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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顧非魚 -【西夏死書】《全文完》 [打印本頁]

作者: beautyqueen    時間: 2013-9-18 03:33 PM     標題: 顧非魚 -【西夏死書】《全文完》

本帖最後由 beautyqueen 於 2013-9-18 05:50 PM 編輯

【書名】:西夏死書

【作者】:顧非魚

【內容簡介】:

半個世紀前,一支中蘇聯合考古隊在沙漠深處神秘失蹤,震驚各國情治系統;半個世紀後,一件價值連城的西夏玉插屏現世,引來各方勢力爭奪,所有試圖揭開玉插屏隱藏秘密的人,都逃不掉可怕的血咒!


中蘇聯合科考隊科考隊究竟暗地進行什麼特殊任務?又為何神秘失蹤?隱藏半個世紀的驚天陰謀究竟多駭人聽聞?西夏,這個曾經輝煌一時的白色帝國,為什麼無聲無息消失於歷史長河?
  


博大深厚的西夏文化,驚心動魄的探險歷程,雄偉壯麗的山川景色,懸念迭生的曲折故事,引人入勝的歷史傳奇…南派三叔盛讚:這真是一本神奇之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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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beautyqueen    時間: 2013-9-18 03:36 PM

西夏死書1

第一章 拍賣疑雲

盛夏時節,一場遲到的春季藝術品拍賣會,正在北京東三環一座五星級大酒店內舉行。主辦者華寶國際拍賣公司,從1997年《中華人民共和國拍賣法》實行開始,每年舉辦的春拍,早已成為全國影響最大的拍賣會。華寶國際也一躍成為世界一流的拍賣公司。

    齊寧,華寶國際首席拍賣師,名嘴,名眼。說他名嘴,是由於他在拍賣場上,妙語如珠,辯才無礙,總能最大限度地煽動買家的情緒;說他名眼,是因為他眼光犀利,有著極高的古玩鑒賞水平。

    下午六點。一位年輕的拍賣師從拍賣台上退下來,走到齊寧身邊,恭恭敬敬地說︰“齊老師,該您上場了。”齊寧點點頭,卻皺了皺眉,走向拍賣台。

    春季拍賣會為期十天,每天都有一件壓軸拍品,放在最後拍賣。只有拍賣壓軸拍品時,齊寧才上場去主持。今天是拍賣會的最後一天,這最後一件拍賣品,理應是整個春拍中最珍貴的一件,真正的壓軸品。但在場所有人都看得出,齊寧現在的興致並不高。

    “下面是第…第1038件拍品,西夏嵌珠寶纏蓮紋玉插屏,從國外流回,非定向拍賣。”齊寧的介紹簡單得不能再簡單,然後宣布︰“現在開始競價,起拍價︰80萬。”

    拍賣廳很大,有488個買家座位。因為今天是最後一場春拍,現在拍賣的又是最後的壓軸拍品,拍賣廳里擠滿了人,很多找不到座的買家,只能站著。這麼多人的場合,總難免會有些嘈雜。但就在剛才齊寧上台的時候,嘈雜聲便漸漸止住了。而當齊寧宣布開始競價的時候,大廳里已完全靜下來。

    五六百人一齊緘口不語。他們不是受過專業訓練的軍人,而是來自世界各地三教九流的人,其中大部分人,因為自己頗有資產,早已習慣了不守紀律,但現在他們不僅閉了嘴,似乎連手機都靜音或者關機了。大廳里安靜得有些詭異。

    沒人說話,自然也沒有人開價競拍。

    齊寧眉頭皺得更深,再次宣布︰“現在開始競價,起拍價,80萬。”

    還是沒人開價,也沒人說話。台下的買家,有的看著齊寧,臉上的表情似笑非笑;有的左右張望著,看有沒有人開價,有目光對觸而過的,無論雙方認不認識,都會發出無聲的會心一笑。

    齊寧臉色尷尬,深吸了口氣,第三次宣布︰“現在開始競價,起拍價,80萬。”

    還是沒人應聲。這時候,台下的買家都不再東張西望了,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齊寧身上,看他如何收場。那目光里,有譏笑,也有同情。堂堂華寶國際的首席拍賣師,在全國舉足輕重的春拍會上,主持拍賣最壓軸的拍品,居然沒人出價。這是何其滑稽、何其可悲的一件事?

    齊寧臉色漲得通紅,正要扔下拍賣錘,轉身下台。就在這時,台下突然有人舉起牌,大聲說︰“我出價…”

    舉牌喊價的,是個坐在第三排中間偏左一點的中年人,這一嗓子把大廳里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過去了。他得意洋洋地,把手里的牌子轉著方向,給周圍的人看,大聲道︰“我出價10萬!”

    起拍價80萬的玉插屏,他只出價10萬,這明顯是搗亂、惡搞。

    齊寧顯然認識這個人,保持著禮貌說︰“對不起劉先生,您的出價低於起拍價,所以無效。”

    那姓劉的中年人哂笑道︰“哦,我是看你在台上吆喝,也沒人理你,怪難為情的,才想幫你解圍。原來還是我做錯了,這最珍貴的壓軸品,看來華寶國際是要自己留著,根本不準備拍賣出去的。”在說到“最珍貴的壓軸品”時,他故意加重了語氣,引起來一陣哄笑。

    齊寧勉強應付著說︰“拿出來拍賣,當然是準備拍賣出去的。”

    姓劉的中年人語調轉厲,大聲質問︰“準備拍賣出去,為什麼起拍價這麼高?它真值80萬,夠資格做壓軸品嗎?!”

    齊寧說不出話來。

    姓劉的中年人不依不饒,咄咄逼人地道︰“二十幾位古董專家都說它是低等次品,汪世驤老先生更斷定它只值10萬,難道他們的眼光還能都有問題?你們用低等次品作壓軸拍品,只值10萬卻起拍就要80萬,是想倚仗華寶國際的名聲,欺瞞買家,詐騙錢財嗎?還是故意用低等次品作壓軸,制造噱頭,欺騙大家的感情,吸引大家的眼球?無論你們的目的是哪個,這種行為都是極度惡劣的。作為拍賣業內人士,我劉華東鄙視你們!華寶國際再大,再知名,也不能肆意玩弄各位買家!而你齊寧,名嘴名眼,鑒賞能力一流,還能看不出物非所值?難道你這頂尖拍賣師眼里只有錢,最基本的職業道德跑哪里去了!”

    這番話越說越嚴厲,從批評拍品,到批判華寶國際,最後轉到對齊寧的個人攻擊上。說得齊寧雙手扶案,臉色蒼白,難堪到了極點,卻是一句反駁的話都說不出來。台下買家的情緒也被煽動起來,跟著起哄。有的冷笑,有的鄙夷,有的怒罵,有的三五成群,交流著對華寶國際、對齊寧的鄙視…整個拍賣會,一時混亂到了極點。

    唐風受金陵大學校長委托,為金大新建的博物館收集藏品,從春拍會的第七天開始參加競拍。現在他坐在買家座位的前排上,將發生的一切都看在了眼里。當周圍混亂到了極點,劉華東洋洋得意,齊寧全身顫抖得幾乎要倒在台上時,唐風終於忍不住,舉起手里的牌子,同時大聲喊道︰“我出80萬!”

    由於唐風坐在前排,又是放聲大喊的,所以雖然周圍環境很混亂,齊寧還是注意到了他,頓時眼楮一亮,仿佛抓到了救命稻草,指著他,連聲大叫︰“這位先生出價80萬!這位先生出價80萬!”

    這下子所有人都注意到了唐風的舉動,場中又驀地靜了下來。劉華東像被蠍子蜇了一般,站起身來,指著唐風道︰“不可能!這不可能!你一定是華寶國際的托兒,一定是!”

    齊寧這時已經恢復鎮定,嚴肅地說︰“劉先生,請注意你自己在說什麼,您這麼毫無證據地誹謗,我們完全可以向法院起訴。”

    劉華東顯然也是個圓滑的人,剛才只是一時失態,當即說道︰“我收回剛才的話。”說完又將目光轉向唐風,說道︰“小伙子,你確定要出80萬買這件東西?”

    唐風從剛才的對話中,已經聽出劉華東是另一家拍賣公司的人,對他這種趁機煽動買家打壓對手的行為有點反感。此時聞言,斜了他一眼,說︰“你眼楮有問題,還是腦子有問題啊?不確定我舉牌干嗎?”

    劉華東被搶白了,低聲咒罵了一句,訕訕地坐下了。

    唐風聽不清他罵的啥,但想來是“白痴”“傻B”之類的話,再看周圍買家投來的目光,也差不多都是要表達這個意思。他不為所動,心想︰你們覺得我傻B,我還覺得你們傻B呢!

    把手里的牌子對著齊寧舉了舉,齊寧在台上喊道︰“這位先生出價80萬,還有人出更高價嗎…”這話一出,又引起一陣哄笑。但齊寧只能硬著頭發,按程序走下去,“80萬第一次…80萬第二次…80萬第…後面那位女士,出價85萬!”

    廳內買家哄然。唐風早就做好了等著齊寧落錘定音的準備,聞言大奇,向後看去,看見舉牌競價的人,居然是個金發女郎。估計她來得比較晚,連座位都沒有,就站在後排,右手舉著牌子,中指上戴著一枚外形奇特的祖母綠戒指,很是顯眼。

    原本沒人要的一件拍品,在自己開價之後,居然就有人出來搶了。唐風失笑地搖搖頭,把牌子放下來。他剛才出價,只是一時性起,當然不會再爭下去了。

    “這位女士出價85萬,還有沒有更高價的?”

    “好,這位老先生出價90萬!”又有人出來競價了。這次是個白發蒼蒼的老頭,舉牌的手臂,蒼白、枯瘦、僵直。

    金發女郎和白發老頭似乎都對這件玉插屏志在必得,互不相讓。在齊寧的主持下,競價一路攀升。這次春拍的最後壓軸品,從起拍價80萬無人問津,很快就被抬到了900萬的高價。

    台下的買家,從最初的竊竊私語,到現在已經全部安靜下來,看著金發女郎和白發老頭激烈地競價。

    當金發女郎報出900萬的價格後,白發老頭似乎已經失去了耐性,舉起牌子喊道︰“1000萬!”像這樣直接加價100萬,顯然是想徹底擊潰對方的心理防線。

    果然,金發女郎不再像之前那樣立即抬價,而是猶豫起來。

    齊寧發揮他名嘴的特長,不失時機地問道︰“這位女士,那位老先生出價1000萬,您還有更高的價嗎?”

    金發女郎低頭不語。

    齊寧在台上開始倒計時,“1000萬第一次…1000萬第二次…”

    這時候,唐風看到金發女郎打了個稍等的手勢,然後取出手機撥打出去。齊寧在台上道︰“您再考慮一下,我們可以等您!不過您的時間已經不多了。”

    金發女郎撥通了電話,以流利的英語講起話來,她的語速極快,唐風坐在前排,離得較遠,所以聽不清她在講什麼。這時又聽到齊寧的催促︰“如果您不出價,這件玉插屏,就是那位老先生的了!”

    金發女郎掛斷手機,又舉起手中的牌子,用有些生硬的漢語喊道︰“我出…”她還沒喊出價來,唐風就聽到“叮”地一聲,他知道那是拍賣錘敲落的聲音,但是金發女郎明明已經舉起了牌子,以齊寧身為華寶國際首席拍賣師的眼力和反應,不可能照顧不到。

    唐風轉頭看向台上的齊寧,只見齊寧眼神復雜地從一個方向收回目光。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唐風看到大廳左側的小門晃動了兩下。

    齊寧在台上宣布了玉插屏的歸屬。

    金發女郎氣憤之下,漢語說得更糟,索性以英語沖齊寧講起來,指責齊寧為什麼明明看到她舉牌,還要落錘。齊寧以流利的英語回答,解釋說已經給她時間了,再等下去,對其他買家就不公平。金發女郎爭辯說,她已經舉牌了,而且在她舉牌前,齊寧還沒有提示“最後一次”呢!

    有些人聽懂了他們的對話,開始跟著起哄,指責齊寧不公平。但大多數人對此已不感興趣了,一下午的拍賣,把大家搞得精疲力竭,眾人紛紛起身離座,往大廳外擁去,站在後排的金發女郎被淹沒在離廳的人群中。

    唐風見齊寧要下台走人,叫住了他,問道︰“你剛才看到了什麼?”

    齊寧面露不解之色。

    唐風朝大廳左側的小門看了一眼,道︰“是不是有人指使你的?”

    齊寧臉色大變,結結巴巴地說︰“不…我不明白您在說什麼。對不起,拍賣會已經結束了,我要走了!”說著,急匆匆地離開了。

    唐風坐在那里,等人都走得差不多了,才起身離開了拍賣大廳。走近電梯時,電梯門正要關閉,他叫了一聲“請等一下”,並緊跑兩步,來到電梯門口。電梯中的人聽到他的呼喊,又將電梯門摁開了。

    電梯里的人是個白發老頭。唐風有些疑惑地打量著他,看到他那雙蒼白、枯瘦、僵直的手臂,馬上認出來了,他就是最後拍得玉插屏的那個老頭。

    電梯下行。老頭看了唐風一眼,忽然開口了︰“你就是開價80萬的那位小伙子吧?”

    唐風點了點頭。

    老頭道︰“你也對那件玉插屏感興趣?”

    唐風隨口敷衍︰“還行。”

    老頭道︰“既然感興趣,為什麼不繼續競拍呢?如果不感興趣,為什麼別人都不屑一顧、認為值不了10萬的東西,你又肯出80萬的價?難不成你真是華寶國際的托兒?”

    唐風冷笑道︰“如果我是華寶國際的托兒,你還能不知道?”

    老頭一愣,道︰“什麼意思?”

    唐風道︰“你和那個拍賣師不是有勾結的嗎?剛才要不是他搗鬼,提前落錘,你能這麼容易拍到玉插屏?”

    老頭臉上露出深思的表情,沉默了一下,又說道︰“就算繼續競拍下去,又怎麼樣?1500萬,2000萬,再多花一點錢而已,玉插屏一樣會落在我手里。”

    唐風最討厭這種充闊裝B的人,毫不客氣地道︰“你真不在乎錢,為什麼不直接拿錢出來,光明正大地拼過人家,還要作弊這麼卑鄙!”

    老頭搖搖頭,說︰“不,你弄錯了,我沒有和拍賣師勾結…這件事有點奇怪,但跟你沒有什麼關系了小伙子。”說著,他想伸手拍拍唐風的肩膀,但被唐風閃身躲開,只好尷尬地收回了手。

    回到賓館,唐風打開電腦,上網搜索有關今年春拍會的信息,獲得最多的就是關於這件最後的壓軸品的,而與之相關的主要人物是有“京師第一玩家”之稱的汪世驤老先生。

    汪老先生是著名的文物專家、文物鑒賞家、收藏家,文物界的泰斗級人物。全國每年有大中型文物拍賣會十幾個,出於禮貌,都會給汪老先生寄去請柬和宣傳冊,但汪老先生從未參加過,最多看完宣傳冊,委托別人去拍下幾件文物來。

    不料,這次華寶國際的春拍會,居然在第一天,所有拍品進行展覽時,汪老先生就到場了。他是沖著那最後的壓軸品——玉插屏來的。在仔細看了玉插屏之後,汪老先生只說了一句“太離譜了”,然後就離開了。

    後來有記者千方百計采訪到他,問起此事,汪老先生緘口不言,被問得煩了,又說了一句“那塊玉插屏,能值10萬”。

    值10萬的,屬於低等古董。這種貨色,當然不足為最後的壓軸拍品。但華寶國際偏偏就這麼干了。難怪汪世驤老先生看到宣傳手冊後,會來看拍品展覽。看到拍品後,確信自己沒看走眼,這件最後的壓軸拍品,確實是低等貨色。作為忠厚長者的汪老先生,只說了一句“太離譜了”離開,給華寶國際留了面子。

    汪世驤的兩句話,“太離譜了”“那塊玉插屏,能值10萬”,再加上記者自己添枝加葉的推測,寫成文章,一見於報,立馬被無數次轉載。華寶國際的春拍會也得到空前的關注,前三天的拍品展覽日,全國二十幾位文物專家、鑒賞家都來看了那件玉插屏,從專業的角度細致分析,最後一致認同汪老先生的說法︰那塊玉插屏,能值10萬。

    唐風是春拍會第七天趕來的,不知道這些事情,現在才明白,為什麼今天下午的拍賣會,會有那麼多人參加,為什麼齊寧上台主持最後的壓軸品拍賣時,場中可以保持一片寂靜。原來大家都等著看這件被專家鑒定為次品的文物,被作為壓軸品拍賣時,是否會有傻B出來競價,還是拍賣師像傻B一樣喊一通,而卻無人問津。

    唐風苦笑。看來自己真的當了一回傻B。不過文物是什麼?不就是歷朝歷代留下來的破爛嘛!也許它們有歷史價值,有工藝價值,但絕對沒有金錢價值。它們的金錢價值,都是被這些有了幾個閑錢就燒得慌的傻B買家們哄抬起來的。

    唐風一向鄙視這種拿金錢價值來定位文物的行為,但很無奈,在經濟社會中,這早已是一種流行趨勢了。

    參加了四天的春拍會,唐風也拍到了幾件古董。第二天吃過早餐,便打車去華寶國際辦理相關手續。華寶國際在雲宏大廈的頂層,13層。唐風走進大廈的旋轉門,迎面走過來一個人,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也不看路,朝旋轉門直撞過去。唐風拉了他一把,說︰“小心看路!”

    那人在旋轉門前停住,說了聲“謝謝”。

    唐風一呆,這才看清他便是昨天拍到玉插屏的那個老頭。現在他右手提了個密碼箱,左手拎著一摞檔案袋,檔案袋顏色深暗,又破又舊,袋上印的字母,不是英文,卻似俄文。他今天來這里,顯然是來接收玉插屏的,估計就放在那個密碼箱中了,但這一撂破舊的檔案袋又是什麼東西呢?

    唐風正想搭訕套問一下,這時旋轉門已經轉了過來,老頭跟著走了進去。

    隔著玻璃旋轉門,唐風看到那老頭走向大廈前的停車處。一輛奔馳車門打開,一個年輕女孩跳出來,伸手要去接老頭的東西。老頭沒讓她接,自己拎著東西坐進了車里。女孩跺了跺腳,坐進駕駛位,駕車而去。

    唐風乘電梯上到大廈頂層,在華寶國際的工作人員王凱的接待下,辦理了相關手續,並托付華寶國際將拍下的幾件古董運送到金陵大學。交接完畢,王凱熱情地邀請唐風到貴賓室休息,唐風正有事情想要打聽,便毫不猶豫地答應了。

    在貴賓室里,唐風喝著茶,跟王凱閑聊了幾句,忽然裝作漫不經心地問道︰“剛才上樓的時候,遇到一個熟面孔,好像是昨天拍賣會上那位老先生,他把玉插屏取走了吧?”

    王凱道︰“對的,那位老先生一大早就來了,我們來上班時,他早就等在這里了。”

    唐風點點頭,道︰“我看他還拿著一撂很破舊的檔案袋,那也是一件拍品?”

    王凱笑道︰“那個不是拍品,好像是跟玉插屏相關的一些資料什麼的,具體什麼內容,我也不知道。”

    唐風問︰“那位老先生是什麼人啊,好像很有錢的樣子?”

    王凱面露為難之色,道︰“對不起唐先生,按規距,我們不能隨便透露客人的身份,請您諒解。”

    唐風知道拍賣公司有這條規定,剛才只不過是姑且一試,當下就哈哈一笑,說︰“沒事沒事,我只是有點好奇,隨便問問,隨便問問。”

    王凱陪著笑了兩聲,話題轉到了玉插屏上,“唐先生對玉插屏也有興趣,為什麼昨天出了一次價,就沒再跟?現在很多人都以為唐先生是我們華寶國際的托兒呢,沒人出價的時候就出來喊價解圍,有人出價了,就立即停價不爭了。”

    唐風知道他說的不錯,自己昨天的行為確實很像個托兒,劉華東,還有那個白發老頭,都曾這麼懷疑過。現在面對華寶國際員工的疑問,唐風也不好不解釋一下了,“其實我昨天喊價,只是看那個劉華東不順眼,想幫你們的拍賣師齊寧解一下圍,對那個玉插屏倒沒什麼興趣,後來看到有人出來爭,正好就放手了。”

    王凱張著嘴,表情有些滑稽,道︰“就…就這麼簡單?”

    唐風哈哈一笑,說︰“很多事情都是這麼簡單,沒那麼多復雜的。對了,齊寧齊先生現在忙不忙,如果可以的話,我想和他交流一下。”

    王凱似乎還沒從滑稽的感覺中脫離出來,隨口就回答道︰“齊寧今天沒來上班,那位金發女士來投訴他拍賣作弊,老板打他手機都打不…”說到這里,他才驚覺這種事不應該向一個外人提起,趕緊住口。

    唐風知道打聽不出來什麼了,便起身離開。

    剛剛走到大廈門口,唐風突然聽到頭上一陣風響,有一個物體從天而降,啪地一聲,重重地摔落在唐風面前的地面上。

    唐風驚得向後退了一步,再仔細觀看,落下的竟是一個人!

    那人的頭顱和身體已經完全扭曲錯位,臉斜側過來,正對著唐風,血肉模糊的臉上,五官依稀可辨,那雙曾經炯炯有神的眼楮,只剩下大片被血水染紅的眼白。唐風終於辨認出來,摔死在他面前的人,正是他剛才想找的拍賣師齊寧。

    一個活生生的人,摔得血肉模糊,橫屍在你面前的時候,你會是什麼感覺?沒經歷過的人永遠不會知道。

    唐風雙腿一軟,坐倒在地上,盯著那扭曲錯位的身體、那張血肉模糊的臉,脖子僵硬得都無法轉動一下。他的大腦里,也是一片混亂,成了漿 。

    作為目擊者,唐風被帶到警局去錄了口供。回到賓館,閉上眼楮,齊寧那張臉就出現在眼前。拍品無人問津時尷尬的臉,被劉華東指責時蒼白的臉,被唐風質問時驚惶的臉,摔下十三層樓血肉模糊的臉…這一切似乎都跟那件奇怪的拍品有關,而那件拍品,現在到了那個白發老頭的手里。他究竟是什麼人?

    唐風拿起手機,撥通了王凱的電話。電話接通,王凱“喂”了一聲,聲音里帶著疲倦,顯然,齊寧的死也影響到了他。唐風直截了當地道︰“我是唐風。齊寧死了,就摔死在我眼前。”

    電話里,王凱沉默了一下,才道︰“誰也沒想到他會自殺,他是我們華寶國際的首席拍賣師,事業和年齡都正當顛峰。很抱歉唐先生,讓您受到驚嚇。”

    唐風道︰“他的死不會那麼簡單,昨天拍賣會上,因為他的作弊,玉插屏才落到那個白發老頭手里的,今天他就死了…”

    王凱在電話那邊打斷他的話,“不,唐先生,您一定是誤會了,齊寧不會作弊的,這是拍賣行業的大忌,我們華寶國際是絕不會允許這種行為出現的!”

    唐風冷冷地說︰“這不是誤會,很多人都看到了。你也說過,那位金發女士還去投訴過。我會考慮把這些情況告訴警方,相信對他們破案會有所幫助的。”

    “不!”王凱惶急地叫道︰“不,唐先生,你這麼做,是在毀滅整個華寶國際!”

    唐風道︰“我只想知道真相。要麼我告訴警方這些情況,讓警方去查;要麼你告訴我那白發老頭是誰,我自己去查。”

    王凱遲疑地道︰“公司規定,不能泄露顧客資料…”

    唐風道︰“那好,讓警方去你們公司調資料,就可以不違規了。再見!”

    唐風剛剛掛斷電話,王凱立馬就回撥過來,語氣焦急地說︰“唐先生,您不能這麼做。告訴我您的地址,我這就把資料給您送過去,立刻、馬上就送!”

    將地址告訴王凱後,唐風離開房間,到賓館的餐廳去用餐。一份套餐還沒吃完,王凱就在服務員的引領下,急匆匆地趕來了。唐風瞥了一眼夾在他脅下的公文包,道︰“還蠻快的嘛!”

    王凱道︰“您先吃飯,然後去您房間談?”他雖然努力作出恭敬的樣子,但語氣僵硬,臉色也不好看。任誰被人脅迫,心情都不會好的,他能做到這樣,已足見是個深沉隱忍的人了。

    唐風放下筷子,說︰“現在就去。”

    進了房間,王凱從公文包里拿出一個厚厚的信封,放到桌子上,慢慢推到唐風面前,說︰“唐先生,這一切都只是個誤會。相比於玉插屏買主的資料,也許一筆錢會對您更有幫助。”

    唐風斜眼看著他,說︰“我肯出80萬買一塊只值10萬的玉插屏,你覺得我像是貪財的人嗎?如果你只是帶了這些錢來的話,很抱歉,恕我不能招待你。也許我該去公安局轉轉了。”

    王凱臉色變得非常難看,又從公文包里取出一個檔案袋,丟在桌子上,惡狠狠地說︰“唐先生,記住你的承諾。我們滿足了你的條件,如果你還去公安局的話…哼!”撂下這句狠話,他轉身就走。

    “慢著!”唐風道︰“請把你的錢拿走,謝謝!不送。”

    王凱拿起桌上裝滿錢的信封,走出房門前,又說了一句︰“奉勸你一句,太多管閑事的人,不會有好下場的,你好自為之!”

    唐風關上房門,將王凱留下的檔案袋打開,取出里面的資料。那是華寶國際的買家登記檔案的復印件,有買家的基本資料,及一些資產證明。

    拍下玉插屏的那白發老頭,名叫梁雲杰,香港人。唐風雖然不是商人,但對梁雲杰也是早有耳聞。梁雲杰原籍北京,在上世紀六十年代末到了香港,在香港白手起家,開始創業,從一家不起眼的小公司,一步步發展到赫赫有名、資產上千億港幣的跨國集團公司。前些年,梁雲杰已將公司的業務交給自己的兒子梁涌泉打理,自己只保留了一個榮譽主席的頭餃,退出商界,過起閑雲野鶴的逍遙日子。

    資料中顯示,這件玉插屏,是梁雲杰拍下的唯一一件拍品。

    唐風又上網搜了一下梁雲杰的其他資料,發現他喜歡跑步、騎馬、射擊等運動,但並沒有收藏古董的愛好。

    商人重利,這麼一位沒有古董愛好的商人,居然肯出高價拍下一件專家公認只值10萬的古董次品,確實很耐人尋味。

    按資料上的聯系方式,唐風撥打了梁雲杰的電話,卻無人接聽,連續兩天撥打都是如此。唐風還查到新生集團的公司的電話,打了過去,但接線小姐回覆是梁雲杰只是名譽主席,已經半年沒去過公司了。

    第三天,唐風乘飛機趕往深圳,準備去參加那里的一個拍賣會。剛下飛機,就接到了電話,是一個陌生號碼打來的。

    打電話的人聲音蒼老,“唐先生你好,我是梁雲杰,在北京春拍會上我們見過。我現在在廣州,你能否過來一趟,我有非常重要的事情和你商談!”
作者: beautyqueen    時間: 2013-9-18 03:36 PM

第二章 老K

    廣州珠江邊的一間茶館中,南國的暑氣正盛,唐風獨自坐在靠窗的座位上,品著一壺龍井。在深圳接到梁雲杰的電話後,約定了見面的時間地點,唐風顧不得休息,立馬乘車趕到了廣州。

    唐風看看手表,晚上八點了,梁雲杰還沒有出現。窗外下著雨,整個珠江被濃濃的雨霧籠罩著,唐風失神地盯著窗外,慢慢地,慢慢地…窗戶玻璃上映出了一張面目猙獰的臉,那張臉——那張臉分明是齊寧摔死時的恐怖面容。唐風使勁揉了揉眼楮,窗戶玻璃上的臉消失了,窗外,依舊是黑沉沉的雨夜。

    “小伙子,讓你久等了。”梁雲杰終於趕到了,站在桌旁,伸出了手,手臂還是那麼蒼白、枯瘦、僵直。

    唐風沒有理會梁雲杰伸來的右手,冷冷地問道︰“你是下午從香港趕過來的?”

    “嗯!在圖書館耽擱了一會兒,所以現在才到。”梁雲杰有些尷尬地縮回了右手。

    “找我有什麼事,說吧!”唐風直截了當地問。

    梁雲杰在對面坐下來,沉默了一會兒,說︰“聽說那個叫齊寧的拍賣師死了?”

    唐風盯著他冷笑道︰“你是故意裝糊塗,還是真的才知道?”

    梁雲杰皺了皺眉頭,道︰“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什麼意思?你難道不清楚嗎?齊寧無緣無故為何跳樓自殺?唯一能讓我想到的原因,就是他生前主持的最後一場拍賣會,而正是在那場拍賣會上,因為他的一個反常舉動,讓你得到了那件奇怪的玉插屏。”唐風故意將懷疑的矛頭直指梁雲杰。

    “你懷疑齊寧的死跟我有關?”一直很鎮靜的梁雲杰開始顯得激動起來。

    “難道你不值得懷疑嗎?”

    “年輕人,你要有證據,不要隨便血口噴人。”梁雲杰雖然極力壓低聲音,但卻越發激動。

    唐風道︰“證據?好,我問你,拍賣會那天,和你一起競拍的那金發女明明已經舉牌了,齊寧也明明看到了,但他還是落錘了,落錘之後,受益人就是你,這你做何解釋?還有拍賣會後第二天,你去接收拍品,為什麼失魂落魄的,還差點兒撞到旋轉門上?那天你走後沒多久,齊寧就死了!”

    梁雲杰吃了一驚,猛地站起來,伸手指著唐風,說︰“你跟蹤我!你…你有什麼目的?”

    唐風道︰“誰有空跟蹤你,我是去辦理幾件拍品的交接手續,踫見你的。”

    茶館很靜,梁雲杰剛剛大聲說話,又站了起來,立即引起其他茶客的注意。他坐下來,壓低聲音,但語氣仍然很嚴厲,“你到底為什麼跟蹤我?!”

    唐風道︰“如果我存心跟蹤你,你快撞上旋轉門的時候,我就不會拉你一把了。”

    梁雲杰不說話,直盯著唐風的臉。唐風坦然與他對視著。過了一會,梁雲杰緊張的神情放松下來,問道︰“小伙子,你能告訴我,這塊無人問津的玉插屏,為什麼你肯出價80萬嗎?如果說你對它有興趣,但為什麼只出了一次價,就不再競下去了?”

    唐風把上次跟王凱說的話,又對他說了一遍。梁雲杰聽了,臉上全是意外的神色,道︰“花80萬,就只是為了替一個素不相識的拍賣師解圍?”

    唐風搖搖頭,說︰“是替他解圍,但同時也買下一件古董。別說那古董只值10萬的話,在我眼里,古董是沒有什麼金錢價值的,它們只有歷史價值、工藝價值。以金錢價值來衡量,用80萬還是用8百塊買下來,它都是不值的。”

    梁雲杰怔怔地看著唐風,過了一會兒,嘆道︰“小伙子,我可以相信你嗎?”

    唐風毫不客氣地道︰“隨便,反正我不相信你!”

    梁雲杰被噎得一愣,道︰“請你相信我,齊寧作弊和自殺,真的都不關我的事。這里面有個大陰謀。”

    唐風問︰“什麼大陰謀?”

    梁雲杰欲言又止,遲疑了一會兒,又是一句︰“我可以相信你嗎?”

    要不是看他雞皮鶴發的蒼老模樣,唐風都想在他臉上揍上一拳了,冷聲道︰“你要讓我取信於你,首先你得取信於我。”

    梁雲杰問︰“你要我怎麼取信於你?”

    唐風終於將話題繞到重點上來了,道︰“首先我要知道,你這次找我來是為了什麼?”

    梁雲杰道︰“有一個大秘密、大陰謀,牽連很廣,也很嚴重,嚴重到超出你的想象。我需要幫助。我想到在拍賣會上,你也對玉插屏有興趣,就讓人查了一下你…別生氣,我沒有惡意,只是想確認一下,你這個人可不可靠。”

    唐風冷冷地道︰“結果我不可靠?”

    梁雲杰搖頭道︰“不,調查結果我很滿意,你是個在當今物質社會中難得還能堅持自己原則的人,包括我的老朋友羅中平,都對你非常欣賞。”

    唐風道︰“你認識羅中平教授?”羅中平教授是著名的歷史學家,學識水平和人品修養在整個學術界都是赫赫有名的。唐風雖然跟他僅僅有過幾次交集,但他卻是唐風真心敬佩的少數幾人之一。

    梁雲杰作了個稍等的手勢,取出手機,撥打出去,電話通了,講了幾句,然後將手機交給唐風,道︰“羅中平要和你通話。”唐風接過手機,電話那端果然是羅教授的聲音,羅教授強調梁雲杰是他的老朋友,絕對可信,又聊了幾句,便掛斷了電話。

    把手機還給梁雲杰,唐風看著他一付輕松的樣子,道︰“你也知道我是個講原則的人,羅教授相信你,我相信羅教授,但這未必就代表我也能相信你。”

    梁雲杰臉色一僵,有些錯愕,有些想發火的樣子,但終於忍住了,沉聲道︰“小伙子,你還想要怎麼樣?”

    唐風將身子微微前傾,道︰“我要知道,你為什麼肯出高價拍下那塊奇怪的玉插屏;還有,你接收玉插屏時,得到的那些檔案袋里,都有些什麼東西?”

    這兩個問題一出口,唐風看到梁雲杰雖然極力壓制但神情還是明顯震動了一下,很顯然,這兩個問題對他內心的沖擊很大。他喝了一大口茶,又停頓一會兒,才道︰“這些我都會告訴你的,但要在我可以完全相信你之後。”

    唐風道︰“那等你能相信我之後,再來找我。”說完就站起身來,不理梁雲杰的呼喊,大步離開了茶館。

    唐風撐著傘,走在珠江邊上。梁雲杰所謂的大秘密,他確實很感興趣,但這並不代表梁雲杰就可以隨便調查他。更讓他氣憤的是,梁雲杰在調查過他之後,還不完全相信他,還要他再證明自己,他怎能不發發脾氣還以顏色?反正梁雲杰有求於他,肯定還會再來找他的。

    雨依舊下著,已經深夜十點多,這個時間對於夜生活豐富的廣州人來說,正是好時候,珠江邊的各色酒吧、飯店燈紅酒綠,若不是下雨,更是熱鬧,唐風無心留戀這些,徑直拐進了一條僻靜的馬路,他記得從這條馬路穿過去,就可以回到下榻的酒店。

    行走在陰暗的路上,突然,唐風聽到了一聲淒厲的慘叫,他尋聲望去,發現路邊有一狹窄的小巷,小巷中,兩個黑影閃動,但很快,小巷里又恢復了平靜,那淒厲的慘叫就是從這兒發出的,唐風壯著膽子,邁步走進小巷,慢慢地,慢慢地…他靠近了,他看見了有一個人躺在地上,唐風俯下身來查看,吃驚地發現躺在地上的人正是滿頭白發的梁雲杰,此刻,梁雲杰的胸前有一道傷口,正汩汩地往外冒著鮮血,唐風趕忙扶起梁雲杰,輕聲呼喚︰“梁老先生!梁老先生!”

    梁雲杰吃力地睜開雙眼,他看上去十分虛弱,想開口說話,可卻聽不清他說些什麼,唐風將耳朵貼到他的嘴邊,這才斷斷續續地聽到︰“血咒!…可怕的血咒又…又回來了…圖…書館…七…七十一…”梁雲杰最後提高了嗓音,他用盡全身氣力,說出最後的數字後,心臟終於停止了跳動。

    剛才還要對唐風說出秘密的梁雲杰,此刻,竟成了一具冰冷的屍體,靜靜地躺在雨巷中,雨水滴落在唐風的臉龐,也滴在梁雲杰的白發上,唐風輕輕地合上了梁雲杰的雙眼,忽然,他想起了另一個黑影,剛才明明看到巷子里有兩個黑影,可當唐風走近時,卻只發現梁雲杰躺在地上,那個黑影呢?想到這,唐風不覺後背發涼,他猛地回頭,那頭是來時的大街——沒有人,再向雨巷另一頭看去,那頭通向另一條大街,那條大街似乎要繁華一些,不時有車輛疾馳而過,凶手從雨巷那頭逃走了?

    唐風站起來,慢慢地向雨巷那頭挪動,巷子里很黑,唐風拿出手機,作為照明工具,他警覺地觀察著四周,特別是巷子兩旁的陰影地帶,唐風走出了約有三十步,突然,他的身後傳來一陣細微的聲響,唐風回身一看,只見一個黑影正趴在梁雲杰的屍體上,不知在干什麼?唐風看不清黑影的模樣,他也不知哪來的勇氣,大喝了一聲,然後從地上撿起一塊板磚,朝那黑影快步走去,黑影見勢不妙,扭頭朝巷子一頭的大街跑去。

    唐風回到梁雲杰的屍體旁,用手機發出的微弱光線照了照,只見梁雲杰身上衣服凌亂,梁雲杰隨身攜帶的皮包散落在旁邊,剛才那黑影似乎是在屍體上尋找什麼東西,也許…也許梁雲杰身上真的有什麼重要東西,被那黑影拿走了?再看那黑影,已經快跑出巷口,唐風見狀,不顧一切地沖了上去,當年上學時,唐風也曾經拿過全校的短跑冠軍,一般人還不是他的對手。瞬間,唐風追出了巷口,來到大街上,黑影和唐風,一前一後,在午夜的大街上追逐,借助路燈的光線,唐風看見那黑影穿著一身皮風衣,領子立著,還帶了一頂帽子,根本看不清黑影的臉,黑影的速度很快,唐風使出全勁,竟追不上黑影!不過,追了一會兒,唐風也發現,那人並不熟悉這里的道路,黑影慌不擇路,竟朝珠江邊上奔去…

    “我頂你個肺啊!”黑影橫穿大街時,根本沒看信號燈,被一輛疾馳而來的出租車撞了一下,引來出租車司機的咒罵。

    但是,黑影被撞,居然沒事,馬上站起來穿過大街,消失在江邊,唐風等信號燈變過來,才穿過大街,等他趕到江邊時,黑影早已不見蹤影,唐風朝江面上看去,雨霧籠罩下的江面上,出現了一個小小的漩渦,漩渦的中心正浮起了一頂帽子,這帽子正是剛才那人帶的帽子,唐風不禁暗自尋思——難道那人跳到江里去了?

    唐風渾身已被雨水浸濕,他喘著粗氣,轉過身,向四周張望——路口,停著一輛正在等客的出租車,司機漫不經心地抽著煙,用奇怪的目光打量著唐風;路邊,停著幾輛轎車,唐風看不清車里的情形,他不知道車里是不是也有雙眼楮在注視著自己;酒吧里,人們依舊在狂歡;咖啡館中,幾對情侶還在難舍難分;路旁陰暗的角落中,究竟隱藏著什麼?此刻,唐風忽然感到四周正有無數雙眼楮注視著自己。不!這不是真的,這一切都是怎麼回事?三天前,齊寧摔死在自己面前,而今天梁雲杰又被人刺死在雨巷中,如此炎熱的天氣,自己竟會在午夜的大街上追逐一個戴著帽子,穿著皮風衣的黑影?那神秘的黑影此時又隱藏在哪里?

    第二天早晨,迎接唐風的不是明媚的陽光,而是一束刺眼的強光,強光打在唐風臉上,這是他一星期內第二次被帶到警局,而這一次他則成了犯罪嫌疑人。

    “你是最後和梁雲杰接觸的人,梁雲杰的屍體上又提取到你的指紋,你也承認你和梁雲杰曾因為一件珍寶發生過爭執,這些對你不利的證據,你怎麼說?”刑警隊的刑警蔣一民逼視著唐風。

    “我已經說過了,是那個黑衣人殺了梁雲杰。要是我殺了梁雲杰,我還會傻乎乎地來報案嗎?”唐風極力反駁著。

    “黑衣人?哼,你說的也過於天方夜譚了,還什麼穿著皮風衣?你見過這個季節有人穿皮風衣?至於報案,很多案件中的報案人最後都被證實就是罪犯。”

    “我跟你說不清楚!”

    “說不清楚也要說!”

    唐風被強光照著,索性閉起了眼楮。

    這時,審訊室的門響了,蔣一民看看門外,走了出去,唐風背對著審訊室的門,他剛想回頭去看,和蔣一民一起審問他的另一名警察厲聲喝道︰“不要亂動,老實點!”

    唐風只得將頭扭了回來,他不知道蔣一民去干什麼了,他的心里一團亂麻,想理清這一連串的事,可是他越想,大腦里越亂,他想早點洗清嫌疑,從這鬼地方出去…

    過了大約十分鐘,審訊室的門開了,但唐風沒有見到蔣一民的身影,那名一直看著他的警察反倒也走了出去,唐風心里更加忐忑,就在這時,三名穿著便裝的壯漢出現在他面前,就在唐風一愣神的功夫,其中一位開口道︰“您是唐風先生?”

    唐風詫異地點點頭,“請你跟我們走一趟。”壯漢的口氣不容置疑。

    唐風不解,怎麼警察局里突然冒出來這麼幾位,而且還要將自己從警局帶走,他大聲反問︰“你們是什麼人?憑什麼帶我走?”

    為首的那個壯漢沖唐風冷笑兩聲,道︰“難道你願意在這兒呆著?”

    沒等唐風回答,那壯漢又正色道︰“請您配合我們的行動,我們會保障你的安全。”說完,沒等唐風反應過來,另兩個壯漢一左一右架著唐風,就往警局外面走去。

    警察局的停車場上,唐風被壯漢架上了一輛“雪弗萊”,這輛車的後面車廂和前面的駕駛室被完全隔開,兩個壯漢架著唐風坐在後面,根本看不到車廂外的景物,也不知走了多遠,唐風估摸著應該出城了,他問那兩個壯漢︰“你們要把我帶到哪?”那兩壯漢就像兩尊沒有表情的金剛,腰桿筆直,正視前方,一臉嚴肅,根本不理睬唐風的問題。

    等唐風被兩個壯漢架下車時,已是黃昏時分,唐風發現他們來到一處軍用機場,停機坪上正有一架“米—171”直升飛機,待命起飛,三個壯漢架著唐風上了這架“米—171”,夜幕中,直升飛機緩緩起飛,一路向北飛去,伴隨著發動機發出的巨大轟鳴聲,唐風看見他們飛過了一條條河流,還有連綿的丘陵山脈…

    發動機的轟鳴漸漸停息,三個壯漢架著唐風跳下直升機,唐風向四周眺望,暮色中,一棟巨大的灰色建築出現在自己前方,從外表看,這棟灰色建築有十多層樓高,完全密閉,沒有一扇窗戶,灰色建築頂上,矗立著大大小小,各式各樣的天線,甚至還有一座正在緩慢旋轉的對空搜索雷達,灰色建築周圍,則是一片光禿禿的荒野,看不到其他建築,再向遠處眺望,大片大片的森林,在暮色中,顯得深不可測!唐風隱約發現森林的邊緣被層層鐵絲網包圍,這是哪里?秘密軍事基地?容不得唐風想清楚,他已經被帶進了那棟巨大的灰色建築中。

    步入這座巨大的灰色建築物,里面出奇的安靜,唐風被三個壯漢帶著走過一條長長的甬道,然後一拐,又走上一道鋼板鋪成的樓梯,三個壯漢的皮靴踩在樓梯上,在這密閉空間中,發出可怖的回音,唐風好奇地觀察著這座奇怪的建築,一路走來,他沒有見到一個人,但他卻看見了屋頂可以360度旋轉的監視器,他們每拐過一道彎,監視器的探頭就會像獵鷹一般對準他們,唐風感覺渾身發毛,四周的牆壁,天花板上像有無數只眼楮,正盯著自己,他也不知自己已經走過了幾層樓梯,三個壯漢架著他,又走進了一條長長的走廊,四個人在走廊上站定,那個一直提著行李的人,像是幾個人的頭,回身對唐風身旁的兩個壯漢說︰“你們的任務已經完成了。”

    兩個壯漢“啪”的皮靴一踫,來個立正,然後向他們的頭敬了個軍禮,轉身離去,唐風繼續跟著那壯漢向前走,此時,他吃驚地發現自己腳下的地板,還有走廊兩旁的牆壁竟然也是鋼板做的,一座迷宮般的鋼結構建築,前方,看不到走廊的盡頭,前面的壯漢要把自己帶向哪里?

    走廊的盡頭,壯漢在一扇大門前站定,微微抬起頭,眼楮正視大門上方的位置,一動不動,唐風感到好奇,湊過來,也朝大門上方看去,門上方安裝著一個類似監視探頭的東西,但又和一般的探頭不太一樣,唐風納悶地問︰“這是什麼東西?”

    “不要亂動,這是虹膜識別系統。”幾個小時來,這個一直保持沉默的壯漢,終於回答了唐風一個問題,話音剛落,他們面前的大鐵門自動開了。

    這麼高級!看來這里不是一般人能進來的。唐風思忖著,跟著壯漢走進了一個漆黑的密室,黑暗中,就聽見壯漢突然站定立正,然後,大聲報告道︰“報告隊長,我已奉命將唐風帶到。”

    話音剛落,密室中的燈全部被打開,刺得唐風眯起了眼楮,隊長?這個神秘的隊長是誰?他努力適應著密室中的環境,終於看清,密室中,空無一物,只有他們前方擺著一張長條桌,桌子後面站定一人,只見那人,三十五、六歲,身材魁梧,虎背熊腰,胸前大塊的肌肉,將身上一件迷彩汗衫撐得鼓鼓的。這時,那位神秘的隊長走到唐風面前,露出一絲微笑,說道︰“您就是唐風先生?”

    “是的。你們又是什麼人?”

    “我們是什麼人,剛才他們幾個沒對你說嗎?”這位神秘隊長的語氣很平和,唐風不知為何,對這位隊長反而產生了一種天然的好感。

    “我一路上問他們,他們一個字也不肯說。”

    “他們做的很對,因為我們所做的每一項工作,可能都關系到國家的機密,不該說的事,一個字也不能說。”

    “國家的機密?”唐風一頭霧水,聽不明白自己跟國家機密有什麼關系。

    “好吧,你可以叫我韓江。”

    “韓江,這是你的名字?你就不準備對我多說點。”

    韓江走到了唐風面前,道︰“我知道你心里面的疑問,既然我們把你請到了這里,就準備告訴你一切,但是,在你知道這一切以前,先要宣誓。”

    “宣誓?宣什麼誓?”

    “宣誓保守你所知道的秘密,這是保密誓詞。”說著,韓江遞給唐風一個小冊子,小冊子封皮上寫著“保密制度”四個字,翻開小冊子,第一頁就是保密誓詞,唐風一邊看,韓江一邊介紹道︰“宣誓,就意味著你將知道許多秘密,同時也意味著在那些機密解密之前,你必須一直保守這些機密,如果,你泄露了機密,不論是有意或是無意,記住!只要你泄露了機密,你將承擔相應的法律責任。”

    唐風粗粗看了一遍誓詞,頓時頭就大了,宣誓?還是拒絕!他試探地詢問韓江︰“為什麼非要我宣誓,我想知道你們是什麼人,為什麼把我架到這里來,這也屬於國家機密嗎?”

    “是的,我們這些人的身份、工作和經歷都屬於國家機密。”韓江堅定地說道。

    “那我不想知道了,可以送我回去嗎?”唐風打起了退堂鼓。

    韓江皺起眉,背著手,在唐風面前來回度著步,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像是要做出什麼重大決定,最後,韓江在唐風面前站定,盯著唐風,拍了拍他的肩膀說︰“小子,要是你昨晚沒有和梁雲杰見面,也許你還可以回去,但是,現在說什麼都晚了…”

    “什麼?原來你們找我來,是和梁雲杰的死有關!這麼說也和那…那件西夏玉插屏有關了,怪不得梁雲杰說玉插屏後面隱藏著驚天的大秘密!”唐風似乎開始有些明白了。

    韓江點點頭︰“是的!說什麼都晚了,你已經知道了一些不該知道的東西,所以,唐風,既然你已經被牽扯進來,想要回去,那是不可能了,現在擺在你面前,只剩下一條路,就是和我們合作,把整個事情搞清楚。”

    聽完韓江一番話,唐風有些沮喪地癱坐在長條桌旁的椅子上,齊寧的自殺,梁雲杰的被刺,拍賣會上的疑雲,跳進珠江的黑衣人…這一切,自己確實特別好奇,但為了滿足好奇心,就要加入一個神秘的政府組織,這樣值不值得呢?他抬頭看看韓江,韓江向他投來信任的目光,他沖韓江點了點頭,說道︰“好吧!我宣誓。”

    韓江領著唐風來到密室的一面牆下,一按遙控器,屋頂的投影儀,將一面國旗的圖案打在了牆上,唐風在韓江的帶領下,舉起右手,開始向國旗宣誓…

    宣誓完畢,韓江終於露出了一絲笑容,他拉過一直站在旁邊的壯漢,對唐風說︰“好了,現在我可以解答你的疑問。首先,我先介紹一下,這位是我的同事趙永,他曾在海軍陸戰隊服役八年,功夫了得啊。”

    “隊長過譽了,剛才如果有冒犯之處,還請唐先生原諒!”說著,趙永向唐風伸出了那只孔武有力的大手。

    “沒關系,你也是執行公務嘛!”唐風客套著,和趙永握了握手。

    “下面我就來介紹一下我們的組織,我們是國家安全機關下屬的一支特別行動隊,我們的代號是‘老K’,所以我們也叫‘老K行動隊’,我們行動隊的成員不僅僅來自於國際安全機關,還匯聚了各方面的精英,比如趙永,他就是我從海軍陸戰隊選上來的蛙人,在水下取對手性命,對他來說,如探囊取物。”

    “可我又沒什麼功夫,又能做什麼呢?”唐風看看趙永,疑惑地問道。

    韓江指指自己的腦門,笑道︰“其實參加我們行動隊的成員並非各個都會功夫,但是都必須有我們需要的專長,比如你,我們需要你這兒,你的知識,你的智慧,自從你和梁雲杰在拍賣會後相識,你的全部資料就已經儲存在了我的電腦里。”說著,韓江又按了下手中的遙控器,唐風的資料和照片都出現在了投影上——姓名︰唐風,年齡︰30歲,身高︰180CM,體重︰76KG…下面還包括唐風的從小到大的經歷,畢業學校,特長,興趣愛好,等等,足足有幾千字。

    唐風心中暗暗吃驚,韓江話鋒一轉︰“凡是加入我們行動隊的成員,每人都有一個代號,比如我的代號是K2,趙永是K3,你在隊里的代號是K7。”

    “K7!這麼說除了我們三個,還有四名隊員?他們都是誰?K1又是誰?難道他比你的職位還高?”唐風感到十分好奇。

    “不要忘了我們的紀律,不該問的事不要問。”韓江忽然板起臉小聲呵斥唐風,不過很快,韓江又緩和下來,對唐風解釋道︰“你只要參加我們的行動,就會見到其他隊員,不過…”說到這,韓江忽然沉默下來,“不過什麼?”唐風追問。

    韓江接著說道︰“不過,有三位隊員連我也沒見過,而且他們的資料也是一片空白,特別是那位K1,我也很納悶…”

    “什麼?連你這個老大也沒見過!不,不對,這麼說來,那個K1才是真正的老大啊,可你又是隊長,我們到底該聽誰的?”

    “當然是聽我的,記住,小子,千萬別自作聰明,在老K里,不管誰的代號大,也不論誰更有本事,一切行動必須服從我的指揮。”韓江逼近唐風說道。

    韓江、趙永和唐風三人在長條桌邊坐定,韓江點開電腦上梁雲杰的資料,對唐風介紹說︰“你一定奇怪我們是怎麼找到你的,很簡單,因為我們一直在注視著梁雲杰的一舉一動。”

    “梁雲杰怎麼了?他不就是個特別成功的商人嗎?”

    “不錯!他是個成功的商人,可你知道他的歷史嗎?他是北京人,五十年代末畢業於北大的俄語專業,就在他畢業的時候,一次意外,改變了他的人生。那時,還是中蘇兩國的蜜月期,蘇聯科學院東方學研究所的一個學術代表團訪華,當時他們帶來了一件神秘的西夏嵌珠寶纏蓮紋玉插屏,喏!就是你和梁雲杰在拍賣會上爭奪的這件。”

    說著,韓江的電腦屏幕上出現了那件西夏嵌珠寶纏蓮紋玉插屏的照片。

    韓江繼續介紹︰“當時蘇聯專家說,這件玉插屏是1909年俄國探險家科茲洛夫在黑水城遺址發現的,他們經過多年研究,發現其中隱藏著驚人的秘密,希望組織一支科考隊,到西夏故地,去尋訪玉插屏背後的秘密。後來,中蘇兩國便組織了一支陣容強大的科考隊,去了西北,而梁雲杰當時被組織上選中,擔任科考隊的翻譯。科考隊在沙漠中全軍覆沒,只有兩人幸免於難。”

    “那他就是兩個幸存者之一嘍?”唐風道。

    “是的,他就是當年科考隊中方惟一一名幸存者,當年中蘇科考隊在巴丹吉林沙漠深處遇難後,軍隊派出很多人深入沙漠尋找,最後只發現了科考隊的駱駝和裝備,卻始終沒有發現科考隊員,這麼多年過去了,他們生不見人,死不見屍,整個科考隊,只有兩個人最終獲救,其中一個就是梁雲杰,他被發現時,已經奄奄一息,但令人感到奇怪的是,他被發現的地方,是在靠近國境線的巴丹吉林沙漠邊緣,距離科考隊出事的地點,已經相距有幾百公里,我們不知道在沒有水,沒有食物的情況下,他是怎麼跑到沙漠邊緣的。”

    “再後來呢?”唐風問。

    “梁雲杰撿回一條命,但正因為他撿回一條命,在那個特殊的年代,他的命運不可避免地發生了改變,他先是被懷疑為台灣特務,陰謀破壞科考,被隔離審查了兩個月,查來查去,也沒發現他有什麼問題,就把他放了,沒過多久,中蘇關系破裂,因為他是學俄語的,再加上在那次科考中的表現,他又被戴上了蘇修間諜的帽子,組織上給他定的罪名是聯合蘇修當局,陰謀顛覆國家,事敗後,企圖穿越國境,逃往外蒙,結果他再次被隔離審查。”

    “想不到梁雲杰的命運這麼坎坷。”唐風不禁唏噓感慨。

    韓江又繼續說道︰“這還沒完,審查依然沒有結果,三個月後,梁雲杰重獲自由,但當時的國家安全機關一直在暗中監控著梁雲杰,一晃幾年過去,‘文革’爆發後,國家安全機關受到沖擊,沒人再監控梁雲杰,也就是在這時候,梁雲杰萌生了偷渡香港的念頭,他趁當時混亂,於六十年代末偷渡香港,後來也不知他怎麼在香港賺到第一桶金,創辦了新生集團,並且生意越做越大,梁雲杰也就成了香港著名的企業家。這次,梁雲杰事隔四十年後重回大陸,從他一下飛機,就引起了我們的注意…”

    “所以你們一直暗中監視梁雲杰的行蹤。難道就因為以前你們懷疑過他?”

    韓江擺擺手︰“當然不僅僅是因為以前的事,我們跟蹤他,是因為最近我們收到了非常可靠的情報。”

    唐風又問趙永︰“既然你們一直監控梁雲杰,怎麼又會讓梁雲杰被人殺了呢?”

    趙永一聽唐風的話,這個五大三粗的漢子,居然臉上泛起了一絲紅暈,有些尷尬地回道︰“那都是我的責任,今天早上,隊長已經批評過我了,隊長一直派我跟蹤梁雲杰,其實也是在保護他,要不是我的保護,梁雲杰可能早就被人干掉了,但是昨天晚上,我卻把他跟丟了,你們在茶館說話時,我就在你們附近的一個桌子,注視著你們。梁雲杰匆匆離開茶館,我心里感到奇怪,便跟了過去,可走過兩條街後,我竟然把他跟丟了,我想大概是他發現了我,故意甩掉我,後來的事,你都知道了。”

    “那你看到那個黑影了嗎?”

    “我也看到了,本來我想露面幫你追那個黑影,可那黑影慌不擇路,跳進了珠江,我便沒有露面。”

    “原來如此,可是…可是你不覺得奇怪嗎?梁雲杰一個上了歲數的老頭,竟然能把你,一個訓練有素的特工甩掉,難道…”

    “難道梁雲杰真是當年的間諜?是啊!我也感到奇怪,以我的身手,是不該發生這種低級失誤的,除非那人有很強的反偵察,反跟蹤能力。”趙永替唐風說出了心中的疑問後,二人都陷入了沉默,

    韓江看看唐風,打破沉默道︰“先別管梁雲杰了,我們現在首要任務是抓緊時間,搶在我們對手前面,找到那件西夏嵌珠寶纏蓮紋玉插屏。唐風,你是最後一個見到梁雲杰的人,我想梁雲杰一定對你說了一些關於玉插屏的事。”

    “是的,我們說起了玉插屏,可他對我並不完全信任…嗯,他臨死前,提到了血咒,他說可怕的血咒又回來了。”

    “什麼血咒,純屬胡說八道。我從來就不相信什麼血咒…”趙永還想發表一下唯物主義論,卻被韓江揮手打斷,韓江對唐風說︰“唐風,除了血咒,他有沒有對你說過其他什麼?”

    唐風低頭不語,忽然想起來了︰“梁雲杰臨死前,斷斷續續對我說了‘圖書館,七,七十一,’幾個字,不知道是什麼意思?”

    “是不是圖書館的存包櫃,梁雲杰的意思是圖書館第七或是第七十一號存包櫃。”趙永憑著職業敏感很快想到了答案。

    趙永的想法和韓江不謀而合,一個清晰的想法出現在韓江腦中,就見韓江在密室里來回度了兩圈,突然停住腳步,對趙永和唐風命令道︰“下面我們分頭行動,趙永,你和唐風返回廣州,去拿梁雲杰留在圖書館的東西,我立即回北京,向總部報告,請示下一步的行動。”

    三人商量完畢,趙永帶著唐風走出密室,當唐風重新呼吸到新鮮空氣時,外面已是滿天星斗,唐風又坐上了來時的那架“米—171”直升機。在直升機上,誰也沒說話,機艙里只剩下發動機的巨大轟鳴聲。
作者: beautyqueen    時間: 2013-9-18 03:37 PM

第三章 羊城追凶

    第二天一早,圖書館剛剛開門,唐風、趙永和蔣一民便一起趕到了圖書館,蔣一民叫來圖書館的管理員,打開了七十一號存包櫃,唐風和趙永定楮一看,存包櫃內,空無一物,緊接著是七號存包櫃,里面依舊空空如也,“難道又讓他們搶了先?”趙永狐疑地說道,但馬上他又對管理員命令道︰“把所有存包櫃都打開。”管理員略一遲疑,看了看蔣一民,蔣一民點頭道︰“全打開!”

    “啪嗒”一聲,管理員打開了所有的存包櫃,趙永、唐風和蔣一民逐個檢查了每一個存包櫃,忙活了半天,沒有找到任務他們感興趣的東西,更別說價值連城的玉插屏了。

    圖書館里的人漸漸多起來,趙永和蔣一民去監控室調看昨晚的監控錄像,唐風站在走廊上,回憶著前晚發生的事,每一個情景,每一個細節,仍然歷歷在目,梁雲杰究竟在存包櫃里放了什麼?難道真會是玉插屏?

    “唐風,你進來一下。”趙永喚唐風進監控室,打斷了唐風的思緒。

    唐風跟著趙永進入監控室,屏幕上,一個穿著白色體恤的男子,背著包,正鬼頭鬼腦地溜進了存包處,趙永一指屏幕上的白衣男子︰“唐風,這個男人在今天凌晨三點二十六分溜進了圖書館的存包處,從七十一號存包櫃中,取走了一些東西。”

    “七十一號存包櫃?看來梁雲杰真的在里面存放了重要的東西,所以他才在臨死時,戀戀不忘。”唐風堅信了自己原先的判斷。

    “我看有兩種可能,一是因為七十一號存包櫃離攝像頭比較遠,這小偷湊巧盜走了梁雲杰的重要東西;二就不那麼簡單了,這小偷事先知道七十一號存包櫃里存放了重要的東西,因此,他才會連夜潛進圖書館,取走東西。而且從作案手法上看,這人還是個樑上高手,現場幾乎沒有留下什麼痕跡,只是…只是因為七十一號存包櫃離攝像頭較遠,所以看不清這人取走的是什麼東西。”趙永不無遺憾地說。

    “唐風,你看看這個白衣男子是昨晚那個殺梁雲杰的人嗎?”蔣一民問道。

    唐風盯著屏幕,注視良久,搖了搖頭︰“不,這個白衣男子不是昨晚那個殺梁雲杰的人。”

    “你看仔細了?”趙永追問。

    唐風很肯定地回答︰“絕對不是那人,這人身材矮小,那個殺梁雲杰的人雖然我沒看清他面目,但是身材很高大。”

    趙永和蔣一民又盯著屏幕上的那個白衣男子看了半天,這是那白衣男子唯一一個被攝像頭捕捉到的面部畫面,趙永已經把畫面放到了最大,最後,蔣一民拍板道︰“不管這人是不是殺害梁雲杰的凶手,他肯定從七十一號存包櫃里取走了重要的東西,先把他抓到再說,我馬上就去布置,就憑這張臉,保證在…在三天之內,給你們抓到這個人。”

    蔣一民最後說“三天之內”時,遲疑了好一會兒,唐風和趙永都知道,在廣州這樣有上千萬人口,且人員流動頻繁的大都市,想在三天之內,抓到這個人,談何容易?不過,現在也只能如此了,趙永沖蔣一民點了點頭,於是,一張張白衣男子的照片,發到了下面每一個警察手里。

    離開圖書館,趙永說要去辦點事,讓唐風跟蔣一民回警局等他,唐風跟著蔣一民剛回到警局,蔣一民就接到法醫中心劉主任打來的電話,電話中,劉主任告訴蔣一民︰“梁雲杰的家屬來領取梁雲杰的遺體,要將遺體火化。”

    蔣一民一聽就急了,沖電話那頭的劉主任吼道︰“案子還沒破,屍體怎麼能火化呢?你先穩住梁家的人,我一會兒就過去,一定要等我過來!”

    說完,蔣一民就拉上唐風向法醫中心趕去。

    趕到法醫中心,蔣一民急匆匆地沖上了法醫中心的樓梯,唐風跟在蔣一民身後,只顧低頭走路,不想在二樓樓梯上,竟與一美女撞了個滿懷,那美女嗔怪道︰“你這人,走路怎麼不看路!”

    “對不起!”唐風趕緊賠禮道歉,他盯著面前這美女,除了一個勁地說“對不起”,一時竟然想不出別的詞來,美女並不理睬他,輕輕“哼”了一聲,扭頭下了樓梯。

    美女早已走下了樓梯,可是唐風依然站在樓梯上,痴痴地望著那美女消失的地方,他忽然覺得這位美女似乎曾在哪里見過…“你認識這個女孩?”蔣一民提醒唐風,唐風回過神來,搖搖頭說︰“不!…不認識!”

    二人不再說話,一起走進了陰森森的停屍間,找到了法醫中心的劉主任,劉主任一見到蔣一民,就說道︰“你們怎麼才過來,梁家的人剛走。”

    “那梁雲杰的遺體呢?”唐風焦急地問。

    “已經火化了!”劉主任很平靜地答道。

    “我不是讓你等我來了再說嗎?”蔣一民埋怨道。

    “我也沒辦法,這是上面的意思。”劉醫生聳了聳肩,便離開了停屍間。

    “梁家的人為何這麼急著要將梁雲杰火化?”唐風問蔣一民。

    蔣一民面色凝重,道︰“我也在想這個問題。”

    兩人思慮半天,也沒能理出頭緒,失望之余,正欲離開法醫中心,卻在走廊里踫到了急急趕來的趙永,見到趙永,蔣一民先將梁雲杰屍體已經火化的情況報告給趙永,趙永聽完,緊鎖眉頭,許久,才緩緩說道︰“看來這個案子越來越復雜了。”

    “你什麼意思?”唐風和蔣一民問。

    “你們來看,這是我們的人,在珠江下游打撈上來的東西。”說著趙永帶唐風和蔣一民走進一個房間,向他們展示了一件黑色的皮風衣,和一頂藏青色的帽子。

    “這就是昨晚那人穿的衣服,還有這個帽子。現在天氣這麼熱,那人怎麼會穿這樣一件皮風衣,還戴了一頂帽子,真是怪人!”唐風一眼就認出了這身行頭。

    趙永皺著眉,說︰“所以這個案子越來越復雜了,你們想,今天凌晨到圖書館取走東西的那個小偷,如果他不是個普通的小偷,是專為七十一號存包櫃中的東西而來,那麼他是怎麼知道存包櫃里有重要的東西?只有一種可能,——是昨晚殺害梁雲杰的那個黑衣人,叫他來取走存包櫃中的東西。”

    “這麼說昨晚那個黑衣人真的跳進了珠江,他人呢?是不是淹死了?”唐風插話道。

    “那個殺手的屍體也打撈上來了,但是…但是他並不是淹死的。”

    “不是淹死的?”唐風和蔣一民同時驚道。

    趙永解釋道︰“我們在屍體腹部發現了一道明顯的傷口,現在正對屍體進行屍檢,所以我也趕到了這里。”

    “這麼復雜,又冒出來一個殺手?”唐風驚道。

    趙永和蔣一民沒再說什麼,三人都沉默下來。

    過了一會兒,劉主任喚眾人進入解剖室,只見一具中年男人的屍體直挺挺地躺在解剖台上,唐風注意到此人兩鬢已經斑白,年齡至少應該在五十歲以上,果然,劉主任的解剖結果證實了唐風的判斷︰“死者年齡大約在50歲以上,生前身體十分強壯,無任何疾病;屍體已出現腐敗癥狀,有綠斑,因此我判斷死亡時間應該超過十二小時;死者致命的傷口是位於腹部的這處刀傷,系被匕首之類的銳器所傷。”

    “你確定他不是溺死的?這具屍體是我們從珠江里打撈上來的?”趙永疑惑地反問道。

    劉主任看了趙永一眼,道︰“這個我還是能判斷出來的,雖然死者有溺水的癥狀,比如,死者眼粘膜上有出血現象,耳膜因水壓導致破裂,並伴有出血,但這並不能說明導致死者死亡的原因是溺水,死者的致命傷是腹部的刀傷,然後才溺死的。”

    “您的意思是…死者很有可能是在水中被人刺了一刀,然後導致溺水而亡?”蔣一民問道。

    劉主任微微地點了點頭,又道︰“這確實有點奇怪,不過,我也只能這麼解釋。”劉主任頓了一下,又道︰“你們現在弄清楚死者的身份了嗎?”

    趙永搖搖頭︰“死者身上沒有任何能證明身份的證件,您在屍體上有什麼發現嗎?”

    “哦,對了,你要不提,我差點忘了,我在死者的屍體上發現了這個。”唐風、趙永和蔣一民一起順著劉主任手指的地方看去,唐風猛地睜大了眼楮,他看見在那個死者耳根處,有一個淡淡的藍色刺青,“這是什麼?”唐風好奇地問道。

    “一個刺青,好像是…一匹狼,狼…狼身上還立著一只鷹。”趙永費了半天勁,終於辨出了那刺青的模樣。

    “這代表什麼?”蔣一民大惑不解。

    “也許代表他們的組織吧,也可能什麼都不代表。”趙永緩緩說道。

    劉主任最後說道︰“詳細的屍檢報告過些天才能出來,到時候你們再慢慢研究。”說完,劉主任離開了解剖室。

    “到時候再研究?恐怕到時候就來不及了!”趙永小聲嘀咕道。

    “這一切究竟是什麼回事?”唐風感覺自己的腦子就要亂了。

    趙永總結道︰“讓我們把事情連起來,我判斷整件事情應該是這樣,這個黑衣人昨晚在小巷中堵住了梁雲杰,很可能是逼問梁雲杰關於玉插屏的事,梁雲杰不說,和黑衣人發生了搏斗,搏斗中,梁雲杰被黑衣人刺中,隨後,黑衣人並沒有馬上逃走,而是隱藏在小巷中,偷聽到了梁雲杰對唐風說的臨終遺言…”

    “這個黑衣人殺了人後,還能如此鎮定,躲在暗處,又在昨晚那種條件下,跳入珠江,企圖游走,可見其身手不俗,心理素質超常。如此看來,這個黑衣人真的很不簡單啊。”唐風吃驚地說道。

    “是啊!可又是什麼人將他刺死在水中呢?”趙永緊鎖眉頭。

    “還有,那個要梁雲杰命的組織,為什麼會派來這樣一個穿著奇特,歲數又這麼大的殺手?”唐風怎麼也無法把面前這個殺手和他頭腦中固有的形象聯系起來。

    “誰知道呢,一個怪人!”趙永喃喃自語道。

    “一個怪人?”唐風盯著那人耳根處的刺青又陷入了沉思。

    回到警局,一名警官向蔣一民報告︰“我們在解放北路發現了嫌疑人,此人名叫林海,有香港黑社會背景。”這就是行動的命令,蔣一民立即帶領幾名刑警沖了出去,趙永和唐風也想跟去,蔣一民卻回頭對趙永說︰“抓個小毛賊,就不勞你們大駕了。”說完,蔣一民領著幾個同事開著一輛“雅閣”沖出了刑警隊。

    “我們就這樣干等著?”唐風有些失望地問趙永。

    趙永笑笑說︰“我們老K的人當然不會在這兒干等著,他們不帶我們去,我們自己去,你跟我來。”說著,趙永領著唐風小跑著來到附近一條偏僻的馬路上,在這里,唐風看見了趙永的座駕——一輛彪悍的H3型“悍馬”。

    趙永向唐風介紹道︰“這輛民用版的悍馬,比起軍用悍馬,只是小玩意了,不過,追個毛賊綽綽有余。”趙永啟動悍馬,唐風立即感覺到了從未體驗過的強勁動力。

    當唐風和趙永趕上蔣一民的“雅閣”時,蔣一民已經苦苦追了林海小半個廣州城,林海駕駛一輛“普桑”,在前面左突右插,橫沖直撞,完全如入無人之境,只見前面的“普桑”突然沖進了路旁的一條小巷,蔣一民和眾多警車完全沒有料到林海這一手,紛紛急剎車,然後調轉車頭。

    趙永見林海如此囂張,恨恨地說道︰“該結束了。”說罷,趙永猛打方向,從另一條近路包抄上去,當趙永駕駛“悍馬”沖到巷口時,林海的“普桑”正好一頭撞上“悍馬”,瘋狂的“普桑”終於停了下來,但林海卻不甘束手就擒,趙永那頭的車門被撞得有些變形,趙永沒法打開車門,倒是唐風打開另一邊車門,先跳下了車,唐風下車一眼就看見了林海,這小子反應迅速,竟然已經跑上了人行道,唐風不等趙永和後面的警察趕上來,一個人就向林海沖了過去。

    林海不顧一切地在前面狂奔,唐風發現他們所在的這條馬路,人來人往,地形復雜,而林海卻似乎很熟悉這里的環境,只見他肩上挎著一個背包,熟練地穿行於商鋪、車輛、人流之間,幾次消失在唐風的視野當中,但是每次又被唐風給揪了出來。

    唐風追出林海數百米,突然,正在狂奔的林海站住了,唐風也忽然覺得哪里不對勁,二人相隔一段距離,幾乎同時停下腳步,警覺地向周圍觀察,身旁的人流熙熙攘攘,十分嘈雜。

    “怎麼了?”趙永趕了上來疑惑地問唐風。

    唐風抬起頭,向四周的高樓望去,他忽然意識到了…“剛才有人向我們開槍,周圍的高樓上有狙擊手!”

    “什麼?狙擊手!”趙永一驚,也朝周圍的高樓望去,此時,唐風感到,路兩旁的樓宇內,一個個窗口,一塊塊玻璃幕牆後面,似乎都有一雙鷹眼在注視著他們…

    “但我覺著,那槍不是沖我來的,應該是沖著林海開的。”唐風判斷道。

    “你是說有人要殺人滅口!”。

    “不管他,趕緊抓住林海。”說著,唐風扭頭再朝剛才林海停下的地方望去,發現林海再次混進了人流。

    林海似乎也覺察出了狙擊步槍真正目標就是自己,他一頭扎進路旁一個嘈雜的小商品市場,這里人流更加密集,奔跑、緊張,加上恐懼,讓林海透支了太多體力,唐風發現林海腳下的步伐已經開始變得凌亂…

    林海不時回頭看看追兵,唐風和趙永步步緊逼,林海想加快腳步,可是,雙腿似乎已經不聽使喚,他跌跌撞撞分開面前的人群,向前繼續狂奔,林海的注意力越來越分散,身體不斷地踫撞在周圍的人身上,突然,他一頭撞到了一個身高馬大的老外身上,那老外正在攤位前挑選玩具,被林海這一撞,身子一個趔趄,手中的雨傘跌落在地,林海也被撞倒在地。

    林海顧不得許多,沒理會老外,從地上爬起來,繼續胡亂奔跑,唐風和趙永分開人群,在後面緊緊追趕,又追出幾十米,唐風發現林海的一條腿像是抽筋了,根本不能動彈,但林海仍然拖著一條腿,艱難向前逃竄。

    眼見唐風和趙永就要追上林海,可就在此時,唐風看見林海猛地拉開了背包的拉鏈,看了一眼包中的東西,然後一邊狂喊著︰“都是因為這些沒用的東西害了老子,去他媽的,老子不管那麼多了!”一邊將包里的東西向半空中拋去,市場內,頓時變得混亂不堪…

    唐風看見林海扔出來的都是一卷卷的紙,他疑惑地拾起一張看了看,上面全是自己不認識的外文,像是資料或文件。就在唐風愣神的功夫,只見趙永拿出了在海軍陸戰隊練就的擒拿功夫,縱身一躍,將前面的林海撲倒在地,同時用膝蓋頂住林海的後腰,令其動彈不得,林海雖然倒地,仍不甘心,拼命掙扎,怎奈他根本不是趙永的對手,林海在趙永身下發出一身聲嘶力竭地哀號後,便不再動彈。

    “叫你跑!”趙永仍然死死壓住身下的林海,唐風趕忙上來奪過林海的背包,但他把林海的背包翻個底朝天,也沒發現期望中的那件玉插屏,難道林海將玉插屏轉移了?或者…存包櫃里,根本就沒有玉插屏?想到這,唐風逼問身下的林海︰“玉插屏呢?”林海躺在地上,一聲不吭。這時,蔣一民等人跟了上來,沖過來的蔣一民剛要拿手銬銬住林海,卻突然驚叫道︰“他怎麼不動了!”唐風和趙永朝身下的林海看去,這才發現,林海此刻就像死人般一動不動,口中還噴出了一口殷紅的鮮血。

    “難道是我剛才用力太猛?還是這小子跑殘掉了?不對啊!那也不至於口噴鮮血啊!這分寸我還是有的。”趙永狐疑著將手伸向林海的鼻孔,林海此時已經沒了鼻息!

    在場的所有人都被眼前這一幕怔住了,唐風向四周望去,圍觀的人群,還有熙熙攘攘的人流,一張張臉,在他眼前閃過,唐風快速回想著剛才的一幕幕,奔跑、追逐、冷槍…突然,唐風猛地一驚,大叫道︰“不好!剛才那個老外。”

    “老外?”趙永和蔣一民不解。

    趙永壓低了聲音︰“既然有人想讓林海死,那麼就不會只安排一個狙擊手,他們一定還安排了其他殺手,剛才那個老外,一定有問題!林海撞到他身上後,一條腿就動不了,我猜想一定是那個老外做了什麼手腳。”

    眾人擠出圍觀的人群,再去尋找剛才那個老外,人海茫茫,那人早已不見了蹤影。

    眾人疲憊地回到刑警隊,沒有時間休息,馬上分頭行動,趙永去法醫中心參加林海的屍檢,蔣一民去檢驗遺留在現場的子彈,然後根據彈道分析,判斷當時狙擊手所在的位置,而唐風則留下來,開始研究被林海從包中拋出的那些文件資料,這些文件資料已被民警全部收集完整,唐風發現這些文件資料上面的文字全是外文,不是自己精通的英文和法文,而是俄文,好在唐風上學時,曾選修過俄語,後來一直沒派上用場,忘掉了大半,沒想到現在卻派上了用場,真是書到用時方恨少!

    唐風連蒙帶猜地看了兩個多小時,頭都大了,還是沒看明白多少內容,他看不明白這些文件資料和西夏嵌珠寶纏蓮紋玉插屏有什麼關系?而黑幕之後的那些人,殺死梁雲杰,派林海盜走這些文件資料,再殺人滅口又是為何?但就在唐風隨手翻過一頁文件後,他突然瞪大了眼楮,眼中閃出驚奇的光芒,因為他在其中一份文件的封皮上看到了三個大大的黑色俄文字母ΚΓB,唐風清楚地知道這三個字母代表著什麼?它代表著曾經是全世界最神秘、最龐大、最令人生畏的組織——克格勃。

    就在唐風思考這些問題時,趙永和蔣一民各自拿著一疊資料,面色沉重地走了進來。“林海的屍檢報告出來了?”唐風問。

    “哪有這麼快!現在只是做了個初步的屍體解剖,得出的結果就已經讓我們震驚了。”趙永嚴肅地回答。

    “震驚?林海到底是怎麼死的?”唐風詫異地追問。

    趙永並不回答唐風的問題,轉而問蔣一民︰“你那邊怎麼樣了?”

    蔣一民翻開面前的文件,開始照本宣科︰“從現場遺留的兩枚彈頭看,狙擊手使用的是英國產PM7.62mm狙擊步槍,此槍系英國精密儀器制造公司制造,槍長1124—1194mm,槍管長︰655mm,槍重︰6.5kg,槍口初速︰314~330m/s,可裝在箱中,方便攜帶,凶手竟然使用這麼專業的狙擊步槍,可見,他們來頭不小…”最後,蔣一民判斷︰“我們通過彈道分析,確定狙擊手是在路旁一棟高樓的十一層向林海射擊,但是沒有射中林海,由此,我們也可以判斷出,就在我們追擊林海的同時,還有一伙人也在跟蹤林海,他們甚至比我們更先進,竟然搶在了我們前面。”

    “殺手夠專業的啊,都用上狙擊步槍了。”唐風倒吸一口涼氣。

    “更專業的在這呢!”趙永翻看自己面前的資料說道。

    “快說啊,林海究竟是怎麼死的?”唐風和蔣一民都有些等不及了。

    趙永臉色更加沉重︰“據法醫初步檢測,林海的真正死因是中毒身亡。”

    “中毒!”趙永結論一出,唐風和蔣一民大驚失色。

    “是的,中毒,而且不是一般的毒,我們在林海大腿上發現了一個極其微小的針眼,針眼內,我們取出了一個直徑只有1mm左右的金屬珠,這個金屬珠內還殘存有劇毒物質,具體是什麼劇毒物質,我們還要送到北京,做進一步檢測,但是我們現在已經測出了一種劇毒物質——蓖麻毒素。”

    “蓖麻毒素?至今還沒有解藥的世界上最毒物質之一!我記得上世紀七十年代,克格勃曾經用這種毒素,作為暗殺工具,暗殺過叛逃者。”唐風的頭腦立即聯想起來。

    “是的,用狙擊步槍暗殺,這可能是犯罪集團所為,但是你們想想,能使用蓖麻毒素這種辦法殺人的是什麼人?一般的犯罪集團有這能力嗎?唐風說得沒錯,這種暗殺辦法是特工專用的手段,以前克格勃多次使用過這種辦法處死暗殺目標,而且據我所知,他們還為此設計過一種雨傘,傘尖經過了特殊改造,專門用來發射這種金屬珠,你們還記得林海撞到的那個老外嗎?當時,那個老外手里就拿著一把雨傘。”

    “你是說林海撞到那個老外時,那人用傘尖刺中了林海的大腿,將藏有劇毒物質的金屬珠射進了林海的體內。”蔣一民皺著眉說。

    “是的,除此之外,我想不到還有什麼更好的解釋。而且當時林海經過長時間奔跑,渾身燥熱,血液流動加快,毒素很快隨著血液流遍了他全身,於是,不出十分鐘,便要了他的小命!”趙永的結論,讓唐風和蔣一民在這悶熱的季節,感到了陣陣寒意。

    蔣一民和趙永介紹完各自的結論,唐風本想接著介紹一下自己初步研究那件文件資料的情況,可是趙永卻打斷他的話,帶著那些文件資料,和唐風離開了警局。回賓館的路上,唐風不解地問︰“剛才你為什麼不讓我介紹那些文件資料的情況?”

    “因為紀律,那些文件是梁雲杰的,關系到玉插屏背後的秘密,蔣警官雖然是自己人,但是他還沒有資格接觸到這些機密。”趙永嚴肅地回答唐風。

    唐風再次領略到了鐵的紀律,哪怕是和自己並肩戰斗的戰友,不該說的也堅決不能說。“不過,你現在倒是可以說說了。”趙永轉而又問道。

    “現在?在路上?”

    “是的,就現在,在路上,這樣最好,不會有人聽見,我們的對手實力不凡,說不定賓館里也被他們裝了竊聽器,所以現在說最好。”

    唐風點點頭,小聲介紹道︰“我初步看了看,這些資料全是俄文資料,而且有不少應該是以前蘇聯一些政府部門的絕密文件…”

    “絕密文件?”趙永打斷了唐風的話。

    “是的,有幾份甚至是克格勃最高級別的絕密文件。”

    “克格勃?這麼高保密等級的文件,怎麼會出現在這里?”趙永更加驚詫。

    “但是我的俄語水平很差,很多地方我都沒看懂,所以我也只是一知半解。”唐風解釋道。

    趙永看了一眼裝著文件的公文包,說︰“唐風,在回刑警隊之前,我已經向隊長簡要匯報了今天的情況,隊長對我們今天的遭遇也很吃驚,他命令我們明天帶著這些文件立即飛回北京,他會請總部的專家解讀這些文件。”

    “飛回北京!那這邊呢?”

    “這邊就交給蔣警官他們處理。據隊長判斷,玉插屏不會在廣州出現了。”

    “玉插屏不在廣州,那會在哪里?還有林海盜走的那些文件,梁雲杰為什麼要把它藏在櫃子呢?”唐風說出了心中的疑問。

    趙永看看唐風,眉頭緊皺,沒有回答唐風的問題,像是陷入了沉思。

    回到賓館,唐風忽然發現桌上出現了一張邀請函,他打開一看︰香港新生集團董事局名譽主席梁雲杰先生葬禮,定於八月二十日上午九時在香港殯儀館基恩堂舉行,敬請唐風先生出席。下面是地址︰香港島北角英皇道679號香港殯儀館。

    唐風看完,心中大駭,手中的邀請函竟掉在了地上,趙永忙撿起來查看,“他們怎麼知道我住在這里,我和梁雲杰萍水相逢,之前並無來往,梁家為什麼要請我去參加梁雲杰的葬禮?看來我的一舉一動都有人監視!”

    趙永看完邀請函,心里也是一驚,他忙出去找來服務員︰“這封邀請函是什麼時候放到906房間的?”

    服務員回想起來︰“是中午我們打掃房間的時候,有位小姐叫我們把這個邀請函放在桌上的。”

    “小姐?她進房間沒有?”

    “沒有!客人不在時,除了賓館工作人員,我們是不允許外人進入客人房間的。”

    趙永返回房間,緊閉房門,然後開始逐個排查,查找竊聽器、攝像頭,電視機、床底下、浴室里,犄角旮旯全都找了個遍,沒有發現任何可疑東西。

    趙永這才撥通了韓江的電話,向韓江匯報了最新情況。韓江聽完匯報後,要和唐風通話,於是,趙永把電話交給了唐風,電話那頭,傳來韓江擲地有聲地話語︰“唐風,我們認為這是個好機會,玉插屏現在很可能在香港,所以我們的計劃是,你去出席梁雲杰的葬禮,順便摸清玉插屏的下落,你放心,我馬上通知香港警方,會有人保護你的。”
作者: beautyqueen    時間: 2013-9-18 03:38 PM

第四章 葬禮驚魂

    唐風在廣州休息了一天,於7月20日清早抵達香港。從香港國際機場出來,“的士”載著唐風直奔位於香港島北角英皇道的香港殯儀館,唐風到時,殯儀館大廳內,擠滿了前來參加梁雲杰葬禮的政界要人,商界精英,親朋故舊。唐風不知道自己算是梁雲杰的什麼人,僅僅和梁老先生兩面之交,見面的時間加起來也不會超過一個小時,但卻親眼目睹了梁雲杰被人刺死在雨巷之中…

    基恩堂內,哀樂低回,一張梁雲杰的巨大遺像,高懸堂中,唐風隨著人流緩緩步入堂內,向遺像致哀三鞠躬,隨後,梁雲杰的親屬致謝,唐風注意到,站在遺像左首第一位的中年男人,雖披麻戴孝,面帶愁容,但掩不住眉宇間的一團英氣,看上去便是位事業成功人士,不用問,這必是梁雲杰之子,香港新生集團現任董事局主席——梁涌泉。

    “節哀順變!”唐風跟著眾人和梁涌泉握了一下手,這是一雙孔武有力,但卻十分粗糙的手,唐風心里不禁一驚,身為新生集團董事局主席的梁涌泉,平日應是養尊處優,怎會有這般粗糙的雙手?

    梁涌泉看看唐風,面色平靜地向唐風答謝致意。唐風很快便隨著人流走出了殯儀館,來到外面,唐風長吁了一口氣,看來到目前為止,此行還算順利!唐風一邊漫無目的地走在人行道上,一邊盤算著下一步應該如何去拜訪梁涌泉,那件價值連城的玉插屏多半應該還在他手中。

    唐風盤算著,不知不覺走進了一條比較偏僻的小路,突然,前面閃出一個西裝革履、帶著墨鏡的彪形大漢,擋住了去路。唐風大駭,來人用一口生硬的普通話說道︰“唐先生,我們老板想請您去府上做客,希望您能賞光!”

    唐風看來人還算客氣,定了定神,反問道︰“你們老板是誰?我在香港好像沒什麼熟人。”

    “去了您就知道了。”說罷,一輛奔馳車疾馳而至,準確地停在唐風身邊,從車中又鑽出兩個大漢,不由分說,架住唐風就要把他往車里塞,唐風使勁掙扎,卻感到一個冰涼、生硬的東西,頂住了他的後腰,他知道那是——一支手槍,“不要為難我們,我們只是奉命行事。”拿槍的人惡狠狠地在唐風耳邊叮囑道。

    唐風被挾持上了奔馳車,奔馳車飛快地穿行於香港島的大街小巷,很快,便駛上了太平山。四天之內,唐風已經被兩伙人挾持上車,上次是趙永他們,這次又是伙什麼人?是在廣州刺死梁雲杰,暗殺林海的那伙人?還是…?看樣子,不像是趙永他們,如果是那伙人,自己可就麻煩了!

    一路上,唐風不停地胡思亂想,直到奔馳車停在太平山上的一座豪宅門前…

    那幾人把唐風帶進一間書房,便退了出去,唐風再去推書房的房門,發現房門已被反鎖。唐風反身觀察這間書房,書房很大,裝飾奢華,拉著厚重的窗簾,密不透光,兩盞台燈,照亮了書桌周圍,唐風走到書桌旁,發現寬大豪華的書桌上,除了兩份當天的報紙,只有一個相框,他拾起相框端詳,相框里是一張少女的照片,照片上的少女,面容姣好,恬靜自然,又不失嫵媚,唐風盯著照片上的少女,不禁心馳神往,他忽然對照片上的少女,生出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唐風放下相框,扯開厚重的窗簾,屋內大亮,他這才發現,站在書房巨大的落地窗前,正可俯視大半個香港島,唐風知道,太平山上,這樣的豪宅價格不菲,絕非一般有錢人所能居住,這棟豪宅的主人是誰?唐風思忖著,這時,書房的房門被人從外面打開了,唐風一驚,回頭望去,進來的是一位女佣,女佣給唐風送上了一頓豐盛的午餐,唐風沒好氣地質問道︰“你們主人把我請到這來,為什麼又不來見我?…你們主人到底是誰?”

    女佣對唐風的問題閉口不答,只將飯菜放好,然後退出書房,又將房門反鎖,唐風看看飯菜,正覺饑餓,也不客氣,一頓風卷殘雲,很快消滅了所有飯菜。

    吃完飯,唐風站到主人的書架前,書房主人藏書頗豐,書架上密密麻麻擺滿了諸如二十四史,資治通鑒等各種中外巨著,唐風從頭到尾瀏覽了一遍書房主人的藏書,各方面的著作一應俱全,並且主人還將藏書照圖書館的模樣,按中圖法從A到Z編了號,可見主人定是愛書、博覽群書之人,只是…只是唐風在書房主人眾多的藏書當中,竟沒有發現一本小說!

    “也許書房主人是位博學的老教授,不愛看小說…嗯?這怎麼有本小說?”唐風忽在書架一個不起眼的角落里,發現了一本有些發黃的舊小說,他滿腹疑惑地捧出這部小說——《四漆屏》,唐風知道這是荷蘭作家高羅佩所著系列偵探小說《狄公案》當中的一本,《狄公案》所寫的是中國唐朝名相狄仁杰查情斷案的故事,而《四漆屏》正是其中最著名的一本,書房主人眾多的藏書,沒見其他小說,為什麼偏偏出現這麼一本《四漆屏》?看書被翻舊的程度,主人肯定經常翻看這本小說,這本《四漆屏》究竟有何獨特之處?…唐風仔細地翻了翻這本《四漆屏》,卻並沒發現這本書有任何特別之處…

    唐風百思不得其解,正在此時,書房的門再次被打開,唐風忙將手上的《四漆屏》放回原處,扭頭一看,這次不是送飯的女佣,來人竟是上午在殯儀館見到的新生集團董事局主席——梁涌泉!

    “您好啊,唐風。”梁涌泉走進書房,首先開口。

    唐風驚愕之余,很快恢復了平靜︰“我早該想到是你,在香港,除了您,還會有誰這麼想見到我,不過,您作為新生集團的主席,難道就是這樣邀請客人的嗎?”

    梁涌泉並沒因唐風的質問而生氣,一臉平靜地說︰“年輕人,開始我們談話前,我先要糾正你剛才那句話中的一個錯誤。”

    “錯誤?”

    “是的,很大的錯誤。你到現在還不知道自己正處在危險之中嗎?”

    “我當然處在危險之中,這危險不就是您給我帶來的嗎?”

    “不!不!不!”梁涌泉打斷唐風的話,“年輕人,你說得不對,你要知道,在香港,不只是我想見你,想見你的人大有人在!”

    唐風暗暗吃驚,“大有人在?我在香港沒什麼熟人啊?”

    梁涌泉搖搖頭,“當然,那些想見你的人並不一定來自香港,但是他們確實已經來到了這里,就在上午家父的葬禮上,我已經嗅出了不同尋常的味道,所以我這麼做,一方面是請你來,另一方面是在保護你。如果剛才下面的人,有什麼失禮之處,我會讓他們給你賠禮道歉。”

    梁涌泉話音剛落,書房的門大開,剛才領頭將唐風截上奔馳車的大漢,走進書房,摘去墨鏡,對唐風賠禮道︰“唐先生,剛才有失禮之處,還望包涵。”

    “這是我最得力的保鏢黃大虎,他可是特種兵出身,槍法精準,功夫了得!你也知道我們這些商人,生意做大了,總要請幾個保鏢的。”梁涌泉在一旁介紹道。

    此時,唐風心里的怒氣,已消去了不少,本來自己就是要來拜訪梁涌泉的,只是沒想到竟然是以這樣一種方式,見到梁涌泉,但唐風還是沒有明白梁涌泉剛才所說“想見自己的人”,究竟是誰?

    梁涌泉看出了唐風的心思,“你可能還在想,那些想見你的人是誰?其實,我也不知道那些人究竟來自何方,不過請你相信我,他們是為那件玉插屏而來。”

    “可玉插屏並不在我手中啊?”

    “這個我理解,但是那些人並不這麼想,他們認為我父親臨死前,把玉插屏交給了你,所以他們也想請你去‘做客’,只是他們那里,可不會像我對你這樣友好。”

    “您大概也是這麼想的吧!所以把我弄到了這里。”唐風冷笑道。

    梁涌泉嘴角露出了一絲微笑︰“唐風啊,你還是對我心存敵意啊,我實話對你說吧,家父將玉插屏買回來後,一直存放在這里,那件珍寶現在就在我手中,我有什麼理由懷疑你拿了玉插屏呢?”

    “玉插屏果然在你手中!”唐風雖然早有準備,還是吃驚不小。梁涌泉點點頭,唐風不解地反問︰“既然你不是為了找我要玉插屏,那又為何把我請到這?”

    “找你來是想和你談談,畢竟你是最後一個和家父有過接觸的人。”梁涌泉話鋒一轉,直逼唐風。

    “怎麼,你也懷疑是我殺了令尊?”

    “所有和家父接觸過的人,我都有理由懷疑。”梁涌泉用很特別的眼神打量著唐風。

    唐風一聽這話,剛剛消去的怒氣又充滿了胸膛,但他還是強忍住胸中怒火,對梁涌泉解釋道︰“那個殺害梁老先生的黑衣人已經死了,這點你可以去問警方。”

    “但真正的幕後黑手呢?你不會認為那個黑衣人就是為了搶玉插屏而殺害家父吧?”

    “你難道懷疑是我和那黑衣人串通一氣,然後又殺人滅口?你…你有什麼理由懷疑我?你懷疑我,我還懷疑你呢?”唐風再也壓不住胸中的怒火。

    “哦!懷疑我?難道你懷疑是我害死了家父?呵呵,你懷疑我什麼,說來聽聽。”梁涌泉被唐風這一問反倒氣樂了。

    “從令尊花不合常理的天價買下那件玉插屏開始,令尊的舉動就讓我疑惑,還有那個拍賣師齊寧的自殺,對了,令尊在廣州遇害後,你們梁家為什麼不等警察破案,就匆匆將令尊的遺體火化?”

    梁涌泉盯著唐風,很平靜地回答道︰“因為我不相信警察能在短期內破案,家父的遺體總不能一直躺在冰冷的停屍間里等那幫愚蠢的警察慢慢破案吧!”

    “你為什麼認為這案子短期內破不了?看來梁先生要比我們知道得都多啊!”

    “不!唐風,我並不比你了解得更多。我和你一樣,認為從一開始這件事情就是一個陰謀,一個巨大的陰謀,只不過,這個陰謀的制造者不是家父,也不是我,我們梁家是受害者,和你一樣被卷了進來,身處其中。面對這樣一個巨大的陰謀,唐風,你認為那些警察能在短時間內破案嗎?”

    唐風聽了這話開始迷茫起來,難道自己真的陷入了一個巨大的陰謀中?唐風低著頭胡思亂想著,但他根本理不出頭緒,最後,唐風又抬起頭,看著梁涌泉,緩緩問道︰“那您認為這一切究竟是怎麼回事?是誰害了令尊?又制造了這個巨大的陰謀?”

    梁涌泉還沒說話,卻從書房門口傳來了一個聲音︰“你何必明知故問呢!”

    唐風聞聽此言,微微一怔,轉頭向書房門口望去,他頓時怔住了,來人正是剛才在照片中見到的女孩,眼前這女孩約摸二十五、六歲,皮膚白皙,長發飄逸,明眸皓齒,身材高挑,曲線曼妙,好眼熟?好像在哪見過這女孩,不是剛才在照片上,是在…是在法醫中心的樓梯上!唐風忽然想起,是的,在法醫中心的樓梯上,自己曾和這個女孩撞了個滿懷!

    唐風尷尬地站起身來,有些出神地打量著眼前的女孩,女孩也毫不示弱地盯著唐風,一時氣氛有些尷尬,“我來介紹一下,這是小女梁媛。”梁涌泉的介紹打破了尷尬的氣氛。

    眼前這女孩是梁涌泉的女兒!富家千金,怪不得如此驕橫,唐風趕忙向梁媛伸出手︰“對不起,梁小姐,上次在廣州我不小心撞了你。”梁媛輕輕“哼”了一聲,並不領情。

    唐風再一次領教了梁媛的大小姐脾氣,尷尬地收回了右手,“媛媛,不要沒有禮貌,人家跟你道歉呢。”梁涌泉小聲呵斥道。

    梁媛卻嘟著嘴,反駁道︰“我不和殺害我爺爺的嫌疑犯握手。”

    “嫌疑犯?”唐風心里暗暗叫苦,看來梁家的人認定他就是殺害梁雲杰的幕後黑手了。

    “是啊,我爺爺打出的最後一個電話是給你的,最後一個見到我爺爺的也是你,我不懷疑你懷疑誰,今天正好爹地把你抓了來,我要好好審一審你。”梁媛一臉慍怒。

    “這麼說那天給我房間送邀請函的也是你嘍?”唐風反問道。

    “是我送的,我爹地說要把你請來,找你聊聊,但我想正好可以把你抓來,然後好好審問你。”說著,梁媛轉向一旁的黃大虎︰“大虎,下面就看你的了,他要不老實,就好好教訓他。”

    黃大虎不知所措,轉向梁涌泉︰“老板,您看這…”

    唐風知道,自己和梁媛說話這會,梁涌泉一直在靜靜地察言觀色,直到黃大虎問他,梁涌泉才喝住梁媛︰“媛媛,不得無禮,唐風是我請來的客人,剛才我已經和他談過了…”梁涌泉話沒說完,又轉而對唐風道︰“唐風,其實我只是找你來了解一些情況,希望你能提供一些有用的線索,幫我查出殺害家父的幕後凶手,剛才那些說懷疑你的話,都是小女說要試試你,所以…”

    梁涌泉將剛才懷疑自己的責任一股腦都推給梁媛,唐風也只得緩和下來,他看看一臉怒氣的梁媛,又想到了自己來香港的任務,對梁涌泉反問道︰“我想梁先生一定已經試出了結果?”

    梁涌泉臉上露出了一絲微笑,“是的,我現在相信你決不是那個幕後黑手。小女從小被我寵壞了,再加上他爺爺被害,最近脾氣很不好,還要請你原諒。”

    “我理解。”唐風表現得很大度,“那您認為真正的幕後黑手是誰?”

    “就是我一開始對你說的那伙也想見到你的人,但我還不知道他們是什麼人。不過…不過我真正擔心的還不是那伙人,而是…”

    “還有什麼人?還有誰想得到玉插屏?”

    梁涌泉並沒有立即回答唐風的問題,而是站起身,面朝落地大窗外,背對唐風,長久不語,唐風和站在一旁的黃大虎對視一眼,不知梁涌泉在思慮什麼…突然,梁涌泉回過身來,盯著唐風,幾乎是一個字一個字地從嘴里說︰“而是血咒。”

    “血咒?”唐風猛地一驚。

    “是的,血咒!家父曾經對我說過,凡是企圖解開玉插屏秘密的人都將有災禍降臨。”

    “令尊還對您說過什麼?”

    “家父買回這件玉插屏時,我曾問過他關於玉插屏的事,但是家父似乎諱莫如深,不想讓我參與此事,我問多了,他就對我說了‘血咒’。”

    “看來令尊相信有血咒存在,所以連你也瞞著。”

    “我想是這樣的,這件事一定很凶險,所以家父對我和媛媛都保密。媛媛對玉插屏也很好奇,但是家父也不肯對她多透露半個字。”

    “是啊!爺爺對我一向是有問必答,但這次他卻不肯多說,而且告誡我不要去了解玉插屏的事,我當時就感到很納悶,現在想來爺爺當時可能就預感到了危險。”梁媛在一旁說道。

    唐風聽完梁媛的敘述,看看這對父女,忽然反問梁涌泉︰“你也相信血咒?”

    “我本來不相信,但是…家父的死,拍賣師自殺,還有當年科考隊的失蹤,讓我相信這事並不那麼簡單。”梁涌泉擰緊了眉頭。

    “不管有沒有血咒,我們都已經被卷了進來,想要抓住殺害梁老先生的真正黑手,想要解開這一切的謎團,現在只有一個辦法。”唐風堅定地說道。

    “什麼辦法?”梁涌泉將身體微微前傾,盯著唐風。

    “現在我們需要你手上的那件玉插屏,只有先破解這塊玉插屏上的西夏文字…”唐風將他這次來香港的目的一口氣和盤托出。

    沒想到梁涌泉聽完唐風的話後,竟大笑起來,唐風皺著眉,不解地看著梁涌泉,待梁涌泉笑畢,道︰“我早就猜到了你的心思。”接著梁涌泉轉而問梁媛︰“媛媛,東西拿來了嗎?”

    唐風這才注意到梁媛手里一直拎著一個密碼箱,梁媛將密碼箱遞給梁涌泉,梁涌泉打開箱子,從密碼箱中取出一個雕工精美的紫檀盒子,然後,梁涌泉小心翼翼地打開紫檀盒子,唐風注意到盒子打開的瞬間,梁涌泉眼中閃過了一絲不易察覺的光芒,“這就是那件西夏嵌珠寶纏蓮紋玉插屏!”梁涌泉極力掩飾著內心的激動,將紫檀盒子推到了唐風面前。

    唐風也是第一次如此近距離地注視這件國寶,這就是那件被附上血咒的西夏玉插屏嗎?他感到了自己正在加速的心跳,他極力克制著自己激動的心情,但仍然不自覺地伸出手觸摸了玉插屏,玉插屏長約30cm,寬約20cm,厚3cm,用整塊上好的新疆和田羊脂白玉制成,光滑,冰冷,在這悶熱的季節里,玉插屏表面卻是徹骨的冰冷,玉插屏的邊緣,雕鑿出了兩圈纏蓮紋,纏繞在綠插屏四周,唐風的手指觸到蓮紋上,不禁唏噓︰這不知是哪位西夏工匠的高超工藝!唐風的手指移到兩圈纏蓮紋中間,這里瓖嵌著一排綠松石、紅珊瑚、還有唐風叫不出名字的珠寶,歲月的塵埃,遮蓋不住這些珠寶的光輝,八百多年過去了,依舊熠熠生輝!玉插屏的正面,雕刻著一些奇異的符號,這難道就是已經死去的古老西夏文字?幾百年日積月累形成的玉沁深入其中,再加上後世的磨損,這些符號已經模 不清…

    “怎麼樣,沒錯吧?”梁涌泉打斷了唐風的思緒。

    “沒錯,就是這件國寶。”說完,唐風合上了紫檀盒子,很不舍地將盒子推回梁涌泉,但是他卻沒有將盒子推回到梁涌泉面前,而是將盒子不偏不倚地推到了書桌正中間的位置。

    “唐風,你認為這件玉插屏現在是解開這一切謎團的關鍵?”梁涌泉問道。

    “這就需要您的幫助了。”唐風不失時機地對梁涌泉說︰“警方希望梁先生能先將這件玉插屏交給我們,一是為了破解玉插屏的秘密,我們會邀請國內外最優秀的專家破解;二是為了您的安全,玉插屏現在繼續放在您這里,很不安全,不光是為了這件珍寶的安全,也是為了您和您家人的安全。畢竟自從這件玉插屏在國內出現,已經死了好幾個人,而且那伙人也可能來到了香港,所以,為了您的安全…”

    唐風不再說下去,因為梁涌泉已經獨自陷入了沉思…五分鐘後,梁涌泉經過深思熟慮,終於點了點︰“唐風,你說得很有道理,我也是這麼想的,所以請你來商量這事,既然如此,我願意把這件玉插屏獻出來,希望警方能盡快破案,不過,我有個條件。”

    “條件?”唐風心里猛地一沉。但他還是強裝鎮定,平靜地說道︰“梁先生,有什麼條件盡可以說出來。”

    “我的條件其實很簡單,玉插屏放我這里是不安全,可以給你們帶走,但我需要派個人跟著玉插屏,也就是說希望有一個我的人加入你們那支隊伍,畢竟這件玉插屏也是我父親的遺物,而且,如果真的有什麼驚人的發現,這東西可能還會增值哦。”

    “梁涌泉果然是個商人。”唐風心里暗暗罵道。但他仍面帶笑容︰“梁先生,請您放心,我們一定會保證玉插屏的安全,我們只是借用,研究之後,必會歸還。只是您這個條件,恐怕…”

    “怎麼,你們不答應?”

    “不,只是這個我做不了主。另外,您準備讓誰跟著我們呢?”

    梁涌泉看看垂手站立一邊的黃大虎道︰“我想派他跟你去,怎麼樣?”

    唐風扭頭看著黃大虎,黃大虎面無表情,一臉嚴肅,“說不定,他還能幫助你們呢!”梁涌泉又對唐風說道。

    唐風還沒回話,梁媛卻突然插話道︰“爹地,讓我去吧。”

    梁涌泉微怒道︰“你一個女孩子,怎麼能冒這個險!”

    “為了抓到殺害爺爺的凶手,我不管吃多少苦,冒多少險都願意!”梁媛執拗地說。

    “胡鬧,我就你一個女兒,你媽咪死得早…”梁涌泉和梁媛父女倆爭執起來,唐風在一旁看著,心說最好別讓這個大小姐跟著一起回去,最好黃大虎也別跟著回去,但要是在這兩位中間硬要選擇一個,那他還是會選擇黃大虎。

    梁涌泉和梁媛父女倆最終爭執不下,梁涌泉,這個堂堂跨國大公司的董事局主席,竟然爭不過他女兒。唐風最後打破父女倆的爭執,對梁涌泉道︰“梁先生,我可以用一下您的電話嗎?我要請示一下…”

    梁涌泉明白了唐風的意思,無可奈何地對唐風攤開手︰“唐風,讓你見笑了,你別看我在外面風光,咱家的事,哎…”

    說完,梁涌泉拉著梁媛和黃大虎一起走出了書房,唐風看看偌大的書房就剩下自己,於是撥通了韓江的電話,韓江聽完梁涌泉的條件,猶豫片刻,對唐風道︰“你可以答應他的條件。”

    “真讓黃大虎加入?”

    “這不是沒有辦法嗎!另外,你要多加小心,我們得到了一些很不好的消息,趙永也已經趕到了香港。”

    “哦!趙永來干什麼?”

    “他有他的任務,你只需把玉插屏帶回來就行了。”

    和韓江通完話,唐風回復梁涌泉︰“我們接受你的條件,就讓黃大虎跟我一起回去吧!”

    “老板,你放心我一定保證玉插屏的安全。”黃大虎立即向梁涌泉保證道。

    梁涌泉滿意地點點頭,可梁媛卻撅著嘴,老大不樂意。唐風心里暗暗發笑,但他很快意識到此地不宜久留,不如早走,於是對梁涌泉建議道︰“梁先生,既然那伙人已經出現在香港,安全起見,我想還是早點走好。”

    梁涌泉點點頭,道︰“讓大虎準備一下,你們吃完晚飯再走。”

    吃完晚飯,待黃大虎準備停當,天色已晚,梁媛堅持要送黃大虎和唐風去機場,梁涌泉無奈,只得同意。

    梁涌泉送唐風和梁媛走到門口,將裝有玉插屏的密碼箱,交給了唐風,可梁媛卻一把奪下密碼箱,抱在自己懷中。

    梁涌泉無奈地沖唐風搖搖頭,又對黃大虎吩咐道︰“你一定要小心。”

    “老板,您放心。”黃大虎很自信地點了點頭。

    月光灑在太平山上,遠處是燈火璀璨的維多利亞灣,此時此地,美景如畫,但唐風無心留戀,他靠在奔馳車後座上,回想起這趟香港之行的遭遇,本只是想見見梁涌泉,問問玉插屏是不是還在他手里,沒想到,竟然會順利地將玉插屏請回去,雖然附帶了一個條件,但這趟香港,還是沒白來啊!

    想到這,唐風瞥了一眼身旁的梁媛,梁媛撲閃著大眼楮也在盯著唐風,唐風忍不住問梁媛︰“你現在不怕我這個嫌疑犯了?”

    “哼!我當然不怕你!”

    唐風無奈地搖搖頭,忽然想起什麼︰“唉!我聽你講話,跟一般香港女孩不太一樣啊。”

    “那是,我小時候,爹地經常帶我回內地旅行,我還在北京上過幾年學呢,後來我才到美國留學,最近剛回來,爺爺就被害了…”梁媛不禁暗自垂淚。

    說話間,奔馳車在山路上拐過了一道彎,道路前方,突然出現一輛皮卡和幾個穿著橙黃色制服的施工人員,擋住了大幅路面,看模樣是正在道路施工的工人。見此情景,坐在前排唐風立即警覺起來,這條路比較僻靜,又是晚上,萬一發生意外…司機緩緩停住奔馳車,但手仍牢牢抓住方向盤,以防不測!黃大虎摸了摸西服里的美制魯格P89式9mm手槍,這把手槍是他一個在美國當警察的朋友臨死前留給他的,黃大虎一直帶在身邊防身,彈匣內滿滿的,一共十五發子彈,以黃大虎的身手,前面這幾個人如果圖謀不軌,十五發子彈足夠送那些人上西天了!

    唐風和黃大虎在車上觀察了一會兒,沒見任何異常,那幾個工人確實正在施工,可卻堵住了大半幅路面,也許是自己多疑了!唐風放松了警惕,黃大虎也放松了警惕,他回頭看了一眼唐風,然後跳下了車,黃大虎走到車前,對正在施工的幾個工人喊道︰“有沒有搞錯啊,這個時候開路,快把道讓開。”

    其中一個像是頭的人,回黃大虎︰“稍等一會兒,馬上就好。”說完,招呼其他人,讓開路面,黃大虎更加放松警惕,可是他忽然覺得哪里有點不對勁…哪里不對勁?黃大虎盯著眼前的這群人,忽然想到——不對!剛才回答他話的那人,說得不是廣東話,而是一口標準的普通話,就在黃大虎醒悟過來的瞬間,面前那些人,突然從皮卡上拽出幾只帶消聲器的MP510A3沖鋒槍,黃大虎再想拔槍,為時已晚,“噠!噠!噠!噠!…”沖鋒槍一陣齊射,數十發子彈射入黃大虎的身體,可憐黃大虎沒開一槍,竟被打成了篩子!

    奔馳車內的唐風、梁媛目睹這一幕,驚愕無比,這一切都發生在短短兩分鐘內,還是司機反應快,趕忙向後倒車,沖鋒槍隨即對著奔馳車一陣狂射,唐風護住梁媛趴在後座下,司機俯下身子,艱難轉動方向盤,好在司機車技嫻熟,起動,轉彎,掉頭,一氣呵成,劇烈的剎車聲,刺破了寧靜的夜空,就在司機調轉車頭,準備全速向後撤退時,從後面又沖出一輛深藍色的“寶馬”,擋住了奔馳車的退路。

    寶馬車中跳下三人,拔槍就向奔馳車射擊,伴隨著梁媛的一聲聲尖叫,司機身上和腦門上被一顆顆子彈擊中,殷紅的鮮血和白花花的腦漿,一起濺在了破碎的擋風玻璃上…

    寶馬車中的人一步步逼近奔馳車,打開車後門,其中一個臉上有三道疤痕,長相凶惡的胖男人,陰笑道︰“呵呵,唐風先生,還有這位小姐,我們等候多時了,快跟我們走吧!”說完,另外幾人就把唐風和梁媛硬生生拽出了奔馳車,並想奪下梁媛手中的密碼箱,梁媛哭叫著,使勁護住懷里的密碼箱。

    “你們是什麼人?”唐風極力保持冷靜,質問道。

    “三道疤”冷笑著︰“什麼人?和你們一樣,對密碼箱里面的東西感興趣的人。”說完,“三道疤”走到還在哭叫的梁媛身後,一抬手,用手中的捷克制CZ75手槍槍托,猛擊梁媛的後頸,將她打昏,然後奪過梁媛手中的密碼箱,抱著梁媛上了寶馬車,唐風也被押上寶馬車,前面皮卡開路,寶馬跟在後面,飛快地向山下沖去。

    幾分鐘後,唐風在寶馬車中聽到車後警笛大作,他心中燃起一絲希望,可“三道疤”卻毫不慌張,回頭看看後面尾隨而至的警車,冷笑兩聲,眼中露出一道凶光,他命令司機超過前面的皮卡,然後惡狠狠地冷笑道︰“馬上就送你們上西天!”

    “三道疤”說完,唐風就聽見身後傳來一聲巨響,劇烈的爆炸,震得他雙耳發麻,他不知道後面發生了什麼,但卻從三道疤臉上的冷笑看出身後的警車多半凶多吉少。

    唐風和梁媛被押上了一艘破舊的貨輪,貨輪緩緩駛離海岸,唐風不知道這伙人要把他們帶到哪里?但他知道這伙人一定是沖著密碼箱中的西夏玉插屏而來。那個“三道疤”看來是這伙人的頭,他布置完甲板上的事,押著唐風和梁媛鑽進船艙,“三道疤”拿過密碼箱,逼問梁媛︰“這個箱子的密碼是什麼?”

    梁媛上船前剛剛甦醒,脖子一動,後頸處鑽心的疼痛,她瞪著眼前這個臉上有三道疤的胖男人,嚷道︰“密碼?本姑娘不知道,你們快放了我們,否則讓我爹地知道了,全讓你們不得好死。”

    唐風一聽,都到這個時候了,梁媛還在耍大小姐脾氣,真是又急又氣,還有點想笑。再看那“三道疤”,一臉淫笑︰“小妹妹,你說得好好可怕哦!你爹地是誰啊?是不是梁涌泉啊,哈哈,你爹地的大名真是如雷貫耳,我真的好怕怕哦!”說著,“三道疤”還伸出自己的肥手在梁媛白嫩的臉上摸了一把,梁媛咬著牙,羞憤地低下頭,“三道疤”還想在梁媛身上動手動腳,忽然,有個匪徒冒冒失失地闖進船艙︰“老大,不好了,後面有船在追我們。”

    “三道疤”聞聽,丟下梁媛,對船艙里的兩個匪徒喝道︰“我出去看看,你們看好他倆。”說罷,“三道疤”端起一挺AEK999通用機槍,沖出了船艙。

    唐風心里重新升起了希望,他已經可以清晰地聽到不遠處直升機的轟鳴聲,還有貨輪甲板上那幫匪徒慌亂的腳步聲,叫罵聲。

    “你們已經被包圍了,立即放下武器投降,否則我們就要開火!…”後面追擊的船上傳來了一個堅定而有力的聲音。

    唐風在船艙內聽出了這是韓江的聲音,他興奮地小聲對梁媛道︰“我們這下有救了。”隨即,他倆聽到甲板上一陣騷動,看來匪徒們已經亂了。隨即,甲板上傳來“三道疤”惡狠狠地對手下大聲命令道︰“快!全速前行,只要我們到了公海,就會有船來接應我們,到那時,他們不敢把我們怎樣!”

    唐風感到貨輪正在全速逃竄,他和梁媛對視了一眼,兩人都在想著脫身之計,可還沒等他倆想出辦法,“三道疤”突然沖回船艙,扔下沉重的機槍,掏出一把CZ75手槍,對另一個匪徒命令道︰“你架住這女孩,跟我出去!”說完,“三道疤”用粗壯的左臂勒住唐風脖頸,右手持槍頂住唐風的太陽穴,登上了貨輪甲板,另一個匪徒,押著梁媛,也跟在後面上了甲板。

    唐風感到一陣窒息,甲板上海風徐徐,唐風和梁媛發現,這里已經看不見維多利亞灣的燈火,遠處只有零星的亮光傳來,看來這里早已遠離香港,應該接近公海了。

    “三道疤”將唐風帶到船尾,沖著即將沖上來的快艇,大聲喊道︰“你們不要上來,我們手里有人質!”喊完,“三道疤”又心虛地回頭看看,看看貨輪離公海還有多遠?——黑沉沉的海面上,來接他們的船仍不見蹤影。

    韓江在後面的快艇上看到了唐風和梁媛,他馬上用高音喇叭喊道︰“你們已經跑不掉了,趕快釋放人質!否則…”

    “否則個屁!你當我傻啊,釋放人質?我現在一放人質,馬上就會被你們打成篩子!”“三道疤”惡狠狠地打斷了韓江的話。

    韓江見狀,對著步話機小聲命令了一番,幾艘快艇上的狙擊手一起瞄準了“三道疤”等匪徒,隨時準備射擊,同時,空中一架Z—9直升機迅速超低空飛臨貨輪上空,“三道疤”頭上那不多的幾根頭發,全被直升機槳葉吹了起來,匪徒們一陣恐慌,紛紛抬頭注視空中,生怕特戰隊員,會從天而降…“三道疤”也驚恐地盯著頭頂的直升機,注意力都集中到了上面,他舉槍的右手,慢慢離開了唐風的太陽穴,顫巍巍地對著空中,勒住唐風的胳膊也不那麼緊了…這是最好的機會,也是惟一的機會!唐風打定主意,乘“三道疤”不備,猛地用胳膊肘後擊“三道疤”的軟肋,“三道疤”一聲嚎叫,唐風再一抬手,打掉了“三道疤”手中的槍,唐風迅速拾起那支CZ75手槍,對著綁架梁媛的匪徒就是一槍,這槍並沒打中,卻把那匪徒嚇得不輕,匪徒松開了梁媛,唐風見機,撲上去抱住梁媛,“ !——”和梁媛一起跳進了大海。

    唐風抱著梁媛終於浮出了海面,一架S—76直升機緩緩懸停在他們頭頂,海面上被直升機巨大的槳葉卷起陣陣浪花,直升機放下了纜梯,唐風費勁全力,這才抓住纜梯,他右手拉著纜梯,左手抱著梁媛,艱難地爬上纜梯,梁媛被灌了好幾口咸澀的海水,人事不省,可梁媛清醒過來,一見自己竟然被唐風緊緊抱著,不覺羞憤,沖唐風嬌怒道︰“你放開我,壞蛋,乘機佔我便宜。”

    但梁媛越喊,她那富於彈性的雙乳,越是抵住了唐風堅實的胸膛,讓她更覺羞憤,唐風此時又累又冷,哪有閑情佔美女的便宜,他對梁媛小聲喝道︰“不要動,再動我真撒手,你就掉海里了!”

    “我掉海里也不要你管,流氓!”梁媛還在嘴硬,唐風第一次聽到有人說他是流氓,真想松手,讓這個大小姐再嘗嘗海水的滋味,可是他還是克制住了自己。

    這時,上面的直升機不知何故,猛地晃動了一下,梁媛一陣驚叫,這下倒好,不需要唐風佔她便宜,梁媛主動摟住了唐風的脖子,而且還摟得那麼緊,緊得讓唐風喘不過氣來…

    等唐風和梁媛被救上岸來,韓江已經在岸上等候多時了,唐風臉色煞白,氣喘吁吁地問韓江︰“你怎麼這麼快趕到香港來了?”

    “哼!我再晚來一步,你的小命就交代在這了。”韓江停了一下,轉而看著梁媛問道︰“這位就是梁媛小姐吧?”

    “對,她就是梁涌泉的千金梁媛。”唐風替梁媛答道。

    “您受驚了。我叫韓江,現在負責你爺爺的案子,也負責整個事件,你對整件事有什麼建議、要求或是想到什麼有價值的線索都可以對我說。”韓江說著很友好地跟梁媛握了握手。

    梁媛看著面前的韓江,忽然大聲提出了自己的要求︰“我唯一的要求就是和你們一起行動,抓住殺害我爺爺的凶手。”

    “這個…”一向行事果斷的韓江也猶疑起來。

    “怎麼?你不同意!你要是不同意,我就不把玉插屏交給你們。”梁媛任性地說道。

    “你看到了吧,這小祖宗才是難纏的家伙!”唐風小聲附在韓江耳邊說道。

    韓江正在為難之際,一架直升機緩緩降落在他們身旁,趙永提著一個密碼箱跳下直升機,向韓江報告道︰“箱子已被我奪回,只是不知道那件東西是否完好。”

    “對!就是這個箱子。”還沒等韓江開口,唐風就認出了趙永手中的箱子正是存放玉插屏的那個箱子。

    梁媛一把從趙永手中搶過密碼箱,直到看到那件玉插屏完好不缺,這才放下心來。她又轉頭問韓江︰“怎麼樣,韓隊長,考慮好了嗎?允許我參加嗎?”

    韓江無奈地搖搖頭,但他並沒有馬上答復梁媛,而是反問她︰“梁小姐,你知道企圖綁架你們的那伙人是什麼人嗎?”

    “我怎麼知道!對玉插屏感興趣的大有人在。不過…不過我懷疑這伙人很可能和殺害我爺爺的人是同一伙人。”梁媛猜測道。

    “何以見得呢?”

    “我的直覺,我的直覺一向很準的。”

    “呵呵,看來你和我一樣,都很相信自己的直覺。”韓江的直覺曾使他多次化險為夷,他常引以為驕傲,但他此時更願意相信證據。

    這時,一輛奔馳車停在了警戒線外,韓江看到從車上下來的人正是梁涌泉,他沖警戒線的警察揮了揮手,梁涌泉便越過警戒線,向他們走過來。

    梁涌泉陰著臉,唐風在他臉上看不出其它的表情,他不知道梁涌泉現在心里是怎麼樣想的,發生這樣的事,他不知道梁涌泉是否會改變主意?就在唐風胡思亂想的時候,梁涌泉已經走到了他們面前,在和韓江握手後,梁涌泉轉而逼視著唐風和梁媛,唐風感到了梁涌泉犀利的目光,他開始有些畏懼梁涌泉的犀利目光,就這樣,僵持了一會兒,梁涌泉才對唐風開口道︰“怎麼樣?唐風,我早說過,那伙人不會像我那麼客氣的請你,現在你該對你們面臨的危險有清醒認識了吧!”

    “是的,這幫匪徒確實很強大。”唐風不得不承認。

    “還有你,媛媛!”梁涌泉轉而對梁媛說道︰“你現在也應該知道這件事有多險惡了吧,還想和唐風他們一起干?”

    “想!爹地,現在黃大虎已經死了,你就讓我跟唐風他們一起干吧,我一定抓到殺害爺爺的凶手。”梁媛天真地盯著梁涌泉說道。

    梁涌泉一聽這話,氣得啞口無言,他瞪著梁媛,憋了半天,也沒憋出一句話來,最後,梁涌泉在狠狠地瞪了梁媛一眼後,悻悻而去。

    趙永保護著裝有玉插屏的密碼箱也跳上了直升機,岸邊,只剩下唐風、梁媛和韓江三人。三人各自尋思著下一步的計劃,唐風忽然問梁媛︰“我一直有個問題想問你,你爺爺在買回玉插屏後的這段時間內對你說過什麼?或者…或者有什麼反常舉動?”

    梁媛想了一會兒,“反常的舉動倒沒有什麼,爺爺喜歡收藏古董字畫,得到好的東西就會一個人呆在房間內欣賞他的那些藏品;這次,爺爺買回那件玉插屏後也是經常呆在房間里,像是在研究什麼,有時爺爺也出門去拜訪一些老朋友,都是爺爺的老熟人,唯一有點反常的,就是爺爺不讓我和爹地接觸這件玉插屏,我也只是在拍賣會後見過一次玉插屏,除此之外,沒發現爺爺有什麼不正常的。”

    “你再想想,真的沒有了嗎?”唐風依舊期盼能從梁媛口中得到一些有價值的線索。

    梁媛思索半晌,忽然眼前一亮,“對了,你要不提我都忘了,爺爺在去廣州之前,收到過一封信。”

    “信?”唐風和韓江同時驚道。

    “嗯,就在當天早上,我在郵箱里發現了一封信,信是寄給爺爺的,不過那封信的信封上並沒有留下寄信人的地址,我當時就感到奇怪,這年頭誰還寫信啊,再說又沒留寄信人的地址,後來,我就將信交給了爺爺,現在想來,也許爺爺去廣州,就和那封信就很大關系。”

    “那封信現在還在嗎?”唐風追問道。

    “爺爺看完就那封信,就把信燒了,我向爺爺打聽信的內容,爺爺只說要一個人靜一會兒,我就退出了書房,爺爺在書房內一個人呆了大約半個小時,等他出來時,就對我們說他要到廣州去一趟。我當時說要跟爺爺一起去,但爺爺不讓,並說第二天就能回來,可沒想到…”梁媛說到這,竟抽泣起來。

    “燒了?…看來梁老先生去廣州並不僅僅是為了找我。”唐風嘴里喃喃地說道。

    “梁媛說的信息還是很重要的,梁老先生去廣州的目的應該是為了得到那些檔案資料,他在得到那些檔案資料後,才去找的唐風,後面的事,我們都已經知道。”韓江分析道。

    “那些檔案究竟對破解玉插屏的秘密有什麼價值?”唐風不解。

    “那就要等我們回北京後,才能知道了。”韓江說完,大海上吹來一陣鹹澀的海風,雖是夏季,這海風卻讓三人都感到了一陣寒意。
作者: beautyqueen    時間: 2013-9-18 03:38 PM

第五章 七封絕密信件

    北京西郊一棟外表普通的小樓內,趙永領著唐風和梁媛,走進一間拉著厚窗簾的密室,密室內,除了韓江,還坐著一位白發蒼蒼的老先生坐在輪椅上,正用慈祥的目光打量著他和梁媛,另一位男子和韓江年紀相仿,手拿煙斗,戴金邊眼鏡,一副學者模樣。

    唐風和梁媛坐定,韓江開口道︰“在座的都是自己人,我就直說了,首先,我代表總部感謝梁媛小姐和梁涌泉先生獻出珍貴的西夏嵌珠寶纏蓮紋玉插屏,請梁小姐放心,這件事結束後,玉插屏必當完璧歸趙,另外,經總部特批,允許你參加我們的行動。”

    “哦!韓隊長,真的嗎?”梁媛有些不敢相信。

    韓江鄭重地點了點頭,“是的,梁小姐,你沒聽錯,雖然你不是老K的正式成員,但我已經把你視為我們當中的一員了。”

    “呵呵,唐風就不想讓我加入,他總是和我作對!”說著,梁媛瞥了唐風一眼,唐風無可奈何地搖搖頭,惹得眾人一陣發笑。

    笑畢,韓江一指白發蒼蒼的老先生,對唐風和梁媛說︰“這位就不用給你們介紹了吧,著名的歷史學家羅中平教授,羅教授多年潛心研究西夏歷史,長年深入西夏故地考察研究,是我國西夏學方面的權威。唐風你和羅教授也算老相識了,你還不知道吧,羅教授也是我們老K的成員。”韓江給唐風介紹道。

    唐風聞聽,十分驚愕,羅中平點點頭︰“是的,我就是K4,韓隊長是趕驢上架,硬把我這把老骨頭拖了來啊。”說完,羅教授轉而看著梁媛說︰“媛媛,我是你爺爺多年的好友,對你爺爺的遇害,我很難過,你要相信韓隊長一定能抓到凶手,我們也一定能破解籠罩在玉插屏上的謎團。”梁媛眼噙淚水,使勁地點了點頭。

    這時,韓江又介紹道︰“羅教授學貫古今,不但對歷史和古文字學很有研究,還精通幾門外語,你們帶回來的那些文件,羅教授已經翻譯過來,下面就請羅教授給大家解釋一下。”

    羅教授看了看在座的眾人,這才拿出那些機密文件,開始介紹道︰“你們帶回來的這些俄文檔案確實很讓人費解,這都是些保密級別很高的文件,我不知道這些文件是怎麼流到國內的,但是它確實很重要,對我們破解玉插屏背後的秘密很有幫助,我查看了所有文件,大部分文件是一些蘇聯學者研究西夏歷史的資料,還有一些一般性的文件,但有一份文件十分重要。”說著,羅教授向大家出示了那份克格勃的絕密文件。

    眾人目光一起聚焦在羅教授手中的絕密文件上,羅教授扶了扶老花眼鏡,打開那份封面上印著“ΚΓB”三個黑色俄文字母的絕密文件…“這份克格勃的絕密文件,其實是七封絕密的信件。”

    “七封絕密的信件?”眾人疑惑不解。

    羅教授面色凝重,開始解讀這七封絕密的信件︰“我已經將這七封信都翻譯成了中文,下面大家看一下,看完之後再交回來統一保管。”

    第一封是1938年,蘇聯著名漢學家伊鳳閣(阿列克謝‧伊凡諾維奇‧伊凡諾夫)致當時蘇聯秘密警察頭子貝利亞(拉夫連季‧帕夫洛維奇‧貝利亞)的信。

    拉夫連季‧帕夫洛維奇同志︰

    請允許我這樣稱呼您,對於您和您屬下對我的指控,這些天,我在獄中經過了反復思考,幾十年來,不論是在國內,還是身處國外,我一直竭盡所能忠誠地為國家服務,從未做過任何一件對國家和人民不利的事情,因此,對於您和您屬下對我的指控,我始終無法接受。

    如果要說這些年來我做錯了什麼事,那麼,能讓我想起的,就是對您和國家隱瞞了我的一項研究成果,我之所以向國家隱瞞了這項研究成果,是因為這項研究成果令我十分震驚,在沒有得出最後結論前,我不知道該不該將這項成果公諸於世!但是,現在我已下定決心,決定向您“坦白”,因為一旦我死了,這項研究成果將再無人知曉,我即便死去,也將死不瞑目。

    這項研究成果是關於一件冬宮珍寶所隱藏的秘密,當然,這件珍寶並不出自冬宮,而是來自遙遠的東方。九百多年前,在中國西部曾經誕生過一個由黨項人建立,崇尚白色的帝國,漢人將這個帝國叫做“西夏”,蒙古人將這個國家叫做“唐兀惕”,這個白色帝國在中國歷史上盛極一時,直到公元1227年被成吉思汗所亡,從此,關於這個白色帝國的一切,便無聲無息地消失在漫漫黃沙中,就像世上從不曾有過這樣一個帝國。

    幾百年後,當世人已經完全將這個白色帝國遺忘時,我國著名探險家科茲諾夫在中國西部進行的一次考察中,意外地發現了一座早已被黃沙湮沒的西夏古城——黑城,在這座古城里,科茲諾夫發現了大批珍貴的西夏文獻和佛像等文物,其中,有一件十分珍貴的西夏文物,它的名字叫做“嵌珠寶纏蓮紋玉插屏”,這件珍寶長期不為人知,沉睡在冬宮的文物庫房里,就像當年科茲洛夫意外發現黑城一樣,一個偶然的機會,我在冬宮發現了科茲諾夫從黑城帶回的這件珍寶,這些年來,我反復對這件珍寶研究,幾次前往中國實地調查,終於發現在這件珍寶之後,隱藏著一個驚人的秘密…但是,就在我的研究進行到關鍵之時,卻被您請進了監獄。

    我並非向您祈求自由,但請您考慮我的請求,不管我犯下了多大的罪過,請您允許我繼續我的研究工作,將這個驚人的秘密大白於天下。希望您能認真考慮我的建議,畢竟這對您和我們的國家都是有利的事情,也可了卻我最後的心願。

    阿‧伊‧伊凡諾夫

    眾人讀完了第一封信,羅教授看看大家說︰“伊鳳閣是俄國著名的漢學家,曾多次來過中國,他曾在科茲諾夫從黑城發掘的西夏文獻中,發現了一本《番漢合時掌中珠》,這是一本西夏文和漢文的雙語字典,正是這本字典的發現,為後人解讀已經失傳的西夏文字創造了條件,也可以說,伊鳳閣是學術界第一位能看懂古老西夏文字的學者。從這封信可以看出,1938年伊鳳閣已經深陷囹圄,當時他對西夏玉插屏的研究正好進行到了關鍵時刻,他不想放棄研究,於是在獄中給秘密警察頭子貝利亞寫了這封信,信中提及了玉插屏和他所進行的研究,並希望能夠重獲自由,繼續他的研究。”

    “那後來貝利亞同意了他的請求嗎?”梁媛有些迫不及待。

    羅教授不急不慢說道︰“那就要看第二封信了。”

    第二封是半個月後,貝利亞致伊鳳閣的復信

    1938年

    阿列克謝‧伊凡諾維奇‧伊凡諾夫︰

    你給我的信函我已看過,對你淵博的學識,我很敬佩,特別是對中國古代那個“白色帝國”的所謂研究。但是,我要明確無誤地告訴你,我對你的研究不感興趣,我相信我們的國家對此也不會有絲毫興趣,整個蘇維埃國家,正在經歷一場轟轟烈烈的運動,你的歷史研究對我們毫無益處,我們需要的是未來,一個嶄新的未來,而不是你的遙遠古代!醒醒吧,阿列克,你只有好好反思自己的罪行,向人民坦白,才有可能得到寬大的機會,別無它途!不要奢望靠編造什麼東方離奇的歷史,來換取自由!好吧,就這樣吧,我不想再為你和你那無聊的研究浪費時間,因為還有更多的工作等待著我,我感到了時間的緊迫,而你,所剩的時間也不會太多了,希望你好自為之。

    拉‧帕‧貝利亞

    “從第二封信可以看出,貝利亞當時位高權重,一副盛氣凌人的樣子,他對伊鳳閣的研究沒有興趣,也不相信伊鳳閣所說的所謂研究成果,當然也就不會批準他繼續研究,他甚至認為伊鳳閣是為了求生,編造出了什麼東方的秘密。至於以後貝利亞有沒有改變主意,伊鳳閣有沒有再給貝利亞寫信,我們不得而知,因為之後沒有任何關於這方面的信息。”唐風看完第二封信,率先說道。

    羅中平教授點了點頭,說道︰“是的,這兩封信完全符合我所了解的情況,據我所知,伊鳳閣和他最得意的學生聶力山都死於那場‘大清洗’,大約就是在1938年,因為伊鳳閣等人的死,此後,蘇聯方面關於西夏黑城文獻和文物的研究一度擱置下來,緊接著二戰爆發,更沒有人去研究那些西夏文獻和文物,我推測那件西夏玉插屏此後應該一直躺在冬宮的文物庫房里。”

    “那怎麼又會有那個聯合科考隊呢?肯定是後來有人又開始研究西夏玉插屏。”唐風推測說。

    羅教授點頭道︰“唐風,你說得沒錯,後來又有人發現了這件西夏玉插屏,並重新開始研究,這個人就是日後成為新一代漢學大師的孟列夫,那年他才二十來歲,正在列寧格勒大學學習,他的老師是當時蘇聯漢學界的泰斗級人物阿理克,正是他們的發現和努力,才有了後來的聯合科考隊,下面我們繼續看第三封信。”

    第三封是1951年,日後成為著名漢學大師的孟列夫(列夫‧尼古拉耶維奇‧緬希科夫),寫給他的老師,蘇聯科學院院士,著名漢學家阿理克(瓦西里‧米哈伊洛維奇‧阿列克謝耶夫)的信

    親愛的老師,您好︰

    寫下這封信時,我能明顯感到我的雙手在顫抖,您別擔心,這不是因為我的身體原因,而是因為昨天我在冬宮令人震驚發現,讓我一直激動不已。

    上周,我和米沙遵照您的指點,來到科學院東方學研究所學習,在翻閱研究所那些繁雜的研究資料時,米沙意外地發現了一些伊鳳閣寫於二、三十年代的研究資料,您知道,查資料,是件枯燥而痛苦的事,但是,伊鳳閣的這份研究資料卻讓我和米沙感到無比激動和興奮,在這份資料中,伊鳳閣提到,二十年代末,他偶然在冬宮發現了一件來自中國西夏王朝的珍寶,這件珍寶的名字叫“西夏嵌珠寶纏蓮紋玉插屏”。據伊鳳閣稱這件玉插屏上刻有許多奇怪的符號,伊鳳閣對這件玉插屏經過長期研究後,判斷玉插屏上的那些奇怪符號,是消失已久的西夏文字,並辨認出了上面的一些西夏文字,通過破譯這些西夏文字,他發現這件西夏珍寶背後隱藏著一個驚人的秘密,可惜,後來伊鳳閣死於獄中,沒能繼續完成他的研究。

    看到這里,我和米沙再也等不及了,我倆立即趕到冬宮,在冬宮浩如煙海的文物庫房里,我們終於找到了那件西夏玉插屏,當我打開裝著玉插屏的紫檀盒子時,我震驚了,這是一件我從未見過的絕美珍寶,我不知道還有什麼語言可以形容我當時的感覺,玉插屏是用整塊上好的新疆和田羊脂白玉制作而成,玉插屏的邊緣,雕鑿了兩圈纏蓮紋,纏繞在綠插屏四周,兩圈纏蓮紋中間,瓖嵌著一排珠寶,單是這件玉插屏,就已價值連城!但是,我和米沙的興趣並不在此,我看到了玉插屏上的那些奇怪符號,那也許就是伊鳳閣所說已經消亡的西夏文字,雖然上面的符號,我和米沙一個也不認識,但我倆都感到那些無人認識的符號正如伊鳳閣所說,一定蘊藏著驚人的秘密。

    我和米沙決定繼續在冬宮研究這件西夏玉插屏,並要以此為題寫出論文,隨信附上兩張西夏玉插屏的照片,希望能得到老師的幫助和指點。

    祝您早日恢復健康!

    您的學生

    看完第三封信,密室里的所有人都沒說話,他們直接翻開了第四封信。

    第四封,阿理克致孟列夫的復信1951年

    親愛的列夫‧尼古拉耶維奇︰

    病中收到你的來信,我很欣慰,不!應該說是興奮,你的來信讓我堅定了信心,是我讓你選擇了這條研究學術的道路,我知道,對你這個年齡的年輕人,整天埋頭於檔案、書籍、資料之間搞研究,是過於枯燥了,特別還是研究古老遙遠的東方文明,但是,年輕人,請你相信我的眼光,我不會看錯你,你在這方面是有天賦的,只要你能堅持下去,我相信你日後一定可以取代我,超越我。

    我很高興看到你對西夏的文明產生興趣,你知道,因為科茲諾夫1909年在中國黑城的驚世發現,我們國家掌握了大量第一手研究西夏歷史和文化的文獻、資料、文物,甚至在這個文明的故鄉——中國,都不可能有這麼多的第一手資料,所以,西夏文明在中國,而西夏學的研究,卻在我們這。但不幸的是,自從伊鳳閣死後,我們對西夏文明的研究就中斷了,我們現在急缺像你這樣的年輕學者,進行相關的研究,有朝一日能將西夏學發揚光大。

    至於你信中提到的那件珍寶,早年,伊鳳閣曾對我提起過,但是後來隨著他的離去,這件珍寶逐漸被人們遺忘,要不是你的提醒,我可能到死也不會想起這件珍寶了,憑我多年的經驗和直覺,我可以肯定地告訴你,你和米沙對這件西夏玉插屏的研究很重要,通過你在信中的敘述,還有這兩張照片,我確信這件西夏玉插屏不但價值連城,而且意義重大,我還不知道它隱藏了什麼驚人秘密,但我相信伊鳳閣的學術水平,他研究這件珍寶多年,到死還念念不忘,一定是有了什麼重要發現。

    就寫到這,盼與你和米沙面談,並親眼得見那件西夏珍寶,最後對你抱怨一句,醫院的味道實在太難聞了,這里的醫生也很討厭,真希望能早日出去,和你們一起工作。

    對了,我忽然想起這樣幾句詩,如果我沒記錯的話,應該是這樣的︰‘黑頭石室荒水域,赤面父塚白高河,長彌藥人國在彼’(用中文寫的)。三十年代末,也就是伊鳳閣被捕之前,他曾給我來過一封信,信中,伊鳳閣非常興奮,說他在西夏學研究上取得了重大的突破,但他沒說取得什麼突破,只是在最後沒頭沒腦地用中文寫了這幾句詩,我當時的研究興趣並不在西夏上,所以也沒就深究。沒想到後來就傳來伊鳳閣被捕的消息,那封信竟成了他給我的最後一封信,所以在以後的幾年中,我時常會找出這封信來看一看,時間久了,也就背下了他用中文寫的那幾句詩,但我並不理解這幾句詩的含義。後來這封信在衛國戰爭中遺失了,真是可惜!希望這幾句詩能對你們的研究有所幫助。

    瓦‧米‧阿列克謝耶夫

    看完這封信,唐風道︰“第三和第四封信說明,二戰後,那件西夏玉插屏和伊鳳閣的研究材料,再次引起了阿理克和孟列夫等蘇聯學者的注意,他們肯定在這方面進行了卓有成效的研究,他們具體研究到了哪一步,我們不得而知,只能從這兩封信中的只言片語,看出一些端倪。”

    羅中平教授帶著老花鏡,盯著翻譯過來的這兩封信,沉思良久,才開口說道︰“關鍵得看阿理克和孟列夫他們找到了多少伊鳳閣的研究材料,從信的內容判斷,伊鳳閣應該是迄今為止最接近謎底的人,所以,如果伊鳳閣的研究材料仍然還在,那麼,對於後來孟列夫他們的研究將有重要的幫助,但三十年代那個混亂的年代,很多學者的研究資料都被丟棄,我推測,孟列夫可能只是找到了伊鳳閣的部分資料,至於他們後來的研究,取得了什麼成果,就不太清楚了。不過,那幾句詩…”

    “是啊!那幾句詩是什麼意思?”唐風追問道。

    羅教授道︰“那幾句詩一定很關鍵,只是我還需要進一步研究。”

    “你們注意到沒有,在這兩封信中,都提到了一個叫‘米沙’的人,這人是誰?”趙永不解地問羅教授。

    羅教授搖搖頭,解釋道︰“按照俄國人的稱呼習慣,‘米沙’顯然不是那個人的大名,只是朋友、熟人之間親切的‘昵稱’,所以我也無法判斷這人究竟是誰,不過,從兩封信的內容看,這個米沙應該是孟列夫的同學,是他倆一起在冬宮又發現了那件玉插屏…”

    “還是快看第五封信吧!”沒等羅教授說完,梁媛已經迫不及待地翻開了第五封信。

    第五封,蘇聯主管文化和意識形態的領導人甦斯洛夫(米哈伊爾‧安德烈耶維奇‧甦斯洛夫)給阿理克的信1951年

    親愛的瓦西里‧米哈伊洛維奇同志︰

    前日,您的兩位學生向我當面講述了他們最近的研究成果,請您原諒,關於歷史方面的知識,我知之甚少,特別是對於遙遠的東方文明,我更是從未涉獵,不過最近,遠東正在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這種變化,令我們感到欣喜,這種變化,也正為您和您學生提出的要求——到中國去實地考察,創造了必要的條件。

    雖然我完全能理解您和您學生去中國考察的急迫心情,也能理解其中包含的巨大研究價值,但是,我仍然不得不遺憾地通知您,您和您學生的請求,在現在,至少是最近還是不可行的,這是中央的最後答復,我十分抱歉!

    您知道現在遠東正在進行一場可怕的戰爭,我們的敵人和中國新政權的敵人,都在極力阻止中國的解放和建設進程,你們要去的地區,那里盜匪橫行,自然條件極其惡劣,更可能遭到國外敵對勢力的破壞,所以,我們經過慎重的研究決定,暫緩你們的科考活動,只是暫緩,待局勢穩定,條件成熟,我們會重新考慮你們的建議。

    祝您早日恢復健康。

    米‧安‧甦斯洛夫

    “從這封信可以看出,阿理克和孟列夫等人為了進一步揭開玉插屏的秘密,他們向當局提出了要到中國來實地考察的要求,由此,我推測他們的研究一定取得了很大的進展,所以才急於來中國實地考察,只是從這封信上看,當局並沒同意他們的要求,至少是在1951年沒有同意。”唐風看完信首先開口道。

    趙永接著說︰“信里提到的‘遠東正在進行一場可怕的戰爭’,指的應是朝鮮戰爭吧,這與寫信的年代吻合,而且當時西北一帶確實很不穩定,考慮到安全因素,所以蘇聯當局拒絕了阿理克等人的提議。”

    “呵呵,當局拒絕阿理克等人的提議,我看不是因為什麼安全因素,多半是阿理克和孟列夫的研究,還是沒有打動高層的那些大人物,在沒有足夠證據的前提下,他們根本不會相信阿理克和孟列夫的提議,只當是那些知識分子的狂想,但要有足夠的證據,讓當局相信,就必須到實地去考察,所以事情就卡在這了。”羅中平教授發表了自己的觀點。

    “那後來,阿理克到底來沒來中國啊?”梁媛問羅教授。

    羅教授搖搖頭,嘆口氣道︰“很不幸,沒有後來了,因為阿理克院士在那一年就去世了。”

    “啊!死了?”梁媛吃了一驚。

    一陣沉默後,羅教授打破沉默︰“繼續看第六封信吧,第六封信,也是七封信中最奇怪,最神秘,最長的一封。”

    第六封寫於1958年,但是寄信人和收信人的姓名全被抹去了。

    (稱呼被涂黑)︰

    前日在列寧格勒參觀了冬宮和蘇聯科學院東方學研究所,在這里,我見到了大量出自我國西北地區的古老文物。這些文物,大多是沙俄時代,被俄國探險家盜掘掠奪而來,其中,有出自敦煌藏經洞的唐人寫經,也有出自黑城的西夏文獻,這些珍貴文物,過去國人絕少知曉,我可能要算第一個見到這些珍貴文物的中國人了,這不知是幸事?還是不幸?仔細想來,這是我個人的幸事,卻是國家的大不幸,中國的珍貴文物流落異國他鄉,國人竟毫不知情,此為國之大不幸!

    特別是那批珍貴的西夏文物,之前,連我這個所謂的“學者”都從未聽說過,世人更是不知世上竟還有這麼一批珍寶。在冬宮,蘇聯學者還特別向我展示了一件十分珍貴的西夏珍寶,據他們稱,這件珍寶的名字叫“嵌珠寶纏蓮紋玉插屏”,蘇聯學者還對我講了他們關於這件玉插屏的一些研究成果,我雖沒有完全聽明白,卻可以聽出蘇聯學者對這件西夏玉插屏是非常重視。(下面一行被涂黑)

    今日到莫斯科,蘇方的高級官員在接見我時,正式向我提出希望派遣一支科考隊前往中國西北地區考察,我隱隱感到,此事並不簡單,很可能與那件西夏玉插屏有關。但當我詢問具體考察內容時,不論是蘇方官員,還是蘇聯的學者,都遮遮掩掩,似有難言之隱…(以下兩行被涂黑)

    (開頭一行被涂黑)以弟愚見,蘇方單獨科考幾乎不可能,只有組成聯合科考隊,此事或可行…(再往下數十行幾乎全被涂黑,不可辨識)

    “這封信怎麼這麼亂,後面根本沒寫完啊,而且寄信人、收信人也不知道是誰?”梁媛很快看完信率先發問。

    羅教授說︰“所以我把這封信定為給神秘人物的信,信中,凡是涉及收信人身份的地方,全都被涂黑了,還有很多內容也被涂黑了。”

    “您將收信人定為神秘人物,那麼,這個寄信人呢?您好像知道他是誰?”唐風問道。

    羅教授搖搖頭,道︰“唐風,我並不能肯定那個寄信人是誰,但是從信中的語氣和敘述來判斷,寄信人和收信人都應該是中國人,這與其他幾封信不同,而這位寄信人據我判斷,應該是當時我國一位很重要的學者,同時此人應該還有很高的地位,否則,蘇聯方面怎麼會向他提出派遣聯合科考隊的事。”

    “嗯,羅教授說的有道理。這封信確實是封奇特的信件,咦?這封信原來是用中文寫的嗎?”唐風又問羅教授。

    “不!這封信不是用中文寫的,也是用俄文寫的。”

    “一個著名的中國學者用俄語寫給另一個中國人?這麼奇怪。”唐風暗暗吃驚,這個神秘人物究竟是誰?

    “這至少說明收信的神秘人物也精通俄語,只是我們不知道這位收信人是誰…”

    趙永打斷了羅教授的話︰“我最關心的是這封信為什麼被人涂黑?有沒有寄出?是寄信人自己涂的,還是收信的神秘人物涂的,或是其他什麼人?這封信又怎麼跑到了克格勃手里?”

    “也許這封信根本就沒寄出,或許涂改信件的就是克格勃。”唐風判斷。

    趙永反駁道︰“這些都是克格勃的絕密文件,既然已經列為絕密文件了,克格勃根本沒有必要涂改信件,如果實在不放心,干脆銷毀好了。”

    唐風無言以對,這時,梁媛又不耐煩了︰“你們不要爭論了,後來呢?”

    “後來?後來就有了那個噩夢般的聯合科考隊!”羅教授悻悻地說道。

    第七封,克格勃主席謝列平(維克多‧尼古拉耶維奇‧謝列平)致克格勃第一總局局長薩哈羅夫斯基(維克多‧米哈伊洛維奇‧薩哈羅夫斯基)的信(這封信沒有具體時間)

    亞里山大‧米哈伊洛維奇同志︰

    “黑城”行動的失敗,使我們損失了很多優秀的同志,我不得不遺憾地通知你,立即中止此次行動。

    我們共產黨人都是無神論者,不應相信任何妖鬼神魔的傳說,但是此次在中國西北的沙漠中,科考隊離奇可怕的遭遇讓我無法解釋,有國外敵對勢力破壞的可能,但是在這方面,我們也無切實的證據。那件來自中國西夏王朝的珍寶,所隱藏的秘密,我想只能留給後人去探究了,你我這代人可能再無機會,揭開其中的秘密。

    下面是我的命令︰

    1,立即中止“黑城”行動,撤回所有我方人員,包括各方面的科學家,特工人員,軍人,對此次行動失敗的相關調查,和對失蹤人員的搜尋,也一並終止。

    2,所有參與此次行動的人員,包括科學家,特工人員,軍人,不論他們知道多少關於此次行動的內情,一律要求他們重新簽署保密書,保證永遠不得泄露任何有關“黑城”行動的秘密,否則,將會遭到最嚴厲的制裁。

    3,對於冬宮和科學院東方學研究所幾位最知情的專家,由你親自安排時間,我要找他們面談。

    4,銷毀所有和“黑城”行動有關的文件,由你親自執行。

    5,至於那件來自中國西夏王朝的珍寶,也由你尋找最穩妥的地方封存,記住,是永遠封存!沒有總部的允可,決不能讓這件東西重見天日,一旦這件東西重新出現,必將引起新的可怕混亂,這是我不希望看到的。

    6,對幸存人員,盡最大力量搶救,至於他以後的安排,我另有考慮。

    就這樣,一共六點,請你牢記,認真執行。因有關“黑城”行動的保密級別較高,不再下發有關文件,此信看完,亦要銷毀。

    亞‧尼‧謝列平

    “從謝列平的信中,我們知道克格勃把這次科考,稱為‘黑城’行動,而且他在信中也很明確的說了,行動最終失敗,也就是說他們並沒有揭開西夏玉插屏背後隱藏的秘密。”羅教授說。

    唐風接著說︰“這樣就跟梁老先生說的情況對上了,梁雲杰作為科考隊的俄語翻譯,也參加了那次科考,結果科考隊在巴丹吉林沙漠深處遭遇意外,幾乎全軍覆沒,梁老先生是中方惟一一名幸存者。”

    羅中平教授點點頭︰“是啊,我也是那次科考的知情人,那次科考,我差點就被選中參加科考隊,我至今還記得,當科考隊名單下來時,我是何等沮喪,而我認識的幾個被選上的年輕人是那麼興奮,可是,後來…”羅教授似乎陷入了回憶,過了許久,羅教授才繼續說道︰“科考隊遇難後,我才發現我對西夏的歷史越來越感興趣,我一定要完成科考隊未完成的心願,所以,這些年我多次深入巴丹吉林沙漠,賀蘭山,騰格里沙漠,川西等地去考察,尋訪消失的西夏文明。”

    “這麼多年堅持下來,您成了西夏歷史文化方面的大家了。”唐風說。

    羅教授擺擺手︰“所以我常常想,當年科考隊的落選,對我是幸事?還是壞事?這個問題我始終沒有想明白。”

    “可是,我還是沒看明白,既然謝列平的命令中要求銷毀所有的有關文件,為什麼今天我們還能看到這七封絕密信件?還有他下令要求把那件西夏珍寶永遠封存,這個西夏珍寶,應該就是‘玉插屏’吧,如果玉插屏被永遠封了存,為什麼今天又會重現天日?”梁媛的問題,讓大家重又陷入沉思。

    “文件可能是克格勃內部流出來的,蘇聯解體後,克格勃被撤消,很多原來克格勃的機密文件流散出來,而從這些文件內容也可以知道,梁雲杰去廣州的目的是為了得到這些文件,這一點是沒有疑問的;至於玉插屏為什麼出現,我不知道,也可能像這些文件一樣從克格勃內部流散出來,也可能是別的什麼渠道。”一直保持沉默的韓江推測道。

    “嗯,我完全同意隊長的判斷,不過,還有個最大的疑問,從這七封信中可以看出,蘇聯的學者一定通過研究這塊玉插屏得到了重要的線索,所以才能說動高層同意他們來中國科考,那麼他們究竟在玉插屏上發現了什麼?”唐風提出了心中的疑問。

    “不錯,正如唐風所說那幾位蘇聯的學者一定在玉插屏上發現了什麼,現在這塊玉插屏就在我們手中,我們也要通過這塊玉插屏來解開籠罩在它上面的謎團,當然,這就要看羅教授的研究了。”

    眾人一起向羅教授投去了期望的目光,羅教授干笑了兩聲,道︰“你們可別這樣看著我,玉插屏經過這麼多年,上面的那些符號,哦,就是唐風說的西夏文字已經斑駁不清,我現在正在配置特殊的藥水,你們想看清玉插屏上的那些西夏文字,還需要一些時間,至於清理出來之後,能不能破解那些西夏文字,能不能解開玉插屏的秘密,這就要看我們的運氣了。”

    唐風聽完羅教授的話,扭頭看了韓江一眼,兩人心里不約而同產生了一個奇怪的念頭︰是已經接近了謎底?還是離謎底越來越遠了呢?
作者: beautyqueen    時間: 2013-9-18 03:39 PM

第六章 四扇屏

    一周之後,唐風、梁媛、韓江、趙永和羅教授再次齊聚在小樓的密室中,他們面前的桌上,那件西夏嵌珠寶纏蓮紋玉插屏,靜靜地躺著…羅中平教授在經過一周的閉門研究後,已經基本破解了玉插屏表面上的那些神秘符號。

    羅教授將四張玉插屏表面的拓片散發給大家,介紹道︰“從那七封絕密文件中,我們得知伊鳳閣當年在玉插屏表面發現了一些神秘符號,伊鳳閣、阿理克和孟列夫,都認為,玉插屏上的神秘符號就是已經消失多年的西夏文字,並進行了一些破譯工作,可是唐風帶回來的這件玉插屏,因為歲月的侵蝕,再加上後來保存條件不好,上面的神秘符號污穢不清,現在你們看到的拓片,是我用一種特殊藥水,重新清洗了玉插屏後,拓印下來的,算是比較清楚了。”

    唐風端詳著拓片,︰“看來梁老先生早就辨認出這上面是西夏文字,他曾經對我說過,西夏文字是一種已經失傳的文字,一種已經死了的文字。”

    “不錯,西夏文是一種死文字,現在全國,乃至全世界能讀懂西夏文字的人,不會超過二十人,老朽不才,多年學習研究西夏文字,所以有幸能夠辨識一些西夏文字。”羅教授說。

    梁媛好奇地打斷羅教授和唐風的話︰“你們倆就別給我們上課了,羅教授,既然您能讀懂這些西夏文,就快說說,這上面的西夏文是什麼意思?”

    羅教授笑道︰“媛媛,你別著急,要想破解西夏玉插屏隱藏的秘密,你們,包括韓隊長,你們大家還必須聽我嘮叨嘮叨,不說讓你們讀懂西夏文,至少也要讓你們大概熟悉西夏的歷史文化,這樣,你們才能明白這件玉插屏的價值,和他所蘊藏的文化內涵,所以我先要給你們上課。”

    “上課?我才從美國完成學業,到這里又要接著上課?”梁媛有些泄氣。

    韓江一臉嚴肅地對大家說︰“在學術這方面,羅教授是專家,我們都是學生,而且還是小學生,所以必須要先聽羅教授給我們講課,至於唐風,你在這方面當然不是小學生,但是我對你有更高的要求,你必須比我們更認真地聽,更認真地學。”

    韓江的話,讓唐風倍感壓力,他開始明白自己在這個團隊中的作用和價值,但是,此刻他也並不知道自己能否達到韓江的要求,特別是看懂已經失傳的西夏文。

    羅教授打開幻燈,幻燈片上出現了一座巍峨的大雪山,雪山下,密林深處,正有一群圍著獸皮的人,追逐著野獸,完全一副原始社會的景象。接著,羅教授便開始了他的講課︰“建立西夏王朝的黨項人,曾是古老羌人的一支,在遠古時代,羌人活躍在青藏高原東部,他們在這里創造了西羌文化,黨項人便是西羌部落中的一支,大約在公元四世紀,黨項人開始登上中國歷史舞台,從此,黨項人就沒有停止他們遷徙的步伐。南北朝末期,黨項人開始活動於黃河上游和川西北地區,也就是今天青海省東南部和四川松潘、黑水、北川、茂縣一帶。《隋書‧黨項傳》中記載︰黨項以姓氏為部落,大者五千余騎,小者千余騎,‘俗尚武力,無法令,各為生業,有戰陣則相屯聚,無徭賦,不相往來。牧養犛牛、羊、豬以供食,不知稼穡’。這說明,那時候的黨項人主要以畜牧、狩獵為生,還不懂得農業生產,處於原始社會末期。後來,黨項羌逐漸發展為細封氏、費聽氏、往利氏、頗超氏、野辭氏、房當氏、米擒氏、拓跋氏八大部落,其中又以拓跋部實力最強。”

    “那麼,‘黨項’這個名字是怎麼來的呢?”梁媛好奇地問。

    羅教授解釋說︰“‘黨項’這個名字是漢語音譯的結果,很可能是古代漢族借鑒了西北其他一些少數民族對黨項的稱呼,比如蒙古人稱黨項人為‘唐古特’或‘唐兀惕’,大量的漢文典籍上也沿用了這個稱呼;而黨項人則稱自己為‘緬藥’或‘彌藥’,這個稱呼接近藏人對黨項人的稱呼,在古老的藏族文獻里,藏人就把吐蕃時期,已經遷徙到青藏高原東北部的黨項人叫做‘彌藥’。”

    “也就是說這個時期黨項人已經從川西北遷徙到了青海湖一帶?”唐風追問。

    “是的,這個時期,在青藏高原上,吐蕃王朝崛起,對外擴張,黨項各部落為了躲避吐蕃的侵擾和奴役,紛紛向另一個新崛起的王朝——大唐遷徙,唐朝接納了他們,黨項人便遷徙到河西走廊和甘南地區,安史之亂後,黨項人又遷徙到了陝北、河套一帶,並逐漸在這里定居下來。”

    唐風接過羅教授的話︰“後面歷史我就知道了。”

    “那下面就由你來說吧。”羅教授正要考考唐風。

    唐風介紹道︰“黨項人定居在陝北、河套地區後,迅速發展壯大,唐朝末年,天下大亂,群雄並起,黨項人的杰出領袖拓跋思恭,帶領黨項人不斷擴充自身實力,並在鎮壓黃巢起義中,立下大功,被唐朝封為定難軍節度使、封爵夏國公,並賜‘嵬名’姓,所以,史書上也稱西夏皇族為嵬名姓,此後,黨項人逐步據有銀、夏、綏、宥、靜五州之地,遂成一方諸侯。宋朝建立後,施行削藩政策,宋太宗時,拓跋思恭的後代嵬名繼捧,繼任定難軍節度使,不久,黨項貴族內部發生爭奪權位的斗爭,宋朝乘機誘使嵬名繼捧率族人投附宋朝,並獻出了夏、綏、銀、宥、靜五州之地,由此,黨項民族內部引起分裂,幾近衰亡。這時,在不願歸附宋朝的黨項人中,有一個人登高一呼,率領族人逃入夏州東北300里的地斤澤,自立為王,對抗宋朝,這個人就是西夏王朝的奠基人——拓跋繼遷。

    此後二十余年,黨項人在拓跋繼遷的領導下,四處征戰,開疆拓土,崛起大漠,不但恢復了原有的五州之地,還攻佔西北重鎮——靈州。到了拓跋繼遷的兒子拓跋德明執政時期,黨項人一面周旋於宋、遼兩強之間,一面征戰吐蕃、回鶻,向西擴張,控制了絲綢之路上的命脈——河西走廊,逐步奠定了後來西夏國的版圖,並在賀蘭山下建立起未來西夏王朝的都城——興慶府。

    公元1038年,拓跋德明的兒子元昊經過長期準備,去唐、宋皇帝的賜姓,自稱嵬名氏,正式稱帝,建立了以黨項人為主體的王朝,國號大夏,後世一般稱這個王朝為“西夏”。西夏王朝最鼎盛時,東以黃河為界,西至西域,控制絲綢之路,南與宋朝以蕭關對峙,北控大漠,地方萬余里,大體上包括今寧夏、甘肅全部及陝西、內蒙古、青海、新疆一部分地區。元昊稱帝後,建立一整套的典章制度,還創立了獨特的西夏文字。”

    羅教授聽完唐風的敘述,微笑道︰“唐風,你剛才說的西夏歷史很正確,既然你提到了元昊創立西夏文字,那我下面就來談談這已經失傳的西夏文字。”羅教授在投影上打出了一些奇怪的符號,對大家講道︰“幻燈片上這幾個奇特的文字,就是西夏文字,黨項民族在元昊稱帝前,並沒有自己的文字,早年,黨項人游牧於青藏高原上時,因黨項語言接近藏語,曾借用藏文字母拼寫語言,而西夏文字的創立,標志著黨項民族的文明上升到了一個新的高度。《宋史》載︰‘元昊自制番書,命野利仁榮演繹之,成十二卷,字形體方整類八分,而畫頗重復。教國人紀事用蕃書,而譯《孝經》《爾雅》《四言雜字》為蕃語。’宋人沈括在他的《夢溪筆談》中說︰‘元昊果叛,其徒遇乞先創造番書,獨局一樓上,累年方成,至是獻之。’這兩段文獻記載,是說元昊建立西夏王朝前,命令其手下大臣野利仁榮創造出了西夏文字,令國人使用,元昊還把許多漢文典籍,也翻譯成西夏文。其實,以我之見,西夏文字並不是某個人所造,而是在民間逐步形成,最後由野利仁榮搜集整理而成。”羅教授一口氣介紹完了西夏文字的創立。

    梁媛盯著幻燈片上的幾個奇怪的西夏文字,忽然發問︰“教授,我怎麼覺著這幾個西夏字有點像漢字啊,但是我就是一個也不認識?”

    “呵呵,媛媛,你觀察的不錯,西夏文字就是借鑒了漢字,演化而成的,你們看,西夏文字,在結構上,很像漢字,也是方塊字,也像漢字一樣由點、橫、豎、撇、捺、拐、拐鉤等筆畫組字,就連書體也和漢字一樣,有楷、行、草、篆、隸五種書體,常使初見西夏文的人,誤以為漢字,其實完全是另一種文字。西夏文字到目前,一共發現了五千多個字,雖像漢字,卻無一字與漢字相同,這反應了黨項人強烈的民族意識。我們再看這幾個西夏文字,筆畫繁瑣,多斜筆,特別是撇、捺筆畫比較多,所以才有史書上說西夏文‘類符’,意思是說西夏文筆畫繁瑣,晦澀難懂,這也為西夏滅亡後,西夏文字迅速消失埋下了隱患。

    西夏被蒙古人滅亡後,西夏文字也迅速消失在歷史長河中,幾百年來,無人知曉,直到清朝嘉慶年間,甘肅學者張澍回鄉養病,在武威一座寺廟中,發現一間緊閉的小房間,問僧人︰房內為何物?僧人說︰房內是一塊碑,此碑碑文怪異,恐為妖孽,所以才封閉於房中。張澍在外為官多年,見多識廣,不信妖孽之說,要求僧人打開房門,見識一下是何妖孽,僧人無奈,只好給張澍打開了房門,張澍發現房內果有一碑,碑文竟是他這個大學者都不認識的文字,頓時大驚失色,當他小心翼翼地轉到碑後面時,才發現這塊碑後面刻著是漢字,字數與前面的文字一樣多,張澍這才恍然大悟,原來碑前面的文字是已經消失的西夏文!這塊碑就是著名的“涼州重修護國寺感應塔碑”,現在還保存在武威市博物館中。

    從此之後,西夏文逐漸開始為學術界所重視,1909年,俄國探險家科茲諾夫在額濟納旗境內的黑水城遺址,盜掘出大量寫有西夏文的文獻,科茲諾夫將這些西夏文獻一起運到了彼得堡,俄國漢學家伊鳳閣在科茲諾夫運回的西夏文獻中,發現了著名的《番漢合時掌中珠》,這是一本西夏文和漢文的雙語字典,由西夏學者骨勒茂才編著,伊鳳閣通過這本字典,解讀了不少古老的西夏文獻。我國開始系統研究西夏文字的是著名學者羅振玉和羅福萇父子,1913年,羅振玉和羅福萇父子,從伊鳳閣那里得到了一部分《番漢合時掌中珠》,在經過多年研究後,羅福萇用傳統的漢字“六書”法,即象形、指事、形聲、會意、假借、轉注法去分析西夏文字,使人們對西夏文字構造的認識大大提高。其後,從事西夏文字的學者越來越多,但因西夏文字消失多年,已無實用價值,再加上西夏文筆畫繁瑣,晦澀難懂,所以直至今日,能掌握西夏文字的學者仍然寥寥無幾。”

    聽完羅教授的長篇大論,大家對西夏的歷史和西夏文字都有了一定的認識,眾人無不贊嘆羅教授淵博的知識,接著,羅教授還用幻燈片給大家看了一些西夏文字,並對照漢字翻譯給大家看。

    就在眾人對古老西夏文字嘖嘖稱奇的時候,韓江卻盯著眼前的那塊玉插屏,一聲不吭,這玉插屏上面究竟刻得什麼內容?竟會有如此離奇可怕的經歷?那麼多人為此喪命,可怕的血咒!…玉插屏上的文字,他一個也不認識,真是一本天書,不!應該說是死書!想到這,韓江忽然開口︰“教授,那下面我們就來解讀一下這塊玉插屏上的神秘死書吧。”

    “死書?”大家聽到韓江嘴里蹦出的這個詞,都是一驚,羅教授也是微微一怔,隨即笑道︰“不錯,韓隊長說得不錯,這確實是一本死書。”

    “死書!難道教授您也不認識嗎?”唐風驚問。

    羅教授沉吟半晌,道︰“我前面說過,西夏文字和漢字一樣,有楷、行、草、篆、隸五種書體,但是,迄今為止,楷、行、草、篆四種書體的西夏文,我都見過,惟獨隸書的西夏文,從未有人見過,而這塊玉插屏上的文字,以我多年的經驗來看,既不是楷書西夏文,也不是行書西夏文,更不是草書,篆書西夏文,所以我初步判斷,玉插屏上的西夏文字應該是世人從未見過的西夏隸書!”

    “啊!這麼復雜,既然從沒有人見過,那也就沒人認識了?”梁媛難掩失望之情。

    “呵呵,你們先不要急嘛!雖然我初看這些文字,也沒認出來,但是畢竟只是書體不同,文字還是西夏文字,要是楷書或行書這樣常見的西夏文書體,我個把小時就可以翻譯過來了,之所以我閉門一周,就是因為這樣的隸書書體,我也是第一次見到。還好,通過我這一周的研究,連蒙帶猜地大概翻譯出了玉插屏上的文字,只是我也不能完全肯定…”說到這,羅教授欲言又止。

    韓江向羅教授投來信任的目光︰“教授,不管正確與否,說來聽聽。”

    羅教授點點頭,開始翻譯玉插屏上的文字︰“玉插屏上的文字,分為前、後兩個部分,前面這部分字比較小,有點像是整篇的序言,我初步翻譯過來,這篇序言全文是︰子孫有難,四屏合一,千山萬水,九死一生,瀚海宓城,耐長生天庇佑,可得復國之資,復國之人,非我子孫,必受血咒。一共四十四個字,原文沒有標點,中間的標點符號是我後加的,這只是我初步的翻譯,心里也沒底,特別是‘瀚海宓城’那幾個字有點磨損,很不清楚。”

    “教授,這四十四個字說得是什麼意思呢?”唐風說出了大家心里的疑問。

    羅教授面色凝重,似乎顧慮重重,大家等待許久之後,才聽羅教授說道︰“這四十四個字,據我初步的推斷,關系到西夏王朝一個驚人的秘密…”

    羅教授接著說道︰“下面我一句句來解讀,第一句‘子孫有難’,我推測這個‘難’,應該是指西夏王朝遭遇大難,比如有亡國之患的時候,也就是說後世子孫,如果遇到大難的時候;第二句‘四屏合一’,這句我苦思冥想,百思不得其解,但是後來我分析完了全文,返回頭,再看這句時,才似有所悟,所以我們暫時不看這句,往下看;下面兩句是‘千山萬水,九死一生,’這兩句從字面上並不難解釋,是在說艱難、危險,什麼艱難和危險呢?我想應該是指路途艱險,要經過千山萬水,九死一生;再看下一句‘瀚海宓城’,瀚海宓城,是什麼意思呢?我開始也想不明白,但我將這句和前面兩句聯起來看時,似乎明白了,經過千山萬水,九死一生,是為了去哪里呢?是為了去瀚海宓城。”

    “瀚海宓城?這是個什麼地方,要千山萬水,九死一生才能到?夠神秘的啊!”梁媛問羅教授。

    羅教授搖搖頭︰“我一輩子研究西夏歷史,也從沒聽說過有瀚海宓城這個地方。”

    “會不會是這個意思,瀚海是一個地方,宓城是一個地方,‘宓城’聽起來像是一個城市的名字。”梁媛猜測說。

    唐風也猜測說︰“瀚海,我看沒有什麼特別意思,指的就是沙漠,瀚海宓城,合起來說得是沙漠中的一個城市,叫宓城。”

    羅教授聽了唐風的分析,微微點點頭︰“這點我贊同唐風的看法,宓城很可能是一座隱藏在沙漠中的城市,我們再往下看,下句‘耐長生天庇佑’,這句應該沒有什麼實際意義,就是祈求長生天保佑的意思,中國古代,北方許多游牧民族,如蒙古、契丹、黨項等民族都崇拜長生天,出征、打獵,凡有重要的活動,必要舉行儀式,祈禱長生天的保佑。下面兩句,‘可得復國之資,復國之人’,據我推測,意思是說,經過千山萬水,九死一生,找到瀚海宓城,就可以得到復國之資,復國之人,‘復國之資,’還好理解,就是財富,能夠復國的財富你們想想得有多少!”

    “我有點明白了,怪不得幾百年來,那麼多人想得到這塊玉插屏,原來不光是為了這件珍寶,還是為了那筆驚人的復國之資!”唐風的話,讓眾人都恍然大悟。

    大家眼前豁然開朗,似乎這一連串的事件,已經理出了頭緒,但羅教授卻依然眉頭緊鎖︰“你們先別高興,這事不僅僅是為了爭奪一筆巨大的財富,那麼簡單。‘復國之資’,好理解,可是‘復國之人’又該如何理解呢?”

    復國之人!難道是一支軍隊?這怎麼可能,大家全都陷入了沉默。羅教授接著說道︰“好!我們暫時不去管這個‘復國之人’,再看最後兩句,‘非我子孫,必受血咒。’”

    當“必受血咒”這幾個字從羅教授嘴里讀出來時,密室里,所有人心里都是一顫,血咒!可怕的血咒!竟然就刻在玉插屏上。

    “‘非我子孫,必受血咒。’這兩句雖然可怕,卻也好理解,這是當時制作這塊玉插屏的人發出的詛咒,若外人得到玉插屏,找到了瀚海宓城,必要遭到血咒。”羅教授解釋完,再看眾人,各個心事沉重,就連從不信鬼神的韓江和趙永也是一臉陰沉。

    還是梁媛先問道︰“那我們也會遭到血咒的詛咒嗎?”

    羅教授笑道︰“其實,這多半是古人用來嚇唬人的。”

    “教授,您也許還不知道,這半個月來,除了梁雲杰,已經有數人為了這塊玉插屏而死於非命。”韓江終於開口。

    韓江的話,讓羅教授也是一驚,沉默了一會兒,羅教授才艱難地擠出一絲微笑說︰“大家不用擔心,據我多年來研究,西夏王朝滅亡後,許多黨項人加入了蒙古大軍,蒙古人將這些黨項人稱作‘唐兀惕’軍,其中有一支後來便以‘唐’為姓,在內地定居下來,所以這麼說起來,唐風,你倒很有可能是黨項人的後代啊!既然是黨項人的子孫,也就不必擔心什麼血咒了,呵呵。”

    “什麼?我是黨項人的後代!羅教授,你就別安慰我們了。”所有人都知道羅教授是編出個理由,來安慰大家,偏偏唐風還是揭穿了羅教授。

    “好了,不要再在‘血咒’上糾纏了,我們既然加入了老K,就不會害怕什麼血咒!”韓江的話語擲地有聲。

    韓江掃了一遍屋中的人,嚴肅地說道︰“揭開玉插屏隱藏的秘密,是很凶險,但是我不相信什麼血咒,難道幾百年前的人,還能復活,為難我們?只有我們那些貪婪、凶殘的對手,他們,才是我們真正的敵人!羅教授,您還沒解讀第二句是什麼意思呢?”

    羅教授看看韓江,又繼續解讀道︰“我前面說了,開始我也不明白第二句‘四屏合一’是什麼意思?但是我在解讀完全文後,返回頭,再看第二句時,似乎開始理解四屏合一的含義了,四屏合一?我推測應該有四件玉插屏…”

    “四件玉插屏?”羅教授此言一出,眾人驚得目瞪口呆。

    “是的,四件玉插屏,只有將四件玉插屏合在一起,才能知道瀚海宓城的確切位置,你們看…”說著,羅教授帶上白手套,將玉插屏翻到背面,指著背面一些凹下去的地方,說︰“大家看,後面這些凹進去的線條,據我推測,玉插屏背後是一幅陰刻的地圖。”

    “地圖?”

    “準確地說是通往瀚海宓城的地圖。”

    “那豈不是一幅藏寶圖?”梁媛驚問。

    羅教授笑笑︰“你要這麼說也可以,但是光有這一幅是不夠的,要把四件玉插屏集齊,拼在一起,才能看清通往瀚海宓城的地圖。”

    “哦!原來如此。”梁媛點點頭。

    “同樣的道理,玉插屏正面上的西夏文字,除了我們已經破解的第一部分,下面字比較大的正文部分,我推測說得就是四件玉插屏所存放的地點,也可能還有一些其他關於瀚海宓城的信息,下面我們來看玉插屏上的正文部分,正文部分的文字,比前面的序言部分的文字明顯要大,經過我的初步翻譯,這塊玉插屏的正文部分譯成漢字是‘黑頭石室荒水域,赤面父塚白高河,長彌藥人國在彼’。”

    羅教授念到這,沒聲了,梁媛催促道︰“教授,你怎麼不往下念了。”

    “完了,我已經念完了。”

    “什麼?正文部分就這麼幾個字。”眾人十分泄氣。

    “是的,這塊玉插屏的正文部分就這二十一個字。”

    唐風聽了這羅教授翻譯的這幾句西夏文,忽然驚道︰“這…這幾句話我好像在哪聽過,對了,就是那七封信,阿理克院士給孟列夫的信,在那封信的結尾,阿理克突然加了一段話,說是當年伊鳳閣臨死前曾對他提到幾句詩,就是這幾句。”

    “對!唐風,我翻譯過來這幾句時,也是很震驚,這說明當年伊鳳閣已經破解了這幾句詩,可惜他後來死了,沒有進一步研究下去。”

    “那這首詩是什麼意思呢?和玉插屏又有什麼聯系?”唐風問。

    “一般學術界認為,這首詩的前三句敘述得是早期黨項人生活的地方,‘白高河’,我認為指得就是今天四川西北部的白河流域,這里是黨項人早期的聚居地,而‘黑頭石室’,結合我對玉插屏的研究,和多年積累的知識判斷,黑頭石室,很可能就是存放另外三塊玉插屏中某一塊玉插屏的地方,如果我的推斷都正確的話,那將改寫整個西夏歷史,學術意義非常重大。”聽得出來,羅教授說到這時,明顯提高了聲音。

    “這麼說來,找到黑頭石室,就是我們下一步的目標了!”趙永說著向韓江投去了詢問的目光。

    大家都看著韓江,韓江沒說話,倒是唐風開口了︰“諸位,我不是懷疑羅教授的研究水平,但是僅憑現在這點證據,就推斷有四塊玉插屏,並說什麼‘黑頭石室’存放著另一塊玉插屏,我還是不能相信,再說,我們也不知道這個‘黑頭石室’的具體位置啊!怎麼去找?”

    羅教授聽了唐風的疑問,很平靜地說︰“我說過,這一切都只是我個人的推斷,不過,你這一問,我倒想起來了,玉插屏上還有一個證據,可以證明我的推斷,你們可能還不知道玉插屏上還有一個漢字。”

    “哦!玉插屏上有個漢字,我怎麼沒看到?”唐風滿腹疑惑。

    羅教授將玉插屏側過來,指著玉插屏一側的側壁,對大家說︰“諸位請看,這里有個很小的漢字。”

    大家圍攏過去,仔細觀看,果然,大家都看見了,在玉插屏一側的側壁上,有一個小小的“白”字。

    “這個‘白’字,又能說明什麼?”唐風不解。

    “說明什麼?這個‘白’字其實就是這塊玉插屏的名字!”

    “名字?”唐風滿頭霧水。

    “我已經說過,我推測一共有四塊玉插屏,只有把四塊玉插屏合在一起的時候,才能完整的知道玉插屏上寫著什麼,才能看清玉插屏背後的地圖,那麼,當初這四塊玉插屏的制作者,在制作玉插屏時,一定為這些玉插屏編好了號,這個用漢字寫的‘白’字,就是這塊玉插屏的編號,或者說是它的名字,這塊玉插屏的全稱應該是——‘白’字號西夏嵌珠寶纏蓮紋玉插屏。”

    “‘白’字號西夏嵌珠寶纏蓮紋玉插屏?那其它幾塊又編了什麼號呢?”唐風問。

    “諸位,請聽我慢慢道來,大家知道,‘西夏’這個名稱是漢文史書中的稱呼,並不是黨項人自己起的國名,黨項人自己起的國名,在學術界有各種不同的說法,比如很多學者都認為,黨項人自己稱呼自己的國家為‘大白高國’,或‘白高大國’,但還有一種說法,認為黨項人將自己的國家稱為‘白高大夏國’,這個名字,是俄國西夏研究學者克恰諾夫,根據瑞典斯德哥爾摩人類學博物館所藏《西夏文大藏經》逐字翻譯成漢字所得。我個人比較認同這種說法,再說我們面前這件玉插屏,從上面所刻文字判斷,這塊玉插屏應該是四塊玉插屏的第一塊,因此,對應‘白、高、大、夏’四個字我推測,另外三塊玉插屏分別是”高“字號玉插屏,”大“字號玉插屏和”夏“字號玉插屏。”羅教授的推斷,讓大家信心大增,似乎已經越來越接近事情的真相。

    羅教授接著繼續說道︰“我再補充一點,如果我們真的找到瀚海宓城,那里會有什麼呢?寶藏,這個當然會有的,而且會有很多很多珍奇異寶,但我對寶藏並不感興趣,1908年,科茲諾夫發現了一個黑城,就出土了數以萬計的西夏文物,我想這個瀚海宓城,只會比黑城更大,更重要,更壯觀,我不敢想象,那里將會埋藏著多少令世界震驚的文化遺產,也許會有一套完整的西夏文《大藏經》,也許會有無數精美的佛像,比偉大的敦煌更加輝煌,也許還有許多我們想也想不到的奇跡…”羅教授難掩興奮之情,已經完全陶醉在了他的瀚海宓城中。

    最後,韓江站起身來,對眾人總結道︰“我認為,羅教授的推斷是合情合理的,在西夏王朝被成吉思汗滅亡之際,黨項人為了有朝一日能夠復國,再現白高大夏國的輝煌,將四塊藏有瀚海宓城秘密的玉插屏,由四批人帶到了四個不同的地方,幾百年過去了,黨項人最終消失的無影無蹤,沒有機會復國,但瀚海宓城,仍然牽動著許多人的神經。現在我們可以肯定,我們面前這塊玉插屏是俄國探險家科茲諾夫在黑水城遺址發現的那塊,再根據羅教授對這塊玉插屏的破解,我們知道,很可能有一支黨項人,帶著另一塊玉插屏,又回到了黨項人最初走出的大山,這是我們現在惟一的線索,所以,找到這塊玉插屏,就是我們下一步的目標,我們必須趕在我們的對手前面,找到四塊玉插屏,破解瀚海宓城的秘密。”

    “但是,我們下一步該怎麼行動呢?”唐風問韓江。

    韓江沒回答,羅教授卻開口說道︰“要想找到黑頭石室那塊玉插屏,我倒想起一條線索來,在上世紀二、三十年代活躍於川西地區的美國探險家洛克,在他晚年撰寫的一篇文章中提到,他在結束川西北貢嘎雪山的考察後,因為一場可怕的泥石流,曾誤入一處世外桃源,那里山清水秀,民風純樸,當地人崇拜佛教,但又保留了大量原始宗教的遺風,當地的頭人和喇嘛熱情接待了洛克,最後又將他送出了那個世外桃源。洛克在中國生活多年,深諳中國文化,他發現那里生活的人和川西其他地區的居民在風俗習慣和長相上有很大的不同,因此他認為那里的居民是從其他地方遷徙而來的,進而洛克又大膽推測那里的居民是幾百年前為逃避蒙古鐵騎追殺,遷徙到川西地區的黨項人後裔。”

    唐風歪著腦袋想了好一會兒,反問羅教授︰“我也聽說過在川西地區有黨項後裔的說法,不過,我印象中,那好像指的是木雅地區?洛克就曾經到過那里。”

    “對,洛克,還有其他一些探險家都曾經到過木雅,洛克也曾經認為木雅人就是黨項人的後裔,但他後來去了那個世外桃源後,卻改變了看法,認為那兒的居民,才更像是黨項人的後裔。可惜,之後洛克還想去尋找那片世外桃源,但他踏遍川西北一帶的山川峽谷,卻再沒有找到那片世外桃源,於是,洛克便將那個地方稱為‘最後的香格里拉’,成為他終身的遺憾。”

    “洛克難道沒有留下照片之類的東西?”唐風問道。

    羅教授搖了搖頭,“沒有,他自稱他在進入那片與世隔絕的世外桃源前,曾遭遇了一場可怕的泥石流,他和通行的其他人失散了,他攜帶的相機等設備也被泥石流沖走了,所以沒能留下照片等資料,關於那次誤入,他只留下了簡短的文字記載。以往並沒有把這當真,可我卻忽然想起來,洛克在文章中還特別提到當地人崇拜附近的雪山,並說雪山上的山洞中,存有他們的聖物!這也許和‘黑頭石室’的傳說似乎有著某種聯系。”

    “您是說‘黑頭石室’很可能就在那里?”梁媛驚道。

    羅教授微微地點了點頭,道︰“這種可能性很大,如果真像洛克所推測的那樣,那里生活著黨項人的後裔,那麼,當地人所說的山洞很有可能就是所謂的‘黑頭石室’,而我個人是十分認同洛克的,他是一位很嚴謹的探險家,同時也是一位學者,我想他的話可信度應該是比較高的。”

    唐風似乎明白了羅教授的意思,“羅教授,您的意思是要我們去尋找這個被洛克稱為‘最後的香格里拉’的世外桃源,找到那里的黨項人後裔,也就能了解到關於‘黑頭石室’的情況?”

    “是的,這是我們現在唯一的線索,並且我堅信那個地方是真實存在的。”羅教授很堅定地說。

    唐風看看羅教授,又看看韓江,想聽聽他的意見,韓江沉思半晌,這才說道︰“我相信羅教授的判斷,找到洛克曾去過的世外桃源,就是我們的目標。”韓江又看了一遍在座的眾人,用命令的口吻道︰“這次我們的行動要在保密的狀態下進行,所以由我和唐風來執行,其他人留守這里,我不在,這里的工作由趙永負責。”

    說完,韓江轉而向趙永交代道︰“我走後,要隨時和我保持聯絡,並做好保障支援…”韓江正說著,梁媛卻打斷了韓江,不滿地問道︰“為什麼這次行動不帶我?”

    韓江扭頭看看梁媛,一臉嚴肅地說︰“我們這次行動,很可能要深入雪山峽谷,還可能遭到敵人的攻擊,你一個女孩,怎麼能去!”

    “那我干什麼呢?”

    “你就在這照顧羅教授,等我們回來。”

    梁媛還想爭論,韓江不再理睬她,和趙永一起走出了密室,只留下梁媛撅著嘴,傻傻地站在門口…唐風看見梁媛這幅樣子,忍不住偷笑,正被梁媛看見,梁媛惡狠狠地瞪了唐風一眼,沒好氣地說︰“你就笑吧,不讓我去,我也一定會去的,哼!從小到大,就沒人能攔住本小姐。”

    唐風收起笑容,也學韓江的樣子,一臉嚴肅地對梁媛說︰“梁小姐,這里可不是你耍大小姐脾氣的地方,我看你還是留下來照顧羅教授吧。”

    梁媛被唐風這一氣,推著羅教授的輪椅,氣呼呼走了,密室里,只剩下唐風。唐風站到窗邊,掀起厚厚窗簾的一角,遠處,群山靜寂,唐風心中忽然升起了一絲不祥的預感。
作者: beautyqueen    時間: 2013-9-18 03:39 PM

第七章 緊急迫降

    公元1227年,興慶府,西夏王朝的最後時刻,不可一世的蒙古鐵騎,已經將這座孤城圍困數月,成吉思汗趾高氣揚,端坐大帳之中,檢閱著這支跟隨他橫掃歐亞大陸的鐵騎…突然,一個白衣少年,從天而降,手持寶劍,刺破大帳,向成吉思汗的面門襲來,成吉思汗側身躲過一劍,剛要拔刀反擊,少年回手又是一劍,直刺成吉思汗胸口,劍如疾風,成吉思汗無處躲閃,中劍倒地,待帳外諸將擁進大帳,白衣少年縱身一躍,飛出大帳,絕塵而去…再看成吉思汗,這位歐亞大陸的霸主,已經奄奄一息,就在這位巨人彌留之際,他,孛兒只斤‧鐵木真,草原上有史以來最偉大的汗,強支殘軀,以長生天的名義指天發誓︰以死之,以滅之,以絕之!於是,西夏王朝歷史上最黑暗的一天來臨了…

    興慶府城破之夜,蒙古鐵騎遵照成吉思汗的臨終遺言,對黨項人展開血腥屠殺,男人身首異處,女人慘遭凌辱。白衣少年,手持寶劍,只顧殺敵,他且戰且退,退入了一座深宅大院,他不知道這是哪里,只看見滿地死屍,血流成河,忽然,他看見兩個蒙古兵正欲強奸一婦人,白衣少年沖上去,手起劍落,結果了那兩個蒙古兵,少年問婦人︰“這是哪家的府第?”

    婦人並不回答,而是從身後拿出一個包袱,遞給少年︰“快!快帶著包袱離開這!”

    “這里面是什麼?”少年不解婦人何意。

    婦人強忍悲憤,沖白衣少年撕心裂肺喊道︰“這是我們黨項人的希望,快帶包袱離開這,走得越遠越好…”

    言畢,婦人撞柱而亡,白衣少年擦干淚水,背好包袱,沖出大門,門外除了黨項人的屍體,就是已經殺紅了眼的蒙古騎兵,白衣少年剛出現在街上,就見一個蒙古騎兵,揮舞彎刀,向他沖來,少年見狀,並不驚慌,橫劍立定,只待蒙古騎兵向他襲來,蒙古騎兵離他越來越近,少年已經可以看到彎刀上滴下的血水,就在那個蒙古騎兵沖到少年面前的一剎那,少年側身躲過,緊接著街上閃過一道劍光,再看那個蒙古騎兵,栽落馬下,一命嗚呼,白衣少年緊跑幾步,騰空而起,躍上蒙古騎兵的黑馬,一勒韁繩,調轉馬頭,徑直向興慶府南門沖去,城門前,蒙古人亂箭齊射,白衣少年伏在馬背,沖出了城門。

    黑馬一路狂奔,草原、沙漠、戈壁、峽谷、森林,少年不知走了多遠,也不知道這匹黑馬,要把自己帶往哪里,他的耳畔只有風聲…突然,坐下黑馬一聲長鳴,前蹄高高躍起,便裹足不前,白衣少年一驚,定楮觀看,這才發現,前方一座巍峨的大雪山,攔住了他的去路!而後面,他已經可以聽到追兵的馬蹄聲,何去何從?回馬與追兵大戰一場,還是躍過雪山?後面追兵越來越近,前方雪山高聳入雲,這真是一塊死地…

    “死地!我該怎麼辦?怎麼辦?”唐風在一聲驚呼後,終於甦醒過來,他發現周圍並沒有追兵,也沒有雪山,是一群正用詫異眼光打量自己的乘客。

    “你沒事吧?”唐風的驚呼,也驚醒了身旁閉目養神的韓江。

    唐風搖搖頭︰“沒什麼,剛才做了個噩夢。”說完,唐風又倒在椅背上,他擦了擦額頭的細汗,扭過臉,看見了舷窗外的雲層,他終於想起來,自己正在飛往成都的一架客機上。

    唐風看不清雲層下的世界,他的腦中全是剛才那個奇怪的噩夢,那個白衣少年是誰?成吉思汗是他刺死的?他又去了哪里?唐風回憶起這幾個月來,發生的種種離奇可怕的事件,血咒,玉插屏的秘密!自己現在怎麼會身處飛機上?因為——兩個月前,羅教授破解出了玉插屏上的西夏文字,他和韓江此行的目標——川西北、甘南、青海東南部的廣袤區域,找到另一塊玉插屏。而這片廣袤的地域橫跨四川、甘肅、青海三省,幅員幾十萬平方公里,地形復雜,氣候多變,深山、峽谷、草原、雪山,各種地形都有分布,雜居著漢、藏、羌、回等十幾個民族,在如此廣袤的地域,如此復雜的環境,尋找一塊小小的玉插屏,難度可想而知!而他們現在僅有的一條線索——就是羅教授根據洛克簡短記載推測出的“黑頭石室”。

    這兩個月來,唐風接受了超負荷的訓練,每天早上六點起床,跟著趙永負重跑五公里,吃過早飯,還有一大堆各種體能鍛煉,按照韓江的說法就是要把唐風當特種兵那樣訓練,接著是韓江給唐風教授各種槍械原理,吃過中飯,就是實彈射擊,下午三點,趙永教授野外生存,包括在野外沒有食物和藥品的情況下,如何生存,最讓唐風受不了的就是,在野外生食野味,這種野味的滋味,唐風實在是不敢嘗試,趙永曾逼著唐風生食了一條蛇,就是這條蛇,讓唐風吐了一整天,趙永只得無奈地放棄把唐風訓練成海軍陸戰隊蛙人的打算。

    這還不算,晚上,唐風還要跟著羅教授學習西夏文,面對這種已經消失七百年的文字,唐風原來自認為的那點語言天賦,全都不管用了,兩個月高強度,填鴨式的教學,唐風也只掌握了一些常用的詞匯。就這樣高強度的訓練兩個月後,唐風和韓江一起坐上了北京飛往成都的班機。

    登機前,唐風曾不解地問韓江︰“為什麼這次就我們兩個人,那麼大的區域,要找到什麼時候,我們完全可以調集大部隊尋找玉插屏啊?我們為什麼要坐民航客機,使用軍方的飛機,不是更安全,更快嗎?”

    韓江搖搖頭,嘆道︰“你小子畢竟不是干這行的,欠火候啊,你想想,從我們前段時間的行動看,我們的對手實力不凡,我們大部分的行動都逃不過他們的眼楮,所以我們倆就像普通游客去那里,是尋找玉插屏最好的方式,越普通越好,動靜越小我們越安全。再說,這玉插屏有沒有還不一定,只是羅教授的推測,上級是不會批準調集更多人馬的。”

    “所以我們這次除了一些戶外旅游的裝備,其他什麼也沒帶,讓我練了半天槍,結果這次也不讓我帶槍出來。”

    韓江瞅了一眼唐風,笑道︰“不光你沒帶,我的槍也沒帶。”

    “什麼?你沒帶槍!”唐風驚愕,“那我們遭遇匪徒怎麼辦?”

    “唐風,你要知道,真正好的特工,是不需要帶任何武器,需要武器的時候,任何東西都可以是我的武器,哪怕是一把水果刀。你也可以用敵人的武器,所以我們特工人員訓練的時候,不光要會使用我們裝備的槍械,各個國家的槍械都要會用。”

    “怪不得你和趙永都對各種槍械了如指掌。”

    “其實這次行動,你大可不必那麼緊張,畢竟我們是在國內,我想那伙匪徒還不至於太囂張,再說,我們隨時可以得到當地公安機關和國家安全機關的支援,包括武器,所以這次我們就像戶外旅游愛好者一樣去那里,放松點。”

    “但願如此,如果這真是一次愉快的旅行就好了!”

    唐風盯著舷窗外的雲霧看了許久,忽然轉過臉,小聲抱怨道︰“現在實在不是好的旅游時節,十月份去高海拔地區。”

    韓江睜開雙眼,小聲說道︰“是啊,現在確實不是最佳的旅游季節,不過好在現在還沒到冬天,所以我們要在冬季到來前,完成…”

    韓江話沒說完,卻沒了聲音,唐風詫異地向韓江看去,只見韓江正專注地盯著他左前方的那排座椅,“怎麼了?”唐風好奇地問。

    韓江朝左前方的那排座椅,微微努了努嘴,小聲道︰“你看,前面那兩個人。”

    唐風朝前面那排座椅看去,那是兩個外國人,一個頭發灰白的老者,看年紀怎麼地也有六十多了,也許應該有七十了,但卻腰板繃直,精神矍鑠。另一個是棕色短發的女子,那女子約有三十多歲,風姿綽約,正在聚精會神地看雜志,“怎麼,你看上那個美女了?”唐風半開玩笑地問。

    “跟你說正經的,我看那兩老外不像一般人?”

    “有什麼特殊的?不就倆來中國旅游的?”

    “就像你剛才說的,現在可不是旅游的好季節。”

    “也許人家不像我們去海拔高的地方,就在成都附近轉轉,什麼青城山吶,樂山大佛啊!”

    “反正我看這二人不簡單,你要相信我的直覺。”

    韓江和唐風小聲嘀咕,似乎驚動了前排的那個外國美女,美女面無表情地回頭和韓江對視了一眼,不知為何,韓江一見到那美女的目光,便緊張地收回了自己的目光,他不知道自己這是為什麼,鷹一般自信的眼神一向是他引以為驕傲的,可今天卻…韓江將頭扭向別處,忽然,一個熟悉的身影出現在他的眼中,“梁媛?!”韓江吃驚地叫道。

    韓江這一叫,把唐風嚇了一跳,唐風蹦起來,順著韓江的視線看去,果然,梁媛從走廊那頭款款而來,唐風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楮,他使勁揉了揉眼楮,沒錯!就是梁媛,這時,一身旅行者打扮,背著一個綠色大背包的梁媛已經走到了唐風和韓江近前,沒等唐風和韓江開口,梁媛首先沖唐風笑道︰“怎麼樣?唐風,我說這世上沒人能擋住本小姐吧。”

    “你…你是怎麼上來的?”唐風結結巴巴地問道。

    “我就這麼上來的啊!”梁媛一臉天真地說。

    唐風和韓江互相看看,面對梁媛這樣的女孩,他倆也是毫無辦法,韓江看看梁媛解下的背包,問道︰“這里面鼓鼓囊囊的,裝的什麼啊?”

    “都是必要的裝備,還有一件重要的東西。”梁媛答道。

    “重要的東西?”

    “玉插屏!”梁媛壓低聲音小聲說道。

    “什麼?你怎麼把玉…”唐風驚得喊出了聲,幸虧被韓江一把捂住他的嘴,才沒喊出聲來。

    “你怎麼能把玉插屏帶來呢!”唐風壓低聲音質問梁媛。

    “哼,玉插屏是我爺爺買下來的,我願意帶著,你管不著。”梁媛理直氣壯地回答唐風。

    唐風無奈地搖搖頭,道︰“玉插屏是你們家的,但是現在它已經不僅僅屬於你們家了,因為它要發揮更大的作用,它真正的價值可不僅僅是六千萬。”

    “行了!行了!跟你開個玩笑,瞧你緊張的,玉插屏我是帶來了,但不是我擅作主張,我可沒那麼大膽,我知道玉插屏的重要性,是羅教授叫我帶來的,教授說你們這一路探險,很可能需要玉插屏,我也不是偷偷跑出來的,我是向羅教授請示過的,於是教授就叫我把玉插屏一起帶來了,說不定還真能派上大用場呢!”

    “這個羅教授,一定是上了你這個丫頭片子的當了!”韓江笑道。

    “才沒有呢!羅教授並沒怎麼阻止我來。”梁媛還想爭辯。

    唐風的腦袋都大了,這一路還不知會遭遇什麼艱難險阻呢,這又來個拖後腿的,真是…唐風一想到這,就是一陣心煩意亂,但是當他看到梁媛那張天真可愛的臉龐時,又不忍心再說梁媛什麼。

    韓江也是一副無可奈何的樣子,他沖唐風搖搖頭,不再說什麼,慢慢地,他閉上了眼楮。也不知過了多長時間,突然,飛機劇烈晃動了一下,韓江猛地睜開眼楮,他看看身旁驚恐的唐風和梁媛,又看看舷窗外,他看到客機左側的一台發動機已不知去向,另一台發動機也停止了工作,左側機翼劃破藍色天空,拉出了長長的黑煙…

    “這是怎麼回事?”唐風驚恐地問韓江。

    “飛機出事了。”韓江緊張地答道。

    “出事了?機械故障?還是…?”唐風驚愕不已。

    “不知道!不要問我,我不是飛行員!”

    機艙內一片嘈雜,不論乘務員們如何保持鎮定的笑容,也無法安撫驚慌失措的乘客,因為所有人都感到了飛機正在急速下降。韓江將視線移向駕駛艙的大門,他不知道那里面的飛行員能否應付這個情況,他忽然有了一種闖進駕駛艙的沖動,他相信在這種危機時刻,自己應該是機上所有人中,最有經驗應付這種危險情況的。

    “我們該怎麼辦?”唐風顯然從未遭遇過這種情況。

    “我不能看著飛機就這樣掉下去,我想我們應該能做點什麼。”韓江說著,從座位上站起來,向駕駛艙快步走去,唐風也搖搖晃晃地站起來,跟著韓江向駕駛艙走去。

    飛機仍在急速下降,韓江向駕駛艙門口的乘務員出示了證件,然後說道︰“讓我來試試,也許能有用。”於是,乘務員將韓江和唐風引進了駕駛艙,駕駛艙內,機長和導航員手忙腳亂,試圖控制飛機。

    …

    飛機和指揮中心的聯絡中斷了,不管機長如何呼叫,再也沒有任何聲音,飛機現在只有一側的發動機在工作,高度在不斷下降,機長和導航員一臉焦急,韓江沖機長說道︰“我曾經駕駛過飛機,也許我能幫你們。”

    韓江還保持著表面的鎮定,但是當他坐到機長的位置上後,他很快就知道自己的那點駕機經驗,根本無法應付這種特殊情況,幾分鐘後,韓江的額頭就滲出了一層細汗…

    “讓我試試吧!”韓江身後,忽然傳來了一個生硬的聲音,韓江、唐風、機長和導航員一起回頭望去,駕駛艙門口,站著一個頭發灰白的外國老頭,老頭身後,還站著一位褐色短發的外國美女,韓江和唐風一眼就認出了這兩人正是剛才機艙中的那兩個外國人。韓江和那老者四目相對,只見眼前老者,高鼻深目,頭發灰白,看年紀不會小於七十,但卻雙目入炬,身體壯實如牛,一句生硬的中文,不似請求,更像是不容置疑的命令。“這人果然不是一般人!”韓江進一步證實了自己先前的判斷。

    韓江還在遲疑的時候,那個外國老頭掏出了自己的護照,對眾人自我介紹道︰“我以前在軍隊服役時,駕駛過飛機,曾經遇到過類似的故障,你們不如讓我試試。”

    唐風注意到這個外國老頭護照上的信息︰“伊萬‧彼得羅維奇‧馬卡羅夫,俄國人…”

    韓江抹了一把額頭的細汗,盯著馬卡羅夫,他在飛快地判斷,將飛機交給一個外國人控制?…自己雖然學過駕駛飛機,但卻從未遇到這種情況,他轉而看看機長,這位年輕的機長,恐怕也從未遇到這麼危險的情況,看來只能冒險一試了,想到這,韓江像是下定了決心,讓出機長的位置,對面前這個叫馬卡羅夫的俄國老頭道︰“下面就看您的了!”

    韓江坐到導航員的位置上,回頭對其他人說道︰“你們先出去安撫一下乘客,讓他們放心,我們不會有事的。”

    唐風等人退出駕駛艙,駕駛艙里只剩下了馬卡羅夫和韓江,此時,處於失控狀態的飛機已經完全偏離航線,傾斜著向西北方向墜落下去…

    馬卡羅夫在了解了飛機的所處高度和各種參數後,果斷地說道︰“我們剩下的時間不多了,沒有機場可以降落,就只有找塊地方迫降了。”

    “找塊地方?你知道我們現在在哪嗎?”韓江覺得馬卡羅夫的意見完全不切實際。

    馬卡羅夫看了韓江一眼,道︰“我當然知道,現在飛機已經偏離原航線,向西北方向墜落,我們下面是岷山山脈,這里山勢險峻,峽谷幽深,溝壑縱橫,確實很難找到一塊適合迫降的平地,但是,用你們中國的一句俗語,叫‘天無絕人之路’。”

    “你有什麼辦法?”

    “先控制住飛機,往西北方向飛,那里應該會有適合迫降的地方。”

    韓江搖搖頭,也只能如此,一分鐘,兩分鐘,三分鐘…五分鐘後,馬卡羅夫和韓江竟然奇跡般地重新控制住了飛機,飛機明顯放緩了墜落的速度,但是,他們知道飛機不可能支撐太久,他們必須馬上找到適合迫降的場地。

    飛機繼續在下降,3800米,3700米,3600米,3500米,3400米…飛機穿過雲層,突然,韓江猛地瞪大眼楮,叫道︰“前面有座山,快,快拉起來,拉起來。”

    馬卡羅夫幾乎同時也看到了前方的山峰,他猛地拉起操縱桿,飛機一側的機翼和尾翼迅速調整著方向,機身向左側傾斜,幾乎是貼著山脊,飛過了山峰。

    韓江長出一口氣,嘆道︰“剛才真是驚險。”

    馬卡羅夫一言不發,依然十分鎮定,不過,韓江還是看到了馬卡羅夫額頭滲出的細汗,忽然,馬卡羅夫奇怪地干笑了兩聲,韓江不解︰“你笑什麼?”

    “我說過天無絕人之路,你看前面是什麼?”

    韓江向舷窗前方望去——一片高山草甸!他馬上明白了馬卡羅夫的意思︰“你準備在這兒迫降?”

    “還有比這更適合的地方嗎?”馬卡羅夫反問。

    韓江點了點頭,“不錯,這里可以迫降,只是…”

    “什麼?”

    “只是…你注意到沒有,以我們的角度看過去,這片高山草甸,前高後低,後面是灌木叢,再往下是原始森林,如果我們在草甸上迫降,很可能會沖進森林里,要是沒控制住,撞到大樹上,後果…”

    “現在管不了那麼多,油料快用完了,只有在這冒險一試,你去叫機長他們幫助乘客做好防護措施,三分鐘後,開始迫降。”

    機長帶領機組人員幫助乘客做好了防護措施,一切準備就緒,馬卡羅夫緊盯前方的那片高山草甸,他決定不放下起落架,直接用機腹著地,這樣做,原因有二,一是因為左側的起落架已經損壞,只用另外兩個起落架迫降,飛機反而不穩,二是為了增大摩擦力,盡可能在短距離迫降成功,避免飛機沖進森林。

    韓江大概估計了一下,草甸適宜迫降的距離只有兩百米不到,接下來是一百多米的灌木叢地帶,再往下就是森林了。馬卡羅夫操縱飛機準確落在了這條斜坡式的草甸跑道上,“吱——哧——哧!”機腹和草地劇烈摩擦著,幸好草甸里有些水分,避免了劇烈摩擦可能引起的火花。

    但是,草甸還是太滑了,不到兩百米的草甸根本無法使飛機停下,飛機徑直沖進了灌木叢,塵土,沙石,枯木,樹枝,一起被卷了起來,一些低矮的灌木,減緩了飛機的速度,但同時也和機腹擦出了明亮的火花,左側的機翼不堪重負,一聲巨響,左翼被折斷了,機身猛然向左側傾斜,機艙內,乘客們被震得七零八落,驚叫聲,哭喊聲,此起彼伏。

    駕駛艙內,韓江已經按照馬卡羅夫的要求,趴了下來,馬卡羅夫坐在機長的座位上,仍然極力控制著飛機,希望飛機不要沖進森林。飛機的速度越來越慢,但離森林也越來越近了,馬卡羅夫瞪大眼楮,他的瞳孔在急速放大著,他已經可以清晰地看見迎面而來的那顆參天大樹…

    “咚!——”又是一聲巨響,飛機還是不可避免地撞上了那棵大樹,好在撞上樹時,飛機的速度已經大大減緩,撞上大樹後,飛機終於停了下來。駕駛艙內,就在機頭撞上大樹的瞬間,一根碗口粗的樹干撞破舷窗,直向馬卡羅夫刺來,馬卡羅夫躲閃不及,被樹干劃破了肩膀,血流如注。

    一切都安靜下來,發動機的轟鳴聲,機腹和大地的摩擦聲,驚慌失措的喊叫聲,此刻都消失了,在這荒涼的原始森林中,只剩下機艙里傳出的哭泣聲和狂風呼嘯的聲音。

    不知過了過久,韓江跌跌撞撞地爬起來,他的左臂也被劃出了一道血口,但他顧不得這點傷口,韓江撲到馬卡羅夫身上,喚道︰“你沒事吧?”

    馬卡羅夫費力睜開眼楮,擠出一絲笑容道︰“我還活著。”說完就又昏迷過去。

    馬卡羅夫還活著,韓江舒了一口氣,可他很快發現馬卡羅夫的肩膀上還在汩汩向外淌血,韓江站起身,說道︰“你別動,我出去給你找點藥。”

    劇烈的撞擊,讓駕駛艙的門完全變了形,韓江費勁全力,好不容易才把門撞開,客艙內,乘客們東倒西歪,有的在呻吟,有的在哭泣,只有唐風和機組人員,還有那位和馬卡羅夫同行的美女爬了起來,韓江一面讓唐風和機組人員安撫乘客,一面找來一把斧子,猛 飛機的艙門,艙門開了,一股寒冷的新鮮空氣灌進機艙,給所有絕處逢生的人們,都帶來了新生的希望。

    韓江率先躍出機艙,展現在他眼前的,是一片黑沉沉的森林,望著這片黑色森林,韓江不知道等待他們的將是什麼?新生的希望,還是繼續可怕的噩夢?

    所有乘客都被救出了客機,機長清點人數,加上機組人員一共四十八人,沒有一人死亡,這在航空史上也算是個不大不小的奇跡了,但是卻有十幾名乘客,傷勢比較嚴重,如不能得到及時治療,這十幾人可能會有生命危險。

    在唐風、韓江和梁媛的幫助下,那位棕發美女將昏迷的馬卡羅夫抬出了機艙,安置在一棵背風的松樹下,馬卡羅夫睜開眼,看看韓江和唐風,又看看那位棕發美女,嘴里喃喃地說道︰“葉蓮娜,我沒事,不要為我難過。”

    馬卡羅夫的話中夾雜著中文,韓江和唐風這才知道這位和馬卡羅夫同行的棕發美女名叫葉蓮娜,葉蓮娜聽了馬卡羅夫的話,點點頭,拭去眼角的淚珠,返回飛機,從飛機上取出一些藥品和紗布,給馬卡羅夫清理傷口,然後又做了包扎,韓江和唐風也守在馬卡羅夫身旁,收集樹枝,點燃了一堆篝火,山上的溫度才四、五度,只有篝火才能給大家帶來些許溫暖,待葉蓮娜給馬卡羅夫包扎完傷口,韓江試著用英語問道︰“你是醫生?”

    葉蓮娜瞥了韓江一眼,沒有回答,韓江以為這位冷美人聽不懂英語,於是看了唐風一眼,唐風心領神會,又用法語問了一遍。

    唐風問完,還不見葉蓮娜回答,剛想開口,再說一遍,誰料,葉蓮娜卻搶先用流利的中文答道︰“是的,我是醫生。”

    韓江和唐風大感意外,幾乎同時驚道︰“原來你中文說得這麼流利?”

    “你們倆又是干什麼的?”葉蓮娜反問道。

    韓江搶先自我介紹道︰“我叫韓江,職業是警察。”然後一指唐風︰“他叫唐風,是大學老師,我的朋友,我們倆是來四川旅行的。”

    “哦?會開飛機的警察?你們中國的警察都這麼厲害?”葉蓮娜根本不相信韓江的自我介紹。

    韓江暗叫不好,自己原本反應靈敏的大腦,好像在這位外國美女面前失靈了,說什麼警察,剛才說是航空公司的飛行員,不就行了!現在,他只得硬著頭皮繼續解釋︰“我過去在部隊服過役。”

    “空軍?”

    “不!海軍。”

    “海軍航空兵?”

    “嗯!是的。”韓江越扯越不靠譜了,他開始懷疑自己的大腦,剛才是不是在迫降的時候,撞出毛病來了。

    韓江極力掩飾著自己的身份,他僵直地站在葉蓮娜面前,如臨大敵,生怕面前的外國美女再提出什麼刁鑽的問題,揭穿他的真實身份。

    “把衣服脫了。”葉蓮娜突然命令道。

    “什麼?”韓江沒想到美女突然來了這麼一句。

    “我叫你把外衣脫了,給你包扎傷口。”

    韓江這才明白過來,於是,他脫去外衣,露出一身堅實的肌肉,任由葉蓮娜消毒、清理、包扎左臂上的傷口,葉蓮娜替韓江處理傷口時,唐風一直在旁邊暗暗偷笑,韓江扭頭,狠狠瞪了唐風一眼。

    “葉蓮娜小姐,我冒昧地請問您是哪國人?”韓江問道。

    這時,葉蓮娜已經替韓江包扎完傷口,聽到韓江這一問,葉蓮娜傲慢地盯住韓江,反問道︰“警官先生,您是想檢查我的護照嗎?”

    “不!…”還沒等韓江開口,葉蓮娜就從隨身的小包中,掏出了護照,“啪”的一下,揣到韓江手中,韓江沒料到葉蓮娜來這一手,怔了一下,但隨即還是翻開了葉蓮娜的護照——葉蓮娜‧伊萬洛夫娜‧馬卡羅娃,果然是俄國人,入境時間是三天前,北京。

    看姓名和年齡,葉蓮娜似乎是馬卡羅夫的女兒,韓江合上葉蓮娜的護照,還給她,又問道︰“那這位老者,又是你什麼人?”

    葉蓮娜對韓江的問題很不滿,仍然是一副傲慢的表情,盯著韓江,可這時,斜靠在樹下的馬卡羅夫甦醒過來,看上去他的精神要比剛才好了許多,馬卡羅夫直了直腰桿,對韓江和唐風說︰“你們就叫我馬卡羅夫吧,伊凡‧彼得羅維奇‧馬卡羅夫,按你們中國的習慣,你們也可以稱呼我‘老馬’,這是我的小女兒葉蓮娜。”

    “馬卡羅夫先生,這次多虧了您,如果沒有您,後果真是不堪設想。”韓江感謝道。

    馬卡羅夫擺擺手︰“我在部隊干了一輩子,遭遇過各種危機的情況,沒想到退休了還遇到這麼一次。”

    “您也在部隊服過役?”韓江問。

    “是的,我為國家服務了四十多年,直到退休。”說到這時,馬卡羅夫心里突然生出了一絲悲涼。

    “是在空軍?”

    “是的,空軍,飛行員,功勛飛行員。”

    “那你一定駕駛過甦—27嘍?”唐風好奇地問。

    “呵呵,年輕人,甦—27,米格—29,幾乎所有米格家族和甦霍伊家族的飛機我都飛過,還有圖—160戰略轟炸機,那種感覺,真是太棒了。”

    “您太牛了,飛過那麼多飛機!怪不得你能成功迫降!”唐風贊嘆道。

    “那不算什麼,我還駕駛過美國的飛機呢!”馬卡羅夫沉浸在對往昔崢嶸歲月的回憶中。

    “那麼依您看,我們的飛機是怎麼出事的?”韓江的請教,打斷了馬卡羅夫的回憶。

    “看樣子像是機械故障,導致發動機空中停車,不過,也不能排除其它可能性。”馬卡羅夫判斷道。

    “其它的可能性?”唐風驚道。

    “您是說可能有人破壞?”韓江也很吃驚。

    “不!我只是說不排除任何可能,導致飛機迫降的真正原因,只有等權威部門檢測後才會知道。”

    “如果是有人破壞的,那就太可怕了!”梁媛驚恐地向四周望去。

    唐風也向四周望去,他忽然發現離他們不遠處,有兩個男人有氣無力地倒在另一棵松樹下,唐風關切地上前問他倆︰“你們沒事吧?”

    其中一個戴著金邊眼鏡的中年男子看上去氣色還不錯,正愜意地抽著煙斗,中年男子起身對唐風道︰“我還好,就是那位在飛機迫降時從座位上摔了下來。”

    “你們倆是一起的嗎?”韓江也走了上來。

    中年男子搖頭道︰“我跟他是飛機上認識的,我倆的座位正好靠在一起,他叫史蒂芬,是從美國來的,我嘛,這是我的名片,請多多關照!”

    說著,中年男子從包中翻出了一沓名片,畢恭畢敬地給唐風和韓江遞上了名片,唐風一見這名片就是一皺眉,只見那張比普通名片大出一號的名片上印著——牛津大學理學博士,帝國理工學院工學博士,耶魯大學歷史學博士,哥倫比亞大學商學博士,莫斯科大學教育學博士…

    唐風拿著名片,看得直發暈,心說如此奇才,怎麼自己從未聽過,他將目光迅速移向這一連串頭餃最後,“徐仁宇?徐博士!”唐風喃喃地讀出了頭餃後面的姓名。

    “正是在下。”徐仁宇滿臉堆笑地說,但他馬上發現了哪里不對勁,忙又掏出一張名片,遞給唐風,尷尬地解釋道︰“哦!剛才那張是我以前的名片,太張揚了,太張揚了,因為那時我不懂一個道理——做人要低調,一定要低調。”

    唐風接過徐仁宇遞過來的新名片,只見這張名片上徐仁宇只剩下了一個頭餃——秦平防務公司董事長徐仁宇博士。

    “秦平防務公司?做軍火的?”韓江問道。

    “不!不!只是做點小玩意,小玩意,橡皮子彈,催淚瓦斯,有時也做一些槍械,諸如此類的。我們主要的服務對象是保安公司和警方。”徐仁宇解釋道。

    “這麼說來,我應該是你的服務對象嘍,會玩槍嗎?”韓江笑著問徐仁宇。

    “會點,不過玩得不好,我主要是負責研制產品。”

    “博士,咱們國內好像還沒有這樣的公司吧?”唐風又問徐仁宇。

    “所以我們的公司是在美國註冊的,常年在新加坡辦公,呵呵!”徐仁宇解釋道。

    “那你這次是來…”因為這場意外,韓江對每個人都提高了警惕。

    “我這次主要是要去成都拜訪幾個朋友,沒想到這…這就出了事!你看,現在手機也打不通,我那幾個朋友還準備給我接風洗塵呢!”徐仁宇一幅著急的樣子。

    “接風洗塵?推遲幾天也不晚,最起碼你的小命保住了!”韓江說完,俯下身,查看起史蒂芬的傷勢,史蒂芬緊咬牙關,額頭滲出了豆大的汗珠,但韓江檢查後,發現史蒂芬的傷勢並不重,除了一些皮外傷,就是左胳膊脫臼了,韓江笑著對史蒂芬道︰“我看你長得一副中國人模樣,怎麼起了個外國名字?”

    說著,韓江乘史蒂芬不備,猛一用力,只聽“嘎達”一聲,史蒂芬脫臼的左胳膊瞬間恢復了正常,韓江站起身,拍拍手道︰“沒事了,起來活動活動。一看你就是缺乏鍛煉,這點小傷能疼成這樣?”

    史蒂芬似乎並不領韓江的情,他盯著韓江看了好一會兒,這才用右手支撐著坐了起來,開口道︰“史蒂芬‧馬,美籍華人。”

    史蒂芬說完這句話,便靠在樹幹上,閉上了眼楮,不再理睬眾人。“美籍華人?這麼說他姓馬?”唐風小聲對韓江嘀咕道。

    韓江沒說什麼,他又瞥了一眼史蒂芬,便和唐風一起回到了馬卡羅夫和葉蓮娜身旁,這時,梁媛好不容易從飛機殘骸中找到了自己的背包和行李,唐風看看梁媛拖著背包和行李的狼狽樣子,笑道︰“叫你不要來,你非要跟來,這下你該後悔了吧?”

    “我才不後悔呢!本小姐這不是好好的嗎!你最壞了,這個時候還挖苦我…”梁媛雖然強忍著淚水,可說著說著卻要哭出聲來了。

    唐風看著梁媛這副摸樣,忽然響起了梁涌泉分別時的囑托,不覺有些不忍,忙替梁媛拭去臉頰上的淚珠,說道︰“別難過了,我剛才只是和你開個玩笑,我主要是擔心你包里的東西。”

    梁媛臉上的灰塵加上眼淚,把她原本漂亮的臉蛋弄成了一幅大花臉,他和唐風檢查了包中的玉插屏後,這才放下心來,破涕為笑。

    唐風、韓江、梁媛、馬卡羅夫和葉蓮娜五個人聚在一起,點燃了一堆篝火,唐風招呼坐在另一棵松樹下的徐仁宇和史蒂芬過來,徐仁宇倒是挺高興地就要奔過來,可史蒂芬卻不願過來,他坐在樹下,看著唐風他們,紋絲沒動,徐仁宇走出幾步,回頭發現史蒂芬沒動,只得很尷尬地沖唐風他們擺了擺手,又坐回到史蒂芬身旁,史蒂芬和徐仁宇也升起了一堆篝火,和唐風他們遙遙相對。

    “真是個怪人!”梁媛小聲抱怨道。

    “每個人有每個人的想法,不可強求!”唐風說道。

    “我們不能在這兒坐以待斃,得想辦法盡快出去!”韓江忽然說道。

    韓江的話,讓眾人一起陷入了沉默,幾人都不約而同地向四周望去,可是四周除了森林,還是森林…韓江抬頭看看天,天快黑了,雲層很低,看來今晚會有降雨,他開始後悔自己過分的自信,不管怎樣,真應該聽唐風的話,帶上武器,說不定,危險已經在向我們逼近,但願平安能熬過今晚。

    可怕的夜幕降臨了,山上的氣溫,急劇下降到零度左右,已經極度疲勞的乘客,大都圍著篝火昏昏睡去,唐風看看身旁的韓江和梁媛,兩人傳出了均勻的鼻息,那對俄國父女似乎也已沉沉睡去,唐風直起腰,向徐仁宇和史蒂芬那邊望去,可是他只能看見一團搖曳的篝火,卻看不清徐仁宇和史蒂芬,他想走過去看看,但轉念一想,何必打擾別人,於是,唐風又重重地靠在身後的樹幹上,他想著白天的事,沒想到一出發,就經歷了這麼可怕的事,想著想著,唐風慢慢地閉上了眼楮…半睡半醒間,唐風忽然聽到了一個聲音,“唦——唦——唦!”他猛地睜開眼楮,警覺地坐起身,睜大雙眼,朝周圍望去——原來是一只不安分的松鼠,虛驚一場!

    時間已是深夜,唐風又睜開了眼楮,盯著漆黑的夜空,他一直沒有睡著,雖然迫降,救治傷員,已經讓他筋疲力盡,但白天可怕的遭遇,夜晚森林中的寒冷,都讓他無法入眠,他緩緩坐起身來,卻驚醒了身旁的韓江,“你沒睡著啊?”唐風問韓江。

    韓江苦笑一聲,道︰“這個時候,我怎麼能睡著啊。”

    “我也是一直沒有睡著…”唐風揉著眼楮說。

    “噓!”韓江向唐風做了個噤聲的手勢,示意他跟自己到旁邊的一個小山凹去說話,以免吵醒其他人,於是,二人起身,躡手躡腳地向小山凹走去。

    來到小山凹中,唐風首先開口︰“你對白天的空難怎麼看?”

    “空難?這有什麼好問的,飛機發動機出了故障,結果迫降了唄!”韓江白天只顧救人,根本沒有時間多想。

    “難道就這麼簡單?”

    “你什麼意思?難道你懷疑有人搞破壞?”

    “我不知道,但我有一種不好的預感。”說著,唐風往馬卡羅夫和葉蓮娜那兒望了望。

    “不好的預感?我看你現在比我還多疑了。”韓江搖著頭道。

    “沒辦法,被你帶出來的唄!你再看這飛機上的乘客,一個個也是來歷不俗啊!”唐風又向史蒂芬和徐仁宇那兒看了看,但是唐風所站的位置根本看不到史蒂芬和徐仁宇。

    “你是說馬卡羅夫和葉蓮娜?”

    “還有那個史蒂芬,我最煩中國人起個洋名字。”

    “人家從小可就是美國人。”

    “另外,那個徐仁宇,怎麼看怎麼像個販軍火的!”

    “行了,不說他們了,我們還是談談下一步該怎麼辦?”韓江打斷唐風說道。

    韓江拿出一份隨身攜帶的1︰50000軍用地圖,用手電筒的光柱指著地圖上一小片區域,說︰“首先,我們先要確定現在所處的方位,根據GPS顯示的經緯度,我們現在應該是在這片區域。”

    唐風借著電筒的光柱,看到了韓江標注的位置——川西北松潘附近,這里全是三、四千米的高山,這里森林廣袤,溝壑縱橫,人煙稀少,唐風看了看自己的手機,從迫降之後,一直沒有信號,更可怕的是山上的氣溫還在下降,唐風打了個寒戰,道︰“北川,松潘,這里是古代羌人的聚居區,史學界普遍認為,黨項人的祖先就是從這里向北遷徙的。”

    “嗯,這正是我們想要尋找的地區,飛機迫降竟然落到了這里,真是命中注定。”韓江嘆了口氣,接著又說︰“現在,我們倆在這乾等,不是辦法,我們要走出去,離開這兒。”

    “離開這兒?飛機出事後,不是發出了求救信號,為什麼不等人來救援?”

    “等人來救援?不錯,飛機出事後,是發出了求救信號,但是這里全是連綿大山,你再看這天氣,雲層這麼厚,一旦降雨,山上肯定雲霧繚繞,救援人員很難發現我們,乘客當中,有十幾人傷勢較重,如果不得到及時治療,會有生命危險,山上的氣溫這麼低,缺醫少藥,我不敢想象,如果耽擱幾天,會有什麼可怕的後果,所以,我們倆要先走出去,向外界報告這里的情況。另外,也是為了完成我們的計劃,所以我們要趕緊走出這片大山,不管是從哪方面看,留給我們的時間都不多了。”

    唐風聽完韓江的分析,完全贊同,但他還是不無顧慮地問︰“可我們該往哪里走呢?這四周全是茫茫的原始森林,萬一我們在山里迷失了方向…”

    唐風沒有說下去,韓江緊鎖眉頭,思索半晌,道︰“我想我們往東走,應該可以找到公路。不用擔心,咱們還有地圖和GPS,總會找到路的。”

    韓江和唐風商定,回到篝火旁,看見葉蓮娜和馬卡羅夫仍然熟睡,沒有驚動他倆,輕輕叫醒了梁媛,然後三人又來到飛機殘骸旁找到了機長,韓江對機長述說了他們的計劃,並向機長交代了各項事宜,韓江要求機長對他們三個的離去暫時保密,組織好乘客在原地等待救援,待明天天亮後,再對所有乘客宣布他們出去尋找救援的消息。

    向機長交代完一切,韓江對唐風說︰“把包里沒用的東西,全部留下,只帶GPS,地圖,電筒,指北針和手機,雖然手機現在沒什麼用!”

    唐風遲疑道︰“難道不帶點吃的?”

    “不帶,把所有食品和藥品都留給其他乘客,我們是學過野外生存的。”

    “那水總可以帶一瓶吧?”

    “不帶,渴了喝溪水。”韓江斬釘截鐵地說。

    唐風一聽,就暈了,“可野外生存,總要有武器吧,比如匕首之類的。”

    韓江還沒答話,機長走過來,遞給韓江一個黑烏烏的鐵家伙,韓江一摸,竟然是一把手槍,一把84式7.62mm微型手槍,機長解釋道︰“這是機上乘警的配槍,是專門在飛機上對付恐怖分子的,不一定適合你們,但我想你們也許用的到,記住,彈匣里只有六發子彈,你們要省著點用,下面全靠你們了。”

    韓江本想對機長說把槍留下來,應付可能的突發情況,但話到嘴邊,他還是咽了回去,因為他十分清楚,他和唐風這一路可能更加危險。

    凌晨時分,山上下起了大霧,唐風、梁媛和韓江收拾停當,一頭鑽進大霧,乘著夜色的掩護,開始向東北方向行進,他們要翻越面前的重重大山,然後盡可能快地找到任何一個居民點,或者找到最近的公路。

    漆黑的大山深處,再加上茫茫大霧,樹林中沒有一絲光亮,唐風只能憑著GPS和指北針指示的方向,在沒有人煙,沒有道路的原始森林里艱難穿行,寒冷,濕氣,包裹著他們三人,還有饑餓,干渴,內心的恐懼…只有偶爾傳來的鳥兒鳴叫,讓他們還能感覺到一絲人間的氣息。

    不知走了多久,突然,前方傳來一陣聲響,唐風和韓江立即拉著梁媛俯下身,隱蔽在樹後,“那是什麼?”梁媛在身後驚問。

    唐風也看不清前方︰“不知道,也許是野生動物。”三人在樹後隱蔽許久之後,只見一頭健碩的馬熊穿過霧氣,慢悠悠出現在三個人近前,唐風屏住呼吸,不敢出聲,生怕驚擾了馬熊,一頭,兩頭,三頭,四頭,緊接著又有一大二小三頭馬熊出現了,領頭的馬熊東張西望,警惕地觀察著周圍,最後,選擇了一條被踩出的小徑,向山下走去。

    “原來是馬熊一家四口!”梁媛吁了一口氣。

    “馬熊我還是第一次見到活的實物啊,它可是國家二級保護動物,這片大山是野生動物的天堂,生活著數十種珍稀野生動物。”唐風介紹道。

    “你們看,這里有條小路,是通往山下的。”韓江指著剛才馬熊向山下走去的道路說。

    唐風觀察了一會兒,道︰“我看這條小路不像是人走出來了,倒像是這些野生動物踩出來的,這條小路通往山下,這里兩山對峙,山下一般是峽谷溪流,那幾頭馬熊很可能是到山下喝水的,你們看,現在天也快亮了,正是野生動物下山喝水的時候。”

    韓江看看天,是啊,雖然周圍仍是重重霧氣,但天色已泛白,不知不覺,他們已經走了四、五個小時。

    “既然馬熊到山下喝水,我們也到山下去喝點水吧。”梁媛提議道。

    唐風查看了方位,點點頭,於是三人順著馬熊走過的山間小徑,慢慢向山下走去,約二十分鐘後,唐風聽到了水聲,峽谷底部,果然有條從高山上流下的溪流,溪流潺潺,已經饑渴難耐的唐風,看見溪水,就想沖上去,一飲痛快,韓江一把拉住他,︰“你忘了野外生存法則了?”

    “沒忘,這溪水絕對乾淨,不會有問題,你看那幾頭馬熊剛在這喝完,他們沒事,我們也可以喝。”唐風指著溪邊一團散亂的動物腳印說。

    韓江看看腳印,確是馬熊的腳印,他又上前,捧起溪水,仔細觀察了半天,這才和唐風、梁媛一痛狂飲。

    唐風喝足後,感嘆道︰“唉!這甘甜的溪水,要是此時再來點野味,就全了。”

    “你想得倒美!休息一會兒,馬上繼續趕路。”說著韓江拿出地圖,邊看地圖,邊感慨道︰“這里全是崇山峻嶺,你在地圖上看不遠的一段路程,走起來卻要翻過幾座大山。”

    “是啊,所以我們要走出去,絕非易事。”唐風嘆道。

    韓江又掏出GPS和指北針,對照著地圖︰“不過,好在我們現在走的這條路,方向還算正…”韓江話說到一半,突然卡住了,唐風驚問︰“你怎麼了?”

    韓江眉頭緊鎖,嘟囔道︰“這是怎麼搞的,GPS接收器在這里竟然接收不到信號。”

    “這怎麼可能?GPS是接收衛星信號的,應該不受地形、環境影響。”唐風反駁道。

    “是很奇怪,但確實沒有接收到衛星信號。”

    “那我們豈不是走錯路了,完了,在這大山里迷路,後果不堪設想啊。”梁媛望著周圍連綿的大山,和山中升騰起的陣陣霧氣,有些絕望地說道。

    “不要亂說,我們走的方向應該是對的,GPS剛才還有信號。”韓江說這話時,自己都沒了底氣,雖然他久經大敵,經歷過各種復雜的環境,但是在這樣的險境中,GPS收不到信號,他還是第一次踫到。

    “但願指北針還起作用!”唐風將全部希望都寄托在了指北針上。

    韓江盯著指北針,點點頭,說︰“沒錯,我們走的方向沒錯,按照指北針的指示,溪流的上游是西南方,溪流下游是東北方,我們只要沿著這條溪流向下走,就能走出去。”

    “只能這樣了,至少沿著溪流走,還有水喝。”唐風同意韓江的意見,於是,三人繼續向溪流下游走去…

    此時,天已大亮,唐風、梁媛和韓江都經歷一個漫長的不眠之夜。
作者: beautyqueen    時間: 2013-9-18 03:41 PM

第八章 骨道森森

    唐風、梁媛和韓江三人沿著溪流在峽谷底部緩慢前行,峽谷兩邊,壁立千仞,山峰隱藏在雲霧之中,昨夜下的大霧還沒散去,籠罩著整個峽谷,五米開外,便不見人,不知走了多遠,空中淅淅瀝瀝掉下了雨點,道路更加泥濘,有些地方根本沒有道路,只有淌水而行。

    梁媛抱怨道︰“又下雨了,真是倒霉。”

    韓江沒有抱怨,卻像是若有所思,唐風問道︰“你在想什麼?”

    “我在想這條溪流會通往哪里?唐風,你注意到沒有,現在溪流比剛才要寬多了,水比剛才也要深。”韓江道。

    “這不是很正常嗎,溪流越往下游,水面就越寬,水也會越深。”唐風回道。

    “我感覺這里海拔低多了,我們應該已經到了峽谷底部,可能我們就快走出大山了。”梁媛插話道。

    “但願如此…這兒又沒路了,唉!還得下水。”說著,唐風率先淌進了溪里,可他剛一下水,身子就是一個趔趄,好懸摔倒,唐風咒罵道︰“媽的!想不到這里比剛才深多了。”

    “想不到你看上去文質彬彬的,竟也會罵人,呵呵!”跟在唐風身後下水的梁媛嘻嘻笑道。

    唐風臉一紅,道︰“你別總盯著我啊!隊長髒話才多呢!他一急,就會罵娘!”

    “哎!你們倆斗嘴,別扯到我啊!管我什麼事。”韓江說著,也淌進了水中,唐風在前,梁媛在中,韓江在後,三人魚貫而行,慢慢淌著溪流向前走去,前方升騰起陣陣雨霧,能見度更差了,兩、三米之外,便是一片白茫茫,韓江替梁媛擔心,走到了梁媛身旁,二人緊隨唐風身後,一再叮囑唐風小心,“噓!你們聽這是什麼聲音?”韓江忽然聽到前方傳來一陣嘩啦啦的水聲,三個人在重重雨霧中,面面相覷。

    “不就是水聲嗎?”唐風滿不在乎繼續向前前行,突然,韓江大叫道︰“小心,前面有瀑布!”

    韓江的提醒,為時已晚,就在韓江喊出“小心”的同時,唐風腳底一滑,順勢滑到,原本平靜的溪流,突然變得湍急起來,唐風被湍急的水流,帶著往前滑去,唐風猛地睜大了雙眼,因為他已經可以看到前方的瀑布了,唐風在水中拼命地掙扎,試圖站起來,但是,他的力量,比起湍急的水流,實在是太渺小了,唐風眼睜睜地看著自己被湍急的水流裹挾而去,前方的瀑布越來越近了…

    韓江叫梁媛站在原地別動,自己則不顧一切地沖上前,就在唐風被水流推下瀑布的一剎那,他用粗壯有力的大手,牢牢抓住了唐風的左臂,另一只手則死死拽住水中的一塊巨石。

    唐風的身體懸在了半空中,他朝下面望了一眼,腦中頓時一陣眩暈,下面雲崢霧繚,根本看不清下面有多深!也許下面就是——萬丈深淵!

    “堅持住!”韓江沖唐風大叫道。

    “我…快堅持不住了!”唐風感到自己的左臂已經麻木。

    “另一只手,用另一支手抓住什麼東西,樹枝,石頭,什麼都行…”

    唐風拼命在空中揮舞著右手,他想抓到什麼東西,那也許就是他的救命稻草。

    “啊!——”唐風一聲慘叫,韓江一閉眼,心里隨之猛地一沉,梁媛更是哭出了聲,就連唐風也以為自己墜入了萬丈深淵,待韓江重新睜眼,這才發現,唐風用右手抓住了一條從岸邊伸過來的荊棘,荊棘扎進了唐風的皮膚,殷紅的鮮血,順著唐風的右手緩緩滴下來。

    韓江用腳抵住大岩石,騰出另一支手,兩只手一起拽住唐風的左臂,“我們倆一起用力。”韓江喊道。

    唐風沖韓江點了點頭,於是,二人一起用力,一個使勁往上拽,一個拼命往上爬,五分鐘後,韓江終於將唐風拉了上來。二人精疲力竭,雙雙躺到在岸邊的草地上。

    “謝謝你,又救了我一命。”唐風盯著雲霧繚繞的天空,喘著粗氣說。

    “說什麼謝!如果換了是我掉下去,我想你也會竭盡全力的。”

    二人在草地上躺了二十分鐘,才算是恢復過來,唐風望了一眼已經看傻的梁媛,道︰“看傻了吧!非要跟我們來,換了是你,你的小命就交代在這了,到時候,你父親會多傷心!”

    “你又這麼說我,我剛才一直為你擔心呢!”梁媛帶著哭腔沖唐風喊道。

    “你們倆就別吵了,現在說這些有什麼用,既然來了,誰也不能丟下誰!”韓江大聲吼道,吼完,韓江又小聲嘀咕道︰“我才是倒血霉了,遇到危險不說,還要照顧你們,另外,還要替你們當和事老!要團結!明白了嗎?”

    韓江說著說著又加重了語氣,唐風和梁媛互相看看,不再說什麼。韓江升起一堆篝火,把他和唐風的衣服烤干,又替唐風處理了手上的傷口,忙完這一切,已接近中午時分,山谷中的霧氣,開始漸漸散去。

    三人腹中空空,韓江在附近轉了轉,僅用隨身攜帶的一把瑞士軍刀,便捕到了一只下山喝水的小松鼠,韓江熟練地將松鼠清理干淨,架在篝火上烤起來,韓江邊烤松鼠,邊笑著對唐風道︰“你現在夢想成真了,野味也有了,來,你先嘗一塊。”

    說著,韓江割下一塊松鼠肉遞給唐風,唐風嘗了一口,皺著眉道︰“味道實在不怎麼樣!”

    “得了吧,有的吃就不錯,還沒叫你生食呢!”韓江笑道。

    唐風一聽韓江說出“生食”二字,又想到了趙永逼自己生食的那條蛇,胃中又是一陣翻滾。

    雖然味道不佳,但韓江和唐風還是大口吞下了松鼠肉,只見梁媛默默地注視他倆,卻不吃一口,韓江見狀,關切地問︰“你怎麼不吃啊?”

    梁媛皺著眉搖搖頭,“我從來不吃這些小動物,你們太殘忍了。”

    韓江一聽,無奈地搖搖頭。唐風又犯起了書呆子脾氣,對梁媛冷笑道︰“一看你就是有錢人家的大小姐,你不吃雞,不吃鴨啊!還小動物,太殘忍,你這是還沒到真正餓的時候,等你餓急的時候,你就什麼都吃了,什麼蛇啊,青蛙,小壁虎啊…”

    “行了!行了!你別說了,太惡心…”梁媛打斷唐風的話,叫起來。

    “噓!別說話!”韓江突然對唐風和梁媛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

    “怎麼…”唐風壓低聲音問韓江。

    “有人!”

    “有人?”

    “你聽,溪流上游有動靜…”

    三個人靜下來,仔細傾聽,果然,從溪流上游隱隱約約傳來樹枝壓斷和凌亂的腳步聲,其間,還夾雜著有人說話的聲音。

    韓江沖唐風和梁媛揮了揮手,示意他們躲到附近的草叢中,自己則拔出了那支84式微型手槍,退到草叢邊,警覺地注視著溪流上游。

    “從山上下來的人,會不會是飛機上的人?”唐風附到韓江耳邊,小聲提醒道。

    “我也是這麼想的…如果我沒聽錯,是兩個人!”

    “兩個人?馬卡羅夫和葉蓮娜?”

    “萬一不是飛機上的人呢?”梁媛忽然驚恐地問道。

    唐風回頭看看梁媛,他沒有回答梁媛的問題,因為他不敢想下去,在這荒無人煙的大山中,除了飛機上的乘客,還會有什麼人?唐風瞪大眼楮,望著前方,前方山谷中霧氣還沒有散盡,那兩個腳步已經越來越清晰了,他的心臟隨著那兩個腳步跳動著,但是他仍然沒有看見那兩人的真面目,焦急地等待了五分鐘後,唐風終於看清了那兩個走出迷霧的人,竟是徐仁宇和史蒂芬。

    兩人一前一後,沿著剛才唐風一行走過的路,走了下來,幾乎就在唐風和韓江發現他們的同時,徐仁宇和史蒂芬也發現了他倆,徐仁宇一見唐風和韓江,就高喊起來︰“我說你們肯定是順著這條路走下來的,史蒂芬還不信。”

    “你們倆怎麼不在原地等待救援,跑到這里來?”韓江嚴厲呵斥道。

    徐任宇竟被韓江的呵斥搞得一時語塞,說不出話來,倒是史蒂芬沖韓江翻了一下白眼,不溫不火地回道︰“韓警官,我們又不是你的犯人,你們能下山,我們怎麼就不能下來。”

    這下輪到韓江語塞了,唐風忙插話道︰“我們不是管你們,我們是擔心你們倆這樣下來的安全,這里環境復雜,荒無人煙,很容易發生意外,你們還是呆在山上,等待救援安全些。”

    “呆在山上?等待救援?”史蒂芬抬頭看了看天,道︰“山上與外界的通信全部斷了,就這種鬼天氣,你指望有人會發現我們?別做夢了,呆在山上,要麼被凍死,要麼活活餓死,也可能成了野獸的晚餐!不想死,就只有自己走出去。”

    “不錯!這天氣是很惡劣,救援人員很難發現我們,所以,我們幾個才下山去尋找外界的救援。”韓江沖史蒂芬解釋道。

    史蒂芬愣了一下,道︰“那是我們錯怪你了,我還以為你們全跑了呢?”

    “全跑了?什麼意思?”韓江不解。

    “那對俄國父女也不見了!”徐仁宇插話道。

    “什麼?馬卡羅夫和葉蓮娜也不見了?”唐風吃驚地盯著面前的史蒂芬和徐仁宇。

    徐仁宇點了點頭,道︰“我們一覺醒來,發現你們那堆篝火旁,一個人都沒了,我以為你們五個人一起下山了,史蒂芬說你們肯定不是一起下山的,果然,被史蒂芬說對了,你們不是一路的。”

    “我早說過那對俄國父女不簡單。”韓江小聲嘀咕道。

    “是啊!那個駕駛飛機的老頭,肯定不是一般人。”史蒂芬忽然陰陽怪氣地說道。

    “那你又是來中國干什麼的呢?”韓江話鋒一轉,直逼史蒂芬。

    史蒂芬又是一愣,怔了好一會兒,史蒂芬才緩緩說道︰“看來您對我也很感興趣。”

    “是的,我對周圍所有的人都感興趣,特別是飛機墜毀後。”韓江盯著史蒂芬說道。

    “好吧!如果您感興趣,我可以告訴你,我這次來中國都是為了我父親,我父親是一位虔誠的佛教徒,他一直想從國內請一尊佛像回去,他年紀大了,走不動了,所以這次我來這里,就是為了完成父親的心願。”史蒂芬平靜地說著。

    韓江沒有從史蒂芬和徐仁宇的話中聽出任何破綻,五個人又重新圍坐在篝火旁,史蒂芬和徐仁宇嘗了韓江的烤松鼠,徐仁宇則將自己包中帶的一些食物,分給了梁媛。

    五個人休息停當,準備繼續出發。唐風望著腳下的瀑布,為難地說︰“前面是瀑布,溪流兩邊也沒路可走,我們怎麼下去?除非有繩索這樣的攀岩工具。”

    “不要想攀岩工具了,還是看看兩邊的山上有沒有路可走吧。”韓江緊鎖眉頭,向兩邊的大山望去。

    眾人一起朝山上望去,“這里人跡罕至,哪來的路?”唐風嘴里喃喃道。

    “你看,那是什麼?”韓江突然指著左側山梁上的一片密林喊道。

    唐風順著韓江手指的方向望去,驚奇地發現,左側山梁半山腰的位置有片平地,一片郁郁蔥蔥中,隱約露出了一些奇特的灰色,似乎還有一縷炊煙從那兒升騰而出,“那里好像有棟房子!也許是獵人的房子。”唐風猜測。

    “但願那有人住,有人帶路,我們很快就可以走出大山了。”韓江說道。

    眾人疑惑地互相看看,然後開始朝半山腰進發,一路上,唐風警惕地觀察著四周,大家都盡量將聲音壓到了最小,半個小時後,當他們爬到半山腰時,所有人都驚呆了…展現在他們面前的,並不是什麼獵人的房子,而是一組全部用灰色石塊壘砌而成的宏大建築,整棟建築的外牆被許多藤蔓遮蓋著,看上去已經很久沒有人住了,在這人跡罕至的大山中,顯得格外陰森恐怖,而剛才在山下還隱約可見的炊煙,此刻也不見了。

    “這是什麼?”梁媛驚愕萬分。

    唐風觀察幾分鐘後,十分肯定地說︰“羌寨!一組規模宏大,但是…但是似乎已經廢棄多時的羌寨。”

    “羌寨?”

    “是的,羌寨!羌人的古老民居,這是座非常典型的羌寨,依山而建,氣勢恢宏,主體建築有四層,主體建築兩邊,各佇立著一座碉樓,就是那兩個像大煙囪的方形高塔。”唐風說著指給眾人看。

    韓江點點頭,“可人跡罕至的大山里,怎麼會有這麼一座規模宏大的羌寨?”

    “也許是古人留下來的,後來荒廢了吧!從這座羌寨的形制看,這座羌寨還不是一般的羌寨,而是一座經過精心設計建造,規制完整的官寨。”唐風推測道。

    “官寨?是不是以前西南地區土司的府邸?”史蒂芬忽然問道。

    唐風點點頭,道︰“是啊,從元朝開始,中央朝廷在西南的民族地區設立土司,由當地部族首領統領所屬部族,並可世襲,明、清兩朝沿用土司制度,從清朝的雍正皇帝開始,清廷推行‘改土歸流’政策,由朝廷派遣的官員,逐步取代世襲的土司,不過,這些土司在西南地區依然很強大,朝廷的‘改土歸流’推行並不順利,一直到民國時期,西南地區還有不少土司,土司制度一直延續到新中國,才最終消亡。我們眼前這座羌寨形制規整,建造精美,歷經多年仍然保存完好,再看羌寨所在的位置,山下溪流,現在水量不大,若在夏季,溪水奔流,下面是瀑布,懸崖,羌人就喜歡把羌寨建在這樣的無路懸崖邊,居高臨下,易守難攻,所以我判斷這曾經是一座羌族土司的官寨。”

    “那這座羌寨建於何時?又是何時荒廢的呢?”徐仁宇好奇地問道。

    唐風搖搖頭,“這就不知道了,也許只有到里面去,才能看出蛛絲馬跡。”

    眾人繼續向羌寨走去,忽然,草叢里的一塊石頭,吸引了唐風的注意,唐風指著那塊石頭,對眾人說道︰“你們看,這塊石頭,像是人為打磨過。”

    “哦!”眾人都是一驚,唐風抹去石塊表面的塵土,並沒發現異常,他觀察良久,說道︰“我可以肯定,這是一塊石碑,原來就應該佇立在附近,後來被推到,成了塊斷碑。”

    “那碑下面應該有文字嘍?”徐仁宇問唐風。

    唐風點點頭,道︰“應該有的,但是這面看上去不像有文字的樣子,也許有文字的那面被壓在了底下。”

    說著,唐風俯下身雙臂用力,將斷碑翻了過來,眾人圍上來仔細觀察,但令人失望的是殘碑的另一面仍是一片空白,絲毫沒有人為刻字地痕跡。

    “唐風,你是不是判斷錯了?”韓江疑惑地問唐風。

    唐風也開始有些動搖,他盯著地上的殘碑,嘴里喃喃道︰“難道這是一塊無字碑?”

    唐風蹲在地上,還端詳著那塊殘碑,韓江站起身,觀察四周,發現他們正站在羌寨前方的平地上,眾人分散開來,又在附近的草叢中尋找了半天,不見殘碑的其它部分,“看來我們只有進去一探究竟了。”韓江嘴里喃喃自語。唐風默不做聲,他再次凝視前方如迷宮一般的羌寨,心頭被疑雲籠罩,韓江則下意識地摸了摸腰間那把84式微型手槍…

    唐風一行來到羌寨近前,唐風抬頭看了看面前的羌寨,對眾人介紹道︰“一般羌寨的第一層並不住人,主要用來圈養牲畜,二樓才是主要的生活區,也是供奉祖先牌位的地方,三樓也是生活區,但一般用來貯藏糧食等物品,四樓一般是一個平台,也是主要采光的地方,你看這座羌寨非常完美,每一層的窗戶都不一樣,一層的窗戶叫‘地窗’,二層和三層的窗戶是叫‘花窗’,花窗旁邊那小窗戶叫‘斗窗’,四層平台上那種外形奇特的窗戶,像羊角一樣,故名‘羊角窗’,平台上還有一種‘升窗’,就是我們俗稱的天窗,羌寨中心部分的采光就全靠這升窗。”

    “羌寨那邊的碉樓又是做什麼的?”

    “羌寨不同於一般民居,就在於它具有很強的軍事防御功能,古時候,這些邊疆地區並不太平,為防止敵人的攻擊,羌寨都修築有碉樓,碉樓和四樓的平台,最重要的作用就是望敵情,防御敵人的進攻。”

    韓江仰頭朝東、西兩側的碉樓望去,完全用石塊壘砌的碉樓高聳入雲,這是什麼樣的鬼斧神工,竟能讓古羌人用簡陋的工具,修築成如此高大的碉樓,突然,韓江的眼楮被一道亮光晃了一下,韓江驚道︰“唐風,你看,東側的碉樓上好像有人?”

    唐風心里也是一震,趕忙向東側碉樓望去,可他什麼也沒看見,唐風望著被雲霧遮蓋的碉樓頂上,搖頭道︰“不可能,在這人跡罕至的深山里,不可能有人還住在這羌寨里,再說碉樓里面都是木制樓梯和木板,這麼多年風吹雨淋,早已腐朽,根本不可能有人能爬到碉樓上面去。”

    韓江快步走到二樓羌寨大門前,側身一推,“吱呀”一聲,被鐵皮包裹的厚重木門,自動開了,二樓大廳內,一片漆黑,只有屋頂正中的洞口直射下來一縷刺眼的陽光,照在支撐整個羌寨的中心柱上。唐風跟在韓江身後,來到二樓大廳中央,抬頭盯著屋頂上的那個洞口,端詳半天,然後,他的眼光順著這根粗壯的中心柱,慢慢移動下來。

    “那個洞口就是你剛才說的‘升窗’?”韓江問唐風。

    “嗯!很巧妙的設計。”唐風的目光慢慢移到了中心柱底下,他的眼楮忽然一亮,指著柱子底下對眾人說道︰“你們看,這根柱子下面好像有字。”

    借著升窗射進的光線,眾人發現在中心柱底下果然刻著一排文字,唐風俯下身去仔細查看,這是一排漢字,唐風慢慢讀出了那排文字︰“大明洪武二十七年,皇帝陛下萬歲萬萬歲。”

    “這是什麼意思?怎麼是漢字?”梁媛不解地問。

    唐風思忖半天,推測道︰“我想這應該就是這座羌寨建築的準確年代,據說西夏滅亡後,曾有一支黨項人,為了躲避蒙元政權的追殺,逃回到黨項人起源的地方,就是川西北的這片大山中,整個元朝,他們都不敢拋頭露面,所以直到洪武二十七年,也就是明朝建立幾十年後,這群黨項人才知道元朝已經滅亡,外界也才了解這群人的存在,明朝大概就是這時冊封這群黨項遺民的首領為‘土司’,他們才建起了這座規模宏大的羌寨。”

    “這是歷史,還是你的推測?”徐仁宇問唐風。

    “既是歷史,也是推測,因為這段秘史早已湮沒在歷史長河中。”唐風說完,又望著這根中心柱喃喃道︰“我們竟然找到了一座這麼古老的羌寨!”

    韓江打開手電,環視四周,大廳周邊是七扇緊閉的大門。

    “這些門都通向哪里?”韓江小聲問道。

    “只有打開了,我們才會知道。”唐風若有所思地說。

    唐風話音剛落,從他們左手第一個門里,突然傳來“啪”的一聲清脆聲響,眾人立即警覺起來…

    唐風做了個手勢,示意梁媛、徐仁宇和史蒂芬留在二樓大廳的鍋莊旁,自己則拔出手槍,和韓江來到左手第一個門旁,唐風發現這道門也沒有鎖,廳門里十分安靜,沒有一點聲音,這時,韓江沖唐風伸開手臂,橫向擺動了兩下,唐風明白,這是特種部隊使用的手語,來之前,韓江曾經教過他特種部隊使用的各種手語,這個動作的意思是“進入”。

    唐風沖韓江做了個“明白”的手語,韓江用手勢倒數三下,唐風一腳踢開大門,韓江端槍率先沖了進去,唐風緊隨其後,可等他們沖進門里一看,里面並沒有人,只有一只黑貓,坐在通往樓下的旋轉木質樓梯上,剛才就是這個家伙發出的聲音。

    “這里怎麼會有只貓?”唐風長吁了一口氣。

    韓江依然保持著警惕,小聲道︰“我看這貓的眼神很奇怪。”

    “貓的眼神?有什麼奇怪?”

    “不知道,這條樓梯通向哪里?”

    “應該通向一樓,也可能通向碉樓。”

    “跟我下去看看,你要是不想當靶子的話,最好把手電關掉。”韓江的提醒,讓唐風驚出一身冷汗,他忙關了手電。

    黑暗中,二人輕手輕腳,沿著樓梯摸黑向下,可他倆走出不到十步,突然,身後又傳來“嘭!”的一聲巨響,“不好,門被關上了。”唐風這次反應倒快,迅速打開手電,射向大門,大門被關上了,那只黑貓也不見了。

    唐風的心臟被提到了嗓子眼,他回頭看著韓江,韓江面沉似水,一言不發,回到門後,又如進門時,如法炮制,一、二、三,門開了,客廳內,一切如常,只是——梁媛、徐仁宇和史蒂芬三人不見了。

    “他們人呢?”唐風驚道。

    韓江打開了手槍的保險,警覺地注視周圍,羌寨的大門被關上了,周圍所有的房門都被關上了,韓江舉著槍走到剛才梁媛等人站立的鍋莊邊上,突然,從左手第二扇門里,傳來了一個悶聲悶氣的聲音︰“唐風,我在這兒,快來救我們——”

    唐風和韓江馬上反應過來,這是梁媛的呼救聲,韓江一個箭步,沖到那扇門前,他用盡全力,猛地撞向那扇門,但是厚實的木門竟紋絲沒動,韓江因為用力過猛,反倒被木門彈了回來。

    韓江心中詫異,憑自己的力量,竟撞不開面前這扇木門?他再次用力,想去撞那扇門,但唐風卻叫住了他︰“等一下,你看這里,有個木質的門扣。”

    韓江這才注意到在木門邊上有個突出的木質門扣,這時,門里面又傳來了梁媛的呼救︰“我和徐博士被關在門里面了,我們怎麼也打不開這扇門。”

    韓江盯著那木質門扣,疑惑道︰“看來是這門扣擋住了門,讓梁媛他們推不開這扇門。可我們應該從外面能打開啊!”

    唐風也是大惑不解,但是他很快想到了什麼,唐風伸手擺弄了一下那個木質門扣,門扣一下被摁了下去,唐風見狀,沖門里面的梁媛喊道︰“你們再試試,推這扇門!”

    “吱呀”又是刺耳的一聲,門開了,梁媛和徐仁宇驚慌失措地沖了出來,梁媛一頭撞在唐風的懷中,唐風盯著梁媛那充滿恐懼的眼眸,問道︰“你們怎麼會被關在里面?”

    “你們…你們進入那道門後,徐博士和…史蒂芬去推其它的門,我跟著博士進來後,就…出不去了!”梁媛斷斷續續地說道。

    韓江和唐風探頭看了看門後的空間,兩人不禁暗暗吃驚,原來這第二道門後,和左手第一道門內的景象一模一樣,也是一個木質的旋轉樓梯,木梯一直蜿蜒向下,不知通向何處。再看那扇門,正如唐風所預料的,在門框內側果然還有一個門扣,正是這個門扣讓韓江費盡全力,也沒能推開大門。

    “奇怪的門?為什麼要在內外搞兩個門扣?”韓江疑惑道。

    “沒什麼好奇怪的,這正體現了當初建造羌寨的古人智慧,厚重的木門,內外兩個門扣,如果敵人從外面攻進來,關上大門,可以增加一道防線,阻止敵人,如果敵人從羌寨大門攻進來,則可以退守到門後的樓梯中,關上這道門,乘機逃走,這是何等巧妙的設計。”唐風感嘆道。

    “可剛才是誰把內外兩個門扣都扣上了呢?”

    韓江的問題讓唐風也是一驚,他擺弄了兩下木質的門扣,解釋道︰“也許是因為年代久遠,門扣松動了,厚重的木門一關,因為震動將兩個門扣都震了下來。”

    韓江聽了唐風的解釋,沒再說什麼,他又看了一眼門內的旋轉樓梯,回過頭來,質問徐仁宇︰“史蒂芬呢?我叫你們站在原地,你們為什麼亂跑?”

    “我哪知道你那個手勢是什麼意思!”徐仁宇嘴里嘟囔道。隨後,徐仁宇指了指右手第一扇門,道︰“我看見史蒂芬進了那扇門,也許…也許他這會兒也被關在里面呢。”

    眾人來到右手的第一扇門前,這道門與左手的第一扇門正好相對,韓江剛想推門進去,梁媛卻驚叫起來︰“這門外並沒有門扣啊?”

    眾人皆是一驚,門外沒有門扣,這麼長時間,史蒂芬卻沒有出來,難道…大家不敢再想下去,一起推開了這扇木門。

    光線從一扇花窗上照射進來,這里沒有旋轉樓梯,而是一個完整的房間,房間內,空無一人,也無任何家具擺設。

    “史蒂芬呢?”唐風也小聲質問徐仁宇。

    徐仁宇摸摸腦袋,狐疑道︰“我剛才明明看見他進了這道門,梁媛也看見了。”

    唐風還嫌屋內的光線不夠,又打開了電筒,照向屋內四壁,可除了年久失修脫落的牆皮外,他什麼也沒發現,唐風的腳步慢慢移向花窗邊,突然,韓江沖唐風大叫一聲︰“注意腳下!”

    唐風驚得往後退了半步,低頭看去,他這才發現,靠近花窗邊的地板上出現了一個一米見方的洞口,要不是韓江及時提醒,自己就要陷落其中。

    眾人圍攏上來,順著電筒射出的光線向下看去,一米見方的黑洞深不見底,一股潮濕腐敗的氣息從洞里彌散而出,“難道史蒂芬掉了下去?”徐仁宇一臉驚恐。

    “你是說史蒂芬掉到了這個洞里?”梁媛反問道。

    徐仁宇點點頭,道︰“你們看,這木板斷裂處的痕跡是新的。”

    “也就是說這地板是剛剛折斷的。”唐風道。

    “史——蒂——芬!”徐仁宇沖洞口大聲喊道,但是洞內並沒傳出史蒂芬的聲音,只傳來了可怖的回聲。

    “這洞有多深?怎麼史蒂芬掉進去這麼快就…就完了!對了,洞里面會不會有什麼可怕的東西,比如怪獸!”梁媛瞪著一雙驚恐萬分的大眼楮看著唐風。

    “我看你是恐怖電影看多了!這地方怎麼會有怪獸!”唐風對梁媛的胡亂猜想嗤之以鼻,但當他再一次從這個不大的洞口往下望去時,還是感到了一陣不寒而栗。

    唐風再一次用電筒掃射這間奇怪的屋子,道︰“我感興趣的是,這個房間為什麼建在一個洞口上?”

    韓江仔細查看這個黑洞後,推測說︰“不是這個房間建在洞口上,而是有意在地板下建了這個洞。我仔細看過了,這個洞是人工用石塊砌築的,也就是說在建造這座巨大羌寨的時候,就已經建造了這個洞。”

    梁媛仍然驚魂未定,怯怯地問道︰“這座羌寨好神秘啊,為什麼要在房間下面建這個洞?”

    “是啊!其它房間說不定也是機關密布,這個羌寨更像是一個機關重重的迷宮。”徐仁宇感嘆道。

    唐風冥想片刻,解釋道︰“我估計這座羌寨建成這樣,都是出於軍事防御的需要,羌寨本來就不同於一般的民居,它更像是一座軍事堡壘,只不過我們所見到的這座羌寨比其它羌寨更加注重軍事防御功能,整個二樓大廳機關重重,下面,以及上面幾層,還不知會有什麼?”

    “如此說來,我們在這里面,豈不是很危險?”梁媛驚道。

    “唐風,你說的也太過了吧,就算是機關重重,幾百年了,還能發揮作用,再說,這當初也是住人的,整這麼多機關,萬一傷到自己人呢?我看這個洞口只是一個逃生通道,結果,史蒂芬…”韓江反駁唐風說道。

    唐風也不爭辯,他回到大廳中,又逐一檢查了二樓的其它房間,卻沒發現其它幾個房間有何異常,四個人回到大廳中央的鍋莊邊,韓江用手電照了照樓上的木板,忽然問道︰“咦?真是奇怪,怎麼沒有看到通往樓上的樓梯?”

    唐風查看了一遍,解釋道︰“這很正常,一般羌寨里沒有固定的樓梯,上下樓都是用活動的木梯子。”

    “那左手前兩扇門里怎麼是固定的旋轉樓梯?”韓江反問道。

    “那兩道旋轉樓梯確實很奇怪!一般來說,羌寨的一樓都是圈養牲畜,堆放雜物的地方,不會修那麼好的梯子。總之,這座廢棄的羌寨內,充滿了謎團。”唐風也無法解釋這座羌寨中諸多的奇特現象。

    唐風話音剛落,忽然發現那只黑貓不知何時,又出現在了左手第二扇門邊,唐風用手指了指那只蹲在門邊的黑貓,韓江也注意到了那只黑貓,他高抬腿,輕落足,向那只黑貓走去,可他剛一靠近那只黑貓,黑貓一轉身,瞬間就消失在了門里。

    “真是一只奇怪的貓!”韓江嘴里輕聲嘟囔道。

    “也許這只貓會帶我們解開謎團。”說著,唐風竟追了上去,跟著貓走進了那扇門,韓江不敢再留下梁媛和徐仁宇,於是,三人跟著唐風也走進了那扇門。

    旋轉樓梯蜿蜒而下,唐風打著手電走在前面,梁媛和徐仁宇緊隨其後,韓江警覺地回頭望了望那扇木門,還是跟著唐風他們走了下去。

    旋轉樓梯一圈,一圈,唐風也記不清他們究竟轉了多少圈,他每邁出一步,旋轉樓梯就會發出“吱呀”一聲,這聲音讓唐風身上的每一個毛孔都張了開來,唐風用手電朝前面的樓梯下照去,引領他們來到這里的那只貓又神秘消失了,

    唐風的雙腳終於走下了木質的旋轉樓梯,前方出現了一條用石塊堆砌的地道,地道呈拱券型,最高處不到兩米,地道內,蛛網密布,顯然,已經多年沒有人來過這里,唐風向前走了兩步,他忽然覺著頭頂有亮光,唐風猛地抬頭看去,發現自己此時竟佇立在一座高大的碉樓之下,那亮光是碉樓上小窗映入的光亮,梁媛、徐仁宇和韓江來到了唐風身邊,一起朝頭頂望去,梁媛好奇地問唐風︰“我們怎麼走到了這個大煙囪底下?”

    唐風無奈地看看梁媛,道︰“這不是什麼大煙囪,是我們在羌寨外看到的碉樓,碉樓一般是羌寨的制高點,起到望和防御的作用,我們進來時,在外面看這座羌寨,一共有兩座碉樓,一左一右,位於羌寨的兩邊,這就是其中的一座碉樓。我想如果能爬到碉樓上面,從那小窗望出去,應該可以看到附近方圓數十里的情形。”

    “可怎麼爬上去呢?這碉樓里面根本沒有梯子啊!”徐仁宇觀察了一遍碉樓內部,疑惑道。

    “跟二樓大廳里的情形一樣,原來的梯子不是固定梯子,這麼多年,早就沒了。”唐風推測道。

    “我更關心這條地道通向何方!”韓江用手電照著前面的漆黑的地道喃喃自語道。

    密布的蛛網,被揚起的厚厚灰塵,還有突然出現的拐彎,讓手電的強光似乎在這條漆黑的地道中失去了作用,走在前面的唐風不知道前面等待他們的將會是什麼?怪獸?還是陷阱?

    膽小的梁媛緊緊跟在唐風身後,頭頂突然震落的少許灰塵,驚得梁媛一把拽住了唐風的衣襟,前方出現了一堵牆壁,這並不是地道的勁頭,僅僅是一個轉彎,唐風和梁媛率先轉了過去,唐風忽然發現面前的地道似乎變得寬了一些,而腳下的路,從這里開始向下傾斜,一直向越來越潮濕的地道深處延伸去…

    梁媛吃驚地看著眼前的地道,不由自主地向前邁出了一步,忽然,她的腳下傳來“ 嚓”一聲怪響,驚得梁媛趕忙倒退了半步,唐風也聽到了那聲音,他拿手電朝梁媛腳下照去,兩人看到了一節黑色的“棍子”,梁媛疑惑地伸手拿起那根“棍子”,仔細查看,她慢慢地抹去了一節“棍子”上的黑色淤泥…突然,梁媛瞪大了眼楮,尖叫起來,手中的“棍子”也掉落在地,因為她清晰地看到了——在黑色淤泥下,露出地是可怖的白色,唐風和梁媛都認出了,那是一根骨頭,一根人類的骨頭。

    梁媛的尖叫,引得韓江和徐仁宇也趕了上來,“出什麼事了?”韓江緊張地追問。

    梁媛驚魂未定,說不出話來,唐風沒有回答韓江的問題,而是將電筒朝腳下照去,這時,所有人都驚恐地發現,腳下向地道深處延伸的坡道上,出現了一具具被淤泥覆蓋的骸骨,這些骸骨幾乎鋪滿了整個坡道,而且,無一例外,所有的骸骨都是面朝下,趴在地上,頭朝著地道口旋轉樓梯的方向,似乎,他們都是在一瞬間,遭遇到巨大的危險,為了求生,他們不顧一切地朝地道口跑去,可是——可是就差這麼一點,他們全都被封閉在了這陰暗潮濕的地道之內,他們為什麼來到這地道之中?又是什麼東西使他們如此恐懼驚慌?

    唐風已經被眼前的一幕,驚得目瞪口呆,他想起了帝王陵墓的地宮,一條斜坡墓道,通往深不可測的地宮,傳說某些皇帝在下葬前,封閉地宮,將修陵的工匠活埋在地宮里,那些工匠在生命的最後一刻,求生的本能,促使他們拼命地朝地宮入口奔去,或許就是眼前這幅情景!

    “太可怕了,我們回去吧!”梁媛首先打起了退堂鼓。

    徐仁宇摸了摸額頭滲出的細汗,看著韓江和唐風,他的心中是膽怯的,但又不想放棄尋找史蒂芬的努力。韓江和唐風都明白徐仁宇的意思,他們也不想放棄,但是…韓江也猶豫起來,他又看了一眼面前的斜坡地道,對眾人說道︰“今天時間不早了,大家也累了,我們不如暫時回到二樓大廳內休息,明天再來這里一探究竟。”

    徐仁宇表示同意,唐風沒說什麼,四人這就要掉頭回去,可是一個東西,忽然跳到了唐風手電的光柱前,又是那只貓!唐風又看見了那只黑貓,黑貓正蹲在斜坡地道的一堆白骨上,靜靜地注視著唐風,“不行!我們還是應該下去看看,萬一史蒂芬還沒有死…”

    說著,唐風也不征求其他人的意見,徑直走上了斜坡地道,梁媛看見唐風走了下去,也不知哪來的勇氣,竟一把拽著唐風,走下了地道。唐風拉著梁媛,小心翼翼地踩在一具具骸骨上,向坡道下走去,越往下空氣越潮濕,呼吸也越發困難,同時,“ 嚓”、“ 嚓”一聲聲骨頭斷裂的聲音,通過耳膜,傳進大腦,刺激著兩人脆弱的神經。

    韓江和徐仁宇也跟了上來,走了大約二十米後,眾人來到了斜坡地道底下,原來拱券型的地道,在這里變成了穹廬型的正方形地下空間,唐風粗粗估算了一下這個正方形空間,約有七八十平米,這是什麼地方?唐風正狐疑之時,韓江忽然靠在他耳邊,小聲提醒道︰“唐風,這會不會就是傳說中的那個‘黑頭石室’?”

    聞聽韓江的話,唐風猛地一驚,“黑頭石室”?難道這就是黑頭石室,唐風從走進地道的那刻,就馬上想到了黑頭石室,但是他很快就否定了這個推測,他不相信自己誤打誤撞,這麼容易就能找到黑頭石室,但是韓江此時這一問,又讓他不得不重新開始思考這個問題,這個寬大的地下空間,難道就是傳說中的“黑頭石室”?

    唐風壓低了聲音,回韓江道︰“必須找到充分的證據,才能證明這個推斷。”

    唐風說完,走到了牆邊,他借著手電的強光,仔細查看,一條白色的,略微發黃的水線,出現在牆壁四周,唐風一拍面前的牆壁,對眾人道︰“你們看,這里有長期積水的痕跡,說明這里以前曾長時間浸沒在水中。”

    “怪不得下面這麼潮濕,斜坡地道上有那麼多淤泥!”梁媛喃喃道。

    韓江忽然想到了什麼,“這里會不會曾經是水牢?坡道上那些屍骨,很可能是曾經關押在這里的犯人,因為這里發生了某種變故,比如水位上升,於是,他們拼命想逃出去,但最後還是被大水淹沒了。”

    “我看你可以編小說了!”徐仁宇對韓江冷笑道。

    唐風卻道︰“韓江說的合情合理,完全有這種可能,只是這的水位為什麼會突然提高呢?”

    “那你就要進那道門里去看看了。”說著,韓江指了指側面牆壁上出現的一個洞口。

    唐風點了點頭,又一頭鑽進了那個洞口,里面仍然是一條拱券頂的地道,但是,當唐風逐漸適應了這條地道內的光線和氣味時,他再次被震撼了,因為他闖進了一條人骨地道,在手電光柱的照射下,一排排擺放有序的白骨驚現在眾人面前。

    地道兩邊的牆壁底部是一排整齊的頭骨,頭骨上面貼著牆壁一層層整齊地堆放著根根白骨,白骨越堆越高,直到接近券頂的地方才停止了堆積,在地道券頂的最高位置,也就是在眾人的頭頂上,還懸著一排頭骨,唐風不明白這些頭骨是如何被固定在券頂上的,他仰起頭,仔細觀察,當他的眼楮幾乎與頭頂那個頭骨空空的眼眶貼在一起的時候,他終於發現,在券頂的頭骨上,都有一根粗大的,已經發黃銹死的鐵釘,牢牢地把這些頭骨釘在了券頂的磚石中,看到這里,唐風眼前忽然一陣眩暈。

    “真是太恐怖了!這麼多白骨,而且…而且還被人有意擺成了這個樣子!”梁媛驚恐地說著。

    徐仁宇狐疑地說︰“我以前在歐洲曾見過人骨教堂,沒想到國內的大山里,竟然有這麼一個人骨地道!”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韓江也亂了方寸。

    唐風極力克制著自己劇烈跳動的心臟,他的大腦高速運轉著,但是面前的一切,已經遠遠超出了他的知識儲備,但唐風還是給出了他自己的解釋︰“有兩種可能性,一種這些屍骨是羌寨主人的骸骨,這個地道類似於一個墓室;另一種可能這些屍骨是敵人的屍骨,堆放在這里,彰顯著羌寨主人的武功,也對水牢中的犯人以威懾;我個人更傾向於第二種解釋。”

    “為什麼?”韓江不解。

    唐風壓低聲音道︰“據我所知,不論是羌人,還是黨項人,一般都不是這樣的葬俗,而你剛才水牢的猜測,還有斜坡地道上的骸骨,倒是符合第二種推測。”

    韓江微微點了點頭,然後獨自向前,走在了眾人前面,唐風跟在韓江身後,緩步走在這陰森幽長的地道中,韓江走了大約八十步後,終於停住了腳步,唐風跟上去,驚奇地發現,前方的路被堵住了,而堵住這條地道的,竟是堆積如山的累累白骨!

    四個人被眼前的一幕深深震撼了,過了好一會兒,唐風才緩緩說道︰“這麼多白骨把前方的地道給堵住了!看來我們該回去了。”

    韓江似乎並不甘心,他上前用手電仔細查看面前堆積如山的白骨,前面的路確實被堵住了,韓江無奈,退了回來,可是當他的手電無意中照到地上時,他忽然發現在一堆白骨上,雜亂地擺放著幾塊大小不等的石塊,大家的注意力都被面前的白骨吸引了,誰也沒有注意到腳下這幾塊碎石塊,韓江指著那些碎石塊,問唐風︰“這是什麼?”

    唐風這才注意到腳下的這些碎石塊,他俯下身仔細查看這幾塊隱沒在累累白骨之中的石塊,慢慢地,慢慢地,唐風在這幾塊石塊上發現了那熟悉又陌生的文字…
作者: beautyqueen    時間: 2013-9-18 03:42 PM

第九章 喋血羌寨

    唐風仔細辨認著石塊上文字,五分鐘後,他難掩興奮之情,對眾人說道︰“這是西夏文字,太不可思議了,在這川西北的大山中,竟然會出現西夏文的石碑!”

    “西夏文字?這地方會有西夏文字?”韓江又驚又喜,但是又不敢相信。

    “是的,我不會認錯的,這是一塊已經斷裂的西夏文殘碑。”唐風肯定地說道。

    “殘碑?我們在羌寨外見到那塊無字殘碑,是不是也是這塊碑上的?”梁媛問道。

    唐風點頭道︰“應該是的,只是…只是我不明白那塊殘碑怎麼跑到了羌寨外面!”

    “你也可以這麼認為,這幾塊殘碑怎麼跑到了這幽深的地道中!”韓江忽然插了一句。

    唐風聞聽,先是一怔,而後說道︰“是的,也有這種可能性,碑本來也可能是在外面的!”

    “別管碑在哪兒了?快說說,這碑上刻的是什麼?”梁媛催促道。

    唐風將幾塊殘碑拼湊在一起,仔細辨認,他把腦中所能記得的西夏文字翻了個遍,一個個比對殘碑上出現的西夏文字,唐風時而眼露興奮之情,時而又搖頭嘆息,韓江、梁媛等得不耐煩了,又催促唐風,唐風這才指著這通殘缺不全的石碑,解釋道︰“雖然這兒有好幾塊殘碑,但這通石碑還是殘缺不全,所以我無法見到全部的碑文,還有一些文字,我不敢確定,但是僅就這塊殘碑上我已經辨認出來的西夏文字,就已經發現了一些重要的信息。”

    “哦!說說看!”

    “碑上的文字時從左到右,豎排的,第一列雖然字跡不全,但我大概看出了這句的意思,翻譯過來是這樣,‘王朝傾覆,黨項衰微,我族人…奈長生天庇佑,返回故土,從賀蘭山出發…’大概就是這個意思,第二列缺損的比較多,我只認出‘翻越雪山’幾個字,第三列後面兩個字是‘大峽谷’,而‘大峽谷’前面兩個字,我不敢確定,可能是這個峽谷的名字,叫‘納摩’,再往前面那兩個字是‘穿越’或者‘穿過’的意思。第四列到第六列的大概意思是‘奈長生天庇佑,得返故土,駐寨為城,…’之後是記述了這座羌寨主人與臨近一些敵人作戰的情況,再往後是一長串明朝皇帝冊封土司的官職,其他的就看不到了。”唐風詳細地解釋了碑文。

    “這說明了什麼?”徐仁宇忽然問道。

    唐風看看徐仁宇,不知道是否應該當著他的面說出自己的判斷,韓江給唐風使了個眼色,唐風心領神會,對徐仁宇說道︰“這塊碑記載了這座羌寨主人創建羌寨以及定居此地後的一些活動情況,還是有很高價值的。”

    徐仁宇聽了唐風的解釋,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這時,梁媛提議道︰“既然前面走不通了,我們還是趕緊回去吧!”

    “這麼說史蒂芬就死定了!”徐仁宇看看前面堆積如山的白骨失望地說道。

    韓江搖搖頭,無奈地說道︰“沒辦法,史蒂芬掉下去那個洞很可能和這個地道是相通的,甚至離我們現在所處的位置很近,但是前方的通道完全被擋住了,我看史蒂芬確實已經凶多吉少。”

    韓江說完,誰也沒有再說話,四個人依舊瞪著好奇和驚恐的眼楮,盯著地道內排放有序的累累白骨,然後慢慢向後退去。

    四個人退出了可怖的人骨地道,又爬上了那條鋪滿屍骨的斜坡,重新回到來時地道中,唐風走在最前面,轉過一道彎,又是一道彎,唐風憑著記憶斷定,這應該是地道中的最後一個轉彎了。可當他轉過這道彎時,腳下的大地忽然顫抖了一下,從地道券頂上掉下來了一些灰塵,落在唐風頭上,唐風詫異地撢了撢頭上的灰,又抬頭看了看頭上的券頂,沒發現有什麼異常,他又快步向前走了幾步,他已經隱約看見了碉樓上露出的一絲亮光,但就在這時,唐風感到整個羌寨似乎都晃動了一下,幾乎同時,他聽到了一聲沉悶的悶雷,唐風不知這是怎麼回事,但是本能告訴他——此地不宜久留!

    於是,唐風回頭招呼韓江和徐仁宇︰“剛才羌寨晃動了一下,快離開這兒!”

    韓江和徐仁宇跟了上來,四個人又來到碉樓下,唐風本能地仰頭朝碉樓上面看去,這一看,羌寨又在驚雷聲中微微晃動了一下,緊接著從碉樓頂上,幾十塊大小不等的巨石從天而降,直向站在碉樓內的唐風等人砸來。

    唐風大叫“不好!”一把撲倒還傻在原地的梁媛,兩人順勢一起朝前撲去,躲過了從碉樓上砸下的巨石,但卻被灰石壓了一身。過了好一會兒,梁媛清醒過來,晃晃腦袋,回頭一看,壓在自己身上的唐風竟還人事不省,梁媛大驚失色,一翻身,從地上爬起來,趴在唐風身上,使勁晃著唐風,唐風還是昏迷不醒,梁媛害怕了,她開始使勁捶打唐風前胸,嘴里喊著唐風的名字,“唐風——你別嚇我啊!”

    梁媛的聲音拖著哭腔,眼見梁媛的眼淚就要落下來了,一旁才站起身來的韓江和徐仁宇也圍上來,韓江查看了唐風全身,並未見明顯外傷,這才稍稍放下心來,韓江一把背起唐風,然後沖梁媛和徐仁宇道︰“先上去再說!”於是,四個人又回到了二樓大廳的鍋莊邊。

    徐仁宇期盼著能在鍋莊邊再見到史蒂芬,但是這里和他們離開時一樣,沒有史蒂芬的身影,徐仁宇失望之余,這才發現,羌寨外,此時已是烏雲密布,暴雨如注。

    大約十分鐘後,唐風躺在梁媛懷中,總算是慢慢甦醒過來,梁媛見唐風醒了,趕忙抹淨眼淚,對唐風嗔怪道︰“你也太不經摔了吧,這麼半天才醒過來。”

    唐風看看周圍,自己竟然躺在梁媛懷里,臉微微有些發熱,唐風努力回想起了剛才的事,一下從梁媛懷中蹦起來道︰“我的大小姐,剛才好像是我救了你吧,你還對我這麼凶!”

    “你是救了我,但你剛才還把我嚇得不輕呢!”

    梁媛的話,一下把唐風噎住了,韓江和徐仁宇不禁一陣發笑,唐風瞪了梁媛一眼,坐到鍋莊邊,問韓江︰“你們剛才看到從碉樓落下的那些巨石了嗎?”

    “看到了,幸虧你提醒,大家才逃過一劫!”韓江道。

    “你說剛才是怎麼回事?”

    “我只聽到剛才打了個悶雷,然後碉樓頂上的那些巨石就掉了下來,我估計是碉樓被雷劈中了,導致碉樓頂上的那些石塊墜落。”韓江分析道。

    “這也太巧了,偏偏我們在里面的時候,被雷劈了!”

    “得了吧,你應該感謝運氣好,後來我看了一眼那地道,地道已經完全被掉下來的巨石堵住了,要是我們晚出來一步,那可就被困在里面了,一面是巨石,一面是累累白骨,我現在一想起來,還後怕呢!”韓江心有余悸的樣子。

    天完全黑了下來,羌寨外的雨越下越大,韓江想在羌寨的鍋莊上點一堆篝火,但卻苦於沒有木柴,四人只得將徐仁宇包里的食物分食而盡,權當是晚飯,而徐仁宇又點燃了他的寶貝煙斗,很愜意的陶醉其中。

    寒氣一陣陣從門縫外襲來,為了節約電池,誰也沒開電筒,漆黑的羌寨中,四個人默默圍坐在鍋莊邊,徐仁宇嘆了口氣,道︰“什麼都做不了,怎麼才能熬過這寒冷的長夜?”

    “睡覺!”韓江冷笑道。

    “睡在這鬼地方?我可睡不著!”徐仁宇道。

    “是啊!今晚我肯定不敢睡!”梁媛也附和道。

    “也不知道史蒂芬怎麼樣了?難道他真的就這麼摔死了!連呼救聲都沒有。”唐風喃喃道。

    “別想了!我看那洞深不見底,可不一定就是跌到地道里那麼深,洞底下還不知通到什麼地方呢?就算史蒂芬摔下那個洞,是和地道相通的,那里面會有什麼?怪獸?機關?哪怕是有點積水,他也完蛋了!哎!所有人都逃過了空難,史蒂芬卻死在了這古人建造的羌寨中!”徐仁宇嘆息道。

    “還有那個馬卡羅夫和葉蓮娜,他們倆如果也下山來了,恐怕…”梁媛瞪著一雙驚恐的大眼楮,沒有繼續說下去。

    唐風望著一旁沉默不語的韓江問道︰“你在想什麼?怎麼不說話?”

    韓江道︰“我在想左手一扇門內的旋轉樓梯通向哪里?第二扇門內的旋轉樓梯通到地道的水牢里,那麼,第一扇門的樓梯會通向哪里?”

    “怎麼?你還想進去看看?”徐仁宇驚道。

    “還有,那只黑貓呢?我們跟著黑貓進入最後那段人骨地道後,就再沒見到那只黑貓?”韓江沒有回答徐仁宇的問題,繼續說出了心中的疑問。

    “那貓肯定被堵在了地道內!”徐仁宇肯定地說道。

    “也許…也許黑貓可以穿過那些骨骸之間的縫隙,繼續向地道內前進。”唐風忽然喃喃地說道。

    韓江點點頭,“我比較傾向於唐風的說法,黑貓的身形,很可能能穿過那些骨骸的縫隙,繼續向地道內走。”

    “再往里走,會是什麼?”梁媛問。

    “可能是史蒂芬掉下去的那個深洞,也可能什麼也沒有,就是一堵牆,誰知道呢?”韓江頓了一下,又道︰“總之,這里出現一只貓就是很奇怪的事。”

    “奇怪嗎?不就是一只野貓?”梁媛不解。

    “野貓,也不會出現在這荒無人煙的大山里!”韓江道。

    韓江的話,讓唐風心里一驚,“你是懷疑這里還有人居住?”

    “啊!——這里還有別人!”梁媛驚得從地板上蹦了起來,驚恐地望著周圍,仿佛周圍正有無數雙眼楮在盯著自己。

    韓江揮了揮手,示意梁媛坐下來,待梁媛冷靜下來,韓江才緩緩說道︰“這里沒有一點有人生活的痕跡,而且在這與世隔絕的大山里,也是無法生存的。”韓江伸了一個懶腰,又道︰“大家都不用瞎猜了,明天我們再從左手第一扇門內的旋轉樓梯下去看看,如果沒發現什麼,雨一停,我們就繼續趕路,我們的目標並不是解開這里的謎團,而是盡快走出大山,營救落難的乘客,至於這里,還有史蒂芬,等救援人員來了,把那些屍骨搬開,就能真相大白。時間現在對我們很寶貴,大家趕緊抓緊時間休息,不要說害怕睡不著,睡不著也得睡,明天還要趕路。”

    說完,韓江又逐一檢查了羌寨大門,和二樓大廳內的每一扇門,將所有門關緊,韓江這才放心地躺了下來,唐風、梁媛和徐仁宇也躺了下來,說是睡不著,不敢睡,結果,梁媛和徐仁宇一躺下便進入了夢鄉,唐風還在回想著白天遭遇的事,但是他根本理不出頭緒來,大腦內,一團亂麻,唐風索性不再去想,很快他也進入了夢鄉。

    “啪”的一聲,漆黑潮濕的地道中,亮起了一道光柱,唐風推開手電筒,獨自行走在地道內,他的身旁是擺放整齊的累累白骨,人骨地道?!唐風又來到了人骨地道的盡頭,這里,堆積如山的白骨,擋住了他的去路。

    唐風靜靜地看著前方的一排排屍骨,他似乎忘卻了恐懼,這些屍骨是什麼人?他們從何而來?又為何被堆砌在此?想到這,他不知不覺地伸出了手,輕輕地觸到了一個頭骨的天靈蓋,又是一個,還有一個,一個有一個,唐風觸摸著遙遠的靈魂…突然,當唐風的手觸到其中一個頭骨時,他面前那堆積如山的骨骸,不知被什麼力量,從中間分了開來,那力量帶著唐風一直向前,向前走進了更深的地道,唐風的耳畔,臉旁,身邊,全是白色的屍骨,只有前方閃出了一道狹窄的通道,那神秘的力量一直向前,推動著唐風,越來越快,唐風感到呼吸困難,他睜不開眼楮,但是他極力使自己睜開眼楮,他必須要看清前方,前面會是什麼?會有什麼更可怕的東西出現?

    那個神秘的力量消失了,唐風來到了地道的盡頭,他猛地向前一個趔趄,好不容易站住,他看見了前方陰影中站立著一個人,他是誰?唐風不由自主地向前邁了一步,那人也向前邁了一步,唐風看見那人身上的衣服是——是史蒂芬!

    “史蒂芬?!”唐風驚喜地喊道,可是,當那人的頭部從陰影中完全顯現出來時,唐風驚呆了,那——那不是史蒂芬的臉,而是一個可怖的白色骷髏!

    唐風向後退去,那骷髏卻向前走來,唐風一步一步向後退卻,可是他忽然覺得後背靠在了什麼東西上,唐風猛地回頭,發現身後的地道又被封閉了,身後——身後竟是一排排整齊劃一的骷髏!唐風無路可退,他回過頭來,又看著面前這具正朝自己走來的骷髏,骷髏伸出了恐怖的右手,一把抓住了唐風的脖頸,唐風瞪大了驚恐的眼楮,他的瞳孔在急速放大,他感到了窒息,他想呼救,卻怎麼也喊不出聲來…

    “不!放開我!”唐風大喊一聲,從睡夢中驚醒過來,他的喊聲驚醒了梁媛和徐仁宇,徐仁宇忙問唐風︰“你怎麼了?”

    唐風抹了抹額頭的細汗,道︰“做了一個噩夢!”

    “你真是不成熟啊!還做噩夢!”梁媛埋怨道。

    唐風沒有反駁梁媛,他突然發現,“韓江…韓江怎麼不見了?”

    梁媛和徐仁宇也驚慌起來,就在三人不知所措之時,忽然,他們聽到了一個奇怪的聲音,“啪!——啪!——啪!,”那聲音規律而有節奏,唐風仔細辨別,他聽出來了,那是木頭互相撞擊的聲響,像是從大門那邊發出來的,他坐了起來,打開手電筒,向大門看去,只見虛掩的大門,一下又一下,被門外的什麼東西頂起,然後又拍了回去,啪!——啪!——啪,這聲音是門拍到門框發出的聲音。

    “那是怎麼回事?”徐仁宇小聲驚道。

    “我去看看。”說著唐風站起身,朝羌寨的大門走去,可奇怪的是,當唐風剛一邁步,大門重重地撞在門框里,便不再動了,那奇怪的聲音也隨之消失了,唐風怔在了門後,就在這時,唐風突然感到門外有一種不可遏止的巨大力量推開了大門,那力量從吹開的大門內,向自己撲來,唐風感到自己的身體,在這股力量面前,變得弱不禁風,他一連後退了六、七步,最後,一屁股坐在了地板上,手中的電筒也滾出了很遠。

    風!那股巨大的力量是一陣狂風,羌寨的大門開了,坐在地板上的唐風,感到一股陰風直灌進自己的褲管,他瞪著一雙充滿恐懼的眼楮,死死地盯著門外,門外的木質走廊上傳來了“咚!咚!咚——”堅實而有規律的腳步聲。

    又是一陣寒風,唐風感到了徹骨的寒意,他支撐著自己的身體向後退去,身後的梁媛和徐仁宇更是瑟瑟發抖,驚恐萬分,一個又高又長的影子映在門口的地板上,緊接著,伴隨著那恐怖的腳步聲,一個高大的黑影出現在門口,唐風的右手胡亂地在地板上劃拉著,終於,他又抓到了自己掉落的電筒,他顫抖著舉起電筒,照向門口,同時嘴里含 地質問道︰“誰——”

    “別照了,是我!”就在這個聲音響起的同時,唐風也看清了門口的黑影,竟是韓江。

    “你半夜三更,不睡覺,嚇人啊!”唐風怒道。

    韓江走進門來,關上大門,道︰“我在給你們警戒,在這樣的地方,如果我們四個都睡了,萬一遇到危險,那可就全完了。”

    “警戒?那你跑到外面幹麻?”

    “外面雨下小了,我在門口轉了轉,不過,除了聽到幾聲奇怪的鳥叫,什麼也沒發現!”韓江解釋道。

    梁媛和徐仁宇這才緩過神來,一起埋怨起韓江來,最後,韓江不耐煩了,揮了揮手,道︰“行了,行了,都怪我多此一舉,你們趕緊睡吧!”

    梁媛、唐風和徐仁宇又重新躺下,一刻鐘後,梁媛和徐仁宇再度入睡,而唐風卻還在想著剛才那個夢,一個奇怪的噩夢!半個小時後,唐風還沒有睡著,他一翻身,卻被坐在旁邊的韓江輕輕踢了一下,韓江附在唐風耳邊,小聲道︰“還沒睡著?沒睡著,就跟我過來聊聊!”

    說著,韓江又起身躡手躡腳向大門走去,唐風不解其意,只好跟著韓江出了大門,來到門外,韓江拍拍唐風的肩膀道︰“我剛才就想找你單獨聊聊,沒想到你竟然也睡得那麼香!”

    “廢話,都走了一天了,昨夜也沒怎麼睡,誰不睏啊!”

    “行了,別抱怨了,我找你就是想問你一個最關鍵的問題。”

    “最關鍵的問題?什麼問題?”

    “這兒是我們要尋找的黑頭石室嗎?”韓江問出了他最關心的問題。

    唐風沉思了片刻,回道︰“依我看不像,雖然我們在這兒發現了西夏文的石碑,但是,根據玉插屏上的幾句詩,我認為傳說中的‘黑頭石室’,應該是黨項羌人早期在川西北一帶具有神靈崇拜性質的一處建築,也有可能是山洞,那要古老得多,應該是在黨項羌人沒有向北遷徙之前,隋唐時,青藏高原上的吐蕃人崛起,當時還很弱小的黨項羌人開始向北遷徙,也就是說‘黑頭石室’的年代應該在隋唐之前;而這里的羌寨,它的建築年代我們已經很明確了,最早應該是在明朝初年,在年代上差了幾百年,所以我認為這里並不是所謂的‘黑頭石室’。”

    “難道這兒只是一個羌寨?”

    “這兒當然不是一個普通的羌寨,僅憑那塊西夏文殘碑,就足以說明這座羌寨和黨項遺民的關系,這里的建造者是西夏滅亡後,遷徙回川西北的黨項遺民,這不正和羅教授的推測對上了嗎?”

    “也就是說這里即便不是黑頭石室,我們也已經接近我們的目標了?”

    “我想是的,但我又覺得黑頭石室不會那麼輕易地被我們找到!”唐風說到這,頓了一下,又說道︰“對了,你要不提到黑頭石室,我差點忘了,我們在地道盡頭看到的那塊殘碑上,第一列就出現了‘黑頭石室’幾個字,在後面也出現了一次。”

    “哦!你當時怎麼沒說?”

    “因為徐博士,他還不是我們的人,對嗎?”

    “對!你做得很對,有些事他是不能知道,但現在他已經知道了一些,而我們現在又不可能丟下他,這也是我為難的一件事,不知道接下來還會遭遇什麼。”韓江長嘆了一口氣。

    “好了,別想那麼多了,明天就按你說的辦,我們當務之急,還不是黑頭石室,是要趕快走出這里。”唐風反倒安慰起韓江來。

    兩人說話的時候,雨又下大了,韓江和唐風回到大廳中,整個後半夜,唐風和韓江輪流擔當警戒,直至東方破曉。

    第二天一早,大家醒來的時候,羌寨外的雨已經停了,一直未出現的陽光灑在了羌寨門前,唐風走到羌寨大門外,發現山谷中的那條溪流,一夜之間,水量暴漲,昨日險些要了唐風小命的瀑布,竟形成了蔚為壯觀的瀑布群,從高處一瀉而下,發出了巨大的聲響。

    唐風回到羌寨內,見韓江等人已經準備就緒,“怎麼?按你的計劃,去第一扇門里看看?”唐風問韓江。

    “我定計劃,一般是不會改變的。”韓江堅定地說道。

    “你見到那只貓了嗎?”唐風忽然問韓江。

    韓江對唐風這個奇怪的問題感到驚訝,他怔了一下,道︰“自從在那個人骨地道中最後一次見到那只黑貓就再沒見過了,怎麼,你發現了什麼?”

    唐風搖搖頭,“沒有,我只是隨便問問。”說完,唐風也背上背包,做好了準備。

    這次,韓江走在了前面,四個人打開左手第一扇木門,和昨天見到的情形一樣,一座老朽的木質旋轉樓梯,一直通向下面,韓江打開手電,在旋轉樓梯上繞了約有三、四圈就來到了一個密閉的小屋內,韓江用手電掃了一遍這間小屋,小屋內出現了兩扇一模一樣的小門,韓江疑惑道︰“這道旋轉樓梯,看來就到這里。”

    唐風也很奇怪,“這里是羌寨的一樓,看來這座旋轉樓梯就是通到這里,而昨天我們走的那座旋轉樓梯轉了很多圈,應該是通到了羌寨地下,這大概就是兩座樓梯的差別。”

    “所以當年建造羌寨的人修了兩座旋轉樓梯。”徐仁宇道。

    “還有一個洞,或者叫豎井!”梁媛的這句話,讓大家又想起了史蒂芬。

    “讓我們來看看,這兩扇小木門都通向哪里?”韓江說著,走到一座小門前,用手推了推,木門沒動,看來是鎖上了。於是,韓江又轉到另一座小木門前,用力推了一下那道小門,小門開了,韓江警惕地走進了小門內,唐風三人也緊跟進來,小門內,是一個不大的空間,但是當四個人抬頭望去,唐風不禁驚嘆道︰“我們進入了另一座碉樓里面。”

    是的,他們走進了羌寨的另一座碉樓內,不過,唐風他們並不擔心這里會有巨石從天而降,因為在這座高大的碉樓內,他們看見了一座更為龐大的旋轉木梯,木梯蜿蜒而上,一直通向碉樓上面。

    韓江也驚嘆道︰“想不到這麼多年了,這里的樓梯還保留著。”

    “是啊!這樣我們就可以上去了。”說著,唐風已經急不可待地走上了碉樓內的旋轉木梯,在這座龐大的旋轉木梯上轉了四圈之後,唐風走到了旋轉樓梯的頂端,但是唐風在仔細觀察後,指了指頭頂的木板,對其他人說道︰“旋轉樓梯就通到這里,但是上面應該還有空間,這碉樓高得很,但是我們看來是沒辦法再往上爬了。”

    韓江看看這里,道︰“看來是這樣,但是你們看這兒。”說著,韓江一指牆壁上出現的一道木門道︰“這里還有一道門。”

    韓江上前,使勁推開了這道門,一縷刺眼的陽光直射進來,韓江依舊保持著警惕,率先走出了這道門,門外,是一個露天大平台,唐風來到平台,對眾人說道︰“這就是我昨天跟你們說過四樓頂上的大平台,看來我們直接跳過三樓,來到了這里。”

    唐風仔細查看這座大平台,靠後牆建有一溜五間打通的屋子,左右最邊上兩間砌有石牆,石牆上各有一扇羊角窗,中間三間屋子,沒門沒窗,完全敞開,只靠兩根柱子支撐,正對露天大平台,唐風站在大平台上,陶醉地深吸了一口這里的新鮮空氣,極目四望,青山逶迤,綠水潺潺,不禁心曠神怡道︰“這里稍微裝修一下,就是個很不錯的休閑度假別墅啊!”

    “哼!那以後你就搬到這來住。”韓江在四樓查看了一番,並未發現什麼異常,當他佇立在大平台正中時,猛地抬頭,忽然看見在後牆頂上,一塊白色的石塊高高聳立,在陽光直射下,顯得那麼刺眼奪目。

    “那是什麼?”韓江指著後牆上的白色石頭問。

    “那石塊叫白石,是羌人的天神,也叫白石神,羌人崇尚白色,對白石的崇拜由來已久,傳說古時羌人在與敵人作戰時,屢戰屢敗,後來,在一個寒冷的夜晚,羌族首領牟芯偶然得到了白石神的諭令,白石神告訴他,第二天決戰,用堅硬的白雲石和木棍作武器,便可打敗敵人,羌人按照白石神的諭令去做,果然戰勝了敵人,從此,羌人便把白石神奉為天神!所有羌族的建築上都會放置一塊白石,以此祈求天神庇佑,你看,兩座碉樓上也各有一塊白石。”唐風解釋了一番白石的來歷。

    說完,唐風雙手合十,對白石暗暗禱告,梁媛和徐仁宇也學著唐風的樣子,對白石神祈禱了一番,韓江將目光再次移向碉樓,他眯著眼,看了看右側的碉樓,右側碉樓頂上的部分已經坍塌,看來這就是昨天差點砸到他們的那座碉樓,韓江又轉向左側的碉樓,左側的碉樓完好無損,是的,韓江看到,在左側碉樓的頂上,也有一塊白石,它高聳雲端,藍天,白雲,神聖的白石神,不可思議的力量…突然,碉樓上的那塊白石晃動了一下,是風?還是…?韓江猛地睜開眼楮,大叫道︰“碉樓上有人!”

    唐風他們還沒反應過來,韓江一把將唐風三人撲倒在地,緊接著,便傳來“噠!噠!噠!”一陣槍響,慌亂中,韓江掩護眾人撤進靠後牆的那排屋子里,槍聲這才停了下來。

    空氣似乎凝固了,碉樓上的人沒有再射擊,韓江和唐風都明白,他們是在等著“獵物”再出現,現在,在四樓的大平台上,只剩下山間呼嘯而過的風聲。

    一分鐘,兩分鐘,三分鐘…十分鐘後,韓江聽到了碉樓里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他露出一絲老練的微笑,小聲道︰“一個,兩個,三個,四個,五個,六個,好!一共來了六個。唐風,梁媛,博士,你們先躲到屋角那個隱蔽角落里,馬上打起來,我可顧不上你們,你們好自為之。”

    “我也許能幫上你。”唐風道。

    “是啊!說不定我們能幫你!”徐仁宇雖然驚慌,但很快鎮靜了下來。

    “不必了,六個家伙,我一個人對付的來,需要你們的時候,我會叫你們的。”韓江斬釘截鐵地說。

    “可你的槍里只有六顆子彈。”唐風憂心忡忡。

    “就是沒槍,我也可以對付這幾個毛賊!當然,有槍還是用槍,六顆子彈,正好一人一槍。”唐風還想說什麼,韓江打斷他︰“從現在開始,我們不要說話了,用手語,你們一定要看好梁媛,不要讓她叫出聲來。”

    梁媛聽韓江這麼說,頗不服氣,剛想開口爭辯,就被唐風一把捂住嘴,拽到了屋角隱蔽的角落里,旁邊正好有一堆落滿灰塵的雜物,可以用來遮擋,韓江則隱蔽在一顆柱子後面,他已經做好了準備…

    六名匪徒,躍出碉樓,落在四樓大平台上,六人分成兩列縱隊,手持德制MP510A3沖鋒槍,步步逼近,走在前面的那名匪徒向後一伸手,所有匪徒都停住腳步,再見那名匪徒舉槍對靠後牆的那排屋子,一陣狂射,一時間,屋子內外,磚石橫飛,塵土飛揚。

    韓江隱蔽在柱子後面,幾顆子彈就從柱子邊上擦過,他卻一動沒動,他知道,這是匪徒們的試探。韓江聽到了匪徒換彈匣的聲音,接著,匪徒繼續向前,離他的位置越來越近了,韓江已經可以看到那幾個匪徒的影子了,他看了一眼牆角里的唐風,唐風也正在看他,那眼神似乎是說可以動手了,韓江輕輕動了動食指,那意思——再等等!

    終於,領頭的黑衣人,已經走到了韓江藏身的柱子邊,韓江打定主意,只要那小子再往前半步…那小子還一點沒有察覺,又往前挪了半步,腳還沒落下,這小子忽然發現不對,身旁有人,可為時已晚,他剛想轉身,舉槍朝韓江射擊,怎奈如此近的距離,他已經喪失了機會,就見韓江伸出鋼鐵一般的左臂,勒住這小子的喉嚨,將這小子一把攬入懷中,右手迅速舉槍,對準這小子的太陽穴,扣動扳機,“砰”的一槍,結果了這小子,整個過程干淨利落,沒超過五秒鐘。

    其他五個匪徒,還沒反應過來,韓江已經側身出現在他們面前,“砰!砰!砰!砰!砰!”五聲槍響,匪徒們沒開一槍,便已是四死一傷,受傷那位,見勢不妙,掉頭就往平台邊上跑去,韓江的84式手槍,已經沒了子彈,他扔掉手槍,拾起一名匪徒的沖鋒槍,沖著已經跑到平台邊緣的那名匪徒,就是一梭子彈。“啊!——”匪徒中彈,站立不穩,一頭栽下了平台!

    這一切都太快了,碉樓上的其他匪徒還來不及反應,六名同伙就丟了性命,韓江乘機將幾名匪徒身上的彈匣全都取了下來,重新退回屋里,屋外,屋頂,隨即槍聲大作。

    “接著!”韓江將一把匪徒使用的沖鋒槍扔給了唐風,唐風接住槍,從牆角站起來,問︰“你讓我也用這個?”

    “是啊,敵人在左側的碉樓上,剛才我發現通往平台的那道門被關上了,我們現在無路可退,只有一個辦法,就是先干掉左側碉樓里的敵人,我有個想法,等會你掩護我,我爬到左側的碉樓里。”

    “主意雖好,可這樣你太危險了,現在根本沒有攀岩工具。”

    “所以需要你的掩護,我沖出去後,你就要不停地向左側碉樓上射擊。我會盡快繞到左側碉樓的背面,不要再爭了,現在只有這個辦法。”

    唐風想想,也只得點頭同意,一共十個彈匣,韓江只帶了兩個,其他全留給了唐風,韓江略作準備,將槍背在身後,一切準備停當,屋外的槍聲也停了,韓江貼著牆,一小步,一小步,慢慢接近左側的碉樓。

    但是,韓江的意圖很快就被碉樓內的匪徒識破了,於是,左側碉樓里,槍聲再次響起,唐風斜倚在門框邊,一看碉樓上的匪徒向韓江射擊,立即還以顏色,“噠噠噠噠!——”唐風一口氣打完了一個彈匣,壓得碉樓內的匪徒根本沒有機會再對韓江發動有效射擊,唐風算過,只要韓江能成功的繞到碉樓背面,就算把八個彈匣全打完,也無所謂。

    唐風稍停,碉樓內的匪徒又向韓江射擊,唐風繼續還以顏色,碉樓內的匪徒大概覺察出了問題的嚴重性,亂作了一團。

    左側碉樓,是由打磨整齊的石條、石板和各種大石塊壘砌而成,韓江踩在石條和石板的間隙,艱難地爬上了碉樓,就在他爬上左側碉樓的同時,右側碉樓上的匪徒便發現了他。一梭子彈打在他的身旁,韓江保持著沉著,冷靜,仍然按照計劃一步步向左側碉樓背後移去。

    一刻鐘後,韓江的手磨出了血泡,他也終於繞到了碉樓背面,這里風景宜人,也沒有匪徒的槍擊,但是仍然不能掉以輕心,韓江看看腳下,掉下去那可將是萬劫不復…

    那頭,唐風已經筋疲力盡,他沒想到,自己一文人,竟然一口氣開了數百槍,打掉了整整七個彈匣,他見韓江已經轉到了碉樓背面,總算出了口氣,決定留點子彈自衛了,於是,唐風一翻身,躲進了屋子里。

    一步,兩步,三步…韓江艱難地向碉樓上方爬去,終於,他又向上爬了六、七米後,碉樓上出現了一個窗口,韓江縱身一躍,跳進窗口,里面是木制的樓梯板,看樣子很新,是最近才鋪的,韓江四下張望,未見匪徒,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在碉樓的哪一層,不管那麼多,繼續往上走,韓江走上狹窄的樓梯,他剛爬到上面一層,一露頭,就發現上面有兩個匪徒,正聚精會神地盯著窗口,並未注意到後面,韓江躡手躡腳,露出了大半個身子,然後舉起槍對準那兩個匪徒,輕輕咳了一聲,說道︰“好了,我準備好了。”

    兩個匪徒聽到身後傳來陌生的聲音,大駭,剛一扭頭,還沒看清韓江容貌,就被韓江結果了性命,槍聲驚醒了上面的匪徒,韓江迅速地又上一層,這層沒人,但他剛一站穩,就從上面一層下來三、四個匪徒,韓江一陣狂射,干掉了兩個,另兩個剛露個大腿就又跑了回去!

    韓江知道,上面一層就是匪徒的老巢了,他不慌不忙,換了一個彈匣,沖上面的人喊道︰“你們已經被包圍了,快下來投降!”

    回應韓江的,是一排從上面擊穿地板射下來的子彈,韓江後退了兩步,朝地板上的彈孔看了看,他並不惱怒,提槍也對著上面的地板連開數槍,伴隨著槍聲,是“啊!——啊!——”兩聲慘叫,韓江知道,又報銷了兩個,他繼續沖上面喊道︰“我的耐心是有限的。我數三下,這是你們最後的時間。”

    “一!”樓上沒有聲音。

    “二!”又是一梭子彈穿過地板,射到韓江腳下,韓江又向後退了兩步。

    韓江繼續喊道︰“三!”話音剛落,樓上,六個匪徒,屁滾尿流地溜下了樓梯,紛紛丟掉武器,乞求饒命!韓江看了看這些人,問道︰“剛才我喊數時,誰對我開的槍?”

    六個匪徒中,五個人都不約而同地將目光投向中間一名小個子匪徒,韓江看看那小個子,笑道︰“你剛才一共沖我開了十八槍,多麼好的數字。你們六個,把褲帶解下來,給我做十八個俯臥撐,不要耍花樣。”

    韓江乘這幾位做俯臥撐時,上去檢查了一遍,樓上確實沒人了,韓江下來,把六個人綁好,問道︰“你們的頭呢?”

    小個子催頭喪氣地說︰“你上來之前,他就跑了。”

    大平台上,槍聲漸息,碉樓上的匪徒都啞火了。唐風慢慢步出藏身的屋子,他知道韓江一定是得手了。

    左側的碉樓里,韓江補充了彈藥,一路下去,追擊逃走的匪首。這一路,韓江又擊斃了幾名躲在暗處,企圖襲擊自己的匪徒,他一口氣下到碉樓底下,一推門,又進入了上來時的那間小屋,這里一團漆黑,韓江打開手電,發現那道剛才沒有推開的小門,此時卻虛掩著,韓江不再猶豫,直接推門闖了進去…

    門里,是個很大的空間,堆放著一些東西,像是一個倉庫,韓江忽然想到唐風曾經說過,一般羌寨的一層都不住人,而是用來圈養牲畜,可是這里現在怎麼成了倉庫?韓江走過去,那些東西,上面蓋著墨綠色的帆布,韓江掀起帆布,下面竟是十余箱武器和彈藥,韓江大驚失色,這里怎麼會存有這麼多武器和彈藥!

    韓江驚駭之余,感到腦子有些混亂,就在他胡思亂想之時,韓江身後響起了一個沙啞的聲音︰“我的朋友,把槍扔過來,然後雙手抱頭。”

    韓江沒有動,那人大怒道︰“難道還要我教你怎麼做嗎?”說著,一梭子彈在韓江腳邊開花,韓江無奈,扔了槍,慢慢舉起雙手。

    “把槍踢過來!”

    韓江照辦,就在那人俯身撿槍時,韓江猛地回過身來,盯著那人,可讓他失望的是,那人帶著黑色頭套,看不清臉,“誰叫你轉身了!”匪徒喝道。

    “我就是死了,有幾件事也要問清楚,否則我會死不瞑目的,你們是什麼人?”

    “你需要知道我們是什麼人嗎?你已經沒有機會審判我們了,哈哈!”那人一聲狂笑。

    “你們的目的是什麼?”韓江依舊不依不饒。

    “你問得太多了,我沒時間再陪你玩了,現在我就送你上路!看好了,你死在這槍下,也算對得起你這人了,等會兒,你就會變成篩子了,哈哈哈哈——”說著,那人陰笑著舉起了手中彪悍的俄制AEK999通用機槍,就要扣動扳機,這千鈞一發之際,韓江閉上了眼楮,他開始回憶那些遙遠的往事,四周一片寂靜,沒有人再能打擾他,忽然,一個遙遠的聲音,從遠處傳來——“變成篩子的人應該是你!”

    這是誰?一個似曾相識的聲音,難道是另一個世界,不!不是,韓江猛地睜開眼楮,“葉蓮娜!竟然是她!”葉蓮娜扔出的匕首,刺中了那人的手腕,那人慘叫一聲,支撐著用單手沖葉蓮娜開了幾槍,葉蓮娜匍匐在地,那人再也支撐不住,於是丟了槍,撒腿就跑,韓江本想去追,又擔心葉蓮娜,只得放棄那人,跑到葉蓮娜近前,葉蓮娜並沒事,站起來對韓江喊道︰“韓!你為什麼不追那壞人?”

    “我不是擔心你嗎?你怎麼跑到這兒來了。”

    “我沒事!我和父親,看你們走了,也偷偷跑出來了!”

    “我已經知道了,但是你父親他可有傷!”

    “別管那麼多,快去追那匪徒,走,我知道這里有個門。”說著,葉蓮娜拉著韓江從另一道門跑了出來,出了羌寨,韓江這才發現,原來在羌寨後牆的後面,有條小路,怪不得正門前面沒路,那伙匪徒一定是從這條路進出的。

    韓江和葉蓮娜追出沒幾步,就看見了那人,那人失血過多,還帶個頭套,一路跌跌撞撞,沒走出多遠,又摔了個跟頭,便再也沒爬起來。

    韓江用膝蓋抵住那人後腰,這時,葉蓮娜,唐風和馬卡羅夫、梁媛,徐仁宇等人都趕了過來。韓江摘下那人的頭套,只見那人一臉橫肉,臉上還刻著三道清晰的疤痕,唐風一見此人,頓時驚叫道︰“這個人不就是在香港綁架我和梁媛的匪徒嗎?他臉上三道疤我太熟悉了。”不錯,這人正是幾個月前,在香港撿回了一條命的“三道疤”。

    韓江質問道︰“快回答我的問題,說,你們是什麼人?幕後老板又是誰?”

    “三道疤”在韓江身下,連連哀求,“長官,你們這樣壓著我,我也沒法說啊,我受了傷,快不行了,你們讓我起來,喘口氣…”

    韓江一想反正這家伙是跑不掉了,便把“三道疤”提了起來,讓他坐在一塊石頭上說,於是,韓江和“三道疤”開始了你一句,我一句擠牙膏式的問答。

    “是我的老板派我來的,其實,撞上你們只是意外收獲…”“三道疤”剛說到關鍵之處,突然沒了聲,因為此時他的眉心中了一槍。

    “有狙擊手!”眾人大駭,趕忙隱蔽在路旁的灌木叢里,四下觀察,“不!不是羌寨里,是對面的山梁上!”唐風率先發現了對面山梁上有人。

    唐風話音剛落,一枚火箭彈也擊中了羌寨一層的彈藥庫,“轟!——”的一聲巨響,整個大山都微微顫抖了一下,有著幾百年歷史的羌寨瞬間化為了一堆瓦礫!

    唐風看見珍貴的羌寨瞬間化成瓦礫,無比憤怒,舉起他手中的沖鋒槍,沖對面山梁一陣狂射,韓江制止道︰“唐風,沒用的。那邊太遠了,這槍根本打不到!”

    唐風放下槍,盯著對面山梁上,他只能模模  地看見有兩個人,提著兩個大箱子在快步疾走,唐風嘴里不禁喃喃道︰“要是帶著軍用望遠鏡就好了。”

    “喏!試試這個。”馬卡羅夫突然把自己隨身攜帶的不銹鋼酒壺遞給了唐風。

    “這是什麼?”

    “我退休後無聊,自己做的小玩意。”

    唐風似乎有些明白了,這不是一個普通的小酒壺,是一個酒壺形狀的望遠鏡,唐風用馬卡羅夫的酒壺望遠鏡看了看,雖然比不上高倍的軍用望遠鏡,但他從望遠鏡中清晰地看到了,對面山梁上,有兩個正在疾步行走的人,但是距離實在太遠,用馬卡羅夫的這台酒壺望遠鏡也看不清那兩人的面貌,很快,那兩個人消失在對面的山梁上…

    唐風舉著望遠鏡,久久不肯放下,“我們還是快離開這吧,最好能趕在天黑前走出大山。”葉蓮娜提醒韓江。

    唐風將望遠鏡還給馬卡羅夫,說︰“有您這種退休愛好的人,退休前一定不是個簡單的人。”說完,唐風沿著腳下的山路,快步向前走去。

    葉蓮娜想天黑前就走出這片大山,但事情總是事與願違,他們在大山中走了大半天,直到日暮西山,也沒能走出這片大山。

    眾人只得在一條小溪邊宿營,徐仁宇和馬卡羅夫點起篝火,韓江、唐風和葉蓮娜費盡全力,才打來了一點野味,眾人圍坐的篝火邊,開始享用這不多的晚餐。

    徐仁宇吃罷晚餐,興奮地從背包中掏出兩把手槍,兩顆手雷,還有數匣子彈,遞給韓江和唐風,道︰“這是我在羌寨一樓的庫房內找到的,我還是第一次見到那麼多槍械。”

    韓江拿起槍,擺弄了一下道︰“居然是國產的九二式手槍,但是…槍號都被抹去了!”

    韓江收起了手槍,卻見唐風愁眉不展,韓江知道唐風是在為羌寨被毀而難受,也許,尋找黑頭石室的一些線索就此斷了,這也正是他最擔心的,韓江拍了拍唐風的肩膀,道︰“別難受了,我們還是有些收獲的。”唐風明白韓江的意思,沖韓江點了點頭。

    韓江轉而看看葉蓮娜,又看看馬卡羅夫,這一路上,他心里一直在嘀咕︰“這對父女是什麼來歷?竟有如此不凡的身手?”

    “你老盯著我看,干嘛?”葉蓮娜忽然質問韓江道。

    “因為我一直想向葉蓮娜小姐請教一個問題。”韓江面帶微笑對葉蓮娜說道。

    “哦!說說看!”

    “我想問葉蓮娜小姐,你們俄羅斯的女醫生是否都像你這樣漂亮迷人,還有一身飛刀絕技?”

    葉蓮娜並不慌張,只見她微微一笑,反問韓江︰“你們中國的警察不也會開飛機嗎?”

    “我已經說過,我以前在部隊干過。”

    “那我就實話跟您說,我這點飛刀絕技,是我父親教我的一點小小的防身術,專門用來對付壞人的。”

    “哦!這麼厲害的女子防身術?如此說來,馬卡羅夫先生,不但會開飛機,更是功夫一流啊!”說著,韓江將話題扯向了馬卡羅夫。

    “以前在部隊學過一點功夫!所以教給了葉蓮娜,葉蓮娜從小跟我在部隊長大,不但會飛刀,槍打得也很準。你知道,這些年俄羅斯的治安一直不好,我只有他這麼一個女兒,所以我把我會的基本上都教給了她。”馬卡羅夫很平靜地說道。

    韓江心里還在犯疑,但是馬卡羅夫的回答讓他抓不到任何破綻,韓江正不知所措的時候,唐風出來打起了圓場︰“行了,我們還是說說下一步該怎麼辦吧。”

    “怎麼辦!繼續往前走,現在大家趕緊抓緊時間睡覺!”韓江說著,就直挺挺地躺在了草叢中。

    “晚上天這麼冷,咱們睡在這兒,恐怕明天都該感冒了。”徐仁宇嘀咕道。

    “是啊!怎麼睡啊!”從小嬌生慣養的梁媛哪受過這苦。

    馬卡羅夫卻笑道︰“當然不能像韓這樣睡了,我有個小辦法,從小溪里先找些鵝卵石來。”

    眾人不解其意,除了韓江沒動地方,其他幾人從溪流中搬來了許多鵝卵石,馬卡羅夫對眾人說道︰“先將這些鵝卵石在火上烤,同時,我們每人在地上挖出個和我們體形差不多大小的坑,然後將烤熱的鵝卵石放入坑中,再用溪邊的細沙蓋在鵝卵石上,這樣躺在坑中睡覺,會暖和很多。”

    大家按馬卡羅夫的辦法如法炮制,果然,要暖和許多,韓江無奈,也只得按馬卡羅夫的辦法,給自己做了一個坑,然後躺進去,這才安然睡去。

    所有人都太累了,這一夜,唐風、韓江、梁媛和徐仁宇都睡得很香,第二天一早,唐風率先醒了過來,伸伸懶腰,唐風嘆道︰“想不到在野外也能睡得這麼…”

    唐風的話沒說完,便戛然而止,他吃驚地看著面前兩個淺坑,突然大叫道︰“葉蓮娜和馬卡羅夫不見了?”

    唐風的叫聲,驚醒了韓江、梁媛和徐仁宇,韓江睜眼一看,葉蓮娜和馬卡羅夫果然失蹤了,他檢查了一下各自的裝備,屬於他們的東西一樣沒少,而葉蓮娜和馬卡羅夫的東西則全沒了,“我早看出他們倆有問題!”韓江喃喃自語道。

    “看樣子,他倆是自己離開的,應該才走沒一會兒!”唐風判斷道。

    “那我們要不要去追他們?”徐仁宇問道。

    “人家不願意和我們在一起,我們還去追他們,犯賤啊!”韓江怒道。

    大家陷入了一陣沉默,過了好一會兒,梁媛才怯怯地問韓江︰“我們該怎麼辦?”

    “不管他們,繼續趕路!”

    四人整理停當,再次上路,又是一整天的山路,夜幕降臨之前,他們翻過了最後一座大山,終於看見了山下的點點亮光,“似乎是個小鎮。”唐風驚喜道。

    “我們終於走出來了!”徐仁宇一下癱坐在山梁上。

    四個人繼續向山下進發,一個小時後,他們走上了一條公路,他們想攔一輛車,但是公路上卻不見一輛車駛來,四人只好繼續靠兩條腿向前走,走了一百來米,韓江忽然發現,路邊有一塊牌子,他興奮地用電筒照上去,可只此一眼,他的心情就降到了冰點,只見那塊牌子上寫的是——“山洪路毀,正在搶修!”

    眾人一見這塊牌子,頓時泄了氣,徐仁宇長嘆道︰“好不容易走出來,居然路又被毀了,我真是受不了了!”

    “快看看手機是不是有信號了!”唐風失望之余,還保持著冷靜。

    可等眾人拿出手機一看,才發現所有人的手機這會兒全都沒電了。又餓又渴又累,再加上巨大的失望,韓江幾乎已經說不出話來,他使勁指了指公路前方閃出的點點亮光,於是,大家繼續埋頭向前趕路,不知道前面是什麼地方?不過,總算是有人煙了,隨著那亮光越來越清晰,眾人心中還是燃起了一些溫暖的信心,腳下的步伐也不覺加快了。
作者: beautyqueen    時間: 2013-9-18 03:42 PM

第十章 郎木寺

    夜幕降臨,唐風一行終於看清了山下那個寧靜的小鎮,公路邊上孤零零地立著一塊牌子,上書“郎木寺”三個大字。

    “郎木寺,這是什麼地方?”韓江盯著那塊牌子問道。

    唐風疑惑道︰“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郎木寺,是位於川甘交界處的一個小鎮,本無什麼名氣,不過,前些年一群外國背包客來此游玩,被此地獨特的高原風光,羌藏風情折服,驚為世外桃源,遂稱郎木寺為‘東方小瑞士’,於是,郎木寺小鎮一下成了國內外背包客,趨之若鶩的旅游目的地,每當旅游旺季,國內外的驢友們便會蜂擁而來。可是現在怎麼會這麼冷清?”

    “這有什麼奇怪,現在是旅游淡季唄!”徐仁宇盯著前方小鎮隱約閃爍的燈火說道。

    “郎木寺?這里有寺廟嗎?”梁媛好奇地問唐風。

    唐風解釋道︰“這里所說的‘郎木寺’,並非寺名,只是一個地名,但此地確有寺廟,還有兩座,一座是位於甘肅一頭的”安多達倉郎木寺“,”郎木“為藏語”仙女“之意,因其附近峽谷山洞中有石婷婷玉立如少女,故名,另一座寺廟是位於四川一側的”格爾底寺“,兩寺同在一鎮,同為黃教格魯派寺院,卻又分屬兩省,可謂奇觀。”

    “看來咱們可以順便在此游玩一番了。”梁媛笑道。

    “得了,現在哪有心情玩!”唐風說道。

    韓江看著前方的小鎮,又問唐風︰“我只是奇怪,我們怎麼走到了這里?”

    “別想那麼多了,進了鎮,咱們就可以和外界取得聯系了,我們也可以好好休息一番,快點走吧!”唐風催促道。

    韓江沒說什麼。他又看了一眼前方小鎮閃出的點點燈火,加快了前進的步伐。

    眾人走進了小鎮,小鎮顯得異常冷清,一條彎曲的街道穿鎮而過,街道兩邊的店鋪大都關門歇業,只有一盞昏黃的路燈孤零零地佇立在街邊,唐風他們在街上走了十多分鐘,竟沒有看到一個人,韓江正在疑惑之時,梁媛忽然發現前方的街角邊有一家店鋪還亮著燈,正在開門營業。

    “看上去像一家咖啡館?”唐風狐疑道。

    說完,已經精疲力竭的唐風、梁媛和徐仁宇也不請示韓江,徑直闖進了這家名喚“莎莎”的咖啡館,韓江背著一個大包,無奈地跟在三人後面,也走進“莎莎”咖啡館,走進店門,韓江立即用犀利的眼神很快掃視了一圈這家咖啡館,咖啡館不大,牆上一張大大的世界地圖,上面貼滿了世界各地驢友的留言,想不到小小的咖啡館,竟有如此知名度,不過,此時,咖啡館里倒是生意冷清,除了老板,和他們四個突然闖入的不速之客,只有一位女遊客,坐在角落里,獨自喝著咖啡。

    韓江坐到女遊客對面,打量了一番對面的女孩,這女孩看上去和梁媛差不多大,卻要比梁媛成熟許多。韓江想到這,對面的女孩也發現了他,率先開口問道︰“你們從哪里來?”

    “從北京來。”韓江答道。

    女孩仔細打量了韓江和唐風、梁媛等人後,不冷不熱地說︰“看你滿身名牌,一定都是有錢人,看來我們不是一路人。”

    韓江沒想到女孩這麼說,尷尬地不知如何回答。他怔了好一會兒,才回答道︰“你看我渾身髒兮兮的,哪像有錢人的樣子!”

    “這恰恰說明你們是有錢人,所以你們不愛惜,能把名牌穿成這副尊容,也只有你們干得出來。”

    韓江不想對這個剛認識的女孩說出他們一路的遭遇,只好無奈地搖著頭,說道︰“看來我是說不過你了,最起碼我不是有錢人,你看,我那幾個朋友是,特別是那小子。”說著,韓江一指不遠處的唐風,道︰“這小子曾在一場拍賣會上,為了一件藝術品一擲千萬!”

    “哦?果然是個有錢人!”女孩平靜地說著,又瞥了一眼不遠處的唐風。

    韓江用敏銳的眼神觀察著對面的女孩,特別是他故意說道唐風在拍賣會上一擲千萬時,但是對面女孩的反應讓韓江找不到任何破綻!韓江笑了笑,又道︰“你看這小子最近還撞上了桃花運,他旁邊那個女孩,居然倒追這小子。”

    “哼!”韓江對面的女孩輕輕地哼一聲,又道︰“不過,你朋友看上去倒是不錯。”

    這下輪到韓江“哼”了,他心說唐風這小子,怎麼這麼有女人緣,是個女的都看他不錯!韓江鎮定一下,又問對面的女孩︰“還沒請教你的芳名?”

    “我叫周楠楠,從上海來,你就教我楠楠吧!”楠楠臉上終於露出了一絲笑容。

    “我叫韓江。”韓江做完自我介紹,唐風和梁媛也走了過來,自我介紹了一番,當然他們把該隱去的都隱去了,不過,不管怎麼說,五個人,這就算是認識了。

    四個人在小咖啡館里填飽了肚子,又聽楠楠說了一大堆獨自旅行的見聞,梁媛一臉羨慕地說︰“我真羨慕你,一個人從上海走到了這,去了那麼多地方。”

    “你也可以走啊!”

    “我一個人可不敢走這麼遠!”

    “你不是有這麼高大帥氣的男朋友保護嗎?”說著,楠楠看了唐風一眼。

    “他不是我男朋友,他恨不得把我甩掉呢。”梁媛一臉無辜的表情。

    兩個女孩談得特別投機,全然不顧一旁唐風的感受。韓江依然保持著警惕,注視著每一個進出咖啡館的人,甚至包括每一個從門口路過的人,他並沒發現任何可疑之人,可他卻總感覺有雙眼楮,在暗處盯著他們,“也許是自己太多心了。”他想,但是,他愈是這麼想,那種感覺反而愈發強烈了。

    “你們知道這的天葬台嗎?”楠楠突然一問,把韓江的注意力拉了回來。

    “什麼天葬台?”韓江好奇地問。

    楠楠說︰“我來郎木寺,除了參觀這兒的寺廟,就是為了來看看這兒的天葬台,這的天葬台很有名的。”

    “天葬,是藏族人一種獨特的葬俗,就是在人死後,將屍體放在天葬台上,經過天葬師的處理,然後讓禿鷲來把屍體吃掉。”唐風解釋了一番。

    “這麼嚇人?”梁媛和徐仁宇同時驚道,引得在吧台內的店主朝他們這兒瞥了一眼。

    “是啊!漢族人一般理解不了天葬,漢族人認為保存屍體完整,才符合孝道,但藏民認為,人死後,靈魂和肉體已經分離,肉體沒有用了,貢獻給禿鷲食用,而禿鷲是一種神鳥,它們在食用了死者的肉體後,會飛向高空,將死者的靈魂也帶向天堂,因此天葬也被成為‘鳥葬’,在藏民看來,天葬是極其神聖的。”楠楠的解釋讓梁媛稍稍理解了天葬。

    “這里也有天葬台嗎?”唐風問楠楠。

    楠楠點點頭︰“這里有一座遠近聞名的天葬台,據說是安多地區最大的一座天葬台。”

    “可我以前去西藏時,那里的天葬台是不允許參觀的。”唐風又問。

    “西藏的天葬台是不允許參觀,不過,這里的天葬台是允許參觀的,當地人似乎並不忌諱這些,而且你們來的很巧,明天早上,天葬台上,就會有一場葬禮。”

    “啊!這麼說,我們可以目睹天葬了。”徐仁宇驚訝之余,忽然感到胃里一陣翻騰。

    “是啊!所以明天一大早,我就準備上天葬台。”楠楠很堅決地說。

    梁媛有些害怕,“楠楠,你膽子真大,我可不敢去。”

    “沒什麼好害怕的,你們要把天葬看作是神聖的儀式,要知道,不是哪里都能看到天葬的,也不是什麼時候都能看到的,你們能看到,算你們運氣好。”楠楠還有些稚氣的臉上,一臉自信。

    唐風雖然有些反胃,不過對神秘天葬的好奇和興趣,遠遠超過了內心的恐懼,唐風決心明天一早跟楠楠上天葬台,一窺究竟!梁媛見唐風要去,也壯著膽子,表示要去,徐仁宇也對去天葬台,大感興趣。四個人又看看韓江,韓江手一攤,笑道︰“你們這幫小孩都沒問題,我更沒問題了。”

    於是,五個人商定,第二天早上,去天葬台一窺究竟!

    楠楠把唐風他們帶到了她住的小旅館,但等他們趕到時,小旅館竟然已經關了門,楠楠敲了敲小旅館的門板,可是里面卻沒有動靜。

    “這里現在怎麼這麼冷清?”唐風忽然好奇地問周楠楠。

    “因為現在早過了旅游旺季,這兒畢竟是山區,一過九月份,氣溫就會急劇下降,來這兒的遊客就很少了,遊客少了,原來在這兒做生意的人也大都撤離了。”周楠楠解釋完,又使勁敲了敲了小旅館的門板,可是里面仍然沒有反應。

    “也許老板出去了?”徐仁宇猜測道。

    徐仁宇話音剛落,小旅館內忽然傳出了腳步聲,不大一會兒,一個打著哈欠的老頭打開了門板,那老頭看模樣,應該有六十多歲,穿著一身老式的藍布中山裝,老頭探出腦袋,向外張望,他疑惑地逐一掃視門外的幾個陌生人,當老頭看見周楠楠時,布滿皺紋的臉上,終於露出了一絲笑容,開口道︰“這麼晚了,我不見你回來,我還以為你不回來了呢!”

    “怎麼會呢,你看我又給你帶了幾個客人來。”周楠楠指著唐風他們說道。

    “歡迎,歡迎啊!”老頭有些生硬地招呼起唐風他們來。

    唐風看了看這間小旅館的環境,然後問那老頭道︰“能用一下你們這兒的電話嗎?我們的手機都沒電了。”

    “電話?你們來得真不巧,這幾天,我們這兒的電話線路出了故障,電話總是時好時壞的,你試試吧!”此刻,老頭剛才臉上的那一絲笑容已經消失了。

    唐風疑惑地看看老頭,徑直走到服務台,撥通了電話,果如老頭所說,電話那頭,一陣忙音。唐風放下電話,沖韓江無奈地搖了搖頭,韓江眉頭緊鎖,小聲道︰“剛才在那咖啡館我已經試過了,電話也打不通,真是奇怪!”

    “好不容易走出來了,竟然還是聯系不上!我們可真夠倒霉的啊!”徐仁宇抱怨道。

    “楠楠,你能把手機借我們用一下嗎?”唐風轉而向周楠楠求助。

    誰料,周楠楠兩手一攤,道︰“很遺憾,我這次出門半路上手機就丟了,我還想問你們借呢!”

    唐風無奈地看看韓江,韓江也毫無辦法,只得先開房間,回屋休息,順便給手機充電,韓江和唐風同住一屋,徐仁宇單獨一屋,梁媛本想和楠楠同住一屋,但韓江考慮到梁媛包中的東西,還是單給梁媛開了一間客房。

    唐風進了房間,觀察一番,對韓江道︰“這里可夠奇怪的,旅館這麼早就關門了。”

    “這也不奇怪,沒什麼人,當然就早點關門嘍!”韓江道。

    唐風走進衛生間,忽然有些興奮地沖韓江說道︰“你別說這偏僻的小旅館,還挺干淨,還有熱水,我們終於可以好好睡上一覺了。”

    “我提醒你,那些旅客還在山上忍饑挨凍呢。”韓江一臉嚴肅地對唐風說道。

    “可這里還是無法和外界聯系,我們能怎麼辦呢?”唐風頓了一下,又安慰韓江道︰“這幾天過去了,說不定救援人員已經找到了他們,反倒是我們幾個,可能被列為失蹤人員了。”

    韓江想想,唐風的話也不無道理,本來是希望自己能找點走出來,報告飛機出事的地點,盡快去救援,沒想到,這一路竟生出這麼多事來,說不定真如唐風所說,他們幾個反倒成了失蹤人員,史蒂芬?倒霉的史蒂芬!還有馬卡羅夫和葉蓮娜,他倆還好嗎?韓江躺在床上,腦海中卻不知怎地,總是浮現出葉蓮娜的音容相貌來。

    半夜時分,韓江忽然被窗外樓下的一陣爭吵驚醒了,韓江從床上蹦起來,側耳傾聽,那聲音就在窗外,但又似乎離著很遠,韓江努力想聽清爭吵的內容,可是他卻根本無法聽清。

    韓江看看正在熟睡的唐風,從枕頭下摸出了手槍,他躡手躡腳地打開房門,走廊上一片漆黑,再聽那個聲音,這會兒卻不見了,整個小旅館又恢復了原本的寧靜,韓江感到了一絲寒意,他附在徐仁宇的房門上,側耳傾聽,里面傳出一陣均勻的鼾聲,韓江又貼在梁媛的房門外,屋內一片寂靜,不過,韓江還是敏銳的捕捉到了梁媛輕微的鼾聲,“看來是自己多心了!”韓江狐疑著收起手槍,朝樓下的服務台看看,沒有人,沒有任何動靜。

    韓江回到自己的房間,重新躺在床上,他再沒有聽到那個爭吵聲,慢慢地,慢慢地,困意又向他襲來,韓江閉上了眼楮…

    第二天一早,當唐風醒來時,已是十點多鐘,一旁的韓江竟還在呼呼大睡,這可不像韓江一貫的做派,也許是昨天太累了!唐風喚醒韓江,“奇怪!昨天怎麼睡得那麼死?”韓江晃晃腦袋,感覺頭昏沉沉的。

    “快準備一下,昨晚我們跟楠楠說好要去天葬台的,這會可能晚了。”唐風提醒韓江。

    誰料,韓江一聽唐風的提醒,“蹭”地從床上跳了起來,猛敲隔壁梁媛的房門,唐風不解其意,也跟了出來,韓江一邊敲門,一邊小聲對唐風嘀咕道︰“昨晚太不正常了,我不該睡那麼死的。”他又想起昨夜在窗外樓下那個奇怪的爭吵聲。

    “也許是你昨天累了。”

    “不可能,我現在心跳得厲害,我擔心梁媛會出事。”

    唐風一聽,也緊張起來,兩個人一起猛敲梁媛的房門,等了半天,梁媛的房門也沒開,倒把徐仁宇吵醒了。韓江的耐心漸漸失去,就要破門而入之時,梁媛的房門開了,梁媛睡眼惺忪地看看門口這三個大男人,笑道︰“叫我起床,也不用這麼大動靜吧?”

    韓江不理梁媛,徑直闖進了她的房間,拉開梁媛的背包,見到那件西夏玉插屏完好無缺地躺在包里,這才長吁了一口氣。“這麼半天才開門,你可嚇死我倆了。”唐風埋怨道。

    “你們不用擔心,我睡覺都抱著我的包包,不會丟的!”梁媛還是一臉天真,忽然,她又想想起了什麼,叫道︰“糟了!糟了!你們怎麼這會才來喊我,昨晚跟楠楠約好,今天一大早要上天葬台的,楠楠,可能等急了。”

    “楠楠?”韓江嘀咕著,對唐風和梁媛說︰“我去找周楠楠,你們倆準備一下,等會就出發。”

    韓江來到周楠楠的房門前,敲了半天門,卻沒有人應,韓江跑到樓下服務台,詢問昨晚見到的那老頭,老頭依舊是一身粗布中山裝,聽韓江問周楠楠,老頭用嘶啞的聲音說道︰“我看見那個女孩子一大早就出去了。”

    “您知道她去哪了?”

    老頭搖搖頭,“他沒說。不過…”

    “什麼?”

    “不過,她昨天問過我關於天葬台的事,我猜她大概一大早上天葬台去了。”老頭面無表情地說道。

    韓江點點頭,正欲離去,忽又問了老頭一句︰“這個女孩是什麼時候住到你們這的?”

    老頭想了想,回答說︰“是前天,前天晚上她一個人來的。”

    韓江思忖著,回到梁媛房中,對她和唐風道︰“那老頭說楠楠今天一大早就出去了,可能是一個人去了天葬台。”

    “楠楠怎麼沒叫我?昨天我跟她說好的,今天一起去。”梁媛埋怨道。

    “也許你睡得太死了。”唐風道。

    “不可能,她要敲我門,我一定會醒的。”

    梁媛還想說什麼,韓江卻斬釘截鐵說道︰“先不要埋怨了,一切都等上了天葬台,找到周楠楠再說。”

    四個人各做準備,韓江打開充了電的手機,發現手機竟然還是沒有信號,他無奈地看看唐風,小聲問道︰“你昨夜聽到窗外樓下的爭吵聲了嗎?”

    “爭吵聲?沒有,怎麼,你聽到了什麼?”唐風不解地反問韓江。

    韓江緊鎖眉頭,喃喃自語道︰“怎麼就我聽見了?難道是我的夢?”

    “究竟怎麼了?”唐風一頭霧水。

    “總之,我的感覺很不好,總覺著這個地方有些詭異。”韓江盯著唐風說道。

    “我也覺著這里有些奇怪,不過,咱們還是趕緊去找周楠楠吧!”

    唐風說完,梁媛和徐仁宇也做好了準備,於是,唐風向那老頭問清了道路,四人便朝天葬台出發了。

    到了街上,唐風才發現,今天是個陰天,北風呼嘯,行人稀少,郎木寺小鎮顯得更加冷清。

    四人頂著寒風,走了一段,山路愈發泥濘,唐風抱怨說︰“偏偏趕上這麼個糟糕的天氣。”沒有人接茬,四個人繼續埋頭走路,天葬台越來越近了,唐風已經看到了山坡上那凌亂的白色經幡,他知道,那里就是天葬台。

    不知是心理作用,還是因為海拔高的緣故,唐風感到越往上爬越是寒冷,風呼嘯著,撕過四人的臉龐,可是,四個人非但沒有停下腳步,反而加快了前進的步伐,唐風不知道,究竟是什麼力量在吸引著他們,總之,天葬台離他們是越來越近了。

    前方,草坡上出現了一道鐵絲網,不過,這只是一道象征性的鐵絲網,它的大門洞開,並不能阻止任何想進入天葬台獵奇的人們。四個人都知道——天葬台到了,梁媛看看四周,不見一人,並沒有楠楠的身影,前方的經幡,被大風一吹,發出了奇怪的聲響,空氣中彌漫著一股血腥的味道,梁媛害怕了,他膽怯地指著鐵絲網上懸掛的八個紅色大字——“游客止步,謝絕參觀。”像是找到了下坡的台階︰“你們看,這里不讓進,我們還是回去吧,說不定,楠楠已經回去了。”

    徐仁宇也同意,韓江有些猶豫,他看看周圍,還是點了頭,三人一起盯著唐風,唐風沒有說話,瞥了一眼不遠處的天葬台,轉身就要下山,可唐風剛走了兩步,突然發現空中飛來一群黑色的禿鷲,禿鷲在天葬台上盤旋,久久不肯離去,唐風抬起頭,盯著空中盤旋的黑色禿鷲,若有所思,禿鷲在空中盤旋數圈後,落在了天葬台上。

    已經轉身下山的梁媛,催促唐風︰“你看什麼呢?快點走啊!”

    唐風盯著天葬台上的禿鷲,又回頭看看韓江、梁媛和徐仁宇,突然,唐風大叫道︰“不行,我要進去看看。”說著,唐風徑直闖進了空無一人的天葬台,本來就猶豫的韓江緊隨唐風也朝天葬台的大門走去,徐仁宇和梁媛無奈,只得也跟了上來。

    四個人經過一片經幡,血腥的氣味,讓唐風和梁媛連連作嘔,經幡在風中搖曳著,虔誠的藏民,將六字真言寫在經幡上,風每吹過一次,就意味著死者誦念了一遍六字真言,藏民們相信,這是死者為自己和家人的祈禱。經幡周圍,擺放著許多石刻的經板,唐風在這些經板前,默默祈禱,梁媛也學著唐風的樣子,嘴里念念有詞,既是為了自己,也為了死去的爺爺能早日升入天堂,此刻,剛才的恐懼感忽然消失了,在這蒼茫的天地間,一種神聖的感覺從心底油然而生。

    繞過這片經幡,四個人來到一片鋪滿大石的空地前,這里雜亂的堆放著一些東西,有斧子,有衣物,還有一些人骨和分辨不清的殘骸,唐風小聲道︰“這就是天葬台了,死者的屍體就是在這經過處理,分成小塊,砸碎骨頭,給禿鷲來食。”

    韓江皺著眉看了一眼,徐仁宇和梁媛捂著嘴,四個人為了不打擾天葬台上的靈魂和那些禿鷲,沿著天葬台邊上,快速向山坡那頭走去,大約走出了一百多米,突然,韓江發現在山坡那頭,正有一群禿鷲佇立在草坡上,用力撕扯著什麼東西…

    四人心里不約而同升騰起一絲不祥的預感,唐風緊趕幾步,冒著被禿鷲攻擊的危險,沖到了那群禿鷲所在的位置。

    禿鷲四散飛開,唐風、韓江、梁媛和徐仁宇趕到近前,四個人都被眼前血腥的一幕驚呆了,緊接著四個人,包括韓江,一陣劇烈的嘔吐,因為——因為就在禿鷲們散開的地方,他們看到了周楠楠的屍體,楠楠的衣服已經被禿鷲撕扯的不成樣子,身體半裸著,血肉模糊,不成人形,最可怖的是周楠楠的臉,兩只空空的眼眶,沒了眼珠,後腦被完全擊碎,腦漿撒了一地,一只不願離去的禿鷲,還在那兒吮吸著周楠楠的腦漿…

    梁媛不由自主地倒在唐風懷里,哭了︰“是誰殺了楠楠?昨天她還好好的呢!”

    唐風抱緊梁媛,眼角也濕潤起來,沒想到昨天還那麼健談的楠楠,竟然死在了天葬台上!唐風一時無法接受這個現實,他的腦中一片混亂,但他的大腦還是極力搜尋著可能的凶手。

    “會不會是楠楠遭到了禿鷲的攻擊,所以…”徐仁宇猜測道。

    “不可能!禿鷲一般只吃腐肉!”唐風大聲否定了唐風的判斷,他話音剛落,突然從遠處伴隨著呼嘯的風聲傳來一個聲音︰“唐風,你說得不錯,周楠楠是我殺的。”

    四人又是一驚,八只驚恐的眼楮,環視四周,沒人,空空的天葬台,沒有一個人!唐風、韓江和徐仁宇不約而同拔出了隨身攜帶的九二式手槍,打開保險,警覺地注視著四周。

    那個聲音又響了︰“唐風,韓江,收起你們的槍,你們不用擔心狙擊手,我不會在這里傷害你們。”

    唐風努力判斷著這個聲音,漢語,男中音,普通話,標準的普通話,聽不出任何口音,就像電視里播音員在播新聞,但他很快便斷定這是經過處理的聲音,這是誰?他藏在哪里?

    這時,一直倒在唐風懷里的梁媛,不知哪來的勇氣,沖著那個聲音嚷道︰“你是誰?為什麼不敢出來?你為什麼要殺害楠楠?”

    梁媛還沒嚷完,那個聲音便狂笑道︰“哈——哈!我的梁大小姐,不要這麼生氣,為什麼殺周楠楠,你以後會知道的;至於我是誰,呵呵,你以後也會知道的。不過,有一點,我現在就可以讓你知道,周楠楠的死,是因為你,因為你身上帶的那件東西。”

    “西夏玉插屏?”梁媛心里一驚,把背包抱得更緊了。

    唐風和韓江聞聽此言,也是一驚,兩人對視一眼,似乎明白了凶手的來路!唐風跑上背後的山坡,四下張望,還是不見一人。那個聲音再度響起,“梁媛,你要是聽話,下午五點,就把我要的東西,裝在你的背包里,然後放在格爾底寺大經堂前的石獅子旁,只要你按我說的做,我是不會傷害你們的。但是你們要是耍花招,你們就會比周楠楠死得更慘!哈哈——哈哈!記住!下午五點,格爾底寺大經堂前的石獅子旁。”

    說完,那個聲音不再響起,唐風獨自站在山坡的最高處,他的耳畔除了風聲,還是風聲!

    唐風佇立在山坡最高處,他還在努力搜尋著,突然,唐風似乎發現了什麼,在遠處山坡下的小山凹中,有兩個紅點,一閃一閃,他迅速判斷出,那是兩個人!看上去像是兩個喇嘛,唐風向那兩個喇嘛飛奔過去,可是,等他追上那兩個喇嘛,那兩個喇嘛,除了一臉驚駭,什麼也不知道!

    唐風只得無奈地往回走,當他精疲力竭地倒在草地上時,韓江走過來,扔給他個東西,唐風接過來一看——一台錄音機!

    “剛才和我們說話的,就是這個。”不用韓江解釋,唐風已經明白是怎麼回事了。

    “媽的!這些家伙太猖狂了。”唐風惱怒地將錄音機重重砸在草地上。

    “是啊!太猖狂了,他們好像對我們的底細了如指掌,而我們卻對他們一無所知。”韓江疑惑地說。

    唐風微微點頭,“對!我們一定在哪里出了問題,才會讓對手步步佔先。”唐風陷入了沉思,不過,沒過一會兒,唐風又道︰“現在還不是總結經驗教訓的時候,下午五點,格爾底寺,還有一場惡戰。”

    “也許他們只是虛張聲勢,現在,鎮上的遊人不多,他們要真敢在格爾底寺露面,還怕抓不住他們!”韓江恨恨地說道。

    唐風站起來,彎腰又拾起了已經被他砸壞的錄音機,道︰“不管他們下午露不露面,我們都要有所準備。”唐風邊說邊把錄音機的磁帶取出來,對韓江晃了一下,說︰“我們一定要冷靜,這個磁帶帶回去研究,可能還有用。”

    韓江點頭道︰“是!我們一定要冷靜。不過,這里…”

    韓江似乎很為難,他在考慮如何處理周楠楠的屍體。唐風無奈地朝周楠楠的屍體看了看,道︰“我也不知道!等能跟外界聯系上了再說吧!我們要全力應對下午可能出現的情況。”

    唐風說完,瞥了一眼一直佇立在旁的徐仁宇,他忽然發現徐仁宇此刻正盯著梁媛的背包出神,他順著徐仁宇的目光發現,梁媛背包的拉鏈不知何時開了,里面的紫檀盒子竟掉了出來,而粗心大意的梁媛拖著背包,根本沒注意到自己背包的變化。

    唐風看到這里,趕忙上前拾起那個紫檀盒子,他沖上去一把拾起掉在草地上的紫檀盒子,可不知怎地,盒子上的扳子竟然開了,唐風一拿紫檀盒子,玉插屏順勢滑了出來,一旁的韓江見狀,趕忙上前,迅速地將玉插屏裝到盒子里,然後又重新揣進了梁媛的背包中。

    “怎麼這麼不小心!”韓江小聲呵斥道,同時,他又瞥了一眼徐仁宇,玉插屏安然無恙,韓江心里放了心,但是卻讓徐仁宇這個外人窺見了玉插屏,韓江又不免心悸,他扯了扯還怔在原地的徐仁宇,道︰“咱們先回去吧!”

    誰料,徐仁宇卻一把掙脫了韓江,沖韓江和唐風嚷道︰“不!我不能再跟你們一起走了。”

    “為什麼?”唐風反問道。

    “因為你們包里的那件東西!”徐仁宇又嚷道。

    徐仁宇的話讓唐風等人心中大駭,唐風愣了一會兒,才反問徐仁宇︰“怎麼?你見過那件東西?”

    “不!我沒見過,但是我現在知道了,咱們這一路所經歷的一切,羌寨!還有這兒,甚至還包括飛機失事,這一切可怕的遭遇,都與你們包里的那件東西有關,剛才那個錄音已經說的很明確了!史蒂芬,周楠楠,也許還有葉蓮娜和馬卡羅夫,他們都成了犧牲品,我可不想成為下一個!”徐仁宇在空寂的天葬台上大聲嚷道,他的聲音驚起了成群的禿鷲。

    韓江走過來,盯著徐仁宇道︰“博士,請聽我說,我理解你的心情,我不否認這一切遭遇都與梁媛包里的那件東西有關,但是我要提醒你,你現在離開我們,可能會更危險。”

    “更危險?算了吧,跟著你們才更危險,我可不想把小命搭在這兒!”徐仁宇搖著頭說道。

    唐風不知該怎麼勸說徐仁宇,韓江來回在徐仁宇面前踱了幾個來回,他在思考,該怎麼應付這個局面,最後,他在徐仁宇面前站定,對徐仁宇嚴肅地說道︰“好吧!博士,你如果執意要離開我們,我們也不會強留你,但是請你一定要考慮清楚,你現在離開我們,只有兩條路可走,一條離開這里,還有一條是留在這里,等待通訊恢復;不論你選擇哪條路,我都希望你能在和外界取得聯系後,及時報告飛機失事的情況,還有我們的情況,我給你一個號碼,你可以打這個電話。”

    說著,韓江掏出徐仁宇給他的那張名片,在名片背後的空白處,寫上了一長串數字,然後遞給徐仁宇,徐仁宇看了一眼,道︰“這是電話號碼?好奇怪的號碼!”

    “是電話號碼,你一定要打這個號碼,說清飛機失事和我們一路上的情況,不要漏掉任何一個細節,然後,就會有人來保護你,為你安排好一切。”

    “保護我?你們究竟是什麼人?”徐仁宇問道。

    “如果我們有緣,以後你會知道的,但是有一點請你堅信,我們不是壞人,我們是你值得信賴的朋友。”韓江誠懇地說道。

    徐仁宇揣起那張名片,道︰“朋友?可能是吧!你們放心,我會打這個電話的。”說完,徐仁宇頭也不回,獨自朝山下走去,韓江望著徐仁宇遠去的背影,不禁輕輕地嘆了口氣。

    唐風、韓江和梁媛看著徐仁宇慢慢消失在視線中,也開始向山下走去,一路上,三人時不時回頭朝天葬台望去,天葬台上的經幡依舊在風中搖曳,已經嗅不到血腥的氣味,三人在山坡下立定,最後看了一眼山上的天葬台,那里有周楠楠的屍體,昨晚,周楠楠還興致勃勃地要來天葬台觀看天葬,沒想到,今天,天葬台竟成了她的歸宿,也許是她打擾了逝者的寧靜,也許她只是個犧牲品,周楠楠的屍體,正在天葬台上任由禿鷲撕咬,願那些禿鷲,能將她的靈魂帶向遠方,帶入天國。

    中午時分,天空中陰霾散去,出現了難得的一縷陽光,三人回到鎮上,發現小鎮比早上熱鬧了一些,三人隨便找了家川菜館吃午飯,唐風和梁媛還沒從天葬台的陰影中走出來,看到飯菜,沒有一點食欲,但是,在韓江的堅持下,他倆還是勉強填飽了肚子。

    回到旅館,徐仁宇已經退了房間,韓江動用特殊手段,進入周楠楠的房內,檢查了一番,但除了從周楠楠包中翻出一疊百元大鈔外,並沒發現其它可疑之處,韓江將錢放回包中,退出了房間。

    回到自己房間,韓江對唐風和梁媛道︰“這里已經不安全了,我們快撤吧。”

    三人退了房間,一路步行,很快來到了格爾底寺。格爾底寺並不像內地常見的漢族寺廟,用一道圍牆將整個寺廟圍住,格爾底寺是一個龐大的建築群,大大小小的殿宇,散布於山間。唐風、韓江和梁媛背著包,像普通遊客一樣,從山腳下,一間殿宇,一間殿宇,慢悠悠地向山上參觀,一路上,除了正在轉寺的虔誠藏民,他們沒有踫到一個外地遊客,更沒有發現什麼可疑之人。

    唐風和梁媛也學著藏民的樣子,在長長的經廊內轉了一遍經,“轉經可以讓人忘去煩惱!”唐風對梁媛說,可是梁媛卻怎麼也忘不掉上午在天葬台上看到的血腥一幕。

    在參觀完格爾底寺幾座最尊貴的銀頂佛殿後,唐風三人來到了格爾底寺的大經堂前,唐風看看表,已是下午四點半,大經堂內,梵音悠長,喇嘛們的誦經聲低沉婉轉,層層疊疊,傳向遠方,大經堂前的廣場上,除了一些當地人,倒是三三兩兩聚集了十來個外地遊客,還有兩、三個金發碧眼的外國遊客。

    “這是要干嘛?聚了這些人?”韓江問唐風。

    唐風也不知,好奇地詢問一位遊客,遊客說︰“聽說這兒馬上有活動,我們過來看看。”

    唐風觀察了一遍大經堂,果然,經堂兩側各有一尊不大的石獅子,三人商定,將玉插屏裝在唐風的背包中,然後,將一些沒用的物品,裝入梁媛的綠色背包,放在右側的石獅子旁。

    一切準備完畢,唐風和梁媛裝成一對熱戀中的情侶,坐在離石獅子不遠的地方,卿卿我我,韓江則獨自混入圍觀的人群,用他那如鷹般敏銳的眼楮,注視著在場的每一個人。

    時針離五點越來越近,大經堂前的人越聚越多,可能是時差的原因,下午五點,天空仍然大亮,韓江不知道下面會發生什麼?他一會兒看看石獅子旁的綠色背包,一會兒看一眼不遠處的唐風和梁媛,一會兒又掃視一遍圍觀的人群,特別是那些好奇的游客。

    離五點還差幾分鐘,忽然,一個高挑的身影出現在韓江視野中,葉蓮娜!是葉蓮娜——在人群中!韓江站起身,沿著廣場邊緣,朝葉蓮娜現身的地方快步走去,唐風和梁媛見狀,跟了上來,唐風急問︰“怎麼了,你發現了什麼?”

    “葉蓮娜!我看見了葉蓮娜!”

    “什麼?這怎麼可能!她也到了這里?”唐風扭頭朝人群中張望,可卻沒看見葉蓮娜的身影。

    韓江走到剛才葉蓮娜現身的地方,那里站著幾個架著照相機的游客,沒有葉蓮娜的身影,韓江凝視四周,忽然,韓江在對面的人群中又發現了葉蓮娜的身影,他想快步穿過大經堂前的廣場,但就在這時,時針指向五點,大經堂前的黑色幔帳被風輕輕拂起,經堂內誦經的喇嘛,突然蜂擁而出,頓時,廣場上成了一片紅色的海洋,等韓江分開眾喇嘛,走到對面時,葉蓮娜不見了,放在石獅子旁邊的綠色背包竟然也不見了!韓江無比惱怒,可又無可奈何,他回身朝大經堂前的廣場望去,喇嘛們,有的擊掌,有的提問,有的念念有詞,——一場宏大的辯經開始了。

    唐風和梁媛趕過來,發現綠色背包不見了,唐風首先開口道︰“背包被誰拿走了?”

    “我不知道!剛才喇嘛們出來,場面一亂,我什麼也沒看到。”韓江難掩胸中的憤怒。

    “難道是葉蓮娜?”

    “她肯定出現了,但我不能肯定是不是她拿了包?”

    “如果是她,那就太可怕了!楠楠難道是他們殺的?我真不敢相信!”唐風緊皺眉頭。

    “什麼不敢相信!他們的來路你清楚嗎?”

    “可我看葉蓮娜和馬卡羅夫,不像是壞人,更不像是那麼殘忍的人。”

    “屁!他們如果是為了玉插屏而來,一定會為了達到目的,不擇手段的。不過,他們也太小看我了,我為了達到目的,也是有手段的。”韓江這時恨得牙都癢癢了。

    “好在東西還在!”梁媛安慰韓江道,韓江檢查了唐風的背包,看見玉插屏完好無損,點點頭,稍稍寬了心。

    “下面怎麼辦?”

    “繼續找,我可以肯定,葉蓮娜他們一定也來到了郎木寺。”韓江肯定地說道。

    三人像沒頭蒼蠅一樣,在偌大的格爾底寺亂撞一通,一無所獲,唐風指著山坡頂上的一座“山神箭堆”,道︰“我們去那兒看看,那里可以俯瞰整個格爾底寺。”

    於是,三人又朝山坡上走去,爬到半山腰時,天色已晚,梁媛打起了退堂鼓︰“天黑了,上去也看不到什麼了,我們還是先回鎮上,找個旅館住下吧。”

    梁媛話音剛落,忽然,唐風像是發現了什麼︰“你們看,前面那座佛殿地上是什麼東西?”

    “像是紙片…”

    好奇心促使三人向那座偏僻的佛殿走去,一陣陰風吹來,佛殿地上的那些紙片被吹到了半空中,幾張小紙片還飛到了唐風身上,唐風不禁渾身一顫,因為這些白色的紙片,讓他想起了…“紙錢!全是紙錢!”梁媛的驚叫,劃破了寺廟的寧靜。

    唐風大著膽子,拾起一片“紙錢”,仔細觀察,這才發現,佛殿周圍的紙片並不是什麼紙錢,上面印著一些他看不懂的佛教圖案和藏文佛經,這是什麼東西?這座偏僻的山坡上,怎麼有座佛殿?唐風決定到那座佛殿前,一窺究竟。

    三人來到佛殿正門前,大門緊閉,唐風抬頭看看這棟建築,這是座略顯破敗的佛殿,里面一片漆黑,看上去很久沒有人住了,“大門上好像畫著什麼東西?”韓江提醒唐風,唐風也注意到了門上的圖案,他打開手電,朝門上照去。

    隨著光柱緩緩投在大門上,三人隱隱約約看見了門上的圖案,門上繪著一位面目猙獰的惡煞,右手持劍,左手上拿著一個東西,唐風看不清楚那個東西,當他把手電打在惡煞左手上時,梁媛頓時失聲驚叫,唐風亦是嚇得將手電掉在了地上,就連韓江心里也是重重一顫,因為他們同時看清了惡煞左手上的東西——一個血淋淋的人頭!

    驚嚇過度的唐風和梁媛,慌不擇路,匆匆掉頭,順著來時的佛殿圍牆,正欲離去,不料,走到圍牆拐角出,斜地里,猛地轉出一個穿著寬大藏袍的人來,又把梁媛和唐風著實嚇了一跳,兩人後退幾步,正踫上後面的韓江,韓江還算鎮定,看看迎面來人,是一位正在轉寺的藏族老人。

    老人面對眼前突然冒出來的外地人,也是一驚,不過,老人很快鎮定下來,瞥了唐風和梁媛一眼,然後眼簾一垂,繼續向前轉寺,韓江忙追上老人,問道︰“請問老人家,這是什麼地方?”

    老人看看韓江,沒有言語,晃晃腦袋,然後低頭繞過韓江,繼續向前,走進了茫茫夜幕。“真是個怪老頭,這麼晚了還在這兒轉寺!”唐風走過來說。

    “而且還不說話,剛才那樣子真把我嚇壞了。”梁媛抱怨道。

    “也許人家聽不懂漢語呢。”說著,韓江彎腰拾起地上的手電,又朝大門照去,他也分不清門上畫著是什麼?一邊一個,惡煞?門神?還是金剛羅漢!這會兒再看,沒有剛才那麼恐怖了,只是兩幅畫而已,可是這時,佛殿的門突然開了…

    佛殿門里也射出一道手電,比韓江的手電要亮,直刺韓江的雙眼,韓江被晃得睜不開眼楮,他本能地拔出腰間的九二式手槍,直撲門里那道光柱而去,韓江使出了全力,那人見勢不妙,向後退去,韓江步步緊逼,直到那人倒在一根柱子上,退無可退!韓江左臂頂住對方咽喉,右手用槍指著那人的太陽穴,與此同時,他嗅到了一股談談的清香,一種女性才會有的味道。

    “葉蓮娜!”唐風在後面輕輕喊了一聲。

    韓江這才知道,被自己頂住的人竟然是葉蓮娜!要在以往,韓江肯定會很紳士地放開葉蓮娜,然後賠禮道歉,但是這次,韓江沒有松手,他沖葉蓮娜吼道︰“說,周楠楠是不是你們殺的?”

    “韓!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你太…太野蠻了。”顯然,葉蓮娜被韓江弄疼了。

    不過,葉蓮娜也不是等閑之輩,她見韓江還不放手,腳下飛起一腿,直擊韓江要害,韓江無奈,只得松開葉蓮娜,向後退了一步,但他的槍口仍然指著葉蓮娜,一動不動。

    唐風和梁媛跟進院中,馬卡羅夫沒有立即上來制止韓江和葉蓮娜的打斗,而是探出頭在門外張望了一會兒,將門關好,才回到院中,五個人怔怔地站在不大的院中,對方是敵是友,誰也不知道。

    最後,還是葉蓮娜率先打破了沉默︰“韓江,你身在巨大的危險當中,還渾然不知!”

    “危險?哼!不勞你操心。”韓江哼了一聲。

    “這里不是講話的地方,進屋再說。”馬卡羅夫開口圓場,韓江看看院中這座不大的佛殿,殿內一團漆黑,韓江暗道︰好男兒渾身是膽,管它是龍潭虎穴,也要一闖!說完,韓江跟著馬卡羅夫,大踏步走進了佛殿。

    佛殿內,一團漆黑,沒有電燈,只有供案上的兩盞酥油燈,發出昏黃的光線,韓江借著這點光亮,環視殿內,除了擺放酥油燈的供案,其他地方都落滿了厚厚的灰塵,聯系到佛殿的破敗環境,看來這里是很久沒有人住了。再看供案前的地上,被打掃出一塊地方,放著兩個睡袋,韓江尋思,這里大概就是葉蓮娜和馬卡羅夫的安身之所了。

    唐風、梁媛和葉蓮娜緊隨韓江,步入佛殿,馬卡羅夫又是小心翼翼地關上了殿門,才轉身道︰“韓江,想不到你們也來到了這里!”

    “哼!當然。有你們倆在,我們當然不會缺席。”韓江敵視地看著馬卡羅夫。

    “不!不!韓江,你誤會我們了,我們對你們沒有惡意。”馬卡羅夫極力向韓江解釋道。

    “沒有惡意?好吧,那你說說,你們為什麼來到這里?難道是這兒的風光?”

    馬卡羅夫干笑了兩聲,道︰“坦率地說,這個小鎮真是太美了,用你們中國的一個成語,應該叫‘世外桃源’,但是,命運偏偏不讓我有這種機會…”

    “中國人是好客的,如果你們僅僅是來旅遊,我們歡迎,但你們卻不是!”韓江打斷了馬卡羅夫的話。

    “是的,我和葉蓮娜不是來旅游的,但請你放心,我們絕不會做危害你們的事,至於我們此行的目的,在合適的時候,我會告訴你的,但不是現在,現在沒有時間了,正如葉蓮娜剛才所說,你們和我們現在都處於巨大的危險之中。”

    “危險之中?難道今天上午天葬台上的恐怖一幕,不是你們所為?”韓江還是咄咄逼人。

    “天葬台?韓,我不知道你說得是什麼,從昨天下午,我和葉蓮娜就一直藏身在這,除了剛才葉蓮娜出去買了點吃的。”

    聽馬卡羅夫如此一說,韓江又觀察了一遍這間不大的佛殿,心里已有幾分相信馬卡羅夫,“這麼說,周楠楠不是你們殺的?”

    “我們根本不認識你說的那個人,我為什麼要殺她?”馬卡羅夫爭辯道。

    “那麼,下午五點,在大經堂石獅子旁的綠色背包是誰拿的?”唐風也質問道。

    “什麼綠色背包?韓,我明白了,你看我在大經堂前出現,便懷疑我!”葉蓮娜終於明白了韓江對自己的敵意從何而來。

    “難道不是你?那你五點鐘為什麼出現在大經堂前!”韓江又提高了嗓音。

    “我到哪去,還需要向你報告嗎?”葉蓮娜昂著頭,毫不示弱。

    “韓,我剛才說了,葉蓮娜出去只是買點吃的,她在大經堂出現,可能是想在那探聽些消息,沒想到被你給踫到了。”馬卡羅夫又出來打圓場。

    “好吧,就算如你們所說,可你們沒做虧心事,為什麼不出去住旅館,要藏身於此?”韓江轉臉又質問起馬卡羅夫。

    馬卡羅夫面對韓江的質問,毫不生氣,頷首微笑道︰“韓,這就是我要對你說的,我和葉蓮娜昨天一早來到這個小鎮,本來我們是想住旅館的,但我們在鎮上轉了一圈,發現有人在跟蹤我們,那是一些高手,我們用盡了各種反跟蹤手段,卻還是甩不掉那些人,在這小鎮上,不管我們走到哪個角落,總感覺有雙眼楮在暗處盯著我們,可我們就是發現不了那些人!”

    “你們也有這種感覺?”馬卡羅夫的話,讓韓江又回憶起了昨晚剛到小鎮時的那種感覺。

    “看來你也感覺到了,你知道那是伙什麼人嗎?”馬卡羅夫皺起了眉。

    “我不知道,今天上午,和我們住在同一旅館的那個女孩,被人殺死在天葬台上。我一直弄不明白,現在是旅遊淡季,鎮上游客不多,小鎮上的居民都是淳樸山民,外地人應該很容易分辨出來,那伙人怎麼能藏身其中,而不被發現?”韓江說出了心里的疑問。

    馬卡羅夫答道︰“我說過了,這伙人都是高手,他們人不多,卻各個身懷絕技,絕非我們在羌寨踫到的那伙匪徒可比!”

    “所以你們就藏到了這里?”唐風反問道。

    “嗯!我想這里應該是安全的,但是,藏在這里也非長久之計,那伙人肯定知道我們還在小鎮上,他們遲早會找到這來,也許剛才你們已經把他們引到了這里。”馬卡羅夫說完,緊張地朝殿外看了看,殿外不遠處,傳來幾聲犬吠,不過,犬吠很快停止了,外面又恢復了平靜。

    “那你們下一步打算怎麼辦?”韓江問馬卡羅夫。

    “擺脫那伙人。”葉蓮娜斬釘截鐵地說道。

    “你們來看!”說著,馬卡羅夫在供案上攤開一副發黃的羊皮老地圖,對唐風、韓江和梁媛說道︰“這是我們在供案上發現的羊皮地圖。”

    “哦!就在這!”唐風驚道。

    “是的,就放在供案上,羊皮地圖被厚厚的灰塵遮蓋,我也是偶然才發現的。”說著,馬卡羅夫指了指供案上。

    唐風順著馬卡羅夫手指的地方看去,果然,在破敗的供案上,有一塊地方沒有灰塵,和周圍厚厚的灰塵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馬卡羅夫又說道︰“這份地圖上的標示,似乎是比較古老的藏語,我和葉蓮娜都看不懂,不知你們能看懂嗎?”

    韓江看著唐風,他知道唐風學過一些古代的文字,也許能看懂,唐風倒是跟著羅教授學過一些古藏文,但也只是會一些皮毛,他接過那副古老的羊皮地圖,仔細觀瞧,地圖上面繪制著連綿群山,在群山有一小鎮,旁邊的標示,唐風很快認了出來,“郎木!我們現在就在這兒。”

    但是地圖上其它的標示,就沒那麼好認了,黑暗的佛殿中,唐風用手電一點一點照遍了地圖上的每個角落,他看見了群山間蜿蜒而出的幾條河流,可他無法辨別河流旁的標示,他還看見在群山環抱中,有一處大湖,唐風估計那是一處海子,但是他仍然無法辨別海子旁的標示。唐風手中電筒的光柱又回到了郎木寺附近,他忽然發現在“郎木”那個標示附近,有一條峽谷,峽谷旁有一個小小的標示,唐風的眼楮幾乎就要貼在地圖上了,他努力辨認這那個用古藏語標示的名字——“納——摩!”唐風終於念出了那個名字,他忽然覺著這個名字似乎在哪聽說過…

    “納——摩?”唐風極力在自己腦海中搜索著這個模糊的名字,但他的大腦卻是一團亂麻,怎麼也想不起來自己在哪兒聽到過這個名字,唐風甚至開始懷疑自己念出的這個發音是否正確,“納——摩?”他又輕輕地念出了這個名字。

    “唐風,你是在說納摩?”梁媛忽然反問唐風。

    唐風點點頭,道︰“是的,你看這副地圖上顯示在郎木寺附近有條峽谷,如果我沒讀錯的話,上面的標注似乎是叫‘納摩’。”

    “納摩大峽谷!我們在羌寨里發現的那塊斷碑上,不就有這個名字嗎?”梁媛提醒唐風道。

    唐風這才想起來,自己在那塊西夏文斷碑上破解的文字,“可是…可是那是西夏文,而這幅地圖上標示的是古藏文,難道西夏文和古藏文對這個地名的發音竟是一致的?”

    大家沉默下來,因為沒人能夠回答唐風這個疑問,佛殿內,一陣死寂。韓江看看馬卡羅夫和葉蓮娜,又看看唐風,他忽然一把將唐風拉到了佛殿的角落里,反問唐風︰“這說明了什麼?是不是這個納摩峽谷跟我們要去的地方有關?”

    “我想應該是的!”唐風說道。

    “那就沒什麼可說的了,我們就去納摩峽谷,從這幅羊皮地圖上看穿越納摩峽谷後,便可以到達瑪曲縣,即便我們找不到我們要去的那個地方,至少也可以先到達瑪曲。”韓江作出了自己的判斷。

    韓江轉身對馬卡羅夫和葉蓮娜道︰“怎麼樣,和我們一起走吧,咱們就從納摩大峽谷走,穿過這條峽谷,就可以到達瑪曲。”

    葉蓮娜又盯著地圖看了許久,終於點頭道︰“好,就按你說的辦。一切問題,都等走出大峽谷後再說,現在我們五個人就是一個團隊,要一起走出去!”

    五人商定,韓江忽然問馬卡羅夫︰“你們有武器嗎?”

    馬卡羅夫搖搖頭,笑道︰“韓,我們只是兩個來中國旅遊的遊客,哪來的武器?”

    “是啊!難道韓警官要給我們發武器?”葉蓮娜也笑了。

    韓江卻冷笑一聲,道︰“得了吧,你們父女倆就別跟我演戲了,在羌寨的時候,你們倆都有所繳獲吧?”

    此言一出,馬卡羅夫和葉蓮娜臉上的笑容僵住了,過了好一會兒,馬卡羅夫才拍拍韓江的肩膀說︰“韓,你是位出色的特工,我們的小動作,還是逃不過你的眼楮。”說著,馬卡羅夫從腰間拔出一把德國造的瓦爾特P5式9mm手槍,接著說道︰“這是在羌寨繳獲的,還不錯,德國貨,彈匣里有八發子彈,另繳獲裝滿子彈彈匣五個。”

    韓江又將目光移向葉蓮娜,葉蓮娜“哼”了一聲,解開風衣紐扣,向韓江一敞,露出傲人的身姿和黑黝黝的槍管,道︰“美制英格拉姆M10微型沖鋒槍,彈匣內有子彈32發,包里還有裝滿子彈彈匣三個,不過,所有槍的槍號都被人抹去了。”

    韓江點點頭,摸出自己的九二式手槍,檢查了彈匣,言道︰“事不宜遲,既然都準備好了,現在就出發吧。”
作者: beautyqueen    時間: 2013-9-18 03:43 PM

第十一章 納摩大峽谷

    夜幕籠罩下的郎木寺小鎮,一片死寂,只有牧民家養的藏獒,偶爾發出一兩聲嚎叫,今晚的月亮完全被烏雲遮蔽,沒有一絲月光灑向大地,夜晚的氣溫急劇下降到零下,韓江、唐風、梁媛、馬卡羅夫和葉蓮娜,五個人從廢棄的佛殿魚貫而出,貼著佛殿的紅色外牆,匆匆向納摩大峽谷進發。

    臨行前,韓江明確了每個人的任務,韓江前面開路,馬卡羅夫和葉蓮娜斷後,唐風的任務則是跟緊隊伍,保護好梁媛,當然也包括保護好那件珍貴的玉插屏。

    費了半天勁,眾人才摸到峽谷的入口,韓江在前,剛入谷口,便被眼前一幕給怔住,停下了腳步,後面的馬卡羅夫和葉蓮娜不知遇到什麼突發情況,疑惑地上前查看,只見眾人前方,巨大的彩色經幡在風中搖曳,一位身著厚重紅袍的喇嘛,盤坐於經幡前,嘴里念念有詞,不知是天冷的緣故,還是喇嘛的習慣,這喇嘛用厚厚的紅袍,將自己的頭整個包裹住,只露出一張臉,背對著眾人,眾人心中大惑不解,深更半夜,這喇嘛怎麼坐在此地誦經?

    韓江試探地向前邁出幾步,喇嘛沒有反應,嘴里依舊念念有詞,忽然,那喇嘛右手一揚,向空中拋出一疊小紙片,韓江見狀,心中一驚,本能地向後退了一步,手也伸進後腰,摸到了腰間的手槍,待韓江立定,這才發現,這些小紙片和剛才在佛殿外看見的小紙片,一模一樣,上面密密麻麻寫著藏語經文,隨著紙片在空中漫天飛舞,喇嘛的念經聲,響徹整個谷口,在峽谷里傳來了悠長的回聲…

    馬卡羅夫湊到韓江耳邊,小聲道︰“也許這喇嘛在做法事,不管他,我們走我們的。”韓江點點頭,領著眾人向峽谷內進發。

    眾人盡量壓低聲音,從喇嘛身後通過,喇嘛就像根本沒有注意到眾人的到來,依舊盤腿打坐,念念有詞,但當唐風走過喇嘛身後時,那喇嘛突然扭過臉,瞥了眾人一眼,唐風心里一驚,回頭向喇嘛望去,那喇嘛也在看他,四目相對,喇嘛的眼楮射出一道寒光,唐風心中不禁一顫,可當他想看清喇嘛的臉時,才發現喇嘛的臉完全隱藏在陰影中,他根本看不清喇嘛的臉。

    唐風落在了隊伍後面,他還想看清喇嘛的面容,可葉蓮娜卻上來拉住他,不由分說將他帶進了大峽谷。

    納摩大峽谷內,道路曲折,一條小溪蜿蜒其中,這條不起眼的小溪,便是白龍江的源頭,溪流從峽谷緩緩而出,在若爾蓋大草原上匯集壯大,從川西北的崇山峻嶺中奔騰而出,直至最後匯入長江;再看峽谷兩邊,山崖聳峙,怪石嶙峋,山崖兩邊形態各異的怪石,在夜幕籠罩下,顯得更加猙獰。眾人快速通過仙女洞、虎穴等景觀,二十分鐘後,一片大草坪出現在眾人面前,梁媛體力不支,癱倒在草地上,大口喘著粗氣,央求韓江休息片刻,馬卡羅夫上了年紀,還有傷在身,這一路跑下來也是氣喘吁吁,韓江看看谷口方向,一切正常,於是,放松了警惕,同意大家休息片刻。

    大家誰也沒有說話,坐在草地上,各想心思,突然,唐風站了起來,對眾人大叫道︰“不對!這里面有問題。”

    寂靜的峽谷中,眾人猛然聽唐風這一叫,心頭都是一震,韓江驚問︰“有什麼問題?”

    唐風說道︰“問題,問題就出在剛才在谷口踫到的那個喇嘛!”

    “喇嘛怎麼了?”眾人更加詫異。

    “那個喇嘛一定有問題,我剛才經過他身後時,那喇嘛偷看了我一眼,就是這一眼,我當時就覺得那雙眼楮有問題,可我不敢相信…直到我剛才看到葉蓮娜的眼楮,這才想起來,那雙眼楮不對,不是黑眼珠,那眼楮是雙藍眼楮,就像葉蓮娜你的眼楮。”說著,唐風轉而注視著葉蓮娜的眼楮。

    “什麼?你是說剛才那個喇嘛不是中國人?是個…”葉蓮娜驚恐地瞪大了眼楮。

    “是個外國人!”韓江接著葉蓮娜的話說道。

    唐風點點頭,又道︰“你們想想那個喇嘛的反常舉動,這麼寒冷的夜晚,卻出現在谷口,這本身就很反常,還有,他為什麼用僧袍將頭裹住?為什麼對我們的出現,視而不見?更重要的是,我在經過他身後時,聽到了他的誦經聲…”

    “怎麼,他念的經有什麼問題?”馬卡羅夫追問。

    “我曾經學過一些藏文,也略通佛經,現在想來,剛才我聽到那喇嘛的誦經,根本就不對,他念得根本就不是藏語,更不是佛經,所以,我由此判斷,那個喇嘛根本就是個假喇嘛!”

    “什麼!假喇嘛?”眾人大駭。

    “那人不是喇嘛,會是什麼人?”梁媛撲閃著大眼楮驚恐地問。

    唐風扶著梁媛雙肩,言道︰“這還用說嗎?化妝成喇嘛,這個時候出現在這兒,你說會是什麼人?”

    梁媛眼中瞬間閃出了驚恐的眼神,“是在羌寨襲擊我們的人,也是殺害了楠楠的凶手!”

    這時,峽谷上方,有一只禿鷲從空中掠過,峽谷中的草地上,一片沉寂,五個人互相對視著,韓江的腦中快速思考著他們目前的處境,忽然,葉蓮娜開口問他︰“韓,既然那人是我們的敵人,他卻對我們的出現,視而不見,你不覺得這里面有問題!”

    “是的!我猜他是在等他的同伙,他一人的力量不夠對付我們,所以,他暫時隱而不發。”

    “這麼說來,我們應該回去干掉那人。”說著,葉蓮娜就想掏槍。

    韓江拉住了葉蓮娜,“現在已經來不及了。”

    是的,他們已經來不及了,就在此時,在峽谷谷口,八個頭戴紅外夜視儀的高大黑影,端著M4A1突擊步槍,快速向峽谷內搜索而來。

    唐風焦急地催促韓江︰“下面我們該怎麼辦?”

    韓江趴到地上,將耳朵貼在草地上,他聽到了——聽到了急促的腳步聲,他站起身,對眾人言道︰“來者不善,八到十人,步伐整齊而有規律,顯然接受過長時間的特種作戰訓練,他們的裝備,不用說,肯定十分精良,硬拼,我們沒有紅外夜視儀,肯定不是他們對手,三十六計走為上,撤!”

    五個人快速向峽谷深處行進,峽谷逐漸變得狹窄起來,地面布滿亂石和荊棘,越發難走,梁媛速度最慢,即便有韓江和唐風兩人連拉帶拽,還是拖了大家後腿,韓江向身後望去,那伙人的腳步越來越清晰了,唐風拽著梁媛拼命往前跑,突然,唐風手里一滑,接著,就聽見梁媛的一聲呻吟,唐風回頭一看,原來梁媛在慌亂中,被地上一塊亂石絆倒,腿上又被荊棘劃破,“唐風,我實在跑不動了。”梁媛此時,早已沒了一點大小姐的脾氣。

    唐風見狀,無可奈何,只得一把背起梁媛,繼續向前跑,不大一會兒,眾人又來到峽谷中一塊寬敞的草地,唐風將梁媛放下,累得癱軟在地,韓江看看這個臨時拼湊起來的團隊,搖搖頭,道︰“不能再這樣跑了,老的老,小的小,梁媛又摔了一跤,再這麼跑下去,肯定會被那伙黑衣人追上,為今之計,葉蓮娜,你保護梁媛和你父親先跑,我和唐風在這兒抵擋一陣,或許能為你們爭取出時間。”

    “我也留下,憑我們幾個,也許可以干掉那伙人。”葉蓮娜要求留下和韓江並肩戰斗。

    “不!那邊也需要你。”韓江拒絕了葉蓮娜的好意。

    葉蓮娜還想說什麼,但唐風沖葉蓮娜擺擺手,道︰“來不及了,就這麼辦吧,到前面再會合。”

    葉蓮娜看了看韓江,點點頭,不再說什麼,馬卡羅夫拔出手槍,前面開路,葉蓮娜則背起梁媛,緊隨其後,三人漸漸消失在峽谷深處…草地上,只剩下唐風和韓江。

    唐風和韓江拔出槍來,分別隱蔽於峽谷兩側的大石下,那伙人的腳步越來越近了,唐風甚至已經可以聽見那伙人用英語喊出的簡短口令!他們一定沒想到這里有人在等著他們,否則,他們就不會用語言下達命令,而會用手勢來下達命令。

    想到這,唐風多了幾分信心,他打開了手槍的保險,只等那伙人出現,可是,當他朝夜空望去時,心頭不免又籠罩了一層愁雲,因為今夜空中烏雲密布,沒有一絲月光,而他們的敵人,卻帶著紅外夜視儀,唐風知道,這將是一場艱苦的非對稱戰斗!

    唐風和韓江幾乎同時扣動了扳機,那伙黑衣人果然沒有料到,在這里會遭到阻擊,峽谷兩側形成的交叉火力,將這伙黑衣人擋在了峽谷中,不過,這伙黑衣人確非烏合之眾,一聽槍響,八名黑衣人,迅速在草地上散開,匍匐於地,開始還擊。

    黑夜中,缺乏夜視裝備的唐風和韓江,根本無法準確擊中黑衣人,只能依靠火力壓制敵人,拖延時間,但好景不長,黑衣人們大致弄清了情況,利用夜視裝備的優勢,和強大火力,很快便壓制了唐風和韓江的火力,兩人隱蔽在大石後,只要一冒頭,必有一梭子彈擦過他們頭頂,打在岩石上,崩起些許碎石。

    唐風已經打完了三個彈匣,他估摸著韓江的彈藥也打得差不多了,敵人的火力越來越強,唐風清楚地意識到,在這樣下去,他倆必要葬身於此,唐風剛想到這,就見空中飛來兩個東西——手雷!唐風見勢不妙,一個側身魚躍,“轟!——”只聽剛才藏身的大石後,響起兩聲巨響,大石被炸得七零八落,再看唐風,躲過了手雷的攻擊,卻被碎石砸得夠嗆!

    唐風抬起頭,晃了晃腦袋,抖落滿身的碎石,剛想起身再戰,就聽韓江那邊,又是兩聲巨響,唐風心里猛地一沉,忙向韓江那邊匍匐過去,爬到韓江近前,唐風這才發現韓江也被碎石崩了一身,唐風替韓江撢去身上的碎石,小聲道︰“敵人上來了。”是的,那伙黑衣人見手雷攻擊得手,彎著腰,快速朝這邊推進過來。

    “媽的!差點要了老子的命!該讓他們嘗嘗我們的厲害了。”韓江咬著牙蹦出這句話,唐風不解其意,只見韓江從口袋里掏出兩個手雷,笑道︰“這玩意我也有,不過僅此兩個。”

    “你怎麼也有這個?”

    “多虧了徐博士,都是他從羌寨里帶出來的,不過這家伙本來想自己留著手雷防身,被我發現了,才送給我。”

    “這麼好的東西,你不早拿出來。”唐風責怪道。

    “好東西要留到最需要的時候,葉蓮娜他們應該走得差不多了,怎麼樣,等敵人上來,咱們倆一人一個,扔完就撤!”沒等韓江把話說完,唐風拿起一個手雷,就朝那伙黑衣人扔了過去,“啊——”黑衣人那邊傳來一聲慘叫,隨即火光沖天,槍聲大作,韓江見狀沖唐風怒道︰“你怎麼不等我就扔了。”說完,韓江也只得匆匆扔出最後一個手雷,又是“轟”的一聲,這下黑衣人沒了聲音,黑衣人們沒有想到竟會在這里遭到如此頑強的反抗,他們再不敢輕舉妄動。

    唐風和韓江乘機溜進了峽谷後的灌木叢中,消失在夜色中,但是,那伙黑衣人很快醒悟過來,為首的匪首,用英語惡狠狠地命令道︰“追!快給我追!”

    黑衣人全線壓上,向唐風和韓江追上來,韓江拉著唐風在沒有道路的荊榛野莽中穿行,峽谷越來越狹窄,兩邊的山崖也愈發陡峭,突然,唐風驚道︰“糟糕!前面沒路了!”

    兩道山峰重疊交錯,突兀在前方,腳下的羊腸小道戛然而止,峽谷似乎在此到了盡頭,唐風和韓江絕望地抬頭向頭頂山峰望去,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將峽谷兩邊的山峰,削得筆直,突兀的危峰之上,人跡罕至,只有兩只禿鷲屹立其上,驕傲地注視著峽谷中發生的一切,而後面,追兵已近…“這難道就是我們的絕地嗎?”唐風嘴里喃喃自語道。

    “不!唐風,葉蓮娜他們一定走過了這里,說明這里應該是有路的。”韓江沖唐風喊道。

    唐風猛然醒悟,“是的,看羊皮地圖上,納摩大峽谷不會就這麼短,這里還遠不是峽谷的盡頭,可是路在哪里?”

    就在唐風和韓江不知所措之時,突然,在前方險峰的半山腰處,有一人沖他倆喊道︰“韓,唐,前面有路,你們快走。”

    唐風和韓江聞聲忙抬頭望去,山腰處屹立之人正是馬卡羅夫,他身旁還站著葉蓮娜和梁媛,來不及多想,韓江拽著唐風,穿過灌木叢,來到兩座危峰之下,他們這才發現,原來在兩峰之間,有一條只有一米多寬的狹窄山口,不到近前,根本無法發現,唐風和韓江快速通過這條狹窄山口,山口內,地形豁然開朗,又是另一派天地。

    唐風回望山峰上,不解地問韓江︰“馬卡羅夫和葉蓮娜站在上面要干什麼?他們怎麼還沒走遠?”

    韓江仰望片刻,道︰“你難道沒看到山腰上那兩塊巨石?”

    唐風再次觀瞧,他發現在山腰上,馬卡羅夫和葉蓮娜面前正有兩塊巨大的岩石,他已經明白了馬卡羅夫和葉蓮娜接下來要做什麼了。

    此時,就見山腰上,馬卡羅夫、葉蓮娜,還有梁媛一起用力,將兩塊巨石推下了山,大地顫抖起來,巨石夾雜著無數碎石,排山倒海般傾瀉而下,不偏不倚,正好滾落在狹窄的山口中。

    馬卡羅夫、葉蓮娜、梁媛見巨石堵住了山口,迅速下山,與唐風和韓江匯合,等五人匯合一處,再聽山口那邊,傳來了黑衣人們無可奈何的叫喊聲。

    沒有時間說話,眾人繼續向峽谷深處進發,大峽谷時而雄渾壯麗,時而曲徑通幽,每行一步,皆有不一樣的美景,只是黑夜中,大家匆匆趕路,誰也無心欣賞此等美景。不知走了多久,地勢似乎越來越高,前方,危峰聳峙之間,一條綠色大道,由低到高,赫然出現在眾人眼前,“真是太壯美了。”唐風見此美景情不自禁感嘆道。

    大家都太累了,聽聽身後,早已沒有追兵的聲音,眾人那緊繃的神經,終於放鬆下來,五個人橫七豎八地躺在這綠色大道上,大口呼吸著這里的新鮮空氣,此刻,天地之間,萬籟俱靜,再沒有什麼人可以打擾他們享受這里的神奇壯美。

    緩過勁來,韓江率先打破寧靜,自言自語道︰“我們應該已經走出大峽谷了吧?”

    唐風坐起身,看看四周,搖搖頭說︰“我不能確定我們是不是已經走出了峽谷,但我可以肯定,這里應該快到峽谷的盡頭了。”

    “那伙人還會不會追上來?”梁媛一臉擔心。

    “我想我們應該是甩掉了那伙黑衣人。”葉蓮娜道。

    馬卡羅夫卻道︰“葉蓮娜,不要太樂觀了,那伙黑衣人是不會善罷甘休的,兩塊巨石只能擋住他們一時,也許,他們很快就會炸開巨石,趕到這里。”

    馬卡羅夫的話讓大家心里都是一緊,唐風追問︰“那我們在這里豈不是很不安全?”

    “是的,從這伙人的裝備和素質看,他們確實比之前在羌寨遇到的那些匪徒要厲害得多,這里還不是安全的地方。”葉蓮娜答道。

    這幽深的峽谷中,寂靜得讓人心里直發毛,一個個恐怖的景象,閃現在眾人腦中,梁媛依偎在唐風身旁,顫抖地問︰“這里會不會有狼?”

    狼?唐風站起身,四下張望,道︰“這里…應該不會有狼吧…”說到這里,唐風眼望遠方,忽然沒了聲音。

    眾人好奇地站起來,朝唐風凝視的方向一起望去,一個聲音,由遠及近,從遠方傳來,這聲音越來越近,越來越響,唐風站在綠色大道上,心跳開始加速,他的心臟,感到了巨大的壓力,這壓力壓得他們喘不過氣來,像是有什麼重物壓迫著自己的心臟上,他不知道這是什麼聲音,也不知道接下來,將會有什麼恐怖的東西出現?

    終於,唐風看見了,所有人都看見了——看見了黑壓壓,無邊無際的禿鷲,從山峰那邊盤旋而來,“快!快跑!”唐風大聲喊道,但是,為時已晚,成群的禿鷲向眾人俯沖襲來,五個人來不及反應,只能各自逃命,唐風根本辨不清方向,他的心中此時只有一個信念,擺脫這些該死的禿鷲。當然,他始終沒有忘了梁媛,他緊緊拽住梁媛的手,朝綠色大道坡上跑去,梁媛中途數次摔倒,唐風一次次冒著被禿鷲抓咬的危險,救起梁媛,兩人沒命地往前跑,看不清道路,也不知道方向,雙腿已經麻木,只有耳畔呼嘯的風聲,和被禿鷲利爪抓破皮膚那瞬間的鑽心疼痛,提示著他——我還活著。

    綠色大道一路向上,它通向哪里?是天堂,還是地獄?唐風和梁媛不知道,他們來到了綠色大道的盡頭,一座突兀的山峰,直刺雲霄,擋住了他們的去路,這是真正的絕路,沒有曲徑通幽的山口,身後,成群的禿鷲,還在源源不斷向他們襲來,慌亂中,唐風看見了綠色大道另一側——這是一個陡坡,足有60度的坡度,陡坡下面是什麼?唐風看不見,但是,此時此刻,已經沒有其他的選擇,唐風回頭大聲問梁媛︰“敢下去嗎?”

    梁媛這時異常勇敢,堅定地沖唐風點點頭,“敢!要死咱們也死在一塊。”

    唐風也點點頭,抱緊梁媛,一閉眼,兩人一起向陡坡下面滾去…

    不知過了多久,唐風終於睜開眼楮,他晃了晃腦袋,發現梁媛正靜靜躺在自己懷中,他回憶著之前發生的一切,穿越納摩大峽谷,敵人的追殺,禿鷲的攻擊,自己和梁媛一起滾落陡坡…想到這,唐風心里一驚,梁媛現在怎樣了?他剛一想坐起來,便感到渾身鑽心的疼痛,他也分不清哪是禿鷲抓咬的傷,哪是滾落陡坡時的摔傷,唐風強忍傷痛,坐了起來,輕輕呼喚梁媛,過了好一會兒,梁媛才緩緩睜開眼楮,梁媛忽閃著大眼楮,怔怔地看看唐風,忽然問道︰“我們這是在哪啊?”

    聞聽此言,唐風心里一驚,梁媛這是怎麼了?失憶了?他忙提醒梁媛︰“我們剛才遭到了禿鷲的攻擊,我們倆一起摔下了陡坡。”

    梁媛這才恍然大悟,“哦!我想起來,我們穿越峽谷,遭到了黑衣人的追殺,然後又被禿鷲攻擊…”唐風見梁媛一切正常,這才長出一口氣,關心地問她︰“你沒事吧?”

    誰料,梁媛伸了個懶腰,笑道︰“我沒事,剛才就像是睡了一覺,現在精神好很多。”唐風仔細看看,梁媛果然沒事,除了衣服被劃破了兩條口子,腿上一道劃傷,既沒禿鷲的抓咬,也無摔傷的痕跡。

    唐風心里這個氣,“你說得輕巧,睡了一覺?我可是九死一生啊!”說著,唐風緊咬牙關,支撐著站起身,身上的傷,疼得他眼前一黑,差點栽倒在地。

    唐風抬頭看看四周,他這才發現,那可怕的禿鷲已不見了蹤影,自己現在正身處谷底的一片草地上,四周除了剛才滾下來的陡坡,全是壁立千仞的絕壁山峰,山峰絕壁間,有條小徑,隱約可見,他忽然想起了其他人,韓江、葉蓮娜、馬卡羅夫呢?

    如果不出意外,他們幾個也應該滾下了這個陡坡,唐風和梁媛在谷底的草地上搜索著,沒多久,他們在草地上發現了一個身影,唐風緊走幾步,上前一看,那人正是韓江,唐風喚醒韓江,再看韓江,雖然渾身是傷,但顯然這些小傷,對於健碩的韓江來說,還算不得什麼!

    三人又在草地在搜索,突然,從一塊巨石後,閃出一個黑影,唐風和韓江沒看清黑影的相貌,卻都看見了黑影手中的槍,黑黝黝的槍口正對著他倆!

    兩人向後退了一步,那黑影向前走了兩步,逼上來,韓江和唐風這才看清,舉著槍的黑影正是馬卡羅夫!馬卡羅夫見到唐風和韓江,長吁一口氣,放下了手中的槍,唐風發現此刻馬卡羅夫也是遍體鱗傷,不過最重的還是肩膀上的舊傷,又被禿鷲抓了一下,血流如注!

    韓江替馬卡羅夫簡單處理了傷口,止住了血,四個人繼續在谷底尋找葉蓮娜,可是直到東方破曉,他們也沒見到葉蓮娜的身影…

    遍尋不見葉蓮娜,馬卡羅夫失望地癱坐在草地上,唐風只得安慰馬卡羅夫︰“也許葉蓮娜從別的路逃走了?”

    馬卡羅夫搖搖頭,“唐!你就別安慰我了,我在上面看得清楚,根本沒有別的路,前面是高聳的山峰,兩邊全是懸崖峭壁,只有這個陡坡,滾下來還有希望!葉蓮娜一定是遭遇了意外,她要麼受傷,昏迷不醒,還在上面,要麼她慌不擇路,往回跑了,不管那種情況,對於葉蓮娜,都是死路!”

    大家聽了馬卡羅夫的分析,心頭也是一沉,韓江快速思考了一番,對馬卡羅夫道︰“我看這樣,你們呆在這里,都別動,我上去看看。”

    唐風抬頭盯著頭頂那塊狹窄的天空,頓覺自己成了井底之蛙,他問韓江︰“這四周全是絕壁,即便是我們滾下來的陡坡,沒有攀岩工具,你能爬上去嗎?”

    韓江抬頭看看四周的絕壁,也沒了底氣,嘆了口氣,道︰“只能試試了!”

    “韓!還是讓我上去吧,畢竟葉蓮娜是我的女兒。”馬卡羅夫捂著傷口說道。

    “你身上有傷,怎麼能爬上去!”

    “可是…”馬卡羅夫還想爭辯,唐風突然做了個噤聲的手勢,打斷了他倆的爭論,唐風又用手指了指上面,四人屏住呼吸,側耳傾聽——上面來人了!

    四個人隱蔽到絕壁下,這是在上面看不到的死角,不大一會兒,頭頂上傳來了一陣嘈雜的聲響,一個聲音用英語咒罵道︰“見鬼!追了大半夜,那幫人難道消失了嗎?”

    沒有人回答,接著,又是一陣嘈雜聲,隨後,眾人頭頂,傳來一陣槍聲,“噠!噠!噠!噠!——”一梭子彈打在谷底的岩石上,誰也沒有動,因為大家都清楚,這是那伙黑衣人的試探。

    又過了一會兒,頭上的聲音逐漸遠去,眾人這才長出一口氣,從絕壁下走出來,馬卡羅夫對韓江言道︰“韓!現在已經沒有必要上去了,葉蓮娜肯定已經不在上面,我估計,她多半被那伙黑衣人抓住了。”

    韓江不知為什麼,怎麼也不肯接受這個推測,他搖著頭,沖馬卡羅夫小聲反駁道︰“不!葉蓮娜不會那麼輕易被黑衣人抓住,他一定從別的路走出了峽谷。”

    “韓,不要再管葉蓮娜了,如果她被那伙人抓了,憑我們現在的力量,也是無能為力,如果她成功逃脫,憑她的滿身本事,一定能走出大峽谷,現在我們要研究的是我們,我們怎麼走出大峽谷,假設最壞的情況,葉蓮娜被黑衣人抓住,我們解救她的最好方法,也是趕緊走出去,所以,現在不要再想葉蓮娜了…”

    韓江再也聽不下去,他沖馬卡羅夫吼道︰“葉蓮娜是你的女兒,你怎麼能說出這種話?”

    面對韓江的指責,馬卡羅夫並不生氣,他拍拍韓江的肩膀︰“韓,你還不了解葉蓮娜,你要相信她是能應付的。”

    “哼!我是不了解葉蓮娜,也不了解你!你們究竟是什麼人?來這兒為了什麼?”韓江怒氣未消,質問馬卡羅夫。

    “我們是什麼人,來這兒干什麼,現在並不重要!現在重要的是你需要保持理智!”馬卡羅夫也沖韓江吼道。

    韓江和馬卡羅夫頂了半天牛,最後還是唐風出來打圓場,對韓江說︰“你的心情,我們都能理解,但是現在需要的是理智,我覺得老馬說得還是有道理的,為今之計,我們得趕緊走出去。”

    韓江瞪了唐風一眼,但最後,理智還是在他腦中佔了上峰,他點了點頭,說︰“好吧!就聽你們的,現在怎麼走?”

    馬卡羅夫一指絕壁間的那條小徑,“我不知道這能通到哪里,不過現在只有從這試一試了!”

    韓江也注意到了這條小徑,他亦決定一試,於是四人開始向絕壁間的小徑進發,絕壁間的小徑,寬處不過兩人並行,最窄處只能容一人側身通過,真是標準的一線天,很快,眾人穿過數百米長的小徑,來到一處內似天井的平地,前方一面絕壁,擋住了去路,梁媛見狀,驚道︰“難道這是一條死胡同?”

    一陣沉默後,馬卡羅夫忽然指了指“天井”角落里被灌木叢遮蓋的一角,說道︰“不!這不是死胡同,你們看,這有個洞口!”

    唐風向前查看,果然,扒開繁茂的灌木叢,一個兩米見方的幽深洞口,驚現在眾人面前,洞內,陰風習習,一股淡淡的白煙,從洞口升騰而出,唐風打開手電,向洞內照去,一條向下的坡道,深不見底,不知通向何處,唐風問馬卡羅夫︰“你的意思是讓我們進洞?”

    馬卡羅夫點點頭,“既然已經到這了,為什麼不進去一探究竟?”

    四人商量一番,都把心一橫,決定進洞一探究竟,馬卡羅夫率先走進了黑洞,韓江緊隨其後,也進了洞,然後梁媛,最後是唐風,唐風進洞前,抬頭看了一眼頭頂的天空,此時,天空已經完全大亮,當清晨的陽光射進這陰冷的“井底”時,唐風也義無反顧地走入了一個更加陰冷的世界!
作者: beautyqueen    時間: 2013-9-18 03:44 PM

第十二章 絕殺地下湖

    在漆黑的洞里,行進一刻鐘後,四個人逐漸適應了洞內的黑暗,他們來到坡道底端,這是一個不大的平台,這里又出現一條向下的坡道,再往下走,坡道越來越窄,越來越難走,地面盡是碎石和從洞頂墜落下來的小塊鐘乳石,梁媛開始恐慌起來︰“我看這個洞根本沒有人來過,里面不知會踫到什麼可怕的東西,我們還是回去吧?”

    “我早說過不帶你來吧,就知道你會拖我們後腿,現在害怕了吧!”唐風埋怨梁媛。

    梁媛一聽唐風的埋怨,立即反駁道︰“我才不會拖你們後腿,我不是害怕,我是擔心,我們根本不知道這洞會通到哪里,也不知道會遇到什麼突發情況,再說,我們也沒帶必要的裝備啊,就這麼貿然探洞…”

    “回去?那幫黑衣人說不定就在外面等著我們呢…”唐風還想說什麼,卻被韓江打斷︰“梁媛說得不是沒有道理,看樣子,這是個挺深的喀斯特溶洞,繼續走下去,可能後面會出現垂直的豎井或洞口,也可能會有地下暗河或地下湖,如果沒有繩子和潛水設備,再在洞里迷了路,我們可就要被困在洞里了!真沒想到,從外面看,很不起眼的一個小洞,里面竟會如此…”

    韓江說到這,突然沒了聲音,因為此時,他們已經走到了狹窄坡道的盡頭,繞過一堆碎石,前方豁然開朗,一座恢宏的橢圓形大廳,驚現在眾人面前,這是個有足球場那麼大的溶洞大廳,地面上的巨型石筍,巍然屹立,足有兩三人高,大家仰頭朝橢圓形大廳頂上望去,足有十層樓高的大廳頂部,四、五米長的巨型鐘乳石,比比皆是,如古希臘神話中的“達摩克利斯之劍”懸在眾人頭頂,在手電的光照下,形狀各異,光怪陸離,梁媛盯著洞頂的鐘乳石,緊張地問︰“這些巨型鐘乳石不會掉下來,砸到我們吧?”

