬上單腳著地的蹦著,努力的蹦向不遠處的座椅,打算坐下來好好看看,到底流血了沒有。

    「小心點。」也沒見慕容白做何動作,只見他原本穩坐的身影忽然消失,下一刻就詭異的出現在水心的身邊,健臂一收,把她給抱在懷中。

    「別動。」長腿一跨,本來水心得蹦上十幾次才能到的距離,他只兩步就到了,也不知道他是用走的,還是用飄的。

    把水心安放在椅子裡,順手接過了她還死死抓在手中的胖饅頭,隨後,慕容白單膝跪在水心的身旁,動作輕柔的脫下了她的鞋子。沒有猶豫,沒有避諱,他就這麼自然而然的握著她的玉足,確定著她的傷勢。

    「忍著點。」

    仔細看著水心腳底的傷口,確定只是被割傷了一個小口,裡面沒有任何碎片,慕容白自腰間掏出個小瓶,輕輕的給她上著藥。

    也不知道是後知後覺,還是突然明白害臊,原本無所謂,任由慕容白脫下自己的鞋子又摸又看的水心,從他掏出那個小瓷瓶之後忽然不自然的臉紅起來,臉上透著一股尷尬與不知所措。

    「哼哼,被我抓到證據了吧!」眼中閃著精光,心中忍不住賊笑,負手站在水心兩人身後的寒鈴,有趣的望著他們的一舉一動,為自己靈敏的嗅覺得意的晃了晃身後看不見的尾巴。

    她就說嘛,這兩個人的關係絕對不簡單!死要錢的那個傢伙怎麼可能隨便任人抱?她家那幾個親如手足的師兄弟們即便是再親,她也會下意識的與他們保持著距離。

    愉悅的視線緩緩向下,落在慕容白身上。

    再瞧瞧眼前的這位,嘖嘖,更是直接的可以!咱大魏國未出嫁的女子可不是隨便能看的,看了手腕就算毀了人家的清白,就得負起責任娶她。可眼前的這二位——

    別說是看了,根本就是看光光,順便也摸光光了……怎麼著,是非君不嫁,還是非你不娶?

    有趣,大大的有趣!

    好心情的欣賞著老友難得一見的女兒家的羞澀,天下一大幫的丐幫少幫主,再一次不小心,邪惡了……



作者: catkiki    時間: 2013-9-23 08:51 PM

第054章:吾家損友,長舌婦

    有趣的目光掃來掃去,在對面並坐在一起的男女臉上來回跳躍。

    一點都沒有在客氣,埋頭苦吃的水心一手抓著隻雞腿左右開啃,儼然一副冷小弟上身的吃貨摸樣。

    坐在她身邊的的慕容白則手中拿著個饅頭,默默的吃著,時不時幫水心夾個菜。

    「死要錢的,說說吧,你來找我究竟是什麼事?」寒鈴緩緩的收回視線,拿起手中的酒杯一盡而盡,眉頭微鎖。

    她才不相信這女人大晚上的來找自己就只是為了蹭頓飯這麼簡單,一定是有什麼事需要自己的幫忙。

    「嘿,果然知我者……嗝兒……要飯的是也,你真是我的好姐妹、好朋友、好知己、好……」聽見寒鈴的問話,就知道她已經答應了自己會幫忙,水心馬上放下口中咬著的雞腿,搖著看不見的小尾巴,狗腿的撲了過去。

    「停!!別拍馬屁,說正事!」翻了個白眼,打斷水心那一長串的廢話,寒鈴真的很佩服自己的耐力,認識這麼多年,竟然沒有一掌拍死這個煩人的「長舌婦」!

    「哦,好嘛!」委屈的抽了抽鼻子,一副小媳婦的委屈模樣,在距離寒鈴只剩兩步遠的地方緩下腳步,慢慢的湊了過去。

    「人家被人算計了啦!」站在寒鈴身旁,抓著她的衣袖當手帕,扭來扭去,水心委屈的一咧嘴,控訴道。隨後又繼續開口:「算計人家的人好可惡!又是誣陷人家偷盜米糧,又是陷害人家下毒。說人家在施捨的米粥中下毒的。還說人家是嫉妒妹妹的美貌,想要栽贓陷害,趁機整掉妹妹。你說!是不是好可惡?好無恥?好卑鄙?好沒品?好齷齪?好下流?好不要臉?好沒有創意?好不知所謂?好不懂欣賞咱的個性美?!」

    辟里啪啦,不用換氣的一長串控訴脫口而出,該說的正事全都一語帶過,沒用的廢話多到數不清,叫人聽完之後還是一頭霧水。

    不過,寒鈴是誰?好歹也和水心當了十來年的朋友,早就練就出在廢話之中找重點的功夫,馬上抓住重點反問道:「難道不是你幹的?我一聽說雲映雪那母老虎出了事,就以為是你……咳咳……好吧,你很無辜。」

    在身旁老友吃人目光的恐嚇下,寒鈴不太自在的輕咳兩聲,違心的說出了結論。

    「哼!本小姐是那麼沒品的人嗎?再說了,真要整她的話還用這麼麻煩?弄那種毒不死人的小毒?做就要一次做乾淨,叫對方永世不得翻身,怎麼也得當場七孔流血、死無對證才行!」

    兩手掐腰瞪著寒鈴,水心的手中還抓著人家的衣袖,用鼻孔鄙視她。

    「是是是,我早該想到這麼心慈手軟的事不會是你做的。」聞言,對著鼻孔點了點頭,寒鈴這一次百分之百的真誠,承認自己判斷失誤。

    「知道就好!」得意的揚揚鼻孔,水心整個人囂張到不行,完全沒有自己正在人家地盤上撒野的自覺。

    「是,是,大小姐,您受委屈了!現在總該可以說正事了吧?!」眼看著這個死女人越來越囂張,寒鈴忍不住又是一陣手癢,真想對著她練上一整套的降龍十八掌,把她打得滿天亂飛……

    「幫我找倆人,公孫逸和煙翠。」沒有拖拉,也沒有繼續惹人厭,水心忽然換了一張嘴臉,滿臉正經的看著寒鈴,鼻孔的位置也恢復到了原有的正常高度。

    「哦?你懷疑他們?」對水心突如其來的變臉絲毫不在意,寒鈴馬上把事情過濾一遍,得出了結論。

    身為天下一大幫的丐幫少幫主,消息靈通一向是她的驕傲。更何況水心出事時她也在蘇州,水心又是蘇州城中的名人,一舉一動都受人關注。

    水心發生了什麼事她早就知道的一清二楚,包括這一次睿王爺蕭擎宇秘密來到蘇州的事她也早就知曉,只是介於彼此的默契,她沒有告訴水心罷了。

    問水心事情的經過只是一種禮貌,看對方打算說多少,打算讓自己如何幫她。

    「升堂的時候那幾個人曾經提起過幾件往事,其中有兩件事只有極少數的人知道。除了福伯,我娘,還有我,剩下的恐怕就只有映雪了。只是她當年年紀小,能不能記得住也是未知數。」

    「你認為是她說給公孫逸聽的?」

    「嗯,不無可能。映雪本就不是熱心的人,怎麼會突然無緣無故跑去要施粥?早不去,晚不去,偏偏她去的那天粥裡被人下了毒,出了事,她又那麼剛巧的與那些災民起了言語上的衝突?」頓了頓,又繼續張口。

    「好吧,就算是偶然好了。可是以她那嬌蠻跋扈,出了事又只會撒嬌的沒主見的性子,闖了禍,我又不在家中,沒人能幫她出頭,她是斷然不可能再貿然出府去的。可是她卻又偏偏反常的從後門偷溜出府,沒走出多遠就被路過的災民『碰巧』堵到。為了逃命,她就把與她有些過節的丫環煙翠給推入人群,自己狼狽的逃了回來,你想……?」

    「她偷溜出去的時候,後門沒人看守?」點點頭,與水心對望,寒鈴顯然也是抓住了事情的關鍵。

    「嗯哼!」水心聳聳肩,哼了聲,算是回答。

    「公孫帥哥那邊不用查了,據說他正在閉門苦修。自打他要與雲映雪那個大美女成親的消息一出,他那裡就備受矚目,一刻都不得安閒。公孫老爺認為他這樣心浮氣躁有礙練武,就把他給關進劍塚之中去悟劍,說是要等成親的前一日才放他出來。」

    「這個時間悟劍?」細長的雙眸眨了眨,水心一臉的若有所思。

    「說對了,就是這個時間。」寒鈴也是同樣的表情,就連她剛才在說起這件事的時候,臉上的表情也不太自然。

    公孫家算是武林四大家中後起的一族,如果不是二十年前慕容家神秘消失於江湖,也輪不到公孫家現在這麼風光。也不知道是他們一家子習慣了低調,還是為人謙卑,除了少家主公孫逸經常出沒於江湖之外,當家家主公孫讓很少出現於人前,只有在少數的大型武林聚會時才會現身。

    「映雪很少會聽別人的話,就連我爹的話她也只是陽奉陰違,所以……」

    「我會吩咐手下兄弟仔細探查蘇州城和附近的地方,找一找公孫逸的行蹤。」

    多年的老友之間就是這樣,不用把話講明,一個眼神,一個動作,對方就能明白一切。火光之下——個性、身份、背景,完全不相同的兩個女人相視而笑,為彼此的默契感到自傲。視線下移,寒鈴被水心抓得皺巴巴的衣袖上,幾個油膩膩的手指印清晰可見……



作者: catkiki    時間: 2013-9-23 08:51 PM

第055章:女人吵架,男人閃遠!

    「對了,那個叫煙翠的丫環又是怎麼回事?該不會和公孫逸也有什麼關係吧?」目光微閃,帶著一笑之後的默契,寒鈴皺眉看向水心。

    「人家不知道,這個全靠你了。」搖搖頭,水心表現出一無所知的表情。

    「少裝蒜!」嗤笑一聲,寒鈴挑眉的看著她,顯然是不相信她剛才的回答,又道:「你這女人的壞毛病就是懶惰!只要別人不主動招惹你,你絕對懶得搭理對方。所以說,你就是隻烏龜,還是隻母烏龜!每次人家都堵到家門口開始放火了,你就只會懶洋洋的在趴在那曬太陽,乖乖等著被烤成烏龜乾!」

    「母烏龜就母烏龜,至少比『龜公』強多了。」水心喃喃自語,聲音小的好似蚊子叫。

    對於老友的碎碎念她早就聽習慣了,這個耳朵進,那個耳朵出,造成不了任何影響。

    「就是這樣!就是這樣!!要不是你這副不長進的死德性,你家那兩隻肥米蟲怎麼可能爬到你的頭上來作威作福?也不想想雲家偌大的家產都是誰辛苦賺回來的?!只會花著別人的錢把自己當大爺!」耳朵尖的把水心的小聲嘀咕給聽了個清清楚楚,寒鈴心中又是肝火大動,拎著水心的耳朵辟里啪啦的一頓教訓,聲音大到把水心震得一陣頭昏眼花。

    要說寒鈴的練武資質可比水心強得多的多,說是天才也都不為過。自家家傳的「降龍十八掌」十歲左右就已經融會貫通,差只差年紀尚輕,內力跟不上罷了。即便是再謙虛的說,她也算得上是當今武林年輕一輩的高手中前三名的當紅名人。

    當然,使她如此出名的原因並非只有武功,以及她丐幫少幫主的身份,那些都只能算是部分原因罷了。真正使她名聲大做,另人聞風喪膽的原因正是她那眾所周知的臭脾氣。只要是惹怒了這位姑奶奶,管你什麼身份、什麼地位、什麼輩分,挽起衣袖,先扁再說!

    「哎呦——放手!聾了,聾了!」被捏著耳朵的水心動來動去,一邊強忍著尖銳的魔音穿耳,一邊掙扎著想要脫離魔掌。

    情急之下也顧不上許多,下意識的朝著慕容白坐著的方向掙扎挪動,似是打從心底認定那個才認識不久的冷漠男人一定會出手幫自己。

    「哼!」注意到水心的小動作,寒鈴冷哼一聲,一手揪著水心的耳朵,一手掐腰,猛地的把臉轉向慕容白。也不管他週遭的空氣多麼冰冷,那雙淡漠的雙眸多麼銳利,就那麼凶悍的瞪著他大吼:「女人家吵架,男人滾遠點!這裡沒你插手的餘地!!」

    冷!好冷!!

    不是錯覺,房間中的溫度瞬間降低了好幾度,慕容白只是筆直的坐在那裡,沒有任何的動作,他的四周卻寒風陣陣,似是已經提前進入了冬季。

    偷偷的打了個哆嗦,水心小心的動了動腦袋,在盡量不拉疼耳朵的情況下抬頭望了眼寒鈴,又再掃了眼慕容白,隨後迅速的動了動身體,把自己盡量遠離寒鈴。以免這倆人突然動起手來禍及池魚,到時候她這只動作遲鈍的小烏龜也難逃一劫。

    「死女人!你還有沒有人性?太可恥了!」

    右手微提於胸前,做好出掌的準備,寒鈴謹慎的觀察著慕容白的同時,眼角的餘光自是把水心的小動作給盡收於眼底。見到這個女人忙於劃清界限的無恥舉動,馬上氣得破口大罵。

    「沒有,早就換包子吃了。」老實聽話的有問必答,水心的誠實換來了寒鈴忍無可忍的白眼。

    「天啊!我為什麼會認識這個死女人?我為什麼會這麼沒眼光的跟她當姐妹?」顧不得繼續提防慕容白,寒鈴痛苦的抱著頭呻吟出聲。

    「嗯嗯,這個問題我也想知道。」

    趁著寒鈴抱頭苦思的機會,耳朵終於重獲自由,水心馬上又連連後退幾大步,一直退到慕容白身旁不遠,估摸著這裡應該算是他的勢力範圍,才又嘴賤的接口,擺明了是找到靠山,完全的不怕死。

    「想個屁!當年要不是老娘我看你可憐都沒半個朋友,才勉為其難的發善心當你朋友,你怕是到了現在也還是孤家寡人一個,整日以淚洗面!」一聽見水心的話,寒鈴馬上炸了毛,作出反擊。

    「誒?當年明明是我看你可憐沒有朋友,所以才主動跟你當朋友的好不好?」吃驚的瞪圓了眼睛,誇張到不能再誇張,小富婆馬上一副「你記錯了」的口吻反駁。

    「放屁!明明是你被妹妹和二娘欺負,抱著算盤一個人躲在小巷裡哭!」

    「哪有!明明是你被你爹誇是漢子,長大了絕對是純爺們,還羨慕別人家的女兒有裙子,而你只有男裝,躲在小巷子裡哭的!」

    「鬼扯!我哪有提羨慕裙子了?!」

    「你才胡扯!我那天明明就沒有抱算盤!」

    「你這死女人!明明就是死要錢!還非要假惺惺的說自己是富婆!」

    「你這男人婆!明明就喜歡帥哥,喜歡漂亮的衣裙,還老裝作是爺們,沒事跑去青樓去尋歡作樂!」

    「你胡說!」

    「你才胡說!」

    ……

    隨著兩個人的嗓門越來越大,吵架的內容也越來越幼稚,越來越低齡化。任何有的,沒的,不管是多久以前的陳年舊事,都能被她倆翻出來吵上一吵,爭上一爭。「嘰裡呱啦」的聲音滿屋子亂飛,愣是叫人聽不清她倆到底是在吵什麼。

    徹底被晾在一旁的慕容白「淡漠」的望著她們,臉上仍是面無表情,渾身散發出的冰冷卻已經悄然消退,畢竟在這麼火熱的吵架場景面前,再冷的冰也得被融化,化成水消融在地上,最後連一點痕跡都不會被留下。

    燭火之下,水心與寒鈴的爭吵越演越烈,嘴巴動得越來越快,可是眼中的滿足與笑意卻清晰可見。顯然,這並非是什麼爭吵,而是形式比較另類的「溝通」。

    默默的站起身來,默默的走到房門口,默默的打開房門走出去,默默的從外面把房門關好——在慕容白把房門完全關好的一霎那,他望著水心神采飛揚的小臉嘴角微揚,一抹小小的笑意,轉瞬而逝。



作者: catkiki    時間: 2013-9-23 08:52 PM

第056章:節外生枝的前奏

    那一晚,兩個女人關起房門來整整吵了一夜,慕容白也坐在門外整整陪了一夜。

    直到天色大亮,左鄰右舍的鄰居開始起床活動,意猶未盡的兩個女人才終於口乾舌燥的停下來,各自準備回房去乖乖睡覺。

    房門外,爭吵聲剛一停止,靠坐房門旁假寐的慕容白便馬上睜開雙眼,淡漠的雙眸中一片清明,沒有半點睡意。

    「吱呀——」隨著房門的開門聲,水心探出半個頭來,才剛看了一眼,就馬上發現到他,對著他微微一笑道:「走吧,去睡覺。」

    「是你睡你的,他睡他的,他的房間在隔壁!拜託你把話說清楚些,免得日後傳出去,你再也嫁不出去!」跟在水心的寒鈴聞言馬上翻了個白眼,受不了的數落著她。

    「是——娘!」

    「少來!姑奶奶只比你大兩歲而已。再說我要是你娘的話,一定在你剛一出生的時候就把你給掐死!」對於水心的「受教」恨得牙癢癢,寒鈴真想現在就捏死這個故意的死女人。

    「娘,我困。」也不怕真把脾氣火爆的老友給激怒,水心抬起手揉了揉眼睛,憨態可掬,叫人不敢相信與平時精明,狡猾的她是同一個人。

    右手緊握成拳,拚命深吸著氣,寒鈴緊抓最後一絲理智,總算是沒有被水心給氣瘋,直接一拳揍過去。

    「……唉……跟我來。」

    吸氣,呼氣,吸氣,再呼氣……好不容易冷靜了下來,她才無力的長歎一聲,帶著水心和慕容白轉身朝後院走去。

    走沒多遠,剛剛轉過一個彎,迎面就是一扇小門。

    乍一看這扇小門非常的普通,可是看就了,怎麼看就會感覺怎麼怪。按照一般人家院子的格局,這扇門的位置本該是間睡房才對,但這裡偏偏卻是道有著門的牆。

    走在最前面的寒鈴站定在門前,輕擊十數下,發出一長串複雜的暗號指令。聲音方落,門對面便也發出一陣類似的敲擊聲,隨後小門被人從那一側打開。

    「少幫主。」

    開門的是兩個年輕的乞丐,開口說話的卻不是他們,而是站在他們身後的一個國字臉中年人。

    「林大叔?你怎麼在這?」

    看見來人,寒鈴似是頗為驚訝,對著開門的弟兄點點頭就馬上朝著被稱作「林大叔」的中年走了過去,連招呼身後的水心兩個一聲都給忘了。

    林南遠是丐幫的刑堂,是丐幫內外一切的大小幫規的制定者與執行者,除非是有大事發生,否則他很少會輕易離幫外出。

    「出什麼事了嗎?我爹呢?」頗為緊張的抓著林南遠的手,寒鈴的臉上帶著絲擔憂。

    「少幫主,幫主沒事。我這趟來……」對著寒鈴溫和一笑,安撫著她,林南遠話說到一半卻不再往下講,而是淡淡的望了眼水心二人,微微點了點頭。

    「林堂主莫怪,小女子不過是來這討口飯吃,避避風頭。見諒,見諒。」見到一直在故意忽視自己的林南遠終於看向自己,水心馬上擺出做生意時的職業笑容,對著他微微一笑。

    「雲大小姐真是客氣了!您這樣的『貴客』上門真是叫丐幫蓬蓽生輝,富貴的金光連咱們吃飯的破碗都被鍍上了一層金。討飯吃可真是不敢當,您不讓咱們兄弟跟著您一起去吃牢飯,林某就阿彌陀佛了。」

    「哈哈哈,林大叔您真是愛開玩笑。水心真要有這鍍金的手藝,一定第一個給您鑲一口的金牙。」前提是我一定先把你整的滿地找牙!這句話水心沒有說出口,不過看她那皮笑肉不笑的笑臉,也看得出她現在一定不是在打什麼好主意。

    「哈哈哈,林大叔老了,怕是會辜負雲丫頭的一番美意了。」你給鑲牙?那無疑是找鬼拿藥單!我可還沒活夠呢!忍不住在心底撇撇嘴,林南遠笑的也不老真誠的假得可以。

    「哈哈哈——」「哈哈哈——」

    古有「忘年友」,今有「忘年仇」!水心與寒鈴認識有多久,她與林南遠之間的恩怨就有多久。

    久到到現在連當初為什麼會槓上也記不太清楚,總之這一老一少,年紀相差差不多三十歲的兩人每次碰面不爭鋒相對的鬥一場,就都會渾身的不舒服,像得了場大病一樣。

    「倆病人。」站在一旁白了還在「哈哈哈——」的兩人一眼,寒鈴的心總算是安穩的落了下來。

    知道林南遠能這麼放鬆的與水心互掐,一定是丐幫無事,所以她也懶得再多話,直接拎起水心的耳朵,把她給拖走。

    「林大叔,這死女人一夜沒睡,我先把她帶走啦,你們該日再戰。」頭也不回的對著林南遠擺了擺手,寒鈴乾脆鬆開因為耳朵痛而掙扎不已的水心,直接抓起她的衣領,仗著自己的身高優勢,把比她矮上一頭的水心給拎在半空中,拎著走。

    大概是換了個姿勢舒服不少,水心也不再掙扎,像隻小貓一樣,乖乖的任人拎著默不出聲。

    「少幫主……少……」被寒鈴粗魯的舉動被惹得緊皺眉頭,林南遠喊了她兩聲,想要叫她換個女兒家的姿勢,最起碼也別表現的這麼孔武有力。喊了兩聲,見她頭也不回,似是故意裝作聽不見,他最後也只好放棄。心說他們的少幫主這「男人婆」真是當定了!這背景,怎麼看,怎麼爺們……

    心情複雜的收回視線,剛剛看了身邊一眼,卻不由得讓他心下一驚。馬上謹慎的四處查看,眼中再無半點方才與水心唇槍舌戰時的鬆懈。

    「那個男人不見了?!」心中暗暗吃驚,他怎麼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剛才雖然是光顧著與水心抬槓,可是他的視線也一直在關注著她背後的慕容白的。雖然那個男人面無表情,眼神冷漠,可是卻掩藏不住他身上的厲寒。

    那個男人很危險!多年在江湖上打滾的經驗告訴他,那個渾身上下冰冷異常的男人絕對是個角色,不是尋常人可以輕易招惹的!

    「去找那個男人!小心點。」反應迅速的吩咐聲身邊的小乞丐,林南遠馬上邁開腳步,打算去追寒鈴和水心,生怕她們兩個「弱女子」會遭遇不測。方纔她們說話的時候那個男人一直都保持沉默,難保她們兩個不是受騙了,輕信於人。

    「堂主……」站在身旁的一個娃娃臉乞丐聽到命令後並沒有馬上動,而是抬起了手臂,指著寒鈴離去的方向,猶猶豫豫的開了口。

    「嗯?」聽出他話中的異樣,林南遠馬上抬頭,順著那個小乞丐的手指望去,卻整個人發出聲驚歎。

    「天!他什麼時候跟過去的?!」

    遠處,離奇失去身影的慕容白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在寒鈴與水心的身旁,正動作利落的將被拎著走的水心搶了回去,小心的抱在懷中。



作者: catkiki    時間: 2013-9-23 08:52 PM

第057章:求求你,把我賣了吧!

    接下來的幾天就這樣有條不紊的過著。

    兩個女人也沒什麼事幹,吃吃飯,聊聊天,睡睡覺,就是她們的全部生活。

    心情好了,聚在一起天南海的聊;話不投機了,就關起房門來吵上一架,吵完了抱著咕咕叫的肚子嚷著要吃飯。

    鑒於兩個人的身份的緣故,都不是什麼足不出戶的大小姐。一個要巡視商舖等各種買賣,一個要巡視幫下所有地盤,兩個女人都算是見多識廣之人,聊起天來卻也格外的有深度,有著符合她們自身性格的獨到見解。

    有趣的是,這幾日的相處下來,讓寒鈴對慕容白產生了特殊的興趣。每日裡無聊了,就變著法的想要逼他開口講話,雖然直到現在都沒成功過一次,她卻樂此不疲,完全不在乎慕容白對她的無視。

    緩緩放下手中的書,端起石桌上的茶喝了口,水心享受的瞇起了細長雙眸,這樣寧靜、悠閒的日子真是令人滿足。

    躲在寒鈴這兒的這幾日,真是她這些年來最舒服的幾天。沒有數不清、看不完的賬本;沒有雲映雪和雲浩天那對父女惹回來的麻煩事;沒有走在街上別人投注過來的帶刺目光……真好!

    抬起手臂慵懶的伸了個懶腰,動了動有些酸麻的脖子,水心嘴角悄然綻開抹笑容,小小的,澀澀的,帶著些許不易察覺的決絕。

    似是被空氣中不知名的波動所驚醒,靠坐在水心身後不遠處閉目養神的慕容白緩緩睜開雙眼,目光清冷的認真打量著水心的背影,像是在確認著些什麼。

    忽然,他的視線上移,投在水心的身後,那裡——

    「死要錢的——準備開始要忙了!」人未到,聲先至。人還沒走進後園,寒鈴的大嗓門已經先飄了進來,聲音的位置正是慕容白在看的方向。

    「啊,啊,終於來了。」聽到寒鈴的大呼小叫,水心慢條斯理的站起身來,望著景色極美的後園深吸口氣,有著淡淡的不捨。

    抬手用力拍了拍自己臉頰兩下,有些刺痛的閉上眼,隔了幾秒再睜開,眼中一片清明,整個人緊繃起來蓄勢待發。

    該來的總是要來,躲,是躲不掉的!回頭望著已經默默站起身來的慕容白淡淡一笑,水心帶頭率先走出了那座涼亭,迎向遠遠而來的寒鈴等人。

    ……

    「根據幫裡的弟兄回報,公孫家一切正常,沒有任何異動。公孫帥哥也老實的閉關悟劍,並沒有離家半步。不過……」寒鈴說到這裡,頓了下,與水心相對而視。

    「是公孫家的什麼人出現在了蘇州城附近?」水心望著她,馬上有默契的猜測到。

    「嗯,沒錯。有弟兄看到公孫府的內院管事神神秘秘出現在蘇州城內,在白日之下進入醉紅樓。」點點頭,寒鈴對於水心的敏銳反應早已見慣,一副稀鬆平常。

    只有不知道為什麼會這麼閒,跟在寒鈴身後一起出現的丐幫刑堂堂主林南遠,意味深長的看了眼水心,隨即又馬上把視線移開。

    說實話,他的動作真的很快,又特別的隱晦,根本不會有人注意到。可是卻還是被靜站在一旁的慕容白把一切都盡收於眼底,不著痕跡的打量著他。

    「醉紅樓?」聽到這熟悉的名字,水心似笑非笑的看向寒鈴,眼中滿是算計。

    寒鈴最怕見到水心這樣的眼神,見此,她忍不住雙手抱於胸前,後退半步,滿臉謹慎的回瞪著她問道:「你這女人又想幹嘛?少把主意打到姑奶奶身上!」

    「天地良心,我這次真的沒想做什麼。」

    「那就是說以前有想嘍?你這死要錢的死女人!」抓住水心話中的尾巴,寒鈴馬上變防禦為主動,撲過去就想捏水心的臉蛋,先報仇再說,卻沒注意到水心眼中一閃而逝的笑意。

    「嘿嘿,抓到了。」

    早就暗自做好「抓」的準備,刻意用話激怒寒鈴,見到老友不知死活的撲過來,水心馬上奸笑著伸開雙臂,死死的抱住她的腰,怎麼都不肯放手。

    「該死!」低罵一聲,寒鈴掙扎著想要掙脫,卻又不敢太用力,怕傷到完全沒有半點武功的水心。

    「哎呦——幫個忙了啦!人家保證,只是個小忙——好姐姐——」刻意把尾音拖得老長,水心用噁心死人不償命的甜膩嗓音「恐嚇」著寒鈴,八爪魚一樣死粘在人家身上,任憑寒鈴怎麼掙扎都動不得分毫。

    「說——」眼看著掙脫無望,耳邊又陣陣噁心的叫聲,寒鈴磨著牙硬擠出個「說」字來,放棄抵抗。

    「想個辦法把我賣到醉紅樓去。」聽見寒鈴的回答,水心馬上鬆開手,笑瞇瞇的說出自己的目的。

    「你瘋了?!」瞠目結舌的望著她,寒鈴順便抬起手摸摸她的額頭,看看她是不是發燒,燒糊塗了。

    「我很正常。」抬起手,「啪」的一聲打掉寒鈴的毛手毛腳,水心仍是笑瞇瞇的解釋道:「要說『醉紅樓』真是個好地方,藏人,議事,敗火,探聽消息,真是多功能的寶地。如果是我的話,我也會選擇這麼個地方來藏身。」

    「你懷疑公孫逸早已離家,並且藏身在醉紅樓?」一聽水心把話講開了,寒鈴也馬上恢復了冷靜,開始考慮事情的可能性。

    不久之後,她也贊同道:「你說的或許沒錯!那裡龍蛇混雜,三教九流的人全有,出手闊綽的大爺也很常見,藏身在那裡的確是非常方便。不過……」有些擔心看著水心,眼中滿是不贊同。

    「你真的要混進去?別說是公孫逸,就是整個蘇州城的人可都是很清楚你長相的。」

    「沒辦法,我最適合。那種地方丐幫的兄弟不方便監視,而且公孫逸也不會傻到公開露面。那裡的姑娘和老鴇也全都認識你,你一去馬上世人皆知了,根本查不出什麼。

    只有我,我這個本應在大牢中的人才適合去,誰也不會猜到我會混入青樓的,所以我很安全。」對著寒鈴攤攤手,水心理智的一條條分析給她聽,不想她多做擔憂。

    「看來你是早就打算好了。」望著水心細長的雙眸,熠熠生輝神采飛揚,知她不會輕易放棄自己要做的事,寒鈴不由得輕歎一聲,算是應了。

    與其叫她瞞著自己去做危險的事,不如協助她,讓她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折騰的好。一時間,寒鈴百感交集,似是被水心這個閒不住的小富婆鬧騰的忽然間老了十歲,在同情自己的同時也頗為同情起水心的眾位禍害師兄們。

    真不知道到底是他們雙方誰上輩子的缺德事做太多,才會這輩子倒霉成為師兄妹,互相闖禍來折磨……不,來磨練對方……


作者: catkiki    時間: 2013-9-23 08:53 PM

第058章:節外生枝(1)

    「好吧!既然你都打算好了,那就說說具體的吧,你想怎麼變?」沒轍的白了眼水心,寒鈴輕輕挽起衣袖,偏著頭打量起她。

    「小家碧玉就好,盡量把我安排到蘇紅的身邊。」乖乖坐在那任著寒鈴品頭論足,決定從哪下手,水心轉了轉眼,馬上做出決定。

    「哦?你認為蘇紅會知道些什麼?也對!她畢竟是那裡的頭牌,人也算機靈,如果公孫逸真的藏身在醉紅樓的話,蘇紅應該會見過他。」

    「嗯,我也是這麼想的。」

    「想歸想,只要確定了公孫逸的行蹤你就馬上回來,別在那多生事端,明白嗎?」使勁捏著水心的臉蛋,把她的小臉揉得變形,寒鈴認真的望著她的雙眼。

    「偶挺尖鳥。」嘴被擠成一團,像隻缺氧不斷在張口閉口的金魚,水心含含糊糊的出聲,勉強的應了聲「我聽見了」來安撫著老友。

    「哼!聽到就要做到。」似是不怎麼信任水心的保證,又繼續念叨了兩句,寒鈴才終於肯放過水心,不再蹂躪她的小臉,轉身去了隔壁的房間去取東西,臨走時把站在身後的林南遠也一起帶走了,還似有似無的看了眼一旁沉默不語的慕容白,這才緩緩的退了出去。

    少了充滿活力的寒鈴,房間中漸漸恢復了安靜。水心和慕容白彼此沉默著,誰也沒有開口。

    揉著被捏得紅腫的臉蛋,水心的心中很是尷尬,她不知道這個時候該跟慕容白說些什麼。

    說實話,他與自己之間真的很奇怪,完全找不出一個恰當的詞兒來定義這個關係。稀里糊塗,莫名其妙的被他救了兩回,就這麼一路跟著自己來到這裡,自然到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好像他天生就是該站在自己的身邊……

    目光不自覺的飄向慕容白,定在他的臉上再也不肯移動,與那雙看似淡漠的雙眸緩緩對視,水心眨眨眼,思考著要怎麼說。

    是要先聲奪人叫他不要阻攔自己呢?還是要先安慰他,告訴他自己一定會小心?

    左思右想不怎麼確定,水心只感覺到自己的聰明才智全都揮舞著小翅膀越飛越遠,腦袋裡一片空白。

    面色更加紅潤,眼中帶著迷茫,水心低著頭輕聲道:「我……」好不容易拿定了主意想要開口的水心剛吐出一個字來,就被忽然傳來的腳步聲給打斷。

    「雲大小姐!出事了!!」隨著叫喊聲,一個皮膚白皙,看起來很不像乞丐的年輕乞丐匆匆忙忙跑了進來,顧不得禮數,直接打開房門跑了進來。

    「雲大小姐」四個字直撞入心房,水心眼中的迷茫迅速消散,表情瞬間恢復了冷靜,方纔的慌亂、不確定似是曇花一現般,虛渺,飄忽,叫人不確定。

    「出什麼事了?慢慢講,不要急。」

    冷靜的遞過杯茶水給他,水心冷靜到近乎冷漠的詢問著,似乎出事的對象並非是她,而是一個與她毫不相干的外人。

    年輕乞丐倒是也聽話,接過杯子來猛灌,一口氣把整整一杯茶全都給喝光,又喘息了好一陣子才終於平穩了呼吸,人也漸漸冷靜了下來。

    「大小姐,小的現在慢慢說給您聽,請您聽了不要著急。」似是被水心的冷靜所感染,年輕乞丐安慰了水心兩句,馬上有條有理的開始敘述起他上街乞討時聽到的所有事。

    原來,這幾日自打水心被關進大牢之後,雲府就一直大門緊閉,從主子到下人全都沒有出府過,就連每日會定時入府送新鮮瓜果蔬菜的菜農也都被擋在了門外,不得門而入。

    可是偏偏在今日清晨,天剛大亮,雲府的後門外,不遠處一個暗巷裡,被人發現到一輛無主的馬車,車上滿是已經有些變黃變蔫的青菜,並且,最可疑的是,那輛馬車上竟然還沾有大量暗紅色,像是血液凝固之後的紅色固體。

    發現到這輛馬車的人是個更夫,他正好下工之後準備吃個早飯回家睡覺,卻無意之間見到了這個場景,馬上尖叫一聲,連滾帶爬的跑出了那道暗巷。

    等他好不容易跑到大街上,抓了一群人跟他一起回來看個究竟時,那輛馬車竟然離奇的失蹤了,而這中間的前後間隔還不到一刻鐘……就這樣,聞風而來的衙役馬上把雲家圍住,似是懷疑那輛帶著可疑血跡的馬車與雲家有關。

    一口氣把聽到的消息全盤托出,年輕乞丐長出了一口氣,有些緊張的望著水心,「關心」的注意著她的表情、動作。

    「是嗎,我知道了,謝謝你告訴我。」沒有緊張,沒有驚訝,沒有悲,沒有喜,沒有怒,沒有怨,水心像是帶了張沒有表情與感情的面具,就僅是點點頭,道了聲謝。

    「大小姐,雲家真的很危險,官差現在圍著在雲府的外面,隨時都有可能會動手抓人!」見到水心沒有反應的反應,年輕乞丐楞了一下,隨後有些焦急的敘述著雲府的危險,像是真的在替水心著急。

    「周文聰周大人是個好官,只要雲家真是清白的,他一定會還我們的清白。」站起身,負手而立,水心狀似隨意的走了幾步,站定在慕容白的身旁。繼續又道:「多謝這位兄弟的仗義相告,水心感激不盡。」

    口中說著感激,聲音卻沒有起伏,叫人一聽就知道水心口中的「感激」是多麼表面的感激,她是打定了主意不想管雲家的這趟子事。

    垂在兩邊的雙手猛地握緊,發出「咯吱咯吱」的聲聲脆響,年輕乞丐突然抬起頭來,臉上表情變得凶狠,惡狠狠的瞪著水心,活像是要吃人的惡鬼一般。

    「雲水心……雲水心……你這惡毒的女人!你還想要害死多少人才肯甘心?!啊?還要死多少人?!」聲音微弱低沉,年輕乞丐嘴唇顫抖,眼中滿是血絲,就這樣怒視著水心,不斷重複著這幾句莫名其妙的問話。

    「該死!出事了!」躲在隔壁另一間屋子偷聽的寒鈴終於發覺到事情的不對頭,馬上暗罵一聲,就想帶著林南遠一起衝過去,免得水心被誤傷。雖然她很清楚慕容白的武功高深莫測,可是她還是不太放心。

    擔心水心安危的寒鈴把全部注意力都放在隔壁的動靜上,沒有注意到身後林南遠嘴角的那抹獰笑,剛剛邁出兩步,就感覺到後腦一記劇痛,眼前瞬間猩紅一片。


作者: catkiki    時間: 2013-9-23 08:53 PM

第059章:節外生枝(2)

    「……你恨我?」站在慕容白身旁側耳傾聽,聽了好半天,水心才終於聽清楚那年輕乞丐口中的喃喃自語。

    「恨!」聽見水心的問話猛地抬起頭來,怨毒的眼神直盯著她,一臉恨意道:「我恨不得你死!!」那恨意深入骨髓,如果眼神可以殺人的話,水心怕是早就已經被他給千刀萬剮。

    「哦,那你繼續,你早晚會成功的。」聳聳肩,不怎麼在意,臉上刻意保持的冷漠沒了蹤影,現在的水心看起來比方才年輕乞丐進來時多了絲人氣。

    方纔這年輕乞丐人還沒進門,她就已經知道事情不大對。寒鈴這裡看似尋常,實則卻是丐幫在蘇州城內的一處隱秘分舵,專門負責打探消息與消息聯絡的。平日裡雖然不見什麼丐幫弟子現身,卻也四處都有人在暗中守衛。斷不可能任他這般大呼小叫的直闖進門,直奔少幫主的所在之處。

    另一個,這個乞丐方一進門她就注意到了,他的穿戴雖然與丐幫弟子無異,但是身後的所背麻袋卻不大相同。分明是非丐幫弟兄的幫外人混了進來,不知這看似尋常的麻袋卻另有乾坤,正是丐幫弟兄們辨別身份的重要之物,僅僅只是隨便找了條來蒙事。

    所以水心打從一開始就已經起了疑心,刻意裝出一副事不關己的冷漠表情,以不變應萬變,想要看一看對方到底耍什麼花樣。

    結果,她這邊還沒等出言相詐,對方就已經先露出馬腳,濃烈恨意陣陣向她襲來。

    「你什麼意思?」聽見水心說自己早晚會成功,年輕乞丐不由得一愣,有些搞不清楚她話中的含義,完全是出於本能的,脫口而問。

    細長雙眸無辜的眨了眨,語氣更是無辜的道:「人,終有一死。就算你今日不下手,我早晚也會死。或許是意外,或許是染病,或許是天災,或許是人禍。既然我早晚會死,既然你早晚都能報仇,那你又何必執著於現在,非要弄髒了自己的手不可?」

    「這……」被水心那一長串似是而非的歪理給弄得暈乎,年輕乞丐顯然不怎麼確定,甚至於有些動搖。「這」了一聲,才又發覺到不對,馬上「啪啪」兩聲,用力打了自己兩記耳光,隨後才抬起頭來,惡狠狠的瞪向水心,眼中滿是戒備。

    「險些被你這不要臉的狡猾女人給糊弄過去!你休想再花言巧語的拖時間!」不想與水心多費唇舌,免得再次不小心被她用話給帶著走落入圈套,年輕乞丐把手探向後腰,掏出把被衣服遮蓋住的短刀來。

    看那刀尖上顯眼的藍紫色幽光,就知道那把刀一定餵有見血封喉的霸道劇毒,可見這年輕人是鐵了心的想要水心的命。

    「哎呦!玩真的了?」口中半真半假的慵懶咋呼一聲,似是完全沒有把危險放在心上,可是水心的腳卻迅速的移動著,直接閃到慕容白的身後只露出一個頭來,擺明了是讓人家保護她。

    「無恥!」充滿血絲的眼中滿是鄙夷,年輕乞丐似乎完全沒有想到她會這麼乾脆的不要臉,真的把無辜的「路人」給推到最前方,她自己躲在後面貪生怕死。

    「喂!講點道理好不好?怕死是本能,是不可抗拒的本性好不好?見到刀砍過來還不閃,不是瞎子就是眼睛看不見!」

    仗著有慕容白在身前護著,水心聞言馬上探出大半個身子,揮舞著拳頭做出爭辯,話一講完,又馬上縮了回去。換成只露出半個頭來查看情況,生怕人家被自己激怒了,火大了直接撲過來。

    「你——!」懶得與嘴巴不肯服輸的小富婆糾纏下去,年輕人瞪圓了雙眼,用盡全力撲了過去,氣勢雖然驚人,卻腳步沉緩,一看便知他不懂武功。

    「別殺他,我有話要問。」見他被自己氣得撲過來,水心馬上縮回腦袋,在慕容白的身後悄聲囑咐著他,生怕他出手太重把人給弄死了。

    「嗯。」

    慕容白面無表情的應了聲,本已準備探向腰間的右手頓時停住,改為凌空一揮,舉著大刀氣勢十足的年輕乞丐就頓時定立在當場,本就已經瞪得滾圓的雙眼似是瞪得更大,像是在做夢一樣,根本不知道到底出了什麼事。

    別說是他,就連躲在一旁的水心也意外的挑起了眉,她也沒想到會是這個樣子,一點起伏,一點懸念都沒有,殺手只亮了下刀,這場刺殺就這麼平淡的結束了。

    「真挺無趣的。」撇著嘴自慕容白身後走出來,水心一臉的無趣,緩緩走向被定住穴道的年輕乞丐。還沒等走兩步卻猛地頓住腳步,恍然大悟的喊了聲「該死!」

    「寒鈴有危險,快走!」顧不上多做解釋,水心馬上下意識的牽起慕容白的手,拉著他跑向門外,直奔隔壁的房間而去。

    該死的!她早該想到的!這個小乞丐只是用來轉移注意力的送死鬼。對方只是利用他對自己的仇恨來拖住自己和慕容白,真正要下手對付的是寒鈴!

    對方一定是早就安排好了一切,才會把留在這裡暗中保護少幫主的丐幫弟兄們都給調走。否則,這邊都鬧出這麼大動靜了,怎麼都不見寒鈴和那些個護衛出現?以她對寒鈴的瞭解,那女人一定是借口去拿東西,躲在隔壁房間在偷聽的。她到現在都沒出現,一定是出事了!

    是誰?林南遠?為什麼?

    腦中迅速整理著這幾日的每一件事,水心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如果真出了什麼事,寒鈴的那條小命就全靠自己了,自己千萬不能亂。

    快步跑到隔壁的房門外,水心小心的貼在門邊聽著裡面的動靜,卻一片寂靜,似是根本沒有在裡面。

    雖然她知道自己的舉動很可笑,畢竟能傷得了寒鈴那個高手的人一定是武功更高的高手,以對方的功力怕是早就聽見自己的腳步聲了,沒準正設了陷阱等自己跳,可是水心還是強迫自己冷靜,就算是可笑也要謹慎,她不能拿自己僅有的朋友輕易玩笑。

    「只有一個人的呼吸聲,氣息很微弱。」站在她身旁的慕容白見到她的動作馬上明瞭,隨之側耳傾聽。

    「一個人?」聽到慕容白的話,水心馬上站直身子,當機立斷道:「衝進去!」


作者: catkiki    時間: 2013-9-23 08:54 PM

第060章:節外生枝(3)

    房門被慕容白用力推開,一陣刺鼻的血腥味撲面而來。

    水心強忍著怦怦作響的心跳聲,瞇起雙眸仔細的打量著屋內,當她看到躺在地上一動不動的熟悉身影時再也無法強作鎮定,三步並作兩步跑了過去,探手去查她的鼻息。

    感受著指尖微弱的呼吸,她才終於稍稍放下心來,道了聲「還好」趕忙從自己的懷中掏出個小瓶,倒出粒血紅色芳香撲鼻的續命朱丹來。

    用力掰開寒鈴的嘴,把這顆她家「毒醫」二師兄費盡心思煉出來給他們幾個危急時刻續命用的朱丹塞進她口中,引導著她嚥下去,確定她真的服下之後,水心才一屁股坐在地上,顧不得會不會沾上血跡弄髒掉衣裙。

    「對了!林南遠呢?」剛一坐下,她又馬上想起另一個人來,左顧右盼的開始尋找,看看能不能找出些什麼蛛絲馬跡。

    「死了。」進來後就一直沒有出聲的慕容白面無表情的指著屏風後面。

    水心聞言探了探頭,從她所坐的位置望過去,只能隱約看到一隻穿著鞋子的腳。既然慕容白說是死了,那就一定是死了。她瞭然的點點頭,沒有再多問什麼。

    今日之事恐怕正是林南遠一手策劃的,雖然目的還不清楚,但是目標至少可以確定,必然是寒鈴無疑。至於他堂堂丐幫刑堂堂主為何要對自家的少幫主痛下殺手?這個謎怕是也要隨著他的死而無解了吧。

    坐在地上沉思片刻,水心慢慢站起身來,檢查起寒鈴身上的傷勢。發現寒鈴身上只有少量的幾處皮外傷,唯獨後腦的傷口最為嚴重。仔細看了看傷口,那似乎是被什麼鈍器所傷,所幸傷她之人似乎並不想當場要她的命,所以力道並非致命。

    沒吃過豬肉,也至少見過豬跑。水心又不是什麼愚鈍之人,身邊有個神醫二師兄在,看得多了她倒也略通醫理,知道寒鈴現在之所以昏迷不醒全是失血多過所致。所以她當下決定,讓慕容白背起她,跟著自己一起走。

    林南遠敢這麼大膽子刺殺少幫主,就說明這座別院已經不安全了,很可能駐守在這裡的丐幫弟子也全部都是他的人。雖然自己還有很多事想要弄個明白,卻也清楚現在找個大夫幫寒鈴止血才最要緊,她沒有時間再在這裡磨蹭。

    站在門前略微辨認了下方向,水心帶頭朝著後花園的方向跑去,在經過方才呆過的那間屋子門前緩下腳步,看了眼慕容白。

    「帶著他一起走。」語氣中有著絲試探,如果慕白不同意的話她也沒有怨言,畢竟現在情況都還不明瞭,多帶一個人就多出一份危險。

    沒有說同意,也沒有說不同意。慕容白只是回望了她一眼,就背著寒鈴走進屋去,抽出年輕乞丐手中緊握的短刀,像揉廢紙一樣把那隻短刀給當著他的面「揉」成了一團,變成團廢鐵丟在他腳下,隨後才解開了他的穴道。

    「哈哈,好高明的威脅。」似笑非笑的看著慕容白又沉默的走回來站定在自己身邊,水心差點當場笑出聲來。

    這個男人真是有趣的緊!越是相處,越是覺得慕容白這個男人有趣,並且深藏不露。

    最開始僅僅只是不希望他破壞雲映雪與公孫逸的婚事這麼簡單,所以才千方百計的想要把他留在自己身旁,希望可以控制他的行動。而現在……

    嘴角輕笑,水心暗自在心中搖了搖頭,開始漸漸想要去否認這個想法。

    「跟我們一起走吧。」招呼著還呆愣站在那的年輕乞丐,水心盡量讓自己的表情看起來真誠些。

    林南遠已死,一切都死無對證。這個人雖然可能只是被利用什麼都不知道,卻也並非毫無價值。況且林南遠不可能沒有同謀,留他在這裡只會被人滅口。

    「……」年輕乞丐沉默著,沒有動,也沒有說話。

    「林南遠已經死了。安排你進來,並且告訴你我在這裡的人就是他吧?」見到年輕乞丐身子一顫,然後繼續沉默,水心就知道自己猜對了。

    「你知不知道他為什麼要幫你?」見他不接話,水心也不在意,自問自答道:「因為他要利用你來牽制我們兩個,好趁機下手去刺殺落單的丐幫少幫主。你被他給利用了,你只是他用完即丟的棄子。」

    「呵,那又怎樣?這種事我早就知道了。只要能殺了你為我全家報仇,我不在乎自己是不是棄子。」

    水心話音未落,年輕乞丐就馬上冷笑出聲,身子僵硬的轉過身來,一臉恨意的瞪著她,整張臉猙獰得可怕。

    「那個什麼丐幫的少幫主也是你的朋友吧?那他就該死!凡是幫著你助紂為虐的人都該死!!」滿是血絲的血紅雙眸自水心臉上移開,打量著慕容白背在身後還在昏迷的寒鈴,滿是可惜的歎道:「那個女人也是你的朋友?可惜了,竟然沒死。」

    「啪——」一聲脆響,水心不知道什麼時候走到已經陷入瘋狂的年輕乞丐的身旁,用盡全力重重打了他一記耳光。

    「?」恨意,以及對慕容白的恐懼讓男人陷入瘋狂,使得他的反應比尋常人都要慢上半拍。他剛剛才對那突如其來的巴掌產生出疑問,還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挨打時,第二記耳光又到了,「辟里啪啦」的連連脆響,眨眼間就被水心連打了七、八次。

    身材嬌小,頭頂只到年輕乞丐的下巴,可是氣勢卻沖天的足。水心火大的抓著對方的衣襟死命的往下扯,強迫著他彎下身來,與自己同一高度面對著面。

    「你不在乎?你可惜?你以為你是什麼,悲情戲裡的角兒?!全天下的人都不明白你有多苦,全天下的人都該可憐你?哼!想的美!我告訴你,你什麼都不是,你不過是個遇到不幸不肯承認,摔倒了又不敢重新站起來,卻死要拉著別人一起不幸的膽小鬼!!