    大家經梁媛提醒,再仔細觀察洞頂的鐘乳石,這才發現,有些鐘乳石看上去還挺結實,有些則似乎已經搖搖欲墜,唐風指著地面一些碎石,說︰“我們頭頂這些鐘乳石,看上去很脆弱啊,你們看,地上這些碎石,都是洞頂墜落的鐘乳石。”

    韓江用槍托敲了一塊洞壁的岩石,觀察一番,點頭同意唐風所說︰“這的岩石很脆弱,鐘乳石長大了,就容易墜落,大家要格外小心。”

    四人在橢圓形大廳內轉了一圈,橢圓形大廳的另一端,他們又發現了一個洞口,一條幽深的甬道不知通向何方?韓江盯著這條甬道,嘴里喃喃道︰“這個洞到底有多深?”

    馬卡羅夫看了一眼眼前的甬道,說︰“據我觀察,這個溶洞空間會很大,你們感覺到這兒的風了嗎?”

    馬卡羅夫一提醒,大家都感到了從甬道那頭緩緩吹來的氣流,氣流吹在臉上,還挺舒服,馬卡羅夫接著解釋道︰“還有洞口升出的白色煙霧,這都說明洞內空氣流動性比較好,也就說明溶洞里的空間會很大。”

    “既然溶洞空間很大,我們很難走出去的,還是從原路回去吧?”梁媛又勸眾人回去。

    這次,唐風不再反駁,韓江陷入了沉思,就連最堅決的馬卡羅夫也猶豫起來…

    就在四人猶豫不決之時,突然,從他們來時的坡道內,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大家立即警覺起來,腳步聲越來越近,四人一閃身,隱蔽在甬道口的一堆碎石後面,隨時準備從這條甬道撤離…

    “會是葉蓮娜嗎?”唐風小聲問。

    “不!來的不止一人。”馬卡羅夫答道。

    “不是葉蓮娜,就是那伙黑衣人嘍?”唐風睜大了眼楮。

    唐風話音剛落,橢圓形大廳那頭的坡道中,傳來兩聲英語抱怨︰“瘋了,讓我們到這麼可怕的洞里來,他們怎麼可能跑到這里來送死!”

    很快,六名全副武裝帶著紅外夜視儀的黑衣人,端著M4A1突擊步槍,出現在橢圓形大廳內,“怕什麼就來什麼,我們快撤吧!”唐風小聲建議道。

    “撤?來不及了!我們跑不過他們。你看,他們六個,我們四個,他們在明處,我們在暗處,我們為什麼不在這里干掉他們!”說著,韓江看了一眼橢圓形大廳頂上那些搖搖欲墜的鐘乳石。

    唐風和馬卡羅夫心領神會,沖韓江點了點頭,三支手槍一起對準了洞頂的巨型鐘乳石,這六名黑衣人顯然也從未來過這里,看得出來,他們十分緊張,每個人都保持著高度戒備;他們端著突擊步槍,緩緩地在橢圓形大廳里搜索,一步,一步,終於,他們來到了橢圓形大廳的中心,他們頭頂正是兩根三、四米長的巨型鐘乳石,兩根已經搖搖欲墜的鐘乳石…

    “砰!砰!砰!——”唐風、韓江和馬卡羅夫,三人手中三支槍,一起沖大廳中心頂上的那兩根巨型鐘乳石射擊,“啊——”其中一根鐘乳石應聲墜落,正砸中一名黑衣人,黑衣人的慘叫聲,震得整個大廳毛骨悚然!

    但是另一根鐘乳石,就沒那麼聽話了,雖已搖搖欲墜,卻遲遲不肯落下,待到韓江一槍,終於將這根鐘乳石打落時,其他黑衣人反應迅速,早已躲開。隨後,隱蔽起來的黑衣人,開始瘋狂地報復射擊,子彈如雨點般落在唐風他們藏身的這堆碎石上,他們根本無力還擊。

    這時,韓江已經有了幾分悔意,他又一次低估了這伙黑衣人的素質和實力,原以為自己以暗打明,應有幾分勝算,可一打起來,韓江才發現,他們幾人的手槍,在火力上完全處於下風,在昏暗的洞穴中,又無夜視裝備,完全處於被動挨打的處境。

    不能硬拼了!韓江沖唐風和馬卡羅夫小聲命令道︰“你們先帶著梁媛走,我在這兒抵擋一陣,再過去和你們匯合。”

    唐風和馬卡羅夫沒說什麼,這種時候,已經沒有更好的辦法,三人彎著腰,貼著一側洞壁,從甬道中快速撤退,他們不知道這條甬道通向哪里?也不知道將會在這里遭遇什麼?但是,他們現在心里都清楚,從原路返回,已是不可能了!只有往前走,或有一線生機。

    唐風拉上梁媛彎著腰,貼著洞壁,撤向甬道深處,好在這條甬道是彎曲的,唐風他們彎著腰轉過一道彎,敵人的子彈便打不著他,唐風直起身,拉著梁媛快步奔向前方,身後,不明情況的黑衣人,一通猛射,緊接著,便是韓江反擊的槍聲。

    唐風拉著梁媛拼命地在甬道中狂奔,這是一條彎曲的,但很平坦的甬道,甬道內,通風良好,甬道頂上的鐘乳石並不發達,完全不必擔心,會有鐘乳石突然落下,唐風狂奔十多分鐘後,後面槍聲漸漸遠去,他不知道韓江現在怎麼樣了?開始還能在密集的槍聲中聽到韓江的反擊,可現在…唐風放慢腳步,喘著粗氣,注視著前方,此刻,前方又出現了一個巨型大廳——石瀑大廳。

    唐風看到了此生從未見過的壯觀一幕,在這個大廳北面(如果指北針還沒失靈的話),洞壁上方,有一個橢圓形的巨大洞口,洞口內,漆黑一片,他看不清洞口內是什麼,卻看到在洞口下面,那足有三、四十米寬的壯觀石瀑,從洞口一直垂到大廳的地面上,石瀑上,不知是滲出的水珠,還是分布的礦藏,閃著晶瑩奪目的亮光。

    就在唐風沉浸在這奇景的時候,忽然從身後的甬道中傳來了急促的腳步聲,唐風和馬卡羅夫立即警覺起來,兩人拔出槍,關掉手電,躲在石瀑大廳入口處的岩石後,那個腳步聲越來越近,越來越清晰了,終於,一個黑影跑進石瀑大廳,唐風和馬卡羅夫兩個黑洞洞的槍口,對準了那個黑影的太陽穴,但是唐風和馬卡羅夫很快便意識到——是韓江!

    手電重新亮起,韓江扭頭一看,拿槍對著自己的是唐風和馬卡羅夫,他驚道︰“我在那邊堅持了七、八分鐘,你們怎麼才跑到這。”

    “我們在等你,還有…還有這里實在是太壯觀了!”唐風收起槍說道。

    “什麼壯觀不壯觀,那伙人馬上就會追過來,你們不要命…”韓江說到這,忽然沒了聲音,因為他面前的景象確實太壯觀了,連見多識廣的韓江,也不得不為之折服。

    倒是唐風,經韓江一提醒,他的頭腦很快清醒過來,這里太危險,絕非欣賞美景之處,他環視石瀑大廳四周,哪有通道?他看見在石瀑大廳南面,也就是正對著石瀑的方向,有一個扁圓形洞口,和石瀑上方的那個巨大洞口極其相似,只是小了一圈。

    唐風一指這個洞口,沖眾人喊道︰“快!從這走。”說完,唐風領著大家鑽進了扁圓形洞口,他們剛鑽進扁圓形洞口,後面就傳來了追兵的腳步聲。

    唐風一手持槍,一手握著手電,快步在這條扁圓形隧洞中穿行,這條隧洞不像剛才那條甬道蜿蜒曲折,而是筆直向下通向前方,不停地往前,不停地向下,越跑這個扁圓形隧洞越深,越跑地面越潮濕,有的地方,甚至已可以清晰地看到一股股涓涓細流,很快,唐風在洞壁上發現了明顯的水線。

    “這是什麼?”梁媛停下來好奇地問。

    不等唐風開口,馬卡羅夫便氣喘吁吁地解釋道︰“這是水線,水線出現在這里,說明這里曾經長時間有過積水,但是現在水退了。”

    “是的,我們跑了這麼深,很可能會出現地下暗河或者地下湖了?你們看,這里已經有水出現了!”唐風憂心忡忡地說。

    “後有追兵,前面要出現地下湖,那可怎麼辦?”梁媛驚道。

    韓江還保持著鎮靜︰“不管怎麼樣,走到頭再說,車道山前必有路。”

    後面追兵的腳步聲逐漸清晰起來,唐風領著大家繼續向前奔去,也不知道跑了多久,隧洞盡頭,一個長條形的地下湖,攔住了他們的去路!

    “該死,果然有個地下湖。”唐風站在湖邊咒罵道。

    唐風無奈地看著眼前的地下湖,湖面寬十來米,長…看不到盡頭,湖面平靜如鏡,在手電的照射下,泛著翡翠般美麗的綠光,“這地下湖真是太美了,像一塊綠色的翡翠。”梁媛驚嘆著。

    “我明白了,為什麼剛才那個大廳會形成壯觀的石瀑,在遠古時代,流水從大廳上方的那個洞流出,落在大廳里,千萬年日積月累,不斷沖刷,最終形成了壯觀的石瀑,而流水落到大廳內,又流進了這個扁圓形的隧洞,一直流到這個湖里,最終形成了這個地下湖。”唐風解釋道。

    韓江對他的分析毫無興趣,怒道︰“你現在說這些有什麼用,想想我們該怎麼辦吧!”

    “看來我們只有背水一戰了。”馬卡羅夫居然還知道“背水一戰”這個成語。

    唐風沒有說話,他借著電筒的光亮,直直地望著地下湖看不到邊際的那頭,地下湖到底有多長?游到那頭是不是可以重新上岸?這里空氣流通依然良好,湖那頭應該還有路,再看湖水,並不怎麼深,唐風打定主意——游過地下湖。

    當唐風說出自己想法時,眾人都是一驚,就連韓江也吃驚不小,唐風問梁媛︰“你會水嗎?”梁媛點點頭︰“我水性好著呢,只是從沒在這樣的地下湖里游過,這里面不會有什麼水怪吧?”

    “你放心,這里面連魚都沒有!這麼說,大家都會水,那就游過去,我估摸著湖不會太長。”唐風堅定地說道。

    馬卡羅夫試試水溫,冰冷刺骨,他皺了皺眉,道︰“水很冷,大家一定要堅持住,還要互相照應著,我先下。”說完,馬卡羅夫從自己包里翻出幾幅軍用的戰術護目鏡遞給大家,韓江怔了一下,他狐疑地看看馬卡羅夫,才接過馬卡羅夫的護目鏡帶上。

    唐風和梁媛在前,韓江和馬卡羅夫在後,四個人脫下外衣,裝進包中,戴上護目鏡,先後躍進冰冷的地下湖中,等他們向前游出十多米後,岸上,追兵也到了,黑衣人見狀,立即舉槍向水中瘋狂射擊。

    岸上的黑衣人,見對水中射擊無效,立即有兩名黑衣人打開背包,取出兩套潛水裝備換上,手持P11水下手槍,跟著躍入地下湖中。

    地下湖清澈見底,水中的能見度極高,唐風游出二十米後,驚奇地發現,地下湖水底,生長著許多巨大的白色石筍,有的剛剛生長出來,有的已有三、四米高,還有幾棵巨型石筍,竟高達五、六米,頂端已經接近湖面,蔚為壯觀,湖面下,儼然就是一片水下森林。

    唐風回身看了看緊隨其後的韓江和馬卡羅夫,韓江水性極好,自不必說,馬卡羅夫雖然年已七旬,且有傷在身,但在這寒冷的地下湖中,仍暢游無阻,他不得不佩服馬卡羅夫的身手;再看看身邊的梁媛,動作異常緩慢,顯然,她還無法適應這冰冷的湖水…不好!梁媛的左腿突然抽搐起來,她痛苦地在水中掙扎著,唐風見狀,忙上前托住梁媛,但唐風一人的力量顯然不夠,韓江快速游上來,和唐風一起,將梁媛拖出水面,緊接著,唐風和韓江也一起鑽出了水面,“梁媛,你怎麼了?”唐風關切地問。

    梁媛面色鐵青,大口地喘著氣,韓江替她答道︰“抽筋了唄,水溫太低了。”

    “那怎麼辦?現在也沒辦法上岸休息。”

    “怎麼辦?不想死,就堅持到底!”韓江咬著牙說道。唐風回頭已經可以看到後面那兩個尾隨而至的“黑影”了,唐風焦急地問梁媛︰“梁媛,你還行嗎?”

    梁媛使勁點了點頭,又潛入水中,唐風看看韓江,沒說什麼,重新游到梁媛身旁,又向前游了十來米,可是梁媛游得實在太慢了,唐風心里愈發焦急,這小小的地下湖怎麼還沒游到邊,如果還不能擺脫後面的追兵,後果將不堪設想!

    唐風心里著急,不覺加快了速度,獨自游在最前面,他想看看前面究竟還有多遠才能上岸,可是突然,他發覺身邊的水流有些不大對勁,他在水中睜大眼楮,發現前方一團漆黑,綠色的地下湖不見了,這是怎麼回事?

    唐風躍出水面,他看不清前方,但他聽到了“嘩!嘩——”的流水聲,身邊水面不再平靜,水流忽然變得湍急起來,唐風的大腦急速運轉著,判斷著,前方是什麼?突然,他眼前一亮,一個判斷像箭一樣,穿過他的腦海——前面是瀑布,真正的瀑布,不是石瀑大廳里的石頭瀑布,他開始明白,這下面跟石瀑大廳一樣,水流從這洞口流下,沖出一個新的石瀑,只是石瀑大廳內的石瀑多年已經沒有水流流過,而這里,水流正湍急…

    一股湍急的水流,不可逆轉地將唐風向前推去,唐風猛地一驚,奮力向後游去,他攔住了還在艱難往前游的梁媛,又沖韓江和馬卡羅夫用手勢示意,四人浮出水面,唐風指了指前方,小聲說道︰“瀑布!”幾個人都明白了,驚恐的表情寫在每個人臉上,前有瀑布,後有追兵,瀑布掉下去,必死無疑,追兵追上來…現在是到決斷的時候了。

    心急如焚的唐風,一個猛子又潛入水中,他看到了湖底密密麻麻的石筍,忽然,他發現在不遠處,靠近洞壁的湖底,有兩棵巨型石筍,一個略大些,有四、五米高,另一個略小一些,有三、四米高,在這兩棵巨型石筍周圍,還生長著其它小型石筍,這些大大小小的白色石筍,構成了一組石筍林,看到這,唐風心中有了主意。

    他浮出水面,示意大家潛入水中,然後指了指那兩根巨型石筍,帶著大家朝那片石筍林游過去,眾人游到石筍林邊,重新浮出水面,韓江急不可耐地問︰“你肯定有主意了?”

    唐風抱著那棵最大的石筍,大口喘著氣,答道︰“對!你們看到這兩棵巨型石筍了嗎?等會兒,那兩個家伙游過來,我們就抱著這兩棵石筍,潛入水中,有這片石筍林掩護,我們應該能躲過一劫,如果沒有躲過,那就只好舍命一博了。”

    馬卡羅夫聽了唐風的主意,狡黠地一笑,“我明白了,一箭雙雕之計,既救我們一命,又除掉那兩個家伙。”

    “你這俄國老頭,怎麼會這麼多中國成語,但是,你說錯了,這次是借刀殺人!”唐風看看後面,那兩個家伙已經追了上來…

    韓江查看了地形,完全同意唐風的主意,他最後囑咐道︰“這是對我們最嚴重的考驗,大家要把這口氣憋足,下水後就不能再換氣,我數三下,一,二,三!”韓江說完,和馬卡羅夫深吸一口氣,抱著這棵最大的石筍,一起潛入水中,唐風和梁媛游到那棵稍小一點的石筍旁,唐風問梁媛︰“準備好了嗎?”

    梁媛點點頭,“準備好了。”兩人也學著韓江的樣子,深吸一口氣,潛入水中,面對面抱住了那棵巨型石筍。

    唐風仍然極力睜著眼楮,觀察著湖中的動靜,時間一秒一秒過去,唐風感到,此刻,每一秒對於他們都是如此漫長,如此重要,他不知道自己能堅持多久,他看看韓江和馬卡羅夫,又看看梁媛,“梁媛,你一定要挺住啊!”唐風在心中暗暗禱告,他生怕梁媛堅持不住,暴露了大家。

    但還好,一切都還算正常,可隨著時間一分一秒的推移,他感到自己身體的體溫正在急劇下降,耳朵和眼楮明顯開始感到不適,肺部承受著難以承受的壓力,唐風極力堅持著,如果連自己都如此艱難,那梁媛會怎麼樣?唐風不敢想下去,也不敢再看梁媛…

    終於,那兩個家伙在水中出現了,唐風清晰地看到了他們手中拿著的東西——是德國制造的P117.62mm水下手槍,唐風心里是又驚詫,又有些慶幸,驚詫的是,這伙黑衣人裝備竟是如此先進,如此全面,竟然連水下手槍都配備了,慶幸的是,他們幸虧沒有回去和這兩個家伙硬拼。

    那兩個家伙顯然並沒有發現唐風他們,他們根本不會想到這石筍林里能藏下幾個大活人,他們只知道往前追,竟很快游過了這片石筍林…

    唐風注視著這一切,最關鍵的時刻到了,只要再堅持十多秒,等那兩個家伙栽下瀑布,他們就可以浮出水面,大口呼吸新鮮的空氣。突然,唐風發現游在前面的那個家伙,在水中拼命掙扎起來,看來他是發現下面的瀑布了,但是一切為時已晚,那個家伙什麼聲音都沒發出,就被湍急的水流,裹挾下了瀑布,沒有慘叫,沒有呼救,甚至聽不到那家伙掉下去的動靜,那個家伙就這樣不聲不響消失了——難道前方的瀑布深不見底?

    再看游在後面的那個家伙,發現同伴掉了下去,知道大事不好,拼命想往回游,但是他越想往回游,湍急的水流,愈是把他往下沖;不過,這些黑衣人,個個都不白給,這家伙,也是力量驚人,經過一番掙扎,愣是擺脫湍急的水流,游了回來!

    唐風暗道不好,原本以為這兩個家伙都掉下去,就可以浮出水面,好好透透氣,沒想到,這家伙竟然游了回來,唐風感到自己的身體已經到了極限,他知道自己不可能再堅持多久了。

    就在唐風痛苦萬分的時候,身邊一片水花泛起,梁媛鑽出了水面,她實在是堅持不住了…唐風見狀,也浮出了水面,他大口呼吸著並不新鮮的空氣,再看梁媛鼻血直流,人事不省。

    唐風和梁媛既然已經暴露了,馬卡羅夫和韓江也沒有必要再堅持了,兩人一前一後,先後浮出水面,他們折騰出的動靜,讓水中那個家伙很快發現了他們,但還沒等水中那家伙反應過來,韓江果斷地拔出在羌寨繳獲的一把軍用三稜匕首,直向那個家伙沖了過去,那家伙剛才消耗了太多的體力,更沒有想到韓江竟會主動出擊,手忙腳亂間,竟沒能開一槍,眼睜睜看著韓江沖到了近前。

    唐風焦急地呼喚著梁媛的名字,可梁媛毫無反應;唐風又擔心在水中搏斗的韓江,只見韓江從後面用左臂擒住此人,將此人壓入水中,緊接著,韓江右手的匕首,使勁一劃,割斷了那家伙的輸氧管,一陣氣泡在水中翻滾起來,那家伙頓時感到呼吸困難,瞪大了眼楮,驚恐萬狀,在水中拼命地掙扎,手上的槍,也已脫手,他極力想鑽出水面,可韓江偏不讓他浮出水面,韓江使出全身氣力,一個猛子,將那家伙拖入了更深的水下…

    唐風和馬卡羅夫吃驚地看著這一幕,但是他們無法看清水下的世界,馬卡羅夫抽出匕首,也想上去幫忙,可就在此時,湖中恢復了平靜,原本清澈的湖面上,泛起一片殷紅,血,人的血,血腥的氣味在湖面上迅速彌漫開來,這是誰的血?是那個家伙的血,還是韓江遭遇了不測?

    就在唐風和馬卡羅夫遲疑之時,一個黑色的東西浮出了水面,那黑色東西隨著水流的移動,向前漂浮過去,前方,水流變得湍急起來,那個黑色東西,很快消失在湍急的水面上,唐風和馬卡羅夫知道,那個家伙被韓江干掉了,但是韓江卻遲遲沒有露出水面,兩人心中又不禁一沉!

    終於,在一片血水中,韓江浮出了水面,緩緩向他們這邊游過來,唐風和馬卡羅夫的心這才放下。韓江游回來,發現梁媛還昏迷不醒,不管唐風怎麼呼喚,掐人中,梁媛就是沒有反應,韓江看了看,對唐風道︰“不要掐了,沒用,趕緊做人工呼吸。”

    “什麼?你是要我給梁媛做人工呼吸?”唐風反問韓江。

    “廢話,不是你,還讓我做啊!你的任務有一條就是保護好梁媛。”

    “可沒說要人工呼吸啊?”

    “得了,別得了便宜還賣乖了,快點!”

    馬卡羅夫過來拍拍肩膀︰“小伙子,不要害羞嘛!”說完,馬卡羅夫和韓江游開,去尋找別的出路;靠在岩壁上,唐風看看懷中的梁媛,面色慘白,在這光怪陸離的洞穴里,此時,唐風已經無所顧忌,他深吸一口氣,慢慢靠近了梁媛的嘴唇,梁媛的唇是那麼冰冷,似乎沒有一絲溫度,唐風心里一緊,他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為梁媛感到擔心,他把梁媛抱得更緊了,他要用自己的身體溫暖她…梁媛終於慢慢甦醒過來,她發現自己正在唐風的懷中,接受著唐風的“人工呼吸”,蒼白的臉上不覺泛起了一絲紅暈,唐風看梁媛醒過來,剛想鬆手,可是梁媛卻用力抱住了他,緊緊地,不肯松手,就這樣,兩人一直依偎在岩壁上,久久不曾分開,仿佛在這幽深的地下,只有他們兩人…

    “行了,行了,這里不是親熱的地方,剛才還扭扭捏捏,現在都舍不得分開啦!”不知何時,韓江和馬卡羅夫又回到了他們身邊。

    唐風和梁媛依依不舍地分開了,韓江對他倆道︰“剛才趁你們親熱的時候,我和老馬去探了探路,我們這才發現,就在離這片石筍林不遠的地方,水下洞壁上有一個兩米見方的開口,我游進去看了看,里面是條很窄的白色通道。”

    “你的意思是讓我們從通道游出去?”唐風問。

    韓江點點頭,“沒有別的辦法。”

    “可是這條通道有多長?通向哪里?我們都不知道,而且,你看梁媛,她…”唐風這會看梁媛的眼神都變成了憐惜的眼神。

    “唐風,給人家做了一次‘人工呼吸’,就這麼關心梁媛了。”

    “保護好梁媛,這是你下達給我的任務!這是您說的。”

    “不要跟我貧了!”韓江轉而又問梁媛︰“我大概估計了一下,那條通道可能有二十多米長,游過去,是什麼地方,我也不清楚,怎麼樣?你身體行嗎?”

    有愛情的力量支撐,梁媛精神反而比剛才好了許多,沖韓江堅定地點了點頭,答道︰“我還能堅持!”

    “好!小姑娘精神可嘉。”韓江鼓勵完梁媛,一馬當先,扎進了水中,唐風保護著梁媛也潛入水中,很快,他們來到了那條很窄的白色通道內。白色通道內,沒有地下湖中的那樣的巨型石筍,只有一些剛冒出頭的石筍雛形,說明這里成形年代較晚,還沒生出那麼巨大的石筍,白色通道比預想的要短,並沒有二十多米長,大約游出十五米後,眾人來到了另一個地下湖中,這個地下湖不大,水不深,也沒有那些白色石筍,只是個完全封閉的小湖,大家又游了幾分鐘後,終於看到了陸地!

    上了岸來,四個人渾身顫抖,癱倒在岸邊,大口地呼吸著洞內的新鮮空氣。過了好一會兒,梁媛先開口道︰“剛才真是太險了,要是從瀑布掉下去,我們現在可就全完了,大難不死,必有後福。”梁媛自我安慰著。

    唐風卻道︰“其實,我們應該感謝我們的運氣,現在是枯水季節,你們想過嗎,要是在水量充沛的夏季,那個地下湖會有多長?不要說地下湖了,就包括我們現在坐的地方,夏季都應該是被水淹沒的。”

    馬卡羅夫感嘆說︰“這個溶洞真是太神奇了,里面居然還有瀑布,而且竟然是多級瀑布,瀑布下面還不知道會通到哪里?我在俄羅斯,從未見到如此神奇的洞穴。”

    “是啊!這個洞我也從未聽說過,看來我們是第一批發現它的人,要是能出去,我們就…”說著,唐風就想脫下身上的濕衣服,韓江忙制止他,“先別脫衣服,這里還不是休息的地方,我們得走遠點,到安全的地方再休息。”

    “難道我們在這陰冷的溶洞里,就穿著濕衣服走?我看我們不被那伙黑衣人打死,倒要發燒燒死!”唐風抱怨。

    韓江搖搖頭︰“唐風,不要抱怨,克服一下!”說著,韓江站起身,看看身後漆黑的通道,說︰“回是回不去了,只有這條路,從這走吧。”

    四個人又走進了一條隧洞,韓江在前面,打著手電,他不禁暗自慶幸幸虧手電是防水的,沒有被水泡壞。不知走了多長時間,他們來到了一個更加輝煌的大廳——橙色大廳,這是比橢圓形大廳和石瀑大廳更大、更壯觀、更不可思議的大廳,整個大廳洞壁上,有無數個小洞,橙色、還有紅色和黃色的流石,從無數個小洞中流淌、噴泄而下,覆蓋住幾乎所有洞壁,形成了獨特的奇異景觀。

    就連韓江也驚嘆道︰“這個大廳真是太不可思議了。”唐風、梁媛和馬卡羅夫完全忘了身上的寒冷,個個微張著嘴巴,瞪大了眼楮,沉浸在這壯觀的奇景中。

    過了許久,唐風才感嘆道“這究竟是哪里?我感覺完全是置身於另一個世界。”

    “是啊!雖然被人追殺,但是這一趟我們沒白來。”梁媛還有些興奮。

    韓江圍著橙色大廳看了一圈,然後打開背包,翻出指北針和GPS,“但願這兩個東西還沒壞,看上去似乎一切正常,不過…這是怎麼回事!”韓江突然驚叫起來,眾人圍攏過來,韓江指著GPS和指北針,道︰“這里接受不到衛星信號,還算正常,可你們看,這指北針,是怎麼回事?”

    大家這才發現,從外觀看,指北針沒有任何損壞,可是指北針此時卻在亂跳不止,根本無法辨清哪邊是北,哪邊是南?“難道這里地球磁場都不起作用了嗎?”唐風也大惑不解。

    最後,還是見多識廣的馬卡羅夫說道︰“我在軍隊服役時,曾去過阿富汗,有次我指揮一個班特種兵追擊一伙游擊隊,游擊隊把我們領進了大山中的一處山洞,那個山洞里洞連著洞,岔路很多,我們進去不多久,就在山洞里轉暈了,當時我們的指北針也出現這種情況,完全找不到方向,我見形勢不妙,立即指揮大家順原路撤退,但是最終我們還是迷路了,在洞里,我們不斷遭到游擊隊的伏擊,最終,只有我一個人逃出了山洞。回去後,我百思不得其解,向上級匯報了這個情況,後來的一次行動中,我們在付出巨大代價後,終於完全佔領了那座山洞,上級請了專家來洞里檢測,檢測的結果是那個洞里有磁鐵礦的礦脈,所以…”

    “你是說指北針在這里失靈,也是因為這里有磁鐵礦的礦脈?”韓江打斷馬卡羅夫的話驚問。

    “我想應該是這樣的,除此之外,我也找不到更合理的解釋。”馬卡羅夫道。

    “那這麼說,我們現在完全失去了方位,在這巨大的洞穴中迷路了。”唐風為自己的這個結論驚出一身冷汗。

    “這可怎麼辦啊?我們要是永遠走不出去,可就…”梁媛說著都要哭了。

    “不用擔心,小姑娘,我們大不了在這過野人生活,在洞壁上畫上岩畫,記錄下我們的英雄事跡,多少年後,當探險家發現了這里,我們的事跡將會傳遍天下,到那時,我們都成名人了,呵呵!”馬卡羅夫到這會兒,還不忘調侃一下。

    “我才不要當這死名人!我還年輕呢!”梁媛非但沒有被馬卡羅夫的調侃逗樂,還真掉下了幾滴眼淚,惹得唐風又是一陣憐惜。

    “行了,還是快點找條出路吧!”唐風始終保持著清醒的頭腦。可眾人在橙色大廳內找了一圈,除了來時的那條隧洞,竟沒有找到其它通道,難道這里就是洞穴的終點?

    大家都緊張起來,找不到出口怎麼辦?總不能順原路返回吧!“不!不可能沒有出口,一定還會有出口。”韓江推測道。

    一片焦急中,唐風忽然在橙色大廳一個角落里大喊道︰“這兒有個洞口!”眾人跑過去,一起觀看,原來是一個向下的圓形洞口,準確的說,這應該叫做豎井!

    “這沒有工具,怎麼下去?”韓江望著黑漆漆,深不見底的豎井問。

    大家面面相覷,誰也沒有辦法,忽然,唐風好像又發現了什麼,只見他俯下身,用手電從頭到尾,順著洞口照了一圈,韓江有些不耐煩地說︰“不用照了,根本看不到底!”

    唐風卻道︰“不!我不是要看到底,我是在找繩子。”

    “你瘋了,這里哪來的繩子?”

    “你們看,這是什麼?”眾人俯身仔細觀看,在唐風手電的照射下,大家看見在豎井一角,竟然懸著一條尼龍繩!這根繩子一直從豎井延伸出來,順著繩子,大家發現在離豎井兩米遠的岩石上,被人牢牢打進了兩個大鐵釘,鐵釘周圍還纏繞著一大團尼龍繩。

    “這怎麼會有繩子?難道在我們之前還有人進來過?”韓江一臉驚詫。

    “看樣子是這樣!看來我們並不是第一批進入這個溶洞的人。”馬卡羅夫不無失望地說。

    “不!這不可能,如果有人進來,為什麼外界從不知道這個洞穴的存在?”韓江還是不肯相信這個事實。

    馬卡羅夫臉上露出一副奇怪的表情,說道︰“那只有一種可能。”

    “什麼?”

    “在我們之前,所有進來探洞的人,沒有一個能活著走出去!”馬卡羅夫說出了讓眾人毛骨悚然的結論,所有進洞的人都死了!大家不肯相信這個結論,但又沒有任何理由可以反駁。

    唐風拿起豎井邊上的一大團尼龍繩,看了看︰“這繩子留在上面的部分還挺長,不知道下面會有多長?”邊說,唐風邊向上拽豎井里的尼龍繩,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唐風手里的尼龍繩越拽越長,眾人的眼楮越瞪越大,因為——因為這條看似普通的尼龍繩,竟然拽個沒完,不算唐風手中原來就在豎井上的那團,單是從豎井中拽上來的尼龍繩就已有近五十米長,唐風的手開始微微顫抖起來,這根沒完沒了的繩子,究竟有多長?這個豎井究竟有多深?終於,唐風提起了最後一截尼龍繩,大家瞬間驚呆了,這最後一截尼龍繩竟然被齊刷刷截斷了…

    這是什麼東西,竟齊刷刷割斷了尼龍繩?大家驚恐地注視著眼前的繩子和豎井,韓江仔細觀察了很長時間,推測道︰“從這繩子的樣式和質地看,很有年頭了,絕不是最近一、二十年的東西。”

    “嗯,我看這條繩子的歷史至少有四十年以上,甚至更長。”馬卡羅夫同意韓江的判斷。

    韓江又道︰“從原來懸在這個豎井中的繩子長度判斷,這個豎井至少有五十米深,繩子斷了,說明這個豎井還遠不止五十米深。”

    “是啊!這個豎井究竟有多深呢?”唐風問。

    “要想知道有多深,就得下去看看!”韓江斬釘截鐵道。

    “什麼?你要下去!”唐風面露驚異之色。

    韓江蹬了蹬繩子,點點頭,對眾人道︰“這繩子雖然有年頭了,不過,還挺結實,現在我想不出還有什麼別的出路,只有下去一探,或有轉機。另外,你們感覺到氣流了嗎?我們已經走到了這麼深的地方,空氣還很好,豎井下有氣流升上來,證明豎井下應該有很大的空間,我現在真不敢想象,這個溶洞內的空間究竟有多大!”

    韓江說的道理,大家都明白,但是看看這個深不見底的幽深豎井,誰也不知下面會有什麼危險?韓江檢查了一下那兩個大鐵釘,大鐵釘不知是何人何時打進去的,仍然牢牢地嵌在岩石中,十分結實。韓江看看眾人,笑道︰“不要都哭喪著臉,我們這不還好好的嗎?我先下吧!好歹以前我學過繩降,你們拽著點繩子,我要遇到什麼危險,或是要你們把繩子拉上去,就會使勁蹬繩子。”

    大家互相看看,誰也沒說什麼,機械地沖韓江點了點頭。韓江將繩子一頭拴在自己腰上,進入了豎井,很快,韓江的身影,便消失在豎井中…

    雖然有鐵釘的固定,但大家還是緊張地抓著繩子,一分鐘,三分鐘,五分鐘,十分鐘,一刻鐘…隨著時間一分一秒流逝,大家的心跳在加速,手心已被汗水浸濕,繩子一點點從大家手中滑過,五米,十米,二十米,三十米,四十米,一切似乎都還正常…突然,大家手中的繩子像是失去了控制,快速向豎井里滑落,豎井中,傳來一陣可怕的聲響,五十米,六十米…大家猛地反應過來,使出全力向上拉繩子,可繩子仍然快速向下滑落,唐風感到自己的手心就要被繩子磨破了,但是,他們仍然無法控制住繩子,豎井下,是一股不可名狀的巨大力量,那是什麼?凶猛的怪獸?還是…馬卡羅夫雙手拉著繩子,一腳蹬在岩壁上,額頭滲出了一層細汗,他來不及多想,沖著腳下的豎井大喊道︰“韓!韓!出了什麼事?”

    豎井中只有幽長的回音傳來,沒有韓江的回答,連那個可怕的聲響,也聽不到了。終於,繩子停止了滑落,豎井上的三個人精疲力竭地癱倒在豎井邊,但是,他們來不及休息,立即又撲到豎井邊,呼喚韓江,沒有回音,唐風趕忙向上拽繩子,可他的手剛觸到繩子,就驚叫起來︰“不好!”

    “怎麼了?”梁媛和馬卡羅夫關切地問。

    唐風沒有回答,只顧向上拽繩子,幾分鐘後,唐風拽上了最後一段繩子,原來綁在繩子這頭的韓江消失了!三人大眼瞪小眼,不知所措,每個人眼中都寫滿了驚恐,一片沉默中,梁媛哭出了聲︰“這下面究竟有什麼可怕的東西?”

    “梁媛,不要哭!我沒死!哈哈!這下面真是太美了!”突然一個洪亮的聲音,從豎井下傳來,梁媛立即止住了哭聲,因為她聽出這個聲音,正是韓江!

    “你怎麼樣了?”梁媛沖著豎井大聲問道。

    “擦破了點皮,沒什麼,能看到如此美景,死了也值啊!”韓江的聲音在豎井中嗡嗡作響。

    “你還有這閑情,剛才到底怎麼了?把我們嚇死了!”唐風問道。

    “呵呵,不要問了,我沒法用語言來表達,你們下來就知道了,梁媛,你第二個下,然後唐風,最後委屈老馬了,豎井最下面一段是個陡坡,有很多碎石,你們要小心,剛才我就是在那兒摔倒了,呵呵,這下面真是太壯觀了。”豎井下傳來韓江的傻笑聲。

    “我看他是把腦袋摔壞了,我從未見過他會這樣。”唐風嘟囔道。

    “也許下面真的很美呢!”梁媛說。

    “再美的美景,現在都不能引起我的興趣…”唐風說到這,下面又傳來了韓江的聲音︰“忘了提醒你們,豎井中有兩個嚇人的東西,你們要做好心理準備。”

    嚇人的東西?什麼東西!唐風、梁媛和馬卡羅夫面面相覷,不知韓江何意,再問韓江,下面卻沒了聲音。

    唐風替梁媛綁好繩子,慢慢地將梁媛放了下去,開始一切都很正常,但當繩子放到大約五十米時,幽深的豎井中,突然傳來梁媛的尖叫聲,唐風的心,一下子又提到了嗓子眼。

    梁媛那撕心裂肺的尖叫聲,讓唐風每一根汗毛都立了起來,他大聲對著豎井呼喚梁媛,可是豎井中,只傳來梁媛的哭泣聲,看來梁媛還沒有生命危險,繩子繼續向下,但沒過多久,豎井中,再次傳來梁媛的尖叫聲,唐風再也受不了了,剛想往上拽繩子,豎井下,傳來韓江的聲音︰“唐風,不要拽繩子,梁媛已經安全了。”

    梁媛究竟在豎井中踫到什麼讓她恐懼的東西?唐風帶著滿腹疑惑,將電筒綁在自己手臂上,第三個下了豎井。來之前,唐風在老K也學了一些攀岩、繩降的技巧,很快,他下降了三十多米,豎井里面似乎一切都很正常,但是唐風還是不敢掉以輕心,大約四十米處,唐風的腳觸到了洞壁,這里不再是剛才的懸空狀態,豎井在這里出現了一個陡坡,唐風的腳可以踩在陡坡的岩石上,慢慢下降,不過,這里並沒因為陡坡的出現而變得好走,陡坡上布滿了碎石,旁邊的岩壁怪石嶙峋,似乎隨時都會有岩石崩落,唐風的心提了起來,剛才梁媛就是在這…突然,唐風腳底一滑,站立不穩,險些滑倒,幸虧身上綁著繩子,帶著他懸在了半空中,唐風的身體在半空中來回晃悠,他看準了一塊地方,腰部一使勁,猛地一蹬,雙腳重又站到陡坡上,可唐風剛一站穩,就發現正對自己的岩壁上,呈現出一副面目猙獰的白色骨架,在電筒的照射中,骨架閃著點點幽光,甚是恐怖,唐風很快認了出來——這是一副人類的骨架。

    在這陰森森的地下豎井中,遭遇一副可怖的骨架,窒息的感覺籠罩著唐風,他想喊,但是喊不出聲,他大口喘著粗氣,調整著自己的狀態,過了好一會兒,才恢復平靜,這時,他明白了梁媛為什麼會尖叫,也明白了韓江所說的嚇人東西,就是這幅骨架!不!韓江說有兩個嚇人的東西,這麼說來,下面還會有——一副骨架?

    果然,當唐風下降到大約六十米時,這里又驚現一副骨架,只是這幅骨架已不完整,散落一地,這次唐風還算平靜,很快,他又下降了十多米,便來到了陡坡底端,在這里,他看見了韓江和梁媛,也看到了這一生最不可思議的一幕,這是一個白色的大廳,一片白色的童話世界,足有十多層樓高,兩個足球場大的溶洞大廳內,岩壁上,甚至地面上,到處都生長著形態各異,晶瑩奪目的白色石膏,仿佛給整個溶洞,穿上了白色外衣,大廳頂上,數十根巨型的白色柱狀透明石膏,如巨大的吊燈照耀著整個大廳,唐風頓時驚呆了,他仰著頭,環視這不可思議的地下世界,嘴里喃喃自語︰“真是太美了!”然後痴痴地傻笑了兩聲,他也和韓江一樣“摔壞了腦袋!”

    不大一會兒,馬卡羅夫也下來了,粗略欣賞完這地下美景後,馬卡羅夫拿出一把銹跡斑斑的手槍,對大家道︰“這是我剛才在豎井里第二個骨架旁,撿到的家伙,德國1935年制造的瓦爾特7.65mmPPK手槍,不過已經銹死,多半不能用了。”

    韓江接過手槍,看了看,“已經銹成這樣了,有年頭,看來這把槍的主人就是豎井里的那幅骨架,再聯系前面我們推測,現在基本可以斷定,在我們之前,當然不是最近,是幾十年前,曾有一伙人進入過這個洞穴。”

    “這伙人為何會到這麼偏遠的洞穴里來呢?難道只是來考察?”唐風問。

    “我看不這麼簡單,如果只是簡單的科學考察,怎麼會帶槍,要知道,瓦爾特7.65mmPPK手槍,當年可是搶手貨,在中國,我想不是那麼容易搞到的。”馬卡羅夫從槍做出了自己的判斷。

    韓江點點頭,“這伙人一定不簡單,他們來這里的目的是非常值得懷疑的。”

    唐風忽然想到了什麼,驚道︰“這里會不會就是黑頭…”

    “我們來找找這伙人還在這里留下了什麼。”韓江果斷地打斷了唐風的話,然後,狠狠地瞪了一眼唐風,唐風知道,黑頭石室,那是他們的機密,是不能讓馬卡羅夫知道的。

    大家在白色大廳內轉了一圈,發現了兩個箱子,和一堆木柴,打開箱子,其中一個箱子竟然是滿滿一箱蠟燭,另一個箱子,是個制作考究的皮箱,鎖已銹死,撬開一看,里面除了幾顆已經生銹的子彈,空無一物!

    唐風疑惑地看著皮箱︰“這個箱子里,原來肯定是裝著東西的,而且還是挺重要的東西,否則不會費那麼大勁,帶到這麼深的地下洞穴中。”

    馬卡羅夫比對了箱子中那幾顆生銹的子彈,言道︰“這幾顆子彈就是瓦爾特7.65mmPPK手槍的子彈。”

    “這麼說來,這個箱子的主人,應該就是手槍的主人,也就是豎井中的那副骨架嘍。”唐風說。

    韓江肯定道︰“應該是這樣。先不管這些了,既然前人已經給我們準備了蠟燭和木柴,我們就在這里休息一下,把身上的濕衣服烤烤干,我想這里應該是安全的。”

    白色大廳內,通風依然良好,點燃蠟燭不成問題,只是那堆木柴,在這陰冷潮濕的洞中存放多年,大部已朽不可用,但還有一些竟然還能點燃,於是,韓江點燃一堆篝火,總算給大家帶來了一絲溫暖。

    大家先讓梁媛把衣服烘干,其他幾位回避走開,馬卡羅夫看似陶醉在白色大廳的美景中,其實他心里一直在為葉蓮娜擔心;而韓江卻把唐風拉到一邊,兩人表面上也在欣賞著洞中美景,但轉到僻靜處,韓江立即小聲問道︰“玉插屏還好吧!”

    唐風回頭瞥了一眼篝火旁半裸的梁媛,自己的背包就在梁媛身邊,他小聲回答韓江︰“你放心,沒問題,我剛才檢查過了,玉插屏完好如初。”

    韓江的心稍稍放下,忽又想到剛才唐風的那句話,“你剛才懷疑這個溶洞就是我們所要尋找的‘黑頭石室’?”

    唐風微微點頭,道︰“很有這個可能,在川西北高原上,出現喀斯特溶洞,本身就很少見,更何況是如此輝煌壯觀的喀斯特溶洞,所以,我推測,一千多年前,生活在這里的黨項羌部落,很可能發現了這個溶洞,並在這個洞穴中生活過,就像中國歷史上著名的游牧民族——鮮卑族,起源於東北大興安嶺密林深處的嘎仙洞一樣,鮮卑人後來南下中原,建立北魏王朝,但鮮卑人一直沒有忘記曾是他們民族起源地的嘎仙洞,曾多次派人回去祭祀,因此,如果我前面的推斷成立,這里真的就是我們尋找的‘黑頭石室’,那麼,在西夏王朝滅亡後,很可能有一支黨項人,攜帶著其中一塊‘玉插屏’,回到了他們民族起源的‘黑頭石室’,也就是這個洞穴。”

    “如此說來,第二塊塊玉插屏就在這里嘍?”

    “很有這個可能。”

    韓江聽完唐風的推斷,思慮良久,最後,還是搖搖頭︰“唐風,現在下這個結論,還為時過早,我們在這里,還沒有發現任何古代人類生活的痕跡,更不用說那支黨項人曾經來過這里。”

    “是啊!所以剛才我所說的都只是我的推測,關鍵還是要找到相關的證據,才能證明這就是‘黑頭石室’。”

    “嗯,先走出去再說吧。”韓江頓了一下,又問唐風︰“你對繩子,槍,蠟燭和那個皮包,也就是曾經來過這里的那伙人怎麼看?”

    “我不知道這里曾經發生過什麼,不過,從這些物品判斷,曾經進入這個洞穴的那伙人,來頭不小,肯定不是當地山民;從年代上看,多半是在解放前,很可能是上世紀四十年代,不大可能是解放後,因為如果是解放後,政府或科研單位組織科考,一定會留下詳細的檔案記載;至於這伙人來這兒的目的,有可能是為了探奇,也可能是不為人知的科考,但我總覺著,這伙人的目的並不簡單,很可能他們的目標也是‘黑頭石室’。”

    “你的判斷和我想的基本一致,那伙人在這——白色大廳里發生了意外,可這會是什麼意外呢?槍殺?地下洪水?還是遭遇了野獸攻擊?”

    “野獸攻擊?怎麼可能,這麼龐大的喀斯特溶洞里,是不可能有大型生物存在的。”

    “我明白這個道理,可是我的心里卻還是惴惴不安。”韓江說到這,看馬卡羅夫向他們這邊走過來,又對唐風小聲道︰“好了,就談這麼多,你記住,沒有我的許可,我們剛才所說的一切,都不能對其他人說。”

    唐風明白,這是針對馬卡羅夫和葉蓮娜的(如果還能見到葉蓮娜的話),但他還是反問了一句︰“對梁媛也不能說嗎?”

    韓江沉吟片刻,答道︰“是,暫時也不要對她說。”

    “韓!我不得不說,這趟我們沒白來,這里確實太美了。”馬卡羅夫走了過來,贊嘆道。

    三個人又合計了一下接下來的出路,便回到了篝火旁,此時,梁媛已經烘干了衣服。

    唐風、韓江和馬卡羅夫一邊烘烤衣服,一邊整理隨身攜帶的裝備,槍械子彈完好,GPS接收不到信號,指北針失靈,手機全被泡壞,包里攜帶的一些食品,也被泡得不成樣子,但大家為了填點肚子,還是勉強吞下了這些難以下咽的食物。

    最後,韓江失望地發現,自己的軍用防水防震手表竟然也不走了,不用說,其他人的手表也肯定全玩完了,在洞里又走了這麼長時間,不知道現在外面是什麼時候了?還要走多久,才能重見光明呢?

    大家一夜未眠,又是一路被人追殺,實在太累了,沒多久,韓江、唐風、梁媛和馬卡羅夫,圍著篝火竟都昏昏睡去。

    不知過了多久,唐風渾身一激靈,被一陣奇怪的聲音驚醒了,他坐起來看看四周,一片漆黑,蠟燭滅了,篝火也滅了,不覺心里一緊,自己睡了多長時間?真是太不應該了,在這麼危險的環境中,怎麼能睡覺呢?他一摸身上,自己的槍還在,韓江,梁媛,馬卡羅夫呢?

    唐風趕緊又摸出兩根蠟燭點亮,一看,馬卡羅夫、梁媛還在呼呼大睡,韓江倒是被自己的動靜吵醒了,唐風問韓江︰“你聽到什麼聲音了嗎?”

    韓江側耳傾聽︰“沒有,沒有聽到什麼聲音啊!”

    唐風站起來,在白色大廳內,走了一圈,剛才那個奇怪的聲音,此時不見了!整個白色大廳內,靜得只能聽到自己的心跳,難道剛才是自己耳朵出現了幻聽?唐風搖搖頭,回到蠟燭旁,叫醒馬卡羅夫和梁媛,四人一合計,還是得走,只有走出去,到了安全的地方,才能放心休息。

    於是,四人開始收拾裝備,拋棄一些沒用的東西,帶上大廳內的蠟燭,還有那把生銹的手槍,韓江特地把豎井下多出來的繩子截斷,帶在包里,以備不時之需,整理好東西,四人重新上路,但是,他們馬上就遇到了一個新的問題,白色大廳除了那個豎井,還有一大一小兩個出口,其實就是一大一小兩個黑幽幽的隧洞,究竟該走哪個隧洞呢?四人犯起了愁。

    唐風一指大的這個隧洞︰“走大的,如果不通,再回來。”

    韓江點點頭,“不過,從這兒開始,我們要做點標記。”

    “標記!用什麼呢?”

    “標記要醒目。”韓江忽然轉向梁媛︰“梁媛,你帶口紅了嗎?”

    梁媛立即從隨身攜帶的小包中翻出了一根口紅,遞給韓江,唐風看著梁媛那個小包中的化妝品,無奈地搖搖頭,韓江卻笑道︰“我就知道,你們這些女孩不管到哪,都會帶著化妝品的。”

    四人鑽進了那條大的隧洞,隧洞內,雖然洞頂密布形狀各異的鐘乳石,不過,腳下的路,卻是一馬平川,而且路越走越寬,這讓眾人看到了新的希望!走著,走著,走在最前面的唐風,突然停住了腳步,因為——因為他在隧洞中,又聽到了剛才那個奇怪的聲音,這次,他可以肯定,這絕不是自己的幻聽!
作者: beautyqueen    時間: 2013-9-18 03:44 PM

第十三章 神秘柱廳

    四個人都停住了腳步,唐風瞪大眼楮,心跳開始加速,望著隧洞幽黑的前方,這是什麼聲音?他無法用語言形容此時聽到的聲響,詭異的聲音,恐怖的聲音,那聲音越來越響,似乎正在向他們撲來,幽深的隧洞里,那個聲音,被成倍的放大,誰也分不清,多少是那個聲音,多少是被放大的回音!

    “那會是什麼?”唐風終於憋出一句話。

    “不管是什麼,準備戰斗吧!梁媛,你退後。”說著,韓江拔出九二式手槍,雙手托槍,眼露堅定的目光,直逼前方,但他的腦中,卻是一團亂麻,他想到了死在白色大廳內那兩具骨架,一個個恐怖的畫面在自己眼前閃過,白骨?洪水?野獸?…

    梁媛退到了後面,唐風在中,韓江在右,馬卡羅夫在左,三支手槍,嚴陣以待,那個聲音逼近了,越來越響,震耳欲聾,四人都感覺自己的耳膜要被震破了,梁媛痛苦地捂住自己的耳朵,而唐風、韓江和馬卡羅夫則強忍刺激,隨時準備擊斃來犯之敵,但是,當那個東西真的出現在他們面前時,唐風、韓江和馬卡羅夫的手臂卻開始微微顫抖起來,那是什麼可怕的東西,烏泱泱,黑壓壓,幾乎填滿了半個隧洞,鳴叫著,快速向前,撲面而來,還是韓江率先反應過來︰“蝙蝠!快往回跑!”

    是的,那是上萬只蝙蝠,浩浩蕩蕩,在這幽深的隧洞中,沒有任何東西可以阻擋他們前進的道路,子彈?“砰!砰!”慌亂中,唐風沖前方放了兩槍,但那對於幾萬只蝙蝠來說,實在是九牛一毛,蝙蝠大軍仍然有條不紊,快速向前推進,韓江、馬卡羅夫放棄了抵抗,掉頭往回跑去,唐風的心理防線,此刻也崩潰了,他拉起不知所措的梁媛,一路狂奔,幾只蝙蝠飛過了他們頭頂,唐風回頭望去,蝙蝠大部隊,已經迫近,他已經可以清楚看到那些蝙蝠露出的猙獰牙齒了。

    快!——唐風拉著梁媛拼命狂奔,他清楚地知道,如果被蝙蝠大部隊趕上,他倆就會像豎井中的人一樣,成為一堆白骨了!終於,在唐風和梁媛就要崩潰的瞬間,他們看見了美麗的白色大廳,又跑回來了,他們跑進白色大廳,一拐,躲進了旁邊那個較小的隧洞口。

    唐風和梁媛癱倒在洞壁上,大口喘著粗氣,過了好一陣,兩人才緩過勁來,“看來想看到美景,也是要冒風險的。”唐風嘆道。

    “是啊!有時甚至要為此付出生命。”

    “我現在明白那兩個骨架是怎麼死的了!”

    “啊!你是說他們也遭到了蝙蝠的襲擊。”

    “多半是這樣,遭到成群蝙蝠的襲擊,摔下豎井而死,也可能就是直接被蝙蝠攻擊而死。”

    “真是太可怕了!幸虧我們在白色大廳休息時,這群蝙蝠沒出現,否則,我們就真…”說到這,梁媛頭皮一陣發麻。

    “想想都後怕!”唐風簡直無法想象如果這數萬只蝙蝠在他們熟睡時,沖進白色大廳,會是怎樣的情景。

    黑暗中,梁媛睜大眼楮,望著四周,問唐風︰“我們現在這是在哪啊?”

    “如果我沒搞錯的話,現在我們在那個較小的隧洞中。”

    “那我們豈不是還很危險,我們得趕緊離開這。”

    “是啊!韓江他們也不知跑到哪?”唐風看看周圍,一片漆黑,再一摸,自己的手電筒不見了,怪不得沒有一絲亮光!他這才回憶起,剛才一路狂奔,自己的手電筒多半是掉那條隧洞中了,梁媛聞聽這個噩耗,哭出了聲,唐風也絕望起來,因為他們明白,在這復雜、龐大的地下洞穴中,失去了光明,也就意味著死亡。

    唐風替梁媛擦了擦淚水,安慰道︰“不要哭,我們還有希望,只要找到韓江他們,我們就有希望。”

    “可是他們跑到哪去呢?”

    “我想他們應該也跑到這條隧洞來了,除此之外,沒有別的出路,可能他們也正在找我們。”

    “嗯,那我們繼續往前走吧。”

    唐風和梁媛互相攙扶著,摸黑在這條隧洞中前行,所幸蝙蝠大軍沒有跟隨過來,兩人大約走出幾十米後,唐風感覺他們走出了隧洞,來到了一個較大的空間,這條隧洞這麼短?唐風狐疑著,在黑暗中環視四周,突然,他在另一方向發現了一絲光亮,唐風對梁媛大聲喊道︰“看,那有光亮!”

    可是話音剛落,那點光亮,忽然消失了,四周又是一片漆黑,唐風心里“咯 ”一下,那光亮是什麼東西發出的?手電?還是——地下的鬼火?

    那點光亮轉瞬即逝,如果不是韓江,那會是什麼?唐風和梁媛,怔怔地站在原地,誰也不敢挪動半步…就這樣,兩人佇立良久,直到那道光亮再次出現,唐風壯著膽子,沖發出光亮的方向大喊道︰“誰?”

    “是唐風嗎?”唐風終於聽到了韓江的聲音,也終於看到了光明,他激動地和梁媛緊緊擁抱在一起。

    那個亮光近了,韓江和馬卡羅夫出現在他倆面前,韓江關切地問道︰“你們倆怎麼不開手電?”

    “剛才被蝙蝠追時,手電跑掉了。”唐風沮喪地說。

    “我也一直在找你們,幸虧我們又踫到了一起,否則…”韓江沒有再說下去。

    “是啊!要是踫不到你們,我和梁媛就完了,我想你們也一定跑進了這條隧洞,所以就摸黑走了過來。”

    “好啦!我這還帶著一個備用的電筒,你拿著吧。”

    唐風打開手電,環視這里,這像是一個十字路口,除了自己摸黑走過來的隧洞,還有三個洞口,其中一個似乎已經坍塌,只剩一左一右兩個洞口。唐風問道︰“現在我們該走哪條路?”

    韓江介紹道︰“剛才我們已經探了探這兩個洞,左邊這個洞比較直,似乎通到很遠的地方,右邊這個洞里面蜿蜒曲折,有的地方,還有塌方,所以我傾向於走左邊這個洞。”

    “事到如今也只好如此。”

    四人鑽進了左邊的隧洞,梁媛好奇地張望隧洞,擔心地問道︰“這次我們不會再走錯路吧?”

    “誰知道呢?聽天由命吧!”馬卡羅夫又蹦出一句中國成語。

    四人走了數百米,這條隧洞到了盡頭,一個不大的廳,地面高低不平,盡是碎石和潮濕的爛泥,仰頭望去,廳頂上並無壯觀的鐘乳石,而是一根根如鋼筋粗細的“石頭管子”。

    梁媛好奇地指著那些“石頭管子”問︰“那是什麼東西,看上去很神奇啊?”

    唐風觀察後,解釋道︰“這種‘石頭管子’叫‘鵝管’,正式的名稱叫做‘麥稈狀鐘乳石’,它是鐘乳石的雛形,也就是鐘乳石沒有完全形成時的狀態!”

    “這麼說來,這個‘鵝管廳’比較年輕嘍?”韓江問。

    “也可以這麼認為,下面我們都要小心,這里的地質構造也許很不穩定。”唐風頓了一下,一指正前方的一個向上的坡道︰“這是個‘之字形大樓梯’,直接攀爬,坡度太大,大家按照‘之字形’走,這樣會方便些。”

    眾人按照“之字形”踩著碎石和爛泥魚貫而上,登上“之字形大樓梯”後,所有人都再一次瞪大了雙眼…

    四人登上“之字形大樓梯”,又是一座恢宏的溶洞大廳,雖然這座大廳內,滿是坍塌的岩石,形狀也很不規則,但是這些都不能掩蓋這里的美麗,這是一座五彩的大廳,岩壁上,密布著淺黃色的石膏塊,一座還沒形成的石瀑上,覆蓋著紅色和橙色的流石,白色的霰石束,生長在岩壁上,如同岩壁上開出了一朵朵白色的小花,還有形態各異的穴珠,坍塌的巨型石筍,更有不可思議的五彩亮光,像寶石一樣,熠熠生輝,點綴著整個大廳。

    四人嘆為觀止,他們被眼前不可思議的美景所征服,只能緩慢地向前挪動腳步,因為每一步都有不一樣的美景,每一步都是一個新的世界!前方傳來滴水聲,這是洞頂鐘乳石上滴下的水珠,墜落水中的聲音,唐風疑惑地將手電對準前方,他再次被眼前的景象震驚,前方竟是一個水面寬廣的地下湖,平靜的湖面,泛著幽幽的藍光,當唐風走進時,湖水卻又呈現出翡翠般美麗的綠色,難道這是一個變色湖?

    唐風蹲下來,將手電照向遠處,幽深的洞穴中,湖面看不到盡頭,這個湖究竟有多大?它的邊際在哪里?就在唐風胡思亂想時,身後傳來梁媛的驚嘆︰“這里真是一個五彩的世界,太美了!”

    “是啊!美得令人窒息。”唐風接道。

    “我也從未見識過如此美景。”見多識廣的馬卡羅夫也不禁由衷贊嘆。

    “你們看,岩壁上那些黃色的是什麼東西?”梁媛好奇地指著岩壁上密布的淺黃色石膏問。

    唐風走到岩壁近前,觀察片刻,便道︰“這是硫磺,自然狀態下的硫磺。”

    “怪不得我一走進這個大廳,就聞到一股硫磺味。”說著,馬卡羅夫又嗅了兩下空氣中彌漫的硫磺味。

    “硫磺?”梁媛像是想到什麼,忽然驚道︰“大廳內,如果有這麼多硫磺,豈不是會燃燒?”

    梁媛的話,讓所有人眼前都浮現出一副整個五彩大廳陷入火海,熊熊燃燒的恐怖場景,“不可能!”韓江站起來說道︰“你們看,這里根本沒有火燒的痕跡。”

    “是啊!如果這里被大火燒過,我們就見識不到如此美景了。自然界的硫並不容易燃燒,另外,你們感覺到沒有這里雖然有這麼大的空間,可是空氣卻要比剛才稀薄很多。”

    唐風這一提醒,所有人都感覺到了,這里的空氣確實比之前都要稀薄,“怎麼會這樣呢?”梁媛有些驚慌地問。

    唐風再次環視四周,發現大廳內,除了來時的“之字形大樓梯”,和眼前看不到邊際的地下湖,大廳周圍並沒看到其它出口,心中不免慌張起來。這時,唐風還未說話,馬卡羅夫卻先驚道︰“這里怎麼一個出口都沒有?怪不得空氣如此稀薄。”

    唐風言道︰“不要過早的下結論,這個大廳跟我們前面經過的幾個大廳都不一樣,可以看出,這里雖然五彩繽紛,但是地質構造卻脆弱而復雜,不像我們前面見識的幾個大廳那麼簡單,這里洞中有洞,洞中套洞,你們看,整個大廳的形狀很不規則,平面像個葫蘆形,我們現在處在整個大廳的前部,也就是葫蘆的下半部分,說不定我們再往後找找,就會發現新的出口。”

    唐風話音剛落,五彩大廳頂部一棵已經搖搖欲墜的鐘乳石,突然墜落在梁媛身旁,梁媛的尖叫,震得整個大廳嗡嗡作響,韓江和馬卡羅夫,不知是何情況,不約而同拔出了手槍,警覺地注視四周,但是周圍什麼情況也沒發生。

    “好了,好了!什麼也沒有,就是一棵鐘乳石掉下來了。”唐風安慰驚嚇過度的梁媛。

    梁媛好不容易才恢復過來,四人不敢在此久留,唐風領著大家來到五彩大廳的後部,也就是“葫蘆”的上半部分,這里空間要比剛才小得多,大家各自拿著手電,向周圍照射,尋找著可能的出口,但是,他們除了看到漂亮的岩壁,一無所獲,唐風失望地說︰“難道這里真的沒有出路?要是這樣,我們就得退回去了。”

    “你想過另一個出路嗎?”韓江反問。

    “什麼?”唐風馬上想到了韓江的意思,“你是說地下湖?”

    “呵呵,算你聰明!”

    “那地下湖根本看不到邊際,那邊是什麼?也許什麼都沒有,根本沒有出路,老天保佑,我們千萬不要再下水了。”

    “是啊!我也不想下水了,我現在已經感覺我要感冒了,但是,誰知道會怎麼樣呢?”韓江一臉無奈。

    大家在“葫蘆”上半部分繞了大半天,終於,來到了整個“葫蘆”最狹窄的“葫蘆嘴”位置,唐風手中的電筒,對準了前方,一道光束射進了一條狹窄的通道。“你們看,這里有條路。”唐風驚道。

    眾人一起看去,這才發現,在“葫蘆嘴”的位置,驚現出一條幽深的通道。“從這里走嗎?”韓江問。

    “試試看吧!除了這,還能從哪走呢?”唐風無奈地攤開雙手。

    “那好,這次,我在前面,唐風,你保護梁媛跟在最後,老馬殿後吧。”韓江命令完,便率先走進了狹窄漆黑的通道,走出七、八米,這條通道就窄的只能容一人通過,而前方,仍然看不到盡頭。

    唐風又想起了納摩大峽谷,不禁嘆道︰“我們逃離了地上的大峽谷,這又來到了一個地下的峽谷。”

    “而且峽谷還這麼窄!”馬卡羅夫抱怨道。

    這條地下峽谷蜿蜒曲折,很快他們便在峽谷內轉暈了方向,不知走了多久,峽谷內的空氣越來越稀薄,地下峽谷卻像沒有盡頭…四人來到一條向上的“樓梯”前,拾級而上,又是一條向上的“樓梯”,再上,上面總算開闊了一些,但這兩條“樓梯”也把四人累得夠嗆,特別是梁媛,喘得比誰都厲害,馬卡羅夫看著梁媛紅撲撲的小臉,笑道︰“小姑娘,還是缺乏鍛煉啊!”

    要在以往,心高氣傲的梁媛,必要反駁馬卡羅夫兩句,可這會梁媛靠在岩壁上,只剩下喘氣,唐風見梁媛似乎有些不對勁,便上前摸了一下梁媛的腦門,這一摸,把唐風嚇了一跳,驚道︰“梁媛,你怎麼了?腦門這麼燙!”

    “沒什麼,就是渾身沒勁…不過,我還能堅持。”梁媛確實要比原來堅強了許多。

    唐風這一驚一乍,韓江注意到梁媛是跟剛才不太一樣,無精打采,一副病怏怏的模樣,韓江也摸了摸梁媛的腦門,又觀察了一下,道︰“不要大驚小怪的,她發燒了,這也難怪,一個小女孩,在這麼寒冷的地下,走了這麼長時間,又冷又餓,還在水里泡了那麼長時間,不生病,反倒不正常了,為今之計,我們只有趕快走出去,給梁媛治病。唐風,你多照顧照顧她,大家都再堅持一下,我想我們這就快要走出去了。”韓江說著自己都不相信的話,鼓勵大家,支持他觀點的惟一證據,就是他們這一路,確實在往上走,也許已經接近地面了,可是,沒過多久,一條向下的“樓梯”又出現在韓江面前…

    韓江面對這條向下的“樓梯”,無奈地搖了搖頭,沒有別的出路,只得順從地“下樓梯”,就這樣,四個人在狹窄的“地下峽谷”中,上上下下,七拐八繞,就在大家已經麻木的時候,前方豁然開朗,等待他們的會是什麼?更壯觀的美景,還是擺脫黑暗的出口?都不是,眾人還來不及興奮,就失望地發現,這里既沒有壯觀的美景,也沒有擺脫黑暗的出口,四周的洞壁平常無奇,出口?只有一條比“地下峽谷”還窄的通道。

    “這算什麼?地縫嗎?這麼窄,我看只能容一人側身通過。”唐風無奈地說。

    “就算是地縫,我們也要過去。”韓江堅定地說。

    望著那狹窄陰濕,沒有盡頭的地縫,大家望而卻步,誰也不知道一旦進去,在里面會遭遇什麼?韓江從背包里,拿出在豎井截斷的那根繩子,系在自己腰上,然後對眾人說道︰“大家都把這根繩子系在腰上,我先進去,要有什麼不測,你們可得給我拽住嘍!現在咱們一根繩上的螞蚱了,不要哭喪著臉,在外面,我們根本看不清這地縫里面是什麼,說不定,地縫不長,鑽出去一看,那邊別有洞天。”

    “也可能我們在地縫里鑽了半天,最終沒路走。”唐風說道。

    “沒路了,就出來!不要盡說喪氣話。”韓江總給人一副信心十足的樣子,不過,經此一劫,現在誰心里都清楚,韓江也有害怕的時候,有時他的信心只是做給其他人看的。

    大家把繩子都系在了自己腰上,跟隨韓江鑽進了只能容一人側身而過的地縫,里面的空氣愈發稀薄,死寂的地縫中,只能聽見幾個人的心跳和急促的呼吸聲!四人在里面艱難前行百余米後,既沒見到韓江所期盼的別有洞天,也沒遇到唐風所擔心的死胡同,黑暗的地縫,沒有盡頭,也沒有出口,大家都要窒息了…

    突然,走在前面的韓江不動了,就在眾人詫異之時,前方傳來韓江甕聲甕氣的聲音︰“這里被一塊巨石擋住了去路。”

    眾人聞聽,心里都是一沉,唐風抱怨道︰“我說是死胡同吧!這下糟了,走了這麼遠,還得再回去。”

    “不!不是死胡同,這塊巨石上又出現一條裂縫,比地縫還寬點,人可以過去,只是人得趴在里面,慢慢挪過去。”

    “暈!居然還有這樣的路。”

    待唐風、梁媛、馬卡羅夫來到這條裂縫前,韓江已經爬進了裂縫,在里面艱難地挪動著身體。幾個人全看傻了,事到如今,也沒別的辦法,唐風、梁媛和馬卡羅夫,也只得鑽進這條裂縫,靠胳膊撐著岩石,往里挪動身體。

    四個人挪動了幾十米,早已氣喘吁吁,滿頭大汗,韓江還在前方鼓舞大家︰“堅持住,這里還有空氣流動,說明前面一定有路。”

    大家又挪動了二十多米後,唐風感到身下的岩石似乎正在向前傾斜,他已經看不到韓江的身影,但他從腰間的繩子知道,韓江在前面一定也停了下來,誰也沒說話,大家都趴倒在岩石上,呼呼喘氣,忽然,一陣清風吹來,唐風聽到了流水聲。

    四人都聽到了“嘩!嘩——”的流水聲,唐風腰間的繩子微微一動,唐風馬上清醒過來,他知道韓江又開始小心翼翼地向前挪動了,岩石愈發傾斜,地縫不再像剛才那樣狹窄,唐風用綁在手臂上的手電,照向前方,卻看不到韓江的身影,他擔心地大聲提醒韓江︰“韓江!你要小心,前面是什麼?我聽到了流水聲?”

    韓江沒有回答,狹窄的岩縫中,只有唐風的回音,突然,唐風感到腰上的繩子被重重地拽了一下,自己的身體被一股強大的力量拖拽著,向前滑去,不好!唐風暗自叫苦,韓江在前面一定是遭遇了意外,唐風伸出雙手,拼命在身下的岩石上亂抓,希望能抓到救命的稻草,可是那個力量太強大了,唐風的身體還是被拖向前方,唐風明白,如果自己再被拖下去,憑身後梁媛和老馬的力量,是不可能拽住自己和韓江的,只有自己堅持住,再加上梁媛和老馬的力量,才可能把韓江拽上來!可是,現在自己也失去了重心,正被那股無名的力量拖向未知的深淵…

    就在唐風要滑進深淵的一剎那,他的手,觸到了岩石上的一條縫隙,真是救命的稻草,唐風的雙手使勁摳住那道岩石縫,扭頭沖身後的梁媛、馬卡羅夫喊道︰“韓江發生了意外,這兒有條裂縫,你們抓住這道縫隙,一定要抓住!”

    梁媛和馬卡羅夫死死摳住這道石縫,前方,那股未知的強大力量還在拽著三人,唐風的手指滲出了點點鮮血,他的雙手已經開始麻木,梁媛和馬卡羅夫看在眼里,急在心上,可他倆也無可奈何,他們只能盡自己最大的力量,延緩向前墜落的時間。

    唐風知道,自己已經不能再堅持多久了,他不但雙臂麻木,神智也開始恍惚起來,他閉上眼楮,靜靜地等待死神降臨的時刻,他的眼前,又浮現出齊寧從樓頂縱身一躍的情景,緊接著是梁雲杰身上深深的傷口,還有羌寨的無底深洞,天葬台上周楠楠的屍體,不!我還不能死,唐風想到這,猛地睜開眼,布滿血絲的眼楮,緊盯面前的岩壁,這一切究竟是怎麼回事?是誰?是誰讓自己陷入了這可怕的漩渦?唐風掙扎著,堅持著,他想再呼喚韓江,可他已經喊不出聲音,忽然,他的眼前又浮現出遙遠的年代,那個可怕的夜晚,噩夢,可怕的噩夢!還有白衣少年,大屠城,血咒…一個又一個的噩夢,他這一生全部的噩夢,此刻,竟都浮現在他的面前,唐風整個身體已經完全麻木,正在慢慢地失去知覺,他再一次閉上了眼楮…

    突然,唐風的耳畔傳來一個聲音——“我還活著,這下面有一個大瀑布!”是韓江的聲音,“我踩到了一塊岩石上,現在安全了,你們可以慢慢地挪下來。”又傳來韓江的聲音,聽到韓江這句話,梁媛和馬卡羅夫長出一口氣,懸著的心終於歸位,而唐風,那雙已經完全失去直覺的手,此時,也終於從石縫中鬆了下來。

    徐徐微風,吹醒了昏迷的唐風,他和梁媛、馬卡羅夫,小心翼翼地挪到地縫邊緣,這不是死路,此刻,終於又可以呼吸久違的新鮮空氣,三人趴在岩壁上,貪婪地吮吸著這里的新鮮空氣。

    緩過勁來,三人慢慢爬到了地縫外面,腳踩在岩石上,耳畔傳來“嘩!嘩——”的水流聲,震耳欲聾,韓江已經爬到地縫下的平台上,唐風、梁媛和馬卡羅夫也踩著韓江的足跡,來到平台上面,四人這才看清,他們正身處一道巨大的瀑布後面,從高處直泄而下的流水,落在平台前的一個深潭里,濺起點點水花,直撲眾人面目而來,大家誰也沒有閃躲,都在享受著這難得的清新時刻。

    “真是太神奇了,洞穴里,居然會有如此壯觀的瀑布!”梁媛驚嘆道。

    唐風點點頭,也贊嘆道︰“確實太神奇了,特別是這水,水是從何而來呢?而且現在應該是枯水期,水量還如此之大,要是夏季,我不敢想象,這會是怎麼樣的一番景象!”

    “我不關心這些,我關心的是水簾前面是一番什麼樣的景象。”韓江說著,不自覺地向前走了兩步,更多的水花,濺在他身上,但他眼前的水簾嚴絲合縫,沒有一絲縫隙,可以讓他窺見水簾那邊的世界。

    “這個瀑布讓我想起了中國四大名著《西游記》中的花果山水簾洞。”眾人一起向馬卡羅夫看去,沒想到這俄國老頭竟還讀過中國的四大名著。

    唐風笑道︰“我看這瀑布可比《西游記》里的水簾洞神奇多了,水簾洞是瀑布後面有個洞,而這瀑布竟然整個在溶洞里面。”

    “是很神奇,不過,我們現在還是快點轉到水簾前面去,那里的世界一定更精彩。”說著,韓江向平台一頭走去,不能直接穿過水簾洞,只好從旁邊試試,看看有沒有路。

    韓江領著大家從平台一側的岩石絕壁下,圍繞著深潭,走了大半圈,總算來到了瀑布正面,幾把電筒一起朝瀑布上面照去,靠近大廳頂部的岩壁上,一個巨大洞口中,正有股股清流傾瀉而下,“原來水是從那個洞里流出來的?”唐風喃喃自語道。

    “這洞里的水又是從何而來呢?難道是…”韓江欲言又止,連他自己都不敢相信自己的判斷。

    “是我們曾經游過的那個地下湖,那里的水不管在復雜的洞穴里如何奔流,最終都從這里飛流直下,落入潭中,這可能也是整個洞穴中最壯觀的一個瀑布。”唐風說出自己的推斷,他知道這也是韓江的判斷。

    韓江完全贊同唐風的推斷,並大致判斷出,從洞口到深潭,這個洞中瀑布的落差高達四、五十米,這是個驚人的數字!不過,韓江和唐風還來不及細想,站在深潭一邊的梁媛忽然又發出了一聲尖叫,把眾人嚇得不輕,唐風走過去,戲謔道︰“我的大小姐,又怎麼了?不要總是大驚小怪的。”

    “你看那兒,有個人…人!”梁媛指著靠深潭邊上的水面上,驚恐萬分地叫道。

    唐風蹲在潭邊查看,那確是一個人,一個死人,那具死屍背朝上,臉朝下浮在水面上,從那人身上的穿著打扮,唐風可以斷定,這是他們在地下湖干掉的那兩個黑衣人中的一個。

    “看來我們的推測完全正確,這人就是從地下湖瀑布掉下去的其中一個。”身後傳來韓江的聲音。

    “是啊!現在可以證實這個洞穴完全是相通的,只是我們還不知道,這個家伙從地下湖被沖到這里,走了多長的路?”

    說罷,唐風和韓江一起將屍體翻了過來,掀開那人潛水服上的面罩,一股血水,伴著白色的腦漿,流了出來,旁邊的梁媛一陣作嘔,唐風和韓江仔細辨認,這是個金發碧眼、身材魁梧的外國人,翻遍全身,沒有任何可以證明其身份的東西,就在韓江準備放棄的時候,唐風突然指著那人的脖頸處,驚道︰“你看,這有個刺青!”

    韓江順著唐風手指的方位看去,只見在那人脖頸處,靠右邊後耳根的位置,有一個黑色的刺青,很小,很不顯眼,刺青的圖案是一匹正在嚎叫的狼,狼身上還立有一只雄鷹。

    韓江不解地問唐風︰“就這麼個不起眼的刺青,有什麼特殊之處?”

    唐風壓低聲音,對韓江耳語道︰“你還記得,在廣州刺死梁雲杰的那個殺手嗎?我們後來在珠江里撈起那人的屍體,也發現了一個這樣的刺青…”

    不等唐風說完,韓江馬上想了起來,“也是這樣一匹狼,還有一只雄鷹?”

    “是的,我至今清楚地記的,那匹狼就是這個樣子,仰著頭嚎叫,而那只鷹則立在狼身上,一副桀驁不馴的模樣!”

    “看來這一切都串到了一起,殺害梁雲杰的凶手和這伙追殺我們的黑衣人是同一伙人。”韓江微微點頭,略有所悟。不知何時,馬卡羅夫不聲不響站到了他倆身後,也看到了那人脖頸處的刺青,就這一眼,馬卡羅夫突然瞪大了眼楮,驚道︰“怎麼會出現這個!”

    唐風和韓江回頭望去,馬卡羅夫一臉驚恐,緊張地向後退了兩步,他倆從結識馬卡羅夫以來,不論遇到多麼危險的情況,還從未見過馬卡羅夫如此驚恐,唐風心想,“這里面一定有事?”於是,追問道︰“老馬,你見過這個刺青?他代表什麼?”

    “不!不!我沒見過這個標記。”馬卡羅夫雖然極力使自己保持平靜,可唐風和韓江都看得出,他一定知道些什麼,但不管唐風和韓江怎麼問,馬卡羅夫就是一口咬定,自己從未見過這個標記。

    唐風不便再追問下去,他站起身,往前走了一段,繞過一根坍塌的巨型石筍,唐風用電筒朝面前的大廳照去,眾人這才發現,原來這才是整個大廳的主體,——一個足有五個足球場那麼寬敞的大廳。

    與以往經歷的溶洞大廳不同,這座大廳內,並沒多少美麗奪目的地質奇觀,甚至連洞里的鐘乳石都很少,四壁全是很平整的石灰岩,但這些都不能影響這座大廳的價值,因為此刻,在眾人眼前,驚現出一根根排列整齊的方形石柱,從上到下,如擎天立柱,支撐著整個大廳,“好一座宏偉的柱廳!”唐風嘴里喃喃說道。

    四人徘徊在這個輝煌的柱廳里,馬卡羅夫說道︰“這讓我想起了埃及尼羅河畔的盧克索神廟,那也是一根根石柱,支撐著巨大的神廟!”

    馬卡羅夫的話,讓唐風堅定了自己的判斷,他指著一根石柱,對眾人道︰“我現在可以百分之百肯定,這些石柱都是人工雕鑿的,上面還留有當年工匠雕刻的痕跡,而且,我還可以斷定,開鑿的年代至少有幾百年以上。”

    “你是說整個大廳都是古人開鑿出來的?”韓江驚道。

    “不!不是整個大廳,而是古人利用原有的溶洞,擴大修整出來的,古人是善於就地取材的,你們注意觀察,這個大廳並不是非常高大,但是面積卻很大,說明古人按照自己的需要擴大了大廳原有的面積。”

    “古人為什麼要開鑿這麼巨大的柱廳呢?”梁媛好奇地問。

    唐風搖搖頭,“現在我還不清楚,也許就如老馬所說,這是一座神廟吧!”

    “你這就扯了,怎麼可能古埃及的神廟建築跑到中國的大山洞里。”韓江不屑一顧。

    “我現在感興趣的還不是這個大廳的用途,而是這個杰出建築的作者!”唐風道。

    “是啊!我也在想這問題,在古代,工具落後的年代,在大山里開鑿這麼宏大的建築,肯定是一項巨大的工程,需要大量的人力和物力,可我從未聽說過歷史上有這方面的記載。”韓江疑惑地說。

    “不要說你們了,我好歹也算飽讀詩書,可也是從未聽說過這個工程。”唐風頓了一下,忽然眼前一亮,壓低聲音對韓江說︰“這會不會就是我們尋找的‘黑頭石室’?”

    韓江將唐風拉到一邊,“我現在也越來越傾向於你的推測了,這里確實很像,修建的年代,地理位置,歷史記載,越來越接近我們要尋找的‘黑頭石室’,但是,在沒有見到確切證據前,我還是不能輕易下結論的。”

    “證據?證據很快就會有的。”

    “可是這里,只有這些柱子,上面也沒發現什麼文字,證據從何而來,我需要的是強有力的證據,最直接的證據!”

    “強有力的證據!最直接的證據!你放心,我會給你找到的。”唐風把電筒對準了大廳拐角處的幾根石柱,“你看!你要的證據這就來了。”唐風的話語中,難掩興奮之情。

    韓江跟著唐風來到大廳拐角處,不禁倒吸一口涼氣,因為這里密密麻麻整齊地擺放著幾百只落滿灰塵的瓷罐,“這就是你說的證據?”韓江指著瓷罐問唐風。

    唐風笑道︰“這就是我的專業了,我老遠一看這些瓷罐,心里便已八九不離十,基本可以證實我的判斷了。”

    “不要吹!你有這麼神?”

    “呵呵,不是我吹,我一眼就可以斷定,這些瓷罐都是典型的西夏仿磁州窯黑白瓷。磁州窯是宋元時期,北方地區的一大窯系,黑白瓷是磁州窯的代表作,說來也奇怪,當時,中原窯口眾多,比如耀州窯的青瓷,定窯的白瓷,景德鎮窯的影青瓷等等,可是西夏的黨項人,偏偏喜歡磁州窯的黑白瓷,也許是因為這種黑白瓷最能反映黨項民族粗獷、質樸的本質吧。於是,黨項人開始大量仿燒磁州窯的黑白瓷,久而久之,這種黑白瓷便成了西夏最著名,使用最廣泛的一種瓷器,上到達官顯貴,下到黎民百姓,西夏全國上下,都喜歡使用這種瓷器。”

    “哦!聽你這麼一說,還真像那麼回事!那你說,這些瓷罐是干什麼的?”

    “干什麼的?呵呵,如果我沒說錯,這些瓷罐都是骨灰罐!”

    “什麼?骨灰罐!”韓江瞪大了眼楮,望著眼前這幾百個骨灰罐,像是看到了幾百個塵封已久的靈魂!

    “你說得真的,還是跟我開玩笑?”韓江還是不相信唐風的話。

    “古時,漢族人講究土葬,但是其他少數民族卻還保留著他們古老的葬俗,比如我們那天在天葬台上見識的天葬,還有在北方游牧民族中很普遍的火葬,據史書記載和考古證明,西夏社會中,貴族大多建造豪華的陵墓,實行土葬,比如今天在寧夏賀蘭山下的西夏王陵,而一般的黨項人,則選擇火葬,火葬後的骨灰往往就存放在這樣的瓷罐中,便於隨身攜帶。”

    “帶著骨灰遷徙?”

    “是的,這也是很多游牧民族的習俗。”

    “真夠神奇的,可是這些瓷罐如果真是黨項人的,怎麼會存放在這里?”

    “呵呵,這不就證明我的推斷了嗎?我現在已有七、八成把握,這些瓷罐中的靈魂,就是那支在西夏王朝滅亡後,又回到黨項民族起源地的黨項人,這里很有可能就是我們苦苦尋找的‘黑頭石室’,他們把那塊玉插屏藏在這里,又將自己的靈魂寄托於此…你再看,這些瓷罐上面還有文字。”

    “文字?”韓江順著唐風手電照射的地方看去,只見一排酷似漢字,卻又不是漢字的奇怪文字,“你是說這幾個怪字?”

    “不是怪字!這就是西夏文字。”唐風此刻頗有些得意。

    韓江恍然大悟︰“嗯,我們在羌寨地道內見到的那塊殘碑,上面就是這種文字,還有玉插屏上,這上面幾個字是什麼意思?”

    “沒——藏——德——富!”唐風一個字,一個字地翻譯出了一個瓷罐上的文字。他又將電筒的光線照向另一個瓷罐,“沒——藏——羽——林!”

    “什麼意思?”韓江等得有些著急。

    “都是人的姓名,沒藏是黨項姓氏,是黨項八大家族之一,後面是瓷罐主人的名,從這些姓名可以看出來,後來的黨項人名字逐步漢化,但仍保留著黨項人的姓,也算是個番漢合一的姓名。”

    “這個‘沒藏’,我好像前段時間看西夏史書時,有些印象,但是現在想不起來了…”韓江努力回憶著。

    “呵呵,這個‘沒藏’當然有名嘍,西夏開國皇帝嵬名元昊的皇後,就是沒藏家族的女人,她兒子後來繼承了皇位,她的哥哥沒藏訛龐把持朝政二十余年,沒藏家族一度權傾西夏。”唐風介紹道。

    “對!對!就是這個沒藏家族,難道這些瓷罐都是沒藏家族的後代?難道他們就是那支回到黨項民族發源地的黨項人?”韓江為這個發現感到震驚。

    這時,柱廳另一頭傳來馬卡羅夫的呼叫︰“這里怎麼有這麼多瓷罐?”韓江和唐風忙趕過去,發現梁媛和馬卡羅夫在柱廳另一頭的角落里,又發現了幾百個黑白瓷的瓷罐,這些瓷罐和他們之前發現的一模一樣。隨後,眾人又在柱廳其它幾個地方,發現了相同的瓷罐,唐風粗略估計,柱廳內的瓷罐全部加起來,已有三千多個,三千多個瓷罐,也就是三千多個逝去的靈魂!四人望著這宏大的柱廳和神秘的瓷罐,不禁陷入沉思,究竟是什麼人修建了這宏大的柱廳,而那些瓷罐中的靈魂,又為何會長眠於此?真的就是那支消失於史書記載的黨項人?

    幽深的地下世界,幾千個逝去的靈魂,四人身處其中,既好奇,又恐懼,梁媛的身體,已經不足以支撐她在這潮濕陰冷的地下世界堅持下去,梁媛靠在一根石柱上瑟瑟發抖,唐風見狀,憐惜地攙扶住梁媛,關切地問︰“梁媛,你還能堅持嗎?”

    梁媛已經虛弱的說不出話來,但她還是固執地點了點頭,可韓江卻搖頭道︰“我看她堅持不了多久了,先別探究這里的謎題了,等我們出去,再請專家學者來研究這神秘的柱廳,現在我們首要的任務是出去。”

    可讓眾人詫異的是,他們沿著柱廳走了一圈,竟然沒有發現任何出口,唐風若有所悟地說︰“怪不得這些黨項人會長眠於此,這里除了那條地縫,還有瀑布上的那個水洞,沒有任何出口,這樣,就不會有人進入這里,打擾他們的靈魂!”

    “屁話!按你這個說法,當然是好,可你也不想想,沒有出口,那些人又是怎麼進來的?總不會他們也是從地縫里鑽進來的吧?”韓江反問唐風。

    唐風一時語塞,是啊!沒有出口,那些人又是怎麼進來?馬卡羅夫也是一頭霧水,這時,躺在唐風懷里的梁媛,忽然斷斷續續地說道︰“水…水…水…”唐風看看梁媛發白的嘴唇,安慰她說︰“梁媛,你再堅持一下,等我們走出去,就有水喝了。”

    可梁媛還是顫顫微微地伸出右手,指著瀑布下的那條地下暗河,“河…河水…”

    唐風回頭望著韓江︰“這個水能喝嗎?要不我先試試?”

    韓江看看眼前的地下暗河,又看看梁媛,忽然,一拍後腦,驚道︰“我明白了,梁媛並不是要喝這河水,她的意思是,那些開鑿柱廳的先人是通過這條地下暗河進來的!對!一定是這樣,這條地下暗河,肯定通往洞外,你們看,這里的空氣流動要好得多!這個小姑娘,真是太聰明了。”

    梁媛聽完韓江的話,終於使勁地點了點頭,韓江立即下水,測試了水深,靠岸邊水不深,才到韓江的腳踝處,於是,韓江吩咐道︰“唐風,老馬,我們三個把繩子系在腰上,以免下水後走散,這次我們還像前幾次一樣,我還在前面,老馬你在最後,唐風,要幸苦你了,你背著梁媛走在中間,大家一定要互相照應,不能有一個人掉隊。”

    吩咐完,韓江一個人背著兩個大背包,率先下了水,唐風背著梁媛跟在後面,馬卡羅夫最後摸下了水。

    很快,四人就進入了地下暗河的洞穴中,柱廳,瀑布漸漸消失在身後,四周又是一片漆黑,只有手電射出的亮光,指示著前行的方向,韓江走在前面,看似一切順利,他漸漸恢復了在黑洞中幾次失去的自信,說道︰“我現在越來越堅信這條地下暗河,是通向洞外的,你們看,這河里沒有我們在地下湖中見到的石筍、石柱,都是些很平常的石塊,而且水也不深,我們可能很快就會走出去…”

    韓江剛說到這,突然,他的身子猛地一個趔趄,險些栽倒河中,唐風在後面問道︰“你怎麼了?”

    韓江站穩,看看腳下,回道︰“沒什麼,你們到這兒要小心,這里水比較深,水沒到我的膝蓋了。”

    眾人繼續向前走,可是韓江卻驚恐地發現,從剛才那個地方往前,地下暗河越來越深,自己每往前走一步,水位便會升高一節,膝蓋——大腿——腰,韓江剛剛恢復的自信,此刻,又一點點地開始喪失,但他仍然壯著膽子,在往前摸索,直至河水沒到韓江胸前時,他才終於停下了腳步,唐風在後面大聲呼喊︰“這是怎麼回事?水怎麼越來越深,這條地下河到底通向哪里?”

    韓江不知如何回答,他怔怔地看著黑漆漆的前方,河水“嘩!嘩!——”的從他胸前流過,時不時還有幾條已經白化的小魚,圍繞在他身邊,這條地下暗河究竟通向哪里?現在,自己該怎麼辦?…忽然,一陣清風迎面而來,韓江渾身一激靈,他打定了注意,走到靠近洞壁的地方,這里河水稍微淺一些,韓江卸下背包,解開系在腰上的繩子,然後將兩個大背包系在繩子上,回頭沖唐風和馬卡羅夫喊道︰“你們就站在原地,別動!我到前面去探探路。”

    唐風和馬卡羅夫也沒別的辦法,只得眼睜睜看著韓江游進河里,慢慢消失在他們眼前…

    一分鐘,兩分鐘,三分鐘,五分鐘過去了,唐風仍然沒有看見韓江的身影,漆黑寂靜的洞穴中,除了流水聲,就只剩下幾人的心跳和喘息聲,梁媛已經在唐風背上,處於半昏迷狀態,忽然,梁媛在唐風背上輕輕呻吟一聲,梁媛似乎是醒了過來,嘴里含糊不清地問唐風︰“我們這是到哪了?”

    唐風忙安慰梁媛︰“我們就快走出去了,再堅持一會兒。”

    聽了唐風的話,梁媛又昏迷過去,“快走出去了?”唐風想想自己剛才說的話,不禁發笑,這地下河越走水越深,還不知道會通向哪里?走出去,多麼遙不可及的想法!韓江此時怎麼樣了呢?

    “唐風,老馬,我看到亮光了,這條河是通向外面的,我們的判斷沒有錯。”前方突然傳來韓江興奮地呼喊,唐風和馬卡羅夫聞聽一陣驚喜,隨即,又聽見韓江的聲音︰“你們靠洞壁走,那里水不深,不要忘了那兩個包。”

    唐風和馬卡羅夫遵照韓江的指點,沿著洞壁慢慢往前摸索,馬卡羅夫拿起了韓江和唐風的背包,唐風背著梁媛,他們順著地下暗河的方向,拐過了一道彎,在漫長的十分鐘後,他們終於又見到了久違的亮光…
作者: beautyqueen    時間: 2013-9-18 03:45 PM

第十四章 鷹狼不食

    旭日初升,溫暖的陽光灑在一片寧靜的海子上,海子在陽光下呈現出不同的色彩,五彩斑斕,如詩如畫,海子四周是層層疊疊的大山和原始森林,目光所及,看不到邊際,再遠處,是一座巍峨的大雪山,雪山上,雲霧繚繞,峰頂隱藏其間,不顯真容,凡是看到這樣美景的人,都有一種恍如仙境的感覺。

    而此時,唐風、韓江、馬卡羅夫,當然還有趴在唐風背上,昏迷不醒的梁媛,就置身在這仙境中,從冰冷刺骨的地下暗河,到溫暖的海子,水是一樣的水,卻是兩個完全不同的世界,三個人沐浴在溫暖的海子中,忘記了潮濕陰冷的地下洞穴,忘記了曾經被人追殺,他們已經完全被眼前的美景征服。

    “這真是太美了!”韓江嘴里喃喃自語道。

    “是啊!這里讓我想起了中國古代關於世外桃源的傳說。”馬卡羅夫接道。

    “不!這不僅僅是世外桃源,是人間仙境!”韓江又道。

    這時,一直昏迷不醒的梁媛,發出了一聲痛苦的呻吟,三人這才意識到,他們的難題,並沒有因為美景而解決,梁媛需要得到及時的醫治,而這里,是一個完全陌生的環境,這是哪里?是否已經安全?也許,危險隨時可能降臨!

    唐風回頭看了看身後,那個黑幽幽的洞穴,地下暗河的河水,從洞中緩緩流出,匯入腳下的海子,再見了,驚艷而又可怕的溶洞!唐風一指洞穴邊上的岩壁,對韓江和馬卡羅夫說︰“不要廢話了,管他世外桃源,還是人間仙境,我們都要快點走出去。順著岩壁往前走,我想應該很快可以上岸。”韓江和馬卡羅夫點點頭,跟著唐風,淌過一段水面,繞過一道水灣,很快,他們上了岸。

    這是一大片松林,唐風輕輕把梁媛放下,靠在一棵向陽的松樹下,自己也癱倒在梁媛身旁,大口喘道︰“我們這就算是走出來了?”

    “我想應該是的,只是我還不知道這是什麼地方?”韓江張望遠方,希望能看見一、兩個人影,但四周只有寂靜的群山。

    “我們在洞里走了多久?”唐風又問。

    “現在是早晨,這麼算來,我們在洞里應該走了一天一夜!”馬卡羅夫看著天說道。

    誰料,韓江卻道︰“說不定是兩天兩夜,也可能是三天三夜!”

    “你瘋了,這怎麼可能?”唐風和馬卡羅夫只當韓江是在戲謔。

    “先別管我們走了幾天幾夜,現在我們雖然走出了溶洞,卻還沒到達安全的地方。”說著,韓江看看梁媛,又憂心忡忡道︰“梁媛必須馬上得到醫治,否則…”

    唐風也道︰“是啊!我怕梁媛堅持不了多久,可是這周圍都是無邊無際的原始森林,我們該往哪走呢?”

    “得先找條路,否則我們會在山里迷路的。”韓江點頭道。

    “最好能找幾位當地人問問。”馬卡羅夫提議。

    “可這連個人影都看不見…”說到這,剛才還很大聲的韓江沒了聲音,忽然,韓江一指對面的山崖,沖唐風和馬卡羅夫喊道︰“你們看,那上面有人!”

    唐風和馬卡羅夫一齊向對面的山崖望去,對面的山崖上,也就是那個黑洞上方的懸崖峭壁上,正站著兩個人…

    隔著太遠,唐風他們看不清那兩人的模樣,韓江和馬卡羅夫慌忙到背包中,翻找望遠鏡,馬卡羅夫忽然驚道︰“會不會是我們在羌寨山上看到的那兩個人?”

    唐風聞聽,心臟猛地一緊,難道那兩個人又尾隨而至?還是這里根本就是他們設下的一個圈套?也許…也許自己已經被他們的狙擊步槍鎖定?韓江很快找出自己的軍用望遠鏡,隱蔽在一棵大樹後,朝對面山崖望去,可他卻失望地發現,自己的軍用望遠鏡竟然進了水,鏡片上模 不清,只能隱隱約約看到對面山崖上,有兩個人。

    “從穿著上看,不像是我們在羌寨遇到的那兩個人?”這時,馬卡羅夫端著他那酒壺望遠鏡說道。

    韓江看看馬卡羅夫手中的望遠鏡,咒道︰“媽的,還是老毛子的東西皮實!”

    “是一男一女,穿著一種奇特的服飾,像藏族人穿得那種袍子,可又有很大的不同。”馬卡羅夫邊看邊介紹道。

    唐風聽得不耐煩,說了聲︰“借我使一下!”一把奪過馬卡羅夫手中的酒壺望遠鏡,朝對面山崖上望去,馬卡羅夫只得無奈地搖搖頭。

    果然如馬卡羅夫所說,對面山崖的一塊峭壁上,正站著一男一女兩個人,從兩人的穿著打扮上看,確實比較奇怪,粗看,很像是藏袍,但仔細觀察,卻發現他們穿得服飾既不像藏族人穿的藏袍,也不像羌族的傳統服飾。這對男女手牽著手,望著下面的海子…他們似乎並沒有發現對面松林中的四人,唐風這時已經可以斷定,對面山崖上的這一男一女絕不是在羌寨見到的那兩人!只是,他不知道,這兩人站在山崖上,想干什麼?

    突然,唐風聽到了一聲撕心裂肺的尖叫,這尖叫是從山崖那兒傳來的,但不是站在山崖上的那對男女,唐風在望遠鏡中看到,山崖上的一男一女聽到尖叫,扭頭向左邊的山崖望去,唐風趕忙將望遠鏡調向左側的山崖——只見在左側山崖上,懸崖峭壁間,有一條蜿蜒的小徑,一個少女哭喊著,正朝山崖上那對男女奔跑,少女的穿著打扮,和山崖上那女的相仿,唐風聽不清那少女在喊什麼,這幾個人是什麼人?這是要干什麼?

    就在唐風疑惑之時,身旁忽然傳來韓江和馬卡羅夫的失聲驚叫,唐風心里一驚,等他再將望遠鏡對準山崖時,山崖上,那對男女已經在望遠鏡中永遠消失了,緊接著,山崖下的海子上,濺起兩簇水花——那對男女跳崖了!

    這一切都發生在瞬間,令唐風、韓江和馬卡羅夫錯愕不已!三人嘴巴微張,一臉驚愕,誰也沒想到,他們剛剛走出恐怖的溶洞,在這麼美麗的地方,這樣一個陽光明媚的早晨,竟會遭遇這麼可怕的一幕!

    唐風的眼前,又浮現出幾個月前,齊寧從樓上摔下來的恐怖一幕,只是,這一次更令他不寒而栗…

    對面的山崖上,只剩下後來的那個少女在獨自哭泣,唐風放下望遠鏡,對韓江和馬卡羅夫道︰“我想過去看一下,最好能找到那個女孩問一問,究竟是怎麼回事?”

    說罷,唐風又拿起望遠鏡朝對面山崖望去,想進一步確定方位,可這時,剛剛還在山崖上哭泣的少女,竟然也從望遠鏡中消失了!這又是一瞬間,一切都恢復了正常,就像什麼也沒發生過,平靜的海子依舊在陽光下,變幻著美麗的色彩,遠處的群山依舊寂靜無聲。唐風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楮,他使勁眨了眨眼楮,難道這一切都是自己的幻覺?難道這一切都不曾發生?

    不!韓江和馬卡羅夫也看到了,“那個女孩不見了,你還過去嗎?”身後傳來馬卡羅夫的聲音。

    “真是奇怪,剛才那女孩還在山崖上,怎麼這一會就不見了呢?”唐風疑惑地說。

    “我在想,那幾個人是什麼人?”韓江問道。

    “郎木寺附近的地區應該都是藏族人,可問題是,我們現在根本不知道我們到底是在哪?”唐風說道。

    韓江搖頭道︰“是很奇怪,郎木寺附近應該是草原,可這里怎麼是這樣的地形,完全不像郎木寺附近的地形,寂靜的群山,美麗的海子,倒像是…像是我曾經去過的九寨溝。”

    “這不可能,九寨溝離郎木寺有幾百公里遠。”唐風道。

    “我知道這不是九寨溝,只是這里太奇怪了。”韓江喃喃道。

    “還是檢查一下裝備吧,說不定這里會接收到GPS信號。”馬卡羅夫提醒唐風。

    是啊!如果能接受到GPS信號,不就知道這里的準確方位了嗎?唐風找出背包里的GPS接收器,接收器里進了水,屏幕上有些模 ,但他仍然驚喜地發現,這里可以接收到GPS信號,只見GPS接收器上顯示出一組模 的經緯度,韓江也看到了那模 的經緯度,立即找出軍用防水地圖比對,可當他按照GPS接收器上顯示的經緯度,在地圖上找到相應位置時,他和唐風頓時驚呆了,馬卡羅夫也驚呆了,因為按照GPS顯示的經緯度,從地圖上看,他們現在所在的位置,竟然是在郎木寺西南方向上百公里之遙的白河上游地區!

    “我們怎麼會走了這麼遠?”韓江怎麼也不敢相信。

    “難道我們在洞中,真的走了不止一天一夜?”馬卡羅夫陷入了沉思。

    唐風再仔細觀察地圖,希望地圖上能有所標記,指出一條道路,可他看了半天,按GPS顯示的經緯度,這片地區在高比例的軍用地圖上,竟然是一片空白,沒有任何有價值的標記!“難道這里從沒有人來過?”唐風嘴里喃喃自語。

    “不可能這樣!肯定是這個GPS接收器被水泡壞了。”韓江說道。

    “我也是這麼想的,GPS接收器上顯示的經緯度肯定有問題。”馬卡羅夫同意韓江的意見。

    唐風點點頭,“嗯!只有這麼解釋了,我想馬上到對面的山崖上去看看,說不定還能踫到剛才那個女孩,你們倆誰更我去。”

    “那當然是我嘍!”韓江摸了摸腰間的槍說。

    “可梁媛需要有人照顧。”

    說完,唐風將目光投向韓江,又從韓江身上轉到了馬卡羅夫身上,韓江也扭頭看著馬卡羅夫,馬卡羅夫雙手一攤,道︰“你們放心去吧,這個小姑娘交給我了!”

    唐風又看了看韓江,他心里對馬卡羅夫這個俄國老頭仍然心存疑惑,他需要得到韓江的肯定,韓江微微點點頭,唐風這才對馬卡羅夫道︰“那就拜托你了。”

    三人商定,唐風和韓江帶上槍,便向對面的山崖尋去。

    唐風和韓江走上了山崖上崎嶇的小徑,小徑隱沒在草叢中,不仔細尋找,根本發現不了這條小徑,小徑下,便是懸崖峭壁。唐風和韓江小心翼翼地行走在懸崖峭壁邊緣,兩人誰也沒說話,也沒有心情停下來欣賞周圍的景致,只顧埋頭趕路。

    小徑在山崖邊蜿蜒曲折,不斷的根據山勢改變著路徑,每當拐彎時,走在前面的唐風,總是不由自主地擔起心來,擔心拐彎處會突然竄出一個人,擋住去路!眼前山勢一變,小徑又是一個拐彎,唐風的心猛地揪了起來,又開始擔心那兒會有一個人突然竄出,如果真有一個人,他希望是剛才看見的那個少女,可當他拐過了這道彎,空寂的小徑上,仍然空無一人,耳畔只有風略過樹梢的聲音。

    唐風和韓江已經可以看見剛才那對年輕男女跳崖的地方,那里有一塊突出的大石,懸在海子上,大石表面平整光滑,在陽光下,呈現出奇異的光澤。唐風和韓江站到大石上,這就是剛才那對年輕男女跳崖的地方,兩人環視四周,並沒發現什麼異常情況,用望遠鏡看看對面松林中的馬卡羅夫和梁媛,一切如常,再用望遠鏡望遠方,鏡頭中,只有層層疊疊的山,再沒有看到一個人影。

    忽然,唐風感到有什麼地方不對勁,他放下望遠鏡,驚訝地發現原本陽光明媚的天空,突然飄來一大塊烏雲,遮住了陽光,整個天空都陰沉下來,樹林中,狂風大作,吹得唐風和韓江睜不開眼,少頃,狂風漸停,唐風才嘆道︰“好詭異的天氣!”

    言罷,他和韓江壯著膽子,一步步挪到大石邊緣,探出頭向下望去,唐風只覺一陣眩暈,險些栽倒,他忙收回身子,回頭再看韓江,不知何時,竟然癱倒在大石上,捂著心口,面色慘白,一臉痛苦狀,唐風從未見過韓江如此模樣,忙關切地問︰“你怎麼了?”

    待韓江臉色稍好,才答道︰“沒什麼,有點不舒服。我也不知為什麼,從底下看,這兒並不高,上來才發現這里離水面很高啊!”

    “嗯!”唐風又試著探出頭,向水面看去,突然,他猛地睜大了眼楮,因為他看到了…看到在海子的水面上,正漂浮著一男一女兩具屍體,更讓他不可思議的是,剛才在陽光下五彩斑斕的海子,此刻,卻成了一片令人望而生畏的黑色,似乎深不見底,唐風又感到了一陣眩暈。

    韓江也看到了這一切,兩人撤回身子,都無力地癱倒在大石上,唐風不解地說道︰“按說咱倆也是久經考驗了,死屍見過無數,懸崖也沒少爬,怎麼站在這大石上反應就這麼強烈呢?”

    韓江喘著粗氣,搖頭道︰“我不知道,這一路,從飛機迫降,到羌寨,郎木寺,又到納摩大峽谷,大溶洞,再到這里,我經歷了太多不可思議的事,我十多年積累的經驗,似乎現在都不靈了。”

    唐風站起身,看看周圍,來時的小徑,到這里就斷了,看來小徑就是通到大石上的,除此之外,這里別無他路。唐風更加疑惑︰“這里只有來時的那條小路,剛才在這里哭泣的女孩去了哪里呢?”

    “難道那女孩也跳下去了?”韓江反問道。

    韓江的話讓唐風渾身一顫,他感到了一陣毛骨悚然。

    唐風狐疑地站起來,再次移步大石邊緣,向下看去,水面上,確實只有一男一女兩具屍體,沒有第三具屍體,他和韓江仔細搜尋了大石附近的草叢樹林,全是密密麻麻的原始森林,從沒有人走過的痕跡,兩人回到大石邊,韓江忽然指著大石邊緣下方的一塊岩石道︰“那會不會有路?”

    唐風走近,查看一番,斷言道︰“不可能,石壁上怎麼會有路呢?就算有路,也是極其艱險的懸崖峭壁,只有猴子能在上面行走!”韓江也點點頭,兩人在大石上一無所獲,只得順原路返回,令他倆奇怪的是,等他倆從山崖上下來,籠罩在海子上空的烏雲消散了,陽光重新普照在海子上,水面依舊呈現出各種美麗的色彩。

    松林里,一切正常,梁媛仍然昏迷不醒,唐風用手摸了一下梁媛的腦門,似乎不那麼燙了,此時的梁媛更像是睡著了一樣,馬卡羅夫問道︰“你們發現了什麼?找到那個女孩了嗎?”

    韓江搖搖頭︰“我們只看見那對跳崖男女的屍體,卻沒見到那個女孩。”

    “一切都太奇怪了,那女孩跑哪去了呢?這里太安靜了,似乎除了我們,就沒有其他人,可我們又分明見到了那些奇怪的人。”唐風道。

    “不過,這一趟也並非毫無收獲,我們在山崖上看到,這個海子水域廣闊,我們現在所處的位置是海子的下游,上游看不到頭,還不知這個海子究竟有多大。”唐風介紹道。

    韓江卻道︰“上游看不到頭,下游也看不出來這海子的水究竟流向哪里?下游的水似乎消失了!”

    “難道這只是一個封閉的湖泊?…又是一個奇怪的湖!”馬卡羅夫嘆道。

    三人面面相覷,沉默了好一陣,忽然,從湖面上傳來一陣聲響,“終於有人來了?”三人忙隱蔽到湖邊的一塊巨石後,向水面望去,水面上的聲響越來越大,像是有人在敲鑼打鼓,不大一會兒,三人發現,水面上,不知從哪兒冒出幾條船來,船上真的有人在敲鑼打鼓,還有人在大聲呼嚎,奮力劃船,幾條小船快速地駛到了山崖下停穩,唐風用望遠鏡看去,“真是一幫奇怪的人,看穿著打扮和跳崖的那對男女差不多。”

    “可能這就是當地人的服飾吧!”韓江推測道。

    “他們在干什麼?”被唐風搶走望遠鏡的馬卡羅夫焦急地問。

    “在從水面上打撈屍體,可是他們卻在敲敲打打。”唐風從望遠鏡中看到了奇怪的一幕。

    “這是什麼意思?死了人,怎麼不悲痛,反而在敲敲打打。”韓江大惑不解。

    “我說了,這兒一切都很奇怪…他們撈起了兩具屍體,開始返回,還是在敲敲打打,看不出一絲悲傷!”唐風繼續解說道。

    唐風舉著望遠鏡長時間的沉默,讓韓江和馬卡羅夫焦急萬分,韓江憋不住問道︰“你倒是說話呀!又看見什麼了?”

    “什麼都看不見了,一切又恢復了平靜,就像是看了一幕不可思議的電影。”唐風緩緩地說道,然後放下了望遠鏡。

    “怎麼回事?那伙人去了哪里?”韓江追問。

    “如果我沒看錯,他們一定是劃到了一個離我們這兒不遠的小港灣里,那里有可能是當地人的村落,也可能是…我想我們應該去哪兒問問,也許會問出點眉目!”唐風頓了一下,轉而對韓江道︰“怎麼樣?咱倆再走一趟!”說著,唐風拔出了手槍,檢查了一遍彈匣。

    韓江點點頭,也拔出了他的九二式手槍,兩人一前一後,快步穿梭於松林中,很快,他倆便消失在松林深處。

    唐風和韓江在松林中,快步前行了約摸半個小時,海子邊,一塊巨大的石碑驚現在他們眼前,唐風走上前,慢慢地讀出了碑上的四個大字——七色錦海!

    “七色錦海?看來這就是這片海子的名字。”韓江說道。

    “這名字起得真是貼切,七色錦海,你看,湖面在陽光下,真的閃出七種顏色。”在唐風指引下,韓江看見,從這個角度看去,海子時而呈現出淡綠色,時而又是一片碧藍,時而如翡翠般墨綠,時而又是一片迷人的金黃,時而泛起神奇的紫色,時而又火紅如火,當然,還少不了那令人生畏的黑色!

    “果然是世外桃源,太神奇了。”韓江不由自主地贊道。

    兩人又沿著湖邊向上游走了一段,果然,他們發現在一道峽灣里,坐落著一個村落,村子里的房屋都是用打磨過的石塊壘砌而成,很像羌族人的民居,再看村子外面的廣場上,聚集了數百人,男男女女,圍在一座木制的高台下,有說有笑,載歌起舞,好不熱鬧。

    “總算是見到人了!”韓江稍稍放寬了心。

    “他們在干什麼?”唐風好奇地問。

    “像是在慶祝什麼節日!”韓江猜測。

    “可是這里剛死了人?難道這里有這種風俗?”

    韓江白了一眼唐風,道︰“屁話!你見過中國哪里死了人,還慶祝的?你要想知道原因,就過去看看!”說著,韓江收起手槍,走近了人群。

    唐風趕忙尾隨其後,跟了上來,兩人站到人群後面,向人群中間望去,只見在人群中,有一高達一丈的木架,木架下堆滿干柴,而木架之上,躺著二人,二人全身用五彩絲綢包裹,絲綢外又裹白氈,唐風仔細觀看,這才發現,躺在木架上的的二人,正是跳崖自殺的那對男女,他的心中不禁一驚,這些人把屍體放在木架上,是要干嘛?更奇怪的是,這些人沒有一個面露悲傷,竟在載歌載舞,擊鼓飲酒?

    就在唐風詫異之時,人群中,一位年紀稍長的壯漢,拿著一根點燃的火把,走到木架下,抬起手臂一揮,眾人全都安靜下來,長者對眾人言道︰“大喇嘛正在為女柵上的靈魂祈禱!”

    唐風聽出長者說得就是漢語,可是從這長者口中說出的漢語卻成了一種奇怪的語言,讓唐風感到奇怪,他聽不出這是哪兒的方言,也沒有聽明白長者的話,他回頭看看韓江,韓江更是一頭霧水,沒有明白長者的話語。

    “看來這長者是這群人的頭。”唐風想到這,再看那長者,言畢,舉起火把,點燃了高高的木架,嘴里同時高聲喊道︰“飛——升——天!”

    木架被點燃,在熊熊的火光中,木架旁的人們像著了魔一樣,高擎雙手,跟著那長者一遍遍大聲喊著︰“飛升天!飛升天!——”

    “飛升天?這是什麼意思?”唐風和韓江盯著眼前的熊熊火光,疑惑不解,忽然,兩人幾乎同時醒悟過來,他們這是要燒了那對男女的屍體啊!死了人,這些人不報警,竟然就這樣草率地將屍體火化!說不定,這對男女的死,並不是自殺那麼簡單!

    唐風和韓江立即撲了上去,人群中頓時一陣騷動,再看唐風站到木架下,對周圍的人大喊道︰“你們這是干什麼?死了人,不報警,竟然私自就將屍體火化!”言罷,唐風和韓江竟不顧大火,拾起樹枝,撲打火苗,企圖撲滅這熊熊大火。

    木柵周圍的人目睹了唐風和韓江的舉動,全都怔住了,他們愣愣地注視著唐風和韓江,沒有一個人上來幫助唐風和韓江,他們像是看怪物一樣看著唐風和韓江,還是那個上了年紀的壯漢,最先反應過來,他對唐風和韓江的舉動怒不可遏,一揮手,從人群中閃出幾個彪形大漢,彪形大漢一擁而上,還沒等唐風和韓江有所反應,便將他倆放倒在地,要在以往,這幾個彪形大漢根本不是韓江的對手,但現在是虎落平陽,韓江又餓又累,身體極其虛弱,被兩個大漢壓在身下,竟動彈不得!

    “你們是什麼人,憑什麼抓我!…快把火撲滅!”韓江雖然已經束手就擒,嘴里還很不服氣。

    是啊!他和唐風都有理由不服氣,他倆都曾久經大敵,沒想到,這次竟然栽在這麼幾個山野村夫手上,真是陰溝里翻了船。

    那幾個彪形大漢從唐風和韓江身上搜出兩把手槍,交給了為首的長者,長者掂量了一下兩把手槍,冷笑著,對唐風和韓江說了一通話,唐風沒有聽懂這人的話,他極力使自己平靜下來,然後,反問那長者︰“你們究竟是什麼人?為什麼要抓我們?”

    “你問我們是什麼人?我倒要問問你們倆是什麼人?”那長者忽然變了腔調,變成了唐風能聽懂的語言,可仍然讓唐風感到別扭。

    “我們是遊客,迷了路,才來到這里!”唐風辯解道。

    “遊客?哼!有帶槍的游客嗎?”長者嘴里還是那發音別扭的漢語。

    “槍?我的職業是警察,帶槍只是用來防身的!”韓江也分辯道。

    “我不想跟你繼續廢話了,因為我也不指望從你口中得到實話!”長者的語氣威嚴,不容質疑。

    唐風還在極力爭辯,“不!我沒騙你,我說得都是實話,我們誤入了一個溶洞,在溶洞里,我也不知道走了多久,最後順著一條地下暗河走出來時,就來到了這里。”

    唐風不說還好,那長者一聽溶洞,頓時跳了起來,“你們進了溶洞?”

    “是的。”韓江點點頭。

    “那你們闖入了神聖的柱廳?”長者追問道。

    唐風的心臟猛地顫了一下,他一時不知道該如何回答長者的問題,但是,那長者已經不再需要他的回答。

    只見長者對眾人大聲說道︰“看來他們是闖進了神聖的柱廳,又破壞了這場莊嚴的葬禮,真是魔鬼,十惡不赦的魔鬼!”

    “是!魔鬼!十惡不赦的魔鬼!”所有人都跟著喊叫起來。

    長者又使勁一揮手,全場安靜下來,只聽長者緩緩發落道︰“既然他們是魔鬼,那麼我們就要用對付魔鬼的辦法,來對付他們!”全場一陣歡呼。

    唐風和韓江互相看看,一臉的無奈與迷茫,他們不知道,這是伙什麼人,而等待他們的將是怎麼樣殘酷的懲罰。而此時,木架上的火焰已經漸漸熄滅,躺在上面的那對男女,也早已化作青灰,隨風飄落到了七色錦海上。

    那長者和四個彪形大漢趾高氣昂地押著唐風和韓江離開了村子,向樹林里走去,唐風不知這伙人要把他們帶到哪里?他一路都在胡思亂想著,可是走著走著,唐風就發現這伙人押著他和韓江正順著來時的路往回走,這是要把我們押到哪?唐風尋思著,很快,他就明白了,因為他已經看見了靠在樹干上昏迷不醒的梁媛,還有也沉沉睡去的馬卡羅夫。

    沒看到馬卡羅夫之前,唐風心中還存著一絲僥幸,希望馬卡羅夫能救他和韓江,可當他看見馬卡羅夫靠在樹干上竟睡著了,便已徹底絕望,他和韓江被堵住了嘴,眼睜睜地看著兩個彪形大漢,拿著繩子一步步靠近還在熟睡的馬卡羅夫,然後猛地撲向馬卡羅夫,等馬卡羅夫驚醒過來,為時已晚,不論他如何反抗,繩子已經結結實實地將他捆在了樹干上,馬卡羅夫還在拼命地掙扎,可他越是掙扎,身上的繩子勒得越是緊,他無助地大叫道︰“你們是什麼人?為什麼綁…”

    馬卡羅夫沒有喊完,突然怔住了,因為此時,他也看見了唐風和韓江。長者趾高氣昂地來到馬卡羅夫和梁媛面前,冷笑道︰“哼!魔鬼,又來了兩個魔鬼!還有一個竟然是女魔鬼!”

    說完,長者大笑起來,然後對其他幾個彪形大漢吩咐道︰“我看這里就很合適,干脆就這吧!”

    那幾名彪形大漢點點頭,將唐風、韓江和梁媛也都綁在了樹干上,然後,拿起帶來的鐵鍬,便開始在幾人面前的地上刨土。隨著鐵鍬快速地飛動,唐風他們面前,很快出現了四個又大又深的土坑,唐風、韓江和馬卡羅夫全都驚呆了,他們不約而同地想到了他們將要面對的一個死法——活埋!

    三人的心跳,跟著鐵鍬的揮舞急劇跳動著,唐風再也不能忍受,他沖那伙人喊道︰“你們是什麼人?為什麼要抓我們?讓我們死也死個明白!”

    那伙人看看唐風,並不理睬他,依舊機械地挖著土坑,一刻鐘後,四個大坑挖了出來,幾個彪形大漢慢慢退到遠處,這里只剩下那個長者,還有被綁在樹上的四人,唐風、韓江和馬卡羅夫不明白,他們這是要干什麼?只見長者站到第一個坑邊,嘴里開始念念有詞…

    “他在干什麼?”韓江問對面的唐風。

    “不知道!”唐風搖搖頭。

    “這還不明白,是給我們做臨死前的禱告唄!”馬卡羅夫道。

    韓江苦笑道︰“你以為這跟你們一樣,臨死前,還要找牧師念段聖經?這是在中國!”

    “噓!”唐風忽然示意韓江和馬卡羅夫靜聲,韓江和馬卡羅夫不解其意,不過,還是閉上了嘴,一起盯著唐風,看他有什麼高論,只見唐風眉頭緊鎖,認真聽著老者在坑邊的“念念有詞”,慢慢地,唐風的眉頭又舒展開來。

    長者在第一個坑旁絮絮叨叨念了一通,又依次在其他三個坑旁念了一通,念完後,長者看了看唐風四人,不置可否,韓江受不了了,沖老者嚷道︰“你要把我們怎樣?來個痛快,不要默默唧唧!”

    老者笑道︰“我不想把你們怎樣,今晚你們就在這兒呆著吧,山里的狼群和猛獸,還有空中的雄鷹,會決定你們的命運。”

    說完,老者不再理會韓江,帶著那幾個彪形大漢離開了松林,寂靜的松林中,又只剩下唐風他們四人,當然,這時四個人都已被結結實實綁在樹干上,動彈不得!

    等那幾人走遠,夜幕已經降臨,馬卡羅夫嘆道︰“真是奇怪,他們挖好了坑,怎麼沒活埋我們?”沒有人回答。

    一陣沉默後,馬卡羅夫又問唐風,“剛才你們往上游去,發現了什麼?又怎麼被那伙人抓住的?”

    於是,唐風便把他和韓江這一路的遭遇對馬卡羅夫說了一遍。馬卡羅夫聽完,眉頭緊鎖,嘴里喃喃道︰“真是伙奇怪的人。對了,唐風,剛才那個老頭在坑邊念念有詞,你聽出他說得是什麼嗎?”

    韓江也追問道︰“是啊!你到底聽明白沒有?”

    唐風思索半晌,才道︰“剛才那個老者在坑邊,像是在誦讀某種咒語,具體是什麼,我聽得也不是很清楚,總之,這是個神秘的地方,還有一群奇怪的人。”

    “廢話,我也知道這是伙怪人,死了人,還唱歌跳舞慶祝,費半天勁挖了坑,我以為是要活埋我們呢,結果…也不知他們要干什麼…”韓江嚷道。

    “好了!我們還是趕緊休息,保存體力,等明天天亮再說吧!”唐風打斷韓江的話。

    這時,遠處的群山中忽然傳來一陣恐怖的聲響,唐風渾身戰栗,驚道︰“這是什麼聲音?”

    “是狼嚎!還不止一匹,是一群狼!”馬卡羅夫依然保持著鎮定。

    “你確定這是一群狼?”韓江反問馬卡羅夫。

    “當然,因為我曾不止一次聽過。”馬卡羅夫自信地道。

    “啊!這兒真得有狼!那我們被綁在這,要是被狼發現了,豈不是束手待斃?”唐風惶恐地說道。

    “聽天由命吧!”韓江隨口說了一句,然後背靠樹干,合上了眼。

    夜幕降臨,松林中的氣溫急劇下降,韓江和馬卡羅夫都已沉沉睡去,唐風則被凍得瑟瑟發抖,難以入睡,他又擔心狼群會不期而至,不得不睜著雙眼,驚恐地注視四周,狼群並沒有出現,周圍只有漆黑寂靜的松林。但唐風實在是太累了,身體的寒冷和心中的惶恐,最終都沒能阻擋住他合上雙眼。

    凌晨時分,遠處大山深處,又傳來一陣淒厲的狼嚎,唐風渾身一激靈,驚醒過來,他警覺地環視四周,寂靜的松林,一片漆黑,突然,他發現在黑色的森林里,閃出了點點綠光,那是什麼?唐風腦中迅速閃過幾個念頭,狼?還是別的什麼野獸?唐風本能地想站起來,但是他剛一動,綁在身上的繩子,便勒得他生疼,唐風無奈地靠在樹干上,他盯著綠光的方向,和那綠光久久對持著,但是唐風不知道如果那綠光真的逼近自己,自己又能如何?難道就這樣束手待斃?!

    唐風不敢想下去,就這樣,怔怔地和那綠光對持著,也不知過了多長時間,寂靜的夜空中,忽然有一個巨大的黑影從馬卡羅夫頭頂掠過,唐風仰頭望去,那是什麼?像是一只鷹,這麼大的鷹,唐風從沒有見過,就在唐風詫異之時,那個巨大的黑影又迅速消失在了夜空中,唐風吃驚地望著遙遠的天際,當他回過神,再向森林里看去時,剛才還閃動的點點綠光,此刻又不見了!

    唐風長吁一口氣,又靠在樹干上,重新閉上了眼…
作者: beautyqueen    時間: 2013-9-18 03:46 PM

第十五章 湖畔靜修者

    東方破曉,溫暖的陽光依舊灑在海子上,也灑在了唐風、韓江、馬卡羅夫和梁媛的臉上,四人都經歷了一個難熬的夜晚,唐風醒來,發現身旁的梁媛,還是昏迷不醒,不禁悲從心生,梁媛本已病倒,再經這麼一折騰,看來梁媛是凶多吉少,唐風看見韓江和馬卡羅夫也醒了過來,沖他倆喊道︰“你們有辦法把這繩子弄開嗎?”

    不用唐風問,韓江和馬卡羅夫已經在那兒用力,企圖掙脫身上的繩子,可他倆越是掙脫,身上的繩子就越緊,勒得兩人胳膊生疼。

    “不要徒勞了,不管你們有多強壯,也是掙脫不了這個繩子的。”遠處傳來一個似曾相識的聲音,眾人定楮一看,來人正是昨天綁他們的長者,還有那幾個彪形大漢。

    長者繼續說道︰“這種繩子是用附近山上一種神樹的樹皮制成,制作工藝極其復雜,完全靠手工完成,先將神樹的樹皮割下,洗淨,去除雜質,然後曬干,割成細條,再泡在這七色錦海中,撈上來,編在一起,在太陽下暴曬七七四十九天,制成之後,還要噴上藥水,因此,這種繩子極其牢靠,就是用最鋒利的刀來割,也不一定一下就能把它割斷,所以,不管你們如何用力,都是徒勞的。”

    “神樹?…放開我們!”韓江怒目而視。

    “你們不用急,我會放開你們的,不過,你們還要再忍耐片刻。”

    “你會放我們走?”唐風似乎看到了希望。

    長者不再回答唐風的問題,他又走到昨天挖的那四個土坑前,念念有詞,唐風瞪著一雙充滿血絲的眼楮看著這一幕,這是要干什麼?昨天念完經,今天又跑來念一遍!他忽然想起了剛才長者的那句話,會放開我們?還要再忍耐片刻?這…這是什麼意思?唐風的大腦一片空白,耳朵內嗡嗡作響,他感覺自己就要崩潰了,他猛地瞪大了眼楮,瞳孔急速放大著…因為他想到了——放開我們?忍耐片刻?這——這是馬上要活埋我們!看來昨晚沒被狼吃了,今天還是少不了這一刀,唐風盯著老者的嘴,那張嘴還在念念有詞,喋喋不休,他感到那張嘴里念出來的,就是唐僧的緊箍咒,他再也不能忍受…但是唐風聽著聽著,慢慢地聽出了一些名堂,他閉上眼楮,仔細傾聽那長者念的咒語,忽然,他若有所悟…

    這時,已經無法忍受的韓江沖長者咆哮道︰“要活埋我們就快點,不要再念了!”

    長者並不理睬韓江,依舊我行我素,唐風聽到韓江的咆哮,猛地睜開了眼楮,對韓江大叫道︰“不!他不是要活埋我們。”

    “那他這是在干什麼?”

    “在驅鬼,如果我沒有聽錯的話,他念得是幾部古老的西夏咒語《見順鬼》,《魔斷要語》和《百字咒誦順要語》!他們把我們當成了鬼,按照西夏舊俗,驅鬼時,在地上挖坑,在坑邊念誦咒語,鬼便被送入了坑中,這樣即可消災…”

    唐風說到這,正在坑邊念念有詞的老者,突然停了下來,轉身緊走幾步,沖到唐風面前,抓住唐風前胸,盯著他,質問道︰“你們究竟是什麼人?”

    “我還要問你呢,你們又是什麼人?”唐風也毫不示弱地盯著長者。

    長者慢慢松開唐風,厲聲問道︰“你怎麼知道這麼多?”

    “看來我說的都是對的嘍!”唐風昂著頭,不免有些得意。

    “不錯!你說得都對,從昨天你們幾個闖入七色錦海,我們就把你們視作魔鬼,所以在這里挖了坑,念誦咒語,以此驅魔!你還知道多少?”

    “我還知道…如果我沒猜錯的話,昨天那對跳崖自殺的男女是殉情而死,而你們非但不悲,反而跳舞、喝酒,這也是西夏舊俗,西夏歷史上,黨項男女私奔殉情而死,黨項人非但不哭,反而要在死者的葬禮上擊鼓、舞蹈、飲酒。”

    “我不知道什麼西夏,什麼黨項,不過,你說得很對!我們這里的人,自古就是這樣,男女之樂,無需悲悼,他們只是升入了天國,有什麼好哭的!年輕人,把你知道的都說出來吧,我倒要看看你到底對我們了解多少?”

    “我知道的不多,昨天你們雖然抓了我們,但並沒有想要我們的命,不過,你們挖的這幾個坑,可是把我們嚇壞了,快給我們松綁吧,我們這邊還有位病人。”唐風說道。

    長者看了看昏迷不醒的梁媛,又沖著唐風冷笑兩聲,道︰“年輕人,你知道的已經夠多了,不過,你有一件事卻說錯了!我們在這挖坑是為了驅魔,確實不是要活埋你們,但這並不代表我不想要你們的命!”

    “什麼?你還是想殺我們?”唐風渾身一顫。

    “不!不!不!你說錯了,不是我來殺你們,我也不會殺你們,昨夜我把你們綁在這,就是想讓這兒的狼群,還有天上的雄鷹,嘗嘗你們的味道,如果你們四個都成了狼群,或是鷹的食物,那麼我這幾個坑也就沒有白挖。”

    “你是說要把我們被狼和鷹吃剩的殘骨埋在這幾個坑中。”想到這,唐風就覺著不寒而栗。

    “是的,我原以為今天一早過來,看到的將是你們被狼吃剩下的一堆骸骨。”

    “那我們讓您失望了?”

    “你們是讓我失望了,你們居然還活著,真是鷹狼不食的魔鬼!連惡狼和雄鷹都不敢靠近你們,所以我剛才又念了一遍驅魔咒語。”

    “驅魔咒語有什麼用!你們究竟要把我們怎樣?”唐風問長者。

    “你們是狼和鷹都不敢靠近的魔鬼,我已經沒有權利決定你們的命運,我將帶你們去見一個人,你們的命運將有這個人來決定!”

    “什麼人?”唐風和韓江同時驚問。

    “大喇嘛!我們這兒至高無上的智者大德。”說完,長者吩咐那幾個彪形大漢將四人解下大樹,押著他們向七色錦海上游走去。

    眾人沿著七色錦海,向上游走去,他們路過了水灣旁的村莊,村里的當地人像看怪物一樣,看著唐風他們。

    唐風原以為那位大喇嘛的住處,應該離村莊並不遠,可是走出村莊,他就發現,繼續沿著海子向上游去,全是崎嶇的山路,他和韓江輪流背著梁媛,在這懸崖峭壁上前行,走出半個小時,大家已經氣喘吁吁,那位長者也累得夠嗆,於是,眾人停下來休息,唐風站在山崖邊緣,俯瞰腳下的七色錦海,依然寧靜美麗,而遠處的群山,則更加壯美。

    唐風喘著氣回頭問那長者︰“我們還要走多遠?”

    “不要多問,跟我走就是。”

    休息片刻,眾人再度上路,腳下的路,漸漸離開了海子邊的懸崖峭壁,唐風感覺他們正在往山里走,果然,他們翻過了兩道山梁後,已經完全看不到美麗的七色錦海了,周圍全是層層疊疊,無邊無際的黑色森林,長者提醒他們道︰“你們要跟緊點,不要掉隊,也不要試圖從這逃跑,幾百年來,誤入這片大森林的人,幾乎都迷失在里面,再也沒有出來。”

    唐風不時向四周張望,黑森森的原始森林,讓他不寒而栗,逃跑?他根本沒有想過!長者走在前面,領著眾人又拐過一道彎,唐風驚奇地發現,地上出現了一條碎石路,而他們也走出了森林,他又看見了海子,這條碎石路一直通向七色錦海邊,目光所及,盡頭,在七色錦海邊的山崖上,一座精致的木屋,出現在眾人眼前。

    “好幽靜的一座小屋,大喇嘛就在這修行?”唐風問長者。

    長者沒有回答,倒是韓江接道︰“好一個湖畔修行者,在這麼美麗幽靜的地方修行,必是高人,我倒要見見這位世外高人。”

    “嗯!確實很神奇,你們發現了嗎?海子在這里似乎是拐了一道彎,站在這,已經看不到下游的海子。”經馬卡羅夫一提醒,唐風和韓江也走到山崖邊觀看,果然,他們所在的位置正是海子的拐彎處,從這看不見下游的海子,往上游看,也看不見上游的海子從何而來,不過,這里自有一番不同的風景。

    他們來到木屋前,木屋看上去挺寬敞,建在海子邊的山崖上,不過,這的山崖並不十分高峻,離水面也就三十余米,木屋後,就是連綿的群山,站在木屋前的平台上眺望,視線所及,盡是郁郁蔥蔥。

    “太美了!——”唐風感到自己已經完全置身水墨畫卷中,山、水,此刻,離自己竟是如此之近,一切美景,都是觸手可及。

    “噓!”長者做了個噤聲的手勢,打斷了唐風的感嘆,然後小聲告誡他們︰“你們見到大喇嘛一定要畢恭畢敬,要完全服從、尊重大喇嘛的意見,我再說一遍,你們的命運掌握在大喇嘛手里。”

    掌握我們命運的大喇嘛?在這美麗畫卷中修行的湖畔靜修著,他究竟是位怎樣的大僧高德?唐風暗自思忖著,走進了木屋。

    木屋的一間佛堂內,陽光充足,一位披著僧袍的喇嘛,背對著眾人,在佛龕前盤腿打坐,一位少女侍立在側,唐風一見那少女,頓時怔住了,這…這少女不就是昨天上午在山崖上神秘消失的少女嗎?

    唐風仔細打量這位神秘的少女,少女身著一襲白袍,胸帶佩戴綠松石和紅珊瑚瓔珞,一頭長長的黑發,在頭上打了一個奇怪的結,然後又自然地垂在身後,少女注意到唐風在看她,竟沒有絲毫羞澀,也忽閃著眼楮,凝視唐風。

    唐風一向自認為自己的眼楮可以洞察別人的內心世界,可是此刻,他卻被面前的少女,看得渾身不自在,他只得避開了少女的眼神。

    喇嘛轉過身來,唐風又是一驚,好一個大喇嘛!只見喇嘛面陳似水,須發皆白,端坐榻上,雙目微閉,手上握著一串可怖的人骨念珠,儼然是一位修行多年的智者大德,押送唐風的長者和那幾個彪形大漢一見喇嘛,全都雙膝跪下,匍匐於地,喇嘛並未睜眼,也沒說話,只是輕輕抬了抬拿著人骨念珠的右手,那些人便站了起來,長者畢恭畢敬地用唐風聽不懂的語言對大喇嘛說了幾句,言畢,長者將唐風他們攜帶的物品,包括三支手槍,一起放到了大喇嘛面前,然後又湊到大喇嘛耳邊,耳語了幾句。大喇嘛聽完,依舊微閉雙目,沒有說話,也沒有檢查眾人的物品,只是微微點頭,然後揮了揮手,長者便領著那幾個彪形大漢退了出去。

    佛堂內,陷入了可怕的沉默,唐風望著眼前的大喇嘛,又回頭看看佛堂的大門,他不知道那些人是否還在門外?如果這里只是這個大喇嘛,還有那個少女,或許…就在唐風胡思亂想的時候,大喇嘛忽地睜開了雙目,盯著面前四位不速之客,那眼神不怒自威,凜凜不可侵犯,唐風心里暗自稱奇,想不到看上去已經垂垂老矣的老喇嘛,竟有如此有神的雙目!

    大喇嘛注視良久,又垂下了眼簾,緩緩問道︰“那位姑娘為何昏迷不醒?”

    大喇嘛的普通話很標準,略帶西北口音,這令唐風和韓江都大感詫異,唐風趕忙答道︰“她病得很重,需要馬上醫治,懇請大喇嘛放了我們,再給我們指條明路…”

    唐風還想說下去,卻被大喇嘛一抬手打斷了,“把她扶到我這來。”

    大喇嘛的話語簡短明了,不容置疑,唐風只得把梁媛扶到大喇嘛近前,大喇嘛一番察言觀色,又翻了翻梁媛的眼皮,對侍立一旁的那位少女吩咐道︰“黑雲,把我上次從山中采回的草藥端來。”

    等了一會兒,那個叫“黑雲”的少女,端著一碗墨綠色的藥湯走了進來,佛堂中頓時彌漫開一陣奇異的清香,唐風看著那碗墨綠色的藥湯,有些疑惑地問道︰“這藥能行嗎?”

    大喇嘛並不回答唐風的疑問,而是對唐風吩咐道︰“把她嘴打開。”唐風忙捏著梁媛的兩腮,想撬開梁媛的嘴,可梁媛牙關緊閉,無論唐風怎麼用力,都無法撬開梁媛的嘴巴。大喇嘛見狀,輕輕嘆了一聲,揮揮手,示意唐風閃開,再看大喇嘛放下那串人骨念珠,一手托碗,一手輕輕張開,放在梁媛兩腮上,嘴里念念有詞,像是在念經,又像是在對什麼人說話,可唐風卻根本聽不清大喇嘛嘴里說的是什麼,兩分鐘後,奇跡出現了,誰也沒看到大喇嘛用力,梁媛的嘴巴竟自己張開了,大喇嘛很輕松地便將那碗草藥給梁媛灌了下去。

    給梁媛喂完藥,大喇嘛又對黑雲吩咐道︰“把她扶到你房中,她需要好好靜養。”安排好梁媛後,大喇嘛又掃視了一遍唐風、韓江和馬卡羅夫,說︰“你們也都過來,我來替你們看看傷。”

    馬卡羅夫大第一個走了過去,大喇嘛查看了馬卡羅夫肩上的傷,給了他一粒黑色的藥丸;接著是唐風,唐風也不知是什麼力量推動著自己,竟不由自主地走了過去,唐風並無大礙,只覺四肢無力,身上有多處擦傷,倒是因為被綁了一夜,胳膊上有些淤血,還隱隱作痛,大喇嘛在他胳膊上,來回推拿了兩下,他感到有點麻,再低頭一看,淤血竟然瞬間消失了,唐風驚奇地瞪大了眼楮,就在他愣神的時候,大喇嘛也給了他一粒黑色藥丸,他狐疑地吞下藥丸後,頓覺神清氣爽,精力十足。

    最後只剩下韓江站在原地,一動不動,大喇嘛問道︰“年輕人,你不需要我看看嗎?”

    “不!我不需要。”

    “那你需要什麼?”

    “我需要吃的,我已經幾天幾夜沒吃東西了。”韓江回答的一本正經,讓大喇嘛發出了一聲干笑︰“好!好!黑雲,趕緊給他們拿吃的來。”

    很快,一桌豐盛的大餐擺了上來,大塊的犛牛肉,羊排,腌肉,土豆餈粑,玉米粑,金裹銀飯,麥稞酒,韓江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幾天沒吃東西了,反正是餓壞了,他和唐風,還有老馬三人,席地而坐,一頓風卷殘雲,十分鐘內竟消滅了滿桌的美食,最後,黑雲又給他們上了一碗白色的濃湯,味道極其鮮美,唐風喝過,好奇地問︰“這是什麼東西做的湯,竟如此美味?”

    黑雲微微笑道︰“七色錦海中只有一種魚,這種魚味美異常,是我們這兒的特產,這湯便是用那種魚做的。”

    唐風點點頭,又問少女︰“你是叫‘黑雲’嗎?”

    “嗯!大家都叫我‘黑雲’。”黑雲點點頭。

    “昨天上午我們見過你。”韓江忽然插話道。

    “昨天上午?你們見過我?”黑雲原本還陽光明媚的臉忽然黯淡下來。

    “是的,在下游的山崖上。”韓江繼續說道。

    “對!…那是我!”黑雲低下了頭。

    “那對跳崖的男女一定是你的親人吧?”

    “你怎麼知道?”

    “如果不是你的親人,你也不會那麼撕心裂肺地呼喊,不顧一切地在山崖上狂奔。”韓江盯著黑雲說道。

    “嗯!跳崖的那個姑娘是我的妹妹。”黑雲的聲音越來越低。

    “你妹妹!好可憐的女孩,這麼年輕就…她和那男孩是殉情自殺的嗎?”唐風問黑雲。

    黑雲點點頭,“是的,我們兩家的長輩都不同意他們在一起,所以…”

    “這都什麼年代了,竟然還會有這種事!”韓江怒道。

    韓江的憤怒,惹來了大喇嘛的一陣干咳,眾人看看大喇嘛,都閉上了嘴,佛堂里的空氣頓時凝固了起來。

    “生命真是脆弱!”唐風的唏噓打破了尷尬的氣氛。

    韓江忽然想起了什麼,又問黑雲︰“後來我們上去找你,卻沒踫到你,你藏到哪去了?”

    “我…”黑雲支支吾吾,還沒回答,卻傳來大喇嘛洪亮的聲音︰“既然你們都吃飽喝足了,身體也沒啥毛病,現在,我該認識一下你們了。”

    “是該認識一下了。”唐風仍然抱著很強的戒備心理,不等大喇嘛說話,他搶先說道︰“這是什麼地方?你們是什麼人?你們有什麼權利綁我們?”

    面對唐風一連串的質問,大喇嘛毫不生氣,耐心地聽完,然後反問道︰“我們是什麼人,這不重要,是你們闖了進來,打破了我們寧靜的生活,所以我有權知道你們的情況。”

    大喇嘛的話語威嚴不可侵犯,唐風看看面前大喇嘛,又瞥了一眼旁邊的黑雲,迅速分析了他們所處的環境,面前的喇嘛是什麼人?跟追殺我們的那伙人有關系嗎?唐風又一想,他們就兩個人,一老一小,我們現在完全有能力逃脫,只是…只是不知道屋外,那幾個彪形大漢還在不在?

    唐風最終還是放棄了這個不成熟的想法,還是看看情況再說,想到這,他回答道︰“我們只是普通游客,誤入了一個溶洞,然後就走到了這里。”

    “普通游客?普通游客會帶槍?而且,我看這幾把槍還都很不錯!”

    “我是警察…”韓江忙搶先回答道。

    韓江還想辯解,大喇嘛厲聲打斷他︰“還是說實話吧,我的時間不多,你們的時間也不多了!”

    唐風和韓江對視一眼,把心一橫,決定豁出去了,就相信大喇嘛一次︰“好吧!我說實話,我們正在被人追殺!”

    “哦!追殺?…”大喇嘛沉吟半晌,默不做聲,屋中出奇得安靜,唐風、韓江和馬卡羅夫的心里惴惴不安,不知下面將會有怎樣的遭遇!

    大喇嘛思慮良久,終於開口了,“好吧!我決定放你們走,等那位姑娘身子好了,我就派人送你們離開這,在此之前,你們就住在我這,切忌不要隨便走動,只可在木屋附近活動,再有,離開這里後,千萬不要對外人說起你們在這兒看到的一切,一定要記住,否則,不管是你們,還是我們,都會有災禍降臨!”

    聽完大喇嘛的話,唐風、韓江和馬卡羅夫緊繃的神經終於放松下來,看來大喇嘛並無害人之心,但大喇嘛的話卻讓三人有些失望,唐風憋不住大聲質問道︰“你怎麼不問了,為什麼不問問我們為何被追殺?又是被什麼人追殺?”

    大喇嘛閉上眼楮,搖頭道︰“修行之人,早已看破紅塵俗世,你們為何被追殺?被何人追殺?與我何干!”

    “你剛才不是還對我們很感興趣?”韓江反問。

    “我只需要你們的實話,你們既然說了實話,我就不必再問了。”大喇嘛平靜地解釋道。

    “那好,你不問我們了,我們還想問你,你們又是什麼人?”韓江繼續問道。

    “不該你們知道的事,我是一個字也不會說的;該你們知道的,我剛才已經都說過了。”大喇嘛說完,嘴里開始朗聲誦讀經文,不再理會三人。

    唐風三人怔怔地站在佛堂之中,不知如何是好,這時,黑雲走過來,對他們三人說︰“你們跟我來吧,我來給你們安排房間。”

    三人看看黑雲,又看看大喇嘛,只得無奈地退出佛堂,可就在他們走到門口時,大喇嘛突然又喊住了他們。

    “等一下,我還有件事要問你們。”大喇嘛的召喚,讓唐風三人心中一顫,大喇嘛又想起了什麼?三人回到佛堂中,焦急地等待著大喇嘛的詢問。

    大喇嘛依舊垂著眼簾,不緊不慢地問道︰“你們在溶洞里,進入了那個柱廳?”

    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大喇嘛所問何意,又該如何回答,誰也不知一旦答錯話,將有怎樣的懲罰降臨!韓江一推唐風,把唐風推到了大喇嘛面前,唐風站立不穩,險些滑倒,惹得身後的黑雲,捂嘴暗笑,唐風無奈,只得鼓足了勇氣,回答道︰“是的,我們看到了那個柱廳。”

    “那里面的靈魂都還好嗎?”

    “你是說那些瓷罐?”

    “不!那不是普通的瓷罐,是貯藏先人靈魂的靈匣!”

    “對!靈匣,那些靈匣保存的都很好。那些人是你們的…”

    唐風還想再問什麼,卻被大喇嘛打斷︰“那就好!你們可以出去了,屬於你們的東西,可以拿走,至於那幾把槍,還是由我先替你們保管幾天。”

    三人搖著頭,拿著各自的背包走出了佛堂,黑雲領著三人參觀了整座木屋,沒想到這看似普通的木屋,里面還別有洞天,整個木屋除了佛堂,還有七、八個房間,廚房、廁所也一應俱全;大門前,還有一個可以俯瞰七色錦海的大平台,唐風站在大平台上,沐浴著溫暖的陽光,不禁嘆道︰“這就是一個度假別墅啊,還有這麼大一個觀景台,惟一的遺憾是,這里沒有現代化的設備,一切都是原始的,自然的。”

    唐風的感慨,又惹得黑雲“咯咯”直笑,“你有什麼好笑的?”唐風不解地反問黑雲。

    “我笑你剛才的樣子啊!”黑雲盯著唐風說道。

    “哎!黑雲,我想問你個問題,你叫黑雲,可你姓什麼啊?”韓江忽然問道。

    黑雲迷茫地搖搖頭,“我也不知道我姓什麼,據說我生下來,是大喇嘛給我起的‘黑雲’這個名字,從我記事起,大家就一直喊我黑雲,從沒有人喊過我的姓。”

    “什麼?你竟然沒有姓?那你父母呢?”唐風驚道。

    “我沒有父母,是大喇嘛把我養大的。”

    “那你妹妹叫什麼?”

    “白雲。”

    “黑雲?白雲?好有詩意的名字,又好奇怪的名字!”唐風感嘆。

    唐風看看面前的黑雲,一雙眸子清澈無暇,可他卻無法從這清澈無瑕的眸子中,得到他想要的答案,“黑雲,能跟我們說說你們嗎?你們是什麼人?為何住在這與世隔絕的大山中?”

    黑雲又是搖頭,“不!我不能說,剛才我已經說得夠多了,大喇嘛不允許我對外人說起我們的事。”黑雲低下了頭,沉默了一會兒,又道︰“就算我想告訴你們,我也不知道多少,大喇嘛…他身上似乎有無數的秘密,我也有很多想知道的事,比如我的父母是誰?可是…大喇嘛卻從來不肯告訴我,我也不知道,他為什麼那麼反對我妹妹的婚事…”

    “你是說你妹妹殉情,是因為大喇嘛反對她和那個男孩結婚?”唐風驚詫道。

    “嗯!不但大喇嘛反對,男孩他們家也反對這門親事。”黑雲默默流下了兩行熱淚。

    “也就是說其實你妹妹是被大喇嘛給逼死的?”唐風得出了這樣的結論。

    “不!不!你不能這樣說,大喇嘛撫養我們長大,他肯定是為我們好,他不同意妹妹的親事,一定有他的理由。”黑雲完全不能接受唐風的結論。

    “我看你是被大喇嘛給洗腦了,還這麼護著他!”唐風盯著緊閉的佛堂大門說道,心中開始重新判斷——這大喇嘛究竟是個怎樣的怪人?

    黑雲回到屋中,給三人準備房間,平台上只剩下韓江、唐風和馬卡羅夫,唐風環視四周,發現押他們前來的那幫人不見了,“看來那幫人是回去了?”

    韓江更仔細地掃視了一遍,那幫人確實不在了,他把唐風拉到一邊,小聲道︰“嗯!現在這里除了我們,只有大喇嘛和黑雲,要不是大喇嘛答應送我們走,我現在就想…”

    “噓!你想逃走?”唐風驚道。

    “現在暫時不想了,先住下來,看看情況再說!”

    “你認為我們能走出去?”

    “這里一定有路通向外面,我不相信這些人能不靠外面,在這世外桃源過不知秦漢,無論魏晉的男耕女織生活,你難道沒注意到他們使用的器具嗎?”

    “器具?”

    “比如我們吃飯的瓷碗,還有木屋中的許多陳設,那些可都不是這里能生產出來的,這說明,這里並不是與世隔絕的世外桃源,肯定有路通向外面。”

    “說的有理,不過,也許這條路很難走呢?”

    “再難走的路,既然他們能走,我們也就能走!”韓江很堅定地說。

    “我看,現在我們還是不要輕舉妄動,看看大喇嘛怎麼安排我們出去,如果他食言,我們再作計較。”

    “嗯!我也是這個意思!…你怎麼看這里的一切?特別是這些人?”韓江轉而問起唐風的看法。

    唐風略思片刻,說出了自己的看法︰“我也說不好,本來我聽到那個長者在坑邊念驅鬼咒語,判斷這是西夏舊俗,在加上其他一些證據,比如柱廳的發現,於是,我開始相信這些人就是當年西夏滅亡後,回到黨項民族發源地的那支黨項人,可那個長者卻說他不知道什麼西夏,什麼黨項,我路過他們村子時,也仔細觀察了他們村寨,並未發現其它的異常,村民們的穿著打扮雖然有些奇特,但和川西地區藏族的穿著打扮,還是有很多相似之處。”

    “你的意思是,這些人有可能是藏族的一支?”

    “完全有這種可能,也有可能是羌族的一支,因為我觀察了他們的建築,和我們見過的羌寨很像,也是用石塊壘砌的房屋。”

    “哦!還這麼復雜?”

    “是啊!確實難以判定,就算當年那支黨項人來過這里,幾百年過去了,他們可能已經遷徙往別處,比如川西南橫斷山脈中的木雅,很多學者都認為,那里的木雅人才是遷回故地的黨項人,也有可能他們已經完全被同化進了附近的漢、藏、羌等眾多民族當中。”

    “也就是說黨項人可能已經完全消失了?”

    “嗯,學術界早就認定黨項人消失了,就算這里的人有黨項人的血統,可能也不會保留多少黨項人的風俗。”

    韓江思慮良久,對唐風道︰“看來能幫我們破解謎團的,只有一個人。”

    “你是說…大喇嘛?”唐風很快想到了這點。

    “對!大喇嘛!從我見到大喇嘛那一刻起,我就覺著我們可以從大喇嘛身上得到我們想要的東西!”韓江答道。

    “是的!我也有這樣的感覺。”

    唐風和韓江聊完,看看一直沒怎麼說話的馬卡羅夫,走過去,問道︰“老馬,你在想什麼?”

    “我沒想什麼。”

    “沒想什麼?在這麼個神秘的地方,遭遇了那麼多事,你居然什麼都沒想,這可不像個老兵啊!”

    “呵呵,這你就不知道了,想戰勝你的敵人,需要聰明的大腦,但我在部隊服役時,養成了一個習慣,當你想不明白面對的難題,干脆就什麼都不考慮,什麼也不想,只要按部就班地做好我眼前的事就行了,這也是我的一條生存之道!”

    “這倒是很實用的生存之道。”

    “正如你所說,我們這一路走來,除了遭遇追殺,還遭遇了一個又一個謎題,現在,各種問號充滿了我的大腦,已經超過了我所能承受的極限,我老了,遠不如年輕的時候了,所以,我現在什麼都不考慮。”

    “那總要想想下一步該怎麼辦?”

    “不需要想,那位大喇嘛不是已經給我們指明了道路,在這安心住著,好好吃,好好休息,等那小姑娘康復了,他會把我們送出這里,這不挺好,我們正好可以在這里好好享受一下難得的假期。”

    “你倒是想得開!”唐風被馬卡羅夫說的無話可說,他轉而注視著遠處的大雪山,大雪山還是那樣寧靜巍峨,和他們昨天清晨第一次看到雪山時一樣,雪山的峰頂隱藏在雲霧中,不顯真容,看著看著,唐風忽然有了一種置身雲霧之中的感覺。

    三人在平台上享受了午後難得的陽光,夕陽西下,黑雲又為他們準備一桌豐盛的晚餐,吃飯時,他們沒有見到大喇嘛,唐風問黑雲︰“大喇嘛不一起來吃嗎?”

    “大喇嘛已經吃過了。”

    “吃過了?”唐風心中又是一陣起疑。吃完晚飯,黑雲領著三人來到各自房間,然後對他們說道︰“那位姑娘就住我房間,我會照看好她的。”最後,黑雲告誡他們︰“這木屋內,里面哪都能去,就是那件佛堂不能進去,一定要記住我的話,千萬不要進入佛堂。”三人不約而同地又瞥了一眼那間佛堂,神秘的佛堂,謎一樣的喇嘛!

    唐風睡覺前,去黑雲的房間看了看梁媛,梁媛雖然還沒甦醒,但是臉上重新有了血色,唐風這才稍稍安心,回到了自己房間。在這山間木屋,一切都像回到古代,沒有電燈,沒有娛樂,黑夜能干什麼呢?躺在床上睡覺,大腦卻被無數的謎題糾纏著,輾轉反側,折騰良久,唐風這才沉沉睡去。
作者: beautyqueen    時間: 2013-9-18 03:46 PM

第十六章 冬宮的神秘地下室

    夜幕下,坐落在山崖上的木屋一片死寂,忽然,木屋的一扇後窗開了,一個黑影從後窗跳了出來,黑影起身將後窗虛掩,拍拍身上的塵土,拿起背包,朝木屋前的碎石路走去。

    碎石路一直通向黑漆漆的森林,黑影走到碎石路上,回頭看看木屋,又望望前方可怕的黑森林,觀望良久,似乎有些猶豫,當黑影猶豫著,剛向前邁出一步,森林里傳來一陣淒厲的狼嚎,黑影又停下了腳步,他游移不定,在碎石路上徘徊反側,幾分鐘後,那個黑影似乎是拿定了主意,離開碎石路,走進了山崖邊的荊棘中。

    身旁就是陡峭的懸崖,腳下是沒有道路的荊棘,黑影深一腳,淺一步,在懸崖上的荊棘中艱難前進,沒走出多遠,黑影一個趔趄,險些被腳下的亂石絆倒,黑影站直身子,突然,他發現在前方的懸崖邊,正佇立著一個壯漢,正面對著他,黑影不由地向後退了一步,夜色掩藏了他內心的驚慌,他揉揉眼楮,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幕,這是誰?他想干什麼?

    黑影壯著膽子,向前挪了半步,正巧一縷月光灑在了對面那人臉上,黑影驚得瞪大了雙眼,——啊!對面那人竟是韓江!

    不錯,攔住黑影去路的正是韓江,韓江在月光下,發出了兩聲冷笑︰“老馬,這麼晚了,你不睡覺,這是準備去哪兒啊?”

    那個黑影渾身一顫,趕忙向後退去,誰料,後面又閃出一人,攔住他的去路,馬卡羅夫認出了身後的人——是唐風!唐風打開手電,手電的光束直射在黑影臉上,唐風也看清了那個黑影的面孔——馬卡羅夫!馬卡羅夫見無路可走,只好對唐風告饒道︰“唐!算你們厲害,東西就在這。”

    “我早該料到,你會有問題!可…還是韓江對我說你今晚會有所動作,我才懷疑到你,白天我問你在想什麼,你說什麼都不想,其實你早就盤算好了!”唐風冷笑著,走到馬卡羅夫身旁,拉開他的背包,包里是那個熟悉的紫檀盒子,打開盒子,精美的玉插屏,在月光下閃著幽幽的綠光,不錯!正是梁媛帶來的那塊玉插屏,唐風蓋上盒子,收入了自己包中。

    “你們是怎麼知道,我今晚會盜走玉插屏?”馬卡羅夫費解地問。

    “呵呵,你和葉蓮娜的身份,功夫和眼神,特別是你們倆的眼神,我們不知道你們是什麼人,但你和葉蓮娜早就盯上了我們的背包,從飛機迫降開始,你們就盯上了我們的包,昨天…昨天清晨我們沿著地下暗河走出溶洞時,我們幾人的背包都交給了你,你乘我們不注意,偷偷翻看了我們背包,我沒說錯吧?老馬。”韓江也走到馬卡羅夫面前說道。

    “不錯,還是沒有逃過你的眼楮,我和葉蓮娜在飛機上見到那個小姑娘時,就懷疑你們的包里,有我們想要的東西,昨天早上,機會終於來了,我發現了那件玉插屏,正是我們要找的那件,但是,昨天一直沒有機會…”

    “今天晚上機會就來了,呵呵…你現在離開,就不怕被這兒的狼群吃了?不怕在這懸崖邊一腳踩空,摔下萬劫不復的深淵?”唐風打斷馬卡羅夫的話。

    “哈!哈!”馬卡羅夫聞聽,一聲大笑,笑畢,對唐風說道︰“唐,你太小瞧我了,我既然來到這里,就不知道什麼是恐懼,即便是真的遭遇危險,我也會把恐懼深深地埋在心底,在我的職業生涯中,曾經歷了無數次的危險,我已經是死過幾次的人了,我的許多同事、戰友,都早已離開了我,我活到今天,已是萬幸!”馬卡羅夫慢慢又恢復了以往的鎮靜。

    韓江向前走了兩步,逼近馬卡羅夫,冷冷說道︰“老馬,我覺得我們很有必要重新認識一下了。”

    馬卡羅夫沖韓江和唐風點了點頭,道︰“是的,事到如今,我也覺得很有必要了!我不得不承認,到目前為止,我和葉蓮娜的中國之行,已經糟糕到了極點!我也沒有必要再對你們隱瞞什麼了。”

    “好!那我問你,你和葉蓮娜究竟是什麼人?”韓江追問道。

    馬卡羅夫看看唐風和韓江,然後很平靜地說道︰“我退休前曾長期在克格勃工作,蘇聯解體後,我以少將軍餃退休;至於葉蓮娜,她是聯邦安全局的王牌女特工!”

    “哦!克格勃?!”唐風和韓江不約而同地想到了被他們破譯的七封克格勃絕密信件。

    唐風略思片刻,又反問馬卡羅夫︰“想不到你還是一位將軍,馬卡羅夫少將。這麼說來,葉蓮娜也不是你的女兒嘍?”

    馬卡羅夫已經多年沒聽過有人稱呼他為“將軍”,他輕輕冷笑了一聲,道︰“將軍,哼!我早就退休了。葉蓮娜,不錯,她確實不是我的親生女兒,她曾是我的學生,但我現在卻視她為我的親身女兒。”

    “你們此行的目的是什麼?也是為了這塊玉插屏?”韓江質問道。

    “不錯,這就是我和葉蓮娜的任務。”馬卡羅夫答道。

    “你又是怎麼盯上我們的?”

    “我和葉蓮娜踫到你們,既是巧合,又是命運的安排,三個多月前,彼得堡冬宮丟失了一件珍貴的藝術品,就是這件西夏玉插屏,這件玉插屏關系重大,於是,總部便委派葉蓮娜和我來到中國,追查玉插屏的下落,從北京到香港,都留下了我們的足跡,北京的那場拍賣會,我們遲到了一步,否則我就會阻止拍賣,後來,我們又到了香港,同樣是晚了一步,結果,我們在香港目睹了那場血腥的爭奪。”馬卡羅夫解釋道。

    “香港?那次你們也在?”唐風又回憶起一個多月前在香港的那場驚魂噩夢。

    馬卡羅夫點點頭,“不錯,我們剛到香港,就目睹的那場血腥爭奪,我和葉蓮娜感到吃驚,因為我們沒有料到竟然有這麼多人對玉插屏感興趣!之後,關於玉插屏的消息似乎就消失了。但就在我們不知所措的時候,我們得到了一個重要的情報,說在中國,在這里,可能還有另一塊玉插屏,於是,我們判斷,得到這塊玉插屏的人,一定會來這里尋找另一塊玉插屏,所以…”

    “所以你們就來了。”

    “可我萬萬沒有想到,得到這塊玉插屏的人竟然是你們!好吧,我該說的都說了,要怎麼處置我,你們看著辦吧,是把我直接推下懸崖,還是先給我一刀,我看,你們還是干脆直接把我推下懸崖,這樣干淨利落,不留痕跡,也省得我這把老骨頭再受罪!”馬卡羅夫慷慨陳詞,一副正義凜然的樣子。

    “什麼?你把我們當成了什麼人?”韓江怒道。

    “什麼人?開始我看到你時,還真相信了你的鬼話,來旅游的中國警察和大學教師,呵呵,現在看來,你們不過是一伙也想得到玉插屏秘密的人,你們和那幫匪徒沒有區別!”

    “放屁!我實話告訴你吧,反正你已經在我手中了,我也不怕你泄密,我們是為我們的國家在尋找玉插屏,揭開玉插屏背後的秘密,也是為了那些因為玉插屏而死的冤魂,‘老K’,你聽說過嗎?…這下你該明白了吧!”

    馬卡羅夫看看韓江一臉嚴肅的樣子,有些明白了,他緊鎖眉頭,回憶著︰“‘老K’!我去莫斯科總部時,好像曾有過耳聞。”

    “好吧,你既然知道了我們的真實身份,就該知道什麼是我們該做的,什麼是我們不會去做的。你企圖盜走玉插屏,居然還惡人先告狀,懷疑我們,我還懷疑你呢?羌寨?天葬台?納摩大峽谷?甚至飛機失事,這一路我們的離奇遭遇,你都給我解釋清楚!”韓江咬著牙逼近馬卡羅夫說道。

    “你懷疑我?憑什麼懷疑我?我和葉蓮娜的任務就是取回玉插屏,其他的事都與我們無關。”馬卡羅夫爭辯道。

    “取回?玉插屏是屬於中國的。”唐風插話道。

    馬卡羅夫轉而對唐風說︰“是中國的藝術品,但是,它很早就到了俄羅斯,一百多年來,這件玉插屏一直屬於冬宮,只是前不久,才從冬宮被盜。”

    “不錯,我們也知道這件玉插屏是從俄國回流的,不過,問題的關鍵並不在這,我勸你還是說實話吧!整件事,你們到底知道多少?你們對玉插屏究竟了解多少?”韓江繼續質問馬卡羅夫。

    “我不能說,這是我們的機密。不過…我只能告訴你,我們知道玉插屏並不止一塊,至於其他的,我們知之甚少,即便知道,也是不能說的機密。”

    “你這也不知道,那也不能說,好吧,我來問你,葉蓮娜去了哪里?這你總該知道吧!”說著,韓江伸出青筋暴起的鐵臂,抓住了馬卡羅夫的前胸。

    馬卡羅夫瞪著韓江,怒道︰“葉蓮娜去哪兒了?你不都看見了嗎,她失蹤了,多半是被那伙黑衣人抓住了。”

    “你別裝了,葉蓮娜是被黑衣人抓了嗎?她可是你們的王牌特工,我們幾個都逃脫了追殺,她身手那麼好,怎麼就會被抓呢?再看看你的表現,葉蓮娜失蹤了,你一點也不著急,我要上去找她,你反倒阻止我,哼,這難道不能說明問題嗎?”

    “韓江,你到底什麼意思?”

    “什麼意思?很簡單,我懷疑葉蓮娜是故意離開我們,她去了哪?她去指揮你們的人了,給你們的人通風報信去了,納摩大峽谷中的那伙外國黑衣人,根本就是你們的人!我瞎了眼,居然相信你們的鬼話,仔細想想,就該明白,那麼厲害,那麼專業的黑衣人,會是一般的犯罪集團嗎?不!絕不是,他們是你們的人,全都是訓練有素的特工。”

    馬卡羅夫聽完韓江的話,怒不可遏,一把也抓住了韓江的前胸,吼道︰“你這是污蔑,無恥的污蔑,我不知道那伙黑衣人是什麼人,但是我可以發誓,這次來中國,只有我和葉蓮娜兩個人,我也在為葉蓮娜擔心,葉蓮娜雖然不是我的親身女兒,但現在,她比我的親身女兒還要親,我不許你污蔑她,如果你硬要這麼指證我們,那麼,請你拿出證據,拿出證據來。”

    “我覺得老馬說的都是實話,這一路上,那麼多艱險,那麼多生死考驗,我們都一起出生入死,我相信老馬不是那樣的人。”唐風開始動搖起來。

    韓江沒有搭理唐風,和馬卡羅夫兩人一直對視著,兩人經過這一來一往的交鋒,雖然心里都已經軟下來,可誰也不願先讓步,呼嘯的風聲吹過他們耳旁,時間在一分一秒的流逝,終於,韓江先軟了下來︰“你這個倔老頭,那好,我就再相信你一回!”

    韓江松開了馬卡羅夫,馬卡羅夫也松開了韓江,韓江揉揉前胸,又道︰“還有一個問題?”

    “你有多少問題,都說出來吧,只要我知道的,能說的,我都告訴你。”

    “你們克格勃難道沒人可派了嗎,怎麼就派了你們兩個,一個女的,還有您這麼一位退休老頭?”

    馬卡羅夫聽韓江這麼一問,怔住了,他直勾勾地盯著面前的唐風和韓江,漸漸地,馬卡羅夫的眼眶有些濕潤,唐風和韓江都大感詫異,這是怎麼了?從未見老馬流淚啊,只聽馬卡羅夫斷斷續續哽咽道︰“這就要從頭說起了,我早已退休,本該在家頤養天年,可沒想到…沒想到,我唯一的兒子,竟然…竟然因為這件玉插屏被人殺害了,凶手至今未能抓到,而我兒子又蒙受不白之冤,我不能容忍我兒子的聲譽受損,所以,我發誓要找回冬宮丟失的玉插屏,還我兒子清白,還要抓住殺害我兒子的凶手…”說到這里,馬卡羅夫的眼前浮現出了一扇門,一切都是從他打開這扇門後開始的。

    …

    馬卡羅夫焦急地翻遍全身,顫抖地從口袋中掏出一把鑰匙,他想對準鎖孔,卻怎麼也對不準鎖孔,馬卡羅夫的手抖地更厲害了,他極力使自己保持鎮靜,他定了定神,再次用雙手對準鎖孔,鑰匙終於進入了鎖孔,“噠”一聲,面前的大門打開了。

    馬卡羅夫小心翼翼地走進門後的黑暗空間,一片漆黑,他伸出手去摸門邊的電燈開關,但燈卻沒亮,馬卡羅夫心中的感覺愈發不妙,“難道停電了?”馬卡羅夫狐疑著,摸出了身上的手電,一柱強光打在牆壁上,這是哪里?一條走廊?馬卡羅夫忽有一種恍如隔世的感覺,他摸索著,又來到一扇門前,他推開了門,里面又是一間漆黑的房間,他看到了房間內猩紅色的沙發,那顏色讓馬卡羅夫胸中一陣惡心,他趕忙退出了這個房間,走廊,長長的走廊,又是一扇緊閉的房門,馬卡羅夫伸出手,用力去推那道門,門沒鎖,輕輕一推就開了,電筒的光柱掃遍了這個房間每一個角落,一張床,床頭櫃,櫥櫃…床上有些凌亂,馬卡羅夫的心臟猛地緊了一下,他慢慢地,慢慢地,一步步退出了這個房間,還是這條走廊,又是一個漆黑的房間,緊接著,還是沒完沒了的走廊…

    終於,馬卡羅夫來到了走廊的盡頭,面前是一扇虛掩的門,他蒼老的右手劇烈顫抖著,馬卡羅夫伸出了手,可當他的手剛剛觸到面前這扇門時,門竟然自己開了,馬卡羅夫立刻就嗅到一股熟悉的血腥味,在他的職業生涯中,曾無數次嗅到過這種氣味,他顫微微地用電筒照去,眼前是令他終身難忘的一幕——一個男子赤身裸體地躺在浴缸內,浴缸內的半池水,已經完全被鮮血染紅,而那男子喉管上的鮮血則完全變成了黏稠的令人作嘔的血漿。

    “維克多,維克多,我的兒子…”馬卡羅夫嘴里喃喃自語著,獨自一人傷心欲絕地癱坐在那猩紅色的沙發上,周圍的世界似乎已經靜止,警察進進出出,拍照、取證,甚至兒子的遺體被人抬走,都沒有引起他的注意,他的眼前又浮現出了三十年前,也是這樣的夏天,自己抱著兒子,在美麗的涅瓦河上泛舟嬉戲,兒子最喜歡吃涅瓦大街上冷飲店賣得草莓冰激凌…

    “您是伊萬‧彼得羅維奇?被害人維克多‧伊萬洛維奇‧馬卡羅夫的父親?”一個洪亮的聲音打斷了馬卡羅夫的回憶。他抬起頭,失神地看著面前這個彪形大漢,點了點頭。

    “這個案子現在由我負責,我是聯邦安全局的瓦連京‧謝爾蓋洛維奇‧伊凡洛夫少校。”來人自我介紹道,並向馬卡羅夫出示了自己的證件。

    馬卡羅夫一聽面前這人是聯邦安全局的特工,立即警覺起來,他知道,聯邦安全局的前身就是鼎鼎大名的克格勃,怎麼兒子的死,會引來聯邦安全局特工的注意?他環視四周,剛才那些還在拍照、取證的警察,都已不見了蹤影,空蕩蕩的房間里,此刻,只剩下了他和面前這個叫伊凡洛夫的特工。

    “少校,竟然驚動了你們!難道這不是一起普通的刑事案件?”馬卡羅夫盡量使自己在伊凡洛夫面前保持鎮靜,擺出一副老前輩的模樣。

    伊凡洛夫搬了把椅子,坐在馬卡羅夫對面,他盯著馬卡羅夫許久,臉上擠出一絲微笑,說道︰“首先,我對您兒子的遇害感到很遺憾…”伊凡洛夫說到這,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沉吟半晌,才又對馬卡羅夫說道︰“我直說了吧,之所以由我們來調查這個案子,是因為我們認為您兒子的死,牽扯到了一樁重大的文物盜竊走私案件,您知道,我們聯邦安全局不光是搞情報,所有重大的案件都與我們有關。”

    “重大的文物盜竊走私案?我兒子只是個開裝潢公司的商人,和文物有什麼關系?”馬卡羅夫知道克格勃的傳統,喜歡大包大攬,恨不得什麼案子都要插手。

    “是的,我們的情報不會錯,冬宮丟失了一件非常重要的文物,而您兒子的公司最近參加了冬宮的一項改造工程,因此,我們懷疑…”

    “冬宮?”馬卡羅夫很快想到了幾個月前,兒子曾興奮地對自己說起這事,冬宮,昔日的沙皇皇宮,今日的艾爾米塔什博物館,與倫敦大英博物館和巴黎盧浮宮齊名的世界三大博物館,俄羅斯的驕傲。冬宮珍藏著無數來自世界各地的奇珍異寶,文物珍品,難道維克多真的干了什麼傻事,趁著給冬宮干工程的機會,盜竊了冬宮的文物?“不!我兒子絕不會干違法的事!”雖然兒子已經死了,但馬卡羅夫不允許任何人玷污兒子的名聲。

    伊凡洛夫還想說什麼,可馬卡羅夫已經聽不下去,他猛地站起來,沖伊凡洛夫嚷道︰“你的上司是誰?如果我沒猜錯,是伊留金吧!帶我去見他!這小子當年還是我的學生,現在竟然爬到我的頭上來,現在竟然敢這樣對我…”馬卡羅夫怒不可遏,根本不再理睬伊凡洛夫,徑直沖出了房門。

    馬卡羅夫怒氣沖沖來到公寓樓下,他朝停在街邊的幾輛出租車看了一眼,然後,不顧停在前面的幾輛出租車司機招呼,徑直坐進了排在最後面的一輛老式“拉達”出租車里。

    “去聯邦安全局大樓。”馬卡羅夫向司機吩咐道,司機並不開車,而是疑惑地回頭看著這個倔頭。

    “你沒聽見嗎?去聯邦安全局大樓。”馬卡羅夫催促道,司機無奈地搖搖頭,只得發動汽車,向彼得堡聯邦安全局大樓駛去。

    拉達車停在了聯邦安全局樓下,馬卡羅夫不等車停穩,就跳下了車,朝大樓走去,司機見狀,也跳下車,追著馬卡羅夫叫道︰“先生,您還沒付車費呢?”

    馬卡羅夫回過身來,擠出一點笑容,對司機說︰“對不起,我離家時走得匆忙,忘帶了錢包,不過,我想你回去只要對伊留金報上我的大名,他會給你報銷這點車費的,記住,我叫馬卡羅夫,伊萬‧彼得羅維奇‧馬卡羅夫!”

    馬卡羅夫只身闖進了安全局大樓,大樓內幾層安保防線,立即緊張起來,兩個穿制服的警衛沖上來︰“對不起,先生,這是聯邦安全局,您要找誰?請先登記。”馬卡羅夫根本沒把這兩個警衛放在眼里,只見他輕舒猿臂,用左手將一名警衛的手扭到身後,再伸出如鐵棍般堅硬的右臂,輕輕一推,瞬間,那名警衛應聲倒地,痛苦萬分;另一名警衛見此情景,不敢上前,眼睜睜看著馬卡羅夫通過第一道防線。

    來到樓上,剛才還殺機重重的大樓,頓時安靜下來,馬卡羅夫毫無阻擋地來到伊留金的辦公室,伊留金顯然已經做好了準備,一見到馬卡羅夫,伊留金便滿臉堆笑地迎了上去︰“親愛的老師,您今天怎麼會到我這來。”

    馬卡羅夫並不理會伊留金這一套,他仔細打量了一番伊留金,已經有十多年沒見,伊留金的外表幾乎沒有什麼變化,和以前一樣的瘦小枯干,梳著分頭,唇上留著一撇小胡子,只有那雙炯炯有神的眼楮,透著此人的精明和強干。

    馬卡羅夫直接質問道︰“你有什麼證據懷疑我兒子盜竊了冬宮的文物,我決不允許你們玷污我兒子的名聲。”

    “親愛的老師,您別激動,我們當然是有證據的。”伊留金依舊堆著滿臉的笑容。

    “什麼證據?”

    “我想伊凡洛夫沒有對您說清楚,並不是您兒子盜竊了冬宮的珍寶,而是您兒子在冬宮發現了珍寶。”

    “發現了珍寶?”

    “是的,您兒子在給冬宮做裝修時,在一間已經封閉了幾十年的地下室里,發現了一件非常重要的珍寶,但是很遺憾,您兒子沒有將珍寶交出來,而是據為己有,將珍寶偷偷帶出了冬宮,我想也正是因為他把這件價值連城的珍寶據為己有,才引來了殺身之禍。”

    馬卡羅夫聽了伊留金的話,頓時怔住了,伊留金的解釋合情合理,難道兒子的死,真的是這樣?“那是件什麼樣的珍寶?”馬卡羅夫定了定神,又問道。

    伊留金從抽屜里拿出一張已經發黃的黑白照片,遞給馬卡羅夫︰“喏!就是這一件,我也不知這東西該叫什麼,我請教了艾爾米塔什博物館的專家,他們說這是一件來自中國的珍寶,距今已有近千年的歷史,叫…叫什麼…”

    “它的名字叫嵌珠寶纏蓮紋玉插屏,是一件來自中國西夏王朝的珍寶。”沒等伊留金說完,馬卡羅夫已經緩緩地說出了照片上那件珍寶的名字,再看馬卡羅夫,盯著手中的照片,整個人瞬間呆住了,原來有神的雙眼,忽然變得渾濁而恐懼。

    伊留金聽馬卡羅夫報出了照片上珍寶的名字,十分吃驚︰“你認識這件東西!”隨即,又追問馬卡羅夫︰“看來你肯定在你兒子那兒見過這件珍寶,我們搜查了你兒子的公寓,沒有找到這件珍寶,你是不是知道它的下落?”

    “不!沒人知道它的下落,所以企圖得到這件珍寶的人,都將受到最嚴厲的懲罰,血咒…可怕的血咒!”馬卡羅夫嘴里一個勁地喃喃自語。

    “您在說什麼?”伊留金似乎看到了破案的曙光,眼中放出兩道寒光,逼近馬卡羅夫。

    稍微回過神來的馬卡羅夫,有氣無力地說︰“你就不要再徒勞了,這件案子沒有你想象的那麼簡單,我勸你盡量遠離這個案子,看在我們師生一場,我是為你好。”

    “笑話!這案子眼看就要破了,我為什麼要放棄!我知道,您為了以前的事還在記恨我,這次的案子,又牽扯到你兒子,所以你不想看到我破案。”伊留金依舊對破案滿懷信心,根本聽不進馬卡羅夫的忠告。

    馬卡羅夫搖搖頭,沖伊留金說道︰“你不聽我的話,是要吃虧的,這樣吧,你給我接通莫斯科的電話,我自會讓你知道事態的嚴重。”

    伊留金聞聽此言,先是一愣,接著笑道︰“我親愛的老師,你是老胡塗了吧,你以為您還可以直接給總部打電話?就是我也不敢隨便給總部打電話。”

    “我知道沒有資格給總部打電話,所以才要麻煩你給我撥通總部的電話,我再說一遍,這件事很嚴重,如果因為你耽擱了,那你這個局長也就當到頭了。”馬卡羅夫的語氣堅定,不容置疑。

    伊留金心里暗自尋思,這老頭想干什麼,打電話到總部告我?或許是愛子心切,兒子的死讓他精神失常,老糊塗了?他老糊塗,我可不能跟著他糊塗,想到這,伊留金收起笑臉,嚴肅說道︰“夠了!老師,我對你已經一忍再忍,你私闖聯邦安全局大樓,打傷警衛,就夠你上法庭的了,我勸你還是配合我們調查,不要胡攪蠻纏,這樣對誰都沒好處。”

    馬卡羅夫搖著頭,嘆道︰“看來你還是執迷不悟,你問我怎麼認識這件珍寶,我可以告訴你一點關於這件珍寶的過去,半個世紀前,中蘇兩國曾經組織了一個聯合科考隊,名義上是科考,其實是為了揭開這件玉插屏的秘密。”

    “秘密?”伊留金大為好奇。

    “是的。但是科考隊後來出了事,幾乎全軍覆沒,這件玉插屏也從此不知去向…今天,這件珍寶在消失半個世紀後,重見天日,絕不像你想得那麼簡單。”

    伊留金聽了馬卡羅夫這一番話,心里也開始活動起來,萬一要真如老家伙所說,事情比我預想的嚴重?那…他思前想後,最後還是聽從馬卡羅夫的意見,撥通了莫斯科總部的紅線電話。

    彼得堡郊外一處軍用機場,一架從莫斯科飛來的伊爾—76軍用運輸機降落在跑道上,正緩緩地滑向停機坪。

    馬卡羅夫、伊留金和伊凡洛夫三人站在跑道邊已等候多時,“這究竟是什麼案子,竟然派一架這麼大的伊爾—76來,而且動作還如此迅速,我從沒見過這陣勢。”身後的伊凡洛夫小聲對伊留金嘀咕道。

    馬卡羅夫也是一頭霧水,他猜測著這架伊爾—76巨大的機身內,肯定帶著一些特殊的裝備,還很可能運載著一支裝備精良的特種突擊隊,領導這只特種突擊隊的會是誰?

    伊爾—76在停機坪上停穩,緩緩地放下後艙門,所有人都瞪大了眼楮,盯著後艙門,可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後艙門內,並沒有伊留金猜想的特殊裝備運出,也沒有全副武裝的特種部隊出來,眾人焦急地等待了五、六分鐘後,突然,一輛極為彪悍的烏阿斯軍用吉普車,幾乎是跳躍著從後艙門“飛”了出來,“烏阿斯”在停機坪上一個急拐,發出劇烈的剎車聲,然後向伊留金他們站立的方向急駛而來。

    “竟然是——她!”馬卡羅夫身後傳來伊留金的驚叫聲。

    “誰?頭,你說她是誰?”伊凡洛夫問。

    “葉蓮娜!”伊留金的嘴還沒合上,含糊地說道。

    “葉蓮娜!她就叫葉蓮娜嗎?她姓什麼…”

    “沒有人知道她姓什麼,更沒有知道她的全名,甚至連‘葉蓮娜’是不是她的真名,也沒人知道。”伊留金說完這些話後,終於閉上了嘴巴。

    “烏阿斯”越來越近,卻沒有絲毫要減速的意思,眼見就要撞上伊留金,驚得伊留金做出了要跑的準備,馬卡羅夫也瞪大眼楮,不由自主地向後退了一步,隨著“吱!——”一聲長長的刺耳剎車聲,只見“烏阿斯”在馬卡羅夫面前一拐,穩穩地停了下來。

    葉蓮娜跳下車,首先來到馬卡羅夫面前︰“您好,親愛的老師!您還記得我嗎?”

    “你是…”馬卡羅夫努力回憶著。

    “您還記得您的最後一屆學生嗎?…葉蓮娜。雖然您只教過我們一年,但我一直很尊敬您。”

    “葉蓮娜!你是葉蓮娜!”馬卡羅夫簡直不敢相信當年那個瘦弱的小女孩,今天竟然亭亭玉立站在了自己的面前。

    “聽說您兒子不幸遇害,而且還牽扯到了這個案子中…我也很難過。”就在葉蓮娜和馬卡羅夫互訴師生之誼時,伊留金和伊凡洛夫也在後面打量著葉蓮娜,只見葉蓮娜一身飛行員打扮,雖已三十多歲,身材卻依然保持完美,一副墨鏡架在棕色的短發上,臉上略施淡妝,遮蓋了歲月留下的少許皺紋,“真是天生的尤物。”伊凡洛夫看得有些心猿意馬。

    “你最好清醒點,據我所知,追她的男人可以排成一個連了,可她一個也沒看上,到現在還孤身一人,這世上的男人,沒幾個她瞧得上的。”伊留金小聲告誡伊凡洛夫。

    “怎麼這麼大的飛機,就下來她一個人?聽您這麼說,她還是女人嗎?”

    “來她一個就夠你受的了!她本來就不是女人,她心理變態,另外,我還要告訴你,她的功夫很厲害,你千萬不要惹她。”伊留金越說越起勁。

    二人正在小聲嘀咕,葉蓮娜已經來到了伊留金的面前︰“您好啊,伊留金上校,又在說我壞話。”

    “我哪敢啊,您可是總部的紅人啊,您在我心目中,就是完美女神的化身,看您這身打扮,您剛才是自己駕駛的飛機?”伊留金在漂亮的女性面前,從來不吝嗇自己的溢美之詞。

    “是啊!事情緊迫,我只好親自駕機。”

    “啊!親愛的葉蓮娜,您真是太了不起了,您現在在我心中,不僅僅是女神,還是天使,有翅膀的天使。”伊留金的吹捧越來越肉麻,聽的馬卡羅夫和伊凡洛夫渾身起雞皮疙瘩。

    葉蓮娜聽完伊留金的吹捧,露出了少有的笑容,隨後,伊留金向她介紹了伊凡洛夫,介紹完畢,葉蓮娜收起了笑容,嚴肅地對眾人說道︰“從現在開始,你們都要聽我的指揮,包括您,伊留金上校。”說著葉蓮娜將目光投向了伊留金。

    “那是當然,都聽您的吩咐,您看下面我們去哪?是不是先休息…”沒等伊留金的話說完,葉蓮娜打斷他的話,對眾人命令道︰“你們三位跟我立即去冬宮。”

    夏季的彼得堡,迎來了美麗的白夜時節,日落余暉映照天際,短暫的黃昏後,晨曦再現,地平線上,露出了紅色、綠色、黃色,各色奇異的光芒,趕走黑夜,在這沒有黑夜的季節,年輕人佔據著冬宮前的廣場,音樂震天,徹夜狂歡,整個彼得堡,變成了一座不夜城。

    馬卡羅夫和葉蓮娜無心逗留,他們穿過冬宮入口處的阿特拉斯巨神群像,進入冬宮,在冬宮的御座廳里,他們遇到了前來接待他們的遠東藝術館的年輕學者季莫申,季莫申領著眾人來到了冬宮下面一間剛剛被清理出來的地下室,這是一間不大的地下室,三面封閉,一面和外面正在裝修的文物庫房相連,因為裝修,外面的文物庫房已經被完全騰空。

    季莫申指著被打開的地下室大門,介紹道︰“這里原來被一道磚牆封閉,從外表看很難發現這個地下室,所以我們原來並不知道這里還有個地下室,地下室是在這次裝修過程中才發現的。”

    葉蓮娜查看了現場,轉過臉注視著面前這個瘦高,帶著眼鏡的年輕人︰“你們從不知道這個地下室的存在嗎?”

    季莫申扶了扶眼鏡,點頭答道︰“是的,我們從不知道這兒還有個地下室,後來我們問了一些已經退休的老同事,一位已經九十多歲高齡的老同事回憶起來,衛國戰爭時,為了抵御德國法西斯的空襲,當時確實挖過這麼個地下室,是做防空洞用的,可是後來,這個地下室是何時封閉的,為什麼封閉,里面又藏了什麼東西,他就不知道了。”季莫申一五一十把知道的情況都說了。

    馬卡羅夫一直靜靜地聽著,但此刻,他的大腦卻如一部高速運轉的雷達,從季莫申的話語中,捕捉著一切有價值的信息,這是他多年職業生涯養成的習慣,季莫申說完,馬卡羅夫插話道︰“既然你們不知道這個地下室的存在,那又怎麼知道這間地下室里藏有那件西夏嵌珠寶纏蓮紋玉插屏?”

    季莫申解釋說︰“是這樣,我是第一個發現地下室的博物館工作人員,之前,這個地下室是被施工的工人打開的,具體是什麼時候,我也不太清楚,也許是在一個月前,也許兩個月前,也可能更早,施工的工人,用帆布遮擋了地下室的入口,所以我們一直沒有發現地下室,直到一周前,當我發現地下室後,立即叫施工隊停止施工,我進去查看了地下室,在地下室里,我發現了一個落滿灰塵的保險櫃,可當我打開保險櫃時,卻發現保險櫃里已經空空如也,仔細查看,保險櫃明顯有被人撬開的痕跡,我猜測保險櫃是被施工的人打開的,後來,我又在保險櫃旁的一堆碎石中間,發現了一張黑白照片,照片上就是那件珍寶,照片後用中文和俄文寫著這間珍寶叫‘西夏嵌珠寶纏蓮紋玉插屏’,我想這大概是盜寶之人匆忙間,遺落在保險櫃旁的。”

    馬卡羅夫走到地下室後牆邊,俯下身查看,後牆根底下果然散落著一些碎石和厚厚的灰塵,碎石邊,便是那個保險櫃,保險櫃的門已經打開,馬卡羅夫發現蹲在保險櫃前,仔細檢查了保險櫃,果然是一個很有年頭的保險櫃,保險櫃的門很明顯是最近被人撬開的,但是馬卡羅夫還是不能相信季莫申的話,他反問季莫申︰“憑一張照片,你們就能確定那件珍寶是博物館的?”

    季莫申搖頭道︰“當然不止這一張照片,後來,我們又有了更驚人的發現。”

    “更驚人的發現?”眾人一起驚道。

    “是的!更驚人的發現,以我的學識,我斷定這件中國玉插屏十分珍貴,若是拿出去拍賣,必定價格不菲,可我在博物館工作多年,竟對這件珍貴的玉插屏毫無印象,於是,我發動同事們一起查找博物館的老檔案,看看有沒有這件玉插屏的登記。奇怪的是,我們在比較新的藏品目錄中,沒有發現這件玉插屏,卻在上世紀五十年代的藏品目錄中,查到了這件玉插屏,再往前查,四十年代,三十年代,二十年代,甚至十月革命前的藏品目錄中,都有這件玉插屏的登記,偏偏在五十年代末以後的目錄中,再也找不到這件玉插屏的登記。”

    “這可真是奇怪啊,為什麼以前的目錄都有登記,而從五十年代末的目錄中,這件玉插屏神秘消失了呢?”伊留金和伊凡洛夫也大惑不解。

    馬卡羅夫和葉蓮娜則沉默不語,許久,葉蓮娜才開口問身旁的伊留金︰“案發後,你們詢問過施工隊的工人嗎?”

    伊留金忙回道︰“博物館報案後,我們對每個參與這項工程的工人都做了筆錄,無一例外,所有參加這項工程的工人,都承認了地下室是他們在數月前發現並打開的,但是,同樣無一例外,所有工人都否認他們盜取了保險櫃中的珍寶,甚至將照片給他們看時,他們都不知照片上是何物,由此,我們基本排除了那些工人的嫌疑。”

    “也就是說,按照你們的調查,維克多的嫌疑最大嘍?”葉蓮娜反問伊留金。

    “是這樣,工人們都聽他的,只有他最有可能…”

    還沒等伊留金把話說完,馬卡羅夫就打斷他的話,怒道︰“那些工人否認他們盜取了珍寶,你相信了,難道維克多就承認了珍寶是他盜走的?”

    “親愛的老師,您別生氣呀!我們當然有我們的理由,我們對工人的審查是很嚴格的,工人們不可能有機會串供,那麼多工人都眾口一詞,不由我們不信,所有當日在場的工人都指認哪天打開地下室後,是維克多最先進去的。而且,當時有工人提出要報告博物館發現了地下室,但卻被您兒子以‘沒有必要,博物館早就知道這個地下室,保險櫃里根本沒有東西!’給拒絕了。”

    “你這些?”

    “還有,那些工人看到照片時,沒有一人見過照片上的東西,更不知那是何物,而你兒子就不同了,我們也曾詢問過他,當我把這張照片拿給他看時,雖然他也矢口否認,但憑我多年的斷案經驗,我還是在您兒子眼中看到了他掩飾不住的驚異之情,我可以斷定,您兒子,一定見過這件玉插屏。”伊留金一口氣解釋了一大通。

    “我需要的是證據,不是你的推測和臆斷!”馬卡羅夫顯然對伊留金的解釋很不滿意。

    伊留金還想說什麼,卻被葉蓮娜果斷制止,就聽葉蓮娜說道︰“諸位,現在我說一下我的推斷,種種證據表明,這件地下室建於四十年代衛國戰爭期間,封閉於五十年代末,封閉時,里面存放了一個保險櫃,而保險櫃里應該就藏著照片上那件珍貴的玉插屏,此後幾十年,無人知道這個秘密,地下室一直封閉至今,直到這次被施工隊無意中打開了地下室,並發現了那件珍寶,我想這些推斷應該是合情合理的,至於究竟是誰盜走了珍寶,珍寶又流向哪里,還需要我們進一步調查,現在下結論,我認為為時尚早!”

    眾人聽了葉蓮娜的推斷,頻頻點頭,唯有馬卡羅夫陷入了更深的思索——這間神秘的地下室為何在五十年代末突然封閉?地下室里面除了玉插屏,還封閉著什麼秘密?而殺害兒子的凶手,又在哪里?半個世紀前的噩夢還將重演嗎?冬宮的神秘地下室——一個被打開的潘多拉魔盒!馬卡羅夫感到自己的大腦就要被撐破了。

    …

    馬卡羅夫折騰了半天,也累了,特別是一想到死去的兒子,讓他身心具疲,他無力地癱倒在一塊大石旁,看著遠處寂靜的群山出神…唐風和韓江這時已經搞清了葉蓮娜和馬卡羅夫的身份,以及玉插屏在拍賣會之前的身世,他倆現在基本已經打消了對馬卡羅夫的懷疑,兩人不忍打擾馬卡羅夫,正欲離去,忽然,馬卡羅夫喊住了他們,他倆不知何事,回到馬卡羅夫身邊,這才發現馬卡羅夫竟然老淚縱橫,泣不成聲。

    唐風想不到這麼個從不落淚的鐵漢,竟也有兒女情長的時候,只得安慰馬卡羅夫道︰“哭吧,哭出來會好過些。”

    馬卡羅夫拭去臉頰的老淚,漸漸平靜下來,對唐風和韓江又說道︰“總部之所以派我來中國,還有一個重要的原因,本來我是不想說的,也不該說,但是,今天在這里,我要說,我相信你們,我相信你們會保守這個秘密。”

    “秘密?”

    “是的!總部之所以派我來中國找回這塊玉插屏,還有一個重要原因,就是因為我是唯一曾經見過這件玉插屏的人。”

    “啊!”唐風和韓江大驚,唐風問道︰“你剛才不是說這件玉插屏在冬宮的地下室中封存了幾十年,你怎麼會見過?”

    “不錯,這件玉插屏是在冬宮的地下室中封存了幾十年,但我卻在大約半個世紀前,見到過這件玉插屏!”

    唐風和韓江此時已經驚得說不出話來,馬卡羅夫接著緩緩說道︰“你們既然在調查玉插屏的秘密,大概也聽說過半個世紀前的那個中蘇聯合科考隊吧?”

    “啊!半個世紀前?你難道就是那次中蘇科考隊幸存的那位蘇方隊員?”唐風憋了半天,終於想到了這個驚人的事實。

    馬卡羅夫眼楮也是一亮,“看來你們知道的已經很多了,對!我就是當年那名幸存的蘇方隊員,當年科考隊在巴丹吉林沙漠深處全軍覆沒,只有我和一位中國翻譯幸存下來,那位中國翻譯是我在科考隊最好的中國朋友,我至今還清楚地記得…他姓梁,叫…叫梁雲杰!”

    “這…這太不可思議了,你知道和我們在一起的那個姑娘是誰?”唐風驚道。

    “是誰?”

    “是梁雲杰的孫女,她叫梁媛!”

    “不!這怎麼可能…”馬卡羅夫不敢相信自己竟在這兒見到了梁雲杰的孫女,“那…那她爺爺現在怎樣了?”

    唐風和韓江一聽老馬問道梁雲杰,都沉默下來,兩人對視一眼,還是唐風低聲說道︰“梁老先生就在一個多月前,被人殺害了。”

    “啊!被人殺害了?什麼人干的?”馬卡羅夫追問。

    “案子至今未破,不過,我們現在基本可以認定,就是這伙黑衣人殺害了梁雲杰。”唐風頓了一下,又道︰“梁雲杰的死跟這件玉插屏有莫大關系,你知道後來這件玉插屏回到中國,在拍賣會上是誰買下了它?”

    “梁雲杰?”

    “嗯,梁老先生花六千萬買下了這件玉插屏,沒想到卻引來殺身之禍。”

    “這麼說來,梁,他一直在關注著玉插屏,關注著當年科考隊的下落。可…可他怎麼就死了呢?我還想見他一面,說說當年的事,哎!這都是命運的安排啊!可怕的血咒,它又靈驗了,凡是企圖得到玉插屏的人,凡是想揭開玉插屏秘密的人,都會受到詛咒!”馬卡羅夫說到了血咒,寂靜的黑夜,在這空曠的懸崖上,唐風和韓江都感到了深深的寒意。

    “怎麼?你也聽說過血咒?”唐風問。

    “是的,當年在科考隊,這是誰也不能說的禁忌,我開始並不知道,但是當最後一天,可怕的末日即將來臨的時候,所有人都在私下談論著血咒,最終,它靈驗了!”馬卡羅夫原本有神的雙眼,此刻,又變得渾濁起來。

    唐風重重地嘆了一口氣,對馬卡羅夫道︰“現在看來,從玉插屏重新出現以來,已經死了太多的人,不僅僅是你的兒子和梁雲杰…”

    於是,唐風從拍賣會開始,原原本本地將整個事件對馬卡羅夫說了一遍,也包括梁雲杰後來的遭遇,當然,他還是省去了羅教授對玉插屏的研究成果。

    馬卡羅夫聽完,唏噓不已,他大致搞清了事件的經過,也明白了現在只有唐風和韓江才是值得依靠的人,他下了很大的決心,對唐風和韓江說道︰“我已經說過,命運對我是不公平的,半個世紀前,我的人生因為這塊玉插屏而改變,半個世紀後,我的兒子和朋友又因為這塊玉插屏,死於非命!不過,現在我不再相信命運,我要在有生之年,揭開玉插屏背後的秘密,抓住幕後的黑手!”

    “對!讓我們一起合作吧!”唐風率先向馬卡羅夫伸出了手,緊接著,馬卡羅夫,韓江也伸出了手,三人的手緊緊地握在了一起。
作者: beautyqueen    時間: 2013-9-18 03:47 PM

第十七章 最後的黨項人

    一夜無話,當唐風醒過來時,窗外已是一片銀白世界,唐風吃驚地推開房門,看見韓江和馬卡羅夫正站在木屋的大平台上欣賞雪景。

    韓江回頭看看唐風︰“怎麼樣?休息好了?”

    唐風怔怔地點點頭,算是回答了韓江,依舊一副驚愕的表情,“真是太美了!這…”唐風半張著嘴,吃驚地注視著眼前銀裝素裹的一切,白色的海子,銀白色的山巒,遠處的大雪山,更加莊嚴肅穆…

    “想不到後半夜下了一場大雪,這大概是今年這里的第一場雪。”韓江望著遠處的雪山像是在喃喃自語。

    “是啊!真是一場突如其來的大雪。”馬卡羅夫道。

    “你們看——”唐風突然指著遠處大雪山驚叫道,韓江和馬卡羅夫順著唐風手指的方向望去,“你們看,看到了嗎?”

    “看到什麼?”韓江不解地問。

    “雪山,大雪山的峰頂,雪山的峰頂終於露出來了。”唐風興奮地驚叫道。

    韓江和馬卡羅夫幾乎同時也看到了,原本一直雲霧繚繞,不顯真容的雪山峰頂,終於顯露出了它的真容。

    “太壯觀了,這座雪山叫什麼名字?”韓江也禁不住贊嘆。

    “她叫阿尼瑪卿!”眾人身後忽然傳來黑雲柔和的聲音,大家回頭看去,只見黑雲款款而來,唐風更加驚詫︰“你說這座雪山叫什麼名字?”

    “阿尼瑪卿!”黑雲又重復了一遍。

    “阿尼瑪卿?你是說阿尼瑪卿!這里竟能看見阿尼瑪卿雪山?太不可思議了!”唐風馬上想到了遠在青海境內的阿尼瑪卿雪山。

    黑雲見到唐風驚愕的樣子,“咯,咯”笑道︰“你雖然能在這兒看見阿尼瑪卿雪山,但其實雪山離這兒很遠很遠。”黑雲停了一下,又自言自語地說道︰“這是一座神山,每當有人看見這座雪山,就會被她的聖潔、美麗所征服,據老人們說,能窺見阿尼瑪卿雪山全貌的人,將會一生幸福,好運會常伴他左右,於是,虔誠的人們總是久久佇立,等待雲霧散去,希望得見阿尼瑪卿的真容,然而,虔誠的人們總是一次次失望,因為阿尼瑪卿,她像一位壞脾氣的少女,生氣時,喜歡將自己隱藏在雲霧中…”

    “這麼說我們很幸運嘍!”唐風打斷了黑雲的話。

    “是的,你們是很幸運,才到這里就看到了阿尼瑪卿的真容。”黑雲點點頭說道。

    “幸運?呵呵,從我卷進這個事以後,‘幸運’這個詞就離我而去了,遭遇這場大雪,我看只會讓我們更加倒霉。”一直沉默不語的馬卡羅夫忽然開口。

    “你是說大雪封山,我們更不容易出去了?”唐風疑惑地看看馬卡羅夫。

    馬卡羅夫沉重地點了點頭,唐風和韓江的心里也是一沉。

    三人回到木屋中,路過那間佛堂門口時,唐風發現,佛堂的大門仍然緊閉著,大喇嘛呢?他還在里面嗎?唐風滿腹狐疑地吃完了黑雲為他們準備的早飯,然後,便來到了梁媛的房間,昨天大喇嘛給梁媛的藥果然管用,梁媛的燒已經退去,只是她仍然昏迷不醒。

    唐風呆在梁媛的屋中,等待著梁媛甦醒,可是他沒等來梁媛的甦醒,卻等來了大喇嘛的召喚。唐風惴惴不安地跟著黑雲,又走進了那間神秘的佛堂,佛龕前,大喇嘛依舊在盤腿打坐,一副閉目養神的樣子,另一邊,韓江和馬卡羅夫早已等候多時了。

    待唐風坐定,大喇嘛忽地睜開雙眼,雙目如炬,威嚴地掃視了一遍佛堂中的人,然後又垂下眼簾,轉動那串人骨念珠,念了一段經文,佛堂內,唐風、韓江和馬卡羅夫疑惑地互相看看,不知接下來大喇嘛要做什麼?

    一段經文念畢,大喇嘛終於開口問道︰“諸位,能對我說說昨夜的事嗎?”

    “什麼?”“昨夜的事?”唐風、韓江和馬卡羅夫心中都是一驚,昨夜的事?大喇嘛指的是昨夜三人在懸崖邊爭奪玉插屏的事嗎?可…可他一直呆在這密閉的佛堂內,怎麼會知道懸崖邊的事?

    唐風定了定神,試探地問道︰“昨夜的事?昨夜發生了什麼事?我一直睡得很好啊。”

    “年輕人,難道還要我提醒你嗎?你要知道,在這里,你們的一舉一動都逃不過我的眼楮,昨夜,懸崖邊…”

    “是!我承認,昨夜我們在懸崖邊發生了一點小小的誤會,不過,現在我們都已經解決了。”唐風見大喇嘛已經知道昨夜之事,沒等大喇嘛說完,便搶先說道。

    “你們三個不是一路的。”大喇嘛的話語擲地有聲。

    “不錯,我們本來並不是一路的,不過現在我們都被人追殺,所以…”

    “更準確地說,你們是為了同一個目的才走到了一起。”這回輪到大喇嘛打斷唐風的話了。

    三人心里又是一驚,唐風心想︰看來大喇嘛已經洞悉了一切,再隱瞞下去已無必要,反倒令大喇嘛心里起疑,對已不利,想到這,他看看韓江,韓江沖他微微點了點頭,於是,唐風對大喇嘛說道︰“不錯,我們是為了同一個目的,為了一件西夏王朝的珍寶而來!”

    當大喇嘛聽到“西夏”兩個字時,他的眉頭微微動了一下,這是一個細微的舉動,但卻被唐風看在眼里,此刻,他幾乎可以斷定,大喇嘛一定知道些什麼?而大喇嘛所知道的,一定是他們感興趣的。

    唐風接著說道︰“那件珍寶是一件來自一千年前西夏王朝的珍寶——嵌珠寶纏蓮紋玉插屏…”

    唐風說到這,大喇嘛再次睜開了如炬的雙眼,直射唐風的眸子,嚇得唐風把後面的話又咽了回去。

    “西夏玉插屏?這樣說來,你們被人追殺,也就毫不奇怪了。如果我沒說錯的話,你們的包里就有一塊玉插屏吧!”大喇嘛依舊死死盯著唐風。

    唐風不由自主地點點頭,說︰“是的,我們手里有一塊。”

    “你們還想得到其它幾塊?”大喇嘛一語中的,驚得三人無話可說。

    大喇嘛又接著說道︰“讓我來說說吧,你們手上的這塊玉插屏是科茲洛夫在黑水古城挖到的那塊,在四塊玉插屏中,只有這塊最有可能被你們得到。”

    “您是怎麼知道的?”唐風驚問。

    “因為只有這塊玉插屏曾經在世上出現過。”

    “這麼說來,其它三塊玉插屏從沒有離開它們原來存放的地方?”唐風好奇地問。

    “不!據我所知,還有一塊也已經離開了它原來存放的地方。”

    “哦!是哪一塊?”韓江追問道。

    “具體是哪一塊,我並不知道。”大喇嘛說到這,頓了一下,環視屋內眾人,才壓低聲音又說道︰“你們聽說過黑喇嘛嗎?”

    “黑喇嘛?什麼黑喇嘛?你們喇嘛還有白喇嘛、黑喇嘛之分?”韓江搖搖頭迷惑地看著大喇嘛。

    “您是說上世紀二、三十年代,曾經威震西北大漠的那個土匪頭子——黑喇嘛嗎?”學識淵博的唐風忽然想起他曾經讀到過斯坦因,斯文‧赫定等人的西部探險傳記里都曾提到過這個黑喇嘛。

    “不錯,我說的就是這個黑喇嘛,據說,上世紀二、三十年代,繼俄國人科茲洛夫在黑水古城發現一塊玉插屏後,又有人發現了另一塊玉插屏,那塊玉插屏是在哪兒被發現的?怎麼被發現的?具體情形,現在已不可考,但是有傳言說,後來這塊玉插屏落到了黑喇嘛手里。”

    “落到了黑喇嘛手里?以黑喇嘛當時的實力,完全有這種可能,不過,我記得黑喇嘛因為一直與外蒙當局對抗,後來被外蒙政府和蘇聯派出的特工人員打死了,如果黑喇嘛手中有一塊玉插屏,那黑喇嘛死後,他手中的這塊玉插屏又去了哪里呢?”

    “後來,那塊玉插屏去了哪里?沒有人知道,有人說被黑喇嘛的部下帶走了,也有人說被蘇聯特工得到了,還有人說,那塊玉插屏被黑喇嘛藏在了一個不為人所知的地方,只有他一個人知道藏寶之地,他暴死之後,也就不會再有人知道那塊玉插屏的下落了。”

    “可有人認為黑喇嘛並沒有死,被外蒙政府打死的那個人,並不是真正的黑喇嘛,而是一個替身。”唐風繼續問道。

    “是的,那次外蒙當局對黑喇嘛的突襲行動,雖然很成功,但很多人仍然相信黑喇嘛並沒有死,死的那人,只是一個替身,如果是那樣,那麼,黑喇嘛很有可能帶著那塊玉插屏遠走高飛,永遠消失了,總之,從那以後,關於那塊玉插屏的一切消息和傳說,都戛然而止了。”

    “想不到竟然如此復雜。不過,我更感興趣的是,您,一個出家之人,怎麼了解這麼多?”韓江話鋒一轉突然問道。

    大喇嘛被韓江這突如其來的一問,先是一怔,繼而大笑道︰“好吧,既然已經說到了這里,我們今天不妨就把整個事情的來龍去脈說說清楚。”

    大喇嘛放下手中的人骨念珠,嘆了口氣,轉而問眾人︰“在我把整個事件的來龍去脈說出來前,我先要問問你們,你們知道我們這些人是什麼人嗎?”

    “什麼人?”唐風吃驚地看著大喇嘛,不明白大喇嘛什麼意思。

    “你們是藏族人?”韓江猜測道。

    大喇嘛搖搖頭。

    “羌族人?”馬卡羅夫也猜道。

    大喇嘛還是搖搖頭。

    “蒙古族…”韓江越發沒有自信。

    大喇嘛笑了起來,笑罷,大喇嘛緩緩說道︰“其實,你們那位小兄弟已經猜得八九不離十了。”說著,大喇嘛輕輕一指唐風。

    唐風驚得半張著嘴巴,含糊地說道︰“你們是黨項人?”

    “對!最後的黨項人!”大喇嘛一臉嚴肅地答道。

    “不!這太離奇了,黨項民族早就消失了,我雖然看出了你們的習俗,但無論如何還是不敢相信,你們竟然…竟然是黨項人?”唐風不敢相信這個事實。

    “我們就是八百年前,西夏亡國後遷徙到這里的黨項人,最後的黨項人。作為黨項人的後裔,我想我有權利請你們把那塊玉插屏請出來,容我一睹真容。”大喇嘛的話語,不容置疑。

    唐風的雙手像是不再屬於自己,不由自主地從包中取出了那塊玉插屏,畢恭畢敬地放在大喇嘛面前的條案上。韓江看出,大喇嘛捧起玉插屏的雙手微微有些顫抖,他仔細端詳了很長時間,又小心翼翼地將玉插屏放在條案上,通過大喇嘛這一系列的動作,韓江很快判斷出大喇嘛應該也沒見過玉插屏,至少沒有見過這塊玉插屏。

    大喇嘛放下玉插屏,長吁一口氣,繼續說道︰“我早就料到,命中注定,會有這麼一天,下面我就來說說這玉插屏的歷史,這一切都要從我們黨項民族的歷史說起,我們黨項人正如你們已經知道的,起源於黃河首曲,白河之濱的草原、森林中,後來,黨項人不堪吐蕃人的進攻,選擇了艱難的遷徙之路,我們的祖先翻越了聖潔的阿尼瑪卿雪山,一路向北,一直遷徙到了寧夏平原,方才停下遷徙的腳步,逐步定居下來,後來,在我們民族偉大的首領昊王率領下,也就是你們所熟知的元昊,經過幾代人的流血和犧牲,終於建立起了威震朔漠的白高大夏國,也就是你們所說的西夏。”

    “這些都是我們已經知道的歷史,您就直接說這塊玉插屏吧。”韓江有點心急。

    大喇嘛並不理會韓江,還是慢條斯理地說道︰“我們的先祖生活在眾多部落、民族間,草原、大漠上的民族信奉的是狼的法則,弱肉強食,你不強大,就會被別人吞噬,於是,在與其他部落和民族的爭斗中,黨項人養成了勇武好斗的習性,黨項人如與人結仇,必要殺仇人而還,否則,便無臉活於世間,但也正因為黨項人勇武好斗,致使黨項人一直處於四分五裂的狀態,被人利用,自相殘殺,是昊王!是昊王率領黨項勇士東征西討,所向披靡,用鮮血將勇武好斗的黨項人凝聚到了一起,使黨項人成為一個民族,一個強有力的拳頭。

    黨項人作戰,常常是全民皆兵,正是這樣的一支軍隊,使昊王在好水川、三川口大敗宋軍,又在地斤澤擊退契丹,威名大振,使宋、遼不敢小覷西夏,但同時,因為連年征戰西夏國力消費過大,這使昊王在晚年改變了國策,停止戰爭,休養生息,崇尚佛教,另一方面,昊王利用掌握絲綢之路的便利,對來往商旅,苛以重稅,這一系列措施,使西夏在昊王晚年,出現了一派富足景象,各地珍寶奇貨匯聚而來,富足後的黨項人,特別是那些在戰爭中立下大功的功臣勛貴,逐漸開始貪圖享樂,原有的勇武好斗,被驕奢淫逸取代。”

    “是啊!所有那些從草原大漠崛起的強悍民族,在南下中原,打下江山後,都喪失了他們身上勇武好斗的狼性,這也是為什麼那些曾經輝煌帝國來去匆匆的原因。”唐風不禁唏噓道。

    大喇嘛頷首微笑,用欣賞的眼光打量著唐風,“不錯,就連一身戎馬的昊王,在晚年也開始驕奢起來,他的驕奢也為他晚年爆發的那場奪去他性命的宮廷政變,埋下了禍根,但是,昊王畢竟是昊王,據我們祖先世代相傳的那個傳說,昊王在他生命的最後幾年,似有不祥的預感,他已無力徹底改變那些驕奢的黨項貴族,為了王朝的長治久安,他暗使親近大臣默藏額龐報告說,西北邊界有戰事,於是,昊王便派了一員大將,領著精心挑選的數萬雄兵向西北開拔,但令人奇怪的是,這支人馬除了驍勇善戰的武士,還有大批從四方征集來的工匠,以及許多將士的家眷。”

    “西北邊界有戰事?據我所知,昊王在位時,西夏的西北方向是比較穩定的,沒聽說有什麼戰事啊,當時,西夏的主要敵人是東北方向的契丹,東南方向的宋朝,西南方向的吐蕃和西面的回鶻,可謂四戰之地,但偏偏西北方向是沒有什麼敵人的。”唐風疑惑道。

    “年輕人,不要忘了西夏是怎麼亡國的?”大喇嘛反問唐風。

    唐風聞聽,略一思索,竟驚得目瞪口呆︰“您是說…您是說蒙古人,西夏最後是被由西北隔壁而來的蒙古人打敗的!可…可這怎麼可能,昊王那時,蒙古草原上還是四分五裂,根本沒有力量進攻西夏,昊王怎麼會預知一百多年後的事…難道昊王可以未卜先知!”

    大喇嘛搖搖頭︰“具體情形,我也不十分清楚,總之,我們的祖先世代流傳的那個傳說就是這麼說的,當時很多人都感到奇怪,於是,便有了各式各樣的傳說,據說,那支人馬走時,秘密帶走了許多大箱子,很多人認為那些大箱子里裝得都是昊王的財寶,這支人馬也不是去作戰的,而是替昊王在沙漠深處的綠洲,秘密營建一座新的城市,這座城市里貯藏著昊王的珍寶,那支人馬後來再也沒有回來,他們去了哪里?沒有人知道,但是,這個傳說卻留了下來。”

    “那玉插屏呢?”韓江急不可耐地問。

    “玉插屏據說有四塊,當年,當昊王萌生那個奇怪念頭時,正巧西域向他進貢了一大塊上等的和田美玉原石,於是昊王下令,請天下最好的玉匠制作四塊玉插屏,在玉插屏的反面,刻上了一副通往沙漠綠洲,瀚海宓城的地圖,只有當四塊玉插屏合在一起時,才能窺見地圖全貌,而在每一塊玉插屏正面,昊王都命人刻上了四十四個字,也就是你們手中這塊玉插屏前面那部分的文字,這四十四個字,透露出了一個重要的信息,就是昊王為防子孫有難,預先在沙漠中的宓城準備下了一筆驚人的財富,另外,還有一支驍勇善戰的軍隊,駐守在那里。”

    “昊王在宓城埋下寶藏,這個好理解,可是在那駐守一支軍隊,這句我們怎麼也無法理解?”唐風問道。

    “這只有長生天知道了。”大喇嘛無奈地嘆道,隨即又對唐風說︰“不過,有一點我可以肯定,你們這塊玉插屏正面所刻的黨項文字,並不是昊王當初刻上的。”

    “什麼?您的意思…這塊玉插屏是塊贗品?”唐風驚得目瞪口呆。

    大喇嘛搖搖頭,緩緩道來︰“我不是這個意思,這塊玉插屏是真是假,我也無法判定,因為我從未見過真正的玉插屏,我之所以說這塊玉插屏上的黨項文字並非昊王當初所刻,是因為昊王下令刻這四塊玉插屏時,並沒有將這四塊玉插屏送到不同的地方貯藏,而是一直將四塊玉插屏珍藏宮中,所以他當然也就不可能在玉插屏上刻出每一塊玉插屏所藏的地方,還有一點,昊王最初刻的也不是黨項文字,而是漢字。”

    “漢字?那依您看,玉插屏上的這部分字體較大的黨項文字究竟說得是什麼?是像我們判斷那樣,表明第二塊玉插屏所藏的位置?”韓江一旁插話道。

    大喇嘛端起玉插屏,端詳良久,頷首道︰“我的看法和你們是一樣的,如果我判斷不錯,每一塊玉插屏上面依次刻著下一塊玉插屏所藏的位置,你們手上的這塊玉插屏就應該是四塊玉插屏當中的第一塊,它上面的文字透露出了第二塊玉插屏所藏的位置,以此類推,第二塊玉插屏肯定刻著第三塊玉插屏所藏的位置,應該就是這樣。”

    “那按照您的說法,現在玉插屏上的文字又是何時,何人所刻呢?”唐風繼續問道。

    “要弄清這個問題,那就得接著我前面所說的西夏歷史講起了。昊王在他生命的最後一年,犯了一個致命的錯誤,他強娶了自己的兒媳,也就是西夏王朝的太子妃,本來,這對於黨項人來說,並不算什麼,黨項人生性豪放,崇尚自由,男歡女愛,對於黨項人來說,完全是自由的,沒有任何倫理道德的束縛,昊王血管里流得是黨項人的血液,他愛上了那個姑娘,他不認為有什麼可以阻止他的感情,但是,太子寧令哥卻是從小在儒學薰陶下成長起來的,他不能接受這個殘酷的現實,寧令哥認為這是對自己的奇恥大辱,也是對整個王朝的奇恥大辱,仇恨已經沖昏了他的大腦。

    而在這時,一個一直隱藏在幕後,等待機會的人物出現了,這個人就是當時的國相沒藏訛龐,他也是昊王晚年最信任的大臣,他一直在等待一個時機,一個可以讓沒藏家顯貴的時機。現在,他認為最好的時機到了,於是,沒藏訛龐極力煽動太子寧令哥,已經被仇恨沖昏頭腦的寧令哥,再也無所顧忌,一天晚上,他潛入宮中,刺殺了昊王,而他自己,卻在事後被沒藏訛龐以弒君的罪名處死。”大喇嘛一口氣說完了這段刀光劍影的歷史。

    唐風唏噓道︰“昊王真是搬石頭砸了自己的腳,他本人並不信奉儒教,但是卻仰慕中原文明,極力在國內推崇儒學,結果,完全在儒學薰陶下長大的兒子,最後殺了他,看來所有從草原大漠上崛起的民族,都逃不了這一劫,他們仰慕中原文明,學習中原文明,但是中原文明卻和他們固有的生存方式難免發生沖突,一旦他們有意識或是無意識地被漢化了,身上原有的那種狼性也就喪失得差不多了。”

    “行了!行了!你的那些長篇大論留以後再講吧,現在我關心的是玉插屏的歷史。”韓江打斷了唐風的話,轉而盯著大喇嘛問︰“元昊死了,太子也死了,後來誰繼承了皇位?”

    大喇嘛繼續講道︰“諒祚!嵬名諒祚!西夏王朝的第二代皇帝,昊王殯天時,他還只是個襁褓中的孩子,他之所以能當上皇帝,全是因為一個女人,他的母親沒藏氏,說起這個沒藏氏,她是個不簡單的女人,她是沒藏訛龐的妹妹,本是昊王手下大將野利遇乞之妻,野利遇乞驍勇善戰,在和宋朝的戰爭中,屢建奇功,再加上野利家族當時勢力強大,久而久之,野利遇乞功高震主,遭到了昊王的猜忌,而宋朝欲除此人久已,宋朝副帥範仲淹於是設下反間計,派人盜走野利遇乞的寶刀,宣稱野利遇乞準備投降宋朝,以此刀為證,消息傳到西夏,本來就對野利家不滿的昊王大怒,正借此事殺了野利遇乞,也就是在這時,昊王發現了野利遇乞年輕美貌的妻子——沒藏氏;為了掩人耳目,昊王先將沒藏氏送入戒壇寺削發為尼,然而,昊王卻時常來戒壇寺與沒藏氏私會,正是在戒壇寺,沒藏氏生下了諒祚。就在諒祚出生沒多久,便發生了沒藏訛龐教唆太子寧令哥刺殺昊王的事,於是,沒藏訛龐立不滿周歲的諒祚為帝,他的妹妹沒藏氏也就成了皇太後。”

    “原來是這麼回事,怪不得沒藏訛龐要鼓動太子殺死昊王!都是可怕的權利!”馬卡羅夫也聽出了些端倪。

    “是的,都是為了權利,之後,沒藏家族便獨掌朝綱十余年,西夏政令皆出沒藏家,但隨著諒祚的長大,他對本屬於自己的權利旁落沒藏家族越來越不滿,於是,他聯合了其他一些大臣,除掉了沒藏訛龐,諒祚本想有一番大作為,怎奈諒祚短命,二十歲就死了,於是繼承皇位的又是一個孩子——嵬名秉常,秉常的母親梁太後家族掌握了朝政,從昊王死後,西夏似乎跌進了外戚干政的怪圈,從沒藏氏到梁氏,再到後來的任氏,全是如此。”

    “後來怎麼樣了呢?”馬卡羅夫似乎對西夏的歷史越來越感興趣。

    “就這樣,一直到了西夏末年,北方草原上的蒙古人崛起,屢屢進犯西夏,從第一次進犯到最後西夏亡國,前後六次,持續了二十余年。其中,蒙古鐵騎第一次進犯西夏是為了追擊敗軍之將桑昆進入了西夏境內,這次蒙古對西夏的侵擾並不嚴重,但卻對西夏的統治者敲響了警鐘,當時在位的西夏皇帝是桓宗嵬名純佑,純佑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於是下令重修被蒙古鐵騎破壞的城堡,大赦全國,並把都城興慶府改名為中興府,從這些舉動可以看出,純佑本想重振朝綱,成為一代中興之君,怎奈那時的黨項人,已不再是當年跟隨昊王開疆拓土的黨項人,純佑事與願違,就在第二年,純佑的堂弟嵬名安全和羅太後合謀,廢了純佑,自立為帝,正是這次宮廷政變,徹底改變了西夏的歷史,從此,西夏一蹶不振,在和蒙古人的戰爭中,屢戰屢敗,最終亡國。”

    “可是,你講的這些西夏歷史和玉插屏有什麼關系?”韓江急於想知道究竟是什麼人在玉插屏上刻上了現在所看到的文字。

    大喇嘛微微笑道︰“不要急,我這就要講到了,就在嵬名安全廢了純佑,自立為帝後不久,北方草原狼煙再起,蒙古鐵騎卷土重來,成吉思汗再次征討西夏,嵬名安全聯金抗蒙,僥幸度過這一劫。但是來年,成吉思汗大軍又至,這次就沒那麼幸運了,黨項人雖拼死抵抗,也不敵蒙古大軍的鐵騎,蒙古鐵騎直抵都城興慶府城下,所幸昊王當年所築興慶府固若金湯,成吉思汗久攻不克,惱羞成怒,竟引黃河水灌興慶府,長生天庇佑,黃河之水非但沒能淹沒興慶府,反倒險些淹了蒙古人,成吉思汗無奈,只得下令退軍,退軍途中,成吉思汗命俘獲的西夏太傅訛答回去招降嵬名安全,訛答回去後,早已被蒙古大軍嚇破膽的嵬名安全,立即同意將自己的女兒獻給成吉思汗,還定期向蒙古稱臣納貢,並斷絕同金的聯盟,轉而替蒙古攻打金國。

    就是這樣一個無能的昏君,在民族危難之際,忽然想起了昊王留下的那四塊玉插屏,於是,他將整個民族的希望都寄托在了這幾塊玉插屏上,嵬名安全精心準備了一支數百人的隊伍,準備去尋找瀚海中的宓城,這是一次悲壯的出征,被選出的都是最優秀的黨項勇士,嵬名安全一直在為由誰領導這支隊伍犯愁,一般人他不放心,這四塊玉插屏甚至比玉璽還讓他牽腸掛肚,而他所信任的宗室貴族,舊臣勛貴,個個貪生怕死,不肯前去,正在此時,宗室貴族中有一人挺身而出,自願率領這支隊伍前往,此人系宗室齊忠武王之後嵬名遵頊,遵頊早年曾考中狀元,在宗室中,算是有才能之人,很有人望,嵬名安全本身皇位來路不正,自然對遵頊這樣宗室中有才能的人,心存芥蒂,但此時實在無人可派,也只得命遵頊率領這支隊伍前往。”

    “後來他們找到瀚海宓城了嗎?”唐風插話道。

    大喇嘛搖頭說︰“沒人知道他們有沒有找到瀚海宓城,這支隊伍先來到了北方重鎮黑水城,從昊王時代起,這里就是黑水鎮燕軍司所在地,是王朝在西北方唯一的軍事重鎮,遵頊他們來到時,黑水城剛剛遭受蒙古鐵騎的洗劫,已經破敗不堪,他們在此稍作休息,便離開黑水城,繼續向瀚海深處進發,也就是從這之後,再沒有人知道這支隊伍的下落…”

    “不對啊!我記得這個嵬名遵頊後來取代嵬名安全,做了西夏的皇帝啊!”唐風反問大喇嘛。

    “不錯,這支隊伍有一位幸存者,就是嵬名遵頊,但他有沒有真的找到瀚海宓城,誰也無法肯定,當他回到興慶府時,身中數箭,身後正被一隊蒙古騎兵追殺,奔進城來,遵頊已經奄奄一息,待他甦醒,對興慶府的官民百姓宣稱他發現了瀚海宓城,那里有昊王留下的無數奇珍異寶,足可解決西夏面臨的財政危機,那里還有一個勇武善戰的黨項部落,足可抵御蒙古鐵騎的來犯,只是路途遙遠艱險,途中,又屢遭蒙古人的追殺,所以,他沒能帶回那些奇珍異寶,本來有當地部落的一名武士和他一同回來,但在回來途中,又遭蒙古鐵騎追殺,那名武士和其他人都已戰死,只有他一人逃了回來。”

    “他的這些話,就讓黨項人相信了?也許是他胡編的!”韓江質疑道。

    “嵬名遵頊拿出了一串人骨念珠,他說這是那名武士臨死時交給他的,以此為證,興慶府的官民百姓確信當時西夏沒有這種人骨念珠,於是對他的敘述深信不疑。”

    “人骨念珠,就是您手上這串嗎?”唐風忽然問道。

    大喇嘛聞聽唐風這一問,雙手合十,看著手掌中的那串人骨念珠,道︰“不錯,當年嵬名遵頊帶回來的人骨念珠就是我手中這串。他不但帶回了這串人骨念珠,還背回了那四塊玉插屏,再加上他九死一生的經歷,和帶回來振奮人心的消息,嵬名遵頊在國人心目中的地位急劇上升,嵬名遵頊乘機向國人許諾,如果大家支持他當西夏的皇帝,他就會帶領國人取回瀚海宓城的寶藏,擊敗蒙古人的入侵,本來,黨項人已對無能的嵬名安全不滿,面對遵頊的美好許諾,黨項人沒有理由不選擇他,於是,遵頊很輕松地廢掉了嵬名安全,自己當上了西夏的皇帝。”

    “又是一場政變!”馬卡羅夫嘆道。

    “那嵬名遵頊當上皇帝後,兌現了他當初的許諾嗎?”韓江問。

    “遵頊當上皇帝後,徹底改變了嵬名安全聯金攻蒙的方針,主動修好蒙古,倒也過了幾年安穩日子。但他知道這種和平只是短暫的,所以他一刻沒有停止尋找瀚海宓城的行動,可他派出了幾路人馬不是無功而返,就是了無音訊,消失地無影無蹤。沒過多久,蒙古人也知道了瀚海宓城的秘密,幾次派使者來興慶府,一方面要求西夏出兵攻打金國,一方面索要玉插屏,搞得西夏朝廷上下人心惶惶,遵頊幾次拖延搪塞了過去,但是,蒙古和西夏的矛盾最終還是爆發了。成吉思汗西征前,派使者來到西夏,索要玉插屏,並要求西夏派兵助戰,西夏已經不堪蒙古強加的重負,還沒等遵頊回答蒙古使者,他手下大臣阿沙敢不就直接拒絕了蒙古人的要求;使者回去復命後,成吉思汗果然大怒,率大軍前來,遵頊無力抵抗,只得乞和,成吉思汗當時正忙於西征,便同意了西夏的乞和,領兵退去。

    蒙古人的這次征討,嚴重打擊了遵頊,無奈之下,他只得讓位於次子嵬名德旺,德旺年輕氣盛,再次聯合金國,企圖對抗蒙古,這又引來了蒙古第五次征伐西夏,當時,成吉思汗還在西征途中,所以這次蒙古人的征伐只不過是教訓一下西夏,真正的懲罰還在後面,西夏因此又得以殘喘度日,這時,整個帝國上下彌漫著末世的氛圍,誰也不敢再對那個茫茫大漠中的宓城抱希望,就在這樣的末世氛圍中,黨項人等來了最後的末日。”

    “那就是公元1227成吉思汗最後一次征伐西夏嘍?”唐風言道。

    “嗯,那是黨項民族歷史上最黑暗的一章,當蒙古使者來到興慶府宣布最後通牒時,阿沙敢不再次說出了大話,成吉思汗被完全激怒了,他抱病親征西夏,並發誓道︰‘以死之,以滅之,以絕之!自唐兀惕百姓之父母直至其子孫之子孫,盡殄無遺矣!’,白色帝國的最後一年初春,成吉思汗大軍包圍了興慶府,這時,年輕氣盛的德旺已經暴卒,他的佷子嵬名被國人擁立為西夏最後一任皇帝。此次都城被圍,不同以往,這次蒙古人已經攻下了除興慶府外,所有的西夏城鎮,帝國的力量已經損失殆盡,除非有神兵天降,否則,西夏亡國無疑,全城上下,婦孺老幼,他們知道不會再有救兵來救他們了,除非是昊王當年埋伏下的那支人馬…可是他們望眼欲穿,也沒能等來一兵一卒,嵬名拿出了那四塊玉插屏,他決計哪怕城破,也不讓這四塊玉插屏落入蒙古人手中,於是,嵬名命人尋遍全城,才找到城里僅剩的一位玉器工匠,他讓工匠抹去玉插屏正面原先刻下的漢字,重新用黨項文字,而且是用較少使用的黨項隸書刻上昊王原先那段話,再在每塊玉插屏上刻上另一塊玉插屏所藏的位置,秘密派了四批人,帶著四塊玉插屏沖出興慶府,去向那四個秘密存放玉插屏的地方。”

    “用黨項文字,是為了不讓其他人辨認出玉插屏上的內容?”唐風問。

    “是的,嵬名正是此意!”

    “那後來這四批人是否都按預定地點到達了呢?”韓江問道。

    “這就沒人知道了,因為從這之後,四塊玉插屏,便天各一方,再沒聚齊過,也再沒人知道四塊玉插屏都存放在何處?…就這樣,興慶府一直被圍到了盛夏。也是這年盛夏,在六盤山養病的成吉思汗身體每況愈下,最終死在六盤山,有傳言說,成吉思汗是被一個穿白衣的黨項少年刺死於大帳之中。”

    “什麼?穿白衣的黨項少年?”唐風忽然想起了在飛機上的那個奇怪的噩夢。

    “不論怎樣,成吉思汗,這位世界征服者,最終死在了西夏的土地上,這便是黨項人的噩運,成吉思汗死後,蒙古人遵照成吉思汗的遺命,秘不發喪,只等西夏君臣前來投降,再殺盡城內所有黨項人,那是興慶府歷史上最血腥的一夜,一個大屠城之夜!興慶府內,無論男女老幼,悉數被殺,僥幸活下來的黨項人寥寥無幾…”說到此處,大喇嘛停止了敘述,口中念起了一段晦澀難懂的經文。

    佛堂內忽然變得鴉雀無聲,眾人皆默默無語。
作者: beautyqueen    時間: 2013-9-18 03:48 PM

第十八章 大屠城之夜

    沉默了很長時間,唐風見大喇嘛停止了念經,才小心翼翼地打破了沉默︰“那…那後來你們這支黨項人又是怎麼來到這里的?”

    “你們的祖先就是在西夏亡國之前,攜帶玉插屏逃出興慶府的那四支人馬中的一支?”韓江插話道。

    大喇嘛輕嘆一聲,道︰“不!我們的祖先並不是嵬名最後派出的那幾支人馬,我們家族的祖先就是我前面提到的沒藏訛龐。”

    “啊!怪不得我們在柱廳內看到的那些靈匣上,很多都寫著‘沒藏’二字,原來你們就是沒藏氏的子孫。”唐風對這個驚人的發現吃驚不已。

    “不錯,我們都是沒藏家族的子孫,沒藏家族在沒藏訛龐死後,便已失勢,皇帝是不會再信任沒藏家的,為了避禍,沒藏族人遷到了賀蘭山中,直到帝國的最後時刻。這麼多年來,我們家族世代流傳著這樣一個傳說,就在興慶府被蒙古大軍攻破時,有一位白衣少年,背負著一個包袱逃到沒藏家族所住的村莊,族人這才從白衣少年口中得知,興慶府已經被蒙古人攻破,那是一場血腥的大屠殺,蒙古人一直就有屠城的傳統,不過,對於投降的城池,蒙古人一般會網開一面,但是,這次黨項人可就沒那麼幸運了。

    嵬名為了城中百姓能夠幸免於難,率眾打開城門,投降了蒙古人,他這時不知道成吉思汗已死的消息,當他率人到達蒙古大營時,才知道原來成吉思汗已死,但這時後悔為時已晚,蒙古人不會像以往那樣,饒恕投降之人,因為成吉思汗是死在了西夏,不管是不是被黨項人殺死的,蒙古人發誓要為成吉思汗報仇,因此,蒙古人首先殺了嵬名,然後便對黨項人大開殺戒,那天夜里,興慶府內,血流成河,慘不忍睹,白衣少年殺開重圍,這才逃了出來。”

    “少年的包袱里裝的是什麼?”韓江追問。

    “是一塊玉插屏!據白衣少年講,嵬名命人帶玉插屏出城的四支人馬,已被蒙古騎兵沖散,其中有一支人馬被迫返回城中,城破之時,有一婦人將一件包袱托付給白衣少年,白衣少年背著包袱逃到賀蘭山中時,背後身中數箭,後面還有蒙古騎兵追殺,好在沒藏家族所在的村莊隱蔽於賀蘭山峽谷之中,蒙古騎兵一時未能找到沒藏家族的村莊,當白衣少年打開那個包袱時,眾人才發現里面是一塊玉插屏。等到晚上,追殺的蒙古騎兵退去,族長便決定帶著這塊玉插屏舉族離開賀蘭山,離開美麗富饒的寧夏平原。”

    “從此,你們這支黨項人就踏上了回家之路。”唐風不禁唏噓。

    “不錯,回家!賀蘭山,寧夏平原是我們的家,但那里已不屬於我們,就像當年黨項人為了生存,離開故土,遷徙到這兒一樣,為了生存,我們這支黨項人再次踏上遷徙之路,這就是游牧民族的命運,黃河首曲,白河之源,這是我們黨項人最初的故鄉,回家的路遙遠而漫長,許多族人拋屍荒野,在翻越阿尼瑪卿雪山時,又遭遇了暴風雪,就在全族人要被凍僵之時,他們在冰川下的山坳中發現了一個山洞,不,準確地說,那是一個石室!”

    “‘黑頭石室’!”唐風和韓江都驚叫起來。

    大喇嘛似乎也難掩激動之情,明顯提高了嗓音,“黑頭石室,我們祖先的發祥之地,全族人都擁進了石室,外面冰天雪地,石室內卻是溫暖如春,石室救了全族人的性命,這時,族長和白衣少年才想起來那塊玉插屏,那塊玉插屏上寫的是什麼?白衣少年拿出玉插屏,大家仔細辨認,發現玉插屏上刻的是幾句晦澀難懂的詩句,族人都不明白,這幾句詩是什麼意思,只有白衣少年讀出了詩句的含意。”

    “這塊玉插屏的第一句詩是不是‘長彌藥人國在彼’?”唐風忽然想起羅教授之前做出的判斷。

    “玉插屏上究竟刻得是什麼詩句,我根本不可能知道,總之,白衣少年辨認出了玉插屏上詩句的含意,並聲稱︰‘這塊玉插屏本來就是應該存放在黑頭石室的,我們因為躲避暴風雪,來到了黑頭石室,這是長生天的召喚,神的旨意。’族人聽罷,皆伏地跪謝長生天的庇佑,從此,這塊玉插屏便安放於黑頭石室中。”

    “那後來呢?”馬卡羅夫問。

    “後來我們翻過阿尼瑪卿雪山,一路南下,回到了這里,也回到了川西北的大山中,隱姓埋名隱居下來,就這樣,過了一百多年,隱居在大山中的族人才聽說已經改朝換代,蒙元王朝早已滅亡,於是,族人陸續走出大山,和當地的羌、漢、藏各族雜居在一起,明朝皇帝還冊封我們這支黨項人為土司,一直延續到民國初年,後來,因為戰亂,再加上人口減少,我們放棄了經營多年的羌寨,全部來到這里,七色錦海,我們的世外桃源,黨項人最後的樂土。”

    “這樣一說,所有事就都對上了,我們在大山中見到的那座羌寨就是你們遺棄的,怪不得還保存那麼完好。”唐風道。

    “羌寨?你們去過那座羌寨?那座羌寨還好嗎?我的童年就是在那兒度過的。”說著,大喇嘛眼中閃過一絲光亮。

    唐風欲言又止,他實在不忍心說出那座羌寨已經被追殺他們的人炸毀,大喇嘛一定無法接受這個事實。他只得搪塞道︰“哦!那座羌寨…還好!就是年久失修了。”唐風忽然又想起了羌寨中的那條地道,好奇心促使他向大喇嘛請教︰“您還記得羌寨底下的那條地道嗎?地道里面怎麼會有那麼多屍骨?”

    “地道?屍骨?我小時候曾聽長輩說過,那些屍骨是我們族人戰勝敵人後,收集的敵人屍骨,至於為什麼那樣做,我想也許是為了顯示戰功吧!”大喇嘛解釋道。

    “我們在地道中,看見那些屍骨堆積如山,堵住了地道,您知道地道的盡頭有什麼嗎?”唐風又問道。

    大喇嘛微微搖頭,道︰“我也不知道,聽族內的長者說地道的盡頭,和一個豎井相連,除此之外,我就再沒聽說什麼了。”

    “豎井?”唐風腦中馬上浮現出史蒂芬跌落豎井時的恐怖一幕。

    這時,大喇嘛對三人緩緩說道︰“我所知道的,已經都告訴了你們,你們要發誓為我們保守這個秘密。”

    唐風、韓江和馬卡羅夫聽完,互相看看,他們誰也無法保證,因為要去黑頭石室找到第二塊玉插屏,就難免會讓外人,特別是那些追殺他們的人知道這個秘密,說不定那些人很快就會找到他們,唐風心頭忽然升起一種不祥的預感。

    唐風不知如何回答大喇嘛,韓江卻開口問道︰“可我們還有件事不太明白,我們在溶洞中見到了兩具白骨,根據他們留下的物品判斷,這兩具白骨似乎是上世紀四十年代進入洞中,然後發生了意外,死於洞中,關於這兩個人,您能提供一些線索嗎?”

    大喇嘛聽完韓江問題,冥想了好一會兒,突然驚道︰“難道是他們陰魂不散!”

    “什麼陰魂不散?”韓江追問。

    大喇嘛極力保持著鎮定,緩緩說道︰“這麼多年來,也有一些誤入七色錦海的外人,但他們大多是旅遊者,或是附近的獵人,在發誓替我們保守秘密後,我們都把他們安全地送出了這里,這些人也都遵守了他們的誓言,沒有說出我們的秘密,所以我們才能平靜地生活到今天。不過,幾十年前,曾經也有幾個人像你們一樣,為了玉插屏而來。”

    “什麼?您…您是說洞中那兩具白骨也是為玉插屏而來?”唐風驚訝萬分。

    “是的,如果我判斷不錯,洞中的白骨就應該是他們,但他們不是兩個人,而和你們一樣是四個人,四個男人。這四個不速之客,是在一天傍晚來到我們這里的,他們四人不像你們從洞中而來,而是翻山越嶺,歷經艱險才找到這里,四人看上去文質彬彬,舉止謹慎,對族長和我的師傅畢恭畢敬,他們自稱是旅行者,誤入此地,並向我們獻上了獸皮、人參、煙草等禮物,甚至還有兩根金條,於是,我們便留他們住了下來,打算過幾日,再送他們出去。可是,這幾人似乎並不急於離開這,他們每天吃飽了飯,便四處轉悠,還不停地找族人問這問那,打聽消息,其中,他們就提到了玉插屏…

    他們的舉動,引起了族人的懷疑,如果他們是不小心誤入的旅遊者,怎麼會隨身攜帶那麼多的禮物,更何況,當時那個兵荒馬亂的年月,誰還有心思來這麼偏遠的地方遊山玩水,再加上他們在這里的種種反常舉動,族長便將幾人找了來,問他們究竟是什麼人?到底為何而來?這次,那四人也不隱瞞,直截了當說,他們是為西夏王朝的玉插屏而來,四人當中最年長的男人,還向族長出示了他的證件。”

    “證件?他是什麼人?”唐風問。

    “那個最年長的男人是四人的頭,約摸四十多歲,不到五十歲的樣子,證件上顯示他的身份是保密局上校,另外三個男人,一個約摸三十多歲,另兩個很年輕,看樣子也就二十出頭,其中一個年輕人和年長的男人長得有幾分相像,這三人沒有出示證件,他們的身份我們並不知道,但我猜測,他們跟那個保密局上校應該是一伙的吧。”

    “保密局上校?您還記得他叫什麼名字嗎?”本來已經解開的疑團,又復雜起來,讓唐風大感意外。

    “時間過得太久了,實在是想不起來了,那上校表明身份後,立即變了一個腔調,不再像先前那樣文質彬彬,而是對我們下達了最後通牒,他聲稱自己是奉國民政府之命,前來搜尋玉插屏,要求我們交出那塊玉插屏,說完,他還給族長看了一份國民政府的公函。族長對公函真偽將信將疑,但他心里早已打定主意,不管公函是真是假,在此兵荒馬亂的歲月,決不能將祖宗傳下來的珍寶交出來,於是,族長斷然拒絕了他們的無理要求,並派人將四人先軟禁起來。”

    “後來那四人怎樣呢?”馬卡羅夫關切地問。

    “這四人並未抵抗,老老實實被我們軟禁了起來。族長和頭人們商議如何處置這四人,有人建議送他們出去,也有人建議殺了他們,送他們出去,害怕他們卷土重來,到那時,後悔莫及;殺了他們,萬一他們真是政府的人,保密局追究起來,那…那也不保險;最後,還是我的師傅,出了個主意——師傅和族長假裝在關四人的屋外說話,言語中,透出玉插屏就藏在海子邊的那個山洞里…果然,第二天凌晨,四人全都逃走了,我們不知道他們最終去了哪里?總之,他們再也沒有回來過。”

    “不用問,那四人肯定聽信了你們的話,到溶洞里去找玉插屏,結果在洞中遭遇了意外,把小命丟在了洞里。”唐風推測說。

    “可還有兩人呢?我們只看見兩具白骨。”韓江的話,讓大家又陷入了沉思。

    整個上午,唐風都在思索溶洞中未出現的那兩具白骨,韓江推測說︰“可能那兩人死在了別的地方,只不過我們沒看到,也可能他跑出去後,再也沒回來,那兵荒馬亂的歲月,誰知道是怎麼回事。”

    唐風思索一番,搖了搖頭,他不相信事情會那麼簡單。中午吃午飯時,梁媛終於甦醒過來,黑雲又給她喝了一碗藥,梁媛面色有了紅潤,看上去已與健康人無異,唐風欣喜之余,迫不及待地將這幾天發生的事對梁媛簡要說了一遍,聽得梁媛一驚一乍,直呼不可思議。

    吃完午飯,眾人各自休息,可唐風躺在木屋的床上,卻怎麼也睡不著,洞中的白骨究竟是誰?下一步該怎麼辦?唐風滿腦子都是問號,輾轉反側多時,也沒能入睡,索性起來,來到大平台上,他抬頭向遠處的雪山峰頂望去,早上還清晰可見的峰頂,此刻,再度被厚厚的烏雲籠罩,而且整個天空也都隨之黯淡下來,唐風心中瞬間被陰霾覆蓋。

    就在唐風詫異之時,大喇嘛又把眾人叫進了佛堂,大喇嘛像是經過了一番深思熟慮,對眾人言道︰“我已經考慮好了,現在就送你們離開這。”

    “現在?這麼快?”唐風有些詫異。

    大喇嘛道︰“其實,我上午便有此意,但看那位姑娘還沒甦醒,就沒…現在,你們的身體都已恢復,是該離開的時候了,這里不宜久留。”

    “為什麼呀?我還想多住幾天呢?”梁媛看著窗外的美景,戀戀不舍。

    大喇嘛並不回答梁媛,而是又默默念起了那段晦澀難懂的經文,那像是某種咒語,馬卡羅夫心中隨著大喇嘛的誦經聲,又升起了那種不祥的預感。這時,韓江開口了,打破了這莊嚴肅穆的誦經,“謝謝您的款待,並告訴了那麼多關於西夏玉插屏的事,但我還是有一件與玉插屏無關的事,需要向您請教,您為什麼反對黑雲她妹妹的婚事?”

    大喇嘛看了一眼韓江,然後輕輕嘆了口氣,解釋道︰“這是為了黨項,為了黨項人最後的淨土。我上午已經說過,西夏滅亡後,川西北,是許多黨項人逃亡的首選之地,不僅是因為對故土的感情,也是現實的選擇,這是一條最便捷的道路,所以,不光是我們這支黨項人來到了這里,還有許多黨項人逃到了川西,可以說,這里是西夏滅亡後,最大的一塊黨項人聚居地,但隨著時間的流逝,在川西的黨項人越來越少,究其原因,除了戰亂,疾病,艱苦的生存環境,還有就是和異族通婚…”

    “可黑雲妹妹和那男的都是你們這兒的人啊?”唐風插話道。

    “請不要打斷我的話,你說得沒錯,他倆都是本地人,他倆血管里流的都是我們黨項人的血,所以他們才會選擇用那樣壯烈的方式結束自己的生命,但是,他們…他們這些年輕人已經厭倦了大山里的生活,厭倦了像我一樣苦行僧般的生活,所以不斷地有年輕人要求離開這里,走出大山,那小伙子幾年前,偷偷走出了大山,這次回來,就想和白雲結婚,然後帶著她去見識外面的世界,所以…”

    唐風總算弄明白了黑雲妹妹跳崖的原因,他不禁對大喇嘛的不通情理有些憤怒︰“怪不得你要反對他們的婚姻,而且還不讓族人知道他們的真實身世,可這是沒辦法的事,隨著歷史的發展,許多民族永遠消逝在歷史長河中了,其實,黨項人並沒有消亡,他們已經融進了漢、回、羌、蒙等各民族中,這是歷史的趨勢,不是你一個人能改變的。”

    大喇嘛聽了唐風的話,忽然激動起來,竟沖唐風吼道︰“不!我不能容忍你剛才的話,我畢生的精力和時間,都用在了保持黨項民族的延續上,這也是我的恩師畢生追求的,我不能辜負他的期望,你…你不能就憑幾句話否定我的一生!”

    眾人,包括黑雲都被大喇嘛失態的吼叫怔住了,唐風知道,他剛才的話,刺到了大喇嘛的痛處,他剛想向大喇嘛賠禮道歉,韓江卻理解錯誤,拉住他小聲耳語道︰“別整那沒用的,不要忘了我們的任務。”

    韓江拉住唐風,自己開口對大喇嘛說︰“對不起,我們無意干涉你們平靜的生活,我們接受您的忠告,盡快離開這里,不過,我還想向您打聽一些關於‘黑頭石室’的情況。”

    恢復了鎮靜的大喇嘛,緩緩說道︰“關於‘黑頭石室’?你不用問我,因為我也從未去過‘黑頭石室’,我說過,那只是一個傳說,黑頭石室,是不是真的存在,那都是個問題,雖然我們黨項人對此深信不疑,並且我們這支黨項人還肩負著保衛黑頭石室的重任,但這麼多年來,誰也沒有找到過黑頭石室,誰也不知道黑頭石室究竟在哪?阿尼瑪卿,那也許只是一個遙遠的傳說。”

    唐風聽了大喇嘛的話,有些失望,他忽然想起了懷里那幅在郎木寺破佛殿里得到的羊皮地圖,也許大喇嘛認識那張地圖,也許那張羊皮地圖上就標明了黑頭石室的位置,想到這,唐風掏出了懷中的那副羊皮地圖,遞給了大喇嘛,誰料,大喇嘛的回答更讓他泄氣,大喇嘛仔細端詳了羊皮地圖後,道︰“我認識一些古藏文,不過,這只是一幅普通的古地圖,年代並不十分久遠,上面既沒有標出黑頭石室,也沒有任何有價值的線索!”

    唐風沒有從大喇嘛口中再得到關於“黑頭石室”的情況,不免失望,他轉念一想,既然問不出什麼?不如早走,於是,唐風點點頭,問大喇嘛︰“那好,我們接受您的安排,什麼時候走?”

    “馬上!”大喇嘛斬釘截鐵。

    “馬上?為什麼不等明天一早。”唐風不解。

    “因為我感覺到了危險。”

    “危險?”

    “是的,我讓黑雲帶你們離開這,你們對她可以放心。”大喇嘛說到這,轉向身旁的黑雲又道︰“黑雲,咱們現在就開飯吧,你們吃完飯,可以早些上路。”

    屋里沉默下來,能干的黑雲很快準備了一桌飯菜,但大家似乎都沒了食欲,唐風硬逼著自己咽下幾口飯菜,抬頭看看大喇嘛,又看看默默吃飯的黑雲,有話想說,可話到嘴邊,又被他咽了下去。

    唐風邊吃飯,邊整理起他隨身攜帶的物品,大喇嘛已經將三人的手槍放在了桌上,唐風拿起自己的九二式手槍,檢查了一遍,沒有問題,只是——彈匣里的子彈只剩下四顆了,他又看了看韓江的手槍,比自己稍好!里面有七顆子彈,還是馬卡羅夫經驗豐富,他的瓦爾特P5式9mm手槍還有滿滿一匣子彈,唐風暗道︰薑還是老的辣啊!

    唐風檢查完裝備,看看韓江,又看看沉默的大喇嘛,忽然反問道︰“您難道就不想知道我們是怎麼得到這件西夏玉插屏的?”

    大喇嘛搖了搖頭,緩緩說道︰“不用問,又是一場腥風血雨。”

    “哦!您怎麼知道又是一場腥風血雨。”唐風大感詫異。

    “因為可怕的血咒!每一件玉插屏都被附上了血咒!”大喇嘛的話讓眾人都停下了咀嚼。

    “您也知道血咒?”韓江驚奇地問。

    “當然,略微了解玉插屏的人,都會聽說過血咒,相傳太子寧令哥刺殺昊王時,一刀砍在了昊王的鼻子上,昊王雖受重傷,但威嚴不減,他瞪著寧令哥,質問他為何弒君殺父?寧令哥大駭,嚇得連再次舉刀的勇氣都沒了,只得倉皇逃出宮去,結果為沒藏訛龐所殺。昊王血流不止,但一時還沒咽氣,在他生命的最後時刻,他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他深愛的沒藏氏,和襁褓中的諒祚!當然,更讓他放心不下的是帝國的未來!臨死時,陪伴他的只有沒藏氏和沒藏氏懷中的諒祚,還有他最信任的大臣沒藏訛龐和嵬名浪遇,昊王彌留之際,在交代了其他的事情後,最後強忍劇痛,對在場的幾人說出了關於玉插屏的全部秘密,說完,昊王口噴鮮血,這才龍御歸天!據說昊王那最後一口血正噴在了玉插屏上,於是,關於玉插屏被附上血咒的傳言不脛而走,所有知道玉插屏的人,都相信這幾塊玉插屏上沾上了昊王的鮮血,便附上了昊王的血咒。”

    “原來還有這麼一說!”唐風感嘆道。但他馬上又想到了什麼,問大喇嘛︰“您上午提到的那個白衣少年後來怎麼樣了呢?”

    大喇嘛解釋道︰“聽祖上的人說,那個白衣少年並沒有留下來,他後來又去尋找其余幾塊玉插屏,期盼有一天,可以找到沙漠中的宓城,能夠完成復國大業,重振昊王當年的雄風,從這之後,就再沒有關於他的消息了,也許他早就死在了尋寶的路上,也許他最後放棄了這條艱難的道路,隱居山林,總之,那個白衣少年,就無聲無息地消失了。”

    “消失了?”唐風嘴里喃喃自語,他不知道自己怎麼會夢見這個八百年前的西夏少年。

    大喇嘛說完這一切,似乎如釋重負,轉而對身旁的黑雲說道︰“黑雲,我思前想後,覺著對不住你,我沒什麼可以補償你的,就為你指一條明路吧!你如果願意離開這,這次出去後,就不用再回來了,他們幾個都是好人,相信我,我是不會看錯的,如果你出去後,有什麼困難,他們會幫助你的。”

    黑雲雙眼噙著淚花,哽咽起來︰“不!師傅,我不會離開您的。”

    “傻孩子,你也該去看看外面的世界了。”大喇嘛安詳地說。

    “可…可我走了,誰來照顧你。”黑雲臉頰上掛著兩行晶瑩的淚珠。

    大喇嘛擺擺手,道︰“你不需再照顧我了,我感到我的大限將至,最後的黨項人…從此,世上再不會有黨項人了!”

    大喇嘛說最後兩句話時,聲音明顯高亢起來,顫抖起來,眾人驚愕不已,就在眾人驚愕之時,一陣沉悶的槍聲,撞進了每個人的耳膜。

    槍聲,是刺耳駭人的槍聲!唐風、韓江和馬卡羅夫都沒有聽錯,他們馬上意識到——真正的危險來了!

    “砰!砰!砰!…”一顆顆子彈穿透木屋的牆壁,射進了佛堂,佛堂內的陳設,桌上的盤子,沒吃完的飯菜,被密集的子彈打得七零八落,韓江和馬卡羅夫本能的趴在地板上,唐風也很快反應過來,他見身旁的黑雲怔在原地,一把將黑雲拉了下來,壓在自己身旁。

    而那頭,梁媛的驚叫聲,和大喇嘛的誦經聲響徹整個佛堂,唐風聽得出,大喇嘛此刻誦讀的經文,正是今天大喇嘛一再誦讀的那段晦澀難懂的經文。趴在地上的馬卡羅夫見身旁的梁媛驚慌失措,抱頭亂叫,一躍而起,將梁媛摁倒在地。

    槍聲更加猛烈,沒有一點停下來的跡象,韓江回頭望去,大喇嘛端坐榻上,鎮定自若,絲毫沒有躲避的意思,韓江轉過身,匍匐著來到大喇嘛近前,沖他喊道︰“你不要命啦!趴下來!趴下來!”

    可大喇嘛回答他的,只有更加虔誠的誦經聲,韓江剛想伸手去拉大喇嘛,“砰!”一顆子彈擦韓江的手背而過,射進了大喇嘛的身體內,緊接著,“砰!——砰!”又是兩顆子彈,大喇嘛紅色的僧袍上浸透了鮮血,韓江已經分不清哪些是僧袍本來的顏色,哪些是大喇嘛的鮮血?

    大喇嘛身中數彈,仍誦經不止,韓江無奈,他一眼瞥見桌上的三把手槍,於是順勢拾起三把手槍,將兩把手槍拋給了唐風和馬卡羅夫,他握著自己的手槍,匍匐到佛堂的木窗前,此時,梁媛停止了尖叫,大喇嘛的誦經聲亦不再響亮,外面的槍聲似乎也逐漸停了下來。

    韓江向窗外瞄了一眼,五、六名帶著黑色頭套的黑衣人舉著槍,一步步逼近木屋,他沖唐風和馬卡羅夫做了個手勢,唐風和馬卡羅夫馬上明白了韓江的意思,韓江要求他們做好準備,慢慢向佛堂外撤離,唐風和馬卡羅夫沖韓江點點頭,馬卡羅夫拉著梁媛,唐風拉著黑雲,匍匐著向佛堂外退去,黑雲還想去拽已經奄奄一息的大喇嘛,但被唐風強摁了下來,唐風捂住黑雲的嘴,黑雲使勁掙扎著,哭泣著…

    唐風硬把黑雲拉出了佛堂,韓江、馬卡羅夫和梁媛也撤了出來,佛堂外的走廊是一處射擊死角,幾人都站起身來,韓江小聲道︰“看來我們被包圍了。”然後,韓江轉而問黑雲︰“這里有別的出路嗎?”

    黑雲抽泣著答道︰“平台…平台下面,靠近懸…懸崖邊有條隱蔽的棧道,一般人不知道。”

    黑雲說話的當口,唐風還緊張地拽著黑雲的手,生怕她一激動,又跑回佛堂,梁媛見狀,一把抓過唐風的手,一副氣鼓鼓的樣子盯著唐風,唐風知道,梁媛這個大小姐又吃醋了。

    這時,韓江小聲命令道︰“看來我們只有這條出路了。你們先呆在這,我去看看平台上有沒有敵人?”

    說完,韓江哈著腰快步來到木屋門前,朝門外的平台望去,懸崖邊的平台上沒有人!看來這伙黑衣人並不知道棧道的存在,沒有包抄過來,韓江沖身後的眾人揮揮手,大家齊聚到門後,韓江小聲命令道︰“唐風,你帶著梁媛和黑雲,先從棧道走,我和老馬掩護。”

    唐風還想說什麼,但韓江已經做好了出擊的準備。唐風把話又咽了回去,他一手拉著梁媛,一手牽著黑雲,只等韓江破門而出。

    “咚——”一聲,韓江踹開屋門,一個飛躍,落在門前的平台上,他剛一落穩,密集的槍聲隨即再度響起,韓江順勢打了個滾,靠在一塊岩石後,還以顏色,與此同時,馬卡羅夫利用大門為掩護,向黑衣人射擊,唐風則拉著梁媛和黑雲,三人哈著腰快步沖出屋門…

    又是一陣密集的槍聲,驚得梁媛和黑雲尖叫不止,好在有韓江和老馬的掩護,唐風拉著梁媛和黑雲跑到了懸崖邊,跳下一塊岩石,子彈已經打不到這里,唐風直起腰大聲問黑雲︰“你說的棧道呢?”

    黑雲撥開懸崖邊的一叢灌木雜草,一條狹窄的棧道出現在懸崖邊,果然有條棧道!唐風心里暗自稱奇,只見這條棧道在懸崖峭壁間蜿蜒盤旋,直往懸崖下通去,“這條棧道通向哪里?”唐風又大聲問道。

    “通道懸崖下面,海子岸邊,那有條小船,你們跟我來。”黑雲說完,率先走上了棧道。

    黑雲的話,讓唐風眼前一亮,他回頭望望岩石上方的平台,槍聲漸漸停止了,他知道韓江和老馬的子彈都不多了,他們現在怎麼樣了?他想沖上去,他僅僅攥著手里的槍,這里面只有四顆子彈了…最終,他還是克制住了胸中的沖動,跟著黑雲和梁媛,奔上了只容一人通行的棧道。

    來到棧道盡頭,這里果然有一只木船,黑雲和梁媛跳上了船,唐風卻還站在岸邊,苦苦等待韓江和馬卡羅夫出現,突然,他又聽到一陣急促的槍聲,唐風心里“咯”一下,難道韓江…唐風拔出了自己的手槍…

    槍聲越來越響,越來越近,唐風猛然看見棧道上跑下一人,是——韓江!沒看見馬卡羅夫!韓江跑到近前,唐風焦急地問道︰“老馬呢?”

    韓江回頭看看,氣喘吁吁地說道︰“老…老馬剛才還在後面,這會…我…我也不知道。”

    唐風讓韓江先上船,自己留在岸邊接應,不大一會兒,馬卡羅夫也出現在棧道上,馬卡羅夫看上去,已經跑不動了,畢竟這麼大年紀的人了!唐風疾走兩步,上前扶住馬卡羅夫,幾乎是連拉帶拖,終於把馬卡羅夫弄上了船。

    五個人上了船,那伙戴著黑頭套的黑衣人也趕到了岸邊,五、六支槍口同時沖著小船發起了掃射…

    這是一只沒有動力的小船,一切都要靠人力來推動,唐風、韓江、梁媛和黑雲四人,拼出渾身氣力,終於將船漸漸劃離岸邊,“噠!噠!噠!…”密集的子彈射在船舷邊的水面上,濺起陣陣水花。

    已經累得癱倒在船上的老馬,也都幫著一起劃槳,眾人冒著槍林彈雨,總算是把船劃到了海子中間。槍聲漸漸停息了,五個人都累得癱倒在小船上,任由小船順著水流緩緩向下游漂去。

    不知過了多長時間,癱倒在船上的唐風忽然喃喃自語起來︰“我現在總算知道,那天黑雲是怎麼消失在山崖上的了?原來是這條…”唐風話說了一半,突然想起了什麼,猛地坐了起來,驚叫一聲“不好!”這一叫,把眾人都嚇了一跳,紛紛注視著唐風,唐風急問黑雲︰“村里的那些人呢?他們豈不是要遭殃了?”

    黑雲一聽韓江問的是這事,稍稍平靜了一下,答道︰“這個你就不用擔心了,昨天師傅就叫族人們撤離了,他們現在應該已經走遠了吧。”

    黑雲的回答,讓眾人吃驚不小,唐風反問︰“大喇嘛昨天就預知了今天的災禍?難道他真能未卜先知?”

    提到師傅,黑雲的眼中又有些濕潤,抽泣道︰“昨天,師傅就知道你們包中裝著那件玉插屏,他對我和族人說,既然你們為了玉插屏已經來到這里,那麼,這里的寧靜就已經被打破,血咒…血咒必會靈驗,厄運將再次降臨在我們頭上,於是,師傅叫族人們趕快撤離這里。”

    唐風聽到這,點了點頭,又問道︰“對了!黑雲,我一直想問你,你們這出山的路,一共有幾條?你們那些族人撤離,不會是從我們來時的那個洞里走得吧?”

    “當然不是,我們這里進山的路有兩條,一條是你們來時的那個山洞,另一條要翻過數道大山,才能出去,兩條路都不好走,族人們撤離,是走的那條山路,不管哪條路,必須由熟識道路的人帶領,才能走出去,否則,稍一偏差,便會迷路,最後不是被狼群叼去,就是體力耗盡而死。你們能從洞里走出來,已是萬幸。”

    “聽起來這麼可怕!那我們現在應該走哪條路?”唐風問。

    “現在,我們走那條山路,已經不可能了,只有走山洞那條路。”黑雲答道。

    “什麼?還要進那個洞?”梁媛驚道。唐風、韓江和馬卡羅夫雖沒驚叫,但一聽還要進洞,頭都大了一圈,那個可怕的洞,已經讓他們吃盡苦頭!但是現在沒有別的辦法,只有再次進洞,或有一線生機。

    說話間,小船已經漂到了下游的那個山洞前,望著黑漆漆的洞口,眾人的心里驟然一緊。
作者: beautyqueen    時間: 2013-9-18 03:48 PM

第十九章 再入黑洞

    當最後一點亮光消失在身後,唐風知道他們再一次進入了這個幽深可怕的黑洞,木船逆水而上,速度明顯慢了下來,唐風左右看看,問黑雲︰“海子里的水是從山洞里流出來的嗎?”

    黑雲道︰“嗯,不過不光是這個山洞,還有周圍岩縫中的地下水,以及雪山上的融水匯聚而成。”

    “我們現在應該安全了吧?”梁媛看後面沒有追兵,長吁了一口氣。

    “不要掉以輕心,我們的對手可不簡單!你們想想,我們在一進洞的時候,就甩掉了他們,他們是怎麼找到這里來的?”韓江依然保持著高度的戒備。

    “是啊!這里只有兩條進山的路,他們…”唐風心中疑竇重重。

    沒有人再說話,山洞里一片死寂,只剩下流水的聲音。又往前艱難地劃行了十多分鐘,韓江發現水越來越淺,木船似乎擱淺了,他又使勁擺動了兩下船槳,船槳已經觸到了地下河河底的鵝卵石。

    “船擱淺了,我們該下船了。”還沒等韓江發話,黑雲率先對眾人說道。

    大家跳下了木船,整理好行裝,淌著水又向前走了五分鐘,那座氣勢恢宏的柱廳便展現在眾人面前,唐風一指柱廳內那幾十根大石柱,對黑雲道︰“這些就是你們祖先的傑作嘍?”

    黑雲仰視恢弘的柱廳,說︰“不!我不知道,我也是才知道我們祖先的事,以前師傅並沒有對我們說起關於黨項人的情況,他只是反覆地對我們說過‘我們是不一樣的人。’”

    “不一樣的人?我看沒什麼不一樣!大喇嘛為了延續黨項民族,這樣對你們是不公平的,你們也應該有選擇自己生活的權利。”唐風說道。

    黑雲聽了唐風的話,沉默不語,倒是韓江瞪了唐風一眼,“人都死了,你還說這些有什麼用!現在我們需要趕緊出去,搶在我們的對手前面找到黑頭石室,拿到第二塊玉插屏。”

    說話間,眾人已經來到大瀑布前面,唐風打著手電還想繼續去柱廳里看看,黑雲卻叫住了他,“我們還是不要去打擾那些逝去的靈魂了。”

    黑雲的聲音忽然變得渾厚而威嚴,像是不可侵犯的女王,眾人一起朝黑雲投去詫異的目光,黑雲自己也感到了自己聲音的變化,滿臉驚異,唐風驚道︰“黑雲,你剛才聲音怎麼變了?”

    黑雲驚恐地搖搖頭,“不!我也不知道剛才怎麼會…”這會兒黑雲的聲音似乎又恢復了正常。

    “好了,黑雲,我們現在該往哪走?”韓江問黑雲。

    黑雲一指瀑布,對眾人解釋道︰“我剛才說過,進山的路有兩條,一條是山路,一條就是這個山洞…”

    “難道我們又要像來時那樣穿過那麼多洞?”梁媛想到這,感到了深深的恐懼。

    “我不知道你們來時是從哪走的,不過,我帶你們走的這條路,比起那條山路,是一條近路,只是為了不打擾我們祖先的靈魂,平時基本上沒有人從這兒走!”說著,黑雲已經帶領眾人繞過了大瀑布,來到瀑布背後。

    唐風站在瀑布後面,瀑布發出的巨大聲響,猛烈撞擊著他的耳膜,他看著眼前的水簾,忽然生出一種恍如隔世的感覺,來時,繞過瀑布,他們走進了黨項人最後的淨土,現在,他們回到了瀑布後面,將要離開這里,唐風不禁感到一陣失落…

    就在唐風胡思亂想的時候,黑雲俯下身,摸到了身旁一棵看似普通的石筍,就見黑雲使勁扳動那棵石筍,奇跡發生了——“轟隆隆”一聲巨響,水簾之後,眾人面前,一道石門凸顯而出,一個黑漆漆的洞口驚現在大家面前。

    眾人皆吃驚不小,梁媛驚得站在原地,傻呵呵地喃喃自語道︰“想不到這里竟有一道石門,看來我們不用再穿山洞了。”

    韓江將自己的手電遞給黑雲,黑雲拿著手電率先走進了狹窄的洞口,這是一條隧洞,唐風用手電照了照隧洞的洞壁,說道︰“洞壁上明顯有人工打磨的痕跡,看來這又是黨項人的傑作。”

    韓江聽了唐風的話,輕輕“哼”了一聲,心說這家伙的書生氣又犯了,這時候還不忘研究考證,他現在關心的是︰“這個隧洞有多長?”

    黑雲回道︰“不長,但也不短,你們跟著我走就是。”

    大家跟在黑雲身後,魚貫而行,這條隧洞時寬時窄,腳下也是高低不平,沒見岔路,通風良好,這說明那頭一定有個大洞口,可是,眾人走了約摸半小時,還是沒看到那頭的洞口,倒是出現了一條岔路,黑雲毫不猶豫地走上了岔路,並對身後的眾人說道︰“大家跟緊我,我們就要出去了。”

    走上岔路,唐風明顯感到腳下的路再往上走,隧洞也越來越寬敞,又是一條岔路,黑雲領著大家再次走上岔路,這條岔路明顯比剛才的隧洞狹小,有的路段,大家需要哈腰前行,這條隧洞中,空氣流通也十分不好,大家都喘起了粗氣,感到呼吸困難,唐風疑惑地問黑雲︰“不對吧,剛才那條路,越走越寬,空氣流通也好,這條路怎麼越走越窄,空氣也很差!”

    黑雲答道︰“沒錯,剛才那條岔路是迷惑誤闖進來的陌生人,你知道那條岔路會通向什麼地方嗎?”

    唐風搖搖頭,黑雲很平靜地解釋道︰“那條岔路,如果一直走下去,就是吸血蝙蝠的老巢。”

    唐風、韓江、梁媛和馬卡羅夫腦中立即浮現出他們來時在一條隧洞中遭遇成千上萬蝙蝠的場景,唐風驚道︰“你是說那些蝙蝠是吸血蝙蝠?”

    “是的,他們是這山洞的精靈,成群結隊,成千上萬,凡是誤入山洞的人,幾乎都難逃他們的攻擊。”

    聽黑雲這麼一說,眾人一陣後怕,恐懼,疲勞,再加上呼吸困難,眾人的腳步都慢了下來,可黑雲所說的洞口還沒有出現,黑雲倒是速度不減,越走越快,大家也只好強打精神,跟緊黑雲。

    隧洞越走越狹小,唐風感到呼吸越來越困難,他使勁拉著虛弱的梁媛,以免梁媛掉隊,他感到了窒息,是的,窒息的感覺!他覺著自己就要…,他回頭照了照梁媛,梁媛的臉因為缺氧,已經變了顏色。就在這時,一陣涼風襲來,夾雜著清新的空氣,送進了隧洞中…

    “洞口!是洞口!”唐風驚喜萬分,一個被枯木和雜草掩蓋的洞口出現在眾人面前,所有人都急不可耐地沖出了隧洞,癱倒在柔軟的松枝和苔蘚上,貪婪地大口吮吸著清新的空氣。

    外面已是滿天星斗,唐風躺在松軟的松枝和苔蘚上,看著松林縫隙偶爾露出的星斗,他想就這樣躺下去,一直躺下去,永遠躺下去,可是恢復供氧的大腦,告訴他——不行!這是哪里?有沒有危險?理智催促著他,唐風猛地坐起身,開始觀察周圍的環境,四周是無邊無際的黑森林,棵棵雪松,不知在這兒生長了多少年,遮天蔽日,粗壯的樹干,最小的也需三、四人才能合抱,昨夜下的雪,在這里並沒留下多少痕跡,這是哪里?這難道就是黑雲所說的出路嗎?為什麼這里沒有積雪?

    黑雲看出了唐風心中的疑惑,解釋道︰“我們現在應該已經翻過了海子邊的一道大山,看這里,昨夜並沒有下雪。”

    “可這原始森林里,哪有出去的路呢?”唐風問。

    “你們不用擔心,有路,只是現在天黑,你們看不見,我看大家都累了,不如先休息一夜,明天一早,我們再出發。”

    還很虛弱的梁媛正有此意,馬卡羅夫的身體也不足以支撐他繼續走了,但唐風和韓江卻有些擔憂,唐風警覺地看看四周,不無憂慮地說︰“我看這里還是不安全啊,萬一…”

    “不用擔心,那伙人絕對找不到這來!這里應該是安全的。”黑雲的回答最終說服了唐風和韓江,雖然他倆的心里仍不踏實。

    黑雲又繼續解釋說︰“外面現在很冷了,我們不能生火,所以只能選擇這,選擇這個洞口休息,大家都進洞里睡覺,一定要休息好,明早出發後,就沒有機會再睡覺了。”

    大家聽黑雲說得在理,於是,沒人再說什麼,五個人又回到洞中,依次蜷縮在洞口,合衣而眠。

    韓江睡前又看了看自己的槍,下午的槍戰,已經耗盡了他僅有的七顆子彈,他知道,馬卡羅夫的槍里也沒子彈了,現在,只有唐風,只有唐風的槍里還有四發子彈,他要過了唐風的槍,放在自己身邊,唐風沒有任何異議,因為他清楚地知道,在這個危機的時刻,這僅有的四發子彈,掌握在韓江手中,應該是最合適的。

    連續的奔逃,讓所有人都感到疲憊,但是韓江強忍疲倦,對唐風說道︰“我們五個人不能都睡,萬一遇到危險,我們被人報銷了,都不知道是怎麼死的,所以,唐風,我決定我們倆輪流負責警戒,誰值守,這把槍就放誰身上,前半夜,你,後半夜,我!有意見嗎?”

    “沒有!”唐風堅定地點點頭。

    “好!那就這樣安排…”韓江話還沒說完,馬卡羅夫就插話道︰“為什麼沒有我?韓!你難道還不信任我嗎?”

    韓江看看馬卡羅夫,要是以往,他對面前這個俄國老頭還有幾分不信任,不過,現在這種不信任已經打消了,他擔心的是馬卡羅夫的身體!於是,韓江直言不諱地說︰“你的身體…行嗎?”

    “我的身體是不如你們了,不過請相信我的經驗和能力,如果我們三人輪流擔任警戒,每個人就都可以多睡一會兒,明天可再沒機會睡覺了!如果你對我的身體不放心,可以讓我值守前半夜,我想這會兒那些家伙還不會發現我們吧!”馬卡羅夫的牛脾氣又上來了。

    韓江想了想,覺得老馬說得也有道理,於是,重新分派道︰“那好,前半夜由老馬擔任警戒,後半夜,唐風,我值中間一段,大家沒意見吧!”

    大家互相看看,誰也沒說話,“那好,就這麼辦吧!”說著,韓江將那把僅剩四發子彈的九二式手槍遞給了馬卡羅夫。

    黑森林寂靜無聲,隧洞中,黑雲、梁媛已沉沉睡去,唐風和韓江似乎也已經睡著了,馬卡羅夫關了手電,因為手電里的電池已經快要耗盡,必須節約點用,最後一絲光亮消失了,四周一片漆黑,死一般寂靜,突然,那久違的狼嚎再次傳來,而且…而且這次就在附近的森林中,這狼嚎是如此淒厲,如此駭人!由遠及近,讓人毛骨悚然。

    馬卡羅夫在黑暗中警覺地握著手中的鋼槍,只有這樣,他焦躁不安的心中,才能感到一絲安慰,這是軍人的本性,在殘酷的戰場上,往往堅強的戰士置身死地,孤身作戰,沒有補給,沒有方向,沒有戰友,沒有支援,只有自己,在那一刻,全世界,都已不值得信任,絕望、迷茫、孤立無助,只有手中的鋼槍,才是戰士最值得依靠的朋友,哪怕它只有四顆子彈。

    馬卡羅夫想著現在自己的處境,不覺嘴角露出一絲苦笑,他想起了當年的科考隊,那時,他的主要任務就是負責科考隊的安全,經常在晚上擔任警戒任務,特別是在科考隊出事的那個夜晚,就是自己擔任警戒,那個可怕的夜晚…這麼多年了,每當馬卡羅夫一想到那個夜晚,渾身便會感到不寒而栗!沒想到過去了這麼多年,今天,早已退休的他,又一次在這離奇、恐怖、寒冷的夜晚,擔當起了警戒任務。

    可怖的狼嚎還是一陣陣傳來,馬卡羅夫凝望著洞外的黑森林,忽然,他身旁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這太冷了,我看今晚我是睡不著了。”

    這是唐風的聲音,馬卡羅夫一看,唐風揉了揉眼楮,從隧洞中爬了出來,馬卡羅夫也跟了出來,“怎麼,睡不著?”

    唐風點點頭,道︰“不如我來陪陪你,順便再請教你點問題。”

    “請教我問題?什麼問題?”馬卡羅夫大感詫異。

    “如果你方便能跟我講講你是怎麼加入克格勃的嗎?我聽你前日在七色錦海邊所說的話語中,似乎你加入克格勃,和這件玉插屏有莫大的關系,是這樣嗎?”唐風問馬卡羅夫。

    馬卡羅夫聽唐風這一問,緩緩地靠在了一棵松樹下,長嘆了一口氣,才對唐風說道︰“是的,就是這件玉插屏改變了我的命運,我本來在貝加爾軍區的第39集團軍偵察營服役,軍餃只是個連軍官都算不上的小小準尉,我們駐扎的地方靠近中蘇邊境,一次,上級說要選拔三名身手好,野外生存能力強的軍官,執行一項特殊任務,那時我年輕氣盛,喜歡出風頭,便報名參加選拔,最後,我和另外兩名戰友被選中,參加了那次特殊任務。”

    “特殊任務?就是聯合科考隊?”不知何時,韓江也走出隧洞,出現在了馬卡羅夫身後。

    馬卡羅夫看了看韓江,道︰“是的,正是在那次任務中,我見到過這件西夏玉插屏的照片,也正是因為這次任務,我的人生發生了徹底改變,才加入克格勃。”說著說著,馬卡羅夫的思緒不覺又回到了半個世紀前的那次可怕的旅程!

    …

    從中蒙邊境被救起,馬卡羅夫在醫院里住了半個月,身體的傷痛雖然已經平復,但是,可怕的噩夢卻時時糾纏著他,一覺醒來,馬卡羅夫發現自己突然失去了自由,病房門口全部換成了克格勃的特工,原本經常來看望他的戰友,和滿臉笑容的首長,再也不見了,周圍沒有一個人和他說話,他不明白為什麼會是這樣,自己究竟做錯了什麼?馬卡羅夫,這個當年二十歲剛出頭的年輕人,快要壓抑瘋了。

    難熬的一周後,馬卡羅夫被送到了莫斯科,他坐上一輛高級的“吉爾”轎車內,兩旁是穿著黑風衣,一臉嚴肅的克格勃軍官,“吉爾”載著他們穿過莫斯科的大街小巷,馬卡羅夫心里惴惴不安,他感覺自己此刻就像一個犯人,這是要把我送到哪?監獄?軍事法庭?我犯了什麼罪?為什麼要這樣對待我!我只是執行上級的命令,為什麼會是這樣?

    漸漸地,一棟黃色的大樓出現在馬卡羅夫視線中,這是哪里?…馬卡羅夫扭頭看了一眼路牌,前方是——盧比揚卡廣場,啊!恐怖的盧比揚卡廣場11號,克格勃總部,馬卡羅夫的心跳開始加速,額頭滲出了細細的汗珠,他想起了貝利亞,想起了三十年代的“大清洗”,許多無辜的人被帶進這里,就永遠從這個世界上消失了,這其中也包括貝利亞自己!盧比揚卡廣場上的那尊捷爾任斯基塑像,已經越來越近,越來越清晰了,高大,威嚴,對敵人毫不留情,這就是捷爾任斯基,這就是克格勃!馬卡羅夫忽然發現,身旁的克格勃軍官,嘴角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冷笑,這冷笑讓他毛骨悚然。

    “吉爾”從後門駛進了盧比揚卡,停在院內,讓馬卡羅夫詫異的是,自己並沒有被立即“押”下車,只見坐在副駕駛座位上的那個軍官,下車向大樓疾步走去,馬卡羅夫望著軍官的背影,不知道等待他的將是怎麼的命運?

    不大一會兒,那個軍官回到車上,對司機命令道︰“去克里姆林宮。”司機對軍官的命令感到詫異,反問道︰“克里姆林宮?”

    “是的,克里姆林宮。1號不在總部,他說過他要立即,馬上見到我們的客人。”說著,軍官回頭看了一眼馬卡羅夫。

    “吉爾”駛出盧比揚卡,向不遠處的克里姆林宮駛去,馬卡羅夫沒想到自己竟然在克格勃的心臟轉了一圈,這麼快又出來了,但是,他卻沒有絕處逢生之感,因為下一個他要去的地方,更令他心跳加速,——克里姆林宮,他從未想過,自己有一天能進入這里,1號是誰?他為什麼那麼急於見到我?

    揣著一肚子的疑問,馬卡羅夫他們在經過數道檢查後,來到了一間金碧輝煌的大廳,後來馬卡羅夫才知道,這個大廳就是著名的喬治大廳,是經常舉行重要國事活動的地方。足有一千平米的大廳內,空空蕩蕩,只有馬卡羅夫和那三個克格勃軍官,三個軍官坐在椅子上,腰桿筆直,一動不動,靜靜地等待著大人物的出現,馬卡羅夫則好奇地向大廳四周張望,大廳屋頂的九盞巨型水晶吊燈,讓馬卡羅夫嘆為觀止,再看大廳四面的牆壁上,金光燦燦,刻著許多文字,馬卡羅夫仔細觀瞧,好像是一些人的姓名,他好奇地問那個為首的軍官︰“這牆上刻得都是什麼人?”

    軍官瞥了一眼馬卡羅夫,沒動地方,坐在原位說道︰“喬治大廳牆上的姓名,是1812年俄軍擊敗拿破侖大軍入侵時,犧牲的將士姓名…”

    軍官沒說完,喬治大廳一側的門開了,三名軍官見到走進來的人,“唰”地一下,全部筆直地站了起來,馬卡羅夫知道——大人物出現了。

    馬卡羅夫也站了起來,對面走來的“大人物”,看上去似乎只有四十出頭,身材消瘦,但卻透著精干,這個“大人物”的形象,和馬卡羅夫腦中想得那些大腹便便,垂垂老矣的大人物,相去甚遠。

    馬卡羅夫覺著眼前的“大人物”有些眼熟,可能是在報紙上,或是畫像上見到過,可是卻想不起是誰?在部隊,馬卡羅夫並不是那種關注領袖,關注莫斯科動向的人,他只想把自己的事做好,對得起母親,不辜負在衛國戰爭中犧牲的父親。

    “大人物”走到了幾個人面前,面前的大人物似乎神聖不可侵犯,馬卡羅夫感到了從未有過的壓抑,“你好,馬卡羅夫同志,我是謝列平。”大人物的話語平靜而和藹。

    謝列平!馬卡羅夫馬上想到了面前的人是誰?全蘇聯最能干,最有權勢的一個人,他二十四歲便已步入政壇,四十歲成為克格勃的掌門人,他還是政治局委員,中央書記,不管是在斯大林時代,還是在赫魯曉夫時代,他始終平步青雲,在一次次權利交鋒中,謝列平至今保持著完勝的紀錄,人們私下送了一個“鐵腕人物舒里克”的綽號給他,許多人都相信他將是未來的最高領導人,這樣一個人物,卻要急著見我?

    馬卡羅夫有些不知所措,敬了一個不夠標準的軍禮,道︰“貝加爾軍區第39集團軍偵察營準尉伊凡‧彼得羅維奇‧馬卡羅夫前來報到。”

    謝列平擺擺手,“不用這樣,我並不是你的上級。”頓了一下,謝列平又說道︰“你跟我來。”說完,謝列平丟下那幾個克格勃軍官,領著馬卡羅夫,走出了金碧輝煌的喬治大廳。

    馬卡羅夫跟著謝列平穿過道道走廊,來到一間辦公室,謝列平示意馬卡羅夫坐下,待二人坐定,謝列平首先開口︰“不要怪我們的人,那都是為了保護你,也是為了保密,你的身體好了嗎?”

    “基本上已經康復了。”

    謝列平點點頭︰“你也許還不知道,這次‘黑城’行動,是我極力主導的,所以我特地把你請到莫斯科來,想讓你給我談談整個行動的過程,特別是最後出事時的情況。”

    “為什麼是您親自和我談?”馬卡羅夫大惑不解。

    “因為我不想讓更多的人知道這次行動,下面請你談談吧。”

    “過程?其實,我只是一個軍人,我和我的兩個戰友被上級選中,任務只是去保護科考隊的安全,所以科考隊那些專家教授,這一路發現了什麼,做了什麼研究,我並不清楚,甚至我連這次行動的目的也不知道。”

    “那你總該聽到他們說了些什麼吧?”

    馬卡羅夫搖搖頭,“即便我聽到一些科學家在一起的交流,也聽不懂,一是我並不懂他們專業上的東西,二是我不懂中文,去之前我學了點中文,但只是一些簡單的用語,所以…”

    “你真是個老實人,只知道自己的任務。”謝列平無奈地露出一絲笑容。

    “是的,我在部隊接受的教育就是服從命令,完成自己的任務,和我無關的事,不要去隨便打聽。”

    “那這一路,除了最後一天發生的可怕事情,前面有沒有什麼異常?”

    “前面…”馬卡羅夫陷入了回憶,“前面那些天基本上都比較正常,但是…”馬卡羅夫欲言又止。

    “但是什麼?”

    “但是我個人感覺,只是我的個人感覺,從我們一出發,似乎就有雙眼楮時刻在注視著我們!”

    “一雙眼楮!那你沒發現什麼?”

    “我曾和另一個戰友,在科考隊後方埋伏,也曾在夜晚宿營地附近晝夜巡邏,按說如果有人跟蹤我們,我一定可以發現,但是我卻什麼也沒發現。”

    “哦?除了這個,還有什麼可疑的情況?”

    “還有就是出事前的那個晚上,那天晚上我們是在一片胡楊林里宿營的,因為白天很累,所以那天晚上我很早就睡下了,擔負那晚營地安全是三位中國軍官,睡到半夜,我忽然被一陣奇怪的聲音吵醒了,那聲音開始並不大,我跑到帳篷外面,沒有看到執勤的中國軍官,卻發現卡佳,就是列寧格勒大學那位研究歷史的博士,我們都喊他‘卡佳’,他和兩個中國同志在離營地較遠的一棵胡楊樹下,爭論著什麼…”

    “他們說了什麼?”謝列平打斷馬卡羅夫的話追問道。

    “他們是用中文在爭論,卡佳好像沖那兩個中國同志說了句‘不!我不需要!’,我就聽明白這一句,其它的,我就聽不懂了。”

    “再後來呢?”

    “再後來,卡佳看到我來了,就回帳篷了,那兩個中國同志也回帳篷睡覺了,我不放心營地的安全,就在營地四周轉了轉,結果,我還是沒發現應該執勤的那三名中國軍官,而那個奇怪的聲音卻越來越響了。”

    “那是什麼聲音?”

    “我無法形容,總之,非常奇特,像猛獸的吼叫,又像是從遙遠地方傳來的人喊馬鳴,第二天,我曾問卡佳,卡佳說他也聽到了那個聲音,但他卻說,那聲音只是大風吹過沙丘和胡楊林的風聲。我怕走遠了迷路,便返回營地,繼續睡覺,要在以往,我找不到那幾名中國軍官,一定會為營地的安全擔心,睡不好覺,可奇怪的是,那晚我回到帳篷後,竟然睡得很好,一覺已是第二天天明。”

    “那第二天,你見到那三名中國軍官了嗎?”謝列平問。

    馬卡羅夫皺著眉,搖搖頭︰“沒有,第二天醒來,其他人都在,就少了那三名中國軍官,但是,更奇怪的事發生了,一大早起來,大家發現用來裝水的兩個大桶,竟然同時漏了,等我們發現時,里面的水早流干了,本來,我們攜帶的水,已經消耗大半,這下整個科考隊都沒水了,在酷熱的沙漠戈壁中,失去了水,就意味著死亡,悲觀的氣氛,迅速在科考隊中散播開來。科考隊取消了當天原定的行程,派出五撥人出去,既為尋找水源,也為尋找失蹤的中國軍官,為了防止發生意外,所有出去尋找的隊員都配發了步槍和子彈,我還教了幾位科學家如何使用AK—47,大家約定不管找沒找到,太陽落山前,所有人都要返回營地。”

    “你那天一直留在營地?後來那五撥人都回來了嗎?”

    “是的,那天白天,我一直留在營地,擔負營地警衛任務,並沒發現什麼其它的異常,黃昏時分,所有出去尋找的五撥人都按時回來了,可令大家失望的是,五撥人既沒有找到失蹤的三名中國軍官,也沒有帶回水,有位中國的地質學家,直呼不可思議,他說他曾經到過這里,明明記得附近是有水源的,而且還不止一處,可是就是沒找到。大家都感到了絕望,但也沒有辦法,只好各自回帳篷睡覺,準備明天繼續出去尋找,我主動承擔了晚上營地的警戒任務,還有一位中國同志,也要求跟我一起執勤。”

    “一位中國同志?你認識他嗎?”

    “他算是我最熟識的一個中國人了,我記得他姓梁,是科考隊的俄語翻譯,他俄語說得很流利,所以我閑暇時經常和他聊天,我覺得他為人很不錯,所以,很樂意和他一起執勤。”

    “這天晚上科考隊就出事了?”謝列平壓低了聲音。

    馬卡羅夫沉吟半天,又回想起了那天可怕的一幕幕︰“是的,就是那個恐怖的夜晚,那天晚上,當地時間大概十點多鐘,我正和梁在聊天,突然,我們再次聽到了前一天晚上聽到得那個奇怪聲音,而且這次聲音越來越大,似乎離我們也越來越近,科考隊所有人都被這聲音驚醒了,大家走出帳篷,直挺挺地朝向聲音傳來的方向,我至今記得他們的眼楮,那是一雙雙充滿恐懼的眼楮,太可怕了!我極力使自己保持鎮定,我提起我的AK—47,招呼我的兩個戰友,跟我一起去聲音傳來的地方看看,可是他們已經嚇破了膽,站在原地,一動不動,無奈之下,我只能只身冒險,這時,梁說願意跟我一起去,於是,我倆提著槍,就朝聲音傳來的方向奔去。”

    “你們倆發現了什麼?”

    “我們倆跑出很遠,大概有四、五公里,卻什麼也沒發現,更奇怪的是,那個怪聲也聽不見了,梁說,說不定那只是風聲,根本沒什麼。我也不知如何是好,只得和梁掉頭回營地,可等我倆回到營地,更恐怖的事發生了!”

    馬卡羅夫繼續說道︰“等我和梁回到營地,我倆驚奇地發現,營地里竟然空無一人了!”

    “什麼?這…這怎麼可能!”謝列平的眼楮也睜大了。

    “是的,營地里空無一人,但是駱駝,還有科考隊攜帶的各種裝備,甚至大部分人的私人物品都還在,只有少數私人物品,有匆匆翻動的跡象,一切都像是大家剛剛離開,那個剛才向營地襲來的恐怖聲響也消失了,就在我和梁驚恐萬分,不知所措之時,突然那個聲音又來了,越來越響,越來越近,我無法形容當時我的心里感受,也無法說清那恐怖的聲音,如萬馬奔騰,又如猛獸咆哮,更像是鬼哭狼嚎,營地附近,伴隨著恐怖聲響,狂風驟起,掀起了巨大的沙丘,甚至將胡楊樹連根拔起,我和梁趴在地上,匍匐前進,拼命逃出營地,回頭再看,一股黑煙卷著黃沙,沖進營地,又向我們襲來,那聲音也越來越恐怖,像是——像是有無數人在哭泣。”

    “那是什麼?沙塵暴嗎?”

    “不!是魔鬼,可怕的惡魔!梁舉起了槍,絕望地沖著那股黑煙掃射,我也向著黑煙射擊,但我倆打完了彈匣里所有的子彈,也無濟於事,我們徹底絕望了,我當時腦中只有一個念頭,就是跑!”

    “於是,你沿著邊境向東跑了幾十公里,直到暈倒。”

    “什麼?我跑了幾十公里!不!我當時根本不知道方向,也不知跑了多久,只是求生的本能支撐著我一直跑,想不到,我…竟然跑了幾十公里。”

    “是的,我們找到你時,醫生都認為你不可能有救了,但是你還是堅強地活了下來。”

    “請告訴我,卡佳,梁,我的戰友,還有科考隊那些人現在怎麼樣了?”馬卡羅夫激動地站了起來。

    謝列平遺憾地攤開雙手︰“很不幸,據我們現在所掌握的情況,科考隊除了你和那個梁,其他人都失蹤了,他們應該都已經遇難了,我們失去了很多優秀的同志,包括你的戰友…”

    “不!——怎麼會這樣,那可怕的魔鬼,吞噬一切的魔鬼!”馬卡羅夫失態地叫道。他的叫喊,驚動了門外的警衛,兩名警衛闖進辦公室,用奇怪的眼神,打量著馬卡羅夫,謝列平沖警衛揮了揮手,警衛退出了辦公室。

    待馬卡羅夫平靜下來,謝列平平靜地說道︰“下面我們來談談你吧,你的前途和命運?”

    “我的前途和命運?”

    “嗯!伊凡‧彼得羅維奇,你應該知道,外面很多人,對我們克格勃有諸多非議,我不想完全否認,因為那確有很多是事實,作為我個人,是不願意來決定某個人的前途和命運的,但是,你,很不幸,因為這次‘黑城’行動,我不得不來決定你的前途和命運,請你不要怪我,這都是為了國家,當然,你並不是完全沒有選擇的權利,我會給你指出兩條道路,供你選擇。”謝列平的眼中閃出一道寒光,咄咄逼人。

    “兩條道路?不!我只想返回原來的部隊。”

    謝列平搖搖頭︰“返回部隊,這不現實,你現在只有兩個選項,一,我們要限制你的人身自由,比如送你去監獄或者某些醫院。”

    “為什麼?我犯了什麼罪?”馬卡羅夫絕望地叫道,他似乎又感到了那個恐怖夜晚的絕望,他盯著謝列平的眼楮,就聽謝列平繼續說道︰“你先不用這麼緊張,聽完下一個選項,再做選擇,二,你加入我們。”

    “什麼?加入克格勃!”馬卡羅夫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有一天會成為克格勃的一員,第一個選項是失去自由,加入克格勃,就會有自由嗎?他不知道,他的腦中陷入了一片混亂。

    “難道就沒有第三個選項了嗎?”馬卡羅夫沉吟半晌問道。

    謝列平搖了搖頭,說︰“這不是我個人的決定,是國家安全委員會開會討論,集體通過的。”馬卡羅夫面露驚異之色,謝列平又說道︰“不過,就我個人是很希望您能加入我們的。”

    “為什麼?”

    謝列平翻開辦公桌上一卷厚厚的檔案,說道︰“我們對你的情況,做了很詳細的了解,我認為你完全具備一個優秀特工的潛質——在偵察部隊服過役,身手好,反應敏銳,勇敢,有責任感,警惕性高,更重要的是你誠實可靠,服從命令,不該問的事不問,不該說的話不說,這很好!當然,這些只是我個人對你的看法,很多人並不這麼看…”謝列平說到這停住了。

    馬卡羅夫不解地問︰“那些人怎麼看我?”

    謝列平盯著馬卡羅夫看了許久,站起身走到窗邊,望著瓦西里大教堂上洋蔥頭模樣的屋頂說道︰“國家安全委員會里有些人對你能夠僥幸逃生,表示懷疑,他們認為科考隊的遇難,是遭到了國外敵對勢力的陷害,否則,那麼強大的一支科考隊不可能這樣無聲無息地消失,而你,馬卡羅夫同志,則成了他們懷疑的對象。”

    “懷疑我?懷疑我什麼?”馬卡羅夫極力控制著自己的情緒,但還是無法容忍對自己的污蔑。

    “別激動,伊凡‧彼得羅維奇,我從不相信他們的懷疑,我雖然還不知道這次行動失敗的原因,但是我絕對不懷疑你對國家的忠誠!”窗外天色已晚,瓦西里大教堂的洋蔥頭屋頂,在夕陽的余暉中,閃著奇異的光芒,謝列平轉過身來,又接著說道︰“你可以有一周的考慮時間,這一周,你把參加‘黑城’行動的全過程,完完整整地寫出來,越詳細越好,寫完之後交給我,並告訴我你最終的選擇,不過,我想我已經知道答案了。天不早了,我還有很多公務要處理,你就坐我的車,回盧比揚卡吧。”

    暮色中,馬卡羅夫坐著謝列平的車,再次駛進盧比揚卡廣場11號的克格勃總部,從此,他日後全部的生活都和這個地方聯系起來。

    …

    馬卡羅夫回憶到這,感覺自己像是鑽進了一個黑洞,越走越深,越走越黑,怎麼也找不到出口,他太累了,馬卡羅夫眼前漸漸模 起來,他輕輕靠在樹下,竟昏睡了過去。

    唐風和韓江聽完馬卡羅夫的回憶,心里豁然開朗,整個事件的來龍去脈差不多都搞清楚了,馬卡羅夫所說的情況,和他們已經掌握的那七封克格勃絕密文件,正好可以互相印證。

    也不知過了多長時間,當馬卡羅夫驚醒過來,已是黎明時分,他驚坐起來,周圍是他熟悉的身影——唐風和韓江,馬卡羅夫努力回憶著昨晚發生的事,從隧洞出來,自己自告奮勇要求擔任前半夜的警戒任務,自己又回憶起了往事,然後…然後就什麼都不記得了,馬卡羅夫的大腦里一片空白,難道自己後來睡著了?執行任務時睡著,這…這可是不能原諒的錯誤,這是一個老特工的恥辱!更何況,昨晚還是自己主動要求的任務!馬卡羅夫不覺臉上發燒,他問韓江︰“我昨天夜里是不是睡著了?我記得我對你們說了我加入克格勃的往事,說著說著,我好像…”

    韓江還沒回答,唐風先回道︰“這沒什麼,畢竟您年紀大了嗎?”

    “不!不!這是不可原諒的錯誤。”馬卡羅夫懊惱不已。

    韓江瞪了一眼唐風,然後安慰馬卡羅夫說︰“其實,這沒什麼,我也會犯這樣的錯誤!”

    “韓,你不用再哄我了,我知道我犯了錯,但是,我保證以後不會再犯這樣的錯誤!”馬卡羅夫的倔脾氣上來了。

    韓江無奈地搖搖頭,不再說什麼,這時,梁媛和黑雲也醒了,韓江看看幽黑的隧洞口,又望望周圍無邊無際的原始森林,他知道這里不宜久留,追兵隨時可能出現,昨夜的休息,已是難得的奢侈。

    五個人都保持著沉默,各自收拾行囊,不需要更多的言語,每個人都清楚他們現在的處境,也知道下面他們將要做什麼。

    當清晨的晨曦透過厚厚的樹梢,刺進原始森林時,大家出發了,整整一天,除了山路,還是山路,黑雲帶著大家走了整整一天山路後,黃昏時分,大家終於看到了一片大草原,這是一片河網密布的草原,黑雲建議在森林邊緣過夜,第二天再趕路。

    韓江問黑雲︰“走過這片草原,要多長時間?”

    黑雲略思片刻,答道︰“至少要走半天。”

    “這條道你熟嗎?我的意思是晚上你能帶我們走夜路嗎?”韓江又問。

    黑雲聽韓江這麼問,吃了一驚,但隨即答道︰“可以走夜路,但要有你們的手電,而且速度會很慢。”

    韓江檢查了一下手電,還有兩節備用電池,至少可以保證一只電筒使用一夜,韓江對大家分析了他們的處境後,果斷地否決了黑雲在這兒過夜的建議,要求大家走夜路,在第二天黎明走出這片草原。

    唐風認為韓江這是瘋了,堅決不同意韓江的瘋狂舉動,但馬卡羅夫卻站在韓江一邊,唐風無可奈何地咒罵道︰“你們倆果然是一對瘋子!”

    天黑之前,大家再次上路,臨行前黑雲特別囑咐眾人︰“大家一定要小心,這片草原上有很多沼澤,大家一定要跟緊我,為了防止有人陷入沼澤,我們要手拉著手前進。”

    黑雲領著眾人在夜色中緩慢前行,不知是黑雲的功勞,還是幸運之神的眷顧,他們並沒有遭遇可怕的沼澤,當紅日再次躍出東方地平線時,他們在草原上看見了一條河流,一條清澈的河流,一條蜿蜒曲折的河流,饑渴難耐的眾人全都沖到河邊,跪在河邊,俯下身體,貪婪地飲下這清澈的河水,就像嬰兒在吮吸著母親的乳汁。

    大家喝夠了,全都癱倒在河邊,只有唐風還跪在河邊,痴痴地望著遠方,忽然,唐風舉起雙臂高聲喊道︰“黃河!這是偉大的黃河。”

    “黃河?”其他人都吃驚地看著唐風。

    “是的,如果我的判斷正確,這就是黃河,她是漢民族的母親河,也是黨項人的母親河,是中國歷史上許多民族的母親河,我們已經走出來啦!”唐風興奮地喊著。

    “那也就是說我們沿著黃河走,就會看到城鎮。”韓江依然保持著冷靜,他此時想著的是——方向。

    “是的,你看!”說著,唐風手指遠方,“九曲黃河在這里因為阿尼瑪卿雪山,拐了一個彎,一個大大的彎,這便是所謂的‘黃河首曲’。‘黃河首曲’,這里曾是黨項人向北遷徙的必經之路,我們只要向北走,就可以到達瑪曲縣城。”唐風為大家指明了方向。

    “向北走?就像歷史上的黨項人,這就是黨項人遷徙的道路?”梁媛雖然對唐風所說不甚明白,也似乎聽出了一些道道。

    黑雲點點頭,最後肯定了唐風所指的方向,五個人又上路了,這次他們沒走出多久,便看見了一條公路,公路邊一塊大大的路牌,箭頭指向北方,箭頭上寫的兩個漢字,正是——瑪曲。
作者: beautyqueen    時間: 2013-9-18 03:49 PM

第二十章 瑪曲

    幾輛汽車從唐風身旁疾馳而過,唐風知道他們終於走了出來,幾人癱坐在公路邊,大口呼吸著外面熟悉的空氣,雖然這空氣中夾雜著一些汽油的味道。

    忽然,從瑪曲方向緩緩駛來一輛白色的“切諾基”越野車,“切諾基”的速度越來越慢,最後竟停在了眾人身旁,唐風以為是哪位路過的好心人來幫助他們,可誰料,從“切諾基”上跳下來的竟是徐仁宇。

    徐仁宇見到眾人,笑道︰“我就知道你們會在這兒出現,在這兒已經等了你們兩天,我以為還要等上十天半個月呢,沒想到你們這麼快就出來了。”

    “你…這是…”唐風、梁媛和馬卡羅夫吃驚地看著一身旅行者打扮的徐仁宇,只有韓江心里已經有了底。

    “你們剛離開郎木寺,第二天,被洪水沖毀的公路就修通了,郎木寺也恢復了和外界的聯系,我撥打了韓江給我的那個號碼,然後…”

    馬卡羅夫聞聽此言,有些懊惱地說︰“真是倒霉,要是我們在郎木寺再等一天,就不會遭遇那麼多危險,葉蓮娜也不會…”

    “想開點吧!那樣,我們也不會有那麼多的收獲了!”韓江勸解道。

    “這麼說那些被困在山上的乘客也得救了?”唐風忽然問徐仁宇。

    徐仁宇點點頭,道︰“是啊!所有乘客都得救了,只有…只有史蒂芬…我聽救援人員講,如果再晚一點,有幾位傷勢較重的乘客就不行了。”

    “看來你是立了大功嘍!”韓江沖徐仁宇笑道。

    誰知,徐仁宇一本正經地沖韓江道︰“那都是您領導有方,多虧你給我的那個號碼!…”

    “好了,其他的事到縣城再說吧!下面就看你安排嘍!”韓江打斷徐仁宇的話說道。

    徐仁宇明白了韓江的意思,載著眾人來到了瑪曲縣城,早到多時的徐仁宇已經為眾人安排好一切,休息了整整一白天,大家才漸漸恢復過來。

    吃過晚飯,徐仁宇來到唐風和韓江的房間,韓江看見徐仁宇,開門見山就問︰“附近有我們的人嗎?”

    徐仁宇先是一怔,隨即回答道︰“附近有四名趙永帶來的特戰隊員,不過,按照總部的要求,我們不能與他們接觸,他們只負責我們在瑪曲的安全。”

    徐仁宇的回答,讓唐風一頭霧水,“隊長,徐博士,這…這是…”

    韓江沖唐風笑道︰“呵呵,你可能還不知道吧,徐博士已經是我們的人。”

    “已經是我們的人了?”唐風疑惑地看看徐仁宇。

    徐仁宇道︰“是的,我現在是K8。”

    “K8?你怎麼…”唐風無比驚詫。

    韓江介紹道︰“我在郎木寺給徐仁宇的那個號碼是個特殊的號碼,如果僅僅是讓徐仁宇報告飛機失事的情況,我沒有必要給他那個號碼。按照我和趙永的約定,使用那個號碼和他聯絡的人一定是我們的人,或是我認為可靠的人。”

    “也就說你向總部推薦了徐博士。”

    韓江還沒回答,徐仁宇反倒埋怨道︰“你這是變相綁架了我,你對我說只要打這個號碼,把事情說清楚,就會有人來保護我,好家伙,我剛一打完電話,五個小時後,趙永帶著十幾個特戰隊員,居然就把這小小縣城給圍了個水泄不通,然後直接找到我,把我帶到這賓館內,對我又盤問了半天!”

    “呵呵,當時你嚇壞了吧?”唐風笑道。

    “是啊!我當時都懵了,不知道發生了什麼,然後我被要求呆在房間內,哪都不能去,第二天下午,我靠,更讓我驚訝的事發生了,趙永居然帶著一大堆材料找到我,把我的簡歷調查了個底朝天,甚至連我談過幾次戀愛,他都知道!然後,他就提出,希望我能為老K工作,我別無選擇,只得…”

    “看來你跟我一樣啊,都是被這樣拉進來的!”唐風戲謔道。

    韓江卻一臉嚴肅地說道︰“你們倆要清楚,不是我們硬要拉你們加入老k,而是你們已經卷入了這個事件,你們已經沒有退路,唐風,你要知道,如果不是我們,你以為你還能活到今天?還有徐博士,你不加入我們,恐怕你現在已經見不到我們了!”

    “可我之前並不了解你們的事啊!那伙人為什麼要對我下手?”徐仁宇一臉無辜地反問韓江。

    韓江冷笑了兩聲道︰“你要這麼想,就太天真了,你也許是不了解多少內幕,但是那些黑衣人可不這麼認為,所以,你已經別無選擇。”

    韓江的話讓徐仁宇後背冒出一陣陣寒意,屋內陷入了一陣沉默。唐風打破沉默,問徐仁宇︰“博士,你的那個公司呢?”

    徐仁宇苦笑道︰“公司?我已經交給我的副手打理了,本來我的公司生意就不好,現在…”

    韓江拍了拍徐仁宇的肩膀,安慰道︰“不用擔心,加入老k並不代表你們成為國家安全機關的正式成員,老k只是一個臨時的機構,一旦任務結束,你們都會回到原來的生活中,博士,說不定你將公司交給副手打理,公司的生意會蒸蒸日上呢。”

    徐仁宇沒再說什麼,只是苦笑了兩聲。

    韓江又對徐仁宇大致敘述了他們一路上的遭遇,聽得徐仁宇嘴巴張得老大,竟將他的寶貝煙斗掉在了地上。

    第二天上午九點,唐風、韓江與總部的趙永和羅教授視頻連線,唐風先簡要的敘述了他們的遭遇,趙永和羅教授對唐風、韓江的一路遭遇也是驚訝不已,羅教授首先恭喜唐風和韓江能取得如此重要的發現,然後興奮地說道︰“你們的發現很重要,這證實了沃克的記載,也為我們下一步行動指明了方向。”

    “您是說阿尼瑪卿雪山?”唐風問。

    “嗯,你們已經找到那麼多證據,足以證明黑頭石室應該就在阿尼瑪卿雪山。”羅教授十分肯定地說道。

    趙永無不遺憾地說道︰“這些天,我們也沒閑著,搜尋了那一帶的大山,但是至今還未找到你們所說的那座羌寨,不過,我們對周楠楠的死進行了調查。”

    “哦!你們發現了什麼?”

    “據我們掌握的證據顯示,周楠楠出現在郎木寺,絕非那麼簡單,她多年前就已離開中國,去美國留學,但是她在美國時,染上了毒癮,被迫輟學,從這之後,她就失蹤了。”

    “失蹤了?”唐風大驚。

    “是的,沒有人知道她去了哪兒,總之,她沒有回家,出入境部門也沒有她這些年回國的記錄,而她這次卻神秘地出現在郎木寺,所以,我懷疑…”

    “你懷疑周楠楠的出現和我們的行動有關?”韓江打斷趙永的話反問道。

    趙永點點頭,說出了自己的判斷︰“我認為周楠楠很有可能在國外因為吸毒,導致生活窘迫,前途迷茫,被某些特殊的組織收買了,這次將周楠楠派來,必有他們的目的,我估計他們是想讓周楠楠結識你們,然後再打入我們內部。而郎木寺恰恰是最適合的地點,如果你們在荒郊野外踫到周楠楠,必然會懷疑她的來路,而在郎木寺,你們很自然的就認識了。”

    “原來事情竟然這麼複雜?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唐風唏噓道。

    “還有,你們注意到周楠楠包里遺留的那些錢了嗎?那就很能說明問題。”趙永提示道。

    韓江點點頭,喃喃道︰“我早該想到這一點,可是周楠楠又為何被殺了呢?”

    “這個就不清楚了,也許是因為他們內部發生矛盾,或是周楠楠不願意執行此次行動,所以那伙黑衣人便殺了周楠楠。”

    韓江聽趙永這麼一說,忽然又想起了在郎木寺那晚半夜聽到的那奇怪爭吵聲,難道那個聲音就是周楠楠?韓江思慮良久,又問趙永︰“你負責調查的那幾宗案子,有進展嗎?”

    “有了一些新的發現,而且有些發現我認為還很重要,不過,現在三言兩語也說不清楚。”趙永回答。

    “我明白,我們暫時還不能回去,我們現在的目標已經很明確,下一步就是盡快找到‘黑頭石室’,拿到第二塊玉插屏。所以,如果你的發現和‘黑頭石室’無關,還是等我們回來,再詳細分析!”韓江說出了下一步的計劃。

    “我也是這個意思,你們現在不能分心,一切為了拿到第二塊玉插屏,我和羅教授分析認為,如果我們先獲得了兩塊玉插屏,整個事件就會朝著有利於我們的方向發展。”趙永答道。

    “不錯!我想也是這樣,但到那時關於玉插屏的爭奪,肯定將會更加激烈。”韓江鎮定地說道。

    “你現在想好這次去阿尼瑪卿雪山的人員了嗎?”趙永忽然問。

    “我還在考慮,這是個難題啊!我料到這次任務將會比以往更加艱難,所以誰去誰不去,我要好好考慮一番,當然,我和唐風應該是少不了的。”韓江皺起了眉頭。

    “雖然我完全贊同你們下一步的行動,但我…其實…有些擔心…”趙永露出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韓江見趙永作為軍人,竟這幅模樣,大為詫異︰“有什麼就說,你怎麼也變得這麼婆婆媽媽的!”

    “我擔心這個季節去高寒地區,你們能行嗎?畢竟現在已經是十月下旬。”趙永說出了他的擔心。

    韓江面陳似水,思慮片刻,堅定地說道︰“你的擔心是有道理的,這個季節已經比較冷了,雪山高寒地區更是寒冷,但是,不行也得行,我們已經沒有退路了,也沒有時間了!正因為冬季要到了,所以更是要加快速度,我想我們的對手也一定意識到了這點,我要求你以最快的速度給我們準備好必要的裝備,包括攀登雪山的裝備。”

    “這個你可以放心,我會給你們配備最好的裝備,至少不會比我們的對手差!具體的事宜,由我和徐仁宇負責,你不用操心,不過,我需要你準確的人員名單,要不,我不好準備。”

    韓江低頭沉思,好一會兒,才對趙永說︰“這樣吧!最遲今天晚上九點,我給你準確的人員名單。”

    趙永點點頭,這時,屏幕上又出現了羅教授的身影,羅教授不無憂慮地對韓江和唐風說︰“你們雖然確定了‘黑頭石室’在阿尼瑪卿雪山,但是,‘黑頭石室’究竟在哪兒?你們還是不知道,現在已是十月下旬,阿尼瑪卿那樣的高海拔地區已經很冷了,你們總不能進山了,一點一點去尋找吧?”

    唐風和韓江聽完羅教授的話,心里都是一沉,是啊!不能像無頭蒼蠅那樣,進山里亂轉,總得有個比較具體的區域,才好去搜尋。唐風想到這,反問羅教授︰“那您有什麼好的辦法呢?”

    羅教授想了想,說︰“我們首先要根據你們已經掌握的資料,大致推斷出黑頭石室的方位,然後再想想其他辦法,唐風,你把那個大喇嘛說的傳說再說一遍,特別是關於阿尼瑪卿雪山的那部分?”

    於是,唐風又將大喇嘛所說的那個傳說從頭到尾說了一遍,當他說到西夏滅亡後,沒藏家族和那個白衣少年,帶著一塊玉插屏向川西北遷徙,翻越阿尼瑪卿雪山,突遭暴風雪襲擊時,羅教授立即打斷了他的敘述︰“唐風,你注意到了沒有,大喇嘛所說的這個他們世代相傳的傳說,提到西夏滅亡後,他們為了回到川西北,翻越了阿尼瑪卿雪山,在遭遇暴風雪時,他們在一處山坳中找到了‘黑頭石室’。”

    “是的,可是羅教授,這又能說明什麼?”唐風不解地問。

    “說明我們搜尋的目標應該在阿尼瑪卿雪山的東段,更準確地說,應該是阿尼瑪卿雪山東南部分的山脈。為什麼這樣說,你只要查一查有關阿尼瑪卿雪山的資料,就會知道,阿尼瑪卿雪山是一條西北、東南走向的大山脈,橫亙在青藏高原東部,黃河因為它拐了一個大彎,就是所謂的‘黃河首曲’;阿尼瑪卿雪山和西藏的岡仁波欽、雲南的梅里雪山和玉樹的尕朵覺沃並稱為藏傳佛教四大神山;這條西北、東南走向的山脈,西北方向高,主峰瑪卿崗日,海拔6282米,便是在阿尼瑪卿西北部分,而東南部分相對比較矮一些,我認為,當年黨項人在西夏亡國後,向川西北遷徙,翻越阿尼瑪卿雪山,他們翻越的路線一定是雪山的東南部分相對矮一些的地方,一是因為這里相對好翻越,再有,你看看地圖就明白了,黨項人從寧夏、甘肅等地向川西北根本沒有必要舍近求遠,翻越阿尼瑪卿雪山西北部分的大雪山,所以,基於以上判斷,我認為我們應該把搜尋範圍定在黃河以西,阿尼瑪卿雪山的東南部分。”

    唐風和韓江翻看了一下地圖,完全同意羅教授的推斷,韓江冥想了好一會兒,突然對趙永說︰“你趕緊找國土部門,調閱所有關於阿尼瑪卿雪山東南部分的地質資料,我估計應該能發現一些有價值的線索。”

    趙永點點頭,“這個沒問題,不過我需要一些時間,這樣吧,晚上九點,我們再次連線,你告訴我最後確定的人員名單,我把你需要的地質資料傳給你。”

    “好吧!就這樣定了,晚上九點見!”說完,韓江結束視頻連線,獨自一個人走出了房間。

    唐風見韓江一個人默默不語,像是在思考什麼重要的事情,自己不便打擾,便去了梁媛和黑雲的房間,這個年齡相近的女孩,雖然從小生活在兩個完全不同的世界,但此時卻已經聊得很投機了,唐風進屋時,看見梁媛正在給黑雲梳頭呢!

    看兩個女孩相安無事,唐風回到他和韓江的房間,可左等不見韓江,右等也不見他回來,唐風心里起疑,韓江一個人去了哪里?他去徐仁宇和馬卡羅夫的房間問︰“看見韓江了嗎?”

    徐仁宇倒反問他︰“你不是和他一個房間?我可沒見他!”

    唐風走出了他們所住的小旅館,這已經是這個縣城最好的一家旅館,唐風來到瑪曲的大街上,這座坐落在草原腹地的小城,自古便是內地通往藏區的必經之路,城里大都是藏民,瑪曲是藏語“黃河”的意思,不大的縣城,不用多久,就可以走遍全城,城外,視線所極,盡是一望無際的大草原,這片遼闊的瑪曲大草原,藏族牧民親切地稱她為——香巴拉!

    美麗的香巴拉,牧民的極樂世界。唐風不知不覺已經走出了城,他完全被包圍在了無邊的草原中,他忽然看到在一個山坡上,坐著一人,一動不動,那人獨自凝視著遠方,隔著遠,唐風看不清那人的面目,心里起疑,便向山坡上走去,走到近前,他才發現原來坐在山坡上的人正是韓江。

    韓江依舊一動不動,絲毫沒有理會唐風的到來,直到唐風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問道︰“一個人跑到這,欣賞風景啊?”

    韓江這才注意到唐風的到來,他干笑兩聲,“欣賞風景?呵呵,我現在可沒有這個心情啊!”

    唐風倒是還沉浸在美景當中,“放鬆一下,不用那麼緊張,你看我們面前這無邊無際的瑪曲大草原,自古盛產‘河曲馬’,被譽為亞洲最美的草原,要是在夏季…那簡直就是綠色的海洋。”

    “你現在還有這番閑情雅致,我看你的心理素質比我好啊,我這個隊長應該讓你來當!”韓江甕聲甕氣地說。

    “我是不在其位,不謀其職,想不了那麼多事!你嘛,能者多勞唄…你緊鎖個眉頭,究竟在想什麼?”

    “想什麼?想整個事件,我剛才從頭到尾想了一遍?”

    “哦!那你想到了什麼?”

    “想到了很多,這麼長時間來,我們都沒有好好反思一下整個事件,今天我想了很多,不過,我們還是首先把眼前的事定下來。”

    “眼前的事?”

    “嗯!究竟由誰來執行這次去阿尼瑪卿雪山的任務。”

    “這還用想,當然少不了我倆。”

    “那除了我倆呢?”韓江問道。

    唐風一下也沒了主意,“除了我倆,梁媛和黑雲,兩個女孩就算了,老馬年紀大了…徐仁宇?徐博士倒是可以和我們去!”

    韓江擺擺手,“加上徐仁宇才三個人,力量不夠,要是趙永在就好了,而且我對徐仁宇這個人,心里沒底!”

    “什麼?你對徐博士心里沒底!”唐風十分詫異。

    韓江看看唐風,苦笑了兩聲,默默無語,他眼楮直視前方,那是山坡下的大草原。

    韓江沉默了很長時間,忽然反問唐風︰“唐風,你覺得在整個事件中,我們判斷的方向對嗎?”

    唐風聽韓江這麼一問,心里“咯噔”一下,這也是他心里一直想思考,卻又不願去思考的問題,他晃晃腦袋,不知如何回答。唐風又想起了那場至今令他耿耿於懷的拍賣會,要不是那場反常的拍賣會,要不是拍賣會上出現這件神秘的西夏玉插屏,自己現在也不會在這,也不會經歷這麼多的事!想到這,唐風嘴里不禁喃喃自語道︰“我…我不知道,也許…也許我們的調查方向從一開始就是錯誤的。”

    “哦!你具體說說?”韓江顯然對唐風的話來了興趣。

    唐風解釋道︰“那天聽了老馬的敘述,再把整個事串起來想,我有種不好的感覺,我覺得我們似乎一直在被我們的對手牽著鼻子走,在拿到這塊玉插屏前是這樣,拿到這塊玉插屏後,也是這樣,甚至到現在,我們都不知道我們的對手究竟是什麼人。”

    “不錯,你的感覺和你一樣!在整個事件中,不管我們怎麼努力,我們都一直處於被動的處境,我越來越覺著我們的對手似乎對我們了如指掌,我們到哪里?他們就必定出現在那里!原先我的這種感覺並不強,但是現在這種感覺越來越強烈了。”韓江說出了心中的疑問。

    “你的意思是…我們當中有內鬼?”唐風反問。

    雖然韓江早有心理準備,但是當他聽唐風說出“內鬼”二字時,心里還是忍不住顫了一下,他扭過臉,看著唐風,唐風也在注視著他,唐風從沒有見過韓江這個樣子,韓江的眼楮里,透出的是一種迷茫和不知所措,這和以往那個精明強干,充滿自信的韓江判若兩人。

    即便是在最艱難的時刻,韓江也始終保持著自信,此刻,他這是怎麼了?韓江低下了頭,若有所思的樣子…當他再抬起頭時,唐風發現韓江的眼里似乎重新找回了些許往日的自信,只聽他平靜地說道︰“說實話,我並不相信我們內部有內鬼,不過,我們可以來分析一下所有牽扯其中的人。讓我們把整個事件回到廣州,也就是我們倆第一次見面的時候,你加入老K時,我曾對你說過算上你老K一共是七個人,現在加上徐仁宇是八個人,我是K2,趙永是K3,羅教授是K4,徐仁宇是K8,你是K7,除了我們五個,還有三個人,我們先來分析這三個人。”

    “我記得,你曾經對我說過,你也不知道這三位是什麼人?”唐風疑惑道。

    “是的,K1,K5和k6,這三個人我也不知道他們的身份,你當時還曾懷疑K1是老K真正的頭。”

    “是啊!可是你說老K的頭是你,當時,我心里就嘀咕︰既然你是隊長,怎麼還有一人代號在你之前?”

    “你的這個疑問,我也曾有過,你想想,當我被任命為老K的隊長時,首長卻告訴我,我的代號是K2,在我前面還有個K1,我心里能不起疑嗎?就這個問題,我曾多次問過首長,可首長反復強調叫我不要有顧慮,我就是老K的頭,老K的行動都由我說了算!但是,首長就是不肯告訴我K1是誰?”

    “K1會不會就是你的這位首長?”唐風猜測。

    “不可能,我也曾這麼想過,但這個想法很快就被否定了,首長工作很忙,並不具體負責玉插屏這個事,而所有加入老K的人,一定都是直接參與這個事件的;另外,如果首長就是K1,他也沒有必要對我隱瞞啊。”韓江否定了唐風的猜測。

    “那就奇怪了,老K里你是老大,怎麼還會有人比你官大?”

    “所以,我後來換了一種思路,這個K1比我官大官小,我不知道,但是我認為他之所以排在我前面,並不是因為他的職務比我高,也不是他的級別比我高,而是因為這個神秘的K1,他比我更早介入到玉插屏這個事件中,甚至他比我們都更接近整個事件的核心。”

    唐風聽了韓江這番分析,想了想,點頭道︰“也只有你這樣分析才說得通,可是既然他比我們更早介入,更接近整個事件的核心,為什麼不幫助我們呢?哪怕他不露面,也可以幫助我們呀!”

    “嗯!這是個問題,我們從一開始,千難萬險走到今天,基本上都是靠了我們自己的分析和努力,沒有得到什麼額外的幫助,上面也沒有給我們提供什麼有價值的資料、線索,所以,我實在想不通K1的作用何在?”

    “那K5和K6呢?”唐風問。

    “關於這兩個人我知道的就更少了,可以說是一無所知,而且理不出一點頭緒,只有一點可以肯定,他們比我要晚,比你要早進入老K。”

    “是啊!他們加入老K,應該就在我之前;真實怪哉!他們的作用又是什麼呢?”

    “他們一定有他們的作用,只是我們不知道罷了!”韓江無奈地攤開手。

    “可是這樣問題就來了,首長說,你是老K的頭,老K的行動都由你指揮,可你連你手下隊員是誰,干什麼都不知道,怎麼指揮呢?還有,那三個人肯定有他們的作用,但是我們走到今天,並沒有和這三個人發生任何關系,這又如何解釋?真是不可思議!本來我們這一路上的遭遇就夠不可思議的了,想不到我們自己內部竟然也如此讓人捉摸不透,真是…”唐風說到這,忽然覺得好笑。

    可韓江卻一臉嚴肅,“也許首長有首長的用意吧,他們加入老K,都是由首長親自吸收的,包括宣誓之類的程序,應該都是由首長親自主持的。”

    “可你剛才說首長並不親自指揮行動,那這三位的行動,又由誰指揮?”唐風頓了一下,突然像是想到了什麼,驚道︰“會不會除了我們,還有一支單獨行動的隊伍,他們也在尋找玉插屏,可能他們正在尋找其他兩塊玉插屏!那個K1就是他們的頭,雖然都是老K,但其實是兩支隊伍!”

    唐風的推測不可謂不讓人震驚,韓江也是被這個推測驚得說不出話來,但是,韓江很快恢復了理智,搖著頭,道︰“不可能,你仔細想想完全不可能,他們要是單獨一支隊伍,他們的線索從何而來,玉插屏可在我們手上,還有羅教授這樣的學術權威也在我們這邊。而且,更重要的是,如果像你說的那樣,首長完全沒有必要對我隱瞞這個事實,因為這樣可能造成我們重複行動,浪費我們本來就很寶貴的資源,所以,不可能像你說的那樣,什麼有兩支隊伍同時尋找玉插屏,如果要有,那支隊伍就是我們的老對手!”

    唐風想想,確實不大可能,兩人討論了半天,也沒有理出這三個神秘人物的頭緒,韓江最後只得說道︰“總之,關於這三個神秘人物,我們現在只能肯定他們是存在的,是知情的,是有作用的,是會幫助我們的,也許是在最關鍵的時刻,至於,他們三個中有沒有內鬼,我想這不是我們能做決定的,這就要靠首長了,回去後,我會再對首長說出我們的疑問,下面該說說我們五個人了。”

    “我們五個?你是懷疑我們這些人中有內鬼?”唐風覺得自己後背在冒冷汗。

    “我說過我現在並不懷疑我們中的任何人。下面我具體分析一下我們五個人,準確地說,應該是六個,還有梁媛。”韓江道。

    “嗯,我怎麼把這大小姐給忘了,我一直搞不明白為什麼你同意讓梁媛加入我們,我看她只會拖累我們。”

    “這不是因為梁涌泉的要求嗎?玉插屏屬於他們梁家,梁媛執意要參與,我們也沒辦法!”

    “胡說!這件玉插屏是冬宮被竊的文物,屬於走私文物,根據相關國際法,拍賣走私文物,是違法行為,也就是說那場拍賣是不合法的,拍賣不合法,自然那件玉插屏也不應該屬於梁家。”唐風的書生氣又上來了。

    “那按你這麼說,警方應該追繳這件玉插屏,將這件中國的珍寶歸還俄國人嘍?”

    “這…這…”韓江一句話,讓唐風啞口無言。

    “你還不知道吧,冬宮和俄羅斯有關方面已經要求中國警方追繳這件文物,只不過我們跟他們打了個太極,拖著沒辦!一是因為梁涌泉很小心謹慎,沒有聲張,外人並不知道是梁家買下了玉插屏,所以我們也裝作不知;二是因為我們需要這件玉插屏,這個就不用我解釋了,你該明白;三,也是最重要的一條,這件珍寶是屬於中國的,雖然在他們那兒放了這麼多年,但我們現在沒有義務還給他們。”

    “所以他們就派了葉蓮娜和老馬來,想奪回玉插屏!”唐風馬上聯想到了老馬的中國之行。

    “嗯!不錯,事情就是這樣,只不過我們現在還不清楚,葉蓮娜和老馬是單純的例行公事,還是另有更大的企圖。不去管他們,我們還是回到剛才話題,來分析一下我們六個人。”韓江將話題又扯了回來。

    “我們六個人?首先,我們倆就可以排除…”唐風說到這,突然愣住了,因為他發現韓江正用異樣的目光盯著自己,唐風被韓江盯得不寒而栗,“你…你不會懷疑我吧?”

    韓江收起了那異樣的目光,擠出一些笑容,安慰道︰“對你!我還是很放心的,我吸收你進老K前,曾詳細調查過你,確信你不會有問題。”

    韓江的話,終於讓唐風長出一口氣,韓江接著說道︰“我們倆排除了,趙永也可以排除,他是我從海軍陸戰隊直接挑來的,之前他一直在部隊服役,和外界接觸比較少,在部隊表現優異,他應該不會有什麼問題。羅教授嘛,是我幾次上門請來的,人家這麼大年紀了,腿腳也不方便,名譽,地位,什麼都有了,早已不願多管這個閑事,人家純屬來幫忙,無欲無求,所以羅教授根本不會有問題。”

    “那就剩下梁媛和徐仁宇了?我先談談我對梁媛的看法,我覺得她也可以排除,她就一富家小姐,什麼都好奇,什麼都不懂。”

    韓江笑道︰“呵呵,我發現愛情的力量真強大,你們認識才幾天啊,現在就已經開始維護她了。”

    “什麼愛情?誰說我喜歡她了?是她老纏著我!”唐風還在嘴硬。

    “你分析得不錯,她是個天真可愛的小姑娘,但是你不要忘了她父親!”

    “你是說——梁涌泉?你懷疑他?”唐風驚道。

    韓江看看唐風,反問道︰“梁雲杰對玉插屏那麼投入,不惜重金!難道梁涌泉就對玉插屏一點不敢興趣?”

    唐風想了想,韓江的疑問很值得推敲,“是啊!雖然我只跟他見過兩面,但梁涌泉給我的感覺是他對玉插屏絲毫不感興趣,甚至是避之不及。”

    “這反倒可疑?”

    “但這也好理解,他父親因為玉插屏而死,再加上黃大虎的死,梁涌泉當然不敢再保留玉插屏,他有他的事業,我看過他們公司的報表,業績一直很好,現金充裕,他完全沒有必要冒那麼大的風險…更重要的是,他遠在香港,沒發現他和梁媛有什麼不正常的聯系,再者,梁媛雖然一直和我們在一起,但並未參加決策,很多事她並不知道啊!”

    唐風一口氣說了一大通,韓江點頭笑道︰“你為梁媛還挺賣力,不錯!你說的我都想到了,趙永和我其實一直在監控梁涌泉和梁媛之間的聯系,但並沒有發現任何異常,特別是梁媛跟我們一起行動以來,條件所限,梁媛和梁涌泉之間很少聯系,而且,我還發現梁媛現在變成熟了,她剛來的時候,什麼事都要跟梁涌泉說,為這事我還曾批評過她,現在,她除了問問父親的身體,很少談她自己的事了。”

    “呵呵,咱們這兒還是很鍛煉人的嘛!”唐風笑道。隨即他又收起了笑臉,問韓江︰“如果梁媛也排除了,那就只剩下徐仁宇了?”

    韓江聽唐風提到徐仁宇,嘆了口氣,道︰“他?!我心里真的是沒底。”

    “既然你對他不放心,為什麼要拉他進來?”唐風不解。

    韓江解釋道︰“為什麼拉他進來,一是因為他跟我們一起行動,已經知道了不少他不該知道的事,二,也是為了保護他,不管他知道了多少,那伙黑衣人是不會放過他的,三是因為他這個人,也許你還不知道,趙永詳細調查過徐仁宇,徐博士在國外多個大學留過學,精通多門外語,獲得過多個學位,他確實是一位武器方面的專家,會鼓搗不少我們需要的小東西;另外,他曾經在俄羅斯聖彼得堡大學和莫斯科大學都留過學,精通俄語,在那邊人脈很廣,而我們下面很可能少不了要彼得堡方面的配合,所以就把他拉了進來。”

    “原來如此,看來他那個名片還不都是唬人的!”

    “還有一點,並不是我叫徐仁宇打那個電話號碼,趙永他們就聽我的把徐仁宇拉了進來,徐仁宇按我說的給趙永打了那個電話,只是說明我認為這人也許可用,接下來,趙永還要全面調查了解這個人,然後,首長批準,才能讓徐博士加入老k!”

    “那如此說來,徐博士也不會有什麼問題啊,你怎麼還說對他心里沒底呢?”

    “我也不知道,也許是直覺。本來我對他,對老K中的任何一個人都不懷疑,不就是因為這段時間來的遭遇,讓我…也開始疑神疑鬼嘛!”韓江搖搖頭,感覺頭腦里一片混沌。

    “如果徐博士沒問題,你覺得老馬和葉蓮娜呢?”

    “他倆?”韓江一想到葉蓮娜,心中猛然一沉,韓江思慮片刻,道︰“他倆本來我是很懷疑的,但是那天夜里在七色錦海邊,我們和老馬攤牌後,我基本上已經不再懷疑他倆,就算他們跟我們不是一路的,他們跟那伙黑衣人,也不是一伙的。”

    “我倆分析了這麼一大通,說來說去,所有人的嫌疑都排除了,什麼結論都沒有啊!”唐風不無遺憾地說。

    “不!還有一個!”韓江忽然說道。

    “還有誰?”唐風猛然一驚。

    “史蒂芬!”

    “史蒂芬!?他不是在羌寨里掉進那個豎井中了嗎?”唐風腦中頓時又出現了那個黑幽幽深不見底的洞口。

    “可我們既沒看見史蒂芬掉下去,也沒有見到他的屍體!這要等趙永他們找到那個羌寨,然後把倒塌的羌寨清理干淨,才能將史蒂芬的屍體找到。”

    “也許那時,他的屍體早變成了一具白骨,成為飄蕩在那人骨地道中的靈魂。”唐風說到這,略微頓了一下,又道︰“史蒂芬在羌寨就失蹤了,後面並沒跟我們一塊行動,所以我認為也可以排除他。”

    “這個我也考慮過了,在史蒂芬身上,我也沒發現什麼,所以…所以我說這是個難題啊!到現在我們對我們的對手幾乎一無所知,而他們,卻對我們了如指掌。我真不敢想下去…”韓江忽然感到了一陣深深的寒意。

    唐風倒還清醒,對韓江說︰“不敢想也得想啊,有什麼事都得回去以後再說,現在先要把去阿尼瑪卿雪山的人員定下來,即使我們此行又會遭遇那些黑衣人,也無所謂了,我們反正也不是第一次遭遇他們,只要我們足夠小心,我想是可以應付的。”

    韓江聽唐風這一說,竟吃驚地打量起唐風來,“看不出,你小子現在很有主見嘛!臨危局而不亂,處險境而無所畏懼啊,可以獨擋一面了!”

    唐風笑道︰“隊長現在說話水平也見漲嘛,都文言起來了!呵呵。”

    “行了,行了,我們倆就不用互相吹捧了,下面我來說說我的打算,首先,我們要先分析一下我們的對手,所謂‘知己知彼,百戰不殆。’”

    “我們的對手?那伙黑衣人?”

    “對!就是那伙黑衣人,依據我的判斷,這伙黑衣人與我們在香港和羌寨遇到的那幫烏合之眾不同,他們顯然更加專業,接受過長期嚴格的特種作戰訓練,所以我一度把他們誤認為是老馬和葉蓮娜的人,但現在看起來,他們背景很復雜。”

    唐風不解地問韓江︰“那伙黑衣人怎麼復雜了?說來聽聽!”

    韓江說出了自己的看法︰“我感覺他們的實力明顯超過了一般的犯罪集團,但又不像是某些國家的特種部隊,為什麼這樣說,一是我這麼多年來的經驗,二是我們的情報網絡顯示並沒有哪個國家的特種部隊最近有類似的行動,所以,我判斷這伙人是一伙訓練有素,但又不隸屬於任何國家的神秘組織。他們中的很多人應該都有在特種部隊和情報部門服役的經歷,只是…只是我們對這樣一個組織竟一無所知。”

    唐風忽然想起了什麼,驚道︰“你這麼一說,我也想起來了,在廣州刺殺梁雲杰那個殺手身上的刺青,和我們在溶洞瀑布下發現的那具死屍的刺青一模一樣,圖案也是狼身上立著一只鷹,位置在一樣,都是在後脖頸耳根處,這說明…”

    “說明他們之間一定有聯系,甚至…甚至可以斷定他們是一伙的。我在香港檢查過那些被我們擊斃的匪徒屍體,他們身上並沒有這樣的刺青,所以這更證明了我前面的判斷,現在追殺我們的這伙黑衣人絕非等閑之輩,他們身上都有統一的刺青,可見他們組織之嚴密,他們槍法精準,身手不凡,裝備精良,說明他們組織實力不俗。”韓江說著,嘴里不禁喃喃自語道︰“這究竟是伙什麼人呢?”

    “你還記得我們在溶洞中見到那個刺青時,馬卡羅夫的反常表現嗎?”唐風的話又提醒了韓江。

    韓江點點頭,“這說明馬卡羅夫以前應該見過這樣的刺青,可能是在某人的身上,也可能是在某個地方,但他矢口否認,看來這里面一定有文章,找機會,我要好好問問老馬。”

    “另外,我還想到了一點,是關於那個圖案的,你還記得我們在七色錦海被綁在樹上時,那位老者曾經說我們是‘鷹狼不食的家伙’。”

    “是的,你想到了什麼?”

    “我想這個刺青應該和西夏有關,只是我不知道究竟有什麼特殊含義。”

    韓江想了一會兒,說道︰“也許沒什麼特殊含義,就是為了統一標示,找了個這樣的圖案。我接著說我們的對手,我已經分析了這伙黑衣人實力不俗,因此他們人數並不多,大約在十來人左右,我料想這次他們也會去阿尼瑪卿雪山,至於他們是如何得到關於黑頭石室情報的,這個我現在無法做出解釋。總之,根據以往的經驗,他們一定不會缺席,所以我們要做好充分的準備,我估計他們這次人數應該不會超過五個人,他們也需要保密,真正的幕後黑手肯定不希望有更多的人知道玉插屏的秘密,所以他們不會派更多的人,但這幾個人一定會是他們最精干的。”

    唐風聽了韓江的分析,覺得很有道理,問道︰“那我們應該去哪幾個人?”

    “基於我以上的判斷,我認為我們去的人也不宜多,一來,我們同樣需要保密,再者,在那種高寒地帶,人煙稀少,人多了很容易暴露,所以以少而精為好。但是,一直困擾我的是,派哪幾個人比較好,要是趙永能去就好了,以他的身手,一個頂十,我可以省去很多事。”韓江又感嘆了一遍趙永。

    “你還是現實點吧,現在就我們這幾個,行不行就這樣了!”

    “首先是我們倆,其次只能是徐仁宇,他的身手還湊合,剩下老馬雖然經驗豐富,但年紀太大,去高寒地帶,他肯定吃不消,另外,兩個小女孩我根本就不考慮。”

    “那就是三個人嘍!”

    韓江無奈地點點頭,“力量有些單薄,不過只能如此了!”說到這,韓江眼前忽然又浮現出一個人,但是他很快就清醒過來。

    唐風拍拍身上的草屑,站起身來,對韓江說︰“好了,所有人我們都分析了一遍,誰去執行這次任務,也定下來了,還有什麼問題嗎?”

    韓江苦笑道︰“還有什麼問題?咱回去一宣布,保證是有人哭,有人鬧,呵呵!”

    “你是說梁媛,還有老馬!他們也想去,那這可由不得他們。”唐風倒不在乎。

    韓江也站起身,拍拍唐風的肩膀,道︰“那好!他們要有情緒,你負責梁大小姐,我負責老馬,一定要把他們摁住。”

    說著,兩人向縣城走去,吃完中飯,韓江向眾人宣布了他的決定,果不其然,梁媛和馬卡羅夫意見老大,說什麼也要跟著去,韓江和唐風對視一笑,按原計劃行事,韓江負責說服老馬,唐風負責說服梁媛,唐風對梁媛,曉之以情,動之以理,用了兩個小時苦口婆心地勸說,總算是把梁大小姐給說服了。

    而韓江那頭就不那麼容易,韓江和徐仁宇兩個人,輪番上陣,用了一下午時間,直到太陽落山了,也沒能說動老馬,馬卡羅夫執意要一起去,理由有三︰為了死去的兒子,為了揭開玉插屏的秘密,更為了生死不明的葉蓮娜。三大理由,雷打不動,不管韓江如何勸說,馬卡羅夫就是不肯妥協,並聲言如果韓江不帶他一起去,他就自己去尋找那伙黑衣人,救出葉蓮娜,逼得韓江毫無辦法,只得摔門而出。

    韓江回到自己房間,對唐風大罵道︰“這個倔老頭,頑固不化。”

    唐風笑道︰“看來隊長敗下陣來了,呵呵。”

    “你不要幸災樂禍,我說不帶他,就不帶他!”韓江怒道。

    唐風想了想,改變了主意,反過來勸韓江︰“要不就帶上他吧,老馬畢竟經驗豐富,在關鍵時刻,還是很有用的。”

    “帶上他,我怕他身體不行,拖我們後腿…”韓江剛說到這,沒想到,馬卡羅夫突然踢門而進,對他嚷道︰“韓!我什麼時候拖過你們的後腿,我是老了,但我這把老骨頭還行!我不需要你的憐憫!”

    韓江和唐風被老馬這突如其來的一嚷,給怔住了,韓江叉著腰,無可奈何地看著面前這個倔老頭,愣了半天,才說道︰“好!算你狠,我同意帶上你,但是你…你後果自負!你要是把這把老骨頭扔在山上了,可不要怪我!”

    老馬一時沒聽明白韓江說得那句“把這把老骨頭扔在山上了”是什麼意思,也怔在那,這時,正巧徐仁宇趕到,把這句話翻譯給了老馬,徐仁宇和韓江以為馬卡羅夫聽明白了這句話的意思,肯定又要沖韓江大發雷霆,誰料,老馬聽完徐仁宇的翻譯,竟大笑起來,然後一把摟住韓江,在韓江臉頰上用俄羅斯的傳統方式吻了一下,說道︰“感謝你給我這次機會,我不會讓你們失望的。”說著,還向韓江敬了個軍禮,搞得眾人哭笑不得。

    韓江被馬卡羅夫這突如其來的一吻,搞懵了,等馬卡羅夫走了,韓江已經徹底對老馬沒了脾氣,搖搖頭道︰“這個老頭現在怎麼跟小孩一樣,真是不可理喻。”

    唐風卻笑道︰“你不用罵老馬,其實我覺得你倆倒是很像!”

    “我跟他很像?像他那樣,瘋瘋癲癲,不可理喻!”韓江頗為不服。

    唐風解釋道︰“難道不是嗎?你倆都是一樣的倔脾氣,一條道跑到黑,說好聽的,叫有堅定的信念,為了目標,鍥而不舍,哪怕是把命搭上!”

    聽唐風這一說,韓江回味一下,倒覺得唐風說得有幾分道理,心中不免對馬卡羅夫又平添了幾分好感。

    晚上九點,按照上午和趙永約定的時間,韓江再次和趙永進行了連線,韓江首先確定了去阿尼瑪卿雪山的人數︰“給我們準備四套登山裝備,還有其他的裝備。”

    “四套?”趙永也是一驚,“哪四位?”

    “我,唐風,徐博士,還有老馬!”

    “什麼?你還帶馬卡羅夫一起去?”

    “我是不想帶他,可沒辦法啊,他死纏爛打非要跟著去。”

    趙永聽完,也是無奈地搖搖頭︰“那好吧!我馬上就給你準備,你們明天就會收到裝備,你要的阿尼瑪卿雪山東段區域的地質資料,我也給你弄來了。”

    “這太好了,資料詳細嗎?”韓江還不放心。

    “這個你放心,這是現在能搞到最詳細、最全面的資料了,我除了問國土部門要了一份,又向軍方查閱了有關資料,你要是還不滿意,我就沒辦法了。”

    “好的,我今晚先仔細研究一下,如果還需要你的幫助,咱們再聯系。”

    “另外,你需要什麼裝備,徐博士那兒應該都能替你解決。”

    “沒什麼了,除了登山裝備,就是武器。”韓江說著檢查了一下武器裝備。

    “哦!還有個事,這次我們吸取了前面的教訓,我給你們每個人都配備了一個衛星跟蹤定位信號發射器,這個東西只要在你們身上,能正常發出信號,總部就會知道你們所處的方位,危急之時,我們會及時給你們提供支援。”趙永介紹道。

    “聽你這麼說,這可是個好東西,我正需要。羅教授在你旁邊嗎?你問問羅教授還有什麼要叮囑的?”韓江說道。

    屏幕上出現了羅教授的頭像,羅教授對唐風和韓江言道︰“唐風,韓江,我現在也沒什麼好說的了,只能祝你們馬到成功,我在總部等你們回來,我相信如果我們得到兩塊玉插屏,一定能破解出更多的信息。”

    唐風和韓江點點頭,便準備結束這次連線,可韓江突然又喊住了趙永,趙永不解其意,“隊長,還有什麼吩咐?”

    韓江問趙永︰“我叫你調查馬卡羅夫和葉蓮娜的情況,查到了嗎?”

    “查了,我們掌握的情況和馬卡羅夫跟你們說的基本一致,馬卡羅夫是克格勃退役少將,葉蓮娜的確是王牌特工,至於他們此行的目的,是像馬卡羅夫說的,就是為找回玉插屏,還是別有企圖,那就不得而知了,所以,你們和馬卡羅夫一起行動的時候,還是要加個小心。”

    韓江聽完趙永的匯報,沉默了好一會兒,才又開口問道︰“總部現在有關於葉蓮娜下落的情報嗎?”

    趙永搖搖頭,答道︰“沒有!”

    韓江不無失望地結束了這次連線,然後打開趙永剛剛發過來的資料,仔細研究起來。唐風、韓江和徐仁宇一直研究到深夜,終於在阿尼瑪卿雪山東南部分的地圖上,標示出了兩塊可疑區域——A區和B區,他們之所以認為這兩塊區域可疑,主要依據是國土部門提供的資料,資料顯示,這兩個區域均處於四面環山的山坳中,且可能有洞穴存在,更令人生疑的是,這兩個區域雖遠離居民點,地表卻發現了少量人工建築痕跡,這一切都與大喇嘛講的那個傳說符合。

    唐風用紅色鉛筆在地圖上重重地畫了兩個圈,對韓江和徐仁宇道︰“我們查看了現有資料,只有這兩個區域最可疑,按照路途遠近,我們首先要去A區,其次是B區,你們有意見嗎?”

    韓江沒意見,徐仁宇卻遲遲不表態,唐風問徐仁宇︰“博士,有什麼問題嗎?”

    徐仁宇道︰“我現在看不出什麼問題,但是我…我擔心如果A區和B區都沒有找到‘黑頭石室’,那…”

    還沒等徐仁宇說完,唐風便打斷他的話,“你的這種擔心現在是多余的。A區和B區能不能找到‘黑頭石室’,必須去了才會知道。”

    三人最後達成了共識,就按唐風的計劃行事。第二天下午,他們需要的裝備如數送來,包括登山用的冰爪、冰鎬、繩套、鐵鎖、雪杖、頭盔、安全帶、上升器、下降器、岩石錘、高山靴、踏雪板、高山眼鏡等等,還有一些武器和氧氣瓶,以及趙永所說的衛星信號定位設備。

    這是無眠的一夜,唐風、韓江、徐仁宇和馬卡羅夫竟然不約而同地失眠了,到了後半夜,四人於是干脆起來,一邊準備所需攜帶的設備,一邊繼續謀劃著可能遇到危險情況時的對策。

    四人焦急地等待著黎明的到來,可是屋外的天遲遲不見亮光,唐風跑到旅館外面查看,發現有一大塊烏雲從遠處飄來,籠罩在大草原上,天是陰沉沉的,唐風心里頓時也籠罩了一層烏雲,但他知道,不管怎樣該出發了。

    唐風和韓江對梁媛和黑雲不放心,於是先將他倆交給了當地警方,梁媛一副戀戀不舍的樣子,讓唐風不免有些心軟,不過,他還是狠了狠心,跟著韓江出發了。在不安的氣氛中,唐風、韓江、徐仁宇和馬卡羅夫帶上玉插屏,駕駛著這輛“切諾基”,駛出瑪曲,駛進了無邊無際的大草原懷抱。
作者: beautyqueen    時間: 2013-9-18 03:50 PM

第二十一章 阿尼瑪卿雪山

    “切諾基”沿著公路一路往西,他們很快便看見了遠處阿尼瑪卿雪山雄偉的身姿,阿尼瑪卿雪山是黃河源頭地區海拔最高的一座大山,也擁有黃河源頭最大的冰川,被譽為“中國的水塔”,它和玉樹的尕朵覺沃、西藏的岡仁波欽、雲南的梅里雪山和並稱為藏傳佛教四大神山。“阿尼”是安多地區藏語老爺爺的意思,“瑪卿”的意思是黃河源頭最大的山。

    不知什麼時候,天空中下起了冰冷的凍雨,雨水和融化的雪水在草原上交錯縱橫,使道路變得濕滑泥濘,再往前走,竟然連道路都沒有了,“切諾基”如脫韁的野馬,自由地在大草原上馳騁起來。

    雨越下越大,草原上不見一人,天空被大片的烏雲遮蓋,雲層很低很低,似乎就在大家的頭頂,低得仿佛很快就會壓下來,負責駕車的韓江看看窗外,不禁咒罵道︰“前兩天還好好的,怎麼偏偏我們出發這天,下起凍雨來?”

    唐風也覺奇怪,“是啊!高原上下這麼大的雨,本身就少見,這個季節,下這麼大的雨,更是不正常。”

    韓江皺著眉一直盯著窗外,沒有作聲,他扭頭看看後面的馬卡羅夫,這老頭倒好,管他外面風吹雨打,他只管把覺來睡,韓江不禁笑出了聲︰“你看人家老馬多牛,上車就倒。”

    “我看他這樣倒是挺符合老年人的習慣,歲月催人老,畢竟身體不行了。”唐風不禁感嘆。

    幾人正說著,突然,車身劇烈晃動一下,然後不動了,韓江小聲叫道︰“糟糕!車熄火了。”

    他重新發動“切諾基”,發動機啟動了,但車還是沒有動,韓江馬上意識到這可不是發動機熄火那麼簡單了,他將油門踩到最大,車又身晃動了一下,還是沒動地方,“真是倒霉,車陷進去了。”韓江終於說出了大家最擔心的事。

    唐風和徐仁宇跳到車下,冒雨查看,他們這才發現,原本寧靜的草原,此時已經變成了一片澤國,低窪處,雨水恣意地流淌,匯成了條條小溪,而他們“切諾基”的後輪,則不可避免地陷入了低窪的難泥坑中。

    見此情景,唐風嘆道︰“最近這些年,這片草原被破壞得太嚴重了,因為過度放牧,爛采蟲草造成草場退化,一下雨大草原竟然成了爛泥塘。”

    “行了,現在不是你研究的時候,趕快來推車。”韓江沖唐風吼道。

    韓江這一吼,把正在熟睡的馬卡羅夫也給驚醒了,這老爺子睜開一雙惺忪的睡眼看看,馬上明白了怎麼回事,他毫不含糊地跳下車,也和徐仁宇、唐風一起在後面推車。韓江再次發動,他開足了馬力,唐風、徐仁宇、馬卡羅夫,三人一起用力,在後面推車,但除被濺了一身爛泥,毫無進展。

    唐風在雨中一時竟不知所措,最後還是韓江想起了他們攜帶的鏟子,這鏟子本是為了發現‘黑頭石室’時用的,沒想到,現在就派上了用場,韓江跳下車,從後備箱取出鏟子,在後輪陷進去的那個泥坑前方奮力挖了幾下,然後,命唐風駕車,自己和老馬、徐仁宇再次用力,這才終於將車推出了泥坑。不過,他們毫無戰勝困難的興奮,因為三人從頭到腳,已經被濺滿了泥漿。

    眾人回到車上,唐風重新發動“切諾基”,他打開車前大燈,加上十二分的小心,看準前方,走地勢較高的地方,小心翼翼地繼續向西奔去。

    三個小時後,他們將凍雨甩在了身後,進入了阿尼瑪卿雪山的懷抱,這里天光大亮,碧空萬里,不遠處的雪山清晰可見,與剛才的天氣判若兩樣。

    “高原上的氣候真是多變,剛才還是風吹雨打,這會兒卻是晴空萬里。”唐風感嘆。

    “這就叫東邊日出西邊雨。”徐仁宇笑道。

    “你們倆還是歇歇吧,等會兒就怕你們連講話的力氣都沒有了。”上車後再次進入夢鄉的馬卡羅夫突然開口,把唐風和徐仁宇都嚇得不輕。

    兩人怔怔地看著這個奇怪的俄國老頭,這時,韓江也說道︰“老馬說得很有道理,你們倆難道沒感覺這里的海拔已經越來越高了嗎?你們還是省省力氣吧,等會兒,就是我叫你們說話,你們可能都不想說了。”

    聞聽此言,唐風和徐仁宇明顯感覺到這里的空氣越來越稀薄,於是,兩人老老實實地閉上了嘴。

    車里沒人再言語,地勢越來越高,“切諾基”前方出現了一個高大的陡坡,唐風試著想駕車爬上這個陡坡,但是失敗了,這個陡坡的高度和坡度,都已經超過了“切諾基”的極限,唐風將車退了回去,拿出地圖和GPS,對照著查看他們所走過的路,“應該沒錯!”唐風盯著GPS上顯示的經緯度喃喃自語道。

    韓江看著唐風,不明白唐風在說什麼,突然,唐風收起地圖,對眾人說道︰“我剛才查看了,我們所走的路線正確,這里已經接近我們所確定的那個A區,這個陡坡車過不去,我們該步行進山了。”

    “看來真正考驗我們的時刻到了。”韓江說完,率先背好背包就準備跳下了車。

    不錯,真正考驗他們的時刻到了。四個人在車上啃了點干糧,權當午飯,隨後便下了車。一下車,他們立刻感到了這里的寒冷與空氣的稀薄,四個人誰也沒有說話,按照早已制定好的計劃,韓江在前,唐風緊隨其後,馬卡羅夫第三,徐仁宇墊底,四個人帶齊裝備,開始向阿尼瑪卿腹地進發。

    他們很快翻過了這道陡坡,陡坡下是一片裸露的黑色岩石,“這是全球氣候變暖的痕跡,裸露的岩石原先都是雪山冰川的一部分,現在卻裸露在外。”唐風還是忍不住發出了自己的感慨。

    韓江一指前方,說道︰“不錯!根據國土部門的資料,這里應該都是雪山冰川的一部分,不過這只是海拔較低的一座山,並不是那種常年積雪的雪山,原本這個季節,這里早應該降雪了,但今年現在還沒有降雪,這可能就是你所說的全球氣候變暖吧!呵呵,沒下雪對我們倒是一件好事,如果我沒有判斷錯,我們所要去的A區,就應該在這座山後面,這是通向A區,最簡便的一條路。”

    四個人魚貫而行,還算順利,一個多小時後,他們翻過了這座不算高的山,正如他們事先預料的,山下是一個大山坳,他們所翻的山是周圍最低矮的一座,其他三面皆是高大險峻、常年積雪的雪山,眾人慢慢步入山坳,這才看清,山坳內是一大塊地勢平坦,但卻已經嚴重退化的草場。

    山坳中的草場,原本應該是片水草豐美之地,可現在地表雖然還有少許草地的痕跡,但更多的則是裸露出的大塊黑色岩石和沙礫,四人小心翼翼地下到山坳底部,環視四周,沒有人,也沒有牲畜,退化的草場上,靜得讓人有些害怕,四個人在山坳中轉了轉,並沒發現這兒有什麼山洞,這里只是多了一些突兀的岩石。

    “難道這不是A區?怎麼什麼也沒發現?”唐風疑惑道。

    韓江對比了經緯度,十分肯定地說︰“這就是我們之前確定的那個A區,不會錯的,我們再仔細搜尋一遍。”

    唐風仔細地搜尋了一遍,仍然沒有什麼收獲,但他忽然在一大塊裸露的岩石旁發現了一些奇怪的東西,他上前仔細查看,竟是一處人工建築遺跡,唐風興奮地驚叫道︰“你們快過來,我發現了建築遺跡。”

    韓江過來仔細查勘後,先是驚喜,而後失望地說道︰“這是建築遺跡,可卻是近代的建築遺跡,至多不會超過三十年。”

    這時,唐風也看出了門道,這處建築遺跡並不是古代遺留下來的,很明顯是近代的房基遺跡。

    “這至少說明曾經有人在這里建造過房屋,甚至在此居住過。”唐風還想為自己的發現挽回點面子。

    韓江看看四周,高原上天黑得早,此時天色已經有些暗了,他果斷地命令道︰“大家以此為基點,兩人一組,分頭搜尋,做最後的努力,不管發現什麼,半個小時後,一定要回到這里,我們必須在天黑前回到車上。”

    所有人心里都明白,這個季節,如果晚上不能撤出這里,回到車上,將意味著什麼,意味著他們將把自己的命運完全交給阿尼瑪卿雪山。

    唐風和韓江一組,馬卡羅夫和徐仁宇一組,四人分頭再去尋找,唐風和韓江找遍了山坳的每個角落,並未見到一丁點和傳說中的“黑頭石室”相關的遺跡,倒是韓江在一片草地上發現了一堆整齊的白骨,韓江一眼便認出,這些並不是人的骸骨,應該是某種大型動物的骨頭,這地方有什麼大型動物?唐風查驗後,推測道︰“會不會是犛牛的骸骨?”

    經唐風提醒,韓江再仔細觀瞧面前這突然出現的大型骸骨,判斷道︰“嗯,應該就是犛牛的,可是這麼荒涼的地方,怎麼會孤零零出現一具犛牛骸骨呢?”

    唐風無法判斷,他再次環視四周,忽然,一陣狂風吹來,卷起許多沙石,讓唐風和韓江無法睜眼,待狂風過後,唐風只覺這里越發詭異,於是,唐風向韓江建議道︰“我們還是早點回去吧!這里恐怕不會再有什麼發現了!”

    半個小時後,唐風和韓江返回了約定的地點,徐仁宇和馬卡羅夫也按時返回了約定的地點,他們同樣沒有發現什麼有價值的線索,再一次徒勞而返。

    唐風站在那片建築遺址上,說道︰“不過,我們也不是毫無收獲,我現在可以推測出這片建築的秘密。”

    “建築的秘密?”唐風的話,立即勾起了其他人的興趣。

    唐風喘了口氣,解釋道︰“是的,建築的秘密,我發現這個地方岩石裸露,地面上僅剩的草地,竟滿是老鼠洞,這是這片高山草原上,常見的那種鼠兔,它們體型巨大,繁殖能力極強,對草地破壞巨大,你們看…”

    眾人順著唐風的手指看去,正看見一頭體型碩大的鼠兔從鼠洞中鑽出,“你們看咱們腳邊不遠處的那片草地上,一平米草地上竟有十多個鼠洞,我真不敢想象,光這個山坳里,這片已經嚴重退化的草地上一共會有多少鼠洞?”

    “這和這個房屋遺跡有什麼關系?”徐仁宇問。

    “按照這個房子的建築年代和樣式判斷,這幾棟房子應為牧民所建,後來因為這里過度放牧,爛挖蟲草,造成鼠兔橫行,草場嚴重退化,所以這幾棟房屋的主人被迫遷離了這里,今天我們才會看到這些建築遺跡。”唐風答道。

    “看來我們所謂A區的推斷是錯誤了,被這幾個近代的房屋遺跡誤導了,不過這些牧民也搞怪啊,放牧居然放到了這山坳中來,這里又冷,離外面又遠,即便草場再好,也不應該跑這來啊!”徐仁宇的話語中充滿了失望和不解。

    “真是不敢相信,這里已經是很偏遠荒涼的地區,都因為草場退化,讓牧民不得不放棄,這些牧民又能去哪里呢?”馬卡羅夫也關心起牧民的命運來。

    “徐博士看來是在國外呆久了,你不了解這里,不了解這里的牧民,他們生活真是很艱難,他們也是迫於無奈,才找到了這里,但是,他們的到來,又破壞了這里的原本就脆弱的環境。”唐風正說著呢,突然,一只體型碩大的鼠兔,從他腳上爬了上來,唐風嚇得失聲驚叫。韓江剛想幫唐風趕走那只鼠兔,誰料,一只體型更大的鼠兔竟爬上了他的大腿…

    就在鼠兔爬上唐風和韓江身體的時候,同樣也有鼠兔爬上了徐仁宇和馬卡羅夫的身體,唐風使出全力,一把甩出了身上那只鼠兔,韓江則拔出匕首,刺向已經爬上身的鼠兔,韓江的匕首不偏不離,正刺在那只鼠兔肥碩的身軀上,但是,這時正有越來越多的鼠兔從鼠洞中鑽出,向四人圍攏過來,眼看他們就要被成千上萬只鼠兔包圍,韓江果斷地對眾人喊道︰“這些家伙越來越多,快…快向陡坡那邊撤。”

    唐風和韓江拔出手槍,“砰!砰!砰!”連開數槍,幾只已經爬到腳邊的鼠兔一一斃命,但是成群的鼠兔仍然不斷地向他們蠕動過來,四人奮力躍出鼠兔的包圍圈,向陡坡上奔去。

    馬卡羅夫和徐仁宇已經奔上了陡坡,唐風和韓江在後面邊戰邊撤,唐風很快打光了一個彈匣,他換上一個彈匣,繼續射擊,但他打掉前面的,後面便有更多的鼠兔擁上前來,彈匣中的子彈又快用完了。這時,韓江摸出了身上僅有的一顆手雷,他輕輕擲出手雷,“轟!”的一聲巨響,幾百只剛才還活蹦亂跳的鼠兔,被炸得七零八落,唐風和韓江見機也奔上了陡坡,但當他倆回頭看時,卻發現那些饑餓的鼠兔正踏著他們同伴的屍體,繼續向陡坡上爬來…

    唐風和韓江奮力向陡坡上爬去,韓江邊跑邊沖唐風喊道︰“我現在知道那具犛牛屍骨是怎麼回事了?”

    “廢話!我也知道啦。”唐風喊完,就覺著大腦一陣眩暈,“缺氧!這該死的高原反應!”唐風心里暗暗咒罵道。

    馬卡羅夫和徐仁宇已經率先爬上了陡坡,韓江也狼狽地爬了上去,只剩下唐風…唐風嚴重低估了高原反應,因為剛才奔跑太快,強烈的高原反應讓唐風又是一陣眩暈,踩在松軟的沙礫上,雙腳似乎開始不聽使喚,唐風只覺得身後是黑壓壓的一片,快速的奔跑,劇烈的高原反應…突然,唐風眼前一黑,腳下一滑,整個人摔倒在陡坡上,身體急速向下滑去,眾人在陡坡上見此情景,不禁失聲尖叫,可他們卻鞭長莫及,無能為力。

    唐風極力控制著自己的身體,雙手使勁在陡坡亂抓,希望能抓到什麼可以支撐自己的東西,可陡坡上除了細小的沙礫,什麼也沒有,唐風硬是靠著自己的身體,和陡坡上的沙礫增加摩擦,慢慢地,唐風的身體終於停止下滑,在陡坡上停了下來,他雙手的手套都已經被磨破,渾身酸疼不已,唐風回頭望去,成群的鼠兔還在不停地順著陡坡往上爬來,鼠兔的先頭部隊就要咬到自己的腳跟了,他渾身一顫,警醒過來,不顧一切地再次向陡坡發起沖鋒,鼠兔緊緊追趕,陡坡上面,韓江、徐仁宇、馬卡羅夫三人一起伸出了手,準備接應唐風。

    陡坡的最後一段坡度特別大,唐風一抬頭,看見了三只手臂,自己離他們已經很近了,如果這次再滑下去,自己必將成為鼠兔的腹中之物,來不及了,唐風想到這,一閉眼,縱身向上躍起,同時也伸出手臂,向上抓去,希望能抓到一棵救命稻草,他抓到了…

    當他再睜開眼時,發現自己的身體已經懸在半空中,身下,正有成群的鼠兔向陡坡沖擊,只是因為這段陡坡坡度太大,鼠兔們爬了上來,又滑落下去,唐風抬頭望去,是一雙粗壯有力的手臂拽住了自己,是——是老馬!馬卡羅夫雖然拽住了唐風的手臂,但唐風的身體很沉,馬卡羅夫一人根本無力將他拉起,韓江和徐仁宇也一起拽住唐風的手臂,三個人費盡全力,這才將唐風給拽了上來。

    鼠兔沒有再爬上來,大家心里稍稍平靜下來,但強烈的高山反應隨即向四人襲來,一路眩暈,嘔吐,四人互相攙扶著,跌跌撞撞好不容易撤回到山下,吸了帶來的氧氣,又休息了一刻鐘,韓江這才恢復過來,他感謝了馬卡羅夫的救命之恩後,對眾人說道︰“看來A區並不是我們要找的地方,天馬上就要黑了,我們今晚在這兒過夜大家沒意見吧?”

    唐風看看四周一片死寂的群山,心生恐懼,反問韓江︰“在這?你就不怕那成千上萬的鼠兔把我們變成一堆白骨?”

    韓江瞪了唐風一眼,但卻沒說什麼,他重新發動了“切諾基”,沿著雪山邊緣,緩緩向西駛去,很快,他們來到了一片地勢平坦的草地,草地旁還有一條從雪山上流淌而來的涓涓細流,“今天我可不想跑了,就在這吧!雖然這兒風大了點,但是臨近溪流,更重要的是便於觀察。”韓江停好車,觀察了周圍地形,最後決定今晚在這兒過夜。

    四個人忙碌起來,徐仁宇和馬卡羅夫架起一頂高山帳篷,墊上防潮墊,唐風和韓江則支起便攜式汽油爐,做好了一鍋晚飯,四人圍坐在汽油爐旁,一邊享用這不算可口的晚飯,一邊交流這一天的情況。

    唐風看著地圖,首先說道︰“這里既然不是黑頭石室所在地,那麼,B區的可能性就大大增大了。”

    “這樣看黑頭石室很有可能在B區。”徐仁宇推測道。

    “可是從地圖上看,B區距這兒有二十幾公里的距離,那里已經靠近果洛州的首府大武鎮了,黑頭石室可能在哪嗎?”唐風發出了疑問。

    韓江聽明白了唐風的疑問,說道︰“唐風,你是認為當年黨項人不會舍近求遠,從比這更遙遠,海拔更高的地方翻越阿尼瑪卿山?”

    “是的,B區不論從海拔上看,還是道路上看,都比A區要艱難得多。”唐風擔憂道。

    “不錯,唐風的疑問不無道理,我們最先也是對A區抱有最大的希望,但是你們想過沒有,A區處於海拔還不是很高,路也不難走的地區,經常會有當地牧民游牧至此,如果黑頭石室真的在這兒,恐怕早就被人發現了?”韓江分析道。

    聽了韓江的分析,唐風點了點頭,表示贊同,“隊長說得有理,這樣看來,我們原來的分析有偏差,黑頭石室一定是在阿尼瑪卿雪山深處,一個人跡罕至的地方。”

    眾人的意見達成了一致,吃完晚飯,韓江吩咐道︰“明天我們先要趕二十幾公里的山路,這可不是平坦的公路,路上還不知會遇到什麼問題,然後還要進入B區,所以大家趕緊抓緊時間休息,明天一大早我們就要出發。”

    唐風是第一次在高原野外過夜,他以為自己今晚又會失眠,但一天的顛簸和勞累,卻讓他很快進入了夢想。

    四人睡至後半夜,忽然被一陣奇怪的聲音驚醒了,這聲音來自於一種動物,遙遠而淒厲,馬卡羅夫很快聽出了這個似曾相識的聲音︰“是狼嚎,這里也有狼群!”

    眾人無不驚駭,韓江警覺地掏出了手槍,馬卡羅夫卻又道︰“不過,這狼嚎聲似乎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

    “既然很遠,大家就不要擔心了,繼續睡吧!”徐仁宇寬慰大家後,又躺了下來。

    但唐風不放心,走出帳篷查看,他剛一探頭,就深深領教了高原深夜的嚴寒,趕緊回到帳篷,穿好衣服,全副武裝後,才重又走出帳篷,深夜的高原上,寒風呼嘯,冰冷刺骨,沒有一絲月光,除了那駭人的狼嚎,四周一片死寂。

    唐風在帳篷外觀察了半天,並沒見到狼的影子。他回到帳篷,發現剛才倒頭就睡的徐仁宇,又坐了起來,唐風問他︰“博士,怎麼又不睡了?”

    “你這麼一折騰,再加上高原反應,還睡個屁啊?”徐仁宇抱怨道。

    再看看,韓江和馬卡羅夫也都沒有睡,唐風嘆了口氣,說道︰“睡不著也得睡!不然明天哪有精力?”

    可當唐風再次躺下時,他就為自己剛才那句話而後悔了,因為他自己也被劇烈的高原反應折磨得無法入眠了。又過去了一個小時,唐風知道帳篷中還有人沒睡著,於是,他小聲問道︰“現在還有誰沒睡著?”

    “我!”韓江、徐仁宇和馬卡羅夫幾乎同時答道。

    唐風一翻身坐起來,道︰“既然大家都睡不著,依我看,不如現在就出發。”

    於是,在“切諾基”的前大燈照射下,大家冒著嚴寒,一起動手,很快收拾完畢,韓江一踩油門,這支臨時拼湊的探險隊便再次上路了。

    唐風小心翼翼地繼續沿著雪山邊緣行駛,直到天光大亮,他才看清,原來他們不知不覺已經駛入了一條峽谷,峽谷兩側,是連綿的雪山,雪線以下,同樣裸露出大片的黑色岩石,只有接近峽谷底部的地方,才有綠色的草地,草地上,一條涓涓細流,若隱若現,時有時無。

    “切諾基”此時就穿行在這峽谷底部,在峽谷里行駛了一會兒,唐風忽然發現不知何時,空中飄起了雪花,這是他最擔心的情況,但這也是幾乎可以肯定他們此行會遇到的情況,唐風小聲抱怨道︰“真糟糕,下雪了!”

    車窗外的雪花,紛紛揚揚,很快便覆蓋了周圍的一切,慢慢地,唐風發現一直陪伴他們的那條小溪不見了,他停下車,拿出地圖和GPS,還有電子羅盤,再次確定方位,“沒有錯!按照地圖顯示,這條峽谷就是前往B區最近的一條路。”

    唐風已經不知不覺開了三個小時,韓江接替他,繼續駕駛“切諾基”沿著峽谷前進,韓江充分吸取了昨天駕車的教訓,異常小心地駕車越過一座又一座高低起伏的小土丘,艱難地在碎石密布的峽谷里前行,又是兩個小時,前方出現了一個坡度較大的坡道,韓江猛踩油門,向坡道沖去,“切諾基”爬上坡子,大家明顯感到了海拔的上升,韓江一遍遍地在心中默念,“車子千萬不要出問題!千萬不要出問題!”

    車子沒有出問題,載著眾人順利到達了坡頂,可是翻過這道坡,後面竟是一連串高低起伏的山巒,“切諾基”一路翻山,在駛過最後一個埡口後,展現在眾人面前的是更加壯麗的峽谷。

    韓江踩住剎車,將車停在了埡口,四個人都跳下車,唐風喃喃道︰“這麼壯麗的峽谷,難道就是我們要找的B區?”

    韓江在對比了GPS和軍用地圖後,確定道︰“這就是我們之前確定的B區。”

    徐仁宇用望遠鏡觀察了地形後,對大家說道︰“如果這就是B區,那麼我們要找的黑頭石室就應該在這個峽谷中。你們看峽谷兩邊,雪峰聳峙,峽谷盡頭,是一條從雪峰綿延而下的現代冰川,這是個相對封閉的環境,絕對幽深,只有通過我們剛才進山的那條峽谷才能進來,我敢斷定肯定很少有人來過這里。”

    可徐仁宇剛說完,馬卡羅夫忽然小聲反駁道︰“哼!很少有人來過這里,你們看那是什麼?”

    大家順著馬卡羅夫手指的方向看去,三人全都愣住了,特別是剛才還信誓旦旦地斷定“很少有人來過這里”的徐仁宇,驚得目瞪口呆,因為就在馬卡羅夫手指的地方,埡口旁的白色雪地中,隱約露出了一個紅色的可樂瓶!

    “我靠!這…這里居然會有可樂瓶?我真是服了!”徐仁宇一拍車頂,怒道。

    唐風則失望地坐在了雪地里,“我看咱們是又白跑了一趟,這里肯定又跟A區一樣一無所有,居然會出現可樂瓶,這是哪個缺德鬼丟的?一點公德都不講!我估計咱們等會兒還能發現方便面口袋和吃剩的面包!”

    韓江見到那個可樂瓶時,頭腦里也是“嗡”的一聲,他馬上想到了兩種可能性︰一是有普通遊客,或是驢友來過這里,二是…第二種可能性令他不寒而栗,那就是一直追殺他們的那伙黑衣人!不論那種可能,對他們的計劃都是沉重的打擊!

    這時,馬卡羅夫說出了韓江心里最擔心的事,“會不會是我們的那伙‘老朋友’?”

    馬卡羅夫的話,讓唐風和徐仁宇心里一顫,韓江說道︰“這也是我最擔心的。不論是哪種可能,對我們都不是好消息,我看了那個可樂瓶,應該就是不久前丟棄的,如果只是普通遊客和驢友所棄,那說明這里並不是人跡罕至,不符合我們對黑頭石室的判斷;如果是那伙黑衣人丟棄的,那更是萬分險惡!最壞的可能,那伙人也許已經拿到了第二塊玉插屏。”

    “如果那伙人拿到了第二塊玉插屏,那我們所做的一切不都白費了!”唐風失望地喘著粗氣說道。

    “按我原來的設想,我們得到了大喇嘛的指點,又有阿尼瑪卿地區的地質資料,還有其它便利的條件,應該比我們的對手更有優勢,可是現在我心里也沒底了…”韓江沒有繼續說下去。

    “好了,不論如何,我們已經到了這里,還是到這條峽谷里看看吧。”馬卡羅夫提議。

    韓江無奈地點點頭,然後用望遠鏡看了谷里的景物,沒有看見人,也沒發現什麼可疑的跡象,韓江放下望遠鏡,對徐仁宇和馬卡羅夫吩咐道︰“這次,你們倆就留在車上,我和唐風下去看看就行了。”

    “為什麼?”馬卡羅夫不解。

    “因為那伙黑衣人隨時可能出現,明白了嗎?你們倆的任務是保護好車和裝備,如果我們沒了車和裝備,就等著被凍死、困死在山里吧!”韓江說話的同時,雪越下越大了。

    馬卡羅夫和徐仁宇留下看守車和裝備,唐風和韓江則冒著風雪向峽谷里走去,在這高海拔地區,他們每走一步,都要比平時艱難許多,因為那個不該出現的可樂瓶,韓江始終保持著高度的戒備。

    兩人艱難地走了一個多小時後,終於走到了峽谷盡頭那條巨大的冰川下,唐風面對這壯麗的冰川,無言以對,他被深深地震撼了,嘴里不住地喃喃自語︰“太震撼了,太美了!”

    韓江拉拉他的衣袖,失望地說︰“快走吧,這里不可能再有什麼發現了。”

    但唐風卻不為所動,不由自主地又往前走了幾步,韓江喊道︰“你要干什麼?這里的冰川很不穩定,小心雪崩!”

    可唐風就像沒聽到韓江的警告,繼續向冰川的巨大冰舌處走去,韓江在後面怒道︰“我命令你回來!”

    唐風這次停住了腳步,韓江又喊了一聲“快回來!”,可韓江話音未落,唐風卻沖他喊道︰“你看,這里有個洞!”

    韓江猛然一驚!洞?難道就是他們苦苦尋覓的黑頭石室?他顧不得什麼雪崩,緊跑兩步,來到唐風身後,可就在此時,唐風卻突然向後急退了兩步,正撞在韓江的身上,韓江覺著唐風有點不對勁,忙問道︰“你怎麼了?”

    唐風沒有回答,只是慢慢抬起了僵硬的手臂,指了指岩壁上的那個洞口,韓江順著唐風的手臂看見,在緊鄰谷底的一大塊黑色岩石上,果然有一個不大的洞口,可是——可是這個黑漆漆的洞口內,卻隱隱約約閃出了兩道綠光…

    “是狼!”韓江驚出一身冷汗。

    “雪狼!這是真正的雪狼!”唐風嘴里喃喃自語道。

    韓江和唐風同時後退了兩步,洞里的那兩道綠光越來越清晰了,韓江觀察了一會兒,判斷道︰“這是一匹懷孕的母狼,這附近應該還有其它的狼!”

    韓江話音剛落,不遠處,傳來了一陣淒厲的狼嚎,母狼毫不畏懼,盯著面前這兩個不速之客,忽然引頸嚎叫,像是在和不遠處的狼群遙相呼應。

    “我們跑吧?”唐風清醒過來,提議道。

    “不!我們不能跑,要慢慢地向後撤。”韓江極力保持著鎮定。

    “你說這個洞會是黑頭石室嗎?”唐風問韓江。

    “這要問你,你是專家!”

    “專家?我也沒見過什麼黑頭石室啊?”唐風的話語明顯顫抖起來。

    “我看不像!這個洞很小,和傳說中的黑頭石室不符啊!”

    “是啊!傳說中,沒藏氏全族人在黑頭石室中躲過了暴風雨,可見黑頭石室應該有比較大的空間。”唐風用他僅剩的那點理智判斷道。

    韓江點點頭,又道︰“還是想想我們怎麼撤吧?”

    “你不是有槍嗎?”唐風提醒道。

    韓江這才想起自己帶的槍,他摸了一下身上的槍,是啊!有槍,應該可以對付這一只懷孕的母狼,可是那隨時可能出現的狼群,讓韓江放棄了開槍的念頭,不到萬不得已不要使用槍。

    天空被大塊的烏雲覆蓋,雪越下越大,韓江和唐風慢慢地後退,慢慢地遠離了那個黑漆漆的洞口,遠離了壯麗的冰川,當退到已經看不到那匹母狼的地方,兩人轉身,快速向埡口上的“切諾基”奔去。

    顧不上眩暈,顧不得滑倒,顧不得高山反應,唐風和韓江都很清楚,他們要趕在狼群出現之前,離開這里,兩人連滾帶爬地總算回到了埡口上,“切諾基”中的馬卡羅夫和徐仁宇見兩人如此狼狽,不知他們在峽谷內看到了什麼,趕忙將兩人扶進車,關切地問道︰“你們看到了什麼?”

    唐風已經被高山反應折磨得說不出話來,韓江也是斷斷續地從嘴里蹦出幾個字︰“狼…狼!這里不是我們要找的地方,快離開這兒吧!”

    “難道就是夜里我們聽到的狼嚎?”徐仁宇立即明白了怎麼回事,趕緊發動“切諾基”,一個漂亮的倒車,調轉車頭,可就在徐仁宇剛要把油門踩到最大,準備飛奔出去時,他被眼前的一幕驚呆了,“吱——”一聲刺耳的剎車聲,傳遍了整個山谷!

    徐仁宇趴在方向盤上,透過擋風玻璃看到,就在他們面前,埡口下面,來時的坡道上,漫天大雪中,一匹孤獨的雪狼佇立在車前!

    車里的人都怔住了,這是一匹漂亮的狼,雪花已經將它打扮成了銀白色,和他身上的皮毛渾然一體,它擋住了“切諾基”的去路,抬起驕傲的頭顱,對著烏雲密布的天空,發出一聲駭人的嚎叫。

    唐風聽到這聲嚎叫,渾身一顫,這是一副讓他終身難忘的景象,連綿的雪山下,漫天的大雪中,這匹孤零零的雪狼傲然獨立,佇立在山坡上,“它要干什麼?為什麼要攔住我們的去路。”唐風喃喃道。

    “因為我們侵犯了它的領地!它是這里的王!”馬卡羅夫忽然解釋道。

    不論馬卡羅夫的解釋是否正確,但大家都意識到了這匹雪狼對他們的敵意。

    狼和“切諾基”,準確地說,應該是一匹狼與四個人,就這樣一直僵持著,空中飄下的雪花已經漸漸覆蓋了他們來時的道路…

    “再不走,我可辯不出來時的路了!”徐仁宇提醒眾人。

    “你說怎麼辦?”韓江反問徐仁宇。

    “撞過去!”徐仁宇道。

    大家對徐仁宇的主意心里沒底,誰也無法估計撞過去的後果!

    “讓我來!”說著唐風和徐仁宇交換了座位,坐到駕駛座上,他緊盯前方,握緊方向盤,發動了車,唐風緩緩地將車向後倒了一段,二十秒鐘後,唐風猛地一踩油門,直向坡道上的那匹雪狼駛去,車速越來越快,“切諾基”的前大燈發出了強光,鳴笛,再加速,可對面的那匹狼卻毫不畏懼,一動不動,直視前方飛馳而來的車。

    就在其他三人以為唐風要撞上狼時,唐風突然猛踩剎車,又是一聲刺耳的剎車,“切諾基”穩穩地停在了雪狼的前方,只差兩米,“切諾基”就要撞上那頭雪狼!

    兩米!車和狼再次陷入了對峙,這是更近的對峙,雪狼雙眼發出兩道綠光,和“切諾基”前大燈發出的強光,互相直射著對方,車和狼就這樣相持了五分鐘,最後“切諾基”熄滅了前大燈,敗下陣來!

    唐風無奈地開始倒車,徐仁宇略帶輕蔑地反問唐風,“你怎麼不撞過去?”

    “因為它們是這里的主人,我們只是客人,哪有客人…”

    唐風還沒說完,徐仁宇便打斷了他的話︰“好!好!你就當你的客人吧,我看你怎麼過去?”

    唐風沒再搭理徐仁宇,他一邊倒車一邊觀察周圍的環境,當他將車停住時,韓江湊到唐風旁邊,指了一下坡道右邊的山坡,唐風馬上心領神會,對馬卡羅夫和徐仁宇囑咐道︰“你們坐好,我們就要過去了!”

    說罷,唐風猛踩油門,再次從坡道上向那匹狼沖了過去,馬卡羅夫和徐仁宇以為唐風這次是下定了決心,要去撞擋住去路的雪狼,可就在“切諾基”接近那匹狼時,唐風猛打方向盤,沖上了坡道旁已經被白雪覆蓋的山坡,山坡與地面呈45度斜角,“切諾基”車身幾乎傾斜過來,完全靠左側的兩個車輪在滑行。

    “切諾基”繞過了坡道上的那匹狼,唐風再打方向,將車駛回到坡道上,這一系列動作,全在不到半分鐘中完成,車廂內的人被顛得東倒西歪,根本還沒反應過來;而坡道上那頭雪狼,卻敏捷地轉過了身,當車里的人朝後望去時,看見那匹狼仰頭朝天,再次發出了那熟悉而又駭人的嚎叫。

    唐風稍稍減慢了車速,從坡道上下來,向來時的峽谷駛去,他一直在後視鏡里,注視著還佇立在風雪中的那匹雪狼,直到雪狼消失在後視鏡中…

    “但願不要再踫到狼!”唐風舒了一口氣道。

    “但我不得不遺憾地告訴你,只要我們還在這山里,我們踫到狼的可能性就很大,因為狼不是獨居動物,他們至少會是一群。”馬卡羅夫告誡道。

    “是啊!我們夜里聽到的狼嚎,肯定不止兩匹狼,但是這里怎麼就單單踫到兩匹狼呢?其它的狼呢?”徐仁宇狐疑道。

    “也許這只是兩匹離群的孤狼,真正的狼群,我們還沒遇到!”韓江推測說。

    韓江的話讓大家不寒而栗,四個人面面相覷,誰也不知道他們何時會再遇到這些狼?誰也不知道為什麼他們有槍有車,裝備精良,為什麼還會如此懼怕這些狼?

    車廂里,陷入了沉默,韓江瞥見唐風若有所思的樣子,打破了沉默問唐風︰“小學究在想什麼呢?害怕了?”

    “害怕?不!不是。我忽然想到了一個人!”唐風答道。

    “一個人?誰?不會是梁媛吧?”韓江故意打趣道,想緩解一下車里緊張的氣氛。

    但唐風卻嚴肅地說道︰“我剛才看見那匹狼,忽然想到了元昊!”

    “元昊?西夏的開國皇帝!你怎麼忽然想到了他?”韓江頗感詫異。

    唐風解釋道︰“因為野史上曾經記載了這樣一個故事,元昊的母親衛慕氏是黨項豪酋衛慕家族的千金,她先嫁給了元昊的父親拓跋德明,婚後不久,她便生下了元昊,當時,黨項人是在德明的父親西平王拓跋繼遷率領下,實力還很弱小,衛慕氏生下元昊後,黨項人便遭到吐蕃人的攻擊,那次吐蕃人的攻擊對黨項人打擊很大,拓跋家族全被打散,繼遷和德明領著族人好不容易沖出吐蕃人的重圍,卻發現衛慕氏和還在襁褓之中的元昊都不見了。”

    “不見了?後來呢?”馬卡羅夫發覺他現在對中國的歷史,特別是西夏的歷史越來越感興趣。

    “在混戰中,衛慕氏被吐蕃人搶去,吐蕃大酋長看上了衛慕氏的美貌,於是納衛慕氏為他的王後,衛慕氏一個柔弱女子無力反抗,便又成了吐蕃人的王後,後來還為吐蕃大酋長生了一個兒子。”

    “真是神奇,這個衛慕氏既做了黨項人的王後,又做了吐蕃人的王後。”馬卡羅夫感嘆道。

    “這並不奇怪,歐亞大陸上的游牧民族,在早期大都有搶婚的習俗,成吉思汗的皇後孛兒帖不也是被蔑兒乞人搶走,生下了成吉思汗的長子兀赤。這些民族都是狼的後代,搶親毫不奇怪。”唐風解釋道。

    “那元昊呢?”馬卡羅夫問。

    “元昊當時還是襁褓之中的孩子,混戰中,他被棄荒野,他的祖父繼遷,父親德明,收拾殘部回到原來的營地,可卻怎麼也尋不見小元昊,所有人都以為元昊已經死了,但是元昊並沒死,他被狼給救了!”

    “被狼救了?”馬卡羅夫滿臉驚異。

    “是的,狼發現了這個孩子,不知是何緣故,狼非但沒有吃掉元昊,反而救了他,就像你們西方古老傳說中的‘狼人’一樣,元昊是喝了狼奶,才沒有餓死,只不過他後來沒有變成狼人,而是又回到了黨項人中,這個鷹狼不食,喝狼奶長大的元昊,長大後便成了威震朔漠的一代雄主。因此,當時很多人都相信,元昊身體內流淌著狼的血液,這既給了他堅韌不拔的品質,也造就了他日後殘暴的性格,元昊後來逼死了自己的親生母親衛慕氏,誅滅了為西夏建立立下赫赫大功的野利家族,這其中也包括他的皇後野利氏,所以,每當有人詛咒元昊時,就會說他不是人,是一頭凶狠的狼!而當這些話傳到元昊耳朵里時,他身上的狼性便會被空前的激發出來。”

    “聽你這麼說,再結合歷史記載中的元昊形象,我覺得這位西夏王朝的開國皇帝,就是狼的化身,他的身上有許多狼的特性。”馬卡羅夫說道。

    徐仁宇想了想,也說道︰“你這麼一說,我也想起來了,元昊確實是喝了狼奶才活下來的,中國歷史上的這些大大小小的皇帝、君主,喝狼奶長大的恐怕只有元昊一人吧!”

    “不錯!只有元昊一人,我觀黨項人的歷史,在元昊之前,常常被其它部族欺辱,吐蕃、回鶻、契丹等等,無不想在黨項人身上割一刀,包括唐朝,宋朝,也想讓黨項人稱臣納貢。但是,元昊改變了這一切,他不但消滅了回鶻,趕走了吐蕃,還和比自己強大數倍的宋朝,契丹分庭抗禮,如果說元昊之前的黨項人是一群任人宰割的羊,那元昊之後的黨項人就不再是羊,而是一群狼了!”唐風說道。

    “按你這麼說,是元昊賦予了黨項人狼的精神!”韓江笑道。

    唐風點點頭,忽然打斷眾人,說道︰“你們坐好,我要超條近路,早點走出這峽谷。”說完,“切諾基”徑直沖上了峽谷旁的一個山坡。

    “切諾基”翻過了兩道不高的山,這才停止了劇烈的顛簸,韓江問唐風︰“你走的這條路對嗎?”

    唐風看了看GPS和電子羅盤,肯定道︰“你們放心,路不會錯的!你們還是多想想下一步該怎麼辦吧,不管他什麼狼性不狼性的,我們首要的目標是盡快找到黑頭石室,找到第二塊玉插屏!”

    韓江看著地圖,憂心忡忡地說︰“我現在也不知道該怎麼辦了,我們寄希望最大的A區和B區都沒有發現黑頭石室,看來我們又要重新開始了。”

    “會不會本來這一切就是一個傳說?”徐仁宇疑惑地說。

    “不!這不可能,這是沒藏家族世代保守的秘密,他們為了這個秘密,甚至不惜生命,所以不會錯的!我們之前所經歷的一切,都在證明這個古老的傳說並不是傳說,而是歷史,因此我們沒有理由懷疑。”唐風反駁了徐仁宇的疑問。

    “不僅僅是沒有理由懷疑,而是不能,也不準懷疑,因為這會動搖我們的決心,這是我決不能允許的。”韓江的話暫時打消了大家的疑問。

    唐風一邊駕車一邊思考著,嘴里喃喃自語道︰“究竟問題出在哪里呢?”

    “也許我們一開始的推論就錯了。”韓江忽然說道。

    “錯了?”大家不明白韓江的話,都用疑惑地目光盯著韓江。

    韓江解釋道︰“唐風,你和羅教授一致認為黑頭石室應該在阿尼瑪卿雪山的地勢相對低矮的東部,你想過這個推斷有沒有問題呢?”

    唐風猛然醒悟,“你是說…我和羅教授都推斷錯了,黑頭石室並不在阿尼瑪卿雪山東部,而是在阿尼瑪卿雪山地勢高峻的西部地區?”

    “我沒說你和羅教授推斷錯了,我只是說可能,有這種可能。”韓江道。

    “現在想來完全有這種可能!”唐風肯定了韓江的推測,但很快他又陷入了疑惑,“可是…可是我實在無法想像黨項人會翻越阿尼瑪卿雪山西部那高聳險峻的雪山?”

    “也許他們是迫不得已,除了蒙古人的追殺,他們還可能遭受了當地部族的攻擊,或是其他什麼原因?”馬卡羅夫推測道。

    “什麼可能都有,我們現在需要再跟總部聯系,讓總部將阿尼瑪卿雪山西部詳細的地質資料傳給我們研究。”韓江說道。

    唐風聽了韓江的話,點點頭,道︰“不錯!我們倆想到一塊去了,所以剛才我沒有繼續沿峽谷返回原路。”

    韓江馬上明白了唐風的意圖,接道︰“所以你現在越出峽谷,繼續向西行駛,你的目標是青海果洛藏族自治州首府瑪沁縣大武鎮。”

    “嗯!我的想法是到大武,先休整一下,同時聯系總部,重新研究所有關於阿尼瑪卿雪山的地質資料,然後再確定下一步的方案!”唐風說完自己的想法,大家都表示贊同,唐風忽然又沒頭沒腦地補充了一句︰“但是,要快!”說完,唐風加快車速,向大武全速前進。

    天黑之時,“切諾基”緩緩駛進了大武鎮…
作者: beautyqueen    時間: 2013-9-18 03:50 PM

第二十二章 征服冰川

    一路還算順利,韓江接替唐風駕駛,天剛剛擦黑,唐風一行便來到了青海果洛藏族自治州首府瑪沁縣大武鎮。按說作為果洛州的首府,也算是一地級行政單位,但在這荒涼的高原上,作為果洛州首府的瑪沁縣,僅僅是個幾百戶人家的小鎮,“大武”當地藏語的意思是“馬匹丟失的地方”,這個小鎮處於阿尼瑪卿雪山腹地,鎮上大多是藏民,偶爾有些在此經商的四川人,當然這里還少不了全世界慕阿尼瑪卿大名而來的驢友。

    不過,唐風他們來的時候,早已過了旅遊季節,天一黑,整個小鎮很快就安靜下來,“切諾基”緩緩行駛在大武鎮的街道上,四個人都是第一次來到這里,唐風一路踅摸著可以入住的旅店,而韓江卻駕駛著“切諾基”不緊不慢地在街道上游蕩。

    “哎!這有家旅館開著門,可以去問問。”唐風指著路邊的旅館叫道,可韓江根本沒理會唐風,駕車駛過了那家旅館,唐風抱怨道︰“你都快把這小鎮轉遍了,到底要干什麼?”

    “韓在看我們的那些老朋友,是不是也來到了這里?”馬卡羅夫替韓江回答了唐風。

    馬卡羅夫的話提醒了唐風,是啊!現在不是旅遊季節,在這荒涼的高原小鎮上,如果有外人到來,是很容易看出來的。

    唐風正想著,忽然,韓江把車停住了,唐風定楮一瞧,在一座小旅館門外,停著一輛“路虎”越野車,旅館門開著,“路虎”的車燈閃動,幾個人影正從旅館里進進出出…

    韓江對徐仁宇使了個眼色,道︰“你是生面孔,去問問那些人是什麼人?”

    徐仁宇領了任務,跳下車,裝作旅行者的模樣,走了過去…不大一會兒,徐仁宇回到車上,對韓江匯報道︰“幾個北京的驢友,從西藏一路開車過來,準備回北京的。”

    “驢友?從西藏過來?從西藏過來回北京,為什麼不走國道,跑到這里來?”韓江保持著高度的警惕,他甚至做好了應付那伙人從車里突然端出槍來的準備。

    “哦!我問了,他們說他們是特地從花石峽過來,想看看阿尼瑪卿雪山,當然他們只能遠遠地看看了,因為這個季節,一般是不允許攀登阿尼瑪卿雪山的。”

    徐仁宇的話,說得合情合理,但韓江還是不能放心,他又觀察了那伙人好一陣,最後他確定那確實是一伙不合時宜的驢友後,才緩緩發動“切諾基”,駛回了唐風剛才說的那家旅館前,他之所以選中這家旅館,是因為這家旅館有個院子,可以停車,同時韓江還看見了這家旅館屋頂的衛星天線。

    韓江將“切諾基”停在院子里,四個人跳下車,走進這家冷清的旅館,旅館不大,條件也不算好,老板是個四川人,倒還熱情,旅館里除了他們四人,就再無別的客人了。

    韓江一邊四處張望,一邊警覺地問老板︰“生意這麼冷清,怎麼還在這兒堅持?”

    老板搖搖頭,答道︰“現在過了旅遊季節,沒什麼客人,你們算是來巧了,我正準備收拾收拾回老家呢!你們要是過兩天來,我可能就不在了。”

    “這麼說我們運氣還挺好!”唐風笑道。

    “是啊!你們運氣不錯,呵呵!”老板說道。

    韓江又問老板︰“這兩天鎮上還有外人來嗎?”

    “外地人倒是有幾撥,主要是去西藏做生意的,旅遊的很少了。”老板答道。

    看來那伙黑衣人並沒來到這里,至少在此之前還沒有。韓江聽了老板的話,暗自尋思著。

    老板將四人帶到了二樓的房間,這是一間四個人的房間,正好夠他們住的!老板下去給他們準備飯菜,韓江將門關上,仔細檢查了一遍,確定這房間沒有問題,才一屁股坐在床上。

    唐風知道,韓江對那伙追殺他們的黑衣人時刻保持著警惕,但他總覺著韓江似乎有些過分緊張了,他見韓江忙活半天,一無所獲,不禁笑道︰“隊長,我看你也太緊張了,咱們這次從瑪曲出來,一路上,除了那個意外出現的可樂瓶,根本沒見那伙黑衣人的影子,我看他們根本就沒有來這里。”

    “你不要掉以輕心,根據以往的經驗,他們隨時可能出現!”韓江告誡道。

    唐風卻反駁道︰“不是我輕敵,你認真想想,黑雲帶著我們從七色錦海出來,我們馬不停蹄就調集那麼多資料和裝備進了阿尼瑪卿雪山,那伙黑衣人我猜他們根本就不清楚黑頭石室的情況,至少沒有我們掌握得情況多,退一步講,就算他們知道關於黑頭石室和第二塊玉插屏的情況,但他們畢竟沒有我們這麼快的準備速度,怎麼能在我們之前出現在這里呢?”

    韓江聽不下去了,用強硬的口吻對唐風說︰“我不知道那伙人究竟掌握了多少關於黑頭石室的情況,也不知道他們是否已經來到了這里,但是我相信我這麼多年養成的直覺,你要相信我的話,越是在我們鬆懈的時候,我們的敵人越有可能出現!”

    韓江話音剛落,門外忽然傳來一陣敲門聲,大家互相看看,不約而同警覺起來。

    韓江聽到敲門聲,警覺地拔出手槍走到門後,問道︰“誰?”

    “幾位!你們要的飯菜,準備好了,你們是下來吃,還是要我送上來?”門外傳來旅館老板的聲音。

    原來是虛驚一場,韓江收起手槍,答道︰“我們等會兒下來吃。”

    四個人下到一樓,看見老板給他們準備了一桌菜,再仔細一看,全是紅紅的川菜,四人已經一天沒有吃到熱飯了,於是他們很快報銷了這一桌飯菜,包括吃不慣辣椒的馬卡羅夫,這會兒也吃得特別香。

    唐風又向老板打聽了一些情況,特別是阿尼瑪卿雪山的情況,老板一聽唐風問阿尼瑪卿雪山,忙擺手道︰“這個時侯不是登山的時候,你們千萬別去雪山,會出事的,而且攀登阿尼瑪卿雪山,需要到西寧辦手續,得到批準後,組隊才能去!”

    唐風笑道︰“我們只是隨便問問,這個季節我們當然不會去登山嘍。”

    唐風雖然極力否認他們要去登山,但老板可能是看到了他們攜帶的一些登山裝備,還是一個勁地勸他們不要去,並對眾人講了許多關於攀登阿尼瑪卿雪山失敗的例子,可怕的雪崩,突變的天氣,還有關於山神的傳說…大家聽完老板所說的這些,心頭都籠罩上了一層氤氳。

    回到房間,唐風和韓江再次與趙永進行了連線,要求趙永為他們收集阿尼瑪卿雪山西部地區詳細的地質資料,趙永領命,韓江結束了連線,再看唐風、徐仁宇和馬卡羅夫三人已顯倦態,但是韓江還是不能讓大家都睡,他安排自己和唐風、徐仁宇輪番值守,以防不測。

    唐風和徐仁宇都認為他太多疑了,但只得執行命令。一夜平安地過去了,次日清晨,趙永就給他們傳來了韓江需要的資料,眾人圍在電腦前,仔細查看,在趙永傳來的三維地形圖上,他已經標注出了一塊可疑區域,大家驚詫之時,趙永開口解釋道︰“這是我和羅教授通宵研究的結果,那個標注的區域是最有可能發現黑頭石室的地區,這個可疑區域位於阿尼瑪卿雪山主峰‘瑪卿岡日’西北三十多公里處的雪山環繞中,這和那個古老傳說中所描繪的區域很相像,甚至比我們之前確定的A區和B區,希望都要大!”

    “比A區和B區的希望都要大?”眾人不解。

    趙永解釋說︰“因為結合衛星照片分析,我們在這個區域發現了人工建築的痕跡,雖然不多,也很不清楚,但足以說明一切,你們想想,這個區域的海拔要比A區和B區都要高,根本不適宜人類長期生存,那里怎麼會出現人工建築的遺跡?”

    “這只有一種可能,那個建築是為了一些特定的目的所建!”唐風大膽推測道。

    “特定的目的?”韓江疑惑。

    唐風進一步推測道︰“比如古人為了祭祀之類的紀念性建築。”

    “在這麼高的雪山上?”徐仁宇驚詫。

    “不!不是在雪山上,而是在這兒!”說著,唐風指著地形圖上相對應的位置,解釋道︰“從地形圖上看,這不是在雪山上,而是在雪山環抱的山坳中,這和黨項人的那個傳說極其相似,從圖上看,這里的海拔比周圍的雪山要低得多,只是沒有道路通往這里,要想進入這個區域,就得翻越雪山。”

    “黨項人會將黑頭石室建在海拔這麼高的位置嗎?”馬卡羅夫也不敢相信。

    唐風笑道︰“老馬,我先糾正你剛才話中一個小錯誤,如果黑頭石室真的在這里,那麼,並不是黨項人將黑頭石室建在這里,而是黑頭石室本來就在這里!”

    “黑頭石室本來就在這里?”馬卡羅夫更加不解。

    唐風解釋道︰“根據玉插屏上所刻的文字,再結合其他文獻的記載,黨項羌人自古游獵於阿尼瑪卿雪山下,白河流域的草原、森林中,在黨項羌人視線所及的範圍內,阿尼瑪卿雪山是他們所能見到最高的山,在生產力不發達的遙遠古代,黨項羌人很自然的會對這座高山產生崇拜之情,他們很可能會利用雪山上,或雪山附近現有的一些山洞,加以改造,建成所謂的‘黑頭石室’,用於紀念他們的祖先和神靈。這樣就能回答你前一個問題,因為黑頭石室本來就是利用山洞之類的特殊地質構造加以改造的,再加上要滿足對阿尼瑪卿山神的崇拜,所以,黑頭石室出現在這麼高的地方,也是可以理解的了。”

    “這麼說,黑頭石室是用來祭祀山神的嘍?”馬卡羅夫又問。

    唐風解釋道︰“對阿尼瑪卿雪山的崇拜,其實直到現在還廣泛的存在,比如當地藏民就認為阿尼瑪卿雪山是一座神山,藏民稱阿尼瑪卿為”博卡瓦間貢“,即開天闢地九大造化神之一,在藏民所信仰的二十一座神雪山中,阿尼瑪卿排在第四位,專門負責安多地區的山川河岳,是當地人的保護神,以前,我曾在青海藏民的家中看到過阿尼瑪卿山神的畫像,阿尼瑪卿山神身著白盔、白甲、白袍,胯下騎一匹白馬,手執銀槍,許多青海的藏民都相信阿尼瑪卿山神武藝超群,法力無邊,可以降魔除妖,因此,經常可以看見許多藏民不遠千里,頂風冒雪,虔誠地來到阿尼瑪卿雪山轉山祈福。”

    “崇拜山神,這是一種原始的多神崇拜吧?”徐仁宇抽著煙斗插話道。

    “也可以這麼說,但是,恕我直言,徐博士,您不了解當地藏民的信仰,他們的執著,超出了常人的想象,你千萬不要以為這是什麼‘原始的多神崇拜’,就覺得這很愚昧,這種崇拜能延續上千年,本身就說明了這種信仰旺盛的生命力。”

    “好!我說不過你,就算這種信仰有旺盛的生命力,可這和黑頭石室有什麼關系?”徐仁宇問。

    “當然有關系,我剛才說了當地人對阿尼瑪卿雪山山神的崇拜已經有很長的歷史了,之前,我也曾說過,這里原始的居民是黨項羌人,那麼,我們完全有理由相信現在當地人對阿尼瑪卿雪山的崇拜,是繼承了黨項羌人的傳統,更重要的是,阿尼瑪卿雪山,對於早年的黨項羌人不僅僅是一座神山,一座偉大的山,她還是黨項羌人最初的發源地,所以,阿尼瑪卿雪山對於黨項羌人有著特殊的意義。”

    “可現在當地已經看不到任何黨項人的遺跡了!”徐仁宇懷疑道。

    “不錯!這麼多年來,從未在阿尼瑪卿雪山發現過黨項羌人的遺跡,那是因為早年黨項羌人在這兒的歷史,過於久遠了,如果要有,那麼只可能是我們要尋找的黑頭石室了!”唐風說道。

    “既然說到了這,那也就是說C區的可能性很大嘍?”韓江忽然問道。

    “我還是不能相信,C區的海拔太高了,從地圖上看,我們要進入C區,至少要翻越一座雪山,我就不信當年那些黨項人能進入這麼偏僻、荒涼、高海拔的地區。”徐仁宇說出了自己的意見。

    “確實讓人不可思議。”馬卡羅夫也搖著頭說道。

    韓江將視線轉向唐風,問道︰“唐風,你呢?”

    “我也不能確定,這一切確實已經超出了我們的想象!”

    唐風說完,韓江便怒道︰“合著你剛才說的那麼起勁,到頭來,你自己也不相信。”

    “我不是不信,我剛才的那些話都只是我的推斷,雖然我認為我的推斷完全有可能符合事實,但這個推斷確實很讓人震驚,所以我也不能確信。”唐風爭辯道。

    韓江臉色陰沉下來,總結道︰“行了,我也不用問你們了,我的準則是只要有一線希望,就要去爭取,所以,我們必須去那個神秘的C區看看!而你們三位,現在想要退出,哼,也已經晚了,丟掉幻想,準備上路吧!”

    韓江說完,大家也就不便再說什麼了,韓江又看了看趙永發來的資料,發現關於C區的資料特別少,除了那幾張模糊不清的衛星照片,還有趙永根據一些數據推測出的一個三維地形圖,就沒別的了。

    韓江疑惑地問趙永︰“關於C區的資料,怎麼就這點?”

    趙永解釋說︰“確實很少,因為我們掌握的資料就很少。還是讓我給你介紹一下阿尼瑪卿雪山的吧,阿尼瑪卿雪山以前曾被人稱為‘神秘的阿尼瑪卿’,因為1926年,有一個美國人攀登阿尼瑪卿雪山主峰時,在4900米的位置,他估計此地離峰頂還有3600米,於是,這個美國人著書立說,宣稱阿尼瑪卿雪山有8500米高。後來,又有一個美國人攀登阿尼瑪卿雪山,他最後得出的數據說阿尼瑪卿雪山有9000米高。”

    “9000米高?那豈不是比珠穆朗瑪峰還高了嗎?”馬卡羅夫驚道。

    “是啊!如果阿尼瑪卿雪山真有9000米,那真的比珠穆朗瑪峰還高了,所以,阿尼瑪卿雪山曾一度被人誤認為世界第一高峰!但其實,這兩個美國人都錯了,阿尼瑪卿雪山並沒那麼高,它的主峰‘瑪卿岡日’由三個海拔6000米以上的峰尖組成,最高峰海拔6282米,‘瑪卿岡日’周圍還有18座5000米以上的高峰,這些高山上冰雪連綿,長年不化,其間,冰川發達,山勢險峻;而你們將要去的C區,雖然不用登頂雪山,但難度更大,更為險惡,因為這里資料奇缺,根本沒有現代人來過的痕跡!”

    “也就是說,這是一塊沒人去過的處女地。”韓江道。

    “至少沒有現代人類去過C區的記載和痕跡,阿尼瑪卿峰頂有人登上過,但這神秘的C區,可就沒有人去過了,所以,我很為你們擔心,阿尼瑪卿地區年平均氣溫0度以下,氣候惡劣,變化無常,一般登山季節是6月至8月;而你們現在這個季節去,氣溫已經很低了,在山上隨時可能遭遇暴風雪,雖然你們不去登頂,但你們的難度絲毫不遜於登頂。”

    “我完全明白。”韓江和趙永結束了連線,轉而問其他三人︰“你們誰有攀登5000米以上高山的經驗?”

    三人面面相覷,徐仁宇首先搖了搖頭,馬卡羅夫也搖頭說︰“年輕時,我們曾經學過登山,不過,我並沒真正爬過那麼高的山。”

    當韓江轉向唐風時,唐風剛要說話,韓江便打斷道︰“你就更不用考慮了,你這細皮嫩肉的,肯定是沒有啊!”

    唐風還頗不服氣,“你別小瞧我啊,以前,青海,西藏我也都來過…”

    “你那是來旅遊,不是登山!”還沒等唐風說完,韓江就粗暴地打斷了他的話。

    韓江接著說道︰“這麼說,咱們四人當中,只有我爬過5000米以上的高山,那你們三個該怎麼辦?”

    “怎麼辦?”三人異口同聲反問道。

    韓江小聲喝道︰“怎麼辦!練,我們只剩下大半天的時間,我要在這大半天的時間里,把你們三個至少練成業餘登山運動員。”

    於是,在這一天剩餘的時間里,韓江使出渾身解數,教三人如何使用登山器械,如何在絕壁上繩降,如何固定錨點,如何應付雪崩等突發情況。

    經過整整一天的訓練,幾人都基本掌握了登山的要點,但是所有人都知道,這還遠遠不夠,天又要黑下來了,韓江卻還獨自站在窗邊,盯著遠處雪霧中的阿尼瑪卿神山出神。

    唐風以為韓江是在為他們幾人擔心,便寬慰韓江道︰“你不用替我們擔心,你交給我們的,我們都已經學會了,我們不會讓你失望的。再說,我看了趙永傳來的那個三維地形圖,進入C區,似乎並不用翻越5000米以上的高山,我看到在南面和北面各有一條寬闊的冰川,坡度也不算陡峭,如果我們從冰川上爬過去,我覺得難度應該不算太大!”

    韓江扭頭拍拍唐風的肩膀,道︰“你說的那兩條冰川,我也看到了,問題是…兩條冰川我們該走哪一條?從圖上看,北面的那條冰川距離長,坡度緩,我暫時稱呼它為1號冰川,而南面的那條冰川距離短些,我暫時稱呼它為2號冰川,坡度看上去似乎差不多,可能2號冰川坡度要大一些;我個人傾向於從2號冰川走,因為它距離明顯比1號冰川短,我們現在要搶時間。”

    “2號冰川?可是我們僅僅從距離和坡度來確定路線,似乎太草率了。”唐風懷疑道。

    “但我們現在只有這些資料,也沒有時間先派個小分隊去探查,所以只能如此!另外,衛星照片上,我看不清1號冰川最終的走向,它通向哪里?是否能引領我們進入C區,我無法判斷,而2號冰川,在圖上可以很清晰地看到,順著它往上爬,可以從南面進入C區。”韓江解釋道。

    徐仁宇湊上去看了看,說︰“是啊!這條1號冰川怎麼看不清楚,在衛星照片上它的盡頭是一片陰影,2號冰川倒是很清楚,我估計這是因為2號冰川在南面,向陽,而1號冰川在北面,拍攝角度的問題,如果沒有時間做進一步探查的話,我也傾向於走2號冰川。”

    韓江最後總結道︰“徐博士的分析很有道理。2號冰川,從衛星照片上看那是一條相當雄偉的現代冰川,從那兒翻越進C區,相對來說,應該是一條捷徑,但既便如此,也要萬分小心,冰川上,隨時可能有雪崩發生,而翻越過這條冰川,那邊具體的情形,我們也不十分清楚,所以大家一定要小心。”

    唐風點了點頭,韓江卻又接著說道︰“其實我最擔心的並不是你們,也不是翻越那條冰川,最讓我擔心的還是那伙黑衣人,從我們進入阿尼瑪卿雪山來,他們一直未出現,甚至消失得無影無蹤,這太不正常了,太不正常了。難道他們已經比我們先找到了黑頭石室?”

    唐風一聽韓江還是在擔心那伙黑衣人,嘆口氣道︰“對手沒出現,你倒覺得不爽了,你是不是非要被他們追殺得無處可逃,才覺得正常;我昨天就說了,那伙人根本不可能比我們更早找到黑頭石室,他們現在應該還沒摸到門道呢?所以,你看,這冷清的小鎮上並沒有見到他們的蹤跡。”

    韓江還是不住地搖頭,“不錯,我們在這里沒見到他們,但這並不代表他們沒有來到阿尼瑪卿雪山。”

    “所有來攀登阿尼瑪卿雪山的人都會先到這個小鎮來休整準備,我就不信他們要進山,會沒來大武鎮。”唐風說道。

    唐風說得在理,韓江思慮良久,忽然喃喃道︰“萬一他們根本沒來這兒,而在帶足了裝備,在野外休整呢?”

    “野外?你是說這里!大雪紛飛,寒冷刺骨,他們在野外休整?”唐風指著窗外還在下的漫天大雪反問道。

    “從前段時間交手的情況看,這伙人的素質,忍耐力,遠遠超出了我們的想象,所以,不能排除任何可能性。”韓江說。

    唐風卻道︰“你還是想想明天怎麼出發吧?這大雪從昨天斷斷續續下到現在,要是再下下去,我看我們就只能在這兒過冬了吧。”

    韓江看看窗外的大雪,心里不禁更加郁悶,“是啊!敵人,現在還沒看見,可是,大雪,卻是眼前的難題!”韓江不再想這些,他盼望著奇跡的出現,也許此時他更需要阿尼瑪卿山神的保佑吧!

    第二天一早,奇跡出現了,下了兩天的大雪,居然停了!唐風、韓江、徐仁宇和馬卡羅夫四人吃過早飯,帶好所有裝備,跳上“切諾基”,全速向那神秘的C區駛去…

    按照韓江昨日確定的路線,他們一行並沒有沿公路去一般登山者必去的雪山鄉,而是一頭插進了阿尼瑪卿雪山腹地,這是到達C區最近,最快捷的路線,兩天的大雪遮蓋了地表的一切,包括道路,“切諾基”只能緩緩地在雪地里摸索前進,韓江一邊駕車,一邊不停地觀察車外景物,可車窗外除了白色,還是白色,坐在副駕駛位置上的唐風成了他的導航員,唐風不斷地根據GPS,電子羅盤和地圖的標示,修正路線,但即便這樣,他們仍然走了許多冤枉路。

    中午時分,天空完全放晴,唐風一行終於進入了一條峽谷,這是一條寬大的峽谷,峽谷兩邊的山勢並不高,按照資料顯示,這條峽谷的盡頭,就應該是那條宏偉的冰川,而這條冰川,正是唐風所說進入C區最便捷的通道。

    確定了路線,又有峽谷作參照,韓江明顯加快了車速,“切諾基”在峽谷中上下顛簸,翻過了一些不高的小山丘,一個小時後,一副壯麗的圖景出現在眾人面前,四個人吃驚地下了車,在他們面前,峽谷兩邊原本平緩的山勢,突然被一種神奇的力量猛然抬高,眾人仰視面前的山峰,壁立千仞,高聳險峻,而在兩峰之間,一條巨大的冰川,如白色巨龍從山 上直瀉而下,冰川在陽光照射下,蔚為壯觀,美輪美奐,使人產生了虛無縹緲的感覺。

    但是,四個人很快清醒過來,這不是夢中幻境,而是真真實實出現在他們面前,並將是他們要去征服的白色巨龍。唐風感嘆道︰“這就是2號冰川?這麼壯觀的冰川,足有數公里長,比我們在B區見到的那個冰川壯觀百倍啊!”

    “確實比我原先在照片和地形圖上看要壯觀得多,可是我一點也興奮不起來,因為這也就意味著征服這條冰川,比我們預先設想的難度要大得多!”韓江說道。

    “是啊!這麼雄偉的冰川,我也是第一次見識!”馬卡羅夫也不禁感嘆。

    徐仁宇清醒過來,問韓江︰“按照計劃,我們是不是得從這冰川爬上去?”

    韓江堅定地點點頭,徐仁宇聞聽,腦袋立馬大了一圈,“哦!真是糟糕,現在想想我真不該來這兒遭這罪!”

    “現在後悔晚了!”韓江說完,便開始從車上搬下必要的裝備,徐仁宇見狀,又問︰“你想現在就出發?”

    “現在不趁天好,趕緊翻過去!你還要等到何時?”韓江反問徐仁宇。

    徐仁宇道︰“可現在已經中午了,山上天黑得早,萬一我們爬到一半,天黑了,怎麼辦?”

    韓江看看面前的冰川,自信地說道︰“事不宜遲,我看今天就可以,趁天好,一鼓作氣,爬過這道冰川,天黑之前就可以進入C區!”

    徐仁宇無奈,看看這麼重的裝備,反問韓江︰“這麼重的裝備,特別是這帳篷,誰背?”

    韓江用命令的口吻說道︰“大家都要背很多東西,誰也別叫苦,現在大家先填飽肚子,然後向2號冰川進發!”

    四個人匆匆填飽肚子,戴上頭盔,全套登山裝備穿戴整齊,背著沉重的裝備,開始向面前這條白色巨龍進發…

    這條雄偉的白色冰川,千百年來一直橫亙在青藏高原上,隱匿在阿尼瑪卿雪山深處,它沒有名字,誰也不知它成型於何時,也許這就是遠古洪荒時代的杰作!也許,它的歷史更為久遠!

    唐風站在這條白色巨龍前時,陷入沉思,千百年來,有人征服過這條巨龍嗎?如果沒有,那麼,他們就是第一批來到這里的發現者,開拓者,如果有,那會是什麼人?是黨項人嗎?他不知道,他跟在韓江後面,來到冰川近前,冰川前的冰舌部分,由於長時間的陽光照射,風化和水流沖擊,形成了壯觀的冰塔林,韓江介紹道︰“冰塔林一般出現在冰川末端,它是冰川末端由於消融而殘留的大塊冰塊,因狀如塔形,故名冰塔林。”

    四人穿行在形狀各異的冰塔林間,仿佛進入了一個塵封已久的冰雪世界,因為陽光照射的角度不同,冰塔的消融速度也不一樣,這便使冰塔林形成了高低不同,層次不一,千奇百怪的冰貌奇觀,當然,這也為這些冰塔林隨時坍塌埋下了隱患。

    唐風跟在韓江身後,仰視一座座二十多米高的冰塔,感嘆著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忽然,唐風聽到了一陣細微的聲響,他抬頭望去,只見前方一座冰塔塔身上出現了道道裂紋,裂縫正在快速擴大,不好!這座冰塔有坍塌的危險!唐風想到這,發現韓江此時正在那座冰塔下面,他想喊韓江,已經來不及了,唐風猛地撲向韓江…

    與此同時,那座足有二十米高的冰塔伴隨著一聲巨響,坍塌下來,韓江和唐風都被埋在了雪里,好在唐風這一撲,將韓江帶離了最危險的區域,等到徐仁宇和馬卡羅夫將二人從血中扒出來時,他和韓江並無大礙,只是脖頸里塞滿了冰冷的積雪。

    清醒過來,韓江看看冰塔坍塌下來的地方,正是剛才自己站著的地方,不免心有余悸,他拍拍唐風的肩膀︰“好小子,我沒看錯你,這次算你救了我一命!”

    唐風則憂心忡忡地說︰“這里的冰塔林雖然壯觀,但太危險了,而且很容易迷失方向。”

    韓江撢去身上的積雪,笑道︰“那歌里是怎麼唱的‘不經歷風雨怎麼見彩虹’,同理,不經歷風險,怎麼見如此美景!呵呵!”

    “我可不想為了看這美景,把小命扔在這里。”唐風道。

    “行了!你只要按我說的做,我保證你的小命不會丟在這里!”說完,韓江在電子羅盤指引下,帶領全隊以最快速度通過了這片冰塔林。

    從冰舌處,四人踏上了2號冰川,這是一片巨大的冰原,坡度不大,因為剛剛才下過雪的緣故,冰川上的雪非常松軟,唐風測了一下,積雪厚度有6、7厘米,且為粉雪,一腳踩下去,竟廢了很大勁,才重新把腿拔出來。

    冰川隨著山勢,坡度逐漸上升,四人艱難地行進了一個小時,也沒能走出多遠,這時,走在前面的韓江忽然停住了…

    唐風追了上來,問韓江︰“怎麼不走了?”

    韓江眉頭緊皺,指了指前方,道︰“我擔心的情況出現了——冰裂縫!”

    眾人向前看去,前方的雪地上裂縫密布,有的深不見底,有的閃著慎人的寒光,唐風還在愣神的功夫,韓江已經從背包中取出了繩子,對大家囑咐道︰“大家把繩子纏在身上,結組前進,我和唐風一組,老馬和徐博士一組,一定要小心。”

    韓江示範,唐風、徐仁宇和馬卡羅夫照做,四人重新踏上征程,途中,唐風數次一腳踏空,將腳陷入冰裂縫中,幸虧是結組前進,每次都被韓江給拽了上來。

    一切都超出了唐風和韓江原先的預料,在山下看似坡度不大的冰川,卻越來越陡峭險峻,積雪厚度和腳下密布的冰裂縫,這些都大大遲緩了他們的前進速度,四人用了兩個多小時,才行進到冰川的一半位置,而接下來的那一半路程只會更加困難。

    唐風看看天,光線已經逐步暗了下來,頂多再有一、兩個小時,天就要黑了,現在,幾乎可以肯定韓江原先的計劃已經不可能完成了,唐風感到一陣眩暈,他強打精神,又堅持往上走了幾百米,他不能再走了,不是因為體力,而是他知道現在再不說,所有人都會有大麻煩了!

    唐風喘著粗氣,吃力地喊住韓江,說道︰“隊長,我們現在走了大半路程,但你看天快黑了,今天我們無論如何是走不過這道冰川了。”

    “你想說什麼?”韓江反問。

    “你總不會讓我們在天黑後,還堅持翻山吧?那意味什麼?意味著氣溫急劇下降,甚至再出現降雪,還有我們腳下的冰裂縫和隨時可能降臨的雪崩!”

    韓江也看了看天,怒道︰“我們已經走了這麼多,只要再努力一把,天黑之前,就可以翻過這道冰川,你難道想當逃兵?想讓我們前功盡棄,退回山下!不!這絕不可能!”

    “你是瘋子!但你不能拿我們幾個的生命跟你一起瘋!明明時間已經不夠了,再說你翻過冰川,那面會是什麼?你知道嗎?你確定我們可以在那邊享受溫暖的晚餐?你也不知道!”唐風急了。

    韓江還從未見唐風如此頂撞自己,沖唐風吼道︰“你不要以為今天救了老子一命,就可以改變我的決心,你如果想回去,就自己下去!”

    韓江吼完,便覺大腦一陣缺氧,險些栽倒,再看唐風,毫不示弱,對韓江反駁道︰“不!我沒說我要下去,我們需要一個過夜的營地,你不是說你登過5000米以上的雪山嗎?你登山時,難道是一步登頂,沒有建營地?”

    唐風的話提醒了韓江,他感到自己確實太心急了,這次,他們的任務雖然不是攀登五、六千米以上的大雪山,但他們這次的任務絲毫不遜於攀登大雪山,僅是眼前這座幾公里長的冰川,就夠他們受的,看來是該建個營地了,可是這越來越陡峭的冰川上,哪有可以建營地的地方?韓江稍稍平和下來,反問唐風︰“那你說這地方,哪有可以建營地的地方?”

    唐風回頭看看走過的冰川,指著下面靠岩石處的地方說道︰“下面的冰原地勢比較平緩,可以尋一處背風的地方建營地。”

    韓江一看唐風指的地方,點點頭,說道︰“你選的地方是不錯,但我不會去那兒建營地的,到那建兒建營意味著咱們剛才這兩個多小時算是白干了,明天又要重新開始,這還並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如果讓我們的對手搶了先,那咱們所付出的一切努力都白費了。”

    “可那兒已經是離我們現在最近一個適合建營的地方了!你還能找出那個地方?”唐風大聲質問韓江。

    韓江朝四周看看,附近確實沒有更好的地方了,但他還是固執地沖唐風吼道︰“我的決心不變,願意跟我上的繼續前進,不願意上的可以回去!”

    韓江的吼聲,在空寂的山谷間,荒涼的冰原上,持久回響著,唐風無言以對,他不知道還有什麼語言可以說服韓江這頭倔驢改變主意,也許,是一場地震吧!唐風想著,突然覺著腳下的大地開始顫抖起來,這是怎麼回事?唐風驚恐地瞪大了眼楮,他不知將要發生什麼,難道…難道真的是一場地震!

    徐仁宇和馬卡羅夫也怔在原地,不知所措,還是韓江最先反應了過來,“把不需要的裝備都扔了,快往那邊的岩石底下撤,雪崩!這是雪崩!”

    唐風終於醒悟過來,原來這不是地震,而是一場突如其來的大雪崩…

    成噸的雪塊,冰塊,從2號冰川盡頭的山瘠上傾瀉而下,排山倒海,震耳欲聾,那是吞吐萬物的氣勢,任何阻擋在它面前的東西,都會被它裹挾而下,更何況是唐風他們四個血肉之軀。萬幸的是,四人所在的位置離冰川旁的山岩較近,韓江見勢不好,拉著唐風一頭撲進身旁不遠處的一處岩石下,頭頂的岩石抵擋了傾瀉而下的巨大雪塊,但仍有許多零星的雪塊沖進了岩石下不大的那點空間,唐風只覺著頭暈目眩,渾身冰涼,耳膜就快要被震耳欲聾的聲響撞破了,慢慢地,慢慢地,他閉上了眼楮…

    也不知過了多久,當唐風重新甦醒時,他的耳畔一片死寂,沒有震耳欲聾的雪崩,也沒有其他人的聲音,一切仿佛都已靜止,這是另一個世界?唐風抬起頭,使勁晃了晃腦袋,終於又呼吸到了清新的空氣,可他剛要爬起來,忽然覺著整個下半身竟動彈不得,難道是被雪壓住了?唐風回頭望去,壓在他身上的竟是韓江,而壓在韓江身上的,卻是厚厚的白雪!

    唐風輕聲呼喚韓江,沒有回答,唐風只好吃力地一點點先將自己的身體挪出,再替韓江除去身上的積雪,唐風再次大聲呼喚,韓江還是沒有回答,唐風緊張得不知所措,他的眼圈竟有些濕潤了,就在他快要哭出聲來時,韓江的身體突然輕輕晃動了一下,唐風忙抬起韓江的頭,輕聲喚道︰“你還活著啊,剛才可把我嚇死了!”

    韓江還沒睜眼,便干笑了兩聲,戲謔道︰“哼!我命大得很吶,首長看過我的面相,說我能活一百二,哈哈!”突然,韓江又想起了什麼,睜開眼問唐風︰“唐風,看看你的包,玉插屏還好嗎?”

    唐風打開包檢查一番,玉插屏依然靜靜地躺在紫檀盒子里,韓江懸著的心終於落下,他拍拍身上的雪,站了起來,安慰唐風道︰“沒多大的事,剛才就是小小的休克了一下!”

    “聽你這口氣,你還準備大大的休克一把!”唐風說著,忽然想起了馬卡羅夫和徐仁宇,“老馬和徐博士呢?他們不會被雪崩埋了吧!”

    韓江聞聽,心中也是一陣緊張,他和唐風開始向下尋找,原本他們一路上來的行進路線,此時已經被厚厚的積雪覆蓋,完全改變了模樣,兩人向下走了五分鐘,邊走邊呼喚老馬和徐仁宇的名字,但是回答他們的只是呼嘯的風聲。狂風夾雜著雪花打在唐風的臉上,唐風感到自己的臉就要被風撕裂了,他再一次絕望地呼喚,巨大的回音久久回蕩在這從沒有被人類征服過的冰原上,忽然,在一座由雪崩墜落的“小雪山”下,傳來了馬卡羅夫和徐仁宇的聲音…

    四人大難不死,重新相聚,馬卡羅夫感慨道︰“用你們中國人的話說叫‘大難不死,必有後福!’啊,我被雪沖下去時,以為這次我這把老骨頭就要扔在這了,沒想到那座‘小雪山’抵擋了後面的雪,救了我一命!”

    馬卡羅夫和徐仁宇正在慶幸之時,唐風突然驚道︰“不好!咱們的裝備有好多不見了!”

    果然,剛才雪崩時,大家只顧逃命,哪還顧得上那些沉重的裝備,許多裝備都已消失得無影無蹤,這也包括大家僅有的一個帳篷,帳篷丟失,意味著今晚過夜成了大問題,還有其他許多重要的裝備,這一切都預示著此次行動,幾乎就要夭折。

    韓江心里此刻比誰都著急,但是他不能顯露出來,他強打精神,安慰眾人︰“裝備丟了沒關系,只要人和玉插屏在就行!”

    “可我們今晚怎麼辦?還有我們的行動怎麼辦?”唐風還是說出了所有人心中的擔心。

    韓江看看唐風,沒有回答他的問題,而是將能收集到的所有裝備清點了一下,然後才對大家說道︰“有一點,我一直沒有告訴你們,怕你們知道後,有精神負擔,你們知道行動在什麼情況下,可以中止嗎?”

    “什麼情況下?”唐風不解地看著韓江。

    “只要還剩一個人,我們就不能停!更何況,我們現在四個人都完好無損,所以,我們的行動不能停!”韓江斬釘截鐵地說,但隨即韓江又補充道︰“當然,我對老馬沒有那麼高的要求,另外,在一些特殊情況下,比如有傷員需要及時搶救等情況,我們可以暫停行動,而現在,這些情況都沒出現,所以,我不會因為丟失了一些裝備,就結束這次行動!”

    “韓!我希望你也能把我當作你們中的一員,我們已經一起走了這麼遠,我已經把我當作你們中的一員了!”馬卡羅夫對韓江說道。

    韓江看看馬卡羅夫誠懇的眼神,說道︰“好!既然如此,我們就沒有必要再討論是否中止行動的問題,下面我們要看看,今晚咱們在哪兒過夜。”

    韓江仰頭朝上方的冰川望去,此刻,他忽然覺著那冰川的盡頭,竟是如此遙不可及!也許…也許是自己太累了,真該好好休息一下了。

    他的眼楮眯成了一條線,久久地盯著冰川的盡頭,當他的視線緩緩落下來時,突然,他睜大了眼楮,他看見在冰川旁的山崖上,露出了一大塊背風向陽的平地,剛才為什麼沒發現?也許,也許就是因為那場大雪崩,帶走了原來覆蓋在山崖上的積雪,才讓這山崖顯露了出來,看到這,韓江指著山崖上的那塊平地,對大家說道︰“那里背風向陽,正可作為營地,如果上面再有雪崩,營地上方的岩石也可阻擋,足以躲過雪崩!”

    “什麼?你讓我們今晚住到山崖上!”唐風和徐仁宇皆驚詫不已。

    “是的,現在別無他處,只能如此!”韓江似乎又恢復了原來的自信。

    “可我們的帳篷丟了?”唐風問。

    “睡袋不是還在嗎?”韓江反問道。

    唐風更暈了,但他已經無話可說,他更加確信,眼前這個人是個瘋子!大家誰也不再言語,帶上剩餘的裝備,跟著韓江來到了那處山崖上。

    等他們趕到山崖上時,天已經黑了,這里果如韓江所說,背風向陽,但這遠不能滿足營地的需要!汽油爐也丟了,大家只好啃些干糧,韓江檢查了裝備,他每發現一件幸存的裝備,便誇張地在其他幾人面前擺弄一下,似乎在借此提升大家的士氣,但唐風只覺著韓江這個舉動有些滑稽,甚至是幼稚!韓江整理好幸存的所有裝備,對大家說道︰“地圖,睡袋,吃的,還有指北針,這些都在,還有最重要的這個也在!”

    大家順韓江手看去,原來韓江指的是——槍!收拾完裝備,韓江戲謔道︰“這就是我們的前進基地,大家早點休息,把精神養足,明天我們就要進入那個神秘的C區!”

    “前進基地?”馬卡羅夫聽到韓江口中說出這個詞時,心里一顫,口中竟用俄語喃喃自語地說出了這個詞。

    唐風和韓江都吃驚地看著馬卡羅夫,不知道馬卡羅夫嘴里說的是什麼,徐仁宇雖然聽得懂俄語,但也沒聽清馬卡羅夫剛才嘴里說的話,三人問馬卡羅夫怎麼了,馬卡羅夫搪塞道︰“沒什麼,只是想起了以前的一些事。”

    大家不再追問,為了明天的行動,四人早早地鑽進了睡袋,只是每個人心里都清楚,這很可能又是一個不眠之夜!

    夜間,山上的氣溫急劇下降到零下三十多度,對於躺在睡袋中的四人來說,這是難熬的一夜,誰也沒有睡著,但誰也沒有說話。

    躺在睡袋中的馬卡羅夫,被劇烈的高山反應和零下三十多度的低溫困擾著,他頭疼欲裂,無法入睡。這時,唐風開口對馬卡羅夫言道︰“既然大家都睡不著,老馬,你不如跟我們再說說你的那些往事吧!比如,你加入克格勃之後呢?”

    唐風的話,讓馬卡羅夫陷入了深深的回憶,他的眼前,又浮現出謝列平那張不苟言笑的面孔。

    …

    自從有了和謝列平在克里姆林宮的那次長談,馬卡羅夫的人生徹底改變了,當他一周後,帶著自己寫好的“黑城行動”報告,再次去見謝列平時,他已經做出了自己的最後選擇——加入克格勃!

    接下來,便是克格勃初級學校四個月的封閉學習,學習結束後,馬卡羅夫又被送到了克格勃設在喀山郊外的維爾霍夫諾耶學校,開始艱苦的體能訓練,在這里,他首先要學會攀岩,翻越障礙物,穿過沼澤、森林,游過湍急的大河等挑戰人體極限的運動,然後,是學習使用各種槍械、武器,自制炸彈,爆破橋梁、鐵路等各種目標,最後,還要進行諸如竊聽、發報、投毒、照相、開保險櫃等特工專業技術的訓練,為期一年的學習、訓練很快結束,馬卡羅夫最終以優異的成績完成了學業。

    有了謝列平這個大人物的親自關照,再加上馬卡羅夫在克格勃學校成績優異,馬卡羅夫的人生開始了一路綠燈,克格勃上上下下,都將他視為謝列平的得意門生,完成學業的馬卡羅夫,被謝列平直接派到了列寧格勒(彼得堡)的反間諜部門工作,少尉軍餃,這個工作待遇高,穩定,還沒多大風險,又在列寧格勒這樣的大城市,是許多克格勃特工夢寐以求的職位,馬卡羅夫有謝列平這樣的恩師,再加上自己工作勤奮,半年後,馬卡羅夫的軍餃就直接升到了上尉。

    不久,一位美麗的女大學生,走進了馬卡羅夫的生活,這位女大學生就是馬卡羅夫日後的妻子,維克多的母親,那段日子,馬卡羅夫自己都不敢相信,幸福來得竟是如此突然,讓他這個愣小子一時受寵若驚,一年前,他還只是一個在西伯利亞寒風中服役的小準尉,嚴格的說,這個軍餃連最低級的軍官都算不上。

    然而現在一切都不同了,馬卡羅夫忽然想起了在科考隊里,他的那位中國朋友對他說過得那句中國俗語——禍福難料。不知梁現在怎麼樣了?“黑城行動”失敗後,沒兩年中蘇關系便急速破裂,以至後來發展到軍事對抗,開始時,馬卡羅夫還收到過梁的一封信,信中,梁訴說了心中的苦悶,馬卡羅夫還曾回信安慰過他,但後來便再無梁的音訊。

    一晃幾年過去了,馬卡羅夫上尉已經變成了馬卡羅夫少校,因為忙於工作,他和妻子一直沒要孩子,但是,他感到生活依然充實而幸福,那可怕的噩夢已經遠去,黑城,科考隊,還有他的朋友梁,也已與他的生活漸行漸遠…

    可是,幸福的日子卻總不會長久,幾年間,國際國內的局勢都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國際上,中蘇關系破裂,國內,赫魯曉夫被趕下了台,本來,在把赫魯曉夫趕下台的事件中,他的恩師謝列平是起了大作用的,許多人都認為,赫魯曉夫下台後,論年齡,論資歷,論能力,謝列平都是黨內最有希望登上最高權利巔峰的人,但是,事實卻令馬卡羅夫失望,黨內以甦斯洛夫為首的實權派們,不願意再看到一個像斯大林、赫魯曉夫那樣強勢的領導人,於是,他們推舉了能力平平的“好好先生”勃列日涅夫,由此開始了長達十八年的“勃列日涅夫時代”,而曾經被譽為“鐵腕人物舒里克”的謝列平,則在殘酷的政治斗爭中,第一次嘗到了失敗的苦果,此時,他已經不再是克格勃的主席,馬卡羅夫隱約感到了危機的來臨。

    幾年後,謝列平被趕出了政治局,完全失去了權利,馬卡羅夫知道自己的好日子就要到頭了。果然,謝列平一倒,那些昔日就看馬卡羅夫不順眼的同事,紛紛往上面告他的黑狀,想把他趕走,馬卡羅夫不去理睬這些人,可他的工作還是不可避免受到了干擾,本來,早該晉升的中校軍餃,也泡了湯。

    那些以往的朋友和同事,都離自己而去,不關心政治的馬卡羅夫,不明白為什麼生活會變成這樣,他忽然覺得這世上除了妻子,其他人都是靠不住的,他想通過自己的努力,改變這一切,可是他卻不知如何去努力;他想到了謝列平,他想去莫斯科找謝列平談談,可是他知道,那一切都不會逃過克格勃的監視,只能給自己和謝列平都帶來不必要的麻煩。在惶惶不安中,馬卡羅夫彷徨無措,直到莫斯科的一紙調令,把他再次帶進了盧比揚卡廣場11號。

    …

    睡袋中的馬卡羅夫,回憶到這時,慢慢地合上了雙眼,馬卡羅夫竟然在如此惡劣的環境下,進入了夢鄉,他,也許真的是太累了。

    唐風、韓江和徐仁宇在帳篷中被凍得瑟瑟發抖,他們不忍打擾馬卡羅夫,三人誰也沒說話,就這樣,一直靜靜地等待著黎明早日來臨。
作者: beautyqueen    時間: 2013-9-18 03:51 PM

第二十三章 黑頭石室

    雪山上的日出,分外壯麗!唐風和韓江,還有徐仁宇三人一夜未眠,還沒等天亮,三人就將身體裹在睡袋里,坐了起來,唐風只覺著頭疼欲裂,四肢無力,但他也不知為什麼,當他看到那輪初升的紅日時,卻莫名地興奮起來!

    “以前在泰山,黃山上看過日出,還從沒在這麼高的雪山上看過日出,也許此生也就這一次機會吧!”唐風興奮地說。

    “呵呵,不錯!恐怕我這輩子也就這一次了。可惜我的照相機昨天被那該死的雪崩不知道埋在哪了,不過還好,我的寶貝還在!”徐仁宇抱怨著拿出了自己的煙斗,竟悠閑地抽起了煙斗。

    “算了,也許我們還會有機會在雪山上看日出的,看這太陽,今天應該是個好天,正有助於我們行動!”唐風道。

    “越是艷陽高照,越是要小心雪崩啊!”韓江背靠在崖壁上,抬著頭對著陽光,盯著手里高高舉起的一串項鏈模樣的東西說道。

    韓江的話不無道理,唐風和徐仁宇的心里都是一惴,一旦氣溫升高化雪,很容易引發雪崩。韓江手里拿著什麼東西?唐風注意到了韓江手里的那串“項鏈”。

    “這不是大喇嘛的那串人骨念珠嗎,怎麼會在你手上?”唐風認出了韓江手里的那個東西正是大喇嘛的人骨念珠。

    “那伙黑衣人襲擊我們時,我去拉大喇嘛趴下,但他不肯躲閃,雖然身中數彈,仍誦經不止,那時,他的這串人骨念珠掉了下來,我便把他撿起來,一直揣在包里,剛才整理背包時,才發現了這個東西。”韓江解釋道。

    “原來是這樣,那黑雲知道嗎?”

    韓江搖搖頭,道︰“我一直沒告訴她,怕她傷心,等這次回去後,再還給她!”

    “嗯?這是什麼?”唐風忽然發現韓江手中的人骨念珠上有一枚方空銅錢。

    “一枚銅錢。”韓江疑惑地答道。

    “原來就在念珠上的?”唐風問。

    “是的,從我拿到這串念珠,就發現念珠上栓了一枚銅錢,看上去,這枚銅錢有歷史了,不過,我一直沒顧得上細看,你現在看看這銅錢是哪朝哪代的?”

    “天慶寶錢?”唐風輕聲讀出了銅錢上的幾個文字,隨即,對韓江說道︰“這銅錢上的幾個文字,是西夏文,證明這是西夏的錢幣,據我所知,西夏的錢幣一向很少,彌足珍貴!”

    “不過,大喇嘛擁有這枚西夏錢幣,也就不奇怪了,可能是他祖上傳下來的。”韓江猜測道。

    “應該是這樣吧!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這個年號的錢幣應該是西夏第六任皇帝桓宗純佑所鑄,大喇嘛的祖上傳下來這件錢幣完全合情合理。”

    幾人正說話時,馬卡羅夫醒了過來,韓江收起人骨念珠,戲謔道︰“老馬,你真行啊!我們幾個都沒睡著,你倒睡得挺香,不愧為老特工啊!”

    馬卡羅夫揉揉惺忪的睡眼,回想起昨天晚上的事,自己竟和上次在七色錦海的隧洞里一樣,又是那遙遠的往事帶自己進入了夢鄉,這倒是個解決失眠的好辦法!馬卡羅夫正胡思亂想呢,忽然,從遠處的山谷中,再次傳來了一陣狼嚎,在這萬籟俱寂的大雪山深處顯得格外淒厲。

    四人瞪大了眼楮,緊張地注視著周圍,周圍除了白色,還是白色,什麼也沒發現!“這里海拔這麼高,怎麼也有狼?”唐風驚道。

    “是啊!昨天一天都沒聽到狼叫了,怎麼今天一大早居然又聽到了,真是晦氣!”徐仁宇掐滅煙斗抱怨道。

    韓江側耳聽了會兒,安慰大家道︰“以我的經驗判斷,這群狼離我們這兒挺遠,大家不用擔心,趕緊吃點東西,準備上路。”

    就這樣,四人在淒厲的狼嚎陪伴下,啃了些干糧,便再次上路了。

    老天還算保佑,整個上午天氣都很好,2號冰川上除了偶爾有些零星的雪塊墜落下來,再也沒有發生昨天那樣可怕的雪崩。

    接近中午時,四人終於來到了冰川盡頭,這是一處陡峭的山脊,翻過山脊,又是一個大雪坡,大家看不見雪坡下的情形,只能看見遠處雪山的峰頂,在陽光折射下,分外壯麗,他們像是進入了一個從沒有被人打擾過的純白仙境,他們離藍天是那麼接近,周圍的一切都是潔白的,一塵不染。

    四人小心翼翼地向雪坡下前進,他們走了約摸兩個小時,雖然還是看不到雪坡下的情形,不知道前面等待他們的將是什麼,但看上去似乎一切都很順利,韓江依然走在前面,唐風緊隨其後,但是唐風體力漸漸不支,步履蹣跚,竟離走在前面的韓江越來越遠,越來越遠…就在韓江的身影要消失在唐風視線中時,突然,他聽到韓江在前方大喊道︰“要小心!前面是懸崖!”

    “懸崖?”唐風猛然警醒,他和徐仁宇、馬卡羅夫緊趕幾步,來到韓江身旁,唐風壯著膽子,探身向懸崖看去,這里竟會有一座壁立千仞的懸崖?僅僅一眼,就已經令唐風膽戰心驚,因為他根本沒有看到懸崖的底在哪里?

    唐風絕望地坐在雪地里,沮喪地說︰“這里怎麼會有這麼高的懸崖?我們前面的努力難道全都白費了!”

    “怎麼會白費呢?咱們還有這個,幸虧昨天這東西沒被雪崩埋了!”說著,韓江取出一捆登山繩,還有安全帶,下降器等裝備。

    唐風看著這些裝備,反問韓江︰“你要干嘛?難道要我們繩降?”

    “除此之外,還有別的辦法嗎?”

    “可是我們對下面的情形毫不知情,這懸崖究竟有多高?咱們的繩子夠嗎?中途有可以打錨點的地方嗎?下去之後,我們又將遭遇什麼?我們什麼都不知道!”

    韓江被唐風這一連串的問題給怔住了,是啊!我們什麼都不知道,這里不是一般的懸崖峭壁,中間可能會有樹枝灌木可供利用,這里是大雪山,除了隨時可能崩落的雪塊和堅硬的岩石,什麼都沒有!

    “我現在開始相信了,這里從古到今就沒有人類涉足過,你們想想,這麼惡劣的環境,這麼困難的路徑,沒有現代裝備的古人根本不可能進來,這就是神秘的C區,它神秘,因為這里從未有人涉足,但它的神秘也僅僅如此,這里不會有黑頭石室,因為古人根本進不來!”徐仁宇忽然說出了自己的最新推測。

    徐仁宇的這個推測是致命的,是足以動搖軍心的,韓江盯著徐仁宇一皺眉,但他沒說什麼,因為此刻,只有自己來承擔這個責任,韓江沉默著開始準備繩降的器材,看著韓江堅毅的眼神,熟練的動作,唐風和馬卡羅夫被深深打動了,他們也加入了韓江的準備中。

    韓江先做了一次簡單的繩降,觀察了懸崖下和周圍的情形後,又上去對眾人介紹道︰“我們還算幸運,這里雖然沒有樹枝和灌木叢,不過,看到懸崖下降大約八十米處有一突出的崖壁,那里可以作為我們的一個下降站,至於再往下的情況,我也無法知道,只能先下降到那處突出的崖壁上再說了。”

    四個人把不需要的東西一律拋棄,然後穿戴好安全帶,互相檢查完畢,韓江在懸崖上的一塊巨型岩石上設置了錨點,率先滑下了懸崖,一刻鐘後,在確定韓江已經平安到達第一個下降站,唐風、馬卡羅夫和徐仁宇才依次下降。

    所有人平安來到第一個下降站,韓江重新設置錨點,他忽然發現唐風和徐仁宇居然帶著手套滑下來的,怒道︰“我以前難道沒告訴過你們嗎?繩降時,不許帶手套,我知道現在天很冷,但是,比起你們的小命來說,這點冷就不算什麼了。”

    唐風和徐仁宇這才想起來,戴手套繩降是容易打滑的,趕忙脫去手套,韓江沖他倆吼完,又率先滑了下去,大家趴在懸崖邊,看著韓江的身影漸漸消失在視線中,所有人的心全都揪了起來,十分鐘過去了,二十分鐘過去了,半個小時過去了,韓江還是沒有一點反應,唐風焦急萬分,他剛想沖懸崖下呼喊韓江,馬卡羅夫卻一把捂住了他的嘴,同時小聲告誡他︰“不要喊,這里的雪塊很脆弱,隨時有可能崩落!”

    唐風強忍住,把話又咽回了肚子里,繼續焦急地等待,又過了十多分鐘,他們終於聽到了韓江在懸崖下的聲音,三個人又按照剛才的動作,依次下降,大約二十分鐘後,他們又來到了一塊突出的岩石上,唐風想這大概算是第二個下降站了,但是這不是很長的距離,韓江怎麼用了那麼長時間?

    當唐風再次看見韓江的時候,韓江躺在雪地上,摘去了頭盔,使勁揉著自己的腦袋正出神,唐風關切地問︰“你剛才怎麼了?”

    “被一大塊雪砸到了!差點把我砸暈過去,正巧懸崖凹進去一塊,我就躲進那凹進去的地方,等了半天,確定雪落完了,才降落到這兒!”

    唐風聽了,不覺後怕,要是剛才因為自己大聲呼喊,再有雪塊崩落,砸到韓江,韓江可就凶多吉少了。

    大家照著前面的方法,又使用了兩次繩降,雙腳這才落在了比較堅實的地面上,準確地說是堅實的冰面上。

    唐風觀察這四周,問韓江︰“我們已經來到懸崖下面了,這里應該就是那個神秘的C區了吧?”

    “我不知道,但我想應該是吧!”韓江也在觀察著周邊的環境,但他什麼都沒發現。

    唐風仰頭又看了看剛才他們繩降下來的懸崖,還有高高在上的雪峰,連他自己都不敢相信,自己身體里竟有如此之大的潛能,居然可以成功地翻越雪山冰川,而接下來,在這神秘的C區里,迎接自己的將會是什麼呢?

    唐風、韓江、徐仁宇和馬卡羅夫稍作休息,整理好必備的裝備,向前進發,唐風向四周張望,發現他們周圍三面絕壁,只有前方是一座小雪坡,四人爬上小雪坡,面前豁然開朗,展現在他們面前的是群山環抱中的一大塊雪原,準確地說,應該是一個在雪峰環繞中的大山坳。

    “我現在可以確定,這就是我們要找的那個神秘C區了。”韓江嘴里小聲喃喃道。

    “是啊!這的環境跟衛星照片上顯示得差不多,神秘的C區,千百年來,這里有人來過嗎?這…這里實在是太安靜了。”唐風被這里的寧靜震驚了。

    馬卡羅夫誇張地張大嘴巴,深吸了一口氣,道︰“這里的空氣真是太好了,而且,你們感覺到了嗎?這里海拔似乎降低了許多,我的高山反應完全消失了!”

    其他幾人也都感覺到這里的海拔明顯降低了,唐風又道︰“不但高山反應消失了,這里的溫度似乎也上升了,雖然四周仍是冰雪世界,但沒有那麼寒冷了。”

    “這不奇怪,這里環境相對封閉,容易形成一個相對獨立的小環境。”徐仁宇推測道。

    “溫度上升說明了什麼?你們想到了嗎?”唐風問。

    “你想到了大喇嘛說的那個傳說。”韓江也想到了。

    “是的,在那個傳說中,黨項人遭遇了暴風雪的襲擊,眼看就要全部葬身冰原的時候,他們找到了黑頭石室,黑頭石室內溫暖如春。”唐風解釋道。

    徐仁宇卻道︰“這還不能說明什麼,只有找到黑頭石室才能證明那個傳說的真實性!”

    四人邊說邊走下雪坡,在雪原上進行了百余米,唐風忽然想起了什麼︰“我現在除了想找到黑頭石室,還想看看照片上的那條1號冰川究竟通向哪里?是不是也能通到這里?”

    “別胡思亂想了,還是快找到黑頭石室,拿到那塊玉插屏,然後趕緊離開這鬼地方,誰知道什麼時候這里又會下一場暴風雪,那我們可就出不去了。”徐仁宇憂心道。

    大家不再言語,繼續向前行進,又走出了幾十米,唐風提醒其他人︰“大家要注意觀察地面,衛星照片上顯示C區地表有人工建築遺跡,前兩天的那場大雪,很可能把建築遺跡全都掩埋了,但是如果真的有建築遺跡,即便被雪掩埋了,也會在地表留下蛛絲馬跡,所以大家務必要留意。”

    唐風的提醒,使大家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腳下,突然,唐風在雪地上發現了一些奇怪的痕跡,眾人圍攏在雪地上,韓江用手比劃了一下雪地上的奇怪痕跡,推測道︰“這像是爪印,可能是某種動物留下來的。”

    “動物?這麼高的地方有動物光臨?能看出是什麼動物嗎?”唐風問。

    “從這爪印上看,不是飛鳥之類的,只能是比較大的哺乳動物留下來的,但因為這爪印至少是數天前留下來的,前兩天的大雪覆蓋了這爪印,所以,我實在看不出是什麼動物留下來的,也許是雪豹,也有可能是狼!”韓江判斷道。

    “狼?那群狼也到過這?它們難道也是從懸崖上跳下來的,不可思議!”徐仁宇道。

    “許多高山動物都是可以飛檐走壁的,比如珍貴的雪豹。”韓江解釋說。

    “雪豹?算了!我現在倒希望這是那群狼留下來的,狼總比豹子好對付些!”徐仁宇無奈地搖頭道。

    “如果我們真踫到這些動物,那可都不是好對付的…”韓江正說這,唐風突然又打斷了他的話,指著前方雪地上驚道︰“它們不一定是飛檐走壁進來的,你們看這里,還有這樣的爪印!”

    眾人順著唐風手指的方向望去,在不遠處的雪地上,一路向北,又出現了一連串的類似爪印,韓江指著腳下的雪地,說道︰“這里原本全是這樣的爪印,絕不是一只動物留下的,應該是一群這樣的動物,只是像我剛才說的,前兩天的大雪覆蓋了爪印,所以有的爪印還能辨認出來,有的已經無法辨認。”

    “也就是說,這群動物最近一次來到這里至少是幾天前,會是什麼動物呢?”馬卡羅夫的判斷總是謹小慎微。

    “行了,我們不用瞎猜了,順著這些爪印找下去,一定會有收獲的!”唐風對眾人說道。

    四個人順著雪地上若隱若現的神秘爪印,向前尋去,唐風一直看著指北針,判斷方向,GPS,電子羅盤,全都被雪崩埋了,現在他只能用這個最原始的工具來辨別方位了,指北針顯示的方向正是北方,說明爪印一直向北延伸,這些神秘的爪印會把他們帶向哪里?唐風暗自思忖著,他的腦中忽然浮現出了另一番景象。

    這次,唐風走到了隊伍前面,循著雪地上的爪印,他們走出約有一公里路程,在眾人面前,是兩座高大險峻的雪峰,唐風暗自稱奇,就要到雪峰下了,這爪印還在向前延伸,他不禁嘀咕起來︰“好像前面沒有路了…”

    “再往前試試!”韓江鼓勵道。隨即,韓江又補充說︰“不過,要小心!前面也許是這種動物的巢穴!”說著,韓江的右手伸進了懷里,隨時準備掏出手槍,以防不測。

    前方是一個雪坡,地勢逐漸高了起來,唐風站在雪坡下,他看不到雪坡上面的情形,但是,腳下的那些奇怪爪印,還是若隱若現地出現在雪坡上,並且一直向雪坡上延伸,唐風感到自己的心跳莫名加速,但好奇心還是驅使他走上了雪坡。

    一刻鐘後,唐風已經站在了這座雪坡的最高處,他腳下的爪印竟然還在向前延伸…但是,此刻他已經顧不上那些爪印了,因為在他面前呈現出了更令人震驚的一副景象,在他的腳下,一條比2號冰川更長,更寬,更壯觀的冰川出現在他的面前。

    韓江、徐仁宇和馬卡羅夫也看見了這條冰川,韓江震驚不已,嘴里喃喃自語道︰“這…這難道就是在衛星照片上看不清楚走向的1號冰川!”

    “是的!應該就是1號冰川,真是無法想象,看似兩座雪山擋住了我們的去路,雪山之間,竟有如此隱蔽的一個埡口,我們現在就站在埡口之上,而我們腳下就是那條在衛星照片上不知通向何處的1號冰川。”唐風興奮地說道。

    “原來,衛星照片上看不清楚的陰影部分,就是這個埡口,這下我們可以從這兒下山了,不用再爬懸崖,翻越那麼艱難的2號冰川。”馬卡羅夫也有些興奮。

    徐仁宇卻點著他的煙斗,吐出一團煙霧,冷笑兩聲說道︰“你們幾個怎麼這麼興奮,我看到這個埡口和1號冰川,怎麼就高興不起來,你們看這條冰川,坡度和緩,又寬闊,又平整,海拔也不高,喏,我這兒顯示,現在我們站的這個埡口海拔高度不到四千米,比我們走的2號冰川海拔低多了,總之,我們就不該走2號冰川,差點把小命丟在那兒。”

    徐仁宇的話,讓韓江臉色很難看,雖然選擇2號冰川是大家集體通過的,但卻是自己最先主導的,而且自己也負有領導責任,使大家置身險境,實在是自己的重大失誤,韓江陷入了從未有過的自責中。

    大家也同時陷入了尷尬的沉默中,最後,還是唐風出來打圓場︰“選擇2號冰川,是大家集體通過的,再說當時的衛星照片上根本無法看清1號冰川的走向,所以現在這樣也沒什麼好說的。”

    “是啊!雖然大家遇到了一些危險,但好在大家現在都平安無事。”馬卡羅夫也打起了圓場。

    “好吧!我承認作為隊長,我在選擇路線上,負有領導責任,如果走1號冰川,就不會遭遇2號冰川脆弱的冰塔林,無處不在的冰裂縫,可怕的雪崩,陡峭的懸崖,還有劇烈的高山反應,我們會比較順利的到達這里。不過,現在不是做檢討的時候,如果有必要,回去後,我會向總部首長做檢討,現在,我們的任務還沒完成,我希望大家不要懈怠,繼續…”

    韓江還沒說完,徐仁宇拍了拍他的肩膀,擠出一絲笑容道︰“我剛才的話,別往心里去,你放心,我們會盡最大努力完成任務的。”

    “那就好!從現在這兒的情形看,黑頭石室很有可能就在這兒附近,而且從周圍環境判斷,最近並沒有人來過,因為雪地上除了那些不明動物留下的爪印,並沒有人來過的痕跡,所以我們勝利在望,只差最後一步了。”韓江鼓動大家的士氣道。

    唐風也贊同道︰“不錯!這里我越看越覺得就是我們要找的地方,現在我們當務之急,是先尋找到衛星照片上的地面建築遺跡。”

    徐仁宇拍拍靴子上的積雪,道︰“這談何容易,衛星照片上顯示的地面建築遺跡很不清晰,即便這里真的有人工建築遺跡存在,也都被下了兩天的大雪覆蓋了,很難發現。出發前,我特地整了個金屬探測儀,誰料也被昨天那場雪崩埋了。”

    “大家盡力吧!不過,得抓緊時間,天馬上要黑了。”唐風心里其實也沒底。

    四個人又從雪坡上下來,就在大家不知下一步該往哪兒搜尋的時候,韓江忽然發現,在雪坡上又出現了一串奇怪的爪印,與此同時,其他人也發現了這串爪印,唐風觀察良久,說道︰“又出來一串爪印?從爪印本身看,跟剛才我們發現的爪印,應為同一種動物所留,從走向上看,兩串爪印都是從埡口上延伸過來,只是這串爪印和剛才的爪印在這里分岔了,剛才那串爪印延伸到懸崖附近,這串爪印似乎是向西延伸,我們不如沿著這串爪印,向西尋找,或許會有什麼發現。”

    徐仁宇一聽唐風的建議,笑道︰“咱們現在是被這不知名的動物牽著鼻子走啊!”

    “被動物牽著鼻子走,沒什麼不對!我的經驗告訴我,許多人類到達不了,沒被人類發現的地方,動物倒是來去自由!”韓江說著,領大家順新發現的那串爪印向西尋去。

    四人向西走了不大一會兒,韓江的腳就被什麼東西絆了一下,一個趔趄,韓江險些摔倒,唐風扶住他,回頭朝地上看去,厚厚的積雪中隱約露出了一點黑色…“那兒好像有個東西!”唐風道。

    “是的,一個很硬的東西,像是岩石之類的東西絆了我一下。”韓江盯著剛才絆倒的地方說道。

    幾人來到那塊“岩石”前,唐風俯下身,拂去那塊“岩石”上的積雪,一塊正方形的“石頭”出現在眾人面前,唐風心里一陣驚喜,因為他看出,這顯然是人工所為,否則不會有如此形狀的“岩石”;他迫不及待地脫去手套,赤手捧起那塊“岩石”,他剛一捧起“岩石”,便小聲叫道︰“不對!這不是岩石!這東西比石頭輕得多。”

    唐風繼續弄干淨“岩石”上的積雪,慢慢地,慢慢地,隨著“岩石”表面的積雪被唐風一點一點清除,這塊“岩石”上顯露出了精美的花紋,所有人都瞪大眼楮,吃驚地看著唐風手上的這塊“岩石”。

    自從進雪山以來,唐風的專業知識一直無處施展,這下,終於可以施展他的專業知識了,他只一眼,就肯定地判斷道︰“這是一塊完整的寶相花纏蓮紋方磚,這種磚常用於唐、宋時期的宮廷建築。”

    “唐、宋時期?那也就是說西夏宮廷也會用這種磚嘍?”韓江反問唐風。

    唐風點點頭,剛想說什麼,徐仁宇忽然誇張地叫道︰“這麼看來,我之前一直認為黨項人不會來到這麼偏遠荒涼的地方,肯定是錯了,我錯了,錯了,我太低估黨項人了,太低估他們了!”

    “呵呵!博士,你倒轉變得挺快!你就這麼肯定這塊花紋磚和黑頭石室有關?”唐風笑道。

    “這不明擺的事嗎?這里已經出現了古代的東西,還有衛星照片上的建築遺跡,可能就是這里,還有黨項人的傳說,一切都符合。”徐仁宇十分肯定地說。

    “是啊!這塊花紋磚的出現,已經很說明問題了,要知道,在唐、宋時期,如此精美的花紋磚,不是常人所能享用的,多是帝王的宮殿,陵墓,或是皇家廟宇等宗教祭祀建築,才配使用如此高規格的花紋磚。在這樣荒涼難以到達的地方,出現古代的花紋磚,只有一種解釋,這是為了某種特殊目的而燒制的。”唐風進一步推斷道。

    “再看看,附近還有沒有這種磚了。”韓江命令道。

    大家分頭又在附近雪地里找到了幾塊這樣的花紋磚,有的完整,有的已經殘破,唐風拿著一塊殘磚,對其他人喊道︰“大家不用找了,我現在可以肯定地告訴大家,這里,我們腳下,曾經建有一座古代建築,它的建築規格極高,雖然它已經被毀了,但在衛星照片上,還能看見它的遺跡,可見它當年的宏大。”

    “那這座建築是否就是黑頭石室呢?”馬卡羅夫問唐風。

    唐風搖頭道︰“這個我不能確定,但是根據黨項人的傳說,還有我們之前的判斷,黑頭石室應該不是人工建築的,而是某個類似山洞一樣的石室。”

    “所以,我們還要繼續尋找,大家向西散開來尋找,要抓緊時間,天快黑了!”韓江命令道。

    四個人一字排開,互相保持著一定距離,向西拉網尋找,這次,輪到馬卡羅夫率先發現情況了。他在西側的岩壁上發現了一個拱券型洞口,只是這洞口很小,洞口內,漆黑幽深,看不清洞有多深。

    “你們快過來,我發現了一個洞。”馬卡羅夫呼喚眾人,不大一會兒,唐風、韓江和徐仁宇都圍攏過來。

    雖然早有心理準備,但當四個人在C區發現這個神秘洞口的時候,還是被怔住了,他們不敢相信,這麼小的一個洞口,竟會是他們苦苦尋找的黑頭石室。

    “這麼小的洞口,人很難進去,會是黑頭石室嗎?”徐仁宇不敢相信。

    唐風死死盯著面前這個洞口,忽然,他開口道︰“不!這個洞口不止這點小,你們看,下面被積雪還有一些碎石埋住了。”

    “沒什麼好說的了,就是這個!”韓江下了決心,率先走到洞口前,開始清理洞口的積雪和碎石。

    天已經黑了,四個人顧不上天黑,打開電筒,熱火朝天地干了十分鐘,隨著洞口積雪和碎石被一一清除,洞口果然越來越大,唐風在門左側,韓江在門右側,突然,兩人的手幾乎同時觸到了一個冰冷堅硬的東西,唐風趕忙撢去那個東西上面的積雪,很快,在手電光線照射下,一個面目猙獰,袒胸露乳的人形石像怪物出現在他面前。

    周圍一片漆黑,徐仁宇和馬卡羅夫,包括唐風在手電光下看見這麼個“怪物”,都吃驚不小,徐仁宇甚至被嚇得後退了半步!這時,韓江那頭的“怪物”也顯露了出來,和唐風這頭的“怪物”一模一樣,如出一轍!

    第一眼看到這個“怪物”時,唐風心里也是“咯噔”一下,著實被這個“怪物”嚇了一跳,但他很快便鎮定下來,因為他看著看著,忽然覺著眼前這個“怪物”,並不那麼可怕,反而有一種似曾相識的親切。

    唐風正盯著“怪物”出神,那頭,傳來韓江的聲音︰“唐風,這是什麼‘怪物’?”

    “一切都對上了,這里就是那個傳說中的黑頭石室!”唐風緩緩說道。

    “為什麼你現在敢肯定這就是黑頭石室?”

    唐風解釋說︰“如果說剛才發現的花紋磚還不能確定這就是黑頭石室,那麼這兩個‘怪物’的出現就肯定能確定了,因為這種人形石像是西夏特有的,我曾經在西夏王陵見過這種人形石像,那時,這種石像就給了我很深的印象,因為它與中國其它地區的石刻都不一樣,與中國歷史上所有王朝的石刻都不相同,這是西夏特有的石刻藝術,我們在這里能見到它們,不用問這個洞就是黑頭石室無疑,而這兩尊石像應該就是當年黨項人所刻,立於石室門外,起避邪驅魔之用。”

    “就像中國古代的門神?”馬卡羅夫問。

    “差不多吧!”唐風笑道。

    “不管它們了,加快速度,清理干淨這兒的積雪。”韓江催促道。

    不大一會兒,一個碩大的洞口呈現在眾人面前,看著漆黑幽深的洞口,不知為何,馬卡羅夫忽然覺著他的腳似乎不聽自己使喚了,他不由自主地第一個走進了黑頭石室。幾個月前,他的兒子第一個闖進了存放玉插屏的冬宮地下室,隨後遭遇不測,今天,他第一個闖進了這個幾百年來無人進入的黑頭石室,等待他的將會是什麼呢?

    外面冰天雪地,黑頭石室內,卻是溫暖如春,唐風不禁拉開了羽絨服的拉鏈。石室內,四支手電發出的光亮還遠遠不夠照亮整個石室,唐風向洞壁照去,發現石室的石壁上每隔一段距離,便有一塊突出來的石刻,唐風仔細照了照那突出來的石刻,竟是一尊尊張著血盆大口的狼頭,唐風驚詫之餘,仔細觀察,那狼頭雕鑿的栩栩如生,各不相同,但有一點卻是相同的,所有的石刻狼頭都長著血盆大口,警惕地注視著前方。

    “又是狼?!”徐仁宇喃喃自語道。

    這時,韓江也看清了石壁上的這些狼頭石刻,他指了指“狼頭”的血盆大口,問唐風︰“這是古人用於放置油燈或蠟燭的地方吧?”

    “應該是吧!”唐風也想到了這些“狼頭”的實際功用。

    “那就對了!我幸虧準備了一些蠟燭。”說著,韓江從背包中取出了一大捆蠟燭,一一點亮,放置於“狼頭”的血盆大口中,石室內,燭光幽幽,總算是照亮了整個石室。

    大家這才得以觀察到石室全貌,整個石室系利用天然山洞改造而成,氣勢恢宏,體量巨大,面積約有數百平米,石室洞壁有明顯人工打磨痕跡,石室中,利用原有的岩石,鑿出了四根巨大的石柱,用於支撐整個石室。

    “這四根石柱恰到好處,不多不少,正好可以支撐整個石室,看來我們以前都小看了黨項人的智慧!”唐風驚嘆著。

    但是,當唐風他們環視整個石室後,卻發現室內除了那四根柱子,竟空無一物,既沒有他們夢寐以求的玉插屏,甚至連石室外發現的人形石刻和花紋磚都沒有,整個石室,空空如也。

    “難道有人在我們前面已經把這兒洗劫一空了?”徐仁宇失望道。

    “不可能,石室外,除了那個動物的爪印,沒有人的痕跡,那伙黑衣人不可能搶在我們前頭!”韓江的大腦在快速判斷著。

    “也許這里早就有人來過,不是那伙黑衣人,是其他什麼人。”馬卡羅夫也很失望。

    “有這種可能嗎?不,我還是不敢相信。”韓江搖著頭,心里也沒了底。

    “我很贊同老馬的意見,完全有這種可能,你們想想,石室外,原本是有一座規模不小的紀念性建築的,但是,我們今天已經看不到了,只剩下一些殘磚斷瓦,而石室也沒有堅固的大門,如果這里珍藏著重要的珍寶,怎麼會沒有大門,所以我判斷,這里是黑頭石室,但它在歷史上可能就已經被人洗劫一空了,那伙人還燒毀了石室外的紀念性建築,也就是我們今天看到的這幅模樣!”徐仁宇的推斷似乎合情合理。

    唐風一時竟也沒了主意,他搜遍了整個石室,還是一無所獲,當他和徐仁宇來到石室一角時,他倆聞到了一陣腥臊味,唐風警覺地查看這個角落,斷定︰“這里很可能就是神秘爪印主人的一個巢穴!”

    “這樣看來,我們呆在這里豈不是很危險,我本來還打算今晚在這兒過夜呢?”徐仁宇道。

    “如果那爪印的主人確是雪豹之類的猛獸,那我們呆在這兒,確實很危險,不過,我們現在還不能走,任務還沒完成!”唐風堅定地說道。

    “還沒完成?我們千辛萬苦來到神秘的C區,找到了傳說中的黑頭石室,但是這里什麼都沒有,我們的任務是尋找玉插屏,現在應該已經算完成了任務,下面這里的事,就交給考古學家來做吧!”徐仁宇勸唐風。

    “正因為我們千辛萬苦才找到這里,所以我們不能輕易撤走。”唐風一邊說著,一邊走到了石室中央。

    站在石室中央,唐風陷入了沉思,石室內是被人洗劫一空?還是本來就一無所有?不!不能草率地下結論,也不能草率地結束這次探險行動!不論怎樣,這里一定會留下蛛絲馬跡。

    韓江、老馬和徐仁宇圍攏過來,唐風思慮良久,才對眾人說出了自己的想法︰“諸位!首先,我要糾正你們一個誤區,你們可能一直以為,我們苦苦尋找的黑頭石室,里面一定珍藏著許多奇珍異寶,其實不然,我一直沒有這麼認為,大喇嘛對我們所說的傳說,也只是說第二塊玉插屏藏在這里,並沒說這里還有什麼奇珍異寶,所以並不存在你們剛才說的‘洗劫一空’。”

    “就算沒有奇珍異寶,那大喇嘛所說的玉插屏呢?這里也沒見到啊。”韓江反問道。

    “這我也不知道,但我想,既然那伙黑衣人並沒有搶在我們前面來到這里,大喇嘛所言不虛,那麼,玉插屏還是很有可能存放在這里的,只是我們還沒發現。”唐風一邊解釋著,一邊緩步來到一塊石壁前,石壁上方的裂縫,正順著石壁向下滴著水,水滴浸透了整面石壁,唐風在這塊石壁前駐足許久,他盯著面前這塊石壁,眼前慢慢開始模糊起來…

    “我這是怎麼了…”唐風心里暗自詫異,也許是太累了,已經幾天沒有好好休息了,也許是因為石室內外,溫差太大,自己一時不能適應…唐風在心中一遍遍地告誡自己,要堅持,要挺住,他一只手落在了石壁上,他使勁揉了揉雙眼,慢慢地,慢慢地,他的眼楮又清晰起來,他忽然驚奇地發現,自己面前的這塊石壁上,似乎有文字,是的,有文字,而且就是那已經死去的黨項文字!

    “這石壁上有文字!”唐風終於興奮地叫出了聲。

    “文字?!”韓江等人的目光全都聚到了石壁上。

    “給我弄點雪來!”唐風沒頭腦地突然來了這麼一句。

    韓江不解其意,但還是從石室外給唐風抱來一大團雪,唐風將雪均勻地抹到石壁上,潔白的雪花,在唐風炙熱的掌心中,一點點融化為晶瑩的水滴,石壁上的文字在水滴浸泡下慢慢顯露出了它的真容。

    “是西夏文字,西夏文字!”唐風興奮地辨認出了石壁上的一些文字︰“‘維天授禮法…八年…歲春五月’。開頭這些應該是刻這塊碑的時間,‘天授禮法’後面兩個字已經辨識不清,但毫無疑問應該是‘延柞’二字,因為‘天授禮法延柞’是西夏開國皇帝元昊在稱帝後使用的年號,這也就可以斷定石壁上的文字是刻於昊王時代。”

    “這麼長的年號?少見!”徐仁宇道。

    “是的,西夏使用的很多年號都比較奇怪,與中原王朝不同,我們再往下面看,‘白高大夏國始文英武興法建禮仁孝皇帝遣小臣國相沒藏訛龐,以牲祭祀,敢昭告於長生天。’‘始文英武興法建禮仁孝皇帝’就是元昊,這句話明白無誤的說明,元昊在他登基後的第八年,派遣沒藏訛龐來此祭奠黨項人的祖先。”

    “可如果我沒記錯的話,元昊時,西夏的疆域根本沒有達到這里,而且歷史上西夏的疆域也從未到達過這里。”徐仁宇的問題讓唐風也無法回答。

    唐風試著解釋道︰“是啊!根據我們現在所能看到的史書、文獻記載,自黨項羌人從故鄉遷走之後,黨項人的勢力就從未到達過這里,即便是在西夏最強盛的時期,這里從黨項羌人遷走之後,就一直是吐蕃人的勢力範圍,元昊時,黨項人與統治這里的吐蕃貴族向來不和,時有戰爭發生,在這種情況下,元昊如何能來到這里祭祀祖先,這確實很難解釋。但我想也有可能是黨項人在和吐蕃關系比較好的時期,來這兒祭祀了他們的祖先。”

    “先別管這些了,還是趕緊把這些文字都翻譯過來。”韓江催促唐風。

    唐風繼續斷斷續續翻譯道︰“‘祖宗肇造之初,白河黑室,洪荒…野獸伏沒…及至吾祖拓跋,遠徙朔方…始有五州,…今小子元昊,做文字,開疆域,威震朔漠,遠人賓服,漢家皇帝,是為黃天子,小子踐祚,自命青天子…祖宗石室,湮沒無尋…奈潘羅支授首,角廝囉新敗,我黨項勇士,飲馬雪原…遣使奉牛羊祭於石室,以揚列聖之光,…王業之興,始自皇祖…祖宗庇祐,國祚永昌,子子孫孫,福祿攸同。尚饗!”最後是‘予小子白高大夏國兀卒嵬名元昊頓首謹述’ ,最後這句不但是用西夏文刻的,還用漢字刻了一遍。

    “完了?”韓江看唐風說完了反問他。

    “石壁上的文字念完了!”

    “怎麼斷斷續續的?”

    “因為石壁上的文字當年刻得就比較淺,這麼多年下來,流水侵蝕,有些文字已經無法辨認了,還有一些西夏文字,我實在也不認識,得請教羅教授,如果我現在能把這面石壁整個拓下來,回去再和羅教授研究,可能還能認出一些文字,但是,現在我們顯然沒有這個條件!”唐風攤開手說道。

    “這些文字亂七八糟的文字,究竟說得是什麼?”韓江一頭霧水。

    “主要敘述了黨項人遷徙、創業之艱難,以及元昊時期,西夏的強盛,其實,這都是熟套,歷朝歷代,皇帝在祭祀祖宗時,都會說一大通當年創業怎麼艱難之類的話。還有,正如我們已經知道的,這祭文中明確提到了黑頭石室,並說這就是黑頭石室。”唐風解釋道。

    “玉插屏呢?沒提玉插屏?”韓江焦急地問道。

    “沒!沒提到,它只是一篇祭文而已!”唐風無奈地說道,隨即,他又補充道︰“不過,這篇祭文還是透露出了一個重要信息,這是我們史書上從未記載過的,祭文中提到,‘祖宗石室,湮沒無尋…奈潘羅支授首,角廝囉新敗,我黨項勇士,飲馬雪原…遣使奉牛羊祭於石室,以揚列聖之光,’這說明在元昊統治晚期,黨項大軍曾一直打到了這裡,‘潘羅支’和‘角廝囉’都是清海吐蕃部落的大酋長,與黨項人一向不和,元昊的祖父拓拔繼遷就是被潘羅支用箭射死的,所以黨項人與‘潘羅支’、‘角廝囉’仇深似海,根據這篇祭文的記載,黨項大軍殺了‘潘羅支’ ,又大敗‘角廝囉’ ,竟然一直殺到了這裡,在這裡,沒藏訛龐代表元昊和全體黨項人祭祀祖先,並祈求祖先的庇祐。這樣也就可以解釋剛才徐博士的疑問了,黨項人來這裡祭祀祖先,不是他們和吐蕃關係好的時候,而是一路殺過來的,黨項人不愧是一個驍勇善戰的民族!這個發現可是個改變歷史的發現啊!”唐風興奮地解釋了一大通。

    韓江怔怔地看著唐風,等他說完了,韓江又厲聲問道︰“我不管什麼歷史發現,我問的是玉插屏!既然你說這就是黑頭石室,玉插屏呢?”

    是啊!玉插屏呢?黑頭石室找到了,石壁上的祭文也破解了,可眾人苦苦尋找的第二塊玉插屏,卻蹤跡皆無。
作者: beautyqueen    時間: 2013-9-18 03:52 PM

第二十四章 亡命冰原

    四個人在石壁前面面相覷,不知所措,外面的天已經全黑了,而且紛紛揚揚又下起了大雪,“看來,我們今晚只能冒險在這兒過夜了!”徐仁宇說著,卸下背包,開始準備睡袋了。

    唐風還不甘心,他再一次從頭到尾把石壁上的祭文看了一遍,當他看到最後一句時,他疑惑起來,“予小子白高大夏國兀卒嵬名元昊頓首謹述”這句用西夏文刻了一遍,為什麼還要用漢字再刻一遍?而其它文字並沒有再用漢字刻,唐風思索著,不禁又伸出手在那句漢字上輕輕摩挲,他感覺這行漢字刻得比那些西夏文要深,為什麼會這樣,難道這些文字不是一次刻上去的?當他的手再一次觸到“元昊”的“昊”字時,他感到了一種異樣的感覺,這兩個字格外冰涼,涼得深入骨髓,唐風眼前猛地一亮,難道會是…

    “隊長,你來看?”唐風呼喚韓江。

    “怎麼,你又有什麼發現?”韓江關切地問。

    “隊長,你看這個‘昊’字,你看出什麼來了嗎?”唐風提示韓江。

    韓江滿心焦急,根本沒靜下心來細看,他端詳了一會兒石壁上那個“昊”字,便不耐煩地催促唐風︰“你就別給我賣關子了,有什麼,趕緊說!”

    唐風卻並不急著說出自己的想法,他忽然問韓江︰“大喇嘛的那串人骨念珠呢?給我看看。”

    “你問那個,干嘛?”韓江不解,但還是從懷里掏出了那串人骨念珠,遞給唐風。

    唐風接過人骨念珠,仔細看了上面的每一個念珠,又看了那枚西夏銅錢,看完之後,他的臉上露出了一絲不易覺察的自信笑容,唐風指著祭文最後那一行漢字,對韓江解釋道︰“你看這行漢字,整篇祭文都用西夏文字刻成,為什麼偏偏最後一句使用了漢字?你再看,這行漢字很明顯比那些黨項文字刻得要深,這說明什麼?”

    “什麼?快說!”

    “說明這行漢字,並不是和祭文同時刻上去的,而且也說明這行漢字刻於祭文之後,年代要比刻祭文的年代要晚。你想想,如果大喇嘛所說的那個傳說都是真實的,最起碼到現在為止,我們已經不斷驗證了那個傳說,那麼,這行漢字最有可能是什麼人刻上去的?”

    韓江緊鎖眉頭,忽然,他小聲驚道︰“你是說…你是說這行漢字,是西夏亡國後,那些遷徙回川西北的黨項遺民所刻。”

    “這種可能性最大!假設是那些黨項遺民所刻,那麼,他們又為何要在逃亡途中,刻上這一行看似沒有任何意義的漢字。”唐風啟發著韓江。

    “他們當然不會刻上毫無意義的文字,這樣看來,如果是那些黨項遺民所刻,這行漢字,就一定有他們的用意。問題是…他們的用意是什麼呢?”

    “用意是什麼?在那個傳說里,只提到了他們在這兒做了一件有意義的事。”

    “你是說玉插屏,你是說這行漢字和玉插屏有關!”韓江驚詫萬分。

    “不錯,我就是這麼想的,你再看看這里。”說著,唐風指著石壁上那個“昊”字,反問韓江︰“你不覺著這個‘昊’字有些奇怪嗎?”

    韓江又盯著那個“昊”字看了半天,唐風在一旁提示道︰“你看這個‘昊’字上半部分的‘曰’。”

    經唐風提醒,韓江才猛然發現,石壁上那個“昊”字上半部分的‘曰’刻成了一個奇怪的圓形,中間則是一個方形的突出部分,不仔細看,只以為這是一個刻得不太規則的“曰”,但仔細看,卻發現了其中的奧秘,韓江吃驚地問唐風︰“你的意思是,這個‘曰’刻得像…像一枚銅錢的模樣。”

    “嗯!由此我們可以推測,當那群為躲避蒙古大軍追殺的黨項遺民,不遠萬里,來到這里時,被雪山所阻,只得翻越雪山,他們很可能走的是相對平緩的1號冰川,翻越雪山時,他們突遭暴風雪襲擊,眼見族人都要被凍死,無意中,他們發現了這個黑頭石室,黑頭石室幫助他們躲過了風雪,而那個白衣少年從蒙古人手中搶回來的那塊玉插屏,正是應該存放在黑頭石室的,於是,他們…”

    唐風沒說完,韓江便迫不及待地打斷了他的話,說道︰“於是,他們就將玉插屏放在了黑頭石室里!現在,我們已經知道,第二塊玉插屏就藏在黑頭石室內,石壁上祭文的最後一句漢字是那些黨項遺民刻的,並把‘昊’字上半部的‘曰’刻成銅錢的模樣,再加上大喇嘛祖傳的人骨念珠上有一枚西夏銅錢,這一切都說明,我們已經找到了打開寶藏的鑰匙!”

    唐風不再說話,他看了一眼韓江,然後從人骨念珠上取下了那枚銅錢,將銅錢塞進了“昊”字上半部的“曰”字當中,竟然嚴絲合縫,沒有一絲偏差,一切都和唐風預想的一樣,唐風又看了看眼前的石壁,並沒什麼變化,他的心臟開始加速,他感覺自己的右手此刻已經完全不屬於自己,唐風顫抖地伸出右手,沿著順時針方向輕輕撥動了一下銅錢,銅錢動了,那個神奇的“曰”也跟著動了,唐風面前的石壁卻還是沒有任何變化。

    銅錢轉了整整一圈後,停了下來,唐風感到自己的心臟就要蹦出來了,他又撥動了銅錢,又是一圈,石壁還是沒有變化,再來一圈,唐風已經根本無法控制自己的右手,三圈之後,他還想轉動銅錢,但是銅錢卻怎麼也無法轉動了,而面前的石壁依舊保持著原樣,這是怎麼回事?

    “再往回轉?”韓江忽然提議道。

    於是,唐風順逆時針方向轉了一圈,這次,唐風很快聽到了“嘎!”的一陣悶響,奇跡真的出現了,唐風和韓江面前的石壁,竟然緩慢轉動起來,伴隨著揚起的塵土和煙霧,一間密室展現在了眾人面前…

    石壁的轉動終於停止,已經要就寢的徐仁宇嚇得從睡袋里跳了出來,馬卡羅夫也驚詫地走過來,四個人側身從石壁兩邊進入這間密室,這是一間不大的密室,長期的密閉,讓這里的空氣中充滿了潮濕腐敗的味道。

    唐風用手捂住了口鼻,韓江卻毫不在意,他迫不及待地點燃蠟燭,讓燭光照亮了整間密室。燭光中,唐風慢慢地松開了手,雖然這里空氣仍然刺激著他的鼻子,但他眼楮所看到的景象,足以讓他忘記這種刺激。

    不大的密室中央,再次出現了四尊人形石像,和石室門口的那兩尊一模一樣,袒胸露乳,面目猙獰,雙手高高上舉,四尊石像共同托起了一大塊厚厚的石板,大石板上,一排石質的香爐,燭台,雕刻得栩栩如生,韓江疑惑道︰“這是干什麼用的?”

    “像是一張祭祀用的供桌,只不過它不是木頭做的,而是由石板和這四尊石像組成的,也許應該管它叫神案。”唐風推測說。

    “祭祀用的?可沒看到什麼祖宗牌位,或是佛像之類的東西?”徐仁宇插話道。

    “游牧民族早期一般並不崇拜什麼具體的宗教,也不像漢族供奉祖宗牌位,他們祭祀的神,就是這里的山川河岳,一草一木,他們相信萬物皆有靈。”唐風解釋道。

    “唐風,恐怕也不像你說的那樣吧,你們看,神案後的石壁上!”馬卡羅夫忽然指著神案後的石壁說道。

    眾人一起看去,在神案後的那面石壁上,隱隱顯露出一幅圖案,唐風用手電照了半天,這才窺見了那幅圖案的全貌——一匹凶惡的公狼和一匹已經懷孕的母狼,公狼雙眼警惕地注視著前方,而母狼身下,則有一襁褓之中的孩童,吮吸著母狼的乳汁!

    “黨項人果然崇拜狼啊!”徐仁宇感嘆道。

    馬卡羅夫轉而問唐風︰“唐風,這副圖是不是記載了你對我們說的那個‘元昊鷹狼不食’的故事!”

    “我想是的,看來黨項人對母狼救元昊的傳說深信不疑,在這里竟然雕刻了這樣的圖案!”唐風被眼前這副圖深深震撼了。

    “那母狼身下那個襁褓中的孩童就是元昊嘍?”韓江反問道。

    “嗯!除了昊王,還會有誰?”說著,唐風伸出手,輕輕觸摸了一下母狼身下的那個孩童,一陣異樣的感覺迅速傳遍了他的全身。

    “行了,別盯那幅圖看了!讓我們看看這里還有什麼?”韓江來到神案前,仔細查看,雖然這件密室封閉得很好,但神案上仍然落了一層厚厚的灰土,韓江發現,神案上有一處微微凸起的地方,他心里一顫,腦中立刻想到了他們苦苦尋找的玉插屏,這…這是不是,就是…

    韓江思忖著,唐風也來到神案前,他也注意到了神案上那處微微凸起的地方,他和韓江對視了一眼,韓江點點頭,唐風伸出雙手,輕輕拂去了那上面覆蓋的塵土,八百年的塵土慢慢地被拂去,又是一件絕世珍寶重見天日,唐風、韓江、徐仁宇和馬卡羅夫一起見證了這個激動人心的時刻。

    唐風用顫抖的雙手,緩緩捧起神案上的這塊玉插屏,歷經千年滄桑,這塊玉插屏上已經斑駁不清,但這並不能遮掩它高貴的血統,它天生麗質,系出名門,是地殼千百萬年運動形成的精靈,在昆侖山上經過了日積月累的沖刷,一個偶然的機會,它被人發現,供奉於帝王之家,再後來,它被刻上了精美的紋飾和文字,開始承載一個王朝的秘密和興衰,從此,它見證了無數的血腥和殺戮,目睹了一幕幕悲歡離合和家國興廢,最後,它被迫來到這里,來到這間石室,幽閉於無盡的黑暗中…

    八百年了,從沒有人踏進這間石室,它的身上被覆蓋上了厚厚的灰土,當八百年後,一位年輕人重新將它捧起,它再次展露芳華,但接下來,等待它的命運將會是什麼?

    韓江對著這塊玉插屏端詳半天,忽然發問︰“怎麼這上面什麼也看不見?”

    “因為年代太久遠了!你還記得咱們這塊玉插屏嗎?科茲諾夫發現這塊玉插屏後,肯定做過一些技術上的清理,但我們剛見到它時,上面的文字依然不是很清楚,後來是羅教授用特制的藥水清洗,才使上面的西夏文字重見天日,所以,這塊玉插屏也需要我們帶回去,請羅教授清理干淨,才能得見它的真容!”唐風解釋道。

    “這塊不會是假的吧?唐風,你可要看仔細了,咱們千辛萬苦不要帶回去一件假東西!”徐仁宇在一旁提醒道。

    唐風一聽,趕緊取出自己背包里的那塊玉插屏,將兩塊玉插屏比對了一下,長寬尺寸,分毫不差,兩塊拼接起來,也是嚴絲合縫!

    “應該不會錯!這塊就是四塊玉插屏當中的第二塊,你們再看這!”說著,唐風翻到第二塊玉插屏的側面,用大拇指使勁在玉插屏側面的中間位置蹭了幾下,慢慢地,一個閃著金光的小字,呈現在眾人面前,唐風指著這個小字,解釋道︰“你們看,這是一個漢字,是個‘高’字,羅教授曾經說過,每塊玉插屏的側面很可能都刻了一個漢字,第一塊上刻得是‘白’字,羅教授因此將第一塊玉插屏命名為‘白’字號玉插屏,羅教授還曾根據這個‘白’字推測說,其它幾塊玉插屏上應該在側面依次刻著‘高’‘大’‘夏’幾個字,也就是說,在四塊玉插屏的側面,刻著西夏王朝正式的國號‘白高大夏’,元昊在制作這幾塊玉插屏時,之所以要在每塊玉插屏的側面刻上這幾個字,就是為了顯示這幾塊玉插屏的前後順序,我們新發現的這塊玉插屏上刻的是個‘高’,這完全應驗了羅教授的推斷,也證明這就是第二塊玉插屏,我們可以把這塊玉插屏正式命名為‘高’字號嵌珠寶纏蓮紋玉插屏。”

    韓江接過兩塊玉插屏,果然兩塊玉插屏拼在一起,嚴絲合縫,幾乎沒有一點偏差,韓江不得不感嘆黨項人高超的制玉工藝,更感嘆羅教授學問之淵博,推斷之準確。看罷,韓江將玉插屏交給唐風,興奮地說道︰“應該沒問題了,你趕緊收起來,咱們準備走,這里不宜久留!”

    唐風點點頭,接過玉插屏,想將兩塊玉插屏一起裝進紫檀盒子里,他感到自己的雙手還在不停地顫抖,可就在這時,“砰”地一聲槍響,一顆子彈幾乎擦著唐風的手背飛了過去,射在堅實的岩壁上,撞出了閃亮的火星!

    唐風捧著玉插屏的手,猛地一哆嗦,險些脫手,將玉插屏摔在神案上,四人猛地回頭,一起向密室門口看去,韓江最擔心的情況出現了——幾個手持M4A1突擊步槍,荷槍實彈的黑衣人出現在密室門口。

    見到黑衣人,韓江和馬卡羅夫本能地迅速掏出了槍,徐仁宇遲緩一些,也掏出了槍,黑衣人並沒有再開槍,韓江也就沒有立即反擊,兩隊人馬,就這樣持槍相向,僵持著。

    為首的兩個黑衣人放下手槍,摘去了頭套,唐風、韓江、徐仁宇和馬卡羅夫這才看清,為首的兩個黑衣人是一男一女,那女的一頭金發,是一位漂亮的金發女郎,而那男的,竟然是——史蒂芬!

    史蒂芬晃晃腦袋,對唐風戲謔道︰“不要緊張,唐風,你可千萬別摔壞了手中的寶貝!”

    唐風驚得說不話來,過了好一會兒,唐風才略微顫抖地問道︰“史蒂芬…怎麼是你?”

    “史蒂芬,你…沒死?”徐仁宇更是大驚失色。

    “怎麼就不能是我?我當然沒有死!”史蒂芬冷笑道。

    “我早該想到是你!”韓江恨恨說道。

    史蒂芬忽然發出一陣駭人的狂笑,笑罷,史蒂芬道︰“韓江,你不用懊悔,你想沒想到,我死沒死,其實這些都不重要,即便我真的死了,還會有人來追殺你的。”

    “你這是什麼意思?飛機墜毀,和你有關嗎?還有,在羌寨,你難道沒有掉進那個洞里?”徐仁宇感覺自己受到了莫大的欺騙,質問了史蒂芬一連串的問題。

    史蒂芬冷笑道︰“徐博士,你不要激動。我可以對你解釋這一切,其實,在飛機上踫到你們,這都是命運的安排,我此行的目的只是來尋找黑頭石室中的玉插屏,不過,命運的安排讓我踫到了你們,唐風、韓江,葉蓮娜、馬卡羅夫,還有您,我的徐博士!現在想來,因為我們這些人都抱有一個共同的目的,所以才會踫到了一起。唐風和韓江我們是老相識了,馬卡羅夫和葉蓮娜我也是久仰大名,只有你,被無緣無故地卷了進來,算你倒霉吧!那場突如其來的空難,打亂了我所有的計劃,害得我與我的人失去了聯絡,我只好跟你們走到了一起。

    飛機迫降的那天晚上,我就在想,既然你們一起出現了,不如把你們一鍋端了,以絕後患!可我一人力量單薄,於是我想到了羌寨,沒想到唐風、韓江你們竟然真的來到了那座羌寨,那座羌寨之前就已經被我們控制,我對那里了如指掌,可我到達羌寨後,發現我們的人並不在,沒辦法,我只得獨自行動,先消失,隱蔽起來,然後用那只貓把你們吸引進人骨地道。”

    “貓?”唐風又想到了那只奇怪的黑貓。

    “那可不是一只普通貓,而是一只高科技的智能貓,它的一只眼楮是紅外攝像頭,我只需要幾節電池,就可以遙控那只貓,把你們引入陰森恐怖的人骨地道。”

    “怪不得我第一眼見到那只貓時,就覺著那只貓的眼楮有些奇特!”韓江回憶起了他第一次見到那只貓時的情景。

    “呵呵,韓江你現在才想起來太晚了,當時,你們可是乖乖地走進了那條人骨地道!”史蒂芬發出一陣陰笑。

    “然後你推下碉樓上的巨石,也可能是用炸藥炸的,企圖將我們困死在那條人骨地道里!”韓江怒道。

    “我有更聰明的辦法——引雷,只可惜,等雷火 到碉樓上時,有些晚了,讓你們僥幸逃過一劫!我只得在羌寨里又忍了一夜,第二天天沒亮,我的人回到羌寨,後面的事你們都知道了,就不用我說了!”史蒂芬說道。

    “你們又為何要殺了周楠楠?”唐風問。

    “因為她太不聽話了!羌寨被毀後,我離開了你們,重新指揮我的人馬,這時,我需要一個人重新打入你們幾人當中,於是我想到了周楠楠,可惜她太不聽話了,所以我將她叫到了天葬台上…呵呵!”史蒂芬冷笑道。

    “我還有一個最重要的問題,你們究竟是什麼人?”唐風厲聲質問史蒂芬。

    史蒂芬冷笑了兩聲,道︰“在郎木寺的天葬台上,好像我已經跟你們說過,我們為了玉插屏而來,我們是對玉插屏感興趣的人,其實我後來仔細想了想,我們能在飛機上踫到一起,除了感嘆命運的安排,也應該感嘆是玉插屏的安排,它吸引著我們一起來到了這里。”

    “我當然知道你們是為玉插屏而來,我問的是你們的來路和身份!”唐風怒道。

    “這個嘛!…其實,我也沒什麼好隱瞞的,不過,現在還不是告訴你們的時候,到時候,你們自然會知道的,如果你們願意合作,配合我們,說不定咱們還能成為朋友。”史蒂芬很自信地說著。

    唐風還想說什麼,卻被韓江拉了回來,韓江反問史蒂芬︰“這麼說,梁雲杰也是你們殺的?所有的事都是你們干的?”

    “不錯!都是我們。不過,我們的戰績並不好,甚至可以說是十分糟糕!你們的能力,當然還有運氣讓我吃驚,所以,從羌寨之後,我不得不認真對待你們,但好運似乎還是伴隨著你們,可我偏就是個不信邪的人,這樣的好運不會一直伴隨你,今天,你們的好運該到頭了!”說著,史蒂芬向前一步,又端起他的手槍,對準了唐風,唐風此刻離史蒂芬的槍口只有兩米的距離,他的面前是一把美制SW99手槍,唐風心里盤算著一旦打起來,自己有幾分勝算,可不論他怎麼算,他都覺著,自己這方的勝算實在是不大!

    這時,史蒂芬舉著槍,對唐風說道︰“唐風,不要耍滑頭,把你手上的玉插屏放下,慢慢地放下,否則,你們誰也甭想再從這兒出去,這里將成為你們的墳墓!你們看這里多好啊,現成的墓室,這在中國古代,是只有帝王才能享有的待遇啊,你們如果在這里安眠,我一定會替你們把大門封上,你們放心,這樣就不會再有人來打擾你們,你們將長眠於這雪山深處,多麼浪漫,多麼不可思議…哈…哈哈…”

    唐風打斷了史蒂芬的狂笑,怒道︰“夠了!你得意得太早了,你們是八個人,我們四個人,你們有槍,我們也有槍,我們是處於劣勢,但真打起來,鹿死誰手,還不知道呢!”

    誰料,唐風說完,史蒂芬竟又狂笑起來,笑聲甚至震得石室頂上落下了一些灰土,笑畢,史蒂芬才說道︰“唐風,你說這些話,自己心里不心虛嗎?你不要太天真了,就憑你們?想帶著玉插屏走出這里,痴人說夢,除非奇跡出現!我剛才說過了,只要你們合作,我並不想傷害你們,如果我要你們的小命,剛才就可以結果了你們,但我沒有這麼做,因為我相信你們一定會配合我的。”

    “你就這麼自信?你認為我們會向你屈服嗎?”韓江聽了史蒂芬的話冷笑道。

    史蒂芬臉上露出了一絲狡黠的微笑,“韓江,我相信你不是個會輕易屈服的人,但是,我相信我還是有辦法讓你屈服。”

    韓江不明白史蒂芬話中的含意,正在詫異時,史蒂芬對身旁的金發女郎說道︰“讓我們的朋友聽聽他們熟悉的聲音。”

    金發女郎拿出一個對講機,用英文對那頭吩咐了兩句,不大一會兒,對講機那頭模模糊糊地傳來一個女聲︰“放開我!…你們這幫混蛋…”

    金發女郎很快關閉了對講機,但只此一句,韓江、唐風和馬卡羅夫都聽出了這是葉蓮娜的聲音!馬卡羅夫失聲叫道︰“葉蓮娜…”

    “葉蓮娜果然落到了你們手中,你們把她怎麼了?”韓江憤怒地質問史蒂芬。

    “好了!我的朋友們,你們一定聽出了這是誰的聲音,你們放心,葉蓮娜她現在很好,她現在就在離這兒不遠的地方,離我們很近…現在,你們一定已經考慮好了你們現在的處境,我相信接下來我們再交流,一定會少一些火藥味,多一些愉快的合作。”史蒂芬說著又向前走了一步。

    “你想怎麼樣?”韓江反問。

    “我要玉插屏!記住,是完好無缺的,不是破碎的!”史蒂芬道。

    “好!我把玉插屏給你,但你要放了葉蓮娜!”韓江快速做出了決定。

    “韓江!你放清楚點,你現在有什麼資格跟我討價還價!”史蒂芬厲聲說道。

    韓江心里很清楚,他確實沒有什麼能力和這伙黑衣人討價還價,且不說葉蓮娜在他們手上,就是硬干起來,他們也是凶多吉少。

    “唐風,把你手中的玉插屏慢慢放下來,慢慢放,千萬要小心!”史蒂芬揮舞著槍命令道。

    唐風看看韓江,只得無奈地將兩塊玉插屏都放在了神案上。他剛剛放下,那頭,金發女郎已經走到神案前,捧起了兩塊玉插屏。

    金發女郎回到史蒂芬身邊,將新發現的那塊玉插屏,遞給史蒂芬,史蒂芬仔細端詳了一會兒,點點頭,對金發女郎耳語道︰“沒錯,就是這個!”

    史蒂芬查看完玉插屏,又將槍口對準了唐風,道︰“別緊張!我的朋友們,我說過,只要你們配合我,我不想傷害你們,我向來認為通過殺人而達到目的,是愚蠢的行為!下面你們要做的就是在這里呆著,等到我們走遠,你們再出來,否則,我們隨時可以殺了葉蓮娜!當然,我走之前,會把這扇石門關上,能不能出來就看你們的本事了!”

    史蒂芬說完,他身後的黑衣人便陸續退出了這間密室,史蒂芬和金發女郎捧著兩塊玉插屏,也緩緩退到了密室外面,那塊可以轉動的石壁又重新開始轉動起來…

    “不能讓他們把石門關上,否則,我們就完了!”徐仁宇小聲提醒道。

    唐風猛地警醒,求生的本能,促使他不顧一切地向那扇即將關閉的石門沖去;韓江和馬卡羅夫也醒悟過來,幾人一起向石門沖去,石門緩慢地轉動著,在石門即將關閉的時刻,唐風看見史蒂芬在石門那頭,朝他們露出了狡黠的笑容…

    也許,命運早已注定自己將葬身於這間密室中,就在石門將要關閉的瞬間,唐風想到了放棄,但是,也就是在這時,他發現石門外,史蒂芬臉上那狡黠的笑容突然凝固住了,緊接著,所有人都聽到了一陣從未聽過的淒厲嚎叫。

    史蒂芬驚慌失措地轉過身,消失在石門外,石門依然在轉動,只差一點,石門就要完全關閉,在這千鈞一發之際,韓江趕到石門前,探出鐵臂,以一己之力抵擋住了即將關閉的石門。

    石門還在轉動,韓江的腳抵到了一側石壁上,他用盡全力,雙臂漸漸麻木,他沖唐風大聲喊道︰“快!——”就在韓江這撕心裂肺的一喊後,唐風、徐仁宇和馬卡羅夫依次從石門僅剩的一線縫隙鑽了出去,韓江見三人都已脫險,自己想要脫身,可是他的身體卻動彈不得…

    好在已經脫身的唐風、徐仁宇和馬卡羅夫三人一起使勁,在外拖住石門,韓江這才得以脫身,就在韓江縱身一躍,跳出密室後,石門“轟”的一聲關閉了!那面石壁又恢復了原樣,就像那里什麼也沒有發生過。

    韓江落在了石室地面上,徐仁宇和馬卡羅夫因為用力過猛,也摔倒在石門外,唐風扶起韓江,四人互相攙扶著站起身來,一起朝石室大門望去,那幫黑衣人堵在石室大門那兒,不知他們在干嘛?唐風不明白為什麼在石門即將關閉前,史蒂芬會臉色大變,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四個人疑惑地向石室大門走去,他們都拔出了手槍,打開了保險,但還沒等他們走到大門口,那伙黑衣人卻往後退了回來,四人不解其意,湊到史蒂芬身後,他們這才發現,原來在石室門外的雪地上,一群雪狼正佇立在漫天大雪中,它們仰起頭,發出了淒厲的嚎叫。

    聽著這令人心顫的狼嚎,唐風的瞳孔放大了,這不是一匹狼,而是一群狼的嚎叫,足有八、九十匹狼,它們的嚎叫震撼著在場的每一個人。

    唐風嘴里喃喃道︰“原來一直伴隨我們的狼群,就在這兒,這就是它們的巢穴!也許…也許它們出現在這里,就是為了看守黑頭石室。”

    韓江和徐仁宇也馬上意識到了,他們在雪地上發現的爪印,還有石室中發現的那個角落,都是這群狼所為!

    唐風看到這群狼,心中不免驚慌,但他快速分析了當前的形勢後,反倒有了幾分底氣,他湊到同樣驚恐萬狀的史蒂芬耳邊,冷笑道︰“看來你們也有失算的時候。”

    史蒂芬沒說話,他還在往後退,因為那群狼中為首的幾匹狼已經逼進了石室,唐風突然睜大了眼,驚道︰“那頭母狼,正在懷孕的母狼,不就是我們在B區遇見的那頭母狼。”

    “是的,還有它旁邊,那匹公狼,就是和我們對持的那匹公狼。”韓江也發現了。

    “這麼說,他們同屬一群,而那兩匹狼前幾天和狼群失散了,這群狼出去尋找它們,所以它們在雪地上留下的爪印是幾天前的。”唐風小聲推測道。

    “你倒是能聯想!不過,我相信你的推斷,因為…因為我從未見過這麼漂亮的狼!特別是和我們對持的那匹公狼,它的皮毛真是太完美了!”韓江邊感嘆,邊向後退去。

    “我在想,這群狼生活如此高海拔地區,會不會人為有意為之?”唐風猜測。

    韓江馬上明白了唐風的意思︰“你是說,這群狼世世代代看守著黑頭石室。”

    “是啊!它們的祖先很有可能就是黨項人留下來,看守黑頭石室的…”

    唐風還想說什麼,卻被史蒂芬厲聲打斷︰“你們倆給我閉嘴!我們走不掉,你們也要玩完,還是想想怎麼應付這群狼吧!”

    所有人都已經退到了石室後半部分,狼群全部逼進了石室,已經快沒有退路了,黑頭石室內的空氣,壓抑到了極點,一場人狼大戰隨時可能爆發…終於,有一個黑衣人再也無法忍受了,他咆哮著,胡亂呼喊著,扣響了手中M4A1突擊步槍的扳機…

    “噠!噠!噠!…”滿滿一彈匣的子彈胡亂地射向狼群和石室四壁,很多子彈打在了石室的那幾顆石柱上,整個石室微微晃動了一下,不少碎石和塵土落在眾人頭頂。

    而狼群中,領頭的那幾匹狼中彈倒下,其中,就包括那匹懷孕的母狼,母狼倒在血泊中,它並沒有立刻死亡,它的身體還在劇烈顫動著,鮮血從身體多個地方流淌出來,映紅了大片地面…

    其他黑衣人也都把手扣在了扳機上,但他們沒有開槍,他們在看著史蒂芬,等待著史蒂芬的命令,史蒂芬面對這突如其來的一幕,更加驚慌失措,他扭頭看了一眼身旁那個開槍的黑衣人,又看看倒在血泊中的母狼,他也緩緩地舉起了手槍,七支槍口對準了狼群,狼群顯然被剛才突如其來的子彈嚇住了,但是,它們很快重新集結起來,再次仰天長嚎,似乎是在為死去的同伴哀嚎,也像是在召喚更多的狼群。

    就在這一刻,那個金發女郎卻壓住了史蒂芬手中的槍,沖他搖了搖頭,史蒂芬不解其意,但還是放下了槍,除了剛才開槍的那個黑衣人,其他黑衣人也都放下了槍,局面又僵持下來。

    這時,唐風突然發現史蒂芬和那個金發女郎將注意力都集中到了狼群身上,他們拿在手上的兩塊玉插屏,還沒機會收入包中,史蒂芬手上那塊是黑頭石室新發現的,金發女郎手上是原先那塊。此時,唐風正站在金發女郎身旁,他看看韓江,此刻正站在史蒂芬身後,他偷偷給韓江使了個眼色,韓江馬上心領神會…

    五秒鐘後,兩人幾乎同時,乘史蒂芬和金發女郎不備,奪過了他倆手中的玉插屏;待玉插屏被韓江奪去,史蒂芬這才猛地醒悟過來,立即伸出左臂去奪,韓江一甩史蒂芬的左臂,再用另一只手猛劈史蒂芬的關節處,史蒂芬暗道不好,趕忙縮回左臂,再伸持槍的右手,想要開槍,韓江飛起一腳,正踢到史蒂芬右手腕,手中的槍應聲落地!兩人又連過幾招,這一切都發生在一眨眼間,唐風還沒等金發女郎反應過來,搶了她手里的玉插屏,便貼著石室牆壁快步閃出了黑頭石室,徐仁宇、馬卡羅夫也乘機跟在唐風後面,沖出了黑頭石室。

    韓江不想戀戰,他很快擺脫了史蒂芬,貼著石壁,小心翼翼地撤出了黑頭石室,狼群並沒有對唐風他們做出任何反應,史蒂芬和金發女郎互相看看,似乎明白了一些,兩人也學著唐風他們的樣子,躲開狼群的視線,貼著石壁,想往外撤,其他黑衣人也跟著他倆,準備撤,可他們剛一動,整個狼群也全部調轉方向,盯著他們,史蒂芬和金發女郎停下了腳步,狼群逼了上來,史蒂芬驚異地發現,狼群是沖著那個剛才開槍的家伙去的。

    是的!狼群是沖著剛才開槍的那家伙去的,狼群越逼越近,特別是領頭的那匹公狼,喪妻之痛,使它格外憤怒,它死死盯著開槍的那個家伙,狼群離那家伙站的位置只有不到一米了,那家伙已經可以清楚地看見公狼凶狠的復仇目光了,這目光震懾一切,令那家伙竟無法再次舉槍,他完全傻在了原地,其他黑衣人慢慢繞過他,聚到了史蒂芬身後,其中一個黑衣人輕聲問史蒂芬︰“不管他了嗎?”

    “原來狼是這樣嫉惡如仇!”史蒂芬沒頭沒腦地說了這樣一句話。然後,又丟下一句︰“讓他自己解決吧!”,便向黑頭石室外沖去,金發女郎和其他黑衣人也一起向黑頭石室外沖去。就在他們離開黑頭石室前,復仇的狼群蜂擁而上,一起撲向那個倒霉的家伙,那家伙在被狼群撲倒的一剎那,求生的本能促使他再次扣動了扳機,“噠!噠!噠!——”子彈打在了石柱上和石室頂部,緊接著,整個石室又劇烈晃動了一下…

    史蒂芬和金發女郎站在石室門口,回頭望去,那倒霉的家伙瞬間已被狼群撕扯得不成人樣,半分鐘後便只剩下一灘模 的血肉了。金發女郎忽然清晰地聽到了石柱碎裂的聲音,她向石柱看去,石柱上的裂縫越來越長,越來越深…金發女郎對史蒂芬大叫道︰“不好,那兩棵石柱就要斷了,快離開這兒!”

    史蒂芬和金發女郎,還有其他的黑衣人一起奔出了黑頭石室,就在他們離開石室兩分鐘後,“轟——!”一連串沉悶的巨響,整個黑頭石室瞬間坍塌了…

    唐風和韓江他們也回頭注視著已經坍塌的黑頭石室,“快把玉插屏裝包里!”說著,韓江分別將兩塊玉插屏裝入自己和唐風的背包中。他們怔怔地注視著黑頭石室倒塌的地方,腳下的大地顫抖起來,一切都在顫抖,石室上方的那座大雪山也在劇烈晃動中,雪峰上,成噸的雪塊和石塊瞬間傾瀉而下…

    “快跑!又是一次雪崩!不!是一次大雪崩!比我們在2號冰川遭遇的雪崩還要可怕!”韓江狂喊著,帶領大家向通往1號冰川的埡口奔去,在他們身後,史蒂芬和金發女郎,還有其他五個黑衣人也意識到了這是場突如其來的超級雪崩,金發女郎站立不穩,被震倒在地,史蒂芬不顧一切地扶起她,拉著她,向埡口奔去…

    韓江奔到埡口外,他忽然驚喜地發現埡口外的雪地上停著四輛雪地摩托,韓江大喊著︰“原來他們是坐這玩意過來的,哈哈,這下輪到我們享用了!”

    說著,韓江率先登上一輛雪地摩托,很輕鬆地發動起來,徐仁宇慌不擇路,跟著跳上了韓江的雪地摩托;馬卡羅夫跳上另一輛雪地摩托,這東西以前他玩得很熟練,馬卡羅夫很快也發動起來,他回頭沖姍姍來遲的唐風大叫道︰“唐風,快啊!快過來!”

    唐風跌跌撞撞終於趕上了馬卡羅夫的雪地摩托,馬卡羅夫發動摩托,唐風輕輕舒了一口氣,可當他回頭望去時,發現史蒂芬和金發女郎也沖出埡口,跳上了一輛雪地摩托,緊接著,兩個先跑出來的黑衣人搶了最後一輛雪地摩托,跟了而來。

    四輛雪地摩托不顧一切地向1號冰川下狂奔而去,倒霉的是最後跑出埡口的那三個黑衣人,他們的雙腿跑得再快,也無法逃脫這場突如其來的超級大雪崩!當唐風再次回頭看去時,他見到了此生最恐怖的一幕,他的瞳孔急速放大著,渾身已經麻木,僵硬,動彈不得——他看見幾十噸的雪塊夾雜著碎石,很快便吞噬了那幾個倒霉的黑衣人,正鋪天蓋向他們傾瀉而來…

    大雪崩很快吞噬了那三個黑衣人,但是,它並不滿足,又裹挾著更多的雪塊向1號冰川下傾瀉而來,1號冰川寬大平緩的冰原上,四輛雪地摩托,開足馬力,向冰川下狂奔,韓江和馬卡羅夫駕駛的兩輛雪地摩托在前,幾乎並駕齊驅,緊隨其後的是史蒂芬駕駛的雪地摩托,後面還有另一個黑衣人駕駛的雪地摩托,唐風回頭望了一眼,對馬卡羅夫大聲驚道︰“史蒂芬就要追上我們了,還…還有有雪崩!快!”

    “你放心,我已經開到最大馬力了,他們追不上我們!”老馬還很自信。

    可是馬卡羅夫話音剛落,唐風忽然發現就在他們前方的冰原上有一座微微凸起的雪堆,唐風驚出一聲冷汗,對馬卡羅夫喊道︰“小心,前面有個雪堆!”

    “我看到了,你坐好!”

    唐風緊緊抱住馬卡羅夫,他只覺得摩托劇烈晃動了一下,再看那個雪堆已經被馬卡羅夫繞了過去,可就在這時,唐風吃驚地看到,緊隨其後的史蒂芬竟然沖上了剛才那個雪堆,以雪堆作為跳板,飛了起來…

    唐風和韓江吃驚地看著這一幕,韓江大聲罵道︰“果然是個亡命之徒!”再看史蒂芬那輛雪地摩托在半空中超過了韓江和馬卡羅夫駕駛的雪地摩托,然後重重地又落在冰原上,雪地摩托落地後,史蒂芬長出一口氣,回頭沖唐風和韓江露出了狡黠的一笑,此刻,他毫不懷疑,他將是這場亡命追逐的贏家。

    但他的那兩個手下就沒有那麼幸運,為了擺脫雪崩的追擊,他倆也學著史蒂芬的模樣,朝一個雪堆上沖去,看似一切順利,可在落地時,那輛雪地摩托卻整個翻了過來,兩個倒霉的家伙,他們雖然躲過了狼群,逃過了雪崩,卻在這里被摔了個粉身碎骨!

    “笨蛋!兩個笨蛋!哼!”史蒂芬側臉看看那兩個倒霉的家伙,咒罵道。

    “史蒂芬,就剩我們倆了,下面該怎麼辦?”金發女郎問道。

    “別擔心,咱們的人還多著呢,我們還有人質。”史蒂芬說著回頭看了看,韓江和馬卡羅夫駕駛的雪地摩托緊隨他身後,再往後,一大團黑色的岩石和白色雪塊,夾雜在一起,還在追趕著他們…

    “開槍!向他們開槍!”雖置身險地,史蒂芬還沒有忘記要搶到玉插屏。

    金發女郎掏出一支英格拉姆M10微型沖鋒槍,朝緊隨其後的韓江扣動了扳機,“噠!噠!噠!——”一梭子彈射向韓江。

    韓江面對金發女郎的攻擊,猝不及防,他趕緊俯下上身,急打方向,並對身後的徐仁宇等人大聲喊道︰“小心!”

    躲開了金發女郎的一梭子彈,韓江小聲咒罵道︰“這伙瘋子!這個時候還敢開槍!那我也陪你們玩玩。”說到這,韓江回頭沖徐仁宇喊道︰“博士,你也給他們點顏色看看!”

    徐仁宇一聽,腦袋立馬大了一圈,他平時自己打打槍還湊合,可這個時侯…在這麼顛簸的雪地摩托上?徐仁宇此時嚇得只敢躲在韓江身後,抱住韓江的腰,一動不敢動!

    但是韓江的命令,不能不聽,敵人的挑釁需要還擊,徐仁宇無奈,他戰戰兢兢地伸手去掏衣服里的九二式手槍,可他剛一掏出來,還沒來得及舉起槍,雪地摩托一個顛簸,徐仁宇右手猛地一抖,他的九二式手槍,一彈未發,竟掉了下去,徐仁宇頓時就傻了眼!

    “笨蛋!”韓江暴怒地咒罵道,但他很快清醒過來,徐仁宇不是趙永,此刻,要是趙永在,就不會容他們囂張了!

    雪地摩托還在狂奔,速度很快,冰原上地形又復雜,韓江雙手握把,騰不出手來,徐仁宇不行,他只有寄希望於唐風,當兩車並駕齊驅時,韓江沖唐風大叫道︰“唐風!就看你的了!”

    唐風心領神會,但他的槍法也不比徐仁宇高到哪去,他一手抓著馬卡羅夫的腰,極力使自己在車上保持平衡,然後右手舉槍,“砰!——砰!”好歹唐風還是開了兩槍,算是對金發女郎剛才的挑釁還以顏色,可唐風剛開完兩槍,那頭,金發女郎回頭,沖著馬卡羅夫和唐風,又是一梭子彈,好在金發女郎開槍時,雪地摩托抖了一下,這梭子彈也無一命中!

    三輛雪地摩托依然在全速前進,雪崩已經漸漸被他們甩在了後面,到後來,三輛摩托竟並排前行,韓江在中間,他的左首是馬卡羅夫和唐風,右首是史蒂芬和金發女郎,金發女郎見韓江竟和自己並駕齊驅,又要向韓江開槍,但這時,她在韓江的右首,金發女郎右手持槍,不便射擊,只得將M10微型沖鋒槍從右手換到左手,面對黑洞洞的槍口,徐仁宇暗道不好,看來這次是凶多吉少了,可是韓江卻異常鎮靜,就在金發女郎舉起槍,對準他,要扣動扳機的那一刻,韓江一打方向,猛地靠向史蒂芬駕駛的雪地摩托,同時飛出右臂,劈向金發女郎,金發女郎完全沒想到韓江會來這招,猝不及防,驚叫一聲,左手中的沖鋒槍掉了下去!

    史蒂芬還沒看清是怎麼回事,只聽見金發女郎的驚叫,他忙放慢了車速,韓江和馬卡羅夫駕駛雪地摩托乘機反超史蒂芬。

    史蒂芬看見韓江超過自己時,那張充滿殺氣的臉龐,他不能容忍自己失敗,他見金發女郎並無大礙,又加速追了上去!

    不大一會兒,史蒂芬又要追上韓江了,韓江看看雪地摩托的油已經所剩不多,他們看到了1號冰川的盡頭,這里沒有復雜的冰塔林,巨大的冰舌直接伸進了一條峽谷中,峽谷寬大而平坦,因為這兩天幾場大雪的緣故,峽谷內白雪皚皚,積雪很厚,這也就是說,雪地摩托可以直接開到峽谷里去。

    韓江判斷著現在的形勢,雖然我方有四人,對方只剩兩人,但史蒂芬和那女的槍法精準,功夫了得,極難對付!而我方雖有四人,但都已精疲力盡,更何況,那伙黑衣人並不止這幾個,要不是突然出現的群狼和這場雪崩,剛才他們決無逃生可能,接下來,要是再遇到其他黑衣人,還會出現奇跡嗎?不!不會了!

    想到這,韓江打定注意,當他與馬卡羅夫、唐風並駕齊驅時,韓江沖唐風和馬卡羅夫喊道︰“這樣下去不是辦法,咱們分開跑…你們往東,我們往西…你們擺脫危險後,不要管我們,直接回瑪曲!”

    唐風和馬卡羅夫點了點頭,也只能如此了!很快,茫茫冰原之上,韓江駕駛的雪地摩托和馬卡羅夫駕駛的雪地摩托,在冰原上留下了一東一西兩條長長的軌跡…

    唐風和馬卡羅夫向東飛奔出幾公里後,聽後面,似乎再無追兵,此時,馬卡羅夫對唐風叫道︰“摩托的油就要用完了!”

    雪地摩托緩緩地停了下來,黑沉沉的夜色中,四周的雪山、峽谷、冰原一片死寂,除了呼嘯而過的風聲,沒有一絲其它聲響,這樣的環境與剛才的大雪崩和亡命追逐形成了劇烈的反差,令唐風和馬卡羅夫忽然產生了恍如隔世的感覺。

    “黑衣人看來沒有追我們,他們去追韓江了!”唐風說道。

    馬卡羅夫從雪地摩托下來,喘著粗氣,說道︰“這不奇怪,韓江身上那塊玉插屏是黑頭石室里新發現的。”

    “我們現在該怎麼辦?”唐風問馬卡羅夫。

    “按韓江說的辦!回瑪曲。”

    “不管他們了?”唐風有些焦急地問。

    “不是不管他們,是我們管不了,而且他們現在跑到哪去了,我們也不知道。”馬卡羅夫分析道。

    “可…可我覺著我們不能就這樣回去!”

    “唐風,你要相信韓江!我相信他一定行,他現在是我們的頭,服從他的命令,就是對他最大的幫助。”

    聽完馬卡羅夫的話,唐風不再說什麼,他打開手電環視四周,觀察著周圍的環境,然後問馬卡羅夫︰“可我們現在怎麼回去呢?”

    “讓我看看,這是哪…”馬卡羅夫說著,也用手電照向四周,忽然,馬卡羅夫言道︰“這里有點眼熟,我們好像來過這里!”

    唐風也點了點頭,道︰“對!我們來過這里,這里好像是通往2號冰川的那條峽谷,就是我們來時的路。”

    “不錯!如果是這樣,應該可以找到我們的車,有車就可以快點離開這兒!”馬卡羅夫說完,根據自己的記憶開始向前摸索。

    老天保佑!他倆在峽谷中徒步走了一個小時後,真的找到了那輛“切諾基”。上車前,唐風又一次看了他們徒步翻越的2號冰川,它依舊靜靜地躺在雪峰之間,與千百年來一樣的荒涼寧靜,就像從沒有人涉足過這里。

    唐風小心翼翼地駕駛著“切諾基”上了路,馬卡羅夫坐在副駕駛的座位上,為唐風導航,兩人摸黑在夜色中行駛了兩個多小時後,非但沒有走出這條峽谷,反而徹底失去了方向。

    唐風心里不免焦急,馬卡羅夫在旁邊提示道︰“我記得左側有個山坡,似乎能走出這條峽谷!”

    唐風按照馬卡羅夫指示的方向,徑直駛上了那道山坡,可開著開著,他就發現有些不對勁了,“這道山坡怎麼越走越高,這是要通向哪里?”

    馬卡羅夫搖了搖頭,“往前再看看吧!”

    唐風又在山坡上行駛了一段,前方好像是個埡口,馬卡羅夫見狀,有些興奮地說︰“是個埡口,開過去我們也許就走出峽谷了。”

    唐風聽罷,一踩油門,直向埡口沖去,可當他們駛近所謂的“埡口”時,馬卡羅夫似乎看出了問題,他突然瞪大眼楮,失聲驚叫道︰“快!快停車,前面不是埡口,是懸崖!”

    但一切為時已晚,唐風猛踩剎車,“切諾基”還是不可避免地沖向了懸崖,就在“切諾基”飛出懸崖的剎那,馬卡羅夫和唐風同時縱身一躍,跳出了車門,而“切諾基”則跌落懸崖下,“轟”的一聲巨響,“切諾基”頓時燃燒起來,大火映紅了整個山谷…

    再說韓江那頭,當雪地摩托油料耗盡之時,他和徐仁宇舍棄雪地摩托,趁著夜色又在荒原上狂奔了一刻鐘,韓江發現了一個可以藏人的小山坳,於是,兩人跑進了這個小山坳中。

    韓江和徐仁宇躺在地上,大口喘著粗氣,稍稍緩過氣來,徐仁宇問韓江︰“我們這是在哪啊?”

    韓江爬起來,看看周圍的環境,地上的積雪不是很厚,四周都是些低矮的小山包,阿尼瑪卿那雄偉的身姿已經被他們拋到了身後,韓江看罷這才說道︰“我們應該跑出阿尼瑪卿雪山了,這里很可能已經接近公路,天也快亮了吧。”

    “我們現在需要支援!”徐仁宇小聲叫道。

    “廢話,我也知道,可我們從開始進入C區,就沒有任何通信信號,就連衛星電話竟然也不起作用!”

    韓江正說著呢,蒼涼的荒原上,傳來了史蒂芬的聲音︰“韓江,你不要躲了,我知道你跑不遠,就在這附近,你出來,我們談談!”

    韓江聞聽此言,對徐仁宇做了個噤聲的手勢,然後靠在山坳里,閉目養神,不理睬史蒂芬。

    “好吧!看來你是不見棺材不落淚,我馬上讓你見一個人,我相信你一定會自己乖乖走出來的!”史蒂芬說罷,只見荒原上閃出幾道刺眼的強光,還傳來馬達轟鳴的聲音。

    韓江馬上想到了葉蓮娜,他爬到小山坳邊緣,偷偷向不遠處的荒原上看去,兩輛“悍馬”停在了史蒂芬的身旁,車上又跳下來六個黑衣人,其中兩個人高馬大的黑衣人從車中押下一人,借著車光,韓江看見那人正是葉蓮娜!

    韓江縮回山坳里,閉上眼楮,他知道他不能再躲在這呢,他快速想著應對的辦法,可是他卻怎麼也無法鎮定下來,他只覺著一陣心煩意亂,他極力控制著自己,但想來想去,韓江沒有更好的辦法,只有——自己走出去!

    打定主意,韓江睜開眼,對徐仁宇囑咐道︰“你躲在這兒,千萬不要動!他們要的是我,不管那邊發生什麼事,你都不要動!”

    囑咐完,韓江一手拿著裝有玉插屏的背包,一手持槍,跳出了山坳,大聲對那伙黑衣人喊道︰“你們放了葉蓮娜!我和玉插屏都在這!”

    那頭,傳來史蒂芬的狂笑,笑畢,史蒂芬咬著牙說道︰“韓江,我知道你一定會出來的,我不得不說我又低估你了,這次,你又讓我損失了六個人!他們可都是頂尖的高手。”

    韓江一步步走向史蒂芬,“站住!”在韓江離葉蓮娜只剩二十步距離時,史蒂芬喝住了韓江,韓江站穩,看了一眼葉蓮娜略顯憔悴的臉,當兩人四目相對時,葉蓮娜沖韓江大聲喊道︰“韓!我父親現在怎樣?”

    “你放心,他應該已經逃出去了!”韓江大聲回道。

    “好!那就好!你不用管我,帶著玉插屏快離開這兒。”葉蓮娜又沖韓江喊道。

    “讓她閉嘴!”史蒂芬惡狠狠地對手下人命令道。

    看押葉蓮娜的那兩個彪形大漢,扇了葉蓮娜兩個耳光,又用一塊膠帶封上了她的嘴。

    史蒂芬緩緩打開手中SW99手槍的保險,對準了面前的韓江,“韓江,之前我曾經說過,只要你老老實實地跟我們合作,我是不想要你命的,但是你沒有這樣做,所以,你就不要怪我了,我可是給過你機會的!”

    “砰!——”史蒂芬扣動了扳機,一顆子彈射進了韓江的右臂,韓江的身子猛地一顫,一陣劇烈的疼痛迅速傳遍全身,他的額頭滲出了豆大的汗珠,他想舉槍,可右臂已經完全失去了知覺…

    韓江手中的九二式手槍,掉在了地上,左手的包也落在了身旁,殷紅的鮮血汩汩地順著韓江的右臂流淌出來,韓江用左手捂住右臂上的傷口,抬頭向那群黑衣人看去,可他的眼楮卻慢慢模糊起來,他的眼前只剩下史蒂芬那張一直在獰笑的臉龐和葉蓮娜流滿淚珠的臉。

    劇烈的疼痛和過多的失血,讓韓江再也無法支撐,他單腿跪在了地上,但他仍然極力使自己保持清醒,他又聽到了史蒂芬的聲音。

    “把他的背包拿過來!”史蒂芬用英語命令道。

    一個身材高大的黑衣人徑直向韓江走來,恍惚中,韓江還保持著一絲清醒,他伸出左手,想去抓住自己的背包,可他的左手一遍遍去抓,卻一次次撲空,他的眼楮越來越模糊,已經根本無法看清他的背包。

    那個黑衣人越來越近,越來越近了…但就在這時,沉寂的荒原上,由遠及近,空中突然傳來一陣發動機轟鳴的聲音,史蒂芬忙向空中望去,兩架Z—9直升機由遠及近,掠空而來,史蒂芬、金發女郎和那些黑衣人們,頓時慌了手腳。

    “底下的武裝分子們,立即放下武器投降,你們已經被包圍了,你們已經被包圍了!”直升機上傳來趙永堅定的聲音。

    趙永話音剛落,在晨曦中,荒原遙遠的邊際上,出現了六輛滿載突擊隊員的“東風鐵甲”,正全速向這里駛來;同時,兩架Z—9直升機上的突擊隊員也順纜繩跳下直升機,頓時,寂靜的荒原,槍聲大作…

    韓江聽到了趙永的聲音,感到一陣振奮,他似乎又重新獲得了力量,韓江猛地睜開雙眼,他看見了葉蓮娜,看清楚了押著葉蓮娜那人的腦袋,韓江用左手快速拾起掉在地上的九二式手槍,“砰!砰!砰!”他連開數槍,其中一槍擊中了那家伙的腦袋,葉蓮娜見狀,也用後肘猛擊那人,又飛起一腳,踢倒了另一個家伙!

    手槍的彈匣內還剩最後三發子彈,韓江也沒浪費,調轉槍口,對著想要來拿自己背包的那個黑衣人,又是三槍,打完了彈匣里的全部子彈,韓江也耗盡了身體內最後一絲氣力,他重重地倒在這片荒原上,慢慢地閉上了雙眼,槍聲,叫喊聲,咒罵聲,都漸漸離他遠去,只有高原上亙古不變的風聲吹過他的耳畔…
作者: beautyqueen    時間: 2013-9-18 03:52 PM

第二十五章 不是尾聲

    當唐風重新甦醒時,他發現自己已經躺在醫院的病房中,唐風回想起了阿尼瑪卿雪山,黑頭石室,冰原上那場亡命追逐,他們的車沖出了懸崖,自己在最後時刻,跳下了車,然後…然後自己就什麼都不知道了…

    唐風勉強支撐坐了起來,一扭頭,一陣鑽心的疼痛後,他看見了病床旁放的一束鮮花,那是梁媛送來的鮮花,唐風看著梁媛寫的卡片,臉上露出了一絲笑容,窗外的天空,飄起了雪花,這是今年北京的第一場雪。

    病房的門開了,韓江右臂上綁著繃帶走了進來,他見唐風已經甦醒,做出了一個誇張的表情,說道︰“你這次可是把我嚇死了,我以為你要成植物人了!”

    “怎麼?我睡了很長時間嗎?”唐風問。

    “是啊!從你被救回來,動了九個小時的手術,你又睡了三天兩夜,我可著實為你捏了一把汗啊!你要是成了植物人,世上又少了一個能看懂西夏文的。”韓江似乎還心有余悸。

    “動了九個小時手術?這麼嚴重?”

    “你還不知道,呵呵,你放心,其實也不算嚴重,都是些簡單的手術,皮外傷!”韓江笑道。

    “簡單的手術,皮外傷?”唐風吃驚地看看自己的身體,四肢,還有頭部,幾乎全被繃帶包裹。

    “是簡單的手術,又沒給你換心換腎換零件,就是給你接接骨頭,處理一下皮外傷,把你救回來時,你身上有九處骨折。”

    “什麼?九處骨折!干脆把我全換了吧!”唐風又一次驚詫地看著幾乎纏遍全身的繃帶。

    “其實,這些我都不擔心,我最擔心的是,你把腦袋摔壞了,那可就糟了,我們還指望著你了!”韓江煞有介事地說。

    “指望我?你們這工作實在不是人干的,太危險了!我現在正在考慮是否要辭職。”唐風抱怨道。

    “你現在後悔太晚了,我不會批準你的辭職。要怪你就怪那個梁雲杰吧,是他把你牽扯進來的,呵呵。”韓江臉上露出一絲狡黠的笑容。

    “是啊!我是得怪他,都是他害了我,臨死還要把我拉進來!”

    “得了吧!你這次是摔得比較重,不過也用不著這樣說一個已經死了的人,再說要不是梁雲杰把你扯進來,你恐怕也不會得到人家孫女的垂愛吧!”

    韓江的話,讓唐風臉上泛起了一絲紅暈。唐風忽然關切地問︰“梁媛和黑雲呢?她們還好吧?”

    “他們你放心,兩個人都很好!梁媛已經回香港去了,據說梁涌泉的身體不太好,她回去看看父親,下周就回來,人家說要守著你,等你康復,梁媛走之前見你這幅狼狽樣,整天哭天抹淚的,我想他回香港,正好可以換換心情,一舉兩得嘛!至於黑雲,她正在努力適應新的生活,徐博士為她安排了一家住宿制的學校,這段時間,她的主要任務是學習,適應新的生活。”

    唐風聽梁媛和黑雲一切安好,稍稍松了口氣,長嘆一聲,道︰“哎!不說了,事已至此,後悔也無用。要說真正把我扯進來,還是我自己,好奇害死貓啊!”

    唐風這時注意到韓江右臂上纏著繃帶,關心地問他︰“你這是怎麼了?”

    “沒啥事,中了一槍!”韓江滿不在乎地說。

    “中了一槍?你跟史蒂芬和那個金發女郎干起來了?”

    “豈止跟他倆!我們分開後,那兩個家伙就緊追我和徐博士,最後又來了一幫黑衣人,他們還把葉蓮娜挾持出來,讓我就範,交出玉插屏,好在關鍵時刻,趙永領著大隊人馬趕到,才救了我一命!”

    “這麼驚險?趙永他是怎麼找到你的呢?”

    “還是那個衛星跟蹤定位信號發射器起了作用,趙永一直在注視著我們的行蹤,我們進入C區後,趙永失去了我們的信號,他以為我們遭遇了不測,立刻開始組織人馬,準備來營救我們,當我們從1號冰川乘雪地摩托沖下來時,趙永又重新捕捉到我們的信號,信號在冰川上快速移動,趙永斷定我們一定處於極其危險的境地,於是,這才帶領大隊人馬趕到。”

    “原來是這樣,多虧這個發射器。”唐風道。

    “是啊!否則我和徐博士,還有葉蓮娜肯定就全交代了。”韓江心有余悸。

    “對了!那葉蓮娜呢?她獲救了,現在在哪?”

    韓江聽唐風這麼一問,低下頭,又回想起了那天在荒原上最後的一幕…沉默許久,韓江這才回答唐風的問題︰“那天,我因為負傷,失血過多昏死過去,所以後面的事就不清楚了。後來趙永對我說,我們一共擊斃了六個黑衣人,那些人很頑固,拒不投降,全都一直戰斗到最後,其中有一人在中彈後,還吞服了一種劇毒物質。”

    “這都是些什麼人?這麼不要命,跟我們之前在香港和羌寨遇到的匪徒完全不同。”

    “是的,確實不同,他們很頑強,也很專業,有很深的國際背景,趙永正根據這幾個黑衣人的屍體和槍支物品調查他們的背景,相信不久就會有所收獲。”韓江分析道。

    “你還沒說葉蓮娜呢?她怎麼樣了?”唐風問。

    “她失蹤了,趙永說他們當時只顧消滅那伙黑衣人,沒注意葉蓮娜,他只看見葉蓮娜抄起一把槍,去追史蒂芬和那個金發女郎,再後來,葉蓮娜就從趙永他們的視線中消失了。”

    “消失了?”唐風驚道。

    “不但葉蓮娜消失了,就連史蒂芬和那個金發女郎也消失了。趙永他們用直升機搜遍了附近的地區,卻沒見三人蹤跡。”韓江說到這,有些沮喪。

    “怎麼會消失呢?難道他們人間蒸發了!”唐風百思不得其解。

    “對!就像是人間蒸發了,當然,客觀地說,那里地形很復雜,藏幾個還是很容易的,趙永當時只有一架直升機用於搜尋,如果他們藏在什麼隱秘之處,找不到也是正常的。”韓江客觀地分析了當時的情況。

    唐風點了點頭,道︰“說得也是,不過這樣咱們的線索又斷了,那伙黑衣人究竟是些什麼人?更奇怪的是,在黑頭石室,史蒂芬承認這一路追殺我們的都是他的人,可香港和羌寨那些匪徒,明顯和後來追殺我們的黑衣人不是一伙,他們身上也沒那個刺青,難道史蒂芬領導著兩伙人?”

    “我也再想這個問題,除了我們和馬卡羅夫,及史蒂芬外,還有沒有人對玉插屏感興趣?但是我從現有的線索分析,似乎並沒有其他的勢力參與進來,也許就像你講的,那些人都是史蒂芬的人。另外,我已經派趙永去調查史蒂芬的背景了,我想趙永應該能查出些有價值的東西來,至少應該知道那伙黑衣人是什麼人,這樣我們也可以主動出擊,改被動為主動,先將他們一網打盡!”韓江似乎有了一些信心。

    唐風沉思片刻,忽然對韓江說道︰“說到史蒂芬的背景,我倒想起來一條線索。”

    “什麼線索?快說!”韓江兩眼放光。

    “你還記得嗎?在黑頭石室,史蒂芬和那個金發女郎,可能是得意忘形了,以為我們必死無疑,竟然脫去了頭套,讓我們得見他們的尊容。史蒂芬我們之前已經打過交道,而金發女郎卻不認識,但當我見到那個金發女人時,我忽然覺著她有些眼熟,似乎…似乎我在哪里見過她?”唐風緊鎖眉頭,努力回憶著。

    “你見過那金發女人?在哪?什麼時候?”

    “讓我想想,讓我仔細想…想,對!是她,就是她!在拍賣會上,在華寶公司的那場春拍上,是她,當時就是這個金發女人和我爭奪那塊玉插屏,我們爭奪了很久,我下了很大的決心,才壓過她,可就在我以為勝券在握的時候,梁雲杰殺了出來!想不到,想不到竟然會是這個女人!”唐風不住地搖著頭。

    韓江聽唐風這麼一說,眼前一亮,他也在努力回憶著…唐風搖著頭,又說道︰“看來一切早就注定,在拍賣會時,就已經注定了,梁雲杰,金發女人,都想要這塊玉插屏,他們的背景復雜,志在必得,似乎早就知道了玉插屏之後的秘密,而我,竟然不知天高地厚地攪和了進去,真是太不自量力了,我當時只是看中了玉插屏的歷史和藝術價值,哪想到這里面竟然這麼復雜!”

    “是的,拍賣會上是有這個金發女人,由此看來,他們是沒有買到玉插屏,便起了殺心,殺了梁雲杰,想奪得玉插屏!”韓江推測說。

    “啊!——按你這麼說,如…如果是我最後拍得玉插屏,豈不是被殺的人就是我!”唐風想起來,不覺一陣後怕,想想當時自己還為沒有得到玉插屏而懊惱,為齊寧的反常舉動而憤怒,還去找拍賣公司投訴,現在想來,幸虧沒有拍得玉插屏,否則…想到這,唐風又不免為梁雲杰感到惋惜。

    韓江聽完唐風的話,笑道︰“怎麼樣,現在不怪人家梁雲杰了吧,你算是命大的!不過說真的,你提供的這條線索,確實很重要,我會讓趙永去查的。”

    “不光是這條線索要查,關於那場拍賣,還有一條被我們遺忘的重要線索也要去查。”

    “被我們遺忘的重要線索?!你怎麼現在才想起來,快說,什麼線索?”韓江急不可待。

    “我也是剛剛才想到的,你想一想,我,梁雲杰,金發女人,是最後參與競爭的三個買家,我就不必說了,你對我是很了解的;接下來,我們調查了梁雲杰,並沒發現梁家有什麼疑點;現在,金發女人,和她背後的黑手,也漸漸浮出了水面;那麼,你再想想,除了我們三個,拍賣會上,還有誰是你最值得去調查的?”唐風問韓江。

    “齊寧?可是他已經死了!”韓江搖頭道。

    “不!他只是個小角色。”

    “那還有誰?拍賣公司?”韓江還是不解。

    “拍賣公司是需要調查,但還不是你最值得調查的。”唐風又否定了韓江的猜測。

    唐風嘆了口氣,提醒韓江道︰“還是我來說吧,你們怎麼沒有想過去調查這件拍品的賣家呢?也就是它原來的主人。”

    韓江聽唐風這一說,猛拍腦門,驚道︰“是啊!我怎麼把這條線索忽略了,當初,齊寧的自殺只是作為一般的案件,由警方處理的,所以根本沒往拍賣會上想,更不會想到那件玉插屏;後來又是一系列的事,讓我們根本沒有仔細考慮,直到在七色錦海,馬卡羅夫對我們說出了這件玉插屏的來歷,我們才從他口中得知這件玉插屏是從冬宮失竊的,但當時我們被人追殺,自身難保,也就沒細想…”

    “是啊!我也是剛剛想到的,既然玉插屏是冬宮失竊的,那麼它的賣家會是誰?不用問,多半應該是在冬宮盜出玉插屏的人,那這又是伙什麼人?這伙人將玉插屏拍賣的目的又是什麼?難道僅僅是為了錢?”唐風提出了一連串的問題。

    “如果盜寶之人只是為了錢,梁雲杰和金發女人也只是為了爭奪玉插屏,那這件事情反倒簡單了,但問題恐怕遠遠不是這麼簡單。唐風,你提供的這條線索太重要了,我馬上讓趙永去查。”

    韓江說完,就欲出門去找趙永,落實下一階段的行動,但唐風卻叫住了他︰“哎!隊長,我記得我是和馬卡羅夫一起摔下山崖的,老馬呢?他現在怎麼樣了?”唐風忽然想起了馬卡羅夫。

    可他剛問出這句話,韓江臉上立刻陰沉下來,韓江走了回來,慢慢踱到窗邊,把臉轉向窗外,盯著窗外紛紛落下的雪花看了許久,韓江這才緩緩說道︰“我本來不想現在跟你談這事,想等你傷養好了再說,可是…”

    唐風見韓江一臉嚴肅,欲言又止的樣子,心中生出一絲不祥的預感,他輕聲問道︰“馬卡羅夫出事了?他是不是死了?”

    韓江沒有立即回答他的問題,唐風忽然又想起了什麼,驚道︰“還有…還有我包里那塊玉插屏呢?還在嗎?”

    韓江聽到“玉插屏”幾個字時,渾身微微一顫,臉色更加陰沉,這些都沒有逃過唐風的眼楮,唐風又追問韓江︰“玉插屏是不是被毀了?不對啊!…我記得我跳車時,是背著我的包一起跳的,難道…難道玉插屏摔壞了?”

    “行了!你不用猜了,我可以告訴你我們現在所掌握的情況,馬卡羅夫失蹤了,你包里的那塊玉插屏也不見了。”

    “什麼?老馬和玉插屏都失蹤了!”唐風不敢相信這個事實,他剛想直起身子,渾身又是一陣劇痛。

    韓江讓唐風躺好,慢慢對唐風說道︰“當趙永領著我們的人找到你們時,已是當天下午,那輛‘切諾基’在山崖下早已燒得只剩空殼,趙永沒有在車里發現你們,他斷定你們一定就在附近,於是,尋遍了那個山谷,才在山崖下的一塊雪地上發現你;當時你人事不省,幸虧那塊地方積雪很厚,周圍也沒有岩石,否則你必死無疑,趙永見你還有氣,趕緊用直升機把你救起;在現場,他們也發現了你的背包,背包內,你的其它物品都在,可是那個裝有玉插屏的紫檀盒子卻不見了。”

    當唐風聽說自己包中的玉插屏不在了,如萬丈高樓一腳踏空,失聲道︰“不見了?這…這怎麼可能?”

    “確實不見了,趙永又領著人搜尋馬卡羅夫,可卻怎麼也找不到馬卡羅夫,活不見人,死不見屍,第二天,趙永讓總部增派了人手後,拉網式搜查了整個山谷,甚至包括附近的其它山谷、山坡,一直到天黑,也沒能找到馬卡羅夫的一點蛛絲馬跡,包括他的背包,以及他攜帶的槍械、護照等所有物品,什麼也沒發現!”韓江道。

    “怎麼會這樣?難道…難道是馬卡羅夫跳車後沒事,或是在我之前醒了過來,拿走了玉插屏?我…我不相信老馬會這樣做!”唐風想到了最壞的可能,可是他卻怎麼也不敢相信。

    韓江沉思了一會兒,說道︰“當趙永向我匯報此事時,我也馬上想到了會不會是馬卡羅夫拿走了你包中的玉插屏,然後不辭而別?但我冷靜下來想了一遍後,覺得這種可能雖然不能完全排除,但可能性還是不大。首先,通過這段時間和老馬相處,我們還是比較相信他的為人,如果說以前為了執行任務,他可能會這樣做,但是現在我不相信他會這麼做;即便拋去這點,單就事論事,也不足以說明是馬卡羅夫所為,馬卡羅夫跟你一樣是跳車逃生,就算他是老特工,經驗豐富,但畢竟歲數大了,跟你一起跳車逃生,你摔成這樣,已是萬幸,他怎麼也不會全身而退吧!”

    唐風點點頭,“嗯!當時我倆幾乎是同時跳車的,我摔得這麼慘,他就算命大,也不會比我好到哪去!”

    “還有,就算他老馬命硬,在你之前甦醒過來,傷得不重,也找到了你,老馬為了完成任務,拿走了玉插屏,但我想他不會不救你吧,哪怕只是發個信號。”

    “是啊!他僅僅是為了任務,拿走玉插屏即可,我想老馬不至於見死不救吧。”

    “再退一步說,老馬即便心狠,不救你,但他身體虛弱,很可能還有傷,他能走出多遠?趙永後來可是用直升機找遍了那片區域。”韓江進一步推斷。

    “所以,我們是否可以認為並不是老馬拿走了玉插屏,還是那伙黑衣人所為?”唐風反問。

    韓江略作思考,說道︰“這種可能確實很大,但我個人並不認為是那伙黑衣人拿走了玉插屏。”

    唐風不解其意,一頭霧水,“為什麼不是那伙黑衣人?除了他們,還會有誰?”

    “你要問我為什麼,我只能說憑直覺,也憑證據,但直覺的成分更大些,你硬要問我證據的話,我只能這樣分析,一,那伙黑衣人這次已經受到了沉重打擊,似乎沒有力量再去追你那頭;二,你說過你們早已擺脫了黑衣人的追殺,你們墜崖時,後邊並沒有人跟蹤,那麼,什麼人能很快找到你們出事的地點?那伙黑衣人嗎?我看不像;三,如果是那伙黑衣人迅速趕到了你們墜崖的地方,取走了玉插屏,為什麼沒殺你,他們完全可以殺了你,還有馬卡羅夫呢?難道他們大發善心,救走了馬卡羅夫?基於以上三點,我看不像是那伙黑衣人所為。”

    唐風聽了韓江的分析,攤開雙手無奈地說道︰“那就還是老馬了?”

    韓江搖搖頭,“確實奇怪!這兩天我一直在想這個問題,按照我剛才的推測,拿走你包中的玉插屏不是馬卡羅夫個人所為,因為他沒有這個能力,那就一定有外人;而這個外人又不是那伙黑衣人,因為他們那時也喪失了這個能力,而且手法和他們以往所作所為不同;還有,馬卡羅夫人不見了,假設他也負傷,那麼一定是有人出於某種目的救走了他。所以,我認為很有可能事情是這樣,在你們墜入山崖之後,你和馬卡羅夫都昏迷不醒,有其他人很快趕到,這人取走了你包中的玉插屏,他沒救你,也沒傷害你,卻救走了馬卡羅夫,這會是誰呢?”

    “葉蓮娜!按你的說法,只有葉蓮娜會這麼做,而且她神秘消失了!”唐風大聲說道。

    韓江聽唐風推測是葉蓮娜所為,心里一顫,但他很快搖頭道︰“會是她嗎?我看不會,她消失的地方,距你們出事的地方,有很長一段距離,沒有道路,山高路險,葉蓮娜去追那兩個黑衣人時,只拿了一把槍,其它什麼裝備都沒帶,從時間和距離上推斷,不大可能是她。”

    “不是葉蓮娜,那又會是誰?哎!玉插屏,得而復失,真是可惜啊!”唐風長嘆道。

    韓江眉頭緊鎖,郁悶地說道︰“更可惜的是,丟的那塊玉插屏,並不是原先你帶著的第一塊玉插屏。”

    “什麼?”唐風驚得目瞪口呆。

    “是在黑頭石室發現的第二塊玉插屏!”韓江也是一幅痛心疾首的樣子。

    “怎麼會這樣?”

    “這都怪我,你還記得咱們從黑頭石室跑出來,在埡口那兒,我把兩塊玉插屏分別裝進了我們倆的背包,本來在黑頭石室新發現的玉插屏,是在我手上的,當時,我考慮到我們可能要分頭跑,就留了個心眼,將新發現的玉插屏放到了你的包里,這樣做,是做了最壞的考慮,讓黑衣人誤以為新發現的玉插屏在我身上,吸引他們追擊我,這樣,即便我這邊出事了,新發現的那塊玉插屏還在,可沒想到…哎!聰明反被聰明誤,我見沒人追擊你和馬卡羅夫,還以為你們沒事了,真沒想到會變成現在這樣!”韓江懊惱不已。

    唐風聽完,簡直不敢相信︰“那我們歷經千辛萬苦,最後什麼也沒得到,羅教授現在也沒法開展研究了。”

    “是啊!對玉插屏的研究工作,現在毫無進展,我們只能寄希望於其它線索能有所突破。”韓江頓了一下,突然猛拍窗台,說道︰“唐風,你剛才懷疑是葉蓮娜所為,這倒提醒了我,不是葉蓮娜,但很有可能是他們的人。”

    “他們的人?你是說馬卡羅夫和葉蓮娜的同事?可我們怎麼一直沒發現,他們的人又是怎麼能快速找到我們墜崖的地點,並救走馬卡羅夫?”唐風反問韓江。

    “這些我不知道,但是我現在認為這是最大的一種可能。”韓江說完,又扭過頭,怔怔地望著窗外,窗外的雪越下越大,韓江像是在思考著什麼,忽然,韓江喃喃自語道︰“看來…我們很有必要去一趟彼得堡了!”
作者: beautyqueen    時間: 2013-9-18 03:53 PM

西夏死書2 遺失的1964

第一章 神秘電話

    一陣急促的手機鈴聲將唐風從睡夢中驚醒。他掙扎著從病床上坐起,發現是自己的手機在漆黑的病房內,興奮地閃爍著藍光。牆上的鐘顯示現在是凌晨三點半。這個時間,誰會給自己來電話?唐風拿過手機,屏幕上顯示的是一個不認識的號碼。也許是哪個喜歡搞惡作劇的家伙,唐風想將電話掛斷,關機,繼續睡覺,可他腦袋里是那麼想的,手上卻不知為何摁下了接聽鍵。

    手機那頭沒有聲音,死一般寂靜。唐風等了十多秒,更加確定這是個惡作劇的電話,剛要關機,突然,手機那頭傳來了一個聲音,一個奇怪的聲音︰“是唐風先生嗎?”

    唐風無法形容自己聽到這個聲音時的奇怪感受。這個聲音怪怪的,使唐風感到很不舒服,但他還是應付了下去︰“嗯,我是唐風,請問您是…”

    “先不要問我是誰,咱們見過面的。”那個聲音說。

    “見過面?”這個時間,這樣一個讓人不舒服的男子聲音,只能讓唐風迅速想到了史蒂芬,但唐風很快又否定了這個判斷,因為這個男人的聲音顯然和史蒂芬還是有差別的。

    “是的,咱們打過交道。不過,我今天找你不是為了和你敘舊,而是有一件十分重要的事要和你談。這件事對我很重要,對你們,更重要!我想你一定會感興趣的。”那個男人繼續說道。

    “對我們很重要?”唐風從男人的話語中嚼出了一些不一般的味道。

    “好了,我就不在電話里多廢話了。唐先生,我希望您現在能出來一下,和我見一面。咱們面談會比較好,而且我也有些東西可以當面交給你。”男人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現在?凌晨三點半?”

    “是的,就現在。”

    “在哪兒?”

    “香山碧雲寺金剛寶座塔。”男人的聲音不容置疑。

    “你瘋了?這個點兒去香山?”唐風驚叫道,“再說這個點兒根本進不去碧雲寺。”

    手機那頭傳來一陣令人毛骨悚然的笑聲︰“唐風,我想韓江對你的培訓,不至於使你連矮矮的一道圍牆都翻不過去吧?”

    男人一提到韓江,唐風馬上明白了這個不同尋常的電話,一定和玉插屏,和他們正在破解的謎團有關。唐風頓時睡意全無,來了精神︰“你究竟是誰?”

    “不要問那麼多,見了面不就知道了?我在碧雲寺等你!記住,先別給韓江他們打電話,就你,一個人來!”說完,男人掛了電話。

    唐風拿著手機在漆黑的病房內怔怔地想了好一會兒。他在一點點回憶,思考這個男人是誰。他說唐風認識他,可唐風卻怎麼也無法在自己腦海中尋找到能和這個聲音對上號的男人。這個時候他找我能有什麼事?我自己去會不會有危險?唐風想給韓江打電話,可那個男人的告誡又在他耳畔響起。

    不管那麼多,去了一切就清楚了。唐風在醫院里躺了兩個多月,身體基本上算是恢復了,但當他猛一跳下床時,剛剛愈合的關節,依然是一陣鑽心的疼痛。

    唐風穿戴整齊,溜出了醫院。一出醫院大門,一陣刺骨的寒風迎面吹來。他來到路邊,想攔輛出租車,可這個時間街上車輛稀少,好不容易攔下一輛車,人家一聽去香山,立馬變了臉色,用異樣的目光看看他,揚長而去。

    唐風一扭頭,忽然瞥見醫院的停車場上停著一輛黑色切諾基。他想起來這是韓江的車。昨天韓江和趙永來看自己,走的時候,韓江坐趙永的車一起走的,韓江的車便留在了醫院,而且韓江把鑰匙也落在了病房。於是,唐風再次潛回病房,拿了鑰匙,跳上韓江的切諾基,向著香山方向駛去。

    約莫半個小時後,就在唐風加速向香山趕去的時候,他的手機又響了,又是那個男人的奇怪聲音︰“唐風,你現在到哪兒了?”

    “到哪兒?”唐風向車窗外仔細觀察,“黑燈瞎火的,我哪兒知道到哪兒了,好像過了玉泉山了。”

    “那好,你現在趕緊掉頭。”

    “掉頭?”

    “不去香山了。”

    “你耍我哪?”唐風怒了。

    “不,請你理解我,我不得不這樣做。”

    “為什麼?”

    手機那頭沉吟了半晌,才說道︰“因為我正處於危險中,我必須格外小心。”

    “危險?什麼危險?”

    那頭沉默不語。唐風的心情稍稍平復了一下,猛打方向盤,調轉車頭,又沖電話那頭吼道︰“那你說我現在去哪兒?”

    “你現在到天壇東門來。”那男人說道。

    “靠!一會兒香山,一會兒天壇,你不會再耍我吧?”

    電話那頭依然保持沉默。唐風知道他不可能從這男人口中得到保證。他看看時間,估摸著開到天壇,天也就快亮了。光天化日,自己應該沒什麼危險,於是,唐風沖手機那頭的男人吼道︰“好!我就再信你一次,天壇東門見!”

    唐風猛踩油門,加速向天壇駛去,快到天壇時,天色已經有些亮了。切諾基緩緩地停在一個十字路口,唐風在等紅燈。這個紅燈異常漫長,唐風焦急地放下車窗,想透透氣。冰冷的空氣瞬間竄進了車里…就在這時,唐風忽然注意到,就在與切諾基隔了一個車道,等待右轉的車道上,一輛白色的寶馬車也緩緩地放下了車窗。車里的男人戴著墨鏡,和唐風對視了一眼。男人面無表情,唐風忽然覺得這人有些眼熟,卻一時想不起在哪兒見過。

    那人看看唐風,然後又緩緩地關上了車窗,向右拐去。唐風本能地掏出手機,回撥剛才那個號碼,可是對方卻已關機。信號燈變成了綠燈,後面一輛早班公交車使勁地摁著喇叭,催促唐風。唐風心里惴惴不安地發動了切諾基,一刻鐘後,他來到了天壇東門。

    把車停好,唐風步行來到天壇東門外。天還沒大亮,天壇沒開門,可門外已經聚集了一些早起鍛煉的人。唐風觀察著每一個人,他的腦中不停地閃出剛才在路口和自己對視的男人,會不會就是他約的自己?唐風不停地回撥那個號碼,對方一直處於關機狀態。

    二十分鐘後,天已大亮,刺眼的陽光照耀在冬日的大街上,街上的行人和車輛漸漸多了起來。唐風回頭望望祈年殿大殿那炫目的藍色屋頂,又看看大街上川流不息的車流。那個男人再也沒有打來電話。

    就在唐風認為自己被那男人結結實實涮了一把時,他突然發現自己前方出現了一個穿大衣的壯漢,正朝自己走來。不!不是剛才開寶馬車的男人,但卻很可疑。再一扭頭,他發現左側也有一個壯漢在盯著自己。唐風心里暗道不好,再仔細觀察,前後左右竟然都有人在盯著自己。他不知道這些是什麼人,但明顯感覺到了危險。

    不能坐以待斃,唐風猛地向停車場的方向奔去,誰料,正被兩個壯漢攔住去路。唐風無奈,就在那兩個壯漢接近自己的時候,突然一轉身,翻過街邊的護欄,躍過車輛川流不息的大街,還來不及向被車流阻擋的壯漢豎起中指,就發現這邊也有他們的人。唐風撒丫子便跑,那幫人在後緊追。唐風不顧一切地往前跑,不料街邊一輛普桑車門一開,里面跳出一個壯漢,迎面攔住唐風。唐風哪兒管得了那麼多,一頭撞了上去。等撞了上去,他就後悔了,因為他感到自己像撞到了一面銅牆鐵壁上。這他媽哪兒是人?唐風頭暈目眩,這時那壯漢開口了,“你他媽瞎跑什麼?往哪兒撞?”

    這個聲音這麼熟悉。唐風定楮一看︰“我靠!怎麼是你?我說怎麼像是撞到牆上了呢?”他發現他撞到的人正是韓江。

    韓江揉著被唐風撞到的胸肌︰“我的傷剛好,這下算是被你撞殘了。你說你瞎跑什麼?”

    “有人要抓我!”

    “那都是我們的人。”

    “你的人?”唐風轉身一看,那些壯漢都停下了腳步,在遠處默默注視著他們。唐風怒了︰“你的人,追我干嗎?”

    “我還要問你呢。你半夜三更溜出醫院干嗎?”

    “你管我呢?”唐風頓了一下,忽然像發現了什麼似的,指著面前的普桑,“咦?你怎麼開普桑了?降級啦?”

    “廢話,你不聲不響把我的車開走了,還問我!”

    “我以為你們那兒全都是好車呢,最次的是切諾基,沒想到你們也不富裕嘛!”唐風跟韓江貧嘴道。

    “你想什麼呢!這都是國家的錢!”韓江忽然覺著有點跑題,忙把話題拉了回來,“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呢?”

    唐風見韓江一臉嚴肅,只好說道︰“因為我接到一個電話,叫我到這兒來,說是有重要的事要告訴我,對了!那人還特別叮囑我,不許把你們帶來。”

    “哦?”韓江陷入了沉思。

    “那你們怎麼又會出現在這里?”唐風反問韓江。

    韓江並不急於回答唐風的問題,而是繼續問他︰“那你知道那人是誰嗎?”

    “我要知道他是誰就好了。不過,那人的聲音我似乎在哪兒聽過,但想不起來,也許他對聲音做了一些處理,反正那男人的聲音聽起來特不舒服,特奇怪。”唐風介紹道。

    “那人出現了嗎?”

    “廢話!你們這麼一大堆人杵在這兒,人家哪兒還敢來?”唐風說到這兒,緊皺眉頭想了想,“也許…也許我靜下來仔細想想,能想起來那人是誰。”

    韓江拍了拍唐風的肩膀,輕輕嘆了口氣,道︰“不用想了,我想我已經知道那人是誰了。”

    “誰?”

    韓江盯著唐風,緩緩說出了一個人的名字,“王凱!”

    “王凱?”唐風仔細回想,突然眼前一亮,“就是華寶拍賣公司的王凱?”

    “對!就是他。”

    “為什麼說是他?”

    “他死了。”韓江很平靜地說。

    “什麼?死了?”唐風驚愕不已。

    “就在剛才。你不是問我們怎麼會出現在這里?我告訴你,我可沒監聽你的電話,我們是剛剛接到刑警隊的通報。”

    “刑警隊的通報?那也太快了吧!”

    “王凱是跟我們案子有關的人,所以由我們負責。”

    “這…這怎麼可能?一個多小時前我們還通過話。”

    “你跟我來吧!”說著,韓江領著唐風鑽進了普桑。轉過街角,普桑停在了一條胡同里。唐風跳下車,看見胡同口拉著警戒線,正有七八個穿著警服的人在勘察現場。

    唐風知道這些人都是韓江的人。韓江將唐風領到一輛寶馬車前。唐風一眼便認出了這輛白色寶馬車,正是剛才在路口等紅燈時遇到的寶馬車;再看寶馬車內,前排座位上側臥著一個人,身體扭曲變形,以一種奇怪的姿勢側臥在座位上。此人臉色蒼白,嘴角滴血,一副墨鏡跌落在手邊。那個戴墨鏡的男人形象迅速閃現在腦海中,不錯!面前這人就是華寶公司的王凱,剛才還駕駛這輛寶馬和自己擦肩而過,怎麼這會兒竟橫屍此處呢?那個打電話約自己的人就是王凱?他要告訴我什麼呢?

    趙永勘察完現場,走了過來︰“隊長,根據我們初步的勘察結果看,車內並無搏斗痕跡。王凱身上沒有發現明顯傷痕,但他的頸骨卻被人扭斷。這應該就是致王凱死命的一擊。”

    “哦?看來又是個高手。”韓江道。

    “不錯,而且我們推斷凶手應該認識王凱,是王凱主動打開車門讓凶手進入的。”趙永推斷。

    “你注意到王凱的嘴角了嗎?…嗯,就是這里。”韓江忽然發現王凱的嘴角有些異樣。

    “我剛才發現屍體時,也注意到了這里有些淤青,應該是凶手用手或是某種類似手帕、毛巾之類的東西捂住了王凱的嘴,以防他叫喊,造成的淤青。”趙永推斷道。

    韓江卻冷笑道︰“哼哼!恐怕不像你想象的那麼簡單。我推測很可能凶手當時手上拿了一塊塗有特殊化學藥水的手帕或毛巾,捂住了王凱的嘴,而這塊手帕上的特殊化學藥水可以使人迅速昏迷。”

    “嗯!既不讓王凱出聲,又使他暫時昏迷,然後輕而易舉地扭斷他的脖子。一舉兩得啊!”

    “還有什麼發現?”

    趙永怔了一下,然後壓低聲音道︰“還有個驚人的發現。”

    “什麼發現?”唐風和韓江同時驚道。

    不過,趙永卻不急於告訴他倆是什麼驚人發現,而是先將在場的其他人暫時支開,才指著車內王凱屍體的脖頸處,對韓江道︰“沒想到吧?王凱身上也有那個刺青。若不是法醫細心,這個細節很可能就會被忽略。”

    唐風和韓江發現在王凱的後頸處有一個不大的藍色刺青,刺青圖案是一只雄鷹立在狼背之上。“我早該料到的!”韓江皺著眉恨恨地說道。

    “又是這個刺青。這個圖案究竟代表什麼?”唐風眉頭緊鎖。

    “不知道,可能是他們組織的標志。在廣州刺殺梁雲杰的人,我們在溶洞中干掉的那兩個黑衣人,還有後來在阿尼瑪卿雪山干掉的那些黑衣人身上都有這樣的刺青。所以,我認為這是他們組織的標志。沒想到王凱身上居然也會有這樣的標志,王凱並不是殺手,看來這個神秘組織不僅僅包括那些殺手,還有許多其他不同身份的人。”韓江推斷說。

    “這麼看來,這個組織構成很復雜!可是既然王凱是這個組織的人,那麼殺王凱的,又是什麼人?”唐風問道。

    韓江沒有做聲。趙永回答道︰“應該是他們的同伙。之前我們懷疑過王凱,雖然沒發現什麼證據,但也沒放鬆對他的調查。現在他的利用價值沒有了,他又被我們調查,這個組織當然不會讓他繼續留在這世上嘍。”

    “這樣解釋倒也合理。”唐風點點頭。

    “嗯,王凱既然是這個組織的人,那麼,有些問題反而好解釋了。拍賣公司的郭總,你派人監視了嗎?”韓江忽然反問趙永。

    “你放心,對郭鴻的監控我全部安排好了。”

    “今天有什麼發現嗎?”

    趙永攤開手,失望地說︰“沒有任何有價值的收獲。他應該還不知道王凱已經被害。”

    “哦!不過,一兩天找不到王凱,郭鴻很快就會察覺的。你要注意他這兩天的活動,如果這兩天他表現正常,那麼他應該沒什麼嫌疑;如果他要出什麼事,也就是這兩天。”韓江叮囑道。

    “郭總會有問題嗎?他在業界可是很有名的人物!”唐風不敢相信。

    “我看郭鴻很值得懷疑,難道玉插屏的拍賣完全是王凱一人策劃的?要知道王凱只是拍賣公司一個普通職員!”趙永看來很懷疑郭鴻。

    “現在下結論為時過早。如果郭鴻沒問題,那麼就可以斷定,是王凱一手策劃導演了那場拍賣會,齊寧不過是一個犧牲品。至於他幕後的黑手,應該就是他們的那個神秘組織。趙永,你現在只要安排好監視郭鴻就可以了,也許用不了幾天,他們就會露出馬腳。”

    唐風和韓江從寶馬中鑽出來。趙永突然想起了什麼︰“對了,我們檢查了整個現場,沒有發現王凱的手機,也沒有其他通信工具。”

    “哦?”韓江覺出了什麼。

    “但是我們在車里找到了這個。”說著,趙永舉起了一個小小的證物袋,證物袋里面是一張SIM卡。

    唐風和韓江都瞪大了眼楮。趙永嘴角露出一絲微笑,繼續介紹道︰“發現這張SIM卡後,我們已經提取了這張卡里的信息,這張卡里只存了一個號碼。”

    “一個號碼?”韓江驚道。

    “嗯,而且這張卡只在今天凌晨用過兩次,兩次撥打的都是這一個號碼。”

    “什麼?你是說我?這張卡里存的那個號碼是我的號碼?”唐風驚愕萬分。

    趙永微笑著點點頭。

    “靠,這個該死的王凱,為什麼非要找我?”唐風抱怨道。

    韓江保持著冷靜,問趙永︰“王凱的這張卡是什麼時候辦的?”

    “辦了有一些時候了,但令人奇怪的是這張卡一直沒有使用。”趙永答道。

    韓江沉思片刻,分析道︰“很顯然,王凱的手機被殺他的那個人帶走了,而凶手忽略了王凱還有一張卡,而王凱早就辦了這張卡,卻一直沒有使用,就是要在關鍵時刻使用這張卡。今天凌晨,他用這張卡給唐風打電話,顯然對於他來說已經到了關鍵時刻。”

    韓江的話啟發了唐風︰“對,我想起來了,他先讓我去香山碧雲寺,然後中途就突然叫我到天壇來。看來他非常謹慎,而且他還說他現在很危險,不得不小心行事。”

    “他所謂的危險,是指殺他的凶手,還是指我們呢?”趙永有點摸不著頭腦。

    “顯然兩者都有,一方面他覺察出背後的黑手要殺他,另一方面他特地叮囑唐風不要告訴我們。由此可見,他也不希望被我們發現,鋃鐺入獄。”韓江分析。

    唐風點點頭︰“可是他有什麼重要事情,非要對我說呢?”

    “當然是關於玉插屏的下落和他幕後黑手的情況。我推測他單獨找你,一是因為你是知情人,二是王凱知道你和我們的關系。他很可能是感覺到威脅後,希望通過你跟我們達成某種協議,交代出他所掌握的情況,以此換取我們對他的保護。”韓江的推斷似乎合情合理。

    唐風和趙永點點頭。“看來只有這麼解釋才是合理的。可惜那伙人又搶在了我們前面。”趙永道。

    “那我們下面該怎麼辦?”唐風問韓江。

    “等待!等對方露出破綻。”韓江看似輕描淡寫地說道。

    三天後,唐風和韓江正在辦公室向羅教授請教一些西夏歷史方面的問題,趙永卻急匆匆打來電話,對韓江報告說︰“郭鴻今天向警方報案了,說他們公司員工王凱失蹤數日。刑警隊的人問我們該如何處理;另外,據我們監視郭鴻的人報告,這幾天拍賣公司亂套了,有的說王凱被殺了,有的說王凱攜款潛逃了。郭鴻一副手足無措的樣子。從表面看,他似乎確實不知情。”

    “嗯!我知道了,你那邊監視郭鴻的人可以撤了。你再對刑警隊的人說,可以告訴郭鴻王凱已經被害,並帶他去辨認王凱的屍體。”韓江吩咐道。

    “明白了!那我們下一步…”趙永問。

    “下一步,我們該找郭鴻談談了。”韓江平靜地說。

    唐風、韓江和羅教授一直聊到中午。吃完午飯,唐風和韓江駕車來到華寶國際拍賣公司所在的雲宏大廈,唐風不禁在雲宏大廈大門前駐足良久。他抬頭仰視這棟不算高的大廈,齊寧就是從這棟大廈的樓頂跳了下來。

    韓江的思緒也回到了幾個月前。正是在那場拍賣會的前一周,韓江第一次在首長那兒聽說了玉插屏的事,並成了“老K”這支特別行動隊的隊長。他用三天時間匆匆拼湊起了這支隊伍。他的第一項正式任務就是參加那場拍賣會,注意拍賣會上每一個對玉插屏感興趣的人,特別是最後參與玉插屏競價的買家。就這樣,梁雲杰和唐風進入了他的視線。準確地說,梁雲杰應該更早一些就進入了他的視線。

    拍賣會上,韓江坐在靠後排一個不起眼的角落里。最後拍賣玉插屏時,大廳里過於嘈雜,韓江幾乎將注意力都集中在了同樣坐在後排的梁雲杰身上。齊寧反常的舉動也曾讓韓江疑惑,但他當時並沒太在意。他現在需要再一次好好想想那場拍賣會。當唐風在醫院里對他說起拍賣會上參與競價的那個金發女人時,韓江才發現自己忽略了拍賣會上太多的細節。他沒有想到那場看似普通的拍賣會,竟會如此復雜,他更沒想到,第二天齊寧竟會跳樓自殺!

    齊寧的自殺,韓江也曾調查過,但沒有什麼進展。於是,他便順著玉插屏的去向,將調查重點轉向了梁雲杰。其後,梁雲杰被害等一系列事件,讓韓江無暇再認真思考最初的那場拍賣會。幸虧唐風在醫院中的提醒,韓江才想到從玉插屏的來路著手。一系列的調查後,他開始懷疑王凱,怎奈他們的老對手又搶先一步,結果了王凱的性命。

    沒等前台小姐的通報,唐風和韓江徑直推開了華寶國際拍賣公司郭總辦公室的大門。郭鴻正躺在沙發上,一副無精打采的樣子,看見突然闖入的唐風和韓江,郭鴻滿臉驚詫︰“你們是…”

    唐風剛想開口,卻被韓江攔下。韓江似乎並不急著通報姓名。他關上大門,警覺地環視郭鴻辦公室一周,然後,很熟練地在郭鴻辦公桌上的台燈底座內找出了一個竊聽器。郭鴻瞪大了眼,盯著桌上的那個竊聽器,坐回辦公桌後問,“這…這是什麼?”

    “竊聽器。”韓江說著,同時向郭鴻出示了自己的證件。

    “什麼?竊聽器!”郭鴻一時根本無法相信自己的辦公桌上居然被人安裝了竊聽器。當他看到韓江的證件時,更加吃驚︰“這…這不會是你們裝的吧?我可一向是守法公民啊!”

    “哼!哼!”韓江冷笑了兩聲,道︰“這幾天我們是監視了你的一舉一動,但今天對你的監控已經取消了,這個東西是你的下屬王凱給你裝的。”

    “什麼?王凱!他不是死了嗎?這…究竟是怎麼回事!”郭鴻一頭霧水,愣愣地看著韓江。

    韓江並不急著回答郭鴻的問題,而是轉而問他︰“王凱的屍體看過了?”

    郭鴻怔怔地點點頭︰“看…看過了。”

    “好,既然如此,就談談你的感想吧。”

    “感想?等…等一下,我現在腦子太亂了,讓我想想,讓我想想。當我看見王凱屍體時,我太震驚了,太震驚了…誰會殺他呢?”郭鴻搖著頭說道。

    “王凱結婚了嗎?還有親人嗎?”韓江雖然掌握了王凱的家庭情況,還是要在郭鴻這里證實一下。

    “他沒結婚,從來公司,他就是一個人。幾年了,我沒看見他身邊有什麼女人,不過,老家應該還有親戚。”

    郭鴻所說,和韓江掌握的情況一致。他又問郭鴻︰“談談你對王凱的看法吧!”

    “看法?我印象中王凱來公司後一向表現很好,干活兒任勞任怨,對我也算是忠心耿耿,所以,我一直很信任他,沒想到他竟會…”

    “竟然會背叛了你,暗中監視你!”韓江不禁感嘆道。

    “可王凱究竟是怎麼回事?你能告訴我整個事情的真相嗎?”郭鴻問。

    “整個事情的真相?哼,我要是知道整個事情的真相,現在也不會坐在這兒了。不過,我可以告訴你關於王凱的一些情況,但你要保證在整個事情沒有調查清楚前,暫時不能向其他人泄露我們今天的談話內容。”韓江嚴肅地說。

    “好的,我保證!”

    “據我們偵查所知,王凱大約在幾年前,就已被境外的一個神秘組織收買,為他們工作。這個微型竊聽器就是他給你裝上的,這樣他就可以了解你的一舉一動。”

    “那又是誰殺了王凱呢?”

    “就是他們那個組織,因為王凱已經暴露,他再也沒有利用價值了,所以就干掉了他。”

    “王凱為什麼要監視我?他的目的何在?這一切究竟是為了什麼啊?”郭鴻越聽越糊塗。

    韓江怔了一下,他在想怎麼給郭鴻解釋這個問題。唐風則順手從郭鴻的辦公桌上拿起一份那次春拍的拍品圖錄,翻到圖錄的最後一頁,指著圖錄上的第1038號拍品對郭鴻說道︰“這一切都是為了這個。”

    “為了這個?”郭鴻朝圖錄上看去,“第1038號拍品,西夏嵌珠寶纏蓮紋玉插屏。為什麼是它?這件玉插屏…哦,我有印象,當時拍了一千萬元,加上佣金,它是那場春拍最貴的一件拍品。當時競價很激烈,甚至後來鬧出了一些爭端。”

    “不錯。”

    “但是雖然這件玉插屏很貴重,可也不值得王凱那樣做啊!這件玉插屏到底…到底有什麼?還有齊寧的自殺,是不是也和這事有關?”

    韓江點點頭︰“不錯!我們現在懷疑齊寧的自殺也與此事有關。至於玉插屏嘛…”

    韓江沉吟下來,看看唐風。唐風對郭鴻解釋道︰“那伙人當然不僅僅是為了這塊玉插屏。關於這玉插屏的秘密,現在我不便向你透露。我們此來主要是要向你了解一下這塊玉插屏的來歷,它是怎麼被你們公司征集來的?它的賣家是誰?”

    “這個…已經過了快半年了,我要好好想想。”郭鴻努力回憶著。

    “你一定要想起來,這很重要。據我們掌握的情報,這件玉插屏是彼得堡冬宮失竊的文物,也就是說它的賣家很可能就是那伙人。”唐風催促道。

    “什麼?你說…這件玉插屏是冬宮的失竊文物?不對啊!一般如果是失竊文物,失竊的博物館會向有關組織報告,我們拍賣公司都是會知道的。以前就曾發生過此類事件,但我們接到通報後,都在第一時間撤掉了拍品。雖然這樣給公司帶來了一些損失,但為了公司的聲譽,我們是絕不會拍賣失竊文物的。”郭鴻聞聽,驚得目瞪口呆。

    “這個…是這樣,這件玉插屏因為有些特殊的意義,所以有關各方都不願聲張。”韓江壓低聲音道。

    “我想起來了,這件玉插屏就是王凱征集來的。我平時工作很忙,不可能對每一件拍品都了解,再加上我對王凱一直很信任,所以就沒太在意。這件玉插屏的征集,到後來上拍的所有手續,都是王凱一手操辦的。”

    “果然是王凱!”唐風和韓江對視一眼,似乎又看到了一些曙光。

    唐風繼續問郭鴻︰“那你知道這件玉插屏的賣主是誰嗎?”

    郭鴻搖頭道︰“這個都是王凱辦的,我不太清楚。”但郭鴻隨即又想起了什麼,對韓江道︰“不過,公司的內部文件應該有賣家的記錄,我查一下。”

    郭鴻在鍵盤上敲擊了幾下,盯著電腦屏幕,眉頭緊鎖,臉色越發凝重︰“您稍等,我再去查查。”

    說完,郭鴻走出了辦公室。五分鐘後,郭鴻急匆匆地跑回辦公室,沖韓江嚷道︰“怪了!太奇怪了,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什麼怎麼回事?”

    “不論在我的電腦里,還是在公司的內部文件中,關於這件玉插屏的信息,居然全都被人刪除了。”

    “哦!”唐風和韓江聞聽,也是一驚。不過他倆轉念一想,這也不奇怪,既然是王凱一手操辦的這件事,他當然不會留下什麼痕跡。看來這條線索也查不出什麼了。

    “雖然我這兒是查不到了,不過,既然這件玉插屏是冬宮的失竊文物,那麼,我想賣主應該就是盜寶之人。你們可以從冬宮那頭去調查,也許能發現什麼。”郭鴻反倒給唐風和韓江出起了主意。

    韓江心里早想到了這步,他平靜地對郭鴻說道︰“謝謝你的提議,關於王凱咱們就說到這兒,下面你給我談談齊寧吧!”

    “齊寧?說真的,今年我們公司可夠倒霉的,先是齊寧跳樓自殺,現在又是王凱被殺。本來今年我還準備大干一場呢,這樣一搞,唉!馬上就到年底了,業績比去年差了一大截…”郭鴻抱怨了一大通,最後才說到齊寧,“齊寧,在藝術品拍賣界可是很有名的。你們知道拍賣師這行是很注重名聲的,所以齊寧一直對工作很負責,也很注意自己的形象,對自己的名聲一向很在意的。他的自殺我到現在也想不通,好好一個人,事業有成,家庭和睦,怎麼就自殺了呢?”

    “你認為他是為了什麼自殺的?”韓江追問。

    “我就是想不明白這個問題啊,但剛才聽你說王凱是為了那件玉插屏才…我忽然想到,齊寧自殺,會不會是因為那件玉插屏拍賣的事,受到王凱的脅迫…”

    “嗯,現在看來,齊寧自殺,應該就是為了玉插屏,他很可能是受到了王凱的威脅。郭總,拍賣會前,你有沒有發現王凱和齊寧兩人有什麼反常的舉動?”韓江問。

    “反常舉動?讓我想想…對了,我以前一直沒有注意,現在想起來,他倆在拍賣會前確實有些反常。有一次,我下班後,看見他倆在公司樓下的一家茶館喝茶,好像在談事。我當時根本沒當回事,但現在仔細一想,這里面有問題。據我對他倆的了解,他倆在公司很少來往。他倆在不同的部門,工作上一般無須直接接觸,平時看不出他倆有什麼私交。”

    唐風和韓江聽到這兒,心里已經對王凱和齊寧,還有那場拍賣會有了比較全面的了解。韓江拾起郭鴻辦公桌上的那個微型竊聽器,站起身對郭鴻告辭︰“今天感謝你給我提供了這些情況。如果你以後想起了什麼,可以隨時給我打電話。另外,這些天你要注意安全。我們會派人暗中保護你,你自己也要多加小心。”

    郭鴻點點頭,送唐風和韓江出門。唐風一腳邁出了郭鴻的辦公室,忽然又轉身問郭鴻︰“郭總,這是大廈最高一層了吧?”

    “是啊!”郭鴻不解其意。

    “那齊寧就是在這上面跳的樓了?”唐風若有所思。

    “嗯,這上面就是樓頂平台,齊寧就是從樓頂平台跳下去的。”郭鴻道。

    “有通道上去嗎?”唐風問。

    “樓梯間有一條,但自從警方調查完齊寧自殺案後,物業就把那個門給封死了,現在誰都上不去。”

    “哦!可以幫我跟物業說一聲,把那道門打開嗎?”唐風忽然提出了這個奇怪的要求。

    郭鴻略思片刻,點點頭︰“好的,我這就給物業打電話。”

    韓江不解唐風何意,但他想唐風一定有他的道理。於是,韓江跟著唐風走進了黑暗的樓梯間。

    唐風的雙腳重重地落在一級級的台階上,在無人的樓梯間里,發出了沉悶的足音。這聲音讓唐風心情極為壓抑,他的眼前不停地出現齊寧在生命最後一刻,也是像這樣走上了一級級台階…
作者: beautyqueen    時間: 2013-9-18 03:54 PM

第二章 回到原點

    通向樓頂平台的通道大門不但落著大鎖,還被一塊塊木板完全封死。唐風和韓江在這兒等了一會兒,兩個物業公司的小伙,帶著工具趕到大門前。兩個壯小伙費了半天勁,才終於將大門上的木板都拆了下來。其中一個小伙遞給唐風一串鑰匙,說道︰“這是大門上兩個鎖的鑰匙,你自己開吧。這上面死過人,我們就不陪你上去了。你用完把門鎖上就可以,鑰匙你交給門口值班的人!”

    說完,兩個小伙一溜煙似的消失在樓梯間里。樓梯間里,又恢復了原有的平靜。唐風先用一把鑰匙打開了一把鏈子鎖,然後又用另一把鑰匙打開了大門原來的鎖。這是一扇生銹的鐵門。“吱——隆!”一聲,唐風緩緩推開了鐵門,一縷冬日的強光,直射進黑暗的樓梯間里。

    鐵門完全打開了,唐風的腳踩在了樓頂的隔熱層上。今天沒有下雪,但樓頂寒風凜冽。五分鐘後,唐風憑借記憶,摸到了齊寧跳樓的位置。唐風緊貼樓邊,小心翼翼地探出腦袋,朝樓下看了一眼。“齊寧就是從這兒跳下去的。”想到這兒,唐風感到一陣眩暈。

    唐風縮回腦袋,開始仔細觀察齊寧跳樓的地方,這兒的地面有些凌亂,有幾塊用於隔熱的石板已經破碎。唐風在一塊破碎石板下發現了一些異樣。他將手伸到那塊石板下,石板下的碎石中竟藏著一封信,唐風取出這封信,吃驚地看看韓江。韓江也很驚詫︰“齊寧自殺後,這地兒警察都勘察過啊?”

    “當時肯定疏忽了!”唐風迫不及待地打開了這封信。這封信有些地方因為雨水浸泡,字跡已經模糊,但還並不妨礙唐風看清這封信的大致內容…

    唐風讀完這封信,滿臉嚴肅,將信交給了韓江。韓江看完這封信後,立即撥通了趙永的電話︰“立即趕到雲中大廈樓頂來!”

    “什麼?樓頂!又誰跳樓了!”趙永驚詫不已。

    “不要廢話!沒誰跳樓!”韓江說完,掛斷了電話。

    在等趙永趕來的當口,唐風想對韓江分析一下信的內容,韓江卻打斷了他︰“等趙永來了再說,現在我頭腦有點亂,我要先把整件事情從頭到尾捋一捋。”

    於是,唐風和韓江兩人坐在樓邊,都陷入了沉思。等趙永趕到樓頂時,兩人已經在寒風中坐了半個多小時。這半個小時,他倆想起了許多事,從拍賣會到王凱的死,一樁樁,一件件。此刻,在唐風和韓江的腦中,一張張曾經模糊的拼圖,正逐漸連接在了一起。

    “你們倆這是要干嗎?莫不是也想不開吧!”趙永打趣道。

    “哼!你不要咒我,老子這輩子就沒想不開的時候。”韓江說完,將手上那封信揣進了懷中。

    “呵呵,那你倆一起坐在這兒,干嗎?看著就讓人得慌!”趙永問。

    “思考問題!”唐風道。

    “看來你們又有新發現了。”趙永敏感地聽出了弦外之音。

    “可惜我們又晚了一步!”唐風無奈地笑笑。

    這時,韓江從地上蹦起來,對趙永解釋道︰“我今天把你叫到這兒來,就是要跟你,還有唐風,從頭到尾把這件事談談清楚。這里是齊寧跳樓自殺的地方,讓我們回到原點,回到整件事的原點,回到那場宏大的拍賣會。”

    回到原點?回到那場宏大的拍賣會?唐風的眼前頓時又浮現出那天拍賣會的情形,那也是自己一切噩夢的開始。他緩緩地對韓江說道︰“是啊!我們該從原點來分析整件事了。那場宏大的拍賣會?哼!那是場可怕的拍賣會!那場拍賣會上出現的人,我知道的至少已經死了三個,齊寧,梁雲杰,王凱,我則是九死一生,還有個金發女人竟然就是追殺我們的人,這…這一切都是怎麼回事?”

    “還不是為了那件玉插屏嗎?血咒!哼!我現在倒有點相信了。”趙永道。

    韓江沒理趙永,轉而問唐風︰“你之前見過王凱嗎?”

    “見過!拍賣會前的預展上,還有那場拍賣會上他都在。拍賣會上,他就坐在主席台上,可能是負責記錄吧!不過,我對他並沒什麼特別印象,也談不上有什麼交往。”唐風答道。

    “哦!拍賣會上…”韓江極力回憶著拍賣會上的一切,可他的腦中對王凱竟沒有一點印象。

    “唐風,這就有點奇怪了。”趙永忽然想到了什麼,“我記得你曾經說過,在拍賣玉插屏時,最後是金發女子和梁雲杰競價。在梁雲杰出到一千萬高價後,金發女子猶豫不決,但她還是在最後一刻舉牌了,可當時齊寧似乎在場邊的小門看見了什麼,竟驚慌地提前落槌!是這樣吧?”

    “是!當時場面比較混亂,很多人可能沒注意到這個細節,但是我是絕對不會看錯的。齊寧匆忙落槌前,看了一眼旁邊的小門,他的眼里頓時充滿了恐懼。我立即回頭向那里看去,什麼也沒看到,只看到門晃動了兩下。我想齊寧一定是看到了什麼人,一個讓他恐懼的人…”

    “而這個人希望他把玉插屏拍給梁雲杰。”韓江突然插話道。

    “我也是這麼想的。這會是什麼人呢?”唐風問。

    “這就奇怪了,既然我們已經認定王凱代表那個一直追殺我們的神秘組織,是他操縱了玉插屏的拍賣,那麼,當時王凱就在主席台上,拍賣大廳側門出現的那個讓齊寧如此恐懼的人肯定不是王凱,那又會是誰呢?”趙永說出了心中的疑問。

    “是啊!難道還有一伙人?…不!不對!如果王凱代表那個神秘組織,那麼在拍賣會上跟我競價的那個金發女人,又代表誰?她可是和史蒂芬一直追殺我們的人。她也代表那個組織?這…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唐風大腦陷入一片混沌。

    “這確實很奇怪,王凱?金發女人?突然出現的神秘人物?還有被人刺死的梁雲杰?”韓江也理不出頭緒,他掏出了懷中的那封信,遞給趙永道︰“你還是先看看這封信吧!”

    趙永接過來,看後大驚道︰“這封信是在哪兒發現的?”

    “就是剛才,在這里,齊寧跳樓的地方,隔熱板下的一個隱蔽處。我們當初竟沒發現這封信。”韓江有些懊惱。

    “案發後,我們倆都來過這里,不過只是隨便看了看。我們當時根本沒想到這件事竟如此復雜,當時只當是一般案件,交給警方來處理了。”趙永道。

    韓江和趙永說話時,唐風又一次顫抖地打開了那封信。與其說這是封信,不如說這是一份齊寧的死亡判決書。

    這是一張普通的A4紙,上面用普通的黑色墨水打印著不多的幾句話——

    齊先生,你在拍賣會上的所作所為,讓我們極為失望。我們不得不遺憾地通知你,你的生命已經走到了盡頭,你的妻兒也將和你一起離開這個世界。想想吧,你美貌的妻子,可愛的兒子,他們都將因為你結束如此美好的生命。

    如果你還算聰明,如果你還沒有失去理智,那麼,我們勸你最好自己結束自己的生命,這樣,就當一切都沒發生過。我們繼續我們的計劃,你的妻兒家人也只會承受短暫的痛苦,只有你,將離開這個世界。離開,是痛苦的選擇,不過,對你而言,這是必須的和值得的。你自己好好考慮,千萬不要試圖報警,否則,我們不能保證你家人的安全。

    信封上什麼都沒有,沒有郵票,沒有郵編,沒有寄件人,沒有收件人。“這是怎麼回事?這封信的信封上怎麼什麼都沒有?”趙永問。

    “這還用說,肯定是王凱干的,他直接打印了這封信,然後將信放在了齊寧的辦公桌里,或是其他齊寧能看到的地方。齊寧可能在拍賣會的第二天,也可能就在當天晚上,看到了這封信,所以在第二天上午,選擇從這兒跳了下去。”唐風解釋說。

    “就是這封信要了齊寧的命!”趙永欷歔道。

    韓江卻道︰“不是這封信要了齊寧的命,這封信只是射向齊寧的最後一顆子彈。我也同意唐風的判斷,這封信是王凱所為。那麼問題就來了,從信上的內容,再結合我們已經掌握的情況看,是王凱代表那個神秘組織導演了玉插屏的拍賣,他們的目的何在?為了錢?顯然不是,很明顯,這個組織的目的不是為了錢,而是為了得到全部玉插屏,然後揭開玉插屏的秘密,得到西夏王朝的寶藏。”

    “是這樣,但是這個無法解釋他們為什麼要費盡心機策劃這次拍賣,也無法解釋那個金發女人。”唐風道。

    “確實奇怪,如果他們的目的是為了揭開玉插屏的秘密,直接去破解玉插屏上的文字,尋找其他幾塊玉插屏才對,為什麼要大費周折,組織這次拍賣?他們的目的何在…”韓江再度陷入沉思。

    “不管他們的目的何在,從後來的情況看,這次拍賣超出了神秘組織的計劃。玉插屏最後被梁雲杰買走了,這是他們不願意看到的。”趙永道。

    “嗯!這一點也是可以肯定的,拍賣結果出乎王凱和那個神秘組織的預料!所以才有了齊寧的被逼自殺,梁雲杰被刺死,香港的那場爭奪大戰,以及後來一系列的事。”唐風道。

    韓江擺擺手,道︰“不一定,我的直覺告訴我,後面發生的那些事不一定都是因為那個超出神秘組織預料的拍賣結果,有些事,是命中注定就要發生。當然,最後由梁雲杰買下玉插屏,確實超出了王凱和那個神秘組織的預料。所以,他們很快采取了一系列補救措施,一方面逼齊寧自殺,以那伙人的實力,殺齊寧易如反掌。之所以要逼齊寧自殺,目的就是不想讓警方懷疑,所以他們也並沒有報復齊寧的家人;另一方面,追殺梁雲杰,要奪回玉插屏。當然,因為梁雲杰父子也非等閑之輩,所以那伙人一直沒有得逞。後來他們在香港下手時,我們又及時趕到,才沒讓那伙人得逞。”

    “隊長說得有理,但我還是不明白,拍賣會上那個金發女人又該如何解釋呢?”唐風又想起了那個金發女人。

    “那個金發女人,現在我確實無法解釋…也許她只是神秘組織在拍賣會上安下的一顆棋子。我前面說過,雖然我們不知道那個神秘組織和王凱策劃導演這場拍賣會的目的何在,但有一點是肯定的,他們不希望玉插屏落入某些特定的人手中,比如梁雲杰。所以,他們可能也在拍賣會上安插一些人,在必要時不惜重金,買回玉插屏。”韓江推測道。

    唐風聽完,搖著頭道︰“這個解釋說不通,既然是為了不讓玉插屏落入他手,故意安排那個女人去競價,為什麼她最後猶豫不決呢?這不符合邏輯。那個神秘組織的財力應該比梁雲杰豐厚得多,玉插屏這麼重要,如果志在必得,一千萬元對那個神秘組織來說應該不算個大數目。”

    “是的!這點說不通。”韓江也承認唐風的觀點。

    “還有,你剛才說‘他們不希望玉插屏落入某些特定的人手中’,誰是你所謂的‘特定的人’?梁雲杰是!那我呢?如果當初玉插屏被我買下,那麼,是不是也超出了王凱和那個神秘組織的預料?他們也會來追殺我?”唐風反問道。

    “如果是你買下玉插屏,我想他們為了奪回玉插屏,是會找你麻煩的。”韓江道。

    “可他們把玉插屏拿到拍賣會上拍賣,就要冒著被別人買走的風險,除非他們安排一個人在台下競價,超過所有競價者,而那個金發女人顯然沒有做到這一步。”唐風實在想不通。

    “我也想不通,說了一大通,這問題又回來了,王凱和那個神秘組織費盡心機,冒著極大的風險,策劃玉插屏的拍賣,究竟是為了什麼?”韓江揉了揉發漲的太陽穴,無奈地問道。

    唐風想了想,說出了自己的看法︰“也許還有這樣一種可能,金發女人並不是這個神秘組織安排的,至少在當時還不是。”

    “哦,唐風你為什麼這麼說?”韓江眉頭一緊。

    唐風搖搖頭︰“我也不知道,只是我的感覺。那個女人顯然和史蒂芬是一伙的,他們代表背後那個神秘組織追殺我們,可我們至今沒看到這個神秘組織的廬山真面目。我想史蒂芬並不是真正的幕後黑手,幕後黑手應該另有其人。”

    韓江聽了唐風的推斷點了點頭,表示贊同︰“你繼續說下去。”

    “我們假設在拍賣會上出現的金發女人並不是神秘組織安排的托兒,那麼是否可以這樣認為,神秘組織並不十分在意最後是誰買走玉插屏?”唐風說道。

    “那梁雲杰呢?”趙永問。

    “梁雲杰顯然是個例外!”唐風肯定地說道。

    “你的意思是,那伙人只是不希望玉插屏被梁雲杰買走,而並不十分在乎被其他人買走?梁雲杰就是你所說的‘某些特定的人’?”趙永驚道。

    唐風點點頭︰“嗯,完全有這種可能。我有一種這樣的感覺——如果是我或其他人買下玉插屏,在那伙人看來,似乎並不是最壞的結局,也許,就不會有齊寧後來的自殺。這樣才好解釋為什麼齊寧最後落槌前那驚恐的表情!當然,這只是我的直覺,並沒有確鑿的證據。”

    “這個解釋倒很有意思。梁雲杰,梁涌泉,他們到底跟整件事有多大的關系?那伙人為什麼對梁雲杰得到玉插屏如此驚慌?也許…”韓江嘴里喃喃自語,忽然,他轉而問唐風︰“梁媛最近好嗎?我好久沒見她了?”

    “隊長,你…你怎麼突然問這個?”唐風有些不解地問。

    “我只是問問,不要忘了她也是梁家的人。”

    “她很好,從香港回來後,我看她精神比以前好多了。”唐風答道。

    “如果她有什麼異常,你要及時告訴我。”韓江用命令的口吻說。

    “隊長,難道你懷疑梁媛有問題?可你不是在瑪曲對我說過,你不懷疑梁媛嗎?”唐風替梁媛爭辯道。

    “我並沒懷疑梁媛,我只是給你打打預防針。好了,不說她了…”韓江說到這里,一皺眉,苦笑道︰“還是繞不開他們梁家。我繼續談一下我的分析,假設梁雲杰買下玉插屏,是那個神秘組織最不願意看到的結局,那麼在拍賣大廳側門出現的人又會是誰?我想那應該是希望梁雲杰買下玉插屏的人。”

    “嗯,很可能就是梁雲杰的人。”趙永大膽推測道。

    “這麼說來,梁雲杰也給了齊寧很大的壓力。齊寧,最終就是被這兩股強大壓力給壓垮的?”韓江疑惑道。

    “你是說,神秘組織和梁家為了各自的目的,都給齊寧施加了巨大的壓力,甚至是死亡威脅?”唐風問韓江。

    韓江擺手道︰“我並沒肯定是梁家,只是以梁雲杰對玉插屏的了解,梁家最有可能。不要忘了,梁雲杰可是當年科考隊的倖存者。”

    “可梁家一向奉公守法,沒聽說他們和黑社會有什麼瓜葛,他們如何能對齊寧施加巨大的壓力?再說,就算梁雲杰想解開玉插屏的秘密,可他已死,梁涌泉對他父親干的事,似乎並不感興趣…”唐風道。

    “我發現你小子現在立場有問題啊,怎麼總替梁家的人開脫!不要忘了你是我們的人,你始終要站到我們這邊!”韓江對唐風嚴肅地說道。

    “我沒替梁家說話,我只是就事論事!”唐風有些激動地爭辯道。

    韓江拍拍唐風,笑道︰“好了,好了!不說梁家了,我們現在可以肯定,在拍賣會上,至少出現了兩股強大的勢力。這兩股強大的勢力暗中較勁,都給齊寧施加了巨大的影響,拍賣最後出現了不利於王凱和神秘組織的結果。”

    “嗯!這是可以明確的。”唐風和趙永都認同這個結論。唐風不禁欷道︰“想不到那場看似普通的拍賣會,竟會如此復雜,各種勢力都摻和進來了。”

    “是啊!我們當初都忽略了拍賣會上太多的細節,以至於我們喪失了幾條破解謎團的重要線索。我也是這些天好好回憶了拍賣會上的細節,才發現了一些端倪。”韓江緩緩地說道。

    “我還有個疑問,既然拍賣會上那個希望將玉插屏拍給梁雲杰的神秘勢力最後得逞,為什麼在那之後,我們並沒有感覺到這個勢力的存在?”唐風又給韓江提了個難題。

    “是啊!除了在拍賣會上,之後,我們並沒有感覺到這個勢力的出現。假設這個勢力是梁家,難道他們僅僅只是為了得到玉插屏?梁雲杰可是知道一些玉插屏的秘密的。”趙永分析道。

    “這也好解釋,你剛才不是說了嗎?假設是梁家,這不就解釋通了?他們本來是想得到玉插屏,揭開玉插屏秘密的,但是因為梁雲杰被害,使梁家退縮了。他們畢竟無法和那個神秘組織相抗衡。要不是我們及時介入,那個神秘組織也許早就得手了。”韓江道。

    唐風聽了韓江的分析,道︰“這樣分析,我倒是想起來,我在香港見到梁涌泉時,從他話中似乎可以聽出他是了解一些內情的。當時,他很可能預感到了強大的威脅,所以沒費我多少口舌,梁涌泉就輕鬆地交出了價值千萬的玉插屏。而且…而且我感覺他對抓住殺害他父親的凶手,似乎也不抱什麼希望。”

    “對!他給我們的感覺就是這樣。可一味示弱,符合梁涌泉的性格嗎?就能逃過那個神秘組織的殺手嗎?據我所知,他在商場上,可一向是以不屈不撓而著稱的。”韓江道。

    “但這次,那個神秘組織實在是太強大了,恐怕一向自命不凡的梁涌泉也無能為力,怕了吧!”趙永推測說。

    “看來我們有必要跟梁涌泉再談談,至少讓他把知道的情況都說出來。”韓江收起那封信說道。

    空中不知何時又飄起了雪花,唐風和韓江向樓梯間走去,可他倆走出一程才發覺,趙永還在原地,沒動地方,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兩人又折返回去,韓江大聲地問趙永︰“你在想什麼?還想那場拍賣會?”

    趙永這才緩過神來,答道︰“不!我沒想那場拍賣會,我在想…”

    韓江看趙永欲言又止的樣子,厲聲說道︰“有什麼就說,別吞吞吐吐的!”

    “是這樣,隊長,還記得上次你們在瑪曲時和我連線,我曾經對你說過,我很擔心。其實我最擔心的不是你們的行動,而是我們內部。”

    “我們內部?你是懷疑我們內部有內奸?”韓江很快想到了趙永的意思。

    趙永沉重地點了點頭,韓江長吁一口氣道︰“你的擔心和我不謀而合。這個問題,我在瑪曲的時候就跟唐風談過了。我早懷疑我們內部有問題,但我和唐風卻怎麼也無法確定誰有問題,因為誰也不像有問題的。”

    “是啊!我心里也一個個想過每一個人,甚至包括隊長你,可哪一個也不像有問題!”趙永道。

    “哼!你小子連我都懷疑了?你行!有種!不過,需要這種懷疑的勇氣。每個人都不能排除嫌疑。但我後來又仔細想過這個問題,可能是我多慮了,尋找黑頭石室,我們屢屢與黑衣人遭遇,也許是因為史蒂芬的暗中存在,也許是因為我們和他們的目標太一致了,所以我才總是踫到。”韓江拍著趙永肩膀說道。

    “那我們下一步怎麼辦?”趙永問。

    “下一步,一方面是等徐仁宇,只等他探聽到彼得堡那邊的消息,我們就行動;另外一方面,你要暗中加強對梁涌泉的監控,這樣做既是為了保護他,也是為了從他身上發現什麼有價值的線索。”韓江吩咐道。

    趙永點點頭︰“我明白!”

    三人一起走到了樓梯間內,唐風掏出鑰匙,準備鎖門,這時,韓江的手機突然響了。手機那頭是徐仁宇的聲音,只聽韓江說了幾聲︰“嗯!好。”就掛斷了電話。

    韓江看看唐風和趙永,平靜地說道︰“徐博士那邊有消息了,咱們趕快回去。”

    等三人趕回總部時,徐仁宇已等待多時。他一見到三人,就迫不及待地宣布道︰“那塊玉插屏的下落,總算是搞清楚了!”

    “哦!在哪兒?”唐風急問道。

    “在彼得堡,準確地說,是在彼得堡聯邦安全局的保險櫃里。”徐仁宇一本正經地說道。

    “什麼?在彼得堡聯邦安全局的保險櫃里!這麼說,果然是被葉蓮娜他們拿走了?”唐風有些驚訝,也有些憤怒。

    “據我所知,不是葉蓮娜,更不是馬卡羅夫——馬卡羅夫當時也摔傷了,是他們派出的第二批特工。葉蓮娜被俘後,他們就和上級失去了聯系,因此,聯邦安全局又派出了另一個小組來尋找葉蓮娜和馬卡羅夫。”徐仁宇介紹道。

    “這樣就對了…所以他們取走了玉插屏,救走了馬卡羅夫,卻沒有管唐風的死活。”韓江證實了他先前的判斷。

    “可他們怎麼能那麼迅速地找到我們墜崖的地點?”唐風不解。

    “這個我也不是很清楚,他們應該有他們的手段吧,有可能是馬卡羅夫在瑪曲又恢復了和他上級的聯系。”徐仁宇猜測道。

    “先不管這些,博士,你再說說那塊玉插屏現在的情況。”韓江問徐仁宇。

    徐仁宇不緊不慢地介紹道︰“我動用了所有的關系,才終於了解清楚,他們的人將第二塊玉插屏帶回彼得堡後,本想歸還冬宮,了結此案。但冬宮的專家看過那塊玉插屏後,卻說這塊玉插屏雖然也是真的,可並不是冬宮失竊的那塊,所以這個案子還不能結案。於是,聯邦安全局便將那塊玉插屏鎖在了保險櫃中。”

    “等等,博士,你確信俄國人他們只是為了追回冬宮失竊的那塊玉插屏,並無其他目的?”趙永質疑道。

    “這個…這個我也無法確認,但從現有的跡象看,確實如此。”徐仁宇說道。

    趙永卻不以為然,他轉而對韓江道︰“隊長,我們剛才分析過,除了那個神秘組織,還有另一股勢力參與進來,而俄國人當年可是知道許多關於玉插屏內情的,甚至我認為他們可能比我們知道的還多,所以…”

    “所以你懷疑俄國人的目的並不那麼單純?”韓江接著說道。

    趙永點點頭,唐風卻說︰“不會吧?我們跟老馬和葉蓮娜相處,覺得他們確實目的很單一,就是為了找回玉插屏,其他的…我還真沒看出來。再從學術角度上看,趙永剛才說俄國人對玉插屏了解得可能比我們深,我卻不這麼認為。不錯,第一塊玉插屏的確是科茲諾夫先發現的,其後,對它的研究工作,也都是由俄國人做的。這可以從克格勃那七封絕密信件中看出來,但是後來因為科考隊的失敗,一些了解內情、對玉插屏有研究的俄國學者遇難,再加上克格勃之後一直封存這塊玉插屏,所以,我認為俄國人不一定比我們知道得更多。”

    “俄國人了解多少內情我們不知道。至於俄國人的動機,我們也只有去了彼得堡才能搞清楚。現在他們把那塊玉插屏鎖在聯邦安全局的保險櫃中,又無進一步行動,他們這是想干什麼?”韓江給眾人提出了這樣一個問題。

    “不會是等我們上鉤吧?”趙永聽了韓江的問題,警覺地反問道。

    “此話怎講?”唐風詫異,盯著趙永問。

    趙永很肯定地說道︰“這不是明擺著的嗎?他們既然知道這塊玉插屏並不是冬宮失竊的那塊,就應該歸還我們。當然,他們也可以昧著良心就把這塊玉插屏當做冬宮原來的那件,這樣他們也可交差。現在,這兩條路他們都沒走,而是把玉插屏鎖在保險櫃里,不動聲色,不就是等著我們過去?他們料定了我們不會善罷甘休,一定備下了天羅地網,等著我們。不論我們是巧取,還是硬奪,恐怕都是凶多吉少!”

    趙永說完,唐風卻笑道︰“你怎麼就知道打打殺殺,就想著去把那件玉插屏奪回來?依我分析,俄國人這麼做的目的,無非兩個,一個是等我們去,和他們做交易,用我們手上這件換他們那件;第二個,就像你剛才說的,他們可能有更大的目的,不僅僅是交易那麼簡單。第一個,我們肯定不能答應,我想最好的辦法,應該還是弄清俄國人的目的,最好能跟他們合作,這才是上策!”

    “和俄國人合作?沒好處的事他們會干嗎?”趙永不相信。

    “對他們來說,弄清當年科考隊遇難的謎團,並找到科考隊的遺骸,就是他們能得到的最大好處。同樣,這也是我們能得到的最大的好處,至於說到寶藏之類的傳說,那還有很多不確定的因素,現在談這些還為時過早。”唐風說道。

    韓江聽完唐風的分析,點頭道︰“嗯!唐風的分析很有道理,如果俄國人對玉插屏確無其他目的,和俄國人合作,確實是最好的辦法。只是…這里面牽扯很多問題,談何容易。”

    大家沉默了一陣,都在思考唐風的分析。徐仁宇忽然冷笑了兩聲,道︰“合作,確實很難,你們怎麼不想想,如果說俄國人之前並不了解玉插屏的秘密,可你們和馬卡羅夫這一路走下來,他可是知道了很多玉插屏的秘密啊!”

    徐仁宇的話提醒了眾人。唐風喃喃自語道︰“不知道老馬和葉蓮娜現在怎麼樣了?”

    “是啊!我們不知道馬卡羅夫和葉蓮娜在那邊說話管不管用,如果他們在那邊說話有分量,那麼和俄國人合作就會好辦許多。”韓江說道。

    唐風想了想,說︰“老馬是將軍,葉蓮娜是他們的王牌特工,應該說話挺管用的吧!”

    不料,徐仁宇卻戲謔道︰“得了吧,馬卡羅夫是將軍不假,不過早退休十多年了。要不是他當年參加過科考隊,見過玉插屏,俄國人才不會把這個糟老頭子派來呢。至於葉蓮娜是王牌特工也不假,不過,她也得聽上面的。所以,我勸你們對他倆不要抱太大希望。”

    “好吧!想弄清楚俄國人的真實意圖,只有去一趟彼得堡,在這兒繼續分析下去,也不會有什麼進展了。”韓江邊說,邊迅速地思考著問題。他頓了一下,又說道︰“這次我們的目的很明確,是取回第二塊玉插屏。我希望像唐風說的,能和他們合作,這樣咱們這趟就輕鬆了,但如果合作不成,那就要像趙永說的,巧取硬奪了。因此,我們要做兩手準備。我的計劃是先禮後兵,到那邊後,我先去找葉蓮娜和老馬,說服了他們,然後一起去說服他們的上級;如果這招不行,那就來硬的。你們看怎麼樣?”

    趙永和徐仁宇表示贊同,唐風卻補充道︰“這個辦法可行,不過不要忘了,我們的老對手,他們沒有得到第二塊玉插屏,無法進行下一步計劃,肯定比我們還著急。以他們的老道和靈敏,不會不知道那塊玉插屏的下落。所以,這趟彼得堡之行,還要防著他們。”

    韓江拍著唐風的肩膀道︰“你小子現在大有長進,不錯,你說的很重要。那伙黑衣人一定也嗅到了氣味,說不定他們很快就要行動了,所以我們也要加快速度。”韓江說到這兒,轉而問徐仁宇︰“博士,你盡快替我們辦好一切去彼得堡的手續,越快越好。”

    徐仁宇點點頭︰“放心,沒問題,我可以給唐風弄個訪問學者的身份,給你嘛…如果你以公開身份去,我可以給你弄個外交護照,你看怎麼樣?”

    “外交護照?那太好了,過海關時不受檢查,這樣就可以帶槍了!”沒等韓江說話,趙永有些興奮地說道。

    韓江卻瞪了趙永一眼,嚴肅地說道︰“這次我是以公開的身份去,作為葉蓮娜和老馬的同行去和他們談,但不管是不是外交護照,我都不打算帶武器去,一來是為了表達我的誠意,二來一把槍也解決不了什麼問題。如果需要,我完全可以在那兒搞到武器。”

    “這樣…我總覺得不牢靠,萬一談崩了呢?”趙永反問道。

    “即便談崩了,我以公開身份去,他們也不敢把我怎麼樣!”韓江自信地說道。

    趙永還想說什麼,但看看韓江,又把話咽了回去。這時,韓江用命令的口吻對大家說︰“這次我們去彼得堡,要分開行動。我一個人以公開身份去,你們其他人不用公開身份。唐風和博士就以訪問學者的身份去。唐風,你的主要任務除了幫我鑒別玉插屏的真偽,還要盡可能多地接觸彼得堡那些對西夏有研究的學者。特別是年紀比較大的學者,他們也許會透露一些有價值的線索。”

    唐風領命道︰“接觸,應該不難,彼得堡對西夏有研究的學者也就那麼幾位;不過,要想從他們口中得知有價值的線索,這個我可不敢保證。”

    “沒有人需要你保證,我們都是摸著石頭過河。至於趙永,你暫時不用去彼得堡,總部這邊還有些事需要你處理。另外,既然是先禮後兵,如果談成,你就不用去了,如果談崩,那時你再去大顯身手,也不算晚。”韓江最後對趙永吩咐道。趙永雖然對韓江的計劃還是不放心,但也只好點頭領命。

    一切準備停當,但就在出發前,趙永收到了國際刑警組織的傳真。他只匆匆看了一眼,便趕到了韓江的辦公室。一推門,唐風也在,趙永興奮地對韓江報告道︰“那兩個家伙有眉目了。”

    “誰?”韓江和唐風同時問道。

    “史蒂芬和那個金發女人。”

    “哦!快給我看!”韓江迫不及待地接過了傳真。

    趙永介紹道︰“史蒂芬,是美籍華人,那個金發女人,叫芬妮。據國際刑警組織掌握的情況,他倆領導著一個跨國文物走私集團,專事盜竊、搶劫、走私貴重文物和藝術品;曾制造過多起震驚世界的藝術品盜竊、搶劫案,被多個國家通緝,但他倆一直逍遙法外。”

    韓江看完了傳真,遞給唐風,疑惑地對趙永說道︰“國際刑警組織傳真上關於這個集團的信息也不多嘛,特別是史蒂芬和芬妮的。關於他們個人的信息就更少,比如他們具體的身高、體重、血型、指紋,以及他們的經歷。興趣愛好等等,都不詳細啊,就是這張照片好像還是偷拍的,看不清楚。”

    “是的,這兩個家伙功夫很好,警惕性也很強。各國警方都沒有抓住過他們,也就沒有他倆的具體信息。那張照片還是前年他倆在巴黎企圖對盧浮宮下手前,被法國警察跟蹤拍下的。”趙永答道。

    “那後來呢?”韓江追問。

    “什麼後來?”趙永不明白韓江所指何事。

    “我是說這張照片的後來!”

    “後來…後來據說史蒂芬和芬妮發現他們已被跟蹤,於是取消了原來的計劃。兩人成功地甩掉了法國警察的盯梢,又消失得無影無蹤。”

    “這兩個家伙一定受過專門的軍事,甚至是特工訓練。”韓江斷定。

    唐風也看完了傳真,轉而問趙永︰“這份傳真上關於這個組織近兩年活動的記載,幾乎是空白啊?”

    “這個我也注意到了,最近這兩年,這個集團似乎減少了活動,幾乎沒有關於他們的消息。”趙永答道。

    “難道他們金盆洗手,棄惡從善了?顯然沒有啊!”唐風搖著頭說道。

    “他們當然沒有金盆洗手。我認為他們暫時銷聲匿跡,是為了策劃更大的陰謀和行動。這個行動就是為了玉插屏,我們已經領教過的。”趙永推斷道。

    韓江緊鎖眉頭,思慮良久,這才開口道︰“你們認為一直追殺我們的那伙黑衣人,就是由史蒂芬和芬妮領導的這個文物走私集團?”

    唐風和趙永聞聽一驚,“你是說還另有其人?”唐風問道。

    “你們好好想想,一個文物走私集團會裝備如此先進的武器?會有那麼強大的情報收集能力?…還有他們的人,一般的犯罪分子會有那樣好的身手?”

    韓江一連串的反問提醒了唐風和趙永。“是啊!如此看來,史蒂芬和芬妮,以及他們的文物走私集團只不過是冰山一角,而我們真正的對手,依然隱藏在幕後!”唐風說完,倒吸一口涼氣。

    韓江又看了一遍那份傳真,最後說道︰“不管怎樣,這份傳真總算讓我們知道了我們的對手是誰,雖然他們並不是最終的幕後黑手。我們的計劃不變,一切按原計劃行事,我們分兩撥去彼得堡,明天,唐風你就和徐博士先走,我過幾天再走,就這麼定了。還有什麼問題嗎?”

    韓江吩咐完了,看看趙永和唐風。趙永沒有問題,唐風卻支支吾吾,似有難言之隱。韓江馬上想到了梁媛,笑道︰“唐風,你是放心不下梁媛吧?呵呵!”

    趙永也笑道︰“怎麼,你還準備帶梁媛一起去?”

    唐風漲紅了臉,道︰“我當然不會帶她去,不過,這次去彼得堡也不知要去多長時間,總要給她一個理由吧!”

    “我就知道你小子是為了梁媛。理由,這還不好編嗎?喏,你讓趙永給你編一個!”韓江把這個問題推給了趙永。

    趙永一聽就急了︰“唉!怎麼讓我編?搞得好像我很會說瞎話似的,咱們革命軍人從來不說假話。”

    “你就吹吧!不找你找誰?我們都走了,梁大小姐肯定要問你要人啊!”韓江戲謔道。

    趙永一聽頭就大了,對唐風道︰“這事還是你自己編個瞎話,去糊弄梁媛吧,我可說不過她!”

    唐風還沒說話,韓江就打斷他,對趙永說道︰“這次我們的行動是保密的。計劃里沒有梁媛參加,所以對她保密。唐風不能去跟她說。再者唐風今晚要是跟梁媛道別,以梁大小姐的脾氣,這明天唐風還能走得掉嗎?梁媛非得纏著他。所以,我們要悄無聲息地走,如果順利,也許我們幾天就能回來。我們走後,梁媛要來問唐風的下落,還就得你來給她編個理由!”

    趙永想了想,說道︰“你們看我這樣說行不行,我就對梁媛說,唐風和羅教授在閉關研究問題,概不見客,過幾天就出來。”

    唐風和韓江被趙永這拙劣的理由弄得哭笑不得。韓江怒道︰“還閉關修煉,概不見客!你武俠小說看多啦?看來你真是不會說瞎話啊!”

    趙永一聽,忽然起身立正道︰“謝謝隊長誇獎。”

    “我誇你什麼了?”韓江一愣。

    “誇我不說瞎話!”趙永大聲道。

    “我這是誇你啊。你干這行,有時就必須說瞎話、假話;你不會說,什麼都說真話,我們的秘密還怎麼保守!”韓江厲聲道。

    “其實我會說瞎話,就是…就是不善於在女孩面前說,特別是在漂亮女孩面前。”

    “笨蛋!你就對梁媛說唐風和我去執行秘密任務,任務保密,不能說!對其他人也這麼說,明白了嗎?”

    “明白了!”趙永又是一個立正。

    “好!都回去準備吧!”韓江說完,唐風和趙永退出了他的辦公室。

    第二天,唐風和徐仁宇率先出發,很快,他們就向韓江報告︰已平安到達彼得堡,一切正常。

    又過了兩天,韓江也獨自一人坐上了飛往彼得堡的航班。

    新年到來前的最後一天,彼得堡,這顆波羅的海的明珠,整座城市都沉浸在歡慶節日的氣氛中。韓江獨自走在這座陌生的城市里,陌生的街道,陌生的環境,陌生的人,一切對他都是陌生的。

    剛到彼得堡,韓江就領教了俄羅斯的嚴寒。雖然他也曾深入阿尼瑪卿雪山,但那是有準備的行動,而俄羅斯冬季的寒冷,卻遠遠超出了韓江的預料。他走到了涅瓦大街的拐角處,一陣寒風夾雜著雪花向他襲來。韓江不覺一陣戰栗,他將已經豎起的大衣領子,又往上提了提,可是這仍然擋不住寒風的侵襲。

    天色已經漸漸暗了下來,韓江抬頭看看街角處的路牌,好在他來彼得堡前突擊學習了一周俄語,他費了半天工夫,總算是看明白了這塊路牌。路牌上箭頭向東的方向,是冬宮。剛才他已經領略了佇立在風雪中的冬宮,這會兒,他要去的地方應該是向北——蘇沃洛夫大街。

    韓江拐向蘇沃洛夫大街走了不大一會兒,又是一個路口。韓江對照了路牌和地圖的標示,拐進一條小路,又走了一刻鐘,路兩邊出現了幾棟公寓樓。韓江嘴角露出一絲微笑,到地方了,這就是他要找的地方…

    暮色中,葉蓮娜從醫院出來,上了自己的菲亞特轎車。她剛剛看望了仍躺在病床上的馬卡羅夫。馬卡羅夫的身體經過這段時間的休養,雖然已經基本恢復了,但醫生仍然不允許他出院。葉蓮娜幾乎每天都會來看望他,給馬卡羅夫帶些他最喜歡吃的小牛肉蘑菇濃湯。
作者: beautyqueen    時間: 2013-9-18 03:54 PM

第三章 葉蓮娜的晚餐

    街上雖然寒風刺骨,還飄著雪花,但歡慶新年的人們還是堵塞了街道。葉蓮娜急著趕回住處,她還有許多事要做。想到這兒,葉蓮娜輕輕哼了一下,新年,節日,對她來說,實在是太遙遠的事。從孩提時代,她就對這些節日沒有什麼感覺;現在,她的職業使她更沒有時間去享受節日。

    葉蓮娜使勁按了一下喇叭,但堵在她前面的車還是紋絲不動。她只得繼續等待,雖然葉蓮娜車技一流,但此時也無法施展。終於,前面的車開始緩慢移動,葉蓮娜的小“菲亞特”也跟著向前緩慢挪動著。

    葉蓮娜看看表,八點半了,比平時晚了快一個小時才回到住處。她將車停好,拿上給馬卡羅夫送飯的飯盒,跳下車,走進了黑暗的樓道。

    隨著葉蓮娜輕盈的腳步,每層樓的聲控燈都亮了起來。一樓,二樓,三樓…咦?四樓的聲控燈怎麼沒亮?昨天晚上還是好的,葉蓮娜頓時警覺起來,她停住腳步,靜靜地觀察著黑暗里的一切,樓道里應該沒有人,但是葉蓮娜還是嗅到了一些與平時不同的氣味。

    葉蓮娜沒有拿出手機來照明,而是在一片漆黑中,靠著牆,躡手躡腳地慢慢挪向房門。來到房門前,職業的敏感讓葉蓮娜斷定,一定有人在自己不在的時候來過這里,甚至進到了屋中。

    也許…也許那人現在就在自己房中!葉蓮娜盡可能不讓鑰匙踫撞出聲音,慢慢將鑰匙插進鎖孔。她將手中的保溫飯盒輕輕放下,一手握住鑰匙,另一只手習慣性地摸到自己後腰處,因為那是她平常放槍的地方。可是當她將手伸了進去後,這才想起來,自己已經沒槍了。

    葉蓮娜不得不又拿起飯盒,權當這是防身的武器。做好了準備,葉蓮娜猛地一轉鑰匙,再一推,房門開了。屋內一片黑暗,葉蓮娜將舉起的飯盒又放了下來,隨手去找電燈開關。燈亮了,客廳里一片光明,可葉蓮娜忽然發現哪兒不對勁!自己臨走時,窗簾明明是拉開的,而現在,厚厚的窗簾被完全拉上了!不!不僅僅如此,她發現了,背對自己的沙發上,正坐著一個人。那人聽見了動靜,回頭沖葉蓮娜擠出一絲笑容,平靜地用俄語說道︰“我總算把你等回來了!”

    “啊!怎麼是你?韓!你…嚇到我了!”葉蓮娜這才看清楚,坐在沙發上的人正是韓江。

    “你…你早該…料到…我會來…找你!”韓江用蹩腳的俄語對葉蓮娜說道。

    “為什麼?”

    “因為…因為…你們…拿了我們…的東西!”

    韓江的蹩腳俄語,一下把葉蓮娜逗樂了。葉蓮娜苦笑兩聲,關上房門,用中文說道︰“是啊!我早該料到你會來找我。為了那塊玉插屏,咱們之間的賬還沒算清呢!”

    “對嘛!咱們之間的恩怨總要了結一下。”韓江恢復了用中文說話,頓感輕鬆了許多。

    “怎麼了結?”葉蓮娜也坐在沙發上,盯著韓江問道。

    “我在阿尼瑪卿雪山也算救了你一命,你怎麼也要知恩圖報吧,呵呵!”韓江在葉蓮娜面前裝出了一副嬉皮笑臉的模樣。

    “嗯!對,你是救了我一命!”葉蓮娜點點頭,“你要我把那塊玉插屏還給你們?那原來屬於冬宮的那塊玉插屏怎麼辦呢?”

    “好辦啊!咱們合作,這次我來就是要跟你們談談合作的事。”

    韓江剛切入主題,葉蓮娜就苦笑道︰“合作?行了,你跟誰合作,我管不著,你先告訴我,你是怎麼進來的?”

    “怎麼進來的?你這兒又不是克里姆林宮,我怎麼就進不來?不要忘了我是干什麼的!”韓江微笑地說道。

    “你是怎麼知道我住這兒的?”葉蓮娜步步緊逼。

    “不要低估我的情報收集能力,也不要低估我的行動能力。我來彼得堡已經兩天了,想找個大活人,還是能辦到的。”韓江臉上依舊保持著微笑。

    葉蓮娜聽後攤開雙手,點點頭,又質問韓江道︰“好!就算你很厲害,但是,沒有經過主人的允許,就進入主人的房間,這難道就是你一貫的作風?”

    韓江聽葉蓮娜這麼一問,收起了笑容,湊近葉蓮娜,壓低了聲音,小聲說道︰“請恕我冒昧,因為我不敢保證這外面有沒有你們的人,更重要的是,有沒有我們的敵人。所以,為了以防萬一,我不得不闖進你的閨房,如有冒昧之處,還請葉蓮娜小姐原諒!”

    “我們的敵人?你是說那伙黑衣人他們也來到了彼得堡?”葉蓮娜頓時又緊張起來。

    “完全有這種可能,他們在黑頭石室沒有得逞,是絕不會善罷甘休的。”

    “你不要嚇我,我這里一向是安全的。我從沒發現這附近出現過可疑的人,當然除了今天踫到你!”葉蓮娜依然怒氣未消。

    “我不是嚇你,時間緊迫,我們真的需要合作,一起來應付共同的危險。”

    韓江繼續說著他的想法,可葉蓮娜卻站起身,對韓江苦笑道︰“算了,韓,你就別跟我談什麼合作,什麼玉插屏的秘密了。我已經被停職了,槍都交上去了,否則,剛才我進門時一定會拿槍對著你,搞不好,還要沖你開一槍呢!”

    “什麼?你被停職了?這是怎麼回事?”韓江也站了起來。

    “這有什麼大驚小怪的。這次我沒完成任務,又被那伙人俘虜了,父親也受了重傷,這一切我都要負責,所以,我被停職了。”說著,葉蓮娜走進了廚房。

    韓江也跟進了廚房,剛想開口,葉蓮娜卻先問道︰“你吃飯了嗎?我可還沒吃晚飯呢,餓壞了。”

    韓江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回道︰“我也沒吃,在你這藏了幾個小時,原本以為你四五點鐘就能回來,沒想到你八點半才回來。”

    “我去醫院看父親了,他上次傷得很重!”

    “哦!你父親他現在怎樣了?他是和唐風一起摔下山谷的,後來,他是怎麼被你們救回來的?還有你獲救後,怎麼又不見了呢?”韓江問了一連串的問題。

    “你的問題真多!這樣吧,我先做飯,咱們邊吃邊聊吧。”葉蓮娜說著打開了飯盒,對韓江道︰“這里面是我做的小牛肉蘑菇濃湯,本來是帶給我父親吃的,但他今天在醫院吃過了,所以就只喝了兩口湯,如果你不介意,咱們就吃這個吧!”

    韓江早已饑腸轆轆,只要能吃就行,再說這小牛肉蘑菇濃湯看上去還不錯。果然,葉蓮娜一熱這濃湯,香味立即就在屋中彌散開來。

    不大一會兒,葉蓮娜就整出了一桌簡單,但足夠填飽肚子的俄式晚餐。韓江就著紅茶,啃著面包,喝著濃湯,嚼著紅腸,很快填了個半飽。這時,他才又問葉蓮娜︰“你還沒回答我剛才的問題呢。”

    葉蓮娜看看韓江的吃相,笑道︰“這回你知道私闖民宅的報應了吧?我要再晚回來一會兒,你還得挨餓。”

    “你要再不回來,我就在這兒翻箱倒櫃,自己豐衣足食了。”韓江也笑道。

    “你怎麼現在跟我這麼不客氣了?你就不怕我叫人把你抓起來,也讓你嘗嘗我們這兒的監獄?”

    “呵呵,因為我相信你和你父親,所以,我今晚才來找你。”韓江臉上的笑容漸漸消失了。

    葉蓮娜點點頭︰“好吧,就沖你這句話,我就告訴你我所知道的一切。你想從哪兒聽?”

    “從一開始,從你最初介入這件事!”韓江說道。

    “一開始,一開始本來我難得一次休假,結果因為這個案子被迫提前結束了休假,趕到彼得堡。從表面上看,這只是一件藝術品失竊案,但因為這件藝術品的特殊性,於是,就由我們聯邦安全局接手過來,但這還不足以讓我提前結束休假趕過來,最重要的是因為這件玉插屏牽扯大約半個世紀前的那次中蘇科考隊,我想這個情況,你們也應該掌握了。”

    韓江點點頭︰“是的,我們知道那次科考,但並不清楚科考隊最終為何失蹤。”

    葉蓮娜繼續說道︰“那次科考隊遇難後,克格勃下令封存了這件玉插屏。半個世紀來,幾乎沒人知道它的存在。所以,當它重新出現後,總部高度重視,派我來負責這個案子,也才有了我們後來的中國之行。”

    “這麼說,你完全負責這件事?”

    “從中國回來之前是,現在已經不是了,不但不是了,還被停職了。”

    “我想冒昧地問一句,你們的目的是什麼?是僅僅想找回冬宮失竊的那件玉插屏,還是別有目的?”韓江問出了一直裝在他心里的問題。

    葉蓮娜聽韓江這一問,先是一怔,繼而靜下來想了想,才回答韓江說︰“你剛才這一問,倒是提醒我了,我之前根本沒認真思考過這個問題。我可以明確地告訴你,我接到的任務只是找回冬宮失竊的那件玉插屏,並無其他想法。至於總部是否有其他想法,我並不知道。特別是這段時間,我完全沒接觸這件事,更是無法判斷總部現在的意圖。”

    “哦!是這樣。那現在誰在負責這件事?”

    “伊留金,安德烈‧米哈伊洛維奇‧伊留金上校,現在暫時由他來負責。”

    “伊留金?”韓江心里暗自盤算,看來這個伊留金才是自己該去找的人。

    “嗯!這個伊留金曾是我父親的學生,但是他跟我們不是一路人。對了,他還有個外號,叫‘瓦西卡’。”

    韓江將葉蓮娜介紹的情況一一記下。葉蓮娜又接著說道︰“總之,請你相信我,我接到的任務僅僅是找回冬宮失竊的玉插屏。所以後來我們去了中國,遇到了你們,又發生了那麼多的事。還得感謝你最後救了我,我記得當時你好像中了一槍。怎麼樣,傷好了嗎?”

    “已經好了,沒什麼大礙。”韓江說完,又問葉蓮娜,“那後來呢?你得救後,我記得你去追史蒂芬了。然後,我就昏了過去,什麼也不記得了。”

    “後來我去追史蒂芬和那個金發女人,看得出他倆是那伙人的頭兒,但是那兒的地形太復雜了,我完全不了解那兒的情況;再加上被他們關了那麼多天,身體還沒恢復;所以我追出大約幾公里後,又累又餓,體力不支,那兩個人也失蹤了,可能他倆躲在了什麼地方。”

    “那後來你去了哪里?我們的人怎麼沒有找到你?”韓江關切地問。

    “後來我想順原路回去找你,但實在是走不動了。我想先休息一會兒,再去找你們,這時,我們的人找到了我。”

    “你們的人?”

    “嗯!我被俘後,我們和總部的聯系就徹底斷了。總部於是又派出了一組人馬來尋找我們,一共是四個人,偽裝成旅遊者,領頭的是伊凡洛夫少校…”

    “伊凡洛夫少校?”韓江記下了這個名字。

    “瓦連京‧謝爾蓋洛維奇‧伊凡洛夫,在我看來,他還算是一個稱職的特工。”葉蓮娜說完這句話時,嘴里輕輕哼了一聲。

    “還算稱職的特工?比你如何?”韓江笑著問。

    “比我?你要是跟他共事過,就會知道的。”葉蓮娜露出了狡黠的笑容。

    “可我還是沒弄明白,你們的人怎麼能那麼快、那麼準確地找到你?”

    “這個很簡單,我們有我們的辦法,當然也有些運氣的成分。”

    “你們的辦法?”韓江不解。

    “你應該聽說過衛星跟蹤定位系統吧,當然這個東西也經常失靈。”葉蓮娜解釋道。

    “原來是這樣!”韓江這才明白,原來他們用的都是這個東西。他這時已經完全可以證實自己先前的判斷了,於是他接著說道︰“後來你就被你們的人救了回去,如果我沒猜錯,你們的人分了兩組,另一組救了你父親,並取走了唐風包中的那塊玉插屏。你們自以為大功告成,可回到彼得堡,才發現你們帶回的那塊玉插屏,並不是冬宮失竊的那塊。”

    葉蓮娜點頭道︰“是的,你說得一點不錯。我父親見過你們在黑頭石室發現的第二塊玉插屏。他看了伊凡洛夫帶回的那塊玉插屏,斷定這是你們新發現的那塊…”

    “所以,你們就沒有將那塊玉插屏歸還冬宮,而是將它鎖在了你們聯邦安全局的保險櫃中。”韓江打斷葉蓮娜說道。

    葉蓮娜聞聽韓江說出了那塊玉插屏的存放地點,心里猛地一緊,而後笑道︰“看來你是有備而來。我現在越來越佩服你的能力了。原本我以為你就是有一把子蠻力氣,這點你倒是跟我們的那位伊凡洛夫少校很像。”

    “原來我在你心目中就這個形象。”韓江苦笑道。

    “不過,自從你救了我,我已經改變了對你的看法。你一切都很好,是個優秀的特工,就是外語差了點。”葉蓮娜調侃韓江道。

    “外語?”韓江嘆了口氣,“我跟你不同。你一定是克格勃學校培養出來的高才生,我是當兵的出身,就一粗人。好歹我還學了門英語,就是干了這行,也沒想到有一天還會出國執行任務。”

    “哦!原來你會英語啊。那我們以後可以用英語交流嘛!”葉蓮娜繼續調侃韓江。

    韓江一想到自己那多日不用的英語,不免臉紅,尷尬地說道︰“用什麼英語!你不是中文說得挺好,咱們就這樣交流挺好!”

    韓江的尷尬樣子讓葉蓮娜吃吃地笑出了聲。韓江也傻傻地陪著葉蓮娜笑了兩聲,葉蓮娜止住笑聲,道︰“不過,跟你在一起那個小伙子,倒是挺有文化的。”

    “是啊!他叫唐風,是大學老師,學問挺大,會好幾門外語呢,否則我也不會挑上他跟我合作。他跟我,一文一武,也算是絕配了。”

    聽韓江這麼一說,葉蓮娜的笑聲更大了︰“絕配?你說話可真逗!你們兩個大男人是絕配?呵呵,我看你中文也沒學好。”

    韓江也覺著剛才用詞不當,但他此時竟不知該說什麼,只得陪著葉蓮娜傻笑了兩聲。等葉蓮娜笑完,韓江這才問葉蓮娜︰“我一直…一直有個問題想問你,但不知道該不該說。”

    “有什麼就問吧!”葉蓮娜看到韓江吞吞吐吐的樣子,大感詫異。

    “我一直想問你,你…你和你父親真的是親生父女嗎?”韓江問完這句話,就覺著自己又用詞不當了。

    葉蓮娜一聽韓江問的是這個問題,頓時收起了臉上的笑容。韓江看看葉蓮娜美麗的臉龐,此刻,沒有了一絲笑容,只留下淡淡的憂傷。葉蓮娜逃避著韓江的眼神,扭過了頭,這才緩緩地說道︰“也許你已經看出來了,我們並不是真正的父女,只是為了這次任務,才以父女相稱。馬卡羅夫曾是我的老師。上學那時,他似乎被人排擠,過得並不愉快,對我們卻一向很好,就像慈父一般,所以他給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這次中國之行,一起並肩戰斗,我完全把他當成了親生父親。”

    “聽說老馬的兒子被人殺害了?”韓江問。

    “是的,就是為了冬宮失竊的那件玉插屏,至今案子還沒破。所以,維克多的死,讓父親心痛欲絕。他已經退休多年,這次為了玉插屏再度出山,很大程度上是為了他的兒子。”

    “老馬就沒有別的親人了?”

    “沒有了。維克多是他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的親人。”

    “那你呢?你的親人呢?”韓江問道。

    葉蓮娜沉默許久,沒有回答韓江的問題。房間里靜得可怕,韓江忽然聽到了抽噎聲。當葉蓮娜把頭轉過來時,韓江看到了葉蓮娜臉頰上的兩行淚珠。這還是他第一次看到葉蓮娜在自己面前哭泣。在韓江的印象中,葉蓮娜向來是個永不言敗、不會哭泣的女強人。這會兒,她怎麼像個柔弱女孩一樣哭了起來?韓江一時不知所措,過了一會兒,葉蓮娜漸漸止住了哭泣,韓江才試著輕聲問道︰“你…你怎麼了?”

    葉蓮娜看著韓江,說道︰“你難道不知道,以前克格勃選拔特工最常去的兩個地方嗎?”

    “最常去的兩個地方?”韓江不明白什麼意思。

    “一個是軍隊,因為那兒有鐵的紀律;另一個是孤兒院,因為那兒的孩子具有完全的可塑性。”

    “這麼說,你…你是孤兒?”韓江這才明白過來。

    葉蓮娜微微點了點頭。

    “我明白了,一個不幸的孩子!”韓江心中突然升出巨大的憐憫。

    韓江的腦中忽然產生了一個讓他自己都感到奇怪的想法︰他要去保護她,他希望他能成為她的親人,去保護她!

    可就在韓江胡思亂想的時候,葉蓮娜忽地站起身來,問韓江︰“吃好了嗎?”

    韓江木訥地點點頭。於是,葉蓮娜手腳麻利地收拾起盤碟刀叉來,一邊收拾,葉蓮娜一邊問還在胡思亂想的韓江︰“既然你已經知道了存放玉插屏的地方,下一步,你準備怎麼辦?是把它偷出來?還是帶上你的人馬把玉插屏搶出來,如果你想選擇後者,那麼我要提醒你,那樣要冒很大風險。”

    葉蓮娜這麼一說,韓江才想起了自己此行的任務,反問道︰“我發現你的大腦中,怎麼也只有打打殺殺的。我不明白你怎麼會這麼想。”

    葉蓮娜冷笑了一聲道︰“你說你不遠萬里,來到這里,目的很明確,目標也已經確定,不這麼干,還想干什麼?”

    “我剛才已經說了,我想跟你們合作,因為我們的對手是一個很強大的神秘組織,我們合作是最好的出路。所以我想去拜訪你們此事的負責人。”

    “伊留金上校?”葉蓮娜輕輕哼了一聲。

    “是的,本來…如果這事是你負責,那就好了,也許咱們今天晚上就能談成了。”

    “哈!”葉蓮娜笑道,“就算是我,也不一定能談成,不要以為現在我對你很有好感,就可以利用我對你的好感。”

    韓江的臉被葉蓮娜的話搞得紅一陣,白一陣的。葉蓮娜不顧韓江的感受,繼續說道︰“我都可以想象,你去找伊留金時,他會怎麼說。他會反問你‘我們能得到什麼?’他可是個不見兔子不撒鷹的主兒!”

    “你們能得到什麼?你們能得到半個世紀前科考隊神秘失蹤以及現在這一系列事件的真相。當然,事情結束後,我們也可以將那塊玉插屏贈送給冬宮。”

    “贈送?那件珍寶本來就是冬宮的。”

    “不!它本來屬於中國!”

    “可是它一百年前就來到了俄羅斯。”

    “那也不能改變它本來的國籍啊!”韓江爭辯道。

    “好了,韓,我不跟你爭!你所謂的‘合作’,說白了,不過是讓我們將玉插屏先交給你們。不管是什麼理由,這是很難辦到的。其實,這事現在跟我已經沒什麼關系了。我站在朋友的立場上,替你考慮,我勸你不要去找伊留金,因為我對他太了解了。他是不會答應你的要求的,而且,你只要去找他,也就意味著你在這里喪失了行動的自由,他會派八個彪形大漢來‘保護’你的,直到你無法忍受,自己回國。”葉蓮娜情真意切地勸道。

    韓江點點頭︰“我明白,但是我還是得去試一試。我們中國有句古話——‘先禮後兵’嘛!”

    “哼!先禮後兵?恐怕人家不會領你這個情。你要是去偷,以你的身手,倒是有幾分勝算。”葉蓮娜肯定地說。

    韓江聽葉蓮娜這麼說,倒笑了︰“我發現你現在怎麼站到了我們的立場上來了,倒替我們出謀劃策。這對於你們,可是違規了啊!”

    韓江這一提醒,葉蓮娜才覺察出來,是啊!自己怎麼不知不覺站到了韓江的立場上來,這…這是出於對伊留金的不屑和憤怒,還是…還是為了眼前這個中國男人?葉蓮娜忽然也迷惑起來…

    過了一會兒,葉蓮娜微怒道︰“我都是為你好,你要是不領情就算了。”

    韓江見葉蓮娜不高興了,趕忙安慰道︰“不!不!我當然得領你的情。我知道你是為我好,你說得很有道理。用你的辦法,如果成功,自然很好,不過,這樣會傷了兩家的和氣,你們的伊留金上校也不會善罷甘休;再者,那樣做也不利於長遠的合作,只會讓我們的敵人高興。所以,我還是決定去找你們那位伊留金上校。這是我深思熟慮過的,我想即便他不同意和我們合作,也不至於把我們怎麼樣吧?”

    “我勸你還是好好考慮一下,這兒不是在你的地盤上。”葉蓮娜道。

    “你放心,我會加一萬個小心的。”韓江堅定地說。

    “看來我是勸不動你了!那好吧,你就去找伊留金吧,我看你能有什麼收獲。到時出了事,你可千萬不要找我救你!”葉蓮娜賭著氣說道。

    “好了,別生氣了,就算遇到了最壞的情況,我也有辦法脫身。對我說說你們那位伊留金上校吧!”說著,韓江扶住了葉蓮娜的雙肩,微笑著對葉蓮娜說道。

    葉蓮娜頓時感到兩股電流傳遍了全身。她看看韓江,心里咒罵自己,在這個男人面前,她竟然這麼輕易地背叛了自己的組織和誓言。雖然她知道這樣做對自己的組織並不會造成什麼傷害,但這對於一個優秀的特工和她從小所受的教育來說,仍然是不可原諒的。葉蓮娜為此陷入深深的矛盾中。

    “伊留金,此人為人陰險、狡詐,我向來不喜歡這個人。他也曾是我父親的學生,但據說我父親被逼提前退休,就是受了這家伙的陷害。這次我被停職,也是他向上面說了我許多壞話。你一定要小心這個人…”葉蓮娜雖然在心中咒罵自己,但還是一五一十地對韓江介紹了伊留金、伊凡洛夫等人的情況,並給韓江看了一張照片。照片上有四個人,左邊是馬卡羅夫和葉蓮娜,右邊有兩個男人,韓江沒見過。

    葉蓮娜一指照片上那個身材消瘦、臉色陰沉的中年男人,說︰“這就是伊留金上校。”又指了指伊留金身邊的那個壯實男人道︰“這是伊凡洛夫,一個肌肉發達、有勇無謀的家伙,跟你倒是有幾分相像,呵呵。”

    “你的意思…我也是個有勇無謀的家伙?”韓江反問葉蓮娜。

    葉蓮娜看著韓江,笑出了聲︰“你這樣主動去伊留金那兒送死,不就是典型的有勇無謀嗎?”

    “也許是吧!不過,我一定會讓你改變對我的印象。”韓江自信地說道。他迅速地在大腦中印下了這兩個男人的模樣,但還是向葉蓮娜提出,要借用一下這張照片、葉蓮娜猶豫了一下,最後點了點頭,叮囑道︰“照片你可以拿去,不過,千萬不能讓伊留金知道是我給了你這張照片,否則,我可就…”

    韓江笑笑,答道︰“你放心,就是我死了,也會替你保守秘密的。”

    “我可不希望你死。你要好好活著!”葉蓮娜盯著韓江,一個字一個字地說道。

    兩人就這樣一直注視著對方,直到韓江又開口問道︰“你知道存放那塊玉插屏的保險櫃的情況嗎?”

    葉蓮娜撅了撅嘴,無奈地說道︰“我真是無可救藥了。好吧,我就把知道的情況全告訴你。當然,我所知道的情況都是一個月前,也就是我被停職以前,玉插屏存放在聯邦安全局大樓的一間地下室里。那是整個大樓中最牢固的一個房間。我們一般戲稱那間地下室為彼得小屋。”

    “彼得小屋?”韓江不解其意。

    “嗯,我是聽伊留金他們那麼叫的,也不知是哪位前輩起了這個名字。你知道彼得堡在涅瓦河畔有一個景點,就是著名的彼得一世小屋,相傳為彼得大帝當年建彼得堡時的住所。據說那間地下室以前關押過重犯,有些重犯最終就死在了那里面,於是有前輩便戲稱那間堅固的地下室為彼得小屋,故意諷刺那些關押在這里的重犯,享受著沙皇一般的待遇。那間地下室堅固無比,沒有窗戶,據說牆壁有三米厚。”

    “果然是很堅固。那里現在還關犯人嗎?”

    “早就不關犯人了,現在那里有一個保險櫃,專門存放重要的東西。保險櫃連接著大樓的報警系統,如果是外人開保險櫃,即便他打開了保險櫃,警報也響了。從樓梯通往地下室的通道全程監控,通道口的大鐵門有半米厚。”

    韓江聽完葉蓮娜的介紹,倒吸了一口涼氣。這彼得小屋果然是銅牆鐵壁,很難下手。他對葉蓮娜戲謔道︰“你看,你還說直接去偷有希望呢,這麼堅固複雜的地方,我怎麼能偷得出來?”

    “哼!我一向認為你功夫很高啊!再說,我只是說去偷還有希望。你去跟伊留金談,在我看來,是一點希望沒有!”

    “好吧!謝謝你的忠告,也感謝你的美味晚餐,時間不早了,我也該走了。”韓江看了看表,已經快十點了。

    “你要走?你在彼得堡住哪里?這麼晚了,外面還下著大雪…”葉蓮娜欲言又止,竟然不好意思地低下了頭。

    “怎麼,你想留我在這兒過夜?”韓江嬉笑道。

    “哼!我可沒說要留你,別自作多情了!”葉蓮娜又仰起頭,盯著韓江說道。

    “你放心,我肯定有地方住。如果我那地方被你們的伊留金上校盯上了,我會來你這兒避難的,呵呵!”韓江笑道。

    “那好!我等著你在彼得堡無處可藏的時候。”說著,葉蓮娜上前擁抱了韓江一下,並在韓江的臉頰上輕輕吻了一下。

    韓江頓時漲紅了臉。他知道這只是俄羅斯人的禮節,但卻讓他這個中國大男人受寵若驚。他結結巴巴地回答葉蓮娜︰“希望不會有那麼一天!”

    “我肯定你會有那麼一天,哼!”葉蓮娜露出了自信的笑容。

    “行了,你好好睡上一覺。我萬一和伊留金談崩了,可真的要來麻煩你,到那時,你想睡個好覺都不可能了!”說完,韓江穿好大衣,打開房門,一股寒風灌進了屋中。韓江和葉蓮娜這才注意到,不知何時,樓道里的窗戶被大風吹開了。韓江走過去,將窗戶關緊,然後觀察了一會兒樓道里的動靜,見無異常,這才向葉蓮娜揮了揮手,消失在黑暗的樓道里。

    葉蓮娜怔怔地在房門外看著韓江走下樓梯,聽著他的足音,直到那聲音遠去,這才回到房中。她看著這間不大的公寓,外面是慶祝新年的禮花,公寓內溫暖如春,心頭忽然升起了一種從未有過的感覺。這是一種家的感覺,雖然,她知道這里只是她臨時的住處。
作者: beautyqueen    時間: 2013-9-18 03:55 PM

第四章 鮑里斯教授

    唐風和徐仁宇在韓江之前就已在聖彼得堡大學安頓下來。聖彼得堡大學始建於1819年,坐落在涅瓦河北岸,正好與南岸的冬宮遙遙相對。這里曾孕育了俄羅斯歷史上許多重要人物。在蘇聯時代它被稱為列寧格勒大學,蘇聯解體後,它隨著彼得堡這座城市的變遷,又改回了它原先的名字。聖彼得堡大學學科齊全,專業眾多。這里的東方研究系久負盛名,集中了俄羅斯東方學研究的精英。

    徐仁宇早年曾在此遊學。他興趣廣泛,工科、理科、文科的課程均有涉獵。有一次,他無意中聽到了東方研究系一位教授的課程,至今清楚地記得那節課講的是亞洲游牧民族史。他也清楚地記得那位教授的名字——鮑里斯。

    年輕時的徐仁宇為鮑里斯教授的淵博學識、儒雅氣度,以及嚴謹的治學態度深深折服。僅僅一節課,鮑里斯教授就從匈奴、鮮卑,講到突厥、回鶻、吐蕃,進而又講到了契丹、女真、蒙古,當然還有黨項。原本只能容納三十個人的小教室里,聚滿了各專業的學生,大部分學生可能只是第一次接觸東方這些古老的民族。徐仁宇沒想到一個西方人,竟對東方的歷史如此熟知。雖然他以前也在書本上一知半解地了解一些,但這還是他第一次系統地了解這些歷史。於是,徐仁宇一周之內連續聽了鮑里斯教授的三節課。鮑里斯教授也注意到了這個黑頭發、黃皮膚的中國學生。

    徐仁宇至今還清晰地記得他與鮑里斯教授第一次交談的情景。那是在鮑里斯教授一次上完課後,徐仁宇想問教授一個問題,可當時俄語口語還不是很好的徐仁宇,猶豫良久,也沒有鼓起勇氣向鮑里斯教授開口,反倒是鮑里斯教授看出了徐仁宇的疑惑,用熟練的中文先問道︰“你是中國人?”

    徐仁宇沒有料到鮑里斯教授的中文竟如此之好,更沒有料到他竟一下看出了自己是中國人。徐仁宇微微漲紅了臉,點點頭,鼓起勇氣,反問鮑里斯教授︰“你怎麼看出我是中國人的?”

    鮑里斯教授露出一絲頑皮的微笑道︰“用你們中國的一句俗語叫‘天機不可泄露’。”

    “看不出您倒挺詼諧,和上課時完全不一樣。”徐仁宇也放鬆下來。

    “因為我已經很久沒看到中國學生了,準確地說應該是很久沒看到中國人了,雖然我研究的是東方。”鮑里斯教授說到這里,沉重地嘆了口氣。

    “是啊!自從中甦兩國交惡以來,就很少有中國人來這里了。不過,現在好了,今後應該會有越來越多的中國學生來聽你的課。”徐仁宇安慰道。

    “借你吉言!”鮑里斯又露出了頑皮的笑容,隨即又問徐仁宇,“怎麼樣,對我的課還感興趣嗎?”

    “非常感興趣,以前在國內我對這些歷史也不了解,還是聽您的課,才了解了許多。”徐仁宇道。

    “那歡迎你常來聽我的課吧!對了,你不是我們系的學生吧?”鮑里斯教授問。

    徐仁宇搖搖頭︰“我是來學工程的,那天,我只是偶爾路過這間教室,聽見您在講東方游牧民族的歷史,才進來聽聽的,沒想到一下子就被您的課吸引了。”

    “真是遺憾,我相信你如果做我的學生,一定會是個優秀的學生。”鮑里斯教授不無遺憾地說。

    徐仁宇受寵若驚,趕忙說道︰“您放心,以後只要有空,我就會來聽您的課。”

    鮑里斯教授滿意地點了點頭。從那兒以後,徐仁宇只要有空,就會跑到這間教室來聽課。這一聽,就是一個學期。

    一個學期很快就過去了,徐仁宇雖然不是鮑里斯的學生,但儼然已經成了鮑里斯教授的座上賓。那是蘇聯剛解體的困難時期,盧布每天都在貶值。鮑里斯教授剛拿到手的成捆工資,沒幾天,就已經貶值得所剩無幾。但就是在這麼困難的境遇下,鮑里斯教授還是經常邀請徐仁宇到自己家去做客。那是學校分配的一間狹小的教師公寓,徐仁宇每次去,都只看見鮑里斯教授一個人,沒有女主人,也沒有其他人。

    徐仁宇最後一次見到鮑里斯教授,是在他結束在彼得堡的學業,即將離開前。臨行前,鮑里斯教授特地為他用毛筆題寫了一幅字,那幅字上只有兩個隸書的漢字——不慍。

    徐仁宇知道“不慍”二字出自孔子的《論語》,但他對其意並不了解,於是虛心請教鮑里斯教授。鮑里斯教授靜靜地說道︰“孔子說‘人不知而不慍,不亦君子乎’,意思是別人不理解我,不接受我,我也不抱怨。這是我的老師阿理克院士送給我的兩個字,今天我也送給你,雖然你並不算是我正式的學生。”

    徐仁宇大為感動,回國後,精心裝裱收藏了這幅字。

    此刻,闊別十多年後,徐仁宇重返彼得堡,重返這座美麗的校園,感慨良多。這幅字就裝在他的皮包中。徐仁宇輕輕嘆了口氣後,對唐風說道︰“我們先去住的地方,把行李放下來,然後我帶你遊覽一下彼得堡。不過,我們來的確實不是時候。寒冷的冬季,大雪遮蓋了彼得堡美麗的容顏,要是夏季,那才是彼得堡最美的季節。靜靜流淌的涅瓦河,令人流連的芬蘭灣,宏偉的冬宮,還有夏宮、皇村、伊薩基耶夫大教堂、彼得保羅要塞,都是美不勝收。更神奇的是彼得堡的白夜,每到夏季,太陽永遠不落,彼得堡成了一座名副其實的不夜城。”

    徐仁宇一口氣說了一大通彼得堡的著名景點。唐風倒很平靜地說道︰“我們這次可不是來玩的,不要忘了我們的使命。另外,我覺著冰雪覆蓋的彼得堡也別有一番風景。”

    徐仁宇點點頭,嘆道︰“是啊!我們現在哪兒有游玩的心情。我只希望這一切早點結束。”

    “唉!對了,博士,我們倆是以訪問學者身份來的,你到底給我們倆安排的是什麼方面的學者啊?”唐風疑惑地問。

    “哦!這個你放心,我都安排好了。咱們是受俄羅斯語言文學系邀請來訪問研究的。”徐仁宇一本正經地說道。

    唐風一聽,徐仁宇居然找了一個跟他倆的專業都沒關系的專業,竟冒充訪問學者,唐風差點兒沒暈倒。他沖徐仁宇吼道︰“你這不是要出我洋相嗎?我連俄語才突擊學了那麼點,你居然讓我冒充俄羅斯文學研究方面的學者。我靠!我看下面就看你的了。”

    “看我的?你以為我就懂俄羅斯文學?我當年也不過只學的俄語,而且還是偏工程方面的,對俄羅斯文學也是一竅不通。”徐仁宇兩手一攤,無可奈何地說。

    “那你充什麼大瓣蒜!你不會找個其他的專業?”

    “這不是跟他們系的教授熟嗎?都是哥們兒!”徐仁宇一向人脈極廣。

    “我看你跟誰都是哥們兒,偏偏找這麼個咱倆都不行的…”唐風越說越氣。

    “什麼咱倆都不行?其實,俄羅斯文學也沒什麼,不就是那幾位嗎?普希金,萊蒙托夫,屠格涅夫,陀思妥耶夫斯基,托爾斯泰,還有…還有馬雅可夫斯基,對了,還有葉賽寧!”徐仁宇把他總共知道的那幾位俄羅斯文豪大名報了一遍。

    “你知道的還不少嘛!那和俄國同行交流的重任就交給你了。咱可不能給我母校丟臉。”

    “得了吧,就你知道不給母校丟臉,你以為我這個博士就是一民科?咱好歹揣著十多所大學的聘書呢!這不是被那姓韓的征用了嗎?否則,我現在也去大學里教書育人呢!”

    唐風不再說什麼,徐仁宇笑笑卻道︰“我給你實說了吧,我都協調好了。這次咱們去了就裝重感冒,不用研究什麼俄羅斯文學。我們一大堆的任務還沒完成呢!”兩人說著來到了一棟教師宿舍樓下。

    宿舍的管理員是位發了福的老大媽,她將唐風和徐仁宇帶到了他們的房間,一間兩居室的套房。唐風看看房間,還算滿意,就是要再添置一些東西。徐仁宇卻道︰“得了吧,咱還不知道在這住幾天呢,就這樣吧!”

    安頓好,唐風問徐仁宇︰“不管什麼訪問學者,咱們正經要做的第一件事是什麼?”

    徐仁宇想了想,然後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回答唐風說道︰“要是我那位鮑里斯老師還在就好了。”

    “鮑里斯老師?”唐風不解。

    徐仁宇便向唐風介紹了一遍他的鮑里斯老師。說到最後,徐仁宇很有信心地說︰“鮑里斯教授的研究方向就是亞洲游牧民族的歷史。這個在國內一般叫做‘邊疆史’,和你的專業方向很接近。我還記得當年鮑里斯教授有一個很精美的小筆記本,上面密密麻麻地寫滿了他的研究心得,其中有不少是他用中文寫的,還有英語的、法語的,還有許多我根本不認識的語言。鮑里斯教授說那都是古老東方的語言。”

    “如此說來,這位鮑里斯教授也許對西夏方面的歷史會有所研究。”

    “不僅僅如此,鮑里斯教授的恩師就是俄國最著名的漢學大師阿理克院士。阿理克院士的多位學生,後來都從事中國西北地區出土文獻的研究,特別是敦煌和黑水城的文獻,比如日後成為著名漢學大師的孟列夫。你不要忘了那七封絕密信件里提到的事。”徐仁宇提醒唐風。

    唐風這才想起來︰“是啊!那七封絕密信件,就有三封跟阿理克院士有關,你是懷疑這位鮑里斯教授也知道玉插屏的事?甚至…甚至就是當年那次科考的參與者?可是當年的科考隊只有兩名倖存者啊?”

    “當年的知情者,並不一定是科考隊的參加者。當年應該還有一些學者知道並參與了此事,但他們並沒有直接參與科考隊,這點你可以從七封絕密信件中的最後一封看出來。”

    “最後一封?克格勃主席謝列平寫的信?”唐風疑惑道。

    “應該說是他下達的命令。”

    “對!在那封信中,謝列平要求所有知情的人,特別是參與研究的學者要保守秘密。甚至,他提到要與知情最多的幾位學者面談。”唐風回想起了那封信的內容。

    “是的,這說明俄方這邊至少有幾位學者是當年的知情者、參與者。他們雖沒有直接參加科考隊,但也應該是了解內情的。”徐仁宇肯定地說道。

    “嗯!聽你這麼一說,我現在迫不及待地想見見這位鮑里斯教授了。不過,這麼多年了,你和鮑里斯教授還有聯系嗎?”

    “這…這也是我擔心的。當年我回國後,曾與鮑里斯教授靠信件保持聯系,但幾年後,我一連寄了幾封信,都沒有收到鮑里斯教授的回信。這樣,我和鮑里斯教授的聯系就斷了。後來,我曾托這兒的朋友打聽過鮑里斯教授的情況,但這兒的朋友給我的回覆各不相同,有人說他還在大學執教,有人說他已經離開了這兒。再往後,我也就淡忘了這件事。”徐仁宇不無遺憾地說。

    唐風聽後,也很失望︰“要是這樣,我看找到他的希望不大啊!”

    “別說廢話了,咱們這不是來了嗎?馬上就去拜訪這位鮑里斯教授。”徐仁宇說完,穿上大衣,便和唐風一起出門而去。

    徐仁宇踅摸了一陣,憑著記憶,他很快就找到了當年鮑里斯教授住的那棟教師公寓。可公寓內,早已換了主人,屋內一對年輕男女,根本沒有聽說過這里曾住著一位鮑里斯教授。

    徐仁宇悻悻地走下樓。唐風問他︰“你不會記錯了吧?”徐仁宇抬頭,又看了看這棟已經老掉牙的公寓樓,還是原先的模樣。他肯定地回答唐風︰“不會錯的,就是這棟樓,這麼多年,雖然還沒拆,但早已物是人非了!”

    “咱們去東方研究系去問問吧?我們也正好可以和那兒的老師認識認識。”唐風提醒徐仁宇。

    徐仁宇點點頭,道︰“也只能這樣了!”

    兩人冒著大雪在校園內費了半天勁,才找到鮑里斯教授曾經任教的東方研究系。這里會聚了一批俄羅斯優秀的學者,是俄羅斯東方學研究的重鎮。

    臨近新年,系里沒有什麼人。就在唐風和徐仁宇不知所措之時,他倆發現在走廊盡頭的窗戶邊,有一個年輕人正在獨自吸煙。那年輕人看上去也就三十歲出頭,帶著金邊眼鏡,穿著考究,一副學者模樣。

    唐風和徐仁宇對視一眼,一起走上前去,徐仁宇開口便自我介紹道︰“您好,我以前曾在這里留學,很久沒有回來了,想找一位老師,但又和他失去了聯系。我想向您打聽一下,您認識鮑里斯教授嗎?”

    “誰?他姓什麼?”那年輕人驚詫地反問。

    徐仁宇努力回憶著︰“鮑里斯,他好像是姓烏斯季諾夫,十多年前他就任教於這里。”

    “您是說鮑里斯‧米哈伊諾維奇‧烏斯季諾夫教授?”年輕人報出了鮑里斯教授的全名。

    徐仁宇眼前一亮,驚道︰“對!是的,就是他。”

    “您是教授的學生?”年輕學者並不急於告訴徐仁宇鮑里斯教授的去向,反倒問起了徐仁宇。

    徐仁宇點點頭,道︰“算是吧!十多年前我聽過鮑里斯教授的課。”

    “哦!如果是這樣,那我不得不遺憾地告訴你,鮑里斯教授已於八年前病故了。”年輕學者平靜地說道。

    “什麼?病故了?”徐仁宇和唐風同時驚叫道。

    “是的,請相信我,因為我也是鮑里斯教授的學生。”年輕學者很誠懇地說道。

    “你也是鮑里斯教授的學生?”唐風用俄語反問道。

    “嗯!我是鮑里斯教授帶的最後一屆研究生。”年輕學者扶了扶眼鏡說道。

    “教授是怎麼死的?”徐仁宇問那年輕人。

    年輕學者平靜地回答道︰“是一種很少見的皮膚疾病。教授死前經歷了巨大的痛苦。”

    徐仁宇心里暗暗算了一遍,八年前,差不多就是自己和鮑里斯教授失去聯系的時候。看來事情果真如此,當時自己心里就有一種不祥的預感,沒想到,八年了,最終還是證實了自己當年的預感。

    徐仁宇稍稍平靜下來,又問那年輕學者︰“您能告訴我,鮑里斯教授的墓地在哪兒嗎?我想去瞻仰一下。”

    “在舒瓦洛沃公墓。”

    “舒瓦洛沃公墓?”徐仁宇記下了這個名字。

    “就在他的老師阿理克院士墓附近。”年輕學者又補充道。

    告別那位年輕學者,唐風和徐仁宇走出了大樓。徐仁宇看看天,今天天色已晚。他打定主意,明天要到舒瓦洛沃公墓去看看鮑里斯教授。
作者: beautyqueen    時間: 2013-9-18 03:56 PM

第五章 身陷囹圄

    第二天,也是新年到來前的最後一天,徐仁宇本想上午就去舒瓦洛沃公墓去看鮑里斯教授,但上午韓江乘坐的班機抵達。雖然按照他們事先的約定,雙方不在公開場合踫面,但唐風和徐仁宇還是去了機場。唐風和徐仁宇在機場一直遠遠地注視著韓江,直到看見韓江走出了候機大廳,坐上一輛出租車才悄無聲息地離開了機場。

    中午,徐仁宇又被他的一幫俄國朋友以慶祝新年為名,叫去灌了兩大瓶伏特加,回到宿舍,就是好一陣嘔吐,直到吐干淨了,又在床上躺了兩個小時,等下午三點了,才算勉強清醒過來。

    徐仁宇還是執意要去舒瓦洛沃公墓,唐風只好陪著他。兩人乘出租車趕到公墓時,已經快四點了。天色漸漸黑了下來,徐仁宇看看天,抱怨道︰“冬季的彼得堡,白天真是短,下午四點天就要黑了。”

    唐風看看天,再看看他們身旁的一座座十字架,有些害怕地說︰“我看咱們還是回去吧。你也不知道鮑里斯教授墓的具體位置,這里就我們兩人,難道我們還要在這些十字架中找?不如明天天亮的時候再來找。”

    徐仁宇冷笑道︰“咱們大風大浪都闖過來了,鑽個墳地,你就害怕了?呵呵!”

    唐風本想反駁,但看看越來越暗的天色,又把話給咽了下去。舒瓦洛沃公墓,埋葬著許多彼得堡乃至俄羅斯歷史上的名人。唐風和徐仁宇就這樣在一堆各式各樣的墳墓中穿行,尋找著鮑里斯教授的墓地。

    突然,唐風看見一座小山頭上,在一大堆墳墓雜草間,突兀著一座巨大的黑色石碑。兩人壯著膽子,摸到這塊黑色石碑前。唐風摸出隨身攜帶的手電,向黑色墓碑照去。黑色石碑上驚現出兩行中文,猶如中國人貼在門兩旁的對聯一樣,一邊刻的是“誠意格物心寬體胖”,另一邊刻的是“孜孜不倦教學相長”,碑頂上是一本打開的書卷,書卷上鐫刻二字——“不慍”。

    看到這兒,唐風疑惑地道︰“這俄國人的墓地里,怎麼出現一塊刻著中文的石碑?”

    “因為這是阿理克院士的墓地。”徐仁宇認出了“不慍”二字,也辨認出了這塊墓地的主人。

    唐風又仔細看了一遍,肯定道︰“對!這就是俄羅斯漢學泰斗阿理克院士的墓,墓碑做得很有特色。”

    “行了!抓緊時間吧,我們要找的是鮑里斯教授的墓地。昨天那個年輕學者說過,鮑里斯教授的墓地,就在他的老師阿理克院士附近。”

    兩人又尋找了十多分鐘,這才在阿理克院士墓地附近的一個偏僻角落里,發現了一塊很小的石碑。石碑上沒有漢字,沒有其他任何多余的文字,甚至沒有死者的生卒年月,只用俄文刻著“鮑里斯‧米哈伊諾維奇‧烏斯季諾夫”這樣一個名字。

    唐風和徐仁宇在鮑里斯教授的墓前佇立許久,徐仁宇才將自己來時買的一束鮮花放在墓碑前。唐風和他都注意到就在這樣一個偏僻、孤寂、簡陋寒酸的墓碑前,除了徐仁宇剛剛獻上的一束鮮花外,還有一束鮮花,看樣子也是不久前有人獻上的。那是一束紅玫瑰,那是一種語言難以形容的紅色。這紅色玫瑰靜靜地躺在白色的雪地里,是那樣的鮮艷,又是那樣的刺眼。

    唐風和徐仁宇步出舒瓦洛沃公墓,走出好遠,才打到一輛車。一路上都是慶祝新年的人們,車子行進得異常緩慢。後來,唐風和徐仁宇干脆跳下車,也加入了狂歡的人群,兩人一邊欣賞著煙火,一邊向宿舍走去。就這樣,兩人在路上耗費了幾個小時,直到晚上十一點才趕到宿舍。

    唐風打開房門,立即嗅到了一股刺鼻的煙味。這不是徐仁宇煙斗的味道,唐風也不抽煙,“不好,房間里有人進來過!”唐風本能地縮回了要開燈的手,剛想往門外退,就聽屋里傳來了一個熟悉的聲音︰“快開燈,是我!”

    唐風這才聽出來是韓江的聲音。他趕忙開燈,只見韓江一個人躺在床上抽著煙。“你可把我嚇了一跳!”唐風抱怨道。

    “是啊!我也嚇得不輕!”徐仁宇關上房門,也抱怨道。

    “你們倆跑到哪里去了?你們還讓我好等呢!”韓江坐起來嚷道。

    “你也不看看這外面的車,再說咱們人生地不熟啊!”唐風解釋道。

    “哼!我發現你們全都一個樣,都說我嚇到你們了,都是被堵在路上了。”韓江冷笑道。

    “我們都一樣?還有誰?”唐風問。

    沒等韓江回答,徐仁宇就笑道︰“還能有誰?葉蓮娜唄!他剛才肯定是去葉蓮娜的閨房,和美女共進晚餐了。”

    一看被徐仁宇說中了,韓江立馬板起臉來,一本正經地說道︰“行了!還是說正事吧!博士,我讓你搞的東西搞到了嗎?”

    “搞的東西?”唐風不明白韓江的意思。

    徐仁宇笑笑,從床下包中翻出一個報紙包裹的東西,遞給韓江︰“喏!你交代的事,我肯定按時完成任務!”

    韓江翻開報紙,唐風這才看清,原來是把手槍,還有十來發子彈。就在唐風驚詫的時候,韓江卻小聲嚷道︰“你就給我搞來這麼個家伙,TT—33,老掉牙的家伙了,子彈也不多。這怎麼用?”

    “行了!這不是國內,咱們想用什麼武器就有什麼。這還是我中午在黑市用了200美元買來的。沒辦法,現在不比蘇聯剛解體那個時候了。那時候,你要飛毛腿導彈,我都能給你弄來,現在就這個,將就著用吧!再說了,咱們是來談合作的,又不是來打打殺殺的,真干起來,就我們這幾個?你就有再好的槍也是白給。”徐仁宇說了一大通,最後還不忘提醒韓江︰“我可都是拿自己的錢墊的,回去後,給我報銷啊!”

    “可…可葉蓮娜告訴我,她現在被免職了。現在負責這件事的那個伊留金上校,很難對付,所以,我不得不防啊!”韓江將自己見葉蓮娜的情況對唐風和徐仁宇說了一遍。兩人聽完,也吃驚不小。

    “想不到,他們這邊變化也挺大。那現在你還準備按原計劃行事嗎?”唐風問。

    韓江道︰“計劃不變,只是要多加小心!博士,明天你就陪我去他們那兒走一趟。”

    “明天?我看還是再準備準備,這麼去太草率了吧!再說,明天是新年第一天,大家都放假。”徐仁宇勸說韓江。

    韓江思慮片刻,對徐仁宇道︰“那好!明天咱倆去安全局大樓查看一下,等假期結束,再去拜會那位伊留金上校。”

    “那我去做什麼?”唐風請示韓江。

    “你嘛,還是去接觸那些俄國學者,看看他們當中有沒有人能透露有價值的線索。另外,你也可以去冬宮看看嘛!”韓江給唐風布置了任務。

    “徐博士本來認識一個很有水平的俄國教授,可惜人家八年前死了。”唐風將他們這兩天的遭遇對韓江說了一遍。

    等唐風說完,窗外,正巧傳來了新年的鐘聲。

    韓江在唐風的房間里忍了一宿。第二天一早,當他醒來時,發現徐仁宇不知從哪兒搞來了一輛老掉牙的“伏爾加”小轎車。韓江無奈地搖搖頭,帶上那支同樣老掉牙的TT—33手槍,和徐仁宇一起出發了。

    上午十點,“伏爾加”靜靜地停在了聯邦安全局大樓的對面,這里可以看到大樓門前的一切。當他們到達時,安全局大樓門前已經停滿了各種型號的車輛,不同的人在大樓里進進出出,有穿制服的,也有穿便衣的。

    韓江瞥了一眼,對徐仁宇道︰“咱們的俄國同行看上去很敬業嘛,今天應該是新年假期吧?”

    “是的,這幾天都是假期,不過,他們畢竟是特殊的機關嘛!”徐仁宇答道。

    “也許是有什麼案子,或是特殊情況吧?呵呵!”韓江的話語中帶著一絲幸災樂禍。

    “這地方我也沒來過,誰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徐仁宇說完,兩人沉默下來。韓江從懷中掏出昨天葉蓮娜給他的相片,又看了看。他要牢牢地把伊留金和伊凡洛夫的模樣印在腦海中。但願一切能順利,韓江默默地禱告著,忽然,徐仁宇看到了照片,問道︰“這上面的人是誰?”

    韓江將照片遞給徐仁宇,道︰“那兩個男人就是我們要找的人。瘦的那個是他們的頭兒伊留金上校,壯實的那個是伊凡洛夫少校,就是他帶著人救走了馬卡羅夫,並拿走了那塊玉插屏。”

    徐仁宇看了看照片,又還給韓江︰“葉蓮娜給你的?”

    韓江看看徐仁宇,笑了笑,不置可否。兩人又陷入了沉默。聯邦安全局大樓前,依舊有人進進出出,一副忙碌的樣子。

    當手表上的指針指向十二點的時候,徐仁宇伸伸腰,對韓江道︰“該吃中飯了,咱倆還在這兒守著嗎?”

    韓江看看表,道︰“你去買點東西吧,我在這兒繼續守著。”

    徐仁宇搖搖頭,跳下車,在街邊的快餐店,買了些熱狗、三明治之類的快餐,帶回車里。韓江無心吃飯,嘗了兩口,便扔給徐仁宇︰“你吃吧,我實在吃不慣外國這些玩意兒。”

    “吃不慣!咦?你昨天晚上在葉蓮娜那兒不是吃得很香嗎?”徐仁宇反問。

    “那不一樣。”

    “怎麼不一樣?”

    “不一樣就是不一樣,這些是垃圾食品。行了,你就快吃這些垃圾食品吧!”

    徐仁宇一個人享用了兩個人的午餐。等到他打起飽嗝時,韓江忽然發現對面安全局大樓里突然涌出了二十多名全副武裝的特戰隊員。他忙拉過徐仁宇,朝那邊指了指,徐仁宇也注意到了這奇怪現象。

    那二十多名特戰隊員跳上了幾輛裝甲防彈車,離開了安全局大樓。面對著突然出現的一幕,韓江快速判斷著,沒有說話,倒是徐仁宇猜測道︰“據我所知,這些特戰隊員一般駐扎在郊外的兵營,看來今天真的是出了什麼事,會是什麼事呢?”

    “我有種不好的預感!”韓江突然冒出這麼一句。

    “不好的預感?什麼意思?”徐仁宇疑惑。

    “行了,既然人家新年也不放假,我也不想等了!”

    “你到底什麼意思?”徐仁宇驚問。

    韓江扭頭看著徐仁宇︰“很簡單,咱們該進去會會伊留金上校了。”

    “什麼?我們不是說好,今天只是來查看一下嗎?怎麼…”

    韓江果斷地打斷了徐仁宇的話︰“遲早都是要見的,何必再拖呢?”說完,韓江檢查了一下那把雖然老掉牙,但還可以用的TT—33手槍,可他猶豫片刻,還是將槍留在了車里。他希望對伊留金表示自己完全的誠意。韓江推開車門,跳下了車,徐仁宇無奈,只得跟著韓江向聯邦安全局的大門走去。

    韓江和徐仁宇徑直走進了安全局大樓。大門台階上,一樓大廳內,所有人都扭頭注視著這兩個突然闖入的不速之客。

    兩名身材魁梧、一臉嚴肅的警衛上前攔住了韓江和徐仁宇,詢問他們的身份,來此何事。韓江掏出了自己的證件,遞給那兩名警衛,對他們說明了自己的身份,並要求見伊留金上校。

    兩名警衛顯然不認識韓江的證件,也沒聽明白韓江那奇怪發音的俄語。徐仁宇只得替韓江翻譯了一大通,兩名警衛這才基本搞清了他倆的意思。其中一名警衛走回執勤的地方,用內線電話請示了一會兒,等他再過來時,竟滿臉堆笑,將證件還給了韓江,並對韓江和徐仁宇說道︰“伊留金局長有請,請隨我來!”

    韓江和徐仁宇疑惑地互相看了看,不知為何警衛的態度瞬間發生了一百八十度的改變。他倆來不及多想,只得跟著那名警衛向樓上走去。

    局長辦公室里,伊留金面沉似水。他剛剛放下電話,伊凡洛夫就闖進了他的辦公室。伊留金瞪了伊凡洛夫一眼,厲聲問道︰“現場怎麼樣了?”

    “已經勘察完了。”伊凡洛夫垂頭喪氣地報告道。

    “沒什麼發現嗎?”伊留金加重了語氣。

    “沒…沒有。”伊凡洛夫看伊留金這副模樣,不覺緊張起來。

    伊留金沉默下來,偌大的辦公室里,突然靜得可怕。伊凡洛夫不知道接下來伊留金還要怎樣大發雷霆,可是,過了一會兒,伊留金忽然笑出了聲。伊凡洛夫完全被伊留金搞蒙了,伊留金的笑聲讓他渾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笑畢,伊留金對伊凡洛夫道︰“咱們一直等待的朋友來了!”說完,伊留金小聲對伊凡洛夫吩咐了一番,伊凡洛夫便離開了伊留金的辦公室。

    伊留金稍稍收拾了一下凌亂的辦公桌,雖然他昨晚只睡了四個小時,但此刻他還是強打精神,等待著韓江的到來。很快,辦公室的門又開了,那名警衛領著韓江和徐仁宇走進了伊留金的辦公室。

    伊留金和韓江第一次見面,互相都盯著對方看了10秒鐘。緊接著,伊留金便從辦公桌後的寬大椅子上蹦了起來,走到韓江面前,伸出手來,熱情地招呼道︰“您就是韓江先生,久仰大名。葉蓮娜和我的老師馬卡羅夫曾多次提到您。我深為您的勇敢和堅韌所折服,早就期盼能與您一會。”

    韓江被伊留金這突如其來的熱情搞蒙了。他心里暗自尋思,這伊留金不像是葉蓮娜說的那樣啊?可他再一看。伊留金的模樣,衣服不整,頭發凌亂,相貌憔悴,眼楮里布滿了血絲,便有一種不好的感覺,他告誡自己不要掉以輕心。想到這里,韓江握住伊留金的手,面帶微笑地說︰“上校過譽了,這位是我請的翻譯徐仁宇博士。”

    韓江沒有說出徐仁宇的真實身份,他這樣做只是為了保護徐仁宇。伊留金又和徐仁宇握了手,並驚詫道︰“您的俄語說得如此流利,以前來過俄羅斯嗎?”

    “來過,我曾在貴國留學多年。”

    “哦!原來如此。”

    雙方寒暄完畢,伊留金問道︰“不知你們此來,所為何事?”

    韓江見伊留金問到了,便直截了當地說道︰“我們都是同行,那我們就開門見山,直接說吧!我此次就是為那件玉插屏而來。”

    “玉插屏?哪件玉插屏?”伊留金佯裝不知。

    “就是伊凡洛夫少校從中國帶回來的那塊玉插屏。”韓江直接報出了伊凡洛夫的大名。

    伊留金暗暗吃驚,他沒想到韓江竟已如此了解情況,但這也更加深了他先前的判斷。伊留金見也沒必要再隱瞞,於是點頭道︰“是的,伊凡洛夫少校是從中國帶回了一塊玉插屏,不過,我們只想找回原本屬於冬宮的那件玉插屏。如果我沒說錯的話,冬宮的那塊玉插屏,現在就應該在你們手上吧!”

    韓江也吃了一驚,他沒想到伊留金這麼爽快地承認了玉插屏就在他們手上。韓江點點頭︰“不錯,是在我們手上。我這次前來,就是為了跟貴方洽談此事,因為這里面已經並不僅僅牽扯到玉插屏這麼簡單。我想您應該清楚這其中的利害。”

    “你是說玉插屏隱藏的秘密?”

    “是的,玉插屏所隱藏的秘密,遠遠超過玉插屏本身。這個您應該清楚,也正因為此,才引來了世人的窺伺和爭奪,才有了令人膽寒的血咒傳說,才使我們不得不面對我們共同的敵人!”韓江誠懇地說道。

    “我們共同的敵人?”

    “就是那伙黑衣人。我們已經調查清楚那伙人屬於一個背景復雜的神秘組織。正是他們制造了一切,包括冬宮那塊玉插屏的失竊。”

    “你是說是那個神秘組織盜走了冬宮的玉插屏?”

    “冬宮那塊玉插屏是如何被盜走的,我不清楚,不過,可以肯定的是,它後來落入了那個組織手中,進而才有了後面一系列的事件。另外,除了玉插屏隱藏的秘密,玉插屏還牽扯到一個貴方感興趣的問題,就是半個多世紀前的那支聯合科考隊,貴國多位科學家神秘失蹤,貴方難道對此不感興趣?”

    伊留金聽到這兒,點頭說道︰“你說的這些,我們也都已經掌握,確如你所說,這玉插屏背後,牽扯到許多問題,特別是玉插屏隱藏的秘密和當年科考隊的神秘失蹤。我們也想弄清楚這一切,但我所接受的任務,僅僅是找回冬宮失竊的那塊玉插屏,所以,其他的問題並不在我的考慮範圍內。”

    伊留金的回答讓韓江有些失望,但伊留金停了一下,又說道︰“不過,如果我們能有新的發現,我也可以向總部請示…這樣吧,韓先生,您就不妨說來聽聽,我們究竟如何合作?”

    韓江一聽還有門,便說出了他心里的想法︰“我的想法是,我們面臨著共同的敵人,也就是說我們面臨著同樣的不安全因素,這是我們都不能允許的;其次,我們都對共同的問題感興趣,我們都想揭開未解的謎團,所以我認為我們完全可以合作。至於合作的方式,我想貴方能否將你們手上的那塊玉插屏歸還我方,因為破解一切謎團都需要它。然後,貴方也可以派遣得力的科考人員,比如相關學者和特工人員,與我方一起破解謎團,消滅我們共同的敵人,我想這是對我們雙方都有益的。”

    韓江說話的時候,伊留金一直靜靜地聽著。他那雙褐色的小眼楮不住地轉著,他在想著應對韓江的辦法。

    韓江說完後,伊留金反問道︰“如果按照你的方式,我們合作,那我們能得到什麼?要知道如果真的發現什麼寶藏,那也是在你們的地盤上。”

    韓江一聽這話,立馬想到了葉蓮娜曾經告誡自己的話。哼,看來全讓葉蓮娜說著了,伊留金這家伙,果然是個不見兔子不撒鷹的主兒。韓江定了定神,一本正經地答道︰“你們能得到什麼?你們能得到半個世紀前科考隊神秘失蹤以及現在這一系列事件的真相,並將消除對貴國不利的安全隱患。當然,事情結束後,我們也可以將那塊玉插屏贈送給冬宮。”

    “贈送?那件珍寶本來就是冬宮的。”伊留金顯然對韓江的許諾十分不滿。

    “不!它本來屬於中國!”韓江義正詞嚴。

    “可是它一百年前就來到了俄羅斯。”伊留金爭辯道。

    “那也不能改變它本來的國籍,呵呵!”韓江爭辯道。

    伊留金不再和韓江爭辯,他擺了擺手,對韓江說道︰“好吧!咱們先不說那件玉插屏的歸屬,讓我來總結一下您的意思。您所謂的‘合作’,說白了,就是讓我們將玉插屏先交給你們,我是否可以這麼理解?”

    “不!您並沒有完全理解我的意思。將你們手中現在掌握的這塊玉插屏交給我們,完全是為了解決整個事件的需要,並不是我們要求貴方交出玉插屏那樣簡單。我剛才說了貴方也可以派人跟我們一起行動,我們也可以簽個協議…”

    沒等韓江說完,伊留金便打斷他的話,說道︰“韓先生,您不用再解釋了,我想我已經理解了您的意思,下面,您想聽聽我的合作計劃嗎?”

    韓江沒想到伊留金居然也有個合作計劃。他先是一怔,繼而擠出一絲微笑,對伊留金答道︰“願聞其詳!”

    伊留金干笑了兩聲,說道︰“其實我的合作計劃很簡單,也是我認為關於此事最好的解決辦法。”

    “什麼辦法?”

    “我們可以將我們手上的這塊玉插屏歸還給你們,你們也將你們手上那塊原本屬於冬宮的玉插屏還給我們,這樣我們兩清,最公平,也最合理!”

    韓江一聽伊留金的合作計劃,心里就是一沉,這算什麼合作?看來這個伊留金確實很難對付。韓江心里已經開始有些後悔起來,自己現在已經暴露,再想別的辦法硬取玉插屏,幾乎不可能了。但韓江還想做最後的爭取,他搖著頭,對伊留金說︰“如果按你的方案,還談什麼合作呢?只有將所有的玉插屏合在一起,才能找到通往瀚海宓城的路徑,才有可能揭開整件事情的真相。所以,我們不能接受您的方案。”

    韓江萬沒料到,他剛一說完,伊留金竟臉色大變,拍案怒道︰“你不能接受我們的方案,所以你昨夜就潛入這棟大樓里,竊走了那塊玉插屏!”

    “什麼?玉插屏丟了!”韓江和徐仁宇被這突如其來的一幕搞得完全不知所措。就在這時,伊凡洛夫帶著十多名身材魁梧的警衛沖進了辦公室,將韓江和徐仁宇二人團團圍住。

    伊留金沖那些警衛輕輕揮了揮手。警衛們稍稍向後退了退,伊留金走到韓江近前,逼近韓江,獰笑道︰“韓先生,難道我說錯了嗎?昨夜,有人潛入存放玉插屏的地下室,盜走了那塊玉插屏。這棟大樓戒備森嚴,那個地下室更是重中之重,可昨夜的盜寶之人,身手極好,竟沒有觸動報警裝置,又避開了監控設備,最終打開了地下室大門,並不費吹灰之力打開保險櫃,然後帶著玉插屏,神不知鬼不覺地離開了這里。直到凌晨四點,我們值班的警衛才發現玉插屏竟不見了,於是我被一個電話從床上叫起來,匆匆趕到這里,開始了我新一天的工作。不!是新一年的工作,這就是我的新年!該死的新年!我的噩夢!”

    伊留金沖韓江歇斯底里地吼叫著。韓江這才明白今天早上看到大樓前人來人往、進進出出所為何事了。但這為時已晚,伊留金現在懷疑是他盜走了玉插屏。韓江極力使自己保持冷靜,但他知道那已經是不可能,他也沖伊留金吼道︰“請你相信我,如果是我盜走了玉插屏,我今天還會來你這兒嗎?說我是盜寶之人,請拿出證據!”

    “證據?我剛才說的就是證據,這麼好的身手,除了像你這樣的專業特工,還會有誰?我以為如果當初存放在冬宮的那件玉插屏有我們這里的保衛措施,是絕對不可能丟失的,但是我錯了,因為我忘了世上還有像你這樣的高手!你要證據,我還可以給你。”說著,伊留金一揮手,四個警衛上前搜了韓江和徐仁宇的身,韓江的護照等物品都被翻了出來。

    伊留金拿起韓江的護照,對他咆哮道︰“你需要證據,這就是,你的護照上顯示,你是昨天上午入境的,而昨天夜里,也許是今天凌晨,玉插屏就被盜了,這不就是最好的證明?當然我知道,你還有同伙,不止你一個人,你的同伙早就為你偵查好了一切,知道了玉插屏存放的位置。我…我甚至懷疑你的同伙就是…就是葉蓮娜!”

    “葉蓮娜?”韓江心里一驚。

    伊留金看到了從韓江口袋里翻出的那張照片,正是這張照片堅定了他原先的推斷︰“是的,就是葉蓮娜,你說!這張照片是誰給你的?”

    伊留金的語氣已經變成了審犯人的腔調。韓江定了定神,反駁道︰“這張照片又能說明什麼?”

    “說明了你跟葉蓮娜的關系。我知道她現在恨我,所以想報復我,想把我拉下去。而你,我可以看出她喜歡你,她愛你,她願意為你做所有的事,所以她幫你盜出了玉插屏,既幫了你,又報復了我!但我不是那麼容易欺騙的!”伊留金繼續咆哮著。

    “你的想象力太豐富了吧!我昨天才到彼得堡,跟葉蓮娜還沒來得及見面呢。我看你真是太敏感了,做特工的,需要敏感,但不能讓敏感影響到正確的判斷。”韓江保持著外表的鎮靜,竟然還給伊留金上起了課。

    伊留金暴怒地揮了揮手,道︰“夠了!我不想聽你狡辯,不管葉蓮娜是不是你的同伙,你們在彼得堡一定還有人!也許,這位徐先生就是你們的人!”

    “不!他只是我請的翻譯。”韓江替徐仁宇辯解道。

    徐仁宇被伊留金突如其來的咆哮怔住了,這會兒才緩過勁來,自我辯解道︰“我確實只是替他翻譯,什麼玉插屏,我還是第一次聽說。”

    伊留金沒有理睬徐仁宇。他回到了辦公桌後,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喘著粗氣,就這樣,僵持了好一會兒,伊留金似乎恢復了平靜,才和緩地說道︰“韓先生,其實我很喜歡你說的那個詞——合作。這很好,所以即便現在玉插屏已經丟了,我們仍然可以合作。”

    “仍然可以合作?”韓江實在聽不懂伊留金葫蘆里賣的什麼藥。

    伊留金盯著韓江解釋道︰“是的,我們仍然可以合作,那塊玉插屏雖然現在不在我手上了,但我手上現在有你。我可是很看好你的,你的價值完全可以抵得上那塊玉插屏。”

    “所以你要用我換我們手中的那塊玉插屏!”韓江已經明白了伊留金的意思。

    “對!我果然沒看錯你,韓先生,你太聰明了,我就是這個意思。既然你已經明白了我的意思,那麼,就表個態吧,你覺得我的計劃公平嗎?”

    “你辦不到,我是絕對不會同意和你們交換的。”韓江一口回絕了伊留金的計劃。

    伊留金卻冷笑道︰“我會有辦法的,這事可不由你。”

    “你要把我們怎樣?”韓江反問伊留金。

    “我只要把你們關起來,然後你的同伙,你的組織就會乖乖地交出我們想要的東西。”伊留金很自信地說道。

    “你就這麼自信?你既然對我評價那麼高,你準備好關我的地方了嗎?”韓江嘴角露出一絲冷笑。

    “當然,我已經為您和您的朋友預備好了一個絕妙的地方。”伊留金停了一下,又笑著對韓江和徐仁宇說道︰“就是我用來存放玉插屏的地方——彼得小屋!”

    “彼得小屋?”韓江心里猛地一驚。他想到了葉蓮娜對他描述過的彼得小屋,但他還是強裝鎮靜,對伊留金笑道︰“不管什麼小屋、大屋,我保證在三天之內從那兒出來。”

    “是嗎?那咱們就走著瞧!”伊留金冷笑著說。

    “不過,你得把我這位朋友放了,他跟這件事沒有任何關系。”韓江看了看徐仁宇,又看了看伊留金。

    “這不可能!你待在彼得小屋里一定很孤獨,有他在,正好可以陪伴你!呵呵!”伊留金說完一揮手,伊凡洛夫領著十多名警衛一擁而上,將韓江和徐仁宇押出了辦公室。

    一路上,韓江快速記下了大樓里每條道路、每個樓梯、每個出口,還有監控設施的位置。伊凡洛夫將二人押到了地下室門外。地下室門外有一個監控室,有警衛值守。地下室門口正如葉蓮娜所描述的那樣,有一堵半米厚的大鐵門,通過鐵門,是一條一米多寬的走廊,走廊分別向左、向右兩頭延伸。伊凡洛夫領著眾人向左走去,再轉過一道彎,走了十來步,一扇鐵柵欄門出現在他們面前。一名警衛用鑰匙打開鐵柵欄門,將韓江和徐仁宇推進了這件密閉的“彼得小屋”。

    韓江環視四周。這間“彼得小屋”真是小,只有六七個平米,可想而知,當年被關在這里的重犯,是如何度日如年。韓江注意到這間地下室里,靠牆放著一個保險櫃。他回頭問還站在門外的伊凡洛夫︰“這就是存放玉插屏的那個保險櫃?”

    “你何必明知故問呢?”伊凡洛夫一副輕蔑的神情。

    “果然很堅固!不過,我確實是第一次來到這里。”韓江嘆道。

    伊凡洛夫冷笑道︰“如果你確是第一次來到這里,那麼我就給你來介紹一下這間彼得小屋,這里牆有多厚,門有多堅固,戒備有多嚴密。你都看到了,我就不多說了,我只說一條就夠了,你剛才走進來,看見那條走廊了嗎?”

    “看到了,一左一右兩條走廊,我們走的是左側的走廊。”韓江說道。

    “記憶力果然很出色,不錯,我們是走的左側走廊,其實右側的走廊也可以走到這里,只是要多繞點路。明白了嗎?”

    “你是說整個彼得小屋是被那條走廊四面環繞的?”韓江似乎明白了伊凡洛夫的意思。

    “是的,這就是這間密室的絕妙之處,四面被走廊環繞,每條走廊內都有監視器。小屋頂上就是一樓大廳,下面是堅固的地基,這樣設計就是為了防止有人打洞進來,救走犯人。”伊凡洛夫解釋道。

    “果然很絕妙!任何想從外面打洞或爆擴進來的人,都會立即暴露在你們的監控下,束手就擒。”

    “你既然明白就好,我勸你在這里好好待著,不要想任何逃跑的可能性。”說完,伊凡洛夫又命令警衛對韓江和徐仁宇搜了一次身。韓江身上沒搜出什麼東西,倒是將徐仁宇的寶貝煙斗和一盒火柴搜了出來。徐仁宇大聲央求伊凡洛夫將煙斗和火柴盒留下來,伊凡洛夫置之不理。他注視著警衛鎖上了鐵柵欄門,然後,帶著警衛離開了地下室。

    隨著地下室大鐵門的關閉,整個地下室里恢復了平靜。韓江繼續觀察著這間“彼得小屋”,而徐仁宇卻仍在小聲嘮叨著他的煙斗和火柴盒。

    韓江聽得不耐煩了,沖徐仁宇吼道︰“你就消停一會兒吧!沒把我們褲子拉鏈卸了就算不錯了,等出去後,我給你再買個煙斗!”

    誰料,徐仁宇非但不領情,反倒沖韓江吼道︰“你還嫌我煩,都是你非要來找這個什麼該死的伊留金。再說,我也不是心疼我那煙斗,我是心疼我那盒火柴,那可是能讓我們出去的唯一救命稻草。”

    “火柴?火柴怎麼救我們?”

    “行了,現在再說這個,已經晚了!”徐仁宇沮喪地坐在了地上。

    韓江平靜下來,也坐在地上,對徐仁宇道︰“好吧!我承認這是我的過錯,我判斷失誤,沒聽葉蓮娜和你們的勸告。不過,現在再埋怨這些是沒用的,我們既然來了這里,倒是可以勘察一下玉插屏被盜的現場。”

    “你現在還有這心情?”徐仁宇詫異地看著韓江。

    韓江自顧自地說道︰“我剛才觀察這里了,保險櫃只是比較普通的保險櫃,這‘彼得小屋’的鐵柵欄門也是一般的鐵柵欄門,僅憑這些不算什麼。我之所以說這是銅牆鐵壁,主要在於這里的設計巧妙,以及走廊和大樓內外,密布的監控系統。盜寶之人,竟能從這麼嚴密的守衛中,悄無聲息地盜走玉插屏,我認為在正常情況下,絕無這種可能。”

    “可人家就是盜走了玉插屏!”

    “所以我認為只有兩種可能,一是盜寶之人買通了這里的守衛,二是他們對昨晚這里的看守實施了一些特殊手段。這樣他們才能避開監控,大搖大擺地打開鐵門,進入這里,盜走玉插屏。”韓江分析道。

    “似乎有些道理,不過,我在想盜走玉插屏的會是什麼人。”

    “當然是我們的那些老朋友嘍!”

    “如果是他們,那就糟了。他們盜走玉插屏,很可能會帶著那塊玉插屏離開彼得堡,到那時,我們可就難找了。”

    “這也是我所擔心的,不過,我想這也許並不是最壞的結局。”

    “此話怎講?”徐仁宇不解。

    “在伊留金手上,我們反而不好下手,到了那些人手上,我們就無所顧忌了。”

    “得了吧!真要是被他們帶走了,你連人家藏在什麼地方都不知道,還怎麼下手。”徐仁宇對韓江的想法不屑一顧。

    “只要那伙人還想得到其余的玉插屏,我們就一定能找到他們!現在只能希望伊留金這個蠢貨能加強防衛,不讓那塊玉插屏離開彼得堡。”

    “行了,你就別為他們操心了。我們現在這個樣子,身陷囹圄,自身難保!”徐仁宇冷笑道。

    “是啊!我們還是合計合計怎麼能逃出去吧!”

    “逃出去?這地方銅牆鐵壁怎麼逃出去?除非…除非葉蓮娜能來救我們!”徐仁宇說道。

    “我也希望如此,不過,我們不能指望她,再說她就是來了,也不一定能救出我們。讓我想想,會有辦法的。”

    “你有什麼辦法?”徐仁宇急不可待地問。

    韓江無精打采地閉上了眼,說道︰“我正在想,相信我會有辦法的。你還是好好睡一覺,養足精神,等到晚上也許我就會有辦法了。”

    徐仁宇滿腹疑惑,小聲嘀咕著︰“你有辦法?什麼辦法?這銅牆鐵壁,你能出去?…”但是韓江並不理睬他,倒地和衣而眠,不大一會兒,韓江竟傳來了鼾聲。

    徐仁宇可沒有韓江的好素質,在這種地方竟能倒頭大睡。他滿腦子胡思亂想,怎麼也睡不著。他估摸著外面天已經黑了,於是坐起來,朝鐵柵欄門外望去。外面走廊上亮著白熾燈,寂靜無聲,什麼動靜都沒有。

    徐仁宇輕聲咒罵道︰“這些狗東西,居然也不送飯來,太不人道了。”

    “是啊!我也餓了,早知道,中午時應該多吃點那些垃圾食品。”躺在里面的韓江忽然開口說道。

    韓江的話把徐仁宇嚇了一跳︰“原來你沒睡著啊!”

    “早醒了!肚子咕咕叫啊!”

    “哼!這下你該知道垃圾食品的重要性了!”

    “是啊!我哪兒料到新年之夜竟然會被關在這里。我本來想著今天晚上應該在涅夫斯基餐廳品嘗正宗俄式大餐呢!”韓江很陶醉地說。

    “你就別做夢了,不給吃的就算了,他們更不是東西的是,居然在正對著我們的地方按了一個攝像頭。太他媽狠了。”徐仁宇剛剛發現在正對鐵柵欄門的位置,牆壁上方裝了一個很小的、不起眼的攝像頭,那攝像頭就正對著彼得小屋,對著他倆。他倆的一舉一動,全都逃不過這個攝像頭的監視。

    韓江瞥了一眼那個攝像頭,道︰“你才發現?我早就看到了,這個攝像頭確實很討厭,它是我越獄計劃的最大障礙。”

    “什麼?這麼說你已經有了越獄計劃?”徐仁宇驚道。

    韓江瞪了徐仁宇一樣,小聲喝道︰“你小點聲!”隨後,韓江壓低聲音,對徐仁宇道︰“其實我早就想好了脫身之策。他們兩次搜身,可以說把我們身上的東西搜了個干干淨淨,不過,他們還是漏了一個重要的地方。”

    “什麼地方?能藏東西的地方他們全翻遍了,就差沒把我們衣服趴光了。”徐仁宇疑惑地問。

    “我的鞋子,準確地說,是我的鞋跟。”

    “鞋跟?”

    “我來之前,就預料到我們可能會遭遇不測,也有可能要用強制手段,奪回玉插屏,所以就特地帶了一個小玩意兒。這玩意兒能在五分鐘之內,發出強大的信號,干擾一千平米內所有的電信信號。也就是說,我只要把這個東西拿出來,在這里打開它,這里的監控設備就將短暫失靈,但只有五分鐘。五分鐘內,這個裝置發出的功率將逐漸衰減,直至失效。”

    “你還有這麼個玩意兒,怎麼不早說。害得我擔驚受怕。”徐仁宇抱怨道。

    “早說也沒用,我的計劃就是要等到天黑,另外,這個計劃需要你的配合。”

    “我的配合?說吧,讓我做什麼?”

    “裝死!”

    “裝死?”

    “是的,裝死。你聽好了,我的計劃是這樣。等會兒,我背過身,趁攝像頭看不到我時,取出那個裝置,握在手里。然後,我走到鐵柵欄邊,打開那個裝置,並把它固定在牆上,然後你趴在地上裝死。這時,他們的警衛就會進來查看,然後…聽明白了嗎?”韓江做了個砍頭的動作。

    “聽明白了。可我趴著裝死,你呢?”

    “我就要受累了,我會在那上面待著。”說著,韓江指了指頭頂沒有任何支撐,光滑的屋頂。

    “你要趴在上面?你行嗎?那里可沒有什麼可以支撐的東西!”徐仁宇不無擔心地說。

    “行了,這個就不用你煩了。記住,我們只有五分鐘,五分鐘之內,一定要逃出這棟大樓;而從干擾裝置開始工作,到警衛進來查看,中間可能只有十多秒,我們一定要掌握好時間。”

    “我明白,這個計劃成功與否,全在時間掌握上!”

    “好!馬上開始行動。”說著,韓江轉了個身,靠在牆上,假裝打盹兒,雙手卻迅速從鞋後跟里拿出了那個小巧的干擾裝置。

    韓江又假裝翻身,然後伸了一下腰,站起來,慢慢踱到鐵柵欄邊,觀察走廊里的動靜。見一切如常,他回頭對徐仁宇使了個眼色,徐仁宇心領神會。韓江打開了握在手中的干擾裝置,緊接著,迅速將那個裝置貼在了牆上。

    徐仁宇見韓江打開了干擾裝置,便倒頭趴在冰冷的地面上。韓江一看,徐仁宇那模樣,還真挺像那麼回事,看來這家伙上戰場,是個裝死的料。下面輪到自己了,他抬頭看了一眼屋頂,屋頂有三米多高,很光滑,比鐵柵欄門高出一米多,也就是說站在鐵柵欄門外,是看不到屋頂的,這是彼得小屋唯一的設計缺陷。韓江走到牆角處,深吸一口氣,然後一使勁兒,蹬著牆角爬上了屋頂。此刻,他的身體已經幾乎懸空,只靠四肢勉強支撐著沉重的身體。

    就在韓江做好這一切後,地下室的大鐵門被重重推開了,隨後便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接著是拔出手槍。打開保險,還有一大串鑰匙踫撞的聲音。韓江暗自竊喜,獵人中野獸的圈套了。他屏住呼吸,只等獵人出現。

    果然,二十秒鐘後,兩名荷槍實彈的警衛出現在鐵柵欄門外。他們立即發現了趴在地上的徐仁宇。兩個有勇無謀的家伙沒等多想就打開了鐵柵欄門,俯下身子查看徐仁宇,但是僅僅幾秒種後,其中一名警衛馬上覺察出了什麼。他站起身,朝彼得小屋四壁看去,很快,他抬起了頭…

    就在他抬起頭的瞬間,韓江如餓虎撲食般從天而降,撲向那名警衛。那警衛完全蒙了,根本沒有招架之力。韓江將警衛撲倒在地,一記右拳,將警衛打昏;另一名警衛反應過來,剛要對韓江開槍,趴在地上的徐仁宇翻過身,飛起一腳,將這名警衛也踢翻在地。怎奈徐仁宇氣力不濟,那警衛並沒被踢昏,還想爬起身開槍。韓江根本沒給他機會,撲上前就是一肘,將這名警衛擊昏,不過,因為這一肘韓江用力過猛,剛剛養好的右臂,頓時感到一陣鑽心的疼痛。

    韓江顧不得疼痛,和徐仁宇拾起兩名警衛的佩槍。韓江特地檢查了彈匣,彈匣竟然是滿滿的。韓江對徐仁宇介紹道︰“這是好家伙!俄制‘蝮蛇’PK式9mm手槍,雙排彈匣,18發子彈,在70m距離內,可以擊穿Ⅲ級防彈衣。伊留金對我們可太重視了,這些警衛的佩槍竟然裝滿了子彈。”

    韓江和徐仁宇走出了彼得小屋,剛走到拐角處,韓江立即覺察到又有人進來了,他伸出左臂,攔住了還往前走的徐仁宇,兩人靠牆邊隱蔽好。可能是聽到了剛才里面的動靜,又有兩名警衛走了進來,但兩人進來後,沒有聽見任何動靜,於是又放松了警惕。當他倆拐過牆角時,根本沒有料到韓江正等著他們。韓江飛起兩腳,踢掉二人手中的槍,緊接著上去幾記重拳,三下五除二,就將那兩人打昏在地。

    韓江繼續朝門口走去,可他走出幾步,才發現徐仁宇沒跟上來,回頭一看,徐仁宇竟趴在地上下那兩個警衛的彈匣呢。韓江無奈地小聲催促道︰“快走!不要那些累贅!”

    徐仁宇緊追兩步,跟了上來,他們來到大鐵門近前。韓江知道這麼一折騰,至少已經過了三分鐘,自己一共只有五分鐘,沒有時間了,他和徐仁宇迅速沖出了那扇足有半米厚的大鐵門。門外的監控室內還有兩名警衛,那兩人見狀,大驚失色。韓江沒等他倆舉槍就先將槍口對準了他倆。

    “雙手抱頭,靠牆趴下!快!”韓江厲聲喝道。

    兩名警衛只好乖乖地靠牆蹲了下來。韓江上前下了他倆的槍。他不想和伊留金結怨太深,所以沒有開槍,只是對著那兩個警衛後頸處來了兩下,將二人擊昏了事。

    韓江瞥了一眼監控室里的監視器,果然全是雪花點!韓江回頭對徐仁宇道︰“時間不多了,快走!”

    說完,韓江徑直朝一樓走去,可徐仁宇卻突然在監控室的桌子上發現了自己的寶貝煙斗和那盒火柴,還有其他一些屬於他倆的物品。徐仁宇匆匆收起那些東西,才跟上了韓江。

    兩人沒有從一樓大廳出去。因為韓江料定那里一定戒備森嚴,他和徐仁宇來到樓梯口的一扇窗戶前。還沒等徐仁宇反應過來,韓江後退幾步,用大衣將自己身體裹住,猛地向窗戶撞去,整扇窗戶被韓江的身體撞得粉碎,徐仁宇迅速跟著韓江闖了出來。

    兩人終於又呼吸到了自由的氣息。徐仁宇瞥見了路對面他們那輛老掉牙的“伏爾加”還在那兒停著,兩人對視一眼,快步向“伏爾加”奔去。可還沒等到他們走過這條馬路,安全局大樓內突然警報大作,燈火通明,大批警衛奔出了大樓。

    韓江和徐仁宇在大街上再次與那些警衛遭遇。這次不再需要功夫,雙方都開了火,這是一場赤裸裸的火並了。韓江和徐仁宇人單勢孤,且戰且退。徐仁宇沖韓江喊道︰“我們過不去了!怎麼辦?”

    徐仁宇話音剛落,從他們身後也沖出了幾名警衛。韓江見勢不妙,只得放棄乘車逃離的企圖,領著徐仁宇沖向了另一條街道。追兵立刻尾隨而至。韓江和徐仁宇利用街邊的幾個垃圾桶作掩護,與追兵僵持著。

    “幸虧我多拿了幾個彈匣,否則我們早沒子彈了。”徐仁宇打完一個彈匣,靠在垃圾桶上,氣喘吁吁地說。

    “好,你英明!下面我們怎麼辦?你熟悉這兒的地形嗎?”韓江一面堅持射擊,一面問徐仁宇。

    徐仁宇看看周圍的環境,完全是他陌生的環境,不過,他看見了離他們不遠的街邊有條小巷。在他的印象中,彼得堡的街道應該是四通八達的,從那里走應該可以跑出去。於是,他沖韓江指了指那條小巷。韓江明白了徐仁宇的意思,點點頭,對他說道︰“你先過去,我在這兒掩護你。”

    兩人約定,韓江起身,向街口的追兵發起猛烈射擊;徐仁宇看準時機,不顧一切地向那條小巷奔去。韓江一口氣打完了一個彈匣,這才躲在垃圾桶後喘上一口氣。他見徐仁宇已經成功地逃進了那條小巷,自己也該撤了,便換上新的彈匣,且戰且退。四五分鐘後,他也退進了那條小巷,可等他扭頭一看,頓時傻了眼,這…這條小巷竟是一個死胡同!韓江絕望了,身後已經響起了追兵的凌亂腳步。

    “徐仁宇呢?這是條死胡同,怎麼沒看到徐仁宇?”韓江疑惑地朝這個死胡同看去。這兒確實是個死胡同,前面一堵高牆攔住了去路。以徐仁宇的身手,肯定不可能翻過那堵高牆,可是徐仁宇卻不見了。就在韓江疑惑不決之時,突然,他的腳下響起了一個聲音︰“我在這兒呢!腳下!”

    韓江猛地一驚,朝腳下尋去,聲音是從腳下一個窨井蓋子里發出的。他走到那個窨井蓋子邊,發現窨井蓋子明顯被人移動過。他一愣神的工夫,那個窨井蓋子竟然動了,里面露出了徐仁宇的腦袋。

    身後追兵迫近,韓江別無退路,他縱身一躍,跳進窨井里。徐仁宇迅速合上了窨井蓋子。很快,他們頭上,傳來了一陣嘈雜的腳步聲和大聲喧嘩。

    韓江沒有聽明白那些人說的話,徐仁宇也只斷斷續續地聽到了幾句︰“繼續搜!…翻牆過去…逃不遠…肯定就在附近!”

    兩個人屏住了呼吸,一直靜靜地躲在窨井蓋子下,可是上面的人卻久久沒有離去。徐仁宇終於憋不住了,小聲對韓江說道︰“看來咱們很難出去了,不如從這兒往下走。”

    “你是說從下水管道里走出去?”

    “沒有別的辦法了,只能如此。”

    韓江無奈,只得跟徐仁宇躡手躡腳地爬下了窨井里的鐵梯子,來到了一條狹窄的下水管道中。兩人看看這條下水管道,一片漆黑,韓江不知該往哪兒走。徐仁宇隨手指了一個方向,於是,兩人便沿著這條下水管道,向無盡的黑暗走去…
作者: beautyqueen    時間: 2013-9-18 03:57 PM

第六章 冬宮半日

    新年第一天,唐風在韓江和徐仁宇走後,本想再睡個回籠覺,但卻怎麼也睡不著了,索性起來,胡亂找了些東西填飽肚子。看看時間,已是正午,唐風收拾好東西,決定下午出去逛逛。

    唐風走出聖彼得堡大學,攤開地圖,向四周望去,東北方向隔著涅瓦河是彼得保羅要塞。彼得保羅要塞是彼得堡城最早的雛形,當年彼得大帝建彼得堡時,是先有了彼得保羅要塞,再有彼得堡城。彼得保羅要塞後來成為了沙皇專門關押重要犯人的監獄,現在是彼得堡著名的景點。

    從這兒向東南方向望去,隔著涅瓦河就是冬宮。唐風決定先去冬宮參觀一番,於是,他從冬宮大橋走過涅瓦河,來到了冬宮廣場。冬宮廣場是由冬宮與總參謀部大樓合圍而成的半開放式廣場,廣場上,為紀念1812年俄國打敗拿破侖大軍而立的“亞歷山大柱”高高聳立。這根用整塊花崗岩制成的石柱,已在此巍然屹立了近兩百年。

    冬宮是一座巴洛克風格的宮殿式建築。步入冬宮大門,一座金碧輝煌的前廳,一段寬敞的、分向兩側的大理石樓梯將唐風引入了一座恢弘的藝術殿堂。歷代沙皇的珍寶,達‧芬奇、拉斐爾、米開朗基羅、提香、魯本斯、倫勃朗等無數西方繪畫巨匠的大作,讓唐風如醉如痴,流連忘返。當然,最讓他感興趣的還是這里珍藏的來自東方的文物。在冬宮的中國館,唐風驚奇地發現,這里竟然收藏著如此之多的中國文物,有來自中國的青花瓷、明清紅木家具,甚至還有張大千和徐悲鴻的繪畫作品。唐風也在這兒見到了幾件俄國探險家在中國西北探險的“戰果”,比如一份出自黑水城的西夏文佛經和一尊同樣出自黑水城的佛像,以及其他一些殘缺的,唐風也從未見過的西夏文物。

    唐風久久地佇立在這些出自西夏王朝的文物前,這些文物似乎又將他帶到了那個遙遠神秘的王朝。它們的故鄉本應該在中國,但卻因為俄國探險家一次次的西部探險活動,將它們帶到了這里。唐風以前也曾在國內博物館看到過西夏的文物,但此時此刻,在異國他鄉的土地上,看見這些來自中國的珍寶,一種復雜的情感充斥著他的胸腔。這是他以前從沒有過的感覺。

    唐風盯著那尊佛像出了神。那是一尊盧舍那佛頭像。唐風見過各式各樣的佛像無數,但從沒有見識過如此美麗的佛。這尊盧舍那佛面龐豐潤,嘴唇飽滿,嘴角微微翹起,對唐風露出了神秘的微笑。這是來自東方的微笑,它讓唐風如醉如痴,久久不能自拔…就在唐風盯著展櫃內那尊盧舍那佛頭像出神的時候,身後忽然響起了一個男人的聲音︰“你是從中國來的?”

    那人說的是俄語。唐風心里一驚,忽然覺著這聲音似乎在哪兒聽過︰“奇怪,我在這里應該沒有熟人啊?難道…是馬卡羅夫?不!這不是馬卡羅夫的聲音,而且,馬卡羅夫也不會這樣問自己。”

    想到這兒,唐風猛地轉過身,身後是一個陌生的俄國男子,看上去三十歲出頭,瘦高身材,帶著一副金邊眼鏡。唐風想著,這人是誰?好像有些眼熟,但卻一時想不起來。

    就在唐風回想之時,那人又開口了︰“怎麼,你忘了,那天在聖彼得堡大學東方研究系的走廊里…當時你和另一個人找鮑里斯教授。”

    “哦!”唐風猛地想起了,是前天上午在東方研究系的走廊里踫見的那位年輕學者。他趕緊點點頭,用俄語回道︰“對!我是從中國來的。”

    那年輕人一聽唐風是中國人,臉上立即露出一絲笑容,向唐風伸出了手,微笑著用中文說道︰“既然你是中國人,那麼咱們就用中文交流吧!”

    唐風又是一驚,他沒料到這個俄羅斯小伙竟會說如此流利的中文。他心里暗自盤算著︰“又是一個,馬卡羅夫是克格勃,會說中文,葉蓮娜是王牌特工,也會說中文,面前這個俄羅斯小伙是干什麼的,竟然也會說中文!還有那個已經死去的鮑里斯教授,對中國的歷史竟是如此了解!”唐風現在對會說中文的俄國人,開始抱有一種特殊的謹慎。正是在這樣的氛圍中,唐風也向那年輕學者伸出了手…

    不過,唐風轉念一想︰“這也不奇怪,上次這年輕人說過,他是鮑里斯教授的研究生,研究東方學的,自然應該會說中文。”

    那年輕學者看出了唐風的疑惑,又接著主動自我介紹道︰“我叫季莫申,就在這里工作。”

    “在這兒?”

    “是的,就是這里,冬宮!我的專業就是研究中國的歷史和文化。”

    “怪不得你中文說得這麼流利。你就叫我唐風吧。”唐風道。

    “唐風?唐朝的‘唐’?唐風,一個很有詩意的名字,讓人聯想到盛唐的恢弘詩歌和華美樂章。”季莫申評價道。

    唐風長這麼大還是第一次聽到有人評價他的名字,而且居然還出自於一個外國人之口。他頓時對面前這個萍水相逢的俄國年輕學者產生了濃厚興趣。當然,此刻可能連唐風自己都沒意識到,他對季莫申的興趣,多半還是來自於此次彼得堡之行的任務。

    “沒想到在彼得堡,竟然可以遇見你這樣一位對中國文化如此熟悉,中文說得這麼流利的俄國人。”唐風詫異地說。

    “這都要拜鮑里斯教授所賜!”季莫申提到了鮑里斯教授。

    “對了,上次你說你是鮑里斯教授帶的最後一屆研究生,是嗎?”

    “嗯,我的導師就是鮑里斯教授,但遺憾的是,他還沒等到我的畢業答辯,就溘然長逝,這是我終生的遺憾。”季莫申說到這兒,面沉似水,臉上的笑容不見了。

    “對不起,請恕我冒昧!”唐風抱歉道。

    “沒關系。”季莫申稍稍平靜了一下,隨後嘆了口氣道︰“你這次來彼得堡是干什麼來的?”

    “哦!在聖彼得堡大學做個短期訪問學者,順便來彼得堡參觀游玩一下。這不,今天就來冬宮參觀來了。”唐風掩飾著真實的目的。

    “第一次來嗎?”

    “嗯,第一次來,這兒確實名不虛傳。”

    “既然你是第一次來,那我就帶你轉轉吧。”季莫申熱情地要替唐風做導游。

    要是沒有任務,唐風對季莫申的提議,肯定求之不得。但此時,唐風其實最想和季莫申聊的卻是鮑里斯教授。

    季莫申帶著唐風在中國館內轉了一圈,詳細介紹了每一件文物的來歷和藝術價值。唐風對這些來自中國的文物了如指掌,但是他不想讓季莫申看出他很懂行的樣子。於是,唐風一路緊鎖眉頭,裝作什麼都不知道,認真傾聽季莫申的介紹。雖然唐風覺得這樣有些可笑,但他知道這是必須的。

    當他們重新走到那幾件出自黑水城的西夏文物前,季莫申對唐風介紹道︰“這幾件珍貴的文物,是來自中國西夏王朝的文物。它們是1909年我國探險家科茲洛夫在中國西北的黑水城發現的。那是一次重要的發現,震動了整個學術界,完全可以和斯坦因在敦煌的發現相媲美。”

    “西夏?黑水城?敦煌我倒是去過,斯坦因在那兒發現了藏經洞,只是這西夏和黑水城,我就沒怎麼聽說過了!”唐風裝出一副無知的樣子,他自覺著裝得還挺像,完全可以去當演員了。

    “哦!我首先要糾正你一個錯誤,敦煌藏經洞並不是斯坦因發現的,而是那個姓王的道士。”季莫申糾正道。

    唐風心里暗笑,這季莫申還挺認真,他當我真不知道,不過,唐風同時也開始佩服季莫申嚴謹的治學態度。這正是中國學術界所缺少的。

    季莫申接著開始給唐風介紹起來西夏的歷史和文化,最後又說到了科茲洛夫的探險和黑水城的發現。唐風聽了半天,季莫申所講的基本上都是他所知道的,並無什麼特殊之處。於是唐風打斷了季莫申的介紹,想問點他感興趣的問題︰“對不起,我想問個問題,科茲洛夫在黑水城發現的那些珍貴的西夏文物,後來都被他帶到彼得堡了嗎?”

    “嗯,是的,科茲洛夫科考的經費都是皇家地理學會出的,所以科茲洛夫將所有文物獻給了沙皇。”

    “那現在這些珍貴文物都存放在哪兒呢?”

    “是這樣,科茲洛夫,包括其他一些探險家從中國西北帶回的珍貴文獻和文物,一部分存放在彼得堡的科學院東方學研究所,還有一部分,就珍藏在冬宮。”

    “那我能看到哪些呢?”唐風問道。

    季莫申攤開手,無奈地說︰“很遺憾,我們現在所能看到的只是很少很少的幾件文物,因為那批文物過於浩大。直到今天,雖然經過了我國幾代學者的努力,但還是沒能將它們完整地展現在世人面前,就是我,作為專業研究人員,也只見到過少量的文獻和文物。但請您相信,我們幾代學者仍然在不懈地努力。你聽過這樣一句話嗎?——西夏雖然在中國,但西夏學的研究卻是在俄羅斯。”

    季莫申不無自豪地說著。“西夏雖然在中國,但西夏學的研究卻是在俄羅斯。”這句話唐風當然聽過,但今天,當一個俄國學者對他說出這句話時,他的內心被深深地刺痛了。

    唐風努力使自己保持平靜,可他還是感到了一種說不出的壓抑。這種壓抑壓得他喘不過氣來,壓得他要窒息!他想趕快離開這間中國館,但季莫申還是很認真地對唐風介紹起展櫃中的幾件西夏文物,西夏文寫經,漢文寫經,還有那尊盧舍那佛頭像。季莫申指了指盧舍那佛頭像,對唐風道︰“這尊佛頭像是科茲洛夫在黑水城的一座白塔里發現的。當科茲諾夫打開那座白塔時,這尊佛像就端坐在白塔正中,周圍堆滿了各種西夏文、漢文寫經,以及其他大大小小的佛像。”

    “白塔?”唐風似乎曾在科茲洛夫的回憶錄里讀到過相關的記載。那是一次野蠻的盜掘,根本算不上科學的發掘。唐風極力克制著自己的情緒,問季莫申︰“就是那座被科茲洛夫稱為‘偉大的塔’的白塔?”

    好奇心讓唐風剛才的表演前功盡棄,當他說出這句話後,他就後悔了。他不得不承認自己還不是個出色的“演員”!季莫申聽唐風這一問,眼楮一亮,驚道︰“是的,就是那座‘偉大的塔’!看來你對西夏並非一無所知啊!”

    “過獎了,我只是以前偶爾看過一本介紹西夏歷史的書,里面好像提到過一座‘偉大的塔’!所以就…”唐風極力掩飾著,但是他卻覺著自己的演技變得越來越糟糕。

    季莫申沒再說什麼,他繼續給唐風介紹展櫃中的文物。唐風隨著季莫申的介紹,慢慢挪動著腳步。忽然,展櫃中,一件不起眼、非常殘破的文物進入了他的眼簾。從外形看,這是一本書,一本蝴蝶裝的古書,唐風憑借豐富的專業知識判斷,蝴蝶裝的古書一般是唐宋時期的。唐風在那本古書前停下了腳步。可能是年代太久遠了,那本古書封面一團漆黑,唐風根本看不清那本古書上寫著什麼。展櫃內,竟也沒有這件文物的介紹,唐風轉而問季莫申︰“這也是西夏的嗎?”

    季莫申瞥了一眼展櫃內那本殘破不全的古書,說道︰“是的,這是一本關於西夏地理的著作,名叫——《聖立義海》。”

    “《聖立義海》?”唐風佯裝不知,其實對西夏歷史有所研究的人,都知道這部《聖立義海》,只是過去唐風從沒有認真研究過這本書。

    “這本書也是科茲洛夫從黑水城帶回來的。破解上面的西夏文字,對我們了解西夏的地理形勢、山川風物,有重要的參考價值。”季莫申說到這兒,看了唐風一眼,唐風也注視著季莫申。他感覺季莫申的話似乎還沒說完。果然,季莫申頓了一下,又介紹道︰“不過,遺憾的是,這本《聖立義海》並不完整,它缺了幾頁。”

    “缺了幾頁?科茲洛夫發現時,就缺了嗎?”唐風好奇地問。

    季莫申搖搖頭︰“這個我也不清楚。好了,這個展廳都看完了,我再領你去其他展廳看看。”

    說完,季莫申徑直朝其他展廳走去,唐風又看了一眼那本《聖立義海》,便急匆匆跟著季莫申,離開了這間中國館。

    唐風總算是喘了口氣,剛才壓抑的感覺也不見了。季莫申領著唐風在冬宮一間間金碧輝煌的展廳內穿行。唐風感到季莫申明顯加快了速度,他有些跟不上了。唐風隨著季莫申來到了冬宮二樓南面的一間奢華的房間。他還想多看看,季莫申卻又向其他展廳走去。季莫申走出十多步,發現唐風沒跟上來,回頭一望,唐風還在那個展廳內流連忘返。季莫申走回去笑道︰“怎麼,跟不上了?”

    “嗯,是有點跟不上了,你走得太快了!”

    季莫申解釋道︰“不是我走得快,而是冬宮實在是太大了。冬宮是女沙皇伊麗莎白下令建造的,始建於1754年,直到八年後,另一位偉大的女沙皇葉卡捷琳娜二世上台的1762年才建成。它有1050個房間,1886扇門,1945扇窗。在帝俄時代,這里一直是沙皇的宮殿,十月革命後,將冬宮和附近的小艾爾米塔什宮、舊艾爾米塔什宮、新艾爾米塔什宮、艾爾米塔什劇院合為艾爾米塔什博物館。這里收藏著來自世界各地的250萬件珍貴藏品,是俄羅斯最大的博物館,也是世界上最大的博物館之一。”

    “250萬件藏品?”唐風被這個驚人的數字深深震撼了。

    “是的,有人計算過,如果要走完冬宮所有的展廳,需要走22公里,假設你在每件展品前駐足一分鐘,按每天8小時計算,那麼你需要花費15年的時間。”季莫申自豪地說道。

    “果然是藝術聖殿啊!”唐風驚嘆道。

    “冬宮不僅僅是藝術聖殿,它還承載了許多的歷史。比如,我們現在所在的這個房間,十月革命前,是臨時政府那些部長辦公的地方。十月革命攻打冬宮那天,布爾什維克就是在這兒活捉了那些部長。你看著這桌子上的鐘,它的時間被永遠定格在那個時刻——2點25分。”

    不是季莫申介紹,唐風可能就要忽略了這些細節,但是看看窗外,外面的天就要黑了。“冬季彼得堡的白天真短!”唐風暗暗抱怨道。

    季莫申介紹完,看了看表,對唐風道︰“馬上就到五點了,我帶你去看一個到冬宮游客必去的地方。”

    說完,季莫申領著唐風穿過重重走廊,來到了小艾爾米塔什宮。在小艾爾米塔什宮的大廳中央,是一座栩栩如生的金孔雀鐘。季莫申對唐風介紹說︰“五點鐘時,會有博物館的工作人員來轉動這個機械孔雀的發條。到時,這個機械孔雀就會伴隨著清脆悅耳的鐘聲開屏,展現它那瓖滿珠寶的翠羽。”

    “是嗎?這麼神奇!”唐風看了看那座金孔雀鐘,完全按照真孔雀的大小,一比一制作而成,沒開屏,就足已讓人贊嘆了。

    季莫申又說道︰“每當這個時候,在博物館里參觀的游客都會聚到這個展廳來,觀賞這一奇觀。你看,這會兒,人們已經陸續向這邊聚過來。”

    唐風看看表,時間快到了,此刻大廳里的人越聚越多。臨近五點時,大廳內已經聚滿了世界各地的游客,大家都在屏氣凝神,等待著那神奇的一刻。

    果然,有一個博物館的工作人員走了過來,給那只機械孔雀上滿了發條。五點鐘一過,大廳內所有的燈一起打開,那只機械孔雀伴隨著清脆悅耳的鐘聲緩緩張開了瓖滿珠寶的翠羽,並向左慢慢轉動。機械孔雀渾身閃動金光,熠熠生輝。大廳內,目睹此奇觀的人們,爆發出熱烈的掌聲和驚嘆聲。

    當機械孔雀轉動了九十度後,又慢慢轉回了原位,整個過程,持續了足足有五分鐘。機械孔雀轉回原位後,瓖滿珠寶的翠羽也重新收起,金孔雀鐘又恢復了原樣。大廳內的人開始逐漸散去,唐風被這神奇的一幕深深吸引。當展廳內的人陸續散去時,唐風才回過神來,可當他回頭再找季莫申時,卻發現季莫申不見了。

    唐風滿腹狐疑,他在大廳內來回尋找。大廳內的人逐漸離去,最後,只剩下唐風一個人孤零零地佇立在大廳中央。

    “真是個怪人!來也匆匆,去也匆匆,怎麼就不辭而別了呢!”唐風尋思著,走出了這間大廳,還是沒有看見季莫申。他看看窗外天色已晚,該回去了,於是悻悻地走出了冬宮。

    唐風站在冬宮的大門前,刺骨的寒風吹來。唐風不禁打了個寒戰,一下清醒過來。他回身看了看這座宏偉的宮殿,想想這半日在冬宮的遭遇,忽有恍如隔世之感。那個奇怪的季莫申究竟是怎麼回事?還想再問問他關於鮑里斯教授的情況,看來只有等下次了…可也沒有留下季莫申的聯系方式,唐風不覺後悔起來。不過,他轉念一想,季莫申說他在冬宮工作,如果需要,下次就來冬宮找他。

    唐風不再去想季莫申,他覺著此時回學校為時還早,不如在涅瓦大街上逛一逛。於是,唐風又在附近隨便逛了逛,不知不覺他已經離開了涅瓦大街,走出很遠,找了家餐館吃完晚飯,這才想起來,韓江和徐仁宇呢?剛才在博物館參觀,把手機關了,也不知他倆今天是否順利。

    唐風趕忙打開手機,撥了韓江的手機。韓江的手機無人接聽,唐風心里頓時生出不好的感覺。他又撥了徐仁宇的手機,也是無人接聽。唐風慌了神,他的大腦快速猜測著,判斷著,那種不祥的預感愈發強烈。

    唐風看看周圍,這是哪兒?自己似乎已經遠離了冬宮,韓江和徐仁宇的手機打不通,自己獨自置身這陌生的街頭。唐風緊張地注視著身邊匆匆走過的每一個人,我在哪兒?這是怎麼回事?唐風覺著周圍的人都在看著他。他感到了深深的恐懼,也許,危險正在逼近自己!

    “該回去了!”唐風極力使自己保持鎮靜。他問了一位路人,找到了回學校的道路。回到宿舍樓下,唐風看了看表,已經快晚上十點了,宿舍內沒有燈光。如果韓江和徐仁宇一切順利,現在應該回來了。此刻,唐風幾乎可以斷定,韓江和徐仁宇一定出事了。他不知道自己下一步該怎麼辦,也許回到宿舍去等,能等到他倆回來,也許宿舍里正有危險在等著他。唐風在宿舍樓下徘徊許久,最終耐不過徹骨的嚴寒,只好邁步向樓上走去。

    唐風胡思亂想地來到宿舍的房門前,打開房門,立即又嗅到一種不一樣的氣味。這是不屬於這個房間的氣味,“如果不是我走錯房間了,就是房內又進來人了!”唐風剛想去按電燈開關,黑暗中一個彪形大漢猛撲上來,將他撲倒在地,緊接著,那人用膝蓋頂住了唐風的後腰。唐風奮力反抗,但那人力大無比,唐風的任何掙扎都是徒勞。

    房間的燈亮了,唐風被那人拽了起來。唐風發現一個身形瘦削、面色陰沉的俄國人正坐在他對面的沙發上,而剛才撲倒他的則是一個膀大腰圓的俄國壯漢。同時,唐風也注意到在門外還站著幾個壯漢。唐風暗道不好,但仍然不卑不亢地質問面前那人︰“你們是什麼人?”

    那個撲倒他的壯漢松開了唐風,從口袋中掏出證件在唐風面前晃了晃,說道︰“我是聯邦安全局的伊凡洛夫少校,來這里辦案。”

    伊凡洛夫?唐風似乎聽說過這個人,嗯,韓江昨天晚上對他說起過,還給他看了葉蓮娜給他的那張照片。這個壯漢是伊凡洛夫,那麼,對面坐著的那個中年人就應該是陰險毒辣的伊留金嘍!

    “你們辦案跟我有什麼關系?我是彼得堡大學邀請來的訪問學者。你們這樣非法闖入,我要告你們!”唐風毫不示弱,他之所以有這個底氣,是因為伊凡洛夫並沒有給他戴上手銬,這說明他們也沒有底,不敢隨便抓他。

    “少廢話,把你的護照拿出來查驗!”伊凡洛夫沖唐風吼道。

    唐風聽出了伊凡洛夫吼聲中明顯底氣不足,於是,他不慌不忙地從包中翻出了自己的護照。當然這是一份徐仁宇用高超技術做出的假護照。來彼得堡前,徐仁宇特地為唐風和他自己制作了一系列的假證件。韓江因為用公開身份,便省了這些。

    護照上,唐風的名字變成了“宋杰”。唐風還拿出了其他一些證明材料,包括學校的邀請信等,有真有假,虛虛實實,伊凡洛夫查驗半天,愣是沒看出什麼來,只得將護照還給了唐風。但是伊凡洛夫顯然還不肯善罷甘休,他又厲聲喝問道︰“隔壁房間里住的人認識嗎?”

    “認識,是和我一起來的學者,我們乘同一架航班來的。”唐風鎮定地說。

    “哦!那你知道他今天去哪兒了?”伊凡洛夫又問。

    唐風略思片刻,反倒沖伊凡洛夫吼道︰“你問我,我還要問你呢。他到現在沒回來,我懷疑他出事了,正想去報警呢!”

    “報警?哼!你先回答我的問題。”伊凡洛夫逼問道。

    “他去哪兒,我哪兒知道!這幾天是新年假期,他自己到哪兒去玩了,又沒告訴我…不過,我昨天好像聽他說,他要去給一個什麼人去當翻譯,好像是個從國內來的商人!我當時聽了,現在已經記不清了!”唐風快速判斷著,這樣說應該沒有破綻。

    伊凡洛夫實在找不出唐風話中的破綻,回頭看了看一直沉默不語的伊留金。這時,伊留金終於開口了︰“那你今天去哪兒了?”

    “我,我今天睡覺睡到中午,然後去冬宮參觀,這些都有人證明,然後在涅瓦大街上逛了逛,吃完晚飯這才回來。”唐風如實說道。

    伊留金又陷入了沉默,他確實對眼前這個年輕人心里沒底。韓江和徐仁宇剛剛把安全局大樓鬧了個底朝天,他現在滿腦子想的都是明天該怎麼回答總部的質問。

    伊留金從沙發上站了起來,臉上擠出一絲笑容,安撫唐風道︰“今天讓您受驚了,我們也是因為遇到了大案,迫不得已,請您見諒。”

    “你這麼輕描淡寫的就算完了?我要告你們!”唐風得理不讓人,沖伊留金吼道。伊留金並不理睬唐風,徑直走出了唐風的房間,只留下唐風一個人還在屋內咒罵。

    伊凡洛夫跟著伊留金也走了出來。他湊到伊留金耳邊,問道︰“這邊怎麼辦?”

    “都搜查過了嗎?”

    “兩個人的房間都仔細搜查過了,沒發現什麼可疑的東西。”

    “撤吧!”

    “都撤嗎?”

    “都撤!這個年輕人看不出什麼問題,咱們現在主要任務是要抓到那兩個越獄的中國人,還要全城搜查那件玉插屏。人手很緊張,哪兒還有人在這兒盯著。那個中國翻譯是不會再回到這兒的,你要相信我,兵不厭詐!懂嗎?”伊留金正在為韓江越獄的事憤怒。抓韓江時,韓江曾對他說過︰“我保證在三天之內從這兒出來。”這還沒過半天,韓江居然就成功越獄,伊留金顏面掃地,滿腹怒火無處發泄,只能對伊凡洛夫咆哮。

    伊凡洛夫只能點頭聽命,伊留金又對他補充道︰“加強所有出城的通道檢查,航空,鐵路,公路,都要給我堵住,那兩個中國人,還有玉插屏。另外,你告訴下面,玉插屏大概的樣子和材質,但不要下發照片,明白了嗎?”

    “那兩個中國人的照片發嗎?”伊凡洛夫問。

    “笨蛋!發!當然發,我要把他倆的照片貼遍全城!”伊留金咆哮著走出了宿舍樓。

    唐風見伊留金和伊凡洛夫離開了宿舍樓,在走廊上看了看,沒有人,但他並不能肯定附近還有沒有伊留金的人,說不定就有人在走廊上監視著他的一舉一動。

    關上房門,唐風一時不知所措。他躺在床上,梳理著頭腦里紛繁的思緒,半個小時後,他得出了這樣的結論︰韓江和徐仁宇一定是去找伊留金,然後出事了,但是剛才伊留金的舉動,似乎說明韓江此時並不在他們手上,否則把自己帶去一對質,自己就露餡了。他不知道這中間究竟發生了什麼,但唐風明確無誤地知道,這個地方不能再待了,不管剛才自己那番瞎話是不是 弄過去了伊留金,他遲早會回過味來的,所以…

    唐風從床上跳起來,開始整理自己的物品,可就在這時,房門外突然想起了敲門聲。唐風心里猛地一沉,他放下手上的東西,盯著房門。敲門聲越來越急促,在狹小的宿舍內,唐風忽然有了窒息的感覺。唐風的腦中迅速閃過了伊留金的形象,緊接著是史蒂芬,這會是誰呢?那敲門聲一聲聲撞擊在門板上,就像撞在了他的心臟上。唐風感到自己就要窒息了,他不能再忍受。他不由自主地向門口走去,輕輕轉動門把手。門開了,一個熟悉的倩影出現在門口。

    “梁…媛,怎麼是你?”唐風驚得目瞪口呆。

    “怎麼樣?震驚吧!呵呵!”說完,梁媛撲上來,抱住唐風,在他臉頰上吻了一下。

    唐風怔怔地站在房門口,直到梁媛鬆開自己,才回過神來。他趕緊關上房門,向梁媛問了一連串的問題︰“你怎麼知道我在這里?你是怎麼來的?你剛才上來時,門外有人嗎?你這一路,有人跟蹤你嗎?”

    梁媛聽完唐風的問題,愣住了︰“你怎麼這麼多問題?我就一個個回答你,你以為你不告訴我,我就不知道你去了哪里?我見你和韓隊長都不在了,一猜就知道你們一定來了彼得堡,然後我再問趙永。他見我已經猜出了你們在彼得堡,再加上我軟磨硬泡、威逼利誘,很快就招了,告訴我你和徐博士住在這里。我這不就來了。”

    “原來是趙永做了叛徒!”唐風小聲咒罵道。

    “你別怪他,主要是本姑娘太聰明了。呵呵!好,下面我再回答你的問題。我上來時,門外沒人,這一路,也沒人跟蹤,沒發現任何異常。怎麼…你怎麼這麼緊張?”梁媛撲閃著天真的大眼楮看著唐風。

    唐風心里暗自叫苦,本來就身處險境,這又來了個累贅,可事已至此,他只好對梁媛說道︰“唉!你不知道,這邊出事了!”

    “出事了?你們不是才來幾天?”

    “是的,前面兩天,還算順利。就今天,韓江和徐博士失蹤了。剛才,我這里剛被安全局的特工搜查了。”唐風於是把剛才的情形簡要說了一遍。

    梁媛聽完也傻了。她原本以為跑到這“北方威尼斯”來,能與唐風享受一下浪漫的異國情調,可沒料到,她一來就置身險地。韓江失蹤,這是以前從未有過的,兩個人的腦子,一下全都亂了。

    唐風滿腦子還在胡思亂想,梁媛倒先鎮定下來,對唐風說︰“不管怎樣,這里是不能待了,咱們得趕快轉移。”

    唐風聽了梁媛的話,稍稍平靜下來,對梁媛說︰“我也是這麼想的,可…可咱們在彼得堡人生地不熟的,能去哪兒呢?”

    梁媛想了想,突然樂道︰“這下輪到我來救你了,呵呵!”

    “都火燒眉毛了,你還樂什麼?”唐風心急如焚。

    梁媛不慌不忙地說道︰“我父親他們公司在彼得堡的阿斯托里亞飯店長期租了一間套房,冬天那里應該沒人,我們倆可以搬過去。”

    唐風一聽這是個不錯的主意,不覺眼前一亮,不過他很快又疑惑起來︰“你父親他們公司在俄羅斯也有業務?”

    “具體什麼業務我也不清楚,反正他跟世界很多地方都有業務往來,美國,日本,東南亞,中東,歐洲,甚至還有非洲。”梁媛解釋道。

    “看來你們梁家生意做得挺大!”

    “哼,是挺大,不過,那些跟我沒什麼關系。我對我父親的生意從來就不感興趣,雖然他送我去美國讀書念的是工商管理,但我就是對他的生意不感興趣。”

    “不感興趣?我聽說你在美國留學時,成績很優異嘛!”

    “那沒辦法,本小姐就是聰明,從小學習就好,什麼東西一學就會。”

    “既然如此,你怎麼不去跟羅教授學學西夏文字?這樣我就省事了。”

    “呵呵,這個太難了,還是你學吧。你學會了,可以再教我嘛!”梁媛說著沖唐風做了一個鬼臉。

    唐風無奈地搖搖頭,又問梁媛︰“那你對什麼感興趣?”

    “嘿嘿!我就喜歡跟著你們,到處探險,這樣多有意思!”梁媛痴痴地說著。

    唐風聽梁媛這麼說,暈道︰“我的大小姐,你以為我們願意過這樣的生活啊,擔驚受怕的。我們是沒辦法啊!本來我在大學干得好好的,要不是踫到…”唐風想說“踫到你爺爺”,但他看看梁媛天真美麗的臉龐,又把話給咽了下去。

    唐風頓了一下,喃喃自語道︰“阿斯托里亞飯店?這家飯店似乎很有名,我今天好像在冬宮附近看到了這家飯店。”

    “對,阿斯托里亞飯店就在冬宮附近。我們可以去哪兒暫避一時。”

    “你的主意好是好,可剛才聯邦安全局伊留金那幫人剛剛搜查了這兒,我不知道他們是不是還有人在這附近監視我。”唐風說出了心里的擔心。

    “所以你剛才問有沒有人跟蹤我?不過,事已至此,你想那麼多也沒用,要是外面有人監視你,那我也早被他們發現了。咱們不如現在就走,這時候街上沒什麼人,如果有尾巴,我們一定能發現。”

    唐風看看梁媛,發現此刻她反倒比自己還要鎮定。唐風點了點頭,他完全贊同梁媛的主意。於是,兩人收拾好東西,匆匆離開了這間才住了兩晚的宿舍。

    漆黑的下水管道內,只有流水的聲音。和偶爾傳來的老鼠叫聲,還有無數個城市供暖系統不時排出的水蒸氣,彌漫在下水管道中。這就是彼得堡龐大的下水管道系統。

    突然,漆黑的世界中閃出了一束光柱,走在前面的韓江一驚,回頭看去,是徐仁宇正擺弄著手中的電筒。此刻,那突如其來的光柱打在徐仁宇的臉上,使他的臉顯得格外恐怖。

    “你哪兒來的手電?”韓江問他。

    “咱們闖出來時,我拿了其中一個警衛的。我當時就想到可能會用到這東西。”徐仁宇有些得意地說道。

    “你倒想得挺周全。”

    “那是,要不是我在那幾個警衛身上多拿了幾個彈匣,你剛才拿什麼跟那麼多警衛火拼,呵呵!”徐仁宇更加得意。

    “是啊!你想得周全,剛才是要感謝你,不過,你想到我們要進入下水管道了嗎?”韓江捂著鼻子問道。

    “這個嘛…我倒沒想到,剛才不是隨機應變嘛!要不,我倆這會兒準被他們抓回去了,說不定還要嚴刑拷打呢!”

    韓江鬆開鼻子,低著頭向前摸去,突然,一根破裂的管道里噴出了大量水氣,韓江整個人都被重重白霧包裹。待霧氣散去,韓江暴怒道︰“老子這輩子什麼地方都去過,就是沒在這該死的下水管道里待過。這倒好,不但進了下水管道,還一下子跑到了外國的下水管道里。”

    “誰不是第一次跑到下水管道來,你以為我以前就來過?呵呵,人生嘛…總要有第一次的,就像第一次睜眼,第一次走路,第一次吃飯…”徐仁宇倒還寬慰起韓江來。

    “你給我閉嘴,不要提吃飯,老子現在正餓著呢!”韓江不走了,停了下來。

    “唉!怎麼不走了?”徐仁宇疑惑地問韓江。

    韓江怒道︰“走什麼走?咱們這是往哪兒走?”
作者: beautyqueen    時間: 2013-9-18 03:57 PM

第七章 地下幽靈

    徐仁宇看韓江發怒的樣子,不慌不忙地說道︰“這你就不知道了,彼得堡和威尼斯、斯德哥爾摩一樣,是一座水上城市。河面的面積就佔了整個市區面積的十分之一,以涅瓦河為首的八十多條大大小小的河流穿城而過,使彼得堡市區形成了縱橫交錯的河網布局。所以也有人講彼得堡是由一百多個小島和三百多座橋構成的城市,並稱它為‘北方威尼斯’。”

    “你說這麼多廢話干嗎?我問你的是我們該往哪兒走,怎麼走才能走出這該死的下水管道!”韓江不耐煩地說。

    “你這麼聰明的大腦難道沒明白我的意思嗎?”徐仁宇提示韓江。

    韓江靜下來好好想了想,忽然恍然大悟道︰“你的意思是這些下水管道最終都會通向彼得堡那麼多的河道邊,所以我們隨便走哪條路,就可以找到出去的道路。”

    “是的,而且應該不會走很遠。”

    “既然這樣,那我們就快點趕路,爭取在天亮前出去,天亮後就麻煩了。”說完,韓江奪過徐仁宇手中的電筒,走在了前面。徐仁宇無奈,只得跟著韓江繼續向黑暗中前進。

    韓江和徐仁宇沒走出多遠,前方出現了一條岔路,看上去兩條管道差不多大小。韓江看看徐仁宇,徐仁宇閉著眼,判斷了一下方位。他回想著從他們下來後所走的路,最終,指了指右邊的下水管道。說︰“據我判斷,右邊這條管道,應該很快通向外面的河道,而且很可能就是通往涅瓦河。”

    韓江沒說什麼,一頭扎進了右邊的下水管道,兩人走了半個小時,原本不到兩米高的下水管道豁然開朗。他們進入了一段體量巨大的下水管道中。徐仁宇興奮地說︰“你看,我說的沒錯吧,這管道越走越寬,就快出去了。”

    韓江一聲不響,他很快走到了這條巨大的下水管道盡頭。這里出現了三條大小相同的下水管道。韓江回頭又看著徐仁宇︰“你現在來告訴我,這三條哪條是你說的快出去的管道?”

    徐仁宇一見這三條一模一樣的管道,立馬傻眼了。他原本以為這條寬大的下水管道就會帶著他們通向涅瓦河,可沒料到又出現了三條管道︰“我又不是管道專家,你不要光聽我的啊,這次你說。”

    韓江冥想了好一陣,指了指左邊的那個管道︰“走這個!不要問我為什麼,我一向很相信我的直覺。”

    兩人於是扎進了左邊的管道。半個小時後,這座有三米多高的管道,忽然縮小了,又恢復到韓江最初走的那條管道高度。在這不到兩米高的拱券形管道內,為避開管道中央的下水,還有頭頂的水珠,韓江和徐仁宇不得不彎著腰走在靠側壁的地方,就這樣,兩人也不知走了多久。徐仁宇終於忍不住了,沖韓江抱怨道︰“你選的這是什麼路?這都走了多長時間,還沒找到出口。”

    韓江也反唇相譏︰“不要忘了,這路一開始可是你選的啊!是在你不敢再選的情況下,我才勉為其難。”

    “行了!行了!咱倆就不用互相推卸責任了,我走不動了,先休息一會兒。”徐仁宇說完,一屁股就坐在了潮濕骯髒的地面上。

    韓江本就饑餓難耐,又在這陰暗潮濕的管道內走了這麼遠的路,現在是又累又餓。他也找了一塊稍微干淨的地面,靠著牆壁坐了下來。

    兩人休息了好一會兒,徐仁宇才開口問韓江︰“下一步怎麼辦?”

    “繼續找出路。”韓江回答得干淨利落。

    “可是我們好像陷入了一座巨大的迷宮之中。”徐仁宇瞪著一雙充滿恐懼的眼楮,向管道兩邊望去。他的聲音在管道內反射出了層層回音。

    “巨大的迷宮?這話似乎曾經有人對我說過,每一座城市都有一個巨大的迷宮。這個迷宮就在每個城市的地下,也在每一個人的心里。它是另一個世界,只要你進入,就難以自拔。”韓江嘴里喃喃自語道。

    徐仁宇吃驚地看著韓江從嘴里冒出這麼一連串像咒語一樣的話。韓江也扭頭看看徐仁宇,搖搖頭,苦笑道︰“我們現在所處的只是彼得堡的地下迷宮,你難道不覺著我們從一開始就進入了一個龐大的迷宮?那個迷宮,要比彼得堡這個地下迷宮復雜千百倍。”

    “是啊!我們無時無刻不在迷宮中,甚至從我們出生的那一刻起。”徐仁宇也感嘆道。

    “我發現咱倆跟唐風這小子待久了,也學會多愁善感了。”韓江頓了一下,又對徐仁宇說道,“說正事吧,我開始之所以同意你的線路,也是認為彼得堡河網縱橫,順著下水管道,應該很快能走出去,可沒想到,彼得堡地下管道盤根錯節,遠遠超出了我們的想象。你問我下一步怎麼辦,實話實說,我也沒啥好辦法,休息一下,還是要往前走。”

    徐仁宇點點頭︰“可是還有一個問題,我剛才就想問你,咱們走出去後,該怎麼辦?伊留金的人可都在上面等著咱們呢!而且,還有咱們那些老對手,他們可是欲除我們而後快啊!”

    徐仁宇的問題讓韓江心里一緊,是啊!走出去後,不管是伊留金,還是那伙黑衣人,黑白兩道都不會放過他們。彼得堡,哪兒有他們的安身之地?更不用說完成原先制定的任務了。

    韓江思慮良久,嘆了口氣,道︰“沒別的辦法,史蒂芬、伊留金,黑白兩道都不會放過我們。要想完成我們原先制訂的計劃,我們現在只有一個辦法。”

    “什麼辦法?”徐仁宇眼中閃出了一絲希望。

    “哼,還能有什麼辦法?只能去找葉蓮娜唄!”韓江無奈地說道。

    徐仁宇笑了︰“你現在真不把葉蓮娜當外人了,你們倆是不是那個…”

    “別胡說,我可不是唐風,我是有紀律的。不去找葉蓮娜,你倒是給我指條出路啊?”韓江反問徐仁宇。

    徐仁宇無奈地說︰“是啊!我也想不出更好的辦法,就這麼定了,出去後直接去找葉蓮娜。不過…”

    “不過什麼?”

    “我擔心伊留金會不會已經控制了葉蓮娜的住處?還記得伊留金在關我們時,曾經說過他懷疑葉蓮娜和我們是一伙的。所以,我擔心他抓不到我們,會去找葉蓮娜的麻煩。”

    韓江點點頭︰“你說的很有道理,完全有這種可能,而且不光是葉蓮娜,伊留金還會去找唐風的麻煩。”

    “是啊,我都把唐風忘了。伊留金抓不到我,肯定會順藤摸瓜,找到唐風。唐風這書呆子,能應付得了伊留金嗎?”徐仁宇驚道。

    “你不是給唐風辦的都是假身份嗎?我想想…你應該還沒有暴露,唐風是跟你一起入境的。如果伊留金相信你只是我請來的翻譯,只要唐風不露出破綻,應該能應付一陣。”

    “這可不容易,伊留金難道會傻到相信我僅僅是你請來的翻譯?”徐仁宇不信。

    “不管怎樣,我們出去後,還得先去找唐風,然後再去葉蓮娜那兒。當然我們都得做好唐風和葉蓮娜出事的準備,要做好最壞的打算。”

    韓江最後總結完,就想起身繼續前進,可徐仁宇卻央求他再休息一會兒。韓江無奈,只得又靠在潮濕的牆壁上,閉目養神。但就在韓江要合上眼楮的一剎那,前方漆黑的管道中忽然閃出了一點微弱的幽光,徐仁宇也注意到了這光線。他剛開口問道︰“那是什…”話沒說完,就被韓江一把堵住了嘴,同時,韓江關閉了他們的手電。周圍頓時陷入一片黑暗,只有那微弱的幽光,還在遠處閃動。

    韓江使勁晃晃腦袋,不!這不是自己的幻覺。他發現那個幽光正在向這邊移動,越來越近。韓江看不清那團幽光,那是什麼東西?火把,還是地下的鬼火?…韓江警覺地拔出了那支“蝮蛇”PK式9mm手槍,輕輕地打開了保險,以備不測。

    那團幽光離韓江和徐仁宇已經不足百米了。韓江推測那幽光是一團火把發出的,但是他還是看不清舉著火把的人。韓江和徐仁宇都站了起來,兩人持槍貼著潮濕的牆壁,等待著即將到來的恐怖一幕。

    韓江和徐仁宇都沒有料到,他們等來的是此生最恐怖的一幕。在這陰暗潮濕迷宮般的地下管道中,他倆瞪大了眼楮,發現…發現舉著火把向他們走來的…那不是人,是幽靈!韓江和徐仁宇的瞳孔急劇放大著,兩人不約而同地想到了古老傳說中的幽靈。

    一團白色的東西伴隨著幽光正在向他們慢慢逼近。韓江費了好大勁,才轉動自己已經僵硬的頸子,看著身旁的徐仁宇。徐仁宇此刻瞪大了雙眼,一動不動,仿佛一具僵屍般貼在牆壁上。哪怕是牆壁上滴落的渾濁水珠流到了他的臉上,徐仁宇也沒有動一下。韓江又轉過臉,盯著那團幽光。他極力使自己狂跳的心臟穩定下來。“不!那絕不是幽靈!即便是,自己手里還有槍。”韓江想到這里,舉起手中的槍,鼓起勇氣對著那個逼近的白色幽靈,大聲吼道︰“站住!你是誰?”

    韓江的吼聲在這空寂的下水管道中發出了恐怖的回音。那白色幽靈停了下來。在火把的映射下,韓江舉槍的雙手在牆壁上被放大了數倍。幽靈停在原地。韓江壯著膽子,舉著槍反倒一步步從陰暗處走了出來,但就在這一刻,幽靈突然像發了瘋似的,將火把向韓江扔來,同時發出了令人心驚肉跳的駭人號叫。那號叫是韓江從沒有聽過的聲音,它不應屬於人類,只屬於這恐怖離奇的地下世界。

    韓江一閃身,躲過火把,但當他再次舉槍時,那幽靈卻不見了。火把慢慢熄滅,陰暗的下水管道中,又恢復了平靜和黑暗。

    韓江打開手電,想要去追那幽靈,一直貼在牆壁上的徐仁宇終於緩過勁來。他一把拉住韓江,顫抖地問道︰“你要干什麼?”

    “去追那個幽靈!”韓江的聲不大,卻異常堅定。

    “你瘋了!你這個瘋子!——”徐仁宇的聲音愈發顫抖。

    “也許,那個幽靈可以帶我們出去。”韓江說完,便徑直朝前進發。徐仁宇無奈,只得跟著韓江繼續向前。

    韓江也不知自己哪兒來的膽量,竟在這漆黑幽暗的下水管道中,追尋一個幽靈。漆黑陰暗的下水管道,骯髒的污水,窒息的氣味,隨時出現的老鼠和不知名的生物,現在,還有幽靈!韓江不敢再想下去,他一手拿著手電,一手持槍,腳踩在污水里,向前尋出大約一公里後,前方又出現一條岔路。他在岔路前站住,氣喘吁吁地回頭對徐仁宇說︰“這回看你的了。”

    徐仁宇看看兩條岔路,左側是條高大的管道,但是水量比較大,而右側的那條狹窄管道沒有什麼水,看上去年久失修,像是廢棄不用了。徐仁宇指了指右側狹窄破舊的管道,道︰“這次我選這條路。”

    “咱倆總算想到一起了。”韓江說完,一頭扎進了右側的這條管道。這條管道比剛才的管道還要狹窄,最高處也不超過一米五,腳底還時不時有碎石絆腳。韓江和徐仁宇哈著腰,小心翼翼地艱難前行。一刻鐘後,他們前方再次閃現出點點幽光。兩人提高了警惕,慢慢靠近那點幽光。這點點幽光是什麼?是地下的幽靈,還是不滅的鬼火?

    韓江的心跳加快了,他努力控制著自己的呼吸。轉過一道彎,幽光漸漸清晰起來,那是一根大白蠟發出的幽光,只是這幽光被前方的一堵矮牆擋住了許多。韓江走到矮牆近前,用手電向矮牆內照射,這才驚奇地發現,原來這是一間被矮牆隔出來的屋子,一間閃著幽光的地下小屋。

    韓江和徐仁宇打掉了矮牆上一些松散的磚,跨過矮牆,地下小屋的空間豁然開朗。韓江用手電朝頂上照去,和他們見到的下水管道一樣,拱券形的頂,足有三米多高。“這里顯然原先是一段挺大的下水管道,但不知什麼原因,已經廢棄了,於是被改建成了這樣一處棲身之所。會是什麼人呢?流落至此的拾荒者,還是剛才那個恐怖的幽靈?”韓江嘴里輕聲喃喃道。

    “這麼看來,那什麼幽靈,不過一個流浪漢吧!”徐仁宇這時已恢復了正常,早忘了自己剛才被幽靈嚇得面如死灰的樣子。

    “你看清剛才那個幽靈的樣子了嗎?”

    “當時那麼黑,我哪兒看得清!我就看見那幽靈身上似乎是一件寬大的白色長袍,有點像彼得堡東正教教堂里那些大牧首穿的袍子。在這種地方,穿那樣的大白袍子不把人嚇死才怪!”

    “我也看見了,幽靈身上是一件白袍子。如果他不是幽靈,是人,穿那麼一件大袍子也太奇特了。”韓江說到這里,又用手電朝這間地下房屋照去。其實,不用手電,借著幽暗的燭光也能看清屋內情形。這間陰暗潮濕的小屋內,靠屋角是一張狹小的木床。韓江不敢相信,這會是幽靈之家?那個看上去身材高大的幽靈,竟會睡在這麼小的一張床上?床邊放著一張簡陋的木桌,木桌上有一些已經發霉變質的黑麵包和一碗看不清什麼東西的黑色物質,像是魚子醬,但韓江只嗅了一下那味道,就感到一陣惡心。

    再看另一側牆壁,是一個巨大的書架。看上去,這書架做工還挺考究,上面雕著花,只是很陳舊了。書架上層和下層空空如也,什麼書也沒有,只有中層整齊地擺放著一排精裝本的書,當然也是些很破舊的書。

    韓江指著書架上的那排書,問徐仁宇︰“你看看這都是些什麼書?”

    徐仁宇粗粗看了一遍,便道︰“這都些好書啊,都是精裝本的陀思妥耶夫斯基和列夫‧托爾斯泰的名著,幾乎包羅了這兩位俄羅斯大文豪所有的著作。”

    說著徐仁宇從書架上抽出一本精裝本的大部頭,翻看了一下,便對韓江道︰“你看,這本是陀思妥耶夫斯基的《卡拉馬佐夫兄弟》,是1957年版的。”

    “1957年版的,夠有年頭的啊!”韓江小聲言道。

    韓江又將視線移向擺放蠟燭的桌子上。這是張書桌,位於整間屋子的中間。蠟燭擺在這里,顯然是為了讀書之用。韓江走近這張書桌,看見桌子上除了蠟燭,還有一張紙和一支鋼筆,除此,再無他物。

    韓江借著燭光,發現那張紙上用書法體俄文寫著一行雋秀的文字。韓江不認識,喚徐仁宇辨認。徐仁宇一字一句地把紙上的文字翻譯了過來——“對於上帝,我們都是聶赫留道夫;對於生活,我們都是梅什金公爵。”

    “這句話什麼意思?”韓江顯然沒有明白這句話。

    徐仁宇一本正經地解釋道︰“聶赫留道夫是列夫‧托爾斯泰的名著《復活》中的主人公。梅什金公爵是陀思妥耶夫斯基的名著《白痴》中的主人公,這兩部作品都是兩位大文豪最重要的作品。在《復活》中,聶赫留道夫…”

    徐仁宇還沒解釋完,突然,矮牆對面的那面牆壁外傳來一聲清脆的聲響。韓江和徐仁宇立即奔到了那面牆前。韓江推了推,當推到右側的牆壁時,韓江忽然發現這竟然是一扇偽裝成牆壁的木門,木門推不開,顯然被人從外面堵上了。韓江退後幾步,猛地加速,撞向木門。木門開了,門外,又是一條高大的廢棄管道。

    “剛才有人想從門外堵住木門。”韓江從地上撿起一塊木板說道。

    “有人?為什麼不是那個幽靈?看來這條管道才是幽靈進出的通道,很有可能可以通向外面。”徐仁宇推測說。

    韓江點點頭,又回頭看了一眼那間地下小屋,然後,義無反顧地朝前方的管道走去。

    這是條沒水的、干燥的下水管道,韓江和徐仁宇在這條寬大的下水管道中疾走了兩百來米,但是他們並沒有發現幽靈的蹤跡。韓江現在可以清楚地聽到自己心臟跳動的聲音。他也和所有人一樣會恐懼,但是同樣巨大的好奇心促使他要繼續向前。他要看清那個幽靈的面目,哪怕那是一張魔鬼的面孔。

    韓江和徐仁宇快步前進,突然,這條寬大的下水管道前方出現了一左一右兩條管道,和他們正在走著的管道形成一個巨大的“T”字形。兩人停下了腳步,徐仁宇氣喘吁吁地問韓江︰“我們該往哪兒走?”

    “不知道!但我想找到那個幽靈!”

    “得了吧!那個幽靈跟我們有什麼關系?再說,除了一開始在管道里踫到那個幽靈,我們就再沒發現那個幽靈,你到哪兒找那個幽靈去。我看還是算了吧!”

    “是的,那個白色幽靈再沒出現,但是我可以感覺到他就在我們附近,甚至就在我們身邊。”

    韓江話音剛落,突然,從右側的管道中,傳來了一聲清脆的金屬撞擊聲。金屬撞擊聲在下水管道中產生了恐怖的回音,韓江和徐仁宇的心臟也像是被什麼東西重重撞擊了一下。韓江望著前方陰暗潮濕的管道,他不知剛才發生了什麼,等待他的將是什麼,但他還是緊走兩步,轉到了右側那條彌漫著白色水氣的管道中。

    “剛才是什麼聲音?”徐仁宇跟上來,顫抖地問道。

    “不知道,像是金屬踫撞的聲音。”韓江小聲答道,同時,他又開始小心翼翼地向前挪動腳步。徐仁宇在後面看著韓江整個人都進入了白色的水汽當中,他也跟了進來。兩個人渾身被水汽包圍著,電筒發出的光柱在彌漫著水汽的管道中根本不起作用。韓江握著槍,略微彎著腰,整個身體保持著隨時投入戰斗的姿勢,心里還在計算著腳下的步伐。

    從轉到這條管道中算起,當韓江走到五十步時,他放下了手中的槍,身體恢復了常態,直直地佇立在水汽中。徐仁宇不知韓江看見了什麼,走過來查看,只見兩人眼前,突然出現了一扇巨大的鐵柵欄門。

    “剛才那聲音就是從這兒發出的。”徐仁宇喃喃地說道。

    “是的,幽靈把我們鎖在了里面。”韓江左手舉起門上一把生了銹的大鐵鎖,失望地說道。

    “用槍試試!”徐仁宇提醒韓江。

    “砰!”韓江朝那大鐵鎖開了一槍,但是,子彈射在大鐵鎖上,閃出明亮的火星後,竟向後彈了回來。韓江趕忙後退躲閃,幸虧他躲閃及時,否則…韓江無奈地搖搖頭,道︰“這很危險,弄不好子彈會彈回來。而且這鐵鎖也太堅固了,我從未見過這麼重的鎖。”韓江注意到這條高大的管道里,水流明顯要比剛才那條管道來得多,而且管道旁還特地築砌了供人走的狹窄人行道。他們此刻就站在這條人行道上。水流從鐵柵欄門下流出,一直流向前方,但是這扇鐵柵欄門卻攔住了他們的去路。

    徐仁宇分析道︰“如果我沒判斷錯,這幾條管道都有年頭,有些甚至已經廢棄了,很少有人會到這來,即便是工人也很少會到這些管道來。所以為了防止有人誤入廢棄的管道,彼得堡的市政部門在這兒修了這道鐵柵欄門。我想過了這道鐵柵欄門,可能很快就能走出去了。”

    “可我們現在怎麼出去?我剛才試過了,這兩道鐵欄桿中間的距離,正好把人卡住。另外,你看這鐵欄桿可夠粗的啊,直徑至少有六七厘米。雖然我練過一些功夫,但還弄不開這麼粗的欄桿。”韓江抱怨道。

    徐仁宇不慌不忙地說道︰“這時就顯出我的重要性來了。”

    “怎麼,你有辦法?”韓江反問道。

    “嘿嘿!在伊留金的彼得小屋時,我曾對你抱怨過,伊留金的人搜走了我的煙斗和那盒火柴,你當時還嘲笑我;幸虧越獄時我又把我的寶貝拿了回來。”說著,徐仁宇從兜里掏出了那盒火柴,又對韓江說道︰“你知道這里面是什麼嗎?”

    “什麼?”韓江不解。

    “我的秘密武器。這個盒子是一個特制的火柴盒,從上層看里面裝著普通的火柴,但是下面這層里面裝著一根用特殊材料制成的細繩。只要我將細繩從盒中取出,這根細繩一接觸空氣,三十秒內,它就會自燃,自燃產生的溫度足以切割任何金屬。”徐仁宇不無得意地說道。

    “你的意思是把這根細繩系到鐵欄桿上,讓它自燃,切斷鐵欄桿。”韓江驚喜道。

    “是這樣,不過,我不知道經過這麼一番折騰,這東西還管不管用。”

    “還有這種東西?原來我們的徐博士整天就在鼓搗這些小玩意兒。”韓江笑道。

    徐仁宇反駁道︰“我鼓搗的東西多了,大到各種槍械,小到防身小玩意兒。我什麼不能搞?就是飛機、坦克,我也能搞啊,只是一直沒這個機會。”

    “行了!行了!你會有這個機會的,先把這個門搞開再說。”韓江催促道。

    徐仁宇小心翼翼地從火柴盒中取出了那條看似普通的細繩,系到了一根鐵欄桿上,邊系邊說道︰“來彼得堡時,我就料到咱們肯定是凶多吉少,越獄時沒用上,這不還是用上了!”

    韓江默默數著數字。仁宇系好繩子時,已經過去了二十秒,最後十下倒數,到三十秒時,那根細繩突然迸發了奪目的火光。一瞬間,直徑六七厘米的鐵欄桿被從中間齊刷刷地切割出了一道口子。

    又過了十秒,待火光熄滅,韓江猛地抬腳朝那根鐵欄桿踹去,鐵欄桿立馬折彎,鐵柵欄門中露出了一個大口子。韓江和徐仁宇順利地鑽出鐵柵欄門,兩人很快跑出了這條管道,又進入了另一條管道。這條管道里,污水橫流,就在兩人疑惑該往哪頭追尋那個幽靈時,韓江率先看見了微弱的亮光。

    順著污水流淌的方向,韓江和徐仁宇慢慢走到了發出亮光的地方。這是一條下水管道出口,他們終於走了出來,外面天還沒有大亮,但已經依稀有了一些亮光。韓江注意到他們面前是寬闊的河面,河面上飄著許多冰凌和浮冰。河岸上,路燈依稀發出了昏黃的燈光。

    一陣寒風吹來,兩人在下水管道內沾上了太多的濕氣,被寒風一吹,不禁渾身打顫。韓江微微顫抖地問徐仁宇︰“這是哪里?”

    徐仁宇看看周圍環境,河面上彌漫著霧氣,他也看不清河對岸的情形。不過,當他回頭望去時,看見了彼得保羅大教堂高高的金色尖頂。徐仁宇不禁驚道︰“我們在下水管道內走了一夜,竟然走到了這里?”

    “這究竟是哪兒?”

    “彼得保羅要塞!你聽過這樣一句話嗎?‘先有彼得保羅要塞,後有聖彼得堡’,當年彼得大帝打敗瑞典人,奪得波羅的海出海口,將都城由莫斯科遷到這里。彼得大帝為防止瑞典人卷土重來,在涅瓦河和小涅瓦河交匯處修建了這座彼得保羅要塞…”

    “行了,你給我講這麼多也沒用,我們下一步該往哪兒走?”韓江打斷了徐仁宇的話。

    “這里離聖彼得堡大學不遠,我們還是趕緊去找唐風吧。”

    韓江點點頭,可他倆剛一轉身,徐仁宇忽然發現,韓江盯著頭頂的一座石橋怔住了。徐仁宇不解地問韓江︰“你怎麼了?”

    韓江並不答話,卻突然向石橋上奔去。徐仁宇不解其意,只得搖著頭,氣喘吁吁地跟上韓江。韓江飛跑著跑上了橋,橋的盡頭是扇綠色的大門。韓江加快腳步,向這扇綠色大門奔來,可當重重霧氣散盡,他來到那扇綠色大門前時,這里卻什麼也沒有。

    韓江使勁推了推這扇巨大的綠門,厚重的綠色大門紋絲不動。韓江抬頭盯著這扇大門上的雕塑,喘著粗氣問徐仁宇︰“這門里面是什麼地方?”

    “你別推了,這門里面就是彼得保羅要塞。”

    “彼得保羅要塞?”

    “對!彼得保羅要塞。你剛才看到了什麼?”

    “我又看到了那個幽靈。他就在這座橋上!”

    “不!不可能,我怎麼沒看見?你一定是看錯了,或者是你產生了幻覺!”

    幻覺?韓江靜下心來仔細想想,自己已經一天一夜沒吃東西沒休息了,逃出伊留金的牢房,又在這陰暗潮濕恐怖的地下管道里走了這麼久,難道…難道自己真的產生了幻覺?不!不可能!“剛才那個白色幽靈就是在這兒消失的,難道他進門里去了?”韓江又大聲沖徐仁宇嚷道。

    徐仁宇看看那扇綠色的大門,聽到韓江的話,一個勁地搖頭,說︰“不可能!不可能!現在天還沒亮,還沒到彼得保羅要塞開放的時間,那個幽靈怎麼可能進去?”

    “所以說那是幽靈,沒有幽靈辦不到的事。”韓江也迷信起來。

    徐仁宇聞聽此言,眼楮直直地看著面前這道綠門,若有所思,許久,才從嘴里喃喃自語道︰“難道真的是幽靈?”

    韓江見徐仁宇這副模樣,關切地問︰“你怎麼了?”

    徐仁宇稍稍鎮定,反問韓江︰“你知道彼得保羅要塞是干什麼的嗎?”

    “要塞嘛!軍事防衛用的。”韓江說道。

    “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後來俄國強大起來,瑞典根本對俄國構不成威脅,要塞的軍事作用就大大降低了。彼得大帝後,這座要塞就成了俄國最重要的國家監獄,里面曾關押過許多重要人物。沙俄時代,只要是進入了這扇大門,想要再出來可就難了,所以常有人戲稱這扇大門為死亡之門。”

    “死亡之門?”韓江退後一步,倒吸一口涼氣,再次注視面前這扇綠色的大門。

    “你看,彼得保羅要塞對面就是冬宮。我以前在彼得堡留學時,就聽說過有人宣稱夜晚在彼得保羅要塞和冬宮這一帶目睹過鬼魂或是幽靈之類的東西。有人說那是沙皇的幽靈,也有人說那是屈死的囚犯鬼魂。”徐仁宇指著涅瓦河對岸在晨曦中熠熠生輝的冬宮說道。

    “我們才到彼得堡,就讓我們撞到了傳說中的幽靈。咱們的運氣真他媽是太好了。”韓江抱怨道。

    “行了,撞上這該死的幽靈,純屬意外。天快亮了,咱們還有咱們的事呢,伊留金大概正在全城搜捕我們倆呢!”

    韓江點點頭,和徐仁宇向橋下走去,但他還是不忘回頭看了一眼那扇綠色的大門。

    霧氣漸漸散去,天色也已大亮,街上的行人還不多。韓江警惕地觀察著身邊走過的每個人。他和徐仁宇離開彼得保羅要塞,不敢走大路,繞進了一條偏僻的街道。徐仁宇指了指前方,對韓江小聲道︰“從這條街走過去,很快就可以回咱們的宿舍。可是咱倆也不能就這樣回學校啊,萬一那兒有伊留金的人,他們一眼就能認出我們。”

    “那你的意思?”

    “現在要是有輛車就好了!”徐仁宇感嘆道。

    韓江臉上露出一絲笑容,道︰“不就是車嗎,這好辦!”

    “你有什麼辦法?”

    “咱們先借一輛用用。”

    “借?”徐仁宇不解。

    韓江也不解釋,徑直朝街邊一輛破舊的拉達車走去。徐仁宇似乎明白了韓江的意思,就見韓江走到拉達車邊,也不知他用了個什麼東西,在拉達車邊鼓弄了兩下,拉達車的車門就開了。徐仁宇目睹這一幕,還怔怔地站在原地。韓江使勁朝他擠了擠眼,徐仁宇這才緊走幾步,鑽進了拉達車中。

    “這就你所謂的‘借’?”徐仁宇反問韓江。

    “這不是特殊情況嘛!我用完肯定會給他放回原位。”韓江說著發動了拉達車。

    “既然是這麼個借法,你怎麼不弄輛好點的車,弄這麼輛老掉牙的破車。我看剛才街邊停著好幾輛奔馳、寶馬呢!”徐仁宇反倒抱怨起來。

    “得了吧,你不也就弄了輛伏爾加嗎?你以為奔馳、寶馬那麼好弄?”

    “唉!看來咱倆在彼得堡就只有開伏爾加、拉達這些老爺車的命了!”

    “哼,你這就不懂了,現在有錢人才開老爺車。”韓江戲謔道。

    徐仁宇沒有再接話,因為他們已經離唐風住的那棟宿舍樓很近了。兩人不住地朝車外望去,觀察著路上每一個行人。

    韓江本想把車停在離宿舍樓不遠處的一個花壇邊,那里正可看見宿舍樓的大門,可他在離花壇還有十多米的地方,就猛地把車停了下來。因為他看見幾個穿著皮風衣的壯漢正從宿舍樓里走出來,不用問,這都是伊留金的便衣。

    徐仁宇也看到了,他在車里驚叫道︰“壞了,唐風肯定被他們發現了。”

    韓江沒有說話,他死死地盯著那幾個壯漢,突然,他看見了伊凡洛夫帶著兩個便衣從樓里走了出來,而且就朝著他們的車走了過來。

    韓江給徐仁宇使了個眼色,兩人屏氣凝神,趴到了座位底下。韓江手里緊緊攥著槍,做好了最壞的準備。

    不過,伊凡洛夫並沒有發現韓江和徐仁宇,他帶著便衣直接走過了那輛拉達車。過了約摸十分鐘,韓江和徐仁宇才從座位底下鑽了上來。韓江看看宿舍門口,有一輛標致車,里面坐著兩個便衣。“怎麼沒看見唐風?”韓江觀察了十多分鐘後喃喃自語道。

    “唐風也許被他們抓走了。”徐仁宇猜測道。

    韓江搖搖頭道︰“唐風昨天等到天黑還不見我們回來,以他的聰明一定會覺察出什麼來。如果他以假身份應付伊留金,伊留金還不至於把他怎麼樣。”

    “可是我擔心就擔心在那個假身份,那個假身份只能唬得了一時。伊留金一旦回過味來,唐風還是在劫難逃。”徐仁宇憂心忡忡地說道。

    韓江心里也是心急如焚,但表面上他還很鎮定,思前想後,最後對徐仁宇說道︰“不管怎樣,咱們現在是見不到唐風了,下面只能看他自己了!”

    “那我們不管他了?”

    “不是不管,是我們自身難保,要想打聽出唐風的下落,現在光靠我們倆也沒用,還是得去找葉蓮娜。我相信唐風的能力,他應該能堅持下來。”說完,韓江重新發動拉達車,向葉蓮娜的住處駛去。

    韓江不敢直接去葉蓮娜的住處,他開著這輛老掉牙的拉達車在彼得堡的大街小巷繞了幾個來回,才不聲不響地將車停到了葉蓮娜的公寓樓下。他仍然不敢直接下車去敲葉蓮娜的門。他還要觀察,要確保自己後面沒有尾巴,也要確認葉蓮娜這里是否還安全。

    就這樣,韓江和徐仁宇忍饑挨餓,在拉達車里坐了大半天。他們注視著每一個在公寓附近出現的人,分析判斷著每個人的身份。直到傍晚時分,徐仁宇實在忍不住了︰“咱們就這樣一直耗下去?”

    韓江看看公寓樓的大門,嘴里喃喃自語道︰“奇怪,今天怎麼一整天都沒見葉蓮娜出來,難道她不在?”

    “人家心情不好,在家待一整天,這是很正常的事。”

    “她每天這個時候都要到醫院去看馬卡羅夫。”韓江說完,又看了看公寓四樓,葉蓮娜公寓的窗戶還沒有亮起燈光。徐仁宇不耐煩地說︰“干脆咱們上去看看吧!”

    “既沒見她出來,房間里也沒燈光,難道…”韓江不敢再想下去,他沖徐仁宇擺了擺手,小聲道︰“再等等!再…”

    韓江忽然沒了聲音,因為他發現葉蓮娜的公寓里亮起了燈,心里一塊石頭總算落了地,“可是她今天怎麼沒去醫院?也沒見她的車?”韓江又喃喃道。

    “得了,咱們都在這兒觀察一天了,沒發現什麼可疑的人。現在她公寓里的燈也亮了,咱們還等什麼?”徐仁宇催促道。

    韓江也不想再等了,他和徐仁宇下了車,小心翼翼地來到四樓。韓江沖徐仁宇做了個噤聲的手勢,他靜靜地站在房門外,聽著屋內的動靜。屋內很靜,沒有什麼聲音。韓江讓徐仁宇先藏在門外,自己拔出手槍,打開保險,然後輕輕地摁響了門鈴。

    屋內傳來一陣腳步聲,韓江還是沒聽出這是誰的腳步,他隱藏在門外的陰影中。做好了最壞的準備。房門開了,屋內的燈光灑在了外面的走廊上,韓江沒動地方,他還隱藏在陰影中,屋內的人感覺到了什麼,也拔出了槍,雙手握搶,慢慢移出房門。韓江看見投射在地上的影子,心中大驚。他知道接下來又少不了一場惡斗。

    韓江猛地從陰影中跳了出來,舉槍直指那人。那人反應迅速,也將槍口對準了韓江。兩人僵持了兩秒鐘,韓江這才認出和自己持槍相向的人正是葉蓮娜。他長吁一口氣,放下手中槍,那頭葉蓮娜也認出了韓江,收起槍,嗔怒道︰“韓江,咱們每次見面都要這樣嗎?”

    “這不是我的地盤,我不得不防。對了,你不是停職了嗎?哪兒來的槍?”韓江忽然想起來。

    “那你的槍又是從何而來?”葉蓮娜瞪著韓江,反問道。

    “呵呵,我的槍,你看看這是誰的槍?”說著,韓江將自己手中的槍拋給了葉蓮娜。葉蓮娜很快認出了這支槍,驚道︰“‘蝮蛇’PK式9mm手槍,你怎麼會有這支槍的?”

    “呵呵,我怎麼會有?搶的唄!”韓江嬉笑道。

    “你從伊留金那兒搶的吧!”葉蓮娜追問道。

    “行了,我問你,伊留金沒來找過你吧?”

    “沒有,不過,伊凡洛夫給我打過好幾個電話,問我看沒看到你,說要是我看到你,趕緊向他報告。”

    “這就好。”

    “你就不怕我向伊凡洛夫報告?”

    “我知道你不會的!”韓江沖葉蓮娜笑道,葉蓮娜無可奈何地瞪了韓江一眼。“來,先給你介紹個人。”說著,韓江將徐仁宇喚進屋來,對葉蓮娜介紹了一番。徐仁宇用俄語向葉蓮娜問好,葉蓮娜用中文說道︰“久仰徐博士大名。”

    兩人寒暄完畢,葉蓮娜對韓江道︰“我也要給你介紹個人,當然我想你們應該已經很熟悉了。”說著,葉蓮娜將韓江和徐仁宇引進了一間臥室。韓江發現原來在臥室的床上躺著的正是馬卡羅夫。

    馬卡羅夫見到韓江,熱情地招呼道︰“韓,哦,還有徐博士,見到你們,真是太高興了!”

    “我也是,真是沒想到這麼快能見到您,您的身體還好嗎?”韓江關切地問。

    “哦,我的身子還硬得很,暫時死不掉。”馬卡羅夫依然很樂觀。葉蓮娜在一旁對韓江說道︰“父親聽說你那天晚上來了,昨天非吵著要出院來見你們。所以,我就把他接到這兒來了。”

    “怪不得,我說我在樓下等了大半天,也沒見你今天去醫院呢!”

    “怎麼,你監視我?”葉蓮娜又怒道。

    “不是監視你,是防備你們那位伊留金上校!”

    “哼,怎麼樣?你不聽我勸,和伊留金談崩了吧?你還記得前天夜里你走的時候,我曾經說過,你一定還會來找我的,沒想到這麼快你就如此狼狽地來了。”葉蓮娜冷笑道。同時,她發現韓江和徐仁宇身上骯髒不堪,問道︰“你們這渾身上下是怎麼了?”

    “怎麼了?呵呵,鑽下水道了唄!”韓江樂道。

    “鑽下水道?”葉蓮娜不解。

    “都是拜你們那位伊留金上校所賜。”韓江依然是一副嬉皮笑臉的樣子。

    “你們到底怎麼了?搶了槍,又鑽了下水道?”葉蓮娜關切地問。

    “伊凡洛夫沒告訴你?”韓江問。

    “他沒說,我也沒敢問他。”

    “唉!一言難盡,我在你這兒洗一洗,你不介意吧?”韓江大大咧咧地問道。

    葉蓮娜無奈地說道︰“我都窩藏你這個逃犯了,還會介意你洗洗嗎?趕緊洗,都臭了!”

    韓江得寸進尺道︰“你這兒還有吃的嗎?我們倆餓壞了!另外,你這兒有男式的衣服嗎?”

    葉蓮娜無可奈何地搖搖頭,去廚房給他倆準備吃的。徐仁宇小聲笑道︰“我發現你在這兒,真不把自己當外人啊!”

    “那也沒辦法,古話說得好,在家靠父母,出門靠朋友嘛!”韓江戲謔道。

    韓江和徐仁宇洗完,葉蓮娜替他們找了兩件馬卡羅夫的衣服換上,然後為他們準備了魚子醬薄餅、腌小黃瓜、紅菜湯等滿滿一桌豐盛的晚餐。韓江和徐仁宇餓壞了,一陣狼吞虎咽。吃得差不多了,馬卡羅夫也下了床,走過來關切地問他倆怎麼如此落魄。於是,韓江簡要地講述了他們去找伊留金的經過,然後從下水管道逃出,潛回宿舍,發現唐風也凶多吉少。但韓江略去了在下水管道踫到幽靈的那一段,因為他認為那和他們的任務沒什麼關系。

    “你們把事情搞大了,還和我們的人火拼起來,怪不得伊凡洛夫他們要抓你!”葉蓮娜聽完,憂心忡忡道。

    “我也不想這樣,這全是誤會!”韓江辯解道。

    “我早就勸你不要去找伊留金,這下你把我也給扯進去了。我跟總部說不清了!”葉蓮娜真的生了氣。

    韓江只得安慰葉蓮娜︰“沒關系,如果實在不行,我就找伊留金,或者去你們總部自首。我會說整個事情跟你都沒關系。”

    “你以為我是膽小怕事的人?”葉蓮娜聽韓江那麼說,反倒更加生氣。

    “好了!大家不要再爭了,現在事已至此,埋怨是沒用的。”馬卡羅夫最後開口了,韓江和葉蓮娜都不說話了,等著馬卡羅夫發表他的看法。

    馬卡羅夫說道︰“現在首要的問題不是伊留金,我們去跟伊留金解釋也沒用。只要我們抓住敵人的把柄,呈報給總部,自然會得到總部的信任,同時也可以追回玉插屏。所以,我們現在棘手的問題是三個,一是要盡快找到唐風;二是要防止玉插屏離開彼得堡。以我的判斷,玉插屏雖然失竊,但還不會這麼快離開彼得堡。伊留金會追查的,如果有必要,我們也可以提醒一下伊留金;三,雖然伊留金不是問題的關鍵,但我們還是要防著他來找我們的麻煩。這家伙也不是個省油的燈。”

    韓江聽馬卡羅夫一說,不覺心中佩服︰“薑還是老的辣!馬卡羅夫很快就從紛繁復雜的局面中,抓到了問題的實質。”

    “您的意思是現在這里也不安全了?”葉蓮娜很快猜到了馬卡羅夫話中的意思。

    馬卡羅夫點頭道︰“是的,不管韓江他們後面有沒有尾巴,你這里現在都不安全了。伊留金的人來找你麻煩是小,要是那幫黑衣人也來找我們的麻煩,那就真是大麻煩了。”

    “既然這兒也不安全了,那我們現在該去哪兒呢?”韓江追問道。

    “要不,去您那里?”葉蓮娜提議道。

    馬卡羅夫沉思片刻,道︰“葉蓮娜,你這兒不安全了,我那兒也不會安全。我想來想去,只有一個地方可以暫時棲身。”

    “哪里?”眾人一齊問道。

    “我兒子的公寓!”馬卡羅夫堅定地說道。

    “什麼?維克多的公寓?”葉蓮娜腦中立即浮現出維克多被人殺死在浴缸里的恐怖景象。

    唐風和梁媛小心翼翼地走到宿舍樓下,沒發現什麼異常情況。唐風暗自尋思著︰難道伊留金真的相信了自己的話,放過了自己?還是欲擒故縱,想放長線,釣大魚?大魚,自然是韓江,也不知韓江現在到底怎樣了。唐風不知不覺,已經和梁媛來到了冬宮大橋前。

    冬宮大橋前三三兩兩地停著一些車輛,車里的人卻不急著開車通過大橋。都跳下車,注視著空空如也的冬宮大橋,梁媛見此情景,好奇地問唐風︰“這些人怎麼不過橋,在這兒干嗎呢?”

    唐風看了看手表,經過剛才那番折騰,已近凌晨一點半,再看看面前橫亙在涅瓦河上的冬宮大橋,唐風答道︰“冬宮大橋要開橋了。”

    “開橋是什麼意思?”梁媛還是不解。

    唐風耐心地解釋道︰“這個在國內很少見,你在美國大概也沒見過。歐洲有些很古老的港口城市,比如倫敦、彼得堡,他們的橋梁往往建造年代較早。後來隨著航運的發展,船舶的噸位越來越大,原有的橋梁離水面較近,不能適應大型船只的通行,但又要保護這些珍貴橋梁,不能把這些橋梁拆掉重建,只能用這樣一個‘開橋’的辦法。一般在午夜後,某些特定時段,大橋從中間斷開,在機器的帶動下,大橋兩邊同時被拉起,這樣,大型貨輪就能順利通過大橋。這也成了彼得堡一景,特別是夏季,彼得堡出現白夜現象時,許多遊人都會來此觀看午夜開橋。但是如果你是夜晚有事出行的人,那就麻煩了,你必須記牢涅瓦河上幾座大橋開橋的時間,否則,就只有像我們現在這樣,在這兒干等!”

    “在這兒等怎麼了?我覺得午夜看開橋是一件挺有意思、挺浪漫的事啊!”梁媛笑道。

    “浪漫?那是在夏季,白夜觀開橋是件挺浪漫的事,不是現在這個冰天雪地、黑漆漆的晚上。”

    “我不管那麼多,只要你陪著我,我就覺著挺浪漫,特別還是跟你一起東躲西藏的時候。”梁媛頑皮地沖唐風笑道。

    唐風還想說什麼,就聽一聲巨響,冬宮大橋的橋墩上的巨型探照燈全部打開,只見大橋從中間位置齊刷刷斷開。在機械的轟鳴聲中,斷開的兩截大橋相對著緩緩拉起,直到快和水面成90°的位置,兩截大橋才停止上升。這時,斷開的兩截大橋如兩截鐵塔屹立在涅瓦河上,蔚為壯觀。
作者: beautyqueen    時間: 2013-9-18 03:58 PM

第八章 冬宮幽光

    早已在下游等候多時的巨輪,撞開河面上的浮冰,魚貫而行,向冬宮大橋駛來。當船隊駛過冬宮大橋時,所有輪船一齊拉響汽笛,向這座大橋和沉睡中的城市致敬。

    梁媛興奮地看著眼前這新奇的一幕,可唐風卻豎起了大衣的領子,警覺地朝周圍的人群看去。他相信伊留金的人很快就會再來找自己麻煩,更要緊的是史蒂芬和那些神秘的黑衣人。

    快到兩點時,冬宮大橋才緩緩降下,恢復原狀。唐風拉著梁媛匆匆走過了冬宮大橋,來到河對岸的冬宮前。

    深夜的冬宮,寧靜優雅,像一塊綠色的翡翠,靜靜地瓖嵌在白色的彼得堡中心。唐風和梁媛誰也沒去過阿斯托里亞飯店,深更半夜也沒人可以詢問。兩人從涅瓦河邊繞到了冬宮廣場上偌大的廣場上,除了他倆,別無他人。看來並沒人跟蹤他們,唐風這樣想著,不覺放慢了腳步,最後干脆停了下來,再一次在深夜欣賞這宏偉的冬宮。唐風指著廣場上佇立的“亞歷山大柱”,對梁媛介紹道︰“這里是冬宮廣場,這根亞歷山大柱是為了紀念1812俄軍打敗拿破侖而…”

    唐風說到這兒,突然沒了聲音,梁媛疑惑地問︰“你怎麼不說了?”

    “你看,那是什麼?”梁媛順著唐風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見在冬宮三樓一扇不引人注目的窗戶內,有一團幽幽的亮光閃動。

    “是燈光吧?”梁媛猜測道。

    “這顯然不是冬宮電燈的燈光!這個時候,冬宮里不應該有人,也不應該有亮光啊!”唐風判斷著。

    “那會是什麼?”梁媛不解。

    “我…我忽然想到了博士在來彼得堡前,曾對我說過關於冬宮幽靈的傳說,當時我只把這個傳說當故事聽,想不到今天竟然…”

    “冬宮幽靈?我猜一定是某位失寵的皇後幽靈吧,呵呵,越來越有意思了。我真想現在就進去會會這個幽靈,可惜,進不去啊!”梁媛天真地說道。

    唐風一副無奈地表情,看著梁媛,搖搖頭道︰“你的想象力真豐富,可以寫小說了。你怎麼知道是失寵的皇後,而不是某位沙皇的幽靈呢?”

    “沙皇?呵呵,那我也想會會。是彼得大帝,還是葉卡捷琳娜女皇?”

    “得了,管他什麼幽靈,跟我們也沒關系。咱們還是趕緊找到阿斯托里亞飯店吧!”唐風說著,拉起梁媛就向冬宮廣場外走去。梁媛還戀戀不舍地回頭望了一眼沉寂的冬宮,突然,那幽幽的亮光不見了。

    走過海軍部大廈,是著名的青銅騎士像。這尊銅像完全按照彼得大帝的相貌制成,也被彼得堡人稱做彼得大帝像。夜色中,彼得大帝騎在駿馬之上,身披戰袍,威風凜凜,遠眺涅瓦河盡頭。那是大海,是彼得大帝用一生心血為俄羅斯打通的出海口。

    唐風佇立在青銅騎士像下,嘴里喃喃自語道︰“又是位雄主!”

    梁媛不明白唐風說的是什麼,唐風也沒解釋。他們繼續向南,走過雄偉的伊薩耶夫斯基大教堂,終於找到了阿斯托里亞飯店。

    寬大的套房內,溫暖如春,唐風重新感到了一絲安全和溫暖的感覺。折騰了一整天,唐風累極了,倒在沙發上很快進入了夢鄉。

    一覺醒來,已是第二天上午。當唐風睜開眼時,發現自己正睡在一張寬大的床上。他正詫異之時,梁媛端著早餐進來了。

    唐風怔怔地問梁媛︰“我怎麼會睡在這兒?”

    “嘿嘿,你可夠沉的,我費了老大勁,才把你架到床上來。”梁媛露出一絲狡黠的微笑。

    “你把我架到床上?”唐風看看自己身上只剩下兩件內衣,驚詫道。

    “看你這樣,好像我會吃了你似的。你放心,什麼也沒發生,我睡的沙發!”梁媛嗔怒道。

    唐風揉揉太陽穴︰“唉!昨天真是太累了,所以…”

    “行了,快吃早餐吧。”說著,梁媛遞上了一盤標準的俄式早餐。

    吃過早飯,梁媛見唐風站在窗前,獨自盯著窗外大街上的行人出神,便問道︰“在那兒想什麼呢?”

    唐風回過身,嘆了口氣對梁媛說道︰“我在想這幾天在彼得堡的遭遇。”

    “理出頭緒了嗎?”

    唐風坐下來,一本正經地對梁媛分析道︰“現在可以肯定一點,韓江和博士一定出事了。他們昨天是去找伊留金的,所以我估計他們一定是和伊留金談崩了,並且發生了沖突。從後來伊留金找我的跡象上看,韓江和博士應該是逃出了伊留金的控制,只是不知道他們現在在哪兒。”

    “他們要是真的逃出來,會不會回你的宿舍找你?”梁媛猜測道。

    “啊!那可糟了!”唐風這才想到要是這樣,韓江肯定凶多吉少,不禁又為韓江擔起心來。

    “先別管他們了,他們也許不會那麼傻,去自投羅網,還是想想我們下一步該怎麼辦吧!”梁媛說道。

    唐風沉思半晌,才說道︰“我們在彼得堡人生地不熟,誰也不認識,現在又失去了方向,我要好好想想,好好想想…”

    “也許我們可以去找老馬和葉蓮娜?”梁媛提醒唐風。

    唐風這才想起來,韓江臨走時曾給自己手機上發了一條短信,並說那是葉蓮娜公寓的地址,還有葉蓮娜的手機號碼,當時唐風根本沒當回事,這時才想起來。唐風趕緊翻出手機,謝天謝地,那條短信還在。唐風理清了思緒,對梁媛說道︰“對!我們現在只有去找老馬和葉蓮娜,他們是唯一可以幫助我們的人。韓江說過,葉蓮娜跟伊留金不是一路人,就是伊留金害得她停職了。我們完全可以去找她,而且…而且韓江他們無路可走的情況下,也會去找葉蓮娜。所以唯今之計,就是找到葉蓮娜。”

    “我們先給她打電話吧。”梁媛提議。

    唐風拿起手機想了想︰“不!我們現在不知道葉蓮娜那邊怎麼樣,不能貿然給她打電話。萬一她不可靠,或者她已經被伊留金抓住,那伊留金很快就會知道我們的方位。”

    “那干脆我們現在就出發去找她。”梁媛迫不及待地想去找葉蓮娜了。

    但是,唐風卻拉住梁媛道︰“現在不行,我估計伊留金現在很可能回過味來了,一旦他發現我騙了他,他一定會全城搜尋我的蹤跡。”

    “那你的意思是…”

    “等天黑後,再去找葉蓮娜。”

    “對!還是你想得周全。”

    “不過…”

    “不過什麼?”

    “為了安全起見,也為了方便,我們最好能有輛車。萬一發現不對勁,也方便跑啊!”唐風提議道。

    “車?”梁媛想了想,道,“這個好辦,我去租一輛車。”

    “租?好吧,這事也只有你去干了,我現在只能躲在這個地方。不過,你要早去早回。”唐風最後特別叮囑道。

    伊留金離開唐風的宿舍,沒多久就回過了味。他急命伊凡洛夫再次去搜查唐風的宿舍,立即控制唐風,等他過去。

    可等伊留金再次趕到唐風宿舍時,伊凡洛夫失望地報告道︰“頭兒,讓那小子跑了。”

    “飯桶!這麼一會兒,他就走了?他一個人在彼得堡人生地不熟,能去哪兒?趕緊下令,全城搜捕。”

    伊留金失望至極,一屁股坐在沙發里。他靠在沙發上,閉上眼,回想這兩天的事,玉插屏被盜,韓江和徐仁宇竟然越獄逃脫,現在,又…伊留金不敢想下去。他不敢想象,總部知道這些事後,會如何臭罵他。

    伊凡洛夫躡手躡腳地走到伊留金近前,伊留金突然睜開眼楮,從沙發上蹦了起來,大呼道︰“我知道了,我知道這個中國年輕人是誰了!”

    伊凡洛夫被伊留金這神經質的舉動嚇了一跳。他戰戰兢兢地問伊留金︰“他是誰?”

    “你還記得吧,葉蓮娜曾經對我們說過,他在中國結識的幾個對玉插屏感興趣的中國人,除了那個逃走的韓江,還有一個叫唐風的年輕學者。看來這家伙也是個重要的人物。”

    “是啊!您這麼一說,我也想起來了。我剛才見到他時,我就覺著這個年輕人有些眼熟。我曾經在救馬卡羅夫時見過他,他當時也摔下了山崖,人事不省。”伊凡洛夫回想起來。

    “所以他那個護照是假的,我們被他給騙了!還有,這樣說來,那個翻譯也很可疑。我現在可以斷定,他們三個是一伙的。他們來彼得堡的目的就是為了得到玉插屏。”

    “可現在玉插屏和他們三個都不見蹤影,我們下一步該怎麼辦呢?”伊凡洛夫請示伊留金。

    “我原來交代你的事,繼續做,要嚴防玉插屏離開彼得堡,另外,繼續搜捕韓江、唐風等三人。讓我想想,還有什麼對策,還有什麼呢?…對了!我怎麼忘了,我還有一張牌沒出呢!”伊留金想到這里,對伊凡洛夫附耳吩咐了下一步的任務,說完之後,伊留金發出了一陣駭人的獰笑。

    唐風在賓館房間里熬過了難熬的一白天,梁媛出去租車,一直沒回來,直到天快黑了,才開著一輛紅色的寶馬跑車回來了。

    唐風一見梁媛租來的車,就搖頭道︰“我說你是故意的,還是真的那麼喜歡紅顏色?”

    “又怎麼了?”梁媛怒道。

    “我的大小姐,你就不能弄個低調一點的車?又是跑車,又是紅色的,太招搖了。”唐風搖著頭說道。

    梁媛一聽就不干了︰“哼!我本來還準備租輛法拉利或是保時捷呢?可惜租車公司沒有,他們最好的車就是這輛。”

    “最好的一輛,就被你租來了。不是我埋怨你,你想想,如果我們開著這車上街,萬一被伊留金的人認出來,他們可好抓我們了。一輛紅色的寶馬跑車,太顯眼了!”唐風道。

    “呵呵,依你的意思,我應該租輛伏爾加或是拉達這樣的老爺車比較好?”

    “對,就那樣的老爺車最好,不會引人注意。”

    “行了,行了!就這輛了,你愛用不用!”梁媛真的不高興了。唐風一看沒辦法,也只好這輛了,於是安慰梁媛道︰“其實,這輛車也挺好,馬力強勁,咱們被壞人跟上了,就狂奔逃命啊!你就陪著我亡命天涯,呵呵!”

    梁媛被唐風這一說逗樂了。兩人吃完晚飯,外面天色已晚,梁媛便要去找葉蓮娜,唐風卻道︰“再等等,再等等!”就這樣,兩人一直等到晚上九點,街上的行人漸漸少了,才離開阿斯托里亞飯店,駛向了葉蓮娜的公寓。

    唐風駕著寶馬車,在葉蓮娜住的公寓樓下轉了兩圈,觀察著周圍的動靜。公寓樓下一片死寂,沒發現什麼異常。唐風看準了地形,將車停在離公寓樓不遠的地方,然後對梁媛囑咐道︰“這里可以看到公寓樓門口的動靜。我馬上上去找葉蓮娜,你就待在車里。如果一切正常,我再叫你上來;萬一發生不測,你就趕緊把車開過去接應我。”

    “明白了!”梁媛沖唐風點了點頭。

    唐風打開車門,走進公寓樓里,一樓的聲控燈亮了。光明讓唐風那顆緊張跳動的心臟稍稍平緩下來。他小心翼翼地邁上每一級台階,觀察著樓道里的動靜。他並不知道就在不久前,韓江也曾像他一樣謹慎地邁向這些樓梯。

    四樓,唐風走到了四樓,他警覺地朝五樓上面望了望。五樓的樓道里,一片黑暗。他不放心,又往五樓走了幾步,用力跺了一下地面。啪的一聲,五樓的聲控燈亮了。隨著五樓的一片光明,唐風猛地睜大了眼楮,因為他發現五樓樓道里就隱藏了三個持槍的便衣。沒等那三個便衣反應過來,唐風扭頭就往樓下奔去。

    那三個便衣見唐風向樓下奔去,這才反應過來,一面用對講機向伊凡洛夫報告,一面和葉蓮娜公寓內沖出的兩個便衣一起朝樓下沖去。

    梁媛坐在寶馬跑車內,雙手緊握方向盤,一直死死地盯著公寓大門,隨時準備發動汽車。她聽不見樓道里的動靜,但當她看見唐風沖出公寓大門時,就知道一定出事了。梁媛猛踩油門,向大門沖了過去,“吱——”一聲刺耳的急剎車,寶馬車不偏不倚,正停在唐風身旁。就在唐風打開車門,跳上車的同時,兩顆子彈就打在了寶馬車的車門上。

    梁媛再踩油門,寶馬車如離弦之箭般,飛馳而去。奔出樓道的幾名便衣對著寶馬屁股連開數槍,但已無濟於事。那幾個便衣見狀,隨即跳上了一輛伏爾加,尾隨寶馬而來。

    在院子中待命的一輛福特接到命令,想在小路上截住寶馬。可當福特趕到時,卻晚了一步,寶馬已經先它一步,闖了出去。倒霉的福特卻把後面尾隨而來的伏爾加擋在了路上。

    唐風回頭看看還在鳴笛、倒車的福特和伏爾加,笑道︰“想不到,你車技這麼出色。”

    梁媛聽到唐風誇獎,興奮道︰“那是,你不要總小瞧了我,我五歲就摸方向盤,九歲就會開車了。”

    “哦!那你的車技一定比韓江還牛啊!”唐風半開玩笑地說道。

    “呵呵,有機會我也找他比比!”

    兩人說話間,寶馬車已經駛上了蘇沃洛夫大街。後面伊凡洛夫駕駛著一輛斯柯達跟了上來,再後面,是福特和伏爾加,三輛車緊緊跟隨。他們全速追趕,卻趕不上梁媛駕駛的這輛寶馬跑車。

    但是,梁媛完全不認識路,路邊的俄文標牌她也看不懂。唐風大聲提示道︰“你只管開,我來告訴你方向。”

    “可我們該往哪兒去呢?這樣下去不是辦法。”梁媛大聲問唐風。

    “我也不知道,葉蓮娜不知道是和韓江跑了,還是落入了伊留金之手。現在,咱倆可真的是舉目無親,相依為命了。”

    “你還少說了一個成語,咱們就要走投無路了。”

    梁媛說完,唐風才發現前方不知從哪兒又拐出一輛福特,攔在了他們前面。梁媛不等唐風提示,瞥見路旁有一條小路,於是猛打方向,拐進了那條小路,“但願不是死胡同!”梁媛心中暗暗默念。她的禱告讓上帝站在了她這邊,寶馬車從這條小路,又拐到了鑄造廠大街。午夜空寂的大街上,寶馬車在前,一輛斯柯達、兩輛福特,還有一輛“伏爾加”緊緊跟隨。

    不知何時,空中又飄起了雪花,唐風和梁媛前方是涅瓦河上的鑄造橋。唐風看看手表,又看看前方的鑄造橋,“但願現在不是開橋時間!”唐風和梁媛都在暗暗禱告。

    上帝依然垂青著他們,鑄造橋上一切正常,寶馬車順利地飛馳而過。列寧廣場,古比雪夫大街,卡緬內島大街,博利紹伊大街,交易所橋,他們一路飛馳,基本沒受到阻擋,但是唐風和梁媛並不知道他們將要駛向何方。他們沒有目標,只是漫無目的地飛馳在午夜無人的大街上。

    “我們又到了冬宮大橋!”唐風驚詫道。

    “可是,這次上帝不站在我們這邊了。”梁媛看到,冬宮大橋又要開橋了,隨著轟隆一聲巨響,巨大的橋身隨著轟隆一聲巨響,從中間斷開,隨著機械的運動,慢慢地向兩邊抬起…

    “往那邊走!”唐風一指冬宮大橋旁的濱河路。

    但是,梁媛剛拐向濱河路,就發現前面的濱河路上,突然躥出了一輛標致車,攔住了他們的去路。梁媛猛踩剎車,轉而問唐風︰“怎麼辦?我們該怎麼辦?”