    我不知道你發生了什麼,非要認定是我害你的;也不知道你究竟有多慘,有多不幸。但是我只知道一點,禍不及家人!你恨我,你可以詛咒我,你可以用盡一切手段來殺我,我無所謂,你大可來,明的,暗的隨你高興。可是,我不許你去傷害我身邊的人!我的家人,我的朋友,你休想染指!你明白嗎?!你這個見不得陽光,只希望全天下人都跟著你一起不幸的卑微膽小鬼!!」


作者: catkiki    時間: 2013-9-23 08:55 PM

第061章:賠錢貨

    無神的雙眸緩緩動了動,年輕乞丐站直身子居高臨下的望著水心啞然一笑道:「那又怎樣?死了,只能說明他們運氣不夠好。」

    抓著衣襟的手臂隨著男人的站立而被迫上舉,水心又變成必須要仰頭才能看見對方臉的可悲姿態。這樣的狀態讓她十分的不快,冷哼一聲,慢慢後退了兩步,拉開了兩人之間的距離。當然,後退並不影響她嘴巴的發揮。

    「哼!運氣不好?這句話我原封不動的送還給你。你不也是莫名其妙的飛來橫禍,全家人慘死,只有你一個僥倖重傷。在即將昏死之際聽見殺手的對話,誤以為這一切是我做的,所以才甘願被利用的跑來找我報仇嗎?」為對方的偏執與蠻不講理感到火大,水心連想都沒想的就張口胡編,卻不想,瞎貓碰到死老鼠,還真被她給蒙對了。

    「你——!果然是你做的!!」年輕乞丐臉色大變,馬上舉手直奔水心撲去。

    仗著身後有慕容白在,水心不怕死的連眼都不眨一下,就站在那裡等死,同時嘴巴還不饒人的繼續道:「我什麼我,你簡直聰明的和隻豬一樣!我真要殺誰會找那種殺人沒殺光,還呆站在一旁閒磨牙的傻蛋嗎?

    就算那些白癡不知道毀屍滅跡,本姑娘也會告訴他們,叫他們殺完人放把火,連屍體帶房子一起毀了是。你以為你的就真那麼幸運?老天憐你?大難不死,留著一條命來報仇?

    少往自己臉上貼金了!對方根本就是故意留你一條命聽到那些對話,然後好利用你來對付我。這種連豬都不會上當的白癡圈套,也就只有你才會鑽進去!蠢蛋!!!」

    年輕乞丐明顯的愣了下,臉上表情嚴重的扭曲著,懷疑,疑惑,不甘,苦澀,各種表情快速的變幻著,看得出他內心的強烈掙扎。

    「住口!少廢話!休想再花言巧語的來騙我!」最終,他的臉上只剩下深深的恨意,怒吼的同時眼中卻帶著淚。

    對著他的怒吼,水心乖乖的閉上嘴,失望的搖了搖頭,回到慕容白的身旁輕聲道了句:「走吧。」

    不再回頭的帶著慕容白漸漸遠去,一聲模糊的歎息聲隱隱飄入房去,飄進已經癱倒在地上的年輕乞丐耳中。

    ……

    蘇州城,醉紅樓。

    馮媽媽站在一樓大廳的樓梯口,一雙本就不怎麼大的小眼睛笑得只剩下一條縫,撲滿厚厚一層粉的胖臉上肥肉在顫抖,抖一下掉些粉,惡俗到極致的大紅衣裙上已經悄然白了一片。

    「你!說你呢,那個新來的!你個小蹄子,我不是叫你去伺候蘇紅嗎,怎麼現在這個時間還在這裡閒晃?皮子癢了是不是?!今天晚上別想吃飯!」忽然,她抬起戴滿五隻戒指的右手,惡狠狠的指著不遠處一個穿著粗布衣裳,額前長髮遮眼,正慌亂辨認著方向的婢女。

    聽見她大嗓門的叫罵聲,小婢女馬上害怕的抬起頭,細長的雙眸順著額前雜亂的長髮縫隙中找尋著馮媽媽的身影,就這樣傻傻的原地轉了兩圈之後才終於在人群中見到她,馬上慌慌張張,跌跌撞撞的跑了過去。

    「媽……媽媽,我……我是……蘇紅姑……姑娘……」怯生生的喊了媽媽,有些口吃的她努力的想要解釋自己真的不是偷懶,而是被蘇紅姑娘差遣下來取東西,她剛來還分不清東南西北,迷路了,所以才一直在那裡打轉轉。

    越是著急,就越是說不清楚,急得她滿頭大汗,生怕惹馮媽媽不開心,招來一頓惡打。

    「行了!閉上嘴巴,聽你說話真是費勁!」白了眼小婢女,馮媽媽怎麼看這個賠錢貨怎麼看不上眼。

    真不知道自己當初到底是怎麼想的,豬油蒙了心了,一時眼花買了這麼個沒身材,沒長相,破了相,手腳又笨又慢,嘴巴還不利落的賠錢丫頭回來,真是想想就覺得虧!

    撇著嘴巴用力一捏小婢女手臂上的肉,馮媽媽在她張口尖叫的同時對著她狠狠扇了記耳光,力道猛到讓她幾乎凌空飛起,斜著就撞到一旁的樓梯柱子上,額頭滲出鮮血。

    「叫什麼叫?哭喪呢?趕緊把你家姑娘吩咐的事辦完,然後伺候她洗澡更衣!快去!」滿意的看著小婢女捂著頭呆坐在那裡,鮮紅的血順著指縫流出滴落在樓梯上,馮媽媽滿意的翹起了嘴角,覺得終於是為了自己的虧本出了一口氣。

    說完話,也不管對方的死活,她就高昂著頭轉身往樓上走,還沒走了兩步,又回過頭來,厭惡的望著滴落在樓梯上的鮮血道:「走之前把你的髒血給擦乾淨了!把樓梯都給弄髒了,到時候客人們還怎麼上樓?!趕緊的!」

    「是……是……媽……媽媽……」

    聽見馮媽媽的惡言惡語,頭上還在流血的小婢女馬上慌亂的抓起衣袖,用力擦拭著樓梯上的血跡。可是,她這邊剛才好,那邊額頭上的鮮血又再滴落,她又不得不換了另外一隻手去擦,這隻手連著衣袖去捂著傷口。

    不一會,她的兩隻衣袖,包括胸前都滿是血跡,整個人看起來狼狽不堪,散發著刺鼻的血腥味,身邊還聚集了一群摟著穿著暴露,身材惹火的姑娘的恩客們,每個人的臉上帶著嘲弄的笑意,一副看好戲的模樣。

    漸漸的,小婢女本就有些蒼白的臉色變得更白,顯然是出血太多,引起的貧血。捂在額頭的手臂也開始無力的滑落下來,擦拭的手動作也漸漸變慢。

    突然,「砰——」的一聲響,讓目的已達到,覺得無趣開始轉身上樓的馮媽媽聞聲轉過身來,只看到那個穿著粗布衣服,滿身鮮血,新買來的小婢女像塊破抹布一樣倒在樓梯上,額頭朝下的直躺在那裡。很顯然,那一響就是她額頭再次撞到發出的聲響。

    「死了?真無趣!」

    「不會吧,真死了人了?」

    「呵,這青樓裡死個人還算是什麼新鮮事?真是少見多怪。」

    「這小丫頭看起來身上也沒幾兩肉,抱起來肯定不過癮。就是不知道她要是變成鬼會不會……呵呵……」

    站在周圍圍觀的人見她不動了全都無趣的慢慢散去,一邊走,一邊說著些不鹹不淡的風涼話。

    「來人!把這小蹄子給我拖到後院的柴房去。死了用蓆子捲一捲丟到亂葬崗,沒死就餵點水,看她自己的造化。」

    等到客人都散去,馮媽媽才慢慢走回來,用腳踹了踹她,見她完全沒有反應,才一臉厭惡的招呼著樓中的打手們,叫他們趕緊把她給拖走,免得擋到別人的路。


作者: catkiki    時間: 2013-9-23 08:55 PM

第062章:失算了!

    蘇州城,醉紅樓,後院柴房。

    幽暗的柴房中沒有一絲光亮,滿身鮮血的小婢女蜷縮著身子躺在冰冷潮濕的地面上,痛苦的呼吸。

    良久,一動不動看起來就像是死了的她才輕輕動了動手指,從短暫的昏迷中漸漸甦醒過來。

    慢慢睜開沉重的眼皮,掩藏在髮絲後面的細長雙眸輕輕眨了眨,面對著眼前的昏暗,她一時之間有些搞不清楚,自己為什麼會在這,這裡又是哪裡?

    頭上像是被人在用重錘一下下毫不留情的敲著,敲得她頭昏眼花,噁心想吐。吃力的舉起沒有任何力氣的手臂,小心的摸著頭,手指所到之處滿是溫熱的液體,一片濕黏。

    是……血?這個發現讓神智海有些不太清醒的她不由得愣了一下,隨後才開始慢慢記起這一切。

    對了,自己是在醉紅樓裡撞到頭才流血的,然後又被兩個人高馬大的護院給扛米袋一樣扛到柴房,粗魯的丟在地上,摔落時所帶來的衝擊讓本就已經虛弱的自己無法承受,昏了過去。那現在——

    繼續呆在這只有等死!

    緊咬著牙,努力掙扎著想要坐起來給自己止血。試了又試,卻連頭都抬不起來,她可悲的發現這個再平常不過的簡單動作,對現在的自己來說卻彷彿比登天還難。

    不由得僵硬的扯開嘴角苦笑一下,放棄了「坐起來」這個念頭,乖乖的躺在地上,閉上眼睛保存體力。反正,她就算睜著眼睛也完全看不見任何東西。

    呼吸,越來越痛苦,頭疼的傷口也越來越痛,睜眼閉眼眼前全是無盡的黑暗,情況變得越來越糟,讓她好不容易清醒的神智又漸漸昏沉下去,意識開始越來越模糊。

    終於,體力與精神已經完全透支的她又再一次陷入昏迷,嘴角還帶著抹苦笑。

    啊,完全失算了啊!

    ……

    蘇州城,雲府。

    雲府大廳中,雲映雪與雲浩天父女倆一左一右隔得老遠的分坐在兩頭,誰也沒有理誰,只是一個勁的沉默的喝著茶水。

    老管家福伯靜立在雲浩天的身後,一臉平靜的等候著老爺的差遣。

    雲映雪的身後站著兩個她平日裡看著還算順眼的丫頭伺候著,只是她們的臉上也與其他丫環一樣,不免俗的青一塊紫一塊,滿是傷痕,其中的一個甚至於臉上還有道新鮮的,正在滲出血跡的五爪爪痕,昭顯著雲映雪的壞心情。

    用力抓著手中的茶杯,雲映雪滿腹委屈的偷看了眼跟自己中間隔了好幾張椅子的爹爹,張口欲言,卻沒能發出聲音,不甘願的撇撇嘴,還是放棄了。

    她也沒有想到事情會發展到這個地步呀!她只是想趁機教訓一下雲水心,想讓那個女人出下醜罷了,她哪知道事情會不受控制到這個地步,一切全都亂了套。

    越想越覺得自己好委屈,越想越覺得自己並沒有的她忍不住落下淚來,淚珠兒劃著水痕輕輕落下,落在手中的茶杯裡,漾出一道小波紋。

    站在雲浩天身後的福伯首先注意到她的淚水,看著她們姐妹長大的他有些於心不忍,正想開口勸勸老爺,讓他不要再生二小姐的氣時,卻——

    「砰!」一聲巨響,雲浩天忽然一掌拍在旁邊的條几上,將條幾連帶上面的茶壺茶杯全都給拍了個粉碎。

    這一掌拍完還不解氣,他馬上又站起身來指著被嚇到的,呆呆的望著他,完全不清楚究竟發生了什麼事的雲映雪破口大罵道:「哭,哭,哭!你就知道哭!除了哭和惹是生非你還會幹什麼?你到底是有腦子還是沒腦子,你是白癡是不是?有人會在自己家施粥的時候下毒生事的嗎?

    下也就罷了,還愚蠢到在自己去的當天下毒?!你的腦子都被狗吃了嗎?就你這廢物還想去教訓你姐姐?現在好了吧?事情鬧大了吧?你知不知道現在全蘇州城的百姓和江湖上都是在怎麼議論我們雲家的?你還想不想出嫁了?!」

    雙眼瞪得滾圓,雲映雪被雲浩天突如其來的怒火給徹底嚇呆住了。從小到大爹爹別說是罵她,就是連句重話都不會對她講,這樣的情形她還是第一次見,完全不知道該作何反應,就這樣瞪圓了雙眼,任著淚水繼續的流。

    「還哭?!」煩躁的看了眼定在那望著自己落淚的二女兒,他一次對這個從出生起就百般疼愛的女兒感到不耐煩,甚至於有些厭惡。

    他真是怎麼都沒想到她竟然會愚蠢到這個地步,幾乎要親手葬送掉她自己的幸福與人生,而理由竟然只是想教訓下她那個「趾高氣昂」的大姐?!

    被爹爹不耐煩的怒吼給驚到,雲映雪馬上下意識的抬起衣袖擦著臉上的淚水,連一旁婢女送上來的手帕都沒有看到。

    「爹……我……我……」一邊擦著眼淚,一邊磕磕巴巴的想要解釋,可是本就不怎麼聰明的她卻完全想不出該說什麼,就只好卡在「我」那,怎麼都說不下去。

    「你什麼你?!你是還想把我給氣死是不是?」大吼過後火氣已經有些消了的雲浩天沒好氣的瞪了眼雲映雪,畢竟他還是最為心疼這個女兒,說她是自己的心頭肉一點都不為過,罵是罵,但是不影響自己對她的疼愛。

    可是,在他不小心瞥見她身後正舉著手帕,想要幫她擦眼淚的小婢女的臉的時候,才剛壓下的怒火又瞬間被點燃,並且越燒越旺。

    「你是怎麼回事?!」大步走過去,一把抓起小婢女的臉看個仔細,仔細端詳著那道滲著血的抓痕。

    看到爹爹問起那道抓傷,反應一向比別人慢半拍的雲映雪馬上習慣性的開始撒嬌,表情陰狠的敘述著那個小丫頭手腳有多不利落,給她梳頭的時候弄疼了她,幫她去取飯菜的時候手腳又慢,存心是不想讓她吃到熱乎飯……一樁樁一件件雞毛蒜皮的小事被陸續抖落出來,完全沒有留意到雲浩天越來越難看的臉色。

    「……所以啊,我就狠狠教訓了她一頓,誰叫她敢對我這個主子不敬!對吧?爹……?」得意洋洋的說完自己究竟是怎麼處罰下人的雲映雪,微笑著抬起頭等著被爹爹誇獎,卻被他臉上扭曲的表情給嚇傻了,一屁股跌坐在地上,望著他居高臨下凍徹心骨的冰冷視線。


作者: catkiki    時間: 2013-9-23 08:56 PM

第063章:父女情深猶可笑

    雲浩天凍徹心骨的冰冷視線著實讓雲映雪心驚,呆坐在地上忘了起來。

    過了好半天,她才一個激靈,挺起胸快速的站了起來,對著雲浩天大吼道:「爹!你這麼看我幹嘛?我做錯了嗎,我哪錯了?!她們不聽話我就是該管教的,以前您和娘不也都這麼做的嗎?」

    滿腹的委屈無處宣洩,讓雲映雪本來已經停了的淚水又慢慢盈滿。她實在不懂爹爹到底為什麼會突然發這麼大的火,還是說他現在不愛她了?以前他根本就不曾對自己這麼嚴厲過的!

    看著她再次落下的淚水,緊抿著雙唇,怒其不爭的雲浩天臉色變了又變,最終頹然的長歎一聲,臉色稍微緩和了些,不再像方纔那般的陰沉難看。

    強壓著心頭的怒火,盡量讓自己冷靜,雲浩天想喝口茶來緩解下僵硬的氣氛,右手一揮卻抓了個空,低頭一看,才發現茶杯早已隨著倒霉的條幾一起粉身碎骨,變成無數個碎片靜躺在地面上。

    「我去端茶來。」站在他身背後的福伯適時走了出來,快速的走出大廳,無意介入他們父女接下來的談話。

    深沉的目光尾隨者福伯蒼老的背影,直到確定他徹底走遠了,雲浩天才出聲:「你們幾個也下去吧,沒有我的允許,誰也不許靠近這裡。」對著剩下的家僕、奴婢一揮手,命令他們都退下去。

    訓練有素的下人們全都心領神會,魚貫而出,全都退到了遠處的院中央,等候著主子的差遣。

    「映雪,坐下,爹爹和你說說話。」看了眼門外站得極遠的下人們,雲浩天語氣非常的溫柔,完全看不出他剛剛才大發雷霆一番。

    「哦。」被他的行為給徹底弄糊塗了,雲映雪就這麼聽話的坐在他的左手邊。

    「爹,您……您……」話中滿是忐忑。

    「傻孩子。」抬起手輕柔的撫摸著雲映雪的髮絲,雲浩天的眼中滿是舐犢情深的柔情,這樣純粹的父子天性讓任何人看了,都不會看錯他對這個女兒的疼愛。

    「你真的以為爹爹方纔的那番話是說給你聽的?」看到雲映雪眼中的懷疑,雲浩天輕笑一聲,「呵,你不覺得你姐姐對府中的事都太過瞭解了嗎?就像是我們的身邊隨時有她的耳目一般。」

    「她們都幫著雲水心來監視我們?!」雲映雪驚呼。

    雖然沒有多聰明,可是也沒有多傻,在雲浩天的提醒下,雲映雪馬上明白了他的意思,驚呼一聲,對雲水心這個親姐姐更是恨得咬牙切齒。

    「你總算是明白了。」對這個小女兒的天真暗自搖頭。

    雲浩天真是覺得自己對她實在是太過的放任了,才會讓她變成現如今的這麼愚蠢。這麼明顯的事還得自己這個做爹的來提醒才會注意到,真難為她這麼多年來還一心的想要整死她那個狡猾的姐姐。

    「真是的!既然爹你早知道,那就該告訴我呀!這樣我也就不會處處受那女人的牽制了!」雲映雪非常的不開心。

    嘴巴嘟得比天都高,雲映雪拉著爹爹的衣袖埋怨著,撒著嬌。

    告訴你不也白搭?你只會露出馬腳來,讓水心那丫頭早做防備!

    實在不怎麼忍心再繼續潑愛女的冷水,雲浩天沒轍的任著她死命的扯著自己的衣袖,發洩著怒氣。

    「對了,爹,這到底都是怎麼一回事?那女人不是已經都被關進大牢了嗎,為什麼你還忌憚她?再說了,你怎麼也是她的爹爹,是她的長輩呀,她怎麼有這個膽子敢派人來監視您?」

    雲映雪不愧是雙親溺愛著寵大的,哄起人來一套一套的,兩句話就把雲浩天在府中的地位給捧得高高的,通知給雲水心扣上了「目無尊長」的一項大帽子。

    「哼!你以為那小小的大牢能關的住她?你真是太小看你這個姐姐了。」雲浩天冷哼一聲。

    口中雖然說的是愛女的「姐姐」,可是那語氣怎麼聽都沒有半點的父女之情,不光生分的很,細心點聽的話,甚至於還能聽出些怨恨來。

    「爹,您的意思是她逃……」雲映雪沒有把最後一個字說出來,眼中掠過一抹冷笑。

    她是在想,如果雲水心那女人敢逃獄的話,那她一定會先假裝出手幫她,然後再把她給賣了,好好好的教訓她一次!看她還敢不敢總壓在自己頭上,還真把她給當成自己的親姐姐了?誰稀罕!

    看到她嘴角的冷笑,雲浩天也不點破,卻也沒有再潑她冷水。她那點小心思,他這個做爹的不用猜就能清楚,她想的無外乎是些什麼「逃獄」啊,「出賣」啊,這些太過單純,不入流的東西,水心那個小狐狸是不會上當的。

    這個女兒呀,小聰明是有,大事上卻總是犯著糊塗。總是為了眼前的蠅頭小利,而盲目的放棄掉後面更大的金礦。小不忍則亂大謀!她真的還是太嫩了!

    暗自在心中又長歎一聲,雲浩天有的時候私底下也曾經想過:如果兩個女兒的頭腦能換一換多好?那他的映雪別說是成為什麼武林四大家這些江湖莽夫的長媳了,就是去當個王妃什麼的都綽綽有餘!

    俗話說:孩子總是自己家的好!——這句話在雲浩天的身上,真是被體現的淋漓盡致。

    忍不住又是在心中一陣唏噓,雲浩天費了好大的力氣才停止了自己的感傷,滿臉正色、語重心長的對著愛女說道:「映雪!聽爹爹的話,爹都是為了你好,知道嗎?」

    停下來嘴角的冷笑,雲映雪迅速的坐直了身子,點點頭道:「好的,爹爹。」

    「嗯,乖。」對愛女的聽話滿懷欣慰,雲浩天忽然覺得女兒就算是笨也沒什麼所謂了,笨也有笨的好處,勝在聽話。

    「映雪,你聽好了。你不能再對家中的下人動手,不光是咱們家,日後你嫁到公孫家後也是一樣,懂嗎?你嫁過去就是公孫家的長子長媳,以後要幫著逸兒管理整個公孫家的。不立威不能服眾,可是這個威你要立得事出有因,立的讓人口服心服!用武功、用武力換來的威嚴,永遠都不能收服人心,這一點,你要跟水心學!」語重心長的勸說著愛女,雲浩天希望她能懂這個道理,只有這樣,她的長媳位子才能坐的穩牢。


作者: catkiki    時間: 2013-9-23 08:57 PM

第064章:骨肉相欺為哪般

    「是,爹。」雲映雪的眼中頗為不以為然。

    不過她還算聰明,沒有再當面頂撞。

    「嗯。」眼睛一瞥,雲浩天就知道這個女兒根本就沒把他的話放在心上,全都當作耳邊風聽過就忘,卻也不想再繼續囉嗦下去,免得引起更大的反彈。

  他是真的拿這個從小就被自己和她親娘給嬌縱慣了的女兒沒轍,說不聽,教不會……叫人操不完的心。

    「對了,映雪,爹現在要問你一件很重要的事,你要如實告訴爹,知道嗎?」看出女兒已經坐的有些不耐煩,雲浩天決定趕緊問下正事。

    「哦,爹爹問吧。」見到雲浩天臉上的嚴肅表情,雲映雪點點頭,心頭有種不好的預感。

    「爹問你,你去施粥的那天到底是怎麼回事?真的是你自己要去的?下毒也是你自己要下的?再沒有旁的什麼人嗎?」一連拋出四個問題,雲浩天問完就仔細的盯著愛女的表情看,似是想看出些什麼來。

    「果然如此」的心驚充斥著心頭,雲映雪努力的保持著笑臉,狀似平常的抓著雲浩天的衣袖撒嬌道:「爹——你看你,你又來了。我都說了好幾遍了,全是我做的!

    那個女人趁您不在家的時候一直欺負我,所以我才臨時起意,想要趁她落水還沒回來之前給她搗搗亂,殺殺她的威風!叫她沒事那麼風騷,還弄些什麼施粥,運糧啊的事出來,生怕別人不認識她?!」

    生怕說出實情來爹爹會生氣,雲映雪連想都沒想,就把所有事情都一肩扛,不想讓爹爹對那人產生任何的誤會與不滿。

    「好,好。別扯了,再扯爹爹的衣袖就要破了。」被女兒給搖的晃來晃去,雲浩天慈祥的拍拍女兒的手,沒有再深究下去。

    看到雲浩天沒有再追究,雲映雪暗暗的鬆了口氣,覺得自己真是天才,隨便編個理由就能把事情給瞞得天衣無縫,連爹爹都看不出來。

    心安之下她更是笑得甜膩,對著爹爹繼續撒嬌:「嘻嘻,沒事,壞了女兒就去給爹爹再選幾塊更好的料子,重新做幾套新衣,保證爹爹穿上了年輕十歲,比現在還要英俊威武。」

    「你這丫頭,就是嘴甜!」雲浩天被她逗得心情大好。

    大廳中,時不時傳來雲浩天開懷大笑的聲音。看來,雲浩天這個當爹的還真的挺吃這一套的,而雲映雪的撒嬌功力也確實不俗,把他哄得眉開眼笑,恨不得把這世上最好的全都送到這個寶貝女兒的面前來,任著她挑。

    時間慢慢的流過,雲映雪開始漸漸的心不在焉起來,頻頻抬頭望著廳外的天色,似是心中有事。

    雲浩天見了也不點破,只是借口說了句「年紀大了,身子骨弱了需要多休息。」就把雲映雪給打發了。

    望著她迫不及待,連招呼都忘了打就趕忙往門外跑去的身影,雲浩天臉上的表情慢慢冷硬起來,眼中掠過一絲失望。

    女兒大了不中留!——這句話說的真是沒錯。

    「阿福。」雲浩天輕喚一聲,喊著老管家福伯的名字。

    「是,老爺。」外表看上去老態龍鍾的福伯,以著完全不屬於年輕人的輕快步子走進門來,手中還托著兩壺茶。

    方纔他說去端茶來,敢情還真的是去取茶水了,只是回來後並沒有進門,而是一直站在門外候著。雲浩天為了與女兒談話故意把下人們給支開,可是卻沒有在意他的「偷聽」。

    端起福伯重新斟滿的茶水,喝著已經冷掉的涼茶,雲浩天對著站在他身後老位置的福伯吩咐道:「阿福,一會二小姐會出去見個朋友。我不大放心她的眼光,你去跟著看看。」

    「是,老爺。」福伯應了聲,用著他這個年紀的人該有的姿態,緩慢的走了出去。

    不用多問,也不用多做解釋,雲浩天的意思很清楚了,雲映雪要出門去密會一個人,而那個人的身份是雲浩天所不知道的。他派福伯去監視雲映雪,必要的時候可以滅口。

    福伯雖說是水心的娘親錢玉娘用出來的大管家,但是歸根究底他還是雲家的下人。從爺爺那一輩起就在雲家,即使是雲家最為落魄的那段時間,他們一家人也沒有離開。從他懂事起,他就被爺爺和爹爹一再的告誡:雲家就是他這一生的主子——這個事實,這一生都不會改變。

    雲浩天沒有動,悠閒的喝著茶水,嘴角的笑意卻陰森冷酷,讓人不寒而慄。

    ……

    蘇州城,醉紅樓三樓,蘇紅的房間。

    看起來有些俗,卻又不算太俗的桃紅色床上靜靜躺著一個人,額前細碎的長髮遮蓋住雙眼,讓人看不請她的雙眼,面色蒼白,唇無血色,甚至於呼吸都有些微弱。

    醉紅樓的頭牌姑娘蘇紅焦急的床前踱著步,時不時就低下頭望著躺在床上的女子一眼,小心的注意著她的呼吸。

    完了,完了!這位姑奶奶要是死了,那得有多少人跟著陪葬啊?!

    望著床上氣若游絲的「小婢女」,蘇紅真是悔不當初。後悔自己當初為什麼那麼無聊,竟然會假戲真做,理所當然的指使起這位惹不得的姑奶奶,害得她身受重傷,差點沒了小命。

    大夫呢?怎麼還不來?

    眼巴巴的盯著緊閉的房門,蘇紅的額頭滿是冷汗,還好她一聽到消息就趕去了柴房,要是再耽誤個半天、一天的,自己見到的絕對會是具屍體。

    坐立不安的踱著步,她感覺再這麼等下去,自己絕對會比床上躺著的那位早「走」一步。

    「吱呀——」

    忽然,傳來聲輕響,蘇紅馬上抬頭望向房門,以為是請的大夫到了。卻在看到依舊緊閉的房門時愣了下,迅速轉過頭,望向一旁不遠處的窗戶,雙眼瞬間瞪圓。

    窗戶外,站在兩男一女。

    兩個男的一個面色蒼白,身後背著個碩大的藥箱;一個長著張愛笑的娃娃臉,讓人見了不由自主的想親近。他們倆全都老實安靜的站在那,望著窗內。唯獨那個女的,正手腳俐落的爬進窗來,注意到蘇紅在看自己,還愉快的朝著她揮了揮手。


作者: catkiki    時間: 2013-9-23 08:57 PM

第065章:關己則亂

    「你看看,你看看!我說什麼了,我說什麼了?」一把推開擋在自己前面的寒鈴,二師兄莫非咻的一聲衝到床頭,口中不忘了繼續念叨著來時這一路上沒停過的埋怨。

    「夠了啊!」被莫非一把推開差點撞到牆上的寒鈴辛苦的爬起來,白了他一眼,雙手掐腰,「我說你這一路上就絮絮叨叨,囉裡吧嗦個沒完沒了,你到底還是不是個男人?!有完沒完了?娘們都沒你嘴碎!」

  「什麼?我嘴碎?!」聽見寒鈴的話,二師兄也火了,手指著寒鈴,恨不得一把捏死她,「死男人婆!要不是你幫著她,水心那丫頭怎麼可能混得進來?我就說這件事不可為,你們聽嗎?現在好了吧?!這丫頭差點就沒命了!」

    「這能怪我嗎?男子漢大丈夫說一不二!我既然答應了她,那就要做到!」知道水心重傷命在垂危,寒鈴也很心痛,一股火憋在心頭無處宣洩。

    既然現在這個「藥罐子」主動跳出來找自己吵架,那她定然義不容辭,不罵他個狗血噴頭就太對不起自己了。

    男子漢大丈夫?哼!冷哼一聲,二師兄鄙視的目光掃著寒鈴,從頭看到腳,不屑一顧道:「敢問這位漢子!您除了這外表之外還哪點像個大丈夫?根本就是婦人之仁!頭髮長見識短!」

    「什麼?!你——」敢說自己自己一無是處,還像個男人?!寒鈴馬上火冒三丈,蹦過去就要找他大打出手。

    完了,亂了,徹底的亂了。

    走在最後的冷小弟慢悠悠的爬進窗來,慢悠悠的走到床邊,慢悠悠的查看著師姐水心的傷勢,慢悠悠的抬眼望著寒鈴與二師兄——

    到底該不該提醒已經開始動手的那倆?師姐看上去馬上就要斷氣了?

    「砰——咚——喀嚓——」

    就在他還在天人交戰,左右為難的時候,腳邊忽然傳來一連串的巨響,擺放在房間中的兩隻半人高的花瓶被人給推倒,化作片片碎片,換來眾人的注意力與短暫的安靜。

    「有完沒完了?!趕緊救人!」蘇紅瞪大了雙眼朝著三人怒吼。

    原來,被寒鈴三個出人意料的登場方式給驚呆住的蘇紅不知道什麼時候清醒了過來,卻又馬上被她們三個的「白癡行徑」給氣個半死。擔心水心這位姑奶奶真要有個三長兩短,自己還不得被人給人埋了?一時急火攻心,才會不小心忘記身為頭牌姑娘的行事準則,對著「客人」大吼大叫。

    對了,救人!

    終於想起正事的倆人馬上對看一眼,停下了手中的動作,耷拉著腦袋走向床邊。

    「咚咚咚——」門外忽然傳來敲門聲。

    房中站著的四人全都對看一眼,寒鈴對著蘇紅點點頭,示意她去應門,自己則帶著另外兩個隱身在屏風後面。

    站在門旁,看到她們三個都藏好了,蘇紅才不疾不徐的打開房門,嬌聲問了句:「誰呀?」

    「媽媽好。」有些意外的看著站在門外的馮媽媽,蘇紅馬上微微一笑,問候著媽媽。

    馮媽媽想進又不好意思進的在門外探頭探腦,窺探著房中,見到房中除了窗戶大開之外,並沒有見都其他人影,這才掛著虛偽到不行的關心,假笑著對蘇紅道:「丫頭呀,媽媽也是關心你。有人跑來告訴我,說你房間中有很多人的說話聲,媽媽擔心你的安全,所以才過來看看。現在沒事了,媽媽也安心了。」說完,又往房中探了探頭,似是還是不放心。

    瞥眼馮媽媽的舉動,蘇紅嘴邊的笑意更濃,起身讓了開來,讓馮媽媽能夠通過,笑著道:「蘇紅感謝媽媽的關心,既然如此,那就請媽媽進來坐坐吧。說起來媽媽也許久沒來我屋裡坐坐、聊聊天了。」

    面對著蘇紅的笑臉,馮媽媽不由自主的挑起一邊的眉頭,不怎麼大的小眼睛裡掠過一抹精光。一邊打著哈哈,誇著蘇紅嘴甜;一邊撞開蘇紅,堂而皇之的領著身後三個膀大腰圓,滿臉橫肉的打手闖了進去,毫不留行的四處亂翻。

    不用她指揮,三個經驗老道的打手分站在三個方位:一個守住門口,一個守住窗口,最後一個滿屋子的翻查,屏風後,櫃子裡,床底下,但凡能藏人的地方全都沒有放過,衣服首飾被隨地亂丟。

    他們在忙的時候馮媽媽也沒有閒著,一雙賊眼四處亂掃,同時注意著蘇紅的表情,任何一個細微的動作都沒有放過——最後卻徹底的失望了。

    哼!這個小騷蹄子,真是越學越精了!

    暗自在心中撇撇嘴,對蘇紅一片安然的表情不以為然,馮媽媽的眼睛掃到床邊的地上,注意到那裡的瓷瓶碎片,不由得眼前一亮,指著那裡問道「這裡是怎麼回事?怎麼好端端的把瓶子給砸了?」

    「唉——」蘇紅長歎一聲。

    慢慢走到床邊,握著手帕的右手輕輕撫上床上人兒的臉,眼中強忍著淚水。

    「媽媽您也知道,蘇紅家貧,自小就帶著年幼的妹妹跟在爹爹身後討生活。後來爹爹由爹爹做主,把蘇紅賣來『醉紅樓』,多虧媽媽憐憫,蘇紅才能活到現在。只是可憐我那妹妹……」拿起手帕擦了擦滑落的淚水,蘇紅愛憐的手指撫摸著床上小婢女蒼白沒有血色的小臉。

    「她與我妹妹長的有些像……我不忍她就此喪命,想請大夫來為她診治,保她一條小命。卻不想大夫還沒到,她的情況就忽然危急,慌亂之中蘇紅不小心撞到花瓶,這才……」說完,有些忐忑的看了眼馮媽媽,似是怕她的怪罪。

    探究的目光在蘇紅的臉上打轉,見她話中滿是真情,馮媽媽似是終於相信。手下的三個打手真的沒有搜到什麼,她又不想輕易得罪手中最能為自己賺錢的頭牌,所以她也就不好再追究什麼。

    只是輕描淡寫的安慰了蘇紅兩句,就領著打手們走了出去,臨走前還狠狠的瞪了眼昏迷之中,面如白紙的小婢女,恨不得咒這個賠錢貨趕緊早點死!隨後才搖晃著圓潤如桶的身軀,風騷的一步三搖的走了樓去,打算去找那個成事不足敗事有餘,連告個密都告不好的小蹄子去算賬!


作者: catkiki    時間: 2013-9-23 08:58 PM

第066章:行,不行

    晚風不疾不徐的吹著,帶來陣陣桂花香。

    夜空中的月兒姑娘羞答答的扯來片雲朵遮在面前,害羞的探著頭,悄然望著地面上的蘇州城。

    今夜,所有人都很忙,一個不落——

    蘇州城,雲府正廳。

    雲浩天仍坐在廳中,喝著已經徹底冷掉的茶水,面色陰沉,一語不發。他在等,等著老管家阿福的回稟。

    時間慢慢的過去,福伯還是沒有回來。

    這樣的久等無果,讓雲浩天也不由得心浮氣躁起來,眼睛忍不住開始打量起這間平日裡並未曾仔細留意過的正廳——

    兩列沉穩、大方、氣派的鏤空雕花楠木桌椅整齊的排列著,全都出自名家之手,名貴萬分,卻又不會落於俗套。

    正廳的正上方,有著一個黑色燙金大匾,上書斗大的一個「雲」字,筆走游龍,氣勢磅礡,雖然並未有落款,但是稍微有些見識的人只消一眼便可認出,此字乃是出自大魏國當代書法名家顏老之手。須知顏老之字,萬金難求,由此可見,錢玉娘的手腕一斑。

    除卻這塊匾額,大廳中再無其他裝飾之物,只有靠近門旁邊的兩株銀丹草,散發著淡淡的清香。聞之,讓人精神一震,提神醒腦。

    不只是正廳,雲府的亭台樓閣、一草一木、奇花怪石,全都出自水心的娘親錢玉娘之手。不得不說,她到底是大魏國首富家的掌上明珠,品味與見識不是雲浩天與二夫人這等江湖之人可以比擬的。

    不過,也正是因為這樣,才會讓雲浩天在愧對二夫人的同時,更加自覺在錢玉娘這位大夫人面前抬不起頭來。總是覺得身背後有人在用手指頭戳著他的脊樑骨,說他是貪慕虛榮,靠著妻子娘家的無用男人!

    初與她相遇時,他們也曾甜蜜過,也曾魂牽夢縈、海誓山盟過……只是,隨著越來越深入的相處,隨著二夫人柳瑩兒不可避免的被提起,一切都變了味道,變得充滿了銅臭味……

    目光迷離,望著這座正廳,望著門外的院子,雲浩天忽然有些想念她,想念那個明眸皓齒,一笑會露出兩個頑皮的小酒窩,喜穿紫衣的美麗女子……

    想著,想著……又不得不想起他們兩個的女兒,想著那個雙目細長,面露精明的倔強丫頭。雲浩天有些失神,他忽然發覺自己怎麼都想不來——這個女兒到底是什麼時候長大的?她是什麼時候開口叫爹的?她是什麼時候開始學會走路的?她的生日是哪天?她喜歡什麼?她是……怎麼?記憶力是一片空白?

    雲浩天的表情有些黯然。他可以不用思考就回答出小女兒雲映雪的一切,卻怎麼都想不起來任何一項有關於大女兒雲水心的記憶。自己是不是真的太……

    「老爺。」福伯規矩的站在廳外,等著主子的召喚。

    「……回來了?過來吧。」被不知道什麼時候回來,在外面站了多久的福伯給打斷思緒,雲浩天馬上把腦中「無關」的事情給拋在一邊,表情清冷,對著福伯點點頭。

    「映雪去見誰了?」一張口,雲浩天就問出自己最想知道的事情,語氣中有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急迫。

    「回老爺,是個男人。他……」福伯說到這裡,望了眼雲浩天,似是不知道要不要說出自己的猜測。

    「是誰?!」一聽是男人,雲浩天瞇起雙眸,眼中一道陰鷙危險的閃過。

    「那人的身型十分神似姑爺。」

    「是他?」語氣中有著驚訝,但是更多的是確定,雲浩天冷哼一聲,對著福伯擺擺手,「阿福,你也累了,下去休息吧。」

    「是,老爺。」福伯沒有再多言,老態龍鍾的緩緩步出正廳,絲毫叫人看不出他竟然也是一位深藏不露的武林高手,竟然能暗隨雲映雪與公孫逸而不被發現,可見他的功力確實不低。

    福伯退下之後,雲浩天又獨自坐了一會,直到一盞茶的時間過去之後,他才猛然起身,有門不走卻翻牆而出,悄無聲息的離開了雲府,朝著醉紅樓的方向而去。

    月光之下,一白和另一白,兩道白衣人影分坐在東西兩處的院牆之上,默默的望著雲浩天匆忙離去的身影,或面無表情,或嘴角微翹。

    ……

    蘇州城,醉紅樓三樓,蘇紅房間。

    蘇紅那張桃紅色,說俗不俗,說不俗還有些俗的床邊,圍著一群人。

    每個人全都動作一致,伸長了脖子屏氣凝神的望著站在最中間,被眾人所包圍的面色蒼白,身材瘦弱的男子手上——更準確的說,是盯著他手中的那幾根細長的金針上。

    直勾勾的望著那些針,離他最近的寒鈴默默的打了個哆嗦,感覺自己渾身的肉都在疼,有些不確定的抬手捅了捅莫非的後腰,問道:「藥罐子,你這兩手到底行不行呀?這麼長的針紮下去……」嚥了口唾沫,繼續道:「呃……可別……可別……」

    同情的目光轉向床上,望著氣若游絲,面色如紙的水心,寒鈴真是有些擔心,怕這丫頭的敗家二師兄一時手癢,把她給扎死。

    行不行?這死男人婆敢質疑他不行?

    二師兄當即回了她個白眼,充滿火藥味的怒視著她,口中說著挑釁的話:「我不行?爺現在就讓你這男人婆知道知道,我到底行不行!」

    說著話,手中的金針就像是長了眼一般,飛速的刺向寒鈴週身幾處重穴。全都那種一旦傷到便會元氣大傷,至少也要修養個三、五、十年才能恢復如常的重要穴道。

    娘啊!玩命啊?!

    見到他出手如此狠毒,寒鈴馬上怪叫一聲,動作狼狽的堪堪躲過「暗器」,整個人姿勢古怪的癱軟在地上,喘著粗氣,腰還差點被閃倒。

    「無恥!!」身體動不了,只能用眼神鄙視著莫非,寒鈴的氣勢瞬間弱了不少。

    二師兄無賴的聳聳肩,沒再理她。既然「教訓」的目的已經達到,也就不再與寒鈴多做糾纏。

    只是用眼睛掃了眼站在一旁,一直沒敢說話,沒敢發表任何意見的蘇紅和冷小弟,見他倆全都識趣的搖著腦袋,表達著對他的信任,他才滿意的轉過頭去,深吸口氣,表情嚴肅的拿起已經事先放在火上烤過消毒的金針,使出他自創的獨特手法,一抖手,五隻金針瞬間出現在水心頭頂的五處重穴中,開始了他對水心的治療……

    而樓下,醉紅樓的後院柴房中,馮媽媽正帶著她手下的打手鞭打著一名長相柔美,眉宇之間有著一股媚氣的女子——她正是醉紅樓中的紅牌姑娘,一向與蘇紅不和,也正是她向馮媽媽去告的密:蘇紅在房中與人私會。


作者: catkiki    時間: 2013-9-23 08:59 PM

第067章:一報還一報

    蘇州城,醉紅樓。

    與往日裡相同,馮媽媽站在一樓大廳的樓梯口,望著手下姑娘們的迎來送去,盤算著今夜有又能有多少銀子揣入懷中。

    閃著精光的小眼睛四處亂掃,正巧被她瞧見一道眼熟的身影自人群之後慢慢走過。像是刻意在避著她一樣,明明有近路卻偏不走,繞了個大遠。

    「你!說你呢,那個新來的!你個小蹄子,我不是叫你好好伺候蘇紅嗎,怎麼又跑到這裡閒晃?皮子又癢了是不是,還想再撞一次?!今天晚上別想吃飯!」戴滿戒指的右手惡狠狠的指著那名身穿粗布衣裳,額前長髮遮眼,腦袋上還纏著一圈圈白布的瘦小婢女,口中說著似曾相識的話。

    「媽……媽媽,我……我是……蘇紅姑……姑娘……她……」聽到馮媽媽在叫自己,小婢女一路小跑的跑過來,低垂著腦袋,磕磕巴巴想要說明情況。

    「行了!閉上嘴巴!聽你說話我就覺得累。」馮媽媽一撇嘴角,打從心底看不上眼前的這個賠錢貨。心說:這個小蹄子還真是命硬!受了那麼重的傷竟然都死不了!

    想著話的同時,馮媽媽的右手緩緩舉起,悄然靠近著小婢女的左手臂,想要故技重施,在她尖叫喊痛的時候再重重賞她兩巴掌,以解心頭不快。

    然,她卻失算了。

    她這邊手剛抬起,一直低頭望著地面的小婢女忽然一陣眩暈,搖晃了兩下,正好避開她的手指,抱著一旁樓梯的扶手,癱坐在地上。

    小婢女這一坐下還不打緊,她手中托著的酒菜也隨之被打翻在地上,盛滿好酒的酒壺筆直的砸落在馮媽媽的腳面上,引起她殺豬般的慘叫。

    這樣熱鬧的場景馬上吸引了眾人,人群中不少常客都認出了小婢女,注意到她正是前幾日被馮媽媽整到差點斷了性命的那個小丫頭。相同的兩人,相似的場景,不一樣的結局——這還是真是老天公平,「一報還一報」吶!