    唐風快速判斷了形勢,最後果斷地說道︰“從冬宮大橋上飛過去。”

    “什麼?從冬宮大橋上飛過去!搞不好,我們會摔到河里的。”梁媛被唐風這個瘋狂的想法震驚了。

    “沒有別的辦法了!現在橋身抬起的角度不高,我們還有機會。”

    “好吧,有你陪著我,我就瘋狂一次。”說著,梁媛緊咬牙關,往後倒車,然後猛踩油門,寶馬車如離弦之箭飛向已經緩緩抬起的冬宮大橋。

    梁媛已經把油門踩到最大,寶馬車沖上了大橋。唐風的左手握住了梁媛的右手,兩人的手一起放在了方向盤上,此刻,他們要一起接受命運的安排了…

    冬宮大橋的橋身越抬越高,15度,20度,25度,當大橋橋身抬高到30度時,寶馬車飛過了大橋北側的橋身。車在半空中劃過了一道美麗的弧線,然後俯沖著重重地落在南側的橋身上。寶馬車沒有散架,卻把車里的梁媛和唐風摔得不輕。唐風只覺著自己的五髒六腑都要被顛出來了,梁媛更是一直驚叫著,完全無法再控制汽車,還是唐風控制住了方向盤,才使車子準確地落在了橋面上。

    大橋那邊,只留下伊凡洛夫帶著一群便衣呆呆地注視著不可思議的一幕。唐風和梁媛兩個人一起使勁,將寶馬車拐進了冬宮附近的一條小路,但是很快,梁媛就沖唐風大喊道︰“車快沒油了。”

    唐風看看這條黑暗的街道,說︰“看來我們只能在這里下車了。”

    “這是哪里?”梁媛緊張地問。

    “我不知道。應該是冬宮附近吧!”

    說完,唐風拉著梁媛下了車。他們要盡快離開這里,也許回賓館可以暫避一時。兩人匆匆走出了那條小路。過了一條街,他們又走進了冬宮廣場。巨大的廣場上空無一人,空中的雪越下越大,唐風和梁媛無暇在此逗留,只想快點回到賓館。他拉著梁媛緊走幾步,可梁媛卻突然停下腳步。唐風回頭望去,發現梁媛站在廣場上,痴痴地望著冬宮的方向。

    唐風走到梁媛身邊,也向冬宮望去。透過飛舞的雪花,他猛地瞪大了眼楮,因為他又一次看到了冬宮中發出的點點幽光,還是三樓。雖然他記不清昨天看見的那點幽光是在哪個房間,但是這個微微顫動的亮光,已經足以讓他驚奇、不安和戰栗。

    “看來你昨天沒有看錯,冬宮里真的有幽靈!”梁媛轉向唐風,盯著他痴痴地說道。

    “哼,幽靈,算了吧,我們還是趕緊離開這兒吧。”唐風現在沒有心思管這個幽靈,他現在自身難保。

    唐風拉著梁媛向冬宮對面的總參謀部大樓走去。建於沙俄時代的總參謀部大樓,黃白兩色,呈半圓形,和冬宮合圍成了冬宮廣場。總參謀大樓中間由一座凱旋門相連,唐風和梁媛正想從凱旋門下通過,離開廣場,可就在這時,從門那頭駛進來一輛黑色的本田轎車。本田車擋在門里,攔住了唐風和梁媛的去路。本田車打開了車前的兩個大燈,刺眼的燈光讓唐風和梁媛一時睜不開眼楮。

    本田車的大燈熄滅後,周圍又陷入一片黑暗。車上跳下來一個人,那人穿著長風衣,戴著皮帽,一步步向唐風走來。

    唐風拉著梁媛向後退了兩步,直到那人走到近前,唐風這才認出來,來人竟是前天在冬宮不辭而別的季莫申。季莫申看見唐風,也是一副驚詫的表情,開口問道︰“唐風,你怎麼會在這兒?”

    “這麼晚了,你怎麼也會在這兒?”唐風保持著高度的警惕。

    季莫申解釋道︰“我剛跟一幫朋友聚會,這才結束,正準備回家。”

    “哦!是這樣!”唐風給梁媛介紹道︰“來,我給你們介紹一下。這位是我在彼得堡剛認識的學者季莫申,他是研究中國歷史的,中文說得很好。”

    然後,唐風又對季莫申介紹道︰“這位是…”

    “我叫梁媛,是唐風的女友。”梁媛沒等唐風介紹,就大方地自報家門,讓唐風無可奈何。

    “唐風,你還沒告訴我,這麼晚了,你怎麼跑到這兒來了?”

    唐風看看季莫申,暗自尋思︰現在走投無路,也許面前這個季莫申能幫他一把。於是,唐風嘆了口氣,道︰“一言難盡,我們正被人追。”

    “被人追?什麼人追你們?”

    “我也不清楚,我才來彼得堡幾天,也沒得罪什麼人。”唐風沒有說是聯邦安全局的人。

    “那我有什麼能幫你的嗎?”季莫申問道。

    “你能幫我們暫時躲藏一下嗎?你住的地方安全嗎?”唐風請求道。

    季莫申想了想,說︰“我很樂意效勞,不過,我是和另外一個朋友合住的一套公寓,你們介意嗎?”

    唐風略思片刻,搖頭道︰“最好還是沒有其他人的地方。”

    “這個…讓我再想想。”季莫申思前想後,最後提議道︰“我想到了一個好地方,沒有其他人,而且絕對安全。這樣吧,你們去我的辦公室暫避一時,如何?我的辦公室就在冬宮這里,我單獨一人,沒有外人。”

    “你的辦公室?冬宮現在能進去嗎?”

    “不,我們不走冬宮大門。我們的辦公區單獨進出,不受冬宮門衛的檢查。”季莫申介紹道。

    唐風想想也只能如此了,於是對季莫申客氣地說︰“那我們就打擾了。”

    季莫申將車停好,三個人向冬宮走去。在穿過冬宮廣場時,唐風又想起了冬宮里神秘的幽光,便問季莫申︰“我兩次在夜里見到冬宮里閃出神秘的亮光,你以前見過嗎?”

    “什麼亮光?在哪兒?”季莫申一臉驚愕。

    “在三樓!我也不能確定是哪個房間。”

    季莫申抬頭向風雪之中的冬宮望去,嘴里喃喃道︰“沒有啊!我沒看見啊!”

    唐風也向剛才發現幽光的地方望去,發現剛才看見的那點幽光,此刻已經不見了,正在疑惑時,季莫申在一旁說道︰“可能是夜里值班的保安吧,他們有時會拿著電筒巡邏。”

    唐風也只能接受這個解釋,他沒再說什麼,跟著季莫申從一扇偏門進入了冬宮。季莫申沒開燈,三個人在黑暗的樓道里穿行。不大一會兒,季莫申領著唐風和梁媛來到了位於二樓的辦公室。

    進入季莫申的辦公室,季莫申還是沒開燈。黑暗中,他對唐風和梁媛介紹道︰“這里條件不好,你們將就一下,夜里就不要開燈了,以免引起別人誤會。不過,好在這里就我一個人,你們把門關上,不會有外人來找你們麻煩。辦公室里面還有一個小衛生間,你們可以用。”

    唐風朝四周望去,季莫申的這間辦公室雖然很大,卻被各種書籍和資料堆滿了,所以顯得反倒有些局促。他又看了一眼里面的衛生間,滿意地說道︰“真是太感謝你了,你這兒很好,連衛生間都有。”

    “還算可以吧,就是有些亂。原先還有一位老教授和我共用這間辦公室,不過,前幾年他退休了。博物館要求比較高,一直沒招到研究東方歷史的年輕人,這里就暫時成了我的獨立王國。”

    “這里是有些亂,不過,這才是研究學問的樣子。唉,這里和展廳那邊不通嗎?”唐風忽然想起了這個問題。

    “二樓有一扇門,可以通到展廳,白天開放,晚上是關閉的。門口有一整套的監控設施。所以,你們最好不要靠近那邊。”季莫申介紹道。

    “好的,我記下了。你趕緊回去休息吧!”

    季莫申看看表,道︰“嗯,我是該走了,晚上辦公室的門我就不鎖了,白天的時候,如果我不在,你們一定要把門關緊,除了我,誰也不要讓他們進來。”

    “我明白!”唐風送走季莫申,將門關上。看看這間不大的辦公室,回想這幾天在彼得堡的離奇遭遇,只得無可奈何地沖梁媛搖了搖頭。

    與此同時,葉蓮娜的公寓內,伊留金捏著鼻子,從衛生間的浴缸內,提起了兩套還散發著臭氣的外衣,質問伊凡洛夫︰“葉蓮娜呢?韓江呢?還有唐風呢?折騰了一夜,一個也沒逮到!”

    “還…還有一個情況,還…還沒來得及向您報告。”

    “什麼情況?”

    “馬…卡羅夫也失蹤了!”伊凡洛夫戰戰兢兢地報告道。

    “什麼?馬卡羅夫也失蹤了?他不是在醫院嗎?”

    “醫院的人說他前天就出院了!”

    “媽的,那個韓江一來,他就出院了,不用問,馬卡羅夫、葉蓮娜和韓江都是一伙的。葉蓮娜和馬卡羅夫這兩個叛徒,放玉插屏的地方一定是葉蓮娜透露的,所以韓江才能那麼輕鬆地越獄。我要向總部控告他們!”伊留金暴跳地怒吼著。

    “那下一步我們該怎麼辦?線索好像都斷了。”伊凡洛夫請示道。

    伊留金思考著,突然,他問道︰“那個唐風呢?你對這個人怎麼看?”

    “很奇怪,他去找葉蓮娜,似乎並不知道葉蓮娜他們已經跑了,同樣,那天他回宿舍,說明他也不知道韓江越獄的事。我猜測他和韓江失去了聯絡,可奇怪的是…”

    “是什麼?快說!”

    “奇怪的是,今天好像還有一個人跟他在一起。”

    “還有一個人?看來他們還不止三個人!”伊留金咒罵著,但他隨即又問伊凡洛夫,“你們追的那個唐風,他最後消失的地方是哪里?”

    “他飛過了冬宮大橋,然後就消失了。我們的人已經在冬宮附近找到了他們駕駛的紅色寶馬跑車,正在調查這輛車的來路。”

    “冬宮?”伊留金再度陷入了沉思,最後,他命令道︰“加強冬宮一帶的監控。他們跑不遠,只要他們一露頭,立即逮捕!”

    伊凡洛夫領命而去,伊留金卻站在衛生間的鏡子前,獨自發狠道︰“葉蓮娜,這次你可不要怪我了,你是逃不出我手掌心的。”隨後,伊留金發出了一連串的冷笑。

    一束強光打在有些生銹的鑰匙孔上,馬卡羅夫顫抖地用鑰匙打開了房門。這是他兒子維克多的公寓,半年前,維克多就被人殺死在這間公寓的衛生間里。

    僅僅是半年光景,這里已經積下了厚厚的灰塵。馬卡羅夫向牆上摸去,他想要開燈。葉蓮娜趕緊阻止他︰“不要開燈。”

    馬卡羅夫干笑了一聲,道︰“開也沒用,電早被停了,暖氣也停了。葉蓮娜,你再去看看,水和氣是不是也給停了?”

    葉蓮娜去廚房檢查了一番,天然氣也被停了,只有水還沒被停掉。葉蓮娜翻出一塊抹布,開始打掃衛生。韓江和徐仁宇也幫著葉蓮娜,一起動手,幾人很快將公寓清理干淨。

    葉蓮娜特別檢查了每一扇窗戶,窗戶上都拉著厚厚的窗簾,密不透風。做完這一切,四個人圍坐在客廳的沙發上,葉蓮娜點燃了剛才翻出來的一支蠟燭。

    蠟燭發出的微弱亮光照在每個人臉上,給大家帶來了些許暖意,但是待在這沒有暖氣的房間內,還是讓人不禁瑟瑟發抖。大家誰也沒說話,一陣沉默後,葉蓮娜打破了這沉默︰“明天早上我出去多買點蠟燭和食品,還要買電池。”

    “你現在出去還安全嗎?”韓江關切地問。

    葉蓮娜笑道︰“你放心,在彼得堡,伊留金是抓不住我的。”

    韓江還想再說什麼,卻被馬卡羅夫打斷了︰“但是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那塊玉插屏隨時有可能離開彼得堡,還有唐風…所以我們必須找到解決問題的辦法!”

    馬卡羅夫的話提醒了大家,韓江疑惑地問︰“我一直沒弄明白,那伙黑衣人是怎麼盜走玉插屏的?”

    “伊留金做事太不謹慎。我對他說過玉插屏存放的地點要保密,他卻對很多人都說了,並信誓旦旦地宣稱地下室的彼得小屋固若金湯,沒人能盜走玉插屏。”

    “可他們具體又是如何進去盜走玉插屏的呢?”
作者: beautyqueen    時間: 2013-9-18 03:59 PM

第九章 第三個倖存者

    “對於真正的高手,這有何難?你既然能從里面逃出來,他們就能從里面將東西盜走。伊留金就是對自己太自信了,殊不知山外有山,天外有天!”葉蓮娜解釋道。

    “好吧,就算這樣,那麼你認為現在玉插屏會在哪里?”韓江問葉蓮娜。

    “這個我不知道,不過,我想玉插屏暫時還沒有離開彼得堡。伊凡洛夫在電話里對我說過,伊留金已經嚴密檢查公路、民航和鐵路,以防玉插屏離開彼得堡。”

    “但願如此!不過,這也就是說,我們也出不去了。”韓江道。

    韓江的話讓葉蓮娜陷入了沉思。她在想著解決問題的辦法,但是腦中卻如一團亂麻。就在這時,馬卡羅夫忽然看見徐仁宇手中正在擺弄的一支鋼筆。他痴痴地看著那支鋼筆,讓徐仁宇渾身不自在。徐仁宇疑惑地問馬卡羅夫︰“您…您干嗎老是盯著這支鋼筆?”

    馬卡羅夫回過身來,對徐仁宇道︰“博士,請把你這支鋼筆給我看看。”

    徐仁宇將鋼筆遞給馬卡羅夫,馬卡羅夫又仔細地端詳了好久,才又問道︰“博士,這支鋼筆是你的嗎?”

    徐仁宇有些尷尬地回道︰“不是我的,是我前兩天撿的。”

    韓江這時也注意到了徐仁宇的那支鋼筆。他認出來,那支鋼筆正是在下水管道那間地下小屋桌上見到的那支鋼筆。韓江見馬卡羅夫對這支鋼筆如此好奇,便問馬卡羅夫︰“您認識這支鋼筆?”

    馬卡羅夫並沒回答韓江,而是關切地又問徐仁宇︰“撿的?你是在哪兒撿的?”

    “在…在下水管道里。”徐仁宇見馬卡羅夫那副樣子,結結巴巴地回答道。

    “下水管道?你快說說,這是怎麼回事?”馬卡羅夫緊緊逼問。

    於是,韓江替徐仁宇解釋道︰“那天,我們從聯邦安全局逃出來,就逃進了彼得堡的下水管道,在管道里,我們撞到了一個白色幽靈,還有一個地下小屋…”

    馬卡羅夫和葉蓮娜聽到韓江嘴里說出白色幽靈這個詞時,都是一驚。韓江又繼續說道︰“我們一路追尋那個幽靈,來到了一段廢棄的管道中。那里有一間建在管道中的小屋,屋內還亮著幽暗的燭光,似乎還有人在那兒居住。我們在那兒發現了簡單的家具、食物、書籍,還有這支鋼筆。”

    “真的?想不到彼得堡還有這樣一個地下世界!”葉蓮娜驚嘆道。

    “幽靈?韓江,你能給我具體描述一下你所謂的那個幽靈嗎?”馬卡羅夫問道。

    韓江努力回憶著︰“那個幽靈我只看見他渾身白色,似乎是穿著一件白色的長袍,光線太暗,而且我只看了一眼,那個幽靈就消失了,所以我們很難看清楚他的真面目。”

    “是這樣,那麼你認為這個所謂的幽靈,是人,還是真正的幽靈呢?”馬卡羅夫問韓江。

    韓江也在思慮著這個問題,沒說話。徐仁宇插話道︰“你們聽說過冬宮幽靈的故事嗎?”

    “冬宮幽靈?”葉蓮娜似乎從未聽過。

    徐仁宇解釋道︰“我以前在彼得堡留學時,就聽人說過,有人宣稱夜晚在冬宮和冬宮附近見到過幽靈,當時我不相信,不過,現在我開始有些相信了。”

    “我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有冬宮幽靈存在,我所接受的教育是不相信存在幽靈的,但單從我們踫見的那個幽靈看,我真的很難判斷那是人,還是幽靈。”韓江發表了自己的觀點。

    “那你認為你們在下水管道中發現的小屋,會是那個幽靈的藏身之所嗎?”馬卡羅夫又問道。

    “我無法準確判斷,也許,那是一個流浪漢的小屋,也許…那個幽靈就是這個小屋的主人。”韓江推測道。

    馬卡羅夫又陷入了沉思,許久,他晃了晃手中的那支鋼筆,對大家說道︰“你們知道我為什麼對這支鋼筆這麼感興趣嗎?因為我認識它曾經的主人。”

    “它曾經的主人?”馬卡羅夫的話勾起了所有人的好奇心。

    “是的,它曾經的主人,就是半個世紀前,我在中蘇聯合科考隊結識的一個年輕學者。我不知道他的大名是什麼,當時我們都管他叫米沙。”

    “什麼?你是說這支鋼筆的主人是和你一起參加科考隊的成員?”韓江驚得目瞪口呆。

    “米沙?男的,女的?這名字聽上去像是個姑娘的昵稱。”徐仁宇疑惑道。

    “那這位米沙,後來怎麼樣了?”葉蓮娜也是驚愕不已。

    馬卡羅夫緩緩地解釋道︰“米沙,是的!這個名字像是個姑娘的昵稱,不過,他卻是個大小伙兒。我不知道是什麼人給他起的這個昵稱,反正當時在科考隊,大家都這麼稱呼他,所以我就記住了這個名字。米沙…他後來…”馬卡羅夫似乎陷入了回憶,許久,才又說道︰“米沙,他應該永遠地失蹤了。當年的科考隊只有我和梁雲杰兩個倖存者,因為…因為在那個可怕的夜晚,當我和梁雲杰回到營地時,營地的人全都已經不在了,從此,他們就永遠地失蹤了。我在克格勃時,曾經想進一步調查這件事。我看到的絕密官方文件上,確認只有我和梁雲杰兩個倖存者。”

    “這麼說來,小屋的主人很有可能是認識米沙的人,甚至是科考隊的倖存者,也可能米沙…米沙他根本就沒有死,他又回到了彼得堡!”韓江為自己這個驚人的推測感到震驚。

    馬卡羅夫聽到韓江的推測時,身體微微動了一下,沒有說話。徐仁宇插話道︰“我們還在小屋的桌上,發現了一張紙,紙上用很漂亮的書法體俄文寫著這樣一句話——對於上帝,我們都是聶赫留道夫;對於生活,我們都是梅什金公爵。”

    “對呀,我當時還要你解釋給我聽這句話是什麼意思,可你還沒說完,那個幽靈又出現了。”韓江又回想起來當時的情景。

    徐仁宇解釋道︰“我當時就對你說過,聶赫留道夫是列夫‧托爾斯泰的名著《復活》中的主人公,他因為對妓女喀秋莎犯下了不可饒恕的罪行,良心不安的聶赫留道夫,為了懺悔,放棄了自己的貴族身份,和喀秋莎一起去寒冷的西伯利亞,以求靈魂的復活;而梅什金公爵則是另一位大文豪陀思妥耶夫斯基的名著《白痴》中的主人公,在作家生活的年代,梅什金公爵卻被人認為是白痴…”

    “行了,你不用費這麼多話,你就直說,這句話是什麼意思。”韓江打斷了徐仁宇的話。可就在他倆說話的時候,一旁的馬卡羅夫竟渾身顫抖起來。

    馬卡羅夫忽然打斷了韓江和徐仁宇的對話,像是在回答韓江的問題,又像是喃喃自語地說道︰“這句話的意思是對於萬能的上帝,我們每個人都需要像《復活》中的聶赫留道夫一樣,虔誠地懺悔,而對於生活,我們往往自以為聰明,其實就像《白痴》中那些嘲笑梅什金的人,以及梅什金自己,都是這樣或那樣的白痴。”

    “這麼解釋對嗎?”葉蓮娜好奇地問。

    “這不是對不對的問題,這就是米沙對世界、對生活的理解。”馬卡羅夫回過神來,對葉蓮娜說道。

    “怎麼…您的意思是…這句話是米沙寫的?”葉蓮娜驚道。

    馬卡羅夫重重地點了點頭,他多日沒有清理的白發隨之垂下了一縷,耷拉在他蒼老的布滿皺紋的額頭上。片刻沉默後,馬卡羅夫重又抬起頭,對幾人解釋道︰“讓我從頭跟你們說吧,當年的科考隊,因為是臨時組建的,很多人以前並不認識。當時,我們有嚴格的紀律,不互相打聽對方的真實姓名和身份,所以,我們在科考隊互相稱呼時都只稱呼對方的昵稱或只稱呼名字,而不知道對方的姓氏;就像大家當時都管我叫伊萬,所以我只知道那位年輕的學者叫米沙。按照我們俄國人的習慣,米沙應該是個昵稱。直到最後米沙失蹤,我也不知道米沙的真實姓名。”

    “您剛才說米沙是位學者,那他是研究什麼的呢?”徐仁宇問道。

    馬卡羅夫不緊不慢地說︰“聽我慢慢說,當年在科考隊,米沙總是一個人獨來獨往。他不太喜歡和大家交流。特別是我們這邊的人,他反倒有時喜歡和中國的同行交流,他會說一口流利的中文,所以我曾好奇地向我們這邊的領隊打聽過他。領隊知道一些情況,私下告訴我,這位米沙是列寧格勒大學年輕的博士,是研究東方歷史和文化的,據說他不但會說中文,還通曉很多東方民族的語言。那位領隊還告訴我,本來科考隊並不想要米沙,因為組織上認為米沙雖然在他的專業上很有研究,但是對他的政治傾向很不放心。”

    “政治傾向?”葉蓮娜不解。

    “你們應該知道,那個年代對這個很看重,更何況那次科考完全是在絕密狀態下進行的。就我們這邊而言,雖然科考隊成員來自不同單位,但是科考隊的每個成員,都經過了克格勃的嚴格審查。我想中方也差不多是這樣。領隊曾經對我提到過,克格勃在審查時,認為米沙政治態度不明確,迷信宗教,缺少唯物主義歷史觀。科考隊本來選中的是米沙的一位同學,但是因為米沙的那位同學突然生了重病,無法參加科考,克格勃沒辦法,才點頭同意讓米沙來參加這次科考。”

    “等等,等等!”韓江突然打斷了馬卡羅夫的敘述。他眉頭緊鎖,像是在回憶什麼,“列寧格勒大學?研究東方歷史和文化的?米沙!我好像對這個名字有些印象,讓我想想,讓我想想,我在哪里聽過這個名字。”

    “你仔細想想,要知道,米沙這個昵稱在俄國人當中叫得很多。”葉蓮娜提醒韓江。

    “不!不!我一定在一個重要的地方聽過這個名字,讓我再想想…對了,那七封絕密信件。”韓江一拍腦門,終於回憶起來。

    “什麼絕密信件?”葉蓮娜疑惑地問。

    韓江不知道該不該對葉蓮娜和馬卡羅夫說那七封絕密信件,但是此刻在彼得堡,除了葉蓮娜和馬卡羅夫,他還能信任誰呢?韓江猶豫片刻,這才對馬卡羅夫和葉蓮娜解釋道︰“當梁雲杰死後,我們繳獲了一批失竊的俄文文件。其中有一份絕密的克格勃文件,我們也不知道這份文件是怎麼從你們那兒流出來的。我們翻譯了這份絕密文件,發現這份絕密文件的主要內容是七封信件。通過這七封信我們知道了當年科考隊組建的情況,其中在一封孟列夫寫給他的老師著名漢學大師阿理克的信中,提到他和米沙在冬宮發現了一件來自西夏王朝的珍寶,還發現許多以前俄國學者的研究資料。後來,阿理克肯定了他們的發現,並向當時的政府提議要到中國去考察,這才有了日後的聯合科考隊。我想這里提到的米沙,就應該是您所說的那位米沙吧。”

    “我想應該是這樣,這麼說來,著名的漢學大師孟列夫很可能就是米沙的那位同學。本來是打算派他去的,但因為他突然生病,才換成了米沙。”馬卡羅夫推斷道。

    韓江一副茅塞頓開的樣子,道︰“是啊,這樣就解釋得通了。我當初看到那七封信時,就感到奇怪,既然孟列夫發現了冬宮的玉插屏,他為什麼後來沒有去參加科考?原來是這樣,他那場大病讓他躲過一劫,否則,也就沒有日後成了著名漢學大師的孟列夫了。”

    “那麼後來呢?您怎麼知道那句話就是米沙寫的呢?”韓江又問道。

    “在科考隊,我算是和米沙走得比較近的。我曾不止一次在米沙那兒看見過這句話,在他的筆記本上,書的扉頁上,他都寫了這句話,像是他的座右銘一樣。我曾好奇地問他,這句話是什麼意思,可當時米沙笑而不答,說以後再跟我解釋,但是…你們知道,米沙再也沒有以後了。我後來讀了一些書,多多少少算是悟出了這句話的意思。”馬卡羅夫解釋道。

    “這樣說來,韓江他們在地下見到的那個幽靈很有可能是米沙嘍?”葉蓮娜托著腮猜測道。

    “是啊!如果那間地下小屋就是那個幽靈的棲身之所,那麼很有可能我們踫到的幽靈,就是米沙。他沒有死,他又回來了。”徐仁宇贊同葉蓮娜的看法。

    馬卡羅夫搖了搖頭,緩緩說道︰“我們不要過早地下結論,就我而言,我不相信米沙會死而復生。我剛才說過,克格勃文件上明確記載著最後的倖存者只有我和梁雲杰兩個人。即便這個記載不準確,米沙真的沒有死,那麼,他回到彼得堡來,以他的才學,為什麼要躲在下水管道內?這完全說不通。”

    一直若有所思的韓江忽然對馬卡羅夫說道︰“確實說不通,但是…但是我忽然想到一點。你們想想,一路追殺我們的那伙黑衣人為什麼對玉插屏的情況那麼了解?對當年科考隊的事也了如指掌?他們要比我們知道的多得多,以至於我曾經懷疑過您,因為您是當年科考隊的倖存者,特別是在梁雲杰死後,您是唯一的倖存者!而現在又出現了一個米沙,假設米沙真的沒有死…”

    馬卡羅夫聽韓江說到這里,忽地睜大了雙眼,吃驚地打斷韓江的話,反問道︰“你是懷疑米沙沒有死,他…他跟史蒂芬,還有那伙黑衣人是一伙的!”

    韓江微微點了點頭,又道︰“甚至他可能就是幕後的黑手。除此之外,我現在還想不通為什麼史蒂芬他們會了解那麼多。”

    “不!…不!米沙,他…他不是這樣的人。”馬卡羅夫無論如何不敢相信韓江的推測,葉蓮娜和徐仁宇也為韓江的這個驚人推測感到震驚。

    房間內又陷入了沉默,馬卡羅夫痛苦地低下了頭。韓江看看葉蓮娜,又看看徐仁宇,一時也不知所措。也不知過了多長時間,馬卡羅夫這才抬起頭來,對韓江說道︰“韓,我仔細考慮了一番,雖然我不願接受你的推測,但理智告訴我,你的推測是有道理的。”

    “既然這樣,我看,咱們干脆到下水管道里面把那個幽靈抓出來,不就真相大白了?”葉蓮娜忽然提議道。

    韓江和徐仁宇面對葉蓮娜的提議,全都瞪大眼看著葉蓮娜。葉蓮娜把眼一瞪,沖韓江嚷道︰“你這樣看我干嗎?”

    “我一想到,你這麼漂亮的大美人要鑽進又髒又臭又潮濕的下水管道,就不寒而栗。”韓江戲謔道。

    “而且還恐怖,還有可能迷路,我可再不敢去了。”徐仁宇也抱怨道。

    “你們兩個膽小鬼,我什麼地方沒去過,還會怕下水管道?”葉蓮娜沖韓江嚷道。

    韓江辯解說︰“我並不是怕鑽下水道,我現在擔心的是第二塊玉插屏的去向,還有唐風的安全。不管那個幽靈是不是米沙,我們都可以以後再去尋找,現在我們首要任務不是這個。”

    葉蓮娜卻道︰“可我有一種預感,要想破解現在我們面臨的所有難題,必須找到那個地下幽靈,也許幽靈就是破解謎題的一把鑰匙。”

    “何以見得呢?”韓江問。

    “你想,我們現在根本不知道玉插屏被他們弄到了哪里,毫無頭緒,還被伊留金追捕。如果那個地下幽靈真的是米沙,那麼,就像你所推測的,他有可能是史蒂芬的同伙,玉插屏說不定就是被他盜走的,找到他就等於找到了玉插屏。”

    “可如果米沙並不是史蒂芬的同伙呢?”韓江又問。

    “如果他不是,那麼作為當年的知情者,我們的敵人也一定不會放過他。也許,他躲在下水管道里,就是為了躲避那伙黑衣人的追殺。所以,與其我們現在漫無目的地東躲西藏,不如直接出擊,找到那個幽靈。這樣我們就掌握了主動權。這在你們中國的《孫子兵法》里面,叫釜底抽薪。”葉蓮娜清晰地分析了當前的局勢。

    韓江不得不佩服地點點頭︰“你居然還懂《孫子兵法》,我真的對你刮目相看了。”

    “哼,韓江,你現在知道咱倆的差距了吧,你會的,我都會,我會的,你不會。所以,你要聽我的。”葉蓮娜在韓江面前擺出一副固有的傲慢神情,雖然,她的傲慢常常在韓江面前失效。

    “好吧,我的少校,我聽你的吩咐。”韓江裝出一副無奈的樣子。

    葉蓮娜看看馬卡羅夫,似乎是在等待馬卡羅夫的意見。馬卡羅夫微笑道︰“葉蓮娜,你的分析我很贊同,在現在這種時刻,你這招也許是最管用的,雖然需要冒一定的風險。”

    葉蓮娜得到了馬卡羅夫的首肯,立即拔出槍來,檢查了一遍彈匣,然後對韓江吩咐道︰“韓,你跟我去,趁天亮前去,省得夜長夢多。”

    韓江反問道︰“不帶博士嗎?”

    葉蓮娜還沒說話,徐仁宇倒先叫了起來︰“行了,有美女相伴,你就放過我吧。我可不想再跑到那骯髒潮濕的下水管道里了。”

    “葉蓮娜,你們帶上我吧!如果那個幽靈真的是米沙,我會有辦法應付他的。”馬卡羅夫倒主動要求前往。

    但葉蓮娜見馬卡羅夫身體還沒完全康復,一口拒絕了馬卡羅夫的要求,叫馬卡羅夫好好在這兒休息。馬卡羅夫拗不過葉蓮娜,只得點頭道︰“好吧,那我就先在這兒等著。”

    韓江拾起徐仁宇的那支槍,檢查了一下,又將槍還給徐仁宇,道︰“這里的安全就交給你了。我們沒回來前,你們哪兒也不要去。”

    徐仁宇滿口應允,可等韓江和葉蓮娜離去後,徐仁宇看看這間曾經死過人的公寓,不禁感到後背一陣發涼。

    韓江和葉蓮娜冒著風雪,繞過了兩條街道,才找到葉蓮娜的那輛菲亞特。這是葉蓮娜為了防止被伊留金發現,故意停到了這麼遠的地方。

    “其實,你這個車現在很不安全,一旦被伊留金發現,那可就麻煩了。”坐上了車的韓江提醒葉蓮娜。

    “你放心,這是我新買的車,伊留金根本沒見過,不過,伊凡洛夫倒是見過。”葉蓮娜說道。

    “對了,你還沒告訴我,你的槍。是怎麼來的?”

    “哼,你認為我搞一把槍很難嗎?實話告訴你吧,是伊凡洛夫替我搞的,P96式9mm手槍,沒有槍號。”說著,葉蓮娜把槍遞給韓江看了看。

    韓江看完後,把槍還給葉蓮娜,問道︰“我就納悶了,你跟這位伊凡洛夫少校是什麼關系?他似乎對你很照顧嘛!”

    葉蓮娜瞪了韓江一眼,道︰“什麼關系?呵呵,伊凡洛夫是我的一個瘋狂的追求者。”

    “一個瘋狂的追求者?聽你這口氣,你的追求者很多啊?”韓江笑道。

    “是啊!我的追求者加一起可以有一個排了。”

    “真的?怪不得你總是一副傲慢的樣子,原來如此啊!我祝你的追求者早日突破一個連。”韓江故意戲謔道。

    葉蓮娜狠狠地瞪了韓江一眼︰“我在你面前傲慢嗎?”

    韓江故作認真地想了想︰“傲慢,很傲慢。你就不能對我溫柔點?”

    “我對你還不夠溫柔?哼!看來我真是白對你好了!”

    “唉,葉蓮娜,你說我算是你這個排當中的一員嗎?”韓江忽然問道。

    葉蓮娜扭頭看看韓江,把嘴一瞥,道︰“現在還不算,你還需要經受考驗。”

    “經受考驗?那好吧,就讓考驗來得更猛烈些吧!”

    韓江的話逗得葉蓮娜笑出了聲,笑畢,韓江又道︰“說真的,伊凡洛夫沒給你透露點伊留金那邊的消息嗎?”

    “我想問他的,但他嘴還挺嚴,只是一個勁地問我見沒見到你。”

    “看來這家伙不合格啊,你該把他從你那個排當中踢出去。既然要追求你,就要全身心地為你服務,不能有所保留嘛!”韓江又笑道。

    兩人說話間,車很快駛到了彼得保羅要塞附近,葉蓮娜把車停在了一條偏僻的街道上,問韓江︰“你們那天就是從這兒出來的?”

    “嗯,就是這兒,那個幽靈也是在這兒消失的。”韓江道。

    “那好吧,咱們就從這兒進去,再檢查一下裝備。”

    兩人這次是有備而來,除了槍,還帶足了電池和各種工具。韓江領著葉蓮娜從彼得保羅要塞的橋上下去,很快,他們找到了那個下水管道的出口。韓江看看外面的天色,遠方已經亮出一抹魚肚白,天就要亮了,而他們,卻要在這時候鑽進一個黑暗的世界。

    韓江憑著記憶,很快找到了上次踫到的那扇鐵柵欄門,還是上次的老樣子,其中一條鐵欄桿中間斷了一截,這是上次徐博士的杰作。韓江和葉蓮娜鑽過鐵柵欄門,拐過一道彎,順著那條被廢棄的寬大下水管道,兩人走到了下水管道盡頭的地下小屋。

    小屋內一片死寂,沒有了幽幽的燭光。韓江拔出手槍,小心翼翼地走進這間小屋,葉蓮娜也跟了進來。兩只電筒發出的光線,掃遍了這間地下小屋。韓江發現小屋跟上次他們看到的情景一模一樣,只是書桌上的那張紙不見了…

    “有什麼新的發現嗎?”葉蓮娜問韓江。

    韓江指了指書桌,道︰“就是原來擺在書桌上的那張紙不見了。”

    “哦!看來幽靈並不想讓我們知道得更多。”葉蓮娜說著,向小屋另一頭的那堵被打碎的矮牆走去。

    葉蓮娜用手電朝矮牆外面的那條狹窄管道照去,但是那條管道過於狹窄,而且還是彎曲的,電筒的光線沒能照出多遠。葉蓮娜失望地一回頭,不知何時韓江已站在她身後。葉蓮娜一頭正撞在韓江堅實的胸膛上,葉蓮娜受驚不小,手中的電筒摔落在地,緊接著,“啊——”的一聲驚叫,震得整個小屋鬼影搖曳,好生恐怖。

    “你怎麼像幽靈一樣,無聲無息地站在後面?”葉蓮娜埋怨道。

    韓江一把摟住葉蓮娜柔軟的腰身,道︰“是你太膽小了。”

    黑暗中,兩個人面對著面,越發粗喘的氣息踫撞與交融後,又回返到各自的臉龐,暖暖地泛起陣陣熱意。葉蓮娜感覺身體似乎像鴻毛般飄到了空中,渾身酥軟燥熱,她慢慢地閉上了眼楮…

    一段纏綿的熱吻過後,韓江輕輕地鬆開了葉蓮娜,看著葉蓮娜的眼楮,問道︰“我現在算是你那個排當中的一員了吧?”

    “算!當然算!不過加上你,我的排就要超編了。”葉蓮娜溫柔地回答著,同時,伸出柔軟的雙臂,輕輕纏住了韓江的脖頸,又用一個熱吻對韓江的問題做出了肯定的回答。

    韓江喘著粗氣對葉蓮娜道︰“沒關系,那你就組建一個加強排吧!”說罷,他把葉蓮娜摟得更緊了。

    兩人就在這間地下小屋里,久久地纏綿著。突然,韓江鬆開了葉蓮娜,又拔出槍走到那堵矮牆跟前,用手電朝那條狹窄的管道照去。葉蓮娜不解地問他︰“怎麼了?你發現了什麼?”

    韓江收起槍,回身對葉蓮娜道︰“我也不知為什麼,剛才…剛才總覺著黑暗中有雙眼楮在盯著我倆。”

    葉蓮娜露出可人的微笑,道︰“我看你是害羞了。我第一次見到你時,你就是一副害羞的樣子。呵呵!”

    韓江拉過葉蓮娜的手,含情脈脈地說道︰“那是因為你太美了,每一個見過你的男人都會動心。不過,我可能算是你那個加強排里面最有理智的一個,別忘了,我們還有任務。”

    葉蓮娜拾起掉在地上的電筒,反問韓江︰“你剛才真看見有人了嗎?”

    “不知道,也許只是幽靈,幽靈無處不在。”韓江說罷,越過那堵矮牆,走進那條狹窄彎曲的管道,葉蓮娜也彎著腰跟了進來。

    韓江順著上次走的道路,走出那條狹窄管道,來到他們最初發現幽靈的那條管道,對葉蓮娜說︰“這里就是那天我們發現幽靈的地方。”

    葉蓮娜用電筒仔細查看了這里的管道,沒發現什麼特別之處。“如果那間地下小屋就是幽靈的藏身之所,那麼,幽靈從彼得保羅要塞方向的管道出去很方便。這點從地下小屋門的方向就可以看出來。可是,那個幽靈卻打破了原來的牆壁,向這頭走過來,顯然幽靈自有它的用意。”

    “呵呵,你就不許幽靈待得煩悶了,隨便出來走走?”韓江笑道。

    “得了吧,這里出現了三條通道,我們該往哪兒走?”

    不知不覺,兩人已經來到了上次韓江踫到的那條體量巨大的下水管道中,韓江指了指對面的一條下水管道,說︰“我們上次就是從那兒走過來的。”

    “也就是說,那條管道可以通到聯邦安全局大樓的地下?”

    “是的。你再看這並列的三條管道,上次是我選擇了走左側的這條管道。”韓江指了指他們剛才走過的那條管道。

    “然後你就遭遇了幽靈,看來你運氣挺好。”

    “你什麼意思?”

    “你看咱們今天已經走了這麼遠,地下小屋也找到了,可卻沒有見到一點幽靈的蛛絲馬跡。”

    “你是懷疑那個幽靈的存在?”

    “你上次看準了嗎?要知道人在極端恐懼、黑暗的條件中,常常會產生一些錯覺。這個你應該知道的,不能因為發現了一個地下小屋,就說那是幽靈的藏身之處。”

    韓江聽了葉蓮娜的話,也有些恍惚起來,難道是自己產生了錯覺?但他很快清醒過來︰“那米沙的鋼筆又怎麼解釋?難道你父親看錯了?”

    葉蓮娜無言以對,撇了撇嘴,道︰“好吧,現在下結論為時過早,咱們下一步怎麼辦?如果找不到幽靈,咱們不但白跑一趟,還失去了目標。”

    韓江指了指中間的那條管道,說︰“不如這次我們就走中間這條管道吧!”

    葉蓮娜沒再說什麼,率先走進了中間這條管道,在這條寬大的管道中,走了大約二十分鐘,沒有發現岔路。這條管道一直往前延伸,也不知要通向何方…又是一刻鐘,葉蓮娜和韓江腳下的管道終於拐彎了。葉蓮娜先拐了過去,可葉蓮娜剛一拐過去,就發出了一聲駭人的尖叫。韓江暗道不好,拔出手槍,剛一拐過去,葉蓮娜一頭又撞上了韓江。葉蓮娜緊緊摟著韓江,韓江也抱住了葉蓮娜,同時,他也看到了令他驚恐的一幕——成千上萬只老鼠正盤踞在這條下水管道中,有的在蠕動,有的在吱吱地叫,還有的正盯著他這個不小心闖入的不速之客。

    韓江極力保持著鎮靜。他輕輕拍著葉蓮娜,安慰道︰“好了,不就是一些小老鼠嗎?看把你這個王牌特工嚇的。”

    葉蓮娜松開韓江,轉過身,盯著爬滿管道的老鼠,幽幽地說︰“我從小就怕老鼠,特別是孤兒院里的那些可惡老鼠,常常爬到我的床上來,更別說在這兒一下子看到這麼多老鼠。我在克格勃學校成績最差的一門課,就是野外生存,因為教官逼著我們生吃老鼠,而我總是拒絕執行命令。”

    “老鼠,我在野外生存的時候也吃過,味道嘛,總的來說不好也不壞。唉!那你後來是怎麼畢業的呢?”韓江好奇地問。

    “因為我父親幫了我的忙,他那時是校長。”

    “這麼說來,老馬是幫著你作弊嘍!”

    “不許你這樣說我父親。”

    “好!好!我不說他。我感到奇怪的是,這兒怎麼會有這麼多老鼠?我們在管道中走了那麼久,都沒有看到一只老鼠,我還以為它們都冬眠了呢!原來全躲在了這兒。”

    “你感覺到了嗎?這兒比其他地方更溫暖。”葉蓮娜提醒韓江。

    “所以老鼠們都跑到了這兒來,但願它們不要攻擊我倆,否則…”韓江正說著呢,離他不遠處的老鼠已經開始快速向他這里跑過來。葉蓮娜完全怔住了。“快離開這兒!”韓江大喊一聲,趕忙拉著葉蓮娜向來時的管道退去。

    兩人在黑暗潮濕的管道內狂奔著,也不知過了多久。韓江回頭看看,老鼠大軍並沒有追上來,兩人這才停下了腳步。韓江靠在潮濕的洞壁上,大口喘著粗氣,喃喃自語道︰“看來彼得堡的老鼠還沒有阿尼瑪卿雪山的兔鼠厲害。”

    葉蓮娜也在大口喘著粗氣,她反問韓江︰“看來我們得原路返回了。”

    韓江點點頭︰“沒別的辦法,只能先離開這條管道。”

    兩人互相攙扶著,走出了這條管道,在浪費了一個多小時後,他們又回到了那三條管道前。

    韓江無奈地看看面前這三條管道,左側的管道可以原路返回,中間的管道此路不通,看來只有再到右側的這條管道里試試運氣了。於是,韓江和葉蓮娜又鑽進了右側的那條管道,同樣沒有遇見什麼岔路。兩人走了大約一個小時,來到了一座高大的地下大廳中。大廳四周管道四通八達,韓江粗略估計了一下,這里足有十多條大大小小的管道通向不同的地方。葉蓮娜看得也有些暈了,她問韓江︰“這是什麼地方?”

    “像是下水管道中的一個巨大樞紐。”韓江猜測道。

    “我還是第一次見識如此巨大的下水管道。你說,這上面會是什麼地方呢?”葉蓮娜盯著頭頂的巨型券頂天真地問道。韓江看看葉蓮娜,忽然覺著葉蓮娜這會兒已經完全不像是一位身手敏捷的王牌特工。

    “也許是冬宮廣場吧!呵呵。”韓江開玩笑地隨口說道。

    韓江說話的時候一扭頭,忽然瞥見不遠處的一條用紅磚砌築的下水管道中,似乎有個什麼東西晃了一下。他死死盯著那條黑暗的下水管道入口。那是一個不大的入口,直徑不會超過一米五。他感到那里似乎有一雙眼楮在盯著自己。韓江朝那個入口慢慢走了過去。葉蓮娜不解地跟著他︰“韓,你往哪里走?”

    “噓!不要說話。”韓江回頭對葉蓮娜做了個噤聲的動作。

    韓江小心翼翼地來到那條紅磚管道前。他用電筒向黑暗的管道內照了照,沒有人,也沒有幽靈,幽深的管道看不到盡頭。韓江終於開口道︰“看上去這條管道也已經廢棄了,比其他管道都要干淨。”

    “你剛才是不是看到了什麼?”葉蓮娜問。

    韓江湊近葉蓮娜,壓低聲音,在葉蓮娜耳畔故作神秘地說道︰“我剛說過,從我們進入管道里來,就一直覺著有雙眼楮在盯著我們。剛才我在這條管道口,又發現了那雙眼楮。”

    “韓!你不要再疑神疑鬼了,你是不是產生了幻覺?我怎麼什麼都沒看到?”葉蓮娜盯著韓江說道。

    韓江又走到那條紅磚管道的入口,對葉蓮娜說道︰“好了,我會證明給你看的,來吧,我的美人!”

    說著,韓江一頭鑽進了這條紅磚管道。葉蓮娜無奈地搖搖頭,也跟著鑽了進去。

    這條管道太狹窄了,韓江在前,越走越快;葉蓮娜跟在後面,根本看不到前方的情形。就這樣,兩人魚貫而行,也不知走了多遠,終於走出了這條紅磚管道,來到了一條寬大的下水管道中。管道呈拱券形,中間有大量污水流過,管道兩側砌築了供人行走的狹窄人行道。

    葉蓮娜終於呼吸到一點不好聞但還算新鮮的空氣。她拉住韓江,問道︰“你剛才走那麼快干嗎?”

    韓江叉著腰,喘著粗氣,看著眼前這條管道,說︰“相信我的直覺,那個家伙就在這里。”

    “什麼?你是說…你是說那個幽靈就在這里?”葉蓮娜驚道。

    韓江拔出了手槍,沿著管道旁的狹窄人行道疾步向前走去。葉蓮娜也拔出手槍,跟了上去。突然,走在前面的韓江停了下來,向後退了兩步。葉蓮娜正趕上來,韓江一指在管道側壁出現的一條小管道,對葉蓮娜道︰“這是一個窨井。”

    兩人舉著槍,走進了這個小管道,果然,沒走幾步,他們來到了一個窨井的底部。韓江抬頭朝窨井上面看了看,上面窨井蓋的兩個小孔,露出了兩點亮光。韓江順著從上面延伸下來的一排鐵梯子,一點點將電筒的光線移向下面。突然,韓江的眼楮瞪大了,他伸出手臂,在鐵梯子上取下了一段白色的布條。

    “看到了嗎?我的美人,我說過我會證明給你看的。”韓江有些得意地將那塊白色布條遞給葉蓮娜。

    “這能說明什麼?”

    “這應該就是那個幽靈匆忙間留下來的。”韓江肯定地說。

    “你是說幽靈從這兒爬上去了?”

    韓江收起手槍,點點頭︰“來吧!我們上去,這里可以出去了。”

    “可是上面是什麼地方?不會是幽靈的老巢吧!”

    “哼,只要不是你們伊留金上校的地盤就行。”說著,韓江已經爬上了那排鐵梯子,葉蓮娜也跟著爬了上來。兩人在窨井蓋下停了下來。韓江試著頂起頭上的窨井蓋,露出腦袋朝外面看了一眼。前後都被汽車擋住了,旁邊是一面牆壁,另一側似乎是條不寬的街道。他無法判斷這是什麼地方。

    葉蓮娜也露出腦袋看了看。她也看不清外面是什麼地方,但是他倆都斷定,從這里上去應該沒什麼危險。於是,韓江在前,葉蓮娜在後,兩人一前一後從下水管道中鑽了出來。

    韓江和葉蓮娜努力適應著外面的光亮。葉蓮娜看看表,已經是下午四點了,冬季的彼得堡,這個點天就要黑了。待兩人的眼楮完全適應了外面的光線,兩人這才驚奇地發現,他們面前居然是高高聳立的亞歷山大柱。葉蓮娜再回頭看看他們鑽出下水管道的地方,竟然是在總參謀部大樓中間凱旋門下面的一個窨井。

    韓江和葉蓮娜就像兩個剛剛降臨地球的外星人一樣,手拉著手,走進了宏偉的冬宮廣場。葉蓮娜驚得目瞪口呆︰“太不可思議了,我們居然從下水管道來到了冬宮廣場。”

    “確實太不可思議了。看來我們在底下繞了個大圈,從彼得保羅要塞到這兒,絕對不需要走這麼久。”

    “是的,在上面步行,也就二十分鐘的路程,絕不會超過半個小時。”葉蓮娜肯定地道。

    兩人來到亞歷山大柱下,不約而同地抬頭看著柱頂那手持十字架的天使,回憶著在地下世界的經歷,難道傳說中的冬宮幽靈真的存在?

    偶爾經過的路人,看著這兩位氣質不凡,卻渾身髒兮兮的男女,不知他倆是乞丐,還是遭人打劫的遊客。終於有位好心的老太太上前,用半生不熟的英語問葉蓮娜︰“你們需要找警察嗎?”

    葉蓮娜這才清醒過來,他們在這里太扎眼了,該早點回去。她拉上韓江,在老太太驚異的目光注視下,匆匆離開了冬宮廣場。走上冬宮大橋,韓江問葉蓮娜︰“我們現在回去?”

    “對!回去,先去彼得保羅要塞那邊拿我的車。”

    “我怎麼感覺這里的氣氛不太對,會不會有伊留金的人在跟蹤我們?”韓江小聲說著,猛地回頭看了看,卻沒發現什麼可疑之人。

    “廢話,咱們這個樣子,當然太扎眼,快點離開這兒。”說著,葉蓮娜已經快步走下了冬宮大橋。他們此時還不知道,就在今天凌晨,唐風和梁媛曾在這里上演了一幕斷橋飛車的大戲。

    韓江和葉蓮娜來到了他們早上停車的那條偏僻街道。葉蓮娜看見自己那輛菲亞特還停在原先的位置,便疾步走了過去。

    兩人上了車,葉蓮娜剛要發動,卻突然從路邊躥出來一個人,擋在了車前。葉蓮娜定楮一看,竟是伊凡洛夫。伊凡洛夫繞到葉蓮娜的車窗邊,敲了敲了車窗,葉蓮娜放下車窗,警惕地盯著伊凡洛夫。

    伊凡洛夫趴在車窗邊,看看葉蓮娜,又看看韓江,嘆了口氣道︰“你們倆果然在一起。哼,你們倆怎麼這副模樣?”

    “是伊留金派你來的?”葉蓮娜並不回答伊凡洛夫的話,反倒質問他。

    伊凡洛夫道︰“葉蓮娜,你不用緊張,就我一個人,沒有別人。不過,我還是要說,你和他待在一起很危險,現在伊留金正在全城搜捕他,還有那個唐風。”

    “唐風,你們把他怎麼樣了?”葉蓮娜關切地問。

    “沒把他怎麼樣,讓這小子跑了,現在也不知他跑到了哪里。不過,伊留金雖然抓不住你們倆,但很快就會抓住他的。葉蓮娜,我還是勸你早點離開韓江。你不要為了他,毀了自己的前程。”伊凡洛夫語重心長地說。

    “這個不勞你操心,不過,你可以回去對伊留金說,我可以百分之百保證玉插屏不是韓江盜走的,而是那伙黑衣人,那個實力強大的神秘組織。你再告訴伊留金,讓他專心對付真正的盜寶之人,不要總盯著我們。”葉蓮娜厲聲說道。

    說完,葉蓮娜猛地一發動汽車,把毫無防備地伊凡洛夫甩了下來,然後揚長而去。惱羞成怒的伊凡洛夫趕忙跳上不遠處的一輛福特,追了上來。

    葉蓮娜從後視鏡中看到了伊凡洛夫,冷笑道︰“他還不是我的對手。”說著,加足馬力,向前方那個就要變紅燈的十字路口猛沖去,三秒,二秒,一秒,紅燈亮了!菲亞特在一片鳴笛、剎車和咒罵聲中闖過了十字路口,只留下在車流那邊猛按喇叭的伊凡洛夫干瞪眼,卻無計可施。

    葉蓮娜從後視鏡中看到了伊凡洛夫的狼狽相,發出了兩聲冷笑,而韓江則回頭看了看堵在車流那邊的伊凡洛夫,然後沖葉蓮娜笑道︰“伊凡洛夫,他是不是就算出局了?”

    葉蓮娜大聲地沖韓江回道︰“是的,他已經被我踢出我的排了,現在,我的排不用超編了。”說罷,葉蓮娜又在韓江的臉頰上輕輕地吻了一下。

    唐風和梁媛在季莫申的辦公室里,度過了難熬的幾個小時。當天快亮時,兩人才昏昏睡去,可剛睡著沒多久,唐風的手機突然響了。手機鈴聲在寂靜的辦公室里,顯得格外刺耳。被驚醒的唐風趕忙拿出手機一看,屏幕上顯示的是一個完全陌生的號碼,肯定不是中國的,像是彼得堡本地的固定電話。唐風剛想去接,梁媛突然沖他大喊道︰“你瘋了,這電話要是伊留金,或者那伙黑衣人打來的,你一接,我們就暴露了。”

    唐風聞聽此言,心里猛地一顫,是啊!他們幸虧是遇到了好心的季莫申,否則到現在還無處安身呢!萬一要是暴露了,不但自己玩完,還會連累季莫申。唐風僵在了那里,他將手機放在了季莫申的辦公桌上,既沒有去接電話,也沒有按斷電話,就這樣,任由這熟悉的鈴聲在寂靜的辦公室里飄揚。唐風雙眼盯著在黑暗中閃閃發光的手機屏幕,此刻,他忽然覺著,這熟悉的鈴聲變得異常恐怖。鈴聲停了,但只是片刻,鈴聲再次響起。唐風再也受不了了,他要讓這鈴聲停下來。他突然發狂似地撲向桌上的手機,雙手劇烈地顫抖著,找到了關機鍵。他的手抖得更加厲害,他按下了關機鍵,鈴聲終於停了下來。

    關上了手機,唐風在衛生間里洗了一把臉,又回到季莫申的辦公桌前。梁媛見唐風臉色極其難看,關心地問道︰“你沒事吧?”

    唐風擺擺手,道︰“沒事,這些天太緊張了,休息一會兒就會好的。”

    “我們前幾個月被人追殺的時候,你也沒這個樣子啊?”

    “這不一樣,這里是我們完全陌生的環境,而且我們在這里得不到任何支援。”

    “你這不是得到俄國同行的支援了嗎?”

    “季莫申?不,就算季莫申好心幫我們,我們也不能在這兒久待,這樣會連累他。三天之內,我們必須想出辦法,否則就只有去中國領事館了,但是那樣,咱們的任務也就徹底完了。”唐風憂心忡忡地說。

    “也不知道韓江和博士怎麼樣了。”梁媛擔心地道。
作者: beautyqueen    時間: 2013-9-18 04:00 PM

第十章 偉大的塔

    “肯定凶多吉少,不過,他們如果能得到葉蓮娜和馬卡羅夫的幫助,也許還有反敗為勝的機會。”

    “可是我們去葉蓮娜的公寓時,伊留金的人已經在那兒了,難道韓江和博士去找葉蓮娜,結果被伊留金一鍋端了?”

    這也正是唐風所擔心的,他所謂三天之內想出的辦法,也不過是想盡快找到韓江。因為唐風清楚單憑他和梁媛的力量,能自保就已經不錯了,要想反敗為勝,只能盡快找到韓江。可如果真出現了梁媛所說的最壞的情況,自己該怎麼辦呢?唐風不敢想下去。他搖著頭,對梁媛道︰“如果葉蓮娜確實可靠,我想憑韓江和葉蓮娜的功夫,伊留金的人是不會輕易抓到他的。”

    “但願如此!”梁媛心中默默地禱告著。

    唐風完全鎮定下來,感到腹中一陣饑餓。他掀起厚重窗簾的一角看看外面,天色已經大亮,再看看表,應該早就過了上班時間,季莫申卻還沒來上班。不過這也不奇怪,像他們這些搞研究的學者,並沒有固定的上班時間。唐風想著,不經意地翻了翻季莫申的辦公桌上堆積如小山一樣的書籍和研究資料,有俄文的、英文的、法文的,當然還有不少中文的。唐風一邊翻著這些書,一邊替季莫申收拾辦公桌。他將書歸到一類。然後,將那些研究資料和廢紙歸到一類,梁媛好奇地看著唐風︰“你在干嗎呢?”

    “這不是沒事可做嗎?看看季莫申的書。”

    “你還沒說,你是怎麼認識他的?”

    “就是我那天在冬宮參觀時認識的。他和我的專業差不多,甚至比我還專業一些。”

    “哦,這麼說來,你們很有共同語言嘍!”梁媛笑道。

    唐風搖搖頭︰“我來彼得堡是有任務在身,所以不便對他透露我的真實身份,但我那天還是在他面前露餡兒了。”

    “呵呵,你就不是搞特工的料。”

    “是啊,我在想,等這事完了,我還是回大學里搞研究算了。這真不是人過的日子。”唐風抱怨道。

    “我倒覺著這樣的生活挺有意思,反正我是從小被我爹地和我爺爺管得太嚴了,一點兒自由都沒有,直到我去美國留學,才終於擺脫了我爹地的控制。”梁媛無奈地說著。

    唐風好奇地問道︰“咱們倆在一起也這麼久了,你還沒詳細地跟我說過你父親和你爺爺。當然,我知道這時候提你爺爺,對你是件痛苦的事。”

    梁媛搖了搖頭,道︰“沒關系,其實,我父親沒有什麼好談的,他很愛我,也對我很嚴厲,但是後來我找到了對付他的訣竅。他就我一個女兒,所以一旦我和他產生分歧,我就在他面前使勁撒嬌,他準沒轍。”

    “就像這次你非要跟著我們一樣?”

    “是的,相比之下,我爺爺雖然對我也很嚴,但那是和我父親不一樣的一種嚴厲。我父親講話做事都很干脆直接,常常缺少感情,所以我和我父親生氣時,常常說他是冷血動物。而爺爺則是慈祥的,他教育我,就像是位知識淵博而慈祥的老教授。在我的印象中,爺爺似乎無所不知,所以我喜歡和爺爺在一起。”

    “那你們家的生意呢?是像外界傳說的那樣,你爺爺在上世紀七十年代突然賺到了第一桶金,然後你們家的生意越做越大,後來傳到你父親手上,才有了今天的規模嗎?”唐風又問道。

    梁媛搖搖頭,道︰“我說過我不關心我們家的生意,我也不清楚我爺爺是怎麼創業的,反正當我出生的時候,我們家的生意就已經做得不小了。”

    梁媛說話的時候,唐風忽然注意到了她胸前露出來的一串項鏈。那是一串帶著項墜的項鏈,項墜呈心形,鍍著金,煞是好看,只是式樣有些老了。唐風以前也注意到梁媛佩戴過這串項鏈,但一直沒有問過她這串項鏈的來歷。唐風指著梁媛胸前的項鏈,問道︰“你這麼年輕時尚的女孩,怎麼會帶一串老式的項鏈?”

    “怎麼?你認為不好看嗎?”梁媛反問道。

    “不,很好看,我只是感到奇怪,所以問問。”

    梁媛摘下項鏈,啪地打開了項鏈上的那個項墜。唐風這次注意到原來項墜里面好像是一副照片。梁媛指著這張照片對唐風說道︰“因為這串項鏈是我母親留下來的。自從我母親去世後,我就一直帶著它。”

    梁媛把項鏈遞給了唐風。唐風看了看那張不是很清晰的黑白照片。照片上是一位面容清秀的女子。那女子端莊高貴,嘴角帶著微微的笑意,可唐風卻覺著這微笑有些勉強,有些不夠自然。

    “這就是梁媛的母親?”唐風胡思亂想著。他將項鏈還給了梁媛,又問梁媛︰“我怎麼從沒聽你說過你的母親。”

    “因為我母親在我七歲的時候就去世了,所以我對母親的記憶很少,要不是時常看到這張相片,我對母親的印象就更模糊了。”說著,梁媛的眼眶似乎濕潤起來。

    唐風看看梁媛,不知該如何安慰她。就在不知所措的時候,他忽然在季莫申的辦公桌上看到了一份薄薄的資料。資料是影印件,看樣子這份資料很有年頭了。唐風懷著巨大的好奇心捧起這份資料。

    這是一份沙俄時代的資料,因為年代久遠,原本可能已經發黃,所以這份影印件上也不甚清晰。資料封面上的俄文單詞。唐風拼了半天,才結結巴巴地讀了出來——偉…大…的…塔。

    偉大的塔?唐風似乎在哪里聽過這個名字,但卻一時想不起來,在“偉大的塔”下面,又是一串俄文單詞,唐風很快認出,這是一個俄國的人名字——阿列克謝‧伊凡諾維奇‧伊凡洛夫。唐風對冗長的俄國人姓名一向很感冒,他也沒仔細想,便翻開了資料。資料很簡短,但唐風的俄文水平很一般,所以看了半天,才大概搞明白了資料的內容。這份資料主要是介紹俄國探險家科茲洛夫1908年和1909年兩次盜掘西夏黑水城的情況。這正是唐風所感興趣的,但當他想再一次仔細閱讀時,他聽到了鑰匙開門的聲音。

    唐風和梁媛都緊張起來,除了季莫申,還會有其他人嗎?宮殿氣派的大門終於開了,但只露出窄窄的一條縫,一個瘦高的身影閃身進入門內,便將那扇門緊緊關閉。唐風定楮一看,來人正是季莫申,他懸著的心這才落回原位。

    “這扇門有幾把鑰匙?”唐風一見季莫申就緊張地問。

    季莫申先是一愣,但馬上明白了唐風的意思。他拿出鑰匙對唐風解釋道︰“原來一共有三把,我一把,和我一個辦公室的那位老教授一把,還有一把放在安保部。後來那位老教授退休了,就把他的那把鑰匙給了我。”

    “哦,安保部有一把?”

    “你盡管放心,他們一般是不會到辦公區這邊來檢查的,那把鑰匙只是存在安保部。這麼多年了,可能他們的人都不知道那把鑰匙在什麼地方了。”季莫申解釋道。

    “這樣就好。我忘了問你了,那天在小艾爾米塔什宮,你怎麼突然不見了?”

    “哦,那天是因為館長突然有重要的事要找我。我看你正全神貫注地看那個機械孔雀開屏,就沒打擾你,先走了。”季莫申的解釋聽起來似乎合情合理。

    “那個機械孔雀確實巧奪天工。”唐風贊嘆道。

    “對了,我也有個問題要問你了,你說你們正被人追,到底是什麼人追你們?如果需要,我可以幫你們報警。”季莫申關切地問。

    “別,千萬別報警。”唐風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憋了半天,才喃喃說道︰“這事很復雜,如果報警就更復雜了,所以…請您相信我們,我們不是壞人。您放心,我們最多只在您這兒待三天。”

    “不!——不!唐風,我不是要趕你走,我只是好奇,如果你不願意說那就算了。”季莫申很大度地說道。

    “給你添麻煩了,以後有機會,我會告訴你一切的。”

    “希望有那麼一天。你們一定都餓了吧,我給你們帶了一些吃的。”季莫申說完,唐風這才注意到季莫申給他們帶了很多快餐。

    雖然唐風和梁媛都不是很喜歡吃這些西式的快餐,但如今落難之際,能有這個吃就不錯了。就在二人吃飯之時,季莫申瞥見了桌上的那份資料。他拿起資料,疑惑地翻了翻。

    “我待著無聊,就隨便翻了翻。”唐風有些尷尬地解釋道。

    “看來你確實對西夏很感興趣。怎麼樣,這份資料看得懂嗎?”季莫申問。

    “大概看明白了,資料上主要記載的是科茲洛夫發現黑水城的經過,不過,我的俄文水平實在不怎麼樣,所以上面還有很多地方沒弄明白。”

    “那好吧,我就來給你說說這份資料,也就是這上面說的那個‘偉大的塔’。”季莫申緩緩地說道。

    唐風和梁媛聚攏過來,都好奇地看著季莫申手中的這份資料。季莫申指著封面上的那個名字——阿列克謝‧伊凡諾維奇‧伊凡洛夫,介紹道︰“這份資料雖然很簡短,卻很重要。這個人就是資料的作者。唐風,這個俄國名字你可能不熟悉,不過,提到他的中文名字,你一定聽說過。這個人就是我國著名的漢學家、東方學家,也是西夏學的開山鼻祖伊鳳閣。”

    “伊鳳閣!怪不得我剛才看那個俄國名字就感到有些熟悉,原來是鼎鼎大名的伊鳳閣!”唐風對這個名字太熟悉了,但是剛才竟一時沒有把那個冗長的俄國名字和伊鳳閣的大名聯系起來。

    “是的,因為在西夏學界,乃至整個東方學界,伊鳳閣的大名無人不知,大家卻都忘了他原來的俄國名字。伊鳳閣1901年畢業於聖彼得堡大學東方語言系漢滿語專業。他天資聰慧,甚至可以毫不誇張地說,他是個天才。他對東方的歷史、語言和文化有著巨大的天賦。1909年的一天,伊鳳閣在地理學會的房間內打開了一大包科茲洛夫從黑水城帶回來的西夏文獻。在這些雜亂的文獻中,伊鳳閣發現了一種完全沒有見過的文字,這個文字就是西夏文。伊鳳閣這才明白,原來科茲洛夫前後兩次用駱駝運回來的,竟然是八百多年前那個遙遠王朝的歷史。從此,一段塵封多年的歷史被慢慢揭開,一門全新的學問——西夏學誕生了。”

    季莫申頓了頓,又接著說道︰“而這份簡短的資料,就是伊鳳閣根據科茲洛夫所敘述的經歷,以及探險隊拍攝的照片所編寫的一份資料匯報。你們知道科茲洛夫當年去中國探險的目的是什麼嗎?要知道當年他可不知道自己的中國之行會有那麼驚世的發現。”

    “目的?我只知道當時有很多探險家出於各種目的,跑到中國西部去探險,比如英國的斯坦因、法國的伯希和等。”唐風沒說話,梁媛倒搶先說道。

    “是的,那個年代有很多探險家去中國西部探險,不過,科茲洛夫去中國,僅僅是為了一個傳說。”

    “一個傳說?”唐風和梁媛不約而同地想到了玉插屏的傳說。

    當然,科茲洛夫當年是不會知道玉插屏的,因為當時連很多學者都沒聽說過西夏這個王朝。西夏的歷史,早已結束,西夏的文字,也已失傳。這是一個完全被歷史所掩埋的王朝,甚至連科茲洛夫自己都不知道他當年挖出的是什麼。

    季莫申不緊不慢地解釋道︰“一個傳說。19世紀末,俄國著名的旅行家波塔寧在他的一本傳記中記載了他在中國西北某地聽來的傳說,說是在沙漠中,有一座城市,那座城市藏有許多寶藏。於是,科茲洛夫為了驗證這個傳說,便在得到地理學會的資助後,來到了中國。”

    “當年科茲洛夫為了一個縹緲的傳說,不遠萬里來到中國,而今,自己也為了那個關於瀚海宓城的傳說,置身險地。”唐風忽然覺著他和韓江,與百年前的科茲洛夫竟有著共同的目標,但是他很快否決了這個愚蠢的想法,“當年科茲洛夫是為了來中國盜寶,而我們不是。不過,波塔寧聽來的那個傳說,會不會指的就是我們苦苦尋找的瀚海宓城?而科茲洛夫只是撞大運,讓他撞上了黑水城,而黑水城並沒有什麼傳說中的珍寶,只有數以萬計的西夏文獻,也許這就是命運的安排吧。”

    就在唐風滿腦子胡思亂想的時候,季莫申又開始介紹科茲洛夫的探險旅程了︰“科茲洛夫大約在1908年4月到達了巴丹吉林沙漠深處,但他找不到那座傳說中的城市。他一次次邀請當地人當向導,但都被當地的土爾扈特蒙古人拒絕了。最後,科茲洛夫帶著重禮,拜會了統轄這里的蒙古王爺達西。達西王爺被科茲洛夫的禮物打動了,便派了兩個熟悉地形的當地向導,帶領科茲洛夫的探險隊去沙漠中尋找那座消失的城市。於是,在當地向導的帶領下,科茲洛夫來到了沙漠中的黑水城。科茲洛夫後來曾回憶說︰‘我永遠不會忘記那一刻欣喜若狂的心情…’”

    唐風和梁媛的眼前仿佛浮現出了科茲洛夫來到黑水城欣喜若狂的一幕。

    季莫申繼續說道︰“接下來,科茲洛夫在黑水城城內的街道和房屋遺址,發掘出了十來箱佛經,以及當時人們的日常生活品。科茲洛夫顯然對這點成果並不滿意,因為這里沒有發現傳說中的寶藏。於是,科茲洛夫將已發現的十箱文物,派人運回了彼得堡,自己則帶領探險隊繼續向四川進發。他相信從內蒙古,經寧夏,經甘肅和青海這一路一定能有更重要的發現。但是,當他到達青海時,突然接到了皇家地理學會的信,信中要求他立即返回黑水城,做更深入的挖掘。”

    “這是為什麼呢?”梁媛好奇地問。

    沒等季莫申開口,唐風倒給梁媛解釋起來︰“因為那十箱文物運到彼得堡,地理學會的專家們,竟無人認識上面那些奇怪的西夏文字。他們感到科茲洛夫挖到的東西非同一般,黑水城一定還會有更重要的發現。於是,地理學會要求科茲洛夫放棄去四川的打算,回到黑水城全力挖掘。”

    “對!唐風你說的很對,就是這樣。科茲洛夫當時也是興奮異常,接到信後,僅用了九天時間,就從青海趕回了黑水城。這是1909年的6月,這次科茲洛夫在城里的挖掘收獲不大,於是他將挖掘的重點移向了城外的一些佛塔。其中一座大佛塔位於城西四百米的干河床上,氣勢宏偉,在所有的塔中,鶴立雞群,格外醒目。這座塔便成了科茲洛夫首先挖掘的目標。當他打開這座塔時,科茲洛夫被震驚了,因為這座大佛塔中堆滿了各式佛像和用西夏文、漢文、梵文書寫的各種經卷。”

    “這就是那座‘偉大的塔’?”梁媛問。

    “是的,這就是被科茲洛夫譽為‘偉大的塔’的那座大佛塔。你們看這上面的照片。”說著,季莫申指著資料上的一幅不甚清晰的照片給唐風和梁媛看。

    唐風和梁媛看見在那張照片中,是被科茲洛夫用野蠻方式打開的那座大佛塔。佛塔中,堆滿了各種經卷和佛像。季莫申指著照片說道︰“這次發現,不但數量上遠遠超過上次,而且質量也不可同日而語。科茲洛夫上次發現的文物大多是民間使用的物品。而這次發現大多是貴族使用的物品,特別是這座大佛塔,甚至出現了多件皇家之物。許多後來被西夏學學者奉為經典的文獻,都出自這里,比如你看到的那份西夏地理學著作《聖立義海》,還有著名的西夏文漢文字典《番漢合時掌中珠》等。甚至可以毫不誇張地說,是因為這座塔的發現,才有了後來的西夏學。”

    “這麼說來,這還真是一座‘偉大的塔’!”梁媛驚嘆著。

    唐風卻低頭不語。季莫申說的東西,他以前大部分都知道,所以他並不怎麼感興趣。他隨意地翻著那薄薄的幾頁俄文資料,突然,他指著資料上的一幅佛像特寫照片,問季莫申︰“這尊佛像我好像在哪兒見過。”

    “你當然見過,前幾天你還在這兒見過。”季莫申的話,讓唐風又想起了幾天前在冬宮那間中國館里,看到的那尊佛像。

    唐風又問道︰“可我在你們這兒見到的那尊佛像,只是一尊頭像,而在這張照片上,這尊佛像還有完整的身體,看照片上是盤腿打坐的樣子。難道這尊佛像的身體沒了?”

    季莫申看上去並不急著回答唐風的問題,他讓唐風再仔細看看照片上的那尊佛像。唐風又一次仔細觀看照片上的佛像。照片上的佛像,頭像還是那尊頭像,可是卻有著完整的身體。那是一個女性化的身體。這不奇怪,在佛教雕像中,特別是藏傳佛教中,許多佛教造像都是女性形象,或是雌雄合體,既有女性的特征,又有男性的特征,但是,這張照片上的佛像,完完全全是女性的模樣,只是…只是,唐風忽然注意到,這尊佛像的身體似乎傷痕累累,身上滿是裂痕。看到這里,唐風反問季莫申︰“這佛像的身體看上去似乎就要開裂了?”

    季莫申笑道︰“你觀察得很仔細,不過,不是就要開裂了,而是在拍這張照片時,就已經開裂了。我不知道這是怎麼回事,是科茲洛夫打開大佛塔時損壞的,還是因為當年制作佛像的材料有問題,再加上年代久遠。反正,拍這張照片時,這尊佛像的身體部分就已經開裂了。這尊佛像在大佛塔中,異常高大,是所有佛像中最大的一尊,並且,它在佛塔中的位置也是位於最中間的,說明這尊佛像是非常重要的。”

    “是的,我看到了,這尊佛像位於大佛塔的中央靠後的位置。這在中國古代的傳統中,是尊者的位置,而其他佛像均圍繞著它,說明這尊佛像地位尊貴。”唐風肯定了季莫申的看法。

    “你知道這是為什麼嗎?因為這尊佛像里包裹著一具屍骨!”季莫申不等唐風開口,就直接說出答案。

    “佛像里的屍骨!”梁媛驚得目瞪口呆,倒是唐風還有幾分鎮定。

    “科茲洛夫發現這尊佛像時,佛像的身體已經開裂,頭像上也有一道裂口。科茲洛夫從開裂的佛像殘件中發現了屍骨。他當時驚恐無比,只得匆匆將這些屍骨分開包裹好,送到彼得堡,讓專家檢驗。專家檢驗後,斷定這副骨架是一位三十歲左右,或年齡更大一些的女性,屬西藏—阿利安—蒙古人種。另外,在這尊佛像附近發現的佛經和其他一些文獻上,均出現了皇太後沒藏氏的印章。於是,有學者認為這具屍骨是元昊的最後一位皇後,也是西夏第二位皇帝諒祚的母親沒藏氏。”

    “什麼?你是說這尊屍骨是沒藏皇後?”唐風也被驚得目瞪口呆了。

    季莫申點了點頭。“可…可沒藏氏的陵墓應該在賀蘭山下的西夏王陵里啊,怎麼會跑到黑水城的塔中?”唐風還是無法相信。

    “不要忘了,在中國古代可是有許多墓塔的,而且有將死者屍體經過處理封存,做成佛像的例子。”季莫申提醒唐風。

    “不錯,在中國古代,許多得道高僧死後,被葬在塔下或塔里面,也有一些得道高僧圓寂後,被人做成類似木乃伊的干屍,再制成佛像,放入塔中。可那都是和尚,一般中國人還是信奉入土為安的土葬。”唐風反駁道。

    季莫申卻笑了︰“唐風,你不要忘了沒藏氏是黨項人,不是漢人,所以入土為安的概念在黨項人腦中應該不是很強。這點從出土的黨項人墓葬可以看出。許多黨項人都是采取火化的形式,而不是土葬;再者,也是最重要的一點,沒藏氏一生篤信佛教,至今屹立在寧夏銀川市內的承天寺塔就是她的杰作,並且沒藏氏還出過家。正是在寺院中,她生下了西夏的第二代皇帝諒祚。”

    唐風不得不甘拜下風了,他沒想到這個俄國年輕學者竟是如此了解中國。中國的歷史、文化、民族,他簡直了如指掌。正如季莫申所說,沒藏氏出過家,並在寺院中生下了未來的皇帝諒祚。不知怎的,這時唐風眼前又浮現了七色錦海邊大喇嘛的模樣。

    唐風無奈地搖搖頭,道︰“我真是服了你了,你知道得太全面了,不過我還是一時無法接受這個推斷。”

    季莫申頓了一下,又說道︰“另外,還有一點也不能忽略,雖然我們現在掌握的西夏史料很少,但有一點是可以肯定的,沒藏氏和她哥哥沒藏訛龐,在西夏掌權十余年。最後小皇帝長大了,對沒藏家族獨掌朝綱很不滿。於是,諒祚發動政變,解除了沒藏家族的權力。你想想,被解除權力的沒藏家族會有什麼下場?如果我沒記錯,沒藏家族失勢的時候,沒藏皇太後應該還活著。那麼你想想,她的親生兒子,西夏的皇帝諒祚會怎麼處理他的母親?”

    “讓她的母親再回到寺廟中,並且是被發配到遙遠的黑水城?”唐風顫巍巍地說出了他認為最有可能的結局。

    “是的,唐風,你很聰明,我也是這樣想的。這樣既限制了沒藏家族的權力,同時也不至於背上‘不孝’的罪名。基於以上的判斷,所以,我認為這尊佛像中的屍骨就是西夏開國皇帝元昊的皇後沒藏氏。”季莫申肯定地說道。

    “那麼,這麼重要的骨架現在在哪兒呢?”唐風問道。

    季莫申攤開雙手,說道︰“很遺憾,這副骨架後來丟失了,但是這不能怪我們,要怪只能怪希特勒,怪德國法西斯。你應該知道,在偉大的衛國戰爭中,這座城市被德國人圍了近三年。這里的每條街道幾乎都發生過戰斗。炮擊和轟炸讓這座城市幾乎成為廢墟。正是在這場可怕的戰爭中,那副骨架神秘失蹤了。這也成了我們這些學者的遺憾。不過,奇怪的是,”二戰“結束後,有人又在冬宮的庫房里找到了這尊頭像。”

    “只剩下這尊頭像?”梁媛問道。

    “嗯,其他部分的骨架怎麼也找不到了。這尊頭像科茲洛夫帶回來時,上面也出現了一道裂痕,但是沒有像身體部分完全裂開。後來為了研究的需要,頭像也被打開了,里面果然是一個女性的頭骨。但奇怪的是,當人們重新發現這尊頭像時,這尊頭像竟是完好的。”

    “可能是被人修補過,只是…只是那頭骨還在里面嗎?”唐風問道。

    “不知道,我至今也不知道這是怎麼回事。頭像是誰修補的?里面還有沒有那個頭骨?”

    唐風若有所思地點了點,梁媛卻忽然感嘆道︰“如果冬宮的這尊頭像里面還有沒藏皇後的頭骨,那豈不是她的靈魂一直要在這異國他鄉游蕩?唉!苦命的女人啊!”

    “靈魂?你是說幽靈吧!”季莫申笑道。

    季莫申說出幽靈二字的時候,唐風和梁媛不覺渾身一顫。他倆馬上想到了晚上在冬宮內閃動的幽光。難道那就是沒藏皇後的幽靈?唐風想再問問季莫申,但是話到嘴邊,他又咽了回去。

    唐風看了看表,不知不覺已經下午了。季莫申也沒吃飯,於是,三人一起將剩下的那些快餐一掃而光。季莫申又出去買了些吃的,留給唐風,然後又跟唐風閑聊了幾句,天便黑了。

    季莫申起身要走,唐風卻還是心事重重的樣子。季莫申關切地問︰“怎麼,還有什麼問題嗎?”

    “不,沒有。不過…”唐風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憋了好一會兒,才說道︰“不過我還是擔心這里會有別人進來,特別是你今天跟我講了沒藏皇後的故事。”

    “你是擔心幽靈進來吧?呵呵!”季莫申笑道。

    “不!我也說不好!”

    “行了,唐風,你不用擔心,晚上就待在這兒,哪里也不要去,不會有其他人進來的。”季莫申說到這兒,忽然又想起了什麼。他很快從自己那串鑰匙上卸下一把鑰匙,遞給唐風,“這是那位老教授退休後,留給我的那把鑰匙。雖然你們用不上這個,但為了以防萬一,我還是留給你一把。”

    唐風接過鑰匙,季莫申再次叮囑道︰“切記晚上不要出去,特別是不要走到通往冬宮的那道大門邊。那里有警報裝置,晚間一有人觸踫那道門,警報就會響,切記!”

    季莫申一陣叮囑後,離開了辦公室。偌大的辦公室里,又只剩下了唐風和梁媛。兩人互相望望,不知道這個漫長的冬夜將怎樣度過。

    寒冷的冬季,彼得堡的白天變得短暫而奢侈。季莫申走後,天很快就黑了。唐風和梁媛無所事事,兩人靠在沙發上很快進入了夢鄉。

    梁媛夢見了她的母親,母親的音容相貌再次清晰起來。睡夢中,她和母親一直互相默默注視著…直到她被一個聲響驚醒了。黑暗中,梁媛側耳傾聽,四周一片安靜,沒有什麼聲音,但膽小的她還是喚醒了身旁的唐風︰“我剛才好像聽到一個聲音。”

    “什麼聲音?”唐風揉揉惺忪的睡眼問道。

    “我也不知道,好像是在外面。”

    唐風借著窗外射進的微弱光線看了看表,正是凌晨時分。他側耳聽了聽外面,門外一片死寂,沒有什麼動靜。“沒聽到什麼聲音啊?”唐風反問梁媛。

    “我剛才睡得好好的,就被那個聲音驚醒了,真的!”梁媛很認真地說著。

    “也許是你夢中聽到的聲音吧!”唐風笑道。

    梁媛又仔細聽了聽,外面確實沒有什麼聲音。“難道真的是我夢中聽到的聲音?”梁媛自己也開始動搖了。

    “行了,不要疑神疑鬼了!”唐風勸解道。

    梁媛沒有說話,像是在思考什麼問題,又像是在聽外面的聲響,過了好一會兒,梁媛又突然問唐風︰“你相信季莫申今天對我們說的話嗎?”

    “什麼話?偉大的塔?”

    “不!我指的是沒藏皇後的幽靈!”梁媛一本正經地說道。

    “別開玩笑了,就算那個被封在佛像中的女人是沒藏皇後,也不可能有幽靈啊。”唐風對梁媛的胡亂猜測嗤之以鼻。

    “你不要不相信,我以前聽老人們說過,人死後,如果不能按照生前的意願下葬,就會變成孤魂野鬼,游蕩在人間,就是我們所說的鬼魂。西方人管這個叫幽靈。”

    “想不到你年紀不大,還挺迷信。這都是誰跟你說的?如果是這樣,那世上的孤魂野鬼也太多了。”

    “反正我就是這麼想的。沒藏皇後本來在塔里面待得好好的,結果被科茲洛夫帶到了這麼遙遠的彼得堡,而且現在身體還不見了,只剩下一個頭骨,多可憐啊!你說她能善罷甘休嗎?”梁媛越說越起勁。

    “你真是為死人操心啊!既然你對這個問題這麼感興趣,那我就跟你說說我的分析。首先,那具屍骨是不是沒藏皇後的,還要打個大大的問號。你想想沒藏皇後貴為一國之母,怎麼會草草收藏於黑水城的塔中?你要知道,黑水城是西夏的邊防重鎮,就是在當時黨項人看來,也是極荒涼遙遠的不毛之地。”

    “這些季莫申不是都解釋了嗎?”

    “那只是他和幾個外國學者的個人觀點,並不能說明什麼。嚴格地說,那只能是他們的推測,缺少證據佐證。這些老外有時治學態度挺嚴謹,有時又特別富有想像力,竟能將塔里的骨架和沒藏皇後聯系起來。就算諒祚解除了沒藏家的權力,將他母親沒藏皇太後送進了寺廟,也應該是興慶府的寺廟內。這樣既便於控制,又可以少擔不孝的罵名。所以從邏輯上講,季莫申他們的推測解釋並不那麼合理。還有,賀蘭山下的西夏王陵至今還屹立在那兒,這說明雖然黨項人不像漢人那樣講究土葬,但黨項高級貴族是實行土葬的。所以沒藏氏作為元昊的皇後,身份高貴,沒有理由被做成佛像,放在塔中。”

    “那你說佛像中的女人是誰?”

    “我不知道,這確實很奇怪,佛像中的女人,一個奇怪的女人。不過,你放心,不管佛像中的女人是不是沒藏皇後,她都不會變成什麼幽靈。中國館里的那尊佛頭像里面,也不一定還有那女人的頭骨。季莫申不是說了嗎,當年檢測這具骨架時,把頭像也給打開了,可是後來這尊佛像又被人修補過。我想應該是在”二戰“後,被博物館的工作人員修補的。修補時,頭骨應該和骨架一起已經失蹤了,不大可能再把頭骨放到修補好的佛頭中。”

    “但願如此,不過,我還是覺著冬宮里面飄蕩著幽靈,不是沒藏皇後,也可能是沙皇的…你聽,剛才我聽到的就是這個聲音。”梁媛突然驚恐地說道。

    一個奇怪的聲音從門外傳來。唐風的心臟猛地被揪緊了。這聲音不大,唐風和梁媛互相看了看,誰也不知道這是什麼東西發出的聲音。

    “好像就在走廊上。”梁媛小聲說道。唐風還在側耳傾聽,可是那聲音很快又消失了,門外恢復了平靜。

    唐風和梁媛在黑暗中等待著,等待著那個奇怪的聲音再次響起,但是那個奇怪的聲音卻再沒響起。“不行,我要出去看看。”梁媛突然提議道。

    “不!我們決不能離開這里。”唐風告誡梁媛。

    “我在這里已經待得憋死了。咱們來彼得堡又不是來避難的,我們應該出去看看,最起碼也可以透透氣。”

    “不行!萬一…”唐風話沒說完,梁媛一把掙脫唐風,已經打開了門。唐風見攔不住梁媛,慌忙起身去季莫申的辦公桌上找手電筒。他記得白天看到季莫申這兒有個不大的手電筒。慌亂中,唐風打開了辦公桌的一個抽屜,里面雜亂地堆放著一些資料,還有一個手電筒。唐風不知道這個手電筒是不是白天見到的那個,也不知道這手電筒里有沒有電池。他抓起抽屜里的手電筒,試了一下,手電筒有電,可等他再往門口望去時,梁媛已經不見了。

    唐風沖出了房門,外面寬大的走廊上空無一人。“這麼一會兒,梁媛跑到了哪里?”唐風狐疑地走到了走廊盡頭,一轉彎,又是一條寬大的走廊。唐風顫抖著打開了手電,向這條走廊照去,光柱在走廊里搖曳。唐風發現走廊兩邊是一扇扇大門,走廊的盡頭還是一扇大門。唐風輕輕推著走廊邊的一扇扇大門,他生怕梁媛跑到了這些門里面,但這些大門都紋絲不動。他不敢喊梁媛的名字,甚至不敢出聲。唐風小心翼翼地一步一步走到了這條大走廊的盡頭,這里又是一扇門,一扇高大而奢華的大門。

    唐風用手電筒向這扇大門照去,這扇門上雕刻著精美的紋飾,甚至有些地方還貼著金,在黑暗中熠熠生輝。唐風不知道這扇大門通向哪里。他用手推了推這扇精美的門,出乎他的意料,這扇看似沉重的大門,竟然輕輕一推就開了。唐風推開一道縫,閃身鑽進了大門內。

    黑暗中,唐風感到大門內是個很大的空間。他用手電向門內照去,偌大的屋子里,整齊地擺放著一排排畫架。唐風走近一排畫架,他驚奇地發現畫架上掛的竟然是西班牙大畫家戈雅的名作《安東尼婭‧薩拉特肖像》。唐風趕忙又向其他畫架看去,一幅幅全是世界經典繪畫。這是哪里?唐風暗自思忖,突然,他猛地瞪大了雙眼,失聲道︰“難道我進入了冬宮?”唐風向四周看去,他終於確認自己竟然真的置身於冬宮之中,而且是夜晚空無一人的冬宮之中。

    唐風想起季莫申曾對他說過,二樓走廊上有一扇門可以通向冬宮的展廳,難道就是自己剛才推開的那扇門?但唐風清楚地記得季莫申明明說過,那扇門晚上是鎖上的,而且他特別叮囑不要靠近這扇門,這里晚上是有警報裝置的,可是…可是自己竟如此輕而易舉地進入了冬宮,太不可思議了。

    唐風走回那扇精美的大門,又用手電筒照了照那扇門。這次他清楚地看到那扇門旁安裝有兩個警報裝置,但是自己進來,警報裝置卻沒響?唐風疑惑地又向這間展廳頂上照去。大廳頂上,金碧輝煌,雕刻著神話中的人物。柱子頂部貼著金,天花板上繪有大幅油畫,但是唐風沒看到一般博物館里常見的監控攝像頭。“也許是為了保護古建築吧!”唐風這樣想著,向那扇精美的大門退去。他想趕緊回去,也許梁媛已經回去了。自己誤闖進冬宮,已是大錯,不能再繼續往前走下去,但是唐風忽然感覺自己的腳似乎不聽使喚了,他又在大門前站住,又轉身向相反的方向走去。一個神秘的力量推動著他走出了這間展廳,也許是自己不能抵擋一個人獨自欣賞這麼多藝術品的誘惑,也或許是…

    唐風不知道究竟是為什麼,他又走進了一間展廳,唐風駐足欣賞這間展廳內的繪畫作品,達‧芬奇、提香…突然,唐風在轉到另一個畫架時,和一個黑影撞了個滿懷,唐風手中的手電筒也摔落在地板上,這是誰?幽靈?自己撞到了幽靈?不!不是幽靈,因為唐風嗅到了熟悉的氣息,那是梁媛的味道。

    那個黑影也認出了面前的唐風,嬌嗔道︰“你撞疼我了!”

    “梁媛,是你嗎?”唐風一把抱住了梁媛柔軟的身體,感受著她的呼吸。

    兩人在黑暗中就這樣一直相擁著,過了好一會兒,梁媛才輕輕地說道︰“當然是我。除了我,這里還能有誰?”

    唐風鬆開梁媛,道︰“你把我嚇死了,我…我還以為是…”

    “呵呵,你把我當成沒藏皇後的幽靈了!”梁媛咯咯地笑道。

    “小點聲,你剛才跑哪兒去了?我還以為你被…”唐風沒有再說下去。

    梁媛此刻倒一點兒也不害怕。她對唐風解釋道︰“我跑出來時,又聽到了那個奇怪的聲音。我判斷那個聲音是從那條大走廊發出的。於是,我來到那條大走廊,但我趕到時,那個聲音又不見了。我壯著膽子在大走廊上走了一段,想回去找你,但我也不知是怎麼回事,似乎有一股力量在吸引著我,推動著我,走到了大走廊盡頭。然後我輕輕地推開了那道門,就進到了這里。”

    “神秘的力量?”唐風想起剛才自己也是被一種奇怪的力量推動,才來到了這里。唐風極力使自己平靜下來,他不相信這世上有什麼超自然的力量。他定了定神,撿起掉在地板上的手電筒,反問梁媛︰“你知道這是什麼地方嗎?”

    “什麼地方?我想我們現在應該進入了冬宮里面。”梁媛看看四周猜測道。

    “是的,我們進入了冬宮的展廳,而且警報裝置居然沒有報警,這太奇怪了。季莫申明明說過這扇門晚上是鎖著的,還有警報裝置,可我們竟這麼輕而易舉地進來了。”

    “是很奇怪,不過我覺得這樣倒挺有意思。”

    “我們還是趕緊回去吧。”

    “干嗎回去?反正我們已經進來了,這里就我們倆,多好啊,我還沒參觀過呢,不如我們就來個夜游冬宮。”

    “你瘋了,我們在這里隨時可能觸動警報裝置。”

    “反正我不回去,你要是害怕,就先回去吧!”梁媛這會兒竟變得如此膽大。

    唐風無奈地搖搖頭,只得跟著梁媛繼續向前走去,兩人穿過了一間又一間展廳,孔雀石廳,陸軍元帥廳,彼得覲見廳,紋章廳。兩人走上了三樓,這里還是一間又一間的展廳,似乎永遠沒有盡頭。上樓梯時,唐風看見了樓梯上的兩個警報裝置,但是警報裝置仍然沒有響。唐風滿腹狐疑地和梁媛徜徉在三樓的一間間展廳里,他們早把什麼幽靈的傳說拋到了腦後。

    “咦?我們怎麼走到了這里?”唐風小聲地疑惑道。

    “怎麼了?”

    “這是中國館。”

    “中國館,里面有西夏的文物?”梁媛好奇地問。

    “嗯,我上次來參觀時,看見這里展出有幾件科茲洛夫從黑水城帶來的西夏文物,其中就包括季莫申說的那件佛頭像。”

    “哦!沒藏皇後的頭骨?”

    唐風還沒回答,梁媛卻已經步入了中國館。中國館內一片漆黑。梁媛不知不覺已經置身於展廳的中央。她環視四周,什麼也看不見。突然,一道強光射了進來,梁媛轉身望去,是唐風手中的手電筒。她小聲催促道︰“你快點啊!讓我看看那件佛頭。”

    唐風走到梁媛身邊,用手電筒照了照離他們最近的一個展櫃,里面是幾幅山水畫。雖然唐風曾來過這里,但在黑暗中也辨不清方向。他拉著梁媛,小心翼翼地一步步沿著展櫃向前挪去…

    唐風緊緊攥著手中的手電筒,手電筒的光柱投射到展櫃里,他看見了一件件來自中國的文物。突然,他看見了那件出自黑水城的佛經,還有那本已經殘缺不全的《聖立義海》。唐風小聲對梁媛介紹道︰“那幾件西夏文物就在這兒…”可是當電筒光柱繼續向前射去時,唐風瞬間驚呆了,因為——因為他震驚地發現,原來擺放在這間展櫃中央的那尊盧舍那佛頭像,竟然不見了。

    “唐風,你…你怎麼了?”梁媛問道。

    唐風怔怔地盯著那展櫃看了好一會兒,才喃喃自語道︰“那尊佛像…佛像不見了。”

    “什麼?哪尊佛像?沒藏皇後的那尊?”梁媛焦急地問。

    “是的,我前幾天還看見那尊佛像就擺放在這里,就是這個位置。”唐風指著展櫃里空出來的位置,對梁媛說道。

    “這…這怎麼可能?”梁媛吃驚地看看唐風,又看看展櫃。

    “千真萬確,難道被人盜走了?”唐風狐疑著仔細查看了一遍展櫃,沒發現什麼異常。他忽然覺著自己的大腦嗡嗡作響,天旋地轉。“這是怎麼了?”唐風扶著展櫃,大口喘著粗氣。

    梁媛卻怔怔地站在展櫃前,嘴里痴痴地冒出一些令唐風驚詫的話語︰“也許冬宮真的有幽靈存在,而且就是沒藏皇後的幽靈。她每天晚上從展櫃中幻化而出,如孤魂野鬼,飄蕩在這空蕩宮殿內,尋找著自己已經丟失的身體,可是她卻怎麼也尋不到自己的身體,她已經在這兒絕望迷惘了近百年…”

    唐風扭頭吃驚地看著梁媛,她這是怎麼了?就在唐風狐疑之時,在中國館的門外,“刷!”——一個白色身影一閃而過。唐風嚇得當即癱軟在地。他那一直緊繃的神經此刻已經接近崩潰的邊緣。他感到自己身上的每一個毛孔都張開了。他大口喘著粗氣,絕望地又向門口看去。此刻,門口似乎恢復了正常,漆黑一片。一直盯著展櫃的梁媛看見唐風這副模樣,驚道︰“你怎麼了?”

    “我看見了幽靈!”唐風顫抖著說。

    “哈哈,你不是不相信有幽靈存在嗎?這會兒怎麼怕成這樣?”

    “它真的存在!你看…”

    唐風話音剛落,梁媛朝門外看去,那個白影再次閃過,同時,還有一道亮光伴隨著那個白影。亮光刺眼奪目,讓唐風和梁媛無法看清那個幽靈的模樣。見此情景,剛才還鎮定自若的梁媛哇地一聲,撲進了唐風懷里。兩人緊緊地抱著,誰也不敢再向門外看…過了好一會兒,唐風才壯著膽子,抬起頭又朝門外望去。此時門外恢復了平靜,唐風小聲對梁媛說道︰“看來沒藏皇後的幽靈真的晚上在冬宮里游蕩。你還記得前兩天晚上我們看見冬宮里的幽光嗎?”

    “是啊!我記得當時我們看見的那團幽光就是在三樓。”梁媛顫抖地說著,突然,她又想起了什麼︰“你剛才看清那個幽靈了嗎?是沒藏皇後嗎?”

    “我哪兒敢看?那道光太刺眼,根本看不清幽靈的模樣,不過,我隱約看見那個幽靈身上是一件白袍。”

    “白袍?你不是對我說過,黨項人就崇尚白色,喜歡穿白袍?”

    “我是說過,可…算了,我們還是趕緊回去吧!”

    唐風說完,顫巍巍地扶著梁媛站了起來。兩人互相對視一眼,又望了望漆黑的門外,門外到底有什麼?是一片黑暗,還是幽靈的世界?

    唐風和梁媛壯著膽子,走出了中國館。門外不是幽靈的世界,還是一間寬大的展廳,依舊一片漆黑。兩人不敢多做停留,唐風拉著梁媛向前走去。他記得前面有個樓梯可以下到二樓。

    唐風和梁媛快步穿行在一間又一間展廳,可是唐風記憶中的那條樓梯卻遲遲沒有出現。唐風心中越是著急,腳下的步伐越發凌亂。

    “我們怎麼又回到了中國館?”梁媛突然驚道。

    唐風停下凌亂的腳步,看看四周,是的,他們竟然又走回了中國館。“難道我們迷路了?”唐風喃喃自語,一時不知所措。

    就在這時,那個白色的幽靈又出現了。伴隨著一道亮光,那個白色的幽靈緩緩在中國館門外滑過。唐風和梁媛瞪大了眼楮,目睹此景,兩人徹底崩潰了。唐風一把拉住梁媛,不顧一切地沖出了中國館,那個白色的幽靈也跟了上來。“幽靈跟上來了!”梁媛驚恐地叫喊著。唐風不敢回頭,也不能回頭,他拉著梁媛沒命地向前狂奔。他也不知是從哪道樓梯下來的,他感覺自己就要失去知覺了,只有…左手,左手還有知覺,因為他的左手緊緊拉著梁媛冰涼的右手。

    下到二樓,是一條大走廊,走廊兩邊牆上掛著許多畫像。唐風依舊拉著梁媛向前狂奔。唐風看看牆上的畫像,他已經無法辨別那是什麼畫像,似乎是一些人物的肖像,又似乎…此刻,在他眼里,那些畫像都變成了面目猙獰的凶神惡煞,正虎視眈眈地盯著他和梁媛。

    沒完沒了的走廊,沒完沒了的宮殿,手電筒也不知丟在了哪里,不知道幽靈是不是還在後面緊緊跟隨,唐風已經完全辨不清方向,只知道梁媛還沒有丟。當兩人穿過一間宏大的宮殿時,突然宮殿內警鈴大作。唐風心里又是猛的一沉,完了,警報響了,不知道是自己觸到了警報,還是那個幽靈。

    又是一間宏大的展廳,唐風拉著梁媛快步走到了這間展廳的盡頭,可是這里卻被一扇巨大的門擋住了去路。“難道沒路可走了?”唐風喃喃道。

    “這就是我們進的那扇門!”梁媛的話驚醒了唐風。是的,這扇精美的大門,就是他們進來的那扇大門。刺耳的警報還在響著,冬宮內的很多展廳都亮起了燈。一樓傳來一陣雜亂的腳步聲和叫喊聲。唐風只覺渾身無力,雙腿發軟,但他還是咬牙堅持著,因為…因為他感到那個白色幽靈…幽靈跟了上來!

    唐風不顧一切,用盡全力,推開了面前的大門。他和梁媛又回到了大走廊里。兩人快速來到了季莫申辦公室的門口。唐風使勁一推,可辦公室的大門竟紋絲不動。唐風心里著急,又推了推,大門還是不動。梁媛在一旁焦急地問道︰“你是不是出來時把門鎖上了?”

    “沒有!絕對沒有,我當時為了追你,根本來不及鎖門。”

    “不管那麼多,季莫申給你的鑰匙呢?”

    “讓我找找,讓我找找,應該就在身上,就在口袋里。”唐風摸遍了全身,最後在褲子口袋里,摸出了季莫申給他的那把鑰匙。

    唐風顫巍巍地將鑰匙插進了鎖孔,可是這個老式大門的鎖,卻很特別。唐風從沒開過這樣的鎖,他使勁鼓搗了一會兒,也沒打開門,越是著急,手就抖得越厲害。

    “快呀,那個幽靈跟上來了!”梁媛聽到後面的動靜越來越大,也不知道那是幽靈,還是冬宮的警衛。

    唐風的手已經抖得不能自已。梁媛見狀,用手緊緊握住了唐風的手。唐風又一使勁,“喀嚓”一聲,辦公室的門開了。

    唐風和梁媛跑進了辦公室,然後重重地關上了大門。兩人背靠大門,大口地喘著粗氣。突然,大門外面不知被一股什麼力量,猛烈地撞擊了一下。唐風和梁媛大驚失色,兩人又緊緊抱在一起。緊接著,門外又是一下重重的撞擊。唐風緊緊抱著梁媛,他用盡最後的力氣,死死抵在大門上。他不知道等待他和梁媛的將是什麼。他們已經無處可逃,只能在這兒平靜地接受命運的安排。他們逃過了黑衣人,逃過了伊留金,卻沒有逃過幽靈,沒藏皇後的幽靈!

    陰暗潮濕的下水管道中,馬卡羅夫獨自一人握著手電筒,默默前行。突然,前方閃出一絲幽光,那是牆壁上一個小小的洞,有巴掌大小。馬卡羅夫確認那絲幽光就是從這里發出的。他取出背包中的小錘子,一下,一下,錘子重重地敲擊在牆壁上。這堵並不算結實的牆壁,很快便被馬卡羅夫鑿出了一個更大的洞。“叮!叮!…”馬卡羅夫還在一下又一下敲擊著牆壁,終於,那個洞口越來越大,越來越大…直到半面牆壁完全坍塌下來,馬卡羅夫這才停止了敲擊。

    他翻過剩下的半截矮牆,在一堆瓦礫中,他看見了那點幽光,那是一根大白蠟發出的亮光。白蠟放在一張簡陋的木桌上,木桌上有幾本書,而桌邊,背對他坐著一個渾身白色的人,不!那也許就是地下的白色幽靈!

    馬卡羅夫走了過去,他繞到木桌的另一面,借著燭光,向那人看去,“米沙!”馬卡羅夫認出了面前的人。他不是幽靈,他是當年和自己一起參加科考隊的米沙。

    米沙的頭發又長又白,雜亂地披在腦後,身上的白袍也是又髒又破,一副落魄的樣子。可當那個人聽見馬卡羅夫呼喚,抬起頭時,馬卡羅夫驚呆了,米沙的臉竟然…竟然還是那麼年輕,就像當年的模樣。半個世紀過去了,米沙竟然一點兒沒有變!

    米沙仔細端詳著馬卡羅夫,沒有言語。馬卡羅夫又說道︰“我是伊萬啊!你難道不記得了,半個世紀前,在中國,那次科考…”

    馬卡羅夫喋喋不休地說著,可對面的米沙卻又低下了頭,沉默不語。待馬卡羅夫停下,米沙才幽幽地說道︰“對不起,你一定是認錯了,我不是你要找的米沙。”

    “不!我不會認錯的,你還是當年的樣子,你的聲音也沒變。這麼多年了,你還好嗎?你是怎麼脫險的?你為什麼不說話?”馬卡羅夫不停地追問著。

    “你要我說什麼,我已經說過了,我不是你要找的米沙。”

    “米沙,你究竟怎麼了?你怎麼會待在這里?怎麼會變成這樣?你告訴我,我也許能幫你。”

    “不!你幫不了任何人,不要來打擾我的生活。”米沙的聲音突然變了,變得蒼老而低沉。
作者: beautyqueen    時間: 2013-9-18 04:01 PM

第十一章 迷霧中的米沙

    “這…這是怎麼回事?米沙,你的聲音怎麼…”馬卡羅夫吃驚地盯著對面的米沙。

    米沙再次緩緩地抬起了頭。借著幽幽的燭光,馬卡羅夫瞪大了雙眼。他驚恐萬狀,盯著對面的米沙。米沙的臉,米沙剛才還年輕的臉,竟然在瞬間變得蒼老不堪,變得面目猙獰。馬卡羅夫不知道世界上還有什麼語言可以形容米沙的那張臉。那張臉上鼓起了許多大大小小的膿包,膿包慢慢綻開,里面流淌出了紅色,黃色,不,也許是白色的液體。馬卡羅夫感到一陣劇烈的惡心。他想吐,但是他卻吐不出任何東西來,“米沙,你…你怎麼了,你怎麼會變成這樣?”馬卡羅夫無力地叫喊著。他忽然發現自己身邊突然長出了無數張臉,如米沙一樣面目猙獰、流淌著膿水的臉。

    “不!你們是誰?米沙…米沙…”馬卡羅夫絕望地驚叫起來。他猛地睜開雙眼,面前出現了幾張臉。他怔怔地盯著這幾張臉看了好一會兒,才認出來,原來是葉蓮娜、韓江和徐仁宇。馬卡羅夫坐起來,這才發現自己還躺在兒子的公寓里,不是那間地下小屋,也沒有米沙那副猙獰的面龐。

    “父親,您剛才是怎麼了?”葉蓮娜關心地問道。

    “是啊,把我們嚇壞了。”韓江也問道。

    馬卡羅夫擦了擦額頭的汗,看看窗外,天已經黑了。他長噓一口氣,道︰“剛才做了一個噩夢,夢見我獨自一人在幽深的下水管道內行進。走著走著,我發現了一點兒幽光,那是米沙的地下小屋。我破牆而進,發現米沙披頭散發,身上的白袍又髒又破,但他的臉卻還是半個世紀前的樣子,年輕英俊,但當我問他為什麼變成這樣時,他卻不承認他是米沙。最後…最後當米沙重新抬起頭來時,他的臉變得面目猙獰。我無法用語言來形容,太恐怖了…那張臉上突然長出了無數個膿包,然後膿包破裂,從里面流淌出讓人惡心的膿水,太惡心了,太恐怖了!…”

    馬卡羅夫語無倫次地大致說完了那個噩夢,嘴里還在不停地喃喃自語︰“我怎麼會做這個夢呢?怎麼會做這個夢呢?”

    葉蓮娜不住地安慰著馬卡羅夫。韓江去給馬卡羅夫倒了一杯水。馬卡羅夫喝下水,又休息了一會兒,精神才逐漸恢復過來。馬卡羅夫看看韓江和葉蓮娜,這才想起來一大早葉蓮娜和韓江出去的任務。他關切地問道︰“你們今天有什麼發現嗎?”

    葉蓮娜和韓江已經換掉了身上的髒衣服。葉蓮娜聳了聳肩,回答道︰“沒發現什麼。”

    “沒發現什麼?那個地下小屋呢?”馬卡羅夫一臉失望。

    “地下小屋去了,但是和韓江描述的一樣,沒有什麼新的發現。”葉蓮娜頓了一下,又道︰“當然,您最欣賞的韓江可是有重大的發現啊。他總是說他看見了幽靈,還說幽靈在暗處盯著我們,可我卻什麼也沒看見。”

    “怎麼算什麼也沒發現呢?只要努力,就一定會有收獲,看看,這是什麼?”說著,韓江取出了他在窨井里發現的那一小條白色布條。

    馬卡羅夫接過布條仔細查看了一番,將布條又遞給徐仁宇,然後反問韓江︰“這就是你說的那個幽靈留下的?”

    “我想是的。我一進入下水管道,就一直有種感覺,覺著在暗處總有一雙眼楮在盯著我們,那是幽靈的眼楮。最後,我和葉蓮娜在一個窨井里發現了這條布條。”韓江介紹道。

    馬卡羅夫陷入了沉思。葉蓮娜道︰“可我覺著這條布條說明不了什麼。”徐仁宇看後,也搖著頭道︰“僅憑這條布條,確實很難判斷。”

    “你是在哪里發現這條布條的?我是說在哪里的窨井中發現的?”馬卡羅夫突然問韓江。

    “冬宮,冬宮廣場附近的一個窨井里。”韓江答道。

    “什麼?冬宮幽靈!看來真的有冬宮幽靈存在!”徐仁宇又想起了他以前聽過的那個傳說。

    馬卡羅夫心里也是一驚,不過,他很快便搖頭道︰“我還是不相信什麼幽靈。”

    馬卡羅夫和徐仁宇各自思考著他們的問題。葉蓮娜忽然又說道︰“對了,我們出來時,踫到了伊凡洛夫。”

    “伊凡洛夫,他沒抓你們?”馬卡羅夫問道。

    “呵呵,伊凡洛夫做夢都想保護咱們的葉蓮娜小姐,怎麼會抓她呢?”沒等葉蓮娜說話,韓江倒搶先答了。

    葉蓮娜沖韓江狠狠地瞪了一下,對馬卡羅夫說道︰“他是想追我們的,不過,我看出他也並不想抓我,因為他沒喊其他人。”

    “那你們後面沒尾巴吧?”徐仁宇問道。

    “你放心,博士,我們是很專業的。”葉蓮娜笑道。

    “那就好!”徐仁宇舒了一口氣。

    “對了,伊凡洛夫還提到了唐風。”葉蓮娜又對馬卡羅夫說道。

    “唐風,他現在怎麼樣了?”馬卡羅夫關切地問。

    “伊凡洛夫說唐風跑了,不過,他又說他們很快就能抓住唐風。我估計唐風就一個人的話,人生地不熟,確實凶多吉少。”

    “是啊!我今天早上特地用街邊的公用電話給唐風打了個電話,可是他的手機沒人接,再打,他的手機就關機了,也許是沒電了。反正他就算沒被伊留金抓住,也一定處於危險中。不要忘了,還有史蒂芬那伙黑衣人。”韓江憂心忡忡地說道。

    “怪不得你今天早上和我去彼得保羅要塞時,中途神秘兮兮地非要下去打個電話,原來是這樣。以後不準這樣,在彼得堡,你的一言一行都要向我匯報,不能瞞著我。”葉蓮娜用命令的口吻對韓江說道。

    韓江反倒被逗樂了︰“一言一行都要向您匯報?我上廁所也要向您匯報嗎?”

    “你…如果必要也需要,不要忘了,你現在是我的兵!”葉蓮娜逼近韓江說道。

    “好了,你們倆就別肉麻了,還是想想下一步怎麼辦吧!怎麼能找到唐風?”徐仁宇一句話,讓大家又陷入了沉默。

    韓江和葉蓮娜回來時,買了許多食品帶回來。這會兒,四人圍坐在客廳里,一邊吃晚飯,一邊商量著下一步該如何行動。

    馬卡羅夫發表了自己的看法︰“我覺著現在還是要弄清米沙,如果米沙確實還活著,就像我們之前判斷的,他要麼是黑衣人的同伙,要麼史蒂芬那伙人也不會放過他。所以,我們要盡快找到米沙,找到了米沙,就能找到史蒂芬那伙人在彼得堡的藏身之處,也就能找到第二塊玉插屏。”

    “你說得有道理,但是這一切都是建立在假設的基礎上。”徐仁宇道。

    馬卡羅夫點點頭︰“博士,你說得不錯,但是我們需要不停地假設,然後去證明。前一段時間的行動,我們已經證明了許多假設,我想這一次一定也不會錯。”

    “我擔心玉插屏現在已經不在彼得堡了。”徐仁宇說出了自己的擔憂。

    “那就只有靠伊留金這個蠢蛋了!”葉蓮娜咒罵道。

    “博士,你放心,就算米沙不是黑衣人那伙的,只要他還活著,並且就在彼得堡,那麼史蒂芬那伙人即便得到了玉插屏,也不會善罷甘休的。他們一定會露頭的。”馬卡羅夫分析道。

    “但願如此。可米沙這條線,我們該怎麼做呢?難道再去下水管道里尋找那個幽靈?”徐仁宇問馬卡羅夫。

    “我們就四個人,彼得堡的下水管道那麼龐大復雜,這樣找下去肯定不是辦法。”韓江搖著頭說道。

    馬卡羅夫沉思片刻,道︰“其實我倒有個主意,但是要冒很大的風險。”

    “什麼主意?”眾人一起問道。

    馬卡羅夫環視一遍眾人,這才說出了自己的想法︰“我是這樣考慮的,米沙如果當年真的沒死,回到了彼得堡,克格勃一定會掌握他的情況,甚至會為他安排好一切,就像當年他們為我安排好了一切,改變了我一生的命運。所以我想…在總部應該有米沙的資料,可能不多,但只要米沙沒死,就一定會有。”

    “米沙的資料?”葉蓮娜尋思著。

    “嗯,總部一定會有米沙的資料,不過,保密級別可能會很高,所以不好弄。另外,你我現在這樣的身份,也實在是無從下手。”馬卡羅夫道。

    “老馬,你在克格勃多年,應該有些老關系吧!”韓江問道。

    馬卡羅夫笑笑︰“韓江,我們那個時代的人,現在即便沒去見上帝,也都像我一樣退休在家,準備去見上帝了。再說,我那時在克格勃,一向是不受人喜歡的。”

    “那葉蓮娜你呢?”韓江轉而問葉蓮娜。

    葉蓮娜對韓江說道︰“父親出這主意,就是等著我表態呢!總部我倒是認識不少人,很多人都是能接觸到絕密資料的。要在以往,這只是小菜一碟,但我現在的處境,他們不大可能幫我;另外還有一點,根據總部的規定,那些不涉及這件事的人,是不應該讓他們知道這件事的,所以,總部那些人我不可能去找。”

    “那該怎麼辦?”韓江和徐仁宇又問道。

    “你們不要急,我相信葉蓮娜一定會有辦法的。”馬卡羅夫笑盈盈地看著葉蓮娜。

    葉蓮娜無奈地攤開手,道︰“我當然有辦法,但你們這樣是在逼我。”

    “什麼辦法?”韓江追問。

    “唯今之計,最有可能幫我們的,也是我唯一能去找的人就是伊凡洛夫。”葉蓮娜說出了自己的想法。

    “伊凡洛夫?噢!葉蓮娜,你的排又要超編了!”韓江一副誇張的表情。

    葉蓮娜忍住沒樂,沖韓江一本正經地說道︰“我也不想去找伊凡洛夫,但你說還能有什麼辦法呢?”

    “親愛的葉蓮娜,你不會把我踢出你的排吧?”韓江摟住葉蓮娜問道。

    “當然不會,這個任務還需要你配合!”

    “配合?你是讓我和你一起去?”

    “是的,我需要你的保護。”

    “我很樂意為您效勞!”

    葉蓮娜掙開韓江,對馬卡羅夫和徐仁宇道︰“那麼,好吧,就這麼決定了,明天一大早,我和韓江就去找伊凡洛夫。”

    葉蓮娜說完自己的計劃,馬卡羅夫沒說什麼,倒是徐仁宇跳起來反對道︰“你們倆可是我們的主力啊,萬一那個伊凡洛夫把你們抓了,那我們可就完了。”

    韓江正色道︰“必須冒這個險。”

    “那也要看對誰!你忘了這個伊凡洛夫關我們的時候,像凶神惡煞似的。”徐仁宇反駁道。

    “博士,這個你可以放心,伊凡洛夫,我太了解他了,他不敢把我們怎樣。”葉蓮娜很自信地說道。

    “是啊!咱們在人家地盤上,就要聽人家的。不要廢話了,我相信葉蓮娜是能夠對付伊凡洛夫那個家伙的。”韓江盯著葉蓮娜說道。

    葉蓮娜把頭一扭,不看韓江。馬卡羅夫最後拍板道︰“行了,就這麼定了,葉蓮娜,你和韓江明天一大早,最好不等天亮就去找伊凡洛夫。你們現在趕快抓緊時間休息,我和徐博士兩個睡了一白天了,晚上就給你們警戒。博士,你不反對吧!”

    徐仁宇晃晃腦袋,“當然不反對!”

    “那咱們倆就在這兒殺一盤。”說著,馬卡羅夫從櫃子里拿出了一盤國際象棋,就要和徐仁宇大戰一番。

    第二天天還沒亮,韓江和葉蓮娜草草吃過早飯就出發了,同樣是步行了幾條街道,葉蓮娜才找到她那輛菲亞特。葉蓮娜開著車在空寂的街道上隨便轉了一會兒,才撥通了伊凡洛夫的手機︰“現在能出來嗎?我有重要的事找你。”

    伊凡洛夫沒想到葉蓮娜還會給自己打電話,受寵若驚地回道︰“好吧!你說在什麼地方見面?”

    “就在涅夫斯基大修道院旁的公墓。”葉蓮娜說道。

    “公墓?”伊凡洛夫在電話那頭一愣。

    “對,修道院西邊的齊赫文公墓,陀思妥耶夫斯基的墓前,不要讓伊留金發現。”葉蓮娜又叮囑道。

    葉蓮娜掛了電話,便駕車向涅夫斯基大修道院駛去。這座修道院位於涅瓦大街的最東面。在老彼得堡人看來,這里已經算是郊區了。因為年久失修,修道院牆壁上原本色彩鮮艷的壁畫已經剝落,不知從何處飛來的烏鴉,久久地盤旋在修道院上空。修道院四周有多座公墓。公墓內葬著許多俄羅斯歷史上的著名人物,其中就包括大文豪陀思妥耶夫斯基和大音樂家柴可夫斯基。

    韓江和葉蓮娜在晨霧中來到了公墓內。陀思妥耶夫斯基的墓很安靜。墓碑上的陀思妥耶夫斯基像靜靜地注視著墓碑下的葉蓮娜和韓江。韓江用特有的職業敏感觀察著四周。周圍一片死寂,但清晨的霧氣還沒散去。韓江不知道遠處的墓地里是不是有危險存在。

    “不用看了,不會有埋伏的!”葉蓮娜道。

    “你對伊凡洛夫看來挺放心嘛!可我對他還不能十分放心。”

    “哼,那好,你再去仔細檢查一遍,看看那些墓碑後面是不是都藏著人。”

    兩人正說著,遠處傳來一陣剎車聲。葉蓮娜警覺地豎起耳朵,判斷著來人的方向,韓江則將雙手插在外衣的口袋里,口袋里是那把“蝮蛇”PK式9mm手槍。

    伊凡洛夫緩緩走出了晨霧。他看見韓江也在,不覺一皺眉。這個微小的表情並沒有逃過韓江的眼楮。葉蓮娜看見伊凡洛夫向前走了一步。韓江卻向後退了一步,他有意和葉蓮娜保持了一段距離。

    “葉蓮娜,昨天你不該那樣對我。你看,我今天還是一個人來的!”伊凡洛夫沖葉蓮娜喊道。

    葉蓮娜臉上露出一絲笑容︰“好了,瓦連京,別為了那點小小的誤會耿耿於懷,你要知道,我不是針對你,我是針對伊留金。”

    “好吧,我相信你,說實話,我也不喜歡伊留金。”

    “我知道你不喜歡伊留金。你相信玉插屏是韓江盜走的嗎?”葉蓮娜問道。

    “就我個人而言,我不相信,但是伊留金相信。或者說,伊留金必須相信,因為他需要有一個人來承擔責任。”

    “你明白這點就好,看來你還不算太笨。”

    “但這並不能說明我會對那個韓江有一絲好感。你今天喊我來,又有什麼事?不會是為了他吧!”說著,伊凡洛夫瞥了一眼不遠處的韓江。

    葉蓮娜走到伊凡洛夫近前,低聲道︰“有一件重要的事,只有你去辦才行。”

    “重要的事?”

    “嗯,你還記得當年的中蘇聯合科考隊嗎?”

    “有點印象,和玉插屏有關?”

    “是的,所有的官方文件都顯示,當年的科考隊只有兩個倖存者,一個是我父親,另一個是一位中國的翻譯。但現在我父親懷疑當年科考隊還有一個人沒有死,他還活著。”

    “什麼!還有人沒死?是誰?”

    “我父親也不知道他叫什麼名字,因為當年在科考隊他們互相不準打聽對方的姓名。我父親只知道他叫米沙。”

    “米沙?這是個昵稱。”

    “不錯,我需要你幫我去總部,查當年的絕密資料。我父親認為,如果米沙確實沒死,那麼總部一定會有他的記錄存在,而現在這個米沙對我們很重要,對你,對伊留金,包括對整件事都很重要。所以,你務必要幫我這個忙。”葉蓮娜請求道。

    伊凡洛夫看著葉蓮娜的眼楮。他無法拒絕葉蓮娜的任何請求,他願意為葉蓮娜做任何事情,但是他一瞥見葉蓮娜身後的韓江,就不免一陣心煩意亂。韓江看見伊凡洛夫正在看他,便沖伊凡洛夫笑了笑。

    伊凡洛夫對葉蓮娜道︰“好吧!這件事我可以幫你。我這兩天正好要去趟總部。這樣吧,我馬上就出發,如果順利,我晚上能趕回來。你要是急著要,那晚上九點還在這里見面。”

    “那真是太好了,不過,你千萬別讓伊留金知道。”葉蓮娜特別叮囑道。

    “這點你放心,我不會讓他知道的,但是,我要聲明一點,我干這事,全是為了你,不是為了那個男人。”說著伊凡洛夫指了指葉蓮娜身後的韓江。

    韓江又沖伊凡洛夫笑了一下,還揮了揮手,可伊凡洛夫卻不肯理睬韓江。葉蓮娜回頭看了一眼韓江,沖伊凡洛夫笑道︰“當然不是為了他,是為了我,也是為了我父親,為了我們所有人。還有,你要特別叮囑伊留金,一定不能讓玉插屏離開彼得堡。”

    伊凡洛夫搖著頭道︰“你說的我都明白,但我的內心告訴我,我只為你。晚上九點,在這兒,不見不散,不過…”伊凡洛夫遲疑了一下,“如果我在總部沒有查到你要的東西,那我再給你打電話。”

    “好吧,但我不會馬上接的,我會隔一會兒,再給你回電話。”葉蓮娜道。

    “看來你對我還是不放心,但我會證明給你看的。”伊凡洛夫搖著頭,向後退去,慢慢地,慢慢地,他整個人都消失在了晨霧中…

    韓江和葉蓮娜在度過了一個難熬的白天後,比原定時間提前半小時又來到了涅夫斯基大修道院的公墓。還是在陀思妥耶夫斯基的墓前,韓江認真地察看著周圍的環境。葉蓮娜站在原地笑道︰“你就對伊凡洛夫那麼不放心?”

    “呵呵,早上還好說,他可能來不及埋伏,但是晚上,我不得不更加小心。”韓江握著槍道。

    “那你發現了什麼?”

    “沒發現什麼,就是覺著這里夠陰森的。”

    “怎麼?你害怕了。”

    “有點。”

    “這就害怕了?彼得堡有很多公墓,這里可不算最陰森恐怖的。我曾去過郊外的另一座公墓,那里才真是讓人不寒而栗。”

    “另一座公墓?”

    “嗯,不過我現在也記不得是哪座公墓了。”

    韓江把槍又揣回了口袋里,道︰“你不要誤會,我可不是怕鬼魂、幽靈,我是怕你們的伊留金,還有史蒂芬那伙人。”

    “你放心,只要伊凡洛夫沒有食言,伊留金那個蠢貨是不會知道我們現在在這兒的。倒是你說的史蒂芬那伙人,讓我心里有些不安。”

    “是的,我也有同感。第二塊玉插屏被盜,說明史蒂芬的人已經來到了彼得堡,但是之後他們並沒有任何動作,這有些奇怪啊。”

    “你是擔心他們已經帶著玉插屏離開了彼得堡?”

    “完全有這種可能,而我們還在這里鬥來鬥去。”

    “可我卻覺著他們並沒有離開彼得堡!不要問我為什麼,這只是我的感覺。”葉蓮娜話音剛落,他們又聽到了那熟悉的剎車聲,伊凡洛夫的剎車聲。

    葉蓮娜看看表,正好九點整,看來這家伙很準時。韓江則死死地盯著公墓門口,直到伊凡洛夫拿著一個檔案袋出現在前方,他懸著的心才稍稍落回了原處。

    “葉蓮娜,我說過我不會讓你失望的。”伊凡洛夫走到葉蓮娜近前說道。

    “東西拿來了?”葉蓮娜問。

    伊凡洛夫將手中的檔案袋遞給葉蓮娜,說道︰“我可是在總部那發霉的檔案館里找了大半天才找到這些檔案。”

    葉蓮娜迫不及待地打開了檔案袋,里面是一份很厚的文件。借著手電筒的燈光,葉蓮娜匆匆翻閱了這份文件。她越往後翻閱,眼楮睜得越大,越是感到震驚…就在葉蓮娜翻閱文件的時候,伊凡洛夫看了看韓江,韓江也盯著他。兩人誰也沒說話,卻用眼楮較著勁。

    葉蓮娜匆匆翻閱完,將文件放回檔案袋中,反問伊凡洛夫︰“就這些?”

    “就這些已經不少了,關於那件事的檔案本身就不多,而且你也知道,克格勃撤銷後,很多檔案文件都遺失了,所以能搞到這麼多,已經很不容易了。”

    “我看了這份復印件,最後截止於1988年,後面就沒有了嗎?”

    “我復印的時候也注意到了,應該是沒有了。我將所有關於米沙的文件都複印了一遍,然後裝訂成冊,不會有遺漏。”

    “看來父親的推測是對的。”葉蓮娜若有所思地說道。

    “是的,他的推測完全正確。我是在一堆克格勃當年重點保護對象的文件中,找到這份文件的,而且他的保密級別很高。我也是費了很大勁才說通總部那些官老爺,讓我複印了一份。”

    伊凡洛夫極力在葉蓮娜面前邀功,可葉蓮娜非但不領情,反倒質問伊凡洛夫︰“你也看過這些文件的內容了?”

    “是啊,我找文件,當然得看看內容嘍!”伊凡洛夫不解其意。

    “你費了很大勁說通了總部,肯定還複印了一份吧?”

    “呵呵,葉蓮娜你太聰明了,什麼都逃不過你的眼楮,我是還複印了一份。”

    “準備給伊留金?我勸你不要這樣做,因為這會打亂我們的計劃。”葉蓮娜正色道。

    “打亂你們的計劃?葉蓮娜,請恕我不能從命,伊留金是我的上司,我沒有理由不給他一份。再說,我去總部查檔案的事,伊留金也會知道,所以…”

    不等伊凡洛夫說完,葉蓮娜便安慰他道︰“不管怎樣,我還是很感謝你,等這件事結束,你會高升的。另外,你的那份最好晚兩天再給伊留金。”

    “好吧,我盡量拖兩天。但是葉蓮娜,我還是要對你說,我不在乎什麼高升不高升,我只希望你能明白我做這一切,都是為了你。”

    “我明白,不過現在我得走了,你自己多保重!”說完,葉蓮娜和韓江匆匆離開了公墓。

    伊凡洛夫站在無人的公墓里,不覺感到一陣寒意,他若有所失地向自己的車走去,突然,他的手機響了…

    回去的路上,葉蓮娜讓韓江駕車,自己則一直翻看著那份厚厚的文件。韓江時不時扭頭看看葉蓮娜,他急切地想知道那份文件的內容,可葉蓮娜卻面色凝重,一言不發,只顧看文件,韓江只好將話又咽了回去。

    兩人回到了維克多的公寓。馬卡羅夫和徐仁宇一直在焦急地等待著他倆回來。葉蓮娜將厚厚的文件遞給馬卡羅夫,道︰“父親,伊凡洛夫搞來的這份文件證明了你的判斷完全正確,那個米沙確實沒死,他後來又回到了彼得堡。”

    “真是這樣?”馬卡羅夫雖然早有準備,但當他的判斷被證實時,他還是吃驚不小。

    “是的。米沙在科考隊失蹤半年後,突然出現在了莫斯科。”

    “什麼?半年後?”馬卡羅夫簡直不敢相信。他趕忙翻看那份文件,徐仁宇也湊過來一起看,可馬卡羅夫剛看了前面一點關於米沙的資料,就疑惑地反問葉蓮娜︰“這份文件上關於米沙的介紹,為什麼沒有米沙的大名?”

    葉蓮娜點頭道︰“我也注意到了,整份文件都沒有出現米沙的大名,都是用米沙來稱呼他。不過,後來他有了一個新的名字。”

    “這麼神秘?他新的名字叫什麼?”

    “我還沒看到,只是說給他了一個新的身份,新的名字,但是文件中並沒出現那個新名字。”

    看不懂俄語的韓江急切地想知道文件上的內容,於是,葉蓮娜對眾人介紹道︰“好吧,我簡要地總結一下這份文件的內容。這份文件很長,大多是其後幾十年關於米沙的情況匯報。因為米沙後來被列為了克格勃重點保護的對象,所以每個月都會有他的報告,有時甚至每周就會有一份關於他的報告。這份文件很長,不過,報告的內容大多比較簡單,有時一個月僅僅是一張紙,這說明米沙並沒有什麼事發生。”

    “你們克格勃是不是對很多人都這樣?”韓江好奇地問。

    馬卡羅夫答道︰“有一些人需要重點保護,也有一些人是重點監控,但是這樣的人並不多,而且很多只是一時的。像米沙這樣幾十年的重點保護確實很少見。”

    葉蓮娜繼續說道︰“根據這份文件顯示,在科考隊失蹤半年後,米沙在莫斯科被警察發現。警察發現米沙時,他披頭散發,身上的衣服又髒又破,如乞丐一樣,後據調查,有人曾在蒙古首都烏蘭巴托和伊爾庫茨克等地見過與米沙體貌特征相似的人,因此,有理由相信米沙是一路行乞,才回到了莫斯科。”

    “太不可思議了,從蒙古到莫斯科。可是…可是他為什麼不去找有關部門,而要一路行乞呢?”馬卡羅夫驚道。

    葉蓮娜親昵地拍拍馬卡羅夫的肩膀,道︰“父親,你別著急啊,聽我慢慢講。警察並不知道米沙的真實身份。據發現米沙的警察說,當時他發現米沙滿嘴胡言亂語,瘋瘋癲癲,完全不像正常人,才將他帶到了警察局。面對警察的詢問,米沙依舊是一副瘋樣,答非所問。警察後來沒轍了,便想將米沙送到精神病院去。”

    “米沙真的瘋了嗎?”韓江問道。

    葉蓮娜瞪了韓江一眼,道︰“你怎麼也這麼著急?聽我慢慢講。當米沙聽說要將自己送到精神病院後,突然一反常態,做出了一個驚人之舉,他沖著警察大喊,要求見謝列平。”

    “謝列平?克格勃主席!”馬卡羅夫又想起了自己面見謝列平時的情景。

    “嗯,米沙要求面見克格勃主席。雖然他是一本正經地要求見謝列平,但是那幫警察哪敢替他去找謝列平這樣的大人物。警察更加認定這個米沙是個瘋子,於是將米沙送到了精神病院。米沙到了精神病院,依舊大喊大叫要求見謝列平,而當他安靜下來時,就一個人靜靜地在牆上畫一些奇怪的圖案,寫一些誰也看不懂的奇怪文字。米沙的這個舉動引起了院長的注意,院長認出了牆壁上那些奇怪的文字里有一些是古老的梵文,但更多的則是院長不認識的文字。另外,院長發現米沙經常站在桌上,給精神病院的瘋子們一本正經地上課。於是,院長斷定這個米沙不是一般的瘋子,便將這個情況報告給了克格勃。”

    “要是能看到米沙寫的文字就好了,那里面一定有黨項文字。”徐仁宇推測道。

    葉蓮娜又說道︰“克格勃這才找到了米沙,但是面對詢問,他什麼也不說,只說要求見謝列平。”

    “米沙一直要求見謝列平,他以前見過謝列平嗎?”韓江問道。

    馬卡羅夫回憶道︰“在科考隊時,米沙曾對我說過,謝列平在組建科考隊前,曾召見過他們幾個學者,詢問有關情況。所以他之前應該是見過謝列平的。”

    “要見克格勃主席,看來他並沒有瘋啊!”韓江笑道。

    “這個很難說,後來米沙當然被證明並沒有瘋。但是當時確實沒人能肯定米沙到底瘋沒瘋。克格勃曾對米沙做過全面的身體檢查,特別是對他的腦部做了詳細檢查。醫生得出的結論是,米沙的大腦曾受到過巨大的刺激,以至於他可能確實曾短暫地失去理智。”葉蓮娜解釋道。

    “巨大的刺激?是因為科考隊遇難?”韓江喃喃道。

    “那後來米沙說沒說他在科考隊遭遇不測後,是如何脫險的?又是如何一路行乞回到莫斯科的?”馬卡羅夫問葉蓮娜。

    “這個文件上沒有說,但是後來謝列平還是召見了他。至於米沙在見謝列平時,說沒說他的遭遇,這份文件上沒有任何記載。”葉蓮娜答道。

    “克格勃主席召見他了,他能不說嗎?”徐仁宇道。

    “不過,有一點可以肯定,謝列平這次召見後,米沙的境遇有了很大改變,可以說完全改變了米沙的一切。他被從精神病院接了出來,住進一家高級療養院。在療養院中,米沙逐漸恢復了健康,其後,克格勃給米沙做了易容手術,並給了他一個新的身份。”

    “什麼?易容手術!那…那米沙的相貌一定跟以前不同了。如果他真的沒死,我還能認出他嗎?”馬卡羅夫喃喃自語道。

    “恐怕很難了吧。”葉蓮娜答道。

    “後來呢?米沙後來怎樣了?”韓江問。

    “後來,克格勃將米沙安排在冬宮工作,這樣既可發揮他的所學,又便於保護他。”

    “米沙去了冬宮工作?那他現在還在冬宮嗎?”馬卡羅夫問。

    葉蓮娜搖搖頭,道︰“我在調查這個案子時,曾詳細調查過冬宮的有關工作人員,但我印象中,沒有這樣一個老人。”

    “也許他已經退休了。”徐仁宇道。

    韓江一擺手︰“瞎猜什麼,這不是有文件嗎?”

    葉蓮娜看看韓江,失望地搖頭道︰“很遺憾,這份文件上關於米沙的記載,全部在1988年戛然而止了。”

    “1988年,那後面呢?難道米沙死了?”馬卡羅夫驚道。

    “沒有記載,從最後一份報告看,米沙當時一切正常,並沒有任何特殊情況發生,但在這之後,關於米沙的報告就沒有了。”葉蓮娜道。

    “這並不能排除米沙突發疾病猝死的可能性,另外,也有可能是克格勃認為不需要再對米沙保護了,就撤銷了對他的保護。”韓江分析道。

    葉蓮娜嘆口氣,道︰“之前的報告上有米沙每年檢查身體的表格,這是克格勃從醫院搞來的,從表格上看,米沙的身體一直很好,甚至可以說是非常健康。至於為什麼關於米沙的報告在1988年戛然而止,以我對克格勃的了解,我認為當時的情況很可能是因為政局動蕩,克格勃自身難保,於是解除了對許多人的保護和監控。米沙也在此列,因此,克格勃的文件中,再也沒有了米沙的記錄。這份文件從此也就被鎖在了檔案館的角落里,無人問津。”

    “你說的有道理,但我懷疑會不會是有人在這份文件上動了手腳呢?”韓江說出了心中的疑問。

    “動了手腳?我倒沒有注意。”韓江的話提醒了葉蓮娜。葉蓮娜趕緊將文件翻到最後,認真檢查起來,但是從這些複印件上,她並沒發現有被人動手腳的蛛絲馬跡。“僅從這份複印件後面看,我看不出有人做手腳的痕跡。這倒符合我剛才的推測,1988年後結束了對米沙的保護,不會再有新的報告了,於是所有關於米沙的文件被一起放進了檔案館里。”

    韓江並沒有輕率地下結論,他繼續從後往前翻看著文件,每一頁都沒有放過。當他翻到前面某一頁時,韓江突然瞪大眼楮,驚道︰“你們看,這里還是被人做了手腳。”

    眾人順著韓江手指的地方看去,果然在此處前後頁碼對不上號,韓江判斷說︰“從前後頁的頁碼看,這里少了有…足足少了有二十頁。”

    “是的,前一頁和後一頁的內容對不上,竟然少了這麼多頁。”葉蓮娜也注意到了。

    韓江和葉蓮娜又從頭到尾翻了一遍這份文件,除了中間少了的二十頁,再沒有發現其他被人動手腳的痕跡。而接下來韓江和葉蓮娜進一步檢查,卻有了更讓他們震驚的發現,少的二十頁竟然都是1964年的內容。

    “會不會是損壞了?這些檔案堆在檔案館里,多少年都不會有人去查,日積月累,保管不善,所以丟失了一部分?”葉蓮娜道。

    “為什麼偏偏丟失了1964年的內容。我倒懷疑是伊凡洛夫,那是他不願意讓我們知道的內容。”韓江猜測道。

    “伊凡洛夫?”葉蓮娜心里一驚,她不得不承認伊凡洛夫動手腳的可能性最大,可問題是,1964年關於米沙的文件上記載了什麼?伊凡洛夫又為什麼要動手腳呢?

    馬卡羅夫定了定神,對眾人說道︰“先別管1964年了,從這份文件看,當年米沙確實沒死,其後被克格勃安排到了冬宮工作,並且他還做了易容術,我想克格勃這麼做的目的,就是不想讓人認出米沙來。也就是說,米沙與以前的生活完全決裂了,他不能和家人,和過去的同學、老師、朋友相認,他完全成了一個全新的人,他所能結交的人只能是之後認識的人,就算躲不開,踫到了以前的熟人,他也只能裝著不認識。對外界而言,對米沙的親人、同學、老師、朋友而言,他已經死了,世上再沒有這樣一個人,我真是無法想象米沙承受了多麼大的痛苦。”

    “確實是這樣。不過,我更關心在克格勃撤銷對他的保護後,米沙又去了哪里。”韓江道。

    “最正常的結局是米沙在冬宮干到了退休,然後在某個地方頤養天年。當然,除非他還有某種企圖。”葉蓮娜道。

    馬卡羅夫卻搖頭道︰“米沙會有那樣的結局嗎?我不相信,自從我們參加了那次科考隊後,我們的命運就注定被改變了。頤養天年?你們看看我,就知道這對於我們這只是一種奢望。”

    “您還是懷疑我們在下水管道里遇見的幽靈就是米沙?”韓江問道。

    馬卡羅夫低頭不語,他需要重新理清這些思路,但是他的大腦卻越來越混亂。倒是葉蓮娜推斷道︰“父親說得很有道理,米沙想平平靜靜地頤養天年,確實不大可能。父親和梁雲杰先生,這兩位當年的倖存者都被卷了進來,更不用說米沙,米沙跟父親和梁雲杰不同,他是專家,他對那次科考的認識要遠遠超過父親和梁雲杰,再加上他後來離奇的遭遇,說不定他找到了沙漠中的那座城市。”

    “有這種可能啊!如果米沙當年無意中找到了瀚海宓城,那麼他一定知道了許多秘密,但我總覺著這種可能性還是不大,因為沒有人知道瀚海宓城的方位,米沙一個人如何能找到?”韓江說道。

    “韓江,不要忘了,我曾經說過我和梁雲杰最後回到營地時,科考隊就神秘失蹤了,我原來一直懷疑他們是遭遇什麼巨大的危險,結果全軍覆沒了。但現在看來,事情並不那麼簡單,米沙的精神失常,易容術,克格勃對他的重點保護,這些似乎都預示著米沙確實發現了什麼,為此,他必須承受常人難以承受的痛苦,保守他所知道的秘密。”

    葉蓮娜點點頭道︰“父親說得很對,父親同樣作為科考隊的倖存者,卻並沒有像米沙那樣被重點保護,由此可知米沙確實知道許多秘密。還有,米沙後來被安排到冬宮工作,這也是一件值得回味的事。你們還記得第一塊玉插屏是在哪兒被發現的嗎?”

    “冬宮的地下室!”韓江忽然又聯想到了那七封絕密信件,“我曾經對你們提到過克格勃的七封絕密信件,其中,第七封信是謝列平寫的,應該說是謝列平下達的命令,其中有一條就是將玉插屏永久封存,但謝列平沒說封存在什麼地方。”

    “永久封存?結果半個世紀後,在冬宮的地下室又發現了玉插屏,而米沙後來又一直在冬宮工作,這里面一定是有必然聯系的。我想米沙應該是知道那塊玉插屏就封存在冬宮地下室里的,也許,將玉插屏封存在冬宮的地下室,就是米沙給謝列平出的主意。”葉蓮娜大膽推測道。

    “嗯,葉蓮娜,我相信事實就是這樣。”馬卡羅夫肯定地點了點頭。

    “要是我們現在能調查冬宮的那些老員工,一定能得到些線索,可惜現在我們沒有這個條件了。”葉蓮娜道。

    “所以我們現在只有一條路,再探下水管道,找到那個幽靈,不論他是不是米沙。”韓江斬釘截鐵地說道。

    韓江說完,馬卡羅夫和葉蓮娜表示贊同,就連徐仁宇也無可奈何地點了點頭。
作者: beautyqueen    時間: 2013-9-18 04:02 PM

第十二章 塔中的女人

    冬宮驚魂一夜,讓唐風和梁媛再也無法平靜下來,兩人死死地抵在季莫申辦公室的大門後,生怕那個幽靈會破門而入。兩人在門後也不知靠了多久,直至門外再沒有動靜,兩人才癱倒在沙發上。

    “剛才撞門的是幽靈嗎?”梁媛顫巍巍地問唐風。

    “我不知道!沒藏皇後的幽靈?這太不可思議了!”唐風仍然驚魂未定。

    “那又會是什麼?”

    “不管那是不是沒藏皇後的幽靈,現在有一點可以肯定,我們被冬宮的保安發現了。”

    “那我們該怎麼辦?”

    “看來季莫申這兒也不安全了,我們得趕緊離開冬宮了。但是現在出不去,我們只能在這兒躲著,等到天亮再混出去。”

    梁媛點點頭,緊緊地摟住了唐風。兩人就這樣一直依偎著,迎來新一天的黎明。與昨日季莫申姍姍來遲不同,天剛一亮,季莫申就風塵僕僕地闖了進來,把唐風和梁媛嚇了一跳。季莫申盯著沙發上的唐風和梁媛,遲遲沒有開口說話,他的眼中布滿血絲,樣子看上去有些可怕,他身後辦公室的門就那樣一直開著,直到季莫申的眼神慢慢柔和下來,他才回身將辦公室大門關上。

    “你們昨晚去冬宮的展廳了?”季莫申質問唐風。

    唐風還沒開口,梁媛便嘴硬地狡辯道︰“沒…沒有。”

    “沒有?那這個手電筒怎麼會掉在了1812戰爭畫廊的柱子邊?”季莫申說著,將一個電筒扔在了辦公桌上。

    唐風一眼認出,這是昨晚他和梁媛逃跑時丟了的那個電筒。他不得不承認︰“是的,我們昨晚是無意中進入了冬宮,對不起,給您添麻煩了…”

    唐風話沒說完,季莫申擺了擺手,如釋重負地癱坐在一把椅子上,然後,對唐風說道︰“今天凌晨三點,冬宮的保安給我打電話,說是晚上冬宮進賊了,要我來檢查一下有沒有丟失文物。等我趕到了,才發現年輕的男同事都趕來了,還有警察局的人,我們忙了幾個小時,趕在開館前才檢查完畢。這個電筒是我在1812戰爭畫廊的柱子旁撿到的,我一看這手電筒,竟然是我的,當時我就想到夜里那所謂的賊,就是你們倆。這要是被別的認識這把電筒的同事撿到,我可就說不清了。”

    “實在對不起,差點連累了你。不過,請你相信,我們不是有意要進去的。”唐風解釋道。

    “那你們為什麼要進冬宮?我昨天還特別告誡過你們不要出去。”季莫申顯得很不高興。

    “因為…”唐風猶猶豫豫,不知該不該對季莫申說夜里的事。梁媛倒直截了當地說道︰“因為幽靈!”

    “什麼?幽靈?”季莫申驚愕不已。

    “因為我們昨晚在辦公室聽到外面傳來一陣奇怪的響聲,所以我就出去想看個究竟,結果就沿著外面那條大走廊走進了那扇門,這才發現那扇門里面竟然就是冬宮的展廳。都是我不好,唐風後來是為了來找我才進來的。”梁媛一五一十地說出了實情。

    “奇怪的響聲?”季莫申一頭霧水,不過,忽然他瞪大眼楮,驚道,“不對啊,那扇門晚上是鎖上的啊,而且那扇門還有警報裝置,如果晚上有人從那道門非法闖入,警報裝置是會報警的。”

    “可是昨晚那扇門確實沒鎖,而且警報裝置也沒報警,否則我倆也不可能進去,請你相信我們。”唐風解釋道。

    季莫申搖頭道︰“我是想相信你們,但是你們敘述的情況太讓我驚訝了。剛才我就是和同事從那道門過來的,門是鎖上的,同事剛剛才用鑰匙打開那扇門。”

    “我也不知道,但昨晚那扇門確實一推就開了。”唐風感到現在有口難辯了。

    “好吧,好吧!就算那扇門昨晚沒鎖,警報也沒響,那你們進入冬宮後,又看到了什麼?”季莫申問道。

    “看到了幽靈!沒藏皇後的幽靈!”梁媛幽幽地說道。此時此景,驚得季莫申怔怔地盯著梁媛看了許久,不知該說什麼。

    梁媛這會兒倒緩過神來,不再像剛才那麼恐懼,她繪聲繪色地對季莫申描述了他們在冬宮的驚魂遭遇,特別是在中國館遭遇沒藏皇後幽靈的事。季莫申聽完,怔怔地愣了好一會兒,才問道︰“你…你們說的都是真的?”

    “千真萬確!”梁媛信誓旦旦地說。

    “不對吧!你們闖入冬宮是真,但後面遭遇什麼幽靈就是你們編造的吧?”季莫申不肯相信。

    唐風很嚴肅地說道︰“我們確實看到了那個幽靈。”

    “那我問你,那個幽靈長什麼樣子?”季莫申問。

    “幽靈的樣子,我們沒看清楚,只看到幽靈穿了一身白色的長袍,披頭散發,還有光…”唐風極力描述著昨晚看到的情景。

    “呵呵,唐風,你是恐怖電影看多了吧?我在冬宮這些年也聽過一些關於冬宮幽靈之類的傳說,不過,那些只是傳說,從沒有人見過,你倒好,剛來第一天就讓你踫到了。而且還說是…是什麼沒藏皇後的幽靈?”

    “因為我們發現展櫃中那件盧舍那佛頭像不見了,就是你說的里面藏有沒藏皇後頭骨的佛頭像。”唐風爭辯道。

    沒想到,聽了唐風的話,季莫申倒笑起來,笑畢,他緩緩說道︰“唐風,我真懷疑昨夜你們倆是去夢遊了。我剛剛檢查過,你說的盧舍那佛頭像現在正穩穩地安放在中國館的展櫃中,你怎麼會說佛頭不見了?你要知道,冬宮每一個展櫃,都有警報裝置連接到監控室,任何一個展櫃被破壞,監控室的警報裝置立刻就會警鈴大作,所以,幾乎不可能有人在未經允許,又不觸動報警裝置的情況下動展櫃中的文物。”

    唐風一時語塞,竟無言以對。梁媛撅著嘴道︰“反正我們說的都是實話,就算夢遊,我們兩個也不可能一起夢遊,更不可能打開鎖著的大門。”

    唐風見無法讓季莫申相信自己的話,只得對季莫申說︰“看來我無法讓你相信我們的話,那我們只能就此告辭,我們繼續在這兒待下去,只能造成不必要的誤會。”說完,唐風起身就欲離去。

    “唐風,你要去哪里?”季莫申追問。

    唐風不知該如何回答,因為他根本就不知道彼得堡還有哪里可去。季莫申拉住唐風道︰“唐風,你現在哪兒也不能去。我不管是什麼人在追你,現在冬宮加強了戒備,外面警方也都加強了警力,你現在出去,很容易被警察逮到,如果那樣我也會受牽連,所以,不論是對你,還是對我,你現在待在這里是最安全的。”

    唐風回頭看看季莫申,覺著季莫申的話有理,便不再堅持要離開。季莫申最後再次告誡唐風︰“不管你聽到了什麼,也不管那扇門鎖沒鎖,你都千萬不要再去冬宮。再鬧出事來,可就沒這麼容易解決了。”

    唐風點點頭︰“好的,我記住了。”

    “我現在還有事要出去,下午我會給你們帶些吃的,你們好好在這兒待著吧。如果悶,就看看我這里的書,我想這些書都是你感興趣的。”說完,季莫申便匆匆離開了辦公室。

    季莫申離開辦公室,穿過冬宮的重重走廊,徑直來到了三樓的中國館。他站在中國館的門口遲疑了片刻,才跨進中國館。偌大的展廳內沒有其他遊客,只有他一人,他站在展廳中央,環視四周,這是他所熟悉的地方,他並沒發現今天這里與往常有何不同,但他的腦海中仍然不住地冒出唐風和梁媛剛才對他敘述的遭遇。

    “幽靈?塔中的女人?沒藏皇後?…”一個個讓他心驚肉跳的景象浮現在季莫申的腦中。他又看見了那尊美得令人窒息的盧舍那佛頭像。此刻,那尊盧舍那佛頭像仍如往常一樣,靜靜地擺放在展櫃中間突出的位置,佛像的嘴角微微帶著笑意,注視著每一個在她面前經過的人。

    季莫申向前大步走去,他撲倒在展櫃上,虔誠地跪倒在盧舍那佛面前,面對著面,久久地凝視展櫃中的佛像。季莫申被盧舍那佛征服了,被她特有的東方美征服了。“幽靈?”季莫申嘴里痴痴地說出這個詞,隨即,他癱坐在地板上,微微笑道︰“這麼美的佛,怎麼會是幽靈?你在塔中等待了千年,就是為了今日的重生,讓世人贊嘆你的美麗。”

    過了許久,當展廳中的遊客漸漸多起來時,季莫申才從盧舍那佛面前站起來,當他步出中國館時,他又回身看了一眼那尊盧舍那佛,眼中閃過了一絲驚恐和不安。

    季莫申來到一樓的監控室,找到他熟悉的一位負責安保的保安︰“謝爾蓋,能給我調看一下昨夜中國館附近的監控錄像嗎?”

    “那里,那附近的展廳沒有監控錄像,只有走廊上有兩個報警裝置。”謝爾蓋答道。

    季莫申聞聽,咒道︰“該死!怎麼會沒有監控錄像?”

    “您知道的,冬宮本身就是重要的文化遺產,大部分展廳內為保護文物,是不便安裝監控錄像的。我們防衛的重點主要在外圍,附近的廣場啊、街道啊、靠近冬宮的一些外牆上,冬宮內部的監控攝像比較少,只有幾個重要通道上安裝了。”謝爾蓋解釋道。

    “重要通道上?…那你給我看看二樓通往三樓的大樓梯上的監控錄像,我記得那兒好像有一個的。”

    “不錯,那里確實有一個,我給你找找。”謝爾蓋一邊替季莫申調昨夜大樓梯上的監控錄像,一邊問道︰“怎麼樣,你們那兒沒少什麼文物吧?”

    “沒有,我只是想看看監控錄像。”

    “可昨夜那個闖入者是觸動了二樓的警報,你懷疑那個闖入者到了三樓?”

    “我不知道,只是有點擔心。”

    “依我看,昨夜的事不像是什麼江洋大盜干的,畢竟並沒有丟失文物,可能只是某個閉館後沒有離開的遊客,但奇怪的是我們搜遍了所有展廳,也沒抓到那個非法闖入者。剛才警察局的警官們都認為是我們的報警裝置出了故障,害得他們白跑一趟,這會兒那幫警察都回去了。”

    “警察真是這麼認為的?”

    “是的,因為以前我們這兒也發生過這種事,我在這兒值班的時候就踫到過一次,可每次發生這種事既沒丟失文物,也沒抓到什麼非法闖入者,每次警方得出的結論,都是說我們的報警裝置出了問題,最後就不了了之,過後,也沒出過什麼大問題。”

    “哦!…我想起來了,幾年前,也有一次半夜我被叫了來,也是昨夜那種情況。”季莫申努力回憶著,可是他已經想不起來以前的細節。

    大樓梯上監控錄像被調了出來,謝爾蓋將錄像時間調到凌晨兩點半,對季莫申說道︰“這個時間我們的人已經出現在了這里,如果能發現什麼,應該在兩點半之前。”於是,謝爾蓋開始向前倒帶。

    當監控錄像倒到兩點二十分時,季莫申突然大叫道︰“停!停下來!”

    謝爾蓋被季莫申這一喊,嚇了一跳,趕忙停下還往前倒的帶子,詫異地問季莫申︰“怎麼了?你看到了什麼?”

    “從兩點十八分開始往後放。”季莫申皺著眉頭說道。

    監控錄像開始從兩點十八以正常速度往後放,季莫申緊張地注視著屏幕。屏幕上出現的是二樓通往三樓的大樓梯,大樓梯上鋪著紅色的地毯,兩盞壁燈在漆黑的宮殿中發出幽幽的光線,照在大樓梯的紅色地毯上,季莫申感到了一種異樣的氣氛。當時間臨近兩點二十分時,季莫申睜大了眼楮,死死地盯著屏幕上的大樓梯,但是當時間走到兩點二十分時,時間仿佛靜止了…監控屏幕上一片雪花點,季莫申的眼楮頓時沒了神,大約二十秒後,屏幕上又恢復了正常。謝爾蓋驚詫地問︰“要不是你提醒,我肯定忽略了這個細節,可這又能說明什麼呢?”

    “我想這並不能說明什麼,也許你們的機器確實該檢修了。”季莫申揉了揉發脹的太陽穴,淡淡地說道。

    “好吧,讓我們再往前看看。”謝爾蓋繼續向前倒帶。季莫申一直擔心唐風和梁媛出現在監控錄像上,那就麻煩了,於是,他坐下來,和謝爾蓋一起檢查監控錄像。讓季莫申慶幸的是,他並沒有從這盤監控錄像中發現唐風和梁媛的身影。

    “二樓通往三樓的其他幾個樓梯,沒有監控錄像嗎?”季莫申問。

    謝爾蓋搖搖頭︰“沒有都裝,除了這台,還有一台壞了,都半個月了,一直沒修好。”

    季莫申心里暗自揣測,如果唐風說的都是實話,那麼,他們一定是從別的樓梯走的。季莫申稍稍定了定神,正欲離開,可不知怎的,他的腦中又浮現出了那些恐怖的景象——幽靈、塔中的女人、沒藏皇後、大樓梯上的監控錄像…季莫申停下腳步,轉過身,靜靜地問謝爾蓋︰“你聽說過冬宮的幽靈嗎?”

    “冬宮幽靈?以前聽老同事講過,不過,我從未踫到過。呵呵,您怎麼會問這個,難道您認為昨夜…”謝爾蓋忽地睜大了眼楮,盯著季莫申,不敢再說下去。

    “我只是忽然想到了冬宮幽靈的傳說,沒有別的意思。”說完,季莫申便離開了監控室。

    謝爾蓋還沒從季莫申剛才的話中反應過來,待季莫申走遠,另一位同事才對他說道︰“我看那個季莫申是研究學問把腦袋研究壞了,竟然懷疑是幽靈觸動了警報!”

    謝爾蓋扭頭看了看那個同事,又看了看面前的監控屏幕,無奈地搖了搖頭。

    唐風和梁媛在季莫申的辦公室度過了百無聊賴的整個白天,唐風一直在翻看季莫申的書,特別是那些中文的書。唐風不得不佩服季莫申的閱讀量,一個外國人,竟然對中國的歷史和文化如此了解。

    翻完了季莫申的書,唐風又拾起桌上那份薄薄的資料。他翻開資料,又一次默默注視著黑白照片上的那尊佛像特寫,端莊美麗的盧舍那佛,難道這真的是沒藏皇後的遺骨?

    就在唐風胡思亂想的時候,季莫申帶著一些食物回到辦公室,看見唐風還在盯著那份資料出神,季莫申笑道︰“你還在想那個幽靈?”

    “我不想想幽靈,但是幽靈卻纏繞著我。”唐風說出了一句類似咒語的話。

    “行了,別想了,我去監控室調看了監控錄像,根本沒發現什麼幽靈。倒是你們倆挺幸運,竟然沒有出現在監控錄像中。”季莫申說道。

    “那是挺幸運的,不過,昨夜的事還是解釋不清啊!”梁媛疑惑地說。

    “梁小姐,你要知道,這世上有很多事根本就是解釋不清的。我之前又去中國館查看那尊佛像,她仍然完好無缺地安放在原來的展櫃中。”

    “這…這簡直太不可思議了。”唐風感到自己的大腦愈發混亂。

    季莫申拾起唐風面前的那份資料,翻了翻,然後將資料摔在桌子上,指著資料中的那張塔的照片,對唐風說道︰“這座偉大的塔,確實偉大,因為它開啟了西夏學的大門,可惜…可惜那個該死的科茲洛夫,他破壞了這座偉大的塔,他用野蠻的方式打開了這座西夏藝術的寶庫。該死的科茲洛夫,只是個蠻干的粗人,沒文化的冒險家。”

    季莫申說著狠狠敲擊了一下桌子。唐風詫異地看著季莫申,他還很少聽俄國的學者這樣評價科茲洛夫,以前,國內的學者常常因為科茲洛夫用野蠻方式發掘黑水城而指責科茲洛夫,可唐風萬萬沒有料到季莫申這樣一個俄國學者竟然也對科茲洛夫如此不屑。

    季莫申又接著抱怨道︰“如果是我發掘黑水城,就會比科茲洛夫完美百倍,特別是這座偉大的塔,我會用最科學、最溫柔的方式打開這座白塔,一件一件取出白塔中的文物。尤其是那尊盧舍那佛,因為她是沒藏皇後的化身,因為她擁有東方最美麗的微笑,她是高貴的、無以復加的。可惜,這一切都讓科茲洛夫破壞了,所以…我一直有個願望,我希望有一天我也能夠打開這樣一座偉大的塔,塔里面也有一位美麗的皇後,或者是公主。”

    季莫申越說越投入。唐風怔怔地看著他,直到他說完,唐風才笑道︰“想不到你還有這樣的理想,可惜你晚生了一百年。”

    “是啊!一百年,可是一百年對於已在塔中沉睡千年的沒藏皇後又算得了什麼呢?”

    “你就那麼肯定塔中的女人是沒藏皇後?”梁媛半信半疑地問,雖然她見到了那個白色的幽靈,但是她還是不敢相信那就是沒藏皇後的幽靈。

    “擁有如此精美和重要隨葬品的女人,只能是皇後,高貴的沒藏皇後。”

    “但是我們還是無法知道沒藏皇後的完整歷史,她就像一個迷霧中的女人。”唐風無奈地說道。

    季莫申點頭說道︰“是的,唐風你說得很對,沒藏皇後對於我們還是一位迷霧中的女人。西夏滅亡後,蒙古人毀滅了西夏的一切,宮殿、陵墓、廟宇、文字,一切曾經記載西夏歷史和文化的東西,以至於我們今天對西夏的歷史知之甚少。沒藏皇後在元昊死後,登上了權力的頂峰,但是當沒藏家族急速從權力頂峰衰落時,這個女人又承受了怎樣的痛苦和抉擇?按照我們掌握的史料判斷,她當時年齡不會太大,難道她又出家當了尼姑?她又活了多少年?我們全都不知道。這對於一個嚴謹的學者來說,是不能原諒的,所以我一直在研究那尊佛像,和這座偉大的塔。”

    “我記得你那天說過,你們的學者曾經檢測過那具屍骨的年齡,說是一位三十來歲的女性,這個年齡似乎和沒藏皇後的年齡有些出入。按照我的估計,歷史上的沒藏皇後應該年齡比這個更大一些,所以我還是不能完全認同你的觀點。”

    “唐風,你說的這個問題,我也想過。根據史料上記載,沒藏氏在嫁給元昊前,曾經有過一段婚姻,按照年齡推算,她為元昊生下諒祚的時候,應該至少接近三十歲了。諒祚在襁褓中繼位,其後十余年,沒藏家族權勢燻天,按這樣推算,當沒藏家族衰敗的時候,沒藏皇後應該至少在四十歲左右。但是我認為沒藏生諒祚時,應該還很年輕,而等沒藏家族敗落時,她應該只有三十來歲,這樣算來,這尊骸骨也就可以理解了。”

    “這只是你的一廂情願,可不符合科學的精神哦!”唐風對季莫申笑道。

    季莫申又揉了揉他發脹的太陽穴,“是的,這確實有些一廂情願,但是我願意這樣相信。這尊骸骨如此年輕,還說明了一點,這證明沒藏皇後在家族失勢後,並沒有活多久就故去了。”

    “你的意思是,諒祚,她的親生兒子很可能害死了他的母親?”唐風驚道。

    “就是這個意思。”

    季莫申說完,辦公室里陷入了一陣沉默。過了許久,梁媛才說道︰“好了,好了!你們說這麼多屍骨、女屍的,本來我們踫到那個幽靈就夠可怕的了!”

    季莫申輕輕晃了晃腦袋,他想理清這一天來的思路,但他越是想理清思路,腦中越是混亂。最後,季莫申淡淡地說道︰“唐風,我不是不相信你說的話,雖然我沒見過你說的那個幽靈,但是我相信你昨夜的遭遇一定是有原因的,讓我再想想,也許我能想出點什麼…要是我的老師還在就好了,他一定能解釋清楚這一切。”

    “鮑里斯教授?”唐風反問。

    “是的,鮑里斯教授,他是那麼的睿智、慈祥、博學,以至於我至今仍需要他的幫助,可是他卻離我們而去。”季莫申停了一下,轉而對唐風說道︰“我要走了,今夜你們好自為之。記住我說的,不論外面有什麼動靜,都不要走出這間辦公室。”

    唐風和梁媛點點頭。送走了季莫申,空蕩蕩的辦公室里,又只剩下唐風和梁媛,他們別無選擇,只能繼續熬過這個寒冷的冬夜。

    離開涅夫斯基修道院的公墓,伊凡洛夫以最快速度趕回了聯邦安全局。伊留金已經在這兒等得有些不耐煩了,他一見到伊凡洛夫,便 頭蓋臉地問道︰“你今天跑到總部去干什麼了?我怎麼事先一點兒不知道?”

    “頭,是總部臨時讓我去匯報工作,我以為總部通知了您呢!”

    “放屁!我一點兒不知道,你走了之後,我才知道。你在總部都說了些什麼?”伊留金顯然對伊凡洛夫去總部很不滿意。

    “我只是實話實說,向總部匯報了案子的進展情況。”

    “那你是怎麼說葉蓮娜的?”伊留金最關心的是這個。

    “葉蓮娜,我說她和那個中國特工一起跑了,她背叛了你,她要自己去調查案子。”

    “不!”伊留金突然暴跳道,“不!不是背叛了我,是背叛了組織,背叛了國家!你要讓總部明白這里發生的一切,我們當中出了內奸,這個內奸就是葉蓮娜,還有那個老不死的馬卡羅夫,所以玉插屏才會被盜。”

    “說實話,頭,你相信玉插屏是韓江和葉蓮娜盜走的嗎?”伊凡洛夫反問道。

    伊留金逼近伊凡洛夫,說道︰“親愛的瓦連京,你要明白一點,這不是你我相信不相信的問題。事已至此,你必須相信,就是那個韓江勾結葉蓮娜盜走了玉插屏,我們現在別無選擇。”

    伊凡洛夫點點頭︰“我明白。”

    “明白就好,明白就要開始行動。我問你,你去總部還干什麼了?”

    “還干什麼了?”伊凡洛夫馬上想到了伊留金所指何事,他心中暗暗咒罵伊留金,竟然監視自己。伊凡洛夫本來還想為葉蓮娜拖上兩天,再對伊留金說出自己去總部查檔案的事,但現在看來是拖不下去了,只好拿出那份厚厚的文件,遞給伊留金,無奈地說道︰“還去查了查檔案。”

    “查檔案?誰叫你去查的?”

    “我自己,沒別人。”伊凡洛夫硬著頭皮答道。

    伊留金狐疑地翻了翻這份文件,說道︰“米沙?你去查這個人干嗎?”

    “文件不都寫了嗎?他是當年科考隊第三個倖存者,而之前我們並不知道這個情況,所以,我必須對他的情況調查一下。”

    “我明白,我的意思是你怎麼知道,或者說,你怎麼會想到去調查這個米沙的?之前,你有線索嗎?”伊留金用一種質疑的眼光打量著伊凡洛夫。

    “不!之前我並不知道這個米沙後來還活著,我是想去總部調查當年科考隊那些人的資料,但是,除了我們已經掌握的,就找到這份文件還算有用。”伊凡洛夫小心翼翼地答道。

    伊留金用那雙灰色的小眼楮,盯著伊凡洛夫︰“難道不是葉蓮娜讓你去查的?”

    “頭,絕對不是!雖然我追求過葉蓮娜,但現在我已經失去了和葉蓮娜的聯絡。”伊凡洛夫向伊留金保證道。

    伊留金心中雖然並不完全相信伊凡洛夫的話,但也不便繼續追問下去。他又翻開伊凡洛夫帶回的文件,仔細閱讀起來,邊看邊問道︰“你看過這份文件了?”

    “看過了。”

    “有什麼想法?”

    “暫時沒有。不過如果這個米沙到現在還沒死,我們應該找到他。可這份文件只記載到1988年,之後關於米沙的情況和行蹤就沒有了,所以,我們對他之後的情況不得而知,也就無從下手。”

    “可以先去調查一下冬宮的老員工嘛!”伊留金提示道。

    “局長英明,我明天就去調查。”

    伊留金又說道︰“從這份文件上看,米沙死而復生,確實很神奇,如果他確實還活著,那麼他對我們,將有重要的意義,將遠遠超越玉插屏本身。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明白,我會盡力去查的。但是我覺得這個米沙恐怕已經不在人世了,畢竟1988年後,就沒有關於他的報告了,最有可能的原因就是他在1988年死了。”

    “不管他還在不在,都要去查!咦,這份複印件怎麼缺了1964年的記載?”伊留金也發現了文件上丟失的部分。

    伊凡洛夫湊上來,仔細查看,他也是才發現這份文件竟少了1964年關於米沙的記載,他努力回憶著自己在總部檔案館里找到那些落滿灰塵的文件時的情形,關於米沙的文件,全都複印了,絕不會有遺漏!絕不會!

    伊留金狐疑地看看伊凡洛夫,又盯著缺頁的位置,陷入了沉思。

    伊留金思忖半晌,他想到了伊凡洛夫也許是為了葉蓮娜而去找的這份文件,葉蓮娜、韓江,他們調查這個米沙干嗎?如果是葉蓮娜要這份文件,那幾乎可以肯定他們一定有了線索,何不利用他們的線索…想到這兒,伊留金合上文件,對伊凡洛夫說道︰“缺失的這部分恐怕涉及一些重要的東西,被人盜去了,總部那幫官僚,連個文件也管不好。”

    “是啊!就我們在拼死拼活賣命。”

    “先不管這文件了,咱們的重點還是要找到葉蓮娜、韓江和那個唐風。”

    “對了,頭,我這兩天又有了一些發現,那輛紅色的寶馬跑車,我調查清楚了。車屬於一家租車公司,租車的是一個叫梁媛的中國女孩,這是她抵押在租車公司的護照。隨後,我們查到了這個女孩在阿斯托里亞飯店開的房間,但是他們登記的資料並不是唐風,也不是那個梁媛,而是香港的一家公司。”伊凡洛夫報告道。

    伊留金接過梁媛的護照,看了看,嘴里喃喃道︰“中國香港?梁…媛?香港的公司?”他極力在頭腦中搜尋著這個中國女孩的印象,卻想不起來一點關於這個女孩的情況。他將梁媛的護照扔在桌上,對伊凡洛夫說︰“這個女孩的入境時間和唐風不是同一天,看來他們的組織又派人來了,也許還不止一個;而那個香港的公司,可能只是一個幌子,阿斯托里亞飯店那個房間極有可能是他們在彼得堡的一個據點。”

    “是啊!那天在葉蓮娜的公寓樓下,我們差點就抓到唐風,結果,突然從樓下沖出那輛寶馬跑車,接走了唐風,他們肯定又有人來到了彼得堡。”伊凡洛夫附和道。

    “看來他們是不達目的不肯罷休啊!葉蓮娜的公寓這兩天沒動靜嗎?”

    “這兩天很平靜,我還帶人搜查了馬卡羅夫的家,可一無所獲;另外,我們趕到阿斯托里亞飯店時,唐風和那個女孩都不在,但房間內的物品還在,所以我估計他們還是會回來的,可我們的人在那兒守了兩天,也沒見他們的人影。真是奇怪了,韓江和葉蓮娜,還有唐風,這幫人應該還在彼得堡,但我們竟然一個也抓不到,他們究竟藏身何處呢?”伊凡洛夫疑惑地說。

    伊留金道︰“他們一定有個藏身之處,根據我們已有的資料顯示,韓江現在應該和葉蓮娜、馬卡羅夫在一起,還有那個所謂的翻譯,他們至少有四個人,而唐風,至少和那個叫梁媛的女孩在一起。我估計他們兩撥人馬還沒有會合,我們要阻止他們會合,各個擊破。”

    “是這樣,但我們現在除了等待他們出現,似乎別無辦法。”

    “讓我想想,讓我想想。唐風,我們不熟悉,但是葉蓮娜和馬卡羅夫我們是很了解的,他們在彼得堡還有什麼藏身之處呢?對了!我們怎麼把那兒忘了!”伊留金忽然想到了什麼。

    “局長,您想到了哪兒?”

    伊留金一揮手,伊凡洛夫附耳過來,伊留金在伊凡洛夫耳畔低語了幾句,伊凡洛夫頻頻點頭,待交代完任務,伊留金冷笑道︰“呵呵,葉蓮娜、韓江,還有我親愛的老師,你們是逃不出我手心的。”

    伊留金說完,發出了一陣駭人的獰笑。伊凡洛夫表面賠笑,心里卻不免為葉蓮娜擔起心來。

    韓江和唐風推開了一扇門,來到了一座金碧輝煌的宮殿中,四周一片漆黑,突然,不知從哪里打出了一束強光,強光直射在韓江和唐風身上,刺得兩人睜不開眼楮。韓江和唐風向前邁步,那束強光也跟著向前移動,韓江、唐風加快腳步,那束強光也加快了移動,韓江對唐風道︰“咱們分開跑。”

    唐風點點頭,兩人分開,向相反的方向跑去,那束強光也分成了兩束,死死地盯著韓江和唐風。黑暗的、巨大的宮殿中,前面的路似乎永遠沒有盡頭。穿過一道道大門、一條條走廊,那束強光卻一直緊緊尾隨,揮之不去。這是什麼地方?哪兒來的這束強光?為什麼這束強光死死地跟隨著自己?也不知唐風怎麼樣了?…一連串的問號撞擊著韓江的大腦,他不知道這一切是怎麼回事,他不顧一切地向前奔跑,就在他感到絕望之時,突然,他看見前方出現了一道光,那是迷宮的出口?韓江又加快了腳步,可是當那道光逼近自己時,他卻迎面撞上了一個人。韓江定下神來一看,自己撞上的正是唐風。就在自己和唐風撞上的一瞬間,緊緊尾隨他倆的兩束強光又重合在了一起。

    “你怎麼跑到了這里?”韓江大聲質問唐風。

    “我也不知道,我和你朝相反的方向跑,那束強光死死地盯著我,結果我就跑到了這里。”唐風驚恐地答道。

    “看來我們逃不出這個迷宮了!”韓江沮喪地低吼道。

    “那我們該怎麼辦?…”

    唐風話還沒說完,在他倆面前忽然出現了一個白色的身影,那是一個穿著白色長袍的人,不!那不是人,是幽靈!因為…因為韓江和唐風根本看不到那幽靈的臉。

    白色的幽靈向他倆飄了過來,韓江本能地拔出槍。幽靈還在向他們移動,韓江雙手舉槍,可卻怎麼也無法扣動扳機,唐風焦急地喊道︰“快開槍,快開槍啊!”
作者: beautyqueen    時間: 2013-9-18 04:02 PM

第十三章 幽靈之家

    韓江不知道自己從身體里的哪個部分發出了一聲低沉的怒吼,然後使出全身氣力,終於扣動了扳機。砰!一顆子彈射入那個白色幽靈的身體中,白色幽靈的身體劇烈晃動了一下,但它只是稍稍停了一下,又繼續向韓江和唐風飄來。

    “再開啊!”唐風驚恐萬分。

    韓江又連續扣動扳機,砰!砰!砰!…一連數槍,槍槍擊中那個白色的幽靈,白色幽靈終於消失了。一直籠罩他們的那束強光也消失了。韓江和唐風不知道那個幽靈是被打死了,還是退了回去,總之,四周又恢復了平靜,靜得只能聽到兩人的喘息和心跳聲…

    韓江和唐風小心翼翼地在黑暗中向前摸索,他們來到了剛才那個白色幽靈消失的地方,緊張地注視前方,可是黑暗中他們什麼也看不見。突然,那束強光再次打在了他倆的身上,韓江和唐風猛地一驚,幾乎同時感覺到了身後的異樣。兩人回身一看,那個白色的幽靈又出現在他們身後。緊張,恐懼,已經壓得韓江透不過氣來,他猛地扣動扳機,砰!砰!又是兩槍,面前的白色幽靈又消失了,但是隨即,令他們無比驚駭的一幕出現了——黑暗的巨大宮殿中,突然亮起了無數盞明燈,照得這里亮如白晝,無數的白色幽靈在他們四周晃動,在向他們逼近。韓江和唐風背靠著背,大口地喘著粗氣,他倆瞪大了驚恐的雙眼,不知接下來等待他們的將會是什麼!

    無數的白色幽靈在向韓江和唐風逼近,有的已經飄到了兩人的面前。韓江和唐風終於看見那些幽靈的面容,那是一張張長滿膿包、不辨人形的臉,有的膿包還在往外流淌著膿水。韓江和唐風的心臟被揪了起來,他們此時終於確信,這些確實不是人類,而是幽靈,因為這張臉絕不可能是人類的面容。

    韓江和唐風無比絕望地靠在一起,他們身旁的幽靈越聚越多,突然,剛才還是金碧輝煌的宮殿,瞬間變成了陰暗潮濕、爬滿老鼠的巨大下水管道,無數的幽靈、成群的老鼠一起向他倆襲來,韓江渾身爬滿了老鼠,令他百爪撓心。他感到有一只強有力的手扼住了他的脖頸,他感到了窒息,他想喊,想呼救,想做最後的垂死掙扎,但是,他已經沒有一點兒力氣,他喊不出聲。他扭頭看見了唐風,此刻,唐風已經奄奄一息,不省人事。不!絕不能就這樣死在這里——這個可怕的幽靈之家!

    韓江開始重新聚集力量,他甩掉了手臂上的兩只老鼠,伸出粗壯的手臂,抓住自己脖頸前的那只手,那只他看不見的幽靈之手、命運之手,使出他僅剩的力氣,用力撕扯著。但是,他所做的一切努力,似乎都是徒勞的,他感到了自己的氣力正在一點點喪失,而扼在他脖頸上的幽靈之手卻越來越緊,最後,他絕望地放棄了抵抗,只從身體里發出了一聲低沉的吼叫。

    …

    韓江猛地睜開了眼,四周一片漆黑,這是哪里?他抹了一把額頭的細汗,卻感到渾身冰涼。韓江從沙發上坐起來,看看牆上的鐘,晚上十一點。看來自己才睡著,就被這個該死的噩夢驚醒了。他靜靜地坐了一會兒,這才回憶起來自己還在維克多的公寓里。韓江剛才的那一聲低吼,驚醒了葉蓮娜,葉蓮娜點燃蠟燭,關切地問︰“你怎麼了?”

    韓江長吁了一口氣,道︰“做了一個噩夢。”

    “噩夢?”

    “是的,很可怕的噩夢,我夢見我和唐風在一座金碧輝煌的宮殿里,被兩束強光追逐,就像…就像我們置身於舞台中央,而四周全是觀眾,但…但四周的觀眾竟然都是幽靈,他們向我們撲了過來,我開槍了,可無濟於事。我們仿佛到了一個幽靈之家,那些幽靈越聚越多,原本金碧輝煌的宮殿,眨眼間變成了陰暗、潮濕、爬滿老鼠的下水管道,我們無力抵抗,就要被那些幽靈和老鼠吞噬,然後…然後,我就醒了!”韓江清晰地回憶起了剛才的那個噩夢。

    “我還以為你夢見跟我在一起呢,原來是唐風!”葉蓮娜故意裝出一副不高興的樣子。

    韓江晃晃腦袋,道︰“葉蓮娜,我不是跟你開玩笑,我這個人一向很少做夢,這個夢讓我有一種不好的感覺。”

    “我看你是對明天的行動害怕了。你們中國不是有句話叫‘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嗎?”葉蓮娜笑道。

    “害怕?可能有點,但這不是主要的,這個噩夢讓我感到了危險,我感到了一個巨大的危險正在向我們逼近,而且,唐風很可能已經遭遇了危險。他只有一個人,一旦遭遇危險,根本無力抵抗。”韓江肯定地說著。

    葉蓮娜拍拍韓江的肩膀,說道︰“我看你是這幾天累壞了,不要想了,趕緊抓緊時間休息,明天一早還要行動呢。”

    韓江卻一把抓住葉蓮娜的手,說道︰“你一定要相信我,我的直覺一向很準確,我看這里不能再待了,我們得趕緊轉移!”

    “你是說我們要連夜轉移?”葉蓮娜驚道。

    韓江點點頭,道︰“我不知道我們將要面臨什麼樣的危險,但是我感覺他們就在我們附近。”

    “他們?伊留金?”

    “不知道,也許是史蒂芬,或是其他什麼對我們感興趣的人。”

    “那我們現在能去哪兒?”

    韓江略思片刻,道︰“既然我們明天一早要再探下水道,不如將行動提前,說不定這會兒那個幽靈正在地下小屋里睡覺呢!”

    葉蓮娜獨自想了一會兒,反問韓江︰“我可以跟你現在就走,但是父親呢?他也跟我們一起行動嗎?”

    “現在只能帶上你父親,我們在彼得堡已經沒有藏身之地了。伊留金不會放過我們,史蒂芬也會隨時出現,鬼知道還會有誰!”

    “好吧,就按你說的辦,不過,我們要先征求一下我父親的意見,他比我們有經驗。”葉蓮娜同意了韓江的意見,轉身去馬卡羅夫的臥室,叫醒了馬卡羅夫。

    韓江也叫醒了徐仁宇。不出韓江所料,馬卡羅夫聽了韓江的主意,笑道︰“我都睡了一天了,早就想行動了,現在出發正是時候,而且這里也並不是久居之地。”

    徐仁宇卻還是一副睡眼惺忪的樣子,老大不樂意,但見韓江、葉蓮娜和馬卡羅夫已經達成一致,也不好再說什麼。四人收拾好必備之物,一切準備就緒,馬卡羅夫不無留戀地回頭看看兒子的公寓,喃喃自語道︰“我們還會回來嗎?”

    “我們很快就會回來的。”葉蓮娜安慰馬卡羅夫道。

    四個人離開維克多的公寓,摸黑下了樓。葉蓮娜的車停在離他們有兩條街距離的一個地下停車場內,於是,四個人穿過凌晨無人的街道,向那個地下停車場進發。

    可就在他們轉過街角,準備過街時,幾輛黑色的轎車猛地從另一條大街上拐了過來。這些車雖然沒有任何標志,但葉蓮娜一眼就認出了這些車,她抬起左手,示意大家靠街邊隱蔽起來。

    四人隱藏在街邊的陰影中,待那幾輛黑色轎車呼嘯而過,葉蓮娜才回頭對韓江道︰“看來你的直覺真的很靈,那都是聯邦安全局的車,而且有一輛應該是伊留金的車。”

    “伊留金也來了?”韓江驚道。

    “看樣子他們就是沖我們來的。”葉蓮娜話音剛落,就見那幾輛黑色轎車停在了維克多公寓的樓下,十多個黑影跳下了車,以戰鬥隊形沖進了公寓大樓。

    “我們走吧,再不走給他們發現就糟了!”徐仁宇催促道。

    韓江卻按下徐仁宇,說︰“別急,再看看。”

    那頭帶隊的正是伊留金本人,伊凡洛夫領著人率先沖進了公寓大樓,伊留金緊隨其後,也走進了大樓。維克多的公寓在三樓,伊凡洛夫躡手躡腳地摸到了三樓,他回頭看看身後的人,示意眾人注意隱蔽。伊凡洛夫趴在樓道邊,靜靜地聽了聽維克多公寓里的動靜,沒有一絲聲音,“如果葉蓮娜真在這里,那他們一定是睡著了!”伊凡洛夫想到這兒,不禁為葉蓮娜擔起心來。

    走在後面的伊留金見伊凡洛夫遲遲不行動,早已等得不耐煩了,他拔出手槍,分開眾人,走到伊凡洛夫身邊,質問道︰“為什麼還不行動?”

    伊凡洛夫剛想開口回答,就聽見“轟”的一聲巨響,一團橘紅色的火光伴隨著巨響沖破了維克多公寓的大門,原本堅固的鐵質大門被巨大的氣浪輕而易舉地掀了起來。伊凡洛夫趕緊摁下了剛才要往上沖的伊留金。

    這是一場大爆炸,爆炸震得樓道里落下了大量的石灰和碎石。伊留金待爆炸停止,晃了晃腦袋上的石灰,抬起頭咒罵道︰“媽的,葉蓮娜竟然成恐怖分子了!”

    伊凡洛夫什麼也沒說,他痴痴地站起來,根本沒有覺察到自己的手臂正在流血。他望著還在燃燒的公寓,心里像被什麼東西抓了一下,令他痛苦萬分。

    隱藏在公寓不遠處的韓江等人,被剛才突然而來的爆炸震呆了,韓江扭頭看看葉蓮娜,他從葉蓮娜的眼楮里只看到了熊熊的火焰。過了許久,徐仁宇才反問韓江︰“你是不是知道要爆炸?”

    韓江怒道︰“我知道個屁!我說過請相信我的直覺。”

    “不會是煤氣引起的爆炸吧?”徐仁宇又道。

    “這明顯是針對我們的。”葉蓮娜恨恨地說道。

    “看樣子不是伊留金干的,那只能是…”韓江揣測著。

    “你是說史蒂芬!”徐仁宇驚道。

    “除了那個神秘組織,還有誰有這個能力!還有誰非要置我們於死地!”韓江怒道。

    “看來剛才沖進去的伊留金和伊凡洛夫是凶多吉少了!”徐仁宇喃喃道。

    韓江看看葉蓮娜,沒說話,葉蓮娜也沒說話,但當他倆扭頭瞥見馬卡羅夫時,忽然發現馬卡羅夫的眼楮里竟然流下了兩行熱淚。葉蓮娜想起來自己剛才臨出門時,還在安慰馬卡羅夫“很快就會回來!”可沒想到,這才不到半個小時,維克多的公寓竟然化為了瓦礫!

    “父親,別難過了,咱們走吧,好在我們都還沒事。”葉蓮娜安慰馬卡羅夫。

    馬卡羅夫拭去臉頰上的淚水,恨恨地說道︰“我與他們勢不兩立!”說完,馬卡羅夫邁開大步,徑直向前走去。韓江和葉蓮娜、徐仁宇剛忙跟在後面,追了上去。

    維克多的公寓內,大火剛剛被撲滅,警察正在安撫附近的居民。伊留金和伊凡洛夫率先走進了維克多的公寓,公寓外側的窗戶和牆被劇烈的爆炸完全摧毀了,靠大門的這側倒還算完好。伊留金和伊凡洛夫查遍了每一個房間,沒有發現一具死屍,伊留金疑惑不解,“難道葉蓮娜他們根本沒來這里?可這爆炸又是怎麼回事?煤氣管道?”

    “這顯然是炸彈所為。”伊凡洛夫道,他剛剛包扎好被崩落石塊劃破的手臂。

    “炸彈?會是誰干的?難道是葉蓮娜安裝的,就等我們出現?”

    “顯然不是,依我看,炸彈是被人安裝在樓外的外牆上,他們的目標不是我們,而是葉蓮娜、韓江和馬卡羅夫。”

    “想炸葉蓮娜和韓江?那會是什麼人?”

    “您還記得我曾經對您介紹過的那個神秘組織嗎?”

    伊留金回想起來伊凡洛夫曾經對自己說過那個綁架過葉蓮娜的神秘組織,“你是說那伙人也來到了彼得堡?”

    “我不能肯定,但是那個神秘組織的力量確實很不一般。”伊凡洛夫說著,從客廳的沙發附近撿起了一些沒有被炸毀的食品包裝袋,對伊留金道︰“葉蓮娜他們確實來過這里,而且他們應該是在不久前離開的。”

    伊留金點點頭,俯下身,從被爆炸掀翻的沙發底下抽出了一本厚厚的、被燒去了一半的文件,他翻了翻那份文件,然後對伊凡洛夫冷笑道︰“是的,我完全同意你的觀點,他們剛剛才離開這里,這就是證據!”

    伊凡洛夫早已認出了那份文件,正是自己為葉蓮娜找來的那份關於米沙的文件,不禁驚出了一身冷汗,他低下了頭,等著伊留金沖他大聲咆哮和訓斥。可是伊留金這次卻沒有這樣做,他很平靜地找來一個證物袋,將那份文件小心翼翼地放進了證物袋,然後看了伊凡洛夫一眼,扭頭走出了維克多的公寓。只剩下伊凡洛夫一個人怔怔地站在被大火燒得面目全非的公寓里。

    就在伊留金發現那份文件的同時,韓江、葉蓮娜、馬卡羅夫和徐仁宇已經鑽進了彼得堡龐大的下水管道,韓江在前,徐仁宇和馬卡羅夫緊隨其後,葉蓮娜殿後,四人魚貫而行,穿過大柵欄門,拐進了那條早已廢棄的下水管道中,在這條管道中走了一會兒,韓江用電筒朝前面照了照,回頭小聲對馬卡羅夫道︰“那個地下小屋就在前面。”

    韓江沒敢貿然前行,他蹲在離地下小屋不遠的地方,觀察了一會兒。此時的地下小屋,沒有一絲亮光,與上次和葉蓮娜來時一樣,看來從第一次和徐仁宇在這里遭遇幽靈後,那個幽靈就再沒有回到過這里。

    想到這兒,韓江站起身,率先向地下小屋走去。四只電筒照亮了幽暗的地下小屋,還是老樣子,韓江和葉蓮娜沒有發現這里與上次有任何變化。馬卡羅夫則仔細地觀察著這間地下小屋,狹小的木床,書櫃上的那排書,還有書桌上早已燃盡的蠟燭。馬卡羅夫不肯放棄每一個細節,最後,他竟坐在了那張書桌旁,嘴里喃喃自語道︰“和我夢中的情景一模一樣,只是沒有米沙。”

    “那是因為你聽了我們的敘述,所以才會做噩夢。”韓江說道。

    馬卡羅夫從座位上站起來,又走到書架前看了看,說道︰“韓江,從這里殘余的食物和書籍,還有你說的那張寫有字的紙上看,那個幽靈前不久在這里住過,只是因為你的闖入,打擾了他的生活,所以他離開了這里。”

    “離開了這里?您是說他還有一個住處?”韓江好奇地問。

    馬卡羅夫點點頭,說道︰“很有這種可能,這里雖然早已廢棄,但是離剛才我們進來的出口太近,還是很容易被人發現,所以,你看——這里兩邊都有退路,可進可退,真是個聰明的幽靈!如果我猜得不錯,這只是幽靈其中的一個住所,他應該不止一個住所,這樣才好不停地轉換地方。”

    “幽靈為什麼要轉換地方呢?”葉蓮娜問。

    “幽靈之所以生活在地下,就是不想見到人,特別是某些人,我想幽靈大概是在躲避什麼人吧!”馬卡羅夫道。

    “幽靈躲避人?我看人見到那個幽靈都要被嚇死了,到底誰躲誰!”徐仁宇回想到遭遇那個幽靈的情景,不禁頭皮發麻。

    四個人在地下小屋再無收獲,於是,從另一頭的狹窄通道離開了地下小屋,鑽出那條狹窄的通道,又順著韓江最早發現幽靈的那條通道前行,最後,他們又來到了那三個並列的管道口前。韓江指了指三個管道口,對馬卡羅夫介紹道︰“左側的這個管道就是我們剛才走出來的,中間的這個管道上次我和葉蓮娜在里面踫到了一大群老鼠…”

    “不,不是一大群,而是成千上萬只老鼠!”葉蓮娜仍然對那天遭遇的老鼠記憶猶新。

    “是的,是成千上萬只老鼠,盤踞在管道內,看不到盡頭!所以後來我們就鑽進了右側的這個管道,結果,就來到了冬宮廣場,並發現了那塊布條。”韓江指著右側的管道說道。

    馬卡羅夫看看中間的管道,又看了看右側的那條管道,最後,指著右側的管道,對韓江說道︰“聽你這麼說,那我們就只有從這兒走了。”

    韓江點點頭,四個人按照隊形鑽進了右側的管道。和上次一樣,他們來到了一個地下大廳中,這里出現了許多條管道,韓江領著眾人來到一條紅磚管道前,對大家說道︰“上次我們就是從這條紅磚管道走到了冬宮廣場。”

    四人又鑽進了紅磚管道,他們很順利地來到了那條水量充沛的大管道中,沿著管道旁的狹窄人行道走了沒多久,便來到了那個通往冬宮廣場的窨井旁。鑽到窨井下面,韓江指了指上面,道︰“這就是上次發現那塊白色布條的地方。”

    “這上面是冬宮廣場?”馬卡羅夫問。

    “是的,不過當然不在廣場的中央,否則我們就會被廣場上的人圍觀了。呵呵!”韓江笑道。

    馬卡羅夫朝上面看了看,窨井蓋上的眼兒露出了兩道光線,射在潮濕的井壁上,“看來上面天已經亮了!”馬卡羅夫喃喃道。

    “我們已經在下面走了一夜了。”徐仁宇道。

    葉蓮娜看看韓江,問︰“我們下面該往哪兒走?今天我們的運氣看來不好,沒有踫到那個幽靈啊!”

    “是啊!今天那個幽靈仿佛消失了!”韓江看看頭上的窨井蓋,他真想上去呼吸一下新鮮的空氣,但是理智告訴他那樣做只能壞事。

    馬卡羅夫走回那條流著污水的大通道,指了指前方,對眾人道︰“在沒有目標的情況下,就繼續往前走吧!”

    韓江點了點頭,四個人休息了一會兒,便又踏上了征途。前面的道路是韓江從未來過的,他變得異常小心,腳下的步伐也明顯放慢了。走出很長一段,韓江發現這條管道是彎曲的,而且越往前走,彎曲的幅度越大,他不知道這條管道要把自己帶向哪里。

    一個小時後,在這條大管道的側壁上又出現了一條管道。韓江用電筒向里面照了照,里面很干,也很幽深,顯然這不是一個窨井,而是一條不知通向何處的管道。

    韓江猶豫起來,是順著腳下的大管道往前走,還是鑽進旁邊的這條管道?葉蓮娜和馬卡羅夫也在查看這條管道,馬卡羅夫判斷道︰“這條管道看上去已經廢棄了,大管道內污水向前流淌,我估計前面應該有個出口,我們現在是要尋找那個幽靈,不是出去,所以我建議從旁邊這條廢棄的管道進去。”

    “而且幽靈應該生活在廢棄的管道中。”韓江完全同意馬卡羅夫的建議。

    於是,四個人鑽進了這條廢棄的管道中。在這條廢棄的管道中,四個人走了很遠也沒發現其他的岔路,這條廢棄管道像是一條永無盡頭的迷宮,時而向左,時而向右,時而向上,時而又向下延伸。走在韓江身後的徐仁宇抱怨道︰“這樣走下去,什麼時候才是個頭兒?”

    韓江沒有回答,他繼續領著眾人向前走了一段,前方出現了一條T字形岔路…

    T字形岔路?韓江心里頓時慌起來,難道又要面臨選擇?他來到T字形岔路的路口,一條東西向的管道出現在眾人面前。韓江發現向西的那條管道早被條石砌死,只有向東的那條管道可以通行,他也不知為何,心里忽然生出一種如釋重負的感覺,因為既不用選擇,也沒有面臨絕境。

    認真的馬卡羅夫走到被砌死的管道前,仔細查看了被砌死的地方,這里蜘蛛網密布,積了很厚的灰,看來很久沒有人來過這里了。馬卡羅夫看到這里,才放心地指了指向東的管道,說道︰“向西的管道早被封死了,但願這條管道不要被封死!”

    向東延伸的管道沒有污水,看來也是早已廢棄了,這條管道非但沒有像馬卡羅夫擔心的那樣被封死,反而越走越遠,沒有盡頭。韓江心里暗暗計算,在這條管道中走了也有幾公里了,怎麼還不見盡頭。他又累又渴,可用電筒照射前方,前面漆黑一片,依舊看不到什麼出口。

    “我們在這兒休息一下吧!”韓江終於停下來,提議道。

    葉蓮娜和徐仁宇也正有此意,馬卡羅夫更是早已力氣不濟,於是,四人靠著管道壁,癱坐在地上。韓江翻出包里攜帶的食物,道︰“咱們帶的食物有限,而且我們也不能長期在這地下世界生存,所以我想如果我們依然找不到那個幽靈,那我們也應該在天黑前找到出路,天黑後,可以出去吃點東西,透透氣。”

    “我簡直不敢想象,我們要是一直一無所獲,該怎麼辦?難道就這樣一直走下去?”葉蓮娜開始感到絕望。

    馬卡羅夫安慰葉蓮娜說︰“不用急,我們會找到那個幽靈的,韓江的話很有道理,如果今天沒有收獲,我們也應該在天黑前找到出去的路。”

    四個人將攜帶的食物全吃光了,然後靠在牆壁上休息,可是,他們實在是太疲勞了,四個人竟然全在不知不覺中,昏睡了過去。睡夢中,徐仁宇也做了一個夢,他夢見了自己早年的求學歲月…

    那是在柏林、倫敦,還是斯德哥爾摩?徐仁宇實在是記不清了,但是他清晰地記得那年冬季異常寒冷,是他這一輩子所經歷的最寒冷的一個冬季。他裹著破舊的大衣,冒著風雪,走在陌生的城市中,他相信就憑他當時的那副尊容,坐在街邊,一定會有好心人給他扔上一兩個硬幣。

    他走到了一家飯店的門前,盯著飯店靠街邊的櫥窗,里面陳列著精美的糕點,讓早已饑腸轆轆的徐仁宇垂涎不已。他摸了摸兜中的錢包,空空如也,還有自己的簽證,也已經過期多日,他想了想,猶豫許久後,終於推開了這家飯店的大門,他要了許多美味的菜餚,當然還有他在櫥窗內看到的那些精美糕點。

    一陣風卷殘雲後,徐仁宇起身就走,飯店的服務員一把攔住了他的去路,“先生,您還沒付賬呢?”

    徐仁宇愣了一下,隨後,他把雙手一攤,道︰“我沒有錢。”

    “沒有錢?你想吃白食嗎?”一個聲音從徐仁宇身後傳來。

    他扭頭一看,是飯店的老板,一個膀大腰圓的大胖子。“對不起…先生,我可以給你們打工。”徐仁宇心里開始後悔自己的愚蠢舉動。

    “不!我們不需要!”胖子沖徐仁宇吼道。

    徐仁宇不知所措。那個大胖子逼近徐仁宇,從牙縫里一個字一個字地說道︰“你是中國人吧?你這個吃白食的中國人,我要送你去見警察。”

    徐仁宇感到了羞辱,也感到恐懼,他顫抖地對那大胖子說︰“不!你要我做什麼都可以,但請不要送我去見警察。”但是那個大胖子依舊不依不饒,徐仁宇向後退去,忽然,他的手踫到了身後桌上的一個盤子,他不能去見警察,他下定了決心,猛地舉起那個盤子,向逼近自己的大胖子砸下去。那個看似凶狠的大胖子竟是如此的不禁砸,徐仁宇一砸下去,那個胖子一翻白眼,竟癱了下去。

    徐仁宇見狀,不顧一切地沖出了飯店大門,但是他並沒跑出多遠,就被警察跟上了。一輛警車拉響了警笛,追逐著在人行道上狂奔的他。徐仁宇暗道不好,他見街邊有一條狹窄的小巷,警車追不進來,便一頭鑽進了那條小巷,警車沖上了人行道,橫在巷口,警察跳下車,拿著警棍沖了上來。徐仁宇拼命向前,可誰料,就在他要沖出小巷那頭的時候,兩個人高馬大的警察擋在了他的面前,他再一回頭,身後追兵已至,自己無路再逃…

    徐仁宇被幾名身高馬大的警察壓在了雪地上,他撕心裂肺地叫喊著、掙扎著,但是一切都無濟於事。他在眾目睽睽之下,被警察押上了警車。他帶著羞憤、屈辱、疼痛和絕望,來到了警察局,被關進了拘留室,和他關在一起的是妓女、流氓、吸毒者、黑社會成員,以及所有這個城市的渣滓。

    一個穿著暴露的老妓女湊了上來,在徐仁宇身上胡亂地摸著,嘴里說著骯髒不堪的話語,挑逗著他,最後,這個妓女趴到徐仁宇身上,大笑道︰“中國人,我很便宜,你需要嗎?”

    緊接著,一個吸毒者不知從哪兒變出了一個針管,對徐仁宇說道︰“怎麼樣,要不要來一針?我保證你有進入天堂般的感覺,你在那里能看見上帝,呵呵…”

    吸毒者的話還沒說完,便被一個渾身刺滿文身的壯漢扔到了一邊,壯漢領著幾個人,逼近徐仁宇,冷笑道︰“喂!新來的,你知道這里誰是老大嗎?讓我來告訴你。”說著,壯漢像提小雞一樣,把徐仁宇提了起來,同時舉起了右拳。徐仁宇驚恐萬狀,這時,那個吸毒者拿著針管,還有那個令人惡心的老妓女又湊了上來,在徐仁宇身上摸著、扎著。徐仁宇再也無法忍受,他向警察呼救,可是警察根本沒有理睬他,壯漢如榔頭般有力的拳頭落在了徐仁宇身上,他絕望地呼號著…

    徐仁宇猛地睜開眼楮,四周一片黑暗,他知道自己還在廢棄的下水管道中。忽然,他覺著腿上有個毛茸茸的東西在蠕動,他心里一驚,摸到身旁的電筒,打開電筒,朝自己腿上照去,一個黑色的毛茸茸的東西,那是什麼?“啊!——有老鼠!”徐仁宇一聲驚叫,蹦了起來,他這才發現,韓江、葉蓮娜和馬卡羅夫身上也都爬上了老鼠。四個人的身邊,突然冒出了幾十只碩大的老鼠。

    徐仁宇的驚叫,震得管道內傳來了陣陣回聲,也驚醒了其他幾人。韓江、葉蓮娜和馬卡羅夫,趕緊起身抖落自己身上的老鼠。葉蓮娜驚道︰“這些老鼠是從哪兒冒出來的?”

    韓江用電筒朝地上照去,幾十只老鼠向漆黑的前方逃竄,他向前疾走了幾步,回身對眾人說︰“老鼠往前走了,我們也跟著老鼠往前走。”

    “前面是什麼地方?不會是老鼠之家吧?我可是最怕老鼠的。”葉蓮娜驚魂未定。

    “你說的是廢話,咱們現在除了往前走,也沒別的路可走,本想在這兒好好休息一會兒,可這幫老鼠卻不讓。”徐仁宇抱怨著。

    馬卡羅夫看了看表,忽然驚道︰“不好,咱們幾個剛才都睡著了,現在竟然已經下午四點了。”

    “下午四點?那地面上應該快天黑了!”葉蓮娜道。

    “看來我們得趕緊出去。”韓江心里焦急起來,他也沒想到自己竟然睡了那麼久。四個人不再說什麼,又繼續向前走去。但是,他們沒走多久,就又踫到了一座T字形岔路。眾人不知所措時,韓江忽然發現此地似乎曾經來過,他仔細觀瞧,突然驚道︰“不好,我們怎麼走到了這里?”

    “這是哪里?”葉蓮娜問。

    韓江解釋道︰“你忘了嗎?我們上次從中間那個管道走到這里,結果一轉彎就踫到了那成千上萬的老鼠,而現在我們是從另一條管道走到了這里,如果我們往前直走,就是上次踫到老鼠的地方!”

    “什麼?你是說前面會出現那成千上萬只老鼠?”葉蓮娜雖然也已經認出了這個地方,但還是不敢相信,她用電筒向前方照去,黑幽幽的管道,看不出什麼端倪,但當她把電筒朝地下和牆壁上照去時,卻突然發現,在前方管道的地上和管道壁上,爬滿了黑色的大老鼠!

    葉蓮娜驚得將電筒掉在了地上,“我們怎麼會走到了這里?怪不得剛才會有老鼠爬到我們身上,原來我們休息的地方與老鼠的家如此之近!真是可怕!”葉蓮娜顫抖地問。

    “我也不知道,總之,我們在地下管道內繞了一個大圈。”韓江道。

    “那這麼說,我們拐過去,就可以從那條管道走出去?”徐仁宇問。

    “是的,但我不想半途而廢!”韓江斬釘截鐵地說道。

    “你想干什麼?”葉蓮娜問。

    “我想走過去。”

    “你是要從前面爬滿老鼠的管道走過去?你瘋了?”徐仁宇嚷道。

    馬卡羅夫拍拍肩膀,道︰“韓江,我支持你,但是你要想好,也許拐過去,很快可以走出去,而一直往前面走,還有無盡的危險在等待著我們。”

    “我想好了,這里聚集這麼多的老鼠,本身就很不正常,我想我們往前走一定會發現什麼。”韓江盯著馬卡羅夫肯定地說。

    馬卡羅夫點點頭,對眾人道︰“好吧,現在大家聽我指揮,先用繩子將褲腿和袖口都扎緊。再用東西將頭裹住,然後跟著我,快速穿過這里,記住,不要看,不要叫,只管往前走,不管發生任何情況,都不要停下來!”

    韓江、葉蓮娜和徐仁宇找出繩子,將褲腿和袖口都扎緊,馬卡羅夫又叮囑道︰“另外,我們最好分成兩組前進,博士,你跟我一組。韓江,你跟葉蓮娜一組。記住,韓江,葉蓮娜從小就怕這些毛茸茸的小玩意兒,如果有老鼠掉在了葉蓮娜身上,你要幫她趕走這些小東西。”

    韓江看看葉蓮娜,沖馬卡羅夫點了點頭。馬卡羅夫和徐仁宇做好準備,兩人互相攙扶著,走進那條爬滿老鼠的管道,韓江用肩膀護住葉蓮娜也跟了進去。

    腳下是軟綿綿的東西,不是地毯,而是成群的老鼠。老鼠發出了一聲聲慘叫,韓江不去理會,盡量使自己保持平靜,漸漸地,他的腳失去了知覺,只是機械地在向前邁出腳步…突然,一只碩大的老鼠掉在了葉蓮娜頭發上,葉蓮娜一陣尖叫,韓江趕忙抓住那只老鼠,將它扔了出去。

    前方,一片白色的水霧完全遮擋了韓江的視線,他看見馬卡羅夫和徐仁宇已經走進了這片水霧中,他感到悶熱,這里的氣溫比剛才陡然上升。韓江心里開始明白,為什麼這里會會聚如此之多的老鼠,因為在寒冷干燥的冬季,這里比其他地方都要溫暖濕潤。

    韓江完全看不清前方,他索性閉上了眼楮,護著葉蓮娜繼續往前走。大約十多分鐘後,他的腳下終於有了知覺,他知道自己的雙腳又踩在了堅實的地面上,他睜開眼,看看懷中的葉蓮娜,仍然依偎在自己的胸前,再往後望去,只看見一團濃濃的白色水霧彌漫在整個管道中,那成千上萬只老鼠早已不見了蹤影。

    “看來我們走過來了。”馬卡羅夫對韓江說道。

    “是啊!只是不知道前方會通向哪里。”

    前方依舊是一片黑暗,四人恢復原先的隊形,繼續向前前進,走了大約半個小時,這條管道依舊沒有看到盡頭。韓江小心翼翼地在前面走著,突然,他發現在管道的側壁上出現了一條狹窄的管道,里面閃出了點點幽光…

    韓江見到了那點幽光,立即側身靠在了洞壁上,並示意其他人停止前進。韓江回頭,用手指了指側壁上的管道,小聲說道︰“里面有亮光!”

    韓江和葉蓮娜掏出了槍,小心翼翼地率先轉了過去,走進了那條狹窄的管道,那點幽光是從一扇石門中發出的,石門之內會是什麼?

    韓江和葉蓮娜每邁出一步,都異常謹慎,大約四十步後,他倆來到了石門邊。韓江沖葉蓮娜使了個眼色,然後率先破門而入,葉蓮娜緊隨其後,也闖入了石門。可令他倆失望的是,石門之內,並沒有任何人,更沒有幽靈。

    “又是一座地下小屋!”馬卡羅夫進來後,嘆道。

    這間地下小屋用巨大的石條砌成,比原先發現的那座要大一些,其他並無什麼不同之處,就連陳設也與那座小屋相似。但是,當馬卡羅夫向小屋四壁和屋頂看去時,他驚呆了。韓江、葉蓮娜和徐仁宇也都被驚呆了——只見在這間地下小屋四壁和屋頂,被人用墨水塗滿了各式各樣的奇怪符號和文字。

    “全是我們不認識的文字,還有神秘的符號!這難道就是幽靈之家?”葉蓮娜嘆道。

    “你們看,那是西夏文字!”徐仁宇指著屋頂一大塊密密麻麻的符號驚叫道。

    韓江和馬卡羅夫也看到了,“是的,那就是西夏文字,還有牆壁上。”韓江在一側的牆壁上也發現了西夏文字。

    “我還發現了古印度的梵文,還有…佉盧文、吐火羅文!如果我沒認錯,這裏還有許多古老的東方文字,而且有不少都是已經失傳的文字。”徐仁宇指著另一側牆壁說道。

    “這就是米沙的幽靈之家!”馬卡羅夫嘴里喃喃自語道。

    “你們還記得伊凡洛夫弄來的那份文件嗎?上面曾經提到米沙被送進精神病院後,在精神病院的牆壁上塗抹了許多沒人認識的東方文字。”葉蓮娜提示眾人。

    徐仁宇又仔細看了看牆壁和屋頂的文字,特別是那些西夏文字,搖搖頭道︰“要是唐風在就好了,我雖然能看出那是西夏文字,可是認不出寫的是什麼。”

    “是啊!也不知道唐風現在怎樣了。”韓江憂心忡忡地說道。

    馬卡羅夫走到了書架前,這里的書架上擺滿了各種書籍,有些書籍顯然是被人經常翻看的。他又來到書桌旁,書桌上一張有些發黃的白紙上,工整地用書法體的俄文寫著一行文字。馬卡羅夫見到那行字,猛地睜大了眼楮,因為他又看見了熟悉的那句話——“對於上帝,我們都是聶赫留道夫,對於生活,我們都是梅什金公爵!”

    “這就是米沙的筆跡!”馬卡羅夫肯定地說道。

    “現在我們基本可以斷定,米沙沒死,而且一直活到了今日,可他真的就是那個幽靈?”葉蓮娜說道。

    “米沙!你在哪里?請你出來。我是馬卡羅夫。當年在科考隊,你們都喊我伊萬,難道你不記得我了嗎?”馬卡羅夫突然在地下小屋里大聲喊起來。韓江和葉蓮娜又握緊了槍,他們生怕那個可怕的幽靈會突然從哪兒躥出來,但是馬卡羅夫喊了許久,小屋內並沒有幽靈出現,也不見米沙的身影,只有那點燭光在馬卡羅夫喊聲的回音中搖曳戰栗。

    馬卡羅夫喊累了,坐了下來,徐仁宇也靠在書桌邊坐下來休息,葉蓮娜依舊緊張地注視著這間可怕的幽靈之家。韓江則舉著槍,慢慢地步出了幽靈之家,來到那條狹窄的管道中。他的身影在燭光的照射下,顯得格外細長,突然,他發現了另一個身影,投射在管道口的地面上,管道外有人!

    韓江想到這兒,定了定神,然後緊走幾步,沖出了那條狹窄管道,回到了剛才經過的那條大管道中。一個白色身影在他面前一閃,隨即消失在管道前方的黑暗中,韓江舉槍對頭頂開了一槍,但是那個白色身影並沒有再出現。

    葉蓮娜、徐仁宇和馬卡羅夫聽到槍聲,迅速從幽靈之家內沖了出來,“怎麼了?”葉蓮娜問韓江。

    “就是那個幽靈,就是我們見過的那個幽靈,他消失在前面了!”韓江用電筒照著前方說道。

    “米沙…”馬卡羅夫嘴里喃喃自語道。

    “還愣著干嗎,趕快追啊!”葉蓮娜催促道。

    眾人這才反應過來,一起沿著這條寬大的管道向前追去,跑出沒多久,原本高大的拱券形管道,突然變成了一條低矮寬大的橢圓形管道,管道中間有污水流過。眾人無奈,只得捏著鼻子,彎著腰,沿著橢圓形管道邊上前行。

    四個人好不容易走過了橢圓形管道,來到外面,卻看見兩條岔路。面臨選擇,四個人頓時又沒了主意。韓江看看右側的通道,再看看左側的通道,兩條通道幾乎一模一樣,沒有任何區別。就在韓江迷茫之時,突然,左側的通道內白影一閃,韓江毫不猶豫地沖進了左側的通道,其他人還沒反應過來怎麼回事,也跟著沖了進來。韓江步步緊逼,電筒射出的光柱在黑暗中劇烈地晃動著,他看不清前方,看不清那個白色的幽靈是不是在前面,他更不能肯定那個白色幽靈是不是米沙,他只知道抓住一絲希望,就不能放棄。

    也不知在這條管道內走了多久,原本彎曲的管道忽然變得筆直。韓江的手電,再次捕捉到了那個白色幽靈,他看見了,看見了那個白色幽靈,就在前面…可當他的電筒劇烈晃動了一下之後,那個白色幽靈竟在筆直的管道中消失了。

    韓江困惑地放慢了腳步,他的大腦在快速判斷著情況。筆直的管道,在電筒的光柱下,那個白色幽靈竟然在自己眼前消失了,這只有一種情況,前面有岔路。韓江想到這兒,放慢了腳步,打開手槍的保險,一步一步地向前探路。

    果然不出韓江所料,就在那個白色幽靈消失的地方,洞壁上出現了一個黑色洞口。韓江注意到這個洞口和前面出現的管道明顯不同,像是最近才被人敲開的,地上還堆著一些散落的碎石。韓江用電筒朝洞里面照了照,很不規則的一條管道,而且很狹窄。葉蓮娜、徐仁宇和馬卡羅夫也趕了上來,面對這樣一個洞口,眾人心中疑竇重生。馬卡羅夫看了一眼韓江,道︰“這次我先進吧!”

    “不!還是我先進。”說完,韓江義無反顧地邁進了這個洞口,在一堆碎石中前行了十餘米。不經意間,他又進入了一個黑漆漆的房間,這難道又是一個幽靈之家?
作者: beautyqueen    時間: 2013-9-18 04:04 PM

第十四章 冬宮驚魂

    就在韓江、葉蓮娜、馬卡羅夫和徐仁宇再次鑽進下水管道時,唐風和梁媛在季莫申的辦公室中又聽到了昨夜那個奇怪的聲響。那聲響不大,似乎比昨夜聽到的小,唐風聽不出那是什麼聲音。過了一會兒,那個聲響消失了,門外一片寂靜,但是,很快走廊里又傳來一陣腳步聲…

    “有人?”唐風狐疑地看看梁媛,梁媛也不知所措。

    那腳步聲沉悶而有規律,唐風聽出來那腳步聲沒有向季莫申的辦公室走來,這才長吁一口氣,“今夜怎麼又多出了腳步聲?”梁媛不解地問。

    “也許是保安加強了巡邏,也有可能是這里的工作人員。”唐風胡亂猜測著。

    就在兩人昏昏欲睡,就要忘了那個奇怪聲響的時候,那個奇怪的聲響又傳了過來,聲音似乎略微比先前的大一些,但是很快就消失了。

    唐風和梁媛豎著耳朵聽了好一會兒,一刻鐘後,唐風確定那個奇怪的聲響確實沒有再出現,才重新閉上眼楮。可是他剛一閉眼,走廊上又傳來了腳步聲。唐風猛地睜開眼楮,仔細辨別著走廊上的腳步聲,和先前聽到的一樣,還是那個沉悶而有規律的腳步,所不同的是,那個腳步好像是…是朝自己這邊來的。

    梁媛也覺察出了門外腳步的異樣,依著梁媛的性格,雖然害怕,但非要出去看個究竟,但是唐風拉住了她,小聲喝道︰“你忘了季莫申的話了嗎?不管外面發生什麼,都不要出去。除非…”

    “除非什麼?”

    “除非有人闖進來!”

    說完,唐風在辦公室內找到一只玻璃花瓶,靠在門後,以防那個不速之客闖入。門外的那個腳步還在向季莫申的辦公室移動過來,唐風緊緊地攥著花瓶,將花瓶舉過頭頂,恰在此時,腳步聲戛然而止了。唐風估摸著那人應該就站在門外不遠處,他看看梁媛,梁媛也抄起了一本厚厚的詞典,只等大門一開…

    一秒,兩秒,三秒,五秒,十秒…門外沒有任何動靜。唐風的手心已經滲出了許多細汗,可是門外的那個腳步卻像是消失了。唐風屏息凝神,略微活動了一下身體,突然,門外的那個腳步聲再次響起。但是唐風和梁媛都聽出了那腳步又掉頭往回走去,漸行漸遠,似乎是下樓了,又似乎是消失在了沒完沒了的走廊盡頭。

    唐風輕輕放下手中的花瓶,長吁一口氣。梁媛閃身走到窗邊,掀起厚厚窗簾的一角,向冬宮廣場望去,廣場上空無一人,沒有任何異樣。

    等了好一會兒,梁媛抱怨道︰“又是奇怪的聲響,又是腳步聲,今夜真是見鬼了!”

    “算了,別管這些了,還是想想我們的事吧!”

    “我們的事?”

    “我們不能總這樣在季莫申的辦公室里待著,明天我就想離開這兒。”

    “離開這兒,我們能去哪兒?賓館肯定回不去了。”梁媛驚道。

    “我沒想好,但是這里肯定不能待了!”唐風很堅決地說道。

    “既然明天就要離開這兒,那我更要去看看外面究竟發生了什麼。”梁媛固執地說道。

    “不,你不能去。”

    “我就看看走廊上,絕不進冬宮里面。”梁媛保證道。

    唐風無奈,只得拿上電筒,和梁媛輕輕打開了辦公室的大門。兩人順著門縫朝門外觀瞧,走廊上一片漆黑,沒有發現異常。梁媛大著膽子推開了大門,閃身來到走廊上,唐風趕緊跟了出來。兩人一轉彎,來到通往冬宮的那道寬大走廊中,梁媛不由自主地又向通往冬宮的那扇大門走去。唐風想拽住梁媛,但是梁媛卻已經悄無聲息地來到了那扇大門前。

    梁媛伸出手,推了推面前的大門。“小心,萬一觸動警報裝置就糟了!”唐風低聲提醒梁媛。梁媛沒能推動大門,她又使勁推了一下,大門還是沒動。“看來今晚大門確實被鎖上了。”梁媛輕輕地說道。

    唐風也用力推了一下面前的大門,沉重的大門紋絲不動。唐風點點頭,“確實如季莫申所說,這扇大門晚上是鎖上的。”

    “可我們昨夜怎麼能進入這扇大門呢?”

    “可能是他們忘記鎖門了。”

    “季莫申可不這麼認為。”

    “什麼事都有可能發生。”

    兩人扭頭往回走,唐風仍不忘推一推走廊兩邊那些外表一模一樣的大門。跟昨夜的情形一樣,門都是鎖著的,但是,就在唐風以為不會再發現什麼時,他輕輕一推,在不經意間,又推開了一扇大門…

    唐風心里猛地一驚,他正在猶豫是否進去,梁媛已經邁步走進了大門後的黑暗空間。唐風不得已跟了進去,他用手中的電筒粗粗照了一遍這里,這是一間與季莫申的辦公室極其相似的房間,看房間的陳設,應該也是辦公室。

    “我們還是趕快出去吧,這就是一間辦公室。”唐風催促梁媛。

    “這里又沒警報,你怕什麼?讓我再看看!”梁媛這會兒膽子壯了起來,毫不在意。

    梁媛繞著這間辦公室轉了一圈,回到唐風身旁,道︰“和季莫申的辦公室很像,就是那面牆壁前面放了一個破書櫃,書櫃堆滿了書,都是些俄文書,我看不懂。書櫃後面有一個很豪華的壁爐,可惜早已不用了,將來我的家也要弄那樣一個豪華的壁爐。”

    “豪華壁爐?現在誰還用那玩意兒,你看這里現在都用暖氣了!”唐風不解地道。

    “真是沒文化!一點兒情調都沒有。”梁媛瞪了一眼唐風,但她的注意力很快被辦公桌上一台筆記本電腦吸引了過去。她坐到辦公桌前,輕輕地打開了筆記本電腦,唐風搖頭道︰“那是別人的東西,我們還是不要動了。”

    “我是看看這里能不能上網,要是能上網,我們也許可以和…”梁媛剛說到這兒,就已經泄氣了,因為她失望地發現這台筆記本電腦設了密碼。

    “你能解開這電腦的密碼嗎?”梁媛轉身問唐風。

    “我又不是搞計算機的。”唐風聳聳肩。

    “要是趙永在就好了,我就曾看到他輕而易舉地進入別人的電腦系統,不管多復雜的電腦,他只要幾十秒就能搞定;徐博士也有這本事,他也是個電腦高手。”梁媛自顧自地說著。

    “可惜他們都不在,我們還是趕快離開吧!”唐風有些焦急地催促梁媛。

    梁媛按原狀關上筆記本電腦,悻悻地跟著唐風離開了這間辦公室。兩人回到季莫申的辦公室,把門關好,梁媛笑道︰“看來俄國人有忘鎖門的習慣啊。”

    唐風低頭不語,似乎沒聽梁媛在說什麼。“你在想什麼呢?”梁媛拍了拍唐風問道。

    “我在想韓江,他如果已經落入了伊留金之手,或是遭到了其他的不測,單憑我們倆在彼得堡待下去也是徒勞的,我們倆不可能完成原定的任務。”

    “你是想回國?”

    “看來只有這樣了。”唐風無比沮喪地說。

    兩個人不再言語,躺在沙發上各想心事。天光大亮時,季莫申帶著一些吃的來到辦公室,唐風想對季莫申說昨晚的事,還要說準備離開的事,但是季莫申只聽了一會兒,便對唐風說道︰“唐風,我想你們倆真的是產生幻覺,或者是又夢遊了。”

    唐風想反駁,可季莫申還沒等唐風開口,又說道︰“唐風,我今天很忙,可能沒空來陪你們,你們倆好好在這兒待著,我還會給你們送吃的。”

    整個白天,季莫申果然很忙,一直到快下班時,季莫申才來到辦公室,他又帶了許多吃的。唐風不好意思地要付給季莫申錢,但是季莫申堅辭不受。

    唐風不再對季莫申說昨夜的事,而是直接向他提出了辭行。季莫申想了一會兒,反問唐風︰“你想好去什麼地方了嗎?”

    唐風搖搖頭,回道︰“還沒想好,但是我不能再在這里給你添麻煩了。”頓了一下,唐風又道︰“實在不行,就只有先回國了。”

    “回國?那好吧,我就不再留你了,你們今晚再在這兒待一夜,明早天亮之前,我來接你們離開這兒。”季莫申說道。

    唐風聽了季莫申的安排,看看梁媛,然後點了點頭,“好吧,就按你說的來。”

    季莫申拍拍唐風的肩膀,叮囑道︰“那你們今晚在這兒好好睡上一覺,明天天亮前我來接你們。記住,千萬不要走出這道門。”

    說完,季莫申離開了辦公室。黑幕再次早早地降臨在這座臨近北極圈的城市,街上的行人行色匆匆。唐風和梁媛吃完晚飯,在季莫申的辦公室內無所事事,只能又躺在沙發上,等待著明天的黎明。

    唐風和梁媛都進入了夢鄉,梁媛嘴角帶著微微的笑意,因為她在夢中夢見了母親,夢見了幼時母親帶著自己嬉戲、遊玩、教自己識字、背唐詩…

    而唐風的表情卻是痛苦、扭曲的,他也做了一個夢,一個長長的、可怕的噩夢。

    …

    一條潮濕而陰暗的隧道中,唐風正和韓江摸索著艱難前行。在他們的前方,閃出了一點幽光,那幽光時而微弱,時而明亮,時而遙遠,時而又離他們很近。唐風和韓江在隧道中緊緊追趕,唐風不知道這是為什麼,自己為什麼要去追尋這點幽光,似乎是一種神秘的力量在吸引著他。隧道看不到盡頭,唐風和韓江越是加緊追趕那點幽光,那幽光就離他們越是遙遠,遙不可及。

    韓江已經失去了耐心,他掏出手槍,向那點幽光開了兩槍。砰!砰!兩聲沉悶的槍響,在黑暗幽寂的隧道中傳出可怕的回音;韓江的槍法極好,槍響之後,那點幽光忽地不見了,但是,僅僅過了片刻,那點幽光又重新閃爍在黑暗幽長的隧道中。

    “我們為什麼要去追?”唐風大聲問韓江。

    “我不知道,但我知道這是我的任務、我的使命。”韓江喘著粗氣道。

    “隧道的盡頭會是什麼?”唐風又大聲地問道。

    “我也不知道,但我知道我們只有走到那里,你才會知道隧道的盡頭有什麼。”

    終於,唐風和韓江來到了隧道的盡頭。這是一個巨大的、黑暗的空間,那點幽光忽然不見了。就在唐風和韓江詫異之時,周圍突然燈火通明,他倆環視四周,發現他們正置身於一座金碧輝煌的宮殿中,貼金的牆壁,鎏金的柱子,繪滿各式奇異花紋的天花板,腳下是大理石和花斑石鋪就的地磚。

    唐風和韓江朝宮殿中央望去,那里有一座高高的神台,上面正佇立著一個穿白袍的人,那人背對著他們。“白色的幽靈?”唐風和韓江的嘴里不約而同地喃喃自語道。

    那幽靈緩緩地轉過身來,望著台下的唐風和韓江。唐風看清了那幽靈的面容,不,那不是幽靈,那是一張父親般慈祥的臉龐!這難道就是自己苦苦追尋的那個幽靈嗎?唐風不敢相信,他往後退了一步,仰視著面前的神台。

    “歡迎你們來到這里。”那個穿白袍的人終於開口了。

    “這是什麼地方?”唐風壯著膽子問道。

    “這是幽靈之家!”那個聲音洪亮而威嚴。

    “幽靈之家?”這分明是座宮殿啊!唐風不解其意。

    “好了,年輕人,你們作為僅有的兩位倖存者來到這里,你們有權走上這座神台,來吧,我的孩子。”那個聲音不容置疑。

    唐風和韓江像著了魔一樣,邁著沉重的腳步走上了神台。唐風每邁出一步,都感到自己的心臟被重重地撞擊了一下,他從沒有如此清晰地聽到自己的心跳,似乎周圍的一切都已經靜止…他和韓江一前一後走上了這座神台。

    “你是誰?”唐風迫切地想知道面前這位穿著奇怪白袍的人是何方神聖。

    可是對面穿白袍的人卻笑而不答,只是看著唐風和韓江。突然,唐風感到腳下的這座神台劇烈搖晃了一下。“地震了?”唐風驚恐地往下面看去,他忽然發現下面原本由大塊大理石和花斑石鋪成的地面,一塊塊地磚被撬了起來,從地磚下,鑽出了成千上萬只黑色的、肥碩的老鼠,老鼠大軍迅速佔領了宮殿的地面;並且,那些老鼠開始沿著宮殿的牆壁和柱子往上攀爬。原本閃著金光的柱子和牆壁,凡是老鼠大軍經過的地方,頃刻之間,化為烏有。金碧輝煌的宮殿開始顫抖,慢慢地,慢慢地,宮殿的牆壁、地面,變成了骯髒的、潮濕的下水管道。整個宮殿都黑了下來,等唐風和韓江再回過頭時,原本佇立在神台之上的那個穿白袍的人,不見了!唐風現在開始相信,他根本不是人,而是幽靈。

    唐風感到腳下的神台在不停地顫抖,成千上萬只老鼠開始沿著神台的底座往上攀爬。韓江掏出手槍,向台下射擊,但一切都已經無濟於事。眼看那些老鼠就要爬上神台,吞噬整個神台,突然,唐風和韓江腳下的那座神台在一瞬間變成了一堆瓦礫。唐風猶如萬丈高空一腳蹬空,驚叫著,從高高的神台上墜落下來,下面是一片黑色的老鼠海洋。

    …

    “啊——”唐風絕望地叫喊著,身體猛地一抽搐,驚醒過來,他睜眼一看,四周一片漆黑,這是在哪兒?幽靈之家?下水管道?不!他認出來,自己還在季莫申的辦公里,辦公室的暖氣不知何時已經停止了供暖,室溫急劇下降。唐風被剛才那個噩夢驚得生出了一身冷汗,他抹了抹額頭的細汗,轉身一看,梁媛不在旁邊的沙發上。再一轉身,唐風忽然發現,辦公室的大門竟然虛掩著,門怎麼會開了呢?唐風打開手電,辦公室里沒有看見梁媛。唐風心里猛地一沉,暗道不好,梁媛一定是又跑出去了。

    唐風不顧一切地沖出了房門,一拐彎,正與一團黑影撞在了一起,這是梁媛的柔軟身體。唐風一把抱住面前的黑影,輕聲質問道︰“你怎麼又跑出來了?”

    “我…我又聽到了那個奇怪的聲響,就出來想一探究竟,我…我看見了那個幽靈,沒藏皇後的幽靈!”驚魂未定的梁媛聲音有些顫抖。

    “什麼?你看見了上次那個白色幽靈?在哪兒?”唐風不敢相信。

    “就在這里,就在這條大走廊里,我看見…看見那個幽靈從這扇大門進去了。”梁媛驚慌失措地指了指走廊盡頭的那扇精美大門。

    “那門沒鎖?”

    “我不知道,反正我看見…看見那幽靈進去了,我不敢跟進去,嚇得往回跑,正撞上你。”

    在這兒發現了幽靈?看來幽靈不僅僅是在中國館。唐風快速地思考了整個事件,最後他把心一橫,決定再入冬宮,一探究竟,因為這是他在彼得堡最後的機會了。

    “跟我來!”說著,唐風拉著梁媛向那扇精美的大門走去。來到門前,唐風伸出微微顫抖的右手,輕輕推了推面前這扇沉重而精美的大門。大門果然沒鎖,輕輕一推就開了。唐風沒敢開電筒,他拉著梁媛,小心翼翼地步入了黑暗的宮殿中…

    還是前天夜里見到的那間擺滿畫架的展廳,唐風拉著梁媛徜徉在一排排畫架間,他倆無心欣賞這些大師的名作,因為那個幽靈不知何時又會閃現在他們眼前。當唐風和梁媛轉過一排畫架時,忽然,前方白影一閃,消失在另一間展廳中。唐風不知道自己已經發軟的雙腿是如何移動的,冥冥中,似乎有種力量在指引著他和梁媛,跟著步入了另一座展廳。

    憑借記憶,唐風發現這里也是上次曾來過的展廳。他和梁媛來到展廳中央,環視四周,漆黑,死寂,不見那個白色的幽靈。唐風忍不住打開了電筒,此刻,他太需要一點光明,哪怕是一點微弱的亮光。

    唐風拉著梁媛又走進了一座展廳,依舊是一片漆黑、死寂,接著,又是一座。他倆穿行在一座座空曠的展廳中,一切似乎都如往日一樣,再也不見那個幽靈的蹤影。也許那真的是幽靈,它就隱藏在身旁的空氣中。唐風胡亂地猜疑著,來到一座大樓梯前。這是通往三樓的樓梯,唐風看看梁媛,那眼神似乎是在詢問,梁媛沖唐風微微地點了點頭,兩人又一起走上了三樓。

    他倆很快來到了那間陳列有西夏文物的中國館,唐風走到展櫃前,用手電向展櫃照去,他又看見了那尊盧舍那佛頭像。“佛像還在?”唐風嘴里喃喃自語道。

    “我好怕。”梁媛顫抖地說。

    “怕什麼?”

    “我怕沒藏皇後的幽靈再從佛像中走出來。”梁媛說話時,緊緊抓住了唐風的手臂。

    “別擔心,這世上哪有什麼幽靈?就算沒藏皇後的頭骨真的還在佛像中,你看,她這不是好好的嗎?”唐風極力保持著鎮靜。

    “可我還是害怕!”

    “不是你要進來的嗎?這會兒又害怕了。”

    “我就是害怕這間展廳,這里總是給我一種不好的感覺。”梁媛顫巍巍地解釋道。

    “那我們趕緊離開這兒吧!”

    梁媛點了點頭,於是,兩人走出了中國館。唐風憑借記憶,順著三樓的走廊,向樓梯走去。突然,在一片寂靜的冬宮中,他們聽到了一個聲音…

    那是一個男人說話的聲音,英語,中速。那人極力壓低聲音,但是唐風和梁媛還是聽到了那個斷斷續續的聲音︰“我們不能再等了,我現在幾乎可以確信,幽靈就是那個老家伙…對!就是他,我的老師,他還沒死!他一定發現了我們的事…我昨天去地下室查看過了,那面被我們堵住的牆,又被人敲開了…是的,我百分之百確信,他又回來了,他一直生活在下水道中,現在又回到了冬宮,說不定此刻他就在我身邊…所以,我們不能再等了!史蒂芬,你立即帶人去那個地方取走玉插屏,按原計劃走。這邊的事,我來解決,咱們在紐約再見。”

    唐風和梁媛聽完這段話,驚得目瞪口呆,他倆幾乎同時聽出來了這個聲音竟然是…是季莫申的聲音,唐風簡直不敢相信這一切,他感到自己陷入了一個巨大的陰謀當中,不能自拔。他看了一眼梁媛,梁媛嘴里喃喃道︰“季莫申和史蒂芬是一伙的?”

    唐風的大腦全亂了,此時,他只有一個念頭,趕緊離開這里,離開這可怕、恐怖的宮殿。可他拉上梁媛剛一向前邁步,一個黑影刷地閃了出來,擋在了他倆面前。那人和唐風保持著六七米的距離,整個人都埋在陰影當中,雖然看不清那人的面容,但是唐風立即想到了季莫申。那個黑影向前移動了兩步,唐風和梁媛不由自主地向後退了兩步。就這樣,每當那個黑影向前前進一步,唐風和梁媛就向後退卻一步。終於,唐風和梁媛背後靠在了一堵牆邊,他倆已經退無可退了…

    “你是什麼人?”唐風壯著膽子沖那黑影吼道。

    “我的朋友,你怎麼連我都不認識了呢?”黑暗中,傳來了季莫申的聲音,他的中文依舊標準而流利。

    “你…你想干什麼?”梁媛質問季莫申。

    “別怕,我的朋友,告訴我,你們剛才都聽到了什麼?”

    “我們什麼都沒聽到。”唐風大聲答道。

    “是嗎?可我卻不這麼認為,你們倆太不聽話了,我讓你們待在辦公室里,你們卻非要跑出來,那可就怪不得我了。”說著,季莫申掏出了一支帶消音器的手槍。

    “是的,我們都聽到了,你這個壞蛋,你和史蒂芬他們是一伙的,冬宮原來的那塊玉插屏就是你盜走的吧?還有…還有黑頭石室那塊玉插屏也在你手上吧!”梁媛直截了當地質問季莫申。

    季莫申冷笑了一聲,道︰“是我干的,我和史蒂芬確實是一伙的,但是我跟他們不同,我是學者,我所做的這一切,不是為了得到什麼財寶,我是為了我的研究,為了找到傳說中的瀚海宓城,那樣,我就可以名垂青史。哈…哈哈…”

    季莫申的笑聲不大,卻震得走廊上的吊燈微微晃動起來。唐風見已經徹底撕破了臉,再無什麼好隱瞞的,便又質問季莫申︰“那你為什麼要收留我們?”

    “唐風,我說過我是一名學者,我不是史蒂芬那幫江洋大盜。實話對你說吧,從一開始我就知道你是誰,包括你的真實身份和來彼得堡的目的,可我不想殺你,我愛惜你的才華,用你們中國人的話說這大概就叫惺惺相惜吧!還有另一個目的,就是為了解開玉插屏的秘密,我需要你的幫助,我希望你能跟我們合作。但是,現在我們的事情發生了變故,我不得不放棄這里的一切,離開彼得堡。即便如此,我還是不想要你的命,我想讓史蒂芬的人來帶走你,然後我再慢慢地說服你。”

    “你痴心妄想,我是不會和你們合作的。”唐風吼道。

    “只要你跟我走,我就會有辦法的。可惜,你們倆又闖進了冬宮,我不得不改變主意。唐風,還有這位漂亮的姑娘,請你們原諒我,不要怪我,要怪就怪那個幽靈吧。”說著,季莫申將槍口對準了唐風和梁媛。

    這是一間擺滿了各式雕塑的展廳,唐風和梁媛被季莫申逼到了牆邊,梁媛已經閉上了眼楮,她緊緊地依偎在唐風身旁,只等那聲槍響…唐風則盯著黑暗中的季莫申,他還沒有放棄最後的抵抗,他發現在離他們不遠的地方有數十尊巨大的雕塑,現在,他只需一個小小的機會,只需幾秒鐘,逃過季莫申的槍口,逃到那些雕塑後面隱藏起來。在如此黑暗的宮殿中,他們或許還能擺脫季莫申的追殺,但是,這個機會在哪兒呢?

    季莫申的槍響了。但就在此時,季莫申身後白影閃動,緊接著,季莫申身旁一尊足有三米高的白色石膏雕像,突然向季莫申砸來。季莫申見勢不妙,趕忙躲閃,射出去的那顆子彈,打在了唐風身旁的牆壁上。倉促間,季莫申還來不及再開一槍,唐風已乘勢拉著不知所措的梁媛躲到了一座雕像後面。

    驚魂未定的唐風和梁媛躲在一座高大的雕像後面,兩人屏住呼吸,生怕季莫申發現他們。“唐風,你不要再躲了,我已經看見你了!”季莫申在空曠的宮殿里低聲怒吼著,同時,舉著槍躡手躡腳地靠近了一座雕像,他猛地轉身,雕像後面什麼也沒有;他又靠近一座雕像,剛一轉身,突然,唐風拉著梁媛從不遠處的另一座雕像後面一閃而過。季莫申見狀,轉身扣動扳機,子彈擊中了一座雕塑的底座,黑暗中,迸出了耀眼的火光。季莫申還想再開槍,但唐風和梁媛已經不見了。

    “唐風,你出來,我們好好談談,你這樣是逃不掉的,只要你跟我走,我可以保證你們的安全。”季莫申的低吼在空曠的宮殿中回蕩,梁媛感到自己的心臟就要跳出來了,她張開嘴,大口地喘息著,唐風生怕梁媛會發出聲響,用左手摁住了梁媛的嘴,右手握緊了那只手電筒,他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打算。

    黑暗的環境中,季莫申無法在這麼多的雕像後一一尋找唐風,他更擔心的是剛才那個轉瞬即逝的白色幽靈。他來回在展廳的地板上踱著步,凌亂的腳步,顯出了他內心的焦躁不安。唐風屏息凝神,根據季莫申的腳步判斷著他大致的方位。最後,季莫申的腳步停下了,似乎停在了宮殿的中央,緊接著,又傳來了季莫申的聲音,給史蒂芬打電話的聲音︰“史蒂芬,那個幽靈剛才襲擊了我,他還在冬宮里,還有唐風那小子也跑了,你立即帶人來冬宮…好,十分鐘後,我們在一樓的監控室見。”

    說完,季莫申大步向展廳外走去。聽著季莫申的腳步漸漸遠去,唐風和梁媛那懸著的心這才緩緩放下。

    季莫申來到一樓的監控室時,史蒂芬和芬妮已經帶著人控制了這里。監控室的八名保安全部被史蒂芬打昏過去,鎖在了另一間辦公室內。

    “怎麼弄得這麼糟?”史蒂芬一見季莫申便 頭蓋臉地質問他。

    “都是我大意了,沒想到那個該死的幽靈居然會進入冬宮,要不是唐風發現了那個幽靈,我還不知道呢。不過也好,我現在終於知道那個筆記本藏在什麼地方了,等那個筆記本到手,咱們就帶著玉插屏離開這里。”

    “筆記本藏在何處?”史蒂芬問。

    “現在當務之急不是這個,現在的當務之急是趕緊切斷冬宮報警裝置的電源。”季莫申看著監控室內一排電閘說道。

    “可這兒一排電閘,應該拉哪個?”史蒂芬盯著被塗成幾種不同顏色的電閘犯難。

    季莫申的右手微微有些顫抖,他摸了摸紅色電閘,又踫了下橘黃色的電閘,“讓我想想,我以前曾經研究過這個,應該還是這個。”

    季莫申下定決心,使勁拉起了紅色電閘。頓時,整個冬宮,包括冬宮外面的監控設備全被斷了電。季莫申抹了一下額頭滲出的細汗,對史蒂芬道︰“現在冬宮是我們的天下了,但這是暫時的,我只能保證控制半個小時的局面,下面就看你們的了。你們要快,唐風和那個小姑娘在一起,他們沒有武器,你們應該見過,還有那個幽靈,一個都不要放過!但是,你們要切記,在沒有把握的情況下,不要輕易開槍。”

    “好吧,那你呢?”

    “我去找那個筆記本,事成之後,還在這里見。”

    季莫申說完,史蒂芬留下四名黑衣人看守監控室,然後和芬妮領著六名黑衣人向二樓奔去。季莫申看了看表,已是凌晨時分,時間不多了,他打開手電筒,朝另一條樓梯走去。

    唐風和梁媛見季莫申離開展廳,這才稍稍緩了一口氣。唐風放開一直捂著梁媛嘴巴的手,梁媛一邊大口喘著粗氣,一邊埋怨道︰“你要捂死我啊!你這是什麼行為?”

    “什麼行為?”

    “你這是無恥的謀害親…”梁媛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

    “我是怕你暴露。”唐風說著探出腦袋向展廳中央看去,季莫申確實離開了這里。

    “真沒想到季莫申居然和史蒂芬是一伙的。”

    “你看到剛才那個推倒雕像的幽靈了嗎?”唐風忽然問梁媛。

    “當時我一直閉著眼,什麼都沒看到,你是說那個幽靈救了我們?”

    “是的,是那個幽靈救了我們。”

    “好了,咱們先別說這個了,史蒂芬馬上就會帶人趕來,我們現在該怎麼辦?”

    “他們一定佔領了一樓的監控室和大門,我們現在有兩條路,一條是找個地方躲藏起來,等待有人來救我們;還有一條路,就是從我們來時的大門逃出去。不管怎樣,咱們今天都是凶多吉少。”唐風說道。

    “躲起來等人來救,太被動,不是我的個性。”梁媛道。

    “那就逃出去。”還沒等梁媛反應過來,唐風一把拉起梁媛,沖出了這間空曠的展廳。

    史蒂芬和芬妮分別領著三個人,分頭在冬宮里搜索著唐風和梁媛,還有那個不知何時會閃出來的幽靈。史蒂芬帶著三個人,佩戴著紅外夜視儀,手持加了消音器的M4A1突擊步槍,很快來到了一條通往三樓的樓梯前。正在此時,唐風拉著梁媛從三樓沖下來,史蒂芬見狀,嘴角露出了一絲微笑,大聲問候道︰“唐風,咱們又見面了,你還好嗎?”

    唐風和梁媛驚出一身冷汗,來不及多看一眼,轉身撒丫子又向三樓奔去。三支M4A1一陣齊射,所幸唐風反應迅速,子彈七零八落地打在牆壁和樓梯上,沒有傷到唐風和梁媛。史蒂芬一揮手,三名黑衣人一起沖上了三樓。唐風和梁媛不顧一切地在冬宮的一間間展廳和走廊中狂奔,伴隨著梁媛的一聲聲尖叫,後面不時有子彈飛來。唐風忽地想起了前天夜里,想起了那天他也是這樣拉著梁媛在冬宮里狂奔,那天是為了躲避幽靈的追趕,而今天幽靈卻救了自己一命,此刻,真正的威脅終於出現了,他們要比幽靈可怕百倍。

    一座座宮殿,一條條走廊,黑暗中,唐風完全辨不清方向。他拉著梁媛胡亂地在冬宮中奔跑,他們終於又來到了一條樓梯前,下面會不會又有史蒂芬的人,正舉著槍等待著他們?唐風猶豫了一下,此時身後追兵已近,已經不容他多想,唐風把心一橫,拉著梁媛奔下了樓梯。樓下沒有人,一片死寂,唐風和梁媛穿過三間展廳,跑進了一間擺滿畫架的展廳,唐風認出這是他們最早進入的那間展廳,那座通向外面的精美大門就在前面。

    想到這,唐風和梁媛對視一眼,似乎看到了一線曙光,但當他倆快步跑到那扇精美大門近前時,兩人頓時傻了眼,大門被鎖上了。唐風用身體使勁向那扇大門撞去,沉重的大門紋絲沒動。“完了,我們出不去了!”梁媛急得就要哭出聲來。

    唐風一時不知所措,身後傳來一陣凌亂的腳步聲。唐風回過頭,黑暗中,他清晰地聽到了史蒂芬和三個黑衣人的腳步,唐風本能地拉著梁媛躲到一排畫架後面。史蒂芬帶著人走到那扇大門前,推了推門,門沒動,史蒂芬命令道︰“大門被季莫申鎖上了,那兩個人還在這里,他們跑不掉的,搜!”

    史蒂芬話音剛落,唐風乘其不備,拉著梁媛繞過幾排畫架,沖出了這間展廳。史蒂芬聽到腳步聲,回身望去,唐風已經和梁媛消失在了展廳門口。史蒂芬領著人快步奔出展廳,外面,一邊是另一間展廳,另一邊是一條走廊。史蒂芬指了指走廊,他確信唐風是順著走廊逃走了。史蒂芬奔到走廊盡頭,走廊一轉彎,是一條通往一樓的樓梯,史蒂芬心里暗暗罵道︰“想從一樓跑,找死!”

    來到一樓,史蒂芬面前還是一條寬大的走廊,他看見了正在前面奔跑的唐風和梁媛。史蒂芬知道自己的時間也不多了,他使勁揮了揮手,示意手下趕快抓住唐風和梁媛。

    唐風回頭望了一眼,史蒂芬竟然帶著人又追上來,他本能地加快腳步。但唐風對一樓的情況更不熟悉,前面又是一個轉彎,轉過去會是什麼地方?就在唐風滿腹驚疑之時,芬妮帶著另一組黑衣人從走廊那邊轉了過來。他們驚得趕忙剎住腳步,他倆怔怔地站在這條寬大的走廊上,一頭是史蒂芬,另一頭是芬妮,他們已經走投無路,難道就這樣束手待斃?

    不!還有一線生機。走廊兩邊分布著幾間展廳,唐風看見自己正面對著一間展廳,他略一遲疑,然後拉著梁媛沖進了這間展廳。這是他現在唯一的選擇、唯一的生機!但是史蒂芬和芬妮合兵一處後,很快也跟進了這間展廳。這是一間狹長的展廳,展廳內既沒有巨大的雕塑,也沒有一排排畫架可以躲藏,只有一些低矮的展櫃,他倆完全被暴露在這狹長的展廳中,他們只有跑,只有向前跑,但是黑暗的前方會有什麼?

    前方是一堵黑色的牆壁,怎麼會是黑色的牆壁?真是一堵奇怪的牆壁,難道是自己已經產生了幻覺。唐風清晰地看到了那堵黑色的牆壁。身後,史蒂芬已經逼近,唐風知道自己的末日就要來臨了,他絕望地閉上了眼,但是卻停不下腳下的步伐。就在這命懸一線的時刻,唐風和梁媛跑到了牆壁的盡頭,也正好撞在了一個人的身上。

    唐風驚得睜開眼楮,黑暗中,他看到了一個身材魁梧的壯漢佇立在自己面前,那人也驚得叫出了唐風的名字︰“唐風,是你嗎?梁媛,你什麼時候來的?”

    是韓江的聲音。唐風頓時清醒過來,他看見了韓江、葉蓮娜、馬卡羅夫,還有徐仁宇。“是我,史蒂芬在後面追我們…季莫申和他是一伙的,我們還見到了幽靈…”唐風斷斷續續說出這幾句話,一下癱倒在了地上。

    韓江馬上明白了這是怎麼回事,他拔出槍,對眾人吩咐道︰“博士,老馬,你們照看好唐風和梁媛,葉蓮娜,咱們上。”

    說完,韓江和葉蓮娜一左一右,兩支手槍,兩個神槍手,同時扣動扳機,射向史蒂芬等人。兩名黑衣人毫無防備,應聲倒地。史蒂芬和芬妮面對這突如其來的一幕,不知所措,他不知道韓江帶來了多少援兵,心中疑懼,趕忙領著人退出了這間展廳。韓江和葉蓮娜完全在氣勢上壓倒了史蒂芬,兩人步步緊逼,一口氣打完了手槍里的全部子彈,來到被擊斃的黑衣人身旁,拾起兩支M4A1突擊步槍,向盤踞在走廊里的史蒂芬再次發起攻擊。

    史蒂芬見勢不妙,他看看手表,對芬妮道︰“咱們時間不夠了,也不知他們來了多少人,還是趕快撤吧!”

    “不管季莫申了?”

    “他自會有辦法脫身的。”

    史蒂芬說完,沖其他黑衣人做了個手勢,其中一個黑衣人擊碎了一扇窗戶,躍了出去,其他黑衣人也緊跟著破窗而出。

    韓江和葉蓮娜沖到外面的走廊,見史蒂芬已經逃走,韓江要去追趕,葉蓮娜卻道︰“不要追他們,趕緊去監控室。”

    兩分鐘後,韓江和葉蓮娜突然出現在監控室門口,守在這里的四個黑衣人還想反抗,卻被韓江和葉蓮娜全部結果在了監控室里。黑衣人的血濺到了電腦屏幕上,也濺到了電閘上。葉蓮娜在那排不同顏色的電閘前猶豫片刻,最後摁下了那個紅色的電閘,隨即又摁下了照明用的電閘。頓時,冬宮內亮如白晝,警鈴大作。五分鐘後,幾十名警察,和伊凡洛夫率領的數十名特工出現在了冬宮廣場上。

    葉蓮娜和韓江放出了被囚禁的保安時,伊凡洛夫左臂纏著紗布,已經出現在監控室門口。葉蓮娜瞥了一眼伊凡洛夫,道︰“怎麼,被史蒂芬的炸彈傷了?”

    “是的,一點小傷而已,你還是第一次這麼關心我。”

    “行了,閑話少說,你這次又是奉了伊留金之命來抓我們的吧?”

    “我是奉命而來,但不是伊留金的命令,而是總部的命令。”伊凡洛夫忽然一臉嚴肅,正色道。

    “總部的命令?對我而言,是好消息,還是壞消息?”葉蓮娜心中疑惑。

    “好消息,天大的好消息!”伊凡洛夫故作神秘。

    “好消息?那就說來聽聽。”

    “總部已經決定即日起恢復你的職務,這個案子還由你負責,你有權調動你認為需要的一切力量。”伊凡洛夫說道。

    “哦,果然是個好消息。那伊留金呢?”

    “他已經被停職了。”

    “呵呵,這是個更好的消息。”葉蓮娜笑道。

    “是的,我也這麼認為。”

    “那麼,你呢?少校,你也聽我指揮?”

    “那當然,我完全聽從你的調遣。”

    “那好,我現在命令你,伊凡洛夫少校,立即控制封鎖整個冬宮,全面搜查冬宮,不要放過一個死角。史蒂芬逃走了,那個季莫申應該還在這里面,還有那個我們要找的幽靈。同時,命令機場、車站、碼頭,要嚴防史蒂芬將玉插屏帶出去。”

    伊凡洛夫領命而去,葉蓮娜看看韓江,反問道︰“怎麼樣,我布置得還可以吧?”

    “抱歉,我沒聽懂你的命令,你知道,我的俄語不是很好。”韓江晃了晃腦袋說道。

    “那你聽懂什麼了?”
作者: beautyqueen    時間: 2013-9-18 04:04 PM

第十五章 真假幽靈

    韓江呵呵笑道︰“祝賀你官復原職,也祝賀伊留金那個家伙被停職。”

    “行了,別貧了,快去看看唐風吧。”

    兩人說完,徑直回到了發現唐風的那間展廳。唐風和梁媛看上去氣色已經恢復得差不多了,但是唐風還無力地靠在一個展櫃旁。韓江輕輕踢了唐風一腳,道︰“行了,快起來吧!說說你們是怎麼跑到冬宮里來的,那個季莫申又是怎麼回事?”

    於是,唐風簡要地把他和梁媛這些天來的遭遇說了一遍。唐風說完,坐起來,問道︰“你們又是怎麼突然出現在這里的?”

    韓江指了指隔壁的一間展廳,道︰“那個展廳有個鐵門通到底下的一個文物庫房,我們是從下水道一路摸到下面的一間地下室,然後上來,用槍打壞了鐵門上的三把鐵鎖,強行打開了鐵門,我們就來到了這里,正巧撞上你們。”

    “你們要是再晚到一刻,我和梁媛就算完了…哎!你們怎麼會從下水道一路摸到冬宮?”唐風大惑不解。

    “因為幽靈,是那個幽靈帶著我們來到了這里。”

    “什麼?你們也見到了幽靈?”唐風驚道。突然,唐風指著門外的走廊,驚恐地喊道︰“你們看,那個幽靈就在走廊上。”

    眾人回頭望去,走廊上的燈已經全亮了,但誰也沒有看到幽靈的身影。唐風跳了起來,此刻,他忽然對這個曾救了自己一命的幽靈生出了一絲好感,他率先追了出去。走廊,拐彎,來到隔壁的另一座展廳,唐風看見了韓江所說的那扇鐵門,那白色的幽靈一閃,消失在了鐵門內。

    等眾人趕到時,唐風指著那道鐵門,說︰“幽靈進了鐵門。”

    韓江看看鐵門,端著槍,率先進入了那道鐵門。這是他們剛才來到的地方,此刻,這個地下庫房內亮起了一盞昏黃的壁燈,韓江這才得以查看這里的全貌。他環視四周,這里四周皆用長條石堆砌而成,大約有三四百平米的空間,其中一邊,有一間向外凹進去的房間,房間的後牆被人敲碎了,直通外面黑漆漆的下水管道。

    剛才韓江他們就是從這里走進了這間地下庫房。韓江再次走進這個房間,仔細查看,他忽然發現地上出現了一條若隱若現的血跡,他回頭用手電照射,發現這條血跡是從鐵門那兒延伸過來的,一直從自己腳下向牆壁外的那個黑洞延伸出去。“這血跡難道是那幽靈剛才留下來的?”韓江喃喃道。

    “很有這個可能。”唐風道。

    “這血跡通向了外面,那幽靈一閃而過,我想幽靈一定是又回到了下水管道中。”韓江判斷完,就想沖進外牆上的那個黑洞,去追尋幽靈的足跡,卻被葉蓮娜一把拽住了︰“不要去追了,幽靈自有幽靈的生活。”

    韓江疑惑地看看葉蓮娜,“幽靈自有幽靈的生活?”

    葉蓮娜對眾人說道︰“剛才聽了唐風的敘述,我總算大致弄清了這一切的來龍去脈,咱們還是先來說說這里。這里就是我接手這個案子首先來到的地方,這是冬宮的一處地下庫房,因為條件簡陋,這里一直堆放著一些雕塑和石刻之類笨重的文物。半年多以前,冬宮決定要對這里進行改造,據我的調查,當時季莫申自告奮勇,除了本職工作外,還承擔起這里文物的搬遷工作。我估計正是在這個時候,季莫申發現了這里的一個地下室,就是現在大家看到的這間地下室,這間地下室也就是一直封存第一塊玉插屏的地方。”

    “原來第一塊玉插屏一直秘藏在這里!既然季莫申和史蒂芬是一伙的,那麼,他很可能早就知道這個密室的存在。”唐風驚道。

    “嗯,現在看來,季莫申很可能事先就知道地下室的存在,但他並不知道地下室的具體位置,正是在這次地下庫房改造過程中,季莫申弄清了地下室的具體位置,而且,他還知道這座地下室的後牆離外面的一條下水管道很近,於是一個大膽而絕妙的計劃在他腦中產生。他帶人從外面打通了下水管道通向密室的通道,神不知鬼不覺地取走了那塊玉插屏,然後再重新砌上那幾塊長條石,將一切恢復原樣,不仔細看,外人根本發現不了什麼。但是,季莫申百密一疏,他還是留下了一些蛛絲馬跡,讓隨後進來施工的維克多發現了。維克多很快懷疑上了季莫申,季莫申為了堵住維克多的嘴,也為了保守玉插屏的秘密,他派人殘忍地殺害了維克多,並進一步栽贓給維克多,將玉插屏失竊的罪名強加在了維克多頭上。”葉蓮娜根據自己的推斷描述了玉插屏的失竊過程。

    “這麼說來,在維克多的裝潢公司入駐這里之前,密室中的玉插屏就已經失竊了?”韓江說道。

    “是的,就是這樣。維克多是無辜的,但是維克多可能是受到了季莫申的威脅,不知是出於懼怕,還是什麼別的原因,他沒有及時向有關部門舉報季莫申,這才…”

    葉蓮娜說到這里,一旁的馬卡羅夫已是老淚縱橫、泣不成聲。葉蓮娜只好停下來,安慰馬卡羅夫。

    在眾人勸慰下,馬卡羅夫漸漸恢復了平靜,他指著地下室又被打開的後牆,問葉蓮娜︰“那現在這里怎麼又成了這副模樣?”

    葉蓮娜解釋說︰“如果我推測得不錯,應該是這樣,玉插屏失竊後,冬宮的改造工程就暫時停了,這里的文物被遷走,通往這里的大鐵門被緊緊鎖上,再沒人來到這里,而地下室後牆再被人敲開,應該就是那個幽靈所為。”

    “你是說米沙?”馬卡羅夫說道。

    “現在看來那個幽靈確是米沙無疑。”葉蓮娜道。

    “米沙?”唐風對這個名字有些印象,但不明白葉蓮娜所說何事。於是,葉蓮娜又簡要地對唐風和梁媛說了他們這幾天的發現。唐風聽完,欷歔不已。科考隊竟然還有第三個倖存者,米沙就是那個幽靈?就在唐風胡思亂想的時候,葉蓮娜又說道︰“幽靈米沙應該是知道玉插屏的知情者,他發現玉插屏失竊後,不知出於什麼目的打開了這里。我想他打開這里,夜晚進入冬宮,不僅僅是為了裝成幽靈嚇唬人,他的所作所為一定與玉插屏失竊有關。”

    “米沙也許在找什麼東西?”唐風忽然說道。

    “找東西,找什麼?”韓江追問。

    “我不知道。我只是猜測。”唐風答道。

    “可是幽靈米沙就算鑿開了後牆,進到了這里,他又是怎麼進入冬宮的呢?門口的大鐵門可是好幾把大鐵鎖鎖著的。”梁媛發出了疑問。

    葉蓮娜沉思不語。韓江和唐風仰頭朝這間地下庫房看去,唐風忽然發現靠北面的牆壁上有些異樣,他走過去,用手電照了照那里的牆壁。在手電的照射下,眾人看見,在這面牆壁上,伸出了一排類似消防梯的鐵質梯子,唐風一點點將電筒抬起,電筒的光柱一直射向了這排鐵梯子的頂端,那里似乎有兩塊石板…

    “原來如此,不注意看,還真發現不了這排鐵梯。”葉蓮娜驚道。

    馬卡羅夫隨即解釋道︰“這不奇怪,據我所知,這里的地下室,包括這個地下庫房,都是衛國戰爭時為了防備德國人的轟炸,當做防空洞挖的,所以為了讓人員及時疏散,修了這排鐵梯子,樓上的人可以直接從這里下來,躲避轟炸。”

    “嗯,是這樣,那麼也就是說幽靈米沙是通過這里進入了冬宮。”葉蓮娜推斷道。

    “行了,我們還是趕緊順著這條幽靈走過的路爬上去,看看上面究竟是什麼地方。”徐仁宇提議道。

    唐風點點頭,第一個爬上了鐵梯子,緊接著是韓江、梁媛、葉蓮娜、馬卡羅夫和徐仁宇。唐風爬到了鐵梯子頂端,輕輕頂了頂上面的一塊石板,石板松動了,露出一條縫隙。唐風透過縫隙向外望去,四周一片漆黑,前面好像被什麼東西擋住了視線。他大著膽子,頂開了整塊石板,然後又掀起了另一塊石板,洞口豁然開朗,唐風縱身一躍,躍出了洞口,緊接著韓江也跳了出來。

    唐風面前是一個高大的櫃子,他推了推,櫃子紋絲沒動。“看來這個櫃子很重!”唐風說著,和韓江一起搬開擋在洞口前面的櫃子。櫃子很沉重,唐風和韓江兩個大男人竟無法將櫃子抬起,只能勉強推動這沉重的櫃子。櫃子摩擦在地面上,發出了刺耳的聲音,唐風猛地一驚,忽然想起了什麼︰“原來我們在夜里聽到的那個奇怪聲音就是這聲音。”

    “也就是說幽靈晚上肯定是從這兒進入的冬宮。”剛從洞口爬出來的梁媛說道。

    “是的,這個櫃子很重,我和韓江兩個人才勉強推動,看來那個幽靈臂力驚人啊!”唐風道。

    韓江打開燈,眾人這才看清,原來這是一間辦公室。唐風和梁媛一眼認出了這就是他倆曾經誤入的那間辦公室,而剛才他們鑽出的那個洞口,原來竟是那個豪華壁爐。此刻,唐風已經完全明白了幽靈進入冬宮的路徑。

    唐風帶領眾人走出這間辦公室,然後一拐就來到了季莫申的辦公室,他對眾人介紹道︰“這就是季莫申的辦公室。”

    韓江和葉蓮娜在季莫申的辦公室里搜查了好一會兒,但是一無所獲。唐風忽然瞥見仍擺放在季莫申辦公桌上那份名為《偉大的塔》的資料,他的心里咯噔了一下,頓感不妙。

    韓江見唐風神情凝重,忙問道︰“你怎麼了?”

    唐風突然大叫道︰“不好,那尊佛像!”

    說完,唐風就獨自沖出了季莫申的辦公室。眾人不解其意,也跟著唐風來到了冬宮三樓的中國館。唐風伸出不住顫抖的右手,在牆上摸索著,終於,他摸到了電燈開關。巨大的吊燈亮起,照得整個展廳燈火通明、金碧輝煌,可當唐風朝那些西夏文物看去時,頓時傻了眼。原本擺放在最顯眼位置的那尊盧舍那佛頭像,此時已無影無蹤。

    唐風不敢相信這是真的,他撲到那個展櫃前,仔細查看。佛像確實不見了,展櫃前的玻璃被人擊碎了一個大大的窟窿…“這是誰干的?這里是什麼?”葉蓮娜驚問道。

    唐風將手中的資料翻到那張佛像的特寫照片,指給眾人看︰“就是這尊佛像,科茲諾夫在黑水城發現的西夏佛像,季莫申認為這尊佛像里面是沒藏皇後的頭骨。”

    “皇後的頭骨?”眾人驚詫。

    “那個幽靈留下了血跡,似乎是受了傷,會不會就是砸這塊玻璃時受的傷?”徐仁宇提醒眾人。

    “博士,你是說佛像是被那個幽靈拿走的?”梁媛反問道。

    唐風仔細查看了玻璃上的大窟窿,道︰“從玻璃上的這個窟窿看,沒有發現一絲血跡,這樣看來,幽靈身上的血,不像是砸玻璃時留下的。”

    “行了,你們就別研究這塊玻璃了,看看我找到了什麼?”韓江手里拿著一個彈殼,走了過來,“就在不遠處的地板上,我發現了這個。”

    “說明這里曾發生…不,是剛剛發生了一場爭奪,爭奪的過程中,還開了槍?!”葉蓮娜驚道。

    “爭奪?誰和誰?”梁媛問。

    “這還用問,肯定是季莫申和那個幽靈,他們都想得到這尊佛像,而幽靈留下的血跡,說明幽靈米沙在爭奪中受了傷,應該是被季莫申的槍擊中的。”唐風道。

    “這樣解釋倒也符合情理,只是我不明白那尊佛像有什麼特殊之處,令他們非要爭奪那尊佛像?”韓江不解地問唐風。

    “那尊佛像一定有特殊的價值和意義,只是我們還不知道罷了!”唐風解釋道。

    “這麼說還是解釋不通,季莫申如果想得到這尊佛像為什麼要等到今天?他隨時都有機會盜走這尊佛像。”葉蓮娜搖著頭道。

    唐風盯著缺少了佛像的展櫃,怔怔地說︰“為什麼展櫃中的其他文物不能吸引他們,偏偏是那尊佛像?而季莫申又為什麼要等到現在才想得到佛像?只有一種可能性,他們爭奪的不是佛像本身,而是佛像蘊藏著的秘密,說不定那個秘密就在佛像里面。”

    “佛像里面?你不是說佛像里面是沒藏皇後的頭骨嗎?”韓江問。

    “那是季莫申的說法,佛像里面是不是沒藏皇後的頭骨,只有打開了才知道。”唐風道。

    葉蓮娜打斷了二人的話,道︰“好了,先不說這尊佛像了,說說爭奪佛像的那兩個人。幽靈米沙負傷而走,那麼,季莫申呢?他應該還在冬宮里面,我們還有機會抓住他。”

    葉蓮娜話音剛落,她的手機就響了,是伊凡洛夫打來的,只聽葉蓮娜沖手機那頭罵了一句︰“笨蛋!”就氣沖沖地掛斷了電話。

    葉蓮娜沖眾人聳了聳肩,解釋道︰“世上的事就是這樣,某些人總是比我們快一拍,那個季莫申剛才竟然大搖大擺地從大門出去了。”

    “出去了?這怎麼可能?”眾人驚駭之余,跟著葉蓮娜來到一樓的監控室。伊凡洛夫很小心地報告說︰“我們的人在廁所里解救了一名警察,他的外衣被人扒了。”

    “行了,我對你的解釋不感興趣,把監控錄像調給我看。”葉蓮娜像是換了個人,厲聲呵斥道。

    屏幕上,出現了冬宮門口的畫面,不大一會兒,一個身材瘦高,穿著警服的男子,拎著一個正方形的皮箱子,大搖大擺地走出了冬宮大門。雖然畫面上的季莫申沒戴眼鏡,換了衣服,但是唐風還是一眼就認出了︰“就是他,他拎著的箱子里面多半就是那尊佛像,大小正合適。”

    這時,一旁的伊凡洛夫又匯報道︰“季莫申混出冬宮後,沒有上他自己的車,而是開走了一輛警車。我們在他的車里搜到了這個東西。”

    說著,伊凡洛夫從一個大號的證物袋里,拿出了一件白色的長袍。從韓江到唐風,再到葉蓮娜、馬卡羅夫,所有人都傻了,季莫申的車中怎麼會有一件這樣的長袍?

    “這是幽靈的長袍,幽靈的長袍…”馬卡羅夫嘴里喃喃自語道。

    韓江仔細檢查了這件長袍,在長袍的下擺處發現了一條被利器刮過的痕跡,那里正好少了一條。韓江趕忙掏出自己在窨井里拾到的那塊白布,比對上去,竟與這件長袍被刮壞的地方嚴絲合縫,不偏不少。

    “這是怎麼回事?怎麼又出來一個幽靈?”唐風覺得自己的腦袋都要被撐炸了。

    “到底誰才是真正的幽靈?米沙?季莫申?”葉蓮娜也陷入了沉思。她原本以為自己已經搞清楚了事情的來龍去脈,如今看來,她所知道的不過是冰山一角。

    一陣沉默後,唐風忽然想起了什麼,對眾人說道︰“我和梁媛誤入冬宮後,偶然聽到了季莫申和史蒂芬的通話。在通話中,季莫申對史蒂芬說,他現在可以確信,幽靈就是那個老家伙,然後,他特別解釋就是他的老師,並說那個老家伙沒死,一直生活在下水道中,現在又回到了冬宮。”

    “季莫申的老師?”徐仁宇突然失聲驚叫道。

    大家看著徐仁宇,不知徐仁宇怎麼會如此失態,只有唐風盯著徐仁宇,慢慢從口中說出了一句話︰“我忽然想到…那個幽靈會不會…會不會就是鮑里斯教授?”

    “不!這不可能,鮑里斯教授八年前就死了,我們倆不是還去看過他的墓嗎?也許季莫申還有別的老師?”徐仁宇難以相信。

    “唐風,你的意思是鮑里斯教授就是幽靈米沙?”韓江忽然也想起來唐風和徐仁宇曾對他說過鮑里斯教授的事。

    唐風點點頭,道︰“也可以說幽靈米沙就是鮑里斯教授。”

    徐仁宇這時也不得不開始相信這個論斷,他的眼前又浮現出鮑里斯教授當年的音容相貌,“他倆確實在歲數上很接近,而且鮑里斯教授的恩師也是阿理克院士,如果米沙在1988年以後去了聖彼得堡大學…可是鮑里斯教授怎麼會成了幽靈呢?”

    韓江沉思半晌,嘴里喃喃道︰“幽靈米沙?鮑里斯教授?季莫申?缺了1964年的檔案?誰是真正的幽靈…”

    徐仁宇對葉蓮娜和馬卡羅夫大致講述自己當年和鮑里斯教授的交往,葉蓮娜聽完,對韓江道︰“行了,你就別想了,我只要去聖彼得堡大學了解一下就能搞清楚鮑里斯教授的情況。現在季莫申也逃走了,他們的陰謀徹底敗露,一定會狗急跳牆,攜帶玉插屏,還有那個神秘的佛頭像逃跑,所以我們一定要將他們堵在彼得堡。”

    葉蓮娜頓了下,又對伊凡洛夫命令道︰“伊凡洛夫,冬宮這兒你留幾個人,其他人可以撤了。你的主要任務是帶人在機場、車站和出城的交通要道嚴格盤查,絕不能放過史蒂芬和季莫申,有情況要及時通知我。”

    伊凡洛夫領命而去,韓江卻道︰“光是這樣堵截不是辦法,這麼大的城市難免有漏洞。”

    “那你的意思?”葉蓮娜問。

    “我們要主動出擊!”韓江斬釘截鐵地說道。

    “可我們出擊的方向呢?我們不知道玉插屏被他們藏在哪里。”

    “我記得季莫申在電話里還提到,叫史蒂芬立即去那個地方取走玉插屏。”唐風極力在回憶著季莫申當時說過的每一句話,但當時他實在是太緊張了,現在他只能一點一滴地回憶起季莫申的話語。

    “那個地方?他沒說是什麼地方嗎?”韓江焦急地問道。

    “沒有。我想史蒂芬是知道那個地方的,他們之前應該有過約定。”唐風道。

    “這說明玉插屏現在還不在史蒂芬和季莫申手中,他們盜走玉插屏後,將玉插屏藏在了一個不為人知的地方。會是什麼地方呢?”韓江疑惑道。

    葉蓮娜怒道︰“管他什麼地方,先搜查全市銀行的保險櫃。”

    “不行,這樣大動干戈,太張揚了。”馬卡羅夫勸阻葉蓮娜。

    “那還有什麼辦法?”

    “會有辦法的,讓我們都靜下來好好想想。”馬卡羅夫依舊保持著鎮定。

    唐風仰著頭,盯著冬宮頂上的巨幅油畫出神。那油畫似乎是一幅《耶穌受難圖》,唐風看著那幅畫,忽然眼前浮現出了一大片紅色,那紅色在他眼前慢慢擴散開來,像一朵朵鮮紅的玫瑰,又像是一大攤殷紅的血跡…唐風閉上了眼楮,當他重新睜開眼時,他的眼前又浮現出了一幅寧靜的畫面,他平靜地對眾人說道︰“我想到了一個地方。”

    “哪里?”

    “墓地,鮑里斯教授的墓地。”唐風加重了語氣。

    “墓地?為什麼是那兒?”韓江反問唐風。

    “直覺,請相信我的直覺,這是你常說的一句話。”唐風答道。

    “那的確是個不引人注意的地方。”徐仁宇點頭贊同唐風的推測。

    唐風又解釋道︰“其實我也不是完全憑直覺,我和徐博士去鮑里斯教授墓地時,曾看見教授簡陋的墓前,有人放了一大束紅色的玫瑰,應該是不久前放在那兒的,很可能就是在我們去之前;我當時就想,這麼寒冷的季節,在彼得堡買那麼一大束紅色玫瑰一定很貴吧!徐博士曾經說過鮑里斯教授一人獨居,無兒無女,也沒多少朋友,墓地又很偏僻,在這麼冷的天氣,誰會冒著風雪到偏僻的墓地去看鮑里斯教授呢?而且還獻上了那麼一大束昂貴的紅色玫瑰。現在想來,恐怕獻花之人就是季莫申吧!”

    “這個時間倒是和玉插屏失竊的時間相近。但是季莫申就算把玉插屏藏在墓地,這和獻花又有什麼關系?”韓江不解。

    “和獻花當然沒有必然的聯系,我想如果鮑里斯教授就是幽靈米沙,季莫申害了自己的老師,或許內心有愧吧!當然這只是我的猜想。”

    葉蓮娜也開始相信唐風的猜想,“唐風說得有道理,季莫申很有可能將盜來的玉插屏藏在墓中。好了,我們不要再猜了,下面開始分頭行動,不管玉插屏是不是藏在墓地,韓江、唐風,還有父親,你們先去鮑里斯教授的墓地,防止有人掘墓,等待天亮;我馬上去開挖掘墓地的公文,另外,去聖彼得堡大學查一下鮑里斯教授在學校的情況。徐博士,你最好跟我一起去吧,然後大家在墓地會合。”

    徐仁宇點頭跟葉蓮娜離去,唐風、韓江、梁媛和馬卡羅夫則向郊外的舒瓦洛沃公墓趕去。此時,已是次日拂曉,冬宮經歷了一個不眠之夜。

    天還沒大亮,唐風、韓江、梁媛和馬卡羅夫就趕到了舒瓦洛沃公墓。公墓內,出奇的安靜,聽不到鳥叫,也看不見人影。兩排雪松夾著一條小道一直通向公墓深處,四個人踩在雪地上,發出“嘎吱!嘎吱!”的沉悶聲響。梁媛依偎在唐風懷中,驚恐地看著小道兩旁一排排參差不齊的墓碑和十字架。四個人走到了小道的盡頭,唐風憑著記憶,指了指左側的一個小山坡,小聲說道︰“應該在那座山坡上。”

    四個人繼續向小山坡上前進,忽然,他們聽到了一陣輕輕的摩挲聲。韓江警覺地拔出了手槍,這是葉蓮娜離開冬宮時給他防身的手槍。韓江走到唐風前面,佇立在雪地中,觀察著周圍的環境,天快亮了,公墓內升騰起了霧氣,韓江看不清前方的十米之外的情形,他只能靜靜地聽。他又聽到了輕輕的摩挲聲。這個時候,公墓不應該有人,難道是史蒂芬,或是季莫申?韓江狐疑之時,馬卡羅夫走了過來,拍拍他的肩膀,笑道︰“別緊張,是兩只頑皮的小松鼠。”

    “松鼠!在哪兒?你就這麼肯定?”

    “走吧!我可以肯定是松鼠。”

    四個人又繼續向山坡上進發。十分鐘後,他們來到了小山坡上。韓江站在山坡上,向四周望去,還是看不清周圍的環境,只能依稀看到不遠處另一處山坡上,有一片茂密的松林。韓江回身用手電仔細照了照他們的位置,他看見了一塊巨大的黑色石碑,上面鐫刻著兩個大大的漢字︰不慍。韓江詫異之時,唐風指著這個墓碑介紹道︰“這是著名漢學大師阿理克院士的墓。”

    “就是米沙的老師?”馬卡羅夫問。

    “是的,俄羅斯許多漢學家都是他的學生。”唐風答道。

    “鮑里斯教授的墓呢?”韓江問唐風。

    “應該就在這附近。”

    說著,唐風就要去找鮑里斯教授的墓,卻被韓江一把拉住了。韓江小心翼翼地用手電向阿理克院士的墓周圍照去,一直照到了很遠的雪地上,才稍稍安心道︰“這里除了我們的腳印,沒發現其他人的腳印,看來除了我們,這兩天還沒有其他人來過。”

    唐風很快在一堆雜亂的墓碑間,找到了鮑里斯教授的墓碑,因為他又看到了那束紅玫瑰。紅玫瑰還靜靜地躺在鮑里斯教授的墓前,只是經過這些天風吹雪打,已經失去了它往昔的鮮艷色彩。

    唐風的手電照在墓碑上,還是那塊普通的,甚至可以說是簡陋的墓碑,上面用俄文刻著“鮑里斯?米哈伊諾維奇?烏斯季諾夫”這樣一個名字,其他的什麼都沒有。唐風的手電慢慢移到了墓碑後面,那就是鮑里斯教授的安葬之地。唐風走到近前,用手電筒仔細查看了這里,突然,他睜大眼楮,驚道︰“你們看,這里好像被人翻動過。”

    幾人圍攏過來,只見鮑里斯教授的墓穴上,雖然覆蓋著積雪,但是明顯比其他墓穴上的積雪要薄,而且有些凌亂。唐風十分肯定地說︰“這一定有問題。我記得上次和徐博士來這里時,這里的雪積得很厚,而且不像這樣凌亂。”

    “看來讓你說對了!”韓江道。

    梁媛忽然反問韓江︰“玉插屏如果真被埋在這里,那我們現在在這兒豈不是很危險?史蒂芬和季莫申隨時可能帶人殺到這里。”

    韓江點點頭,道︰“是的,我們隨時要做好戰鬥準備。”

    “但願葉蓮娜能早點帶人趕到。”馬卡羅夫默默祈禱著。

    葉蓮娜和徐仁宇帶著大隊人馬趕到舒瓦洛沃公墓時,天色已大亮,但清晨的霧氣還沒散去。唐風和韓江看到葉蓮娜的那一刻,一直緊繃的弦這才放鬆下來。警察在墓地外圍設置了幾層警戒線,葉蓮娜還帶來了經驗豐富的法醫。

    “總算把你盼來了,我們現在可以斷定,鮑里斯教授的墓近期被人動過手腳。”韓江直截了當地對葉蓮娜介紹了他們的發現。

    “哦,這麼說玉插屏很有可能就藏在這里面嘍?”葉蓮娜有些興奮地說。

    “那要挖開來才能知道。”馬卡羅夫道。

    葉蓮娜道︰“我也有了新的發現,我們已經搞清楚了鮑里斯教授在聖彼得堡大學的經歷。他確實是在1988年來到的聖彼得堡大學,季莫申也確實是他的學生。大約八年前,鮑里斯教授死於一種可怕的、據說會傳染的皮膚疾病,所以,幾乎沒有人來參加他的葬禮,也很少有人知道他的墓穴在哪里。”

    “而據鮑里斯教授的同事回憶,鮑里斯教授彌留之際一直是季莫申在照顧他,鮑里斯教授死後,也是季莫申替他操辦了葬禮,為他建了這個墓。”徐仁宇補充道。

    “原來如此!那麼我們的推斷完全可以成立,米沙在1988年後失去了克格勃的保護,來到了聖彼得堡大學任教,本來他可以就這樣安度晚年,結果卻被自己的學生季莫申害了。但是米沙並沒有死,他逃進了下水管道,成為幽靈。”唐風說道。

    “那墓里會有什麼呢?難道這麼多年來一直都是空的?”梁媛忽然提問道。

    “挖開來看吧!”葉蓮娜說著,吩咐兩名警察開始挖掘。墓很淺,五分鐘後,一座不大的墓穴就顯露出來,墓穴中是一副桃木制成的棺材。馬卡羅夫仔細觀察了這具棺材,說道︰“從棺材的質地做工看,是一副不錯的棺材,八年了,一點沒有腐爛的跡象。”

    “這麼好的棺材,里面不會空空如也吧?”梁媛道。

    葉蓮娜沖一個警察使了個眼色,那名警察用一根撬棍撬開了墓穴中的桃木棺材。眾人圍攏在墓穴周圍,緊張地注視著面前的這副棺材。棺材蓋被揭開了,一具缺少了頭骨的骨架赫然出現在眾人面前。眾人見狀無不驚駭,“無頭的骨架?”大家不約而同地驚嘆道。

    兩分鐘後,只有唐風很快冷靜了下來。他不等法醫動手,就伸手從棺材里拿起了一根肱骨,仔細地看了看,然後對眾人道︰“這具骨架很干淨,你們看,整個棺材里都很干淨,顯然不像那些真正埋死人的棺材,這無頭的骨架倒讓我想起了季莫申對我說起過的沒藏皇後。”

    “就是被包在佛像中的那位皇後?”葉蓮娜反問道。

    唐風點點頭,“嗯,就是那位沒藏皇後。”

    葉蓮娜沒說什麼,轉身示意那位經驗豐富的法醫查勘這具骨架。那位法醫很快得出了初步的結論,“這具無頭的骸骨系是一具女性的骨架,初步判斷是一位西藏—阿利安—蒙古人種的女性,年齡大約在四十歲左右,也可能更大一些。”

    這個結論又令眾人大駭,鮑里斯教授的墓穴里竟然出現了一位女性的屍骨,而且還是蒙古人種。“也就是說這具骨架不可能是俄國人的骨架嘍?”葉蓮娜驚詫地問法醫。

    法醫點點頭,肯定地答道︰“這具骨架應該來自東方,而且應該已經有了很長的歷史,至少有數百年,她要比這片墓地內的每個靈魂都要古老。這確實是不可思議的怪事,在我幾十年的職業生涯中還是第一次踫到…”

    葉蓮娜已經聽不清法醫後面的話語,她只覺著自己的大腦天旋地轉,一團亂麻,過了好久,她才聽見馬卡羅夫說道︰“看來唐風的推斷是正確的,這具骸骨確實是沒藏皇後的屍骨,她來自遙遠的東方,卻被埋在了這里。”

    馬卡羅夫說完,在胸前劃了一個十字架。唐風卻又生出了新的疑問︰“但是據季莫申說,沒藏皇後的屍骨在衛國戰爭中丟失了,這會兒怎麼會突然出現在這里?”

    “這就得問季莫申和幽靈米沙了。”葉蓮娜說完,吩咐法醫將這具無頭的女性屍骨收好,帶回實驗室再詳細檢驗。“現在的問題是玉插屏呢?棺材里並沒有,難道季莫申和史蒂芬已經捷足先登,取走了玉插屏?”葉蓮娜失望地說道。

    葉蓮娜話音剛落,唐風竟直接跳下了墓穴,站在棺材中。梁媛驚道︰“唐風,你要干什麼?”

    “我相信玉插屏就在這里。”說著,唐風俯下身用手摸了摸棺材底部的木板,又用手敲了敲,然後拿過警察手中的撬棍,插入棺材底部邊緣,使勁朝上一撬,棺材底部的木板被撬了起來。眾人驚奇地發現,原來就在棺材板底下,竟還有一個隔層。唐風興奮地撬開所有的木板,揭開木板下覆蓋的一層海綿——一塊溫潤的美玉展現在眾人面前,玉面上還隱隱閃著金光。唐風一眼便認出了,這就是他們在黑頭石室發現的那塊玉插屏。

    唐風從棺材內捧出了玉插屏,馬卡羅夫小心翼翼地接過,將玉插屏放在了墓碑前的雪地上。緊接著,唐風又從棺材下的隔層中,發現了擺放得整整齊齊的一排M4A1突擊步槍和大批彈藥。

    “季莫申把這兒當成他的儲藏室了!”葉蓮娜看著這些從墓穴中起出的槍支,感慨道。她話音剛落,眾人身後忽然傳來一陣騷動。

    墓穴周圍的人一起向身後望去,不遠處的小道上,二十多名警察荷槍實彈,正圍著一個身材高大、身穿白色長袍、頭帶斗篷的人。警察大聲呵斥著那人,要求他停下來接受檢查,但是那人根本不理睬這些警察,仍然往這邊走來…

    “我的天哪,幽靈真的現身了!”唐風目睹此景,痴痴地從嘴里冒出了這麼一句話。

    葉蓮娜見狀,趕緊用對講機對那些警察命令道︰“不要阻攔,放他過來。”

    二十多名警察呼啦散開,給幽靈讓開了道。那白色幽靈獨自向小山坡走來,白色的墓地,白色的長袍,白色的斗篷,白色的世界,幽靈仿佛和周圍融為了一體,他孤寂地、步履蹣跚地行走在覆蓋著積雪的小道上,猶如流放西伯利亞的囚徒般…終於,他爬上了小山坡,虔誠地跪倒在阿理克院士的墓前,長時間默默祈禱著。眾人看著眼前這一幕,只能靜靜地等待幽靈祈禱的結束。

    幽靈終於結束了祈禱,站起身,向眾人走來。在離人們還有五米的地方,幽靈停住了腳步。唐風不敢相信這就是他在冬宮看到的那個幽靈,他更不敢相信的是面前的這個幽靈會是米沙。他想看清幽靈的面容,但是幽靈低著頭,寬大的斗篷完全遮住了幽靈的臉。唐風又仔細地觀察了幽靈穿的這件長袍,好奇怪的一件長袍,唐風說不出這件長袍的款式來自西方,還是東方。

    “米沙,是你嗎?”馬卡羅夫首先開口了。

    “伊萬,你雖然變老了,但我還是能看出你年輕時的樣子。”幽靈米沙開口說話了,這聲音奇特而沙啞。

    “你為什麼不能摘掉斗篷?”馬卡羅夫又問。

    “因為那樣會嚇到你們。”幽靈米沙答道。說完,米沙緩緩地摘掉了頭上的斗篷,抬起了頭。眾人見狀,無不驚駭。米沙坑坑窪窪的臉上長滿了大大小小的膿包,有的膿包紅腫著,有的膿包則已經潰爛,從里往外流淌著膿水。那是一張世間最恐怖的臉,誰也無法用語言來形容那張臉。

    “怎麼?你…”馬卡羅夫一時語塞,說不出話來。

    徐仁宇驚駭之余,顫巍巍地問道︰“您還記得我嗎?十多年前,我曾經聽過你的課。”

    “徐,我當然還記得你,沒想到,今天能在這兒見到你。我知道你也是為了玉插屏而來,這個被我保守了半個世紀的秘密,看來是再也保不住了!”

    “米沙,就是鮑里斯教授?在冬宮里救了我一命的人是你嗎?”唐風問道。

    幽靈米沙忽然干笑了兩聲,那聲音不似笑,倒像是在哭泣哀號。“不錯,米沙就是鮑里斯,鮑里斯就是米沙。年輕人,不管你是什麼人,我不想看到你死在季莫申的手上。”米沙用熟練的中文回答了唐風。

    “米沙,你從中國回來後,過得好嗎?既然你沒死,為什麼不來找我?”馬卡羅夫問道。

    “至少在我‘死’之前,我過得都還不錯。當然,做人要求不能太高,克格勃給我安排好了一切,我沒有選擇的余地,我只需按部就班地生活就行了。在我按部就班的生活中,是不可能去找你的。”

    “我們找到了克格勃關於你的檔案,到1988年,就再沒有你的記錄了,這是怎麼回事?”馬卡羅夫又問。

    幽靈米沙長長地嘆了口氣道︰“當初我九死一生回來時,謝列平替我安排好了一切,讓我無法再選擇我自己的生活。我曾怨恨過他,但是今天回想起來,我才發現謝列平不愧為一位有遠見的政治家,他似乎早就預料到了許多人的人生,包括我的人生。當然,他卻沒有預料到自己的人生命運。他早就料定,一旦我失去了克格勃強有力的保護,危險隨時就可能降臨。事實果然如此,1988年,那個曾經牢不可破的聯盟處於風雨飄搖中,克格勃自身難保。我早已受夠了克格勃特工每天二十四小時的監視保護,使我失去了絕大多數的私人空間,於是,我申請去聖彼得堡大學工作。克格勃無力再在大學中安插他們的人,再加上我年事已高,這麼多年都沒發生什麼意外,於是,也就在那個時候,克格勃解除了對我的監視保護。”

    幽靈米沙頓了一下,仿佛是在回憶一段美好的時光,“剛去大學那些日子,正是一段動蕩的歲月。不過,我醉心於我的研究。生活雖然清苦,但卻是我人生中最快樂的一段時光,直到季莫申的出現。是他,毀了我的生活,毀了我的一切,也是他,讓我變成了今天這樣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模樣。”

    “季莫申是怎麼害你的?他又為什麼要害你呢?”唐風壯著膽子問道。

    “因為玉插屏,因為玉插屏的秘密!我不得不承認,季莫申確實是我所有的學生中最聰明、最刻苦,也是最有才華的一個。我第一次見到他時就確信,他只需稍加努力,就可超越我,甚至有一天,能和我的恩師阿理克院士齊名。也正因為此,我對他說了太多不該讓他知道的事。”

    “比如藏有玉插屏的冬宮地下室,還有玉插屏的秘密?”馬卡羅夫插話道。

    “是的,還有當年科考隊的遭遇,雖然我還對他保留了一些最重要的秘密,但我說的已經太多太多了。我看到了他的才華和天賦,卻沒有認清他這個人,忽視了對他這個人的了解。直到後來,我才發現他的野心。可當我再想去找克格勃,想讓他們將冬宮地下室中的玉插屏轉移時,克格勃早已不復存在。我去了警察局和其他幾個部門,沒有人相信我的話,他們都認為我是個瘋子。可是季莫申知道了我的這些舉動,他可沒把我當瘋子,而是把我當成了巨大的威脅。為了他們宏偉的計劃,他決定要除掉我。他給我偷偷下了毒,把我變成了這副模樣,然後買通了幾個警察,對外宣稱我已經死了,但是我卻沒有死。季莫申於是對我再下毒手,他找來了一個殺手來殺我。我東躲西藏。一次,我被那殺手追進了下水管道,那個殺手連開數槍,其中一槍打中了我,我倒在污水中,不省人事。那殺手以為結果了我,便回去覆命,我又逃過了一劫,被一些拾荒者救了。從此之後,我跟著拾荒者學會了像一名乞丐那樣生活,我選擇生活在下水管道里。就這樣,幾年下來,季莫申以為我死了,再沒有來追殺我。”

    “我們第一次在下水管道中踫到的幽靈是您嗎?”徐仁宇問道。

    “是我,但我當時很害怕,我怕季莫申發現我進入了冬宮,知道我沒死,又來追殺我,所以我跑了。而且,我當時隱約聽到你們是用中文交談,這更讓我驚懼,彼得堡的下水管道中,怎麼會有人講中文?我清晰地記得,當初那個殺我的殺手就是一個中國人。”

    “什麼?殺手是中國人?”韓江驚詫。

    “是的,我懷疑他們和季莫申是一伙的。”

    “所以你把我們也當成了季莫申的人。”韓江道。

    “別忘了,當時你們還拿著槍。”

    “可我們發現那間地下小屋時,你似乎已經離開了那兒,那個小屋是不是被你廢棄了?”韓江問出了心中的疑問。

    幽靈米沙發出一陣冷笑,說道︰“季莫申最近似乎覺察出了我還沒死,特別是他發現我潛入了冬宮後,幾次到下水管道來尋找我的蹤跡。他也裝扮成我這副模樣,他發現了我的地下小屋,我不得不轉移至另一處地下小屋,也就是你們所說的幽靈之家。成千上萬只老鼠擋住了季莫申的路,而我,這副模樣竟能讓老鼠為我讓開道路,也許是那些老鼠不想沾染上我身上的病毒,呵呵…我要感謝那些老鼠,是他們讓我活到了今天。”

    “怪不得我第二次進下水管道時,一直感覺有雙眼楮在盯著我,原來是季莫申。”韓江又回憶起第二次進入下水管道中的情形。

    “可你是怎麼潛入冬宮的呢?”唐風問米沙。

    “那是前些天,我偶然發現那條離冬宮很近的下水管道被人穿破了,我鑽進去一看,就明白了那個洞是通向存放玉插屏那間地下室的,我馬上想到了季莫申。”

    “於是,你又打開那個洞,從那兒進入冬宮,每晚裝神弄鬼。不過,我還是有些疑問,你是怎樣打開那些門的?又是怎麼躲過監控的?”唐風又問道。

    “不要忘了,我曾在那兒工作了幾十年,對冬宮每一個房間我都了如指掌。另外,我也曾跟那些負責保護我的特工學過一些小技術,比如制作了簡易的干擾器,可以干擾監控的信號,比如如何打開房門。”

    “可你為什麼要潛入冬宮呢?”唐風提出了心中最大的疑惑。

    “他們得到了玉插屏,就會開始一場災難,所以我要盡我微弱的力量,阻止季莫申他們的陰謀。”

    “季莫申的陰謀?是不是為了那個佛像?我在第一次誤入冬宮時,發現中國館的那尊佛像不見了,可是第二天它又完好無缺地出現在了展櫃中,是您所為嗎?”唐風直截了當地提出了這個最關心的問題。

    幽靈米沙低下了頭,不再說話,他像是在思考,又像是有難言之隱。小山坡上,陷入了一片沉寂,只有偶然吹過的寒風,在樹林中發出恐怖的聲響。唐風注意到米沙的左臂似乎有些不自然,他順著米沙的左臂往下看去,血,他看到了鮮血正從米沙的左臂上一滴一滴地滴落在雪地上,這大概就是米沙被季莫申擊傷的傷口。唐風上前一步,關切地問︰“你的傷口還在流血!”

    唐風還想再上前,可是突然幽靈米沙抬起頭沖唐風大聲吼道︰“是的,是為了那尊佛像,那次我本來可以得手,但是因為你的出現,觸動了警報,我急於脫身,不得已,將佛像又放了回去。”

    “佛像里面到底有什麼?是沒藏皇後的頭骨嗎?”唐風追問道。

    “皇後的頭骨?!她太美了,完美無缺的東方之美。”說著,幽靈米沙發出一陣低號,像狼叫,又像是…唐風想象不出來那是什麼聲音。但就在這時,米沙的身體突然劇烈晃動了一下,緊接著,又是一下。淒厲的槍聲劃破了寧靜的森林…

    “趴下,有狙擊手!”隨著韓江的喊聲和刺耳的槍聲,大片鮮血在米沙的胸前擴散開來,殷紅的鮮血,迅速染紅了他身上的長袍。

    唐風怔怔地站在米沙面前,竟不知所措。韓江沖上來,一把將唐風拖到了一塊墓碑後面。“你不要命了!”韓江大聲沖唐風吼道。

    唐風還在想著米沙剛才的話,韓江已經拔出槍,指著對面那片小松林對葉蓮娜喊道︰“在那里,對面那片松林里。”韓江、葉蓮娜和眾多警察隱蔽在一座座墓碑後面,一起朝那面的松林射擊,但是很快那片松林里又恢復了平靜。

    米沙身中數彈,仍然佇立在山坡上,似乎周圍的叫喊聲、槍械的射擊聲,都與他無關。他艱難地挪動了兩步,面向自己的墓地,那是季莫申給他建的墓,墓碑上的名字,那是克格勃給他起的名字,本來這里的一切都似乎與他無關,但是他最終卻還是宿命地倒在了這座墓前。米沙的身體劇烈抽動了一下,嘴角和身體里還在不住地往外汩汩冒著血,他瞪著一雙恐怖的眼楮,看著唐風,久久不願閉上。唐風吃驚地看著眼前這一幕,忽然,他聽到從米沙嘴里含混不清地冒出了最後一句話︰“佛…佛像中…有你們…需要的東西…”

    說完這句話,米沙的身體又抽搐了一下,便不再動彈。他的鮮血濺到了簡陋的墓碑上,濺到了玉插屏上,也慢慢染紅了墓前那束已經凋零的紅色玫瑰…
作者: beautyqueen    時間: 2013-9-18 04:05 PM

第十六章 冰海怒潮

    密集的槍聲終於停了下來,葉蓮娜帶人搜查了對面小山坡上的松林,找到了狙擊手射擊的位置,但是那里什麼也沒留下來。

    唐風、韓江、梁媛、徐仁宇和馬卡羅夫依舊佇立在鮑里斯教授的墓前,凜冽的寒風從眾人臉龐刮過。唐風怔怔地看著警察將幽靈米沙的屍體抬上了車,又死了一個,他不知道誰將是下一個,自己,還是韓江?同時,他也陷入了深深的自責,自己沒能早點看出季莫申,還告訴季莫申在冬宮撞見幽靈的遭遇。季莫申正是聽了自己的話,才確信幽靈米沙並沒死,才盜走了那個重要的佛頭。

    葉蓮娜勘察完現場,回到鮑里斯教授的墓前,對眾人說道︰“好了,咱們該撤了!”

    “撤?就這樣結束了?”韓江反問葉蓮娜。

    “你想怎麼樣?”

    “現在要乘史蒂芬和季莫申還沒有離開彼得堡,抓住他們!”韓江斬釘截鐵地說。

    “是要抓住他們,但不是在這里。他們現在不會再來這兒了。”葉蓮娜判斷道。

    馬卡羅夫點點頭,道︰“葉蓮娜說得對,玉插屏現在在我們手里,他們已經不可能再留在彼得堡,他們一定會帶著那個佛頭離開彼得堡。”

    “是的,所以為今之計,只要加強機場、車站、公路,還有火車站的監控,防止他們逃走。”葉蓮娜道。

    “你以為這樣就能抓住他們嗎?”韓江質疑道。

    “那你說要怎樣?”葉蓮娜氣呼呼地看著韓江。

    “等等!”唐風突然打斷了韓江和葉蓮娜的對話,“葉蓮娜,你剛才說機場、公路、車站、火車站,但是…但是你忘了一點,彼得堡是座臨海城市…”

    “你是說還有碼頭!我怎麼忘了碼頭!”葉蓮娜驚道。

    “不僅僅是碼頭,他們隨時可能從任何一段海岸駛進大海。”

    “好吧!我立刻命令封鎖海岸,檢查碼頭。”

    “當然,他們的招數很多,各種辦法他們都可能嘗試。我看這樣吧,我和韓江去碼頭看看。梁媛,你帶博士和老馬去阿斯托里亞飯店休息。大家隨時保持聯絡。”唐風道。

    韓江點點頭,“現在也只能如此了。葉蓮娜,把你的車借我用用,我保證不會弄壞它。”

    葉蓮娜將車鑰匙遞給韓江,叮囑道︰“你們要小心!”

    韓江接過鑰匙,看看還放在雪地上的那件玉插屏,一把拾起來,臉上擠出一絲難看的笑容,又對葉蓮娜道︰“這個東西也讓我先用用。”

    葉蓮娜把眼一瞪,怒道︰“你真是得寸進尺。”說完,葉蓮娜看看周圍,警察和安全局的特工大都已經離去,她這才稍稍放下了心。

    韓江將玉插屏交給梁媛,讓她保管。梁媛和徐仁宇、馬卡羅夫三人帶著玉插屏先回去休息,唐風和韓江兩人駕著葉蓮娜的菲亞特來到碼頭上。碼頭上的人三三兩兩並不多,也很少有船只出海。

    唐風坐在車里,仔細觀察著碼頭的人,問韓江︰“你看到葉蓮娜他們的人了嗎?”

    韓江也正在注視著碼頭上的人,聽唐風這一問,嘴里喃喃道︰“沒看出來,也許他們的人隱蔽在什麼地方吧!”韓江掃視了一遍碼頭上的人,對唐風道︰“咱們都兩天沒休息了,不能這樣硬扛下去,萬一史蒂芬和季莫申幾天不出現,那可夠我們受的,所以我們倆要輪番休息。怎麼樣,是我先休息,還是你先休息?”

    “你先休息吧!我還能挺著。”唐風大度地回道。韓江也不謙讓,吩咐完唐風一些注意事項,倒頭就睡。整個白天,唐風一直坐在車內,一邊注視著碼頭上的動靜,一邊忍受著韓江的鼾聲。

    下午四點,夜幕就要降臨了,碼頭上亮起了幾盞路燈,唐風也實在是有些頂不住了。他打了個哈欠,看看身旁的韓江。韓江依舊鼾聲如雷,沒有一點要接班的意思。唐風一皺眉,又看看車窗外,車外的氣溫開始急劇下降,碼頭上的人行色匆匆,很快便難見到人影。

    唐風盯著車窗外,眼皮卻不住地在打架。慢慢地,慢慢地,唐風還是合上了已經極度疲勞的雙眼。大約二十分鐘後,一個刺耳的聲音驚醒了唐風,他趕忙坐起來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朝車窗外望去,這才發現車窗外已是一片夜色,而且不知何時,外面竟下起了凍雨,菲亞特的車窗上滿是水氣。唐風伸手使勁擦了擦車窗上的水氣,又用刮雨器刮了兩下擋風玻璃,這才看見,不遠處的碼頭上,正停著一輛寶馬轎車。他努力回憶著自己剛才聽到的那個聲音,“好像是剎車的聲音!”唐風想到這里,又仔細打量起不遠處的寶馬車。他忽然發現好像有一個人正站在寶馬車後面,在後備箱里取什麼東西。那人忙活了一陣,終於關上了後備箱,提著一個正方形的大箱子向寶馬車旁的一座生銹的小鐵橋上走去。

    “季莫申!”唐風見到那箱子,一眼就認出了那正是季莫申帶出冬宮的那個箱子。

    “在哪兒?”雖然唐風聲音不大,但韓江還是被驚醒了。

    唐風看看韓江,苦笑道︰“你總算是醒了,我還以為你準備睡到明天天亮呢!”

    “少廢話!季莫申在哪兒?”

    唐風指了指正在小鐵橋上的那個人影,道︰“那就是季莫申,他提的那個箱子里面應該就是沒藏皇後的佛頭。”

    韓江定楮觀察了一下周邊,沒發現其他異常,他不禁疑惑道︰“怎麼只看見季莫申?”

    “史蒂芬也有可能就在附近。”

    “不管那麼多,先抓住他再說!”說完,韓江撥通了葉蓮娜的手機。葉蓮娜聽完韓江的報告,說道︰“你先盯住他,先不要行動,我很快就帶人來!”

    和葉蓮娜通完話,韓江看看唐風,道︰“先不要行動?這可不符合我的風格!”

    “也不符合我的風格。萬一季莫申跑了,就不好辦了!”唐風這時急於想抓到季莫申,看看那個箱子里究竟裝著什麼。

    “那我們還等什麼?”韓江把葉蓮娜的話拋在了腦後,拔出手槍,跳下了車。唐風也跟著跳下了車,兩人來到那座銹跡斑斑的小鐵橋前,鐵橋通向一座同樣銹跡斑斑的綠色鐵門,鐵門兩邊延伸出去是一圈圍牆。

    “圍牆里面是什麼地方?”韓江問。

    “不知道,也許是他們的老巢。”唐風答道。

    唐風的話,讓韓江又提高了警惕。兩人很快來到了綠色鐵門前,韓江輕輕一推,鐵門吱呀一聲,開了。唐風和韓江一閃身,小心翼翼地步入了鐵門之內。

    鐵門內沒有一絲燈光,也不見季莫申的蹤跡,一片死寂。唐風舉著槍一步一步慢慢向前摸索。兩人誰也沒開手電,因為那樣會使自己成為對手的靶子。唐風擦了一把臉上冰冷的雨滴,繼續向前,突然,他感到腳下一軟,如萬丈高樓一腳蹬空。唐風暗道不好,腳下是什麼?陷阱,還是無底深淵?慌亂中,他本能地將身體往後靠,但還是不可避免地摔了下去。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一只粗壯有力的手拉住了他。唐風抬頭望去,是韓江,韓江趴在上面拽住了自己。

    唐風大口喘著粗氣,心臟狂跳不止。他不知道韓江在上面能堅持多久,他感到自己的身體還在往下滑。不能光靠韓江,自己必須做點什麼。想到這,唐風奮力伸出另一只手,向上,想抓到上面的什麼東西。他抓到了,又是一只手,是韓江的另一只手。“堅持住!”韓江一邊鼓勵著唐風,一邊一點點將唐風拖了上去。

    唐風終於重新站起身來,他急促地喘息著,從身上摸出了手電筒,推開電筒,向腳下照去,他要看看底下究竟是什麼,險些要了自己的命!

    “不用照了,下面是個干船塢。”韓江說道。

    “干船塢?”唐風疑惑地照了照下面,果然是個干船塢,一個又深又大的干船塢。干船塢內丟棄著許多廢銅爛鐵,船塢一頭通向黑色的大海,這會兒海水正卷著浮冰使勁拍打著干船塢,發出一陣陣巨大的聲響。而船塢的另一頭,像是一座廢棄的車間,車間建在干船塢之上,里面黑洞洞的,看不到一絲亮光。

    “這原來是座船廠?”唐風轉頭問韓江。

    “不錯,是座船廠,不過早就廢棄了。”

    “季莫申呢?他會不會躲在…”說著,唐風指了指面前那座漆黑的車間。

    韓江微微點了點頭,兩人打開了手槍的保險,逼近漆黑的車間。車間的巨型卷簾大門銹跡斑斑,一片破敗景象,顯然這里也已經廢棄多時。兩人在距車間大門二十米的地方立定,唐風看看韓江,然後沖漆黑的車間里大聲喊道︰“季莫申,我知道你就藏在里面,你已經被包圍了,你是逃不掉的,趕快投降吧!”

    漆黑的車間內鴉雀無聲,一片死寂,沒有人應聲,只有海水卷著浮冰,更加猛烈地拍打船塢的聲音。唐風又看看韓江,不知下面該怎麼辦。韓江揮了揮手,意思是繼續前進。可他倆剛一邁步,漆黑的車間里突然傳出了季莫申的聲音︰“唐風,你別騙我了!我被包圍了?哼!我要真被包圍了,你們早就對我發起進攻了。”

    “你真的在里面,我們的大部隊馬上就要來了,你躲在里面還能跑得掉?”

    “我自有我的辦法,不勞你操心!”

    “好吧,就算我們馬上要分別了,咱們好好談談怎麼樣?”

    “談什麼?”季莫申質問道。

    “談談你的老師鮑里斯教授。從我在冬宮踫到你,我就想問你鮑里斯教授的情況,可你卻總是閃爍其詞,現在我總算是明白了。你說說,你為什麼要害鮑里斯教授?”

    “因為他知道得太多了!”季莫申狂叫道。

    “所以你殺了他!”

    “不!不是我,是史蒂芬殺了他!”

    “這麼說你所做的一切,都是為史蒂芬效力?”

    “呵呵!唐風,你太小瞧我了,我會為史蒂芬效力?我為‘將軍’工作的時候,史蒂芬還在做他的文物販子呢!”

    “將軍?!”當唐風和韓江聽到這個詞時,猛地一驚。他倆不約而同地想到了馬卡羅夫,但很快他倆就否定了那個可笑的想法。

    “將軍?你能告訴我將軍是誰嗎?”唐風問。

    “唐風,你已經知道得不少了,我勸你一句,你們不要和將軍鬥,你們是鬥不過他的。”

    聽到這里,唐風和韓江對視了一眼,兩人心中都泛出了一個大大的問號。唐風定了定神,又問道︰“好吧,我還有一個問題,既然你們已經得到了玉插屏,為什麼不早點離開彼得堡呢?”

    廢棄的車間內沒有回聲。唐風和韓江等了許久,就在他倆以為季莫申已經溜了時,車間內再次傳出了季莫申的聲音︰“那是因為我還有一樣重要的東西沒得到,如果得到了那樣東西,再加上玉插屏背後的地圖,我就能找到瀚海宓城了,那座隱藏在沙漠深處,堆滿西夏王朝寶藏的城市!”

    “還有什麼東西,能和玉插屏一樣重要?”唐風不解地大聲問道。

    “鮑里斯教授的命!因為他知道得太多了,比其他任何人知道得都要多,而我們知道得卻太少太少了。”季莫申沒頭沒腦地說了這麼一句話,之後又是長時間的沉默。

    “如果我沒猜錯,那件東西就藏在佛頭里,對吧?”唐風憋不住,又打破了沉默。

    “是的,即便是四塊玉插屏都找到了,想要找到瀚海宓城也不會一帆風順,也會走很多彎路,因為快一千年了,歷史的變遷會改變很多、很多…所以還需要一樣東西,才能帶我順利地找到瀚海宓城。這就是我此生最大的願望!”說完,季莫申發出一連串駭人的狂笑。同時,伴隨著季莫申的狂笑,那座車間銹跡斑斑的卷簾大門,竟開始緩緩地向上提升。唐風和韓江猛地睜大了眼楮,他們不知道他們將要看到什麼。

    一束耀眼的燈光從車間內照射出來,刺得唐風和韓江睜不開眼。等他倆適應了燈光,這才看見那座廢棄的車間里面,竟然有一條長長的滑道,而滑道之上,有一艘蓄勢待發的快艇。季莫申此時正端坐在快艇內,沖唐風和韓江微笑著。

    唐風和韓江見此情景,馬上意識到了接下來將要發生什麼,但還沒等他倆反應過來,季莫申沖他倆揮揮手,猛地發動了滑道上的快艇,就見白色的快艇在半空中劃出一道漂亮的弧線,一頭沖進了黑色的大海。

    等唐風和韓江沖出廢棄的船廠,來到碼頭上時,他們正撞見伊凡洛夫帶著大隊人馬趕到。韓江用他那蹩腳的俄語對伊凡洛夫埋怨道︰“你們怎麼才到,季莫申剛駕著快艇逃了。”

    伊凡洛夫剛想開口說什麼,韓江又質問道︰“葉蓮娜呢?怎麼只有你來了?”

    “葉蓮娜另有重要的任務。”伊凡洛夫答道。

    韓江決定不等葉蓮娜了,他領著唐風,在碼頭上踅摸一圈,跳上了一艘有人的快艇。快艇的主人不知發生了什麼,剛想質問韓江,伊凡洛夫掏出了證件沖那人晃了晃,道︰“你的快艇現在被聯邦安全局征用了。”

    快艇的主人被稀里糊塗地趕下了船。伊凡洛夫也跳上快艇,對韓江和唐風道︰“你們坐好了,小心被甩到海里。”

    說罷,伊凡洛夫駕駛著這艘快艇,如離弦之箭,也沖進了黑色的大海。

    唐風和韓江死死地拽住快艇的欄桿,不敢睜眼。海水、凍雨、狂風不停地打在他們的臉上,像是刀子割,又像是被針扎。韓江沒料到這個伊凡洛夫駕駛技術竟是如此嫻熟,他估摸現在快艇的航速至少達到了五十節以上,自己只要不小心手一鬆,就會被顛到海里,被這黑色的大海所吞噬。

    快艇在大海上顛簸了半個小時後,伊凡洛夫突然大喊了一聲,驚得唐風和韓江使勁睜開了眼。他倆這才發現原來伊凡洛夫已經追上了季莫申的快艇,季莫申的快艇就在他們左舷前方幾百米處。此時,季莫申顯然也發現了追兵,他加大了馬力,企圖擺脫後面的追兵,但是伊凡洛夫不依不饒,緊緊追趕。兩艘快艇之間的距離越來越接近,眼見就要並駕齊驅靠在一起了,伊凡洛夫突然回頭,對韓江和唐風大聲喊道︰“你們小心,我要去撞他!”

    “什麼?撞季莫申的快艇?”唐風和韓江聞聽,心里都是猛地一緊。

    他倆還沒反應過來,就覺著快艇劇烈晃動了一下。原來伊凡洛夫駕駛著快艇已經和季莫申的快艇並駕齊驅了,剛才海浪一顛,兩艘快艇踫在了一起。唐風和韓江已經看到了季莫申,季莫申剛才的自信此時早已蕩然無存,他對伊凡洛夫的瘋狂舉動感到恐懼。而伊凡洛夫卻毫不畏懼,他盯著季莫申看了一眼,又一轉舵,快艇猛地向季莫申的快艇撞去。砰的一聲,緊接著是吱呀的兩艇摩擦在一起刺耳的聲音。

    伊凡洛夫的瘋狂舉動,徹底激怒了季莫申。季莫申剛才的恐懼,似乎被憤怒壓了下去,面露凶光,惡狠狠地盯著旁邊快艇上的伊凡洛夫,還有唐風和韓江,他突然沖這邊大喊道︰“你們既然想玩玩,我就奉陪到底!”

    說罷,季莫申也猛地轉舵,撞向伊凡洛夫駕駛的快艇。這一撞,唐風和韓江只覺得身體內一陣翻江倒海、天旋地轉。伊凡洛夫也沒料到這個季莫申竟會比自己還瘋狂,站立不穩,險些摔倒。而季莫申乘機開足馬力,向大洋深處逃竄。

    伊凡洛夫見狀,回頭對韓江道︰“你過來駕駛,我來對付這個瘋子。”

    韓江不解其意,跌跌撞撞接替了伊凡洛夫。駕駛快艇繼續追擊季莫申,眼見兩艇又要靠在了一起,伊凡洛夫大聲沖韓江喊道︰“靠上去!靠上去!”

    韓江開始明白伊凡洛夫的意圖,他想跳到季莫申的艇上去,這可是個極其危險的動作,如此之高的航速,如此顛簸的大海上,想跳到季莫申的快艇上,無異於…韓江不敢再想下去。但是現在除了這樣,還能怎樣呢?

    韓江看了看旁邊的季莫申,兩艇逐漸在靠近,韓江盡量在使快艇平穩些,但海面上波濤洶涌,小小的快艇根本沒法保持平穩。砰!兩艘快艇又靠在了一起,但是很快就被一個浪分了開來。

    伊凡洛夫沖韓江喊道︰“你就不能穩一點?”

    韓江極力使自己保持鎮定,他駕駛快艇再次撞向季莫申的快艇。季莫申明顯被這一撞震得不輕,竟一屁股跌坐在後面的座椅上。伊凡洛夫認為這是絕好的機會,猛地向季莫申的快艇躍過去,但就在此時,一個巨浪打來,兩艘快艇又被浪分了開來。

    而伊凡洛夫這一躍,沒能躍上季莫申的快艇,他的身體整個跌進了海里,只有雙手抓住了季莫申快艇的船舷。韓江和唐風見狀,便知大事不好。只見季莫申從座位上站起來,重新駕駛快艇,左右擺動,想將伊凡洛夫甩進大海里,但是伊凡洛夫死死抓住船舷,不論季莫申如何擺動快艇,就是不撒手。

    季莫申惱羞成怒,突然將高速行駛的快艇停了下來,拔出手槍,對著伊凡洛夫就是一槍。伊凡洛夫見事不好,只得撒手,一頭扎進海水中。季莫申一邊狂喊著,一把扣動扳機,連續向海面射擊。幸虧伊凡洛夫水性極好,潛在海水中,躲過了季莫申的槍林彈雨。

    終於,伊凡洛夫在季莫申快艇後面數米處,鑽出了水面。韓江看見伊凡洛夫一露頭,趕緊駕駛快艇,向伊凡洛夫駛去,想從水中救起伊凡洛夫。就在此時,季莫申也看見了伊凡洛夫,他恨恨地咬了咬牙,並沒有乘機逃離,而是向後倒車,也向水中的伊凡洛夫駛來。

    唐風見季莫申竟然倒車向伊凡洛夫沖去,大驚失色,沖韓江喊道︰“不好,季莫申想用快艇後面的槳葉襲擊伊凡洛夫。”

    不用唐風提醒,韓江早就明白了季莫申的險惡意圖,但是唐風話音剛落,還沒等韓江趕到,季莫申的快艇就搶先沖向了伊凡洛夫。伊凡洛夫趕忙向水下潛去,但一切為時已晚,高速轉動的槳葉,如可怕的絞肉機,一頭撞向了伊凡洛夫,瞬間,海水便被鮮紅的血水染紅了一大片。

    等唐風和韓江趕到時,伊凡洛夫血肉模糊,殘缺不全的屍體已經浮出了水面。唐風和韓江怔怔地看著眼前血腥的一幕,剛才還活蹦亂跳的大活人,瞬間成了一堆肉泥。就在他倆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季莫申企圖重新發動快艇逃跑,但是他幾次發動,快艇發動機發出巨大的轟鳴聲,然後冒起了一縷濃煙,卻怎麼也無法正常發動。季莫申驚恐地看看快艇後面,他明白是伊凡洛夫的殘肢卡住了快艇的槳葉。他在做了最後一遍嘗試後,終於放棄了發動快艇,他現在只剩下兩條逃生的路,一條是奪過唐風和韓江的快艇,另一條是跳到海里去,游向大海彼岸,但對於他來說,兩條路幾乎都難以走通。

    一陣冰冷的海風刮過唐風和韓江的臉龐,兩人清醒過來,季莫申要溜!兩人一起掏出手槍對準了季莫申。季莫申也掏出了槍,三人就這樣在顛簸的大海上對峙著,季莫申開始明白,此時第一條路已經是不可能了。

    韓江瞪著充滿血絲的眼楮,想一槍結果了季莫申的小命,可唐風卻小聲提醒他道︰“季莫申一定知道很多內情,我們要抓活的。”

    唐風說罷,沖季莫申喊道︰“你已經逃不掉了,放下武器投降吧!”

    “讓我考慮一下!”季莫申說完,海面上猛地掀起一陣巨浪,他險些摔倒,一個趔趄,扶到了身旁的那個箱子。那個裝有盧舍那佛頭像的箱子,季莫申是在考慮,但不是考慮投降,而是在想著如何脫身。沉默的三分鐘後,海面上又是一陣風浪,季莫申已經打定了主意,他沖唐風說道︰“唐風,你們不就是想要佛像和玉插屏嗎?玉插屏已經在你們手上了,現在我把這個佛像也給你,你放我一條生路。”說著,季莫申提著箱子站了起來。

    “不可能!你不要痴心妄想了,你只有一條路可以選擇——就是投降!”

    季莫申冷笑了兩聲,然後回頭看了一眼身後冰冷的黑色大海,道︰“呵呵,投降?除了這個,我還有一條路,就是抱著沒藏皇後的頭顱一起沉入大海。”說完,季莫申向後一仰,抱著那個箱子一起沉入了冰冷的大海。

    砰!砰!海上響起了兩聲沉悶的槍響,唐風和韓江誰也沒料到,季莫申會做出如此瘋狂的舉動。等韓江扣動扳機的時候,一切為時已晚,季莫申和那個箱子已經沉入了海中。

    唐風和韓江失望地對視了一眼,望著黑色的大海和海面上擴散開來的血水,兩人一時竟不知所措。

    遠處的海面上,又響起了馬達轟鳴聲,一艘巡邏艇由遠及近,很快趕到了唐風和韓江近前,兩人抬頭望去,是葉蓮娜。

    “發生了什麼?伊凡洛夫和季莫申呢?”葉蓮娜沖唐風和韓江喊道。

    韓江不知怎麼回答,他看看唐風,唐風只好開口對葉蓮娜道︰“伊凡洛夫死了,季莫申也抱著那個箱子跳海了。”

    葉蓮娜看到海面上的血水時,就已知大事不好,但聞聽伊凡洛夫死了,葉蓮娜的眼楮還是禁不住濕潤了。

    葉蓮娜強忍住淚水沒有落下來,轉而對韓江說道︰“韓,我來晚了,不過,我給你帶了個人來。”

    葉蓮娜話音剛落,一個穿著潛水服的人從巡邏艇的船艙里鑽了出來。韓江一眼便認出來了來人正是趙永,他又驚又喜,跳上巡邏艇,使勁拍了一下趙永的肩膀,問道︰“你是什麼時候到的彼得堡?”

    趙永埋怨道︰“你們這些天一直不跟家里聯絡,我以為你們出事了呢,所以首長就派我來救你。”

    “我們在彼得堡九死一生啊!不過,你來了就好了,你現在的任務不是救我,是去把那個箱子撈上來。”

    “你看我這身裝備,早換好了,葉蓮娜就怕你們會掉到海里去。”

    唐風見到趙永也很高興,但他對趙永撈上那個箱子心里沒底,不無憂慮地問趙永︰“現在海面上風浪這麼大,海水冰冷刺骨,你能撈出那個箱子嗎?”

    趙永自信地說道︰“我剛才查了這兒的水文資料,這兒的海床不算深,應該沒問題,不要忘了我原來是干什麼的。”

    唐風這才想起來,趙永以前是海軍陸戰隊的蛙人,他這才對趙永有了幾分信心。趙永戴上氧氣罩時,唐風忽然想到了什麼,忙叮囑道︰“你要小心,萬一那個季莫申沒死,你務必捉活的。”

    “沒死?不可能吧!”趙永搖搖頭,“他沒潛水服,這麼長時間早就該完蛋了。”

    “我是說萬一!”唐風道。

    “萬一…”趙永點點頭,“我有這個!”說著,趙永握著一把匕首,戴上氧氣罩,跳進了冰冷的海水。巡邏艇上的大探照燈照在趙永跳下去的海面上,眾人都在焦急地盼望著趙永和那個箱子浮出水面,但是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了,趙永沒有浮出來,那個箱子也沒有浮出來。

    終於,趙永躍出了水面,唐風和韓江趕緊將他拉上巡邏艇。只見趙永嘴唇青紫,渾身瑟瑟發抖。韓江忙給趙永披上厚厚的大衣,等趙永好不容易恢復過來,唐風急切地問道︰“怎麼樣?發現了什麼?”

    趙永搖搖頭,道︰“水下太冷,能見度也很差…”

    眾人聞聽,無不失望。但是趙永恢復體力後,要求再次下水。韓江思慮再三,還是同意了趙永的請求。於是,趙永又一次跳進了冰冷漆黑的大海。

    這一次,趙永在水下的時間更長。眾人的心全部懸了起來,唐風望著黑色的海面,只覺一陣眩暈。“萬一季莫申沒死,萬一水下有史蒂芬的人,趙永可…”唐風正在胡思亂想的時候,水面起了變化,就在探照燈照射的海面上,一個東西突然浮出了水面。“那是什麼?”唐風俯在巡邏艇的欄桿上朝下望去,那是…是一個人!不,是一具屍體!唐風突然睜大了眼楮,他認出來了,那人身上正是季莫申的衣服,但是他看不清那人的臉。

    韓江和葉蓮娜將那具屍體拖上甲板。唐風經過仔細辨別,那是一張被海水浸泡漲腫得已經有些變形的臉,但不論這張臉如何改變了形狀,唐風還是認出了,這具屍體正是季莫申。這顆聰明的大腦,卻被邪惡的欲望所充斥,讓他走上了一條不歸路。

    季莫申的屍體被抬了下去,可是趙永還沒浮出水面,眾人不免更加焦急。又過了好一會兒,水面起了更大的變化。先是一個箱子緩緩浮出了水面,漂浮在海面上,緊接著,趙永也浮出了水面。

    第二天上午,阿斯托里亞飯店的客房內,唐風、韓江、梁媛、趙永、徐仁宇、葉蓮娜和馬卡羅夫一起圍坐在豪華的客廳內,他們中間的茶幾上,正是那個從冰冷海底打撈上來的箱子。

    唐風看看韓江,韓江沖他點了點頭,於是,唐風伸出有些顫抖的雙手,慢慢打開了面前的箱子。里面是一些雜亂的海綿,因為箱子在海水里浸泡的時候太長,大量的海水滲進了箱子里,幸虧有這些海綿吸附了大量的海水;剝去雜亂的海綿,里面是一個大塑料袋,透過塑料袋,唐風已經可以模模糊糊地窺見那件絕美的盧舍那佛頭像了。這是一種朦朧的美,就在唐風陶醉在這種朦朧之美時,他也注意到了大塑料袋里滲進的海水。

    唐風不知道滲進塑料袋的海水對佛像有多大損傷。這尊西夏王朝的佛頭像已有近千年的歷史,它真的是沒藏皇後的頭像嗎?巨大的好奇促使唐風迅速地打開了大塑料袋,一尊完好的盧舍那佛頭像靜靜地佇立在眾人面前。

    “這就是沒藏皇後的頭像嗎?”梁媛輕輕地問道。

    沒有人回答。可就在梁媛問完這句話後,眾人面前的佛像開始發生變化,一條細小的裂縫從佛像頭部一點一點延伸下來,緊接著又是一道,第三道,第四道,第五道…越來越多的裂縫從佛像頂部向下延伸。唐風注意到了佛像正在發生的變化,他不知道這是怎麼回事,但他本能地想要阻止這尊美麗佛像的毀滅,他伸出了雙手。可就在唐風的雙手要觸到佛像時,佛像徹底裂開了,嘩啦一聲,剛才還散發著東方神秘氣息的佛像,瞬間便化為了一堆殘破的陶土。而在佛像之中,一個恐怖的人頭骨驚現在眾人面前。

    “沒藏皇後的頭骨?!”梁媛驚叫道。

    眾人圍攏過來,仔細觀瞧面前這尊因為年代久遠而有些發黃的頭骨。頭骨的頸部和眼眶的位置被人有意用膠帶封了起來,唐風不知道這是什麼人干的,又是為了什麼。這時,具有豐富解剖學經驗的韓江、葉蓮娜和馬卡羅夫幾乎異口同聲地驚道︰“這真的是一尊女性的頭骨。”

    “季莫申曾經說過,科茲諾夫在黑水城發現這尊佛像時,佛像已經裂開,頭像也有裂縫。他將佛像帶回彼得堡後,專家鑒定了佛像中的屍骨,是一具來自東方的女性遺骨,根據佛像周邊的隨葬物品,季莫申認為這尊佛像中的遺骨就是沒藏皇後。看來季莫申說的都是真的,只是…”唐風頓了一下,又道,“只是季莫申說佛像中的遺骨在衛國戰爭時丟失了,可我們卻在鮑里斯教授的墓中發現了那具沒有頭骨的遺骸,現在又找到了這個頭骨,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是他撒了謊!”趙永道。

    “不!我覺得季莫申沒必要在這個問題上撒謊。他還說過後來有人在冬宮的庫房內發現了這尊頭像,而發現這尊頭像時,原本已經裂開的頭像卻是完好的。於是,冬宮又將這尊佛像擺到了中國館中展出。”唐風說道。

    葉蓮娜肯定了唐風的說法︰“關於這尊佛像,我上午已經問過冬宮的工作人員,他們的說法和季莫申的說法一致。”

    “也就是沒藏皇後的遺骨並沒有丟失,而是有人找到了沒藏皇後的遺骨,並將這尊佛像又修復了。”韓江推斷道。

    唐風點點頭,道︰“那麼,最有可能做這一切的會是誰?”

    “你是說米沙?”馬卡羅夫驚道。

    “是的,除了米沙,還會有誰?衛國戰爭時,佛像里的遺骨可能是丟了,但後來被米沙找到了,於是,米沙試圖修復這尊佛像。他沒有找到當年裂開的佛像身體部分,只修復了這尊頭像。你們看,現在佛像裂開的地方都是當初米沙用某種特制強力膠水修補的地方。而至於沒藏皇後那具沒有頭骨的遺骸,則被米沙一直珍藏著,並最終帶進了他的墳墓。當然,季莫申也可能知道這些事,因為將沒藏皇後遺骨放進墳墓的並不是米沙自己,而是季莫申。”唐風解釋道。

    “米沙竟然珍藏著無頭的遺骸,真是個怪人!”梁媛覺著渾身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唐風笑了笑,道︰“也不奇怪,因為他和季莫申都愛上了這具骨骸。”

    “愛上骨骸?!”眾人驚道。

    “當然,更準確地講,應該是他們愛上了沒藏皇後,一個已經死去近千年的女人,一個歷史上的人物。而也許正是季莫申和米沙有著同樣的癖好,米沙才會將他所知道的關於玉插屏的許多秘密告訴了季莫申。”唐風又解釋道。

    韓江聽了唐風的解釋,拍拍唐風的肩膀笑道︰“唐風,你的想象力太豐富了,連這個都能想出來。”

    唐風撇撇嘴,道︰“你要不相信就算了。從某種程度上說,米沙和季莫申不論人品如何,他倆都是天才,天才的某些癖好不是常人所能理解的;同樣,天才也有一些東西是相通的,比如說瘋狂,只不過季莫申的瘋狂讓他步入了歧途。”

    “我看你也是天才,季莫申不是說很欣賞你的才華嗎?還想拉你入伙呢!”梁媛戲謔地說道。

    唐風有些尷尬地笑了兩聲,剛想開口,韓江倒搶先沖梁媛說道︰“可他沒有季莫申那種獨特癖好,他喜歡像你這樣活生生的美人。”

    韓江的話,讓梁媛臉上泛起了一絲紅暈。

    徐仁宇聽得有些不耐煩了,對唐風道︰“現在不是你們談情說愛的時候,既然這個佛像是米沙修復的,那麼這頭骨上綁的膠帶也是他干的嘍?他為什麼要這樣做呢?”

    “還有,季莫申拼命要搶這尊佛像,難道僅僅是為了他那獨特的癖好嗎?”葉蓮娜也問道。

    唐風看看綁在頭骨頸部和眼眶上的膠帶,他也不知米沙為什麼要在頭骨上面綁這些膠帶,還有…還有季莫申為什麼要搶這尊佛像呢?但是當唐風伸出微微顫抖的雙手捧起這件頭骨時,他似乎開始明白了。他感到這件頭骨超出了它本身該有的重量。他輕輕晃了晃手中的頭骨,里面發出了一些輕微的聲響。“里面有東西!”唐風驚道。

    眾人互相看看,每個人的目光里都充滿了疑惑。唐風小心翼翼地扯去了頭骨眼眶上的膠帶,透過黑洞洞的眼眶,唐風發現里面確實有個東西,但是他無法判斷那是什麼。終於,當他扯去頭骨頸部的厚厚膠帶後,一個黑色的筆記本掉了出來。

    唐風迫不及待地翻開了這個筆記本,他的手抖得越發厲害,但是他在極力控制著自己的情緒,也許,也許這里面就隱藏著自己迫切想知道的秘密。

    唐風匆匆翻看了一下這本足有幾百頁的筆記本,他已經驚得說不出話來。他將筆記本傳給其他人,平靜了好一會兒,才說道︰“我現在總算知道季莫申為什麼非要得到佛像了。”

    “為了這個筆記本?”韓江反問道。

    “是的,你還記得在碼頭上的那個廢棄船廠里,我曾問過季莫申有什麼東西和玉插屏一樣重要,以至於他非要得到,他說是他老師的命。我當時沒明白他這句話的意思,我現在明白了,這個筆記本就是他老師的命,米沙也正是因為這個筆記本而被季莫申一伙害死了。”

    “筆記本要了米沙的命?”馬卡羅夫不解。

    唐風解釋道︰“我剛才粗粗翻看了這個筆記本,筆記本上字跡很潦草,書寫隨意,沒有一定的格式,完全是想到什麼就記下什麼,還有大量塗抹修改的地方,甚至有些地方新的文字直接寫在了老的文字之上。而且米沙使用各種不同的文字,除了俄文,還有英文、法文、中文,更有晦澀難懂的西夏文,以及其他一些古老的東方文字。所以我現在也不能完全讀懂,但我隱約感到這筆記本一定記載了很重要的信息,以至於季莫申、史蒂芬一伙非要得到它。那麼,這些重要的信息是什麼呢?季莫申在廢棄船廠里還說過,‘即便是四塊玉插屏都找到了,想要找到瀚海宓城也不會一帆風順,也會走很多彎路,因為快一千年了,歷史的變遷會改變很多很多,所以還需要一樣東西,才能帶我順利地找到瀚海宓城!’他的話很有道理,也提醒了我,是啊!快一千年過去了,歷史會改變許多許多東西,瀚海宓城從沒有人能找到它,現在光憑四塊玉插屏就能順利找到它嗎?畢竟玉插屏是古人留下來的。季莫申一直苦苦尋找的另一樣東西,就是米沙的筆記本,因為這個筆記本上記載了米沙幾十年來關於玉插屏,關於玉插屏背後秘密的研究成果,包括他在科考隊的一些經歷,甚至米沙當年在科考隊失蹤後,有可能找到了沙漠深處的瀚海宓城!季莫申曾經說過,我們都知道得太少,而米沙知道得太多,所以,這就是季莫申非要得到這個筆記本的原因。”

    “如此說來,米沙是最接近謎底的那個人,也很可能是唯一到過瀚海宓城的人,可惜他卻死了!”徐仁宇不無遺憾地說。

    葉蓮娜翻了翻筆記本道︰“這樣就能解釋彼得堡發生的一切了。八年前,季莫申知道了冬宮地下室的秘密,並想進一步得到米沙的筆記本,但是米沙發覺了季莫申的險惡用心。季莫申於是先下手,害了米沙,但是米沙也並非沒有防備,他很早以前就將自己的筆記本藏在了沒藏皇後的頭骨中,然後,又將頭骨封在佛像里。八年來,季莫申一直在苦苦尋找這個筆記本,他認為筆記本很可能就在米沙曾經工作過幾十年的冬宮里,可是他卻怎麼也找不到。他萬萬沒有料到,米沙會把筆記本藏在佛像中,直到唐風對他說在冬宮看到了幽靈,並說到那天夜里佛像在展櫃中消失的情況,季莫申這才明白了是怎麼回事。”

    “所以我們第二天晚上在走廊上聽到的腳步聲就是季莫申,那次他確定了自己的判斷,想在次日夜里盜走佛像,然後殺死他的老師,順便將佛像失竊嫁禍於米沙,只可惜他沒想到我們又闖進了冬宮。”梁媛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

    唐風沉思片刻,卻道︰“第三天夜里也許是幽靈米沙有意引導我們進入了冬宮。”

    “我們也可能是米沙有意引導進入的冬宮。”韓江聽了唐風的話,嘴里喃喃地說道。

    大家陷入了一陣沉默,葉蓮娜最後打破沉默,說道︰“好了,彼得堡的事情基本上搞清楚了,大家都很累了,趕緊抓緊時間休息…”

    韓江卻打斷葉蓮娜的話,說道︰“不!我們在彼得堡還有一個問題沒有弄清,這也是最重要的一個問題——‘將軍’究竟是誰?”

    唐風也說道︰“季莫申在船廠里曾經說過,他比史蒂芬更早為將軍效力,他還勸我們不要和將軍對抗,說我們是斗不過將軍的。我想,這個將軍可能就是那個神秘組織的幕後黑手吧!”

    “將軍?”葉蓮娜疑惑道,同時扭頭看看了身旁的馬卡羅夫。

    眾人一起朝馬卡羅夫看去,一下把馬卡羅夫看毛了。老馬從沙發上蹦起來,道︰“你們看我干嗎?將軍多了,又不是就我一個!”

    “但知道這件事的將軍可不多!”徐仁宇忽然陰陽怪氣地說道。

    馬卡羅夫一聽就急了,道︰“也許這個什麼狗屁將軍只是個綽號,並不是什麼真正的將軍!”

    唐風沖馬卡羅夫笑了笑,道︰“老馬,我們當然不是懷疑你。我們只是想搞清這個將軍是個什麼人。”

    “我也想弄清楚!可這應該怎麼查?”馬卡羅夫眉頭緊鎖。

    韓江想了想,對馬卡羅夫和葉蓮娜說︰“這個問題倒讓我想起了伊凡洛夫找來的那份關於米沙的文件。”

    “文件?你是說缺失的1964年那些文件?”葉蓮娜驚道。

    馬卡羅夫若有所思地說道︰“看來你們還是懷疑克格勃內部出了問題。”

    “是的,克格勃內部應該還有人,甚至不少人或多或少知道當年的事,知情人當中很可能就包括這位將軍。”韓江推斷道。

    “韓江,你這樣分析還是太草率了,季莫申也許是在誤導我們,也有可能就像父親說的,將軍只是個綽號。”葉蓮娜不相信韓江的判斷。

    “好吧!葉蓮娜,我不跟你爭,我也只是推測,不過,有一件事你要幫我去查。”韓江請求葉蓮娜。

    “查什麼?”

    “就從那份文件查,從缺失的1964年查。雖然我不太懂俄文,但我也看明白了關於米沙的那份文件,那份文件的每一篇報告下面都有一個落款,也就是派去監視保護米沙的克格勃特工的姓名,去找到他們,看看這些人有沒有嫌疑,特別是找到缺失的1964年。”韓江用命令的口吻說道。

    葉蓮娜輕輕哼了一聲,道︰“你現在倒給我指派起任務來了,你知道把那些人查一遍需要費多大工夫嗎?而且這里面很多人也許早已經不在了,永遠查不到了,更別說那缺失的1964年。也許1964年的報告就是丟失了,克格勃丟失的文件多了,特別是蘇聯解體的那段時間,丟失的文件和槍支彈藥太多了,很多原來的特工都下海經商,或是出國去了,帶走了許多有價值的文件。”

    韓江一看葉蓮娜沖自己發起了脾氣,趕忙安慰︰“別抱怨,我也是沒辦法,也許你一去查,就查到了是誰,我相信你一定會有好運氣的。”

    葉蓮娜非但沒消氣,反而嚷道︰“你說得輕鬆!我們假設你的推測有道理,負責保護米沙的特工里面有人有問題,但他也可能只是個小角色,我們還是找不到將軍。”

    葉蓮娜說完,還沒等韓江開口,馬卡羅夫搶先說道︰“韓江,你的懷疑是有一定道理的,但是葉蓮娜說得也有道理,所以調查可以,但是你不要對這條線抱太大希望。據我所知,克格勃的特工被派去保護像米沙這樣的人時,是不允許打聽任務之外的事,所以即便葉蓮娜找到那些特工,也不要奢望能得到什麼有價值的線索。”

    韓江聽了馬卡羅夫的話,微微點了點頭,陷入了沉思。葉蓮娜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別想那麼多了,你放心,這個事我會去調查的,現在你們的任務是抓緊時間休息。”

    韓江苦笑兩聲,道︰“休息?我們沒有時間休息了,從季莫申所了解的情況看,我們的對手比我們了解的多得多。我們不知道他們還知道多少,但我知道我們已經落後了,所以我們要搶時間,搶在他們前面,弄到全部玉插屏,找到瀚海宓城。”

    “是啊,我們得趕緊帶著玉插屏和米沙的筆記本回去,否則伊留金上校也是不會放過我們的。”唐風也同意韓江的意見。

    葉蓮娜輕輕嘆了口氣,道︰“不錯,你們的判斷很準確。來之前,我剛剛得到消息,因為伊凡洛夫犧牲了,總部又起用了伊留金,讓他戴罪立功,他是不會讓你們帶著玉插屏離開彼得堡的。”

    “啊——”葉蓮娜的話讓眾人都吃了一驚,梁媛驚道︰“那我們現在在這里豈不是很不安全。”

    “是很不安全,不過我在這兒,伊留金暫時不敢把你們怎麼樣,但是如果你們想帶著玉插屏走,可就不那麼容易了。現在,既然你們不想休息,那我就對你們說說我的計劃。”葉蓮娜停了一下,環視眾人又道,“如果你們想帶著玉插屏平安離開彼得堡,就得聽我的安排,這點有誰有意見嗎?”

    趙永看看韓江,梁媛看看唐風,誰也沒說話。葉蓮娜接著說道︰“好,既然大家沒意見,你們也不需要休息,那就聽我的。事不宜遲,首先,你們不能一起走,一起走人太多,目標太大。我的意思是讓趙永和梁媛你們倆先走,比如你們可以飛去香港,因為伊留金沒見過你們,你們也不要帶玉插屏,這樣伊留金應該不會為難你們;然後韓江,你和唐風、徐博士一起走,至於你們怎麼走,等我的安排。”

    “葉蓮娜,我也要跟韓江和唐風一起走。”馬卡羅夫忽然插話道。

    “父親,你年紀太大了,不能再去冒險了,季莫申已死,殺害維克多的凶手也算是得到了報應,你應該安享晚年了。”葉蓮娜勸道。

    “不,葉蓮娜,殺害維克多的真正凶手並沒抓到,所以我還不能休息…”馬卡羅夫執拗地說著。

    葉蓮娜無奈地搖搖頭,不等馬卡羅夫嘮叨完,就對韓江囑咐道︰“那我父親就交給你了,你可得保證他不能掉一根汗毛。”

    “你放心,只要有我在,你父親就不會出事。”韓江信誓旦旦地打了包票。

    “還有,玉插屏和米沙的筆記本你們隨身帶著,但是這個破碎的佛像以及沒藏皇後的頭骨,你們不能這樣帶著走,否則過不了機場的安檢。等你們回到國內,我再給你們一起寄過去,包括那具屍骨。我有專門的渠道郵寄,不會有人檢查我的包裹,只要你們那邊不會出問題,就一定能收到。不過,你需要給我一個可靠的地址。”葉蓮娜對韓江說道。

    韓江沒想到葉蓮娜竟然想得如此細致,什麼都替他考慮好了,他略思片刻,最後,在一張卡片上給葉蓮娜留了一個他認為可靠的地址,然後,韓江讓徐仁宇把那個地址又用俄文寫了一遍,才遞給葉蓮娜。葉蓮娜仔細觀瞧,韓江留的是一個北京的地址,收件人是︰“陳子建教授?”葉蓮娜輕輕讀出了這個名字。

    韓江解釋道︰“陳子建教授是我國著名的人類學家,我以前和他打過交道,他很可靠,你將東西寄給他就行了,寄之前不要忘了通知我一聲。”

    葉蓮娜收起卡片,道︰“好的,你放心,應該不會有問題的。下面的事由我來安排,你們就待在這兒,千萬不要出這個門,等我回來。”葉蓮娜說完,匆匆離開了這間客房。

    下午天快黑時,葉蓮娜又回到了阿斯托利亞斯飯店的客房,拿出了六張機票,兩張是給趙永和梁媛今晚經莫斯科轉飛香港的機票,四張是明天下午回北京的機票。

    韓江對趙永叮囑了多時,回頭一看,梁媛還在跟唐風卿卿我我,似有說不完的情話。韓江干咳兩聲道︰“快點起程吧,時間不早了。回香港後,記得替我問候你父親,另外,趙永會有些問題要請教你父親。”

    梁媛點點頭,這才和趙永上了路。葉蓮娜一路暗中護送他倆上了飛機,直到看見飛機起飛,才長舒了一口氣。離開機場時,葉蓮娜還是發現了伊留金的人,她不禁為第二天韓江和唐風他們捏了一把汗。

    唐風和韓江徹夜未眠,又熬過了一上午,這才和馬卡羅夫、徐仁宇擠上了一輛出租車,直奔機場而去。韓江坐在副駕駛的位置上,不住地盯著後視鏡。他想從後面的滾滾車流中,發現葉蓮娜的倩影,他知道葉蓮娜一定在附近,暗中保護著他們,但是他總覺著後面似乎有一雙不友好的眼楮在盯著他們。

    突然,韓江的手機響了,是葉蓮娜的電話。“不要去機場,到火車站乘國際列車。”葉蓮娜說完這句話,就掛斷了電話。韓江不解其意,但是他很快想到了伊留金,決定按照葉蓮娜的囑咐做,於是,他趕忙回頭對徐仁宇吩咐道︰“對司機說不去機場了,去火車站。”

    徐仁宇也是丈二和尚摸不到頭腦,只得照辦,於是,出租車繞了個大圈,又折向了火車站。

    四個人混在火車站的人流中,來到了站台上。韓江不停地向四周張望,既是防止伊留金的出現,也是防備史蒂芬的攻擊,更是希望看到葉蓮娜的倩影。

    四人被人流裹挾至站台的偏僻處,馬卡羅夫看看這里,來往的人不多,也便於觀察,而且正好有一個長椅,他沖韓江點了點頭,四個人便在這兒坐了下來。

    唐風、韓江、徐仁宇和馬卡羅夫緊張地注視著周圍,韓江忽然瞥見不遠處站台上有一個賣煙和飲料的小攤,他走過去,指了指小攤上的一盒萬寶路,小販一比畫,然後用半生不熟的英語報出價錢。韓江正在付錢之時,身邊突然出現了一個穿著入時、濃妝艷抹的漂亮女郎,也來買煙。韓江扭頭看了一眼那女郎,女郎戴著一副大墨鏡,墨鏡遮住了大半張臉,但韓江還是一眼就認出了她正是葉蓮娜。他剛要開口,葉蓮娜摘取墨鏡,沖他使了個眼色,韓江馬上心領神會。待葉蓮娜離開,他點著一支煙,環視周圍,見沒有可疑之人,這才跟上葉蓮娜,來到車站的僻靜處。

    韓江一見葉蓮娜,便嬉笑道︰“我還從沒見你打扮成這副摸樣,真像是某個電影明星。”

    “還像某個大人物的情婦,你是不是還這麼想?”葉蓮娜沒好氣地瞪了韓江一眼。

    “不,我可沒這麼想,你在我心中永遠是美麗的化身…”

    “行了,這類話伊留金和伊凡洛夫都對我說過。”

    “好吧,說正經的,你為什麼叫我們到火車站來?”

    “因為伊留金正帶人往機場趕呢!”

    “哦,看來我們不容易走了。”

    “這是四張回北京的車票,你們放心,只要你們離開彼得堡,伊留金就拿你們沒有辦法,他不敢向總部匯報,要求在半路檢查你們。”說著,葉蓮娜將四張車票遞給韓江。

    “那就好!咱們隨時保持聯絡,車票和機票的錢我會給你報銷的,呵呵。”韓江笑道。

    “誰要你報銷了?別嬉皮笑臉的,你要明白,我替你們擋住了伊留金,接下來,就全靠你們自己了。”

    “你是擔心史蒂芬那伙人?”

    “是的,這幾天我們全城搜捕,也沒抓到他們。他們在冬宮露了一面後就再沒露面,像是從人間蒸發了,但我想他們是不會善罷甘休的。”

    “我明白了,我拜托你的事,不要忘了。”

    “當然不會忘,如果沒事,我就走了,我不能在這兒久待。”

    葉蓮娜說著,就要離開,可等她走出幾步,韓江又喊住了她。葉蓮娜回頭,望著韓江,問︰“還有事嗎?”

    韓江急追幾步,走到葉蓮娜近前,一把摟住她的腰肢,含情脈脈地輕聲說道︰“沒什麼事,我只是…只是有件事要告訴你,新年前夜你準備的晚餐,是我在彼得堡最值得回味的一頓晚餐。我希望還有機會品嘗到你的美味佳餚。”

    “一定有機會的。”葉蓮娜注視著韓江,輕輕地說道。說完,兩人緊緊擁吻在一起。
作者: beautyqueen    時間: 2013-9-18 04:06 PM

第十七章 布爾堅科

    韓江回到唐風等人身旁,大家看見韓江嘴上的口紅印,都明白發生了什麼事。韓江趕忙擦去了嘴上的口紅印,然後將車票遞給了幾人。唐風一看車票,是下午四點十五分的,現在時間還早。於是,四個人只得坐在長椅上,等待著那趟國際列車進站。

    唐風感到時間走得異常緩慢,他不時看著自己的手表,又摸一摸裝著玉插屏和米沙筆記本的背包。他們所坐的地方,沒有多少乘客經過,只是偶爾有三三兩兩的乘客從車站的一個偏門出站,才經過這里。

    就在四個人百無聊賴之時,從車站那頭走過一個膀大腰圓的俄國男人。唐風和韓江都注意到了這個人,此人看上去年齡不比馬卡羅夫小多少,但是保養得極好,紅光滿面,精神矍鑠,再看穿著打扮,便知是位成功人士。

    這個俄國男子拖著一個拉桿包,慢悠悠地向唐風他們這邊走過來,他似乎也注意到了唐風等人,目光逐一掃過坐在長椅上的四人。當他的目光觸到韓江的目光時,韓江心里咯噔了一下,“此人的眼神絕非常人!”韓江暗自尋思,提高了警惕。那人最後將目光停在了馬卡羅夫的身上,他的腳步越來越慢,越來越慢,最後干脆停在了馬卡羅夫跟前。馬卡羅夫也注視著面前這個老頭,突然,面前這個俄國老頭驚叫道︰“伊萬,你是伊萬嗎?你還記得我嗎?”

    “您是…”

    “我是巴維爾啊!”

    “哦,巴維爾…蒙古。”

    “是啊,咱們在蒙古一起共過事,這麼多年沒見面了,你變化不大啊,我一見你就認出了你。”

    “你變化倒是挺大,瞧你這身打扮,你在哪兒發了吧!”

    “呵呵!”那人大笑起來,“是啊,咱們給克格勃干了一輩子,結果落得兩手空空。克格勃解散後,我就自己干了,先賣了點商業情報,然後開了家咨詢公司,這不,剛從莫斯科回來。”

    “看來你還是干的老本行啊!”

    “業務不能丟嘛!你這是要去哪兒?那幾位是誰?”

    “哦,我準備陪那幾位中國朋友去莫斯科遊覽一下。”馬卡羅夫撒了個謊。

    巴維爾又盯著唐風和韓江、徐仁宇看了看,然後突然變了臉色,對馬卡羅夫正色道︰“看來你還有不少中國朋友,你還記得基地當年那些中國人嗎?”

    “基地?”當馬卡羅夫聽到這個詞時,忽然臉色大變,原本還掛著笑容的臉上,突然凝固下來。巴維爾拉著馬卡羅夫,躲到車站僻靜處,在那邊和馬卡羅夫小聲嘀咕起來。

    韓江狐疑地看看馬卡羅夫和巴維爾,回頭問唐風和徐仁宇︰“他倆剛才嘀咕些什麼?那人是誰?”

    “好像那個以前也是克格勃出身,我聽得不是很明白,還是博士講吧。”唐風道。

    徐仁宇瞥了一眼不遠處的那人和馬卡羅夫,道︰“如果我沒聽錯的話,剛才那人是馬卡羅夫以前的同事,他跟馬卡羅夫很多年沒見面了,互相寒暄了幾句。但是後來那人對馬卡羅夫說‘你還記得基地當年那些中國人嗎’,然後馬卡羅夫臉色就變了,我也不知道他們指的是什麼。”

    唐風和韓江聽徐仁宇說完,扭頭又朝馬卡羅夫和那人望了一眼,兩人還沒說完。只見那人說得越起勁,馬卡羅夫的臉色就越難看,直到最後,那人離去,馬卡羅夫才一臉陰沉地回到唐風身旁。唐風見馬卡羅夫眉頭緊鎖,臉色極其難看,忙關切地問馬卡羅夫︰“老馬,你怎麼了,你的臉色怎麼…”

    馬卡羅夫沖唐風擺了擺手,坐下來,怔怔地看著不遠處的鐵軌出神,過了許久,他才緩緩說道︰“剛才那人是我以前在克格勃的同事,他跟我提到了一件往事,一件可怕的往事!我怎麼會在這兒遇見了他,真是宿命!”

    “可怕的往事?究竟是什麼?”

    馬卡羅夫看看唐風,似乎是在考慮是否要將那件往事說出來,終於,他長嘆了一聲,道︰“那就要從我又一次來到盧比揚卡廣場11號說起。”

    “盧比揚卡廣場11號,克格勃總部!”唐風立即來了興趣。

    “是的…”馬卡羅夫重重地靠在椅背上,他又回憶起了幾十年前在克格勃的那些歲月。

    …

    謝列平在政治上的失勢,讓馬卡羅夫終日惶惶不安,可他怎麼也沒料到,就在他彷徨無措之時,莫斯科的一紙調令,把他又帶進了盧比揚卡廣場11號。

    和第一次來到盧比揚卡廣場11號一樣,這次,馬卡羅夫感到了從未有過的惶恐、不安和壓抑。他被帶進了克格勃新任主席尤里‧弗拉基米羅維奇‧安德羅波夫的辦公室。這是一間寬大豪華的辦公室,位於克格勃總部大樓三層,可以俯瞰整個捷爾任斯基廣場,寬大的辦公桌上擺放著一排電話,有直通政治局的專線,有直通國防部的專線,還有直通克格勃下屬各部門的專線,當然,最重要的是那部直通克里姆林宮的專線。

    當馬卡羅夫第一眼見到安德羅波夫時,他還不能從安德羅波夫寬大的眼鏡後面看出,這位新任克格勃主席日後竟能登上權力的頂峰。此時,在馬卡羅夫眼中,一身黑西裝、戴著寬邊眼鏡的安德羅波夫,更像是一位大學教授,或是哪個工廠的工程師。

    安德羅波夫正在批閱秘書送來的文件,他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鏡,看了一眼面前的馬卡羅夫,平靜地說道︰“馬卡羅夫同志,請坐!”安德羅波夫沒有謝列平那麼犀利的眼神,至少,在馬卡羅夫面前沒有。他的話語是和藹的,目光是慈父般的,這也許就是政壇上兩位風雲人物留給馬卡羅夫的不同印象。

    馬卡羅夫心里仍然惴惴不安,他的額頭滲出了一絲細汗,他不明白究竟有什麼重要事情,會讓克格勃主席在百忙之中親自召見自己。安德羅波夫批閱完最後一份文件,抬頭盯著馬卡羅夫,仔細打量了一番,然後直接說出了馬卡羅夫的名字和父名︰“伊萬‧彼得羅維奇同志,知道為什麼把你請到這兒來嗎?”

    馬卡羅夫心里一驚,看來對面這位大人物對自己已經很了解了,他定了定神,用軍人的口吻答道︰“不知道。”

    安德羅波夫看出了馬卡羅夫內心的緊張,嘴角露出一絲微笑,“伊萬‧彼得羅維奇,不用緊張,放鬆點。你來之前,我已經看過你全部的檔案,你的檔案中,有兩點吸引了我的注意。第一,你確實非常優秀,各方面能力都很突出,這很好;第二,你加入我們之前,曾在貝加爾軍區的第三十九集團軍服役,還曾去過外蒙古和中國,這點更吸引了我。我想也正是這兩點,吸引了我的前任謝列平同志。”

    當安德羅波夫提到謝列平這個名字時,馬卡羅夫不禁渾身一顫,他剛才還在極力揣測安德羅波夫召他前來的意圖,這會兒大腦卻已是一片空白。馬卡羅夫的細微變化,都沒能逃過安德羅波夫的眼楮。安德羅波夫收起了微笑,面無表情地又說道︰“恕我直言,伊萬‧彼得羅維奇,最近,我這兒收到了很多對你不利的言論和檢舉…”聽到這兒,馬卡羅夫全身已經開始僵硬,他根本沒有聽清安德羅波夫後面的話,因為,此刻他又想起了三十年代那場“大清洗”中,死在盧比揚卡的冤魂們。

    就在馬卡羅夫以為厄運臨頭的時候,安德羅波夫突然從辦公桌後的椅子上站了起來。馬卡羅夫猛地一驚,也站了起來。安德羅波夫接著說道︰“雖然,這些檢舉和言論對你很不利,但我從未輕易相信。你完全可以放心,一切對你的檢舉和不利言論,到我這兒,就算是到了頭。”安德羅波夫頓了一下,然後走到牆上掛著的巨幅地圖旁,安德羅波夫在巨大的地圖前,注視良久,忽然轉身問馬卡羅夫︰“你還想再去一趟東方嗎?”

    “東方?”馬卡羅夫一頭霧水。

    “對!東方,貝加爾、圖瓦、蒙古,還有中國!”

    “中國?我們現在不是跟中國關系很緊張嗎?難道要我潛入中國?”馬卡羅夫心里愈發緊張。

    “不,我還沒有這個計劃,我的意思僅僅是有可能。你大概也知道一些中國的國內形勢,中國正在進行一場…用中國人自己的話說,叫‘史無前例的文化大革命’,他們防衛很嚴密,你根本沒有機會潛入中國。”

    馬卡羅夫心里稍稍平靜下來,只見安德羅波夫指了指地圖上的中蒙邊界,說道︰“事情是這樣的,幾個月來,蒙古的邊防部隊頻頻向我們在那兒的情報人員報告,說是這幾個月從中國境內不斷有非法越境者闖入。”

    “非法越境者?是邊境的牧民嗎?”

    “不,不僅僅是牧民,還有不少所謂的知青。”

    “知青?我有所耳聞,據說都是些城里的年輕學生!”

    “是的,他們不是當地人,所以…所以很可疑。”

    “您是擔心這些人當中混入了中國的情報人員。”

    “嗯,完全有這種可能,但是我的直覺告訴我,這件事並不那麼簡單。”

    “那我的任務是…”

    “你的任務是前往外蒙古,調查清楚這些人的底細。如果這些人中確有中國的情報人員,你要了解清楚他們的意圖,隨時向我報告;另外,如果有可能,我們也可以在這些人中發展我們的人,然後再派回中國。親愛的伊萬‧彼得羅維奇,你也應該知道,自從我們和中國的關系破裂以來,我們的情報人員一直很難滲透進中國,所以,你一定要記住,了解清楚這些人的底細後,在這些人中要發展我們的人,這點很重要。”

    馬卡羅夫大致聽明白了自己的任務,剛剛平靜下來的心又糾結起來,派自己去遙遠的蒙古,從列寧格勒到蒙古,萬里迢迢,這明明是把自己遠遠地支開,哪是什麼重要任務,不過是對他的變相流放而已。他明白,自己在克格勃已經徹底失寵了,如果這次任務不能讓領導滿意,那麼等待自己的將是更嚴重的後果。

    想明白了這一切,馬卡羅夫心事重重地立正,對安德羅波夫敬禮,道︰“請首長放心,我保證完成任務。”

    安德羅波夫滿意地點點頭,然後拿起電話對那頭的秘書吩咐道︰“叫布爾堅科進來。”布爾堅科?馬卡羅夫揣測著,這個布爾堅科是個什麼樣的人。不大一會兒,克格勃主席辦公室的門開了,一個穿著上校制服的瘦高男人出現在門口。

    安德羅波夫一指進來的上校,對馬卡羅夫介紹道︰“這位是布爾堅科同志,他將是你的副手,配合你的行動。”

    “什麼?對不起,主席同志,我沒聽錯吧,我的軍餃只是少校。”讓一個上校做少校的副手,對於這樣的安排,馬卡羅夫大惑不解。

    “不,沒有錯,雖然布爾堅科同志軍餃比你高,但是,這次他是戴罪立功,所以,由你負責這次任務,布爾堅科同志會全力支持你的工作。”

    “戴罪立功?”馬卡羅夫又是一驚。

    “是的,這次我是戴罪立功,馬卡羅夫同志,很樂意與你一起執行此次任務。”說著,布爾堅科很友好地向馬卡羅夫伸出了手,自我介紹道,“尤里‧巴甫洛維奇‧布爾堅科。”

    “伊萬‧彼得羅維奇‧馬卡羅夫。”馬卡羅夫也伸出手。雖然布爾堅科的話語十分客氣,馬卡羅夫卻從他冰冷的手上,感到了一絲寒意。

    容不得馬卡羅夫多想,安德羅波夫又說道︰“一些具體的事項,布爾堅科同志會向你說明,希望你們此次行動成功。”

    馬卡羅夫和布爾堅科立正,敬禮,隨後,兩人退出了安德羅波夫的辦公室。穿行在克格勃總部大樓複雜的走廊里,布爾堅科健步如飛,馬卡羅夫只能匆匆跟上。兩人誰也沒說話,馬卡羅夫的心里還在胡思亂想,這位布爾堅科上校究竟是位什麼樣的人?戴罪立功,他到底做錯了什麼?

    兩人就這樣沉默著來到樓下的一輛白色伏爾加轎車前,布爾堅科這才先開口道︰“怎麼樣,有事嗎?如果沒事,陪我去個地方。”

    “什麼地方?”馬卡羅夫反問。

    “列寧山。”

    “列寧山?”馬卡羅夫略一遲疑。布爾堅科解釋道︰“就是莫斯科大學。”

    “去莫斯科大學干嗎?”馬卡羅夫一頭霧水。

    “這不是要去蒙古嗎?我要借點這方面的書和資料,另外,我還有些問題要去請教莫斯科大學的教授。”布爾堅科的解釋,讓馬卡羅夫感到此人做事之嚴謹,絕非尋常特工可比。

    兩人上了車,布爾堅科一邊駕車,一邊盯著後視鏡中郁郁不樂的馬卡羅夫,問道︰“你似乎有些不高興?”

    “是有點。一想到要去那麼遠的地方…”馬卡羅夫欲言又止。

    “呵呵,一看你就是整天在機關里坐辦公室的,出趟遠門…怎麼,舍不得妻子孩子?”

    “我還沒孩子。”

    “呵呵,那就是舍不得漂亮的妻子嘍。之前你是哪個部門的?”

    “在列寧格勒的反間諜部門。”

    “讓我說著了,果然是坐辦公室的。不過,這就奇怪了,你在列寧格勒干得好好的,總部怎麼會派你來執行這個任務?”

    “因為我加入克格勃之前,曾經在貝加爾軍區的第39集團軍服過役,還曾經去過一趟中國。當然,這都只是表面文章,真正的原因,只有首長知道,也許是我得罪了什麼人…”

    “哦,你還去過中國?”布爾堅科打斷了馬卡羅夫的話問道。

    “是的,不過,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一段痛苦而恐怖的回憶。”馬卡羅夫皺起了眉頭。

    “痛苦而恐怖的回憶?怎麼回事?”布爾堅科好奇地問。

    聽布爾堅科一問,馬卡羅夫忽然有了一種傾訴的沖動,真想把當年在中國的離奇遭遇,對這位剛剛認識的同事傾訴一遍,但是,他的耳畔很快又響起了謝列平對他的告誡,“不,我不能說,因為那是國家的機密。”

    “哦,既然是機密,那我就不問了。”車廂里陷入了一陣沉默。

    一陣令人窒息的沉默後,馬卡羅夫打破沉悶︰“你又是哪個部門的?”

    布爾堅科一聽馬卡羅夫問自己,忽然一陣冷笑,笑得馬卡羅夫渾身不自在。笑畢,只聽布爾堅科道︰“你問我?哼哼!我待過的地方可多了,幾起幾落。我先是在邊防總局下屬的邊防部隊服役,說起來,和你服役的地方還挺近。”

    “貝加爾?”

    “是啊!荒涼寒冷的西伯利亞、貝加爾,自古就是流放犯人的地方,不過,我們那里更靠近邊境。”

    “後來呢?”

    “後來,我立了一次功,被提拔到邊防總局,然後又因為一次失誤,被總局踢了出來,就這樣,我被調到了第十三局。”

    “十三局,我來幾年了,從未聽說過克格勃下面有個第十三局。”

    “是啊!你當然沒聽說過,因為這個第十三局已經被撤銷了。”

    “撤銷了?”

    “嗯,局撤銷了,我等於又被踢了出來,之後,我進了第十處。”

    “就是負責管理檔案和文件的第十處?”

    “不錯,就是那個被大家叫做檔案處的鬼地方,天天跟一堆發黃的檔案做伴,我在那里干了三年,整整三年啊,寶貴的青春!”布爾堅科不禁哀嘆道。

    “看你的年紀並不比我大多少,想不到經歷竟如此豐富。”

    “還不止這些,前兩年,我又從第十處調到了第一總局。”

    馬卡羅夫聞聽驚道︰“第一總局,那可是對外搜集情報的地方,你被派到國外了?”

    “哼,是被派到了國外,不過,不是你想象中的間諜之都維也納啊、巴黎啊、倫敦啊,是遙遠荒涼的蒙古。沒有你想象中的盛大舞會、美女如雲,也沒有秘密接頭、飛車追逐,更搞不到什麼有價值的情報;立功受獎,從不屬於我,陪伴我的只有戈壁、草原和風沙,一些無聊的、毫無價值的小情報、假情報。”聽得出來,布爾堅科是滿肚子怨言。

    “怪不得這次讓我們倆一起去,我有些明白了,一是我們都曾經在那兒待過,熟悉那兒的情況,這當然是冠冕堂皇的理由;二是我們都是受排擠的人,我想這大概才是真正的原因。”馬卡羅夫忽然有了偶遇知音的感覺。

    “呵呵,你說得太對了,說開了就是這麼回事。不過,有一點你可能還沒想到。”

    “什麼?”

    “我根本就不相信這次蒙古之行能有什麼收獲,更不用說向中國派遣我們的人了。”

    “是啊!據我所知,中國邊境現在防守十分嚴密。”

    “所以,這次我們多半無功而返。這還算好的,如果我們出了什麼紕漏,那…哼哼,就沒什麼戴罪立功了!”

    “剛才首長說你這次是戴罪立功,你到底做錯了什麼?”馬卡羅夫又想起了在主席辦公室安德羅波夫對自己所說的話。

    布爾堅科看看馬卡羅夫,解釋道︰“這事說起來話長,三言兩語也說不清,不過,你跟我處久了,慢慢就會知道的。”

    看來布爾堅科並不願意提起這事,馬卡羅夫不再多問。很快,“伏爾加”便來到了位於列寧山上的莫斯科大學主樓前。

    布爾堅科來到莫斯科大學亞非學院,不巧的是,他要找的那位教授出國講學了。布爾堅科有些沮喪地和馬卡羅夫來到高爾基圖書館,在這里,他借了幾本有關蒙古和中國歷史的書,其中還有兩本中文書。馬卡羅夫好奇地問他︰“你看得懂中文?”

    “以前學過一些,這次也許用得上,不過我現在都忘得差不多了。”

    “真看不出來,你不但經歷豐富,學識還很淵博,軍餃也比我高,咱們這次到底誰指揮誰啊?”馬卡羅夫半開玩笑地說。

    “當然是聽你指揮,我只是戴罪立功。”布爾堅科毫不含糊地回答。

    馬卡羅夫流連於高爾基圖書館浩瀚的藏書中,他隨手翻開了一本中文書,這是一本《資治通鑒》,看著那些陌生的方塊字,馬卡羅夫忽然有了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他又想起了他的中國朋友——梁,梁雲杰,不知道他現在怎麼樣了,那個可怕的夜晚…

    馬卡羅夫合上書,閉上了眼楮,也就是從這時起,馬卡羅夫決心開始系統地學習中文。當他重新睜開眼時,他忽然想起來,布爾堅科呢?他跑到了哪兒去了?

    馬卡羅夫穿行在一排排高大的書架間,尋找布爾堅科。來到外面走廊上,他發現布爾堅科正在圖書館的走廊盡頭和一個陌生男子交談,那男人看上去和自己年紀相仿,西裝革履,經過精心修飾的絡腮胡子,戴著眼鏡,一副學者模樣。馬卡羅夫尋思著︰這男子也許是布爾堅科的朋友。他向布爾堅科和那男子走過去,布爾堅科看見馬卡羅夫走過來,友好地沖他揮了揮手,可陌生男子卻一低頭,和馬卡羅夫擦身而過,消失在走廊上。馬卡羅夫疑惑地問布爾堅科︰“這人是誰?”

    “一個留學生。”

    “外國人?”

    “對!美國人,他有些內向,很敏感,不願與人多交往,所以,剛才…”

    “那你是怎麼認識他的?”

    “呵呵,說起來這事現在也不算什麼機密了,可以對你說。當年,我在那個已經被撤銷的、倒霉的第十三局,曾經監視過這個美國留學生,上面懷疑他是美國滲透進來的間諜…”

    “等等!如果我沒搞錯的話,這種工作應該是我們反間諜部門做的,怎麼…”馬卡羅夫不解地問。

    布爾堅科干笑了兩聲,答道︰“不錯,這種工作一般是反間諜部門干的,但是監視這個美國留學生卻是符合第十三局工作範疇的,至於當時有沒有其他部門摻和進來,我就不知道了。”

    “這個第十三局究竟是個什麼單位?”

    “這個我不能說,因為這還是機密。”

    “還挺神秘。看來我們都有對對方需要保密的事。”

    “不錯,從加入克格勃的那天起,我們就有數不清的機密需要保守,不到解密那一天,對朋友、對家人,誰都不能說。但其實,我們所知道的秘密,也不過只是冰山一角,我們永遠不可能知道整個克格勃的秘密,誰也不可能。”

    布爾堅科的話,讓馬卡羅夫頻頻點頭,“那後來怎麼樣了呢?”

    “後來,我們調查了半天,證明這個留學生根本沒有問題,於是解除了對他的監視。因為調查時我曾故意接近過他,所以,我倆這就算是認識了。當然,我對他的公開身份是一位中學教師。”

    “中學教師?呵呵,他可能至今都不知道曾經被你調查過。”

    “是啊,這就是我們的工作、我們的生活,虛虛實實,有時連我自己都搞不清。”說話間,兩人走出了莫斯科大學。站在列寧山上,俯瞰整個莫斯科,他們的思緒已經飛到了遙遠的東方,只是他們不知道此去是福是禍。

    …

    列車的轟鳴聲打斷了馬卡羅夫的回憶,他們要上的列車來了。於是,四人趕忙收拾行李,匆匆登上了開往東方的國際列車。而伊留金,還帶著人傻傻地等在機場。

    這趟開往東方的國際列車上,唐風、韓江、徐仁宇和馬卡羅夫四人正好佔了一間軟臥車廂。列車駛出彼得堡後,唐風關上車廂門,又繼續向馬卡羅夫詢問他的蒙古之行,唐風已經深深被馬卡羅夫的回憶所吸引。

    馬卡羅夫看看車窗外,被冰雪覆蓋的茫茫大平原,他的思緒不知不覺又回到了和布爾堅科的那次蒙古之行。

    …

    一架安—24運輸機,將馬卡羅夫和布爾堅科送到了伊爾庫茨克的軍用機場。走下飛機,布爾堅科放眼望去,馬上誇張地感嘆道︰“哦!遼闊的西伯利亞,哦!荒涼的西伯利亞,哦!為什麼你總是不放過我!我不是十二月黨人,為什麼也要被你擁抱?”

    馬卡羅夫對布爾堅科的感嘆並不感興趣,他站在機場上也向四處張望,沒有來接他們的人,既沒有軍隊的,也沒有克格勃的。馬卡羅夫皺緊了眉頭︰“沒有人來接我們嗎?”

    布爾堅科一聽這話,笑道︰“得了吧,你還指望有人來接,給你獻上鹽和麵包?你不是昨天剛說過,這是變相流放嗎?喏,你看那邊…”

    說著,布爾堅科一指機場跑道盡頭的那座停機坪。馬卡羅夫隨著布爾堅科的手望去,那是一架落滿塵土、老掉牙的米—8直升機。這時,布爾堅科又道︰“你不是問誰來接我們嗎?就是那個。”

    馬卡羅夫和布爾堅科背著行囊,走到米—8直升機上。布爾堅科一敲駕駛艙的門,兩個正在打盹兒的飛行員,睡眼惺忪地拉開門,瞥了一眼兩人,問道︰“你們是布爾堅科上校和馬卡羅夫少校?”

    兩人點點頭,馬卡羅夫掏出證件,主動遞給飛行員。可那飛行員沖馬卡羅夫笑了笑,根本沒看他的證件,只說了一聲︰“兩位坐好,我們馬上起飛。”

    馬卡羅夫趕緊追問道︰“我們這是飛往哪兒?”

    “你們不是去蒙古嗎?”飛行員反問。

    “是啊!是烏蘭巴托嗎?”馬卡羅夫問。
作者: beautyqueen    時間: 2013-9-18 04:07 PM

第十八章 中蒙邊界

    飛行員笑笑,答道︰“不是,我們直接去中蒙邊界。”

    “啊!這麼快。”馬卡羅夫和布爾堅科都大感詫異。坐到座位上,布爾堅科一陣咒罵,馬卡羅夫則心事重重,一語不發。

    就這樣,在布爾堅科的咒罵聲中,這架滿身塵土、老掉牙的米—8直升機起飛了。

    落日余暉中,米—8直升機重重降落在一片荒涼的戈壁上,槳葉卷起了漫天的黃色塵土,已經昏昏睡了幾個小時的馬卡羅夫和布爾堅科,一下都被驚醒了。

    “這是哪兒?”兩人朝窗外望去,他們被窗外的景物震驚了。

    “兩位,我們到了!”駕駛艙的門開了,那個飛行員沖他倆笑道。

    馬卡羅夫和布爾堅科已經被窗外的景物驚得說不出話來,怔怔地盯著飛行員。飛行員無奈,干笑了兩聲,解釋道︰“本來我們是要把你們直接送到中蒙邊界附近的一個軍事基地的,但是,那邊刮起了沙塵暴。你們見過嗎?可怕的沙塵暴。”說著,飛行員還做了個誇張的手勢,又接著解釋說︰“所以,我們就在這兒降落了,我們現在所在的位置是蒙古人民共和國南戈壁省首府達蘭扎德嘎德附近的一處降落場,我們已經通知了當地駐軍,他們很快就會派車來接你們。”

    馬卡羅夫和布爾堅科知道,他們該下飛機了。兩人拎著行囊,走下飛機。還沒等他倆站穩,直升機的發動機就重新啟動,巨大的槳葉掀起漫天黃沙,細小的沙粒從兩人衣領、鼻孔、耳朵,直接灌了進去。布爾堅科剛要憤怒地咒罵那兩個該死的飛行員,黃沙立即灌進了他的嘴巴,布爾堅科趕緊捂緊了嘴巴。

    直升機飛遠了,戈壁上又恢復了平靜,馬卡羅夫和布爾堅科直挺挺地站在這荒涼的大戈壁上,一時竟不知所措。兩人坐在行李上,看著夕陽西下。當最後一抹陽光沒入地平線後,來接他們的車還沒出現,布爾堅科咒罵道︰“這幫狗娘養的。”

    馬卡羅夫則憂心忡忡地說道︰“在這戈壁上,夜晚氣溫會急劇下降,還會有狼,要是今晚沒人接我們,我真不敢想象…”

    馬卡羅夫的擔心還沒說完,伴隨著馬達的轟鳴聲,遠處荒涼的戈壁上,卷起了一片黃沙。馬卡羅夫和布爾堅科站了起來,他倆翹首以盼的車,終於出現了。

    一輛軍用吉普車停在兩人面前,駕車的是一個上尉,上尉開口說道︰“馬卡羅夫少校、布爾堅科上校,請原諒,我們來遲了,請跟我們走吧。”

    布爾堅科看看那個上尉,擺出了一副首長的模樣,威嚴地問道︰“你們的駐地離這兒遠嗎?”

    “不算遠,坐車一個小時的路程。”上尉答道。

    一個小時路程,但就是這一個小時的車程,差點就把馬卡羅夫和布爾堅科的屁股顛爛。一路全是荒涼的戈壁,四周一片漆黑,不見其他任何景物,當他倆看見前方的點點燈光時,他倆知道,終於到地方了。

    這是克格勃設在中蒙邊界蒙方一側的一個秘密基地。說是秘密基地,其實就是幾棟鐵皮房子,全部人員加在一起,一共也只有十三個人。平時上尉就是這兒的頭,馬卡羅夫和布爾堅科是總部派來的,軍餃也比上尉高,自然便成了這兒的領導。

    馬卡羅夫問上尉︰“你們平時主要的職責是什麼?”

    上尉答道︰“我們這里離邊境只有幾十公里,之所以把我們派到這里來,就是協助蒙古邊防軍甄別、調查從那邊偷越國境的中國人。邊防軍抓到的越境者,都會被送到這里來,由我們甄別過後,再把有價值的人送到伊爾庫茨克去。您也知道,現在兩國的關系很緊張,所以最近…”

    馬卡羅夫點點頭,不再問什麼。一天的疲勞,加上心情極度抑郁,他只想趕緊睡上一覺。上尉把他和布爾堅科安排進了一間收拾好的鐵皮房子,兩人實在是累極了,倒頭便睡,很快,便進入了夢鄉。

    一夜無事。黎明時分,馬卡羅夫和布爾堅科還在呼呼大睡,突然,鐵皮屋外傳來一陣嘈雜聲,兩人幾乎同時警覺地坐了起來。馬卡羅夫手中握槍,快步走到屋外,正撞見匆匆而來的上尉。

    “怎麼回事?”馬卡羅夫厲聲問道。

    “我們抓到兩個越境過來的中國人!”上尉報告道。

    “這麼巧,我們剛到,就有人自投羅網?我正要會會他們。”布爾堅科也走了出來,說道。

    上尉陪著馬卡羅夫和布爾堅科向關人的那間鐵皮屋走去,邊走邊介紹道︰“這回真是奇怪,以往都是蒙古的邊防軍抓到人給我們送來,這回我們倒親手抓到兩個。這兩人不但越過了國境線,而且還在戈壁上穿行了幾十公里,他們大概誤認為我們是當地牧民,想來討口水喝,呵呵,沒想到自投羅網了!”上尉不免有些得意。

    這是一間沒有窗戶的鐵皮屋,是專門用來關人的地方。布爾堅科一腳踹開了鐵皮屋的門,一縷清晨的陽光直刺進黑暗的鐵皮屋。鐵皮屋的角落里,兩個穿灰色粗布中山裝的中國人蜷縮在地上,一個身形瘦小,另一個身材還算魁梧。兩人蓬頭垢面,看樣子年紀都不大,也就二十歲左右的樣子。布爾堅科注意到,他踹門進來時,那個瘦小的中國人渾身劇烈抖動了一下,顯然,他內心充滿了恐懼;而那個身材魁梧的中國人則不為所動。當布爾堅科走到他近前時,那人甚至抬頭瞥了布爾堅科一眼。兩人視線相對時,布爾堅科暗吃一驚,這是一雙有大片眼白、布滿血絲的眼楮,看得出此人已經很久沒有休息。但是,在這雙眼中,布爾堅科卻看出了一種堅毅,一種和命運抗爭的堅毅。

    布爾堅科看罷,和馬卡羅夫坐到桌後,開始審訊這兩個非法越境者。通過中文翻譯,馬卡羅夫按常規問那兩人的姓名和年齡等基本情況,但不管馬卡羅夫怎麼問,兩人都一言不發。馬卡羅夫不覺惱怒,他開始懷疑這兩人是不是聽力和說話有問題。布爾堅科倒不著急,一直在一旁冷眼觀察,他心里清楚,這次任務不會那麼快結束,所以他不像馬卡羅夫那樣著急。

    馬卡羅夫見二人還沒有任何反應,剛要命軍醫給二人檢查,布爾堅科拍了拍馬卡羅夫,小聲說道︰“今天先到這兒吧,想要他們開口,先要殺殺他們的銳氣,今天就把他們關在這兒,不給他們吃的,明天再審。”

    馬卡羅夫無奈,只好點頭同意。布爾堅科命人用繩子將二人反綁,便要離去,可就在他們走到門口時,那個身材魁梧的中國人突然用俄語說道︰“請把我們送回去,我們只是不小心越過了邊界。”

    所有人都是一驚,馬卡羅夫立即反問道︰“原來你會說話,而且還會俄語?”

    那個中國人說完這句話,又閉緊了嘴巴。布爾堅科冷笑了兩聲,蹲下身,附在那個中國人耳邊,用不太熟練的中文一個字一個字地說道︰“你以為我會相信你的鬼話嗎?我勸你放老實點,想說了,可以隨時找我。”

    說完,布爾堅科站起身,頭也不回地走出了這間陰暗封閉的鐵皮屋。

    馬卡羅夫之前並不知道,布爾堅科還是個美食專家。整個下午,布爾堅科都在翻箱倒櫃,找遍了基地內所有能吃的東西,然後,親手用土豆、洋蔥、白菜、胡蘿卜、牛肉調制了一大鍋美味的濃湯。馬卡羅夫也不知他究竟放了多少種作料,他只看見布爾堅科給濃湯里加了不少伏特加。他不知道基地里怎麼會有伏特加這樣的違禁物品,但誰也不願去追究,因為在這不長草的鬼地方,伏特加也許是最好的伙伴。

    馬卡羅夫嘗了一口布爾堅科調制的濃湯,只此一口,便已滿口留香。於是,也不等開飯時間,所有人都圍上來,品嘗這難得的美味。

    就在所有人都陶醉在美味濃湯中時,屋外突然傳來一陣發動機打火的聲音。馬卡羅夫聽出這是吉普車發動的聲音,這是誰在外面?馬卡羅夫警覺地看了看周圍的人,其他人此時也感覺有些不對勁,所有人面面相覷,都瞪大了眼楮。馬卡羅夫快速把屋中的人點了一遍,基地原來十三個人,再加上他和布爾堅科,一共十五個人,此刻全在屋中,那…那屋外發動汽車的人是誰?想到這,馬卡羅夫只覺背後發涼。

    屋外,吉普車還沒發動起來,馬卡羅夫拔出手槍,打開保險,第一個沖出了屋門,其他人也各抄家伙,跟著一起沖了出來。鐵皮屋旁的停車場上,正有兩個人費力地發動著那輛軍用吉普車,馬卡羅夫一眼便認了出來,車上的人正是早上剛抓到的那兩個中國人。他們被綁得結結實實,又被關在沒有窗戶的鐵皮屋中,怎麼會…馬卡羅夫不敢再想下去,他扣動扳機,對天開了一槍,以示警告。那兩個中國人顯然對這俄國貨不熟悉,擺弄了半天,也沒能發動吉普車。這會兒,兩人見已被發現,再想駕車逃離已經不可能,於是,兩人跳下車,朝邊境的方向狂奔而去。

    馬卡羅夫又對空中開了兩槍,但那兩個中國人不為所動,依舊在荒涼的戈壁灘上狂奔。馬卡羅夫無奈,只得跳上吉普車,打火發動,可這該死的吉普車卻怎麼也發動不起來。折騰了半天,總算是把這老爺車發動了起來,這時,布爾堅科扛著一桿狙擊步槍,也跳上了車。

    吉普車如離弦之箭,飛出了基地。在荒涼的戈壁上,這是一場不對等的追逐,一場悲壯的追逐,就像這片神奇的土地,在歷史上曾經一次次上演的那樣,那些稱雄歐亞草原的鐵騎,正在追逐兩只小羊羔。

    不過,這卻是兩只聰明,或者說是有點狡猾的羊羔。吉普車追出一段,本來並肩狂奔的那兩個中國人,忽然一個朝西南方向,一個朝東南方向,各自奔逃。“追哪個?”馬卡羅夫一時不知所措,放慢了車速。

    布爾堅科目視前方,他的眼楮眯成了一條線,沉默不語。馬卡羅夫把車停下來,又對空中鳴了一槍,同時沖布爾堅科大聲喊道︰“再往前追,就快到國境線了。”

    布爾堅科怒道︰“省省你的子彈吧!”說著,布爾堅科跳下吉普車,舉起狙擊步槍,對著那個身形瘦小的中國人開了一槍。那人應聲倒地。這一切都發生在短短的幾秒鐘內,馬卡羅夫對布爾堅科這突如其來的舉動,大感驚詫,既驚詫於布爾堅科精準的槍法,更驚詫於他這果斷而冷酷的射殺。他看見那個中國人趴在戈壁灘上,看樣子還有口氣,那人想站起來,可已經沒有力氣,最後,整個人趴在戈壁灘上,抽搐不止…

    布爾堅科忽然變成了神勇的獵人,獵殺完一只“羊羔”,又迅速調轉槍口,對準了另一只還在逃竄的“羊羔”。他的手指扣在扳機上,眼楮眯成了一條線,目標已經鎖定,只需輕輕扣動扳機…可布爾堅科這次卻遲疑了,扣在扳機上的手指,壓上又松開,再壓上,瞄準,再瞄準。精確,他需要絕對的精確。布爾堅科從瞄準鏡中,看到了那人的頭顱。他確信,這一定是一顆好頭顱。終於,他下定了決心,扣動扳機。凌厲的槍聲,劃破了戈壁深處的寧靜…

    槍響之後,那個身形魁梧的中國人跪在了戈壁灘上,既而,他的身體重重地砸了下去。布爾堅科在瞄準鏡里,看到了這一切,他的心里猛地一顫,依舊舉著狙擊步槍,佇立在原地。過了許久,布爾堅科才慢慢放下手中的狙擊步槍,跳上吉普車,像是自我解嘲地對馬卡羅夫說道︰“這下你該知道我為什麼會來這兒戴罪立功了吧?”

    緩過神來的馬卡羅夫沒說什麼,平靜地發動吉普車,朝剛才那個中國人倒地的地方駛去。車緩緩地在那人身邊停住。“他死了?”馬卡羅夫坐在車上,冷冷地問道。

    布爾堅科率先跳下車,拔出身上的手槍,打開保險,小心翼翼地走到那個中國人身邊。他伸出右腳,踢了一下那人,那人毫無反應。布爾堅科心里一沉,看不到那人身上有傷口,也看不到流血。他和馬卡羅夫費力地把這人翻了過來,依然沒有任何傷口和血跡。布爾堅科再一次仔細打量這個令他驚異的中國人——一張四方大臉,濃眉大眼,看年齡,應該不會超過二十歲,但這張臉上卻寫滿了和這人年齡不相稱的滄桑。

    “怎麼沒有傷口?”馬卡羅夫疑惑地問。

    “哼!因為他根本沒死,他只是因為長時間沒休息,沒吃東西,身體極度虛弱,再加上剛才這一路狂奔,累垮了。”布爾堅科解釋道。

    “可你剛才那一槍…”馬卡羅夫問。

    “我那一槍並沒打中他,卻打滅了他最後那一點意志,他知道他再跑下去也是徒勞,所以就垮了…”

    “可你的槍法極好啊,怎麼會沒打中?”馬卡羅夫還在追問。

    布爾堅科露出一絲狡黠的笑容,搖搖頭,沒再說什麼。“那我們現在怎麼辦?”馬卡羅夫請教布爾堅科。

    布爾堅科皺著眉,說道︰“先把這人弄上車,然後再去看看那個死鬼!”

    馬卡羅夫和布爾堅科廢了老大勁,才把這人弄上車,然後驅車來到那個已經奄奄一息的中國人身旁。他們趕到時,一大攤血跡在這荒涼的戈壁灘上恣意流淌著,那人頸部還在汩汩地往外冒著鮮血,全身抽搐不止。但這人還沒死,他那雙充血的眼楮正瞪著馬卡羅夫和布爾堅科,像是死不瞑目,又像是在祈求什麼…

    布爾堅科慢慢地拔出手槍,打開保險,對準了那個中國人的頭部。馬卡羅夫驚異地看著布爾堅科,大聲沖他嚷道︰“你要干什麼?他還沒死!”

    “讓我來幫他減輕痛苦吧!”布爾堅科堅毅地回答。

    “不!這不符合人道主義。”馬卡羅夫爭辯道。

    “幫助他減輕痛苦,就是最大的人道主義!他已經沒救了!”布爾堅科沖馬卡羅夫大聲吼道,同時,扣響了扳機。

    那人的身體終於停止了抽搐,然而,那雙眼楮依舊不肯閉上。“也許這就是死不瞑目吧!”馬卡羅夫想著,替那人合上了雙眼。

    回基地的路上,馬卡羅夫和布爾堅科誰也沒說話。馬卡羅夫沒想到這次看似不起眼的任務,竟會是這麼血腥的一個開局。

    回到基地,布爾堅科帶著上尉等人拿著工具,又返回那個中國人死亡的地方,將那人草草埋在戈壁灘上。沒有墳墓,沒有任何標記,就像那里什麼也沒發生過,就像這世上從來就不曾有這樣一個年輕的生命。

    而馬卡羅夫感到自己再也沒有力量去面對那個亡靈,他留在基地里,將那個昏迷的中國人抬進一間鐵皮屋,交給軍醫檢查。軍醫的檢查結果,和布爾堅科判斷的一樣——過度疲勞,遭受驚嚇,導致昏迷,需要休養。

    馬卡羅夫想給他餵些食物,可那人根本無法進食,軍醫只好給他注射葡萄糖。整整一晚,馬卡羅夫眼前盡是戈壁灘上那個中國人臨死前的恐怖畫面。他躺在床上,怎麼也無法入眠。他不知道布爾堅科那樣做,是否正確。布爾堅科最後所開的那一槍,徹底擊碎了他幾十年來形成的人生觀,他有時覺得布爾堅科是個劊子手,有時又覺得他那麼做是正確的。因為他也不知道,在那種情況下,還有什麼辦法可以挽救那個中國人的生命!

    馬卡羅夫失眠了,往事一幕一幕又浮現在眼前…黎明時分,外面還是一片漆黑,他索性起來,走出屋外。荒涼的戈壁灘上起風了,大風卷起大小不等的碎石和黃沙,橫掃一切,打在基地的鐵皮屋上,發出了可怕的聲響。馬卡羅夫忽然想到昨天關押那兩個中國人的鐵皮屋去看看,也許那里能發現點什麼。他打開那間沒有窗戶的鐵皮屋,環視屋內。密閉的鐵皮屋,當時兩人都被粗繩反綁,他們是怎麼逃出去的呢?馬卡羅夫開始仔細檢查,他發現原來反綁兩人的粗繩,一條完好無損,另一條則被從中間弄斷了,從斷裂處的情形看,有反復摩擦堅硬物體的痕跡,是什麼?——是鐵鍬,一把鐵鍬。馬卡羅夫忽然瞥見,在屋子一角放著一把鐵鍬,他用手試了一下鐵鍬口,很一般的鐵鍬,甚至鐵鍬口還有些鈍。“難道就是這把鐵鍬?”馬卡羅夫想到這,嘴里喃喃自語道。

    “是的,就是這把很普通的鐵鍬。”馬卡羅夫身後忽然傳來一個聲音。

    馬卡羅夫猛地回頭,只見鐵皮屋門口佇立一人,正是布爾堅科。布爾堅科走過來,拾起半截斷裂的繩子,說道︰“昨晚,我已經來檢查過了。兩條繩子,一條完好,另一條從中間斷開,只能說明一種情況,那兩個人中,有一人先弄斷了綁在自己身上的繩子,然後再幫另一人解開了繩子。你想想,他們倆當中,會是誰先弄斷了繩子?”

    “我認為是那個身材魁梧的中國人。”馬卡羅夫道。

    “不錯!我的想法和你一樣。我昨天審問他倆時,低估了這人的能力。讓我來分析一下這個人。首先,這個人用並不鋒利的鐵鍬磨斷粗繩,說明此人有驚人的毅力,哪怕只有一點希望,他也絕不會放過;其次,此人身材魁梧,力量驚人,你注意到沒有,他並不是完全靠鐵鍬把繩子磨斷的,如果完全靠鐵鍬磨斷繩子,恐怕他磨到現在,也不一定能把繩子磨斷,最後弄斷繩子的,完全是靠他的臂力,這說明此人臂力驚人,在雙手被反綁的情況下,居然能掙脫;再有,此人還十分善於偽裝,昨天白天,每隔一個小時,衛兵就會進來查看一番,但他成功逃避了衛兵的查看;最後,這人還是一個開鎖高手,他掙脫繩子後,很快就撬開了屋門。”布爾堅科的分析頭頭是道。

    馬卡羅夫倒吸一口涼氣,驚道︰“難道他真是中國派來的特工?”

    布爾堅科搖搖頭,“光憑這些,還很難判斷。另外,此人還會說一口流利的俄語,還會駕駛汽車,否則,他不會自不量力地去擺弄我們的吉普。”

    馬卡羅夫點頭道︰“看來此人來歷不俗啊!”

    兩人正在屋中分析呢,突然,一個衛兵跑進來,報告道︰“那個中國人醒過來了。”

    馬卡羅夫和布爾堅科聽聞,立即趕了過去。這時,那個中國人已經甦醒過來,不過,看上去依然很虛弱。那人看見馬卡羅夫,一改昨天的態度,首先開口了,還是一口流利的俄語︰“請給我吃的。”

    這個中國人態度的轉變,讓馬卡羅夫和布爾堅科都有些詫異,他倆不禁互相對視了一眼。

    馬卡羅夫命人拿來兩大塊麵包,還有一碗牛肉湯。那人真是餓壞了,一陣風卷殘雲,將兩大塊麵包和牛肉湯全塞進了肚里。吃飽喝足後,那人往床上一靠,平靜地說︰“你們想知道什麼,就問吧!”

    布爾堅科厲聲問道︰“姓名?”

    “李國文。”

    “年齡?”

    “十九歲。”

    “在中國,你是什麼身份?”

    “知青。”

    “知青?”布爾堅科顯然對知青還不甚了解。

    “就是知識青年…上山下鄉,你知道嗎?”那個叫李國文的年輕人解釋道。

    布爾堅科似乎想起了什麼,因為工作關系,他平時是很關注中國動向的,他曾在克格勃內部訂閱的中國報紙上看過關於知青上山下鄉的文章。他點了點頭,說道︰“我明白,和你一起的那個中國人,叫什麼名字?”

    李國文忽然一怔,隨即反問道︰“他現在怎麼樣了?死了?”

    布爾堅科點點頭,“是的,他已經死了,算你命大。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

    李國文聽到同伴死訊後,兩滴淚珠順著他的臉頰流淌下來,他痛苦地閉上了眼楮。

    過了好一會兒,就在布爾堅科要失去耐心的時候,李國文又睜開了眼楮,回答道︰“他叫王軍。”

    “他也是知青?”

    “是的,和我一樣,都是從北京到內蒙上山下鄉的知青。”

    “你們是從北京來的?”布爾堅科追問。

    “嗯,是的!事已至此,我沒什麼好隱瞞的。”李國文面色十分平靜。

    布爾堅科根據他多年做特工的經驗,判定李國文應該沒有說謊。他點點頭,又問︰“那你先說說昨天你們是怎麼逃跑的?”

    李國文看看布爾堅科,又瞅了瞅馬卡羅夫,嘴角微微動了一下,然後,長嘆一聲,一五一十說出了昨天逃跑的實情。李國文交代的情況,果然和布爾堅科之前的判斷一致。馬卡羅夫不禁對眼前這個年輕的中國人刮目相看,同時,也不得不佩服布爾堅科,畢竟比自己在克格勃多混了幾年啊!

    布爾堅科聽完李國文的敘述,滿意地點點頭,露出了難得的笑容。但是他臉上的笑容轉瞬即逝,依舊以那樣的語氣質問李國文︰“現在來說說關鍵的問題,也是我們最關心的問題,你們為什麼要偷越國境?不要再告訴我是什麼誤闖,那是騙小孩的鬼話!”

    “因為我們的出身不好,因為我們希望嘗試另一種生活。”李國文的回答是一個字一個字從牙縫里蹦出來的。

    “出身?”馬卡羅夫不太明白。不過,布爾堅科卻出人意料地點了點頭,說道︰“嗯!我能理解,我對你的回答很滿意。”

    “謝謝您的理解。”李國文答道。

    布爾堅科站起身,對李國文安慰道︰“你在這里好好休息,養好身體。需要什麼,可以對我說。你放心,這里絕對安全,你希望的新生活已經開始了。”說完,布爾堅科遞給馬卡羅夫一個眼色,兩人一起走出這間鐵皮屋。

    馬卡羅夫不解地問布爾堅科︰“你怎麼那麼容易就相信了那個中國人的話,你難道已經排除了他是中國特工的可能?”

    布爾堅科笑道︰“你看他像嗎?”

    馬卡羅夫不解其意。

    “你應該多去研究一下中國,中國的歷史、中國的現在,還有中國的未來。當然,你不了解也很正常,莫斯科那幫老爺們兒也不了解,但他們卻熱衷於指手畫腳。”布爾堅科沒頭沒腦地對馬卡羅夫說了這一大通,既而又說了一句,“如果你不放心,可以再審他一遍,我想你不會有更多的收獲。”

    馬卡羅夫不放心,和上尉又審了一遍李國文。果然如布爾堅科所說,他沒有任何新的收獲。馬卡羅夫開始相信這個中國人所說的話,於是,他和布爾堅科共同撰寫了第一份關於此事的報告。很快,他們收到總部的回覆。回覆只有這樣一句話——全力爭取此人,以期為我們服務。

    …

    馬卡羅夫正回憶到這兒,突然,軟臥車廂的門猛地被人拉開了,一個身形瘦小的年輕人探頭,往他們的車廂里看了一眼。唐風、韓江、馬卡羅夫都很詫異,倒是徐仁宇馬上反問了一句︰“你找誰?”

    那個年輕人用俄語反問道︰“亞歷山大不在這里嗎?”但是還沒等徐仁宇回答,那個年輕人立即擠出尷尬的笑容,自我解嘲道︰“看來我是走錯了,對不起,打擾諸位休息了。”

    說完,那個年輕人就退出了車廂,並將門給關上了。唐風、韓江、馬卡羅夫和徐仁宇互相看看,四人都對這個突然出現的不速之客,感到詫異。突然,馬卡羅夫像是想起了什麼,對眾人說道︰“不對!剛才那人有問題。”

    “怎麼?”韓江追問。

    “我剛才就覺著他的俄語發音很奇怪,這會兒再回想那人的眼神,還有他冒失的舉動…”馬卡羅夫說到這里,徐仁宇也驚道︰“他的俄語發音是很奇怪,不是彼得堡口音,也不是莫斯科的,倒像是…像是美國人說俄語的口音,我一個美國朋友會說俄語,就是那個腔調。”

    “美國人說俄語的口音?”韓江聽到這兒,立即跳了起來,拉開門就追了出去,看看走廊兩邊,那個年輕人早已不見蹤跡。他回頭對徐仁宇道︰“博士,咱們也如法炮制一番。”

    “你是要我也闖進別人的車廂?”

    “如果我們附近,確實有位亞歷山大,那麼那人就沒什麼問題,否則…”

    徐仁宇點點頭,於是兩人一連闖進了附近幾個車廂,徐仁宇找人,韓江察言觀色。結果,兩人忙活一圈,附近幾個車廂里,沒有一個名叫亞歷山大的。韓江越發覺得這里面有問題,於是拉上唐風,兩人分別向列車兩頭尋去。當兩人在餐車踫到時,失望都寫在了臉上。兩人無奈地坐在餐車里,唐風疑惑地問韓江︰“你懷疑那人是史蒂芬…”

    “噓!——”韓江趕緊對唐風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示意他小點聲,然後,他才說道︰“我也不能肯定,但是那人舉止行為很可疑。”

    唐風剛想說什麼,突然,坐在唐風對面的韓江眼楮直了。唐風還沒明白怎麼回事,韓江猛地站起來,向唐風後面的那節車廂疾步奔去,唐風見狀,只得趕緊跟上。兩人疾步如飛,快速穿行在一節節車廂中。車廂的走廊很狹窄,唐風看不清韓江前面的情形,直到兩人來到一扇鐵門前,韓江才止住了腳步,他使勁扳了扳面前這扇鐵門,扳不動。

    “別扳了,這是最後一節車廂了。”唐風氣喘吁吁地說道。

    韓江這才注意到他們已經來到最後一節車廂,他摸了摸身上,身上只有一把普通的瑞士軍刀,其他武器臨走時都交給了葉蓮娜,現在這是自己身上唯一的武器,一旦遭遇什麼危險…韓江不敢再想下去,他轉身看看身後長長的走廊,又看看走廊邊一扇扇緊閉的門,忽然覺著那一扇扇門里都是一間間充滿迷霧的迷宮。他的敵人就藏在這些門里,是凶惡的、裝備先進武器的敵人,還是洪水猛獸?…“你剛才看見了什麼?”唐風小聲質問韓江。

    韓江聽見唐風問話,猛地晃了晃腦袋,這才清醒過來。他拉著唐風來到這節車廂的連接處,小聲說道︰“我剛才又看到了那個人,但是當我跟過來時,也不知他在哪節車廂消失了。”

    “你不可能一個個檢查這些車廂。”

    “是的,所以我感覺到了危險。”

    “危險?也許你是太累了,還是好好休息吧,回去還有很多事要做呢。”

    “是啊,回去還有很多事要做。趙永去了香港;葉蓮娜在彼得堡繼續調查;我們回北京,羅教授要研究玉插屏,還要請陳子建教授檢測一下那具屍骨,對了,還有米沙的筆記本。”

    “你派趙永去香港,是對梁涌泉不放心嗎?”

    “我只是讓趙永去問梁涌泉幾個小問題,你別多心。”

    “那葉蓮娜那邊呢?你認為她希望大嗎?”

    韓江搖搖頭,“對她那邊不能報太大希望,畢竟這麼多年過去,早已物是人非。”

    “那就是說我們這邊突破的希望最大。”

    “嗯,那是當然。但我現在最擔心的是史蒂芬,他會不會就在火車上?”想到這兒,韓江不敢再多停留,匆忙和唐風趕回了他們的車廂。還好,馬卡羅夫和徐仁宇這邊一切正常。唐風看看車窗外,列車飛快地奔馳在遼闊的歐亞平原上,經過一座座城市,又越過一條條河流,看上去一切都很正常。

    一條漆黑深邃的地道,馬卡羅夫舉著火把獨自在地道中前行。他不知道這條地道通向何方,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何來到這里,是來探尋迷失的文明,還是為了得到阿里巴巴的寶藏?

    他就這樣不停地向前行進著,突然,前方閃出一個白色的幽靈,擋住了馬卡羅夫的去路。馬卡羅夫驚恐萬分,向後退了兩步,立定,重新打量對面這個白色的幽靈,嘴里不禁喃喃喊出了“米沙”這個名字。

    幽靈米沙看看馬卡羅夫,用低沉沙啞的聲音對馬卡羅夫說道︰“跟我來。”說罷,米沙轉身繼續向地道深處走去。馬卡羅夫不知米沙何意,只見米沙步履輕盈,快步向前走去,馬卡羅夫只得在後緊緊追趕。可是米沙卻越走越快,馬卡羅夫用盡全力,仍無法跟上米沙的步伐。他想喊米沙,但他張大了嘴,卻怎麼也發不出聲音。終於,米沙在轉過一道彎後,消失了。

    四周又恢復了平靜。馬卡羅夫停住腳步,靜靜地注視著周圍,這是地道的盡頭,前面再沒有路了。“米沙呢?怎麼不見了?”馬卡羅夫狐疑著來到地道的盡頭,用火把照亮了整面岩壁,忽然發現地道盡頭的岩壁上有些奇怪的線條,還有些許殘留的顏色。他湊近岩壁,在火把的照射下,他猛地睜大了眼楮,他…他又看見了那個可怕的圖案。

    “不!——不!”馬卡羅夫喊了一聲,終於驚醒過來。旁邊的唐風趕忙打開車廂里的燈,關切地問馬卡羅夫︰“老馬,你又做噩夢了?”

    “不!那不是夢,它…它太真實了。”馬卡羅夫從床上坐了起來,頭腦里不停地閃出剛才的情景。這時,韓江和徐仁宇也被驚醒了。

    馬卡羅夫看看面前的幾個中國朋友,又輕輕拉開車窗上的窗簾。車窗外,一片漆黑,著眼是看不到邊際的西伯利亞原始大森林。馬卡羅夫這才記起,他們早已翻越了烏拉爾山,進入了西伯利亞。他記不清他們在這廣袤的土地上走了多少天,列車上所有的旅客都開始麻木,開始厭倦這沒完沒了的旅程。“自己怎麼會做了那麼一個噩夢?”馬卡羅夫盯著車窗陷入了沉思。

    “看樣子,我們明天就可以到國境了,總算是要回家了。”韓江盯著漆黑的車窗外喃喃自語道。
作者: beautyqueen    時間: 2013-9-18 04:07 PM

第十九章 墜機外蒙

    馬卡羅夫聽到韓江的聲音,這才回過神,轉身對眾人說︰“抱歉,把你們都給吵醒了。”

    唐風大度地說道︰“老馬,其實我們這些天早就睡夠了,所以你並沒有吵到我們。而且現在天也快亮了,既然大家都醒了,不如你接著上次給我們說說你那趟蒙古之行吧。”

    馬卡羅夫又回想起了靠近中蒙邊境的大戈壁,還有荒涼戈壁灘上的那個秘密基地。

    …

    時間就像戈壁灘上的細沙,隨風飄逝,馬卡羅夫和布爾堅科已經來到這個基地快半年了。這半年中,李國文的身體已經恢復了原狀。邊防軍又陸續移交了十多名非法越境者,這些人當中,有知青,也有當地牧民。布爾堅科和馬卡羅夫對這些人進行了反覆審問、甄別,最後,只留下了九個人,這其中當然也包括李國文。

    一天晚上,戈壁灘上破天荒地下了一場暴雨,狂風卷著雨滴重重地打在鐵皮屋上,發出可怖的聲響。基地最大的一間鐵皮屋中,一片肅殺之氣,布爾堅科、馬卡羅夫和他們最後挑選的九個非法越境者,齊聚在這間屋子里。

    布爾堅科和馬卡羅夫對視一眼,然後站了起來,他的一雙鷹眼環視四周,當布爾堅科的目光最後落在李國文身上時,他用不怎麼熟練的中文開口了︰“諸位,這些天下來,你們應該已經知道了我們的身份,我也已經掌握了你們的情況。所以,我相信今天在這里,我們可以開誠布公地談一談了。我曾問過你們每一個人,為什麼越過邊境,來到這里,雖然你們給出的理由各異,但是,有一點是可以肯定的,你們不滿意過去的生活,希望開始一種新的生活。”

    說到這里,布爾堅科停了下來,再次盯著屋中的九個人看了一遍,然後才繼續說道︰“可你們需要知道,作為非法越境者,你們不可能像正常人那樣開始新的生活,你們沒有身份,沒有技能,可以說是一無所有。當然,我知道你們都有強壯的體魄、堅定的意志和聰明的大腦,但僅僅有這些是不夠的,遠遠不夠!所以,我很想幫助你們。為了讓你們能有一個新的開始,我們必須合作。”

    布爾堅科再次停下來,環視眾人,見無有異議,又開口說道︰“合作的內容很簡單,也很公平,你們為我們工作,以此來換取合法的身份和一定的報酬。首先,我們會培訓你們,然後,你們為我們工作。在達到一定年限後,一般至少要為我們工作五年以上,我們可以給你們合法的身份,包括護照,以及可觀的美元。到時,你們可以選擇是留下來繼續為我們工作,還是離開。如果選擇離開,我們可以送你們去世界上任何一個國家。總之,只要你們為我們工作,你們就會有一個新的身份,開始新的生活。怎麼樣,諸位,這個合作很公平吧?”

    布爾堅科話音剛落,李國文率先站了起來,表態道︰“我願意為你們工作。”

    布爾堅科看著李國文,滿意地點了點頭。然後,把目光移向其他人。其他人還在猶豫,但是,布爾堅科心里已有十足的把握,他知道,這些人從越過國境的那天起,就再也沒有選擇的余地了。

    兩天後,正如布爾堅科所預料的,九個人全部在相關文件上簽了字。馬卡羅夫和布爾堅科拿著這九份文件,回到他倆屋中,開始撰寫一份文件。這是一份重要的文件,是對他們近半年工作的一次總結。馬卡羅夫一邊撰寫文件,一邊仔細翻看這九份文件,不禁嘆息道︰“這九份文件,真像是九份賣身契。”

    “但對他們來說,卻是非常公平的賣身契。”布爾堅科道。

    馬卡羅夫無奈地搖搖頭,繼續埋頭撰寫報告。

    報告遞上去後,很快,總部回覆就來了。總部對他們前段時間的工作很滿意,並命令他們以此為基礎,成立一個訓練基地,並給這個訓練基地命名為“前進基地”。同時,總部授權馬卡羅夫和布爾堅科,可以從蒙古和遠東、西伯利亞地區招募人員,參加訓練。他們的目標只有一個,訓練出越來越多的可以潛入中國執行任務的特工。

    讓布爾堅科興奮的還不止這些。因為訓練基地的擴大,總部給基地的撥款、人員配置都有了很大的提高,並且給基地配置了一架直升機。只不過讓布爾堅科不爽的是,這架直升機竟是接他們來這里的那架老式米—8直升機。

    有了錢,有了人,又有了總部的肯定,布爾堅科干勁十足,開始了他的超級殘酷魔鬼訓練計劃。按照這個計劃,不論嚴寒,不論酷暑,每天早上五點起床,在戈壁灘上長跑兩個小時,布爾堅科還給這個長跑起了個很牛的名字——戈壁大拉練。吃過早飯,是射擊訓練,教官教授各種槍械使用。接著,是教官教授各種特工專業技術,包括監聽、發報、偽裝、爆炸等。下午是擒拿格斗訓練。晚飯前,又是超強度的體能訓練。這一白天訓練完了,還不算完,晚上還有文化知識的訓練,包括教授各種語言,和按照每個人特點,量身定制的一些專業知識。

    訓練基地內是熱火朝天,布爾堅科常常以身作則,帶領學員們訓練。比如,每天一早,馬卡羅夫還在睡夢中,布爾堅科就已經帶著學員在茫茫戈壁上開始了拉練。一晃又是一年多過去了。這一年多以來,馬卡羅夫常常產生這樣的迷惑,這個基地的最高領導,究竟是布爾堅科,還是他自己?回想他倆最初一起來到這里之後發生的事,馬卡羅夫忽然覺著這一切的進程,似乎都是布爾堅科在一手操辦,而自己倒成了配角,只是打打下手、給總部寫寫報告。馬卡羅夫輕輕嘆了口氣,這也不能怪布爾堅科,本來他的資歷就比自己老,經歷的事、見過的人,都比自己多,如果不是什麼所謂的戴罪立功,恐怕這個基地的最高領導非布爾堅科莫屬。

    馬卡羅夫又想起了列寧格勒,想起了溫柔的妻子,已經分別快兩年了,她現在怎麼樣了呢?為了保密,在這個基地里,除了和總部的通信,一切和外界的通信都是被禁止的。馬卡羅夫上次在電話里聽到妻子的聲音,還是半年前,在去伊爾庫茨克執行任務時,偷偷給妻子打了個長途,之後,便再也沒有妻子的音訊。

    馬卡羅夫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才能回去,離開這荒涼的沙漠。有一天,總部突然派來了一位將軍,這是基地第一次有上級來視察。這位在總部坐慣了辦公室的將軍,顯然難以適應基地惡劣的環境,匆匆視察了一遍基地,也沒召集眾人,便徑直來到馬卡羅夫面前,當著布爾堅科和其他幾名軍官的面,開始執行他的第二項使命——宣布總部嘉獎令,嘉獎所有有功人員,並晉升馬卡羅夫為中校。

    面對這突如其來的晉升,馬卡羅夫感到有些不知所措。自己比起其他很多同事,晉升的速度已經夠快了,過去,是因為謝列平的關照,那麼現在呢?是因為…因為我自己的能力?馬卡羅夫在猶疑中,送走了將軍。在不知道自己晉升中校的命令之前,他本來想問問將軍,什麼時候能把他調回去,但是,這個中校軍餃,卻讓他將已經準備好的問題咽了回去。

    將軍走後,馬卡羅夫忽然又想到了一個問題,幾乎所有人都得到了嘉獎,自己還晉升為中校,可是,布爾堅科呢?不但沒有得到晉升,嘉獎令里,甚至對他都沒有提及。這是怎麼回事?

    他安慰布爾堅科道︰“也許你晉升的命令,很快就會到了。”

    布爾堅科苦笑著搖搖頭︰“我不奢望什麼晉升,我已經是上校了,再晉升,難道會給我個將軍?呵呵!”

    “可嘉獎令里也應該提到你啊?”馬卡羅夫真的是為布爾堅科感到不平。

    布爾堅科沒有回答馬卡羅夫,他躺倒在床上,盯著鐵皮屋頂,沉默不語…

    馬卡羅夫以為布爾堅科沒有得到嘉獎,應該不會再有以往的積極性了,可他錯了。第二天凌晨,天還沒亮,夜色籠罩下的戈壁灘,沒有一絲亮光,只有基地的兩盞巨型探照燈,發出刺眼的光亮。在探照燈下,佇立一人,正是布爾堅科。隨著他的一聲哨響,基地內所有的學員全部集合完畢,接著,布爾堅科依舊帶領學員開始了他的戈壁大拉練。

    馬卡羅夫被驚呆了,他不得不佩服布爾堅科的意志。這一天,他也加入了布爾堅科的戈壁大拉練。

    布爾堅科的魔鬼訓練計劃是極其殘酷的,許多學員最後都慘遭淘汰。淘汰下來的學員,結局往往是悲慘的。按照布爾堅科的話,叫做“從哪兒來,就回哪兒去”。那些自願報名招募來的還好,最慘的是那些非法越境者,他們的結局只有一個——重新被關起來。

    所有人都清楚這個結局,因此,那些越境者訓練起來格外賣力,而自願報名的學員,淘汰率則比較高。基地已經送走了幾批自願報名來的學員,現在,基地里還有十二個被淘汰下來的非法越境者,一直沒被送走。等待他們的將是殘酷的結局,馬卡羅夫動了惻隱之心,還想再給他們一次機會。

    布爾堅科在查閱了相關檔案資料後,憂心忡忡地對馬卡羅夫說︰“這十二個被淘汰的非法越境者,還繼續待在基地里是危險的。他們雖然被淘汰,但畢竟接受過培訓,有一定的軍事能力,如果他們和其他學員串通起來,後果不堪設想。”

    馬卡羅夫低頭不語,過了好一會兒,才抬頭問布爾堅科︰“那你認為,應該怎麼處置他們?”

    “從哪兒來,就回哪兒去。這是我們的一貫原則。”布爾堅科輕松地回道。

    “你是說把他們送到監獄里去?”

    “是的。這些人當中,有的本來就是我們從監獄里挑來的,還有一些非法越境者本來就該去監獄。”

    “可你有沒有為他們的將來考慮過?他們回去後,會怎樣?”

    “這不是我所要考慮的。我只知道,他們已經被淘汰了,而他們繼續在基地待下去,只會是基地的負擔和不穩定因素。”布爾堅科面無表情地答道。

    馬卡羅夫無奈地搖搖頭,他也沒有別的辦法,只好請示總部。很快,總部的命令就到了︰著可靠得力的軍官押送此十二人至伊爾庫茨克。

    那架老式的米—8直升機靜靜地停在基地外的戈壁灘上,十二名淘汰者均被反綁雙手,押上了直升機。為以防萬一,布爾堅科決定這趟由他親自押送。馬卡羅夫本想由自己來押送,但看布爾堅科態度堅決,就沒再說什麼。兩人默默地走到直升機下,握手道別,馬卡羅夫忽然對布爾堅科有些不舍。這個瘦高的男人,本來就瘦,這兩年戈壁灘上的艱苦生活,使他更瘦了。

    馬卡羅夫終於松開了布爾堅科的手。此時,他還不知道,這一別,竟成為他倆的永別。因為就在直升機起飛五分鐘後,在馬卡羅夫視線盡頭,戈壁灘上升騰起一團巨大的火球,緊接著傳來一聲巨響。這巨響震得整個戈壁灘都顫抖起來,那架載有布爾堅科和十二名淘汰者的米—8直升機墜毀在了戈壁深處。

    火光映紅了整個天空。基地內,所有人都驚得目瞪口呆。馬卡羅夫怔在原地好久,這才反應過來——趕緊救人。他焦急地看看基地內已經騷動不安的學員,心里很快否定了這幫人。他還是不放心這些人。他命令一名軍官留守,負責基地的安全,然後,命令上尉集合十多人,帶上滅火器材,和自己前往飛機墜毀地點。

    當他們所乘的吉普車要駛出基地時,突然,騷動的人群中沖出一人,攔住了吉普車,馬卡羅夫定楮一看,此人正是李國文。之前,李國文在訓練營一直保持著良好的狀態,各項考核名列前茅,而且服從命令,從沒有頂撞教官的行為。此刻,他跳出來,想干什麼?馬卡羅夫怒道︰“你要干什麼?”

    “請帶上我。”李國文的眼神透著一種堅定,死死盯著馬卡羅夫。

    馬卡羅夫的大腦快速判斷著,李國文想干什麼?也許他是想最後再見見那個曾經改變他命運的人,雖然那個人多半已經死了。想到這兒,馬卡羅夫終於點了點頭,李國文迅速跳上另一輛吉普車,車隊這才疾馳而出。

    五輛吉普車在戈壁灘上一路狂奔,但是直升機墜毀的地點顯然要比他們想象得遠,他們用了近二十分鐘,在翻過一座不高的亂石山後,才在戈壁灘上發現了米—8直升機的殘骸。

    直升機殘骸上的火勢已經漸漸平息,馬卡羅夫一邊用滅火器撲滅零星的火種,一邊查看殘骸的情形。刺鼻的燒焦味和嗆人的濃煙,直沖馬卡羅夫的口鼻,這其中還伴隨著許多有毒氣體,他趕緊戴上了防毒面具。

    一具具的燒焦變形的屍骸被抬了出來,上尉報告說︰“已發現十七具屍體,未發現倖存者。”

    是啊!根據直升機燒毀的程度看,不會有倖存者了。十七具屍體?機上十二名被淘汰者,再加上負責押送的布爾堅科以及其他三名軍官,另有兩名飛行員,應該是十八人,怎麼還少一人?

    馬卡羅夫想著,繼續在飛機殘骸中搜尋。又有一具被燒得極度變形的屍骸出現在他的面前,他透過防毒面具,從上到下,仔細查看這具屍骸。突然,馬卡羅夫的雙眼定住了,他的瞳孔急速放大著,因為他看見了令他恐怖的一幕——這具骸骨的左臂已經燒得只剩下骨架,而就在只剩下骨架的左手上,卻緊緊地攥著一把手槍。馬卡羅夫緩緩脫去防毒面具,俯下身,仔細觀察。這是一把TT—33手槍,這是布爾堅科的配槍,而布爾堅科正是左撇子。看到這兒,馬卡羅夫閉上了眼楮,他不忍再看布爾堅科的屍體。因為這具骸骨被燒得實在是太恐怖了,已經完全看不出來他的本來面目,用面目猙獰來形容,一點也不過分。

    布爾堅科的屍體也被抬了出來,一共十八具屍體,全部被找到。十八具屍體被並排擺放在戈壁灘上,赤裸裸地暴露在眾人面前。上尉忽然湊到馬卡羅夫耳畔,小聲報告道︰“您難道不覺著有些奇怪,上校臨死時為什麼手上會握著槍?”

    馬卡羅夫聞聽,渾身一顫。是啊!布爾堅科怎麼會在臨死一刻,死死攥住手槍?馬卡羅夫腦中馬上想到——是不是在飛機上發生過搏斗?他又一次仔細檢查了其他的屍體,特別是那十二名被淘汰者。這是恐怖的一幕,十二具被燒焦的屍體,仍然保持著被反綁的狀態,他們在生命的最後一刻,也沒有獲得自由。這十二人既然被反綁,怎麼可能會在飛機上發生搏斗?而且,所有屍體上都沒有發現彈孔,說明並沒有發生槍戰。

    馬卡羅夫檢查完所有屍體,站起來小聲反問上尉︰“你覺得十二個被綁住的囚徒,有反抗的能力嗎?”

    上尉搖搖頭,答道︰“那上校握著槍,只能解釋為直升機出事後,上校為防萬一,拔出了槍,而實際上並沒有發生任何搏斗。”

    “這完全符合上校的一貫作風,也只能這麼解釋。如果需要更全面的檢查,那就要請專家們來了。”馬卡羅夫說。

    馬卡羅夫說完,轉臉正瞥見李國文。李國文趕到直升機墜毀現場後,一直沉默不語,此時,他正趴在布爾堅科的屍體上,仔細觀察著。馬卡羅夫問李國文︰“你有什麼看法?”馬卡羅夫知道,憑李國文的天賦,再加上這兩年多的訓練,他已經是一個合格,甚至可以說是優秀的特工了。

    但是,李國文在觀察完現場,只是淡淡地回道︰“還是等上面的專家來吧!我們只要做好我們的事就行了。”

    三天後,從莫斯科總部來的專家組進駐前進基地。同樣是無法適應這里惡劣的環境,專家組的專家們很快便結束了調查。他們得出的結論與馬卡羅夫的觀點完全相同,直升機升空後,並未發生過搏斗。直升機墜毀主要是由於發動機出現吸入大量沙石,導致發動機故障所致。

    馬卡羅夫寫好了給總部的報告,與專家組的報告幾乎同時遞交給了總部。很快,總部派來了一位名叫巴維爾的中校,接替布爾堅科的職位。前進基地內似乎一切又恢復了正常,馬卡羅夫的生活也恢復了常態,他每天坐在鐵皮屋內,等待著那一紙調令。

    半年後,那一紙調令終於來了。已經整整三年,馬卡羅夫終於要離開這里,他沒有一絲興奮。他向那位中校移交了工作後,平靜地坐上開往莫斯科的飛機,結束了這次並不愉快的蒙古之行。

    …

    隨著蒙古之行的回憶結束,馬卡羅夫看看車窗外,窗外旭日初升,陽光明媚,他們已經快到邊境了,他生命中又一次來到了東方。馬卡羅夫重新整理了一下心情,驅散這些天籠罩他內心的陰霾,他希望這一次東方之行一切都能順利。

    一間能容納兩百多人的大教室,陳子建教授正在講台上給他的學生講課。唐風和韓江兩人從教室後面走了進來,兩人不想打擾陳教授的講課,於是,躡手躡腳地在教室最後一排找了兩個位子坐下來。

    陳子建教授是國內著名的人類學家,對古人類學有獨特的見解。講台上的陳教授戴著藍色的無框眼鏡,西裝革履,看年齡,應該不到五十,講起課來口若懸河、神采奕奕。

    十五分鐘後,陳子建教授提前結束了他的講課。待學生離開教室,陳教授這才收拾停當,朝唐風和韓江走了過來。還沒等韓江開口,陳教授就搶先說道︰“你叫人從彼得堡郵寄來的那個包裹我已經收到了。”

    “那就要麻煩您了!”韓江忙拜托道。

    陳教授倚在一張課桌旁,看看韓江,又看看他身旁的唐風。韓江忙向陳教授介紹了唐風,並說︰“關於那件東西的來歷和歷史方面的問題,你可以問他。”

    “那好,我現在就有幾個問題。”陳教授直截了當地問唐風,“這副骨架按你們的說法是西夏時期的?”

    “對!我們認為是西夏早期的。”唐風道。

    “不錯,我收到這副骨架後,已經做了骨齡測試,證實這具遺骨確實是公元十一世紀的,更準確一點說,是十一世紀中葉的,符合你所說的西夏早期。另外,我們也對這具遺骨的人種進行了判定,正如之前俄國專家所判斷,這具遺骨的主人屬於西藏—阿利安—蒙古人種,年齡在四十歲左右。”

    “就這些嗎?”唐風不無失望地反問道。

    陳教授看看唐風,沒好氣地說道︰“這只是初步的檢測結果,詳細的報告要等一些日子。當然,你們不能指望我告訴你們這具遺骨的主人是誰,我可沒有那麼大的能耐。”

    說完,陳教授就起身向教室外走去。唐風和韓江趕忙跟上去。陳教授在走到教室門口時,又回身對兩人說道︰“這樣吧,詳細的檢測報告我過些日子給你們,還有…這具遺骨在我這里放上一段時間,你沒意見吧?”
作者: beautyqueen    時間: 2013-9-18 04:08 PM

第二十章 皇後的頭骨

    “當然沒意見,不過…不過,您一定要小心,千萬不要…”唐風遲疑地看看陳教授,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小心什麼?”陳教授不明白唐風什麼意思,提高了嗓音問道。

    “小心千萬不要把它弄丟了。”

    “把它弄丟了?”陳教授皺起了眉頭,“我怎麼會把它弄丟了呢!你要是不放心我,可以去找別人嘛!”

    陳教授顯然誤會了唐風的意思,唐風忙解釋道,“我並不是對您不放心,我的意思是這具遺骨很重要,也許會有別的人對它感興趣。”

    “哦!這我還是第一次聽說,誰會要這樣一副骨架?好了,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我會小心的,我會把它鎖在保險櫃里。”說完,陳子建不再理睬唐風,徑直走出了教學樓。

    唐風看著陳子建的背影,走到韓江身邊,道︰“這個人可真不好相處。”

    “沒什麼,人是好人,就是脾氣大了點,有本事的人都這個樣。”

    “有本事的人都這個樣?羅教授就不像他這樣。”

    “羅教授?”韓江聽唐風提到羅教授,立即轉而對唐風道︰“唐風,你和羅教授那邊也要抓緊了。”

    唐風和韓江回到總部時,趙永剛從香港回來。韓江一見趙永便很不滿地問他︰“你怎麼這麼長時間才回來?”

    “嗨!別提了,我和梁媛到了香港,結果梁涌泉不在,等了一個星期,梁涌泉才從國外回來。”

    韓江緩和了一下語氣,又問趙永︰“你問過梁涌泉了?”

    “我按你的吩咐,該問的都問了,並且按照你的主意,在上衣領子里裝了個針孔攝像機,把我問梁涌泉的話都錄了下來。”

    “好,干得很好。”

    電腦屏幕上,很快出現了梁涌泉的身影,唐風認出那正是梁涌泉的書房…

    梁涌泉落座後,沒等趙永開口,首先感謝道︰“感謝你們對我女兒的保護,這孩子太任性,我拿她一點辦法也沒有,整天瘋瘋癲癲的。在美國上學時,她就喜歡滿世界亂跑,現在又冒出一個唐風,她更是不著家了。”

    “這是我們該做的,我們也要感謝您將玉插屏借給我們。”趙永說道。

    梁涌泉大笑起來,“那東西,就是送給你們,我也無所謂。”

    “為什麼?”

    “因為那是個招禍的東西,放在我這兒,我晚上都睡不著覺。”

    “哦,何以見得?您似乎知道些什麼?”

    梁涌泉臉色嚴肅起來,“這是明擺著的,家父就死在這東西上。此外,你們也不要認為我什麼都不知道,雖然梁媛沒怎麼對我說,但我也有所耳聞。你們這一路,難道不是九死一生嗎?”

    “你還知道多少?”

    “開誠布公地說吧,我知道那伙人之所以不依不饒,不僅僅是為了得到玉插屏,還是為了解開玉插屏背後的秘密。我說的對吧?”

    趙永一驚,但想到了梁媛,梁涌泉知道這些並不奇怪,他還知道多少呢?趙永又繼續問道︰“您還知道多少?不如都說出來。”

    “基本上我現在只知道這麼多,可能還沒有梁媛知道的多。”

    “只知道這麼多,你難道對玉插屏背後的秘密不感興趣嗎?”

    “不!我不想知道,我也不希望梁媛知道這些。我們現在過得挺好,為什麼要去惹那些是非!”

    “可是您就不想為你父親報仇嗎?這可不像你在商場上的風格。”趙永逼問道。

    梁涌泉沉吟了片刻,道︰“我現在才明白,家父就是想揭開玉插屏背後的秘密才遇害的,我還知道了他當年參加那個中蘇科考隊的事。報仇當然想,但是,那伙人連你們都抓不住,我又怎麼能行呢?總之,我有多少家底、有多大能量,你們清楚,我心里更清楚。以卵擊石的事,我不會干,這才更符合我的性格。”

    “您果然是個精明的商人!”趙永語氣緩和了一下,“好吧,我們不說玉插屏了,我還有幾個問題要向您請教,主要是問您幾個人。”

    “請講。”

    “您認識齊寧嗎?”

    梁涌泉想了想,道︰“不認識,但好像在哪兒聽過這個名字。”

    “您認識王凱嗎?”

    “不認識,從沒聽說過這個人。”

    “那您認識一個叫季莫申的俄國人嗎?”

    “我們公司倒是在俄羅斯有業務,但那都是下面人去做的,我很少跟俄國人打交道,更不認識這個叫季…什麼…莫的。”

    “馬卡羅夫呢?也是一個俄國人。”

    梁涌泉搖搖頭,趙永忙補充道︰“這人你父親認識。”

    “我父親?我父親認識的人不代表我也認識。”

    “羅中平教授呢?您父親和他似乎挺熟。”

    “嗯,羅教授是家父的老朋友。不過,我和他並不熟,只見過一次面而已。”

    談到這里,趙永已經對從梁涌泉這兒問出有價值的線索不抱希望了,他輕輕吁了一口氣,最後又問了一個問題。

    “那您聽說過一個叫史蒂芬的美籍華人嗎?”趙永最後又問出了一個問題。

    “他是不是姓馬?”梁涌泉突然反問道。

    趙永眼前一亮,道︰“對,他是姓馬。”

    梁涌泉重重地往後一靠,眼楮不看趙永,似乎是在盯著屋頂,長嘆一聲道︰“這個家伙,我現在懷疑殺害家父的凶手很可能就是他,但是並不確定。”

    “哦,看來你也沒閑著,也在調查殺害你父親的凶手。”

    “談不上調查,我和父親一直是守法公民,之前並不認識這個史蒂芬。但是,家父曾經聽別人說起過這個史蒂芬,說這個史蒂芬如何了得,手下有一批人馬,專事走私盜竊珍貴文物和藝術品,藝術品黑市上,許多東西都出自他的手,不過家父只是聽說,並沒有和他打過交道。家父因為那件玉插屏出事後,我並沒懷疑過史蒂芬,否則那時我就會提醒你們。可是後來唐風和梁媛被襲擊,我的保鏢黃大虎被人打死,我不得不暗中調查一番,得出的結論指向了這個叫史蒂芬的。我將我的調查結論報告給了香港警方,但是並沒有下文。警方說那伙人之後並沒有再在香港活動,他們懷疑那伙人遭受了重創,很可能已經玩兒完了。就是這些,關於這個史蒂芬,我就知道這麼多。”

    趙永沒料到梁涌泉對史蒂芬倒了解了不少,他點了點頭,道︰“你說的基本上和我們掌握的情況相吻合。但是這個史蒂芬並沒有因為那次在香港遭受重創而銷聲匿跡,他一直是我們最大的敵人。”

    “哦,這…這就奇怪了,這個史蒂芬哪有那麼大的能量?按常理,以他的實力,不要說惹你們,就是我,他也應該掂量掂量。我開始懷疑這個史蒂芬後,就一直百思不得其解。我們梁家和他近日無仇,往日無怨,從沒打過交道,他為什麼要跟我們為敵?難道就為了那件玉插屏?似乎犯不上啊!”

    “史蒂芬是犯不上惹你們梁家,可是他後面的黑手,卻不怕你們梁家。”

    “啊!——你是說史蒂芬並不是主謀?”梁涌泉一副震驚的樣子。

    趙永微微點了點頭,又道︰“至於梁雲杰老先生的死,也不僅僅是為了玉插屏,而是因為他知道得太多了。畢竟他是當年科考隊少有的幾個倖存者,而且,他還一直在研究玉插屏這件事。”

    梁涌泉若有所思地點點頭,“我明白了,史蒂芬後面還有更重要的人,所以他們的能量才會如此之大。可史蒂芬後面會是什麼人呢?”

    “這也正是我們想知道的,如果您再想起來什麼,可以直接和我們聯絡。記住,不要去找香港警方,或是其他人,也不要再進行私下的調查。”

    “好的,我明白。”

    趙永已經將韓江交代的問題基本上問完了,他看看手表,起身道︰“今天佔用了您不少時間,請見諒,感謝您的配合。”

    “這是應該的,也希望你們早日抓到殺害我父親的凶手。”梁涌泉也站了起來,和趙永握了握手。這時,趙永像是想起了什麼,對梁涌泉又說道︰“對了,有件事差點忘了,來之前,唐風特地囑咐我問你借一樣東西。”

    “哦,這小子問我借什麼?”

    “他說上次在您這兒看到一本書,一本舊書,高羅佩寫的那本《四扇屏》。”

    “怎麼,他對這本書感興趣?這是家父以前看的,他要喜歡,你就給他帶去。”說著,梁涌泉走到書架前,從書架上取出那本《四扇屏》,遞給趙永。趙永接過來,翻了兩頁,又合上,道︰“對,就是這本書。”

    說完,趙永便告辭而去。

    …

    “我可沒叫你去問梁涌泉要什麼書啊!”唐風看完這段錄像,沖趙永嚷道。

    “是我叫他去問梁涌泉要的。”韓江替趙永答道。

    “為什麼?”

    “你上次不是對這本書很好奇嗎?我就替你把它借來了。”韓江說完,看看趙永,趙永忙取出了那本已經發黃的《四扇屏》。

    唐風拿過這本書,翻了翻,道︰“這本書怎麼了?”

    “這要問你,你當初從香港回來,跟我說過,梁家的書房里,沒有其他小說,只有這麼一本高羅佩寫的《四扇屏》,你當時還覺得奇怪。”韓江說道。

    “從這書的出版時間和磨損程度看,應該是梁雲杰以前經常翻看的。剛才梁涌泉也說了,是他父親看的,這是有些奇怪。不過,現在這也好理解,四漆屏?四扇屏?這本書說明梁雲杰很早就知道了玉插屏有四塊,除此之外,實在看不出還有什麼意思。”

    韓江盯著眼前泛黃的紙頁,搖搖頭,道︰“確實看不出什麼,也許是我太多疑了。”

    “你還是懷疑梁家有問題?”唐風問。

    韓江合起《四扇屏》,重重地嘆了口氣道︰“梁家當然是我的懷疑對象,畢竟他們對玉插屏非常感興趣,梁雲杰還為此死了。我允許梁媛加入我們,也是為了試探梁涌泉,如果梁涌泉和梁媛有什麼異常舉動,是不可能逃過我們的眼楮的。但迄今為止,除了剛開始梁媛向他父親講了一些我們的情況外,並沒發現梁媛和梁涌泉有任何異常舉動。”

    韓江說到這兒,趙永又補充道︰“另外,我也一直在調查梁涌泉。這次去香港,我也沒白等一周時間,我詳細調查了梁涌泉和新生集團的情況。新生集團成立於1979年,最早通過國際貿易起家,後來又涉足房地產、商業地產等項目,發展到今天,國際貿易和房地產這兩項仍然是新生集團的主營業務。從新生集團和其下屬子公司的財務報表上看,現金流充裕,各個項目進展正常,基本上運營良好。還有,我還調查了新生集團和香港黑社會的關系,但看不出他們和黑社會有任何瓜葛…”

    韓江突然打斷了趙永的話,說︰“也就是說,梁家不可能是那個幕後黑手。第一,於情於理都不合,梁雲杰被殺,梁媛跟我們又歷經艱險,這一切不可能是梁涌泉干的吧?當然,我從來不相信什麼情理,我以前遇到的許多罪大惡極的罪犯,干出的案子常常是不合情理的。所以我讓趙永詳細調查梁涌泉,這就證實了第二點,梁家沒有那個實力,也和黑社會等犯罪組織沒有瓜葛。我更相信這一條,實力決定梁涌泉做不了那些事,他不可能是那個幕後黑手。”

    “這下你總該相信梁家是無辜的吧!梁家是受害者,不是什麼幕後黑手。”唐風說道。

    “那你說這個幕後黑手會是誰?”

    “這要去問史蒂芬了。只要抓住他,我們就能知道那個幕後黑手是誰了。”

    “廢話!這個我也知道。”

    “還有就是葉蓮娜那邊。克格勃肯定還有問題,還有我們不知道的情況。”唐風推斷道。

    “葉蓮娜…”韓江嘴里喃喃著葉蓮娜的名字,“但願葉蓮娜那邊能有進展。”

    第二天下午,天快黑的時候,唐風正和韓江坐在辦公室里分析著整件事情的來龍去脈。就在兩人的思緒都陷入了困境的時候,韓江的手機突然響了,急促的鈴聲打斷了兩人的思緒。韓江接通電話,那頭傳來陳子建教授的聲音︰“你們現在能過來一趟嗎?”

    “過來一趟?”韓江看看窗外剛剛黑下來的天,還在飄著雪花。心想這個時候陳子建找他,一定是有了什麼重要的發現,於是,韓江馬上對陳子建說道︰“好的,我們馬上就趕過來,你現在在哪兒?”

    “你們就到我的實驗室來,你知道的,以前你來過。”

    “好,我知道了,一個小時後見。”

    韓江掛斷手機,看了看唐風,“怎麼樣,跟我走一趟?陳教授那兒一定是有進展了。”

    “他那兒能有什麼進展?一堆骨頭嘛!”唐風根本不對陳子建那邊抱什麼期望。

    “去了就知道了!”韓江說完,拿起外套走出了辦公室。唐風搖搖頭,也只好匆匆跟了上去。

    街上全是行色匆匆,趕著下班回家的人。唐風和韓江驅車從郊外進城,原以為半個小時就能趕到,結果緊趕慢趕,當他倆趕到陳子建的實驗室時,還是比約定時間晚了二十分鐘,外面的天已經全黑了。

    臨近放假,又是這個時候,偌大的教學樓里看不到一個人,只有十二樓的一個窗戶還閃著亮光,韓江認出那就是陳教授的實驗室。唐風和韓江匆匆趕到十二樓,隨著兩人沉重的腳步,走廊里的聲控燈一盞盞亮起。這是棟有年頭的老樓,有二十多年歷史了,雖然經過了幾次裝修,但牆壁上的牆皮還是脫落了很多。昏黃的燈光映著斑駁的牆壁,當唐風和韓江的身影投射在牆壁上時,顯得格外細長。

    兩人很快找到了那間還亮著燈的實驗室,實驗室的門沒鎖,虛掩著。韓江敲了敲門,里面卻沒有動靜。他又敲了一下,可里面還是沒有動靜。韓江心里咯噔一下,難道陳教授不在?還是…

    就在韓江還在胡思亂想的時候,唐風卻一使勁,推開了實驗室的門。實驗室內亮著燈,一片死寂。唐風步入實驗室,這才發現陳子建教授緊鎖眉頭,正一個人坐在椅子上出神,他面前的台子上放著一排顯微鏡和各式各樣的玻璃瓶,還有一些唐風叫不出名字的實驗儀器。唐風和韓江走到陳子建教授近前,陳教授這才注意到他倆的到來,有些吃驚地盯著唐風和韓江。

    韓江見陳子建沒事,趕忙說道︰“抱歉,我們來晚了。”

    “哦!”陳子建似乎才想起來這檔子事,趕忙站了起來。他看看面前的韓江,又看看唐風,剛剛舒展開的眉頭,又糾結起來,“是這樣的,昨天你們走後,我一直在研究你們拿來的那具女性遺骨,有了一個很重要的發現,甚至可以說是很驚人的發現,所以這才把你們叫來。”

    “很驚人的發現?究竟是什麼?”唐風和韓江都來了精神。

    可陳教授卻並不急於說出他的驚人發現,而是不慌不忙地對唐風說道︰“在我說出這個發現之前,我還有幾個問題要請教你。”

    “請教我?”唐風有些吃驚。

    “是的,你能給我說說這具遺骨的來歷嗎?你們可一直沒有對我說過這具遺骨的來歷。”

    “這…”唐風略一遲疑。他看看韓江,韓江沖他微微點了點頭,唐風這才說道︰“好吧!我就說說,這具女性遺骨是俄國探險家科茲諾夫1909年在黑水城的一座塔里發現的,發現時,這具遺骨被封在一尊非常完美的佛像中,寄給您的包裹里應該有一些佛像的碎塊吧?”

    “是的,是有一些碎塊,有點像人臉的形狀。”

    “那就是佛像的頭部。後來,這尊佛像被科茲諾夫帶到了彼得堡,俄國的專家研究了佛像中的這具屍骨後,得出的結論和您上次所說的基本一致。但是,這具屍骨在”二戰“中丟失了,準確地說應該是暫時失蹤了。再後來,有人在冬宮的庫房里發現了這尊佛像的頭部,於是,這尊佛頭就一直在冬宮內展出。最近,我們意外地在彼得堡得到了一副無頭的遺骨,而在那尊佛頭像中又發現了一具女性頭骨,俄國學者根據當年出土時的一些文物和這具遺骨判斷,佛像中遺骨的主人應該是西夏王朝開國皇帝元昊的皇後——沒藏氏。”

    “皇後的遺骨?”

    “嗯,沒藏皇後的遺骨。出土的文物和對遺骨的檢測都顯示她的確是沒藏皇後的遺骨。”

    “那麼…”陳教授沉吟著,忽然,他抬起頭,目光直視唐風,問道,“那麼,你們確認這個女性的頭骨和身體部分的骨架,是同一個人嗎?”

    “啊!——您這是什麼意思?”唐風完全不明白陳子建這麼問是什麼意思,一下愣住了。

    陳教授見唐風沒聽明白,又補充道︰“比如科茲諾夫原來發現的遺骨頭骨被換成了另外一個人的頭骨,或是身體部分被換成了另外一個人的骨架,有這種可能性嗎?畢竟你前面說過,這具遺骨在”二戰“時曾經丟失過。”

    “什麼?這…這怎麼可能?!”唐風大驚,韓江也十分驚愕。

    “是這樣的,昨天夜里,我一個人在這兒繼續檢測這具遺骨,結果,我得出了一個令我感到不可思議的結果。這具遺骨的身體部分正如我昨天跟你們說的,年齡約在四十歲左右,而這個頭骨,檢測出來的骨齡卻只有三十歲左右,相差了八至十歲。我當時就覺得很奇怪,怎麼想也想不通,後來發生了一個更奇怪的事,我想著想著,就睡著了,睡夢中,我做了個夢。”

    “夢?”

    “也許那不是夢,或者說算不上是一個夢。我迷迷糊湖中,就聽見一個聲音,一個女人的聲音在我耳邊呼喊,那聲音時遠時近、隱隱約約,但是,我還是聽清了那個聲音。”

    “那個聲音說了什麼?”唐風追問。

    “那個聲音在我耳邊不停地呼喊︰不要將我的頭放在那個女人身上,不要將我的頭放在那個女人身上…”一向不苟言笑的陳子建教授竟然繪聲繪色地描述起他聽到的那個聲音。

    “不要將我的頭放在那個女人身上?這是什麼意思?”唐風皺緊了眉頭。

    “也許那只是我的幻覺,我幾乎從不做夢。”

    “我看也像,你可能是昨天忙了一天太累了,又檢測出頭骨和骨架不是一個人,所以就夢到了有個女人對你呼喚。”韓江說道。

    “但是我確實聽到了那句話,然後我就驚醒了,我趕緊跑到隔壁的實驗室一看,那具遺骨被我擺成了人骨架的形狀,正躺在桌子上。就在我盯著遺骨出神的時候,我又聽到了那個聲音,我確信當時我沒睡著,如果說是幻覺,可我的身體一向很好。那個聲音沒完沒了,一直糾纏著我,最後我沒辦法,便將那個頭骨移到了旁邊,說來也怪,那個聲音馬上就消失了。”

    “這…這聽起來怎麼像是聊齋故事!”唐風喃喃道。

    “我不是會編故事的人,你們過來看。”說著,陳子建領著唐風和韓江來到了隔壁的一間實驗室。只見這間實驗室正中,擺放著一個寬大的墨綠色桌子,不!也許那是黑色,總之,唐風在實驗室的燈光下,實在看不出這張桌子的準確顏色。在這張寬大桌子的上面,正如陳教授所說,按照人骨架的樣子,擺放著那具遺骨,只不過頭骨已經被移到了旁邊的另一張小桌上。

    “喏,看到了吧!”陳子建指了指桌上的骨架。

    “今天你聽到那個聲音了嗎?”唐風問。

    “今天我又研究了這具遺骨,也曾把頭骨放在骨架上拍照、測量、觀察,但是沒有再聽到那個聲音。可我還是有些擔心,不用時,還是將頭骨放在了一邊。”

    “照片呢?”韓江忽然問道。

    陳教授在一個抽屜里取出了幾張照片,遞給韓江,說道︰“今天我的助手才洗出來的。”

    唐風和韓江看了看這幾張照片,並無什麼異常。韓江皺著眉,反問陳教授︰“頭骨和骨架合在一起時,挺吻合的,以我多年的刑偵經驗看,像是一個人的啊!”

    “我不否定你的刑偵經驗,但是科學就是科學。這具遺骨看上去是很吻合,年代公元十一世紀中葉,人種西藏—阿利安—蒙古人種,年代和人種都吻合,不仔細研究,根本不可能看出這是屬於兩個人的遺骨。”陳教授信誓旦旦地說道。

    “可是,這怎麼可能呢?誰會去找兩個近千年前的古人遺骨,然後拼在一起?更何況這具遺骨近一個世紀來一直存放在俄羅斯。”唐風感到心中有些憋悶,腦袋里一團亂麻。

    “這就不是我的工作範疇了。詳細的檢測報告,我過些日子給你們,但我可以確信這個頭骨和骨架分屬十一世紀中葉兩個不同的東方女性。”

    “難道這里面不會有哪個部分是近代人假造的?”韓江大膽地推測道。

    陳教授看了一眼韓江,眼神里似乎帶著一絲不屑,“你的這些想法,我都想過,並且都做了檢測。我昨夜就發現了這具遺骨的問題,為什麼現在才把你們喊過來?一白天,我都在跟我的助手研究這具遺骨,我是在有肯定的結論後,才把你們喊過來的。我現在可以百分之百確信這個頭骨和骨架分屬十一世紀中葉兩個不同的女性,並且不存在任何造假行為。”

    韓江知道陳子建在學術上的嚴謹,沒得出準確結論,他是不會說出來的。他無奈地看看唐風,不知該怎麼接受這個現實。唐風則怔怔地盯著桌上的那具骨架出神,像是陷入了沉思。

    韓江在囑咐陳子建復原頭骨主人的容貌後,和唐風辭別了陳子建。從陳子建的實驗室出來,已是深夜,唐風和韓江走在漆黑的走廊里,聲控燈一盞盞亮起,映射著二人細長的身影。拐過一道彎,前面走廊的盡頭就是電梯,可是韓江突然覺得這里有些不對勁。他抬頭一看,原來這里的聲控燈竟然失靈了。他使勁跺了一下地面,可是這條走廊里的聲控燈竟毫無反應。

    “奇怪,我記得我們來的時候,這里的燈都是好的呀,怎麼才幾個小時,這里的聲控燈就全壞了,這也太他媽的邪門了!”韓江咒罵著,掏出了手機照明。

    “也許是電路壞了!”唐風在韓江身後幽幽地說道。

    “電路壞了?那也夠邪門的!”韓江繼續朝前走去。忽然,韓江發覺身後的唐風怎麼沒有動靜,他回頭看去,只見唐風站在漆黑的走廊中,舉著手機,手機發出的亮光映在唐風的臉上。韓江看見唐風的臉上有些異樣,在手機亮光的映射下,顯得格外陰森。

    “你怎麼了?”韓江沖唐風喊道。

    唐風沒有回答。韓江緊走幾步,來到唐風身旁,又問道︰“還在想剛才的事?別想了,我看多半是米沙和季莫申他們搞錯了。”

    “搞錯了?哪有那麼巧的事?除非科茲諾夫還帶回去一具遺骨,而且還是兩具差不多的遺骨。”

    “也許就是那麼回事。”

    “但科茲諾夫和伊鳳閣的報告里只提到那個塔中的女人,從未提到過另一個女人。”

    “那你說是怎麼回事?”

    唐風忽然感到大腦微微發痛,胸口有些悶,“我不知道,本來以為這具遺骨已經沒有疑問了,結果又生出了新的疑問。這一切都太奇怪了。也許科茲諾夫確實還帶回了另一具遺骨,也許後來米沙把它和冬宮另一具遺骨搞混了,也許是陳教授弄錯了,也有可能是…是有人…”

    唐風說到這兒,突然停了下來,猛地轉過身,朝身後漆黑的走廊望去。韓江見唐風這副模樣,心中一驚,也扭頭注視著身後的走廊,可是他什麼也沒看見。韓江疑惑地問唐風︰“你在看什麼?”

    “剛才我身後有人!”

    “有人?這個時候哪有人?”

    “那就是幽靈,沒藏皇後的幽靈!”

    “你別犯傻了,哪有什麼幽靈!幽靈就是米沙。難不成還真有幽靈,從冬宮跑到了這兒?”

    “不!我感覺到了,她就在附近。”

    “胡說八道,我看你跟陳教授一樣了,疑神疑鬼,快走吧!”

    說著,韓江一把拽起唐風,徑直將他拖進了電梯。電梯的門緩緩關閉,韓江看看這部吱呀作響、老掉牙的電梯,心里也不覺有些擔心起來,這電梯可千萬不要出問題,這個時候要出了問題可夠受的…他又看看身旁的唐風,眼楮直挺挺地注視著電梯門,一動不動,也不說話,像是被定住了一樣。“難道真的有幽靈?沒藏皇後的幽靈?”韓江也胡思亂想起來。

    好在這部老掉牙的電梯運行還算正常,一分半鐘後,韓江拉著唐風平安走出了電梯門,來到一樓大廳。一樓大廳里,有一間很小的門衛室,有一個老門衛在這兒值班。韓江拉著唐風朝大門走去,唐風這時似乎有些清醒了,他掙開了韓江孔武有力的大手,跟在韓江身後往門外走去。

    當兩人正來到大門口時,韓江無意中瞥了一眼門衛室的老大爺。老門衛也注意到了他倆。於是,韓江走過去和老門衛打了個招呼。老門衛問韓江︰“你們是找陳教授的?”

    “是的,我們找陳子建教授有點事。”

    “這個時候,也只有陳教授還待在這兒。”老門衛感嘆了一句。

    說到這兒,韓江就欲離去,可唐風卻突然問老門衛︰“請問這棟樓里鬧過鬼嗎?”

    此時此刻,韓江聽唐風這一問,不知怎地,背後升起了一股涼氣。那老門衛更是立馬變了臉色,陰著臉直直地盯著唐風。過了許久,老門衛才緩緩說道︰“年輕人,不要胡說八道,我在這棟樓待了二十多年了,從沒有見過鬼,也沒聽人說過鬼。”

    韓江只得沖老門衛尷尬地笑了笑,趕緊拉著唐風快步離開了這棟大樓。

    唐風和韓江從陳子建實驗室回來的當天夜里,唐風已經被一個個問號折磨得神經衰弱,他想趕緊躺在床上,閉上眼楮,好好睡上一覺。可事與願違,他剛爬上床,就被韓江叫了起來。“這麼晚了,還不讓人睡覺?別以為你是頭兒,你就能剝奪我的睡眠權!”說著,唐風又一頭倒在枕頭上。

    “葉蓮娜來信了,你就不想看看?”韓江抱著一台筆記本電腦問道。

    “你們倆的甜言蜜語,我可不想看。”唐風趴在床上一絲不動,哼哼出了這句話。

    “我是希望葉蓮娜給我多寫些甜言蜜語,可是她寫的全是關於米沙的事,你不看,我就走了。”

    還沒等韓江扭頭,唐風猛地從床上蹦了起來,“我看!”此刻他似乎已經困意全消。韓江打開了葉蓮娜從彼得堡發來的電子郵件,唐風一看,不禁笑了起來,因為葉蓮娜給這封郵件起了個很抓人的名字——《丟失的1964》。這是一封很長的郵件,還配有多幅照片,全是葉蓮娜調查那些當年負責保護米沙的那些老特工們的情況。郵件開頭是這樣寫的︰為了完成你給我布置的作業,這些天我遭受了不亞於和你鑽下水管道的驚嚇、恐懼和煩惱。那時,有你,有父親,還有其他朋友的陪伴,而現在,只剩下我,當然還有那個令人討厭、無所不在的伊留金,所以我只能獨自應付。這都是拜你所賜,我忽然覺著一切都亂套了,究竟是我指揮你這個兵,還是你來指揮我?好了,你還是看正文吧,看過之後,我相信你的大腦肯定也會亂套的。

    ——愛你的葉蓮娜

    唐風讀到這里,沖韓江笑道︰“這都是寫給你的,人家女特工寫出來的情書就是不肉麻。”

    “放屁!這哪是情書,你繼續往下看。”韓江喝道。

    唐風收起笑臉,強打精神,繼續看下去…

    自從唐風和韓江離開彼得堡後,葉蓮娜費了很大工夫,才擺平了伊留金。安葬伊凡洛夫後,葉蓮娜終於有時間開始完成韓江臨走時布置的作業。
作者: beautyqueen    時間: 2013-9-18 04:09 PM

第二十一章 丟失的1964

    葉蓮娜又找來伊凡洛夫獲得的那份檔案,開始逐一調查當年負責保護米沙的那些克格勃特工。雖然她對這樣的調查並不抱什麼期望,但是依然做得一絲不苟。葉蓮娜將所有在報告中出現的特工姓名都輸入了自己的電腦,然後開始逐一排除,這是一項不小的工程,一共有四十六位特工,先後參與了保護米沙的行動,當然這不包括那個丟失的1964年。

    按照俄國人的習慣,那些特工在報告上留下的姓名,只有自己的名字和父名的第一個字母,再加上姓氏,這就為葉蓮娜的調查帶來了不小的麻煩。她不知道這些人的全名,如果是熟人、名人或認識的人,那麼這樣的姓名很好辨認,可是葉蓮娜跟這些人從未打過交道,而且克格勃早已不復存在。多年過去了,這些特工中大多數人也都不知去向何方,有的死了,有的退休在家,還有的定居在國外,更有被關在監獄里的。

    僅憑葉蓮娜一個人的力量,想在短時間內搞定這件事,幾乎不可能。但她不想驚動更多的人,這一切必須在保密的狀態下進行。萬一那個幕後黑手真的就在這46人當中…她不能打草驚蛇。萬般無奈之下,葉蓮娜只得去求伊留金。伊留金見到葉蓮娜時,冷笑道︰“怎麼,您還有什麼事需要來問我?”

    “是的,當然,您怎麼說也算是我的前輩。”

    “好吧,雖然理智告訴我不應該幫你,但我還是不能拒絕你的請求,先跟我講講怎麼回事吧。”

    “很簡單,我只是做個例行的調查,調查一下當年那些保護過幽靈米沙的特工,我想你應該明白我為什麼要這樣做。”

    “哼!我當然明白,又是你那位中國情人叫你這麼干的?他懷疑我們的那些老前輩們?只有他們會這麼想,中國人的想法!韓江為什麼不從他們那頭找線索,難道他們認為真正的幕後黑手就在那些為我們國家服務了半輩子的老特工當中?”

    伊留金一口氣說了這麼多,葉蓮娜一直盯著他默默地聽著。直到伊留金說完,葉蓮娜才開口說道︰“我說了只是一個例行的調查,您想得太多了。既然你已經明白了我的意思,那麼還希望你替我保密,千萬不要讓其他的人知道。喏!這是名單。”

    伊留金接過葉蓮娜打印出來的一份名單,很快地瀏覽了一遍。當伊留金灰色的小眼楮瀏覽到名單後面時,他停了下來,“居然有他?”伊留金嘴里喃喃說道。

    “你說誰?這里有你認識的人嗎?”葉蓮娜追問道。

    顯然,伊留金一定在名單上發現了什麼,但是伊留金卻回答葉蓮娜說︰“沒什麼,有一人我似乎認識,但是你這名單上的人沒有全名,我還不能肯定。”伊留金停下來,又盯著名單看了一眼,然後,將名單放在辦公桌上,對葉蓮娜擠出一絲微笑,道︰“你放心吧!我會發動我所有的力量在最快的時間內搞定,當然,你也不要閑著,三天後,咱們在這里踫面。”

    三天來,葉蓮娜發動了自己所有的人脈關系,只打聽到兩位特工的下落。她走訪了這兩位早已退休的特工,結果一無所獲。兩個人,一個整日酗酒,無所事事,另一個躺在醫院的病床上,正插著氧氣管,跟死神做著垂死掙扎。

    三天後,葉蓮娜按照約定來到伊留金的辦公室。伊留金一眼便看出了葉蓮娜的失望,他沖葉蓮娜笑道︰“怎麼樣?發現了什麼?”

    “幾乎一無所獲。你呢?”

    “我倒是有些收獲,這份名單上大部分的人我都摸清了。”

    “哦?”葉蓮娜不敢相信,她怔怔地盯著伊留金,“你的辦事效率什麼時候變得這麼高了?”

    “呵呵,那是你以前太小瞧我了。這麼說吧,這46人當中,現在有兩位還在為聯邦安全局工作。”

    “他們現在的軍餃?”葉蓮娜猛地一驚,她想到了季莫申所說的那個“將軍”。

    “軍餃?你怎麼不問問他們的職務,這兩位也都沒升上去,快退休了也只是上校。”伊留金說著嘆了口氣。

    “上校!”葉蓮娜剛提起來的心臟又落回了原處。

    伊留金繼續介紹道︰“這兩位我還都認識,其中一位跟我挺熟,於是我通過他們順藤摸瓜,基本上調查清楚了。其余44人中,有5人現退休在家,7人離開克格勃後又受雇於各種安保公司,3人現效力於其他政府部門,3人經商,4人正在蹲大獄,6人現定居國外,1人正在醫院垂死掙扎,當然,還有13人已經去見了上帝。”

    葉蓮娜快速地在一張紙上記下了伊留金統計的數字,然後略一計算,便皺眉道︰“還少兩個?”

    “是的,因為我沒有找到那兩位的資料。我直接走訪的人當中也沒人認識這兩位,誰也不知道這兩位現在在哪、近況如何。當然,主要是由於時間緊迫,如果你能多給我幾天時間,我保證可以調查清楚每一個人。”

    “哪兩位?”

    伊留金低頭看了看自己的筆記本,報出了那兩個名字︰“尼‧德‧斯捷諾夫,瓦‧阿‧伊薩科夫。”

    葉蓮娜記下了這兩個名字,然後想起了什麼,又反問伊留金︰“上次你說似乎認識的那位核實了嗎?是兩位上校中的哪一位?”

    伊留金搖搖頭,“不!不是那兩位還在職的上校,那兩位上校的姓氏很普通,所以上次看名單時,我並沒有馬上認出名單上的他們。我上次說似乎認識的那位是名單靠後面的一位,他的姓氏不常見,所以我一眼就認出來了,但是當時我還不能完全確定,就是1965—1966年保護過米沙的那位布雷寧,他的全名是安德烈‧格里高利耶維奇‧布雷寧。”

    “布雷寧?1965—1966年?這個布雷寧也許認識1964年保護米沙的特工,這不正是自己要找的人嗎?”葉蓮娜想到這里,心中不禁泛起一絲不安。

    伊留金又說道︰“我剛進入克格勃時,這個老家伙就是我的頂頭上司,後來,他退休了,聽人說他現在一個人住在郊外的別墅養老,就是這些。”

    “哦,他退休前的軍餃是…”

    “是少將。我記得清清楚楚,他比馬卡羅夫先晉升的少將,然後沒多長時間就退休了。”

    “將軍?”當葉蓮娜聽到這個布雷寧也是將軍時,心里猛地一沉。

    “怎麼?他有問題嗎?”

    葉蓮娜看看伊留金,又沉吟半晌,這才對伊留金說道︰“季莫申在逃跑時,曾經提到自己是‘將軍’的人,並說我們是斗不過‘將軍’的。”

    “所以你對‘將軍’這個詞才如此敏感。得了吧,據我所知,布雷寧退休後就沒離開過彼得堡,一直住在郊外的那棟小別墅,每天種種蔬菜、看看書,打發時光。他的兒女只有星期天才去看他,除此之外,他幾乎不接觸其他人,特別是以前克格勃的人,這點倒是跟馬卡羅夫挺像。再說他那麼大年紀了,怎麼可能是那個幕後黑手呢?”伊留金對葉蓮娜的懷疑嗤之以鼻。

    葉蓮娜搖搖頭,“我也不知道。總之,我得去拜訪一下這位老將軍了。怎麼樣,有興趣陪我去一趟嗎?”

    “你饒了我吧,你知道嗎?這個布雷寧做我領導的時候,最不看好我,所以我一見他就頭疼。他那時可比馬卡羅夫厲害多了,我不知被他訓過多少次。再說,你能不能見到他還不一定呢?”

    “為什麼?”

    “我不說了嗎,他不見克格勃的人,以前他的一些老同事、老部下去看他,都被他拒之門外,更別說你了。據說他現在越來越古怪了,脾氣也越來越大,我可不想去招惹這個倔老頭兒。”

    葉蓮娜聽到這里,對這個布雷寧已經有了初步的了解。她起身對伊留金說︰“那好吧,我自己去試試。另外,請你把關於這個調查所有的資料都發到我的郵箱里,特別是這些人的近況,在國外的都定居在哪些國家,還工作的在什麼單位,退休在家的都住哪里,蹲大獄的現在關在何處,就是那些已經去見上帝的,我也要知道他們的墓地。”

    “你的要求真多,我盡量吧!”伊留金皺著眉頭,起身送走了葉蓮娜。

    葉蓮娜又等了兩天,伊留金將調查的詳細資料發了過來。葉蓮娜仔細研究了一番後,從最後面的1988年開始逐一排除。在46人的名單上,完全沒有必要懷疑的直接畫去,還需要進一步核實的打上一個問號。一個接一個,葉蓮娜發現了一些規律,保護米沙的特工一般由兩人同時擔任,有時也會有三名特工。每名特工負責保護米沙的年限大都是兩年,但也有只干了一年的,每年年初開春之前,一般會更換至少一名特工。葉蓮娜一直看下去,最終,她手中的鉛筆停在了1965—1966年負責保護米沙的布雷寧上面。

    布雷寧是所有46個人當中唯一晉升到將軍的,而他正是在1965—1966年負責保護米沙的特工。更讓葉蓮娜震驚的是,那兩個還沒有調查結果的特工—尼‧德‧斯捷諾夫、瓦‧阿‧伊薩科夫,這兩個名字也出現在1965年的報告上。其中瓦‧阿‧伊薩科夫的名字不但出現在1965年初的報告上,還出現在了1963年大部分的報告上,1965年春季之後便再沒出現。這說明這個伊薩科夫從1963年至1965年初一直負責保護米沙,如果能找到他,就應該能揭開那個丟失的1964年,可是他卻…想到這里,葉蓮娜在尼‧德‧斯捷諾夫和瓦‧阿‧伊薩科夫這兩個名字上各打了一個大大的問號,然後又在布雷寧的名字上重重地畫了一個圈。

    冬季的嚴寒還未消退,葉蓮娜駕駛著她那輛菲亞特,小心翼翼地行駛在彼得堡郊外滿是積雪的鄉間公路上,她要去拜訪那位脾氣古怪、深居簡出的布雷寧將軍。

    葉蓮娜一邊開車,頭腦中還在考慮著如何向布雷寧發問,糟糕的路況大大延緩了她的速度,她用了三個多小時才進入森林。森林邊緣有一大片各式各樣的別墅,而這位布雷寧將軍的小別墅卻在極為偏遠的森林深處。公路變成了泥濘的爛泥路,菲亞特繼續艱難前行,半個小時後,森林中總算又出現了一段坑窪不平的公路。

    葉蓮娜沿著這條坑窪不平的公路又行駛了一個小時後,在她眼前忽然閃現出一大片草地,大森林中的草地。葉蓮娜看見,在不遠處草地和森林交會的地方,孤零零地佇立著布雷寧的別墅。

    葉蓮娜將車停在別墅前面,摸了摸身上的手槍,跳下車,用力呼吸了一大口鄉間的清新空氣,然後仔細打量起面前的別墅。這是一棟在俄羅斯鄉間常見的那種用圓木搭建起來的別墅,雖然樣式有些老套,但卻十分整潔。別墅周圍的幾個大棚中,是別墅主人精心種植的一些蔬菜,總之,這里的一切看上去都井井有條。看到這里,葉蓮娜怎麼也無法將這里的主人和制造一系列陰謀的幕後黑手聯系起來。

    “有人嗎?”葉蓮娜走上台階敲打用白樺樹皮包裹的白色木門,但是門內沒有任何動靜。

    葉蓮娜一連叫了幾聲,門內依然沒有回音。就在葉蓮娜疑惑的時候,她忽然覺著背後有些異樣,她猛地轉過身去。身後,一個滿頭白發的老人不知什麼時候佇立在台階下,正用陰沉的目光凝視著葉蓮娜。

    老者的突然出現,讓葉蓮娜著實嚇了一跳。待她驚魂初定,才打量面前的老人,老者略微有些駝背,雙目卻炯炯有神,這讓葉蓮娜想起了馬卡羅夫。再看老者手中拄著一根鐵鍬,沒穿大衣,身上只是一件灰色的羊毛衫,“這應該就是布雷寧老將軍了吧。”想到這兒,葉蓮娜面帶微笑走下階梯,按照自己在路上反覆思慮過的話問道︰“您是布雷寧老將軍吧?”

    “你是誰?”布雷寧陰著臉反問道。

    “您還記得馬卡羅夫嗎?伊萬‧彼得洛維奇‧馬卡羅夫?”

    “馬卡羅夫!當然,當年我們曾共過事,我退休後,聽說他也成了將軍?”

    “是的,不過,他現在早就退休了。我就是馬卡羅夫的女兒,這次是我父親讓我來看你的,您可以叫我葉蓮娜。”

    “葉蓮娜?”布雷寧也在打量著葉蓮娜,“那就屋里請吧!”布雷寧發出了邀請,但是在他臉上依然看不到一絲笑容。

    屋內生著火,暖意融融。葉蓮娜進到屋來,剛一落座,布雷寧便說道︰“姑娘,你還是說實話吧,你到底是什麼人?”

    葉蓮娜猛地一驚,“我…我是馬卡羅夫的女兒啊!”

    “呵呵,據我所知,馬卡羅夫只有一個兒子,哪來的女兒?再者,你不要忘了我是干什麼的,不管你怎麼掩飾,還是逃不過我的眼楮,我勸你還是說實話。”

    葉蓮娜見自己精心設計的謊話已經被揭穿,不得不佩服布雷寧的眼楮。她略一沉吟,然後掏出了自己的證件,解釋道︰“我並不是要欺騙您。不錯,馬卡羅夫是只有一個兒子,但是維克多已經死了,我和馬卡羅夫情同父女,我是聯邦安全局的葉蓮娜少校。”

    布雷寧並沒看葉蓮娜的證件,他的臉色變得更加陰沉,“你難道不知道我退休後從來不見克格勃的人?”

    “知道,但是我必須來找你。”

    “為什麼?”

    “為了向您打聽兩個人。”葉蓮娜開門見山。

    “哪兩個人?”布雷寧依舊面色陰沉。

    “尼‧德‧斯捷諾夫和瓦‧阿‧伊薩科夫。”

    布雷寧聽到這兩個名字時,眉毛微微動了一下,這一細微變化並沒有逃出葉蓮娜的眼楮。“為什麼要打聽這兩個人?”布雷寧平靜下來,又問。

    “是這樣,我負責調查的一個案子,很不幸牽扯到他倆。”葉蓮娜決計不讓布雷寧知道內情,不管他是不是那個幕後黑手。

    “什麼?”布雷寧聽完葉蓮娜的話,吃驚地嚷道,“姑娘,我沒聽錯吧,斯捷諾夫和伊薩科夫牽扯到案子里?”

    葉蓮娜盯著布雷寧點了點頭。

    “哈!哈!——”布雷寧突然大笑起來,這笑聲讓葉蓮娜在溫暖的壁爐前感到後背一陣發涼。笑畢,布雷寧的臉上又陰下來︰“葉蓮娜小姐,難道死人也能和你的案子有關?”

    “死人?你是說斯捷諾夫和伊薩科夫都死了?”

    布雷寧並不回答葉蓮娜的話,而是盯著葉蓮娜看了許久。葉蓮娜被布雷寧看得很不自在,她不知道這個古怪的老頭在看什麼。終於,布雷寧又開口了︰“姑娘,我本來是不準備和你繼續這場談話的,但是…但是既然牽扯到公事,我還是可以回答一些你的問題。當然,還有一部分原因是因為馬卡羅夫,他是個好人,在阿富汗時,他曾經救過我的命。”

    葉蓮娜見布雷寧的語氣緩和下來,總算鬆了一口氣,“我就是想了解斯捷諾夫和伊薩科夫的情況,有人說你知道。難道他們真的都死了嗎?”

    “伊薩科夫早就死了,二十多年前在阿富汗時就死了,算是因公殉職吧!我不知道這麼多年過去了,他一個死人還能跟什麼案子扯上邊。”

    “那斯捷諾夫呢?”

    “他?他犯了大罪,據說一直被關在監獄里,這輩子也甭想出來了。你說他這樣的人又和死人有什麼區別呢?”

    “啊——?!”葉蓮娜沒想到伊薩科夫和斯捷諾夫竟然一死一關,她不覺有些失望,但她還不死心,又問布雷寧︰“那您能給我詳細介紹一下這兩個人嗎?”

    “好吧,我就說說這兩個人。伊薩科夫的全名是瓦西里‧阿列克謝耶維奇‧伊薩科夫,這個人很強壯,個頭快趕上彼得大帝了,差不多有兩米高。伊薩科夫特別善於近距格斗,別看他身高馬大,但一點也不笨拙,曾經徒手和黑熊搏斗過。可是他的運氣不太好,阿富汗戰爭時,我們幾個都去過阿富汗,但是伊薩科夫最後再也沒有回來。”

    “再也沒有回來?他的遺體呢?”

    “對,他的遺體是被運回來了,可是這又有什麼用呢?人已經死了,可憐的伊薩科夫…”說到這里,布雷寧似乎有些傷感。

    “您知道他的墓嗎?”

    “伊薩科夫的墓就在郊外的公墓里。”

    “您能再提供幾個證人嗎?我是說能證實伊薩科夫確實已死的證人。”

    “怎麼?你不相信我說的?”

    “不,只是核實一下,您應該對我們的工作方式很了解。”

    布雷寧聽葉蓮娜這麼說,微微點點頭,然後報出了幾個人的姓名,並說︰“你不用懷疑,伊薩科夫陣亡的事,很多人都可以作證,克格勃的,還有軍隊的。當時他們一個小隊遭到游擊隊襲擊,他的領導、倖存的戰友,還有搶救他的醫生都能證明。”

    “好吧,我會去證實的,再說說斯捷諾夫吧。”葉蓮娜將話題轉到了斯捷諾夫身上。

    “斯捷諾夫?他的全名是尼古拉‧德米特米耶維奇‧斯捷諾夫,但我們一般都不稱呼他的原名,而是叫他的綽號,所以你一開始提到他時,我還愣了一下。”

    “他的綽號叫什麼?”葉蓮娜好奇地問。

    “斯捷奇金!”

    “什麼?斯捷奇金!”葉蓮娜馬上想到了一種槍的名字。

    “不錯,我們那時都管他叫斯捷奇金,就是那款鼎鼎大名手槍的名字。因為他曾在一次行動中,用裝滿20發子彈的斯捷奇金手槍,取得擊中21個目標的輝煌戰績。”

    葉蓮娜心里猛地一顫,好一個神槍手!葉蓮娜知道斯捷奇金手槍是蘇聯著名槍械設計大師斯捷奇金在五十年代初設計的一種沖鋒手槍,曾廣泛裝備於蘇軍部隊和克格勃、內務部等執法部門。此槍能帶彈20發,遠遠超過一般用於自衛的手槍,也正因此而使斯捷奇金手槍外形粗大沉重,攜帶不便。蘇軍在七十年代開始逐步撤裝了這種手槍,但是克格勃和一些特種部隊卻依然對斯捷奇金手槍情有獨鐘,特別是在執行任務時,喜愛使用這種手槍。可是20發子彈,擊中21個目標,這怎麼可能?

    布雷寧看出了葉蓮娜的疑惑,輕輕哼了一聲,道︰“沒錯,是20發子彈,擊中了21個目標。準確地說,是21個人。有兩個目標被斯捷奇金的9mm子彈同時洞穿了。”

    “21個人?”葉蓮娜更加費解,除非是戰爭狀態下,否則和平時期怎麼可能一次擊斃21個人。

    “是21個人,21個美軍!”

    “21個美軍?”葉蓮娜失聲驚道。

    “那是一次絕密的行動,我和斯捷奇金被派到了越南,在北越軍隊的掩護下,我們成功完成了任務。很幸運,我們並沒有踫到美軍或是南越軍隊,但是在回撤的途中,大雨傾盆,斯捷奇金在茂密的雨林中和我們走散了,而他身上沒帶指北針,也沒帶食物和水,只有一把裝滿子彈的斯捷奇金手槍。結果他向相反的方向越走越遠,最後被美軍發現了。兩架直升機帶著一隊美軍包圍了他。斯捷奇金利用叢林做掩護,用手槍內的20發子彈,擊斃了21名美軍,其中包括四名直升機駕駛員。斯捷奇金本想駕駛直升機飛回去,但直升機已經損壞,於是,他炸毀了直升機,只帶著從美軍身上搜出的一個指北針和一支M16步槍,在雨林中徒步走了四天,才回到安全地帶。”

    “難以置信!”葉蓮娜搖著頭,“你們確信嗎?畢竟當時沒人在場。”

    “呵呵,美軍的戰報就是最好的證明。我們當然不會只相信斯捷奇金的敘述,美軍後來證實在越南南部的一個村莊附近有21名美軍被打死,兩架直升機被毀,他們認為是北越軍隊所為,但是他們卻無法解釋為什麼所有被擊斃的美軍身上都是9mm的槍傷,這是手槍的口徑,而不是突擊步槍的口徑。”

    “是的,一般軍隊交火,都是使用突擊步槍,手槍只是用於近距離防身的。如此說來,這個斯捷奇金果然了得,一個神槍手,可是他後來怎麼會被投入了監獄呢?”

    布雷寧皺緊了眉頭,慢慢回憶道︰“那是後來的事了。斯捷奇金比我和伊薩科夫年齡都要小,所以頭腦要比我們靈活得多,他後來混得並不好,滿身本事,卻得不到提拔。他滿腹怨氣,於是,在八十年代末的改革大潮中,他首先干起了販賣情報的生意。東窗事發後,他被克格勃開除。不過,斯捷奇金卻一點也不難過,他又做起了更大的生意。蘇聯解體後的那段時間,大家都很迷茫,但是斯捷奇金那時卻很風光,不但販賣情報,還和軍隊里的一些退役軍官干起了走私軍火的買賣。你也知道,干這行難免會有利益沖突,殺人越貨的事,斯捷奇金沒少干。我最後一次見到他是在他豪華的別墅中,我勸他不要再干這些勾當,但他不聽,反勸我加入他們,最後大家不歡而散。結果,斯捷奇金的生意越做越大,終於在一次和黑手黨火拼後,被警察端了他的老巢,聽說最後起訴他的起訴書厚達兩百多頁,記在他名下的冤鬼就有三十多人,他被判終身監禁。”

    “他現在被關在哪兒?”

    “本來他被關在普通的監獄里,但是因為他有在克格勃學會的滿身本事,又有他的一些死黨里應外合,斯捷奇金曾先後三次越獄。雖然很快他又被抓回來,但是他手上又多了好幾條人命。於是,內務部請求聯邦安全局接手斯捷奇金。怎麼說斯捷奇金也是克格勃培養出來的,聯邦安全局無奈,雖然不願意,但也不得不將斯捷奇金接手過來。據說,斯捷奇金後來被關在奧涅加湖附近的波諾茨卡監獄。”

    “波諾茨卡監獄?就是原來克格勃關押重要犯人的那所監獄?”

    “是的,你應該知道那里,那就是曾經令無數人望而生畏的波諾茨卡。20世紀三十年代,按照貝利亞的命令,動用數萬名勞工,建造了五年才最終建成。這麼費時費力,並不是說這個監獄有多大、多宏偉,其實波諾茨卡監獄並不大,但是因為那里臨近北極圈,周圍是奧涅加湖邊的大片沼澤,建造難度太大。冬季嚴寒無法施工,夏季沼澤根本無法通行,幾萬勞工用了兩年多時間才修好一條進入那里的公路。我曾去過一次波諾茨卡,那個景象讓我終身難忘,周圍是無邊無際的荒原和沼澤,關在那里的犯人永遠甭想越獄。從那兒逃出來,冬季在冰原上不是被凍死,就是餓死,夏季那無邊無際令人頭暈的沼澤會無情地吞噬你。直到今天,進出那里只有一條公路,也從沒有犯人從那兒成功越獄。”

    “那斯捷奇金總該老實了吧?”

    “嗯,從那之後,我就再沒有聽到關於他的任何消息。”

    “看來我也得去一趟波諾茨卡了。”

    “怎麼…”布雷寧聽葉蓮娜要去波諾茨卡,有些驚訝,“我就不明白有什麼案子,會跟這兩個人扯上關系,一個早死多年,一個被關在堅固無比的波諾茨卡。”

    葉蓮娜沖布雷寧笑笑,並不回答。她看看外面的天,已經不早了,自己還要在天黑前趕回彼得堡。於是,她問出了最後一個問題︰“您能告訴我,您與伊薩科夫和斯捷奇金是怎麼認識的嗎?”

    布雷寧聽了葉蓮娜的問題,眉頭又是一動。葉蓮娜注意到布雷寧的眉頭越皺越緊,最後完全糾結在了一起,她極力揣測著布雷寧的心理,他將如何回答這個問題。他可以很輕鬆地隨便應付一下,比如說當年在克格勃某個部門任職時認識的,或是在執行某項任務時認識的,可是布雷寧的回答卻讓葉蓮娜震驚。

    “那都是因為一個叫米沙的人。”

    “哦?”葉蓮娜心中大驚,但是表面依舊裝得若無其事。她本來沒想到布雷寧會提到米沙,但是布雷寧竟然自己提到了…“這個米沙是什麼人?像是某人的昵稱?”

    “不,我不能說,那也是一次秘密任務。當然,是一個很無聊的秘密任務,並沒有血雨腥風,也沒有驚心動魄,枯燥無味,倒也很輕鬆。”

    葉蓮娜快速判斷著從布雷寧嘴里蹦出的每一句話,她沒聽出任何破綻,“這麼說,你們是在執行這次任務時認識的?”

    “是的,後來又一起執行過幾次任務,也曾在同一個部門共事,所以就慢慢熟了起來。”

    葉蓮娜還是聽不出絲毫的破綻,她痴痴地盯著壁爐中漸漸暗淡的爐火出神,直到布雷寧打斷了她的思緒︰“姑娘,你還有什麼要問的?”

    “沒…沒了!”葉蓮娜回過神來,看看窗外,忙站起身來,向布雷寧告辭。布雷寧瞥了一眼窗外,道︰“姑娘,這個時候你恐怕趕不回城里了。”

    “趕不回城里?”葉蓮娜開始擔心起來,要是在大森林里迷路…葉蓮娜不敢再想下去,她看看布雷寧,向布雷寧投去了求助的目光。

    布雷寧想了一會兒,最後對葉蓮娜建議道︰“我看這樣吧,今晚你就住在我這兒,明早再回城里去。”

    “住在這兒?”一向自認為膽大的葉蓮娜竟猶豫起來。她一想到要住在這樣一個地方,而且還是和面前這位脾氣古怪的老頭,不禁擔起心來,下意識地摸摸了腰間的手槍。

    這一切都沒有逃過了布雷寧的眼楮,他干笑了兩聲,道︰“姑娘,你作為一個特工,難道害怕了嗎?”

    “不!…沒有!”葉蓮娜自己都聽出了自己話語中底氣不足。

    “不要想騙我,我看出來了。你放心,我這里很安全,你更不用對我不放心,我的軍餃比你高,我以將軍的榮譽向你保證,葉蓮娜少校!就算遇到了什麼危險,你不是還帶著槍嗎?我這兒,除了一把老掉牙的獵槍,可沒有任何武器。”布雷寧盯著葉蓮娜說道。

    葉蓮娜將手縮了回來,她也盯著布雷寧。兩人對視了許久,葉蓮娜才道︰“我既然敢一個人來這里找你,也就不怕在這兒過夜。不過,這要打擾你了,布雷寧將軍。”

    布雷寧臉上終於露出了一些笑容,他給葉蓮娜安排好房間,然後便進了廚房,開始準備晚飯。

    晚飯後,布雷寧收拾了一下,便回自己房間去了。葉蓮娜不知道他一個人在房間內干什麼,反正這個晚上對她來說,是夠難熬的。這里沒有電視、沒有電腦,也沒人可以說話,葉蓮娜只得回到她的房間,一個人躺在床上看小說。那是她自己帶來的一本瑪麗尼娜的偵探小說,葉蓮娜一直喜歡隨身攜帶一本偵探小說,供無聊時翻看。瑪麗尼娜是她喜愛的作家,她很羨慕瑪麗尼娜筆下那個坐在辦公室里就可以破獲各種疑難大案的女神探娜斯佳,她時常想,自己要是娜斯佳就好了,就不用像現在這樣櫛風沐雨、擔驚受怕了,可是這辦不到!

    偵探小說很快看完了,葉蓮娜竟還沒有困意。也許是不想睡,也許是不敢睡。葉蓮娜掀起厚厚的窗簾,看看窗外,一片漆黑。森林里,除了偶爾傳出的一兩聲不知什麼動物發出的叫聲,便再無其他聲響。

    葉蓮娜輕輕打開了房門,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來到客廳里。她舉著一根白蠟,環視客廳,壁爐的爐火已經熄滅,一切都如下午自己看到的一樣,只是…葉蓮娜忽然發現在壁爐上擺放著幾個相框,“自己下午怎麼沒注意到呢?可能是自己太緊張了,也可能是只顧著聽布雷寧說話…”葉蓮娜想著,慢慢走到了壁爐邊,抬起舉著蠟燭的右手,幽幽的燭光映亮了壁爐上面的相框。

    壁爐上一共有五個相框。一個瓖著金邊的相框,做工很精美,位於正中,相框里是一幅發黃的老照片,一位母親懷中抱著一個嬰兒。“這張照片有些年頭了,可能是布雷寧小時候的照片吧!”葉蓮娜想著,又朝金邊相框左手的兩個銀邊相框看去。其中一張黑白照片,是一對青年男女,看穿著打扮,葉蓮娜估計照片上的青年男女應該是年輕時的布雷寧和他已經故去的夫人。另一個銀邊相框中的照片是一張全家福彩色照片,看背景,似乎就是在這棟別墅外面照的。

    再看右手的兩個黑邊相框,一個很長,里面是一張巨幅黑白照片。照片上的人都穿著軍裝,前排正襟危坐,後排筆直站立,像是一張集體照。葉蓮娜看不清這張照片上密密麻麻的人,她只覺得照片上的人都長了一模一樣的臉,白白的,一個挨一個,沒有笑容,沒有表情,像是…像是已經死去的人。想到這兒,葉蓮娜感到身後冒起了一股涼氣。她又將蠟燭移向最右邊的一張照片,同樣是張黑白照片,背景是漫天大雪的一片樹林中,近處,是幾個正在打雪仗的年輕人,遠處,還有一些人也在打雪仗。葉蓮娜對這張照片產生了濃厚的興趣,她湊上去,俯在壁爐上,仔細觀瞧這張照片,這才發現照片上的年輕人大都穿著軍裝,像是克格勃早年的制服。“這也許就是布雷寧年輕時和戰友們嬉戲的照片。”照片上的年輕人臉上洋溢著笑容,是那樣天真無邪,他們定格在照片上的那一瞬,展示著青春的力量。葉蓮娜不禁想起了自己以前的情景,她的嘴角露出了一絲微笑,下意識地伸出左手拿起了那個相框。可就在這時,她的身後突然響起了一個沙啞而蒼老的聲音。

    “葉蓮娜小姐,這麼晚了,你在干嗎?”

    葉蓮娜被這突如其來的一聲,嚇得一哆嗦,手中的相框也掉落在壁爐上。她趕忙回頭看去,是布雷寧。不知什麼時候,布雷寧拿著一個電筒,滿臉陰沉地站在了自己身後。

    “我睡不著,到客廳來坐坐,然後看見了這些相框…”葉蓮娜尷尬地回答道。

    布雷寧沒有說話,仍然站在原地,用手中的電筒朝壁爐上的相框照去,然後,面無表情地走到葉蓮娜身旁,伸手扶起了倒在壁爐上的那個黑邊相框。布雷寧扶相框的動作小心而謹慎,似乎像是在做一件重要的事。當他把那個黑邊相框扶好後,扭頭對葉蓮娜說道︰“現在,回房間去,我不管你睡著睡不著,天亮之前,希望你不要再走出你的房間。”

    這是命令的口吻,是上級對下級的命令。驚魂未定的葉蓮娜不敢違抗,只得諾諾地向自己房間退去。布雷寧一直注視著葉蓮娜退回了自己房間,這才關閉了手電。客廳內,又陷入了一片黑暗。

    第二天一早,葉蓮娜早早地起來,告別布雷寧,駕駛著她的菲亞特匆匆趕回了城里。她顧不上休息,直奔伊留金的辦公室。一見到伊留金,葉蓮娜就直截了當地問道︰“你去過波諾茨卡嗎?”

    “波諾茨卡?你是說波諾茨卡?”伊留金吃驚地望著葉蓮娜。

    “對,就是波諾茨卡,波諾茨卡監獄!”

    “去過,怎麼…你的線索指向了那里?那可不是一個好地方。”

    “是的,既然你去過,那我就不用麻煩其他人了,就麻煩你陪我去一趟吧。”

    “什麼?你叫我去波諾茨卡?我可不去那個鬼地方,再說你要我陪你去,總要告訴我為什麼吧。”

    “來不及跟你解釋了,咱們上車再說。”說完,葉蓮娜拉著伊留金就要出門,就這樣,伊留金被葉蓮娜連拖帶拉,在眾目睽睽之下被娜拉上了菲亞特。

    葉蓮娜一踩油門,菲亞特又駛向了出城的公路,“你這是綁架!無恥的綁架!”伊留金沖葉蓮娜咆哮道。

    “好吧,就算是我綁架了你,你現在已經沒有選擇余地了。”

    “那你總要告訴我,為什麼要去那個鬼地方。”伊留金的語氣緩和下來。

    “還是因為那份名單。”

    “我明白了,你去找布雷寧了,他告訴了你那兩個家伙的下落。難道…難道他們被關在波諾茨卡?”伊留金有些不敢相信,因為波諾茨卡關押的都是最重要的重刑犯。

    葉蓮娜點點頭,“是的,我是去找布雷寧了。他告訴我,伊薩科夫二十多年前已經死了,而斯捷奇金,就是那個斯捷諾夫則被關在波諾茨卡。”

    “哦,看來這家伙是個重要人物啊!”

    葉蓮娜於是將他知道的情況對伊留金說了一遍,然後,對伊留金說︰“好了,下面該你給我介紹一下波諾茨卡了。”

    “介紹什麼?你不都知道了嗎?那兒是關重刑犯的地方,曾經是戒備森嚴…”

    “等等,什麼叫曾經是?”

    “曾經是,是說波諾茨卡現在已經大不如前了。那里最輝煌的時候,曾經關押著克格勃最重要的五百名罪犯,而負責看押這樣囚犯的看守就有五百人,四班輪換,高牆電網,戒備森嚴,根本不要奢望從那兒逃出去。就算僥幸能逃出去,最後不是凍死在荒原上,就是陷入沼澤,這麼多年來,從未聽說過那兒有誰越獄成功的。不過,現在波諾茨卡可大不如前了。自從克格勃撤銷後,那里就每況愈下,經費短缺,人心浮動,監獄已經多年沒有維修,再加上那里關押的犯人越來越少,上面更是沒有撥款,現在波諾茨卡大概在押的犯人不到五十人,負責看守他們的警衛也只有三十多人吧。”

    “原來如此,看來那里也並不是什麼銅牆鐵壁。”

    “那倒不一定。雖然經費不足,波諾茨卡現在大不如前,但當年的底子還在。別的不說,就是周圍那惡劣的環境,就不可能有人逃得出來。”伊留金依然對波諾茨卡很有信心。

    “那就好…”葉蓮娜在行駛了大半天後,來到一個小鎮。伊留金指著小鎮上唯一的旅館,道︰“如果你不想住到波諾茨卡去,今晚咱們就得住在這兒了。”

    “住在這兒,我們明天還要走多長時間才能到波諾茨卡?”

    “大約還需要兩個小時車程吧!這是去波諾茨卡的最後一個小鎮了,接下來,你就將進入無邊無際的沼澤地和荒原,再沒有任何人煙。所以,我們必須住在這里。”

    葉蓮娜無奈,只得按伊留金說的辦。一夜無話。次日早晨,旭日初升,在刺眼的陽光照射下,葉蓮娜和伊留金進入了無邊無際的荒原。葉蓮娜盯著眼前這條沒完沒了的小路,她開始相信布雷寧和伊留金的話,這里不可能有人逃得出去。

    兩個小時後,一座黑色的建築物孤零零地出現在荒原上。菲亞特緩緩在這巨大的黑色建築物前停下,葉蓮娜下車,仰頭朝這黑色建築物望去,這是一棟完全用黑色岩石砌築的堡壘式建築。“這就是波諾茨卡?真像是一座中世紀古堡!”葉蓮娜嘴里喃喃說道。

    “中世紀古堡?聽你這麼說,還真是挺像的啊!”伊留金也盯著面前的黑色建築。

    葉蓮娜回頭看看還坐在車里的伊留金,“怎麼,你不準備下車嗎?”

    伊留金搖搖頭,“我就在車上等你吧,我可不想進這里去。再說,進這里的手續很復雜,我就不陪你了。”

    葉蓮娜無奈地搖搖頭,關上車門,獨自朝前方的黑色建築物走去。在經過嚴格的身份檢查後,葉蓮娜終於進到了波諾茨卡里面。一個叫伊戈爾的中尉接待了她,隨著面前厚重的鐵門緩緩打開,一條長長的甬道出現在葉蓮娜面前。中尉領著葉蓮娜快步穿行在漆黑的甬道中,只有頭頂白熾燈照射出的昏黃燈光,給這里帶來一絲光明。葉蓮娜問伊戈爾上尉︰“你們這兒現在有多少看守?”

    “所有人加在一起有三十四人,但是我們分成三班倒,所以平時在這里的看守大概只有十來個人,有時甚至不足十人。”

    “那這里又有多少犯人呢?”

    “好在現在這里犯人也不多,否則我們這點人怎麼夠?囚犯一共是二十八人,全是罪大惡極的重刑犯,或是嚴重危害國家安全的人。”

    葉蓮娜聽完,沒再說什麼。她在想這里關押的都是些怎樣的人,斯捷奇金又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不容葉蓮娜多想,在穿過了道道鐵門後,兩人已經步入了防衛森嚴的監區,在監區門口,葉蓮娜問中尉︰“斯捷奇金在這里還老實嗎?”

    “斯捷奇金?怎麼說呢,雖然我們都知道他罪大惡極,但是他在這里還算老實,並不惹事生非,常常一個人看書或是發呆。但是,說真的,我們知道他很厲害,所以心里都有點怵他。”

    伊戈爾中尉指了指監區里面,又對葉蓮娜介紹道︰“現在關押在這里的二十八人都是重刑犯,所以我們將他們分別關押,每人一個單間,基本上互不來往。你要提審斯捷奇金,等會兒我將他帶到審訊室來,你就在那兒審吧!”

    葉蓮娜點點頭,只見中尉帶著另外兩名看守進入監區,很快,中尉出來對葉蓮娜道︰“準備好了,你可以開始了。”

    葉蓮娜獨自走進了審訊室。審訊室很大,比葉蓮娜見過的審訊室都要大。審訊室中間,一道鐵柵欄門將審訊者和受審訊者隔了開來。葉蓮娜在椅子上坐定,看著柵欄門對面的那個人。那人看上去約摸有六十多歲,光著頭,身材看上去很瘦弱,葉蓮娜怎麼也無法把面前這個衣衫襤褸的瘦弱男人和那個用20顆子彈打死21人的絕頂高手聯系在一起。那人被固定在一個特制的鐵椅子上,手上的手銬雖然撤了,但是腳上還帶著沉重的腳鐐,而且腳鐐還被固定在了鐵椅子上。那人低著頭,像是睡著了,葉蓮娜進門,也沒能讓他抬頭看一眼。“這個人就是殺人如麻的斯捷奇金?”葉蓮娜尋思著,又將自己在路上反覆盤算過的問題想了一遍。

    “斯捷奇金?把頭抬起來。”葉蓮娜直截了當地喊出了斯捷奇金的綽號。

    對面那人的身體微微動了一下,然後緩緩地抬起了頭,一雙被大塊眼白佔據的灰色眼楮,直直地盯著葉蓮娜。“你是怎麼知道這個綽號的?”那聲音慵懶而沙啞,聽不出一絲的緊張和不安,這讓葉蓮娜暗暗吃驚。

    “現在還沒輪到你來問我。”

    “那好,你有什麼要問的。”

    “你是哪一年加入克格勃的?”

    “你既然都知道我的綽號,說明你已經很了解我了,何必再費口舌問這些無聊的問題。”那聲音依舊慵懶而沙啞。

    這確實不是葉蓮娜要問的問題,但是她對斯捷奇金的回答很不滿意,她怒道︰“回答我的問題。”

    “好吧,我是1963年加入的克格勃。”

    “1963年,那麼,你就說說你在1964年都做了些什麼?”

    “1964年?呵呵!這才是你要問的問題,剛才又何必繞個圈子呢?”

    葉蓮娜心里猛地震了一下,斯捷奇金難道已經洞悉自己的意圖?

    葉蓮娜強裝鎮定,對斯捷奇金正色道︰“我要了解你全部的歷史,從你加入克格勃說起。”

    “1964年?”斯捷奇金用那雙被大塊眼白佔據的灰色眼楮盯著葉蓮娜,像是在回憶,“1964年,我接受了第一個任務,是去監視,哦!不!不!是保護,保護一個叫米沙的人。不過,當時,他已經有了一個新名字,叫鮑…里斯什麼的,我實在記不清了。那個任務很無聊,也很枯燥,你應該明白我的意思,但是我還是一絲不苟,因為…因為我很珍惜那次機會。你要知道,像我這樣一個從小…從小在外高加索山區長大的孩子,是沒有多少機會的…”

    斯捷奇金回憶得似乎很投入,斷斷續續、沒完沒了地跟葉蓮娜說了起來。“1964年,和你一起執行這次任務的還有誰?”葉蓮娜突然打斷了斯捷奇金的敘述。

    “還有誰?讓我想想…對了,還有伊薩科夫那個家伙…他是個大家伙,可能有兩米高吧!”

    “除了伊薩科夫呢?”

    “伊薩科夫!伊薩科夫1965年調走了,然後來了一個布雷寧,和我一起執行這個任務,但是這家伙…這家伙仗著比我資歷老,很自以為是,不把我放在眼里,他不就是比我早進來幾年嗎?這個家伙,後來…後來還當上了將軍!姑娘,你看,我們國家現在就是這樣的世道,像我這樣有本事、有魅力的男人被關在這里,虛度余生,而像布雷寧那樣的人卻爬了上去。不過,我看出來你跟他們不同,你渾身都散發著魅力…迷人的魅力,我已經可以感覺到了…”

    “你老實點!1965年以後呢?”

    “以後?1965年以後我就被調走了,下面的事我就…呵呵!”

    斯捷奇金忽然傻笑起來。葉蓮娜沒有從斯捷奇金口中得到任何有價值的線索,他的敘述反倒證實了布雷寧的話,葉蓮娜覺著面前這個殺人狂魔似乎已經在這兒被關傻了,明顯反應遲鈍,言語混亂,好在他的記憶還沒出問題。想到這兒,葉蓮娜冷笑了兩聲,又問斯捷奇金︰“你好像對布雷寧很不滿?”

    斯捷奇金冷笑起來,“哼哼…是啊!你說說…你說說我究竟哪點比他差,他當上了將軍,哈哈…好幾次和他執行任務,要不是我,他早玩兒完了。在越南那次,他們把我一個人丟在雨林里,當我發現我孤身一人,和他們失去聯絡時,我…我害怕極了、我絕望了…”斯捷奇金咬著牙,瞪著眼楮,這雙眼楮里寫滿了恐懼,但是瞬間斯捷奇金眼中的恐懼不見了,他發著狠吼道︰“可後來,我…我看見那麼多美軍包圍我時,我反倒不害怕了,我的頭腦從沒有那麼清醒過,我…斯捷奇金,沒有浪費一顆子彈…那是我最值得驕傲的一刻,只可惜…可惜我們執行的是絕密任務,否則…否則,我會名揚天下的…哈!哈!哈!哈!”

    “什麼絕密任務?”葉蓮娜突然問道。

    “去找到一架被擊落的美軍戰機,拆下戰機上的電子設備運回來,那次,我們的任務干得很漂亮。”斯捷奇金回答得很干脆。

    葉蓮娜一聽這個絕密任務並不是她所感興趣的,不覺有些泄氣,“你對布雷寧不滿,那其他人呢?伊薩科夫呢?”

    “伊薩科夫有勇無謀,空有一副好身體,他要有布雷寧十分之一的圓滑,也就不會死在阿富汗了!”

    葉蓮娜現在對她所調查的三個人已經有了比較清晰的了解。她在頭腦里一遍又一遍地拼接著一塊塊支離破碎的拼圖,慢慢地,三個人的形象浮現在她的腦海中。伊薩科夫身體強壯,有勇無謀;布雷寧處事圓滑,謹慎小心;而面前這個斯捷奇金滿身本事,卻不得重用,於是走上歧途,現在差不多是快瘋了。

    葉蓮娜正想著時,斯捷奇金又開口了,他的聲音很平靜,“說實話,我在克格勃干了那麼多年,沒見幾個真有本事的,最起碼沒幾個比我強,只有一個人讓我服的。”

    葉蓮娜剛想問是誰,誰料,斯捷奇金不知哪來的力氣,突然掙脫了鐵椅子,帶著沉重的腳鐐和鐵鏈,發瘋似的向葉蓮娜沖來。巨大的響聲驚醒了葉蓮娜,面對斯捷奇金突如其來的舉動,葉蓮娜驚慌失措,連連向後退去,直到無路可退,靠在了牆壁上。

    堅固的鐵柵欄攔住了瘋狂的斯捷奇金,斯捷奇金帶著鐐銬和鎖鏈,趴在鐵柵欄上,將頭使勁伸進兩根鐵欄之間,瞪著他那恐怖的眼楮,死死地盯著惶恐的葉蓮娜。葉蓮娜靠在牆壁上,胸口劇烈起伏著,她驚恐地瞪大眼楮,不知道斯捷奇金,這個殺人狂魔想干什麼。

    終於,斯捷奇金流下一地口水後,又開口了,“姑娘,現在我知道還有一個人讓我為之傾倒,就是你,你!你知道我在這兒過著什麼樣的日子嗎?暗無天日,我…無所不能的斯捷奇金,已經被關在這兒整整十年了!”說到這兒,斯捷奇金忽然沒了聲音,他的喉結使勁地動了一下,緊接著,又沖葉蓮娜發狂似的央求道︰“你就可憐可憐我吧,我已經十年沒見過女人,沒有觸摸她們柔軟的肌膚了。你沒進來之前,我就嗅到了你的味道,我知道這是我喜歡的類型,果然…”說著,斯捷奇金趴在鐵柵欄上陶醉地閉上了眼楮。

    葉蓮娜大口喘息著,她知道自己今天不但是在和一個殺人狂魔對話,還遭遇了一個超級變態狂!

    就在葉蓮娜手足無措的時候,伊戈爾中尉和兩名看守在外面聽到動靜,沖了進來。三人用警棍狠狠抽打著斯捷奇金,想要把斯捷奇金拖回去,但是他死死趴在鐵柵欄上,任憑警棍一下下落在自己的身體上,也不撒手。

    葉蓮娜目睹眼前這一切,她在斯捷奇金臉上看不到一點痛苦的表情,而只有詭異的笑容。葉蓮娜不禁渾身戰栗,她忽然覺著本來身材就不高的斯捷奇金,此時變得更加瘦弱。斯捷奇金發出了一聲淒厲的號叫,終於被三個彪形大漢壓在了地上,他被重新戴上手銬,加上重鐐,然後被中尉和兩名看守像拖死狗一樣拖了出去。

    空蕩蕩的審訊室重新沉寂下來。葉蓮娜依舊驚魂未定,她想離開這兒,她不能再在這兒多待一秒鐘,但是她感到自己的雙腿似乎已經麻木。過了好長時間,葉蓮娜的雙腿才逐漸恢復了知覺,她扶著牆,慢慢向審訊室大門移去。

    葉蓮娜不知道自己用了多長時間才走出波諾茨卡。在波諾茨卡的黑色大門前,葉蓮娜重新呼吸到了人間的氣息。她定了定神,回頭問伊戈爾中尉︰“斯捷奇金以前有過這樣的行為嗎?”

    中尉搖搖頭,“沒有,從來沒有,也許…”

    “什麼?”

    “也許因為您是女人吧,您的到來刺激了他。”中尉胡亂推測說。

    葉蓮娜沒再說什麼。她回到車上,不論伊留金如何問她,她始終沒有開口,只是默默地開車。第二天下午,當他們快回到彼得堡時,伊留金看看冷若冰霜的葉蓮娜道︰“我說不要來波諾茨卡,怎麼樣,受刺激了吧?”

    葉蓮娜終於開口了,“但是也沒有白來。”

    “哦,你問到了什麼?”

    “斯捷奇金的說法和布雷寧的基本吻合,說明布雷寧沒有說謊。”

    “那也就是說,你這些天的調查已經失去了意義,這三個人和整個事件並沒有什麼關系。”

    “也許是吧。不過,我還有一個地方沒去。”

    “哪里?”

    “伊薩科夫的墓地。”

    “得了吧!伊薩科夫的情況我不是都跟你說了嗎?你去找布雷寧的時候,我也沒閑著,調查了很多證人,那些人都證實伊薩科夫確實是死在阿富汗了。”

    “我知道,但是我還要去看看。你看,前面有個地鐵站,可以回市區,我就把你放在那兒,你自己坐地鐵回去吧!”

    “不!你不能這樣對我,用中國人的一句俗語,你這叫‘卸磨殺驢’啊!”伊留金不滿地沖葉蓮娜吼道。

    但是,不由伊留金繼續分說,葉蓮娜把車停在地鐵站門口,將伊留金扔下了車。

    伊薩科夫的墓位於郊外一處龐大的公墓中。當葉蓮娜找到伊薩科夫墓時,已近傍晚,天上紛紛揚揚飄起了雪花。這是一座極為普通的墓,大理石的墓碑上刻著“瓦西里‧阿列克謝耶維奇‧伊薩科夫上校”。

    葉蓮娜在伊薩科夫的墓前佇立良久,她在思索,她要在這三個人身上發現破綻,但是她最後卻一一排除了布雷寧、伊薩科夫和斯捷奇金的嫌疑,因為她沒有找到任何破綻。

    突然,葉蓮娜猛地轉過身,朝身後望去,身後是一座座墓碑。她又朝旁邊望去,依舊是一座座墓碑。她環視四周,自己置身在了無邊無際的墓碑海洋當中。天色更加陰沉,她沒有看見一個人,但是葉蓮娜卻感到了一雙眼楮,那雙眼楮正在默默注視著她。

    …

    唐風看完葉蓮娜這封長長的電子郵件,已是凌晨時分。他感到頭腦中有些亂,他索性閉上眼楮,陷入了沉思。他在想1964年究竟發生了什麼?中國爆炸第一顆原子彈,赫魯曉夫被趕下了台,林登‧約翰遜當選美國總統,還有什麼?還發生了什麼?難道在那一年真的誕生了一個大陰謀?

    幾天後的一個晚上,唐風、韓江、趙永、徐仁宇和羅教授聚在了會議室中。羅教授在清理了第二塊玉插屏後,已經破解了第二塊玉插屏上的西夏文字。羅教授臉上掛著笑容,看上去心情很不錯。唐風一見到羅教授,便道︰“羅教授一定有了新發現,才會這麼高興。”

    羅教授點點頭,“不錯,最近我研究了玉插屏和米沙的那個筆記本後,是有了很大的發現,下面我就來說說。正如我之前所推測的,第二塊玉插屏背面仍然是陰刻的地圖,而正面上的文字則透露了第三塊玉插屏的信息。這塊玉插屏上比第一塊玉插屏上面多了一句詩,一共是四句西夏文的詩句。我將它翻譯成了漢文,當然不一定十分準確,也不押韻,如果有不對的地方,還請諸位指正。”

    “羅教授,你就別謙虛了,我們這些人當中,也就屬你水平最高了,如果你要不行,我們就更不行了。”韓江肯定地說道。

    “是啊!你就快說吧。”唐風催促羅教授。

    羅教授這才說出了他翻譯的那四句詩︰“那四句西夏文詩句,翻譯過來,大概是這樣的,‘昊天成命青天子,雄鷹展翅震朔漠,賀蘭神山王霸業,祖宗庇佑戒壇寺。’”

    “這是什麼意思?怎麼聽起來像打油詩。”徐仁宇不屑道。

    “所以我說翻譯過來的詩不一定準確,但是意思應該是差不多的。這四句詩其實前面兩句很好理解,‘青天子’指西夏皇帝,這里也可能專指元昊,因為元昊曾說中原皇帝自命黃天子,他就自稱青天子。這兩句詩是在歌頌元昊領導黨項人建立西夏王朝的功業,似乎與玉插屏並無什麼關系,關鍵是後面兩句,‘賀蘭神山王霸業,祖宗庇佑戒壇寺。’這兩句從表面上看,似乎是在祈求祖宗和賀蘭神山的庇佑,但卻在最後明確提到了戒壇寺這個地方,這很奇怪,也很反常,完全與前面幾句沒什麼聯系。”

    “您是懷疑這個戒壇寺就是存放第三塊玉插屏的地方?”唐風反問道。

    羅教授微笑著點了點頭,“嗯,既然我們已經肯定並證實了玉插屏上這些西夏文詩句的實際用途,那麼,我們完全有理由相信,這個所謂的戒壇寺就像黑頭石室那樣,是存放其中一塊玉插屏的地方。”
作者: beautyqueen    時間: 2013-9-18 04:10 PM

第二十二章 幽靈復活

    “那這個戒壇寺在哪兒呢?”趙永迫不及待地問。

    “不要急,要弄清戒壇寺在哪兒,那麼,我們首先要搞清楚這個戒壇寺。顯然,這個戒壇寺應該是座佛教寺廟。西夏崇佛,據說西夏強盛時,佛寺遍布全國,但是,這個戒壇寺到底在哪兒呢?我考慮了很久,才得出一些線索。現在,在全國叫戒壇寺的寺廟有好幾處,但是,那些戒壇寺和詩句中的戒壇寺肯定沒有關聯,這個戒壇寺只可能在西夏境內。基於這個判斷,我開始翻找西夏方面的史籍,尋找戒壇寺的蛛絲馬跡,可是我找著找著,忽然想到了一個關於戒壇寺重要的記載。唐風,你應該知道元昊和沒藏皇後,當然,當時她還不是沒藏皇後,而是沒藏大師,他倆是在哪兒幽會的呢?”

    唐風恍然大悟,“史書上說,沒藏氏被當時嫉妒她的野利皇後送進了戒壇寺,您是說玉插屏上提到的這個戒壇寺很可能就是沒藏皇後曾經出家為尼的那個戒壇寺?”

    羅教授肯定地點點頭,“我正是這麼想的,如果是這樣,那麼,你返回頭再去讀這幾句詩,就會有不一樣的看法。”

    “不一樣的看法?”唐風疑惑地重新揣摩了那四句詩。忽然,他眼前一亮,驚道︰“我明白了,這四句詩與其說是詩,不如說是史。它和第一塊玉插屏的三句詩一樣,記載了黨項人的歷史。第一塊玉插屏上說的是黨項人早期發源的歷史,而這塊玉插屏上記載的是黨項人建立西夏王朝的歷史,而且記載得還很詳細。這四句詩中第一句提到的青天子應該是指西夏開國皇帝元昊,而最後一句‘祖宗庇佑戒壇寺’其實是暗指西夏第二代皇帝諒祚,因為正是在戒壇寺元昊和沒藏氏幽會,才誕生了諒祚。而同時,這兩塊玉插屏上的詩句在記載、歌頌黨項人歷史的同時,也記下了存放玉插屏的重要信息,第一塊是黑頭石室,第二塊就應該是戒壇寺。”

    羅教授對唐風的推斷很滿意,“不錯,但是這些僅僅是我個人的推測。下面我再來回答趙永剛才提出的問題,這個戒壇寺在哪兒呢?其實第三句詩已經說出來了。”

    “賀蘭山?”唐風驚問。

    “對,就是賀蘭神山。賀蘭山在黨項人心目中有著崇高的地位,猶如泰山在漢族心中的地位一樣,所以我推測戒壇寺可能就在賀蘭山中。”

    “可是在我印象中,史書上並沒有明確記載戒壇寺在賀蘭山中啊?”唐風不解。

    “是沒有明確記載,但是我們可以通過其他一些已經明確的歷史記載來推斷。當初,元昊殺了沒藏氏原先的丈夫野利遇乞,又見沒藏氏美貌,想納沒藏氏為妃。但當時的野利皇後正是野利遇乞的妹妹,野利皇後嫉妒沒藏氏的美貌,也不能容忍哥哥的妻子成為元昊的妃子,於是,野利皇後極力反對元昊納沒藏氏為妃,提出將沒藏氏送到戒壇寺出家為尼,元昊也礙於沒藏氏曾是野利遇乞的妻子,只得同意將沒藏氏送到戒壇寺。你想想,野利皇後出於嫉妒提出讓沒藏氏去戒壇寺出家為尼,那麼,這個戒壇寺會在興慶府城里嗎?顯然不會。她肯定希望沒藏氏離得越遠越好,所以由此可以推斷戒壇寺不在興慶府城內,而很可能在賀蘭山中。”羅教授說到這里,頓了一下,又道︰“還有,許多史書都曾記載元昊晚年時在賀蘭山中大修離宮,經常將朝政托付給國相沒藏訛龐,自己跑到賀蘭山中巡遊打獵,完全不像早年那個勵精圖治的元昊。據此,我猜想元昊在晚年這樣一反常態,就是為了去賀蘭山中的戒壇寺,與沒藏氏私會。”

    “為了一個女人,竟然這樣?”趙永搖搖頭。

    唐風卻道︰“我現在完全同意羅教授的推斷。不過沒藏皇後究竟是個什麼樣的女人,竟能讓元昊如此為之傾倒?”

    “她一定有著驚人的美貌。能讓元昊放棄後宮無數的嬪妃,專寵她這樣一個已經有過丈夫的女人,我想象不出沒藏氏有著怎樣的容貌。”羅教授感嘆著。

    “您很快就會知道的,我已經讓陳子建教授根據我們在彼得堡發現的頭骨復原沒藏皇後的容貌。”韓江肯定地說道。

    “可是賀蘭山也很大,而這個戒壇寺恐怕早已湮沒在歷史長河中了吧,我們又該怎麼找到這個戒壇寺呢?這次可不會再有大喇嘛指引我們了!”唐風還是不知道他們的具體目標。

    羅教授笑道︰“這就要靠米沙的那本筆記本了。”

    “米沙的筆記本?”

    “我也像你一樣想到了這層。以我這麼多年對西夏歷史的考察和研究,可以斷定賀蘭山中至今並沒有發現一座叫戒壇寺的寺廟,那麼,這個戒壇寺究竟在哪兒呢?米沙的筆記本幫了我大忙。當然,米沙的筆記本上記載的東西很混亂,好多地方寫了又被塗掉,又用了這麼多種語言,雜亂無章,我費了好大力氣才有了驚人的發現。”

    “驚人的發現?”唐風不知道羅教授究竟在米沙的筆記本里發現了什麼。

    “唐風,你難道沒發現嗎?在米沙的這本筆記本後面有好幾十頁,是他用西夏文抄錄的《聖立義海》。”

    “就是那部西夏的地理學著作?”

    “是的,你應該知道,《聖立義海》並不長,抄錄它根本用不著幾十頁,米沙不但抄錄了《聖立義海》,同時還時而用俄文、時而用中文在《聖立義海》正文旁邊寫了很多他自己的研究意見。另外,更讓我震驚的是,我們研究西夏的學者,都知道《聖立義海》原本是1909年科茲諾夫在黑水城發現的,現在藏在彼得堡…”

    “對,我在冬宮見到了那份《聖立義海》。”唐風打斷羅教授的話說道。

    “嗯,就是你見到的那本。但是那本《聖立義海》是殘缺不全的,這也是研究西夏學的一大遺憾。可讓我震驚的是,米沙在筆記本上抄錄的這份《聖立義海》竟然是完整的。”

    “啊——這怎麼可能?學術界一直認為科茲諾夫從黑水城帶回來的《聖立義海》就是殘卷,米沙怎麼會見到完整的《聖立義海》?”唐風疑惑道。

    羅教授也鎖緊了眉頭,“只有兩種可能,一種是米沙在別的渠道得到過一本完整的《聖立義海》,但是我認為這種可能性很小;還有一種可能性,科茲諾夫當年帶到彼得堡的那本《聖立義海》基本是完整的,但後來因為某種原因,殘破不全了。這種可能性比較大,而從米沙抄錄這份《聖立義海》的筆跡看,應該是很早時候抄錄的,因此我推測米沙可能在早年見過完整的《聖立義海》,並抄錄在了他的筆記本上。後來,冬宮的那本《聖立義海》才變得殘缺不全,米沙筆記本上的倒成了孤本。”

    “可是《聖立義海》的原件後來又是怎麼變得殘缺不全的呢?”唐風問。

    羅教授擺擺手,道︰“這不是問題的關鍵,也不是我們要研究的問題。問題的關鍵是,我在米沙抄錄的這份完整版《聖立義海》上發現了一條重要的線索。你們看這里…”說著,羅教授指著筆記本上的某頁,對眾人說道︰“這里,在米沙用西夏文抄錄的《聖立義海》正文旁邊,米沙用漢字插了一段很小很小的文字。”

    在羅教授的指引下,唐風這才認出了那段漢字︰“參加科考之時,曾與梁等至賀蘭山深處考察,見一寺廟破敗不堪,僅存小佛殿一間,香火不旺。問山民,山民喚此寺為黑鷲寺。入寺詳加考察,見小佛殿雖為民國所建,然其基址頗似西夏舊物,且規制宏偉;再查周圍山澗草地,西夏建築構件頻出。又見殿址若間,皆氣勢非凡,怎奈只遺瓦礫而已。夜晚,與梁等人夜宿黑鷲寺,怪聲迭出,異響頻頻,再加環境險惡,遂於次日離去。至今憶起,引為憾事,黑鷲寺絕非普通小廟,其中定有玄機。”

    眾人看完米沙的這段記載,都陷入了沉思。

    唐風沉思良久,終於有了一個大膽的推測︰“您是懷疑這個所謂的黑鷲寺,很可能就是玉插屏上所說的戒壇寺?”

    羅教授卻並不急於回答這個問題,“唐風,我們先不要急於下結論,從這段記載中,你得到了哪些信息?”

    “這段話確實透露了很多信息,我總結了一下,至少有五條信息。一,米沙參加科考隊時,曾與梁雲杰等人來到賀蘭山考察,這是我們之前不知道的;二,他們在賀蘭山深處,發現了一座寺廟,當地人稱這座寺廟為黑鷲寺;三,他們考察了寺廟,發現寺廟最早是西夏時期所建,只是他們發現時,建築大都已毀;四,他們夜宿在黑鷲寺,結果聽到怪聲異響,再加上那里環境惡劣,於是他們在次日便匆匆離去;五,米沙後來對他們的匆匆離去,感到很後悔,他認為黑鷲寺很有研究價值,絕非一個普通小寺。”唐風說出了自己的判斷。

    羅教授點點頭,“唐風總結得很對,這麼一段不起眼的記載,竟然包含了如此之多的信息,但是你還是忽略了一條。”

    “哦,哪條?”

    “我先不說你忽略了哪條,我們先來分析你剛才得到的五條信息。第一條信息說明當年的聯合科考隊考察得很全面,不僅僅是貿然進入沙漠,去尋找瀚海宓城;第二和第三條信息,說明這個黑鷲寺曾經規模很大,而且米沙判斷黑鷲寺肇建於西夏時期,這正符合歷史的記載,由此,我們有理由判斷黑鷲寺很可能是一座由西夏皇室供奉的皇家寺廟,否則,誰會在深山中建如此規模的寺廟?甚至,我大膽推測,黑鷲寺很可能就是我們要找的那座戒壇寺。米沙很可能也覺察出了這點,所以才會有米沙後來所說‘黑鷲寺絕非普通小廟,其中定有玄機’;至於第四條,則說明這麼多年過去了,寺廟不但已經毀壞,那里還變得環境惡劣,還有無法解釋的奇異聲響。”羅教授侃侃而談。

    “黑鷲寺?戒壇寺?”所有人都陷入了沉思。

    還是唐風打破了沉默,問羅教授︰“您還沒說我忽略的那條信息呢?”

    羅教授笑笑,“唐風,你剛才還忽略了一條,米沙這段文字中說這個黑鷲寺在賀蘭山深處,你可能認為那里人跡罕至吧?”

    “是啊!”

    “可你們有沒有注意到,米沙他們是如何知道黑鷲寺這個名字的?是當地山民告訴他們的。這說明黑鷲寺雖然在賀蘭山深處,但那里並非人跡罕至,附近應該有一個村莊,有居民在那兒居住。另外,還有一點也可以證明我的這個判斷。米沙說黑鷲寺當時還有一間小殿,他判斷那間小佛殿是民國時期的建築,這說明在民國時期,當地一定還有不少居民居住,否則不可能會有人在那里修建一座小佛殿。”

    眾人聽完羅教授的判斷,無不佩服羅教授觀察之仔細、思維之縝密。唐風很快想到了羅教授的意思,“從這條信息判斷,我們可以比較容易找到這個黑鷲寺。羅教授,您是這個意思嗎?”

    “對!我就是這個意思。如果可以認為這個黑鷲寺很可能就是我們要找的戒壇寺,那麼,你們就有事干了。”羅教授肯定地說道。

    韓江點了點頭,“我算是聽明白了,黑鷲寺,這就是我們下一步的目標。”

    羅教授又補充道︰“另外,米沙這段話記在這個地方,也就是說旁邊這幾句西夏文可能還透露出了某些重要信息,很可能是關於那個地方的具體位置。不過,我還需要仔細研究一下。”

    羅教授說完自己的最近研究成果,卻又陷入了沉默。唐風問羅教授在想什麼,羅教授回憶道︰“讓我感到奇怪的是,這麼多年來,我一直在西部考察西夏的遺跡,賀蘭山我也是幾進幾出,但我從未在賀蘭山發現這座叫黑鷲寺的寺廟,也沒聽當地山民提到過這個黑鷲寺。真是奇怪!要是梁雲杰在就好了。”

    “梁雲杰?您以前和梁雲杰接觸,就沒聽他提到過嗎?”韓江問。

    羅教授搖搖頭,“梁雲杰雖然去過,但可能連他自己都忘了,畢竟他不是研究這個的,所以他可沒有米沙那麼仔細。”

    “那您又是怎麼看我們從彼得堡帶回來的那具遺骨呢?”之前,韓江已經對羅教授介紹了陳子建的驚人發現。

    羅教授道︰“我過去就聽說科茲諾夫在黑水城發現過一具遺骨,後來俄國學者檢測後,推斷這具遺骨屬於沒藏皇後。但是因為其他國家的學者都沒見過這具遺骨,也沒見過他們詳細的檢測報告,所以,我們無法判斷俄國學者的結論。據說那具遺骨後來丟失了,反正…關於那具遺骨一直就是撲朔迷離。這次你們找到了這具遺骨,但卻檢測出這麼驚人的結果,我也不好判斷。畢竟這中間經歷了差不多一百年,到底發生了什麼,連俄國的學者現在都搞不清楚,我們就更不清楚了。”

    “雖然這具遺骨在俄國人那兒搞得很混亂,但是…但是我總覺著當年科茲諾夫發現的那具遺骨,就是我們現在見到的這具遺骨。”唐風說道。

    “也就是說當年那尊佛像中的遺骨就是屬於兩個不同的黨項女性?”徐仁宇反問唐風。

    唐風點點頭,“是的,我是這麼認為的。但我也沒什麼證據,僅僅算是我的感覺吧!”

    “呵呵,我還是覺得你這個太玄,想想也不可能,當初制作這尊佛像時,一個無頭的女人,腔子上架了另一個女性的頭顱,這也太恐怖了吧!然後工匠就這樣開始制作佛像,這個工匠可夠牛的!”徐仁宇笑道。

    唐風沒有反駁,而是把目光投向了羅教授。羅教授看看唐風,笑道︰“好吧,讓我們還是從沒藏皇後這個人開始說起吧!前面我已經介紹了她是怎樣成為元昊的皇後的,下面就談一下沒藏皇後的結局,這很可能關系到那具遺骨的來歷。”

    “對,這個問題我和那個該死的季莫申也討論過,他認為是沒藏皇後的兒子諒祚後來不滿沒藏家族專權,發動政變,殺了他的舅舅沒藏訛龐,並進而推測諒祚將他親生母親又送到了寺廟中,結果沒藏氏終老廟中,並被做成了佛像,幽閉於佛塔之中,直到幾百年後被科茲諾夫發現。”唐風又想起了季莫申對他說的話。

    “他說的算是一種說法。總的來說,有關西夏的史料特別匱乏,所以我們對此知之甚少,沒藏氏的結局是什麼樣的,就跟那具遺骨一樣撲朔迷離。因為有人說沒藏氏在諒祚親政之前就死了,被葬在了西夏王陵里;也有人說她是被自己親生的兒子諒祚害死的。現在我們只知道元昊死後,諒祚還是襁褓中的嬰兒,因此西夏的大權完全由沒藏家族掌握,長大後的諒祚不能容忍沒藏家族的專權,殺了沒藏訛龐,收回了沒藏家族的權力,這是史實。但要想解開沒藏皇後最終歸宿這個謎團,還需要我們進一步的研究。”

    “但願陳子建那兒能再有新的發現。”韓江嘴里喃喃道。韓江話音剛落,他的手機忽然響了起來。

    手機上顯示的號碼是陳子建實驗室的號碼,但電話里的聲音,是陳子建助手小盧的聲音。韓江有些詫異,進而唐風發現韓江的面部表情凝固了,韓江的眉毛微微動了一下,唐風知道一定發生了什麼重要的事情。

    韓江接完電話,神情沉重地對眾人說道︰“剛才陳教授的助手小盧打來電話,說他剛剛發現陳子建死在了實驗室中。”

    “啊!——”唐風大驚失色,其他人也都吃驚不小。

    “怎麼死的?他殺還是自殺?”趙永問。

    韓江搖搖頭,“小盧沒說,他已經報警了,並且通知了我們,因為他知道最近陳教授在為我們工作。”

    “韓江,你這話什麼意思?你是說陳子建的死和那具遺骨有關?”羅教授問道。

    “不知道,只有去了才知道。但我還是有一種不好的預感。大家都去休息吧,我和唐風去一趟。”說完,韓江和唐風便沖出了會議室。

    臨近午夜時分,唐風和韓江趕到了陳子建的實驗室。還是那個看門老頭,還是那部哢哢作響的老電梯,不過,走廊里的聲控燈卻已經恢復了正常。唐風和韓江拐過走廊,前面被拉了一道警戒線。“看來刑警隊的人比我們先到了。”韓江小聲嘟囔道。

    警戒線旁的警察要檢查韓江和唐風的證件,韓江卻因為走得匆忙,忘帶了證件。就在韓江和那警察扯皮之時,刑警老金看見了韓江,韓江也認出了老金,他倆是老相識了,以前曾多次合作過。老金疑惑地走到韓江近前,問韓江︰“這案子怎麼驚動老弟的大駕了?”

    “廢話,我深更半夜跑來當然是跟這案子有關。”

    “好吧,你們跟我進來,這個案子現在由我負責。”老金面色凝重,緊鎖著眉頭。

    唐風和韓江跟著略顯肥胖的老金走進實驗室。還是他們熟悉的環境,但卻多了些血腥味。在里面的那間實驗室,陳子建直挺挺地躺在一張靠背椅上,他的樣子頗為奇怪,左手捂著胸口,右手卻…卻死死抓著自己的脖子。唐風和韓江看到這,都吃了一驚,兩人面面相覷,再往陳子建的臉上看去,煞白的臉上沒有一絲血色,一雙驚恐的眼楮直直地盯著天花板。可是陳子建的七竅以及身體上並無任何流血的痕跡,唐風和韓江更加不解,實驗室中的血腥味是哪兒來的呢?

    唐風和韓江又向這間實驗室看去。和他們上次來時並無二樣,實驗室那張桌子的正中依舊擺放著那具遺骨,而那個頭骨則被放在了另一張桌子上,一切都與上次看到的情形一樣。忽然,唐風覺著眼前那墨綠色的桌子正在發生變化,那墨綠色的顏色在他眼前越變越黑。這黑色是唐風從未見過的顏色,他無法用語言來形容那種顏色,黑色的桌子襯托著黃色的骨架,唐風感到呼吸有些困難,他不由自主地向前邁了一步,走到那張桌子前,閉上眼定了定神…當他再睜開眼楮時,他發現面前的桌子並沒有發生任何變化,還是那張墨綠色的桌子,桌子上整整齊齊擺放著那具遺骨的骨架。

    “你們究竟和陳子建有什麼聯系?”老金好奇地問韓江。

    韓江看看老金,又指了指桌子上的骨架,道︰“實話跟你說,我們最近正在請陳教授研究這具遺骨。”

    “這具遺骨?所以你們懷疑陳子建的死和這具遺骨有關?我剛進來時,這骨頭可把我著實嚇了一跳。”

    “我知道你的膽子一向很大,這麼個骨架就能把你嚇慫了?”

    “關鍵是骨架旁邊就是陳子建奇怪的屍體!”老金還有些後怕。

    “那好吧,我們就來說說陳子建奇怪的屍體。你們的屍檢情況怎麼樣?”韓江說著戴上了白手套,伸手仔細檢查陳教授的屍體。

    “我們接到陳子建的助手報案,很快就趕來了。剛看到這屍體時,我們著實嚇了一跳,干了這麼多年刑警,還從沒見過這樣的屍體,或者說從未見過這種死法。陳子建大約死於兩個小時前,從表面上看陳子建全身上下沒有明顯銳器和鈍器造成的傷口,甚至連細小的打斗痕跡也沒發現,初步看也沒有中毒癥狀,因此我們基本排除了他殺的可能性。這點樓下值班的老大爺也證實了,晚上八點鐘後,除了陳子建的助手,根本沒有其他外人進來過。”

    “按你的意思陳教授是自殺嘍?”韓江反問。

    “這個我現在還不能下結論,但是顯然他用右手死死掐住了自己的脖子,他可不是左撇子,看樣子力量不小,脖頸處有很深的淤痕。”

    “呵呵,試想一下,如果你要自殺,會怎麼死?會選擇這樣奇怪的方式,自己把自己掐死?我真想不出這世上誰會對自己有這麼大的仇恨。”韓江道。

    “你的意思無非是說有人掐死了他,然後故意做成這樣的現場。可是我們並沒在死者的脖頸處提取到其他人的指紋,這又如何解釋?”

    “我不知道。你還注意到沒有,陳子建的左手捂在自己胸口,這更是個奇怪的動作,陳子建的左手和右手的動作無疑是兩個動機相反的動作,讓人費解!”

    “也許…也許是陳教授在臨死時,看到了什麼可怕的東西。”唐風忽然大膽猜測道。

    “這就要問問小盧了。”說著,韓江走到坐在外面那間實驗室的小盧面前,他盯著小盧端詳了好一會兒,才開口道︰“我先問你個小問題,陳子建教授有心血管方面的疾病嗎?比如心臟病。”

    小盧搖搖頭道︰“這個…這個我也不是很清楚。以前體檢的時候,並沒聽說陳教授有心血管方面的疾病,只是血壓、血脂有些高。不過,我最近發現陳教授好像在吃一種藥,我也沒細問,現在想來,很可能陳教授最近心臟不舒服。”

    “你是幾點鐘來到實驗室的?”

    “本來我下午回去後,並不準備到實驗室來,但是…但是晚上九點半鐘的時候,我接到陳教授打來的一個電話,在電話中,陳教授的聲音似乎有些不對勁,聲音很小,他叫我趕緊到實驗室來,這是很少見的情況。”

    “那陳教授為什麼要喊你來呢?”

    “我在電話里問了,但是陳教授並沒在電話里說,只是催我快過來。於是,我匆匆趕到了實驗室,結果就看到了這樣離奇的一幕。”

    “最近陳教授有什麼反常舉動嗎?”韓江又問。

    小盧瞥了一眼唐風,又看看韓江,道︰“反常舉動?要說陳教授最近的反常舉動,那都跟你們送來的這具遺骨有關。”

    “哦!…不就是那個奇怪的夢嗎?”唐風驚道。

    “最近我明顯感覺陳教授的精神狀態不好,除了常常做噩夢外,白天工作時,陳教授也常常說錯話,還有時陳教授說著說著就會停下來,盯著這具遺骨出神。”

    “陳教授竟然如此嚴重!”唐風十分吃驚。

    “還有…還有你們讓陳教授復原遺骨主人的頭像,陳教授在制作那尊頭像時,我總覺著陳教授嘴角帶著奇怪的笑容,有時甚至自言自語。”

    “陳教授做的頭像呢?”韓江問。

    “很不幸,我來的時候,發現陳教授差不多已經做好的頭像被人打碎了,我想應該是陳教授臨死前自己干的。”

    “這…這是為什麼?帶我們去看看。”韓江不解。

    小盧一轉身,又走進里面那間實驗室,在實驗室擺放著頭骨的那張桌子上,有一個用白布蓋著的東西。小盧掀起白布,呈現在眾人面前的是一尊被打掉了半邊臉的女子頭像。唐風盯著那頭像殘破不全的鼻子、眼楮、嘴唇、耳朵,忽然覺著這一切有些似曾相識,他在哪里一定見過,在哪兒…對!冬宮,盧舍那佛頭像,看來當年制作佛像的匠人就是按照頭骨主人容貌制作的佛像。天哪!這真的就是沒藏皇後的容貌嗎?

    小盧重新用白布將只剩下半邊臉的女子頭像蓋上,老金對韓江道︰“陳子建的詳細屍檢結果,我會盡快通知你的。不過,我個人還是傾向於自殺,也不排除是見到什麼令他害怕的東西,導致心血管疾病猝死。”

    “好吧,我不打擾你調查了。不過,案子歸你管,但是有些東西歸我管。”韓江盯著桌上那具骨架說道。

    “哦,什麼東西歸你管?”

    韓江轉而對小盧說道︰“小盧,現在你聽我的,首先,關於這具遺骨的檢測工作到此結束。今後,沒有我的批準,不論是誰,包括你都不要再去踫這具遺骨。你馬上把這具遺骨還有當時同在包裹里寄來的那些陶土碎片,包括陳教授做的這個頭像,一起收好,放到保險櫃中。記住!一定要收好,沒有我的命令,不要再踫這些東西。”

    “明白,你就是讓我踫,我也不敢踫了。”小盧依舊心有余悸。

    老金一聽就急了,“哎!你都把這些東西收起來了,我怎麼調查取證啊?”

    韓江拍拍老金的肩膀,“你不都說陳教授是自殺了嗎?再說這些東西你不也看過了嗎?這些東西是殺害陳教授的元凶嗎?如果是,那可真是靈異現象了。好了,有什麼事再給我打電話。”

    說完,韓江和唐風走出了實驗室。韓江走得很快,唐風有些跟不上。唐風看看走廊里昏黃的燈光,又看看牆壁上斑駁的牆皮,頭皮一陣發麻,趕忙緊跑兩步,追上韓江。兩人一起來到一樓大廳,那個老門衛倚在門邊,看著警察進進出出,他瞥見了唐風和韓江,沖他倆尷尬地笑了笑。兩人也沖老門衛笑笑,可他倆剛要邁出大門,老門衛突然喊住了他們︰“年輕人,你還記得你上次問我的問題嗎?”

    唐風渾身一顫,他又想起了上次問老門衛的那個問題。唐風沖老門衛微微點了點頭,老門衛用沙啞的聲音對唐風說道︰“我現在開始相信這棟樓里有鬼了。”

    “為什麼?”唐風和韓江都很驚訝。

    “因為…因為自從上次你們來過這里之後,陳教授就一直沒有離開過他的實驗室。”

    “這又怎麼了?”

    “我覺得陳教授這些天像著了魔一樣,好幾次都是我幫他去食堂打來飯菜,然後送到他的實驗室,在他那里,我見到他在盯著一具白骨出神,那眼神…”

    “這是他的工作啊!”

    “可我就是覺得陳教授最近很反常。”

    “今天晚上你看到有人進來嗎?”韓江不忘再問一句。

    老門衛搖搖頭,“八點鐘以後,除了小盧,就再沒有人進出。”

    唐風和韓江沒有問出什麼,但唐風卻一直想著老門衛的話。來到外面,一陣寒風襲來,唐風感到了一陣寒意。“你怎麼看這事?”韓江突然問唐風。

    “不知道,我覺得是我們害了陳教授。”

    韓江聽唐風這麼說,微微一怔,“別瞎想了!你說…會不會是史蒂芬他們一伙干的?”

    “不像,首先沒有發現陳教授是他殺的跡象,其次,這不符合史蒂芬他們的作案手法。”唐風分析道。

    “那會是怎麼回事?”

    “幽靈,沒藏皇後的幽靈又復活了。”

    韓江猛地一震,他看看唐風,又回頭看了一眼身後黑漆漆的大樓,也感到了一陣徹骨的寒意。

    回到辦公室,韓江像以往那樣打開自己的電子郵箱,看看有什麼新郵件。結果他的電子郵箱內閃現出一封新郵件,發信人是葉蓮娜,而且還用了緊急的標記。韓江心里猛地一沉,他看看郵件,又看看正欲離去的唐風,突然,他叫住了唐風︰“唐風,你過來看看。”

    唐風走到韓江身邊,朝電腦屏幕看去,只見葉蓮娜的郵件短短數語,是這樣寫的︰韓︰你還記得在上封信中,我對你提到的那幾個人嗎?布雷寧、斯捷奇金。我調查了他們,可卻沒有從他們身上發現任何破綻,就在我以為調查該結束的時候,昨天又出現了令人震驚的新情況。當我獨自去波諾茨卡想再提審斯捷奇金時,竟然…竟然遭遇了一次空前慘烈的劫獄,斯捷奇金被人救走,而其他所有犯人及看守全部被殺死了,我置身波諾茨卡,感到了從未有過的恐懼。

    我驚慌失措,但我很快想到了布雷寧,立即趕到布雷寧的別墅,結果布雷寧的別墅燃起一場無名大火,布雷寧被活活燒死在大火中。我不知道凶手是誰?斯捷奇金!他剛剛逃出去,就去殺了布雷寧?我想不通,是誰?是誰在我找過斯捷奇金和布雷寧後,立即採取了行動。我百思不得其解,也許是我當初大意了。現在想來,沒有破綻可能才是最大的破綻!

    葉蓮娜

    唐風和韓江看完葉蓮娜的信,全都傻了。他們可以清晰地感到葉蓮娜在字里行間透出的不安和憂懼。唐風忽然聽見韓江的嘴里喃喃冒出了一句︰“看來幽靈是真的復活了!”
作者: beautyqueen    時間: 2013-9-18 04:11 PM

西夏死書3‧中蒙邊界無人區

第一章 一張照片的玄機

    唐風和韓江再一次站在陳子建教授的實驗室門前,因為就在一個小時前,他倆剛剛接到陳教授的助手小盧的電話,那個從聖彼得堡帶回來的頭骨竟在保險櫃中不翼而飛了。

    “真是見鬼了!”小盧一見到唐風和韓江便大呼小叫起來。

    “慢慢說,怎麼回事?”韓江內心焦急,表面依然鎮定。

    “我…我也不知從何說起。就…就上次陳教授死在這里,你叫我把那個頭骨,還有陳教授做的頭像都鎖在保險櫃里,沒有你的命令,誰也不許踫。我照你說的做了,把那些東西都鎖在保險櫃里。這些天,沒人去動保險櫃,可今天一早,我打開保險櫃取一份文件時,發現那…那個頭骨竟然不翼而飛了。”

    “帶我們去看。”韓江用命令的口氣說道。

    “這保險櫃一共就兩把鑰匙,陳教授一把,我一把。陳教授死後,他那把鑰匙也放在我這兒,怎麼就會丟了呢?”

    小盧嘀咕著,帶唐風和韓江來到實驗室一角的保險櫃前。唐風仔細端詳了一番保險櫃,對韓江道︰“看上去沒有被撬的痕跡啊!”

    韓江微微點頭,又轉向小盧。小盧忙掏出兩串鑰匙,辯解道︰“兩把鑰匙都在這兒…”

    “別人用過嗎?”韓江打斷小盧的話。

    “絕對沒有!”小盧回答得很干脆。

    “絕對沒有?”韓江疑惑地盯著小盧。

    小盧被韓江盯毛了︰“你們懷疑我啊?我要那破骨頭有屁用?”

    韓江拍拍小盧的肩膀︰“沒懷疑你,我是在想誰會要那個頭骨呢?”

    又仔細檢查了實驗室的門窗,沒有發現撬動的痕跡,韓江更加疑惑︰“真是活見鬼了。”

    “難道那個頭骨真是沒藏皇後的幽靈,自己長腿跑了?”唐風喃喃自語。

    “這怎麼可能?”

    “那陳教授的死又如何解釋呢?”

    韓江沉默了。唐風的腦中一團亂麻,也理不出頭緒,明明現在是正午時分,可他卻感到了深深的寒意。

    兩人一路無語,都在默默尋思著那個頭骨的下落。回到總部,大門前的衛兵對韓江報告道︰“剛才有個女的找您。”

    韓江一怔,那衛兵隨即小聲笑道︰“還是個漂亮的外國妞。”

    唐風馬上猜到了是誰。韓江也想到了一個人,但他還是正色道︰“嚴肅點!”

    韓江急匆匆地推開門時,那個熟悉而又美麗的面孔出現在他的面前,來人正是葉蓮娜。“你怎麼到中國來了?是不是又有了重要的發現?”韓江問道。

    “除了公事,我就不能來了嗎?”葉蓮娜反問他。

    韓江一時語塞。唐風正欲離去,卻被葉蓮娜叫住︰“唐風,你別走,這次我來是有了重要的發現。”

    “哦?”唐風和韓江同時驚道。

    葉蓮娜從包中取出一張放大的照片,遞給他們。唐風盯著照片看了一會兒,發現照片是在野外拍的,背景是一片起伏的山巒,近處是一個外國男人,灰白的頭發,一身旅行者的打扮,看年紀,約莫有六十多歲,但身板挺直,雙目如電,正聚精會神地盯著前方。

    “這人是誰?”唐風問道。

    葉蓮娜並不直接回答他的問題,反而問道︰“我給你們發的郵件,都看過了嗎?”

    “看過了。”唐風和韓江點點頭。

    “照片上這人就是斯捷奇金。”

    “斯捷奇金?”唐風快速在腦海里搜索著。

    “就是你說的那個殺人惡魔?”韓江驚道。

    “對,就是那個惡魔斯捷奇金。”

    “你第二封郵件中不是說斯捷奇金越獄逃走了,布雷寧被活活燒死了,你們後來都調查清楚了嗎?”韓江急切地問。

    在韓江的追問下,葉蓮娜的眼前又浮現出了她最後一次去波諾茨卡的可怕景象…

    葉蓮娜獨自駕車行進在通往波諾茨卡的公路上,車窗外是沉默的荒原。去陰森的波諾茨卡是讓人心情抑郁的,但是今天的天看上去還不錯,沒有雨雪,也沒有狂風,窗外的景致雖然不美,但卻如一幅寧靜的風景畫,呈現在旭日下。

    中午時分,葉蓮娜終於來到了波諾茨卡。她跳下車,卻發現剛才還掛在天上的太陽此刻卻不見了,一大塊烏雲從西邊快速移來,最後,籠罩在了黑色的波諾茨卡上空。

    天色陰暗下來,葉蓮娜心中暗暗吃驚。她又看看波諾茨卡的黑色大門,不覺升起一陣涼意。葉蓮娜走到大門前,去按門上的紅色電鈕。這個電鈕通到門里的值班室,可是她按下電鈕,等了一會兒,卻沒有任何反應。她又按了按那個紅色電鈕,兩分鐘後,還是沒有任何反應。

    葉蓮娜警覺起來,她向後退了幾步,朝黑色大門看去,大門上的監控攝像頭正對著門前,看上去一切正常。可是…可是她忽然發現黑色大門上的那個小門輕輕晃動了一下,她一驚,揉揉眼楮,再向那個小門看去,是的,那個小門又微微動了一下。她幾步來到那扇小門前,心懸了起來。她拔出手槍,側身輕輕一推,那扇小門竟然開了。

    葉蓮娜一閃身,進入小門內。小門內是值班室,前面還有兩道大門。她向值班室瞥了一眼,值班室里沒人。“難道是看守擅離職守?”葉蓮娜暗自尋思,“不!不對!無論如何,大門也不應該這樣洞開啊!”

    剛想到這兒,葉蓮娜就聽見從波諾茨卡里面傳來一聲沉悶的槍響,緊接著,又是一槍。葉蓮娜暗道不好,她疾步跑進值班室,發現一名看守倒在地上,早已氣絕身亡!她趕緊朝第二道大門奔去,第二道大門也被推開了,緊接著是第三道…

    這時,波諾茨卡內槍聲大作,葉蓮娜已經明白她遭遇了什麼。來之前,她曾做過最壞的打算,但她還是沒想到這一切來得竟是如此之快!波諾茨卡所有的大門都被打開了,她要先趕到總控制室去,那里…葉蓮娜不敢再想下去。

    進入波諾茨卡,槍聲卻忽然停止了。葉蓮娜站在第三道大門後,看著波諾茨卡正中被圍廊環繞的天井式庭院。沒有人,這里沒有人,四周一片死寂,就像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只是天色更加陰沉了!

    突然,葉蓮娜聽到一陣發動機轟鳴聲,那聲音是從隔壁監舍內的操場發出的,那片大操場是供犯人們放風時用的。這聲音震耳欲聾,似乎就在她頭頂。這是什麼聲音?葉蓮娜抬頭向頭頂看去,她看見一架米-8直升機從隔壁監舍內的操場上緩緩升起…她明白了,一切都明白了,葉蓮娜不顧一切地沿著圍廊向隔壁監舍跑去。她推開了一扇厚重的鐵門,又是一扇。當她沖進監舍內的操場時,展現在她面前的是一具具還在流血的屍體。葉蓮娜顧不上那麼多,她舉槍沖在半空中盤旋的直升機射擊,“砰!砰!…”其中一槍擊中了直升機側面的玻璃,直升機上的人立即還以顏色,“噠!噠!噠!…”M4突擊步槍的子彈像雨點似的落在葉蓮娜身邊。葉蓮娜無奈,只得向後退卻。直升機越升越高,她看不清直升機里的人。突然,一張恐怖的臉印在了直升機舷窗玻璃上,斯捷奇金?!葉蓮娜一愣神,再定楮看去,直升機已經飛遠了!

    葉蓮娜失落地俯下身,查看著操場上的那些屍體,有看守,也有穿著囚服的犯人,沒有一個活口,幾乎都是一槍斃命。所有人趴倒的方向都是沖著直升機剛才起飛的地方,他們想干什麼?看守向劫獄者射擊,那麼,這些囚犯呢?只有一種可能性,他們也想乘直升機逃跑,可是卻被直升機上的人無情射殺了!

    葉蓮娜顫抖地拿出手機,她要撥通伊留金的號碼,可是手顫抖得厲害,幾次都撥錯了號。終於,她撥對了號,可手機內卻是一陣忙音。“該死!竟然沒信號!”葉蓮娜咒罵了一句,又匆匆向監區的牢房走去,她要看看里面還有沒有活口。

    葉蓮娜的腦子里飛快地閃過斯捷奇金那張恐怖的臉,那個變態殺人狂斯捷奇金!直到這時,她還是不敢確定這一切都是因為那個斯捷奇金!可是除了他,這一切又會是為了誰?

    監舍內,一片漆黑,原本昏黃的燈光也不見了,葉蓮娜小心翼翼地沿著監舍的走廊向前走去。“吱呀——”一聲,她推開了一扇鐵柵欄門,她不知道這是不是上次曾走過的那扇門,她打開了身上唯一的照明設備——手機。

    在手機微弱亮光的照射下,葉蓮娜辨別出來走廊兩邊是一間間牢房。她緩緩走近一間牢房,她清晰地感覺到了自己的心臟狂跳不止,她不知道自己還將遭遇什麼。

    韓江的面容突然在葉蓮娜眼前一閃而過,“該死!”葉蓮娜暗暗罵了一句,她現在需要集中精神。葉蓮娜走到了那間牢房門前,門上是一排小柵欄。她舉著手機,靠近小柵欄,想看清牢房內的景象。可是,就在葉蓮娜將亮光對準那排小柵欄時,“啪!”的一聲,一張流著、令人毛骨悚然的臉貼在了小柵欄上。葉蓮娜尖叫起來,嚇得連退幾步,手機也摔落在地上。

    手機的亮光在走廊里熄滅了,驚魂未定的葉蓮娜蹲在地上,摸索自己的手機,可是卻摸到了一個軟軟的東西。她忽然感覺手上有些黏,還有點潮濕,那是什麼?與此同時,她嗅到了一股濃厚的血腥氣。她的心臟猛地一墜,趕緊把手縮了回來,那是一張布滿血跡的人臉!

    黑暗中,葉蓮娜終於摸到了自己的手機。她看看手機,電已經不多了…她想出去,但是似乎有一種力量吸引著她,推動著她,繼續往前。她打定主意,合上手機,摸黑邁過地上那具屍體,繼續向前走去。

    越往走廊深處走,血腥氣越加濃厚。葉蓮娜邊走邊在胡思亂想,劫獄的人是誰?誰有這麼大的能耐,能夠順利劫獄?他們又救走了誰?斯捷奇金!只是斯捷奇金嗎?——難道這一切都與自己幾天前提審斯捷奇金有關?想到這兒,葉蓮娜感到不寒而栗,如果是這樣,那可就太可怕了!

    就在葉蓮娜不寒而栗的時候,突然,地上有一個東西觸到了她的腳踝。葉蓮娜本能地向後退去,但那東西死死抓住了她。她想要掙脫,可卻被那東西一拽,靠在了走廊旁的牆壁上。她再也無法忍受,放聲尖叫。此刻,她再也不是什麼王牌女特工,她就是一個被嚇壞的女孩,她完全崩潰了!

    葉蓮娜的尖叫聲傳遍了黑暗空寂的走廊。待尖叫慢慢停下來,她似乎聽到了一個聲音,像是一個人在喃喃自語,這是一個來自地獄的聲音。

    葉蓮娜感到毛骨悚然,她仿佛聽到了來自地獄的聲音。靠在冰冷的牆壁上,她大口喘著粗氣,胸口劇烈起伏著。她將槍交到左手,用顫抖的右手掏出手機,一縷亮光在漆黑的走廊里亮起。她小心翼翼地朝自己的腳下看去,借著手機發出的亮光,她終於看清了,抓著自己腳踝的是一只血淋淋的手臂。順著這只手臂繼續看去,一個人正躺在她腳下。葉蓮娜將手機對著那人的臉龐,這才認出來,那人正是伊戈爾中尉。“伊戈爾,這是怎麼了?”葉蓮娜撲在伊戈爾身上大聲問道,可是伊戈爾卻已經昏迷過去。

    葉蓮娜重新站起來,她感到大腦一陣眩暈,站立不穩,只得靠在冰冷的牆壁上。她又試著撥打伊留金的電話,這次倒是有信號了,電話也打通了,可那頭卻掐斷了電話。“該死的伊留金!”葉蓮娜咒罵道。

    葉蓮娜用手機微弱的亮光又向前照了照,可是微弱的亮光根本照不出多遠,漆黑幽長的走廊似乎沒有盡頭。她的心里突突亂顫,她絕望了,不敢再向前,但也不想就此退出。她的腦海中滿是可怕的景象,只有韓江的身影,能讓她稍稍得到片刻的寧靜,可是此刻,韓江不可能出現在她身旁。

    就在葉蓮娜陷入兩難境地之時,她的手機突然響了,電話鈴聲響徹整個走廊,顯得興奮而又詭異。

    彼得堡伊留金的辦公室內,伊留金正在辦公桌前摟著新來的女秘書纏綿反側,當然無暇接聽葉蓮娜的電話。可當他發現屏幕上顯示的號碼竟是葉蓮娜的電話時,立即來了個大撒把,趕緊回撥葉蓮娜的手機。那被摔疼的女秘書很不滿地盯著伊留金,喃喃道︰“什麼重要電話,不會是你的那個紐德米拉情婦吧?”

    伊留金很不滿地揮了揮手,女秘書悻悻地離開伊留金的辦公室。電話那頭,傳來葉蓮娜驚慌失措的聲音︰“你快帶人到波…波諾茨卡來,這里出…出事了。斯捷奇金被人劫…劫走了,所有的看守和…和囚犯都死了,也…也可能還有幸存的,快!你快…太…太恐怖了,我…”伊留金從未見過葉蓮娜如此慌張,他聽完葉蓮娜斷斷續續的敘述,身後不禁升起一股涼氣,剛才被女秘書挑逗起來的欲火,此刻,早已被那股涼氣澆滅。

    葉蓮娜打完電話,一直靜靜地坐在伊戈爾身旁,等待著援兵的到來。當離此地最近的警察和特工匆匆趕來時,天已經快黑了。她沒有配合他們錄口供,而是徑直走出波諾茨卡,跳上了自己的車,向無邊無際的荒原里駛去。

    葉蓮娜猛踩油門,瘋狂地馳騁在公路上。車窗外沒有一絲亮光,伊留金曾告誡過她,不要在晚間走這條公路,因為周圍沒有人煙,充滿危險,萬一車壞了,萬一車沖出了公路…她已經顧不得這些,因為她知道,還有更重要的事在等著自己。

    好在沒有迷路,好在沒有出事,當葉蓮娜駛過那片森林時,天已經快亮了。可就在葉蓮娜駛出森林的一剎那,她的眼楮猛地瞪大了,眼中閃動著沖天紅光,這火光映紅了整片森林。

    葉蓮娜的手又劇烈顫抖起來,她不得不趕快把車停下來,用雙手才撥通伊留金的電話說道︰“你…你快帶人到布雷寧的別墅來,他的別墅失火了。我沒估計錯,斯捷奇金出事了,布雷寧肯定也出事了。”

    葉蓮娜怔怔地佇立在布雷寧的小別墅前,看著火魔一點點吞噬了整棟別墅,以及周圍的一切,塑料大棚、車庫、草地…大火看上去在她來之前,就已經燃燒了很長時間。約莫二十分鐘後,大火漸漸熄滅了,葉蓮娜不顧危險,立即走進了已成廢墟的別墅中。

    很快,一具已經燒焦的屍體呈現在葉蓮娜眼前。她捂著嘴,蹲下來,仔細查驗。這里應該是布雷寧臥室的位置,屍體已經被燒得面目全非,她一時無法斷定這人是否是布雷寧。

    看來自己又來晚了一步,葉蓮娜暗暗懊悔。她站起身,又查看了各處廢墟,最後,停在了客廳的位置。她環視四周,“自己幾天前還曾來過這里,正是在這間客廳中,布雷寧對自己敘述了幾十年前的往事,沒想到,才過了這麼幾天就…”葉蓮娜想到這里,忽然發現在一根未燃盡的木梁旁,有一個黑色的長方形東西。她彎下腰,拾起那個東西,是相框,一個黑色相框。她輕輕抹去相框上的厚厚灰燼,發現相框中的照片,正是原先擺放在客廳壁爐上那張年輕人打雪仗的照片,只是因為大火,相框被燒變形了,右邊的部分則完全被燒毀了。

    葉蓮娜拿著被燒變形的相框向四周望去,幽暗的森林寂靜無聲,但她卻感到森林中似乎正有無數雙眼楮看著自己。

    葉蓮娜正想再仔細看看那張照片時,伊留金帶著人迅速趕到了。她從灰燼中走出來,對伊留金說道︰“我們又來晚了。”

    “怎麼會這樣?太…太讓人震驚了!”伊留金晃著腦袋,滿臉疑惑。

    葉蓮娜又回頭看看已被燒成灰燼的別墅,像是對伊留金說,又像是自言自語道︰“也許…也許我們開始時就犯了一個錯誤。”

    “什麼意思?”伊留金不解。

    “什麼意思?你還不明白嗎?現在回頭看,韓江的推斷是有道理的,那個遺失的1964年絕不簡單。而我們一開始並沒有對此給予足夠重視,我根本沒對這條線索抱什麼希望,認為就只是1964年的檔案遺失了。所以我調查時,只是當做一般的工作,將所有人一一排查。當布雷寧、伊薩科夫和斯捷奇金這三個人進入我們視線時,一開始就充滿神秘,而他們三個執行保護米沙任務的時間,又都是在1964年前後;特別是斯捷奇金,可我們依舊沒有對他們給予足夠重視。我去問了布雷寧,又去波諾茨卡提審了斯捷奇金。去之前,根據我們掌握的情況顯示,布雷寧是個脾氣古怪的老頭,而斯捷奇金則是一個變態殺人狂,但是我對他倆的詢問卻還算順利,兩人的敘述基本上回答了我的疑問,且恰到好處,沒有一絲破綻。這使我慢慢放松了對他倆的懷疑,也才有了今天的災禍。”葉蓮娜分析了對幾人的調查過程。

    “可我並不覺得我們哪里做錯了!”伊留金還是不解。

    “是啊!本來按我們的做法,也沒什麼錯,可不要忘了我們的對手絕非平庸之輩!當我問過布雷寧和斯捷奇金之後,我認為他們的敘述中基本沒有破綻,於是,相信他倆沒有問題;而另外一個伊薩科夫也被證實在二十年前就死了,所以我都準備結束這次調查了。可現在想來,沒有破綻才是最大的破綻!”

    “哦!沒有破綻才是最大的破綻?什麼意思?”伊留金吃驚地看著葉蓮娜。

    “布雷寧和斯捷奇金,一個住在鄉下的別墅中,很少與人往來,一個被關在戒備森嚴的監獄里,更是無法和外界聯絡,他倆是不可能串供的;而且根據我們的調查顯示,他倆已經多年不來往。可就是這樣兩個人,他們在回憶幾十年前的陳年往事時,敘述內容竟完全吻合,沒有一絲破綻,這本身難道不就值得懷疑嗎?”

    “你這麼一講,我也想起來了,是啊!這麼多年過去了,一般人回憶多年前的往事,如果不是重要的、令人難忘的事,肯定會有遺忘或不準確的地方,但是這二位的敘述確實太合拍了。”伊留金也想到了這層。

    “這說明什麼?說明多年前的那段往事是令布雷寧和斯捷奇金刻骨銘心、記憶深刻的,他們不可能不記得。但是他們卻同時對我隱瞞了一些最關鍵的內容,而說出一些沒有破綻、不疼不癢的內容。我想他們大概在多年前就已經為這一刻做好了準備,所以,這二人的敘述才會如此一致,沒有破綻。”

    “你是說很多年前,布雷寧和斯捷奇金就預料到將來會有人因為米沙的事調查到他們頭上來?”伊留金更加吃驚。

    “嗯,我想是這樣,應該還有那個伊薩科夫,也許還有別的什麼人。只有這樣才能解釋現在這一切,布雷寧、斯捷奇金和伊薩科夫一定和米沙的事有關聯,同時他們在多年前就制定了攻守同盟,同進同退。這麼多年過去了,雖然他們後來的人生命運各不相同,但是他們不論世事如何變遷,竟然都還默默遵守著當年他們之間的攻守同盟,直到我找他們談過話之後。”

    “天哪!這是怎樣的力量,竟能讓他們在這麼多年後依然遵守當年的攻守同盟?要知道,世事變遷,現在布雷寧是將軍,而斯捷奇金是階下囚,一個天上,一個地下,兩人竟還有當年的默契!”伊留金無論如何不敢相信。

    “事實就是這樣,他們似乎都在保守著一些當年的秘密,這正是我們感興趣的。可惜…”

    “那他們當中,誰又是真正的幕後黑手呢?”

    “我不知道,也許他們幾個都不是,但他們一定和當年的事有關。”

    “會不會是斯捷奇金?他在獄中遙控指揮,誰也想不到是他。可當你去提審他時,他慌了,於是才越獄逃走,並且放火燒死了布雷寧。”伊留金大膽推測。

    “有這種可能,但我認為不大現實。波諾茨卡戒備森嚴,又遠離城市,那地方很難做到遙控指揮。倒是這里,火海中的那具屍體是不是布雷寧的,還需要進一步證實。”

    “怎麼,你懷疑布雷寧?”

    “不要忘了季莫申提到的那個‘將軍’!”葉蓮娜頓了一下,又道,“當然,按常理我初步判斷那具屍體就是布雷寧,而且布雷寧確實也不大像是那個幕後黑手。但是,除了斯捷奇金和布雷寧,我們還有誰可以去調查呢?除非那個伊薩科夫從墳墓里跑出來!”

    “是啊!現在斯捷奇金逃走,布雷寧已死。如果斯捷奇金不再露面,我們可沒有其他任何線索了。唉!看來我們又要回到原點了。”

    “是這樣,上校,你的理解很正確,這就需要你和你的屬下加快工作進度,一方面鑒定這具屍體,確定他是否就是布雷寧;還要救活伊戈爾,進一步調查取證。另一方面,要提高警惕,以防那個變態狂魔斯捷奇金再出現。”葉蓮娜像是分派任務似的,對比自己軍餃高的伊留金說道。

    “斯捷奇金?他還會出來嗎?”伊留金不相信斯捷奇金還會輕易露面。

    “不會嗎?”葉蓮娜像是在自言自語,“會的!那些人冒這麼大風險,費這麼大力氣,從波諾茨卡救走他,一定會讓他派上用場的!”

    “也許…也許那個幕後黑手只是想讓斯捷奇金閉嘴。”伊留金推測。

    “你是說殺人滅口?!如果是那樣,像布雷寧這樣讓他變成一具焦屍不是更好?”葉蓮娜反問道。

    伊留金點頭稱是。葉蓮娜說完,扭頭便向自己的車走去。伊留金忙喊住她問︰“你給我派了這麼多任務,那你干什麼去啊?”

    “我?”葉蓮娜沖伊留金擠出一絲笑容,“我該好好休息了,否則就要崩潰了!”說完,葉蓮娜鑽進了自己的“菲亞特”,向黑色的森林外駛去。

    …

    葉蓮娜剛說完令人恐怖的回憶,韓江就迫不及待地問道︰“那後來呢?你們調查的結果呢?”

    葉蓮娜聳了聳肩,雙手一攤︰“一無所獲。”

    “一無所獲?怎麼可能?”韓江追問道。

    “是啊!那具燒焦的屍體是布雷寧的嗎?”唐風也問道。

    “那具屍體被燒得太嚴重了,我們只能初步判定屍體屬於一個中年以上的男性,詳細的屍檢報告還沒出來。伊戈爾雖然搶救過來了,但他也沒有提供什麼有價值的線索。據他說,那伙武裝分子是乘直升機來的,他們里應外合,火力強大,目標明確,就是沖斯捷奇金來的。所以,等獄警們反應過來,為時已晚。”

    “這完全符合那個幕後黑手的做事手段。”唐風判斷道。

    葉蓮娜點點頭︰“現在讓我困惑的有兩點,一是為什麼在我剛找過斯捷奇金和布雷寧之後,他倆就發生了如此大的變故?”

    “顯然這是沖著你的調查去的。”韓江道。

    “是啊,斯捷奇金在監獄里關了十多年,也沒人去劫獄;布雷寧退休十多年了,活得好好的。可在我找過他倆之後,就出了事。”

    “這說明你的調查觸動了那個幕後黑手的神經,他不能容忍你去找斯捷奇金和布雷寧。”唐風分析道。

    “第二個讓我疑惑的就是斯捷奇金和布雷寧兩人多年不來往,但在我向他倆詢問陳年往事時,卻回答得幾乎一模一樣,天衣無縫。”葉蓮娜說。

    “就像你跟伊留金分析的,能有什麼事讓一個人在幾十年後依然記憶猶新,那一定是刻骨銘心、難以磨滅的事。而他倆對這事又敘述得天衣無縫、無懈可擊,這就一定有問題。他們對你隱瞞的事已經過了幾十年,卻依然讓他們諱莫如深,我想他們肯定是因為害怕什麼。”唐風推測。

    “害怕什麼?”葉蓮娜問。

    “這就又回到你第一個疑惑上來了,他們害怕其他人知道他們當年的秘密。這個秘密到今天仍然有效,仍然能讓身經百戰、深謀遠慮的將軍布雷寧和殺人如麻、身陷囹圄的死囚斯捷奇金恐懼、害怕!”唐風說道。

    “這會是什麼秘密呢?”葉蓮娜問。

    “我想那一定和遺失的1964年有關。1964年參與保護米沙的人一定在那一年遭遇了他們人生中的一件大事。”唐風道。

    “我也是這麼想的,可現在米沙死了,伊薩科夫死了,布雷寧也死了,斯捷奇金越獄了,還有誰是當年的知情者?”葉蓮娜緊鎖眉頭。

    “也許…”韓江頓了一下,唐風和葉蓮娜一起望著韓江,“也許問題就出在斯捷奇金身上。”

    “哦?”

    “你們想想,按照剛才的推斷,幕後黑手不願意我們接觸到當年知道真相的人。那麼,假設米沙和布雷寧都是被那個幕後黑手害死的,為什麼斯捷奇金卻被人劫獄救走了?如果不想讓斯捷奇金開口,直接給他一槍就行了,死人是不會開口的,為什麼還要救他走呢?”韓江邊推測,邊說出了他的疑問。

    “你是說斯捷奇金就是幕後的黑手?”唐風驚詫。

    韓江搖搖頭︰“我現在還不能確定,但不能排除這個可能。葉蓮娜,那你們後來就沒找過斯捷奇金?”

    “當然找了。伊留金撒下大網,可他連斯捷奇金的一點氣味都沒嗅到。”

    “那這張照片呢?從照片上看,這家伙似乎現在還過得不錯。”韓江盯著照片說道。

    “接下來又發生了一件怪事,就是這張照片。有一天,伊留金突然收到了這張照片。”葉蓮娜道。

    “不知道是誰寄的嗎?”韓江問。

    葉蓮娜搖頭︰“不知道,信封里就這張照片。”

    “這果然又是一件怪事,誰會給你們寄斯捷奇金的照片呢?那個幕後黑手?顯然不可能啊。他不可能救了斯捷奇金,又給你們提供線索來抓他。”唐風喃喃道。

    “嗯,你們先不去管照片是誰寄的,看這張照片,你們還看出了什麼?”葉蓮娜問唐風和韓江。

    “看出什麼?不就是斯捷奇金嗎?”韓江端詳了好一會兒,也沒從照片上看出什麼端倪。

    唐風卻似乎看出了一些問題。“這背景…”唐風猶豫起來,最後還是肯定地說道,“這背景是在中國。”

    “什麼?斯捷奇金已經到了中國?”韓江驚愕。

    “我不但看出這是在中國,而且極有可能是在賀蘭山一帶拍攝的。”

    “這…這怎麼可能?你就憑這張照片就能看出斯捷奇金去了賀蘭山?”韓江不信。

    唐風指著照片的背景,道︰“你看這里,背景出現的山巒近處滿是蒙古扁桃,遠處山坡上是青海雲杉,這兩種植物都分布在我國西北地區。據我所知,在賀蘭山都有分布。”

    “就憑這個?”韓江將信將疑。

    “還有,你看背景中的那處陡峭山崖上。”唐風提示韓江。

    “山崖上?好像是兩只動物,山羊?”韓江不解唐風的意思。

    “那是岩羊。”唐風肯定地說道。

    “岩羊?”

    “賀蘭山的懸崖峭壁間是岩羊喜歡生活的地方。岩羊,加上照片上的植物,我基本可以肯定這張照片是在賀蘭山一帶拍攝的。”唐風推斷道。

    “斯捷奇金出現在了賀蘭山?!難道他們已經知道我們下一步的計劃?”韓江有點懵了。

    “看樣子很有可能他們又要搶先一步了。”唐風道。

    葉蓮娜不明白韓江和唐風什麼意思,於是唐風將羅教授破解的信息告訴了葉蓮娜。她聽罷,道︰“看來我這次來對了。我們下一步去賀蘭山,也許不但能得到那一塊玉插屏,還能抓到斯捷奇金。”

    “你?和我們一起去?”韓江看看葉蓮娜,有些猶豫。

    “怎麼?不行嗎?那個斯捷奇金可比史蒂芬他們厲害多了,沒有我,單憑你,肯定是斗不過他的!”葉蓮娜道。

    “看來只能如此了。史蒂芬還沒抓住,又冒出來個斯捷奇金。”韓江喃喃道。

    眾人分頭準備,很快唐風、韓江、葉蓮娜、徐仁宇和馬卡羅夫五人便分頭出發了。
作者: beautyqueen    時間: 2013-9-18 04:11 PM

第二章 山中客店

    初春時節,五人在銀川會合後,乘一輛“切諾基”,離開富饒的河套平原,一頭扎進了賀蘭山深處。巨大的賀蘭山山脈如同一個巨人橫臥在巴丹吉林沙漠與河套平原之間,用身體擋住了巴丹吉林沙漠的風沙,給河套平原帶來了富庶。這里曾是黨項人心目中的神山,它見證了西夏王朝的興衰沉浮,也隱藏了許多的王朝秘史。

    進入山口,兩座高塔巍然屹立。“這就是西夏時期的塔。”唐風一眼便認出了這是西夏的建築,“黨項人篤信佛教,元昊曾下令在國中廣建佛寺,據說西夏時賀蘭山中佛寺密布。”

    “可哪一座才是我們要找的黑鷲寺呢?”徐仁宇道。

    “可惜現在這些佛寺都已湮沒不存,要找到那座黑鷲寺,只能靠米沙的筆記了。”唐風道。

    車進入山口沒一會兒,公路就變成了土路,往前又走了一段,前面隱約飄出了一縷炊煙。“好像前面有個村子。”唐風想起了米沙筆記中提到的村民。

    “切諾基”緩緩駛近了炊煙,唐風這才看清根本不是什麼村莊,只有孤零零一戶人家。這戶人家門前掛著招牌,像是一家客店。

    “這前不著村的,哪兒冒出來一家客店?”徐仁宇狐疑道。

    “也許是專為背包客開的旅店。”唐風猜測。

    眾人跳下車,仔細觀瞧。一座精致的二層木屋,小巧玲瓏,在背後山巒的映襯下,煞是漂亮。

    此時正是中午時分,一進客店,唐風便嗅到一陣飯菜香味。櫃台里的老板娘,約莫四十來歲,半老徐娘,見到唐風等人,很是熱情︰“幾位,是準備進山去玩的吧?”

    韓江點點頭︰“老板娘,你這兒還能住店啊?”

    “是啊,二樓都是客房。您別看我們這兒雖然不大,但也有四間客房。”

    “那好,四間客房我們都要了。”

    “四間?你打算在這兒住下?”唐風沒想到韓江想在此住下。

    老板娘聞聽,先是一愣,但很快便收起笑臉,道︰“這位先生口氣好大啊!你們五個人要住四間?”

    “怎麼?不可以嗎?”

    “可以,當然可以。不過,有兩間已經有人了。”

    “哦?”不但韓江驚詫,眾人全都吃驚不小。這個季節並非旅遊旺季,深山中的小客店,居然已經有人捷足先登了。

    會是什麼人?大家心中都開始盤算起來。

    韓江剛想開口繼續詢問,唐風拉了拉韓江的衣襟,笑著對老板娘說︰“那我們就要剩下那兩間。”

    於是,老板娘帶著眾人上了二樓。圍繞著樓梯口,東、西、南、北各有一間客房。老板娘一指西面和北面的客房道︰“那兩間都有人了,你們就在這兩間將就一下吧。”說完,老板娘把鑰匙遞給唐風,就要下樓。

    不過,老板娘又像是想起了什麼,轉身叉著腰,像說順口溜一般說道︰“本店供應各種酒水飲料,麵食茶點,還可以點菜,煎炒烹炸,山珍野味,只要是菜單上有的,我們都可以做。不過你們一定要記牢開飯時間,早上七點到八點是早飯時間,十二點到下午一點是午飯時間,晚上六點到七點是晚飯時間,過時不候。”

    說完,老板娘搖擺著肥碩的屁股,走下了樓梯。唐風分配房間,讓馬卡羅夫和葉蓮娜一間,自己和韓江、徐仁宇擠一間。走進客房,唐風發現房間不大,卻很整齊,布置得井井有條,推開窗戶,山景盡收眼底。

    唐風剛放下背包,韓江便問道︰“剛才我要問老板娘話,你為什麼攔著我?”

    “你那樣子問,凶巴巴的,誰願意理你。”唐風道。

    “那你去問!”

    “我還要問你呢,你怎麼突然要在這兒住下?現在天還早,再說就算天黑了,咱們不是帶了帳篷。難道你就是為了向老板娘打聽一些情況?”

    “這個理由不夠充分嗎?咱們也不知道黑鷲寺的具體位置,貿然進山,也許一無所獲。不如先在這兒,打聽消息。”韓江說出了自己的理由。

    “可現在斯捷奇金已經來到了賀蘭山,說不定我們的老對手史蒂芬也到了,所以留給我們的時間也許不多了。”唐風不無焦急地說。

    “難道他們也知道黑鷲寺嗎?”

    “不要忘了我們在瑪曲曾經說的話。”唐風提醒韓江。

    “你還是懷疑…”韓江說了半截,兩人已經明白了對方的意思。

    安頓下來,一干人下樓吃飯。吃飽喝足了,唐風也沒見那兩個房間的人出來。徐仁宇、老馬和葉蓮娜吃完飯,回房休息。

    韓江一個人躲在屋外抽煙,唐風拍了拍韓江問︰“想什麼呢?”

    韓江吐出一個又大又圓的煙圈︰“我現在對那兩間客房里的人產生了興趣,而且是濃厚的興趣。”

    唐風沉吟片刻,道︰“也許是你多想了,或許人家就是來登山的。”

    韓江站起來,一拍唐風︰“你說我凶巴巴的,這回你出馬吧。多給老板娘獻獻殷勤,從她嘴里套出點話來。”

    唐風一聽這話,一陣反胃,不過也只得自己出馬,去向老板娘套話。唐風和韓江回到一樓大堂,唐風賠著笑,先是違心地恭維了老板娘一番,然後便開始套老板娘的話。

    “現在這時候,生意好嗎?”

    老板娘被唐風恭維得正在興頭上,對唐風那是有問必答︰“按理說現在不是旅遊旺季,生意不該好,不過也許是我今年財運好,這不,小店都住滿了嗎!”

    “那兩間客房住的都是什麼人啊?怎麼午飯沒看見他們下來?”唐風又問。

    老板娘瞥了一眼樓上,道︰“南邊那間是一對小情侶,卿卿我我的,像是新婚蜜月似的,他們的午飯是讓我送進去的。”

    “新婚蜜月?來爬山?”

    “我的意思是他倆那甜蜜勁兒像是新婚蜜月,人家是不是新婚蜜月我也不知道…”

    “東邊那間呢?”唐風及時打斷老板娘的話。

    “東邊那間住的是一個男人。”

    “就一個?”

    “嗯,就一個人。”

    “也是來登山的?”

    “看著像。不過那人話很少,臉陰沉著,比那位還陰。”說著,老板娘一指旁邊的韓江。

    韓江立馬翻了白眼,氣道︰“真是躺著都能中槍!你們聊,我走。”

    韓江說是走,其實就蹲在屋門口,豎著耳朵,不放過老板娘說的每一個字。

    “那個男人長什麼樣?”唐風又問。

    老板娘想了一會兒︰“說不好,不高不矮,不胖不瘦,長相也沒什麼特殊的,看上去四十來歲的樣子。”

    “這人來了幾天了?”

    “來了有幾天了。這人是個怪人,來了之後就躲在屋子里,也不要我送飯。每天早上出去爬兩個小時山,然後就回來一直待在屋里,也不和我說話。”

    “哦?”唐風吃驚地仰頭看看通往二樓的樓梯。

    “這會兒那人應該在屋子里。”老板娘補充道。

    唐風陷入了沉思。許久,他忽然又問老板娘︰“最近還有什麼比較特殊的人來這兒住店?”

    “特殊的人?”老板娘不解唐風的意思。

    “比如,外國人。”

    “外國人?你們剛才不是來了兩個。”

    “除此之外,還有嗎?”

    老板娘搖搖頭︰“這窮鄉僻壤的,哪有什麼外國人,一年也見不到幾個。”

    唐風這才舒了口氣,又想起最重要的事還沒問︰“老板娘,你們就是本地人嗎?”

    “那是。我自小就在賀蘭山下長大,現在和我家男人就靠這家小客店為生。”聽老板娘的口音的確是當地人。

    “那你有沒有聽說過賀蘭山中有一個叫黑鷲寺的地方?”

    “黑鷲寺?是座廟吧?”

    唐風一聽似乎有門,忙說︰“對,對,是座廟。”

    老板娘想了想︰“俺在這賀蘭山活了幾十年,從沒聽說過有黑鷲寺這個地方。這附近方圓百里,也沒什麼廟啊!”

    唐風一聽這話,立馬涼了半截。但他還不死心,接著問︰“您再好好想想,那座廟現在可能已經不在了。”

    老板娘茫然地搖著頭︰“真不記得這附近有什麼黑鷲寺了。要不,你們再去問問別人?”

    唐風失望至極。問別人?這地方還有別人嗎?唐風又向老板娘詢問附近的道路,老板娘熱心地給他指點了道路︰“過了我們這店,再往山里去,可就沒有人煙了。到山腳下,連門前這樣的土路都沒有了,這里怎麼會有什麼寺廟?”

    唐風嘴上向老板娘道謝,心里卻在嘀咕︰“難道我們從一開始就走錯了?米沙的筆記不會錯,如此看來,黑鷲寺早就蕩然無存了,所以當地人也不知道黑鷲寺。”

    唐風胡思亂想著走出客店,正踫見韓江,他問︰“你都聽見了?”

    “嗯。”韓江點點頭。

    “看來咱們出師不利,這座黑鷲寺還真不好找。”

    韓江略思片刻︰“先不管黑鷲寺,我倒是對東邊客房里那個神秘的男人充滿了好奇。”

    “還有南面客房里的情侶,也要觀察一下。”

    “對,晚飯的時候看能不能見到這些人,如果他們還不露面,我就要想點辦法了。”韓江喃喃自語。

    “你有什麼辦法?”

    “到時你就知道了。”

    唐風和韓江又查看了附近的情形,並無什麼特殊發現。很快,太陽落山,晚飯的時間就到了。

    唐風等一干人早早便來到一樓大堂,他們找了一張最大的長桌坐定。大堂內的白熾燈,燈光昏暗,唐風瞥了一眼旁邊的一張小方桌,又朝二樓樓梯口望去。就在此時,樓上有了響動,是開門關門的聲響,緊接著是一串腳步聲,不大一會兒,一男一女兩個年輕人走下了樓梯。

    那兩人看見了唐風他們,有些吃驚,腳步遲疑下來。不過,兩人很快便恢復了常態,女孩笑著對男孩說︰“來登山的人越來越多了。”

    “是啊,我以為這個季節沒什麼人來呢!”男孩說。

    兩人在小方桌旁坐定,點了幾個菜,吃得有滋有味。反倒是唐風這邊,五個人面無表情,沉默不語。最後還是韓江打破了沉默,沖那男孩問道︰“哥們兒,你們也是來登山的?”

    “是啊!你們呢?”

    “我們也是來登山的,第一次來,想向你們問問路。”

    “真不巧,我們也是第一次來!”

    聽他們也是第一次來,韓江只好打消了他準備好的問題。

    大家吃完了飯,其他人都回了屋,唐風和韓江仍然坐在大堂里,盯著樓梯口。“看來東屋那個神秘客人今晚是不會露面了。”唐風失望地說。

    “我有辦法讓他露面。”

    唐風不明白韓江葫蘆里賣的什麼藥,兩人在大堂里又坐了一會兒,還不見人影。韓江正想回屋,唐風卻瞥見了大廳牆上懸掛的一幅圖,那幅圖皺皺巴巴,泛著黃色,看上去有些年頭了。唐風完全被這幅圖吸引了,韓江不解地走到他身旁,也注視著這幅圖,緩緩讀出了圖邊幾個繁體漢字︰“賀…蘭…山…藏…寶…圖…”

    “這是什麼?”韓江困惑地望著唐風。

    “一張藏寶圖!”唐風喃喃道。

    “哼,這地方居然會有一張藏寶圖?還掛在牆上?”韓江感到可笑。

    “這是張假的藏寶圖!”兩分鐘後,唐風判斷道。

    “假的?”

    “嗯!”唐風捏了捏牆上這張泛黃的藏寶圖,解釋道,“這種藏寶圖雖然畫得很像那麼回事,但仔細看看圖上畫的東西,還是漏洞百出,特別是這張紙讓藏寶圖露了原形!”

    “紙怎麼了?看上去挺舊的!”韓江看不出什麼。

    “這種紙就是最近幾年生產的紙,故意做舊,偽裝成民國時期的紙張。民國那會兒,根本做不出這樣的紙。現在古玩市場上經常會出現這種假貨,所以我說這張紙讓藏寶圖露了原形。”

    唐風正解釋著呢,突然,身後傳來一個聲音︰“一張紙你們也能研究這麼半天?”

    兩人一驚。回身看去,昏黃的燈光下,老板娘不知什麼時候,不聲不響地出現在他倆身後。

    老板娘見他倆對牆上的藏寶圖感興趣,便把他倆拉到櫃台前,指著櫃台後面牆壁上另兩張泛黃的紙,說道︰“你們要對藏寶圖感興趣,我這兒還有呢。”

    唐風一看就暈了,那兩張也是假的,完全是用現在的紙張,做舊冒充老物件。“老板娘,恕我直言,您這幾張藏寶圖都是贗品,是現代紙張做的印刷品,然後又做舊,冒充民國時期的老物件。”他對老板娘說道。

    誰料,唐風說完,老板娘非但沒惱,撲哧一聲倒樂了︰“廢話,我又沒說這是真的。誰會有真的藏寶圖?”

    “那您這是…”

    “這不是為了給我的小店增加點氛圍嗎?”

    “增加氛圍?”唐風不解。

    老板娘解釋道︰“你們有所不知,咱們這一帶從老一輩人就流傳著一個關於藏寶圖的傳說。”

    “哦?”唐風和韓江都來了興致。

    “我也是聽我爺爺說的。說是民國那會兒,軍閥混戰,有一伙強人打家劫舍,累積了大量的金銀珠寶。後來這伙強人被政府給端了,逃出來的強盜就把他們累積的金銀珠寶藏在了賀蘭山中。”老板娘說得有鼻子有眼的。

    “所以你們這里就有了藏寶圖的流傳?”唐風道。

    “嗯,從我記事的時候,俺們村就流傳著藏寶圖的傳說,只是我一直沒見過。這不,我在山里面開了這客店,為了多招攬顧客,就想出這麼一招,在店里面貼上這些假藏寶圖,制造點神秘氣氛。”

    “看不出,老板娘你還蠻有生意頭腦的!”唐風笑道。

    “那是,要不怎麼我的小店才開張,就住滿了呢?”老板娘頗有幾分得意。

    “東屋和南屋的客人不會就是沖著這藏寶圖來的吧?”韓江戲謔道。

    “南屋那對小情侶肯定不是,倒是東屋那男人,剛來的時候,盯著牆上的藏寶圖看了好長時間,還問了我幾個問題。就那次,我還和他說了幾句話,再後面我就沒和他說過話了。”

    “他問了你什麼問題?”韓江追問。

    “他問我這幾張藏寶圖是哪里來的。我開始沒說實話,騙他說是祖上傳下來的。可他也像這位兄弟一樣,看出了這幾張藏寶圖是假的。”說著,老板娘指了指唐風。

    “看來這人還有點功底!”韓江道。

    “所以我說那人似乎對藏寶圖很感興趣。”老板娘道。

    “藏寶圖?東屋的客人?”韓江想到這里,心頭又增加了一重疑雲。

    時針剛走過晚上十點整,徐仁宇早已鼾聲如雷。唐風也有些倦意,可就在這時,韓江捅了捅他,他不解其意,跟著韓江走出了屋門。大堂里一片漆黑,二樓也沒有一絲光亮。韓江低聲對他囑咐道︰“我馬上進東屋,如果被里面的人發現,我就佯裝醉酒,說他的屋門沒鎖,你趕緊過去把我架出來;如果我在里面發出兩聲耗子叫,你就進去。”

    唐風有點懵了︰“你怎麼進去?”

    韓江又拿出了一截鐵絲︰“還是老辦法。”

    唐風暈了︰“看來你是慣犯了。”

    “大丈夫行事,不拘小節。”韓江一本正經地說道。

    說罷,韓江躡手躡腳挪到了東屋門口,耳朵貼著木門聽了一會兒,鴉雀無聲,韓江這就開始鼓搗他的鐵絲了。唐風有時真覺得神奇,只是一下,不到兩秒鐘,東屋的門便被韓江捅開了。

    韓江將東屋的門打開一條縫,閃身鑽了進去。唐風緊張地注視著東屋,五分鐘後,東屋里傳來了兩聲細微的老鼠叫聲。

    唐風緊張地做好了闖進去把韓江架出來的準備,卻聽到兩聲細微的老鼠叫聲。他感到奇怪,難道屋里那人沒有發現闖入的韓江?唐風狐疑著,慢慢走近那扇木門。他輕輕推開了門,生怕門軸的吱呀聲驚醒屋內的男人。

    “果然如我所料!”韓江堅定的聲音把唐風嚇了一跳。

    緊接著一束手電筒發出的強光打在唐風身上。唐風低聲驚道︰“你瘋了!”

    韓江走過來,把門關上,然後用手電快速地在屋內掃了一遍,最後光束落在床上。唐風這才發現,床上沒人,整個屋內空無一人!“這是怎麼回事?”唐風驚詫萬分。

    “下午你向老板娘打聽這屋情況的時候,我就想到那人很可能並不在屋內。”韓江道。

    “哦?為什麼?”

    “你想,誰會跑到這荒山野嶺來,每天就露一面,其他時間都把自己關在小屋里?”

    “嗯,那他去了哪兒?”

    “這個時候來賀蘭山,又如此神秘的人,你想會是誰呢?”韓江反問唐風。

    “你是懷疑斯捷奇金?不過老板娘說沒看見外國人啊!”

    “不要忘了我們的老朋友。”

    “史蒂芬!”唐風驚道,“他也來賀蘭山了,看來此地殺機四伏,凶險異常啊!”

    “當然,我們現在還不能肯定住這屋的那個人就是史蒂芬,也許會是別的什麼人,但我想這人多半和我們要尋找的東西有關。”韓江說著,又將手電筒轉向其他角落,“看看,讓我們看看這家伙能留下什麼蛛絲馬跡。”

    唐風也打開手電,兩人在東屋內仔細尋找開來。搜尋一圈,只有床下放著的一個灰色的行李箱引起了他倆的注意。他們對視一眼,然後拖出行李箱。“吧嗒”一聲,行李箱沒鎖,被他們直接打開了。唐風的心頓時涼了半截,看來這箱子里不會有什麼重要東西。果然,箱子里只有一套沖鋒衣,一雙登山鞋和一副手套,還有幾件普通衣物。

    “高手從來不會輕易給別人留下線索。”

    唐風說著,就要關上箱子,可韓江卻一把推開了唐風的雙手,從折疊整齊的沖鋒衣中抽出了一個透明塑料袋。唐風一驚,定楮一看,塑料袋中竟是一張發黃的紙。韓江看看塑料袋中的紙張,又看看唐風,將塑料袋交給了唐風。

    唐風畢竟算是專業人士,打開塑料袋,小心翼翼地從袋中取出了那幾張紙,打開、攤平。他們這才發現,袋中的幾張紙竟然是一張地圖,準確地說,是一張老地圖。

    “看來高手也有失手的時候。”韓江睜大了眼楮,想從老地圖上得出重要的信息。

    唐風已經快速看過了地圖︰“這是一張手繪的民國時期老地圖,繪的是寧夏及甘肅西北一帶的地理山川形勢。”

    別囉唆了,把這張老地圖拍下來,先離開這裏。”韓江道。
    於是,唐風拿出手機,準備拍照。誰料,韓江像變戲法似的,從腰間掏出一部微型相機︰“你那手機怎麼能照清楚?”

    “廢話,我怎麼能跟你這老特務比?”

    “什麼老特務,這叫專業!”說著,韓江快速將地圖拍好,重新裝進塑料袋中,按原樣放好。

    做完這一切,韓江就欲離去,唐風卻一把抓住他︰“我們盯了一整天,也沒見這屋有人進出。你說屋里的人是從哪兒走的?”

    “我看你現在是越來越笨了。這還用問?”

    韓江領著唐風走到窗邊。果然,唐風看見東屋窗戶的插銷沒有插,顯然是有人為了方便從外面進出。唐風望著窗外寂靜的群山,不禁陷入了沉思。

    “別瞎想了,快走吧。”韓江收起相機,又從腰間像變戲法一樣掏出一個小瓶。唐風都看呆了︰“你這老特務,花樣真多,掏瓶殺蟲劑來干什麼?”

    “什麼殺蟲劑,這是空氣清新劑!”

    韓江沖唐風擺了擺手,示意唐風往外退。於是,兩人一邊往外退,韓江一邊往東屋地板上噴他的“空氣清新劑”。

    兩人躡手躡腳地退出了東屋,回到北屋,打開筆記本電腦,接上韓江的相機,剛才那張地圖清晰地出現在電腦屏幕上。河西走廊到寧夏一帶的山川形勢、河流城鎮一點一點展現在了他們面前。

    “這是民國時期的老地圖,很可能標注了黑鷲寺的具體方位。”

    唐風的話提醒了韓江,兩人的視線一起移向了賀蘭山。但讓他倆失望的是,山口的雙塔、山下的西夏王陵等地名都在圖上標示得清清楚楚,卻獨不見“黑鷲寺”。

    “看來民國時,黑鷲寺就已經沒什麼人知道了。”唐風欷道。

    韓江失望地點點頭,忽然他一指地圖上“賀蘭山”三個字中的“蘭”字,道︰“你看這兒。”

    唐風順著韓江手指的方向,看見地圖上“蘭”字旁邊有一個不易察覺的淡淡紅圓圈︰“這代表什麼?”

    “不知道,也許代表一個城鎮。”韓江猜測道。

    “城鎮?”唐風搖搖頭,“這老地圖上的城鎮都是用方形圈標示的,而且是用墨筆畫的。”

    “墨筆?”韓江這才注意到了兩者的差別。

    “而這個紅圓圈是用紅色的墨水特別標出的,不同于一般的城鎮。再說,你看它所標示的地方,正好位於賀蘭山中間。那地方定是山高林密的區域,怎麼可能有城鎮?”

    “哦?你的話又讓我想起了‘黑鷲寺’。”韓江看了一眼唐風。

    唐風一驚,仔細辨別。他在那個紅圓圈旁邊仔細搜尋了好幾遍,也沒看見“黑鷲寺”這幾個字。可當他的視線向西慢慢移動時,突然瞪大了眼楮。

    唐風在地圖上發現,那個紅圓圈的西邊,隱約出現了一條像是用鉛筆繪制的虛線。線條彎彎曲曲,一直向西延伸。

    韓江也注意到了地圖上這條不易察覺的虛線︰“這是什麼?”

    “像是一條季節性河流。”唐風按照一般地理學上的常識猜測。

    果然,這條虛線向西很快離開了賀蘭山,進入了騰格里沙漠,然後是巴丹吉林沙漠,在沙漠的邊緣彎彎曲曲,蜿蜒盤旋,最後在一個叫“馬鬃山”的地方,虛線斷了。

    “馬鬃山?”唐風的視線再往西看,卻不見這條虛線繼續出現。

    “從賀蘭山到馬鬃山,這代表什麼?”韓江緊鎖眉頭。

    “一條從賀蘭山上發源的季節性河流,在沙漠邊緣流淌,最後消失在馬鬃山。”唐風按照地理學的常識推測道。

    “這就是你的判斷?”韓江聽出唐風語氣中的猶豫。

    “還能有別的解釋嗎?”唐風反問韓江。

    韓江想了想,道︰“按照一般繪制地圖的慣例,就算這條斷斷續續的虛線代表季節性河流,但也不用在它的發源地特地用紅筆畫一個圈啊。而且我剛才也仔細看過了,這條虛線旁邊,沒有任何文字標示,季節性河流也應該有名字才對。”

    唐風無奈地搖搖頭,又從頭到尾看了一遍地圖,再無任何特別發現︰“我想不出除了這麼解釋,還能有別的可能?”

    兩人沉默下來,突然身後想起了一個聲音︰“這不是一張藏寶圖嗎?”

    唐風和韓江都被這聲音嚇了一跳,轉身一看,兩人身後站著一個男人。不知何時,一直埋頭大睡的徐仁宇竟不聲不響地站在了他倆身後。“你有病啊?起來了也沒聲音!”唐風不滿地叫嚷起來。

    “我有聲音啊!”徐仁宇一臉無辜,“我看是你們倆看那張圖太投入了。”

    唐風還想和徐仁宇爭辯,韓江一揮手︰“別囉唆了。博士,你剛才說這是張藏寶圖?”   

  “你聽他胡說八道,他剛才故意嚇我們呢!”唐風嘟囔道。

    “誰故意嚇你們了,這明明就是一張藏寶圖嘛!”徐仁宇的倔勁上來了。

    “你怎麼看出來的?難道你以前見過?”唐風問。

    “沒見過。”徐仁宇搖頭。

    “那你怎麼看出是藏寶圖的?”韓江問。

    “那上面不是明明寫著嗎?”

    “寫著?”唐風不解。

    “你倆只顧著看地圖,沒注意右下角。”徐仁宇提醒。

    “啊!這兒果然有字。”韓江驚愕。

    唐風順著韓江手指的方向,看見地圖的右下角用鋼筆寫著“民國三十五年昌國按父所述,繪藏寶圖一張”。字很小,再加上歲月侵蝕,不仔細看,還真看不清楚。

    “還真是一張藏寶圖!”唐風興奮起來,但隨即就沒了聲音。他想起了晚上在大堂里看到的那幾張藏寶圖,心里不禁涼了半截。“又冒出一張藏寶圖…”他喃喃道。

    韓江卻沉思不語。“怎麼了?驚呆了?”唐風捅了捅韓江。

    “怪不得東屋那人會對大堂里的藏寶圖感興趣!”韓江又想起了老板娘的話。

    “是啊!這人看來真的是為了尋寶而來,所以晝伏夜出。只是…只是老板娘那幾張藏寶圖都是假的,這張就是真的嗎?剛才走得匆忙,也沒仔細查看這張圖的真偽。”唐風疑惑地說道。

    “唐風,剛才我在想假設這張圖是真的藏寶圖,那麼,有了藏寶圖上的這句話,一連串的問題就接踵而來了。”

    唐風明白韓江的意思︰“那我們就先來看這句話的意思。首先,這句話說明了繪圖的時間,民國三十五年,也就是1946年;後面‘昌國按父所述,繪藏寶圖一張’,據我看‘昌國’是個人名,‘按父所述’也就是按照他父親所說的,繪制了這張藏寶圖,也就是我們看到的這張地圖。”

    “昌國,也就是繪制這張地圖的人。他的父親會是一個什麼樣的人呢?”韓江疑惑地說道。

    “這就不得而知了。”

    “那藏寶圖又藏著什麼寶呢?”韓江沉吟片刻,道,“這樣看來,圖上那個紅色的圓圈就不一般了?”

    “你是說…”唐風驚得倒吸一口涼氣。

    “那個圈與眾不同,很可能標示的就是所謂的藏寶之地。”韓江推測道。

    “賀蘭山中的寶藏?!那和我們要找的黑鷲寺有聯系嗎?”唐風反問。

    韓江又趴在電腦屏幕上仔細看了一遍藏寶圖,特別是那個紅圈之處。可除了紅圈旁邊出現的虛線,沒有任何其他的標示。

    “真是奇怪,既然是藏寶圖,為什麼又不標示清楚?那條虛線彎彎繞繞一直延伸到沙漠里去,這究竟代表什麼?馬鬃山又是什麼地方?”韓江一頭霧水,摸不著門道。

    唐風也無法回答韓江的問題。徐仁宇在一旁聽出了一些端倪︰“真有意思,這賀蘭山上竟然來了好幾撥人,都來尋寶。”

    唐風忽然想到了什麼,說︰“假設那個紅色圓圈就是我們要找的黑鷲寺,再假設那條虛線是尋找寶藏的路線圖,那我們再看看…”

    三人一起湊到電腦屏幕前觀看。“那也不對,西邊那條虛線根本沒有經過山口的雙塔,顯然和我們所走的路線不一樣。”唐風推測。

    “如果按你的推測,那麼住在東屋的人,為什麼神神秘秘住到這兒來,他應該從別的地方進山啊!”韓江道。

    “說到住在東屋那人,他是什麼人?按時間推斷,民國三十五年到現在,繪制這張藏寶圖的人多半應該不在人世了。即便還在,也不可能跑到賀蘭山來尋寶。”唐風說道。

    “而且他要來尋寶,直接進山去找便是,又為何住在這客店里,晚上神秘而出呢?”韓江越想越亂。

    “我看你們是吃飽了撐的,跑人家屋里找到一張什麼破藏寶圖,又解釋不清,自尋煩惱。”徐仁宇似乎聽出了端倪,“還是想想我們要找的東西吧。”

    徐仁宇的話,讓唐風和韓江都閉了嘴。他倆怎麼也無法把自己此行的目的和東屋這個神秘的尋寶人聯系到一起。

    唐風一夜沒睡好。第二天天還沒亮,迷迷糊糊中,他感覺似乎有個人站在窗邊。他猛地睜開眼楮,發現是韓江。韓江站在窗簾邊上,掀起窗簾一角,靜靜地往外看去。他穿好衣服,來到韓江身邊︰“一夜沒睡?”

    “奇怪?!”韓江似乎答非所問。

    “你又發現了什麼?”

    “我從昨晚到現在一直在監視著東屋,卻沒見到那人回來。”

    “廢話,那人既然是偷偷跑出去的,當然不會從客店大門回來。”

    “我當然知道。你看我們這間屋的後窗正好可以看到上山的路,一夜沒見人影;就是那人躲過我的監視,從東屋窗戶跑回去,也一定會有動靜,可我卻一點動靜也沒聽到。”

    “也許你中途打了個盹,沒注意到。這是很正常的事。”

    韓江沒接話,唐風看看他紅腫的眼楮,道︰“我幫你盯著,你趕緊睡一會兒。咱們今天還要出發呢。”

    “咱們今天不走了。”韓江道。

    “不走了?”唐風有些詫異。

    “歇一天再走。我倒要和東屋那個神秘人會一會。”

    “那你也不用一直這樣守著啊!昨天老板娘不是說了嗎?那人每天早上都會出來。”

    韓江看看天色已亮,便道︰“咱們到大堂里去等,我就不信見不到這人的真容。”

    唐風無奈,只得跟韓江到了大堂。可他倆從一大早一直等到了快十點鐘,也沒見東屋有任何動靜。

    唐風只好向老板娘打聽。老板娘晃了晃腦袋,道︰“今天是怪了,前幾天那人早上都會出來露個面,今天倒好,干脆不見人影了。”

    唐風還想問,樓上卻傳來了動靜。不大一會兒,住在南屋的那對小情侶,背著包走了下來。“你們這是要走?”唐風問。

    “嗯,我們要出發了。”女孩一臉陽光地答道。

    兩人和老板娘結了賬,有說有笑地走出了客店。望著兩人漸行漸遠的背影,唐風和韓江不約而同地陷入了深深的不安之中。

    回到屋中,眾人商量對策。韓江決定晚上再探一次東屋,不管有無結果,第二天一早出發。大家也只好聽從韓江的安排。

    一整天,客店里並不見新的客人,老板娘也少見蹤影。天黑後,客店安靜下來,靜得仿佛和周圍的群山融為了一體。

    韓江看著腕上的手表,指針慢慢指向了九點半,東屋依舊沒有動靜。表上的指針一分一秒往前走著,十點一刻,就在韓江有些失望的時候,突然,東屋內傳來一陣清晰的聲響。他猛地瞪大了眼楮,這聲響顯然超過了他的預期。怎麼會有這麼大的響動?

    唐風也感到驚奇。但僅僅是片刻,那奇怪的聲響又停了下來,客店內外,又恢復了可怕的寂靜。那是什麼聲響?凌亂的腳步聲?搬弄物件的響動?…

    唐風胡思亂想之時,韓江已經打開了屋門,躡手躡腳地又來到東屋門前,唐風也跟著走到東屋門前。韓江伸手推了推東屋的門,和昨天一樣,門緊閉著。他照舊拿出他的“作案工具”在門鎖里輕輕鼓搗了一下,便打開了門鎖。唐風本能地伸手要去推門,這次卻被韓江拉了回來。他示意唐風跟在身後,自己側身伸出左手,輕輕推開屋門。唐風注意到就在屋門被推開的瞬間,韓江迅速地從腰間掏出了他的九二式手槍。

    唐風知道韓江一定是感受到了危險,也緊張起來。韓江一閃身,進入了東屋,唐風也學著韓江的樣子,閃身進入。

    韓江不敢貿然打開手電,只能慢慢在黑暗中摸索,他在屋中站定,在黑暗中觀察。這種觀察有時並不是靠眼楮去完成的,而是用身體上的每一個器官,每一個毛孔,每一個細胞…漫長的三十秒後,他打開了手電。首先是床上,床上和昨天一樣,整整齊齊,沒人!

    緊接著,韓江用手電環視屋內,沒人。“剛才的聲響是怎麼回事?”屋內的場景讓唐風再也壓抑不住自己的好奇。

    韓江並不回答唐風。他走到床邊,俯下身,再去看床下的那個行李箱,床下竟空無一物!韓江怔住了。唐風驚道︰“怎麼回事?”

    韓江略思片刻,蹭地站起身,快步走到窗邊,先向窗外望了望,沒動靜,然後他輕輕推開了虛掩的窗戶。“你看這兒!”他用手電照射在窗台上。

    “浮土!”唐風看見窗台上出現了不少浮土。

    “不!準確地說是腳印,而且顯然不是一個人留下來的。”韓江邊說,邊將頭小心地探出窗外,“我敢肯定,剛才這屋里至少出現了兩個人。”

    “兩個人?”

    “對!當然更讓我奇怪的並不是兩個人,而是窗台上這麼多的浮土。”

    “這說明什麼?”

    “昨天我也查看了窗台,窗台上並沒有什麼浮土。如果像我們之前推測的那樣,住在東屋的人由窗戶進出,那他一定是在每次進出後有意抹去了浮土。”

    “嗯,應該是這樣。可這次…”

    “可這次窗台上卻出現了這麼多浮土,再加上剛才奇怪的聲響,行李箱也不見了,我預感到一定發生了什麼,或是…或是將要發生什麼。”

    說到這里,韓江的眼中一亮。他猛地越過了窗台,對唐風道︰“跟我來!”

    說完,韓江便縱身跳下了二樓。唐風沒有韓江那麼好的身手,猶豫再三,最後一閉眼,也跳了下去。

    腳一著地,唐風就瘋了,對韓江埋怨道︰“再也不能跟你瞎跑了,我非給折騰死不可。你這又是唱的哪出啊?”

    “我預感到要出事!”韓江說著快步向上山的道路走去,唐風只好跟上。黑夜中,兩人快步疾馳在寂靜的山野里。

    韓江走出了數百米後,突然停住,轉身盯著身旁的一片密林。唐風也停住腳步,低聲問韓江︰“怎麼了?”

    “我嗅到了一股血腥味。”韓江的聲音不大,卻擲地有聲。

    “血腥味?”唐風一驚,他只覺得頭皮發麻,腳底發軟。

    韓江一把拉起唐風,走進了密林。沒走幾步,唐風腳下被什麼東西絆了一下,軟的,似乎還有熱度。兩人一驚,打開手電一起查看,是一個人,地上躺著一個人!

    “像是個女人!”唐風嘀咕著。韓江已經將那個背對著自己的女人翻了過來,一個金發美女,竟然是她!

    “芬妮!”唐風失聲叫出了聲。

    “這個女人怎麼會出現在這兒?”韓江也是驚愕萬分。他俯下身,探了探芬妮的鼻息,已經斷氣了。往下看去,她的胸口正在汩汩地向外冒著殷紅的鮮血。

    “7.62mm無聲手槍近距離射殺,一槍斃命!”韓江快速做出判斷。

    “屍體還是軟的,看來是剛中的槍。”

    “殺手就在附近?!”

    韓江的話讓唐風緊張起來。韓江拔出槍,朝四周望去,黑沉沉的林子,只有風吹過的聲音。

    五分鐘後,當韓江繞著這片不大的林子走了一圈,確定他和唐風沒有危險之後,才又回到芬妮的屍體旁。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之前芬妮的每一次出現都和史蒂芬聯系在一起,而這一次…”

    “這一次也是這樣。”韓江打斷唐風的話。

    “怎麼?你發現史蒂芬了?”

    “沒有,但我嗅到了他的氣息。我們到了賀蘭山,我們的老朋友不會不出現。”

    “你是說住在東屋的那個男人?”

    “我不敢肯定,但這種可能性從一開始就存在。”

    “所以你說剛才在東屋發現了兩個人的腳印。那個行李箱呢?”

    “我搜過了,這里沒有。應該被殺死芬妮的那個人拿走了。”

    “那芬妮又怎麼死了?難道是史蒂芬殺的?”

    “誰知道呢?也許是狗咬狗,分贓不均,也許事情比我們想象的要複雜。”

    “那我們現在該怎麼辦?”

    “明天早上報警,然後我們按原計劃進山。”

    兩人沮喪地回到客店,唐風忽然想起了什麼︰“現在芬妮的死,讓我不得不重新研究一遍那張藏寶圖。如果這張藏寶圖真的屬于史蒂芬,那麼,藏寶圖上的那個紅圓圈,就大有文章了。”

    “你是說史蒂芬也在找黑鷲寺?而藏寶圖中的紅圓圈就代表黑鷲寺!”韓江驚道。

    唐風點點頭︰“只能這麼解釋。不過還有許多疑問,不論那個紅圓圈代表的是黑鷲寺,還是別的什麼藏寶地,為什麼我們在圖上沒看到具體到達那里的路線標示,也沒有文字說明?我實在不明白,這叫什麼藏寶圖?”

    “難道那條虛線就代表著路線?”

    “就算那條虛線代表到達紅圈的路線,也沒用。圖上那條虛線周圍沒有任何參照物,而且模糊不清,斷斷續續。誰也不可能只通過這張所謂的藏寶圖,找到到達紅圈的路徑。”

    韓江無法解釋這一切,只好選擇沉默。兩人忙活了大半夜,已是精疲力竭,第二天還要出發趕路,只好先沉沉睡去。
作者: beautyqueen    時間: 2013-9-18 04:35 PM

第三章 賀蘭神山

    挨到第二天早上,為了不擾亂軍心,韓江沒有告訴眾人昨晚發生的事。不過,他卻從葉蓮娜的眼眸中看出了一些異樣,也許昨晚的事沒逃過她的眼楮吧。

    韓江偷偷報了警,一干人趁警察沒趕到之前,便匆匆出發了。

    車往前行駛了一個多小時後,平坦寬闊的土路也消失了。唐風跳下車,發現他們來到了一處山坳之中,面前隱約出現了左、中、右三條羊腸小道,蜿蜒而上,向山上延伸。

    “米沙的筆記里可沒說從哪條路上山!”馬卡羅夫道。

    韓江左右觀察許久,也沒拿定主意,倒是唐風一指右側那條被灌木和荒草遮住的羊腸小道說︰“我想我們應該走這條路。”

    “為什麼?”

    “米沙的筆記里說得很清楚,他和梁雲杰二十世紀五十年代來賀蘭山考察時,黑鷲寺就人跡罕至;現在又過了這麼多年,我想那里只會更加荒涼,沒有人煙。我們面前這三條路,左側和中間的路應該經常有人走,所以並無雜草覆蓋;而右側這條已經被灌木、荒草遮蓋,顯然很少有人從這兒走,我想也許這條路才是通往黑鷲寺的路。”

    “可米沙的筆記里還說過黑鷲寺附近應該有個村莊,並非完全是人跡罕至。”徐仁宇反駁道。

    “當年也許是有個村莊,但這麼多年過去了,早已物是人非,誰還會住在這深山中?如果是有人常去的地方,那黑鷲寺的秘密也許早就大白于天下了。”唐風道。

    “誰知道呢?你不是有張藏寶圖嗎?”徐仁宇提醒唐風。

    “我看不出那張圖對我們有什麼幫助,我們不要受干擾,還是按原定計劃走。”唐風堅定地說。

    韓江點點頭,覺得唐風分析得有道理。於是,五人帶上必備的物品,開始沿著右側這條隱隱約約的小路徒步攀登賀蘭山。

    沿著羊腸小道走了數百米,走在前面的唐風忽然發現腳下的路消失了︰“路怎麼斷了?”唐風疑惑著繼續往前摸索,腳踩在厚厚的荒草中,一個趔趄,險些摔倒。徐仁宇道︰“看來這條路真的走不通。唐風,你選錯了。”

    唐風不死心,又往前探去,深一腳,淺一腳,一直在荒草和灌木叢中探出去四五十米,才又見到了一條隱約彎曲的羊腸小道。唐風回身沖其他幾人喊道︰“這兒有路,看來很多登山者走到這兒以為沒路了,就退回去了。”

    眾人趕了上來,可是徐仁宇依然懷疑︰“這條路對嗎?是連著剛才上山的那條路嗎?”

    唐風回身望去,剛才他們走過的那條上山小道,此刻已經湮沒在荒草之中,不見蹤跡。再看前面,出現一片黑幽幽的大森林,他心中不禁一緊。他也不知道腳下這條路通向何方,但既然已經來到了這里,看來只有硬著頭皮往前走了。

    韓江贊同唐風的判斷,徐仁宇不好說什麼,只好跟著唐風從腳下這條羊腸小道走進了森林。無邊無際的大森林,參天古樹,枝繁葉茂,遮蔽了陽光,人走進其中,仿佛從白天瞬間進入了黑夜,只有些許的陽光從樹梢的縫隙中投射下來,給唐風他們指示著方向。

    唐風擔心腳下的路會越走越窄,越走越模糊,然後徹底斷絕在這無邊無際的黑森林中。可他一直擔心的情況並沒有出現,也許是老天眷顧,唐風腳下的路竟越走越寬,越走越清晰。他們很順利地走出了黑森林,來到一片灌木叢中。

    腳下的路依然在往山上延伸,唐風明顯感覺到了海拔的升高,路兩邊的植被也在發生變化。走出灌木叢,眾人來到了一大片高山草甸,腳下的路忽然沒了。

    徐仁宇急了︰“我說我們走錯路了吧!這下倒好,爬到這麼高,路沒了。這是什麼不長草的鬼地方,天快要黑了,難道讓我們晚上睡在這鬼地方?”

    唐風心里也焦急起來,剛才還很清晰的路,這會兒怎麼會突然沒了呢?他轉身問馬卡羅夫︰“老馬,米沙當年在科考隊跟你描述過他們在賀蘭山的考察嗎?”

    馬卡羅夫沉吟片刻,道︰“我這兩天一直在想當年科考隊的事,但時間過去太久了,除了我對你們說過的,我實在想不起來米沙跟我還說過什麼。”

    “這里已經沒了通信信號,看來我們又和外界失去了聯絡!”韓江忽然說道。

    大家沉默下來,唐風失望地看看眾人,又看看前面廣袤的草甸。忽然,百米開外的草叢中有個東西動了一下。“岩羊!”唐風驚叫道。

    一只健碩的岩羊忽然躍出齊腰深的草叢,向前奔去。“跟著岩羊走,一定有路。”說罷,唐風闖進草叢,追逐著岩羊的路徑,一路狂奔。眾人也跟著躍入了齊腰深的草叢。

    一陣狂奔,唐風看不清前方的道路,幾次跌倒,又幾次爬起。腳下又是一歪,可這次等他再站起來時,那頭岩羊在他的視線中消失了。

    山上升騰起一陣霧氣,唐風正在疑惑,雙腿下意識地向前邁了兩步,不想卻一腳踩空。這腳踩得有點深,因為唐風的腳底竟是萬丈深淵。

    唐風兩眼一黑,以為自己這一摔下去,必是萬劫不復,可一陣鑽心的疼痛,卻讓他驚醒過來。這是哪兒?唐風睜眼看見自己躺在一塊突出的山崖上,一邊是五六米高的絕壁,另一面則是深不可測的懸崖。看來是這處突出的山崖救了自己,否則小命就交待在這兒了。

    頭頂傳來韓江等人的呼喊,唐風忙答道︰“我在這兒。”

    韓江在懸崖上露出頭︰“我以為你小子這次準沒救了。”

    “我命大!”唐風嘴上還硬。

    “我早勸你掉頭回去,這里根本沒路。你倒好,跟著一頭岩羊亂跑,差點把小命跑沒了。”徐仁宇也在上面露出半個頭。

    “你還能上來嗎?”韓江在上面喊道。

    唐風左右看看說︰“我為什麼要上來?”

    “你打算一直在下面待著?”

    “剛才岩羊就是從這兒消失的。我想這兒一定有路。”唐風沖韓江喊道。

    “山崖上會有路?”韓江遲疑。

    “你瘋了!”徐仁宇叫道。

    唐風不理他們,向山崖兩邊摸索,西面的崖壁沒走出幾步,就斷了。唐風又折返向東面的崖壁摸索,在一片雜草中,一條羊腸小道隱約顯現︰“這兒果然有路。”

    唐風催促韓江他們也下來,眾人拗不過他,只好順著懸崖邊較為平緩的地方,借助繩索下到了那片突出的山崖上。

    天快黑了,山間升騰起濃濃的雲霧,唐風小心翼翼地走在前面,他看不見三米之外的景物,只能讓自己的身體盡量貼近身旁的崖壁。忽然,他在山崖邊的小道上看見了清晰的岩羊蹄印。“那家伙果然是從這兒走的。”他喃喃道。

    唐風相信那頭頑皮的岩羊一定會把他們帶上一條大道。可讓他失望的是,他們順著岩羊留下的足跡,越往前走路越狹窄,越崎嶇,最後那條羊腸小道也不見了。

    天已經漸漸黑了下來,大家開始埋怨起唐風。唐風心中慌張,腳下的步伐不覺加快。

    “好在懸崖邊突出的這段山崖一直沒斷。”唐風想著,又加快了腳步。可當前方三米外的霧氣散去,出現在他們面前的卻是一塊突兀的岩壁,腳下的山崖難道到這里斷了?

    首先傳來博士的埋怨聲︰“我說這條路走不通吧,你不信。這下好了,天也黑了,咱們今晚要在這山崖上過了。”

    “不會的。”唐風還在嘴硬,不相信自己會判斷失誤。他和韓江仔細查看了面前突兀的岩壁,岩壁像一堵牆攔住了他們的去路。

    “那頭岩羊是怎麼過去的呢?”唐風望著岩壁,嘴里嘀咕著。

    “岩羊能過去,我們可不一定能過去。”

    “為什麼?”唐風聽出韓江的話似乎有所指。

    “我想那頭可愛的岩羊一定是從這兒過去的。”

    韓江一指岩壁外緣突出的巨石,唐風只看了一眼,便倒吸了一口涼氣。那巨石下是萬丈深淵,難道岩羊真能從這巨石上跳過去?

    韓江看看唐風,“怎麼樣?敢爬過去嗎?”

    “爬過去?你是說從這塊巨石上爬過去?你肯定是瘋了!”唐風還沒回答,徐仁宇就叫了起來。

    “博士,不要這麼激動嘛!既然是唐風把我們帶到這里來的,要爬也是他先給我們做示範。”韓江臉上居然還帶著一絲笑容。

    唐風臉色極其難看,他感到自己的心跳正在加速,忽然有了一種崩潰的感覺。但最後他還是不願認慫,漲紅了臉,沖韓江嚷道︰“爬就爬!不過,我爬過去了,你們也要過來。”

    “只要你能過去,我們就能過去。”徐仁宇鼓動唐風。

    唐風沒辦法,只好全副武裝,在腰間系上長繩,準備開始攀爬眼前的巨石。“我說你怎麼對我就這麼放心?萬一我在這兒歇菜了,你可再也找不到像我這麼優秀的搭檔了。”唐風看韓江一臉淡定的樣子,氣就不打一處來。

    韓江笑了︰“你是我一手訓練出來的,對你我很放心。這點小問題對你來說不難。”

    唐風被韓江氣得語塞,也不說話,直接爬上了突出懸崖的巨石。韓江表面淡定,然而,當唐風慢慢從他視線中消失的時候,他也握緊了手中的繩子。

    唐風在巨石上每走一小步,都異常小心,當他確認腳下踩住的確實是崖壁後,便用登山錘在巨石上鑿出一個淺坑。如此反復,艱難前行…耳畔寒風呼嘯,腳下一片漆黑,他不敢低頭往下看。一陣狂風襲來,他閉上眼楮,死死抓住岩壁,等風稍停,才敢再往前邁出一小步。

    終於,唐風感覺自己就要爬過這塊巨石了,他已經繞到了巨石後面,扭頭向巨石後望去,一團漆黑。他推開手電,這才確定自己的判斷沒有錯,巨石後面的懸崖峭壁上出現了一大塊平坦的地方。他不知道那里會有什麼,但最起碼有個可以落腳的地方了。

    唐風又往前邁出一小步。他終於看見前面結實的地面了,只要自己再往前邁出一小步,就可以踏上巨石後那片未知地帶。

    可是唐風卻錯誤估計了他與未知地帶的距離。當他抬起右腿準備踏上地面的時候,卻一腳踩空,身體瞬間失去了平衡,雙腳都懸在了半空中。千鈞一發之際,他本能地伸出雙手抓牢了他剛剛在岩壁開鑿出來的淺坑。

    巨石的那一邊,韓江、博士、老馬和葉蓮娜四人一起拽著繩子,當唐風一腳踏空時,韓江猛地感到自己握繩的虎口一陣鑽心疼痛。“抓緊!”他沖眾人大吼道。

    “唐風,你沒事吧?”韓江在巨石這頭喊道。

    唐風死死抓住岩壁上的淺坑。他感覺自己的身體正在寒風中一點一點僵硬,就像風中的一根稻草,馬上就要被狂風卷起來,然後墜入萬丈深淵。

    韓江的呼喊驚醒了逐漸麻木的唐風。他抬頭看看已經淌出鮮血的雙手,幾顆碎石從頭頂滑落下來,他知道僅僅靠雙手的支撐,是堅持不了多久的,求生的本能促使唐風開始尋找腳下的支撐。一陣胡亂地蹬踏之後,他感到自己的左腳似乎踩在了一塊堅硬的石壁上。側身去看不遠處的地面,唐風這次準確地估算出了他與地面的距離,使足氣力,縱身一躍,終於癱倒在了結實的地面上。

    唐風雙手磨出了血,身上也被地面的碎石硌得生疼。這時,韓江等人的呼喊一聲聲傳來。他重新振作精神,站起來,沖巨石後面喊道︰“我沒事,你們順著我在岩壁上開鑿的淺坑走過來,後面有路。”

    唐風說完,緊了緊自己身上的繩子,然後找了塊結實的岩壁,牢牢抓住,等待其他人過來。第二個過來的是老馬,然後是徐博士、葉蓮娜,最後是韓江。待五人爬過這塊巨石,來到這片未知地帶的時候,天已經全黑了,再沒有一絲亮光。

    大家稍加休息,便繼續向前趕路。徐仁宇本想就在此扎營,但韓江和唐風都想再往前走走,尋一片更好的地方扎營。於是,眾人在夜幕中繼續向前,岩壁後的路越走越寬,而且也比之前平坦了許多。唐風總算舒了一口氣,但很快他的心里又升起了一絲疑惑。

    繞過一個彎,唐風忽然感到前面豁然開朗。他抬頭仰望,一旁的山峰高聳,在夜幕中如一個個怪獸正盯著自己。再用手電往前方照去,山峰下,懸崖邊,竟出現了一大片平坦的樹林。天黑,他還看不清這片樹林的範圍,但他隱約感覺這片樹林很大,在這片樹林子里一定有什麼在等待著自己。

    “這地方扎營倒不錯!”韓江發話了。

    於是,大家一起走進了這片不算茂密的樹林。樹林里是些連唐風也叫不上名字的樹,看上去這些樹木的生長環境並不好,一棵棵病歪歪的,奇形怪狀,東倒西歪,沒有生氣。也難怪,在這樣的高山崖壁之上,整日風吹雨打,能存活下來就已不易,還奢談什麼茁壯成長。

    “好奇怪的林子!”韓江也注意到了這片不同尋常的樹林。

    “怎麼?你看出了什麼?”唐風問。

    韓江站在樹林中一塊空地上,叉著腰,四下張望,最後搖了搖頭︰“我也說不出什麼,只是覺得怪。”

    “哈!你別疑神疑鬼了,自己嚇自己。這年頭神馬都是浮雲,別被這些浮雲把自己嚇趴下了。”唐風倒調侃起韓江來。

    “你小子這會兒倒來了精神,剛才在那塊巨石前,差點崩潰。”

    “崩潰?我崩潰了嗎?自從我被卷進這件破事里來以後,我什麼時候認過慫?”唐風來了勁。

    “先別爭了,趕緊扎營休息。”葉蓮娜提醒韓江。

    “嗯,這里環境險惡,晚上還要有人輪流值班。”韓江看看眾人,“老馬和博士就不用值班了,我、唐風、葉蓮娜三個人輪流值班。”

    馬卡羅夫想說什麼,卻被葉蓮娜拽住。韓江又繼續分派道︰“上半夜葉蓮娜,後半夜唐風,中間我。有意見嗎?”

    韓江環視眾人,見沒人反對,便撿了些木柴,開始生火做飯,熊熊篝火燃起。唐風忽然嗅到了一股奇怪的味道,是一種淡淡的香味。他尋味聞去,發現氣味是從篝火中傳來的︰“你們聞,這是什麼氣味?”

    葉蓮娜嗅了嗅,疑惑道︰“像是這些木柴發出的氣味。”

    “木柴?!”徐仁宇也使勁嗅了嗅,“對!就是這些木柴發出的氣味。”

    “你從哪兒搞來的這些木柴?”唐風質問韓江。

    “我…我就是在林子里撿的啊!”韓江一臉困惑。

    “那就是這些怪樹的枝干了,這些木柴怎麼會發出香味?”葉蓮娜不解。

    唐風想了想,先詢問眾人︰“大家聞了這氣味,有什麼感覺嗎?”

    “感覺?沒什麼感覺。這木柴的氣味還挺好聞的!”徐仁宇道。

    “在熱帶和亞熱帶地區的密林里,有些樹木焚燒是會有氣味的,比如檀木燃燒就能發出香味。可是這里不是熱帶雨林,這種不知名的樹木燃燒怎麼也會發出香味?”唐風心頭被疑雲籠罩。

    “別管那些了,大家沒有不良反應就好!”韓江停了一下,又道,“大家吃完飯,趕快抓緊時間休息,明天還要趕路。”

    吃完了飯,大家誰也沒說話,很快便支起帳篷,搭建起了臨時營地。

    上半夜葉蓮娜輪值。唐風怕自己下半夜輪值時撐不住,匆匆吃了晚飯,倒頭就睡,直到後半夜被韓江給拖了起來。

    “幾點了,你就把我拖起來?”唐風揉著惺忪的睡眼不滿地問。

    “看你睡得跟死豬一樣,我已經對你夠寬待的了。你自己看看表,都已經三點半了。你值一會兒,天就亮了。”

    唐風看看表,果然,已是凌晨三點半,只得拿上手電筒和九二式手槍,極不情願地從帳篷里出來。“對了,沒什麼情況吧?”唐風不忘問上一句。

    韓江搖搖頭。“沒什麼情況,一切正常。”他看看唐風無精打采的樣子,“精神點,別睡著了。”

    唐風沖韓江揮揮手︰“你真無聊!”

    見韓江回帳篷睡下,唐風只得強打精神,開始守夜。但他坐在帳篷的篝火旁,卻幾次差點被周公招去。為了使自己振作起來,他只好站了起來,開始繞著兩個帳篷走。走著走著,他不知不覺竟走進了林子里。看著這些奇形怪狀的樹,他越走離帳篷越遠。漸漸地,他已經走出了很遠,待他再回頭看時,營地的兩頂帳篷早就不見了蹤影。

    唐風心里一驚,暗道不好。他記得自己是按照順時針的方向,圍繞著營地在林子里走的,雖然走了很久,但離營地的直線距離應該不會很遠,可這會兒卻完全看不見營地帳篷的影子。

    唐風疾走幾步,向著他記憶中營地所在的方向走去,十步,二十步,三十步,四十步,五十步!他記下了這次自己所走的準確距離,可是向著記憶中營地的方向走出五十步後,他的四周依舊是那些奇形怪狀的樹。

    唐風慌了,自己這是走到了哪里?他心中焦急,腳下不聽使喚,又往另一個方向走了幾十步,還是一樣,而且這里的樹木變得茂密起來。他開始後悔,自己不該亂走。從外面看貌似稀疏的林子,沒想到里面竟如此複雜!

    唐風開始呼喊,他判斷就算自己走錯了,這里距營地再遠也不會超過二百米!如此空曠寂靜的夜晚,韓江他們一定會聽到自己的呼救聲。

    可是,唐風一聲聲的呼喊都像沉入了海底,音訊皆無。他望著四周漆黑的林子,陷入了深深的恐懼,自己走到了哪里?怎麼連連的呼喊都沒人聽見?

    他喊累了,一屁股坐在樹下,絕望地靠在樹干上,不知不覺,竟慢慢地合上了眼楮…

    一個美麗的女子走近唐風。唐風慢慢睜開眼楮,眼前的女子讓他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就見眼前的女子身著雪白的袍子,頭戴一頂高高的金冠,輕啟朱唇,問唐風︰“你從哪里來?怎麼會走到了這里?”

    “我…”唐風張了張嘴,想說話,卻發不出聲音。

    “是昊王派你來的嗎?”那女子又開口了。

    “昊…王…”

    “一定是昊王讓你來接我回去的吧?”女子的聲調有些急促。

    “不…”唐風只能發出模糊的聲音。

    “一定是的,昊王是不會忘記我的。”說完,那女子發出一陣陣笑聲,緩緩向後退去,慢慢地,慢慢地消失在了林子里。

    唐風望著四周漆黑的林子,茫然無措。就在這時,一只兀鷲從天邊飛來,停在樹梢上。突然,兀鷲探出鋒利的爪子,猛地向他俯沖下來。他見狀,想要躲閃,卻怎麼也動彈不得。他感到呼吸困難,感到窒息,想喊,可是卻喊不出聲音。他感到自己的雙腳正在一點一點離開地面…

    一陣寒風吹來,唐風渾身一顫,頓時清醒過來。此刻,他正被兀鷲鋒利的雙爪抓離地面,飛了起來,飛過了草原,飛過了河流,飛過了高山,最後來到了一大片原始森林上空。兀鷲開始下降,速度很快,他嚇得閉緊了雙眼。

    等唐風重新睜開眼楮的時候,發現自己已經置身于一片黑暗的世界,仰頭望去,足有六七層樓高的參天大樹,遮天蔽日,根本透不進一絲陽光。這景象讓唐風感覺自己不是在森林里,倒像是在冰冷的地下。

    過了好長時間,唐風才適應了這里的黑暗。他摸索著站起來,忍著劇痛,一瘸一拐地向前走去。四周一片黑暗,他也不知自己將要走向何方。走著走著,突然,一絲亮光躍入了唐風的眼簾,他的瞳孔猛地放大了,那是什麼?唐風感到那里正有一種奇異的力量在吸引著自己,他腿上的劇痛此刻似乎消失了,繼續一瘸一拐地走著,向那點亮光走去,穿過森林,走過荊棘,趟過溪流…

    唐風的眼楮似乎凝固了,痴痴地望著前方的亮光,一動不動,也不眨一下眼,可是那個亮光卻始終和他保持著距離。他感到困惑,感到恐懼。他停下了腳步,眼楮還是一眨不眨地盯著森林里的亮光。他在猶豫,是繼續前行,還是…

    漆黑的森林,自己能往哪兒走呢?那亮光似乎帶著魔力,唐風被它吸引著,還是決定繼續前行…終於,唐風觸到了那亮光。穿過厚厚的森林,他看見了一堆熊熊燃燒的篝火。在篝火旁,一群人正在手舞足蹈地隨著怪誕的音樂,跳著他看不懂的舞蹈。再走近些,唐風怔住了,因為他發現那些人都戴著可怕的面具,面目猙獰,如凶神惡煞一般。而在這群人中間,有一個姑娘躺在冰冷的地上,她是…就是剛才那個穿白袍的美麗女子。

    唐風不知哪來的勇氣,不顧一切地沖進人群,來到篝火旁,扶起沉睡不醒的女子。可不論他如何呼喊,如何拍打,那女子就像傳說中的睡美人一樣,恬靜地熟睡著。

    怪誕的音樂,詭異的舞蹈不停地圍繞著唐風。他再也受不了,瘋了一般,撲向那些人,或許那些根本不是人,只是地獄的魔鬼!可不論他如何推搡,如何糾纏,那些人依舊我行我素地唱著,跳著。唐風無能為力,於是,他回頭俯下身,想抱起這個白袍女子,突出“魔鬼”的包圍。

    可是,就在唐風抱起白袍女子的時候,那女子突然睜開了眼楮。唐風一怔,他發現女子的容貌發生了某種變化。“梁媛?黑雲?”他嘴里喃喃自語著。緊接著,女子的臉起了更大的變化,唐風看到了一張他此生從未見過的恐怖臉龐。他看見女子臉上的肌肉正在一點點地潰爛,雙眼變得空洞洞的,只剩下兩個爬滿蛆蟲的眼眶,嘴邊的肌肉早已不知去向,露出了滿口松動的枯黃牙齒,頭上的頭皮也被撕開了一角,白色腦漿噴濺出來…

    唐風驚恐萬狀,失聲驚叫起來。他想鬆開懷中的女子,那女子嘴里卻含糊不清地說著什麼。唐風的心臟狂跳著,極力使自己保持鎮定,想聽清她在說什麼。一連串奇怪的語言從女子的嘴里發出,一個字一個字地敲打進唐風腦中,可他還是不明白女子究竟在說些什麼。

    唐風再也無法忍受,他想看清這女子究竟是誰。可就在這一瞬間,他懷中的女子消失了,他發現自己的雙手正捧著一個可怖的白色骷髏。骷髏還在沖唐風齜牙咧嘴地說著什麼,唐風嚇得拋開了骷髏。他感到自己無處可逃,只能絕望地大叫起來…

    唐風驚醒過來,他抹了一把額頭的冷汗,才發覺自己還在那棵樹下。他望著這片讓他迷失的林子,面色慘白。剛才夢中那個白袍女子是誰?像是一個古代女子,卻又看見了梁媛,還有黑雲的面容。最後的那個骷髏,難道就是被科茲諾夫從黑水城大佛塔中挖出來的那個頭骨?

    不,這不可能!唐風極力否定自己心中荒誕的想法,他感到頭疼欲裂,支撐著從地上站起來,扶著身旁這些奇怪的樹,向前摸索前進。他也不知道自己的方向,只是往前走著。忽然,一陣狂風吹來,不知從何方,隱隱約約傳來一個奇怪的聲音,像是嬰兒的嬉笑聲,又像是女人的哭泣聲,抑或是可怕的魔鬼…唐風瞪大了驚恐的眼楮,這是什麼聲音?

    唐風快崩潰了,他不顧一切地向前沖去,亂闖亂撞,看見有路就走,沒路就再折回,荊棘在他的手臂上劃出傷痕。他已經忘記了疼痛,只知道往前跑,他要闖出一條出路。

    也不知道在林子里轉了多久,唐風終於聽到了聲音。他不敢再貿然前進,生怕那聲音是鬼魅的呼喚。他停下腳步,靜靜地側耳傾聽,是人的聲音,是韓江、葉蓮娜的聲音。他終於聽到了人間的聲音。

    唐風順著聲音傳來的方向,很快奔回了營地。“你跑哪兒去了?”韓江一見唐風,便埋怨起來。

    “我…我遇見鬼了。”唐風大口喘著粗氣,癱倒在地。

    “什麼?鬼?”葉蓮娜焦急地問。

    “你…你們剛才聽見那個可怕的聲音了嗎?”唐風問。

    “可怕的聲音?我們聽到了你的呼喊,可我們回應你的時候,你怎麼不回答啊?”韓江問道。

    “我根本沒聽見你們的聲音!”唐風大聲嚷道。

    “這怎麼可能?我們叫了那麼多聲,你跑了多遠,會沒聽到?”韓江不信。

    葉蓮娜環視四周的林子,反問道︰“難道這片林子很大嗎?”

    “你別聽他胡謅。這是懸崖邊上,又不是原始森林,這片林子能有多大,他會聽不見我們的聲音?”韓江一臉不屑。

    唐風知道他說什麼,這幫人也不會信的。

    這時,老馬和徐仁宇也聚了過來。又是一陣狂風,那個奇怪的聲響伴隨狂風再次襲來,斷斷續續的,由遠及近,越來越響,越來越清晰。韓江、葉蓮娜、老馬和徐仁宇也都聽到了這奇怪的聲響,所有人都驚恐地瞪大了眼楮,向四周望去,四周一片漆黑。

    韓江盯著黑暗中的葉蓮娜,說︰“這…這是什麼聲音?”韓江的聲音居然也顫抖起來。

    “難道這就是米沙筆記本里記載的怪聲?”葉蓮娜很快想到了米沙的記載。

    “什麼?”眾人一起驚叫道。

    “也就是說黑鷲寺就在這兒附近!”徐仁宇驚叫起來。

    “說不定就是這里,我說這地方怎麼這麼邪!”唐風本能地拔出了槍…
作者: beautyqueen    時間: 2013-9-18 04:36 PM

第四章 黑鷲寺

    狂風伴隨著怪聲持續了很久,才逐漸消退。眾人無心睡覺,一直等到了東方破曉。待清晨的濃霧漸漸散去,唐風佇立在營地中央,他這才看清楚他們所處的環境︰就在營地的北面,是一座突兀的高聳山峰,而以這座山峰為中心,從東西兩側各延伸出兩條山脈,一直向南延伸,直到南面正對著山峰的地方,兩座山梁突然戛然而止,僅留不足十米的間隔。兩側的山壁直挺如刀砍斧削一般,令人望而生畏。而就在這群山環繞中,是一片如世外桃源般的美景,古木參天,郁郁蔥蔥,鳥語花香,鶯歌燕舞,他們昨晚露營的地方正好位於北峰下的一大片高山台地上。

    “這真是一片絕妙的景色。”馬卡羅夫贊嘆道。

    “看來咱們昨天是從北峰後面繞過來的。要是我們直接從這下面那個山口上來,就省了這麼多麻煩了。”徐仁宇指著山下的那個狹窄山口說道。

    “哪有那麼多可能?”唐風反駁徐仁宇。

    韓江卻沉默不語。“你在想什麼?”唐風問。

    “博士的話倒是提醒我了。我剛才一直在想,如果這里就是黑鷲寺,當年西夏皇室要來這里燒香禮佛,那麼多人馬怎麼上來呢?總不能像我們那樣走懸崖峭壁吧?現在看來山下那條路才是上來的正途!”韓江推斷道。

    “得了吧!你看下面有路通上來嗎?就算當年有路,現在也早已湮沒無尋了。”眾人順著唐風手指的方向,向下望去,山下郁郁蔥蔥,一大片森林,根本看不出有路。唐風又接著說道,“再說,這兒是不是黑鷲寺還兩說呢!不要急於下結論。”唐風倒還算嚴謹。

    “那怎麼才能判斷這就是黑鷲寺呢?”馬卡羅夫問。

    “當然要找到更直接的證據。不能因為晚上的那陣怪聲,就說這里是黑鷲寺。”唐風想了想,又道,“米沙在他的筆記里曾經記載上世紀五十年代時在黑鷲寺遺址發現過西夏時期的建築遺址,特別是他還看到了大殿的遺址。我們不妨在這里找找。”

    “那就開始找吧!”韓江說完,卻見唐風盯著四周的林子,猶豫不前,“怎麼?害怕啊?”

    “你就是不相信我說的。我跟你說這片林子會迷路,你們都不信。”唐風還要接著複述他凌晨的恐怖遭遇。韓江一擺手,道︰“好,就算這片林子容易迷路,現在是大白天,有什麼可怕的?再說,有我陪著你呢!”

    唐風聽到有韓江陪同,心里稍稍平靜下來。於是,韓江讓葉蓮娜和老馬、徐仁宇三人留下來看守營地,自己和唐風帶著武器和必要的裝備,向營地北面的林子出發。

    從營地到高聳的北峰下,被一片樹林遮擋,目測上去約有百余米距離,但這片林子再次誤導了唐風和韓江的判斷,好在這次他們沒在林子里迷路。待他們走出林子,回頭望去,大約已經離營地有兩百余米遠,而要到北峰下,估計還有兩百余米。

    兩人走上了一個土坡,唐風忽然覺察出了什麼,一把拉住了韓江。

    “怎麼了?”韓江看著唐風。

    “這土坡…”

    “土坡怎麼了?”韓江不解。

    唐風蹲下來,仔細檢查腳下的土坡。接著,他又疾走幾步,爬上土坡最高處。查看一番後,唐風抬頭仰望高聳入雲的北峰,最後轉過身,眼楮愣愣地直視前方。

    韓江伸手在唐風面前晃了晃︰“著魔了?”

    “我…我想我們確實找到黑鷲寺了!”唐風眼楮仍然直視著前方,嘴里喃喃自語道。

    “什麼?就憑這個土坡?”韓江一頭霧水。

    唐風回過神來,對韓江解釋道︰“這台地上突兀起這麼大的一個土坡,本身就是怪事。我剛才查看過了,這土坡上全是夯土。”

    “夯土?”

    “顯然這是古人的杰作。我大概測算了一下,這個夯土台體量巨大,上面原來應有一座宏麗的宮殿式建築。再看這夯土台的方位,位於北峰之下正中位置,面向山下的那道山口。如此體量宏大的建築,如此絕妙尊貴的方位,在這賀蘭山中,除了黑鷲寺,還會有什麼建築呢?”唐風分析得頭頭是道。

    韓江站在夯土台之上,極目遠眺,果然,此地龍盤虎踞,藏風聚氣,風水絕佳。“看來黑鷲寺真的被我們找到了。”韓江附和。

    “先別忙著下結論,再找找其他遺跡。”唐風從夯土台上向四周望去,夯土台周圍又出現了幾個較小的土坡,“喏,那幾個小土坡應該就是黑鷲寺其他建築的遺址。這里要是經過正規的考古挖掘,一定能出土不少有價值的文物。”

    唐風指給韓江看那幾個小土坡,然後隨手從腳下的土中撿起一塊碎磚,對韓江道︰“這幾乎就是明證了。”

    “怎麼?這是西夏的?”

    “嗯,還有這個。”唐風又從土中撿起一件形狀奇特的建築構件,對韓江說道︰“這種建築構件叫‘迦陵頻伽’。”

    “迦陵頻伽?”韓江不解。

    “‘迦陵頻伽’是梵語譯音,俗名‘妙音鳥’,人身鳥形,被佛教徒認為是極樂世界之鳥。‘迦陵頻伽’類型的建築構件曾在西夏王陵出土過,中原地區還從沒發現過這種樣式的建築構件。現在,這里出現了‘迦陵頻伽’類型的建築構件,我幾乎可以斷定這里一定就是黑鷲寺了。”唐風解釋道。

    “建築遺址、西夏的磚瓦、建築構件、獨特的地理位置,還有那夜晚的怪聲,一切都符合米沙在筆記里的描述,看來我們真的找到黑鷲寺了。”韓江的話語中明顯帶著興奮。

    唐風點點頭,但隨即又疑惑起來︰“可是第三塊玉插屏又在什麼地方呢?”

    韓江看看四周荒蕪的黑鷲寺遺址︰“誰知道呢?也許已經跟這座曾經輝煌的皇家寺廟一起毀於戰火了,也可能在歷史上就被人拿走了…”

    “也許就埋在這黃土之下。”唐風打斷韓江的話說。

    韓江扭頭吃驚地看著唐風︰“你是說咱們要把這兒挖個底朝天。”

    唐風沖韓江笑笑,然後一本正經地對韓江說道︰“韓江同志,請你用腦袋思考問題。假設那塊玉插屏還在這里,假設當初存放玉插屏的那個人不是很傻,那這塊玉插屏一定會放在一個特殊的位置,絕不會隨便放在一般的殿宇里。在那個動蕩的年代,存放玉插屏的人一定會比我們考慮得細致。”

    韓江被唐風訓了一頓,但聽唐風說得有理,他非但沒生氣,還頻頻點頭︰“對!應該有個特殊的地方存放玉插屏,不會輕易被戰火毀壞,也不會輕易被人盜走。”

    “嗯,韓江同志終於開竅了。”唐風得寸進尺地笑道。

    “你這麼一說,我忽然又想起了那張藏寶圖。”韓江一語驚醒唐風。

    唐風馬上想到藏寶圖上在賀蘭山標示的紅圈,雖然那個紅圈旁邊沒有參照物,但直覺卻告訴他,那個紅圈和他們現在所在的位置似乎有著某種必然的聯系。

    唐風極力回憶起那張圖上紅圈所處的位置。“圖上紅圈的位置確實和這里很接近。”他推斷道。

    韓江皺緊了眉頭︰“難道藏寶圖上所謂的‘寶’,就是玉插屏?”

    “如果真是這樣,那就糟了!你想想,民國時,就有人知道玉插屏在這兒,還繪制了藏寶圖,那玉插屏也許早就不在這兒了!”

    韓江聽唐風這話,心里猛地一沉,但他很快轉念又說道︰“如果玉插屏不在了,芬妮又為何出現在這里?而且還被人殺死了!”

    “你的意思…”

    “我也說不好,反正這事不像我們想的那麼簡單。”韓江重重嘆了口氣。

    “那咱們下一步呢?我可不想在這個鬼地方再住一晚!”唐風抱怨起來。

    “這可由不得你了。我看這片遺址很大,咱們都要走一走,不能放過任何一點蛛絲馬跡。今晚咱們肯定是走不了的。”

    “如果要像考古發掘那樣細致地把這個區域勘察一遍,我看咱們這個月就得待在這里了!”唐風一想到晚上那不明怪聲,頭皮就一陣發麻。

    “也許不用那麼長時間。”韓江安慰唐風。

    兩人惴惴不安地一直走到北峰山腳下的石壁前,整片遺址似乎在這兒到了盡頭。韓江對著石壁看了一會兒後,轉身便要離開,可唐風卻怔怔地對著面前一大塊石壁出神。

    “發什麼呆啊?快回去吧,他們該等急了。”韓江催促道。

    唐風沒吱聲,還在對著石壁發呆。韓江拉了他一把︰“你還真以為這石壁能給你再來個芝麻開門啊!”

    “你有沒有發現,我面前這塊石壁比其他地方的要平整。”唐風終於回過神來。

    韓江也盯著那塊石壁看了看,點點頭︰“是比別的地方要平整,但這又說明什麼?石壁上難道有什麼機關?”

    說著,韓江伸出雙手,情不自禁地撐住石壁,使勁推了推,石壁沒有任何反應。“這兒怎麼可能有機關!”韓江嘴里喃喃說道。

    唐風並沒去推石壁,卻往後退了幾步,立住,又盯著那面石壁看了一會兒。忽然,他驚叫起來,“果然有玄機!”

    “哦?!”韓江一驚。

    唐風卸下背包,在包中一陣翻找。韓江不耐煩了,催促道︰“你大驚小怪的,究竟發現了什麼?”

    唐風只顧在背包中翻找,也不答理韓江。“你倒是說啊!你到底發現了什麼?”韓江一個勁地催促。

    “等會兒你就知道了。”唐風從背包中找出一瓶礦泉水。

    唐風擰開瓶蓋,將水倒在手上,然後抹在那面石壁上,慢慢地,慢慢地,石壁上一點一點起了變化。“這石壁上有畫!”韓江驚叫起來。

    “你聽說過賀蘭山岩畫吧?”唐風反問韓江。

    “以前不知道,這不都是給玉插屏這事鬧的。前段時間惡補歷史,才看過關於賀蘭山岩畫的書。”

    “賀蘭山岩畫是目前中國發現的最大的岩畫群,從新石器時代一直持續到西夏。我們的先人最早就是用天然的礦物顏料在石壁上作畫,創造出了最古老的藝術。”

    “這些書上都說過了。在賀蘭山發現岩畫也沒啥稀奇的,你有什麼好大驚小怪的?”

    “賀蘭山發現岩畫並不稀奇,但我沒有想到能在這麼偏僻,這麼高的地方發現岩畫。如果我沒記錯,賀蘭山還從沒有在這麼高的海拔區域發現岩畫的記錄。”

    “就算是個新發現,和我們要找的東西又有什麼關系?和我沒關系的發現我可不感興趣。”韓江對岩畫看上去興趣不大。

    唐風被韓江的話噎得無語︰“你怎麼不聯系起來想?我們既然已經確定這地方就是要找的黑鷲寺,那麼在這個地方出現的岩畫,肯定和黑鷲寺有關,說不定還和我們要找的東西有直接關聯。”

    唐風這一提醒,韓江也覺出了味。面前的石壁被水塗抹了一遍,上面的岩畫已經清晰地露出了真容。

    一幅巨大的岩畫清晰地展現在了唐風和韓江面前,兩人退後幾步,再仔細觀看,只見整面岩壁上,都用赭紅色繪滿了圖案。整個圖案可以分為上、中、下三個部分,下面繪的是三個場景,左邊是勞作的場景,右邊是作戰的場景,中間則像是一副慶祝豐收的場景。下面這部分岩畫人物眾多,密密麻麻布滿岩壁。往上看去,中間畫著一個人,鷹鼻深眸,身材魁梧,頭戴金冠,身披長袍,威風凜凜,直視前方。再往上看,人物又多了起來,上部中間繪的是佛祖涅槃、菩薩、羅漢、侍者,皆圍繞著佛祖,一派莊嚴肅穆的景象。

    “這圖說明什麼?”韓江看完了石壁上的圖,迫不及待地問唐風。

    “從創作技法和所繪的圖案看,應該是西夏時期的岩畫無疑。”唐風還在盯著石壁上的岩畫。

    “我沒問你這個,我是說這畫是什麼意思?或者說畫這畫的人想表達什麼?”

    “那得一點一點地講。你看畫的下部繪的圖,有勞作,有作戰,還有慶祝豐收的場景,這應該都是黨項人當時真實生活的寫照。”

    “廢話,這我也看出來了。你快點說,中間畫的是什麼?”

    “中間畫的是一個人…”

    “我看你現在全是廢話。你就說中間這人是誰?”韓江不滿地嚷道。

    “是誰?我現在還說不好。”

    “得!等於沒說。”

    唐風笑笑︰“你先別急。咱們先看上面這部分,等會兒再說中間這個人。上面這是一幅…”

    “是一幅佛祖釋迦摩尼涅槃圖。”韓江沒好氣地說。

    唐風無奈地看著韓江,搖搖頭,道︰“恭喜你,現在都會搶答了。”

    “你也太小看我了,這點知識我還是有的。”

    “好吧,你說得對,這是一幅佛祖涅槃圖。那麼,我們是不是可以這樣認為,整幅岩畫上面代表的是佛教世界里的天國,而下面則代表了世俗世界,或者說代表了人間。那麼,我們再想一下,中間這個人會是誰呢?”

    韓江看看岩畫,又茫然地看看唐風︰“你問我呢?”

    “當然是問你,我想憑你的聰明博學,一定會猜到。”

    韓江被唐風問到了。他憋了半天勁兒,充分運用了自己的聰明與博學,最後一搖頭︰“不知道。”但韓江似乎又想到了什麼,補了一句;“該不會是元昊吧。”

    “對!我想這中間畫的人就是元昊。”唐風道。

    “元昊?”韓江將信將疑。

    “西夏時,在人間和天國之間的人,除了元昊,還能是誰?在古代,世界各國的君主都希望借助神的庇佑,維護他們的統治。那麼,神對他們最好的庇佑,就是把君主們變成神的使者,代表神來統治世間萬物,這就是所謂的君權神授。當然,作為無神論者,我們不相信神的存在,即使真有神的存在,神也不會把那些君主變成他們的使者。於是,世界各國的君主們紛紛開始造神運動,你不是不讓我當神嗎?我自己創造個神給自己套上。西夏也不例外,黨項人篤信佛教,元昊很有必要把自己裝扮成佛的化身,或是佛的使者,來統治西夏,統治人間。”唐風解釋了半天。

    韓江點點頭︰“說得有些道理。”

    “你再來看這里。”說著,唐風走近石壁,指著岩畫中間畫的那個人頭部,對韓江說,“這里所繪的元昊頭像完全符合有關史籍上的記載,而且在這幅畫上,元昊的頭像後面畫出了頭光。”

    “這說明什麼?”

    “頭光一般出現在佛教繪畫和雕塑中,一般只有佛或者菩薩才能擁有頭光。這就進一步證明我之前的判斷,這幅岩畫是元昊給自己造神的產物。上面佛祖涅槃了,元昊便把他自己描繪成佛祖的轉世,來到西夏,來到人間,統治萬物,給西夏帶來豐收,帶來勝利。”

    “好吧,就算你分析的都對,可這跟我們要找的東西有什麼聯系呢?這幅岩畫只能說明這里就是黑鷲寺,除此之外,還是不能給我們帶來新的線索。”

    “不要急嘛,這已經是個很有價值的發現了,說不定我們還能在這兒有更大的發現。”唐風依舊盯著眼前這幅岩畫。

    “那我們快點再到別的地方轉轉吧,咱們已經出來挺長時間了。”

    唐風嘴里答應著,可眼楮卻仍然一動不動盯著面前這幅岩畫。他心里忽然升起一種奇怪的感覺,似乎這幅岩畫仍然藏著什麼秘密,卻不肯輕易地透露給自己。

    韓江覺得在這幅岩畫面前已經耽誤了太多時間,於是,便催促唐風︰“快走吧!”他拉了拉唐風,唐風還是沒動,“你怎麼了?”

    “我總覺得這畫還有些不大對勁兒。”

    “不都分析完了嘛!挺透徹的,別疑神疑鬼了。”

    唐風將頭橫過來,又將頭側過去,還在盯著面前的岩畫,嘴里喃喃道︰“這畫…”

    “我看你就差倒立過去看了。要不要我幫你啊!”韓江冷笑道。

    “倒立?我怎麼沒想到呢?”

    “什麼?你不會真的要倒立吧!”韓江驚道。

    “為什麼不試一下呢?也許倒立過去,還能有什麼新的發現!”

    韓江無奈,只好提起唐風的雙腳,幫唐風擺好了倒立的姿勢。

    巨大的岩畫出現在顛倒的世界里,唐風仔細觀察著,天國、昊王、人間…

    “你好了沒?”韓江明顯對唐風故弄玄虛感到不耐煩。

    唐風沒有應聲。

    “你不會睡著了吧!”韓江說著使勁掐了一下唐風的腳脖子。

    唐風被韓江這一掐,猛地翻了過來︰“你下手可夠狠的啊!差點把我腳脖子擰斷了。”

    “我真以為你睡著了。”

    “睡個屁!我似乎真的發現了玄機。”說著,唐風靠近岩畫,又將頭向右扭過去,盯著岩畫上元昊的眼楮出神。突然,他眼前一亮,對韓江喊道︰“我就瞅著這岩畫哪兒不對勁,你看,我說倒立過來能有發現吧!”

    韓江趕忙走過來,唐風指著岩畫上元昊的雙眼,道︰“你看這眼楮是不是有點不對勁。”

    “不對勁?”韓江盯著看了半天,“嗯,是不太對勁,這眼楮明顯畫得大,和整個臉部比例不協調。”

    “這還不是主要的,你倒過去再看!”唐風提示道。

    韓江也學著唐風的模樣,將頭盡量側過去看。看著看著,韓江突然叫了起來︰“這…這是什麼?”

    “你看到了什麼?”唐風倒還算鎮定。

    “我看到在元昊的左眼中是倒過來的那幾幅畫,就…就是代表人間的那幾幅畫,當然是縮小的,而在元昊的右眼中則是倒過來的佛祖涅槃圖。”韓江將他看到的描述了一遍。

    唐風點點頭,陷入了沉思。

    韓江卻追問道︰“這是什麼意思,為什麼要將岩畫的上、下兩部分分別縮小繪入元昊的眼中?又為什麼要倒過來?”

    唐風搖搖頭︰“這種情況確實沒見過。你剛才說元昊的眼楮畫得過大,和面部線條比例不協調,我估計就是因為在元昊的雙眼中繪入這兩幅圖造成的。至于你提到的兩個問題,為什麼要將岩畫的上、下兩部分分別縮小繪入元昊的眼中?這個我還能解釋一下,這麼做也許是為了代表人間和天國都已包含在元昊眼中。”

    “如果是為了表達這個,那正著畫就行了,又為什麼要倒過來畫呢?”

    “這個…這個我就實在猜不出來了。”唐風皺著眉搖搖頭。

    “好吧,咱們回去慢慢想,先把這幅岩畫拍下來。”

    唐風拿出數碼相機,拍下了三張岩畫的照片,才和韓江往營地走去。

    穿過了那片讓唐風心悸的林子,一切都順利,兩人很快便回到了營地。

    “你們跑哪兒去了?為什麼這麼長時間才回來?”徐仁宇一見唐風和韓江便嚷道。

    “是不是有了什麼發現?”葉蓮娜已經猜到了一二。

    “我想一定是有了發現。”老馬很有信心的樣子。

    唐風喝了一口水,道︰“對!我們有了很大的發現。現在我可以肯定這里就是黑鷲寺…”唐風將他和韓江發現黑鷲寺遺址和石壁上岩畫的事說了一遍。

    “謎團似乎更多了!”葉蓮娜聽完唐風的敘述,小聲嘟囔道。

    “是啊!這些發現看上去對我們要找的東西沒啥幫助啊?”徐仁宇道。

    “你們這兒還好吧?”韓江忽然問葉蓮娜。

    “還好,沒什麼事。”

    “看來那個奇怪的聲響只有在晚上才出現。”韓江推斷。

    “準確地說,應該是在某個特定的時間,或是某個特定的條件下。”葉蓮娜道。

    “韓,你們計劃下一步該怎麼辦?”老馬問韓江。

    韓江看看唐風,然後說︰“我想先吃午飯,下午再到遺址去探探。”

    “對!也許還會有新的發現。”唐風也附和道。

    “既然來到了這里,也確定了這就是黑鷲寺,我們必須探出個結果來。”韓江堅定地說。

    唐風和韓江吃了些干糧,稍事休息。之後,仍然按照上午的分工,葉蓮娜、老馬和博士留下來看守營地,唐風和韓江去遺址勘察。

    不過,兩人還沒出發,便對行動的路線產生了分歧。唐風仍然想先到上午發現的遺址查看,然後再擴大開來,尋找別的遺跡。但韓江卻有不同的想法︰“我仔細查看了這片林子和我們來時的路線,我們昨晚是從北峰西邊的懸崖峭壁上翻過來的,北面是我們上午發現的遺址,南面應該是下山的路。那麼,我們只剩下東面還沒去過,我們應該往東走,穿過這片林子,看看那里有什麼。”

    “按照這山勢判斷,東面應該和西面一樣,是懸崖峭壁,可能連像我們來時那樣的路都沒有。”唐風望著頭頂的群山推斷。

    “所以才要去探探,看看到底是不是懸崖峭壁,還有沒有路。”

    唐風拗不過韓江,這次只好聽從韓江的建議,向東進發,準確地說是東北方向。兩人帶齊裝備,又走進了林子里。與上午不同,他們在林子里走了半個多小時,仍然沒有走出林子。韓江心中起疑,不禁駐足觀察。

    “按照我的推斷,半個小時,足夠走出這片林子了。”韓江環視四周。

    “是啊!這片林子到底有多大?上午我們走了五分鐘就走出了林子,怎麼往東會走這麼久?”唐風困惑不已。

    韓江查看了指南針︰“方向應該沒錯,東北方向。”

    唐風抬頭看了看頭頂的樹︰“你發現沒有,咱們走這一路,地形沒什麼變化,但是樹倒是有了很大變化。”

    “嗯,這兒的樹越來越高大,而且越來越濃密了。”

    唐風仰著頭極力辨別著頭頂北峰的崖壁︰“但是讓我更難以理解的是,為什麼我們走了這麼遠,離北峰崖壁的距離並沒有縮短,似乎與營地到北峰岩壁的距離差不多。”

    “是啊!我也注意到了。按理我們往東北方向走,應該離北峰崖壁的距離越來越近,直到我們走到岩壁下才對!”

    “所以按照我們離北峰崖壁的距離來看,我們還要走很遠的路。”唐風露出了悲觀的情緒。

    韓江搖著頭,嘆道︰“想不到這看似不大的一個台地,竟然還有這麼大的範圍。”

    “說到底,還是應了那句詩‘不識廬山真面目,只緣身在此山中’。要是我們能站在一個高處,看清這里的一切就都清楚了。”唐風也嘆道。

    “真想生出一雙翅膀,讓我飛上天空,看一看這片神奇的地方。”

    “你這幾句話倒挺有詩意,呵呵,只可惜你生不出來。”

    兩人說完都沉默下來,四周寂靜無聲。林子里,只有兩人喘氣的聲音,既沒有動物,也沒有鳥鳴,甚至這會兒連風聲也沒有了。

    一切都沉寂下來,韓江沖唐風揮了揮手,兩人準備繼續出發。可就在這時,半空中傳來一陣刺耳的鳴叫,緊接著,一陣狂風卷起樹梢,林子上空仿佛飄來了一大塊烏雲。剎那間,唐風就覺著自己頭頂上有什麼東西壓了下來。

    面對這突如其來的情況,唐風大駭,忙仰頭觀望。可空中的那片烏雲像是瞬間消失了,天空碧藍,並無異象,林子也恢復了之前的平靜。

    “剛才怎麼回事?”唐風依舊心悸。

    韓江也在仰頭查看︰“好像是一只大鳥。”

    “大鳥?!”唐風馬上想到了凌晨在林子里夢見的兀鷲,自己被兀鷲鋒利的爪子抓起,被它帶著飛過了草原,飛過了河流,飛過了高山,最後來到了一大片原始森林上空。那是一個漆黑的世界,在那里,自己見到了有生以來最恐怖的景象,特別是那個白袍女子的人頭…

    “難道是那只兀鷲?”唐風小聲地喃喃自語。

    “你說什麼?”唐風聲音很小,但還是被韓江聽到了。

    “你還記得我對你說的夢嗎?夢里我夢到了一只兀鷲,夢的後面部分所遭遇的一切恐怖經歷都源于那只兀鷲。”

    “兀鷲?”韓江眼前一亮,“你忘了這里的名字嗎?”

    “黑鷲寺。”唐風心中猛地一顫,“文獻上記載元昊與沒藏皇後私通是在戒台寺。米沙判斷戒台寺就是他所發現的黑鷲寺,而‘黑鷲寺’這個名字,是米沙從當地人口中得知的。難道這里真的有兀鷲?”

    “從當地人口中得知,可能有兩種情況。一種西夏時這里就有兀鷲出沒,於是那時就有人稱戒台寺為黑鷲寺,一直沿用下來;還有一種情況是戒台寺早就湮沒,但後來在這里出現了一座小廟,這點米沙的筆記可以佐證。當地人不知以前這叫戒台寺,見這山上有兀鷲出沒,便喚此寺為‘黑鷲寺’。”

    “不管怎樣,我現在開始相信這里有兀鷲。我真怕夢中的那些都會應驗。”

    “不要自己嚇自己,那只不過是個夢。即便剛才那是兀鷲,也沒什麼好怕的,本來這深山出現兀鷲,也算正常。”

    韓江寬慰了唐風半天,見唐風平靜了許多,兩人才往東北方向繼續前進。沒走一會兒,韓江發現身旁的樹木發生了變化,一直伴隨他們的那種誰也叫不上名字的樹木不見了,這會兒四周都是高大的雪松。

    唐風也注意到了周圍的變化。不僅如此,他還注意到了他們腳下的地勢正在逐步抬高︰“我們好像在往山上走。”

    “我也注意到了。”

    “難道東面的道路能一直登上北峰?”唐風又仰起頭,向頭頂望去。高大的雪松遮天蔽日,根本看不到北峰的崖壁。他不知道此時他們離北峰的崖壁究竟還有多遠。

    唐風的話,讓韓江停下了腳步。登上北峰的道路?從營地往北望去,北峰似乎高聳入雲,無路可攀!難道真的會有一條道路繞著北峰,蜿蜒而上?

    “要是那樣,我們一旦走遠,天黑前就趕不回營地了!”韓江判斷道。

    “是啊,我們已經走了快一個小時。如果這條路真的一直往北峰上延伸,我們現在得做個決斷了。是繼續前進,還是先返回營地。”

    “走了這麼遠,你甘心就此返回嗎?”

    “當然不甘心。”

    “我也不甘心。”

    “可是…”

    “沒什麼‘可是’的,既然你我都不甘心,就應該繼續往前探一探。”韓江打斷唐風,斬釘截鐵地說。

    唐風還想說什麼,可就在這時,他們頭頂的天空再次被“烏雲”遮蓋,一陣陰風拂過兩人頭頂。他們本能地向空中的“烏雲”望去,不,是樹梢!因為他們看見那個東西正從雪松的樹梢上掠過,給樹林里投下了大片的陰影,也給兩人心中投下了濃濃的陰影。

    “果然是兀鷲!”唐風喊了出來。

    “我還從沒見過這麼巨大的兀鷲,簡直像是一條翼龍從頭頂飛過。”韓江的話把兩人一下子帶回了白堊紀時代。

    兩人正在發呆的時候,半空中,又是一只巨型兀鷲飛過。兩人的嘴半張著,痴痴地望著樹梢上,唐風不禁喃喃地說道︰“我們真的回到了白堊紀…”

    夢中的場景一幕幕閃現在唐風的腦海中,他不敢再想下去。他向後退去,卻被韓江一把抓住︰“咱們不如跟著這兩只兀鷲,看能走到什麼地方?”

    “你瘋了。”

    “不瘋就不是我了。”

    說著,韓江抓起唐風就往兀鷲飛去的方向狂奔,他快速判斷著方位,讓他驚異的是兀鷲飛去的方向就是他們要去的東北方。他不知道這是喜是憂,也不知道兀鷲會把他倆帶向何方。

    韓江的步伐慢慢減緩下來,因為他已經看不見那兩只兀鷲。唐風掙脫韓江,喘著粗氣,沖韓江叫道︰“你這樣狂奔,方向還對嗎?”

    “沒錯,走了這麼久,也該見分曉了。”

    韓江話音剛落,兩人眼前豁然開朗,高大的雪松到了盡頭。兩人吃驚地看著前方,一堵石壁像高牆一樣攔住了他倆的去路。
作者: beautyqueen    時間: 2013-9-18 04:37 PM

第五章 迷失

    唐風和韓江無論如何都沒有想到,在林子的盡頭竟是這樣一堵石壁。他們想到了懸崖,想到了台地,想到了峽谷,卻沒有想到會是石壁。

    “怎麼會這樣?這太不符合常理了!”唐風懊惱地嚷道。

    韓江也是猛拍了一下石壁,可是他不相信一切就會這樣結束。他抬頭望去,依舊看不到北峰,面前的石壁很高,但強烈的直覺卻讓他相信這並不是林子的盡頭。

    唐風也注意到了這堵奇怪的石壁,他跟韓江產生了相同的想法。他沿著石壁往北走了幾步,發現地勢在抬高,而回頭望去,如果沿著石壁往南走,地勢則在走低。唐風有點明白了︰“我們沿著石壁往北走,也許能發現什麼。”

    “我也是這個意思。”唐風的建議正合韓江心意。

    於是,二人加快了步伐。越往北走,地勢越高,而他們身旁的那堵石壁並沒有升高。直到最後,他們已經可以看出石壁的端倪了。

    “這石壁上面似乎是個大平台。”唐風推測道。

    “而且是個很大的平台。”韓江也看出來了。

    “可我們還是上不去,得有一條階梯才能…”

    唐風正說著,身旁的石壁繞過了一個彎,一條石梯赫然出現在兩人面前。

    “真是天無絕人之路!”唐風心中一陣狂喜。

    韓江的心臟也是狂跳不止。兩人走近石梯,仔細勘察。不長的石梯,約有十五六級台階,明顯是人工開鑿出來,但又不似近代所為。

    “這上面一定有重要的東西,否則當年古人不會在這深山開鑿一條石梯。”唐風推斷道。

    韓江點點頭,兩人都在猜測著石壁上面的世界。那兒會有什麼?玉插屏?兀鷲的老巢?昊王的宮殿?還是僅僅就是一個平台?

    二人極力克制著自己心中的緊張和狂喜。唐風一個箭步,就要跳上台階,還是韓江謹慎小心,一把抓住唐風。韓江從腰間掏出了他的九二式手槍,打開保險,走在了前面。他示意唐風跟在自己身後,可唐風在最後一刻,還是難掩心中的好奇,幾乎和他同時登上了石梯。

    世上的事也許就是這樣,當你抱有的希望越大時,往往失望也就越大。就像剛才他們在森林里跋涉一個多小時後,本以為到了盡頭,卻撞上了一塊石壁。現在同樣的情況再次出現,唐風和韓江預想了很多種可能,但當他們沖上石梯後,見到的卻只是一個大平台,一個完全建立在北峰東側懸崖上的超大平台,其他的什麼也沒有。

    “這是怎麼回事?上面竟然什麼都沒有?”韓江難掩失望之情。

    “又是一個大平台。所不同的是這里全是石壁,沒有樹木,也沒有任何可能的建築遺址。”唐風粗粗觀察了他們腳下的平台。

    “兀鷲呢?那兩只巨型兀鷲也不見了?”

    “不可思議!古人難道在密林中開鑿石梯,就是為了上這個平台來吹吹風,看看景?”唐風搖著頭,他已經感覺到了這兒凜冽的寒風。

    “看個屁景,這…這麼大的風。”一陣狂風吹來,竟然讓韓江無法睜眼。

    待狂風退去,唐風逐漸冷靜了下來,他看看四周光禿禿的平台,又看看韓江︰“既然來到這里,還是仔細勘察一下吧,也許會有我們不易察覺的蛛絲馬跡。”

    “嗯,也只好如此了。”韓江點點頭。

    於是,二人頂著寒風,開始仔細勘察這片奇異的台地。

    唐風和韓江目測了一下他們腳下的這片平台,約有五六百平方米,呈不規則的半圓形。上面地勢開闊,兩人沿著平台邊緣一直走到了懸崖邊。平台下的懸崖深不可測,唐風只探頭看了一眼,便覺天旋地轉。

    “前方的景色倒真是不錯。”韓江指著平台前方一望無際的綠色山巒感慨道。

    “你還有閑心看景?”唐風冷笑了一聲。

    “我其實是在觀察地形,看到面前的景色,你難道就沒有發現什麼?”

    “發現什麼?”唐風仔細觀察了一陣,“我們似乎已經翻過了東側的那道山嶺。”

    “對!怪不得我們在林子里走了這麼長時間,而且還越走越高,沒想到我們竟然翻過了東側的山 。”

    “那也就是說,我們現在來到了北峰東側的懸崖邊。”

    “嗯,應該是這樣。”

    “可我還是不明白,這兒看上去什麼都沒有,那條古人開鑿的石梯,難道只是為了開通一條道路?要知道這里幾乎沒有人煙,根本不值得開鑿道路。”

    “那就得繼續往前走走看了。”

    二人回過身,仰望平台後面的北峰,依舊雄偉挺拔,高聳入雲。“我們不會一直這樣沿著北峰懸崖邊的山路走,結果繞回我們昨天來時走的路吧?”唐風憂心忡忡地說。

    “誰知道呢?”韓江嘟囔了一句。

    “那今晚咱們可就回不去了。”唐風一想到昨晚翻越西側懸崖的峭壁就頭疼。

    二人繼續沿著山崖向東北方向走,走出三十余步,唐風又回頭看了一眼北峰。他忽然發現北峰上有一塊岩壁突兀出來,岩壁間,還歪七扭八生長著幾棵奇形怪狀的樹。他指著那片岩壁,對韓江道︰“你看,那幾棵樹,和營地旁邊的樹一模一樣。”

    韓江也注意到了那幾棵樹︰“是挺奇怪的,這光禿禿的崖壁上幾乎沒有什麼樹木,這幾棵樹卻能生長!”

    “這也不奇怪。這種樹肯定是一種生命力頑強的樹,只要有一絲養分,他們便能生長,就像黃山上的松樹。”

    “是嗎?可看不出那上面有什麼可供生長的土壤。”

    “你太小看自然界的力量了。不要看岩石堅硬,滴水可以穿石,更不要說這麼堅強的樹了,它們也是頑強的生命。你看那兒,喏,岩石都被那棵樹頂起來了,看樣子就快崩塌下來了。”

    說話間,從山上滾落了幾塊小的岩石,兩人趕忙向後躲閃,石塊滾落了一地…唐風拾起一塊,掂量了一下,又放下,然後掏出槍,用槍托使勁敲擊了一下那小塊岩石,岩石竟被槍托敲成了幾塊。

    唐風笑道︰“你別看這岩壁堅固無比,其實這兒的地質構造比較脆弱,再加上這兒風比較大,所以岩石自己就崩塌下來了,而且一敲就碎。”

    “咱們還是小心一點吧!”韓江催促唐風繼續往前走。

    兩人又沿著崖壁走了一段,便來到平台的盡頭。韓江有些失望地說︰“看來你的猜測不成立啊,這最終還是一條死路。”

    “是啊!這不就又回到了我剛才的問題,既然是死路,那截石梯就更可疑了。難道這里就只是個觀景台?”

    “什麼觀景台,我看整個吹風台!”韓江失望至極。

    二人沿著岩壁下面開始往回折返。沉默了一陣,走在後面的韓江忽然冒出來一句︰“多看看,看這兒的岩壁上還有沒有畫!”

    “不用你提醒,我一直看著呢!”

    “什麼發現都沒有?”

    “沒有。”

    兩人又是一陣沉默,埋頭趕路。眼見就快回到那個石梯了,唐風搖搖頭,嘆道︰“看來下午白跑一趟,一無所獲。”

    “是啊!天都快黑了,我們得加快速度。”

    “都是你要來…”唐風正說著,突然沒了聲音。

    “怎麼了?”韓江發現唐風停住了腳步。

    唐風扭過頭︰“岩壁上還真有東西。”

    “哦?”韓江立即來了精神。

    “你看這兒。”唐風指著石梯旁的岩壁。

    “這是什麼?”

    “像是西夏文。”唐風又拿出礦泉水澆在岩壁上,岩壁上出現了一些赭紅色的印跡。

    但當唐風將水抹向岩壁四周時,卻並沒有出現他期望中的大幅岩畫,或是別的什麼遺跡,被水浸濕的大片岩壁上,只有兩個西夏文。西夏文旁邊,好像還有一條橫線,不知道代表著什麼。

    “快翻譯,這兩個西夏文是什麼意思?”韓江迫不及待地問。

    岩壁上的文字經過長期風吹雨打,已經模糊不清,顯然沒有黑鷲寺那塊岩畫保護得好。唐風仔細辨認了半天,才從嘴里猶猶豫豫地讀出了那兩個字“…上…寺…”

    “上司?”韓江沒聽清。

    “是上寺。‘寺廟’的‘寺’!”唐風給韓江解釋道。

    “上寺是什麼意思?”韓江還是一頭霧水。

    “我也不太明白這里出現‘上寺’是什麼意思。按照中國古代的習慣,很多建在山間的大型寺廟,往往不止一座寺廟,它們會在主寺附近再建一座,或兩三座寺院,形成一個大型寺廟群。而那些在寺廟群中,位於山上,或地勢較高處的寺廟,則被稱為‘上寺’。”唐風解釋道。

    “也就是說,這里曾經還有一座寺廟?”

    “我不敢肯定。”

    “這不就好理解了,原來在這片平台之上,還建有一座‘上寺’,所以才又修了一條通到這里的石梯。”韓江大膽推測。

    唐風思考了片刻,搖了搖頭︰“會是這樣嗎?如果按你這麼解釋,石梯的問題是解開了。但隨之而來的問題是,這地方都是光禿禿的岩石,根本沒有辦法建造房屋,除非是石頭房子;再者,這里風這麼大,也不會有人願意居住在這里。”

    唐風提出的問題,讓韓江無言以對,但他還不放棄,又問道︰“那這條橫線代表什麼?”

    唐風無奈地搖搖頭。“這個我也不知道。不過…”唐風頓了一下,“不過我想關於‘上寺’,還有一種可能,‘上寺’其實指的不是這里,而就是我們發現的那處遺址。如果是這樣,那麼這條橫線很可能代表的是一個箭頭。”

    “不排除這種可能。但若那里是上寺,這道石梯又是為何而建?”

    唐風和韓江研究了半天,也不得要領,眼見天要黑了,兩人只得加緊趕路。下了石梯,唐風按照記憶中的路線,沿著石壁走了一段,然後又走進了那片有些神秘的林子。

    唐風在林子里走走停停,不斷辨別著方向,生怕走錯了路。韓江笑道︰“你就放心的走吧,我來時都做好了記號。”

    “就是樹干上這些三角形符號?”

    “嗯。如果我們迷路,或者沒回去,葉蓮娜就會按照這個符號來找我們。”

    “還是你想得周到。”

    兩人很快離開了松林,身邊又變成了那種兩人都叫不上名字的樹木。“這片林子總是讓我害怕。”唐風輕輕嘆道。

    “怕什麼?”

    “怕迷路。”

    “那是你,你跟著我什麼時候迷過路?”韓江看上去很自信。

    唐風搖搖頭,落在了韓江身後,韓江在前面帶路。天色漸漸黑了下來,韓江在前面邊走,邊觀察著自己在樹干上刻的三角形記號。可是走著走著,唐風突然叫了起來︰“不對!我們來時好像走的不是這條路。”

    “哦?!”韓江渾身猛地一顫。

    “而且咱們從松林出來,已經在這片林子里走了半個小時,還沒看到營地,這樣算來時間也不對。”唐風焦急地喊道。

    “不可能啊,我是按照記號走的,方向也對…”韓江說著,拿出指南針又看了一下方向,不禁大驚失色,“這是怎麼搞的,我剛才看還是西南方向,怎麼這會兒變成了西北方向?這…這太不可思議了。”

    “你還說你從來沒迷過路,這會兒就露怯了吧!”

    “你看…”韓江頗不服氣,緊走幾步,來到剛才路過的一棵樹旁,“你看這棵樹的樹干上,不是我來時做的標記嗎?”

    “你再好好看看吧,是不是你做的?”唐風提醒韓江。

    唐風的提示驚醒了韓江,韓江趕忙將手電對準那棵樹樹干上的三角形符號,仔細觀察。韓江不禁眉頭緊鎖,沉吟不語,許久,他一拍樹干︰“媽的,我們肯定被人算計了。”

    “怎麼回事?”唐風驚道。

    “我仔細看了樹干上的這個三角,雖然也是新刻的,大小也和我刻的相似,但細看之下,卻不是我的手法。”

    唐風湊近查看,韓江指著樹干上那個三角形標記說︰“我刻的三角都是一刀劃下來,一氣呵成的。而這個三角則是分三刀刻成的。”

    果然,唐風也看出了端倪,眼前這個三角形標記比韓江刻得還要規整,而且是分三刀刻出來的。“因為這家伙是分三刀刻出來的,所以你看他刻的每一刀都很深,而我是一氣呵成的,後面刻的力度就沒有開始剛下刀的時候深。”韓江又進一步解釋道。

    “你說這標記是誰做的?”

    “不知道,不過看上去此人也是訓練有素。說實話,他刻的標記更為準確。”

    “會不會是葉蓮娜,或是老馬?”唐風問。

    “他們為什麼刻上三角形標記擾亂我們呢?”韓江的心里升起了一絲疑雲。

    “也許他們是等不到我們,來尋找我們?”

    韓江想了想︰“不,應該不會,我和葉蓮娜有過約定。”

    “難…難道這片林子里除了我們,還隱藏著另一個人?!”唐風想起了在山下客店慘死的芬妮,不禁驚呼起來。

    “史蒂芬?!”韓江心頭的疑雲愈發沉重。

    “那我們現在該怎麼辦?天全黑了。”唐風的心被揪了起來。

    韓江辨別了一下方向,道︰“我們應該往西南方向走。但我們不能就這樣貿然鑽進我們沒走過的林子里,只能沿著我們剛才過來的路先退回去,退到我們來時的路再說。”

    於是,二人開始按照樹干上的那個誤導標記往回退。每經過一個記號,韓江都要仔細觀察,確定一下是自己刻的,還是別人刻的。但讓他失望的是,他竟然再沒有找到自己刻的三角形標記。韓江開始明白,他們在這片林子里徹底迷路了。

    唐風和韓江被黑夜包圍,也被深深的恐懼包圍著。他們不再尋找樹干上的記號,也看不到任何參照物,甚至連指南針和GPS上標示的方向也失去了意義,他們明白現在已經沒有任何東西可以依賴了。

    黑夜中,兩人深一腳淺一腳走著,突然,一聲刺耳的叫聲從頭頂傳來。“兀鷲?!”唐風一驚,仰頭望去。這里的林子已經不像剛才那樣茂密,但夜色黑沉沉的,沒有一絲星光,什麼也看不見。

    韓江也在仰望夜空,許久,他喃喃地說道︰“這里的林子要比剛才稀疏得多,很像是營地旁邊的樣子。”

    “那我們快找到營地了!”唐風說著,大聲呼喊了兩句,但回應他的只有寂寥的回音。兩人的心情頓時又回到了失望的極點。

    “也許不是營地,但總比剛才要好。”韓江安慰唐風,然後繼續大踏步地向著他預測的方向前進。

    無盡的夜色籠罩著唐風和韓江,噩夢、怪聲、巨大的兀鷲和讓人迷路的林子…現在,唐風心中開始相信,這里有一個魔鬼,也許這會兒那個魔鬼正在靠近自己,也許就在前面。想著想著,唐風本能地將手電舉高,照向了前方。

    “魔鬼。”前面突兀的黑色陰影讓唐風失聲叫了出來。

    韓江也用手電向前方照去,那巨大的黑影卻讓韓江興奮起來︰“有路了。”

    唐風稍稍鎮定,這會兒他也辨認出了面前那巨大的黑影正是北峰下的岩壁。前面的樹木越發稀疏,直到最後,唐風和韓江在走過最後兩棵樹後,前方豁然開朗。

    唐風握著手電筒,仔細觀察︰“真是奇怪,走了這麼久,怎麼又來到了這里?”

    韓江也看出了端倪︰“我們竟然又回到了黑鷲寺?”

    唐風緩步踏上了這片巨大的遺址,腳下踩著松軟的泥土,一種異樣的感覺在他心底里升起。他又來到了上午看到岩畫的那塊岩壁前,用手電照在岩壁上,一步一步,從東到西,從西到東,觀察著面前的岩壁。可是讓他感到驚詫的是,上午看到的那幅巨型岩畫此刻竟然不見了。

    “這…這是怎麼回事?”唐風不敢相信自己的眼楮。

    “你再好好找找。”韓江也大感意外。

    兩人用手電開始分頭尋找,手電發出的強光照射在那塊整齊的岩壁上,卻不見岩畫的蹤影。

    “這里真是太奇怪了,夜晚的怪聲、迷路的林子、消失的岩畫、神秘的石梯和平台…”唐風不停地搖著頭。

    “我倒覺得正因為有這麼多怪事,反倒印證了這兒就是黑鷲寺。我們要找的東西一定就在這里。”韓江倒還鎮定。

    “我們今天該去的地方都去了,雖然發現了一些遺跡,但除了給我們增添一大堆謎團外,對我們要找的東西又有什麼幫助呢?”唐風失望地說道。

    “我想…我想要找到我們要的東西,就先要從這些謎團入手。”

    “廢話,這個我也知道。可以我們現在所掌握的情況,根本不可能破解這些謎團。”

    “天無絕人之路。也許現在天黑,所以我們看不見岩畫。現在既然我們已經走到了這里,就趕緊回營地吧,要不他們該等急了。”

    唐風也不敢在此地多留,於是,二人根據上午來時的經驗,往正南方向走。經過兩個小土坡,他們又走上了黑鷲寺遺址中那座最高大的夯土台。

    唐風歸心似箭,走在前面,韓江在後。二人走上大土坡,走在後面的韓江忽然停住了腳步。

    “怎麼了?”唐風回頭問。

    “你看我腳下是什麼?”韓江只覺著腳下似乎踩到了一攤水,可他又覺得那不是水。要換作唐風可能根本不會覺察出什麼,但他畢竟經驗豐富,訓練有素。當他緩緩地把右腳抬起來時,已經敏銳地嗅到了一股血腥味。

    “血,血啊!”唐風的手電照在韓江的右腳上,驚叫起來。

    “不要大驚小怪!”韓江極力保持著鎮靜。

    “難道是博士他們出了意外?”唐風的心中迅速閃過一個個可怕的鏡頭。

    “不要胡說八道!”韓江呵斥住唐風。

    韓江蹲下來,仔細查看地上的那攤血跡。唐風怔怔地佇立在原地,看著韓江。韓江伸出手指蘸了一點血,放到鼻下聞了聞,又伸出舌頭,輕輕舔了一下︰“媽的,虛驚一場。這像是某種動物的血。”

    聽韓江這麼一說,唐風懸著的心才算歸位︰“能看出是什麼動物嗎?”

    “你當我是神啊!還能看出是什麼動物?”韓江想了想,“不過,這也不難,只要查看一下附近有沒有動物的腳蹄印,就知道了。”

    二人分頭用手電在夯土台上尋找腳蹄印,果然,在血跡附近的浮土上,隱隱約約出現了一排蹄印。“是岩羊嗎?”唐風馬上想起了帶他們來到這里的岩羊。

    “你問我?我又不是動物學家!從蹄印的形狀上看,我只能看出這是某種中型偶蹄類哺乳動物留下的。可…”

    “可是什麼?”

    “可是這附近卻沒看到其他動物,或是人類的足印,就連這血跡周圍也沒有凌亂的蹄印。這說明這動物在遭受攻擊時,並沒有發生激烈的反抗。那又是什麼東西殺死了這只動物,並讓這只動物沒有發出反抗呢?”韓江疑惑不解。

    兩人都陷入了沉思,很快兩人腦海中都閃過了一個答案。不過,韓江搖搖頭,在心中就已經自我否定了那個答案,但唐風卻說了出來︰“會不會是…兀鷲?剛才我們在林子里時,那兩只兀鷲又出現了。”

    “我也想到了兀鷲,可是兀鷲是食腐動物,一般不會攻擊像岩羊這樣大型的活物。”韓江皺著眉說。

    “我也知道,可我想不出除了兀鷲,還會有什麼動物有能力將岩羊一擊斃命呢?”

    “總之,這里確實有太多不可解釋的事發生。咱們還是快點回營地吧。”韓江估摸著葉蓮娜他們該著急了。

    二人繼續向正南方向前進,就在他倆要走進林子里的當口,附近的林子里傳來一陣聲響。韓江趕忙將唐風拉進林子里,兩人躲在一棵樹後,觀察外面的動靜。

    那聲響斷斷續續傳來,到後來是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和喘息聲——是個人!此時此地,會是什麼人?唐風和韓江緊張地屏住了呼吸,注視著發出聲音的地方,同時拔出了槍。

    不大一會兒,林子里果真跳出個人,夜太黑,兩人看不清那人的模樣。韓江對唐風比畫了一下,唐風心領神會,躡手躡腳地潛到另外一棵樹旁。

    韓江站起身子,側身注視著那個黑影,然後突然打開手電,對準了那個黑影,同時大叫道︰“什麼人?”

    那人反應迅速,就在韓江用手電對準她時,也拔出槍,對準了韓江。不過僅僅用了0.01秒,韓江便借著手電的光線認出了來人——葉蓮娜。

    “你怎麼跑到這兒來了?葉蓮娜!”韓江疾走兩步來到葉蓮娜身邊。

    葉蓮娜也認出了韓江,放下槍,說道︰“天黑了,你們還沒回來,我不是擔心你們嘛!”

    “你是擔心韓江吧?”這時,唐風也從林子里走了出來。

    “誰我都擔心。你們怎麼去了這麼久?”葉蓮娜問。

    “博士和老馬沒事吧?”唐風反問葉蓮娜。

    “為什麼這樣問?我剛才離開時一切正常。”

    韓江又問道︰“除了你,老馬和博士一直沒有離開營地嗎?”

    葉蓮娜用奇怪的眼神打量著韓江,又盯著唐風問︰“你們怎麼了?一下午,我們都待在營地,哪兒也沒去,也沒發生什麼情況。”

    “那就不妙了。”韓江聽葉蓮娜一說,喃喃道。

    “因為我們遭遇了很多離奇的事。”唐風於是把他們一路上的遭遇簡要敘述了一遍。

    “怪不得,我正要問你們呢,為什麼我循著韓江留下的三角形標記向東北方向走,卻在林子里迷了路,跑到這里來了?”葉蓮娜也是一臉困惑。

    韓江盯著葉蓮娜,眼神里飄過一絲疑惑。這一細小的變化,並沒有逃過她的眼楮︰“韓,你的眼神告訴我,你不信任我。”

    唐風一驚,他絲毫沒覺察出韓江和葉蓮娜在用眼楮較勁。

    “好吧,什麼都逃不過你的眼楮。”韓江想躲避葉蓮娜那雙美麗的明眸,卻被她死死抓住,他只好繼續說,“這個記號是我和你約定的,為什麼林子里偏偏出現了另一種三角形的標記?”

    葉蓮娜滿面怒氣,剛要開口反駁韓江,身後卻想起了另一個聲音︰“韓江,我可以回答你這個問題。”

    三人一起回頭一瞧,是老馬和徐仁宇,他倆也是從剛才葉蓮娜走過的地方,鑽出了林子。

    “韓江,你要因為這個就懷疑葉蓮娜,還有我,就太草率了。”馬卡羅夫慢慢地說道。

    “不!請您相信我對你們是信任的,只不過今天遇到太多無法解釋的事,讓我頭腦…怎麼說呢,頭腦短路了。”韓江看著葉蓮娜,已經開始後悔自己剛才的猜疑。

    馬卡羅夫走過來,拍了拍韓江,道︰“剛才我們也在林子里迷了路,就是因為這個標記。如果是葉蓮娜,或者我刻的,我們根本就不會迷路。”

    “是啊!我和老馬是看你們和葉蓮娜都有去無回,心里著急,才按照那個三角形標記來尋找你們,結果在林子里轉了大半圈,來到了這兒的。”徐仁宇也附和道。

    馬卡羅夫微微笑了一下說︰“後來,我也發現了問題,導致我迷路的三角形標記明顯和剛開始的三角形標記不一樣。於是,仔細觀察了那個三角形標記,這個導致我迷路的三角形標記,又讓我想起了過去的往事。”

    “往事?”眾人不解。

    “老馬,你可別編故事給我們聽啊,就一普通的標記,還能勾起你的往事?”韓江覺得老馬現在老是沉浸在對往事的回憶中。

    “是啊!您老的往事可夠沉重的。”唐風調侃了一句,緩解了一下氣氛。

    馬卡羅夫長嘆口氣,緩緩說道︰“唐風,你說得不錯,我的往事可都是些沉重的回憶。今天在林子里迷路這事讓我又回憶起了當年我和布爾堅科在基地那會兒的事。”

    “靠,怎麼能聯系到那兒去了。”韓江覺得不可理解。

    “就是那個在蒙古的前進基地?”唐風倒來了興致。

    馬卡羅夫點頭道︰“對,就是那個前進基地,當年我和布爾堅科在那里訓練一批準備潛入中國執行潛伏任務的學員。布爾堅科對那些學員要求非常嚴格,野外生存訓練中,我們制定了幾種在野外的標記,在樹干上刻三角形標記是其中常用的一種。當時,布爾堅科要求在刻三角形標記時要分為三刀用力刻,這樣才能保證所留的標記清晰,容易辨認。而那些學員在訓練中,常常忘記布爾堅科的要求,用一刀一氣刻完,這讓布爾堅科很不滿意。只要是布爾堅科發現不按要求訓練的學員,便要進行處罰。我清楚地記得,有一次我們把學員拉到西伯利亞的原始森林里進行野外訓練,其中有個學員在做標記時,就是這個三角形標記,沒有按照布爾堅科的要求,分為三刀刻。結果,布爾堅科震怒之下,命人在那學員胳膊上用刀刻了一個三角形。”

    “這麼殘忍?”唐風驚出了聲。

    “當然,後來在我的干預下,布爾堅科沒有那麼做。不過,這件事卻在我腦海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你這麼講,不更印證了我剛才的懷疑。”韓江忽然來了底氣,“你們克格勃訓練嚴格,是有這個光榮傳統啊!”

    “不,不!韓江,你沒聽明白,我們克格勃並沒有這個傳統。我當初受訓時,教官可並沒有教我們一定要分三刀刻這個三角形標記。”馬卡羅夫進一步解釋。

    “也就是說,你認為這個在林子里分三刀刻標記的人,跟布爾堅科和前進基地的學員有關?”韓江驚道。

    “布爾堅科不是已經死了嗎?”唐風不解。

    “父親的意思,是不是懷疑當年你們訓練的那批學員和這事有關?”葉蓮娜也很吃驚。

    眾人都看著馬卡羅夫,但他卻久久不語。過了好一會兒,他才緩緩說道︰“不!我並不是那個意思,我只是給你們提供一點線索。”

    “我覺得你就是那個意思。”韓江故意激馬卡羅夫,希望他再說一些當年的事。

    “韓,你不用激我,很快你就會明白我的意思。”

    馬卡羅夫不再說什麼,徑直向正南方,也就是營地的方向走去,眾人也只好跟著又鑽進了這片讓人迷失的林子。
作者: beautyqueen    時間: 2013-9-18 04:37 PM

第六章 大佛

    從黑鷲寺遺址返回營地的路線倒從沒有讓人迷路,眾人很快便返回了營地。徐仁宇檢查完留在營地的東西,這才長出一口氣道︰“東西都在,看來並沒有人趁我們離開時光顧這里。”

    “瞧你緊張的樣子,且不說這里沒人,就是有人,咱們貴重物品都隨身攜帶了,怕個啥?總不會有人要偷我們的帳篷吧?”葉蓮娜笑徐仁宇。

    “你不知道,咱們徐博士總是帶一大堆零碎。”韓江沒好氣地說。

    “什麼零碎,那可都是我的寶貝。”徐仁宇反駁道。

    “好吧,你的寶貝,可得自己留好,丟了不要找我。”韓江回頭看看,馬卡羅夫從回到營地就一個人出神,像是又陷入了深深的回憶之中。

    韓江的視線轉向葉蓮娜,卻被她瞪了一眼。韓江無奈地搖搖頭,再看唐風,也在那兒發呆。他捅捅唐風問︰“發什麼呆啊?”

    “不發呆能怎麼樣?今天搞得我頭都大了。”

    “你有什麼想法?”

    “我總感覺周圍有一雙不懷好意的眼楮在盯著我們。”唐風四下望去,黑沉沉的夜,黑漆漆的林子。

    “別管那麼多了,先休息,有什麼事明天再說。”

    “休息?我害怕有人在我們睡覺的時候,偷襲我們。”

    “所以還要有人值夜。”

    “我可不干了,我凌晨被嚇怕了。”

    韓江無奈,只好去找葉蓮娜商量。眾人合計了半天,馬卡羅夫表示要代替唐風值夜,反倒讓唐風不好意思起來。

    “既然大家都擔心晚上會有危險,那我看還是這樣安排,葉蓮娜和老馬前半夜…”說著,韓江看了看葉蓮娜。他是有意這樣安排的,以顯示對葉蓮娜和老馬的信任。

    “後半夜唐風和博士。”韓江又接著說道,“中間我來值。”

    “不干!我可不敢後半夜,那怪聲…”唐風心有余悸。

    “那你和博士就值中間,我後半夜。”韓江沒好氣地瞪了唐風一眼。

    唐風不再說什麼,韓江又特別叮囑道︰“值夜就守在營地旁邊,誰也不要進林子里去,切記!”

    唐風趕忙吃了東西,抓緊睡覺。凌晨時分,他被徐仁宇給弄醒了。

    唐風和徐仁宇兩個人大眼瞪小眼,坐在帳篷外面,沒一會兒,兩人都有被周公喚去的意思。唐風心想這樣可不行,於是,他站起來,叫徐仁宇先打盹,等會兒來換自己,徐仁宇當然同意。這兩人值夜,又變成了一人當班。

    一人當班,那就連打盹的機會都沒有了,唐風只好站起來,又開始圍繞著帳篷轉圈踱步,一圈,一圈,又一圈。轉著轉著,唐風就覺得眼前恍惚閃出了一個熟悉的標志。他以為是篝火發出的火光閃花了眼,忙揉了揉眼楮,定楮一看,沒錯!就在他身旁的一棵樹的樹干上,赫然出現了一個用刀刻出來的三角形標記。

    唐風湊上去仔細查看,越看他越緊張,心臟猛地揪在了一起,因為他發現面前的這個三角形標志,是分三刀刻出來的,在樹干上留下了又深又鋒利的印跡,而且可以看出是新刻的標記。他腦海中迅速閃過了一系列的可怕事件,這個可怕的標記是什麼時候出現在了營地?它代表著什麼?難道有人在他們不在時,光顧了營地?

    唐風無法確認這標記是什麼時候出現的,他們晚上回到營地時,徐仁宇只是檢查了東西,而他們誰也沒有查看營地周邊的變化。

    唐風判斷了一下這個標記的方位,幾乎正好是正南方。正南方?按照他的推斷,正南方向應該是下山的通道,他們還從沒有往南邊探過,這個神秘的三角形標記又出現在南面…他想著,雙腳已經不聽使喚地走進了南面的林子,因為他發現就在前面不遠的另一棵樹上又出現了三角形標記。

    唐風來到第二個三角形標記前,仔細辨認,和第一個一模一樣。緊接著,他又在南面的林子里發現了第三個,第四個,第五個標記…所有的標記都是向正南方向延伸的。正如他之前判斷的那樣,南面的地勢迅速下降,看來這的確是當年上山的那條正路,只是因為時間久遠,被湮沒在了歷史塵埃中。

    大約在第十個標記附近,唐風又發現了一個高大的土堆。他用手電慢慢照了一遍這個土堆,沒有黑鷲寺遺址那個最大的夯土台大,但卻比那個要高。高高聳立的土堆,像是一座用土壘砌的豐碑。

    唐風走近這個土堆,一個面目凶惡的人臉突然映入了他的眼簾。他猛地一驚,嚇得手電掉落在地上。他又向後退出了好幾步,直到靠在了一棵樹干上才重新站住。

    “誰?”唐風小聲喝道,話語中卻帶著恐懼。

    沒有人回答,四周寂靜無聲,唐風看見自己的手電還發著光,躺在那個土堆旁。他重新鼓起勇氣,壯著膽子,尋著手電的光亮,來到高大的土堆旁。他彎腰拾起手電,一手緊握著手電筒,另一只手掏出了手槍。但當他再次看見那個人臉時,自己卻先笑了。

    那是一尊石刻的人臉,準確地說,是一尊石刻的西夏武士像。武士身材魁梧,面目凶惡,雙臂擎起,腰懸寶劍,雙目炯炯有神,正瞪著唐風。

    唐風走過去,用手拂去武士身上厚厚的浮土,不禁感嘆西夏的雕刻之精美,他同時注意到武士高高擎起的雙臂。武士粗壯有力的雙臂,高高擎起,像是在托舉著什麼重要而又沉重的東西。唐風仰頭望著面前高高的土堆,武士在托著什麼呢?這高高的土堆,原來一定是一個重要的建築,以至于元昊要命工匠雕刻如此精美的武士像來托舉。

    “佛塔?!”唐風想了想,也只有佛塔才配得上如此精美的石刻武士。

    唐風觀察了一下石刻武士像出現的方位,是在高大土堆的西北角,那也就是說,其他三個角也都應該有一尊武士像。於是,他順著逆時針方向,圍繞著土堆轉了一圈,果然如他預料的那樣,在土堆的西南角、東南角都發現了一尊和西北角一模一樣的石刻武士,這讓他更堅信了自己的判斷。可當他轉到大土堆的東北角時,卻發現東北角的那尊石刻武士像和其他三尊並不一樣。

    唐風好奇地俯下身,打量起這尊武士像。和前面看到的三尊武士像相比,這尊武士像似乎要大一些。他揉揉眼楮,按理說應該是一樣大小,也許是自己看花了眼,身邊沒有工具測量,目測可能並不標準。不過讓他更感意外的是,這尊武士像的造型、面部表情都與另外三尊有別。

    那三尊武士像面目凶惡,而這尊武士像雖然腰間也懸著寶劍,面目卻要慈祥許多,甚至可以說是慈眉善目;再看造型,前面三尊武士像的造型是雙臂高高擎起,而這尊武士像則是雙手合十,兩腿也雕刻成了盤腿打坐的樣子。

    “也許是當時雕刻的工匠別出心裁吧!”唐風想著,忽然又覺得面前這尊武士像還有哪兒不對勁兒。

    唐風死死盯著面前的石刻武士像,哪兒不對勁呢?腰懸寶劍,盤腿打坐,面目慈祥,雙手合十…嗯,問題就出在這雙手合十上。

    唐風發現這尊石刻武士像所做的雙手合十,和一般佛教徒的雙手合十動作不一樣,武士像的雙手合十,向前傾斜,直指前方。這是工匠無意之作,還是有意而為之?這個問號重重地打在了他的腦海中。不過還不容他細想,便又有了新的發現。

    唐風的手電慢慢地移到了石刻武士像的下面,他發現這尊石刻武士像和其他三尊還有一個不同的地方︰其他三尊武士像雙臂高擎,雙腳就直接踩在地上;而這尊武士像盤腿打坐,因此身下多出了一個石雕的蓮花座。

    唐風幾乎趴在了地上,用手電一點一點仔細地照了一遍武士身下的石刻蓮花座。突然,他眼前一亮,在蓮花座上發現了文字,是一排漢字。怎麼會是漢字?據說當年西夏缺少熟練的工匠,所以許多重大工程都是漢人工匠建造的,所以這里刻的是漢字。唐風想著,顧不上塵土,忙用手抹去蓮花座上的灰土,一行雋秀的楷書漢字出現在他的眼前——“天授禮法延祚十年二月,敕建大戒台禪寺下寺金剛舍利寶塔”。

    當唐風輕輕讀出這行文字時,心中一陣狂喜。這短短一句話,一下子證明了自己之前的推斷,明白無誤地說明了這就是他們要尋找的黑鷲寺。黑鷲寺在西夏時正式的名稱就是“戒台寺”,而且建塔的時間也說明了這是一座西夏時期的寺廟,“敕建”二字則表明這是元昊下旨修建的皇家寺院。“金剛舍利寶塔”也驗證了自己的推斷,這個大土堆是一座寶塔,而且是一座舍利塔。至于“下寺”呢?唐風陷入了沉思,難道發現的遺址就是“下寺”?那“上寺”又在何處?

    唐風又仔細勘察了石刻武士像周圍,期望能有一些新的發現,但卻再沒有發現什麼。他站起身,忽覺天旋地轉,趕忙用手撐住身旁一棵樹,這才立住身體。自己又沒高血壓,怎麼會頭暈?也許是這些天沒休息好的緣故。唐風稍稍鎮定一些後,就欲離開這里,可當他把那只撐在樹干上的手撤回來時,卻發現就在這棵樹的樹干上出現了第十一個三角形標記,這…

    唐風看看四周,依舊一片死寂。一陣寒風吹來,讓他從剛才新發現的狂喜中鎮靜下來,他的耳畔響起了韓江的忠告——不要離開營地。唐風渾身一顫,自己離開營地多遠了?他忙回身,朝他認為的營地方向望去,竟是一片漆黑,哪還有一點亮光。

    唐風慌了,他開始回憶剛才這一路自己的經歷,推算著離開營地的距離,可他怎麼想都覺得自己離開營地並不遠啊?應該還能看見營地的篝火。可此刻,卻什麼也看不見了。

    唐風辨別著方向,最後按照佛塔遺址的方位確定了一個方向,他認為這就是正北方,也就是營地的方向。但他沿著這個方向走出五十余步,就動搖了,覺得自己判斷錯了。這時,前方出現了兩道岔路,唐風決定調整方向,他走上了西北方的那條岔路。但是,當他走上這條岔路後,卻開始了重復昨天凌晨在樹林里的痛苦經歷。

    唐風像是進入了一個迷宮,不停地繞著圈,總是看到一些似曾相識的環境。他絕望地開始呼喊,但這里連回音都沒有,四周只有黑暗、死寂,死寂、黑暗。

    唐風陷入了黑暗的海洋,他怎麼也不明白這看似普通的林子,怎麼會屢屢讓自己陷入死地。也許…也許這里就是元昊不肯讓人踏進的絕地!

    唐風精疲力竭,絕望地癱倒在一棵樹下,不知不覺地合上了眼楮…

    兩只巨型兀鷲飛臨樹梢,停在那形狀奇特的樹上,注視著樹下正在酣睡的唐風。突然,其中一只兀鷲向唐風俯沖下來,等唐風睜開眼時,他已懸在了半空中。漆黑的夜空,寒風凜冽,他想呼救,但卻發不出聲響。它們飛越了一座高大的寶塔,又飛過了幾座雄偉的宮殿,接著是一大片松林,最後來到了懸崖邊的高台之上。兀鷲向高台俯沖下去,在離高台五六米高的地方,將唐風拋了下去。

    唐風只感覺自己的五髒六腑都要破裂了,他趴在冰冷的岩石上,寒風一吹,渾身劇痛。他想支撐著站起來,可又無力地摔倒在岩石上。

    忽然,一陣奇怪的音樂悠悠地傳進了唐風耳中。緊接著,是一陣激昂的鼓聲,再下來是一些唐風聽不懂的話語,像是有很多人在自己身邊唱歌跳舞。他不知道這些人是否對自己有惡意,求生的本能促使他猛地翻過身,他要看清那些人的面目。

    那是一群惡魔,還是一群人?恍惚間,唐風看見許多張面目猙獰的面孔。他使勁揉揉自己的眼楮,這才看清那些面孔。這是一群戴著面具的人,正圍著自己和一堆熊熊燃燒的篝火唱著,跳著…

    唐風聽不懂那些人的語言,但卻認出了這個大平台,這個懸崖邊的平台就是白天他和韓江找到的那個大平台。再看那幫人還在起勁兒地蹦著,一會兒又虔誠地跪在地上,高擎雙手,聲嘶力竭地喊著什麼。

    唐風暈了,他向山上看去,想要看清那些人在對什麼頂禮膜拜,可是除了漆黑的夜幕和冰冷的石壁,什麼也看不見!那兩只巨型兀鷲也不見了蹤影,但唐風卻總覺得兀鷲就在山上,在自己的頭頂上,隨時可能會再俯沖下來,將自己帶入無盡的深淵中。

    那群人扯著嗓子喊了半天,像是在進行某種神聖的儀式。待這幫人重新站起時,也不唱了,也不跳了,唐風發現他們沖自己過來了。他猛地憶起了在七色錦海的遭遇,忙扯開嗓子喊︰“我不是惡魔,不是…”

    可是唐風扯開嗓子,卻發不出聲來,那些人不容分辯,一下子將他舉了起來,然後一步步走到了懸崖邊。唐風已經喊破了嗓子,下面就是萬劫不復的深淵,他絕望了,被拋下了深淵。“不!我不是…”他終於喊出了聲音,撕心裂肺的聲響伴隨著無情的風聲,響徹在整個峽谷中。

    …

    唐風驚醒過來,又是一個噩夢。他坐起來,仔細回憶剛才的夢境,似乎和昨天的那個夢有著某種聯系。兀鷲?一群戴著面具的人?…唐風還來不及思考這一切,那個奇怪而恐怖的聲響又向他襲來。

    唐風渾身戰栗,他想站起來,但雙腿一點力氣都沒有,無論他如何努力,還是癱倒在那棵樹下。他抬頭看去,那個神秘的符號又映入了眼簾,一個分三刀刻畫的三角形標記,清晰而醒目。他徹底放棄了,閉上眼楮,任由寒風伴隨著那奇異的怪響折磨著自己的耳膜。

    “唐風,你怎麼了?”

    “你怎麼跑到了這兒?”

    也不知過了多久,唐風被一陣呼喊聲叫醒。他慢慢地恢復了理智︰“怪聲…又…又是那個怪聲。”

    “我們聽到了,可你是怎麼跑到這兒來的?”傳來葉蓮娜的聲音。

    “我叫你們不要亂跑,結果倒好,你們兩個,一個呼呼大睡,一個又跑進了林子。”韓江埋怨道。

    馬卡羅夫給唐風灌進了一些礦泉水,唐風支撐著站了起來。他不知道自己該如何向眾人解釋,便使出全身力氣一指身旁樹干上的那個三角形標記︰“都…都是因為這個。”

    “這個?”韓江用手摸了摸樹干上的三角形標記。

    “這里也有?”葉蓮娜驚道。

    “還不止這一個,這林子里都有。”唐風斷斷續續地將自己的遭遇對眾人說了一遍。

    眾人聞聽,無不驚駭。韓江和葉蓮娜攙扶著唐風,沒用十分鐘,就穿過了林子,回到了營地。唐風晃晃腦袋,他不敢相信,困住自己,讓自己迷失的地方,竟然和營地只有十分鐘的路程。

    眾人回到營地後沒多久,那個奇異的怪聲便消失了。韓江快速判斷了形勢,道︰“到天亮之前,由我守夜。你們都繼續休息,不管聽到什麼聲響,都不要出來。”

    也只好如此,眾人在驚恐和寒冷中焦急地等待著天明。唐風經過這麼一折騰,早已精疲力竭,一覺睡到了天明。

    天亮後,唐風關切地問韓江︰“那個怪聲後來還響過嗎?”

    “又響過一次,不過持續時間都很短。”韓江道。

    “是嗎?”唐風一邊和韓江閑聊,一邊整理他隨身攜帶的東西。他打開數碼相機,準備再看看昨天在黑鷲寺遺址拍攝的照片,可是讓他崩潰的是,照片上竟然是一片空白,什麼都沒有。

    “這…這是怎麼回事?我明明是照了的,而且照完後,我還回放看了一遍。”唐風叫了起來。

    “你再看看其他的呢?”韓江追問。

    唐風忙看其他兩張︰“也是一片空白。”

    “怪事!”韓江也有些暈。

    “不行,我要再到岩畫那兒去看看。”唐風說著就要去黑鷲寺遺址。韓江卻一把拉住了他︰“別去了,現在那里已經不重要了。”

    “哦,何以見得?”唐風不明白韓江所說何意。

    “我認真聽了你凌晨在林子里的遭遇,除了那個神秘的三角形標記,還有一件事吸引了我,就是你發現的那座佛塔。”

    “你想到了什麼?”

    “天亮後,我和葉蓮娜已經去查看了那座佛塔。和你說的一樣,佛塔在我們營地正南方向偏東的位置,而咱們昨天發現的黑鷲寺遺址在營地正北方向。這樣看來,佛塔和黑鷲寺遺址當年應該是連為一體的,也就是說佛塔是黑鷲寺的一部分。那麼,根據佛塔上的題記,我們也就可以斷定,這里就是所謂的‘大戒台寺下寺’。”

    “對,我也是這樣想的。”唐風同意韓江的意見。

    “這樣也就否定了你昨天的假說,這里不可能是‘上寺’,而上寺應該另在他處!”

    唐風點點頭︰“嗯,是這樣!那麼,昨天我們在東側懸崖邊發現的大平台就很可疑了。”

    “是的,而我們在平台上發現的那兩個西夏文‘上寺’,則明確無誤地提示我們上寺就在那里,而我們發現的石梯就是通往上寺的。”韓江推斷道。

    “就在那里?”唐風還在猶豫,“不會那麼簡單吧,平台上風那麼大,全是岩石,怎麼建造寺廟?”

    “我現在當然沒法回答你這個問題,但佛塔上的一個發現,又可以佐證我的觀點。”

    “哦?你是說東北角那個武士像?”聰明的唐風馬上想到了韓江的意思。

    “嗯,你想想,為什麼偏偏東北角那個武士像和其他三個不同?這難道是巧合嗎?不,絕對不會,那尊武士像不論是造型、大小、表情都不同于那三尊。這只能有一種解釋,就是當年造塔時有意為之的。”

    “我也想到了這層,可還是不敢肯定。你這麼一說,我想起來了,那尊武士像和其他三尊最大的不同是他的雙手。那尊武士像雙手合十,而且他雙手合十的動作很奇怪。”

    “那就是最明顯的證據。東北角的武士像雙手合十,而手卻指向前方,他的前方即是東北方向,東北方有什麼?除了上寺,還會有什麼?”韓江越說越興奮。

    “可是我不明白這麼大費周章,暗含玄機,僅僅就是為指明上寺的方位?”

    “這正說明上寺的重要!我們在這里基本上已經搜尋了一遍,雖然有很多發現,但對於我們要找的東西,卻沒有發現什麼蹤跡…”

    “所以你認為我們要找的東西在上寺?”唐風打斷韓江的話說道。

    韓江點了點頭,“我想應該是的。”

    “可我們昨天已經去了那個大平台,什麼也沒發現啊?甚至沒找到一點建築的痕跡!”

    唐風的問題,讓韓江沉吟下來。許久,韓江才又說道︰“我現在無法解釋這一切,但我想我們有必要再去一趟那里。”

    韓江話音剛落,帳篷外忽然傳來一陣騷動。

    唐風和韓江聽到帳篷外的動靜,忙鑽出了帳篷,就聽見徐仁宇興奮地大叫︰“岩羊,剛剛有一頭岩羊,跑到我們營地來了。”

    “那你倒是把它逮住啊,我們也好吃點野味!”韓江戲謔道。

    “是啊,我也是這麼想的,可我剛要去逮它,那頭岩羊就鑽進林子里去了。”徐仁宇邊說著,還一邊比畫著。

    唐風順著徐仁宇比畫的方向看去,果然,在北面的林子里,有一頭岩羊正佇立在林間,小心翼翼地注視著他們。

    徐仁宇舉起槍,瞄準了那頭岩羊,唐風忙制止道︰“別開槍,岩羊是保護動物。”

    唐風話音剛落,那頭岩羊敏捷地向北面的林子逃去。徐仁宇緊追幾步,但敏捷的岩羊連開槍的機會都沒留給他,就消失在了林子里。

    “都是你瞎嚷嚷的,把岩羊嚇跑了。”惱羞成怒的徐仁宇把怨氣都撒在了唐風身上。

    唐風剛要開口,突然,空中陰沉了下來,緊接著,連續幾聲刺耳的叫聲傳來,他的心猛地一緊。“兀鷲,又是那只大兀鷲!”唐風指著不遠處樹梢上的巨大陰影喊道。

    大家都緊張地注視著半空中的巨型兀鷲,誰也不知道兀鷲這次要干嗎。噩夢中的恐怖場景一幕幕閃現在唐風眼前,他已經緊緊地握住了手槍,生怕兀鷲俯沖下來,抓走自己。但兀鷲並沒有向他們俯沖過來,而是向北沖去。

    “兀鷲要干什麼?”葉蓮娜驚慌地問。

    “北面是黑鷲寺的遺址,難道…”韓江欲言又止。

    就在大家胡思亂想的時候,令他們終身難忘的恐怖一幕出現了…

    兀鷲向北沖去,但很快便又重新騰空而起。待眾人一齊向兀鷲望去時,發現兀鷲身下竟抓了一頭與它自身大小相仿的岩羊。

    大家都看呆了。“太神奇了!”葉蓮娜驚道。

    “不可思議,這頭岩羊至少得有上百斤重,居然被這兀鷲給抓起來了!”徐仁宇口中喃喃自語。

    “看來這兩只兀鷲並不是食腐動物。”唐風還沒忘了昨天的發現。

    “難道它們吃活物?”馬卡羅夫也直搖頭。

    “昨天在遺址上發現的那攤血,我想可以解釋了。”唐風又看看韓江。

    韓江一直目不轉楮地注視著漸漸遠去的兀鷲︰“看我干什麼?兀鷲也是往東北方向去的,還有什麼好說的。要解開這些疑團,只有再探一次大平台,就是所謂的‘上寺’。”

    “那里什麼都沒有,是上寺嗎?”唐風極力回憶著昨天去那里看到的每一個場景,但還是不得要領。

    韓江想了想,道︰“我想,我想那里一定還隱藏著什麼。”

    “隱藏著什麼?”

    馬卡羅夫也同意韓江的意見︰“不管怎樣,先找到‘上寺’再說。”

    眾人合計完,一致決定,拔營向東北方的懸崖前進。大家收拾停當,便魚貫走進了讓他們迷失的林子。

    進入林子,韓江走在前面,這次他換了一種菱形符號作為標記。一干人走出沒幾步,韓江就在樹干上看到了自己昨天所留的三角形標記,但很快,他們又看到了那種分三刀刻的三角形標記。韓江用手摸著那深深的刻痕,陷入了思考。

    唐風走到了前面,扭頭拍了一下韓江︰“想什麼呢?快走啊!”

    “我在想,昨天刻下這種三角形符號的人他的目的是什麼呢?”韓江忽然反問了這麼一句。

    唐風一怔︰“這還用說,為了干擾我們,讓我們在林子迷路唄。”

    “不!我現在不這麼看,原來我也像你這麼想的。不過,現在我卻認為那人這麼做,另有原因。”

    “韓,你是不是認為那人這麼做是出于和你一樣的原因?”馬卡羅夫忽然說道。

    韓江點點頭︰“上帝對每個人都是公平的,這片神秘的林子既然能讓我們在里面迷失方向,那麼,也會讓其他人迷路,所以此人出于和我們一樣的原因,在林子里刻了這些標記。”

    “那又怎麼解釋在我們營地周圍出現的標記?”葉蓮娜問。

    “是啊!難道那人一直在我們身邊,監視著我們?”唐風也問。

    唐風的話讓所有人都是一驚,不約而同地向四周的林子望去。這兒的林子還不算茂密,四下里安靜無聲。今天是個好天,陽光投射進了林子里,灑在地面上,若不是那些離奇恐怖的遭遇,這里完全是個美麗的世外桃源。

    “如果…”韓江清了清嗓子,環視眾人,一本正經地說道,“如果這個標記不是我們當中某個人的惡作劇,那麼,我們周圍確實有一個人存在。從山下的客店,到芬妮的神秘死亡,再到山上種種離奇的遭遇,我現在幾乎可以斷定這個神秘人確實存在,而且就在我們身邊。不過,此人似乎對我們並不感興趣,他感興趣的是別的東西。”

    “所以他曾經來過我們的營地,卻又沒有現身。”唐風道。

    “可是昨天我們一直待在營地,要是有人在附近監視我們,我應該能有所察覺啊?”葉蓮娜不解。

    韓江的眉毛擰成了一個結︰“這個情況只能有一個解釋,這家伙是個絕頂高手,他的功夫在你我之上。”

    “真的嗎?還有比你和葉蓮娜功夫高的?”唐風不敢相信。

    “有的,我想這世上一定有的。”韓江沒說什麼,馬卡羅夫卻突然來了這麼一句。

    眾人不解。“您是說您自己吧?呵呵。”唐風反問馬卡羅夫。

    馬卡羅夫只是搖搖頭,沒再說什麼。眾人繼續向東北方向前進,越往前走,樹林越茂密。唐風注意到樹干上的標記也隨著樹林的茂密,越來越多,有韓江刻的,也有那個神秘人刻的。韓江和唐風都想從身旁的這些三角形標記,判斷出前一天導致他倆迷路的地方,可是他們一直走進了松林,也沒有找到那個地方。

    地勢越來越高,高大的雪松直插雲霄,林子里的光線暗了下來。眾人來到石壁前,又沿著石壁走了一段,那段石梯出現在眾人面前。

    唐風剛要沖上去,卻被韓江一把拉住。韓江站在第一層石梯上,靜靜地聽著,所有人都在盯著他。突然,韓江從腰間拔出了手槍︰“大家小心,我嗅到了一股血腥味。”

    “血腥味?你緊張過度了吧?我怎麼沒聞到?”唐風使勁吸了吸鼻子。

    韓江並不回答,將唐風拉到了身後,自己拿著槍,第一個躍上了石梯上的大平台,緊接著,葉蓮娜、唐風、馬卡羅夫和徐仁宇也跳了上去。寒風吹過,一股濃烈的血腥味撲面而來,但卻沒看到人。韓江疾走幾步,快速來到平台中央,一頭被摔死的岩羊已經被掏空了內髒,濃烈的血腥味就是從這兒發出的。

    “是剛才那頭岩羊?”唐風蹲下來,捂著口鼻,查驗岩羊的屍體。

    “應該就是剛才那頭,我看剛死不久。”韓江判斷道。

    “這倒是回答了你剛才的問題,兀鷲是先摔死岩羊,然後進食的。”馬卡羅夫道。

    唐風只覺一陣反胃︰“這里讓我想起了郎木寺的天葬台,首先讓我想起了…想起了那個可怕的噩夢。”

    “噩夢?”韓江忽然想起了什麼,“唐風,你再仔細回憶一下你那個噩夢。”

    “有什麼好回憶的?你要是不想讓我今晚再做噩夢,就別跟我提這事。”

    “不!要回憶,你好像說過夢里也是一只兀鷲把你抓起,然後拋在了這里?”韓江啟發唐風。

    韓江的話又勾起了唐風可怕的回憶︰“是的,有兩次。第一次很模糊,我記不清了,好像是兀鷲把我投進了一片原始森林。第二次倒很清晰,就是這里,兀鷲把我拋到這里,然後一幫人帶著嚇人的面具,又唱又跳,最後把我扔下了山崖。”

    “不…不,你好像還提到那群戴面具的人還虔誠地跪下來…”

    “是的,那些人開始圍著篝火又唱又跳,後來都虔誠地跪倒在地,就是在這兒,在我們站的地方。”凌晨那個噩夢的細節,依然歷歷在目,讓唐風回憶起來仍舊心驚肉跳。

    “在這兒,是向山的方向嗎?”

    “嗯,是向著北峰的方向,一個個都很虔誠。”

    韓江退後幾步,向頭頂的山峰望去。大家不知韓江想到了什麼,也都退後幾步,仰頭觀望。

    “這山峰上一定隱藏著什麼秘密!”韓江的眼楮已經眯成了一條線。

    “這光禿禿的山峰能有什麼秘密?我剛才說的那些都是夢里的場景,你可別當真了!”唐風提醒韓江。

    “不!要當真。”韓江執著地說。

    “你真是瘋了。”唐風覺得韓江像是著了魔。

    “我是不是瘋了,今天就能見分曉!”韓江十分肯定地說。

    他話音剛落,突然山壁上又滾落了幾塊碎石。他往東又走出幾步,幾乎退到了東側的懸崖邊。

    “你小心一點。”唐風和葉蓮娜同時提醒韓江。

    韓江依舊忘我地盯著面前的山峰。唐風笑道︰“你盯著這兒看,能看出什麼來…”

    唐風話沒說完,韓江突然平靜地說道︰“我看出來了。”

    “什麼?”“你看出了什麼?”眾人不解。

    韓江並不回答,還在盯著山峰出神。唐風重新開始仔細打量面前的山峰,初升的旭日直射在高聳入雲的北峰上,山峰仿佛被陽光包上了一層金色的外衣,在陽光下泛著金光。隱約中,似乎出現了一尊佛像,是一尊大佛…

    唐風不敢相信自己的眼楮,他使勁揉了揉眼楮,定楮觀瞧。是的,是一尊佛像!就在昨天他和韓江發現的那幾棵歪脖子樹的位置,隱約現出了一尊足有四十米高的大佛。

    “我也看出來了,一尊大佛,是一尊大佛。”唐風喊出了聲。

    葉蓮娜、馬卡羅夫和徐仁宇也看了出來,頭、肩、胸、腹、四肢,一尊大佛的輪廓逐漸出現在了崖壁上。

    “你倆昨天來的時候,怎麼沒發現?”葉蓮娜仰著頭問。

    “被山崖上那幾棵樹擋住了,而且大佛風化太嚴重了。”唐風說著撿起剛才滾落的一塊岩石,“你們看,昨天我就發現這兒的岩石質地並不夠堅硬,再加上這里風很大,如果這尊大佛開鑿于西夏,至今已經有七八百年了。這麼多年的風吹雨打,使得大佛早已面目不清。”

    “我看還不僅如此。”徐仁宇忽然說道,“據我觀察,這尊大佛當年雕刻得就不夠精細,只能是粗線條的,我甚至懷疑它並沒有最終完工。”

    “有這種可能,所以加上這麼多年風吹雨打,不仔細看不會發現岩壁上居然雕刻了一尊大佛。”韓江說完,又小聲喃喃自語道,“看來我還沒瘋。”

    “對,你沒瘋!你是怎麼看出來的?難道就是因為那個噩夢?”唐風問。

    “我不知道,總之,當我聽了你的噩夢後,我便有了一種強烈的預感。再結合這里的情況看就更加堅定了我的判斷。首先,我們已經判定林子里的遺址是黑鷲寺的‘下寺’,那麼上寺很有可能就在這里。這兒出現的兩個西夏文,還有下寺佛塔奇怪的武士像,也可以印證這點。其次,這里沒有建築,也不適合建造房屋,那麼,我就想這里如果沒有建築,一定還會有別的用途。”

    “所以你就結合我夢里的場景,想到了這是一個祭拜的祭祀遺址。”

    “祭祀遺址?難道這兒不是佛寺?”韓江不解。
作者: beautyqueen    時間: 2013-9-18 04:38 PM

第七章 昊王的眼楮

    “是佛寺,也是祭祀遺址。我曾經說過,黨項人是在西夏建國前後才開始崇信佛教的,之前,黨項人信仰的是原始宗教,也就是崇拜太陽、山川、河流,認為萬物皆有靈。後來黨項人雖然在元昊的率領下,迅速崛起,建立西夏王朝,並改信佛教,但原始宗教一時難以完全摒棄。於是,西夏的統治者便將佛教和原始宗教結合起來,這里就是這樣一處遺址。你們看這里的方位正好面向東方,東方是太陽升起的方向,佛像又開鑿于賀蘭山之上;賀蘭山在黨項人心目中是一座神山,地位崇高,所以,元昊在這里開鑿佛像,既是為了禮佛,也是為了祭拜賀蘭山、太陽和祖先。”唐風解釋了半天。

    “看來這在當時是西夏的一項大工程!”徐仁宇感嘆道。

    “是啊!絕對是當時的一項國家工程,這樣就可以解釋為什麼元昊會不惜成本地在深山里建造規模宏大的佛寺,這個大平台和石梯也都派上了用場,甚至西夏皇室,包括元昊本人都曾在這里頂禮膜拜。”唐風侃侃而談。

    “你說元昊也曾在這兒頂禮膜拜?”韓江忽然反問唐風。

    “對啊!這是皇家寺院,本來就是給皇室禮佛用的。”

    “呵呵,可怎麼覺得這尊大佛塑造的就是元昊本人啊!他總不會自己跪自己吧?”韓江笑道。

    “你的意思大佛是按照元昊相貌雕鑿的?”唐風聽了韓江的話,有些震驚。

    “別扯了,這大佛都風化成這樣了,面目根本就看不清楚,再說你知道元昊長啥樣啊?”徐仁宇跳出來反駁韓江。

    “是啊!這哪兒能看出來是按照元昊的相貌雕鑿的?”葉蓮娜也不解。

    “韓江的話提醒了我,不是沒有這種可能。”唐風思考了一會兒,解釋道,“中國古代帝王們在開鑿石窟,特別是開鑿大佛時,都會按照自己的容貌來雕鑿大佛,像雲岡石窟的‘曇曜五窟’,就是按照北魏五位皇帝的容貌雕鑿的;龍門石窟的‘盧舍那大佛’則是根據武則天的容貌開鑿的。帝王都希望自己變成佛的化身,讓天下人膜拜,所以元昊雕鑿這尊大佛時,也很有可能是按照自己的相貌開鑿的。”

    “唐風講的是一方面,但我不是從這方面看的。”韓江笑道。

    “哦?那你如何看出來的?”唐風不解韓江其意。

    韓江笑笑︰“因為昨天我剛見過這個形象。”

    韓江的話,一下點醒了唐風︰“你是說那幅岩畫?!”

    “對,岩畫中間的那個人,你說是元昊的形象,我今天看出這尊大佛的時候就覺得這佛像似曾相識。”

    “如果這尊大佛真是按照元昊容貌雕鑿的,那麼它就有了三層含義,一是佛像;二是為了滿足黨項人對賀蘭山的原始崇拜;三是元昊將自己和神的形象融合,以達到讓黨項人永遠祭拜他的目的。”唐風說道。

    “也就是說黨項人在這兒既是拜佛,也是祭拜山神,還在祭拜元昊。”葉蓮娜終於聽明白了。

    “想想看吧,那是個多麼壯觀的場景!旭日初升,就像今天這樣,元昊化作佛的形象,和賀蘭山結為一體,看著無數黨項人跪拜在這個大平台上。”

    韓江話音剛落,突然,從山上又崩落了一些碎石。

    這次滾落的碎石比以往幾次都要多,一塊較大的碎石速度很快,直直向唐風沖來。唐風趕忙閃身,險些摔倒。

    那塊大石正巧滾到懸崖邊停了下來。待碎石停住,唐風再回身觀看大佛,他發現大佛的耳朵竟然缺少了一塊。

    韓江也注意到了,剛才大佛的耳朵還有那塊,怎麼這會兒沒了?難道就是剛才滾落的那塊岩石?

    唐風和韓江幾乎同時奔到了懸崖邊,搬起那塊岩石,又抬頭仰視大佛,對比大佛的面部,最後確認這塊岩石就是大佛耳朵的耳垂部分。“這尊大佛再不加固維修,我看堅持不了多久了。”唐風道。

    “那是以後的事。看看這塊岩石上能給我們帶來什麼蛛絲馬跡。”說著,韓江把這塊有三個籃球大的岩石抱起來,翻看了一遍。“還真有蛛絲馬跡留下來了。”韓江看似平靜,話語中卻透著興奮。

    唐風也看到了,在岩石的側面,出現了一行赭紅色的西夏文,字不大,分為上、下兩個部分。他輕輕地翻譯了那一行西夏文,上面一部分是五個字——“昊王真身耳”。

    “這麼快就驗證了我們剛才的推斷,這尊大佛就是按照元昊的相貌塑造的。”唐風興奮地說。

    “昊王真身,那這個‘耳’是什麼意思?”韓江不明白。

    “‘耳’就是耳朵的意思啊。”

    “廢話,我的意思是為什麼要寫在這上面?”

    “這麼大的工程肯定有很多工匠同時開鑿,所以古時工匠們常常在自己負責的地方上標明位置。比如,這個地方是大佛的耳部,寫上這樣的話,工匠們就都知道了自己負責的位置,可以很多人同時開鑿了。”

    “看來那會兒就已經有工程管理了。那下面這幾個字呢?”韓江又問。

    “下面就是昨天咱們見到的那兩個西夏文。”

    “上寺?”

    “嗯,就是‘上寺’。”

    “這地方又出現‘上寺’,代表什麼?”

    “不知道,不過這里和我們昨天看到的一樣,在‘上寺’旁邊應該還有一道橫線。”

    “橫線?”韓江一驚。

    “你看這兒。”果然,在唐風的指引下,韓江發現岩石側面‘上寺’的位置旁,又出現了一道橫線。只不過岩石在中間斷裂了,這道橫線比昨天看的那條短了一截。

    “上寺?”韓江抬頭又向大佛望去,突然,他眼前一亮,“唐風,你還記得昨天看到的那幅岩畫嗎?”

    “岩畫?”

    “當時你解釋了岩畫上的內容,卻不明白岩畫上為什麼將‘佛國’和‘人間’倒過來,畫在元昊的眼楮里,我想這大概就是破解謎題的密碼。”韓江大膽推測道。

    唐風似乎明白了韓江的意思。他抬頭看了看佛像,驚喜道︰“好像在平台東側有條階梯能爬到大佛上面去。”

    “我們早該注意到。你看,從東側大佛的左臂開始,往上在左臂的側面有一條很不起眼的石梯,一直可以爬到大佛的肩膀上,然後…你看見了嗎?”

    唐風順著韓江的指點發現就在大佛剛才崩落的耳垂後面,石壁上顯現出一條石梯。這條石梯沿著大佛耳朵的輪廓一直通往大佛的頭頂…

    “沒什麼好猶豫的了,抄家伙上吧!”韓江已經迫不及待了。

    “但沒看到下面有石梯啊?我們怎麼爬到大佛的肩膀上?”唐風問。

    “肯定是被東邊那些樹給擋住了。既然從大佛的左臂一直到頭頂都有石梯,那左臂下面也一定會有通道。”韓江十分自信地說。

    眾人都加快了步伐,很快來到了大平台的最東端。這里生長著一小片松樹,昨天唐風和韓江曾經檢查過這里,以為沒有路繼續往東通行,便掉頭回去了。

    可今天當兩人鑽進茂密的松林中時,卻意外地發現松林中隱約有條小路,只不過這條小路不是通往東側懸崖的,而是蜿蜒向上的。

    “看來這就是上大佛的路。”韓江判斷道。

    “昨天咱們怎麼沒發現呢?”唐風有些懊惱。

    “昨天我們連大佛都沒發現,怎麼可能想到這里有條上山的小路。”

    韓江說著跟在唐風後面鑽進了松林,這是一片生長在懸崖邊不大的松林。眾人在轉過一道彎後,韓江突然叫住了唐風︰“停下。”

    “干嗎?”唐風不解其意。

    韓江疾走兩步,拉過唐風道︰“你看,腳印!”

    眾人這才發現,就在這條小徑上竟然出現了一串清晰的腳印。韓江迅速對這一串腳印做出了判斷︰“這是一個人留下來的。”

    “就一個?”

    “沒發現有第二個人的。看尺碼應該是個男人。”

    “這人會不會就是在林子里留下標記的那個人?”唐風問。

    “很有可能。”

    “史蒂芬?!”唐風又想到了慘死在山下的芬妮。

    “看來這家伙已經先我們一步,找到了大佛。”葉蓮娜道。

    “也先我們一步發現了大佛的秘密。否則沒人會走這條山崖邊的崎嶇小路。”韓江判斷道。

    “史蒂芬會一個人行動?這不符合他一貫的作風啊?”唐風搖搖頭,又自我否定了史蒂芬。

    “別管那麼多,大家多加小心,繼續前進。”

    韓江囑咐完,走在了最前面,唐風緊隨其後。很快,他們又走出了小松林,一條更加崎嶇陡峭的石梯出現在他們面前。

    崎嶇陡峭的石梯出現在大佛的左臂側面,眾人手腳並用,魚貫登上石梯。石梯異常狹窄,只有三十厘米寬,每個人都要盡量側著身,將身體貼緊岩壁,才能通行。

    “怪不得我們在下面沒發現這條石梯,這麼窄!不知道除了建造大佛的工匠,還會有什麼人走過?”唐風走得是心驚肉跳。

    “上面的風景倒是不錯。”韓江答非所問地突然冒出來一句。

    “你還有這閑心!”

    “這叫樂觀!”

    韓江走在前面,異常艱險,既要小心腳下,又要提防著上面那個神秘人物的突然出現。他的心一直懸著,直到他們平安地到達了大佛的左肩上。

    韓江長出一口氣,望了望山下的美景,又抬頭看看大佛的頭部。站在這個位置,只能從側面看大佛頭部了,不過這倒讓他們更加清晰地窺見了大佛的構造。

    韓江發現大佛的肩部堆積了大堆碎石,還有一些土。就是這樣一點浮土,竟然也有幾棵歪脖樹生長其上。

    唐風拾起一塊石塊,仔細觀察後,道︰“當年的工程,似乎真的並沒有結束就停止了。”

    “何以見得?”

    “你看這是一塊堆放在這兒的構件,並沒有使用。”唐風指給眾人看。

    “從沒有使用過?奇怪!”

    眾人在此處稍事休息,又沿著大佛左耳的邊緣輪廓往上攀爬。這里也開鑿了一條狹窄的石梯,又是一段艱難的攀爬。正午時分,韓江第一個爬上了大佛的頂端。

    大佛的頭頂與後面高聳的北峰被一片松林隔了開來。眾人在大佛頭頂轉了一圈,毫無收獲。

    “你讓我們費半天勁爬上來,結果這里什麼也沒有啊?”徐仁宇問韓江。

    韓江也有些失望,不過他真正的目標並不在這兒。唐風明白韓江的用意,問︰“你是懷疑大佛的眼楮吧?”

    “不錯!那幅岩畫我相信絕對隱藏著開啟謎底的鑰匙。”

    “可我實在看不出大佛的眼楮能有什麼驚人發現。”

    “好吧,這苦活累活髒活都我一個人包了,你們幾個待在上面我下去。”韓江說著就往自己腰上綁繩子。

    韓江綁好了繩子,一副大義凜然狀。“再見了,同志們!”說罷,韓江來到了大佛頭頂的前部,這里已經開始向下傾斜,剛才大家誰也沒有敢走到這里。

    “等等!”唐風突然一聲喊,差點兒把韓江嚇倒。

    “你亂喊什麼?”韓江斥道。

    “看!”唐風俯下身,在他們腳邊又出現了那個清晰的腳印。韓江也忙蹲下查看,果然,還是剛才那個腳印。

    “看來那個神秘人也到了,他也破解了大佛的密碼。”韓江的心頭頓時陰沉下來。

    唐風又往西搜索,那兒的腳印更加清晰、密集。到他爬到大佛右眼上方的時候,發現這兒的腳印最密集,甚至有些凌亂。

    “看來那人是從這里下去的。”韓江推斷道。

    “嗯,你看。”兩人又往西走了幾步,一顆鉚釘赫然出現在他倆面前。粗大的鉚釘深深地扎進了大佛頭部的岩石中,顯得那麼扎眼。

    “毫無疑問,他是從這兒下去的。”唐風道。

    “嗯,這是大佛右眼的位置。你還記得昨天咱們在下面看到的那幾棵歪脖子樹嗎?”韓江提示唐風。

    “歪脖子樹?”

    “我剛才在下面時,仔細看過了,那幾棵歪脖子樹就是在大佛右眼的位置。你昨天不是驚嘆光禿禿的崖壁上怎麼會長出那幾棵樹嗎?現在我可以很有把握地告訴你,因為大佛眼楮里面是空的!”韓江大膽推測道。

    “空的?”唐風雖然已經猜到了韓江上來的用意,但對於他的這個大膽推測還是很驚訝。

    “是的,正因為大佛眼楮里面是空的,所以才給那幾棵歪脖子樹帶來了一些生長的土壤和養分。”

    “這太神奇了。難道…難道里面就存放著我們要找的玉插屏?”

    韓江聽到玉插屏時,又沉默了,半晌才說︰“如果是那樣,可就不妙了,有人捷足先登了!”

    “這到底是個什麼人?神龍見首不見尾!如果他在大佛的眼楮里得到了玉插屏,又是從哪兒走的呢?還有,這兒發現了鉚釘,可是繩子呢?”唐風一連串的問題。

    “先別管那麼多了,下去看了再說。”

    唐風不好再說什麼,只得準備幫韓江下去。“就用這個鉚釘嗎?”唐風問。

    韓江試了試那顆鉚釘,還是搖了搖頭︰“不行!雖然這顆鉚釘看上去還很堅固,但這里的地質構造太脆弱,保險起見,還是另外打一個。”

    眾人一起動手,很快重新固定好一個鉚釘。韓江將繩子纏繞在鉚釘上,又將繩子一頭拋給唐風他們,讓他們在上面拽好。

    韓江將繩子另一頭緊緊綁在自己身上,然後一下子滑了下去。繩子一點點被放下,他慢慢地來到了大佛的右眼處——昊王的眼楮。他近距離地仔細觀察大佛的右眼,沒什麼特別之處,在這兒既沒有發現文字,也沒有什麼暗記。這…難道自己推斷錯了?韓江開始懷疑起自己的推斷,不,不可能,那幅奇怪的岩畫不停地出現在他的腦海中,昊王的眼楮一定有問題。

    他探出右手,使勁推了推面前的石壁,也就是大佛的右眼,石壁紋絲不動,沒有任何反應。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韓江依然無法用實踐來證明自己的推斷。他更加失望,但是岩畫上的圖案,還有神秘的腳印、石梯、鉚釘…這些東西不斷地在他腦海中出現。

    上面傳來唐風的聲音,韓江知道自己已經在這里待得太久了,他決定做最後一搏。只見他雙腿蹬離了崖壁,飄在半空中,然後,使出了渾身氣力,借助繩子的擺動,徑直向大佛的右眼撞去。就在那一瞬間,電光火石,一聲巨響過後,昊王的右眼被韓江用身體硬生生給撞開了。

    黑幽幽的洞口驚現在韓江面前。韓江急切地想闖入這個未知的世界,但理智告訴他還不能這樣做。“把我拉上去!”他沖上面喊道。

    眾人一起使勁,很快把韓江給拉了上來。韓江顧不得身上的疼痛,興奮地嚷道︰“昊…昊王的眼楮…開了,昊王的眼楮被我撞開了。”

    “什麼?里面有什麼?”唐風迫不及待地問。

    “不知道!里面比我想象得要大!我現在只看到一個幽深的洞口。”

    “太神奇了!昊王的眼楮真的隱藏著密碼!”

    “不是密碼,是黑洞,一個神奇的洞口!”韓江稍稍平復了一下自己激動的心情,說,“我們要組織人下去!”

    “那當然少不了我!”唐風自告奮勇。

    “帶上我吧!也許我能對你們有幫助。”馬卡羅夫也想下去。

    眾人商量一番,最後韓江決定唐風、老馬和自己三個人進去,葉蓮娜和徐仁宇留在上面接應。

    韓江安排好一切就要下去,但唐風卻忽然想起了什麼︰“大佛的右眼可以打開,那左眼呢?”

    “左眼?!”誰也沒有想過這個問題,大家發現了鉚釘,就很自然地認為那個神秘人是從大佛的左眼下去的。

    韓江想了想道︰“不,應該就是右眼。”

    “難道就憑一個鉚釘?”唐風反問。

    “不要忘了那幅岩畫中昊王的眼楮。在岩畫中,昊王的右眼是佛國,左眼是人間,我們要找的那個珍貴東西肯定是在佛國里。”

    韓江的說法似乎有些道理,唐風還在思索,韓江又補充道︰“再說,如果右眼這個洞口走不通,咱們還可以去試左眼。現在右眼已經打開了,咱們總是要進去看一看的。”

    唐風不再說什麼,於是,唐風、韓江和老馬三個人依次降到了大佛右眼的位置,鑽進了那個黑幽幽的洞口。

    借著射進洞口的陽光,唐風查看了這個洞口。洞壁上布滿了鑿痕,很顯然這是人工的洞穴,即便是天然洞穴,也是後人修整過的,而且洞壁光滑,可見當初是精心開鑿的。

    韓江在前,老馬緊隨其後,唐風斷後,三人小心翼翼地往里面走了十余步。拱券型的通道十分平整,唐風不禁感嘆︰“不愧是皇家工程啊,當年就能把這里開鑿得如此平整。”

    誰料,唐風話音剛落,突然身後傳來一陣巨響,緊接著通道內就陷入了一片黑暗。

    “媽的!唐風你干什麼?石門怎麼關上了?”韓江在前面叫開了。

    “我…我什麼也沒干啊!”此時唐風活像一個受了老師批評,滿腹委屈的小學生。

    “你什麼都沒干,怎麼石門自己關上了?”韓江怒氣沖沖地質問。

    “我真的什麼都沒干,我就是感嘆了一句這通道修得好,然後…然後石門就關上了。”唐風一臉無辜。

    “你說你瞎感嘆個什麼勁,這下好了,咱們被關在里面了。”韓江已經打開了手電,一縷強光刺破了無盡的黑暗。

    韓江拿著手電回到石門的後面,仔細檢查周圍石壁。平整的石壁上,什麼也沒有,除了石壁,還是石壁,四周全是石頭。韓江使勁用拳頭敲打石門邊的石壁,可是最後什麼反應都沒有。

    “媽的,這昊王睜眼閉眼也太沒規律了,靠!”韓江余氣未消,又沖唐風嚷道,“你那句話太給力了,跟他媽芝麻開門一樣,你有本事再說一遍,讓門開開。”

    唐風無言以對,馬卡羅夫只好勸二人︰“好在葉蓮娜和徐博士在外面,不用擔心。我們還是繼續往前探路要緊。”

    韓江不再說什麼,揮揮手,就要重新上路,可這次唐風說什麼也不願墊後了。韓江又怒了︰“說你兩句還來勁了,好!你要走前面,那你就在前面,我看如果遇到妖魔鬼怪,你怎麼對付!”

    於是,這二位賭氣,對調了位置,唐風走在了前面,三個人繼續往前。唐風默默記著腳下的步數,還在石壁上刻上了菱形標記。大約走出二百余步後,三人終於走出了狹窄的甬道,來到了一個廳堂。這個廳堂不大,只有二十余平方米,呈正方形,廳堂內空無一物。韓江興趣不大,掃視了一圈,便要離開。唐風卻發現在這個正方形地下廳堂的兩側各有一個壁龕,他大概測算了一下,道︰“這兩個壁龕是用來放置煤油燈的。雖然我們現在才走了一小段,但已經可以看出這個山中工程規模的浩大,建造的精細。”

    “行了,快點趕路。”韓江催促道。

    在這個正方形廳堂的後面有著一個同來時甬道一模一樣的洞口,除此之外,別無他路。唐風一頭鑽進了這個洞口。讓他大感意外的是,這個洞口內並不是像剛才那樣平整的甬道,而是一條一直向上延伸的石梯。

    三人開始攀爬石梯。開始時,石梯還算平緩,每隔九級台階,有一平台,可是越往前走,石梯越是陡峭,台階中的平台也沒了;更讓唐風詫異的是,原本平整的洞壁也不見了,石梯兩邊的洞壁顯得十分粗糙,好像根本沒有經過打磨。

    悠長的山中石梯上,三人喘著粗氣,只顧往上攀爬。唐風不知道這石梯能通往哪里,看地勢,是在往山上爬。此刻,他們正身處北峰之中。

    唐風正在胡亂猜想,腳下的石梯卻又起了變化,一直向上延伸的石梯開始向下延伸,韓江和馬卡羅夫也注意到了這一變化。韓江叫住唐風︰“先休息一會兒,這是怎麼回事?往上爬了這麼久,又開始向下走?”

    唐風望望前方,幽深的石梯竟是一路往下延伸,太不可思議了!“我感覺我們在山里面轉圈。”他喘著粗氣說。

    “你們注意到沒有,從我們發現那個鉚釘之後,就再沒有發現那個神秘人的任何痕跡,那人就像消失了一樣!”心思縝密的馬卡羅夫忽然提道。

    韓江也是一驚︰“是的,這一路我查看了洞壁,沒有任何標記,那個三角形標記沒有再出現。”

    “我想這不正常。在林子里怕迷路,要做標記。在這地方,應該更需要標記。”馬卡羅夫說。

    “算個吧,我們這一路進來,也沒遇到岔路,哪還需要標記?還是趕緊往前走吧!”唐風催促道。

    沒有辦法,三人繼續向前。下降的石梯大約有五六十級,當唐風的雙腳重新站在平地上時,他發現自己來到了一條寬大的甬道當中。甬道的石壁也不夠平整,但可以在上面看到清晰的鑿痕。“這說明什麼?”韓江有些不解。

    “說明這里經過人工打磨,但修築的標準都不如剛開始那一段甬道。”唐風推斷道。

    三人順著這條寬大的甬道前行,但很快難題就來了,甬道似乎並不是直的。唐風感到甬道明顯是彎曲的,好在還沒有出現岔路。

    “不要出現岔路!不要出現岔路!岔路是浮雲!浮雲!”唐風在口中念念有詞,不知是他的禱告起了作用,還是命運的本來安排,他們並沒有遇到岔路。三個人就這樣一直在這條寬大的甬道里前進,直到前方出現了一面光滑而堅固的石壁。

    三個人慢慢地走到了巨大的石壁前面。“這是怎麼回事?難道就這麼結束了?”韓江喊出了聲,他的聲音在甬道內嗡嗡作響,傳來了巨大的回聲。

    “不!不可能!這里什麼都沒有,這麼宏大的工程難道就在這兒戛然而止了?”唐風也難以接受這個現實。

    “我們試著推一下這面石壁吧!”關鍵時刻,還是老馬沉著冷靜。

    於是,三人在石壁前一字排開,鼓足全身力氣,一起推面前這面石壁。但幾番用力下來,三人早已精疲力竭,而石壁卻紋絲沒動。

    “這石壁難道真的就是盡頭?”馬卡羅夫也開始失去信心。

    韓江查看了一遍面前的石壁,但沒發現什麼端倪。唐風失望地癱坐在石壁下,喃喃自語道︰“也許我們一開始就錯了,一開始就錯了!”

    “你說什麼呢?什麼一開始就錯了?”韓江質問唐風。

    “我是說我們不該貿然地從昊王的右眼進來。既然當年元昊不惜人力物力,修造了這麼宏大的工程,他一定不會允許外人隨便闖入。”

    “那你的意思…”

    “我的意思應該也試一下昊王的左眼,看看左眼後面是什麼再說!”唐風埋怨道。

    “你現在說這些還有什麼用!”韓江沒好氣地回道。

    “我也在想,也許我們真的不該貿然進來。剛才在這條寬大的甬道內,我也仔細查看了,再沒有出現那個神秘人的標記。”馬卡羅夫的話語里也充滿懊悔。

    “既然如此,那我們就順原路返回。我們不是一路都留了記號嗎,先回去,再去探昊王的左眼,我倒要看看元昊的眼楮後面到底隱藏了多少秘密!”韓江嘴還很硬。

    三人合計了一番,也只能如此。唐風重新振作了一下精神,開始順原路返回,他按照自己來時所做的標記往回走。但就是這條寬大的甬道,三個人走了半個多小時,還是沒有看到甬道盡頭的石梯。

    “不對!我們肯定走錯了。”韓江停住了腳步,“我估算過,從石梯下來,進入這條寬大甬道,一直走到那面石壁,頂多用了二十分鐘。可我們現在已經走了半個多小時,竟然還在這條甬道里。我們肯定迷路了!”

    “這…這怎麼可能?這條甬道里沒見岔路啊!”唐風也覺得不對勁了。

    “你一路做的標記呢?”韓江質問唐風。

    唐風四下望去,疾走兩步,指著一側岩壁上的菱形標記說︰“喏!這就是我一路做的標記,我就是按照標記指示走的。”

    “確實有些奇怪,我一路都在觀察唐風留下來的標記,我們也一直是按標記在走,可就是走不出去。”馬卡羅夫也暈了。

    “一定哪兒出了問題!唐風,你好好想想,這石壁上的菱形標記是你刻的嗎?不要又出現林子里的情況!”韓江怒道。

    唐風用手電連續查看了石壁上的幾個菱形標記︰“沒錯,都是我刻的,不可能認錯。”

    “那你能告訴我這是怎麼回事嗎?”韓江暴躁起來。

    “韓!冷靜!不管到什麼時候,都不要丟掉一個特工的基本修養。”馬卡羅夫是三個人中,唯一還算冷靜的人,最起碼從表面上看是如此。

    待韓江平靜下來,馬卡羅夫提議道︰“我看這樣吧,咱們就按照唐風所留的標記再往前走走,試試看。”

    也只能如此,三人繼續沿著甬道向前走。五分鐘後,他們終於來到了甬道的盡頭,但是,出現在他們面前的並不是那條石梯,而是那堵無法逾越的巨大石壁。

    當唐風、韓江、馬卡羅夫三人再次面對這巨大的石壁時,全都茫然無措。

    “我們怎麼又回到了這里?”唐風的叫聲中帶著恐慌。

    “我們難道在這甬道內轉了一個圈?”韓江也是一陣驚慌。

    “不,這怎麼可能?”

    “那就是甬道內有兩塊一模一樣的石壁?但…不像啊!”韓江自己就否定了自己的推斷。

    “不可能是兩塊石壁,我們是朝著回去的方向走的,按理應該離那塊石壁越來越遠才對!”唐風推斷道。

    “可事實是我們又回到了這里!”

    “你們注意到沒有,我們在這條甬道內看似是按一條直線前行,但這條甬道實際上卻是有弧度的。”馬卡羅夫忽然說道。

    “嗯,我也注意到了。可我認為這個弧度並不大,還不足以讓我們在里面轉圈。”唐風用手電又照了照身後的寬大甬道。

    “也許…也許我們的估計是錯誤的呢?”馬卡羅夫疑惑地說。

    “您的意思,這個甬道的弧度大大超過了我們所看到的,以致我們在里面繞起了圈?”唐風反問馬卡羅夫。

    馬卡羅夫道︰“我只是懷疑這種可能。”

    “如果真的是那樣,那也應該可以看到我們來時的石梯,或者有條岔路才對!”唐風反駁了老馬的推斷。

    “所以我也沒法確定我們在這個甬道里究竟發生了什麼。”

    “好了,現在說什麼都晚了,我可不想被困死在這里。沒有別的辦法,只有繼續找出路。”韓江無奈地說道。

    三人只得又折返回去,向著石壁相反的方向前進。他們這次行走得異常緩慢,三只手電筒幾乎照遍了整個洞壁,尋找著任何可能有用的蛛絲馬跡。

    “千萬要注意甬道上有沒有洞口,那里可能就是讓我們轉錯的岔路。”韓江提醒大家。

    三個人帶著一萬分的小心,艱難地在甬道內摸索。但是,一個多小時後,他們竟然又回到了甬道盡頭那面石壁前。

    三個人又一次面對這面巨大的石壁時,都驚呆了。“這…”唐風感覺自己快要崩潰了。

    “看來我們從進入昊王的右眼開始,就進到了一個巨大的迷宮中!”韓江嘴里喃喃自語。

    “不!是從我們踏進賀蘭山那一刻起,就已經進入了一個巨大的迷宮。神秘的客店,讓人迷失的樹林,芬妮的死,巨大的兀鷲,若隱若現的巨幅岩畫,還有那個神秘人留下的種種痕跡,再加上現在這個深山玄宮,所有這一切都像是一個巨大迷宮,讓我們深陷其中。”唐風回想起了進山以來一幕幕的情景。

    韓江和馬卡羅夫也陷入了沉思。“這一切難道都是昊王當年安排下的嗎?”巨大的恐懼籠罩著韓江,讓他也開始懷疑這一切都是命運的安排。

    “我不相信這完全是幾百年前古人的安排,我們一定落入了一個圈套。”唐風突然說道。

    “圈套?!”韓江和老馬都是一驚。雖然他們也想到了這一層,可當唐風說出“圈套”這個詞的時候,心里還是一沉。

    “想想看吧,為什麼我們從大佛的右眼進來,就再看不見那個神秘人的標記?”

    “為什麼?”韓江和馬卡羅夫其實已經想到了答案。

    “只有一種解釋,那個神秘人沒有進入這個迷宮。他故意在大佛頭頂留下鉚釘,引誘我們進入這個迷宮!”

    “這…這太不思議了。”馬卡羅夫道。

    “是不可思議,但這就是事實。”唐風頓了一下,開始解釋起他的陰謀論,“我總覺得這次我們來賀蘭山,從一開始我們的老對手就捷足先登了。這一點從客店東屋的神秘人物,芬妮的死,到林子里的三角形標記,還有大佛頭頂的鉚釘,就可以證明。”

    “這些我也看出來了,所以才著急犯了錯。”韓江開始後悔自己貿然進入大佛的右眼。

    “但是這次我們對手的行動,又與以往似乎有著很大的不同。”唐風又進一步解釋道,“首先,芬妮的死就很可疑。芬妮一向和史蒂芬形影不離,她的死很自然讓我們聯想到史蒂芬也來了;還有那個一直只聞其聲、未見其人的斯捷奇金,他們之間是什麼關系?芬妮又為何而死?”

    “我原來認為他們應該是一伙的。”韓江道。

    “我之前也是這麼認為的,但現在我卻覺得似乎並不這麼簡單。如果我們是被人騙進來的,也就是說我的那個陰謀論成立的話,那我們這個對手就太不簡單了。”

    “你是說大佛右眼上的鉚釘是那個神秘人故意留下的?就是為了引誘我們進來,然後將我們困死在這里?”韓江驚道。

    “要是這樣,那葉蓮娜和徐博士在外面也是凶多吉少。”馬卡羅夫不禁為葉蓮娜擔起心來。

    “還有以往史蒂芬給我們的印象是有勇無謀,而這個神秘人似乎要高明許多,不但事事算在我們前面,而且我懷疑芬妮就是這個神秘人干掉的!”唐風進一步推斷。

    “芬妮是我們的對手,這神秘人殺了芬妮到底是在幫我們,還是要害我們?”韓江有些糊塗了。

    “我一直以為我們的對手遠不是一股簡單的勢力,他們很強大,而且很複雜。”唐風推斷道。

    “可是我們的速度已經夠快的了,他們怎麼會在我們前面趕到這里呢?就算我們內部有內鬼,他們的速度也不會這麼快!”韓江百思不得其解。

    唐風思忖片刻,道︰“也許問題還是出在那張藏寶圖上。”

    “就是我們在客店里見到的那張藏寶圖?”

    “嗯,那張藏寶圖上的紅圈和我們現在所處的位置非常接近,因此我懷疑那個所謂的紅圈其實就是這兒——大佛的內部,只不過我們找錯了入口。”唐風忽然打開了思路,一切似乎都豁然開朗了。

    “你這就誇張了,那張藏寶圖上沒多少信息,根本不能確定那個紅圈就是這兒。”

    “如果東屋住的那個人和芬妮的死有關,你就不會這樣想了。單獨一張所謂的藏寶圖並不足為奇,但是和芬妮的死,以及我們現在的遭遇聯系在一起,還不夠清晰嗎?”唐風開始感覺呼吸有些困難,只好壓低了聲音。

    韓江沉吟起來,他也開始認同唐風的推斷︰“看來我們從一開始就忽略了許多東西。”

    “那張藏寶圖上一定還有被我們忽視的信息!”唐風道。

    韓江一聽就想找他拍的那張照片,卻被唐風阻止了︰“當初我們沒找出來,現在我們被困在這里,找到還有什麼用?”

    是啊,現在說什麼都晚了。三人精疲力竭,絕望地靠在了岩壁上…

    一條漆黑深邃的甬道,馬卡羅夫舉著火把獨自在甬道中前行。他不知道這條甬道通向何方,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何來到這里,是來探尋失落的文明,還是為了得到昊王的寶藏?

    他就這樣不停地向前行進著,突然,前方閃出一個白色的幽靈,擋住了馬卡羅夫的去路!馬卡羅夫驚恐萬分,向後退了兩步,靠在石壁上,這才重新站定。他重新打量對面這個白色的幽靈,嘴里不禁喃喃喊出了“米沙”這個名字。

    幽靈米沙看看馬卡羅夫,用低沉沙啞的聲音對他說道︰“跟我來。”說罷,米沙轉身繼續向甬道深處走去。馬卡羅夫不知米沙何意,只見米沙步履輕盈,快步向幽深漆黑的甬道深處走去,他只得在後緊緊追趕。可是米沙卻越來越快,馬卡羅夫用盡全力,仍無法跟上米沙的步伐。他想喊住米沙,但張大了嘴,喉嚨里卻發不出聲…終於,米沙在轉過一道彎後,不見了。

    米沙永遠地消失在漆黑的甬道中,四周又恢復了平靜。馬卡羅夫停住腳步,靜靜地注視著周圍。這是甬道的盡頭,前面再沒有路了,四周盡是黑色的岩壁。“米沙呢?怎麼轉眼就不見了?”馬卡羅夫狐疑著來到甬道的盡頭,他用火把照亮了整面岩壁,忽然發現甬道盡頭的岩壁上有些奇怪的線條,還有些許殘留的顏色。他湊近岩壁,在火把的照射下,猛地睜大了眼楮,他…他又看見了那個可怕的圖案…

    “不!——不!”馬卡羅夫喊了一聲,驚醒過來。唐風和韓江趕忙扶起他。“怎麼了?老馬!”兩人關切地詢問。

    馬卡羅夫坐了起來,這才發現自己剛才竟然靠在岩壁上睡著了。“做了一個噩夢!”他想使自己快速平靜下來,於是輕描淡寫地說道。

    可是,當馬卡羅夫又回憶起夢中的情景時,他的心猛地被揪了起來。他站起身,盯著周圍黑色的岩壁出神。唐風和韓江不知道他在干什麼。忽然,就見他拿著手電,向後退了十余步,然後轉過身,用手電筒照射面前的這面巨大的石壁。

    “老馬,你在干嗎?”韓江不解

    “這塊石壁出現在了我的噩夢中。”馬卡羅夫聚精會神地看著眼前這面石壁,但是手電筒發出的光線還是太微弱了。

    “石壁和你的噩夢有什麼關系?我看你肯定是累壞了…”韓江安慰他道。

    “不!”馬卡羅夫打斷韓江的話,“你們難道不覺得這塊石壁有些奇怪嗎?”

    “奇怪?是奇怪呀,硬生生擋住了我們的去路。”韓江沒好氣地說。

    “我說的不是這個…”

    “您是不是覺得這面石壁比周圍的岩壁要平整許多。”唐風看出了一些端倪。

    “嗯,唐風你說得對,剛才我們只顧找出路,沒有仔細看這面石壁…要是能有火把就…”馬卡羅夫說到這兒,忽然沒了聲音。唐風注意到就在一瞬間,馬卡羅夫猛地睜大了雙眼。

    “老馬,你發現了什麼?”唐風立即追問道。

    “你們看,石壁上是不是有畫?”馬卡羅夫的聲音有些顫抖。

    “有畫?”唐風和韓江同時將手電筒對準了面前的石壁。

    在三只手電筒的照射下,巨大的石壁上隱約現出了一些不規則的線條。唐風慢慢移動著手中的電筒,光線隨著線條移動,線條彎彎曲曲地在石壁上蜿蜒盤旋…

    這是什麼?石壁上的線條究竟畫的是什麼?線條的長度遠遠超過了唐風的估計,難道這線條畫滿了整面石壁?如果這是一幅岩畫,那將是一幅多麼巨大的畫作!唐風心中預感到這又將是一個驚人的發現。

    為了看清楚石壁上的線條,唐風不由自主地向後退去,又退出了十步,才站住。韓江和馬卡羅夫也往後退。三人這時都瞪大了眼楮。

    “是一幅巨型岩畫!”唐風叫出了聲。

    “岩畫都是畫在崖壁上的,怎麼會出現在這麼幽深的洞中?”韓江也認出了面前這幅用赭紅色線條勾勒出的巨幅岩畫。

    “在這麼深的洞中,作這麼巨幅的岩畫,恰恰說明這里是重要的所在!”唐風推斷。

    “也許是吧,可我還是沒看明白。這畫畫的是什麼?”韓江問。

    “畫的像是一頭狼,狼身上立著一只鷹,也許不是鷹,是兀鷲吧!”唐風看出了畫的內容。

    “什麼?狼身上立一只鷹?!”韓江馬上聯想到了黑衣人身上那個反復出現的刺青。

    “對!和我們對手身上的那個刺青圖案幾乎一模一樣。”唐風也想到了那個刺青。

    兩人說話間,馬卡羅夫一直沒有言語。唐風轉頭向馬卡羅夫看去時,發現他怔怔地佇立在石壁前,眼中竟寫滿了恐懼。“老馬,你怎麼了?”唐風問道。

    “怎…怎麼…會是這樣…”馬卡羅夫用俄語喃喃自語道。

    “老馬,你是不是見過這個圖案?”韓江忽然想起了在石瀑洞中馬卡羅夫見到黑衣人身上刺青時的奇怪反應。

    唐風也想起了馬卡羅夫見到黑衣人身上刺青時的反應,兩人都盯著他,期待他能給他們解開疑團。但馬卡羅夫卻沉默不語,像是陷入了更深的回憶。

    韓江無奈,只得轉向唐風︰“你看這岩畫是西夏的嗎?”

    唐風走近石壁,伸出右手,輕輕觸摸到了那神秘的線條。剎那間,一陣奇怪的感覺襲遍全身,他本能地縮回了手︰“很奇怪,按這幅岩畫的風格應該是西夏時期的,但岩畫表面的線條,卻不是我們之前看到的那種赭紅色。”

    韓江也伸出手,摸了摸石壁上的線條,然後仔細觀瞧︰“嗯,顏色好像要鮮艷一些,更接近於鮮紅色,但可能是年代久遠,也不是那麼鮮艷了。不過,西夏時就不會用這種顏色創作岩畫嗎?”

    “不好說…”唐風繼續順著岩畫的線條往下看去,他的手指輕輕地觸摸在這些古老的線條上,突然,他的手指停止了移動,“你看這里。”韓江順著唐風手指的地方,發現原本單一的線條在那里出現了兩道線條。

    “這怎麼了?”韓江不明白唐風的意思。

    唐風仔細觀察了一會兒,道︰“這就解釋了我剛才的疑問。你看線條在這兒突然變成了兩道,其實是畫了兩次,下面這道線條的顏色就是我們看到的赭紅色。”

    韓江發現這里果然出現了兩道線條,一條是赭紅色,另一條是鮮紅色。唐風又繼續解釋道︰“赭紅色的線條更古老,應該是西夏時期畫的;而覆蓋在赭紅色線條上的鮮紅色線條,則是後人又用朱砂重新塗抹了一遍,所以才見到了這樣的一幅岩畫。”

    “也就是說有人在西夏原畫的基礎上又畫了一遍。”

    “準確地說,是又描了一遍。”

    “這是什麼人干的?為什麼要這麼做?”

    “我也想不通,誰會這麼做呢?在這深山的洞窟中,似乎根本沒有必要。”唐風搖了搖頭。

    二人研究了半天這幅讓馬卡羅夫恐懼的岩畫,回頭再看他,似乎臉色好了一些。唐風走過去,問他,“老馬,究竟怎麼了?為什麼看到這幅岩畫會這麼緊張?”

    馬卡羅夫緩緩走到岩畫近前,癱坐在地上,道︰“韓江,你說得不錯,那次我在七色錦海的石瀑洞里見到黑衣人身上出現這個圖案的刺青時,就感到驚詫。後來,葉蓮娜在彼得堡被擊斃的幾個黑衣人身上也看到了這樣的刺青,更讓我驚詫。這說明和我們對抗的這些人都來自于一個神秘的組織,這個組織以此圖案為標志,而且從在身上都刺上同樣的刺青看,這是個非常嚴密的組織。”

    “嗯,我們在這個組織其他幾個人身上也發現了同樣的刺青,由此斷定,我們的對手確實是個很嚴密的組織。”韓江頓了一下,道,“可是我不明白你為什麼看到這個刺青會如此驚恐?”

    “因為我曾經見過這個圖案的刺青,剛才還在噩夢中夢見了這個可怕的圖案。”馬卡羅夫道。

    “你見過?在這之前?!”

    “對!在幾十年前。你們還記得我對你們提到的那次蒙古之行嗎?”

    “當然,前進基地,布爾堅科…”馬卡羅夫的思緒又回到了戈壁灘上的前進基地,那是他第一次見到這個奇怪的符號…

    炎熱的夏季,一場沙塵暴過後,暴怒的戈壁灘重新安靜下來,空氣中還彌漫著細小的塵土。馬卡羅夫推開基地的鐵門,吐了吐滿嘴的塵土。

    “戈壁灘上的夏天和嚴冬一樣難熬!”身後響起了布爾堅科的聲音。

    “是啊!不知道這樣的日子何時才是頭。”

    “忍耐,我們還需要忍耐。”布爾堅科說了一句不疼不癢的話之後,便朝基地外走去。

    這個時候,馬卡羅夫只願待在屋子里,什麼也不做,但責任心還是促使他在基地里巡視了一遍,查看了一番受損情況。

    還好!沒什麼重要設備損壞,馬卡羅夫慢悠悠地朝基地外的幾個鐵皮房子走去。他和布爾堅科來到基地後,又先後在基地外圍設了幾個鐵皮房子,作為警戒值班用,有時也用于訓練;特別是在基地東面,布爾堅科搭起了好幾棟鐵皮房子,說是作為訓練基地。馬卡羅夫也沒過問,甚至在訓練基地建成後,他都沒有去過幾次。

    馬卡羅夫慢悠悠地踱到了東邊那幾棟新建的鐵皮屋外,他也不知道今天自己怎麼有興致頂著烈日來到這里。這幾棟鐵皮屋外,不知何時還加裝了一圈鐵絲網,鐵絲網圍繞著幾棟鐵皮屋,只留了一道口子,方便進出。

    馬卡羅夫走進了鐵絲網,不禁冷笑了一聲,心說這里也不安排崗哨,設這圈鐵絲網又有何用?

    他來到了一間較大的鐵皮屋前,這是一間辦公室,布爾堅科常帶人在這兒訓練。突然,屋內傳來一聲慘叫,令馬卡羅夫不寒而栗。他本能地掏出了手槍,緊張地來到門邊。

    沒等馬卡羅夫推門,門突然開了,布爾堅科滿頭大汗地走了出來。“剛才怎麼回事?”馬卡羅夫問。

    布爾堅科不自然地笑笑︰“沒什麼,學員們在做一個小游戲。”

    “小游戲?”馬卡羅夫疑惑地推門,走進屋,就見幾個學員赤裸著上身,正按著另一個瘦弱的學員。為首的李國文手里正拿著一把最小號的軍用匕首,站在旁邊;而那個瘦弱的學員後頸處,早已皮開肉綻,血肉模糊。

    “你們這是干什麼?”馬卡羅夫見狀,厲聲質問道。

    李國文顯然沒有心理準備,有些心虛︰“不,沒…沒,我們只是在玩個小游戲。”

    馬卡羅夫剛想發作,布爾堅科在身後捅了一下他。他不便發作,只好跟著布爾堅科走了出來。

    回到基地,沒等馬卡羅夫開口,布爾堅科干笑了兩聲,道︰“你久在城里坐辦公室,不太了解下面的難處,要想訓練好這些人,不用點非常手段是不行的。我今天對他們狠一點,其實是為了他們好,省得他們執行任務時不頂用,那樣不但壞了我們的事,他們也要倒霉。”

    “可你這樣做,經過上級批準了嗎?”

    “別犯傻了,這種小事,上面從來都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上面有上面的想法,下面有下面的辦法。”布爾堅科振振有詞。

    馬卡羅夫也知道在克格勃內部有體罰的情況,這不是他能改變的。聽了布爾堅科的解釋,他搖搖頭也只好作罷。
作者: beautyqueen    時間: 2013-9-18 04:39 PM

第八章 身陷絕境

    一周時間過去了,基地內一切正常,馬卡羅夫的生活仍然像往常一樣平淡無奇。這天,他覺得有些頭暈,便來到基地的醫務室,想找基地里唯一的軍醫給開點藥。

    走進醫務室,外屋沒人,於是,馬卡羅夫走進里屋。這里放著兩張床,他看見其中一張床上躺著一個人,軍醫戴著口罩,正拿著剪刀和醫用鉗子給那人拆線。

    馬卡羅夫和軍醫打了個招呼,就想到外屋去等,可他一轉身,卻發現躺在床上的那人竟是一周前被布爾堅科體罰的那個學員。

    他停住了腳步,怔怔地站在一旁,看著軍醫給那人拆線。軍醫很快拆完了線,馬卡羅夫看見那人的後頸處紅腫高大,但讓他驚詫的是,在那人紅腫的傷口上,出現了一個清晰的圖案,是一只鷹立于狼身之上。難道這個圖案就是布爾堅科和李國文那天拿軍用匕首在這人身上留下的杰作?他想到這里,渾身不禁一顫。

    馬卡羅夫正在詫異,突然門一開,李國文走了進來。兩人看到對方都是一怔。馬卡羅夫一把將李國文拉出了醫務室,厲聲質問他︰“那學員身上的傷口是你的杰作?”

    李國文傻笑了兩聲︰“呵呵,算是吧。”

    “你們就這麼對待他?”

    “那只是一個小小的懲罰而已。”

    “小小的懲罰?你身上有嗎?”

    李國文沒想到馬卡羅夫這麼問,愣了一下︰“我…”

    “這都是布爾堅科同志讓你們干的?”馬卡羅夫追問道。

    “嗯,是他的命令。”

    “那你告訴我,那個圖案是什麼意思?”

    “圖案?!”

    “就是那個鷹,還有狼!”

    “哦!那個圖案沒啥意思,是布爾堅科同志叫我那麼干的,他說是一個古老部落的圖騰。”李國文很鎮定地說。

    “古老部落?什麼部落?”

    李國文搖搖頭︰“我不知道,布爾堅科同志說是在基地附近的山谷中看到的。”

    “哪條山谷?”馬卡羅夫頭腦中迅速搜索起附近的地形,但他卻想不出基地附近哪有什麼山谷。

    “我也沒去過,所以不知道那條山谷的具體方位。不過,布爾堅科同志好像提到過那條山谷離基地挺遠,已經非常接近邊境了。”李國文回答得倒還干脆。

    馬卡羅夫內心猶豫了一下,最後還是問出了心中最大的疑問︰“如果是刺青,為什麼要用這麼殘忍的方法呢?據我所知,現在刺青有很文明的方法。”

    李國文聳聳肩,解釋道︰“您知道,我們這兒條件簡陋,再說軍隊里又不允許紋身,所以哪來專門的設備?還有就是…”

    “還有什麼?”

    “還有…”李國文支吾不語。

    “快說!”馬卡羅夫有些惱怒。

    “還有…您最好去問布爾堅科同志,我能說的已經都說了。”李國文忽然挺直了身體,十分堅定地對馬卡羅夫說道。

    馬卡羅夫有些驚愕,沒想到面前這個中國人會這樣回答自己,他只得沖李國文無奈地揮揮手。李國文對他行了個軍禮,然後又走進醫務室,架走了那個學員。

    馬卡羅夫看著兩人離去的背影,這才想起來自己的正事,於是,又回到醫務室。拿完了藥,他問軍醫︰“剛才那人的傷重嗎?”

    “本來傷不算重,不過現在才送來,傷口化膿,再加上那人身體本來就不好,所以現在還不好說,要再觀察幾天。如果幾天後傷口還不能愈合,我建議將這人轉到伊爾庫茨克的醫院去治療。”

    馬卡羅夫沒想到這麼嚴重,他猶豫了一下,才又問道︰“你看到那個圖案了嗎?”

    “圖案?嗯,看到了。”軍醫輕描淡寫地回答。

    “那代表什麼?”

    “代表什麼?我只管治病,那個圖案代表什麼,我可不知道。不過…”軍醫似乎想起了什麼,但欲言又止。

    “不過什麼?”馬卡羅夫追問。

    “不過這個圖案我曾經見過。”

    “哦?”馬卡羅夫來了精神。

    “以前有個學員也是這種情況,被抬來,請我處理。當時那人的情況比這人要慘,不但傷口發炎化膿,而且整個人都昏迷不醒,發著高燒。”軍醫回憶著。

    “後來呢?那個學員怎麼樣了?”馬卡羅夫身為基地司令,卻對這些事一無所知,不覺惱怒。

    “後來的事我也不太清楚,我給那學員做了處理後,就再沒見過那人。”軍醫無能為力地聳聳肩。

    “你還記得他的名字嗎?”

    “來這兒的學員只有一個編號,我們都不知道他們的名字。”軍醫搖搖頭。

    馬卡羅夫這才想起來,在基地內部,學員之間,教官和學員之間只以編號稱呼,所以很多學員他若不去查檔案,也不知道他們叫什麼。就比如剛才被李國文架走的那個學員,馬卡羅夫覺得眼熟,卻叫不上他的名字,這也是當初布爾堅科制定的紀律。

    “那他的編號呢,你應該記得吧?”馬卡羅夫還不死心。

    軍醫還是無能為力地聳聳肩︰“布爾堅科同志制定的紀律是學員來這里看病不留病歷,所有處方都要經過他過目。所以我只管看病開藥,其他的事我一概不知。”

    “上次那個學員是什麼時候被抬來的?這你總該記得吧?”

    軍醫翻著眼楮,想了一會兒,道︰“大概是七八個月前吧!”

    看來從軍醫這里是問不出什麼了,馬卡羅夫起身告辭。回到宿舍,不見布爾堅科,他無力地躺在床上,睡也睡不著,只能盯著天花板發呆。七八個月前的那個學員?古老的部落圖騰?馬卡羅夫想著那個圖案,咀嚼著李國文的話…覺得也許自己該做些什麼,想到這里,他蹭地從床上蹦了起來。

    馬卡羅夫來到布爾堅科的房間。本來這里只是一間臥室,但因為這間屋子比馬卡羅夫那間大一些,於是,這里除了是布爾堅科的臥室外,還是整個基地的“機要室”。基地重要的檔案文件,備用的槍支彈藥都存放在這里。

    馬卡羅夫掃了一眼布爾堅科的房間,床上的被單疊得整整齊齊,整個房間一塵不染。這是布爾堅科一貫的作風,即便在這異國他鄉,戈壁荒灘,布爾堅科依然保持著軍人的嚴謹。馬卡羅夫瞥了一眼書桌旁的大鐵皮櫃,這里面存放著基地的重要檔案文件,還有備用的槍支彈藥。這個鐵皮櫃的鑰匙只有布爾堅科和他有,平時他很少打開這個鐵皮櫃,所以這鐵皮櫃基本上就是布爾堅科在負責。

    馬卡羅夫已經記不清自己上次打開這個鐵皮櫃是什麼時候了,好像是一個月前,放進去了一份文件…

    馬卡羅夫掏出自己的鑰匙,打開了鐵皮櫃。鐵皮櫃很大,佔據了整面牆,里面分為上、中、下三層,上層存放的是基地重要的檔案文件,中層和下層存放的則是備用槍支彈藥。

    上層里面還有一個小保險櫃,里面存放的是基地的經費和賬本。馬卡羅夫用另一把鑰匙小心翼翼地打開了上層的櫃子,里面整齊地碼放著幾沓花花綠綠的鈔票,分別是盧布、美元、人民幣和蒙古貨幣圖格里克,這鬼地方沒有銀行,一切都得靠現金說話。馬卡羅夫剛來基地時,有段時間就擔心老鼠鑽進櫃子里,把這些鈔票都給啃了,那就徹底歇菜了。不過後來逐漸放下了心,因為在這個不長草的鬼地方,他連一只老鼠都沒看見過。

    馬卡羅夫一向對錢沒有什麼概念,基地的賬目也是布爾堅科一手管理的。他大概看了一下存錢的櫃子,覺得錢還挺多,賬本也都在,就放下了心。

    馬卡羅夫鎖上存錢的櫃子,又查看中層和下層櫃子里的武器彈藥。除了基地里的克格勃人員,學員們一律不配發武器,只有訓練時,才由教官來布爾堅科這里領取武器和彈藥。這是當初他和布爾堅科一起定下的規矩。

    一排AK—47突擊步槍整齊地擺放在下層櫃子中,馬卡羅夫清點了一下,一共二十七支,少了九支。他翻了一下登記簿,布爾堅科訓練學員,拿走了九支AK—47,還有彈藥一箱。他又查看了中層,三十六支TT—33手槍,四支散彈槍,三支狙擊步槍,兩挺輕機槍,一挺重機槍,還有四支專門用來訓練特工的微型間諜手槍,都在櫃子里,無一缺少;另有十二箱子彈,兩箱手雷,也都在櫃子里。

    馬卡羅夫的視線又回到了上層櫃子中,那里面還有許多的檔案文件,他找到了一盒檔案,取了出來。這是學員登記的表格,他在表格上查閱基地學員的情況。看著看著,突然,他的眼楮猛地睜大了,發現在其中一個學員情況的備注欄里赫然寫著︰該學員在訓練中,企圖逃離基地,被當場擊斃。

    馬卡羅夫認得出來,這是布爾堅科的筆跡。有學員企圖逃離基地,被擊斃!馬卡羅夫竟沒有印象,他極力回憶著,慢慢地,慢慢地…在馬卡羅夫的記憶深處似乎泛起了一點碎片。七八個月前,布爾堅科似乎是曾對自己提到過,有個學員訓練時不按規定訓練,被同伴開槍打傷了。

    當時,馬卡羅夫曾問過布爾堅科該如何處理,布爾堅科說由他負責處理,不用馬卡羅夫管。馬卡羅夫便沒再過問這事,布爾堅科後來還曾主動對馬卡羅夫提到,那個學員被送回伊爾庫茨克的醫院,然後就從基地除名了。

    可是…可是這檔案里的記載卻與布爾堅科所說的不一樣。被當場擊斃?!不,不可能,如果被當場擊斃,應該會有人報告他。雖然他不太管事,但基地如果發生了這麼大的事,是不可能瞞過他的。

    按照布爾堅科的說法,那學員有不軌企圖,被布爾堅科打傷。若是發生這樣的事,他也應該知道啊?馬卡羅夫的目光在此聚焦到布爾堅科的筆跡上,他盯著布爾堅科後面的日期,正是七個多月前!再聯想到軍醫對自己提到的那個被抬來的學員,他的心頭疑雲重重,又從備注一欄往前看,身高、體重,此人的各項指標都登記在案,但卻唯獨缺了姓名一欄。姓名之前的一欄是編號,此人的編號是︰A19711209。

    “A19711209號已經除名了。”馬卡羅夫正在疑惑的時候,身後傳來了布爾堅科渾厚的聲音。

    馬卡羅夫渾身一震,忙轉身望去。布爾堅科左臂下抱著四支AK—47步槍,右臂下抱著五只AK—47步槍,正滿頭大汗地站在屋門口。

    “你…又去訓練了?”馬卡羅夫不知該說什麼。

    布爾堅科倒很淡定,將九支AK—47依次放回到鐵皮櫃子中,然後擦了一把臉上的汗,指著桌上的檔案說道︰“我就知道你會來找這個。”

    “既然你知道我要來找這個,不如我們就談談這個A19711209號學員。”馬卡羅夫盡量使自己保持鎮定。

    “沒什麼好說的。既然由我來負責訓練,那就得按我的方法來,誰也不能違反我制定的規矩,就是這樣。”布爾堅科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

    “我現在有點明白你為什麼被降職委派到這兒來了。”馬卡羅夫盯著布爾堅科肩上的軍餃,若有所思。

    布爾堅科聽馬卡羅夫這麼說,非但沒發怒,反而笑了笑︰“請相信我,只有用我的方法訓練出來的學員,才能完成他們將要完成的任務。否則,他們什麼也不是。”

    “那你能告訴我這個A19711209號學員的下落嗎?你之前對我說有個學員受傷了,被送到伊爾庫茨克的醫院去了,然後除名了。但是我查遍整個檔案,所有學員當中,被除名的只有這一個人,而你在檔案中寫的是…”

    “我寫的是該學員在訓練中,企圖逃離基地,被當場擊斃。”布爾堅科突然打斷了馬卡羅夫的話,斬釘截鐵地說。

    馬卡羅夫怔了一下︰“究竟哪個才是實情呢?你能告訴我嗎?”

    “當然可以告訴你,你才是基地的司令嘛!”布爾堅科拿起這份檔案,看了看,然後嚴肅地說道,“馬卡羅夫同志,您應該明白,基地所發生的事,一切都以檔案的記載為準。”

    馬卡羅夫並不相信A19711209號如檔案記載的那麼簡單︰“不,我要知道的是實情。我想我有權知道實情。”馬卡羅夫提高了嗓音。

    “好吧!讓我來告訴你。親愛的伊萬,你先冷靜一下。”布爾堅科見馬卡羅夫態度堅決,馬上緩和了氣氛。

    “我可以冷靜,但如果我不知道實情,很難保證不將情況反映給總部,讓總部派人來調查這事。”馬卡羅夫也緩和了語氣,但話中卻帶著威脅。

    布爾堅科苦笑了兩聲,拍拍馬卡羅夫的肩膀,道︰“其實,你口中所謂的實情,你還是少知道一些比較好。像你這樣,之前一直在列寧格勒坐辦公室的,根本不了解我們這些在基層干事的人。”

    “也許我之前是不了解,不過我現在很有興趣了解一下你,特別是你的訓練手段。”馬卡羅夫咬住這事不鬆口。

    布爾堅科無奈地聳聳肩︰“好吧,我告訴你,這些學員可不像我們,他們頭腦中已經沒有國家、民族、榮譽這些概念。我們所要做的就是把他們訓練成一部機器,一部冷血無情、運算精密,又為我們所用的機器。那麼,我們首先就要擊潰他們心中的心理防線,抹去他們過去的記憶。這些人雖然大都是亡命之徒,但心中還殘留著雜念,我需要通過一種方法來剔除他們心中的雜念。”

    “就是在他們身上動刀?”

    “那只是一個小小的辦法。我有一整套的方法,讓這些學員們徹底忘記自己的過去,放棄自己的尊嚴,抹去他們的情感。只有當他們做到這一切後,才能成為真正強大的機器。”布爾堅科說到這,顯得很激動,他稍稍平復了自己的情緒,又繼續說道,“至于這個A19711209號,是這幫學員中最不聽話的一個。究其原因,就是我之前說的,他的頭腦中還殘留著許多雜念,他還想回到過去,還想尋找一種田園牧歌式的正常生活。我告誡過他,既然來到這里,頭腦中就不要再想那麼多,執行我們的任務,是他唯一要做的事。可是A19711209號並沒有聽從我的告誡,頭腦里依舊充滿了不合時宜的雜念,所以我讓李國文他們教訓一下他。”

    馬卡羅夫從布爾堅科的話中已經嚼出了一些味道︰“也就是說真實的情況既不是你對我說的誤傷送院,也不是檔案里寫的企圖逃離,當場擊斃,而是被李國文他們折磨死了。”

    “他們太不小心了,當然這事也不能怪李國文他們,因為這是必要的手段。至于報告里寫的‘企圖逃離,當場擊斃’,無疑是對上面最好的解釋。”

    馬卡羅夫低頭沉思了片刻︰“為什麼檔案里沒有A19711209的姓名?”

    “因為這人不肯說,怎麼問都不肯說,所以我們至今不知道他的真實姓名。”布爾堅科無奈地聳聳肩。

    “那這樣的人,你為什麼又要把他留在基地呢?”馬卡羅夫不解。

    布爾堅科嘆了口氣,道︰“因為我以為我能訓練好他,但結果我錯了,這家伙確實骨頭很硬。”

    “A19711209號現在人呢?”

    “已經處理了。被埋在了基地外。”

    “埋在了什麼地方?”

    “離基地很遠的一處山谷中,我和李國文去埋的。”

    “我想去看看。”馬卡羅夫現在只想確定A19711209號的生死。

    “那處山谷離基地很遠,那家伙死時的癥狀很像瘟疫,所以我和李國文把他埋到了很遠的地方。”

    “不管多遠,我都要去看一下,否則…我很難認同你的訓練方法。”馬卡羅夫話中帶話。布爾堅科剛要開口,馬卡羅夫又道,“不要說你不記得那地方了,我說了不管多遠,我都要去看一下。看過了,我就當什麼事都沒發生過。”

    布爾堅科無奈地撇撇嘴︰“好吧,等有時間的時候我來安排。”

    “對了!還有那個圖案,那個圖案代表什麼?你為什麼要用那個圖案?”馬卡羅夫忽然又想起了那個奇怪的圖案。

    “沒什麼,那只是一個古老部落的圖騰。我看見了,就用了那個圖案。”

    “古老部落的圖騰?你在哪兒看見的?”

    “就在基地附近,有機會我帶你去看。”

    馬卡羅夫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兩人最終還是在友好的氣氛中結束了這次不太友好的談話。

    …

    唐風和韓江聽完了馬卡羅夫的敘述,驚詫萬分。“這麼說來,這個圖案早就出現了?”唐風迫不及待地問。

    “至少我在幾十年前就見過了。”馬卡羅夫道。

    “怪不得你見到那些黑衣人身上的刺青時如此緊張!”韓江道。

    “是啊!我完全不能理解怎麼幾十年後,這些訓練有素的黑衣人身上會有這樣的刺青。”馬卡羅夫搖著頭說。

    “那個一直和我們為敵的神秘組織成員身上都有這種刺青,難道你們訓練的那批學員身上也都有這個圖案的刺青嗎?”唐風問馬卡羅夫。

    “這…”馬卡羅夫遲疑了一下,然後緩緩說道,“不!我不敢確定,不過我後來又見到了那個圖案。那是一段無比痛苦和恐懼的記憶…”

    一連過了兩周,布爾堅科都沒有兌現對馬卡羅夫的諾言。馬卡羅夫表面鎮定,心里卻一直在盤算著A19711209和那個神秘的圖案。

    馬卡羅夫並不催促布爾堅科,他倒要看看布爾堅科最終怎麼收場。並且在他心中早已打定主意,如果布爾堅科不能給他滿意的答覆,他就要把這件事捅到上面去。

    這天中午,吃過午飯,馬卡羅夫待在屋子里,想睡個午覺。但這酷暑季節,悶熱的鐵皮房子如同蒸籠,電風扇吹出來的熱風,根本沒法讓人入眠。

    突然,布爾堅科走了進來,用皮帶敲了敲馬卡羅夫的床板︰“既然睡不著,不如出去走走。”

    “出去?走走?”馬卡羅夫望著窗外被太陽炙烤的戈壁灘,一陣頭暈,“有什麼好走的?周圍都是戈壁灘,連片樹蔭都沒有。”

    “你不是很關心那個A19711209嗎?”布爾堅科平淡地說。

    馬卡羅夫一聽,蹭地從床上跳了起來︰“你是說帶我去找A19711209?”

    “還有那個神秘的圖案。”

    “哦?”

    “我上次忘了告訴你了。我們把A711209就埋在了我看見那個神秘圖案的山谷里。”

    “什麼?山谷?”馬卡羅夫想起李國文曾跟他提過一個山谷,“不對啊!你說你是和李國文一起去埋的?可我在詢問李國文神秘圖案時,他說他也沒去過那個山谷,看來他騙了我。”

    布爾堅科笑起來︰“這事你別怪李國文,他跟我去的時候,我沒告訴他那里有什麼神秘圖案,也沒跟他提山谷的名字,所以他並不知道。這恰恰就是我欣賞李國文的地方,不該問的不問,守口如瓶,辦事可靠。”

    “那山谷叫什麼名字?”

    “野狼谷!”

    “野狼谷?”馬卡羅夫不知道為什麼當他從布爾堅科口中聽到野狼谷這個名字時,渾身猛地顫了一下。

    “我也是從附近一個上了年紀的老牧民口中聽說這個名字的。”

    “那里有很多野狼?”

    “不!我不知道。我去的時候倒沒看見野狼,不過那里絕對是個險惡的地方。聽那個老牧民講,所有進入谷內的人或者牲畜都有去無回,就連飛鳥都不敢從野狼谷上空飛過。”

    “這麼可怕?”

    “老牧民說野狼谷里居住著魔鬼,發出一陣陣嚎叫,嚇得人肝膽俱裂。總之,在老牧民口中,野狼谷就是不能涉足的人間禁地,關於它的恐怖傳說,那個老牧民能說上三天三夜。”布爾堅科描繪著從老牧民口中聽來的種種可怕傳說。

    “野狼谷這麼可怕?你和李國文不是進去過嗎,真有那麼可怕?”馬卡羅夫並不相信,他以為那些都是布爾堅科為了不讓自己去野狼谷而編出來的瞎話。

    “我和李國文是去過,而且我還不止一次去過,但我們也只是在谷口附近轉了轉,很快就返回了。”

    “你們見到那些可怕的東西了?”

    “老牧民的可怕傳說我們沒見到,不過,我們在谷口往谷內望去時,看到了滿地的白骨。而且…而且那里確實沒有人煙,沒有牲畜,甚至連飛鳥都沒看見。”

    “你們可都是訓練有素的特工,就沒再往山谷里面去?”

    “就算我們膽子再大,帶足了裝備,也走不過去。”

    “為什麼?”

    “因為山谷中間就是國境線,如果你能穿過山谷,就進入了中國境內。”

    “原來如此。你這麼一說,我還更想到這個野狼谷去看看了。”

    馬卡羅夫和布爾堅科這就準備出發。布爾堅科穿戴整齊,收拾停當,卻見馬卡羅夫穿了件短袖軍常服,便冷笑道︰“別穿這種短袖的,小心野狼谷的太陽把你曬掉兩層皮!”

    “有那麼誇張嗎?”馬卡羅夫這才發現布爾堅科穿了一套沙漠迷彩,把全身裹得嚴嚴實實,密不透風。

    “你要是不想把小命丟在野狼谷,就按我說的做。”布爾堅科用一種不容置疑的口氣說。

    馬卡羅夫只好也穿上沙漠迷彩,帶上手槍。正要出發,卻見布爾堅科從鐵皮櫃子里抬出了一支狙擊步槍,又拿了一支AK—47扔給馬卡羅夫,叮囑道︰“拿著這個,萬一遇到危險,手槍靠不住。”

    “我們又不是上戰場,需要這樣嗎?”馬卡羅夫還是覺得布爾堅科小題大做了。

    “我告訴你,你就把那兒當成是戰場,如果沒遇到危險,那就看看能不能打到點野味,我們也該改善一下生活了。”說著,布爾堅科又往自己身上裝了四只手雷。

    再看二人,一個提著狙擊步槍,腰里塞著手雷;一個扛著突擊步槍,身上掛滿子彈,活脫美國大片里準備上戰場拼殺的蘭博。二人跳上一輛軍用吉普,布爾堅科駕車,駛出了基地,沖向戈壁灘深處。
作者: beautyqueen    時間: 2013-9-18 04:42 PM

第九章 中蒙邊界無人區

    火辣的太陽炙烤著一望無垠的戈壁灘,吉普車在戈壁灘上劃出了一個漂亮的弧線,一路向西,向著戈壁灘深處駛去。

    翻過了一座小山丘,馬卡羅夫感覺這兒的地勢不再像基地附近那麼平坦,大大小小的土丘不斷出現。布爾堅科把車駛上一座土丘,又沖下一座土丘,一路上都是沒完沒了的土丘。布爾堅科車技嫻熟,面對這些土丘,仍然把吉普車開得飛快。這已經不是那輛老掉牙的吉普了,否則照布爾堅科這麼開,早就車毀人亡了。

    “我怎麼從來沒來過這里?”馬卡羅夫一開口,就吃了滿嘴的沙礫。

    “你整天待在基地里,當然沒到過這里!”布爾堅科把車速逐漸降了下來。

    “你帶學員也來這里訓練過?”

    “來過。二十公里負重拉練。”

    “二十公里負重拉練?在這兒?真有你的!”

    “看見前面那座大土丘了嗎?”

    馬卡羅夫注意到就在前方,一座高大的土丘橫亙在他們面前︰“看到了,這土丘真像是一道山脈,又高又長。”

    “它不是山脈,就是沙丘,會移動的沙丘。”

    “移動的沙丘?”

    “我帶學員們拉練,從沒逾越過這座沙丘,因為越過這座沙丘就是危險地帶了。”布爾堅科的車速越來越慢。

    “危險地帶?你是說前面就是野狼谷。”

    “不!還沒到野狼谷。你知道中蒙邊境很多都是荒無人煙的地方,也從未真正完成過勘界。”

    “你的意思那邊就是中國軍隊的防區?”

    “翻過去這座土丘,一直到野狼谷的區域,準確地說應該是中間地帶,或者叫‘緩沖區’。雙方都主張這塊區域屬于自己,但在實際操作中,各自的武裝力量從不進入這個區域。”布爾堅科介紹道。

    “那也就是‘無人區’嘍?”

    “嗯,所以我把這個區域統稱為‘危險地帶’。這個區域沒有人,反倒是野獸生存的好地方;再者,這里氣候惡劣,也是各種奇怪現象出現的地方。除了這些危險外,更需要提防的是在‘無人區’中遇到人。”

    “‘無人區’中遇到人?”馬卡羅夫感到後背一涼,在這酷熱難耐的地方,他竟然感到了一絲寒意。

    說罷,馬卡羅夫忽然覺得吉普車又飛了起來,布爾堅科加速沖上了面前的大土丘,然後翻過土丘,一直向下沖去。馬卡羅夫緊緊抓住車上的扶手,劇烈的顛簸讓他胃里翻江倒海。他這時才發現,原來土丘後的坡度要比前面陡峭許多。

    在經過五分鐘的顛簸後,吉普車終於停在了一片平地上。一切都歸為平靜,沒有發動機的轟鳴,沒有人,沒有動物,也沒有風。荒涼的戈壁灘上萬籟俱靜,看不到一絲生命的跡象。馬卡羅夫忽然覺得,他們似乎來到了另一個星球。

    “我們還在地球上嗎?”馬卡羅夫面對眼前的景物嘴里喃喃自語。

    “當然。我確定我們坐的不是月球車。”布爾堅科也幽默了一把。

    “萬一我們在這里遇到中國軍隊怎麼辦?”馬卡羅夫憂心忡忡地問。

    布爾堅科想了想,道︰“這是個問題,不過一般中國那邊的邊防軍是不會跑到這里來的。”

    “還是小心點吧!”馬卡羅夫把AK—47的子彈頂上了膛。

    布爾堅科重新發動吉普車,向西駛去。一路上,他們沒有看見一個人影,甚至連一只動物都沒有。“看來你打獵的計劃要落空了!”馬卡羅夫道。

    “無所謂!我正好也對野狼谷感興趣,想來再看看。”布爾堅科一臉輕鬆。

    “這里既然荒無人煙,又哪來的部落留下奇怪的圖案呢?”馬卡羅夫望著前方一望無垠的戈壁出神。

    “那個老牧民對我說過,這兒在古代曾經也是一片水草豐美的地方,有一個很強大的部落在這兒生存。”

    “你相信嗎?”

    “誰知道呢?也許後來天氣發生變化,這里才逐漸干旱的吧!”

    “然後部落遷走了,文明沒落了。這都是老套路了。”

    “看來你不相信那些傳說啊?”

    “你讓我見到了我才會相信。”

    “好吧!我會讓你見到的。快了!”

    布爾堅科加快了車速,馬卡羅夫忽然想起了什麼︰“關於那個A711209,我還是有一點不太明白。他既然心存雜念,不願為我們效力,又為什麼要越境跑過來呢?”

    布爾堅科輕輕哼了一聲︰“中國人,就是想法太複雜。誰知道呢?早知道這家伙這麼脆弱,我當初也就不留他了,把他直接送監獄去。”

    “按你的意思你還都是為他們好?”

    “那是。他們這些人不加入我們,就會在監獄度過下半生。換了你,你會怎麼選擇呢?”

    “我…”馬卡羅夫從沒有想過這個問題。

    就在馬卡羅夫還在胡思亂想的時候,前方的地形又起了變化,一片紅色的山脈出現在他們前方。

    “那是什麼?”馬卡羅夫有些驚愕地望著遠處的紅色山脈。

    “我們就要到了。”布爾堅科嘴里喃喃道。

    “野狼谷?”

    “嗯,野狼谷就隱藏在那片紅色的山脈中。”

    說話間,吉普車已經駛到了紅色山脈下。山脈下出現了大大小小許多碎石塊,布爾堅科嫻熟地打著方向盤,繞過了地面上的碎石塊。馬卡羅夫也不知道布爾堅科是怎麼走的路線,很快,他們的車就拐進兩座土山之間。

    兩邊是紅色的山脈,谷底卻是細密的黃沙。這麼奇怪的景色,讓馬卡羅夫有了一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布爾堅科將吉普開到一塊巨石下,便跳下了車︰“前面車就進不去了,我們只能在這兒步行進入。”

    “步行?要走多遠?”馬卡羅夫也跳下了車。

    “那得看你要走多遠。如果你要穿過野狼谷,我沒走過,不知道要多遠,我最遠也只往里面走過二十分鐘的路程。”

    “二十分鐘路程?那是多遠?”

    “只有兩三公里吧!”

    “二十分鐘,你只走了兩三公里?”

    “怎麼?你覺得你二十分鐘能走多遠?”

    馬卡羅夫搖搖頭︰“我不知道。”

    “記住我的話吧,每一步都要小心。這兩三公里僅僅是野狼谷的谷口,再往里,我根本不敢進去。”

    “有這麼玄嗎?”在馬卡羅夫心里,布爾堅科一向是無所不能的主兒。

    布爾堅科不再說話,兩人扛著武器,緩步向野狼谷走去。山谷內一片死寂,只有兩人的腳步聲。馬卡羅夫向兩邊張望,並沒發現野狼谷有何神奇之處。兩邊山勢平緩,腳下的沙地可能是過去河床干涸所留下的,踩在上面很是柔軟。

    布爾堅科走在前面。馬卡羅夫心中按照布爾堅科所說的路程和時間判斷著,二十分鐘能走的路程。他們已經走了十分鐘,沒有任何特殊情況,一切都很正常。

    突然,走在前面的布爾堅科停住了腳步。馬卡羅夫趕忙跟了上去問︰“怎麼了?”

    布爾堅科看看馬卡羅夫,然後緩緩地抬起右腳。馬卡羅夫這才發現,在布爾堅科的右腳下,有一節長條形的東西,已經被他踩斷成了幾節。

    馬卡羅夫拿起其中一節,只一眼,他心里頓時一緊。“人骨!是人的肋骨!”他將這節骨頭遞給布爾堅科。

    布爾堅科瞄了一眼,便把那節骨頭扔了,道︰“這不算什麼,越往前面走,骨頭越多。”

    馬卡羅夫這時才真正感覺到了野狼谷的可怕。兩人繼續往前走,果然,越來越多的白骨出現,有動物的,有人的。他們幾乎每前進一步,都會踩到這些白骨上。

    “我開始相信那些牧民的傳說了。”馬卡羅夫盯著滿地的白骨說。

    “你早該相信了。”

    “這都是什麼年代的骨頭?”

    “有古代的,也有近代的。這不是我們的專業,應該讓政府組織科考隊,來考察一下。”

    “科考隊?!”馬卡羅夫聽到這個詞時,心中忽然升起了一種異樣的感覺。他想到了在中國的那次科考,那里的地形和這里的很像,也許這里和中國那邊的沙漠戈壁都是連在一起的吧!他胡思亂想起來。

    二十分鐘的路程很快就到了,布爾堅科停下了腳步,馬卡羅夫吃驚地望著面前的景象。前方的白骨幾乎堆成了一堵牆,他們根本沒法下腳,只能就此打住。

    “我最遠就走到這里,前面很難過去了。”布爾堅科指著前面的累累白骨說。

    “也許從旁邊的紅土山可以翻過這些白骨。”馬卡羅夫望著兩邊並不高的紅色山脈。

    “算了,翻過去也沒用。我估計再往前走五六公里,就是國境線了;再者,翻過去也許有更可怕的景象等著我們呢!”

    馬卡羅夫點點頭,忽然想到了正事︰“你說在這里發現的古老圖騰呢?”

    “呵呵,你還沒看見嗎?這哪兒都是!”布爾堅科笑道。

    “哪兒都是?!”馬卡羅夫一驚,向兩側山崖望去。果然,他在右側的紅色崖壁上看見了一個巨大的圖案,不知是什麼做的白色顏料,在整面紅色岩壁上繪制了一匹狼,又在狼身上畫了一頭展翅的雄鷹。

    不知為何,當馬卡羅夫看到崖壁上那個圖案時,後背又升起了一股涼氣,但是更讓他驚恐的還在後面。就見布爾堅科彎腰隨手拾起了一個山羊頭骨,遞給他,說道︰“還有這兒。”

    “這兒?”馬卡羅夫疑惑地接過山羊頭骨,他的眼楮猛地睜大了。在山羊頭骨正中,那個神秘圖案赫然而立。雖然經過多年的風沙吹打,但山羊頭骨上的圖案依舊清晰醒目。那是一種奇怪的暗紅色,很像野狼谷兩邊紅土山的顏色。

    馬卡羅夫正在詫異時,布爾堅科又遞給他一個牛頭骨,同樣在牛頭骨的正中出現了這個神秘符號;緊接著,布爾堅科又拾起了一個馬頭骨,同樣在馬頭骨的正中刻著神秘的符號。最後,布爾堅科遞給馬卡羅夫的是一個人頭骨。

    馬卡羅夫雙手有些顫抖地接過這個人頭骨,頭骨眉心正中的位置,依然是這個神秘的圖案。這個神秘的圖案是那麼醒目,那麼刺眼。

    “你現在相信我說的了吧!”

    “這個頭骨像是有幾百年歷史了。”馬卡羅夫判斷道。

    “不錯!這兒大部分骨頭,我看都有幾百年歷史了,特別是這種刻上了古老圖騰的骨頭。”

    “你說這都是什麼人留下來的?難道真是野狼谷中的魔鬼吃了這些人和動物,又刻下這個神秘的圖案?”

    “呵呵,我們是唯物主義者,當然不信鬼神那一套。你知道成吉思汗嗎?”布爾堅科忽然問道。

    “當然知道!歐亞大陸的征服者。”

    “你知道成吉思汗在遠征歐洲後,死在了哪里嗎?”

    馬卡羅夫搖搖頭,他對東方的歷史並不怎麼了解。不過,就在一瞬間,他的腦海中忽然閃過了一個熟悉而又陌生的面孔——梁雲杰!馬卡羅夫忽然想起來,在科考隊,梁雲杰曾經跟他說過西夏的歷史︰“哦!我好像有點印象,成吉思汗最後是死在了西夏。”

    “對!國境線那邊的土地就是幾百年前西夏的國土,國境線以北則是蒙古高原,而我們現在所在的這條野狼谷當時就正好位於西夏和蒙古之間。”

    “你的意思,當時成吉思汗攻打西夏,就是從野狼谷進軍的?”馬卡羅夫驚道。

    “我不是歷史學家,這個我說不好,但我推測很有可能成吉思汗的大軍和西夏人在這兒展開過激戰。”

    “所以這堆積如山的白骨都是當年激戰之後留下來的?”

    “我是這樣想的。但誰知道呢?東方,對於我們西方人來說,總是很神秘。”布爾堅科扔掉手中的骨頭說。

    “可是這些頭骨上的神秘圖案又是怎麼回事呢?”

    “可能是當地部落的一種神秘儀式吧!”

    馬卡羅夫小心翼翼地放下手中的人頭骨,然後向後退了兩步。他不知道自己怎麼會向後退去,也許是出於對面前這些勇士的敬畏。

    布爾堅科轉身想往回走,馬卡羅夫忽然拉住他︰“那個A711209號呢?”

    “別急!你馬上就能見到他。”說著,布爾堅科領著馬卡羅夫走上了左側的小土丘。

    馬卡羅夫跟著布爾堅科登上了左側的小土丘。不大一會兒,馬卡羅夫發現在土丘上竟然插著一把長槍,槍尖朝下,深深地插進了沙丘中。他驚奇地拔出了槍,仔細打量。

    “這兒怎麼會有一把AK—47?”

    “你看仔細了,這可不是AK—47。”

    馬卡羅夫一愣,布爾堅科解釋道︰“這支槍是很像AK—47,不過準確地說,這是一支中國產的56式半自動步槍。”

    馬卡羅夫這時也注意到了手中的槍與Ak—47的差別︰“這里怎麼會有中國的槍?難道有中國軍隊來過這里?”

    “也許有吧,就像我們今天來到這里一樣。”

    “不!你不是說野狼谷無人能夠穿越嗎?”

    “也許他們是從別的地方先穿越了邊境線,然後到達了這里。”布爾堅科推測道。

    “他們為什麼到這里來?難道也像我們,出於好奇心?為什麼又丟下了這槍?看這槍,還沒有怎麼腐蝕,也許就是最近遺留下來的!”馬卡羅夫說著,本能地緊張起來,他環視四周,卻並沒有發現異常。

    “別緊張,你要知道這地方常年無雨,所以任何東西的腐蝕速度都會比別的地方慢,而且是很慢很慢。”布爾堅科解釋道。

    “A19711209號呢?”

    “就在你腳下。”

    “哦!”馬卡羅夫驚得向後退了一步。

    “我和李國文埋了他,正巧在谷里撿到了這支槍,就把槍立在這里,留了個記號。”布爾堅科說道。

    馬卡羅夫從背包里拿出帶來的小型工兵鏟,準備將腳下的沙丘挖開來看看,以確定A19711209確實被埋在了這里。

    但就在這時,布爾堅科卻喊道︰“等等!在你開挖之前,我有兩件事要提醒你。”

    馬卡羅夫抬頭看著布爾堅科,說道︰“說吧!”

    “第一,你在確定A19711209號確實埋在這里後,就不準再提這件事,不準讓基地其他人知道,更不能向上面告我的狀。”布爾堅科的話語異常堅定,完全是命令的口氣。

    馬卡羅夫想想自己要替布爾堅科一起來隱瞞這件事,不免覺得有些懊惱,早知這樣,真不如不管這事!但事已至此,看布爾堅科的樣子,如果自己不答應,恐怕…想到這里,馬卡羅夫點了點頭︰“好吧!我答應你。二呢?”

    布爾堅科見馬卡羅夫答應了自己,臉上露出一絲奇怪的笑容,說道︰“二嘛!不要怪我沒提醒你,這里常年干旱無雨,人的屍體可能多年不腐。雖然A19711209已經埋下去半年多了,但他會變成什麼恐怖模樣,我也說不好,你最好有個心理準備。”

    “謝謝你的提醒。尤里,咱們都是特工,還怕見到死屍嗎?”馬卡羅夫似乎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

    工兵鏟只挖了幾下,馬卡羅夫便在沙礫中發現了一些破碎的衣物。他仔細辨認,確認這些破碎的衣物就是學員們穿的制服。再往下挖,很快,一具沒有完全腐爛的干屍出現在了馬卡羅夫眼前。

    雖然做好了充足的心理準備,但當馬卡羅夫親眼見到那具恐怖的干屍時,胃里還是忍不住翻江倒海了一番,最後哇地一口,竟將中午吃的食物全吐了出來。

    布爾堅科趕忙扶起馬卡羅夫。馬卡羅夫擺擺手,又看了一眼那具可怖的干屍,空洞洞的眼眶,臉上已經沒了臉皮,被曬干的肉干枯地糾結在一起,干屍的後頸處出現了一個深深的洞。馬卡羅夫在洞的周圍那片還沒有完全腐爛的皮膚上,依稀又看見了那個神秘的圖案,他心里猛地一沉,再不敢多看這干屍一眼。

    “我早提醒過你,你非要看。”布爾堅科扶起馬卡羅夫說道,話語中帶著一絲輕蔑。

    馬卡羅夫沒理布爾堅科,跌跌撞撞地朝土丘下走去。身後,布爾堅科草草地將干屍重新埋了,趕忙跟上馬卡羅夫。

    二人又回到野狼谷中。馬卡羅夫站在谷底,悵然若失,他回頭又看了看那堆積如小山一般的白骨,無奈地搖搖頭。忽然,從野狼谷里升騰起一陣霧氣,那霧氣從野狼谷深處,飄飄然往谷口這邊飄來。馬卡羅夫吃驚地望著正向自己飄來的白霧︰“這…這麼干燥的地方怎麼會有霧?!”