    當有一個人忍俊不住、開始發笑,就會影響到第二個,第三個,第四個……很快,圍觀的人群中開始發出陣陣偷笑聲,並且,聲音還越來越大,越來越明顯……

    馮媽媽的一張大胖臉整個漲成豬肝色,想要發火又不能發,還想保持著自己「媽媽」的風度,就這麼顫抖著,瞪著地上縮成一團,企圖把自己變不見的小婢女,撂下句:「你給我等著!」就拖著那只受傷的腳,一瘸一拐的爬上樓敷藥去了……

    「呦——敢情這馮媽媽還真不輸當年啊!一隻腳都能跑得這麼快,哈哈——」

    「哈——還真是!」

    「哈哈哈——」

    望著馮媽媽扭著水桶腰「飛奔」上樓的背影,人群裡不知道誰,有些缺德的出言嘲諷了句,惹來眾人的哄堂大笑,使得馮媽媽離去的背影又更快速了些,幾乎等同於在「逃」了。

    一笑過後,常客們又都擁著懷中的美人兒三三兩兩的散開了去,喝酒的喝酒,調情的調情,抱在一起膩歪的繼續膩歪——誰也沒有留意到,那名臉色蒼白,頭上有傷,被長髮遮住細長雙眸的小婢女早已經趁亂偷偷爬出了人群,正遠遠站在人群身後的角落裡,望著馮媽媽離去的方向嘴角微翹,露出抹別有深意的微笑來。

    ……

    「那個丫頭還真狠!她那酒壺裡真的只有裝酒?」

    「以我對她的瞭解,她沒往裡放鐵塊就算不錯了,順便再把酒換成毒藥……」

    「二哥……你要不要去檢查一下?看看你藥箱裡的毒藥有沒有少,師姐她可別真的……呃……」

    「別擠!你們幾個大男人還要臉不要?知不知道『風度』兩個字怎麼寫,這麼用力的擠我這個弱女子?!」

    ——醉紅樓二樓,一間閒置的客房中,蘇紅手握著手帕輕掩嘴角,啼笑皆非的望著眼前擠成一堆,趴在門縫邊朝外張望的男女,忍不住搖頭苦笑。

    如果不是親眼所見,她真是無法想像這群人竟然還會有這一面,幼稚的惹人發笑。

    目光繞著四人打轉,經過這幾日為水心醫治時的相處,蘇紅得以近距離的觀察這群人,在驚訝他們不為人知的另一面的同時,卻也突然間有些妒忌起水心,妒忌她怎麼就這麼好命?為什麼會有這麼多人關心?

    想著,想著……就會無意間聯想起自己。想著被賣來醉紅樓的這十幾年,想著總是喝得醉醺醺的爹爹,想著早逝的娘親,想著自幼分離的妹妹……鼻頭開始發酸,悲從中來,淚水悄悄的滑落……

    「蘇姑娘?」規規矩矩站在蘇紅身旁,等著自家主子吩咐的雙胞胎奇怪的看了她一眼,心直口快的哥哥忍不住出聲詢問,卻被心思較為縝密的弟弟從背後用力踹了一腳。

    「沒,我沒事。」動作迅速的用手帕擦了擦眼淚,蘇紅對著這名看上去並不算英俊,卻像是天空中的太陽,總是充滿了活力與熱情的男子微微一笑,笑容中帶著真誠,還有些不易被人察覺的羞澀。

    連她自己都覺得奇怪,以她做的行當,臉皮早該練得比城牆都還要厚,什麼人沒見過,什麼事沒做過?怎麼一遇到這個才見過兩面的男人,自己就像個還沒出閣的大姑娘,動不動就會臉紅?

    摸著有些發燙的臉,蘇紅馬上不太自然的背過身去,不希望被身後的男人察覺出自己的異狀。

    她的身後,男人莫名其妙的抓了抓頭髮,不太理解,為啥自己好心關心她,她卻對自己不冷不熱的這般模樣?好像是很討厭自己,不想看到自己一樣?

    這到底是怎麼個情況?

    滿臉問號的回過頭看著自己的孿生弟弟,卓文有些狐疑,自己到底是哪裡做錯了?

    白癡!別問我,我什麼都不知道!

    為哥哥的遲鈍感到頭疼,卓武很沒義氣的把「兄弟親情」給挖個坑埋起來,對著他翻了個白眼,轉過身子去當作沒看見他求救的眼神,擺明了態度不想幫他。

    「……」卓文滿頭的霧水。

    左看看,右看看,身邊的兩個人全都背對著自己,不肯搭理他,這樣的情況讓他感到無法理解,也很無助。

    就在他左顧右盼,想著該怎麼打破這個「僵局」時,忽然聽到窗邊傳來一陣異響,一個模糊的身影自窗前飛快閃過,隨後,又一道身影也從天而降,從上面落了下去。

    楞了一下,他馬上動作迅速的撲到窗邊,打開半掩的窗戶跳了出去,緊跟著那兩道身影飛奔而去。


作者: catkiki    時間: 2013-9-23 09:00 PM

第068章:果然是你!

    手中托著重新端來的酒菜,化裝成小婢女混進醉紅樓來探聽消息的水心靜站在門前,深吸了口氣,緩緩推開房門。

    昏暗的房間中充斥著甜膩的香味,滿地衣物散亂,卻不見人影。

    「爺……酒……酒菜送來了。」

    小心翼翼端著手中的托盤。房間中沒有點燈,水心只能憑借窗外照射進來的月光,繞過隨意丟在地上的衣服,隱藏在額前長髮後的細長雙眸不安分的掃來掃去。

    房中靜悄悄的,沒有一絲聲響。水心有些猶豫:是進,還是退?

    距離映雪的出嫁已經沒剩下幾天,正是最關鍵的時候。雖然著急,卻也不能打草驚蛇!

    緊咬著下唇衡量片刻,水心做出一副驚慌的表情,小聲的開口道:「爺,奴婢……奴婢給您送酒菜來了……」

    聲音撞入進黑暗中,被無情的吞噬,還是沒有任何聲響。她馬上扁扁嘴,哭了出來,小聲嘀咕著:「浪費了酒菜,千萬不要被媽媽責罰」一邊緩緩的轉過身,準備退出房去。

    「過來。」就在她轉過身,走了幾步之後,黑暗中忽然傳來聲熟悉的男音。

    端著酒菜的瘦小身影似乎是被突如其來的聲音給嚇到了,身子劇烈的一抖,險些將手中的東西全都給丟出去,渾身僵硬的站在那裡無法動彈,臉上滿是恐懼,被長髮遮住的眼眸中卻掠過一抹「果然是你」的笑意來。

    「……是。」聲音中有著絲懼怕。

    僵硬的轉過身來,眼前一片漆黑,她只能緩緩朝著聲音傳來的方向慢慢摸去,同時小心著腳下,不要被地上的東西給絆倒。

    黑暗中,赤裸著上身,全身只穿著一件長褲的男人隨意的坐在窗邊一處月光照不到的角落裡,「有趣」的望著她手忙腳亂的窘態,眼中有著病態的歡喜。

    在黑暗中也能視物,能夠清楚看清小婢女的一舉一動,甚至是任何細微的表情動作。當他看到這個小婢女被自己嚇哭出來的表情時,原本平靜的下腹忽然一熱,本來還算清亮的雙眼中悄然多了幾分情慾。

    女人就是要這樣柔弱弱弱,傻傻笨笨的才可愛!

    手臂隨性支在膝上,微微偏著頭,打量著離自己近在咫尺,卻對自己「視而不見」的小婢女,見她在黑暗中瞎撞,男人嘴角的笑意越咧越大,探出猩紅的舌頭舔舐著嘴唇。

    他已經有些迫不及待想要嘗嘗她了——

    念頭剛一閃出,他的右臂就已經猛地揮出,牢牢的抓住小婢女的手腕,稍稍一用力,她就被他給拉入懷中,發出聲驚叫,手中的酒菜全都掉落在地上,發出接連的破碎聲。

    「爺……我……我……求您放開……」被男人牢牢的抓住腰身,小婢女臉色變得慘白,顫抖著發出幾聲微弱的求饒。

    「呵——」聽見她的求饒聲,男人反而更加的興奮,用力的抓住她的小臉轉向自己,摩挲著指尖下滑嫩的皮膚。

    「看不出來,你的皮膚還挺滑。」靠在小婢女耳邊耳語,濕黏滑膩的話語順著呼出的熱氣,「舔」過她的後頸,引來一陣顫慄。

    感受著懷中人兒的顫抖,他更是開懷的大笑出聲,像是遇到了什麼寶一樣,整個人渾身上下透著股怪異。

    完了!千算萬算沒算出這個傢伙是個變態!

    不用於外表表現出的那般驚慌失措,小婢女水心發後的雙眸中滿是嘲諷與冰冷,腦中飛速的旋轉著,盤算著怎麼脫身。

    這個大變態絕對可以在黑暗中看清自己的一切,再這麼拖下去,難保他不會一時興起撥開自己額前的長髮。氣質可以作假,聲音可以改變,可是這長相……

    水心已經開始有些後悔了,她真不該為了圖省事和嫌麻煩,而沒有聽寒鈴的建議,弄張人皮面具來戴戴。

    對她來說——失身是小,被發現身份事大!

    如果真是逃不了被他給糟蹋了,她也可以勉為其難的把這一切想像成是:不小心被狗給咬了!反正如果自己不反抗的話,這個大變態也是自己從小就訂了親的夫婿,被他這隻「狗」咬,也是早晚的事。

    小不忍則亂大謀,為今後的自由,要不要豁出去?逃?還是被狗咬?

    按照危險來說,這兩者被發現身份的幾率幾乎一樣高,而後者或許還能得到更多的有利消息。

    就在水心心不在焉,衡量著兩者的利弊猶豫不定之時,已經自顧自徹底興奮起來公孫逸忽然猛地探過頭來,靠在她的臉邊舔舐著她的脖子,又舔又啃。

    我的娘!好噁心!

    渾身的雞皮疙瘩紛紛起舞,水心噁心的連隔夜飯都要吐之出來。強忍著劇烈的嘔吐感,沒有把他的頭給一巴掌推開,保持著冷靜的做出驚恐、懼怕的姿態,用著寬大的衣袖巧妙的擋住他的腦袋,順便把他留在自己脖子上的口水給擦乾淨。

    本姑娘就算是死,也不要被狗咬!特別是眼前的這一隻!!

    滿心的厭惡,用力的擦著脖子,那裡火辣辣的,似乎是太用力,被她給擦破了皮。

    「呵——還害羞?」看到她擦拭的動作,男人也不以為意,淫笑一聲,眼中閃動著征服的慾望。

    他雖然喜歡乖巧、柔弱,聽話的女子,可是適當的小倔強卻恰恰引出了他天性中的征服欲,越是反抗拒絕,越是讓他不想放手。

    強而有力的左臂環著她的腰,將他帶向自己下身的炙熱,右手按著她的腦後,公孫逸猴急的探過頭,筆直的朝著水心的嘴唇而去,想要一親芳澤。

    水心長髮後的細長雙眸瞪得滾圓,想掙扎卻完全動不了,雖然她在黑暗中看不見,卻很清楚公孫逸的意圖,馬上緊抿起雙唇,做著被動的抵抗,同時,被手腳也劇烈的掙扎起來,她是真的怕了。

    隨著黑暗中灼熱的氣息越來越靠近,掙扎無效的水心心中越來越冷,深切感受到男女之間力量的差異,也為自己的天真感到汗顏。

    她真是太過看高自己,小看公孫逸了!在絕對的力量面前,任何的計謀,策略,都只是紙上談兵,脆弱的惹人發笑。

    牙齒咬著舌尖,眼中閃著決絕,水心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打算。


作者: catkiki    時間: 2013-9-23 09:00 PM

第069章:陰差陽錯

    奮力掙扎的手腳漸漸無力,動作也越來越緩慢。

    最終,水心緩緩的閉上雙眼,不再動彈,似是已經徹底放棄了抵抗。

    嘴角微翹,懷中人的「認命」似乎是很好的取悅了公孫逸,抓著水心手臂的雙手非但沒有鬆開來,反而愈發的用力,像是要將她的骨頭捏碎一般。

    這個大混蛋!大變態!!

    忍不住在心底大罵一聲,閉著眼的水心懶得理他越來越猥瑣的動作,任著他胡來,直挺挺的坐在那回憶著房間中的佈局。

    醉紅樓的房間大都是大同小異的擺設。公孫逸的這間客房原本又是蘇紅的房間,後來那個與他同住的半男不女、陰陽怪氣的傢伙來之後就把她給趕了出去,鳩佔鵲巢,使得蘇紅不得不另覓住處,搬去三樓的角落裡,一間平日裡沒在用的空置房間暫住。

    按照蘇紅那間房間的佈局來看……嗯,這裡大概是窗邊……自己現在應該是正對著進來的房門的方向的,那自己的右手邊不遠處應該就是牆,而左前方幾步之外應該就會有個畫屏……

    忍耐著滿身驚悚的雞皮疙瘩,忍耐著公孫逸像隻狗一樣在自己的頸間舔來舔去,水心總算是確定了自己的位置,與周圍一切的環境。

    不動聲色的動動身子,稍稍轉向左邊,水心的配合讓公孫逸徹底放鬆了警惕,手雖然還抓著她,卻並未用力。

    心中默默計算著從這到畫屏的距離,算好之後,水心的身子忽然緊繃起來,抬起頭,直勾勾的望著公孫逸的身後,發出聲慘烈的驚叫聲:「啊——?!!!」

    不得不說,這小富婆確實是很會騙人。就連武功還算不錯的公孫逸都被她給騙到,雖然並沒感覺到異樣,卻還是一瞬間順著她手指的方向回頭望去,等到他發現身後什麼都沒有的時候,懷中的人兒人已經朝著反方向飛撲而出,像隻逃命中的兔子,敏捷的蹦向畫屏。

    水心飛撲的氣勢透著一股義無反顧,也不管會不會撞傷自己,完全是一副不要命的架勢。

    她很清楚!以公孫逸的身手,只要從被吸引開注意力,到發現自己上當,再到回過身來抓自己,前後用不了三秒鐘。

    為了能夠撲倒畫屏,讓畫屏撞到一旁半人高的花瓶,好借花瓶破碎發出的聲響引來正在樓下二樓,這間房間正下方那個房間中聚在一起的的蘇紅和師兄們,她只能以身犯險,冒著再被撞破一次頭的危險,豁出去的賭上一把。

    一步,兩步,起跳!

    顧不上姿勢與後果,水心從來沒有這麼賣力跑跳過,緊咬著牙、閉著眼,在一片黑暗中,等待著撞上畫屏所帶來的痛楚——

    可是,她還是高估了自己,低看了公孫逸。就在她即將撞上畫屏的一霎那,距離只剩下一根頭髮絲那般令人惋惜的距離,她,更準確的說是她的衣服,被人從背後突然抓緊,用力的往後一扯……她就離著那座畫屏越來越遠……越來越遠……很快的,她又重新落入到公孫逸的懷抱。

    混蛋王八蛋!這傢伙真是自己的災星!!只要和他有連繫,自己就一路倒霉!

    如果不是現在還不能暴露身份,水心絕對會不顧長久以來樹立起的「精明冷靜」形象當場開罵,問候公孫逸家所有人一遍,連他家養的那兩隻小狗都不放過!

    「呵——想跑?看不出你還是個烈性子。」這一回公孫逸可學乖了,緊抓著水心的手腕將她拖著前行,筆直的朝著床鋪走去。

    冷靜,要冷靜!

    被拖著往前走,水心顧不上手腕上的疼痛,強迫自己冷靜趕緊想轍,她還不想莫名其妙的被狗咬上幾口。

    可惜,她的這份冷靜也只堅持不到十秒,在她被公孫逸用力丟到床上,手摸到身下的床褥時,她臉上的驚慌已經完全騙不了人。

    站在床邊居高臨下的望著床上面露驚慌的女人,公孫逸原本斯文俊逸、風流倜儻的公子哥形象也完全不見了蹤影,眼中閃爍著野獸的光芒,嘴角帶著獰笑,探手直奔水心的胸口,抓起衣襟就毫不留情的撕碎開來。

    要說,公孫逸真不愧是混跡青樓的老手,撕人衣服的動作就是快,還沒見他如何動作,水心的衣衫已經被他撕掉大半,露出兩條白嫩的粉臂,肌膚細嫩的像是一捏就能滴出水來。

    這個大色狼!

    經過最開始突如其來的衝擊所帶來的慌亂之後,水心反倒漸漸的鎮定下來。像看髒東西一樣瞪了眼流連在自己身上的大手,眼睛一閉,張開嘴巴大叫出聲:「救命啊——!!!」

    一邊喊,還一邊在心底罵自己笨,心說:自己真是聰明反被聰明誤!反正是要弄出聲來,找樓下的人求救,那還那麼費勁的撞畫屏做啥,直接張嘴喊多方便?!

    用盡全身的力量大喊救命,水心把吃奶的力氣都使了出來,生怕會被公孫逸給制止。

    結果,她又再一次的失算了。公孫逸非但沒有制止,反而手中的動作更加下流,呼吸聲也愈發的粗重,像是很享受女人求救時所帶給他的快感。

    就這樣,房中的二人,一個顧著喊救命,一個忙著撕衣服,誰也沒有留意到緊閉的房門外站著名頭戴斗笠,蒙著黑紗的高大男子,渾身散發著怒氣,正做出踹門的姿勢。

    而他的身後,一路尾隨他過來,隱身在陰暗角落裡的一名面無表情的白衣男子,在聽見水心喊破天的大嗓門「救命啊——」之後,雙手猛攥成拳,週身的溫度瞬間下降了好幾度,從他的身體向外冒著寒氣,眼中充滿了殺機。

    「咚——砰——」頭戴斗笠,蒙著黑紗的高大男子終於一腳將門踹開,發出聲聲巨響。

    樓梯走道上懸掛的燈籠的亮光映入昏暗的房間中,讓眼睛已經適應了黑暗的水心瞬間刺目的有些睜不開眼,她也顧不上這許多,馬上趁著公孫逸發愣的一剎那,飛快掙脫開他的手臂,朝著燈光的方向跑去。

    在經過那個頭戴斗笠,蒙著黑紗的高達男子的身邊時,她突然渾身一僵,眨著被亮光刺痛流淚的雙眸想要看清他,卻被淚水模糊了雙眼,只能看清個大概。

    但是,僅僅是這個大概就夠了!即便是早就想過有這種可能,她還是覺得自己的心像是被針狠狠的紮了一般,好疼,好疼……


作者: catkiki    時間: 2013-9-23 09:01 PM

第070章:不如離去

    匆匆望了一眼,水心馬上將頭垂下,衣不蔽體,滿身狼狽的跑了出去。

    眼前一片模糊,淚水隨著腳步滴落在地面,在經過向下的樓梯口時,她忽然有絲衝動,想要就這麼直接跑回雲家去,看看那個人此時此刻究竟身在何處……

    佇立在在樓梯旁,望著樓下喧囂的人群,良久,水心抬起手狠狠的擦著眼淚,眼中流露出堅強與倔強。

    拉起被公孫逸撕成一條條的外衣,勉強罩在身上防止春光外洩,已經冷靜了一些的水心謹慎的望了望四周,暗道聲:「好險!」。

    好在醉紅樓的三樓一向沒有什麼人,只有馮媽媽和頭牌蘇紅的房間在這一層,現在她們都在一樓忙著醉紅樓的生意,水心的狼狽才沒有被外人撞見。

    回身望著已經房門緊閉的公孫逸的房間,看了好一會,料想公孫逸和「他」此刻應該正是在商量著「大事」吧?想著怎麼幹掉自己,得到雲家的全部家產……水心的嘴角露出抹自嘲的笑容。

    為了自己這個礙眼的女人,還真是難為他們兩個了啊……

    一邊苦中作樂的胡思亂想著,一邊笑著轉回身,想要下到二樓去找師兄幾個,剛一回身,還沒等她邁開步子,卻忽然楞了一下,一件對她來說顯然是過大的男式長衫罩在她的身上,遮住了她光滑雪白的肩膀,以及那件忽隱忽現,水藍色的縛胸。

    有些意外,又不算太意外的看了眼面無表情,忽然出現,一來就把衣服套在自己身上的慕容白,水心慢條斯理的把他的長衫給穿在身上,沒有問他為什麼出現在這,而是僅僅說了聲:「謝謝」。

    反正這傢伙連衙門大牢裡都能碰巧經過了,那偶然路過次青樓也實在是不難理解的事。她只是比較好奇,這個傢伙似乎是有意在避開自己身邊的人。每次只要有師兄在身邊,他就會突然不辭而別,然後等自己落難了,再神出鬼沒的「碰巧經過」。

    落水那次是這樣,大牢那次亦然,就連前幾天帶著受傷的寒鈴離開丐幫分舵後也是如此,當聞訊找來的師兄們趕到時,這個傢伙也是一聲不響的直接失去了蹤影。

    他到底是有多討厭那幾隻「禍害」啊?哈哈——

    被自己的想法給逗笑,水心只要一想到自己那幾個自命不凡的師兄,如果知道有人如此的無視,甚至於討厭他們,他們的臉色會變得有多難看——她就忍不住想要大笑出聲,一直緊繃的情緒也瞬間放鬆了不少……

    將過長的衣袖捲了兩卷,露出纖細的手腕,水心也不太在意,反正剛才已經被慕容白看了那麼多了,真要按照大魏國的規矩,看到了就要娶的話,那自己早該嫁他幾十次了。

    有些好笑他總是在自己最落魄,最倒霉的時候現身,時機都是巧合的剛剛好,水心就忍不住發出輕笑,笑自己的人生多災多難,充滿了危機,也笑慕容白的「剛巧路過」。

    笑著,笑著,注意力就不免又轉回到「娶」和「嫁」上,水心嘴角的笑意也漸漸收斂起來,一臉的冷意。

    時至今日為止,距離映雪出嫁也僅剩不到五天的時間,在這最後的五天裡,所有人怕是都會卯足了精神,打算和自己拚個你死我活吧?

    頗為無奈的長歎一聲,水心其實很想直接衝進那間房間,抓著公孫逸和「他」的衣襟,大聲的告訴他們:想要雲家的產業就拿去!我完全不在乎!!

    ——大概不會相信的吧。臉上的表情更為無奈,水心忽然覺得好累,累得連思考都不願意去思考,只想遠離蘇州,遠離大魏,遠離這一切……

    眼眸一轉,轉到面無表情的慕容白臉上,注意到他的目光,水心對著他笑了笑道:「真是巧啊,又是這麼淒慘的時候遇到你,路過?」

    慕容白沒有回答,只是默默的回望著她,深邃的眼眸像是黑曜石般神秘迷人,讓人不由自主的被它所吸引。

    被他看的有些不自在,水心下意識拉了拉身上慕容白的長衫,乾咳一聲,指了指彼此,笑道:「我們兩個現在還真是半斤八兩,一樣的狼狽。」

    外面的長衫已經丟給水心,慕容白雙手無物,身上就只剩下一套中衣,看上去與他面無表情的冰山臉和冷漠的氣質的確是頗為格格不入。

    只是,尋常人哪有那個膽子去笑他?沒被他散發出的生人勿進的森寒冷氣給凍在原地當冰塊就不錯了,又不是吃飽了撐的沒事幹,非得自己送上門去去死一死,才夠過癮?

    傻傻的乾笑兩聲,注意到自己一反常態的呱噪,水心這才不再強迫自己找話題,乖乖的低下頭安靜下來。

    「找到要找的人了?」

    好不容易水心閉上了嘴巴,這次換成慕容白開口,別有深意的看了眼那扇緊閉的房門。

    「嗯。」水心低垂著腦袋點點頭。

    「不開心?」明知故問的問著水心,畢竟任誰遭遇到那種事,衣服被撕成一條一條的,還能開心,不是神經有問題,就是那個人也是個變態。

    「……」低垂的腦袋無聲的上下動了動,過大過寬的男式長衫套在她瘦小的身體上,顯得她更加的嬌小,更加的柔弱,渾身上下散發著一種「我受傷了」的委屈氣息。

    現在的她就像隻頂著蓮葉的兔子,緊閉起雙眼,不想看到任何人,也不希望任何人看到自己……

    唉——無聲的長歎一聲,慕容白一向沒什麼情緒的眼中掠過一抹無奈,拉起低著頭怎麼都不肯抬起臉的水心的手,說了聲:「走吧。」,就牽著她走向前面背光的角落。

    角落的陰影處,放著一個不起眼的青布小包,慕容白打開來拿出件長衫,當著水心的面穿在身上。

    水心靠在一旁的牆邊,一語不發,既沒有問他為什麼會把包袱放在這裡,也沒有問他剛才「走吧。」到底是什麼意思,就只是呆呆的盯著腳面。

    「要不要給他們留下句話?」

    慕容白穿完衣服,重新繫好包袱,狀似隨意的問了一句,引起了水心的注意,她有些茫然的抬起頭,先是點點頭,隨後又迅速的搖了搖。

    看著她茫然的表情,慕容白沒轍的在心中又是一聲長歎,也不再問她意見,把她攔腰起,步伐穩健的緩緩順著樓梯走下樓去。

    像是故意要引起注意一般,刻意從正對著另一名小婢女叫罵的馮媽媽的面前經過。沒有溫度的雙眸淡淡的掃了她一眼,在她被凍得目瞪口呆,無法做出任何反應的當下,就這麼招搖的抱著懷中的「醉紅樓小婢女」緩緩離去……

    而,同一夜,官府貼出告示,蘇州第一小富婆雲水心於衙門大牢中神秘失蹤,生死未知,去向成謎……


作者: catkiki    時間: 2013-9-23 09:01 PM

第071章:九月初五

    九月初五,蘇州城。

    九月初五是個好日子,黃歷上寫著:宜嫁娶,採納,開光,動土。

    天還未大亮,雲府內外一片忙亂,擠滿了人。

    住在附近的當地人全都一邊打著哈欠,揉著惺忪的睡眼,邊與身邊的人小聲的議論著,等著看熱鬧。

    這幾日來,雲府可真算是風雲突變,一直處於風口浪尖之上。事情曲折離奇到匪夷所思的地步,直叫圍觀的人看得目不暇接,直拍大腿大呼過癮。

    先是雲府的大小姐,大魏國出名的蘇州第一小富婆雲水心,菩薩心腸,為災民們開倉賑災,施粥送飯。

    並且,還為了救落水的孩童,以身犯險,跳入湍急的河水中去救人,使得自己險些遇難,為此還一連大病了好日,實在是叫人欽佩。

    後是雲府二小姐,出了名的大美女雲映雪,親自為災民們施粥,卻不幸發生禍事,粥中被人投毒,險些害得災民們吃粥變吃毒,釀成憾事。

    為此,雲二小姐更是與災民們鬧得十分不快,甚至於大打出手,災民在氣憤之餘更是包圍了雲府的前後門,不許任何人隨便進出,大有抗爭到底的架勢。

    隨後,這件事還沒解決,忽又爆出雲大小姐徇私舞弊,自盜糧倉,並企圖假借毒藥就此除掉同父異母的親妹妹等事。這兩件事被傳得沸沸揚揚,直接鬧上了公堂,雲大小姐更是當堂被人指認為主謀,與三名嫌犯你來我往,激辯到底,最後以「證據不足,擇日再審」的理由被留在府衙大牢之內,等待著新的證據與進展。

    然,還未出幾日,第二次升堂還未開始,雲大小姐忽然自防守嚴密的大牢之中神秘失蹤,下落不明,生死未卜……

    事情到此,本以為會到此就結束了,可是誰也沒有想到,就在雲大小姐失蹤後第三天,那三個涉嫌「頭盜糧倉」「投毒」等罪名的嫌犯也被發現自縊於大牢之內。

    官差更是在他們的家中搜出了早就寫好的遺書,上面寫著他們是出於報復的目的誣陷雲大小姐,起因只因為他們三人好賭,多次找大小姐預支工錢翻本未果,認為大小姐是故意為難他們,日久生恨才會出此下策。

    那三封遺書皆是出自三人之中唯一認得些字的趙三一人之手,經過府衙文案的辨認,確定為他的親筆所為。至此,投毒與自盜糧倉兩段公案終於水落石出,還了雲大小姐的一個清白。

    可惜,清白雖還,人已不再。圍在雲府外的災民們終於是接受了官府的說法,紛紛散去,不再難為雲家。雖然之間還有與雲二小姐的口角之紛,卻也在有意無意的「故意遺忘」之下,被人給拋在腦後,沒人再去提起。

    就此,這熱熱鬧鬧,風波不斷的一個月總算是跌跌撞撞的度過了,轉眼已到九月初五,也正是雲二小姐,江湖第一美女雲映雪出嫁的大日子。

    沒了先前那些破壞雲府家風的糟心事的影響,雲二小姐的出嫁格外風光,早就從雲大小姐被洗清冤屈那一日起,連擺三日酒席大肆宴客,既有為大小姐清白得以洗刷的慶賀,也有為二小姐即將出嫁的沖喜之意。

    此酒席一開,全蘇州城都為之瘋狂。從蘇州城的當地百姓,再到專為雲家而來的江湖俠客,或是已經冰釋前嫌的各地災民,又或者是走過路過,正巧經過的路人——全都成為座上賓,把酒言歡,一舉慶祝。

    只是,大家在酒醉之餘,也曾有人不小心提起雲大小姐的名字,猜測著她的下落,可是每每話還未講完,就已經被身旁之人眼疾手快的堵上嘴巴,停下了他的「胡言亂語」。

    ……

    今日,終於到了九月初五,連續喝了雲家酒席三天的蘇州城百姓們自是不在話下,紛紛一大早就爬了起來聚集在此,等著看雲府二小姐的出嫁。

    距離雲府外不遠的一處屋頂上,坐著一男一女。

    男的面無表情,看不出任何情緒的遙望著圍聚在雲府外黑壓壓看熱鬧的人群,像是在發呆,又像是在沉思。女的則把頭斜靠在男人的胸前,緊閉著雙目,依偎著他睡得正香。

    秋季的清晨有些微冷,一陣風吹過,吹得熟睡中的水心微微發抖,閉著眼睛動了動頭,把自己靠得離慕容白更近些,幾乎整個人縮在他的胸前。

    偏轉過頭,望著水心的睡臉,慕容白的眼中掠過一絲暖意,輕輕的動了動左臂,將被水心手中緊抓著的衣袖慢慢抽出來,手臂一揮,將水心擁入懷中,替她擋去冷風。

    ……

    雲府之內,雲映雪端坐在梳妝台前,由著府中有經驗的婆子,丫環們伺候著,幫著特意請過來的「好命婆」一起給她上頭。

    六親皆全,兒女滿堂的「好命婆」孫婆婆手握著細線,綁著雲映雪開臉,一邊囑咐著她忍著點疼,一邊快手快腳,經驗老到的絞去她臉上的絨毛……

    好不容易,「開臉」終於是結束了,好命婆這才停下手,望著雲映雪點點頭,接過早就等在一旁的小婢女遞過來的新梳子,一邊輕輕梳著雲映雪那如墨的長髮,口手中一邊念道:「一梳梳到尾,二梳梳到白髮齊眉,三梳梳到兒孫滿地,四梳梳到四條銀筍盡標齊。」

    隨後,她又手指靈巧的幫雲映雪挽了個漂亮的髮髻,嘴巴上像是抹了蜜一般,讚道:「二小姐就是好福氣,人漂亮,這臉也長得好,一看就是多子多福的命。」話中的甜濃的化不開。

    「呵呵——」雲映雪聽見好命婆的話,輕笑兩聲,似是非常的受用。

    等到好命婆忙完,一名一直站在一旁冷眼旁觀,穿戴頗為不俗的中年婦人這才緩緩的走過來,對著雲映雪笑著點點頭道:「咱家映雪就是漂亮!妹妹要是能看到你的今日,就是死也安心了。」說著話,忙用手中的手帕擦著淚。

    「姨母——」聽見母親的姐姐柳葉兒的一席話,雲映雪也是眼睛微紅,落下淚來。

    看見她哭,柳葉兒連忙將手中的手帕伸過去,幫著雲映雪擦淚,口中安慰著:「不哭,今兒是映雪的好日子,不哭。」

    「姨母,娘……」不安慰還好,一安慰雲映雪哭的更傷心,她是真的十分的傷心,為娘親不能看到她出嫁而難過。

    「好孩子,好孩子。」一把將雲映雪抱在懷中,柳葉兒輕拍著她的背安撫著她。

    那雙看上去就不太安分,總是賊溜的掃來掃去的雙眼深處有著絲得意。


作者: catkiki    時間: 2013-9-23 09:02 PM

第072章:各懷鬼胎

    兩人抱在一起哭了許久,眼看著天色已經大亮,站在一旁伺候的婆子不得不上前兩步,提醒著二人,公孫家前來迎親的時辰已經快要到了。

    柳葉兒點點頭,用手帕幫著雲映雪拭去眼角的淚水,眼中含淚的對她笑語:「不哭了,再哭就不美了,我們映雪今天要成為全大魏最美的新娘。」

    望著面容與娘親極其相似的姨母,一向狂妄自傲的雲映雪也難得聽話一次,抽抽鼻子,眨落淚水,站起身來重新去淨臉,隨後才坐回來,乖乖的讓姨母與婆子幫她傅粉,額黃,畫眉,點唇……

    「映雪,嫁去了夫家就不比在家裡,你凡事都要多留個心眼,知道嗎?有什麼事不好拿捏的,就給姨母來封信,姨母幫你拿主意。」望著上妝後更加精緻美麗的雲映雪,柳葉兒滿臉的慈愛,真像是她在嫁女兒一般,不厭其煩的叮囑著,操心著,生怕遺漏掉些什麼。

    姨母說一句,雲映雪就點下頭,仔細把柳葉兒的話全都記在心裡。在大姐雲水心下落不明的今天,她雖然沒有表現出來,但是內心中還是多多少少有些不安,畢竟從小到大她都習慣了有人站在她的前面替她擋去風雨。

    雖然她總是會動些小心眼,想要看水心頭疼、傷腦筋的樣子,卻從未曾真正想要謀害過她,或是置她於萬劫不復……

    「小姐,公孫家的花轎已經到了。」門外傳來一直站在大門口探聽情況的小丫鬟的回報。

    柳葉兒細心的為雲映雪整理好額前的碎髮,幫她調整好蓋頭的位置,柔聲對她囑咐道:「去吧,照顧好自己。別委屈了自己,但是凡事也要記得三思而後行,該斂著性子的時候就斂著,你到底是公孫家的長子長媳,要有符合身份的言行,知道嗎?」

    「映雪知道。」拉著柳葉兒的手,雲映雪依依不捨的回望著她,似是並不像走。

    「傻丫頭。」柳葉兒見狀回握住她的手,對著她笑了笑,「你過幾天還要歸寧的,咱們不是馬上又要見面了嗎?」

    「對!歸寧!」雲映雪的雙眼馬上一亮,開心的重複了一聲,臉上終於露出真心的微笑。

    隨後,她停頓了下,迅速的回過身去抱著柳葉兒,把頭靠在她的肩頭,撒嬌的道:「姨母,你一定要住在這等映雪回來哦,一定哦?!」說完,又馬上抬起頭,似是想確認她的回答一般,眼中帶著期盼的望著她。

    「好!姨母哪都不去,就在這等著咱們小雪兒的回門。」對雲映雪的孩子氣感到好笑,柳葉兒刮刮她的鼻子,伸出手指與她拉勾勾,做著保證。

    「現在放心了吧?」對著雲映雪沒轍的笑笑,柳葉兒的表情隨即一變,嘴角的笑意也轉變成壞笑,捉弄著她,「小美人映雪這回可真的該動身了。姨母猜——你那個英俊的新郎官怕是早就等急了,恨不得趕緊抱走美嬌娘呢,哈哈。」

    臉頰漲得通紅,一張勾魂的芙蓉面更是嬌媚,雲映雪害羞的一跺腳,整個人直接低著頭衝出房去,右手撫著胸前,聽著越來越急的心跳,有些害怕,又有些期待……

    「小姐!別跑呀!蓋頭——蓋頭——」

    身後的小丫鬟跟著雲映雪一起往外跑,一邊跑,一邊提醒著她,頭上的蓋頭還沒有放下。而且,哪有新娘子自己風風火火跑出府去上花轎的?於情於理都不合啊!

    雲映雪一離開,屋子裡的婆子,丫鬟們也都紛紛退下,全都忙著準備接下來的事宜,只剩下那個幫她開臉的好命婆還站在那裡,等著領自己的賞銀。

    等到人全走光,一直望著屋外雲映雪離去背影的柳葉兒才緩緩收回視線,嘴角的笑意早已蕩然無存,眼底深處有著不易察覺的嘲諷。

    「夫人——」好命婆見她到回過身來,馬上搓著雙手,對她彎腰行禮,等著領錢。

    「你叫我什麼?」

    「……夫……夫人……」面對這樣的問話,好命婆馬上一愣,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說錯了,趕忙的仔細想了想,又再戰戰兢兢的重複了一遍。

    「嗯。」說出不是滿意,還是不滿意,柳葉兒只是冷淡的應了聲,就從一旁雲映雪的梳妝台上拿起一個紅布小包,慢慢的打了開來,裡面二十兩一錠的銀元寶整齊的躺在那。

    見到銀子,柳葉兒原本沒什麼表情的臉馬上生動起來,眼睛裡發出亮光,手指慢慢的撫摸著那些銀元寶,心中更是對自己的決定感到正確。

    手指從銀元寶上一一滑過,柳葉兒在心中感歎著雲家父女對銀子的慷慨與無概念——瞧瞧,光是給個好命婆的打賞,隨隨便便就有一百兩之多!要知道,尋常人家給好命婆的打賞也不過就幾兩而已,有些甚至於更少!

    不怎麼安分的雙眸打量著那幾錠元寶,柳葉兒最後從中挑出一錠看起來相對比較小的,雖然明知道這只是心理作用,卻還是拿著那錠「最小的」丟給好命婆。

    對著握著二十兩元寶,樂開了花的好命婆擺擺手,叫她趕緊走,別在這裡煩自己,隨後才小心的把剩下的四錠元寶用紅布給重新包好,塞進了自己的懷裡。

    收妥元寶後,她並沒有馬上的離開,而是站在雲映雪的閨房中慢慢的欣賞著那些看起來頗為名貴的古董、字畫,眼中閃爍著貪婪。

    「夫人?呵——」喃喃自語的玩味著「夫人」二字,摸著手腕上看起來成色極品,但是卻有著幾道裂紋的玉鐲,看著這支她渾身上下唯一能夠拿得出手,卻早已經傷痕纍纍的首飾,柳葉兒笑了,笑的勢在必得。

    夫人,雲府夫人這個位子——自己坐定了!

    ……

    靠在慕容白的懷中,水心睡得很安然,直到一陣震耳的鞭炮聲響起,她才被吵得不甘願的睜開雙眼,瞇起細長的雙眸望著雲府的大門。

    被裡三層,外三成,團團圍住的雲府外,一頂八人抬的氣派花轎停在那裡。

    一身大紅色的新郎袍,面色紅潤的新郎官公孫逸高坐在一匹渾身雪白、只有額頭正中間有一撮黑毛的白色駿馬上,鶴立雞群,俊逸非凡。

    雲府中的下人們全都聚集在大門口,忙裡忙外的忙碌著,準備著二小姐的嫁妝,由於實在太多,還沒等裝完一半,院中就已經挺滿了馬車,只有先停下來,等著裝著嫁妝的馬車先出去一些,然後再把剩下的裝上車。

    大管家喜叔也站在大門那,指揮著這一切,一切都有條不紊,忙碌,卻不雜亂的進行著。

    沒過多久,一直沒有露面的雲浩天也出現在府外,扶起見到他馬上翻身下馬跪地就拜的公孫逸,滿臉笑意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對著他耳語些什麼。

    他的身後,老管家福伯安靜的站在那,面無表情的望著在場的所有人,偶爾,還會似有若無的,對著水心和慕容白所坐的房頂處,遙望一眼。


作者: catkiki    時間: 2013-9-23 09:02 PM

第073章:遠行

    「唔——哈啊——」

    水心右手托腮靠在慕容白的懷裡,慵懶的打了個哈欠,沒什麼興致的盯著下面的人群,偶爾會與福伯的視線對上,她也僅是淡漠的回望著他,看不出任何情緒。

    慕容白仍舊冷著那張看不出任何表情的冰山臉,默默的坐在水心身旁,替她擋去寒風。只是偶爾會將視線停留在公孫逸那張張揚著喜氣的俊臉上,若有所思的望著他,眼眸深處隱著抹酷厲。

    不久之後,身穿著艷麗大紅色新娘服的雲映雪被人緩緩攙扶出來,雖然隔著蓋頭看不見臉,可是身上那股溢於言表的喜悅與幸福卻不斷的洋溢出來,感染週四周的眾人,不斷發出——「天作之合」「郎才女貌」「天造地設」「金童玉女」等讚歎。

    隨著她的出現而扶著慕容白的手臂站起來的水心,瞇起細長的雙眸,把妹妹給從頭到腳看了個仔細,沒有錯過任何一動作,直到雲映雪坐進了花轎中,她才慢慢轉過視線,又再看了眼雲浩天。

    就這樣,視線在花轎,雲浩天,福伯,喜叔的身上繞著圈的打著轉,呆看了許久,她才搖晃晃的邁開步子,轉了個身,對著慕容白輕聲說了句:「走吧。」

    慕容白倒是也聽話,馬上站起身來,動作嫻熟的把水心抱在胸前,動作優雅的轉身離去。怪異的是,他在臨走前卻不合常理的看了眼斜對角的一處無人的屋頂。

    「……水心走了?」

    「走了。」

    「喂!別擠!姑奶奶我要掉下去了。」

    「嗚嗚嗚——師姐不要我了!!」

    「唉——小六你要哭就哭,口水別掉我身上行不行?」

    「嗚哇!誰這麼缺德?這麼窄的地方還偷踹我?!」

    水心和慕容白離去後不久,那處無人的屋頂的另一頭,漸漸傳來一陣七嘴八舌的爭吵聲。二師兄莫非,睿王爺蕭擎宇,冷小弟,以及寒鈴,四個人全都擠在一處狹窄的多出來的小檯子上,纏做一堆,場面極其的混亂。

    最後,好在四個人的身手還算不俗,沒有發生因為吵架而從屋頂跌落下去的蠢事。

    「後悔了?現在去追還來得及。」看著睿王不怎麼好看的臉色,寒鈴明知故問的問道。

    「……」沒有回答,睿王只是沉默的看了她一眼。

    哼!沒趣的男人!