    布爾堅科也驚恐地盯著野狼谷深處︰“我來過幾趟,從未見過這…這白霧。”

    隨著白霧的推進,谷底里似乎傳來了人喊馬鳴的聲響,布爾堅科的手本能地掏出了身上的手雷。那白霧越來越近,人喊馬鳴的聲響也越來越大,馬卡羅夫和布爾堅科不由自主地往後退去。

    布爾堅科拋出了兩顆手雷。兩聲巨響過後,他對馬卡羅夫大喊道︰“快跑!”

    兩人拔腿便跑,飛奔出了谷口,再回身望去時,白霧消退了,人喊馬鳴聲也不見了。兩人靠在吉普車旁,大口喘著粗氣。他倆不知道是手雷炸退了妖魔鬼怪,還是剛才只是他們的幻覺,兩人悵然所失地回到了基地。

    …

    “後來我回到基地就大病了一場,經常做噩夢,夢中老是出現那具恐怖的干屍和這個奇怪的圖案。不過,說來也怪,我離開基地後,就再沒有夢到過這些恐怖的景象。我以為我已經把那些恐怖的往事忘記了,可是沒想到現在噩夢又回來了。”馬卡羅夫終於說完了他在野狼谷的恐怖遭遇。

    韓江的眉頭糾結在了一起︰“古老的圖騰?難道這個是黨項人的圖騰?”

    “也許是吧,所以我們在這兒又看到這個令我不安的圖案。”馬卡羅夫道。

    “聽你這麼一說,你那個同事布爾堅科倒是很有問題哦!”韓江道。

    “你是說他在不聽話的學員身上刺這個圖案?”

    “是啊!殘忍不殘忍,咱們先不論,他為什麼要刺這個圖案?難道僅僅是在野狼谷中見到那個圖案,就心血來潮?”韓江反問道。

    “當時我也想過這個問題,聽了他的解釋後我就沒往深處想,但後來遇到那些身上有這個圖案刺青的黑衣人,讓我不得不重新思考這個問題。”

    “我是不是可以這麼推測,當初,你們訓練的那支隊伍成員身上也都有這樣的刺青?這是一種符號,一個秘密團體的標志?說不定就是你們克格勃搞的一個秘密團體!”韓江大膽推測。

    “什麼?你是說那些學員身上都有這樣的刺青?”馬卡羅夫感到震驚,“秘密團體?!不,這不可能,如果是克格勃搞的,我不可能不知道。”

    “總之,我認為這很重要。我忽然覺得你剛才所說的情況和葉蓮娜之前調查的斯捷奇金、布雷寧等人有著某種內在聯系!”韓江繼續推斷道。

    “自從斯捷奇金越獄、布雷寧被燒死後,我也想過這個問題,現在可以肯定,克格勃內部一定有問題。但是這個問題我們很難再從當年的當事人那里調查出來,伊薩科夫死在了阿富汗,布爾堅科墜機而亡,布雷寧也被燒死了,還有許多當事人都不在了。”

    “還有一個斯捷奇金,看來我們要解開克格勃內部的謎團,只能找到這個斯捷奇金了!”韓江說到這兒,踢了一腳一直沉默不語的唐風,“嘿,想什麼呢?一直不說話?”

    唐風這才緩過神來︰“剛才聽老馬講述野狼谷的經歷,我忽然想到了一個問題,這個野狼谷是不是就是我們一直要找的瀚海宓城?”

    唐風的話讓馬卡羅夫眼前一亮。唐風又說道︰“之前,老馬跟我們說過科考隊的情況,梁雲杰也說過一些情況。從他們的描述看,最後科考隊失蹤的地方,和這次老馬說的野狼谷有很多相似之處。”

    “是的,當時我見到野狼谷時,就覺得那地方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不過,我可以明確地告訴你,當年科考隊絕對沒有到過野狼谷。因為我對科考隊最後幾天的記憶太深刻了,我們雖然進入了巴丹吉林沙漠深處,但可以肯定,我們沒有來到野狼谷。”

    “不管怎樣,野狼谷也一定與西夏有關,與科考隊的失蹤也很有聯系。”唐風堅持自己的判斷。

    “和西夏有關不假,不過是不是所謂的瀚海宓城,是不是科考隊當年遇難的地方,這還很難確定。”

    “行了!你們倆別說這沒用的了,那是以後的事,咱們現在還被困在這兒呢!”韓江打斷了唐風和馬卡羅夫的討論。

    三人又都陷入了可怕的沉默。

    一陣沉默之後,韓江忽然又問馬卡羅夫︰“你在基地看到那個神秘圖案,後來呢?布爾堅科死了,其他那些學員呢?”

    “韓!這正是我要對你說的真正讓我感到害怕的事。”馬卡羅夫面色沉重。

    “哦?還有更讓你感到害怕的?”韓江和唐風感到吃驚。

    “你們還記得我在彼得堡火車站遇到的那個老頭嗎?”馬卡羅夫反問他倆。

    “記得。你說那人是你在克格勃的同事。”唐風道。

    “嗯,那人就是後來來前進基地接替我的那個中校,他叫謝德林。”

    “哦?看來此人知道不少情況!”韓江道。

    “我在去前進基地之前,曾經和謝德林共事過一段時間,所以我倆也算老相識了。但自從謝德林接手前進基地後,我就再沒和他見過面,所以之後關於前進基地的事我就一無所知了。直到在彼得堡偶遇,他才告訴我前進基地後來出事了!”

    “出事了?”唐風和韓江都是一驚。

    “就像我到中國參加那次科考改變了我的命運一樣,基地後來發生的事也改變了謝德林的命運。因為基地出事了,謝德林被撤職審查,最後被勒令提前退役,這也才有了後來成功的商人謝德林。”

    “我不關心這個謝德林的命運,基地後來究竟發生了什麼?”韓江迫不及待地追問。

    “韓,別著急,後來我讓葉蓮娜又去找過謝德林,詢問了許多細節,讓我好好想想,我…我該從哪兒講起呢?”此刻,一塊塊記憶的碎片以及謝德林的敘述在馬卡羅夫腦中不斷交織,踫撞。最後,一幅血腥可怕的畫卷慢慢地,慢慢地在馬卡羅夫腦中會聚、展現開來…
作者: beautyqueen    時間: 2013-9-18 04:43 PM

第十章 絕命逃亡

    布爾堅科死後,上面派來的調查組很快便認定布爾堅科死于飛機失事。處理完布爾堅科的後事,馬卡羅夫接到總部的命令,總部將派一名中校來接替布爾堅科的職位。馬卡羅夫不知道這位謝德林是不是自己曾經共事過的那位謝德林,不過他所認識的那位謝德林還只是少校。

    這天,馬卡羅夫拉上基地的尼古拉中尉駕車來到基地外的一處直升機降落場,等待新派來的中校。馬卡羅夫看看天,難得的風和日麗,於是感嘆道︰“尼古拉,這位謝德林中校比我幸運啊!我來到基地的那天,沙塵暴害得我們只能降落在十幾公里外的降落場。也許我和布爾堅科的噩運從那時就開始了。”

    “是啊!當時是我去接的你們。中校同志,恕我直言,您怎麼也迷信起來了?我以前看您不是這樣啊!是不是因為布爾堅科同志的死?”尼古拉中尉問。

    “也許是吧!反正人在這地方待久了,就會感嘆世事無常了。”馬卡羅夫嘆道。

    兩人正說著呢,遠處吹來一陣大風,一架米—8直升機從北方飛來。馬卡羅夫和尼古拉趕忙捂住口鼻,側身躲在吉普車後面。待到直升機降落停穩,兩人才從吉普車後鑽了出來。

    直升機艙門打開了,謝德林中校出現在馬卡羅夫面前時,馬卡羅夫才確定這就是他所認識的那位謝德林。兩人緊緊擁抱後,馬卡羅夫笑道︰“沒想到能在這兒見到你,我接到命令的時候,還在想謝德林怎麼成中校了?原來你是高升了。”

    “什麼高升!總部那幫人要不給我破格升一級,誰願意來這鬼地方!”謝德林抱怨道。

    “看來你也不白來啊!”

    “破格晉升當然是好事,可如果像布爾堅科那樣把小命丟在這荒灘戈壁,那就不划算了!”謝德林中校的算盤打得挺精。

    “哎!沒想到布爾堅科竟然…其實,他很快就能調回去了,人生無常啊!”馬卡羅夫嘆道。

    謝德林又和尼古拉中尉見過後,三人一起回到了基地。謝德林被安排住在布爾堅科原來的房間里。

    這天夜里,馬卡羅夫簡要地給謝德林介紹了基地的情況,然後將布爾堅科原來掌管的鑰匙交給了謝德林,並打開那個鐵皮櫃子,與謝德林一起查點了經費和武器彈藥。

    馬卡羅夫查點時很認真,而謝德林卻是一副玩世不恭的態度。待馬卡羅夫查點完畢,謝德林笑道︰“伊萬,你做事還是這麼認真。”

    “不!我比起布爾堅科來差遠了。”馬卡羅夫自謙地說。

    “做事認真沒有錯,不過有時要分一下地方,就像布爾堅科,在這地方再賣力也沒人看得見,結果還把小命搭進去了。”

    馬卡羅夫雖然和布爾堅科發生過不快,不過他還是不能認同別人這麼評價布爾堅科,特別是在布爾堅科死後。他沒有理謝德林,仍然認真地查驗了一遍保險櫃和鐵皮櫃是否鎖好。

    謝德林忽然又笑道︰“伊萬,我這次從總部來,聽到不少消息。我這里有一個好消息和一個壞消息要告訴你,你想先聽哪一個?”

    馬卡羅夫知道謝德林一向是個消息靈通人士︰“那就先聽壞消息吧!”

    謝德林聳了聳肩︰“其實這個壞消息,對你來說卻是個好消息,對我也是…”

    “那你就先說好消息吧!”馬卡羅夫對上面的消息並不怎麼感興趣。

    “好消息是你很快就會被調走了。”

    “哦?”馬卡羅夫一怔,“這確實是個好消息。不過你的消息來源可靠嗎?”

    “絕對可靠!半年之內,你的調令肯定下來,也許用不了半年。”謝德林信誓旦旦地說。

    “你就這麼肯定?”馬卡羅夫將信將疑。

    “當然。而且你很可能今年就能晉升上校,你看我給你帶來了多麼好的消息。”

    “上面想好派誰來接替我了嗎?要知道,如果不是布爾堅科的死,你也不會被派到這兒來。按理我和布爾堅科差不多都該調回去了,但就是沒人願意來接替我們,所以才…”馬卡羅夫已經被大漠的風沙打磨得很淡定了。

    “接替你的人?你放心吧,也許永遠不會有接替你的人了。”

    “你這話什麼意思?”馬卡羅夫疑惑地看著謝德林。

    “這就是我要對你說的那個壞消息,我在總部聽說上面已經有意撤銷這個前進基地了。”

    “什麼?撤銷基地?!”馬卡羅夫吃驚不小,“那些學員眼看就要完成訓練,怎麼撤銷了?不準備把他們派到中國去了?那我們這幾年的心血不都白費了?”

    “呵呵。”謝德林笑了起來,“伊萬,我以前就對你說過,多關心一點政治。在政治家眼中,我們只不過都是一顆棋子而已,需要用你的時候,就把你派上去,不需要的時候,就把你撤下來。”

    “也就是說,我們這顆棋子現在沒用了?”

    “最終結局怎麼樣,現在還不好說,上面還在觀察形勢。現在國際形勢和前幾年相比已經發生了很大變化,中國的國內局勢逐漸穩定,上層已經流露出要改善與中國關系的意思。所以安德羅波夫同志可能永遠不會再起用我們這顆棋子了。”

    “當初就是他派我來這里的。”馬卡羅夫嘴里喃喃道,雖然能回家讓他感到高興,但撤銷基地卻讓他感覺自己和布爾堅科幾年的心血都付之東流了。

    “所以我估摸著上面不會再派人來基地了,你調走後,就由我來結束這里的一切。真希望這一天早點到來。”

    “結束這一切?怎麼結束?”

    “我估計基地會被取消,這些學員會被送到監獄去,就這樣。”

    “送回監獄?!”馬卡羅夫心里一顫,他又動了惻隱之心。

    “是啊!這些人本來就是危險分子,再加上這幾年的訓練,更是危險,所以一定要把他們送回監獄去。”

    馬卡羅夫早就想到對於這些學員來說,要麼被派遣到中國去凶多吉少,要麼被重新關起來,布爾堅科一開始對他們的許諾不過只是一紙空文。不過當從謝德林口中聽到這個結局時,他又不免有些傷感起來。

    “我今天說的這些話,你可要保密,千萬不能露給那些學員,否則咱倆可就要倒霉了。”謝德林叮囑馬卡羅夫。

    馬卡羅夫點點頭,他當然知道如果這些話傳到學員耳朵里去,將是什麼後果。

    第二天,馬卡羅夫介紹謝德林和全體學員見面。他特別給謝德林介紹了李國文︰“這是我們這兒資歷最老,也是訓練成績最好的學員。”

    謝德林微笑著破例和李國文握了握手,說了句︰“我記住你了。”

    謝德林確實記住了李國文。當馬卡羅夫調走後,謝德林干脆將訓練學員的重任都交給了李國文,因為他已經得到了準確的消息,基地很快就會被撤銷。

    謝德林望著窗外繼續堅持訓練的學員,心里焦急地盼望著撤銷前進基地的那紙命令。自從馬卡羅夫走後,基地就沒再增添過任何的裝備,經費也越來越少,已經逐步降到了過去的一半,可是那紙撤銷基地的命令卻遲遲不見下來。

    就這樣,在等待中又過去了兩年,直到深秋時節的一天,戈壁灘上難得飄起了雪花,謝德林終於盼來了那紙撤銷前進基地的命令。興奮之余,他又被深深的憂慮包圍︰按照上面的命令,要將全部四十八名學員押解到伊爾庫茨克的監獄,然後他們才能結束在前進基地的任務。

    謝德林自從馬卡羅夫走後,就搬到了馬卡羅夫的房間,因為他總覺得布爾堅科的房間里晦氣。布爾堅科似乎總是陰魂不散,讓他噩夢連連。

    此刻,謝德林已經為“結束這一切”準備了兩周時間。他望著窗外還在紛紛飄落的雪花,思緒早就飛回了莫斯科。“是該結束這一切了!”謝德林嘴里喃喃自語道。

    突然,屋外傳來了敲門聲,謝德林開門,是尼古拉中尉。謝德林讓進尼古拉,又探出頭,看了看屋外,基地內白雪皚皚,一片死寂。見沒有任何異常,謝德林才關上門,回到屋里。

    “那些學員有什麼異常嗎?”謝德林問尼古拉。

    “沒有。一切正常。”

    “那最好。我現在正式通知你,咱們明天行動。”謝德林板起了臉,正色道。

    “明天?時間是不是有點緊?”尼古拉有些遲疑。

    “夜長夢多。既然要行動,就快刀斬亂麻。”謝德林頓了一下,說出了他的安排,“我是這樣安排的。明天一早我們將學員們集中起來,分成六個小隊開會,趁著開會的時候,從伊爾庫茨克來的特種部隊會將基地全部圍住,並佔據所有要害崗位;然後我就對全部學員宣布撤銷基地的命令,宣讀完命令,就將他們按六個小隊分別押上六架直升機,飛往伊爾庫茨克。在這個過程中,膽敢有人反抗,格殺勿論,記住!膽敢有人反抗,格殺勿論!”

    謝德林說完了他的計劃,尼古拉想了想,說︰“計劃是挺好,不過我擔心…”

    “擔心什麼?”

    “擔心我們的人手不夠!”

    “呵呵!”謝德林笑了,“你的擔心是多余的,伊爾庫茨克過來的特種部隊就有一個連,再加上基地內的人員,對付那些沒有武器的學員,我想是綽綽有余的。”謝德林看上去很自信。

    “就怕…就怕那幫家伙魚死網破,做困獸之斗,他們可都是布爾堅科訓練出來的高手啊!”尼古拉中尉看上去信心明顯不足。

    “咱們的特種部隊也都是高手,有什麼好擔心!好了,就這麼辦,你趕緊回去準備一下。”謝德林主意已定。

    送走尼古拉,謝德林一邊喝著咖啡,一邊又將自己的計劃從頭到尾想了一遍。確定無誤後,他感到一陣困意襲來,便倒在床上,沉沉睡去。

    凌晨時分,謝德林忽然被一陣槍聲驚醒。他猛地坐起來,揉揉太陽穴,覺得大腦昏沉沉的。自己怎麼睡得這麼死?

    謝德林正在狐疑,屋外的槍聲越來越密集,緊接著傳來一陣急促的敲門聲。謝德林一驚,心馬上懸到了嗓子眼。他從枕頭下抽出手槍,打開保險,跳下床,來到窗邊,往門外看看,卻看不清屋外的情形。他又來到門後,質問道︰“誰?”

    “是我!尼古拉!”

    謝德林聽出是尼古拉的聲音,忙打開了門。尼古拉跌跌撞撞,連滾帶爬地奔進了屋︰“謝德林同志,不…不好了,那幫學員暴動了!”

    “什麼?暴動!”謝德林驚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就在這時,“砰!”“砰!”兩顆流彈打在鐵皮做的屋門上,迸出了閃亮的火星。

    尼古拉趕忙沖屋外回擊,隨後一把將屋門關上。

    “是誰泄露了消息?”謝德林已經猜到學員們肯定是聽到了什麼。

    “您快想辦法吧!不然,咱們可都交待在這兒了!”尼古拉喊道。

    這時,不斷有子彈打在屋外的鐵皮上,尼古拉想開槍回擊,可連扣了幾下扳機才發現,槍沒子彈了。尼古拉扔掉手中的槍,對謝德林喊道︰“咱們快跑吧!”

    謝德林沒有答理尼古拉,他突然猛地站了起來,腳步有些趔趄地走到布爾堅科的房間內,雙手顫抖地掏出鐵皮櫃子的鑰匙。馬卡羅夫和布爾堅科的鑰匙都在,他也不知是用哪一把鑰匙捅開了鐵皮櫃子。尼古拉也跟了進來,當兩人看到櫃子里的情形的時候,全都驚呆了。

    “我說他們哪來的武器,還有重機槍,原來櫃子里的武器全被他們偷去了!”尼古拉絕望地喊道。

    謝德林失神地望著已經空空如也的櫃子,中層和下層的武器彈藥全沒了,上層的檔案文件也不見了。他又顫巍巍地打開保險櫃,保險櫃中的鈔票也都不翼而飛。他怎麼也想不起來,櫃子里的這些東西是什麼時候丟失的。昨天自己還打開櫃子清點過物品,都完好無缺,難道是自己剛才睡覺的時候?可是鑰匙就放在自己枕頭下…

    “快走吧!再不走,咱們就玩完了。這幫人都是高手,又有了武器…”說著,尼古拉拉著謝德林就奔出了鐵皮屋。他們也不敢戀戰,更別說去平定這場暴動了。兩人冒著不時擦身而過的流彈,一路狂奔。戈壁灘上剛下過雪,他倆也辨不清方向,只是不停地在雪地里奔跑,一次次滑到在雪地里,又一次次爬起來,一直看見東方破曉,他倆才癱倒在雪地上。

    兩人大口喘著粗氣,一夜的奔跑已經耗盡了他倆的體力。謝德林躺在雪地里,忽然感到大地在微微顫抖。遠處的地平線上,兩個黑點正在向自己靠近,難道是那幫學員追了過來?謝德林強撐身體,想站起來,可是卻又倒了下去。他筋疲力盡,已經放棄了求生,只是靜靜地躺在雪地上,看著那兩個黑點慢慢靠近…

    謝德林醒來的時候,已經是當天下午。他發現自己正躺在一個軍營里,這是蘇軍駐扎在蒙古的一個軍營,他和尼古拉被兩輛巡邏的裝甲車救了。

    兩個軍官向他詢問情況,謝德林只亮明了自己的身份,卻不肯說出究竟發生了什麼。一來前進基地是機密,二來這樣的家丑不可外揚。

    謝德林既不敢說,也不敢向上面報告,他只求軍官送他和尼古拉回前進基地。夜幕降臨前,他和尼古拉被送回了前進基地。他發現這里已經被本來到前進基地執行押送任務的一百多名特種兵控制了。

    謝德林好說歹說,才說服特種部隊的指揮官先不要向總部報告這兒發生的事,晚兩天再由他向總部報告。

    謝德林和尼古拉失魂落魄地查看現場,昨夜在崗哨上值班的兩名士兵,被硬生生擰斷了脖子;營房內,有四五名剛拿起武器的士兵,被重機槍射出的127mm子彈打成了篩子,血肉模糊;基地內,東倒西歪倒著其他幾名軍官和士兵,還有一些被手雷炸碎的屍體殘片,慘不忍睹。謝德林顫巍巍地又推開一扇門,一股血腥味和藥味交織著沖進他的鼻孔。他認出這是基地的醫務室,只見軍醫臉朝下,倒在桌子上,殷紅的鮮血淌滿了桌面,已經凝固在一起。

    “被擰斷了脖子,又被捅了一刀,直刺心臟。”尼古拉查看了軍醫的屍體後說。

    “擰斷脖子?”

    “嗯,和崗哨上的士兵是一樣的手法。”

    “為什麼是這樣?先不開槍,干掉崗哨上的士兵,這好理解,為什麼他們也用這個手法殺了軍醫?如果是已經打起來了,完全可以用子彈。”

    尼古拉想了想︰“也許那些學員是先潛入了軍醫這里。”

    “先潛入?他們要干什麼?”謝德林馬上想到了什麼,他摸了摸桌面上的鮮血,“血已經凝固,看樣子軍醫的死亡時間要比其他人早。”

    謝德林又翻找了醫務室的藥櫃︰“安眠藥都不見了。”

    謝德林開始明白為什麼昨夜自己睡得那麼沉。全部現場查看下來,竟沒有一具學員的屍體。氣急敗壞的謝德林明白這次闖下了大禍,如果不能把所有逃跑的學員抓回來,自己不但要被撤職查辦,還要上軍事法庭。他一下子從即將回家的興奮中,跌落到了谷底。

    謝德林明白他只有兩天時間,必須在兩天內將所有逃跑的學員抓回來。而他不敢聲張,能動員的力量,只有他和尼古拉,還有這一個連的特種部隊。

    謝德林和特種部隊的指揮官商定,認為現在大雪封凍,此地人煙稀少,那些逃跑的學員肯定走不遠,用直升機在空中找,應該可以找到那些學員。於是,本來準備用來押送學員的直升機開始在這被大雪覆蓋的茫茫戈壁上尋找那四十八個逃走的學員。

    兩天搜尋下來,謝德林幾乎搜遍了基地附近的每一寸土地,但連一個學員的人影都沒看見。謝德林無比郁悶,難道這些學員都飛了嗎?在這荒無人煙的戈壁灘上,他們能走多遠?基地原有四輛吉普車和兩輛卡車,卡車和兩輛吉普都在交火中被毀,只有兩輛完好的吉普被開走了,兩輛吉普坐不下那麼多人,他們怎麼走得脫?還有那兩輛吉普所攜帶的油料也十分有限,可是搜索到現在,直升機也沒找到那兩輛吉普車。

    就在謝德林百思不得其解時,突然尼古拉跌跌撞撞闖了進來︰“不好了,中校!”

    “怎麼了?”謝德林大驚失色。

    “伊爾庫茨克的一家警察局被…被人血洗了!”

    “什麼?伊爾庫茨克!你什麼意思?”沒等尼古拉回答,謝德林馬上明白了尼古拉的意思,“…你的意思是那批學員血洗了警察局?”

    “您覺得這個時候能血洗警察局的,還會有誰呢?”

    “可是…可是這里距伊爾庫茨克有千里之遙,兩天時間,他們怎麼能…”謝德林還是不肯相信,他決定親自去看看。

    謝德林和尼古拉很快飛到了伊爾庫茨克的那家警察局。一進大門,謝德林就幾乎可以判定制造這個杰作的一定是那些學員。當地克格勃的負責人向謝德林介紹道︰“當晚值班的十一名警察全部殞命,而且都是一槍斃命。凶手手段殘忍,槍法極準,用的是TT—33手槍。槍殺完警察後,這伙人搶走了警察局的槍支和現金。”

    TT—33手槍,這不正是基地丟失的那批手槍嗎?他們已經有了那麼多武器和彈藥,又來搶警察局,他們要干什麼?難道要裝備一支部隊?謝德林想到這兒,渾身戰栗,他趕忙扶住身旁的牆壁,卻突然發現自己的手觸到了一抹紅色,是血!他驚得往後退了兩步,靠在一張桌子旁,再定楮觀瞧,這才看清在雪白的牆壁上出現了一個用鮮血畫出的圖案——一匹狼身上立著一只振翅欲飛的雄鷹。

    這…這是什麼?這伙人的標志?謝德林被這用鮮血繪制的圖案震呆了,久久不語。那位克格勃的負責人指著牆面又介紹道︰“這伙人還留下了這個!真是太猖狂了,公然和我們為敵。”

    謝德林晃晃腦袋,盡量使自己保持鎮定。他知道這事再也瞞不住了,這伙人既然敢在伊爾庫茨克血洗警察局,肯定就敢去莫斯科,去列寧格勒,鬧出更大的動靜出來。謝德林想到了軍事法庭,想到了監獄。他不想自己的後半生在監獄里度過,他不敢再想下去…

    謝德林開始懊悔自己和這幫學員,不!是和這幫魔鬼相處了兩年多的時間,竟然嚴重低估了他們的實力。布爾堅科!謝德林不知道為什麼突然想起了布爾堅科,這個瘋子究竟是怎麼訓練出這幫魔鬼的?

    謝德林快要崩潰了,他快速判斷了一下形勢,自己的力量遠遠不夠,他需要更大的支援。現場所有人都在盯著謝德林,不知道他為什麼如此失態。謝德林最後緩緩地從嘴里蹦出了一句話︰“我要和安德羅波夫同志通話。”

    當地克格勃的負責人很快給他接通了克格勃主席安德羅波夫的電話。

    謝德林向安德羅波夫簡要報告了基地發生的暴動。一陣窒息的沉默後,電話那頭傳來了安德羅波夫的一頓臭罵,謝德林只能默默聽著。安德羅波夫對他現在才來匯報大為不滿,但罵完了謝德林之後,安德羅波夫的語氣又緩和下來︰“現在我命令你,謝德林同志,立即帶人把那些逃跑的學員一個不剩地抓回來,少一個都不行!對於負隅頑抗的可以當場擊斃。現在只有你還算熟悉了解那些家伙,所以你務必要完成任務。只要你能把這些家伙抓回來,或者擊斃,你的過錯我可以既往不咎。否則再任由他們鬧下去,不光是你要上軍事法庭,恐怕我也要受牽連,我們克格勃更會顏面掃地。”

    “是!我一定把那些家伙抓回來。”謝德林在電話那頭保證道,但他心里卻沒有一點底氣。

    “另外,我現在授權你可以調動西伯利亞和遠東所有的克格勃力量。”

    “包括軍餃比我高的?”

    “所有人,包括將軍,只要你把那些家伙抓住。還有一點,你也要牢記,一定要注意保密。”

    聽安德羅波夫這麼一說,謝德林心里總算找到了一點底氣。他忽然想到了一個人︰“主席同志,我想讓馬卡羅夫同志也來和我一起行動,畢竟他很了解這幫學員…”

    電話那頭沉吟了一會兒,安德羅波夫才緩緩說道︰“你的建議我會考慮的,你現在趕緊行動吧。”

    通完了話,謝德林重新振作精神。他和尼古拉,以及當地克格勃的負責人仔細分析了形勢,認為這幫學員闖下如此大禍,肯定不敢在蘇聯境內久留,他們一定會找機會逃離蘇聯。南邊的中國,防守嚴密,他們多半不會去;往西走,去莫斯科,那邊已經加強了戒備,而且路途遙遠,要經過蘇聯廣袤的腹地,這些學員也多半不會去那兒冒險;北邊是北極圈,更不可能逃脫;他們最有可能逃跑的方向是往東走,在港口登船逃走。

    “那麼,往東最大的港口就是海參崴(俄羅斯稱符拉迪沃斯托克,本書內統一稱為海參崴),所以我們要加強海參崴的監控,防止他們劫持船只逃走!”謝德林推斷完,又叮囑道,“同時也要加強其他幾個方向的戒備。”

    謝德林和尼古拉開完會,便帶著一支特種部隊趕往了海參崴。沒過兩天,謝德林就得到了令他振奮的情報,當地克格勃人員在一個廢棄的倉庫里發現了兩輛軍用吉普車。同時,警察局報告市內發現了兩輛在伊爾庫茨克被盜的車輛。

    謝德林到倉庫查看了那兩輛軍用吉普,果然就是基地內被劫走的那兩輛吉普。看來自己的推斷是成立的,這幫學員逃到了海參崴,準備從這兒乘船逃往海外。

    一陣興奮過後,是更大的緊張,謝德林已經領教了那些學員的身手,自己這些人馬能否抓住那些魔鬼,他心里沒有底。

    謝德林在所有的港口都安插了便衣,甚至大部分船上都有他的線人,但是他還不能完全掌控那些外國船隻。於是,謝德林特別加強了對停靠在港內外國船隻的監控。

    可是半個多月過去了,那幫學員卻像是人間蒸發了一樣,沒有一點消息。他們既沒有繼續作案,也沒有準確消息證明這幫人已經離開了海參崴,謝德林不得不懷疑是不是那伙學員早已經逃離了海參崴。直到有一天,一艘飄著星條旗的美國貨輪駛進海參崴港,又燃起了謝德林的希望。

    為了防止這幫學員混在上岸的外國船員中逃離海參崴,克格勃指示當地港口,只給了這艘名叫“喬伊斯”的美國貨輪四個登岸名額。

    在濃濃的雨霧中,“喬伊斯”輪的船長和另外三名船員撐著傘,上了岸。從他們的雙腳一踏上蘇聯國土的時候,就已經被謝德林的人牢牢監控了。

    夜幕降臨前,在碼頭監控的特工向謝德林報告,看見船長和兩名船員回到了船上,卻少了一名船員。謝德林正在疑惑,另一頭的特工向他報告道︰“那個船員一個人去了郊外一座廢棄的工廠。”

    謝德林眼前一亮,有門兒!他一面命令那頭的特工繼續監視,一面調集特種部隊和大批特工兵分幾路,秘密潛入廢棄工廠周邊。

    謝德林一下車,一個負責監視廢棄工廠的特工就興奮地向他報告︰“我們看見了那伙人,那伙人就在這個廢棄的工廠里。”

    “你確定?”謝德林又驚又喜,沒想到自己這麼多天的守候,終於有了回報。

    “確定。但他們都有武器,很危險。”

    “四周都包圍住了?”

    “三層包圍圈,工廠四周團團圍住了,不過…”

    “不過什麼?”

    “這個工廠有一面臨海。”

    “臨海?”謝德林心里一沉。

    “但那面全是幾十米高的懸崖峭壁。”

    “這就好。另外,請海警部隊配合我們行動。”

    謝德林拔出了手槍,看看四周,特工、警察、特種部隊,足有四五百號人,又在這麼個偏僻的地方,正好動手,天賜良機啊!

    想到這兒,謝德林不再猶豫,就欲強攻,可那特工卻提醒他︰“那個美國人還在里面,我們如果強攻…”

    謝德林也猶豫起來,他可不想鬧出國際糾紛。於是,他一面命令收緊包圍圈,做好戰斗準備,一面用高音喇叭向里面喊話︰“里面的人你們已經被包圍了,趕快出來投降!”

    廢棄工廠里面沒有一絲動靜。雨越下越大,謝德林又連喊了三遍,仍然沒有一絲回音。他決定不等了,正準備下令強攻,突然,工廠圍牆上的小門開了,一個穿著海員制服的男人走了出來。那人用熟練的俄語沖謝德林喊道︰“不要開槍!我是美國人。”

    “把雙手抱在腦後面,走過來。”謝德林沖那美國人喊道。

    那個美國海員雙手抱在腦後,一步步走到了謝德林面前。謝德林板著臉,大聲呵斥道︰“護照!”

    美國海員在七八支槍口的注視下,小心翼翼地從口袋中掏出了護照。謝德林接過護照,瞥了一眼,嘴里喃喃說出了護照上的姓名——“沃倫。懷特。”謝德林對比一下照片,質問道︰“你這麼晚跑到這里來,和這伙危險分子在一起想干什麼?”

    “沒干什麼,我只是受朋友之托,來見這些人,然後你們就到了。”懷特有些驚慌地解釋道。

    謝德林沒有繼續問下去,他現在只想抓到那幫學員,這比審問這個懷特更重要。“把他帶下去!”謝德林命令道。

    懷特被帶下去後,謝德林已經沒有任何顧忌,他猛地一揮手,特種部隊和特工們手中的長槍短炮就一起向這座廢棄的工廠傾瀉過去。可是面對如此猛烈的炮火,工廠內竟沒有一絲抵抗,謝德林大感詫異,難道…他不敢想下去,忙命令特種部隊的裝甲車沖進工廠。幾輛裝甲車一下就撞塌了工廠的圍牆,沖了進去,緊接著就是對工廠內廢棄的廠房一頓猛射,可是廠房內依舊沒有一絲抵抗。

    謝德林愈發疑惑,他命令特種部隊停止攻擊,自己帶著特工向廢棄的廠房一步步逼近。

    就在謝德林和特工們離那座廢棄的廠房只有十來米的時候,突然,從廠房中射出了密集的子彈,甚至還拋出了幾顆手雷。

    謝德林身邊的特工猝不及防,紛紛倒下。謝德林慌忙趴在地上,流彈不停地從他頭頂飛過,竟然完全壓制了他們的火力。謝德林心驚肉跳,這伙學員一直等到自己逼近才開槍,心理素質遠在特工們之上。

    好在謝德林還是人多勢眾,特別是特種部隊的重武器派上了用場。謝德林且戰且退,退到安全地帶,再不敢貿然出擊。他命令特種部隊用最猛烈的火力,將這廠房夷為平地。

    這廢棄的廠房出乎謝德林意料地堅固,猛攻了十多分鐘,千瘡百孔的廠房依然屹立在那兒!謝德林決定改變打法,命令裝甲車集中火力,攻擊廠房幾個關鍵部位,又是一陣猛攻後,廠房終於坍塌下來。

    雨霧中升騰起塵埃,磚瓦碎石亂飛,砸在地上,砸在裝甲車的鋼板上…不等塵埃散去,謝德林便下令全線壓上,縮小包圍圈。謝德林以為這下躲在廠房中的學員應該已死大半,又失去了屏障,勝利就在眼前,但就在殘垣斷壁間,反擊的火力依然強大。

    謝德林已經沒有其他的選擇,他命令必須在天黑之前,完全肅清這伙危險分子。廢棄的廠房很大,雖然已經坍塌,但謝德林的人在每一個殘垣斷壁前都遭到了猛烈的阻擊。

    十多分鐘後,謝德林換上一支輕機槍,並親手擊斃了一名學員。這時候,他們基本上肅清了廠房廢墟上的學員。此時,綿綿細雨已經變成了瓢潑大雨。謝德林顧不得雨大,他看看殘垣斷壁間留下的屍體,竟然發現大部分是自己的人,只有二十余具屍體屬于那些學員。

    “中校同志,那伙學員往海邊上的懸崖逃去了。”尼古拉大聲報告道。

    “追!”謝德林咬著牙吼道。

    謝德林帶著人很快逼近了懸崖,包圍圈越縮越小,最後將那余下的十幾名學員圍在了懸崖上。

    黑色的懸崖下就是暴怒的大海。今天是個糟糕的天氣,狂風卷著巨浪,不停地拍打在懸崖下的岩壁上。

    槍聲停了,謝德林透過重重雨霧,已經認出正對著自己的那個人就是李國文。李國文也在盯著謝德林,眼楮里充滿血絲,身上好幾處槍傷,正在往外汩汩地冒著鮮血。謝德林驚異于李國文的毅力,這家伙受了重傷,竟然還端著槍直挺挺地站著。

    “李國文,你們很了不起,竟然殺了我們這麼多人。”謝德林先將自己隱藏在一塊岩石之後,沖李國文喊道。

    李國文依舊一動不動,站在原地。他冷笑了兩聲,喊道︰“承蒙誇獎,這都是拜你們所賜。”

    “是啊!布爾堅科是個好老師。”

    “哼,可惜他死了。”

    “所以你們誰也不怕了,沒人能鎮得住你們了。”

    “這都是你們逼的。若不是你們要解散基地,把我們送回監獄,也不至于會有今天!”李國文帶著一絲絕望吼道。

    “你們是怎麼知道基地要被撤銷,你們要被送回監獄的?”

    “哼哼,不要忘了我們現在也是特工,而且很可能是比你們還要優秀的特工。我記得布爾堅科曾經說過,一個優秀的特工當他要得到一樣東西的時候,世上沒有什麼可以阻擋他。”

    “你們就是他按照這個標準訓練出來的,對吧?”

    “當然,你是不會理解我們在戈壁灘上所吃的那些苦。”

    “你能告訴我,你們這是要去哪兒嗎?”謝德林想套出點話。

    “去很遠的地方,很遠很遠的地方,離開這里,過另一種生活。”李國文的話語依然滴水不漏。

    “你們指望靠那個美國人,就能離開這兒?告訴你吧,他們早在我們的監控之中。”

    “哈哈,我們不指望任何人。布爾堅科還對我們說過,一個優秀的特工在絕境中不能相信任何人。”

    “不要嘴硬了,今天我倒要看看你們如何走得掉?”

    李國文沒有回答,只是一陣狂笑,那笑聲和暴怒的大海交織在一起,竟讓謝德林渾身一顫。

    “你們已經無路可逃了,不如早點放下武器投降!我可以保證你們的生命安全。”

    “你保證?恐怕你自己的小命都保不住了!”說完,李國文又是一陣狂笑。

    謝德林惱羞成怒,他從岩石後面站出來,舉槍就準備向李國文射擊。可他卻驚異地發現,李國文和那十幾名學員都扔掉了手中的槍,齊刷刷地站成了兩排。謝德林舉著槍,詫異地看著他們,那些學員身上幾乎都帶著傷。怎麼?他們支持不住,要投降了?!他想著,卻不敢有半點懈怠,手指依然緊緊扣在扳機上。

    只見那些學員整齊地向後退去,一步,兩步,三步…後面就是懸崖邊緣了,他們要干什麼?謝德林心里疑惑地盯著面前的學員,忽然他想到了——他們要跳崖!

    “命令謝德林同志立即帶人把那些逃跑的學員一個不剩地抓回來,少一個都不行!對於負隅頑抗的可以當場擊斃。”克格勃主席安德羅波夫的命令突然在謝德林耳邊響起,謝德林立即毫不猶豫地扣動了扳機,不能放跑一個!

    謝德林的槍聲就是命令,幾乎同時,一百多支槍口同時噴出火舌。那些已經沒有武器的學員在跳下懸崖的瞬間,都被打成了篩子…

    狂風卷起巨浪,猛烈拍打著懸崖下的崖壁,暴怒的大海吞噬了一切。等謝德林帶人奔到懸崖邊時,懸崖上除了留下一大攤血跡,竟沒有留下一具屍體。

    謝德林怔怔地望著懸崖下黑色的大海,任由海風卷著冰冷的雨水吹打在自己臉上。

    “懸崖下全是暗礁岩石,那些家伙又都身負重傷,不是摔死,也肯定淹死了。”尼古拉在謝德林身後說。

    謝德林這才緩過神來,他命令道︰“立即通知海警部隊,讓他們在海上搜尋那些家伙的屍體,務必要搜到。”

    “另外…”謝德林又命令道,“加強監控進出港口的船隻,特別是國外的船隻,決不允許他們的船上出現多余的人。記住,有必要時,可以登船檢查。”

    謝德林吩咐完後,失魂落魄地撿起一支AK—47步槍,這是剛才李國文手中握的槍。他卸下彈匣,彈匣里面已經沒有子彈,又撿起另一支槍,同樣沒有子彈。

    謝德林把空彈匣扔給尼古拉,嘆了口氣說道︰“他們打完了所有的子彈,然後才選擇自殺。”

    “當初,布爾堅科就是這麼訓練他們的。”尼古拉倒還算平靜。

    “哦!你跟我說說布爾堅科,說說他是怎麼培養出這幫瘋子來的?”雖然他和尼古拉在一起已經兩年多了,但卻很少聊起布爾堅科。

    “從哪說起呢?您問布爾堅科是怎麼培養出這幫瘋子的,我可以告訴你,能培養出瘋子的人,他自己肯定也是個瘋子。”

    “當初我還不信,現在…現在我相信了。”

    “就說他對這幫學員毅力和膽量的訓練,就是極其殘酷的。他經常會組織學員們玩一種‘死亡冒險游戲’。”
作者: beautyqueen    時間: 2013-9-18 04:43 PM

第十一章 石壁後的世界

    “死亡冒險游戲?”

    “嗯,他先讓這些學員抽簽,抽中的那個學員會被蒙上眼楮,帶到離基地很遠的一個山谷中,然後把那學員扔在山谷里,並規定他不去接那學員回來,學員就不得離開那個山谷。據說那個山谷里非常可怕,鬼哭狼嚎,沒有任何可以用的食物和水源。學員最少要在里面待一個晚上,有時要待上幾天幾夜,布爾堅科才會去接他們回來。”

    “那些學員難道不會逃走嗎?”

    “不會!因為周圍全是茫茫的戈壁,學員又是被蒙著眼楮帶到那去的,如果他們離開那個山谷,最後也是一個死。所以那些學員只能老老實實待在山谷里,忍受酷暑、寒冷、恐懼、饑餓、孤獨、絕望,而只有他——布爾堅科才是他們的救星,在山谷中的學員只能眼巴巴地等待布爾堅科的出現,他們才能得救。”

    “竟然還有這麼殘酷的訓練手段,這樣既訓練了學員的忍耐力和膽量,又讓他們對布爾堅科產生絕對的依賴。”謝德林聽了尼古拉的敘述,感到自己的心臟好像被人抓了一下,那麼難受。

    “所以當布爾堅科死後,這些學員,不!應該是這群野狼,就再沒有人能約束他們。”

    “你去過那個山谷嗎?”

    “沒有。那山谷很可怕,我可不願意去。再說,布爾堅科說那兒有危險,也從未叫我們去過,每次都是他自己去的。據說,有時…有時他也會整夜待在山谷里,監視那些學員,看他們在山谷中的表現。”

    “這個瘋子!”謝德林惡狠狠地說道,“現在卻給我們帶來這麼大的麻煩。”

    謝德林走下懸崖,看著滿地的殘肢斷腿,不禁悲從心中起。他沒想到會付出這麼大的代價,即便那些家伙都死了,恐怕安德羅波夫同志震怒之下,也饒不了自己。

    謝德林看看表,已是晚上七時。天早就黑了,海警那邊沒有消息,港口也沒有消息傳來。他悵然若失,忽然想到,要想挽救自己,也許還有一個人。

    克格勃分局,謝德林剛換掉淋濕的衣服,尼古拉就進來報告說︰“海警那邊說今天海面上浪太大,即便他們出海搜尋也搜不到什麼。”

    “放屁!借口,都是借口!”謝德林破口大罵。

    “不過今天海面上浪是挺大。”

    “我不管浪大不大,你告訴他們,必須撈起那些學員,活要見人,死要見屍,這是安德羅波夫同志的命令。”謝德林稍稍冷靜了一下,又道,“還有,你可以去動員那些漁船,讓他們用漁網撈,撈到那些家伙的屍體,都有獎勵。”

    謝德林吩咐完後,顧不上吃飯,急匆匆趕到了審訊室。他急於想從那個叫“懷特”的美國人口中得到他感興趣的東西。

    懷特被帶進了審訊室,顯然他在這里待的幾個小時讓他感覺很糟。他一見到謝德林,就大聲嚷道︰“你們這是侵犯人權,我要叫我的律師!”

    “你的律師?你的律師在美國呢!”謝德林冷笑道。

    “你們不能這樣對待我,我是美國公民。”懷特依舊很強硬。

    “我提醒你,這里可不是美國。”謝德林頓了一下,掏出自己證件在懷特面前晃了一下,又道,“而且我要提醒你,我們可不是警察,認識這封面上的徽章嗎?”

    懷特眯著眼楮看了看,搖搖頭,“不認識。”

    “克格勃,聽說過吧?”

    懷特聽到“克格勃”這個詞時,身子微微一震,這一切都沒逃過謝德林的眼楮。“克格勃,我聽說過。”懷特平靜地說。

    “聽說過就好。你要明白,一般的案件可輪不到我們來管,只有最重要的重大案件,我們才會出手。聽明白了嗎?”

    “我不明白我犯了什麼案子,還是重大案子?”懷特一臉無辜。

    “那我就告訴你,今天下午跟你接頭的都是些最危險的恐怖分子,所以…”

    “所以你們懷疑我?”

    “難道你不值得懷疑嗎?和你一起上岸的船員都回到了船上,為什麼只有你去了那個廢棄工廠?”謝德林呵斥道。

    “我已經說過了,我是受一個朋友委托,去那里見那伙人的。我也不認識那些人,就是你所說的危險分子。”懷特情緒又激動起來。

    “好吧,我相信你不認識那些人。那我們就來說說你的這個朋友,他是什麼人?”

    “其實我也不知道他是什麼人!”

    “你不知道你朋友的名字?”謝德林臉上掛著一絲冷笑。

    “他說他叫馬丁,美國人,是另一艘油輪上的二副。我跟他是在日本橫濱港認識的,當時我倆一起在酒吧里喝酒,就這麼認識了。”

    “接著說。”

    “我和這個馬丁聊得很投機,他聽說我們的船要到海參崴來,就給了我五千美元,讓我幫他辦件事。”

    “讓你幫這些人偷渡?那你們未免想得太天真了。”

    “不!他沒讓我幫那些人偷渡。一來我只是普通船員,沒有本事說服船長;二來那些人太多,目標太大,不可能把他們都帶上船。我開始也以為馬丁想讓我幫他們偷渡,但他卻只讓我把一封信交給那些人。”

    “一封信?什麼內容?”

    “我沒看,怎麼會知道!”

    “媽的!”謝德林罵道,這封信肯定已經隨李國文葬身魚腹了。“難道整件事就這麼簡單?”謝德林用懷疑的眼光逼視著懷特。

    “就這麼簡單,別的我什麼也不知道。”懷特愈加顯得無辜。

    “你認為我會相信你嗎?”

    “為什麼不相信我呢?”

    “你不覺得你編的這個故事漏洞太多了嗎?”

    “編的故事?我說的可都是事實啊!”懷特急了。

    “事實?那我問你,按你所說,你和那個馬丁,還有這幫危險分子並不認識,你又怎麼知道那些人藏身在海邊的廢棄工廠?”

    “是馬丁告訴我的!”懷特很平靜地回答。

    “不可能!這伙人並沒有和外界,特別是和國外通信的手段,那個馬丁又怎麼會知道他們藏在海邊廢棄工廠中?”

    “也許是你們漏了什麼呢?”

    謝德林快速地在大腦中將他們這一路的行動回憶了一遍,特別是在海參崴這些天的經歷,最後他確信那些學員是不可能和外界有任何聯系的,更別說和國外發生聯系了。“我們監控了這些天從海參崴打出的所有國際長途,特別是打往日本的,那伙危險分子根本不可能和在橫濱的馬丁發生任何聯系!”謝德林斬釘截鐵地說道。

    懷特聳了聳肩︰“那我就不知道了。馬丁給了我地址,叫我到海邊上那座廢棄的工廠找到你們所謂的危險分子。事情就是這樣,我只是個傳話的。”

    謝德林在懷特身上再也問不出什麼有價值的,只好命人先將懷特押下去,然後迅速命令尼古拉︰“去查一下,‘喬伊斯’輪在到海參崴之前是不是在日本橫濱停靠過。”

    尼古拉很快就查出了結果︰“查過了,‘喬伊斯’輪在來海參崴之前,確實曾在日本橫濱停靠過,而且還因為機械故障,在橫濱停靠了有三周的時間。”

    “三周的時間,這確實為懷特結識那個神秘的馬丁留下了充裕的時間,可是又怎麼解釋懷特能直接找到那個廢棄的工廠呢?”謝德林還是想不通,他越想越覺得這個懷特身上一定還隱藏著什麼。

    接下來的兩天,天氣逐漸好轉,海警部隊和漁民陸續從海里打撈起幾具屍體,屍體都被送到了克格勃。謝德林詳細檢查了所有打撈上來的屍體,皆是千瘡百孔,身上除了彈孔,還有因為跳崖造成的多處骨折,一具具屍體皆慘不忍睹。

    從海里撈上來的屍體,再加上在工廠廢墟里的屍體,全都被冷凍在冰庫里。謝德林又等了一周,再沒有屍體被打撈上來。謝德林清點了冰庫里的屍體,總共四十一具,還是少了七具屍體。他想對比花名冊,搞清楚每具屍體的準確身份,但是從海里撈上來的那十來具屍體因為海水浸泡,整個屍體都脹了起來,已經很難辨認出原來相貌。

    尼古拉在一旁安慰謝德林︰“沒找到的七個人肯定也死了,中了那麼多槍,又從懸崖上跳下去,再加上那天的巨浪,誰能幸存下來?能找到四十一具屍體,已經很不簡單了。”

    “可惜你我這麼想不管用,要上面這麼想才行。”謝德林無奈地嘆了口氣。

    “這事要怪只能怪布爾堅科,當初都是這個瘋子,否則怎麼會有今天!”

    “行了,你罵一個死人有什麼用!現在也只能如此了,不過,我很想確認一下那個李國文的屍體。”

    “從海里撈出來的屍體都辨認不出來了。但是,我覺得這具屍體就應該是李國文的。”尼古拉忽然指著一具臨時編號為“026”的屍體說道。

    “何以見得?”

    “首先從外形上看,這具屍體和李國紋身材相仿,雖然面部已經很難辨認,不過還是能看出一些端倪。而且這具屍體打撈上來時,身上的衣服也和李國文跳崖前穿的是一樣的。”

    “就憑這些?”

    “還有,讓我斷定這具屍體是李國文的重要特征是這里。”說著,尼古拉戴上手套,將李國文的身體翻了過來。謝德林驚異地發現在這具屍體的後背上,竟有一幅巨大的紋身,幾乎佔據了這具屍體的整個後背。雖然因為海水的浸泡,紋身的圖案已經模糊了,不過,謝德林還是依稀認出了那幅圖案——一只展翅欲飛的雄鷹立在一匹沖天嚎叫的狼身上。

    “這是什麼?”謝德林驚道。

    “據我所知,李國文後背有這麼一個巨大的紋身,所以我敢斷定這具屍體就是李國文。”尼古拉十分肯定地說。

    謝德林盯著這具已經開始腐爛的屍體看了好一會兒,直到胃里一陣惡心,才緩緩地將白布蓋上。至此,他對打撈到全部學員的屍體已經不再抱希望了。

    又過了一天,“喬伊斯”輪在沒能等回懷特的情況下,緩緩駛出了海參崴港。而這些天在克格勃嚴密的監視下,每一艘進出海參崴港的船隻都經過了詳細的檢查,並沒有發現任何有價值的線索。

    難道那些學員真的都死了嗎?謝德林心中的疑團依然困擾著他。他知道到了這步田地,已經很難再有所進展,損失了這麼多人,還沒有確定將所有人抓回來,自己看來離倒霉不遠了。謝德林不甘心,想來想去,只有那個美國人懷特身上也許還能打開突破口。

    謝德林將最後一絲希望寄托在懷特身上,可是當他再次提審懷特時,懷特卻十分不配合,除了謝德林已經掌握的情況,一句有價值的也問不出來。

    謝德林正在和懷特對峙之時,尼古拉忽然走了進來,示意謝德林出去一下。謝德林跟著尼古拉出來,尼古拉小聲說道︰“總部來人了!”

    總部來人了?謝德林心里咯噔一下,他擔心的事就要變成現實了。“來的什麼人?”謝德林緊張地問道。

    “來的人軍餃還沒你高,是一名少校,看上去很年輕。”

    “就一個人?”

    “還有他的助手。”

    “少校?居然派一個少校來處置我?”謝德林心里頗不服氣。

    謝德林跟著尼古拉穿過長長的走廊,來到一間會議室門前。謝德林緊張地理了理衣服,他希望來的人是自己認識的老同事。他忽然想起了馬卡羅夫,但他知道門里的人不可能是馬卡羅夫。

    謝德林走進會議室,一個年輕軍官站了起來。他不認識面前這個年輕軍官,那人敬完軍禮,然後伸出了結實的右手。謝德林想如果是來處置自己的,應該不是這個態度,於是,心里稍稍平靜了一下,也伸出了右手。

    兩人握手的時候,那人自我介紹道︰“尼古拉?德米特米耶維奇?斯捷諾夫,不過大家最近送了我個綽號——斯捷奇金,你也可以這麼稱呼我。”

    來人很爽朗,不是那種板著面孔的官僚,這讓謝德林又鬆了口氣。他微笑著開始和斯捷奇金套近乎︰“我以前在總部時,怎麼沒見過你?”

    “哦!我剛剛被調到總部第二總局,所以在總部是個生面孔。”

    第二總局?謝德林知道克格勃第二總局是反間諜部門,我們這個案子和第二總局有關系嗎?就在謝德林胡思亂想的時候,斯捷奇金開門見山、直截了當地說道︰“這次總部派我來,主要是為了那個被你們扣住的美國人。”

    “沃倫。懷特?!”謝德林心里一驚,他正在為這個懷特頭疼。

    “對,就是這個懷特。總部的意見這個懷特是美國公民,咱們不能一直這樣扣著。雖然我知道你們正在執行重要任務,我不干涉你們的公務,但這個懷特我們必須趕緊給出結論。如果有問題,他是間諜,就把他名正言順地抓起來,這樣美國人問起來,我們也好回覆他們。如果沒問題,就盡早把人放了。”

    “所以總部派你來審查這個懷特?”

    “不,不是在這里。我現在就要提走這個懷特。”斯捷奇金突然變了腔調,用幾乎是命令的口氣說道。

    “提走懷特?”謝德林剛剛還將最後挽救自己的希望放在懷特身上,現在這個斯捷奇金少校就要提走懷特。

    但謝德林又毫無辦法阻止斯捷奇金,因為斯捷奇金拿出了總部的命令。

    “可是這個懷特對我們現在的任務很重要。”謝德林還想做最後的爭取。

    “不!他已經不重要了,至少對您——謝德林同志已經不重要了。據我所知,總部已經決定要終止你們的行動了。”

    “什麼?那…那我會怎麼樣?”

    “這個我就不知道了,聽說總部很快會派人來和你一起結束你們的行動。”斯捷奇金臉上依舊帶著笑容。

    眼睜睜看著斯捷奇金和他的助手帶走了懷特,謝德林徹底絕望了。接下來的時間,他只能等待,等待命運對他的懲罰。

    …

    “基地後來竟然發生了這麼可怕的事!”唐風聽完馬卡羅夫的敘述,喃喃自語道。

    “那麼後來呢?”韓江問馬卡羅夫。

    “後來?後來總部有人替謝德林說了話,他總算沒上軍事法庭,但卻被降級使用。沒過幾年,他因為又犯了點小錯,便被勒令提前退役了。”

    “不,我不是問你謝德林,我是關心斯捷奇金,這個可怕的斯捷奇金竟然攪和了進來。他們後來呢?那個美國人懷特呢?”韓江追問。

    “是啊!我也沒想到這里面竟然還有斯捷奇金。”馬卡羅夫感嘆道。

    “這不就對上了嗎,前進基地的事和斯捷奇金他們對上了。我越聽這事,越覺得這里面有文章。”韓江道。

    “是啊!問題越來越複雜了。”唐風道。

    “據謝德林說,後來斯捷奇金也因為這個事受了處分。”馬卡羅夫道。

    “他怎麼會受處分?難道斯捷奇金和前進基地的暴動有關系嗎?”唐風不解。

    “因為那個美國人跑了!”

    “跑了?!看來謝德林懷疑得沒錯,這個懷特肯定有問題。”韓江道。

    “斯捷奇金和他的助手押著懷特回莫斯科,他們本來是要直接坐飛機返回莫斯科的,但飛機卻在中途出了故障,降落在伊爾庫茨克,於是,他們只好轉乘火車回莫斯科。結果在火車上就出了事。一天早上,當列車員打開他們包廂大門的時候,發現斯捷奇金的那個助手被人擰斷了脖子,斯捷奇金也負了傷,而那個懷特則不見了。”馬卡羅夫說出了整個事件最後的結局。

    “看來這里面有貓膩。如果那個懷特真的有問題,斯捷奇金很可能是故意放走了懷特。”韓江推斷道。

    “現在看來,這種可能性很大。”馬卡羅夫道。

    “整個事件就這麼結束了?”唐風不無失望地反問馬卡羅夫。

    “是啊!整個事件到這里就陷入了僵局,所有線索都斷了,學員們的屍體被火化了,謝德林和斯捷奇金受到了處分,死難者得到了撫恤,所有關於這件事的檔案都被列為最高絕密,永遠塵封。若不是我偶遇謝德林,基地後來的事,恐怕再無人知道。”

    “之前的事雖然結束了,但老馬提供的這些情況,卻為我們今天解開謎題提供了重要的線索。這個神秘圖案的來歷,野狼谷,基地學員最後的下場,還有斯捷奇金的出現,都對我們破解謎團至關重要。”唐風說道。

    “是啊!我也是這麼想的。這個圖案的反覆出現,讓我聯想到了當年的前進基地和整個事件的關系。”馬卡羅夫道。

    “布爾堅科訓練的這支隊伍很可疑,我們現在所面對的敵人應該和這支隊伍存在著某種聯系。比如,我們在林子遭遇的那個神秘三角形標記,老馬曾說過那是布爾堅科要求學員們那麼畫的。”唐風聯想到了眼前的事。

    “不錯,正因為這些新的發現,特別是現在面對的這面石壁讓我不得不重新反思這一切。這個圖案按照布爾堅科所說,是一個古老部落的圖騰,我在野狼谷里見過它。幾十年後,竟然又在這里見到了它,真是宿命啊!”馬卡羅夫長嘆道。

    “不!我不相信這里是死路,絕對不可能在一條死路前繪制這樣一幅巨大的壁畫,這里面一定蘊藏著我們不知道的隱秘。”韓江忽然跳了起來。

    “你想到了什麼?”唐風問。

    “仔細尋找石壁和石壁周邊,每一寸岩石,甚至包括洞頂,都要找一遍。我就不相信這里會是你我的死地!”韓江恨恨地說道。

    死地?!韓江用的這個詞讓唐風和馬卡羅夫心里都是一緊,難道這里真的就是自己的死地嗎?

    三人又開始仔細查看面前這面絕壁,一寸岩壁也不放過。唐風拿槍托一點點敲打石壁和石壁周圍的岩壁,可是什麼發現都沒有。

    唐風失望地向後退,在離石壁約有十米遠的地方站定,借著手電的光亮又一次仔細打量巨大的石壁。許久,唐風喃喃地說道︰“下面都看過了,問題一定在上面。”

    “什麼意思?”韓江反問唐風。

    “你剛才不是說洞頂也不要放過嗎,可我們根本爬不到上面去。”

    “是啊,咱們能夠到的地方都檢查過了。”馬卡羅夫道。

    三人一起仰頭查看洞頂。洞頂凹凸不平,看上去並沒有經過人工的打磨。“洞頂都沒有經過人工打磨,不可能有問題吧?”韓江猜測道。

    唐風也看不出端倪︰“按理說是這樣,可問題出在哪兒呢?”

    “也許我們還是要在這幅圖上去尋找答案。”馬卡羅夫忽然說道。

    唐風和韓江一聽,都是一驚,兩人將目光又投回石壁上的古老圖騰。“老馬,你想到了什麼?”唐風問。

    “沒什麼,我的想法很簡單。我推斷如果這里有什麼機關,一定和這幅畫有關,否則為什麼要在這面石壁上繪制這幅巨大的岩畫?”馬卡羅夫說出了自己的觀點。

    “嗯,老馬說得有理!”韓江肯定道。

    “但這幅畫我們也盯老半天了,看不出什麼來啊?”唐風疑惑地盯著面前的圖案。

    “別急,一定有我們忽略的東西。”馬卡羅夫極力使眾人保持鎮定。

    三人又開始一點點地仔細查看這幅巨大的岩畫。這次,三人沒有分頭查看,而是將三只手電聚到一起,一起查看著石壁上這些紅色或赭紅色的線條。

    線條不斷向上延伸,手電筒射出的光柱一直順著線條照到了雄鷹高高振起的翅膀上,那是整幅畫最高的地方。然後,手電筒的光柱開始順著雄鷹翅膀向前向下移動。當照到雄鷹頭部的時候,馬卡羅夫和韓江電筒射出的光束繼續沿著線條往下延伸,可是唐風手電筒射出的光柱卻停在了雄鷹的頭部…

    “唐風,你發現了什麼?”韓江問。

    “你們看雄鷹的眼楮!”三人的手電再次聚焦在一起。

    “雄鷹的眼楮似乎有點突起。”馬卡羅夫疑惑地說。

    “不知是天然的,還是人為的。”唐風還看不出端倪。

    “那里一定有問題。”韓江晃了晃手中的電筒,“沒什麼好說的,上去看了才知道。”

    “怎麼上去?石壁這麼高。”

    韓江看看唐風,又看看馬卡羅夫道︰“這樣吧,我就當回人梯。唐風,你踩著我肩膀上去。”

    “也只好如此,我就勉為其難了!”

    “靠!你踩我,你還勉為其難?!”韓江怒了。

    “我在上面也很危險啊,萬一那鷹眼里射出什麼暗器,首先倒霉的是我!”唐風辯駁道。

    “行了,別廢話了,快點上!”

    說完,韓江蹲下來,唐風在馬卡羅夫的攙扶下,踩上韓江的肩膀,顫巍巍地升到了石壁上雄鷹的位置。這幅岩畫確實太大了,即便如此,唐風的頭也只到雄鷹的脖頸處。他顫抖地探出右手,慢慢地,慢慢地,終於,當他的手觸到雄鷹眼楮的時候,一陣刺骨的寒意瞬間襲遍了全身。唐風微微一抖,縮回了右手,險些從韓江肩上跌落下來,好在馬卡羅夫及時扶住了他。“你怎麼了?”馬卡羅夫關切地問。

    “不知道!我的手剛一踫到雄鷹的眼楮,就感到一陣寒流從指尖侵入了身體里。”

    “得了吧!還西伯利亞寒流呢!你給我快點,老子快堅持不住了!”韓江在下面抱怨道。

    唐風只得又伸出右手,再次觸到了雄鷹眼楮。他一點點摸索著,果然,雄鷹的眼楮比周圍突出來了一塊,摸上去冷冰冰、濕漉漉的,而周圍的石壁是干燥的,也沒那麼冰冷。唐風狐疑著,使勁用手摁了摁雄鷹的眼楮,沒有任何反應。他心里一沉,看來自己看錯了,這里並沒有什麼機關。那這又是什麼?

    唐風用手摸索著雄鷹的眼楮,上面的燈光太昏暗,只能憑著感覺判斷雄鷹眼楮的模樣。忽然,他覺得雄鷹眼楮突出的部分和周圍似乎有些縫隙。唐風覺得有門兒,又使勁摁了摁,還是沒有反應,於是,他轉而用手去摳那個突出的部分。沒想到,他猛一用勁,身體竟失去了平衡,向後傾倒下來。

    就在身體失去平衡的剎那,唐風一把拽下了雄鷹的眼楮。他不知道那是什麼東西,只感覺四周天昏地暗,一片黑暗。

    好在老馬再次反應及時,用自己的身體托住了唐風。唐風這才沒有摔在岩石上。

    “你把老子踩個半死,就這麼掉下來了?”韓江揉著酸痛的肩膀問。

    “你這個人梯一點都不穩,還好意思說!”唐風站起來,手里還死死攥著“雄鷹的眼楮”。

    就在這時,石洞深處傳來一聲巨響。“媽的,你動什麼東西了!要地震啦!”韓江叫了起來。

    唐風驚恐地望著四周,但是周圍很快又歸于死一般的沉寂。許久,唐風才覺察出手里的異樣感覺,那東西仍然是冰冷冰冷的。他慢慢地展開右手,驚奇地發現在自己的右手中竟握著一塊綠色的石頭。

    “這是什麼?玉嗎?”馬卡羅夫問。

    “剛才從下面看,沒見是玉啊?”韓江不解。

    唐風仔細觀察了一番,道︰“這是一塊綠松石。”

    “綠松石?”

    “嗯,雄鷹的眼楮里瓖嵌的是一塊綠松石。不過這塊綠松石有點奇怪,拿在手里怎麼這麼涼?”

    “先別管這破石頭了,再看看狼眼里面有什麼東西。”韓江道。

    三人又一起把手電對準了狼眼。赭紅色的線條清晰地勾勒出狼眼,可是狼眼里卻空空如也,什麼都沒有。唐風疑惑地用手摸索著狼眼的位置︰“狼眼的位置似乎微微有些凹下去,難道這兒原來也有塊綠松石?”

    “唐風,這石頭是干嗎用的?難道只是為了裝飾?”馬卡羅夫問。

    “現在看來,不僅僅是裝飾,剛才那聲巨響一定是因我手里這塊綠松石引發的。”唐風又看了一眼手中的綠松石。

    “好了,別廢話了,看看雄鷹眼楮的位置還有什麼機關。”韓江催促道。

    “這回誰上?”唐風反問韓江。

    “你不頂用,這次我上!”

    “我可頂不住你!”

    “我們倆一起來吧!”這時,傳來老馬堅定的聲音。

    韓江看看馬卡羅夫︰“好吧!老馬那就辛苦你了。”

    “你還跟我客氣!”馬卡羅夫擺擺手,滿不在乎的樣子。

    韓江直到最後一刻,還在擔心馬卡羅夫的肩膀能否撐得住自己,但當他被抬起來的時候,他知道自己的擔心是多余的。馬卡羅夫的肩膀就像磐石一樣堅固,韓江的腳踩在上面,如履平地。

    韓江伸手去摸雄鷹的眼楮,那個位置已經凹下去了一塊,他感到自己的指尖有些濕潤,便使出渾身氣力,猛地摁下去。雄鷹的眼楮又往下凹了下去,緊接著,那個奇怪的巨響再次想起,而且連續響了好幾聲,韓江趕忙跳了下來。

    三人面面相覷,不知道到底觸動了什麼機關。“你摁下去了?”唐風問。

    “反正是摁動了,這下應該有反應了。”

    韓江話音剛落,大家就聽到一陣流水的聲音。三人不約而同地將電筒對準了雄鷹眼楮的位置,只見從雄鷹的眼楮位置流出了涓涓細流。

    “媽呀!你摁什麼了,居然摁出了水!”唐風驚叫道。

    “我怎麼知道!”韓江吼道。

    此時,那個洞口流出的水量越來越大,涓涓細流逐漸變成了噴涌而出的洪水!

    “完了,完了,咱們這下要被淹死在這洞里了!我這輩子可都讓你給毀了!”唐風一邊往後退去,一邊絕望地叫道。

    “你以為我願意死在這兒?!”

    “反正我到了陰曹地府變成厲鬼,也不會放過你的,都是你害的!”

    “就怕你連這洞都出不去,還去陰曹地府?”

    兩人邊退,還邊扯著嗓子對罵!馬卡羅夫聽不下去了︰“夠了!你們倆還想不想活命?”

    “想!”兩人異口同聲地答道。

    “想活命就聽我的。快找到石壁上能夠固定的地方,石壁後面看來有水,要防止水一下子沖過來,把我們沖走!”

    “石壁後面難道是地下河嗎?”唐風又想到了七色錦海石瀑洞里壯觀的地下河。

    “這怎麼可能?石瀑洞那是在地下,咱們現在可是在山里!”韓江沖唐風喊道。

    “我不知道石壁後面是什麼,快按我說的做!”馬卡羅夫用命令的口氣說道。

    三人邊後撤,邊尋找岩壁上可以固定的地方。馬卡羅夫將繩子綁在自己身上,又遞給韓江和唐風。三人剛把繩子綁好,栓成了一條線上的螞蚱,雄鷹眼楮的位置突然停止了出水!再看地上的積水,已經沒過了三人的小腿肚。

    “水怎麼停了?”唐風疑惑地盯著雄鷹的眼楮。

    唐風話音剛落,石壁後面便傳來了更大的響動。幾聲巨響後,唐風突然驚奇地發現,他們面前的石壁緩緩開啟了。隨著石壁一點一點地向上翻起,唐風驚呆了,他看見了石壁後面的世界。那是一片混沌黑暗的世界,洪水從黑暗世界里噴流而出,以橫掃千軍之勢,掃蕩石洞內的一切塵埃。

    唐風想喊句“洪水,快跑!”但還沒等他喊完,一個浪頭就向他劈頭蓋臉地打過來。唐風頓時就覺得四周一片漆黑,震耳欲聾的響聲讓他的耳朵什麼也聽不見。

    在這狹窄的空間里,洪水的爆發力是驚人的。黑暗中,唐風被洪水沖出去了十多米遠。就在他以為自己要被洪水裹挾而去的時候,他發現自己被另一股強大力量死死拽住了…也不知過了多久,水勢減緩下來,唐風一冒頭,終於嗅到一絲新鮮空氣。也就在這一瞬間,他聽見了韓江的聲音︰“唐風,快拽住旁邊的石壁。”

    唐風摸索著身旁突出的石壁,總算是找到了一塊。他死死抓住突出的石壁,雙腳終於踩在了地面上。他探出腦袋,大口呼吸著新鮮空氣,腦袋慢慢清醒過來。他在這新鮮的空氣中嗅出了不一樣的氣息,他知道這是石壁後的空氣。

    唐風用手往自己背包里摸,好在在石壁被洪水沖開前,他將手電塞進了背包中。這會兒他又掏出了手電,這是特種部隊專用的一種防水手電,即便在水中使用,光線也可射出數米遠。

    唐風將手電舉過頭頂,往前方照去。漆黑的世界中,他看見了韓江的腦袋,韓江旁邊是馬卡羅夫。他這時明白了剛才那股拽住自己的強大力量正是韓江和老馬。

    “別瞎照了!你沒事吧?”韓江斥道。

    “我沒事!你們呢?”

    “我還好,老馬有點虛弱,剛才多虧他先拽住了我,否則現在哪有你的小命!”

    “出去之後,我一定要請老馬吃飯!”

    “得了吧!先看看咱們怎麼出去吧!”

    唐風將手電筒舉得更高,一直往前方照去。巨大的石壁被洪水的力量整個掀了過來,透過石壁和水的縫隙,幾尊巨大的雕像若隱若現。那是什麼?恍惚間,唐風看見了石壁後的世界。

    也不知過了多久,洞中的洪水緩緩退去,但殘留的水依然沒過了三人的膝蓋。唐風被洪水沖得最遠,這會兒,他見水已退去,便拽著腰間的繩子,一點點向韓江和馬卡羅夫靠攏。

    唐風走到韓江和馬卡羅夫身邊,發現馬卡羅夫雖無大礙,卻是滿臉疲憊,畢竟是上了歲數的人了。

    “老馬,你可要挺住!”唐風給老馬吃了兩顆提神的藥。

    “放心吧,我還死不了!”馬卡羅夫擺擺手。

    韓江用手電向前面照了半天,說道︰“石壁總算是打開了,咱們得趕緊往前走,至少找個溫暖的地方。我可不想穿著濕衣服在這兒等死。”

    “誰說我們要死了!”唐風不滿地嚷道。

    “甭廢話!我剛才看到石壁後面隱約出現了一些石雕。”韓江道。

    “我也看見了。”

    “那會是什麼?”

    “誰知道呢!”

    “會不會是所謂的‘上寺’?”

    “上寺?你不是認為外面那個大平台是上寺遺址嗎?”

    “可那里什麼都沒有,而這里卻…”

    “也許是新的發現。”

    說著,三人著渾濁的水,一步步再次來到石壁前。馬卡羅夫摸著石壁,不禁感嘆︰“這需要多大的能量,才能將這面石壁抬起!”

    “不依靠人力的情況下,自然界中也只有洪水具備如此之大的能量。”唐風道。

    “這難道也是黨項人的杰作?我現在越來越不明白了,下寺的遺址、佛塔都好理解,可是這里的大佛,以及其內部巨大的迷宮,這是為什麼?黨項人為什麼要建造這些東西?”韓江不解。

    “也許這一切是本來就有的呢?”唐風反問道。

    “你什麼意思?什麼叫本來就有?”

    “人類的歷史就是認識自然、改造自然的過程,但是在認識自然後,人類往往會採取不同的方式改造自然。有人改天換地,再造山河;有人則對自然稍加利用,便可達到改造之目的。”

    “你的意思,這山里本來就有這複雜的迷宮,後來經過了黨項人的改造?”

    唐風沒有回答韓江的問題,因為他已經率先穿過了石壁,看到了眼前令他震撼的一幕。他覺察出了腳下的變化,石壁後的地勢逐漸抬高,隨著地勢的抬高,腳下的水位越來越低,最後當他被眼前景象震驚,無法挪動步伐時,腳下的水位已經下降到了腳踝。
作者: beautyqueen    時間: 2013-9-18 04:44 PM

第十二章 深山玄宮

    唐風、韓江、馬卡羅夫三人的手電聚在一起,也無法照亮這巨大的山中玄宮。他們首先看到的是前方的一座橋。唐風看不清那是石塊壘砌的,還是木制的,抑或是天然形成的!

    在正對他們的橋頭,佇立著兩個巨大的石雕武士像。唐風仔細觀察這兩尊石雕武士像,和下寺佛塔上的石雕武士像一模一樣,只是這里的石雕武士像體型更大。

    唐風蹲下來,查看橋面。他驚奇地發現橋面並不是木制的,也不是石塊或磚頭壘砌的,黑色的岩石,除了橋頭佇立的兩尊石雕,幾乎看不出這座橋有任何人工雕鑿的痕跡。唐風暗暗吃驚,難道這座橋真的是自然天成?

    天然石橋突兀地橫跨在黑暗的山澗上,四周依舊是漆黑一片。唐風看不見周圍的空間,手電筒的光柱射出十幾米遠,但仍然停留在橋面上。

    “這座石橋有多長?石橋那邊會是什麼地方?”唐風的聲音有些顫抖。

    “我更關心石橋下面是什麼。”韓江道。

    “石橋下面?應該是條河吧!”唐風胡亂說道。

    “沒聽見水聲啊!”

    說話間三人已經登上了石橋。唐風發現石橋兩邊沒有護欄,真的只是一座天然的石橋。三人小心翼翼地往前走。走了二十余步,唐風忽然發現橋面竟然越來越窄。他停住了腳步,仔細觀察。在手電筒光柱的照射下,他仍然沒有看到石橋的盡頭,而自己所在位置的橋面竟然已經只有不到兩米寬,並且前方的橋面仍然在變窄。

    “這石橋不會走著走著突然沒了吧?”唐風的聲音在空曠的黑暗中,傳來巨大的回響。

    韓江用手電照了照前方的橋面,說︰“再往前探探吧!”韓江的聲音也沒了底氣。

    三人又往前走了二十余步,橋面已經窄到一米左右。唐風用手電往石橋下照去,沒有水聲,沒有光亮,除了黑暗,他竟然什麼都沒看到。“這下面難道真的深不見底?”唐風的聲音在顫抖。

    “小心前方…”韓江用手電向四周照去,手電打出的光柱刺進厚厚的黑幕,便被這無邊無際的黑暗吞沒了。但當他順著橋面往前照去時,突然驚奇地發現在手電能夠照射到的最遠處,橋面竟然窄得只能容一個人通過。

    唐風和馬卡羅夫也看到了前方那段異常狹窄的橋面,他們想看清這段狹窄橋面下面是什麼樣子,可是手電的光柱卻只能照射到那里。“如果後面的橋面更窄,或者干脆斷了,我們就不值得再往前了。”唐風道。

    “不值得?不往前走你難道還要退回去?”韓江反問。

    “不管怎麼樣,再往前走二十步,至少能看清那段狹窄橋面後面的情形。”馬卡羅夫道。

    “我只怕十步之後,我們看到的橋面更窄!”唐風憂心忡忡地說。

    “你膽小就到後面去,我走前面!”韓江斥道。

    “你叫我到前面我就到前面,叫我站後面我就站後面?太沒面子了!不就是二十步嗎?你看我敢不敢過去!”

    唐風被韓江一激,頓時來了斗志,一步,兩步,三步…一直到第十七步,他忽然停下了腳步。

    “你怎麼不走了?”韓江在後面問。

    “你走前面!”唐風的聲音都不對了。

    “我就說你不行,讓我走前面吧!”韓江走到唐風身後,距離唐風兩步遠的地方,見唐風一動不動,堵在前面,催促道︰“你倒是動啊!”

    “你…你看前面!”唐風說著緩緩地側過身來。

    韓江發現就在唐風前方,橋面已經窄到只能容一人側身通過,更可怕的是誰也不知道橋下是什麼。除了橋面,其他空間全是黑暗。

    “那你撤過來,讓我走前面。”韓江命令道。

    “我…我回不來了…”唐風想往回撤,可卻挪不動腳。

    唐風的雙腿不住地顫抖,根本無法轉身撤回來。他側著身體,只好又往前挪了一小步,幾乎已經接近了石橋最窄的地方。他想轉過來,看一看前方的橋面,可還是轉不動。唐風心臟狂跳,不自覺地用手電往腳下照去。結果,還沒等他看清什麼,手電竟從手里滑落下去。他一驚,險些失去平衡,跌落黑暗的深淵。

    唐風保持住了平衡,許久,也沒有聽到手電跌落谷底的回聲,他的心也隨著電筒墜入了黑暗的深淵。

    韓江和馬卡羅夫見唐風那里突然全黑了,都是一驚,兩人趕忙用手電去照唐風,發現唐風還在,才稍稍放下心來。“你怎麼了?不要嚇我們?”韓江喊道。

    “嚇…嚇你?這到底是誰嚇…誰?”唐風的聲音都拖出了哭腔。

    “你站著別動!”韓江說著,也側過身往前挪了兩步,走到唐風身旁,舉著手電往前面照了照。“前面好像橋面變寬了。”韓江道。

    “真的?”唐風不敢相信。

    “真的!你再往前走兩步,就過去了!”韓江其實也不能肯定橋面變寬。

    韓江的“話梅止渴”倒還有效,唐風終於重新鼓起勇氣,側身向前邁出了幾步,腳下的橋面果然比剛才寬一些了。

    韓江和馬卡羅夫也跟了過來。這時,不知哪來的一陣陰風,讓唐風渾身一激靈,總算使他從剛才極度的驚恐中緩過來。

    “看來我們已經走過了最窄的一段。”韓江往前又走了幾步,手電的光柱已經可以照到前方的橋面。

    “前方的橋面不但變寬了,而且呈下坡狀,看來我們已經走到了橋這一邊!”馬卡羅夫興奮地說道。

    韓江從包里拿出一個備用的手電遞給唐風︰“再掉下去可就沒了!”說完,他一馬當先,大踏步向前走去。沒過多久,又有兩尊石雕武士像出現在三人眼前。

    兩尊石雕武士像一左一右分立在橋頭,與橋另一邊的武士像一模一樣。三人用手電掃了一遍前方,前面出現了數個不規則的洞口。唐風推斷說︰“我們一定要選準方向,既然我們打開了石壁,又通過石橋,能走到這里,那麼就一定會有路通往外面。”

    “也許是通往我們要去的地方。”韓江道。

    “可是應該走哪條路呢?看上去這幾條路都沒經過人工開鑿,像是天然形成的。”馬卡羅夫道。

    “真怕再陷入一個迷魂陣…”韓江想起之前如迷宮般交織的甬道,依舊心悸。

    韓江和馬卡羅夫在盤算走哪條路時,唐風卻轉過身,盯著橋頭兩側的石雕武士像出神。韓江一扭頭道︰“唐風,你看什麼呢?咱們趕緊想個辦法走啊!”

    “你們看,左邊這尊武士像和另外三尊不太一樣。”唐風突然說道。

    韓江和馬卡羅夫心里一驚,難道又是像下寺佛堂東北角的武士像那樣暗含玄機?但韓江盯著兩尊武士像看了半天,愣是沒看出來︰“哪兒不一樣?”

    “是啊!哪兒不一樣?”馬卡羅夫也沒看出來。

    “這尊武士像不像下寺佛塔東北角的武士像那麼明顯能看出不一樣,你們注意到這尊武士像的眼楮了嗎?”唐風指著左側的武士像。

    “又是眼楮?”韓江現在一看到眼楮就有些頭疼。

    果然,韓江和馬卡羅夫發現,右側武士像的雙眼虎目圓睜,直視前方。而左側這尊武士像的眼楮很奇怪,雖然眼珠仍是在眼眶中間,卻總給人感覺是在盯著左前方。

    “這是怎麼回事?這尊武士像的眼楮是很奇怪,可走近看,他的眼珠明明是和右側的武士像一樣在眼眶中間啊!”韓江不解。

    “這就是西夏工匠技藝高超的地方,眼珠同樣刻在眼眶中間,但只需略施小計,將眼珠雕鑿得厚薄不一,就給人一種特殊的感覺。”唐風解釋道。

    韓江又盯著武士像看了一會兒,果然,左側武士像的眼珠厚薄不一,給人一種武士正在看左前方的感覺。“當年工匠費那麼大勁兒,把武士雕成這個樣子,一定是有目的的吧?”韓江推測。

    “所以我才讓你們注意左側佛像的不同。”

    “你確信橋那頭的兩尊雕像沒有問題嗎?”

    “我仔細看過,只有左側這尊武士像的眼楮有特殊之處。我想把武士像的眼楮雕成這樣,一定是有所指,不夠細心或不知內情的人就不會發現。”唐風道。

    “那我們該往左前方走嘍!”說著,韓江用手電往左前方照去,果然顯現出一條向前延伸的通道。

    唐風、韓江和馬卡羅夫商定,按照左側那尊武士像的指示,走左前方那條通道。唐風率先鑽進了這條甬道。這條甬道和之前那條如迷宮般複雜的甬道幾乎一模一樣,看不到多少人工打磨的痕跡,但他卻又分明嗅到了古人曾經走過的氣息。

    唐風的這份嗅覺,韓江和馬卡羅夫是不會有的,他倆只跟著唐風穿行于這條甬道中。但三人心里卻都有一份擔心,不知道這條甬道會將他們帶向何方。

    十多分鐘後,唐風便重新拾回了在石橋上跌入深淵的那份自信,因為一座暗紅色的大門已經出現在了他們前方。

    三人在距大門二十步遠的地方,停下了腳步。“總算沒有迷路!”韓江長出一口氣道。

    “幸虧唐風看出了武士像的秘密。”馬卡羅夫也感嘆道。

    “你們先別高興,門後面還不知道是什麼呢。”唐風極力使自己保持鎮定,但他的心還是狂跳不止。

    唐風徑直向那暗紅色的大門走去。“小心暗器!”韓江在後面提醒。

    “行了!不用怕,就算古人留下了暗器,這麼多年也早就失靈了!”唐風看上去頗有幾分把握,“我看你盜墓小說看多了,還真以為古墓里都有暗箭傷人?再說,這是古墓嗎?這也不是古墓啊!”唐風說著已經來到了暗紅色的大門前。

    韓江和馬卡羅夫小心翼翼地跟了上來,韓江還緊張地拔出槍。這會兒唐風倒來了精神︰“瞧你緊張的,不就是一扇門嗎?”

    “有備無患…再說我怎麼覺得這扇門這麼像陵墓里面地宮的大門?”韓江道。

    唐風用手摸了摸面前的大門,一層厚厚的灰塵,讓原本鮮紅色的大門變成了暗紅色。他抹去灰塵,發現這扇大門外面其實塗抹了一層朱砂,他還在門板上發現了少許金色的物質。

    唐風將這些金色的物質放到手電下觀察,他猛地睜大了眼楮,驚叫道︰“好尊貴的大門。”

    “這是什麼?”

    “金漆!”

    “什麼?”

    “這是一扇金漆大門。我簡直不敢想象這扇大門在它剛建好時的模樣,朱砂上面又塗了一層金漆。若不是這麼多年金漆剝落了,那在這黑暗的甬道中,我們面前將是一扇何等壯觀的大門!”唐風感嘆道。

    “這扇門原來是金光燦燦的?”韓江不敢相信。

    “嗯,就是那樣。你們想想這扇大門有多輝煌,多尊貴!”

    馬卡羅夫還沒聽太懂︰“唐風,你是說這是扇金門?”

    “不是金門,不過也差不多!”

    “哦!上帝,那這門里面會是什麼?”馬卡羅夫驚道。

    “不知道,但是當年這兒一定是西夏一處重要的地方。”唐風推斷道。

    “先別急著進去,得檢查仔細,確定沒危險再進。”韓江還沒忘了暗器那茬兒。

    三人後退了兩步,重新打量起面前這扇尊貴的金漆大門。唐風發現大門兩邊是由巨石壘砌而成的石壁,原本未經打磨的岩壁在大門兩側戛然而止了。里面難道是用巨石壘砌的山中玄宮嗎?唐風不敢再想下去,但可以肯定門里面一定別有一番天地,他已經迫不及待地想推開這扇神奇的大門了。

    韓江檢查了一番,沒見有暗器機關,不無失望地說︰“這麼牛逼的大門竟然不配點暗器機關,太不給力了!”

    “你好像很願意來點暗器?”唐風笑道。

    “我勸你還是小心點,門外沒有,門內更得小心!”韓江叮囑道。

    唐風根本沒聽韓江的,扒著門縫,就往里面望去,里面黑洞洞的,沒見一絲光亮。他的心里忽然泛起了一個疑問︰“你們說如果我們一開始走錯了路,那麼害我們的人應該先我們一步進入這里啊,可怎麼里面一點動靜都沒有?”

    “也許里面並不是那個神秘人要找的地方。”韓江胡亂推測說。

    “你是說咱們誤打誤撞,踫上了這座山中玄宮?”

    “我不知道,只有進去了才能搞清是怎麼回事!你看咱們怎麼打開這扇門?”

    唐風又用手電往門縫里照射,光柱刺破了玄宮塵封千年的黑暗,他隱約看見了一些雕像,還有巨石壘砌的牆壁。

    唐風使勁推了推面前的金漆大門,大門往里凹陷進去,但門外銹跡斑斑的鐵鎖卻還在堅守崗位,發揮著作用。唐風沒推開門,再次觀察了門後的情況,然後很自信地說道︰“這門後面沒有自來石,就是這鐵鎖,只要破壞了這鐵鎖,就可以打開大門了。”

    “這好辦,咱拿手啊!”說著,韓江又掏出一根回形針,扳直,捅進了鎖孔。可是這次韓江卻栽了大跟頭,他用回形針在鎖孔里鼓搗了半天,也沒能把門鎖打開︰“我靠!哥今天要栽在這兒了。”

    唐風站在一旁,故意看韓江的笑話︰“你倒是快點啊,你竟然連古人的鎖都鼓搗不開!”

    “廢話!我怎麼知道,我什麼鎖都開過,就是沒開過古代的鎖。再複雜的保險櫃,只要給我時間,沒有我開不了的!”

    “好!那我們就給你時間。”

    唐風又看著韓江鼓搗了五六分鐘,還是沒打開大門上的鎖。

    “古人的鎖構造都是很簡單的,你到底還能不能開開?”唐風催促道。

    “媽逼!這誰設計的鎖?根本不對路子嘛!”

    “別找理由了,不行就換人吧!”

    “那你來!”韓江氣急敗壞地吼道。

    “我來就我來!”唐風扒開了韓江。

    韓江還從不知道唐風有開鎖的技巧,他倒要看看唐風如何打開這把西夏的鎖。可讓韓江大跌眼鏡的一幕出現了︰就見唐風拔出了他的九二式手槍,直接對著大門上的鎖就是一槍。一陣火星閃過,鎖被打斷了。

    韓江沒想到唐風來這一招,被子彈蹦出的火星嚇了一跳︰“你好歹也算一個學者,竟然破壞文物?”

    “這鎖已經銹死了,你是不可能鼓搗開的。”唐風道。

    “廢話!用槍打我也會!”韓江氣得鼻子要冒煙。

    “可惜你沒想到,或者干脆就是笨!至於說破壞文物,這也是事情緊急,若是平時,也是拿鋸子一點點鋸斷。”

    唐風說完,伸出雙臂,使勁一推面前的金漆大門。“吱呀”一聲,大門開了,唐風驚訝於幾百年後這扇大門的門軸還如此完好。

    三個人走進了又一個黑暗的世界,緊張和興奮伴隨著眾人不斷加速的心跳。唐風率先在巨石壘砌的石壁上發現了放置油燈蠟燭的凹槽︰“你們看這些凹槽,和我們在黑頭石室看到的狼頭狀凹槽一模一樣。”

    “看來這的確是西夏時期建造的。”韓江拿出了攜帶的蠟燭,一一將那些凹槽擺上點亮的蠟燭,很快,整座巨石宮殿都被照亮了。

    在幽幽的燭光下,唐風環視四周,他發現這是一個有些奇怪、不規則的石室,或者叫它“石殿”。石殿約有兩三百米的空間,在石殿的兩面各有一扇大門,另一面卻是一條寬闊的甬道,還有一面是一個黑漆漆的洞口。

    唐風發現這里不但沒有手機信號,就連GPS也接收不到任何信號,他們只能依靠唯一的工具——指南針來辨別方位。

    根據指南針的指示,他們剛才打開的那扇大門是石殿的西門;和西門相對,在東面還有一扇大門。從外形上看,這扇大門與西面的金漆木門沒有什麼兩樣,大小、尺寸、式樣幾乎一模一樣,幾乎可以斷定,這兩扇大門是同時制造的。

    唐風先走到東面的大門後面,他推了推門,門很緊,不像剛才西門那樣,一推就露出很大的門縫。他借著細小的門縫往外望去,一片漆黑,看不見任何東西,也看不清南門的門鎖。“看來這扇門從沒有人打開過。”唐風心里想。

    唐風又沿著石壁走到南面,這里有一個黑漆漆的洞口。他用手電向洞內照射,漆黑的甬道望不到頭。“這外面的石壁沒有經過打磨。”唐風判斷道。

    “嗯,和我們之前走的甬道基本一樣。”韓江道。

    “會不會這里就是通向橋頭的另外一條通道?”馬卡羅夫猜測。

    “很有這種可能!不過…”唐風欲言又止。

    “不過什麼?”韓江問。

    “我忽然想到了大佛的左眼。”唐風輕聲說道。

    “你的意思這里就是通往大佛左眼的通道?”韓江有些吃驚。

    唐風沒有回答,又仔細查看洞口的情形。和剛才西門外面的情形一樣,在洞口兩邊出現了巨石壘砌的石壁,只是這里沒了那扇金漆大門。想到這兒,唐風說道︰“這里似乎也曾經有過一扇大門,和西門、東門一樣的金漆大門。”

    “哦!何以見得?”馬卡羅夫問。

    “首先,這洞口和我們進來的西門形制相同;其次,東面、西面都有門,南面也不該這麼敞著吧?當然我還需要更直接的證據。”唐風說著一指洞口一側的凹槽,“看,這里就應該是原來安放門軸的位置!”

    果然,韓江和馬卡羅夫在洞口另一邊也發現了安放門軸的凹槽。唐風又爬在地面用手電一點點地搜索起來。“你在找什麼?”韓江不解。

    “我在找金漆,或者朱砂的痕跡。”

    但讓唐風失望的是,他找了半天,一丁點金漆和朱砂的痕跡都沒有發現。難道這里從一開始就是這麼敞著的,沒有門?不可能,凹槽和洞口的巨石石壁都說明這里曾經應該有座大門。

    唐風陷入了沉思,馬卡羅夫卻突然說道︰“假設我們從一開始就走錯了路,正確的道路是大佛的左眼,而左眼的甬道又是通向這里的,那麼這里原有的大門會不會被那個神秘人捷足先登破壞了?”

    馬卡羅夫的話,讓唐風心里一驚。韓江倒很鎮定︰“我剛才一直在觀察這里有沒有那個神秘人留下的標記,但很遺憾這里沒有。”

    “如果有那也就證實我的推斷了。”馬卡羅夫道。

    “不!”唐風突然叫了一聲,“我認為這里原來是有一扇和西門、東門一樣的金漆大門,但絕不是被那個神秘人破壞掉的。”

    “哦!何以見得呢?”

    “很簡單,如果是最近破壞的,應該留下痕跡,哪怕他把整扇大門都破壞了,也應該有痕跡留下。而我們看到這里很干淨,顯然,不可能是那個神秘人所為。”唐風判斷道。

    馬卡羅夫點點頭︰“你說的有道理,但這兒的門呢?”

    “只有兩種可能,這兒要麼從一開始就沒有門,要麼就是在很早以前被破壞了。我個人傾向於後者。”

    “嗯,很有可能是這樣。”韓江點點頭,“應該早有人進來過了,所以這座石殿內什麼也沒留下。”

    “那我們豈不是白跑一趟了嗎?”馬卡羅夫一臉失望。

    三人陷入了一陣沉默。唐風走回石殿的中央,抬頭觀瞧,石殿頂上雕鑿著精美的蓮花︰“這難道就是傳說中的上寺?”

    “現在看來確實如此。”韓江道。

    “這浩大的工程是為了什麼,這里原來究竟存放著什麼?”

    “也許是堆積如山的金銀珠寶,也許是佛教經典。誰知道呢?你只有去問第一個進入這里的人了。”韓江撇撇嘴,又往北走了幾步,前面就是那條寬闊的甬道。

    “你注意到這條甬道了嗎?”唐風忽然問韓江。

    “看到了,像是一條沒有完工的甬道,所以這里也不需要建大門了。”韓江答道。

    “也許…也許這條甬道不像我們想的那麼簡單。”唐風忽然冒出來這樣一句話。

    韓江望著北面寬闊的甬道。甬道似乎沒有開鑿完,只有不到十米深,甬道內還堆積著許多碎石,甚至還有兩柄生銹的鐵杴。

    “你沒發現嗎?這甬道比我們走過的甬道都要寬大。”唐風在一旁提醒韓江。

    “就憑這個說這條甬道不簡單嗎?”

    “不!更重要的是那些碎石!”

    “碎石?”韓江不解。

    唐風領著韓江、馬卡羅夫,三人走進這條寬大的甬道,一直走到甬道盡頭。三人小心翼翼地又向前挪動了幾步,唐風腳尖觸到了一塊橢圓形的碎石。他用電筒向四周照去,經過人工精心打磨的石壁,幾乎與石殿內的牆壁無異;再看前方,擋住他們去路的並非石壁,而是堆積如山的碎石塊。

    唐風從地上撿起一塊石塊,端詳了一下,說︰“這些石塊看上去不是普通的碎石,而是經過仔細打磨的圓形或橢圓形石塊。”

    韓江點點頭︰“似乎是經過打磨,不過這仍然不能改變這是一條死胡同的事實。”

    “對於我們是死胡同,不過對於這條甬道來說,可不是死胡同。從四周的情形判斷,甬道還是向前延伸的,只是現在被這些石塊擋住了去路。”

    “你是說這條甬道沒有完,石塊後面還在延伸?”韓江驚道。

    “這些石塊後面會有什麼?”馬卡羅夫問道。

    “不知道,也許後面還是一堵石壁,那這條甬道真的就是條死胡同。如果是這樣,那這些石塊就只是些隨意丟棄的建築材料。”唐風推斷說。

    “可我看不像。如果這堆石塊後面就是面石壁,那麼為什麼還要往北開鑿呢?北面的形制與東、南、西三面都不同,肯定是當初刻意為之。”韓江也覺察出石塊後面的玄機。

    “我也是這麼想的,所以說這堆石塊後面一定大有文章。”

    唐風說著看看韓江,請示道︰“你看我們現在應該怎麼辦?”

    “你的意思呢?”

    “愚公移山唄!”

    “你瘋了?你知道這些石塊有多少?現在還根本看不到後面有多少石塊!”

    唐風的倔勁上來了,韓江也攔不住。就見唐風挽袖子,掄胳膊就開始搬面前的石塊,他將搬下來石塊一塊塊沿著地道的石壁碼放整齊。很快,甬道兩邊便形成了兩堵石牆。

    韓江和馬卡羅夫也只好上來幫唐風一起搬。唐風爬到了石堆上面,從上面很快扒開了一道口子。又搬了一會兒,他站在石堆上面,突然興奮地沖韓江和馬卡羅夫喊道︰“這…這後面不是石塊,已經可以看到後面了。”

    “後面是什麼?”韓江在下面問。

    唐風在石堆上,好長時間沒有回音…

    “你到底看到了什麼?”韓江又催促道。

    “看不太清,好像…好像又是一道門…”唐風猶豫地說。

    “門?!”韓江和馬卡羅夫一驚。

    “別管那麼多,先把石頭搬開。”唐風喊道。

    好在這堆石塊並不算太多,三人用了半個多小時便將石塊搬去了大半。雖然底下的石塊還沒清理干淨,但他們已經看見了一個奇跡——一座真正的金門驚現在他們面前。

    “這是什麼?”韓江驚得目瞪口呆。

    “真正的金門!”馬卡羅夫也驚得合不上嘴。
作者: beautyqueen    時間: 2013-9-18 04:44 PM

第十三章 包金銅門

    唐風倒還算鎮定,他戴著手套,拂去金門上的灰土,仔細觀察。發現大門有些地方的金皮脫落了,露出了綠色的銅銹,他笑了︰“這還算不上是一扇真正的金門。”

    “那是什麼?”

    “包金銅門。外面包著一層金,里面是銅做的。”

    “那也夠牛逼的了!”韓江道。

    “是啊!比另外幾扇金漆木門要尊貴得多!”唐風看著眼前這扇包金銅門,不禁驚嘆道,“想不到在這幽深的甬道里,竟有如此一扇尊貴的大門。如果我沒看錯,這是扇制作精巧的大銅門,銅門外面包著一層金皮,又在金皮上繪畫,只是這麼多年過去了,我們現在已經很難看到這扇大門的全貌。不過,我們仍然可以想象得出,當年這扇包金銅門在這幽深的甬道里是何等的熠熠生輝,光彩奪目。”

    “這里為何要建這樣一扇尊貴的包金銅門呢?”馬卡羅夫問。

    “這就要去問元昊了。不過我們可以試想一下,這大門都如此尊貴了,那麼,在這扇大門後面一定有更驚人、更重要的東西。”唐風難掩心中的興奮。

    “可這扇大門前為什麼堆了這麼多石塊?”韓江不解。

    “也許這就好比那些陵墓地宮前的封門石,這更加凸顯出這扇大門後面空間的重要性。”唐風道。

    “那還等什麼,快點把剩下的石頭都搬開!”韓江興奮地喊道。

    “等等…我忽然想到個問題,如果很早以前就有人進來了,為什麼沒有打開這扇包金銅門?”唐風忽然想到了這個關鍵問題。

    “管他呢?也許他們根本沒有發現石塊後面還有這麼一座牛逼的大門!咱們打開這扇門,就什麼都清楚了。”韓江催促道。

    不知是興奮,還是恐懼,也許更是對大門後未知世界的期待,三人加快了搬石塊的速度。

    還有最下面的一些石塊。當唐風搬起一塊巨大的石塊時,突然整個人僵住了,眼楮死死地注視著石塊下的地方。韓江看見唐風的模樣,也是一怔,他用手電照向唐風眼楮死死盯著的地方,也是渾身一顫。他趕忙蹲下來,又搬開了兩塊碎石,一截白骨驚現在他的面前。

    韓江緩緩站起身,嘴里喃喃地說道︰“是一截白骨!人的肋骨!”

    “不!是一具。”唐風緩慢地說道。

    “一具?”眾人大駭。

    唐風沒接韓江的話,俯下身,快速地搬開了那截白骨旁的石塊。隨著每塊碎石被搬開,越來越多的白骨驚現在他們的眼前。

    唐風還在用力去搬,韓江卻制止了他︰“等等。”

    唐風不知韓江何意,停下來。只見韓江從包中翻出了一把刷子和幾個證物袋,小心翼翼地蹲下來,用刷子一點點清理干淨白骨上的灰土。

    唐風見韓江這麼認真,倒笑了︰“哎!你這麼認真,還指望在這骨頭上提取到指紋?”

    “那是痴心妄想。下面你按我吩咐的做,我叫你搬哪塊石頭,你就搬哪塊石頭。”韓江用命令的口氣說道。

    “遵命!”唐風無奈地搖搖頭。

    唐風按照韓江的吩咐,輕手輕腳地將門前最後那點碎石搬開,所有的白骨全都呈現在了他們面前。

    韓江用數碼相機給屍骨照了兩張照片,唐風卻疑惑地驚道︰“竟然是半具屍骨?”

    韓江照完相,收起相機,長出一口氣,道︰“不!是一具,一具完整的屍骨。”

    “可我們只看到半具屍骨啊!好像是這人的上半身。”唐風大惑不解。

    “你再仔細看看,那人是有下半身的。”韓江提示唐風。

    唐風拿過韓江手中的電筒,又朝門前的那具屍骨照去,從頭到腳,一點一點,頭骨、胸骨、肋骨、盆骨…到盆骨這兒,就沒了。唐風也不知為何,此刻心臟狂跳不止。他又向前走了半步,突然,瞪大了眼楮,手中的電筒差點摔落在地上。他看見——他看見面前這具屍骨的下半身被夾在了沉重的包金銅門里面。

    “這…這太…”唐風驚懼萬分,他眼前仿佛又出現了死者臨死前,被夾在門縫中痛苦掙扎的恐怖一幕。

    “看明白了吧?”韓江平靜地問道。

    “這人是被大門夾死的?!”唐風驚道。

    “他是怎麼死的,現在還不能確定。但從死者臨死前這痛苦的姿勢,可以想象,死者一定在門後遇到了什麼可怕的事情,才不顧一切地向門外逃生,結果還是被這沉重的大門夾住了。”韓江大膽地推斷道。

    “上帝保佑這個不幸的人!”馬卡羅夫面對這副死狀奇特的白骨,竟然少有地畫起了十字架。

    “門里面究竟有什麼可怕的東西?”唐風的話語有些顫抖,已經沒了剛才的底氣。

    “是啊!門後面會有什麼呢?”韓江也顯得底氣不足。

    但唐風被巨大的好奇心驅動,還是不由自主地伸出雙手,用力去推面前的包金銅門。可唐風還沒使上勁,韓江卻突然吼道︰“等等!”

    唐風猛地把手縮了回來︰“你亂喊什麼?”

    韓江也不答理唐風,來到包金銅門跟前,用手輕輕抬起大門兩側的鎏金銅鋪首。端詳了半天,韓江忽然問唐風︰“這個東西你看出什麼特殊之處?”

    “這不就是一對鋪首嗎?也就是大門環。古時候大戶人家門前都會有這麼一對。”

    “不!我不是問你這個。你看見門環上這半截繩子了嗎?”韓江輕輕拿起左側門環上已經有些腐朽的半截繩子。

    唐風這才注意到左側門環上這半截繩子。他拿起來看了看︰“這繩子看上去有年頭了,不過…”

    “不過什麼?”

    “不過這種繩子也絕不是西夏時期的。那時候不會有這種繩子,這繩子的歷史應該在近百年之內。”唐風判斷道。

    “嗯,我也是這樣想的。”韓江道。

    “這說明在近百年之內有人來過這里,但絕不可能是那個神秘人。”馬卡羅夫道。

    “別管那麼多了,先進去再說!”唐風又準備拿槍開鎖,不過他卻發現包金銅門居然沒有上鎖…唐風、韓江和馬卡羅夫驚詫地互相看看,怔了好一會兒,才緩過神來。唐風和韓江一人一邊站定,懷著滿腹的疑雲一起用力,這扇看似沉重的包金銅門輕輕地開了。

    三人小心翼翼地走進了包金銅門後面,用手電向前照去,四周是打磨整齊的寬大甬道。三人順著這條甬道,向前走了三十余步,便步出甬道,又來到了一座石殿中。

    唐風忽然覺得前面的地面上泛著一些奇異的光澤,他忙用手電照射。“是水!前面竟然有一個水塘?”唐風驚呼道。

    “太不可思議了,這深山玄宮里,竟然還會有一個水塘?”韓江也很吃驚。

    可馬卡羅夫卻幽幽地說道︰“那不是水塘,里面也不是水。”

    “哦?”唐風和韓江一齊看著馬卡羅夫。

    “那是水銀。”馬卡羅夫肯定地說。

    “水銀!”韓江一驚。

    “玄宮里的水銀池!”唐風馬上想到了中國古代典籍里記載過的關於帝王陵墓里放置水銀的情形,這…這難道就是史書上記載的“水銀池”?他也是第一次見到。

    “水銀有劇毒,大家要小心。”馬卡羅夫告誡道。

    唐風的手電照遍了整個石殿,前面只有這個水銀池,沒有別的道路可以繞過水銀池。“這…這怎麼辦?咱們過不去啊?”他問道。

    馬卡羅夫和韓江也在觀察。三人手中的電筒射出的光柱最後都會聚到了水銀池北岸,一段階梯從水銀池北岸向上延伸,一直延伸到北岸的高台之上…

    唐風看不清高台之上的情形,他們面前只有這個水銀池,只有通過這個水銀池,他們才有可能登上北岸的高台。唐風看看韓江,韓江看看馬卡羅夫,誰也沒有辦法越過這水銀池。小小的水銀池竟成了他們不可逾越的天塹。

    三人面面相覷,毫無辦法。韓江倒還算鎮定,他又掏出幾支蠟燭,將他們身旁石壁上的凹槽里點燃蠟燭,甬道內也放上兩支蠟燭。他剛做完這一切,忽然腳下踢倒了一個什麼東西。借著燭光,他發現在甬道左側的邊上躺著一塊長條木板。

    韓江眼前一亮︰“甬道里怎麼會出現這樣一塊木板?”

    唐風馬上想到了緣由︰“我們太傻了,當初肯定也有人要通過,肯定有工具能通過,這木板不就是為水銀池準備的嗎?真是天無絕人之路啊!”

    “要小心,這木板看上去可有年頭了,萬一…”韓江沒再說下去,但三人腦中都閃現出在水銀池上一腳踩空的可怕景象。

    馬卡羅夫蹲下來仔細查看這塊長條形木板。許久,他微微點了點頭︰“這木板雖然上了年頭,但承受一個人的重量應該沒問題,咱們一個一個過。”

    “不!咱們必須留一個人在這里,以防不測。”韓江提議道。

    “嗯,兩個人過去,一個人留在這里。”唐風也同意。

    韓江有心讓馬卡羅夫留在這邊,但馬卡羅夫卻執意要過去。韓江轉念一想,在這鬼地方,哪里都不安全。於是,他最後同意讓馬卡羅夫和唐風過去,自己留在這里殿後。

    架好木板,不長不短,正好夠水銀池的長度,看來確實是專為水銀池準備的。唐風第一個跳上了木板。木板只有三十厘米寬,再加上年代久遠,唐風走在上面搖搖晃晃,猶如走在獨木橋上。

    唐風伸出雙手,盡量使自己的身體保持平衡,他不敢往腳下看,但又不得不看。看著那滿滿一池子水銀,他一陣頭暈,身體一晃,險些失去平衡。好在他及時蹲了下來,重新保持住平衡。

    唐風慢慢地重新站起來,繼續向前。三十四步!唐風牢牢記住了他在木板上的每一個步伐。終於,唐風看到了勝利的北岸,但他不敢縱身一跳,還是用小步一步步挪到了北岸。

    馬卡羅夫也很順利地走了過來,唐風和他對視了一眼,又不約而同地朝北岸的高台上望去。那里會有什麼?西夏王朝的寶藏?還是他們苦苦追尋的第三塊玉插屏?

    通往高台之上的階梯正好可供兩人並行,唐風和馬卡羅夫並排走上了階梯,共十四層。當唐風的腳踏上最高一層階梯的時候,他不禁渾身一顫。因為借著電筒的燈光,隱約看見了讓他震撼的景象。

    一座規模宏大的佛台展現在他們面前,七尊高大的佛像在佛台上一字排開,蔚為壯觀;再看佛像旁邊,各個菩薩、羅漢環列四周。這個景象讓唐風瞬間想到了西天靈山,難道這里就是西天極樂世界?

    唐風極力使自己保持鎮靜,他只一眼便判斷出,這些都是西夏風格的佛像,不用問,這里仍是昊王的杰作。但更讓唐風和馬卡羅夫震撼的景象,並不止於此。

    唐風用手電往佛像後照了照,他發現佛台後面仍然沒有到頭,黑漆漆的,像是還有巨大的空間。唐風和馬卡羅夫轉到佛台後面,兩人驚奇地發現佛台後面的石壁上又出現了一個形制規整的洞口。

    唐風剛要邁步,忽然腳下傳來一聲清脆的金屬響動。他忙用手電朝自己腳下照去,在細細的浮土中,隱約出現了兩塊硬幣一樣的東西。他彎腰拾起那兩塊“硬幣”,只看了一眼,便失聲道︰“果然有人來過這里。”

    “怎麼?你發現了什麼?”馬卡羅夫問。

    “老馬,你看這是民國時期的銀元,我們管這種銀元俗稱‘袁大頭’。”唐風把銀元遞給馬卡羅夫。

    馬卡羅夫看了看︰“也就是說民國時,就有人來過這里。”

    “看來確實如此。包金銅門門環上的繩子、門縫中的屍骨,還有石殿南面那個早已不見蹤影的大門,這一切都說明在我們之前就有人來過這里。但這些人又比我們要早得多,這兩枚銀元基本上將進入這里的那伙人定格在民國時期。”唐風推斷道。

    馬卡羅夫沉吟了一會兒,說道︰“唐風,你這麼一說,我忽然想到了我們在七色錦海石瀑洞里發現的那兩具骸骨。”

    唐風眼前猛地一亮,驚道︰“是啊!當時我們在石瀑洞里還發現了一些軍火和工具,都是民國時期的,所以就判斷那兩具骸骨也屬于民國時期。”

    “後來七色錦海的大喇嘛曾對我們提到過上世紀四十年代,曾有四個人進入七色錦海,尋找阿尼瑪卿雪山的那塊玉插屏。為首的那個人自稱是國民政府保密局上校。”馬卡羅夫回憶道。

    “老馬,你要不提這茬兒,我都忘了。大喇嘛確實提到過闖入七色錦海的四個人,後來大喇嘛的族人設計將四個人騙進了石瀑洞中…今天我們在黑鷲寺山里又發現了民國時期的遺物和屍骨。難道…難道在民國時曾經也有一伙人為了玉插屏的秘密,展開過一場血雨腥風的爭奪?”

    “一場延續了百年的爭奪!”馬卡羅夫喃喃道。

    “也許這場爭奪從未停止過!”唐風嘆道。

    馬卡羅夫沒說什麼,用手電對四周照了一圈。突然,他指著中間那尊大佛的後背,喊道︰“唐風,你看這里有字。”

    唐風躍上佛台,用手電照射佛像後背,一行豎寫的西夏文顯現在佛像後背。唐風仔細辨認,慢慢讀出了聲︰“戒——台——上——寺——中——殿——吉——位…”

    “唐風,這是什麼意思?”

    “看來這里就是我們尋找的上寺!”唐風言語中帶著一絲激動。

    “想不到黨項人竟然在山里面開鑿出這麼宏大的寺院!”馬卡羅夫再一次驚嘆地環視四周。

    “更重要的是這句話透露出我們現在所在的位置。這里是上寺的中殿,那麼也就是說前面我們看到的那座石殿是前殿,同時,還告訴我們後面應該還有一座後殿。”唐風越說越激動。

    “唐風,我知道在中國的建築文化中,往往後面的恰恰是最重要的。對嗎?”馬卡羅夫問。

    “不全是,但一般陵墓地宮是這樣。”唐風脫口而出。

    等唐風說完,兩人都怔住了。陵墓地宮?難道他們所在的地方是一座西夏王陵?唐風很快打消了這個想法,西夏王陵都在賀蘭山下,怎麼會出現在這里?

    “那咱們快點去後殿看看吧!”馬卡羅夫指著他面前的那個洞口催促道。
作者: beautyqueen    時間: 2013-9-18 04:45 PM

第十四章 光明神殿

    後殿?面前這個洞口難道就是通往後殿的通道?後殿里會有什麼?一連串的疑問不斷在唐風腦海中閃過。他跳下佛台,他對這沒完沒了的漆黑洞口已經麻木,現在只想盡快擺脫黑暗。鑽進這里,能進入光明的世界,還是更深的黑暗?

    唐風和馬卡羅夫義無反顧地鑽進了這個通往後殿的洞口。兩人在漆黑的甬道中前行了五十余步,還沒見到甬道的盡頭。唐風不禁心里起疑︰“按理連接中殿和後殿的甬道不該這麼長啊?”

    “是啊,前殿到中殿的甬道就不長。”馬卡羅夫也感到奇怪。

    “老馬,你發現沒有,這條甬道沒有前面那條甬道寬,但是又很規整,明顯是人工打磨過的。”

    “是有些奇怪。如果按照我們的推測,後殿最重要,那麼通往後殿的甬道應該更寬,後殿的大門也應該更尊貴、更高級,說不定會是一扇純金大門。”

    “純金大門?”唐風一怔,隨即笑道,“老馬,你可真能想,你知道打造一扇純金大門,要花多少黃金嗎?如果前方真有一扇純金大門等著我們,那我們之前見到的金漆大門和包金銅門就都是浮雲了,金漆和包金雖然也用黃金,但比起純金來說,都是很少量的黃金。我想要是西夏真能用黃金打造一扇那樣的大門,基本上也就耗盡西夏國庫里所有的黃金了。”

    “我只是按照中國的等級制度推測的。”

    “但願我能見到你推測的純金大門!”

    唐風話音剛落,忽然他發現似乎前面的甬道到頭了。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楮,但他的眼楮並沒有欺騙他,手電筒射出的光柱已經照在了一面由巨石壘砌的石壁上。

    “這是怎麼回事?”馬卡羅夫也看到了。

    “怪不得這甬道不像前面的甬道寬大,原來是個死胡同!”唐風失望地叫道。

    “不可能啊!剛才那尊佛像後面明明寫著那是中殿,中殿後面應該還有後殿啊!”馬卡羅夫也不能接受這個事實。

    兩人說話間,並沒有停下腳步,快速走到了甬道的盡頭,果然沒路。唐風失望地舉著手電筒,向四周望去,這里並沒有希望中的純金大門,有的只是和前殿、中殿一模一樣的石塊,嚴絲合縫。這到底是怎麼回事?真的沒有後殿嗎?

    不!不可能,沒有後殿為什麼要開鑿這條長長的甬道?唐風不相信這里就是甬道的盡頭,他用手電在石壁上一點一點搜索著…突然,他發現在甬道的左側,石壁上出現了一個拱券型的磚砌痕跡;再仔細查看,這拱券型的磚砌痕跡內,堆砌著一些不規則的巨石。唐風數了數,一共是六塊,在其中兩塊巨石上,他看到了“牛鼻眼”,而在“牛鼻眼”中還殘存著兩根繩子,一直拖到了地上。

    “這是什麼?”馬卡羅夫也看到了左側石壁上的不同之處。

    “問題就出在這里。”唐風輕輕出了口氣,又道,“這里原來是個券門,券門內用巨石封閉,堵住了這道券門。”

    “那這道券門後面會是什麼?”

    “也許就是你說的純金大門吧!”唐風笑道。

    “你看這巨石上有字,還挺多!”馬卡羅夫指著其中一塊巨石說。

    唐風也看到了巨石上的文字,他很快辨認出了那一行西夏文字——“戒台上寺,今上潛龍之地,當詳加保護。今奉皇帝陛下旨,封閉戒台上寺宮殿,拆毀棧道,永絕外人窺伺。奲都五年十二月。”

    “這段話是什麼意思?”馬卡羅夫不解。

    “最後這個年號,是西夏第二代皇帝諒祚的年號。從這段文字的表面上看,是說戒台上寺是諒祚的潛龍之地。為了保護這里,諒祚下旨封閉了上寺的宮殿,並拆毀了通往這里的棧道。”唐風解釋道。

    “潛龍之地是什麼意思?”馬卡羅夫聽得有些糊塗。

    “皇帝是真龍天子,那麼皇帝在沒有當上皇帝前就是‘潛龍’。於是,中國古代將皇帝登基前所居住的地方,叫做潛龍之地,也可泛指所有出過皇帝的地方。”唐風進一步解釋道。

    “我好像想起來了。你以前曾說過,元昊和沒藏皇後是在戒台寺幽會,然後才有了諒祚的。”

    “對!不過那時沒藏氏還不是皇後,她當時只是一個出家的尼姑,所以他倆才在寺廟里偷偷幽會。”

    “難道就是這里,我們現在所在的地方?”

    “按照這段記載,這里就是元昊和沒藏皇後幽會的地方,而且說得非常明確,是戒台上寺,並不是我們在山下看到的那處遺址。”

    “這里果然夠幽靜的,不過如果住在這山洞里,也夠奇怪的!”

    “是啊!我也不明白,難道元昊和沒藏皇後幽會是在這山洞中?”馬卡羅夫的一句話讓唐風似有所悟。

    馬卡羅夫盯著巨石上的西夏文,又問道︰“我更不明白的是,既然這里是諒祚的潛龍之地,需要詳加保護,那為什麼要封閉宮殿,拆毀棧道呢?這不是破壞嗎?”

    唐風笑笑,解釋道︰“老馬,這你就有所不知了。不要小看這段記載,里面蘊含的信息量非常大。從表面上看這巨石上的刻字只是冠冕堂皇的官方文字,像是一紙封條,但仔細推敲,卻大有名堂。還是這個年號,奲都五年!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這一年,也就是諒祚下令封閉戒台上寺宮殿、拆毀棧道的這一年,正是諒祚誅殺他舅舅沒藏訛龐,擺脫沒藏家族控制後開始親政的那一年,而也正是在這年,沒藏家族徹底失勢。”

    “嗯,這段歷史,大喇嘛曾經說過。大喇嘛他們的家族就來自于沒藏家族。”

    “那麼,諒祚為什麼要在他剛剛親政的時候,就匆匆下令封閉這里,我推測這里面顯然有他不可告人的秘密。什麼秘密?想想冬宮里的那尊佛像,科茲諾夫在黑水城大佛塔里發現的佛像,如果佛像里的頭骨真的就是沒藏皇後,那可就正應了季莫申的推斷,是諒祚最後逼死了他的母親。這也就可以理解諒祚封閉這里宮殿的意圖,他剛剛親政,為了鞏固自己的統治,急需清除母親和沒藏家族對王朝的影響,所以把自己的母親放逐到了邊遠的黑水城;又找了個冠冕堂皇的理由,封閉了被沒藏家族視為福地的戒台上寺。”

    “果然是個狼性十足的民族。當年元昊也是因為和衛慕家族的權力爭奪而逼死了自己的母親衛慕氏,他的兒子諒祚幾十年之後又重復了他當年曾經做過的事。”馬卡羅夫嘆道。

    “不光是元昊和諒祚,這樣的事在王朝以後的歷史上不斷地發生。”唐風停了一下,又繼續說道,“由此我還可以推斷出,山上的大佛和這里的宮殿很可能是在沒藏家族控制朝政的時候修建的。”

    “哦?難道不是元昊在世的時候?”

    “黑鷲寺,也就是所謂的戒台寺,在元昊時代應該就有了,所以沒藏皇後才會在這里出家,又在這里和元昊幽會,生下諒祚。但那時的黑鷲寺應該不會有今天我們看到的這麼大,這麼宏偉。這一切的最終修建應該是在元昊死後,沒藏家族以紀念元昊為名,大規模修建的。要知道,在沒藏氏被元昊看中前,沒藏家族只是個不大的家族,在西夏的眾多名門望族中並不顯赫。沒藏家族後來的權勢,都是因為元昊愛上了沒藏皇後,所以沒藏家族得勢後,一定覺得這地方就是他們家族的福地,才借著紀念元昊大興土木,實則是為了加強沒藏家族的統治。”唐風解釋了一大通。

    “名為元昊,實為沒藏?”馬卡羅夫還在回味唐風的話。

    “這樣也就完全可以解釋諒祚親政之後下的命令。這里雖然是他誕生的地方,但更是沒藏家族發跡的福地,所以諒祚痛恨沒藏家族專權,也就不會喜歡這里。但沒藏家族是以紀念元昊為名,大興土木,修築戒台寺的,所以諒祚又不好直接拆毀這里,只能以保護為名,封閉這里,以絕外人窺伺。”

    “這段文字還提到了棧道。”馬卡羅夫敏感地覺察出什麼。

    “對!提到了拆毀棧道。”

    “也就是說山外面原來應該有條棧道。可是上寺在這山里面,‘拆毀棧道,永絕外人窺伺’又何必呢?”

    “這確實是個問題。棧道…”唐風想了半天,還是不明白這個棧道所指何處。

    唐風和馬卡羅夫不明白巨石題記里的“棧道”所指何處。馬卡羅夫搖搖頭,道︰“算了,我們還是想想眼前的吧!我們現在該怎麼辦?”

    “看到那兩個牛鼻眼了嗎?”唐風一指那兩塊鑿有牛鼻眼的巨石。

    “看到了,還有那兩根繩子。看上去在我們之前已經有人捷足先登了,至少是企圖搬開這些巨石。”

    “不錯!這牛鼻眼不可能是當年黨項人所鑿,一定是後人為了進入這里面才在巨石上開鑿出牛鼻眼,好穿上繩子往外拉這幾塊巨石。”

    馬卡羅夫拾起那兩根繩子,看了看,又扯了扯︰“和包金銅門銅環上的繩子一模一樣,看來是一伙人所為。”

    “也許和中殿那兩枚銀元的主人也是同一伙人。”唐風摸了摸面前的巨石,又道,“而且你注意到沒有,這六塊巨石的擺放順序也被人換過了。”

    “哦!這麼說那伙人已經搬開這些巨石,進到了里面。可他們為什麼又要把門封上呢?”

    “也許里面也隱藏了那伙人的秘密。”

    “那伙人的秘密?”馬卡羅夫不解。

    “不過他們也為我們提供了方便,沒有這兩個牛鼻眼,我們一時半會兒可進不到里面去啊!”

    “你的意思我們也把巨石拽出來?”

    “試試看吧!”說著,唐風就拿過栓在中間那塊巨石牛鼻眼中的繩子,使勁拽了拽,巨石竟然跟著動了一下,“有門兒,這巨石沒我想象的沉重。”

    “咱倆一起用力,就能把它拽出來了。”馬卡羅夫卷袖子就要上。

    “老馬,你身體行嗎?如果不行,你把韓江叫進來。”唐風有些擔心馬卡羅夫的身子骨。

    “別小看人,這石塊咱倆就能拽出來!”馬卡羅夫頗不服老。

    唐風只得將繩子分給馬卡羅夫一段。唐風在前,馬卡羅夫在後,二人一起用力,巨石又往外被拖出了一些;稍稍休息,再一起使勁,巨石又被拖出來一截。如此幾番,巨石已經被拖出來一米多。

    應該快了,唐風想著和馬卡羅夫再一起用力,“轟——”的一聲,伴隨著厚厚的塵土,這塊巨石被全部拖了出來。

    唐風只覺得口鼻之中一股土腥味,四周滿是塵土。幸虧馬卡羅夫反應迅速,拉著唐風趕忙往甬道外退去。

    退到甬道稍寬處,兩人大口喘息,半晌,待甬道內的塵土散去,兩人才重新回到甬道盡頭。六塊巨石少了一塊,露出了一個只容一人爬行的洞口。唐風用手電往洞里面照去,深深的寒意迅速向他襲來,他不禁渾身一顫,往後退了一步。

    唐風和馬卡羅夫商定,再搬開另一塊鑿有牛鼻眼的巨石,把洞口擴大些再進去。於是,二人如法炮制,又將第二塊巨石拖了出來。這次唐風有了經驗,總算少吃了些灰。

    兩塊巨石被搬出,一個容一人通過的洞口出現在他們面前。陣陣陰風從洞內襲來。“看來這里面的空間還挺大!”唐風推測道。

    “和這條甬道一樣的結構。”馬卡羅夫用手電照了照洞內。

    唐風慢慢地走進了券門里面的世界,馬卡羅夫也跟了進來。唐風發現里面這條甬道是直的,和外面的甬道呈九十度直角。他又判斷了一下方位,確信這是一條往西去的甬道。

    往西去的甬道還在延伸。“等等,唐風!”身後傳來馬卡羅夫的聲音,“按照中國建築的傳統,前殿、中殿、後殿應該在一條中軸線上,可這條甬道卻往西延伸,這正常嗎?”

    “不正常,這條甬道也不正常!”唐風道。

    “是啊!中殿和後殿之間居然會有這麼長的甬道!”馬卡羅夫搖著頭道。

    兩人說話間,唐風沒注意腳下,一個趔趄,險些摔倒,馬卡羅夫也嚇了一跳。兩人重新站穩,唐風趕忙用手電向腳下照去,地面出現了一截突出的石塊。順著地面突出的石塊,他將手電的光柱移向了兩旁的石壁,兩旁石壁上都在相同位置顯現出一條凹槽。

    “這里原來有道門。”唐風推斷道。

    “門?現在怎麼什麼都沒有了?”

    “地面的門檻還在,門也許被之前進來的人拆了。”唐風想了想,又道,“甭管門去了哪兒,這兒出現門說明這里應該距後殿不遠了。”

    “對!要麼沒必要在這兒設一扇門。”

    二人邁過門檻,唐風感到自己的心臟又狂跳起來,這道消失的門後面會是後殿嗎?那里會有玉插屏嗎?他不覺加快了腳步。二十余步後,唐風忽覺自己來到了一個寬闊的所在,可拿手電照照,前面卻又出現了一堵牆。

    唐風左右看看,又仰頭望去,忽然明白了,自己前面應該是一面“照壁牆”。馬卡羅夫也在奇怪,唐風也不解釋,領著馬卡羅夫轉過了“照壁牆”。“照壁牆”後面豁然開朗,唐風借著微弱的光柱,已經感到這是一個巨大的空間。

    唐風和馬卡羅夫分別在石壁上的凹槽內點燃了蠟燭,巨大的石殿終於在二人面前顯露了真容。唐風這才發現,所謂的“照壁牆”並不是什麼牆,而是一尊高大佛像的後背。再看整個後殿,另三面正中都有一尊高大的佛像。

    整個後殿呈正方形,每邊都在逐級向下,層層收縮,最後在後殿正中的位置是一個正方形的水池,一汪死水泛著綠光。唐風無法判斷那是水池,還是又一個水銀池。

    “太…壯觀了!”馬卡羅夫驚得目瞪口呆。

    “是啊!後殿果然比前面兩個殿都要大。”

    唐風迅速判定了他們所在的方位是位於東面的佛像旁,既然這尊佛像後面是個甬道,那麼另外三個方向上的佛像後面是不是也有甬道呢?唐風想著,腳步已經往南側那尊佛像走去。馬卡羅夫跟在後面,馬上明白了唐風的意思︰“如果每個佛像後面都有一條甬道,那…那我就要瘋了!”

    “我也會瘋的!”唐風很快轉到了南面的佛像後面,仔細查看,每一塊巨石都嚴絲合縫,堅固無比,“看來這里並沒有甬道。”

    唐風又迅速轉到西面的佛像後面,這里的石壁同樣嚴絲合縫,壁壘森嚴,北面佛像後面也沒有發現異常。唐風不禁疑惑起來︰“這算什麼大門,這麼宏大的後殿應該有一扇宏偉的大門才配得上啊!怎麼什麼門都沒有?我們從佛像後面直接鑽了進來。”

    “是啊!我還以為會有一扇黃金大門呢!”馬卡羅夫不無遺憾地說。

    唐風在大殿的四角都點燃了蠟燭,整個後殿被照亮了。他發現在大殿正中的頂上雕刻著一個巨大的蓮花,在蓮花中間的位置顯現出了四個蒼勁有力的大字,同樣是西夏文。唐風仰視蒼穹,慢慢地讀出了這四個大字︰“光——明——大——殿。”

    整個光明神殿都被燭光照亮,雖然光線仍然很昏暗,但足以讓唐風看清大殿內的一切。他這時發現在四尊大佛周圍,有許多傾倒在地的佛像,還有許多已經殘缺不全的佛像。“這是怎麼回事?”唐風俯下身,拾起一塊斷裂成小塊的佛像。

    “看起來這里曾經遭到過破壞。”馬卡羅夫推測道。

    “是誰要毀壞這麼精美的佛像?想想看吧,原來這些佛像分立在四尊大佛周圍,何等壯觀!西方靈山不過如此!”唐風感嘆道。

    “一定是和這里的主人有深仇大恨的人。”

    “難道是諒祚?”唐風嘴里喃喃自語道。

    很快,唐風發現在西面佛像身下一堆被砸碎的佛像碎塊中,有一塊石碑屹立其中,很是扎眼。他走過去,拂去石碑上的灰塵,慢慢地讀出了石碑上的西夏文——“沒藏氏專權,傾軋朝臣,獨斷專行,目無君父,朕深恨之;朕母淫亂不法,包庇族人,朕深怨之。今朕奈長生天庇佑,得以親政,當攘除奸凶,重振朝綱。不因私情而廢公論,不因慈孝而枉律法…封閉石殿,拆毀棧道,永絕沒藏氏及奸人之望。”

    中間有幾個字,唐風實在看不清了,但就是這一段文字,已讓他心驚肉跳,一段西夏王朝的秘史慢慢展現在他的眼前。“看來我的推斷是對的,諒祚果然是因為痛恨沒藏家族專權,才封閉了石殿,拆毀了棧道。不用問,砸毀這些佛像也是諒祚所為。”唐風說道。

    “是啊!是什麼使一個兒子對母親有這麼大的怨恨?又是什麼讓諒祚在他母親死後還要在石碑上刻上對自己母親的詛咒?”馬卡羅夫搖著頭說。

    “‘朕深恨之’,‘朕深怨之’!‘不因私情而廢公論,不因慈孝而枉律法’!真可謂字字驚心啊!”唐風喃喃地說道。

    “可是這四尊大的佛像為什麼沒被毀壞呢?”馬卡羅夫問。

    “也許是這四尊大佛太大,一時毀壞不了吧!”唐風胡亂猜道。

    唐風對這幾尊大佛已不感興趣,因為他忽然發現後殿正中的水池里似乎泛出了一些異樣的光亮。

    馬卡羅夫也注意到了水池里的變化。二人走下四五級台階,在離水面還有四級台階的時候,唐風就驚呆了,他停下腳步,轉頭望望馬卡羅夫。馬卡羅夫也驚得目瞪口呆,望著唐風…

    “這…這就…就是昊王的寶藏嗎?”唐風喃喃自語。

    “我想是的,這就是昊王的寶藏。”馬卡羅夫嘴里也不住地喃喃自語。

    正方形的池子里一汪死水泛著綠光,但時不時閃出的金光,還是讓唐風和馬卡羅夫一時無法睜眼。

    唐風擋著自己的眼楮,小心翼翼地又向下走了三級台階,來到了池子邊緣。他被眼前的景象深深震撼著,池子里有著堆積如小山一般的金錠、銀錠、銀幣,還有各式各樣的奇珍異寶。唐風無法抑制自己激動的心情,竟向這一汪死水伸出了手…

    “小心,唐風!”馬卡羅夫忽然叫道。

    唐風這才醒過神來,忙抽回自己的手,激動得有些語無倫次地說道︰“這…太,竟…竟然是滿滿一池子的珍寶。”

    “唐風,清醒一下。這里如果是昊王的寶藏,在我們之前進來的那伙人為什麼沒拿走它們?”馬卡羅夫依舊保持著訓練有素的大腦。

    “是啊!”唐風聽了馬卡羅夫的話,警醒過來,“老馬,幸虧你提醒。從前面的遺跡看,那伙人應該已經到過光明神殿,可卻沒有拿走這些珍寶,這…這池子里會不會是水銀,所以那幫人才沒拿走這些寶藏?”唐風忽然想到了水銀。

    馬卡羅夫蹲下身,緊貼著池邊,仔細觀察,最後搖了搖頭,道︰“不像是水銀,這就是一汪死水。”

    “那又如何解釋之前闖進來的那伙人?”唐風感到思緒更亂了。

    “這…”馬卡羅夫也無法回答這個問題。

    唐風壯著膽子,探出身,趴在池子邊。望著池子邊厚厚的綠苔,他一陣眼暈,真想看透這重重迷霧,直刺池底。但是他看不到池底的模樣,因為上面是堆積如山的珠寶和這渾濁的綠水。

    “我真怕池子里突然跳出來一只怪物把我吃掉!”馬卡羅夫的話,讓唐風猛地一驚。

    唐風轉身一看,馬卡羅夫也趴在池子邊,正在觀察池子里的動靜。

    “老馬,你何出此言?”唐風不解地望著馬卡羅夫。

    馬卡羅夫從池子邊爬了起來,靠在池邊的台階上,緩緩說道︰“因為我就曾經遇到過一個會吃人的池子。”

    “哦!會吃人的池子?”唐風心里猛地一沉。

    “對!一個會吃人的池子,或者叫做水泡子。”馬卡羅夫十分肯定地說。

    “吃人的水泡子?這世上真有這樣的事嗎?又是你在克格勃的經歷?”

    “嗯,我一切的離奇鬼怪遭遇都拜克格勃所賜!”

    “老馬,你在克格勃的經歷也太離奇了吧!你可以寫本書了。”

    “我也想過,不過很多經歷都還屬于沒有解密的檔案。就比如我遭遇的那個吃人水泡子,就是我在前進基地遇到的。”馬卡羅夫語氣出奇的淡定。

    “又是前進基地?!”唐風驚愕,“基地的事你不都說完了嗎?怎麼還有這樣離奇的遭遇。”

    “前進基地的離奇遭遇多了,比起在科考隊的那次離奇遭遇,前進基地的離奇經歷更持久,更多!那是布爾堅科帶我去野狼谷之後發生的一件事,當時基地內水源短缺…”馬卡羅夫說著,又回憶起了在前進基地的一段往事。

    …

    從野狼谷回來沒多久,馬卡羅夫又遭遇了一件棘手的事。在沙漠戈壁上生存最重要的是水源,可這次偏偏前進基地的水源成了大問題。

    布爾堅科走進馬卡羅夫的房間,少有地抱怨道︰“咱們的水源快不行了。”

    “什麼叫快不行了?”馬卡羅夫不明白布爾堅科的意思。

    “快不行了,就是快斷水了!你難道沒覺察出來,這幾天我們喝的水質量明顯下降,雖然經過了消毒,但水渾濁不堪,里面還有細小的泥沙。”

    “我也注意到了,不過以前也有過這種情況,還不至于斷水吧!”馬卡羅夫將信將疑。

    “在我們來之前,基地的用水就是用基地外那口打的水井。這幾年,基地增加了這麼多人,也沒有發現新的水源,那口水井早已不堪重負。剛才我去查看過了,這口水井肯定堅持不了多久了,再不找到新的水源,咱們可真的要斷水了。”

    “竟然這麼嚴重了?這口水井還能堅持多久?”馬卡羅夫有些吃驚。

    “頂多堅持一個月。”布爾堅科說完,盯著馬卡羅夫,許久,又說道︰“我早就跟你建議過,趕緊再打一口水井,可你總是說基地經費緊張,夠用就不打新的了。這下好了,火燒眉毛了!”

    馬卡羅夫自知理虧,也不好說什麼,心里開始後悔一開始沒聽布爾堅科的,“那眼下我們該怎麼辦?”

    “現在就是現打井,恐怕一個月時間也來不及了。這兒的地質條件你也不是不知道,極為干旱,不是說打得深就能打出水來的。”

    “我明白這里地質結構很複雜,不是哪兒都能打出水,所以要是一個月內打不出水,我們該怎麼辦?”馬卡羅夫有些慌了。

    “是啊!基地這麼多人,如果沒水,咱們也就無法在這兒堅持了。”布爾堅科說到這兒,想了想,又道,“不過也不是沒辦法,在井沒打出來之前,咱們可以讓後方給我們派直升機運水,不過…”

    “不過什麼?”

    “不過這樣花的錢可就多了。我粗粗估算了一下,咱們基地一天需要的水,至少得用兩個架次的米-8直升機運送。如果兩個月才能打出水來,那麼一共就需要一百二十個架次的直升機運輸。你算算,光這直升機的油錢就要多少?這樣運來的水,可精貴啊!”布爾堅科給馬卡羅夫算了一筆觸目驚心的賬。

    馬卡羅夫低沉不語。布爾堅科又說道︰“這還是最樂觀的算法,如果兩個月打不出水來,如果在送水途中遭遇什麼意外,這樣送水的成本就不可估量了。”

    布爾堅科的話,說得馬卡羅夫心里一驚一跳的。馬卡羅夫心里很清楚,如果真像布爾堅科所說的那樣,那自己也就離撤職查辦不遠了。

    “那就沒有別的辦法了?”馬卡羅夫帶著懇求的語氣。

    布爾堅科聳了聳肩,“很遺憾,我實在想不出還有什麼好的辦法。”

    布爾堅科嘴上雖然說沒辦法,但馬卡羅夫心里很清楚,布爾堅科一定有辦法,他只是需要自己懇求他,算是對上次A19711209的事一次小小的報復,或是平衡。

    “我想你一定會有辦法的。”馬卡羅夫懇求道。

    布爾堅科盯著屋頂,想了想,道︰“辦法嘛!也不是沒有,不過也是個踫運氣的活兒。”

    “踫運氣…”馬卡羅夫馬上想到了布爾堅科的意思,“你的辦法是出去尋找水源?”

    “咱們可以一面讓後方派人過來打井,一面在基地附近尋找臨時水源。”

    “咱們來了之後,也在附近尋找過水源,可連丁點水沫都沒見到!”馬卡羅夫對布爾堅科的辦法表示失望。

    “我們之前都是在基地附近尋找水源,沒超過方圓十公里,還有許多地方沒去。這次我們要擴大勘察範圍,以基地為中心,直徑五十公里內的地區都要找。”

    “直徑五十公里?那麼遠,就是找到了水源,也要靠車運到基地來,使用成本還是太高。”馬卡羅夫對布爾堅科的方法沒有信心。
作者: beautyqueen    時間: 2013-9-18 04:46 PM

第十五章 石台上的盟誓

    “這不是暫時的嘛!等水井打好了,我們也就不需要了,再說咱們說不定不用走多遠,就能發現水源。”

    馬卡羅夫想了一個晚上,最後實在沒有別的好辦法,只能采取布爾堅科的辦法。他一面請後方派人在基地附近尋找水源打井,一面派出基地內的人員出去在基地周圍方圓三十公里內尋找臨時水源。

    三十公里是馬卡羅夫定的,但是果然不出布爾堅科所說,一周下來,所有出去尋找水源的人員都回來報告說沒有發現水源。

    “怎麼樣,我早跟你說過,基地附近方圓三十公里內,你甭想找到水源。”布爾堅科語氣中帶著一絲幸災樂禍。

    “行了,布爾堅科同志,咱們別兜圈子了,這附近你比我熟悉,到底有沒有水源?”馬卡羅夫有些急了。

    “實話跟你說吧,方圓三十公里之內,倒是有一處水源。”布爾堅科改變了語氣。

    “你為什麼不早說!”馬卡羅夫有些生氣。

    “因為這處水源很難使用。”布爾堅科卻不緊不慢。

    “什麼叫很難使用?”馬卡羅夫質問道。

    “因為那處水源靠近野狼谷。”

    “野狼谷?!”馬卡羅夫立馬沒了聲音。

    “或者說那處水源就在野狼谷!”布爾堅科又補充道。

    許久,馬卡羅夫像是下了很大的決心,正色道︰“不管在哪里,先去看看。”

    馬卡羅夫執意要去,布爾堅科於是開車帶著他又來到了野狼谷附近。不過,這次布爾堅科並沒有把他帶到上次那條堆滿累累白骨的紅色山谷,卻把他帶到了另一個奇怪的山谷里。

    馬卡羅夫發現這個山谷很開闊,根本不像是一個山谷,兩邊的山脈很低矮,但卻看不到山脈後面。車子開進來沒多久,馬卡羅夫就發現柔軟的沙地里出現了點點綠色,車越往谷里去,出現的綠色也越多。

    “這是哪里?好像不是我們上次來的野狼谷。”馬卡羅夫大聲問布爾堅科。

    布爾堅科並不急於回答馬卡羅夫,而是將車開到一片寬闊的綠草地上,停好,才回答馬卡羅夫的問題︰“我聽那個上了年紀的老牧民說,所謂野狼谷,其實並不是指某一個具體的山谷,而是指這一片紅色山脈中隱藏的許多條大大小小的山谷。”

    “原來是這個意思!怪不得你上次說成吉思汗的大軍從這里奔襲西夏,若是上次那麼一個小山谷,怎能容下成吉思汗的大軍?那麼荒蕪可怕的山谷,又怎能有人畜行走?”馬卡羅夫道。

    “不!你錯了,老牧民說成吉思汗的大軍就是從上次你看到的那個狹長山谷通過的。而且你不要以為咱們今天來的這個山谷看上去風景不錯,還有綠色植物,就以為這里沒有危險。那老牧民對我說過,這附近每一個山谷都有危險。”布爾堅科告誡馬卡羅夫。

    “每一個山谷都有危險?”馬卡羅夫有些吃驚。

    “對!每一個山谷都有危險,所以我才一直沒對你提到這里的水源。你要知道一個人在茫茫沙海里,突然遇到水源,首先不應該高興,而是應該小心,應該首先要搞清楚為什麼茫茫沙海中,別的地方沒有水源,而這里卻有?”

    “就比如這里?”

    “對!這里幾個山谷我都來過,別的山谷中一丁點綠色都沒有,唯有這個山谷有大片的植物,這很不一般。”

    “所以你就懷疑這里的水不能用?!不管怎樣,要相信科學。我們可以帶點水樣回去,請專家檢測。”馬卡羅夫看著滿地的綠色,似乎很有信心在這里找到水源。

    “好吧!你就讓你的科學來檢測吧!咱們走。”布爾堅科跳下車。

    馬卡羅夫也跳下了車,他發現腳下的植物,除了芨芨草、肉蓯蓉、狼毒花外,還有一種他叫不上名字的綠色植物。這種植物不高,但生命力卻很頑強,緊緊地抓著地面,鋪滿了整個山谷。

    馬卡羅夫跟著布爾堅科往前走,腳踩在這不知名的綠色植物上。馬卡羅夫感覺他們腳下的地勢似乎高了起來,沒過多久,他們就翻過了一個小沙丘。沙丘下面,在一些蘆葦的掩映下,一個水泡子出現在馬卡羅夫面前。

    馬卡羅夫興奮地奔到水泡子近前,扒開蘆葦,俯下身,剛想用手去捧泡子里的水,布爾堅科便在身後大叫道︰“小心!”

    馬卡羅夫猛地抽回了手,回頭望著布爾堅科。布爾堅科整個人背著陽光,隱沒在陰影當中。“你看看你身旁。”布爾堅科的話語讓馬卡羅夫感到一陣寒意。

    馬卡羅夫趕忙向身旁望去,他發現就在自己身旁的蘆葦叢中,一堆白骨赫然顯現。“這…”馬卡羅夫辨認出這是一頭牛的骸骨,緊接著,他又在水泡子邊的蘆葦叢中發現了更多的白骨,有牛的,有羊的,還有他叫不上名字的大型哺乳動物的屍骨,當然更讓馬卡羅夫感到恐懼的是兩具人類的骸骨。

    “這里怎麼有這麼多屍骨?”馬卡羅夫的話語中透著驚駭。

    “所以我叫你小心!”

    “難道這水有毒?這些人畜在喝了水之後就永遠倒在了岸邊?”

    “有沒有毒我不知道,不過這確實是一個吃人的水泡子!你看我們在這條山谷中並沒有發現屍骨,所有的屍骨都出現在水泡子邊上,也許水泡子里面還有屍骨,這說明什麼?”布爾堅科推測說。

    馬卡羅夫探身往水里面望了望,果然,在不算清澈的水面下,隱約又現出了一堆散落的白骨。他看不出這是人的骨頭,還是動物的骨頭,只覺得一陣眼暈,突有天旋地轉之感。馬卡羅夫暗道不好,可身體卻不自覺地往前倒去。就在他失去平衡的一剎那,一只有力的大手拉住了他。他癱倒在岸邊,大口喘著粗氣,這才看見剛才拉住自己的正是布爾堅科。

    “這水…水泡子果然很凶險!”馬卡羅夫喘著粗氣說。

    “我沒騙你吧,要麼這水有問題,要麼這水泡子有問題,說不定里面住著什麼怪獸呢!”

    “怪獸?”馬卡羅夫望著這不大的水面,當布爾堅科又在說笑。

    布爾堅科見馬卡羅夫不信,便解釋道︰“那個老牧民還對我說過,這個水泡子里住著一頭凶狠殘暴的怪獸,專食過往人畜。不過,這頭怪獸不會跑上來襲擊人畜,它只吃那些忍不住口渴,來水泡子邊上喝水的人畜。”

    “你別再嚇我了,這麼小的泡子,怎麼可能住得下怪獸呢?”

    “我不知道,這都是那個老牧民告訴我的。我開始也不相信,但那老牧民說這水泡子雖然不大,但卻很深,深不見底,一直和離這兒很遠的大湖相連。”布爾堅科說得有鼻子有眼,不由馬卡羅夫不信。

    馬卡羅夫重新站起來,他望著平靜的水面,估量了一下,這水泡子的水至少夠基地上下用兩個月的。馬卡羅夫心里雖然害怕,但還是不甘心,他再次小心翼翼地探出身子,向水泡子底下望去。又是一陣天旋地轉,他再也受不了了,再一次癱坐在岸邊的蘆葦上。他開始相信老牧民的傳說。

    休息了好一陣子,馬卡羅夫才恢復過來。他不敢再向那個水泡子多望一眼,生怕那頭怪獸突然鑽出水面,將自己拖入泥潭。

    “這…這里就沒有其他水源了嗎?”半天,馬卡羅夫才又問道。

    布爾堅科望著水泡子前方,許久,搖了搖頭,道︰“前面我沒去過,因為那邊就是國境線了。到目前為止,我在這方圓幾十公里內,只發現了這麼一個水泡子。也許前面還會有,但對我們來說,已經沒有意義了。”

    “對!已經沒有意義了。”馬卡羅夫嘴里念叨著,和布爾堅科又返回到車上。車啟動的時候,馬卡羅夫又失望地回頭望了一眼那個小沙丘,他已經看不到那個吃人的水泡子。

    …

    馬卡羅夫回憶完那個吃人的水泡子,身體不自覺地往後靠下去。突然,他身子一歪,整個人像是陷了進去。“唐風,這有機關!”馬卡羅夫叫道。

    唐風也聽到了一聲沉悶的響動,當他看見馬卡羅夫陷進去時,本能地去拽馬卡羅夫,但卻沒拉住。眼見馬卡羅夫越陷越深,唐風不知所措。但就在此時,馬卡羅夫身後的巨石向內陷進去一截後,便停了下來。

    馬卡羅夫看看唐風,唐風也看著他,兩人又不約而同地望望周圍和大殿頂部。他們不知道將有什麼噩運要降臨,也不知道下一步該做什麼。

    時間仿佛凝固了,整個大殿內寂靜無聲。馬卡羅夫還靠在陷進去的石塊上,他不敢隨便亂動,生怕又觸動什麼可怕的機關。

    唐風示意馬卡羅夫慢慢地站起來。馬卡羅夫判斷了一番形勢,然後慢慢地直起腰。身後那塊巨石沒有變化,仍然凹陷在石階里,馬卡羅夫稍稍鎮定下來。他迅速地站了起來,走到唐風身邊,才敢回頭查看那塊凹進去的巨石︰“這是怎麼回事?石階也會凹進去?”

    “一定是你剛才觸動了什麼機關!”唐風判斷道。

    “我們該怎麼辦?”

    “我怎麼知道!”唐風想了想,決定還是要冒險看看這究竟是怎麼回事。他壯著膽子來到那塊凹進去的石階邊,用腳又試了試兩邊的石階,堅如磐石,紋絲不動。上下同樣位置的石階,也是如此。

    “看來這確實是一處機關!”唐風堅信了自己的判斷。

    “可什麼也沒發生啊?”馬卡羅夫估計從自己觸動機關到現在,已經有七八分鐘過去了。

    “難道是因為時代久遠,機關失靈了?”唐風也覺得奇怪。

    唐風後退了一步,仔細觀察他們所在的位置,是西面池邊的第二層石階,凹進去的石階正位於這一層的中間偏右的位置。

    “奇怪,這既不是頂角,也不是中間位置…”唐風狐疑地喃喃自語。

    “如果從右邊看過去,凹陷的石階大約是在三分之一處。”馬卡羅夫精準地判斷道。

    “三分之一處?”唐風的大腦飛快地轉了一下,隨即大喊道,“我明白了!”

    唐風轉身向北側石階疾步走去,馬卡羅夫跟在後面,追問︰“你明白什麼了?”

    “黃金分割位!這個位置正好是黃金分割位!”唐風的喊聲震得整個大殿嗡嗡作響。

    “黃金分割位?!上帝,黨項人也懂黃金分割位?”馬卡羅夫不敢相信。

    唐風來到了北側石階相同的位置,查看了一番,他確信自己的判斷應該是正確的。他伸出雙手使勁一推,傳來一聲沉悶的響聲,面前的石塊果然向里面凹進去了。

    北側的那一截石階凹了進去,但大殿內依然沒有什麼變化。唐風和馬卡羅夫又來到東側石階的相同位置,如法炮制,情況與前兩處一模一樣。最後,當他們來到南側石階的相同位置時,兩人都猶豫起來,這很有可能是最後一處觸發機關的石階。

    兩人猶豫了許久,馬卡羅夫才道︰“還是我來吧!”

    唐風沒有堅持,他已經做好了面對任何意外的心理準備,但他還是被不可名狀的恐懼包圍著。對未知世界的恐懼,讓他本能地拔出了槍。

    馬卡羅夫雙臂用力,南側石階上的石塊凹陷了進去,仍然沒有什麼變化…但就在唐風和馬卡羅夫大惑不解,面面相覷的時候,不知從哪兒,傳來了一陣巨大的響動。緊接著,唐風和馬卡羅夫注意到,他們面前的池子起了變化。

    池子里的一汪死水開始沸騰起來,冒著細小的水泡不停地翻滾。唐風和馬卡羅夫驚恐地望著池子里的變化,不由自主地向後退去。

    又是一聲巨大的響動,唐風發現池子里的水位開始降低。緊接著,原本沉在池底的金銀珠寶慢慢浮出了水面。

    直到那堆積如山的寶藏清晰地出現在二人面前,唐風這才發現,原來所有的金銀珠寶都堆放在一個正方形的石台之上。石台和池壁之間留有半米寬的縫隙,原本滿滿一池的水,就排進了這縫隙中。

    “太…太不可思議了!”馬卡羅夫驚呼道。

    “這難道就是那張藏寶圖上所標示的寶藏?”唐風想到了在客店東屋看到的那張藏寶圖。

    唐風對這些金銀珠寶並不感興趣,他需要找到的是那塊玉插屏。待石台升到和自己所在石階平行的位置,便停了下來。

    唐風觀察了一會兒,確信應該沒有危險,一個箭步,便跳上了石台,馬卡羅夫也跟著跳上了石台。

    兩人置身于堆積如山的金銀珠寶之間,根本沒有地方落腳。唐風怔怔地看著眼前的寶藏,突然,他發現有些不對勁兒。他從寶山之中捧起了一件瓷器,這是一件五彩花鳥玉壺瓶。多年的學術積累,讓他一眼便判斷出手上這件瓷瓶應該是清朝乾隆年間燒制的瓷瓶。放下瓷瓶,唐風又拿起一件銅爐,銅爐底下有名款,明確無誤地寫著“宣德年制”。

    唐風已經看出了一些端倪,他搖著頭放下了銅爐,對馬卡羅夫道︰“真是太奇怪了,這些寶藏並不是西夏的。”

    “哦?你怎麼看出來的?”馬卡羅夫驚愕。

    “剛才我拿的那件五彩花鳥玉壺瓶是清朝乾隆年間的,西夏是不會有五彩瓷器的;那件銅爐是明朝宣德年間的,也不是西夏的。這里的金銀珠寶根本就沒有西夏時期的,不少是明清時期的,更多的金銀都是民國時期的。”說著,唐風隨手從寶藏中拿起幾件項鏈首飾,“而且都是些民間之物,根本無法與帝王皇家的珠寶相比。”

    馬卡羅夫彎腰也拾起了幾枚銀元和金幣,看了看,嘆道︰“這也就可以解釋我們在中殿發現的那兩枚銀元了。”

    “嗯,中殿里發現的那兩枚銀元和這里的寶藏應該是一個來路。”唐風判斷道。

    “唐風,這…我就搞不懂了!黑鷲寺的一切,不論是佛像還是建築都顯示這是西夏時期的遺跡,可是在這里怎麼會出現民國的寶藏?”

    “這確實很奇怪,我也想不通。從民國時期的金銀珠寶看,這處寶藏應該是民國時期才存放在這里的;再從甬道內遺留的木板、繩子看,進入這里的人應該是民國時期的。”

    “會是什麼人呢?還有,原來這里存放著什麼呢?”

    “是啊!這里難道就沒有西夏時期遺留的文物嗎?”唐風想著,開始認真地清理起面前堆積如一座小山的金銀珠寶。可是他把所有金銀珠寶查看了一遍,仍然沒見一件西夏時期的遺物,更不見他們苦苦尋找的玉插屏。

    唐風累了,就坐在了金銀珠寶間道︰“我靠!這難道是命運對我的捉弄?千辛萬苦,突破重重危險,來到這里發現了寶藏,卻並不是自己想找的東西!這些寶藏的主人到底是誰?”

    唐風感覺這些寶藏的主人似乎在和自己開一個天大的玩笑。他正在懊惱,馬卡羅夫卻有了新的發現︰“唐風,你看,這石台上好像有字,像是漢字。”

    唐風在自己身旁也發現了文字,二人將堆在石台上的金銀珠寶挪開,吃驚地發現,石台上竟刻滿了文字,而且都是繁體漢字。“像是一篇文章。”唐風判斷道。

    “這也許就是民國時進入這里的那伙人刻的。”馬卡羅夫道。

    唐風一點一點地讀出了刻在石台上的文字——

    黑喇嘛無道,不聽忠言,果有此敗,馬鬃山不保,敦煌天杰英名不在。我等弟兄今在此面對佛祖、上天盟誓︰精誠團結,共襄大事,殺黑喇嘛,重整河山,定要尋到那座消失的西夏古城,同享榮華富貴。日月昭昭,此心可鑒,有違背誓言者,定死不赦。

    盟誓人︰馬遠

    唐風終於辨認完了這段半文半白的文字,最後盟誓人“馬遠”後面似乎還有九個字,但都模糊不清,無法辨識。

    “後面這幾個字應該都是盟誓人的名字,可是卻都被有意抹去了,只剩下這個馬遠。”唐風說道。

    “這篇盟誓里提到了黑喇嘛!”馬卡羅夫想到了在七色錦海大喇嘛對他們提到過的那個人。

    唐風也想到了︰“在七色錦海時,大喇嘛曾經提到過,民國時,在西北一帶有一個赫赫有名的大土匪丹畢堅贊,人們都稱那人為‘黑喇嘛’。傳說正是這個黑喇嘛得到了那塊存放在敦煌的玉插屏。”

    “對!這盟誓里提到了‘敦煌’,我後來回去也查了些資料,黑喇嘛本是蒙古人,在蒙古爆發革命後,他逃到了中國境內,以搶劫為生,與蒙古當局為敵。他當時以馬鬃山為根據地,活動於敦煌、酒泉一帶,所以他很有可能得到了在敦煌的那個玉插屏。”

    “黑喇嘛後來成了中蒙兩國的禍害。蒙古政府在蘇聯的幫助下,派出特工,長途奔襲馬鬃山,出其不意,殺死黑喇嘛,還割下了他的人頭。據說他的人頭現在還存放在彼得堡。”

    “是有這麼一說!不過,這篇盟誓里透露出來的信息似乎和我們已經知道的不同。”馬卡羅夫疑惑地盯著石台上的繁體漢字,“盟誓是繁體漢字,又提到黑喇嘛,那麼我們就可以斷定這篇盟誓的時間是在上世紀二十年代中期到四十年代期間,最遲不會晚於五十年代;再結合石殿中的遺存和寶藏判斷,應該更接近於早期,也就是二十年代後期,或三十年代。”

    唐風聽了馬卡羅夫的推斷,點點頭︰“老馬,你接著說,有什麼不同?”

    “盟誓中兩次提到了黑喇嘛,第一次說黑喇嘛無道,第二次提到殺了黑喇嘛。按照字面上理解,似乎是盟誓的這伙人殺了黑喇嘛,這和我們已經知道的情況不符。”

    “嗯,一直傳說是蒙古和蘇聯特工殺了黑喇嘛,還有人頭為證。但也有傳說說黑喇嘛逃過了追殺,帶著他那富可敵國的寶藏去了誰也不知道的地方。”唐風說道。

    “如果這篇盟誓是真實的,那麼被蒙古和蘇聯特工殺掉的那個人就是個冒牌貨。”

    “可我們怎麼判斷寫這篇盟誓的人就是可靠的呢?”

    “我現在更傾向於這篇盟誓透露的信息。因為這是第一手的資料,這點我們可以從字里行間看出來,所以我更傾向於這篇盟誓透露的內容。”

    “嗯,從盟誓內容上看,盟誓的人應該就是當事人。可是這又是伙什麼人呢?”唐風不解。

    馬卡羅夫的思路倒開闊了許多︰“唐風,你看看這些金銀珠寶,也可以猜到盟誓的是什麼人了。”

    “你的意思盟誓人就是這些寶藏的主人,那麼他們最有可能是——是黑喇嘛的人。只有黑喇嘛,或者黑喇嘛的手下,才可能在民國時期聚集這麼大的一筆寶藏!”唐風想了想,又道,“民國時期,西北一帶一直流傳著黑喇嘛寶藏的傳說。據說黑喇嘛通過搶劫過往商旅,一度積累了富可敵國的財富,後來這些財富也隨著黑喇嘛的神秘消失,永遠消失了。”

    “不錯!盟誓里第一次提到黑喇嘛,其實就是第二次提到‘殺黑喇嘛’的理由。‘黑喇嘛無道’這個‘無道’,指的並不是黑喇嘛殺人越貨,無惡不作,它真實的意思是這些盟誓人抱怨黑喇嘛‘不聽忠言’;更深層的含意,就是這伙人怨恨黑喇嘛。”

    “看來,當時在黑喇嘛的隊伍里已經有了一股反黑喇嘛的勢力!”唐風暗暗吃驚。

    一股反黑喇嘛的勢力?馬卡羅夫肯定了唐風的判斷︰“嗯,我想也是這樣。‘黑喇嘛無道,不聽忠言’的後果,就是‘果有此敗,馬鬃山不保,敦煌天杰英名不在’。‘果有此敗’我想指的就是蒙古和蘇聯特工偷襲黑喇嘛那一戰。”

    “只能是這個意思。那麼後面他們立誓‘殺黑喇嘛’,也就說黑喇嘛在蒙古和蘇聯特工偷襲那一戰中並沒有死。但是,後來一切關於黑喇嘛的音訊消息全都斷了,從那一戰後,世人再沒聽說過黑喇嘛。”

    “以黑喇嘛的個性,他是不會甘于沉默的。他後來之所以再沒有露面,只能有一個解釋,就是——他確實死了。”

    “按你這麼說,黑喇嘛在馬鬃山一戰後,應該沒多久就死了。”

    馬卡羅夫點點頭︰“一定是這樣。馬鬃山之戰後,黑喇嘛和他的一些部眾逃了出來,他們最有可能的去處會是哪里呢?”

    “肯定是這里。從當時的形勢上看,北面的蒙古黑喇嘛是回不去的;西面新疆督軍楊增新對黑喇嘛防守甚嚴;南面青海是荒蕪之地;只有往東,躲進賀蘭山里。而且這里山高林密,還有這處石殿可以躲藏。”

    “不!唐風,黑喇嘛逃跑時一定是倉促而逃,不可能攜帶太多的東西。黑喇嘛一定是在之前就已經發現了這里,為了防備不測,將自己積攢的金銀珠寶都存放在了這里。馬鬃山一戰後,黑喇嘛和他的同伙首先想到的藏身之所,就應該是這里。”馬卡羅夫的解釋更為合理。

    “那我和韓江在客店發現的那張民國時期藏寶圖,應該指的就是這里嘍!”

    “那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黑喇嘛是怎麼找到這里的?”

    “是…是玉插屏!”唐風一驚,“可是他的那塊玉插屏上不應該有賀蘭山的信息啊!”

    “對!但是我想黑喇嘛已經知道了玉插屏的秘密,所以他也在尋找其餘幾塊玉插屏。只是以他的能力,並沒有找到!這點從這篇盟誓當中也可以看出,‘精誠團結,共襄大事,殺黑喇嘛,重整河山,定要尋到那座消失的西夏古城,同享榮華富貴’。‘大事’指的是什麼?後面說了‘定要尋到那座消失的西夏古城’!”

    “瀚海宓城?”唐風驚道。

    “不錯,正是在尋找玉插屏的過程中,黑喇嘛很可能無意中發現了黑鷲寺上寺的這些山中石殿。”

    “那賀蘭山的玉插屏呢?”

    “這也正是我最關心的,但是這里看樣子是不會有了!”

    “老馬,我忽然想到了那個被夾死在包金銅門中的人,會不會就是黑喇嘛?”唐風突然說道。

    “被夾死的黑喇嘛…”馬卡羅夫喃喃自語,像是陷入了沉思。許久,馬卡羅夫才說道,“那具屍骨是不是黑喇嘛,還不好說,不過,從我們進入這座山中玄宮,只發現了這一具屍骨來看,我也認為那具屍骨很可能就是黑喇嘛!”

    “黑喇嘛死得可夠慘的!看來這伙人殺他不但是因為對他不滿,也是為了找到瀚海宓城。”

    “或者說,他們對黑喇嘛的不滿就是來自於玉插屏背後的秘密。”馬卡羅夫平靜地說道。

    “這些人已經擁有了這麼多的寶藏,還不滿足?”

    “唐風,這段盟誓最大的疑問還不止于此!”馬卡羅夫提醒唐風。

    “哦!還有什麼?”

    “那九個被有意抹去的字!”馬卡羅夫斬釘截鐵地說。

    “我也注意到了,那九個字並不是自然湮沒的,而是被人有意抹去的,只有‘馬遠’兩個字沒被抹去。”

    “按照你們中國人的習慣,九個漢字應該是三到四個人的姓名,加上這個‘馬遠’,也就是這四個或五個人,殺了黑喇嘛,立下了這個誓言。可是後來又不知什麼原因,將那幾個人的名字抹去了。”

    “四到五個人?!這幾個人跟著黑喇嘛逃過追殺,一直逃到這里,然後又因為某種原因,這四五個人殺了黑喇嘛。這些人殺了黑喇嘛後,並沒有享用這里的寶藏,而是去尋找剩余的玉插屏,但是最後沒有人再回到這里。難道這些人都死了嗎?”唐風推測了一遍曾經發生在這里的全部過程。

    “至少在七色錦海,這些人曾經留下了蛛絲馬跡!”馬卡羅夫提醒道。

    “對!大喇嘛說到當年突然出現的四個不速之客,那伙人正是四個人!”唐風驚道,但很快唐風便自我否定起來,“可我記得大喇嘛說得很清楚,那四個不速之客為首的是一個四五十歲的中年男人,另外三個,一個是三十多歲模樣,另兩個很年輕,看上去只有二十歲出頭。如果石台上的盟誓刻于馬鬃山之戰後不久,那也就是上世紀二十年代末,最遲是三十年代初,而四個不速之客闖入七色錦海是四十年代末。如此算來,那兩個年輕人絕不可能是參加盟誓的人,那個三十多歲模樣的也不一定是參加盟誓的人。”

    馬卡羅夫琢磨了很久,也沒想明白這個問題。“糟了!咱們只顧在這兒找寶藏了,韓江還在外面呢!”唐風忽然驚道。

    兩人這才想到韓江在外面不知道怎麼樣了,誰也沒料到水銀池後面竟有如此廣闊的空間和如此令人震驚的發現。

    唐風和馬卡羅夫沒有拿走任何一件珍寶,便趕忙順原路往回走。似乎一切都很正常,二人很快便回到了中殿當中。唐風快步走下階梯,他以為韓江仍舊會站在水銀池對岸,等待著他們。可是等他倆來到水銀池北岸,卻不見韓江的蹤跡,更讓他們驚訝的是,那塊架在水銀池上的木板竟然也不翼而飛了。

    “我靠!這…韓江竟然臨陣脫逃了!”

    “韓江一定遇到了什麼意外!”馬卡羅夫迅速做出了判斷。

    “媽呀!韓江不會是掉到水銀池里了吧!”唐風迅速把事情想到了另一個極端。

    唐風站在水銀池邊,往池底觀看,沒有什麼異常!

    “那個神秘人!”馬卡羅夫嘴里喃喃道。

    “神秘人?”唐風驚呼。

    “韓江的身手,一般人是很難制伏他的,除非他受到了偷襲!”馬卡羅夫推測。

    “行了!別管韓江了,他命硬,死不了!現在趕緊想想我們該怎麼回去吧!”唐風心煩意亂。

    唐風和馬卡羅夫一時都慌了陣腳。不過,馬卡羅夫還是很快鎮定了下來︰“唐風,你想想,當初西夏建造這里時,絕不可能架塊木板過水銀池吧!”

    “是啊!也許過去這上面有座橋,後來被諒祚下令給毀了!他不是不希望有人進入這里面嗎?”唐風胡亂猜測道。

    “被諒祚給毀了?除非是木橋,可我看這水銀池邊根本沒有架設木橋的痕跡!”馬卡羅夫查看後說。

    “那就是石橋!”唐風胡亂說道。

    “石橋?”馬卡羅夫腦中跳出了一系列的畫面,他猛地想到了什麼,趕忙在水銀池北岸的石壁上摸索起來。

    “老馬,你在干什麼?你以為這里還會有機關?”唐風反問道。

    “為什麼不會呢?”馬卡羅夫看上去信心很足。

    水銀池北岸的石壁均由不規則的六邊形石塊壘砌而成,馬卡羅夫一塊塊試過來,突然,其中一塊石塊被他摁了下去。

    唐風也是一驚,他發現被馬卡羅夫摁下去的那塊石塊比其他六邊形石塊都要規整。當馬卡羅夫將石塊摁到最里面時,水銀池里有了變化。

    一陣不大的翻涌,六個六邊形的石墩從水銀池中慢慢冒了出來,正好在水銀池上架設了一座石橋。

    唐風走近池邊,看見那六邊形的石墩呈荷花狀,正所謂“步步蓮花”,這是佛教中吉祥的寓意。唐風顧不了許多,率先踏上了第一座石墩,緊接著,第二座,第三座…當他的雙腳重新站在水銀池南岸的時候,終於輕出了一口氣。馬卡羅夫也跟著來到了水銀池南岸。

    二人不敢懈怠,也不敢呼叫韓江的名字。他們不約而同地拔出了手槍,那個神秘人,也許就在包金銅門外面…

    唐風和馬卡羅夫走過了寬大的甬道,里面堆放著那些橢圓形石塊,和他們來的時候沒有兩樣,包金銅門上的那兩根繩子也還在,那塊架在水銀池上的木板又放回了原位。唐風穿過包金銅門,卻被馬卡羅夫一把拉住。馬卡羅夫指了指腳下,唐風發現在腳下的浮土上出現了一些凌亂的鞋印。

    唐風蹲下身,查看這些凌亂的鞋印,卻發現地面上的鞋印竟然都是他和韓江,還有馬卡羅夫留下來的,並沒有出現第四人的鞋印。

    馬卡羅夫也很疑惑,二人回到前殿當中,這里空無一人。韓江竟然消失了?!唐風看看他們來時打開的西門,又看看南面已經敞開的洞口,並沒發現什麼異常,再看原本緊閉的東門,竟然虛掩著…

    “東門被打開了!”唐風小聲驚道。

    “地上韓江的鞋印也一直延伸到了這里。”馬卡羅夫發現韓江的鞋印最後消失在了東門前。

    二人對視一眼,本能地打開了手槍的保險,側身來到東門旁邊。他們不知道韓江到底遭遇了什麼,怎麼會擅離職守,跑進了東門里。東邊這扇金漆大門後面又會是什麼?按照西門外的經驗,應該會是一條甬道?這條甬道會有多長,韓江竟然一去不復回?

    唐風沖馬卡羅夫做了個手勢,意思是他來開門,馬卡羅夫掩護。老馬點點頭,唐風用右手慢慢地拉開了門,“吱呀——”一聲,前殿東面的金漆木門被拉開了。外面果然是一條漆黑幽深的甬道,並沒有人拿槍對著自己,唐風這才稍稍鬆了一口氣。

    唐風一側身,走進了門外的甬道,馬卡羅夫也跟了進來。唐風推開手電筒,照了照這條甬道,和他們來時的甬道沒有兩樣,洞壁經過人工的打磨,但並不是很平整。他往前走了幾步,就發現他們腳下的路似乎在往高處去。又走了幾步,前方出現了一個拐彎,拐過彎,唐風用手電一照,坡度竟然猛地陡峭起來。

    唐風心里起疑,剛要邁腿往前走,突然腳下被一個東西絆了一下。他一驚,本能地把槍對準了腳下,可就在這時,他發現下面也有一個槍口正在對著自己。

    “誰?!”唐風一驚,猛地後退了一步,靠在石壁上,手中的電筒也摔落在地。

    “不要慌!小子!”是韓江的聲音。

    唐風忙拾起手電筒,向對面的人照去,只見韓江有氣無力地癱坐在石壁下。這時,韓江已經放下了手中的槍。

    “你怎麼跑這兒睡覺來了?擅離職守,害得我們差點回不來!”唐風埋怨道。

    “唐風,韓江好像受傷了!”馬卡羅夫已經看出了韓江的虛弱。

    “你究竟怎麼跑到這里來的?”唐風也看出韓江好像不對勁兒,他們說了幾句話,韓江也沒有吱聲。

    唐風把韓江扶了起來。韓江使勁晃了晃腦袋,後腦勺劇痛無比︰“我見你…你們遲遲不回來,便瞎琢磨水…水銀池的機關,果然被我發現了水銀池的機關。就在這時,我聽…聽到了一聲槍響,我判斷出槍聲來…來自於前殿那邊,我跑…跑到前殿,又聽見幾聲槍響,我聽出…出來槍聲來自於這條甬道里,於…於是,我就跟了進來。剛走到這兒,我…我感到後腦勺一陣劇痛,眼前一黑,就…就什麼都不知道了,現在這兒還痛…”

    聽完韓江斷斷續續的講述,唐風倒笑了︰“別裝了,以你的身體,就算被人偷襲十次,也不至於這樣啊!快起來吧!”

    “不!這…這次不一樣,我也曾被人偷襲過,但從…從沒像這次這麼嚴重!”韓江極力回憶著遇襲的那一瞬間。

    “你被拍腦殘啦!這次又能怎麼樣?”唐風不信,以為韓江在裝。

    馬卡羅夫檢查了韓江的傷口,後腦勺出現了大塊的淤血。“這次確實很嚴重,襲擊韓江的人下手非常精到,既準又狠!”馬卡羅夫憑著多年的經驗判斷道。

    “你看清楚那個人了嗎?”唐風問道。

    “那麼快,我…根本沒反應過來!”韓江道。

    “那也就是說你也不知道這家伙往哪去了?”唐風失望地說。

    “襲擊韓江的人應該就是那個神秘人!”馬卡羅夫忽然說道。

    “神秘人?你怎麼能肯定?”唐風不解。

    馬卡羅夫往前走了兩步,站在石壁邊,一指石壁上一個醒目的三角形標記道︰“看!這個標記又出現了!”

    “果然是那個神秘人!”唐風也辨認出了石壁上的標記和他在林子里見到的一模一樣。雖然面對的是堅硬的石壁,但這個三角形標記依舊分成了三筆,用力刻劃在石壁上,以至於標記邊緣的石壁整個剝落下來。

    三人用已有的線索分析了一番,認為那個神秘人又沿著這條甬道往前走了。於是,唐風和馬卡羅夫攙扶著還沒緩過勁來的韓江,三人開始艱難地往前探尋。

    “槍聲?你聽到了幾聲槍響?”唐風問韓江。

    “至少有三槍,也可能有四五槍!有幾槍是連續射擊,隔得又遠,分不清了!”韓江極力回憶著。

    “是一支槍連續射擊,還是多支槍混戰?”馬卡羅夫敏銳地問道。

    韓江一怔,他想了想道︰“似乎不止一支槍!但我也不敢肯定。”

    “難道除了神秘人,還有其他人?”唐風說著,不由自主地摸了摸自己的槍。

    三人又沉默下來,因為韓江很虛弱,三人走得很慢。唐風發現這條甬道地勢一直在抬高,而且似乎在不斷地轉彎。他注意查看著周圍的石壁,一方面是查看神秘人留下來的標記,另一方面是擔心出現岔路和新的洞口。他可不想再在這幽深的甬道內迷路。

    唐風默默記著他們所走的距離,離韓江出事的地方已經走了百余步了,甬道看上去還在延伸。每隔二十余步,唐風就會在石壁上看見那個醒目的三角形標記,這說明那個神秘人也是從這兒走的,也說明危險正在一步步向他們逼近。

    當唐風在石壁上發現第八個三角形標記的時候,他忽然在腳下發現了一攤血︰“你們看,這兒有血!”

    馬卡羅夫查看了血跡︰“是人的血,看上去就是剛剛留下的。”

    唐風又在地上發現了彈殼,他找到了兩枚,馬卡羅夫也找到了兩枚。韓江和馬卡羅夫合計了一下,便看出了端倪︰“這是兩支不同手槍射出的彈殼!”

    “那就是說這里至少有兩個人發生了槍擊?”唐風反問。

    “差不多!”馬卡羅夫道。

    韓江和馬卡羅夫用手電照遍了附近的岩壁,只有那一攤血跡。“兩支槍的子彈,只留下了一個人的血跡,看來另一個人應該還沒事!”韓江判斷道。

    再往前走,血跡滴滴答答地不斷出現,而石壁上的三角形標記卻消失了。唐風不禁狐疑道︰“難道神秘人遭到了攻擊?”

    “看上去並沒有傷到要害,這人還在往前走!”韓江道。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除了那個神秘人,還有誰?看上去受傷的人應該傷得也不輕,為什麼還要拼命往前走…”
作者: beautyqueen    時間: 2013-9-18 04:46 PM

第十六章 陰影中的將軍

    唐風正說著呢,韓江一把捂住了他的嘴。他這才發現甬道似乎到了盡頭,前方出現了一個洞口,洞口外是什麼?他還沒看清,韓江就關了他的手電筒。

    三人憑著感覺,摸黑走出了甬道。這里並沒有一絲光亮,仍舊是一片黑暗的空間。唐風還感覺不出這里有多大的空間,他想打開手電筒,可他的手上,卻壓著韓江孔武有力的大手。他在黑暗中聽到了兩個動靜,那是韓江和馬卡羅夫打開手槍保險的聲音。韓江的手慢慢地離開了唐風的手電筒。

    唐風心領神會,也打開了手槍的保險,一手握槍,另一只手放在了手電的開關上。一陣沉默後,韓江和馬卡羅夫幾乎同時打開了手電,也幾乎同時將手電的光柱對準了左前方。

    唐風也忙推開手電開關,將手電照向左前方,三只手電射出的強光刺破了這個黑暗的空間。唐風發現這是個不大的石室,而在他們的左前方,有一個人正仰面躺在地上。

    “史蒂芬!”唐風、韓江和馬卡羅夫幾乎同時認出了躺在地上的那人。

    三人小心翼翼地走到史蒂芬跟前。史蒂芬面色慘白,左臂上有個彈孔,正在汩汩地向外冒著殷紅的血。“他看上去很虛弱!”馬卡羅夫說道。

    “看來這一路的血都是史蒂芬的!”韓江很快想到了山下客店慘死的芬妮。

    馬卡羅夫從自己背包里拿出了一些藥片,給史蒂芬灌下,又扯了一段紗布,給他包扎了傷口。三人一邊等待史蒂芬甦醒,一邊觀察起他們所在的這個石室。

    唐風判斷了一下方位,他們走進來的甬道口位於西面。而在石室的東面,他驚奇地發現在石壁上和通往後殿的甬道一樣,出現了一個拱型的門;只不過這道門似乎被整塊巨石封堵,根本看不到曾經打開過的痕跡。

    唐風伸出雙手,使出全身力氣推了推拱門,根本沒有任何動靜。他想既然門推不開,一定有機關,於是又在門四周尋找機關。找著找著,唐風在門楣的位置發現了幾個字︰“你們看,這里有字,是西夏文。”

    韓江和馬卡羅夫也看出了這道拱門。“寫的什麼?”韓江問。

    “戒——台——上——寺——藏——經——樓?”唐風慢慢地翻譯出了門楣上的西夏文。他懷疑是不是自己翻譯錯了,又仔細看了一遍,確實是這幾個字。

    “藏經樓?”唐風首先表示不解,“這山里面怎麼建藏經樓?真是不可思議!”

    韓江和馬卡羅夫也不明白。“不管它,先打開這道門,不就什麼都知道了!”韓江道。

    於是,三人一起用力,使勁推這道拱門,可是這扇石門卻紋絲不動,堅若磐石。

    “你…你們別費勁了!這門…門是推不開的!”這時,三人身後忽然傳來了一個聲音。

    唐風、韓江和馬卡羅夫聞聽身後傳來的聲音,都是一驚,回身觀瞧,史蒂芬已經甦醒過來,正強撐著虛弱的身體坐了起來。

    “老朋友,咱們又見面了!”韓江笑道,“不過你這次的情況好像不太妙!”

    “是啊!從我…我第一次見到你們就知…知道咱們是有緣的人。”史蒂芬臉上也強撐著笑容。

    “你怎麼會到這里來的?”韓江一眨眼就變了臉,以一副審問者的姿態站在史蒂芬面前。

    “你們能來得,我…我為什麼就不能來?”史蒂芬臉上依舊保持著微笑。

    “剛才在甬道里襲擊我的人,就是你吧?”韓江故意這麼問。

    “你覺得可能是我嗎?”史蒂芬並不正面回答韓江的問題。

    “好吧,那咱們換個方式問,襲擊你的人又是誰?”韓江正色道。

    “我…我說我也不認識那個人,你信嗎?”史蒂芬問。

    “那要聽聽你的理由。”

    “沒有理由,我能告訴你的就是勸你們快…快離開這兒,這是為你們好!”史蒂芬吃力地說道。

    “謝謝你的關心!但我們不需要。”

    “那…那我就沒什麼可說的了!”史蒂芬聳了聳肩,然後閉上眼,無力地靠在身後的岩壁上。

    “芬妮,你總不會告訴我你不認識吧!”韓江忽然提到了芬妮。

    史蒂芬的身體猛地震了一下,但他咬了咬嘴唇,什麼都沒說。

    “據我所知,你跟芬妮是有感情的,而且感情還非常好!我說得沒錯吧!”韓江停下來看著史蒂芬,史蒂芬的身體又震了一下。“說吧,芬妮是被誰害死的?你要知道現在只有我能幫你抓住殺害芬妮的凶手。”韓江說。

    史蒂芬還是不說話,但韓江已經看出史蒂芬內心的防線正在鬆動,接著道︰“我們知道你並不是真正的幕後黑手,你只是一個走私藝術品的,根本沒那麼大的能耐!你難道不想為芬妮報仇嗎?…”

    “別說了!”史蒂芬猛地吼了一聲,打斷韓江的話。大家發現,兩行淚水從史蒂芬的臉頰上緩緩淌下來。一陣沉默後,史蒂芬道︰“好吧!我…我可以把我知道的都告訴你們。你們想知道什麼?”

    “先回答我前面的問題,襲擊你的人是誰?”韓江緩和了一下語氣。

    “他好像是個俄國人,但…但我不知道他的名字。”史蒂芬道。

    “斯捷奇金?”韓江和唐風馬上想到了斯捷奇金。

    “那…那人很厲害,我之前從沒有見過他。”

    “殺害芬妮的也是這個人?”韓江問。

    “嗯!就是這個人。”

    “他為什麼要殺害芬妮,又打傷你?”

    “都是為了那塊玉…玉插屏。”

    “玉插屏?好吧,咱們來說說最重要的吧!你的老板是誰?”韓江決定不再繞彎子,直奔主題。

    “這…”史蒂芬猶豫起來,他沉吟許久,才終於下定了決心,緩緩說道,“這都是宿命,宿命啊!一切都要從我們家族的命運說起…”

    …

    美國華盛頓州西雅圖市郊的一條鄉間公路上,史蒂芬和芬妮正駕駛著他們用不義之財買來的紅色法拉利跑車。他們剛剛在歐洲大干了一票,這一票足夠他倆和他們的隊伍享受一段時日了。

    可是,正在駕駛法拉利的史蒂芬卻高興不起來,因為他剛剛得到了一個不好的消息,父親馬昌國病重,很可能就是這幾天的事了。

    不知不覺,那家坐落在湖邊、不起眼的養老院已經出現在他眼前。史蒂芬駛進停車場,將車停好,跳下車,皺著眉,注視著夕陽余暉中寧靜的養老院。父親一直堅持住在這家偏僻的養老院,他曾多次建議父親換一家條件好的,離城近一些的養老院,可是父親卻堅持不干。

    來到養老院門口,芬妮緊緊握了一下史蒂芬的手,史蒂芬感受到了芬妮的溫暖。他從小就沒有什麼親人,自己和父親相依為命,但是上中學後,父親將自己送到了寄宿學校,執意搬到荒涼的郊外養老院。史蒂芬不理解父親的用意,甚至為此怨恨過父親。有很長一段時間,史蒂芬都陷在深深的孤獨當中。直到芬妮的出現,才讓史蒂芬那顆冰冷的心感到了一縷久違的陽光。

    父親和芬妮是史蒂芬在世上僅存的親人,現在父親馬上就要離自己而去,史蒂芬不禁感到悲傷。他想著,已經來到了聖喬治湖濱養老院202房間的門口。恰在此時,一個護工急匆匆地從房內跑出來,202房間的房門虛掩著。史蒂芬朝里望去,只見床上躺著一個雙目緊閉的老人,老人手臂上插著輸液管,似乎已經奄奄一息。史蒂芬一眼便認出這就是自己的父親——馬昌國,沒想到半年沒見,父親竟已如此蒼老。

    突然,床上的馬昌國睜開雙目,從床上坐了起來,然後歇斯底里地拔掉手臂上的輸液管,狂喊亂叫︰“魔鬼!…太可怕了!…死亡綠洲!…魔鬼!…血咒…該死的血咒!…不要靠近我!…該死的惡魔!…”英語夾雜著中文,馬昌國發了瘋似的喊叫著,引來了隔壁的幾位老人圍觀。

    史蒂芬和芬妮趕忙沖了進去。“父親,父親,是我,史蒂芬,我來看你了!”史蒂芬極力想使父親安靜下來,可是父親卻像根本不認識他,依舊發瘋似的胡亂叫喊著。

    “快,請讓一下,病人需要急救。”護工和兩位醫生沖進了房間,“先生,請你先出去一下,我們要搶救病人。”

    “我是病人的兒子。”

    “不!先生,我們不管您是誰,請先出去等候,我們需要搶救病人。”護士堅持道。

    史蒂芬很不情願地被芬妮拉出了202房間。“父親怎麼會變成了這樣?”史蒂芬痛苦地把頭埋進了芬妮的懷里。

    醫生、護士忙了好一陣,總算把馬昌國從死亡邊緣拉了回來。

    午夜時分,聖喬治湖濱養老院202房間,馬昌國的病情有所穩定,已經在床上沉沉睡去。忽然,202房間的門開了,兩個黑影閃了進來。

    兩個黑影沒有開燈,而是慢慢地走到床邊。他們摘去墨鏡,看著躺在床上的馬昌國。今晚的月光特別明亮,月光照在兩個黑影臉上,這兩個黑影正是史蒂芬和芬妮。

    月光也灑在老人的臉上,老人雙目緊閉,眼窩深陷,頭發灰白,細密的皺紋布滿臉頰,呼吸略有些緊促。兩個黑影在床邊注視良久…突然,床上的馬昌國睜開了雙眼,眼中閃出一道寒光,威嚴而冷酷,直逼站在床旁的史蒂芬和芬妮。他們微微一怔,顯然吃驚不小。

    “你們來啦!”床上的馬昌國開口了。

    史蒂芬坐到床邊,說︰“是的,我們來看你了。”

    馬昌國干笑了兩聲︰“這也許是最後的見面了。”

    “不!您的身體不會有問題,我們可以請最好的大夫…”馬昌國打斷了史蒂芬的話,說︰“史蒂芬,不要難過。我的身體我最清楚,那麼多的大風大浪我都闖過來了,面對死亡,我已經沒有任何恐懼,上帝會保佑我的。”

    此時,月光映在史蒂芬的臉上,兩滴淚水順著他瘦削的臉頰落下來。馬昌國吃力地小聲呵斥道︰“史蒂芬,不要流淚,你要理解為父的一片苦心,你現在趴到床下去!”

    趴到床下去?史蒂芬不明白父親的意思,他疑惑地看著父親,“趴到床下去,你會看到一個盒子。”馬昌國嚴厲地催促兒子,他已經知道自己時日無多。

    史蒂芬趴到大床下,“你往床板底下看,那個盒子就綁在床板下面。”馬昌國指揮著史蒂芬。史蒂芬朝床板底下看去,果然,在床板底下的隱蔽處,綁著一個黑色塑料袋包裹的長方形盒子。史蒂芬慢慢挪動著身體,終於,他的手可以夠著那個盒子了。他扯去綁在外面的膠帶,費力地將盒子取了出來。

    馬昌國看到史蒂芬手里捧著的盒子,眼楮一亮,迸發出難以抑制的光芒。史蒂芬想撕去盒子外面的黑色塑料袋,馬昌國卻擺了擺手,說︰“等你離開這兒再拆開來看。”

    “這里面裝的是什麼?”史蒂芬好奇地問。

    馬昌國皺緊了眉頭,吃力地小聲說道︰“等你拆開來看的時候就知道了,里面還有我的一封信,你要仔細看。這個東西…這個東西是我們馬家的祖傳之物,你爺爺為這個東西,丟了性命;我為了這個東西,背井離鄉,來到美國。這麼多年來,美國人想得到這個東西,台灣的人不但想要這東西,還想除掉我。所以我只能裝瘋賣傻,東躲西藏,才苟延殘喘到今天。現在我把這個東西交給你,你一定要小心,因為…”馬昌國呼吸突然急促起來,喘著粗氣,表情極其痛苦。

    史蒂芬趕緊倒了一杯水,幫助馬昌國把兩粒藥服下去。馬昌國稍稍平靜後,又接著說道︰“因為從你拿到這件東西開始,危險就會一步步向你逼近…你千萬要小心…”馬昌國又開始劇烈喘息。史蒂芬注意到,父親的眼楮這時不再看著自己,而是痴痴地盯著前方…突然,馬昌國指著前方的牆壁,痛苦地大叫道︰“你是誰?…魔鬼!…死亡綠洲!…魔鬼!…不要靠近我!…該死的惡魔!…可怕的血咒!”隨即,馬昌國的瞳孔開始急速放大,史蒂芬極力想讓父親冷靜下來,可是父親雖已病入膏肓,卻仍然力大無窮,不管他怎麼努力,都無濟於事。史蒂芬知道,父親被壓抑得太久了,這次他是真的瘋了。

    馬昌國的號叫驚醒了其他人,值班護工打開走廊里的燈。就在馬昌國看到亮光的一剎那,他眼中最後的那點光芒消失了,他重重地仰倒在枕頭上。馬昌國升入了天國——那里沒有魔鬼,上帝會保佑他。

    馬昌國死了,醫生和護工忙了大半夜,直到旭日初升。史蒂芬抱著父親留給自己的盒子,獨自坐在沙發上出神。芬妮替他打理好了一切,走過來輕聲安慰道︰“史蒂芬,別難過了,我們下一步怎麼辦?”

    “看看這盒子里是什麼東西!”史蒂芬說著就要拆開父親留給他的盒子。

    “等等!你父親說讓我們離開這兒再打開盒子!”芬妮提醒史蒂芬。

    史蒂芬猶豫了一下,還是推開了芬妮的手︰“父親說我祖父是為了這個東西死的,他也為了這個才背井離鄉,東躲西藏的,我倒要看看這是什麼?!”

    史蒂芬不聽芬妮勸阻,撕去盒子外的黑色塑料袋,一個古色古香的紫檀盒子出現在史蒂芬面前。他憑著多年的經驗,一眼便斷定這是個有年頭的紫檀盒子,這麼漂亮的紫檀盒子自己還是第一次見到。盒子就已經如此尊貴,盒子里的東西…史蒂芬想到這里,迫不及待地打開了盒子,可是紫檀盒子里還有一層錦盒,錦盒上用火漆封著。他剛想去拆那火漆,忽然發現在錦盒上面放著一封信,信封上沒有字,信封口也沒封,顯然這是父親留給自己的信。

    史蒂芬雙手顫抖著,打開了這封父親的絕筆信。信里並沒有什麼遺囑,而是馬昌國寫的一段歷史,一段馬氏家族的歷史︰吾兒︰當你看到為父這封信的時候,父親已經離開了你,離開了這個世界。父親沒有什麼遺產可以留給你的,只有這個盒子里的東西可以留給你,但這也同時把巨大的危險留給了你。我猶豫再三,曾想永遠毀掉盒子里的東西,但最終還是下不了這個決心。

    盒子里的東西是我們馬家的傳家之寶,你爺爺曾為了這個寶物,丟了性命。為父背井離鄉,東躲西藏幾十年,在你小時候把你送到寄宿學校,一個人離開你,隱姓埋名,躲到這荒涼的養老院,也是因為這個東西。

    說到這個東西,就要從你爺爺開始說起。史蒂芬,我從來沒有跟你提到過你的爺爺,現在是時候告訴你了。你的爺爺名叫馬遠,寧夏人氏,本是一個讀書人。可是生在那個亂世,軍閥混戰,天災人禍,民不聊生,不要說出頭之日,就是溫飽也做不到。一次,你爺爺出門謀生,卻被一伙強盜掠去,來到了一個叫馬鬃山的地方。強盜見你爺爺識文斷字,頗有謀劃,便收留了他。於是,你爺爺就這樣不情願地也落草成了土匪。

    後來,你爺爺弄清了這伙土匪的底細,這伙土匪的頭子就是當時在中國西北名震一時的黑喇嘛。他們搶劫商旅,殺人越貨,無惡不作。你爺爺因為有文化,也有頭腦,慢慢地在土匪中有了一些威望,黑喇嘛有事也常與他商量。漸漸地,你爺爺在黑喇嘛的隊伍里成了一個頗有影響力的人物。

    一次,黑喇嘛搶劫了敦煌附近的一家客店,住店的旅客中,有個專靠盜掘販賣文物的家伙。從這人的行李中,搜出了一件寶貝,就是錦盒之中的物件。據那人講,他曾參加過俄國探險家科茲諾夫的探險隊,盜掘過黑水城的古物。這次的寶物是他在敦煌莫高窟的一個石窟內發現的,並告訴了你爺爺他們這件寶貝的秘密(我想來想去,還是決定不告訴你這個秘密,因為一旦你知道了這個秘密,只能給你帶來災禍。請你理解為父的苦心)…

    你爺爺和黑喇嘛知道了這件寶物的秘密後,便起了邪心,一心想破解這個秘密,得到驚人的財富。後來蒙古和蘇聯特工突襲馬鬃山,要滅掉黑喇嘛。危急時刻,你爺爺幫黑喇嘛脫身。他們僅剩幾人,一直逃到了賀蘭山中。再後來,剩下的幾人對黑喇嘛都不滿,於是,你爺爺和其他幾人在得到了黑喇嘛的寶藏和這件寶物後,將黑喇嘛殺死在了賀蘭山中。

    黑喇嘛死後,你爺爺帶著幾個弟兄混進了軍閥馬鴻逵的隊伍;再後來,你爺爺又進入軍統,直到後來的保密局。你爺爺雖然從土匪變成了保密局的軍官,但是他仍然戀戀不忘那件寶物背後的秘密,他的足跡遍布西北各地。最後,你爺爺領著剛剛二十出頭的我,還有另外兩個弟兄,來到了一個叫七色錦海的地方。那真是一個美麗的地方,但同時又是一個可怕的地方。你爺爺和另一個弟兄就死在了那兒的山洞中,再也沒能回來,而我卻僥倖逃了出來。

    之後,我仍然為保密局服務,不知為何,我也像你爺爺一樣,在胸中燃起了破解那件寶物秘密的想法。國民政府敗退台灣時,我自願留了下來,一直隱姓埋名潛伏在西北一帶。直到後來發生了一件可怕的事,我才放棄了破解寶物秘密的想法,只身逃亡。我遠走青藏高原,翻越喜馬拉雅山,從印度乘船在海上漂泊了半個多月,才來到美國。就這樣,我一直隱姓埋名,東躲西藏,免了許多的災禍,苟延殘喘到今日。

    就寫到這里,父親已經沒有力氣了。史蒂芬,你一定要記住為父的忠告。你拿到這件寶物後,一定不要試圖去破解上面的秘密,你要將這件寶物收好,永遠不要示人。

    還有一件事,前幾天為父讓你們去北京參加那場拍賣會是個巨大的錯誤,你們一定要小心,希望為父一時的頭腦發熱,還不至於害了你們!

    馬昌國絕筆

    史蒂芬讀完父親的信,淚眼模糊。芬妮見外面已經天光大亮,走廊里人漸漸多了起來,忙勸史蒂芬道︰“咱們還是快離開這兒吧。”

    史蒂芬緩過神來,警覺地看看周圍,又走到走廊上觀察了一會兒,才回到屋中說︰“芬妮,這里確實不能久留,說不定這里已經被FBI和警察監控了。我們的一舉一動,都會引起他們的注意,我們得帶著盒子趕緊離開。”

    “是的,史蒂芬,這次從中國回來,我的感覺就很不好,似乎周圍總有一雙眼楮在盯著我們。”

    史蒂芬點點頭,於是,芬妮打開隨身帶著的小包,開始了一番精心的裝扮…

    史蒂芬裝扮成了坐輪椅的老人,而芬妮則成了一位身穿制服的護工。芬妮推著史蒂芬往外走,穿過長長的走廊,一切似乎都很正常。但是在養老院一樓大廳里,芬妮性感的身材和中指上那枚外形奇特的祖母綠戒指,還是暴露了他們。

    史蒂芬感覺四周正有無數雙眼楮在盯著自己,他感到窒息,想盡快離開這兒。他緊緊抱住懷里的那個盒子,那是父親留給他唯一的遺物。他不知道周圍那些眼楮,是在盯著自己,還是盯著自己懷里的盒子。他忽然又想起了父親臨終前的忠告︰當你得到這件寶物的時候,危險就會一步步向你逼近。

    史蒂芬輕輕咳了兩聲,芬妮心領神會,加快了步伐,輪椅越推越快,芬妮的步伐也越來越凌亂。史蒂芬坐在輪椅上,微閉著雙目,看上去有氣無力,但他卻在注視著周圍的一舉一動。芬妮的速度,顯然讓大廳內的眼楮有些不安,史蒂芬感到危險正在一步步向自己逼近。當芬妮將輪椅推出大廳時,史蒂芬已經可以確信他們被人盯上了。他決定不再等待,猛地從輪椅上站了起來,拉起芬妮就往停車場跑去。

    史蒂芬和芬妮的舉動,顯然超出了那些眼楮的意料,養老院前一陣騷動。待史蒂芬和芬妮跳上法拉利,駛出停車場的時候,兩輛銀灰色的切諾基才追了出來。

    就在史蒂芬以為能甩掉後面切諾基的時候,令他意想不到的一幕出現了,一架OH—58D基奧瓦勇士直升機不知何時,從地平線下升了出來。史蒂芬心里一慌,再看後面,那兩輛切諾基也跟了上來。

    很快,史蒂芬和芬妮駕駛著紅色法拉利駛上了州際公路,他們一路向西狂奔,想甩掉後面的切諾基。可他們的一切努力都是徒勞,後面兩輛切諾基緊緊尾隨,無論史蒂芬如何努力,都無法甩掉他們。他們在經過一座大橋時,幾名正在路邊休息的巡警被眼前一幕怔住了,兩輛警車隨後也加入了這場追逐,一時間,公路上警笛大作。而空中,那架OH—58D基奧瓦勇士直升機,更是幾次飛躍紅色法拉利,甚至懸停在離他們頭頂很近的空中。

    史蒂芬和芬妮仰頭望去,已經可以看到直升機上舉著M-4突擊步槍的壯漢了。史蒂芬一皺眉,惡狠狠地對芬妮道︰“既然他們要跟我們玩玩,那我們就陪他們玩到底。”

    芬妮點點頭,回身從後面的包中抽出了一支卡利科M9509mm沖鋒槍,舉槍便向空中的直升機射擊。直升機上的人猝不及防,“噠!噠!噠!”一排子彈射中了直升機柔軟的機腹,在機腹上開了幾個小洞。直升機劇烈晃動一下,不敢戀戰,迅速拉起。逃過一劫的直升機很快還以顏色。史蒂芬將車速加到了最大,在公路上左右搖擺,躲過了M-4突擊步槍的一次次射擊。

    “得想個辦法,甩掉他們!”芬妮沖史蒂芬大聲喊道。

    史蒂芬眉頭緊鎖,一聲不吭,他在想著一切可以甩掉追兵的辦法。突然,他發現前方公路旁閃現一條岔路,這條岔路通向一大片茂密的樹林。看到這些,史蒂芬已經打定了主意。

    “坐好!”史蒂芬對芬妮囑咐完,正她來到岔路口。就見史蒂芬猛打方向盤,紅色法拉利駛上了岔路。後面兩輛尾隨而至的切諾基沒想到史蒂芬來了這一出,手忙腳亂中也猛打方向盤,拐向岔路;而等後面的警車趕到時,法拉利和切諾基早已不見了蹤影。

    茂密的樹林中,岔路很快駛到了盡頭。“Shit!”史蒂芬猛拍方向盤咒罵道,他怎麼也沒想到這竟是條死路。原本,史蒂芬希望借助這片樹林,擺脫追兵和空中的直升機,沒想到竟使自己陷入了絕境。他已經可以聽到後面切諾基的聲音。萬般無奈,史蒂芬背上裝著那個神秘盒子的包,拉著芬妮跳下車,一頭鑽進了茂密的樹林。

    兩人在樹林里毫無方向地狂奔了幾英里,但仍沒有甩掉後面的追兵。“噠!噠!噠!”身後又傳來了槍聲,史蒂芬本能地舉槍還擊。雙方就這樣邊跑邊還擊,且戰且退。怎奈追兵人多勢眾,他們很快打光了子彈。史蒂芬和芬妮扔掉槍械,繼續向前狂奔。就在兩人筋疲力盡的時候,一條大河出現在他們面前,攔住了他們的去路。

    史蒂芬和芬妮喘著粗氣,看看眼前的大河,又回頭望望就要逼近的追兵,“看來,這里就是我的葬身之地!父親,恕孩兒不孝,不能照看我們馬家的傳家之寶了。”史蒂芬嘴里喃喃自語。

    芬妮知道,史蒂芬雖然從小在美國長大,也起了個美國名字,卻深受中國傳統思想的影響,她完全能理解史蒂芬對父親的感情。芬妮寬慰史蒂芬說︰“也許,我們可以游過這條河。”

    史蒂芬努力恢復著清醒的理智,他觀察了河面,這段河面雖寬,卻很平靜︰“也許…也許真的可以游過去?”

    求生的本能讓史蒂芬和芬妮沒有時間多想,兩人鼓起勇氣,慢慢走下了河水…當他倆游到河中時,岸上的追兵也到了,七八支長槍短炮一起向水面射擊。史蒂芬和芬妮已經游遠,密集的子彈只在水面濺起水花,並沒有傷到他們。

    一切都還算順利,史蒂芬和芬妮游過了大河。可就在他倆以為成功脫險之時,耳畔傳來了直升機巨大的轟鳴聲。他倆從水中剛一冒頭,幾支黑黝黝的槍口便對準了他倆…

    費勁氣力,史蒂芬和芬妮最終還是沒能逃出追兵的追捕。兩人精疲力竭地癱倒在岸上,史蒂芬大口地喘著粗氣,看看這些神秘的追兵,絕望地沖他們吼道︰“你們是什麼人,為什麼要抓我們?”

    一個戴著墨鏡,像是這群人頭目的人冷笑兩聲,對史蒂芬道︰“為什麼要抓你?因為將軍想要見你!”

    “將軍?我不認識什麼將軍!”史蒂芬頭腦中快速搜索著這個所謂的“將軍”是什麼人,可是他實在想不起來,自己以前認識什麼將軍。

    那人並不回答史蒂芬的問題,而是又接著說道︰“將軍為了見你,當然還有你父親,已經等待了太久,太久。你的父親太狡猾了,他讓我們耗費了太多時間,但是你父親再狡猾,也逃不過我們的手掌。好了,你想知道的,都去問將軍吧!”

    說完這番話,那人再不言語,史蒂芬和芬妮被押上了直升機。直升機緩緩飛出這片樹林,很快消失在遠方…

    “原來你就是馬遠的後代!”聽完史蒂芬的回憶,唐風驚呼道。

    “怪不得前殿南面的門沒了,應該早在民國時就被黑喇嘛和馬遠他們拆除了!”馬卡羅夫道。

    “還有通往中殿包金銅門中的屍骨,這麼看來肯定就是黑喇嘛的了。”韓江不敢想象那些人是如何將黑喇嘛活活夾死在門縫里的。

    “史蒂芬,按你這麼說,你們家族一直保存著敦煌的那件玉插屏?”唐風問。

    “是的,四…四塊玉插屏,在西夏的四個方位。北…北面黑水城的那塊被科茲諾夫探險隊帶到了彼得堡,西面敦煌的那…那塊玉插屏一直在我們馬家手上,南面阿尼瑪卿雪山那塊現在被…被你們得到了,現…現在只剩下東面賀…賀蘭山這塊。”史蒂芬慢慢說道。

    “你們沒發現賀蘭山那件玉插屏嗎?”唐風關切地問。

    史蒂芬吃力地搖搖頭︰“我還…還不知道那件玉插屏放在什麼地方,但應…應該就在這一帶。”

    “我們找遍了黑鷲寺,黑喇嘛的寶藏都找到了,可就是沒見到玉插屏!”唐風困惑地說。

    “也許…也許那件玉插屏就在券門外…”史蒂芬吃力地指了指券門。

    唐風又推了推券門,依舊堅若磐石,紋絲不動。

    “別推了,外面肯定被…被人堵上了。”史蒂芬有氣無力地道。

    韓江示意唐風回來,然後又問史蒂芬︰“從你剛才的敘述中看,你們馬家和將軍並不是一路人,可後來你又為什麼效忠於將軍了呢?”

    史蒂芬的身子又劇烈晃動了一下,沉默好一陣,才又慢慢說道︰“那…那都是迫不得已。”

    當史蒂芬和芬妮被摘去面罩時,他們已經置身於幾百公里外的一處荒漠中。史蒂芬心里暗自揣測︰這是伙什麼人?看上去像是聯邦調查局的特工,他們難道是為文物走私的事抓我們?他惴惴不安地等待著命運的安排,可是,他和芬妮在這里並沒有等來命運的安排。他們被關押了一天後,又被帶上黑色頭罩,押上了飛機。

    “這不是直升機,是一架固定翼飛機,龐巴迪公司出產的六十座支線客機。不過,這架飛機經過了改裝,現在是一架私人客機。”史蒂芬雖然被帶著頭罩,但憑著他多年闖蕩世界的經驗,很快判斷出了他們所處的環境。

    “他們這是要把我們送到哪兒?”芬妮小聲問史蒂芬。

    “不知道,也許是去見他們所說的那個將軍!”史蒂芬答道。

    史蒂芬話音剛落,負責押送他們的人便大聲呵斥道︰“不要說話!”

    史蒂芬聞聽此言,猛地一驚,他反問那人︰“你們和昨天抓我們的那幫人不是一伙人!”

    史蒂芬的話,讓包括芬妮在內的所有人都很驚詫。那人不再言語,機艙內死一般寂靜,只有史蒂芬又小聲對芬妮說︰“他們絕對和追我們的那伙人不是一路的!”

    “你是怎麼知道的?”芬妮反問。

    “那伙人多半是聯邦特工,而這伙人我不知道,我無法判斷。”

    “把他們分開,把他們的嘴也給封上!”那個為首的人吼道。史蒂芬被人用膠帶封上了嘴,芬妮也離他而去,可是他還是在極力分辨著,判斷著。這是伙什麼人?要把自己帶向何處?

    飛機已經飛了至少五個小時,史蒂芬心里越來越沒底。五個小時,這完全可以離開美國了。飛機還在空中飛行,史蒂芬無法判別飛機的航向,他感到了此生從未有過的壓抑和緊張…

    大約六小時後,飛機終於開始降落。當飛機穩穩地停在停機坪上後,史蒂芬和芬妮被押了下來。史蒂芬一下飛機,就感到一股熱浪將自己包圍,強烈的陽光炙烤著自己的身體。他快速判斷著,這應該是到了某個熱帶地區,是加勒比的小島,還是南太平洋上?

    史蒂芬和芬妮再次被摘去面罩時,他倆發現他們正置身於一間很大的黑室當中,這里冷氣十足,與外面的炎炎烈日形成了巨大的反差。芬妮顯然一時不能適應這種反差,連打了三個噴嚏。就在她打完第三個噴嚏時,他們頭頂的燈亮了,但是這盞燈僅僅能夠照亮他們所在的地方,黑室的其他地方依然一團漆黑。巨大的好奇促使他倆又邁開腳步,向前走去。可就在這時,黑室深處的陰影中傳來了一個蒼老而沙啞的聲音︰“你們好,歡迎你們來到這里!”

    這突如其來的恐怖聲音嚇得二人停下了腳步。史蒂芬極力想通過這人的言語判斷出有用的信息,但是他卻沒有得到任何有價值的信息,這人說的是英語,純正美式英語,沒有一丁點口音。許久,史蒂芬才壯著膽子問道︰“這是哪兒?你又是什麼人?為什麼將我們帶到這兒來?”

    那個聲音再次響起︰“史蒂芬,你的問題太多了。你不用知道這是哪里;我是什麼人,你也不用知道,你們可以稱呼我為‘將軍’!我喜歡這個稱呼!至於,我為什麼把你們帶到這來,你們很快就會知道的!”

    “將軍?你怎麼知道我的名字!”史蒂芬驚問。

    “呵呵!我當然知道你的名字,我還知道這位漂亮的小姐叫芬妮。你們不用驚訝,你們所從事的國際藝術品走私生意,使得你們不但在你們的行業里,也在國際刑警組織和許多國家警方的視線中大名遠揚。據我所知,你們的生意做得很大,積累了巨額的財富,但是,你們卻忽略了危險的存在。”

    “危險?你是說警方?”

    “是的,如果不是我把你們請到這兒來,你們恐怕將要在監獄中度過你們的下半輩子了!”將軍說著發出了兩聲冷笑。

    “這麼說,你把我綁到這來,我還應該感謝你嘍?”史蒂芬輕蔑地反問。

    “不錯!你可以這麼認為。我還要糾正你剛才說話中的一個錯誤,我不是把你們綁到這兒來,是請!是把你們請到這來!”將軍用沙啞的聲音強調道。

    “好吧!就算是‘請’!那你把我們請來,究竟想干什麼?”

    “合作!當然,你也可以理解成為我工作!”將軍特別加重了語氣。

    “合作?可我連你們是什麼人都不知道,怎麼合作?”史蒂芬問。

    “你們很快就會知道的,現在讓我先來看看你父親留給你的最後一封信。”說著,史蒂芬看見在黑暗的陰影邊緣,一張長條桌上,放著一個紫檀盒子。他認出那正是父親臨終前交給自己的那個盒子。只見陰影中伸出一只戴著黑手套的手,抓過紫檀盒子,將盒子拖進了陰影中。

    史蒂芬聽到了打開盒蓋、翻動信紙的聲音。將軍在看信,可是黑暗中他怎麼看信呢?史蒂芬望望芬妮,芬妮也沖他搖了搖頭。

    黑室中,靜得能聽到每個人的呼吸。史蒂芬聽到了自己的呼吸,聽到了芬妮因緊張而略顯緊促的呼吸,可卻完全聽不到那個人的呼吸。將軍還在這間黑室中嗎?

    過了很久,陰影中終於又傳來了將軍那沙啞的聲音︰“你父親真是死不瞑目啊?”

    “是啊!父親剛死,我們馬家的寶物就被你們搶去,他當然死不瞑目!”史蒂芬低吼道。

    “不!你還沒明白你父親的意思,你父親不是為了這個死不瞑目!”

    “那是為什麼?”史蒂芬的情緒激動起來。

    “不要急,史蒂芬!我先問你,你知道這個盒子里裝的是什麼東西嗎?”將軍又問。

    “不!不知道,我從未打開過,父親只告訴我是一件寶物。”

    “對!是一件非常珍貴的、來自中國西夏王朝的珍寶——嵌珠寶纏蓮紋玉插屏。”將軍直接說出了盒中之物的名字。

    “什麼?玉插屏!我前幾天在北京的一次拍賣會上見到過,最後被一個老頭以千萬人民幣的價錢買走了。這件東西怎麼…怎麼會出現在我父親那兒?不!這不可能!”史蒂芬不敢相信這一切。

    “沒什麼不可能的,你們馬家這件玉插屏,並不是你在拍賣會上見到的那件!”

    “怎麼?將軍,你也參加了那場拍賣會?!”史蒂芬感到震驚。

    “不!沒有!我實話對你說了吧,玉插屏不止一件,它一共有四件,你父親手上一直珍藏著一件。這四件玉插屏隱藏著一個關於西夏王朝寶藏的驚天秘密!我希望能和你合作,得到那筆富可敵國的財富!”將軍終於說出了他的真實目的。

    史蒂芬還是沒有理出頭緒。他和芬妮去拍賣會上競拍那件西夏玉插屏是他父親的主意,他自己對這件珍寶一無所知,至少在見到將軍之前是這樣。

    史蒂芬考慮良久,才反問將軍︰“我想知道這一切究竟是怎麼回事?”

    “一切?”將軍笑了,將軍的笑聲讓史蒂芬感到毛骨悚然。笑罷,將軍才說道,“史蒂芬,一切未免太多了,幾個家族,幾代人,甚至一個王朝的恩怨情仇,怎麼能說得過來。”

    “好吧,那就說說你是怎麼找到我的。”史蒂芬極力使自己在將軍面前保持鎮定。

    短暫的沉默後,將軍開口了︰“我不得不承認這是一個艱難的過程,我…我找你父親,已經找得太久了。幾十年來,我一直在尋找你的父親,我幾乎動用了我所有的力量去尋找他,可是他卻像人間蒸發了一樣,無影無蹤。他太狡猾了,我有幾次已經可以找到他了,但是,每次他都在最後時刻逃出了我的視線。否則…否則我不會等到現在。這麼多年,我已經浪費了太多太多的時間,我甚至有時不得不懷疑你父親還在不在人世,但是我相信他不是一個普通的人,絕不會那麼無聲無息地就離開這個人世,因為他還不甘心!”

    “為什麼?我看不出我蒼老的父親還有什麼非分之想!”史蒂芬問。

    “史蒂芬,不要急,聽我慢慢講。如果你父親沒有非分之想,我今天也許就見不到你了。幾十年的漫長等待,終於出現了一個機會,就在前不久,我得到了四塊玉插屏中的另一塊,於是,我策劃了一個一石二鳥,不!是一石幾鳥的計劃,其中一鳥就是你父親馬昌國。果然,你父親幾十年後還是不甘心,他上鉤了,派你去中國參加那場拍賣會。雖然你沒有明露面,而是通過電話委托參與競拍,但我們的人還是通過這位漂亮的芬妮小姐,順藤摸瓜找到了你,然後又繼續順藤摸…”將軍說到這兒,冷笑了兩聲。

    史蒂芬這時總算明白了自己是如何暴露的,也明白了父親絕筆信最後那句“前幾天為父讓你們去北京參加那場拍賣會是個巨大的錯誤”的真實意思。

    現在後悔已經晚了,史蒂芬開始理解父親的良苦用心。他咬了咬牙,反問將軍︰“那你現在想把我們怎樣?”

    將軍又是一陣冷笑︰“史蒂芬,不要恨我。你父親雖然在這封信中不希望你卷進玉插屏的爭奪中來,但是事已至此,你應該換個思路來想這個問題了。想想吧,你父親這一生何嘗不想破解玉插屏的秘密;還有你爺爺,你們馬家已經有兩代人為此而努力,甚至獻出了生命,你為什麼要半途而棄呢?史蒂芬,和我一起找到四塊玉插屏,得到那筆富可敵國的財富吧!單靠你自己的力量是不可能成功的,你只有跟我合作,才可能完成你們馬家幾代人的夙願。”

    史蒂芬沉默不語,他在想著將軍的話。將軍又說道︰“你想想,僅僅一件玉插屏就價值千萬人民幣,那麼,那筆富可敵國的財富又會有多少?我不敢想象!但我現在就可以向你保證,你會得到你的那份,到那時你的下半生會過上億萬富翁的生活。你永遠不用再像現在這樣,過提心吊膽、隨時可能被警察送進大牢的日子。你好好考慮我的提議吧!”

    “可是我還是不明白,你為什麼會選擇我?你已經得到了我們馬家的那件玉插屏,可以一槍殺了我。”史蒂芬反問道。

    將軍在陰影中發出了兩聲冷笑,笑畢,他才緩緩說道︰“史蒂芬,你的為什麼太多了,這樣不利於我們的合作。不過,這個問題我可以回答你。我之所以選擇你,原因有四,一,因為你是馬昌國的兒子。”

    “等等,將軍,我想知道你以前和我父親見過面嗎?”

    “應該算是見過吧!”將軍沉默了一會兒,才給出這麼一個模稜兩可的回答。

    史蒂芬還想問什麼,但將軍打斷了他,繼續說道︰“二,你得你父親真傳,對文物藝術品頗有研究,特別是來自東方的文物;還有三,你曾經在空降兵部隊服役,身手很好,這兩點我都很欣賞。”

    “多謝誇獎!”史蒂芬一直希望在將軍面前表現出不卑不亢。

    “當然最重要的是四,因為你所從事的行當!你長期從事國際藝術品走私,在這方面人脈極廣,手下還有一支隊伍。”

    “你連我手下這支隊伍…都知道了?”史蒂芬暗暗吃驚。

    “當然知道。我在跟一個人打交道前,會盡可能全面地了解一個人,這是我多年養成的習慣。關於你的一切,我都了如指掌!你的那支隊伍我也很清楚,只不過用我的眼光看,你的那支隊伍裝備太差,訓練水平也不行。如果讓我來培訓你的隊伍,我保證會讓你的那支隊伍實力倍增!”將軍獰笑道。

    笑畢,將軍又接著說道︰“還有,正因為你所從事的這個行當,你正被國際刑警組織調查,還有很多國家想抓你,所以,你面對我的提議,是沒有選擇余地的,你只有老老實實跟我合作,才有出路。否則,我只要把你往警察那兒一送,你和這位漂亮小姐的下半輩子可能就要在監獄里度過了!我會尊重你的選擇,如果你不願意和我合作,那麼,請你同時告訴我,你想去哪個國家的監獄度過你的下半生,我會按你的意願將你送過去。你可要想清楚,是美國?還是中國?或者是哪個中東國家?哈!哈!”將軍在黑室的陰影中,發出了一陣駭人的狂笑,笑得史蒂芬和芬妮全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史蒂芬知道,此時他已經沒有了選擇的余地。

    …

    唐風、韓江和馬卡羅夫聽完史蒂芬的敘述,都吃驚不小。“原來拍賣會是將軍設的一個局!”唐風驚道。

    “這樣就可以解釋王凱的所作所為了,他是將軍的人,所以這個局被放在了華寶。”韓江的思路頓時開闊起來。

    “可是另一方勢力呢?既不是史蒂芬,也不是將軍,我們之前曾經分析過拍賣會上還有一股勢力。齊寧是感受到來自兩方面的壓力才自殺的,一方是王凱代表的將軍,另一方呢?”唐風敏銳地覺察出問題。

    “難道就是梁雲杰?”唐風的問題讓韓江剛剛開闊的思路又堵塞了,他下意識地轉頭看了看馬卡羅夫。

    “韓!你看我干嗎?你又懷疑是我們?”馬卡羅夫叫了起來。

    “我沒懷疑你,也許就是梁雲杰。梁雲杰給齊寧出了大價錢,齊寧經受不住誘惑,拿了梁雲杰的錢,又無法向王凱和將軍交代,所以只好自殺!”韓江見老馬怒了,趕忙給馬卡羅夫降火。

    唐風看韓江這副模樣,苦笑了一下︰“不過,還是有很多問題沒搞清楚呢,比如梁雲杰的死。”

    韓江經唐風這一提醒,又問史蒂芬︰“對!這是個重要的問題。梁雲杰是你殺的嗎?”

    “不!梁…梁雲杰是將軍派人殺的,他說…說梁雲杰很重要,他自己派人解決,所…所以我就沒參與。”史蒂芬道。

    “你的人身上也有刺青嗎?”馬卡羅夫忽然問道。

    “刺青?”史蒂芬愣了一下,但他顯然很快就明白了馬卡羅夫的意思,“不!沒有,很遺憾,我的隊伍在香港就被打光了。”

    “怪不得從羌寨開始我們對手的實力顯著增強了!”韓江回憶道。

    “不錯!那是將軍的隊伍,將軍的隊伍確實很厲害。至於那個刺青…”史蒂芬又陷入了深深的回憶之中。

    …

    史蒂芬的人馬在香港幾乎損失殆盡,當他失魂落魄地逃到將軍的船上時,一個瘦高的男人接見了他。史蒂芬盯著坐在沙發里的白種男人,頭發灰白,眼窩深陷,戴著眼楮,文質彬彬。他判斷不出這人的具體年齡,但他想這人至少應該在五十歲以上了。這個男人如果放在美國任何一所大學里,都是一個標準的教授形象。

    那男人也在盯著史蒂芬。史蒂芬被這人盯毛了,先開口問道︰“你就是將軍?”

    男人很紳士地笑了笑︰“不!將軍你是見不到的。”

    “那你是誰?”

    “你可以叫我教授,也可以叫我懷特!”

    “懷特?教授?懷特教授!”史蒂芬在腦海中搜索著這個懷特教授。

    “將軍對我這次行動很失望吧?”史蒂芬故作輕鬆地說。

    那個自稱懷特的人聳了聳肩︰“是有那麼點失望,不過…不過這也都在他的預料之中。”

    “預料之中?將軍知道這次我會失敗!”

    “將軍當然希望你能成功,但對你手下那些人,將軍可沒什麼期待。”懷特點燃了一支雪茄。

    “我的人都完了,現在我對你們似乎已經沒有價值了!你們打算怎麼處置我和芬妮呢?”史蒂芬強裝鎮定地說。

    “恰恰相反。我剛才說了,將軍對你的人本來就不抱希望,這次你的人完了,反而有助於你和我們的合作。至少,你不會再像之前那麼狂傲,你可以乖乖地聽我們的安排了。”懷特自信地說道。

    史蒂芬開始明白自己的資本已經沒了,再也沒有資格和將軍討價還價了,今後自己和芬妮的命運只能聽從將軍的安排了。這時,那個懷特又開口了︰“史蒂芬,我知道你心里面在想什麼,你不用緊張。跟你說實話吧,其實將軍很欣賞你。要知道將軍已經老了,他很想找一個像你這樣的接班人。”

    “像我一樣的接班人?”史蒂芬心里一驚。

    “不錯,將軍不希望他精心培養的隊伍在他百年之後土崩瓦解,他需要一個能力強的,頭腦聰明的,又死心塌地為組織服務的年輕領導人。”

    “組織?你們是什麼組織?”

    “一個古老的組織,比中情局、FBI歷史都要悠久的組織。”說著,那個叫懷特的男人解開自己的襯衫,史蒂芬驚奇地發現在懷特的後背上有一幅紋身——一匹野狼引頸嚎叫,而在狼身上立著一只雄鷹。

    史蒂芬渾身一顫,“這…這…”史蒂芬忽然想到了什麼。

    “史蒂芬,我想你並不是第一次看到這個紋身了,你父親的身上也有一個這樣的紋身。”懷特慢悠悠地系上襯衫的扣子。

    “父親…”史蒂芬想起自己小時候和父親洗澡的時候,在父親的後背也看到過這樣一個紋身,只不過比懷特身上的要小,小得多。

    “怎麼樣?想起了嗎?”

    “嗯,想起來了。可我父親怎麼會和你們是一伙的?”史蒂芬大惑不解。

    “你父親一定對你講過黑喇嘛的故事吧?”懷特反問史蒂芬。

    “父親在臨終前的絕筆信上提到過這個人。”

    “當年,黑喇嘛為了讓手下對自己絕對忠誠,也為了聯系的需要,在所有手下身上都刺上了這樣的紋身。那時可不像現在這麼文明,全是用匕首和針刺上去的。據說這個圖案來自于西夏王朝一個神秘部落的圖騰,那個部落的人相信在嬰兒的身上刺上這個紋身,可以讓嬰兒擁有狼和鷹的力量,像狼和鷹一樣強壯、狡黠、勇敢、無畏。”懷特解釋道。

    “所以我爺爺和我父親的身上都有這樣的紋身。”史蒂芬有些明白了。

    “說到你爺爺,他是一個了不起的人物。他殺死了黑喇嘛,成為我們組織歷史上的第二位領袖,可是後來你爺爺壯志未酬,在去川西時失蹤了。”

    “不!我父親說爺爺是死在了那里。”

    “將軍也是看了你父親給你的信才知道的。你爺爺的失蹤和其後一系列的事件,使我們組織遭受了巨大打擊,一度停止了所有活動。直到將軍重新振作,我們組織才在今天恢復了元氣,並大大加強了,將我們組織的觸角延伸到了世界各地,成員也實現了國際化。”懷特說到這,一臉自豪。

    “原來是這樣!”史蒂芬有點明白了,“可我父親為什麼要躲著你們呢?”

    懷特笑了笑︰“那是他對將軍的誤解。還有就是他害怕了,膽怯了,忘了當初的誓言。”

    “誓言?”

    “是的!現在,你史蒂芬就要重溫當年的誓言!”懷特說著站了起來。

    “重溫誓言?!”史蒂芬驚訝地看著懷特,身後已經走來了四個彪形大漢。

    “史蒂芬,還有這位漂亮的小姐,你們跟他們去,他們會很好地對待你們…”懷特慢悠悠地說著。

    “你們要干什麼?”史蒂芬叫起來,那兩個大漢見史蒂芬不老實,已經把他架了起來。

    另外兩個大汗押著芬妮,將他們帶到了船艙底部的一間密室。這里只有兩張床,其他什麼都沒有。壯漢把他們分別綁在兩張床上,便退出了密室。密室的燈光逐漸暗了下來,史蒂芬驚恐地向四周張望,他不知道接下來將要發生什麼可怕的事情。

    密室的門開了,懷特走了進來,他的裝束和剛才大不相同。史蒂芬不知道懷特身上穿的是什麼衣服,總之,是件他從未見過的怪異服飾。

    懷特站在史蒂芬和芬妮面前,雙眼微閉,嘴里開始念念有詞。史蒂芬極力想聽清懷特嘴里在念叨什麼,可卻什麼也聽不懂,不是英語,也不是中文。他只覺得懷特的嘴越動越快,語速也越來越快。他瞪著一雙恐懼的眼楮,看著懷特,懷特嘴里蹦出來的似乎不是語言,而是可怕的咒語。史蒂芬受不了了,他想掙脫綁在身上的皮帶,可卻動彈不得。直到最後,他和芬妮都慢慢地合上了眼楮…

    等史蒂芬甦醒過來的時候,他發現自己和芬妮還被關在這間密室中,船在劇烈搖晃著,身上的皮帶已經解開了。一陣劇烈的顛簸,史蒂芬和芬妮都滾到了床下,史蒂芬忙去攙扶芬妮,卻見芬妮的身上不知何時,多出了一個紋身,就是那個可怕的圖案。

    史蒂芬明白了,他忙查看自己身上,驚異地發現在自己後背也出現了一幅巨大的紋身,一樣可怕的圖案,卻比芬妮身上的要大出許多!

    芬妮的手溫柔地觸到了史蒂芬的後背,史蒂芬渾身一顫。他猛地轉過身,摟住芬妮,見她眼中露出一絲恐懼,忙安慰她道︰“別擔心,一切都會過去的。”

    一切都會過去的。史蒂芬和芬妮在密室中又顛簸了一天一夜,期間,除了進來送飯的人,沒有其他人進來過。

    終於,懷特又走了進來。“怎麼樣?睡得好嗎?”懷特一臉微笑。

    “不好!”史蒂芬怒道。

    “別生氣,咱們到地方了,你很快就會理解我們的一片苦心了!”懷特笑著回頭沖兩個大漢點了點頭。

    史蒂芬不知道懷特要干什麼,本能地向後退了一步。“別緊張,史蒂芬,咱們這兒有個小規矩,你暫時還不能破了這個規矩。”懷特解釋道。

    “規矩?!”史蒂芬還在詫異,那兩個大漢已經上來給他和芬妮蒙上了雙眼。

    史蒂芬和芬妮被帶上岸,然後登上了一架直升機,直升機飛了十多分鐘後,穩穩地降落,停在了地面。

    當史蒂芬的雙腳觸到地面時,他已經判斷出了這里就是上次將軍接見他的地方。史蒂芬和芬妮被摘去眼罩,他倆適應了一會兒,才看清周圍的環境。這里是群山環抱中的一處直升機停機坪,不遠處,是一個平靜的湖,湖邊坐落著一排房子。而在湖的另一邊則是一個巨大的訓練場,各種障礙物、訓練器材,凡是訓練特種部隊的玩意,這兒竟然都有。
作者: beautyqueen    時間: 2013-9-18 04:47 PM

第十七章 狼和鷹

    史蒂芬暗暗驚奇,這是什麼地方?像是一處秘密基地,天氣很熱,坐船能夠到達。史蒂芬根據兩次到達這里的經驗迅速判斷著,但最後他只能推斷出這是某個位於熱帶的島上,可仍然無法判斷出這兒的具體方位。

    史蒂芬和芬妮又被帶進了上次見到將軍的那間密室,兩人緊張地注視著那片陰影。他們無法確定那里是否有人,將軍是不是已經坐在陰影里,注視著他倆…

    密室內,沒有一絲聲響,史蒂芬可以清晰地聽到自己的心跳。過了許久,陰影中終於傳來了將軍的聲音,還是那個有些嘶啞蒼老的聲音︰“史蒂芬,很高興又見到你!”

    史蒂芬雖然早有心理準備,但還是感到震驚。他沒有聽到任何的腳步聲、開門聲和呼吸聲,難道將軍剛才一直躲在陰影中觀察著他倆?

    “不!我並不高興。既然是合作,那為什麼這麼對待我,似乎對我很不信任!”史蒂芬不滿地說道。

    “史蒂芬,你多慮了!”說著,將軍笑了起來,“幾乎所有人來到這里,都要被蒙上眼楮。要知道我們所從事的事業是世界上最危險的事業,所以我們不得不小心謹慎。”

    “可在船上,那個懷特已經讓我加入了你們組織,還在我身上…”

    “史蒂芬,你應該說‘我們的組織’!”將軍打斷史蒂芬的話說道。

    “那我們應該是自己人了!我想應該以誠相待。”

    “以誠相待,呵呵!這世上充滿了罪惡和爾虞我詐,以誠相待的人我也見過,可是現在已經不多了!”

    “好吧,我可以原諒你們的粗魯。那麼,這次你把我們請到這兒來,又想干什麼?”

    “既然你已經加入了我們,就要參加我們的訓練。”將軍頓了一下,又道,“我想懷特已經對你說了,我正在物色接班人選。本來我是有個接班人的,我培養了他很多年,可是後來卻發生了變故,所以我現在要重新選定一位接班人,你是候選人之一。”

    “候選人?這麼說我還有競爭對手?”

    “當然!”說著,陰影深處傳來兩聲清脆的掌聲。

    緊接著,史蒂芬身後的門開了,懷特和另一個年輕人走了進來。

    “你們可以互相認識一下了!”將軍說道。

    “我叫季莫申!”那個年輕人向史蒂芬伸出了右手。

    史蒂芬和季莫申禮節性地握了握手。這時,將軍又開口了︰“在北京拍賣的那塊玉插屏,就是季莫申的功勞。他和我有一樣的理想,並且已經為我們組織服務了很長時間,但我對季莫申仍有不滿意的地方。總的來說,你們倆各有優缺點,所以在你們倆中間選一個接班人並不是件容易的事。”

    史蒂芬有些明白了,事已至此,他忽然覺得按照將軍給他劃的道走下去,也許是個不錯的選擇。過去那種擔驚受怕的日子,已經讓他厭倦,他想給芬妮一個好的、穩定的生活,不想再像以前那樣打打殺殺,沒完沒了。不管什麼組織不組織,用將軍的力量,干完這一票,也許就可以讓自己結束過去那樣的生活。

    想著想著,一幅嶄新的畫卷在史蒂芬面前徐徐展開…這時,他早將父親的忠告拋到九霄雲外,他決定死心塌地為將軍效力,他想要和這個季莫申競爭一下接班人的位置了。

    將軍輕輕咳了兩聲,接著說道︰“下面就全看你們的表現了,具體的安排,懷特會對你們說的。”將軍說完沒了聲音,陰影里完全安靜了下來。史蒂芬看見季莫申和懷特畢恭畢敬地看著那片陰影,他覺得有些好笑,可卻不敢笑出聲來。

    幾分鐘後,史蒂芬聽到了一陣輕微的響動。密室露出了一絲光亮,緊接著,這光亮越來越多,越來越亮,史蒂芬發現原來是密室的窗簾被緩緩打開了。

    厚厚的窗簾全部被拉開了,溫暖的陽光照射進來,史蒂芬這才看明白原來所謂的密室,是一間很大的會議室。

    會議室緊靠著湖邊,風景很美,史蒂芬被眼前的景色迷住了。突然,窗外傳來一陣猛烈的射擊聲,史蒂芬本能地想掏槍,這才想起來自己在船上就被繳了械。

    懷特突然出現在史蒂芬身後,拍拍史蒂芬的肩膀說︰“別緊張,史蒂芬,放鬆,這只是我們的隊伍在訓練。”

    “像特種部隊一樣的訓練?”史蒂芬透過寬大的窗戶,看見了湖對面訓練場上幾十個黑衣人正在訓練,有的在練習擒拿格斗,有的在練習對抗射擊。

    “對,某種程度上比特種部隊還要嚴格的訓練!”懷特道。

    “為什麼要進行這麼嚴格的訓練?”史蒂芬不解。

    “因為我們將要面對十分複雜的環境,面對遠超出你想象的危險。”

    “我在空降兵部隊待過,依我的眼光看,你們的訓練水準確實很高。可我還是不明白我們將要面對多大的危險,難道是比美國特種部隊還大的危險嗎?”

    “史蒂芬!我現在很難用幾句話對你描述我們將要面對的危險,以後你會慢慢知道的。”懷特停了一下,轉身坐下來,又道,“史蒂芬,你雖然在美軍空降兵部隊服過役,但是不要把美軍的傲慢帶到這里來。你要知道這世界上比美軍厲害的隊伍還有不少,比如我們的對手。”

    “你是說我在香港踫到的那些人?”

    “對!不過他們只是危險的一部分。”懷特示意史蒂芬等人坐下來。

    待眾人坐定,懷特打開一份厚厚的檔案袋,從中間拿出一沓文件,對眾人說道︰“下面我們就來研究一下我們的對手!”

    史蒂芬從懷特手中接過文件,他在這些文件中,依次看到了唐風、韓江、趙永、羅中平教授、梁雲杰、梁涌泉、梁媛、葉蓮娜、馬卡羅夫的照片和基本資料。

    “這些人都記住!以後你們少不了和他們打交道!”懷特道。

    史蒂芬的記憶力很好,他快速地翻完了這些資料,疑惑道︰“這個老K的人員並不齊整啊!韓江既然是老K的頭,為什麼僅僅是K2,這個K1到底是什麼人?”

    懷特聳聳肩︰“我也發現了這個問題。但我們只掌握了這麼多情報,如果你們想知道更多,就只有靠你們自己了。”

    “資料提到了梁雲杰和馬卡羅夫參加科考隊的事,我…”史蒂芬忽然想到了父親臨終前不斷地呼喊著“死亡綠洲”“魔鬼”…難道父親也和當年的科考隊有關?

    “史蒂芬,你想說什麼?”懷特問。

    “我父親曾在臨終前,不斷地大喊‘死亡綠洲’‘魔鬼’什麼的;而且我父親在信里說國民政府敗退台灣後,他曾為了破解玉插屏的秘密,主動潛伏在大陸,也就是說父親上世紀五十年代很可能一直生活在中國大陸。他會不會和那次中蘇聯合科考隊有關?”史蒂芬說出了心里的疑惑。

    史蒂芬的話讓懷特和季莫申沉默下來。許久,季莫申忽然開口問道︰“史蒂芬,你父親對你具體說過上世紀五十年代他在中國大陸的生活嗎?”

    “沒有。他從不對我講過去的事,只是在臨終前給我的信中簡要地提到了過去的事。”

    “好了!這個問題咱們留到以後再討論。現在先說眼前的事,史蒂芬,看完了這些人的資料,你應該明白我剛才所說的危險了。看看我們的對手,實力不弱吧!而且這還只是你們所面對的部分危險。”懷特嚴肅地說道。

    “是的!從在香港的情況和這些資料上看,咱們的對手實力不俗,不過,這倒讓我放心了。”

    “哦?”懷特不解其意。

    “這說明我手下那批人顯然不是他們的對手,我輸了並不丟臉!下面就看將軍訓練出的隊伍了,我相信如果這支隊伍讓我率領,一定可以戰勝我們的對手。”

    “好!將軍要的就是你這句話!”懷特擊掌說道。

    “那麼,我們下一步的行動呢?”這時,史蒂芬自己都感到奇怪,自己竟然如此急迫地想去中國,去找到那個傳說中的西夏古城。

    懷特打開了一幅地圖,指著地圖上一處位置說︰“下一步我們的目標就是這——川西北的群山,據說這里生活著最後的黨項人部落。你們要趕在唐風、韓江他們之前,找到這支黨項人部落,他們手中應該有一塊玉插屏。”

    “你給我多少人?”

    “隨便你挑!而且咱們已經有人在那兒埋伏下了。如果你們發現老K的人,就把他們誘到這兒的羌寨,將他們統統消滅在羌寨中。”

    “那事不宜遲,咱們現在就應該出發。”史蒂芬這時開始理解爺爺和父親為什麼一生難以割舍那件珍寶,現在自己已經深陷其中,不能自拔了。

    “等等!史蒂芬,不要性急,在你帶領人馬出發前,你還要參加訓練。”

    “參加訓練?”史蒂芬不解,“難道我還不夠格嗎?”

    “當然不是,我和將軍都很看好你。不過,你要讓下面的人服你,從明天開始,你和芬妮就像普通士兵一樣,去和我們的隊伍一起訓練,在他們面前展示出你的實力,大家自然會服你!”

    史蒂芬沒想到還會這麼複雜。他沉思了一會兒,說︰“好吧!那就這麼定了!”

    “史蒂芬,記住,你要真正成為我們中的一員這點,比訓練本身更重要。”懷特最後不忘告誡史蒂芬。

    從第二天起,史蒂芬和芬妮以普通士兵的身份參加了訓練。史蒂芬從空降兵部隊退役後,一直保持著很高的狀態,從沒有降低對自己的要求,再加上過去在空降兵部隊里學習的技能,他很快在眾人當中脫穎而出。

    在和這些黑衣人的接觸中,史蒂芬逐漸了解到了他們的出身。這些人雖然來自世界各地,但大都有著相似的經歷︰在部隊服役,然後觸犯法律,身犯重罪!是將軍用各種手段,將他們帶到了這里。這些走投無路的亡命之徒無不對將軍死心塌地,誓死效忠,既為了報將軍救命之恩,也被將軍許諾的美好未來所打動。

    幾周的訓練結束後,一天下午,懷特來到了訓練場上,對眾人宣布了史蒂芬的任命,甚至還給史蒂芬頒發了一枚勛章。史蒂芬似乎覺得自己又回到了部隊的生活,他望著眼前這些殺氣騰騰的家伙,忽然有了一種時空錯位的感覺。

    史蒂芬心里不知該喜,還是該憂,不過他一想到將軍那個美妙的許諾就激動起來,即便找不到西夏王朝的寶藏,如果真能得到這支隊伍,那也可以干出幾樁驚天大案來。想到這里,史蒂芬不由自主地左顧右盼起來。他在找季莫申,想看看季莫申的表情。季莫申是他唯一的競爭對手,可是他卻沒在人群中看見季莫申的身影。

    …

    “原來是這樣,我說那些黑衣人怎麼如此厲害!”韓江聽完史蒂芬的敘述,驚道。

    “他們居然還有我們的資料!”唐風也感到驚詫,“而且這個神秘組織竟然最早是黑喇嘛建立的!怪不得我們在石壁上見到了那個圖案!”

    “我明白了,圖案上兩個線條,早的那條是西夏時期的,朱紅色的那條很可能是黑喇嘛時畫的!”韓江道。

    “這…這里面居然也出現了一個懷特…”馬卡羅夫喃喃自語道。

    “是啊!這個懷特是不是就是當年那個被謝德林抓住的懷特?”唐風驚道。

    “不,不可能吧!叫懷特的美國人多了!而且,那人也不一定就真叫懷特,說不定只是個代號,說給史蒂芬聽的!”韓江搖了搖頭。

    “懷特會不會和將軍就是同一個人!”馬卡羅夫忽然想到。

    “我也曾…曾懷疑過,但以…以我的觀察看,他…們應該不是一個人。”史蒂芬道。

    “你知道當年的前進基地嗎?”馬卡羅夫忽然質問史蒂芬。

    史蒂芬不解地看著馬卡羅夫。

    “或者說,你聽懷特和將軍提到過前進基地嗎?”馬卡羅夫又問。

    “什麼前…前進基地,我從…從未聽到過!”史蒂芬一頭霧水。

    “這就怪了,將軍的隊伍身上也有那樣的刺青,一樣訓練有素!”馬卡羅夫的大腦急速運轉著,他在捕捉著每一個細節,希望將史蒂芬所說的秘密基地和當年的前進基地聯系在一起。可是,他實在想不通當年的前進基地和將軍的秘密基地有什麼必然的聯系,除了身上的紋身和那自稱“懷特”的美國人,兩者似乎並沒有聯系。但是馬卡羅夫多年養成的職業敏感又提醒著他,這里面一定有著什麼聯系,只是…只是自己還沒有發現。

    “謝德林不是說,當年的學員全都死了嗎?”唐風寬慰馬卡羅夫,他知道馬卡羅夫在擔心什麼。

    “可是最終謝德林並沒有找到所有學員的屍體!”馬卡羅夫有些沮喪。

    “你是懷疑將軍的隊伍和當年的學員有關?”韓江反問。

    “不!我不知道。總之,這里面有太多的疑團需要解開。”馬卡羅夫陷入了深深的矛盾當中。

    沉默了一陣,韓江忽然提到︰“你們注意到了嗎?史蒂芬說到了季莫申。”

    “怎麼?”唐風也注意到了。

    “將軍說想在史蒂芬和季莫申中選一個,成為他的接班人。而現在季莫申已死,那麼史蒂芬就應該是理所當然的接班人嘍?!”韓江說這話時,語氣中帶著一絲調侃盯著史蒂芬。

    史蒂芬一聽這話,立馬急了,他想要說話,可卻劇烈地咳了兩聲。直到他平靜下來,才重新開口說道︰“韓江,你就…就不用激我了,我其實是上當受騙了,什麼接…接班人都是放屁。也…也許季莫申有資格,但絕…絕不可能是我,我卻天真地相信了。我現…現在開始理解所…所謂的血咒了,玉插屏的魔力實在是太大了…它讓人喪失心志,失去理智…無法判斷是非!”

    “好了,你現在明白了並不算晚。不過我不明白你說季莫申有資格,你就沒有資格?難道將軍從一開始就是騙你的?”韓江不解。

    “對!他從…從一開始就是騙我的,不過我卻很…很晚才知道。那是我從彼得堡回來後…”史蒂芬又開始了一段痛苦的回憶。

    從冰天雪地的彼得堡回到溫暖的秘密基地,九死一生,可史蒂芬並沒感到輕鬆。他又一次失敗了,他不知道將軍還有沒有耐心等待自己一次又一次的失敗,特別是這次,季莫申死了,讓史蒂芬驚懼不已。

    通過在彼得堡和季莫申一段時間的相處,他知道季莫申是將軍的愛將,心思縝密,學識淵博,特別是對西夏歷史和文化的了解,鮮有人及。季莫申唯一欠缺的可能就是他不善武力,但這並不妨礙季莫申在將軍心目中的地位。

    史蒂芬心中惴惴不安,季莫申死了,而他卻逃了回來,將軍會怎麼想?史蒂芬胡思亂想著,和芬妮又被帶進了秘密基地的密室中。

    這一次,史蒂芬和芬妮都覺察出了陰影中有人,因為那人在劇烈喘息著。史蒂芬不知道這是什麼情況,也沒敢問,他畢恭畢敬地站在原地,等待著陰影中傳來將軍的聲音。

    “史蒂芬,這次你讓我非常失望,真的非常失望!”將軍的話語十分嚴厲。

    史蒂芬的心臟隨著將軍的話語上下狂跳,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如此敬畏這個從未見過面的“將軍”。他也是見過大世面的人,可在將軍的威嚴面前,他的那點自尊卻是一文不值。他明顯感覺到了將軍這次態度的轉變,比前幾次要嚴厲了許多,看來這次失敗,確實讓將軍傷筋動骨了!

    “將軍,請您原諒,我們本來可以取得成功,但是就差那麼一點點!”史蒂芬極力為自己辯解。

    “行了!我不想再聽你的理由,這次我們不但損失了幾個好兄弟,還永遠失去了季莫申。要知道季莫申對我們來說,是非常重要的。”

    史蒂芬知道將軍一定會提到季莫申,他也不辯解,只好忍著,聽將軍訓斥。

    將軍停了一會兒,又嚴厲地說道︰“失去了季莫申,就好比失去了我的左膀右臂。他精通那麼多種文字,特別是古文字,現在沒了他,你讓我們如何繼續我們的事業!你行嗎?”

    面對將軍的質問,史蒂芬實在憋不住了,反駁道︰“將軍,請允許我說一句實話,其實這次失敗最大的問題恰恰出在季莫申身上。”

    “哦?”將軍對史蒂芬竟敢反駁自己,有些吃驚。

    “是季莫申讓米沙在他眼皮底下又活了這麼多年,最後又發現了我們的秘密,並幫助唐風和韓江他們取得了勝利。如果當初季莫申能夠聰明點,讓米沙永遠消失,也許就不會有今天的失敗!”史蒂芬的心臟在狂跳,但他極力在表面上裝出鎮定。

    史蒂芬的反駁竟然讓將軍啞了火。陰影中,長時間的沉默,以至於史蒂芬又開始懷疑,將軍還在不在那里?突然,將軍又開口了︰“史蒂芬,你要明白只有我才有資格評判季莫申的過失。我們現在說的並不是季莫申的過失,而是你的問題。”

    “我承認我的失誤,但請您再給我一次機會,我一定不會再讓您失望!”史蒂芬懇求道。

    陰影里又是長時間的沉默,三分鐘後,將軍才開口道︰“好吧!我可以再原諒你一次,不過下次行動,我要給你派個幫手。”

    “幫手?”史蒂芬忽然有如芒在背的感覺,他馬上明白了將軍的用意。

    這次,將軍並沒有擊掌,史蒂芬身後的門就開了,一個光頭男人走了進來。史蒂芬又往門外看看,他沒有看見懷特,只有這個家伙進來了。

    史蒂芬再一次打量這個男人,白人,光頭,穿著一件大號迷彩服,似乎和懷特差不多歲數,看上去很瘦弱,但兩眼卻炯炯有神。

    “嘿!我是史蒂芬!”史蒂芬主動伸出手來示好,可是那人卻並未理睬他,他只好無趣地收回了手。

    “你可以稱呼這位先生‘光頭’。”將軍又在陰影中說道。

    光頭?史蒂芬知道身旁這個家伙絕非等閑之輩,如此不雅地稱呼他,是否會引起此人的不快?他轉臉看看那人,光頭也轉頭看了看他,對他露出一絲難看的笑容,算是和史蒂芬打過了招呼。

    “可是我們之間應該如何協調行動呢?”史蒂芬不明白和這個光頭在一起,具體該如何行動。

    “你只管干你的,不用主動和光頭聯系,在必要的時候,他會出現幫助你完成任務!”將軍雖然這麼說,可史蒂芬卻依然覺得這個光頭是個大麻煩。

    沒過多久,史蒂芬和芬妮就接到了將軍的指令,下一個目標去賀蘭山。史蒂芬開始著手準備去賀蘭山的裝備,他一邊準備,一邊問芬妮︰“最近,你在這兒見過那個懷特嗎?”

    “沒有!從這次回到這里,就沒見過懷特!”芬妮也感到有些奇怪。

    “那個光頭,你打聽到什麼?”史蒂芬又問。

    “那家伙這段時間時常在基地訓練,但從不和人說話。我幾次試圖和他說話,他都沒有理我!不過…”

    “不過什麼?”

    “不過有一次我聽見他說了一句髒話,是用俄語說的!”

    “哦!這麼說他是俄國人!”史蒂芬又想起了他在彼得堡經歷的一切。

    “但我只聽到那麼一句,別的就什麼都不知道了!”芬妮無奈地聳聳肩。

    史蒂芬收拾停當,正坐在沙發里休息,忽然瞥見床下的一個破舊皮箱。這是上次懷特給他們拎來的,說是他父親在養老院的遺物,同時送來的還有父親臨終前寫給自己的那封信。

    史蒂芬從床下拖出皮箱,撢了撢上面的灰塵,打開來。懷特送來這個皮箱後,史蒂芬曾經查看過一遍,箱內都是一些普通的衣物,並沒什麼特殊的東西。這也正常,懷特送來的皮箱,肯定已經被他們翻了個底朝天!

    史蒂芬隨手將那些舊衣服扔了出來,翻著翻著,忽然他在皮箱底下發現了一些異樣。隔著皮箱底部的隔層,他隱約在隔層下看到了一些奇怪的印跡,像是一張圖…

    “芬妮,拿把剪刀來!”

    史蒂芬用剪刀小心翼翼地將隔層剪開。翻過來,隔層下果然有東西,只見隔層下面縫著三張圖,三張藏寶圖!

    史蒂芬驚奇地發現這竟然是黑喇嘛的藏寶圖。第一張是通往賀蘭山藏寶地的路線,第二張是黑鷲寺的平面圖,第三張上什麼都沒標記,但卻彎彎曲曲地畫滿了線條。史蒂芬一時還看不明白第三張圖的意思。

    史蒂芬在第二張圖的背面,又發現了父親的一段筆跡︰吾兒,你若遇急難之時,事不可解之時,可按此三張圖找到黑喇嘛遺留的寶藏。當年你爺爺殺死了黑喇嘛得到他的寶藏,將這些寶藏藏在了黑鷲寺的深山玄宮中,並作圖以記之。後我等在七色錦海身遭大難,我只身逃脫,原藏寶圖已失,為父便據記憶,又作圖三張,恐有不準確之處,故一直未展示於你。切記,若非急難之時,事不可解之時,不要前往,切切!謹記!

    史蒂芬看完這段文字,遞給了芬妮。“黑喇嘛的寶藏!”芬妮驚呼。

    “若非急難之時,事不可解之時,不要前往!”史蒂芬嘴里不停地喃喃自語,突然,他猛地一拍頭,道,“現在就是我急難之時,事不可解之時。”

    “史蒂芬,你想去找黑喇嘛的寶藏?”芬妮問。

    “為什麼不呢?你難道還沒看出來,我們從彼得堡回來,將軍對我們態度的轉變。特別是季莫申的死,讓將軍很難過。我現在越來越感覺到,當初什麼接班人的鬼話都是用來哄騙我們為他賣命的,季莫申有可能是將軍接班人的人選,但絕不是我們!”史蒂芬滿腔憤怒,頭腦漸漸清晰起來。

    “所以你打算借這次去賀蘭山找那塊玉插屏之機,找到黑喇嘛的寶藏?”

    “對!然後我們也不要玉插屏了,擺脫將軍的控制,隱姓埋名,遠走高飛!”史蒂芬越說越激動。他見芬妮還在猶豫,一把抓起她的右手,“你看,我父親送你的這枚祖母綠戒指,當時我就覺得這戒指有些怪異,不像是現代工藝,現在看來,這枚戒指很有可能就是父親從黑喇嘛寶藏中帶出來的。”

    芬妮看著手上的祖母綠戒指,心里也活動起來,最後兩人商定下來,只等賀蘭山之行的到來。

    …

    史蒂芬回憶完這段,口鼻中開始不斷地往外噴血,唐風和馬卡羅夫趕忙幫他止血。忙活了大半天,史蒂芬才算止住了流血,但他的身體已經虛弱不堪。

    “你就是住在客店東屋的人?”韓江問。

    “是的!這次我…我沒有多帶人來,只有我和芬妮。我們開…開始以客店為依托,按圖進山探尋…”

    “可我們為什麼只在你的房間發現了一張藏寶圖?”唐風不解。

    “因為你…你們發現那張藏寶圖時,我們已…已經基本確定了黑鷲寺的範圍,所…所以那張圖就沒用了…”

    “怪不得!那另外兩張藏寶圖就在你身上?”唐風追問。

    “現…現在已經不在了!那個光…光頭在客店附近出現了,他不知怎…怎麼知道了我的計劃。芬…芬妮為了保護我,在和光頭的搏斗中被那家伙殺害了。我逃過光頭的追擊,按…按圖所記,一直找到了上寺前殿,卻不想那家伙也跟了上來…”

    史蒂芬斷斷續續說著,“可你並沒有進入後殿,我告訴你,那里就是黑喇嘛的寶藏!”唐風說道。

    史蒂芬眼里閃過一絲亮光,但最後還是黯淡下去︰“那和…和我已…已經沒關系了…至於我為…為什麼沒有進入後殿,因…因為在前殿發生了意…意外…”

    “意外?什麼意外?”唐風急切地想知道在他們到來之前發生了什麼。

    可是史蒂芬卻虛弱地閉上了眼楮,他的嘴角微微動了一下,但卻沒有發出任何聲音。“好了!唐風!他看上去不行了。”韓江勸住唐風。

    “那我們現在該怎麼辦?是撤出去,還是打開這道券…”唐風話沒說完,忽然,從券門外傳來了一陣聲響,三人警覺起來。那個聲響越來越響,唐風、韓江、馬卡羅夫一齊舉起了槍,三人將槍口對著券門。他們不知道券門後面是什麼,但是全都感覺到了巨大的危險正在一步步向他們逼近…

    券門後那個奇異的聲響停下了,但是沒過一會兒又響了起來,而且越來越響,越來越急促。唐風、韓江和馬卡羅夫都聽不出這是什麼聲響,三人面面相覷,又不敢放下手中的槍。這個聲響很不規則,時而響起,時而又消失。

    “有人在外面敲擊這道券門!”經驗豐富的馬卡羅夫首先判斷道。

    有人?馬卡羅夫的判斷,讓唐風和韓江更加緊張,死死地握住手中的槍。那個聲響斷斷續續一直持續了七八分鐘,就在三人已經有些麻木的時候,券門猛地被撞開了,一陣煙塵飛起,強烈的光線從券門外透過重重煙塵直射進來。

    三人在漆黑的世界里待得太久,一時難以適應外面的光線。唐風趕忙捂住自己的眼楮,韓江也忙去捂自己的眼楮,不過,他還是本能地向券門那兒開了兩槍。

    “砰!砰!”兩聲槍響後,並沒有慘叫聲,而是傳來一陣嘶鳴。三人心里一驚,待眼楮稍稍適應了外面的光線,卻看見一只巨大的兀鷲正立在券門外。

    唐風開始明白,剛才那個斷斷續續敲擊券門的聲音,就是兀鷲撞擊券門的聲音。“這…這里怎麼會有兀鷲?”

    “也許這里就是它們的老巢!”馬卡羅夫喃喃道。

    “兀鷲的老巢?!”馬卡羅夫不經意的一句話讓唐風和韓江不寒而栗。

    “你們看,兀鷲身上在流血…”馬卡羅夫道。

    “那是韓江打的!”唐風喊道。

    “你給我小點聲!那不是我打的…這兀鷲要干什麼?”韓江也膽怯起來。

    “找你報仇!”唐風戲謔道。

    “這個時候,你還跟我開玩笑!”韓江不滿地嚷道。

    “誰跟你開玩笑了!你看兀鷲要進來了!”

    說著,三人不約而同地向甬道口退去。受傷的兀鷲並沒有向唐風他們走過來,三人吃驚地看見兀鷲一步步向史蒂芬走去。兀鷲在史蒂芬身旁站住,展了展巨大的翅膀,便又轉身向券門外走去。

    兀鷲走出了券門,很快消失在門外。唐風三人怔怔地看了好久,這才反應過來,一起沖出了券門。券門外,三人重新沐浴在溫暖的陽光下,那只兀鷲卻不見了。

    唐風環視這里,發覺這里的地形很奇怪,四周是高高的岩壁,他們正位於凹進來的一個“鍋底”中。

    “這地方太神奇了,我們居然在鍋底里!”唐風驚道。

    “這像是個天坑,只不過是個比較小的天坑。”韓江判斷道。

    “別扯了,天坑一般都是在西南山區的喀斯特地形中,這里怎麼會有?再說天坑又怎麼會在這高高的山上?依我看,這像是隕石坑。”唐風否定了韓江的推斷。

    “隕石坑?也不知道這是北峰的什麼位置,我們被困在這個鍋底中了。”韓江道。

    “看看有沒有路可以爬上去!”馬卡羅夫提議道。

    於是,三人開始沿著岩壁轉,繞了一圈,並沒發現什麼,卻發現在岩壁的另一側有一個小豁口。穿過豁口,三人走進了另一個“鍋底”,四周依舊是高高的岩壁,而且這里的情形還變得複雜起來,周圍的岩壁呈現出不規則的弧度。三人在感嘆大自然的鬼斧神工的同時,急於找到出路,突然,唐風嗅到了一股濃烈的血腥味。

    轉過突出的岩壁,血腥味越發濃烈,還伴隨著腐臭味。不一會兒,一大片雜草出現在三人面前,雜草旁,是一堆堆白骨。

    “這…這果然是兀鷲的老巢!”唐風驚愕地望著眼前的堆堆白骨。

    韓江掩著鼻,走到白骨近前。“這都是些牛羊的屍骨,還有一些我也說不上來…”韓江說著說著突然怔住了,因為他在眾多的白骨中發現了一些零散的人骨頭。

    “看來這兀鷲還真的會抓人!”唐風猛地想到了一直困擾自己的那個噩夢。噩夢?!唐風渾身一顫。“我們在洞里待了多久?”唐風忽然問道。

    馬卡羅夫仰望天空,估摸道︰“現在應該是早上,說明我們在山中玄宮里已經待了快一天了。”

    “也不知葉蓮娜和徐博士怎麼樣了?”唐風不禁擔起心來。

    “看!這里又出現了那個標記!”韓江突然叫道。

    唐風和馬卡羅夫忙看過去,果然,在黑色岩壁上出現了一個醒目的三角形標記,三條深深的刻痕,讓眾人印象深刻。“根據史蒂芬剛才的敘述,我懷疑他所說的那個光頭殺手,就是斯捷奇金!”韓江推斷道。

    “你就這麼肯定?”

    “年齡、國籍、手段都符合,還能是誰?”韓江反問。

    “斯捷奇金、懷特、將軍…”馬卡羅夫思忖著,“可我還是想不通他們三者之間的聯系。”

    “先別想那麼多了。這個三角形標記又出現了,說明斯捷奇金就在這附近,至少他曾經從這兒經過。”韓江判斷道。

    “等等!韓江,你看這兒!”唐風突然指著離三角形標記不遠處的岩壁喊道。

    三人發現在黑色的岩壁上又出現了一個菱形的標記。“這…這怎麼可能?”韓江十分震驚地說道。

    “這是我們在營地出發前約定的標記!”馬卡羅夫也很震驚。

    “不可能是我們三個刻的,那…那就是…”唐風被這個發現震驚得說不出話來。

    “只能是葉…蓮娜和徐博士!”馬卡羅夫的聲音有些顫抖。

    “看來他們也進入了玄宮,還來到了這里!”唐風說道。

    “不對!”韓江突然喊道,“如果是葉蓮娜他們留下的,為什麼我們在甬道中一直沒有發現這個標記;就算我們一開始走錯了路,但從前殿通往這里,一路上我們也沒有發現菱形標記。”

    “萬一你沒注意呢?”唐風問。

    “不可能,我這一路特別仔細,一直沒有發現菱形標記。”韓江十分肯定。

    “好了,再往前找找吧,看看還有沒有這個標記。”馬卡羅夫道。

    唐風和馬卡羅夫又繼續沿著石壁向前走,可回頭一看,韓江還在盯著岩壁上那個菱形標記出神。“你還在想什麼?”唐風催促道。

    韓江又抬起頭,望著天空和四周高高的石壁。許久,他才喃喃地從嘴里蹦出一句︰“真想長出一雙翅膀,飛到上面去看看這究竟是什麼地方。”

    “別瞎想了,你這輩子也不會長出翅膀!小心一會兒兀鷲飛回來!”唐風催促韓江快走。

    兀鷲?!一想到那來去匆匆的兀鷲,韓江的心頭一沉,他忙跟上唐風和馬卡羅夫,繼續向前走去。

    石壁又轉過了一道彎,三角形標記和菱形標記都沒出現。一連串的石坑和黑色的岩壁,讓唐風更加堅定了自己的判斷︰“這就是一連串的隕石坑!幾十萬年前,在地殼形成過程中,被隕石砸出來的隕石坑,所以有大有小,環環相套。”

    “可這怎麼可能是上寺的藏經樓呢?”韓江不解地問。

    韓江的問題把唐風也問住了。“也許…也許那個石室就是藏經樓吧!”唐風只能這麼解釋。

    韓江沒再說什麼,這時,三人走到了頭,是一個巨大的隕石坑,沒有豁口。唐風環視一周,黑色岩壁上現出了一個洞口。

    “又是一個洞口!”這個洞口的出現讓已經厭倦黑暗的韓江大感意外。

    “是啊!我以為好不容易見到陽光,不用再鑽山洞了!”唐風也大惑不解。

    馬卡羅夫卻道︰“韓江、唐風,我們剛才把這些隕石坑都轉過了嗎?”

    “轉過啦!”唐風和韓江不明白老馬什麼意思。

    “我擔心除了我們出來的那個洞口和面前這個洞口,不要還有別的洞口。要是那樣,我們就可能再走錯路!”馬卡羅夫說出了自己的擔心。

    “是啊!那樣就糟了!”唐風也擔心剛才是不是有什麼疏漏。

    站在洞口,唐風和馬卡羅夫思忖了半晌。韓江突然說道︰“別想了!別想了!你們看,這里又出現三角形標記了。”

    唐風和馬卡羅夫看去,在洞口里面的岩壁上,果然又出現了一個三角形標記。三人趕忙查看三角形標記周圍,希望再發現那個菱形標記,但是這次他們卻再沒有發現菱形標記。

    “奇怪,那個菱形標記消失了!”韓江困惑不解。

    “這里面一定有問題。”唐風道。

    “你們還記得剛才史蒂芬說的嗎?他說在前殿發生了意外!”馬卡羅夫忽然說道。

    “意外?對!史蒂芬是這麼說的,可是他沒說清楚就已經昏過去了。”唐風不無失望。

    “我想菱形標記就和那個意外有關!而那個搶走史蒂芬兩張藏寶圖的光頭,一定是從前殿東門外的甬道向這邊走的。他不去後殿找黑喇嘛的寶藏,卻往這邊走,我想…我想他是不是已經知道存放玉插屏的地方了?”馬卡羅夫推斷。

    馬卡羅夫的推斷讓唐風和韓江陷入了沉思。“這確實是個問題。但是按照史蒂芬的敘述,黑喇嘛和他爺爺當年為尋找玉插屏來到這里,可並沒有在這里發現玉插屏,只是把這兒當做他們一個藏寶避難的場所。”唐風道。

    “也就是說那個光頭即便拿到兩張藏寶圖也不知道存放玉插屏的地方,可是他卻沒進後殿,徑直往這兒來了。”韓江困惑地說。

    “你們倆怎麼變傻了!”馬卡羅夫突然正色道,“你們能想到這一層,史蒂芬和那個光頭,難道就想不到這一層!”

    “哦!我明白了。史蒂芬看了藏寶圖,知道玉插屏肯定不會在後殿里,所以他們就徑直從東門往這兒來了。我們確實在里面浪費了太多時間。”

    唐風豁然開朗。他見韓江似乎還沒轉過彎來,一把拉過韓江道︰“別想了,我們快點過去吧。如果我沒估計錯的話,這個洞不會太深!”

    “你怎麼知道?”韓江不解地問。

    唐風並不回答,打開手電,一頭扎進了這個洞口。

    走進洞口,唐風才發現這條甬道和之前的甬道一模一樣,也是盤旋向上延伸的。走出三十余步,岩壁上再次出現三角形標記,同樣沒有菱形標記。

    之後的情形大致如此。唐風三人在看到第十個三角形標記後,前方終於閃出了一道亮光。“終於到頭了!”韓江感嘆道。

    “希望不再是該死的隕石坑。”馬卡羅夫道。

    三人終於走出了甬道,一切都豁然開朗,這里並不是隕石坑,而是群山之巔。唐風吃驚地看著山下壯麗的景色,一時竟激動得說不出話來。

    韓江也被眼前的美景驚呆了,不由自主地往前走了幾步,來到東側的山崖邊,往下望去。看到荒草灌木叢中掩映著十多個大大小小的隕石坑,他說︰“這就是剛才我們經過的隕石坑!”

    韓江話音剛落,頭頂就被兩片巨大的陰影覆蓋了,三人一起抬頭。兩只巨大的兀鷲展翅正從眾人頭頂掠過,往下面的隕石坑俯沖下去,然後準確地落在了坑中。

    “那…那果然是兀鷲的巢穴!”唐風一想到也許還要從那兒回去,就感到恐懼。

    “不!不僅僅那是它們的巢穴,整個山巔都是它們的巢穴!”韓江回想起了在山下看見兀鷲抓起岩羊的震撼景象。

    “整個山巔?那我們在這兒也很不安全嘍!”唐風驚慌地說。

    “當然,兀鷲隨時可能攻擊我們。”韓江轉身看看四周,“還要小心那個神秘人。”

    唐風也打量起山巔的情形,他們三人走出來的洞口位於整個山巔的東側。整個山巔東側和南側地勢平坦,而西側和北側則地勢高起,那也應該就是北峰的最高峰。

    高起的北側和西側山峰上稀稀落落長著一些樹木。唐風很驚奇這樣高的山巔竟然還能有樹木生長,而山巔的其他地方則是大片的荒草和灌木叢。

    韓江也在觀察山巔的地勢︰“怎麼沒看見那個家伙?”

    “也許那家伙正藏在一個角落里!”馬卡羅夫道。

    “也看不出山巔能有什麼地方存放玉插屏,這里也看不到任何西夏時期的遺物啊?”韓江困惑不已。

    “是啊!放在山巔還很不安全,電閃雷鳴,風吹雨打,實在想不通!”馬卡羅夫也很困惑。

    “你們應該逆向思維一下。當年黑喇嘛和馬遠一伙在這兒盤踞多時,都沒有找到玉插屏,我想賀蘭山的這塊玉插屏一定存放在一個很隱秘、不易察覺的地方。”

    唐風說完,開始沿著崖邊按順時針方向查看。深一腳,淺一腳,腳下根本沒有路,唐風看到的全是雜草和灌木。當唐風他們走到南側的懸崖邊時,天空中飄來大片的烏雲,瞬間就遮蔽了所有的陽光,山谷里也升騰起了濃濃的霧氣。他再往山下望去,已是白茫茫一片,不見任何景物。

    霧越來越大,山巔全部籠罩在雲霧中。“好詭異的天氣!”唐風心里也被濃霧籠罩。

    韓江和馬卡羅夫沒說什麼,三人繼續低頭往前走。不大一會兒,三人已經繞到了西側的小山峰下。唐風看看這座小山峰,又望望北側那座凸起的小山峰,兩座山峰看上去差不多高,很難判斷哪座山峰才算是北峰的最高峰。

    “要不要爬上去?”馬卡羅夫問唐風和韓江。

    “既然走到了這里,當然不要錯過!”唐風心里越來越感到奇怪。那個神秘人去了哪里,怎麼突然消失了?玉插屏又在哪里?也許站到小山峰上能發現什麼端倪。

    唐風、韓江和馬卡羅夫先登上了西側的山峰,四下環顧,雲霧繚繞,不見景物。三人失望地從西側的山峰下來,又登上北側的山峰,依舊是雲霧繚繞,不見任何異常。

    唐風心頭的陰雲越積越厚。歷經千辛萬苦,已經來到了盡頭,一切早該結束,可是卻什麼也沒發現。玉插屏、神秘人都沒找到,難道這一切都將無果而終?三角形標記明明指向這里,但…但這里除了雲霧和荒草,竟空無一物。千百年前,黨項人也許根本就沒有在這兒留下什麼,一切都只是自己的憑空臆斷!

    一陣狂風吹過,山巔的荒草如海浪一樣在風中搖曳,唐風感到了深深的寒意。“這上面不會有什麼了,下去吧!”韓江道。

    就在三人準備下去的時候,又是一陣狂風襲來,荒草被狂風吹得匍匐在地。突然,唐風眼前一亮,他發現在荒草叢中閃出了一些異樣的東西。“等等!”唐風大吼道。

    韓江和馬卡羅夫都是一愣,怔在了原地。唐風還看不清那是什麼,他疾走兩步,確信自己站在最高處,再往下看去,剛才發現的地方位於整個山巔的中央。唐風越看越覺得那里一定有問題。

    韓江和馬卡羅夫不知道唐風發現了什麼,怔怔地看著他。唐風站在山巔最高處,盯著中央的荒草叢。他在等待,等待上天再賜給他一陣狂風。

    幾分鐘後,一陣更大的狂風向唐風吹來,山巔的荒草被狂風壓迫,全都趴了下來。唐風猛地瞪大了眼楮,不錯!就是那個位置,他發現在荒草掩映中,山巔中央隱約現出了一個圓形的土丘。

    土丘不高,上部很平坦,但是面積卻不小。唐風興奮地喊了一句︰“我發現了!”然後就奔跑下山坡。

    韓江和馬卡羅夫完全被唐風搞暈了,他倆只好跟上唐風的步伐,三人一起來到整個山巔的中央。

    “你一驚一乍,狂喊亂叫的,到底發現了什麼?”韓江問唐風。

    “看!這是什麼?”唐風從荒草叢中胡亂地刨了幾下,然後拾起一塊黑不溜秋的土塊。

    “這有什麼?不就是土塊嗎?”韓江不解。

    “你再仔細瞧瞧!”

    韓江還是沒看出什麼來。馬卡羅夫剝去土塊外面的泥,看出了端倪︰“這像是一塊磚,而且應該是古代的磚。”

    “對!老馬,你說對了,這是一塊西夏時期的磚。”唐風言語中帶著興奮。

    “我靠!你成神人了,你站在上面就能看出這是一塊西夏時期的磚!”韓江嚷道。

    “你怎麼還不明白!不是我在上面看出這塊磚是西夏的磚,而是…而是我在上面看出這里有一處建築遺址。”
作者: beautyqueen    時間: 2013-9-18 04:47 PM

第十八章 金井

    “建築遺址?”韓江和馬卡羅夫驚愕萬分。

    “所以我跑下來,果然在這里挖出了西夏時期的磚!”唐風興奮地看著韓江和馬卡羅夫,“想想看,想想我們在券門上看到的那句西夏文…”

    “上寺藏經樓?!”韓江和馬卡羅夫同時驚道。

    “從我看到那道券門和門楣上的文字,就一直在想這個藏經樓。一般西夏時期的寺廟,除了排列在中軸線上的幾重大殿外,還會建有佛塔和藏經樓。我們在下寺發現了大殿遺址和佛塔,在山中又發現了上寺的前殿、中殿、後殿,那麼,這里還缺一座藏經樓,加上藏經樓才能構成一個完整的宏大的寺廟。”唐風越說越興奮。

    “你的意思這里就是藏經樓的遺址?”韓江反問道。

    “還能是其他嗎?我在上面目測過,剛才又在這兒大致丈量了一下,我們腳下是一個直徑達十七八米的一個巨大圜丘遺址。”唐風推斷道。

    “這麼大?”馬卡羅夫驚道。

    “這麼看來藏經樓是個圓形的建築?”韓江問。

    “嗯,藏經樓應該是個圓形的建築,但是沒有經過考古發掘,上面具體的建築樣式還不得而知。”

    “在山頂建這樣一座宏大的藏經樓?太不可思議了!”馬卡羅夫不住地搖頭。

    “老馬,你去過武當山嗎?武當山山頂有一座金殿,里面供奉著真武大帝,明朝永樂皇帝認為他是明朝的保護神。”唐風反問馬卡羅夫。

    “武當山?”馬卡羅夫搖搖頭。

    “我認為這里的情形與武當山相似,甚至這上面的建築比武當山的金殿還要宏偉。我不知道這是元昊所建,還是沒藏家族執政時所建。但是請想想看吧,在這高山之巔,有這樣一座宏偉的大殿,那它一定是西夏最重要的建築。”唐風停了一下,又道,“再請想想,賀蘭山那塊玉插屏最有可能被放在什麼位置?”

    “你是說這里?!”韓江和馬卡羅夫吃驚地看著唐風。

    “還能有比這兒更合適的地方嗎?這里位於最高峰,外人最難到達,還有…還有那兀鷲!我忽然想到也許在西夏,這里就是黨項人有意豢養兀鷲的地方!”唐風大膽地推測。

    “唐風,你這麼一說,我也想到了。這里雖然在西夏時的正式名稱是戒台寺,但因為很早黨項人就在這兒有意豢養兀鷲,周圍的百姓見了兀鷲,就管這座寺廟叫‘黑鷲寺’了。”韓江道。

    “不錯!肯定是這樣,我們見到的這兩只兀鷲也許就是那些兀鷲的後代。”唐風說著,警覺地看看空中,生怕那兩只兀鷲突然出現,將自己抓走。可此時空中只有雲霧。

    馬卡羅夫聽了唐風和韓江的話,忽然想到︰“如果黨項人豢養兀鷲,那麼他們一定也會養鷹。”

    “嗯,很有可能。老馬,你又想到了那個圖騰?”唐風問。

    “不能不想啊!那個可怕的圖騰…”馬卡羅夫喃喃道。

    韓江又在土中刨出了幾塊西夏時期的磚,甚至還有一塊花紋磚。但是很快,韓江就從發現的喜悅中跌落下來,說︰“唐風,你小子就是能說會道。就算你全都說對,這里就是上寺藏經樓的遺址,這也確實很重要,可是玉插屏呢?我不管那麼多,我只要看到玉插屏。”

    韓江這一嚷,把唐風也喊清醒了。是啊!藏經樓發現了,整個黑鷲寺,該發現的都發現了,他們已經來到山巔,可是還沒發現玉插屏的蹤影。唐風不禁心里一墜︰“按照我原先的想法,玉插屏應該就藏在藏經樓里。”

    “但是藏經樓已經被毀了,只剩下遺址。從遺址也能看出來,這里處於高山之巔,很容易遭到雷擊;再看這些磚,上面都有被火燒過的痕跡,顯然這里曾經被大火焚燒過,我想這就是藏經樓被毀的原因。”韓江頓了一下,又道,“如果玉插屏在藏經樓里面,也很可能和藏經樓一起毀於大火了!”

    “什麼?毀了!”馬卡羅夫和唐風同時驚道。

    “所以黑喇嘛和馬遠一伙在此地盤踞多日,卻沒有找到玉插屏。”韓江道。

    “還有一種可能,已經被那個神秘人給拿去了!”馬卡羅夫說出了大家都不願說出的結局。

    “不!這不可能!只有一條道可以到達這里,神秘人就算拿到了玉插屏,也只有順原路返回,可我們並沒有撞見,難道那家伙是隱形的?”唐風無論如何也不能接受這個現實。

    “那就是玉插屏早就被毀了!”韓江又刨出了幾塊燒黑的磚瓦。

    玉插屏被毀了?難道自己所做的努力,都會功虧一簣?唐風焦急地在圜丘遺址上來回查看,還希望在這里發現蛛絲馬跡。他估算了一下,如果要對這里做全面的考古挖掘,那時間、經費都是耗不起的,而且很可能挖掘之後,仍然不會有什麼收獲。

    又是一陣狂風,唐風的心涼到了底。他緩步走下圜丘,向南退了幾步,望著北面的圜丘再往後的山峰。這是一條中軸線,如果還能有什麼發現,一定會是在這兒——在這條中軸線上。

    唐風不相信自己會前功盡棄,他懷疑一定是哪個環節出了問題。藏經樓被大火付之一炬,古人難道會把珍貴的玉插屏放在容易被雷擊中的藏經樓里嗎?不!不會!古人並不比現代人笨,這已經在唐風的探險考古生涯中無數次被驗證。

    唐風一邊胡思亂想著,一邊向南又退了幾步。突然,他腳下一崴,一個趔趄,摔倒在草叢中。韓江和馬卡羅夫見唐風瞬間沒了影,忙奔了過來。只見唐風仰面朝天,躺在草叢中。

    韓江和馬卡羅夫扶起唐風,關切地問︰“你怎麼了,路都不會走了?”

    “屁!”說著,唐風坐了起來,“剛才地上有個坑,我的腳陷進去了。”

    “坑?”韓江和馬卡羅夫忙在草叢中尋找,拔掉一些雜草,果然,在唐風腳邊,雜草覆蓋著一個小坑。唐風用手抓了點坑里的土,觀察了一會兒,又挖了旁邊的泥土查看。這麼查看了一番後,唐風一指腳下的坑,用命令的口氣道︰“挖!”

    “挖?”韓江和馬卡羅夫一愣。“你小子什麼時候指揮起我來了?”韓江一拍唐風的頭說道。

    “誰有道理聽誰的。再說我的腳崴了,這可算工傷!”唐風嚷道。

    “你有道理?挖這個坑又什麼道理?”韓江問。

    “是啊!你看出什麼了?”馬卡羅夫也問。

    “你們先別問這麼多,只管挖,等會兒你們就明白了!”唐風看上去頗有幾分自信。

    韓江無奈,只好從包里拿出攜帶的工兵鏟,按照唐風的指點,開始挖地上那個小坑。韓江只挖了兩鏟,就覺得有些異樣,他看看唐風。“只管挖!”唐風命令道。

    韓江生氣,使勁一鏟下去,他一下失去重心,往前傾倒,跌了個“狗吃屎”!

    “媽的!你涮我啊!”韓江怒道。

    “你罵什麼罵!我的道理你還沒領悟嗎?”唐風的話語中帶著驚喜。

    韓江一骨碌爬起來,一看,那個小坑徹底陷了下去,工兵鏟也掉進去了一大截。“這里有個洞?”韓江驚呼。

    這次沒等唐風命令,韓江自己就抽出工兵鏟,開始去除洞口的浮土。很快,原本碗口大的洞口,便成了一個半米多見方的井口。

    韓江探腦袋往下望了望,只看到一些浮土。但是當把手電照向旁邊時,他驚奇地發現洞壁周圍全是用青磚規整堆砌的。

    “這…這是什麼?一個藏寶洞?”韓江疑惑地看著唐風。

    “這是一口井!只是荒廢多年,上面被浮土遮蓋住了。剛才我一腳陷進去時,就想到了這下面一定有名堂。”唐風判斷道。

    “井?”韓江和馬卡羅夫驚詫道。韓江又探頭朝下看了看,確實像是一口井。青磚堆砌的井壁呈圓形,和他以前見過的古井一模一樣。可這口井卻讓韓江大惑不解︰“這山頂沒有水,打井有何用?”

    “這正是問題所在。”唐風故意賣關子。

    “快說,這里為什麼有口井?”韓江催促道。

    唐風站起來,又目測了一下山頂的地形,然後才說道︰“我又仔細查看了山頂的地形,剛才我在山上目測有誤,其實圜丘並不在山頂的中央。”

    “哦!不在山頂中央?”韓江和馬卡羅夫一驚。

    “是的!圜丘位於中央略微靠北的位置,而真正位於山頂中央位置的恰恰是這口井!”

    唐風的結論讓韓江和馬卡羅夫又驚又疑。“這口井在整個山頂正中央?”韓江和馬卡羅夫也重新目測了一下,“差不多,可是這又說明什麼呢?”

    “我們現在所在的位置正好在南北中軸線上。中國的建築自古就講究對稱,越是重要的建築,越是在中軸線上。現在我們向北望去,這口井、圜丘和北側的山峰,三者正好都在南北中軸線上。這是很有意義的分布,是當初建設藏經樓時,就規劃好的。”唐風解釋道。

    韓江和馬卡羅夫朝北看看,三者確實分布在南北中軸線上。唐風又接著說道︰“如果我沒看錯,北側的山峰應該比西側的要高,是整個山脈的最高峰,所以當年黨項人在此建造藏經樓,就將藏經樓建在南北中軸線上。那麼,這口井在南北中軸線上的出現,不正說明這口井意義重大嗎?更何況這口井還是在正中間的位置,地位甚至高于北側的山峰和藏經樓本身。”

    “一口破井地位比藏經樓和山峰還高?”韓江不敢相信。

    “中國的建築自古就是有等級的,西夏的也不例外。每一個建築,包括建築之內或附近的山川河流,都是有等級之分的,有的建築在尊位,有的建築在次要的位置,有的建築則在卑位,等級森嚴,不能越雷池一步。所以有時我們可以根據一處古建築所處的位置,來判斷它的重要性,進而推斷出這處建築的大小樣式等等。”唐風解釋了一大通。

   “這麼複雜,你就不要囉唆了,把我頭都搞大了。你的意思我也聽懂了,就是說這口井很重要,但和玉插屏有什麼關係呢?”韓江問唐風。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這口井里有東西。你不信下去掏掏。”

    “你不會是說玉插屏就在井里面吧!”韓江往井下看了看說道。

    “你先挖挖看!這井現在被土淤住了,要挖開才能看到下面。”唐風一副天機不可泄露的樣子。

    “這井下面不會有水吧?”韓江面露憂色。

    “你剛才不是大膽判斷說這麼高的山頂不會有水嗎?怎麼這會兒讓你下去,你就擔心下面有水了?”唐風譏諷韓江。

    “媽的,現在怎麼什麼苦活髒活累活都我干了,我大小也是個領導干部!”韓江怒道。

    “就因為您是領導干部,所以要吃苦在前,哪里有困難哪里有危險,你就要往哪里沖,這樣才像個領導干部的樣!您放心,這井里沒水,沒蠍子蜈蚣,也沒毒蛇猛獸,奧特曼、小怪獸,統統的沒有!”

    “是啊!這麼高的山上不會有那些東西的。”馬卡羅夫也附和道。

    “好吧!我下,我再信你一次!”韓江說著,整理好裝備就裝備下井。

    說是下井,其實井一點也不深,韓江的身材鑽進井里,就基本上把井口堵住了,他在井里根本轉不過身。

    韓江艱難地向下挖了幾鏟,只挖出一些泥土和沙石,什麼也沒有。唐風一點點將韓江挖出來的泥土沙石過了一遍。當韓江把井挖到兩米多深的時候,已經滿頭大汗,氣喘吁吁了。倒不是因為挖這點土累的,主要是被這狹窄的井憋屈的。

    “讓韓江上來透透氣吧,我來挖!”馬卡羅夫向唐風請示道。

    唐風擺擺手︰“不用,應該快了!”

    “你使喚傻小子了吧!我都挖了這麼深了,屁都沒有!”韓江在井下抱怨道。

    “少安毋躁,你是領導干部,要任勞任怨,不要干點活就叫累!”唐風戲謔道。

    “這叫干點活?!”

    “小心!小心點!”

    “你總算還有點良心,還知道關心我一下。”

    “我不是說你小心,我是讓你挖的時候小心。萬一真有什麼寶貝,被你給搞壞了,你可擔不起這個責任啊!”

    韓江狠狠地瞪了唐風一眼,猛地一鏟下去。“嘭——”清脆的一聲,讓三人的神經猛地跳動了一下,還真的有東西?!韓江忙俯下身,輕輕拂去腳下的浮土,一件玉器露了出來。“是玉!是件玉器!”他興奮地叫出了聲。

    “什麼玉器?”唐風在上面關切地問。

    “我不知道,反正不是玉插屏。一個長長的,頭尖尖的玉板。”韓江在井下甕聲甕氣地說道。

    “把它拿上來!”唐風心里雖然早就數,但還是迫不及待地希望看到這件玉器。韓江拿著玉器,爬了上來。

    唐風接過那件玉器,斥道︰“誰讓你上來的?”

    “你不是要我上來嗎?”

    “我叫你把玉器拿上來,沒叫你上來!”

    “靠!你還真以為你成隊長了,你馬上接著下去挖!”韓江怒道。

    唐風見韓江真的動怒了,忙換了張笑臉︰“領導干部不能有點成績,就驕傲嘛!”

    “少廢話,這是件什麼玉器?也不是玉插屏啊!”

    唐風仔細摸索著手里這件玉器,冰涼溫潤,散發著誘人的氣息,只是這氣息對唐風的吸引力遠沒有玉插屏的大。這是唐風多年研究文物培養出的感覺。他端詳良久,這才解釋道︰“這也是用和田羊脂白玉制成的,不過玉質沒有我們已經見到的玉插屏好,在和田玉當中只能算中等,不過這在西夏那個時代已經是很好的玉料了;這件東西應該叫玉圭,是古代帝王祭祀時的禮器。古代帝王在祭祀時,把要對上天神靈、列祖列宗說的話刻在玉圭上,然後埋在土中,或是投入水中,以此達到和上天神靈、列祖列宗溝通的目的。”

    “你是不是早料到這井里面會有玉圭?”韓江問。

    “我剛才對你們已經解釋過這口井的重要性。這口井的地位比藏經樓,比最高的北峰還要重要,那麼會是什麼呢?我聯想到中國歷史上的祭祀禮儀,便想到了這口井的用途。這其實是口金井,這里名為藏經樓,其實是西夏帝王的祭祀場所。西夏帝王在此祭祀,把要對上天神靈、列祖列宗要說的話,寫在玉圭上然後投入這口金井中。”唐風解釋道。

    “唐風,這上面好像有文字。”馬卡羅夫在玉圭上發現了端倪。

    “我也看到了,全是西夏文。一共三十七個字——白高大夏國皇帝嵬名諒祚伏乞長生天、山川河岳、列祖列宗,保佑我國家千秋萬代,國祚永昌。”唐風讀出了玉圭上的文字。

    “什麼意思?”韓江問。

    “都是些吉祥話,是西夏第二代皇帝諒祚向長生天和列祖列宗禱告保佑西夏王朝千秋萬代,國祚永昌!你再下去看看,還有沒有其他玉器?”唐風催促韓江下去。

    韓江這會兒被新的發現吸引,也不跟唐風計較了,跳下井去。不一會兒,他在井里又挖出了一件一模一樣的玉圭,緊接著是第三塊玉圭。

    唐風仔細查看了幾塊玉圭,後面出土的兩塊玉圭與第一塊玉質相同,甚至有些紋理還是相通的,由此可以推斷幾塊玉圭是一大塊玉料上分割開來的。再看上面的文字,第二塊玉圭上寫的是︰白高大夏國皇太後伏乞長生天、山川河岳、列祖列宗,保佑我國家千秋萬代,國祚永昌,沒藏氏人丁興旺,六畜繁盛。

    “這塊玉圭上雖沒寫明是西夏哪位皇太後所作,但從後面保佑沒藏氏可以看出來,制作這塊玉圭的皇太後應該就是沒藏皇後。”唐風推斷道。

    “僅從這塊玉圭上看,這位沒藏皇太後並不像我們之前推斷的那麼專權啊!她只是在玉圭上祈禱保佑沒藏氏人丁興旺,六畜繁盛,這個祈禱並沒有什麼不當之處。”馬卡羅夫不解地問。

    “是啊!按理這個玉圭是投入金井之中的,外人是根本看不到的。如果沒藏皇太後專權,可以在玉圭上寫得更直白些,但她並沒有。”唐風也很費解。

    “看看第三塊玉圭上寫的什麼。”韓江道。

    “第三塊玉圭上寫的是︰白高大夏國皇帝嵬名諒祚伏乞長生天、山川河岳、列祖列宗,保佑我國家千秋萬代,國祚永昌,誅殺沒藏氏。”當唐風讀完最後幾個字時,渾身不寒而栗,“誅殺沒藏氏。看來在諒祚下決心誅殺沒藏氏前,曾來過這里,在這里向長生天、山川河岳、列祖列宗禱告,並將事先寫好的玉圭投入了金井。”

    “後來,諒祚果然成功地誅殺了沒藏家族,奪回了權力。”韓江道。

    “幾乎每一位西夏皇帝的登基都伴隨著血雨腥風,無情的殺戮!沒藏皇後,這個謎一樣的女人,她究竟是個什麼樣的女子?是恃寵驕縱、淫亂後宮、擅權亂政的一代妖後,還是只是一個普通的母親?”唐風又想起了那個丟失的頭骨。

    “唐風,先別管什麼沒藏皇後了,挖了三塊玉圭上來,玉插屏還是沒見著啊!”韓江有些不耐煩了。

    “好吧!我告訴你我的想法。當我發現這口井的時候,我就想到這不僅是山頂最尊貴的地方,也是整個黑鷲寺最重要、最尊貴的地方,所以這口井很可能是西夏帝王投放玉圭的金井。你們還記得在七色錦海時,大喇嘛對我們提到四塊玉插屏後來的下落嗎?”唐風沒等韓江開口,便接著說道,“大喇嘛說四塊玉插屏是在西夏亡國時,命黨項勇士分送至東、南、西、北四個方向的。那麼,你們試想一下,送到賀蘭山的那塊玉插屏會放在哪兒呢?一定會選一個最危險、最不易被人找到的地方。如果那個黨項勇士知道金井的存在,無疑放到這里面是最合適的。”

    “為什麼不是藏經樓里呢?”韓江問。

    “因為藏經樓建於山巔,容易被雷火擊中,說不定在西夏亡國時,藏經樓已經被雷火燒毀了。”韓江還想說什麼,唐風沒等他開口,便一口氣繼續說道,“我還可以解釋為什麼不放在後殿里。因為那里雖然隱秘,但並非不可逾越,而且如果有人進入前殿,首先就會選擇進入後殿,而想不到玉插屏會存放在金井之中。為什麼不是隨便找個地方埋掉?因為藏寶,是為了讓人日後找到,所以一定要藏在特定的地方,不能隨便將玉插屏埋在什麼地方。而將玉插屏藏于金井之中,既讓人意想不到,又不易獲得。除此之外,還有兀鷲保護。同時,這樣做又給有心之人留下了蛛絲馬跡。”

    “對!你說的有道理。可是玉插屏呢?按理,那三塊玉圭是西夏早期投入金井的,而玉插屏是在西夏亡國的時候送來的,玉插屏應該在這幾塊玉圭之上才對!”韓江提出了自己的疑問。

    “按常理推斷是這樣,不過也許當年藏寶之人故意和我們開了個玩笑呢!”唐風依舊胸有成竹的樣子。

    “你的意思是玉插屏還在下面?”

    “這個黨項勇士一定是個有勇有謀之人。想想看,在沒藏氏失勢後,諒祚下令封閉了上寺,拆毀棧道,以絕外人窺伺。這位黨項勇士肯定吃了很大的苦頭,才將玉插屏放於金井之中,所以他一定會盡一切可能讓後人不那麼容易找到玉插屏。”

    “我明白了,那個黨項勇士一定是將幾塊玉圭拿了出來,然後將玉插屏深埋,再把幾塊玉圭放在上面。這樣,不明就里的盜寶之人根本不會想到玉插屏會在玉圭下面。”韓江似乎開竅了,他又揮舞起鏟子,只是這一次他變得異常小心。

    韓江小心翼翼地繼續向下挖掘,他發現再往下的泥土要堅實了許多,像是有人有意為之。他的挖掘速度變得異常緩慢。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他再沒有挖出玉圭。當挖到三米深的時候,韓江的鏟子輕輕踫到了一個堅硬的東西。

    多年的經驗讓韓江馬上分辨出來,這個東西比周圍夯實的泥土要硬。“踫到了!”韓江興奮地喊道。
作者: beautyqueen    時間: 2013-9-18 04:48 PM

第十九章 斯捷奇金

    “踫到了什麼?”唐風關切地問。

    “一個硬的東西。”韓江丟下工兵鏟,開始用雙手往外刨土。一分鐘、兩分鐘、三分鐘過去了,韓江的雙手幾乎不停地重復著刨土的動作,他的心臟狂跳不止。終於,他的手指觸到了一個軟軟的東西,這是什麼?玉插屏絕不該是這樣的!韓江一驚,忙用手電照去,黑糊糊的一團東西,像沙土,但又不是。他心里猛地一沉︰“唐風,這是怎麼回事?玉插屏怎麼不見了?”

    唐風趴在井口,探進頭來,用手電照了照,笑道︰“沒事,這是腐朽的木頭。看來這塊玉插屏當年一定裝在一個精美的木盒里,但是因為年代久遠,木盒已經腐爛了。這些黑黑的東西就是木盒的殘渣。”

    聽唐風這麼說,韓江才稍稍放下心,他忙去刨開那些黑色的木屑殘渣。很快,一整塊雪白溫潤的玉插屏出現在韓江面前。

    韓江難掩興奮之情,小心翼翼地將玉插屏捧出了金井,然後自己也跳了上來。唐風接過玉插屏,雙手撫摸著,感受著,然後將玉插屏交給了馬卡羅夫。唐風跟著羅教授,辨識西夏文的能力已經突飛猛進。此時,雖然唐風很想現在就破解出玉插屏上的文字,看到玉插屏上的地圖,但是他要先讓所有人都分享勝利的喜悅。

    “現在看來,四塊玉插屏都已經被找到了。黑水城和阿尼瑪卿山的兩塊已經在我們手上,賀蘭山這塊也被我們找到,只有原來藏於敦煌的那塊,被將軍奪了去。”唐風總結道。

    “看來咱們和將軍之間還少不了一場你死我活的爭奪!”韓江喃喃自語道。

    誰料,韓江話音剛落,眾人身後卻傳來一個聲音︰“這場爭奪現在就可以提前開始了。”

    三人大驚,一起轉身望去。韓江和馬卡羅夫反應迅速,轉身的同時,也拔出了槍。雲霧繚繞的群山之巔,一比三,唐風也拔出了槍。三人面前站著一個身材瘦弱、光著頭的外國男人。

    “斯捷奇金!”唐風雖然早有心理準備,但還是吃了一驚。

    “呵呵,你是唐風吧!不錯,正是在下。”斯捷奇金的中文很生硬,但還能聽得懂。

    “那個神秘人就是你吧?”馬卡羅夫用俄語問道。

    “哈哈,伊萬,想不到咱們在這兒見面了。說起來咱們也是老同事了,雖然當時我們倆不在一起,不過我在列寧格勒分局時,也是聽說過你大名的。林子里,還有這一路上的標記都是我刻的,不過那和你們無關,那只是我怕迷路,自己給自己做的標記!”斯捷奇金對那個三角形標記做了解釋。

    “我果然沒猜錯,那是你在克格勃留下來的老習慣吧!”

    “你就別提克格勃了。我在波諾茨卡蹲大牢的時候就想,我出來後一定要將克格勃的都殺光,但是我的恩人讓我改變了這個想法。”

    “恩人?”

    “你是說將軍?”

    “呵呵,是的。”

    “將軍是誰?”

    “伊萬,你不要急!”說到這兒,斯捷奇金突然又用生硬的中文沖唐風和韓江說道,“你們倆也不要急,將軍如果想見你們,你們自然會見到他;如果將軍不想見你們,你們就永遠也見不到將軍。”

    “好吧!我不問你將軍,我問另一個人。你能告訴我當年那個美國人懷特是怎麼從你眼皮底下逃走的嗎?”馬卡羅夫突然問道。

    斯捷奇金顯然沒有想到馬卡羅夫會問這個,他微微後退了一步,然後說道︰“伊萬,你是怎麼知道當年的事的?”

    “不要忘了我是干什麼的。”

    “我當然不會忘,你是將軍,我只是一個囚徒。但…但是當年的事,我早就記不清了。”說到這里,斯捷奇金用一只手揉了揉腦袋,一副很痛苦的樣子。

    馬卡羅夫和唐風、韓江不明白斯捷奇金為什麼聽到這個問題會出現這副奇怪的模樣,三人不敢鬆懈,一起拿槍指著他。唐風牢牢地攥緊了手里的玉插屏。

    就這樣僵持了一會兒,斯捷奇金似乎緩過勁來,冷笑道︰“唐風,你不用把玉插屏抓那麼緊,它馬上就是我的了!”

    “什麼?”唐風把玉插屏攥得更緊了。

    “不如你們乖乖地把玉插屏交出來,我保證不要你們的命。你們要知道我如果這次想要你們的命的話,早就可以下手了。我這次的目標只有一個——拿到玉插屏。”

    “你痴人說夢。我們三個人,你才一個人,你憑什麼要我們交出來!”韓江怒道。

    “你們難道沒聽說過我的威名嗎?”斯捷奇金顯然對韓江的挑戰很不滿意。

    “我們知道你很厲害,但是我們也不是吃素的!”韓江也不知道他的話斯捷奇金能不能聽懂。

    斯捷奇金聽了韓江的話,不但沒惱,反倒大笑起來,那笑聲震得山頂傳來一陣陣回音,讓唐風心驚肉跳。笑畢,就看斯捷奇金竟然收起了槍,向他們走了過來。

    三人一起將槍口對準了斯捷奇金,可斯捷奇金卻沒有一絲懼色。難道這家伙刀槍不入?唐風心里發怵,就連身經百戰的韓江和馬卡羅夫也不知斯捷奇金葫蘆里面賣的什麼藥。

    斯捷奇金一步步逼近唐風,唐風不由自主地向後退了半步。“唐風,乖乖地把玉插屏交出來!”斯捷奇金沖唐風吼道。

    韓江和馬卡羅夫以為斯捷奇金瘋了,正欲開槍,斯捷奇金臉上卻露出一絲獰笑︰“伊萬、韓江,你們如果開槍,會後悔的!”

    “後悔?”韓江和馬卡羅夫一怔。

    就在這當口,在斯捷奇金身後,從西側山丘後面走出幾個人來。唐風、韓江和馬卡羅夫定楮一看,無不驚駭,是四個全副武裝的黑衣人架著葉蓮娜和徐仁宇。徐仁宇已經人事不省,看上去很虛弱,幾乎是被拖過來的;葉蓮娜嘴角淌著血,見到唐風、韓江和馬卡羅夫,想要喊,卻被一塊膠布封住了嘴,發不出聲音。

    韓江有些明白史蒂芬所說的意外,還有在兀鷲巢穴看到的菱形標記了。但他還是不明白這些黑衣人是從哪兒冒出來的?

    “韓江,你一定感到奇怪,我們是怎麼冒出來的。”斯捷奇金主動開口了。

    斯捷奇金話音剛落,從西側的山丘後面又跳出四個全副武裝的黑衣人。韓江和馬卡羅夫也往後退了一步,三個人緊緊地靠在一起,做出防御的架勢。

    “我還有很多感到奇怪的,你們是怎麼抓到葉蓮娜和徐博士的,又怎麼找到了這里?還有,剛才你們隱藏在哪里,為什麼我們搜遍了山頂,沒有發現你們?”韓江一股腦地問道。

    “上帝啊!韓江,你想知道的太多了,我哪有時間告訴你一切。不過這些問題並不難,我想憑你們的聰明,回去以後慢慢想,是能想明白的!…沒錯!你們沒聽錯,我不會殺你們的。過去我殺人太多,所以現在我不殺人。”斯捷奇金又往前邁了兩步,“將軍說我殺人太多,應該換一種方式生活,他叫我學會做生意,做個商人。我只想得到玉插屏,咱們做一筆公平的交易,怎麼樣?”

    “交易?”三人又往後退了兩步。

    “用葉蓮娜和這個徐博士換你們手中的玉插屏,我覺得這樣是再公平不過的事了!”斯捷奇金說出了自己的目的。

    “交換?!”三人面面相覷。誰都不會放棄葉蓮娜和徐仁宇,但誰也不敢下這個決心。

    唐風和韓江一時竟不知所措。關鍵時刻,還是馬卡羅夫經驗豐富,他決定先拖延時間,等待時機。於是,馬卡羅夫沖斯捷奇金說道︰“這個交易很公平,玉插屏我們可以給你,因為葉蓮娜比玉插屏要重要得多。”

    “那好!讓唐風先把玉插屏放到這兒來!”斯捷奇金用腳指了指自己面前的草叢。

    “不過,你得讓我們弄清這一切究竟是怎麼回事。否則我們就是帶著玉插屏跳下去,也不會和你交易。”馬卡羅夫喊道。這時,他們三人主動往後退了幾步。

    “別!別!別!…咱們好說。”斯捷奇金忽然又換了一副笑臉。

    唐風覺得斯捷奇金這人有點怪,有些神經質,這種人不按常理出牌,常常能干出讓人意想不到的事。馬卡羅夫也有同感,他盡量拖延時間,而又不去觸怒斯捷奇金︰“我想知道你被人從波諾茨卡救走後,去了哪里?”

    “從北極去了熱帶!怎麼樣,對我這個回答還滿意嗎?”斯捷奇金一臉壞笑。

    “熱帶?”剛才斯捷奇金的回答已經證實了史蒂芬的話,但馬卡羅夫佯裝不知。

    “伊萬,你甭想套我的話,我只能跟你說這麼多。”

    “那麼,後來呢?你奉將軍之命來到了賀蘭山?”

    “不錯!將軍給我的任務是配合史蒂芬得到那塊玉插屏。”

    “可是你卻殺了史蒂芬。”

    “那也是將軍的意思。將軍早就不信任史蒂芬了,可以說將軍從來就沒真正信任過史蒂芬,所以這次將軍命我配合史蒂芬,實際是暗中監視他的行動。如果他仍然忠心,我則不用露面;若是史蒂芬心存貳心,就殺了他,獨立完成任務。”

    “所以你殺了史蒂芬,奪了藏寶圖?”

    “說到藏寶圖,這正是史蒂芬愚蠢之處。他和芬妮愚蠢地認為根據藏寶圖,找到黑喇嘛的寶藏,就可以擺脫我們遠走高飛。殊不知一切都在將軍掌控之中,將軍早就知道藏寶圖的存在。”

    “將軍是故意將藏寶圖還給史蒂芬的?”馬卡羅夫暗暗吃驚。

    “不!將軍開始確實疏忽了,但在他們出發前,將軍便已經知道了藏寶圖的存在。”

    “將軍故意裝作不知,實則派你暗中監視?”

    “呵呵,將軍並不需要黑喇嘛的寶藏,將軍懷疑玉插屏就藏在黑鷲寺,但是光有藏寶圖還不行。史蒂芬對這里最熟悉,所以將軍還是決定先用史蒂芬。沒想到他發現藏寶圖後果然利令智昏…呵呵…可憐的史蒂芬竟然還以為真的能逃過將軍的掌心。”斯捷奇金冷笑道。

    “然後你就一路秘密跟蹤史蒂芬來到這里?”

    “是的!他倆先在山中客店住下,然後每日上山按圖尋找;我則風餐露宿,在暗中監視他倆。就在前幾天,史蒂芬按照藏寶圖的指示,發現了大佛的秘密,並進入了大佛體內。我見這里地形複雜,怪事連連,特別是那片讓人迷失的林子,所以我怕夜長夢多,便想先除了史蒂芬和芬妮,拿了藏寶圖自己進來尋找。”

    “於是,你在客店殺了芬妮,但讓史蒂芬逃了。”

    “這家伙確實很狡猾,不但逃了,還帶走了最重要的兩張藏寶圖,致使我一度失去了他的信息。沒有藏寶圖,我不敢貿然進山。就在我不知所措之時,感謝上帝,你們來了。”

    “你跟蹤我們?”馬卡羅夫又吃了一驚。

    “不錯!我只身一人跟蹤你們,來到林子里。那片奇怪的林子總是讓人迷路,我也幾次迷失在里面,於是,我在樹上刻了你們看到的三角形標記。”

    “昨天當我們出發前,你已經先進入了大佛?”

    “嗯,我已經找到了大佛,並且事先知道了大佛眼楮的奧秘,便先於你們進入大佛。我知道你們遲早也會找到大佛,便故意留下繩子,讓你們誤入大佛的右眼。”

    “你知道從大佛右眼進去會迷路?”

    “之前史蒂芬那小子沒看明白藏寶圖,就走錯了路,結果在里面轉了一天一夜最後才逃出來。”

    “於是,你把我們騙進大佛的右眼,自己則進了大佛的左眼…”

    “是的。從大佛左眼進入,一路都很順利,不會迷路,也沒有岔路,很快就到了前殿。”

    “史蒂芬說在前殿發生了意外就是指你的突然到來?”

    “不!伊萬,你別急,聽我慢慢給你說。”這會兒斯捷奇金反倒來了精神,“我到了前殿,正好看到史蒂芬在研究第三張藏寶圖。那張藏寶圖很奇怪,畫得不明不白,史蒂芬一時看不明白,不敢貿然進行下一步。”

    “這不奇怪,當年史蒂芬的父親馬昌國是根據記憶畫的,當然有所偏差,所以馬昌國在藏寶圖上告誡史蒂芬不到萬不得已不要去找寶藏。”馬卡羅夫道。

    “史蒂芬認為他已經到了萬不得已的時候。我們倆在前殿相持了好長一會兒。他想殺我,為芬妮報仇,但他還沒有這個實力,而且也沒找到黑喇嘛的寶藏,而我也需要他的幫助,所以我給了他一個很好的建議。我們倆一起找到玉插屏和黑喇嘛的寶藏,然後再來個了斷,誰贏了這些寶物就歸誰。”

    “史蒂芬接受了你的建議?”

    “當然!他沒有理由拒絕,因為我的建議很公平。”

    “史蒂芬真是利令智昏了,他怎麼能是你的對手?”馬卡羅夫喃喃自語道。

    “伊萬,可史蒂芬不這麼想。他大概想著找到寶藏時,乘我不備,先干掉我!”

    “結果你先下手了?”

    “不!是他在東門外的甬道里準備偷襲我,可惜他依然不是我的對手。”

    “你們為什麼選擇走東門,不去北門?”韓江忽然問道。

    “我和史蒂芬研究了那張藏寶圖,認為西門不能走,北面的甬道被碎石阻擋,還看不清後面到底有多深,一時難以通過,所以先走東門去看看;另一個重要的原因就是我這個聰明的大腦想到的,當年黑喇嘛和史蒂芬的爺爺在這兒尋找多時並沒有找到玉插屏,那麼玉插屏肯定不在北面的宮殿中,很有可能在這兒。”

    “這就是史蒂芬所謂的意外?”

    “不!真正的意外還不止於此。就在我和史蒂芬達成協議,準備出發的時候,兩個不速之客闖了進來。”

    “葉蓮娜和徐博士?”

    “對!葉蓮娜!哦!伊萬,我不得不說,你女兒真…真是太漂亮了…我每次見到她,心臟都…怦!…怦!…怦的狂跳不止。真擔心這樣下去,我會被你女兒搞出心臟病來…自從我在波諾茨卡見到葉蓮娜,我就被她的美麗所吸引。她的容貌,她的氣息,她的聲音,哦!…無時無刻不在吸引著我。我沒想到我們會在山洞里又見面了…”斯捷奇金一臉神經質的誇張表情。

    “瘋子!你讓我感到惡心!”馬卡羅夫斥道。他看見斯捷奇金身後的葉蓮娜使勁掙扎了一下,但還是沒有掙脫兩個彪形大漢。

    “我不管你惡心不惡心,反正你不能阻擋我對葉蓮娜的愛!”斯捷奇金突然神經質地吼叫起來。馬卡羅夫不敢進一步刺激他,只得等待斯捷奇金自己冷靜下來。過了一會兒,斯捷奇金似乎平靜了,像是自言自語地說道,“我可愛的葉蓮娜大概是為你們擔心,從大佛的左眼闖了進來。但是他們不是我的對手,我和史蒂芬很快制伏了葉蓮娜,那個徐博士就更不在話下了。”

    “我明白了。”馬卡羅夫微微點點頭,“不過,你押著葉蓮娜和徐博士來到山頂,我們怎麼剛才沒有看到你?”

    斯捷奇金猶豫了一會兒,道︰“伊萬,我押著葉蓮娜和徐博士來到了山頂,但是我實在不知道玉插屏會放在哪里,於是我藏了起來,等待你們的到來。我想唐風可以幫我找到玉插屏,果然…哈哈哈…”

    斯捷奇金狂笑起來,馬卡羅夫依然沒有發現可以制伏斯捷奇金的機會,心中焦急。他只有繼續拖延時間︰“你藏了起來?這山頂有藏身的地方嗎?”

    “哈哈!我藏的地方你當然猜不到,在西側的山峰下有個天然的岩洞。”斯捷奇金一指西側的山丘。

    “那你這麼多人又是怎麼上來的?”馬卡羅夫不解地問。

    “我說出來嚇死你們!”斯捷奇金忽然又換了一副凶惡的面孔,“我們的人是從西側的山崖攀登上來的。”

    “什麼?你們用繩索從懸崖攀登上來的?”不但馬卡羅夫吃驚,唐風、韓江也震驚不已。

    馬卡羅夫又掃了一眼後面那八個黑衣人,不覺心生寒意。

    馬卡羅夫仍然沒有發現好的機會,斯捷奇金手中即便沒有人質,就憑韓江和唐風,加上自己也是絕對沒有勝算的。

    “你認識布爾堅科嗎?尤里?巴甫洛維奇?布爾堅科。”馬卡羅夫突然又問了一句。

    “不!不認識。”斯捷奇金回答得很干脆。

    “你和布雷寧到底是什麼關系?還有伊薩科夫?”馬卡羅夫問道。

    “布雷寧?伊薩科夫?我不是都跟葉蓮娜說過了嗎?”

    “你和布雷寧的話在幾十年後竟然一模一樣,你們的關系會像你說得那麼簡單嗎?”馬卡羅夫追問道。

    斯捷奇金稍稍愣了一下︰“一模一樣?得了吧,伊萬,你別套我的話了。布雷寧那家伙是將軍,我只是一個囚徒,我們倆能有什麼關系?”

    “可就在你被將軍救走後,布雷寧卻不明不白被燒死了,這又是一個巧合?”

    “算了吧,伊萬,你就當是一個巧合吧。我已經夠給你面子了,回答了你這麼多愚蠢的問題,下面你該兌現你的諾言了,用玉插屏交換葉蓮娜!”斯捷奇金眼露凶光,“否則,我就要對葉蓮娜動刀子了。你可不希望葉蓮娜那白嫩的臉上,留下傷疤吧?”

    馬卡羅夫知道,斯捷奇金已經失去了耐心,天色也已晚了,留給他們的時間不多了。

    斯捷奇金顯然已經失去了耐心,他狂暴地號叫道︰“快點,把玉插屏交出來!再拖延時間,我就要對葉蓮娜不客氣了!”

    說著,兩個黑衣人拿槍抵住了葉蓮娜的太陽穴。馬卡羅夫無奈地望望韓江,他需要韓江最後拿主意。唐風也注視著韓江,他們知道此時韓江正面臨艱難的抉擇。

    韓江在經過艱難的思考後,緩緩說道︰“唐風,把玉插屏給他們。”

    唐風一怔,吃驚地看著韓江問︰“就這麼把玉插屏給他們?”

    “給他們!”韓江像是下定了決心。

    唐風無奈,捧著玉插屏走到離斯捷奇金還有十步遠的地方,輕輕將玉插屏放在草叢中,然後沖斯捷奇金喊道︰“把葉蓮娜和徐博士放過來。”

    斯捷奇金看見玉插屏,眼中閃過一絲興奮的光芒,往前疾走兩步,這就要來拿玉插屏。唐風一把護住玉插屏,沖斯捷奇金喊道︰“慢!你把葉蓮娜和徐博士放過來,否則我就是砸了玉插屏,也絕不給你。”

    唐風高高舉起了手中的槍,只不過他並不是對著斯捷奇金,而是手拿槍管,槍托朝下,擺出了一副要與玉插屏共存亡的架勢。

    “別!唐風,我已經答應放人了,你要相信我。”斯捷奇金忽然又擺出了一副笑臉。“可是你總得讓我先看看玉插屏的真假吧?”

    “剛從金井中找到的,怎麼可能是假的?”

    “好吧!把你剛才找到的另外幾件玉器也放在那兒。”斯捷奇金得寸進尺。

    唐風只得將那三件玉圭也放在草叢里。“往後退兩步!”斯捷奇金沖唐風嚷道。

    唐風慢慢地往後退了兩步,右手仍然死死地攥著手中的九二式手槍。斯捷奇金沖旁邊的黑衣人努了努嘴,兩個黑衣人架著葉蓮娜,另兩個黑衣人拖著奄奄一息的徐仁宇,走到玉插屏旁邊。

    黑衣人放了葉蓮娜和徐仁宇。唐風趕忙扯掉葉蓮娜嘴上的膠帶,和她一起架著徐仁宇往回撤。黑衣人趁著這當口,撿起草叢中的玉插屏和玉圭,返回交給了斯捷奇金。

    斯捷奇金看了看玉插屏和玉圭,然後,心滿意足地放入了他的背包中。緊接著他就變了一副面孔,凶神惡煞般地對唐風等人說道︰“唐風、韓江,你們可以帶著徐博士離開這兒,但是請你們把馬卡羅夫和葉蓮娜留在這兒。”

    “你要干什麼?”唐風喊道。

    韓江對斯捷奇金早有防備,他本能地護住葉蓮娜︰“那是不可能的。”

    “這就不能怪我了!”斯捷奇金拔出槍,對準了韓江。

    唐風這邊只有三支手槍,而斯捷奇金則有九支槍,三比九。更重要的是,斯捷奇金那邊幾乎全是微型沖鋒槍,火力遠遠超過唐風這邊。

    唐風和韓江都知道,一旦打起來,他們凶多吉少。就在大家無計可施的時候,突然,從半空中傳來一個聲音。眾人無不驚駭,一起仰頭向空中望去,可是空中除了越來越濃厚的雲霧,什麼也看不見。

    “這是什麼?”唐風感到了恐懼。

    “不知道…”韓江仰望著頭頂的雲霧,喃喃自語。

    頭頂的雲越壓越低,山頂上所有的人都感到一種從未有過的壓抑,仿佛整個天空都要砸下來。

    “兀鷲!”唐風突然發現在山頂北側的山峰上,兩只巨大的兀鷲從雲霧中穿出,直向他們俯沖下來。

    “就是那兩只兀鷲!”韓江認出這兩只兀鷲就是不斷出現在他們頭頂的那兩只兀鷲。

    斯捷奇金和那些黑衣人也被這突如其來的一幕驚呆了,他們怔怔地立在原地,不知這兩只兀鷲意欲何為。韓江卻在千鈞一發的時刻發現了機會,他死死地盯著向他們俯沖下來的兀鷲。只見那兩只兀鷲從北峰上沖下來,飛臨斯捷奇金和黑衣人頭上時,一把抓起兩個已經呆若木雞的黑衣人,然後猛地拉起,盤旋在空中。

    韓江把握住了這僅有的一次機會,舉槍就射,“砰!砰!”兩槍,兩個黑衣人應聲倒地。唐風和馬卡羅夫聽到槍聲,馬上反應過來,一起舉槍射向黑衣人。慌亂中,斯捷奇金和黑衣人開槍反擊,但他們已經亂了陣腳,胡亂射出的子彈根本沒有傷及唐風、韓江和馬卡羅夫。葉蓮娜在聽到槍聲的一剎那就臥倒在地,而黑衣人則在頃刻之間損失大半。

    兀鷲將兩個黑衣人重重地扔了下來,兩人頓時摔成了一攤肉泥。韓江和馬卡羅夫以草叢為掩護,繼續向黑衣人射擊,手槍子彈打完了,他們撿起黑衣人的微型沖鋒槍,邊打邊進。唐風則死死盯住了在草叢中若隱若現的斯捷奇金,他知道玉插屏就在斯捷奇金的身上。

    一陣混戰後,八個黑衣人已經全軍覆沒,只剩下斯捷奇金。葉蓮娜不停地在韓江和馬卡羅夫身後提醒他們小心,因為她早已領略到斯捷奇金的厲害。但此時,斯捷奇金陣腳大亂,慌亂中,竟沒有一槍命中。

    韓江見斯捷奇金不過如此,以為葉蓮娜小題大做,越戰越勇,一邊射擊,一邊在高高的草叢中向斯捷奇金逃竄的方向緊逼。

    斯捷奇金在慌亂中,慌不擇路,跑向了北側的山峰,但是他很快又折向了西側的山峰。唐風、韓江和馬卡羅夫也追向西側的山峰,可就在這時,斯捷奇金的身影卻從眾人視線中消失了…

    唐風和韓江還在射擊,馬卡羅夫朝他們揮了揮手,示意他們停止射擊。兩人這才發現山頂上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那兩只兀鷲消失了,斯捷奇金也不見了。

    三人緩緩地直起腰,往西側的山峰望去,周圍的荒草和灌木太高太茂密,也許斯捷奇金就藏在荒草中。三人小心翼翼地舉著槍,往前搜索。每走一步,韓江和馬卡羅夫都異常小心。可是唐風卻沒有他倆的專業素養,斯捷奇金從自己視野中消失,讓他心里一下子慌張起來。他決不能讓斯捷奇金就這樣逃掉!可是斯捷奇金怎麼一眨眼就蒸發了?唐風胡思亂想著,放鬆了警惕。就在他走到西側山峰下那片最茂密的草叢中時,已經把韓江和馬卡羅夫落在了後面。韓江幾次用手勢示意他停下,可是唐風都沒注意到。

    剛才斯捷奇金好像就是在這兒消失的。唐風環視四周,齊腰深的荒草在風中搖曳,仍不見斯捷奇金的身影。他回頭發現韓江和馬卡羅夫竟落在了後面,忙停下腳步。就在唐風狐疑不前的時候,一陣狂風襲來,他忽然嗅到了一股殺氣。

    唐風剛想後撤,就覺著一股強大的力量向自己腳踝襲來。他想要抽身,已然晚了,就在頃刻之間,他失去了平衡,重重地摔倒在草叢中。緊接著,唐風看見一個黑影向自己撲來。他想側身閃過那個黑影,可是還沒等他轉身,兩眼一黑,便失去了知覺。

    等唐風醒來的時候,耳畔槍聲大作。他猛地坐起來,發現自己的頭還完好無損地架在脖頸上,轉轉腦袋,傳來一陣鑽心的疼痛。“剛才你被斯捷奇金襲擊了,幸虧韓江及時開槍,否則你小命就交待了。”馬卡羅夫一邊向山坡上的斯捷奇金射擊,一邊沖唐風喊道。

    “斯捷奇金…”唐風這才想起那個黑影,不覺一陣後怕,斯捷奇金的身手,葉蓮娜曾經對他描述過。

    唐風在身旁的草叢中摸索,很快摸到了自己的槍。他發現斯捷奇金已經逃上了西側的山坡,便連開兩槍,然後和馬卡羅夫一起向山坡沖去。等他們沖上西側山峰,發現斯捷奇金已經翻過西峰,向山峰後的懸崖逃去。

    韓江看到斯捷奇金往懸崖邊逃去,反倒放慢了步伐,笑道︰“他跑不掉了。”

    三人將斯捷奇金堵在了懸崖邊,斯捷奇金往後退去了,他身後就是萬丈絕壁。韓江沖斯捷奇金冷笑道︰“沒想到吧,兀鷲也會幫我們。”

    “哼,你們以為這就能抓住我嗎?”斯捷奇金狂笑道。

    三人一愣,馬卡羅夫沖斯捷奇金說道︰“趕快投降吧,你還可以在監獄里了卻余生。”

    “哈哈——哈哈——”斯捷奇金狂笑道︰“監獄?!既然我出來了,這輩子就再也不會回去了。”

    唐風和韓江不知道斯捷奇金要干嗎,只見斯捷奇金緊了緊身上的衣服,冷笑道,“我既不會束手就擒,也不會跳崖自殺,我會平平安安地帶著玉插屏離開這兒。”

    唐風、韓江和馬卡羅夫面面相覷,不明白斯捷奇金葫蘆里賣的什麼藥。“他瘋了!”韓江喃喃道。

    “不!他沒瘋…”馬卡羅夫覺察出了斯捷奇金的意圖,小聲提醒唐風和韓江,“你們看他身後的包。”

    唐風發現斯捷奇金背後的背包看似是一個,其實被分割成了兩截。“怎麼回事?”唐風看看馬卡羅夫問道。

    “我們在克格勃的時候都學過跳傘。”馬卡羅夫已經明確了自己的判斷。

    “跳傘?”唐風驚道。

    “你是說他要從懸崖上跳下去?”韓江也驚得目瞪口呆。

    “他們既然能從這兒爬上來,也就能從這兒跳下去。”馬卡羅夫故意放大了說話聲音。

    “不錯!伊萬,你猜得不錯!再見了,我的朋友,當年我在克格勃學校跳傘成績可是滿分!”斯捷奇金說完就要往下跳。
作者: beautyqueen    時間: 2013-9-18 04:49 PM

第二十章 大佛的眼淚

    韓江舉槍就要射擊,但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從懸崖南側的岩石後面突然沖出一個人來。那人像瘋了一樣,不顧一切地沖向斯捷奇金。斯捷奇金也沒料到這出,他沖那人連開數槍,槍槍擊中那人。可是那人依舊像瘋了一樣,撲向斯捷奇金,然後抱著斯捷奇金一起墜入了深深的山谷。

    “史蒂芬——”就在那人抱著斯捷奇金跳下懸崖的一刻,唐風、韓江和馬卡羅夫都認出了那人。他們不知道史蒂芬是怎麼爬到這里的,一切都是那麼快,那麼不可思議,但卻確確實實發生了。

    三人忙奔到懸崖邊,往下望去,無盡的深淵、厚厚的雲霧,山谷下竟沒有一點回音。史蒂芬和斯捷奇金就這樣消失在了懸崖邊,仿佛一切都沒有發生過…

    唐風久久地站在懸崖邊,不願離去,一切都是那麼快,快得不容許自己做出任何反應。韓江拍了拍唐風︰“好了,咱們該走了。”

    唐風終於緩過神來︰“可…可玉插屏掉下去了。”

    “所以我們才得趕快下去,找到玉插屏!”韓江斬釘截鐵地說。

    “對!趕快下去,找到玉插屏。”唐風轉身要走,可又停下腳步,一臉失望地說,“這麼高的山崖摔下去,玉插屏恐怕早就摔碎了。”

    韓江輕輕嘆了口氣︰“除非斯捷奇金的降落傘打開了。”

    “但願如此…不過這樣斯捷奇金也就不會摔死了,他很可能帶著玉插屏逃走了。”唐風憂心忡忡地說。

    “那是不可能的!斯捷奇金被史蒂芬突然襲擊,根本反應不過來。我剛才在懸崖邊看了,如果降落傘打開了,他倆絕不會那麼快落下去。”馬卡羅夫推斷道。

    “是啊!斯捷奇金肯定沒有打開降落傘,否則我們應該能看見。”韓江也說道。

    “而且據我觀察,斯捷奇金攜帶的那個傘包是很小的降落傘,也就是那種只能一人使用的降落傘;即便斯捷奇金打開了降落傘,這種降落傘也無法承受兩個人的重量。”馬卡羅夫進一步推斷道。

    “這麼說他倆必死無疑嘍!玉插屏也肯定摔碎了。”唐風失望地說。

    “這要下去看了才知道。”韓江道。

    唐風忽然想起什麼︰“哎!我記得斯捷奇金曾經說過西側山峰下有一個岩洞,他們會不會根本沒跳傘,而是進了那個岩洞?”

    韓江搖頭道︰“我剛才下去看了,洞很小。而史蒂芬抱著斯捷奇金掉下去的速度很快,斯捷奇金根本沒有機會鑽進什麼洞里。”

    “史蒂芬怎麼會突然出現呢?”唐風百思不得其解。

    “他肯定一路爬到了這里。”韓江推斷。

    “爬到這里?那是什麼力量一直支撐他爬到這里的?”唐風搖著頭。

    “因為他要復仇!”馬卡羅夫喃喃地說道。

    “復仇?馬家就這麼完了!”唐風說到這兒,忽然身後傳來葉蓮娜的聲音︰“咱們快點離開這兒吧,那兩只兀鷲…”葉蓮娜沒再說下去。

    三人只好返回金井旁。看著空落落的金井,唐風悵然若失。他和韓江架著徐仁宇,又走進了來時的甬道。

    一切的危險似乎都已過去。一干人回到兀鷲的巢穴,不見那兩只兀鷲。唐風望著空中,注視良久,喃喃自語道︰“兀鷲還沒有歸巢?”

    “也許兀鷲再也不會回來了…”馬卡羅夫忽然說道。

    “不會回來了?老馬,你什麼意思?”

    “因為,它們所守衛的東西已經不在了!”馬卡羅夫平靜地說道。

    唐風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又繼續趕路。韓江來到那間小石室時,又仔細地勘察了一遍地面,史蒂芬的血跡一直向外延伸,看來他確實是支撐著爬到山頂的。

    當眾人回到前殿的時候,韓江問葉蓮娜︰“你們是從大佛的左眼進來的?”

    “我們見你們一直不出來,又發現大佛的右眼重新閉合了;徐博士發現大佛頭頂上又出現了幾個向大佛左眼延伸的腳印,那個腳印斷斷續續,若隱若現。於是,我和徐博士商量,試著從大佛左眼進去,大佛的左眼果然也有個洞口。”葉蓮娜回憶起來。

    “你們就進入洞口,很快到達了這里?”

    “我們進入洞口,沒走多遠,就發現了那個三角形標記。這就讓我們確信我們所走的路是對的,那個神秘人也一定是從這條甬道走的,同時也為你們擔起心來。既然我們所走的路是對的,那你們很可能走錯了路。”

    “是的,我們在大佛右眼的甬道里迷了路,被困在里面,又有好幾次險些喪命。”韓江現在回憶起來還感到後怕。

    “那個三角形標記不斷出現,我們就沿著甬道一直往前走。大約走了半個小時,就來到了這里。就在我和徐博士驚嘆這座恢弘的山中玄宮時,兩個黑影躥了出來,我倆就昏了過去。等我醒過來的時候,就被斯捷奇金和史蒂芬綁了起來,押到小石室中。但是後來不知道斯捷奇金和史蒂芬發生了什麼,兩人好像在甬道里打了起來,我還聽到幾聲槍響。再後來,就斯捷奇金一個人回來了,他將我們押上了山頂,後來的事你們都知道了。”葉蓮娜回憶著他們一路的遭遇。

    “好在咱們總算化險為夷了。”韓江安慰葉蓮娜。

    “可是玉插屏卻和斯捷奇金同歸于盡了。”葉蓮娜失望地說。

    “不!不一定。我們還能找到玉插屏。”

    “還有黑喇嘛的寶藏。”唐風忽然想起了黑喇嘛的寶藏。

    可是唐風話音剛落,整個大殿劇烈地晃動了一下,所有人都驚恐地望著四周,但很快一切又都恢復了平靜。

    “剛才怎麼回事?是地震?”韓江叫道。

    “不知道,好像又安靜了。”馬卡羅夫道。

    “我們趕緊到後殿,把黑喇嘛的寶藏背出來。”唐風還想著黑喇嘛的寶藏。

    大家一起把目光投向韓江,韓江在盤算著,誰也沒說話,前殿里寂靜無聲。突然,剛剛甦醒過來的徐仁宇發出了野豬一般的號叫︰“你們看,地上…地上有水流出來。”

    所有人都驚恐地往地面望去。果然,西面的金漆木門下正有一條涓涓細流流進前殿,細流在地面上分叉,匯流,水量越來越大,越來越密集。

    “不好!中殿也有水流出來!”唐風吃驚地望著另一條細流正源源不斷地從通往中殿的包金銅門下不斷流出。五個人不約而同地向後退去,當他們退到南面那個洞口時,北面和西面的兩股水流會聚在一起,向地勢較低的南面流淌過來…

    “快跑!跑吧!”徐仁宇喊完,撒丫子就往外跑,一點也不像剛甦醒過來的傷員。

    “跑!”韓江眼見地面的水流越來越大,發出了指令。

    眾人一起往外奔去,也顧不上什麼路線,什麼標記了。當唐風最後一眼瞄向北面的包金銅門時,一股洶涌的水流已經取代涓涓細流,從包金銅門中噴涌而出。

    唐風驚恐地望著這一幕,極不情願地向外撤去。身後像是有一頭猛獸在追趕,唐風一路狂奔。幸虧這條甬道沒有岔路,也沒有什麼機關,很快,唐風就看到了前方的亮光,他知道那是大佛的左眼。

    徐仁宇、馬卡羅夫、葉蓮娜已經順著洞口的繩子爬了上去,韓江也已經抓住了繩子,正在往上爬。唐風扭頭看看身後的黑洞,那是真正的猛獸,噴涌而出的洪水如千軍萬馬向他殺來。唐風想去抓洞口的繩子,但洪水已經追上了他,他幾乎是被洪水裹挾而出的。他以為自己將被洪水沖下山,摔得粉身碎骨,但是就在絕望之時,一雙孔武有力的大手抓住了他。唐風驚出一身冷汗,抬頭望去,是韓江。

    韓江正懸在半空中,右手牢牢抓住繩子,左手正好抓住了唐風。洪水從大佛的右眼奔涌而出,猶如一道瀑布,直瀉而下。

    唐風仰頭看著韓江,他知道韓江堅持不了多久。韓江的右手不住地向下滑去。

    “繩子承受不了兩個人的重量,上面的鉚釘松動了!”頭頂傳來葉蓮娜的聲音。

    韓江看看上面,又看了一眼唐風道︰“小子,咱們倆又成一根線上的了。”

    “本來…本來就是,一…一直都是!”唐風吃力地說著,臉上露出了一絲笑容。

    “好吧!但現在咱倆要做個選擇了!是你跳,還是我跳?”韓江的右手又往下了滑了一段。

    唐風看看身下,一陣眩暈︰“要跳你跳,反正我不跳!”

    “不跳,咱倆都得玩完!”韓江急道。

    “要死咱倆一起死!”

    韓江被唐風氣得直翻白眼,他知道必須要做出抉擇了,他的右手已經滑到了繩子最末端。葉蓮娜又在上面喊了起來︰“韓,鉚釘快不行了!”

    葉蓮娜已經拖出了哭音。

    “沒事的,葉蓮娜,我死不了!”

    韓江喊完,已經覺察出上面的鉚釘快支持不住了。他看看身下,心里忽然有了一個主意,對上面的葉蓮娜喊道︰“葉蓮娜,你們不要去拽繩子,我自己有辦法!”

    辦法?唐風不知道韓江還有什麼招。韓江望了望下面的大佛,對唐風喊道︰“看到下面的大佛了嗎?”

    “看到了!”

    “我們倆一起跳到大佛胸前的褶皺上去。”

    “褶皺?”唐風往身下的大佛望去,大佛堅實的胸部還隱約可以辨出衣服的褶皺,“那里能行嗎?”

    “不行也沒辦法了!”

    韓江話音剛落,繩子那頭的鉚釘就崩裂了。葉蓮娜按照韓江的指示,沒有去拽繩子。繩子、鉚釘,夾雜著一些碎石一起滾落下來。

    韓江和唐風的最後一根稻草也沒了,兩人如自由落體一般向下降落。韓江估算了從大佛眼楮到大佛胸前褶皺的大致距離,盡量使自己的身體向前傾。當他落到大佛突出的胸部時,巨大的摩擦力阻止了他的下滑。他趕緊伸出手在石壁上抓,他也不知道在抓什麼,總之抓到什麼就是什麼,唐風也是這樣。一陣手忙腳亂之後,兩人竟奇跡般地停在了大佛的胸部。

    韓江的雙手抓到了岩壁上凸起的褶皺,唐風則幸運地抓到了一棵歪脖子樹,腳下也踩在了一道大佛身上的褶皺上。

    兩人雙手抓著岩壁上一切可以利用的東西,腳下踩著大佛身上的褶皺,小心翼翼地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終於爬上了大佛的左肩。葉蓮娜、馬卡羅夫和徐仁宇也趕到了這里,眾人會合。再看唐風和韓江,胸前的衣服幾乎快被磨光了,腳下的鞋子也被磨出了兩個大洞,身上和手上多處擦傷,韓江的指甲還崩掉了一個。

    “都是你小子害的!”韓江精疲力竭,一屁股坐在地上,還不忘數落唐風。

    唐風大口喘著粗氣︰“你們也不發揚一下舍己為人的精神,把我丟在最後。”

    “那是你還在想什麼黑喇嘛的寶藏!”

    “哎!博士,你不是被斯捷奇金打昏了嗎?怎麼逃命的時候,奔得比誰都快?”唐風轉而問徐仁宇。

    “廢話,逃命的事誰不快?我一向相信每個人身體里面都蘊藏著巨大的潛能,潛能能不能釋放出來,就看個人了。我就是一個能在危急時刻,最快速、最猛烈地把身體內的潛能發揮出來的人…”徐仁宇又開始他的歪理邪說。

    “得!得!得!得…別瞎掰了,快下山,一會兒天就要黑了!”韓江催促眾人下山。

    一干人很快來到了大佛下的平台上。唐風再一次仰望大佛,他發現大佛的右眼也睜開了,也在往外淌著水。不過這會兒水的流量已經小了很多,只剩下兩條涓涓細流仍然順著大佛的臉頰流淌下來。

    “流淚的大佛…”唐風忽然喃喃說道。

    “流淚的大佛?”眾人都是一驚,“果然,大佛流淚了!”大家無不驚嘆當年建造這座大佛和山中玄宮的精妙。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空中雲霧反倒散去,西邊一輪夕陽映射在北峰的懸崖絕壁上,那尊大佛顯得那麼滄桑。

    一干人返回了營地,在營地住了一晚。說來奇怪,這一晚韓江沒有安排值夜,大家卻都睡得很沉很香,沒有噩夢,連那個怪聲也不見了。

    第二天一早,韓江和唐風合計了一番,決定從黑鷲寺南面原來的大道下山。雖然當年的大道早已湮沒無存,但眾人這次很快就穿過了林子。林子外面是一片郁郁蔥蔥的樹木,腳下的路在不斷下降,回身望,高聳的北峰已經越來越遠。

    唐風不斷地判斷著道路,一切還算順利。當他們走出正南面的山口時,眼前豁然開朗,往前又走了一段,出現一條土路。韓江觀察了一會兒,興奮地說道︰“這土路上有車轍,應該能看到人了。”

    “有通信信號了!”徐仁宇也興奮地叫起來。

    “還有腳印,像是剛剛有人走過。”唐風在土路上發現了一連串腳印。

    韓江見有通信信號了,立即用專用線路和總部取得了聯系,向趙永大致介紹了這兩天的情況,並命令他帶人來賀蘭山,尋找斯捷奇金和史蒂芬的屍體,當然還有最重要的玉插屏。

    休息了一陣子,一干人繼續往前走。土路上的腳印一直在往前延伸,“像是兩個人,離我們並不遠。”唐風道。

    “而且是一個男的,一個女的!”韓江進一步判斷道。

    “難道除了我們和斯捷奇金、史蒂芬,還有人去了黑鷲寺?”徐仁宇忽然驚道。

    “不可能,這個腳印是在山口外發現的。”韓江道。

    “一個男的,一個女的,我倒想到兩個人…”唐風似乎想到了什麼。

    “誰?”韓江反問。

    “你還記得我們在客店遇到的那一對小情侶嗎?”唐風道。

    “你懷疑這腳印是他們倆留下的?”韓江沉吟下來。

    “這個季節,還不是賀蘭山的旅遊季節,怎麼會有一對小情侶來這兒?這不算什麼,想想客店里住的人,我們肩負著特殊使命而來,東屋是史蒂芬,南屋的小情侶難道會那麼簡單?”

    “不那麼簡單又能怎樣?我看你們是杞人憂天了,那對小情侶根本沒在黑鷲寺露面,就算這腳印是那對情侶的,人家也只是登山的。”徐仁宇反駁道。

    “不管那麼多了,現在首要任務是找到史蒂芬和斯捷奇金的屍體,還有玉插屏。”韓江說完,眾人看到前方依稀出現了一個鎮子。

    休息了一晚,等第二天眾人醒來時,趙永已經奉命帶人開始進山搜索。韓江、唐風和葉蓮娜駕車來到山腳下,唐風判斷史蒂芬和斯捷奇金墜落的地方應該是北峰西側的懸崖下。韓江的車開到山腳就已經沒路了,三人徒步進山,前方完全沒有人活動過的痕跡,滿地的雜草和荊棘。

    在雜草和荊棘中艱難前進了一個多小時,韓江覺得差不多了︰“這里就是北峰西側下的懸崖,斯捷奇金和史蒂芬的屍體應該在這一帶。”

    唐風仰頭望著頭頂的懸崖峭壁,憂心重重地說道︰“恐怕不像你說的那麼簡單,從那麼高的懸崖上墜落,他們可能墜落在一個很大的區域。”

    “嗯,唐風說得對,越高的地方落下,散布越廣。所以史蒂芬、斯捷奇金,以及玉插屏可能會落在很廣闊的一片區域內,而這里山高林密,想要找到可不容易!”葉蓮娜道。

    “所以我把趙永叫來了。我已經分析過了,我把懸崖下可能落到的區域分成了十六個區域,咱們現在所在的第五區,是我認為最有可能發現他們屍體和玉插屏的地方。所以這個區域由我們幾個來搜,其他十五個區域都由趙永帶人去搜了。”

    “好吧!那咱們是分開來搜,還是一起搜?”唐風問。

    韓江看看葉蓮娜,又看看唐風,猶豫道︰“分開來搜,不過又不能落單,這里隨時可能遭遇危險。”

    “那你不多帶個人!我叫你拉上徐博士一起來,你不帶!”唐風埋怨道。

    “徐博士受了傷,需要休息!”

    “放屁!我傷比誰都重!”

    “好!好!你受的傷最重,那就讓葉蓮娜跟你一組,我自己一組。咱們按照地圖上劃定的區域,從左、右兩路來回折返搜索;每次折返大約一個小時,咱們都要踫一次頭。如果誰有了發現,就發射一枚信號彈。好了,就這麼說定了!”

    韓江分派完任務,獨自向左搜尋下去,唐風和葉蓮娜向右側搜尋。按照韓江所畫的路線,他們從五區邊緣開始,一直要搜索到懸崖的崖壁下,這個過程大約需要四次折返,也就是說需要四次踫頭。

    第一次踫頭,三人都準時到達,什麼也沒有發現;第二次同樣是什麼發現都沒有,失望已經寫在了韓江臉上。可當唐風和葉蓮娜到達約定的第三次踫頭地點時,韓江卻沒有按時出現。

    唐風和葉蓮娜話互相看看,心頭都升起了一絲疑雲。“韓江也許有了發現。”葉蓮娜猜測道。

    “但願如此!”

    唐風和葉蓮娜在約定地點等了五六分鐘,還沒見韓江的身影。葉蓮娜有些疑惑︰“他不是說有發現了,發一枚信號彈嗎?”

    葉蓮娜話音剛落,半空中出現了一枚耀眼的信號彈。“我說韓有了發現吧!”葉蓮娜興奮地朝信號彈的方向尋去。

    唐風跟著葉蓮娜,走了十來分鐘,穿過一片樹林,他們看見韓江正怔怔地立在一片灌木叢中。他們走近韓江,看見在一堆枯木中,橫亙著一具恐怖的屍體。

    “史蒂芬——”唐風叫出了聲,他從未見過如此慘狀的屍體。史蒂芬的身子雖然看上去還算完整,但細看下,幾乎已經沒有一塊完整的肌肉,完全是皮開肉綻,有的內髒已經露了出來,骨頭也全斷了,幾根斷裂的肋骨直接刺穿了肌肉、皮膚和衣服,露了出來。最恐怖的還是史蒂芬的臉,完全沒了人形,一個眼珠還在眼眶內,另一個眼眶內卻只剩下一個黑洞…

    “竟然摔成了這樣?!”唐風盯著史蒂芬的屍體,不禁嘆道。

    “看來五區確實是最有希望發現玉插屏的區域。”葉蓮娜道。

    韓江怔了許久,才緩過神來,慢慢說道︰“可是我找遍附近,卻不見斯捷奇金的屍體,也不見裝有玉插屏的那個包。”

    “也許落在了別處!”唐風猜道。

    “我開始也是這樣想的。但後來仔細查看史蒂芬的屍體,卻發現了一些端倪。你們看史蒂芬的衣服!”韓江提示道。

    “衣服怎麼了?”唐風不解。

    葉蓮娜似乎看出了問題︰“史蒂芬里面穿著一件防彈衣!”

    “嗯,這就對了。斯捷奇金下手精準,史蒂芬正因為穿了這件防彈衣,才躲過了斯捷奇金的眼楮。這印證了史蒂芬的敘述,他對斯捷奇金看來早有防備。最後史蒂芬抱著斯捷奇金同歸於盡的舉動,更是讓斯捷奇金大感意外,因為斯捷奇金怎麼也沒想到史蒂芬竟然還沒死。”韓江解釋完,又一指史蒂芬的雙臂,“你們再看這兒。”

    唐風這才發現史蒂芬的雙臂仍然是抱住斯捷奇金時的姿勢,不禁感慨︰“看史蒂芬的樣子,他似乎死死不肯撒手!”

    “對!如果史蒂芬和斯捷奇金一起跌下來,史蒂芬又一直死死抱著斯捷奇金,那他倆的屍體應該在一起才對。”韓江道。

    “是啊!”唐風思慮半晌,也理不出頭緒,最後只好對韓江說,“還是先把這個區域搜完再說吧!”

    韓江也只好先把史蒂芬的屍體蓋上,做好記號,然後又按原計劃繼續搜尋剩下的區域。

    越往懸崖下走,路越難走。唐風和葉蓮娜高一腳淺一腳,在完全沒有路的荒草和荊棘中穿行,還不能放過任何一個可疑的地方。荊棘幾次刺到了唐風。突然,走在前面的葉蓮娜腳下一軟,竟然向前摔倒在荒草和荊棘中。

    唐風見狀,趕忙上去扶起葉蓮娜。見她只是擦破了點皮,他戲謔道︰“你可不能有事,否則我沒法向韓江交代啊!”

    “別貧了,我剛才好像被什麼東西絆了一下。”

    唐風發現在葉蓮娜的靴子上纏了一條帶子,他眼前一亮,這不正是斯捷奇金背包的帶子嗎?唐風趕忙從草叢中拽出了那個背包。

    葉蓮娜又驚又喜︰“斯捷奇金的包!”

    兩人手忙腳亂地將背包打開,幾塊破碎的玉器殘片出現在他們面前,唐風一眼就認出了這是那三件玉圭的殘片。再往包下面翻,唐風最不願意看到的一幕出現了,他又找出了幾塊破碎的玉片。“完了,那幾件玉圭摔成這樣了,玉插屏肯定也好不了了!”他不禁擔心道。

    唐風很快辨認出,從包最底下翻出的玉器碎片正是他在金井中發現的那件玉插屏︰“完了,果然碎了!”

    就在唐風失魂落魄的時候,葉蓮娜忽然發現包里還有一個錦盒︰“咦?這里怎麼還有個盒子?”

    唐風猛地一驚,他也看到了那個錦盒,打開一看,竟然又是一件玉插屏,一件已經斷裂成十數塊的玉插屏。

    “這…這怎麼又冒出來一塊玉插屏?”葉蓮娜不解。

    “這應該就是史蒂芬他們家族世代相傳的那塊玉插屏,可惜也被摔碎了!”唐風馬上想到了史蒂芬的父親馬昌國。

    “這是個意外的發現。四塊玉插屏咱們都找到了,只…只是碎了兩塊。”葉蓮娜遺憾地說道。

    “再找找,斯捷奇金的包找到了,他的屍體應該就在附近。”唐風向四下望去。

    葉蓮娜聽了唐風的話,本能地拔出槍。“斯捷奇金都摔成肉泥了,你還怕?”唐風覺得她有點過於謹慎了。

    “不要掉以輕心,斯捷奇金能從波諾茨卡逃脫,絕不是個簡單的人!”葉蓮娜告誡唐風。

    葉蓮娜的忠告,讓唐風又想起了在山頂草叢中被斯捷奇金偷襲的情景。一個看似瘦弱的老人,竟有那麼大的力量,那是一股不可抗拒的力量…唐風想到這里,也拔出了槍。

    唐風和葉蓮娜小心翼翼地在附近搜尋了一遍,卻不見斯捷奇金的屍體。葉蓮娜看看表,快到和韓江踫頭的時間了,只好先帶著斯捷奇金的背包,來到和韓江踫面的地方。

    韓江手里也拿著一個包。“斯捷奇金的傘包?!”唐風一眼認出了韓江手里的包。

    “就在附近發現的,還沒有打開過!”韓江介紹道。

    “沒有打開?那也就是說斯捷奇金的降落傘沒打開,他應該必死無疑了!”唐風驚喜道。

    韓江沉吟了片刻,說︰“從這個沒打開的傘包推測應該是這樣,可是斯捷奇金的屍體呢?咱們已經找遍了整個五區,在這里發現了史蒂芬的屍體、斯捷奇金的傘包和背包,玉插屏也找到了,可偏偏沒有發現斯捷奇金的屍體。”

    “斯捷奇金的屍體會不會落到了別的區域?畢竟史蒂芬的屍體,還有這兩個包都很分散,並不在一處,斯捷奇金的屍體也很有可能落到了離這里比較遠的地方。”葉蓮娜推斷。

    韓江看看天,道︰“我們再搜一遍,如果還找不到,就回去等趙永他們的消息。”

    於是,三人分頭,又從懸崖下向外圍搜尋了一遍。幾個小時後,當韓江和唐風、葉蓮娜踫面的時候,竟然都一無所獲。

    三人失望地回到在山腳下臨時搭起的營地,等待趙永搜尋其他區域的消息。夜幕時分,一隊隊人馬回來復命,十四個區域都沒有發現,只剩下趙永親自搜尋的六區。這個區域緊靠著五區,被韓江認為是除了五區,最有可能有所發現的區域。

    晚飯時,趙永帶著三個特戰隊員趕了回來,失望地對韓江報告道︰“搜了三遍,沒有任何有價值的發現。”

    韓江一聽,失望地癱坐在椅子上。斯捷奇金難道人間蒸發了嗎?活不見人,死不見屍?!“不!這不可能!”韓江突然又從椅子上蹦起來。

    “確…確實沒有什麼發現!”趙永被韓江這一吼嚇到了。

    韓江擺擺手,示意趙永退下,可沒等趙永出去,韓江又突然叫住了趙永︰“晚上加強警戒。明天天一亮,就把隊伍撒出去,繼續搜,組織身手好的,爬到懸崖上搜!”

    趙永一聽腦袋都大了,但又不能違背韓江的命令,一時竟不知所措。這時,唐風忽然幽幽地說道︰“我看就不用再搜了。”

    “為什麼?”韓江、趙永、葉蓮娜全都盯著唐風。

    “斯捷奇金是死是活已經不重要了…你們看這個…”唐風說到這里,環視眾人。眾人圍攏上來,發現唐風已經把那兩塊摔碎的玉插屏拼了起來。唐風指著玉插屏,介紹道,“這兩塊玉插屏一個碎成了十八塊,一個碎成了十三塊,但是都沒有缺少,拼起來也許還能使用。”

    韓江仔細地查看一番,然後點了點頭,嘴里喃喃道︰“下面就要看羅教授的本事了。”

    趙永帶人又搜了一天,依然沒有發現斯捷奇金的屍體。韓江決定不再浪費時間,讓趙永帶領一隊人馬留下,自己和唐風、葉蓮娜、馬卡羅夫、徐仁宇返回了總部。

    韓江根據新的線索重新分派了任務,將兩塊破碎的玉插屏交給羅教授。羅教授面對兩塊破碎成十多塊的玉插屏,眉頭緊皺。許久,羅教授才對韓江說︰“我只能試著看能不能將這兩塊玉插屏拼接上,然後再破譯上面的文字和後面的地圖。”

    “那就麻煩您了!盡最大可能修復這兩塊玉插屏。”韓江懇求道。

    “你放心,我會盡力的。好在碎片沒有缺失,還是可以修復的,但最後修復成什麼樣,我可不敢給你打包票。”羅教授一向做事嚴謹,沒把握的事決不會打包票。但韓江和唐風也知道,話說到這份上,估計羅教授還是有較大把握的。

    韓江又給葉蓮娜和馬卡羅夫派活了︰“葉蓮娜,你們回國後,我希望你們能徹底查一下布爾堅科、斯捷奇金、布雷寧這幾位的檔案。”

    “你這就給我們派活了,像是我們的頭。要知道在我們那兒,伊留金都得乖乖聽我的。”葉蓮娜嗔怒道。

    “哪敢,我哪敢給你派活兒,我這不是和你商量,求你幫忙嗎?”韓江忙換了一副史上最熱情洋溢的笑臉,把唐風差點逗樂了。

    “這還差不多。我告訴你,斯捷奇金和布雷寧的檔案我之前就查過了,和我已經掌握的情況沒有什麼出入,僅從檔案上看不出他倆還有什麼隱情。”葉蓮娜道。

    “那就查查布爾堅科。”韓江眼珠轉了轉,又道,“還有…還有那個謝德林。老馬,你再去問問他,讓他好好回憶一下以前的事,特別是前進基地暴動的事,我覺得這點很重要。”

    “我也是這麼想的。種種跡象表明,我們現在所面對的神秘組織和當年前進基地有關。”馬卡羅夫猶豫了一下,又嘆道,“說來真是慚愧,當年我竟然還是前進基地的負責人…”

    “還有那個懷特,謝德林說到的那個美國人懷特,很可疑。後來史蒂芬竟然也遇到了一個叫懷特的美國人!”韓江囑咐馬卡羅夫。

    “懷特?!”馬卡羅夫搖搖頭,“可就怕謝德林也不會知道多少,上次他已經說過後來就再沒接觸過斯捷奇金,懷特也失蹤了。”

    “不管怎樣,一定要再去問問他。”韓江叮囑道。

    “行了!韓,不用你一步步教我們做,不要忘了我們也是特工。我還要查布雷寧最後的屍檢報告,還要了解斯捷奇金在波諾茨卡的情況。總之,你能想到的,我肯定都已經想在你前面了。”葉蓮娜一臉自信地說。

    韓江尷尬地笑笑︰“我就喜歡你這自信的樣子。聽你這麼說,那我就放心了。”

    送走葉蓮娜和馬卡羅夫,唐風和韓江還沒半刻清閑,刑警隊老金的電話就來了︰“老韓啊,你跑哪去了?這幾天一直打你電話,都沒人接!”

    “老金啊,前幾天我去執行特殊任務。”

    “特殊任務?那我就不問了。”

    “怎麼,陳教授的案子有進展了?”

    “進展?也談不上什麼進展,就是陳子建的屍檢報告出來了。”

    “哦?有什麼發現?”韓江迫不及待地追問。

    “是這樣…”老金欲言又止,“你還是過來吧,咱們見面談。”

    “好,二十分鐘後見。”韓江接完電話,猛打方向盤,掉頭向刑警隊奔去。

    二十分鐘後,唐風和韓江來到了刑警隊。老金拿出陳子建教授的屍檢報告,猶豫了一會兒,才說︰“屍檢結論並不複雜,剛才在電話里就可以告訴你。只是…”

    “老金,你什麼時候也吞吞吐吐了?”

    “只是陳子建的這個死亡結論還是讓我有些費解,所以就把你請了過來。”老金解釋道。

    “費解?你上次不是說陳子建是自殺嗎?怎麼,現在改他殺了?”韓江反問。

    “不!不!我不是這個意思。到現在陳子建是自殺還是他殺,仍然沒有最後定論。所以這個案子現在還拖著,我個人還是傾向於是自殺。”老金看了看韓江,又看看唐風,進一步解釋道,“我所說的費解,其實上次在現場就對你們說過,陳子建那個奇怪的死亡姿勢一直困擾著我。而屍檢報告里明確地指出,陳子建是因為受到外部巨大的驚嚇,導致壓迫腦血管破裂死亡的。”

    “真的是嚇死的?”唐風驚道,“不過,陳子建的助手小盧說陳教授並沒有心血管方面的疾病。”

    “這正是最讓人無法解釋的地方。我們後來調閱了陳子建的病歷和體檢記錄,他確實沒有心血管疾病。沒有心血管疾病的人,怎麼會被輕易地嚇死?這是我百思不得其解的。我干了半輩子刑警了,要說被嚇死的人,我也見過,但無一例外,都有心血管方面的毛病。陳子建這事,我還是第一次見到,真是怪了!死亡的姿勢更怪!…”老金絮絮叨叨地說著。

    韓江和唐風聽完老金的絮叨,已是中午。兩人走出刑警隊,韓江問唐風︰“怎麼樣?有什麼收獲?”

    “我想再到陳教授的實驗室去看看。”唐風忽然說道。

    “怎麼,你想到了什麼?”韓江反問。

    “我總覺得我們在陳教授這件事上一定忽視了什麼…”唐風像是在喃喃自語。

    “你還是懷疑陳教授是他殺?”

    “先去看看吧!”

    兩人很快來到了陳教授的實驗室。正是午休時分,大樓里沒什麼人。來之前,唐風和韓江也沒通知小盧,兩人對這里已是輕車熟路。老掉牙的電梯還是嘎嘎作響,走廊里沒開燈,雖是白天,依舊讓人感覺陰冷灰暗。

    唐風見實驗室的門虛掩著,輕輕敲了兩下,沒人開門。於是韓江不等唐風再敲,一推門徑直走了進去,唐風見狀,忙跟了進去。小盧不在,兩人走到里面那間,只見小盧正背對著他倆,聚精會神地盯著電腦屏幕。韓江敲了敲門,小盧聽見聲音,猛地轉過身,發現是唐風和韓江,趕忙關上了他剛才盯著的一個文檔。然後他又在電腦上操作了幾下,這才起身迎接唐風和韓江。

    小盧匆忙之間的舉動,沒能逃過唐風和韓江的眼楮。寒暄了兩句後,唐風給韓江遞了個眼色,韓江心領神會,對小盧說道︰“我們想再看一看陳教授做的那個頭像。”

    “頭像?那個頭像不是壞了嗎?”小盧反問。

    “壞了也看看。”

    小盧似乎不太情願,但又不敢違抗韓江,只好帶著韓江去拿鎖在保險櫃中的頭像。唐風卻沒有跟出去,他見小盧走了出去,忙坐到小盧的電腦前。小盧雖然關掉了剛才看的文檔,但還是在“我最近的文檔”里留下了蛛絲馬跡。唐風發現最近打開的文檔有四個,下面三個都是醫學和人類學方面的文檔,但是最上面一個文檔的標題是——《西夏咒語的研究(以<魔斷百字要決>為例)》。

    唐風的心臟猛地墜了一下,他剛想點開文檔一窺究竟,門外已經傳來韓江的聲音。他只得站到窗邊,裝作是在欣賞窗外的風景。

    那個被削去半邊臉的女性頭像再次出現在唐風面前。唐風盯著頭像,半晌沒做聲,最後,他轉而對小盧說道︰“我想把這個頭像帶走,可以嗎?”

    小盧撇了撇嘴︰“隨便你們,反正這個頭像已經沒用了。”

    唐風將頭像包好,便和韓江離開了實驗室。走出大樓,上了韓江的車,唐風馬上說出了他的新發現︰“我在小盧的電腦里發現了一個文檔——《西夏咒語的研究(以<魔斷百字要決>為例)》,而且他剛才聚精會神看的就是這個文檔。”

    “這能說明什麼?”

    “從標題看,這是一篇論文。但這並不是小盧的專業,應該是我研究的東西,可小盧卻在聚精會神地看。”

    “也許人家現在對西夏文化感興趣了,隨便看看。”

    “隨便看看?那他見到我們的時候,為什麼那麼慌張,還匆匆把文檔關上了?再者,這篇論文很奇怪,《西夏咒語的研究(以<魔斷百字要決>為例)》?!我現在在西夏研究方面,也算是半個專家,但還從未看過這篇論文,也沒有聽說過這個《魔斷百字要決》。”

    “那是你才疏學淺了!呵呵!”韓江打趣道。

    “我才疏學淺?好吧,就算是我才疏學淺。但我還是覺得小盧有問題,你要重視陳教授這條線索。”

    “好了,我們還有更重要的線索,趙永今天應該回來了。”韓江說到這兒,加快了車速。

    回到總部,趙永已經垂頭喪氣地回來了。“還沒找到斯捷奇金的屍體嗎?”韓江見趙永那樣,就知道準沒戲。

    趙永失望地搖頭道︰“沒有,我們找遍了那片區域,就是沒發現斯捷奇金的屍體。”

    “這家伙人間蒸發了嗎?”韓江失望至極,隨即又命令道︰“你繼續查找,有線索立即通知我。”

    趙永硬著頭皮,領命而去。卻見唐風正在韓江的電腦前面發呆,整個總部的電腦都是不能上外網的,只有韓江的這台電腦才可以。

    韓江拍拍唐風問︰“看什麼呢?”
作者: beautyqueen    時間: 2013-9-18 04:49 PM

第二十一章 四個倖存者

    唐風在網上搜索了在小盧電腦里看見的那個論文題目,但是網上什麼都沒有。唐風又單獨把《魔斷百字要決》這個題目拿出來搜索,搜索引擎產生了幾十條結果,但他一一過目後,發現都是些無關的信息。

    這讓唐風更加困惑︰“小盧的那篇論文是從哪來的?”

    “不會是他自己寫的吧!”韓江笑道。

    “他?他有那個能力嗎?”唐風陷入疑惑。

    “好了,咱們再來從頭梳理一遍整個事件。”韓江轉了話題。

    “整個事件?拍賣會?”唐風現在一提到那場拍賣會就頭疼。

    “不!這次咱們就從玉插屏說起,從這次得到史蒂芬家族的那塊玉插屏說起。”韓江斬釘截鐵地說道。

    “史蒂芬家族?”

    “對!這兩天我重新思考了一遍,整個事件看似是從那場拍賣會開始的,其實早在幾十年前就開始了,從黑喇嘛得到敦煌的那件玉插屏就開始了。”韓江說著拿出一張紙,在上面按東、西、南、北分別寫上了賀蘭山、敦煌、阿尼瑪卿雪山、黑水城四個地點,又繼續說道,“四塊玉插屏被分別放在這四個地方。現在我們已經知道賀蘭山和阿尼瑪卿雪山這兩塊玉插屏在我們找到之前,幾百年來從沒有人動過,而敦煌和黑水城的玉插屏早在上世紀初就已經不在原地了。”

    “嗯,黑水城那塊是科茲諾夫發現的,而敦煌那塊不知是什麼人發現的,最後被黑喇嘛得到了。”

    “我這兩天一直在想這兩塊玉插屏。你說是黑水城那塊玉插屏先被發現的,還是敦煌那塊玉插屏先被發現的?”韓江忽然提出了一個奇怪的問題。

    “按照科茲諾夫和黑喇嘛這兩個歷史人物活動的年代看,應該是科茲諾夫在1909年先發現了黑水城那塊玉插屏。黑喇嘛活動時間主要是上世紀二十年代,應該是在科茲諾夫發現黑水城之後,而且很可能是黑喇嘛在聽說了科茲諾夫發現玉插屏後,有意尋找所得。”

    韓江聽了唐風的分析,想了想,道︰“你說得有道理,我本來也是這麼想的,但有沒有可能,實際情況正好反過來呢?”

    “反過來?”唐風驚愕,“你是說敦煌那塊玉插屏早就被人發現了?”

    “最起碼早於科茲諾夫。我記得你曾經跟我提過,科茲諾夫在1908年和1909年兩次去黑水城探險。”

    “是的!科茲諾夫奉皇家地理學會委派來到中國,本來按照他的計劃,這次應該考察從蒙古到四川、雲南的廣大區域。他第一次,也就是1908年首次找到黑水古城的時候,並沒有驚人的發現。他以為那不過是一座荒蕪的小城,便繼續向他最終的目的地四川、雲南進發。但當科茲諾夫走到青海的時候,地理學會發電報告訴他,他在黑水城發現的一些文物很有價值,讓他立即返回黑水城,繼續發掘。於是這才有了1909年科茲諾夫第二次對黑水城的發掘,也正是在這次發掘中,科茲諾夫在黑水城外的大佛塔中有了驚人的發現。”

    “你認為促使科茲諾夫從青海折回黑水城繼續發掘的原因是什麼?”韓江問。

    “按照過去的認識,科茲諾夫將第一次在黑水城中發現的一些文獻運回彼得堡,俄國著名漢學家伊鳳閣在這些文獻中發現了他從來沒見過的一種古老文字,也就是我們今天已經知道的西夏文,然後才引起地理學會的重視,令科茲諾夫重新返回黑水城。”

    “會不會是玉插屏呢?”

    “玉插屏?你是說科茲諾夫聽說了玉插屏的秘密,才返回黑水城的?”唐風陷入了深思。

    “我為什麼有這個奇怪的想法?你想想,黑喇嘛是個粗人,是不可能認識玉插屏上的文字的,甚至連西夏的歷史也不知道。他是怎麼知道這一切的,知道玉插屏秘密的呢?”

    唐風眼前一亮︰“你是說在那支隊伍中有一位高人?!”

    “一定是這樣,否則黑喇嘛就算得到玉插屏,也是無法知曉玉插屏秘密的。”

    “高人?”唐風想了想,“我之前也想到了這層,但是我以為那個高人就應該是史蒂芬的爺爺馬遠。”

    “馬遠?在黑喇嘛的隊伍里是個識文斷字的。但你好好想想,憑馬遠的能力,能看懂玉插屏上的西夏文字嗎?”

    “難道在黑喇嘛和馬遠身邊還有一個高人?”韓江的話讓唐風徹底迷茫了。

    韓江在紙上“敦煌”二字上重重地畫了個圈,然後寫上一個“X”,再在“X”旁邊畫了個問號,說道︰“我們就從這個‘X’說起,這個高人的存在就有兩種可能性。一種可能是玉插屏就是他發現的,後來他出於某種目的,將玉插屏獻給了黑喇嘛。如果是這樣,那麼敦煌這塊玉插屏很有可能是在科茲諾夫發現黑水城之前就已經被這位‘X’發現了。當然,還有另一種可能,這個‘X’只是黑喇嘛的一個手下,和馬遠一樣為黑喇嘛效力,最後又在黑鷲寺參與了殺死黑喇嘛的行動。就我而言,我更傾向于這個‘X’是前者,因為我認為這個‘X’的能力遠在黑喇嘛和馬遠之上。”

    “你的推測太讓人震驚了,可我還是不能認同你的推測,真的有這個高人‘X’存在嗎?也許馬遠就認識西夏文。”唐風搖著頭,不肯輕易認同韓江的推測。

    “馬遠會認識西夏文嗎?”韓江自己搖起了頭,“不會!你說過近代最早破解西夏文的是俄國學者伊鳳閣,他是根據科茲諾夫帶回彼得堡的文獻,才破解了西夏文。你能想象馬遠這樣一個落魄秀才會看懂西夏文?”

    “問題這不就回來了?伊鳳閣是最早破解西夏文的學者,而且他破解西夏文也是在科茲諾夫發現黑水城之後。假設真的有這個高人‘X’,難道這位‘X’比他還厲害?能在伊鳳閣之前或是幾乎和伊鳳閣同時破解了西夏文,我不相信!”唐風不停地搖著頭。

    “這…”唐風的反駁問住了韓江。韓江憋了半天,才道,“這確實是個問題,不過我還是堅持有這個‘X’的存在,不要忘了你和老馬在後殿石台上發現的盟誓!”韓江提醒唐風。

    “石台上的盟誓?!”唐風的思緒迅速回到了幽深黑暗的山中玄宮。

    “你對我說過石台盟誓後面只留下了馬遠的名字,本應該還有幾個人的名字,可都被人有意抹去了!”

    “是啊!這事我一直感到奇怪!”

    “你說這是誰干的?誰會刻上了名字,又將他們抹去?本來就在幽深黑暗的石殿中,沒有人看見,為什麼還要抹去?怕人發現嗎?”唐風被韓江一連串的問題問得啞口無言,韓江自顧自地繼續說道,“我想抹去那些字的人不是為了怕被人看見,而是…而是那些人都死了!”

    “死了?只有馬遠是倖存者?”

    “準確地說,應該是都被僅存的那個人殺死了!”

    “啊——你是說那幾個人都被馬遠殺死了?”唐風驚愕。

    “這是最合理的解釋。按照史蒂芬所說,馬遠是在上世紀四十年代末去七色錦海尋找玉插屏時遇難的,而根據你的判斷,馬遠他們殺死黑喇嘛,在石台上刻上誓言應該是在二十年代末,最晚不超過三十年代初。那麼,這中間有十多年的時間,試想一下,這十多年馬遠都在干什麼?”

    “尋找玉插屏,尋找瀚海宓城!”

    “不錯。在這個過程中,石台上盟誓的人一定經歷了許多許多事,就像我們一樣。所以到四十年代末,馬遠離開黑鷲寺前,當初一起和他盟誓的人應該都已經不在人世了。”

    “也就是說在這十幾年中,石台上盟誓的人都死了,包括馬遠自己?”

    “這里又出現了兩種可能性,從七色錦海大喇嘛關於馬遠的敘述中可以看出,當時馬遠已經是保密局的上校,手下已經有了一批自己的人,可以算是羽翼漸豐。所以,我推測他很可能在這十幾年中殺了那幾個和他一起在石台上盟誓的人,也抹掉了那幾個人的姓名。當然,還有一種可能,那些人是在這十幾年中,自然死亡,或是在尋找玉插屏過程中遇難的。但如果是這樣,並不能解釋為什麼要抹掉那幾個人的名字。”韓江一口氣說出了自己的判斷。

    “按照你的推斷,那個神秘的高人‘X’應該也是在石台上盟誓的其中一人。”

    “嗯,我想應該是這樣。現在按照我的推測,我們可以連接起整個事件的脈絡了。”這時,一幅漸趨完整的圖卷仿佛出現在韓江面前。

    韓江見唐風還不相信自己的推斷,也不解釋,繼續描繪起已經在他眼前展開的那幅畫卷︰“首先,是這個高人‘X’最早在敦煌發現了一塊玉插屏,他破解了上面的西夏文,但苦於勢單力孤,沒有辦法找到其余的玉插屏,所以很可能是他在1909年初在青海告訴了科茲諾夫一些關於玉插屏的事。因為根據我們之前掌握的情況看,敦煌那塊玉插屏上應該刻的就是黑水城玉插屏的存放地點,這點我們很快就可以讓羅教授破解出來。”

    “對!這點不用羅教授破解,我們也已經可以推斷出來了。但是僅憑這個就斷定科茲諾夫是在聽了這個所謂高人‘X’的意見後,去了黑水城,這實在說不通。我查閱過科茲諾夫回國後寫的報告,里面根本沒有提到什麼受‘X’的指點,才又折返回黑水城的。”唐風反駁道。

    “科茲諾夫當然不可能在報告里提到這個‘X’,他希望把一切功勞歸功於己,而‘X’肯定也不希望自己的姓名出現在科茲諾夫的報告里,所以科茲諾夫在報告里隱去這段是完全可能的。”

    “好,就算你推測得對,科茲諾夫是聽了這個高人‘X’的指點才返回黑水城,也發現了黑水城的玉插屏,但是這樣對這位‘X’又有何幫助?他並沒有得到玉插屏啊!”

    唐風的話把韓江問住了。韓江沉思許久,道︰“我想當‘X’告訴科茲諾夫黑水城有玉插屏的時候,他們之間可能有過一個約定。‘X’本來也是有機會得到玉插屏的,但最後科茲諾夫違反了約定,將玉插屏帶回了彼得堡。”

    “你就繼續編吧!”唐風覺著韓江忽然成了一個說書的,想象力極為豐富。

    “隨你信不信,我先把我的想法講完,你聽過之後說不定就信了。雖然我還不能完全確定這個‘X’的蹤跡,但這個若隱若現的‘X’一定是存在的。科茲諾夫對黑水城的盜掘後,這個‘X’銷聲匿跡了,但在黑喇嘛崛起後,應該是他把敦煌那塊玉插屏獻給了黑喇嘛。顯然他的目的是希望借助黑喇嘛的實力找到所有玉插屏,找到瀚海宓城。”

    “然後這個‘X’和馬遠一起殺死了黑喇嘛,又一起尋找玉插屏,尋找瀚海宓城。我來替你說吧!”唐風笑道。

    “對!就是這樣。你不要笑,你知道後面會怎樣嗎?”

    “後面怎樣?他被馬遠給害死了!我是按你的推測說的!”唐風道。

    “這只是一種可能性。好吧!就算這個‘X’在二十世紀四十年代末之前已經死了,咱們先不說他,再說馬遠…”

    “馬遠?馬遠不也在二十世紀四十年代末死在了石瀑洞里?”

    “嗯,其後十年,從表面看上去關於玉插屏似乎什麼都沒發生,直到中蘇聯合科考隊神秘失蹤!”

    “其實這十年是暗流涌動!”唐風道。

    “是的,這十年暗流涌動。如果說馬遠死之前關於玉插屏的爭奪是上半場,那麼,中蘇聯合科考隊的失蹤就是下半場的開始,中間這十年可以理解為是中場休息。”

    “哦!中場休息,我現在覺得你說得越來越有趣了!”唐風有點相信韓江的推斷了。

    “那麼,在這十年里究竟發生了什麼?”韓江自問自答地說著,“還是從這兩塊已經被發現的玉插屏說起。之前,我們已經知道科茲諾夫將玉插屏帶回彼得堡後,那塊玉插屏在三十年代曾引起俄國學者伊鳳閣的重視,但伊鳳閣死於三十年代的‘大清洗’,之後又是衛國戰爭,玉插屏的事也就無人顧及。一直到五十年代初,米沙和孟列夫在冬宮又發現了這塊玉插屏,然後就有了五十年代末的那次中蘇聯合科考隊,這是俄國那邊的線索。

    再看馬遠手上的那塊玉插屏,這次我們總算是從史蒂芬口中得到了一些關於他們家族的信息。按照史蒂芬所說,當年馬遠在七色錦海石瀑洞里遇難時,史蒂芬的父親,也就是馬昌國和另一個人逃了出來。這和我們在石瀑洞看到的情況相符,所以我認為史蒂芬所說是真實的。然後,同樣身為保密局特務的馬昌國做了什麼呢?他在國民黨敗退大陸後,並沒有去台灣,而是主動要求潛伏在大陸。這在當時是一個不可理喻的舉動,他肯定有他的目的,這個目的顯然就是為了玉插屏。”

    “嗯,只能這麼解釋,這些人都被玉插屏迷了心竅!”

    “史蒂芬沒說他父親在大陸潛伏這些年都具體做了什麼,又是什麼時候離開了大陸。但我估計,馬昌國很可能和科考隊失蹤有關。”韓江大膽推測道。

    “哦?你是懷疑馬昌國也跟著科考隊進入了巴丹吉林沙漠?”

    “我想科考隊馬昌國是混不進去的,但他很可能跟蹤科考隊。”

    “照你這麼說,科考隊最後出事時,他也是一個倖存者?梁雲杰、馬卡羅夫、米沙,又冒出來個馬昌國…”唐風盤算著這一個個和那次科考有關的倖存者。

    “也許馬昌國並不僅僅是個倖存者,他還很可能是個凶手!”

    “凶手?”

    “你忘了嗎?老馬向克格勃主席謝列平匯報的時候,曾說過在他們出事前一天,科考隊攜帶的兩大箱飲用水全都漏光了,這很可能是有人故意破壞。科考隊也正是在失去飲用水後,出去尋找水源時遭遇不測的。”韓江的推測越來越大膽。

    “你懷疑是馬昌國故意放了那兩箱水?”

    “還能有誰呢?科考隊的人都是經過中蘇雙方嚴格挑選的,不可能混入奸細,而且誰也不希望自己沒水喝,被渴死在沙漠里,所以不可能是科考隊內部人所為。”

    “說得有理,馬昌國的可能性最大。但他這麼做的動機呢?難道就為了讓科考隊全軍覆沒?”

    “動機?”韓江眼珠子轉了轉,“動機,我想…我想當時科考隊很可能已經接近他們尋找的瀚海宓城了,所以馬昌國不希望科考隊找到瀚海宓城。他放光科考隊的飲用水,就是想讓科考隊知難而退,然後由他去發現瀚海宓城。”

    “這個瘋子,就憑他一個人?”

    “也許他還有同伙。”

    “科考隊也太性急了,沒有找全四塊玉插屏,就直接進入沙漠,結果果然出了事!”唐風嘆道。

    “不要忘了那是個大躍進的年代,科考隊急著想找到瀚海宓城,所以組織了那麼龐大的科考隊。他們以為人多力量大,其實這並不是人多的事!”

    韓江又繼續說道︰“科考隊出事,中蘇兩國政府都採取了息事寧人的處理方式,兩國政府都對找到這個瀚海宓城失去了興趣。蘇聯方面我們已經知道,馬卡羅夫被招進了克格勃,米沙被克格勃嚴密保護起來,玉插屏被封存,相關文件被銷毀,我想我們這邊也差不多是這樣。

    看似這件事又告一段落,其實不然。倖存的馬昌國不敢在大陸停留,竟然不顧台灣方面的指令,急匆匆穿越青藏高原,翻過喜馬拉雅山去了印度。然後他也不敢去台灣,直接坐船漂洋過海到了美國,之後一直東躲西藏,隱居在美國鄉間,直到他聽說有一塊玉插屏在北京要拍賣。之後的事我們都已經知道。”

    “如果史蒂芬所言不差,那麼馬昌國那邊這幾十年一直沒有什麼動作。”

    “嗯,我相信史蒂芬說的。現在回想起來,他在告訴我們這一切的時候,恐怕已經做好了和斯捷奇金同歸於盡的準備。”

    “是啊!人之將死,其言也善!”唐風嘆道。

    “馬昌國守著敦煌那塊玉插屏一直東躲西藏,沒有動作。那我們返回頭再看俄國那邊,黑水城的那塊玉插屏被克格勃封存在冬宮的地下室里,直到被季莫申發現。從表面上看,俄國那邊似乎也沒有什麼動作,不過,現在想來,其實不然。相反,俄國那邊這幾十年來一直暗流涌動。首先是米沙,米沙被克格勃嚴密保護起來,這才使他一直安然無恙。可是那個遺失的1964年卻大為可疑。根據葉蓮娜的調查,1964年前後保護過米沙的特工一定有問題,可當葉蓮娜找到他們時,布雷寧被燒死,斯捷奇金則逃出了監獄。”

    “現在斯捷奇金公然出現在我們面前,這更證明了那幾個特工都有問題!”

    “葉蓮娜懷疑也許除了布雷寧、斯捷奇金和伊薩科夫,還有一個人的存在。”說著,韓江在紙上“黑水城”這個名字上畫了個圈,在旁邊寫下了一個“X2”,又在“X2”上重重地畫了個圈。

    “我也想過,可現在還是不能確定這個‘X2’的存在。”

    “是的,再後來,就是老馬和布爾堅科負責的那個前進基地。本來老馬對我們提到這個前進基地,看上去和玉插屏這件事毫無關聯,可是那個神秘刺青的出現,卻讓這兩件事聯系了起來。”

    “是啊!老馬說出來時,我真的感到震驚,黨項古老部落的圖騰,出現在了黑喇嘛隊伍的成員身上,出現在前進基地學員的身上,又出現在了和我們對抗的神秘組織身上,這三者有什麼聯系嗎?”

    “聯系一定是有的。”韓江想了想,繼續說道,“黑喇嘛的隊伍先是黑喇嘛領導,接著是馬遠。馬遠死後,這支隊伍是誰在領導?”

    “馬昌國?”

    “現在我們還不得而知,也許這支隊伍後來就被打散了,不存在了…”

    “應該是這樣。否則,馬昌國也不至於只身一人跑到美國,東躲西藏。”

    “但還有另一種可能,這支隊伍被另一個人接管了。”

    “會是誰?石台盟誓上的人都應該死了,除了馬昌國,還能有誰接管這支隊伍?”

    “不知道。我們再看和我們一直對抗的神秘組織,這個組織的頭就是‘將軍’。將軍是誰?我們不得而知。他和黑喇嘛的隊伍,和前進基地的學員有什麼內在聯系,我現在還說不好。”

    “也許是我們多心了,按照史蒂芬的說法,那伙人在他身上刺青時,是很文明的,不像布爾堅科那樣。也許他們根本就是兩路人,也許布爾堅科就像他自己所說的,他是看到了那個古老的圖騰,然後以此來教訓不聽話的學員。”

    “但願如此,可我自從聽了老馬說的情況,就一直懷疑這個刺青不那麼簡單。”

    “也許,葉蓮娜那邊的調查能幫我們解開一些疑團…”唐風喃喃地說道。

    唐風和韓江陷入了長時間的沉默。過了許久,唐風才嘆道︰“現在回過頭看,拍賣會並不是整個事件的開始,而只是下半場的延續。”

    “不錯!算是加時賽吧,只不過這場加時賽把我們都給卷了進來。現在我們再來說說那場拍賣會吧,史蒂芬說拍賣會是將軍設的一個局,我這才恍然大悟,一些我們之前無法解開的謎團都迎刃而解。”

    “是啊!將軍為了引出隱藏多年的馬昌國,不惜大費周章,設了拍賣會這個局。沒想到馬昌國東躲西藏這麼多年,竟然還是忍不住出頭了。雖然他讓芬妮出面,但將軍還是順藤摸瓜,找到了史蒂芬,進而找到了馬昌國,既讓史蒂芬為自己效力,又得到了玉插屏!一箭雙雕!高明!”

    韓江笑了︰“恐怕老謀深算的將軍還不止一箭雙雕吧!”

    “哦?”唐風不解。

    “他不但通過拍賣會解決了馬昌國那邊,還誘出了梁雲杰。”

    “梁雲杰?可我覺得我和梁雲杰最後都是不幸被卷進去的!”

    “你是被你的好奇心卷進去的,可梁雲杰絕對不是。我現在還不敢說將軍設的這個局是針對梁雲杰,但我可以肯定他設這個局,除了引出馬昌國,還希望誘出所有了解玉插屏秘密的人,梁雲杰顯然算一個。”韓江推斷道。

    唐風點點頭︰“你這麼一說,確實有些道理,看來就我是個倒霉鬼!”

    “而梁涌泉不管是真的,還是裝的,總之他表現出對玉插屏毫不感興趣,這才躲過一劫。”

    “哼,這樣想來,他把那塊玉插屏給我們,實在是把炸彈拋給了我們。”

    “他拋得對。梁涌泉很可能從梁雲杰那里聽說過一些關於玉插屏的事,所以他深知自己是沒有能力解決這個問題的,不如將炸彈拋給我們!但這家伙又不甘心舍棄那價值千萬的玉插屏,他知道只有我們可能解決這個事,所以跟我們定了一個君子協定,等事情解決後,還將那塊玉插屏還給他。”

    “呵呵,幸虧梁媛跟她爸不一樣!”

    “怎麼?害怕了?害怕別泡人家女兒啊!”

    “我害怕?我看將來葉蓮娜有你受的!”唐風反唇相譏。

    “得!得!得!咱倆別扯皮了,再說下面的。拍賣會的意外結果,讓將軍可能出乎意料,他們沒有料到玉插屏會被財大氣粗的梁雲杰拍去,所以殺了梁雲杰,想搶回玉插屏。但因為我們及時介入,他們的陰謀沒有得逞!之後,史蒂芬為將軍效力,卻在香港拼光了他的老本,只能更加死心塌地地為將軍賣命,直到這次在賀蘭山與將軍徹底決裂!”韓江終於將已經掌握的情況全都連了起來。

    唐風沉思片刻,又提出了一直困擾在他心里的問題︰“但還有一點解釋不通,就是齊寧的死。之前,我們已經分析過,齊寧是受到了來自兩方面的壓力才自殺的。一方已經確定,是王凱,他的背後是將軍,但是另一方呢?齊寧正是受到了另一方的強大壓力,才匆匆落錘,將玉插屏拍給了梁雲杰。難道另一方的壓力就是梁雲杰?”

    “這個問題我也想過了,可惜齊寧和梁雲杰兩個當事人都死了,王凱也死了,現在死無對證,很難搞清楚了。也許就是梁雲杰給齊寧的壓力。”韓江也想不通這點。

    “不!我覺得不可能。王凱事先已經給過齊寧壓力,將軍既然把玉插屏拿出來做誘餌,就要考慮到玉插屏會被人買走。現在這一切給我的感覺是,將軍似乎並不在乎玉插屏被誰買走,不管是馬昌國,還是我,或是別的什麼人,但是他卻很不願看到玉插屏被梁雲杰拍去。”唐風提出了自己的想法。

    韓江想了好一會兒,才說道︰“是這樣,我也有這樣的感覺。可以肯定,不論是你買去,還是馬昌國,或是別的什麼人,將軍都可以對付你們,應付得來。似乎唯有梁雲杰,讓他感到了壓力。”

    “可按理將軍實力強大,梁家根本不是將軍的對手,將軍沒必要擔心啊?”唐風疑惑不解。

    “只有一個解釋,梁雲杰是當年的知情人,將軍擔心梁雲杰知道玉插屏的秘密。”

    “馬昌國更是知情人,比梁雲杰還熟悉玉插屏啊!”

    “那就有兩種可能,一是將軍顧忌梁家的能力和聲望,二是梁雲杰比馬昌國更了解玉插屏背後的秘密。”

    “更了解?”唐風陷入了回憶,他在回憶和梁雲杰那兩次短暫的接觸。那是讓他印象深刻的兩次接觸,每一個細節,每一句話,唐風都歷歷在目。他回憶了一遍,道,“不!從我和梁雲杰的兩次接觸來看,我不認為梁雲杰會比馬昌國了解得更多。”

    “你?你就跟梁雲杰見過兩次,你能了解他多少?”

    “雖然就短短的兩次,但第二次在廣州見面時,梁雲杰顯然已經感受到了巨大的危險。他既然找我,應該對我絕對信任,所以我認為他不會對我有什麼隱瞞。”

    “梁雲杰也沒料到死亡會來得那麼突然,他也許還有話想對你說,可是已經晚了。”

    韓江的解釋讓唐風無話可說。唐風沉思片刻,拿過韓江手里那張紙,在紙上依次寫下了米沙——馬昌國——馬卡羅夫——梁雲杰四個人的名字。“這是那次科考已知的四個幸存者,馬昌國雖然不能百分之百肯定,但也應該算上。”

    “嗯,現在已知的確實就是他們四個,現在除了老馬,另外三個都死了。”

    “我們來給這四個人排個位次!”

    “按什麼排?”

    “就按誰更接近謎底排!”

    “誰更接近謎底,我想應該是米沙!”

    “我也認為是米沙,那麼,其次呢?”

    “馬昌國!”

    “嗯,從他倆在事後的表現看,確實如此,他倆是最接近謎底的人。米沙被克格勃保護起來,馬昌國跑到美國藏了起來,而幾十年後,依然有人想要他們的命,不能不說他倆是最接近謎底的人。但這也就注定他們此生不會安寧。”唐風解釋道。

    “所以你認為老馬和梁雲杰知道的不會太多。”

    “是的,這樣沒法證明你剛才的推斷,將軍究竟為什麼不願意梁雲杰買下玉插屏…”

    “這個也許只有去問梁雲杰和將軍了!”韓江嘆道。

    “四個幸存者中,現在只有老馬還健在,或許他和葉蓮娜能給我們帶來一些意外的收獲。”

    韓江聽了唐風的話,心里一緊。三個幸存者中,馬卡羅夫是唯一還健在的,難道危險正在向他襲來?想到這兒,韓江不禁為馬卡羅夫和葉蓮娜擔起心來。

    唐風和韓江焦急地等待著各條線索的反饋。葉蓮娜的辦事效率總是很高,常常讓韓江感到驚喜,這次依然是葉蓮娜先給韓江帶來了驚喜。葉蓮娜和馬卡羅夫根據新掌握的情況返回彼得堡沒多久,就又有了新的發現。

    韓江打開電子信箱,一封葉蓮娜發來的郵件立即跳進了他的眼簾,他趕忙叫來唐風。唐風看見葉蓮娜郵件的題目是——“令人震驚的新發現”。兩人不禁對視一眼,心里又驚又喜。韓江用有些顫抖的右手點開了郵件…

    葉蓮娜和馬卡羅夫在得到高層的批準後,一起來到了總部的檔案室,他們想查一下關於“前進基地”的檔案,特別是基地後來暴動的檔案。好不容易獲得了可以查閱所有檔案的權利,但讓他們失望的是,關於當年前進基地的檔案竟然寥寥無幾,最詳細的一份檔案就是謝德林寫的那份關於基地暴動情況和後來抓捕學員的檔案。

    謝德林的這份檔案被列為了最高機密。葉蓮娜調閱了這份檔案的記錄,驚訝地發現,從這份檔案入檔以來,還從沒有人調閱過。

    “若不是踫上我,謝德林恐怕一輩子也不會對人說起當年的事了。”馬卡羅夫不禁感嘆。

    “他保守了幾十年的秘密,肯定給憋壞了,所以才對您說了基地暴動的事,否則這些陳年往事都會被他帶進墳墓了。”葉蓮娜輕輕嘆了口氣。

    葉蓮娜和馬卡羅夫用了兩個小時詳細地查閱了這份檔案,檔案記載的內容基本上和謝德林所說的一致,沒有什麼新的發現。余下的檔案,多是一些基地日常情況的報告,大部分就是馬卡羅夫撰寫的,平淡無奇,現在已經毫無價值了。

    “為什麼這些檔案里連一份完整的基地學員名單都找不到?”葉蓮娜疑惑地翻著面前這些發黃的檔案。

    “應該有的。”馬卡羅夫也在厚厚的檔案袋中尋找,“喏,這里有一份。”馬卡羅夫找出了一份花名冊。“不過…不過這份花名冊不全。”馬卡羅夫端詳了一陣,自己就否定了這份花名冊。

    馬卡羅夫又找到了一份,但還是不全。他解釋道︰“後來基地學員暴動,燒毀了基地內所有的檔案和文件。你現在看到的這些檔案,都是暴動前我和謝德林提交給總部的文件檔案。而那時基地人員,包括學員是不固定的,常有變動,所以現在想找到一份完整的花名冊不容易。”

    馬卡羅夫也在尋找著檔案中的蛛絲馬跡。“為什麼謝德林的報告里,沒有懷特的審訊記錄,連一張懷特的相片都沒有?”馬卡羅夫找遍了檔案,最後問道。

    “哦!這個我之前就詢問過謝德林了,謝德林說當初是有懷特照片的,但是斯捷奇金來提人的時候,把所有關於懷特的檔案文件,包括照片都帶走了。後來他們在火車上出了事,懷特和那些檔案文件都不見了。”葉蓮娜解釋道。

    “這就不好查了。”馬卡羅夫感到頭疼。

    葉蓮娜抓了抓頭發︰“算了,看來我們在這些檔案中找不出什麼線索了,我也算查過了,可以向韓江交差了。”

    馬卡羅夫笑了笑︰“這可不像你的性格。基地的情況查不出什麼新線索,不如我們查查布爾堅科。”

    “布爾堅科?你跟他共事過,還不了解他嗎?”葉蓮娜反問馬卡羅夫。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秘密,更何況是一個經驗豐富的特工。布爾堅科對我而言,仍然是個謎!”

    馬卡羅夫一句話點醒葉蓮娜,她說︰“對,是該好好調查一下這個人了。”

    “一定要通過蛛絲馬跡,進入他的內心世界,因為我們現在調查的僵局正是因為無法進入這些人內心的隱秘世界,包括布雷寧、斯捷奇金,還有布爾堅科。而我們所要調查的事要求我們一定要進入這些人的隱秘世界,才能窺見他們的秘密。”馬卡羅夫若有所思地說道。

    “隱秘世界?!嗯,可是我們通過這些檔案,能進入他們的隱秘世界嗎?”

    “一定會有蛛絲馬跡的。”馬卡羅夫說完,讓管理員調出了布爾堅科的檔案。

    布爾堅科的檔案出奇的簡單,僅從檔案看,他的特工生涯可謂平淡無奇。和布爾堅科對馬卡羅夫曾經說過的一樣,他先是在克格勃的邊防部隊服役,服役的地點是遠東地區。後來立了一次大功,被調入了克格勃邊防總局工作,但是檔案上對布爾堅科所立何功,卻語焉不詳。再往後,布爾堅科因為一次工作失誤,又被踢出了邊防總局,來到那個神秘的第十三局,而十三局只存在了短短的一年,便被撤銷了。之後,他又被調到了管理檔案文件的第十處,在這里一待就是五年。

    布爾堅科是在認識馬卡羅夫之前的兩年,才調到了第一總局,被派往遠東一帶,負責訓練特工。但是布爾堅科訓練強度太大,在一次訓練新學員的過程中,兩名新學員因為事故,死于非命。布爾堅科受到了嚴厲的處分,降職使用,被作為馬卡羅夫的副手派到了蒙古的前進基地。

    葉蓮娜和馬卡羅夫快速地翻完了布爾堅科的檔案,葉蓮娜有些失望地說︰“跟您以前說的情況一致,沒什麼有價值的線索啊!”

    “不!葉蓮娜,我不這麼看。雖然檔案里的記載和當年布爾堅科告訴我的情況基本一致,但今天看到這份檔案,我還是看出了一些端倪。”

    “哦?您看出了什麼?”

    “首先,布爾堅科當年在邊防軍服役是在遠東地區,後來他立了一次大功,才幸運地調進了邊防總局。那麼,他立了什麼功,竟能讓他一下子從遙遠的遠東,調進了莫斯科的邊防總局呢?檔案里不知是出于保密,還是缺漏,語焉不詳。當初布爾堅科也沒對我提過,不過我從中可以看出他立的這次大功應該也是在遠東地區,而且似乎這個功勞屬于他個人,並沒有其他人參與。按理,檔案中應該有每個特工立功受罰的詳細記載,但是我們在布爾堅科的檔案中,卻沒有發現關於他這次立功的詳細記載。這有些奇怪,如果不是因為檔案缺漏的話,那麼不寫明他具體的功勞,一定是出于保密的需要,而又有什麼功勞需要保密呢?這點很有意思。”

    “嗯,這點是有點奇怪。”

    “其次,布爾堅科在邊防總局干了沒多久,就因為一次工作失誤,被踢出了總局,這又是一次什麼樣的失誤?同樣,檔案里也沒有明說。”

    “會不會和他之前的功勞有聯系?”

    “這個就不知道了。第三,布爾堅科離開邊防總局後,進入了剛剛成立的第十三局,這個第十三局是干什麼的?我在克格勃干了這麼多年,也不知道!從檔案上看,這個第十三局只存在一年就被撤銷了,但就是這一年,讓我有了一個新的發現。葉蓮娜,你從中看出了什麼?”

    “第十三局?”葉蓮娜不明白馬卡羅夫所指何事,盯著檔案上的那一小段記載。許久,她忽然眼前一亮,“是…是那個消失的1964年,布爾堅科去十三局的那一年,正是我們苦苦尋覓的1964年。”

    “對!這難道僅僅是巧合?”馬卡羅夫的眉頭擰成了一個結。

    “可是我查過布雷寧、斯捷奇金、伊薩科夫等人的檔案,他們的履歷上和這個第十三局沒有任何聯系,而且他們參與保護米沙行動的時候,所屬單位都是彼得堡的克格勃部門。另外,從檔案上看布爾堅科也從未在彼得堡工作過,所以實在看不出他們之間有什麼交集。”葉蓮娜提出了自己的疑問。

    “這確實是個問題,現在還看不出布爾堅科和那個遺失的1964年有什麼關系,不過,我…我總覺得這是條有價值的線索。我們先不管這個第十三局,繼續往下看,也就是我要說的第四個問題。布爾堅科在離開十三局後,被發到了第十處,也就是檔案處,就是現在我們所在的這個地方。檔案處一向被認為是個無所事事的清閑地方,想想看,他那樣一個強人被調到這麼個地方,會怎麼樣?”

    “整日和這些舊文件檔案做伴?”

    “不!別人會,布爾堅科不會。以我對他的了解,他一定閑不住,一定會找點事做,而且會找一些有價值的事做,至少是他認為有價值的事。那麼,這里唯一有價值的就是這些舊檔案。你不要小瞧這些文件檔案的價值,它們的價值就體現在所蘊藏的秘密。”
作者: beautyqueen    時間: 2013-9-18 04:50 PM

第二十二章 令人震驚的新發現

    “您的意思布爾堅科在這里一定會盡可能地發掘這些檔案的秘密?”

    “布爾堅科是真正的特工,只要給他一丁點希望,他就不會放棄。他一定會利用職務之便,在這里得到許多他想得到的機密。不要忘了米沙的那份檔案中,被撕去的幾頁。”

    “可那至少是1988年結束對米沙的保護後,被人撕去的,那時布爾堅科早不在人世了。”

    “我的意思並不是說那幾頁檔案是被布爾堅科撕去的,我只是要提醒你,不要低估布爾堅科在這里的五年。”

    “嗯,布爾堅科在檔案處的五年確實可以利用職務之便,得到許多機密。”

    “還有第五點,這份檔案讓我弄清了當年布爾堅科為什麼軍餃比我高,卻被派作我的副手,因為他之前殘酷的訓練方法,弄出了人命。”

    “看來布爾堅科在這方面是有前科的。”

    “這也就能解釋當初在基地他又弄出人命,被我發現後,雖然表面強裝鎮定,但卻極為害怕我向上面告發他。”

    “如果那次布爾堅科再被上面處罰,估計他就完了。”葉蓮娜想了想,又道,“這樣回想起來,當初,您跟布爾堅科去野狼谷其實是很危險的。如果布爾堅科狗急跳牆,對您來個殺人滅口,然後再對上面說您不幸失蹤,您可就怨沉大海了。”

    “我後來想起也曾後怕,但其實他當時不敢把我怎麼樣。布爾堅科當時背著處分,被降職使用,而我是基地的負責人,又是中校軍官,如果我不明不白失蹤了,上面一定會派人下來詳查的。所以他敢對學員下重手,卻不敢把我怎麼樣。”

    “父親啊,我看您還是低估布爾堅科了。如果您在野狼谷中沒有同意他的提議,執意要往上報學員致死的事,他能輕易放過您?”

    “這…”馬卡羅夫沉吟下來,“我可以暫時騙過他,偷偷上報他的事!”

    “哼,一個優秀的特工和您相處了幾年,難道還不知道您的性格嗎?”

    “好吧!葉蓮娜,這只是你的猜測,布爾堅科這個人,雖然身上有很多毛病,但我想他還不至于像你猜測的那麼壞!”馬卡羅夫說完,慢慢地合上了布爾堅科的檔案。

    聽完馬卡羅夫總結的五點收獲,布爾堅科這個人的形象在葉蓮娜的腦中逐漸清晰起來。但她卻總覺得還是缺了什麼,布爾堅科瘦削的臉龐依舊被重重迷霧籠罩著。想到這里,葉蓮娜心中不禁一陣煩躁。

    馬卡羅夫見再找不到什麼有價值的線索,就想離開。葉蓮娜將所有查閱過的檔案規整好,還給了檔案室管理員。

    馬卡羅夫和葉蓮娜走出檔案室,來到電梯口。馬卡羅夫走進了電梯,可葉蓮娜卻怔怔地還站在原地。

    “葉蓮娜,你怎麼了?”

    葉蓮娜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麼︰“等等,我們還忘了一件事。”

    “忘了一件事?”馬卡羅夫趕忙又走出了電梯。

    葉蓮娜疾走兩步,又回到檔案室,向管理員詢問道︰“能幫我查查有沒有關於一個叫‘沃倫。懷特’的美國人的檔案嗎?”

    管理員面無表情地翻翻白眼,指了指旁邊的電腦,道︰“我們這兒這麼多檔案,哪能記得什麼美國人,你自己用電腦查吧。”

    葉蓮娜走到電腦前,耳畔又傳來管理員的告誡︰“這台電腦不準使用任何移動存儲設備,要密碼進入系統。”

    葉蓮娜用自己的密碼進入了聯邦安全局的內部系統,然後又輸入一個複雜的專用密碼,才進入內部檔案系統。

    “怎麼,你懷疑那個美國人有問題?”馬卡羅夫跟過來問。

    “我覺得韓江的懷疑是有道理的,謝德林當初的直覺也可能是準確的。如果那些學員在海參崴準備逃走時,確實有國外的人接應,那麼基地暴動的事就不簡單了。現在我們看到的檔案顯示,總部後來將當年基地的暴動定性為謝德林處置不當,導致學員暴動,我覺得這個結論未免草率了。”

    “你的理由呢?”

    “理由我現在還說不好。不過,最後那個懷特逃走,還有斯捷奇金的出現,讓我相信事情並不簡單。”

    “懷特?斯捷奇金?”馬卡羅夫感到腦子有些混亂。

    葉蓮娜已經輸入了“懷特”這個詞,在內部檔案系統里檢索,搜索的結果屏幕上出現了十多條題目里帶“懷特”這個詞的檔案簡介。

    葉蓮娜和馬卡羅夫一條一條,逐條檢查了這些題目里帶“懷特”一詞的檔案。但讓他們失望的是,搜出來的這十多條檔案,竟沒有一個是他們要找的那個“懷特”。

    “看來我們的系統里,除了謝德林的報告提到了這個懷特,再沒有那個美國人的記錄!”馬卡羅夫搖著頭說。

    葉蓮娜不甘心,又搜索了斯捷奇金的檔案。這家伙的檔案倒是挺多,從他進入克格勃,一直到他鋃鐺入獄,全都有記載。她已經多次查看斯捷奇金這些檔案了,這次又重點查看了斯捷奇金在基地暴動前後的有關活動。可除了他們已經掌握的情況,葉蓮娜並沒有從中找到更多有價值的線索。

    馬卡羅夫見葉蓮娜還不甘心,只好勸道︰“行了,你也算盡力了,可以給韓江交差了。”

    “我可不是為了他。”葉蓮娜嘴上硬撐著,又在電腦上隨手輸入了“喬伊斯”這個詞。她已經不抱什麼希望了,因為這只是那艘美國貨輪的名字,聯邦安全局的內部檔案系統里應該不會有關於這艘美國貨輪的記錄。但就在這時,電腦屏幕上出現了一條搜索結果,唯一的一條關於“喬伊斯”的搜索結果。

    葉蓮娜和馬卡羅夫面對屏幕都是一驚。葉蓮娜顫抖地點開了這條記錄,一段簡短的簡介映入二人眼簾…

    關於美國偽裝間諜船“喬伊斯”號事件處理過程的報告1986年9月列寧格勒編號︰038609140371986年8月間,一艘名為“喬伊斯”號的美國貨輪停靠在列寧格勒港口,在裝卸完貨物後,該船以機械故障為由,滯留列寧格勒港,遂引起我方警覺。經調查所謂美國貨輪“喬伊斯”號,實系美國偽裝間諜船。該船常以商船名義停靠各國港口,然後利用船上所載電子偵聽設備,監聽偵查所在國情報。並常派遣情報人員偽裝成普通船員,登岸近距離地偵查,執行各種任務。

    後據查實,該船隸屬于一家名叫“加勒比輪船貨運公司”的美國公司,其注冊地在美屬波多黎各,而其真正的控制者則是美國中央情報局。

    掌握相關情況後,我方依據扣押了“喬伊斯”輪,並研究了船上設備,審查了船上人員。船上人員對刺探我國情報的事實皆供認不諱。

    考慮到正在與美國改善的關系,我方基于人道主義出發,在與美方進行協商後,決定用被美國扣留的我方人員,交換“喬伊斯”輪及其船員。9月4日,雙方按約進行了交換,並簽署秘密備忘錄。雙方一致同意不對外公開此事件,並作為最高機密永久封存相關文件。

    這段不長的記載足以讓葉蓮娜興奮起來︰“謝德林當初的預感是對的,不但那個懷特有問題,就連這艘‘喬伊斯’輪都有問題。”

    “看來這事越來越複雜了,怎麼…怎麼中情局也和這事聯系上了?”馬卡羅夫既興奮,又困惑。

    “現在可以證明當年基地學員暴動絕不那麼簡單,至少在他們到達海參崴之後,肯定得到了外國某些勢力的協助。若不是那個懷特行事不密、謝德林反應迅速,恐怕所有學員都被‘喬伊斯’輪接走了。”葉蓮娜判斷道。

    “這…如果學員在暴動前,就得到了外國勢力的協助,那問題可就大了!”馬卡羅夫無論如何不敢相信自己訓練出來的這批學員,還會跟外國勢力有聯系。如果這是真的,那簡直是對自己特工生涯最大的諷刺。

    “也許只是踫巧,學員們逃到海參崴,發現有美國船停在港內,便和喬伊斯輪秘密取得了聯系。”葉蓮娜忙安慰馬卡羅夫。

    “不!謝德林說過,喬伊斯輪進港當天就出了事,學員根本沒時間和喬伊斯輪聯系。”

    “謝德林也曾說過,那幫學員逃到海參崴,隱藏了半個多月。這期間這些訓練有素的學員,完全可能用某種特殊的手段,和停靠在港內的其他美國船只取得聯系。半個月後,‘喬伊斯’輪便來到了海參崴。”

    “希望事情是這樣,否則我真不敢想象。”馬卡羅夫喃喃自語。

    “1986年,喬伊斯輪船在列寧格勒被抓到了,克格勃對這艘船進行了檢查,還審問了船上人員,也許檔案里會有那個‘懷特’的記錄!”葉蓮娜的話語中帶著興奮。

    “86年,離上次的事件過去也有十來年了,這個‘懷特’還會在船上?”馬卡羅夫將信將疑。

    葉蓮娜迫不及待地讓管理員找出了這份編號03860914037的檔案。這份檔案很厚,葉蓮娜粗粗地翻了一下,事件的經過和最後的處理並不複雜。檔案里最多的是對船上十八位船員的審訊記錄,這也正是葉蓮娜和馬卡羅夫最感興趣的部分。

    葉蓮娜還在懷疑這十八個船員中有沒有她要找的“懷特”時,一份名為“沃倫。懷特審訊記錄”的文件已經蹦入了她眼中。

    葉蓮娜興奮地看看馬卡羅夫︰“看來這個懷特一直在船上。”

    “嗯,這家伙果然是中情局的特工。”

    葉蓮娜和馬卡羅夫滿懷希望地看完了這份整整十頁紙的審訊記錄,但結果卻讓他倆大感失望。整份審訊記錄除了對事件經過的描述,就是一些基本狀況的記錄,多余的線索,一點也找不到。

    唯一讓葉蓮娜感到有價值的可能就是懷特的照片了。審訊記錄里附了懷特好幾張照片,有正面照、側面照。葉蓮娜將照片一一掃描後裝好,準備帶走。

    馬卡羅夫忽然提醒道︰“再找找這些人當中有沒有那個馬丁?”