    暗自在心底一撇嘴,寒鈴對著他丟了個白眼。對睿王竟然用眼神「威脅」自己的行為感到火大,卻礙於他的身份與身手比自己好,及時壓住了自己的暴脾氣。

    「呵呵——辛苦了。」站在一旁,把一切都看在眼裡的二師兄輕笑一聲,走到兩人的中間,把手臂搭在他們的肩頭,一手摟著一個,安慰著他們。既是安慰寒鈴的有火不敢發,也是安慰自家四師弟的「讓愛」。

    「誒?出什麼事了?」冷小弟傻傻的望著三人,完全身在狀況外。

    「哈哈,沒事。走吧,小五既然走了,那咱們也走吧,去吃飯。」對著小師弟眨眨眼,二師兄一手拉一個,拖著身後一對一臉不甘願的男女向前走,打算找個酒樓好好的吃一頓,幫她們「療療傷」。

    聽到有飯吃,冷小弟這吃貨馬上跑得比兔子還快,一溜煙的就跑不見了人影,也沒問到底去哪,就這麼一個人的先跑了——讓被他丟在身後的師兄們不斷的長歎,為他的智商著急。

    三個人的身背後,就是雲家的正門,雲映雪的花轎也已經起轎,漸漸的遠離雲家。

    那一長隊裝滿了嫁妝的馬車,也一輛接著一輛的排著長龍慢慢走出蘇州城,第一輛的馬車都已經出了城門口,後面的馬車還在雲家的院子中正往車上裝著嫁妝。

    背對著那些圍在那裡不斷發出羨慕的驚歎聲的人群,三個人誰也沒有再多看那邊一眼,事不關己的漸行漸遠……

    ……

    蘇州城,錢記米行。

    整個米行中亂作一團,甚少露面的東家突然上門,使得大掌櫃與夥計們一陣手忙腳亂,連手腳該怎麼擺似乎都給忘了。

    富富態態的米行大掌櫃,彎著腰,陪著笑,手裡抓著汗巾,不斷擦拭著額頭怎麼也不完的冷汗,心驚膽顫的偷瞄著坐在正座,正悠閒的喝著茶水,完全看不出喜怒的東家。

    「水心失蹤了。」緩緩放下手中的茶杯,錢五爺悠悠然的拋出一句話,聲音沒什麼起伏,卻令在場所有人全都渾身一顫,有兩個膽小的更是雙腿一軟,直接跌坐在地上。

    怕,他們是真怕。

    凡是在大魏國「錢家」手下討生活的夥計,全都清楚這樣一條規矩:錢家是能者為主,不分長幼。——所以錢五爺雖然排行為五,卻是實實在在的錢家的這一代的家主,統領著整個錢家。

    而這錢家在大魏國的影響力有多巨大就根本不需要去敘述了,不要說是大魏國,就連其他三國中的絕大多數的生意,也都與錢家有著息息相關,千絲萬縷的關係,得罪了錢家基本就算是已經收到了閻王的「催命帖」。

    試想,如果全國的店家,商販,錢莊,當鋪,酒樓,突然一夜之間全都不做你的生意,不肯買東西給你,你要怎麼活?是上山當野人去自給自足?還是乾脆就了斷自己的性命?——

    「噗通」一聲,跟在錢五爺手下十幾年,很清楚他的手段的大掌櫃,面色慘白的跪倒在地,聲音苦澀的求饒:「五爺!是小的無能,沒有保護好大小姐……」

    ……

    蘇州城南門外。

    「嗯——咱們該往哪去呢?」

    身下騎著小毛驢,晃晃悠悠不疾不徐的走著,水心雙手抱胸的望著天空,看似是非常苦惱。

    想了半天,也沒有想出什麼好主意,她放棄思考轉頭看著身旁居於馬上的慕容白,挑著眉的問著他:「你呢?有沒有什麼要辦的事?」

    「沒有。」騎著馬,配合著小毛驢的速度,慕容白面無表情的回答道。

    「嗯,我猜也是。」如果有事要做也不會陪著我一起瞎逛。水心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點點頭,放棄了讓慕容白幫忙想的想法。

    看著水心望著天空的小臉,慕容白的眼中閃過一抹笑意,讓人聽不出情緒的冷冷道:「走哪算哪不就好了。」

    他這邊話剛說完,水心就馬上拉著韁繩坐直了身子,表情嚴肅的回望著他,半響,才忽然大笑出聲,歡樂的拍著大腿。

    「哈哈!你這真是『一語驚醒夢中人』啊!對,對!何必要考慮去哪?走哪算哪不就好了?走哪算哪……哈哈……」


作者: catkiki    時間: 2013-9-23 09:03 PM

第074章:古怪佛像

    午後的微風輕輕的吹,青藍色的天空中飄著幾片雲朵,懶洋洋的慢慢前行。

    山路邊的草地上,一隻小毛驢撒歡的啃著青草,時不時動動耳朵,甩甩尾巴,烏溜溜的大眼睛掃來掃去,偶爾會抬起頭來,看看一旁樹蔭下的一對男女。

    水心斜靠在樹幹上,把頭歪向慕容白的肩膀,漫不經心的望著天上的白雲,無聊的打著哈欠。

    「哈啊——好無聊——」水心沒有形象的大張著嘴巴,拖著長音。

    轉頭看向一旁的慕容白,她忽然眼前一亮,好奇的盯著他拿在手上的小東西問道:「誒?這是什麼?」

    「不知道。」見到她喜歡,慕容白把東西放在她的手心裡,讓她可以看個仔細。

    「這東西真古怪。」水心攤開的手心中靜靜的躺著一尊一指高,通體烏黑,色澤光滑,雕工傳神的奇異小佛像。

    好奇的用手指摸了摸,發現這東西似玉非玉,似鐵非鐵,看不出它的質地。

    而且,最叫她好奇的是:常見的佛像無非三種——立佛,坐佛,臥佛。可是這小佛像卻很有趣,看起來就像是一個人在雙手出拳,儼然是什麼在與什麼人動手一樣。

    「這東西哪來的?」打量了半天,她也看不出什麼門道,只好去問慕容白。

    「撿的。」慕容白面無表情的指了指自己身後的樹根處,透著一股無辜。

    「撿的?」怎麼也沒想到會是這麼個答案,水心楞了一下,順著他的手指望過去,這才發現在樹根部的泥土中,還埋著幾個黑乎乎的物體。

    推了推慕容白,讓他讓開下身子,水心就麼坐著靠過去,伸長了脖子朝那張望。——果然,又是幾尊與她手中一模一樣的小佛像。

    「都挖出來。」

    指揮著慕容白把泥土裡的小佛像都挖出來,水心把手探向身邊的小背包,從裡面掏出快雪白的汗巾,平鋪在地上,隨後才將慕容白遞過來的小佛像全都給放在上面。

    一、二、三……八、九,一共九尊。用手帕仔仔細細的把每一尊小佛像上的泥土都擦拭乾淨,望著尊尊形態都不同的小佛像發著呆,水心眼睛都看直了,還是沒有看出一點端倪。

    「你能看出點什麼來嗎?」水心不怎麼帶著希望的問著慕容白。

    「……」無言的搖搖頭,慕容白也是第一次見到這種東西,他也完全認不出這些佛像的材質與來歷。

    連他都看不出啊?水心有些洩氣。

    通過這幾日朝夕的相處,水心發現慕容白是個見識極廣,大江南北全都跑過,對各地的風俗人情都有涉及,肚子裡很有「料」的男人。

    這讓一向只能在蘇州附近府郡小範圍的來回跑的水心羨慕不已。因為很多地方她都僅是在書本上看過,或者是從娘親給她請回來的先生口中聽說。——所以,當她聽說見連慕容白都不知道這些佛像的來歷時,她才會這麼失望。

    呆呆的望著這些佛像許久,水心才重新振作起來,站起身來吹了聲口哨,打著旋的口哨聲響起,那只一直低頭啃青草,且越啃越遠的小毛驢才心不甘情不願的抬起頭,掀唇嘶叫一聲,慢慢朝著水心所在的大樹下走回來。

    「你已經很胖了好嗎?看看你那小短腿!」對著不情願的小毛驢丟了個白眼過去,水心把地上放著小佛像的汗巾拿起來,仔細的包好,塞在了小毛驢身後兩側的褡褳裡,隨後才轉過身去,想要跟慕容白說話。

    也不知道這隻胖胖的小毛驢是不是真的能聽得懂人話,水心剛說完它腿短,它馬上趁著水心轉過身在說話的空檔還以顏色,張開嘴,朝著水心的屁股就咬了下去——

    當然,沒咬到。

    它的脖子剛一動,慕容白就猛地一拉水心的手臂,將她整個人帶進自己的懷裡。一向沒有什麼情緒的眼眸中翻滾著暴風雨,面無表情的望著它。

    「怎麼了?」被慕容白給突然一拉,倒在他懷裡的水心馬上掙扎著想要轉回看,看看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卻奈何慕容白的手臂抱的死緊,讓她完全動不了,只能扭動著脖子,用眼角的餘光去看。

    另一邊,一咬沒咬到的小毛驢馬上再次張口,朝前邁了一步,目標仍舊是還在掙扎的水心的屁股。

    可是它才剛張口張到一半,無意間望了眼一旁的慕容白,張開的大口就馬上閉了起來,迅速的朝後退了三四步,規規矩矩的站定在當地,搖晃著尾巴。

    雖然它是驢,不是狗,可是那副諂媚搖著尾巴的德行,看起來就是只在討好主人的看門狗。

    「我說……到底怎麼回事?!」來回搖晃著腦袋,卻什麼都看不到,讓水心徹底的火大,口氣也不耐煩起來,伸出左手抓著慕容白背後的衣服,想要把他給拉遠一點。

    「沒事。」一直冷冷的望著小毛驢,確定它已經沒有膽子再敢亂來,慕容白才緩緩鬆開手臂,放懷中精力十足,一刻都不肯安靜的小女人自由。

    「沒事?沒事你這麼用力抱著我幹嘛?熱死了!」一向怕熱不怕冷的水心剛一得到自由,就馬上朝跳到一旁,用手扇著風,讓自己涼快些。

    早就知道她極度怕熱的慕容白也不以為意,只是面無表情的看著她,等著她下一步的打算。

    從他們兩個離開蘇州城開始,已經過去了五天。這五天他們完全是漫無目的的在走,走累了就停下來歇一歇,歇夠了就再上路,一路上走走停停,走的並不算遠,直到今日他們還是在蘇州城的附近打轉。

    今日他倆之所以會出現在這裡,也全要歸功於那隻小毛驢,全靠它一路狂吃,追著鮮嫩的青草到處亂跑,水心太過無聊一時興起任著它跑,結果——他們迷路了,現在完全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只好先坐在樹下稍做休息,隨後再找路下山。

    被慕容白的目光給看的有些不太自在,水心畢竟做賊心虛,清楚會迷路全是自己的責任,所以也不好再追問剛才的事,只好默默的走向小毛驢,翻身上驢,打量著四周的景色。


作者: catkiki    時間: 2013-9-23 09:04 PM

第075章:事與願違

    眼前是片並不算濃密的樹林,高高矮矮的樹形態各異的分佈在四周。

    有趣的是,所有的樹看上去樹齡都不太大,樹幹的粗度也近乎相同,似乎是都是在同一個時間裡發芽、生長的。

    而這其中,唯有——水心與慕容白方才躲在下面乘涼納陰的那棵樹最為粗大,看上去樹齡少說也有幾十年的年頭。

    原本漫不經心的神情漸漸變得嚴肅,水心騎著小毛驢緩緩走到樹下,翻身下驢,仔細的盯著樹根處的泥土猛看,隨後又轉身撿了根樹枝,用力的挖著那些土。

    見到她突如其來的怪異舉動,慕容白並沒有出口相問,而是走到了水心方纔所站之處,隨著她剛才的目光大致看了兩眼,隨即,也發現了這片樹林的奇怪之處,他略微沉吟了片刻,並沒有去幫水心,而是走向其他的樹下,打量著那些樹扎入泥土的樹根部分。

    果然,在那些樹根旁的泥土中,掩埋著些已經腐朽腐爛掉的根莖,看上去就像是原本生長在這裡的植物被人用外力給斬斷了一樣,然後又在原處重新栽植上新的樹苗。

    誰什麼人?為什麼會在這荒山野林裡刻意的重新種上這麼一大片林?這些究竟是一時興起,還是為了什麼目的?

    腦中念頭一閃,一連串的問題湧上心頭。

    「過來一下。」努力挖著泥土,並且已經挖出一個小坑的水心忽然停下了手中的動作,抬起頭招呼著慕容白,「這是什麼?」。

    「人骨?」接過水心手中的樹枝,輕輕撥弄著掩埋在泥土之下,只露出一角的森白之物。一眼就看出那是人骨的慕容白不由得望了眼水心,不太確定要不要當著她的面挖出來。說到底,她也畢竟是個大姑娘,見到屍骨這種事難免會害怕。

    「真是人骨?挖出來!」聽見果然是人骨,水心連忙催促著慕容白,口氣中有著難掩的興奮。

    生長奇怪的樹林,可以被保留下來的古樹,樹下埋著的人骨,以及散落在人骨附近的奇怪小佛,這一切都昭示著一個答案——這裡肯定與什麼秘密有關!

    如果是平時,水心忙著談生意,忙著去查賬,根本不會有時間和精力來管這些閒事。可是,今非昔比,她忽然之間沒了一切,什麼都不用做。

    換而言之,她根本就是已經快閒瘋了,閒到馬上就要抓狂的地步,好不容易終於找到件「事」可管,她怎麼可能會袖手旁觀,放任打發時間的好機會悄悄溜過……

    看到她這股興奮勁,心知她這幾天真是憋壞了的慕容白拿她沒轍,雖然明白無緣無故多管閒事的下場絕對會是招惹來一堆麻煩,可是只要一看到水心充滿活力的小臉,他的理智就馬上敗下陣來。

    畢竟,惹來麻煩自己擋著就好,他有信心可以保護好她的安全。總好過離開蘇州後,每天都要看著這丫頭強顏歡笑的假笑強!

    雖然她沒有提,可是一直明裡、暗裡跟在她後的自己清楚,這丫頭是傷到了,徹底的被「雲家」傷到了。

    不管是雲映雪沒什麼頭腦,只會耍小聰明的「教訓」也好,還是雲浩天為了掌握住雲家的全部家產而與公孫逸的聯手也罷。

    又或者是一向疼愛她,視她為己出,拿她當親孫女在疼的福伯最終還是選擇站在了雲家真正的家主——雲浩天的身後。

    雖然他們每個人都有各自的理由,可是這些親人與公孫逸這個外人合謀來算計她,這都是不爭的事實。水心會為此感到心寒,心灰意冷之下寧可背負著罪名直接提早離開雲家也完全是情理之中。

    其實雲浩天完全是多慮了,他很清楚,自己有生她,卻沒有養她。他一直把水心當作外人來對待,處處防備著,提防著,生怕被她抓到什麼把柄,處心積慮的想要把她給一腳踢開,拿回她名下所有雲家的產業——只有這樣,他才會感到心安,感到雲家是真正屬於自己的東西。

    而水心呢,她一直都把這些給看在眼裡,雖然知道爹爹對自己的提防,妹妹對自己的厭惡,她還是想要把他們當作家人。即便是覺得在雲家的生活會令自己窒息,恨不得馬上就逃離那個家,可是她還是希望可以把一切都安排好,然後再離開。不為別的,只為自己心安。

    只可惜,計劃永遠趕不上變化,世事是不可能件件遂人意的。水心的一番好意卻被人給誤解,甚至於是踩在腳下。公孫家不能娶得水心這個富婆媳婦,自然就把頭腦動在了分杯羹的主意上。

    與其要與只是姻親的奸詐小富婆合作,時不時要提防她在背後動小動作,不如乾脆幫著完全不懂生意,卻又妄自尊大的雲浩天把礙眼的水心給一腳踹開的好。

    然後再利用雲浩天對雲映雪的寵愛,還不是自己說什麼,雲映雪就說什麼,雲映雪說什麼,雲浩天就聽什麼?——兜兜轉轉一圈下來,雲家江南首富的偌大財富,不就全部掌握在公孫家的手裡了?!

    ——正是基於以上理由,公孫逸的爹公孫家的當家家主,對於公孫逸要退掉與水心的親事,改娶雲映雪一事上,從最開始毫無商量餘地的激烈反對,到後面的促成其成,態度會轉變的那麼大的真正原因。

    不管怎麼說,沒人會嫌自己家的錢太多,花不完的。況且公孫家當年費盡心思與落魄的雲家套上關係,拼了命的討好錢玉娘,讓自己的兒子與她女兒定親,也不過是看重了水心身背後的錢家。

    至於水心及笄後竟然會將雲家壯大到江南首富,這確實是公孫家所料危及的。不過他們卻是很樂見其成,為有這麼一個能為公孫家賺錢的媳婦而感到滿意。

    而對於雲映雪那個「江湖第一美女」,公孫家的所有人都認為她不過是只好看的「花瓶」而已,漂亮的女人天底下多得是,多一個不嫌多,少一個也不至於可惜罷了……

    人的心思千回百轉,誰也猜不到,摸不透。水心只想讓妹妹有個好的歸宿,能夠滿足她的虛榮,也能帶給她幸福。希望爹爹能夠在接下雲家所有的產業之後,最起碼可以做到守成。讓他們在自己離開之後,能夠有個順利的人生。——現在看來,她的好意全都落空了。


作者: catkiki    時間: 2013-9-23 09:04 PM

第076章:無名之人

    沒有注意到身旁慕容白的心思,水心好奇的盯著那塊半埋在泥土中的枯骨。

    見到慕容白遲遲未動,水心雙手合十立於面前,心中默念,想要求得這白骨主人的諒解,隨後抓起一旁置於地上的樹枝,小心的挖著,盡量不去戳到那堆骨頭。

    其實慕容白沒有想錯,水心的確是受到了些不大不小的傷,身上沒有流血,心卻疼的火辣。

    到底是流淌著同樣血脈的爹爹與妹妹,雖然早就有心理準備,知道他們對自己的心思,可是那也僅僅是猜測,「想到」與「看到」終究是兩回事,當事情真的在眼前發生時,她還是情願選擇糊塗一些,不知道的好。

    許是幼時娘親錢玉娘對她的教育太過成功,打擊也經歷的比尋常多了一些,所以在幾日的「低沉」過後,她也算看開了,不再去執著於自己根本無法得到的親情。

    不管怎麼說,是無奈的離家,還是自願的離家,她都達到了目的。——她,終於自由了!不用再強迫自己去做不喜歡的事,不用防備著身邊的所有人,不用擔心什麼時候爹爹與妹妹在背後插自己一刀……想吃就吃,想誰就睡,想去哪就去哪……這樣的悠閒自在的生活,水心真的很滿足……

    樹蔭下,擺放著一具完整的人骨。

    身上的衣服已經被腐朽的看不出原本的顏色,摻渣著泥土纏繞在骨架的身上。這具屍骨就埋在方才發現那幾尊小佛像的下面,中間的土層十分的薄,看起來就像是埋完屍骨之後,有人特意把佛像留在上面,用來祭奠一般。

    有什麼人會在屍骨上面再埋佛像?這麼做到底有什麼用意?

    水心忍不住偏過頭去看慕容白,想問問他有什麼高見,卻正好看到他邁步走向那具枯骨,翻看著那堆骨頭。

    「這人死前受了很多外傷,看樣子像是刀劍所為。」手指著屍骨的兩個手臂的部分,以及胸前的肋骨,慕容白眼神淡漠,沒有任何情緒的下著結論:「殺他的武器上可能還還塗了毒,他或許是毒發身亡。」

    聽見慕容白的推斷,水心挑著眉,也學著慕容白蹲在那,仔細的打量著那具骨骸。

    是個男人!

    只看了兩眼,望著盆骨的部分,她就斷定出這人是個男人。常年跟在「毒醫」二哥的身邊,讓她也耳濡目染,多少粗通些醫理。

    順著慕容白的手指望去,微瞇起細長的雙眸,水心注意到那屍骨上的確有著許多利器所劃出的傷痕。

    而那些傷痕的週遭,全都有著或深或淺的黑色,那是劇毒深入骨骸的症狀。看著這些完全沒有癒合的傷痕,大概可以推斷得出,這些傷痕全都是他臨死前造成的。

    傷他的人出手狠毒,武器上非但喂滿了霸道的猛毒,動手之時更是刀刀入骨,完全不給他一條活路。

    一個人,到底要做多少惹人厭的事才會被人這麼處心積慮的想要置於死地?

    說不好奇是騙人的,而水心又是個標標準准的「好奇寶寶」,只是淡淡的對慕容白說了聲「你說的對。」就對著人家的骨骸毛手毛腳起來,想要看看,能不能找出什麼能證明他的身份的物件來。

    「……他還真窮。」歎了口氣,水心把手中的樹枝一丟,隨意的靠坐在地上,宣佈放棄。

    她從裡到外,從上到下,從左到右的仔仔細細翻了個遍,愣是什麼東西都沒翻著。

    這具骸骨就像是被幾群窮到家的山賊給輪流打劫了個七、八、九、十遍一樣,乾淨到不可思議。

    不知道是不是覺得自己被冷落了,一直乖乖站在一旁啃青草的小毛驢忽然動了動耳朵,抬起頭用腦袋頂著水心的背,像是在撒嬌,又像是在抗議。

    「嘻——別鬧,好癢。」坐在地上的水心懶洋洋的反手推著小毛驢的頭,想要把它的大腦袋給推遠一些。

    就在這推來推去的過程中,水心無意間瞥到小毛驢身上的褡褳,讓她忽然眼前一亮,顧不上再與小毛驢打鬧,起身拿出那包包著古怪小佛像的小布包。

    「你說……這些東西會不會……」自己說完都覺得有些於心不忍,話只說到一半,就收聲望著瞭然的慕容白。

    「有可能。」或許那人就是衝著這些佛像追殺他的。慕容白面無表情的點點頭,把視線也停留在手心手中那一包佛像上。

    「或許事情是這樣的——他被什麼人追,在知道自己逃不掉的情況下,他就把這些佛像都吞進了肚子裡,想要等危機過了之後再取出來,或者是留給自己的同伴……」水心手捧著佛像,有些傷感的望著那副已經沒了血肉的骨骸。

    「丟,還是留?」沒有給水心時間傷感,慕容白問出了一個無比實際的問題。

    不用他多講,水心也該明白,她手中的東西或許與什麼人、什麼秘密有關,拿著它們或許會帶來很大的麻煩。

    可是,他也很清楚,她什麼都怕,怕熱,怕冷,怕餓,怕沒有酒,怕小蟲子,怕別人的糾纏——唯獨不怕的就是麻煩。

    不如說,她只是表面上怕麻煩,心裡卻巴不得麻煩來得更多些,事情鬧得更大些才好,這女人根本就是個不怕事大,無比熱愛麻煩的主兒。

    見到水心想沒聽見一樣,把小佛像又塞回到到毛驢身後的褡褳裡,慕容白在心中暗自長歎一聲,搖了搖頭,放棄叫她遠離麻煩的想法。

    拍拍手,藏好佛像滿意走回來的水心望著地上的骨骸,眼睛正對上那已經變成兩個空洞黝黑的眼窩,心中有些不忍,「我們把他重新埋了吧,希望這一次他能夠入土為安。」

    「嗯。」慕容白站起身來看了看四周,選了塊陽光足,風景好的地方,就動手挖起坑來。

    等到兩人全都忙完,將那具不知名的遺骨給重新安葬好之後,天色也已經漸漸昏暗下來,山中明媚的景色也開始變得幽暗,彷彿是另外一個不知名的詭異世界。

    「走吧。」拍拍手,拍掉手上的泥土,水心翻身上驢,想要盡快離開這個地方。

    「嗯。」慕容白應了聲,吹了聲口哨,一匹通紅,身形矯健的駿馬,踏著輕快的步伐馳來。馬身上並無鞍具,慕容白就這樣安穩的騎坐在馬身之上,「走哪邊?」

    細長的雙眸轉了轉,水心指了指一個方向,充滿興奮的道:「這邊,咱們去黃山轉一轉。」


作者: catkiki    時間: 2013-9-23 09:05 PM

第077章:找不著北

    事實證明,方向與道路還是有區別的。

    特別是對於方向感一向都不太強的水心來說,這其中的差距怕是遠遠不止十萬八千里。否則她也不會一個時辰前,掩埋完那具事屍骨之後還滿懷信心的帶著慕容白找下山的路,半個時辰後就在樹林中迷了路,轉得暈頭轉向。

    幽暗的樹林空地中點著一堆篝火,水心微嘟著小嘴,漫不經心的把穿在樹枝上的饅頭放在火上烤,一雙細長的雙眸偶爾移動下,偷偷望著火堆上正隱隱散發出肉香的野兔。

    嗚嗚嗚——看那隻肥瘦正當的小腿,滑潤多汁,肉嫩皮脆,烤得正是恰到火候。

    眼巴巴的望著烤兔子,水心偷偷的嚥了口口水,卻在不小心看到靜坐在一旁的慕容白時瞬間沒了食慾。迅速的把頭轉向另一邊,不肯再多看他一眼。

    「咕——咕咕——咕嚕嚕嚕——」有志氣是好的,壞就壞在怕餓的肚子不爭氣。

    因為和慕容白鬧彆扭,堅持不肯吃他抓回來的野兔,只能啃著冷硬的乾饅頭的水心一下子就被肚子給漏了氣,讓拚命板著臉,想要表達自己多有不滿的她瞬間漲紅了小臉。

    「呵呵——」無聲的偷笑一聲,慕容白好笑的看了眼正強裝鎮定,假裝沒事的水心,一向沒什麼的情緒的眼眸中滿是寵溺,隨手撕下烤野兔的一隻後腿,送到了早就對著它大流口水的水心面前。

    「幫我吃點吧,我一個人吃不完。」眼睛連眨都不眨的說著瞎話。

    「誒?」聞言,水心楞了一下。

    她怎麼都沒想到這座大冰山也會有說謊話不眨眼的一面,更是沒想到他竟然能夠這麼一本正經的說著這連三歲孩童都騙不過的可笑「笑話」。

    「快吃。」趁著她在發愣,慕容白細心的把還很燙手的烤兔腿放在水心用來包饅頭的油紙包裡。

    摸了摸不算太燙,才拉起水心的手,把她抓在手裡的烤饅頭給拿過來,放在自己面前,隨後才將那隻包好的烤兔腿塞進她的手裡,並叮囑她趕緊吃。

    「哦。」被慕容白一連串自然到家的動作給弄昏了頭,忘記了自己還正在跟他鬥氣這件事。

    「哇啊,好吃。」水心一個口令一個動作的聽話的捧著烤兔腿啃了兩口,發出聲讚歎。等她一口氣把那隻兔腿給吃光光了,才猛地想起自己竟然在不知不覺間被他給牽著鼻子而不自知。

    壞人!吃小白兔的大野狼!

    眼睛瞪著淡漠自若的慕容白,嘴裡啃著小白兔的骨頭,吃完兔子肉順便啃兔子骨頭的水心在心裡可恥的把自己從「吃小白兔」的一員中給剔除掉了。

    爬過去,把慕容白手中的乾饅頭給搶了過來,放在口中三口兩口給啃掉,讓他把剩下的兔肉都吃了,不要再用「吃不完」這種騙小孩的把戲來照顧自己。

    水心順手又從背包裡翻出兩個饅頭,照著剛才的方式繼續穿上樹枝烤,她很清楚慕容白的飯量,一隻野兔根本不夠他填飽肚子。一邊烤,一邊問起她方才會與慕容白鬧脾氣的緣由。「為什麼不能去黃山?」氣過了,脾氣也消了,一向脾氣來的快去的也快的水心現在只是單純的好奇,想要知道慕容白堅持不肯陪自己去黃山的理由。

    「……」慕容白姿勢優雅的吃著烤野兔,似是完全沒有聽到水心的問話。

    又來了!這個臭傢伙!

    等了好半天,也沒聽見慕容白的回答,水心抬眼一看,看到他端正的坐姿,就知道這傢伙老毛病又犯了。每次只要遇到他不想回答的事,他就一定會裝死,聽不見。

    無奈的丟給他個白眼,經過這些日子的相處,清楚他這個人有多固執的水心也懶得與他硬碰硬。

    把兩個烤的火候正好的烤饅頭凌空丟給他,算是和好,隨後又朝著他坐的地方靠了靠,湊得更近些,做著下一步的打算。反正她也是突發奇想想去黃山轉一轉,打發下時間,去不去都成,也不是非去不可。

    望著水心自動靠過來的小動作,慕容白清冷的眼底帶著笑意,吃著水心為他烤的饅頭,覺得這乾巴巴的硬饅頭卻是比那兔肉要好吃過千倍。

    「要不要去看看大漠?」看著水心因為不能去黃山而有些落寞的小臉,慕容白沉吟一番,選出了方便自己公開行走,又能讓水心開心的地方。他很清楚,對於水心來說,哪些方式是會讓她開心的。

    猛地轉回身,抬起頭,水心細長的雙眸中滿是難掩的興奮,忘情的抓著慕容白的衣袖搖晃著,有些急躁的追道:「真的?!你真的願意陪我去大漠?你說了哦,不許反悔!」

    興奮過了頭,前一秒還問人家是不是真的,後一秒就生怕人家後悔一樣,不許人家改口。連水心她自己都沒有注意到,對她來說慕容白的存在已經變得越來越自然,越來越重要。她的身邊有他,她拉著他,他伴著她,一切都是這麼的天經地義。

    「嗯,不反悔。」望著水心像個小孩子般的興奮難掩,慕容白的嘴角微翹,露出抹不易被人察覺的微笑。

    「大漠,嗯,大漠,北邊……」抬頭望著漫天的星辰,透過樹梢能夠隱約的看到北斗七星,水心開心的指著斗柄的最後一顆星,「那顆星指著的方向就是北嗎?」

    「那一顆是『搖光』。」看了眼水心手指的方向,慕容白站起身來,走到她的身邊,學著她用手指向天空。

    「這是搖光,然後依次往後是開陽,玉衡,天權,天璣,天璇,天樞。」耐心的一一指點過去。

    看到水心點著頭,表示自己清楚了,她才拉著水心的手,依著那幾顆星星畫出條直線,「你看,從天璇到天樞,這樣如果拉過一條直線,就可以看到一顆特別明亮的星星……」

    「北辰!」水心順著自己的手指望過去,忽然眼前一亮,叫出了自己在書本上曾經看到過的名字。

    「嗯,不錯。」拉著水心的手,不再放開,慕容白神態自若,「北辰所在的方向就是北方。」


作者: catkiki    時間: 2013-9-23 09:05 PM

第078章:夜,太長

    保持著抬頭望星的姿勢,眼角卻微微下垂,水心看了眼自己被慕容白抓在手中的手,臉頰微微發燙。

    好在這裡是幽暗的樹林中,又背對著火光,自己的臉色一定不會被注意到。水心暗自安慰了自己一番,方才定下心神,認真的望著頭頂那片璀璨迷人的星空。

    站在山林間仰望蒼穹,才更能體會到人世間人類的渺小。

    回想自己四周所充斥著的私慾、背叛、算計、利益、虛情假意……水心越發深感自己離開雲家的決定是對的。雖然沒了錢,也沒了名,可是至少,自己還能活得像個人!

    肯定了這一點,水心整個人也瞬間輕鬆了不少,卻也開始有些擔心,擔心起爹爹雲浩天與妹妹雲映雪來。

    她本以為,公孫逸這個人雖然浮誇了一些,但是至少對妹妹雲映雪的感情是真的,他是真的很在意她,想要保護她。

    可是現在看來,這一切可能完全就不是這麼回事。否則他在醉紅樓對自己那副色慾熏心的下流相該怎麼解釋?那怎麼看都不是平時的他,根本就不是個名門之後,正人君子該有的所為。

    還有,爹爹那頭。當自己被公孫逸抓到床上,那個踹開房門恰巧救了自己的蒙面大漢,雖然他當時蒙著臉,可是與他相處了二十四年的自己又怎麼可能認不出來他?

    況且,他的身上還帶著微微的藥香,大概是在雲府裡沾染到的,那是二師兄獨家調製出來驅蟲的,世上獨此一份,那種特殊的香味,自己絕不可能錯認。

    還有那莫名其妙的毒粥。雖然自己還不確定蠱惑映雪在粥中下毒的人究竟是誰,可是公孫逸一定也牽涉其中,甚至於很可能連那毒藥都是他交給映雪的。

    把世人都給騙了,有著另外一副面貌的公孫逸,與恨不得自己趕緊消失,好牢牢把雲家給掌握在手中的雲浩天,這兩個人中間究竟有著多少的共同利益?公孫家在幫了雲浩天之後,真的就不會再起貪心?而映雪在裡面又扮演了什麼角色?

    想一想,水心就覺得心寒。

    她實在不願意去想,一向自詡為聰明,被他們給捧在手心寵愛的雲映雪,在他們的心中的真正份量到底有幾分?有沒有他們口中說做的一半?

    想著,想著,頭又開始隱隱發痛。

    水心忍不住想不要抬起手撫著額頭,卻忘了自己的手正被慕容白抓著,這麼一抬,連帶著把他的手也給牽動了。

    「怎麼了?」視線一直留意著水心,把她的一舉一動都給看在眼底的慕容白馬上出聲發問,關心之情毫無保留。

    「頭。」抬起另一隻手指了指額頭。

    「很疼?」聞言,慕容白一向淡漠、沒有情緒的雙眸中頭一次出現了絲慌亂。

    水心落水之後回到雲府,頭疼病復發那次他就隱身在窗外,整個過程全都盡收於眼底,那一次的經歷讓他對水心的頭疼病格外上心。

    當時睿王臉上的神情實在太過古怪,那是融合了自責,難過,心痛,以及絕望的詭異表情,令人難以釋懷。

    整個人蹲在地上,把自己給蜷縮起來的水心一動不動,只是緊咬著下唇,強忍著疼痛。

    好半天,那疼痛才有了消退的跡象,讓她終於能夠喘口氣,可是全身的衣衫卻已經濕了大半,冷風一吹,馬上凍得瑟瑟發抖。

    慕容白見狀倒也不再廢話,而是一把把水心給抱起,抱在懷中大步的走回到火堆旁,往裡面又加了些枯枝,讓火燒得更旺些。而他自己也大方的直接坐在地上,讓水心坐在身上,抱著她幫她取暖。

    「什麼時候開始的?」慕容白沒頭沒腦的問了句。

    「忘了。」也虧得水心能聽懂,知道慕容白是問她這個頭疼病什麼時候開始有的。

    忘了,那就是說已經很久了。

    慕容白開始回想十年前水心與自己單獨相處的那近一年的時間裡,可曾有過任何的蛛絲馬跡。

    想了許久,也沒有想起來,可見這這個病很可能是在與自己分手之後,她單獨回到雲家時才慢慢出現的。

    出現病症並不等於就是得病的時間,有些病是會潛伏幾年之後才會慢慢顯現出病症來的。說起來,慕容白也算是略通醫理。

    年少時曾被性格乖僻的師父毫無理由的給關進間堆滿了各種古書的山洞裡,直到確定他完全讀熟了,才肯放他出來。

    為此,慕容白有整整三年的時間終日與古書相伴,被迫看了很多稀奇古怪的書,也被迫吸收了很多尋常人不敢想,也無法理解的古怪知識。

    這段痛苦的經歷導致他從此之後遠離書本,成年之後可以自由闖蕩的他就再也沒有回過那座山洞,沒有回過那座山洞所在的黃山。

    所以,他之所以堅決反對水心去黃山遊玩的理由其實也沒有多神秘。他只是不願意讓自己那個愛惹麻煩的師父與最熱愛麻煩的水心碰面罷了。

    這樣的兩個人湊到一起,天知道得讓自己有多頭疼才會罷休!——這種事,慕容白是絕對不允許它發生的!

    「哈啊——」吃飽喝足,頭也不疼了,前面是暖暖的火堆,後面有人抱著擋去寒風,水心整個人舒服的不得了,懶洋洋的窩在慕容白的懷裡,打著哈欠,昏昏欲睡。

    感受到懷中小腦袋不太安分的亂動,慕容白緩緩低下頭來,正看到水心閉著雙眼,摩挲著自己的手臂,像是隻正在尋找舒適地方睡覺的小貓兒。

    有趣的望著她可愛的舉動,慕容白也不打擾,就任著她動來動去。最後,似是終於找好了地方,水心滿足的勾起嘴角,進入夢鄉。

    靜靜凝望著水心滿足的睡臉,看了許久,慕容白才輕輕抬起手臂,拿過丟在一旁的包袱,拉出件長衫來蓋在水心的身上,而他自己也合起雙眼,閉目養神,留意著四周的一切動靜。

    耳邊傳來水心均勻的呼吸聲,顯然她睡得很熟,很放心,這說明她對慕容白的信任。可惜,她是信任了,慕容白卻不好過了。

    只要是個身心健全的男子,任誰抱著個年輕女子也難免心猿意馬,而如果這個姑娘還是自己的心上人的話……

    淡漠如慕容白這般的男人,也難免會覺得:今晚的夜,真的是太長了。


作者: catkiki    時間: 2013-9-23 09:06 PM

第079章:進京

    第二日清晨,天剛放亮。

    一夜好眠的水心悠悠轉醒,睡眼朦朧的抓起蓋在身上的長衫的坐起身來。看了眼已經熄滅的篝火,她才發現到慕容白不見了。

    腳邊不遠處放著慕容白的包袱,可見他並未走遠。水心想了想,又再拉起衣服,躺下翻個身繼續睡,完全不打算去擔心慕容白的死活。

    誰都會有一、兩個不能與人說的秘密。她自己也有,所以她並不想去過多窺探別人。況且他們兩個現在的關係本身就很奇怪,硬要說的話,只能說是莫名其妙的就走在了一起。

    默契好是一回事,信任是另一回事。

    時間是最好的考驗方式,沒必要心急著去證明或者是驗證什麼,順其自然的好。

    不得不說,水心這種自小被人算計、背叛慣了所產生的獨特的「相處理論」不可說是沒有道理,卻還是會讓人莫名的倍感唏噓。

    很快的,水心頭枕著手臂又慢慢的睡了過去。

    睡夢中,一名明眸皓齒,身穿紫衣的艷麗女子不時的在她眼前閃過,臉上的表情如泣如訴,嘴巴一直在動,卻沒有發出聲音,似乎是在質問著她:為什麼要離開雲家?為什麼不幫她的爹爹?!

    ……

    再醒來,卻已經身處在馬背上。慕容白坐在身後,雙臂穩穩的環著的她的腰。

    這傢伙還真是很喜歡把自己抱起來搬來搬去啊!

    揉著惺忪的睡眼,看了看四周的景色,確定現在是走在下山的路上,水心打著哈欠無奈的低下頭白了眼腰間的手臂。

    「『包子』呢?」左右看了看,沒有看到那只全名為——「驢肉包子」的小毛驢。

    「後面。」慕容白用手比了比身後,又補了一句,「在吃草。」

    「肥死它算了!」早晚被人抓去做驢肉包子。

    吹了聲口哨,召喚著只顧著吃草早已經掉隊了的小毛驢趕緊跟上,感歎著它這幾日又圓潤了不少的身軀。

    吃貨就是吃貨,沒救啦!

    忍不住在心中長歎一聲,水心從眼前的這個吃貨又聯想起另一個「吃貨」來。忽然意識到一些被她給刻意忽略掉的問題,難怪這兩日自己會如此的心緒不寧。

    抬手拍了拍慕容白的手臂,水心對著低下頭來的慕容白打著商量。

    「咱們改下路線好不好?繞路去下京裡。」雖然是她自己要求的,語氣卻是頗為的不甘願。

    「好。」慕容白有求必應,只要是水心的要求,他都盡量滿足。

    「嗯。」點點頭,事情雖然是定了,水心卻很不開心。

    「啊——啊——煩死了!也不知道小六到底有沒有被五舅舅給逮住?」「抓住了吧?一定是抓住了!」「那笨蛋那麼笨,怎麼可能是五舅舅的對手?你就不會跑快點呀?!」「我不是早叫你不要亂撿地上的食物嗎?!」

    重重把頭靠在慕容白的胸前,水心開始了在心中的自問自答。

    「不想去?」居高臨下望著水心表情多變的側臉,慕容白肯定的問道。

    「嗯!不想去!」水心覺得沒什麼可隱瞞的。

    反正「錢家」與自己的關係天下人皆知,而她的五舅舅錢五爺對她這個侄女的重視也早就不是什麼秘密。只要是這個圈子裡的人全都知道,錢家的當代家主錢五爺,對那個「蘇州小富婆」的侄女可是有著極大的厚望。

    只是,此「厚望」卻非彼厚望。

    那是一種近似於母獅會講幼獅推落山谷,順便再往下石頭,拍著手看它頭破血流,血流如注,拼了命的爬上來,然後再將其一腳踹下去,讓它重複來回爬個三十次,享受著玩弄他人人生快感的一種惡趣味……

    很不幸的,在他十五歲,水心六歲那年,兩個人第一次在雲家後花園相間的那一刻,她就被那隻惡趣味的獅子給盯上了,單方面的跑、跳、追、逐……直至今日。

    如果說,為了玩弄別人的人生也算是種努力的動力的話,那錢五爺明顯是做到了。至少他自己就曾經當著水心的面承認過,他之所以會肯花力氣做出成績給錢老爺子看,坐上家主的位子,就只是為了能更近距離的看好戲。

    自己的人生在旁人的眼中僅是「一齣戲」,如果還能處之泰然的話,那就不是她雲水心。所以即便說話的那個人是自己的親舅舅,她也還是很客氣的對著他的眼睛「敬」了滿滿一大杯酒,再朝著忙著擦眼睛的他的腿上狠踹兩腳,隨後,馬上轉過身開跑,溜之大吉……

    想一想,距離「敬酒」那次,中間也不過才間隔了一年不到,以五舅舅那人小心眼和愛記仇的個性,他必然是還懷恨在心。這次自己突然離開雲家,讓他沒戲可看,他一定會火速趕往蘇州,查明真情。順便把自己一直帶身邊的冷小弟給逮住,威逼利誘一番,好找出自己的下落。

    算算時間,從自己開始因為水災之事出入「錢記米行」已經過了一月有餘,其中又經歷了自己落水,入獄等事,以五舅舅的脾氣,他怕是——早就已經到了蘇州了!甚至於很可能已經抓住了冷小弟,並且在回去京城的路上,準備好如何挖坑來等著自己……

    想一想就覺得頭疼,水心單手扶額,實在很不想承認自己認識那個傢伙。

    「怎麼,又疼了?」一直把注意力放在她身上的慕容白馬上出聲關心,穩坐在無鞍的馬背上,一隻手臂把水心牢牢圈在懷中,另一隻手輕柔的撫上她的額頭。

    感受著額頭上那隻大手的溫柔,水心心中一暖,眼中盈著淚光,不由自主的露出抹小小的微笑,無聲的搖搖頭沒有回答,她怕自己會不小心哭出聲來。

    從來沒有人會這樣的關心自己,不求回報,重來沒有過。

    如果說在蘇州時還曾懷疑過他的目的的話,那對於現在已經孑然一身的自己,他還能得到什麼?除了自己這個人之外,他完全得不到任何好處。可是經過這些天朝夕相處,雖然他是很喜歡把自己抱在懷裡搬來搬去,卻也僅僅是發於情,止於禮,從來沒有逾越過。

    完全不知道慕容白在救了自己之後,曾經為了幫她上藥,而把她從頭到腳,從前到後給全部看光光。一向看人頗準的水心也難免看走了眼。錯把翹起尾巴、吐著舌頭的大野狼給看成溫馴無害的忠犬,等到發現上當受騙時,怕是也早就被吃乾抹淨後悔不能了……

    「真的沒事?」見水心也不講話只是搖頭,慕容白又追問了一遍,掌下的小腦瓜還是固執的左右搖晃,仍是不肯開口。

    「?」覺得奇怪,慕容白偏著頭打量著水心的側臉,卻正好看到一粒淚珠兒順著她的臉頰劃下。

    巴掌大的小臉上滿是淚珠兒,小巧的五官緊縮成一團,潔白的貝齒緊咬著下唇,頑固的不肯發出聲來。許是憋氣憋得太久,臉色有些微紅,想抽鼻子又不敢發出聲來,讓她最後不得張開口,拚命的用嘴呼吸。

    看到她又要哭,又要拚命呼吸,還要小心的不敢發出聲來,忙得不亦樂乎,慕容白實在忍俊不住,嘴角慢慢上揚,閉緊嘴巴悶聲大笑。

    感受到身後慕容白胸口的顫動,水心一邊哭,一邊想要回頭偷偷看,看他到底是在搞什麼鬼。肩頭卻被慕容白突然伸過來的手臂給緊緊抱住,讓她動彈不得。

    知道水心面皮子薄,又從來不在外人面前哭,慕容白只得出此「下策」,心滿意足的抱得溫玉滿懷,笑的像隻剛吃飽的狼。

    被慕容白突如其來的怪異舉動給弄得一愣,不知道他在搞什麼名堂,卻又不願意被他發現到自己在哭,水心只能僵硬的坐在那裡,乖乖任著身後笑得奸詐的傢伙抱了個夠……

    他們倆的身旁,身圓腿短,整隻驢呈矮、圓、短的小毛驢「包子」等著圓溜溜的大眼睛一直在一旁「看戲」,直到水心和慕容白誰也不再動作,只是安靜的坐在馬上趕路,它才掀起嘴唇,發出「嘶——嘶——」的聲音,似乎是在用驢族的嘲笑,笑話著這一對無聊的男女。

    直到水心聞聲抬起頭來瞪它,它才搖擺著尾巴一溜小跑,稍稍跑遠了些,歡快的低頭找著青草啃。啃夠了就再跑回去,繞著水心與慕容白身下的那匹血紅色駿馬打著轉。

    「哼!賊頭賊腦!」總算是停住了眼淚,水心帶著鼻音的哼了一聲。

    慕容白聽了也聰明的當作沒聽見,只是把望著遠方的視線緩緩收了回來,好笑的看了眼懷中的女子。

    所謂「物象主人形」。有什麼樣的主人,就會有著什麼樣的坐騎。有水心這麼個古怪,難搞的主人,這隻名叫「包子」的小毛驢會如此囂張也就不難理解了。

    藍天之下,綠草之上。

    兩人,一騎,外加一隻身形圓圓、撒著歡跑的小毛驢,踏著輕快步的子朝著前方奔馳。山中的微風輕輕拂來,帶著淡淡的青草香……


作者: catkiki    時間: 2013-9-23 09:07 PM

第080章:山中小店

    暗沉的天空中佈滿了烏雲。

    轉瞬之間,一陣豆大的雨滴打落下來,本是坑坑窪窪不甚平整的山路上瞬間出現了一個又一個、大大小小的小水窪,雨水敲擊在上面,叮咚作響。

    山路旁,一間樣式古樸老舊的野店佇立在雨中。門前站著一名看上去四、五十歲,眉頭緊鎖,樣子頗為陽剛的中年男子。

    對著突如其來的大雨輕歎一聲,男子雙手撫臉,遮住臉上的苦澀,靜靜的站立片刻,等他的手再放開時,臉上的表情已經回復了平靜。

    只是,臉上的表情雖然平靜了,可是眼中的內疚卻還是清晰可見。

    兩眼無神的望著身後角落處的一扇小門,嘴巴張了又合,來來回回好幾次,他才終於找回聲音,對著那間通風與采光都不算太好的小廚房大聲催促著。

    「孩子他娘——下雨了!看來一時半刻是不會有客人上門了。你也別在後面瞎忙活了,趕緊出來歇一歇,你那身子骨本就不好,別再累病了!」聲音雖然粗聲粗氣卻難掩關心。

    「呵——來了,我哪有那麼容易生病。」門簾一掀,走出名四十來歲,皮膚白皙,眉眼柔和,舉手投足都帶著股溫婉之氣的中年婦人。

    對著大字不識、不懂溫柔為何物,卻心地善良,孝敬爹娘,疼愛兒女,待自己更是無微不至的大老粗相公丟去一個大白眼。

    聽見她的話,男人不難煩的一瞪眼,「哼!婦道人家的,誰許你多嘴的?!」口中雖然威風的厲害,對妻子丟過來的白眼卻完全視而不見。

    一雙黝黑有力的大手小心的捧著一隻青瓷小碗,裡面盛著剛熬好的藥,小心翼翼端到妻子的面前,並親自送到她的嘴邊。

    緊盯著她把整完藥全部喝完,才滿意的收回了手,寶貝一樣自懷中掏出個小紙包,捻起塊糖塞進正在皺眉的妻子口中,隨後才又仔細的把紙包包好,等著晚上她喝藥過後,再拿出來獻寶,給最怕苦的妻子去去嘴裡的苦味。

    吃著嘴裡並不算甜,也不怎麼好吃的糖,回味著嘴裡還殘留的苦澀藥渣,婦人卻笑的很甜、很幸福。

    雖然這糖並不值錢,也不難買,山腳下的鎮子裡一個銅板五塊,又很不容易保存,往往放上個幾日就會開始變味了。——在她的眼中卻非常的彌足珍貴,比以往在家中吃的任何山珍海味都要來的美味。

    這是她那個只懂做卻懂不說,從來都不會甜言蜜語的相公,天還沒亮就點著火把下山,摸著山路跑了好幾個時辰,特意下到山腳下的鎮子裡忙自己買的。買了之後還要馬上順著原路趕回來,忙著開店,這樣來之不易的糖怎麼會不甜?簡直是甜到她的心坎裡了……

    這廂,這對成親二十來年的老夫老妻還在甜蜜,門口的兩隻「落湯雞」卻在竊竊私語。只是,雖然是「竊竊」,聲音卻不算小,堂堂正正到可恥的地步。

    「咱們是不是來的不是時候?」

    「嗯。」

    「那咱們還得繼續站在這多久?」

    「不知道。」

    「我餓了。」

    「忍一下。」

    「……」無語的瞪了眼慕容白一眼,順著髮絲往下淌著雨水的水心忽然打了個大噴嚏,一點都沒客氣,氣息連帶著口水全都噴到了他的臉上。

    「哎呀——」驚叫一聲,嘴裡還含著糖塊的中年婦人面色一紅,有著絲尷尬。

    家裡的男人說外面下雨沒有客人,她就給當真了,竟然當著外人的面讓她餵自己喝藥……臉色變得更紅,她僅是抬頭看了眼門外狼狽的水心二人,就趕忙拔腿跑進了廚房。

    「哎呦,二位,趕緊進來,外面雨大。」

    顧不上臨陣脫逃的自家媳婦,男人趕緊出聲招呼客人,擦著本就十分乾淨的粗木桌椅,手腳俐落的給她們每人都倒了碗熱茶,「快快,喝點熱茶暖暖身子。」

    「嘿,謝謝大叔。」早就巴不得趕緊坐下來歇歇腳的水心馬上從善如流,乖乖的坐了過去,臨走時還不忘了把呆站在一旁的慕容白一起給拉走。

    端起茶碗滿足的喝著熱茶,水心細長的雙眸微微瞇起,長舒了口氣。

    「呼——真好!還以為就得一直在大雨裡趕路呢,一路走過來都沒見到個店家。大叔,您家的這家店真是及時雨啊。」笑瞇瞇的朝著中年男子露齒一笑。

    「呵呵,咱們這店就是為了讓過往的行人歇腳、吃飯用的,咱做的就是這個生意。二位,我想你們這一路上也餓了,不如我拿個注意,給你們炒兩個咱店裡拿手的小菜?」看到水心毫不做作的燦爛笑臉,豪爽的漢子馬上對她印象大好,更是熱情的招呼著她們。

    「好啊!大叔,您儘管拿主意。」看到他說有拿手小菜,水心也不推辭,笑著應允,同時,細長的雙眸四處轉了轉,「對了,您這有酒沒有?有的話來一壇。」

    「一壇?」男子不由得愣了一下,不太相信自己的耳朵。

    要說這話如果出自同行的那位冷冰冰的爺口倒是還能理解,可是眼前這嬌滴滴的大姑娘,上來就要一罈酒,這可真是……驚奇的眼神把水心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

    「嘿嘿。」水心也不在意,任著她打量,自在的喝著熱茶,把玩著手裡的茶碗,「大叔,這熱茶雖好,卻也沒有老酒暖胃。您說,是吧?」

    「哈!對,對!」這大叔也是性情中人,聽見水心這番話馬上眼前一亮,大掌一拍,不再廢話,轉身就走到後面去幫水心拿酒去了,連後面的招呼都給省了。

    「這大叔倒也是個性情中人。」望著他的背影,水心小聲中肯道,她很喜歡這種熱情,不做作的人。

    坐在一旁的慕容白從頭到尾都沒說一句話,所有的一切全都交給水心任憑她做主,只是沉默的望著她,眼底帶著笑。

    水心注意到他的目光,頑皮的對著他眨眨眼,吐了下舌頭,無聊的對著他擠眉弄眼玩。

    慕容白這個人生性冷淡,不愛說話,願意的時候偶爾會回上那麼一兩句,不願意的時候嘴巴緊得像只蚌殼,就連水心都拿他沒轍。

    有的時候實在太無聊了,路上想要找個人說說話,又剛巧碰到慕容白他不願意說話的日子,她就只好抱著那只名叫「包子」的小毛驢自言自語。——日子久了,她也就習慣了,不再強求他出聲,而是改成她對著他擠眉弄眼,自娛自樂,卻也能玩得頗為開心。

    玩了好半晌,水心終於是玩夠了,揉了揉臉,打量起這間佔地不大,卻也乾淨寬敞的山中小店。

    六組粗木製成的座椅整整齊齊的擺放著,老舊,但很乾淨,看得出,這裡的主人很愛惜它們。

    牆上掛著成串的辣椒,大蒜,山菇,木耳等物,給這間頗有歲月的小店增加一絲暖暖的活力。

    店尾角落裡的一扇小門上,掛著洗得發白,沒有一點油膩的藍色花布門簾。——這裡的一切都顯得井井有條,十分的溫暖。

    想著正在後面替自己張羅酒菜,性格熱情豪爽的大叔,以及方纔那名氣質溫婉,舉手投足間帶著股大家閨秀氣質的中年婦人,還有他們兩個之間「餵藥」「塞糖」的小插曲,水心笑的若有所思,眼底有著絲羨慕。

    天底下的夫妻如果全都能恩愛如此、甘於平淡,那就不會出現那麼多兄弟鬩牆,親子反目,骨肉相殘……的悲劇了吧?水心的表情有著絲落寞。

    「菜來了——快趁熱吃吃看。」大叔的菜上的正式時候,剛巧打斷了水心的心事。

    三盤精緻的山間小菜被陸續端上桌來,還有一大碗放足了料的蛋花湯,香氣撲鼻,令人聞上去就食指大動,恨不得馬上就拿起筷子來「廝殺」一番。

    「好香。」看到菜,水心馬上餓死鬼一般的抓起筷子,顧不得燙,夾起塊姜芽炒兔絲就迅速塞進嘴巴,「好好吃哦。」不斷發出讚歎。

    「來,還有您的酒。」聽見水心對自己妻子手藝的讚歎,男人自豪的笑了笑。

    「謝謝。」看到遞過來的酒罈,水心下意識就想去接,卻不想撲了個空。

    酒罈被慕容白半路殺出來的手給攔截了,她只看到眼前一花,酒罈已經穩穩的放在慕容白手邊的桌面上。

    拿起桌上放著的空碗,慕容白一語不發的拍開酒罈上的泥封,倒出來半碗,放在還在眼巴巴望著酒罈的水心面前。

    看著自個面前可憐巴巴的小半碗酒,水心挑眉怒視,「就這些?」

    「嗯。」慕容白給自己面前的碗中倒了滿滿一碗的酒。

    真是豈有此理!水心心中冷哼。

    「那我和你換。」看看他面前滿滿的一碗,再看看自己這連一半都不到的小半碗,水心果斷站起身,探手去抓那酒罈。

    卻不想,那酒罈像是忽然間長了腿一樣,自己橫移半尺,愣是一眨眼就「跑」到了桌子的角落去了。

    這個壞蛋!!!

    嘟著嘴巴,知道慕容白是打定了主意不讓自己多喝,也清楚他這個人有多說一不二,水心認命的坐下身來,端起桌上的白飯狠狠的咬著,把那些米粒全都當成是慕容白,咬個粉身碎骨……


作者: catkiki    時間: 2013-9-23 09:07 PM

第081章:酒量差的包子

    「呵呵——」身後傳來輕笑聲。

    水心咬著米飯回過頭去,看到一直在後面廚房中忙著做菜的中年婦人正巧從門簾後掀簾而出,衣袖遮在嘴邊悶聲偷笑,顯然是站在那看戲已經看了好一會了。

    水心這個人沒什麼能拿得出手的優點,就是臉皮厚。對於別人望著自己偷笑這種事根本就司空見慣,完全不當一回事,僅是眨眨細長的雙眸對著婦人慵懶一笑,「大嬸,你做的飯真好吃。」

    「啊,謝……謝謝。」自己偷笑被人抓到,兩朵紅雲浮上雙頰,慌亂的道了聲謝,就想又縮回到後面的廚房中去。

    看到她手足無措的樣子,水心慢慢將目光轉到一旁正呆呆望著窗外傾盆大雨的大叔身上,打趣道:「大叔,這是你們家的家規怎麼著?婦道人家只能在廚房?」

    「什麼?」聽見有人喊自己,大叔忙轉過頭來,線條剛毅的臉上一雙墨黑的劍眉微蹙著,似是心中有事,「你說……哦,沒,沒!你這丫頭真是會亂想!哈哈!」後知後覺,總算是反應過來水心方才話中的意思,他大笑兩聲,邁步走向妻子。

    「慧娘,你也別在那杵著了,坐下休息會。」一把把妻子拉過去坐下,動作粗魯,力道卻十分輕柔。

    「嘻嘻,這才對。」這一次,換成水心在偷笑,一雙賊溜溜的雙眸有趣的望著雙頰嫣紅,閨名喚作「慧娘」頗有氣質的中年美婦。

    她這一笑,慧娘更是害羞,飛快的朝著身旁夫婿的身後藏去,顯然是被水心壞心眼的笑鬧給羞到了。

    這個壞心眼的丫頭!

    淡漠坐在一旁的慕容白無聲的抬頭看了眼水心,嘴角不著痕跡的微翹了一下,隨後又低下頭去,事不關己的繼續吃著飯,喝著酒。

    回身看看藏在自己身後面皮兒薄的妻子,再看看對面正端著酒碗豪邁喝酒的臉皮厚的丫頭,被夾在中間的大叔左看看,右看看,搖搖頭,歎笑一聲,無奈的隨著她們兩個去了……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山路早就已經泥濘不堪,反正就算雨停了也暫時無法上路,水心樂得輕鬆,一頓飯愣是拖了足足兩個時辰才吃完,硬是把午飯差點給吃成了晚飯。

    最後,還是一直在外面淋著雨,吹著風的小毛驢「包子」不耐煩了,從窗口探進濕淋淋,毛絨絨的大腦袋,抖了水心一臉帶泥的雨水,她才心不甘情不願的結束了這頓耗時的「午飯」。

    「方大嬸,謝謝您的衣裳,簡直是救我於水火。」隨手將換下來的濕衣服丟在一旁,水心誇張的對著杜慧娘道了聲謝。

    杜慧娘的夫君姓方,所以水心也就直接稱呼著他們夫妻為方大叔、方大嬸,嘴巴甜的不得了。

    要說,水心這前「蘇州第一小富婆」的名號還真不是白來的。她與陌生人套近乎拉關係的技術真是一流,短短一頓飯的功夫,就幾乎將比人的祖宗八輩的事都給「聊」了出來,半點都沒讓人察覺到自己正被套話的感覺。

    「呵呵。你這丫頭,就是嘴甜。」幫著水心把散亂的頭髮給重新梳好,手指靈巧的挽了個簡單的髮髻,再將她頭上唯一的首飾——那根通體烏黑的墨玉髮簪給插好,她才笑著白了眼水心,沒有了最開始的拘謹。

    經過這一下午的相處,總是被水心突如其來,不按常理的舉動給弄的哭笑不得,手足無措,她最後終於學會了「以不變應萬變,凡是都不能太認真」的相處模式,盡量不被水心給帶著跑太遠……

    也正是這麼一聊,讓身邊無兒無女的夫妻倆更是喜歡上鬼靈精怪的水心,不但熱情的挽留他們住下來,等到雨停了山路好走些再上路;更是免費提供了洗澡的熱水以及替換的衣服,免得他們兩隻「落湯雞」著涼,染上風寒。

    一身衣服從頭濕到腳,正倍感難忍的水心連猶豫都沒猶豫,馬上抓著慧娘的手抱住人家,生怕她反悔了一樣,不著痕跡的牽著她走去後面空置的客房。

    在這山中僅有他們一家山中小店,經常會有錯過宿頭的行人暫住於此。這裡雖然簡陋,僅有一張通鋪,倒也乾淨,枕頭、被子齊全。水心現在所在的房間就那間客房的隔壁,是慧娘夫妻倆的臥房。

    洗過澡,換了身乾爽的衣服,水心滿足的微瞇起雙眼,打量著這間不算大的房間。

    房間中並沒有什麼擺設,僅僅是張老舊的硬木床,一張小木桌,上面放著面銅鏡,以及只木製的梳子,不見任何胭脂水粉。剩下的就是一支毛筆和兩三張白紙,以及本半開的舊書。可見,這個小木桌還是一桌多用,既是梳妝台,也是張書桌。

    小木桌前的小圓凳上,擺放著女紅的籃子,裡面擺放著各色的針線,一隻繡到一半的手帕,還有雙已經做好的鞋墊。

    再往上看,牆壁上掛著兩幅山水畫。第一幅,一眼望去就能認得出是蘇州太湖,看著那似曾相識、熟悉的景色,水心一瞬間有些恍惚,胸中蔓延著苦澀。眨眨眼,欲將那畫中的景色給拋出心頭。

    偏過頭,望向那第二幅畫,卻讓水心定立在當場,癡迷的望著它,久久不肯別開眼。

    那是幅橫軸的戈壁大漠的畫卷。

    漫漫黃沙,一望無際。僅是這麼望著,似乎耳邊就能聽見那悠久的駝鈴聲,響徹在空曠的沙海,呢呢喃喃,訴說著千百年來不為人知的歷史與過去。

    「你很喜歡大漠?」看到水心不掩飾的眼神,慧娘肯定到。

    水心在打量著房間的同時,她也在仔細的觀察著水心,沒有漏掉她任何一個細微的表情。所以水心在見到那兩幅畫時截然不同的兩種表情,也悉數被她看在眼裡。

    「嗯,喜歡。」回眸對著慧娘開朗一笑,水心的眼中滿是嚮往。

    「是嗎。大漠的確是個好地方。」慧娘回望著水心眼中的嚮往,點點頭,似是贊同,又似是低訴,輕聲回了句。

    她這樣的反應引起了水心的好奇,聽她的語氣,她似乎曾去過大漠,甚至於,對那裡很熟悉?

    很好奇,卻也無法再追問。水心只得狀似隨意的繼續四處看看,假裝自己沒有注意到慧娘突如其來的怪異。

    視線不怎麼規矩的掃來掃去,望著這間一目瞭然的小房間,水心覺得沒什麼樂趣了,正想找個說辭趕緊離開,卻無意間在床上的被子上看到一件東西,注意力瞬間就被吸引了過去。那是——

    腳比腦先動,等到低著頭想心事的慧娘再抬起頭想要找水心事,就看到她已經不知道什麼時候走到了床邊,手中把玩著一件晶瑩剔透,似玉非玉,個頭只有大拇指的指甲蓋大小,握在手上有些隱隱發暖的透明玉馬。

    「啊!原來在那裡。」看到那東西,慧娘恍然大悟的低語一聲,終於找到了自己從早上起床起就一直在找的隨身之物。

    「方大嬸,你這線已經太舊了,難怪會斷掉,讓這暖玉掉落在這。」拎著那隻未經雕琢,渾然天成,儼然一匹有著呼吸正在放蹄奔跑的暖玉玉馬上的紅線,水心把她交還到慧娘的手裡。

    「是啊,這紅線……真是有年頭了。」小心翼翼捧著那玉馬,輕輕的撫摸著上面拴著的紅線,慧娘的眼角似乎隱隱有著淚光,似乎這玉馬、這紅線,其背後都還有著其他的故事。

    「對了,我真是老糊塗了!我還沒謝謝你呢,幫我找到它。」似是發覺到自己的失態,慧娘趕忙背過身去拭了拭淚,對著水心笑笑,「真沒想到,丫頭你懂的真不少,竟然一眼就看出這是塊暖玉。」

    暖玉大多是呈乳白色,這只遍體通透的透明暖玉,毫無疑問的必然價值連城,怎麼看都不像是在山中小店的老闆娘能夠擁有的東西。水心自是懂這個道理,可是這到底是別人家的事,她無意介入,只是笑一笑打著哈哈,「我家是做玉石買賣的,跟著爹爹和兄弟多少懂一些。」

    「原來是這樣。」慧娘點點頭,不再多說什麼。

    兩個女人同時閉上嘴不再出聲,房間中瞬時安靜了下來,透著絲尷尬。

    「方大嬸,我去前面看看。我家那隻『包子』不怎麼安分,可別給您搗亂的好。」水心隨便找了個借口藉故離開。

    「嗯啊——啊——啊——」

    也不知道該說水心與包子實在有默契,還是這倆全都是閒不住的主,水心這廂話音剛落,就聽到前面傳來了小毛驢包子的沖天驢叫。水心與慧娘對視一眼,兩個女人趕忙朝著前面擺放著桌椅的小店衝去。

    還沒等進門,就聞到陣陣刺鼻的酒味。

    水心擔心包子又幹了啥蠢事,搶先推開門衝了進去。入目便是方大叔與慕容白的背影,她只能透過兩邊的縫隙,隱約看到包子甩來甩去的驢尾巴。

    探出手,揪著慕容白的衣袖,水心悄聲問著他:「出什麼事了?」

    慕容白還沒等回答,耳朵尖的方大叔已經搶先開口,話中滿是惋惜,「丫頭,你家包子的酒量不是一般的差呀……」


作者: catkiki    時間: 2013-9-23 09:08 PM

第082章:醉酒記

    酒量差?

    水心好奇的探頭一看,卻被眼前的景象給弄得哭笑不得。

    不知道是該誇獎小毛驢「包子」的破壞能力強,還是該罵它竟真把自己當成個人,學著別人偷酒喝。

    原本井然有序、頗為乾淨的小店裡,六組粗木座椅被包子撞翻了四組,僅剩下最裡面靠著廚房的兩組倖免於難。

    擺放在門口的那口大酒缸也被砸碎,裡面還橫著半隻板凳,缸中的酒灑了滿地,使得地上泥濘不堪,酒氣沖天。

    牆上掛著的辣椒,大蒜,山菇、木耳也都被扯下來掉落在地上,上面佈滿了小毛驢包子的腳印,沾滿了酒與濕泥。

    順著那地上的小泥腳印查看,不難看出,包子是從正門大搖大擺走進去的,直直的走入到店中央。

    原本放在水心吃飯的那張桌子上的大半罈酒也已經粉身碎骨在地上,據方大叔所言:那裡面的酒一點都沒浪費,全被小毛驢包子給喝光。

    它是先走進店裡,發現了那桌子上的酒,然後開喝。方大叔當時看到它了,沒有管它,想說下雨天冷,讓它進店來避避雨也好。

    卻不曾想,它的酒量那麼不好,酒品也差到離譜。竟然會在店裡發酒瘋,四處亂撞,等到方大叔想出手攔住它時,早已經為時已晚,店裡被撞得一塌糊塗,滿地都是酒……

    聽過方大叔的敘述,原本還拿不定主意是罵、還是誇的水心瞬間做出決定,氣勢洶洶的自慕容白與方大叔兩人中間擠過去,兩手掐腰的站定在正搖搖晃晃、東倒西歪的包子面前。

    「嘶——噗——噗嚕嚕——」

    圓圓的大眼看上去有些迷濛,看著面前的主人,小包子囂張的掀唇而「笑」,身後的驢尾巴搖的更歡,滿口的酒氣朝著水心直噴而去。

    差點被摻著青草味的酒氣給熏倒,水心趕忙側過身子,揪著包子的驢耳朵大吼:「臭包子!你跟誰學的喝酒的?這樣下去還怎麼嫁人?」

    和誰學喝酒?

    慕容白的目光從包子身上慢慢上移,定在水心的臉上,動作再明顯不過——它就是跟你學的!

    嫁人?

    方大叔與站在自己身邊的妻子慧娘紛紛一愣,對視一眼對方,雙雙扭過頭去有趣的打量著水心。

    像是所有喝醉酒的人都討厭別人在耳朵邊大叫一樣,小毛驢包子也是如此。

    長長的驢耳朵飛快的動了動,偏過頭,把毛茸茸的大腦袋放在水心的肩膀上,跟著就四腿一軟,朝著地上癱去。

    「誒?別……別……」救命啊!!

    心中喊著救命,水心趕忙轉過頭去找慕容白,想他趕緊來救自己……卻不想她的頭還沒等轉過去,就已經腰部一緊,被人給用力往後一帶,撞進具溫暖結實的胸懷中。

    少了水心的支撐,四肢發軟的小毛驢包子「咚——」的一聲摔倒在地上,四腿亂動想要掙扎著站起身來,卻怎麼都無法如願,最後只得老老實實的側躺在地上,喘著粗氣。

    呼——真是及時!

    心中擦了把冷汗,水心充滿感激的抬頭想要道謝,卻一頭撞進慕容白那雙似笑非笑的淡漠雙眸中,讓她把衝到嘴邊的「謝謝。」給硬生生吞了回去,扭過頭,不想理他。

    這個傢伙在用眼神嘲笑自己自作自受。

    雖然慕容白的臉上還是面無表情,眼神也是很冷漠,可是她就是能看得出來,那個傢伙在笑自己!

    嘟著嘴巴把他環在腰間的手臂給推開,水心高昂著頭,態度謙卑的去找方大叔夫妻倆低頭認錯去了。

    「方大叔,抱歉,都怪我家教不嚴。」低垂著頭彎腰道歉,水心真的是感到十分的過意不去。

    身處在這樣的山中,他們夫妻倆的生活有多難不用想也清楚。而今兒個包子這一鬧,怕是得讓他們夫妻倆白幹半年。再過幾個月就過年了,他們這個年怕是要過不好嘍——

    想到這,水心更是感到自己罪孽深重,頭也垂得更低。

    「哈哈,沒事的。這些桌子椅子都很結實的,等到出了太陽搬出去曬一曬,我再拾掇下還能用。」

    方大叔朗聲大笑,不甚在意的拍拍一旁的桌子,力道大到讓桌子顫了又顫。「還有那酒……」話還沒說完,站在他身邊的慧娘就默默的捏了他一把,提醒他別哪壺不開提哪壺。

    「酒錢我會照賠!」水心馬上抬起頭接話到。卻在目光碰觸到那對夫妻的臉上時改了主意,轉了口,「啊,不。我會讓山下鎮子的人再送一個酒缸上來,還有酒。」

    留下銀子轉身就走固然輕鬆,可是曾經聽方大叔提起過,這裡離山腳下最近的鎮子也還有好幾里,山路又難走,要運一個這麼大酒缸上山來難度可想而知。別說他們沒錢,就算是有錢那些人也未必肯願意送。

    腦筋轉的頗快,水心一瞬間就想清了其中的這些關係厲害,打定了主意:就算是花高價,也要幫他們夫妻倆採購些平日裡用得到的必需品上山來,當作他們收留自己二人與包子的謝禮。

    「這……這哪使得呀。」聽見水心說讓人送上來,慧娘的面上一喜,卻又覺得不妥馬上出聲反對。

    雖然她是很憂慮要運這麼大個酒缸上來得花多少錢,夫婿有多辛苦,可是還是覺得不該讓客人這麼麻煩,畢竟那隻小毛驢闖禍的時候她家男人也在場,沒有馬上制止也是他的不對。

    「方大嬸,您就別拒絕了,要不這不是讓我良心不安嗎?」可憐兮兮的望著慧娘,水心緊皺著小臉,就差硬擠出兩滴淚來。

    「這……這……」慧娘有些猶豫。

    「那就這命定了,等天一轉晴我們就下山,這樣方大嬸你們也能盡早開店。」不給慧娘繼續多想的時間,水心馬上強迫她答應。

    「那……這……」與夫婿對視一眼,見到他對著自己點點頭,慧娘終於同意,「那好吧。你這丫頭呀,真是的……」搖搖頭,不再堅持。

    「嘿嘿,謝謝方大嬸成全。」笑著對慧娘夫妻眨眨眼,水心轉過身去,指揮著慕容白把倒在地上的桌椅都扶起來,將上面的泥都擦乾淨。

    慕容白卻也聽話,水心動口他動手,沒有不甘,沒有不願,動作利落的按著指揮一一完成。

    對於他的配合,水心真是滿意到心坎裡,越忙越有精神,直到等東西全部弄完,她才發現自己的嗓子都有些沙啞了,趕忙去後面的廚房找水。

    掀開藍色花布的門簾走進去,第一眼就看到隻青瓷小碗。

    水心見到裡面還算乾淨,渴極了的她就馬上轉身去找水瓢,舀了半瓢的水倒進碗中,想要一飲而盡。卻不想——

    手上傳來一記劇痛。

    不知道什麼時候站在她身後的慧娘正面色蒼白的打掉她手中的青瓷小碗,臉上帶著難掩的慌亂。


作者: catkiki    時間: 2013-9-23 09:08 PM

第083章:買酒

    「啊,不,這個碗不乾淨,我給你換一隻。」

    閃避著水心探究的目光,慧娘強作鎮定,找了個理由推搪過去。

    瞥了眼掉落在腳邊,已經摔碎成幾片的青瓷小碗,水心微微一笑,「好呀。」

    接過慧娘遞過來的盛滿清水的小碗,水心道了聲謝,微笑著退出廚房,只留下慧娘獨自站在廚房中,望著地上那堆碎片發呆。

    剛掀開藍色花布門簾,就撞見正靜站在外面的慕容白。水心對著他無聲的搖搖頭,隨後就一邊喝著水、一邊走向還在忙的方大叔,想要看看自己還能幫他做些什麼。

    很快的,表情恢復正常的慧娘也隨之從廚房中出來,就近坐到水心的身旁,臉上帶著嫻靜的笑,讓人完全無法聯想她方纔的慌亂。

    與身旁水心相視而笑,笑聽她與自家男人天南海北的瞎聊,兩個女人對剛才廚房中的小插曲全都絕口不提,似是根本沒有發生過一樣。

    只有坐得稍遠些,一直望著窗外發呆的慕容白偶爾會轉過頭來若有所思的看她們一眼,隨後又再轉回視線,漫不經心的望著外面的雨。

    雨,還在繼續,老天還在哭……

    風聲、雨聲、談笑聲、小毛驢包子的呻吟聲,摻雜在一起,讓這間彷彿被大雨所與世隔絕的山中小店熱鬧了不少,亂亂的、暖暖的。

    吃著美味精緻的小菜、喝著暖胃的老酒、聽著窗外滴滴嗒嗒的雨落,水心笑得很得意——果然,這樣愜意而平凡的生活才是自己想要的!人生吶,有的時候還是簡單一些的好。

    對慧娘探究的目光裝作無所察覺,水心豪爽的與方大叔拼著酒、劃著拳,直到月上中天子夜時分,她與方大叔才分出個勝負。兩個人全都醉成一灘爛泥,被慕容白一先一後給分別扛回房去。

    「丫頭沒事吧?要不要我進去看看?」慧娘站在客房的門外,手中端著盆溫水,有些擔心的望著雙頰緋紅,閉目橫躺在通鋪上的水心。

    慕容白面無表情的對著她搖了搖頭,接過她手中的水盆,不發一語的將房門當著她的面關上,惹得慧娘一陣錯愕,直愣愣的望著緊閉的房門,半晌。才苦笑著轉身離去。

    既然對方擺明了態度不讓自己多事,那她還是識趣一些趕緊離開吧。況且,自己的房中還躺著另外一個需要照顧的醉鬼呢。

    想著自家男人明明胃不好。還總是喜歡找人拼酒,慧娘又轉身走回到廚房,打算做些醒酒湯來備著,等到他稍微清醒些再給他喝。至於水心那邊……慧娘有趣一笑。

    她是過來人,自是看得出那名氣質冷漠。不苟言笑的淡漠男子對水心的心思。塌旁獻慇勤之事還留給他們年輕人去做吧,自己這種老太婆就不去湊熱鬧了。

    將灶上壓著的餘火重新扇旺,熬著醒酒暖胃的醒酒湯,慧娘嘴角帶笑意,卻在眼睛不小心掃過牆角那堆青瓷小碗的碎片時,目光忽然黯淡了一下。發出聲輕微的歎息。

    ……

    朝陽,露水,山中獨有的清新空氣。

    水心騎在走路還有些搖搖晃晃。精神萎靡的小毛驢包子身上,神清氣爽的深吸著氣,「雨過天晴,今天會是個好天。」

    慕容白騎在那匹紅色駿馬上默默的看了她一眼,「嗯。」了一聲。算是回答。

    水心也不在乎他的冷淡,自顧自的想到哪說哪。偶爾會停下等著慕容白的那聲「嗯。」,然後再繼續說下去。兩個人一多語,一寡言,倒是也相映成趣,互補得剛剛好。

    「馬上就到山腳下了,等東西都買好送上去,方大叔他們的店也就能重新開張了。」話音一轉,水心又想起今早她們離開時,方大叔扶著抽痛的額頭與她揮手道別的場景,不由得捂嘴輕笑。

    畢竟那「柔弱」的站姿實在是與他那副陽剛、壯碩的外貌不成比例,讓她當時就顧不得禮數,笑到肚子疼。

    特別是當方大叔發現自己酒醉過後第二天起床完全沒有任何不適,那種小孩子般不甘心的表情更是讓她又好好大笑了一場,翻身上驢時還忍不住偷笑,差點從包子的身上掉下去,摔入地上的爛泥中。

    「呵呵——」捂著嘴又悶聲偷笑兩聲,望著已經近在咫尺的山腳小鎮,水心心情大好的拍了拍包子的屁股,催促著它快跑兩步。

    ……

    這是座不太大的北方小鎮。

    唯一一條還算熱鬧的主街兩旁店肆林立,日頭照在雨水沖刷過的紅磚碧瓦上分外明亮。今天不是趕集日,路上的人不算多,鎮民們三三兩兩的聚集在一起,望著過往的行人。

    當水心騎著走路歪歪斜斜,步履不穩的小毛驢包子經過時,有幾個懷裡抱著孩子的中年婦人全都捂嘴輕笑,笑小毛驢包子酒醉過後的慘狀。

    可是,當緊隨其後的慕容白映入眼簾時,這幾個婦人全都楞了一下,緊盯著那匹神采飛揚,背上無鞍的駿馬,似是懷疑慕容白到底是施了什麼手段,竟然能如此的穩如泰山,端坐於馬背之上。

    注意到她們的目光,水心好脾氣的朝著她們笑笑,反倒惹得她們面色一紅紛紛低下頭去,不好意思再盯著兩人看。

    嘴角笑意更深,水心輕拍小毛驢包子的頭,讓它向左轉,朝著店外掛著斗大一個「酒」字店招的店門前走去,翻身下驢,負手走了進去。

    輕拍算盤,叫伏桌打著瞌睡的掌櫃的,在他揉眼之際掏出兩錠五十兩的元寶放在他的面前,「掌櫃的,幫我個小忙可好?」

    「好,好!」兩眼放光的盯著銀子,頭頂有些禿,臉上頂著酒糟鼻的酒店掌櫃腦袋連點,小雞叨米一樣連聲應好。

    「您這可有五十斤的酒缸?」

    「有,有。」

    「買了管送嗎?」水心眼底帶笑。

    「送,送!小的一定幫您送到府裡。」酒店掌櫃點頭如搗蒜,心說裝了馬車運過去還不簡單?去掉租馬車的錢自己還賺了不止兩倍。

    「幫我送一缸去山上,連缸帶酒。」

    「連缸……帶酒?」聽到要連缸帶酒一起送上山,掌櫃的的臉馬上就垮了下去,忍不住在心底偷罵水心,心說這一運上山得花多少冤枉錢呀?這五十兩一錠的銀子果然不好賺吶!

    「對,連缸帶酒。」水心微笑。

    看到他多變的臉色,水心連猜都不用猜就知道他一定有在心中偷罵自己。不過諒他也不敢當面發作,為了那白花花的銀子他只能選擇忍氣吞聲,敢怒不敢言,氣苦的很。

    「好!」看著那兩錠白胖胖的雪白紋銀,掌櫃的咬著牙應了下來,心想大不了再多顧兩個力夫,到時候幫忙抬上去。

    「對了。大小姐,敢問你這酒是要讓小的送到哪呀?」既然應了,就要送到。掌櫃的趕忙去找紙筆,想要記下地點來。

    「不遠,從這就能望見。」嘴邊笑意漸深,水心抬手指了指店外,順著她的指尖望過去,掌櫃的正好能夠看到鎮子旁那座大山。

    「那……那裡?」掌櫃的臉色開始發白。

    從這位姑奶奶說「從這裡就能望見」時他就有了不好的預感,現在順著她的手指一望,他差點直接噴出口老血,吐血身亡。

    果然這天上是不可能無緣無故往下掉銀子!

    那座山即高、又陡,山路極其難走。尋常人兩手空空的走,都要花上大半天的功夫才能走完一半,更何況是還要帶著五十斤的酒缸上去?

    況且,那山上就一戶人家,就是那對在山中開著小店的中年夫妻。他對那對夫妻也算是頗熟,因為他們那店的酒就是在自己的店裡買的。

    每次都是那五大三粗,身材魁梧的男人自己下山來搬。買的也不多,每次也就買個十來斤,隨著其他的東西一起帶回去,一點點的往山上運,自己也從來沒想著幫他送。

    誰成想,那對夫妻到底是怎麼巴結上眼前這位姑奶奶的?竟然會願意出頭幫他們買酒,還得直接給一路送到山上去?

    虧大了!虧大發了!!

    腦袋裡的小算盤辟里啪啦的撥來弄去,算計著去掉馬車,力夫,還有路上的損耗,自己究竟還能賺多少……

    酒店掌櫃的欲哭無淚,開始有了「抱著這位姑奶奶的大腿,求她把銀子收回去,自己不做她生意了」的念頭。

    「對了,還有……」水心話還沒說,就被揪著頭髮的掌櫃的給打斷。

    「還有?!」掌櫃的雙眼圓瞪,似是水心如果再敢多說一個字,他就馬上撲過去跟她拚命。

    「對。」水心慢條斯理的眨眨眼,「掌櫃的去時麻煩順便問一下方大叔,他每個月究竟需要多少酒。讓他給您個固定的數,你按月送上去即可。」

    送到上去?還按月?

    眼角直跳,掌櫃的滿腔的怒火即將爆發,皮笑肉不笑的磨著牙,「大小姐,您這要求稍嫌過分了些吧?」語氣開始漸漸變得生硬。

    「誒?」聞言,水心誇張的「驚訝」一下,無辜的望著他,「給您三倍的價錢,按月送上去,只要讓方大嬸給您寫個收據,酒錢到『錢記錢莊』去支取就可以,這樣……算過分嗎?」


作者: catkiki    時間: 2013-9-23 09:09 PM

第084章:求解

    錢記錢莊?

    酒鋪掌櫃的嘴巴瞬間張到最大,身背後那看不見的小狗尾巴開始蠢蠢欲動,忍不住左右搖擺。

    當然,如果有人肯再丟兩錠五十兩的銀元寶來砸他的話,叫他前後搖尾巴他也是可以做得到的。

    微禿的額頭泛著油光,紅紅的酒糟鼻上開著「小花」,酒鋪掌櫃崇敬的望著水心,伺機而動,打算隨時瞧準機會撲上去抱著大腿認親。

    錢記錢莊!那可是金元寶的象徵!

    大魏國誰不知道錢家名下的「錢記」,那可是全國最大的連鎖錢莊,分號遍及全國。別說是在大魏國內,就算是去到了朱南、北臨等其他三國,錢記錢莊的銀票同樣通用!

    眼前這位難伺候的姑奶奶輕輕一句「到錢記錢莊支取」說得多輕鬆?可見她一定與錢家關係匪淺!

    不吃肉,能喝上點肉湯也行呀!只要能攀上錢家,還不得隨便一撈就全是銀子?那我這下半輩子可就……

    越想越開心、越想越得意,酒鋪掌櫃的整張臉笑開了花,渾濁的雙眼中閃現著貪婪。

    「……掌櫃的,您還沒有回我話呢。」水心嘴角微笑不變,面對對方露骨的巴結沒有任何反應。

    這種人她看得太多了。整天做夢能巴結上權貴一步登天,想著天上掉銀子,好隨便自己撿。——純屬是白日做夢!有那種好事還輪得到他們?自己絕對跑頭一個。

    「回話?」已經樂暈了的酒鋪掌櫃正做夢撿金條,被水心的話給「吵醒」,呆呆的重複了一聲才終於回過神來,「不過分,不過分!大小姐……啊,不!姑奶奶您說的都對,都對!」

    「那掌櫃的您可是答應了?」

    「答應。答應!」

    「您這鎮子裡可有錢記錢莊的分號?」

    「有,出了門在您的右手邊,隔幾家鋪子就是。」

    「那好,那咱這事可就這麼定了。我還要再去別家去逛逛,您忙,不用送了。」

    揮手拒絕搖著小尾巴想要送自己出店門的掌櫃的,水心負手而出,對著等在門外的慕容白點頭笑笑,立在門前左右看了眼,尋找著下一個目標……

    就這樣。水心先後光顧了肉鋪、布莊、墨齋、脂粉鋪子,每進一家鋪子都是以五十兩一錠的銀元寶為開場,條件都是一個:送到山上去。

    走到最後。不甘寂寞、一心想要攀上錢家的酒鋪掌櫃的也聞風追了過來,幫著水心與各個鋪子裡的掌櫃們周旋。

    甚至於還開始帶頭提議集體送貨,每月月初固定找個日子大家一起租車僱人給送上去。為了博水心這個金主個好印象,他可真是不遺餘力。

    直到把所有該去的鋪子都去遍了,能買到的東西也全都買全了。水心才打發走圍在身邊跟前跟後酒鋪掌櫃,對著慕容白苦笑一聲,露出絲疲態。

    「要不要先去吃飯?」許是心疼水心的奔波,慕容白難得貼心的提議著。

    「不了,還是先把正事辦完。」對著慕容白搖搖頭,水心又朝著來時的路往回走。在經過一家藥鋪的門口時猶豫了一下,最後還是走了進去。

    藥鋪裡面只有一名老態龍鍾,白髮白鬚的老先生在坐堂。鋪子雖然不大,收拾的卻極為整齊,泛著股藥香。

    「姑娘,你來瞧病?」看到水心進來,老先生僅是淡淡的望了她一眼。隨意的問著,語氣極為平淡。

    「不。我來求解。」水心對著老先生淡淡一笑,不請自坐,隨意的坐到老先生的面前。

    「我這可是不是寺廟。姑娘,你來錯地方了。」見到水心有些無禮的舉動,老先生也不惱,而是繼續淡淡的回她。

    「先生,請您幫診個脈,然後答我一個問題,可好?」說著話,水心把手腕遞了過去,擺明了你不給我看,我就死賴著不走。

    許是從來沒見過水心這麼厚臉皮的姑娘家,老先生頗為有趣的看了眼水心,認真的打量著她,忽然神色一動改了主意,認真的為水心把著脈。

    打從水心一進門,他就看出她身體健康,只是氣血較為虛弱,並不想出手診治。畢竟,就算他幫她把脈,也頂多是給她開些養血補氣的方子罷了。

    可是方才再仔細一看,卻隱隱發覺她的眼白中有著血絲,而那血絲卻與常人大為迥異。仔細聽著脈象,老先生驚訝的表情開始漸漸變得嚴肅,緊盯著水心問道:「為什麼你會沒事?!」語氣中有著絲不易被察覺的急切。

    「您是想問為什麼方大嬸會不斷虛弱下去,而我看起來卻與常人無異。可對?」老先生聽見這話時明顯的楞了一下,而水心則趁此機會收回手臂。

    「你……」老先生望著水心的目光別有深意。

    「您果然認識方大嬸。」水心坐在那坦蕩蕩的任著對方打量,在對方打量她的同時,她也在觀察著對方。

    老先生的眼角不明顯的跳動了一下,隨後裝作若無的淡淡開口,「這鎮子上就我一家藥鋪,她家男人經常來我這幫她抓藥,我自是認得。」

    「嗯。」水心不予置否的點點頭,像是接受了他這個說法,卻雙眼一轉,語帶疑惑的繼續問道,「認識不假。可是為了她而甘願冒著朝廷禁令私自出售禁藥,您倒是菩薩心腸啊。」

    此話一出,老先生立刻變臉,深沉的盯著水心看了許久,忽然一笑,「姑娘說笑了,什麼禁藥?老朽不太明白。」

    「不明白好說,那晚輩就與先生說個明白。」對慕容白丟了眼神,示意他關門。

    站在門外等候的慕容白緩緩走進店來,不疾不徐的將藥鋪大門給關好,他自己則面無表情的站在門前,冷漠的望著鋪子裡的一老一少。

    見到慕容白,老先生才終於露出絲慌張,目光打量著緊閉的大門。

    「老先生,您別緊張,我並沒有惡意。」水心柔柔的笑著。雖然沒有惡意,卻也故意的在恐嚇、威脅對方。

    「……」一語不發的望著水心與慕容白,從容不在的老先生開始考量著說辭,打算不管水心說什麼,他都一概推說不知道。

    「老先生,您也不用特意編故事來誆我,我是真心想救方大嬸。畢竟按她現在服藥的藥量來看,她恐怕拖不過兩年。」

    「你……此言當真?」聽見水心說慧娘的命拖不過兩年,與自己的推斷一致,老先生眼中的敵意終於減去幾分,開始試圖相信眼前這個從裡到外透著股古怪的丫頭的話。

    畢竟,打從她一進來,就處處針對自己。不但斷定自己私售朝廷明令禁止的禁藥,還清楚慧娘的身體狀況。而且,她自己本身也……

    「當真!」點點頭,水心斂去臉上的假笑,從懷中掏出個暗紅色的小瓷瓶來,倒出粒清香撲鼻的藥丸來,置於老先生面前的案上。

    「這是?」老先生捻起那粒藥丸,放在鼻前,「人參、雪蓮、當歸……」一一將其中所包含的藥材慢慢辨認出來。

    在念了一長串的藥名之後,他卻忽然停了下來,寶貝一樣將那粒藥緊握在手裡,護在胸前,渾身顫抖,臉上帶著狂喜。

    「姑娘……你這藥,可否……可否……」可否贈與老朽一粒?

    從給他藥後就一直在觀察著他的水心笑了,從懷中又掏出那隻小瓷瓶,將整隻瓷瓶都放在案上,「老先生,您滿識貨的。這樣的話,方大嬸暫時是有救了。」

    好笑的看著他一把將瓷瓶搶過去護在胸前,生怕水心會反悔再搶回去的動作,水心忍不住「呵呵」笑出聲來,對著被白花花的鬍子擋著,看不出來臉紅的老先生有趣一笑。

    「老先生,這瓷瓶裡的藥您每半年給方大嬸服一次。這裡面剩下的藥大概還夠二十次的,如果不出什麼意外的話,方大嬸至少還能再多活十年。好啦,既然藥已經送到了,那我也該走了。」水心說完話就轉身走向慕容白,打算離開。

    「等一下!」看到水心要走,老先生忙出聲挽留,問出了心底的疑慮,「為什麼?你為什麼要救一個萍水相逢的陌生人?而且這藥……」看了眼那並不起眼的小藥瓶,「世間千金難求。」

    「因為我與方大嬸有緣。」而且她若是真的死了,那二哥與四哥的損失可就大了。

    水心沒有再多解釋什麼,背對著老先生隨意的揮揮手,領著慕容白推門而出,騎上等在外面等得頗不耐煩的小毛驢包子揚長而去。

    嘴裡哼著鄉間小調,悠悠的騎著包子走在沒什麼人的青磚小路上,水心的心情顯然很不錯。

    慕容白側著頭,看了她一眼,「為什麼要把藥都留下?」

    「因為我剛吃過一粒不到兩個月,離下一次還早。」水心哼著慘不成調的曲兒,毫不擔心的回答到。

    慕容白不再開口,將頭轉回去直視前方,心中默默算計著到達京城的時日。

    那隻瓷瓶他曾見過,正是睿王蕭擎宇在水心病發時拿出來餵她的那隻。只要再見到他,應該就可以拿到其他的藥。

    另一邊,慕容白在算時日的同時水心也在算。

    雖然她進京是為了去錢家,把被五舅舅拐跑的冷小弟給領回來。可是現在又多了一項理由:那就是她要去「睿王府」一趟,告訴二哥和四哥——事隔二十年,當年的事終於有線索了。


作者: catkiki    時間: 2013-9-23 09:09 PM

第085章:一場鬧劇

    日落之前,水心與慕容白兩個人在鎮子上找了家還算乾淨的食肆,隨便要了些家常小菜。

    真是累死個人!

    癱坐在長條木板凳上,喝著茶葉渣子泡成的粗茶,水心輕歎一氣,整個人終於放鬆了下來。

    想想,離開雲家也才不過個把月的光景,自己竟然就已經開始不適應原來那種前呼後擁、時時有人巴結的煩心生活……這還真是……

    咕嚕——咕嚕——

    三口兩口將一杯已經冷掉的涼茶喝完,水心抬手去找茶壺,無意間看了坐在對面的慕容白一眼,卻發現他的視線很奇怪,正冰冷的望著自己身後……

    探出去的右手頓了下,遂又若無其事的拎起茶壺給自己續了杯茶,水心才緩緩轉過身去,望著靜候在食肆外的眾人。

    門外面,立著五、六個人。帶頭的是個身材微胖,細皮嫩肉,一臉和氣生財的商人打扮的中年男子。

    他的右後方,站著一名留著兩撇山羊鬍,手中拿著只小算盤,一看就知道是個帳房的瘦小男子。

    兩個人的年紀看上去都不算大,四十歲出頭的模樣,帶著後面四名夥計打扮的年輕人恭敬的等候在外面,等著屋內的水心自己注意到他們。

    水心轉過頭去瞇眼觀瞧,卻在看清來人的長相之後面色一垮,似是認識來人。

    老相識了!

    忍不住在心中大罵著冤家路窄,水心起身迎了出去,臉上帶著慣常的假笑。

    「諸葛大叔,久疏問候了,您老身子骨可還好?」這老傢伙怎麼還這麼硬朗?黃土都埋了半截了還這麼活蹦亂跳的神出鬼沒!

    「謝大小姐惦念了。托您的福,小的再活個三、五十年怕是也不成問題。」這該死的黃毛丫頭!沒事兒亂跑個什麼勁?害我被咱家五爺給支的到處亂跑,就只為了給你帶句話!

    「如此甚好。這樣水心也就放心了。這麼久不見,水心還真怕您不知道什麼時候就突然故去了,呵呵——」水心捂嘴輕笑,掩去嘴角的嘲諷。

    「哈哈哈——大小姐真是愛說笑。有您這麼惦記小的,小的哪捨得死啊?就算真到那天,小的也會拼著最後一口氣去見您的,與您話個別。」最好再順便嚇死你!

    「呵呵呵——」

    「哈哈哈——」

    兩個人就這樣站在食肆門前的大街上冷嘲熱諷,互不相讓,讓周圍過往的行人全都退避三舍。

    能繞路的全都轉身回頭繞路,不能繞路非經過不可的。也都背靠著牆,從他們的身後側身而過,誰也不敢輕易的靠近他們……

    又來了!