    “馬丁?”葉蓮娜一愣,然後笑了,“父親,您怎麼老 涂了,懷特既然有問題,那個他說什麼在日本橫濱偶遇的馬丁肯定就是順嘴胡說了,您怎麼還當真了!”

    “還是查查好!”馬卡羅夫也不說理由。

    葉蓮娜於是一份份仔細查看了這十八個船員的審訊記錄,果然,有一份審訊記錄的標題是“查爾斯?馬丁審訊記錄”。

    葉蓮娜將這份“查爾斯?馬丁審訊記錄”抽了出來︰“這還真有一個叫馬丁的,不過這也不能說明什麼,叫馬丁的美國人太多了。”

    馬卡羅夫接過這份文件,仔細查看了一番,基本上和懷特的審訊記錄一樣,都是一些關於事件經過的記述,這並不是葉蓮娜和馬卡羅夫感興趣的。這份馬丁的審訊記錄上同樣附了幾張照片,馬卡羅夫盯著照片端詳了一會兒,又搖了搖頭,這個人他從未見過。

    葉蓮娜和馬卡羅夫將十八份審訊記錄一一過目,特別是十八個人的照片,葉蓮娜都進行了掃描。

    “葉蓮娜,看來咱們空歡喜一場啊,雖然確認了‘喬伊斯’輪和懷特的身份,但對我們的事並沒有什麼實質性的幫助。”

    “事情還沒完,這些照片也許能對我們有所幫助。”

    “你想把懷特的照片,拿去給謝德林辨認?”

    “對,先讓謝德林確認一下,然後將我們的發現告訴他,看他還能為我們提供什麼新的…”

    葉蓮娜正說著,突然沒了聲音。馬卡羅夫發現葉蓮娜的眼楮正直直地盯著一份文件。“葉蓮娜,你怎麼了?”馬卡羅夫關切地問。

    怔了好一會兒,葉蓮娜才緩緩地說道︰“我…我想這才是重要的發現。”

    “什麼?”馬卡羅夫不解。

    葉蓮娜將文件遞給馬卡羅夫,馬卡羅夫只掃了一眼,便瞪大了眼楮。他發現在這份名為《關於“喬伊斯”——偽裝間諜船事件的處理意見》的文件最下面出現了一個他熟悉的名字——安德烈?格里高利耶維奇?布雷寧。

    “怎麼會是他?”葉蓮娜又回憶起了布雷寧那張蒼老的面孔。

    一陣沉默後,馬卡羅夫緩緩地說道︰“沒錯,當時,布雷寧剛剛因為成功地執行了幾次重大任務,被破格晉升為將軍,並被提拔為列寧格勒地區克格勃反間諜系統的負責人。”

    “要是這樣,那‘喬伊斯’號事件還正是他管轄的事。”葉蓮娜又快速地翻閱了這些文件,她在不少文件下面都看到了布雷寧的簽名。

    葉蓮娜坐下來,重新開始打量起這份《關於“喬伊斯”——偽裝間諜船事件的處理意見》的文件,文件很簡短,是寫給當時克格勃主席克留奇科夫的。

    親愛的克留奇科夫同志︰鑒于我國正在與美國改善關系,此時如果我方高調處理“喬伊斯”輪事件,無疑會破壞兩國業已初步形成的信任,不利于我國外交戰略的實施,損壞我國的利益。

    …

    因此,我認為對此事件最恰當的處理方式應以秘密方式與美方達成某種協議,這樣將最大限度地維護我國的利益,並可適當地敲打美方的無禮行徑。不知妥否?

    安德烈?格里高利耶維奇?布雷寧

    “看來最終低調處理‘喬伊斯’輪事件是布雷寧的主意,他在文件中看似說得頭頭是道,但不知是否隱藏了他的什麼不可告人的目的!”葉蓮娜道。

    “僅從這些文件是看不出來的,布雷寧這麼處理,也是符合常理的。不過,布雷寧、斯捷奇金,當他倆的名字以一種這麼奇異的方式聯系到一起時,不能不讓人起疑!”馬卡羅夫道。

    “是的,相隔十年,兩件看上去毫不相干的事,竟又奇跡般地有著某種聯系。除了懷特、斯捷奇金和布雷寧的出現,更加讓我確定這里面有問題。”葉蓮娜道。

    “你是說喬伊斯輪事件、基地暴動事件都和當初他們保護米沙的事有關?”馬卡羅夫還是不敢相信。

    “他們因當年一起參與保護米沙相識,其後卻總在我們調查到的一些關鍵時間、關鍵地點出現。而我之前分別去詢問他倆時,兩人回憶相隔那麼久的事,卻回憶得如此清晰,如此一致。這一切都不正常,都讓我懷疑他倆一定隱藏了什麼秘密。”

    “可是…可是他倆,還有那個伊薩科夫都已經死了。除了那幾個關鍵時間,關鍵地點,也看不出他們和基地的事,和當年科考隊的事有任何聯系。”

    “問題也許就出在這幾個關鍵時間,關鍵地點。在謝德林鎮壓基地學員暴動,並將懷疑目標鎖定在那個懷特身上時,斯捷奇金突然出現,然後懷特便失蹤了;在喬伊斯輪被證明是偽裝的間諜船,那個懷特再次落網之際,布雷寧又突然冒了出來,將這事迅速冷凍處理了!”

    “但斯捷奇金當時確實有總部的命令,而布雷寧也算是秉公處理…”

    “父親,咱們現在可以把這些人和事串成一條線了。”葉蓮娜打斷馬卡羅夫的話,忽然拿出一張白紙,在白紙左側從上到下依次寫下了︰科考隊——米沙——布雷寧(燒死),斯捷奇金(越獄),伊薩科夫(戰死)又在白紙右側從上到下依次寫下︰布爾堅科——前進基地(李國文)——暴動(謝德林)——懷特1(斯捷奇金)——懷特2(布雷寧)。然後,葉蓮娜將左側的斯捷奇金和右側懷特1畫了一條線連接上,又將和左側的布雷寧和右側的懷特2連接上。葉蓮娜指著自己畫的這兩條線,說道,“父親,中國那邊的情況我不清楚,現在我們這邊已經可以連接成一條線了,雖然這里還有幾個環節不太清楚。”

    馬卡羅夫也在一張白紙上寫了幾個詞︰黑喇嘛——馬遠——馬昌國——史蒂芬(芬妮)。馬卡羅夫看看葉蓮娜紙上那一條線,說道︰“葉蓮娜,這是史蒂芬的那條線,從表面上看這條線倒比我們的線要簡單得多,不過我看了你連接起來的線後,卻覺得史蒂芬的這條線也不那麼簡單了。”

    “哦?父親,您看出了什麼?”

    “葉蓮娜,你注意到你畫的線和我的線有什麼聯系嗎?”

    “聯系?馬昌國和史蒂芬都算是美國人…”葉蓮娜忽然眼前一亮,“表面上看,兩條線沒有任何聯系,但如果硬要說聯系,那麼就是這個懷特了!因為他也是美國人,但也就這點聯系啊!”

    “嗯。確實就這點聯系。史蒂芬臨死前,曾經提到過一個懷特,但我們現在不能肯定那個‘懷特’,就是當年的‘懷特’。如果硬要因為這個懷特,將我們的線和史蒂芬的線聯系到一起,現在看起來還太牽強附會。但我的直覺告訴我,這兩條線是有內在聯系的,我懷疑當年那個懷特…”

    “您是懷疑將軍跟這個神秘的懷特有關?”葉蓮娜反問。

    “嗯,你想想,如果史蒂芬那條線再往下畫就是將軍,假設將軍就是那個所謂的‘懷特’,或者‘懷特’代表將軍,那麼我們這幾條線就都連接起來了!”

    “父親,您太神了,我只想到將我們這邊兩條線連接起來,您竟然聯想到史蒂芬那條線。如果真像您講的這樣,那麼,基地暴動、保護米沙、史蒂芬三條線就都能連上了!”葉蓮娜難得興奮地像個小女孩。

    “不過,咱們還不能高興太早,史蒂芬和芬妮都死了,這樣,史蒂芬那條線已經徹底斷了。而我們這邊雖然現在能將基地和米沙兩條線合二為一,但布爾堅科、伊薩科夫、布雷寧也都死了,只剩下一個生死不明的斯捷奇金,可以說我們這邊的線索進展到這一步基本也斷了。葉蓮娜,你要知道那個幕後黑手是不肯輕易露出真容的。”馬卡羅夫興奮之余,仍然保持著清醒的頭腦。

    葉蓮娜倒不以為然︰“不,咱們這邊還沒完,我們還有謝德林。”

    “你是說讓他辨認那些照片?”

    “對啊!也許他能給我們提供一些新線索。”

    “那就希望上帝保佑我們吧!”

    “怎麼?父親,你好像對謝德林不抱什麼希望。”

    馬卡羅夫搖了搖頭,沒有回答。葉蓮娜看外面天色已晚,檔案室也要關門了,只好將檔案還給管理員,和馬卡羅夫帶著更大的疑惑和新發現的興奮離開了總部檔案室。

    第二天葉蓮娜和馬卡羅夫趕回彼得堡時,已是下午。兩人顧不上休息,匆匆趕往彼得堡郊外謝德林的住處。

    謝德林的家在彼得堡的富人區,葉蓮娜駕車出城,很快便看到了一片豪華的別墅區。葉蓮娜來過謝德林的別墅,所以徑直將車穩穩地停在了別墅大門前。兩人跳下車,馬卡羅夫不禁感嘆︰“這小子因禍得福,現在發了,住這麼好的房子!”

    “不對!”葉蓮娜突然打斷馬卡羅夫的感嘆,拔出了槍。

    馬卡羅夫也馬上意識到了什麼。他不知道將要發生什麼,但是多年的特工生涯讓他嗅出了危險。

    葉蓮娜握著槍,側身來到別墅門邊,馬卡羅夫來到另一側,側耳傾聽,屋內沒有什麼動靜。兩人略一遲疑,突然屋內傳來一個聲響。葉蓮娜不知道這是什麼東西發出的聲響,但卻覺察出這響動不對勁,於是,她毫不猶豫地撞開了別墅厚重的大門。

    馬卡羅夫也跟著沖了進去。兩人徑直沖進了客廳,豪華的客廳內,葉蓮娜看見謝德林被人綁在椅子上。這會兒,謝德林連人帶椅子一起摔在了地上,葉蓮娜馬上明白了剛才那個聲響是怎麼回事。

    葉蓮娜和馬卡羅夫忙扶起謝德林,拿去他嘴里塞的布條。謝德林大叫道︰“那人往樓上去了。”

    馬卡羅夫留下來照看謝德林,葉蓮娜迅速沖上了二樓。二樓主臥室里,黑影一閃,當葉蓮娜沖到主臥的陽台上時,那個黑影已經跳下了陽台。

    葉蓮娜也跳下陽台,追趕那個黑影,可是那個黑影一閃,卻不見了蹤影。葉蓮娜正在遲疑,突然從身後沖出一輛沃爾沃轎車。葉蓮娜趕忙躲閃,待她再重新站定,舉槍向“沃爾沃”射擊時,那輛車已經絕塵而去。

    葉蓮娜剛想駕車追趕,身後傳來馬卡羅夫的聲音︰“葉蓮娜,別追了!”

    葉蓮娜壓住怒火,回到了客廳里。“你認識那個人嗎?”葉蓮娜問謝德林。

    “不!不認識。我實在想不通誰會要我的命,我沒得罪什麼人啊!”謝德林一臉無辜。

    “你怎麼確定那人要殺你?要殺你就直接給你一槍,也不用綁你了。”葉蓮娜反問謝德林。

    “那人是想做個我意外死亡的現場,所以先把我捆起來。你們要再來晚一步,那家伙就準備給我注射什麼東西了!”謝德林道。

    “我告訴你吧,為什麼有人要你的命,因為你曾是克格勃的人。”馬卡羅夫說道。

    “我已經離開克格勃那麼久了,該了斷的也早了斷了。”

    “因為你還知道克格勃的機密,所以你注定了不會安寧。”葉蓮娜道。

    “機密?我還知道什麼?”

    “前進基地的事。”馬卡羅夫道。

    “啊!我不是把知道的都告訴你們了嗎?”

    “有人不想讓你把知道的都說出來。”葉蓮娜道。

    “可我已經把知道的說出來了啊!再來殺我還有什麼用?”

    “也許你還知道什麼讓那些人感到害怕的秘密。”馬卡羅夫低聲說道。

    “不!我把我所知道的都對你們說了,沒有一點隱瞞。”

    “我們相信你,但是請你好好再回憶一下。”葉蓮娜將謝德林扶到沙發上。

    謝德林仔細想了想,搖搖頭︰“我真的不知道還有什麼好說的了。”

    “你認識布雷寧嗎?安德烈?格里高利耶維奇?布雷寧?”

    “布雷寧?!”謝德林想了半天,最後還是搖了搖頭。

    “那伊薩科夫呢?瓦西里?阿列克謝耶維奇?伊薩科夫?”

    “不!我肯定不認識這個人。”謝德林回答得很干脆。

    葉蓮娜和馬卡羅夫對視了一眼,馬卡羅夫又問謝德林︰“那麼,你好好回憶一下,你跟斯捷奇金一共見過幾次面?”

    “斯捷奇金?我跟他真正打過交道就是那次,在海參崴那次。後來我回總部,曾經踫到過他幾次,但只是打個招呼。因為我看他手上纏著繃帶,知道他情況也不好,就沒和他多說話。再後來,他就離開總部了,我就再沒和他見過面。”

    “好吧!看來你確實不知道什麼了,可是我們相信你,那些人卻不相信。”馬卡羅夫說著,掏出了在檔案室掃描的照片。他先不告訴謝德林那些人的情況,只是讓謝德林辨認那十八張照片。

    謝德林一張張地翻看了所有人的照片。最後讓葉蓮娜和馬卡羅夫大感意外的是,謝德林看完照片後,竟然一臉茫然,搖著頭對他倆說︰“這都是些什麼人?我一個都不認識,看上去不像是現在拍的。”

    謝德林的回答讓葉蓮娜和馬卡羅夫目瞪口呆,葉蓮娜只好拿出那張“沃倫。懷特”的照片,擺在謝德林面前︰“你再好好回憶一下,這個人你認識嗎?”

    “這個人?”謝德林皺著眉,仔細端詳這張照片,最後還是搖了搖頭,“不,不認識。”

    “你再好好看,把這人往年輕了看,你真的不認識嗎?”葉蓮娜提示謝德林。

    “我肯定不認識這個人。”謝德林回答得十分肯定。

    葉蓮娜要瘋了,她只好告訴謝德林︰“這個人就是你當年審問過的‘沃倫。懷特’啊!”

    “什麼?這…這不可能。”謝德林不敢相信,“懷特的長相不是這樣,絕對不是。這個人面容白淨,而我審問過的那個懷特留著絡腮胡子,膚色也像那些船員一樣,一身古銅色。更重要的是懷特的五官不是這樣,我很難用語言來形容那個懷特的五官長相,但我肯定懷特不是照片上這人。”

    “你再認真回憶一下,這張照片是十年後拍的…”馬卡羅夫道。

    “就算十年,一個人也不應該有這麼大的變化。”

    “那照片上這人的身材呢?”葉蓮娜忽然問道。

    “身材?”謝德林端詳了一會兒,道,“身材倒是差不多。”

    馬卡羅夫又拿出那張“馬丁”的照片讓謝德林仔細辨認,謝德林依然不認識。

    事情似乎又陷入了僵局,但是謝德林的話,卻讓葉蓮娜陷入了沉思。一陣沉默後,葉蓮娜將他們掌握的“喬伊斯”輪的情況告訴了謝德林。

    謝德林聽完後,大驚失色,過了許久,才喃喃地說︰“竟然是這樣。我…當初,竟然在我的眼皮底下,讓他遛了!這麼說我當初抓懷特,沒有抓錯!”

    葉蓮娜沖謝德林點了點︰“只是這個懷特有些奇怪了。”

    “沃倫。懷特?!”謝德林想著想著突然叫了起來,“會不會你們看到的檔案被人篡改了?”

    謝德林的話,讓葉蓮娜和馬卡羅夫心里一驚。但很快葉蓮娜便否定了這種可能︰“我查看‘喬伊斯’輪檔案時,特地看了這份檔案的調閱記錄。同樣,和基地暴動那份檔案一樣,在我們之前,從沒有人調閱過。而且如果有人不想讓我們看到這份檔案,只需拿走就可以了,沒必要制造一份假的放里面。”

    “是的,這份檔案是我們在無意中發現的。應該不會有人特意去篡改這份檔案。”馬卡羅夫也說道。

    “那就奇怪了,我可以向你們保證我所見到的懷特絕不是照片上這個人。”謝德林信誓旦旦。

    “那您還記得當初‘喬伊斯’輪上其他船員的相貌嗎?”葉蓮娜還不死心。

    “當時我跟他們的船長和大副都打過交道,但也只是匆匆一面,又隔了這麼長時間,即便見到,也很難認出來了。只是…只是那個懷特,給我留下了極其深刻的印象,這倒不是因為我審過他幾次,而是因為當時我將全部希望寄托在他身上,可是最後…”謝德林說到這兒,忽然又反問葉蓮娜和馬卡羅夫,“我不明白這事已經過去這麼久了,你們怎麼又會調查這個事?”

    “因為最近發生了一系列可怕的事,從美國到中國,又到俄羅斯。讓我這個已經退休的老頭,也不能安享晚年了。”馬卡羅夫道。

    “可怕的事?”

    “對,那個斯捷奇金越獄跑了…”葉蓮娜將他們所掌握的關於斯捷奇金和布雷寧的情況對謝德林說了一遍。

    謝德林聽完,怔了半天,才道︰“原來這事如此複雜!”

    “所以我們才需要你的幫助,你再好好想想後來的事,比如斯捷奇金…”葉蓮娜希望謝德林能夠再回憶點有價值的線索來。但是謝德林想了半天,還是搖了搖頭,這時,馬卡羅夫忽然問道︰“那我們在哪兒能找到尼古拉中尉?”

    “尼古拉?”謝德林一驚,隨即緩緩說道,“他早就死了。”

    馬卡羅夫聞聽尼古拉死了,驚愕不已︰“尼古拉也死了?怎麼死的?”

    “後來整個事件結束後,上面派了調查組下來,要追究有關人員的責任。我肯定是跑不掉的,但沒想到尼古拉和斯捷奇金也和我一樣,被關了禁閉,等候最後的審查結果。”謝德林翻著眼楮,像是在回憶一件極其艱難的事,“我們大約被審查了一個多月吧,其中有段時間審查得特別嚴,幾乎不讓我們休息。審訊的人分成幾撥,不停地問我們各種無聊的問題,尼古拉就是那會兒出事的。面對高強度的審訊,我和斯捷奇金算是挺過來了,可是尼古拉最後沒挺過來,他在禁閉室里用刀片割斷喉嚨自殺了。”

    “禁閉室里哪來的刀片?”葉蓮娜不敢相信。

    “不知道。後來聽那些調查我們的軍官說是尼古拉偷偷藏的。”

    “尼古拉為什麼要自殺?按理說他的責任應該沒你大!”葉蓮娜又問。

    “心理素質不行唄,以為天就要塌下來了,就自殺了唄!所以後來為這件事受處分的人只有我和斯捷奇金,其他所有人都算是因公殉職。”

    “當時,那些審查你的軍官都問些什麼問題?”

    “就是問事件的經過,我就一五一十說了。他們主要就是判斷我在整個事件中是否有瀆職,反正我把責任往布爾堅科身上推,要怪只能怪這家伙訓練出來的學員太凶悍了,否則哪會造成這麼大的損失!”

    “問尼古拉的肯定也是這些問題,難道他就堅持不下來了嗎?”

    “我想尼古拉在基地待的時間最長,所以還會問他許多關於基地以及布爾堅科,甚至是你,馬卡羅夫的事。”謝德林說道。

    “審查期間,你跟斯捷奇金有過直接接觸嗎?”馬卡羅夫忽然敏感地問道。

    “沒有。我們是被分別關押的,一人一個小禁閉室,審問的時候也是分開的。”

    “那些軍官在審問你的時候,提到過斯捷奇金嗎?”馬卡羅夫又問。

    “很少,幾乎沒有,因為他的情況和我不一樣。”謝德林頓了一下,又道,“不過,後來有個情況讓我很疑惑。按理,斯捷奇金就是後來犯了點錯,應該問題很簡單,很快就能問清楚,可是我被審查了一個多月放出來的時候,斯捷奇金竟然還在牢房里。”

    “哦?這點確實很可疑。難道斯捷奇金很不老實?”葉蓮娜狐疑著。

    “具體情況我就不知道了,反正他審查的時間比我還長。”謝德林至今大惑不解。

    “這個也不難理解。以我們現在對斯捷奇金的了解,他的疑點更多,所以審查時他肯定很不配合。”馬卡羅夫道。

    “對了!”謝德林忽然叫了起來,“你們剛才提到的那幾個人叫什麼?”

    “布雷寧?”

    “不!另一個!”

    “伊薩科夫?瓦西里?阿列克謝耶維奇?伊薩科夫?”

    “對!我想起來了,我聽說過這人,你們要是不提審查這茬我就忘了。當時,負責看管總部禁閉室的是一個個頭很高的家伙,那人好像就叫伊薩科夫!”

    “你確定?”馬卡羅夫和葉蓮娜都驚道。葉蓮娜忙又補充道,“我們提到的這個伊薩科夫可有兩米高啊!”

    “對!那人個頭有兩米高,虎背熊腰,面目凶惡,十分彪悍!”謝德林想起了伊薩科夫的長相。

    “這又對上了!”馬卡羅夫嘴里喃喃地說道。

    “是啊!伊薩科夫也出現了,斯捷奇金、伊薩科夫、布雷寧居然都出現在了這一系列的事件中。這樣,尼古拉自殺的刀片也很可能…”

    “他們怕尼古拉說出什麼,所以就逼迫尼古拉自殺了。”馬卡羅夫道。

    “他們是誰?尼古拉又…又比我多知道什麼?”謝德林不明白馬卡羅夫的意思。

    “尼古拉比你能多知道什麼呢?只有一種可能,他比你更清楚前進基地的事。”馬卡羅夫道。

    “前進基地的事?前進基地還能有什麼事?再說你不還是前進基地的負責人嗎?”謝德林愈發不解。

    “難道…難道前進基地還有什麼我不知道的秘密?”馬卡羅夫又陷入了沉重的回憶。但是許久,他也沒能從記憶里找出什麼。

    三人又聊了一會兒,馬卡羅夫和葉蓮娜見再問不出什麼有價值的信息,便起身告辭。謝德林後怕地說︰“你們走了,我也要出國去避避了。如果你們還有什麼問題要問我,就打這個電話。”

    葉蓮娜接過謝德林的電話,和馬卡羅夫走出了謝德林的別墅。馬卡羅夫還沒從剛才的思緒中跳出來︰“基地,基地還有什麼秘密?”

    “父親,別想那麼多了。咱們這次來還是有收獲的,伊薩科夫出現了,更加完善了我之前畫的那兩條線。”

    “嗯,線是連上了,但所有的知情者幾乎都死了,每條線索到那個懷特就都進展不下去了。”

    “是啊!可是謝德林居然不認識照片上的懷特。”

    “我早就應該想到這個懷特是不會那麼輕易讓我們看到他廬山真面目的。”馬卡羅夫想了想,忽然喃喃自語道,“難道懷特不是一個人,而只是一個代號?”

    “也不排除這種可能。”

    “看來謝德林這兒也不會再有什麼進展了,所以我昨天在檔案室就提醒過你,不要太樂觀。事情就是這樣,當你以為就要接近勝利的時候,往往更大的困難就要降臨。”

    “即便謝德林不頂用,我們還有斯捷奇金。我就不信抓不到他!”葉蓮娜頗不服氣。

    “那就更指望不上了,斯捷奇金也許知道很多內情,但他作為一個訓練有素老資格的特工,他的身手我們是領教過的。可以說我們單打獨斗都不是他的對手,韓江也不行!就算我們抓到了這家伙,這家伙也不會開口的。”馬卡羅夫道。

    “那按您的意思史蒂芬那邊的線索斷了,我們這兒也進展不下去,那就沒轍了?”

    馬卡羅夫沉吟了片刻,忽然問道︰“葉蓮娜,布雷寧的屍檢報告呢?”

    “對了!這事我讓伊留金去管的,該去問問他了。”說完,葉蓮娜和馬卡羅夫上車向聯邦安全局大樓趕去。

    伊留金在自己的辦公室里接待了馬卡羅夫和葉蓮娜。葉蓮娜開門見山,問道︰“布雷寧的屍檢報告出來了嗎?”

    “出來了!”伊留金從辦公桌上找出一份文件遞給葉蓮娜,然後說道,“不過很遺憾,因為屍體被大火長時間焚燒,已經很難辨別出屍體的真實身份,只能看出是一具男性屍體。”

    “是這樣?”葉蓮娜面露失望。

    “你還懷疑布雷寧?”伊留金問。

    “不!我現在不知道該懷疑誰…”葉蓮娜沉思片刻,又問伊留金,“你之前對我介紹過,說布雷寧退休後一直住在郊外的別墅,很少進城,更沒有離開彼得堡,是這樣吧?”

    “是啊!”伊留金不明白葉蓮娜的意思。

    “你能確定嗎?”

    “確定?我們當時也沒派人監視布雷寧,很難確定。我只是聽許多以前的同事說的,我也沒去拜訪過他。”伊留金無奈地聳聳肩。

    “那麼能查到布雷寧的出入境記錄嗎?”

    “你懷疑布雷寧那段時間並不在彼得堡,出過國?查倒是能查,但是葉蓮娜,你想想布雷寧那麼一個經驗豐富的特工,如果他真想出國又不想被發現,是完全可以偽造身份蒙混過關的!”伊留金提醒葉蓮娜。

    “是啊!葉蓮娜,你怎麼 涂了。”馬卡羅夫道。

    葉蓮娜覺得自己確實被這些事搞得亂了方寸,她使勁揉了揉太陽穴,無奈地看看馬卡羅夫。馬卡羅夫搖著頭,說道︰“下面只有看唐風和韓江他們的了。”

    “對!玉插屏現在都在他們手上,他們那里一定不會太平。”葉蓮娜想到這兒,心不禁揪了起來。
作者: beautyqueen    時間: 2013-9-18 04:51 PM

第二十三章 內鬼

    看完葉蓮娜的信,唐風和韓江震驚不已。唐風重新理了一遍思路,說道︰“想不到前進基地與斯捷奇金、布雷寧他們都扯上了關系。”

    “是啊!一個懷特把斯捷奇金、布雷寧、伊薩科夫三個當年保護過米沙的特工都引了出來。這個所謂的‘懷特’,不簡單啊!”韓江嘆道。

    “難道懷特就是將軍?”唐風忽然問道。

    韓江沉思片刻,道︰“如果當年的‘懷特’就是史蒂芬遇到的那個‘懷特’,‘懷特’就不可能是將軍。”

    “嗯,可是還有一種可能,‘懷特’只是一個代號,他並不具體指某人。否則,謝德林為什麼不認識1986年的懷特呢?”唐風提出了很有意思的觀點。

    “照你這麼說,謝德林遇到的懷特,1986年被抓的懷特,史蒂芬遇到的懷特,三者都不是一個人?”韓江預感到這個問題越來越複雜了。

    “完全有這種可能!也許就連‘將軍’也只是個代號。”

    “什麼?‘將軍’也是代號?!不!這絕不可能。”韓江不肯相信唐風的推測。“我寧願相信將軍是那個布雷寧。”

    “布雷寧?是啊!被燒死的那人是不是布雷寧,現在已經不得而知了。”

    “嗯,葉蓮娜那邊雖然有了很大的發現,但似乎又陷入了困境,下面只有看羅教授的了。畢竟,玉插屏才是關鍵!”韓江喃喃地說道。

    就在唐風和韓江被葉蓮娜的發現所震驚的時候,羅教授那邊也傳來了好消息。羅教授已經成功地將那兩塊玉插屏拼接黏合在一起,現在“白”、“高”、“大”、“夏”四塊玉插屏正靜靜地躺在眾人面前。

    羅教授清了清嗓子,緩緩說道︰“現在四塊玉插屏都已經找到,可喜可賀,我們終於可以真正了解到玉插屏的秘密了。賀蘭山和敦煌這兩塊玉插屏雖然被摔碎,但我已經用特制的膠水將兩塊玉插屏暫時粘合在一起。至于這管不管用,我還不敢保證,至少我們現在可以一窺這兩塊玉插屏…”

    “羅教授,你就直說這兩塊玉插屏寫的是什麼吧!”趙永迫不及待地問。

    老教授開始破譯道︰“這兩塊玉插屏上寫的什麼,現在已經不重要了。敦煌這塊玉插屏上面寫的是‘鐵騎萬乘大漠來,黃沙漫漫黑水城,烏鴉來棲白塔上’,這顯然是指黑水城。從字面上看‘鐵騎萬乘大漠來’,是說成吉思汗大軍從西夏帝國北部大漠突襲而來;第二句‘黃沙漫漫黑水城’點明了玉插屏所在的位置——黑水城;第三句‘烏鴉來棲白塔上’更是進一步點明了玉插屏就在黑水城外的大佛塔中,這也和科茲諾夫在黑水城大佛塔內發現玉插屏的記載相符合。

    賀蘭山這塊玉插屏上寫的是‘此生只願入佛國,石窟面壁伴我佛,來生再為黨項人’。‘此生只願入佛國,’這里的‘佛國’顯然是指敦煌,這說明了那塊玉插屏藏在敦煌;第二句中提到的‘石窟’,這倒讓我想到了一個很有趣的話題,諸位都聽說過敦煌藏經洞吧?”

    “聽說過!”眾人頻頻點頭。

    “1900年,王道士在敦煌發現了鼎鼎大名的藏經洞,之後,英國人斯坦因、法國人伯希和,還有俄國人、日本人、德國人、美國人接踵而來…”

    沒等羅教授說完,唐風便明白了羅教授的意思︰“羅教授,您的意思敦煌那塊玉插屏很可能原來是藏在藏經洞的,然後被王道士發現了?”

    “是的,阿尼瑪卿雪山和賀蘭山的玉插屏是你們發現的,黑水城的玉插屏是科茲諾夫發現的,只有敦煌這塊我們還不清楚他是何時何人發現的。”羅教授道。

    “韓江推測說敦煌這塊玉插屏應該早于科茲諾夫發現黑水城的玉插屏,並說是一位高人‘X’發現了玉插屏,並協助科茲諾夫發現了黑水城的玉插屏,之後,此人又加入了黑喇嘛的隊伍。”唐風說道。

    “唐風,怎麼樣,羅教授剛才的話證明了我的推斷。這塊玉插屏很可能原來藏于敦煌藏經洞,然後被那個高人X發現。藏經洞是1900年發現的,早于科茲諾夫1909年發現黑水城。”韓江有些得意。

    “這麼說,你那個所謂的高人就是大字不識一籮筐的王道士?”唐風笑道。

    韓江一下被唐風噎住了。羅教授說道︰“唐風,韓江的推斷並非沒有道理,我現在倒傾向于韓江的推斷了。你想想,在敦煌,有什麼地方能藏住玉插屏呢?”

    “可是據我所知,敦煌藏經洞的封閉是在西夏勢力進入敦煌之前。”唐風提出了自己的疑問。

    “不錯,現在學術界的主流觀點認為是敦煌僧人在西夏勢力進入敦煌前,將佛經封閉在了藏經洞中。不過,這並不是唯一的觀點,也有觀點認為是在蒙古勢力進入敦煌前,僧人封閉了藏經洞,那也就是西夏後期,符合大喇嘛對你們的敘述。”羅教授分析道。

    “可這還是無法證明。”唐風質疑。

    “還有一種可能,就是敦煌藏經洞曾經在西夏晚期被打開過…”唐風剛想說什麼,羅教授擺了擺手,道,“唐風,我知道這也無法證明,不過這些並不重要,我說過這只是一個有趣的話題。我們可以大膽推測也許並不是什麼高人發現了敦煌的玉插屏,很可能就是大字不識一籮筐的王道士,只是後來確實來了一個識貨的。”

    “識貨的?斯坦因?伯希和?顯然不可能是他們,如果是我們已知的這些知名探險家,那玉插屏早就被世人所知了。”唐風搖著頭說。

    “對!顯然這個人不是斯坦因、伯希和等人,但是這人學識淵博,看出了玉插屏的價值,並在伊鳳閣破譯西夏文之前,或是與伊鳳閣幾乎同時破譯了西夏文。”羅教授的推論進一步完善了韓江之前的推斷。

    “可這人會是誰呢?這麼牛逼的人物,應該像斯坦因、伯希和、伊鳳閣、科茲諾夫一樣,在歷史上留下一筆啊!而且他又是什麼時候得到玉插屏的呢?按照這樣的推論,這人應該在斯坦因之前就從王道士手中得到了玉插屏,可如果這人比斯坦因更早發現了藏經洞,又為什麼沒有動藏經洞那些經書呢?”唐風陷入了沉思。

    羅教授輕輕嘆道︰“一切都已如過眼雲煙,現在我們已經很難還原那個高人的神秘面目了。總之,極有可能像韓江之前推測的那樣,這位高人‘X’破譯了玉插屏上的西夏文,然後指點科茲諾夫去了黑水城。但是科茲諾夫發現黑水城之後,將功勞全部歸為已有,這位‘X’並沒有在歷史上留下名字,可他卻的的確確存在過。”

    “如果這麼看,那關於玉插屏這一系列事件的起因就上推到了敦煌藏經洞的發現,真…真是太不可思議了!”徐仁宇也感慨起來。

    “是啊!我們之前一直以為是科茲諾夫在黑水城的意外發現,才引出了之後的事,現在看,早在敦煌藏經洞發現時,一切就已經開始了。”羅教授說到這里,停了一下,又道,“不過,現在好了,四塊玉插屏終於聚在一起了,現在我們可以把他們合在一起了。”羅教授說到這時,所有人都激動起來。

    羅教授先將四塊玉插屏按照“白”、“高”、“大”、“夏”的順序在桌上擺好。面對四塊珍貴的玉插屏,他不禁感嘆道︰“現在我們看到了四塊玉插屏上所有的文字,其實這四段文字連在一起,就是整個黨項民族的歷史。第一塊說的‘黑頭石室’,那是黨項人早期的歷史;第二塊說的‘賀蘭神山’是說黨項人崛起,建立西夏王朝的歷史;第三塊所說‘黑水古城’,則反映了蒙古人入侵的歷史;最後一塊所敘述的歷史頗為淒涼,暗示了西夏王朝滅亡的歷史。”

    “對啊!現在連在一起看,確是如此,整個黨項民族和西夏王朝的歷史,都濃縮在了這四塊玉插屏上!”唐風對羅教授的推斷頻頻點頭。

    緊接著,羅教授又依次將四塊玉插屏翻過來,按照順序一塊一塊地將四塊玉插屏拼合在一起。唐風看見羅教授的手微微顫抖,當剩下最後一塊時,他的手抖得更厲害了。唐風忙上前扶住他,幫他將第四塊玉插屏合上。

    奇跡出現了,當最後一塊玉插屏合上時,四塊玉插屏中間微微泛起了一道金光,四塊玉插屏像是瞬間粘合在了一起。緊接著,玉插屏上起了變化,在場所有的人都被這變化驚得目瞪口呆,紛紛圍攏過來。只見玉插屏上泛著金光,不一會兒,顯現出了一行行密密麻麻的文字。“是西夏文!”唐風馬上認出了那是西夏文。

    可就在唐風想辨識那些西夏文時,那些文字又消失了,代之而起的是一幅光彩奪目的畫卷…不!準確地說,是一幅地圖。金線流淌過的河流,綠色的山巒,黃色的大漠,一切都是那麼清晰。可還沒等眾人看清這幅地圖,玉插屏上又起了變化,還是那一行行密密麻麻的西夏文,這次唐風馬上反應過來,沖回自己房間,拿來數碼相機,興奮地大喊道︰“閃開,閃開,我來把它拍下來。”

    唐風連續按動快門,玉插屏反復變化。地圖和那篇文字反復出現,如此數次,玉插屏終於不再變化,恢復了平靜。唐風回放剛才照的照片,清晰可見,這才長出一口氣。再看恢復平靜的玉插屏,上面雖然隱約能看出許多線條,但卻無法像剛才那樣清晰地看清楚整幅地圖。“真是奇跡,想不到這玉插屏還能起變化。”唐風嘆道。

    “是啊!我也沒料到。”羅教授也是一臉驚愕。

    “為什麼會這樣呢?”唐風問。

    羅教授沉思良久,才解釋道︰“我過去曾聽人說過,有的石頭具有記錄的功能,我想玉插屏所用的玉料也許就有這樣的功能。”

    “地圖是我們之前就知道的,可那篇文字是什麼呢?”韓江問。

    唐風將數碼相機連接到筆記本電腦上,羅教授盯著電腦屏幕看了半天,竟然搖著頭說道︰“雖然這篇文字里的大部分西夏文字我都認識,但我剛才讀了半天,卻怎麼也讀不出這篇文章的意思,很多語句根本沒法連在一起讀,這…這真奇了怪了。我研究西夏文字多年,見過的西夏文獻也不少,像這篇這樣沒辦法讀出來的文章,還是第一次遇到。”

    唐風也看出了問題,這篇文章確實讀不出來,單個文字翻成漢字,連成句根本沒有意義︰“確實讀不出來,這種情況我也是第一次踫到。”

    眾人陷入了沉默,會議室里寂靜無聲,直到韓江宣布散會,大家才陸續散去。

    四塊玉插屏被鎖進了堅固的保險櫃中,即便是唐風也難窺真容。好在唐風有了那幾張照片,一連兩天,他都將自己關在房間里,研究那幾張照片。地圖上出現了形形色色的地名,都是西夏文標示的,唐風有的認識,有的不認識,但即便是認識的,他也無法知道這些地名現在所對應的地方。唐風陷入了浩瀚的典籍里,一方面想通過查閱文獻,找到那些地名,另一方面請教羅教授。這天兩人研究了一上午,也才破譯出兩個地名。

    中午吃過午飯,羅教授要午休,唐風一個人待在房間內,盯著電腦屏幕出神。盯累了,他躺在床上,可是卻怎麼也睡不著,腦子里全是各式各樣的西夏文。迷迷糊糊中,他又看見了電腦屏幕上那張照片——滿滿一頁他和羅教授都無法破譯的西夏文。

    這上面都是什麼?為什麼連羅教授都無法破譯?自己見過的西夏文也不少,為什麼這上面的西夏文竟一句也不認識?想到這些,唐風感覺頭昏腦漲,滿腦子快被這些奇怪的文字給漲滿了。“這真像是咒語!”唐風感覺這些西夏文字像咒語一般糾纏著自己,他想擺脫,卻怎麼也擺脫不掉!

    “咒語?!”唐風突然眼前一亮,咒語?他的眼前馬上浮現出了小盧見到他和韓江時的一幕,那篇論文的題目是《西夏咒語的研究(以<魔斷百字要決>為例)》,而自己面前這篇晦澀難懂的西夏文字會不會就是一篇咒語?唐風不敢肯定,他想去請教羅教授,可看看表,羅教授這會兒應該還在午休。他來回在房間里踱著步,思緒快速地飛舞著…

    唐風思索良久,打開房門,徑直來到韓江的辦公室,敲了敲門,沒有人應聲。唐風剛想轉身離去,卻又回頭擰了擰門把手,沒想到一擰門開了。他側身進去,發現韓江並不在辦公室內。唐風大感詫異,他知道這不是韓江的作風。韓江雖然外表粗線條,卻心思縝密,做事一向謹慎小心,即便是在總部,離開辦公室時,也都隨手將門鎖上,哪怕只出去一會兒也是如此。可是今天怎麼沒有鎖門?

    唐風狐疑著坐到韓江的電腦前。他打開電腦,輸入韓江告訴他的密碼,進入系統。這正是他來韓江辦公室的目的,他想上網再查查那個所謂的西夏咒語。

    唐風在搜索引擎輸入《西夏咒語的研究(以<魔斷百字要決>為例)》。跟上次一樣,依然沒有有用的搜索結果。他想了想,登陸了SCI論文索引系統,這是全球最權威的論文索引檢索系統,用漢字和英文先後輸入了《西夏咒語的研究(以<魔斷百字要決>為例)》,依然沒有結果。但當他輸入“西夏咒語”幾個字時,卻搜出了兩篇相關論文。

    一篇是署名鮑里斯。米哈伊諾維奇。烏斯季諾夫的論文《試論西夏咒語》。鮑里斯。米哈伊諾維奇。烏斯季諾夫?這個俄國名字一下子讓唐風緊張起來,這不正是米沙從巴丹吉林沙漠逃回去後,克格勃給他重新起用的名字嗎?唐風的手有些顫抖,他點開文章,查看這篇論文的索引。在鮑里斯。米哈伊諾維奇。烏斯季諾夫的名字後面,是作者所供職的研究單位︰聖彼得堡大學。這說明米沙的這篇論文是他脫離克格勃的保護,在聖彼得堡大學供職期間撰寫的。

    唐風簡要查閱了這篇論文的索引,里面並沒有提到《魔斷百字要決》,他又去看另一個搜索結果《西夏咒語的新發現》。這篇論文的作者更讓唐風震驚,竟然是——季莫申!唐風吃驚地打開這篇論文查看,在索引里,季莫申提到了好幾篇西夏咒語的名字,其中,《魔斷百字要決》赫然在列。唐風驚得癱坐在電腦前。

    季莫申真的是個天才,他的研究竟然超過了羅教授。但更讓唐風感到震驚的是,季莫申的研究竟然如此超前。他是將軍的人,怪不得史蒂芬說將軍器重的人是季莫申。想到這里,唐風的心揪緊了。

    唐風關上電腦,卻總覺得哪兒不對勁。他坐在電腦前,沉思了一會兒,猛地想到了小盧。小盧看的那篇論文、將軍、季莫申、西夏咒語…小盧?嗯,小盧一定有問題!唐風沖出韓江的辦公室,來到韓江的房間,韓江還是不在。他撥打韓江的手機,鈴響卻沒人接。他焦急地尋找韓江,在走廊里一頭撞到了趙永。趙永見唐風著急的樣子,問他干什麼。

    “你看見韓江了嗎?”唐風問趙永。

    趙永搖搖頭︰“上午見到過,中午吃飯時就沒見他。”

    “先不管他,小盧,陳子建那…那個助手小盧,他有問題!”唐風氣喘吁吁地說道。

    “有問題?小盧?”趙永驚詫,“你怎麼知道小盧有問題?”

    “我現在沒時間跟你解釋了,你快帶我去陳子建的實驗室。”唐風要求道。

    趙永猶豫了一下,點點頭,帶著唐風,駕車向陳子建的實驗室駛去。

    唐風和趙永趕到陳子建的實驗室時,已是下午四點鐘。大樓里人來人往,可陳子建實驗室所在的十二樓卻異常安靜。

    兩人匆匆趕到實驗室門口,唐風推了推門,門鎖著;敲門,里面沒人應聲。唐風又接著敲,兩分鐘後,屋內傳來一些輕微的響動。唐風看看趙永,趙永顯然失去了耐心,就見他後退兩步,猛地向大門撞去。大門開了,血腥的一幕展現在兩人面前。

    就見小盧橫躺在地上,身上被利器所傷,鮮血流淌了一地。有一個人正手拿匕首,搖搖晃晃地站在小盧的屍體旁,那人正是韓江。

    “這…這是怎麼回事?”唐風吃驚地看著這一幕。

    韓江搖搖晃晃地向前走了兩步,唐風和趙永不約而同地向後退了兩步。韓江扔了手中的匕首,緩緩說道︰“我…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我…我中午接到小盧一個電話。小…小盧說他有危險,讓我趕…趕緊過來,他有事要對我說…可等我趕過來,一進門,就…就失去了知覺。一…一定是被人襲擊了,該死的家…家伙,在賀蘭山被斯捷奇金襲擊,回來又被人給襲擊了…”

    “那你為什麼不叫上我?”唐風問。

    “是啊!按照規定,出外執行任務,至少需兩人同行。”趙永也說道。

    “我哪…哪想到會這樣,我看…你們都在午休,就…就一個人來了…”

    “小盧還跟你說什麼了?”唐風問。

    “沒…沒說什麼,他只…只說他有危險。我再問他,他不肯在電話里說。等…等我到了,還沒見到他人…就…”韓江斷斷續續地說道。

    “這麼說有兩種可能,一種就如小盧所說,另一種是小盧故意誘你前來。”唐風推測。

    “很…很可能是他故意誘我前來。”韓江喃喃道。

    “既然誘你來,把你打昏了,為什麼不殺了你?”趙永反問。

    “這…”韓江無語。

    “我倒以為小盧說有危險是事實!”唐風道。

    “為什麼?”

    “因為我發現了小盧的秘密。”

    “秘密?”

    “對!秘密。小盧也許是將軍的人!”唐風說出了他的新發現。

    “什麼?小盧是將軍的人?”韓江和趙永都很吃驚。

    “因為那個西夏咒語。”唐風簡要地把自己的發現說了一遍。

    趙永蹲下來查看小盧的屍體,嘴里喃喃道︰“陳子建被幽靈嚇死了,小盧總不會也是被幽靈捅死的吧!”

    一刻鐘後,老金帶著刑警隊的人趕到,處理現場。唐風、韓江和趙永一直等老金處理完現場才離去。

    接下來幾天,唐風被告之不得外出,必須待在總部里,也不得和其他人接觸。唐風無聊地待在自己房內,他不知道這措施是怎麼回事,是針對他一個人,還是針對所有人。

    好在還沒有限制他在總部內的自由。吃飯時,唐風能見到徐仁宇和羅教授,卻沒見到韓江。三人之間並沒有語言交流,唐風只能和徐仁宇用眼神交流。從徐仁宇的眼神中,唐風知道這些措施並非針對自己,而是所有人。為什麼不見韓江?唐風的心里惴惴不安。

    終於,唐風、徐仁宇、羅教授被召到了會議室里。趙永嚴肅地站在長桌前,對眾人宣布道︰“因為老K原隊長韓江有一些問題沒有交代清楚,所以從即日起,由我暫時管理老K。”

    趙永的話,證實了唐風最擔心的事——韓江出事了,怪不得一直沒見到韓江。

    “韓江怎麼了?”羅教授問道。

    “韓江暫時處于隔離審查中!”趙永正色道。

    “隔離審查?”眾人驚愕。

    “所以在此期間,我希望大家都不要離開這里,配合我們調查。”趙永話音剛落,徐仁宇就想說什麼。趙永沒等他開口,便又繼續說道,“請大家理解,調查時間不會持續太久,大家少安毋躁。”

    說完,趙永便匆匆離開了會議室。三人面面相覷,誰都想說點什麼,可又不知從何說起,只得悻悻而歸。

    當天下午,趙永就找到了唐風。“別緊張,這不是審訊,只是代表組織問你點情況。”趙永沖唐風擺出一副笑臉,可唐風卻覺得趙永的笑容十分不自然。

    “你問吧!”唐風極力使自己保持平靜。

    “好,我先問你,你從賀蘭山回來後,發現老K中有誰不太正常?或是有反常的舉動?”趙永問。

    “反常的舉動?”唐風想了想,“沒有!”

    “你再好好想想!”

    “真沒有,你要硬說有,那就是小盧出事那天,我發現了小盧的問題,想找韓江,韓江卻不在,這有些反常。除此之外,沒看出誰有什麼反常的!”

    趙永沉默一陣,收起了笑臉,嚴肅地說道︰“唐風,咱們開誠布公地談一談吧。我告訴你小盧的屍檢報告已經出來了,是被銳器刺死。凶器就是韓江手里拿的那把匕首,匕首上的指紋也是韓江的。更重要的是這把匕首就是專門配發給韓江的,在別的地方是買不到的,而韓江平時不外出執行任務,一般是不會帶匕首的,所以…”

    “所以你們就認定是韓江殺了小盧?”唐風反問道。

    “唐風,你想想,如果是有人先要了小盧的命,怎麼會用韓江的匕首?小盧的死一定發生在韓江到達後。”

    “這也不能確定凶手就是韓江。也許凶手先擊昏韓江,然後用他的匕首殺了小盧。”

    “照你這麼說,小盧是幫凶嘍?”趙永反問。

    “他本來就有問題,很可能是他誘騙韓江到了實驗室,然後擊昏韓江,真正的凶手又用韓江的匕首將小盧刺死!”唐風推測道。

    “這只是你的推測,在沒有抓住你所謂的真凶前,韓江依然是最大的嫌疑人。”趙永頓了頓,又道,“還有我們查了當天的通信記錄,下午一點二十分小盧是給韓江打過一個電話,但是在此之前,十二點半時,韓江卻給小盧打過一個電話。這說明兩點︰一、韓江去小盧那兒的原因,並不像他自己說的那麼簡單。二、這兩個電話也可以從側面證明小盧和韓江之間保持著某種聯系。”

    “聯系?”唐風無言以對,但他又不甘心地質問道,“可韓江為什麼要殺小盧?完全沒有必要嘛!”

    面對唐風的質問,趙永沉默不語。許久,趙永才開口道︰“唐風,你也許還不知道,就在小盧被害的當天,那四塊玉插屏在我們的保險櫃中不翼而飛了。”

    “什麼?玉插屏不見了!”唐風震驚不已。

    “是的!”

    “所以…所以你們把這兩件事結合起來,認為韓江就是那個隱藏在老K中的內鬼?”唐風馬上明白了趙永的意思。

    趙永沉重地點了點頭︰“四塊玉插屏被鎖在堅固的保險櫃中,就在這棟樓里,誰能偷得走?我不相信將軍的人能如此神通廣大,潛入我們這里,打開保險櫃,盜走玉插屏,你相信嗎?”

    唐風癱坐在床邊,失神地搖了搖頭︰“的確有內鬼,可…可也不能據此就認為是韓江啊?”

    “保險櫃的鑰匙就在韓江手里面,他比誰都有可能接觸到玉插屏。再聯系到小盧的被害,你之前已經懷疑到小盧和將軍有關聯,剛想去找小盧,小盧就死了,這顯然是為了斬草除根!”趙永推斷道。

    “不!不!這不可能。我不敢想象韓江跟我們一起出生入死,他怎麼會是內鬼?他之前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什麼?”唐風一連串的問題。

    “唐風,不能不說我們的敵人太狡猾了,我們都被他們給騙了。他們一方面和我們爭奪玉插屏,當爭不過我們時,就動用了埋伏在我們內部的內鬼,一下子將四塊玉插屏全部盜走,讓我們措手不及!考慮到小盧有可能敗露,便在盜走玉插屏後,殺了小盧。這個人除了韓江,現在看不出還能有誰。”趙永說道。

    唐風還是不敢相信趙永的推論。趙永於是又問道︰“好吧!那我就問你點具體的,之前的就不問了。就說這次賀蘭山之行,是誰在客店中耽擱了一天?”

    “韓江?!”唐風喃喃道。

    “又是誰在你和老馬進入後殿後,撤去了水銀池上的木板?”

    “是韓江?!”唐風又喃喃自語道。

    “這些都是你的報告里白紙黑字寫著的!”

    “可…可這都是有原因的啊!在客店是情況有變。在水銀池,韓江說是怕他離開後有人闖入後殿,所以…”

    “一切行動都可以找出不同的理由來。”趙永對唐風的解釋似乎並不感興趣。

    “那你們要把韓江怎麼辦?咱們還去不去尋找瀚海宓城了?”

    “韓江現在還在審查階段,在最後的結論出來前,韓江暫時被限制人身自由。至于去不去瀚海宓城,這要看下一步的了。”

    唐風失望至極,怔怔地坐在床邊,不知該說什麼。趙永見沒什麼好問的了,便要離去,卻被唐風一把拉住︰“等等,我還有一個問題。”

    “這到底是你問我,還是我問你啊?”

    “小盧身上有那個刺青嗎?”唐風問道。

    “刺青?!”趙永一愣,隨即說道,“我特地參加了小盧的屍檢,沒有在他身上發現那個刺青,這個確實很奇怪!”

    “這里面肯定有問題。將軍的人身上都有刺青,小盧身上沒有,說明他不是將軍的人。”

    “可是,是你說小盧有問題的。”趙永道。

    “我只是說小盧和將軍可能有聯系,我並沒肯定他是將軍的人。刺青是最好的證明,但是小盧身上沒有。”

    “這又能怎樣?”

    “這說明之前你的推論不成立,你見過韓江身上有刺青嗎?”唐風步步緊逼,反問趙永。

    “沒…沒有!”趙永搖搖頭,“可既然潛入我們內部,身上肯定不會有刺青,有也能把它去掉了。”

    “反正我不能認同你的推論!”唐風怒道。

    “這並不是我的推論,也是首長的推論。好了,唐風,我不跟你說了,你好自為之吧!”說完,趙永便匆匆離開了唐風的房間。

    又過了兩天,趙永把大家再次召集到會議室,向大家宣布︰“即日起,老K暫時解散。大家可以離開這里,但是離開時,必須接受檢查,不得攜帶任何涉及機密的物品。”

    大家面面相覷,無不驚愕。“咱們白忙活了一場!到頭來屁都沒有!”徐仁宇抱怨道。

    羅教授長長地嘆了口氣,什麼也沒說。

    “為什麼會是這樣?”唐風心里頓時覺得空落落的。

    趙永面沉似水,並不回答大家的問題,最後大家只得不歡而散。

    第二天,羅教授和徐仁宇就先後收拾行李,離開了總部。唐風還不死心,還想再等等。可是又等了兩天,依然沒有韓江的消息,他只好收拾行裝,也準備離開這兒。

    唐風收拾行李時,多了個心眼,將他拍攝的那幾張玉插屏的照片存在一個小U盤里。這是個極小的U盤,外形很像一個大的拉鏈扣,於是,唐風將自己衣服上的一個拉鏈扯下,換上這個拉鏈扣狀的U盤,自以為天衣無縫可以瞞過趙永的檢查。

    誰料,在檢查行李時,還是被趙永搜了出來。“這是什麼?”趙永一把扯下唐風衣服上的拉鏈扣U盤,冷笑道,“你這拉鏈也忒大了點吧!”

    “檢查一下,里面有什麼。”趙永將U盤遞給旁邊一個彪形大漢。

    那大漢很快回道︰“里面就幾張照片。”

    趙永只瞥了一眼,便正色道︰“違禁物品,沒收!”

    唐風沒再說什麼,背起行囊就往外走。來到門口,他望著四周連綿的群山,心里罵道︰“這不長草的鬼地方,想打個車都打不到。”

    唐風正在犯愁,趙永開著一輛“勇士”停在了他面前。“上來吧!”趙永沖他招呼道。

    唐風只好上了趙永的車。趙永一邊駕車,一邊盯著唐風,笑道,“怎麼,生氣了?”

    “我哪敢生你們的氣?”

    “你要知道,你剛才攜帶涉密物品,我們可以按照盜竊國家機密把你抓起來的。”

    “照你這麼說我還要感謝你了,你現在抓我也不遲啊!”唐風的倔脾氣上來了。

    “行了,我是不會抓你的。去哪兒?我送你!”

    “南站!”唐風怒道。

    趙永猛踩油門,向南站駛去。可趙永的車剛下高速,還沒進城,他的手機就響了。趙永接了電話,面色凝重,唐風只聽見他“嗯”了幾聲,“是”了一下,便掛斷了電話。

    “唐風,我有緊急任務,不能送你去南站了,我把你送到地鐵站,你自己過去吧!”趙永說道。

    “什麼屁任務,老K不都解散了嗎?你還有任務啦!”唐風沒好氣地說道。

    趙永並不答話,把車停在地鐵站門口,扔下唐風,便揚長而去!“媽逼!非逼著知識分子說髒話。”唐風背起背包,不忘沖著趙永遠去的車罵上一句。

    唐風看看離發車時間還早,於是找了家飯店先飽餐一頓,又去見了一個朋友,才慢悠悠地走進了西單地鐵站。

    唐風隨著人流走進車廂,可就在這時,地鐵門外,通往站台的電梯上一陣騷動。他還沒看清楚怎麼回事,一個黑影閃進了車廂,緊接著,車廂的門就關上了。透過車門,他發現,站台上沖出了幾個彪形大漢,竟是身著便衣的趙永等人。唐風心里一驚,忙轉臉望去,他看到了一個熟悉的面孔,那個在地鐵啟動瞬間鑽進車廂的黑影正是韓江。

    這是韓江被隔離審查後,唐風第一次見到韓江。“韓…”唐風剛要喊出韓江的名字,韓江沖他微微搖了搖頭。

    兩人走到車廂僻靜處,唐風壓低聲音問道︰“這究竟是怎麼回事?你怎麼逃出來的?你這樣可是罪加一等啊!你知道玉插屏丟了嗎?”

    面對唐風一連串的問題,韓江並不回答,待唐風問完,韓江道︰“現在我沒有多少時間和你解釋,趙永的人下一站就會上來。我只有幾分鐘,你不要說話,只需聽我說。你相信我是清白的嗎?”

    “相信!”唐風點點頭。

    “好!記住,不管老K是不是解散了,咱們不能服輸,我們一定要找到瀚海宓城!”韓江斬釘截鐵地說。

    “可我們什麼都沒有了,還能做什麼?”

    “只要我們還活著,就有機會改變一切,拿著!”說著,韓江將一個東西拍到了唐風的手里。

    唐風定楮一看,正是自己那個拉鏈扣形狀的U盤,“你…你是怎麼弄到的?”唐風又驚又喜。

    “不要問那麼多,記住我的話。你現在回學校去,該教你的書就去教書,該搞你的研究就去搞你的研究。總之,該怎麼生活就怎麼生活,我會去找你的!”

    韓江說完,地鐵已經駛進了宣武門站。站台上人流攢動,唐風還想說什麼,可韓江一閃身,迅速消失在了人流當中…
作者: beautyqueen    時間: 2013-9-18 04:52 PM

西夏死書4‧克格勃和中情局

第一章 一封沒有發出的信

    唐風回到學校已經半月有余,半個月來,唐風不斷打探韓江的消息,但韓江卻像人間蒸發一樣,了無音訊!唐風心里發慌,揣測韓江凶多吉少,多半又被趙永他們給抓了回去。

    唐風不甘心就此罷休,可他手中現在僅有的線索就是那幾張玉插屏的照片,照片上顯現出的那一行行神秘西夏文,讓唐風絞盡了腦汁。多麼奇怪的文字,這半個多月來,唐風幾乎每天都泡在圖書館里,查閱各種資料,雖然唐風已經破譯了照片上大部分的西夏文,但是無論如何,他也無法將這些奇怪的文字連成語句,更無法知曉這些西夏文的真正含意。

    窗外大雨如注,漆黑一片,唐風看看表,已是深夜十點,扭頭望去,圖書館里只剩下不多的幾個讀者,“難道這就是季莫申在論文中提到的那篇西夏咒語?”唐風嘟囔著,伸開懶腰,重重地靠在椅背上,忽然,一張熟悉的面孔出現在他的頭頂。

    唐風嚇了一跳,猛地跳了起來,怔怔地盯著那人,那人鎮定地坐在了唐風對面的座位上,笑道︰“怎麼,看到鬼了?”這個聲音依舊渾厚低沉,是韓江的聲音。

    “鬼,我以為你真的成鬼了?你沒被趙永給抓回去?”唐風驚道。

    韓江趕忙做了個噤聲的手勢,壓低聲音喝道︰“你如果不想我被他們逮回去的話,就給我小點聲!”

    唐風這才注意到韓江的頭上,外套上躺著雨水,腳上還有泥巴,“你是怎麼進來的?”唐風也壓低聲音問。

    韓江沖圖書館角落里的一扇窗子努努嘴,“有什麼能攔住我的?!”

    “恭喜你,再次越獄成功。”

    “你以為就憑趙永他們能抓到我?”韓江還是那麼自信。

    “那你這半個多月都干什麼了?”

    “和你一樣!”

    “和我一樣?也泡圖書館?”

    韓江理了理蓬亂的頭發,道︰“有些東西不是在圖書館能查到的。”

    “聽你口氣,你一定查到了什麼?那些西夏文你破解了?”唐風迫不及待地問。

    “那是你的任務。”

    “那你查到是誰陷害了你?誰是內鬼?”

    韓江搖搖頭,“這個問題,咱們可以另外找時間討論。”

    “哼,那你這麼長時間找到了什麼?”

    韓江聳聳肩,“很遺憾,這段時間,我只顧東躲西藏了。”唐風失望地盯著韓江,韓江突然話鋒一轉,“不過…”

    “你說話別大喘氣,好吧!”

    韓江觀察了一番周邊,見四周無人,才壓低聲音,說道︰“不過我還是有了一點小發現,既然說是我殺死了小盧,那麼我就從小盧開始調查,我暗中調查了小盧的背景,竟然發現小盧在去陳子建實驗室之前,曾就讀於金大醫學院。”

    “什麼?你是說這里。”

    “不錯,說起來,你和他還是校友呢!”

    “等等!等等!”唐風感覺腦袋像被人重擊了一下,頓時一片混亂,“我腦袋有些亂,你說小盧也是金大畢業的?”

    “對!而小盧從醫學院畢業,本來有機會出國留學或是進入大醫院成為優秀的外科醫生,可是他卻出人意料地選擇去給陳子建當助手。”

    “難道是他興趣轉移了…”唐風想了想,“如果小盧有問題,那麼陳子建也有問題嘍!”

    “不!這不可能,我認識陳子建很多年了,他不可能有問題。”韓江肯定地說。

    “現在還有什麼是不可能的呢!”唐風反駁道。

    “可是陳子建他已經死了。”

    “當然,陳子建也許沒問題,他的死是因為他發現小盧的陰謀。”

    “小盧的陰謀?”

    “嗯,小盧一定是將軍的人,他在進行某項陰謀。後來被陳子建發現,他便害死了陳子建,而後,當我剛一想到小盧有問題時,他便被將軍的人殺人滅口了,同時,還陷害了你,一箭雙雕,不可謂不高。”

    “可不管是小盧,還是陳子建事先並不知道我要找他們復原那個黨項女人的頭骨…”韓江陷入了沉思。

    唐風和韓江走出圖書館,雨似乎小了些,兩人一路無語,默默走著,濃郁的梧桐樹遮住了路燈的光線,寂靜的大街上搖曳著兩人細長的影子。

    突然,唐風猛地回身望去,厚厚的雨霧中,除了路燈那點光亮,唐風什麼也沒看見。韓江也轉過了身,狐疑地看看身後,又盯著唐風,“你看什麼呢?”

    唐風怔怔地盯著身後,過了好一會兒,才開口︰“這段時間我總覺得身後有一雙眼楮在盯著我…不會是你吧?”

    “我?!我不正站在你面前嗎?”韓江一臉無奈。

    “難道我被將軍的人盯上了…”唐風喃喃自語。

    “別瞎想了,這哪兒有人?”韓江警覺地觀察著四周,憑他多年的職業敏感斷定沒有人跟蹤,這才拍拍唐風的肩,“我看你是這些天太緊張了,產生幻覺了。”

    “也許是吧!”唐風不再說什麼,兩人又恢復了沉默,一直走到唐風的住處。唐風的家里堆滿了書,幾乎沒有韓江下腳的地方,唐風快速地整理了一塊地方,總算給韓江倒騰出了地方,韓江盯著唐風滿屋子的書,忽然開口了,“我剛才想了一路,只能有一種解釋,小盧在陳子建身邊,一定有自己的目的。”

    “那就要看陳子建在干什麼?除了研究我們帶來的那副骨架,陳子建之前研究的方向是什麼?”

    “這個我也調查了一番,陳子建一直在進行古人類遺傳基因的研究。”

    “古人類…遺傳基因?這倒是個很奇特的研究方向,他該不是想復活古人吧!”唐風隨口說道。

    “復活古人?”唐風的話讓韓江一驚,“是不是就像電影里說得那樣,從古人骨頭上提取DNA,然後復活古人的基因?”

    唐風見韓江這幅模樣,怔怔地點點頭,“原理上是這樣,不過技術上有難度,主要是很難從古人的骨頭上提取到有用的DNA,另外,在法律和倫理上也說不過去。”

    “難道陳子建和小盧就正在試圖恢復古人的DNA?”韓江喃喃自語道。

    “如果是這樣,那可真是瘋狂的試驗。”

    “可這試驗與玉插屏又有什麼聯系呢?”

    “聯系,一定有內在的聯系!將軍瘋狂的計劃!”

    “不!我預感到這事沒那麼簡單,陳子建和小盧的試驗或許並沒有我們想的那麼瘋狂,但是這里面的陰謀一定比我們已知的更加瘋狂。”韓江推斷道。

    唐風沉思片刻,道︰“對,不管小盧他們在搞什麼研究,這里面的陰謀絕不是我們現在所知的那麼簡單,我曾經問過趙永小盧的屍檢情況,他說小盧的身上並沒有那個刺青,我當時就提出了疑問,可他沒當回事,如果小盧不是將軍的人,那麼這里面的陰謀就更複雜了。”

    “嗯,就像我們之前分析的那樣,還有一股我們看不見的勢力也攪進來了。”

    “小盧很可能是為他們工作。”

    “好了,先別猜了,說說你的發現吧。”

    “我?!”唐風聳聳肩,“我泡了半個多月圖書館,可以說是一無所獲。”唐風失望地說。

    “一無所獲?那些西夏文真的一點辦法也沒有?”

    “沒辦法,羅教授都破解不出那些西夏文的意義,何況是我?但是我根據之前的一些線索,推測玉插屏背後那些若隱若現的西夏文,很可能是一段古老的西夏咒語。”

    “咒語,這些咒語有什麼用?”

    “現在還不知道。我曾向趙永詢問過小盧的電腦,希望從中找到那篇論文,可是趙永說他們詳細檢查了小盧的電腦,里面根本沒有那篇我曾經看到的論文。”

    “聽你的這麼說,小盧和季莫申生前似乎都在研究西夏咒語?”

    “但他們應該並不知道玉插屏背後的這篇西夏文啊!”

    “這已經不重要了,玉插屏得而復失,將軍恐怕已經知曉玉插屏的秘密了,留給我們的時間不多了。”韓江頓了頓,又道︰“這次我來你這里,就是要找你一起去尋找那個傳說中瀚海宓城。”

    “就憑我們倆?”唐風猶豫。

    “對!就我們倆,我們有地圖,為什麼不試一下呢?再說為了洗清我的冤屈,也得找到瀚海宓城!另外,還有一件事就是要來查查小盧的過去,看看能不能找到他的一些蛛絲馬跡。”韓江站起來,盯著窗外漆黑的雨夜說。

    “這…只能去找找小盧過去在校的檔案了。我明天領你去學校檔案館看看,我正好跟那兒的朱老師挺熟。”

    韓江沒說什麼,只是微微地點了點頭。

    第二天一早,雨過天晴,唐風帶著韓江來到學校檔案館,檔案館的朱老師接待了他倆,唐風很快在浩如煙海的檔案中,找到了小盧的名字——盧春,男,醫學院臨床醫學系…唐風看看韓江,小聲道︰“跟你調查的一樣。”

    韓江沒說什麼,眼楮死死盯著面前這張學生登記表上,從上到下,從下到上,“看什麼呢?”唐風問。

    “你看這兒。”韓江指著學生登記表最下面的“備注”一欄,緩緩讀道︰“該生於2002年3月至2002年10月期間失蹤,經校委會研究決定,不按曠課處理。”

    “哦!還有這事。”唐風扭頭問朱老師,“咱們學校還有學生失蹤?”

    胖胖的朱老師想了一會兒,大聲道︰“這學生我想起來了,當初是有這麼一回事,醫學院有個男生失蹤了大半年,家長,學校,還有警察找了大半年,活不見人,死不見屍,可就在大家都以為這小子凶多吉少的時候,這個學生又自己回來了。”

    “都這麼多年了,您倒是記的挺清!”

    “這事當時在學校挺轟動的。也算奇事一樁!”

    “我怎麼不記得了…”唐風使勁想了想,腦海似乎有了一絲印象。

    “其他人不記得也正常,我是記得的,因為那時警察來我這兒查檔案來了好幾撥…”

    韓江打斷朱老師的話,問道︰“那後來怎樣了呢?”

    “後來?後來這小子回來以後,不管別人怎麼問他,他就是不說這大半年去哪兒了,也不說為什麼不聲不響離校這麼長時間。”

    “那您知道嗎?”韓江問。

    “嗨!不用想都知道,還能什麼原因,青春期躁動唄,肯定是失戀,為了哪個女孩跑出去了大半年!”

    “這是您的推測,還是事實?”韓江似乎又找回了昔日偵查辦案的感覺。

    “當然是事實。”朱老師看來頗有把握。

    “您不是說盧春回來後什麼都不說嗎?”

    “那還要說警察有辦法啊,我是聽負責這個案子警察說的,他們去問這個盧春,開始這小子也不說,可是後來架不住警察盤問,他還是斷斷續續說了,原來這個盧春在大二的時候認識了一個校外的女孩,後來這個女孩不知何故,不聲不響走了,這學生就像著了魔一樣,據說追到了女孩老家,再後來的事我就不太清楚了。”

    韓江又仔細問了問關於盧春的情況,見問不出什麼新線索,便起身告辭。

    走出檔案館,唐風便問韓江,“你覺得小盧上學時的失蹤和我們今天發生的事有聯系?”

    “不要放過任何蛛絲馬跡,小盧的失蹤很可疑。”

    “是為了一個女孩。這個女孩會是誰呢?”

    “不要想了,就憑我們現在所掌握的線索,是不可能了解盧春背後隱藏的秘密,他潛伏到陳子建身邊,一定有他的目的,他的目的是什麼?他又在為誰工作?”

    “陳子建是國內古人類學研究方面的權威,我看小盧到他身邊只能是和那些古人骨頭有關,這樣也就好解釋沒藏皇後頭骨為什麼會丟失了。”唐風道。

    “只是他們事先並不知道我會拿沒藏皇後的頭骨給陳子建…算了,不想了,咱們還是快點準備去巴丹吉林沙漠吧。”

    失去了強大的組織,一切都要兩人自己動手,唐風和韓江分頭準備了進入沙漠所需要的給養裝備,天黑之後,兩人才回到唐風的住處。

    走出電梯間,唐風摸鑰匙開門,韓江拖著沉重的裝備,跟在唐風身後,就在這時,唐風忽然感到身後有一陣陰風襲來,唐風暗道不好,想要躲閃,已經來不及了,他只覺肩頭被猛拍了一下,不過…唐風緩過神來,這一下並不疼,是誰?韓江?就在唐風一轉身的時候,他已經聽到了一個熟悉的笑聲,是梁媛!

    “終於等到你了!”梁媛笑道。

    “你怎麼跑到這兒來了?”

    “你好像不歡迎我嘛!”

    “不是,主要我這里不安全。”

    “不安全?有什麼危險?”

    “你看!你身後就站著一個通緝犯。”唐風決定嚇一嚇梁媛。

    梁媛果然被唐風嚇了一跳,一扭頭,就見一座黑塔立在自己身後,正沖她板著臉呢。她這才發現是韓江。不過梁媛很快就鎮定下來,“甭嚇我!你們的事我早聽說了。”

    “哦!你聽說什麼了?”韓江來了興趣。

    “先是聽說你們背著我去了賀蘭山,然後聽說你韓隊長出事了,再後來你們解散了,玉插屏全都丟了。”

    “你的消息來源很可靠啊!”

    “我都是從趙永那兒聽說的。”梁媛笑道。

    “他就這麼輕易告訴你一切?”

    “那當然不會。不過我有辦法讓他乖乖交代啊?”梁媛臉上露出一絲得意。

    “哦!你對他動刑了?”韓江笑道。

    “不用動刑了,你們還欠著我們家一塊玉插屏呢!”

    “這倒也是,拿人的手短,當初我還對你和你父親保證過,沒想到如今…”

    “算了,您不用自責了,我一聽趙永說是你盜走了玉插屏,立馬就跳起來了,我絕不相信會是您盜走的玉插屏,只是…只是咱們所做的一切都前功盡棄了。”梁媛說著反倒安慰起韓江來。

    韓江聽了梁媛的話,頗受感動,拍了拍梁媛肩膀,“還好,事情還不算太糟,咱們還有唐風拍的照片,我和唐風正準備去巴丹吉林沙漠尋找那座消失的古城。”

    “就憑你們倆?還有幾張照片?”梁媛搖著頭反問。

    “可我們現在只能如此,別無選擇了。”韓江道。

    “嘿嘿!所以我就來幫你們了。”梁媛故作神秘地沖韓江笑笑。

    “幫我們?你能幫我們什麼?”唐風臉上露出一絲不屑。

    “少廢話,快開門,這里隔牆有耳,天機不可泄露。”梁媛顯得越發神秘。

    三人走進屋內,唐風冷笑了兩聲,問梁媛,“行了,大小姐,有什麼就快說吧,我們還忙這呢。”

    “你這是什麼態度,我千里迢迢跑到你這兒,總得讓我歇歇吧,快給我倒杯茶來!”梁媛對唐風輕聲呵斥道。

    唐風站著沒動,他看看韓江,韓江倒對梁媛的話起了興趣,沖唐風怒了努嘴,唐風只好不情願地給梁媛端上茶,又擠出一副笑臉,“大小姐,要不要給你錘錘腿啊?”

    梁媛白了唐風一眼,“這個嘛,就算了。咱們言歸正傳,我是真的來幫你們的,半個多月前,我在地下室整理我爺爺遺物的時候,發現了一本日記本。”

    “哦?日記本!”唐風和韓江同時瞪大了眼楮,他們看見梁媛從背包里拿出了一個暗紅色封皮的筆記本,一看就是有年頭的東西了。

    唐風伸手就想去拿筆記本,可是梁媛卻一下把筆記本收了回來,說道︰“想看這個筆記本,先要答應我一件事。”

    “你還帶條件?什麼事?”唐風一皺眉。

    “我要和你們一起去尋找那座西夏古城。”

    “不行!我們本來就夠煩的了,你就別給我們添亂了。”唐風斷然拒絕了梁媛的要求,可他看著梁媛,忽然心里一軟,又說道︰“那里很危險,比之前我們遭遇的一切都要危險,而且你看看咱們現在的情況,老K解散了,咱們現在勢單力薄,我是怕你去了有危險。”

    “算你還有良心,但是正因為你們勢單力薄,所以才更需要我,你放心,我不會拖你們後腿的。”梁媛信誓旦旦地保證。

    “這…”唐風盯著梁媛手中的筆記本,遲疑了一下,隨即點了點頭,“好吧,我答應你。”

    唐風說著,乘梁媛一愣神的功夫,一把搶過了筆記本,迫不及待地翻看起來,梁媛趕忙確定道︰“那咱們就說好了,一言為定。”

    誰料,唐風一邊翻看筆記本,一邊說道︰“我說話不算數的,咱們老K一向是韓江說得算。”

    聽唐風這一說,梁媛好懸沒氣炸了,“你…你怎麼能說話不算數?”

    “我都是為你好。”唐風頭都沒抬,繼續翻看梁雲杰的日記本。

    梁媛氣得說不出話,但是她在背包里翻了翻,很快又鎮靜下來,下面該輪到唐風不淡定了,唐風匆匆翻遍了梁雲杰的日記本,他發現這本日記,是梁雲杰從1974年至1978年的日記本,可唐風卻沒有從中發現任何對他們有價值的信息,他抬頭看看梁媛,梁媛臉上露出一絲得意的微笑,“難道自己被這小妮子給涮了?”唐風又繼續翻閱日記本,可還是沒有發現有用的線索,唐風將日記本遞給韓江,終於憋不住,問梁媛,“你爺爺的日記本上看不出什麼啊?”

    梁媛笑了,“我又沒說日記本里有什麼?是你一看到我拿出日記本就要搶。”

    “那你有什麼發現呢?”

    “我在爺爺的這本日記本里發現了一封信。”

    “一封信?”唐風和韓江幾乎同時驚道。

    梁媛不緊不慢地拿出那封信,在手中晃了晃,“這次我不會再上你的當了,我不管你們倆誰做主,得先答應我,帶我一起去尋找瀚海宓城。”

    唐風和韓江被梁媛搞的實在沒有辦法,韓江首先動搖了,“要不就帶梁媛同去,這次咱們不比以往,人手少,多一個人多一份力量嘛!”

    唐風無奈地搖頭,也只好同意。梁媛這才鬆了手,唐風接過那封信,已經發黃的信封,看樣式是西方信封的樣式,信封上洋洋灑灑寫著幾行外文,同時附上了繁體的中文,唐風稍加辨認,認出這些洋洋灑灑的外文是俄文,來不及多想,唐風迅速打開信封,抽出了里面的信,信紙上洋洋灑灑寫滿了雋秀的書法體俄文,一共有三頁紙,中間還穿插著幾幅用鋼筆繪制的簡圖,當唐風粗粗讀完這封信時,他震驚了。

    韓江看看唐風一副吃驚的模樣,又轉向梁媛,問︰“信上說的什麼?”

    梁媛聳聳肩,道︰“我不認識俄文,具體什麼內容我也不知道,我只是通過信封上和信里落款辨認出這是米沙寫給我爺爺的一封信,所以就知道這肯定對你們有幫助。”

    “真的是米沙寫給梁雲杰的信?!”韓江又轉向唐風。

    唐風點點頭,“是的,而且這封信至關重要,我粗粗看了一遍這封信,這封信是米沙在六十年代寫給梁雲杰的,信中簡要介紹了米沙在科考隊出事之後的遭遇。”

    “哦!這正是我們最感興趣的。”韓江話語中帶著興奮。

    唐風又看了一遍手中的信,然後詳細介紹道︰“這封信可以分為三個部分,第一部分米沙向梁老爺子大致說了自己這些年的境遇,並解釋了為什麼寫這封信,他覺得還是要把自己知道的事都說出來,否則心有不甘,想來想去,他只有對梁老爺子說。”

    “看來米沙心中一直有秘密,連克格勃都不知道的秘密。”韓江喃喃道。

    唐風剛想繼續往下翻譯信的內容,韓江突然打斷了他,“等等,唐風,你剛才說這封信是哪年寄出的?”

    “六…六幾年吧!”唐風不明白韓江為什麼突然這麼問。

    “具體是哪年?”韓江追問。

    唐風翻到信紙最後,米沙的落款寫的是1964年12月12日,唐風又拿起信封看了看,信封上一個俄文郵戳寫的是“列寧格勒1964.12.13”。

    “1964年?!”韓江和唐風同時震驚了,竟然又是那個1964!韓江一把將信封從唐風手里搶了過來,翻來覆去看了好幾遍,突然,韓江叫了起來,“唐風,你難道沒注意到這個信封上只有列寧格勒的郵戳,而沒有寄信目的地北京的郵戳?”

    “啊——”唐風一下怔住了。

    “這說明什麼?”梁媛也有些懵。

    “這說明1964年12月13日,米沙在列寧格勒的郵局發出了這封信,但是這封信並沒有寄到北京!”韓江斬釘截鐵地說。

    “這…這怎麼可能?那我爺爺是怎麼收到這封信的?”梁媛不敢相信。

    “是啊!如果信沒有到達北京,梁老爺子怎麼會得到這封信的?”唐風搖著頭反問。

    “唐風,你難道忘了嗎?1964年米沙正處於克格勃嚴密的監視保護中,他那時能有通信的自由嗎?”韓江說到這,指著信封背後的封口上方,“看!看看這是什麼?”

    唐風接過信封,他這才注意到在信封背後封口上方,出現了一個長方形的紅色戳印,雖然過去這麼多年,戳印已經有些模糊,但唐風還是很快辨認出來上面一行俄文——不許可。

    唐風怔怔地盯著那個暗紅色的戳子,“不許可…這是什麼意思?”唐風問韓江。

    “這還不明白,這說明米沙雖然在郵局寄出了這封信,但信很快就被克格勃拿到了,然後蓋上了這個‘不許可’的戳子。”韓江解釋道。

    “那麼後來呢?”唐風追問。

    “什麼後來?”韓江反問。

    “後來這封信怎麼樣了?”

    “後來這封信肯定被克格勃沒收了,至於這封信怎麼又到了梁雲杰手上,這就只有天知道了!”韓江攤開雙手說道。

    “我原本以為能幫你們解開謎題,沒想到又給你們帶來了一個不解之謎!”梁媛失望地說。

    “不!梁媛,你帶來的這封信對我們很重要,先不說信的內容,光是這個‘不許可’就給我們帶來了一些新的線索。”韓江似乎理出了一些頭緒,“從信封上看,沒有北京的郵戳,這說明你爺爺絕不是通過正常渠道得到這封信的,那麼,不管之後梁老爺子是什麼時候得到這封信的,我們可以推出兩種可能,一,梁老爺子和俄國那邊有我們所不知道的某種聯系;二,問題出在克格勃內部;據我分析,第一種情況的可能性不大,梁老爺子不大可能和俄國那邊有什麼聯系,特別是在那個年代,那麼,最有可能的是第二種情況,可是…。”

    “可是我們又遇到了這個該死的1964!”唐風接過韓江的話茬說道。

    “是的,如果不是1964,我們完全可以通過葉蓮娜搞到的克格勃關於米沙的檔案,找到這封信最後的去向,這樣也就能搞清楚它最後是怎麼落到梁老爺子手上的。”韓江的話語中帶著一絲沮喪。

    “也許…也許爺爺後來完全是偶然得到這封信的?”梁媛猜測。

    “偶然?不,這幾乎是不可能的事。”唐風搖著頭說。

    “1964年,克格勃那邊發生了什麼,我們現在不得而知,不過我們可以從梁雲杰在國內境遇來推測這封信後來的下落,梁老爺子從科考隊回來後的遭遇,我們之前已經知道了,試想一下,如果梁老爺子是在1964年得到這封信的,他後來難道會帶著這封信偷渡香港嗎?”

    “你的意思梁老爺子是後來才得到這封信的?”唐風馬上明白了韓江的意思。

    “恩,我想是這樣的,至於說後來梁老爺子是怎麼得到這封信的,那就只有先搞清那個遺失的1964了。我想這里面一定有問題,問題都出在1964年上,我甚至可以推測米沙很可能還給梁雲杰寫過信,也可能給馬卡羅夫寫過信,總之,那些信最後都被克格勃扣留了,只有這封信不知何故,流到了梁老爺子手里。”韓江道。

    “因為這封信的內容很重要,我們還是來看信的內容吧,我剛才說了這封信的第一部分,關鍵是第二部分,第二部分,米沙對梁老爺子回憶了當初科考隊的一些情況,特別是科考隊出事前幾天的情況,這對我們至關重要,雖然米沙說得很簡短,而且他說有很多經歷他已經無法回憶,但我們有了玉插屏背後的地圖,再加上米沙這封信,已經離那座神秘的西夏古城很近了。”唐風越說越興奮。

    “等等,你剛才說‘無法回憶’是什麼意思?”很近問道。

    “哦!這就要說到信的第三部分了,米沙在信的最後提出了一系列的疑問,他是這樣寫的…”說著,唐風一字一句地翻譯出了米沙信的最後一段。
作者: beautyqueen    時間: 2013-9-18 04:53 PM

本帖最後由 beautyqueen 於 2013-9-18 04:53 PM 編輯

第二章 米沙的路線
        …

    梁,我只能回憶到這里,沙塵暴之後,我也不知來到了哪里,我的面前出現了一座無與倫比的大門,當我無意中推開那扇無與倫比的大門後,眼前的景象恍若隔世,之後,發生了什麼,我就都不記得了,我現在能回憶起後來的事,已經是在沙漠里了,我也不知走了多久,又餓又累,被一個牧人救起,他們給了我吃的,我開始變得多疑起來,當天晚上,我不辭而別,離開了那個牧民的蒙古包,開始了長達數月的流浪,我不知道自己怎麼了,我不敢和人說話,不敢與人接觸,也不敢去找警察,一路上靠著乞討,最終到達了莫斯科。

    …

    “看來我們之前的推斷完全正確,米沙就是離謎底最近的那個人。”韓江沒等唐風念完,就插話道。

    “是啊!這段記載正好填補了米沙從科考隊出事到在莫斯科被人發現之間的空白,說明米沙確實曾經在沙漠中找到了一座古城,雖然他沒說那是座什麼古城,但我想那一定就是我們日思夢想的瀚海宓城。”唐風推斷道。

    韓江點點頭,“不錯,米沙說到‘推開那扇無與倫比的大門’,我想這就是瀚海宓城的大門,不過…”韓江有些遲疑,“不過大門後面的情況,他只用了一句‘眼前的景象恍若隔世’,輕描淡寫一筆帶過,然後就說後面的事記不得了。”

    “不,我倒不認為這是輕描淡寫,一句‘眼前的景象恍若隔世’已經說明了一切,瀚海宓城的景象一定是他難以用語言去形容的。”唐風道。

    梁媛忽然插話道︰“我倒是懷疑米沙到底是真的記不得後面的事了,還是他壓根就沒有找到什麼瀚海宓城,如果他真的找到了瀚海宓城,怎麼會什麼都不記得了呢?”

    梁媛的話給唐風和韓江澆了一盆冷水,“是啊!我們廢了九牛二虎之力,還沒找到那座西夏古城,米沙當年在風暴之後,就那麼輕鬆地找到了瀚海宓城。”韓江皺緊了眉頭。

    “信里米沙沒有詳細說他是如何到達‘那扇無與倫比大門前的’,也許他真是記不清了。”唐風仍然堅持自己的推斷。

    “總之,這段記載太奇怪了,既然要對我爺爺說當年的事,為什麼又不詳細說清楚?是米沙自己記不清楚了?還是他壓根就沒有找到瀚海宓城,那些只是他的一些幻覺。”梁媛道。

    “幻覺?”韓江想了想道︰“說到記憶力,這封信寫於1964年,回憶幾年前的事按常理應該沒有問題,如果說是米沙的記憶出了問題,那麼就只有解釋為米沙大腦遭受了某種外來的刺激。”

    “好了,別猜了,我的信還沒讀完呢,幻想,記憶力的問題,米沙在後面自己就說到了。”唐風說著又繼續翻譯起米沙的信來…

    …

    梁,現在回想起來,那一切都太神奇了,我明明記得我推開了那扇大門,可是現在卻怎麼也記不起門里的世界,科考隊出事後,我是怎麼來到那扇大門前的,我也記不清了,頭腦里一片空白,只有在夢中零星的回憶不斷閃現,只是…只是我無法把那些零星的碎片拼湊起來,但是我敢肯定這不是幻覺,絕不是!

    我常常想——上帝啊!我當初是怎麼走到那扇大門前的,又是如何離開的?我推斷科考隊出事的地方,應該離我發現那扇不可思議的大門距離不遠,…也許哪天我睡了一覺後,就能回想起來一切,那時再給你寫信。

    希望得到你的回信,另請你不要向別人透露此信的內容。

    …

    唐風讀完信,屋子里沉默下來,許久,梁媛才問道︰“完了?”

    “完了。”唐風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就這麼完了…”梁媛悵然若失。

    “梁媛,你在你爺爺的遺物中除了這封信,還發現什麼有用的東西?”韓江忽然問梁媛。

    梁媛想了想,搖頭道︰“沒有了,就這封信我覺得還有價值。”

    “看來米沙這輩子再沒想起來那一切。”韓江喃喃道。

    “也許他想起來了,還給梁老爺子寫過信,只是被克格勃扣下來了。”唐風推測道。

    “不大可能,如果米沙後來回憶起來了,季莫申會不知道?”韓江反問道。

    “嗯,季莫申?”唐風想了想,“這樣看來米沙後來應該沒有回憶起來,不過這段話米沙肯定地說科考隊失蹤的地方,與他發現的那扇無與倫比的大門非常近,這也許對我們會有幫助。”

    韓江又否定道︰“我看這多半是米沙的錯覺,試想一下,如果米沙發現的那扇大門離科考隊出事的地方非常近,那麼為什麼塵暴過後,只有米沙一個人來到了大門前?”

    “這就是一個新問題了,之前我們關於科考隊最後的情況,都是馬卡羅夫告訴我們的,按照馬卡羅夫的說法,科考隊出事的那個晚上,當他和梁老爺子回到營地時,科考隊的人都不見了,也就是說,米沙這個時候也應該隨科考隊離開了營地。只是我們和老馬都不知道科考隊當時是有組織地離開營地,躲避塵暴?還是心理崩潰,四散奔逃?”唐風道。

    “這個問題我也曾想過,我想以科考隊的專業素質,不至於心理崩潰,四散奔逃,他們很有可能是有組織撤退的,所以當老馬和梁雲杰回到基地時,不見一人。”韓江推測道。

    “可他們去了哪里?最後為什麼只有米沙來到了那扇無與倫比的大門前?”梁媛問道。

    “我想科考隊在撤離營地後,肯定又遭到了可怕的打擊,正是這次打擊,給科考隊致命的一擊。”韓江進一步推斷道。

    “致命的一擊?還會有什麼打擊比沙塵暴還要可怕?”唐風不敢相信。

    “一定是這樣的,這次致命打擊,讓科考隊最後心理崩潰,我猜除了米沙,科考隊其他人應該就是在這致命一擊中遇難的,所以當初沒有在附近找到一具科考隊隊員的屍體,如果是四散奔逃,那麼在搜救中,應該能發現一些遺跡。”韓江道。

    “也就是說那個打擊是瞬間的,以至於科考隊根本來不及反應,會是什麼呢?”唐風道。

    “誰知道呢,總之,米沙逃過了這致命一擊,但是很可能是這致命一擊造成了米沙短暫的失憶,以至於他回憶不起之後發生的事。”韓江推斷說。

    “可是他記得那扇無與倫比的大門,並說推開門後,看到的景象恍若隔世!”梁媛說道。

    “這只能說明那扇大門和推開門瞬間看到的景象讓米沙太深刻了,所以在短暫失憶中靈光一現。”唐風說道。

    “嗯,一定是這樣。所以我們才看到了這樣一封語焉不詳的信。”韓江說到這里,頓了一下,突然,又開口說道︰“我忽然也靈光一現,想到這封信會不會是梁老爺子臨死前才收到的?”

    聽了韓江的話,唐風和梁媛一臉驚愕,但是唐風很快就明白了韓江的意思,“你這麼一說,我也想到了,梁老爺子臨死前為什麼會匆匆找到我,為什麼對那塊玉插屏志在必得,很可能是因為他收到了這封信,這封信重新燃起了他尋找西夏古城,破解科考隊失蹤之謎的希望。”

    “可我沒聽爺爺生前提到過這封信啊?”梁媛問道。

    “那是因為你爺爺不希望你參與進這件可怕的事。”唐風道。

    “1964年寄出的信,21世紀才收到,這…這有點太不可思議了吧!”梁媛還是不敢相信。

    “這就進一步肯定了之前我們的推斷,這封信在1964年並沒從列寧格勒發出,當然,這里就又出現了兩種可能,一種可能信是被克格勃扣留了,如果是這樣,那麼信件將被作為檔案保留在今天的俄聯邦安全局;另一種可能,信被另一伙人扣留了,你們想想,會是什麼人?”韓江說到這里,看看梁媛,又盯著唐風。

    唐風馬上想到了答案,“那多半會是將軍的人,1964年負責保護米沙的特工我估計都有問題,他們要麼是將軍的人,要麼將軍就在他們中間。”

    韓江點點頭,嘴里喃喃自語道︰“布雷寧,伊薩科夫,斯捷奇金…對!他們可能都是將軍的人,你們還記得葉蓮娜搞來的那份關於米沙的檔案嗎?里面獨獨缺了1964年那幾頁,如果我的推斷成立,那麼那幾頁很可能是被布雷寧給撕掉的,也只有他在1988年之後有可能在安全局戒備森嚴的檔案館中接觸到絕密文件。”

    “是啊!我們早該想到這點,現在我們已經可以肯定斯捷奇金是將軍的人,布雷寧和伊薩科夫也都露出了蛛絲馬跡,那麼只要假設1964年保護米沙的特工都有問題,許多問題就迎刃而解了,如果布雷寧有問題,那麼這封信就算在1964年落入了克格勃手中,最後也會被布雷寧得到。”唐風的話語中帶著一絲興奮。

    “但是這里又帶來了一個問題,不管當年這封信是落入了將軍手里,還是後來被布雷寧從克格勃內部獲得,他們為什麼又要寄給梁老爺子呢?要知道將軍是不願意梁雲杰參與進來的,所以將軍才會對梁老爺子拍賣會上拍得玉插屏那麼緊張,必欲除之而後快!”韓江的兩道劍眉此刻擰成了一個結。

    唐風略一沉思,“這很好解釋,你忘了我們從賀蘭山回來後的推斷?我們推斷在拍賣會上還有一股神秘力量,這股神秘力量不希望將軍那麼順利的得到玉插屏,如果梁老爺子確實是在拍賣會前收到的這封信,那麼就很有可能是哪一股神秘力量所為。”

    “可是這一股神秘力量為什麼自己不出來,而要把信寄給梁老爺子,故意刺激梁雲杰呢?”韓江反問道。

    “真討厭,原來是這封信把我爺爺給害了。”梁媛嘟囔道。

    “對了,你發現這封信時,在原有的信封外面,還有信封嗎?”唐風問梁媛。

    “沒有,我都說過了,這封信是夾在爺爺日記本中的,當時我看都是發黃的老東西了,以為這封信和日記本是一起的。”

    “看來梁老爺子沒有留下新的信封。”韓江道。

    “或許那個神秘力量是通過其它途徑,將這封信交給梁老爺子的。”唐風道。

    “嗯,也有這種可能。不管怎樣,如果我們推斷成立,那麼這個神秘的力量,很可能來自將軍內部,我想這點才是最重要的。”韓江十分肯定地說。

    “將軍內部?”唐風和梁媛都很吃驚。

    “對!一定是這樣,你們想想,這封信當初落到了將軍手中,如果不是將軍身邊的人,誰能得到這封信,再把這封信給梁老爺子。”

    韓江的推斷看似十分合理,以至於唐風和梁媛無話可說,但唐風卻總覺得事情並不是這麼簡單。

    三人分析完了這封沒有發出的信,天已經很晚了,韓江收起信,將信交給唐風,說︰“這封信就放你那兒,別弄丟了。雖然米沙在信中對瀚海宓城語焉不詳,但這封信對我們還是很有幫助的,信中對科考隊出事前幾天的記述,特別是在那張草圖上出現的地名,對我們也許很有幫助。”

    “嗯,我一直在研究玉插屏背後的地圖,圖雖然標示得很清楚,但是上面瀚海宓城附近的那些地名,我一個都不認識,畢竟過去這麼多年了,地名可能都變了,也有的地名也許早不存在了,如果搞不清地圖上標示的這些地名,那我們貿然進入沙漠,很可能還會走錯路,現在有了米沙這張草圖,我可以對照地圖上的古地名,這樣可能很快就能搞清楚古地圖對應的現代位置。”唐風侃侃而談。

    韓江站起身,拍拍唐風的肩膀,“老弟,咱們可沒時間了,我限你今晚就要把地圖上古地名給我在現代地圖上標出來。”

    “這麼急?”唐風一皺眉。

    “廢話,我們的對手不會等我們把什麼都弄清楚了再出發,更何況我還是個通緝犯,趙永的人估計兩三天之內就能找到我們。”

    “那我干什麼?”梁媛忽閃著一雙大眼楮問。

    “你?”韓江看看梁媛,道︰“你,馬上做飯,打掃房間。”

    “我就是來給你們打雜的!”梁媛一臉委屈地看看韓江,又看著唐風,唐風盯著信上米沙繪制的草圖似乎已經入了定。

    梁媛狠狠拍了一下唐風,“你也把我當打雜的啦!”

    唐風這才回過神來,反問韓江,“你都給我們派了任務,那你做什麼?”

    韓江往沙發里一座,道︰“吃飯,聽你的匯報。”

    “靠!你還以為你是領導啊!你要是被趙永抓回去,牢飯夠你受的。”唐風道。

    “屁!我就算被趙永抓回去,他們也得好酒好菜給我供著。”

    “得了!我不管你倆了,我去破譯這幾個古地名了。”唐風說著,回了自己房間。

    梁媛老大不情願的開始做飯,但是當慣大小姐的梁媛哪里會做飯,一會兒,把屋里搞得烏煙瘴氣,一會兒,廚房里又冒出陣陣怪味,最後,搞得韓江實在受不了,只得沖進廚房,“媽的,我說大小姐,你這是做飯啊,還是在制造生化武器啊!”

    “我本來就不會做嘛,你偏讓我做,要不,我請客,咱們外面吃吧!”

    “得了吧,就我這樣,還是少在外面拋頭露面好。另外,提醒你,別把我的行蹤告訴趙永,其他人也不行,你要跟我們一起去沙漠,就暫時斷絕你所有的通訊吧,包括跟你父親。”韓江告誡道。

    “那我是不是要把手機也交出來?”梁媛怯怯地看著韓江。

    “那倒不用,沙漠里反正沒有信號。”韓江臉上終於露出一絲笑容。

    在韓江的幫助下,梁媛總算做好了一桌菜,可是唐風還在對比那幾個古地名,韓江叫了好幾遍,唐風也沒應聲,韓江放下筷子,剛要去推唐風的房門,唐風突然大叫一聲,出來了,“總算認出了一個地名來。”

    “我靠!我還以為你這麼半天都破譯出來了?”韓江沒好氣地調侃道。

    “哪那麼容易?古代人畫的地圖上又沒有比例尺,我一個個將地圖上的古地名與米沙的草圖做了對比,米沙在草圖上特別標出了這些地名的漢字,可是我卻在西夏古地圖上找不到這些漢字所對應的古地名。”唐風解釋道。

    “那些西夏文翻譯準了嗎?”韓江問道。

    “請你不要懷疑我的專業水平!”唐風頗不服氣。

    “那你剛才認出了的地名是哪個?”

    唐風拿出那幾張放大的照片,指著古地圖上一個標示,說道︰“就是這里,在古地圖上,這個標示名字翻成漢字叫‘九里堡’,我在米沙畫的草圖上也發現了這個地名。”

    說著,唐風指向了米沙草圖上的一個地名,興奮地又繼續說道︰“有了這個,就有了參照系,我對比了古地圖和米沙的草圖,大致弄清了科考隊最後幾天的行動路線。”

    唐風用紅色鉛筆在照片上,畫出了一條彎彎曲曲的線,“這就是科考隊進入沙漠後,大致的行動路線,在這條路線上,九里堡是第一個,其後在米沙的草圖上還有三個標示,分別是‘狼窪’‘千戶鎮’‘月兒泉’,在古地圖上也有相對應的三個標示,但是翻成漢語卻並不是米沙草圖上標示的那三個名字,而且我按照字面翻譯過來,根本無法理解那三個西夏文標示是什麼意思,不過這也正常,很多地名本來就麼有任何含意,就只是個名字而已。”

    韓江拿過照片和米沙的草圖,仔細對比了一番,“似乎位置也不太對。”

    “是的,這正是我感到奇怪的,雖然古地圖上標示的三個地方離我畫的這條線相差不太遠,但還是可以看出,古地圖上的四個標示,除了已經確定的‘九里堡’與米沙草圖位置,名稱都對的上外,另三個標示,名字對不上,位置也有偏差。”唐風解釋道。

    “我看咱們還是先按米沙的草圖走吧!”梁媛忽然說道。

    “哦!你說說為什麼按米沙草圖走?”唐風反問梁媛。

    “這不明擺的事嘛!米沙既然找到了瀚海宓城,他的路線當然更可靠,古地圖畢竟過了這麼多年,滄海桑田,許多地名都變了,許多城鎮,水源都消失了,我們要是完全按照古地圖找,恐怕會走錯哦!”梁媛說道。

    “你說得有一定道理,但是也不全對!米沙的草圖只畫出了科考隊進入沙漠的路線,並沒有詳細標出瀚海宓城的位置,只是在最後一個標出的地名‘月兒泉’西北方,大概畫了一個標示,並且特別注明——‘那扇無與倫比的大門,我估計的位置’,米沙後面的事都記不清了,他在草圖上估計的位置,恐怕也不可靠!所以我們還要以古地圖為主,米沙的草圖作為參考。”唐風說了一大通。

    韓江點點頭,“唐風說的對,你們看,米沙的草圖上,最後標示的一個地方是月兒泉,聽名字這里應該有一眼泉水,這里有水源,我想這里很可能就是科考隊最後一個營地所在地。”

    “不!不對,老馬曾經說過,科考隊出事的前一天晚上,他們攜帶的兩箱水被人放了,才引起了科考隊的恐慌,如果營地就有水源,科考隊也就不會恐慌了。”唐風道。

    韓江一拍腦門,“我怎麼把這茬忘了,那也就是說科考隊是在離開月兒泉後出事的,而且是在離開月兒泉挺遠的地方出事的,因為老馬還說過他們分頭出去找水源,都沒找到。”

    唐風想了想,又開口道,“還有一種可能,月兒泉可能壓根就沒水源。”

    “沒有水源?”韓江疑道。

    “所以科考隊在攜帶的飲用水被人放了後,才會驚慌失措!”唐風推測道。

    韓江對比了一下古地圖上標示的瀚海宓城位置,又看看米沙的草圖,“據我看,月兒泉離瀚海宓城還遠著呢,假設月兒泉或者月兒泉附近是科考隊最後的營地,這就奇怪了,米沙當年如何能在科考隊出事後,在沙漠里走這麼遠?”

    “從古地圖上看,瀚海宓城附近區域似乎不是沙漠隔壁了,也許那里有我們仍然未知的一片綠洲。”唐風暢想起來。

    “死亡綠洲?”韓江忽然想起了史蒂芬提到的死亡綠洲。

    “看來馬昌國當年也曾來到了瀚海宓城。”唐風盯著古地圖上“瀚海宓城”周邊的區域,那里究竟是什麼地方?是綠洲?還是峽谷?

    唐風思慮良久,用筆敲擊著古地圖上“瀚海宓城”周邊的區域,說道︰“看來只有真正走到那里,才能知道那究竟是什麼地方。”

    “可是我們怎麼去呢?就按米沙的這條路線?”梁媛問。

    “對!就按米沙給我們繪制的這條路線,我們也只能按照米沙的路線進入沙漠。”唐風肯定地說道。

    “可是除了九里堡,那三個地名都與古地圖上的名字對不上啊?”梁媛又問。

    “那我們就來看看這三個名字,米沙線路上出現的四個地名,應該是科考時米沙聽到的地名,‘九里堡’這個地名,西夏古地圖和米沙線路上都有,說明‘九里堡’至少在西夏時就已經存在了,並一直沿用下來,而另三個在古地圖上找不到的地名,據我推測,很可能是西夏之後才出現的。剛才已經說了‘月兒泉’就算不是科考隊最後的營地,也是科考隊經歷的最後一個有名可查的地方,要知道沙漠里很多地方從來沒有人去過,也沒有人定居,自然也就不會有名字傳下來,‘月兒泉’是米沙線路中最遠的一個地名,這說明那里至少是經常有人來往的地方,甚至是曾經有人定居的地方,當然,這一切的前提條件就是月兒泉究竟有沒有水。”

    唐風說到這,看看韓江和梁媛頻頻點頭,又繼續說道︰“再看這個千戶鎮,聽名字這里應該曾經有過一個鎮子,能稱得上鎮的,應該算是繁華的地方,那麼,沙漠里怎麼會有一個繁華的鎮子呢?從這個地名中的‘千戶’二字看…”

    唐風還沒說完,梁媛忽然插話道︰“我知道,‘千戶鎮’,顧名思義,就是說這里曾經住過至少一千戶人家,看來這里還是個大集鎮。”

    唐風瞪了梁媛一下,“胡說八道,誰告訴你叫‘千戶’就曾經住過千戶人家?‘千戶’是元朝,明朝的一種軍事建制,就好比現在的‘軍師旅團營’,一般在元朝,千戶算是比較高的武官了,這里叫千戶鎮,說明這里曾經駐扎過一位官階千戶的武將,當然還有他手下的部隊,我估計也正是因為此,所以此地才繁榮起來,成了一個集鎮。”

    “可是不論是米沙的草圖上看,還是從古地圖上看,這兒附近都是沙漠戈壁啊,怎麼會在這兒駐扎一支軍隊,而且還是由一位比較高級的千戶統領?”韓江提出了自己的疑問。

    “是啊!這很奇怪,在古地圖上這附近也是沙漠戈壁,說明在西夏時期,這里就是沙漠,沙漠里根本不可能支持一支軍隊長期駐扎,還在此形成了一個集鎮!”唐風也感到很奇怪。

    “唐風,一般一個千戶手下有多少人馬?”韓江問道。

    “人數不等,但我想一個千戶手下至少應該有上千人的人馬吧!”

    “上千人?很難想象,沙漠曾駐有一支上千人的軍隊?他們的任務是什麼呢?”梁媛問道。

    “當然是為了防備敵人。”唐風道。

    “沙漠里哪來的敵人?”梁媛不解。

    “這我就不知道了,不過如果真如我推測的那樣,這個千戶鎮是元朝才出現的,那也就可以解釋為什麼西夏古地圖上沒有標示這個千戶鎮。總之,這里曾經應該是個繁榮中的集鎮,至於現在還有沒有人,只有去了才知道了。”唐風說著,將目光移到了米沙草圖上“狼窪”這個地方。

    唐風又指著米沙草圖上‘“狼窪”的標示,說道︰“在千戶鎮東南方向是狼窪,從名字上看,這里應該有狼出沒。”

    “而且應該是塊窪地。這個我也能猜到,哈!”梁媛插話道。

    唐風輕輕哼了一聲,“那你從這個名字中看出了什麼?”

    “看出什麼?”梁媛一下就懵了,“不都說了嗎?”

    “哼,還是我來告訴你吧,窪地說明此處地勢低,有可能存在水源,而狼在這里出沒,進一步說明這里很可能有水源,所以戈壁灘里的狼群會聚集到這里,有了‘狼窪’這個名字。”唐風又進一步分析道︰“沙漠戈壁里有人的地方,應該就有水源,所以我甚至可以大膽推測,米沙在草圖上標示出的四個地名,歷史上都應該是有水源的。”

    “都有水源?”韓江忽然指著米沙的線路圖,疑惑地問道︰“為什麼米沙不在線路上標出水源的位置,你看,這四個點都沒有,其它地方也沒有。”

    唐風微微皺了皺眉,“也許是米沙回憶不起來了,或者他忘了。”

    “忘了,你覺得米沙既然想告訴梁老爺子一切,會忘了這麼重要的水源?回憶不起來,倒是有這種可能,但米沙信中說回憶不起來是科考隊出事之後的情況,之前的線路他應該是記得的。”韓江道。

    “或許還有一種情況,就是如我所推測的,米沙標出的四個地名就是有水源的地方,至少在當時還是有水源的,所以就不用特別標示水源了。”唐風對自己的推斷似乎頗有些把握。

    “好吧,就算你的推斷有道理,但是我們進入沙漠仍然要按照找不到任何水源,準備飲用水。”韓江斬釘截鐵地說道。

    “嗯,當時有水源,不代表現在還有。”唐風也同意韓江的說法,他又接著說道︰“狼窪再往東南方向去就是九里堡,九里堡也是進入沙漠後的第一站。”

    “那你又從九里堡這個名字看出了什麼?”梁媛問道。

    “這個名字…”唐風遲疑下來。

    “聽這個名字,顯然那里會是一個古代城堡。”韓江搶先說道,“當然最有價值的是‘九里’這個顯示距離的名字,只是我們並不知道這個‘九里’是指哪里到此地的距離?”

    “不會是到瀚海宓城的距離吧?”梁媛大叫道。

    “拉倒吧!我看到這個‘九里堡’時,馬上就猜想到了這是不是距瀚海宓城的距離,但是再仔細一看,不管是玉插屏後的古地圖,還是米沙的草圖上標示的瀚海宓城都與此地甚遠,雖然我們現在還無法知道到達瀚海宓城的準確距離,但很顯然絕不可能就九里!”唐風對梁媛的猜測嗤之以鼻。

    “那你說這個地方為什麼叫九里堡?”梁媛還頗不服氣。

    “這個地方肯定不是距瀚海宓城九里,但是它確實應該是距某地九里,所以才會叫‘九里堡’。”唐風解釋道。

    “難道是距沙漠邊緣九里?”韓江猜測道。

    唐風盯著古地圖上現出的沙漠,搖搖頭,“不像。”

    “也有可能是距狼窪九里?”梁媛道。

    “有這個可能,因為我們現在根本無法知道這個‘九里堡’最初是哪個朝代建立的,歷史上每個時期‘一里’的標準是不一樣的。”唐風進一步解釋道。

    “哪個朝代建立的?你不是說過嗎,西夏古地圖上也有這個‘九里堡’,說明早在西夏就已經有這個名字,並一直沿用至今。”韓江反問道。

    “但我們也只能推測到西夏,也許西夏之前,就已經有了這個名字。”唐風想了想,又道︰“西夏古地圖和米沙草圖上都有‘九里堡’這個名字,說明這里自西夏至近代一直叫這個名字,這個名字能流傳這麼多年,一定是個重要的地方。我想從東南方向進入沙漠,從古至今,第一站都是這個‘九里堡’,所以這個名字一直口口相傳,而從九里堡再往西北方向走,歷史上可能出現過不同的路徑,所以不同路徑上的地名不斷變化,很難留傳下來。”

    “不同的路徑?”韓江疑惑起來,“照你這麼說我們到達九里堡之後,也可能會遭遇不同的路徑。”

    唐風聽了韓江的問題,笑了,“沙漠戈壁上本來就談不上路,理論上哪里都可以走,但是處處都有風險,所謂路線,不過是尋找古人已經為我們探出的道路,按古人走過的路線走,盡量少走彎路,避免風險。”

    “但是我還是有些擔心…”韓江欲言又止。

    “你擔心什麼?”唐風反問道。

    “前面我們已經推斷米沙的這封信是梁老爺子臨死前才收到的,我擔心…擔心這是個陰謀。”

    “你是說我…”

    梁媛剛要說什麼,韓江打斷她,說︰“梁媛,我不是說你,我是說在幾十年後又把這封信寄給你爺爺的人,他為什麼要這麼做?我們不得而知,不論他是將軍的人,還是另一股力量,他們都一定有特定的目的。”

    “可我從信本身的內容看,並沒發覺有什麼異樣。”唐風道。

    “我並懷疑信的真實性,我詳細研究過米沙的筆記本上的筆跡,對米沙的筆跡應該是了解的,據我看這封信是米沙的筆跡無疑。但是我總覺得這里面有問題,我希望能推測出那個在幾十年後寄信人的目的。另外,就米沙的草圖而言,畢竟和古地圖還是有些偏差。”韓江提出了心里的擔憂。

    “古地圖所標示在瀚海宓城東南方向上標示的地名與米沙的草圖是有些偏差,但也許另三個名字只是名稱發生了變化,而圖上看出的一些偏差,也許只是我們的視覺問題,即便路線有些偏差,我想也不會有太大的問題。”

    “要是米沙後來回憶起來那扇無與倫比大門後面的事就好了。你們有沒有想過,米沙找到瀚海宓城後,又是怎麼走出沙漠的?”韓江長嘆一聲後忽然問道。

    “你的意思那也是一條路?”唐風反問。

    “難道不是嗎?”

    “可是米沙不記得了。所以你想那麼多都是白費勁,咱們準備一下,就先奔這個九里堡去吧!”唐風說道。

    “現在可不比以往了,你有車嗎?”韓江問。

    “我朋友有一輛越野車,我今天已經跟他打過招呼,車沒問題。”

    “哼,那你朋友的車要倒霉了。還有,我現在是待罪之身,咱們不能走大路,只能走小路。”韓江皺著眉頭說。

    “這…這是個問題,不過也可以克服,就是要耽擱點時間。”

    “那就沒什麼問題了。”韓江說著,迅速地劃了幾口飯,吃完了飯,一抹嘴,對唐風道︰“你今晚做好準備,明天上午就出發。”

    “這麼急?”梁媛有些不太願意。

    “我的大小姐,咱們沒時間了。”韓江又對唐風說道︰“裝備和食品,飲水的事都拜托你了,明天你借到車後,咱們上午十點整,在你們學校門口見面。”

    “怎麼,今晚你不住我這兒。”

    韓江走到窗邊,撩起窗簾往窗外望了望,“你這里已經不安全了。”

    “不安全了?”唐風有點懵。

    韓江笑笑,拍拍唐風的肩膀,“我這不是給你騰地方嗎!呵呵。”說完,韓江背起自己的背包,很快消失在門口。

    唐風發現韓江沒有坐電梯下樓,他在陽台上往樓下看了半天,也沒見韓江的身影。“他還真成世外高人了!來無影,去無蹤。”

    唐風心里狐疑起來,第二天一早,唐風從朋友那兒借來了那輛越野車,當梁媛看到這輛車時,竟興奮地叫起來,“這輛車太fans了,太前衛了。”

    “算了吧,我估計韓江見到這輛車,要瘋了。沒想到我幾天沒見這車,我這哥們竟然把車給搞成了這個樣子。”唐風一臉苦笑。

    唐風和梁媛準備停當,駕車來到學校門口,正是上午十點,校門口人來人往,唐風不明白既然韓江要避風頭,為什麼還選在這麼熱鬧的地方?唐風坐在駕駛室里,環視校門口,等了十來分鐘,也不見韓江的人影,唐風忽然有了一種不好的預感,“韓江幾乎從來不會遲到的。”唐風嘴里喃喃自語道。

    “從來?”梁媛一臉誇張地表情。

    “是的,因為對於他們這行,遲到一分鐘,往往就意味著失敗,甚至是付出生命的代價。”唐風說著,再次把目光投向校門口的人群中,依舊沒有韓江的人影。

    又過了一會兒,唐風看看表,已經十點一刻了,他的感覺愈發不好,就在他想下車查看時,忽然,車前方出現了一個老頭,戴著墨鏡,蓄著一撮發白山羊胡子,身著一身白色西裝,還柱一拐杖,一副歸國老華僑的模樣,正盯著唐風的車左看右看上看下看,看個沒完,梁媛和唐風都被這老頭看毛了,不知他要干嘛,梁媛有些緊張地問唐風,“這老頭想干嘛?”

    “我哪知道?你拿出你大小姐的脾氣,下車去問問他!”

    “我?憑什麼是我?你干嘛的?”

    “我得開車啊,萬一這家伙圖謀不軌,我好趕緊發動車啊!”

    “呵呵!不用這麼麻煩。”梁媛似乎有了主意,“還記得我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

    “廢話,我當然記…”

    沒等唐風說完,梁媛猛地按了一下車喇叭,連梁媛自己都沒料到,這被改裝過的車喇叭異常的尖銳刺耳,倒把她自己嚇了一跳,再看車前那老頭,扔了拐杖,大步流星走到車窗旁,使勁敲了敲車窗,待唐風把車窗放下來,那老頭,劈頭蓋臉就嚷道︰“媽的,你就給我借了這麼一輛破車,存心要害我!”

    唐風和梁媛這才認出面前這個白胡子老頭正是韓江,“我怎麼害你了?”

    “你搞得這是什麼破車,我盯著看了半天,也沒看出是什麼牌子的SUV,就看見這滿車身的五顏六色,亂七八糟的破車,這車能開嗎?”韓江一臉不屑。

    “當然能開,車是老了點,不過我那哥們是玩車的,絕對能把我們送到沙漠里!”唐風信誓旦旦地說道。

    韓江也不理唐風,又盯著車前後左右看了一圈,越看韓江越氣,“這…這都些什麼玩意,車頂還噴了個加菲貓,靠,這是什麼?”

    “葫蘆娃啊!”梁媛搶先答道。

    “媽的,你在香港長大也看過葫蘆娃?”

    “看過啊!葫蘆娃,葫蘆娃…”說著,梁媛還哼起了葫蘆娃的主題歌。

    韓江被氣得直翻白眼,但又無可奈何,坐到副駕位置上,這才用命令的口吻說道︰“快走!”

    唐風將車發動起來,笑著問韓江,“怎麼樣?有沒有悍馬的感覺?”

    “屁!悍馬?我看是悍驢,你是嫌我們還不夠扎眼,我剛才數了,這車一共用了七種顏色,我決定了,把你這破車命名為‘七彩悍驢’。”

    “隨便你叫,反正也不是我的。”

    韓江嘆了口氣,道︰“我看你們不知道此一去路上的風險啊,咱們能不能完整的回來,還兩說呢!”

    “不要說這麼悲觀嘛!說不定我們會和以前一樣,全身而退,大獲全勝!”唐風看上去信心挺足。

    “哼,但願如此吧,但我敢肯定這破爛七彩悍驢是回不來了!”韓江斬釘截鐵地說道。

    唐風加快了車速,很快出了城。

作者: beautyqueen    時間: 2013-9-18 04:54 PM

第三章 九里堡

    一路上,三人避開高速、國道,專走小道,頗費了一番周折,三天後,終於來到了巴丹吉林沙漠中的額濟納旗,這是他們進入沙漠前的最後一個城鎮了。

    韓江坐在車里觀察著,唐風捅捅他,“下車啊!我都快憋死了。”

    韓江沒搭話,繼續觀察著車窗外的動靜,突然,一輛白色的“切諾基”從公路那頭馳過,韓江趕忙俯下身去,直到那輛切諾基走遠,韓江才重新鑽出來。

    “怎麼了?你認識那車?”唐風疑惑地問。

    “不,應該沒見過。”韓江道。

    “沒見過?沒見過你怎麼慫成這樣?”唐風不解。

    “小心為妙,趙永他們經常變換車外形的,更何況將軍的人已經早我們到了。”韓江說話時,依舊注視著窗外。

    “他們早到了?你怎麼看出來的?”唐風和梁媛也緊張起來,朝窗外望去。

    韓江倒笑了,“你們能看出什麼來,要動腦子,不是看出來,而是分析出來的,我們這邊已經浪費了半個多月時間,將軍可不會等我們。額濟納旗是進入沙漠的最後一個比較大的城鎮,他們一定會來這里。”

    “你這麼說,我還真有些緊張了,這次咱們人又少,裝備又差,沒有後方支援,而卻要去執行最危險的任務。”唐風開始擔憂起來。

    “是啊,要是葉蓮娜和老馬在就能減輕我們一些壓力。”韓江長長嘆了一口氣。

    “你這會兒想起了老馬和葉蓮娜他們了,我就叫你聯系他們,你卻怎麼都不肯!”唐風不滿地說。

    “我不聯系他們,既是為了我們的安全,也是為了他們的安全!”

    “此話怎講?”梁媛問道。

    “聯系他們,可能會暴露我們;而且讓他們參與進來,也會讓他們置身險地,老馬已經那麼大年紀了,還有…”韓江沒有再說下去,唐風和梁媛已經明白了韓江的意思。

    “要是有槍就好了!”短暫的沉寂後,梁媛忽然說道。

    “對啊!這次咱們連槍都沒有。”唐風也憂心沖沖地說。

    韓江皺著眉頭,道︰“沒有槍對我確實很不方便,不過,我是經過特殊訓練的,只要是能作為武器的東西,我都可以用來對付敵人。”

    說著,韓江拔出了一把匕首,“這就是咱們現在唯一還像點樣子的武器。”

    “就憑這?”唐風無奈地搖搖頭。

    “將軍的人可都是裝備精良的亡命之徒!”梁媛也道。

    “現在說這些也沒用了,你們倆下去,在這里買好所要需要的東西,要帶足水,還有修車的工具,備胎,汽油…唐風你自己看著辦,要是這破車在沙漠里拋錨了,修車的活就是你的了。”韓江吩咐道。

    “憑什麼修車都是我的活?”唐風不滿地嚷道。

    “呵呵,因為這七彩悍驢是你弄來的,你可得伺候好它!”韓江揮揮手,不耐煩地說道。

    唐風無奈地搖搖頭,和梁媛下車在額濟納旗的商店里備齊了所有裝備和食品。唐風和梁媛重新回到車上,三人合擊一番,決計找個偏遠一點的旅店先住下,養精蓄銳,明天天亮之前出發。

    於是,三人來到額濟納旗城外公路邊一個簡陋的汽車旅館住下,天氣漸漸熱了,這是來巴丹吉林沙漠旅行探險的時節,不過,這間小旅館里卻沒有一個旅客,旅館老板是個四十多歲的大漢,胡子拉碴,一口陝西方言,當唐風問他怎麼沒有旅客時,老板大聲回道︰“我這里條件不行啊,開車的再往前走點,都進額濟納旗去住店了。”

    “哦!”唐風似有所悟。

    老板忽然又接著說道︰“不過昨天倒是有兩個男人在我這兒住了一晚。”

    “兩個男人?什麼模樣?”

    “說不好,一個四十來歲,戴眼鏡,另一個年輕一些,很壯實!”

    “他們走了嗎?”

    “今天一大早,天沒亮就走了。”

    旅館老板的話讓唐風警覺起來,他馬上又問道︰“他們往哪兒走了?”

    “他們跟你們一樣,開著一輛越野車,我看好像是往沙漠里去了。”旅館老板說著還用手指了指門外,唐風看見,公路對面就是無邊無際的沙漠。

    “他們就是從這兒進的沙漠?”

    “不!雖然沙漠看上去哪兒都能走,其實不然,如果不想遭遇什麼意外的話,最好按照一定的線路走,畢竟這些路線都是前人走過的。”老板語重心長地說。

    唐風點點頭,“看來您知道從哪兒進入沙漠?”

    “那是,我在這兒呆了十多年,當然知道怎麼走,看你們這樣子也是要進沙漠吧!”

    唐風看看坐在角落里的韓江,韓江一言不發,也沒給唐風任何暗示,這時,梁媛迫不及待地說道︰“是啊,我們是要進沙漠,您知道去九里堡從哪兒走更近些嗎?”

    梁媛不但承認了他們要進沙漠,連要去的地方也說了出來,唐風瞪了梁媛一眼,梁媛只當沒看見,旅館老板看看梁媛,露出一口黃牙,笑了,“姑娘,我一猜你們就是要進沙漠,想去九里堡吧,你們過來看。”

    說著,旅館老板領著梁媛走到旅館門口,唐風和韓江也跟了出來,老板抬手一指額濟納旗縣城方向,道︰“從這兒往前一公里,就是進縣城之前,你們會在公路旁看見一個路碑,從那路碑下公路,你們就會看到在戈壁灘上被車長年壓出來的一條路,順著那條砂石路往前開大約三公里,前面會出現一個敖包,那是所有進沙漠的人必經的地方,當地的土爾扈特人認為這片大漠是有神靈護佑的,所以你們最好在敖包前拜一拜,我這里有白色的哈達,你們最好一人給敖包獻上一條。”

    這時,旅館老板從門後扯出了三條潔白的哈達,梁媛大概第一次見到哈達,興奮地扯過哈達,做雙手合十狀。

    “這哈達要錢嗎?”唐風問了一句。

    “不貴,三十一條。”說著,老板在唐風面前伸出三個手指頭晃了晃。

    “奸商,一條白綢子要三十!”唐風心里暗暗罵道。

    唐風無奈,剛想掏錢把這三條哈達買下,梁媛倒先掏出了一張百元大鈔,慷慨地說道︰“不用找了。”

    唐風心說這有錢人家出來的就是不一樣,這時,梁媛又問道︰“那過了敖包呢?”

    “過了敖包,會有兩條路,一條在敖包西南面,那是通往胡楊林的,也是大部分遊客走的路,另一條在敖包的西北方向,就是你們要去的九里堡。”旅館老板介紹道。

    “西北方向!這正與古地圖和米沙的路線圖相吻合。”唐風想著,心里有了一些底。他急切地想了解更多的關於這條神秘線路上的一切,可是又對面前這個旅館老板不夠放心。

    就在唐風猶豫之時,梁媛繼續開問,“老板,看你對這一帶挺熟,你去過九里堡嗎?”

    “九里堡…幾年前我倒是去過一回,不過那里什麼都沒有,很荒涼,所以也沒什麼遊客到那里去。”旅館老板像是在回憶著什麼。

    “什麼都沒有?”梁媛驚道。

    “那為什麼叫九里堡呢?聽名字應該有座城堡啊!”唐風也很吃驚。

    旅館老板又露出了滿口黃牙,“城堡?那其實是一個漢代的烽燧,早就荒蕪多年了,只是烽燧還屹立在戈壁灘上,給過往的人提供了一個地標,所以這兒的人就一直這麼叫下來。”

    “漢代烽燧?!”唐風不無失望,但他還不死心,追問道︰“那里有水嗎?”

    “水?”旅館老板輕輕哼了一聲,“進了這沙漠戈壁,你還想要水?我告訴你們,我這兒是你們進入沙漠前最後的補給站,需要水,我可以賣給你們。”

    “不!我們已經帶了水。”唐風回絕了老板。

    旅館老板似乎很失望,這就要回屋去,梁媛反應倒很快,一把拉住老板,“老板,不就是水嗎?我買,我還有問題要問你呢?”

    梁媛最後以二十五元一瓶的價錢從旅館老板那里買了兩瓶唐風從未聽過牌子的瓶裝礦泉水,唐風暗暗罵道,“這奸商,看起來面相忠厚,這麼一會兒,賺了我們一百多了!他是看出梁媛是有錢人來了,準備狠狠宰一刀。”

    梁媛倒不以為然,“老板,那你知道九里堡以前有水嗎?”

    “以前?”

    “嗯,比如幾十年前,或者古代。”

    “這個…這個我就不知道了,反正從我到這里來就沒聽說過九里堡有水!我去九里堡時,那兒全是黃沙,根本看不出曾經有水泡子或者是井的樣子。”

    “那你聽說過狼窪嗎?”

    “狼窪?這個名字好像聽人提到過,但我從來沒去過,也就不知道那兒的情況了。”

    “千戶鎮呢?”

    “這個,我連聽都沒聽過了。”旅館老板茫然地搖搖頭。

    “那月兒泉呢?”梁媛也不請示韓江、唐風,一口氣把她知道的幾個地名全報了出來,氣得唐風直向她擠眼。

    “月兒泉?”旅館老板似乎極力在回想什麼,忽然,他像想起了什麼,“這個月兒泉我好像聽人說起過,有人去過那里,並說那里有水。”

    “真的!是泉水?”梁媛興奮起來。

    “我也只是聽說,到底那兒有沒有水我也不清楚。”

    梁媛看看唐風,旅館老板的話一下把唐風的思緒給攪亂了,月兒泉真的有泉水?這與自己之前的判斷不符,如果月兒泉真的有泉水,那麼,月兒泉就絕不可能是當年科考隊最後出事的地方,或許是米沙真的記不起月兒泉再往下去的路線了?或許科考隊曾經經過月兒泉,又往下走了很遠?

    短暫的沉默後,唐風依然沒有重新理清自己的思緒,這時,一直沉默不語的韓江忽然問道︰“老板,那兩個住你店的男人是朝哪兒走的?”

    旅館老板的身子微微震了一下,他扭頭去看韓江,韓江戴了一頂棒球帽,帽檐壓得很低,旅館老板似乎對這個一直沉默不語的男子感到不安,怔了一會兒,才說道︰“他…他們去哪兒我怎麼知道,不過,他們也向我打聽過路。”

    “打聽過九里堡?”韓江抬起了頭,盯著旅館老板。

    “嗯,不過他們沒問那麼多,只問了九里堡。”

    “哦!他們說去九里堡干什麼嗎?”

    “沒,他們沒說。”

    “最近你注意到額濟納旗來了什麼人?”

    “人,這兒每天人來人往,人多了。”

    “我是說比較奇怪的人?”

    “奇怪的人?”旅館老板搖搖頭,隨即露出滿口黃牙,笑道︰“要說奇怪的人,你們幾個就挺奇怪的,問那麼多,很少有人走西北方向那條路的,更別說去狼窪了,我在這兒十幾年了,往西北方向去的人,頂多走到九里堡去看看那個漢代烽燧,然後就都掉頭回來了,從九里堡再往西北方向去,恐怕根本就沒有路了。”

    “為什麼沒人再往西北方向走?”韓江問。

    “因為那條路很危險,沒有水源,沙塵暴時常光顧,更重要的是,那條路走下去除了黃沙,還是黃沙,根本走不到頭。”

    韓江聽了旅館老板的話,又低下頭,不再做聲,像是陷入了沉思。

    旅館老板還在說著,“所以我勸你們還是不要去那里了,那里真的很危險,據當地的老人講,沙漠深處是惡魔居住的地方,從九里堡再往西北方走下去,就是進入了惡魔的領地,從古到今,走進去的人,幾乎都沒有再出來。”

    “這麼可怕?”梁媛的聲音有些顫抖了。

    “別瞎扯了,那你剛才怎麼還說有人去過狼窪,甚至到過月兒泉,知道月兒泉有泉水呢?”唐風反駁道。

    “那也都是我聽這里老人說的,據那老人講,文革時,曾有一隊知青進入沙漠,想在沙漠中找到水源,開墾一塊綠洲,結果,二十多個年輕人進去,就再沒出來,大約一個多月後,當大家都以為那些知青已經全部遇難的時候,才有一個知青奄奄一息地爬了回來,當地的牧民都很驚詫,問他沒有水怎麼走出來了,那知青支支吾吾地說其他人都死了,他在沙漠里面找到了水源,才走了出來。”

    “就是月兒泉?!”

    “嗯,是的,據那知青講,月兒泉有泉水,不過,最後那個知青還是沒有救過來,也就沒有人再進去尋找那處水源。”旅館老板越說越讓眾人感到恐懼。這一路難道真的會凶多吉少?

    三人的心頭都罩上了一層陰霾,韓江和梁媛正欲回房休息,突然,唐風又扭頭問旅館老板,“再向您打聽一個地名,聽說過黑石?”

    “黑石?!”旅館老板一臉茫然地搖搖頭。

    唐風只好作罷,回屋抓緊時間休息。

    第二天天還沒大亮,三人就開著那輛七彩悍驢出發了,按照旅館老板的指點,他們順著公路走了一公里,果然,在路邊有一個路碑,從路碑下公路,七彩悍驢駛進了沙漠戈壁。

    走了一程,茫茫戈壁上明顯可以看出一條被車轍碾壓過的寬闊砂石路,唐風加快速度,在砂石路上一路狂奔,沒多久,唐風發現地勢起了變化,越往前走,地勢越高,天大亮時,前方出現了一座高大的敖包。

    唐風將車開到敖包下,停住。三人跳下車,唐風走到敖包近前,四下望去,茫茫沙海戈壁,不見一人,唐風恭恭敬敬地給敖包獻上哈達,然後說道︰“看來昨天旅館老板所言不虛。”

    “純屬見錢眼開的家伙。”梁媛氣道。

    “嗨,你這會兒怎麼罵起來了,我看你昨天掏錢的動作很瀟灑嘛!”唐風笑道。

    “廢話,我這不是為了我們的任務嗎?”說著,梁媛轉向韓江,“我還等著韓隊長平反昭雪之後,給我報銷呢!”

    再看韓江,進入沙漠後,反倒來了精神,他把那根哈達隨手放在敖包上,沖梁媛笑道︰“你這錢可報不了,誰叫你願意被人宰。”

    “哼,不報就不報,我還在乎這點錢!”梁媛氣呼呼地說道。

    “是啊,你梁大小姐財大氣粗,就不要為這點錢計較了,你的功勞我會記住的。”韓江說著,忽然轉向唐風問道︰“唐風,你昨天提到的那個‘黑石’是什麼意思?”

    “‘黑石’就是西夏古地圖上那三個對不上的地名之一。”

    “哦!怎麼沒聽你說過?”韓江問。

    “我之前跟你們說過,古地圖上三個西夏文地名與米沙草圖上的三個名字對不上,我按西夏文字面上意思翻譯過來,有兩個根本無法按漢字的意思理解,而且離米沙的路線似乎距離遠了些,唯有這個‘黑石’,按西夏文字面翻譯過來,雖然名字很奇怪,但還能猜出這個地名可能跟黑色的石頭有關。”

    “那這個‘黑石’在什麼位置?”

    “用古地圖和米沙草圖對比,這個‘黑石’應該在月兒泉東南面,而且距離似乎不遠。”唐風又拿出照片和米沙的草圖對比了一下。

    “又是月兒泉…”韓江疑惑起來。

    “怎麼,你又想到了什麼?”

    “唐風,昨天旅館老板說那個知青說月兒泉有水源,如果他所言不虛,那麼,科考隊當年到那里也應該有水源才對!”

    唐風點點頭,“但是口說無憑,如果月兒泉真的有水源,那麼月兒泉就絕不是科考隊最後的營地,科考隊應該走的更遠。”

    “這不就好解釋米沙是怎麼發現的瀚海宓城,科考隊最後的營地應該比月兒泉更遠。”韓江推斷道。

    唐風擺擺手,“現在下這個結論為時尚早。”

    “是啊,我們還是快點趕路吧。”梁媛說道。

    三人走下了敖包,正如旅館老板所說,在敖包西面和敖包西北面各有兩條路,西面那條路明顯要寬闊,路上的車轍印也要多得多,而西北方面的那條路幾乎看不到什麼車轍印。

    韓江仔細觀察了西北方向上的車轍印,似乎沒有新的車印,韓江狐疑地往前望去,寂寥的大地沉默無言,難道這條路就是通往瀚海宓城的路?

    唐風駕駛著七彩悍驢一路狂奔,指南針,電子羅盤顯示的都是西北方向,但是,七彩悍驢在廣袤的戈壁灘上橫沖直撞了兩個小時後,唐風仍然沒有發現九里堡的蹤跡。

    “我們會不會走錯了?”梁媛嘀咕起來。

    “怎麼可能?你看指南針和電子羅盤顯示的方向都是西北方,沒錯!”唐風又檢查了一下指南針和電子羅盤。

    “那怎麼這麼長時間還沒到九里堡?”

    “我們不會走過了吧?”韓江也疑惑道。

    “走過了?不可能吧!”梁媛道。

    “昨天旅館老板說九里堡只是一個漢代烽燧,會不會我們一路過來,車速太快,沒看見?”韓江疑道。

    唐風停下車,仔細想了想,“已經走過了?不,不應該啊。剛才我們駛過的地方,一馬平川,周圍沒有任何遮擋,我一直盯著車窗外呢,如果漢代的烽燧就在路附近,我是不可能漏過的。”

    “那就奇怪了…”韓江喃喃自語道。

    就在這時,梁媛突然驚叫起來,把唐風和韓江都嚇了一跳,“你大呼小叫什麼?”唐風斥道。

    “你們快看,指…指南針,還…還有電子羅盤!”梁媛的聲音都變了。

    唐風這才驚訝地發現,剛剛和顯示西北方向的指南車和電子羅盤,此刻則完全變成了東南方向,韓江趕忙又查看GPS,GPS顯示的坐標居然就在公路附近,“媽的,這是怎麼回事?”韓江怒道。

    唐風也無法相信自己的眼楮,“現在怎麼辦?”唐風看著韓江。

    “繼續往前開。”韓江恨恨地說道。

    唐風重新發動車,車廂里陷入了一片沉默,果然,沒往前開多久,他們就重新駛上了公路。

    唐風繼續駕車沿著公路走,半個小時後,他們又回到了那間汽車旅館,沒等唐風把車停穩,韓江就跳下了車,沖到旅館門口,卻見旅館大門緊鎖,韓江猛地踢了大門一腳,震落了厚厚的灰塵,卻不見一人。

    “媽的,我們肯定被人算計了!”韓江回到車上,罵道。

    “難道旅館老板也是將軍的人?”梁媛問。

    “不一定,但是那家伙絕非好人。”韓江怒道。

    “也就是說那家伙的話都不可信了?”唐風道。

    韓江喘著氣,望著公路旁茫茫大漠,沒有說話。許久,韓江突然斬釘截鐵地說道︰“還從剛才的路走。”

    “還從剛才的路走?那我們不又繞回來了?”唐風不解。

    “先到敖包再說。”

    韓江說完,把唐風推到了副駕駛的位置上,自己駕車,又一頭沖進了大漠。

    很快,韓江駕駛著七彩悍驢又來到了敖包前,韓江對唐風和梁媛囑咐道︰“你們倆別下車,我下去看看。”

    韓江登上敖包,仔細觀察半天,然後跳了下來,重新發動車,繞著敖包轉了一圈,唐風忙問道︰“我們這是往哪兒去?”

    “往西邊這條路走!”說完,韓江猛踩油門,七彩悍驢如離弦之箭,朝西方飛馳過去。

    韓江駛出約有一刻鐘,在平坦的戈壁上出現了岔路,韓江跳下車,仔細辨別路上的車轍印,向西去的主路車轍印很多,甚至有驢友在路邊用石塊擺出了一個路標,而有一條隱約可見的小路正向西北方向延伸下去。

    “你們看,這條小路上車轍印不多,但卻有一條是最近留下來的,咱們就順著這條新車轍印走。”韓江看來頗有幾分把握。

    三人重新上車,向西北方沖下去,半個小時後,唐風首先叫了起來,“看,右前方,右前方有一個烽燧。”

    韓江和梁媛也看到了,在荒涼的戈壁灘上突兀著一座高大的烽燧,“那是漢代的烽燧!”唐風一眼就認出了烽燧的年代。

    韓江猛打方向盤,向漢代烽燧駛過去,七彩悍驢在茫茫戈壁上畫出了一個漂亮的弧形,最後穩穩地停在烽燧前面。

    三人跳下車,梁媛仰望著面前的烽燧,喃喃地說道︰“這就是九里堡?”

    “應該是吧!”韓江查看了指南針和電子羅盤,這次方向沒有錯。

    許久,兩人沒見唐風說話,扭頭望去,唐風忽然叫道︰“我真是太傻逼了!”韓江和梁媛驚愕地看著唐風,唐風解釋道︰“昨天我問旅館老板九里堡的情況,他居然能準確地說出來九里堡是一個漢代的烽燧,你們想想,一個沒有歷史和考古方面知識的人,就是來過九里堡,能一下子就說出這是一個漢代的烽燧嗎?”

    “是啊!如此說來,這家伙肯定有問題了。”韓江道。

    “哼,可憐我白被那家伙騙了好幾百塊錢!”梁媛這會兒又開始心疼起錢來。

    “幾百塊對你來說,就是灑灑水啦!”唐風笑道,惹得梁媛一頓粉拳。

    雖然很失望,但唐風還是一絲不苟地繞著這座漢代烽燧勘查了一遍,烽燧的形制是漢代無疑,不過,唐風並沒在烽燧周邊發現漢代文物,唐風首先想確定這是不是西夏古地圖和米沙草圖上的“九里堡”,但是沒有任何文物和證據,如何證明呢?

    唐風轉到烽燧西北角時,發現西北角已經坍塌,坍塌的位置露出了一個不大的洞口,唐風爬到洞口邊,朝里面張望,里面黑漆漆的,唐風回頭對梁媛喊道︰“電筒。”

    梁媛很快遞給唐風一只電筒,唐風借著手電筒的光線才看清洞里面,里面的空間不大,淤積著厚厚的灰土,唐風估計這都是烽燧坍塌時落在里面的,在淤積的灰土間,唐風仔細觀察,灰土中隱約露出了一些像是木板的東西,唐風想伸手去拿那件木板,可他試了試,夠不著,除非把洞口打大一點,但是唐風又不想進一步破壞這座烽燧,畢竟它已經在這兒默默地屹立了兩千多年。

    就在唐風猶豫不決之時,身後傳來了梁媛的聲音,“我來吧!”

    “你?我都夠不著,你能夠著?”唐風疑道。

    “你抱著我,我探到洞里面去,不就夠著了。”

    唐風想想,這主意不錯,於是,唐風抱著梁媛的小腰,就準備往洞里鑽,“抱緊點!”梁媛嚷道。

    “我已經夠緊的了!”唐風話語中帶著一絲委屈,身後傳來韓江一陣大笑,“笑什麼笑!有本事你來啊!”唐風沖韓江嚷道。

    “我不行,還是你來,你來,你們倆肯定配合得好!”

    梁媛已經將頭探進了洞口,唐風緊緊地抱住梁媛的腰,輕輕地說了一句,“小心!”唐風話音剛落,半截身子已經探進洞里的梁媛,突然尖叫起來。

    唐風聽梁媛尖叫,趕忙使出渾身氣力,把梁媛給拽了出來,梁媛閉著眼楮,還在尖叫,唐風的心猛地揪了起來,忙關切地問,“怎麼了,你傷到哪兒了?”

    梁媛見唐風一副緊張的樣子,突然收起尖叫,露出了笑臉。

    “你傻笑什麼?”唐風被梁媛弄得有些懵了。

    “我試試你的反應能力啊!不錯,反應還是挺快的。”梁媛笑得更歡了。

    “你剛才一喊,把我嚇死了!”唐風這才明白自己上了梁媛的當。

    “就是為了試試你對我關不關心!不錯,實驗結果我很滿意。”

    “你滿意了,我很不滿意。”唐風有些惱怒。

    “我拿到了這個,你滿不滿意啊!”梁媛說著,突然像變戲法似的從身後拿出一塊小木板來。

    唐風一眼便認出了這就是剛才那塊夾雜在灰土中的木板,他一把拿過木板,翻看了一遍,“這是一塊漢代的木牘。”

    “木牘是什麼東東?”梁媛問道。

    “木牘跟竹簡一樣,是東周到魏晉時期的主要書寫載體,這里干旱少雨,所以這片木牘能一直保存下來。”唐風解釋道。

    “那這上面寫著什麼呢?”

    唐風拂去木牘上面的灰土,依稀看見了一行文字“居延…九里礅”。

    “九里礅?九里堡?!這是不是一個意思!”梁媛問道。

    唐風點點頭,“我想現在可以證明這里就是九里堡,而且這片木牘進一步證明早在漢代這里就已經被稱作九里礅,只是後來慢慢變成了九里堡。”

    唐風檢查完了這片木牘,又叫梁媛把木牘放回原處,順便再看看有沒有其它什麼東西,“又要我鑽一次?”梁媛嘟著嘴,似乎有些不滿。

    “有我保護你,不要怕。”唐風說著,就從後面抱住了梁媛的小腰,梁媛的不滿瞬間消失了,乖乖地又鑽進了烽燧里,這次,唐風等的時間有些長,他不知道梁媛在里面干什麼,“你在鼓搗什麼呢?這麼長時間?”

    突然,梁媛的身子劇烈抖了一下,隨即,唐風又一次聽到了那撕心裂肺的尖叫,梁媛這次比上次叫的還要凶,還要斷腸寸斷,不過,唐風這次有經驗了,不上梁媛的當了,他沒有馬上把梁媛拉上來,反倒笑道︰“你爹地沒給你講過狼來了的故事?”

    誰料,梁媛的雙腿開始亂蹬起來,尖叫變成了哭聲,“蛇!有蛇——”梁媛拖著哭腔喊道。

    唐風這才知道出事了,忙要把梁媛拽出來,可是梁媛雙腿亂蹬,一點也不配合,唐風頓時慌了手腳,幸虧韓江及時沖了上來,兩人一起用力,這才把梁媛給拽了上來。

    梁媛一見唐風,哭著喊著,粉拳不斷落在唐風胸口,“你…你竟然見死不救,還笑話我!…”

    唐風見梁媛這幅模樣,忙關切地問梁媛,“受傷了嗎?”

    見梁媛完好無缺,也沒哪兒受傷,唐風這才稍稍放下心來,梁媛還在哭著,唐風將梁媛緊緊抱住,過了許久,依偎在唐風懷里的梁媛才止住了哭聲。

    “蛇呢?哪來的蛇?”韓江把頭探進洞口,觀察了半天,也沒見蛇的蹤影。

    “剛…剛才就在洞里面的,我想…想再找找,看有什麼文物,可是我剛撥了一下靠東邊的塵土,就有一只蛇鑽…鑽了出來。”梁媛依舊驚魂未定。

    “這地方怎麼會有蛇呢?”韓江疑惑不解。

    “真的,那蛇有這麼長呢!”梁媛還比劃了一下。

    韓江又往洞里面張望了一番,還是沒有看見蛇的蹤影。“好了,沒事就好,以後這種苦活髒活累活都交給唐風干!”韓江勸慰梁媛。

    “好好!以後所有苦活髒活累活都我干!”唐風只得極力討好梁媛,以博梁媛破涕一笑。

    梁媛忽然像想起了什麼,從一直死死攥著的手心里,拿出了一枚銅錢,唐風眼前一亮,“這是什麼?”

    “這是我在浮土上找到的一枚銅錢,我想這枚銅錢可能對我們有用,所以剛才死死攥在手心里。”

    唐風原本以為這會是一枚漢代的五銖錢,可是當梁媛把這枚銅錢交到他手上時,唐風這才發現,這不是五銖錢,而是一枚少見的銅錢,準確地說,應該是一枚少見的西夏銅錢——光定元寶。
作者: beautyqueen    時間: 2013-9-18 04:55 PM

第四章 狼窪

    唐風手里攥著這枚西夏銅錢,默默不語,韓江等得不耐煩了,催促道︰“就一枚銅錢,犯得上盯這麼久?”

    唐風收起銅錢,道︰“要是這里能經過科學的考古挖掘就好了。”

    “別做夢了,現在咱沒有這條件!”韓江沒好氣地說。

    “是啊,不過僅憑剛才那片漢代木牘,和這枚西夏銅錢,我們就能看出許多問題來,首先木牘上的文字證實了這就是九里堡,並且早在漢代,這里就是邊防要塞;而這枚西夏銅錢的發現,則說明這里直到西夏,依然有人在此活動,甚至有可能這里在西夏依然是邊防要塞。”唐風大膽推測道。

    “這怎麼可能?漢代人建的烽燧,西夏時依然在使用?”韓江直搖頭。

    “完全有這種可能。”

    “就算有這種可能,那又怎樣?”

    “說明一,這里就是九里堡,我們所走的路是正確的;二,這里在西夏時期有黨項人活動,我們可以據此推斷這里很可能在西夏時,是連接瀚海宓城和興慶府之間的一個邊防要塞。”唐風說到這,看看韓江,“好了,我在九里堡的任務完成了,下面該你的了!”

    “哼,你以為我剛才閑著了,你勘查烽燧的時候,我已經查看了周邊的車轍印。”韓江跳下烽燧,走到路邊,說道︰“那條伴隨我們的車轍印一直從敖包,延伸到了九里堡,然後和我一樣,繞著九里堡轉了一圈,又朝西北方駛去了。”

    “狼窪?他們也朝狼窪去了!”唐風馬上想到了下一站狼窪。

    “我想是的,但是,我要特別指出的是,再往西北方下去,就完全沒有路了。”

    “沒路了?”唐風和梁媛不約而同地朝西北方望去,地面基本上看不出道路的樣子,只有一道車轍印向西北不斷延伸下去。

    “那我們還等什麼?也往西北方走啊!”梁媛似乎又恢復了勇氣。

    “是的,我們是要往西北方向走,但是我有必要在這兒提醒你們一句,你們想過這新出現的車轍印是什麼人?為什麼一直義無反顧通向沒有道路的狼窪?”韓江語重心長地問道。

    “當然不是一般人,肯定也是對瀚海宓城感興趣的人,我看多半就是將軍的車!”唐風推斷道。

    韓江沒有再說什麼,只是聳了聳肩,然後鑽進了駕駛室,再次發動這匹七彩悍驢,朝大漠深處駛去。

    悍驢一路顛簸,發動機巨大的聲響,伴隨著車窗外的風,使三人一直保持沉默,臨近正午時,韓江將車速緩緩放慢了,“怎麼,你看到狼窪嗎?”唐風大聲問韓江。

    “我覺得應該差不多了,按照你的分析,狼窪應該是一個窪地,甚至是一個水泡子,路邊沒有突出的建築物,所以我們坐在車里可能看不見狼窪。”韓江大聲說道。

    唐風目不轉楮地注視著車窗外的景致,一派大漠風光,“咱們得快啊,我可不想今晚在狼窪過夜。”

    “你的意思是今晚我們在千戶鎮過夜?”韓江反問道。

    “最慢我們也得趕到千戶鎮,否則我們有可能要與狼為伴了。”

    “唐風,你有沒有想過,如果我們今晚就能趕到千戶鎮,是不是太快了?要知道,當年科考隊也有卡車,雖然速度沒有我們越野車這麼快,可是按照米沙的記錄,這段路他們走了有四、五天!”韓江發現這里地勢漸漸高了起來。

    韓江的提醒,讓唐風的腦子冷靜下來,“是啊!按我們現在這速度,也許…”

    “也許什麼?”

    “也許還有我們沒見到的困難!”

    唐風話音剛落,就覺得整個車子飛了起來,然後又重重地落在地上,唐風感覺自己五髒六腑都翻了一遍。

    “媽的,這怎麼回事?”韓江咒罵著,不得不放慢車速。

    唐風發現他們剛才越過了一個坡,車現在開始向下駛去,更讓唐風震驚的是,就在車前方,他看到了真正的沙漠,無邊無際的黃色沙丘,車速越來越慢,唐風喃喃說道︰“我現在知道為什麼科考隊當年走了好幾天了。”

    “因為前面全是流動的沙丘!”韓江也明白了。

    “嗯,一般越野車恐怕很難越過這連綿的流動沙丘,更別說當年科考隊的卡車了。”

    “那我們該怎麼辦?難道要騎駱駝?我可是最怕騎駱駝的了!”梁媛驚慌起來。

    “你做夢呢,我們現在到哪兒去弄駱駝。”唐風道。

    “現在要是有坦克就更好了,至少也是履帶式的車!”韓江嚷道。

    “你這夢更遠,甭說坦克,拖拉機也沒有啊!”唐風又說道,“不過,幸虧我哥們這車是改裝過的,輪胎比一般越野車寬,適合走沙地,我就是看中它這點,才借來這頭悍驢的。”

    韓江笑了,“你還別說,我剛才這一路開下來,看出來了,你哥們這車雖然看上去破,但開起來是不錯。”

    “那是!你總算看出來了。”唐風頗有幾分得意。

    “就是…就是可惜了,再也回不去了。”

    “你這話我就不愛聽,怎麼老說這悍驢回不去了?它回不去了,我們還能回去嗎?說點吉利的話!”唐風不滿地嚷道。

    “我知道要說點吉利的話,但你看咱們這一趟能吉利起來嗎?”韓江說著,便把車停了下來。

    “你怎麼把車停下來了。”唐風不解地問。

    “你不覺得咱們好像已經來到了狼窪嗎?”韓江的雙眼緊張地注視著四周。

    唐風這才覺察出來,他們好像來到了一處窪地里,唐風和梁媛也緊張起來,“我們怎麼會開到狼窪里面來了?”唐風拿出了攜帶的望遠鏡,注視著窪地四周。

    “咱…咱們不會被狼包圍吧?”梁媛的話語中透著恐懼。

    韓江也不明白自己怎麼開著開著,就把車開進了這片巨大的窪地里,現在他們的車正位於整片窪地的正中。

    韓江拔出匕首,跳下車,四周是高大的沙丘,只有剛才他們過來的東南面像是堅硬的岩石。

    這里靜得可以聽見自己的心跳,唐風和梁媛也走出了車,三人小心翼翼地觀察著四周,“剛才我是跟著那個車轍印開進來的。”韓江小聲說道。

    “可是那個車轍印現在不見了!”唐風走到車後,他發現車後面只剩下一條清晰的車轍印,這是他們的悍驢留下來的。

    “是啊,那條車轍印怎麼突然消失了?”韓江狐疑著,向前走去,他們走出三十步後,地面上又出現了一道車轍印,只是…只是這條車轍印有些奇怪。

    “這車轍印不是剛才那輛車的!”韓江果斷判斷道。

    “這…這怎麼可能?”唐風不敢相信。

    “我敢肯定,我們面前這道新出現的車轍印屬於另一輛車!”韓江十分肯定地說道。

    “太可怕了,難道還有一伙人?”梁媛驚道。

    唐風這時也看出了端倪,面前新出現的車轍印確實和前面一直伴隨他們的車轍印不同,可是這新出現的車轍印是從哪兒冒出來的呢?唐風的目光順著面前的車轍印,一直向南面的沙丘上望去,車轍印一直向南面的沙丘上延伸…突然,當正午的陽光刺得唐風睜不開眼的時候,唐風發現在南面的沙丘上正立著一匹狼,這是一匹體形瘦小的狼,唐風見過阿尼瑪卿雪山的狼,見過不同種類的狼,但從未見過沙漠里的狼,它們似乎因為缺少食物,而顯得營養不良,亦或是被沙漠里炙熱的陽光曬烤,而顯得疲憊不堪,但是,唐風依然在正午的炙熱陽光下,感受到了寒意,唐風發現南面的沙丘上又出現了幾匹狼,兩匹,三匹,四匹,五匹,六匹…

    唐風的脖頸還能正常轉動,當他環視沙丘之上時,發現沙丘的東面,北面,西面全都出現了狼,他們已經被饑餓的狼群包圍了。

    韓江和梁媛也發現了狼群,唐風護住梁媛,三人開始緩緩向車上退去,唐風每向後退一步都異常小心,生怕驚動了狼群,這成群的野狼一起向他們沖過來。

    “這里果然是狼窪,沙漠里沒有食物,居然還有這樣一群狼!”韓江小聲喃喃道。

    “我們這不是給他們送食來了嗎?”唐風強裝鎮定。

    五分鐘後,三人終於退到了車邊,狼並沒有向他們發起攻擊,但韓江仍然死死握住手中的匕首,唐風則用自己的身體護住了梁媛,正午的陽光愈發刺眼…就在這千鈞一發的時刻,沙丘上面傳來了一聲奇怪的聲響,像是口哨,但又不是,這聲響過後,原本圍攏在沙丘四周的狼群,齊刷刷地瞬間就不見了蹤影。

    唐風四下望去,一匹狼都不見了,這時,韓江突然反應過來,大叫道︰“上面一定有人,上車,追!”

    三人跳上車,韓江駕車猛地向南面的沙丘上沖去,但是車卻在鬆軟的沙丘上打起滑來,眼見後輪要陷入沙丘中,韓江沖唐風大喊道︰“下去推!”

    唐風和梁媛費盡氣力,終於把車從鬆軟的沙丘中推了出來,可等他們沖上南面的沙丘卻沒看見一人,只有那群狼,這會兒已經聚在了一起。

    那群身形瘦小的狼在離唐風他們三十米的地方,一動不動注視著他們,沙漠上的陽光越發熾烈,唐風有些不知所措,他問韓江,“我們該怎麼辦?”

    “奇怪!剛才那聲響絕不會是狼發出的!”韓江肯定地說道。

    “你懷疑有人在控制這群狼?”唐風忽然想到有人曾馴化狼的傳說,可是他還是不敢相信有人能控制這樣一群饑餓的狼。

    “沖過去看看!”韓江也不敢相信。

    韓江猛地加速,徑直向三十米外的狼群沖去,但是,唐風和韓江驚奇地發現,就在他們加速的同時,狼群也加速向南撤去,迅速而果斷,不離不散,所有的狼都保持著相同的速度,甚至步調都高度一致,待韓江車速降下來,狼群也緩緩止住腳步,立在車的前方,依舊保持著三十米左右的距離。

    如此三番,狼群始終保持著與唐風他們三十米的距離,既不散去,也沒向唐風他們沖過來,唐風大惑不解,“這群狼想干什麼?”

    “他們是訓練有素的戰士。”韓江突然沒有沒腦地來了這麼一句。

    “什麼意思?”唐風不明白韓江的意思。

    “當敵人向他們沖過去時,他們依舊高度鎮定,沒有四散奔逃,而是保持著隊形撤退,這不是訓練有素的戰士嗎?”

    “可他們為什麼不向我們發起進攻?”唐風不解。

    韓江剛要說什麼,突然,車身微微一歪,緊接著,大家都感到車身向一邊傾斜下去,唐風和梁媛驚慌地看著韓江,韓江猛地拍了一下方向盤,“媽的,咱們被狼算計了。”

    唐風看見狼群依舊在三十米開外的地方注視著他們,而他們的車很快不再傾斜,唐風明白了,肯定是輪胎爆了。

    三人被困在車里,沒法前進,也不敢出去換胎。就這樣僵持了十多分鐘,韓江在悶熱的車里,達到了忍耐的極限,他拔出匕首,跳下了車,可他的腳剛一落地,一直聚在一起的狼群迅速散開,拉成一條弧線,緩緩向韓江和車包圍過來。

    唐風坐在車里,為韓江捏了一把汗,他看見韓江手持匕首,迎著狼群向前邁了幾步,唐風以為韓江已經做好了和野狼白刃搏斗的準備,誰料,韓江拿著匕首沖狼群比劃了兩下後,竟一溜煙跑回了車里,兩匹餓狼以不可思議的速度緊隨韓江向車沖了過來,當韓江把車門關上時,兩匹餓狼趴在車窗上,發出了淒厲的嚎叫。

    唐風渾身不寒而栗,他驚慌地摸遍全身,連一件防身的武器都沒有,他不禁嚷道,“想不到你韓江也有慫的時候,我還以為你剛才要和野狼搏斗呢!”

    “我腦子壞啦!一個人和那麼多饑餓的野狼斗,我也是人,你懂嗎?小子,既然是人,人就有認慫的時候,有光明正大慫的權利!”韓江吼完,沖車後的泡沫滅火器努了努嘴,“馬上真干起來,顧不上你們,你們就靠那個滅火器防身吧。”

    “靠,你是不是早知道會踫上狼?”唐風沖韓江喊道。

    “屁!我要是能掐會算,現在也不至於被困在車里了。”

    唐風無奈,他發現梁媛已經從車後面把滅火器抱在懷里,“你就這樣抱著吧,不過你會用這玩意嗎?”

    梁媛沖唐風無助地搖搖頭,但是梁媛隨即又說道︰“我不會用,但我會用這個打狼。”

    “哼,就你,還打狼?”唐風一臉不屑。

    “怎麼不會…”

    梁媛還想說什麼,韓江卻一揮手,示意他倆閉嘴,此時,他們又隱約聽到了那個奇怪的聲響,三人靜靜地傾聽,那個聲響似乎很遙遠,但是正圍在車周圍的餓狼們,在聽到這個聲響後,迅速向後退去,又重新回到了離車三十米的地方,集結完畢,從沙漠深處再次傳來了奇怪的聲響,緊接著,令唐風驚奇的一幕出現了,狼群像是有組織地迅速向南退去,很快,便消失在地平線上。

    待狼群消失在地平線上,驚魂未定的唐風才稍稍平靜下來,“這是怎麼回事?狼群怎麼撤了?”

    “你沒聽到剛才從沙漠深處又傳來那個聲響?”韓江仍然緊緊握著匕首。

    “聽到了,好像一共響了兩次,就像是命令一樣,第一次狼群退了回去,第二次則是撤退的命令。”唐風推斷道。

    “什麼東西發出的聲音竟能傳那麼遠?而且能讓狼群完全聽命於他?”韓江喃喃地問道。

    唐風也陷入了沉思,梁媛卻道︰“可是我們沒看見周圍有人啊?”

    梁媛的話驚醒了唐風和韓江,韓江打開車門,跳下車,環視四周,此刻,陽光已經不像剛才那麼強烈,沙漠里除了滾滾黃沙,哪來的人影?

    唐風和梁媛也跳下了車,三人這才發現右前輪被一塊破舊的帶刺鐵板給扎了一個窟窿,緊接著,唐風發現在右前輪前方的沙地里,又出現了幾塊這樣的帶刺鐵板,唐風拾起一塊帶刺的鐵板,仔細觀察,鐵板雖然並未完全銹蝕,但可以看出這些帶刺鐵板是有年頭的了,“這顯然不是新制的。”

    “哦!難道還是古代的?”梁媛驚詫地問。

    “這很像古代打仗時,給對方騎兵埋下的拌馬釘,用於干擾騎兵的進攻。”唐風判斷道。

    “可是這東西怎麼會出現在這里?”韓江問。

    “我怎麼會知道,也許是古代就留下來的,也許是控制狼群的人埋下的,目的就是扎我們的車胎,把我們困在狼窪。”唐風道。

    “但是這兩點都說不通啊,如果是古代留下來的,這里又不是什麼軍事要道,誰會在這兒埋下拌馬釘?再說如果是有人故意要害我們,為什麼用這些老掉牙的東西?現在又更好的東西,不如直接埋一顆地雷,把我們都炸上天算了!”韓江不解。

    唐風沉吟了一會兒,道︰“我看這拌馬釘雖然並未銹蝕,但這是因為沙漠里干旱少雨,其實這些拌馬釘年代可能很久遠。”

    “遠到什麼時候?”韓江問。

    “我看很可能是西夏或是元朝的東西,明朝和清朝沒有在這一帶發生過戰事,民國時這里雖有土匪出沒,但看這拌馬釘的樣式,也不像是民國的玩意,所以最有可能是西夏或是元朝的東西,歷史上這里發生過的最大規模戰事可能就是成吉思汗滅西夏之戰了。”

    “大喇嘛好像提到過。”韓江道。

    “是的,成吉思汗曾六次攻打西夏,蒙古人橫掃歐亞,但是沒有哪個國家像西夏這樣,讓成吉思汗六次親征,最後成吉思汗還死在最後一次攻打西夏時,墜馬受傷,死在西夏。而成吉思汗數次進攻西夏的路線,就是從蒙古高原穿越茫茫沙海戈壁,繞到西夏背後,偷襲西夏。”

    “所以你懷疑黨項人曾經在這里用這些拌馬釘阻擋成吉思汗的鐵騎?”韓江反問道。

    唐風點點頭,“我剛才看過了,再往前走,沙子里有很多這樣的拌馬釘,能大規模使用這麼多拌馬釘,一定是大規模的戰事,絕不會是小股土匪所為,而這里在歷史上唯一發生的大規模戰事只能是蒙古攻打西夏。”

    韓江向前走了一段,果然在前面的沙地里拌馬釘隱約可見,“唐風,你發現沒有,這些拌馬釘似乎還是有規律分布的。”

    “是的,我估計當年這里還沒有現在這麼干旱,附近應該有一處西夏的軍事據點,就是古地圖上在狼窪附近,但我們找不到的那個地名,而狼窪當時則是一處水源,很可能是個水泡子,當蒙古人橫穿沙海,打過來時,黨項人圍繞在水源周邊埋下了這些拌馬釘,也許還在水里投了毒。”唐風進一步推測道。

    “不過看來黨項人在這兒所做的努力,並沒有得到應有的回報,這些東西沒能阻擋成吉思汗鐵騎的進攻。”韓江說道。

    “嗯,是這樣,如果這些拌馬釘派上用場,現在這里就不會是這個樣子,這里應該會出現人和馬的屍體,還有兵器盔甲,另外,拌馬釘也不會還像現在這樣有規律的分布。”唐風說道。

    “那成吉思汗大軍沒有從這里走?”梁媛好奇地問。

    “這我就不知道了。不過,還有一個現象,要知道在西夏那時,鐵器還是比較少的,所以這麼多的拌馬釘在當時也算是一筆重要的戰備物資了,按理不管蒙古人從沒從這里走,戰事結束後,黨項人應該收回這些拌馬釘,以備下次再用,可是他們卻沒有收回,這說明了什麼?”唐風反問韓江。

    “說明駐守在這里的西夏軍隊要麼全部戰死了,要麼離開了這里,再沒有回來。”韓江答道。

    “嗯,我也是這麼想的,消失的西夏軍隊再沒有回來!”唐風感嘆道。

    梁媛聽他倆分析,有些不耐煩了,笑道︰“你們把這東西說得太神了吧,古代的地雷嗎?呵呵。”梁媛笑道。

    “你還笑得出來,這古代地雷現在炸到我們的悍驢了。”唐風板著臉,一本正經地說。

    “那你們快修啊,咱們不是有備胎嗎?”梁媛滿不在乎地樣子。

    “靠,我的大小姐,你就會使喚人啊!你自己怎麼不修?”唐風不滿地嚷道。

    “廢話,哪有讓女生換輪胎的!”梁媛理直氣壯地說。

    唐風沒辦法,搖搖頭,這就準備去拿備胎,韓江卻拉住他,“你現在換有什麼用?咱們還不知道這周圍有多少陷阱呢?你換好了胎,再被扎個洞,我們就徹底歇菜了。”

    “那我們該怎麼辦?”

    “先探一條安全的路出來。”

    “探路?”

    “你想想,那些狼怎麼沒事,還有,我們說了半天,都忘了那個突然在狼窪底下出現的車轍印!”

    韓江這一提醒,唐風才想起來,“是啊!咱們可以順著那車轍印探出一條安全的路來。”說罷,兩人讓梁媛留下來看守車,唐風和韓江則順著原路重新尋找那條車轍印。

    唐風和韓江順著來路向狼窪走去,沒走多久,他們就在沙地里發現了那個車轍印,但是韓江憑著多年的經驗,看出這個後出現的車轍印在沙地里走走停停,似乎很猶豫,當他們沿著車轍印向狼窪的方向又走了十多米後,沙地上的車轍印出現了一道分岔,“很明顯,那車跟我們一樣向南行駛了一段,又折向了西面。”韓江判斷道。

    “不僅僅如此,在狼窪底下車轍印的突然出現,說明開車之人也發現了狼窪周圍的拌馬釘,他也在尋找一條安全的出路。”唐風說道。

    韓江點點頭,“看來這輛車已經脫離了這危險地帶。”

    “不但這輛車,還有之前一直出現的那輛車,這會兒都看不見了,說明他們已經安全離開了狼窪,我們繼續順著這條車轍印應該可以安全離開狼窪。”唐風道。、

    “但是你有沒有想過那些狼如果是被人控制的,那人想把我們引到一個危險地帶,為什麼前面那兩輛車沒上當?”

    “只能說你笨唄!”唐風笑道。

    “屁!我笨?頂多是我們太專注於那些狼了。”韓江道。

    唐風和韓江沿著那條向西延伸的分岔一直走去,很快,他倆走到了狼窪的邊緣,車轍印沿著狼窪邊緣繼續向前,繞到狼窪西北面,車轍印向西北方向走去,此時,地面上又顯露出了另一條車轍印,“那輛車又出現了。”

    “地面上兩條車轍印都往西北方向延伸下去,看來那里能走出這個古人的包圍圈。”韓江叉著腰,向四周張望。

    “古人的包圍圈!這麼說你同意我的推斷了?”

    “不錯,這里一定是黨項人為成吉思汗大軍設下的一個包圍圈。”韓江走在前面,突然,停下了腳步,“你看,那是什麼?”

    韓江站在一座小沙丘上,他發現在小沙丘下的沙地突然凹下去了一大塊,這顯然不是一般沙丘形成的凹凸不平,唐風也注意到了這個大坑,他跳到沙坑邊緣,仔細看了看,“像是一個墓坑。”

    “墓坑?我看不像。”韓江也趴到大坑邊緣。

    “哦?那你看這是什麼?”

    “我看多半是個陷馬坑。”

    “陷馬坑?”唐風盯著大坑,就在他愣神的功夫,韓江跳進了大坑里,用手胡亂地刨了兩下,幾塊干裂的薄木板出現在黃沙中。

    “如果我沒猜錯,這就是原來覆蓋在陷馬坑上的薄木板,這木板肯定承受不了馬的重壓。”韓江推斷道。

    “那這坑里會有當年蒙古人的屍骨嘍?”唐風疑惑著用雙手刨去坑里的黃沙,很快,一排排已經有些腐朽的木樁露了出來。

    “這可不是一般的木樁,當年這都是削尖了的利刃,只要有人馬陷入這坑中,就會被這些木樁刺穿身體。”

    聽韓江這一說,唐風望著這些已經干裂腐朽的木樁,心中不禁升起一陣寒氣。“喏,別發呆了,看看,快來認認這上面的文字。”

    “這上面還有文字?”唐風接過韓江遞過來的一塊已經斷裂兩截的薄木板,果然,在薄木板上用墨筆書寫了幾個奇怪的文字,唐風盯著這幾個奇怪的文字,長久不語。

    “你倒是說話呀!是西夏文嗎?”韓江催促道。

    “不是西夏文。”唐風喃喃說道。

    “那這麼說,咱們之前的推斷都錯了。不過我看那幾個字也不像漢字啊!”

    “嗯,不是漢字,如果我沒看錯的話,這幾個字是八思巴文。”唐風忽然說出了一種韓江從未聽說過的文字。

    “八…八思巴文?什麼是八思巴文?”韓江一頭霧水。

    “八思巴文是元世祖忽必烈命國師八思巴創立的一種文字,是元朝的一種官方文字。”唐風解釋道。

    “這陷馬坑的木板上怎麼會有八思巴文?”韓江還是不解。

    “這正是問題所在,首先,八思巴文是忽必烈時代才出現的文字,那時大約是十三世紀中葉,而蒙古滅西夏之戰是在成吉思汗時代,是十三世紀初,相差了大約有半個世紀,這樣就與我們之前推定設下拌馬釘和陷馬坑的年代不符;其次,我們設定這些拌馬釘,陷馬坑是黨項人所設,但是這塊木板上卻出現了八思巴文,這也和我們之前的推斷相左,我…我現在也搞不清了。”唐風感到頭腦有些亂。

    “那你認認這上面的文字,看看是什麼意思?”

    “幸好我曾經學過一些八思巴文,不過,這塊木板上的幾個八思巴文只是標記方位的,”說著,唐風讀出了那幾個八思巴文的意思,“西…北…第十七…”

    “也許這只是後來有元朝人來到這里,胡亂在這兒上寫的幾個字。”

    唐風搖搖頭,“這幾個字雖然沒什麼意義,但恰恰證明我們之前的推斷有問題,‘西北第十七’,我推測是設置陷馬坑時事先在木板上做的標記。”

    “西北方向第十七個?!那這麼說是蒙古人在忽必烈時期設置的。”韓江不敢相信這個結論。

    唐風沉默了片刻,“不一定最早是忽必烈時期設置的,但最晚應該是在忽必烈時期。”

    韓江點點頭,“對,那麼這些陷馬坑,拌馬釘可能很早就有了,比如西夏時期,並且一直沿用到元朝忽必烈時期。”

    “有這種可能,但是我無法理解到了忽必烈時期,離蒙古滅西夏已經過去了幾十年,元朝早已一統天下,這里還有什麼大敵,需要元朝軍隊如臨大敵?”唐風搖著頭,想不明白這一切究竟是怎麼回事。

    唐風和韓江又在陷馬坑附近搜尋了一會兒,他們接二連三地發現了一些陷馬坑和拌馬釘,唐風心里掛念梁媛,便對韓江說道,“看來我們順著這兩道車轍印已經可以安全地走出這片古人設下的埋伏圈了,梁媛還在等我們,我們快回去吧。”

    韓江點點頭,兩人順原路返回,“但是你說這古人設下的埋伏圈,似乎沒派上用場啊,咱們發現了這麼多陷馬坑和拌馬釘,卻沒發現一具屍骨啊!”韓江疑惑道。

    “是啊!就連那些塌陷的陷馬坑似乎也是因為年代久遠而塌陷的。”唐風很困惑。

    兩人很快回到了車邊,可是梁媛卻不見了蹤影,唐風的心馬上懸了起來,“梁媛發生了意外!”

    “誰知道這大小姐亂跑到哪兒去了!”韓江似乎倒還鎮定。

    韓江話音剛落,就從地底下傳來一陣撕心裂肺的呼救聲,“救命——”是梁媛的聲音,唐風渾身一顫,佇立在漫漫黃沙中,他很快判定了聲音的來源,“梁媛就在附近。”

    唐風和韓江幾乎同時向南面奔去,沒幾步就發現梁媛正坐在南面的一個大坑里又哭又喊,等韓江把梁媛救了上來,唐風這才鬆了口氣,他望坑下望去,“這是一個沒有塌陷,仍然可以使用的陷馬坑。”

    “陷馬坑?”梁媛這時已經止住了哭聲。

    “是啊,誰讓你亂轉,陷馬坑把你給陷進去了。幸虧下面已經積了不少沙子,否則你這會兒已經被那些木樁萬箭穿心了!”唐風埋怨道。

    “我見你們還不回來,就在附近轉了轉,誰想到這會有個坑。”梁媛倒是一臉委屈。

    “看來這里還有很多仍然完好的陷馬坑。”唐風望著四周,喃喃說道。

    “唐風,你發現沒有,咱們剛才發現的那些已經塌陷的陷馬坑都是在西北方向,那兩輛車也是從西北方向離開這片古人的埋伏圈。”

    “你是想說這里的埋伏圈曾遭到過古人的進攻,而他們是從西北方向而來?”

    韓江點點頭。

    “本來我也是這麼想的,但我實在想不到從西北方向殺過來的敵人除了成吉思汗滅西夏,還會有誰?”唐風搖著頭,想不出這一切究竟是怎麼回事。

    “好了,還是趕緊修車趕路吧!我們離那兩輛車越來越遠了。”韓江提醒道。

    “嗯,我現在越來越覺得那兩輛車一定是我們的老朋友了。”

    唐風和韓江換了輪胎,重新上路,當他們順著地上的車轍印駛出這片古人埋伏圈時,日頭已經向西去了。
作者: beautyqueen    時間: 2013-9-18 04:56 PM

第五章 千戶鎮

    韓江加快了車速,他希望在天黑前趕到千戶鎮,但是誰也不知道這一路上還會遭遇什麼,唐風拿出米沙留下的那封信,想從中獲得一些線索,“米沙在信中第二部分回憶了科考隊進入沙漠後的一些經歷,在九里堡和狼窪的經歷,米沙幾乎是一筆帶過,並沒有多說什麼,只說第一天晚上在狼窪附近宿營,一切正常,然後就是回憶與梁老爺子的一些交往,他在信中既沒有提到那些拌馬釘,陷馬坑,也沒發現狼的蹤跡。”

    “這說明科考隊在這一階段還是比較順利的。”韓江道。

    “不過,對於千戶鎮,米沙則單獨講了一段…梁,你可能對那個叫千戶鎮的地方沒什麼印象了,科考隊到達千戶鎮時,上級命令我們不要進去,在外面宿營,但是天黑後,我還是難掩好奇之心,獨自進入了這座無人的鎮子,我至今無法忘記那個恐怖的夜晚,也至今無法解開那座鎮子的許多謎題,第二天(其實已是第三天),我向上級建議希望進入千戶鎮考察,可是卻遭到領導的拒絕,他們還批評了我,我想你們那晚也一定沒有睡好,所有人似乎都害怕了,對那座無人的小鎮感到恐懼。”唐風慢慢地念出了米沙的信。

    “就這些?”韓江反問。

    “嗯,就這些,看來千戶鎮是個讓米沙害怕的地方,所有人都害怕了,因此科考隊沒敢進入千戶鎮。”唐風道。

    “哼,這也許是米沙自己的推測,也許科考隊是為了早日找到瀚海宓城,所以才沒進入千戶鎮。”

    “不管怎樣,米沙是進去了,並且說那是一個令他感到恐怖的夜晚。”

    “廢話,誰晚上跑到一個無人的鎮子里都會感到恐懼!”韓江戲謔道。

    “你們注意到括號里那句話了嗎?”唐風盯著米沙的信,忽然問道。

    “你是說那句‘其實是第三天’?”韓江頓了一下,推斷道︰“說明當時米沙並沒有向上級建議進千戶鎮考察,而是隔了一天之後,才向上級提出了建議。”

    “你認為這合理嗎?米沙為什麼不馬上提出建議?科考隊第二天為什麼留在千戶鎮外面,不繼續前進?”唐風盯著韓江,抿了抿干燥的嘴唇。

    韓江沉思片刻,突然瞪大了眼楮,他剛想開口,唐風接著說道︰“只能有一種合理的解釋,那天晚上,包括第二天一整天,米沙都被困在千戶鎮中了,所以米沙才會對千戶鎮那麼恐懼,所以科考隊第二天才在千戶鎮外滯留了一天,所以米沙才說‘其實是第三天’!”

    唐風越說越激動,韓江也感到背後升起了一股涼氣,“是…是什麼把米沙給困在了千戶鎮中?難道這是個迷魂陣!”

    “迷魂陣?!”唐風暗暗自語。

    “那第二天,科考隊應該也派人進鎮子里尋找米沙了吧?”梁媛忽然說道。

    唐風一驚,“是的,我想科考隊應該在第二天白天派人在鎮子附近,和鎮子里尋找過米沙,但是他們肯定沒有找到!”

    “小小的鎮子,米沙能藏在哪里?”韓江疑惑道。

    “不是他藏身哪里?而是米沙在千戶鎮被困住了!一定是這樣。”唐風斬釘截鐵地說道。

    “不知道這座鎮子究竟是個怎樣的無人小鎮。竟如此神秘!”梁媛感嘆道。

    “你馬上就會見到了!”

    韓江說完,前方又是一座高大的沙丘,韓江並不減速,直往沙丘上沖去,但是等韓江駕駛悍驢越過沙丘後,就傻眼了,沙丘後面出現了一道深溝。韓江趕忙減速,但為時已晚,悍驢一頭向深溝里栽去。

    唐風和梁媛都尖叫起來,韓江也想叫,但是他強忍住,幸虧韓江有多年特種兵的駕車經驗,悍驢沖到溝底,總算沒有傾覆,唐風和梁媛跳下車,一陣嘔吐,韓江也覺得胃里翻江倒海,一陣惡心。

    韓江跳下車,拍著車蓋罵道,“媽的,前面那兩輛車真是傻逼,我可是跟著那車轍印才栽下來的。”

    “你別叫了,我看那兩輛車也不知道這里會有一條深溝。”唐風跌跌撞撞地回身望去,身後的沙丘筆直地壓在他們頭頂上,仿佛一道堅固的城牆,而這條深溝則像是城牆下的護城河,可是在沙漠中哪來的城牆呢?即便真的有一道城牆,巴丹吉林沙漠的塵暴和黃沙也很快會將任何曾經輝煌無比的建築物掩埋。

    唐風觀察了一陣,對韓江道︰“這不是自然形成的深溝。”

    “你瘋了吧,你是說這是人工挖的?誰會在沙漠里挖這個?”韓江不信。

    “你看我們身後這座沙丘,雖然已經因為幾百年風沙侵蝕,坍塌,但是我依然在沙丘中發現了蘆葦的痕跡。”唐風指著身後沙丘中隱約露出的一些黑色物質說道。

    “蘆葦?這附近有水源?”韓江敏感地聯想到了水源。

    “幾百年前,這里很可能有水泡子,水泡子邊有蘆葦,而修築這道塹壕的人用蘆葦夾雜在沙土中,就是為了防止沙土被狂風吹走。”唐風解釋道。

    韓江和梁媛也在不同的位置發現了夾雜在沙丘中的蘆葦痕跡,唐風又接著說道,“從塹壕的位置和方向看,這道塹壕與狼窪附近的埋伏圈性質相同,都是為了對付來自西北方向的敵人而修築的。”

    “看來一切都是為了防止從西北方向而來的強敵,可是卻又無法解釋陷馬坑出現的八思巴文!真是匪夷所思。”韓江搖著頭。

    “幸好經過大風多年的侵襲,現在這道塹壕已經不是很深,否則咱們今天就被困在這里了。”唐風指著前面出現的一道緩坡,道︰“看,已經有人給我們開出了道。”

    韓江也發現了左前方的一道緩坡,“這緩坡完全是車壓出來的,說明前面那兩輛車也栽了下來,然後從這兒走的。”

    三人重新上車,順著已經壓出來的緩坡,沖出了塹壕,循著沙地上的車轍印,繼續向千戶鎮駛去。

    兩條並行交織的車轍印一直向西北方向延伸,唐風緊張地注視著車窗外,從米沙留下的只言片語中,唐風已經在腦海里繪制出了一幅千戶鎮的恐怖景象——荒蕪的城鎮,沒有一個人,甚至沒有任何生命,狂風呼嘯,讓人迷失的街道…但是,當千戶鎮真正映入唐風眼簾的時候,還是讓唐風有些驚詫。

    剛才一直連綿起伏的沙丘,此刻不見了,他們駛進了一片戈壁灘,遠處的沙山似乎很近,但唐風知道那里距離他們其實還很遠。唐風看見在一望無際的地平線盡頭,出現了一片高矮不等,錯落有致的黃土建築,那兒就是千戶鎮?!

    蒼茫的大地,寂靜無聲,夕陽西下,唐風不禁思緒萬千,可就在這時,車卻停了,“怎麼停了,千戶鎮就在前面,我都看見了!”唐風問韓江。

    韓江並不理會,他打開悍驢的前大燈,趴在方向盤上,觀察了許久,才緩緩說道︰“那兩道車轍印竟然全消失了。”

    唐風這才注意到,果然,前面直馳千戶鎮的砂石路上竟不見那兩條車轍印的蹤跡。三人下了車,往前探了二、三十米遠,不見任何車轍印,這片亙古不變的蒼茫大地,靜得讓唐風感覺似乎是來到了外星球!

    不見一直出現的車轍印,也不見人和動物的蹤影,這里仿佛從不曾有人踏入過,不對!不可能沒有人進來!唐風想到這,又往回尋找那兩道車轍印,但是他們沿來路走了近百米,仍然不見那兩道車轍印的痕跡。唐風不禁埋怨起韓江來,“你不是一直盯著那兩條車轍印的嗎?”

    “我車速那麼快,誰知道那兩道車轍印跑哪里去了?我五分鐘前,觀察路上還能看見那車轍印,但是就一眨眼的功夫,車轍印不見了。”韓江辯解道。

    “那我們倒車回去再找?”梁媛提議道。

    “不!不用了,千戶鎮已經看到了,咱們不用管那兩輛車了。”唐風略思片刻,斬釘截鐵地說。

    “可…可是米沙的信里說千戶鎮很可怕,特…特別是晚上…”梁媛有些猶豫。

    “你看呢?”唐風轉向韓江。

    “趁天黑之前再往前走走,今晚我們可以在鎮外宿營,至於進不進鎮,明早再做定奪。”韓江說道。

    唐風點點頭,於是三人重新上車,向千戶鎮的方向駛去,不見了車轍印,很快,連砂石路的痕跡也不見了,唐風他們完全行駛在茫茫的戈壁灘上。

    到千戶鎮的距離完全超出了唐風的預判,原本千戶鎮已在眼前,但是他們駛出了半個小時,仍然沒有到達。

    “明明就在前方,為什麼還沒到?”唐風喃喃自語道。

    “不要心急。”韓江嘴里說著不要心急,卻加快了車速。

    唐風惴惴不安地看著窗外,戈壁灘上已經完全黑了下來,這是他們進入沙漠的第一個夜晚,唐風還從沒有經歷過沙漠里的夜晚,他不知道今晚會有什麼等待著他?

    就在唐風胡思亂想之時,韓江猛地一個剎車,又把車停了下來,唐風一驚,“你又怎麼了?”

    韓江回頭望了望,又猛地向後倒車,韓江聚精會神地盯著後視鏡,倒出十來米遠,停穩,韓江朝車右邊的戈壁灘上努了努嘴,“喏,你看看那是什麼?”

    唐風疑惑地順著韓江努嘴的方向望去,荒涼的戈壁灘上突然出現了一個黑影,“那是什麼?”唐風驚出了聲。

    “你下去看看。”韓江扔給唐風一個手電筒。

    “你不下去?”唐風有些害怕。

    “哼,怕了?”韓江輕蔑地笑笑。

    “把你匕首借我!”

    “算了吧,還是都下去吧,看你這慫樣!”

    “我慫,我是不想無謂的犧牲!”

    唐風說完,只得硬著頭皮跳下車,他慢慢地,一步一步地走近那個黑影,黑漆漆的戈壁灘,唐風的心狂跳不止,他離那個黑影已經很近了,那個黑影一動不動,肯定不是人,也不會是動物…唐風停下腳步,猶豫地回頭望去,他見韓江和梁媛也跳下車,朝這邊走來,這才定了定神,繼續向前走去。終於,在離那黑影還有七、八步遠的地方,唐風停下了腳步,他盯著面前那個黑影,那似乎是塊巨石,還挺規整,可是,荒涼的戈壁灘上怎麼會突然出現一塊規整的巨石?

    唐風鼓足勇氣,推開了手電,一縷強光打在那個黑影身上,“果然是塊巨石!”唐風不禁倒吸一口涼氣,這荒涼的戈壁灘上,竟突兀著這樣一塊規整的巨石!

    唐風又向前走了兩步,他這才看清這塊巨石其實是塊巨大的石碑,他繞到石碑正面,用電筒朝石碑上照去,上面密密麻麻刻了一些文字,再往上看,石碑上部像是被雷劈了似的,斜著齊刷刷地斷了,唐風用手電朝四周照了照,沒有看見上面的斷碑,只有這下部的殘碑,依然屹立在荒涼的戈壁灘上,唐風沖後面的韓江和梁媛揮揮手,喊道︰“是塊殘碑!”

    韓江和梁媛很快也趕到殘碑近前,唐風已經開始辨識上面的文字,但是唐風一看這碑文,便眉頭緊鎖,韓江催促了半天,“快念啊,是西夏文嗎?”

    唐風搖搖頭,“不,不是西夏文,還是元朝的八思巴文。”

    “完了,我真懷疑米沙他們當年走的路線對不對了,怎麼這一路留下的遺跡全是元朝的?”韓江有些懊惱。

    “八思巴文你認識嗎?”梁媛問。

    “八思巴文其實並不難,雖然我沒有系統的學過,但是也能認出一些,我看了看這碑文,這是一塊‘禁約碑’。”

    “禁約碑?”韓江和梁媛疑惑地望著眼前這塊殘碑。

    唐風指著殘碑上的碑文,詳細解釋道︰“這塊碑的全稱是《忽必烈大汗告軍民人等禁約碑》。碑文的大致意思是以忽必烈大汗的口吻告誡軍民人等,前面的沙漠戈壁里生活著一群魔鬼,多次傷害駐守在此的軍人和老百姓,大家不要再往前走了,再往前走,丟了性命,後果自負。最後的落款是亦集乃路總管府。”

    “亦集乃路總管府?”

    “嗯,你們都聽說過黑水城吧?”

    “就是科茲諾夫發現的那座西夏古城。”

    “對,根據我們現在所掌握的史料看,黑水城當年是這方圓數百里最大的一個城了,所以成吉思汗在佔領黑水城後,曾在那里設了一個總管府,負責管理這片廣袤的區域,殘碑的落款說明這塊碑是亦集乃路總管府立的。”唐風解釋道。

    “本該很嚴肅的碑文,可我怎麼覺得這塊碑上的碑文很搞笑啊!哪來什麼魔鬼?堂堂大汗居然還把這些寫在碑文上。”韓江叉著腰,望著眼前這塊殘碑說道。

    “我倒不覺得這碑文有什麼搞笑的,這碑文恰恰透露了重要的信息。”唐風似乎想到了什麼。

    “哦!你看出了什麼?”

    “這碑文不正解釋了之前我們發現的那些遺跡嗎?!我們一直感到困惑,為什麼我們一路上發現的防御工事都留下了蒙古人的遺跡,而卻沒有像我們預期的那樣留下黨項人的遺跡,這碑文說明蒙古人非常懼怕沙漠中的那些魔鬼,所以立了這塊碑,禁止軍民人等進入,還在沿線布置了防御工事。”唐風推測道。

    “可我就是想不明白,橫掃歐亞大陸的蒙古鐵騎會懼怕什麼?”韓江不解。

    “魔鬼嘛!呵呵。”梁媛笑道。

    “我也感到費解。”唐風沉吟下來,突然,唐風眼前一亮,“難道是‘復國之人?’”

    “什麼?”韓江沒聽明白。

    唐風剛想說什麼,梁媛忽然在殘碑後面叫了起來,“咱們快走吧,好像起風了。”

    戈壁灘上突然起了一陣狂風,狂風卷著沙礫,從西北方呼嘯而來,唐風和韓江瞬間被細沙迷了眼楮,唐風想護著梁媛奔回車里,但是韓江卻大聲喝止了他們,“先不要回去,躲到碑這面來。”

    唐風這才反應過來,護著梁媛跑到碑的正面,三人蹲下,緊緊依靠著殘碑,狂風越來越大,唐風第一次見識了沙漠的可怕,他試著睜開眼楮,看了看停在不遠處的車,幸虧有這塊石碑,要是往車上跑,這會兒不知被風吹到哪里去了。

    “怎…怎麼會突然起了一陣狂風?!”唐風大聲喊道。

    “因為你提到了魔鬼!”韓江戲謔道。

    唐風抬頭望望身旁的石碑,厚重的石碑這會兒竟被狂風吹得吱吱作響,他開始懷疑這塊殘碑能否頂住這陣突然而來的狂風。

    “我明白這塊碑為什麼斷了一截了!”唐風又喊道。

    “你是說這風?”

    “除了風還能有誰?這風就是可怕的魔鬼!”唐風喊道。

    “行了,你省省力氣吧!”

    “不,還有,這塊碑的碑文沖東南方向,說明這一帶大風都是從西北方向吹來的,否則,殘碑上的碑文早就看不清了。”

    “但願這塊殘碑能幫我們度過難關!”韓江道。

    “但願忽必烈大汗能幫我們度過難關吧!”唐風嘟囔道。

    唐風話音剛落,戈壁灘上的風竟漸漸小了,韓江觀察了一番形勢,命令道︰“快,趁風小了回車上。”

    三人撒丫子就跑,直到坐回車里,這才稍稍安心。

    梁媛大口喘著粗氣,問道︰“我們現在怎麼辦?今晚還去千戶鎮嗎?”

    唐風看看前方已經籠罩在黑幕下的千戶鎮,又看看韓江,他在等韓江拿主意。韓江快速思考著現在的形勢,“我也不想晚上進那個無人的鬼鎮子,但是你們看看在戈壁灘上,連個扎營的地方都沒有,再來這樣一陣大風,我們就全被吹跑了。”

    車廂里陷入沉默,大家面臨著兩難的選擇,最後,韓江終於下了決心,“繼續往前走,至少要找一處避風的地方才能扎營。”

    韓江開得很慢,他在觀察窗外的情形,千戶鎮越來越近了,唐風已經可以看到那一片沉寂的黑影,他的心懸了起來。

    “好大一片啊!”梁媛驚嘆道。

    “那是什麼?”韓江忽然指著窗外一片黑漆漆的土堆問道。

    唐風用手電照去,突然,一個面目猙獰的骷髏映入眼簾,唐風手一顫,手電差點掉下去,韓江和梁媛也看到了那個骷髏,韓江緩緩將車停穩,唐風和梁媛兩只電筒一起朝那個土堆照去,梁媛不禁失聲尖叫,“啊——全是骷髏!”

    唐風在手電強光的照射下,看見土堆完全是由碼放整齊的一排排骷髏壘砌而成,唐風怔怔地盯著眼前這些骷髏,忽然,韓江猛地一拍唐風的肩膀,“這是什麼?還沒進鎮子,就冒出這麼多骷髏,真他媽晦氣。”

    唐風被韓江嚇了一跳,過了好一會兒,才從嘴里喃喃說出,“這…這是京觀。”

    “京觀?”韓江和梁媛一驚。

    “古代打仗時,戰勝的一方為了炫耀武功,也為了威懾對手,將敵方陣亡將士的屍體,用土壘砌,築成高塚,立於道路兩旁,這就叫‘京觀’。”唐風解釋道。

    “這麼殘酷。”梁媛驚道。

    “是啊,京觀很殘酷,所以古代也並不常用,只有罪大惡極的敵人,才會被築成京觀。我不知道這些被築成京觀的人,究竟為什麼讓他們的對手如此痛恨,以至於死後仍不能入土為安,而要被築成京觀!”唐風感嘆道。

    “蒙古人所說的那些魔鬼唄!”梁媛道。

    唐風沒再說什麼,一陣大風吹過,唐風感到不寒而栗,誰料,韓江卻道︰“咱們今晚就在這里扎營吧!”

    “什麼?讓我們今晚陪伴這些孤魂野鬼?”唐風和梁媛都叫了起來。

    “我也不想陪伴這些孤魂野鬼,但是再往前走就進千戶鎮了!今晚你們敢進去嗎?”

    唐風看看不遠處的千戶鎮,黑漆漆的,沒有一絲亮光,也沒有一點聲音,一種陰森的感覺籠罩著整個鎮子,梁媛叫了起來,“那也不用在這兒扎營啊!”

    “這是除了千戶鎮,唯一可以擋風的地方,如果你們不想明天早上被沙子埋了吧,就這兒吧,就是這兒,我還不能保證遭遇更強的沙塵暴能不能擋得住!”韓江沒好氣地說。

    唐風往四周望去,確實沒有更好的擋風地方了,最後,唐風一咬牙,“那就這兒,這兒總比夜里貿然進千戶鎮好。不就一些骷髏嗎?咱見得多了。”

    “是啊!也不是第一次了。”梁媛聽唐風這麼說,也來了勇氣。

    “那就這兒吧。”韓江把車停在京觀北面,與京觀圍成了一個相對封閉的空間,唐風在京觀旁支起帳篷,一邊支帳篷,唐風一邊嘴里念念有詞,“你在嘟囔什麼東西?”韓江問。

    “我在念經,給這些死後還不能入土的亡魂超度。”唐風擠出一絲苦笑。

    “沒看出來,你還會念經?我看你還是不要管這些死人了,多給我們幾個念念經,保佑我們平安。”韓江戲謔道。

    “我只會念超度亡魂的經,不會念保佑活人的經。”唐風苦笑道。

    “我會,我會念保佑活人的經。”梁媛突然叫了起來。

    “你會?”韓江和唐風都驚訝地看著梁媛。

    梁媛於是在唐風和韓江驚詫的目光中,雙腿盤坐,煞有介事地念起經來,唐風幾次想打斷梁媛,但都被梁媛連綿不斷的誦經聲擋了回來。

    直到梁媛念完,唐風才問道︰“你念的是什麼經?我怎麼從來沒聽過?”

    “你當然沒聽過,是一個老和尚教我的,說是能保佑我逢凶化吉,呵呵。”梁媛笑道。

    “好了,別念什麼經了,我從不相信這些,我就相信事在人為。”韓江打斷了梁媛和唐風的宗教交流。

    唐風支好帳篷,韓江硬要唐風和梁媛睡帳篷,自己睡在車里,唐風有些不好意思,但又只好聽韓江的,唐風和梁媛躺在帳篷里,外面的風聲一陣緊似一陣,梁媛覺得頭疼,一直躺了一個小時,也沒睡著,唐風只好抱著梁媛,說來奇怪,這下梁媛倒很快進入了夢想。

    凌晨時分,荒涼的戈壁灘上起了一陣狂風,這是一次真正的沙塵暴,狂風夾雜著沙礫、碎石猛烈撕扯著唐風和梁媛的帳篷,唐風猛地睜開眼楮,他豎起耳朵,聽了一會兒,不,這不是噩夢,噩夢不會如此清晰,唐風猛地坐起來,也驚醒了梁媛,“沙塵暴!”唐風驚道。

    唐風和梁媛脆弱的帳篷被塵暴吹得不住地搖曳,唐風還在猶豫的時候,帳篷外傳來韓江的聲音,“唐風,快起來,沙塵暴來了,這帳篷恐怕支撐不住了。”

    唐風渾身一激靈,打開帳篷,拉著梁媛跑出了帳篷,梁媛不住地尖叫…韓江一把將唐風和梁媛拉到車下再看那頂帳篷,瞬間便被狂風卷進沙塵暴中,不見了蹤影。

    唐風一陣陣後怕,他的耳畔除了狂風的呼嘯,就是一陣陣可怖的響聲,他眯著眼,朝不遠處的京觀望去,令他恐怖的一幕出現了——只見原本夯實在京觀中的骷髏,骨頭,竟然也扛不住沙塵暴的襲擊,那一個個骷髏似乎又有了生命,面目猙獰地痛苦地叫喊著,狂風撕扯著那一個個猙獰的面孔,突然,那些面孔被狂風和沙礫撕開了一道道口子,血肉橫飛,痛苦變形,最後在唐風面前消失了。

    京觀外圍的一些骷髏竟被這陣塵暴吹散在黑夜中,突然,一個骷髏頭被狂風卷起,猛地向梁媛砸來,唐風猛地抱緊梁媛,那個骷髏頭重重地砸在車身上,竟將結實的悍驢砸出了一個凹坑,然後,那個骷髏又被一陣狂風卷上了漆黑的夜空,消失地無影無蹤。

    梁媛不住地尖叫,哭喊著,唐風只能緊緊地抱著梁媛,但這沙塵暴卻絲毫沒有停下來的樣子,唐風乘風略小的時候,睜眼看了看表,天快亮了,他轉而大聲問韓江,“這…這風看樣子停…停不下來,我…我們該怎麼辦?”

    “媽的,這該…該死的風,我…我看再這樣下去,咱…咱們的悍驢也扛不住,只…只有一個辦法…”韓江斷斷續續地說道。

    “什麼…”

    “進千戶鎮!”韓江斬釘截鐵地說道。

    “現在?”不知是被風吹的,還是因為聽到要進千戶鎮,唐風的聲音有些顫抖。

    “廢話,就是現在。”

    韓江說完,唐風就覺得一陣更猛烈的狂風向他們襲來,緊接著,他就聽到了玻璃碎裂的聲音,保護他們的七彩悍驢開始劇烈晃動起來,他知道再這樣下去,悍驢也保不住他們。他們可能和悍驢一起被沙塵暴卷上天去。

    這會兒,唐風開始明白韓江為什麼說悍驢再也回不去了,該下決心了,唐風沖韓江喊道,“好吧,就聽你的。”

    說著,唐風打開後車門,和梁媛鑽了進去,韓江跳進駕駛室,風越來越猛烈,即便加上三個人的重量,悍驢還是在狂風中顫抖,唐風發現車左邊的車窗已經裂開,心中不禁惶恐,沖韓江大叫道︰“快,快開車啊!”

    韓江發動了半天車,可是卻怎麼也發動不起來,韓江嘴里念念有詞起來,“寶貝,悍驢,親,你倒是動啊!”

    要在平時,聽到韓江這麼肉麻,唐風肯定會笑起來,可是這會兒,他卻笑不出來,就聽韓江還在那兒一個勁地擺弄,“我的寶貝,你給我點面子,給我動起來啊!”

    悍驢還是不動,唐風焦急起來,“是不是沙礫把排氣管堵住了。”

    韓江並不理睬唐風,繼續對悍驢肉麻,“我的親,寶貝,可愛的悍驢,動啊!媽的,老子的小命就在你手上了,你不能見死不救!媽的,給老子發動啊——”

    韓江最後那個字拖得老長,說來奇怪,韓江這一罵,悍驢還真動了起來,“這頭賤驢,非要我罵它,它才動!”

    韓江猛打方向盤,迎著風和無數的沙礫,徑直向黑暗的千戶鎮沖去。

    狂風卷著不計其數的沙礫打在悍驢的擋風玻璃上,好在悍驢還算結實,竟帶著三人突破重圍,韓江駕駛悍驢繞著京觀開了一圈,便沖向千戶鎮。

    韓江看見前方是一堵不高的夯土牆,車可以直接沖過去,但是他不知道矮牆後面是什麼,如果後面…韓江不敢想下去,他必須快速決斷,因為自己離那堵矮牆已經很近了,要想沖過去,此刻就必須加速,唐風和梁媛也看見了前面的矮牆,還沒等唐風和梁媛反應過來,就聽韓江說了句,“坐穩了!”

    韓江已經下定決心,他猛地加速,向那堵矮牆沖了過去,唐風和梁媛一閉眼,不敢向前再看,韓江駕駛著悍驢騰空而起,躍過了矮牆,上帝,耶穌,佛祖,聖母瑪利亞保佑,矮牆後面是塊平地,悍驢重重地落在這塊平地上,一切都歸於寂靜,外面狂風呼嘯,但是這里卻是那麼安靜,千戶鎮那些黑暗無光的建築擋住了狂風,塵暴。

    韓江長出一口氣,趴在了方向盤上,唐風和梁媛緊緊相擁,過了許久,他們才知道自己又返回了人間。

    韓江將車緩緩駛進了千戶鎮,一條還算寬闊的街道一直向鎮子里邊延伸,一路上,剛剛擺脫危險的三人,又進入了另一種緊張的氛圍,他們不知道在這些黑暗的建築里是否隱藏著新的危險?

    順著眼前的道路,悍驢來到了一個廣場上,韓江將車停下,這就要下車,卻被唐風一把拽住,“現在危險,不如等天亮後再下去查看。”

    “天亮?”韓江翻著眼,看看天,“等到天亮至少還要一個小時,你讓我們就這麼呆在這里?”

    “我們可以先沿著這幾條街走。”說著,唐風指了指廣場周圍另三條他們還沒走過的街道。

    “好吧,就聽你的。咱們先走哪條?”韓江環視一圈三條黑漆漆的街道。

    唐風也盯著三條黑暗的街道,看了很久,才道︰“整個鎮子由一條東西向,和一條南北向的大街分割成不同的區域,咱們剛才進鎮的那條街略微偏向東南,應該是東大街;我們現在正對的這條街道是西大街,如果我估計不錯的話,這條西大街是偏向西北方向的;我們右手的這條街道是北大街,左手的街道則應該是南大街。我們不如先南大街,再西大街,最後北大街,按順時針的順序走一遍。”

    韓江點點頭,發動悍驢,緩緩地向南大街駛去,南大街很短,很快,他們就來到了路盡頭,前方是一堵不高的牆,韓江跳下車,這次唐風不但沒阻攔韓江,自己也跟著跳下了車,兩人來到牆近前,“這是人工砌築的夯土牆。”唐風判斷道。

    “這小鎮也有城牆?”韓江狐疑著踹了一腳面前的夯土牆,夯土牆歷經數百年風吹雨打,依舊堅硬異常。

    “別忘了這也是一座軍事堡壘。”唐風提醒韓江。

    “那我們在東大街躍過的那堵矮牆也是城牆嘍?”

    “應該是,當年這些城牆應該比今天我們見到的城牆高大許多,只是幾百年來…”

    “可是既然有城牆,那麼城門呢?”韓江打斷唐風的話,忽然問道。

    唐風也狐疑起來,是啊!應該有城門,可是眼前這段城牆卻沒有看見城門。唐風開始在城牆上尋找起來,“按照中國古代的傳統,哪怕這座城只有一座城門,也應該出現在南邊。”

    唐風推開手電筒,在夯土牆上尋找,突然,一個面目猙獰的面孔出現在唐風眼前,唐風驚得向後退了幾步,才站穩腳跟,韓江扶住唐風,兩人兩只手電一起沖那個面目猙獰的面孔照去,隨著電筒的緩緩移動,唐風和韓江的嘴都不約而同地張大了,“啊——是干屍!”唐風失聲叫出了聲。

    “這里竟然還有干屍!”久經大敵的韓江也覺得頭皮一陣發麻。

    此時,天邊已有了一絲亮光,一具保存完好的干屍,斜靠在夯土牆牆根下,微微揚起的頭顱,呲牙咧嘴的面孔,正直直地盯著唐風和韓江。
作者: beautyqueen    時間: 2013-9-18 04:56 PM

第六章 干屍陣

    怔了好一會兒,唐風和韓江才壯著膽子走到這具干屍近前,韓江畢竟要比唐風膽子大,幾乎貼著干屍那猙獰的面孔,查看起來,“頭部被銳器所傷,一擊斃命。”

    “能看出是被什麼銳器殺害的嗎?”

    韓江搖搖頭,“現在看不出來,除非你能發現兵器。”

    “好吧,我來說說這具干屍。從這具干屍的發型和身上還沒腐爛的服飾可以斷定這人生前是一個蒙古軍士。”

    “蒙古軍士?”

    “恩,又是蒙古的遺跡,我們這一路發現的盡是蒙古的遺跡,竟沒有看見西夏的遺跡。”

    “所以我說是不是我們走錯了。”

    “不!這具干屍的出現,恰恰說明我們沒有走錯。”

    “哦!”

    “你已經說了這個蒙古軍士是被銳器所傷,那麼他是被什麼人殺死的?”

    “你是說黨項人!”

    “準確地說應該是瀚海宓城的黨項人。”

    “但願你的推斷是對的,但是我們還需要更多的證據。”

    “證據?會有的。”唐風說著,回頭望了望,此刻,天色比剛才更亮了,唐風發現南大街兩側都是些低矮殘破的屋舍,城北隱隱約約似乎有些高大的建築,“看來就像中國大部分城鎮一樣,千戶鎮南邊應該都是百姓的房舍。”

    “軍事堡壘也有百姓?”韓江搖搖頭。

    “不要忘了,大軍駐扎在沙漠中,孤立無援,補給,生活都得靠商人,還有手工業者,再加上隨軍的家屬,南城應該住的都是這些人。”

    韓江點點頭,“好吧,就算你說得對,可是城門呢?”

    “別急,你看這兒。”唐風走進了夯土牆東側的夾道里,他發現東南和西南兩片民居里錯綜複雜,一邊是無人的房舍,一邊是依舊堅固的夯土城牆,唐風向東走了約有四十步,夾道戛然而止,而就在這里,夯土牆北側出現了一條道路,路不算寬,但卻遠寬於狹窄的夾道。而在正對著這條道路的夯土牆上,一道城門顯現出來。

    “果然有城門,可為什麼不把城門建在南大街的盡頭,卻建在這里呢?”韓江不解。

    “這叫暗門,是建城時,故意將城門開在這里的。這樣敵人一旦從城門攻進城來,見到的不是寬闊的南大街,而是錯綜複雜的民居,不熟悉城內情況的敵人很可能會暈頭轉向,而守城一方依然可以依托城門附近複雜的街巷,與敵人周旋,甚至還能將敵人趕出城外。”唐風解釋了一通。

    “那你說剛才那個蒙古軍士是守城的一方,還是進攻的一方呢?”韓江問。

    唐風沉吟一會兒,搖搖頭,“不好說,本來蒙古大軍應該是進攻的一方,黨項人應該是防守的一方,可是我們一路上過來見到的情形卻不是這樣!”

    兩人說著,已經走到了城門下,也許是日積月累,也許是當年守城之人故意為之,城門下堆積了厚厚的一堆土,唐風和韓江只得翻過這道土牆,可是城門外,展現在他們眼前的卻並不是廣袤的戈壁灘,而是又一個城,讓兩人更吃驚地則是城內堆積如山的干屍。

    原本不高的夯土牆上似乎又長出了一段城牆,呈不規則的半圓形與原來的夯土牆又合成了一個封閉的小城。

    “這是怎麼回事?”韓江驚愕之余,有些暈。

    “想不到這不大的小城竟還建的如此複雜,這是一座甕城。”

    “甕城?”

    “北京前門見過吧?”

    “我明白了,作戰時,守城一方可以將敵人放進甕城,然後將外面的城門關閉,形成甕中捉鱉之勢。看來這真是一座防守嚴密的軍事堡壘。”

    韓江似乎明白了,他抬頭往頭頂的城門看看,唐風拍拍韓江的肩膀,“別看了,上面有一道千斤閘,我們還是來看看這些干屍吧。”

    雖然唐風已經做了最大的心理準備,但當他真正置身這片干屍中時,還是禁不住連連作嘔,韓江戴著手套,翻過一具身著蒙古軍服的干屍,又是一張還沒腐爛面目猙獰的臉,緊接著又是一具,韓江連著清理了十來具干屍,讓他震驚的是這些干屍竟然全是蒙古軍士的,“難道只有這些蒙古軍士變成了干屍,他們的敵人都已經腐爛了?”韓江站在累累干屍旁,氣喘吁吁地嚷道。

    “腐爛也該留下骨頭,更何況這里干旱無雨,蒙古軍士的屍體既然可以保留,那麼他們的敵人也應該可以保留下來!”唐風答道。

    “那他們的干屍?難道…”韓江忽然停了下來。

    “你想到了什麼?快說!”

    “難道城外築成京觀的那些屍骨是黨項人的?”韓江推測道。

    唐風搖搖頭,困惑道︰“如果城外的京觀是蒙古人壘砌的,那麼他們為什麼不收拾城內戰友的屍體,這不符合常理。”

    “那你說是為什麼?”韓江更懵了。

    “這種情況只有一種解釋,那就是當我們面前這些蒙古勇士戰死後,蒙古大軍就再沒有回到過這里。”

    “可在蒙古和西夏的戰爭中,蒙古大軍是最後的勝利者啊?難道這里的蒙古軍士不是被黨項人殺死的,而是在元朝滅亡後,被明軍所殺?”韓江越想越不靠譜。

    “明軍?這不可能,一來我們在狼窪附近的陷馬坑,還有千戶鎮外的禁約碑上看到的都是元世祖忽必烈的年號,不像元朝末年的遺跡;二來明軍也不可能從西北方向殺過來,所以不可能是明軍,這些蒙古軍士的敵人最大可能還是在瀚海宓城的黨項人,只是這里有太多的謎團,我們現在還無法解開。”

    “看來這里在最後時刻遭遇了一場屠城,所有人都死了,千戶鎮由此成了一座廢城,不!應該是一座死城!”

    “死城?”當韓江提到這個詞時,唐風心里猛地顫了一下,他平靜了一會兒,才開口說道︰“城外京觀中的屍骨我想應該還是黨項人的,他們都是在千戶鎮被屠城之前數年,甚至數十年前被殺的。”

    “哦!為什麼?”

    “一是這里氣候干燥少雨,屍體不會輕易腐化,壘砌京觀要待屍骸腐朽成白骨後方可;二,蒙古滅西夏是在十三世紀初,而忽必烈建立元朝則是在十三世紀中葉以後,所以我推斷城外京觀中黨項人的屍骨是千戶鎮屠城之前數年,甚至數十年前所築。”

    “也就是說在西夏滅亡後,瀚海宓城的黨項人還和蒙古人打了數十年?!”韓江雖然認同唐風的推斷,但還是有些驚愕。

    “是的,從成吉思汗一直打到了他的孫子——忽必烈。”唐風望著眼前的干屍,無奈地笑了笑。

    “難以化解的仇恨,按你的推斷,蒙古人將黨項人的屍骨築成京觀,炫耀武功,黨項人後來報復,在一個月圓之夜,血洗了千戶鎮,從此,千戶鎮就再無人敢靠近。”

    “誰告訴你是月圓之夜?”

    “我看電影里都這麼說嘛!”韓江苦笑道。

    唐風又向前艱難地走了幾步,不知不覺,他已來到了甕城中央,放眼望去,唐風正好置身於幾百具干屍正中間,唐風不禁心頭一顫,眼前一陣眩暈,他突然覺著自己正置身於一個巨大的干屍陣當中,四周的干屍瞬間恢復了生命,站了起來,個個面目猙獰的沖自己包圍過來…

    唐風頭暈目眩,站立不穩,竟直直地倒向腳下的干屍堆上,幸虧韓江反應迅速,一把扶住了即將倒地的唐風。

    唐風使勁晃了晃腦袋,再向周圍的干屍望去,干屍並沒有恢復生命,依舊像千百年一樣,靜靜地躺在這里,“這里也看了,我們還是回去吧!”韓江提議道。

    但是,唐風卻掙脫韓江,擺擺手,道︰“我想在這些干屍身上,我們應該還能發現些什麼。”

    “發現什麼?不都是一具具干屍,面目猙獰的!”韓江不解。

    唐風一個人徑直往東南方向的甕城城門走去,韓江只得跟了上去,唐風扒了扒一具干屍,這具干屍胸前被銳器刺了一個窟窿,一個又大又深的窟窿!“從傷口上看,這是被長兵器從正面刺穿的。”韓江平靜地判斷道。

    “長兵器?會是什麼?”

    韓江努了努了嘴,“就在你腳下。”

    唐風忙退了一步,這才發現在黃土中,隱約露出了一截已經干裂萎縮的粗木桿,這木桿足有碗口粗,唐風伸手想把這木桿從土里抽出來,可是他用勁全力,試了幾次都沒能將這截木桿抽出來!

    韓江笑道︰“我看你小子現在氣力明顯不如以前啊!”

    “那你來!”唐風甩手不干了。

    “我來就我來!”韓江接過木桿,使出七成力,木桿埋在土中,依舊紋絲不動,韓江大感意外,只得使出全力,大喝一聲,這才將埋在土中的木桿抽了出來。

    兩人都驚呆了,唐風怔怔地盯著韓江手中的粗木桿看了好久,才喃喃說道︰“我…我還是第一次見到這麼粗這麼長的長矛!”

    是的,韓江手中是一支碗口粗,足有三、四米長的長矛,“怪不得這具干屍身上的傷口又大又深,原來…這麼長的長矛,古人作戰時怎麼能拿得動?以前只在書上見到過…”韓江有些語無倫次地說著。

    唐風看看長矛,又抬頭看看四周的城牆,“看來這長矛是屬於西夏的武器,他不是用來和敵人單打獨斗的,而是投擲的,這個蒙古軍士就是被從城牆上投擲過來的長矛刺死的!”

    “那投擲長矛的勇士肯定力大無比了。”

    “是的,我很想看看是怎樣的大力士投擲出這麼長這麼重的長矛。”

    “你別胡言亂語了,馬上這些干屍真復活了,你就歇菜了!”韓江壓低聲音,告誡唐風,那樣子,似乎生怕把周圍這些沉睡數百年的干屍驚醒了一樣。

    兩人又往前走了幾步,唐風又在幾具干屍身上發現了箭頭,只看了一眼,唐風便斷定,“這些都是西夏的箭頭,看來這些蒙古干屍確實都是死於黨項人之手。”

    “我還是不敢相信,西夏亡國之後,黨項人還能有這麼強的戰斗力!”韓江搖著頭,不敢相信唐風的推斷。

    兩人不知不覺走到了甕城城門下,此時,東方已經破曉,在這里,唐風見到了更不可思議的景象,甕城城門竟然已經被石塊和夯土築成的一道土石牆封死。

    韓江拔出匕首,使勁捅了捅城門洞里被封死的土石牆,堅固的土石牆竟然連韓江鋒利的匕首都扎不進去,韓江不禁嘖嘖稱奇。

    唐風接過韓江的匕首,在土石牆下部扎了幾下,又撥弄幾下,緩緩說道︰“整座土石牆都澆注了鐵水,當初滾熱的鐵水將石塊和土瞬間凝結在一起,成了一道堅固的鐵牆,所以幾百年後,依舊堅固無比。”

    “怪不得!原來這就是銅牆鐵壁。”韓江再次仰望面前的土石牆,“可是這又是誰干的?為什麼要封堵城門?守城的,還是攻城的?似乎都說不通啊!”

    “是啊!我也在想這個問題,如果是守城的一方為了加強防御,封堵了城門,這倒可以解釋,但是這樣守城的一方就無法與外界聯系了,補給物資也送不進來,除非…”

    “除非城內的人知道外面不可能再有援兵和補給,所以誓死如歸,干脆封堵了城門。”韓江推測道。

    “不排除這種可能,但這未免也過於慘烈了吧,再說守城的一方若是蒙古大軍,他們不可能孤立無援,完全沒有必要采取這種辦法。”

    “那就是攻城的一方,可攻城的一方為什麼要封堵城門呢?”韓江不解。

    唐風一時也想不明白,他蹲下身子,仔細查看土石牆周圍,他在土石牆前的地面上,還有一些干屍的盔甲上發現了大量的鐵渣滓,再看甕城城門周邊,干屍尤為密集,密密麻麻,疊壓在城門前,而且所有干屍的方向都是朝向甕城城門的,突然,唐風發現就在自己腳邊,一具干屍身體還算完好,但干屍的雙手及手臂只剩下了累累白骨,白花花的呈現在他們的眼前。

    唐風渾身一顫,盯著眼前這具奇怪的干屍,他在干屍白花花的雙手和手臂周圍又發現了鐵渣滓,這時,一副可怕血腥的畫面出現在唐風眼前…已經從城牆上攻進城內的黨項人,將數百名蒙古軍士困在了甕城之中,蒙古軍士先是向南門撤退,黨項人放下南門上的千斤閘,無法撤回城內的蒙古軍士只得向甕城城門奔來,企圖打開甕城城門,殺開一條血路,突出重圍。可就在這時,剛剛攻佔甕城城門的黨項人,在城門之上拋下大量石塊和黃土,堵住了甕城城門,蒙古軍士拼命搬開石塊和黃土,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滾滾鐵水從城門上傾瀉下來,沖在前面正在扒土石的軍士瞬間被滾燙的鐵水奪去了雙手,撕心裂肺的哀嚎聲傳遍了整個甕城,緊接著,黨項人的復仇之劍,還有復仇之矛便如雨點般射向這些蒙古軍士,一場血腥的屠城就這樣開始了。

    韓江使勁拍了拍陷入沉思的唐風,“咱們該回去了,梁媛還在車上呢?”

    唐風這才從思緒中回過神來,是啊,梁媛還留在車上,雖然他們走出並不遠,卻被這些干屍耽誤了不少時間,梁媛一定等著急了,想到這,唐風拿起了一個西夏箭頭,便疾走兩步,向南門退去,當兩人重新站在南門門下的時候,唐風本能地又抬頭望了一眼門上的千斤閘,千斤閘的閘口歷經數百年,依舊鋒利,在初升的旭日下竟然微微閃著寒光,唐風不禁暗暗吃驚。

    兩人走出南門,面前有兩條道,一條是來時走的夾道,還有一條是比夾道寬闊的斜街,韓江剛想順來時的夾道回去,卻被唐風一把抓住,“我們不如走這條斜街,按照我的推測,這條斜街應該也能通往南大街。”

    韓江遲疑了一下,沒有反對,跟著唐風走進了斜街,兩人走出六十余步,前方出現一堵牆,斜街居然拐彎了,兩人拐進一條狹窄的巷道,又走了三十余步,又是一道彎,還是一條狹窄的巷道,唐風不禁有些後悔,不該貿然進入這複雜的巷道中,他暗暗加快了步伐,四十余步後,前方又出現一堵牆,等兩人走到牆前,唐風徹底傻眼了,這是一個死胡同。

    “都是你的好主意,這下倒好,走進了死胡同。”韓江埋怨唐風。

    “退回去。”唐風斬釘截鐵地說道。

    韓江無奈地搖搖頭,只好跟著唐風順來路退回去,可令他們崩潰的事出現了,他們在巷道里走了百余步,也沒有看到進來時的那條斜街。

    又是一個死胡同,在死胡同盡頭,韓江扶著牆,氣喘吁吁地開始數落唐風,“你真是自投羅網,你忘了你在南門前是怎麼說的。”

    “我沒忘,我說過這里很可能是用來迷惑攻入城里的敵軍而故意修建成這樣子的。”

    “你記得就好,現在我們被困在這里面了。”韓江嚷道。

    “我也沒料到這里面會這麼複雜…”唐風說著,身子無力地靠向後面的牆壁,誰料,當他的身體靠上牆壁的時候,身後的那面牆壁起了變化,吱呀一聲——隨時揚起的厚厚塵土,一個黑漆漆的房間出現在牆後面。

    唐風驚得趕忙退後兩步,待牆壁停止轉動,這才明白過來,原來這里有道暗門,唐風壯著膽子,和韓江走進這間黑漆漆的房間,“看來整座千戶鎮在建築之前,都經過詳細的規劃和設計,里面布局合理,機關重重。”韓江感嘆道。

    “是啊!不知是誰設計了這座古鎮。”

    “你不是推斷過,西夏時並沒有千戶鎮,千戶鎮是蒙古人建立的嗎?”韓江反問唐風。

    “不錯,我原來是這麼認為的,但現在反倒有些困惑。”

    兩人正說著,忽然,唐風覺得腳下什麼東西絆了自己一下,漆黑的屋子里,唐風看不清腳下,只得推開手電筒,朝腳下照去,又是一具干屍,這具干屍同樣身著蒙古軍士的盔甲,面部因為痛苦極度扭曲,所不同的是,這個蒙古軍士不是被箭射死的,也不是被長矛扎死的,而是死於亂刀之下,渾身上下,竟全是刀痕!

    唐風繞過這具干屍,摸索到了屋門前,他推開屋門,一縷炙熱的陽光刺了進來,照進了這封閉數百年的黑屋中,唐風和韓江走出屋門,來到一個天井當中,天井不大,可里面卻躺著三具蒙古軍士的干屍,無一例外,都是死於刀下。

    韓江盯著天井里的干屍,不禁犯嘀咕,“你說這錯綜複雜的巷道是為了迷惑攻入城的敵人,可我們看到的卻都是守城的蒙古軍士屍體,黨項人的屍體一具也沒見到,你覺得這正常嗎?”

    “黨項人血洗了蒙古人駐守的千戶鎮,這個解釋夠嗎?”唐風一臉無奈地看著韓江。

    “當然不夠,難道這麼複雜的巷道,也沒能難住瀚海宓城的那些黨項人?”韓江反問唐風。

    “也許他們對這里本來就很熟悉。”

    “什麼意思?…”

    韓江話沒說完,天井外傳來一聲尖叫,唐風馬上意識到這是梁媛的聲音,他的心猛地被揪了起來,緊接著,遠處又傳來一聲沉悶的槍聲。

    唐風和韓江猛地推開天井另一頭的一扇房門,一間和剛才一模一樣的屋子,里面依舊橫躺著兩具干屍,唐風不顧一切地就向房間另一邊的屋門闖去,韓江一把拉住唐風,示意他要小心,唐風極力使自己保持冷靜,躡手躡腳來到屋門後,唐風已經可以清楚地聽到自己的心跳,屋門那邊忽然傳來一陣輕微的腳步聲,唐風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抹了抹額頭的細小汗珠,又側耳傾聽,不錯,屋門後面那個輕微的腳步聲由遠及近,正向這邊靠過來…

    唐風瞪大了眼楮,還是不敢相信在這空無一人的千戶鎮中…他回頭看看韓江,韓江顯然也聽到了那個腳步聲,唐風看見韓江手里的匕首正閃著寒光,他知道韓江已經做好了戰斗的準備。

    唐風猛地推開了面前的屋門,一張此生最恐怖的臉出現在他的面前,那副猙獰的面孔令唐風再也無法忍受,他放聲大叫起來,幾乎就在同時,一個淒厲的女聲也叫了起來,半分鐘後,唐風感到大腦有些缺氧,停下來這才聽出那個女聲竟是梁媛的聲音!

    擋在唐風和梁媛之間的那具干屍倒了下去,待揚起的塵土散去,一張美麗的面龐出現在唐風面前,兩人緊緊相擁在一起。

    “你怎麼亂跑到這兒來了?”唐風責問梁媛。

    “你還說我,你們把我一個人丟在車上,這麼長時間不會來!”梁媛責怪唐風。

    “是我不好,我們在這里迷了路,所以…”唐風回身看看韓江,韓江已經把匕首收了起來。

    “剛才那聲尖叫也是你?”韓江問梁媛。

    梁媛一臉委屈地點點頭,“這里真是太可怕了,一個活人都沒有,卻有那麼多干屍!”

    “你也看到干屍了?”唐風問。

    “這不就是一個!”

    唐風這會兒才仔細觀察起眼前這個房間,不,這不是一個房間,而是一條過道,過道那頭還連接著一個房間,剛才那具可怕的干屍原來是吊在過道的房梁上的。

    “這具干屍不像是軍人,倒像是一個小商人,他也不是戰死的,而是上吊自盡的。”韓江迅速判斷道。

    “還…還有女人,孩…孩子…”梁媛顫抖地說道。

    “女人?孩子?”唐風有些驚愕。

    “是的,剛…剛才我就是撞上了一個女人的屍體,才尖叫起來的!”梁媛依舊驚魂未定。“他…他們就在那屋…”

    梁媛指了指過道那頭的房間,把頭深深地埋進了唐風懷中,韓江順著梁媛手指的方向,疾走兩步,向那個房間走去。

    三人來到過道這頭的房間,眼前是令他們終生難忘的恐怖一幕,一個女人高高地吊在房梁上,內牆下的炕上,一溜齊刷刷並排躺著五個孩子,——準確地說,應該是五具扭曲的小干屍。

    韓江粗粗查看了一番,“有男孩,也有女孩,年齡在三歲到七歲之間,應該都是窒息而死的。”

    “窒息?”梁媛小聲驚道。

    “就是給悶死的!”

    “誰把他們悶死的?”梁媛瞪著恐懼的眼楮望著韓江。

    韓江瞥了一眼吊在房梁上的女人,道︰“就是這個女人,他們的母親。”

    “啊——母親殺死自己的孩子?”梁媛不敢相信。

    “也可能是他們的父親,就是過道里那個男人!”韓江又推斷道。

    “這…這怎麼可能?”梁媛搖著頭,還是不敢相信。

    “是的,我想也是這樣。”唐風拍拍梁媛的肩膀,“城破之時,父親和母親先悶死了他們的孩子,然後上吊自殺。”

    “太…太殘酷了!”梁媛不敢再多看一眼。

    韓江推開了這間屋子的房門,強烈的陽光照射進來,照進了這塵封數百年的屋子,韓江大口吮吸著屋外的新鮮空氣,用眼楮掃了屋外一圈,這是一個院子,前面似乎是一間正屋。韓江並沒有急於走到前面的正屋,他掉頭回到屋內,突然問梁媛,“剛才你聽到槍聲了嗎?”

    “槍聲?”梁媛搖搖頭。

    “就在你尖叫之後!”韓江盯著梁媛。

    “我當時太…太害怕,太緊張了,根本沒聽到什麼槍聲…”梁媛極力回憶著。

    “這就奇怪了?哪來的槍聲?”韓江還在盯著梁媛。

    梁媛被韓江看毛了,“韓隊長,你為什麼這樣看著我?難道你懷疑是我開的槍?我哪來的槍?”

    韓江依舊盯著梁媛,唐風趕忙替梁媛辯解道︰“咱們是一起出發的,梁媛怎麼可能有槍!你別胡思亂想了。”

    聽了唐風的話,韓江才將目光從梁媛身上移開,他再次環視屋內,最後把目光又落在了唐風身上,“我們都沒有槍,那麼槍聲是哪來的?難道是我們倆產生了幻覺?”

    “這…”唐風一時語塞。

    “難道這無人的死城里,還有其他人?”梁媛忽然驚道。

    梁媛的話,驚得唐風後背一陣發麻,這錯綜複雜,空無一人的死城里,難道還有別人?韓江倒還鎮定,“完全有這種可能,不要忘了戈壁灘上那兩道車轍印。”

    “是啊,我們的老朋友一定不會放棄的,不過…不過戈壁灘上那兩道車轍印後來消失了,並沒有進鎮啊?”唐風疑惑道。

    “誰知道呢?我只知道他們手中有槍,我可不希望這死城里,除了令人作嘔的干屍,再突然冒出來一具新鮮的屍體!”韓江說完,大步走出屋子,向前面那間正屋走去。

    “新鮮的屍體?”唐風還在回味韓江的話,韓江的這句話讓他胃里一陣翻騰。

    唐風和梁媛跟著韓江來到正屋前,梁媛一指正屋前的大門,說道︰“外面就是南大街了,我剛才就是從這里進來的。”

    唐風和韓江瞥了大門外一眼,外面果然就是他們走過的南大街,韓江回身打量一番正屋,戲謔道︰“看來這戶人家在此地也算是大戶了,院子挺大。”

    說罷,韓江徑直踹開正屋已經搖搖欲墜的門板,走進正屋,這里總算沒有那些令人作嘔的干屍,破敗的正屋里空空蕩蕩,只有幾把椅子東倒西歪,韓江剛想離去,唐風卻在正屋東側的角落里發現了一個盒子,“你們來看,這是什麼?”

    韓江走過來,一把捧起了角落里那個盒子,誰料,那個木盒子經過七百多年,早已脆弱不堪,韓江剛一捧起,木盒子便散了架,伴隨著裂成數塊的盒子,盒子里涌出了大量不知是塵土,還是粉末的物質,受過防化訓練的韓江暗道不好,忙丟下手里的破木塊,向後退去,“媽的,生化武器啊!”待粉末散去,韓江咒罵道。

    唐風被塵土和那未知物質搞了一身,他一面拍打身上的塵土,一面走過去,拾起了一塊木板,輕輕拂去上面灰土,一行楷書漢字出現在木板上——興慶府張公諱元府之靈。

    “這是什麼?”梁媛顫巍巍地問道。

    “一個骨灰盒。”唐風平靜地回道。

    “骨灰盒!我說怎麼那麼多粉末,原來是骨灰!這里不是干屍,就是骨灰,真他媽晦氣!”韓江抱怨道。

    “是晦氣,不過這個骨灰盒卻給我們提供了一些有價值的信息。”

    “哦,你從這破盒子上能看出什麼?”

    唐風並不急於回答韓江,又從一堆破爛中翻出另一塊木板,這塊板看上去和剛才那塊一模一樣,唐風同樣在上面發現了文字,只是這些文字很小,也是楷書的漢字——大汗征伐,累及我輩,竟至先父西去而不能回鄉入土,暫借此盒,以安先父之靈,以慰我心。

    “就這點字,你能從上面看出什麼來?”韓江催促道。

    “如果我沒推測錯的話,這戶人家姓張,祖籍興慶府,應該是漢人,他們並不是商人,而是一個工匠世家,這里的‘大汗’應該是指蒙古的大汗,大汗要對瀚海宓城里最後負隅頑抗的黨項人用兵,要建造這座千戶鎮,於是,征調了張家來此,他的父親,也就是張元府死在了這里,卻不能回家安葬,只能暫時將張元府的骨灰安放在這個盒子里。”唐風說出了自己的推斷。

    “可這又能說明什麼?”梁媛不解。

    “這證明了我之前的判斷,一,這座鎮子是一座精心建造的軍事堡壘,為了建造這里,蒙古大汗征集了大批工匠,正是這些能工巧匠設計了這錯綜複雜的街巷和堅固的堡壘;二,這里的建造時間應該很長,以至於張家兩代人一直居於此地,直到千戶鎮被屠城。”唐風解釋道。

    梁媛看看後面那些迷宮般的房舍,“就是這些工匠建造了這里…”

    “嗯,但是他們最後也死在了這里。”

    “行了,別考古了,咱們既然找到出路了,快離開這里吧!”韓江對唐風的考據並不感興趣,他的心里依然盤算著那神秘的槍聲。
作者: beautyqueen    時間: 2013-9-18 04:57 PM

第七章 死城

    三人走出張宅,來到南大街上,沒走幾步,唐風就看到了他們的悍驢,此時,天色已大亮,風也停了,整座古堡寂靜無聲,戈壁灘上炙熱的陽光照射在古堡上,氣溫迅速上升,可是唐風的心里卻依舊被陰霾籠罩著。

    唐風回頭向北面望去,城北顯露出一些大型建築的屋頂,但站在南大街上,卻根本看不到他們出發的那個廣場,也看不到北大街,“千戶鎮里的街道看似是直的,其實都是呈一定弧度建造的。”

    “所以我們站在南大街上,卻看不到北大街。”梁媛也發現了端倪,“難道這也是出於軍事防御的需要?”

    “我想是吧!”

    “好了,想想下面我們該怎麼辦吧?”韓江有些不耐煩地嚷道。

    “看來我們要比米沙幸運,我們到現在還安然無恙。”唐風也在盤算下面一步的計劃。

    “我看咱們見好就收吧,千戶鎮並不是我們的目的地,現在天亮了,風也停了,我們可以繼續往前趕路了。”韓江說出了自己的計劃。

    唐風也有些心動,他可不想被這些可怕的干屍包圍著,不如早點離開這個鬼地方…唐風猛地回頭,忽然,他覺得張宅的大門里,似乎有一雙眼楮在盯著他們,他疾走兩步,來到張宅門前,沒人!跟剛才見到的情景一樣,什麼也沒有,甚至連門前他留下的腳印還清晰可見。

    唐風失神地走回悍驢,上車後,韓江催促道︰“你別疑神疑鬼的了,這就是一座空城,死城,當年科考隊除了米沙並沒人進來考察,我們的那些老朋友也不會對這里感興趣,所以咱們也不要在這里浪費時間了。”

    “那剛才的槍聲呢?”唐風還在猶豫。

    “甭管他什麼槍聲了,就算我們要弄清楚那槍聲,也應該先出去!”

    “為什麼?”唐風不解。

    韓江使勁拍了一下方向盤,“因為我有一種很不好的感覺,在外面,廣袤的戈壁灘上,任何蛛絲馬跡都逃不過我的眼楮,可這里…這里我總覺得我們是自投羅網,被這座死城給困住了,像是鑽進了一個甕中,也許正有人在注視著我們,而我們還渾然不知。”

    “你也有這種感覺?”唐風驚道。

    韓江沒有言語,三人陷入了沉默,許久,唐風下了決心,“那我們就先出去,可是從哪兒走呢?南門被封死了,難道還從東面的矮牆飛過去?”

    “不用,咱們可以從西側的夾道穿過去,到西側看看,如果那里有門,咱們正好從那里出去,如果沒門,我們從夾道沿著城牆走,看哪里有豁口就從哪里出去。”韓江說了自己的意見。

    唐風和梁媛點點頭,表示贊同,於是,韓江發動悍驢,鑽進了西側的夾道里。南門西側的夾道緊貼著城牆,很窄,只能容一輛車通行,但凡前方出現個什麼障礙物,就只有再退回去。

    韓江小心翼翼,車速也不快,他時不時的回頭望去,坐在後座的梁媛被韓江看毛了,嗔怒道︰“韓隊,你干嘛老回頭看我?”

    “誰說我是在看你!”

    “那你在看什麼?”

    韓江又回頭朝車後面看了看,才道,“我總覺得車後面有人在跟著我們!”

    “啊——”梁媛被韓江的話嚇了一跳,“你不帶這麼嚇人的。”

    “我可沒嚇你,我是憑著我十多年的反跟蹤經驗…”

    韓江話音未落,突然,唐風大叫道,“小心!”韓江只覺眼前一黑,車前方出現了一個不明黑色物體,重重地砸在悍驢的前擋風玻璃上。

    梁媛一陣尖叫,韓江趕忙猛踩剎車,唐風驚魂未定,他發現那個黑色物體正砸在副駕駛前面的擋風玻璃上,那是什麼?唐風緊張地湊近已經被砸出長長裂痕的擋風玻璃,“啊——”又是一張恐怖的面孔,唐風本能地向後退,身後再次傳來梁媛淒厲的尖叫,因為她也認出了這是一具從天而降的干屍。

    “好了!別叫喚了,再叫把其它干屍都叫來了!”韓江強裝鎮定。

    一聽“再叫把其它干屍都叫來了!”,梁媛立馬止住了尖叫,她緊張地不敢扭頭,也不敢往前看,韓江回頭看看後面,車後什麼都沒有,韓江向後倒了倒車,然後猛一加速,躺在擋風玻璃上的干屍順勢掉在了地上。

    “這干屍是從哪來的?不會真的是從天而降吧!”韓江大叫道。

    唐風將頭探出車窗,望了望頭頂的城牆,“只能是從城牆上掉下來的!”

    “咋那麼寸?真好砸在我們車上。”

    “是啊,悍驢這下給砸壞了。”

    “行了,別心疼你的悍驢了。”說著,韓江就要重新發動悍驢沖過去,唐風忙嚷道,“你要從這干屍身上壓過去?”

    “有什麼問題嗎?”

    “這樣不好!”唐風也想不出什麼理由阻止韓江。

    “別婆婆媽媽了,現在只能這樣!”韓江說罷,發動悍驢,從前面那具干屍身上壓了過去,梁媛被顛了起來,大叫道︰“我聽說對死屍不敬是要遭報應的!”

    梁媛話音剛落,他們的報應就來了,又是一個不明物體從天而降,韓江眼疾手快,猛地加速,那個不明物體落在了悍驢身後,“媽逼,干屍暴動啦!”韓江罵道。

    韓江剛罵完,又是一個,韓江並不減速,那具干屍也沒砸到悍驢,梁媛不住地尖叫著,唐風也不知所措,只有韓江還算清醒,一路上,不斷地有干屍從天而降,但都沒有再砸到悍驢。

    當韓江終於將車開出夾道,來到西大街盡頭時,韓江猛地將車剎住,然後跳下車,抽出匕首,徑直從一個坍塌處沖上了城牆,唐風和梁媛反應過來,也跳下車,他們看見韓江手拿匕首,眼露凶光,在城牆上怔怔地佇立了好一會兒,才悻悻地走下城牆。

    “怎麼,你懷疑城牆上有人?”唐風詢問悻悻而歸的韓江。

    “那你說會是怎麼回事?”

    唐風叉著腰,望著不遠處的城牆,搖搖頭,“我不知道,你在城牆上發現了什麼?”

    “媽的,全是干屍!真晦氣!”韓江咒罵道。

    “有人嗎?”

    “沒看見!”韓江搖搖頭。

    “城外呢?”唐風問。

    “荒涼,一個人,一輛車也沒看見,我們來到了被世界遺忘的角落。”韓江嘆道。

    “不!我們絕沒有被遺忘,至少這些干屍沒有忘記我們,呵呵。”唐風自我解嘲道。

    “得了,趕快出去吧!不過…”韓江望著面前的城牆,又怔住了,“不過這里好像沒有城門。”

    “而且城牆要比東面,南面都要高大寬厚,越往北越高大。”唐風手指著城牆說。

    韓江也看出了端倪,“確實如此,不過這也好解釋,建設這座城就是為了防御來自西北方的敵人,所以西北方建的異常高大。”

    “先別忙下結論,還是看看吧。”

    唐風和韓江在西大街盡頭搜索了一番,果然,沒有發現城門,“看來千戶鎮,東、西兩面沒有城門,怪不得我們從東大街進來時,也沒看見城門。”

    “好了,既然這里出不去,咱們還是回東大街吧!”

    “從那兒再飛出去?”唐風回想起凌晨飛進來的情形,依舊心有余悸。

    “那還能怎樣?”

    唐風沒有充足理由反駁韓江,只好同意韓江,三人回到車上,韓江向東大街駛去,可是當悍驢開到鎮中央的廣場時,韓江突然打方向盤,拐向了北大街。

    “咦!你不是要從東面的矮牆飛出去嗎?”唐風問道。

    “我改主意了,既然我們東、南、西都去了,為什麼不去北面看看呢,說不定北門能出去。”

    “你現在變得倒快!”

    “這叫隨機應變!”

    兩人說話間,悍驢已經駛到了北大街的盡頭,韓江停住車,他們前方出現了一座夯土高台,高台之上是一座大型的官式建築。

    “不對啊,北大街應該最長,怎麼這麼一會兒就到頭了?”韓江困惑道。

    “因為咱們面前這座建築啊!”唐風解釋道。

    “這是什麼建築?”韓江問。

    “這是典型的漢地官式建築,我想這里就是元朝管理千戶鎮,乃至這附近百余里的衙門,準確地說,這不是普通的衙門,應該是這支軍隊的統帥部。”

    “看上去還挺氣派啊!而且保存還很完好。”梁媛驚嘆道。

    “是啊,這應該是全城最大的一座建築了!”唐風盯著面前的建築說。

    “甭扯這些沒用的,這附近也看不到岔路,北大街又被這個衙門截斷了,那麼,千戶鎮就沒有北門嘍?”韓江質問道。

    唐風跳下車,四下觀察了一番,點點頭,“恐怕確是如此,整座堡壘只有南邊開了一座城門,其它三面均沒有開城門。”

    韓江也四下端詳了半天,突然,一拍悍驢的前蓋,大叫道,“不妙,不妙啊!”

    “什麼意思?”

    “此城東、西、北三面無門,惟南面一門,而今南門已被鐵水封死,這是一座實實在在的死城啊!我們現在就被困在這死城中,不妙,不妙啊。”韓江一本正經地說道。

    “別瞎扯了,東門城牆低矮,而且塌了,咱們隨時可以從那兒出去。”唐風想了想,又說道︰“不過,當年駐守此地的蒙古大軍恐怕就是像你所說,被瀚海宓城的黨項人包圍在城里,成甕中之鱉,最後屠戮殆盡。”

    這時,韓江走到了北大街東面的一扇大門前,就要進去,唐風拉住他,“這會兒你怎麼不急著出去了?”

    “既然來了這里,不妨進去看看,我倒要看看這里面還有什麼嚇人的東西,那麼多干屍咱們都見了!”韓江這會兒倒來了勁。

    唐風和梁媛跟著也走進了這扇大門,前院平淡無奇,繞過前院,後面竟是一大片平坦的空地,空地上佇立著一堆堆如小山般的東西,唐風走近其中一堆,拂去上面覆蓋的黃土,用手拿起下面的一些顆粒狀的物質,端詳了一陣,驚道︰“是谷子。”

    “谷子?元代的谷子?”韓江和梁媛也很吃驚。

    唐風又查看了另外幾堆,全是已經干癟的谷子,“這里看來是城里的糧倉,城破之日,城里竟然還有這麼多糧食,足見千戶鎮是蒙古大軍一處重要的軍事堡壘。”

    “還說明千戶鎮最後被屠城是黨項人突襲得手的,而絕不可能是圍城之後的持久戰。”韓江推斷道。

    “不錯,一定是這樣,所以糧倉里還留下了這麼多糧食,瀚海宓城的黨項人也不可能持久圍困千戶鎮,因為時間一拖長,蒙古的援軍就會到達,瀚海宓城的黨項人只能是突襲千戶鎮,出其不意,攻其無備,才使裝備精良,糧草充足的蒙古大軍全軍覆沒。”唐風肯定地說道。

    三人查看完糧倉,又走進了北大街西側的官署,和糧倉建築很像,只是這里的庫房里存放的是各式各樣的兵器,這些兵器,雖然經歷了七百多年,但當唐風拂去它們身上的浮土時,依舊閃耀著奪目的寒光。

    “這里看來是千戶鎮的武庫。”唐風推斷說。

    “嗯,看,這里有這麼多成捆的箭頭。”韓江指著一間堆滿了箭簇的屋子說道。

    “這進一步證明了我們之前的推斷,千戶鎮最後被屠城時,蒙古大軍還來不及反應,沒有組織有效抵抗,就全被殺了,所以這麼多兵器都還沒來及使用。”

    “這把刀倒是不錯。”韓江從鋪了一地的蒙古腰刀中挑出了一柄,扔給唐風,“你就拿這個防身吧!”

    “這能行嗎?都幾百年了。”唐風有些懷疑。

    “放心吧,夠你用的了。”

    三人重新回到北大街上,唐風忽然說道︰“你們注意到沒有,大街上,還有剛才我們查看的糧倉,武庫,都沒有發現干屍,干屍大多集中在城牆附近,還有南城的巷道民宅里。”

    “這說明那些地方都是當年激戰的地方唄!”梁媛道。

    “看來這里暫時不會再撞見那些該死的干屍了。”韓江輕輕吐了一口氣。

    “別高興太早了,蒙古大軍精心修建的堡壘,難道里面就我們看到的那幾百具干屍?”唐風反問韓江。

    “你的意思我們還會發現很多干屍?”

    “按照我的推斷,千戶鎮應該至少駐扎了幾千軍士,否則不會有這麼堅固的堡壘,不會儲存這麼多的糧食和兵器!”

    “媽呀!你可別嚇我,按你這算法,這城里還有幾千具干屍在等著我們嘍?”

    “我不知道!但還是小心為好。”

    唐風說話間,已經走上了那座高大的官式建築大門前,半扇門傾倒在地上,另一邊的門還緊緊關閉著,唐風伸出手,輕輕一推,“吱呀——”一聲,半扇門開了。

    當唐風邁步走進這座巨大的官署建築時,一種奇怪的感覺迅速把他包圍,建築內是一個院子,院子後部是一棟很寬大的建築,唐風粗粗看了一眼,“單檐歇山頂,面闊五間,進深…進深至少有三間,這完全是宮殿建築的式樣,想不到在沙漠里竟有這麼一座高規格的宮殿建築。”

    “說不定當年駐守此地的蒙古軍隊統帥是位皇親國戚呢!”梁媛胡亂猜測道。

    唐風徑直推開了這座宮殿建築的大門,走了進去,里面空蕩蕩的,唐風的腳步聲傳來了一陣陣回響。唐風發現在這個巨大的房間後部是一面牆,走到近前,唐風才弄明白,這是一面假牆,繞過假牆,唐風按照中國傳統建築的式樣,以為後面是門,推開門,應該是一個新的院落,但是,一切都出乎他的預料,假牆後面只有一扇孤零零的小門,與唐風映像中宏大的宮殿大門無法相比,而更讓唐風感到意外的是,推開這扇小門,後面竟然還是一個房間,根本不是新的院落。

    三個人走進了這個房間,唐風估摸這個房間應有七、八十平米,呈正方形,房間內空無一物,東西兩側只是落滿灰塵的牆壁,除了南面的這扇小門,就只有北面還有一扇小門,難道這是一個工字型的大殿?唐風胡思亂想著走到北面的小門前,一推,小門開了,唐風又走進了另一個房間,這個房間和前面的房間幾乎一模一樣,也是正方形,七、八十平米,這就否定了唐風之間這是工字型大殿的推斷。

    唐風越發疑惑,大殿後面,怎麼連續兩個一模一樣的房間,而且房間內都空無一物,同樣,這個房間東西無門,北面有一扇小門,唐風又推開小門,步入了一個新的房間,這個房間比前面兩個要小許多,看上去只有三、四十平米,形狀也發生了一些變化,整個房間呈長方形,更大的不同出現在牆壁上,這個房間的北面和西面沒有門,除了南面唐風進來的那扇門,另一扇門出現在了東面的牆壁上。

    唐風有些猶豫,但還是推開了東面的小門,出現在他面前的是一個和前面一模一樣的長方形房間,東面還有一扇門,唐風有些惱怒,他快速地推開東面的門,又是一個一模一樣的房間,一連幾個,都是一模一樣的房間!韓江覺得苗頭不對,想要拽住唐風時,為時已晚,三個人誰也記不得他們一共走過了多少個這樣的房間。

    “我的感覺很不好,趕快回去,否則咱們又要被困在這迷宮中了。”韓江催促道。

    唐風無奈,只得跟隨韓江往回走,但讓他們恐懼的事還是發生了,他們徹底迷路了,韓江在迷宮般的房間內亂撞了半個多鐘頭,也沒能找到來時的那個房間,周圍一切都仿佛一模一樣,他們陷入了無盡的迷陣中。

    唐風不知他們已經走過了多少個一模一樣的房間,在其中一個房間,三人終於停下了腳步,唐風快速回想著他們是如何步入這迷宮的,所有的房間,除了大小略有差別外,樣式幾乎一模一樣,而房間內都空無一物,“這些房間是用來干什麼的?”唐風終於忍不住喊了出來。

    “用來迷惑人的?!”梁媛嚷道。

    “除了迷惑人,還一定有它的實際功用,否則古人不會吃飽了建造這麼多一模一樣的房間!就像南城錯綜複雜的巷道,除了迷惑敵人,也是住人的。”唐風道。

    “那這里也是用來住人的!”韓江忽然說道。

    “哦!這里住的什麼人?”唐風好奇地看著韓江。

    “你傻呀,南城住的都是老百姓,那麼這座軍事堡壘中的軍人都住在哪呢?”

    “你的意思這里其實是一座巨大的兵營!”唐風明白了韓江的意思。

    “你不是推斷城內有幾千軍士了嗎?如果真是這樣,城內的軍隊的數量遠遠超過了平民,他們應該有一片更大的空間居住。”韓江的頭腦還保持著清醒。

    唐風點點頭,“對,所以北城要比南城大得多,除了官署,糧倉,武庫,還有巨大的兵營。”

    “而且我們可以看到他們把兵營直接建到了官署後面,一間緊挨著一間,如此的緊密,我想當初設計這座堡壘時,應該不是這樣。”韓江說道。

    “我也注意到了。”

    “這說明很多兵營是後來又增建的,才形成了今天這個樣子。”韓江推斷道。

    “看來在西夏滅亡幾十年後,來自瀚海宓城的威脅對蒙古有增無減,以至於駐守在這里的蒙古軍隊不斷增兵。”唐風對韓江推導出的這個結論感到震驚,“可…可這不符合常理啊,西夏滅亡後,就算瀚海宓城的黨項人沒有被消滅,並且繼續和蒙古人爭斗,但他們被蒙古人封鎖,實力應該越來越弱才對,如果蒙古人不斷增兵千戶鎮,豈不是說明瀚海宓城的黨項人還越來越強了。”

    “所以才有了後來對千戶鎮的屠城之戰!”韓江緩緩說道。

    “好了,你們倆先別研究了,咱們還是看看怎麼出去吧!”梁媛說道。

    是啊!現在首要任務是找到出路,唐風想到這,重新打起精神,“既然是當年的兵營,那麼就一定有出路,甚至不止一條。”

    韓江點了點頭,於是,三人繼續一間一間地尋找出路,可是他們越轉越迷茫,又一個半小時過去了,他們依然沒能找到出路。

    唐風三人已經在迷宮般的兵營中沒頭沒腦地亂撞了一個多小時,梁媛實在走不動了,癱倒在地上,唐風也精疲力竭,癱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韓江四下打量這間屋子,忽然,韓江叫了起來,“我敢肯定,這個屋子我們已經來過。”

    “何以見得?”唐風反問韓江。

    韓江一指牆壁上的一道痕跡,那是一道像是被什麼利器劃過的痕跡,“這是我用匕首做的記號!”

    “完了,我們徹底迷路了,出不去了…”梁媛說著哭了起來。

    “我現在總算明白米沙為什麼在信中說這是一座可怕的鎮子,並且第三天他才走出千戶鎮!”唐風開始回想米沙在信中的記載。

    “我也明白了,米沙一定跟我們一樣,在這里被困住了,而且被困了一天兩夜。”韓江加重了語氣。

    “但是…但是米沙最終還是走出去了…”唐風支撐著站起來,“所以我相信我們也能走出去!”

    “難道我們還像剛才那樣亂撞?”

    韓江話音剛落,突然從不遠處傳來了一個沉悶的聲響,“誰?!”唐風大叫道。

    韓江和梁媛也聽到了,兩人圍攏過來,三人面面相覷,直直地盯著聲音傳來的方向。“像是重重關門的聲音。”唐風猜測著,此時,在這無人的迷宮中,他身上的每一根汗毛都豎了起來,每一個毛孔都張了開來。

    韓江手持匕首,指了指他們剛才來時的那個門,三人加了一萬分的小心,躡手躡腳打開了這扇門,然後回到了他們之前經過的這個房間,韓江敏銳地回想著剛才那一聲響動,然後指了指房間內東側的一扇小門,推開小門,又是一個一模一樣的房間,緊接著,還是一個!

    當三人來到第四個房間門前時,韓江對唐風做了個手勢,唐風明白,這扇門後一定有問題!唐風猛地踢開了木門,韓江緊握匕首,一閃身沖進了屋,屋內沒有人,和他們之前經過的所有房間幾乎一模一樣,只是這個正方形的屋子要大一些,要亮一些!

    唐風和韓江馬上意識到了什麼,這個屋子要比他們經過的所有屋子都要亮堂,兩人不約而同地抬頭朝屋子北面望去,原來在這間屋子北面的屋頂上,有個洞,陽光就是從這里直射進來的。

    唐風的目光從洞口慢慢移到了北牆上,北牆上一排清晰的凹槽,出現在唐風和韓江面前,兩人都看到了新的希望。

    韓江踩著凹槽,爬到了洞口,他觀察了一下,道︰“看來這個洞口是當初建城時就有的。”

    當三人爬上屋頂,站在屋頂上極目遠眺時,都明白了這個洞口的意義,因為他們在屋頂上不僅看清楚了官署後面兵營的情況,還看清楚了整個千戶鎮的情形!而在他們身後不遠處山腳下的台地中,竟然巍然屹立著一座喇嘛塔,塔雖然已經十分破敗,但鎏金的塔剎依然在正午的陽光下,散發著誘人的光彩。
作者: beautyqueen    時間: 2013-9-18 04:58 PM

第八章 耶律楚材的卷子

    唐風手搭涼棚,極目遠眺,戈壁灘異常的平靜,根本無法把凌晨時分那場大風和現在這片寧靜的戈壁灘聯系起來,千戶鎮東面的那座京觀依舊佇立在城外的戈壁灘上,南面甕城城門依稀可見,西面高大堅固的城牆遮蔽了外面的世界,而北面,引起唐風注意的則是那座破敗的喇嘛塔。

    唐風長出一口氣,道︰“看來我們比米沙要幸運,沒在迷宮中被困上一天兩夜。”

    “不要高興太早,也許這死城里還有更可怕的東西。”韓江告誡唐風。

    “咱們現在該去哪兒?”梁媛問道。

    韓江看看唐風,笑道︰“你看唐風的眼楮就知道了。”

    “去那座喇嘛塔?”梁媛也把目光移向了那座破敗的喇嘛塔。

    “我是這樣想的,我們在城里走了這麼久,並沒發現什麼文字記載的東西,甚至在這座官署里也沒有發現什麼文書之類的東西,文字的東西最能說明問題…”

    “所以你想去喇嘛塔去找找文字的記載。”韓江打斷唐風說道。

    “是的,我推測城破之時,城里的官員肯定是燒毀了所有的檔案文書,所以我們才沒找到文字的東西。喇嘛塔那里過去應該是座寺廟,我想那里說不定能留下什麼文字的記載,而且那里也應該有路,幫助我們離開這里。”唐風說道。

    “拉倒吧,你現在別跟我提路,這里的每一條路我都覺得是陷阱,還不如從房頂上走,看的清楚。”韓江嚷道。

    “我們怎麼過去呢?”梁媛指著不遠處的那座喇嘛塔問。

    “剛才韓江不都說了嗎,從房頂上過去最方便,還不會走錯路!”唐風苦笑了兩聲。

    幸虧千戶鎮的房子大都是平頂,唐風走在上面,如履平地,但他還是加了十二分的小心,生怕腳下哪個屋頂就是一個機關陷阱。

    三個人小心翼翼地走近了城北的喇嘛塔,走到近前,唐風才發現喇嘛塔的北面緊靠著北面的城牆,城牆外就是連綿起伏的山巒,而喇嘛塔其它三面是一大塊平地,唐風站在平地南邊的屋頂邊緣,看看下面,還有三、四米高,這個高度,韓江跳下去肯定沒問題,自己也問題不大,但是還有個梁媛,真是個累贅!

    唐風想到這,回頭看看梁媛,梁媛面帶難色,韓江拍拍唐風,一指靠近北側城牆的屋頂,那里似乎距地面矮一些,於是,唐風拉著梁媛,跟韓江一路走到緊靠北側城牆的屋頂,果然,這里距地面要矮得多,但也有兩米左右,韓江第一個跳了下去,唐風也跟著跳了下去,梁媛卻猶猶豫豫半天,也沒敢跳,唐風只好張開雙臂,接住梁媛,梁媛這才被唐風慢慢放到了地上。

    “你可真夠麻煩的!這個高度也不敢跳!”唐風免不了數落梁媛兩句。

    梁媛也不示弱,“剛才我腳一落地,就後悔讓你抱了,這下面全是軟木屑,我完全可以跳下來。”

    “軟木屑?”唐風往腳底下看了看,腳下全是黑色的很鬆軟的物質,再往喇嘛塔的方向看去,喇嘛塔周圍盡是黑色的木炭,唐風有些明白了,“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這片空地當年就是城內的寺廟,屠城之日,這里燒了一場大火,把木結構的寺廟都燒毀了,只剩下了這座塔。”

    韓江點點頭,“是的,我一直還在奇怪,為什麼城內建築保存如此完好,按理說,屠城之時,這里的建築多半應該毀於戰火。”

    “我想瀚海宓城的黨項人多半是先派人潛入千戶鎮,然後里應外合,偷襲得手,所以城破之日,這里並沒有遭到很嚴重的破壞,只是…只是所有人都死了。”唐風推測道。

    “寺廟被燒了,你也甭想從這兒找到什麼文字資料了。”梁媛沒好氣地說道。

    唐風沖梁媛笑笑,“那可不一定。”

    說著,唐風大步走到喇嘛塔下,這是一座不算高大的喇嘛塔,但塔頂還是用了尊貴的鎏金塔剎,喇嘛塔的一角已經坍塌,露出了許多磚石,梁媛不明白唐風剛才那話什麼意思,追問道︰“這塔上能有什麼文字?”

    “古人經常會在塔身上刻上一些文字,比如為什麼建這座塔?建塔的過程等等!”可讓唐風大感失望的是,他繞著喇嘛塔轉了一圈,卻沒有在塔身上發現一個文字。

    唐風失望地盯著面前的喇嘛塔,梁媛倒笑了,“怎麼樣,傻眼了吧,一個字都沒找到吧,據我所知,蒙古人在早期,八思巴文還沒有創立,文化很不發達,所以蒙古帝國早期的文獻資料奇缺,現在我們研究蒙古帝國早期的歷史,大都是根據同時期其它民族的記載,怎麼樣,我沒說錯吧!”

    “嗯,看不出你最近還看了不少書嘛!”唐風一臉苦笑。

    “那是,你以為我光閑著了,本小姐最近可是博覽群書,你之前已經推斷出整座千戶鎮是建於蒙古帝國早期,那麼我想這座塔也是那個時期建的,而那個時期很難留下什麼文字資料的。”梁媛來了勁,說的頭頭是道,唐風也不得不認同梁媛的觀點。

    韓江笑著拍拍唐風,“你小子以後可別瞧不起咱們梁大小姐了。”說著,韓江爬上了喇嘛塔坍塌的東南角。

    “我哪敢瞧不起她啊,我基本都是把她高高供著。”

    “我還沒說完呢,因此,你之前說城破之時,城內官吏焚燒了所有文書,這個論斷也不能成立。”梁媛侃侃而談。

    “那你的看法呢?”唐風故作認真地問道。

    “當時壓根就沒什麼文書,所以我們現在也看不到那些文書。”梁媛道。

    “那城外戈壁灘上那塊八思巴文的石碑又該如何解釋呢?”唐風反問。

    “八思巴文是忽必烈稱帝,建立元朝後請國師八思巴創立的,所以我推測戈壁灘上那塊石碑是在千戶鎮被屠城後,元朝政府才派人立的。”

    梁媛分析的頭頭是道,不由唐風不信,但是唐風對敗在這丫頭片子裙下,頗為不忿,剛想開口反擊,突然傳來韓江甕聲甕氣的聲音,“你倆別爭了,這里好像有東西。”

    一句話,驚醒了唐風和梁媛,兩人這才發現韓江幾乎把大半身子都探進了喇嘛塔坍塌的肚子里。唐風趕忙問道︰“你發現了什麼?”

    “媽的,你先把我給拉出去。”韓江的頭埋在喇嘛塔里面,甕聲甕氣地嚷道。

    唐風和梁媛一起使勁,兩分鐘後,總算把灰頭土臉的韓江給拉了出來,韓江不停地晃著腦袋,吐著口中的沙土,“呸!呸!…這…呸!”

    “快說啊,你到底發現了什麼?”唐風催促道。

    “給我口水!”韓江叫道。

    梁媛忙遞上一瓶礦泉水,韓江漱了漱口,這才喘著粗氣說道︰“情況有些不妙啊!”

    “怎麼…”

    “我剛才只是想往里面看看,熟料里面有個洞口,還挺深,所以我越陷越深。”韓江一邊撢著頭上,身上的灰土,一邊說著。

    “這又說明什麼?”唐風不解。

    “我觀察了那個洞口,明顯是有人挖出來的,而且應該就是最近幾年被人挖開的。”韓江加重了語氣說道。

    “哦!最近幾年?”唐風和梁媛大驚。

    “是的,你們看看喇嘛塔上,還有坍塌的地方都落滿了厚厚的黃沙,而洞里面卻沒有,從鑿開的洞壁看,多是現代工具開鑿的,所以我斷定喇嘛塔里的洞是最近些年開鑿的,甚至就在最近。”韓江憑借多年的經驗判斷道。

    “難道是我們那些老朋友?”唐風若有所思,嘴里喃喃自語。

    “不排除這種可能。”

    “當然也可能是盜墓者,近些年來,盜墓集團把目標盯上了偏遠地區的佛塔,因為古代佛塔里大都藏有經卷和珍貴的法器,舍利等文物,賀蘭山中的西夏佛塔就曾被盜墓集團用炸藥炸毀。”唐風心里雖然知道此行免不了要與他們的老朋友生死相搏,但還是不願意這麼早就和他們遭遇。

    “當然除了剛才這個不好的發現,我還有一個好的發現。”韓江突然臉上露出神秘的笑容。

    “哦!好的發現,是什麼?”唐風迫不及待地盯著韓江。

    韓江不慌不忙地又來到喇嘛塔坍塌的那個洞口,探出右臂,在洞里面摸索了一陣,突然,韓江像變戲法一樣,神奇地拿出了一卷發黃破舊的卷子。

    唐風吃驚地看著韓江手中的卷子,愣了半天,最後還是梁媛迫不及待地拿過那卷卷子,慢慢展開,拂去塵土,上面竟然都是漢字,唐風一字一句讀出了上面的語句︰

    督造千戶鎮記

    窩闊台汗三年,余中書令耶律楚材奉大汗之命,督造千戶鎮,以備西夏余孽。想我自幼涉獵甚廣,經典,文學,兵法,天文,地理,律法,術數,醫卜,以至營造之術,無所不通,初仕金,不得志,成吉思汗十年,於燕京得見先可汗,一見如故,相見恨晚,可汗待之如上賓,遂予先可汗以驅馳。

    成吉思汗二十一年,余隨先可汗攻伐西夏,先可汗於山谷之中墜馬,全軍大駭,又遭西夏來襲,余遂與先可汗及諸將失散,只身穿行山谷,大漠,戈壁,疲憊不堪,精疲力竭之時,於一日,見瀚海之中有綠洲,馳馬入後,恍若隔世,驚駭之際,忽見一大城,殿宇相接,梵音裊裊,壯麗不似人間。

    城中皆黨項人,我佯稱契丹族人,為蒙古所追,誤入城中,城內諸公遂待我頗優,許我城中走動,三日內我遍訪此城,見此地物產豐富,民人富足。然此地之士皆勇武好斗,不輸蒙古,城防亦堅固異常,街巷曲折,宛如迷宮,幾至迷轉,我於是憂心可汗若取此大城,殊為不易。

    三日後,我被遮目帶出,褪去,已置身大漠。回營之後,與先可汗言瀚海之中事,可汗笑稱妄談,我於是遣偵騎出尋,然十數路皆無音訊,後僅見數人屍骸,想我熟知地理,卻亦不曾知曉大城,偵騎何處尋之?我亦惑之。

    後,先可汗直取西夏,大城之黨項傾巢而動,襲擾我軍後路,先可汗始信我言,遂命一千戶屯兵於瀚海之要道,築城以拒西夏余孽,然大城之黨項驍勇異常,屢屢危及大軍後路,今可汗登基,更命我等於此地築造堅城,於是,我按瀚海之大城形制築造此城,然雖靡費錢糧,亦只及瀚海大城十之一二,殊為憾事。

    窩闊台汗三年中書令耶律楚材親筆

    唐風讀完卷子上的語句,驚得目瞪口呆,“想不到這座城竟是耶律楚材設計建造的。”

    “耶律楚材是誰?我好像在哪兒聽過?”梁媛忽閃著明亮的眸子看著唐風。

    “你不是最近讀了很多書嗎?怎麼,連耶律楚材都不知道?”唐風笑道。

    “我只知道遼朝的皇帝都姓耶律,我不知道怎麼了,你問韓隊長,他知道嗎?”梁媛轉而問韓江。

    韓江一臉無辜,“我又不是搞歷史研究的,我哪知道?你們倆斗嘴,別扯上我!”

    “耶律楚材是蒙古帝國時期輔佐成吉思汗和窩闊台汗的一代名臣,他是契丹人,遼朝皇室後裔…”

    “怎麼樣,我沒記錯吧!”梁媛插話道。

    “別打斷我,我繼續說,耶律楚材正如他在這篇文章第一段里自我回顧的那樣,自幼涉獵甚廣,經典,文學,兵法,天文,地理,律法,術數,醫卜,無所不通,可謂少年天才,但是他身逢亂世,初在金朝為官,不得志,只做了一些小官,成吉思汗十年,也就是公元1215年,蒙古大軍攻破燕京,就是今天北京,耶律楚材第一次見到了成吉思汗,兩人一見如故,相見恨晚,耶律楚材遂成為成吉思汗帳下的一個重要謀士和文臣。”唐風介紹了一番耶律楚材的經歷。

    韓江有些不耐煩地打斷,“這些和我們有什麼關系呢?”

    “有!我看到這個卷子時就很吃驚,這不是一卷佛經,記載的完全是一段歷史,卻不知為何被放入了這座喇嘛塔中?更讓我吃驚的是,這卷子竟然是耶律楚材親筆書寫的,光是卷子就是一件重要文物了,當然,最最讓我吃驚的是卷子上記載的事,文章的題目‘督造千戶鎮記’就明確地指明這座千戶鎮是耶律楚材設計督造的,怪不得這座鎮子如此神奇而又堅固。”唐風說著又抬頭環視了一圈這座七百多年歷史的古鎮。

    “窩闊台汗三年,就是千戶鎮建成之日嘍?這是哪年啊?”梁媛問。

    “文章一開始就明白無誤地說了,‘窩闊台汗三年,余中書令耶律楚材奉大汗之命,督造千戶鎮,以備西夏余孽。’時間,窩闊台汗三年,這…”唐風想了想,“這應該是公元1231年,耶律楚材當時的官職是中書令,他是奉了大汗,也就是窩闊台汗的命令,建造了千戶鎮,最重要的是最後這句,‘以備西夏余孽’,這句話就證明了我們之前的判斷,蒙古人建造千戶鎮以及狼窪等處埋伏圈的目的,都是為了防備西夏人,準確地說是為了防備那些在西夏已經亡國之後,仍然堅持抵抗的瀚海宓城黨項人。”

    韓江和梁媛頻頻點頭,唐風又繼續說道,“後面幾段記載的就是一個有些離奇的歷史故事了,但我相信這就是事實,因為這個故事中涉及到的許多史實都是無數史書記載過的,比如‘成吉思汗二十一年,余隨先可汗攻伐西夏,先可汗於山谷之中墜馬,全軍大駭,又遭西夏來襲,余遂與先可汗及諸將失散,’這和許多史書的記載相吻合,這次征討西夏,就是蒙古滅亡西夏一戰,按照史書的記載,成吉思汗在經過一段從蒙古跨越西夏的山谷時,不慎落馬,還負了傷,正是因為這次負傷,再加上成吉思汗年歲已高,後來成吉思汗雖然滅了西夏,但他自己也最終死在了西夏。再看耶律楚材的記載中,成吉思汗落馬之時,他應該就在現場,全軍大駭,緊接著,他們就遭到了黨項人的進攻,導致他與大部隊失散。這段記載,讓我聯想到了很多…”

    “你是不是想到了成吉思汗的落馬與黨項人的偷襲有關?”韓江插話道。

    唐風點點頭,“不錯,現在所有史書的記載,大都來源於《蒙古秘史》這本書,這本書是蒙古人寫的,自古為尊者諱,在這本書中,只記載成吉思汗在最後一次征討西夏時,不慎落馬,我根據耶律楚材的記載大膽推測成吉思汗這次落馬很可能是中了西夏的埋伏,耶律楚材的記載應該更接近真相,更細致,因為他這篇文章寫好後就封進了塔中,不需要為尊者諱,那麼,我們根據已知的情況,進一步推測就能得出更驚人的結論,偷襲成吉思汗大軍的黨項人是什麼人?”

    韓江眼楮一亮,“你的意思偷襲成吉思汗大軍的是瀚海宓城的黨項人?!”

    “不錯,之前我翻閱史書,成吉思汗滅西夏之戰時,西夏經過多年戰亂,已經沒有多少抵抗能力,我想在這時還有能力偷襲成吉思汗大軍,而且使成吉思汗落馬受傷的恐怕只有瀚海宓城的黨項人了。”唐風推斷道。

    韓江點點頭,“不錯,只能是這樣。”

    “再看下面,耶律楚材和大隊人馬失散後,‘只身穿行山谷,大漠,戈壁,疲憊不堪,精疲力竭之時,於一日,見瀚海之中有綠洲,馳馬入後,恍若隔世,驚駭之際,忽見一大城,殿宇相接,梵音裊裊,壯麗不似人間。’這段記載雖然離奇,卻對我們太重要了,你們想想,耶律楚材所稱的‘黨項大城’,‘瀚海大城’是什麼?”

    “就是玉插屏上所指的‘瀚海宓城’!”梁媛驚叫道。

    “我想耶律楚材在茫茫沙海中見到的那座大城也只能是瀚海宓城,根據他的記載,進一步證明了我們已知的情況,瀚海宓城在一大片綠洲中,耶律楚材馳馬進入綠洲,他的感受是‘恍若隔世’,‘驚駭’,這是一片怎樣的綠洲,讓見多識廣的耶律楚材感到‘驚駭’?感到‘恍若隔世’?”

    “死亡綠洲!”韓江突然叫道。

    “死亡綠洲?”唐風一驚。

    “你忘了史蒂芬臨死前說的?”韓江提醒道。

    唐風點點頭,“當然沒忘,但是耶律楚材並沒有感到死亡,‘死亡綠洲’只是馬昌國的說法,耶律楚材在驚駭之余,緊接著就看見了那座‘大城’,‘殿宇相接,梵音裊裊,壯麗不似人間,’我到現在都無法理解這句話,沙漠之中的城市,怎麼會有殿宇相接?怎麼會有梵音裊裊?以至於見多識廣的耶律楚材感嘆到‘壯麗不似人間’!這是一座怎樣神奇的城市?我不敢想象。”

    “算了吧,我覺得古人寫文章都喜歡吹牛逼!特誇張!比如《馬可波羅游記》,說什麼中國人的房子都是黃金白銀做的,我靠,對了,這位老兄也是元朝人,可能那時候寫文章都喜歡把牛逼吹得越大越好,這位楚材老兄恐怕是為了讓成吉思汗相信他的話,故意誇大其詞!”韓江搖著頭,不肯相信耶律楚材的描述。

    唐風思慮片刻,對韓江說道︰“完全有這個可能,甚至你還可以說他產生了幻覺,見到的是海市蜃樓,但是下面他卻詳細描述了‘大城’中的景象,第三段,耶律楚材首先肯定了城里是黨項人,這進一步應證了我們的推斷,然後說他騙黨項人說自己是被蒙古大軍追殺,迷失方向,逃到了這里,於是,城內的黨項人就相信了他,待他很好,還允許他在城內自由行動。耶律楚材在城里住了三天,按他的說法,他走遍了全城,並描述了這里的富有,但是他特別提到此地的黨項人勇武好斗,不比蒙古人差。”

    “這就可以解釋為什麼在西夏滅亡後,瀚海宓城的黨項人仍然堅持抗爭了幾十年,並給蒙古大軍以重創。”梁媛打斷唐風的話說道。

    “我想僅僅是勇武好斗,還是遠遠不夠的!”唐風道。

    “那你說黨項人靠什麼堅持了幾十年,還血洗了千戶鎮?”梁媛問。

    唐風搖搖頭,“我現在還不知道,也許這是個永遠無法破解的歷史之謎。第三段最後,耶律楚材對這座大城的城防和設計印象很深刻,甚至為大汗攻取此城而感到憂心,‘堅固異常,街巷曲折,宛如迷宮,幾至迷轉,’這幾句話,你們想到了什麼?”

    “這說的不正是這里嗎?”韓江笑道。

    “是的,所以最後一段耶律楚材提到,他是按照印象中那座大城建造的千戶鎮,只是靡費了許多錢糧,建造的千戶鎮也只相當於那座大城的十之一二。”唐風說到這,直搖頭,“容我再次感嘆一下,太不可思議了,過去雖然我們也想象過瀚海宓城的樣子,但那都是想象,現在有直觀的對比,看看咱們面前這座古城,能在沙漠中建造這樣一座城市,已經很不易,而千戶鎮與瀚海宓城相比,卻只有它的十之一二,我不敢想象,瀚海宓城會有多大,多麼壯麗。”

    “我說了耶律楚材這家伙在吹牛逼!”韓江也不敢相信。

    “是不是吹牛逼,我們去了就知道了。再看第四段,三天之後,耶律楚材被遮住雙眼,帶出了大城,當他重新看見時,已經身處大漠了,這說明當地的黨項人對外來人抱有很強的戒備心理,當然這可能與正在打仗有關。耶律楚材回到大營後,對成吉思汗說了他的遭遇,成吉思汗的反應跟你一樣,以為耶律楚材在吹牛逼,估計還笑話了他,耶律楚材不甘心,於是,他派出十多路偵騎去尋找沙漠中那座大城,可是十多路偵騎派出去後毫無音訊,又過了許多天,只見到了幾個偵騎的屍骨,耶律楚材自己也感到奇怪,熟知地理的他,竟然也不知道這座大城。”

    “正因為不容易找到,這進一步說明耶律楚材所說的大城就是我們要找的瀚海宓城。”梁媛對唐風說道。

    唐風點頭,說道︰“我也是這樣想的。最後一段對我們之前的推斷也很重要,‘後,先可汗直取西夏,大城之黨項傾巢而動,襲擾我軍後路,先可汗始信我言,遂命一千戶屯兵於瀚海之要道,築城以拒西夏余孽,’這和歷史記載相符,也和我們之前的推斷相符,成吉思汗沒有理會瀚海宓城的黨項人,繞道直取西夏,這時,‘大城之黨項’傾巢出動,攻擊了蒙古大軍的後路,成吉思汗這才相信了耶律楚材的話,但也只是命一千戶率兵抵擋瀚海宓城的黨項人,這里耶律楚材提到了‘瀚海之要道’,我想這條所謂的要道,就是我們來時的這條路線,耶律楚材還提到了‘築城’,我想就是我們見到的這座千戶鎮,只是,這時的千戶鎮應該很小,還沒有今天我們看到的規模。”

    “看來蒙古人還是輕敵了。”韓江道。

    “是啊,所以耶律楚材又說‘大城之黨項驍勇異常,屢屢危及大軍後路,’估計原來那座小城也被黨項人毀了,等到成吉思汗死後,窩闊台登基,這才命耶律楚材在此地建造一座堅固的城池,以備瀚海宓城黨項人的進攻。”

    “耶律楚材現學現賣,從黨項人那里學來的技術,用在了千戶鎮,我估計城建好後,還是派上了用場,和瀚海宓城的黨項人周旋了二十多年,應該給了黨項人很大的打擊,這點從城外的京觀就能看出來,但是卻在一個月圓之夜,被瀚海宓城的黨項人瘋狂偷襲了,以至全軍覆沒,遭到屠城厄運,這才有了戈壁灘上立於忽必烈時期的‘禁約碑’,你看,這樣我們就把所有事件都聯系起來了!”梁媛將所有的線索都聯在了一起。

    唐風用贊許的目光看看梁媛,“不錯,這段歷史全都聯系起來了,現在就差最後一環了!”

    “最後一環?”梁媛和韓江都是一愣。

    唐風看看韓江,又看看梁媛,點點頭,“不錯,我們基本已經復原了西夏滅亡前後曾經發生在這片土地上所有的歷史,現在只差最後一環,那就是瀚海宓城黨項人最後的結局?”

    “難不成他們一直在那里繁衍生息?他們的後代還在那里?”韓江疑惑道。

    “不!我想結局不會這麼好。你們想想,他們對千戶鎮實施了屠城,元朝會坐視不管嗎?要知道當時忽必烈大汗剛剛登基,他也是一代雄主,豈能容忍一支黨項人如此猖狂?”唐風反問道。

    “當然不會!他們一定會卷土重來!”梁媛叫道。

    “是的,我想蒙古人一定會卷土重來,甚至這就是瀚海宓城那些黨項人最後的命運!”唐風語氣忽然有些沉重。

    “你的意思那些黨項人最後都死了?”韓江道。

    “我想是這樣的。忽必烈一定又派大軍征討瀚海宓城的黨項人,我們一路走來,再沒有發現忽必烈之後的遺跡,這只能說明忽必烈之後,瀚海宓城的黨項人沒有再給元朝添麻煩,為什麼會出現這樣的情況呢?只有一個解釋,就是瀚海宓城的黨項人遭受了重創,甚至是遭遇了滅頂之災!”唐風大膽推測道。

    “滅頂之災?!可是我們到目前為止並沒有發現一具黨項人的屍骸啊!”梁媛不解。

    “是啊!如果瀚海宓城的黨項人遭到了滅頂之災,那麼應該他們屍骸遍野才對!”韓江也大惑不解。

    “還有,如果元朝大軍進攻瀚海宓城,他們也應該從這條路進軍才對,可是我們卻看不到他們的遺跡!”梁媛又追問道。

    “我現在還不能給你們滿意地回答,這最後一環還需要可靠的證據來證明,我想…我想這個證據一定是很讓人震撼的。”唐風若有所思地說著。

    “震撼?你是說瀚海宓城吧!”梁媛追問。

    “也許是吧!”唐風抬頭看看天,日頭已經向西去了,於是,唐風說道,“時間不早了,咱們還是先離開這里吧,得到這個卷子,也算很大的收獲了。”

    韓江環視周圍一圈,這片空地東頭,和城牆邊緣似乎有一條夾道,“看來咱們只能從哪兒走了。”

    唐風一見那狹窄的夾道,頭就一陣眩暈,他已經對這里錯綜複雜的道路,房舍感到厭煩了,可是,放眼望去,這里也只有那條夾道可以通行了。唐風無奈地搖搖頭,拉上梁媛,緊跟韓江走進了那條狹窄的夾道。
作者: beautyqueen    時間: 2013-9-18 04:58 PM

第九章 詭異的傷痕

    三人步入夾道,韓江本能地拔出了匕首,走在前面,唐風拉著梁媛跟在後面,唐風一邊走,一邊不停地抬頭向頭頂望,生怕跟上午似的,一具具可怕的干屍從天而降,直接砸到自己頭上,但是這次卻很平靜,沒有死胡同,沒有複雜的巷道,更沒有從天而降的干屍。

    唐風走了一段,忽然,他發現這條狹窄的夾道內,一側的城牆,另一側的房舍以及腳下的地面,竟然全是黑色的,他忙叫住前面的韓江,“你發現了嗎?這里全是黑色的!”

    “看到了,這里應該被大火燒過!”韓江平靜地說道。

    “而且是長時間的燒烤!”唐風盯著牆壁上被烤裂的牆面出神。

    “奇怪的是,房舍的牆壁經過長時間的燒烤,竟然沒有坍塌!”梁媛忽然說道。

    “是啊!按理長時間的燒烤,這種土坯房子應該經不住…”唐風也附和道。可是他話沒說完,眼前卻豁然開朗。

    韓江冷笑道︰“怎麼樣,這兒的牆全燒塌了吧!”

    原來,走到這里,夾道一側房舍的圍牆大面積坍塌了,唐風看見里面是一個很大的院子,三個人走進了院子,這個院子看起來有些奇怪,里面有許多一排排的小隔間,“這是干什麼的?”

    “馬廄!”韓江已經看出了一些端倪。

    韓江一腳踢開了一個隔間的門板,里面直挺挺躺著一匹已經被燒焦的馬,唐風打開另一個,一匹同樣被燒焦的馬栽倒在馬槽里,死狀看上去極其痛苦。

    三人勘查了整個院子,院子里沒有發現人的屍骸,只有幾匹馬的屍骸。“不對啊!按理蒙古大軍擅長騎射,以鐵騎聞名天下,千戶鎮里應該駐扎很多騎兵才對,可是,我們到現在沒看見幾匹馬啊…”梁媛這會兒又成了小學者,分析起來,她邊說邊走近了院子一側另一扇緊閉的大門,梁媛用手使勁一推,大門溫絲沒動,梁媛心中起疑,難道這門現在還有鎖?不對啊,就算有鎖,也應該能推出一道門縫來,梁媛伸出雙手,一起用力,大門還是沒動,梁媛回頭看看唐風,唐風和韓江正抱著胳膊,盯著梁媛笑,梁媛氣急敗壞,使出吃奶的勁兒,雙手猛推,這次大門倒是被她推開了一道門縫,可是緊接著,梁媛就發出了一聲撕心裂肺,足有一百五十分貝以上的尖叫。

    邊叫梁媛邊跌跌撞撞地逃了回來,一頭扎進了唐風懷里,唐風和韓江忙定楮觀瞧,只見那被推開的門縫里,由高到低,同時閃出了五、六個人頭,個個呲牙咧嘴,面目猙獰,唐風也是渾身一顫,待驚魂稍定,他這才看清那些都是干屍的頭顱,可是這些人頭怎麼會從高到低,排成了一溜!

    “好了,都是些干屍,不用怕!”唐風安慰梁媛的時候,韓江已經緊握匕首,走了上去,唐風也抱著梁媛,走到門前,韓江放下匕首,伸出雙臂,使勁推了一下一側的門板,並不算厚重的門板卻只移動了幾厘米,韓江是何等的氣力,竟也無法再推動這扇大門,韓江和唐風馬上都明白了,這門後面一定被什麼重物擋住了。

    三人退回到院子里,韓江觀察了一番這扇大門,然後一直大門右側有段已經坍塌半截的圍牆,“從那兒進吧!”

    韓江率先爬上那坍塌的圍牆,跳了進去,唐風和梁媛緊隨其後也跳了進來,里面的景象讓三人無比震驚,之後,便是不住地嘔吐,就連見死人無數的韓江也連連作嘔!

    因為在他們面前是滿滿一院的干屍,這還不算,更讓人驚懼的是就在那扇推不開的大門後面,干屍幾乎是一層層疊加在一起的,“真是一座屍山!”唐風喃喃自語道。

    三人深一腳,淺一腳,在幾乎無處下腳的干屍堆里,一直走到了院子中央,這是個和外面那個院子差不多大的院子,院子里面也是一排排的馬廄,另一側的大門一半已經坍塌,另一半也敞開著,唐風可以看見,那一側的院子里也是堆積如山的屍體,除了人的,還有很多是馬的。

    雖然這些干屍早已死去幾百年,但唐風卻分明感到了血腥,血腥的氣味緊緊包圍著自己,他覺得快要窒息了。

    “這里都是馬廄!”韓江判斷道。

    “是的,從這些干屍的穿著上看,也與我們在南門見到的干屍不同,這些人應該都是騎兵。”唐風肯定地說道。

    “騎兵?不可思議,這些騎兵為什麼還沒跨上戰馬,出城作戰,就被集體屠殺在馬廄里?”韓江感到費解。

    “所以我之前說過黨項人是偷襲!”唐風道。

    “偷襲?我也認同,可是這些騎兵也不至於連馬還沒上,就被人在院子里殺光了!”韓江搖著頭,不敢相信。

    “好了,讓我們來仔細查看一下吧,你注意到沒有,這個院子中絕大多數干屍都是頭沖著大門的方向,甚至在門後出現了疊壓的情況,被壓在下面的人恐怕根本不是被敵人殺死的,而是被自己人活活踩死,壓死的!”唐風說道。

    “這種情況只有一種可能,就是在院子里出現了可怕的敵人,這些人根本無力抵抗,於是拼命逃竄,求生的本能使他們不顧一切地奔向這扇大門,可這扇大門卻由於某種原因被堵死了。”韓江分析道。

    “也許那扇大門根本就沒有被堵死,而是因為聚集在門後的人太多,所有人都急於奔逃,前面的人根本打不開大門,最後導致踩踏。但是我最感興趣的是什麼樣的敵人會讓驍勇善戰的蒙古鐵騎如此懼怕,以至根本沒有拔刀和敵人拼殺,就四散奔逃?”唐風疑惑道。

    “是啊!這里並沒有南門甕城的情形,就算他們被圍困了,這些戰士也完全可以拔刀相向,和敵人做最後的殊死一搏啊?”韓江也大惑不解。

    唐風一個人向前又走了兩步,突然,他的視線落在了腳下的一具干屍身上,當唐風看到這具干屍那因為恐懼而極度扭曲的臉時,胃里又是一陣作嘔!他克制住自己,繼續將視線向下移,當他看到這具干屍胸部時,眼楮猛地瞪大了,只見這具干屍的胸膛一直到肚子完全敞了開來,外面的盔甲衣服早已不知去向,干癟的腸子和內髒散落了一地,這是怎麼回事?唐風感到頭皮一陣發麻,他大聲招呼韓江,梁媛也要過來,唐風忙喝止道︰“媛媛,你別過來!”

    梁媛怔在原地,不知所措,韓江見到這具干屍,直接吐了出來,一天沒吃食物,吐出來的只是一些酸水,“媽的,你喊老子來看什麼?再這樣我的胃可受不了!”韓江抱怨著,唐風沒搭茬,韓江自己很快就看出了問題,他蹲了下來,仔細查看了這具干屍的胸膛和腹部,眉頭緊鎖,“媽的,怎麼會這樣?”

    “怎麼?”唐風問。

    “不是刀傷,也不是弓箭射的,像是被什麼猛獸的利爪撕扯掏空的!”

    “猛獸的利爪?”唐風不寒而栗,他馬上想到了,“狼?!”

    “不像,狼體型不大,這個猛獸應該身形很高大,你看旁邊那匹馬,也是被掏空了。”

    唐風這才注意到旁邊倒著一匹馬,幾乎同樣的情形,韓江又接著說道,“狼很難把一匹如此健碩的馬弄成這樣子。”

    唐風點點頭,“我想到了熊,可是沙漠里不可能有熊。”

    韓江搖搖頭,“即便沙漠里有熊,也不會是熊,因為這個猛獸的動作要比笨拙的熊快很多!”

    “那會是什麼?”

    韓江仰頭看天,沉思了一會兒,最後不住地搖頭,“太詭異了,我一時想不出是什麼猛獸攻擊的。”

    “看,這里還有。”唐風又發現幾具同樣被掏空的干屍。

    “不要找了,你看這些人身上都有腰刀,弓箭,但是他們大部分人連刀都沒有拔就四散奔逃,現在我明白這里的人為什麼會如此恐懼,不顧一切地向大門奔去!”韓江若有所思地說。

    “我也明白了,是你所說的猛獸!”唐風想了想,“也許是瀚海宓城的黨項人飼養的什麼猛獸…”

    “誰知道呢,詭異的傷痕!總之,這個鬼地方我是受夠了,先撤出去再說。”韓江用命令的口吻說道。

    三人又從進來的地方翻了出去,沿著夾道,一直走到東大街上,才算呼吸到了新鮮的空氣。

    重新來到凌晨他們飛車進入的東大街上,唐風這時才注意到,東面的城牆不知是當初建造時就低矮,還是因為數百年的歲月侵襲,看上去明顯要比其它地方的城牆低矮許多,他們凌晨飛車而過的那堵矮牆就算是最低矮的一段了。

    “我們現在該怎麼辦?”唐風有些茫然地看著韓江。

    “你問我?我也不知道,天快黑了,我們得找個晚上過夜的地方!”韓江的眼楮失神地望著不遠處的夯土牆壁。

    “我提議晚上就住車里!”梁媛似乎已經從剛才的過度驚嚇中還了過來。

    “廢話,就算住車里,也要想想我們把車停到哪里?”韓江說道。

    “我們不能把車開到戈壁灘上,否則晚上來了沙塵暴就麻煩了。我看現在有兩個地方可供選擇,一個是昨天過夜的地方,另一個就是北大街的官署大門前。”唐風分析道。

    韓江聽了唐風的話,苦笑著搖搖頭,“兩個地方都不咋地,一個是在這座死城的中央,天知道晚上會發生什麼,干屍?怪獸?還是我們那些老朋友?另一個地方旁邊也是累累屍骨做伴,更要命的是,唐風,你難道還沒發現嗎?我們現在被困在這座死城中了。”

    唐風馬上明白了韓江的意思,“是啊,凌晨我們為了躲避沙塵暴,飛車進來,結果找遍全城,只有南邊有城門出去,還被鐵水封死了;現在要想出去,只得從東面這堵矮牆飛車出去,可是飛進來里面是東大街,是平地,而現在要飛出去牆外是那座京觀,搞不好悍驢就會一頭撞上京觀…”

    “媽的,咱們居然被這小鎮給困住了,就算我們人能出去也沒用,想繼續向大漠深處前進就不能沒有車,要是一頭撞上城外的京觀,後果不堪設想!”韓江望著東牆外那座京觀搖著頭說道。

    梁媛這才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不過她很快就轉憂為喜,“你們兩個大男人真笨,東面這堵矮牆又不高,我看城里有一些古代留下來的工具,咱們車上不還帶了一把鏟子,咱們一起把這堵矮牆鏟平不就得了!”

    “別異想天開了,你看這堵矮牆不高,但是這牆是夯土築成的,很堅硬,就憑我們現有的工具要想把這堵牆鏟平,難!”唐風反駁道。

    韓江思慮了一會兒,倒是對梁媛的主意很感興趣,“梁媛的主意不是不可行,關鍵是需要時間,今天肯定來不及了,我看咱們今晚就住官署門口吧,明天一大早就去挖那堵矮牆,對了,咱們的悍驢還一直停在那兒呢,不會出什麼問題吧!”

    韓江的話立馬把大家的心吊了起來,三人匆匆趕回到北大街那座官署的大門前,看到悍驢完好無損地停在那里,大家懸著的心這才放下。

    韓江還是不放心,車里車外的檢查了一番,梁媛不在意地說,“不用這麼緊張吧,這地方一個活人都沒有,誰會對我們的車下手呢?”

    “我的感覺並不好!還有…還有那槍聲!”韓江一邊發動車,一邊喃喃自語道。

    韓江見車沒問題,又跳下車,這時,唐風突然鑽到車下,從車下面拾起一件東西,在韓江眼前晃了晃,“這是你的家伙嗎?”

    “我的家伙?”韓江一怔,定楮一看,這才看清原來唐風手上拿著一把鋒利的匕首。

    “匕首?!”梁媛叫出了聲。

    韓江也很吃驚,趕忙摸了摸自己的靴子,自己的匕首還在,“我的家伙一直放在靴子里,還在!”

    “那就奇怪了,這把匕首和你的很像,幾乎一模一樣。”唐風將匕首遞給了韓江。

    韓江接過匕首,仔細端詳了半晌,像是陷入了沉思,良久,才驚愕地說道︰“確實很像,雖然並不是同一個型號的,但我基本可以肯定和我這把匕首是同一廠家生產的,甚至是同一個師傅制作的。”

    “可你那把是軍用匕首啊!”唐風錯愕。

    “嗯,我這把軍用匕首是一批特制匕首,生產數量很少,你拾到的這把匕首和我這把性質應該一樣,也是一批特制的匕首,數量同樣很少,這樣特制的匕首一般只裝備特種部隊,其他人幾乎不可能得到。而在這荒涼的沙漠戈壁中,突然出現這樣一把匕首…”韓江沒有繼續說下去。

    唐風眼前一亮,“不可能是其它部隊的,也就是說這把匕首很可能來自老K,可是老K已經宣告解散了。”

    “但老K的人還在。”韓江忽然平靜地冒出這麼一句。

    唐風渾身一顫,他馬上明白了韓江的意思,“你懷疑有老K的人也來了,就在這附近,甚至就在這座死城中。”

    唐風的話,讓梁媛驚得趕忙向四下望去,太陽已經落山,黑幕即將籠罩這座戈壁灘上的死城,死寂的街道,死寂的房舍,死寂的古鎮,除了他們,看不見任何生物,任何植物,任何有生命的東西,除非…除非那些干屍重新復活。

    “會是誰呢?”唐風和梁媛幾乎同時脫口而出。

    韓江想了想,“最有可能的是趙永或是他手下的人。但是…”

    “但是什麼?”唐風不解。

    “唐風,你有沒有想過,如果趙永就在這里,他難道看不見我們?他為什麼不露面呢?還有…還有這把匕首為什麼會出現在我們的車下?這該怎麼解釋呢?”韓江一連串地反問,令唐風思慮不及。

    “這…”唐風沉吟下來。

    韓江接著說道︰“如果是趙永,他沒必要和我們做迷藏,更不會把匕首故意丟在我們車下。”

    唐風點點頭,又問道,“那麼這把匕首出現在我們車下,該怎麼解釋呢?”

    “我們先排除趙永,就說將匕首放在車下的人,這人的動機是什麼?如果是為了恐嚇,應該把匕首插在顯眼的位置,比如車前蓋上,或是駕駛室內,但是他卻沒有這麼做。”韓江欲言又止。

    “是啊,剛才這把匕首就是躺在車下,看不出任何動機!”唐風道。

    “還有一種情況,正是我們剛才所擔心,有人要破壞我們的車!”韓江道。

    “破壞車,要扎悍驢的車胎!”梁媛又驚叫起來,忙俯身去查看車胎。

    “不用看了,我剛才全都檢查過了,所有輪胎,全都完好,我們車胎要真被扎了,在這沙漠里那還真是個麻煩!”韓江苦笑道。

    “既非恐嚇,也沒破壞,那這人是要干嘛?”唐風大惑不解。

    韓江也陷入了沉思,最後只得搖搖頭,“這地方怪事太多,我也實在想不明白為什麼這把匕首出現在這里。但是有一點是肯定的,如果這把匕首不是來自於我們三個,那麼這里就一定還有第四個人!”

    “第四個人?!”雖然唐風心里對此早有準備,但當韓江肯定地說出這句話時,唐風的心臟還是猛地墜了一下。

    韓江將那把匕首給了唐風,讓他防身用,帳篷沒了,三人只能睡在車里,韓江和唐風分別值守,臨睡前,韓江特別忠告唐風和梁媛,只準呆在車內,哪兒都不準去,特別是不許進入對面那扇官署大門。

    前半夜一切正常,凌晨時分,唐風換韓江值守,韓江很快在唐風身邊沉沉睡去,呼聲震天,唐風揉揉惺忪的睡眼,盯著面前那扇已經洞開的元代官署大門出神,一想到大門內那些一模一樣的房間,唐風的心里就糾結起來,那里面隱藏著什麼秘密?復活的干屍,還是凶猛的怪獸?亦或是韓江所說的“第四個人”?

    想著想著,唐風竟打開車門,跳下了車,他邁著機械的步伐,緩步走上官署大門前的階梯,走上最後一級階梯時,唐風停住了腳步,他伸直脖子,向門里看去,漆黑一片,破敗的建築散發著詭異的氣息,里面似乎有什麼東西在吸引著唐風,但是當唐風剛一邁步,韓江的忠告,米沙的遭遇一股腦涌現在唐風的腦中,唐風渾身一顫,又收回了邁出去的腿。

    唐風怔怔地站在官署大門前,許久,他才回身向全城望去,整座千戶鎮死一般的沉寂,看不到一絲亮光,聽不到一絲響動,奇怪,怎麼今夜連風聲都沒有?唐風心里起疑,再把目光放遠點,黑幕籠罩下的南門城樓,城門外是無邊無際的戈壁灘…突然,唐風覺得南門的城樓上似乎閃出了點點亮光,但是那微弱的亮光稍縱即逝。

    唐風使勁揉了揉睡眼,再向南門城樓望去,城樓里確實閃出了點點亮光,那亮光很微弱,隱隱約約,搖曳在南門城樓上,唐風感到自己的心跳開始加快,那是什麼?是城內無數干屍冤魂點起的鬼火?還是那神秘的第四人?

    唐風還是不敢相信眼前看到的一切,他生怕那是城內無數干屍的冤魂,他怕南門城樓上的星星亮光,會“砰——”的一下,瞬間點燃成熊熊烈火,燃燒整個南門城樓,照亮整座死城,照亮整個沙漠戈壁,然後,城內,城外,甚至沙漠戈壁深處那些干屍,骨骸,還有飄蕩的冤魂一起復活,包圍整個千戶鎮,包圍他們,包圍自己和心愛的梁媛。

    不!他要趕緊回到車上去,叫醒梁媛和韓江,離開這里,離開這座到處散發著死亡氣息的鬼城…但是,唐風剛一邁步,忽然覺得自己的雙腳,還有小腿被什麼東西抓住了,他低頭一看,竟…竟是一雙手,一雙干枯,萎縮,沒有血色,沒有生命的手,那是干屍的手臂,唐風大驚失色,就在這時,南門城樓上的星星亮光瞬間變成了熊熊大火,那騰空而起的火光是那麼明亮,那麼熾烈,映亮了整座死城,整個沙漠戈壁!

    唐風瞪大了恐懼的雙眼,直直地盯著城樓上的火光,他忽然覺得那火光象征著光明,孕育著生命,唐風似乎被那熊熊大火吸引,忘了拽住自己雙腿的干屍,他想邁開雙腿,但不是回到車上,而是要去南門城樓。

    那雙干屍的手死死抓住唐風,唐風並不回頭,用力蹬開了干屍的手,可是唐風剛一邁步,又有一雙干枯,萎縮的手臂死死抓住了他的小腿,緊接著又是一雙,兩雙,三雙,四雙…唐風的腰,唐風的胳膊,唐風的肩膀,唐風的脖頸,全都被干屍的恐怖的手抓住了。

    憤怒,緊張,恐懼,焦急充斥著唐風的內心,他感到自己就要崩潰了,他想呼喊還在車里呼呼大睡的韓江,但是卻發不出聲音,突然,唐風看見從南大街,東大街,西大街正有無數復活的干屍向他們包圍過來,不,還有,城牆上,房舍屋頂上,干屍軍團越聚越多,已經完全包圍了他們三個人,唐風掙扎著扭過頭,身後是一張面目猙獰的臉,那黑洞洞的眼眶正盯著自己,唐風發現官署大門里正有越來越多的干屍涌了出來…

    唐風閉上了雙眼,他不敢再看面前的一切,他在等待命運的宣判,死神的到來,但是梁媛的尖叫和哭喊聲驚醒了他,唐風又睜開眼,他看見梁媛被一群干屍包圍,不住地哭喊著,尖叫著…不,唐風使出全力,不住地掙扎,他想沖到梁媛身邊,但是那些纏繞在他身上的干屍手臂卻越來越多,越來越緊,唐風完全崩潰了,他感覺自己就要永遠失去梁媛了,他大叫起來,這次他終於叫出了聲“不,媛媛…”

    唐風的叫聲驚醒了韓江和梁媛,“媽的,老子好不容易睡個安穩覺還被你給吵醒了!”韓江咒罵道。

    唐風睜開眼,發現自己滿頭大汗,仍然坐在車里,他抹了抹額頭豆大的汗珠,難道自己剛才做了一個夢?可一切卻是那麼清晰,就像自己親歷的一樣!

    “你怎麼了?”梁媛關切地詢問唐風。

    “沒,沒怎麼。可…可能是…”唐風依舊驚魂未定。

    “他能怎麼了,讓他值夜,結果睡著了唄!關鍵是這小子還做了個噩夢,夢里直喊你名字,媛媛,媛媛!”韓江誇張地故意裝出一副肉麻的樣子。

    梁媛的臉被韓江說的泛起一些紅暈,唐風扭頭看看梁媛,又重重地靠在椅背上,“是的,我剛才可能是做了一個噩夢,但是一切都是那麼清晰,那麼真實,讓我不得不相信那都是真實的。”

    “什麼噩夢?”梁媛好奇地問。

    唐風輕輕嘆了口氣,“南門城樓燃起熊熊大火,滿城干屍全都復活了。”

    “啊!好有意思的夢哦!”梁媛似乎對唐風的噩夢很感興趣。

    “還好有意思,差點沒把我嚇死!”唐風沒好氣地嚷道,然後將自己的噩夢回憶了一遍。

    “干屍復活?熊熊大火?確實有意思!”韓江笑道。

    “靠,你們還能嚴肅點!”唐風說完這句話,才覺察到天似乎已經有些亮了,唐風拼命回想凌晨發生的一切,包括那個可怕的噩夢,如果那確實是一個噩夢,那自己值夜沒多長時間就睡著了,現在天已經快亮了,這個噩夢竟然做了如此之長?

    唐風不敢相信這一切,他覺得車內有些悶,於是打開車門,跳下車,前面的官署大門和昨天見到的情形一樣,里面幽深而破敗,黑壓壓一大片,再回身看,寂靜的街道,無聲的房舍,南面唯一的高點,就是那座城樓,城樓依然靜靜地佇立在城門上,破敗而蒼涼,就像七百多年來一樣,亙古不變!

    沒有騰空而起的熊熊大火,甚至連星星點點的亮光也沒有,一切都是那麼安靜,那麼死寂,整座城樓透著腐朽和死亡的氣息,看來自己真的是做了一個噩夢,韓江和梁媛也跳下了車,向四周張望,最後兩人的目光也停在了南門那座城樓上。就在這時,他們聽到了一聲沉悶的槍響。

    是的,這次唐風,韓江,梁媛三個人都聽到了那聲槍響,三人吃驚地互相看看,又都把目光聚在了南門城樓上,“槍聲是從那兒傳出的。”韓江憑著多年的經驗,第一個判斷道。

    唐風和梁媛也馬上意識到了槍聲就是從南門城樓上傳來的,天色還沒大亮,又隔著太遠,看不清上面的情形,韓江死死地盯著暮色中的南門城樓,忽然一拍悍驢的車前蓋,大聲說道︰“上車,去那兒看看。”

    “看來我那個噩夢也不是完全空穴來風!”唐風說著,和梁媛一起跳上了車。

    韓江熟練地倒車,然後猛踩油門,從北大街,南大街直沖向南門城樓,車快接近南門時,韓江故意放慢了車速,他不想讓發動機的轟鳴驚動那個神秘的第四人!

    當韓江平穩地將悍驢停在南門下時,四周寂靜無聲,而天色已經漸漸亮了,三人躡手躡腳地下了車,破敗的南門如昨天見到的一樣,敞開著,走進南門,里面是堆滿干屍的甕城,甕城的城門被土石牆封堵,密不透風。

    唐風摟著梁媛,捂住了梁媛的雙眼,他不想再讓梁媛看到恐怖的場景,三人在甕城中央站定,卻沒有發現什麼異常,韓江抬頭望了一眼南門的城樓,小聲說道︰“現在我們得上去。”

    “可是昨天我們就沒見到上城樓的階梯。”唐風小聲答道。

    “是的,剛才進來時,我也查看了,原有的階梯似乎已經在那場血腥的屠城中被摧毀了。不過…”韓江停了下來。

    “不過什麼?”唐風催促道。

    “如果有人在上面,那麼我們也一定能上去。我看過了在南門內側,原來被摧毀的階梯上堆滿了碎土石,那是一條路。”韓江肯定地說道。

    “你是說我們從那個碎土石堆爬上去。”唐風有些為難。

    “嗯,只有這樣了。”韓江說著,就向南門門洞走去。

    唐風和梁媛匆匆跟上,走到城門洞里的時候,唐風喊住韓江,“我們倆能爬上面,可是梁媛…還有要是我們正在爬的時候,上面那人襲擊我們,後果不堪設想。”

    唐風的話不是沒道理,韓江駐足思慮良久,“那你和梁媛留在下面,我一個人沖上去…”

    韓江話音未落,忽然,三人就覺得頭頂生風,一股巨大的,不可抗拒的力量從頭頂向他們襲來,韓江猛地抬頭,看見一個巨大的黑色物體從上面,向他們三人壓了下來,來不及看清那是什麼?韓江本能地將唐風和梁媛一拉一推,送到了城門外的安全地帶,唐風站立不穩,摔倒在地,但就在倒地的那一剎那,唐風看清了一切——那是城門洞里的千斤閘!而現在韓江正站在千斤閘下,命懸一線!

    就在千斤閘要重重落下的最後時刻,韓江側著身,幾乎貼著滿是碎石、塵土的地面,將自己的身體拋了出來。

    “轟隆——”一聲沉重的巨響,千斤閘重重地落在了城門洞內,揚起厚厚的灰塵。唐風和梁媛見韓江倒在地上,忙過來攙扶韓江,“媽逼!該死的家伙!”韓江一邊咒罵,一邊抹去臉上厚厚的塵土。

    “千斤閘絕對不是自己掉下來的!”唐風判斷道。

    “廢話,這還用你說。呸!呸!——”韓江說著,不停地吐著嘴里的土。

    “那我們現在…”唐風有些遲疑,他已經預感到城樓上的敵人來者不善。

    “媽逼,欺負到老子頭上了。沖上去,斃了他!”韓江說著不顧傷痛,騰地站了起來,拔出匕首,繞道城門內,徑直沖上了那個一直延伸到城牆上的碎石堆,唐風擔心韓江頭腦發熱,出什麼意外,也拔出匕首,趕忙跟上去,可是走了兩步,又想起梁媛,回頭看看梁媛也跟了上來,梁媛沖他點了點頭,於是,唐風拽住梁媛,兩人一起跟著韓江爬上了南門內的碎石堆。

    碎石堆很不穩定,腳下起滑,碎石不斷地滾落下去,唐風每走一步都小心翼翼,生怕因為自己失足,帶著梁媛一起滾落下去,前面,韓江已經快接近城牆上面了,奇怪的是,唐風擔心的情況並沒有出現,城樓上沒有人向他們開槍,南門城樓依舊死一般的寂靜。

    唐風和梁媛也登上了城牆,三人對視了一眼,又一起望著不遠處的城樓,“這小子跑不掉了!”韓江從牙縫里恨恨地冒出一句,然後便沖了上去。

    唐風拉著梁媛也跟了上去,三人來到城樓的門前,門居然沒有壞,緊閉著,唐風不禁疑惑,難道七百多年來,這門一直緊閉著?

    韓江沒留給唐風多少思考的時間,他已經一腳踹開了木門,此時,天色已經大亮,初升的旭日,跳出東方的地平線,照耀在廣袤的戈壁灘上,也照進了破舊的城樓里。韓江手持匕首,率先沖了進去,不大的城樓里,並沒有人竄出來和韓江展開殊死搏斗,空蕩蕩的城樓里,只有東南角,似乎蜷縮著一個人,三人靠近那個人,全都露出了驚愕的神情,因為躺在地上的那個人正是他們都熟識的趙永,而此刻,他已經成了一具恐怖的屍體。
作者: beautyqueen    時間: 2013-9-18 04:59 PM

第十章 戴面具的女子

    趙永的死狀慘不忍睹,前胸像是被什麼利器撕扯,肋骨和內髒全都暴露出來,鮮血在他身體四周慢慢散布,流淌,仿佛溪流一樣滋潤著城樓地面那些干裂的夯土,唐風見此情景,一陣作嘔,忙遮住了梁媛的眼楮,但是梁媛還是目睹了這血腥的一幕,忙轉身跑到城樓門邊,將昨晚吃的東西,全都吐了出來。

    韓江和唐風怔怔地站在趙永的屍體邊,佇立良久,韓江才開口道︰“說說你的看法。”

    “看法?”唐風快速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思緒,“我首先想到了兩個疑問。”

    “哦!哪兩個疑問?”韓江將臉扭了過來,看著唐風。

    “一,趙永為什麼會出現在這里?老K不是解散了嗎?…”唐風說到這,停了下來,轉而看著韓江。

    韓江抹了一把臉上的汗珠,嘆道︰“其實趙永出現在這里並不奇怪,在沒有找到瀚海宓城之前,老K是不會真正解散的。”

    “哦!你這麼肯定?”唐風疑惑地看著韓江。

    韓江重重地點了點頭。

    “那麼趙永也是為了瀚海宓城而來?可是他們不是把玉插屏弄丟了嗎?”唐風愈發疑惑。

    “我想他是為了瀚海宓城而來,至於玉插屏嘛…”韓江欲言又止,“他既然能走到這里,肯定有他們的路線圖。”

    “趙永如果來尋找瀚海宓城,怎麼會孤身前來?昨天出現的那聲槍響,還有一直如影隨形的人是誰?難道就是趙永?他就是那個神秘的第四人?”唐風一連串的問題。

    “這就是你的第二個問題?”韓江反問。

    “不!第二個問題是誰殺了趙永?”

    韓江明白了唐風的意思,“你這幾個問題其實都是一個意思,你懷疑趙永不是只身一人前來,肯定還有別人,而這個人很可能就是那個殺害趙永的人!”

    唐風點點頭,“如果趙永算是神秘的第四人話,那麼至少應該還有一個人——神秘第五人。”

    “神秘第五人!”韓江喃喃說道,陷入了沉思。

    唐風繼續分析道︰“我剛才大致查看了一下趙永的屍體,沒有發現槍,他的致命傷痕也不是槍傷,這里也沒有趙永攜帶的物品,根本沒看見槍!那麼,昨天和今天的兩聲槍響是怎麼回事?還有,既然有槍響,而兩聲槍響都不是針對我們的,那麼我們完全可以斷定,開槍的人一定是在攻擊誰!”

    “也就是說肯定不是一個人!”韓江點頭道,“唐風,你的分析很到位,確如你所說,在這座死城里,除了我們和趙永,應該至少還有一個神秘的家伙。你認為是那個人殺了趙永,但是你有沒有發現趙永身上的傷口很奇怪,很特殊!”

    唐風馬上明白了韓江的意思,“你是說趙永身上的傷口很像是昨天我們在馬廄看到的那些干屍身上的傷口?”

    “對!很像。”韓江說著又蹲了下去,仔細觀察起趙永身上的可怕傷口。

    唐風似乎也陷入了沉思,許久,唐風忽然眼前一亮,驚叫起來,“難道…難道那個猛獸又復活了?”

    “復活?”唐風的話讓韓江吃了一驚。

    “如果是這樣,那麼就可以排除那個神秘的第五人了。趙永遭遇了猛獸,所以開槍,但最後還是被猛獸所害!”唐風又提出了另一種假設。

    2

    韓江聽了唐風第二種假設,搖了搖頭,終於說出了自己的判斷,“首先,你剛才說過趙永會一個人來這里嗎?我想不會,其次,如果是某種猛獸攻擊了趙永,為什麼我們沒有遭遇?再者,如果那兩聲槍響是趙永開的槍,那麼槍呢?難道猛獸會拿走趙永的槍?當然,更重要是趙永身上的傷口。”

    “傷口?傷口怎麼了?”唐風不明白韓江什麼意思。

    韓江又看了一眼趙永身上那恐怖的傷口,這才解釋道︰“我仔細查看了趙永身上的傷口,很像是某種猛獸的利爪所傷,很像昨天我們在馬廄里看見的那些干屍傷口,但是,趙永身上傷口的深度,撕裂程度和受重力的程度,都無法與馬廄里那些干屍的傷口相提並論。”

    “哦!我怎麼沒看出來!”

    “昨天我也曾仔細查看過干屍身上的傷口,那種受攻擊的深度,撕裂程度和受重力的程度遠遠超過趙永,最明顯的就是肋骨,那些干屍身上的肋骨幾乎全都不同程度地被折斷,可想而知,那個攻擊他們的猛獸是何等的力量,是何等的凶殘!而趙永雖然前胸被撕裂,但是肋骨沒有被折斷的跡象,這說明攻擊趙永的力量遠不及攻擊干屍的猛獸。”韓江分析得細致入微。

    “那按你的意思,是誰殺死了趙永?是猛獸的縮小版?還是更神秘的第五人?”唐風反問韓江。

    韓江並不急於回答唐風,他再次蹲下來,戴著手套將趙永的屍體輕輕翻轉,仔細查看著,唐風有些不耐煩地催問道︰“你又發現了什麼?”

    “你看趙永的手腕!”

    在韓江提示下,唐風發現趙永的雙手背在身後,雙手手腕部位紅腫淤青,“這…”

    “還有地面上的粉屑!”

    “這像是什麼絲織物的粉屑?!”

    “對!這說明趙永臨死前曾被長時間反綁雙手!”韓江肯定地說道。

    “反綁雙手?”

    “這顯然不會是猛獸所為,猛獸再厲害也沒有這個本事!”韓江進一步分析道,“這只能是人所為,而且我敢肯定之前趙永就已經被人反綁在這兒了,再來看剛才差點要了我們命的千斤閘。”

    韓江說著走到了城樓中央的位置,梁媛正站在那兒,透過地面顯露的一道縫,向下張望。唐風也走到閘口邊,韓江蹲下來,仔細觀察後說道︰“看,這就是剛才差點要了我們小命的千斤閘,它本來是收在城樓里的,需要用時用吊繩放下。”

    “韓隊,我一直有個疑問,剛才襲擊我們的那個人就應該在城樓里,可是我們上來後,卻只見到趙永的屍體,那人呢?”梁媛忽然問道。

    韓江看看梁媛,“大小姐現在也會思考問題了。”

    “本來就會!”梁媛嘴硬。

    “好,本來就會。”韓江轉身走到閘口旁的轉輪旁,“我本來也和梁媛想的一樣,以為沖上來就能抓住那個襲擊我們的人,可是當我們沖上城牆的時候,不見一個人,於是,我們把目標鎖定在了城樓里,結果進來後,里面只有趙永的屍體,仍然不見一個人,我也是大惑不解,但是我剛才看了一眼這個轉輪就明白了是怎麼回事!”

    “轉輪?”唐風和梁媛的視線都集中在了那個木質的轉輪上,唐風驚異地發現轉輪上纏繞著一根嶄新的粗繩子。

    “唐風,梁媛,我想你們已經看到了,千斤閘就是靠閘口兩邊的兩個轉輪控制的,這轉輪還是原來的轉輪,但是這轉輪上的繩子卻早已不是元代的繩子,這是一根新繩子,看材質,只能是最近制造出來的繩子!”韓江說到最後,加重了語氣。

    “這更證明了千戶鎮里還有神秘的第五人!趙永也很可能是那人殺死的。可是那人呢?”唐風還是不解。

    “那人早跑了!”

    唐風不明白韓江的意思,韓江卻從閘口旁拾起一截已經斷了的繩子,“看,這上面有火燒過的痕跡!”

    “火燒的痕跡?!”唐風這才發現,韓江手里的繩子的確是被火燒斷的。

    3

    韓江站起身,拍拍雙手,開始推測可能的一切︰“我想事情應該是這樣的,昨天早上我們聽到了一聲槍響,很可能那時趙永就已經失去了自由,被反綁關在了這里。而剛才我們聽到的那聲槍響,我推測趙永很可能磨斷了反綁他的繩子,所以和那人發生了搏斗,搏斗中,很可能是趙永開了一槍,當然也有可能是那人開的槍,總之,槍並不是致死趙永的武器,而是一種奇怪的東西。那人肯定知道我們的存在,甚至昨天一直在暗處跟蹤我們,他殺死趙永後,知道槍聲會把我們吸引過來,於是,匆匆清理了現場,拿走了趙永和他自己攜帶的物品,包括槍支,然後為了將我們困在甕城之中,他事先從轉輪上拉出了一段繩子,然後計算了我們趕來的大致時間,點燃足夠長的繩子,待到這截繩子燒到盡頭,就會燒斷控制千斤閘的繩子…”

    “將我們困在甕城之中。”唐風接過韓江的話,“你的意思那人並不想殺我們,而只是把我們困在甕城之中?”

    “我想是這樣,畢竟用千斤閘想殺死我們三個太不靠譜!甚至趙永,他也並不想現在殺死,而是因為趙永的反抗。”韓江解釋道。

    “是啊!趙永海軍陸戰隊出身,一身功夫,誰能制服他?”唐風晃著腦袋,不敢相信。

    “殺死趙永的人一定絕頂聰明,這點從他精確的計算能力上就可以看出來,而且這人的心理素質超常,在殺死趙永,又驚動我們之後,依然從容不迫地清理了現場,才離開!”韓江不斷描述著凶手的特性。

    “可是以趙永的身手,沒有幾人能制服他!”

    “不錯,趙永身手了得,連我也很難制服他,但是不要忘了,如果是熟人,認識的人偷襲…”韓江沒有把話講下去。

    唐風聽出了韓江的話中有所指,他眼前一亮,“這不又回到我最初的問題上來了,趙永是跟誰一起來的,凶手一定是趙永熟識的!”

    “你說老K還會有誰?”韓江反問。

    “如果排除一直沒露面的幾位,再排除我們幾個,就只剩下徐仁宇和羅教授,羅教授腿腳不好,年紀又大,顯然凶手不會是他,那凶手就只能是——徐仁宇!”

    唐風說到徐仁宇名字的時候,聲音都有些顫抖,他還是不能相信是徐仁宇殺了趙永,但是,韓江卻給了他肯定的回答,“我想徐仁宇的嫌疑最大,他是博士,智商很高,有超常的計算能力,特別是那人在轉輪上做的手腳,讓我馬上想到了徐仁宇,他以前就最喜歡擺弄這些小玩意!”

    “可…可徐仁宇為什麼要殺趙永呢?難道他是將軍的人?”梁媛吃驚地問。

    “是啊,我跟徐仁宇也算朝夕相處,從沒看見他身上有那個刺青,也沒發現徐仁宇又什麼不軌行為!”唐風感到大腦有些亂,他極力回憶著和徐仁宇交往的每一個瞬間。

    韓江沉默不語,他伸手在身上亂摸,他在找煙,但是他的右手卻分明在顫抖,好不容易抽出了煙,韓江顫巍巍地點燃了煙,猛吸一口,然後朝門外走去。

    唐風從沒有見過韓江如此顫抖,即便是在他們曾經面對最凶險的敵人,最恐怖的環境,韓江也不曾這樣顫抖。

    唐風和梁媛也跟著走了出來,韓江怔怔地望著腳下沉寂的千戶鎮,七百多年,它就這樣死寂地屹立在荒涼的戈壁灘上,日出日落,春夏秋冬…韓江思緒萬千,在這酷熱的夏季,他感到了一絲悲涼。

    4

    唐風知道趙永曾是韓江最可靠的戰友,雖然後來有過誤會和不愉快,但是此刻,唐風實在想不出這世上還有什麼語言,能夠勸慰韓江這樣的硬漢!

    唐風給梁媛遞了個眼色,梁媛知趣地走到了一邊,唐風拍拍韓江的肩膀,“不要難過了,我們會為趙永報仇的。”

    韓江強忍悲憤,掐滅了手中的煙蒂,恨恨地說道︰“是的,我會親手宰了那個凶手。”

    “徐仁宇嗎?!”唐風輕輕地反問道。

    “不!我現在還不能肯定,但徐仁宇是現在最大的嫌疑人!”韓江此刻似乎恢復了理智,他又點燃一支煙,慢慢說道︰“我剛才回想了徐仁宇的所作所為,我也不相信他是將軍的人。可是…”

    韓江話沒說完,突然,他們身後傳來梁媛的驚叫聲,“車!唐風,韓隊,你們快來看,戈壁灘上有一輛車。”

    梁媛的叫聲驚醒了還在沉思的韓江和唐風,兩人匆匆跑到城牆外側,極目眺望,果然,在無邊無垠的戈壁灘上,有一輛越野車正急速向大漠深處駛去,“那車是向離我們越來越遠的方向駛去!”唐風看出了端倪。

    韓江猛一拍城牆,大聲命令道︰“追!”

    “追?!”唐風和梁媛有些吃驚,“你確定那就是凶手駕駛的車?”

    “不管是不是,都要追上去看看!”韓江斬釘截鐵地說。

    “可…可是那車離我們已經很遠了,我們還要沖出去,咱們能追的上嗎?”梁媛憂心沖沖地說。

    “有我在,沒幾個人的車技能超過我的!”韓江的話語透著自信。

    唐風和梁媛不再言語,三人又匆匆從碎石堆上滑下來,一向身手敏捷的韓江這次幾乎是連滾帶爬地從碎石堆上滑了下來,唐風心里為韓江捏了一把汗,生怕韓江因為趙永的死,頭腦發熱,失去理智!

    三人跳上車,韓江還沒等唐風坐穩,就猛踩油門,順著南大街,東大街向東面那堵矮牆沖去,韓江的車速飛快,唐風生怕他出事,大聲勸阻韓江,可是韓江裝作根本沒聽見,車速反倒越來越快,“你這樣開是要出事的——”唐風把最後一個字拖得很長。

    說來奇怪,再唐風喊完最後一個字後,韓江猛踩剎車,將車停在了離那堵矮牆還有四、五十米遠的地方,唐風定楮觀瞧,前方,就是那堵矮牆,矮牆外面,大約二十米便是那座用累累屍骨築成的京觀,此刻,唐風覺得京觀上的那些骷髏正在向他們發出詭異的微笑。

    “怎麼辦?如果沖過去,悍驢很可能會撞上後面的京觀!”唐風大聲提醒韓江。

    韓江不理唐風,趴在方向盤上,怔怔地盯著前方,突然,韓江再次發動悍驢,向後倒車,然後,唐風和梁媛感到了從未有過的速度,他們知道韓江這回是瘋了!

    韓江雙目如電,手握方向盤,堅定地望著前方的矮牆,京觀…車速越來越快,唐風感覺悍驢似乎已經離開了地面,他和梁媛不約而同地閉上了雙眼,不敢再看前方。

    梁媛發出了尖叫,悍驢在半空中劃過了一道不可思議的弧線,飛過了矮牆,也飛過了京觀,直到悍驢重重地落在地上,這才震得唐風和梁媛睜開了眼楮,唐風驚詫地發現他們不但躍過了矮牆,還躍過了京觀。

    “這…這太不可思議了!你專門練過飛車?”唐風吃驚地看著韓江。

    韓江並不理會唐風的問題,也沒有絲毫的興奮,他在戈壁灘上猛打方向,掀起巨大的煙塵,然後駕駛悍驢穿過煙塵,徑直向發現越野車的南面飛馳而去。

    韓江駕駛悍驢沿著千戶鎮的城牆,轉到了南門外,唐風這才驚異地發現在南門外,一左一右也佇立著兩座京觀,大小、樣式和東面的那座京觀一模一樣。

    容不得唐風多看,韓江已經駕車風馳電掣般駛過了南門,唐風向車窗前望去,地平線上盡是黃色的戈壁灘,並不見那輛越野車的影子。

    “你看見那輛車了嗎?”唐風問韓江。

    韓江並不回答,依舊堅定地望著前方,全速前進,唐風拿著電子羅盤,粗粗估摸出他們在向東南方向前進。

    “我們這是再往東南方向走,可偏離原定路線了!…”悍驢被戈壁灘上的碎石彈起,又重重地落在地面上,唐風被顛得感覺五髒六腑都要翻過來了!但是他還要沖韓江喊,“你這樣會把車弄壞的,你看見那輛車了嗎?我怎麼沒發現那車的蹤跡?”

    韓江終於不耐煩了,沖唐風咆哮道︰“你給我閉嘴!不要打擾老子開車。”

    “你沖我嚷嚷,我還是要說你到底看沒看到那車?”唐風依然像唐僧似的嘮嘮叨叨。

    “你眼瞎啦!那車不是在我們前面?”韓江怒道。

    “前面?哪兒?”唐風還是沒有看見。

    “左前方,兩公里左右!”韓江大聲吼道。

    說來也奇怪,韓江這一說,唐風還真的發現了那輛越野車,左前方,兩公里左右,那車也在狂奔,但是顯然那家伙的駕駛水平遠不如韓江,韓江耽誤了那麼多時間,現在已經離那家伙只剩兩公里了,如果車里那人就是殺害趙永的凶手,決不能放過他!

    想到這,唐風也不言語了,直直地盯著左前方那輛車,兩輛越野車在荒涼的戈壁灘上畫出了兩道漫長而優美的弧線,到最後,兩輛車幾乎平行行駛了,唐風這時不得不佩服韓江高超的駕駛技術,梁媛也興奮起來,“靠上去,靠上去!”

    兩車雖然幾乎並行,但是相距還很遠,韓江小心翼翼地準備靠過去,這時,唐風忽然發現就在他們前方,遠處的戈壁灘上突兀起來一塊巨大的黑色岩石,“那是什麼?”唐風詫異地望著前方的黑色岩石,他初步估計那塊黑色岩石有半個足球場那麼大,三、四層樓那麼高!這個體量的岩石並不讓人震驚,但是突然孤零零地出現在這無邊無際的沙漠戈壁中,卻著實讓人吃驚不小。

    不過,此時唐風還顧不了那塊黑色岩石,他們首要的目標是那輛越野車,唐風已經可以清晰地辨認出那輛越野車的型號,那是一輛黑色的大切諾基。

    韓江小心地將悍驢慢慢靠了上去,他們離大切諾基已經越來越近了,兩百米,一百五十米,一百米,八十米,六十米,五十米,四十米…當悍驢和大切諾基相距只有不到五米的時候,韓江突然叫了起來,“媽的,出鬼了!”

    唐風和梁媛這才注意到,原來一直和他們並排行駛的大切諾基駕駛室內,竟空無一人!“啊——這是怎麼回事?”唐風驚道。

    韓江沉默了半晌,一拍方向盤,怒道,“不管那麼多,先把它逼停了再說!”說罷,韓江就準備去逼大切諾基,可就在這時,梁媛突然指著前方,驚叫起來,“你們快看,那是什麼?那黑色岩石上怎麼有個人!站著個人!”

    梁媛的話,驚得唐風和韓江慌忙向前面那塊巨大的黑色岩石上張望,果然,隱隱約約,他們看見在那塊黑色巨石上似乎正站著一個人。

    韓江沒有再加速,悍驢漸漸慢了下來,那輛黑色的大切諾基繼續保持著原來的速度,已經走在了他們前面。

    唐風,韓江,梁媛三個人全都怔怔地注視著前方那塊巨大的黑色岩石,唐風使勁揉了揉眼楮,岩石上確確實實站著一個人,醒過神來的唐風,手忙腳亂地翻找自己的背包,掏出一軍用望遠鏡,朝黑色巨石望去,只是一眼,唐風就像被定住了一樣,他透過望遠鏡,看到了不可思議的一幕——火紅的烈日炙烤著荒涼的戈壁灘,一塊巨大的黑色岩石突兀在戈壁灘中,而在巨石上面則佇立著一個人,那人身上穿著華麗的袍子,頭戴高高的帽子,更讓唐風驚愕的是,那人竟然…竟然戴著一副面具!一副閃耀著金屬光澤的詭異面具。

    “戴…面…具…的…女…人…”唐風顫巍巍地從嘴里冒出這麼一句。

    “什麼?你怎麼知道那是個女人?”梁媛叫道。

    “別傻了,怎麼可能!”韓江說著,一把奪過唐風手中的望遠鏡。

    可是韓江也只看了一眼,就愣住了,他完全忘記了開車,任由悍驢在戈壁灘上恣意行駛,越來越慢,“這…這怎麼可能?戈壁灘上怎麼會出現這樣一個人,一個這麼奇怪的人…”

    “快!給我看看。”梁媛迫不及待地從失魂落魄的韓江手中奪過望遠鏡。

    “哇!好華麗的衣服啊,面具更漂亮!這是在做夢嗎?”梁媛出人意料的話語,讓唐風和韓江側目。

    “你不覺得可怕嗎?”唐風反問道。

    “可怕嗎?我怎麼不覺得?”梁媛笑道。

    “這是大白天,咱們大白天遇到鬼了!”唐風加重語氣,沖梁媛吼道。

    梁媛一臉無辜,又拿望遠鏡看了看,“鬼嗎?你剛才不還說是女人,我看也像,我要有那麼一套衣服穿上,多酷多時尚!”

    唐風氣得一把奪回望遠鏡,又朝黑色巨石望去,那人還佇立在岩石上,一動不動,“那人是沖著我們的,她在看著我們!”

    這時,緩過神來的韓江罵道,“媽的,別管那麼多!是鬼是人,我們都要去會會,還有那輛切諾基,已經跑前面了。”

    說罷,韓江猛踩油門,急速向前面的大切諾基追去,讓韓江感到奇怪的是,那輛大切諾基也是往黑色岩石的方向駛去,五分鐘後,韓江駕駛悍驢再次追上大切諾基,兩車前後相距已經不足五百米,照此速度,再需幾分鐘,悍驢就能逼停大切諾基。

    那巨大的黑色岩石也越來越近了,唐風不用望遠鏡就能看清岩石上面的情形,那個戴面具的人仍然佇立在巨石上,她也看自己,當唐風的目光觸到那詭異的面具時,他渾身猛地一顫,他忽然覺得在那張金屬面具後面,也有一雙眼楮在盯著自己。唐風忽然覺得這副面具似曾相識,可是卻又怎麼也想不起來在哪里見過。

    “這次絕不會讓這家伙再跑掉!”韓江狠狠地從嘴里蹦出這麼一句話,他已經和大切諾基相距不過百米了,韓江聚精會神,注視前方的目標,就像獵人注視著眼看收入囊中的獵物。但恰在這緊要的關頭,唐風發現一直佇立在巨石上,一動不動的面具人,突然,緩緩地舉起了右手,右手的食指直直地正對著自己,對著悍驢。

    “她要干什麼?!”唐風吃驚地叫出了聲。

    韓江和梁媛也注意到了面具人這個奇怪的舉動,梁媛半張著嘴,似乎要喊什麼,可她卻沒有喊出來,因為就在她張嘴的瞬間,黑色岩石上閃過一道強光,緊接著前面的戈壁灘上,“砰——”猛地升騰起一團團炙熱的火焰,火焰越燒越旺,很快就在他們面前形成了一道火牆。

    駕車的韓江趕忙猛踩剎車,最後悍驢幾乎貼著火牆停了下來,滾滾熱浪瞬間包圍了悍驢,韓江不得不又往後倒車,唐風目睹此景,早已驚得目瞪口呆。

    韓江被熾烈的熱浪逼著向後退了幾十米,這才將車停住,唐風看看韓江,兩人面面相覷,不知如何是好,倒是梁媛目睹這一切,非但沒驚,反倒興奮地叫了起來,“魔法師啊!想不到咱們在沙漠戈壁里還能遇見魔法師!”

    “別叫了!”唐風喝住梁媛。

    梁媛委屈地看著唐風和韓江,唐風怒道,“什麼魔法師?你以為這是電影啊!”

    “真是中了邪了,千戶鎮里怪事連連,這里居然蹦出個戴面具的人來,而且居然…居然一抬手能點燃一道火牆。太不可思議了!”見多識廣的韓江直呼不可思議。

    三人怔怔地看著面前熊熊燃燒的火牆,一時不知所措,火牆阻隔了他們和黑色巨石,此刻,他們看不見黑色岩石,也看不見巨石上那戴面具的人,更看不見那輛大切諾基。

    大約一刻鐘後,那道火牆的火勢漸漸小了下去,唐風忽然像是著了魔似的,一個人跳下車,徑直朝火牆走來,韓江和梁媛只好也跟著跳下車,跟了過來。

    唐風走到離火牆還有數米遠的地方,背對著韓江和梁媛,突然大喊道︰“你們別過來。”

    韓江和梁媛只好留在原地,只見唐風時而蹲下,時而又趴在炙熱的戈壁灘上,不知在搗騰什麼名堂?許久,唐風突然轉過身對韓江和梁媛大聲說道︰“我知道這里為什麼會升騰起一道火牆了。”

    “哦!難道不是魔法師?”梁媛反問。

    “當然不是。因為這里的戈壁灘上有大片的天然瀝青!”唐風十分肯定地說。

    “天然瀝青?”韓江和梁媛同時驚道。

    “是的,就是天然瀝青,雖然我現在還不知道那人是怎麼突然讓戈壁灘上的天然瀝青燃燒的,但是我可以肯定燃燒的原因就是天然瀝青。”

    唐風說完,身後的火牆已經逐漸熄滅了,“繼續追!”三人又跳上車,韓江熟練地沖過了剛剛熄滅的火牆,他小心翼翼地駕駛著悍驢,生怕那個戴面具的人再抬一抬手,又燃起一道火牆,吞噬他們。

    可是韓江的擔心似乎是多余的,因為就在他們越過火牆後,再向黑色巨石上望去時,那個戴面具的人不知何時已經消失了!而那輛黑色的大切諾基也早已不見蹤影。

    韓江依然不敢掉以輕心,他駕駛悍驢很快來到了黑色巨石下,好大的一塊黑色岩石,走到近前,唐風才發現黑色巨石的體量要遠遠超過自己之前的估計。

    巨石約有一個多足球場大,五、六層樓高,韓江將車開到了巨石背後,這里因為巨石的庇蔭,要清涼一些,“看,那輛大切諾基!”唐風指著不遠處叫了起來。

    韓江也看到了,那輛黑色的大切諾基停在不遠處,車頭朝前,似乎一頭撞在了黑色巨石上,韓江將車停穩,拔出匕首,跳下車,徑直向大切諾基走來,唐風也拔出了匕首,緊隨其後。兩人一前一後走到大切諾基旁,韓江做了個噤聲的手勢,躡手躡腳地靠近大切諾基的駕駛室,駕駛室內竟然真的沒人!

    韓江有些失望地收起匕首,來到大切諾基車前,只見車頭已經完全被撞癟,深深地嵌在了黑色的岩石中,唐風見此情景,疑惑地說道︰“如果這車確實一直無人駕駛,怎麼會自動轉到巨石後面來呢?”

    韓江回身看看地面的車轍印,“確實奇怪,先不管它,看看車里有沒有什麼線索。”

    於是,兩人搜查了車里,卻只從車里找到一些平淡無奇的物件,倒是這車引起了韓江的注意,韓江盯著車看了半天,又坐進駕駛室里,企圖發動車,但是卻沒有成功。“你盯著這車看,發現了什麼?”唐風問。

    韓江跳下車,道︰“發現了三點,一,這輛車很可能就是趙永的車。”

    “趙永的車?”唐風吃驚地又看看這輛大切諾基。

    “也可能是那個神秘第五人的車!”

    “你就直說是徐仁宇的車。”

    “二,我查看了這輛車的車轍印,這輛車就是我們進入沙漠後一直出現的那兩道車轍印中的一道。”

    “哦!總算查清了一輛。”唐風輕輕出了口氣,又問道︰“那麼三呢?”

    “三,這輛車基本報廢了,我本來還打算試試用這輛車呢,可惜了,這麼好的車!”韓江盯著大切諾基,不無惋惜地說。

    “靠,悍驢怎麼對不起你了,你居然要始亂終棄,想拋棄悍驢!”唐風怒道。

    韓江擺擺手,“算了,不跟你爭了,咱們還有更重要事情要辦。”說著,韓江回頭沖梁媛招招手,“大小姐,你想去找那個魔法師嗎?”

    “想啊!”梁媛興沖沖地跑了過來。

    “那就上去!”韓江離開大切諾基,又向前走了十多步,便發現巨石後面竟然有一條清晰的階梯,一直通向光滑,巨大的黑色岩石上面。

    唐風吃驚地看著巨石上的階梯,“等等,這是人工開鑿的階梯。”

    “怎麼?有什麼問題嗎?”梁媛反問。

    “而且我可以肯定是古代開鑿的,你們不覺得奇怪嗎?古人為什麼要在這荒無人煙戈壁灘里的巨石上開鑿這條階梯?”唐風通過鑿痕判斷出了階梯開鑿的大致年代。

    “你既然說了是古代開鑿的,這個問題就好解釋了,這是當年蒙古和西夏爭奪的戰場,開鑿階梯,可能是為了爬到巨石上面望。”韓江說著帶著梁媛先登上了階梯。

    “也許吧,但我卻覺得不那麼簡單!這里已經離千戶鎮很遠了。”唐風只好跟在後面也登上了這條階梯。

    狹窄陡峭的階梯蜿蜒盤旋而上,十分鐘後,最後一段階梯出現在他們面前,韓江和唐風一前一後全都拔出了匕首,唐風緊張地注視著巨石上面,他已不是第一次面對這樣的階梯,面對可能的危險,但卻是第一次面對這麼詭異的場景!

    韓江率先跳了上去,唐風見上面沒什麼動靜,保護著梁媛,也登上了巨石上的平台,很平坦的一片大平台,卻不見一個人,或是一個其它什麼生命。

    三個人站在巨石頂部,四下張望,一望無垠的戈壁灘,沒有人,也沒有車,再去找千戶鎮,竟然也不見了蹤影。三個人像是完全置身於另一個世界一樣,怔怔地佇立良久,唐風想開口,卻又生怕那個戴面具的女人會突然出現在自己身後…

    唐風猛地轉回身,可是身後什麼都沒有!唐風仰起頭,任由正午熾烈的陽光直刺他的眼楮,韓江和梁媛吃驚地望著他,唐風慢慢閉上了眼楮,他的大腦快速地旋轉著,運行著,他在記憶的深處尋找著,挖掘著那個面孔,那個閃耀著金屬光澤的詭異面孔。

    “唐風,你怎麼了?”韓江和梁媛關切地詢問。

    唐風猛地睜開了眼楮,對韓江和梁媛說道︰“我在想那個戴面具的女人。”

    “你怎麼從一開始就肯定那是一個女人呢?”韓江不解地問。

    “是啊,那人戴著面具呢!”梁媛也困惑不解。

    “直覺,那人給我的直覺,她應該是個女人!”唐風很肯定地說道。

    “這太不靠譜了!”梁媛搖著頭說。

    “好吧,我現在無法證明。我們從頭說起,從這個人奇特的穿戴說起。”唐風說到這,又停了下來,像是在回憶。

    韓江忙說道︰“是啊,除了那個面具,那人的衣服和帽子也很奇特!”

    “對!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那人穿的衣服和戴的高帽正是黨項貴族女子的穿戴,只是…只是那個面具不是黨項貴族女子該有的穿戴!”唐風想了想,又道︰“可…可是我卻覺得那副面具我在哪里見過,我剛才仔細回憶了一下,想不起來我見過類似的面具,但它…它卻很像…很像那尊佛像,或者…或者說很像…”

    唐風吞吞吐吐了半天還是沒有說出最後一句話,但是韓江已經猜到了唐風所指何人,“你是說沒藏皇後?!”

    唐風沒有正面回答韓江,而是反問道︰“你還記得陳教授做的那個頭像嗎?”

    “當然記得,但是不知為何後來被損壞了!”韓江回憶著那個頭像,但是又搖了搖頭,“可是我怎麼沒覺得像沒藏皇後呢?那個面具並沒有明顯刻畫出人的相貌,只是…”

    “我說過這都是我個人的直覺!也許是那一身黨項貴族女子的服飾影響了我,先入為主!”唐風解釋道。

    梁媛聽了唐風的話,激動地說道︰“如果那真是沒藏皇後,那她的幽靈豈不是從彼得堡來到了這里?”

    “幽靈?!”梁媛的話,讓唐風心里一顫。

    “也許還在北京出現過,呵呵。”韓江拍拍梁媛,苦笑道︰“我的大小姐,別瞎猜了。”

    “我沒瞎猜,如果那個戴面具的女人不是沒藏皇後的幽靈,那麼她人呢?就算戈壁灘上有天然瀝青,但是那火又是如何突然燃起的呢?”

    “這…”面對梁媛一連串的問題,韓江竟無言以對。
作者: beautyqueen    時間: 2013-9-18 04:59 PM

第十一章 胡楊林里的發現

    三人在黑色岩石上討論了半天,也得不出準確的結論,唐風心里忽然升起一種奇怪的感覺,這種感覺促使他開始認同梁媛剛才的推斷,難道那個戴面具的女人真是沒藏皇後的幽靈?否則誰會在這荒無人煙的戈壁灘上,烈日炎炎下,穿那麼一身行頭,出現在這里,唐風癱坐在巨石上,緩緩說道︰“也許…也許我們剛才看的一切只是幻覺。”

    “幻覺?怎麼會是幻覺?!”韓江追問道。

    但是,唐風並不急於回答韓江的問題,他站起來,又四下望了戈壁灘,然後指著他認為的千戶鎮方向,也就是東北方向,說道︰“咱們現實的問題是跑出來太遠,已經偏離原來的路線了!”

    “是啊!千戶鎮已經看不到了。”梁媛手搭涼棚,憂心地說。

    “怕啥!不是有指南針和電子羅盤!”韓江倒不在乎。

    “這鬼地方,你還能相信指南針和電子羅盤?”唐風拿出指南針,抹了抹滿頭的大汗,“靠,指南針現在指針處於極度不淡定中,到處亂擺!”

    “哦!”韓江接過指南針一看,果然指南針在這里失靈了。

    “會不會這里,特別是這塊岩石有巨大的磁場,導致指南針失靈了?”梁媛忽然說道。

    “也許吧,這里的地質構造很特殊。”唐風說著,又拿出GPS接收器,可是接收器上竟是一片空白。“全都失靈了?”

    唐風感到了一陣寒意,這是無邊無際的戈壁沙漠,如果失去了方向,那就意味著死神的降臨!

    唐風的眼神越來越恐懼,他瞪大了眼楮,看著韓江和梁媛,韓江竟也不知所措,可就在這時,唐風似乎想起了什麼,轉身順著階梯匆匆走下了巨石,韓江和梁媛也跟了下來,唐風回到悍驢身旁,打開車門,從自己的背包中,找出了玉插屏的那幾張照片,他盯著照片,注視良久,突然眼前一亮,“原來是這樣。”

    “你發現了什麼?”韓江和梁媛催促道。

    “你們還記得咱們出發之前,我們分析西夏古地圖和米沙的路線,米沙的路線圖上標注了四個地名,九里堡,狼窪,千戶鎮,月兒泉,而西夏古地圖上也在瀚海宓城的東南面的線路上,標示著四個地名,我開始以為那四個西夏古地名應該對應米沙線路圖上的四個地名,但是我看了半天,除了‘九里堡’這個名字能對的上,其它三個地名均無法對上,而且兩條路線明顯有偏差,從九里堡再往沙漠深處走,米沙的路線似乎在古地圖路線的北面,我們已經知道米沙的路線更接近與元朝之後的路線,而古地圖的路線應該是西夏早期的路線。”

    唐風解釋了一大通,梁媛一頭霧水,沒聽明白,韓江卻明白了唐風的意思,“你是不是想說這里就是西夏路線圖上的某個地名?”

    唐風點點頭,“不錯,你們還記得我詢問旅館老板的那個地名嗎?”

    “黑石?!”韓江眼前一亮。

    “對!就是黑石。我剛才又查看了玉插屏的照片,之前,除‘九里堡’外,另三個標示我一直不明白它們所對應的位置,剛才我又仔細查看了西夏古地圖,‘黑石’是瀚海宓城東南面的第二個,也就是進入沙漠後的第三個地名,那麼,這個‘黑石’會在哪里呢?”

    “就…是指這里嘍!”韓江將信將疑地說。

    “嗯,如果我沒記錯的話,我們從千戶鎮出來,應該一直是往西南方向前進,所以‘黑石’對應米沙的路線圖,正好是位於千戶鎮的東南方,位置和古地圖上的標示應該差不多。”唐風肯定地說道。

    韓江微微點頭,“嗯,除非我們都暈了頭,否則你的判斷是對的,我們從千戶鎮出來一直是往西南方向前進的。”

    “還有,這黑色岩石上的階梯,明顯是人工開鑿的,而且我幾乎可以斷定石梯應該是西夏時期開鑿的,剛才我們還在疑問,為什麼會有人在這兒戈壁深處的岩石上開鑿石梯?現在我明白了,這里就是西夏時期通往瀚海宓城,甚至通往蒙古高原的交通要道,所以,黨項人在這兒利用大自然的造化,加以改造,開鑿了石梯。”唐風的思路一下子清晰了起來。

    “可黨項人為何要開鑿石梯呢?”梁媛問道。

    “也許是為了望,起個望塔的作用,也可能…”唐風想了想,“也可能是什麼宗教目的,你們想想看,曾經在這里過往的商旅,牧人,軍隊,貴族,當他們在荒涼的戈壁灘上艱難跋涉,疲勞困倦,饑渴難耐的時候,突然看見突兀出這樣一塊巨大神奇的黑色巨石,會是什麼樣的心情?”

    “就像地標建築?”韓江插話道。

    “對,你可以這麼理解,地標,標志,所有人都賦予了這塊黑色巨石以特殊的象征意義。”

    “就像神、神跡?”梁媛反問道。

    “嗯,你也可以這麼理解,我想那時,所有過往的人都會對這塊黑色巨石頂禮膜拜,虔誠地匍匐在地,祈求神靈的庇佑,護佑他們平安地走出沙漠戈壁。之後,他們會小心翼翼地在巨石下飲水、休息,然後再恭恭敬敬地離開這里,重新上路。”此時,似乎一幅古代商旅的畫卷緩緩展現在了唐風眼前。

    誰料,唐風話音剛落,梁媛突然叫了起來,“怎麼樣,我剛才說的沒錯吧,這個巨石是神跡,所以…所以我們看到了沒藏皇後,她顯靈了!我們剛才那麼激烈地追逐,觸怒了沒藏皇後,於是,她點燃了戈壁烈火,把我們阻擋在了外面!”

    梁媛的話,讓唐風心里一顫,他看見梁媛清澈明亮的眼楮里此刻似乎正有兩團炙熱的火焰在燃燒。

    韓江對梁媛的話嗤之以鼻,“我的大小姐,您是好萊塢大片看多了吧。還什麼沒藏皇後發怒了,顯靈了,那怎麼沒把我們燒死!”

    “你再說,你再說這話,馬上地獄之火就要降臨在你的頭上!”梁媛煞有介事地指著韓江。

    “媽呀,我好怕怕啊,剛才戈壁烈火,這麼一會兒,又改地獄之火了,沒藏皇後的火真多!”梁媛豈能輕易嚇到韓江。

    “你不信就算了,走著瞧!”梁媛氣嘟嘟地閉上了嘴。

    但就在這時,唐風突然發現不知何時,從天邊飄來了一大片烏雲,籠罩在黑石上空,遮蔽了太陽,唐風吃驚地仰著頭,望著烏雲,“這…這怎麼可能?沙漠里難道要下雨?”

    韓江也大感詫異,“是啊,剛才還是碧空萬里,怎麼這麼一會兒…”

    “那都是因為你觸怒了沒藏皇後的神靈!”梁媛一本正經地低聲說道。

    韓江並不在意梁媛的話,他盯著頭頂的烏雲,看了很久,既沒有雨滴落下,烏雲也沒有離去的意思,“真是個詭異的地方!”韓江嘴里喃喃自語。

    “我想再往下面走,詭異的地方會越來越多!”唐風道。

    韓江回過神,對唐風戲謔道,“我說唐風,你可要管好你們家的大小姐,我可是無神論者,不要在團隊中散播封建迷信思想。”

    “韓隊,您是知道的,過去,我也是無神論者,不過,現在咱們置身於這麼詭異的環境中,還是先別提什麼無神論了。”唐風說著,又抬頭看看越壓越低的烏雲。

    一大片的烏雲,籠罩了整個戈壁灘,唐風極目眺望,天邊,烏雲和戈壁灘已經完全融為了一體,頭頂的烏雲越壓越低,仿佛就要壓到黑石上。

    韓江也不言語了,三人心頭都被不可名狀的恐懼包圍著,許久,唐風將照片收起來,才緩緩說道︰“梁媛的話也不是沒有道理,在世界其它一些地方,曾經就發生過類似的事件,比如一些山谷,人走過時,可以聽到古代人喊馬嘶的聲音,看到一些古代的場景,因為,那山谷里蘊藏著一個巨大的磁鐵礦脈,所以導致山谷里的岩石具有錄音錄像的功能,以至於幾百年後,在特殊的天氣環境中,使步入山谷的人可以聽到看到當年的場景。”

    “是啊,剛才我們的指南針和電子羅盤失靈了,說明這里有磁異常現象,還有這里特殊的環境,詭異的天氣,不都可能導致…”梁媛說到這,突然,又大叫起來,“媽呀!咱們不會時空穿梭了吧!”

    “時空穿梭?你是說我們回到了古代,回到了西夏?”唐風吃驚地看著梁媛,又向四周望去,這詭異的環境和天氣讓所有人都不得不懷疑自己先前的判斷,唐風望著黑石四周的景物,一時竟也無法分辨他們是身處二十一世紀?還是回到了西夏?

    過了好一會兒,唐風使勁搖了搖頭,“不!梁媛,你肯定是穿越小說看多了,我不相信我們回到了古代,我們還在二十一世紀,我還是相信科學,如果那個戴面具的女人真是沒藏皇後,那麼只能是磁場,環境和天氣一起作用的結果。”

    “磁場…環境…天氣…”韓江也疑惑起來,“如此說來,剛才我們看到的是近千年前的沒藏皇後?”

    “我不知道,但還有一種可能,就是我們在特殊的地質,天氣條件下,產生了幻覺!”唐風道。

    “幻覺?難道那就不會真的是個人?”韓江的心里雖然也開始懷疑自己原來的觀點,但他還是強制把自己拉了回來,“不管是幻覺,還是當年情景再現,或是梁媛說的沒藏皇後顯靈了,唐風,你覺得沒藏皇後她老人家需要戴一副那樣的面具出來見我們嗎?”

    韓江一句話,讓唐風和梁媛都無話可說,韓江又追問道︰“唐風,歷史上有記載說沒藏皇後戴著一副面具嗎?就像…就像西方歷史上的耶路撒冷國王鮑德溫四世。”

    唐風思索半天,搖搖頭,“沒聽說過。”

    “是啊!既然沒有,我們為什麼見到了戴面具的沒藏皇後?”

    韓江的問題,唐風無法回答,韓江又抬頭看看天,天色仍然沒有轉好的意思,“行了,別想那麼多了,我們還是趕緊離開這里吧!”

    “可我們現在該往哪里走?回千戶鎮,還是直接去下一個目標——月兒泉?”唐風反問韓江。

    “我們既然已經遠離千戶鎮,我看就沒有必要再返回千戶鎮了,但是…”韓江也猶豫起來,“但是這兒離月兒泉有多遠呢?還有月兒泉的方向!”

    “如果要從這兒去月兒泉,我不知道這兒離月兒泉有多遠,方向也只能大致做個判斷。”說著,唐風指向了他認為的方向,“如果我沒判斷錯的話,應該是這個方向——正北偏西。”

    三人商定,韓江駕車又繞著黑石轉了一圈,他還不死心,那個潛伏在千戶鎮,殺害趙永的神秘第五人會是誰呢?徐仁宇?干屍?還是沒藏皇後的幽靈?

    可是他轉了一圈,並沒發現任何異常,韓江又將車停了下來,他又想起趙永,趙永的屍體還在千戶鎮的城門樓子里,“兄弟,等著我,我還會帶你回去的。”

    韓江幾乎是一個字一個字從牙縫里蹦出了這麼一句話,但是就連他都不知道自己是否還能平安的回來。

    韓江不再多想,重新發動悍驢,向唐風指示的方向前進,車離開黑石的時候,梁媛一直注視著身後漸行漸遠的巨大黑石,唐風一回頭,發現梁媛在盯著黑石,苦笑道,“你不會是又看見了那個戴面具的女子?”

    梁媛失望地搖搖頭,“沒有!她真的消失了。”

    “唐風,我還有一個問題一直不明白,既然這里是這麼好的一個地標,為沙漠中的商旅指示方向,為什麼後來廢棄不用了呢?”正在開車的韓江問道。

    “這個…”唐風略一遲疑,悍驢駛上了一個土坡,車繼續向正北偏西的方向前進,這里已經不是剛才黑石周邊一馬平川的戈壁了。

    唐風沒有繼續回答韓江剛才的問題,而是把目光轉向了車窗外,“怎麼了,你在看什麼?”韓江問。

    “你要的答案也許就在窗外。”唐風忽然淡淡地說道。

    “窗外?”韓江放慢了車速。

    “看到了嗎?咱們旁邊的這個小盆地,當年應該是一個很大的海子,但是後來干涸了,而且看樣子是很多年前就干涸了。”唐風指著車窗外一大片干涸的戈壁。

    “這麼說黑石被放棄,是因為水源問題。”韓江道。

    “水源也許只是一方面,通過我們現在已經掌握的資料顯示,通往瀚海宓城的道路在西夏末年或是元朝初年發生過一次改道,水源是一個因素,戰亂可能是另一個致命因素。”

    唐風分析完,發現他們駛進了一片沙海,連綿起伏的沙漠,一直通向天邊,再往後看去,黑石已經消失在地平線,但天卻仍然陰著。

    唐風也不知道他們翻越了多少座沙山,窗外千篇一律的景物讓他昏昏欲睡,韓江突然猛地一拍他,“你倒好,都要睡著了。”

    “廢話,你開車,我只負責領航,現在沒我什麼事,我不睡覺干嘛?”唐風倒振振有詞。

    “你負責領航,你倒是看看你指的方向對不對?咱們離開黑石已經一個多小時了,還沒看到月兒泉的影!”

    唐風又查看了指南針和電子羅盤,“方向沒錯,是我判斷的方向——正北偏西…”

    唐風正說著呢,突然,就覺得車身猛烈一晃,悍驢便不再動彈了!“完了,悍驢累倒了!”唐風驚叫起來。

    梁媛也緊張起來,“要壞在這地方,可徹底歇菜了,前不著村後不著店…千萬別出事,千萬別壞,上帝保佑,佛祖保佑,關老爺保佑,你們都要保佑悍驢沒事。”

    韓江強裝鎮定,再次發動悍驢,悍驢沒反應,韓江猛地一拍方向盤,“該死!”

    “再試試!我們應該快到月兒泉了。”

    韓江再試,一連幾次,悍驢根本就發動不了,就在韓江絕望之時,悍驢卻又奇跡般地發動起來,但不論韓江怎麼努力,悍驢馬達轟鳴,掀起厚厚的黃沙,還是不能前進一步。

    “媽媽呀!我怎麼覺得悍驢好像再往下陷…”坐在後面的梁媛首先感到了車身向下陷。

    唐風也感到了,韓江不敢再發動車,只好熄滅,怒道,“媽的,這陷下去了。”

    “我們該怎麼辦?”梁媛問。

    “後面兩把鏟子,大小姐,你也干點活,你和唐風一人一把,下去挖沙!”

    “挖沙?!”一貫養尊處優的梁媛哪干過這個,但現在沒辦法,只得拿上鏟子下車開挖。

    唐風跳下車,發現他們正好處於一座沙山的頂端,也就是所謂的“沙漠犁背”,沙漠犁背是最容易陷車的地方,所以要格外小心,唐風和梁媛忙活了將近二十分鐘,韓江則坐在駕駛室里抽著煙,指揮著他們,“好了,差不多了,你們倆後面推車去,我要發動了。”

    梁媛嘟著嘴,老大不願意,但也沒法,和唐風乖乖地站到悍驢後面,韓江重新發動悍驢,唐風、梁媛在後猛推,後輪揚起的沙子灌了唐風和梁媛一身一臉,但是好在悍驢沖下了犁背,韓江將車停下,待唐風和梁媛追上車子,韓江猛踩油門,又向下一座高大的沙山沖去。

    面前的這座沙山又高又大,好在韓江駕車技術純熟,成功翻過了這座沙山,一大片平坦的沙地出現在他們面前,“也許我們就快到了。”唐風看看天空,烏雲還籠罩著頭頂,不過,此時已經不像在黑石時那樣,給人以烏雲壓頂的感覺。

    “天也快黑了,我想月兒泉應該就在這一帶了。”韓江盯著窗外,他發現這里的環境不再像之前那麼惡劣,前面只有一些低矮的小沙山。

    悍驢翻過一座低矮的沙山,前面忽然出現了一些樹木,“樹!那有樹!”從進入沙漠就沒見過一棵樹的唐風和梁媛都驚叫起來。

    唐風使勁揉揉自己的眼楮,眼沒花,是樹,就在他們前方幾公里處,荒涼的戈壁灘上,出現了一片由七、八十棵樹木組成的小樹林。

    “那不會是幻覺,或是海市蜃樓吧?那些樹…怎麼那麼古怪!”韓江將信將疑地朝著那片樹林駛去。

    “不!不是幻覺,更不是海市蜃樓,我已經看清了,那是胡楊,胡楊林,這與馬卡羅夫的回憶相吻合,你們忘了嗎?”唐風一陣驚喜。

    “胡楊林?我看都是一片怪樹。”韓江這時也確認他是實實在在來到了那片樹林前。

    “你沒聽說胡楊生一千年,死一千年,立一千年嗎?”唐風急不可待地跳下了車。

    “這麼說胡楊有三千年壽命嘍!”韓江也跳下車,走進胡楊林,但是他怎麼看怎麼覺得這些胡楊奇形怪狀,有的樹干已經光禿禿了,像是早已死去多年,可是仍然直挺挺地佇立在那兒。

    “這就是當年科考隊出事前一晚宿營的地方?!”梁媛看上去有些激動,“那也是爺爺曾經來過的地方。”

    “對,就是這里。可是黃沙已經湮沒了一切,就像那些生命從來沒有到過這里一樣!”唐風也很激動。

    “行了,你們兩位別那麼抒情了,我倒是想到了馬卡羅夫,他是當年科考隊,不,不僅僅是科考隊,是當年所有當事人中,唯一還健在的,除非…除非還有我們不知道的人,所以我想如果老馬能來到這里就好了。”韓江眼前浮現了馬卡羅夫的樣子,也浮現出了葉蓮娜的美麗面龐。

    “哈,老馬該說的都說過了,他就算來到這里,又能怎樣?我看你是想葉蓮娜了!”唐風笑道。

    “放屁!老馬故地重游,說不定又能想起什麼線索!”韓江反駁道。

    “不要忘了,這是老馬的傷心之地!除了勾起他的老淚,我看他想不起來什麼。”

    “好了,不跟你爭了,天不早了,咱們今晚就在胡楊林扎營。”

    “還扎個屁營!帳篷早被沙塵暴吹跑了!”唐風沒好氣地說。

    韓江環視一圈不大的胡楊林,又看看梁媛,吩咐道︰“我看這樣吧,今晚梁媛睡車上,我和唐風就睡胡楊林里。”

    “睡地上?”

    “你忘了,帳篷沒了,咱們不還有兩張防潮墊和兩個睡袋,正好我們倆用。”

    “睡睡袋我沒意見,但是睡這鬼地方,我可害怕,科考隊那幾十號冤魂這麼多年都沒見到人了,這會兒總算是逮到幾個活的。”

    “怕個屁啊!千戶鎮那麼多干屍你都經歷了,還怕這里幾十號冤魂,你要踫到了科考隊的冤魂,你正好問問他們,他們當年是怎麼出事的?後來又發現了什麼?省得我們再費事了!”韓江戲謔道。

    “我要是見到他們也不敢問,要問你問吧,我今晚就陪你了,反正出事你也跑不了!”唐風抱出防潮墊和睡袋,將自己的睡袋緊靠著韓江睡袋放下。

    “你這會兒不嫌我晚上打呼了?”

    “不嫌!”

    “好了,咱們還像昨天那樣,我前半夜,你後半夜值夜。”

    韓江安排好,三人這才想起來,一整天沒吃東西了,悍驢油箱里也快沒油了,三人狼吞虎咽,匆匆吃了些攜帶的食物,唐風便鑽進了睡袋,韓江去給悍驢加油,唐風整理了一下思路,又拿出了古地圖的照片和米沙的那封信。

    唐風打著手電再一次仔細查看了一遍古地圖照片,除了今天確定的那個“黑石”外,古地圖上其它幾個標示,唐風仍然不知所指何處。

    唐風特別關注了“黑石”下面那個標示,也就是離瀚海宓城最近的那個標示,但是唐風腦筋腦汁,也不明白那兩個西夏文字是什麼意思?究竟所指何處?按照字面的翻譯,那兩個西夏文字,第一個很明確是個“南”字,但是第二個西夏文字他卻不認識,出發前,唐風就查閱了很多資料,但因為時間緊迫,一直沒有搞懂這個字是什麼意思。正因為不知道第二個字,所以唐風也沒法判斷第一個“南”字的性質,是標示方位?還是本來就是某個地名的組成部分?唐風實在想不明白,想著想著,唐風的眼前浮現出羅教授的摸樣,要是此刻能當面請教羅教授就好了,可惜…也不知道今後還有沒有當面請教的機會了!

    唐風胡思亂想著,收好古地圖的照片,又打開米沙的那封信,那張草圖唐風早已爛熟於胸,唐風將目光落在了米沙的信上,從頭到尾,唐風又將信看了一遍,在描述月兒泉的部分,米沙是這樣寫的,“我至今還記得那個可怕的地方,那可怕的怪聲,以及讓每一個人都崩潰的黑塵暴,我不願再多回憶下去,因為那是我此生最大的傷痛,它徹底改變了我的生活和人生道路。”

    就這麼短短兩行字,唐風已經看過幾遍,韓江和梁媛也早已看過,這兩行文字沒有透露任何比馬卡羅夫回憶更有價值的東西,甚至還不如馬卡羅夫的回憶詳細,所以雖然米沙將月兒泉說得很可怕,但是唐風讀到這兩行文字時,卻並沒有感到有什麼特殊的震撼和恐懼,唐風心說,“米沙啊!你這一句不願再多回憶下去,要費我們多少事,直接說出來,把當年所有的事都說出來,不就沒這麼多事了,也不用死那麼多人了!”

    可是,一切都不容假設,過去的事已經成為歷史,唐風看看頭頂的胡楊樹,再側耳傾聽,並沒有什麼異聲怪響,唐風忽然覺得能在胡楊林里過上一夜,也是此生難得的一次經歷。想到這,唐風感到眼皮開始打架,畢竟昨晚就沒睡好,又趕了一天的路,連帶著受驚嚇,唐風早已疲憊不堪,後半夜還要值守,他見韓江還在加油,不管他了,唐風這就準備睡覺,可當他把三頁信紙折疊時,忽然發現信紙上有些異樣。

    信紙正對著強光手電,唐風盯著信紙背面忽然怔住了,這時,韓江突然喊了句,“你要睡就趕緊睡吧,不要再浪費電池了。”

    唐風沒搭茬,他使勁揉了揉眼楮,重新展開信紙,他發現在第二頁信紙的背面,隱隱約約似乎有字,唐風不敢相信自己的眼楮,又將信紙翻過來對比,不,不是正面字跡印過去的痕跡,背面確是有字,可是唐風卻無法看清信紙背面的字跡

    唐風愣了半晌,韓江又喊了一句,“你在哪兒干什麼呢,不用手電把手電關掉!”

    手電?韓江的話反倒提醒了唐風,唐風趕忙用手電從信紙正面照射,隨著手電強光的照射,信紙背面的字跡逐漸清晰起來,唐風興奮地大叫起來,“你們快來看,米沙的信紙背後還有字!”

    韓江剛給悍驢油箱加滿油,一聽這話,忙和梁媛趕了過來,唐風一字一語的讀出了信紙背後的字跡——

    親愛的梁,請允許我用這樣的方式告訴你一些重要的事,這是一種特殊的密寫法,是我跟一個克格勃特工學會的,因為我必須躲避一些危險和檢查,而我也不能確定你那邊是否安全,所以我不得不用這樣的方法來告訴你一些重要的事。

    我要告訴你的就是科考隊出事前那個晚上發生的怪事,可怕的地方,可怕的怪聲,以及黑塵暴,這些都是導致科考隊覆滅的原因,但是我一直認為那亦是場可怕的人禍,這點我想你也應該有所感知。最後一天在胡楊林里,我們攜帶的兩大桶飲用水竟然被人放光,那是我們最後的飲用水,而我們所處的地方恰是一個找不到一點水源的地方,它有一個美麗但頗具諷刺意味的名字——月兒泉。

    那天晚上,我因為勞累,便早早睡下了,但是睡到半夜時分,我被一陣奇怪的聲響驚醒了,我這個人睡覺一向很輕,只要有一丁點聲響,我就會醒過來,我醒來後,吃驚地發現有一個人正站在我床前,那是一個中國人,我至今清楚地記得,那人穿著卡其布的中山裝,戴著眼鏡,我大感詫異,因為我們帳篷里幾個人都是我國的專家學者,沒有我們的允許,旁人怎麼會在半夜進入我們的帳篷?特別是一個中國人?

    我本能地以為那人是走錯帳篷了,但是那人卻對我做了個手勢,示意我出來,我不明就里,再加上那陣怪響,以為出了什麼事,便跟著那人走出了帳篷。胡楊林里還站著一個中國人,那人穿著皮夾克,戴著墨鏡,靠在一棵胡楊樹上,這兩人開門見山,直截了當對我提出希望我與他倆合作,拋開科考隊,單獨行動,找到瀚海宓城的寶藏!

    他們的建議讓我吃驚,我從來沒想過要將任何一件寶物據為己有,我反問他們為什麼選中我?他們說因為他們調查了科考隊的情況,知道我是對中國歷史,特別是西夏文字、歷史很有研究的年輕學者,所以提出要拉我入伙。我當場拒絕了他們,那個戴墨鏡的家伙似乎很惱怒,我看見他腰間有槍,當時我感到很害怕,想喊人又不敢喊,我想到晚上營地是有人值夜的,但是我卻沒有看到,難道都被他們收買了?恰在這時,馬卡羅夫從帳篷里走了出來,可他離我很遠,我又不敢招呼他,那個裝中山裝的人倒對我很客氣,說不願合作也沒關系,但請不要把今晚的事說出去,我答應了。

    後面的事,你應該都知道了,第二天,水被人放光了,三個值夜的中國軍官失蹤了,我猶豫了半天,始終沒敢把夜里發生的事說出來,因為那個戴墨鏡的家伙威脅了我,更重要的是我們是一支聯合科考隊,這又是在中國,我當時對中國同志缺乏信心,我不知道他們中哪個是可靠的,哪個是有問題的,所以…

    我寫這封信的目的,就是希望你在中國能否調查一下這兩個人,如果是因為我的懦弱導致科考隊遇難,我此生將不會安寧,但願事實不是這樣!我只能給你提供這些情況,因為我連那兩個家伙是不是科考隊的,都無法確定,您也知道,我們看你們,就像你們看我們一樣,總是容易搞混。那兩人自稱是科考隊的,穿著打扮也和我們沒有兩樣,但第二天,我在科考隊中尋找那兩人,卻一直沒有見到,之前,我對那兩人也沒什麼印象,所以我實在無法確認那兩人的真實身份。

    祝好!

    你的米沙

    讀完米沙密寫的信,唐風,韓江和梁媛全都震驚了,許久,唐風才喃喃說道︰“米沙終於開口說話了。”

    “是啊,基本上和馬卡羅夫之前的回憶對上了!”韓江震驚地說。

    “我無法想象爺爺在幾十年後讀到這封信時,會有多麼震撼!”梁媛晃著腦袋,不敢相信。

    “這封信蘊藏了太多的信息,對我們太重要了。”唐風道。

    “是啊!對所有人都很重要,正因為如此,所以米沙特別使用了密寫法!”韓江說到這,忽然想到了什麼,“說到密寫法,米沙在信的一開始就說了是他從一位克格勃特工那里學會的,這輕描淡寫的一句,也很值得咀嚼啊!”

    “是的,我們已經知道米沙後來長期處於克格勃的嚴密保護下,那個遺失的1964,布雷寧,伊薩科夫,斯捷奇金,說不定他們中的某一位教會了米沙密寫法,就像米沙在冬宮曾經說過他從克格勃特工那兒學會了屏蔽信號的技術。”唐風馬上聯想到了許多往事。

    韓江卻搖搖頭,“克格勃組織嚴密,按要求特工是不能與監視保護對象有過於親密接觸的。”

    “所以這才更可疑。”唐風看韓江似乎陷入了沉思,等了一會兒,才又接著說道︰“再看第二段,米沙透露最重要的信息就是這里——月兒泉當初就沒有一丁點水源,而他們攜帶的飲用水被人放了,使他一直懷疑科考隊的遇難也是一場人禍。”

    “但是我似乎記得馬卡羅夫曾經說當時科考隊中的一位中國地質專家說,他之前考察到過這一帶,記得這里是有水源的!”韓江回憶道。

    “那月兒泉的水源可能就是在那之前剛剛干涸!”唐風推斷道。

    “難道沙漠里面現在就一點水源都沒有了嗎?”梁媛感嘆道。

    唐風擺擺手,繼續說道︰“好了,咱們先不管水源了,再看米沙這封信,後面三、四、五三段記載與馬卡羅夫的回憶基本吻合,但是還有許多細節是老馬不曾提到的。比如那兩個人的一些情況,馬卡羅夫回憶時,只說看見米沙跟兩個中國同志似乎發生了爭論。”

    “老馬的警惕性也夠差的!”梁媛撇了撇嘴說。

    “這就像米沙在信里面說的‘您也知道,我們看你們,就像你們看我們一樣,總是容易搞混。’西方人看我們,分不清我們的長相,常常以為中國人,日本人,韓國人都長一個樣子,我們看他們也是如此!這不奇怪,更何況當時老馬還只是個剛入伍的年輕戰士,跟克格勃將軍差得遠呢!”唐風解釋道。

    “米沙在信中提到了那兩個家伙,一個穿中山裝,戴眼鏡,一個穿皮夾克,戴墨鏡,我想這兩人絕不是科考隊的人!”韓江肯定地說。

    “哦!何以見得呢?”

    “一是米沙自己的記載,他第二天沒有再見到那兩個家伙,之前也對那兩個家伙沒有印象;二是我對科考隊的了解,據我所知,中方對參加科考隊人員的選拔標準是非常高的,在當時那種政治背景下,有獨吞寶藏想法的人,其背後的勢力一定不容小覷,絕非個人的突發其想。”

    聽了韓江的分析,唐風接著說道︰“你干脆直接說這是馬昌國的人,不就行了。”

    “對!我就是這麼想的,史蒂芬臨死前對我們說了,尾隨科考隊,伺機行動的人就是馬昌國,放科考隊水的也是馬昌國,那麼我完全有理由相信,企圖拉攏策反米沙的也是馬昌國,甚至那兩個家伙中有一個就是馬昌國。”韓江侃侃而談。

    “中山裝?還是皮夾克?”唐風追問韓江。

    韓江想了想,“我想就應該是那個戴墨鏡的皮夾克,有槍,心狠手辣,這就是早年的馬昌國。”

    唐風也點點頭,“但是你注意到沒有,他們為什麼選中了米沙?要知道科考隊有幾十人,有各方面的專家,特別是蘇聯人那邊的情況,馬昌國又如何掌握?”

    “米沙不是在信里說了嗎?他們事先調查了科考隊的情況,知道米沙是對中國歷史,特別是西夏文字、歷史很有研究的年輕學者,所以才提出要拉米沙入伙!”

    “可是他們怎麼能調查到科考隊的情況呢?你剛才還說過當年科考隊組織是很嚴密的,而且處於保密狀態!馬昌國,一個東躲西藏的保密局特務,他能知道多少科考隊的內部情況?他怎麼知道米沙是蘇聯那邊搞西夏歷史研究的年輕學者?”

    唐風的話讓韓江一時語塞,半晌,韓江才從嘴里緩緩地憋出一句話來,“科…考…隊…有…內…奸!”

    韓江憋出來的話讓三人都沉默下來,半晌,梁媛才反問韓江道︰“可是科考隊的人全都死了啊?”

    唐風和韓江同時把目光轉到了梁媛身上,梁媛被他倆看毛了,“你們…什麼意思?你們懷疑我爺爺是內奸?”

    “不,你爺爺也是受害者。”韓江道。

    “那你們就是懷疑馬卡羅夫嘍?”梁媛反問。

    “老馬不但是受害者,都快百煉成鋼了!”唐風道。

    “那你們說是誰?總不成是米沙吧!”

    “當然不會是米沙,內奸也許早就和科考隊一起命喪大漠了。從米沙的信中看,那個戴眼鏡,穿中山裝的人嫌疑不小,這人對營地似乎很了解,他清楚地知道米沙住哪個帳篷。”韓江道。

    “還有一種可能性很大,就是蘇聯人那邊出的問題。”唐風推斷道。

    “恩,那邊的情況我們不了解,克格勃內部都能出那麼大的問題,科考隊就更有可能出事了!”韓江似乎又肯定了唐風的推斷。

    “咱們先不管這個內奸,繼續往下看,第六段米沙說出了當年科考隊一個很嚴重的事實,就是雖名為聯合科考隊,但其實雙方互不了解,也互不信任。”唐風繼續分析道。

    “這不奇怪,米沙和蘇聯那邊本來是想單方面來科考的,所謂聯合科考隊看似強大,其實就是臨時拼湊起來,大家互不了解,也不信任對方,這很可能也是後來科考隊全軍覆沒的一個原因。”韓江道。

    唐風點點頭,“最後一段米沙提出讓梁老爺子幫他在中國調查那兩個家伙的下落,顯然,梁老爺子是不可能完成這個任務了。”

    唐風偶然發現的這封信,幫他們解開了許多疑團,也讓他們折騰到了深夜,梁媛已經沉沉睡去,韓江靠在車身上一邊打盹,一邊值夜,唐風躺在睡袋里,卻久久難以入眠,半個世紀前,就在這里,就在他身下的這片胡楊林,究竟發生了多少離奇恐怖的往事,最後導致科考隊幾乎全軍覆沒!而那個已經越來越接近的瀚海宓城又有多少未解之謎,竟讓這麼多的人為她魂牽夢繞!
作者: beautyqueen    時間: 2013-9-18 05:00 PM

第十二章 偷臉

    一陣奇怪的聲音傳來,開始是沙沙作響,然後是風聲,慢慢地,慢慢地風聲中裹挾著樂聲,那樂聲似乎很遙遠,唐風慢慢地睜開了眼楮,側耳傾聽,那是很歡快的樂聲,優美的笛子,悅耳的琵琶,還有節奏感十足的鼓樂,似乎還能聽見女子的歌聲,好一派歡樂的場景,唐風聽得有些陶醉…

    忽然,那樂聲變了腔調,唐風心里一驚,因為那樂聲變得十分憂傷,節奏也慢了下來,唐風想從睡袋里鑽出來,看看究竟是哪兒飄來的樂聲,可他猛地想到這是在荒無人煙的沙漠戈壁深處,哪來的樂聲?這時,那憂傷的樂聲開始變得詭異,仿佛正有一頭凶猛的怪獸隱藏其間,詭異的樂聲越來越響,越來越強烈,幾乎就要吞滅憂傷的樂聲。

    唐風又閉起了眼,靜靜地聽那樂聲,他分辨出樂聲傳來的方向,像是胡楊林的西邊,但是他無法判斷這樂聲離自己還有多遠?

    樂聲似乎越來越近了,唐風緊張地踫到了那把匕首,他抓起匕首,卻發現自己握匕首的手在顫抖,身子也在微微顫抖,唐風心跳開始加速,呼吸急促起來,他鼓足勇氣,猛地坐起身,鑽出睡袋,黑暗中,唐風緊握匕首,怔怔地盯著那樂聲傳來的方向。

    沒錯,這詭異的樂聲是從胡楊林西邊傳來的,但是唐風向西望去,卻看不見一點亮光,他沒敢推開手電,生怕看到可怕的場景,樂聲越來越近,唐風疾走幾步,來到胡楊林邊緣,他扶著一棵形狀奇特的胡楊,默默地注視西面,此時,樂聲忽然小了許多,唐風仰頭看看夜空,一輪明月透過烏雲,灑下明亮的月光,唐風借助月光,再次向西面眺望,不見人影,樂聲似乎漸行漸遠,唐風隱約看見了許多高大的沙山,它們形狀奇特,錯落有致…

    突然,唐風覺得身後有一陣風聲,似乎有人在自己身後,韓江?梁媛?容不得唐風多想,他猛地轉過身,沒有韓江,也沒有梁媛,甚至連它們的車和睡袋也看不見了,難道自己走出了很遠?不會啊,胡楊林總共就那麼大…就在唐風胡思亂想的時候,風聲再起,這是一陣詭異的狂風,狂風夾雜著黃沙卷起了胡楊林里滿地的落葉,唐風沒想到胡楊林里竟然有這麼多的落葉,就在唐風驚詫的時候,“砰——”的一聲,一團明亮的火光映紅了夜空,也照亮了整個胡楊林,唐風還是沒有看見韓江和梁媛,卻看見了那個戴面具的女子。

    一如白天在黑石上看到的一樣,華麗的長袍,高高的帽子,一副黨項貴族女子的穿戴,還有那閃耀著金屬光澤的奇怪面具!女子從胡楊林深處走來,唐風感到奇怪,白天看不大的一片胡楊林,此刻卻變得廣闊而茂密,戴面具的女子邁著高貴的步伐,雍容華貴,姿態萬千,向唐風款款走來,那詭異的樂聲再次從沙漠深處傳來,越來越近,越來越響,仿佛一只龐大的樂隊,從沙漠中走來。

    唐風的身體開始劇烈顫抖,他被一種恐怖而詭異的氣氛所包圍,他本能地向後退去,但卻根本分不清方向,四周都是胡楊林,出了胡楊林,是更可怕的沙漠戈壁,哪里有路可以退卻?這時,那個戴面具的女子停下了腳步,站在距唐風五米遠的地方,靜靜地看著唐風,唐風靠在了一顆形狀奇特的胡楊樹上,就這樣兩人相持了有兩分鐘,那女子終於開口了,“你為什麼害怕?”

    “我…我不害怕!”唐風強裝鎮定。

    “不害怕?那你為什麼拿武器的手在顫抖?”

    “啊——”唐風心里一顫,手里的匕首落在了地上,他不知道該不該去撿掉到地上的匕首。

    “我真的讓你感到害怕嗎?”戴面具的女子又問道。

    “你…你是人,還…還是幽靈?”唐風顫抖地反問。

    “幽靈?哈哈…”那女子一陣狂笑,笑得唐風毛骨悚然,笑畢,女子反倒問唐風,“你說我是人,還是幽靈?”

    “你…你要是人,為什麼要戴著面具?”唐風想抬起右手,指那詭異的面具,可是動了動胳膊,根本抬不起來。

    這時,在胡楊林邊緣出現了點點亮光,亮光越來越亮,詭異的樂聲變得歡快起來,激昂的鼓點再度響起,胡楊林外仿佛有人在翩翩起舞,但是唐風卻又看不清外面的情形。

    “年輕人,你想知道我為何要戴著面具嗎?”女子說著又向前款款走來。

    “想…可你…”唐風既然知道答案,又感到恐懼。

    女子步步逼近唐風,唐風想退,後面就是那棵形狀奇特的胡楊,退無可退,女子在離唐風一米的地方停下,幾乎和唐風面對面站在胡楊樹下,唐風感到了死亡的氣息,但是他卻不由自主地直起身子,向前邁了半步,他不知道是什麼力量在吸引著他,死亡的氣息?歡快的音樂?還是這詭異的面具?

    “來,過來!”女子輕輕呼喚唐風。

    唐風又不由自主地往前邁了半步,走到了女子的面具前,看著那詭異的面具,唐風感到自己的心跳仿佛停止了,渾身僵硬,面具上有兩個洞,那是女子眼楮的位置,唐風想看清那女子的眼楮,可是…可是那兩個黑洞卻像幽深的洞穴,深不見底!

    唐風的瞳孔急速放大著,為什麼…為什麼看不見女子的眼楮?唐風想開口,半張著嘴卻說不出一個字來,但是…但是他僵硬的雙手卻奇跡般地,直直地抬了起來,舉到了女子的面具前。

    唐風覺著自己的手臂已經不屬於自己,他完全無法控制自己的雙手,他強制自己集中意識,奪回自己的雙手,可是一切都是徒勞,他分明感覺到了自己的手指已經觸到了那冰冷的面具,可是就是無法控制自己的雙手,他輕輕掀開了女子的面具,那一瞬間,唐風的心跳驟然停止了,放大的瞳孔死死盯著眼前這不可思議的一幕——在女子高高的帽子下,什麼都沒有,面具後面空空如也,但唐風又清楚地看到了女子華麗長袍中顯露出來的凹凸曲線,這…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唐風驚恐地向後退去,手臂似乎又回到了自己的身體上,此刻,面具就在他的手上,他手足無措地盯著女子,或者說是在盯著那女子的長袍,女子的聲音再次響起,“年輕人,知道我為何要戴著面具了嗎?”

    “你…你是幽靈…”唐風終於憋出這麼一句話。

    “不,這都是因為有人偷去了我的臉。”聲音還是從女子身上傳來的,可是唐風卻根本看不到女子的嘴在動。

    “偷…偷臉!?”唐風又退到了那棵胡楊樹下。

    “是的,所以我只能戴上面具。好了,年輕人,把面具還給我吧!”女子說著又向唐風走來,不!唐風注意到這次女子幾乎是向自己漂移而來的,難道她華麗的長袍里也沒有軀體?

    “不,你…你別過來!”唐風窒息地靠在胡楊的樹干上,女子已經沖唐風抬起了他的右臂,就像…就像白天在黑石上一樣,唐風感到自己的胸膛像是被什麼東西穿透了一樣,一陣鑽心的疼痛,然後,自己的雙手再次不聽使喚地捧起了面具,畢恭畢敬地將面具還給了女子。

    乘女子重新戴上面具的當口,唐風想到了逃,他再也無法忍受,無法忍受這片胡楊林,這里的一切!可唐風剛要轉身,就覺得自己的身體被什麼東西纏住了,動憚不得,他低頭看去,一支干枯,萎縮,沒有一絲血色的手臂,這是陌生而又熟悉的場景,唐風的腦海中馬上意識到了——干屍!

    唐風崩潰了,耳畔的樂聲從歡快轉為了憂傷,唐風忽然發現胡楊林里的那些奇形怪狀的胡楊開始發生變化,慢慢地,慢慢地,一棵棵胡楊變成了一具有一具恐怖的干屍,唐風不敢回頭,他感覺身後正有無數只干屍的手臂在向自己伸過來…而面前的女子,戴上面具,露出了一絲詭異的笑容,對!唐風看見戴面具的女子確實再沖自己笑,冰冷的面具似乎在瞬間幻化成了女子的臉,這…這怎麼可能?

    但是這一切分明正在唐風的眼前發生,唐風大叫一聲,驚醒過來,四周異常安靜,他發覺自己又做了一場噩夢,而此時,東方已經破曉,唐風晃了晃沉重的腦袋,他忽然想起來後半夜應該自己值夜,現在天已經快亮了,韓江怎麼沒有喊醒自己?

    一種不好的預感在唐風心頭升起,他趕忙坐起,旁邊的睡袋空空如也,不見韓江,再仔細一看,那睡袋似乎從沒動過,放眼四望,自己還在這片胡楊林里,不見那戴面具的女子,也聽不到詭異的樂聲,唐風心里一墜,韓江和梁媛呢?

    唐風鑽出睡袋,打開車門,見梁媛正躺在車里做美夢呢,這才稍稍安心,韓江呢?唐風轉過車身,這才發現韓江竟然癱坐在地上,背靠車身,沉沉酣睡。不過,讓唐風感到奇怪的是,一向鼾聲震天的韓江此時卻沒有一點聲響,安靜得如熟睡的嬰兒!

    唐風走過去,踢了踢韓江,“哎!哎!醒醒,醒醒,該換班了。”

    “換班?!”韓江驚醒過來。

    “你倒好,值夜時間呼呼大睡,還久經考驗呢?”

    “我…我怎麼睡著了?”韓江也很吃驚,“現在什麼時候了?”

    “天快亮了!”

    “靠,天快亮了,你才來換班?”韓江有些惱怒。

    “廢話,每次都是你來喊我,誰知道這次你也睡著了,哈,你以後可別說我了!”唐風得理不饒人。

    “就算我睡著了,你也應該到點起來換我,你知道如果夜里有人偷襲我們,是什麼後果嗎?啊!咱們會死的很慘!”韓江怒道。

    “算了吧,在這鬼地方,就別太較真了,聽天由命吧!”唐風對韓江所謂的危險似乎滿不在乎。

    “媽的,也許真得聽天由命了,我…我這是怎麼了?從來不會犯這種低級錯誤,居然值夜的時候睡著了,而且還睡過了頭,這…這一切到底是怎麼發生的…”韓江又喃喃自語起來,似乎在回憶。

    兩人的爭吵,吵醒了梁媛,梁媛推開車門,揉揉惺忪的睡眼,打了個哈欠,“你們倆一大早在吵什麼啊?都把我吵醒了。”

    “哼,我的大小姐,你倒是吃得下,睡得香!”唐風沒好氣地說。

    “是啊!我睡得很香,難道不好嗎?”梁媛忽閃著明亮的大眼楮,看著唐風,“而且…而且我還記得,我昨晚做了個夢。”

    “夢?!”唐風和韓江同時驚道。

    “夢,怎麼了?”梁媛不明白唐風和韓江怎麼會如此吃驚。

    “我想起來了,我也做了個夢!夢很長,怪不得一直睡到了天亮。”韓江搶先說道。

    “什麼?你們都做了夢?”唐風震驚。

    “怎麼?你也做夢了?”韓江和梁媛一起轉向唐風。

    “是的,我又做噩夢了!我夢…夢見那個戴面具的女人了?”

    “啊——”梁媛和韓江幾乎同時驚道,“我也夢見了,那個戴面具的女人!”

    “這…這怎麼可能?!我們三個都夢見了那個戴面具的女人?!”唐風陷入極度震驚中。

    “但…但…但我做的不是噩夢。”梁媛很猶豫地說。

    “不是噩夢?”唐風驚詫,隨即又轉向韓江,“你呢?”

    “我…”韓江扶著車身,緊鎖眉頭,似乎在回憶,但又好像很痛苦的樣子,許久,韓江才開口道︰“我現在腦仁都疼,我想起來了,昨夜那是個可怕的噩夢,開始時,我駕車在戈壁灘上狂奔,追逐那輛黑色的大切諾基,就跟我們昨天遭遇的情況一樣,但奇怪的是,那段路卻很長很長很長。”

    韓江故意用了好幾個“很長”,唐風怒道,“很長很長很長是什麼意思?”

    “意思就是很長很長很長很長!”韓江又說了四個“很長”。

    “媽逼,你還能具體點!”

    “我不知道具體多長,反正我夢中大部分時間都在追逐了,一望無垠的戈壁灘無邊無際,沒完沒了,我也不知在戈壁灘上追逐了多長時間,但就是追不上那輛大切諾基,兩輛車始終保持在十幾米的距離,最後,我們來到了黑石,那個戴面具的女人又出現了,她站在高高的黑石上,又沖我抬起了右手,然後戈壁灘上就燃起了熊熊大火…”

    “你等於夢到了昨天白天的場景!”

    “不,不一樣,”韓江看上去很激動,“這次那熊熊大火把我包圍了,我駕車突破了一道火牆,結果那個戴面具女人正直挺挺地站在我的車前,要不是我剎車及時,就撞上那女人了;我正在詫異,誰料,戴面具的女人又沖我抬起了右手,這次我和她之間是那麼近,我甚至…甚至可以清楚地看到她臉上的面具,那面具似乎在沖我笑,不!是她,就是那個戴面具的女人在沖我笑,我不明白她怎麼瞬間從黑石上來到了我的面前,但是求生的本能促使我不能再讓她沖我抬起右手,就在她沖我抬起右手的那一刻,我猛踩油門,先向後倒,然後向那女人沖了過去,我眼睜睜看著車撞上了戴面具的女子,但是…但是她竟然安然無恙,又出現在我的面前。”

    “你真的撞上了?沒看花眼?”唐風吃驚地問道。

    “我確定,我肯定是撞上了。但是那個女人瞬間又出現在我的面前,我還來不及反應,她就再次抬起了右手,緊接著,我的車就陷入了一片火海,我趕忙跳車,車很快便爆炸了,我逃了出來,狼狽不堪地坐在地上,這時,那個戴面具的女人再次出現在我的面前,我惱羞成怒,不等她抬手,就沖她揮拳打去,結果我什麼都沒打到,反倒因為重心不穩,摔了個狗吃屎,我坐起來,發現那面具果然起了變化,面具在沖我笑,我又撲上去,結果還是撲了個空,如此幾番,我精疲力竭,癱倒在地上,我沖那女人吼道,‘你是什麼人?’那女人也不說話,就是沖我笑,那是一種奇怪而詭異的笑容,我連喊了幾聲,那女人還不說話,我更怒了,想要從地上站起來,卻發現我渾身竟沒有一絲力氣,怎麼也站不起來,這時,我看見…我看見戴面具的女人微微抬起了右手,然後我就被熊熊烈火包圍…”

    “後來呢?”梁媛催問道。

    “後來?後來我就被唐風這小子叫醒了。說來真是奇怪了,我從來不會這麼大意,而且很少做噩夢的,這…這是怎麼了?”

    “還怪我,要不是我把你叫醒,你就被地獄烈火給燒死了!”

    “地獄烈火?”韓江忽然又想起了什麼,“對了,當我和戴面具的女子面對面時,我清晰地記得那詭異的金屬面具上有兩個洞,就是眼楮的部位,可我卻怎麼也看不見那女子的眼楮。”

    “因為她根本沒有眼楮!”唐風道。

    “什麼?沒有眼楮?”韓江和梁媛驚道。

    “不但沒有眼楮,還沒有臉!”於是,唐風便把自己的噩夢對韓江和梁媛說了一遍。

    “被偷走了臉?你這個說的太離奇了吧,我怎麼死活問那女人,那女人都不開口,她還跟你說了這麼多?”韓江聽完唐風的夢,覺得太過離奇了。

    “是很離奇,但是夢里的一切,我現在都記得清清楚楚。”唐風肯定地說。

    “偷臉?”韓江似乎陷入了思索,許久,韓江突然一拍唐風,“你的這個夢讓我想到了一個人。”

    “什麼人?”

    “你昨天不是說這個戴面具女人很可能是沒藏皇後嗎?”

    “嗯,但那只是我的感覺,難道沒藏皇後復活了?”唐風很不自信地說。

    “你還記得佛像中的屍骨嗎?就是咱們從彼得堡帶回來的…”韓江忽然提到了那具屍骨。

    “當然記得,陳教授和小盧還為此喪命,當然你現在還是殺害小盧的嫌犯,呵呵!”唐風沖韓江苦笑了兩句。

    “得了,別瞎扯淡了,言歸正傳,季莫申曾經對你說過這尊佛像是科茲諾夫1909年從黑水城的大佛塔中發現的。”

    “對,那座塔因為有了這個震驚的發現,被科茲諾夫稱為‘偉大的塔’。”

    “後來,俄國的學者在佛像中發現了屍骨,按照伊鳳閣的論斷,這具屍骨很可能就是沒藏皇後的屍骨,期間,屍骨的骨架和頭骨曾長期分離,當我們將屍骨帶回北京,給陳子健鑒定時,陳教授曾經懷疑頭骨和身體不是來自一個人的屍骨。”

    “對!陳教授當時測出的檢測結果,骨架的骨齡要比頭骨的骨齡大八到十歲,所以陳教授反復問我們是不是我們把屍骨搞錯了。”唐風的思緒又回到了陳子健的實驗室里。

    “我們當時雖然感到奇怪卻沒有多想,認為可能是屍骨在俄國的時候,被他們搞混了,接下來,陳教授就離奇地死了,再然後小盧也…”韓江欲言又止。

    “現在想來,很有可能米沙和那幫俄國學者並沒有搞錯,那麼,就只有一種解釋,1909年科茲諾夫從黑水城佛塔中發現的這具屍骨本來就是這樣,屍骨的頭和身體分屬兩個不同的女性。”

    “而且兩人死時的年齡應該相差八到十歲,同屬西夏早期的兩個黨項女性。”韓江補充道。

    “對,應該是這樣。”

    “這麼說,哪一個才是真正的沒藏皇後?”韓江盯著唐風問道。

    唐風眼前一亮,“你是懷疑…”

    “先不論是我們的幻覺,還是夢境,如果那個戴面具的女子就是沒藏皇後,那麼,被偷去臉的沒藏皇後戴著面具,而她的臉去了哪里?”韓江反問唐風。

    “去了黑水城的那尊佛像中!架在了另一個女人的屍身上!”唐風得出這個結論時,萬分震驚,“這…這太不可思議了。”

    “我也覺得不可思議,而且我們現在根本無法證明那個戴面具的女子就是沒藏皇後,她又怎麼會出現在沙漠戈壁中?按照我以往的嚴謹和嚴密的邏輯推理,我剛才所說的一切其實是很難成立的,但是這一切卻又是這麼巧合,分屬兩個不同女子的屍骨被封在了佛像中,戴面具的黨項貴族女子被偷去了臉,不由我不把這兩者往一起想!”韓江皺著眉,將目光投向了遠處。

    一陣沉默後,唐風忽然聽見梁媛在不住地喃喃自語,“怎麼…怎麼會是這樣?”

    “你什麼意思?”唐風不明白梁媛什麼意思。

    “是啊,大小姐,那應該哪樣啊?”韓江也追問道。

    “我昨晚睡得很香,很沉,也做了個夢,但跟你們倆的都不一樣,我沒有夢見那麼恐怖的場景,我的夢很安靜,很平和,甚至…甚至很溫馨。”

    “安靜?平和?溫馨!你夢到戴面具的女人了嗎?”唐風一頭霧水。

    “我也夢到啦!”梁媛回答。

    “大小姐,你是不是發燒了,你夢到戴面具的女人了,居然還安靜,平和,溫馨?就連我都快被嚇死了!”韓江冷笑道。

    “是的,我的夢也很長,我夢見自己置身在一片胡楊林中,當然不是現在這小片胡楊林,我夢中的胡楊林很大,很美,金黃色的胡楊林,胡楊林旁邊還有一彎清泉,我住在雪白的帳篷里,當清晨我醒來時,聽到了優美的樂聲…”

    唐風打斷梁媛,“我也聽到了優美的樂聲,但是很快就變成了詭異的樂聲。”

    “別打斷我,我的可沒變!”梁媛似乎很興奮,回憶時臉上還帶著笑容,“那優美的音樂似乎就是從帳篷外傳來的,於是,我想出去看看,可是我剛跳下床,就有人給我送來了新鮮的馬奶,水果,烤肉,還有很多美食,我問他們是誰送來的,他們說是他們的主人,我不管那麼多,先好好享受了一頓大餐,就在我吃得心滿意足的時候,那個戴面具的女子進來了,我開始也嚇了一跳,情不自禁地往後退了幾步,但是那女子卻沖我笑了。”

    “媽的,她也沖我笑了,結果我身上就著了!”韓江怒道。

    “不,我不像你們,我覺得她笑的很美,很真誠,雖然戴著面具,但是我卻可以感知到面具後面是一張美麗的面龐,甜美的笑容。”

    “靠,你的感覺肯定出問題了,面具後面是恐怖的幽靈!”唐風沒好氣地說道。

    “我相信我自己的感覺,她的笑容使我一開始的恐怖完全消失了,然後我們倆就坐下來聊了很久。”

    “聊了很久?都聊什麼啦?”唐風冷笑道。

    “他問了我很多,問我叫什麼?從哪兒來?來干什麼?”

    “你都說了?”韓江反問。

    “說啦!”

    “那她告訴你她是誰了嗎?”唐風問。

    “沒有,我問來著,但她只說她是這一片土地的主人。”梁媛一臉無辜地看著唐風。

    “看到沒,小女孩就是好騙,讓她說什麼就說什麼!”韓江一副哭笑不得的表情。

    “那你看到她面具後面的模樣了嗎?”

    梁媛又搖搖頭,“沒有…不過…我問她來著,為什麼要戴面具?”

    “她怎麼說?”

    “她說因為她已經失去了最美的容顏。”

    “媽的,這什麼意思?老了,不好看了,就要戴面具,出來嚇唬人?”韓江越聽越覺得搞怪。

    “我也不明白這話是什麼意思。”

    “那你夢里面跟她聊了半天,合著全是你在侃侃而談,她跟你說什麼了?”唐風問道。

    “說啦,她說我長得很漂亮,跟她年輕時候很像,還說我一看就是一個心地善良的姑娘。”

    “靠,我早說過,你就是一傻妞,人家一誇你漂亮,你就樂得找不到北了!還心地善良,什麼叫心地善良?那是說你傻!”唐風沒好氣地數落梁媛。

    “行了,行了,唐風,你還當真了,不就是一夢嗎?”韓江趕忙勸道。

    “我夢里本來就是這樣嘛,對了,我說我要去找瀚海宓城,那個戴面具的女子勸我不要去,說那里路途艱險,而且那里已經遭到了致命的毀壞,早已輝煌不再了。”

    “得!又是一句廢話,我們當然知道那里路途艱險。”唐風還在數落梁媛。

    梁媛臉色黯淡下來,韓江卻說道︰“不,我倒覺得梁媛這句話不是廢話,很有價值。如果我們真的相信這些夢境,如果這個戴面具的女子就是沒藏皇後,那麼她說‘那里已經遭到了致命的毀壞,早已輝煌不再了’就很有價值。唐風,你有沒有想過,瀚海宓城的黨項人對千戶鎮的屠城,意味著什麼?”

    “意味什麼?”唐風馬上明白了韓江的意思,“意味著更猛烈的報復。”

    “嗯,橫掃歐亞的蒙古鐵騎怎麼會忍受這樣的屈辱?忽必烈肯定會派大軍前來征討。從我們已經發現的遺跡和掌握的證據看,瀚海宓城的黨項人在西夏亡國之後,仍然堅持抗爭了幾十年,從窩闊台時代一直到忽必烈時代,但是自忽必烈時候之後,這片土地似乎歸為平靜,再沒有發現什麼遺跡。”

    唐風接過韓江的話,說道︰“這說明從忽必烈時代之後,瀚海宓城的黨項人已經消亡,城市也很可能被毀棄,早已輝煌不再了!”

    “那麼,你想想在忽必烈剛當上大汗的時候,瀚海宓城的黨項人還有力量對千戶鎮屠城,為什麼之後就突然銷聲匿跡了呢?”

    “一定是在這之後,瀚海宓城的黨項人遭受到了滅頂之災,使他們再沒有力量在這片土地上書寫歷史!”

    “我想最有可能的滅頂之災就是元朝大軍的報復!”