    跟在諸葛避身旁的賬房先生無事可做。無聊的撥弄著手上的算盤珠子。

    心知這是才開始,每次這兩個人見了面如果不互相你來我往的「鬥」上半時辰,是不會甘願停下來的。

    望了眼天上的晚霞,再看看一旁探頭出來看熱鬧,已經看得目瞪口呆忘記把頭縮回去的食肆老闆。賬房先生輕歎一聲,走過去拍醒他,吩咐他先把晚飯的材料準備好,半個時辰之後再下鍋炒菜也來得及……

    把一切都吩咐好後,他轉身想要走回到自家主子身後的老位置去,卻在目光回轉之間睇及到慕容白時不由得深看了他兩眼。朝他有禮的點點頭,才慢慢走了出去。

    看來他就是那名傳言中與大小姐一路同行的冷漠男子了,果然不是易與之輩。

    心中做著盤算。姓艾名錢——人如其名的賬房先生慢慢走回到諸葛避的身後,對著他悄聲耳語。

    修剪整齊的眉毛微微一動,諸葛避別有深意的望了食肆內,只能隱約的看到一抹白色身影,並不能看清慕容白的樣貌。

    老謀深算的他心思千回百轉。隨後才輕咳一聲停下與水心的鬥嘴,瞬間換上副忠心不二的嚴肅表情。打算跟水心說點正事。

    反正這次來嘴也鬥了,傳說中的「男人」也見了,大小姐也一切安好、手腳齊全,只要再把五爺的話給帶到,自己這趟奔波就算達到目的不枉此行。

    「大小姐,您這次的事真是太輕率了,五爺很擔心您。」說到正事,諸葛避的表情愈發嚴肅。

    ……

    賑災、落水、受冤、上堂、入牢、失蹤、離家……短短兩個來月的光景,這位大小姐竟然能折騰出這麼多事來。

    這還不打緊,到最後好不容易一切真相大白了,還了她清白,她卻拍拍屁股直接走人,連雲家都不再回……別說是雲家與蘇州城了,就是連整個江南都被她這事給轟動了……

    雲家名下的所有生意也都紛紛遭受到牽連,同行的不是冷眼旁觀,就是落井下石,全都抱著肩膀等著看好戲。

    而大小姐的那個爹——雲浩天也是個眼睛大肚子小的無能之輩。大小姐離開雲家才不到兩個月的時間,雲家就被他給弄的一團糟。

    非但不能想出點有用的主意擺脫困境,反而在最需要人手與信任的時候遷怒、疑心起那些水心一手栽培起的有能力、又忠心耿耿的大掌櫃們。

    將大掌櫃們手中原本一季一結的大帳與每月一結的小賬全都收回到自己手裡,改為三日一結。

    並且還事事都要過問,事事都要插手,對大掌櫃們的決定指手畫腳,吆來喝去,擺明了態度不信任他們,處處防著、處處備著。

    這讓那些習慣了水心「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放權放心讓他們大展拳腳的掌櫃們人人怨聲載道。

    如果不是看在水心往日裡待他們不薄,有知遇之恩的份上,他們早就紛紛請辭再找東家了,誰也不願意再受那個外行人的窩囊氣。

    而這還不算完,俗話說:屋漏偏逢連夜雨。雲家注定了今年流年不利,多災多難。

    雲映雪與公孫逸那對原本江湖上人人看好,人人羨慕的神仙眷侶,也由於「納妾」一事而鬧得沸沸揚揚,世人皆知。

    一切皆源於半個月前,雲映雪公開在自己的公公——公孫讓的六十歲大壽上,當著所有前來賀壽的武林前輩與當地富紳面前,狠狠的賞了自己新婚夫婿公孫逸兩記響亮的大耳光。

    趁著眾人被她突如其來的舉動所驚呆之際,她又潑婦一般,張牙舞爪的撲向一直躲在公孫逸身後像個羞澀的小媳婦,亦步亦趨跟在他倆身後身穿粗布衣裳,臉色蒼白,氣質柔弱,一直不敢抬頭示人的清瘦女子。

    手起掌落,乾淨利落的又是兩記打耳光。

    而且,用的力道比打公孫逸時還要猛,明顯是用上了全身的力道。

    顯然這柔弱女子是不懂武功,連躲都不知道躲,就那麼眼睜睜的望著怒瞪著雙眼的雲映雪朝著自己飛撲而來,被嚇得動都動不了……臉上一陣劇痛,整個人被打飛到半空之中。

    在場圍觀的眾人中馬上發出一陣驚訝,所有人都像是在看陌生人一樣,用著異樣與探究的眼光上下打量著面帶得意的雲映雪,似是直到今天才第一次認清了這位嬌艷欲滴的江湖第一美女。

    「哼!跟我搶男人?你也配?!」雲映雪嘴角掛著冷笑,眼中滿是鄙夷。

    「映雪,別胡鬧。」

    顧不上臉上被打的掌印和被雲映雪長長的指甲劃傷的傷口,公孫逸一把拉住還想再上前對煙翠動手的雲映雪。

    平日裡總是帶著斯文和善笑容的俊臉上少有的不再有笑容,一雙劍眉微微蹙起,滿臉的不贊同。

    「放開!我要打死那個小蹄子!看她還敢不敢再裝可憐,勾引別人的男人!」看到公孫逸還在護著那賤女人,雲映雪更是妒火中燒,完全把自己現在身處何地的事給忘了,想都沒想就拿出在雲家撒潑時的醜態來。

    想到自成親以來公孫逸對自己的不聞不問,態度冷淡。想到公孫家上下,從自己的公公到下面最卑賤的僕人,都對自己冷嘲熱諷,說自己什麼都不會,只會吃閒飯……她就更是氣不打一處來,不由得想要把新仇舊恨全都發洩到無辜的女子身上。

    「映雪!她沒勾引我,我們之間什麼也沒有。」公孫逸忙解釋著自己的清白。

    「沒有?!」冷笑一聲,雲映雪手指指向捂著臉,正想要站起身來的女子,「沒有你會和這個小騷蹄子共處一室?沒有你會那麼關心她,把她接回府裡來還請了大夫?你騙誰呢你!」

    「我……我們真沒有,你要相信我。」公孫逸似是有難言之隱不能當面講,語氣有些吞吐。

    「哼!不敢承認了吧?你就是被這小騷蹄子給勾引了!早在雲家的時候她就處心積慮想要跟我嫁過來!還假裝受傷跑去跟大姐哭訴,想要逼著大姐讓她陪嫁!」瞇起雙眼惡狠狠的瞪著煙翠,「我今天要不打死你這騷狐狸我就不姓雲!」

    ——原來,這名被雲映雪打傷的女子正是那在蘇州時被雲映雪突然推入到災民中當替死鬼,好讓自己能夠趁機逃走,從此之後就再也沒有回過雲家的煙翠。

    說著話,雲映雪忽然掙脫開公孫逸的手,打算先劃花煙翠的那張臉,然後再好好的折磨她一番,看她還怎麼跟自己鬥?!


作者: catkiki    時間: 2013-9-23 09:10 PM

第086章:賣力演出

    眼底閃爍著冷酷的寒光,原本精緻嬌媚、美艷絕倫的嬌顏漸漸變得扭曲,嘴角微翹,帶著惡毒的微笑。

    雲映雪故意走得很慢。

    她在享受——享受著這種高高在上;享受著只要自己低下頭去就能俯視著伏在自己腳下的煙翠;享受著她滿臉的絕望與恐懼所帶給自己的快感和愉悅……

    一步,兩步,三步……

    當雲映雪終於站定在煙翠的面前,煙翠本就蒼白沒什麼血色的臉更是面如白紙,豆大的冷汗順著面頰滑落,嘴巴微張,卻怎麼都叫不出聲來。

    在場的所有賓客全都瞪大了雙眼,緊張的盯著兩個女人的一舉一動,有些膽小或是心地善良之輩也早就側轉過頭去不忍觀瞧。

    誰也沒有想到,好端端的一個壽宴竟然會即將染血鬧出人命。要知道,這可是大大的不吉利的!

    緊秉著呼吸,望著雲映雪那高高抬起的右手上被鳳仙花汁浸染得濃艷、修剪得當的長指甲,所有人都終於明瞭了她的打算,也為她的心腸狠毒而倒抽了一口氣。——她是想直接毀了那個女人的臉!

    毀了一個女人的容貌,遠比直接殺掉她還要更加的殘酷。

    雲映雪也是女人,自是更為清楚怎樣做才能讓那只企圖勾引自己夫婿的騷狐狸更加的生不如死。

    所以,她笑得很得意。

    得意到從始至終都沒有好好看過新婚夫婿公孫逸的眼,沒有留意到他眼眸深處那抹嘲諷的笑……

    趁著眾人的注意力都被撒潑的雲映雪吸引過去,公孫逸不著痕跡的側頭望了眼爹爹公孫讓,看到他已經默默的拿起了酒杯,公孫逸眼底的笑容更盛,望著眼前的雲映雪,幽幽的閃爍著酷厲的冰冷。

    娘子。對不住了!

    誰叫你空有一副好皮囊,卻又實在太不會做人,嫁過來不過月餘就將宗親都得罪光了,又無法給公孫家帶來任何好處。今日之事就算是你為夫家做的第一件正事,等到你那個狂妄自大不肯與公孫家合作的爹帶著雲家的產業與鋪子來贖你,為夫的定會再好好疼愛你、補償你一番!

    色迷迷的打量著雲映雪那玲瓏有致的身子,公孫逸忽然想起目前下落不明、生死未卜的前未婚妻雲水心。

    想著她那做生意的高超手段,想著她那張平凡的臉……公孫逸忽然覺得老天有時候也很公平。雖然忘了給雲映雪腦子,卻給了她足以迷惑全天下男人的美貌。作為能夠幫助自己擴大公孫家的妻子是差了些,作為工具用倒是不錯……如果。這兩姐妹能變成一個人多好?公孫逸貪婪的舔舐著嘴角。

    他這一分神,場面卻忽然起了變化。

    一直高舉著手玩著「貓抓老鼠」遊戲的雲映雪似是突然沒了耐性,鋒利的指甲自半空中猛然落下。直奔煙翠的臉。

    在連連驚呼的人群之後,「啪!!」的一聲酒杯落地的聲響隨之響起,驚醒了還在狀況外的公孫逸。

    他趕忙抬頭看向雲映雪,想都沒想就閃身而出推出一掌,將毫無防備的雲映雪給打橫著拍飛出去。跌跌撞撞的連連後退,最後才被一旁圍觀的眾人給出手攔下,免了她一屁股坐在地上的醜態。

    「映雪,你沒事吧?你冷靜些,事情真不像你想的那樣。」礙於情急不得不出手,公孫逸收手之後馬上出言關心著她。

    「打我?你竟然為了她打我?我一定要毀了那個賤人……不。是狐狸,騷狐狸!!」對夫婿的話置若罔聞,雲映雪拚命的叫囂。

    「夠了。閉嘴!」在江湖中一向以脾氣好著稱的公孫逸終於也忍受不住妻子左一句「賤人」右一句「騷狐狸」難聽刺耳的話語,大吼一聲,捂上了她的嘴巴。

    「不要再罵了!我為什麼要收留她,把她帶回府還花盡心思給她請大夫?還不是為了你?!」

    「唔——唔唔——」被捂著嘴巴還想講話,聽見公孫逸的「狡辯」雲映雪的更是火冒三丈。氣急敗壞的照著他的手指上咬了一口。

    趁著他吃疼鬆開手之際馬上大聲反駁,「為了我?你說的可真好聽!為了我你就帶個小蹄子回來?為了我你就每天還親自給她熬藥。送到床前?再過些年,你是不是還得為了我從外面抱個野種回來?!」

    「你!……你這人簡直是不可理喻!」被她給氣死,公孫逸猛地一拂衣袖,轉過身不想理她。

    看到他轉過身去不肯再看自己,雲映雪更是得以理不饒人,冷笑一聲,走過去抓著煙翠的頭髮,「就是這個小騷蹄子!要不是因為她你怎麼會對我大吼?!你從來都不捨得大聲說我的!」說起這個,雲映雪的眼中閃現著淚光。

    癡癡的望著公孫逸的背影看了許久,見他還是一動不動的背對著自己,她揪著煙翠頭髮的右手更是用力,低下頭,惡毒的瞪著她,咬牙切齒的問道:「說!你到底是怎麼勾引他的?給他灌了什麼迷湯?!」

    「二小姐……二小姐,奴婢沒有,沒有啊!奴婢跟著您這麼多年,從來都不敢多看姑爺一眼啊!求二小姐您明察,相信……相信奴婢啊……」從頭到尾不管雲映雪怎麼對待自己都不肯張口的煙翠終於再也忍受不住疼痛,開口哭著求她相信自己。

    而她這一開口,喚著雲映雪為「二小姐」,讓圍在周圍一直在猜測著她的身份的眾人全都恍然大悟——終於搞清楚原來這個叫煙翠的女子竟然是雲映雪的貼身丫頭。

    有些喜好八卦又腦筋轉得快的,已經開始把眼前的煙翠與雲映雪賑災時與災民產生衝突,事後又推說全部都是大姐雲水心妒忌她,才會故意陷害她一事聯繫到了一起,幾個人交頭接耳的嘀咕了半天,互相交換著意見。

    「信你?」雲映雪居高臨下望著梨花帶淚,哭的傷心的煙翠冷笑一聲,對著她狠狠的扇了一巴掌。「信你我還不如去信一條狗!」扇完一掌又想再扇,卻被公孫逸給抓住手腕,不許她再胡來。

    「不許你再打她!你已經把她害的夠慘的了!如果不是你,她怎麼會流落在外不敢回雲府?如果不是你,她又怎麼會一隻耳朵聽不見聲音?怎麼,現在你還想再殺人不成?!」眼中滿是血絲,使得公孫逸的表情看上去有些猙獰。

    「我……我哪有?」想到自己往日裡在雲府是怎麼對待煙翠的,雲映雪的語氣難免有些心虛。

    「沒有?映雪,你再好好想一想,然後回答我。你到底是有,還是沒有?」公孫逸雙眼緊盯著她,一字一句的把話給說清楚。

    「我……我……」到底是做賊心虛,又不擅長掩飾情緒。雲映雪臉上的表情明眼人一看便知——絕對是有。

    目光四處飄移,想著該怎麼把事兒給糊弄過去。

    雲映雪雖然糊塗,卻也能分得清好壞。剛才是在氣頭上,她什麼事都敢做。現在公孫逸忽然平心靜氣的問她話,她反倒沒了氣勢。

    其實。她也並不想把事情弄得太僵。只是大小姐脾氣一上來她就控制不自己,結果反而把事情給鬧大了。

    緊咬著下唇,想著該怎麼辦,她不想公孫逸生她的氣,不想他以後不再理她……想著、想著,頭就越垂越低……卻被她看到——煙翠的雙手緊抓著公孫逸的褲腿。

    眼眸微瞇。剛剛才平靜了些的火氣「騰」的又燒了起來,而且還更大、更旺!

    抬起頭,挺起了胸膛。雲映雪美麗的眸子中燃燒著妒火,語氣也愈加的火爆起來:「我說沒有就是沒有!我從來沒有對不起她,反倒是她一直在惡言中傷我!!」

    「你!——」公孫逸心痛的閉起眼,不願意再看見她,「你真是太讓我失望了!!」轉過身。背對著雲映雪,小心的扶起哭成了淚人兒的渾身都是傷的煙翠。

    「煙翠姑娘。請你原諒。映雪她再不好也終歸是我的妻子,她對你做的那些事……我……」

    「我哪裡有不好了?!我沒錯,我沒錯!都是她不好,都是她!!」看到公孫逸對煙翠道歉,雲映雪氣得雙眼通紅,大吼大叫的同時抬起手臂,又想再扇煙翠一記耳光。

    「你到底鬧夠了沒有?」公孫逸眼明手快,趕忙抓住她揮過來的手腕,死死的攥住。

    「放開我,放開!我要打死她,我要打死她!!」雲映雪瘋狂的怒吼。

    她想不通自己為什麼會這麼倒霉。為什麼自己的夫婿會幫著一個下人來指責自己?自己只是出手教訓一個丫頭,有什麼不對?她都已經簽字畫押賣身為婢了,為什麼不能打?為什麼?

    「夠了!都住手!!」一道蒼勁的嗓音猛地響起。

    今日的壽星公——武林四大家之一的公孫家的家主,從剛才開始就一直沉默不語的公孫讓終於開口出聲。

    圍成一圈的眾人紛紛朝兩邊退去,留出了一條路給公孫讓通過。

    不愧是父子,公孫讓的長相與公孫逸極為相似,看得出年輕時也定是極為的俊俏。額上公孫家血脈所特有的劍眉緊鎖,緩緩走向被公孫逸拉著,還在揚言要打死煙翠的雲映雪。

    「逸兒,帶映雪回房去休息。看來她是剛嫁過來不太適應,這些日子太累了,才會今日裡這麼失態。」

    「不回去,我不回去!」雲映雪掙扎著被公孫逸抓住的手腕,抬起頭想要繼續撒潑,卻被公孫讓眼中的冰冷給凍的一驚,她還是頭一次遇到這樣冷酷的眼神,讓她從腳底一直冷到頭頂。說到一半的話也被硬生生打住,再不敢多說出半個字來。


作者: catkiki    時間: 2013-9-23 09:10 PM

第087章:人走茶涼

    「是,爹。」公孫逸牽著低頭不語的雲映雪緩緩離去。

    在進入後堂之前與跟在身後的公孫府大管家悄然耳語,指了指倒在地上氣息微弱的煙翠,叫他趕緊吩咐下人去請大夫,然後再找兩個心細、手腳麻利的丫頭去她床前照看著。

    大管家連忙低頭稱是,忙招呼著一旁的家僕將煙翠給小心扶起來,慢慢攙扶回客房。而他自己則一溜煙的跑了出去,趕著去安排後面的其他事。

    隨著雲映雪、公孫逸、煙翠這三人的先後離開,大廳中這場突如其來的「熱鬧」也終於被迫結束。

    在場圍觀的眾位賓客們卻各個表情怪異,活像是被人硬逼著吞進隻死了好幾天的耗子肉一樣,想「吐」又不敢「吐」,憋得難受。

    每個人全都拚命的眨著眼,想要用眼神跟身邊的同伴們傳遞著些什麼。奈何對方實在太過愚笨,幾乎全部是——有看,卻沒有懂。

    這種嘈雜的混亂之下,眾人的目光迥異——有疑惑、有質疑、有心痛、有大失所望、有萬幸,我沒有娶到這樣的母老虎,也有懷疑雲映雪是不是被下了什麼蠱,才會如此的判若兩人……

    當然,以上的各種目光全部出自於在場的男性。

    至於那些相對少數,一直站在人群中冷眼旁觀的眾美女們則或冷笑、或嗤笑、或掩嘴輕笑、或皮笑肉不笑……

    既是笑雲映雪如此的愚蠢,竟然會當著這麼多外人的面大鬧壽宴;也是笑她頭腦簡單,腦袋裡只有一根筋。

    不過是一個小小的貼身丫鬟,多的是方法讓她永遠消失。不光不會弄髒自己的手,也讓旁人抓不住把柄,挑不出自己的錯來。

    看來,雲映雪這個「江湖第一美女」的寶座也坐不了兩天了!還有她這個「公孫家長媳」的位子。怕是也……

    呵呵。

    眾美女全都捂嘴輕笑,笑的得意。既然「第一美女」的寶座空了下來,那自己無形中就多了一個機會。

    今天的心情真是大好,晚飯怕是能比平日再多吃上兩大碗!

    ——大廳一角的角落裡,一名皮膚白皙,身材纖細,看上去斯斯文文,做家僕裝扮的年輕人正默默的將一切都看在眼底。

    特別是當他看向正在與其他江湖名士們拱手致歉的公孫讓時,眼中的探究更加的明顯,一臉的若有所思。

    半晌。他似是終於認為自己看夠了,已經看清了所有人的表情變化,他才慢慢的緩緩後退。沒有驚動在場任何人的退出了大廳,朝著公孫逸與雲映雪所在的內院而去。

    ……

    話說另一頭,公孫逸緊牽著雲映雪的手將她帶回房去,剛一走回到還貼著大紅喜字的新房,他就馬上鬆開了手。將雲映雪推倒在地。

    「你……你幹什麼?!」手心傳來一陣劇痛,雲映雪才終於回過神來。想也未想的跳起身來,舉著擦破皮的手掌抬眼想要找公孫逸算賬。

    可是,她這剛一抬起頭,就馬上楞了一下,衝到嘴邊的話都忘了說。

    公孫逸臉上的神情是她從來都未曾見過的。沒了平日裡慣常的謙和微笑。眼神放肆而灼熱,上上下下來回的打量著自己,讓她不由自主的感到一陣惡寒。

    這樣的他——自己並不認識!

    算一算。從公孫逸登門拜訪雲家去見與自己有婚約的水心第一面開始,自己與公孫逸相識也快有十年的光景。

    在這十年中,在自己的記憶中,公孫逸一直都十分的斯文有禮,進退的當。不管是什麼時候臉上都掛著謙和微笑。

    脾氣也是一頂一的好,不管別人再如何難聽的中傷他。他也僅是微微的一笑,從來都不會當作一回事。即便是身旁的好友看不過眼想要為他出頭,也會被他溫和的拉住,不願意讓自己的事麻煩到朋友。

    這樣的他,讓雲映雪在十三歲情竇初開,舞勺之年,就已經暗中芳心暗許,打定了主意今生今世非這樣的男子不嫁。

    所以,她才會打從心底無法喜歡上大姐水心。因為,只要有她的存在,自己就永遠無法得到公孫逸。

    如今,自己終於如願以償了——是他的正妻,是公孫家的長媳,肚子裡還懷著公孫家的骨肉……

    可是為什麼?一切卻好像與自己當初所想的全都不一樣了?

    不管是公孫家上下所有對自己的態度,還是公孫逸對自己的疼愛,以及公公、婆婆看自己的眼神,為什麼全都漸漸變得冷漠?

    為什麼?這到底是為什麼?!

    自己的肚子裡不是還懷有公孫家的骨肉嗎?只要是男孩的話不就是公孫家的長孫嗎?就算不母憑子貴,自己也是公孫家明媒正娶的長媳啊!為什麼所有人都這樣的態度對待自己?就好像自己是地面上的灰塵一樣,全部都視而不見?

    不明白,真的是明白……

    雲映雪很彷徨。

    這些事她自己就算是想破頭也想不明白,所以她很快的就想到了姨母,想到娘親的親姐姐——柳葉兒。

    想著她在自己臨出嫁前對自己的關心與囑咐,她馬上寫了封長長的書信派人送回到雲家。而她自己則苦苦的等著、盼著,等著姨母教自己該怎麼做。

    可是,她失望了。

    信已經送出一個月,送信的人也早就回來了,可是姨母的回信卻還是如石沉大海,沒有任何的音信。

    雲映雪不肯死心,將送信的人叫到面前仔細的問著他,究竟有沒有將信親自送到姨母的手上?

    得到的回答卻是肯定的,他堅持自己真的將信親手交給了柳葉兒。

    他臉上的表情不像是裝出來的,十分的真誠。並且也將柳葉兒交給他讓他帶回來轉交給雲映雪的信物——玉鐲遞了上去。

    那隻老舊、帶著裂紋的玉鐲雲映雪自是認得的。

    也正是看到了這隻玉鐲,她才重拾信心,謹記著柳葉兒說的那句「忍耐」,忍耐著身邊所有人對她的白眼與閒言閒語。

    可惜,她的期盼還是落空了。

    時至今日,柳葉兒的回信還是沒有蹤影。而雲映雪也由於在公公公孫讓的壽宴上這麼一鬧,處境如寒風中的瑟瑟枯葉,再也沒了立足之地。

    望著「陌生」的公孫逸,望著自己相識了十年之久卻「陌生」的新婚夫婿,雲映雪如入冰窖,從內而外渾身冰冷,心臟也似是結了厚厚的一層冰,無法呼吸……

    ……

    燈火如豆,不太大的小食肆內擠滿了人。

    水心、慕容白、諸葛避、艾錢四人擠在一張方桌前,一人佔據著一角,桌面上散亂的擺放著瓜果點心,茶杯茶壺。

    茶杯裡不再是茶葉渣子衝開水的粗茶,而是諸葛避帶來的雨後碧螺春。點心也不再是乾巴巴、一碰就掉渣的粗麵點心,而是諸葛避帶來的京城百味齋的精緻點心。

    「……所以,你的那個惹是生非的母老虎妹妹,這次怕是真的闖了大禍,危危可及了。」從日落說到入夜,說的口乾舌燥,終於是把這兩個月中雲家發生的所有事都給說了個遍。諸葛避掏出汗巾擦了擦額頭,端起茶杯猛灌。

    「哦。」水心點點頭,拎起茶壺又幫諸葛避再續了杯茶,就再沒了下文。

    似是終於察覺到不對,諸葛避與艾錢兩個人對視一眼,眼中有著詫異。

    他們兩個這一路上設想過水心的各種反應,卻從來都沒想過她聽了這些後會這麼冷靜,完全的無動於衷。

    「大小姐,您就不想說點什麼?」艾錢接收到自家掌櫃的眼神,試探著水心。

    「沒有。」水心誠實的搖搖頭。

    「扼——據在蘇州城的『錢記米行』的大掌櫃傳回來的消息,雲府現在似乎府中也不得安寧。有店的夥計看到……看到……」望了諸葛避一眼,見他點點頭,艾錢繼續說下去,「看到柳家大奶奶,雲二小姐的親姨母——柳葉兒常常出入雲府。似乎是從雲二小姐出嫁之後她就沒再離開過,一直留在雲府長住。」

    「哦?她一直都留在雲府?」水心似是對這個話題更為感興趣,笑著追問。

    「是!」看到水心終於有反應,艾錢更是來了精神,一臉的神秘,「您知道嗎?有不少雲府的下人都曾私底下說:柳家的大奶奶這是看上他們家老爺了,想要嫁給老爺做填房!」

    「呵呵。」水心輕笑一聲,「我這一不在,她倒是終於找到了空子。」撿起塊梅花香餅丟進口中,不再講話但笑不語。

    看到她一派輕鬆,似是根本就不擔心雲浩天父女,諸葛避與艾錢又是無聲對視一眼,摸不到頭腦。

    「大小姐,您這是不打算再管雲家了?」諸葛避終於還是沒憋住,問出了最想知道的答案。

    「管?」水心挑著眉回看了他一眼,細長的雙眸帶著笑,「那個家我從一開始就誰也管不了,也管不起。除了我也姓個『雲』之外,對於他們來說我就是個需要防著、備著的外人。您倒是教教我……這個『管』,我要如何下手吶?」


作者: catkiki    時間: 2013-9-23 09:11 PM

第088章:但去無妨

    諸葛避與艾錢兩個人面面相覷,動作整齊的拿起茶杯低頭猛灌,誰也不想接這個話茬。

    諸葛避在心中抹著冷汗,暗道:「既然大小姐已經把話說的直白到這個份上,如果再繼續白目的往下接,那就未免太不懂好歹、不知進退了。」

    「真要是這樣,那自己這個大掌櫃的也別幹了,趁早回家種田餵豬去算了,免得早晚有一天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死的……喝茶……喝茶安全……」

    咕嚕——咕嚕——

    一時間,小食肆內只能聽見喝茶聲,再無人肯開口講話。

    水心有趣的望了眼諸葛避與艾錢瞬間即變的臉色,朝著一直坐在一旁冷眼旁觀的慕容白聳聳肩,表情異常的無辜。

    慕容白眼中有笑,也不理她,只是目視前方微微的搖搖頭,叫她別再作怪欺負人。

    眼前的兩位也都上了些年紀,又僅僅只是受雇於人。說再多,做再多,也不過是為了主子錢五爺辦事。

    水心如此的欺負老人家,用這般正經的「玩笑」來嚇唬他們,實屬不應該。

    小氣鬼!這麼正經做啥?!

    水心對著慕容白頑皮的眨眨眼,隨後才站起身來。

    步到食肆掌櫃的櫃檯旁,拿起上面的毛筆與紙隨手寫了幾個大字,將紙對折一下,轉過身走回來遞到諸葛避的面前。

    「諸葛大叔,幫個幫吧?」水心笑語。

    「哦,好,好。」諸葛避有些詫異的接過來,想要隨手揣進懷裡。

    「幫我把這信送到蘇州『雲仙樓』的郝掌櫃手上,就說只要按著這上面的話去做就行了。跟他說:我雲水心感激不盡。」

    「好。大小姐您儘管放心,諸葛定親手將信交到郝掌櫃手中。」諸葛避心知此事關係重大。很可能關乎著雲家名下所有的鋪子,遂表情嚴肅的承諾著。

    想了想,將手探進懷中取出一個小羔羊羊皮製成的小錢袋來。取出厚厚一沓銀票來,將水心親手寫的那張紙夾在銀票的最中央,才又再仔細的將其收回到錢袋中,準備重新放在懷中揣好。

    「哈哈。」水心見之挑了挑眉,失笑出聲。

    「諸葛大叔,您這是擔心自己出門在外,有人會趁此機會刨了您的老根不成?揣著這麼厚一沓的銀票四處亂跑,您就不怕錢財外露被人給盯上。找個僻靜的地方把您給……」說著話,手做手刀狀,貼著自己的脖子做出「切」的動作。

    「怕!怎麼不怕!」諸葛避聞言也是面有菜色。一陣苦笑。

    別說,還真是被水心的那張「烏鴉嘴」給說著了。

    早些年他的一房寵妾就曾經裡通外賊,趁著他出門遠行之際跟著街上一名眉目清秀,年輕力壯的流浪漢跑了。

    他們這一私奔還不打緊,卻將他府中的金銀細軟全都搬了個乾淨。連他偷偷藏在小金庫中留著自己把玩的古董玉器都給通通運走。連根毛都沒給他剩……

    這件事還一度成為錢家分號大掌櫃們的笑柄,整整笑了他兩年。讓他在那兩年的時間裡完全無法抬起頭來見人,差點連太陽是方的還是扁的都給忘了。

    所以說,如果連夜夜睡在自己身邊的枕邊人都不能信任的話,那這天底下的人還有誰可以相信?

    說什麼都是白扯。只有拿在自己手上的、揣在自己懷裡的,才是真正屬於自己的。

    當年發生那件事的時候水心才不過十歲。她知不知道這件事不得而知,諸葛避也無意多說什麼,只是苦笑著搖搖頭。將那錢袋小心的拿在手上,寶貝的像是他的命一樣……

    看到他神色有異,態度也不像平日裡那麼強勢,水心有些疑惑的看了眼艾錢,想要從他的臉上看出些門道。

    卻不想。艾錢似是早就預料到這些似的,只是低著頭。漫不經心地撥弄著手中小算盤的算盤珠子,一副置身事外的德行。

    哎呦呦——這裡面一定有鬼!絕對有什麼不能輕易與人講的內情!

    看到他們倆這種不打自招的態度,水心自是心中有數。想了想,決定暫且放過兩位「老人家」一馬,等她到了京城拜訪錢家時再打探也不遲。

    細長的雙眸微微轉動,水心看著天色還早,決定再繼續找點事來做。免得太早上床也是躺著發呆,非得熬過子時才能睡去。

    也不知道是不是該說她天生的勞碌命?

    以前在雲家是忙的沒時間睡,現在離了雲家卻是想睡睡不著。

    日日天剛一黑就和衣躺下,卻翻來覆去的怎麼都躺不安穩。

    想去找慕容白聊天他卻在那裝死,睜著眼睛發呆也不理自己。每每是硬生生折騰了一、兩個時辰了,她還在那無聊的數著手指頭兼拍蚊子。瞪著毫無睡意的雙眼等時辰,什麼時候子時的更響起,她什麼時候才能安心的倒頭而睡……

    病,這絕對是有病!

    今兒個好不容易抓到兩個願意搭理自己的人,怎麼能輕易放手讓他們離開?

    對著諸葛避與艾錢充滿算計的一笑,在兩人雞皮疙瘩瞬間聞「笑」起舞的同時,水心指著諸葛避手中的小羊皮錢袋問道:「諸葛大叔,您就不好奇嗎?我這上頭到底寫了些什麼?」

    話是這麼問,她才不相信諸葛避會老老實實不偷看呢。以她對這位大叔的瞭解,他一定會在離開後就馬上掏出來看的。

    別說是她故意沒有將字條封存起來,就算是真封了,他也會毫不客氣的將信封打開,將上面的字看個仔仔細細,然後一個字不漏的回稟給他的主子——錢五爺。

    對於她小舅舅身邊這些得力手下的脾氣與秉性的把握,她還是很有自信的。

    「大小姐真是說笑了,我們哪敢看您的信啊。」諸葛避笑著將話又推了回去。

    早知道這個老狐狸不會輕易被人抓住尾巴,水心嘴邊笑容更加柔和,「如果,我說叫你一定要現在看呢?」

    「這……」諸葛避聞言楞了一下,不太明白水心葫蘆裡到底賣的什麼藥。

    照著水心方纔所講,這信是送去給蘇州雲仙樓郝掌櫃的。而這郝掌櫃又是水心在蘇州眾多生意中最為老資格的一名大掌櫃,為人老練不說,對水心也最為忠心。

    水心既然要傳信給他,自然是生意上的事。

    先不說自己的主子姓「錢」不姓雲,就光是自己與她每次見面就都要譏吵惡鬥互相挖苦、揭短一番的「交情」,她也不該會如此這般的輕信於自己……

    這丫頭到底是打的什麼主意?

    諸葛避若有所思的看著水心許久,抬起手攔住正想要代替自己開口的艾錢,又重新自懷中掏出了那隻小羊皮錢袋,從銀票中翻出那張紙,輕輕的展了開來。

    但去無妨——薄薄的,有些發黃的老紙上只寫了如此簡單的四個大字,龍飛鳳舞,不拘一格。

    「呵——」諸葛避見到這四個字後馬上輕笑一聲,用手拍拍那張紙,笑得開懷。

    「……」一旁的艾錢也手握著小算盤湊過頭去,歪著頭看著那張紙上的字,神情有些疑惑。

    隔了好大一會,他才終於想明白其中的意思,與諸葛避交換了一個心照不宣的表情。

    「哈哈哈,大小姐,您這是真是要豁出去了啊。」諸葛避一邊將紙又塞回去放進懷中,一邊大笑。

    「諸葛大叔,您這話可就不對了。」水心豎起手指在諸葛避的面前搖了搖,強調道:「豁出去的是『雲家』,和我沒有任何的關係。」

    「哈,是!是『雲家』!並非大小姐您吶。」諸葛避似乎是心情很好,嘴邊的笑就沒停過,水心不管說什麼他都是滿口的「是,是,是」「好,好,好」,除此之外就再沒有個別的第三句答案出來。

    而一旁的艾錢也是如此,臉上的表情如負重釋,像是有什麼心頭的大石終於落了地一樣。

    見他們笑的開心,水心也開心,細長的雙眸微微瞇起,如那夜空中彎彎的彎月。

    「兩位大叔,您們開心,水心也開心。就是不知……我那小舅舅如今是否開心?」

    「大小姐,虧著您還惦念著咱家五爺。」聽見水心自己主動提起自家東家,諸葛避與艾錢的心情更是前所未有的好。

    往日裡這位姑奶奶一見到五爺扭頭就跑,就像是兔子見到獅子一樣,別說是說上句話,就連見上一面都是難上又難。

    偏偏五爺也是個倔強的主兒,人家越不想見他,他偏偏越要往人家的面前湊。

    京城距離蘇州說遠不遠,說近可也不算著近。來來回回光在路上的時間就得大半個月,這位爺又是個大忙人,卻一年到頭總得往蘇州跑上那麼三、四、五、六趟的。

    與大小姐見面就是個吵,吵完一肚子火的不歡而散……然後……過兩個月似乎又把上回的教訓給忘了,又再一次興匆匆的往蘇州跑……

    您說,這不是沒事找事,自己給自己找氣受嗎?

    別說是對五爺不熟的外人,就是諸葛避這樣的老夥計也是完全摸不著個門道,搞不清楚這兩人到底是玩的什麼花樣。

    不過,今兒個頭一次從對五爺一向沒什麼好臉兒的大小姐口中主動提起「小舅舅」這三個字,就值得所有人都樂上一樂的了!

    諸葛避在笑、艾錢在笑、水心也在笑,就是不知道——這仨人笑的事到底是不是一件……


作者: catkiki    時間: 2013-9-23 09:11 PM

第089章:去而復返

    涼生子夜,月照禁垣。

    當水心終於肯放諸葛避與艾錢等人離去時,早已經月過中天入了子夜。

    靠在桌前懶懶的打了個哈欠,水心對著慕容白揮揮手問道:「有沒有興致踏月而行呀?」

    「要回去?」慕容白當即瞭然的回望著她,清楚她心中所想。

    「嗯,回去看看吧。有些事還是挑明了的好,免得我送過去的東西人家不敢收。」說著話,水心緩緩的站起身來活動活動手腳,坐了一晚上沒動過,還真挺累人的。

    「嗯。」慕容白還是老樣子,只要是水心所想,他都不問理由盡力配合。

    拿起兩人的包袱先一步走出門外去馬廄裡牽馬,沒走出兩步,他又匆匆的走了回來,打開包袱找出件有些老舊的披風披在水心身上,細心的幫她把帶子綁好。

    「夜裡冷。」說完話,又面無表情的轉身而去,繼續著剛才未完的事。

    直到慕容白的背影徹底消失在門外,保持著「伸展」動作的水心才慢慢把高舉的手臂放下來,臉頰飛上兩朵紅雲。

    「呵呵——」角落裡傳出模糊的偷笑聲。

    店裡有客人死賴著不走,食肆的掌櫃也不好趕他們。見他們也不用自己招呼,就早早的找了塊地方窩著睡覺。結果,他這剛一睜眼,就正巧看到方纔的那一幕。

    水心聞聲轉過頭去,正對上睡眼惺忪的掌櫃,細長的眸子帶著笑,「掌櫃的,這看戲可是要給錢的吶。」

    這掌櫃的倒是也絕,一聽要給錢,馬上重新將頭埋下。發出震天的呼嚕聲,此起彼伏,呼聲直衝屋頂。

    水心看著他如此「坦蕩」的舉動也不免會心一笑,正想出言再消遣他兩句,卻忽然聽見門外傳來小毛驢包子的驢叫,顯然是等自己等的不耐煩了,在催促著自己。

    深夜的大街既幽且靜,包子這麼一聲驢叫隔著三條街都能聽見。

    為了避免一會會被被吵醒的人拎著菜刀出來追殺,水心馬上掏出幾兩碎銀子留於桌上,說了句:「銀子放這了。」就趕忙匆匆而去。

    而那還在打著呼嚕的掌櫃的則頭都未抬。僅是舉起右手手臂揮揮手,算是回答。

    被門外吹來的冷風凍得打了個冷顫,水心忽覺精神一振。三步並作兩步朝著包子跑了過去,手攥成拳敲在它的大腦袋上,叫它放老實些,別再繼續惹事。

    這包子倒是也聰明,挨了一拳馬上乖乖閉嘴。毛絨絨的大腦袋不安分的朝著水心懷裡拱,死皮賴臉的撒著嬌。

    「哈哈,你以為這樣我就不生氣了?」水心笑得開懷。

    嘴裡雖是是這樣說的,可是一看那笑臉就知道,她可不就是不生氣啦。非但不生氣,還被逗得心情大好。

    抱著懷裡的大腦袋揉來揉去。最後再響響的親上一口,水心才終於心滿意足的玩夠了,安分的翻身上驢。朝著午前進鎮時的來路原路而返。

    「噠,噠,噠……」

    不疾不徐的清脆馬蹄聲被夜晚的寒風吹散在半空中……漸漸遠去……

    ……

    另一邊,與水心和慕容白兩人不同,諸葛避與艾錢才沒有那麼無聊。大半夜的不睡覺跑到外面瞎溜躂。

    不過他倆此刻倒是也還沒有睡,窩在這鎮子中最大的一家客棧裡的最好一間房——天字號房的桌前。還在就著燭火研究著水心寫的那張紙。

    艾錢一手抓著算盤,一手摸著自己的兩撇小山羊鬍,琢磨著水心的用意。

    「掌櫃,您說大小姐這麼做到底是何用意?現在雲家名下的那些掌櫃的全都是看在她的面子上才留下的,心裡早就巴不得找個由頭想走。現在可倒好,她這四個字一出,那些人還不得立馬都走光了呀?」艾錢眉頭緊鎖,似是很是疑惑。

    諸葛避目光沒有離開那張紙,頭也不抬的反問道:「你覺得那些掌櫃的會走?」

    「難道不會?」艾錢聞言楞了一下,又把事情給仔細的想了一遍,半晌才接著開口,「雲家現在群龍無首,雲浩天又是個大外行。那些大掌櫃的們空有經驗卻無權過問,還要被個外行來指手畫腳,抽他們的老臉,這口氣……他們嚥得下?」

    聽到這,諸葛避才終於抬起眼,看了艾錢一眼,淡淡的問道:「你呢?你嚥得下還是嚥不下?」

    艾錢想都沒想的就搖搖頭,嘴巴動了動,還沒等發出聲卻又停頓了下,微瞇起眼,撇撇嘴巴,然後又再不甚甘願的點了點頭。

    「……難吧?」諸葛避瞭然的看著他,肯定的問道。

    「難!真他娘的難!!」艾錢答的咬牙切齒。

    沒人會和銀子過不去。

    氣節、尊嚴、窩囊氣和銀子一比,那都是個屁!——「人為財死,鳥為食亡」這句話絕對是真理!

    這麼一想,艾錢也終於想通了些事。

    「掌櫃,您的意思是……」艾錢望著諸葛避,想了想該怎麼說,「您的意思是大小姐這麼做反倒是在幫雲家,幫了雲浩天一把?」

    「我正是這麼想的。」諸葛避點點頭,將視線又定在那張紙上,「大小姐這次不光是幫雲家,幫雲浩天,也間接的幫了那些大掌櫃的們一把。明著告訴他們,只要態度強硬些,不懂門道的雲浩天就會鬆口放權。」

    「同時,也是在暗示那些人,這裡的所有事一切都還在她的掌控之中。她這樣做,一方面是安撫人心,一方面也是在警告那些近日來由於自己不在雲家而心思開始活分了的某些人——最好都安分些,免得自討苦吃。」

    「所以說。」諸葛避用手指敲著那張紙,「五爺希望能把大小姐從雲家挖到『錢家』來一事,還真是有先見之明。」

    艾錢聞言也不由得跟著點頭,口中卻歎了口氣道:「大小姐的確是心思縝密,行事老練。就連那些吃的鹽比她吃的米還多的大掌櫃們也被她收得服服貼貼,不敢輕易耍心眼動歪腦筋。不過,她這次既然已經離開了雲家,還會再回去嗎?那咱們五爺可就……」艾錢沒再說下去,又是一聲長歎。

    「不好說。」諸葛避搖搖頭。

    「您的意思是大小姐是打定了主意離開雲家?」艾錢眼前一亮。

    「說不好。」諸葛避又再搖搖頭。

    「那……玩夠了再回去?」艾錢眼神暗淡了些。

    「不好說,說不好。」諸葛避還是搖頭。

    「……」艾錢無言的望著自家掌櫃,忍無可忍的問道:「掌櫃的,您要不知道就別隨便亂猜行嗎?您這說話『兩頭堵』像話嗎,還讓不讓別人活了?!」

    「行!」諸葛避倒是好說話,馬上點頭同意,站起身來伸了個懶腰,緩緩走到床邊脫靴上床睡覺,臨閉眼前只對還站在那的艾錢說了一句話:「出去以後記著關門。」

    ……

    天還濛濛亮,久居山上的方大嬸夫婦就已經早早的起了床,夫婦倆男外女內的忙活著,做著開店的準備。

    其實,他們倆這麼做也都是多年的習慣使然。

    經過小毛驢包子酒醉後的那麼一鬧,店裡的酒、菜全都被糟蹋了個乾淨,僅剩存放在廚房中的米,面還有剩,僅能給過往的行人供應主食。

    所以方大叔決定,今兒一大早完成早上的打掃,幫著妻子把店門給開了,他就趕緊下山去山下的鎮子裡買些應急的酒、菜回來。雖然一次能帶上來東西有限,大不了他辛苦些,多跑幾趟也就有了。

    手腳麻利的擦完本就已經非常乾淨的桌椅,他才走到店門口,把擋在那的板子一一都卸下來,做著開店的準備。

    板子剛拆到一半,他就聽見遠處傳來的微弱馬蹄聲。

    原本憨厚木訥的表情忽然一變,竟生出幾許陌生的威嚴來,讓他整個人的氣質都隨之一變,不再像個普通的山中粗漢。

    緊抿著嘴角,仔細的聽著馬蹄聲,當他隨後又聽見另一匹稍顯雜亂,毫無章法的蹄聲之後,他的表情才漸漸放鬆,隱去威嚴,又恢復成了平常慣有的憨厚與木訥。

    慢慢的拆著剩下的板子,一邊拆,一邊還不忘回頭對身在廚房裡的妻子大吼:「慧娘,好像有客人來了。」

    「好。」聽見他的大嗓門,方大嬸從藍花布門簾後探出頭應了聲,隨後說道:「咱們店裡的材料只夠下些熱湯麵的了。」

    「我弄完了就下山。」說著話,方大叔加快了手裡的動作。

    「噠,噠,噠——」

    他們夫妻倆說話的功夫,馬蹄聲也越來越近,筆直的朝著店門口跑來,停在店前。

    「這天還沒全亮呢,您這可真是夠早的。」方大叔見真是客人,馬上放好手中的板子迎了上去,太剛抬起眼定睛觀瞧,卻發現眼前的這匹無鞍紅馬咋這麼眼熟?

    再一轉頭,一隻更眼熟的小毛驢正張大了鼻孔對著自己,鼻子裡不斷往外噴著熱氣。

    「哈哈,方大叔早啊。」水心自包子的身上緩緩翻下,打著招呼。

    見果然是水心二人去而復返,方大叔咧嘴大笑,打趣的問道:「怎麼?丫頭你們這是迷路了,到現在還沒下山?還是捨不得大叔家的酒啊,想再多砸兩缸?」


作者: catkiki    時間: 2013-9-23 09:12 PM

第090章:雙生花,各自境遇

    「看不出方大叔您還挺記仇。」水心不以為許的哈哈一笑,眸子中滿是戲虐。

    「別聽他胡說。」聽見水心的聲音而趕忙走出來的方大嬸好笑的剜了自家男人一眼,熱情的拉著水心的手,「他那是不服氣。不服氣自己喝酒竟然會輸給一個小丫頭,所以才故意拿話擠兌你。」

    說著話,轉過頭去看著正摸著後腦勺咧嘴傻笑的方大叔,白了他一眼道:「你呀!你都多大年紀了,還和個小孩子一樣不服輸,再這樣可是要被水丫頭笑話了啊。」

    「我……我哪有!」黝黑憨厚的臉上帶著可疑的紅暈,被水心太過明顯的「偷笑」給弄的惱羞成怒的方大叔眼睛一瞪,瞪著幫著外人揭自己老底的妻子,「去去去,婦道人家的亂插什麼話,趕緊進去後面給丫頭她們下兩碗熱湯麵去。」說著話就大掌緊揮,趕著方大嬸回廚房去,不讓她再繼續多嘴。

    「好好好,我這婦道人家這就去。」捂嘴輕笑,對著水心眨眨眼,方大嬸「聽話」的復又轉身走了回去,在經過慕容白的面前時對著他微微一點頭,算是打著招呼。

    大冰山慕容白還是一如既往的那麼酷,沒有任何情緒面無表情的看了她一眼,連頭都沒點的就算是回了禮。

    拍拍自己那匹頗為有靈性,似是能聽懂人說話的紅色駿馬,讓它自己去周圍附近找食物休息,等著自己的召喚。

    紅馬剛走兩步,原本還安靜站在一旁的小毛驢包子馬上就不幹了,蠢蠢欲動的抬起驢蹄想要跟著,卻不想韁繩還被水心攥在手裡,試了兩下愣是走不動。

    眼看著高大俊逸的紅馬越走越遠,小包子馬上張開驢嘴。抬頭就要嚎出兩聲驢叫,來引起它的注意。

    卻不想,它這剛張開嘴還沒等嚎,水心就已經後發先至,大聲喝了聲:「閉嘴!」

    水心頭疼的看著包子,眼神極度的無奈。

    她現在十分的後悔,後悔自己當年為什麼會那麼無聊聽信二哥的讒言,花大價錢從西玄的一名商人那裡買了這隻脾氣古怪的小毛驢。

    到底是不是真如二哥所說它是隻通靈的異獸,自己目前還不得而知,但是它的腦袋確實是有點問題——這一點絕對的無庸置疑。

    想想看。有哪一隻頭腦正常的小母驢會成天圍著匹紅色駿馬跟前跟後的瞎打轉,然後對其他的公驢不削一顧……想都還沒開始想,水心就覺得自己頭疼欲裂。欲哭無淚……

    「上輩子欠你的!我一定是上輩子欠你的……」哭喪著張臉,不怎麼甘願的將包子身上的褡褳等物一一卸下,水心一拍包子的屁股,放早已迫不及待想要飛奔而去的包子自由。

    一轉頭,卻看到正摸著下巴看戲看的正過癮的方大叔。水心沒什麼好氣的白了他一眼,將懷中抱著之物全都丟給他,「大叔下次看戲記著給賞錢。」

    「哈哈——」方大叔悶聲偷笑,似是很高興能看到水心吃癟。

    而且,這賊溜的丫頭非但吃癟,還是吃了一個不通人語的小毛驢的癟。這樣的發展實在是——呵呵,太好笑了。

    方大叔越想越好笑,忍不住偷笑連連。

    水心懶得理他。拉起面無表情站在那,不知道是在沉思,還是在魂遊,又或者是在睜著眼睛做白日的慕容白的手,拉著他一起走進店中。只留下手裡還抱著一堆東西的方大叔站在那傻笑……

    日正當午,陽氣最盛。

    雖然已是深秋。正午的太陽還是威力十足,散發著光熱。

    方大叔額頭滿是汗水,臉上帶著笑,越幹越精神的幫著前來山上送酒、菜等物品的力夫們將東西都慢慢搬進店中。

    店門口,方大嬸也額頭有汗的手拿著毛筆與幾家掌櫃的一起清點著清單上羅列的物品的種類與數目,忙得不可開交。

    而水心呢,早在慕容白聽見並告訴她:「有大量的人與馬車正在靠近這家店」時就已經一個閃身躲到了後面,死都不肯出去見人。生怕被那些掌櫃的們給逮到,圍著自己打轉。

    離開雲家後的這些日子清靜慣了,聽慣了風聲、水聲、蛙叫蟲鳴,覺得這樣的日子挺好。她還不想那麼快的「還俗」,回到那群懷中、腦中都揣著算盤的商人中去,重新做個「俗人」。

    雖然知道回去是早晚的事。不過,至少——現在她還不想。

    躲在門簾之後偷偷的張望著外面,看著門外井然有序的卸車,看著方大叔夫妻倆臉上開心的笑容,水心嘴角微翹,安心的將門簾放下,轉身走向後面方大嬸他們的臥房。

    她還得再去看看他們房中的那兩幅畫。她的直覺告訴她,那裡面一定有自己需要的答案。

    ……

    金陵,公孫府。

    雲映雪穿著單薄的中衣坐在窗前,望著窗外發呆。

    一頭如墨的青絲隨意的披散在身後,顯得有些凌亂,杏眼紅腫,眼角滿是淚痕。

    自從個半個多月前,大鬧公公公孫讓的六十大壽壽辰之日開始,她就被公孫逸給徹底的軟禁了起來,從此就再未曾踏出過房門半步。

    除了最開始的三、兩天他還曾回房睡過,與自己偶有交談之外,他就一直推說府中有事在忙,連夜裡睡覺都不再回來過。

    至於府中其他的親戚、長輩,不是被她給得罪光了,躲在一旁看笑話,就是生怕被她所連累,連帶的被家主公孫讓給盯上,全部都能有多遠就避多遠,不見了人影。

    現在的她,身邊除了兩個從雲家帶過來的陪嫁丫頭之外,就只剩下一個黑臉黑面,過去從來都沒見過的粗實婆子每日來給她送飯。

    也不知道她是不會講話,還是是個啞巴,她每次都是沉默的進來,也不理房內的雲映雪和兩個丫鬟,只是放下飯轉身就走。等下一次再來送飯時再把上一次的碗筷給收走,從頭到尾都不會看她們三人一眼。

    這樣的冷遇,雲映雪以前在雲府時哪有可能受過。

    只要她一不高興,那全府的人都得心驚膽顫,加倍著小心;她要是賭氣不吃飯,那負責照顧她的丫頭就得被雲浩天給餓上三天,好讓雲映雪消氣。可是現在——

    當雲映雪第一次見到那個粗實婆子的時候就曾經因為她見到自己不行禮而大發雷霆,看也不看就將飯菜從桌上全都給掃落到地面上,等她跪下來跟自己賠不是。

    可是,她萬萬沒想到。那婆子僅僅只是淡淡的望著地面上的飯菜一眼,就沉默著轉身離去,連地面上被摔碎的碗盤碎片都沒管。也沒有看她一眼。

    然後,到了晚飯的當口,那個粗實婆子又來了,一樣的無理,一樣的動作。一樣的面無表情的看著雲映雪發火將飯菜掃落到地面上,一樣的看了眼地面上飯菜,一樣的沉默著轉身離去,一樣的沒有看雲映雪一眼……

    就這樣,同樣的事情一而再再而三,持續了整整三天。

    直到雲映雪連著餓了三天。將房中所有能夠找到的食物全都塞進了自己的肚子,卻還是飢餓難忍的時候,她終於妥協了。

    不再執著於那婆子對自己的態度。而是一抓搶過她手中的食盒狂吃、猛吃……一口氣將足足有三人份,也包含了那兩個陪嫁丫頭的滿滿一食盒的飯菜都給吃光光,連個菜渣都不剩之後,她才摸著滾圓的肚子打了個飽嗝,頗為不捨的將手中高舉的筷子慢慢放下。

    也就是從那天以後。雲映雪發火時還是摔東西、打人、撒潑還是樣樣都來,卻唯獨這食物她絕對不糟蹋。

    雖然不能說她是終於得到教訓學乖了。卻也至少被餓聰明了些,明白了食物的重要性。

    「夫人……您喝點水吧。」

    一個模樣看上去才不過十三、四歲的圓圓臉小丫頭手中端著茶杯,將滿滿一杯的清水遞到雲映雪的面前,稚氣未脫的小臉上滿是擔憂。

    她實在是擔心雲映雪的身子,畢竟最近這五、六天以來她一直都是這個樣子——不吵,不叫,不鬧,不聞,不問……與她平日裡的脾氣實在是相去甚遠。

    就像是她體內的三魂七魄全在不知道什麼時候被遺失了一般,僅剩下個空殼,正在漸漸的冰冷死去……

    雲映雪還是一動不動的定定望著窗外,沒有任何反應。

    看到她這個樣子,小丫頭端著茶杯扭頭看向身旁另一個年紀比她略大上那麼一、兩歲的丫頭,似是在向她求救。

    而那個看上去也不過才十五、六歲,眼角眉梢帶著精明的丫頭瑞珠也只是當作沒看見,逕自的坐在一旁一動不動,似是雲映雪的死活都與她無關一般。

    圓圓臉的小丫頭見她沒有反應,以為是她沒留意到,用腳偷偷的踢了她一下,想要她幫著勸勸,卻不想瑞珠僅是抬頭怪她多事一般的瞪了她一眼,隨後才輕蔑的看了看窗邊的雲映雪,嘴角帶著嘲諷。

    自打七天前,那個每日來送飯的粗實婆子已經由一日來送兩次飯改為一日一次了。

    這房中也已經由於自己三人不能隨便出去,而府中的旁人也不敢靠近而被徹底的隔離開來。這屋裡現在別說是食物,就是連杯茶都端不出來,只剩下少量的清水可以飲用。

    都已經落魄到這個地步了,你還以為你是堂堂的雲家二小姐,江湖上有名的第一美人?——呸!醒醒吧。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你還是趕緊求神拜佛等著你那個爹能盡快上門來賠不是,把你領回家去吧。

    嘴角的嘲諷漸漸加深,瑞珠一把搶過另一個小丫頭手中的茶杯將裡面的清水一飲而盡。她可沒有個能登門拜訪把自己領回家去的爹,也不想跟著這個心腸狠毒的主子一起等死……


作者: catkiki    時間: 2013-9-23 09:13 PM

第091章:引狼入室

    蘇州城,雲府。

    雲浩天鐵青著一張臉,雙手負於背後,定定的站在窗前一語不發。

    身背後,老管家福伯正與一名身穿道袍,體型瘦小,長相有些獐頭鼠目的中年道士小聲耳語。

    兩人靠得極近,站得稍遠些就很難聽清他們兩個到底在說些什麼。

    「……嘀咕嘀咕……嘀嘀咕咕……」

    中年道士的嘴巴一開一合,老管家福伯的臉色一變再變。

    過了好半晌,兩個人才各自站直了身子,彼此點點頭。

    「貧道只知道這麼多,該怎麼做雲施主自做打算吧。只是據貧道所知,雲二小姐目前的境遇似是頗為窘困。」道士一邊說著話,一邊撿起擱在地上的算命幡抱在懷裡。

    那算命幡的上面,四個像是老鼠尾巴沾上墨汁打著轉寫出的古怪小字赫然出現在幡布之上。乍一眼看上去,愣是叫人認不出那到底寫的是什麼。

    等揉完雙眼再好好的定睛觀瞧,上上下下的打量上一番,估計十個人裡能有三、四個悟性好的可以認得出來,那上面寫的正是「迷途知返」這四個大字。

    真別說,這字不像是個字,寫的就跟鬧著玩似的,也算是種境界,一般正常人還真學不來這個。

    讀書人常說「人如其字」,寫這幡的人就如同他的字一樣,同樣的怪裡怪氣,叫人摸不到頭腦。

    明明是武林七大門派之一——華山派的嫡傳弟子,又是這一代掌門的親師弟,不好好的跑江湖混出點名堂,卻偏偏喜歡擺攤算卦,替人測字,整日裡哪兒有熱鬧哪到,最愛打聽別人的小道消息。

    如果不是這些年來掌門師兄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對他放任有餘的話,他怕是早就被踢出山門,從華山派中被除名了。

    老管家福伯回頭看看雲浩天的背影,見他還是無動於衷的望著窗外,福伯無聲的長歎口氣,自懷中掏出兩張一百兩的銀票來,想要交給無心子,以謝他特意從金陵趕到蘇州,來告知公孫讓六十大壽壽宴上所發生的一切。

    「貧道特此前來可不是為了銀子。」看到福伯手中的銀票,無心子呵呵一笑。笑著擺手沒有收。

    對著福伯眨眨眼,無心子擦擦嘴角流出的口水,一臉饞相的問著他:「我聽說……這蘇州城的雲仙樓中最有名的一道菜就是『太白醉雞』。而且這道菜裡用的酒還是這廚子家祖傳的不傳秘方所釀。十里飄香,千金難求。」

    「是有這麼一回事。」看到他一副饞樣,福伯也跟著笑了,明瞭了他的目的。

    「可是我聽說……這『太白醉雞』每日裡只做六桌,不管是什麼人求都得排隊。聽說這隊……都已經排到明年去了……這……」無心子一邊擦著口水。一邊偷瞄著福伯的臉色。

    「好說,好說。無心道長既然肯賞臉,那就是我們雲仙樓的福氣。我一會就親自到雲仙樓去一趟,叫廚子單獨給您備上一桌,就算是您來蘇州城遊玩,雲家給您的接風洗塵。」福伯見狀哈哈一笑。也就不再執著於自己手中的銀票,將之又收回到懷中。

    「好!那咱們可就說定了,無心告辭。」見到目的達到。無心子拱手對著福伯告辭,像是從頭至尾都沒有發現房中還站著另外一個人一樣,拿著自己的算卦幡子緩緩走出門去。

    待他漸漸遠去,福伯臉上的熱情笑容才緩緩收起,長歎一聲。「老爺,二小姐的事您有何打算?」

    「……打算?」一直置身事外的雲浩天終於慢慢轉過身來。目光陰冷,冷笑一聲問著福伯,「你的意思是叫我用雲家名下所有的產業,去換回個愚蠢透頂的女兒回來繼續氣我?」

    打算?哼!見鬼的打算!!

    雲浩天重重的冷哼一聲,一想起平素疼愛的小女兒來就一肚子的火。

    千交代、萬交代。交代她嫁到夫家之後一定要管好脾氣,不能什麼事都任著性子胡來。就算是看誰看不過眼去,也要做的神不知鬼不覺,不能留下痕跡。

    可是她倒好!嘴裡答應的好聽,轉頭到了夫家就全都給忘了!

    本以為她雖然是蠢點、笨點、腦子不夠用點,可是至少還能分得清事情的輕重,肚子裡又懷著公孫家的種。只要孩子一出世是個男孩,那她這「公孫家大奶奶」的地位也就著實坐穩了。

    只要她肯動動腦子,安分一點,在孩子生下來以前別闖下什麼大禍,沒被別人抓住什麼把柄,那麼就算是日後公孫逸花心再領了別的女人進家門,也對她不會有任何的威脅。

    結果呢?

    沒想到她竟然真的那麼糊塗!會選在公公公孫讓的六十大壽上大鬧一場?!——她那腦袋裡到底裝的都是什麼?豆腐渣嗎?!

    越想越生氣,雲浩天衣袖一揮,重重拍在窗框上,頓時將木質的窗框拍個粉碎。

    「老爺……」福伯微微一側身子,躲過窗框被拍碎而四處飛散的碎木渣,繼續開口,「二小姐做事確實衝動,這個可以日後慢慢教。可是照目前的形勢來看,公孫家是鐵了心要針對雲家。否則怎麼會如此的心狠,竟然會瞞著外人將有身孕的二小姐給軟禁在房中不讓出門,還日日只送一餐去。看來,二小姐在姑爺心中的地位怕是……」

    雲浩天抬手,阻止福伯繼續說下去,眼中眼神黯淡,有著深深的自責。

    從他與公孫逸合謀之日開始,從他對大女兒水心的種種算計中,自己就已經看出他心術不正,是個地地道道的偽君子。

    可是當時的他曾經一意孤行的自以為是,認為公孫逸到底是個嘴上無毛的無知小輩,他那點小心思全都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成不了什麼氣候。

    況且當時他對映雪表現的又一往情深,讓自己認為他雖然貪財好色,可是至少對映雪卻是真心的,能夠好好對待映雪和他們未出世的孩子。就算是他日後好色本性暴露,有自己和雲家的財勢做後盾,映雪也不會吃虧。

    加上當時逼走水心拿到雲家全部產業的計劃又迫在眉睫,箭在弦上不得不發,自己也就沒有顧慮那麼多,稀里糊塗的讓映雪嫁了。

    結果……結果自己果然是看錯了人,誤了女兒的終生。

    想到這,雲浩天一直鐵青的臉色終於放緩,微微輕歎。

    氣歸氣,映雪到底是他的心頭肉,是她這輩子最疼的女兒。怒其不爭是事實,可是他更心疼女兒如今的處境。

    擺擺手,雲浩天招來老管家福伯扶著他走向椅子,一邊走,一邊詢問著他的意見。

    「福叔,你覺得公孫家究竟意欲何為?」雲浩天的個較為剛愎自用,像今天這樣問著別人的意見實屬罕見。

    「老爺,您這是讓老奴說實話?」福伯扶著他,抬頭正色的看了他一眼。

    「說吧。」雲浩天抿著嘴。

    福伯見狀也不推脫,想了想開口道:「以老奴所見,公孫家確是有吞掉我們雲家之意。」

    「哼!」雲浩天聽了又是一聲冷哼,卻沒有打斷福伯的話。

    福伯也不在意,看了眼他繼續道:「可是他們一時間卻也無法全部吞下。先不說這江湖上的流言蜚語,光是『二小姐嫁去夫家不出兩月,就被夫家軟禁』一事就可以讓他們丟盡顏面。」

    「雖說有二小姐大鬧壽宴一事在先,可是畢竟如此對待一個有身孕的弱女子也不光彩。如果我們兩家真的鬧僵,將這事傳將出去,公孫家到底也是臉上無光,惹人非議。」

    「再說雲家產業說大不大,說小可也不小。咱們好歹也是江南首富,再加上大小姐的經商手段,還有她與『錢家』的關係,公孫家想要冒冒然吞掉雲家他也得先掂量掂量自己的份量,看看這張「餅」他到底能不能一口吞得下。」

    「以我看,公孫家此次所為僅僅只是個『下馬威』,想要我們雲家主動登門去賠禮道歉。然後再主動雙手奉上『補償』,他們才肯踏著台階下,重新接納二小姐。」

    「哼!」雲浩天一拳砸在椅子旁的條几上,打翻了茶杯,「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他們那一家子就是窩餵不飽的狼!他們這是打算用映雪做要挾,逼著我們一點一點把雲家都拱手奉上!無恥,太無恥了!」說著話又是一拳。

    福伯站在一旁不再出聲,任著雲浩天發洩,眼中目光清冷,叫人看不出他真正的情緒。

    ……

    燕雀歸巢,人聲鼎沸。

    轉眼已是酉時,水心站在方大嬸夫婦倆的臥房中望著那兩幅畫發呆,連方大嬸走進房來都沒有察覺。

    而方大嬸也不吵她,只是輕輕的走到木桌旁將紙筆放下,拿起木凳上的女紅籃子放在腿上,摸著那雙已經銹好的鞋墊默不出聲。

    兩個女人彼此的沉默著,各自想著自己的事。

    良久,水心才慢慢轉動著已經僵硬的脖子,一轉頭,正好瞧見不知道什麼走進屋來的方大嬸。

    「方大嬸好,外面已經忙完了?」沒有一點私自進入人家房間被逮到的尷尬,水心臉皮厚到一個境界,自然的搭著話。

    「完了。丫頭餓了吧?大嬸一會就去做晚飯。」方大嬸點點頭,笑著站起身來就要往外走。

    還沒走幾步,手剛搭到房門上,就聽到身背後的水心語氣肯定的問道:「方大嬸,您娘家是姓杜吧?」


作者: catkiki    時間: 2013-9-23 09:13 PM

第092章:話說當年

    方大嬸的手放在房門上一動不動,呆站了許久,她才緩緩的轉過身來,對著水心微微一笑。

    「到底還是被你猜出來了。」方大嬸笑的淡然。

    「是您沒刻意的防著我。」水心望著她的雙眼,驚心其中的冷漠。

    哀,莫大大於心死。

    方大嬸在方大叔面前掩飾的很好,總是恬靜的笑著,笑得滿足。

    可是在他轉過身去看不到的時候,方大嬸眼中的不捨與落寞卻出賣了她。

    這個世上沒有幾人能在明知道自己的壽命只剩下不到兩年的情況下還笑得開心,笑得灑脫……

    特別是當自己的身邊還有一個不願與之分離的人在的時候,那種不甘與難以割捨更是會如同鹽撒火燒般讓人痛徹心扉。

    「防?」杜慧娘輕笑,「防有用嗎?況且……也沒什麼必要了。」幽幽的語氣如泣如訴。

    水心瞭然的望著她,心知她現在情緒不穩定。

    長期以來不想方大叔擔心而強顏歡笑,讓她的心中早已經千瘡百孔,卻無法與最親近的人傾訴。

    所有的悲傷、恐懼,全都一個人扛著,她累了,她真的累了。

    水心心中明白,卻不直言,並沒有直接將「解藥」一事道出,而是裝作並未察覺的樣子裝傻反問:「必要嘛,還是有的吧?畢竟當年杜老將軍一家被以『叛國罪』滿門抄斬的時候,杜三小姐的大名也曾被紅筆劃下,早已是亡魂之人。而今日……」

    水心對著杜慧娘微微一笑,「今日你、我,一人一魂,一陰一陽,卻能夠同桌吃飯。把酒言歡,怕也是因為我們有著莫大的緣分,上天注定我們會在此相遇了吶。」

    「緣分?」杜慧娘有趣一笑,隨即冷下臉來,眉眼間透著股傲氣。

    「水丫頭,咱們明白人不說暗語,你也不用繞著圈子跟我說話。也別在那人魂陰陽的鬼話連篇,我是人是鬼你心裡自是清楚。我不知道你是誰派來的,也不知道你到底是打著什麼主意,為什麼會事隔二十年之後還緊揪著杜家不放。」

    「我只知道。我杜三娘如今只是風中殘燭,隨時都會沒了性命。你若是想從我嘴裡探聽出當年的一字一句,我奉勸你還是死了這條心吧。杜三娘無可奉告!」

    杜慧娘一改平日裡的端莊恬靜,說話鏗鏘有力、擲地有聲。端的是將門之後,虎父無犬女,個性耿直、且性烈如火。

    此時的她不再是那個隱居在山中小店,以夫為天。圍著灶台忙前忙後的「方大嬸」,而是大魏國睿王蕭擎宇生母葉皇后的親表妹,前鎮國將軍杜如龍府中的杜慧娘、杜三小姐。

    二十年前的杜三小姐在京城中也算是頗為有名。

    杜氏一門滿門忠烈,五代從戎。杜如龍杜老將軍更是戎馬一生,鎮守大魏國邊疆,獲先帝御賜「鎮國將軍」封。

    他的兩個兒子成年之後也皆紛紛投身軍中。跟隨在他的身邊為國效力。

    獨留唯一的女兒杜慧娘在京城,想她多學琴棋書畫、女紅刺繡,不要跟兩個哥哥一樣整日裡舞刀弄槍。沒個大小姐的樣子。

    卻不想,到底是「龍生龍鳳生風,老鼠的兒子會打洞。」這小慧娘自小跟在兩個哥哥的身後跑來跑去,陪著他們讀書練武,整日裡的耳熟目染。竟也將兩把短刀舞得有模有樣,上陣殺敵是差了點。自保倒是沒有什麼問題。

    再加上她自幼天資聰明,個性又相對沉穩,比兩個大她三歲的雙胞胎哥哥更能迅速理解先生話中的含義,舉一反三。

    使得她一本《女誡》忘了背,背了忘,到最後也沒記全。反倒是把《商君書》、《司馬法》、《六韜》、《三略》等武經給背得滾瓜爛熟,熟記於心。

    最後,在她十八歲那年,北臨國毫無預兆的突然大舉南進,直逼杜老將軍駐守之地。

    敵眾我寡,城中又有著滿城的老弱婦孺,讓本可帶兵突出重圍的杜老將軍選擇了困守,只派自己的二兒子帶著一隊輕騎兵趁著北臨的包圍圈還未完全封鎖之前衝了出去,將這消息傳回京城。

    至於那所謂的「未完全封鎖」,不用想也知道,那僅是北臨國軍隊的一個幌子,目的就是為了甕中捉鱉。

    父子三人選定的地點是一處山谷,地勢險阻,兩旁全是林立的怪石,敵軍的大隊人馬根本無法進入谷中。但是如果敵軍從山壁之上向下投石的話,沖谷之人必定會損失慘重。

    思來想去,最後他們還是決定賭上一把,畢竟那裡雖險,卻也是勝算最大的地方。只要有一個人能夠衝過去將消息傳回京城,那就已經達到了目的。

    那一晚,杜老將軍與大兒子手拿著酒碗,一一與即將動身而去的二兒子和三十名自願跟隨的死士們敬酒,莊嚴而肅穆的目送著他們翻身上馬,漸行漸遠……

    那一次,是他最後一次見到自己的二兒子。

    那個玩世不恭的臭小子直到翻身上馬離開前都還是嘴角噙著那抹慵懶的笑,笑歎這裡的酒真難喝,等回到京城之後一定要去京城中最好的酒樓裡喝上三天三夜。

    可誰又能想得到,當他終於將這個被敵軍刻意封鎖,重之又重的消息帶回京城時,他早已斷去左臂,右臂也被毒箭射中,烏黑腫脹,渾身都是烏黑色的血,雙腿更是一片模糊,傷口深可見骨。

    當時的他別說是酒罈,僅剩的右手連隻毛筆都握不住。

    最後還是噙著淚,坐在地上將他抱在懷中的杜慧娘用手攥著酒壺餵的他。

    而她那個渾身是血,全身上下找不到一塊好肉的可惡二哥臨嚥氣的時候竟然還在笑,笑著問她,「如果他死了,那欠軟香樓的花酒錢就可以不用還了吧?」

    就在他去世的第二天,杜慧娘隻身一人去了一趟「軟香樓」,見到了他欠人家錢的那位姑娘。

    在看到她聽聞二哥死訊之後的悲痛拒絕,幾度昏厥之後,杜慧娘氣的差點跑回去鞭他的屍。

    該死的臭二哥!!你欠的僅僅只是人家的酒錢?!欠什麼不好,你欠人家情債?!!

    最後實在沒轍,看那姑娘哭了昏,昏了哭的也不是個辦法,杜慧娘只好手刀一落,打昏了她。

    留下包銀子和封信給她,告訴她:如果有難處可以隨時來杜府找自己,如果她想贖身重新開始生活,自己也可以幫她。

    就這樣,一邊歎息著,一邊緩緩的離開了那裡。

    再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就在杜慧娘女扮男裝,打算尾隨著魏王派出去支援杜老將軍的軍隊一起北行前,她繞路又去了趟「軟香樓」,卻沒能見到那個姑娘。

    問了軟香樓的媽媽卻被告知她一直在床上養病,可是那閃爍的眼神與吞吐的言辭卻讓杜慧娘疑了心,表面上並未再多說些什麼,轉身就走,卻躲在暗中一直留意著軟香樓的一舉一動。

    隨後,在軟香樓的後門,果然被她逮到兩個鬼鬼祟祟扛著張破草蓆,趁著天黑路上無人的時候朝著城門外跑去的兩名護院。

    杜慧娘隱身在黑暗中,一路跟著他們去了城外的一處亂葬崗,在兩人丟下蓆子轉身就走時一人一拳捶在肚子上,揍昏了他們。

    還順手扒光了他們兩個的衣服,讓他們光著身子睡在這,陪著這裡遍地的無名屍骨一起睡到到大天亮。

    揮揮手,將手中的衣服丟在遠處,杜慧娘還算是有良心,沒有把事情做絕,讓他倆明兒一大早光著身子回城。

    這只是一個小小的懲罰,讓他們壞事做盡之餘也重新學習一下,懂得尊重別人的生命。

    不過,經過這一夜,會不會有什麼無主孤魂,夜行動物的跑來偷他們的衣服就不得而知了。

    要是真是不幸被人偷了衣服,赤身裸體的回去,也只能說他們倆命中注定活該如此,也算是壞事做多了的報應。

    望了眼天上迷濛的月光,杜慧娘自懷中掏出個火折子,望著地上的破草蓆輕歎一聲,動手解開了上面的草繩,果然——裡面躺著的正是那位姑娘。

    脖子間一道刺目的紫紅印橫在上面,說明了她的死因。

    可是,很奇怪。

    懸樑自刎之人多數會掙扎不已,面上的表情保持著斷氣前那一刻的猙獰,可是她卻很安詳,安詳的仿若只是在睡覺。

    嘴角甚至於還有些微翹,彷彿是了卻了一切心願般,走的灑脫,走的快樂,走的有些迫不及待。

    就像是情竇初開的少女急著去見心頭的情郎,嬌羞,羞澀,又有些期待。

    杜慧娘默默的看著她,身邊冷風陣陣,火折子上微弱的火光飄忽不定,她卻不覺得害怕。輕輕的將草蓆又蓋回到那姑娘的身上,她望望四周,辨認著方向,朝著城門的方向跑去。

    ……

    「……後來,這位已經查不到本名,在『軟香樓』被叫做『秋夕』的女子被方大嬸你帶著府中的下人給帶回到杜府,與杜二哥一同安葬。而方大嬸您安排好這一切之後就隨著大軍出發,跟在後面,一路跟到杜老將軍被困守之地。

    後又為父兄夜闖軍營,為前去支援的賀老侯爺獻計,兵分數路,截斷對方糧草,解了杜老將軍的圍城之困,可對?」

    水心一口氣將當年不為外人所知的旁枝末節,鉅細靡遺的一一道出,對著面露驚訝的方大嬸淡淡一笑。


作者: catkiki    時間: 2013-9-23 09:14 PM

第093章:亡魂之人

    「你到底是誰?」

    杜慧娘有些驚訝的看著水心,眼神戒備的同時卻又有著絲難掩的激動,

    水心這個丫頭的年紀看上去不過剛剛二十歲出頭,以她的年紀來看實在是太過年輕。

    事發時她頂多兩、三歲,還是個奶娃娃,根本不可能會清楚當年的那些事。

    況且,凡是牽涉到「那件事」的當事人,也全都早已經不在這個世上了,被時間和人們給漸漸淡忘在腦後。

    只有自己這個「亡魂之人」還孤零零的遺在世上,隱姓埋名,苟延殘喘……

    可是,還是很奇怪。

    她這樣的年紀,卻對當年的事知之甚詳,甚至提到的某些細節更是知情者不會超過三個人的極為瑣碎的「小秘密」。

    她到底是從哪裡聽來這些事的?

    杜慧娘想問,卻一再的在心底告誡著自己:不能急,千萬不能急!

    看著杜慧娘的表情,水心知道她已經動搖了,對自己的來歷產生了興趣。

    「讓我想想啊,我該怎麼說。」

    眸子微垂,水心低頭望著地面,腦中盤算著該如何解釋。

    畢竟她怎麼說也是外人,當年之事也是斷斷續續從四哥睿王口中聽說的,並且還有很大一部分的事是四哥與師父兩個人交談,她躲在一旁裝睡偷聽到的。

    幸虧方大嬸情緒激動沒有再細究,否則自己一定露出馬腳。

    水心低頭想事,卻沒有留意到杜慧娘的舉動。

    她雖然聰明,卻畢竟只是名商人,與跟在父兄身邊經歷過生死戰場的杜慧娘不同,精明有餘卻心慈手軟,對人的防備心不夠。

    僅僅只是那麼一瞬間的疏忽。目光從對方身上移了開來,就將自己暴露在危險之中,被不知什麼時候悄然繞到她身後的杜慧娘從背後勒住脖子,一把小巧的薄刃短刀打橫停在她的面前。

    森寒的刀刃反射著寒光映在水心臉上,惹來她一陣輕顫。

    「嘿,嘿嘿——有話好說。」水心乾笑著,渾身放鬆,不敢輕舉妄動。

    她很清楚傳說中「杜三娘」的那副烈火脾氣,為了自己的脖子和小命著想,自己還是乖乖的比較好。

    「說。到底是誰派你來的!」杜慧娘勒著水心的脖子,手臂漸漸收緊。

    「沒有派,我自己無意間溜躂過來的。」水心誠實以告。

    「少廢話。說實話!」顯然杜慧娘根本就不信所謂的「無意間自己溜躂」的這套說辭。

    「真……真是實話。」水心有些呼吸困難,說話斷斷續續。

    「哼!」冷哼一聲,杜慧娘手臂繼續用力,「無意間溜躂就能正好溜躂到我這,還能一口氣說出當年不為人知的秘密?水丫頭。你倒是能耐不小呀。」

    「哈……哈哈……好……好說。」被勒的都已經快要喘不過氣來了,水心這丫頭還有閒心在那耍嘴皮子。

    看著她這「死豬不怕開水燙」的德行,杜慧娘恨得牙根直癢癢,真想乾脆直接把這死丫頭給勒死算了,免得留在人世間為禍人間,禍害世人。

    說句實話。她是打心底不願意傷害水心。

    這丫頭奸詐,狡猾,無恥。臉皮厚,卻又不失真性情,她是打從心眼裡喜歡著水心。

    如果不是為了問出事情的真相,她也不願意如此對待水心,威脅著她。

    可是誰想。這丫頭的一張大嘴巴,吧啦吧啦的動起來沒完。從南說到北,從天說到地,從活人說到死人……就是完全的不說正事。硬生生的要把聽話的人給急死、氣死……

    拿她沒轍,杜慧娘偷偷的將手臂放鬆了些,讓水心能夠呼吸,又再追問道:「那你是從誰那裡聽來的?!」

    水心大口的呼吸著空氣,腦袋裡還有些昏沉沉的,聽見杜慧娘的問話馬上下意識開口,迷迷糊糊的回答道:「我四哥,你侄子那裡。」

    「侄子?」杜慧娘有些莫名其妙的重複了一遍,遂才想明白這關係,馬上表情一變,透著股陰冷,手臂又再用力,「不可能!!宇兒早就不在這世上了!他早已經埋骨北疆,再也不會回來了……」說到最後,整個人已經泣不成聲。

    「死了……全死了……所有人的全都死了……」

    「方……方大嬸……咳……咳咳……放鬆,放鬆些……我要……」聽見哭聲,水心再也無法保持放鬆,趕忙的用手拍著杜慧娘的手臂,提醒著她,她的懷裡可還勒著一個呢。

    她哭倒是不要緊,可就是別一時用力過猛把自己給勒死,那自己可就委屈大嘍。

    拍一拍,沒反應……再拍,還是沒反應……

    水心拚命的吸著氣,想也不想的乾脆放聲大叫,「慕容白!——救命啊——」

    刺耳的尖叫聲穿過房門朝外傳去,這還是水心活了二十四年,第一次這麼賣力氣的尖叫,也是她叫的最像女人的一次。

    沒過多久,房門被人從外面用力撞開,方大叔與慕容白並肩走了進來。

    慕容白還是見慣的一臉冰冷,看不出情緒。可是那方大叔此時卻滿臉的淚痕,衣衫凌亂,看不出是喜極而泣,還是受了欺負而悲痛拒絕。

    兩人進到房來定睛觀瞧,在看到水心與杜慧娘兩人的動作之後全都一愣,慕容白的眼神瞬間又冷了幾分,而方大叔卻一臉的錯愕。

    「慧娘,快放手!」眼看著水心的小臉已經開始發紫,而自家妻子卻還是不管不顧的落著淚死勒,方大叔趕忙的走了過去,想要分開二人。

    可是,他卻撲了個空。

    他剛邁出去兩步,距離自己還有三四步之遙的水心二人就忽然自自己的面前消失,還沒等他反應過來,就看到一個與「慧娘」身影極其相似的人影朝著自己撞來。

    張臂,接人,撞擊,倒地,疼……

    等這一連串的動作全部發生之後,看著抱著水心站在一旁,正幫她在順氣的慕容白,方大叔才終於弄明白剛才那一瞬間到底發生了什麼。

    同時也對為了救水心而把別人家的老婆給隨便丟飛的慕容白,丟過去一個大大的大白眼。

    仔細的檢查著妻子,見她只是不明原因的一直在流淚之外並沒有什麼大礙,方大叔才緩了緩臉色,鬆了口氣,望著此刻已經緩過氣來的水心,沒好氣的道:「我說水丫頭,你家那位也太狠了點吧?就這麼把別人家的媳婦給摔飛到半空中?」

    「咳……我說方大叔……」水心的喉嚨有些沙啞,也回瞪著他,同樣沒什麼好氣的開口,「要不把我跟方大嬸換換?我倒是不介意飛一次,反正比被人勒著脖子差點沒氣了強。」

    「哈,哈哈……當我沒說,沒說。」看到水心此刻的狼狽,方大叔就算心疼妻子也不好再多說什麼,只好摸著腦袋裝傻,不敢再追究。

    接過慕容白從一旁端來的水一口灌下,水心看著還在默默流淚的方大嬸暗暗歎了口氣。

    心知她此刻已經亂了心神,不光是在哭表姐葉皇后一族的遭遇,也是在哭杜家滿門忠烈卻落得個「叛國」的罪名滿門抄斬,更是在哭那葬身他鄉的皇長子「宇兒」,還有她自己……

    明白她是苦於多年的心結無處發洩,平日裡還要裝作沒事的樣子,未免夫婿的擔心。此番觸景生情,就再也控制不住二十幾年來內心的悲傷。

    傷痛如決堤之水,一發不可收拾。

    抽抽鼻子,水心的鼻尖也有些泛酸,可是卻也清楚,現在不是該哭的時候。

    對著身旁一語不發卻渾身散發出森寒之氣的慕容白眨眨眼,安撫著他的怒火,水心慢慢的站起身來,走到方大嬸夫婦面前。

    緩緩的蹲下身子,與仍在呆呆落淚的方大嬸平視,直視著她的雙眼,一字一句的說道:

    「皇長子蕭靖宇,大魏神武九年出生,殤於神武廿一年。作為質子送與北臨國途中,偶遇山崩不幸薨於北疆苦寒之地,隨行隨侍之人數次苦尋,皆無果。」

    許是水心話中的某些詞觸動了杜慧娘的心,讓她原本無神的雙眸慢慢的恢復了些許神采,回望著水心。

    水心見狀,終於是安下心來,緩緩探手進懷中,掏出一小塊通體烏黑,似是什麼東西的一角碎片來。

    只那塊碎片呈不規則狀,看不出原本的形狀,可是唯有一角,上面卻沾著一點紅,就像是極黑的墨汁中被人滴入一滴艷紅的鮮血。

    杜慧娘原本略顯呆滯的眸子的在見到那點紅時,忽然瞬間睜大,一把把那塊東西搶進手中,來回的反覆觀瞧。

    她的身後,滿頭霧水一直摸不到頭腦的方大叔此時也是面露激動,虎目中蓄著淚水,黝黑的大手微微顫抖,用力的抱緊妻子。

    「方大嬸。」水心見到他們夫妻二人的表情,嘴角微翹,「你剛才不是一直問我,我到底是從誰那裡聽說的,又是誰派我來尋你們的?

    如果此時此刻我再告訴你一次,這東西的主人本也是『亡魂之人』並且尚在人間。告訴我那些事,和讓我來找尋你們的都是他的話,你們可願意信我?」


作者: catkiki    時間: 2013-9-23 09:14 PM

第094章:講故事

    方大叔夫婦倆對視一眼,各自點點頭。

    杜慧娘急於知道自己親人的下落。

    別說是水心已經拿出了這麼多證據,證明自己確實是沒有在說謊。即便是她什麼也不說,僅僅是掏出那塊墨玉來,杜慧娘也會選擇點頭相信的。

    至於方大叔,不同於妻子,他的目光則是投注在慕容白的身上。

    眼神中閃爍著期望,顯然是方才水心與杜慧娘在房中交談之時,屋外面的兩個男人也沒閒著。

    慕容白定是與方大叔說了些什麼,所以他的態度和表情才會那麼怪。

    至於方大叔身上那身破了相的衣裳,不用看也清楚,這兩個男人之間的對話一定不怎麼「君子」,不但動口,也還動手。

    「呵呵,那好。」看到兩人都點頭,蹲在地上的水心微笑著站起身來,走回到房中唯一的一個木凳旁慢慢坐下,指了指對面的床,「方大叔,您二位是不是也去坐下來啊?咱這要說的話怕是一、兩個時辰也說不完啊。」

    「對,水丫頭說的對。」看了眼懷中面上還帶著淚的妻子,方大叔滿心的贊同,扶著杜慧娘走到床邊坐下。

    深吸了口氣,問道:「水丫頭,是你先講,還是我們先?」

    「我先好了。」水心想了想,忽然一笑,「我琢磨著怎麼也是我的故事長,你們的說一說就沒了。要是你們為了聽故事不好好的講,那我不虧大發了?不幹,不幹。」

    說著話,還用手擺了擺,一副小孩子耍賴的天真摸樣,逗得方大叔大笑,杜慧娘的嘴角也隱隱露出抹笑意來。

    水心賊眼一溜。心中暗自得意:「這才對嘛!哪有聽故事是哭喪著一張臉的?多沒樂趣!」

    故意用話逗著方大叔夫婦倆開心,見他們的臉上終於有了好摸樣,水心才舔舔嘴唇,開始了敘述。

    ……

    昏暗的山中小店內點著一盞盞新的青瓷燈,水心四人圍坐在桌前,一邊吃著飯,一邊繼續著還未完的「講故事」。

    喝口老酒,暖一暖被寒冷夜風吹涼的身子,水心掏出手帕,拭去杜慧娘眼角的淚水。無奈的長歎一聲,「方大嬸,您怎麼又哭了?我們蘇州剛發完大水。好不容易才停,您可別再繼續『下雨』了。」

    「蘇州?」杜慧娘聞言有些激動,忘情的抓著水心攥著手帕的手,急切的問道:「宇兒呢?宇兒也在蘇州?」

    「沒。」眼看著杜慧娘失望的別開眼,又要繼續哭。水心又是一聲長歎,沒轍的撇撇嘴,「別急,別急,我這就把您那寶貝『宇兒』的事先全說出來成不?您可別再哭了,求您了!」

    搖搖頭。拿起酒杯一飲而盡,水心想了想張口道:「方大嬸您也知道,自您的表姐葉皇后一族被人密奏『密謀造反』一事被揭發。忽然一夕之間出現了很多無中生有的證據和人證。當時朝中人心惶惶,全都惶惶不可終日。」

    「尤其是與葉家走的最近的『杜家』和『莫家』,更是首當其衝,成為了那密奏中所書的密謀造反的主要策劃者。至於剩下與葉氏一族有來往之人,也全都一一被列於紙上。就連當年領命帶兵前去支援杜老將軍的賀老侯爺的名字也在上面。其餘的那些各部侍郎,各府州郡。更是不計其數。所以……」

    「所以那個昏君就聽信讒言,問也不問的就將葉家、杜家、莫家三族治罪,一道聖旨就定了三家的『欺君叛國』滿門抄斬!!」杜慧娘冷哼一聲,激動的打斷水心的話。

    「嗯,表面上來看確實如此。」水心點點頭。

    「表面?還有什麼表面!自古皇帝多薄情!他怎麼會管你滿門忠烈戰死沙場,夫妻情分鶼鰈情深?哼!他就是這天底下最大的偽君子!!」杜慧娘越講越激動,臉上帶著深深的恨意。

    「其實……莫家也有後人在的。」雖然水心也贊同方大嬸的話,不過要說的話還是得說,所以她一邊點著頭,一邊慢悠悠的繼續講。

    「莫家?」杜慧娘楞了一下。

    原本以為當年那場人禍過去之後,天底下就只剩下自己這一個「亡魂之人」。怎麼今天一天之間竟然會又突然冒出來這麼多個?

    「對呀,我家二哥。」水心點點頭,「不過那變態現在不救人了,改成毒人。每天抓著人到處試藥,在山上一個不注意就會被他在飯菜中下毒,那後果……生不如死啊……」

    說完話,水心表情苦澀的猛搖頭,表示她自己也深受其害,也曾經生不如死過。

    看到水心那緊皺的小臉,怒氣當頭的方大嬸也不由得輕輕一笑,表情平靜了一些。

    「呵呵,水丫頭,你這話怎麼都只說個半截呀?方大嬸到現在還是一頭霧水,弄不清楚莫家的後人怎麼又成了你二哥?」

    「別急,聽我慢慢說。」水心對著方大嬸眨眨眼,整理了下思緒。

    「我剛才說到哪了?……哦,對,說到密奏那。」水心自問自答,繼續開口,「其實那密奏還有後續。在那密奏剛出現時,當今聖上也曾經懷疑過葉、杜、莫三家,畢竟上面說的有理有據,叫人不起疑也難。」

    「只是後來,當那些忽然出現的人證與物證越來越多之後,他對葉氏等三族的疑心反倒降低了許多,而是對那份密奏的用意和出處起了疑。要知道,那份密奏上並沒有落款,是隨著各地的公文一起被送上來的,這樣的安排怎能不讓人懷疑?」

    「所以,當聖上起疑之後,當夜便不再留宿葉皇后寢宮,也從此未曾再踏入過那裡半步。幾日後,才秘密派人深夜去葉家,杜家和莫家,急召他們入宮。當時葉皇后也在場,所有人看到那份密奏之後全都傻了眼,不敢相信竟然會有這麼一個東西出現在皇上的手中。當場全部人全都跪倒在地,請聖上明查。」

    「之後的事,方大嬸您也親身經歷了。之後聖上在早朝之上大怒,當著文武百官的面將那本密奏摔於殿上,當場將葉丞相與杜老將軍押進天牢,而當時尚在太醫院的莫太醫也一同被押往,葉皇后也隨之被打入冷宮,連同著皇長子一起。之後……」水心長歎。

    「之後葉皇后為表清白服毒自盡,葉丞相與杜老將軍,還有那莫太醫三人被全被押往刑場,府邸被查抄,落得個滿門抄斬的下場。可憐當年年僅九歲的皇長子,自己被獨自留於冷宮之內,身邊連個伺候的人都沒有,就這樣度過了漫長而孤寂的兩年。」

    「直到兩年之後,大魏與北臨戰事暫時和緩,已被廢除太子之位的皇長子作為質子被送往北臨做人質,卻在去往北臨的路上遭遇山難,就此薨於北疆苦寒之地,從此世間再無『皇長子』此人,卻多了個現如今的『睿王』蕭擎宇。」話說至此,水心才長長的舒了口氣。

    端起酒杯卻發現裡面空空如也,皺起眉頭望了眼慕容白,這才悶悶不樂的端起茶杯痛飲。

    「什……你說,你說宇兒……宇兒他……」聽著水心重複那段傷心的往事,杜慧娘又再暗暗掉淚,一直到最後的時候,聽見當今的睿王蕭擎宇竟然就是自己的「宇兒」的時候,她才驚訝的瞪圓了雙眼,不敢置信的望著水心。

    「怎麼會,怎麼會……」轉頭看向自己的夫婿,方大嬸夫婦倆全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一個已死之人又再活過來,已經就夠叫人難以置信的了,而這皇子竟然也能假冒?

    世人皆知,這睿王蕭擎宇是當今聖上的三皇子,自幼身體虛弱,極少出現在眾人的面前。一直與其親母淑妃住在長秋殿中不問世事,只有五歲那年宮中大宴,由淑妃抱著出現在眾人的眼前一次。聖上大喜,賜予一片黃金百歲鎖,後就又消失於所有人的視線之所外,再也沒有出現過。

    再後來,宮中的傳聞也只不過是疼愛他的聖上又命令太醫院眾太醫為他遍尋天下名藥,細心調養了十餘年,他才漸漸康復。

    等到他再一次出現在文武群臣的面前時,正是他被封為「睿王」之日,那時的他早已過了弱冠之齡,氣宇軒昂,眼光銳利,讓人不敢輕視。

    可現如今,水心竟然說他就是當年早殤的皇長子……這……杜慧娘實在是不敢相信。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杜慧娘緊攥著衣袖追問到。

    不相信歸不相信,可是杜慧娘到底是經歷過大風大浪,又自幼由生在官宦人家,心裡也清楚,對於當權之人,這世上其實是沒有什麼事是不可能的。

    「怎麼回事?」水心撇撇嘴反問,臉上的表情有些不太自在,似是感傷,又似是無力反抗,「事情還不就是那麼回事?皇帝老子對那份密奏起了疑心,又心驚那背後所隱藏的另外一股更大的力量,所以就急召那幾位腦袋中只有『大魏國』的忠心之臣,用君臣之義,護國之心的話套住了他們,逼著他們自背罵名。君臣一起大唱一出『苦肉計』好抓住一直在暗中窺視大魏江山的那群野狼的狼尾巴?!」


作者: catkiki    時間: 2013-9-23 09:15 PM

第095章:五味雜陳

    方大嬸夫婦倆對看一眼,誰也沒有出聲,顯然是都沒料到這其中還有這些隱情。

    「呵——」

    忽然,有人發出聲輕笑。

    水心側頭,詫異的看了眼慕容白。

    慕容白端坐在那,依然是一副面無表情的冰山臉,回望著水心,眼中沒有任何情緒。

    如果不是水心近兩個月來一直與慕容白朝夕相處,太過熟悉他的聲音,否則她自己也不敢肯定,剛才那聲笑就是他發出來的。

    那笑,明顯帶著輕蔑,還有些幸災樂禍,實在不像是慕容白這種性格的人會表露出的情緒。

    上上下下仔細打量著慕容白,見他又擺出那張冰山臉來佯裝無事,水心在心中冷哼一聲,暫時懶得與他計較。

    反正來日方長,自己有的是時間與他慢慢磨,早晚會把他的所有秘密都從那張蚌殼一樣的嘴巴裡撬出來的!

    丟給他個大白眼,不再理他,水心轉頭看向坐在對面的方大嬸夫婦倆。

    見她轉過頭,杜慧娘有些猶豫的開口問道:「水丫頭,這些……都是真的嗎?如果照你所言,那我爹他們根本就是自己尋死。這……」到底是為什麼?!

    杜慧娘很想問,卻不忍問出口。

    其實即使不問,答案她也很清楚。

    對於那個個性耿直、以君為天的爹來說,為了國家、為了明君,他確是會選擇這樣做的人。

    以自己一族人為代價,換取大魏國黎民百姓的平穩生活,他是絕對不會後悔的。

    可是——公平嗎?

    這樣做對那些毫不知情,無辜枉死的族人們來說,這樣公平嗎?他們願意嗎?他們甘心嗎?!

    杜慧娘苦澀的搖搖頭,想不出答案。

    方大叔見到妻子的臉色。嘴巴裡也儘是苦澀。

    他不由自主的想,如果是他自己在面對這樣的抉擇時,是會選擇自己的族人,還是會選擇百姓?

    緊握成拳,拳頭捏得咯吱咯吱響——最後,他也一樣搖搖頭,沒有答案。

    難,太難!

    有個姓范被貶的老頭應滕子京之請,借重修岳陽樓之際大筆一揮,寫下了「憂天下之憂而憂。樂天下之樂而樂。」這樣的句子,抒發著自己遠大的抱負。

    卻不想,他自己實在是官運不濟。被貶之後再被貶,赴任途中病死異鄉,到最後仍是壯志未酬,抱負成空。

    時至今日,又有著多少人被這「君臣禮儀」四個字給壓的喘不過氣來。淪為權利爭鬥之下的棄子?

    水心是個局外人,站得遠些,自是也看得更為清楚些,更是免不了心中長歎,「我想,杜老將軍他們這麼做。一方面是因為『侍君以忠』,一方面也是為了保護你們,為各自的家族留下條血脈。」

    「哼!忠?」杜慧娘冷笑。「就為了這個『忠』字,讓三個家族幾百口人人頭落地!皇帝老子的這個忠字,到底要沾染上多少人的血才會甘心?!」說著話,一掌拍在桌子上。

    水心眨眨眼,沒有講話。

    她不是皇帝。她自是不懂天子的心思。

    可是她卻清楚,人站的位置不同。看問題的眼光與處理事情的手段也自是會隨之不同。

    她是做生意的,所謂的「買賣」二字正是有買,也有賣。

    買的人拚命的想便宜,賣的人卻是越貴越好。當利益產生了衝突,很少人會顧及到旁人。

    水心表情冷靜的看著杜慧娘,繼續道:「當時那種情況,即便是他們不同意配合,皇帝也不會放過他們的。箭在弦上不得不發,況且這世上也沒有不透風的牆。皇上不去皇后寢宮一事,後宮幾百雙眼睛都在那盯著呢,那些嬪妃、貴人們的家族也早就得到了風聲,那份密奏就算是想瞞,也是瞞不住的。」

    「杜老將軍他們在朝為官幾十載,又怎會不懂這個道理?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同意怎麼樣,不同意又怎麼樣,有區別嗎?還不如一口答應了,也好討價還價,求皇帝看在他們忠心的份上,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不要趕盡殺絕,為自己的家族留下條血脈。否則,你們真以為,你們會有如此的好運,能夠躲過後續的追查?」

    看到杜慧娘還在不服氣的瞪著眼,水心暗自撇嘴搖搖頭。

    心說難怪當年這些事杜老將軍他們不敢與後人講。這些人的脾氣也太直了,只會有勇無謀的吃大虧,最後落得個白白送死的下場。

    他們吶,嘴巴裡雖然怨著、罵著,卻還是根深蒂固的遵守著「忠君之道」,太過相信皇帝的仁慈與所謂的皇恩浩蕩。

    迂腐,迂腐到家了!

    水心這廂在心裡念叨的高興,那邊杜慧娘夫婦倆可滿不是個滋味,心中波濤起伏,恍惚似在夢中。

    特別是杜慧娘,這些年雖然活著,卻和死了沒什麼兩樣。

    隱姓埋名,隱居山上,連脾氣秉性都改了,終日只能躲在廚房中,不敢拋頭露面。

    加上當年所中之毒又已經沒了解藥,只能在這裡默默等死,讓她有時忍不住在後悔,或許當年跟著爹爹與兄長一起死了,或許還會更加的快樂一些。

    然,就在她每天這樣患得患失,在後悔與不甘中掙扎的時候,水心卻突然出現了。

    辟里啪啦的長說一通,讓她聽呆了,聽傻了,聽愣了……

    心中五味雜陳,杜慧娘嘴唇顫抖,「那,宇兒他……」

    「四哥的『質子』一事也是早在當年就計劃好的。」水心眼中有著崇敬,「葉皇后為了兒子,甘願服毒自盡,就是為了能夠保護四哥。沒了葉家的支持,又被廢黜了皇長子的身份,隻身被關在冷宮身邊連個伺候的人都沒有,這樣的一個皇子還能有什麼作為?被遺忘,就是對他最大的保護。」

    「可是,四哥當年畢竟也才九歲,還是太過年幼。隻身呆在那破舊蕭敗的冷宮之中,難免讓他的心性變得有些扭曲。不得不說,葉皇后雖然保護了他的人,但是卻還是沒能保護得了他的『心』。」水心的話尾有著歎息。

    「可是,那場山崩?」

    「那山崩是故意的,就是為了造出這個假死的局來,杜老將軍他們才刻意選了那條路,作為『質子』去北臨的必經之路。杜老將軍常年駐守北疆,對那裡的地形地貌自是熟悉,所以他才提議鋌而走險,安排在那裡製造山難。」

    「對了,說到這,還有個人不得不提。那個人您也認識……」水心目光微轉,有趣的看著杜慧娘夫婦。

    杜慧娘被她怪異的眼神看得有些不自在,用眼神示意她快講,別再作怪。

    「呵呵。」水心未講先笑,然後才慢慢開口,「賀老侯爺,方大嬸,您不陌生吧?聽說,當年監斬杜老將軍三人的人,正是這位侯爺大人吶。而您……好像還曾因為要刺殺他才會失手被擒,最後在逃脫的過程中失足摔落山崖,成為杜氏一族唯一一個沒被斬頭的族人,可有此事?」

    「是!那又怎樣?!」聽見「賀老侯爺」這四個字,杜慧娘就恨得咬牙切齒,恨不得吃他肉,拆他的骨。

    那個貪生怕死的老匹夫!當年如果不是他,爹爹幾人也不會那麼快被定罪,更不會還沒過堂便被下令斬頭!根本就是他賣友求榮,為了討皇帝的歡心,做事做盡!!

    「沒,沒怎麼樣。」水心搖搖頭,「只是據我所知,當初皇帝在密會完杜老將軍三人之後,又再密召了一個人進宮。而那個人,葉皇后更是當著皇帝的面將四哥托付給他,求他務必要配合杜老將軍三人,保四哥一命。那人,好像正是這位賀老侯爺呢。」

    「什麼?」杜慧娘低聲驚歎。

    「四哥說,當年多虧了賀老侯爺一路秘密跟隨在護送質子的隊伍之後,暗中保護著他。在山崩發生時,也是他不顧自身安危將四哥護於身後,為此還受了一身頗為嚴重的傷。」

    「後來他用了一個與四哥長相、身材頗為相似,穿著四哥的衣服的男童屍體當作他留在那裡,才帶著四哥悄悄的離開,把他安排到一處僻靜的小村莊中修養。」

    「直到一年之後,所有人都以為曾經的皇長子已經徹底不在了,他才帶著四哥去了山上,拜在我家師父門下,由我師父撫養成人。」

    「同時,也是他,出面與同他有著些表親關係的淑妃協商,求他在三皇子病逝之後不要聲張,而是悄悄的將他安葬,製造三皇子還活著的假象,每日按時命宮女熬藥,給根本不存在的三皇子服用。並答應她,日後若四哥稱帝,淑妃便是皇太后。做這麼多,都只為了一目的,就是為四哥日後重返皇宮做好準備。」

    一番話,聽的杜慧娘臉色連連生變,又驚且喜,有怒有怨。

    慘白著一張臉,不知是該高興表姐的兒子苦盡甘來重回皇宮,還是該感歎他的遭遇,哀憐他的傷痛、驚心他未來所要走的路。

    青瓷燈的火光隨著風忽明忽暗,水心的語調忽快忽慢,杜慧娘夫婦倆的心情忽喜忽悲……這個夜,注定了酸、甜、苦、辣、鹹……一味都不能少……


作者: catkiki    時間: 2013-9-23 09:16 PM

第096章:再次離開

    日出有曜,羔裘如膏。

    轉眼已是第二天的辰時。

    整整說了一夜,也聽了一夜的四人才終於結束這漫長的「聽故事」,做著各自今後的準備。

    說了一夜,喉嚨有些沙啞的水心看著方大叔一臉的壞笑,「方大叔,我就說您不簡單嘛。原來當年也是位出了名的虎將!不簡單,真的不簡單。」說完話還煞有其事的點點頭。

    「你……你這丫頭!又拿大叔開心。」方大叔黝黑的臉上透著抹微紅,不好意思的搔搔後腦勺。

    水心捂嘴偷笑,很開心自己能看到這位本名為方虎,原杜老將軍麾下,大名鼎鼎的前昭武校尉的尷尬神情。

    「呵呵——」杜慧娘見狀也輕聲偷笑,笑的比水心還大聲、還招搖。

    「笑什麼笑?!婦道人家就該老老實實呆在廚房裡圍著灶台轉,沒事出來拋頭露面成何體統!」方大叔惱羞成怒,對著水心眼睛一瞪,看也不敢看妻子的自己就進了廚房……

    見他如此硬撐的舉動,水心更是不給面子的放聲大笑,笑的肚子都疼了,賴在地上不肯起來。

    身後不遠處,慕容白吹著口哨,喚回他那匹極通人性的紅色駿馬。

    打著旋兒的口哨聲響起,不久,馬蹄聲漸漸靠近,無鞍的紅色駿馬慢慢自林子深處跑來,身後跟著屁顛屁顛不肯離其左右的小毛驢包子。

    聽見馬蹄聲響,方大叔趕忙從廚房中出來,手裡捧著一包包被仔細包好的油紙包,快步走了出來。

    「這就要走?」方大叔眉頭緊皺。

    「是啊,時辰也不早了,是該上路了。」水心慢慢站起身,拂了拂衣擺。順手接過方大叔手上被仔細包好的紙包。

    「時間太匆忙,也沒什麼時間準備。裡面是你大嬸抽空幫你們準備的大餅,醬牛肉什麼的,讓你們路上吃。」方大叔點點頭,不再多說什麼。

    天下無不散的宴席,水心他們還有自己的事要做,早晚都是要離開的。

    雖然仍是覺得時間太過短暫,不願意他們這麼快走,卻也清楚,有離才有聚。離開有的時候是為了下一次能夠更好的相聚。

    就如同這次一般,水心雖然口中什麼也沒說,但是他卻明白。這丫頭趕著離開也是為了能夠讓妻子與睿王早日相聚。這世上沒有什麼能比「親人相聚」更為讓人心急與期待的了。

    輕輕拍拍水心的肩頭,對著一臉疑惑回過頭來的水心爽朗一笑,方大叔輕聲的說了句:「謝謝。」

    謝謝她的出現,謝謝她對妻子說的那些話,謝謝她盡心盡力為自己夫婦二人這麼著想。謝謝她花大價錢請那些掌櫃的送貨到山上,謝謝她的解藥……

    千言萬語也不能表達自己對她的感謝,大老粗一個的方大叔肚子裡滿腹的感激說不出來,只能定定的望著水心,不斷的說著「謝謝。」

    「方大叔,您整的這麼正式幹嘛?您不臉紅。我還不好意思吶。」水心被那聲「謝謝。」弄的微微一愣,隨後哈哈哈大笑出聲,用力拍著方大叔的肩膀。

    「哈。你這丫頭也會不好意思?」方大叔趁機取笑著水心,剛才那別彆扭扭道謝的尷尬也減輕了幾分。

    他本身就是個既粗且直的性子,一就是一,二就是二。別人對他有恩他能記一輩子,必要的話可以拿命去還給人家。

    可是唯獨這當面說的道謝。硬要他再多擠出些別的文縐縐的詞來,那可真是讓他傷透了腦筋。險些活要了他的老命!

    水心這樣豪爽,不做作的個性正是對了他的脾氣,當下就把妻子囑咐他要好好對水心說謝謝的事給忘在了腦後,大咧咧的那裡跟水心互揭傷疤,擠兌著對方,約定下次見面之時一定要好好的痛飲三天,不醉不歸。

    回房去取東西出來的杜慧娘剛一走出店門,見到的正是這樣一幅場景,讓她頓時哭笑不得,歎著氣猛搖頭。

    「水丫頭。」杜慧娘緩緩走到水心身邊,剜了眼見到自己出現而馬上乖乖站到一旁,老實的不敢再出聲的夫婿。

    緊攥著的右手緩緩展開,將那隻晶瑩剔透、似玉非玉、個頭大小只有大拇指指甲蓋大小的暖玉玉馬塞進水心的手中。

    「我聽你說去了京城之後就要出關去大漠了,可是?」對著正想把玉馬塞回給自己的水心微微一笑,「既然是去大漠,那這個東西你拿著吧,對你會有幫助的。」

    「不成!」水心趕忙又抬手想交還給杜慧娘,搖搖頭,「這怎麼行?這東西價值連城,一看便知不是俗物!而且據大叔所言,這東西是尋回您那失散了快二十年的兒子的唯一線索,這麼寶貴的東西我不能拿!」說著話,手抓著杜慧娘的手,想硬是塞回給她。

    「你這丫頭,一向都是挺聰明的,怎麼這會反倒開始死腦筋了呢。」杜慧娘眨眨眼,背過手去。

    「你既然知道這是尋找我兒子的唯一線索,而我又礙於身份不能親自去找。今日既然將東西交給你,自是希望你這丫頭在進大漠之後正好能順便幫我找一找……」說到這,杜慧娘又是一笑,「當然,順便是順便,你這丫頭如若不賣力找的話,下回來了方大嬸可不輕饒你!」說完,嘴邊的笑意更濃。

    「哈啊?」水心聽完杜慧娘的話,整個人的表情只剩下苦笑,用手掂量著那塊小暖玉,「敢情方大嬸您是打算拿我當苦力使喚啊?!」

    「我說您咋忽然這麼好心,剛見面就送我這麼寶貝的東西?原來是在這等著我呢。好吧,使喚就使喚吧,等人找到了,帶回來,我再威脅您用萬兩黃金來換兒子好了,這樣我也算不賠不賺。」

    說完,水心就把那暖玉玉馬小心的收妥在懷中,算是對幫忙找兒子這件事應了下來。

    「不賠不賺?好一個不賠不賺!你這丫頭就是個不折不扣的小奸商,難怪能混得『蘇州第一小富婆』的稱號。」杜慧娘眼角含著淚,知道水心是故意用話逗著自己,不願她再說出感謝之類的話,所以也就從善如流,不再多提。

    水心聽到那耳熟的稱號後得意的捂嘴咯咯直笑,笑了好一會才站直身子對著杜慧娘眨眨眼,「是前『蘇州第一小富婆』了哦,我已經不幹『富婆』那一行了。」一邊眨眼,一遍強調著「前」字。

    「那麼……」杜慧娘心領神會,有趣的問道:「那麼那些傳言是真的?你真的是因為被爹爹與妹妹給趕出家門,被迫放棄全部家產的?」

    杜慧娘的話中有著好奇,絲毫不認為自己當著當事人的面問這個問題有些唐突。

    畢竟以她自己這兩天與水心的相處來看,這丫頭根本就不是個會被人趕出家門的人,她不趕別人出門就不錯了。

    這麼委屈、弱勢的事發生在她身上根本就是個不可思議,她的離開只會有一種合理的解釋:那就是她根本就是故意的,她是自願離開。

    望著杜慧娘眼中的懷疑,水心淡淡一笑,既不承認,也不否認,只是對著她猛笑。

    對她來說,別人怎麼看她,怎麼看這件事,她都沒有任何的意見。是自願也好,被迫也罷,她只要能夠活的開心就好了。

    是自己的就是自己的,不是自己的強求也沒有用。

    金銀珠寶看著是好看,但那冷冰冰硬梆梆的東西也就拿著砸人好用。錢夠用就好,多了背在身後反倒是個累贅。

    看著水心眼中的不以為然,還有她臉上那灑脫的淡淡微笑,杜慧娘終於明白,水心這丫頭根本就不在意那些。她的心早就飛高了,飛遠了,已經徹底不在蘇州雲府那塊小小的土地上了。

    對著水心鼓勵的眨眨眼,杜慧娘輕聲的叮囑著她:「水丫頭,今日一別不知道什麼時候還能再見。方大嬸會一直在這裡等著你回來,不管你飛的多高、走的多遠,高興了、還是委屈了,都一定要記著回來看看方大嬸啊,知道嗎?」

    「嗯!我知道了。」迎著杜慧娘慈祥的目光,感受著她話中的溫暖,水心淚眼婆娑,不斷的抽著鼻子。

    離開雲府時她就那麼淡漠的轉身而去,沒有猶豫,也沒有迷茫。

    可是此番此刻,要離開這間破舊的山中小店,離開這兩位僅見過兩次面,還算是半個陌生人的大叔大嬸,她反倒猶豫了,心頭有著淡淡的不捨。

    看著她略帶迷茫的表情,方大嬸疼愛的揉了揉她柔順的髮絲,充滿感情的道:「傻孩子,你可以隨時再回來的。方大嬸和你大叔巴不得你快點回來,好給我們好好講一講你的故事。下次回來可就不能再這麼匆忙了,要多住些時日才准放你走。」

    「是這樣嗎?」水心聞言傻笑,「那我到時可就死賴著不走了,賴在大叔大嬸家裡當你們家的小孩。」

    「哈哈,好啊!有這麼個有錢的富婆閨女,我和你大嬸下半輩子可不愁了!」一直站在一旁看熱鬧的方大叔也適時跳了出來,樂得哈哈直笑,他可是很歡迎水心這個這麼對自己脾氣的丫頭來當自己的閨女,歡迎之至。


作者: catkiki    時間: 2013-9-23 09:16 PM

第097章:到達京城

    再離別,已是與前回大不同的光景。

    身後方大嬸夫婦倆眼中噙著淚水,殷殷相送,一句句的叮囑,一聲聲的掛念,目送著水心二人緩緩離去的背影,久久不肯別開眼。

    雖然直到最後,這個「乾閨女」也沒認成,僅是玩笑般的一語帶過,可是在他們夫婦倆的心中,此時此刻,目送著水心的離去,就正如同自家的女兒揮別遠行一般,說不出的難受,說不出的堵得慌。

    漸漸地,漸漸地……直到再也看不見水心她們的背影,方大嬸夫婦倆才落寞的對看一眼,緩緩轉身走進店中,做著重新開店的準備。

    離去是重聚的開始。

    他們現在要做的,就是靜靜等待。等待著親人的歸來,等待著親人的重聚……

    ……

    天色暗沉,漫天飄著雪花。

    今年北方的第一場雪來得有些早,已經一連下了好幾天的雪,大地早已變成一片潔白的銀色世界。

    京城裡,連綿比櫛的屋瓦上鋪著厚厚的雪毯,家家戶戶的屋沿下掛滿長長短短的透明冰棒,猶自滴著水的冰柱兒,毫不遜色地和屋樑上所掛著的臘肉醃魚、風雞香腸相互爭輝。

    人潮來來往往踩過足有半尺深的積雪,忙碌的竄梭在大街和胡同裡。

    水心手中牽著小毛驢包子,站在大街中央駐足觀瞧,仔細辨認著方向。

    身後慕容白安靜的守在一旁,那匹無鞍的紅馬也學著它的主人一樣保持著淡漠,置身於人潮中卻依然彷彿一副置身事外的超然摸樣。

    水心認好了方向,回頭想要招呼慕容白一起上路,一轉頭,卻看到那一對同個表情,全是一副不食人間煙火的謫仙德行的人和馬。讓她頓時一愣,差點脫口笑罵出聲來。

    苦笑著搖搖頭,領著小毛驢包子朝著一個胡同的入口慢慢走去,水心實在不願當街承認自己認識那對「瘋子」,不願意旁人把自己和他們放在一起一視同仁。

    轉進去後,等著慕容白自己跟過來,水心才翻身上驢,帶頭朝著胡同尾相連的另外一條大街慢慢走去。

    這條街,顯然是條店舖聚集之地,街道兩旁店肆林立。一家挨著一家,各色的幌子迎風搖擺,看得人眼花繚亂。

    水心站在街口默認著方向。好不容易選定了一頭,心底也是不大確定。

    以前前來身邊總是跟著冷小弟,都是他帶頭領路,不用自己這個大路癡如此的費勁。現如今,慕容白是指望不上了。還是得靠自己。

    帶頭朝著右手邊的方向走了三四十步,忽又覺得不對,冷著臉轉過身去,又再領著慕容白朝著左手的方向找去,這一次……對了。

    望著眼前熟悉的金字招牌,水心暗暗擦了下冷汗。從一大早進了城就開始找。找了整整一個上午,總算是找見了。

    「你在這裡等著,我去去就回。」把小毛驢包子的韁繩交給慕容白。水心轉頭交代一聲,就獨自走了進去。

    「哎呦,這大冷的天兒的,小姐您快請進。」店裡的夥計見到水心進門,馬上客客氣氣的迎了上來。請著水心往裡進,進到那間點著炭火取暖。看起來頗具規模的書肆。

    「小姐,您請慢慢看,不買,進來暖和暖和也好。」臉上帶著微笑,夥計無視水心身上那身看起來略顯寒酸的冬衣,並有因為她可能買不起這裡的東西而另眼相待,始終客氣迎人。

    「請問下,您這書肆的掌櫃的可在?」水心笑瞇瞇的問道。

    「在,在。」夥計連忙點頭,有些猶豫的望著水心,「敢問小姐您……」話沒有繼續問下去。

    並不是他看不起水心,而是掌櫃的現在正在後面忙,如果沒什麼要緊事而去打擾到他,自己可是會挨罵的。

    看出他眼中的為難,對自己要找的人的臭脾氣更是瞭解,水心也不為難他,對著這個第一次見的小夥計安撫一笑,手中遞出把扇子交給他,「麻煩您把這扇子交給您家掌櫃,他見了後如若回說不見,我定轉頭就走。勞煩您了。」

    「好,好,小的這就去,您且在這稍等片刻。」小夥計接過扇子轉身就進了後面去找掌櫃,不再推脫什麼。

    這裡好歹是京城,小夥計雖然年歲尚輕,卻也見過不少達官貴人,富賈巨商。眼前這位姑娘雖然穿著寒酸,卻也談吐不凡,言辭間更是透著股從容不迫的貴氣,看著不像是一般人。

    這年頭,穿金戴銀的未必是什麼好人家的千金小姐,衣衫破爛、蓬頭垢面的也可能是懷揣金條來求絕版手稿的隱士名流。

    這塊地方,天子腳下,什麼奇奇怪怪的男男女女都有,小心著點,客氣著點,周到著點的招呼著,準沒錯兒!

    果然!

    當自家這位出了名的性格古怪、脾氣又臭又硬的掌櫃在見到那把扇子之後,馬上一個激靈跳起身來,口中喃喃自語的念叨著「雲丫頭」,連鞋都沒穿好就一溜小跑,跑著趕去見這扇子的主人時,小夥計的心中暗自慶幸,虧著自己聰明,沒得罪方纔那位看起來毫不起眼的「大小姐」。

    「雲丫頭?」望著負手立於店中,正抬頭望著牆上字畫的水心的背影,頭髮花白,滿臉都是皺紋的老先生眼中滑落著淚水。

    水心聽見聲音回頭觀瞧,正見到臉上有淚,情緒激動的老先生,細長的雙眸似彎月,淡淡一笑,「鄒先生,學生來見您了。」說著話,人已經快步走了過去,扶著老先生的手臂。

    「還活著,雲丫頭還活著,我就知道雲丫頭一定還活著!我還與他們說,雲丫頭一定還活著,並且定會來見我這個老頭子一面的!!瞧瞧,我果然等到了!」

    仔細的打量著水心,鄒先生眼中含著淚,眉頭卻漸漸收緊,「雲丫頭,你黑了,也瘦了。」話中的心疼不言而喻,水心聽著心中一暖。

    「我這是結實了。」水心安慰著自己的啟蒙恩師。

    「說自己結實像個什麼話!你是千金大小姐,不是鄉下種田耕作的農婦!」鄒老先生聞言馬上不悅的冷哼,隨即又緩下臉來,心疼的望著水心,「離了雲家,事事都要自己親為,真是苦了你了。」

    「哈哈,不苦!累身總比累心好。」水心笑著擺擺手,看上去倒是頗為不以為意。

    鄒老先生聞言又是眉頭一緊,看著水心開朗的笑臉,終於沒有把嘴邊的責備吐露出來。

    她是自己教過的最後一名弟子,也是唯一的一名女弟子。教她的那些年裡,自己罰她、打她,抄書,罰站,戒尺打手心……已是家常便飯,在怒其不爭的同時,也在哀歎她是名女娃。

    大魏國女子不能為官,在家中的地位也是極其的低微,商賈的圈子裡更是從未出現過女子。

    即便是錢家錢玉娘那樣身份的女子,也是一直隱身在幕後,出面去談的都是她的兄長,或是她栽培出的管家。

    唯有水心這個女兒,錢玉娘卻異想天開的從小便有計劃的培養她、栽培她,讓她終有一天要站在雲家的最前面,為雲家鞠躬盡瘁、擋風遮雨。

    這樣的計劃不可謂不瘋狂,那個做娘的似乎從未擔心過女兒,從未替女兒想過,受著這樣的教育成長起來的女兒,是否還能擁有自己的幸福,自己的未來?

    忍不住在心中長歎一聲,鄒先生緩緩神,輕拍水心的手,「丫頭,我聽說你失蹤時身邊好像還跟著一個男人?可有此事?」

    「男人?」水心聞言似笑非笑,有趣的望了眼點門外,「鄒先生,看不出您的消息還挺靈通的啊。」

    聽出水心話中的揶揄,鄒先生呵呵一笑,沒有怪罪她的沒大沒小,而是心情愉快的道:「前幾天錢小子來了我這一趟。有趣的是,往日裡一直跟在你身邊的那個小胖子卻與他在一起,進來就哭喪著一張包子臉,好幾次想撲過來抱著我的大腿哭。丫頭,這事,你怎麼看?」

    「怎麼看?」水心摸著鼻子憋笑,笑鄒先生的那句「包子臉」實在是太過貼切了,讓她憋笑憋得好辛苦。

    「人質都在五舅舅的手上了,我還怎麼怎麼辦,上門要人唄。」無奈的對著屋頂翻了個白眼,水心嘟著嘴巴回答著先生的問話。

    「人質?」鄒先生聽了也憋笑,心說那個姓冷的小胖子好像比上回見著的時候似乎又胖了些,可見他這「人質」的生活還算過得十分的滋潤。

    「是啊,人質。」水心攤攤手,「我總不能因為他是包子臉就說他是『包質』吧?哪有他那麼傻的包子?!」說完,還撇撇嘴,為自家那包子師弟的貪吃感到頭疼。

    「呵呵。」鄒先生聞言又是一陣輕笑,對著身旁的小夥計使了個眼色,示意他去關店門,「丫頭,把你門外的朋友也叫進來吧,進來歇歇腳,暖和暖和。咱們許久沒見了,正好趁此機會好好談談,談談雲家,談談你,談談你那朋友……」



作者: catkiki    時間: 2013-9-23 09:17 PM

第098章:容易出事的患難之交

    窗外北風呼嘯著,吹著雪花翩翩起舞。

    屋內點著火盆,喝著燙熱的美酒,有一句沒一句的閒聊,這樣的日子倒也愜意。

    水心手握酒杯,微瞇著雙眸,從蘇州發大水時開始慢慢講起。

    只除了寒鈴丐幫分舵,醉紅樓假扮小婢女,暗中設計自己的人是公孫逸,還有偶遇那方大叔夫婦倆——這四件事絕口不提之外,其餘的事全都一樁樁一件件,細細的與恩師娓娓道來。

    夜,還長。

    說故事的人不急,聽故事的人也不急,那自然是完全的不用著急,慢慢的說,慢慢講,什麼時候盡興了,什麼時候再結束也不遲……

    桌上的酒,一壺接著一壺的見了底,鄒老先生目光迷離,面色微醺,嘴角噙著笑。

    他很開心能再見到水心,見到她在離開雲家之後能夠面露這樣的微笑,輕輕的、淡淡的、雲淡風輕。

    這些年來他一直很擔心,擔心錢玉娘那般的娘親會教出怎樣一個女兒?

    如今,他終於安心了。

    雖然眼中還有著迷惘,還沒有找準自己想要走的方向,但是,至少她已經在邁開腳步了,只要不再畫地為牢、故步自封,那就是好的開始。

    水心她還年輕,還有著很多的時間,不要怕走冤枉路,不要怕走錯路,就這樣堅定的走下去,她一定會找到自己真正想要做的事。

    她是自己最為驕傲的女弟子,她一定不會讓自己失望!

    笑呵呵的把目光在水心和慕容白臉上來回的移,鄒老先生瞭然的撇撇嘴,突然間有些同情起一直面無表情,看不出情緒的慕容白。

    這冷冰冰的小伙子看起來真不錯,配這多嘴多舌、愛管閒事的瘋丫頭正好。就是不知道這丫頭到底清不清楚人家小伙子的心思,可別耽誤了人家才好。

    越想越有這個可能。鄒老先生對著還在那大罵小毛驢包子有多不聽話的水心,見她正說在興頭上,完全沒有注意到自己的「眉目傳情」,乾脆在桌下用力的踹了她一腳,惹來她與慕容白疑惑的目光。

    「鄒先生?」水心很無辜,搞不清自己為什麼無緣無故的就被揣上一腳。

    「咳咳。」假咳兩聲,掩去偷踹被發現的尷尬,他也沒想到慕容白會那麼敏銳,這都被他發現到了,「雲丫頭。你的事我已經聽的差不多了。現在,你是不是該……介紹下你這位朋友了?」

    鄒先生急切的望著水心,等著她明白自己的暗示。

    「誒?」水心聞言一愣。不太明白鄒先生為什麼會對慕容白這麼感興趣,手一擺,指著慕容白,「慕容白,患難之交。」

    「……」鄒先生眨了眨眼。等著水心繼續。

    卻只見水心慢悠悠的又給自己倒了杯酒,遞到嘴邊準備開喝。

    「完了?」鄒先生忍不住確認的問道。

    「對呀,完了。」水心老實的點點頭。

    「年齡,家世,脾氣秉性,是否有功名。是否有婚配,家裡還有什麼人,你都沒說。這就完了?」鄒先生暗示的問道。

    「哦,對!」水心恍然大悟,側頭看向慕容白。

    「年齡,家世,脾氣秉性。是否有功名,是否有婚配。家裡還有什麼人?」乖乖的把鄒先生剛才的問話又再重新問一遍,水心眼中也帶著點好奇。

    畢竟莫名其妙在一起混了三個來月了,自己還真是一直都忘了問他這些事了。

    以前一問到他名字他就沉默裝死,後來自己喊他「慕容白」他也從不否認,再後來……自己竟然就把他的事給忘在了腦後了。

    一直想著什麼時候問都可以,結果這一拖,竟然就拖了三個月。

    現在正好,借此機會剛好問上一問,免得下回又給忘了。

    在水心與鄒先生的虎視眈眈之下,慕容白沉默的端起酒杯,慢悠悠的喝了口,掩去眼底的笑意,緩緩開口,中規中矩的有問必答。

    「慕容白,三十三歲,金陵慕容家後人,尚無功名,尚無婚配,家中再無親人,脾氣秉性……」說到這,轉頭看了眼水心,似是等著她來補充。

    「孤僻,冷漠,冰山一座。」水心接口道。

    她果然是沒有令慕容白失望,默契良好。

    隨後她又對著慕容白丟過一個大白眼,「你果然就是叫慕容白!哼,以前每次問你名字你都在那給我裝傻充愣,再不就是冒充啞巴,太可恥了!」

    說著話,又再丟了個白眼過去。

    慕容白端著酒杯繼續面無表情的喝著酒,對水心的話充耳不聞,只是那眼底的笑意更濃,連鄒先生這樣的外人也能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見慕容白又在那裡「玩」孤僻,水心撇撇嘴,懶得理他,坐直了身子不再去看他。

    「鄒先生,他叫慕容白,三十三歲,金陵慕容家後人,尚無……」水心在心底默念了一遍,對著鄒先生又再重新回答一次。

    同樣的答案一連聽了兩次,這樣的結果真是讓鄒先生哭笑不得。

    而且最絕的是,水心這丫頭跟人家從南到北相處了三個來月,竟然到現在才想起問人家這些問題,實在是讓他做先生的丟盡了老臉,忽然間有些不願意承認她是自己的弟子。

    鄒先生無奈的撫著鬍子,打斷了水心的話,「行了,先生我耳朵還沒背,剛才的那遍已經聽清楚了。」

    「哦。」水心聞言偷偷的吐了吐舌頭,繼續乖乖的喝著酒。

    鄒先生若有所思的望著慕容白,有趣的笑了笑,便也沒再多問什麼。

    他老頭子活了幾十年,那幾十年的飯可也不是白吃的。剛才這個叫慕容白的小伙子之所以會那麼正式的回答自己的問題,正是對水心這丫頭認真的表現。

    他是在用他的方式面對自己這位「長輩」,請求自己把水心交給他。

    只有水心那個平時精明,關鍵時刻卻犯糊塗的傻丫頭還在狀況外,天真的說著什麼「患難之交」。

    看來這丫頭落入人家手裡也是早晚的事。就是不知道這糊塗的丫頭到底何年何月才能搞清楚,這男女之間的「患難之交」,有時也是很容易出事的吶。

    慕容白將酒杯滿上,舉起杯,面無表情恭恭敬敬的對著鄒先生敬著酒,等待著他的「回答」。

    鄒先生看了眼獨自在喝悶酒的水心,拿她沒轍無奈的笑了笑,隨即才面轉正色,緩緩的對著慕容白點了點頭,將手中的酒一飲而盡。算是他過了自己這一關。

    對於水心這丫頭的婚事,他沒有任何的要求,只要她能快樂。他就隨她去了。

    什麼功名利祿,家產田地的,對她來說根本就是些沒有任何意義的東西。

    她太過強勢,又習慣了孤獨,那些指望著妻子能勤苦持家。遵守著三從四德的「大男子」怕是很難能與她相處下去。

    即便是為了錢而接近她,也會被這丫頭給一眼識破,一腳給踢的遠遠的,見一次踢一次,直到他再也不敢打她的主意。

    所以說,也不知道這丫頭到底是走了什麼狗屎運。竟然會莫名其妙的撿到了慕容白這麼個寶貝,差不多的話就嫁了吧,也別再巴望著禍害其他男人了。

    好笑的望著水心問一句,慕容白答一句;水心不問,慕容白就繼續保持沉默的詭異相處模式,鄒先生暗自在心中猛搖頭,心說:這一次水心這丫頭可是栽大嘍!

    明著看,是水心在指揮著慕容白做這做那。

    實則。其實是慕容白在一直恰到好處的配合著水心,如果是他不願意的事。水心怕是就算是磨破了嘴皮子,也無事於補。

    而且這慕容白也夠奸詐,總是會突然做些事轉移掉水心的注意力,讓她忘記前一刻自己還在堅持叫慕容白去做的事,稀里糊塗的就被他給帶著走還不自知。

    鄒先生輕歎口氣,決定隨他們年輕人去吧。

    正所謂一物降一物,水心這丫頭難得遇到一個能夠降得住她的男人,恐怕這也是老天注定,注定她要栽在這慕容白的手裡。

    兒孫自有兒孫福,這些都不是他這行將入木的老頭子該管的事嘍。

    端起酒杯悠哉的喝著酒,鄒先生忽然覺得,今晚的美酒格外的甘甜。

    ……

    金陵,公孫府門外。

    雲浩天緩緩自馬車上下來,負手佇立在公孫府氣派的大門之前,望著金字黑底的牌匾緊皺著眉頭。

    身後的馬車裡,緩緩下來一名氣質溫婉,保養得當,年約三十七八歲的中年美婦。

    臉若銀盤,眼似水杏,唇不點而朱,眉不畫而屏,一眼望去,竟與有「江湖第一美女」之稱的雲映雪有著七八分的相像。

    沒錯,她正是雲浩天已逝二夫人的姐姐,雲映雪的親姨母柳葉兒。

    如今的穿戴早已經今非昔比,褪去往日裡略顯寒酸的粗布衣裳,換上了上好綢緞量身定做的石榴色齊胸襦裙,使得柳葉兒更加的風姿綽約,嫵媚動人。

    不同於雲映雪那種還很青澀的美艷,柳葉兒的美是那種深入到骨子裡的媚,混合著她那個年紀所特有的成熟韻味。

    這樣的美,是雲映雪那種年紀不到二十歲的小姑娘無論如何也學不來、裝不像的。那是種需要時間的沉澱,才能夠自然而然散發出的韻味。

    所以,當聽到府中下人的稟報而迎出門外的公孫逸第一眼看到她時,就被柳葉兒給迷住了心神,久久都別不開眼去。


作者: catkiki    時間: 2013-9-23 09:17 PM

第099章:吃貨找上門

    公孫逸色迷迷的視線在柳葉兒身上流連許久,似乎是終於看夠了,這才收回視線大步迎向雲浩天。

    「不知岳父大人駕到,小婿有失遠迎,恕罪!恕罪!」公孫逸抱拳揖禮。

    臉上的表情一如既往的溫和、謙卑、斯文有禮,一副家教良好的公子哥形象。

    卻讓站在一旁鐵青著一張臉,一直在冷眼旁觀的雲浩天,頓時臉色變得更加的難看。

    這個卑鄙無恥下流齷齪的真小人!雲浩天恨得牙根直癢癢,卻礙於現在正站在門外大街上不好發作,只能硬生生把滿腹的怒氣又給吞了下去,陰沉著一張臉,默不出聲的對著公孫逸點點頭叫他帶路。

    「岳父快請進,請跟小婿來。」公孫逸的臉皮比城牆還厚,明知道雲浩天此行的目的,卻還是能表現的一切如常。

    一邊溫和謙卑的對著被自己軟禁起來的妻子的爹爹微笑,一邊偷偷瞄著柳葉兒,對這位准岳母眉目傳情。

    他這般的放肆舉動,怎麼可能逃得過雲浩天的眼睛?

    只是雲浩天現在是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甭管他多生氣、多惱火、多不甘,他也只能強忍著,當作看不見,眼不見為淨。

    誰叫他有把柄落在人家手上,寶貝女兒還淪為人家中手的人質……衣袖下的雙手緊握成拳,雲浩天不甚明顯的看了柳葉兒一眼,看得她渾身冰冷微微一顫,隨即便不再管她,逕自邁開步子走進公孫府的大門。

    ……

    另一邊,把時間稍微往前兩個時辰。

    京城,鄒府。

    一大早,天色剛大亮,鄒府的大門就被人砸得咚咚作響。

    鄒老先生喜靜。家中只有兩個老家僕和一個做飯的婆子伺候著。

    所以當動作遲緩的老家僕穿好衣服去開門時,那徹天響的砸門聲早已經傳遍了整個鄒府,就連水心兩人借宿的內院都能聽得清清楚楚。

    抱著被子蒙住頭,水心不怎麼甘願的賴在床上不肯起來,翻個身繼續睡。

    現在就算是天塌下來她都不會動,反正塌了還有高個的在那頂著,砸不到她的。

    翻過身,摸摸鼻子,把頭上的被子蒙好,繼續著剛才未完的美夢。水心很滿足現在的日子,悠哉悠哉,什麼都不用操心。

    不過。顯然她是高興的太早了。

    「嗚嗚嗚——師姐——師姐救命!師姐——」一陣鬼哭狼嚎的哭嚎聲忽然自院外響起,並且還速度飛快,越來越靠近。

    躲在被子下的水心頓了一下,隨後翻個身繼續睡。

    沒聽見,我什麼都沒聽見。

    雙手捂著耳朵。對抗著門外的「魔音穿腦」,水心不斷的安慰著自己,打死也不願意接受這個現實。

    雖然自己這趟來京城的確是為了接這個臭小子的沒錯,可是她還想再多逍遙兩天,吃好,睡好。養足了精神再去。

    誰成想,自己剛剛踏進城門一天,這吃貨就馬上自己找上門來?!

    我沒有聽見那個吃貨在嚎。也沒有聽見那個吃貨在喊師姐,更沒有聽見那吃貨已經哭的上氣不接下氣……沒聽見,我什麼都沒聽見。

    「嗚嗚——你不要我了嗎?嗚嗚嗚——」冷小弟的一張包子臉緊皺成一團,硬是硬生生湊出個「褶兒」來。

    那哭聲——悲痛拒絕、泣不成聲、聲淚俱下、撕心裂肺、肝腸寸斷……哭的那叫一個昏天黑地,讓見者傷心聞者落淚。

    躲在被子下的水心開始微微在顫抖。隨後呼吸開始越變越重,再後乾脆一把掀開被子。整個人跳下床去,隨便抓了件外衣披在身上,披頭散髮的就開門衝了出去。

    門外面,鄒老先生,鄒府的兩位老家僕,手中還拿舉著青菜正在摘菜葉的老廚娘,還有面無表情一直在一旁默默看戲的慕容白,以及那盤腿坐在地上,哭得招搖、欠揍的冷小弟。

    所有人聽見房門開啟聲全都聞聲抬頭,卻只見一道人影隨著開啟的房門飛身而出,快、準、狠的對著冷小弟的腦門上就是一巴掌,打得他腦袋上小星星亂轉,一陣陣的暈乎。

    「臭小子!老娘好不容易能睡個懶覺。你倒好,一大早的就跑過來嚎,嚎你個頭啊嚎!」說著話,對著冷小弟的腦袋又是一巴掌,讓他頭頂的小星星兩個變四個,四個變八個,八個變……越變越多。

    「師姐,嗚嗚……」暈乎是暈乎,自小到大早就被打慣了的冷小弟才不在乎。

    抬眼看到打自己的正是水心,馬上可憐兮兮的抹著眼淚,抱著水心的大腿死都不肯放。

    「停!有話直說,別抱我大腿!噁心死了……別把你的鼻涕和眼淚蹭上來!」水心一臉厭惡的踢著腿,想把冷小弟給甩下去。

    卻不想,她越是努力,名為冷小弟的「蟲子」就越是用力,死賴著不肯走。

    可憐水心這既不會武功,也沒有內力的普通人哪是冷小弟那吃貨的對手,剛掙扎了兩下,就把自己給累的氣喘吁吁,半癱在地上動彈不得。

    「說吧……你剛才到底是叫我救你什麼命?」水心終於放棄掙扎,懶洋洋的開口的問道。

    「對了!」聽水心這麼一說,冷小弟忽然想起自己的正事來,馬上眼圈一紅,眼淚又辟里啪啦的往下落,「師姐,我中毒了,我快要死了。」

    委屈的緊咬著下唇,冷小弟的心裡滿是不捨。

    怎麼辦?我還有好多好吃的還沒有吃過,還有好多好吃的還沒有見過,我不要死、我不想死!!

    「嗚嗚嗚——」越想越難過,冷小弟馬上又開始放聲大哭。

    「不許哭!」水心煩躁的大喝一聲,斜眼看著冷小弟,微微抬起右手,「把你的眼淚給我收回去,別逼我再揍你!」說完,還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哦。」見到水心動怒。還在不斷抽著氣的冷小弟趕緊用手背抹了抹臉,動作利落的擦去眼淚,把一張原本白淨淨、圓滾滾的包子臉給抹得黑一道白一道的,成了張「大花臉」。

    「你說你中毒了?誰給你下的毒?」水心仔細打量著冷小弟的氣色,見他面色紅潤,行動自如,實在不像是中毒之人。

    「是錢舅舅。」冷小弟呆呆的回答,答完又似乎是突然想起些什麼,馬上緊張的望著水心,「師姐!你那個舅舅是個壞蛋!他說請我吃包子。然後就把我給迷暈了,還餵我吃毒藥,還說如果你不來接我。他就用草蓆把我捲一捲丟到亂葬崗!你說!他是不是個大壞蛋?!」

    冷小弟悲憤的指認著錢五爺,卻換來水心一聲長長的歎息。

    這個笨蛋吃貨!我就說以你那腦袋只要一個包子就能給騙走了,結果還真是叫我給說著了!再說那混蛋是個壞人我不是早就告訴過你了嗎?你都給我記到哪去了?就著飯都給吃了?!!

    水心很想大聲的對著冷小弟咆哮,卻在考慮過他的智商後放棄了。

    牛牽到京城還是牛!絕對不可能變成別的玩意來!

    同樣的道理,吃貨就吃貨。再對他多說什麼,他也還是個吃貨!

    算了,沒救了……

    水心沉痛的對著小弟搖搖頭,沒有再理他,而是慢慢轉回身走進房去,當著所有人的面把房門關上。默默的走回到床邊,拖鞋上床,繼續睡覺……

    ……

    現在。時間再回到兩個時辰之後。

    金陵,公孫府。

    雲浩天端坐在公孫府正廳中,熱茶喝了一杯又一杯,卻始終不見公孫家的家主公孫讓出來。

    坐在他對面的公孫逸則一個勁的猛笑,陪著喝茶。這麼半天了,嘴角微笑的弧度一絲一毫都沒有變過。

    而陪同雲浩天一同前來的柳葉兒。則在進門之後就隨著府中的下人去了內院,去見名義上是在「修養」的雲映雪。

    雲浩天手中端著茶杯,靜靜的喝著茶,方纔的盛怒彷彿是曇花一現,不見了蹤影。

    許是這茶水真有降火的作用,被公孫讓給晾在這不出來見自己,反倒讓雲浩天慢慢的冷靜了下來,頭腦變得清晰。

    公孫讓的用意很明顯,隱身不出只讓兒子來應付自己,分明就是想趁機挫一挫自己的銳氣,讓自己能夠清楚,事到如今這種情勢,雲家就該向公孫家低頭才是。可是——

    雲浩天的眼中掠過一抹嘲諷,笑公孫讓的自作聰明、多此一舉,錯失了讓自己自亂陣腳的最好時機。

    這就叫聰明反被聰明誤啊!

    雲浩天手中的茶杯正好擋在面前,遮去了他嘴角那抹微微勾起的冷笑。

    雲浩天在笑,公孫逸也在笑,眼中目光閃爍,似有若無的打量著正廳的門口。

    快了,就快了,只要再等一會……

    望著雲浩天眼中的得意,面帶微笑的公孫逸心中有些迫不及待,等著那場為雲浩天精心準備的好戲登場……

    兩個男人全都默默的喝著茶,誰也不再看誰一眼。

    「不……不好了……」門外不知道是誰忽然慌亂的喊了一句,隨後就傳來一陣陣騷動。

    雲浩天事不關己的望了眼外面,隨即又緩緩收回視線,專心的喝著茶。

    公孫逸則似乎是早就在等著這聲驚呼一般,聲音剛一響起,他就馬上站起身來,快步衝了出去。

    照理說,他是這府中的大少爺,別說是這還不知道是什麼事的一聲驚呼,就算是有了下人的稟報,他也得臨危不亂,拿出氣魄來鎮住場面。

    可是今天怎麼這麼怪?他竟然會如此的焦急,如此的驚慌失措?

    雲浩天望著公孫逸的背影撇撇嘴,幸災樂禍的冷冷一笑。

    亂吧,使勁的亂吧!越亂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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