    唐風想了想韓江的推斷,又搖搖頭,“你的推斷雖然我也認同,可是為什麼我們只看到千戶鎮被屠城,卻沒有看到一點元朝大軍報復的跡象?如果忽必烈派大軍前來征討,他們怎麼會讓千戶鎮的那些干屍暴屍荒野?這不合常理,總之,我們一路過來,沒有發現一丁點元朝大軍報復的痕跡。”

    唐風的話,讓韓江無法解釋,梁媛忽然說道,“會不會是黨項人遭遇了什麼天災,或是瘟疫什麼的。”

    “不排除這種可能,但是很難想象,面對千戶鎮的屠城,忽必烈能坐視不管?”韓江還是堅持自己的推斷,“我們現在沒有發現元朝大軍報復的遺跡,不代表後面不會發現,只有到了瀚海宓城,才能真相大白。”

    三人回憶完昨夜的夢境,天光已大亮,大家又開始商量下一步該往哪兒進發,韓江提議先在胡楊林里查看一遍,然後以胡楊林為中心,在周邊勘查,一方面尋找新的線索,另一方面尋找當年科考隊遺留下來的蛛絲馬跡。

    三個人匆匆吃了早飯,便開始在這片不大的胡楊林里仔細勘查,韓江一個人一組,唐風和梁媛兩個人一組,分別在胡楊林里勘查,唐風和梁媛很快來到了胡楊林的邊緣,這是胡楊林的西面,這里有一棵垂垂老矣,幾乎已經趴在地上的胡楊,唐風不禁感嘆,“這棵胡楊至少有上千年的歷史了。”

    “比西夏還古老?”梁媛問道。

    “嗯,比西夏古老,它一定見證了曾經在這里發生過的一切。”唐風說完這話,昨天夜里噩夢中那些胡楊幻化為干屍的場景又浮現在了眼前。

    唐風強打精神,不希望再被那個噩夢困擾,“哎,你看著樹干上好像有字。”梁媛在這棵傾倒的胡楊樹上發現了什麼。

    “在哪兒?”唐風湊到近前查看。

    “這兒,好像是俄文。”

    “那一定是科考隊留下來的嘍!”唐風心中一陣狂喜,他現在需要一切當年科考隊留下來的遺跡和材料,最好的是文字材料。

    唐風看見在已經干裂的胡楊樹干上有幾個大大的字母,確實是俄文字母,像是一個單詞,唐風將幾個字母連在一起看,慢慢拼出了這個單詞——宿命?!

    “宿命?!好奇怪的詞?讓我想起了《巴黎聖母院》里丑陋的敲鐘人和美麗的艾絲美拉達。”梁媛喃喃自語道。

    “是啊,怎麼這個詞會出現在這個地方,太…太不可思議了!”唐風搖著頭說。

    “也許只是當年科考隊某個隊員無聊,寫著玩的,比如我爺爺,他就會俄語。”

    “我看不那麼簡單,要知道,胡楊干裂成這樣,沒有什麼水分,異常堅硬,要在上面刻字,得費很大的力氣,你發現沒有這幾個俄文字母每一個都刻得那麼深,顯然刻字的人是費了很大的力氣刻上的。”

    “這倒也是!”梁媛想了想,“我們再看看這附近還有沒有其它刻字。”

    於是,兩人在這棵粗壯的胡楊樹上仔細尋找起來,剛才那個單詞是刻在樹干側面的,已經傾倒的樹干有一面朝向地面,唐風躺在地上,將頭伸進樹干下,慢慢尋找,突然,他發現就在剛才發現的那個單詞下面,似乎有字跡。

    “這兒好像還有字!”唐風叫了起來。

    “什麼字?”

    “底下看不清楚,得把樹干翻一下。”唐風說著又從樹干下爬了出來。

    唐風和梁媛兩人一起使勁,可是這棵胡楊卻異常沉重,兩人甭說抬動它,就是將它翻過一面來也很艱難。梁媛想喊韓江過來幫忙,唐風卻擺了擺手,“咱們先繼續向前勘查,等勘察完了,再叫韓江過來搬。”

    兩人細致地勘查了胡楊林的西半邊,卻再沒發現什麼有價值的遺跡,這時,韓江也勘查完了胡楊林的東半邊,只見韓江手里攥著一個鐵家伙走了過來,“有什麼發現嗎?”韓江問。

    “先說你的吧!”

    “我?就發現了一個這玩意。”

    韓江展開右手,唐風和梁媛看見韓江手里是一個巨大的鉚釘,一個形狀奇特的鉚釘。

    唐風盯著那形狀奇特的鉚釘,問道︰“你在哪兒發現的這個?”

    “就在那兒,林子邊緣的一棵胡楊樹下面。”韓江一指胡楊林東邊的一棵胡楊樹。

    “這個鉚釘我推測很可能是當年科考隊支帳篷用的。”唐風推斷道。

    “不錯,當年科考隊的帳篷應該很大,再加上這里風大,可能會有沙塵暴,所以用了這麼粗大的鉚釘。但是,你們從這個鉚釘上看出什麼沒有?”

    “似乎…這鉚釘的形狀似乎有些特殊啊,怎麼彎成這個形狀了?”唐風感到困惑。

    “不錯,這個鉚釘的形狀發生了變化,很大的變化,我想當初這顆又粗又長的鉚釘是深深插入地下的,我無法想象這麼粗的鉚釘,是什麼力量讓它變成了現在這個形狀?”韓江試著想把鉚釘掰回原形,可是以韓江的力量,竟是徒勞。

    “你的意思這顆鉚釘見證了科考隊出事當晚發生的事?”

    “是的,如果它是攝像機,照相機就好了,可是它僅僅是個鉚釘,但是就憑這顆鉚釘,我就能斷定當晚有一股強大的力量襲擊了科考隊的營地,馬卡羅夫曾經回憶當他和梁雲杰回到營地時,營地內竟然空無一人,但大部分的設備和私人物品都還在。”

    “嗯,可是現在我們在這兒,卻找不到任何東西,除了這顆鉚釘。”

    “這說明那股強大的力量橫掃了營地的一切東西,並把這顆鉚釘變成了現在這副摸樣。”韓江推斷道。

    “這是一股多大的力量啊!竟能讓這麼粗的鉚釘彎曲成這個樣子!”梁媛感嘆道。

    “好了,說說你們的發現吧!”韓江把那顆鉚釘扔到車的後備箱里問道。

    “我們的發現比你大得多,不過需要你的幫助才行!”梁媛故作神秘地說道。

    “哦!大得多?這地方還能有什麼發現?還要我幫忙才行?”

    韓江將信將疑地跟著唐風和梁媛來到西面那棵趴倒在地的胡楊樹旁,“看什麼?就這棵樹?”

    “你要是有力氣把這棵樹翻過來,就能看到重大發現。”梁媛一臉神秘的微笑。

    “翻過來?你們不會是耍我玩吧!”韓江雙手抱住粗壯的樹干,試了試。

    唐風這就準備上前幫忙,梁媛卻拽住了唐風,唐風明白梁媛這是在使喚韓江呢,韓江大喝一聲,雙臂用力,結果樹干溫絲沒動。

    “哈哈,看來韓隊最近缺乏鍛煉啊!”梁媛笑道。

    “丫頭片子,你來試試啊!”韓江頗為惱怒。

    唐風走過去,說道︰“我們在這棵胡楊樹干上發現了一個俄文單詞。”

    “哦!俄文單詞?”韓江吃驚不小。

    “是‘宿命’,後來我又在樹干下面發現有文字,但是看不清,所以要把這棵樹翻個身,你這個樣子抱是費力不討好,我們三個一起用力,把樹干翻一個面就行了。”

    “你早說啊!使喚傻小子呢!”

    於是,三人一起用力,使勁全力,這才將樹干翻了一個面,待塵土散去,唐風迫不及待地用手拂去了樹干上的塵土,幾個俄文單詞隱約顯露出來。

    “還是俄文!”梁媛喃喃說道。

    “這就是刻下‘宿命’那個人刻的嘍?”韓江反問。

    唐風仔細辨認了一下,使勁地搖了搖頭,“不,不是那個人刻的。”

    “哦!何以見得?”

    “你們看!”唐風指著那幾個俄文單詞,“首先,這幾個單詞刻得沒有‘宿命’那個單詞深,顯然用力不同;其次,筆跡也不相同,當然我們都不是這方面的專家,這條只能作為參考;更重要的是這幾個單詞下面,有一個人的名字。”

    “啊——人名?”“這可是重大發現啊!”韓江和梁媛顯得很興奮。

    “是的,這個人名很重要。”唐風故作玄虛地停下來,看著韓江和梁媛。

    “你倒是說啊!”

    “這個人名就是——科茲諾夫。”唐風說出了那個人名。

    “什麼?科茲諾夫!科茲諾夫竟然也來過這里?”韓江和梁媛感到震驚。

    “是的,我也很震驚。按照我們以往的認識,1909年,科茲諾夫兩次進入巴丹吉林沙漠探險,唯一的發現就是著名的黑水城,在他後來寫的回憶錄和考察報告中,從沒有關於來到這里的記載。”唐風說得很慢,似乎是在記憶中搜尋著什麼。

    短暫的沉默後,韓江忽然想起了什麼,“科茲諾夫既然在這里留下了遺跡,那毫無疑問他來過這里,不要忘了,他在黑水城得到了一塊玉插屏,按照我們的推斷,在此之前,持有敦煌那塊玉插屏的人找到了科茲諾夫,並和科茲諾夫一起第二次返回了巴丹吉林沙漠。”

    “也就是說科茲諾夫完全有可能在發現黑水城後,又將觸角深入到了沙漠戈壁深處,企圖找到瀚海宓城?”梁媛說道。

    “完全有這個可能。唐風,你倒是翻譯啊,科茲諾夫在這上面寫了什麼?”韓江催促道。

    唐風像是才從思緒里清醒過來,這才說道︰“這上面像是一幅地圖,但又不是地圖。最上面這個單詞,翻譯過來就是‘黑水城’,其它幾個單詞都在它的西南方向,一字排開,就是我們已經知道的——‘九里堡’‘狼窪’‘千戶鎮’和這里,不過這里,他寫的不是‘月兒泉’,而是寫的‘有胡楊和水源的地方’。”

    “哦!這不正證明了我的判斷,科茲諾夫果然在發現黑水城後,從黑水城出發,來找瀚海宓城來了。”韓江對自己的判斷很有信心。

    “但是這上面他並沒有標明‘瀚海宓城’。”唐風道。

    “這說明科茲諾夫並沒有找到瀚海宓城。”

    唐風點點頭,緩緩說道︰“好吧,我還是談談我的看法吧!這幾個單詞,讓我得出了好幾條重要線索,第一,就是科茲諾夫也來尋找過瀚海宓城,但是並沒有找到;二,科茲諾夫來尋找黑水城,應證了我和韓江從賀蘭山回來之後的判斷,在科茲諾夫之前,就有一位神秘人物X首先發現了敦煌的那塊玉插屏,科茲諾夫第一次發現黑水城時,並沒有引起他的足夠重視,科茲諾夫繼續按他的計劃,往四川地區進發,可是他為什麼在走到青海後,突然折回黑水城,並對黑水城進行了大規模發掘?我推斷這個神秘人物X很可能起到了決定性的作用。”

    “不錯,這個發現完全應證了我們之前的推斷。”

    “三,科茲諾夫跟我們走的路線一模一樣,這讓我想到了幾個問題,我們是參考了米沙的路線,那麼米沙他們當年又是如何確定這條路線的?”

    梁媛眼前一亮,“我明白了,米沙和科考隊當年很可能參考的就是科茲諾夫的路線圖。”

    “不錯,科茲諾夫雖然沒有在公開的資料中提到他的這次冒險行動,但是不代表他沒有留下任何文字資料。之前,我們已經知道半個世紀前的聯合科考隊是應蘇方要求成立的,而蘇方又是在米沙和他老師阿里克等漢學家建議下才提出科考的,還記得克格勃那七封絕密信件嗎?著名漢學家孟列夫在其中一封信寫到是他和米沙在冬宮浩如煙海的庫房中發現了玉插屏,那麼,他們一定為了這次科考翻遍了冬宮和東方學研究所的資料檔案,科茲諾夫探險活動的所有檔案文件都存放在這兩個地方,所以,米沙他們完全有可能發現了科茲諾夫關於這次不成功探險活動的記載,也正因為他們掌握了科茲洛夫這個記載,科考隊才在沒有找齊所有玉插屏的時候,貿然行動!”唐風的思路一下子開闊起來。

    “可惜他們都止步於此。”韓江嘆了口氣道。

    “這正是我要說的第四點,中蘇聯合科考隊和科茲洛夫的探險兩次都終結於此,所不同的是科考隊幾乎全軍覆沒,科茲諾夫似乎全身而退,至少他本人沒事。這讓我感到不寒而栗!”唐風面露難色。

    “不寒而栗!為什麼?”梁媛還不明白。

    韓江解釋道,“唐風的意思還不明白嗎?前面兩次都止步於此,我們現在也到了這個地方,我們還能繼續前進嗎?我們就能比科茲諾夫和聯合科考隊幸運嗎?”

    “是啊!也許前面正有巨大的威脅在等著我們…”

    “切!你們兩個大男人現在就害怕了?我還沒怕呢?”梁媛倒滿不在乎。

    “好了,還有最後一點,也就是第五點,你們看。”唐風指著樹干上那個“有胡楊和水源的地方”,說道,“從這個地名上看,科茲諾夫來到這里時,這里是有水源的,而根據馬卡羅夫和米沙的回憶,科考隊本來也以為這里有水源,但是出去尋找,卻沒有發現水源。”

    “看來科茲諾夫誤導了科考隊!”韓江道。

    “這還不是最關鍵的,最關鍵是這。”說著,唐風手指向了“有胡楊和水源的地方”西側,那里隱約顯現出了一個標記,標記旁也有一個俄文單詞,但是這個單子的字體卻很小,比其它幾個都小,不仔細看,很容易被忽略掉,“看到了嗎?科茲諾夫在胡楊林西邊,又標注了一個地名,這個俄文單詞翻譯過來是個可怕的名字——魔鬼城。”

    “魔鬼城?這是什麼東東?聽起來到挺嚇人的!”梁媛不但不害怕,反倒很感興趣。

    “魔鬼城?會不會就是我們苦苦尋找的瀚海宓城?”韓江突然提出了大膽的推測。

    “這…”唐風有些遲疑。

    韓江又說道︰“你看方向也對!”

    “你說的這點我剛才也想到了,但是現在下結論為時尚早,我們看來很有必要繼續往西去探一探了。”說著,唐風向胡楊林西面那些連綿不斷的沙丘望去。
作者: beautyqueen    時間: 2013-9-18 05:01 PM

第十三章 魔鬼城

    新的發現攪得三人心里不安,那個聽上去就令人望而生畏的“魔鬼城”究竟是什麼所在?就是他們苦苦尋覓的瀚海宓城?還是什麼別的可怕所在?

    最後,倒是梁媛下了決心,“不就是個城嗎?咱們滿城干屍的千戶鎮都闖過來了,還怵什麼‘魔鬼城’?我就不信那兒真有魔鬼!”

    “還是小心點好,剛才那個變形的鉚釘是在胡楊林東面撿到的,這說明什麼?說明最後襲擊科考隊的巨大力量,是從西邊來的!”韓江告誡道。

    “是啊!我昨晚那個噩夢,詭異的樂聲也是從胡楊林西面傳來的。”唐風一想起昨夜的噩夢,渾身猛地一顫,一切都是那麼清晰,就像真的發生過一樣。

    “兩個膽小鬼,你們到底還走不走?”梁媛催促道。

    韓江和唐風對視一眼,“現在也只能先找到這個魔鬼城看看了。”

    三人上車,出了胡楊林,繼續向西北方向前行,韓江繞著胡楊林轉了一圈,胡楊林外就是漫漫黃沙,不但看不到有水源,連像“狼窪”“黑石”那樣曾經有水源痕跡的地方都沒發現,韓江不禁罵道︰“坑爹啊!一滴水都沒有,還叫‘月兒泉’?這麼美的名字怎麼能屬於這兒!”

    “是啊,即便水枯竭了,也應該留有遺跡啊?”梁媛也不解。

    “或許是我們搜索的範圍還不夠大吧!”唐風不疼不癢地來了這麼一句。

    “可是…可是那個‘宿命’又是怎麼回事呢?”韓江還對樹干上那個奇怪的俄文單詞念念不忘。

    “據我的判斷,這個單詞是另一個人刻的,但是我無法肯定是科茲諾夫的人,還是聯合科考隊中的人刻的?”唐風如實說道。

    韓江想了想,“科茲諾夫的隊伍里,除了他,還有別的俄國人嗎?”

    唐風沉思了一會兒,搖搖頭,“我印象中似乎沒有,因為科茲諾夫大量雇佣了當地人,當然,也不排除有我們不知道姓名的俄國人在科茲諾夫的隊伍里。”

    “如果是科考隊的人呢?”韓江反問。

    “科考隊?我開始認為就是科考隊中某個人刻的,不過,現在這個問題複雜了,據馬卡羅夫和米沙的回憶,再加上我們的實地勘察可知,當年科考隊來到月兒泉,在胡楊林里扎營,主要是在胡楊林東部,而寫有俄文單詞的那棵胡楊則在胡楊林西側邊上,所以,從這點看又不像是科考隊的人刻的。”唐風也不明白那個“宿命”究竟是怎麼回事。

    車內沉默下來,韓江猛踩油門,徑直向西北方向的沙丘沖去。

    悍驢開出去大約五、六公里,連綿不斷的沙丘不見了,前方的戈壁灘上突然出現了一些巨大的土丘,梁媛興奮地喊道,“城堡,那麼多城堡,這就是魔鬼城!”

    唐風緊張地注視著前方,車繼續往前開,前面的土丘越來越多,形狀奇特,光怪陸離,梁媛也不再喊“城堡”了,因為她發現那只是一些形似城堡的巨大土丘,根本沒有人工雕琢築造的痕跡,“這怎麼突然冒出來這麼多大土堆?”梁媛不解。

    “這就是魔鬼城。”唐風很肯定地說。

    “哦,這就是魔鬼城?”

    “是的,這些形狀奇特,光怪陸離的巨大土丘,地理學上的名稱叫‘雅丹地貌’,它們不是人為雕琢的,而是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形成的。”唐風解釋道。

    韓江將車停在了幾座巨大的土丘中間,三人下了車,“按你這麼說,這里不可能是瀚海宓城嘍?”梁媛問。

    “我現在可以肯定地說,魔鬼城不是我們要找的瀚海宓城。”唐風很肯定地回答。

    “雅丹地貌…我好像以前聽過。”韓江像是想起了什麼,“老百姓好像就把這種地貌叫做‘魔鬼城’。是吧?”

    唐風點點頭,“不錯,雅丹地貌一般出現在沙漠戈壁里的風口地區,也就是說這里的風特別大,巨大的風力,有時還有水流的沖刷和腐蝕,使原本巨大的土丘,變成了現在看到的這幅摸樣,有時候,大自然的鬼斧神工能把這些土丘雕鑿成各種各樣的形狀,有的像動物,有的像人物,還有許許多多似像似不像的妖魔鬼怪!”

    “大自然的造化果然是千變萬化啊!”梁媛感嘆道。

    “試想一下,當人走進這里時,荒涼的戈壁灘上本來就讓人害怕,何況是這里?只要刮上一陣風,因為這里特殊的地質構造,便會產生各種奇怪的聲響,再加上置身這千奇百怪的土丘中,人們很自然地對這里產生恐懼,又很自然地把這里和‘魔鬼城’聯系在一起。”唐風解釋了半天。

    梁媛卻似乎並不害怕,她沖著土堆大聲喊道︰“啊——魔鬼,我來了——”

    魔鬼城內傳來聲聲回音,韓江不滿地呵斥住她,“別瞎叫,萬一這里隱藏著什麼人呢?你一叫咱們就全部暴露了。”

    韓江這一提醒,梁媛也覺得一陣後怕,“說不定還有幽靈鬼魂呢?”

    “唐風,你剛才說這里風特別大,可我這會兒怎麼沒什麼風啊!”韓江走到兩排巨大的土丘中間,中間是通道像是一條寬闊平坦的高速公路。

    唐風抬頭看看天,昨天一直陰沉的天空,此時已經完全掃去了陰霾,碧空萬里,沒有一絲風,“也許今天沒有風吧。”

    “不管有沒有風,唐風,你剛才那句話提示我了,當大風吹過這里,因為這里特殊的地質構造,便會產生種種奇怪的風聲,我忽然想到了當年的科考隊,馬卡羅夫和米沙都回憶說晚上在胡楊林聽到了可怕的怪聲,這種怪聲會不會就是大風吹過魔鬼城的聲音?”韓江大膽推測道。

    韓江的推測讓唐風心里一顫,“不是沒有這種可能,但是胡楊林距這里有五、六公里,這里產生再大的怪聲,傳到胡楊林應該也不會有多大聲音了吧!”

    三人轉了一會兒,又上車在魔鬼城里轉了一圈,韓江怕在魔鬼城里迷路,是按照正方形的路線轉的,當他們轉到魔鬼城東面的時候,一個形似圓形城堡的土丘,吸引住了大家的注意,因為這個城堡完全是個標準的圓形,梁媛不禁疑惑道︰“這個土丘這麼圓,是不是人工築造的。否則怎麼可能這麼圓?”

    “是啊,這完全得有工具才能做成這麼圓的一個城堡。”韓江也很疑惑。

    “我早說過了,大自然的鬼斧神工,什麼奇跡都會發生。不相信你們下去看看,看看這土丘有沒有人工的痕跡。”

    唐風這麼一說,韓江和梁媛還來了勁,兩人下車,還真的爬到圓形土丘上勘查起來,唐風站在車旁,眯著眼,等待他們的勘查結果,五分鐘後,兩個人回來了,果然,沒有發現一點人工建造的痕跡,“難道大自然真的有這樣的鬼斧神工?”

    韓江還有點不服,他又爬到了圓形土丘頂端查看,突然,韓江在土丘上面叫了起來,“你們快上來,我們在這里發現了東西。”

    唐風和梁媛一驚,忙爬上了圓形土丘,圓形土丘頂端,形似城堡的望塔,果然,在這里的土中,韓江拽出了一些尚未完全腐爛的絲織品,準確地說,是一些衣服,緊接著,是一具人骨架,“媽的,我們怎麼現在到哪兒都能踫到屍骨,不是干屍,就是骨頭!”韓江一邊咒罵,一邊又從土里刨出了兩具屍骨,還有兩支AK—47步槍,和一些子彈。

    唐風和韓江很快辨認出了那些已經爛成碎布條的絲織品,是55式軍裝,韓江還將不同的碎布條分類,判斷出了這是三套軍服,按照軍餃,一套是少校的軍服,另兩套是中尉的軍服。當這些碎布條,步槍和子彈一同呈現在三人面前時,他們馬上明白了這一切。

    “這就是科考隊出事前一天晚上,失蹤的那兩名軍官!”韓江緩緩說道。

    “想不到,他們竟然暴屍在此,這麼多年!”唐風感嘆道。

    “馬卡羅夫回憶時提到了這三名失蹤的軍官,米沙的信里也提到他沒有看見那天晚上負責值夜的,米沙對中國人不放心,所以他不確定這三名失蹤的軍官是遇害了,還是和馬昌國他們同流合污了?現在看來,米沙的擔心都是多余的了!”韓江道。

    “他們出現在離營地這麼遠的地方,又被有意識地集體埋在了這,不用問,我敢肯定這是馬昌國他們一伙干的!”唐風斬釘截鐵地說。

    “顯然是馬昌國他們干的,如果那晚這三名軍官還在營地值守,馬昌國他們恐怕很難潛入營地。”梁媛也附和道。

    “但是馬昌國他們是用什麼手段把這三名全副武裝的軍官弄到了這里,又將他們殺害?”唐風想不通。

    韓江舉目眺望四周,道︰“這也不難,我查看了這里的地形,據我推測,當科考隊在胡楊林里扎營時,這里就是馬昌國他們的大本營,不要忘了,馬昌國就是本地人,對這兒的情況更熟悉,適應能力更強,這里既便於監視科考隊的一舉一動,又方便隱藏他們,當他們被科考隊發現時,他們完全可以遁入此地,憑借這里獨特的地形,和科考隊周旋。我估計這三名軍官就是發現了馬昌國他們,馬昌國於是故意將三名軍官誘騙至此,然後在這里將三名軍官全部殺害。”

    三人將軍官們的遺物和屍骨重新埋在圓形土丘中,韓江還特意試了試那兩支AK—47,但是兩支槍已經損壞,沒法使用,韓江便將兩支槍,槍尖沖下,槍托朝上,深深扎入土中,全當是這三名軍官的墓碑。

    “這是軍人最好的墓碑!”韓江走下圓形土丘,又回身向圓形土丘上高高聳立的步槍敬了一個標準的軍禮。

    可就在這時,梁媛卻在圓形土丘下發現了另一件衣服,“你們來看,我發現了一件皮夾克!”

    唐風和韓江看見,梁媛手里果然提著一件落滿灰土的黑色皮夾克,他倆馬上想到了米沙信中提到的那個穿皮夾克,戴墨鏡的男人——“馬昌國的皮夾克。”兩人不約而同地驚道。

    唐風翻了翻這件皮夾克,雖然他沒在皮夾克上發現任何有價值的線索,但他分明在上面嗅到了馬昌國的氣味,“他為什麼會舍棄自己的皮夾克呢?”

    “老奸巨猾的馬昌國,估計他是想逃跑,不要忘了,科考隊全軍覆沒,他們也好不到哪去,但是最後馬昌國居然安然無恙地跑了出去。”韓江推斷。

    扔了馬昌國的皮夾克,三人很快回到了一開始看到的那兩排巨大的土丘中間,韓江調整方向,沿著這條筆直的通道,向魔鬼城的盡頭駛去,不大一會兒,他們就來到了魔鬼城的邊緣,唐風在這兒看到了兩座異常巨大的土丘,這兩座土丘似乎有些特殊,它們的位置其實已經出了魔鬼城,但卻比魔鬼城中幾乎所有的土丘都要高大巍峨,唐風走到這兩座巨大土丘下,仔細勘察了一番,他有些疑惑,因為他似乎在土丘上看到了一點夯土的痕跡,但是又很不明顯,會不會是特殊地質構造形成的?唐風拿不準。

    唐風繞著兩座巨型土丘走了一圈,還是沒有發現直接的人工夯築痕跡,唐風失望地搖了搖頭,“看來這兩座巨型土丘也是大自然的鬼斧神工。”

    這時,韓江查看了方位後,指了指兩座巨型土丘後面廣袤的戈壁,“那里是正北方,瀚海宓城應該就在離此不遠的沙海中。”

    唐風站在兩座巨型土丘中間,向北面眺望,也許韓江說得對!他們已經距離瀚海宓城不遠了!

    唐風正站在兩座巨型土丘中間眺望,忽然,變天了,原本平靜的魔鬼城,不知從哪兒刮來一陣風,卷起漫天的黃沙,一時竟迷住了眾人的眼楮。

    待這陣風過後,天空竟然又被烏雲籠罩,“好詭異的天氣!”梁媛喃喃道。

    “應該說是好詭異的地方!”韓江道。

    “為什麼這麼說?剛才我看這魔鬼城平靜如畫,一派大漠孤煙直,長河落日圓的美景,還想在這兒多看一會兒呢。”梁媛似乎對這兒很陶醉。

    “正因為剛才是那麼寧靜,那麼美,這地方才詭異,你忘了科茲諾夫和聯合科考隊都是在這一帶裹步不前的,科考隊甚至全軍覆沒。”韓江道。

    “是啊,我可以確定這里已經離瀚海宓城很近了,科茲諾夫和科考隊也曾到達了這里,但是他們為什麼沒能繼續前進呢?這里必然有我們還不知道的艱險在等著我們。”唐風也說道。

    三人跳上車,韓江倒車,梁媛問道,“那我們現在該怎麼辦?是繼續向前,還是先…”

    唐風打斷梁媛的話,“我忽然有一種很不好的預感。”

    “什麼不好的預感?”梁媛問。

    “前面的看似平坦,但危險也許很快就會降臨了。”唐風平靜地說道。

    “我看現在時間還早,不如我們試著往前走一段,看看情況再說。”韓江提議道,唐風聽出來韓江的語氣和以往很不同,這次他是商量的口吻,而不是命令式的口氣。

    唐風沒有表態,韓江也沒有馬上發動車,韓江似乎在等著唐風的表態,但是唐風怔怔地看著悍驢已經破損的擋風玻璃,一言不發,韓江不明白他在看什麼,透過這已經破碎的擋風玻璃,能看到瀚海宓城?

    “是啊,往前探探路。”梁媛支持韓江的想法。

    唐風還是沒表態,韓江慢慢發動了車,悍驢從兩個巨大的土丘中間穿過,駛進了一片未知的領域,“或許這片土地七百年來,從沒有人踏入過!”唐風默默想著。

    韓江的車速很慢,他小心翼翼地注視著周圍,天色更加陰沉了,四周景物看不出一絲的變化,放眼望去,仍然是無盡的黃沙。

    唯一起了變化的是風,又是一陣狂風,吹得悍驢的車窗吱吱作響。韓江的車速越來越慢,唐風知道他在猶豫,沒開車多久,剛才還很有信心的梁媛就打起了退堂鼓,“今天天氣太糟了,咱們還是明天等天好了再來吧。”

    梁媛的話給了韓江台階,韓江把車停了下來,“這里天氣變化太快,明天也難保晴空萬里。”

    “或許和這座魔鬼城有關。”唐風終於開口了。

    “什麼意思?”韓江反問道。

    “剛才我已經說了這兒是大自然鬼斧神工造就的,這兒天氣變化如此迅速,很可能與這兒的地形有關,這兒的地形在此地形成了一個小氣候環境,詭異而多變。”唐風解釋道。

    “也就是說僅僅是這里會這樣,別的地方並不會?”梁媛問。

    “但我並不知道這個小氣候環境影響的區域有多大。你們注意到沒有,從咱們進入沙漠戈壁,越往西北方向走,天氣越是多變。”唐風道。

    “確實如此。從千戶鎮開始,大風,沙塵暴,多變的天氣就一直伴隨著我們。但是我覺得還是以這個地方最為詭異。你聽到什麼聲音了嗎?”韓江忽然問道。

    唐風和梁媛聽到了一陣難以用語言形容的聲響,是風聲嗎?似乎又不是,唐風側耳傾聽,突然,他怔住了,是樂聲,是夢中聽到的時而歡快,時而憂傷的詭異樂聲,梁媛和韓江也聽到了,這悠揚的樂聲不知從何處傳來,虛無縹緲,夾雜著強勁的風聲,漸漸包圍了他們。

    唐風覺得頭有些暈,那詭異的樂聲仍然不斷地傳來,這會兒風又比剛才小了一點,樂聲卻更近了,唐風突然沖韓江叫道︰“還不快走,等什麼?”

    被這詭異的樂聲搞得五迷三道的韓江這次反應過來,一踩油門,調轉車頭,向那兩座巨型土丘沖去,可是韓江剛剛加速,卻又猛踩剎車,一聲刺耳的剎車聲,將車停在了距巨型土丘二十米遠的地方,唐風和梁媛被韓江這突如其來的剎車撞得東倒西歪。

    “韓隊,你要害我啊!”坐在後排的梁媛叫道。

    “大小姐,不是我要害你,是那個人要害我們…”韓江的聲音居然在顫抖。

    唐風沒等韓江提醒,他已經透過破碎的擋風玻璃看到了恐怖的一幕,那個——那個戴面具的女人又出現在了右側的巨型土丘上。

    梁媛也看到了,但是梁媛似乎並不緊張,倒是韓江和唐風被驚到了,“她怎麼又出現在了這兒?”韓江很少會因為恐懼而使說話顫抖。

    “難道…難道她真的就是沒藏皇後?”唐風晃著腦袋,“可…可她已經死去近千年了!”唐風喃喃自語。

    “我…我現在開始懷疑究竟哪個是夢境?哪個是真實?”韓江瞪著眼楮盯著前方,手死死抓在方向盤上。

    唐風心里也產生了亦真亦幻的感覺,他使勁捏了一下自己,疼,應該是真的!他看見那戴面具的女子就這樣靜靜地站在巨型土丘上,和她們對持了足足有五分鐘,詭異的音樂不斷襲來,唐風不知道她是如何上去的?也不知道她是什麼時候出現在這里的?唐風瞪著通紅的眼楮,盯著戴面具的女子,他想從她的身上,臉上,不,應該是面具上確定她是否就是自己夢中見到的那個女子,但是唐風沒有從這個女子的面具上看到一絲的笑容。

    唐風正在詫異之時,戴面具的女子又緩緩地抬起了右手,這次,經歷了昨天和噩夢考驗的韓江反應超快,只見韓江不等那女子抬起右手,便向後快速倒車,然後猛打方向盤,一路向魔鬼城東面奔去。

    韓江既沒敢奔進東面連綿起伏的沙丘,也沒敢奔進魔鬼城,連綿起伏的沙丘他怕迷路,魔鬼城他怕戴面具的女子又出現在某個土丘之上,韓江小心翼翼地選擇在沙丘和魔鬼城的邊緣地帶左右逢源,時而駛進沙丘,時而又沖進魔鬼城,唐風和梁媛回頭看去,剛才他們停車的地方,此刻已經陷入了一片火海。

    韓江也不知道自己狂奔了多久,當他緩過神來的時候,魔鬼城已經被他甩在了後面,可是,前方全是連綿不斷的沙丘,他不知道下一步該往哪兒開。

    韓江看後面沒有追兵,放慢了車速,但這時天氣絲毫沒有轉好的跡象,天空更加陰沉,狂風似乎比剛才還要猛烈,只是那詭異的樂聲,現在好像聽不到了。

    狂風不斷夾雜著黃沙和碎石吹打著悍驢的車窗,韓江想加速離開這鬼地方,但又不知該往哪里開,突然,一塊巴掌大的碎石“啪——”地擊中了後座的車窗,玻璃沒被砸穿,但卻已經分崩離析,搖搖欲墜,梁媛尖叫起來。

    韓江干脆將車停了下來,他看狂風越來越大,沖唐風喊道,“我看這又是一場沙塵暴,咱們還是到車下躲躲吧。”

    沒有其它辦法,三人下了車,利用悍驢的車身作掩護,躲在背風的一面。

    這場沙塵暴一直持續了半個多小時,才漸漸平息下來,剛才還躁動不安的沙漠戈壁,很快又平靜了下來,空中的陰霾也隨之而去,重新露出了熾熱的太陽。

    三人無力地靠在悍驢的車身上,“多虧了悍驢啊!”韓江感嘆道。

    “你這兒知道悍驢的好了吧!”唐風喃喃道。

    “就是你這車回去要大修了。”韓江道。

    “回去?你不是一直說悍驢回不去了嗎,還是看看我們現在怎麼辦吧?”

    韓江站起來,四下望去,周圍全是連綿的沙丘,“我想咱們今晚還是先回胡楊林,明天再做打算。”

    梁媛表示贊同,唐風卻猶豫起來,“回胡楊林?”

    “怎麼?你怕那個戴面具的女人找來?”梁媛反問。

    “不是沒有這種可能,昨天我們在黑石遭遇戴面具的女人,我們完全可以把那遭遇理解為幻覺,或是歷史穿越,可是今天我們在魔鬼城又見到了,兩地相距幾十公里,這…這又該如何解釋?”唐風反問道。

    韓江和梁媛無言以對,唐風又接著說道︰“還有,從黑石到魔鬼城要經過月兒泉,我們昨晚都夢見了這個戴面具的女人,而且夢境居然都是那麼清晰,難道…難道昨天夜里,這女子就沒有可能真的出現在胡楊林里嗎?”

    “唐風,你想得太多了,如果昨夜這個戴面具的女人出現在了胡楊林里,她為什麼不輕輕抬起右手,把我們都燒死呢?”韓江搖著頭說。

    “她為什麼要殺死我們呢?也許…也許她只是在守護著什麼,她並不想要我們的命!”唐風反駁道。

    “好吧,唐風,我不和你爭,你說今晚我們不回胡楊林,又能去哪兒安營扎寨?”韓江指了指周邊的沙丘。

    唐風無奈地看看周圍,只好點點頭,“好吧,我同意回胡楊林。可現在我們迷路了,怎麼回?”

    “這還難不倒我。我估計了一下,按照我們現在所處的方位,月兒泉的胡楊林就應該在我們的正南方向。”韓江用電子羅盤和指南針做了初步判斷。

    於是,三人再次上車,韓江大的方向並沒判斷錯,但是卻還在沙漠里亂撞了兩個多小時,才趕在天黑前回到了胡楊林。

    三人精疲力竭,吃了點東西,連睡袋都沒用,全都在車里和衣而眠。
作者: beautyqueen    時間: 2013-9-18 05:01 PM

第十四章 黑塵暴

    夜半時分,從遙遠的地方又傳來一陣奇怪的聲音,開始時依舊沙沙作響,然後是風聲,慢慢地,慢慢地風聲中裹挾著樂聲,那樂聲像是從沙漠深處飄來,又像是從幽深的地下傳來,在唐風緊閉的雙眼下,這樂聲挑動著唐風的神經,終於,唐風慢慢地睜開了眼楮,還是昨天聽到的歡快樂聲,優美的笛子,悅耳的琵琶,節奏感十足的鼓樂,還有女子的歌聲…

    唐風側身看看旁邊的韓江,還在呼呼大睡,後座的梁媛也沉沉睡去,他卻睡意全無,唐風打開車門,走了出來,他想弄清這樂聲究竟來自何方?忽然,樂聲變了腔調,唐風雖有心理準備,但還是心里一驚,因為那樂聲突然就變得十分憂傷,緊接著,憂傷的樂聲開始變得詭異,詭異的樂聲越來越響,越來越強烈,唐風的心在撲撲亂跳,但他仍然壯著膽子,仔細聆聽,他想聽出這是什麼音樂?又來自何方?

    唐風走到胡楊林中央,閉上眼楮,靜靜地聽那樂聲,三分鐘後,唐風已經十分肯定這是他從未聽過的一種音樂,而樂聲傳來的方向,還是在胡楊林的西邊。

    樂聲似乎越來越近了,唐風緊張地注視著胡楊林西邊,但是漆黑的夜,他什麼都看不見,他摸了摸身上,又掏出那把匕首,唐風極力控制著因為緊張而狂亂跳動的心臟,調整呼吸,終於,他鼓足勇氣,一步,一步向胡楊林西面走去。

    來到胡楊林邊緣,唐風又摸到了那棵形狀奇特的胡楊,他倚在胡楊樹上,默默地注視西面連綿起伏的沙丘,此時,樂聲似乎消失了…唐風正在詫異,身後突然砰——”的一聲,又是一團明亮的火光映紅了夜空,也照亮了整個胡楊林,唐風嚇得趕忙回身觀瞧,他又看見了那個戴面具的女子。

    一如這兩天看到的模樣,戴面具的女子穿著華麗的長袍,高高的帽子,黨項貴族女子的穿戴,那奇怪的面具依舊閃耀著金屬光澤,散發著詭異的氣息。唐風不知道這女子是如何出現在自己身後的?但還容不得他多想,戴面具的女子已經邁著高貴的步伐,雍容華貴,姿態萬千地向唐風款款走來,那詭異的樂聲再次從沙漠深處傳來,越來越近,越來越響,仿佛一只龐大的樂隊,正從沙漠中走來。

    唐風的身體本能地開始劇烈顫抖,全身被一種恐怖而詭異的氣氛所包圍,他想向後退,可是後面就是那棵胡楊,根本沒有退路!這時,戴面具的女子已經站在了唐風面前,女子的面具露出了一絲詭異的笑容,然後,戴面具的女子又開口了,“我們又見面了。”

    “你…你是沒藏皇後嗎?”唐風壯著膽子,終於問出了他一直想問的問題。

    戴面具的女子遲疑了一會兒,說道︰“我是沒藏,不是皇後,既沒有皇後之名,亦沒有皇後之實,更沒有皇後之尊,我一天皇後也沒有坐過。”

    “不,昊王在時,你雖然沒有當過皇後,但您的兒子諒祚登基後,您是至高無上的皇太後。”唐風這會兒感覺要好一些了。

    “皇太後?你見過身首異處的皇太後嗎?”女子的聲音突然高了起來。

    “身首異處?您…”唐風馬上想到了昨夜夢里這女子說的“偷臉”,“您的臉,您高貴的頭顱…”

    唐風說著,極力想看清楚金屬面具後面的情形,但是他只能看見那兩個空洞洞的眼眶,難道面具後面真什麼都沒有?

    戴面具的女子沉默了一會兒,才又緩緩說道︰“我十六歲時,哥哥做主,將我嫁入當時黨項權勢最盛的野利家,這是一次政治聯姻,我並不幸福,誰料,後來野利家功高震主,引起了昊王的猜忌,野利家的好日子也就到頭了,野利家族最後滿門抄斬,而我卻幸運地活了下來,因為昊王愛上了我,他將我安置在賀蘭山中的寺院中,在那里我和昊王度過了最美好的時光,我不需要名位,我只需要昊王,我只要做他的妻子,為他生孩子…”

    “但他畢竟是昊王啊!”

    “是的,我那時不懂,後來,當我懷上孩子的時候,我發現一切都變了,朝中的各派勢力蠢蠢欲動,我的哥哥沒藏訛龐是個野心家,他一心想成為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國相,想讓沒藏家族成為西夏最顯赫的家族,野利皇後被廢,我又懷了昊王的孩子,讓他看到了希望,昊王又愛上了太子利令格的太子妃,這使我傷心之極,但是哥哥卻對我說他的機會來了,沒藏家族的機會來了!”

    “後來你哥哥挑動太子利令格弒父殺君,他再以謀反之名殺了利令格,而你生下了諒祚,沒藏家族從此顯貴。”

    “是的,但這並不是我想要的,我只要的我的昊王。”

    “但這就是命運,你命中注定將是西夏的皇後。”唐風忽然覺得此刻那詭異的面具變得憂傷起來。

    “皇後,哼,可惜我無福享受皇後的尊榮,最後居然身首異處,千年之後,仍不能安息。”

    “身首異處?您究竟為何身首異處?”唐風急切地想知道這是怎麼回事。

    可是戴面具的女子卻並不回答唐風的問題,轉而問唐風,“你們這是要去哪里?”

    “我…我們要去瀚海宓城!”唐風猶豫片刻,還是說出了他們的目的地。

    “瀚海宓城?!”女子聽了唐風的話,向後退了一步,“年輕人,我勸你還是打消這個念頭。”

    “為什麼?”

    “因為瀚海宓城是黨項人的禁地,你根本不可能找到它,這一路的艱難險阻足以奪去你的性命!”女子話語變得嚴厲起來。

    “我願意冒險一試!”

    “那你會後悔的。”戴面具的女子沉吟下來,但她仍然直挺挺地立在原地,許久,女子似乎緩和了口氣,說道︰“就算你九死一生,找到了瀚海宓城,你也會後悔的,那里早已繁華不再,成了一片廢墟。”

    “廢墟?為什麼會成為廢墟?”唐風追問。

    “因為貪婪,驕奢,這是一切罪惡之本。”

    “不,不管瀚海宓城現在變成了什麼樣,我都要找到它,哪怕只是看一眼,我也心甘情願。”唐風很堅定地說著。

    戴面具的女子似乎輕輕嘆了口氣,隨即說道,“既然你這麼執著,那麼,我送你一樣東西吧,也許這樣東西能對你有所幫助。”

    “送我一樣東西?”唐風顯然沒有心理準備。

    “是的,這件東西是昊王送給我的,我一直珍藏著,如果你能到達瀚海宓城,就請你幫我把這件東西帶到那里去吧!如果你沒能到達瀚海宓城,又平安地離開了這里,這件東西就留給你了;如果你沒能到達瀚海宓城,也沒能平安地離開這里,那麼,這件東西就作為你的陪葬品了。”

    “啊——陪葬品?”唐風渾身一顫,感到不寒而栗。

    “不用害怕,那只是三分之一可能。”

    “可…可為什麼要帶到瀚海宓城呢?”唐風大惑不解。

    “天機不可泄露!你只要去了,自然就會明白的。”

    說著,戴面具的女子緩緩地抬起了右手,唐風已經太熟悉這個動作,他的心臟隨著女子右手的抬起,一下子懸了起來,他不知道這女子要做什麼,唐風本能地向後退了一步,又靠在了那棵形狀奇特的胡楊上,已經退無可退了。

    唐風生怕樹干後面又生出那恐怖的干屍手臂來,但是他又沒有勇氣向前,離開這棵胡楊樹,不過,讓他感到奇怪的是這次戴面具的女子並沒有再走上前來,她仍然立在原地,抬起了右手,指著自己。

    唐風又感到了死亡的氣息,他的瞳孔急速放大著,他想開口,半張著嘴卻說不出一個字來,唐風心中懼怕,卻不知為何,眼楮死死盯著女子的面具,特別是面具上眼眶位置的兩個黑洞。唐風面對女子指向自己的手臂,本能地想去護住自己的身體,但是此時唐風覺著自己的手臂已經不屬於自己,他完全無法控制自己的雙手,他強制自己集中意識,可是一切都是徒勞。

    唐風窒息地靠在胡楊的樹干上,他看不見女子袖管中的手臂,只是一個黑洞洞的袖管,唐風正在詫異,忽然感到自己的胸前像是被什麼東西灼烤了一下,一陣鑽心的疼痛…唐風大叫一聲,驚醒過來,他發覺自己還在車里,難道又是一場噩夢,一場漫長的噩夢!?而此時,天已大亮,唐風晃了晃沉重的腦袋,發現韓江和梁媛正吃驚地看著他。

    “你又做噩夢了吧?”梁媛笑著問唐風。

    唐風扭了扭酸疼的脖頸,“不,我無法分辨那是夢,還是真實發生的事。”

    “別扯了,做噩夢就做了,還什麼分不清,老子久經大敵,昨夜還做了噩夢!”韓江怒道。

    “哈——你昨夜也做噩夢了?”唐風吃驚地看著韓江。

    “是啊,連續兩個晚上了,老子這輩子也沒做過這麼多噩夢!”韓江皺著眉說。

    “那快說說,做的什麼夢?”唐風忽然對別人的噩夢發生了濃厚的興趣。

    “什麼夢?就跟昨天那個噩夢一樣。”

    “你又夢到那個戴面具的女人了?”

    “是啊!所不同的這次不是在戈壁灘上追大切諾基,而是我一個人駕駛悍驢在魔鬼城里迷了路,到處亂轉也找不到出路,遭遇戴面具的女人也不是在黑石,而是在魔鬼城那個巨型土丘上。”韓江簡要回憶了自己的噩夢。

    “就這些?”

    “嗯,其它情節基本和昨天一樣。”

    “看來真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啊!”唐風感嘆。

    “屁!這叫白天見鬼,夜里夢魔!”韓江咒罵道。

    “媛媛,你呢?你昨夜做噩夢了嗎?”唐風轉而問梁媛。

    梁媛似乎很平靜,“我也做夢了,但跟你們不同,我的不是噩夢。”

    “哦!看來長生天還是眷顧你啊!”唐風感嘆。

    “那是,小時候,我媽媽就跟我說過,你們做噩夢的人心里都不干淨,心靈干淨的人是不會做噩夢的。”梁媛一本正經地說。

    “放屁!我多單純!從來只知道完成任務!”韓江反駁道。

    “你媽媽?”唐風喃喃道。

    “我媽媽就是這麼說的。”梁媛說著又拿出了她佩戴的那條有她媽媽相片的雞心項鏈。

    “你不會是夢見你媽媽了吧?”韓江笑道。

    “不,我還是夢到那個戴面具的女人了,但是就跟上一次一樣,在夢里我跟她遊山玩水,還大塊朵頤,反正全是美事啦!”梁媛笑著說。

    “有意思嘛!一場黃粱夢啊!”韓江笑梁媛。

    梁媛反駁道︰“總比你們天天噩夢強。”

    “還是聽聽唐風的噩夢吧!”韓江說道。

    “我…”唐風用手使勁摁了摁太陽穴,“我的噩夢跟你們都不同。我又聽到了那詭異的樂聲,然後就在胡楊林里見到了戴面具的女人,她承認她就是沒藏皇後,並對我說了一些她的身世,她說的身世和我已知道的基本吻合,但是她卻又說她不是什麼皇後,我不明白,她當時說…說了這樣一句話——你見過身首異處的皇後嗎?”

    “身首異處的皇後?這是什麼意思?”韓江和梁媛大惑不解。

    “對了,她還說‘可惜我無福享受皇後的尊榮,最後居然身首異處,千年之後,仍不能安息。’”唐風又補充道。

    “好奇怪的話,從字面上看,她是說自己沒有當皇後的福分,最後身首異處?!”梁媛道。

    “身首異處在古代是很嚴重的刑罰,誰會讓一個皇後身首異處呢?古時候,就算皇後犯了謀逆大罪,要皇後性命也不過賜三尺白綾。”韓江說道。

    “是啊,一是女子,二是皇後,就算犯了最嚴重的罪也不會讓尊貴的皇後身首異處而死!”唐風直搖頭,也想不通。

    “但是沒藏皇後的遺骨確實出了問題,頭顱和身體確實不是一人。”韓江道。

    “而且這次我清晰地記得我在面具的眼眶那兩個洞中什麼都看不到!再加上上次面具後面可怕的一幕,這一切都似乎在應證沒藏皇後確實死後身首異處了。”唐風努力回憶著夢里的每一個細節。

    “歷史上沒藏皇後究竟是怎麼死的?”梁媛忽然問道。

    “關於沒藏皇後的死亡有不同的說法,不過流傳比較廣的一個說法是說沒藏氏當上皇太後,還很年輕,於是與幾個男寵混在一起,荒淫無度,她沒有等到諒祚親政,沒藏家族衰敗的那一天,就被兩個刺客刺死了,有人說那兩個刺客曾是她的男寵…”唐風說到這,沒了聲,他沉思片刻,突然眼前一亮,“我有點明白了,沒藏皇後說她身首異處,很可能是刺客所為。”

    “刺客所為?你是說刺客在刺殺了沒藏皇後之後,割去了她的頭顱?!”韓江和梁媛對唐風的推斷感到無比震驚。

    一陣沉默之後,唐風拍了一下腦門,“對!一定是這樣的,所以沒藏皇後才沒了頭顱。”

    “按你這麼說,黑水城大佛塔中是被割去頭顱的皇後屍身,架上了另一個女子的頭顱?”韓江驚道。

    唐風點點頭,“肯定是這樣。所以,諒祚親政後,對母親的不檢點生活很惱怒,特別是母親的屍身沒有頭顱,所以最好的辦法就是把崇信佛教的母親屍骨加上一個頭顱一起封在佛像中,這樣既端莊,又能保守這個秘密!”

    韓江卻搖了搖頭,“這麼做雖然完全可以,但是我總覺得這麼做不符合常理,如果沒藏皇後的人頭沒有了,非要給她加上一個的話,完全可以用金屬材料,比如金銀,或銅鐵做一個頭顱,架上沒藏皇後的腔子上,為什麼要找個其它女人的頭去配?這不符合常理。”

    “是啊,這是不符合常理,古人是十分強調血統地位的,哪個女子的頭可以被架在沒藏皇後的腔子上,可是我實在想不出除了這樣還能是什麼讓沒藏皇後身首異處?”唐風搖著頭說道。

    “會不會…會不會佛像里的那個頭顱是沒藏皇後的?”梁媛忽然提出了一個大膽的推斷。

    “頭顱是沒藏皇後的?”唐風若有所思地點點頭,“也有這種可能性,沒藏皇後被刺後,頭顱被刺客割去,於是,朝廷只好將沒藏皇後的沒有頭的屍身與元昊合葬在西夏王陵中;而數年後,諒祚親政的時候,沒藏皇後的頭顱被人找到了,這時,已經不方便再打開陵墓,將頭顱放進去,但是這又是他母親沒藏皇後的頭顱,不能輕易處置,所以諒祚想了一個辦法,就是把他母親的頭顱封在了一尊佛像里。”

    “這樣解釋,你又繞回到原來的問題了,佛像里的頭顱是沒藏皇後,那麼又是誰的屍身配得上皇後的頭顱?如果只是為了安放沒藏皇後的頭顱,完全可以只將頭骨放進佛像,根本不用做個身子。”韓江反駁道。

    “是的,你說得有道理,都似乎多此一舉,但只能是這兩種可能性,還能怎樣?”唐風反問。

    “總之,沒藏皇後死的比較慘,身首異處了,千年之後,仍不得安息,所以她的魂魄才不得安寧,老來騷擾我們!”韓江也迷信起來。

    “那接下來呢?”梁媛催問道。

    “接下來,戴面具的女子不再講述她的身世,而是將話題轉到了我的身上來,她問去哪里?我就一五一十說了我要去瀚海宓城,就像你昨天夢里說的那樣,這女子勸我不要去瀚海宓城,說什麼瀚海宓城是黨項人的禁地,我根本不可能找到它,還說這一路的艱難險阻足以奪去我的性命。”

    “你傻啊,她是黨項人的皇後,當然會這麼說,你不會說不去!”韓江數落唐風道。

    “我沒有隱瞞,我執意要去!然後就像梁媛夢中一樣,她說瀚海宓城已經輝煌不再,成了一片廢墟,我說不管瀚海宓城現在變成了什麼樣,我都要找到它,哪怕只是看一眼,我也心甘情願。”

    “你可真擰啊!”韓江冷笑道。

    “你別笑我,接下來好事就來了,戴面具的女子見我執意要去瀚海宓城,就說要送我一件東西,說這件東西也許對我有用!”

    “什麼東東?在哪兒?”梁媛追問道。

    唐風在身上摸了一圈,什麼也沒摸出來,韓江對梁媛笑道,“大小姐,你傻啊,他那是做夢,還真有人能給他東西啊!”

    “那倒也是,我在夢里吃了好多好吃的,不過我現在肚里空空如也啊!”梁媛摸著自己的肚子說。

    韓江又轉而問唐風,“好好想想,她給你的是什麼東西?”

    “我…我記得最後她又沖我抬起了右手,我感到恐懼,本能地靠在一棵奇形怪狀的胡楊樹上,然後我就感到胸口一陣灼熱,再後來…再後來我就醒了。”唐風努力回憶著,嘴里又喃喃自語道︰“胡楊樹…那棵胡楊…”

    唐風似乎突然想到了什麼,猛地推開車門,跳下了車,徑直向胡楊林西面那棵奇形怪狀的胡楊走去。

    韓江和梁媛不解其意,緊隨其後,跟著唐風來到胡楊林西側,唐風停住腳步,環視周圍的胡楊,很快,他就看見了那棵奇形怪狀的胡楊。

    唐風疾步走到這棵胡楊樹下,對,就是這棵胡楊,連續兩個晚上,噩夢最後都在這里終結!而此刻,這里正沐浴在清早的陽光中,沒有干屍的手臂,也沒有戴面具的女人,唐風怔怔地盯著這棵胡楊出神,他的目光從樹冠一路向下,樹干,樹根,最後延伸到樹的周圍。

    唐風圍著這棵胡楊來回轉了幾圈,韓江和梁媛不敢打擾,在一旁默默注視著,許久,唐風忽然覺得這棵胡楊樹下的沙土中有些異樣,似乎…似乎有什麼東西,唐風趴下身,雙手小心翼翼地撥開塵土,一塊完整的玉璜漸漸在沙土中顯露出來。

    “這…這里竟然有一塊玉璜!”唐風驚叫起來。

    “玉璜?這鬼地方還有玉器?”韓江和梁媛也吃驚非小。

    果然,一塊精美的玉璜正靜靜地躺在胡楊樹下的沙土中,“這就是沒藏皇後給你的東西?”梁媛問道。

    “我想是的。”

    “這…這怎麼可能?昨天早上我們可是完完整整把這里勘查了一遍,要有什麼東西早就應該發現了,更何況這里之前科考隊,科茲諾夫都曾來過,他們難道也沒發現?”韓江一頭霧水。

    “所以,我現在開始相信夢中的一切都是真實的了,這塊玉璜是用和田上好羊脂白玉制成,看做工應是北宋西夏時期的物件,它在這里靜靜地等待了千年,終於讓我找到了。”唐風越說越興奮,“我清楚地記得,沒藏皇後說這件玉璜是昊王送給她的,是她的心愛之物。”

    “心愛之物就這樣給你了?媽的,真是沒天理了!”韓江罵道。

    “不,她並沒有說這件東西就是我的了。沒藏皇後是這樣對我說的——如果你能到達瀚海宓城,就請你幫我把這件東西帶到那里去吧!如果你沒能到達瀚海宓城,又平安地離開了這里,這件東西就留給你了;如果你沒能到達瀚海宓城,也沒能平安地離開這里,那麼,這件東西就作為你的陪葬品了。”唐風對這三句話印象極其深刻。

    “這麼說這件玉璜還指不定是誰的呢?你只有三分之一的機會。”韓江道。

    “我還有三分之一死在這里的可能性。至於找到瀚海宓城之後會發生什麼?我不知道!”唐風道。

    “沒藏皇後為什麼要你把這件玉璜帶到瀚海宓城呢?”梁媛不解地問。

    “我問過這個問題。沒藏皇後的回答是——天機不可泄露!你只要去了,自然就會明白的。”

    “故弄玄虛。我看是這淫蕩的皇後看上你這個小白臉了,你要小心啦!”韓江說完,便掉頭向悍驢走去。

    “你這是嫉妒!赤裸裸的嫉妒!”唐風沖韓江嚷道。然後雙手小心翼翼地將這塊玉璜從沙土中捧到了胸前,突然,唐風覺得胸前一陣強烈的灼熱,他忙撒手,玉璜掉在了沙地上,幸虧地面還算鬆軟,玉璜沒有損壞。

    唐風忙掀起衣服查看,發現自己胸前不知何時,竟然多了一道形似玉璜的印跡。

    唐風拿著玉璜,回到車上,韓江突然清了清嗓子,“下面我們開個會。”

    “開個會?”唐風和梁媛都是一愣。

    “對!因為現在我們到了生死攸關的時候,大家必須拿出個主意來,咱們下一步往哪里走?我現在有三個選項,一,繼續從昨天我們走的魔鬼城前進;二,掉頭回去;三,開闢一條新的道路。”

    “掉頭回去?那我們不白干了,肯定不行!”唐風率先否掉了掉頭回去。

    韓江看看梁媛,梁媛也搖頭,於是,韓江說道,“好,第二條先否掉了。第一條呢?”

    “第一條…第一條估計還是凶多吉少。懸!”唐風很猶豫。

    梁媛也是一副猶豫不決的樣子,“第一條走不走,那要先聽聽你的第三條嘍!”

    “好,那我就談談第三條,我是這樣想,西北方向的魔鬼城詭異得很,咱們再冒失闖進估計還是凶多吉少,但是我們確信瀚海宓城就在魔鬼城的北面,那麼我想不走魔鬼城,從外面的沙漠走,或許是個可行的辦法。”韓江說出了自己的計劃。

    “從沙漠走?”唐風和梁媛仍然很猶豫。

    “是的,這里到處都是沙漠戈壁,其實路多得很,關鍵是把握好方向,別在沙漠中迷失方向就行。”

    “問題就出在這個方向上,且不說這里磁場詭異得很,就是這沙漠戈壁,沒有任何可參照物,一旦進入就很難辨別方向。”唐風猶豫地說。

    “我們不是有指南針,電子羅盤,GPS嗎?磁場異常的現象畢竟不多見,我不相信我們運氣就這麼差!”

    “運氣差?當年科考隊全軍覆沒是因為運氣差嗎?磁場異常現象是不多見,但這里既然是人跡罕至的生命禁區,那麼各種罕見的現象都有可能出現。”唐風道。

    “那你說怎麼辦?”韓江反問唐風。

    唐風也不知該如何是好,韓江轉向梁媛,梁媛遲疑了一會兒,還是點了點頭,“好,梁媛同意了我的意見,你呢?”

    唐風剛想張嘴說什麼,韓江突然又說道,“你不用說了,梁媛要走,你肯定得跟著,梁媛就代表你同意了。”

    “哎…”唐風還想說什麼,韓江已經發動悍驢,一頭扎進了胡楊林正北面的沙漠中。三個人都十分清楚,這可能是一段從沒有人類走過的路,聯合科考隊沒走過,科茲諾夫也沒有走過的未知領域,但是他們已經別無選擇。

    悍驢艱難地在一座又一座巨大的沙丘間穿行,窗外全是單調的讓唐風想嘔吐的黃色,大約兩個小時後,唐風發現他們非但沒能擺脫這些沒完沒了的沙丘,周邊的沙丘反倒更大,更高,連綿不斷,像一座座山脈橫亙在他們面前。

    “這…這好像全是流動沙丘。”看著看著,唐風看出了一些名堂。

    “流動沙丘?流動沙丘又怎樣?”韓江不明就里。

    “流動沙丘是沙漠中最可怕,也是殺傷力最大的,他們不停地隨著風移動,早上,它們可能在東面,晚上,它們就可能移動到西面。”唐風用手一指車窗外東、西兩側兩座巨大的沙丘。

    “你不會是懷疑當年科考隊就是被這些流動沙丘掩埋的吧?”

    “我一看到這些流動沙丘,就想到了當年的科考隊,你曾經說過,科考隊失蹤後,國家派了很多部隊和直升機在沙漠里尋找,但是找了數月,一無所獲,你想想是為什麼?”唐風反問韓江。

    “你的意思是被這些巨大的流動沙丘給埋了?!”

    唐風點點頭,“所以在沙漠中失蹤的人,一般都很難找到,除了沙漠戈壁的廣袤,荒涼,還有很重要的一個原因,就是失蹤的人很容易被流動沙丘吞噬,然後便永遠了無音訊,也無法找到他們的屍體,所以說流動沙丘就是過往商旅的滅頂之災,它對商旅的吞噬可能是毀滅性的,完全讓救援的人發現不了你。當這些流動沙丘發怒時,它所爆發出來的力量將是驚人,足以將一支隊伍完全吞噬,表面不留一點痕跡。”

    “看來我得小心了。”

    “你的方向對嗎?”

    “應該是對的。怎麼?”

    “我們要趕緊開出這一片區域,否則一旦這些沙丘開始移動,後果不堪設想。”唐風告誡道。

    韓江加快了車速,但是車仍然在沙丘間來回顛簸,很慢,又過了一個多小時後,他們在翻過一座高大的流動沙山後,終於來到了一片平整的戈壁灘上。

    戈壁灘上鋪滿了石頭,韓江不得不將車速放緩,唐風很快注意到一些異樣,他發現在這片平坦的戈壁灘上,除了鋪滿了大大小小的石塊,更奇怪的是,不大的戈壁灘四周居然全是高大的流動沙丘。

    唐風示意韓江停車,韓江將車停在了戈壁灘中央,唐風下車,觀察了一下四周的環境,“這里怎麼四周全是高大的流動沙丘?”

    “怎麼?有什麼不對嗎?”韓江反問。

    唐風隨手拿起了兩塊石頭,擺弄了一番,道︰“這是很好的風稜石。”

    “風稜石?”

    “一種靠風長期雕鑿出來的奇石。這兒的戈壁灘上鋪滿了風稜石,說明這里經常遭到大風的侵襲,是個風口,像這幾塊石頭,不是經常有十級以上的大風,是不會形成這種模樣的。”

    “十級以上的大風?”韓江和梁媛感到震驚。

    唐風話音剛落,三個人就覺得天色發生了變化,唐風抬眼望去,烏雲又遮住了太陽,唐風暗道不好,“可能要起風了。一旦來次塵暴,我們現在所處的位置就是死地!”

    韓江和梁媛也緊張起來,三人趕忙回到車上,這時,車外已經狂風大作,一陣陣狂風不知從哪兒刮來,卷著成噸的黃塵,裹挾著戈壁灘上大大小小的風稜石,像狂暴的猛獸,張開血盆大口,向唐風他們撲來,韓江驚恐地望著就要逼近的“猛獸”,沖唐風大吼道︰“我們該怎麼辦?”

    “都是你要從這兒走的!”唐風抱怨道。

    “你現在說這些有什麼用!”韓江叫道。

    “往…往那兒開!”唐風指了指東側一座比較低矮的沙丘。

    韓江猛踩油門,向那座沙丘奔去,就在這當口,天色已經完全黑了下來,唐風回頭一望,背後那個“猛獸”已經變成了黑色,遮天蔽日,排山倒海,原來不同方向的幾股力量瞬間匯聚在了一起,黑色的猛獸成了一堵高牆,一座山脈,一排海浪,不,應該是海嘯,以不可遏制的力量由西往東,吞噬一切。

    唐風瞪著驚恐的眼楮,目睹這一切,突然傳來了梁媛的尖叫,“這是什麼?”

    “這…這是黑塵暴!”唐風從嘴里喃喃地冒出這麼一句來。

    “黑塵暴?”梁媛不寒而栗。

    “對!最可怕的黑塵暴,它能吞噬一切,它的力量大的甚至可以把這里的沙子一直帶到東部沿海地區。”

    “啊——這麼大的威力,那我們該怎麼辦?”

    “快!快點躲到那座沙丘後面去。”唐風不停地催促。

    悍驢和黑塵暴開始了一場賽跑,忽然,“砰——”的一聲,被黑塵暴卷起的一塊風稜石直接擊穿了悍驢的後擋風玻璃,砸進車內,洶涌的狂風瞬間灌進了車內,梁媛不住地尖叫著,“趴下,趴到座位下面去!”唐風沖梁媛喊道。

    梁媛哭喊著趴到了座位下面,車後的“猛獸”越逼越近,那“猛獸”的體積也在不斷壯大,越來越高,越來越龐大,遮天蔽日,橫掃一切,頓時日月無光,陰風哭號,那恐怖的聲響,唐風無法形容,但是心臟的劇烈跳動讓他馬上想到了科考隊出事的那個晚上,馬卡羅夫的回憶中,和今天的景象是何其相似!

    身後的黑塵暴已經迫近他們,唐風有一種窒息的感覺,他開始絕望了,但就在這時,韓江駕駛著悍驢猛地沖上了東側的沙丘,躍過沙丘,沙丘後面是一塊凹地,唐風一看,心中似乎又燃起了一絲希望,他果斷地沖韓江喊道,“把車停在凹地里,我們下車,躲到車下。”

    “這樣行嗎?”

    “不知道,只能一試!”

    “流動沙丘會把我們埋了的!”

    “聽天由命吧!”唐風幾乎是扯破嗓子喊出了最後一句。

    悍驢的速度很快,流動沙丘很軟,韓江知道悍驢很快會陷入沙子中,他高超的駕駛技術,在這一刻發揮了作用,就在悍驢要陷入沙子中時,韓江駕駛悍驢一頭沖進了沙丘後的凹地里,幾乎同時,猛打方向盤,將車身橫亙過來。

    “快!媛媛,下車!”唐風連拉帶拽的將梁媛拉下了車,唐風利用沙丘和車身作掩護,又用自己身體將梁媛壓在身下,韓江也趴在了悍驢車身後面。

    就在三人各就各位的同時,唐風感到他身下的大地劇烈顫動起來,狂風裹挾著沙粒不斷地鑽進自己的口鼻,衣領,身旁的悍驢也開始劇烈抖動起來,唐風知道黑塵暴已經逼近了,悍驢抖動越來越劇烈,韓江敏銳地覺察出悍驢的問題,前兩次沙塵暴他們靠著悍驢的保護躲了過去,這次黑塵暴的力量遠遠超過前兩次沙塵暴,隨著悍驢越來越劇烈的顫動,韓江的心也落入了深淵,但是他還想反抗,難道就這樣聽天由命嗎?

    不!韓江猛地站了起來,沖唐風和梁媛大喊道︰“不行,悍驢撐不住了,我們不能躲在這里。”

    說罷,韓江強行把唐風和梁媛拉了起來,狂風吹得三人東倒西歪,韓江拖著唐風,唐風拽著梁媛,三人剛剛從悍驢身旁站起來,就見悍驢瞬間被一股強大的黑色氣流掀了起來,在半空中翻了三個滾,然後又重重地落在了唐風他們剛才趴著的地方。

    目睹這一切,唐風渾身冰涼,若不是韓江及時把他們拉起來,此刻,他們已經被悍驢砸成肉餅了。

    三人跌跌撞撞地又爬上了一座沙丘,就在他們爬上沙丘的同時,沙丘上的細沙全被卷了起來,將他們三人包圍,唐風回頭望了一眼,滿眼黑色,猛獸就在他們背後,精疲力竭的三人再也沒有力量對抗黑塵暴,三人幾乎同時滾下了沙丘,黑塵暴橫掃而過,剛才還突兀的沙丘在黑塵暴面前,是那麼的脆弱,不堪一擊,瞬間被移為了平地…
作者: beautyqueen    時間: 2013-9-18 05:02 PM

第十五章 大白泉旁的遺骨

    也不知過了多長時間,從沙漠深處又吹來了一陣風,這是一陣還算柔和的風,風輕輕吹去覆蓋在唐風身上的黃沙,一陣鑽心的疼痛,讓唐風甦醒了過來。

    唐風微微地睜開眼,他看到的是藍天,白雲,這里沒有狂風,也沒有黑塵暴,曾經可怕的一切都像沒有發生過一樣!

    自己為什麼會這樣直挺挺地躺在黃沙中?那恐怖場景在唐風腦中迅速閃過,吞噬一切的黑塵暴,悍驢被整個掀到了半空中,又重重落下,幸虧韓江及時拉著…韓江,梁媛呢?唐風強忍疼痛,從黃沙里直挺挺地坐了起來,他感覺自己整個人都像是死過一回,此刻,就像木乃伊復活了一樣!

    唐風站起身,放眼四望,黃沙漫漫,不見韓江,也不見梁媛,就連那麼大的悍驢也早已不見蹤影。此時此刻,唐風佇立在黃沙中,才真正領略了什麼是“拔劍四顧心茫然”!

    唐風摸了摸身上,他發現自己右手握著那把匕首,左手里死死攥著玉璜,從悍驢逃出來時,還在身上斜背著水壺,另外,手表上的指南針還能派上用場,除此之外,再無它物。唐風看看手里,身上這幾樣東西,忽然覺得好笑,這要是沒醒過來,這里就成了自己的墳墓,千百年之後,當考古學家發現自己時,自己可能已經成為干屍,或是骨架,不過,自己還有幾件隨葬品,一手握刀,一手握玉,斜背一個破水壺,幾百年後的考古學家發現自己時,估計會以為這是什麼特殊的喪葬習俗,研究半天,想到這,唐風不住地苦笑著。

    讓唐風驚奇的是,左手中的玉璜在經歷了黑塵暴之後,依然完好無損,唐風吃驚地盯著手里的玉璜,拿起水壺,想喝口水,可令他沮喪的是水壺的壺蓋居然沒有擰緊,水壺里的水基本上快漏完了,唐風從心里一直涼到了腳底,在這廣袤的沙漠里沒有水,就意味著死亡!唐風此時再看右手中的玉璜,不禁苦笑,難道沒藏皇後一語成讖,這件精美的玉璜將成為自己的陪葬之物?

    唐風現在還來不及多想這些,也顧不上饑渴,他現在滿腦子想的是梁媛和韓江,唐風開始在周圍尋找開來,“韓江——”“媛媛——”唐風不停地呼喚著,但是回答他的只有沙漠深處傳來的回聲。

    強大的黑塵暴已經徹底改變了這里的地形地貌,沒有任何可以借助的參照物,唐風漫無目的地在沙丘上走著,他爬上一座小沙丘,放眼望去,連綿不斷的沙丘,韓江和梁媛會在哪兒呢?唐風開始懷疑是不是自己被黑塵暴裹挾而去,然後重重地摔在了這個地方,他猶疑地又登上另一座小沙丘,還是沒有發現任何生命跡象,荒涼的沙漠,寂靜無聲,一切都是靜止的,沒有一絲生機,唐風覺得自己已經來到了另一個世界。

    唐風手足無措,完全不知道該怎麼辦?他辨認了一下方向,自己剛才走到小沙丘,是在向東走,東面可以走出沙漠,但是韓江和梁媛還在里面,唐風仔細回憶了黑塵暴,塵暴是由西向東推進的,如果自己是被塵暴卷到了東面,那麼,韓江和梁媛現在很可能還在西面,想到這,唐風毅然決然地又向西折去。

    唐風不知道這是他們出事後的第幾天,也許是第二天,也許是第三天,也許…此刻,正午的太陽炙烤著大地,唐風跌跌撞撞地行走在沙漠中,嘴唇因為缺水已經干裂,臉上,胳膊上,因為烈日的炙烤,塌了幾層皮。

    但是,他還是沒有發現韓江和梁媛的蹤影,甚至沒有發現一點生命的跡象,唐風開始明白是什麼使當年科考隊全軍覆沒,唐風的眼角淌下了兩行熱淚,他覺得韓江和梁媛凶多吉少,恐怕已經被永遠埋在了這漫漫黃沙下。

    唐風就這樣一步一步在沙漠中前行,他已經忘記了時間,他已經辨不清方向,他就這樣機械地向著他也不知道的方向前行。

    慢慢地,慢慢地,唐風已經走到了他的生理極限,唐風本能地抿了抿干裂的嘴唇,又扯開嗓子,喊了兩嗓子“韓…江…,媛…媛…”他的聲音越來越低,到最後,唐風完全放棄了呼喊,他現在只需要一樣東西,就是水!

    唐風頭昏沉沉的,他使勁晃了晃腦袋,看到前方有一長條高高的沙山,他已經沒有氣力再爬上這座沙山,唐風腳下一個趔趄,摔倒在滾燙的沙地上,他支撐著抬頭看看前方那座沙山,想重新站起來,可是卻沒有力氣,唐風又重重地摔在沙地上,他想到了放棄,他慢慢地合上了雙眼,也許這里就是自己最後的墳墓。

    墳墓?唐風忽然覺得自己這樣趴著死去,太難看,怎麼著臨死前也要與幾百年後的考古學家們開個不大不小的玩笑,於是,唐風一側身,轉了過來,他臉上帶著笑容,直視頭頂的烈日,一手握著匕首,刀尖沖上,放在自己的肚子上,另一只手舉起玉璜,然後輕輕落在自己的胸前,這個姿勢應該可以讓幾百年後的考古學家們研究一陣了,想到這,唐風滿意地閉上了雙眼。

    但是唐風忽然覺得胸前涼颼颼的,像是有塊冰放在自己胸前,他掙扎著又睜開眼,唐風發現是那塊玉璜,此刻,玉璜是冰涼的,唐風抓起玉璜,他又想起了那個戴面具的女子,沒藏皇後?!不知何為,唐風看著這塊玉璜,心底里忽然產生了一絲希望,他也不知自己哪來的力量,竟然又支撐著站了起來!

    唐風繼續跌跌撞撞地向前走,他已經打定了主意,要翻過前面這座沙丘,做最後一次嘗試,雖然唐風並不知道這樣做對自己還有什麼意義,也許是求生的本能,或者是自己心里還有不能放下的東西。

    唐風費盡了最後的氣力,終於爬上了沙丘的頂端,最後一段,他幾乎是手腳並用爬上去的。唐風想站起來,但他試了一下,又摔倒在沙子里,唐風就這樣在沙丘上趴了很長時間,直到空中出現了一只巨大的雄鷹,唐風才重新聚集力量,站了起來,他抬頭望了一下在半空中盤旋的雄鷹,他真希望自己也能生出一副翅膀,飛到空中,看一看這片神奇的土地!但是當唐風的目光移到沙山下時,他已經不在乎生出一副翅膀了,因為他看到了神奇的一幕——在沙山下面,竟然是一個挺大的海子,海子里的水,在陽光的照耀下正泛著金光。

    唐風是連滾帶爬沖下沙山的,他興奮地想喊,但是卻沒有力氣喊出聲,唐風滾到海子邊上的時候,甩掉了手中的匕首,連玉璜也被他扔在了一旁,唐風的上半身直接沖進了海子里,他將整個頭都埋在了水里,然後鑽出水面,大口大口地喝著海子里的水,那架勢,活像草原上饑渴的斑馬。

    但是,唐風喝著喝著就覺得這水有哪兒不對勁了,他抬起頭,離水面保持一定距離,再定楮觀瞧,水怎麼是白色的?他驚得趕忙吐出了嘴里還沒咽下的水,果然都是白色,不過,唐風砸吧砸吧嘴,倒覺得這水甘甜清涼,口感很不錯,甚至可以算是此生喝過最好的水。

    可是這白色的水,卻不得不讓唐風提高警惕,他疑惑地盯著水面,白色的水,但不是牛奶,也遠沒有牛奶白,更沒有牛奶黏稠滑膩,分明就是水,可是為什麼會呈現淡淡的白色呢?

    唐風正在猶疑之時,他忽然瞥見身旁的海子邊上是一大片金黃的蘆葦,蘆葦既然能在這水里生長,那麼,這水應該是可以喝的,想到這,唐風心里稍稍寬心,但僅僅是幾秒鐘的稍稍寬心,唐風忽然發現蘆葦叢里隱隱約約有一些白色東西,唐風心里一驚,他鑽進蘆葦叢,撥開蘆葦叢,他的眼楮猛地瞪大了,是白骨,竟然又遇到了白骨!

    唐風又撥開了旁邊的蘆葦,多具白骨驚現在他的眼前,唐風的心里頓時涼了一大半,這些白骨看姿勢全都是撲倒在海子岸邊,難道…難道這些人都是像自己一樣,饑渴難耐沖進海子喝水的人?

    在這炎炎夏日,唐風感到後背升起了一股涼氣,這些人喝了海子的水,應是頃刻之間撲倒在海子邊而亡的,自己剛才也喝了海子里的水,看來自己大限也不遠了,唐風不禁冷笑了兩聲,臨了命運還不忘跟自己開個玩笑,先給你希望,再將你的希望碾得粉碎。

    唐風這會兒喝過水,恢復了一些體力,他不甘心,又繼續查看蘆葦叢,又有幾具骨架顯現出來,有撲倒在水邊的,有擰巴在一起的,可想而知,這些人臨死前的痛苦,但是,當唐風撥開另一片蘆葦時,他突然發現了兩個熟悉的面孔,正在看著他。

    唐風看見那兩個人,驚得向後一蹦,癱坐在海子邊的沙地上。這時,那兩個人慢慢從蘆葦叢後面走了出來,唐風看見這兩人一人面帶微笑,另一人則面呈驚恐之色,正是韓江和梁媛。

    “你…你們倆…沒事?!”唐風結結巴巴地問。

    “怎麼,你盼著我倆出事?”韓江咧開嘴笑了。

    “不!…”唐風感到自己腦子里有點亂,語無倫次地說道︰“不,我只…只是覺得那…那麼可怕的黑塵暴,還有…還有這麼長時間也沒找到你們…”

    “哼,你都沒事,我們怎麼會出事?”

    “我…我差點死掉…怎麼沒事?”

    “唐風,你現在感覺怎麼樣?”梁媛一臉不安和驚恐。

    “干嘛,你干嘛這副樣子,我還沒死!”

    “你剛才喝了這里的水,感覺怎麼樣?”梁媛追問道。

    “沒…沒事,不過,這水是有些奇怪,怎麼都是白色的?”唐風似乎恢復了過來,站起來又走到海子邊上。

    “我們三天前遭遇黑塵暴後,就找不到你了…”

    唐風打斷梁媛的話,“三天?!都已經三天了。”

    “是的,已經三天了,好在我和韓隊醒過來時,背包還在,我們靠背包里剩的一些食物和水堅持了兩天,但是昨天水就喝完了,食物也沒了,我們也在尋找你,我…我以為再也見到你了…”說到這,梁媛有些哽咽。

    “我這不是沒事嘛!大難不死,必有後福!”唐風拍著梁媛的肩膀,安慰她。

    “可…可是你剛才喝了這里的水…”梁媛說著更傷心了。

    “唐風,你現在感覺怎麼樣?”韓江問道。

    唐風翻著白眼,使勁回味了一下剛才喝水的味道,“沒,沒什麼感覺啊,這水還有點甜!”

    “靠,真的假的,還有點甜?”韓江懷疑地盯著水面。

    “真的,說起來我可沒你們幸運,醒來的時候,就剩一把匕首和這件玉璜,哦,還有水壺,但悲催的是水壺的壺蓋居然沒有擰緊,里面的水全流光了,我既沒有食物也沒有水,就這樣在沙漠里一直走,剛才看到這海子,我早就渴瘋了,想都沒想,等我喝飽了,才發現這水顏色不對!”

    “我們昨天也彈盡糧絕了,今天上午我們發現了這處海子,本來以為是天無絕人之路,誰料到這水竟然這個顏色,鬧得我倆誰也沒敢喝,但又舍不得放棄這水源,於是,我倆糾結到現在,為了躲避正午的烈日,我們一直呆在蘆葦叢中,沒想到你居然也跑到了這兒來。”韓江敘述了之前的情形。

    “你說說你,哪像個領導干部?”唐風反問韓江。

    “我怎麼了?”韓江不明就里。

    “領導干部要敢為表率,你們倆上午就找到這兒了,到現在你居然不敢嘗這兒的水?難道你想讓梁媛先嘗嗎?”唐風數落起韓江來。

    “就是,又舍不得走,又不敢嘗!”梁媛也附和唐風。

    韓江急了,“靠,我要是下決心走了,你能遇到你家唐風嗎?再說這水顏色明顯有問題,難道你們想讓我去死啊!”

    “你看看這像領導干部講出來的話嗎?你的那些野外生存技巧呢?”唐風繼續質問韓江。

    “野外生存技巧,從沒遇到過這種顏色的水!而且…而且這蘆葦叢里還有這麼多屍骨,根據我的野外生存經驗,這水非常可疑!”

    “屍骨?你們倆也發現這些屍骨了!”

    “廢話,當然看見了,但是因為我們必須保持身體里的水分,所以我計劃等太陽快落山的時候,再查驗這些屍骨。”韓江說道。

    “我看你這個隊長是徹底當到頭了,不但做不到敢為表率,還怕苦怕累,一個太陽就把你怕成這樣!”唐風一臉不屑。

    “媽的,本來我這個隊長就當到頭了,你是站著說話不腰疼,你剛喝了那麼多水,否則,就你,現在還有勁兒跟我在這扯皮?!”

    “那你倒是喝啊!沒人攔著你!”唐風催促道。

    韓江沒急著去喝水,然後圍著唐風轉了三圈,“你以為我真不敢喝啊!”說著,韓江轉而對梁媛說道,“大小姐,他好像真沒事,咱們不用怕了!”

    唐風一聽這話,好懸沒氣死,“合著那我做試驗啦!”

    “對!試驗結果看來很理想!”

    “呸!我告訴你這水說不定是慢性毒藥,我明天說不定才發作!”

    “謝謝你的忠告,梁媛,聽我命令,咱們不能像他那樣豪飲,我倆只喝三口,等太陽落山後,沒問題再放心喝!”韓江告誡道。

    唐風聽了這話,更氣!但也沒法,誰叫自己自願做了一把試驗品呢!

    韓江和梁媛只喝了三口,頓覺神清氣爽,精神好了許多,韓江不禁感嘆,“真是奇怪,這水如此渾濁,喝起來卻甘甜爽口,猶如甘霖!”

    “是啊!還真的有點甜,我看這水沒事。”梁媛附和道。

    “可是這些屍骨又該如何解釋呢?”唐風從蘆葦叢中拾起一塊脛骨。

    韓江指了指海子對面,“唐風,你來之前,我們已經繞著海子走了一圈,除了這邊的蘆葦叢里有屍骨,那頭岸邊也有些屍骨,而且那里的屍骨留下了更多的線索。”

    “哦!你已經查看過了?”唐風反問。

    “你過去看了你知道了。”

    唐風向海子對岸望去,果然,他看見對岸的沙地上隱約顯露出一些白骨,似乎還有一些其它什麼東西。

    唐風目測了一番,這個海子呈橢圓形,直徑約有二十米,自己所在的位置到對岸的距離略微要長些,唐風用指南針辨別了一下方位,如果這里磁場正常的話,現在他所在的位置是海子的正南方,剛才發現屍骨的蘆葦叢在東面,其它三面光禿禿的,沒有蘆葦叢。

    三人在南岸清點了一下所剩的裝備和物品。食物告罄,攜帶的水壺已經全部見底,大批的裝備和物品都隨著悍驢被滾滾黃沙掩埋,三人現在所剩的裝備只有唐風的指南針和韓江的電子羅盤,還有兩人的匕首,黑塵暴來時,玉插屏的照片和米沙的信幸虧被韓江塞進了自己的背包,才沒有被黑塵暴卷走。

    “現在咱們就剩這點東西了,希望能在這兒補充點東西。”韓江突然冒出來這麼一句。

    唐風不解其意,跟著韓江向北岸走去,三人繞過時蘆葦叢,韓江和唐風詳細清點了里面發現的屍骨,拼湊完整的屍骨一共有十三具之多。

    清理完畢,三人繼續沿著岸邊向北岸前進。不大一會兒,一具具更加恐怖的屍骨出現在海子北岸的沙地上,有撲倒在沙地上的,有平躺在沙地上的,但是卻沒有一具是死在海子岸邊的,這看來和蘆葦叢的那些屍骨不太一樣。

    “看出什麼來了嗎?”韓江問。

    “這些人死時全部在沙地上,沒有人撲倒在岸邊或水面上。”

    “還有呢?”

    “還有…”唐風忽然注意到這些屍骨有的身上竟然還殘留著衣服,身邊還有一些物品,“還有就是這些衣服和物品了。”

    “嗯,我只看了一眼,便看出了一些問題。”韓江說著,從一具屍骨旁拾起了一支AK——47步槍,仔細查看了一番,吃驚地說,“這玩意型號和我們再魔鬼城發現的AK——47一模一樣,甚至我檢查了槍號,這支AK——47的槍號竟然和魔鬼城發現的AK——47槍號是相連的。”

    “啊——這…這…”唐風驚得目瞪口呆,嘴巴張著,卻沒說出一句完整話來。他疾走幾步,檢查這些屍骨,他發現這些屍骨身上殘留的衣服大都是中山裝或是皮夾克,“這難道就是當年科考隊遇難的隊員?”

    韓江沉重地點點頭,“沒想到竟然在這兒把他們找到了。我粗粗清點了北岸的屍骨,一共有十五具遺骸,這樣,加上在蘆葦叢中發現的十三具,一共二十八具遺骨;另外,魔鬼城發現三名失蹤軍官的遺骸,還有已知的三名幸存者,一共已經發現了三十四位當年的科考隊員。”

    “那應該還有幾具遺骨,他們可能被塵暴吹到別的地方了。”梁媛盤算了一下。

    唐風卻搖著頭,道︰“這個不能這樣算,你忘了馬昌國的人呢?”

    “馬昌國的人?”

    “是啊,他的人雖然不會多,但也絕非他一個人,黑塵暴來了,他也跑不掉,馬昌國僥幸活了下來,但他的人估計凶多吉少。”

    “所以你認為這些屍骨當中可能有馬昌國的人?”

    “完全就這可能,為什麼我們發現的骸骨很有規律的分成了兩部分,一部分在北岸的沙地里,另一部分則在南岸的蘆葦叢中?”唐風疑惑地望著不遠處的蘆葦叢。

    “你的意思有一部分是馬昌國的人?”韓江沒等唐風回答,馬上又搖頭道︰“不,不,這不可能,馬昌國絕不可能有這麼多人,即便在國民黨敗退大陸後,他手下有一批人,但這批人絕不可能尾隨科考隊深入這麼遠,否則早被科考隊的人發現了。”

    “怎麼不可能,只要馬昌國熟悉這里的地理環境,完全可以把他的人馬埋伏在沙漠深處某個地方,我甚至懷疑科考隊並不是被黑塵暴吞噬的,而很可能是被馬昌國他們害死的。”唐風推斷道。

    “這…我還不是敢相信,如果馬昌國有人,為什麼要冒險深入科考隊營地來策反米沙呢?”

    “也許他們缺少像米沙這樣的學者,不要忘了史蒂芬在回憶他和馬昌國最後相見時,曾提到過馬昌國多次在臨死前,狂喊‘死亡綠洲’這個詞。”

    “這又能說明什麼?”韓江不解。

    “現在我們已經知道瀚海宓城就在死亡綠洲中,那麼能讓馬昌國在臨死一刻仍然念念不忘的死亡綠洲只能是瀚海宓城所在的死亡綠洲,這也說明馬昌國他曾經到達過死亡綠洲,那里讓他印象深刻,並且在那里發生了比黑塵暴更可怕的事。”韓江剛想說什麼,唐風又接著說道︰“你再想想,科考隊大部分人是在黑塵暴中或是之後在這里遇難的,那麼,馬昌國他是怎麼到達死亡綠洲的?他一個人可能嗎?”

    “也許他被黑塵暴吹到了死亡綠洲。”

    “為什麼是他,不是別人呢?”

    “好了,你們倆先別爭了,先檢查一下這些遺骨,也許還能從他們身上發現什麼。”梁媛的話,暫時結束了唐風和韓江的爭論,但是隨後的發現卻讓他倆震驚。

    唐風首先對遺骨感興趣的是為什麼遺骨分成了兩撥?他首先懷疑蘆葦叢中那十三具屍骨可能是馬昌國的人,但是韓江並不同意,兩人又轉到蘆葦叢中詳細查看那些屍骨,蘆葦叢的十三具屍骨都已看不見衣服的痕跡,這給判斷他們的身份帶來了麻煩,唐風由此更加堅信自己的判斷,“黑塵暴之後,科考隊的人和馬昌國的人都來到了這個海子邊上,也許是發生了火並,馬昌國的人殺了科考隊的人,所以科考隊的人都死在了北岸的沙地上,但是後來馬昌國的人在蘆葦叢中喝水時不知發生了什麼,也死在了海子邊。”

    “你的這個論斷漏洞百出,如果他們還有力量火並,那麼獲勝的一方,也就是你說的馬昌國一方為什麼不喝了水,走出沙漠?而且你認為馬昌國的人有力量殺死科考隊的人嗎?我們發現的武器全是屬於科考隊的,而且都在北岸那邊,如果是蘆葦叢中馬昌國的人殺了北岸科考隊的人,為什麼不把他們武器拿過來,為什麼蘆葦叢中沒有看到武器?”

    韓江的話,讓唐風一時語塞,憋了半天,唐風才反問,“那你說是怎麼回事?”

    “我馬上就能回答你這個問題。”韓江趴在蘆葦叢中,在潮濕的泥土里撥弄著什麼?忽然一個金黃色的東西在泥土里閃了一下,唐風看見韓江手里拿著一個東西,從蘆葦叢中鑽了出來,韓江在海子邊洗淨那個東西,唐風發現那是一個金黃色的紐扣,紐扣上是一粒五角星,“這應該是當時蘇軍制服上的制式紐扣。”

    “這…”唐風的腦子更加混亂。

    “小子,這下你的推論不成立了吧!”韓江帶著幾分得意。

    “這說明蘆葦叢的屍骨並不是馬昌國的人。”梁媛附和道。

    “不是馬昌國的人,也許…也許在科考隊的最後時刻,中方隊員和蘇方隊員發生了分裂,所以分別處在不同的地方,蘆葦叢中的十三具屍骨可能是蘇方的隊員。”唐風又提出了一種假設。

    “你這種假設還是不成立,我一開始就想到了這種可能性,但是我在北岸沙地里的屍骨旁也發現了屬於蘇方隊員的物品,而且雖然我們現在不具備檢測骨骼的能力,但憑我多年的刑偵經驗,還是可以看出來不論是蘆葦叢中的屍骨,還是北岸沙地上的屍骨,都同時有中方隊員和蘇方隊員的屍骨,所以你的假設還是不能成立。”韓江說著,又回到了北岸的沙地旁,果然他從北岸的沙地里隨手就找出了幾件屬於蘇方隊員的遺物。

    “這真把我搞糊塗了,既不是馬昌國的人,也不是中蘇雙方隊員鬧分裂,那麼為什麼這些屍骨分別倒在蘆葦叢中和北岸的沙地上?”唐風徹底暈了。

    韓江皺著眉,想了想,“這確實是個問題,不是馬昌國的人,那麼出現這種情況只能說明科考隊確實發生了分裂,但是這種分裂並不是中蘇雙方隊員的分裂,而是出於某種特殊的原因,才導致科考隊遭遇了黑塵暴後,在海子邊發生了分裂。”

    “某種特殊的原因?”唐風陷入了沉思。

    海子邊靜得可怕,突然,梁媛叫了起來,“媽呀!韓隊這麼一說,我忽然想到了…”梁媛瞪著一雙驚恐的大眼,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你想到了什麼?你倒是說啊!”唐風催促道。

    “我想到科考隊最後會不會因為缺少食物,以至於發生了…發生了人吃人的事?”

    “啊——吃人?”唐風失聲驚叫。

    “我曾經在一本書上看到過,說國外就曾經發生過這樣的事,一個登山隊因為雪崩被困在了山上,沒有食物,最後當救援人員發現他們時,其他人都死了,只有一個人活了下來,而這個人就是靠吃同伴的肉,才堅持到最後的。”

    梁媛的話,讓唐風感覺有些惡心,但是她的話也並非沒有可能,唐風看看韓江,韓江喃喃道︰“這種極端的可能不能排除,但是…但是這種可能還是太極端了。”

    “如果按照媛媛的推測,那麼蘆葦叢中的屍骨就是被吃的嘍?所以蘆葦叢里沒發現什麼衣物。”唐風說道。

    韓江搖搖頭,“我想了想,認為梁媛的這種假設太極端了,還是不太可能,如果蘆葦叢中的屍骨是被同伴吃掉的,那他們的屍骨應該是非常凌亂的,可是我們在蘆葦叢里發現的屍骨大都是完好的,同樣,這里北側沙地上的屍骨,也大都完好,所以梁媛的這種假設很難成立,至於說蘆葦叢中為什麼沒有發現衣物,我想很可能是由於蘆葦叢里潮濕,所以衣物腐朽,沒有保留下來。”

    “那怎麼解釋科考隊的分裂呢?”唐風反問韓江。

    韓江拍了拍腦門,似乎有了答案,他一指不遠處的那片蘆葦叢,“要想推斷科考隊為什麼會分裂,我想最重要的還是從現場去觀察,看看蘆葦叢中的屍骨和北岸沙地里的屍骨有何不同?”

    “有何不同?蘆葦叢中的屍骨沒有留下衣物和什麼物品!”唐風道。

    “這不是最大的不同,我剛才已經解釋了,蘆葦叢潮濕,所以衣物沒有保存下來,至於其它物品也很可能被掩埋在了潮濕的泥土里,我們沒有時間仔細去找。”

    “我看最大的不同是兩邊屍骨不同的姿勢和所處的位置,蘆葦叢中的屍骨大都離岸邊很近,不是撲倒在岸邊,就是倒在離岸邊不遠的地方;而北面沙地上的屍骨大都距離岸邊較遠,且大多是躺倒在沙地上,沒有一具屍骨是撲倒在岸邊的。”梁媛認真地分析了一番。

    韓江聽罷,笑了,“唐風,你現在真是連媛媛都不如了。梁媛觀察的很到位,確實如此,為什麼會產生這樣的差異?我想這就是科考隊最後分裂的原因。”

    “你不用說了,我已經明白你的意思了。”唐風剛被韓江笑話了一番,頗為不忿,急於重新證明自己,便搶著說道︰“你的意思,導致科考隊最後分裂的是水源?!”

    “對!在科考隊遭遇可怕的黑塵暴後,還能有什麼比水源更重要呢?某種程度上說,在沙漠中,水比吃人肉更重要!但是唐風你說的還不完全正確,最終導致科考隊分裂的不僅僅是水源,而是他們對水源,也就是這處海子的態度。”

    唐風想了想韓江的分析,“我明白了,海子里的水有的是,完全夠科考隊幾十人喝的,但是這里的水質很特別,科考隊中對這處水源是否可以飲用產生了分歧,於是,一部分人,也就是蘆葦叢的那些人壯著膽子去嘗試了海子里的水,而另一部分人,就是北岸沙地上這些人則沒有去喝海子的水。”

    “事情應該是這樣,但是這樣就會產生一個新的問題,喝了水的隊員為什麼死了?”韓江疑惑道。

    “從蘆葦叢中屍骨撲倒在案邊的情形看,這些隊員很可能是在喝了水後馬上就中毒倒在了岸邊,所以才會呈現這樣的姿勢,由此類推,那些沒有喝水的隊員,正是在看見這些喝水隊員紛紛倒地後,才不敢再嘗試海子里的水,直至活活渴死。但是,我們都喝了海子里的水,到現在都沒事,這又該怎麼解釋呢?我看這就是你這推論的致命漏洞。”唐風得意起來。

    “這確實是個大問題,我現在無法解答。”韓江承認他的推斷存在嚴重的漏洞。

    梁媛倒不以為然,“我認為韓隊這個推斷應該是最符合事實的了,至於為什麼當年隊員喝了水就死了,而我們喝了則沒事,這需要科學的化驗,也許…也許是因為這麼多年,海子里的水質發生了變化呢?”

    “別逗了!怎麼可能?過去有毒,現在水沒毒了,這種情況除非產生毒質的因素不再產生,而海子的水又有大量的補充,這種補充還必須是清潔的,而據我看,這兩種條件在這里似乎都不具備。”唐風反駁道。

    梁媛還想說什麼,韓江擺了擺手,“不錯,唐風你說的很有道理,必須要符合這兩個條件,才可能出現梁媛的假設。而這兩點,一,我們現在不清楚當年產生毒質的因素,二,我們也看不出這個死一般寂靜的海子存在大量的補充水源。”

    韓江說完,徑直向海子西側走去,那里,唐風還沒有去過。
作者: beautyqueen    時間: 2013-9-18 05:02 PM

第十六章 神秘的女科考隊員

    韓江沒有沿著岸邊走,而是越走越高,向著東側沙山的方向走去,突然,韓江一個趔趄,像是被什麼東西絆了一下,摔倒在沙山上,唐風和梁媛忙跟了上去。

    “唐風,你來看,這是什麼東西!”沒等唐風趕來,韓江大叫起來。

    唐風感到近前,韓江已經轉過身,氣喘吁吁地癱坐在沙地上,而他身邊的沙地里顯露出了一塊石頭,準確地說,應該是一塊經過打磨的石頭。

    以唐風的經驗,馬上覺察出了這塊石頭得異常,在茫茫沙海中,突然出現一塊有人工打磨痕跡的石塊,這已經說明了一切,唐風和梁媛七手八腳抹去石塊上的細沙,他們驚異地瞪大了眼楮,因為他們腳下石塊顯露出來的部分越來越多,體型越來越大…

    “是一塊石碑!”唐風已經辨認出了腳下是一塊不算大,但也不小的石碑。

    “石碑?”韓江騰地站了起來,“上面有字嗎?”

    “有!而且是西夏文。”唐風難掩興奮之情。

    “哦!寫的什麼?”

    唐風的手有些顫抖地輕輕拂去石碑上的灰土,慢慢地從嘴里讀出了三個字,“大——白——泉!”

    “大白泉?!這處海子叫大白泉,怪不得這里的水是白色的。”韓江似乎明白了海子的水質。

    一陣沉默後,韓江又催促道︰“你繼續啊!”

    “什麼繼續?”唐風一臉無辜。

    “繼續念啊!”

    “沒了!”

    “什麼?這麼大一塊碑就三個字?”

    “嗯,就三個字,三個大字。底下還有一行小字是年號——天授禮法延祚八年七月二十四日立。”唐風又把底下的小字念了一遍。

    “就這麼點字,白高興一場,合著就是一塊告示碑!”韓江一臉沮喪。

    唐風倒還在琢磨這塊碑,“雖然就三個字,但還是有些價值,首先,它告訴我們這處海子自古就是白色的,其次,這個‘大’字說明這里在西夏時期應該很大,再結合碑所在的位置,西夏時這個海子的水要比現在多很多,水線應該在這塊碑倒地的位置。”

    “這麼大?怪不得叫大白泉!”梁媛驚嘆。

    “還不僅僅如此,這塊碑還告訴我們這里是一處泉,那麼水底下應該有泉眼,才保證了這個海子在茫茫沙海中千年不干!”唐風推斷道。

    “這茫茫沙海底下竟然有泉眼?”梁媛感到吃驚。

    “這並不奇怪,敦煌的月牙泉就是一處沙漠中的泉眼。巴丹吉林沙漠在漢代曾是廣袤的湖面,被稱為‘居延海’,後來氣候惡化,水源斷流,逐步變成了今天的沙漠戈壁,但是沙海中還是留下了一些海子,這些海子之所以能千年不干涸,多半是因為能得到泉眼的補充。”唐風解釋道。

    “真是神奇的沙漠。”梁媛驚嘆。

    “當然,這塊碑帶給我的驚喜還不僅僅是這三點,最重要的是它向我們說明了立碑的時間,天授禮法延祚八年七月二十四日立。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這個時間是元昊在位後期的年號,而這個時間馬上讓我想到了瀚海宓城,按照大喇嘛的說法元昊修築瀚海宓城的年代正是這個時期,這進一步說明此碑很可能是元昊下令所立。不要小瞧這塊碑,這塊碑雖然不大,但是在這茫茫沙海中立這麼一塊碑,在當時也絕非易事,你們想想,元昊為什麼要在此地立這塊碑?”唐風環視韓江和梁媛。

    韓江眼前一亮,“看來這里的性質與黑石相仿,這里很可能在當時處於一條道路附近,為了給路過的人標明水源,故立此碑。”

    “對!只是…只是我們現在丟了GPS,無法判斷具體位置,無法弄清這處大白泉究竟在哪條路線上。”唐風邊說邊擺弄著指南針。

    “可這水不是有毒嗎?元昊怎麼還會標示水源呢?”梁媛忽然問道。

    “我恰恰說明西夏時,這里的水是沒有問題的,如果水里有毒,這塊告示碑一定會告示大家不要引用這里的水,但是我沒在碑上面看到這樣的文字。”唐風道。

    “也許在碑的反面呢?”

    梁媛一句話,讓唐風一驚,是啊,還有反面,怎麼自己這麼武斷呢,於是,三人一起用力,將這塊“大白泉碑”翻了過來,唐風沒在石碑後面發現一個字,卻在原本被石碑壓著的沙地中發現了一個綠皮的小冊子。

    三人的注意力已經從石碑上轉移到綠皮小冊子上,唐風拾起小冊子,發現這是本《簡明俄漢詞語手冊》,因為年代久遠,唐風剛一翻動小冊子,小冊子枯黃的紙張便開始脫落,翻了幾頁,唐風覺得平淡無奇,“這就是本俄漢詞典,中俄兩種文字對照,應該是當年科考隊隊員的遺物,從這本書的樣式和出版看,它的主人應該是一位蘇方的隊員。”

    “可是這個小冊子怎麼會正好被壓在了石碑下面?”梁媛好奇地看看石碑空無一字的反面,又看看面前這個小冊子。

    唐風也不知道這是怎麼回事,韓江還不死心,接過小冊子,翻了起來,韓江的勁比唐風大,他一翻起來,小冊子脫落的更嚴重,唐風不得不提醒他,“你輕一點,照你這麼翻,小冊子還沒翻到最後就該散架了。”

    韓江沒理唐風,繼續野蠻操作,翻到最後一頁時,韓江笑道,“怎麼樣,我翻到最後一頁書也沒散…”

    韓江忽然沒了聲音,唐風和梁媛盯著韓江,韓江半晌才指著小冊子最後一的空白頁說道,“你們看這上面寫的是什麼?”

    唐風這才注意到,在小冊子最後一頁的空白頁上密密麻麻寫滿了文字,全是俄文,“好像是一封書信,好漂亮的書法體俄文。”

    唐風怔怔地盯著那雋秀漂亮的書法體俄文看了好一會兒,看到最後,唐風不禁長嘆一聲道︰“真是一封感人的信。”

    “感人的信?”韓江不解。

    “是一位母親寫給自己孩子的,她應該是某位科考隊隊員…”

    韓江忙打斷唐風的話,“等等,等等,你說什麼?一位母親寫給自己孩子的?科考隊有女隊員嗎?”

    “好像沒聽說,我爺爺沒提到過,馬卡羅夫和米沙也沒提到過,不過韓隊你也不能排斥女性啊!”梁媛不滿地說道。

    唐風想了想,“這確實有些奇怪,按理那個年代選拔隊員參加這麼危險和艱難的的行動,是不會帶女隊員的,更何況一個女的跟一堆大老爺們一切行動,也不方便!但是這確實是一個母親寫給自己孩子的臨終絕筆。”

    “你再好好看看,也許不是科考隊遇難時寫的。”韓江還不相信。

    唐風搖搖頭,“你不相信也沒用,我翻譯給你們聽。”說著,唐風緩緩讀出了這封母親寫給孩子的信。

    親愛的阿廖沙

    或許一切都是徒勞的,或許你永遠無法看到這些文字,這就是宿命!親愛的孩子,你現在在哪兒?在做什麼?是否感到幸福?是否想起了媽媽?

    命運從一開始對你就是不公平的,你出生在那樣一個荒唐的年代,從一生下來就失去了你的父親,和我一起被放逐到荒涼的西伯利亞,飽嘗人間冷暖,在西伯利亞凜冽的寒風中,你曾用幼小的身體為我送來滾燙的烤土豆,我永遠忘不掉你那被凍得通紅的臉蛋。

    這些都是荒唐的宿命,過去我不相信命運,但是現在我相信了,我的命運和你的命運都在很多年前就已經注定,“如果要想扭轉我們家族的宿命,就只有去東方,在那里改變我們的命運。”這句話一直在我耳旁回響,特別是這幾天,這種宿命的呼喚愈來愈強烈了。但是我卻沒有辦法改變這一切,跳出命運的束縛,我本有機會和你開始新的生活,但是我鬼使神差地來到了中國。

    這是一段並不傳奇的旅程,甚至有些乏味,我們遭遇了可怕的黑塵暴,黑塵暴並沒有奪去我們的生命,但是我們卻徹底在沙漠里失去了方向,這里的磁場異常而多變,天氣可怕而詭異,周圍全是漫漫黃沙,無邊無垠,沒有一絲生機,沒有一絲希望,指南針的指針如瘋狂的精靈在跳舞,始終無法給我們帶來確定的方向。

    昨天,命運又和我們開了一個大玩笑,當我們已經精疲力竭,等待死神來臨之時,一個海子出現在我們面前,所有的人都撲向了這個海子,這可能是方圓幾百里唯一的水源。但是理智告訴我們,這水很可能不能飲用,因為這海子的水呈詭異的白色,我們的設備早已在可怕的黑塵暴中丟失,無法檢測這里的水質,大家在烈日下炙烤,在希望和絕望之間徘徊,最後,有一部分人不願再等待,他們嘗試了海子里的水——死亡之水!他們很快就倒在了岸邊。

    有經驗的生物學家說那些人是中了毒,但是無法判斷這種毒是天然形成的,還是有人在海子里下了毒,我們剩下的人不敢再嘗試,又沒有氣力再繼續走,關鍵是不知道該往哪里走?我們只能靜靜地等待死神的降臨!但還是有人不願等待命運的審判,他們離開了我們,走向了沙海深處,希望他們能走出沙漠,但是誰都知道這幾乎是不可能發生的奇跡。

    我親愛的孩子,你的母親此刻正在用最後的力氣寫下這些文字,我已不可能改變這一切,希望你能改變我們家族的宿命,如果不能,那麼你就及早退出,像一個正常人那樣去生活,再也不要奢望去改變什麼…

    唐風讀完了整封信,緊鎖眉頭,“信的最後,筆跡越來越凌亂,越來越虛弱,可想而知,寫下這封信的人是在用勁最後一點氣力在寫,但是她似乎沒能堅持到最後。”

    “聽了半天,滿篇全是‘宿命’,不斷提到這個詞,讓我想起了刻在胡楊樹上的那個‘宿命’!”韓江的思緒又回到了胡楊林。

    “是的,我也想起了那個‘宿命’,也是俄文,和這小冊子上的字跡頗有幾分相似,當然我還不懂俄文筆跡的鑒定,所以還不能判斷兩者是否出自同一人之手。”唐風極力回憶刻在樹干上的那個“宿命”。

    “更重要的是胡楊木樹干上的‘宿命’,出現在一個很特別的位置。”韓江提醒道。

    “你是說科茲諾夫那幅地圖?”

    “嗯。我們當時就看出來胡楊木樹干上的那幾個地名,和‘宿命’這個單詞不是一人所刻,並懷疑有可能是科考隊的蘇方隊員所刻,那麼,這人為什麼不刻在別的胡楊木上,偏偏刻在有科茲諾夫地圖的這棵胡楊木上?所以我想兩者看似沒有什麼聯系,但卻隱含著不易察覺的聯系。”韓江分析道。

    “這麼說來,科考隊中有人和當年科茲諾夫探險隊有關系,這是之前我們所不知道的!如果在胡楊木上刻下‘宿命’的人,就是寫這封信的女人,那麼,她就應該和科茲諾夫探險隊有著某種聯系。”

    韓江聽了唐風的話,擺擺手,“現在下這個結論,為時尚早,我們再來看看這信上透露出什麼信息。第一段一連幾個問句,看出這位母親在生命即將結束前對孩子不舍的眷戀,無助的吶喊。第二段,敘述了她和兒子早年在西伯利亞的一段艱難歲月,看樣子他們是被流放到西伯利亞去的。”

    “那很有可能是三十年代末的大清洗時代。”

    “最奇怪的就是這第三段。反復提到‘宿命’‘命運’這兩個詞,幾乎沒有什麼邏輯性,像是祥林嫂一樣,念念叨叨地說什麼宿命啊,命運早就注定啊,沒法改變啦!不明白她要表達什麼,難道是瀕死狀態中的喃喃自語,但看她後面的敘述卻又條理清晰,真是奇怪!”韓江晃著腦袋,不明白這女人為什麼如此。

    “也許這一段正是這個女人所要表達的,看,這句話,‘如果要想扭轉我們家族的宿命,就只有去東方,在那里改變我們的命運。’這句話反復在她耳邊響起,可想而知,這句話對她來說是非常重要的。可是這句話究竟是什麼意思呢?”唐風在反復咀嚼這句像是咒語一樣的話語。

    “我不明白這話,不過最後那句倒是一句有用的話,‘我本有機會和你開始新的生活,但是我鬼使神差地來到了中國。’說明她本來是可以不來中國,不參加科考隊的,但是她還是鬼使神差地來了。這句話反過來看,也許可以解釋剛才那句話,他來中國參加這次科考,這就是她的宿命,所以整個第三段,念念叨叨半天就是要說明她來中國,是因為可怕的宿命。”韓江解釋道。

    “第四段說了她,也是科考隊在沙漠中的遭遇,這些該死的遭遇,我們都遇上了,但是我還要特別注意到最後說的那句‘指南針的指針如瘋狂的精靈在跳舞,始終無法給我們帶來確定的方向。’這句話讓我不寒而栗。”

    唐風說到這,看看韓江,又看看梁媛,三人全都明白接下來他們所要面對的可怕局面。

    長時間的可怕沉默後,韓江又開口了,“第五和第六段是我最感興趣,她詳細講了在大白泉的遭遇,果然如我們之前推斷的那樣,科考隊在喝不喝這里水的問題上,發生了分裂,一部分隊員喝了大白泉的水後,立即倒地身亡,其余隊員不敢再嘗試這死亡之水,又精疲力竭,失去方向,於是只能在這里等待死神的降臨,正是在死神降臨前,這個女人寫下了這封信。”

    “果然有毒?!可我們喝了到現在也沒事!唐風,你剛才喝得最多,你現在有什麼不良反應嗎?”梁媛驚詫地看著唐風。

    “靠,你盼著我中毒啊,你看我這樣,像是有不良反應嗎?”

    “那就奇怪了,為什麼當年科考隊的人會中毒呢?”梁媛緊鎖眉頭。

    “或許我們還可以從這封信中看出些端倪來,信中提到有生物學家認為那些人是中了毒,但是無法判斷這種毒是天然形成的,還是有人在海子里下了毒,這句話突然打開了我的思路,我還是堅持我最初的判斷,我還是懷疑馬昌國!”唐風斬釘截鐵地說道。

    “懷疑馬昌國?你認為是馬昌國他們在海子里投了毒?!”韓江反問道。

    “是的,你們想想馬昌國為什麼在胡楊林里偷偷放了科考隊攜帶的飲用水,這樣做對他們來說可謂一舉兩得,一,可以使科考隊陷入恐慌,二,他們可以以水做籌碼,拉攏威脅科考隊中的一些人,比如他們拉攏米沙。那麼要想實現這個目的,除了放掉科考隊攜帶的水,還要切斷科考隊所有可能獲得的水源。”唐風推斷道。

    “所以他們在沙漠里的海子中都投了毒?”梁媛驚道。

    “是的,我想就是這樣。”

    “可…可馬卡羅夫回憶說,在科考隊的飲用水被放光的第二天,他們兵分幾路,分頭在附近尋找水源,結果都沒找到啊!”梁媛想起了馬卡羅夫的回憶。

    “不錯,他們肯定沒有找到,如果科考隊尋找仔細的話,那麼說明胡楊林附近確實沒有水源,但是老馬說過科考隊上午兵分五路出發前,約定最遲天黑前要返回營地,所以他們尋找的距離是十分有限的,大白泉很可能在他們尋找的距離之外,據此,我們也可以判斷一下大白泉距胡楊林的距離,應該是徒步折返一天路程之外。”唐風估算出了大白泉和胡楊林的距離。

    “我們看來離開胡楊林已經很遠了。”梁媛驚嘆。

    “嗯,科考隊雖然沒有找到大白泉,但是卻被黑塵暴吹到了這里,這里很可能是距胡楊林最近的水源地,所以它早被馬昌國投了毒。”

    韓江聽了唐風的推斷,點點頭,“看來這是最接近真相的推斷了。大白泉水下有泉眼,可以不斷補充新的水源,又過了這麼多年,所以現在大白泉里的水早已沒了毒。”

    “可還是不能解釋這水為什麼發白啊?”梁媛問道。

    “這可能是因為此地的土壤中含有某種特殊的礦物質吧!這不是我們要研究的,我想大白泉已經真相大白了。”

    “不!還沒有完。”唐風打斷了韓江了話,“信的第六段中特別提到了後來有幾個人不甘心就此坐以待斃,於是離開了大部隊,自己尋找出路去了。這兩句話又向我們提供了重要的信息,科考隊沒有全死在這兒,我們剛才統計了發現的屍骨,這里一共是二十八具屍骨,加上三具在魔鬼城發現的軍官遺骨,是三十一具,另外還有三名幸存者,這樣算來,確實應該還有幾位隊員不知所蹤,他們中可能有的在黑塵暴中就已經遇難,但更有可能是後來離開了這里,自己尋找出路,但是他們多半凶多吉少,沒有再走出沙漠。”

    “這幾個人當中包括米沙,馬卡羅夫和我爺爺嗎?”梁媛問道。

    “我想應該不包括他們三人,因為在他們三人的回憶中都沒有提到大白泉,再者,老馬和你爺爺回到營地時,科考隊的人已經消失了,他倆是單獨逃離沙漠的;至於米沙…米沙後來很可能找到了瀚海宓城,這才有了那封信中所謂‘無與倫比的大門’。”唐風判斷道。

    “那麼,那些在大白泉離開大部隊的隊員,最後命運如何呢?”

    唐風沒有馬上回答梁媛的問題,而是靜靜地想了一會兒,才道,“我忽然有了一個大膽的想法,他們去了哪里?他們能去哪里?首先,我想他們沒有走出沙漠,科考隊失蹤後,救援很快展開了,如果他們走出了沙漠,應該會被救援隊發現,但是除了老馬和梁老爺子,沒有…沒有人再被發現!而米沙很可能找到了瀚海宓城,馬昌國也極有可能走到了死亡綠洲,他倆應該是在多日之後,自己走出沙漠的,那麼,其余幾個科考隊員會不會也走到了死亡綠洲,甚至是找到了瀚海宓城?”

    “這樣一來,整個科考隊最後的遭遇全都可以推斷出來了。”韓江的思緒像是回到了半個世紀前那個可怕的夏日。

    科考隊的最後遭遇,猶如電影一樣,在韓江眼前漸漸清晰起來,當馬卡羅夫和梁雲杰回到營地時,營地已經空無一人,因為之前有經驗的隊員已經判斷出將有黑塵暴來襲,於是,科考隊隊員緊急撤離,但是這一切都是徒勞的,規模空前的黑塵暴襲擊了已經離開營地的科考隊,待黑塵暴過去後,大部分隊員並沒有死,在經過艱難跋涉後,他們匯聚在大白泉,面對顏色怪異的泉水,科考隊內部在對待水源的問題上發生了分歧,果然,大白泉因為被馬昌國下了毒,一部分隊員喝了後,倒地身亡,另一些隊員選擇了離開,不知所蹤,剩下的隊員則活活渴死在沙地上…

    “當然,現在認定是馬昌國下的毒,也許為時尚早!我們還需要更準確的證據。”韓江總結道。

    “可怕的是,我們今天面臨著與當年科考隊一樣的遭遇。”梁媛面目懼色。

    “不,至少我們還有水,如果當初大白泉的水可以飲用的話,說不定科考隊就不會全軍覆沒了。”韓江道。

    “但是我們該往哪里走呢?就算我們有水,我們也不能一直呆在這里,而我們三個人只有三個水壺,能攜帶的水是十分有限的,如果不能找準方向,恐怕我們還是難逃科考隊的厄運!”梁媛一副憂心忡忡的樣子。

    “也許…也許我們還應該從這封信里找線索!”唐風突然又冒來這麼一句。

    “信里?這封信不已經讀完了嗎?”韓江不解其意。

    “還有最後一段呢!”

    “最後一段?最後一段沒啥意義啊,又扯到了命運上來,告誡他的孩子如果不能改變命運,就去過正常人的生活,還能看出什麼?”

    “你從她的筆跡上難道沒發現什麼嗎?”唐風反問韓江。

    韓江又盯著那雋秀的筆跡看了一會兒,“寫最後一段時,這個女人似乎已經精疲力竭,因此字跡越來越潦草,以至於最後一筆拖了老長。”

    “不錯,字跡越來越潦草凌亂,越來越無力,再結合最後一段的語句,可以看出這個女人已經到了最後時刻,但是,你們想過沒有,她是怎麼把這個小冊子塞到石碑下面去的?”

    唐風這一提醒,讓韓江和梁媛都有些暈,是啊,她已經精疲力竭,哪還有氣力將小冊子平平整整地塞進石碑下?

    “首先,我們要搞清楚她為什麼要把小冊子塞進石碑下面,要知道她已經是要死的人了,有這個必要嗎?”唐風頓了頓,又自問自答地說道,“在她看來,很有這必要,因為小冊子上的那些文字是她的秘密,她並不想讓別人看見,所以才會在生命的最後一刻,還不忘把這個小冊子藏好。”

    “秘密?這里面有多少秘密?我怎麼沒看出來?”梁媛有點懵。

    “至於這上面到底隱藏了多少秘密,現在我們還不能完全明白,但是我想隨著我們的步步深入,這上面的秘密將會一一展現在我們面前。單就最後的筆跡而言,就透露出了一個重要信息,她在最後時刻,就算她還有氣力將小冊子藏好,那麼這之後呢?這里可沒有發現她的屍骨啊!她去了哪里?”

    唐風一句話,點醒了韓江和梁媛,是啊,這個女人用盡氣力把小冊子藏在石碑下面,還有力氣去別的地方嗎?為什麼周邊不見她的屍骨,“唐風,你這一講,又讓我想起了胡楊林的那棵刻字的樹,我當時就疑惑,如果‘宿命’二字是某個科考隊隊員所刻,為什麼那棵樹離營地距離那麼遠?現在想來,有可能科考隊里,只有這一個女人,所以他始終和其他男隊員保持著距離,這里也是如此,蘆葦叢里有科考隊員得屍骨,北岸沙地里也有科考隊員的屍骨,這里在海子西邊,這個女隊員就在這里一個人寫下了那些文字,等待死神的降臨,可是後來她的屍骨卻不見了!這只有一種解釋,這個女人很可能沒有死,她在寫完最後一段後,一定又發生了什麼!”

    “太不可思議了,這里發生的事已經夠離奇的了,居然後面還發生了什麼?”梁媛直呼不可思議。

    “骨頭是可以開口講話的,這塊石碑旁本該出現一具女性的屍骨,但是卻沒有,這本身就說明了問題。”唐風道。

    “那你說這個俄國女人又去了哪里?如果他得救能離開這里,為什麼不把這個小冊子一並帶走呢?”梁媛反問唐風。

    “你這兩個問題,我現在都無法回答你,總之,我有一種強烈的預感,這個女人一定還會給我留下蛛絲馬跡,就看我們能不能找到了。”

    唐風又圍著石碑仔細查看了附近的沙地,確實沒有遺骨,甚至連其它的物品也沒有發現,“我想這個女人不是自己離開這里的。因為之前有幾個科考隊員不甘心在此等死,已經離開了,她若想離開,早就跟那些人一起離開了,但是她沒有,她選擇迎接死神的降臨,在最後時刻,她已經精疲力竭,可是最後她卻離開這里了…”

    “你想說是有人幫他離開這里?”梁媛驚詫地把目光投向了沙山後面。

    唐風吃力地點了點頭,“很有這個可能。”

    “還有誰?誰會帶著這個女人離開這里?米沙?”梁媛追問道。

    “不!不會是米沙。如果我推測不錯,帶她離開這里的人是馬昌國。”唐風十分肯定地說道。

    “馬昌國?!你為什麼肯定是馬昌國?”

    “這是明擺著的,如果大白泉的毒是馬昌國下的,那麼就說明他很熟悉這一帶的地形,至少比科考隊更熟悉。他的人馬也應該遭遇了黑塵暴,但他在脫險後,更容易找到生路,他很可能帶著他的人來到了這里,看見科考隊的人都已經死了,或者奄奄一息…”

    韓江打斷唐風的話,“但是馬昌國為什麼要帶走這個俄國女人呢?”

    “也許當時留在大白泉的科考隊員都已經死了,只有這個俄國女人還活著,所以馬昌國帶走這個女人。”唐風猜測。

    “可是我覺得這里面不那麼簡單!”韓江喃喃低語道。

    “韓隊,你不會是懷疑這個女人是科考隊的內奸吧?”梁媛忽然反問韓江。

    “內奸?”韓江一驚,“我倒還沒想到這一層,當年科考隊真的有內奸嗎?”

    “我看咱們在這兒猜也沒用了,明天一早繼續前進吧!”唐風提議道。

    “繼續前進?我們該往哪里走?”梁媛面露難色。

    唐風爬上沙山頂端,舉目四望,漫漫黃沙,該往哪里走呢?唐風用指南針判斷了一下方向,“我們就跟著這個俄國女人的足跡走。”

    “跟著俄國女人的足跡?半個世紀過去了,哪有她的足跡?”梁媛一頭霧水。

    唐風解釋道︰“如果這個俄國女人真的是被馬昌國帶走的,那麼,她會去了哪里?”

    “死亡綠洲?!”

    “對!我想只能是這樣,那麼,他們應該是往西走的,而且我判斷死亡綠洲和瀚海宓城就應該在離大白泉不遠的地方。”

    韓江也道︰“按照我的判斷,大白泉應該在胡楊林北面,那麼瀚海宓城確實應該是在大白泉的西邊。”

    “你們倆都想繼續向西走?”梁媛質問道。

    唐風和韓江對視一眼,都點了點頭,梁媛急了,“你們倆全都瘋了,就算你們說的都對,但是我們現在沒有吃的,沒有喝的,車和裝備也都丟了,就憑我們三個就能找到瀚海宓城?。”

    “水,我們可以帶大白泉的水,至於說吃的,咱們再堅持一下,我想瀚海宓城離這里徒步最多只有一天的路程,死亡綠洲那里肯定有可以吃的東西。”

    梁媛越聽越覺得唐風的計劃瘋狂,韓江卻贊同唐風主意,“再試一把!也許我們已經離瀚海宓城很近了。”

    “如果我們又在沙漠里迷失方向呢?”

    梁媛的話,讓兩人都沉默下來,因為誰也不知道他們能否走出沙漠。
作者: beautyqueen    時間: 2013-9-18 05:03 PM

第十七章 虛幻之城

    當天晚上,三人在大白泉旁露營,不敢與那些屍骨做伴,三人只好圍坐在那塊石碑旁,沒有篝火,好在這個季節夜晚沙漠里還不算冷。

    車上攜帶的手電筒和電池大都丟失,只有韓江的背包里還有一支手電筒和幾節電池,唐風拿著韓江的電筒,一個人盯著玉插屏的照片出神,他想在古地圖上找到大白泉的位置,但是古地圖上標示的幾處泉眼卻並沒有這個“大白泉”。

    唐風越看心里越不安,怎麼會沒有大白泉?在瀚海宓城東面,他沒有看見一處標示的泉眼,倒是北面有幾個泉眼,按理這里既然有西夏的石碑,古地圖上也應該有標示才對!唐風打了個哈欠,感到腹中饑餓,但現在只能忍著,他緩緩地放下了手中的照片,慢慢地合上了眼…

    唐風也不知睡了多長時間,他忽然覺得干熱的沙子下面變得潮濕起來,他在黑暗中用手在身旁的沙地上胡亂地摸索,是水!唐風感覺手上觸摸到冰冷的水,這是什麼水?不像是海子里被烈日炙烤的水,冰冷的水倒像是來自幽深的地下。

    唐風驚得坐起身來,發現大白泉里的水早已漲到了自己身下,東面的蘆葦叢被海子沒去了大半,北岸沙地上的屍骨也已被上漲的泉水淹沒,這…這是怎麼回事?唐風趕忙去找韓江和梁媛,韓江早已不見了蹤影,而梁媛卻被上漲的泉水一下卷到了海子中央…

    “救…救命!”梁媛發出淒厲的呼救聲,突然,水流變得湍急起來,打著漩渦,梁媛在水面上拼命地掙扎,但卻都是徒勞,唐風伸出手臂,想去抓梁媛的手,但還沒等他夠到梁媛的手臂,迅速上漲的水流已經將她包圍,水流越來越湍急,梁媛的呼救聲斷斷續續,最後完全被淹沒在漩渦中…

    “不!媛媛——”唐風發出一聲撕心裂肺的呼喊,驚醒過來,四周死一般寂靜,大白泉的水面一如白天看到的那樣,並沒有上漲,水面泛著幽光,完全是一潭死水。難道自己又做了一場噩夢?這個夢似乎很短,也不是那麼清晰,那個戴面具女子也沒有出現,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唐風的叫聲驚醒了韓江和梁媛,“你又亂喊什麼?”韓江怒道。

    “我又做噩夢了,夢見…夢見你和梁媛都被這海子吞了。”

    “吞了?海子吃人?”

    “不,是海子里的水突然漲了起來,把你們倆都卷了進去。”

    “靠,你能不能說點好聽的,這一潭死水,怎麼可能上漲?還把我和梁媛卷走?你自己怎麼沒被卷走?”

    “我…我不知道,但依稀夢里就是這樣一個場景,海子里的水突然上漲,變得水流湍急,你們倆都被卷到了漩渦中。”唐風極力在回憶著夢里的場景。

    “難道這水里還有什麼玄機?”梁媛喃喃自語著,竟走到了海子岸邊。

    “小心!”唐風大喊道。

    但是大白泉里的水並沒有發生變化,梁媛回過身,怔怔地望著唐風,“怎麼,你還真以為水會漲上來?”

    “不!我不知道。總之,這是一個奇怪的海子。”

    “你想得太多了,所以老做噩夢…”

    梁媛和唐風正說著話,突然,韓江發現了一些異樣,“梁媛,你看你的腳!”

    梁媛一驚,忙低頭看去,剛才站在岸邊的梁媛,這會兒海子的水已經沒過了她的腳面,梁媛驚得尖叫起來,忙向沙地高處跑去,梁媛一頭扎在唐風懷里,不敢再看那詭異的海子。

    唐風死死盯著平靜的水面,壓低了聲音,仿佛不願驚動這兒的幽靈,“看來我的夢都是真實的。”

    “別太武斷了,這會兒下結論為時尚早!”韓江說著向岸邊走去。

    “嗨,你要干嘛?小心。”唐風告誡道。

    但是,韓江已經走到了岸邊,十多分鐘過去了,唐風發現海子並沒有出現他夢中的快速上漲,更沒有激流旋渦出現,但是它剛才卻真實地在上漲。

    “媛媛,你剛才挪動過腳嗎?”唐風轉而問梁媛。

    “我一開始就站到了岸邊,然後轉了一個身,就算挪動腳,也是往地勢高的地方挪動,不可能再往水里面挪動。”

    “那就是說剛才大白泉的水面確實上漲了。”唐風若有所思地盯著水面。

    韓江從岸邊走了回來,說道︰“大白泉的水位確實發生了上漲,但是上漲的幅度很慢,而且現在已經停止了。”

    “這是什麼原因?”

    韓江搖搖頭,“誰知道呢,也許天亮之後,水位又會回落下去。”

    “這不正說明了大白泉水下有泉眼,晚上是它新陳代謝的時候。”梁媛說道。

    “新陳代謝?”唐風和韓江對這詞都有些吃驚。

    “用新水換去舊水,這樣才能保證這汪泉水常年不干,還可以飲用,而且這里的水呈白色,估計也與泉眼下的礦物質有關。”梁媛分析道。

    “但是…但是在那個夢里,海子的水是快速漲了上來,像有巨大的吸力,將海子邊的東西都吸進了水下。”

    “行了,別老提你的夢了,這個海子總共就這麼大,就算漲水,也不會有多大的吸力。”韓江若無其事地又躺在那塊石碑邊上,“還是抓緊時間休息,明天一早還要趕路呢!”

    唐風和梁媛走到了更高的地方,才安心躺下來休息,但是唐風盯著那閃著幽光的水面,卻怎麼也無法再次入睡。

    夜里被折騰了這麼一下,第二天直到艷陽高照,韓江和梁媛才醒過來,兩人醒過來,看大白泉似乎和昨天一樣,水位並沒有明顯上漲或回落。但是唐風卻不見了。

    韓江環視海子周圍,不見唐風,他和梁媛不約而同地回身看了看身後的沙山,趕忙朝沙山上奔去,翻過沙山,他們看見了唐風的背影,唐風站在不遠處另一座高大的沙山上,韓江和梁媛呼喊唐風下來,但是唐風卻怔怔地佇立在那座高大的沙山上,一動不動。

    韓江和梁媛疑惑地也登上了那座高大的沙山,他們看到了不可思議的一幕——在大白泉的西邊,地平線的盡頭出現了一片豐饒的綠色,而在那綠色之間,金黃色的大屋頂和鎏金的塔剎閃耀其間,一派壯麗,異於人間!

    “這…這是什麼?”梁媛一臉驚嘆。

    “這樣壯觀的景象只能是瀚海宓城!”韓江喃喃說道。

    “難道不會是海市蜃樓嗎?”梁媛忽然問道。

    “海市蜃樓?”韓江又向遠處眺望,搖搖腦袋,“不,這麼壯觀,這麼真切的美景,它絕不會是海市蜃樓。”

    韓江和梁媛說了半天,唐風一直沉默不語,直到唐風轉過身,沖韓江和梁媛突然冒出來一句,“我們可以出發了!”

    說完,唐風轉身回到了大白泉的石碑旁,梁媛在後面追問,“出發?向那座城市進發?”

    “對!我看過指南針,那座城在大白泉的正西方,完全符合我們昨天的判斷。”

    “可是…可是當年科考隊的人為什麼沒發現?我相信如果他們看到這座城市,絕不會在這里坐而待斃?”梁媛反問道。

    “因為他們被高大的沙山阻擋了視線,很多事就是這樣,只需要你再堅持一下,勝利就在前方向你招手。如果不是我凌晨驚醒,如果不是我驚醒後再也無法入睡,如果不是我攀登上這座高大的沙山,誰能想到瀚海宓城已經離我們是如此之近!”唐風自信地說著。

    “你不覺得這一切來得太快了嗎?”梁媛還是不敢相信。

    “不!我們已經吃盡了苦頭,瀚海宓城它該露面了,當年的那些科考隊員在這兒坐以待斃,最終成了一具具白骨,而那幾個離開隊伍的隊員,很可能找到了瀚海宓城,還有…還有那個俄國女人,她被馬昌國帶走,他們也很能去了瀚海宓城,所以成功有時候只是一步之遙。”唐風一邊將自己的水壺在大白泉中灌滿,一邊自顧自地說著。

    “可是他們沒有一個回來的!”梁媛提高嗓音。

    唐風一怔,但是很快唐風就轉過臉,扶著梁媛的肩膀說道︰“媛媛,你要知道,我們現在已經沒有別的選擇,我們只能找到瀚海宓城。”

    梁媛不再說什麼,三人默默地準備好僅有的裝備,帶上三壺泉水,便匆匆上路,向著那座輝煌的城市前進。

    一路向西,唐風離開大白泉時,抓了一把蘆葦,沒走一段,便將一支蘆葦插在沙地里,作為標記,這樣即便沒能找到瀚海宓城,即便在沙漠里迷失方向,他們仍然可以順著蘆葦標記,返回大白泉。

    可是,就算能返回大白泉又有什麼用呢?這里沒有食物,即便有水,他們還是會被活活餓死在沙漠中。

    三個人冒著烈日,一路朝著那座輝煌的城市前進,毒辣的太陽烤著炙熱的沙子,似乎要把沙漠中的一切全部融化,唐風深一腳,淺一腳地在沙漠中艱難跋涉,腳下的沙子滾燙,每當小腿整個陷進沙子里時,唐風就覺得自己的小腿仿佛被炭火燒烤。

    熱浪滾滾的沙漠里,一切都顯得虛幻起來,汗水流進了唐風眼里,唐風抹一把臉上的汗,前方的城市又忽然變得那麼真實,而且自己已經離它那麼近了,仿佛觸手可得!但是,不論唐風如何加快速度,那座輝煌的城市卻總是與自己保持著距離,仿佛美麗的少女,不願顯露她的美麗臉龐。

    一天很快便過去了,當夜幕降臨時,那座輝煌的城市依舊佇立在地平線盡頭。三人精疲力竭地倒在沙漠里,梁媛的水已經喝完,唐風和韓江的也所剩不多,三個人誰也不想再向前走一小步,只想快點結束這一切,離開沙漠。

    可是第二天清晨來臨時,他們仍然置身在沙漠中,而更可怕的是一直在他們前方的那座輝煌城市竟然不見了。四周全是荒涼的沙漠,他們知道最可怕的事情發生了——他們在沙漠里徹底迷路了。

    梁媛癱坐在地上,小聲哭泣著,“都是你們,我說了那是海市蜃樓!你們不聽,現在咱們迷路了。”

    “可…可那座城市卻是那麼真實,曾經離我們已經那麼近!”唐風也沒了主意。

    韓江也癱坐在地上,“好了,我們不能再往前走了。”

    “你什麼意思?”唐風反問。

    “梁媛說得對,那確實是海市蜃樓。”

    “不!我確信那就是我們苦苦尋找的瀚海宓城!”唐風大聲嚷道,但他隨即又放低了聲音,“好,就算那是海市蜃樓,但我想它也是折射了瀚海宓城真實的場景。”

    “你就這麼肯定?”韓江問。

    “那片綠洲,綠洲中輝煌的古代城市,與我想象中的瀚海宓城一模一樣,難道它還能是其它模樣嗎?”唐風反問韓江。

    韓江沉思下來,半晌,他像是下了很大的決心,說道,“不管那是不是瀚海宓城,我們都不可能繼續往前走了,我們的食物和水已經耗盡,我們只能選擇先退出沙漠,重新裝備好,才能再來尋找瀚海宓城。”

    “退出沙漠?”唐風一愣,“怎麼退?我們現在就算要退出沙漠,也不那麼容易了。我們已經在沙漠里迷了路…”

    “向東走,只要向東走,我們就一定能走出沙漠!”韓江斬釘截鐵地說道。

    “向東走?”唐風扭頭向東面望去,來時他所插的蘆葦早已不見了蹤跡,東面是一望無垠的連綿沙丘。

    “對!現在只有退出沙漠才有希望。”梁媛附和韓江。

    唐風無奈地跟著韓江和梁媛向東撤退,三人狼狽不堪地尋找著唐風插下的蘆葦,可是蘆葦枝斷斷續續,到最後完全看不到了,大白泉也消失在了茫茫沙海。

    唐風和韓江反復辨認方向,韓江確信他們是在向東方走,只要這樣走下去,就一定能走出沙漠。

    但是三人在炙熱的沙漠里走了整整一天,除了黃色,他們沒有看到任何其它的顏色,更不用說走出沙漠。

    黃昏時分,梁媛終於支撐不下去,撲倒在沙地上,唐風忙去攙扶梁媛,“媛媛,媛媛再堅持一會兒,我們馬上就能走出沙漠了。”

    “我…我不…不行了…”

    “不,再堅持一會兒。都是我不好,我應該聽你的。”唐風開始後悔自己的莽撞。

    梁媛倒在唐風懷里,顫巍巍地從衣領里又掏出了那個雞心項鏈,那里面有她母親的相片,梁媛想打開那個雞心項鏈,但是她已經沒有一絲氣力,唐風的臉頰上流下了兩行淚水,他幫梁媛打開了雞心項鏈,梁媛的母親在照片中還是那麼年輕美麗。

    唐風也已精疲力竭,但是他不能放棄梁媛,他使出渾身力氣,一把將梁媛背了起來,但是他沒走出五步遠,便帶著梁媛一起摔倒在沙漠中。

    韓江看看他倆,使勁地搖了搖頭,長嘆一聲,道︰“苦命的鴛鴦!”他也癱倒在沙地上,汗水從頭上流淌下來,躺進了韓江的眼楮,他的眼楮模糊起來,韓江伸手揉了揉眼楮,突然,一個黃色的東西在韓江眼前一閃,那是什麼?

    韓江強打精神,坐了起來,他看見在不遠處的沙地上,有一個小精靈正在盯著他們,唐風和梁媛聽見動靜,也支撐地坐了起來,但還沒等他倆反應過來,韓江已經瞪著一雙饑餓的眼楮向那個小精靈撲了上去。

    唐風和梁媛吃驚地看著韓江,待韓江再轉過來時,他們看見韓江此刻完全變成了一個野人,嘴角滴著鮮血,嘴里正起勁地嚼著東西,隨著嘴里的咀嚼,韓江一會兒眉頭緊鎖,一會兒又面露悅色,再看韓江手上,右手是滴著鮮血的匕首,左手上則拖著一個唐風和梁媛都不認識的奇怪生物。

    唐風盯著那東西,覺得有些眼熟,“這是什麼?好像蜥蜴!”

    “對!就是蜥蜴。”韓江吐了一口嚼不爛的東西,噴著滿口血沫說道。

    “蜥蜴?我印象中的蜥蜴都是在原始森林里!”唐風皺著眉說。

    “這是沙蜥,沙漠里的蜥蜴。”

    說著,韓江將手上那條沙蜥扔在了唐風身前,唐風本能地往後一躲,韓江笑了,“你躲什麼?這就是你的午…哦!不,是晚飯了,不管午飯,晚飯了!”

    “什麼?你…你讓我吃這個?!”唐風驚愕。

    “吃這個怎麼了?你還有別的東西吃嗎?野外生存,你也是練過的?”

    “我…”唐風面露難色,他盯著這只已經被韓江開膛破肚的沙蜥,一陣惡心,但是胃里已經沒有任何東西可供他嘔吐。沙蜥的心臟似乎還在跳動,韓江一指沙蜥的心臟,“你倒是快啊,喝它的血,不要讓它的血都流光嘍!”

    “這里面不會有寄生蟲吧!”

    “媽逼,都什麼時候了,你還煩寄生蟲!你不吃我吃了。”說著,韓江又趴在沙蜥的血管上喝起血來。

    唐風扭過頭,看看虛弱的梁媛,“就算我們能吃,你看看梁媛,她那樣,能吃嗎?”

    “你她現在最虛,才最需要吃。”

    “能不能烤熟了再給梁媛吃?”

    “你當這是野外燒烤啊!你要有本事在這兒鬼地方生火做飯,我就等你燒烤。行了,別唧唧歪歪了,將就一點吧!”

    韓江說完,從沙蜥身上割了一塊肉,遞給梁媛,梁媛一看這條還在滴血的沙蜥肉,皺著眉頭,猶豫著,不敢往嘴里送。

    韓江笑了,“大小姐,我告訴你,這塊肉是沙蜥身上最好最嫩的一塊,就好比牛身上的牛柳,豬身上的里脊,你就別挑剔了,趕快享用美餐吧!”

    “媽的,你這時候就別給我提什麼牛柳,里脊了!”唐風抱怨道。

    梁媛手里拿著那條肉,還是不敢放到嘴里,韓江急了,“大小姐,這麼好的沙蜥刺身,要是擱到北京,香港的五星級酒店,那可貴啦!您就別猶豫了…”

    韓江還在說著,梁媛一閉眼,把那塊肉吞進了嘴里,梁媛想直接咽下去,但是那塊肉還挺大,咽不下去,梁媛緊鎖眉頭,只好一點一點咀嚼。

    “對!就這樣,不要吞,要慢慢嚼,你會感到一種美妙的味道,有點像五成熟的牛排,又有點像細嫩的三文魚刺身,開始有點土腥味,但是當你的舌尖慢慢適應這種味道,你就會覺得這是人間最美味的極品!”

    在韓江的循循善誘下,梁媛閉著眼,一點一點把那條肉吃了下去,“怎麼樣?好吃嗎?”韓江問梁媛。

    梁媛竟然點了點頭,於是,韓江又割了一條肉遞給她,“媛媛,你成熟了,你知道我們要想走出沙漠,就必須多吃點,雖然我知道這味道很難讓人接受。”

    梁媛點了點頭,又將這條肉吃了下去,唐風見梁媛如此勇敢,也只好捏著鼻子生吃了一大塊沙蜥肉。

    三個人這會兒恢復了一些體力,韓江突然跪在地上,大叫起來,“這只沙蜥可算是救了我們的命了!萬能的主啊,神啊,上帝,耶穌,佛祖,關老爺,孔聖人,玉皇大帝啊!——感謝你們一起賜給我食物,阿門!阿彌陀佛!無量壽佛!”

    唐風好懸沒樂了,“你到底這是信得哪門子教啊?”

    “不管,誰能保佑我們出去,我就信誰?要是他們都能顯靈,我回去就把他們全供起來!”韓江信誓旦旦地說道。

    “全供起來?那這些神仙還不打起來。”唐風苦笑道。

    “那是天上神仙的事,我煩不了,我只管眼前!”

    “眼前…那你就要看神仙們還保不保佑你了…”唐風忽然說話的聲音都變了。

    “你怎麼了?”韓江發現唐風不但聲音變了,而且眼神也變得驚恐起來。

    “你…你身後…”

    韓江猛地轉過身來,他看見一只巨大的爬行動物正緩緩地向他們走來,這是一只巨型沙蜥,看樣子足有兩米長,嘴里不斷向外吐著須子,正瞪著一雙圓鼓鼓的眼楮,盯著韓江。

    韓江不知道這只巨型沙蜥是剛才那只小沙蜥的母親,還是父親,亦或是嗅到血腥味,也想來分一杯羹的同類,但是他分明感受到了巨大的威脅,這種威脅竟讓他在炙熱的沙漠里感到了深深的寒意。

    韓江曾經只靠一把匕首,和野狼,藏獒,雪豹這些猛獸搏斗,但是和眼前這只巨大的爬行動物遭遇,卻還是第一次。

    韓江緊握匕首,向後退了兩步,擺出了要和巨型沙蜥正面決斗的架勢,但是當巨型沙蜥猛地向它撲來時,韓江還是選擇了躲閃,巨型沙蜥從韓江身旁沖了過去,轉過身,巨型沙蜥卻靜靜地躺在沙漠上,不再動彈。

    唐風護著梁媛,躲在韓江身後,三人一起盯著巨型沙蜥,時間一分一秒過去,沙蜥像是睡著了一樣,一動不動,“它怎麼了?剛才被你刺到了?”唐風小聲問韓江。

    “刺個屁!我看它那沖過來的架勢,還敢刺它?”

    “那它這是怎麼了?睡著了?”

    “我以前曾聽說沙漠中有一種蜥蜴,體型巨大,行動笨拙,但是當它在陽光下曬足日光浴,吸收了充分的熱量時,皮膚就會變黑,變得異常敏捷,我想今天我們就遇到了這樣的蜥蜴。”韓江回想起了傳說中的蜥蜴。

    “難道這只巨型沙蜥就是這種蜥蜴?”

    “你看它,正在吸收沙漠里的熱量,注意看,它的皮膚正在起變化…”

    “是啊!開始變得發黑!”唐風叫了起來。

    “和傳說中的一模一樣。小心!”

    韓江話音剛落,那只皮膚已經變成黑色的巨型沙蜥猛地向他們沖了過來,唐風護著梁媛倒向了一邊,韓江倒向另一邊,但是巨型沙蜥這次變得異常敏捷,它一下撲空,立即掉頭再次向韓江撲來,還沒等韓江站起身來,就被巨型沙蜥撞到在一個凹陷下去的沙坑里。

    巨型沙蜥死死趴在韓江身上,紅色的舌頭已經可以舔到韓江臉上,韓江揮舞鋒利的匕首,不停地向沙蜥的軟腹部刺去,但是韓江的手臂卻被沙蜥一把擋開,韓江再次揮舞匕首,向沙蜥刺去,沒等韓江的匕首到,沙蜥猛地擺動如鋼鞭粗的尾巴,正打在韓江的身上,韓江感到一陣劇痛,手中的匕首險些撒手。

    當沙蜥準備再次向韓江發動進攻時,唐風從地上掀起一陣飛沙,沖著巨型沙蜥大吼道︰“來啊!我在這里。”

    巨型沙蜥被身後的唐風激怒了,扭轉龐大的身形,一頭向唐風沖去,唐風根本不是沙蜥的對手,還沒等沙蜥沖到身前,唐風撒丫子就跑。

    這時,韓江跌跌撞撞地從沙坑中站了起來,幸虧他死死抓住了匕首,他見沙蜥向唐風撲去,一下撲到在沙蜥身後,揮舞匕首,猛地向巨型沙蜥的尾巴扎去。

    巨型沙蜥發出一聲怪叫,丟下唐風,氣急敗壞地扭動粗壯的尾巴,一下打在韓江拿匕首的右臂上,韓江只覺右臂一陣鑽心的巨痛,手一鬆,匕首掉在了地上,韓江依舊保持著清醒的頭腦,他忙去撿掉在沙子里的匕首,可是沙蜥卻靈活地轉過了巨大的身軀,再次撲向韓江。韓江慌忙在沙地上向後退卻,他的匕首被壓在了沙蜥身下,真正危險的時刻來臨了,失去了匕首,又負傷的韓江,面對的是一頭暴怒的巨型沙蜥。

    唐風目睹此景,想去幫韓江,可又不知如何是好,巨型沙蜥步步緊逼,幾乎已經貼上了韓江,它只需稍稍再一用力,甩動一下粗壯的尾巴就能把韓江的骨頭擊得粉碎。

    情急之中,唐風把匕首當成了飛鏢,直接向沙蜥的後背拋了出去,匕首擊中了沙蜥的後背,但是唐風的力量不夠,匕首踫到沙蜥結實的後背,竟然彈了出去。

    韓江見此情形,一閉眼,他知道自己這次是凶多吉少了,想不到自己竟然死在這丑陋的怪物尾巴下,真是倒霉!

    但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韓江和唐風就覺著空中似乎被烏雲遮蔽了,韓江睜眼抬頭觀瞧,竟然是一只低空俯沖下來的兀鷲,不!韓江認出來那不是兀鷲,而是一只鷹,一只真正的雄鷹。

    雄鷹展開巨大的翅膀,直向倒在地上的韓江撲來,韓江又閉上了眼楮,但是過了很長時間,韓江並沒有聽到風聲,身上也沒有絲毫疼痛,這是怎麼回事?

    韓江趕忙睜開眼一看,那只雄鷹已經將巨型沙蜥抓離了地面,此刻正向太陽落山的方向飛去,韓江長出一口氣,躺倒在沙地上,他知道他又得救了,是那只雄鷹救了自己一命!

    沒有了巨型沙蜥,也沒了雄鷹,沙漠深處又恢復了寧靜,韓江再次跪在沙地上,虔誠地禱告,“草原,沙漠,戈壁上一切的主宰,偉大的長生天感謝你再一次挽救了我們,我知道您始終眷顧著我們,那麼就請您一直眷顧我們,將我們帶出這無邊無際的沙漠。”

    唐風見韓江忽然變得如此虔誠,不禁啞然,“你剛才還神啊,主啊的一大堆,怎麼這麼一會兒又拜長生天了,而且只拜長生天?”

    “因為只有長生天才是這里一切一切的主宰,那些神在別的地方好使,在這里可不如長生天管用。”韓江笑道。

    “你就是一實用主義者,連神靈也被你呼來換去,想找哪個神就找哪個神!”唐風又吃了一大塊沙蜥肉,這會兒恢復了不少體力。

    “神是人創造出來用的。這里是長生天的地盤,我們就得拜長生天!”韓江終於露出了他無神論者的本質。

    “不!神本來就存在。”梁媛忽然開口了,“這里的神是長生天,她不僅僅存在於牧民的心中,也存在於這兒的山,這兒的水,這兒的沙漠戈壁中,長生天在冥冥之中主宰著這里的一切,包括每一個試圖進入這里的人。”

    “你這是萬物有靈…”

    “我剛才忽然想明白了一件事!”梁媛打斷唐風的話,緩緩說道,“我們為什麼跟半個世紀前的科考隊和一個世紀前的科茲諾夫探險隊一樣,那麼的接近瀚海宓城,卻又功虧一簣?因為我們的心不夠誠。”

    “別扯了,這跟心誠不誠有什麼關系?”韓江不以為然。

    “我這一路,特別是我們遭遇黑塵暴,在沙漠里迷失後,我想到了很多,我覺得這一切都是長生天冥冥之中的安排,為什麼我們會遭遇黑塵暴?為什麼半個世紀前的聯合科考隊也遭遇了黑塵暴?也許科茲諾夫的探險隊也曾經遭遇黑塵暴?還有七百多年前的蒙古大軍,為什麼遲遲不能消滅瀚海宓城那支黨項人?”梁媛越說越起勁。

    唐風插話道,“你的意思七百多年前的蒙古大軍也是被黑塵暴襲擊,以至於無法靠近瀚海宓城?”

    “難道不是嗎?”梁媛反問道。

    “這是由於瀚海宓城南邊的魔鬼城是個大風口,地形和環境都容易產生黑塵暴。”唐風解釋道。

    “這是客觀的原因,但是西夏時,從九里堡到黑石,再到瀚海宓城是一條交通要道,這條要道甚至直達蒙古高原,難道當時黨項人去瀚海宓城也會在胡楊林那里遭遇黑塵暴?”

    梁媛的反問,一下把唐風和韓江都給問住了,“是啊,我們遭遇了黑塵暴,聯合科考隊遭遇了黑塵暴,科茲諾夫的探險隊也很可能遭遇了黑塵暴,還有驍勇善戰的蒙古鐵騎為什麼在瀚海宓城外裹足不前,難道同樣是黑塵暴?!可…可西夏時期,黨項人為什麼可以進出瀚海宓城?”唐風陷入了沉思。

    吃了沙蜥肉,恢復了體力的梁媛又接著說道︰“這一切都是長生天的安排,長生天安排沒藏皇後中途兩次告誡我們,我們沒有聽,當第三次試圖接近瀚海宓城時,黑塵暴就來了,這難道不是長生天的安排嗎?”

    唐風張張嘴,想說什麼,梁媛不等他開口,繼續說下去,“還有,我們遭遇黑塵暴後,來到了大白泉,當年科考隊遭遇黑塵暴後,大部分人也來到了大白泉,這難道僅僅是巧合嗎?”

    “又是長生天的安排?可…可科考隊一部分人喝了大白泉有毒的水死了,還有一部分人不敢喝,活活喝死了!”唐風道。

    “我沒雖然沒有中毒,也沒有被渴死,但是我們仍然被困在沙漠中,長生天用虛幻的瀚海宓城引誘我們,最後再將我們從半空中重重拋下,讓我們嘗盡失望!”

    “可是剛才雄鷹救了我們,這不是長生天的眷顧嗎?”韓江反問。

    “是的,在我們精疲力竭,無力再往前走的時候,長生天給我們送來了食物,雖然這食物並不味美,但幫我們解決了生存問題,當我們遭遇危險的時候,長生天又派雄鷹替我們解了圍,曾經拋棄我們的長生天,為什麼又開眷顧我們,因為這一切都發生在我們選擇遠離瀚海宓城之後!”

    “你的意思長生天不眷顧那些企圖靠近瀚海宓城的人?”唐風反問道。

    梁媛點點頭,“是的,所以當我們選擇遠離瀚海宓城之後,長生天開始重新眷顧我們。”

    “你這說的有點太邪乎了!按你這麼說,我們無論如何,也找不到瀚海宓城嘍?”韓江搖著頭,不肯相信梁媛的話。

    “不!韓隊,你理解錯了,長生天不眷顧那些企圖靠近瀚海宓城的人,但並不意味著無法到達的瀚海宓城,只是想找到瀚海宓城的人必須超越所有的困難,這也是長生天的有意安排!而我們顯然準備不足,還遠遠不夠,所以長生天不眷顧我們。如果我們真的克服了所有困難,那麼長生天必然會幫助我們找到瀚海宓城,但是現在還不是時候!”

    韓江停著梁媛的話,倒覺得她說得有幾分道理,“不錯,機會是留給有準備的人的。看來我們得重頭再來了。”

    三人討論完神的問題,天色已晚,那只沙蜥已經被三人分食殆盡,三人找了個沙凹,倒頭就睡,可能是因為在沙漠里跋涉了好幾天,太累了,也可能是長生天的眷顧,這一覺三人都睡得很好,沒有黑塵暴,也沒有噩夢來襲。

    次日清早,三人繼續出發,向著太陽升起的方向,但是三人一直走到中午,仍然沒有走出沙漠,四周依舊是茫茫沙漠,沒有辦法,只有繼續前進,後來,沙漠變成了荒涼的戈壁灘,還是看不到人煙,也看不到任何生命的跡象。

    難道長生天不再眷顧他們?就在三人胡思亂想的時候,前方的地平線上,依稀出現了幾棟房子,還有房子外面的鐵絲網,這是什麼?難道又是一座虛幻的城市?
作者: beautyqueen    時間: 2013-9-18 05:03 PM

第十八章 前進基地

    當三人走近那些銹蝕的鐵絲網,才發現鐵絲網里面是幾棟破敗的鐵皮房子,這不是虛幻的城市,而是戈壁灘上一處真實存在的建築。

    韓江撞開一棟鐵皮房子的大門,騰起厚厚的灰塵,待灰塵散去,三人走進這座鐵皮房子,四面空空蕩蕩,什麼都沒有,但是梁媛依然很興奮,“看來我們走出來了,走出沙漠了。”

    “是啊!這應該是一處牧民遺棄的房子。”唐風推測道。

    韓江抬頭看看依舊懸在頭頂的白熾燈,燈泡早已不知去向,燈上積滿了灰塵,“至少有三十年這里沒人來過了。”韓江憑著灰塵推斷道。

    “三十年?這麼久!”唐風對韓江的推斷感到吃驚。

    “請相信我的經驗。”韓江說著又來到鐵皮屋的窗戶邊上,他詫異地發現雖然這間鐵皮房子已經被廢棄三十年了,但是窗戶,特別是窗戶上的玻璃依舊保存完好。

    唐風和梁媛也發現了端倪,唐風伸手輕輕拂去窗戶上的灰土,疑惑地說道,“就算這里沒有黑塵暴的襲擊,但戈壁灘上風沙大,如果這鐵皮房子真的已經廢棄三十年了,怎麼窗戶玻璃還會保存的這麼完好?”

    “是啊,我也感到奇怪。”韓江敲了敲玻璃,心里一驚,他似乎想到了什麼,“奇怪,這玻璃竟然是特制的鋼化玻璃,怪不得歷經這麼多年風沙侵襲,玻璃仍然完好如初!”

    “特制的鋼化玻璃?牧民會有這樣的玻璃?”梁媛馬上嗅出了房子里異樣的氣味。

    韓江的視線沿著玻璃,一直向窗台下看去,突然,韓江的眼前一亮,他在鐵皮牆壁上發現了一個凹坑,“唐風,你說錯了,這里應該不是牧民的房屋。”

    “哦,你發現了什麼?”

    “看,這是一個彈坑!”

    “彈坑?這…”

    唐風還沒反應過來,韓江又在鐵皮牆壁上發現了幾個彈坑,緊接著,韓江在牆角發現了一枚7.62mm彈殼,韓江舉起這粒彈殼,在唐風和梁媛面前晃了晃,“這里一定發生過一場激烈的槍戰。”

    “這里?發生過槍戰?”唐風和梁媛剛才還算清晰的思路,頓時陷入了一片迷霧,他們怎麼也不明白,這戈壁灘深處的鐵皮屋子里,怎麼會發生過激烈的槍戰?

    三人怔怔地盯著那粒彈殼看了很久,韓江突然想起了什麼,快步走回到那個白熾燈下,一伸手,扯下了白熾燈的燈座,仔細看了看,突然,韓江叫道,“唐風,你過來看看,這是不是俄文?”

    “俄文?”唐風一驚,趕忙跑過來觀瞧,果然在白熾燈的燈座上出現了兩行很小的俄文,是白熾燈生產廠家的名字。

    “這…這是怎麼回事?”梁媛一頭霧水地盯著韓江。

    韓江快速思考分析了一番,最後,他吃驚地喃喃自語道︰“難道…難道我們來到了前進基地?!”

    “前進基地?!”唐風和梁媛同時驚叫道,隨即,唐風又問道︰“就是馬卡羅夫對我們說過的那個靠近中蒙邊界的前進基地?”

    韓江若有所思地點點頭。“我想是的。”

    “這…這怎麼可能?老馬說過那個前進基地是在中蒙邊界蒙方一側,我們放棄向瀚海宓城前進,就一直向東方撤退,怎麼會走到了這里?”

    “是啊!我們中途沒有看到任何標示,難道我們已經徒步穿越了國境線?”梁媛感到無比震驚。

    “而且這距離也太不可思議了,我們究竟走了多遠?竟穿越國境線,來到了前進基地?”唐風還是無法接受這個現實。

    韓江沉吟著,並不說話,他忽然想到了什麼,沖出了這個鐵皮房間,幾步走到一段鐵絲網前,他在這段鐵絲網上看到了一塊已經銹跡斑斑的鐵牌,鐵牌雖然銹蝕嚴重,但韓江還是在鐵牌上看到了一個醒目的紅色標志,這個標志一般是“禁止通行”的意思,同時,韓江還在這個標示旁邊發現了一行大寫的俄文字母,於是,他招呼唐風過來,唐風很快辨認出了鐵牌上的俄文——軍事禁區,禁止靠近。

    韓江已經確定這是一處前蘇聯時期的軍事基地,而且他幾乎也已經確信這就是馬卡羅夫對他們所說的那個前進基地。

    但是,韓江還是沒想明白自己為什麼會出現在這里?在他的腦海中,他們所走的路線距離邊境應該還有上百公里的距離,可是這會兒,他們卻真真切切地來到了這個位於蒙方一側的前進基地。這是宿命的安排,還是純屬巧合?

    “宿命?!”梁媛幾乎脫口而出,“這正是長生天的安排,我開始有些明白我們在胡楊林那棵胡楊木樹干上發現的那個用俄文寫下的‘宿命’,我們竟然走到了前進基地,除了宿命,我實在無法解釋這一切。”

    “難道我們走錯了方向,按照馬卡羅夫的回憶,前進基地應該在巴丹吉林沙漠北方,我們放棄尋找瀚海宓城,一直在向東走撤出沙漠,怎麼會走到了北面的前進基地?”唐風回想著這一路的方位和遭遇。

    韓江也無法理解,這一切究竟是怎麼發生的,他拿出指南針來,站在前進基地的大門前,他發現他們正面向正南方向,而剛才他們走到前進基地的路線卻位於前進基地的西南方向,“也就是說我們並不是一直朝正東方向走,而是一直在向東北方向前進。”

    “也許我們從一開始就錯了…”梁媛喃喃地說道。

    “一開始就錯了?”

    “嗯,我們在大白泉也許就走錯了方向,再加上中間一次錯誤的折返,導致我們錯上加錯。”梁媛解釋道。

    “好了,先不去管這些了,既然到了這里,就先搜尋一下,看看這里有沒有危險,再看看有沒有吃的。”韓江盯著不遠處的幾棟鐵皮房子說著。

    “吃的?都三十年沒人了,還能有吃的?”唐風覺得韓江是在天方夜譚。

    三人又打開了一間鐵皮屋子,這間屋子門窗都壞了,里面倒是有幾件家具,看起來像一間集體宿舍,但是所有的家具都已破敗不堪,甚至有一把椅子上竟密布著幾十個彈孔,這一切很快讓唐風和韓江聯想到了前進基地最後的命運,那場可怕的暴動幾乎摧毀了這里的一切。

    “除了沒有人和屍體,這里的一切都還保留著當年基地暴動後的模樣。”韓江仔細搜尋著這里的蛛絲馬跡,“這間屋子原來應該住著四個人。”

    “我們現在該怎麼辦?”唐風問韓江。

    “抓緊時間,找找那些老毛子留下的東西,看有什麼是對我們有用的。然後最好能收拾出一間干淨的屋子,我看今晚我們就要在這兒過夜了。”韓江吩咐道。

    “這間屋子顯然太破,連窗戶都沒有。”唐風首先否決了這間屋子。

    三人走出這間集體宿舍,繞道屋後,屋後是一個小廣場,準確地說,是由一溜鐵皮屋子圍起來的小廣場,韓江的眼楮在這一溜鐵皮屋上轉了一圈,他在尋找窗戶還完整的鐵皮屋,最後他的目光定格在正對著他的那間鐵皮屋,那間屋不大,窗戶上也積了厚厚的灰土,但是窗戶依舊保持完好,韓江一指那間鐵皮屋,“就是它了,咱們要抓緊時間,在天黑前,把這個鐵皮屋清理出來,這就是咱們今晚的小窩了。”

    韓江說著,便拉著唐風朝那間鐵皮屋走去。但是他倆走出一段,忽然發現梁媛沒有跟上來,兩人回頭一看,就見梁媛正彎腰盯著地上看,“找什麼呢?”唐風問道。

    “你們快來看,這地上有車轍印!”

    “車轍印?是那個時候的吧!”唐風道。

    “不!我看就是最近留下來的。”梁媛判斷道。

    韓江走到近前,只一眼,便說,“不但是最近留下來的,甚至就是這兩天留下來的。”韓江說完這話,就本能地拔出了匕首。

    韓江,唐風和梁媛三人本能地組成了一個隊形,背靠背的站在小廣場中央,韓江手持匕首,雙目如電,死死盯著小廣場周邊每一棟鐵皮屋子和每一扇窗戶。

    所有的窗戶都落滿了灰土,所有的鐵皮屋子都很破敗,根本不像有人長期居住的樣子,但是仍不能掉以輕心。

    韓江重新觀察了地面的車轍印,有些困惑地說,“這車很奇怪,不是轎車,應該是越野車之類的,但是我又怎麼也看不出這是哪種型號的越野車?”

    “你就這麼自信你能認識所有的越野車?”唐風不相信韓江的判斷。

    “哼,你小子不要小看我,我什麼越野車沒開過?從這車轍印上看,這種車胎根本不像是現在越野車所用的。”

    “也許人家開的是生產量很少的型號。”

    “得!我不跟你爭。”說著韓江指了指他們身旁的一間鐵皮屋子。

    唐風和梁媛心領神會,他們放棄了那間門窗完好的鐵皮屋,而是一間一間,將小廣場周邊的鐵皮屋搜了個遍,但是所有的鐵皮屋都和之前他們查看的那兩間一樣的破敗,一樣的落滿灰土,最後,只剩下那間門窗完好的鐵皮屋還沒有查看。

    韓江側身走到這間鐵皮屋的大門前,唐風上前推了推,推不動,兩人馬上覺察出了這間屋子的特別之處。

    韓江示意唐風站到門邊,唐風握著匕首,側身躲在門邊,梁媛則跟在唐風身後,韓江見唐風和梁媛都已就位,猛地向那鐵皮大門撞去,巨大的撞擊力幾乎把大門撞變了形,但是門居然還沒開。

    “媽的!”韓江小聲咒罵,揉了揉酸疼的肩膀,再次向鐵門發起了沖擊,這次鐵門開了,沒有揚起的塵土,沒有破敗的景象,這間鐵皮屋子里雖然沒有幾件物件,但是卻被收拾得干干淨淨。

    唐風和梁媛也跟了進來,屋子里沒有人,但是梁媛眼尖,一眼看見在屋子牆角,放著一個紙箱子,紙箱子敞著,里面露出了幾瓶礦泉水,已經兩天滴水未進的梁媛像是發現了金山一樣,徑直奔過去,想都沒想都就打開了一瓶水,剛要仰脖狂飲,唐風大聲呵斥道︰“等等,媛媛,小心這水有問題。”

    “有問題?”梁媛一怔,舉著礦泉水的手停在了半空中。

    “這里為什麼突然出現這麼幾瓶不明不白的礦泉水?你不覺得這比大白泉的水還可疑嗎?”唐風提醒梁媛。

    梁媛使勁咽了咽口水,放下了那瓶礦泉水,但她還不甘心,拿著礦泉水瓶使勁端詳了一陣,“這上面好像也是俄文。”

    梁媛將水瓶遞給唐風,唐風看了看,搖著頭說,“不,這不是俄文,雖然我不認識這些文字,不過我想這應該是蒙古文字。蒙古革命之後,就改用俄文字母拼寫蒙古語言,所以你看上去覺得很像俄文。”

    “哦!那這上面寫的是什麼呢?”

    “看樣子就是生產廠家和保質期之類的。”

    韓江從唐風手里接過礦泉水瓶,仔細查看了一番,然後將水遞給了梁媛,“沒事,我檢查過了,可以喝,正規廠家生產的飲用水,如果要做手腳,就要在瓶身和瓶蓋上做文章,我查看了這瓶水,瓶子,特別是瓶蓋都沒有問題。”

    梁媛聽韓江這麼說,來了膽量,“咕咚——”先仰脖喝了一口,頓時,清涼甘洌的礦泉水流進梁媛體內,猶如甘霖流遍了全身,梁媛頓覺神清氣爽,也不觀察一番,一揚脖,梁媛一口氣便將這瓶水喝了底掉。

    唐風和韓江也難忍饑渴,從紙箱內各拿了一瓶礦泉水,一飲而盡,唐風還在紙箱里發現了一瓶已經開封,被喝了兩口的礦泉水,和三個空瓶子。

    “看來這里前幾天還有人在此逗留。”韓江仔細觀察著這瓶喝了兩口的礦泉水。

    “這里還有東西!”梁媛在紙箱子里面又發現了一個大塑料口袋,打開口袋,梁媛驚喜地叫道︰“哇!這里面是面包,紅腸,還有兩塊奶酪。”

    梁媛把這些東西在地上一字擺開,並不急著享用,而是一件件先遞給韓江,“喏,大偵探,幫我檢查一下,這東西有沒有下毒?”

    “你干脆讓我替你先嘗嘗算了!”

    “是啊!小江子,你就先替哀家嘗嘗吧!”梁媛學者老太後的樣子,開始對韓江發號施令。

    “靠!你還真把自己當太後了。”韓江一一檢查了這些食物,然後扔給梁媛,“我看都沒什麼問題,但是真要把你吃死了,別怪我!”

    “你這是什麼話,哀家要獨自享用這些美食了。”

    梁媛說著,狼吞虎咽地橫掃起面前這一堆美食,邊吃,梁媛還一邊評價,“這紅腸做得不錯,這…奶酪太一般了,不好吃!”

    “得了,咱們還沒走出沙漠呢,你還是別挑剔了。”

    唐風和韓江見梁媛吃得香,也一起加入戰團,不大一會兒,那些吃的全被一掃而光。這時,夜幕已經降臨,唐風和梁媛靠在牆邊,昏昏入睡,韓江則靠在門邊,也打起了盹。

    過了一會兒,由遠及近,傳來發動機的轟鳴聲,三人幾乎同時被驚醒了,梁媛看看唐風,唐風看看韓江,這是汽車的聲音,但是韓江竟一時聽不出這是什麼車子。車子是往這個方向來的,最後,車子穩穩地停在了小廣場上,韓江想從門縫往外看,但是還沒來得及讓他往門外看,車上跳下的腳步聲,已經朝這邊走過來。

    韓江極力判斷著腳步聲,他想聽清楚幾個人?是男是女?但還是沒等他分辨出來,他已經覺察出有人在掏鑰匙,要推門…

    門鎖已經讓韓江給破壞了,不用問,那人已經感覺到了異樣,韓江屏住呼吸,側身躲在門後,只待那人進來。

    門開了,皎潔的月光從屋外灑進來,一個黑影從門外閃了進來,韓江分明看見了那人手里的槍!過度的緊張促使韓江選擇先下手,就見韓江使勁一推,從門後將鐵門向前推去,那人已經走進屋內,一閃身,跳進了屋中,這正是韓江所期望的,“砰——”地把門關上,韓江從門後猛地撲向進屋的黑影。

    但讓韓江沒想到得是,這個黑影身手敏捷,一閃身,竟巧妙地躲過了韓江的猛撲,韓江順勢轉身,探出左臂,直向黑影的脖頸處襲來,黑影顯然對韓江的速度感到吃驚,黑影步步後退,一溜小碎步,最後被韓江逼到牆角,靠在了牆上,韓江的左臂如鐵鉗般牢牢抓住了黑影的脖頸,韓江忽然覺得黑影的脖頸有些異樣,但還容不得他多想,黑影飛起一腳,只向韓江面門而來。

    韓江無奈,只得鬆開黑影的脖頸,黑影見飛腿踢空,忙收回右腿,與此同時,韓江用匕首逼近了黑影,而黑影則將槍口對準了韓江…只是一剎那的時間,從黑影進來,和自己過的幾招,讓韓江的思緒飛快回憶起來,這幾招似曾相識,對,在郎木寺昏暗的經堂內!

    “葉蓮娜!”

    “韓江!”

    兩人幾乎同時報出了對方的名字。

    話音剛落,鐵皮門打開了,一柱強光射了進來,“韓江,唐風!真的是你們!”門口傳來馬卡羅夫的聲音。

    唐風和梁媛忙推開手電,也看清了來人,正是葉蓮娜和馬卡羅夫。

    馬卡羅夫從車上卸下了許多東西,有滿滿一箱蠟燭,眾人七手八腳點上蠟燭,總算給這間小屋帶來了生機。

    “老馬,你們怎麼會在這兒?”韓江迫不及待地想知道馬卡羅夫和葉蓮娜怎麼會出現在這兒。

    “韓,你聽我慢慢說。”馬卡羅夫坐了下來,緩緩說道,“我們從賀蘭山回去後,一直在調查克格勃那邊的線索,這個你們應該已經知道了。”

    “是的,你們已經將斯捷奇金,布雷寧,伊薩科夫全都挖了出來,這些人肯定都有問題。”

    “還有一個神秘的懷特,在那個間諜案中,正是因為這個懷特,將斯捷奇金,布雷寧和伊薩科夫都串了起來。另外一條線,就是這兒,布爾堅科訓練的那些學員,這條線後來也和懷特發生了聯系,也正是這個懷特,將本來不相干的兩撥人都聯系在了一起!”

    “看來這個懷特是個重要的角色,史蒂芬臨死前也曾提到過一個叫‘懷特’的人,我甚至懷疑他可能就是將軍本人!”韓江推斷道。

    馬卡羅夫搖搖頭,“但是這兩條線到這兒全都斷了,或者說都無法再繼續查下去,布雷寧的屍體損毀嚴重,斯捷奇金則消失地無影無蹤,至於那個‘懷特’,現在我們甚至都不能確定在基地學員暴動案中出現的懷特,美國間諜船案中出現的懷特,以及史蒂芬回憶中的懷特,三者是同一個人?也許‘懷特’只是一個代號。”

    唐風點點頭,他傾向於馬卡羅夫的觀點,“這種可能性很大,因為史蒂芬所說的懷特我們沒見過,基地學員暴動案中出現的那個懷特只有謝德林和斯捷奇金見到過,而斯捷奇金已經遁形…”

    “所以我特地拿著美國間諜船案檔案中那張名為‘懷特’的美國間諜相片去找謝德林辨認,但是他居然否認了照片上的懷特。所以,兩條線調查到這里,都無法進行下去。”馬卡羅夫一臉失望。

    “然後你們就到這兒來了?”韓江問。

    “父親最近老是做噩夢,總是夢見一些往事,前幾天,他對我說,他忽然覺得我們遺忘了什麼?”

    “遺忘了什麼?”

    “父親想到了前進基地,現在既然已經知道前進基地發生這麼多事,父親覺得很有必要再來這里看看。”

    “所以你們就來了這里!”

    “嗯,韓,我前些天給你打電話,卻怎麼也聯系不上你,你們到底出了什麼事?”葉蓮娜關切地問。

    韓江輕嘆一口氣,“一言難盡。”於是,韓江將他們分別後這一路的遭遇向葉蓮娜和馬卡羅夫敘述了一遍。

    “想不到你們那邊竟然發生了這麼多事!”葉蓮娜不禁唏噓。

    “更不可思議的是我們怎麼也來到了這里!”韓江晃著腦袋,還是沒能適應這個巨大的變化。

    “這說明我們有緣啊!”梁媛笑道。

    “是啊,我們本來就有緣!”葉蓮娜盯著韓江的眼楮說道。

    “不,我們在這兒相逢,絕不是有緣這麼簡單。”馬卡羅夫突然甕聲甕氣地說道。

    “哦!這里面難道還有陰謀,或是陽謀?”唐風不解。

    “因為我們都為了相同的目的而來,當年前進基地出現在這里,我想本身就是一件奇怪的事,正如你們已經探查過的路程顯示的那樣,這里其實離我們苦苦尋找的瀚海宓城並不遠,所以你們才會走到了這里。”馬卡羅夫說出了自己的想法。

    “您當年在前進基地的時候沒有覺察出這一點嗎?”唐風追問道,

    馬卡羅夫搖搖頭,“參加科考隊時,我只有一個二十剛出頭的小伙子,對所考察的環境,地理形勢並沒太多了解,所以後來即便我在前進基地呆了那麼多年,也沒有多往那方面去想,我…我只是會偶爾回憶起當年科考隊的一些事,但沒想到前進基地竟然離瀚海宓城,離當年科考隊考察的路線如此之近。”

    “所以你想到這里再來看看,看看能不能再找到什麼蛛絲馬跡?可是我們剛才查看這里的鐵皮屋,全是當年基地暴動之後的破敗景象,根本看不出什麼有價值的蛛絲馬跡!”唐風指著屋外那一圈鐵皮房子說道。

    “是的,唐風,我們昨天就來了,外面的鐵皮屋子也都查看了一遍,確實沒有什麼有價值的發現。不過,我們還有一處地方沒去…”馬卡羅夫欲言又止。

    “哦!還有哪里沒去?”唐風追問。

    馬卡羅夫揮了揮手,“你們來時看到東面那幾棟鐵皮房子了嗎?”

    “就是那幾棟遠離基地,在鐵絲網外面的鐵皮房子?”

    “對,就是那幾棟,那就是我對你們說過,布爾堅科專門訓練學員的地方,我準備明天去哪兒看看。”馬卡羅夫說出了自己的計劃。

    “那好,明天我們同去!”唐風來了精神。

    “你們剛才去了哪里?”韓江問。

    “去離這最近的鎮子上買些東西。”葉蓮娜答道。

    “哦,對了!葉蓮娜,忘跟你說了,在你們回來之前,我們把這屋的吃的都吃的,水也喝了好幾瓶,我們實在是渴壞了,餓極了!”韓江嬉皮笑臉地對葉蓮娜解釋道。

    “我看到你就知道準要倒霉!”葉蓮娜埋怨了兩句,又拿出了一大袋食物遞給唐風和梁媛,“今晚你們抓緊時間休息,好好恢復一下體力。明天我們到基地附近轉轉。”

    “不!”韓江打斷了葉蓮娜,“我還有一些問題要問老馬!”

    “問題?”葉蓮娜不知道韓江葫蘆里面賣的什麼藥。

    韓江看看馬卡羅夫,一本正經地問道,“其實我要問的問題剛才在我的敘述中已經提到了,但是我還要再問一下您。”

    “你問吧!”馬卡羅夫似乎已經做好了回憶一切痛苦往事。

    “當年聯合科考隊有女隊員嗎?”韓江問道。

    馬卡羅夫回想了一會兒,點點頭,“我印象中是有一位女隊員,是我們這方的。”

    “可我怎麼從來沒聽你提起過這個女隊員?”

    “哦…是這樣,這名女隊員似乎性格很孤僻,每次扎營,她都遠遠離開眾人,自己一個人扎一頂小帳篷,而且也總是喜歡獨來獨往,經常她人就消失了,還不需要我們保護,有時弄得我們領導很頭疼。”

    “她叫什麼名字?”

    “名字?全名我不知道,但有人喊她‘柳德米拉’,所以在科考隊,大家都喊她柳德米拉!”

    “她的身份是什麼?在科考隊主要做什麼?”

    “這個…這個我就不清楚了。我剛才說了她喜歡獨來獨往,很少看見她和別的隊員交流,更別說閑聊,交朋友了。不過,看她衣著打扮和行為舉止,應該像是某一方面的學者。”

    “哦,僅僅是從外表推測的?”

    “不,不單單是外表,你想想那個年代,又是這麼個絕密的行動,怎麼會容許這麼一個沒有組織紀律性的隊員參與?所以我想當時之所以讓這位柳德米拉參與,恐怕是因為她是一位很有威望的學者,就是離了她玩不轉的那種。”馬卡羅夫還說了一句中國的俗語。

    韓江點點頭,“對,應該是這樣。當初參加科考時,這女人多大年紀?”

    “這個還真不好說,一個是年代久遠,另一個是她當時可能為了防風沙吧,總是用一條絲巾裹著臉,所以我那會兒就不太確定這個女人的年齡,我估摸她當時至少應該在四十歲左右吧!”

    “四十歲左右,特立獨行,某一行離不開的學者…”韓江喃喃自語著,他極力在腦海中拼湊著這個女人的圖像,可是依舊十分模糊。

    “那麼後來,我是指科考隊出事後,你還再見過這個女人嗎?”

    “韓江,你什麼意思?你認為這個女人也沒死嗎?”

    “她死沒死,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他並沒有像大多數科考隊員那樣死在大白泉邊,至於他接下來去了哪里?就只有長生天知道了。”韓江抱怨著。

    “我後來應該沒有再見過這個女人。”馬卡羅夫快速在腦海中搜索了一遍這個女人,似乎只有在科考隊,他倆才產生過交集。

    “好吧,我們再說說那天晚上,就是科考隊出事前的那個晚上。”韓江把話題轉到了那個可怕的晚上。

    “那個晚上發生的事我一開始就對你們說過了。”

    “但我還是有幾個細節不太清楚。首先,您還記得那晚上找米沙說話的那兩個人嗎?”

    “那兩個中國人,當時我並沒有覺得那兩個中國人可疑,因為聯合科考隊是臨時拼湊起來的,雖然我負責安全保衛,但是上級主要讓我們負責我方隊員的人生安全上來,所以我並沒有對中方隊員有多少了解,現在想來,那次科考,我除了認識了梁雲杰以外,就幾乎沒和中方隊員有過什麼接觸。再說我當時看他倆和米沙交談,我以為他們之間認識,所以就沒有多去想,現在想來,當時是我太疏忽了。”馬卡羅夫不禁有些自責。

    “老馬,你不用難受,那不是你的錯,我只能說那次科考從一開始就是個錯誤,就埋下了失敗的種子。”韓江的話既像是再安慰馬卡羅夫,又像是對半個世紀前那次聯合科考下的結語。

    待馬卡羅夫情緒平靜下來,韓江又接著詢問,“還有,就是當那天晚上出事後,你們曾出去尋找新的水源,這期間,你們去過什麼地方?魔鬼城去了嗎?”

    “魔鬼城,我知道你說的是那片可怕的雅丹地貌,我和梁雲杰去找水時曾經看到了魔鬼城,但是我們倆沒有貿然進去,想不到那三名中國軍官竟被人綁架到了魔鬼城里面,如果當時我和梁能進去的話…”

    “也許你們當時沒進去是對的,否則你們可能也會像那三名軍官一樣。”唐風插話道。

    馬卡羅夫點點頭,“我們當時根本沒有做好在那種複雜環境中遭遇特殊情況的預案,一切都是按照正常環境計劃的。”

    “是啊!黑塵暴,魔鬼城,無邊無際的沙漠,還有陰險狡詐的敵人,也許科考隊中還有隱藏很深的內奸,這樣複雜的環境複雜的情況,顯然是你們當時應付不了的!”韓江嘆了口氣,又接著問道,“那你們就沒找到水源嗎?”

    “沒有。”

    “你沒到過大白泉嗎?”

    “沒有,如果我到了大白泉,恐怕也跟那些隊員一樣,中毒而亡了!”

    “那麼,還有一個地方,黑石,你們去過嗎?”

    馬卡羅夫又搖搖頭,“沒有,根本就沒有聽說過這個地方。”

    “還有最後一個問題,可我不知道該怎麼問。”韓江猶豫了一下,“你們見到過一個戴面具的女子嗎?”

    馬卡羅夫還是搖頭,“沒有,從來沒有。”

    “那…那夢中呢?比如噩夢?”唐風追問道,

    馬卡羅夫沉吟了一會兒,最後還是給出了否定的答案,“不,從來沒有。”

    馬卡羅夫的回答,讓韓江和唐風都很失望,梁媛在一旁不禁喃喃自語道,“難道沒藏皇後只對我們顯靈了?”

    “小姑娘,別多想了,趕快睡吧,明天還有事呢!”馬卡羅夫拍拍梁媛的肩膀說道。

    梁媛瞪著疲倦的眼楮,四下看看,“我覺得這間屋子好陰森,當年基地暴動這兒一定死了不少人,這里晚上不會鬧鬼吧?”

    “鬧鬼!呵呵。”馬卡羅夫笑了,“你們知道嗎?這間屋子就是當年我和布爾堅科住的那間宿舍。”

    “啊——”唐風和韓江吃驚地朝這間屋子望去,不知為何,一種奇怪的感覺迅速籠罩了他們。
作者: beautyqueen    時間: 2013-9-18 05:04 PM

第十九章 二十一號地堡

    睡在這樣一個奇異的地方,唐風本以為晚上又會噩夢來襲,但是第二天清晨,唐風睜眼醒來的時候,才發現自己竟然睡得很好,沒有噩夢,更沒有那個戴面具的女子。

    唐風坐起來,發現韓江和梁媛還在呼呼大睡,葉蓮娜則倚在門框上,若有所思地在抽著煙,卻不見馬卡羅夫,葉蓮娜見唐風醒過來,掐滅了煙蒂,微笑道,“你們三個終於有醒的了,我真怕你們一直這麼睡死過去。”

    “不用怕,韓江不起來,你就使勁踹他,呵呵。”

    “我可踹不動他,你沒看他昨天對我使得那幾招,招招取人要害!”

    “那是他不知道是你,如果知道他只有挨打的份!哎,你父親呢?怎麼不見他?”

    “他醒得早,出去鍛煉去了,這是他的老習慣了!”

    “可是這里不太安全。”

    “沒事,我看著呢!”

    葉蓮娜一直前方不遠處的戈壁灘,唐風看見馬卡羅夫正在戈壁灘上跑步,“這老爺子,精氣神真好!”唐風不禁暗暗感嘆。

    又過了一會兒,梁媛醒了過來,韓江仍然睡得跟死豬一樣,葉蓮娜使勁踢了韓江一腳,韓江這才睜開一只眼楮,看了看葉蓮娜,“幾點了?”

    “虧你還是經驗老道的特工,竟然睡這麼死!”葉蓮娜嗔怪道。

    “這不是有你守著嗎?我當然可以放心大膽的睡!”韓江笑道。

    葉蓮娜和韓江正說著,馬卡羅夫鍛煉完身體,跑到門口,對眾人說道︰“你們既然都起來了,我就帶你們認識一下這里——前進基地。”

    三人於是跟著馬卡羅夫來到院子中央的小廣場上,韓江看見廣場中央,也就是昨天發現車轍印的地方停著一輛頗有些年頭的軍用吉普車,“這就是你們的車?”韓江有些吃驚地看著眼前這輛軍用吉普。

    “是啊,還不錯吧!”馬卡羅夫對這車顯得很滿意。

    “靠,這是哪年的老古董了,比悍驢還古老!怪不得我昨天查看的車轍印那麼奇怪!”韓江道。

    “悍驢…什麼悍驢?”馬卡羅夫一頭霧水。

    “悍驢就是我們原來那輛越野車,結果在黑塵暴中被卷走了。”唐風解釋道。

    “說到車,我倒是想起來當年科考隊也是有幾輛車的,還有十多峰駱駝,我和梁雲杰回到胡楊林時,人都不見了,但是這些大型裝備還在,特別是那兩輛運貨的卡車,有幾十噸重,你們這次去胡楊林,沒看到這些東西嗎?”馬卡羅夫忽然問道。

    “沒有,胡楊林里什麼都沒有了,我們只在胡楊林發現了一棵嚴重彎曲變形的鉚釘,還有一個玉璜。”唐風介紹道。

    “多麼恐怖的黑塵暴,竟能將幾十噸重的卡車席卷而去。”馬卡羅夫感嘆道。

    “還有那棵刻有科茲諾夫和那個神秘女隊員手記的胡楊木,對了,老馬,當初你們在胡楊林時,發現過胡楊木上有科茲諾夫的手記嗎?”韓江問馬卡羅夫。

    馬卡羅夫回想了一會兒,搖搖頭,“沒有,據我觀察應該是沒有,科考隊在胡楊林的那兩天,沒有什麼發現,只顧四下尋找水源了,如果要有什麼發現,也就是某個人自己的意外發現。”

    “自己的意外發現?”唐風馬上想到的那個神秘的女科考隊員。

    “行了,老馬,我們還是來說說你這老爺吉普車吧,你是在哪里搞到的?”韓江將話題又轉移到了這輛老式吉普車上。

    “在附近的集市上買的。”

    “這兒的集市還賣車?”

    “是啊,離這兒五十公里,很熱鬧。這車是上了點年紀,上世紀八十年代的東西,不過一看就是以前甦軍駐蒙古部隊的新裝備,沒開幾次,估計後來部隊撤走了,省得運回去,就把這車丟在蒙古的倉庫里了。”

    “哦!聽你這麼說,蒙古應該能淘到不少這樣的裝備哦!”韓江道。

    “是的,有很多都是八九成新的,甚至還有直接從倉庫里搬出來沒開封的!”

    “那你們得帶我們幾個去淘點裝備。”

    “你要什麼?”

    “我要槍!”韓江堅定地說道。

    “哦,這個不難,明天咱們就去那個鎮上,準能挑到你滿意的槍!”

    兩人敲定,馬卡羅夫帶唐風三人一一參觀了這些早已荒廢的鐵皮房子,馬卡羅夫至今仍然可以清晰地記得每一個房間的用途,待他們參觀完畢,吃過早飯,葉蓮娜便駕車帶著眾人一起向基地東面的那幾棟鐵皮屋子駛去。

    老爺吉普車在平靜的戈壁灘上畫出一條漂亮的弧線,不大一會兒,他們就來到了那幾棟鐵皮屋子前。

    葉蓮娜和唐風三人都跳下了車,可是馬卡羅夫卻坐在車里,遲遲沒有動地方,“父親,我們到了。”葉蓮娜小聲提醒道。

    馬卡羅夫這才回過神來,慢慢地跳下車,望了一眼這幾棟鐵皮屋,不禁長嘆道,“這就是當年布爾堅科建造的幾棟用於訓練學員的鐵皮房子。”

    “哦,就是您曾經提到過的訓練基地?!”唐風環視幾棟鐵皮房子,搖頭道,“這訓練基地從外表上看其貌不揚,實在無法把這兒和那些身懷絕技的學員聯系起來。”

    韓江卻不以為然,因為他已經從這幾間鐵皮房子上看出了端倪,“唐風,不要小看這幾間鐵皮房子,你發現沒有,這幾棟鐵皮房子雖然外表也很破敗,但依舊保存完好,玻璃沒碎,也沒有牆壁破損,可見其十分堅固。”

    韓江這一提醒,唐風也發現了,果然,這幾棟鐵皮房子經歷幾十年風吹日曬,依然完好地佇立在戈壁灘上。

    兩人詫異的時候,葉蓮娜已經抬腿去踹門了,可是那間看似不大的門,竟然溫絲沒動,韓江趕忙上去幫助葉蓮娜,使出渾身力氣,去撞這扇門,門才稍微有些變形,韓江還想去撞,葉蓮娜顯然已經不耐煩了,拔出手槍,“砰——”的一槍,打在屋門的鎖上,門終於開了,因為此門如此牢固,嚴絲合縫,當他們走進這密閉了幾十年的屋子時,竟沒有揚起多少灰土,一切都是那麼安靜,唐風的眼楮很快適應了這里的環境,這是一間不大的鐵皮屋,里面只有一張床和一張桌子,“這間屋子原來是干什麼的?”韓江好奇地環視了一圈。

    馬卡羅夫道,“這間鐵皮房子最靠外面,與外面的鐵絲網最近,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這是一間值班室。”

    “這麼幾間鐵皮房子還搞一間值班室?”唐風覺得完全沒有必要。

    “布爾堅科就是這樣一個極其嚴謹的人,這間屋子就能看出他的風格。”馬卡羅夫說著,又走到另一間鐵皮房子門前,葉蓮娜依舊用槍打開了這間鐵皮房子的大門,這間屋子空空如也,不過牆角堆放的一些運動器材和幾個拳擊手套,顯示這里似乎是間格斗訓練室。

    當他們只剩下最大的那間鐵皮屋子時,唐風發現這里的鐵皮房子似乎都沒有遭受槍擊的痕跡,“難道當年基地暴動時,這里沒有出事?”

    “看樣子戰場不在這里。不過具體情況恐怕現在沒人會知道了。”馬卡羅夫說著已經來到了最大的那間鐵皮房子門前。

    這是一扇看上去就很厚重的大門,韓江也不用徒勞了,葉蓮娜直接一槍打開了這扇沉重的大門。“吱呀——”一聲,強烈的陽光直射進去,很快,灑滿了整間屋子。

    唐風吃驚地發現這竟是一間教室,很像大學里的教室,前面是講台,講台下,是五六排橫七豎八的座椅。

    “這里怎麼會有這樣一間教室?”梁媛也很吃驚。

    馬卡羅夫解釋道︰“這間屋子原本是一間大辦公室,布爾堅科常常帶著人在這兒開會,後來他把一些理論課程也搬到這兒來上了,於是他就把這里改造成了教室的樣子,不過這里的座位都是可以移動的,布爾堅科可以把這里隨時改造成他期望的樣子,比如刑訊逼供的地方。”

    “我想起來了,老馬,你說你曾經看到布爾堅科拷打不聽話的學員,並在學員身上刺青就是在這里!”韓江想起了老馬曾經的回憶。

    “是的,就是在這里。”馬卡羅夫緊鎖眉頭,搬開了一張落滿灰塵的椅子,向講台走去。

    所有人都感覺到了這里的陰霾之氣,誰也沒講話,就這麼靜靜地佇立在這間教室里,唐風和梁媛也走到了講台旁,唐風看見馬卡羅夫盯著講台前那塊落滿灰塵的黑板出神,他不想打擾馬卡羅夫的回憶,於是,他沖梁媛做了個噤聲的手勢,便要拉著梁媛離開講台,但梁媛忽然看見了講台下的一個紫色按鈕,就在唐風拉走梁媛的同時,被好奇心包圍的梁媛觸動了那個紫色按鈕。

    突然,傳來了一聲巨響,這聲響不像是從教室里發出,倒像是從幽深的地下,“你踫什麼了?”唐風沖梁媛吼道。

    “我…我就踫了一下講桌下的這個紫色按鈕。”梁媛一臉無辜地看著眾人。

    唐風這才注意到,講台上堅實的講桌是牢牢固定在講台上的,而且…而且講桌並不是木制的,而是跟講台一樣由鋼筋混凝土澆築而成,只是它的外表被有意涂抹成了木頭的顏色。“這…”唐風不知所措地看看梁媛,又看看還站在講台上的馬卡羅夫。

    馬卡羅夫吃驚地看著周圍,這是什麼力量?什麼地方發出了巨響?最後,當唐風和韓江同時發愣的時候,整座講台都起了變化。

    又是一陣巨響,講台承載著馬卡羅夫,開始陷了進去,唐風吃驚地望著眼前的一幕,講台像是一部電梯,往下面滑去。

    “這下面有空間!”葉蓮娜首先反應過來。

    但是,為時已晚,馬卡羅夫已經滑到了下面,到這巨型升降機停止的時候,唐風趴在洞口,向下仔細觀瞧,才發現這下面竟是一條寬大的豎井。

    “咱們倆下去吧!”唐風看看身旁的韓江。

    韓江又看看葉蓮娜和梁媛,“葉蓮娜,你照顧好梁媛,我和唐風先下去看看,這下面究竟是什麼所在。”

    葉蓮娜和梁媛也迫切地想下去看看,這荒涼的戈壁灘下面怎麼還會別有洞天?但是葉蓮娜權衡利弊之後,還是沖韓江點了點頭,“我父親身上有把槍,你可以拿過來用,搞清楚下面的情況後,馬上上來。”

    “你放心,這下面不會太大,我們很快就能回來。”

    韓江說完,和唐風一起躍下了那個巨大的自動升降機,“轟隆——”一聲,這部自動升降機又開始動起來,一直落到了豎井底部,才徹底停了下來。

    一股陰風迅速灌進了自動升降機內,唐風望著外面漆黑的世界,心里不禁被一層氤氳所覆蓋,“下面的空間似乎很大啊!”

    “是的,下面看上去很大。老馬,你知道這下面還有個豎井嗎?”韓江轉而問馬卡羅夫。

    馬卡羅夫直呼,“不可思議,我從不知道這下面竟然還別有洞天。”

    三人走出了自動升降機,唐風推開手電筒,向四周照射,這才看清,他們身後是剛才送他們下來的自動升降機,而正前方是一條寬闊的地下巷道,他們此時正位於這條寬闊巷道的一頭。

    “怎麼…怎麼會是這樣?”馬卡羅夫吃驚地望著四周,嘴里不停地喃喃自語。

    “老馬,這兒看上去都是鋼筋混凝土建造的永久工事,你怎麼會一點不知道?”韓江反問馬卡羅夫。

    “我確實不知道這下面還別有一番世界。”馬卡羅夫還沒從巨大的震驚中走出來。

    “老馬,這麼大的工程,一定會大興土木,你怎麼會不知道?”唐風也反問馬卡羅夫。

    “看來你們是不相信我嘍!我現在不知道該如何讓你們相信,我只能推測這大型工事修建的年代並不是我在前進基地的時代!”馬卡羅夫解釋道。

    “也有這種可能。”韓江用手電筒朝四周平整的牆壁照去,他發現四周的牆壁並不像其它地下建築那麼潮濕,十分干燥,這可能是身處沙漠戈壁的緣故。

    唐風用葉蓮娜從集鎮上買來的手提式強光電筒照亮了他們所在的整個區域,他驚異地發現那台自動升降機把他們帶到了一個地下大廳內,大廳的東面是那條寬闊的巷道,而在大廳的南北兩面是幾扇不同顏色的大門。

    唐風吃驚地走到北面的牆壁下,這里依次出現了紅,黃,黑三種顏色的門,唐風用手摸了摸那扇紅色的大門,是鐵質的,看上去很厚重,更讓他詫異的是這里雖然落了一層灰土,但是卻沒有看到一丁點蜘蛛網的痕跡。

    唐風回頭看著同樣吃驚不小的韓江,還有完全被震撼的馬卡羅夫,“這是什麼地方?老馬你真的從沒見過嗎?”

    老馬機械地搖了搖頭,半張著嘴,卻沒有說話,韓江決定先打開這扇紅色的鐵門進去看看,“我查看了一下,七扇門全是厚重的鐵門,而且被涂成了紅,黃,黑,紫,藍,綠和白色七種不同的顏色,我想它們一定有特殊的含義。”

    “嗯,這扇紅色的門是什麼意思呢?”唐風問。

    “紅色最醒目,我想這扇門後面一定是個重要的所在。”韓江說著,伸出手,使勁推了推這扇大門,門是鎖著的,嚴絲合縫,“糟糕!這門鎖著的,用槍打估計也打不開。”

    “還是用槍試試吧!”唐風提議。

    韓江沒搭茬,身後卻傳來馬卡羅夫的聲音,“別徒勞了。憑我多年在部隊服役的經驗,這種工事一看就是能防核生化武器攻擊的,你們想想,它都能防核武器的攻擊,你們的手槍又怎麼能打開這扇鐵門。”

    “那我們就沒辦法了嗎?”唐風不甘心。

    馬卡羅夫走過來,只看了一眼那扇紅色的大門,便道,“這門我估計至少有四十到五十厘米厚,就是用炸藥炸也很難把它打開,要想打開它,只有兩個辦法,一是用鑰匙打開…”

    馬卡羅夫說到這,故意停了下來,那樣子似乎在征求韓江和唐風的意見,韓江擺擺手,“我們哪來的鑰匙,快說二吧!”

    馬卡羅夫這次接著說道,“二,據我所知,一般像這樣的大型工事,應該有個內部控制室,就是在鑰匙毀壞和丟失的情況下,用來打開大門的。”

    “內部控制室?!”唐風和韓江不約而同將目光移向其它幾扇大門。

    唐風和韓江分別推了推南面和北面的幾扇大門,每一扇大門都緊閉著,根本推不動。“難道這個內部控制室不在這里?”唐風說著朝東面漆黑的巷道望去。

    馬卡羅夫擺擺手,“一般這個內部控制室不會太遠,應該就在這個大廳里。”

    “就在這里?可…”唐風面露難色,“可這里七扇大門都是緊閉的。”

    “不要急,年輕人。”馬卡羅夫說著走到北面牆壁下對應南面白色大門的位置,“南面牆壁上有四扇大門,而北面只有三扇大門,也許蹊蹺就在這里。”

    馬卡羅夫敲了敲,又推了推,但是這里的牆壁卻和其它的牆壁一樣,呈土黃色,也沒有任何看出有門縫的痕跡。

    馬卡羅夫也有些急了,看來那個他設想中的內部控制室不在這里,他沿著岩壁仔細地查看北面牆壁,沒有任何發現,馬卡羅夫只好又轉到南面的牆壁上,南面牆壁上,依次排列著紫,藍,綠,白四種顏色的鐵門,馬卡羅夫走到最後一扇白色大門前,依然沒有找到他所說的內部控制室。

    “老馬,會不會是你搞錯了,這里壓根就沒有!”韓江懷疑道。

    “不要隨便懷疑我,我比你有經驗。”倔強的馬卡羅夫還不死心,繼續查看最後一段牆壁。

    突然,馬卡羅夫在南面牆壁的盡頭停下了腳步,他怔怔地看著面前的土黃色的牆壁出神,唐風和韓江對視一眼,似乎看到了希望,兩人跑過來,也盯著這面牆壁,慢慢地,慢慢地唐風看出了端倪,一條若隱若現的線出現在牆壁上…

    盯著面前的牆壁看了許久,馬卡羅夫猛地一拍牆壁,“就是這兒。

    “這就是內部控制室?”唐風將信將疑。

    “想不到這項工程建造時,竟如此用心。你們看,如果不是我們仔細,誰能看到這面顏色和牆壁一模一樣的門。”

    “是啊,完美的偽裝。”韓江感嘆。

    “可是這扇門也是鎖著的,怎麼打開啊?”唐風試了試面前這扇在牆壁上顯現出來的小門。

    “這就看韓江的了,他不是開鎖高手嗎?”馬卡羅夫笑著看看韓江。

    “靠,這兒你也知道?我可不認為這是什麼光彩的事!”韓江說著,從身上摸出一根特制的鐵絲,在那個不易察覺的鎖眼里捅了幾下,牆壁上的那扇小門果然就開了。

    唐風看見小門里面是一排機械裝置,有兩根長長的機械手柄,唐風不知道那是干什麼的,也許這就是控制整個工事大門的吧!

    內部控制室里的空間很狹小,只容一個人進去,這個任務理所當然地落在了韓江頭上,唐風和馬卡羅夫留在門外,馬卡羅夫靠在門邊,指揮韓江,“去試試那兩根機械手柄。”

    “能行嗎?不會我一摁,整個地下工事爆炸吧?我可聽說很多這樣的工程都有自毀裝置!”韓江心里有些猶豫。

    “甭廢話了,你聽我的,叫你往下摁,你就摁!”

    韓江只好聽從馬卡羅夫的主意,使勁將那兩根機械手柄往下摁去,“嘎——嘎——啦——轟隆!”在發出這樣一聲沉悶的聲響後,韓江將兩根機械手柄都摁到了最下面,緊接著,唐風注意到大廳內的七扇大門不約而同地發出了金屬撞擊聲。

    “開開了?!”唐風還不敢確定,他剛想去推離自己最近的那扇白色鐵門,馬卡羅夫卻一把拉住了他,“別著急,一起行動。”

    唐風只好等韓江走出內部控制室,三人一合計,還是先從那扇最顯眼的紅色鐵門開始,門鎖都已經打開,但是紅色鐵門的厚重還是遠遠超過了唐風的估算,韓江一人竟無法推開這扇紅色鐵門,最後,是唐風和韓江兩人一起用力才推開了這扇紅色鐵門,馬卡羅夫吃驚地估算了這鐵門的厚度,竟然有六十厘米厚,長期無人開啟,門軸有些銹蝕,所以唐風和韓江推門才會如此費勁。

    唐風用手提式電筒還是沒有照亮紅色鐵門後的整個空間,唐風暗暗吃驚,這里看來空間很大,加上韓江和馬卡羅夫的手電,又點上兩根蠟燭,這才隱隱約約看清楚整個空間。

    整個房間呈長方形,將近有三百平米,房間內堆滿了各種唐風不認識的儀器設備,還有許多桌椅,歪七扭八地傾倒在在地,所有東西上都積上了厚厚的塵土,顯然這里已經很久沒有人來了。

    唐風很快發現了這里儀器設備擺放的規律,所有儀器設備分列四面,圍繞著中央一小塊空地擺設,這小塊空地上空無一物,但一抬頭,可以看見這里屋頂上懸掛著一盞巨大的吊燈,“這里很像個會議室!”唐風猜測道。

    “不,不是會議室,很像一個小型的指揮中心!”馬卡羅夫說道。

    “指揮中心?”唐風和韓江詫異地再次查看這里的儀器設備,果然,唐風在一些儀器設備上發現了俄文“控制台”字樣。

    韓江仰著頭,環視這里,四壁和天花板和外面的牆壁沒有兩樣,全是赤裸裸的鋼筋混凝土,韓江感到疑惑,“這里面怎麼沒有一點裝修的痕跡,就這麼暴露著鋼筋混凝土?”

    馬卡羅夫也感到奇怪,“是啊,按理房間里面應該有一些裝修,這倒不是為了美觀,這些儀器設備都需要保護,還需要隔音防潮啊!”

    “還有,你們發現沒有…”唐風忽然看出了什麼,“這兒很多控制台里面是空的。”

    唐風這一說,韓江和馬卡羅夫這才發現,大多數控制台雖然已經擺放到位,但是里面卻沒有必要的儀器設備,“這里似乎沒有最終完工啊?!”唐風推測道。

    “是的,確實像沒有完工的樣子。”馬卡羅夫也同意唐風的看法。

    “但是這些框架都已經成型,桌椅設備都擺放在這兒了,也不像中途廢棄的樣子。”韓江疑惑道。

    “我想這里應該是在快建設完成,即將投入之前,被放棄的!”唐風推測說。

    “即將投入之前,被放棄的?為什麼?花這麼大力氣建好了,最後連用都沒用,就放棄了?”韓江不解。

    馬卡羅夫緊鎖眉頭,“看來又是一個謎,但我想一定是遇到了什麼突發變故,才導致這里最後並沒投入使用。”

    “老馬,這里離前進基地這麼近?看樣子又是你們俄國人搞的東西,你就一點沒聽說過?”韓江又轉會到原來的問題。

    馬卡羅夫聽了韓江的話,眉頭更緊了,“這…韓江,我不騙你,我從不知道前進基地下面,還有這麼一處巨大的工事,不過,從剛才我接觸到的物品看,這里應該是上世紀六十年代修建的,那會兒我並不在這兒,我是七十年初,才和布爾堅科到這里的。”

    “布爾堅科?!我現在越來越覺得這個人可疑。”韓江想了想,道,“老馬,你說這上面的幾棟鐵皮房子是你們的訓練基地,而你很少到這里來,訓練工作都是由布爾堅科負責的,那你想想,布爾堅科會不知道訓練基地底下有這麼龐大堅固的工事?”

    馬卡羅夫還沒開口,唐風也附和道,“是啊,如果這里是上世紀八十年代建的,那就跟你們無關了。可是你剛才也說了這里是六十年代建造的,你們七十年代初在這里呆了幾年會不知道這麼大的一個秘密?如果你不知道,那麼布爾堅科肯定知道。”

    “布爾堅科肯定知道?”馬卡羅夫陷入了沉思,嘴里喃喃地說道,“也許…也許他確實知道吧!”

    “但是他卻從沒有對你提到過?”

    馬卡羅夫搖搖頭,他的思緒又回到了遙遠的莫斯科克格勃總部,“也許…也許從我第一天接受這個任務起,這里面就不正常,布爾堅科是上校,我當時只是少校,他的軍餃比我高,上面卻讓我來做基地司令,讓布爾堅科接受我的領導?”

    “這本身就是一件奇怪的事,布爾堅科後來也沒對你提起這是為什麼?”唐風問。

    馬卡羅夫搖搖頭,“他說是因為他之前犯了一個錯誤,所以被發到前進基地,而且只能做我的副手,具體是怎麼回事,他也不肯說。”

    “更奇怪的是,布爾堅科對做的你的副手,似乎並沒有什麼怨言!”韓江回想著馬卡羅夫回憶中的那個布爾堅科。

    “是的,我和他合作的幾年中,雖然有些小的不愉快,但基本上關系還是不錯的,特別是在其他人面前,他都還是把我當領導看待的。”

    “你不覺得這很有意思嗎?我想他被發做你的副手,還沒有怨言,只有兩個原因,一,他肩負什麼特殊的使命,或是他個人有什麼特別的企圖;二,他之前所犯的那個錯誤,很嚴重,能讓他戴罪立功,給你當副手,他已經很感恩戴德了,除了這兩條,我想不出還有其它什麼原因。”韓江分析道。

    馬卡羅夫點點頭,“韓,你說的這兩個原因,我不是沒想過,第一條,我實在沒看出來他還肩負著什麼特殊的使命,自從來到前進基地,他就很少離開這,他如果肩負什麼特殊使命,少不了要和上面聯系,這是不可能避開我的。至於他有什麼特別的企圖,除了他訓練學員有點出格外,我也沒看出他有什麼特別的企圖。”

    “老馬,你可不要太自信嘍,如果他有什麼特殊使命或是特別的企圖,他自然有特別的通訊方式,不需要用基地的通訊設備,完全可以在你不察覺的情況下與外界聯系。”韓江說道。

    馬卡羅夫若有所思地點點頭,“至於你說的第二條,他之前犯的錯誤,我也仔細想過,會是什麼嚴重的錯誤呢?這就要從他之前的經歷看了,我和葉蓮娜去總部已經調查過布爾堅科的檔案,他唯一不太清楚的一段就是在所謂的十三局,據我所知,克格勃並沒有這個局。”

    “也許是個秘密的組織,或者存在時間很短,所以你不知道?”韓江反問道。

    “我去問過很多以前的老同事,他們也都沒有聽說過這個局。”

    “如果是秘密組織,或者存在時間很短,你們不知道也是很正常的。”

    “就算是這樣吧!布爾堅科很可疑,但是他已經死了!”馬卡羅夫疑惑道。

    “從之後基地的暴動,以及在海參崴有人來接應他們這兩點看,這個組織在布爾堅科死後仍然有強大的組織和戰斗能力,我想沒有人暗中領導指揮,他們是不具備這種組織和戰斗能力的。”

    韓江的分析,讓馬卡羅夫心中疑竇重生,他還從來沒有想到這麼深,“居然還有人在暗中領導指揮這支隊伍?是誰?斯捷奇金?布雷寧?伊薩科夫?還是李國文?亦或是那個若隱若現的美國人懷特?當然,還有一種可能…”

    “什麼?”

    “布爾堅科的幽靈!”馬卡羅夫說這句話時,出奇得平靜。

    當馬卡羅夫提到幽靈這個詞的時候,唐風猛地瞪大了眼楮,“啊——又冒出來幽靈了!”唐風吃驚地望著馬卡羅夫,突然,又猛地轉過身,向身後和屋頂望去。

    “唐風,你在干什麼?”韓江低聲喝道。

    “沒…沒什麼,我現在一提到幽靈就肝顫,一個沒藏皇後的幽靈不算,還冒出來一個布爾堅科的幽靈?!”唐風感到在這並不算陰冷的地下,竟然後背也直冒涼氣。

    “好吧,先甭管了那個幽靈了,我們就來說說你剛才提到的這幾個人,斯捷奇金,布雷寧,伊薩科夫這三個人都很可疑,這三人在之後的一系列事件中都曾若隱若現的登台表演,但是我覺得在布爾堅科死後,他們中某一個人似乎還不足以領導指揮這個組織。”韓江分析道。

    “會不會是他們三個一起領導這個組織?”唐風反問。

    “完全有這種可能!”韓江道。

    “至於李國文…”

    馬卡羅夫擺了擺手,“李國文沒有這個資格領導那麼多學員,他也沒有資金或是其它方面的支持。”

    “那個美國人懷特呢?”

    “他,…這個人倒是很值得懷疑,可是我們對他的情況知道太少了。”馬卡羅夫輕輕嘆口氣。

    “還有就只有布爾堅科的幽靈了。”唐風冷笑道。

    馬卡羅夫又擺了擺手,“幽靈,那都是用來嚇唬人的東西,布爾堅科確實死了,是我替他收的屍,就算他有問題,也不可能再來領導這支隊伍。”

    “也許我們在這里可以找到我們想要的答案!”唐風突然冒出這麼一句。

    “哦,你憑什麼這麼說?”馬卡羅夫反問道。

    “就憑這里和前進基地這麼近,我想兩者之間一定有著某種聯系!”唐風語氣十分肯定。

    馬卡羅夫無奈地搖搖頭,“希望我們能找到一些線索。”

    說罷,三人走出了紅色鐵門,來到旁邊那扇黃色大門前,這扇黃色大門同樣厚重,甚至比紅色鐵門還要厚,唐風估計了一下,這黃色鐵門足有八十厘米厚,“看來這里比那個房間還重…”

    唐風話沒說完,就被韓江猛地堵住了嘴,唐風感覺一陣窒息,就在恍惚之間,他隱約看見身旁牆壁上一個醒目的黃白相間三葉形標志。

    韓江拖著唐風,和馬卡羅夫三人又推到了門外,韓江鬆開唐風,唐風沖他叫起來,“你差點把我憋死。”

    “想保住你小命,快閉上嘴。”韓江厲聲道。

    馬卡羅夫沖牆上那個醒目的黃白相間三葉形標志指了指,小聲道,“這是放射性物質的標志。”

    “啊!這里有核武器?”唐風驚叫出來,震得大廳內嗡嗡作響。

    “不,不一定是核武器,只要有核物質或是與核相關的場所都會出現這個符號。”韓江一邊小聲提醒唐風,一邊站在門外,用手電照射門內。

    借著幾只手電的光線,唐風看見黃色鐵門內的空間比紅門後面的空間要小一些,也有幾排類似控制台的東西,但不像剛才那屋圍著擺放,而是像教室一樣,橫著擺放了四長排,除此之外,這個房間里便再沒有什麼東西了。

    “沒看到什麼核物質啊?”唐風喃喃道。

    韓江和馬卡羅夫也覺得困惑,於是三人壯著膽子,步入了黃色鐵門,在這間屋子里繞了一圈,唐風發現那幾排控制台里也沒有安裝設備,空空如也,幾排控制台前面的牆壁上倒是凹下去了一大塊,里面裸露著不少電線,“這前面應該是一塊大屏幕吧!這里倒像是一個小電影院,哪有什麼放射性物質?”唐風疑惑地又向四周牆壁和房頂望去。

    牆壁和屋頂與前一個房間一樣,根本沒有裝修,光禿禿的,唯一與前面房間不同就是牆壁上多了兩個黃白相間的三葉形標志。唐風也知道,這是放射性物質的標志。

    韓江看完了這間屋子,很疑惑,“這間屋子里並沒有放射性物質,更沒有核武器,但是出現這個標志,說明兩點,一是曾經堆放過放射性物質,比如核武器;二,準備存放放射性物質,或是和放射性物質有關的場所,但是就像紅色鐵門里那個房間一樣,這里也從未被使用過。”

    “就算是沒有被使用過,但是這里跟“核”到底有什麼關系呢?”唐風反問道。

    “我哪知道,反正這個大廳內的七扇不同顏色的鐵門,肯定各有不同的屬性。”韓江說完,大步退出了黃門,徑直推開了下一扇黑門。

    黑色鐵門後是黑暗的空間,當手電筒將這個空間照亮時,唐風發現這個房間與上一個房間幾乎一樣大,但是這次唐風沒有看見那些控制台,偌大的房間內只有兩個破辦公桌和三張落滿灰塵的椅子,辦公桌的抽屜敞開著,唐風瞥了一眼,里面空無一物,倒是在房間的一側牆下,擺放著好幾捆長長的鐵絲。

    “這里怎麼有這麼多鐵絲?”唐風不明就里地問道。

    馬卡羅夫一聽,笑了,“唐風,這可不是什麼鐵絲,如果我沒看錯的話,這應該是架設天線用的材料,而且是那種很長的軍用天線。”

    韓江也點點頭,“是的,老馬說的不錯,不過這里怎麼堆積了這麼多架設軍用天線的材料,難道這里只是個倉庫?”

    “我看不那麼簡單!這種大型軍用天線不是一般單位用的。”馬卡羅夫憑著多年的經驗說道。

    三人在這間屋子里再沒有什麼新的發現,於是,他們來到了南牆的那四扇鐵門前,第一個是紫色的鐵門,里面空間與前面唐風他們查看的那兩個房間差不多,這間屋子似乎被隔成了兩部分,靠門口的這部分圍繞著一些椅子,還有兩個破沙發,而在這些椅子和沙發前面是一面落滿灰塵的黑板,唐風用手拂去黑板上的一些塵土,卻沒在黑板上發現任何字跡,再看粉筆和粉擦似乎都沒有使用過的痕跡。

    而在這間屋子後半部分則被隔成了許多小間,“這倒是很像現在公司里的辦公室?”唐風胡亂猜測道。

    “也許它就是辦公室呢?”韓江笑道。

    “就是辦公室?”唐風想不出什麼人會在這里辦公。

    接著是藍色鐵門,藍門後面的空間與前面幾間差不多,但里面的擺設倒和第一間紅門後面的空間很像,幾排控制台和座椅合圍在一起,中間留出了一塊空間,但是唐風仔細觀察後發現,中間並不是留出來的空間,那上面原來也應該有設備的,因為他看見從地面延伸出來了密密麻麻的線路。

    再接下來是綠色鐵門,同樣和前面幾間差不多大,偌大的房間內居然什麼都沒有,連個破桌椅都沒有,“看來這里就是個空房間了。”唐風繞著牆壁說道。

    “空房間?空房間有必要把大門特地刷成綠色嗎?”韓江反問。

    唐風沒法回答韓江,兩人沿著牆壁繼續走著,突然,唐風發現靠他這側的牆壁上,似乎起了點變化。

    唐風沒有冒失地去抓牆上的東西,而是細細地觀察了許久,“牆上似乎有東西。”

    “像是一幅地圖?”韓江也覺察出了牆上的異樣。

    唐風迫不及待地用手抹去了牆壁上厚厚的灰土,果然,牆上是一幅圖,但卻不是一幅標準的地圖,而是一張工程圖,這正是唐風他們希望看到的圖。

    唐風一把揭下了牆上這張圖,拿在手中,仔細觀瞧,上面密密麻麻標志著許多俄文單詞,還有數據。唐風的目光停留在這張工程圖的最上方,上面是一行大大的俄文單詞,唐風試著翻譯起來,“第…第二…二十一號…地…”唐風對中間那個俄文單詞不熟悉。

    此時,他們身後傳來馬卡羅夫的聲音,“第二十一號地堡工程示意圖。”

    “地堡?!”唐風和韓江同時驚道。

    “是的,這里是一處地堡。”馬卡羅夫說著接過了示意圖,指著工程圖最下方,翻譯道,“這里印的是 19660823。”

    “ 19660823?”唐風遲疑一下,隨即說道,“看來這地堡是1966年建造的。”

    “更準確地說,是1966年8月23日繪制成的這份工程圖。”馬卡羅夫十分肯定地說道。

    “1966年?8月23日?”唐風和韓江不約而同地在腦海里搜尋這個時期,但是他們最終確定這只是一個很平常的日期。

    “這就證明了我之前的判斷,這里修建於上世紀六十年代。”馬卡羅夫道。

    “上世紀六十年代?這不又回到了之前的老問題上。”韓江看看馬卡羅夫,“您七十年代初來到這里,竟然就沒有發現這個地堡?!”

    “韓,你要我說多少遍,你才相信?”馬卡羅夫有些惱怒。

    “好了,咱們先不爭這個,先看看我們所處的位置。”三人拿著工程圖回到大廳里,鋪在地上,唐風很快辨認出了這幅工程,“根據這張圖上顯示的,二十一號地堡分成三個部分,或者叫三個區域,我們現在在最西邊的這個區域,這個區域被稱為核心區,我們現在所處的大廳在圖上被標示為一號大廳。再往東去…”唐風指了指漆黑的巷道,“那里有個二號大廳,大廳所在的區域是生活區,有餐廳,浴室,圖書室,醫務室,健身房,棋牌室和宿舍等等;過了生活區,再往東去就是三號大廳,三號大廳所在的區域被稱為保障區,那里有五個大房間,分別是配電中心,彈藥庫,武器庫,油料倉庫和維修車間。”

    “這麼複雜,看來這一個地堡內五髒六腑俱全啊!什麼都有!”韓江感嘆道。

    “從圖上看,如果不算中間的生活區,整個地堡就是一個啞鈴形狀,加上中間這個不規則的生活區,就什麼都不像了。”馬卡羅夫盯著圖說道。

    “這樣看來,在巷道那一頭,也就是三號大廳所在的保障區應該還有一部升降機,或是大門。”唐風望著漆黑的巷道說。

    “哪里會是什麼地方呢?”馬卡羅夫心里惴惴不安。

    “肯定應該靠近公路,這樣大型軍用車輛才方便進入地堡中。”

    “這可不一定,我在基地呆了三年多,附近的地方我也大都跑過,從圖上看,從一號大廳到三號大廳,頂多也就幾公里,而在上面幾公里的範圍內,除了戈壁,還是戈壁,根本沒有公路,或是集鎮,我們昨天去購買物品的集鎮是離這兒最近的集鎮,那里離這兒有幾十公里!”馬卡羅夫使勁搖著頭說。

    “這就奇怪了,那頭的三號大廳出去難道什麼都沒有?就是一片黃沙?也許那里沒有門?”韓江不解。

    “不,在這張工程圖上三號大廳那邊是有門的。”唐風指著圖上說,“而且圖上清楚地標明了那頭是一扇大門,而這里,也就是一號大廳是一部隱蔽式的升降梯。”

    “隱蔽式升降機?”韓江驚道。

    “是的,圖上的標示就是這麼寫的。”

    “看來這部升降機一開始就有了,而布爾堅科將訓練基地修在這上面,還用說嗎?他至少當時就知道這個地堡的存在。”韓江說著將目光移到馬卡羅夫身上。

    馬卡羅夫癱坐在地上,“是啊,布爾堅科肯定知道這個地堡的存在,並且有意將訓練基地建在這里。”

    “但是他這麼做的目的是什麼呢?他又是怎麼知道這里有一處巨大的地堡?”馬卡羅夫搖著頭不敢相信。

    一陣沉默後,唐風繼續翻譯這張工程圖,“我們現在所在的一號大廳被稱為核心區,看來這里最為重要。”

    “屁!我們什麼都沒看見。”韓江喃喃自語道。

    “你只要看看一號大廳周圍這七個房間是什麼用途,你就知道這里為什麼被稱為‘核心區’了。”說著,唐風一指北面的紅色大門,“這個大房間在地圖上標示為‘中心指揮室’。”

    “中心指揮室?怪不得里面全是控制台,而且也最大。”韓江回想起來。

    “第二個黃色大門,呵呵,怪不得,圖上標的是‘核生化應急控制室’。”

    “核生化應急控制室?這地方為什麼要設立這麼一個控制室?難道準備使用核武器?”韓江不解。

    馬卡羅夫想了想,道,“這也不難理解,上世紀六十年代正是冷戰高峰期,這麼大的軍事工程,特別是靠近邊界,肯定要考慮在核戰爭條件下工事的安全,所以應該有整套防核生化系統的。”

    唐風又繼續說道,“第三個房間,也就是黑色鐵門的那個是情報收集室。”

    “哦!我明白了,為什麼那個房間里堆了那麼多的天線。”馬卡羅夫若有所思地說。

    韓江似乎也明白了,“那是本來準備架設大型偵查天線的。”

    “對!架設了那種大型偵查天線,可以收集方圓幾百公里範圍內所有的電子通訊信號,這個我們克格勃曾經搞過。”馬卡羅夫說道。

    “哼,你們可是這方面的老手了。”韓江冷笑道。

    “過獎了,唐風,下一個是什麼?”馬卡羅夫問。

    “那個紫色鐵門是作戰參謀室!”唐風道。

    “作戰參謀室?你沒翻譯錯吧!”韓江有些費解。

    “沒有,絕對正確,就是作戰參謀室。”

    “看那樣子一堆椅子沙發,就是一幫參謀吹牛逼的地方,也叫‘作戰參謀室’!”

    “剛才那個藍色大門的是防空指揮室。”唐風又翻譯道。

    “我說那樣子像是還少裝了一個調度屏幕。”韓江想了想,“那剛才這間屁都沒有的房間叫什麼?”

    “後勤保障調度中心。”

    “靠,果然五髒俱全,真的什麼都有啊!”韓江感嘆道,“最後那個白色大門,就是我們還沒進去的那個呢?”

    “那個…那個是通訊指揮中心!”

    “真他媽齊全,電子偵察和通訊都區分的這麼細!看來這里當初應該被你們上面寄予厚望的地方,否則怎麼會設置如此齊全?”

    “被我們上面?”馬卡羅夫被韓江這句話搞得有點暈,“你懷疑這里是我們克格勃搞的?”

    “難道不是嗎?你不知道,不代表布爾堅科不知道,也不代表你們克格勃總部不知道吧!不會只瞞著你一個人吧?”

    “不,二十一號地堡,從這個數字上看,這是一項龐大的工程,可能還遠不止二十一處,這麼大的工程如果是克格勃搞的,我不會一點都沒聽說過。”馬卡羅夫喃喃道。

    “也許我們去另外兩個區看看,就能搞清楚一切了。”唐風指了指漆黑的寬大巷道,韓江和馬卡羅夫手中的電筒也一起向巷道里照去,可是他們的電筒僅僅只能看到幾百米遠的地方,再往前去,黑漆漆的,一片死寂。
作者: beautyqueen    時間: 2013-9-18 05:05 PM

第二十章 符拉迪沃斯托克工程

    三個人繼續向東進發,巷道很寬,看上去可供四輛車並行,唐風不停地向巷道兩側的牆壁和頭頂照去,全是鋼筋混凝土整體構造而成,有的地方,粗大的鋼筋甚至直直地插了出來。

    韓江則不斷對照著那幅工程圖,雖然他不懂俄文,但還是能看個大概,他所擔心的是不要節外生枝,出現和圖紙上不一樣的岔路和未知區域。

    這次韓江的擔心是多余的,他們順著筆直的巷道走了二十多分鐘,唐風感到前面的空間豁然開闊起來,他用電筒照了照,前方又出現了一個大廳,他們走進這座大廳,唐風仔細對照工程圖,“是的,這就是第二大廳,圖上這個大廳就是這個樣子,呈八邊形。”

    從工程圖上看,這個第二大廳處於整個地堡的中間位置,與東、西兩頭的那座長方形大廳不同,這座大廳呈規則的八邊形,除東、西兩邊連接巷道外,八角形大廳的南北兩面出現了兩條較窄的走廊。

    唐風走在前面先進入了南邊的走廊,“這里看上去與工程圖上完全吻合,功能也一樣。”

    三人發現這條走廊兩邊是依次排開的十二個一模一樣的房間,“這是宿舍。”韓江沒看圖,已經辨認出了這兒的用途。

    “對工程圖上標示的這十二個房間其中八間是軍士宿舍,另有四間是軍官宿舍。”唐風對照圖上一一辨認出了軍士宿舍和軍官宿舍。

    三人仔細地查看了每一個房間,每個房間里的陳設都非常簡單,基本上都是一張鐵床,一桌一椅一櫥而已,根本看不出軍官宿舍和軍士宿舍有什麼區別?

    韓江一個個打開了落滿灰塵的抽屜和櫥櫃,但是幾乎所有抽屜和櫥櫃里面都是空的,除了厚厚的灰塵,就看不見任何一件其它物品。

    三人查看完這些宿舍,有些失望地往外走,馬卡羅夫忽然想到了什麼,“等等,我總覺得這些宿舍有點問題。”

    “什麼問題?”韓江和唐風也是一驚。

    “剛才我們查看的宿舍和之前在核心區看到的情況類似,房間內根本沒有一點裝修,牆壁和屋頂都是鋼筋混凝土的,這樣怎麼就都有人住進來了。”

    “是啊,核心區沒有裝修到位,所以每個房間都沒投入使用,這里也沒裝修,難道就讓官兵住進來了?”韓江疑惑道。

    “我覺得你們過慮了,前線條件艱苦,將就將就吧!再說你們看宿舍里雖然有床有家具,但沒有一點私人物品,所以從這點看,這里也可能從沒有使用過。”

    唐風的話,讓韓江和馬卡羅夫暫時認同了他的觀點,三人又步入八角形大廳北面那條走廊,唐風對照工程圖,翻譯道,“這條走廊兩邊分布著六個房間,分別是廚房兼餐廳,健身房,休閑娛樂室(棋牌室),醫務室,圖書室,浴室兼公共廁所。”

    “真夠齊全的,生活,娛樂全都有了。”韓江感嘆道。

    說話間,三人推門走進了一個房間,房間的門上有一塊銅牌——“健身房”。但是讓唐風三人趕到詫異的是,這個健身房更像是一個拳擊館,房間中央是一個標準的拳擊台,拳擊台周邊,橫七豎八倒著一些椅子,牆角整齊的碼放著一些啞鈴,還有十來個杠鈴,除此之外,便沒有什麼了。

    “這難道就是健身房?”唐風詫異地看著眼前的景象。

    “這也不難理解,這里駐扎的都是軍人,所以健身項目主要是舉重和搏擊了。”馬卡羅夫解釋道。

    三人來到了掛著“圖書室”銅牌的房間,唐風走近牆上懸掛著的老畫像,他發現這是兩幅落滿灰塵的列寧像和勃烈日列夫像,這進一步證明了這座地堡修建的年代。

    但讓三人趕到詫異的是,圖書室里並沒有書,甚至連書架都很少,卻擺放著很多課桌椅,“看來這里也成了一間教室?”韓江喃喃說道。

    “看來是這樣。”馬卡羅夫說著,走出圖書室,推開旁邊一扇門,按照工程圖上的標示,這里本該是休閑娛樂室,或者叫棋牌室,但是此刻這里只看到落滿灰塵的桌子和椅子,只有一張台球桌靜靜地躺在角落里。

    讓唐風三人頭疼的其實剛剛開始,前面三個房間的變化似乎還在合理的範圍內,但是接下來,他們見到了越來越多不可思議的事。

    唐風推開另一扇大門,只見里面的長條桌上,堆滿了破損的或沒破損的試管,燃燒瓶,唐風印象中,工程圖上並沒有一間這樣的實驗室,他忙退了幾步,定楮觀瞧門口的銅牌——浴室。

    唐風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的眼楮,直到馬卡羅夫點了點頭,“不錯,這銅牌上寫的是——浴室。”

    “浴室怎麼變成這樣?”唐風猶疑地拿出工程圖再次比對,果然,在工程圖上這間房子標示的就是“浴室”,當然,工程圖還細致地標示出這里有一個廁所。

    唐風壯著膽子走到那些瓶瓶罐罐近前,“這些東西不會有毒吧?”唐風看著韓江問。

    “難說!你小心點!”

    聽韓江這一說,唐風本來伸出去的手,又縮了回來,唐風仰頭望去,他依稀看來了許多水管,甚至頭頂有完備的淋浴設備,“看來這里建造時卻是浴室啊!”

    “但是後來卻成了這副模樣,真他媽奇怪?”

    韓江也靠近那些瓶瓶罐罐,他叫唐風小心點,可是自己卻頗為自信,他拿起一根完好的試管看了看,試管壁上有一道黃色的印跡,顯然這支試管曾經使用過,但是他們現在還無法判斷這些試管里曾經裝了什麼可怕的物質。

    韓江將那根試管輕輕放回原處,然後,三人緩緩撤出了這個房間,唐風還特意把那個訂有“浴室”銅牌的大門死死關緊,似乎害怕這屋子里有什麼可怕的物質泄漏出來。

    浴室旁邊是餐廳兼廚房,三人以為進來看到的是一排排餐桌,但令他們大感意外的是,這里面並沒有看見一張餐桌,這間屋子最里面是灶台和灶具,但是外面這個廣闊的空間,按理應該是餐桌的地方,卻空空如也,僅僅是沒有安裝餐桌。

    唐風疑惑地在餐廳里轉了一圈,雖然這里已經不開火,但他依稀仍然嗅到了一股氣味,一股奇怪的氣味,不是油煙味,也不是菜香味,唐風想了很久,才覺出這種味像是一股血腥味!

    可是這里怎麼會留下血腥味?唐風用手電筒仔細向灶台上照去,突然,唐風心里猛地一緊,手中的電筒差點跌落地上,因為他看見在灶台的白色瓷磚上出現了一長條噴濺狀的暗紅色血跡。

    唐風還是不敢相信,走近灶台,仔細觀察,“這…這里看來發生過可怕的搏斗!”

    韓江也看見瓷磚上的血跡,“噴濺狀的血跡,說明死者是被刀或匕首刺中,然後傷口發生噴濺,但是唐風,你先要弄清楚這是人還是別的什麼東西的血!”

    “難道不是人的?”

    “你看到死屍了嗎?”

    “沒有!”唐風搖了搖頭。

    “我看這不像是人的血跡!”韓江用手慢慢地觸摸著瓷磚上的血跡。

    “何以見得?”

    “我還說不好,只是憑借我多年的經驗。”

    唐風還想說些什麼,馬卡羅夫忽然招呼他倆過去,兩人走到馬卡羅夫身旁,馬卡羅夫指著咖啡色的地面道,“這里也有血跡。”

    “啊——”唐風吃驚地蹲下來觀察,果然,在地面又出現了一條噴濺狀的暗紅色血跡,而且…而且還不止一條,韓江又在另一面牆根處發現了噴射狀的血跡,“這…這里究竟發生了什麼?竟然留下了這麼多血跡?”唐風站在屋子中央,怔怔地望著地面上的血跡,他感到不寒而栗。

    韓江也百思不得其解,但是他卻堅持認為這些血跡不是人的血跡,而是一些動物的血跡,馬卡羅夫也傾向於他的觀點,可是他們仍然無法解釋這麼多動物的血跡又是從何而來?

    唐風顯然在餐廳內受到了不小的驚嚇,當他跟著韓江和馬卡羅夫步入醫務室,他本能地警覺起來,生怕這里也像餐廳那樣布滿血跡,而且是人的血跡。

    但是醫務室里卻很整潔,也沒出現不符合這里環境的物品,一切就像普通的醫務室一樣,許多醫療器械還擺放在原處,只是所有東西上都落了一層厚厚的灰。

    “這里好像挺正常,就是一間醫務室。”唐風說著,已經走到了醫務室的盡頭,他發現這里還有一扇門,門上積了不少灰塵,但是門並沒有鎖,虛掩著,唐風輕輕一推,門開了,里面是一個不大的黑屋子,唐風感到這里面陰冷異常,他的電筒掃到了一排櫃子,這些櫃子在幽暗的光線下閃耀著金屬奇異的光澤。

    唐風有些害怕,往後退了兩步,卻一下靠在韓江身上,“你退什麼?”

    “你…你看那是什麼?”唐風的聲音有些發抖。

    韓江走上前,用電筒仔細照了照那玩意,“這有什麼好怕的,這就是冰櫃嗎?或者叫冷藏櫃也行。”

    “你不如說這是停屍櫃吧!”唐風已經意識到了那些櫃子是什麼東西。

    馬卡羅夫也道,“對,這玩意很像上世紀六、七十年代的停屍櫃,我們那時經常和這些東西打交道。”

    “老馬,你說這地方,要這玩意,干嘛?咱們之前不是判斷這里從來沒有真正投入使用過嗎?”

    馬卡羅夫想了想,“其它很多地方都沒有投入使用,但是這里卻有使用,宿舍雖然沒裝修好,但是也有人住,我估計這些都是為建造二十一號地堡的工人們準備的。”

    “你是說這間醫務室里的東西那時都是為建築工人服務的?”

    “對,所以你看到這里的醫務室已經頗具雛形!”

    “也包括這些停屍櫃?”

    “嗯,建造這種工程時,還是很容易有人發生意外的。”

    韓江對馬卡羅夫的推斷未置可否,三個人都覺得在這兒待下去,心情抑郁,於是,便匆匆回到了六邊形大廳。

    唐風攤開工程圖,“生活區看過了,下面就剩保障區了,那里看樣子是幾個倉庫,不知道在哪兒能發現什麼?”

    “我原本以為在生活區能找到最有價值的線索,但現在卻讓我很失望。所以我對保障區也不抱太大希望。”韓江道。

    “韓江,唐風,你們發現沒有,整個地堡的設計非常合理,生活區安排在中間,一旦有緊急情況,駐扎在這里的官兵可以最快速度感到兩頭的核心區與保障區。”馬卡羅夫站在六邊形大廳中央說著。

    唐風看看兩側漆黑的巷道,“先別感嘆設計了,咱們得趕快勘查完保障區,葉蓮娜和梁媛在上面要等急了。”

    經唐風這一提醒,三人都不做聲了,一頭扎進了通往三號大廳的漆黑巷道。

    一模一樣的環境,和前一段巷道同樣的路程,三人很快來到了三號大廳。三號大廳與一號大廳一樣,呈長方形,在北面的牆壁上有兩扇大門,在南側的牆壁上有三扇大門,與一號大廳內七扇功能不同,顏色各異的大門不同,這里的五扇大門全是黑漆漆的生鐵大門,而且都是巨大的卷簾式大門。

    唐風先找到了配電中心的位置,配電中心的大門緊閉著,而另四扇大門則多多少少在下面留了縫,唐風看看韓江,韓江看看馬卡羅夫,三個人都在想這里面會不會有什麼不該出現的東西,比如人!

    唐風按照工程圖上的標示,先找到了武器庫,武器庫的卷簾門下是可以容一人彎腰進去的縫。三個人魚貫而入,里面的空間讓唐風吃驚,“看來我理解錯了,這里不僅僅是用來放槍支彈藥的地方,而是用來存放大型武器的倉庫。”

    “是啊,這個空間足以存放八到十輛主戰坦克。”馬卡羅夫嘆道。

    “諸位,別驚嘆了,這里現在什麼都沒有,甭指望咱們能開著坦克撞出去了。”韓江說著,徑直向武器庫一角走去。

    唐風和馬卡羅夫也跟了上去,因為他們發現在空蕩蕩的武器庫中,只有那個角落里整整齊齊堆放著十余個木箱子。

    韓江想都沒想,直接打開了上面那個長條木箱,里面竟然全是槍,韓江又接連打開了幾個木箱,一連六個箱子里全是突擊步槍,有AK—47,也有AKM,還有一箱是嶄新的AK—74,韓江樂了,“老馬,唐風,我預感到今天我要發了。”

    韓江說完,又打開下面一個箱子,滿滿一箱TT—33手槍,再往下是一箱手雷,最底下三個箱子是三箱子彈,兩箱7.62mm的,另一箱是5.45mm的,韓江已經好久沒有摸槍了,一下子看到這麼多槍,恨不得馬上就裝上子彈試試。

    韓江掏了一把TT—33,又扔給唐風一把,然後就準備裝子彈,可韓江一邊裝子彈,一邊就覺得裝TT—33手槍的箱子里,似乎有些異樣,韓江用手伸進去摸了摸,好像下面有個夾層,唐風也注意到了,韓江猛地扯開夾層,底下出現了兩支嶄新的微聲手槍,還有兩支小巧的匕首槍。

    韓江和唐風正在詫異,馬卡羅夫一眼認出了這兩款槍的型號,“S4M7.62mm微聲手槍和NRS—2微聲匕首槍。”

    韓江對這種小手槍並不感興趣,唐風倒拿了起來,“這個太小巧了,可以給梁媛用來防身。”

    “是啊,很小巧,這兩種槍都是間諜或特種部隊才使用的槍,之前主要裝備克格勃和內務部,這里出現這個槍很不正常啊!”馬卡羅夫從這些槍上看出了端倪。

    “怎麼不正常?”唐風問道。

    “就這批槍支就有兩點不正常,一個是這兩款特工人員使用的槍,軍隊一般是不用的,這里怎麼會有?”馬卡羅夫想了想,又繼續說道,“還有就是上面那幾箱突擊步槍,AK—47是四、五十年代裝備部隊的,AKM突擊步槍是五十年代末開始裝備部隊的,這里出現這兩款槍都正常,而這一箱嶄新的AK—74出現在這兒,就不太正常了。”

    “為什麼?”唐風不解。

    “因為AK—745.45mm突擊步槍是1974年開始裝備甦軍的。”沒等馬卡羅夫回答,韓江就已經說出了緣由。

    “是的,所以我說AK—74出現在這里很蹊蹺!到我離開前進基地時,也沒有裝備這種槍,這里的地堡是六十年代建造的,這種槍怎麼會出現在這里…”馬卡羅夫越說聲越小,最後完全陷入了喃喃自語。

    三人各自挑選好武器,從武器庫出來,又鑽進了一個巨大的空間,按照工程圖上的標示,這里是油料倉庫,但是三人轉遍了整個倉庫,卻沒有在這兒發現一丁點油料,甚至連汽油的味道都沒有。

    “看來這里也從來沒使用過。”唐風道。

    “不,恰恰相反,這里被使用過,只不過不是作為油料倉庫,而是作為——靶場。”韓江走到最遠處的牆壁前,從上面扯下了一張靶紙。

    靶紙雖然早已發黃破舊,但上面彈孔清晰可以,是幾乎全部命中靶心的滿環,“看來這是一個高手的成績!”馬卡羅夫道。

    “那這兒可全是高手。”韓江又從牆上揭下兩張靶紙,同樣,全是滿環,馬卡羅夫有些震驚,韓江話中有話地問馬卡羅夫,“老馬,你看到這靶紙,就沒有點想法?”

    “韓,你不就是想說這是那幫學員打的?”

    “除了他們,還能有誰?打出這麼多滿環!”韓江提高了嗓音。

    “也許…也許布爾堅科是來到前進基地之後,發現了這處巨大的地堡,於是他利用地堡對學員進行訓練,這也是常理之中的事。”唐風推測道。

    韓江站在巨大的牆壁前,靜靜地想了想,“這種假設可以成立,但是這麼大的事,布爾堅科為什麼沒有對老馬講呢?這正常嗎?”

    巨大的油料倉庫內陷入了沉默,可怕的沉默,三人都想快點擺脫這種沉默,於是,快步向外走去。

    接下來是彈藥庫,彈藥庫里並沒有彈藥,但是里面的情形卻把唐風三人都嚇了一跳,只見彈藥庫里已是千瘡百孔,四壁,地面,房頂,幾乎沒有一寸完好的,滿地都是大大小小的碎石,人根本沒法立足。

    三個人只好站在門邊,“這里看來發生過大爆炸!”唐風道。

    “大爆炸?彈藥庫大爆炸?”韓江眼前頓時變成了一片火海。

    “也許這場大爆炸就是廢棄二十一號地堡的原因。”馬卡羅夫道。

    “我看事情沒那麼簡單,如果這里真的發生了大爆炸,那麼整個工事就會毀於一旦,但我們現在看到地堡其它部分全部完好,只有這里發生了爆炸,弄成這副樣子,你們覺得還是因為彈藥庫爆炸,而放棄了這處地堡嗎?”

    韓江的話,讓馬卡羅夫和唐風無話可說,唐風憋了半天,問道,“那你說這是怎麼回事?”

    韓江盯著面前的爆炸場景想了很久,最後還是搖了搖頭,“我也不知道,下面該去哪兒?”韓江轉而問唐風。

    唐風對照了工程圖,“就剩最後一個地方了,工程圖上標示著這個地方是維修車間,估計就是個修車廠吧!”

    果然不出唐風所料,維修車間內雖然不見一輛車,但牆角,地面堆放了大批汽車零配件,滿地的機油,早已凝固,扳手等工具散落一地,“看來這就是一個修車廠,估計也能修坦克,裝甲車之類的。”

    “仔細找找,看看能發現什麼有價值的東西。”韓江還不死心。

    但是他們三人找遍了整個維修車間,除了修車工具,就只看到零配件,但就在三人失望的時候,韓江忽然在維修車間最里面的牆壁上發現了異樣。

    唐風和馬卡羅夫圍攏過去,唐風用強光手電一點一點照射這面牆壁,突然,韓江一指唐風正前方,在強光手電的照射下,唐風依稀看到了牆壁上筆直的縫隙,他知道,這又是一扇門,一扇隱蔽的暗門。

    唐風和馬卡羅夫站在門兩側,韓江舉槍正對面前的暗門,三人對視一眼,韓江舉槍對著暗門的門鎖就是兩槍,然後猛地一踹門,三人閃身魚貫而入,巨大地堡中的漆黑小屋,靜得可以聽見每個人的心跳,半分鐘後,當眾人眼楮適應小屋中的黑暗後,韓江確信小屋里沒有別人,這才推開手電筒。

    這是一件只有十平米的小屋,一張單人床靠在牆邊,床邊有一桌,桌前有一張椅子,在床腳的牆邊則是一個書櫥,唐風抬頭看看屋頂,只有一盞白熾燈,所有這一切都落滿了灰塵,韓江仔細查看了地面,一層細致均勻的灰土,沒有發現腳印,顯然這里已經很久沒有人來過了。

    韓江和唐風都放下了手中的槍,但是馬卡羅夫依舊舉著槍,緊張地注視著四壁,那架勢,似乎生怕會有人從堅硬的鋼筋混凝土牆壁穿牆而過,沖他射擊!

    “老馬,你在看什麼?”韓江關切地問道。

    “不,我沒看什麼。”馬卡羅夫的聲音很低。

    “那你怎麼這幅摸樣?”

    “因為…因為這里忽然讓我產生了一種特殊的感覺。”

    “特殊的感覺?”

    “是的,我也不知道。也許…也許這是地堡中最後一間屋子了,我想總該在這里讓我們發現點什麼。”馬卡羅夫這才慢慢放下了拿槍的手臂。

    “發現點什麼?”韓江環視四周,“這里能發現什麼?我覺得跟生活區的那些宿舍也差不了不多。”

    “也許問題就在這兒生活區,而這間屋子卻出現在了這里。”馬卡羅夫低聲說道。

    “所以你就覺得特別?呵呵,也許這是給修理車間工人提供的一間休息室,或是值班室。”韓江猜測道。

    “但願如此。”馬卡羅夫喃喃道。

    唐風走到桌子前,拉了拉桌子抽屜,他發現這張桌子的抽屜全都有鎖,但是卻都沒鎖,唐風一一拉開了每一個抽屜,里面盡是一些碎報紙,還有幾十張沒有使用過的信紙。

    唐風沒有在這些碎報紙和信紙上發現什麼,“這間屋子確實很生活區那些宿舍不太一樣,生活區的宿舍里幾乎什麼遺物都沒有留下來,這里卻還有一些。”

    “你發現了什麼?”韓江問。

    “沒有,就是些碎報紙和信紙。”唐風轉過身,走到書櫥邊,“還有,這里比那些宿舍多了一個書櫥。”

    說著,唐風隨手拿起了書櫥中的一本書,書上落滿了厚厚的灰塵,這是一本俄文書,書名是《爆破技術與工程》,唐風翻了翻,這只是一本技術方面的書,沒有什麼特別之處。

    唐風將書遞給韓江,韓江卻從中看出了一些名堂,“這書被翻爛了,看來讀此書的人深諳此道。”

    “是啊!書里還用紅筆劃出了很多。”唐風說著又拿起一本書,這是一本英文書,“《中情局特工手冊》?”唐風慢慢讀出了書名。

    “《中央情報局秘史》。”唐風又拿起了一本書,同樣是英文書。

    “這里好像大部分都是英文書。”韓江也覺出了一些不一樣的味道。

    “是的,書櫥上面兩排全是英文小說,有愛倫‧坡的,海明威的,塞林格的,杰克‧倫敦的,馬克‧吐溫…”

    唐風說著,已經抽去了第二排書架上一小半的書,唐風忽然覺得里面似乎還有空間,他把手電探進去,果然,在第二排書架里面隱約露出了一本大書,不,更像是一個文件夾!唐風伸手將那個文件夾給拽了出來。

    唐風打開文件夾,里面夾著厚厚一沓文件,唐風將這一沓文件攤在桌子上,韓江和馬卡羅夫也圍攏過來,“都是些俄文的文件。”唐風初步判斷道。

    “而且大部分是克格勃的文件。”馬卡羅夫進一步判斷道。

    “克格勃的文件?看來這里面大有名堂。”韓江來了精神,但他卻不認識俄文,只能等唐風和馬卡羅夫的結果。

    唐風和馬卡羅夫分頭快速翻閱這些文件,唐風很快翻出了一份重要的文件,“這也許是份能解開地堡秘密的文件。”

    “哦!快翻譯過來。”韓江催促道。

    於是,唐風慢慢將這份文件翻譯了過來︰

    國家安全委員會關於在甦中,蒙中邊界構造永久工事的命令

    (符拉迪沃斯托克工程)

    國家安全委員會特種工程局(第13局) 19660823

    中國已於1964年爆炸原子彈,今年5月9日又進行了熱核試驗,實際已成為有核之國家,相信中國很快就會掌握氫彈和核導彈技術。因此,國家安全委員會奉甦共中央之命,為防備隨時可能發生的與中國的戰爭,特命國家安全委員會特種工程局(第十三局)在蒙中,甦中邊界開工建造完整之永久大型工事。

    該工事應具備以下能力︰

    1,需具備防核武器,生物武器,化學武器攻擊的能力(具體參數另有詳細任務書)

    2,需具備極大的隱蔽性,不易被察覺,以期達到戰役突然性之目的(具體選址另有詳細任務書)

    3,需具備充足的空間,可以在工事內屯駐一定規模的武裝力量(具體規模另有詳細任務書)

    4,需具備完備的生活設施,可供一定規模的武裝力量在此生活(具體設施另有詳細任務書)

    5,需具備完備的通信和指揮能力,可在戰時成為區域指揮和通信中心,可與總部,軍區及前線各級指揮系統聯系並兼容(具體參數和設備另有詳細任務書)

    6,需具備一定的電子偵測及情報收集能力,在戰時將工事發展成最前沿的情報收集中心(具體參數和計劃另有詳細任務書)

    7,需具備一定的常規防空防御能力(具體參數另有詳細任務書)

    8,需具備較強的後勁保障能力,在戰時可供應補給前線部隊,並具有較強的自持力(具體設施數據另有詳細任務書)

    9,需具備戰時野戰醫院的必要條件,為戰時負傷官兵提供基本和初級的醫療保障(具體設施數據另有詳細任務書)

    1966年8月23日

    唐風翻譯完之後,韓江和馬卡羅夫都陷入了沉思,唐風也在回想從發現地堡到現在的經歷,嘴里不停地回味著這個詞,“符拉迪沃斯托克工程…符拉迪沃斯托克工程…征服東方,好大的口氣!看來這處地堡是冷戰時,為了防備和中國爆發核戰爭而修建的。”

    馬卡羅夫卻在反復盯著那個“國家安全委員會特種工程局(第13局)”出神,馬卡羅夫用手指使勁抹了抹“第13局”這個阿拉伯數字,確定他看的沒錯之後,馬卡羅夫終於叫了起來,“總算找到這個第十三局了。”

    “克格勃第十三局?就是那個您一直不知道的第十三局?”唐風反問。

    “是的,我之前一直不知道克格勃第十三局是干嘛的?甚至對它是否存在過都不清楚,想不到竟然在這樣一份文件上出現了。”馬卡羅夫顯得很激動。

    “國家安全委員會特種工程局?”唐風又念了一遍這個名字,“看來這就是十三局的全名。特種工程局?這是干什麼的?”

    “我也不清楚,但是從這份文件上看,顯然這處堅固的地堡就是十三局負責修建的。”馬卡羅夫道。

    “克格勃還負責搞工程?”唐風問道。

    “是的,克格勃有些建設項目,涉及重要目標和國家機密,不宜讓一般建築公司來承擔,所以現在看來十三局就承擔了這項任務。”

    “可你不是說十三局存在時間很短嗎?”

    “是的,由這份文件看,十三局在六十年代是存在的,但是後來應該就取消了,所以知道的人很少。”馬卡羅夫推斷道。

    “看來這里就是極其重要的工程。”唐風再次環視這堅固的巨大地堡。

    “從這份命令看,在蘇中,蒙中邊界不僅僅就這一處地堡,應該還有幾十座類似的地堡,當時局勢很緊張,兩國隨時做好了打核戰爭的準備,所以才會秘密修建如此巨大,如此堅固,能防核生化武器攻擊的地堡,我想一方面是因為工程重要,另一方面是因為這項工程需要保密,所以才把這項任務交給了克格勃完成。”馬卡羅夫進一步推斷道。

    “可是這處大型地堡為什麼還沒有啟用,就廢棄了呢?”唐風一句話把馬卡羅夫問住了,這時,一直沉默不語的韓江忽然開口了,“這就要問問那個在十三局呆過的布爾堅科了。”
作者: beautyqueen    時間: 2013-9-18 05:05 PM

第二十一章 地堡里的小屋

    馬卡羅夫和唐風都等著韓江繼續說下去,可是韓江卻沒了下文,唐風急了,“你倒是繼續說啊,你怎麼斷定布爾堅科與地堡廢棄有關呢?”

    “我只是做了個合理推斷,你們想想,之前布爾堅科是因為犯了錯誤,才被降職使用,戴罪立功的,那麼之前他所在的單位正是這個第十三局,現在我們知道地堡是克格勃十三局修建的,那麼布爾堅科的錯誤很可能與此相關。”

    韓江的話,讓唐風和馬卡羅夫頻頻點頭,韓江又說道,“你們再仔細找找這些文件,說不定還能發現什麼。”

    於是,唐風和馬卡羅夫又開始查看這些已經發黃的文件,這次他們更加仔細,但是大部分文件都是關於地堡修建的普通文件和圖紙,並沒有什麼特別之處。

    可就在唐風和馬卡羅夫以為就要這樣結束的時候,馬卡羅夫忽然從一沓裝訂起來的文件中,發現了一張皺巴巴已經發黃的文件,馬卡羅夫只看了一眼,便吃驚地瞪大了眼楮,隨即,他緩緩念出了文件上的文字︰

    關於尤里‧巴甫洛維奇‧布爾堅科同志玩忽職守的處罰決定

    鑒於符拉迪沃斯托克工程副總指揮尤里‧巴甫洛維奇‧布爾堅科同志在修建第二十一號地堡過程中,多次玩忽職守,致使第二十一號地堡無法正常使用,給國家和人民造成巨大的經濟損失,給國家安全委員會聲譽造成不可估量的損害,經國家安全委員會和第十三局研究決定,給予尤里‧巴甫洛維奇‧布爾堅科同志記大過,開除黨籍,撤職使用的處罰決定。

    國家安全委員會

    國家安全委員會第十三局

    1968年4月17日

    “看來這就是布爾堅科降職使用,戴罪立功的原因。”韓江聽馬卡羅夫念完這份文件,馬上脫口而出。

    “但是這份文件里卻沒有提到處罰布爾堅科的具體原因,只說玩忽職守?!”唐風皺緊了眉頭。

    “看最後對布爾堅科的處罰是很嚴重的,這個玩忽職守恐怕不那麼簡單…”韓江喃喃說道。

    “因為布爾堅科的玩忽職守,導致整座地堡無法使用,可是我實在看不出來這座地堡為什麼就不能使用了?”唐風向四周望去。

    “對了,那幅工程圖呢?”韓江忽然想到。

    唐風又從背包里掏出了那張工程圖,韓江接過來仔細查看了一番,忽然,韓江,一拍工程圖,“你們發現沒有,在工程圖上沒有這個房間。”

    “布爾堅科在施工過程中沒有按圖紙施工,私自篡改了圖紙,導致二十一號地堡無法正常使用,這樣也許就合理了。”馬卡羅夫推斷道。

    “可我還是看不出來,光是這一個房間怎麼就導致整個地堡無法使用?再說,在建造施工中,對圖紙稍加改動也是完全可以理解的。”唐風道。

    “這也許就是問題所在,在施工建造中隊圖紙稍加改動是完全有可能的,但是還有兩種可能性,一,這間屋子有問題,而且是導致整個地堡無法使用的大問題;二,地堡中還有什麼我們沒有去過的地方,或沒有發現的問題,可能是導致地堡無法正常使用的原因。”韓江斬釘截鐵地說道。

    “第一種可能性我覺得幾乎不可能…”唐風仰著頭環視屋頂,“至於第二種可能性,我們之前看到的情形基本上和工程圖上繪制的差不多,也沒發現什麼和工程圖上不符的地方。”

    “想知道這間小屋是否有問題,我看還是好好再找一下小屋中的問題。”馬卡羅夫打斷兩人的猜想,將目光又落在了落滿灰塵的書架上。

    唐風和韓江也將目光重新落在書架上,可是他們將整個書架搬空了,也沒有再發現什麼有價值的線索。

    唐風佇立在這間不大的小屋中間,環視四周,只剩下一個地方還沒有看過——床底下。

    唐風的目光移到床底下時,韓江也意識到那是最後一個死角,韓江猛地撲到了床前,趴下身子,將上半身幾乎探進了床下,“床下有東西嗎?”唐風急於想看到床下的情形,但是韓江健碩的身軀擋住了他的視線。

    過了好一會兒,韓江才從床下鑽出來,同時拖出來了厚厚一摞木板,“這是什麼?木板?”唐風疑惑地看著木板。

    “不,是畫板。”馬卡羅夫已經看出了端倪。

    “畫板?”唐風再定楮觀瞧,這才發現韓江從床下拖出來的是一摞厚厚的摞在一起的畫板。

    畫板上落滿了灰塵,大小厚薄都不一,韓江先拿起了最上面的一幅畫,最上面一幅畫是倒蓋過來的,韓江翻過這幅畫,看見這是一幅油畫,畫面上是一派寧靜的田園風光。

    “很像俄羅斯的田園風光,而且很像列賓的風格!”唐風喃喃說道。

    韓江沒說什麼,放下這幅畫,又按順序拿起了第二幅畫,還是一幅田園風景油畫,只不過在畫面遠處出現了類似克里姆林宮的洋蔥頭式建築。

    “這不會是早期莫斯科周圍的田園風光吧!”唐風胡亂猜測道。

    “難道都是這些田園風光?”韓江擰著眉頭,繼續拿起第三幅畫,第三幅油畫呈長方形,畫風一轉,畫面上是一派大漠風光,畫面上一層薄薄的灰塵,襯托著這幅大漠風光更加絢麗逶迤。

    唐風禁不住伸出手,輕輕拭去了畫面上的灰塵,畫面漸漸清晰起來,唐風忽然覺得眼前這幅場景似曾相識,“好一派大漠風光。”唐風喃喃自語,但是一時又記不起在哪見過這幅大漠風光,也許沙漠中的景色總是太相似了。

    唐風的思緒還沉浸在上一幅畫時,第四幅畫已經出現在三人面前,這幅畫又是一派大漠風光,所不同的是…唐風猛地瞪大了眼楮,他發現在畫面中央的沙漠中,出現了一個大沙坑,沙坑里面出現了累累白骨,大部分是凌亂的,不成人形,但是卻有兩幅骨骸呈完整的人形,雙臂往上,兩腿用力往下蹬踏,那架勢,這兩具骨骸仿佛還有生命,突然,唐風畫面上那兩具骨骸又慢慢長出了肌肉,鮮紅的肌肉,肌理清晰,血脈噴張,這…這分明是兩個鮮活的生命在不懈地努力,奮力向沙坑上攀爬,似乎…似乎他們身後沙坑里正有凶猛的野獸在追逐他們。

    這時,唐風渾身一激靈,再向畫面看時,畫面那個人仍然是兩具骸骨,沒有鮮紅的肌肉,噴張的血脈,那兩個鮮活的生命瞬間消失了,沙坑中間除了黃沙,就是白骨,沒有任何其它什麼東西,難道剛才是自己產生的幻覺。

    “別愣著了,用相機把這些畫都照下來。”韓江對唐風發號施令。

    唐風忙去掏相機,可是他的雙手卻有些顫抖,當唐風掏出相機對著這幾幅油畫拍照時,手抖得更厲害了。

    “唐風,你不覺得這幅畫的畫面似曾相識嗎?”韓江忽然問道。

    “似曾相識?”唐風倒沒注意這點,但是韓江這一說,唐風也看出來了,“是的,是似曾相識,畫面很像大白泉。”

    “大白泉?我也是這麼想的,但是泉水呢?難道這幅畫的作者看到的是干涸的大白泉?”韓江一頭霧水。

    唐風又仔細看了看畫面,似乎又覺得這幅畫畫的並不是大白泉,“你看這是大白泉嗎?首先,大白泉的水沒有干,其次,大白泉那里的屍骨都分布在岸邊,很有規律;而這幅畫上不但水面干涸,而且屍骨極其凌亂。”

    “所以你覺得這幅畫畫的不是大白泉?”韓江反問道。

    “嗯,再說這幅畫的作者應該是位俄國人,他又怎麼去過大白泉?除非…”唐風欲言又止。

    “除非他是科考隊的隊員!”韓江驚道。

    “不,這不可能。”馬卡羅夫搖著頭,說,“我不相信科考隊還有人能活下來,我雖然沒去過你們說的這處大白泉,但是這樣的沙坑在這片沙漠中多得是,根本無法證明這里就是你們所說的大白泉。”

    “多得是?”韓江和唐風同時驚道。

    “你們還記得我曾經對你們提到過的野狼谷,野狼谷不是一條單一的峽谷,而是由錯綜複雜的多條峽谷組成,形成了一個龐大的峽谷群,我和布爾堅科第二次來到野狼谷時,曾經發現過不止一處海子的痕跡。”馬卡羅夫的思緒很快又飛到了過去。

    馬卡羅夫的回憶很快被第五幅畫給拽了回來,韓江手上的畫面又變了,畫面上變成了一大片戈壁灘,而在無邊無際的戈壁灘上,很顯眼地佇立著兩根巨大的石柱,兩根石柱呈奇怪的形狀,同時向內傾斜,直至最後兩根巨大的石柱,完全傾斜到一起。

    “很詭異的一幅畫,戈壁里怎麼會有這樣奇怪的兩根石柱?”唐風盯著畫面出神。

    “是啊,這幅畫的場景讓我也很吃驚。”韓江停了一下,又說,“不過我可以確信,我沒有見過這個地方。”

    “嗯,我也可以確認。從沒有來過這個地方。”唐風點點頭。

    兩人把目光轉向馬卡羅夫,馬卡羅夫也搖了搖頭,一臉的迷茫。韓江又拿出了第六幅畫,這幅畫畫的是戈壁風光,蒼涼的戈壁灘深處,還隱隱約約又幾棟房屋。

    唐風覺得這幅場景很眼熟,“這…這不就是前進基地嗎?”

    韓江也點點頭,“不錯!這就是前進基地。但是…但是畫這幅畫的角度卻很有意思。”

    唐風也注意到了這幅畫的角度,“是啊,這幅畫中前進基地處於遠處,顯然作者在畫這幅畫時的視角離前進基地保持了很長一段距離,再從角度和方位看,我忽然覺得這幅畫的作者當時是在二十一號地堡附近,或者…或者是以二十一號地堡為視角,去看前進基地,去畫的前進基地。”

    “是的,就是這樣。”韓江同意唐風的判斷。

    “這就有問題了…”馬卡羅夫馬上想到了什麼,“前進基地是在地堡廢棄幾年之後才有的,而且我一直不知道地堡的存在,那麼畫這幅畫的人…”

    韓江打斷馬卡羅夫的話,“畫這幅畫的人我想有兩種可能性,一種可能性就是你們基地的人,更準確點說,就是布爾堅科,或是他手下的人;二,那就是你們在前進基地的時候,在這里,二十一號地堡里還隱藏著別的什麼人!”

    “還隱藏著別的人?”唐風感到震驚。

    “這…”馬卡羅夫遲疑地看看韓江。

    韓江又反問馬卡羅夫,“您跟布爾堅科相處了幾年,你發現他平時喜歡繪畫嗎?”

    馬卡羅夫想了想,然後使勁搖了搖頭,“沒有,我跟他相處幾年,從未見他畫過畫,也從未見他對畫感興趣。”

    “那你們基地還有其他人對油畫感興趣嗎?包括那些學員?”韓江追問。

    “沒有,從沒有發現,而且基地里也沒有繪畫用的畫板和顏料,附近方圓幾十里都是無人區,就是幾十公里外的小鎮上,也沒有這些東西。”馬卡羅夫回答的很干脆。

    “這就怪了!難道這里還隱藏著其他人?”韓江喃喃自語,陷入了沉思。

    一陣沉默後,唐風催促道,“繼續看下面的畫。”他似乎在下面那幅畫上看出一些新的端倪。

    韓江拿出第七幅畫,依然是一幅油畫,畫的依然是大漠風光,只是在漫漫黃沙中,出現了幾座喇嘛塔,特別是近景的一座喇嘛塔,極其輝煌高大,這幅圖景很快讓唐風聯想到了一個地方,“這不是黑水城嗎?”

    韓江也看了出來,“對,確實是黑水城。”

    “只是…”唐風忽然發現在那座輝煌高大的喇嘛塔前,跪著一個人,一個穿蒙古長袍的人,但是那人的相貌卻又不似東方人,而像是一個西方人,唐風感到詫異,“你們看到跪在塔前的那個人了嗎?”

    “看到了,有什麼特別的?”韓江不明白唐風的意思。

    “如果我判斷不錯,畫上畫的是黑水城,那麼這座輝煌高大的佛塔就應該是科茲諾夫盜掘出沒藏皇後佛像的那座喇嘛塔,也就是所謂‘偉大的塔’,那麼,怎麼會有一個人如此虔誠的跪在這座佛塔前,而且從畫面上看,這人雖然穿了一身蒙古樣式的長袍,但似乎不是東方人,更像是個西方人的相貌?”唐風分析了一番。

    “西方人?俄國人?”韓江看看馬卡羅夫。

    馬卡羅夫也注意到了畫面上那個人,一個老年男人,留著很長的絡腮胡子,身著蒙古式長袍,“看樣子確實很像一位俄國老人,難道是科茲諾夫?”

    “不可能啊,科茲諾夫發現黑水城的時候,應該只是個中年人,後來他也再沒有到過黑水城。”唐風搖著頭說。

    “那畫中這個老人是誰?”韓江問。

    “也許只是個虛構的人物,我更關心畫這幅畫的人是誰?”唐風道。

    “他去過黑水城?”韓江脫口而出。

    “這倒不一定,但一定對黑水城是有所了解的人。”唐風道。

    “不,我不覺得畫面上那個人物是虛構的人物,我總覺似乎在哪兒見過這個人…米沙?”韓江隨即自己又搖搖頭,“不,不是米沙,會是誰呢?”

    韓江喃喃自語時,手沒閑著,他搬開了這幅油畫,底下露出了第八幅油畫,也是最後一幅,與此同時,三人都聽到一聲清脆的聲響,低頭觀瞧,原來在第七幅和第八幅畫之間的縫隙中露出了一個鐵盒子。

    那個黑色的鐵盒子靜靜地躺在第八幅畫上,唐風伸手就要去拿那盒子,“等等!”卻被韓江喝止。

    唐風驚得縮回了手,韓江示意唐風和馬卡羅夫退後,然後才小心翼翼地伸手將鐵盒慢慢拿起來,韓江輕輕掂了掂分量,盒子挺沉,還有一些輕微的響動,韓江估計不出盒子里面是什麼東西,他又將盒子輕輕放回第八幅畫上,然後稍一使勁,便打開了鐵盒子,里面是一把匕首,還有一些放置在棉花上粗細不等,長短不一的針,其中以一枚最長的最粗的針,仍然綁在已經有些生銹的匕首上。

    馬卡羅夫只看了一眼,便渾身一震,“這…這好像就是當初布爾堅科對付學員的家伙。”

    “哦!你是說布爾堅科就是用這個東西在學員們身上刺青的?”唐風問。

    “是的,應該就是這樣的東西。”馬卡羅夫聲音很小。

    唐風盯著那些已經有些生銹的針,眼前又浮現出了那個可怕的圖案,不,那是一個古老而神秘的圖騰。

    韓江重新將鐵盒子蓋上,又將身子探到床下,“床下還有東西?”唐風問。

    “里面還有些奇怪的瓶瓶罐罐!”韓江說著,將幾件瓶瓶罐罐拽了出來,唐風仔細一看,一個瓷盤,一件軍用飯盒,還有一個軍用搪瓷水杯。

    “這是干什麼的?當年住在這的那人,就是用這些東西吃飯的?”唐風不解。

    “那也沒必要把這幾件東西放床底下呀!”韓江皺著眉頭,盯著腳下這幾件瓶瓶罐罐,他忽然發現那件白色瓷盤盤口有多處磕踫,抹去上面的灰塵,底下仍然很髒,像是粘了一層什麼髒東西,再看那軍用飯盒和軍用搪瓷水杯,也是多處磨損,“看來這幾件東西使用很長時間了,而且很髒。”

    “為什麼沒有刀叉,勺子?”馬卡羅夫道。

    韓江翻了翻這幾件餐具,又用手電朝床下照了照,“沒有,確實沒有刀叉和勺子!”

    “這就奇怪了,難道這是給動物吃飯用的?”馬卡羅夫又道。

    “這倒很有可能,這間屋子的主人養了一條狗。”唐風道。

    “不去管這些破爛了,這兒還有一幅畫呢?”韓江這一說,眾人才想起來,地上還有第八幅畫沒看呢?唐風和韓江輕輕拂去最後一幅畫上的灰塵,他們看見畫面上是一位端莊美麗的女性,看年紀約在三十歲左右,金發碧眼,穿著一身俄羅斯傳統長裙,嘴角微微上翹,帶著一絲微笑,整幅畫給人一種和諧淡雅之美。

    “怎麼跑出來一幅肖像畫?”唐風詫異地說。

    韓江和馬卡羅夫只是靜靜地看著這幅畫,什麼話都沒講,他倆仿佛都被這幅畫上的女子吸引了。

    三人又仔細搜尋了這間小屋,再沒有發現任何東西,韓江不禁搖頭道,“小屋的主人再不會給我們留下任何線索了。”

    “他留下的東西已經不少了。”馬卡羅夫平靜地說道。

    韓江和唐風聽馬卡羅夫這麼說,都是一驚,“老馬,你想說什麼?”韓江追問。

    馬卡羅夫搖搖頭,“不,我不想說什麼,我們確實在這里發現很重要的兩份文件,兩份文件全都與布爾堅科有關,所以我現在敢肯定這里一定和布爾堅科有關。”

    “甚至布爾堅科就是這處小屋的主人。”韓江停下來,看了看馬卡羅夫,又看看唐風,“布爾堅科在第十三局負責建造第二十一號地堡,我們現在還不知是什麼具體原因,但是因為布爾堅科的玩忽職守,導致整座地堡被廢棄,之後,布爾堅科遭到了嚴厲的處罰,這個處罰一直延續了幾年,直到克格勃準備派老馬來此地建立前進基地,才允許布爾堅科戴罪立功,但是布爾堅科卻利用前進基地靠近地堡的便利,在地堡內秘密訓練學員,這間小屋可能就是他的一個住所。”

    唐風聽韓江的分析,時而點頭,時而搖頭,“不,你這個分析聽起來似乎合情合理,但是卻有幾個漏洞,首先,前進基地怎麼正好處於地堡的附近?這難道只是巧合?其次,布爾堅科為什麼要在地堡中訓練學員?他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目的?”

    “第一點,這確實很可能是巧合,或許是克格勃上面有意的安排,這樣可以廢物利用,使這座沒有啟用的地堡發揮些作用。”

    “上面的有意安排,為什麼身為基地負責人的老馬卻不知道?”唐風反駁道。

    韓江無言以對,憋了一會兒,才道,“那就算是巧合吧,至於你說的第二點,我認為布爾堅科在地堡中訓練學員是要目的,至於是不是為了瀚海宓城,我現在還不好說,但他不告訴老馬,自己在地堡內訓練學員肯定是有目的,再加上日後學員暴動的情況,充分說明布爾堅科利用職務便利,私自訓練了這支厲害的隊伍。”

    “好,就算是布爾堅科私自訓練了這支厲害的隊伍,那麼,他畢竟後來死了,從後來基地暴動的情況看,這支隊伍在布爾堅科死後仍然有強大的戰斗力和組織協調能力,甚至於外國的某些機構有聯系,那麼,問題又回到了最初我們討論的那個話題上來了,布爾堅科是這支隊伍的頭,還是後來有人暗中篡奪了這支隊伍的領導權?”

    唐風反問韓江,韓江沒回答,馬卡羅夫倒說道,“我現在更傾向於後者,我還是不能相信和我朝夕相處了兩年多的布爾堅科一手創建了現在這支和我們為敵的隊伍。”

    “這只是你的主觀想法了,我們已經知道這支身上有鷹狼刺青的隊伍早在民國時就出現在絲綢之路上,其後幾起幾落,有時銷聲匿跡,有時又突然出現,我不知道布爾堅科的目標是不是瀚海宓城,但是他無疑是這個組織漫長歷史中的重要一環。”韓江肯定地說道。

    “布爾堅科也許只是整個組織,整個陰謀中的一顆棋子?!”唐風道。

    “布爾堅科?你究竟還隱藏了多少秘密?究竟充當了什麼樣的角色?”馬卡羅夫盯著屋頂,不禁用俄語喃喃自語起來。

    韓江和馬卡羅夫還在胡思亂想的時候,唐風一扭頭,忽然瞥見維修車間卷簾門外面似乎有些異樣,剛才他們進來時,維修車間的卷簾門就是這樣,只露了底下一截,他們三人彎腰鑽進來的,這會兒…唐風猛地睜大了眼楮,那是一雙腿,有人在外面!

    葉蓮娜?梁媛?不,都不是,那像是男人的腿,唐風驚得不知該如何招呼韓江和馬卡羅夫,他想喊,卻又忍了回去,他使勁地拍了拍韓江和馬卡羅夫的肩膀,“干嘛?”韓江叫出了聲。

    唐風趕忙回頭對韓江做了個噤聲的手勢,等他再轉過臉來時,維修車間卷簾門外的那雙腿不見了,“腿…腿,剛才,那兒…那…那底下有一雙腿…”

    “什麼?哪有什麼腿?你看花了吧!”韓江冷笑道。

    “不,是真的,真的,我在卷簾門下看到一雙腿!”唐風也叫出了聲。

    韓江和馬卡羅夫皺著眉頭,看了看卷簾門,然後對視一眼,便拔出槍,沖出了小屋,快步穿過空蕩蕩的維修車間,唐風見狀,趕忙跟了上去。

    三人接近卷簾門時,放慢了腳步,唐風跟在韓江身後,側身隱蔽到卷簾門一側,馬卡羅夫則隱蔽到了另一側,韓江和馬卡羅夫交換了一下眼色,韓江又沖唐風做了個手勢,意思讓唐風掩護,唐風點點頭,三人準備停當,韓江和馬卡羅夫幾乎同時側身躍出了卷簾門下的縫隙,然後在地上連滾幾下,重新找好隱蔽位置,舉槍沖向漆黑的巷道,唐風也跟著鑽出卷簾門,隱蔽在牆壁旁,舉槍向四周望去。

    四周漆黑一片,唐風感到自己的心臟在狂跳,雙手舉槍,但兩只手都在顫抖,待唐風的眼楮慢慢適應了黑暗,韓江怒道,“媽的,你說的人呢?難道是鬼啊?”

    唐風也沒發現寬大的巷道內有人,但是兩邊其它的幾扇卷簾門下是否隱藏著什麼,他沖韓江指了指其它幾扇卷簾門,韓江與馬卡羅夫分頭來到其它三座卷簾門下,里面漆黑一片,韓江憑著多年的經驗,幾乎可以確定這幾扇卷簾門後面沒有人,他這才推開了手電筒,向里面照去,果然,其它三扇卷簾門後面並沒有任何人影。

    韓江和馬卡羅夫這才長出一口氣,可是驚魂未定的唐風依然緊緊握著槍,默默佇立在漆黑的巷道中,韓江走過來,拍拍他,唐風這才略微緩過神,“我剛才真的看到了一雙腿。”

    “你太緊張了,那是你的幻覺。”韓江道。

    “幻覺?不,不可能!”唐風執拗地說著。

    “行了,咱們下來時間也不早了,葉蓮娜和梁媛在上面也該著急了,我們還是趕緊上去吧!”韓江催促道。

    “那我們不找這一側的大門啦?”唐風還沒忘了按照工程圖的標示,在寬大巷道的東側應該有一座巨大的門,這座門很寬,可以容大型車輛直接進入地堡。

    唐風不死心,沖到三號大廳的東頭,按照工程圖的標示,這里就應該是那扇大門的位置,可是唐風卻發現,面前完全是一堵鋼筋混凝土的堅固牆壁,與地堡其它地方的牆壁沒有兩樣,根本看不出門的痕跡,更別說如何打開這扇大門了。

    就在唐風胡思亂想的時候,韓江和馬卡羅夫已經催促他往回走了,唐風無奈,只得跟著他倆從來時的路向西退去。

    一路上,三人都小心翼翼地保持著隨時投入戰斗的狀態,但是他們並沒有多停留,穿過二號大廳,很快撤回到一號大廳,從升降機又緩緩地回到了地面。

    “你們怎麼才回來?我們都等急了?里面一定很大吧?”還沒等唐風喘口氣,梁媛便迫不及待地拋出一連串為什麼。

    “這里太奇怪了,我們一直擔心你們。”葉蓮娜也說。

    唐風簡要地介紹了一下地堡的情況,葉蓮娜和梁媛驚得目瞪口呆,葉蓮娜問馬卡羅夫,“父親,當年你在這兒時,對地堡就一無所知嗎?”

    馬卡羅夫失神地望著窗外的戈壁,搖了搖頭,所有人都沉默下來,唐風看看這間鐵皮屋子,忽然覺得這里更加詭異。

    五個人又乘坐那輛老爺吉普車,回到基地內。唐風,韓江,梁媛和葉蓮娜一直在討論地堡內的遭遇,但是馬卡羅夫卻一直沉默不語。

    吃完晚飯,眾人很快便都進入了夢鄉,唐風這晚睡得很好,沒有噩夢,也沒有胡思亂想,但他一覺並沒有睡到天明,而是在天還沒亮之前,醒了!

    唐風睜開眼,看看身旁還在熟睡的韓江,里屋的梁媛和葉蓮娜也都睡得很沉,可是當他把目光移到另一邊時,卻發現馬卡羅夫的睡袋竟然是空的。

    唐風渾身一驚,猛地驚醒過來,他伸手去摸馬卡羅夫的睡袋,冰涼,看來馬卡羅夫早就離開了這里,馬卡羅夫是自己出去了,還是遭遇了什麼不測?唐風想著,心跳加快起來,他拿上手電筒,慢慢摸到門後,不急著打開大門,而是在門後側耳傾聽了好一會兒,才緩緩打開了門,門是關好的,唐風又用手電照了一下地面,沒有發現可疑的腳印,唐風這才稍稍放下心,走出了屋外。

    雖是夏季,但戈壁灘夜晚氣溫下降得很快,一陣狂風吹過,唐風感到了深深的涼意,唐風用手電照了一圈鐵皮屋子前的小廣場,沒見馬卡羅夫的人影,於是,唐風拿著手電走到了廣場中央,四下望去,不見一絲燈光,嗨,這個老馬跑到哪去了?

    唐風狐疑著穿過一排鐵皮房子,再用手電照去,基地旁的一座小土丘上,似乎有個人影,但唐風手電照射的光柱掃過那人的時候,那人卻沒有任何反應,唐風不敢再照,關閉了手電,默默地向小土丘上的黑影走去。

    走到近前,唐風這才發現這個黑影就是馬卡羅夫,可是馬卡羅夫卻一動不動,唐風輕輕地坐在了馬卡羅夫身旁,馬卡羅夫就像沒有看見唐風似的,依舊一動不動地注視著遠方,遠方,是東方,唐風看出來,馬卡羅夫是在注視著東面那處訓練基地,也就是二十一號地堡的位置。

    唐風推開手電,照向訓練基地,手電發出的強光穿透黑幕,照到了訓練基地的那幾棟鐵皮屋子上,隨著光柱在鐵皮屋子上的移動,唐風發現馬卡羅夫的眼楮終於動了起來。

    “您沒事啊?”唐風問馬卡羅夫。

    “我能有什麼事,一把老骨頭了!”馬卡羅夫聳聳肩,緩緩說道。

    “你可是重要人物,當年事件的親歷者。”

    “哎!”馬卡羅夫忽然重重地出了口氣,才又緩緩開口說道︰“當年事件的親歷者,不錯,我是科考隊的幾個幸存者,但是我可算不上什麼重要人物。”

    “你怎麼算不上呢?您經歷了那麼多!”

    “因…為…重…要…人…物…全…都…死…了…”馬卡羅夫幾乎是一個字一個字從嘴里擠出了這樣一句話,聽得唐風不寒而栗。

    “重要人物全都死了?”唐風馬上明白了馬卡羅夫的意思,但是他很想聽聽馬卡羅夫的分析。

    馬卡羅夫停了好一會兒,又緩緩說道︰“科考隊當年幸存的三個人,米沙和梁雲杰都已經死了,那個暗中跟蹤科考隊的馬昌國也死了,請注意,唐風,他們三個死的時間是如此接近,幾乎都是在那個巨大的陰謀開始後。”

    “巨大的陰謀?”

    “是的。他們從沙漠死里逃生之後,幾十年安然無事,偏偏是在那場拍賣會後,一個接一個的死去,先是馬昌國,再是梁雲杰,然後是米沙,所以那場拍賣會就是整個巨大陰謀的開始。”

    “嗯,我和韓江也曾分析過,一切陰謀都是從那兒開始的,但我們認為陰謀早就形成了,只是由於種種原因,那個巨大的陰謀一直被封存著,冷凍著,直到冬宮的玉插屏被發現。”

    “不,陰謀從來沒有被封存和冷凍,他們只是在等待合適的時機。而我之所以能苟活到現在,這都要拜我對這個陰謀知之甚少,所以才免了許多殺身之禍。”

    “哦?那梁雲杰呢?他當年只是科考隊的翻譯,應該對瀚海宓城的秘密知之甚少!”唐風反問道。

    “咱們一個個來看,根據已經掌握的情況看,米沙似乎在黑塵暴後,無意中找到了瀚海宓城,所以他是最接近謎底,最了解情況的人,因此他也是最應該死的知情人,要不是克格勃那麼多年的保護,以及後來他自己的東躲西藏,恐怕米沙不會活那麼久;其次,就是馬昌國,按照你們的分析,馬昌國似乎在黑塵暴之後,在大白泉投毒害死了一部分幸存的科考隊員,然後他到達了死亡綠洲,雖然我們還不能確認他究竟是一個人,還是有其他人跟他一起到達了死亡綠洲,但可以肯定他也是很接近內情的人,所以馬昌國一直隱居在美國鄉下的養老院中,否則,他恐怕也不會活那麼久。”

    “是的,拍賣會就是將軍為了引出馬昌國而設,這家伙臨死了還念念不忘找到瀚海宓城,派他兒子去競拍,這才暴露了行蹤,只不過他命還算好,在將軍抓到他之前,病死了!”

    “至於說梁雲杰,我親愛的梁,正如唐風你剛才所說,梁當年並不知道什麼內情,但是從他去參加拍賣會,以及找你合作這些事上看,梁雲杰也一直期望解開謎底,對了,還有梁媛找到的那封信,這一切都說明梁雲杰一直在暗中調查當年的往事,至少是這些年。”

    “嗯,那封信也讓我想到了這些,我原本以為梁雲杰是因為看到那塊玉插屏要拍賣才又卷入了整個事件,現在看來,他很可能一直在暗中調查當年這些事,所以…”

    馬卡羅夫接過唐風的話茬,“所以他一買下玉插屏就被人殺死了。接下來就是我了,我…我剛才一直在想一個問題,如果我不是因為維克多被殺,卷進這件事來,我會不會依舊過著我平靜的晚年生活?”

    “這…”唐風有些遲疑。

    “當年幸存的四個人,有三個已經死了,只剩下我,我也應該在劫難逃,但是米沙和馬昌國是因為知道太多內情,梁雲杰是一直在調查當年之事,而我從科考隊死里逃生之後,就再沒去關注過當年的事,所以我…”

    “但是布爾堅科呢?還有布雷寧,伊薩科夫,斯捷奇金,這幾位也不同程度地卷進了這個巨大的陰謀,而你和布爾堅科共事多年,您能說您一直置身事外嗎?”

    “這正是我所擔心的,我現在開始相信那個詞了…”

    “什麼?什麼詞?”

    “宿命!這一切都是宿命,我從沙漠里逃生,竟然在十多年後又回到了沙漠里,而且就是與科考隊當年出事地點如此之近的地方,更讓我感到震驚是布爾堅科,他竟然也卷進了這個巨大的陰謀中,當然,這還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我竟然到今天才知道這一切,這不是宿命,又是什麼?”馬卡羅夫情緒激動起來。

    “所以我相信即便您沒有被卷進來,您也無法安靜地繼續你的退休生活。”唐風平靜地說著。

    馬卡羅夫張了張嘴,但是什麼都沒有說,兩人的目光一起投向了不遠處的二十一號地堡,此時,東方已經發白,唐風覺得在那片荒涼的戈壁灘下,正沉睡著一頭怪獸,它隨時都可能鑽出地面。
作者: beautyqueen    時間: 2013-9-18 05:06 PM

本帖最後由 beautyqueen 於 2013-9-18 05:08 PM 編輯

第二十二章 暗流涌

    天亮後,唐風和馬卡羅夫回到了基地,韓江他們也已經起來,五人一合計,唐風三人的裝備給養都在沙漠中損失殆盡,馬卡羅夫和葉蓮娜只準備了他們兩個人的裝備和給養,現在要滿足五個人,就顯得有些捉襟見肘了,於是,葉蓮娜提議,去幾十公里外的小鎮去采購一些裝備和食品。

    眾人一致同意,韓江想和葉蓮娜一起去,葉蓮娜卻道,“韓,你功夫好,還是留下來,照顧一下父親和梁媛吧。”

    “那你…”

    “我和唐風去小鎮走一趟吧!”

    “唐風…”韓江看看唐風。

    唐風一笑,“我正求之不得!”

    韓江點點頭,“那就這樣吧,你們早去早回,然後我們還要商量下一步的行動。”

    於是,葉蓮娜和唐風便一同上車,駛進了基地北面茫茫的沙漠。

    說是個集鎮,其實就是草原上一個臨時拼湊起來的集市。唐風和葉蓮娜趕到時,已經接近中午時分,集市上沒有什麼人,再加上葉蓮娜駕駛的老爺軍用吉普車格外顯眼,所以他倆一進鎮子,就引起了眾人的目光。

    葉蓮娜先把車開到了鎮上唯一的修理鋪前面,她要補充一些裝備,再加滿油,還要帶上充足的油料。唐風跟著葉蓮娜跳下車,剛想開口說什麼,葉蓮娜提醒道,“注意,這是在蒙古境內。”

    “蒙古境內?”唐風這才意識到他們已經深入蒙古境內。

    唐風不會說蒙古語,就見葉蓮娜用蒙古語和修理鋪的伙計說了幾句,然後一名伙計便拿著扳手,走到車前,鑽進車下,開始檢修老爺吉普車。

    葉蓮娜只顧著和修車伙計說話,唐風不敢輕易張嘴,覺得有些無聊,回頭望去,一條在草原上自然形成的道路橫穿整個集鎮,修理鋪正位於這條路旁。

    唐風盯著集鎮周圍綠油油的草場正在出神,忽然,一陣巨大的發動機轟鳴聲從集鎮南邊的道路上傳來,唐風忙轉移目光,只見一輛黑色的大切諾基正在集鎮南邊的道路上飛奔,車後升騰起一陣巨大的灰土。

    唐風覺得這輛大切諾基在草原上顯得格外扎眼,因為這兒的牧民和商人,大都是摩托車,或是有一定年頭的老爺車,像這樣一輛嶄新的大切諾基,似乎僅此一輛!

    大切諾基眼看就要靠近集鎮了,但絲毫沒有減速的意思,唐風恍惚間,覺得這輛黑色的大切諾基似乎有些眼熟,對,黑石,從千戶鎮一直到黑石,他們一路追趕的那輛大切諾基,也是黑色的,唐風想到這,黑色大切諾基已經沖進了集鎮,道路兩旁的人紛紛躲閃,只有唐風還在思考著剛才的問題,直到大切諾基沖到他的近前,唐風才被刺耳的剎車聲驚醒。

    唐風本能地往後退了兩步,再定楮觀瞧眼前這輛嶄新的大切諾基,不,這不是他們在黑石遭遇的那輛,那輛車撞上黑石後,已經損毀嚴重,短時間內是不可能修復的,而眼前這輛黑色大切諾基嶄新如初,完全是剛出廠的樣子。

    唐風特別注意了大切諾基的牌照,可是這輛車上只有一個蒙古的臨時牌照,唐風有些疑惑,再看從車上跳下來兩個人,一男一女,戴著墨鏡,從穿著打扮上看,像是資深驢友。那男的用一口熟練的蒙古語招呼伙計,葉蓮娜這才注意到那兩個人,趁那兩個人和伙計說話的當口,唐風低聲問葉蓮娜,“他們在說什麼?”

    “他們在問伙計有沒有適合他們車的備用輪胎。”

    “這種車的輪胎在這個小鋪子恐怕不好找啊!”唐風看看嶄新的大切諾基,又看看那個一直站在車邊沒動地方的女子。

    女子的頭微微動了一下,唐風不確定在墨鏡背後,這個女子是否也在注視著自己,不大一會兒,那個男子空手而歸,唐風趕忙收回自己的目光,小聲對葉蓮娜道,“怎麼樣,我說這種小鋪就不會有他們這種車的輪胎。”

    葉蓮娜沒搭茬,她也在注視著這對男女,男子和一直等候的女子說了幾句話,兩人便匆匆上車,繼續向北駛去,一眨眼的功夫,大切諾基便沖出了集鎮,消失在茫茫草原上。

    等那輛黑色切諾基走出很遠了,唐風這才緩過神來,他問葉蓮娜,“後來那男的對那女的說了什麼?”

    “隔得遠,那男的聲音也不高,聽不清。”

    “你聽出他們說的什麼語言嗎?”

    “開始那男的跟伙計說的是蒙古語,後來跟那女的似乎是漢語,但是我不敢肯定,隔得太遠…”葉蓮娜似乎在回憶。

    “漢語?那男的說蒙古語有口音嗎?”唐風問。

    葉蓮娜搖搖頭,“聽不出來什麼口音,不過肯定不是本地的。”

    “你說…”唐風猶豫了一下,還是問葉蓮娜,“你說這兩人和我們的事有關嗎?”

    “這個…不好說!”葉蓮娜搖著頭答道。

    “你注意到沒有,他們跟我們一樣,是從南邊過來的。”唐風提示葉蓮娜。

    葉蓮娜當然注意到了這點,“我看到了,但是這並不能說明問題,我們到這里走了有六十多公里,南面的國境線到這個地方會有很多岔路,所以光憑這點很難肯定他們和我們的事有關。”

    “但是在這樣一個偏遠的集鎮,又是這樣一處敏感的地點,出現這樣一輛車,總歸是可疑的!”

    唐風正說著,遠方又傳來一陣發動機轟鳴,兩人應聲望去,這聲音是從集鎮北面傳來的,果然,不大一會兒,在集鎮北面的道路上又出現了一輛越野車,“這家伙又回來了?”唐風嘴里喃喃自語道。

    但是等那輛車走近了,唐風這才注意到這不是剛才過去的那輛黑色大切諾基,而是一輛黑色的悍馬!悍馬車速很快,但是在進入鎮子的時候,減慢了速度,車子路過修車鋪子時,唐風死死盯著車窗,想看清里面有什麼人?但是他什麼也沒看清。

    悍馬駛過修車鋪子,唐風依舊盯著悍馬後車窗,一種異樣的感覺襲遍全身。他注意到這輛悍馬在快駛出集鎮時,停在了一家雜貨店門口,可是卻不見車里有人下來,只是車窗緩緩降了下來…過了一會兒,店里有個小孩拿著三瓶礦泉水,跑到了車跟前,副駕駛的位置上探出一只手臂來,隔著太遠,唐風看不清那是男人的手,還是女人的手?但是唐風卻注意到這只手臂被一層黑布緊緊包裹起來。

    “三瓶水,車里有三個人…唐風喃喃說道。”

    “這里可是進入沙漠前最後一個集鎮了,想要進入沙漠,這點水是遠遠不夠的。”葉蓮娜道。

    “這下熱鬧了,又是切諾基,又是悍馬,我和韓江從南邊進入沙漠時,沒看到其他車輛,只是發現了兩道車轍印,後來這兩道車轍印都消失了,只是在黑石我們遇到了其中一輛已經損毀的黑色大切諾基,這會兒我們繞到了北邊,卻見到這麼多車,看來有不少人想從北邊進入沙漠。”

    唐風說完,那輛悍馬已經駛出了集鎮,順著通往南方的道路,全速前進。

    葉蓮娜盯著逐漸遠去的悍馬,反問唐風,“你就這麼肯定這兩輛車與我們的目的相同?”

    “至少那輛悍馬很可疑,它是往南去的。”

    “但是如果他們要進入沙漠,為什麼不多帶一些水?”

    “也許他們已經帶了充足的水源,這會兒只是再買點。誰知道呢?”唐風想了想,又道,“而且這里是進入沙漠的最後一個集鎮,他們為什麼不在這兒停留,我想他們是不想讓人注意到他們的行蹤。”

    “這個問題你也可以反過來想,他們也許並不是去沙漠的,這里往南到前進基地,還有多條岔路,總之,什麼情況都有可能。”

    葉蓮娜轉頭又用蒙古語問了那伙計幾句,伙計連比劃帶說地對葉蓮娜描述了半天,葉蓮娜似乎聽明白了伙計的意思,頻頻點頭,唐風則一頭霧水,“你跟那伙計說了什麼?”

    “我問他最近幾天這集鎮上除了我們,還有什麼外鄉人來過?他說外鄉人有一些,但像我們這樣開著越野車來的不多,所以他記得有幾輛越野車最近經常來這個集鎮,就包括剛才那輛黑色大切諾基。”

    “哦!看來這些人就在附近。”

    “伙計說他給那輛大切諾基修過車,所以認得。”

    “這就更奇怪了,那輛大切諾基很新,明顯是剛出廠的新車,怎麼會修車…”唐風說到這,腦海里馬上浮現出撞上黑石的那輛大切諾基,車身顏色,型號都與剛才看到的那輛一模一樣,“你問問伙計那輛大切諾基修理的是哪兒?”

    葉蓮娜於是又詢問伙計,伙計又連說帶比劃了一番,葉蓮娜對唐風翻譯道︰“伙計說是那輛車的底盤出了問題,像是被戈壁灘上的石頭磕踫到了,伙計還說底盤的問題他們這種小鋪修不好,所以他雖然盡了最大努力,那輛車估計還是難以再穿越沙漠了。”

    “底盤問題?越野車底盤高,怎麼還會出問題?”

    “你在黑石踫到的那輛大切諾基是這個問題嗎?”

    唐風搖搖頭,“不是,那輛車撞上了黑石,前面引擎蓋都被撞變形了,我估計那輛車是動不了了。”

    “看來這兩輛車並沒有聯系…”

    “現在下這個結論為時尚早,你注意到剛才那輛大切諾基的牌照了嗎?”

    “注意了,只有一個蒙古的臨時牌照。”

    “這也很可疑。”

    “你是懷疑這輛車是從中國境內過來的?”

    “還有那輛悍馬,伙計之前沒見過這輛悍馬嗎?”

    “我問了,伙計說那輛悍馬從沒見過。”

    唐風和葉蓮娜在修車鋪檢修完車輛,又在集鎮上的雜貨店買了大量水和食品,還有電池等物品,唐風采購這些物品時,總覺得周圍有雙眼楮在盯著自己,他不停地環視周圍,不大的小鎮,突然出現他們兩個不速之客,顯然吸引了不少目光,可是唐風東張西望半天,卻始終沒有找到那個隱藏在深處的目光。

    周圍的店鋪,小木屋,鐵皮房子,唐風覺得每一扇窗戶後,似乎都有一雙眼楮在盯著自己,他不知道是自己太敏感了,還是他們太顯眼了,亦或是真的有一雙眼楮躲在暗處盯著自己,唐風還在東張西望,葉蓮娜扯了扯唐風衣襟,低聲道,“不要東張西望,就是要觀察也要用眼角的余光去看,韓江難道沒教過你嗎?”

    “教過,但是我覺得似乎有一雙眼楮在盯著我們。”

    “那你就更不能東張西望。”

    “你發現什麼了嗎?”

    “還沒有,也許是你太敏感了。”

    唐風聽王牌特工這麼說,心里稍稍平靜了一會兒,兩人采購完所需物品,不敢在此久留,葉蓮娜駕車很快駛出了這座集鎮,但是讓唐風詫異的是,葉蓮娜沒有走他們來時的那條路,而是沖上了通往北面的那條路。

    唐風見葉蓮娜駛向北面的路,不禁驚道︰“我們是不是走錯了?”

    “沒錯!咱們換條路回去。”葉蓮娜回答得很肯定。

    “換條路?還有別的路回基地?”

    “總之,不能像我們來時那樣直接回基地,哪怕在草原上多繞幾圈也是好的!”

    “你不是說沒發現什麼異常嗎?”

    “小心一點總沒錯。”葉蓮娜說著已經沖上了集鎮北邊的一座山丘。

    翻過山丘,葉蓮娜便脫離了去向北面的道路,轉向西面,繞道一個山口,葉蓮娜再向南折去,這是根本沒有道路的草原,往前走了沒多久,草地漸漸退化,是一大片已經沙化的草場,再往前就是茫茫的戈壁了。

    唐風隱約在地上看見了一道車轍印,這道車轍印似乎一直陪伴著他們,唐風疑惑地問,“這地上怎麼一直有道車轍印?”

    “這就是我昨天回基地走的路。”葉蓮娜鎮定地回道。

    “怪不得你從這兒走!”

    “那當然,如果完全漫無目的地在茫茫草原戈壁上有,是很容易迷…”葉蓮娜話說了一半,忽然沒了聲音,唐風感到車速也慢了下來。

    “怎麼了?”唐風看著葉蓮娜,他發現葉蓮娜面色嚴肅起來,車速越來越慢,越來越慢,最後葉蓮娜干脆將車停了下來。

    葉蓮娜站了起來,向前方眺望,唐風不明白葉蓮娜為何突然這幅摸樣,但他看見葉蓮娜的右手一直放在腰間的手槍上。

    戈壁灘上靜得可怕,葉蓮娜那雙深邃而憂郁的眼楮,一直靜靜地盯著遠方,許久,才緩緩說道︰“唐風,你看戈壁灘上又出現了一道車轍印。”

    唐風一驚,這才發現不知何時,就在他們行駛的道路上出現了另一道車轍印,這道車轍印很寬,很明顯,這不是他們的老爺吉普車留下來的。

    “這會是誰留下來的?在這荒無人煙的戈壁灘上!”唐風疑惑地跳下車。

    葉蓮娜見四周空無一人,右手才慢慢從手槍上離開,跳下車,葉蓮娜和唐風一起勘查了這道新出現的車轍印,“這麼寬的車轍印,很像是悍馬或是類似的軍用越野車留下來的。”葉蓮娜初步判斷道。

    “悍馬?難道是那輛悍馬?”唐風心頭一顫,可是他隨即又搖了搖頭,“不會啊,我們看著那輛悍馬走向南邊的大路了!”

    “這不是關鍵,關鍵是這輛車的目的!”

    “目的?你剛才說這條路是通往前進基地的,那這輛車也是往前進基地去的了!”唐風推測道。

    “這正是我所擔心的!我們繞道走,就是為了避開跟蹤,沒想到有人竟然走到了我們前面!”葉蓮娜有些懊惱。

    “也許這輛車只是誤走了這條路…”

    “前面是無人區,誰會無緣無故往里面闖?”

    “看來我們要多加些小心了!”

    “嗯,我忽然有種很不好的預感!”葉蓮娜說著,又跳回駕駛座上,招呼唐風,“快,快上來,先趕回基地再說。”

    唐風坐上車,隨著車速的加快,他感覺到了葉蓮娜內心的不安和焦躁。葉蓮娜駕車在戈壁灘上又狂奔了半個小時後,他們看見了基地的鐵皮房子,正午的陽光照射在鐵皮房子上,給整座基地抹上了一層詭異的光暈。

    基地越來越近,葉蓮娜開始減速,唐風注意到當葉蓮娜緩緩駛進基地已經荒廢的大門時,右手又放在了腰間的手槍上,唐風也緊張地拔出了槍。

    基地鴉雀無聲,老爺吉普車的聲響回蕩在基地中,唐風和葉蓮娜已經覺出了不對勁,基地的空氣中彌漫著詭異的氣氛,聽到車的聲音,韓江,馬卡羅夫,梁媛應該會出來,可是卻不見這三人。

    葉蓮娜也掏出了槍,打開保險,葉蓮娜多了個心眼,沒有把吉普車停到基地中的小廣場上,如果那里有埋伏,她和唐風就會成攻擊的靶子!葉蓮娜將車緩緩停在了基地門口的一棟鐵皮房子旁,等吉普車安靜下來,葉蓮娜和唐風跳下車,快速隱蔽到了鐵皮房子下。

    一陣風從沙漠深處吹來,卷起了微小的沙粒,細沙吹拂在唐風臉上,唐風的眼楮眯成了一條線,側耳傾聽除了風聲,和沙粒打在鐵皮房子上的輕微響動,基地內沒有其它聲響,韓江他們呢?難道他們遭遇了什麼意外?唐風胡思亂想的時候,葉蓮娜已經推開了身邊這座鐵皮房子的門,里面空無一人,和之前看到的情形一樣,葉蓮娜又推開一座房門,里面也沒人,唐風跟著葉蓮娜,一連推開了七、八個房間,都不見人影,既沒有韓江他們,也沒有其他的可疑之人。

    唐風和葉蓮娜對視一眼,從側面繞到了他們居住的那間鐵皮房子窗下,里面還是一片死寂,沒有聲音,唐風看看葉蓮娜,就想像前面幾次一樣伸手去推門,葉蓮娜卻一把拉住了唐風,唐風詫異地看看葉蓮娜,葉蓮娜沖鐵皮房子門前的台階上使了個眼色,唐風順著葉蓮娜的目光,發現鐵皮房子門前的台階上出現了一團凌亂的腳印。

    唐風仔細辨別台階上的腳印,他指了指其中一個大號的腳印,意思是告訴葉蓮娜︰這是韓江的腳印;然後,唐風又指了指一個小的腳印,顯然那是梁媛的腳印,葉蓮娜也辨認出了馬卡羅夫的腳印,剩下的就是一團極其凌亂的腳印,但是唐風和葉蓮娜分明從這團凌亂的腳印看出了玄機,這里面有陌生人的腳印,看來他倆不在的時候,有人來到了這里!

    想到這,葉蓮娜不再猶豫,猛地踢開了房門,唐風也舉槍跟了進去,兩人背靠著背,待煙塵散盡,卻發現鐵皮房子里不見一人。

    “咱們的東西都在,韓江他們人呢?”唐風壓低聲音道。

    葉蓮娜檢查了一下房間內的物品,基本上都還在,但是經驗豐富的葉蓮娜還是看出了端倪,“物品雖然都在,但你看這兒,也出現了凌亂的腳印,肯定有其他人進來過,而且就在剛才!”

    “那條車轍印…”唐風忽然想起了在戈壁灘上突然出現的那條車轍印。

    “車轍印?”葉蓮娜陷入了沉思。

    “但是韓江和老馬都不是等閑之輩,怎麼會束手就擒?”唐風不解。

    “從凌亂的腳印和一些痕跡,可以看出剛才在這個屋子里發生過搏斗。”葉蓮娜推斷道。

    “但是沒有血跡,也沒有彈殼?”

    “搏斗痕跡並不十分明顯,沒有血跡,沒有彈殼,以韓江和我父親的身手,他們一定是遭到了突然襲擊,或是某種特殊手段攻擊。”

    “特殊手段攻擊?是什麼?”

    “我不知道,總之這幫人在短時間內就控制了韓江和我父親。”

    “看來這幫人身手不凡,但是那些人又把韓江他們綁到哪里去了?如果是將軍的人,他們恐怕恨不得一槍把韓江和老馬斃了。”

    唐風的話,讓葉蓮娜心頭一顫,但是她很快冷靜下來,“唐風,從現場的痕跡看,他們沒對韓江和父親下手,我想…我想很可能是因為我們。”

    “我們?”

    “是的,他們沒料到我們倆出去了,所以…”

    “所以他們先綁走了韓江三人,再布下陷阱,等我們倆去鑽?”

    “他們應該還沒走遠,我們趕快去附近搜索一下!”

    葉蓮娜和唐風又在基地內的鐵皮房子搜索了一圈,在他們居住的鐵皮房子周圍都發現了凌亂的腳印,屋後的沙地了還出現了凌亂的車轍印,葉蓮娜蹲下來,仔細觀察這些凌亂的車轍印,不止一輛車,但是葉蓮娜還無法肯定是什麼車留下的車轍印。

    “這些車好像都向北去了!”唐風指著基地北面已經被破壞的鐵絲網說。

    葉蓮娜手搭涼棚,往北面望去,已經破敗的鐵絲網早被扯開了一個大口子,往北去?葉蓮娜不禁心頭起疑,“難道他們去了那個集鎮?”

    “怎麼會有這麼多的車?”唐風也感到費解。

    “不管它,咱們先跟著這車轍印走一段再說。”

    現在也只好如此,唐風和葉蓮娜駕車也從基地北面鐵絲網破損的大口子沖了出去,但是他們沒開出多遠,就在戈壁灘上發現了新的車轍印。

    面對這突入而來的新車痕,葉蓮娜和唐風都有些手足無措,葉蓮娜趕忙停下了車,兩人站起來往遠處觀瞧,一道清晰的車痕從西邊過來,這道車痕沒有進基地,而是徑直往東去了,再看剛才在基地內那些密集凌亂的車轍印,此刻也在戈壁灘上分散開來,但是可以看出他們也都向東去了。

    唐風吃驚地數著戈壁灘上出現的車轍印,加上後來出現的那條,戈壁灘上竟出現了多達六輛車的車轍印,唐風癱坐了車座上,嘴里喃喃道,“這都是些什麼人?”

    “我想只有將軍的人才可能有這麼多!”葉蓮娜也很震驚。

    “太…太可怕了,我原本以為我們進入沙漠的路線艱險,我們好不容易逃出沙漠走到北邊應該算是安全了,沒想到北邊竟然如此凶險!”

    “是啊,看起來都是來者不善。”

    “葉蓮娜,這些人傾巢而動,你們前兩天在基地就沒發現嗎?”

    葉蓮娜快速回想了一些前幾天的經歷,搖了搖頭,“沒有,前幾天,不管是在基地,還是去那個集鎮,都沒有遇到什麼可疑的人或事,一切都很正常。”

    “我想這些人目標應該不小,憑你和老馬的經驗都沒有察覺他們,那麼只有兩種可能,一種他們的反偵察經驗比你們還豐富,善於隱蔽偽裝;二就是他們前幾天確實沒有來過基地。”葉蓮娜剛想開口,唐風又接著說道,“第一種情況顯然不太可能,他們就算善於隱蔽偽裝,但那麼多人還有車輛,絕不可能在這戈壁灘上隱蔽不被你們發現;至於說二,我覺得可能性更大一些,但是他們如果沒有人來過基地,又怎麼能一下子找到在戈壁深處的前進基地,並直取我們居住的小屋?”

    “你是想說那些人當中有人曾經來過前進基地?”葉蓮娜聽出了唐風的弦外之音,但他只說出了其中一層。

    “如果不是這樣,那就是我們五個人當中有問題!”唐風直接說出了第二層。

    “我們五個人?”葉蓮娜雖然已經想到了這層,但是當唐風真正說出來時,葉蓮娜還是經不住心里一顫。

    “葉蓮娜,你想想,不論是哪個可能,都是極其可怕的!”唐風盯著葉蓮娜說。

    葉蓮娜這個王牌特工居然被唐風看毛了,“你…你不會是懷疑我吧!”葉蓮娜感到唐風的眼楮忽然變得嚴厲起來,雙眼似乎在噴火。

    “不,我不懷疑我們五個人當中任何一個人,至少到目前為止是這樣。”唐風頓了頓,突然說了一句沒頭沒腦的話︰“我現在開始有些理解趙永和韓江了。”

    “趙永?他不是已經死了嗎?”葉蓮娜不明白唐風是什麼意思。

    “是的!”唐風的眼眶中淚水在滾動,但是唐風強忍住沒讓眼淚流出來,“葉蓮娜,你不知道,韓江早就懷疑我們老K內部有問題,但是一直沒發現什麼有價值的線索,現在想來,韓江和趙永當初是在眾人眼里演了一場戲。”

    “演了一場戲?”葉蓮娜吃驚地望著唐風,但她很快明白了唐風的意思,“你是說韓江被誣陷逃亡是他和趙永演的一場戲?”

    “被誣陷並不完全是假,而韓江和趙永很可能將計就計,假戲真做,故意把罪名加在韓江身上!”

    “韓江這麼做,究竟為了什麼?”

    “兩個目的,第一個目的是為了麻痹對手,讓他們誤以為韓江真的逃亡在外,老K解散了,這樣對手會在得意忘形中露出馬腳!”

    “你認為我們的對手會輕易相信嗎?”

    “當時我聽說韓江成為懷疑對象,越獄逃走的時候,就曾懷疑過韓江是不是在演戲,當時我想的理由就是剛才那個理由,但是我很快便否定了這個理由,因為我們的對手是絕頂聰明的高手,不會輕易相信這場戲!那麼,韓江和趙永演這場戲又有什麼意義呢?”

    “所以你後來真的相信韓江是被誣陷,逃亡在外?!”

    唐風點點頭,“但是你剛才的話讓我忽然想到了另一個理由,這個理由就是這麼做可以使韓江從明處轉到暗處,再和我單獨行動,這樣隱藏在我們隊伍中的內鬼根本不知道我們的行蹤,就拿我和韓江沒有辦法了!”

    “對!為了這個目的,韓江和趙永完全值得去演這麼一場戲。”

    “事實證明,這麼做是完全正確,我們在到達前進基地前,雖然歷經各種艱險,也有許多不可思議的遭遇,但是始終沒有遇到將軍的人。”

    “那趙永的死呢?”

    “趙永的死還不能證明是將軍的人干的,那不符合將軍的風格!”

    “也就是說還有人要趙永的命!你們不是懷疑徐仁宇嗎?他是內鬼嗎?”

    唐風搖搖頭,“我不知道,但如果是將軍的人,不會把趙永殺害後一路逃竄。”

    “對!將軍的風格是會在千戶鎮把你們三個干掉!”葉蓮娜說到這,輕輕笑了兩聲,“唐風,聽你說了這麼多,還是懷疑我們啊,韓江轉到暗處,和你單獨行動,將軍的人一直沒有找你們麻煩,這會兒你們剛到前進基地,遇到我和父親,將軍的人就找來了,看來還是我和父親有問題啊!”

    “我不是懷疑你和老馬有問題,但人多了確實容易暴露,如果這些車轍印都是將軍的人,那麼我想他們很可能是一路跟蹤你們而來的!”

    “我剛才說過了,我們一路都沒發現什麼異常!”葉蓮娜對唐風對他的特工素養表示懷疑很不滿。

    “這就要說到我剛才說的另一層意思,那幫人當中很可能有人曾經來過前進基地,所以他們只需要知道你們來了蒙古,就能猜到你們的目的地是前進基地。”

    “可我實在想不出來還有誰會來過前進基地,當年的學員最後暴動不都死了嗎?基地的特工也都被殺了,布爾堅科也死了,那個尼古拉中尉也死了,還有誰?我父親?還有一個謝德林?”

    “你們來蒙古,謝德林知道吧?”

    “他應該知道,猜也應該猜得到。”葉蓮娜聽出了唐風的意思,“但是謝德林不可能是將軍,也不可能是將軍的人,不要忘了,基地學員幾乎都死在他的槍口之下,將軍最恨的人可能就是他了。而且我們也從側面調查過謝德林,奉公守法,沒發現他有任何違法的地方。”

    “不是他,還能有誰呢?斯捷奇金來過前進基地嗎?”唐風忽然問道。

    葉蓮娜聽到斯捷奇金這個名字時,禁不住渾身一顫,她忘不了斯捷奇金那雙眼楮,這是個極其可怕的家伙,但是他來過前進基地嗎?葉蓮娜不停地回憶著馬卡羅夫和謝德林對她講述的塵封往事,“我印象中,這家伙似乎沒來過前進基地!”

    “這…這就怪了,我們一定有什麼沒想到的…”唐風極力回憶著每一個細節,但最後依然沒有想到那缺失的細節,“也許斯捷奇金曾經來過前進基地,只是我們不知道而已。”

    “也許吧!現在當務之急是找到韓江他們,你看下面我們該怎麼辦?”葉蓮娜征求唐風的意見。

    “還能怎麼辦?繼續沿著戈壁灘上的車轍印尋找唄!好在後出現的那條車轍印也是往東去的,我們先往東去看看吧!”

    沒等唐風說完,葉蓮娜已經猛踩油門,向東面的戈壁灘沖了下去。

    數條車轍印交織著不斷出現在戈壁灘上,葉蓮娜一邊駕車,一邊注意觀察地上的車轍印,駛出一段,葉蓮娜發現地面的車轍印分散開來,有三條車轍印向東繼續前進,而另三條車轍印則轉向南,葉蓮娜將車停了下來,“怎麼分叉了?”

    唐風站在車上,向遠處望去,他看見了訓練基地那幾棟鐵皮屋子,“南邊,是訓練基地!”

    “你懷疑有一部分人進入了二十一號地堡?”

    “先別管向東去的車了,去訓練基地看看。”唐風提議道。

    於是,葉蓮娜調轉方向,向訓練基地駛去,葉蓮娜跟著車轍印到達了訓練基地大門外,但是他們卻沒有在這兒看見那幾輛車,葉蓮娜注意到車轍印在這里糾結在一起,最後又掉頭向北駛去,葉蓮娜正在猶豫是不是要繼續追蹤那些車轍印,唐風忽然發現就在那些車轍印糾結在一起的地方,地面出現了一團凌亂的腳印,“看來他們還是進地堡了!”

    “進地堡了?”葉蓮娜狐疑地將車停下,果然,她看見一串凌亂的腳步,走進了訓練基地,一直向那棟最大的鐵皮房子走去。

    唐風和葉蓮娜不約而同地掏出槍,兩人走到了那棟鐵皮房子前,唐風側耳聽聽房子里寂靜無聲,他看見房門是虛掩著的,這是一扇由兩塊門板組成的大門,於是,唐風和葉蓮娜分別從兩側走到門邊,兩人同時打開了保險,葉蓮娜給唐風一使眼色,唐風心領神會,兩人同時猛踢門板,沖了進去,和昨天見到的情形一樣,這里還是教室的模樣,所不同的是講台的位置已經凹陷了下去。

    唐風知道那伙人一定開動了升降機,從這兒下去了。唐風和葉蓮娜走到升降機邊緣,他們不敢貿然用手電筒向下照射,下面漆黑一片,也許那些人就隱藏在陰暗的角落里。唐風在這間鐵皮屋的角落里發現了升降機的控制桿,他使勁摁下了控制桿,這台升降機可以不靠電力推動,完全靠機械的力量來升降,這樣在斷電的情況下,這台升降機依然可以正常使用,唐風不得不感嘆當年設計建造地堡時所下的功力,可是這樣一座耗資龐大的工程怎麼沒使用就廢棄了呢?

    唐風來不及多想,升降機已經升了上來,葉蓮娜注意到升降機上出現了好幾個清晰的腳印,“這是昨天所沒有的,看來他們確實進入了地堡。”

    “我們要小心,也許他們正在下面等著我們!”唐風和葉蓮娜加了十二分的警惕,坐上升降機緩緩下降,進入了那個漆黑的世界。
作者: beautyqueen    時間: 2013-9-18 05:07 PM

第二十三章 遺忘的細節

    升降機重重地落在地面上,唐風和葉蓮娜舉著槍,小心翼翼地走出升降機,唐風沒敢打開手電,葉蓮娜不清楚下面的方位,唐風帶著葉蓮娜摸到那扇紅門旁,小聲對葉蓮娜介紹道,“這里是地堡的核心區,這扇紅門里面是中心控制室。”

    葉蓮娜觀察了很久,見沒有動靜,這才推開手電,照射一號大廳,沒有人!唐風記得上次他們臨走時,推開了七扇大門,可是這會兒這扇紅門卻關上了,而其它六扇大門和他們昨天離開時一樣,是敞開著的。

    唐風疑惑地指了指紅色大門,對葉蓮娜低語道,“這門里面有問題。”

    葉蓮娜警覺地來到門前,探出手推了推紅色鐵門,門紋絲不動,“這樣是推不動的!”唐風提醒她。

    唐風對葉蓮娜做了個手勢,葉蓮娜心領神會,唐風雙手推門,葉蓮娜則舉槍隨時準備沖進去,唐風使出渾身力氣,沉重的大門緩緩移動,葉蓮娜死死地盯住漸漸敞開的門縫,她做好了對付任何敵人的準備。

    紅色鐵門被唐風一點點推開,當門縫足夠大的時候,葉蓮娜閃身鑽進了門內,唐風剛想跟進去,葉蓮娜卻突然大叫一聲,“小心!”,然後便驚慌失措地撲向唐風,還沒等唐風反應過來,葉蓮娜便抱著唐風滾到了大廳中央。

    唐風坐起來,發現從被推開的門縫內涌出一陣濃煙,葉蓮娜捂住口鼻,提醒唐風,“快,快捂住口鼻!”

    隨後,葉蓮娜拉著唐風躲進了對面白色大門中,唐風喘著粗氣,問葉蓮娜,“那是什麼?”

    “催淚瓦斯之類的東西。”

    “看來那伙人就在附近。”

    “不,不一定,他們在這里放置了催淚瓦斯,就是等我們鑽進來,他們不會在這兒,他們一定往地堡深處去了。”葉蓮娜判斷道。

    “那我們也趕緊離開這里!”

    葉蓮娜點點頭,兩人捂住口鼻,沖出了白色鐵門,一號大廳內,充斥著催淚瓦斯的刺鼻氣味,他倆一頭扎進了地堡內的巷道中,跑出一段,這里的空氣漸漸好起來,唐風和葉蓮娜靠在牆壁上,大口地呼吸著從地堡深處送來的冷風。但就在他倆以為擺脫催淚瓦斯襲擊的時候,從一號大廳內傳來了一聲巨大而又沉重的聲響。

    聽到那巨大而沉重的聲響,唐風和葉蓮娜面面相覷,不知道那里發生了什麼?但他們都意識到一號大廳那里發生了什麼。

    唐風想繼續前進,葉蓮娜卻拉住他,“不,我們得回去看看,那里是我們的退路。”

    “可催淚瓦斯…”

    “再等一會兒就會好的。”

    唐風和葉蓮娜又等了一會兒,葉蓮娜覺得地堡中的瓦斯味淡了許多,便和唐風又回到了一號大廳,紅色鐵門後面還在不斷冒出濃煙,葉蓮娜和唐風過去,將鐵門重新關上,大廳內的瓦斯味仍然很濃,唐風感到極度不適,但葉蓮娜仍堅持在查找剛才發出那聲巨響的原因。突然,葉蓮娜向唐風揮了揮手,唐風趕忙跑過去,這才發現升降機被人升了上去,唐風忙去扳旁邊的操縱桿,可是唐風使勁搬弄了幾次,操縱桿居然失靈了!

    “唐風,別扳了,升降機被人破壞了!”葉蓮娜指了指地面一截斷裂的大鐵鏈低聲說道。

    唐風低頭看去,果然,升降機的兩條粗鐵鏈被人硬生生剪斷了,“媽的,我們被上面的人算計了。”

    “看來這里我們是出不去了?”

    唐風快速想了想,“這里出不去了,那就只有找到地堡另一頭的大門了。”

    “另一頭的大門?你們上次不是沒找到嗎?”

    “那張工程圖你也看過了,按照工程圖的標示,地堡的東面應該有一扇大門,否則這里的很多重型設備是運不進來的。”唐風推斷說。

    “這…這可不一定,你上次找了沒發現,很可能大門後來又被重新封上了。”葉蓮娜憂心沖沖地說。

    “如果像你說的這樣,那我們就玩完了!”唐風心中也焦急起來。

    兩人合計一番,沒有別的辦法,只有繼續向東前進,而且還要抓緊時間,於是,兩人快步走進巷道,很快他們到達了二號大廳,唐風在這里有些猶豫,要不要到兩邊的走廊去看看,也許會有新的發現。

    葉蓮娜看出了唐風的意思,“咱們快速走一遍。”

    唐風點點頭,他們先查看了那些像是宿舍的房間,和昨天見到的情形一模一樣,沒有什麼異常,唐風又依次查看了健身房,休閑娛樂室,圖書室,浴室,所有情形都與昨天看到的相同,但是當唐風查看餐廳和醫務室時,還是發現了一些細小的變化。

    唐風腳下是餐廳暗紅色的地面,他用手電筒照射在地面上,那些噴射狀的血跡清晰可見,葉蓮娜也發現了這些血跡,“這確實很奇怪,這種噴射狀的血跡只有用鋒利的刀刺進某種生物體內時,才會呈現這種樣子。”

    “你能分辨出來這是人血,還是其它動物的血跡?”唐風問。

    “人血?”葉蓮娜一驚,“這…這不大可能啊,如果這些都是人血,我真無法估計在這里有多少人被殺!”

    “是的,我也不敢相信。可不是人血,這會是什麼?”

    “工程圖上不是說這里是廚房嗎?”

    “難道他們在這里宰殺牲畜?甚至都殺到餐廳里面上來了?”唐風搖著頭反問道。

    “廚房里面你們上次都看了嗎?”葉蓮娜問。

    “我們沒有細看,就看了一下這些灶台。”

    葉蓮娜走在唐風前面,很快葉蓮娜走到了廚房最里面,葉蓮娜忽然發現在廚房角落里還有一扇木門,她回頭問唐風,“這扇門里面你們看過嗎?”

    唐風一怔,隨即搖搖頭,“沒有,我們昨天只顧那些血跡,誰都沒有注意這里面還有扇小門!”

    葉蓮娜伸手推了推木門,木門好像有鎖,沒推動,葉蓮娜掏出槍,直接對著門鎖就是一槍,木門開了,走在葉蓮娜身後唐風頓時嗅到一股奇怪的氣味,他仔細回想了一下,就是這個氣味,這就是昨天他在餐廳里嗅到那股說不出的氣味,像是淡淡的血腥味,這門里的味道要比餐廳內的氣味濃許多,想到這,唐風的心猛地糾結在一起。

    “這是什麼味?”葉蓮娜也嗅到這股氣味。

    “像是血腥味,可又不像。”唐風的回答模稜兩可。

    “是混合了潮濕霉變的血腥味道!”葉蓮娜給出了準確的答案。

    “什麼意思?”唐風沒聽明白。

    “也就是塵封多年的血…”

    走在前面的葉蓮娜忽然沒了聲音,唐風發現他們進門後一直走在一條狹窄的巷道里,此刻,巷道到頭了,一轉彎,前面豁然開朗,眼前竟是累累白骨!

    兩支手電筒射出的強光,照射在這些白骨上,顯得陰森可怖,“這里居然也有這麼多白骨,怪不得有血腥味…”唐風小聲喃喃道。

    “這里出現白骨也是正常的,這里應該是當年的冷凍儲藏室,只是冷藏設備還沒到位!”葉蓮娜環視四周說。

    “是啊,冷藏設備還沒到位,那怎麼有這麼多骨頭!”

    葉蓮娜走到了白骨前,隨手拿起了一根骨頭,“這不是人的骨頭,像是牛的。”葉蓮娜又拾起一個動物頭骨,“這也是牛的。”

    “看來是我們虛驚一場了!”唐風也發現眼前的白骨都是動物的骨頭。

    “不,也不盡然。”葉蓮娜忽然拿起一根骨頭,“這里雖然大部分是牛羊的骨頭,但還有一些很奇怪的骨頭,比如這根。”

    “很奇怪的骨頭?”唐風不解。

    “這些骨頭不該出現在這里…比如這應該是黑熊的骨頭!”葉蓮娜說到這,眉頭緊鎖。

    “黑熊的骨頭?這…這怎麼可能?你沒認錯吧!”

    “不,不會,我們在克格勃學校時,曾經去西伯利亞野外生存訓練,遭遇過一頭黑熊,我們殺死了那頭黑熊,而且…而且還吃了它的肉。”

    “可是這里怎麼會出現黑熊?這里是戈壁沙漠啊!”

    “還有這根骨頭應該是狼的骨頭!”葉蓮娜又拾起一塊骨頭。

    “狼?”唐風驚愕。

    “總之,這里出現了許多不該出現在這里的骨頭!我想外面的血跡,就是這些動物留下來的。”葉蓮娜判斷道。

    “這…這里不像是廚房和餐廳,倒…倒像是一個角斗場!”唐風驚愕地說道。

    葉蓮娜扭過頭,看著唐風,微微點了點頭,唐風感到渾身不寒而栗,兩人再也受不了這里的氣味,只得先退出這間儲藏室。

    唐風看看醫務室的大門,就有些發怵,但是他還是硬著頭皮走進了漆黑的醫務室,這里的一切都井井有條,只是落滿了灰塵。唐風停住腳步,靜靜地站在醫務室通往里間的走廊上,他在回想,回想這里當初的模樣,這里曾經發生過什麼?

    這時,葉蓮娜已經推開了里間的門,那一排閃爍著詭異金屬光澤的櫃子,依舊直挺挺地佇立在里間狹小的空間內。唐風也跟著葉蓮娜走進了里面這間類似停屍房的屋子,葉蓮娜用手電照了一圈,喃喃道︰“這里倒是什麼都有啊!”

    葉蓮娜說完轉身就往外走,唐風卻一把拉住了葉蓮娜,“等等!”

    葉蓮娜不明白唐風什麼意思,盯著唐風,唐風疾走兩步,來到其中一排停屍櫃前,“葉蓮娜,這里好像被人動過,我的意思是昨天它還不是這樣。”

    “你確定?”葉蓮娜一聽這話,本能地握了握手中的槍。

    “我確定,這個櫃子明顯比昨天我看到的時候伸出來了一截。”唐風十分肯定地說道。

    “哦!”葉蓮娜走到了櫃子旁,打量著這排停屍櫃,“誰會來動這櫃子呢?”

    唐風怔怔地站在櫃子前面,突然,他猛地瞪大了雙眼,那個在卷簾門下一閃而過的腿又浮現在他眼前,“難道是…”想到這,唐風渾身一顫,他伸出手,又將停屍櫃向外拉出一截,探身往里看去。

    “你想到了什麼?”葉蓮娜問。

    停屍櫃里空無一物,只有一些灰塵,從灰塵的厚度上觀察,停屍櫃原來應該是密閉的,但是最近卻被人拉開了,“葉蓮娜,你還記得我跟你說昨天在地堡里我發覺還有人存在。”

    “但是你們後來並沒找到…”葉蓮娜說到這,馬上明白了唐風的意思,“你是懷疑有人躲在了這兒?”

    “會是誰呢?”唐風陷入了沉思,“如果是綁架韓江的那幫人,那就太可怕了。”

    “這說明他們早就潛伏在這里,他們從一開始就知道地堡的秘密。”葉蓮娜想到這,也是不寒而栗,“但是這可能嗎?他們人多勢眾,如果你們昨天貿然闖入,他們完全可以滅了你們,再說他們那麼多人,你們昨天在地堡內怎麼會沒有找到他們?”

    “我也不知道,也許是我多想了。”唐風又將目光落在停屍櫃里,他用手電筒仔細查看停屍櫃,突然,他在薄薄的灰塵上看到了一些零散細碎的黑色物質,唐風一時判斷不出那是什麼東西,他用手輕輕拾起一小塊,但是還沒等他拿起來,這些黑色物質就在他的手指間化作了一團黑色粉末。

    唐風將殘留的黑色粉末送到鼻前,嗅了嗅,沒有什麼氣味,他拿給葉蓮娜看,葉蓮娜一時也說不好這是什麼物質?她嗅了嗅唐風手指上的黑色粉末,搖著頭,“像是炭灰之類的東西,但是卻嗅不出什麼氣味。”

    “也許不是最近留下來的!”唐風撢去了手上的黑色粉末,沒有繼續深究下去。

    “現在我們當務之急是要找到韓江他們,按照工程圖上的顯示,核心區和生活區我們都沒有發現他們的蹤跡,那他們肯定就在保障區了。”葉蓮娜分析道。

    “也許他們找到了東側的大門,從那兒出去了。”唐風憂心沖沖地說。

    “不會的,如果從那兒出去了,他們還把韓江他們帶進來干嘛?”葉蓮娜否定了唐風的擔心。

    “我也想不通,將軍的人為什麼要把韓江他們帶進這里。”

    “也許只是為了把我們倆也吸引過來。”

    葉蓮娜的話讓唐風感到危險正在逼近他們,兩人回到了二號大廳,然後分散開來,分別從寬大巷道的兩邊向三號大廳趕去。

    唐風和葉蓮娜很快趕到了黑暗的三號大廳。唐風在黑暗中辨別昨天在這里的發現,突然,從其中一扇卷簾門後傳來一聲清脆的聲響,唐風和葉蓮娜一驚,唐風很快便判斷出來這是從彈藥庫里傳來的聲響。

    唐風側耳傾聽,里面隱隱約約還有什麼響動,唐風指了指彈藥庫,對葉蓮娜小聲道,“這是原來的彈藥庫。”

    葉蓮娜點點頭,兩人躡手躡腳來到彈藥庫的卷簾門旁,唐風不敢貿然進去,他努力回憶昨天看見彈藥庫里面的情形,千瘡百孔,滿地碎石,幾乎沒有下腳的地方,難道這里真的發生過一次大爆炸?

    唐風正在胡思亂想,彈藥庫內又發出了一聲清脆的響聲,聲音不大,像是金屬踫到地面的聲響,葉蓮娜也聽到了這響動,她對唐風使了個眼色,兩人決定不再等待,要沖進去一窺究竟。

    葉蓮娜從牆角拾起一小塊碎石,從卷簾門下拋了進去,她要試試里面的反應,沒有子彈飛出來,葉蓮娜稍稍放下了心,里面又傳來那個聲音,還有一些沙沙聲。

    葉蓮娜和唐風側身滾進了卷簾門,地面的碎石隔得唐風生疼,但是唐風一進入彈藥庫馬上意識到了這里面有人!就…就在這個巨大空間的中央。

    唐風和葉蓮娜本能地舉槍對準了彈藥庫中央,黑暗中,他們聽到了更大的動靜,葉蓮娜果斷地推開了手電筒,唐風也跟著推開了手電筒,兩束強光照射在黑暗的中心,他們看見在彈藥庫體無完膚的中央,有三個人被反綁在一起,正是韓江,馬卡羅夫和梁媛!

    “啊——”唐風驚叫出了聲,就要上去救韓江他們,卻被葉蓮娜一把拉住,葉蓮娜快速地用手電照射了四周,沒看見人,也沒有發現什麼危險,但是她卻發現在彈藥庫最里面的牆壁上隱約閃現出了一扇門。

    “那怎麼有一扇門?”葉蓮娜還是警覺地盯著那扇已經被打開一半的門。

    “是啊!我昨天沒注意到那兒還有一扇門。”唐風也感到詫異。

    “關鍵是工程圖上沒有那扇門!”

    “別管他們多了,還是救人要緊!”唐風奔到韓江三人身邊,看見三人都被反綁著,嘴上被人用膠帶封住,梁媛看上去似乎神志還算清醒,馬卡羅夫和韓江則有些迷糊,唐風注意到他們幾人的槍和武器都被扔在了他們夠不著的地方,但是在梁媛腳下卻有一顆金黃色的子彈,唐風明白了,剛才那個聲音就是梁媛不斷用腳擺弄這顆子彈發出的。

    唐風給三人鬆開了綁繩,梁媛拖著哭腔,大叫起來,“唐風,那…那個房間里面有炸藥,全是炸藥!”

    “什麼?你慢慢說,你們是怎麼被綁到這邊來的?是誰干的?”

    “是…是將軍的人,那伙…那伙黑衣人不知道用了什麼,把我們給迷倒了,然後就把我們帶到了這里…”梁媛斷斷續續說著,唐風和葉蓮娜已經大概明白了是怎麼回事。

    “唐…唐風,來…來不…不及了…那些炸…炸藥足以炸毀整…整個地堡,他們已經…已經安裝了定時炸彈…”馬卡羅夫虛弱地說道。

    “什麼?定時炸彈!”葉蓮娜和唐風驚道。

    這時,韓江好像緩過神來,使勁晃了晃腦袋,對唐風和葉蓮娜說道,“那伙黑衣人把我們綁到這里面來,要…要不是你們倆不在,恐怕…恐怕我們已經沒命了,他們拿我們做人質,將你…你們倆吸引過來,然後把我們都困在這兒,又安…安裝了定時炸彈,那…那里面儲存的炸藥足以炸毀整個地堡!”

    “看來他們一開始就知道地堡的存在!”唐風喃喃自語道。

    “唐風,先別想這些了,我們就要完了…”梁媛哭泣道。

    “不,我們不會完。”葉蓮娜快速分析了一下局勢,“韓江說得對!他們知道我們一定會找到這里,他們要把我們炸死在這里,即便炸不死,也要把我們困死在這里。剛才我們從訓練基地的升降機下來後,升降機就被人破壞了,我們已經不可能再從那里回去了。”

    “啊?!那…那我們該怎麼辦?”梁媛越哭越傷心,緊緊地抱住了唐風。

    “現在當務之急有兩個,一是看能不能拆除那幫人安裝的定時炸彈,二是找到工程圖上顯示的東側大門,從東側大門出去。”葉蓮娜斬釘截鐵地說道。

    “對,拆除炸彈是治標,找到東側大門才是治本,咱們做下分工,梁媛,你跟我去找東側的大門,韓隊,你和葉蓮娜去拆炸彈。”唐風果斷地分配起任務來。

    “小子,什麼時候輪到你來分派任務了?!”韓江戲謔道。

    “這不是事出緊急嘛!那幫人離開多久了?”唐風焦急地問。

    “他們離開沒多久,大概七、八分鐘吧!”韓江道。

    “他們沒走遠之前,炸彈是不會爆炸的,咱們還有些時間。”

    “不,咱們沒…沒多少時間了…”馬卡羅夫忽然說道,“我聽…聽那些人中有個家伙用俄語說到二十分鐘後爆炸!”

    “二十分鐘?!”眾人驚愕,“那我們只有十多分鐘時間了!”唐風的心臟狂跳不止。

    唐風極力使自己平靜下來,“好了,就按我說的辦吧,不管咱們是死是活,都要做最後的努力。”眾人點頭,於是開始分頭行動。

    唐風和梁媛拿著工程圖跑到三號大廳的東壁,按照工程圖上的顯示,這里就應該是整個地堡最重要的出入通道,應該有一扇大門,但是唐風在這里見到的情形與昨天見到的一樣,堅固的鋼筋混凝土牆壁,完全看不出有任何門的痕跡。

    “這兒哪有門啊?”梁媛焦急地問道。

    “難道是工程圖繪制錯了?還是壓根建造時就沒有在這里建造大門?”

    “根本沒有門?”梁媛驚叫起來。

    “要是那樣,咱們就徹底玩完了,西面的升降機已經被徹底破壞了,沒有外人來救我們,我們根本逃不出去了。”唐風失望地說。

    梁媛仔細想了想,“不,不可能,那幫人是怎麼撤出去的?”

    梁媛的話讓唐風也不得不重新思考一番,“是啊,我和葉蓮娜下來的時候沒見有人出去,破壞升降機的人應該是趁我和葉蓮娜在下面時,後趕到上面破壞升降機的。梁媛,把你們綁到下面來的有幾個人?”

    “開始有二十來個人,後來把我們綁到下面來的有十來個人吧!”

    “和我們估計的情況差不多,如果是這樣,那麼這十來個人絕不是從西面的升降機撤走的,一定還有通道。”唐風想到這,豆大的汗珠從額頭流下來,“可是這扇門究竟在哪里呢?”

    “看來這些家伙很了解這里,至少比我們要了解!”

    “是啊!這才是最可怕的。但現在我們要考慮的是該怎麼出去!”唐風想了想,對梁媛說道︰“媛媛,我們倆分開用手電筒仔細查看這些牆壁,看看有沒有什麼暗門之類的,先查三號大廳內的,然後再查周圍幾個庫房的,記住,一定要仔細,還一定要快!”

    梁媛點頭,她明白她們的時間已經不多了,她還年輕,還不想就這麼不明不白地死在這暗無天日的地堡里,兩人開始分頭查看三號大廳內的牆壁。

    與此同時,在彈藥庫內,韓江和葉蓮娜已經看到了那個房間里碼放整齊的綠色箱子,他們知道那里面就是成噸的TNT炸藥,是足以炸毀整座地堡的炸藥。

    對於韓江和葉蓮娜來說,拆除炸彈並不是難事,過去都曾經歷過這樣的突發情況,但是此時此刻,此情此景,卻讓他倆萬分緊張。一來時間緊迫,二來缺少工具設備,三來光是他們通往那個裝滿炸藥的房間就非易事,腳下是被炸得千瘡百孔的地面,許多巨大的碎石橫七豎八地從地面下戳上來,韓江和葉蓮娜每走一步都得小心翼翼,但是時間不等人,韓江和葉蓮娜幾次摔倒,又幾次爬起,一步步向那個房間走去,身後忽然傳來馬卡羅夫高亢而渾厚的聲音,“韓江,葉蓮娜,你們一定可以,記住,我們還有十分鐘!”

    十分鐘?!馬卡羅夫的聲音既是對韓江和葉蓮娜巨大的鼓勵,也是提醒!韓江和葉蓮娜終於摸到了那間屋子的門,韓江這才注意到這扇門也是一扇暗門,怪不得他們昨天沒有發現!和他們之前在維修車間發現的那道暗門一模一樣,與鋼筋混凝土牆面一樣的質地,但確是一道門。

    韓江探進身去,屋內滿滿當當全是碼放整齊的TNT炸藥,炸藥堆滿了房間內全部的空間,韓江根本無法看清整個房間的面積,但是他估計這個房間要比維修車間的那個房間要大許多。

    裝炸藥的綠色箱子上全是俄文和一些數字,葉蓮娜只瞥了一眼,便判斷道︰“全是上世紀六、七十年代的軍用炸藥,這些炸藥要是全被引爆,足以摧毀整座地堡。”

    “你們只有九分鐘了!”外面再次傳來馬卡羅夫的聲音。

    九分鐘,是的,韓江和葉蓮娜發現在其中一箱已經被打開的炸藥上綁上了一個定時炸彈,這顯然就是那幫黑衣人新安裝的定時爆炸裝置,定式爆炸裝置上紅色的數字在快速跳動著,是的,他們看見,這個上面的紅色數字只剩下九分鐘了!

    面對這不斷快速跳動的爆炸裝置,韓江和葉蓮娜竟一時手足無措,這是一個他們從未見過的爆炸裝置,這個裝置上延伸出了幾條不同顏色的線,其中幾根黑色的線與幾箱軍用炸藥牢牢綁在了一起,另外還分別有紅色,綠色,紫紅色三根線,韓江和葉蓮娜不知道這三根線各有什麼作用,不敢貿然動手。

    “這真是一個奇怪的爆炸裝置,我從來沒見過。”韓江小聲說道。

    “是的,我也沒見過。”葉蓮娜搖著頭。

    韓江想了想,道,“我們現在有兩個處置辦法,一是徹底拆除隱患,二是將爆炸裝置和這里的炸藥分離,然後拿到地堡內別的房間引爆。但是這兩種方法都要冒巨大的風險,第一個辦法,我們倆都沒見過這種爆炸裝置,貿然動手,風險太大,第二個辦法,冒著雙重風險,將爆炸裝置和炸藥分離就冒著風險,另一方面,爆炸裝置上本身就有足夠裝量的TNT裝藥,就算我們將爆炸裝置和炸藥分離了,這個爆炸裝置放哪兒處置,控制不好,也可能傷到我們,所以,這兩種辦法都要冒巨大的風險。”

    “你拿主意,我聽你的。”葉蓮娜向韓江投去信任的目光。

    葉蓮娜的話,讓韓江的心里一暖,但同時他感到了從沒有過的壓力,他看看定時爆炸裝置上快速跳動的時間,又看看葉蓮娜美麗的面龐,他很難下這個決心,這時,外面又傳來了馬卡羅夫的聲音,“葉蓮娜,韓江,你們只剩下八分鐘了。”

    馬卡羅夫的催促讓韓江下了最後的決心,“與其冒兩次危險,不如舍命一搏吧,我來拆!”說著,韓江掏出了一個他隨身攜帶的小鉗子,這是他們身上唯一可以用來拆除爆炸裝置的工具。

    馬卡羅夫的提醒,既是說給韓江和葉蓮娜的,也是說給唐風和梁媛的,就在韓江和葉蓮娜舉棋不定的時候,他倆已經查看完了整個三號大廳,但是他們卻沒有在三號大廳的牆壁上發現什麼暗門,或是任何門的痕跡。

    “完了,我們出不去了!韓江那邊炸彈也拆不下來,我們馬上就要死了!”梁媛哭泣起來。

    “不,媛媛,不要絕望,我們那麼多絕境都走過來了,我們還有希望。”唐風一面安慰梁媛,一面快速思考了現在的形勢,“媛媛,里面幾個庫房還沒查看呢!”

    “對!庫房?”梁媛一聽,立馬就向身旁的油料倉庫奔去,但是她卻被唐風一把拉住,“媛媛,油料倉庫在里面,維修車間緊靠東壁,希望應該更大一些。”

    梁媛這才反應過來,“是啊,我們先查看維修車間。”

    兩人鑽進了維修車間,唐風快速用手電把整個車間照了一遍,和昨天見到的情形一樣,里面那間小屋的門敞開著,顯得陰森詭異。

    “媛媛,仔細查看一下地面,看看有沒有腳印!”唐風提醒梁媛。

    梁媛用手電仔細查看地面,唐風快步走到那間小屋門口,他探進去看了幾眼,地上還堆著他們昨天翻動過的油畫和書籍,看樣子從昨天到現在並沒有人來過這里。唐風又用手電仔細查看小屋的牆壁,沒看出什麼端倪,這時,唐風身後傳來梁媛的呼喊,“唐風,你快來看這里,地面有好多腳印!”

    唐風一驚,趕忙奔回梁媛身旁,用手電筒向地面照去,果然,在地面出現了許多雜亂的腳印,但是唐風一時卻無法判斷這些腳印是昨天他們留下來的,還是那些黑衣人剛剛留下來的。

    唐風將目光轉向面前的牆壁,鋼筋混凝土的堅固牆壁,絲毫看不出有門的痕跡,但是唐風仍然本能地向前走去,來到這面巨大的牆壁前,他伸出手仔細摸索這面牆壁蘊藏的信息,可是一切都讓他失望,這面牆壁與三號大廳的每一面牆壁似乎都一模一樣,看不出有任何的差異。

    失望,憂憤,焦急,一切的情緒積累起來,唐風恨恨地錘了一下面前的牆壁,誰料,就是這重重地一錘,讓唐風聽出了玄機,唐風心里咯噔一下,這聲音很奇怪,似乎…似乎和大廳內的牆壁不一樣。

    唐風扭頭看看梁媛,梁媛瞪大了眼楮,也聽出了端倪,“這…這面牆好像不一樣!”

    “是的,也許…也許這就是我們的希望所在!”唐風退後幾步,用手電仔細在這面牆壁上搜尋,他知道時間對於他們來說已經不多了,如果這面牆不是出口,那麼,他們也沒有時間再尋找真正的出口了。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唐風還是沒有在這面牆上找到門的痕跡,也許…也許這里根本就沒有門?!唐風不斷擴大他的搜索範圍,隨著他手中電筒射出的光柱逐步移向牆壁的邊緣,突然,唐風眼前一亮,他發現在整面牆壁頂端的邊緣出現了一些奇怪的裝置,唐風手中的電筒快速移動著,不錯,在牆壁頂端出現幾根不引人注目的鐵桿子,難道…難道這整面牆壁就是東側的大門?

    梁媛也看出了端倪,她失聲尖叫起來,“不會吧!這整面牆壁就是…圖上標示的東側大門?可是…可是工程圖上面,那扇大門應該在三號大廳內,這怎麼跑到維修車間里來了!”

    “不要驚嘆了,快,快找找看,怎麼打開這座大門?”唐風催促道。

    “好,應該有辦法的,那些家伙能從這兒出去,我們就一定也能從這兒出去!”梁媛興奮起來。

    就在這時,從彈藥庫里,傳來馬卡羅夫的聲音,他有意提高了嗓音,“你們還有七分鐘了!”

    七分鐘!那頭的葉蓮娜和韓江已是滿頭大汗,韓江下了很大決心,雙手顫抖地用小鉗子剪斷了那個紫色的線,韓江不敢去看,此刻,他閉起眼楮,把一切都交給了長生天!

    當韓江頭上豆大的汗珠滴落到那個爆炸裝置上時,韓江發現四周依舊平靜,他還活著,爆炸裝置沒有爆炸,他睜開眼,卻發現爆炸裝置雖然沒有爆炸,但是爆炸裝置上的時間仍然在不停地向前跳動!

    “媽的!”韓江的心臟在大喜大悲間劇烈跳動,他稍稍放寬的心,一下子又揪緊了!

    “這怎麼回事?剪斷紫紅色的線,既沒爆炸,也沒讓爆炸裝置停下來。”葉蓮娜也有些懵。

    “這說明在紅色和綠色的線之間我們必須做出命運的抉擇!”

    “紅色?綠色?按常理應該剪…”葉蓮娜此時也不知道該剪哪根線?常理,一切常理在此刻都不管用了。

    “還有六分鐘了,葉蓮娜,韓江,你們快出來吧!唐風好像找到大門了!”

    馬卡羅夫一句話,讓葉蓮娜和韓江從絕望又變成了希望,兩人對視一眼,韓江還不肯罷休,但是葉蓮娜搖了搖頭,勸道︰“咱們快走吧!”

    “不,如果唐風沒找到大門呢?”

    “韓江,你別固執了,我們已經沒有時間了!”葉蓮娜催促道。

    這時,外面又傳來馬卡羅夫高亢的聲音,“葉蓮娜,韓江,你們快出來,唐風找到出去的大門了!”

    聽馬卡羅夫這一喊,韓江心里緊繃的這根弦終於放了下來,他不再堅持,和葉蓮娜一起退出了這間堆滿炸藥的房間。葉蓮娜將這個房間的門死死關緊,雖然她知道這麼做並沒有用,但她還是覺得這樣似乎安全些。

    韓江,葉蓮娜和馬卡羅夫三人撤出了彈藥庫,來到維修車間,此時,唐風已經確信他們面前這面牆壁就是整個地堡東側的大門,可是他卻不知道如何打開這扇巨大的大門,也許…也許這扇大門早就已經銹死,也可能它需要電才能驅動,不,不可能,如果那些黑衣人是從這兒走的,這扇大門就一定能打開,除非…除非他們出去後,破壞了這扇大門!

    唐風不敢再想下去,他的耳畔忽然傳來韓江的聲音,“要打開這扇大門,一定有控制桿之類的東西,唐風,再去看看那間小屋。”

    韓江的提醒,讓唐風再一次把目光投向那間奇怪的小屋,他快步跑進小屋,用手提式的強光手電筒照射整間小屋,當電筒的強光照射到那張桌子下面時,唐風停住了,他驚喜地發現在桌子後面的牆壁上,出現了一塊鐵蓋板,唐風撲倒桌子下面,他發現鐵蓋板好像剛剛被人動過,上面竟沒有多少灰塵,唐風心里一陣狂跳,他打開鐵蓋板,里面果然出現了兩柄操縱桿。

    唐風面對兩柄操縱桿,遲疑起來,應該按哪一個操縱桿?如果按錯了,後果…這時,屋外傳來馬卡羅夫的聲音,“唐風,你還猶豫什麼?我們只剩下五分鐘了!”

    唐風聽到馬卡羅夫的呼喊,全身一哆嗦,他不再猶豫,使出渾身力氣,先摁下了右側的操縱桿,幾乎同時,從維修車間那面巨大的牆壁里傳來一聲巨響,眾人心中一陣狂喜,但是隨後他們等待了十多秒鐘,面前的牆壁卻沒有動靜,剛才的響動也消失了。

    唐風不知道這是為什麼?他狐疑地又摁下了左側操縱桿,又是一聲巨響,緊接著,奇跡出現了,一連串的響動過後,整面牆壁開始發生變化…

    維修車間東側的牆壁開始緩緩向內開啟,唐風忙從小屋里面跑了出來,五個人怔怔地站在牆壁前面,吃驚地注視著這神奇的一幕。

    唐風已經從門下面看見了外面的黃沙,黑色的大門越升越高,唐風大口呼吸著外面的新鮮空氣,所有人都沉浸在絕處逢生的喜悅當中,但是,當大門升到一半時,唐風忽然發現,門外的斜坡上,正有一排黑衣人手持德制MP—5微型沖鋒槍對著他們,葉蓮娜大叫起來,“不好,快躲!”她話音剛落,便響起了刺耳的槍聲。

    隨著槍聲的響起,五個人本能地向後退去,好在大門還沒完全開啟,厚厚的門板幫他們擋住了大部分子彈,唐風將梁媛撲倒在地上,然後將梁媛拉到了那個小屋內,韓江也跟了進來,當大門停止轉動,完全向上打開時,唐風和韓江發現,葉蓮娜和馬卡羅夫躲到了大門另一側,也就是維修倉庫的卷簾門下。

    看到葉蓮娜和馬卡羅夫暫時無事,唐風和韓江才稍稍放下心來,但是他倆的心馬山又揪了起來,因為馬卡羅夫大聲喊道,“炸彈還有四分鐘爆炸!”

    隨即,又聽見馬卡羅夫用俄語喊了一句什麼,四分鐘?他們只剩下四分鐘,當馬卡羅夫喊完,門外傳來一陣可怖的大笑,“我的老朋友,咱們久違了!”

    唐風覺得這聲音很熟,韓江也聽出來了,“是…是斯捷奇金!”

    那頭,葉蓮娜和馬卡羅夫也聽了出來,“斯捷奇金,你果然沒死?”馬卡羅夫用俄語喊道。

    “我當然不會死,我在監獄里呆了那麼多年,還沒活夠呢!那個該死的史蒂芬,以為抱著我,就能跟我同歸於盡,哈哈…可是賀蘭山保佑我,這小子一下去就鬆手了,結果我被賀蘭山的樹杈給救了,而那小子,則摔進了萬劫不復的深淵。”

    “媽的,賀蘭山居然保佑了惡人!”唐風暗暗罵道,但他馬上想到了一些問題,“斯捷奇金,趙永是你殺的嗎?”唐風用俄語問道。

    “趙永?!不,我對這人沒什麼印象,他也不是我殺的!”斯捷奇金回答得很干脆。

    “那在千戶鎮襲擊我們的人也不是你嘍?”唐風繼續問道。

    “千戶鎮?不,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斯捷奇金的回答讓唐風心頭罩上了一層疑雲,但是時間緊迫,他沒有時間去多想,唐風又接著問道,“你們看來很熟悉這里,早就知道二十一號地堡的存在?”

    “呵呵,知道又怎麼樣?你們已經死到臨頭了,就不要問這麼多了!”斯捷奇金顯得失去了耐心。

    唐風一時不知所措,馬卡羅夫突然大聲沖斯捷奇金喊道,“斯捷奇金,你認識布爾堅科嗎?”

    “哈哈,伊萬,我說你就別問這麼多了,布爾堅科?哈哈,我知道你和他都曾經在這里呆過,不過…不過他已經死了!”斯捷奇金模稜兩可地回答道。

    “他曾在這里訓練過學員,而這里的學員後來暴動了,都死了,他的學員身上有和你們身上一樣的刺青…”

    “伊萬,你想說什麼?”斯捷奇金粗暴地打斷了馬卡羅夫的話,“時間不多了,我告訴你吧,我過去認識布爾堅科,但是他很早以前就死了,那個布爾堅科已經永遠消失了!”

    馬卡羅夫還想說什麼,斯捷奇金已經不耐煩了,“伊萬,不用你來喊了,我來替你喊一句吧,你們還有三分鐘了,哈哈哈!”

    伴隨著斯捷奇金的狂笑,槍聲大作!馬卡羅夫焦急地看看這頭的唐風,韓江,唐風和韓江也看著馬卡羅夫和葉蓮娜,他們竟一時都沒了主意,炸彈三分鐘以後就會爆炸,但是如果貿然闖出去,又要面對斯捷奇金密集的火力,勝算幾乎為零。

    就在眾人手足無措的時候,突然,大門外的斜坡上,傳來幾聲槍響,緊接著是更密集的槍聲,唐風不明白外面發生了什麼?韓江卻聽出來了一些端倪,“這是不一樣的槍響,是手槍!”

    韓江在密集的槍聲中,分辨出了手槍的聲響,“你確定嗎?”唐風將信將疑地看著韓江。

    “確定!”韓江十分肯定地說完,將目光投向對面的葉蓮娜,葉蓮娜顯然也聽出了名堂,沖韓江點點頭,韓江轉而對唐風說,“你沒看出來,那些黑衣人已經不向我們射擊了。”

    唐風側耳仔細聽了聽,果然,槍聲依然密集,但是似乎已經遠去,“天無絕人之路,該是我們沖出去的時候了!”韓江恨恨地說道,然後掏出槍,打開保險,第一個沖了出去,緊接著,葉蓮娜和馬卡羅夫舉著槍沖出大門,唐風護著梁媛,跟著眾人也奔出了沉重的黑色大門。

    外面刺眼的陽光照得唐風一時睜不開眼,但是他們沒有適應的時間,密集的槍聲促使他們必須立刻投入戰斗。

    巨大的緊張和恐懼,促使還沒適應外面陽光的唐風,沖著前方胡亂地放了幾槍,然後他掩護梁媛躲到了一座小沙丘後面。

    待眼楮適應了外面的光線,唐風看見韓江,葉蓮娜和馬卡羅夫幾乎和自己一線,隱蔽在小沙丘後面,向斯捷奇金的人射擊。此時,剛才還趾高氣昂的斯捷奇金,卻沒了聲音,他的人陣腳大亂,東倒西歪地已經躺倒了好幾個。

    唐風似乎有些明白了,有人在背後襲擊了斯捷奇金他們,這才致使斯捷奇金陣腳大亂,可是誰會幫助我們呢?唐風想不明白,此刻也沒必要想,他的耳畔又傳來了馬卡羅夫的聲音,“還有兩分鐘了,我們必須沖出去,否則我們還是逃不了被黃沙掩埋的命運!”

    是的,他們只剩下兩分鐘,必須沖過去,唐風,韓江和葉蓮娜都加強了火力,雖然唐風槍法平平,但是韓江和葉蓮娜都是一等一的神槍手,一連幾槍,已經放倒了好幾個黑衣人。

    黑衣人也屢屢被從身後射來的子彈放倒,頃刻之間,黑衣人都被放倒在地,長出一口氣的唐風急於抓到斯捷奇金,沖出了小沙丘,韓江,葉蓮娜和馬卡羅夫也跟了過來,可是他們馬上意識到身後還有巨大的危險猶如吞噬一切的惡魔,馬上就要爆發!

    此時,離爆炸只剩下半分鐘,眾人回身望去,看見此處已經遠離前進基地,一個足有十多米寬的黑洞呈現在他們面前,這就是二十一號地堡的東側大門,而在大門上方並不是戈壁,也不是沙丘,而是一座突兀的小石山,這座山是地堡大門的天然屏障,當地堡大門封閉時,不注意看根本看不出在小山中還有這樣一座大門。

    眾人正在詫異之時,惡魔終於爆發了,一陣沉悶的巨響從地堡深處傳來,大家不約而同地轉身向東奔去,但是唐風剛一要跑,就覺得地面劇烈晃動起來,唐風站立不穩,拉著梁媛,一起摔倒在黃沙中…
作者: beautyqueen    時間: 2013-9-18 05:08 PM

第二十四章 古地圖上的新發現

    待塵土散盡,一切重新歸為平靜,唐風使勁吐了兩口嘴里的黃沙,晃了晃腦袋,這才從沙堆中站起來,唐風只覺得四肢發軟,頭暈耳鳴。

    梁媛,韓江,葉蓮娜和馬卡羅夫也先後從黃沙中站了起來,五個人再回身望去時,二十一號地堡的東大門已經蕩然無存,不止如此,大門上方的那座小山也有坍塌了大半,而整座地堡也已變成了一座巨大的被滾滾黃沙覆蓋的深坑。

    “這上面居然還有座山…”唐風喃喃說道。

    “我…”馬卡羅夫張了張嘴,想說什麼,但是又沒說出來。

    眾人的目光都落在馬卡羅夫身上,馬卡羅夫又張開了嘴,“我…我忽然覺得這里很眼熟,我好像曾經來過這里。”

    “哦!老馬。你再好好看看。”唐風啟發道。

    “哦,對了,這…這里不就是布爾堅科墜機的地方嗎?”馬卡羅夫認出了眼前這個地方,隨即,馬卡羅夫用十分肯定地語氣說道,“對,就是這里,前進基地東面的小山背後,這就是布爾堅科當年墜機的地方。

    “這…竟然這麼巧?布爾堅科的墜機地點就是地堡的東大門外?”唐風吃驚地看著面前已經被掩埋在黃沙下的二十一號基地。

    “太不可思議了,父親,當年你處理布爾堅科墜機時,就沒發現這里有處這麼宏大的地堡?”葉蓮娜問。

    馬卡羅夫搖著頭,“是啊,太不可思議了,我當年在這兒處理布爾堅科墜機時,從未聽說過這里有一處地堡。”

    “你們先別說什麼地堡了,趕緊抓住斯捷奇金,不能再讓他跑掉了!”韓江催促道。

    “他跑不掉,那幫黑衣人都被放倒了。”唐風頗有幾分自信。

    “是啊,只要抓到斯捷奇金,很多事就迎刃而解了,還有,大家分散開來,檢查一下這里,看看還有沒有別的什麼遺跡。”馬卡羅夫說道。

    “別的遺跡?”唐風馬上明白了馬卡羅夫的意思,“您是想再找找當年墜機的遺跡?!”

    馬卡羅夫點點頭,葉蓮娜忽然說道︰“對了,還有從背後攻擊斯捷奇金,救我們的人呢?”

    眾人於是分散開來,在這片戈壁灘上尋找,他們不放過任何蛛絲馬跡,韓江和唐風將所有被打死的黑衣人一提擺放在一起,但是讓他們震驚的是,他們沒有找到斯捷奇金!

    “一共十八具黑衣人的屍體,但是卻沒有斯捷奇金的。”韓江道。

    “也沒發現從背後攻擊斯捷奇金的人!”葉蓮娜道。

    “十八具屍體?!”馬卡羅夫喃喃地說道,隨即,他的瞳孔急速放大,吃驚地叫道,“不——竟然也是十八具屍體,這麼巧?!韓江,你沒數錯吧!”

    韓江又數了一遍,肯定地回道︰“沒有數錯,就是十八具黑衣人屍體,獨不見斯捷奇金的。”

    “十八具?當初布爾堅科直升機墜毀,我看到的也是十八具屍體!竟然如此巧合?宿命!”馬卡羅夫嘴里一邊喃喃自語,一邊查看了那十八具屍體,果然,這其中沒有看見斯捷奇金的屍體。

    “又讓這個家伙跑掉了!”葉蓮娜恨恨地說道。

    “不,葉蓮娜,現在他已經不是最重要的了,以斯捷奇金的凶悍和狡詐,即便你抓住他,他也不會說什麼的!”韓江道。

    葉蓮娜點點頭,從手里掏出兩枚彈殼來,“我在東北面的沙丘後面拾到兩枚彈殼,我做了比較,這兩枚彈殼和黑衣人用的不同,也與我們的不同,從發現的位置看,這兩枚彈殼很可能就是從背後攻擊斯捷奇金的人留下來的。”

    韓江從葉蓮娜手中接過兩枚彈殼,仔細觀察了一番,“這…這很像是中國九二式手槍的子彈,但我也不能完全肯定。”

    “哦!如果是這樣,這里越來越有意思了!”唐風看著遠處,發現那里還停著幾輛越野車,“我們過去看看。”

    眾人跑到幾輛越野車近前,一共是四輛車,兩輛切諾基,一輛路虎,一輛牧馬人,唐風和葉蓮娜特別注意了這些車的型號,“沒有上午我們見到那兩輛車!”葉蓮娜道。

    “我們剛才追過來時,曾估計有六輛車往這邊來了,現在只剩下四輛,說明有兩輛離開了這里。一輛應該是斯捷奇金,另一輛車很可能屬於那個從背後攻擊斯捷奇金的人。可是,這人會是誰呢?”唐風盯著地上的車轍印說著。

    “要不,我們再追蹤車轍印試試!”葉蓮娜提議道。

    唐風在猶豫,馬卡羅夫卻擺了擺手,“算了,馬上太陽要落山了,驚嚇勞累了一天,我們還是回基地先休整吧,休整好了再商量一下下一步的計劃。”

    “那這幾輛車呢?”唐風問。

    “幾輛車都被破壞了,看來斯捷奇金即便是撤退,也做的井井有條。”韓江檢查了四輛車,又道,“不過,車上的許多裝備,我們還可以用,比如手電,電池,GPS,電子羅盤,還有毛毯和武器彈藥。”

    “我現在開始懷念我的悍驢了,這麼多東西,還有我們五個人,我們的老爺吉普車能裝得下嗎?”唐風想起身形單薄的老爺吉普車。

    葉蓮娜拍拍唐風的肩膀,“放心吧,擠是擠了點!但是這車絕對能帶的動我們,不要忘了這車當年可是準備經受核戰爭考驗的。”

    唐風聽葉蓮娜這麼說,心里有了幾分底,眾人七手八腳把能用的裝備全都背到了訓練基地外,再搬到老爺吉普車上,五個人只能蜷縮在車上,在夕陽余暉下,慢悠悠地向前進基地駛去。

    回到基地,夜幕已經降臨,大家雖然早已疲憊不堪,但對前進基地和今天剛剛發生的事仍然耿耿於懷。

    馬卡羅夫似乎還沉浸在剛才令人震驚的發現中,獨自想著什麼,默默不語。唐風走過來,安慰馬卡羅夫,“老馬,我知道你還在想布爾堅科,還有前進基地。”

    “是的,我在想布爾堅科,前進基地與整個事件的聯系,從斯捷奇金他們對地堡的熟悉程度看,他們當中一定有人曾經來過基地,來過地堡,而且我可以肯定這個人並不是之後來到這里的,而是在基地學員暴動前。”馬卡羅夫緩緩說道。

    “所以你在想你可能會認識這個人?這個人會是誰?”韓江反問道。

    “嗯,可是我實在想不出來會是誰,布爾堅科,尼古拉中尉,學員們都已經死了,還能有誰?”

    “還有一個謝德林,但是葉蓮娜已經否定了他。”唐風道。

    “我同意葉蓮娜的判斷,謝德林親自鎮壓了學員暴動,所以他不可能和這件事有什麼更深的瓜葛。”馬卡羅夫說著說著,忽然聲音小了下來,嘴里喃喃道,“除非布爾堅科和學員當中有人沒死!”

    “沒死?這…”唐風感到驚愕,“這就只有謝德林知道了。”

    “布爾堅科是我替他收的屍,我不相信他沒死!至於那些學員就說不好了,最後有幾個學員跳海,謝德林並沒有打撈起他們的屍體!”馬卡羅夫對自己還很有自信。

    “但是按照謝德林的說法,包括我們後來查閱的一些檔案文件顯示,當時風高浪急,再加上那些學員都負了傷,應該不會有人倖存。”葉蓮娜道。

    “你們有沒有想過,還有一種可能!”忽然傳來梁媛的聲音,大家把目光都轉向梁媛,梁媛慢條斯理地說道,“這種可能性本來是不成立的,但是因為第二十一號地堡的出現,使這種可能成為可能。”

    “別繞了,快說!”唐風催促道。

    “很有可能是這樣,布爾堅科和學員們確實都已經死了,但是當時這個神秘的組織已經發展的很強大,除了他們還有別的什麼人,比如斯捷奇金,布雷寧,伊薩科夫等人,這些人完全可能秘密來過地堡,所以他們才會對地堡了如指掌!”

    梁媛的假設打開了眾人的思路,“確實有這種可能,但是這種可能需要建立在一個基礎,即首先確定布爾堅科這個人有問題。”唐風道。

    “斯捷奇金今天承認他認識布爾堅科,並知道布爾堅科和父親曾在這里共事。斯捷奇金是怎麼知道的?很可能就像梁媛所說,他們曾經在布爾堅科還在的時候,秘密來過地堡,甚至作為教官,教授過學員們。”葉蓮娜進一步推測道。

    “這已經不用說了,這家伙肯定有問題。”韓江不屑地說道,“我現在更感興趣的是布爾堅科在這個組織中的地位和作用,可惜他死了,地堡也毀了,我們已經很難再知曉這一切了!”

    “尤里…尤里,他真的有問題?!”馬卡羅夫陷入了痛苦的回憶,也許他還是不能相信布爾堅科會是那個神秘組織的一員。

    每當談到談到布爾堅科和學員暴動時,事情似乎就走進了死胡同。房間里沉默下來,大家開始準備晚飯和睡覺的鋪蓋。

    吃飽喝足後,唐風倒頭就睡,可是凌晨時分,唐風卻醒了,他側耳聽聽,外面一片死寂,其他幾位還在呼呼大睡,自己怎麼就醒了呢?唐風翻個身,準備繼續睡,但是唐風來回翻了幾遍,卻怎麼也睡不著了。

    唐風索性坐起來,這些天遭遇不斷出現在腦海中,搞得他心煩意亂,唐風看時間還早,干脆自己值夜算了,本來今晚葉蓮娜要安排值夜的,但是韓江卻說斯捷奇金今晚沒有膽量再來,葉蓮娜想想也對,就沒堅持。

    “哎!我就苦命啊!”唐風輕輕嘆口氣,拿了一只手電筒,起身往外走,他想自己總該干點什麼?他想到了玉插屏的那幾張照片,於是,唐風拿著那幾張照片,一個人坐在門口,用手電仔細觀察這張他已經看過無數遍的古地圖了。

    唐風對這張古地圖從一開始的興奮,已經逐漸變成了失望,地圖上的標示大都是西夏時代的古地名,而今,千年過去,滄海桑田,許多古地名都不復存在,所以,要想確定古地圖上出現的地名,絕非易事。無法確定古地圖上標示,就沒有參照物,也就很難確定進入瀚海宓城的路線,正因為此,唐風對這份古地圖的越發失望。

    可今晚當唐風再次查看這張古地圖時,一種奇怪的感覺環繞唐風,唐風扭了扭脖子,踢了踢腿,沒覺得哪里有什麼不對勁,但是,這種奇怪的感覺非但沒有消退,卻愈發強烈了,唐風盡量使自己平靜下來,他用手電先在古地圖上找到了瀚海宓城的位置,仔細觀察下,唐風發現,瀚海宓城周邊是一片深綠色,這就是所謂的“死亡綠洲?”

    唐風真想再看看玉插屏原件,他不明白玉插屏上的古地圖並不是用毛筆顏料畫上去的,可是怎麼恰好在瀚海宓城周圍出現了一圈深綠色,難道這就是玉插屏所用玉料原來所帶的顏色?如果是這樣,那真是太神奇了!

    唐風驚嘆之余,繼續向瀚海宓城周圍觀察,那片深綠色周邊全是白色,唐風知道這是玉插屏原有的溫潤白玉,白色?這代表沙漠?唐風將自己的視線再向外圍擴展,他發現在古地圖最外面玉插屏呈淡淡的黃色,這才是沙漠的顏色,也許…也許古人就不那麼講究了,黃色和白色都在古地圖上代表沙漠!

    這是唐風第一次注意到玉插屏背後古地圖不同的顏色,過去唐風認為玉插屏就是用和田羊脂白玉雕制而成,所以在唐風的印象中,一直認為玉插屏是白色的,玉插屏的正面也確是白色的,溫潤晶瑩,如果玉插屏背後的顏色不是人工所為,那麼,這玉插屏就更神奇了,薄薄的玉插屏前後竟有兩種不同的顏色,而西夏的能工巧匠正是利用了這種極其罕見的大自然造化,巧妙地將玉插屏背後做成了一張古地圖。

    想到這,唐風又將目光移回到瀚海宓城周圍,他發現在瀚海宓城周邊的白色區域內,斜著,豎著出現了多條翠綠色的條紋,這是玉插屏玉質本來的特性?還是有什麼特殊的含義?

    唐風仔細觀察後,發現這些翠綠色的條紋只在那塊深綠色區域周邊出現,其它地方並沒有,唐風敏感地覺察出這些翠綠色條紋是有特殊含義的,可是這些豎的,斜的條紋到底代表什麼呢?

    唐風的視線慢慢移到了其中一條翠綠條紋的邊緣,他在這里看到了一個字,一個西夏文字,唐風憑著記憶,認定這個字是——“谷”字。

    “谷?山谷?!”唐風馬上聯想到了山谷,他順著這條翠綠條紋向上看去,又出現一個西夏文字,果然是“山”字,再接著往上看,又是一個西夏文字,唐風不認識這個西夏文字,這條翠綠條紋在這兒斷了,但是唐風很快在另一條翠綠色條紋旁接連發現了幾個西夏文字,再將已經發現的文字連起來,唐風嘴里喃喃念出了這幾個西夏文字——“狼…居…住…的…山…谷…”

    唐風皺緊了眉頭,“狼居住的山谷?狼居住的山谷!狼…”唐風忽然眼前一亮,“野狼谷,對!野狼谷!馬卡羅夫說過的野狼谷!”

    唐風難掩興奮之情,難道瀚海宓城就在野狼谷中?!唐風跑回屋中,大叫道,“快起來,快起來,我有了新的發現。”

    “搞什麼啊?”“還讓不讓人睡覺啊?”眾人對唐風大為不滿。

    倒是馬卡羅夫從唐風的話語中嚼出了一些不一樣的味道,“唐風,你一定是有了什麼重要的發現。”

    “是的,非常重要,我在玉插屏背後的古地圖上發現了重要的信息!”唐風越說越激動,“你們看,這兒,這兒,玉插屏的制作真是太精妙了,深綠色的這塊代表死亡綠洲,而周圍豎的,橫的翠綠色則代表山谷…”

    大家這才發現了古地圖上的玄妙,但是韓江搖搖頭,“就這些嗎?”

    “不,更重要是在這條,不對,不是一條,應該是這一片山谷的名字!”

    “名字?”

    “根據上面的西夏文翻譯過來,這座山谷的名字是‘狼居住的山谷’!”

    “狼居住的山谷?”韓江不明白這有什麼特殊含義。但是,馬卡羅夫馬上聽出了玄機,“狼居住的山谷?那…那不就是野狼谷嗎?”

    “對,老馬,我也是這麼想的,這都要感謝你,因為你跟我們講述了你和布爾堅科去野狼谷的經歷;當然,更要感謝命運!”

    “命運?”韓江一頭霧水。

    “對,命運,如果不是我們遭遇黑塵暴,陰差陽錯地跑到了前進基地,我想死了也不會想到這條山谷和老馬說的‘野狼谷’有什麼聯系!”

    韓江明白了,“正因為我們現在鬼使神差地跑到了這邊,所以你再看地圖時,就將古地圖上這條山谷和野狼谷聯系到了一起。”

    “是的,我想起來了,之前我雖然看的沒現在仔細,但也曾看到過這幾個西夏文字,當時我沒把這幾個西夏文字連在一起翻譯,所以根本沒往‘野狼谷’那上面想,現在看來,這條山谷就是老馬對我們說過的野狼谷。”唐風十分肯定地說道。

    馬卡羅夫點了點頭,他在古地圖的照片上比劃了一下,“如果是這樣,那麼我們現在所在的前進基地就大概在這個位置。”

    唐風看見馬卡羅夫的手指落在了野狼谷的北面,唐風點點頭,“對,就應該在這一片,我們一開始是從南面的路線,向西北方向走,結果遭遇黑塵暴,再加上迷路,鬼使神差地跑到了北面來,你們看,這樣看來,野狼谷是一條南北走向的山谷,而瀚海宓城處於整個野狼谷中間偏南邊的位置,所以我們在魔鬼城其實已經十分接近了瀚海宓城,可是卻功虧一簣!”

    “奇怪啊,按照古地圖上顯示,這野狼谷怎麼有這麼多條?”葉蓮娜指著古地圖上那些翠綠色的條紋,“而且完全沒有規律,有的是豎的,有的是斜的!”

    “葉蓮娜,這恰恰就是野狼谷複雜和神秘之處!”馬卡羅夫提高了嗓音,環視眾人,這才緩緩說道︰“這些沒有規律的條紋說明野狼谷並不是簡單的一條山谷,我記得布爾堅科當年曾跟我提到過,野狼谷不是一條山谷,而是由各式各樣,大大小小不同類型山谷構成的,里面的山谷地形,氣候各不相同,時而寬敞,時而狹小,古地圖上的翠綠色條紋恰恰應證了這種說法。”

    “嗯,我也想到了,野狼谷正是由於有這麼多地形各異,環境不同的山谷構成,才導致誤闖進去的人很容易迷路,進入一些危險的,人類從未涉足過的山谷,所以才需要有玉插屏背後這張古地圖的指引,才能走對道路,不至於命喪野狼谷中。”唐風推斷道。

    韓江這時才發現他們曾經離野狼谷,離瀚海宓城是那麼的近,可是現在他們卻跑到了野狼谷北面來,這難道就是命運的安排?

    韓江使勁敲擊了一下古地圖上一個位置,“我們應該已經到達了這里,只是…就差一步!”

    唐風看見韓江敲擊的位置正是他之前已經確定的第四個地名,也是野狼谷南邊,離谷口最近的地名,那個他無法翻譯出全稱的名字,“對,我們應該已經到達這里了,這個的名字我只能翻譯出前面一個字,前面一個字是個‘南’字,我當時就想到了這個字代表方位,但是當時根本想不到它所具體代表的方位,現在這麼看來,這個‘南’字就應該代表野狼谷南邊。”

    唐風說著,手指快速在古地圖上移動著,很快,他的手指在野狼谷北面的一個地方停了下來,因為在這里也出現了兩個西夏文字,唐風很快就認出了第一個字是個“北”字,而第二個字則與南面出現的那個地名一模一樣,唐風一拍照片,道,“如果我沒推測錯的話,瀚海宓城在野狼谷中,而進入野狼谷有南、北兩條道,我們本來走的是南道,已經十分接近野狼谷;而布爾堅科帶老馬去的那個地方是北道,甚至就是北道的入口!”

    “北道的入口?”梁媛驚道,“可是布爾堅科當時並沒有進去啊!”

    “這說明不管是北道,還是南道,野狼谷里都不好走!至於這一南一北兩個標示,我估計是兩個代表方位的地名,另外北線上還出現了幾個地名,我還要仔細琢磨一下。”唐風指著在北線出現的幾個標示說道。

    北線的幾個標示與南線不同,南線的四個標示全在野狼谷外,而北線的標示基本都在野狼谷內,結合馬卡羅夫的推測,唐風想如果從前進基地出發走北線,很快就能進入野狼谷,但是真正的危險也許等進入野狼谷後才會開始。

    韓江聽完了唐風的新發現,拍了拍唐風的肩膀,“好了,咱們又有新目標了。”

    “新目標?”所有人都把目光投向韓江。

    “讓我們從這次行動開始說起!”韓江環視一圈眾人,“我們現在已經知道瀚海宓城在野狼谷中,而要到達瀚海宓城有南、北兩條路,當年的聯合科考隊,以及科茲諾夫那次沒有公開的秘密考察應該走的都是南線,所以我們根據米沙的路線圖,也從南線進入了沙漠,才有了這一路的遭遇。一開始,就在戈壁灘上出現了另外兩條車轍印,兩條車轍印在千戶鎮附近消失了,然後就是趙永的死,我們追逐那輛無人駕駛的黑色大切諾基!我想趙永的死至少和其中一輛車有關。”

    “就是那輛黑色的大切諾基,韓隊,我一直有個問題想問你…”

    唐風剛要開口,韓江擺了擺手,打斷了唐風,“唐風,我知道你要問什麼,我想以你的聰明你已經猜到了,其實我逃亡在外,是我和趙永一起演的一出戲,目的是為了讓我們中的內鬼現出原形,我被誣陷是真,但後面就是我和趙永將計就計,當時我們做好了最壞的打算,即便誘不出內鬼,也可以讓我從明處轉為暗處,這樣更有利於我們的行動。開始時,一切都很順利,我相信我們的行蹤沒有人知道,甚至連趙永也不清楚,但是在戈壁灘上,在第二個點,也就是狼窪,我們就暴露了!”

    “嗯,可圍住我們的狼群,卻又撤走了!”唐風回想起在狼窪看見的那些狼。

    “我想那些狼是受人控制的,它們在聽到某種聲響後才離開的。緊接著,就是我們在千戶鎮的遭遇,就像你曾說過的,在千戶鎮我們總感覺有人暗中在盯著我們,可是除了最後發現趙永屍體外,我們並沒有遭到什麼攻擊,我總覺得這並不是將軍或斯捷奇金的手段。”

    唐風點點頭,“是啊!如果是將軍,為什麼不像在地堡這樣,把我們消滅在千戶鎮。”

    “再從最近幾天在前進基地的情形看,將軍的人似乎更青睞北線,所以我甚至認為南線殺害趙永的人應該不是將軍的人。”

    梁媛眼珠一轉,“是啊,斯捷奇金也提到他不認識趙永。”

    “不是將軍的人,會是誰呢?”唐風喃喃自語道。

    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韓江又說道︰“我們曾經懷疑是徐仁宇殺害了趙永,但是卻沒有找到徐仁宇,也不清楚他殺害趙永的動機。”

    “更難以解釋的是趙永身上那奇怪的傷痕!”唐風又想起了趙永身上那恐怖的傷痕。

    “再後來我們在黑石,在魔鬼城先後遭遇了那個戴面具的女人,這更是離奇!”

    “是啊,如果不是那個戴面具的女人,我們說不定已經從魔鬼城進入野狼谷了。”唐風嘆息道。

    “現在嘆息沒有用了。我們遭遇了黑塵暴,又迷失方向,走到了前進基地來,在這里我們弄清了許多事實,又遇到老馬和葉蓮娜,這也許就是我們的命運,是長生天冥冥之中的安排。”韓江忽然變得神神叨叨的。

    “你的意思,我們下一步從北線進入野狼谷?”唐風反問。

    “是的,從北線走,這條線艱難的程度我想絕不會亞於南線,而且咱們的老朋友竟然都匯聚到了這里,我想這一路會比南線還要熱鬧!”韓江冷笑了兩聲。

    “除了將軍的人,還有救我們的人,他們是什麼人?還會暗中保護我們嗎?”唐風疑惑地問。

    韓江晃了晃腦袋,“唐風,不去說那些歷史之謎,光是這一路困擾我們的問題就太多了,是誰殺死了趙永?是誰為我解了圍?襲擊千戶鎮守軍的是什麼猛獸?將軍究竟是誰?還有…還有那個戴面具的女人,她又是誰?唐風,你想知道這些問題的答案,就必須從北線再探野狼谷,不管我們會遭遇什麼,都必須去野狼谷中去闖一闖!”

    唐風,梁媛,葉蓮娜,馬卡羅夫不約而同地點了點頭,在極其複雜的心境中,大家又迎來了一個新的黎明,戈壁灘深處的黎明!大家都明白進入野狼谷後將會有更可怕,更恐怖的遭遇,但是他們也預感到自己已經離謎底很近很近了。
作者: beautyqueen    時間: 2013-9-18 05:12 PM

西夏死書5‧死亡大結局

第一章再上征程

    晨曦中,老爺吉普車載著唐風五人在戈壁灘上一路顛簸。他們再次上路,只為了尋找那座湮沒在沙漠深處的城市。

    一如三十多年前馬卡羅夫曾經看到過的景象一樣,當吉普車向西駛入沙漠沒多久,他們的車便開始在一片連綿不絕的沙丘上劇烈地顛簸起來,直到越過一座高大的沙山,吉普車才重重地從沙山上沖下,停在了一片廣袤的平地上。一切都歸為平靜,沒有發動機的轟鳴,沒有人,沒有動物,也沒有風,荒涼的戈壁灘上萬籟俱靜,看不到一絲生命的跡象,所有人都有一種異樣的感覺——他們似乎來到了另一個星球。

    “我們還在地球上嗎?”唐風發出了和當年馬卡羅夫一樣的感慨。

    馬卡羅夫怔怔地注視著四周,嘴里喃喃自語道︰“對!對!就是這里…我又來到了這里!”

    韓江則手握方向盤,警覺地注視著這里的一切,一言不發。許久,他才看了馬卡羅夫一眼,問道︰“是繼續向西嗎?”

    馬卡羅夫點點頭︰“對,繼續向西,用不了多久就能看見一大片紅色的山脈,那兒就是野狼谷。”

    “坐好!”韓江叮囑完,便猛踩油門,向西飛馳而去。韓江盯著前方,眼楮仍然不時地觀察著周圍的戈壁灘,他在查看地上那些如影隨形的車轍印是否還會驚現在這里。

    唐風和葉蓮娜也注視著戈壁灘的地面上。“那些車轍印會出現在這里嗎?”唐風帶著一絲憂慮,盯著韓江。

    “不會,至少現在還不會,在地堡我們已經重創了他們。”韓江頗有幾分自信。

    “你就這麼自信?要知道,那個可怕的斯捷奇金消失了,我們沒有發現他的屍體!”

    “這很重要嗎?就算他一個人跑了,又能怎樣?”

    “這不同於以往,這里已經離瀚海宓城越來越近了,斯捷奇金也許就在附近,甚至…甚至將軍也在這里!”

    當唐風提到“將軍”這個詞時,所有人都不約而同地朝四周望去。四周依舊是一望無垠的戈壁灘,沒有任何生命的跡象。韓江輕輕咳了兩聲︰“不管將軍會不會出現在這里,至少這里暫時是安全的,你們在地上發現別的車轍印了嗎?”

    “沒有。”唐風微微搖頭。

    “所以我們要抓緊時間,趁那些黑衣人遭受重創,無力進入野狼谷之時,搶先找到瀚海宓城。”韓江堅定地說。

    葉蓮娜卻憂心忡忡地說︰“我擔心那伙人會不會在兩頭都派了人,我們在這里沒有發現他們,不代表他們不會從野狼谷南面進入。”

    葉蓮娜話音剛落,梁媛就叫了起來︰“不!那絕不可能!葉蓮娜,你是沒去過那里!那里…太可怕了!可怕的黑塵暴、恐怖的魔鬼城、讓人辨不清方向的沙漠,還…還有戴…”

    梁媛欲言又止,將到嘴邊的話給咽了下去,但是車上所有人都明白了她的意思。一陣沉默後,唐風開口了。“葉蓮娜的擔憂是有道理的,不要忘了趙永的死,還有另一條神秘的車轍印。”

    當唐風提到趙永的死時,他分明感覺到韓江那壯實的身體竟然微微晃動了一下,緊接著,他們的車也在荒涼的戈壁灘上輕輕晃動起來。

    “即便他們兵分兩路,我想他們也很難從南邊進入野狼谷。”梁媛不敢相信已經有人進入了野狼谷。

    “總之,我們既要加快速度,搶在他們之前找到瀚海宓城,又要做好和那些家伙大戰一場的準備。他們一定不會善罷甘休,他們也許離我們很近,很近!”

    馬卡羅夫話音剛落,一片雄偉的紅色山脈出現在了他們前方。

    吉普車駛近紅色山脈,山腳下出現了許多大大小小的碎石塊。韓江手忙腳亂,不停地打著方向盤,避讓這些碎石塊。但碎石塊太過密集,韓江使出全力,也只能避開那些較大的石塊。吉普車上下顛簸,不斷被一些較小的石塊顛起。

    前方又是接連幾塊巨石,像是從附近山樑上滾落下來的。韓江猛打方向盤,繞過一塊巨石,可他沒料到緊接著後面竟同時出現了兩塊巨石,再想從巨石旁邊繞過,已經不可能了。韓江快速判斷了一下兩塊巨石之間的距離,他想從兩塊巨石中間穿過,但當他駕車沖到近前時,才發現兩塊巨石之間的空隙根本無法容吉普車通過!

    眼看這輛老掉牙的吉普車就要撞上巨石粉身碎骨了,韓江猛踩剎車,終於將車停在了兩塊巨石前,車前的保險杠已經觸到了其中一塊巨石上。唐風驚魂未定地嚷道︰“你怎麼開的車?”

    韓江並不答理唐風,轉臉問馬卡羅夫。“老馬,當年你來這里也是這樣嗎?”

    馬卡羅夫點點頭︰“是的,當時就是這樣,山下盡是些大大小小的碎石,我記得布爾堅科非常熟練地避開了這些碎石。”

    “哦?當時碎石也有這麼密集?”韓江有些不敢相信,他自認為駕駛技術無人能及。

    馬卡羅夫稍作觀察,道︰“這兒的碎石似乎比當年要多一些。”

    “我說的嘛!”韓江似乎又找回了自信,“您再好好想想,當年你們的車一直開進了野狼谷嗎?”

    “沒有,但我記得當時布爾堅科一直把車開到了谷口的一塊巨石下,再往前,滿地都是碎石和屍骨,車很難再繼續前行了。”馬卡羅夫回憶著。

    “那我們離谷口還有多遠?”

    “還有一段呢,看到那塊巨石就算是到了!我印象中那塊巨石非常大,是你面前這兩塊巨石的十倍以上,橫亙在谷口,非常明顯。”

    韓江無奈,只得小心翼翼地先向後倒車,然後繞開那兩塊巨石,這才繼續向谷口前行。可是吉普車顛簸了兩公里,仍然沒有看見馬卡羅夫所說的那塊堵在谷口的巨石。唐風不禁疑惑起來︰“老馬,我們是不是走錯了?”

    韓江放慢了車速,馬卡羅夫目不轉楮地盯著四周的景物,兩旁的地勢逐步高起,紅色的山脊在熾烈的陽光下散發著神秘的氣息。

    “沒錯,就是這里,這兒應該就是進入野狼谷的路。”馬卡羅夫一邊回憶,一邊喃喃自語。

    “可是您說的那塊巨石呢?”韓江有些急躁地問道。

    “巨石?巨石…”馬卡羅夫心里同樣起疑,突然,他大叫起來,“韓,停車!停車!”

    馬卡羅夫這一喊,把眾人都嚇了一跳,韓江不解其意,趕忙停車。馬卡羅夫跳下車,疾走幾步,來到車旁一塊較大的碎石旁。唐風也跟了過來,他看見這是一塊極不規則的赭紅色碎石。馬卡羅夫端詳半晌,並不說話,又來到附近另一塊碎石旁,唐風發現這塊碎石與剛才那塊很是相像。這時,馬卡羅夫伸出手,在碎石上蹭了一點兒石灰,看了看,又聞了聞,然後緩緩站起身來向四周望去。最後,馬卡羅夫失望地說道︰“看來還是有人捷足先登了!”

    “哦!捷足先登?誰?”唐風不解,追問道。

    眾人也是一頭霧水,都盯著馬卡羅夫。葉蓮娜倒先開口了︰“我似乎在這兒聞到了一種不該出現的味道。”

    馬卡羅夫點點頭,這才緩緩說道︰“葉蓮娜,我想你一定聞到了炸藥的味道。”

    “是的!”葉蓮娜點點頭。

    “我一直在納悶,原來堵在谷口的那塊巨石跑哪兒去了?”馬卡羅夫說到這兒,看看韓江和唐風,才指著地上那幾塊碎石道︰“這就是那塊巨石,只不過它已經碎成了數塊。”

    唐風吃驚地看了看地上的碎石,又看看馬卡羅夫︰“您的意思是那…那塊巨石已經被人炸成了幾塊?”

    馬卡羅夫沉重地點點頭。

    “是最近炸的嗎?”梁媛不敢相信。

    馬卡羅夫又點了點頭,沉默不語。葉蓮娜查看了一番,推斷道︰“應該就是最近被人炸開的,岩石上還殘留著一些未充分燃燒的炸藥。”

    “真不敢相信,剛才還一片死寂的戈壁灘上沒有一絲人類活動的痕跡,這里竟然就出現了,而且很有可能是我們的老對手!”馬卡羅夫搖著頭說。

    “可一路上沒發現他們的車轍印啊!”梁媛不解地望著腳下。唐風也感到奇怪,向前走了幾步。突然,地上細細的黃沙表面隱約顯出了一條車轍印,車轍印似乎是從另一個方向來的,在這里稍作停留,便一路向峽谷深處延伸下去。

    唐風的後背升起一絲涼意,被炸碎的巨石和地面上越來越清晰的車轍印將他的思緒又拉回了現實。

    “想不到那些家伙在遭遇重創後,竟然這麼快就恢復過來了。”韓江也不禁欷歔起來。

    “看來他們的目標與我們是一致的。”唐風判斷道。

    “這說明他們也已經掌握了玉插屏背後的地圖,並且看明白了那張地圖。”韓江突然說道。

    韓江的話讓大家一驚。“要真是那樣,可就太可怕了!”梁媛不禁失聲叫了出來。

    韓江轉身看著梁媛道︰“所以留給我們的時間已經不多了。”

    馬卡羅夫緊鎖眉頭,深邃的眼楮望著山谷,那條車轍印一路延伸下去,似乎已經駛進了野狼谷。“可是…可是野狼谷車是開不進去的啊?”馬卡羅夫喃喃自語,腳不自覺地向前走去。突然,“喀嚓”一聲清脆的聲響,將他的思緒拉回到了腳下。馬卡羅夫緩緩彎下腰,輕輕拂去腳下細密的黃沙,從沙土中拾起一塊像石子一樣的東西,仔細端詳起來。唐風湊到馬卡羅夫身旁,問︰“這是什麼?”

    “骨頭!”馬卡羅夫的聲音異常鎮定。

    “骨頭?”唐風卻是一驚。他俯下身,拂去整片黃沙,一條已經斷裂成數截的肋骨出現在他腳下。這是一段人的肋骨,因為被風沙長久地侵蝕,這截肋骨已經從白色變成了枯黃的顏色。

    “沒錯,這…這里就是當初我來過的野狼谷,谷口就在前方!我…我永遠不會忘記這里…那些堆積如山的屍骨和奇異的圖騰,還有…還有A711209號學員猙獰的面孔。”馬卡羅夫若有所思地說著。

    眾人圍攏過來。葉蓮娜迅速判斷道︰“這截骨頭至少已有幾百年的歷史,應該是剛剛被車碾壓,因此斷裂成數截。”

    “那些人應該還沒走遠!”韓江道。

    “那我們還猶豫什麼,快追!”梁媛大聲叫道。

    大家返回車上,馬卡羅夫叮囑道︰“小心,大家一定要小心,再往前走,你們會看到令你們終身難忘的恐怖景象。”

    大家的腦海里都浮現出了馬卡羅夫曾經敘述過的可怕的情景。馬卡羅夫又叮囑道︰“還有,當年我和布爾堅科是從這里步行進入山谷的,而現在看來有車一直開了進去,我擔心…”

    馬卡羅夫沒有說完,大家心里都已明白了他的擔憂。韓江緩緩發動吉普車,小心翼翼地向山谷內進發,吉普車不停地被地面的碎石和零星的骨頭顛起,車輪碾碎骨頭的聲響令每個人心悸。唐風發現前面山谷逐漸模糊起來,看不見前方的情形,當韓江駕車轉過一個彎時,他突然發現前面的沙地變得濕潤,那道神秘的車轍印醒目地出現在濕潤的沙地上︰“看來這里原來是條河。”

    沒有人搭話,因為馬卡羅夫的臉色越發陰沉,唐風知道那個可怕的地方就要出現了。果然,地上的屍骨越來越多,有人的,也有牛羊等動物的。似乎是怕驚擾這些沉睡的靈魂,韓江熟練地繞過地面上一些仍然完整的屍骨,最後將車停在了一堵由層層屍骨堆砌而成的骨牆前——這堵牆硬生生地擋住了他們的去路。

    唐風之前已經見過了千戶鎮的干屍和京觀,但還是被眼前這一幕震撼了。不過更讓他震驚的是,這堵高大的骨牆中間,竟然被打開了一條通道,通道的寬度看上去只能容一輛車通過,而地面上那道車轍印就一直延伸進了這條從累累白骨中開出的通道。

    “不,這…這是怎麼回事?”馬卡羅夫比其他人都要震驚,他預想過那伙人會出現在這里,因此在韓江駛進谷口時他就拔出了槍,可是眼前的景象卻是他無論如何都沒有想到的。

    “老馬,當年你們就走到這里嗎?沒聽你說過這條通道啊?”唐風反問馬卡羅夫。

    馬卡羅夫不住地搖著頭,仍然不敢相信眼前的景象︰“不,當年這里被累累白骨堆滿,根本無法通行,更沒有這條通道。”

    眾人又沉默下來,大家都拔出槍,下了車,踩著地上的碎骨,走到骨牆近前。唐風隨手拾起了一個羊頭骨,他發現正如馬卡羅夫提到過的那樣,在羊頭骨的正中出現了那個神秘的符號——一只雄鷹立在一頭狼的身上。唐風身子微微顫了一下,他又在另一個牛頭骨上發現了這個符號。這個奇怪的暗紅色符號,難道真是某個古老部落的圖騰?

    唐風忽然想到馬卡羅夫曾經提到過的那個岩壁上的圖騰,他抬頭望去,在兩側的崖壁上尋找。唐風發現馬卡羅夫正盯著右側的紅色崖壁,順著馬卡羅夫的目光,他發現在紅色的岩壁上,有一幅用一種奇怪的白色顏料繪制出的巨大圖案——那個熟悉而又陌生的圖案。此刻,那巨大的白色圖案在正午的陽光下泛著奇異的光芒,一如當年繪制時一樣,奪人心魄。

    “有什麼新的發現嗎?”唐風輕聲問馬卡羅夫。

    馬卡羅夫搖搖頭︰“沒有。”忽然,馬卡羅夫又將視線轉到了面前這條被打開的通道,“除了這里——這條可怕的通道,其他的似乎都與當年一樣。”

    這時,韓江和葉蓮娜從通道那邊走過來。韓江扔掉手里的半截骨頭,道︰“我們仔細勘察了一番,這條通道是用炸藥炸出來的。”

    “用炸藥炸出來的?”唐風感到不可思議。

    馬卡羅夫卻點點頭,道︰“看來韓江你的判斷是對的,這些人一定看明白了那幅古地圖,所以花了大力氣,在這里炸開了一條通道。”

    “你們不要這麼嚴肅嘛!我看這對我們來說也是一件好事,我們不也正好可以通過這條炸開來的通道進入野狼谷嗎?”梁媛忽閃著大眼楮看著眾人。

    馬卡羅夫點點頭︰“對,我們也從這條通道進入野狼谷。”

    大家重新上車,唐風卻有些遲疑,韓江喊唐風上車,唐風猶豫地看著馬卡羅夫。“老馬,你不是對我們說過野狼谷異常凶險嗎?你還曾遭遇過奇怪的霧氣,怎麼今天…”

    “是的,野狼谷異常凶險,這些骨頭不過是冰山一角,所以我們都要加上十二分的小心。當年那突然而至的霧氣確實詭異,我至今也不能解釋,不過我想這里這麼干燥,應該不會老有霧氣升起吧!”

    “老馬,你這話可是自相矛盾,剛說要加十二分小心,又抱起了僥倖心理!”唐風戲謔道。

    馬卡羅夫剛想說什麼,韓江打斷了他,告誡眾人道︰“不要有絲毫的僥倖心理,大家都聽老馬前面半句,加上十二分的小心。”

    說著,韓江將車先緩緩向後倒退,然後突然加速,一頭沖進了那條恐怖的白骨通道。

    唐風不敢去看從身旁呼嘯而過的累累白骨,但車的震動還是不斷把兩旁的骸骨擠進車窗掉落在他們身上,惹得梁媛發出一陣陣尖叫。

    一個人的頭骨重重地砸在唐風身上,極力克制的唐風終於無法忍受,也叫了起來,他的叫聲一直持續了兩分三十六秒,當他發現韓江已經把車停下來,大家都在看著他時,這才不好意思地停止了叫喊。

    “你現在可真脆弱!”韓江冷笑了兩聲,盯著唐風。

    唐風想反駁兩句,可是他張了張嘴,卻又把話咽了下去,因為唐風發現他們已經駛出了那條狹長的通道,回過頭去看那些堆積如山的白骨,依然令人毛骨悚然,唐風趕忙將掉落在自己懷中的那個頭骨扔出車外。

    “這也是一座京觀嗎?”韓江盯著白骨堆問唐風。

    “現在還不好說,不過可以肯定當年這里一定發生過一場激烈的戰爭,準確地說,是蒙古大軍與瀚海宓城黨項人的搏殺。”唐風答非所問地說道。

    “不要關心這些屍骨了,還是研究一下這條車轍印吧,這才是我們現實的威脅!”葉蓮娜提醒眾人。

    唐風和韓江這才將目光重新轉到地上的車轍印上來,他們發現那條車轍印也通過了狹長的通道,並一直沿著山谷向前延伸,所過之處,地面皆留下了無數被碾碎的屍骨。

    “這一定是輛牛逼的車,把這些骨頭都碾成了粉末。剛才通過這段通道時,我就怕咱們這老爺車被地上的骨頭戳破輪胎,那咱們就歇菜了!”

    韓江盯著地面上的車轍印看了半天,最後就冒出來這麼一句,把葉蓮娜噎得無語。憋了半天,葉蓮娜才道︰“你放心,我找的車,肯定沒問題。”

    “你們發現沒有,這里的地面愈發潮濕,我敢肯定這里的地下水位很高,向下挖,用不了幾下就能挖出水來!”唐風看出了端倪。

    葉蓮娜點點頭︰“可惜韓江這個豬腦袋愣是沒看出來。”

    “誰說我沒看出來,這不正可以解釋老馬當年遭遇的霧氣嗎?”韓江頗有些不服。

    “霧氣?韓江,你想到了什麼?”馬卡羅夫追問。

    “你當年遭遇的霧氣,足以說明野狼谷中氣候多變,異常詭異。從外面看,茫茫的戈壁沙漠十分干燥,可是進入這條山谷後,就會發現地面有水的痕跡,而且越往里去,地面越濕潤。我敢肯定,野狼谷深處絕對是一個濕潤的地方,甚至還會有河流或是水泡子出現。”

    唐風像是想起了什麼,打斷韓江的話,驚道︰“死亡綠洲!”

    “死亡綠洲?”大家的思緒又回到了史蒂芬臨死前的描述。

    “是的,按照史蒂芬臨死前的說法,馬昌國他們曾經到達過死亡綠洲,再結合玉插屏背後瀚海宓城所在的那塊深綠色區域,我們可以認定瀚海宓城應該在一片綠洲中,這說明當年野狼谷內一定是另一番生機勃勃的景象。之前我一直認為因為氣候惡化,那片綠洲很可能已經消失,變成了荒漠。不過現在看來,那里很可能還有綠洲,即便綠洲不在了,那里也應該是一片有水的濕潤地。”

    大家點點頭,思緒都飛到了那片神秘的綠洲,也許出現在他們眼前的潮濕沙土就是受到了綠洲流淌出的水源滋潤!

    “我們如果繼續往前走,不會突然遇到一條大河吧?”梁媛緊張兮兮地盯著前方看不到頭的幽深山谷。

    “也許會,但現在已經有人走在了我們前面,所以我們不用擔心,只需跟著車轍印前進就行!”韓江再次發動吉普車,緩緩地向山谷深處駛去。

    越往山谷深處前行,地面的屍骨越少,最後地面的屍骨完全消失了。但是唐風注意到,兩側的山脈卻愈來愈高大,山谷也越來越狹窄,最後他們完全被高大山峰投下的陰影所覆蓋,進入了陰暗的山谷深處。

    唐風仰頭望去,只有頭頂的一道縫隙可以看到日光,證明此刻仍然是白天。唐風沒有想到這里的地形變化竟是如此劇烈,若此時有伏兵在兩側的山上,他們必死無疑!想到這兒,唐風的心懸了起來,他也有些明白為何當年蒙古鐵騎難以征服瀚海宓城里那些桀驁不馴的黨項人了,易守難攻的地形當年一定幫了黨項人大忙。

    地面的細沙逐漸變成了泥濘的溝壑,山谷里愈發潮濕,韓江駕駛著吉普車在這些溝壑中艱難地前行,幸虧這老爺車還算皮實,沒有陷在這暗無天日的山谷深處。

    “這該死的地方,還要多久才能開出這里!”韓江咒罵道。但沒有人回答他,因為沒有人知道這條狹長的山谷還有多長。

    唐風盯著前方的那條車轍印,車轍印依然向前方延伸,說明那些家伙安全通過了這里,所以現在還不用太擔心危險的降臨。想到這兒,唐風把心稍稍放在了肚子里。

    果然,他們並沒有遭到什麼伏擊,頭頂也沒有碎石落下,大約半個小時後,吉普車終於載著他們走出了這條狹長的山谷。前面豁然開朗,又恢復到了一開始進入山谷時的模樣,兩側山脈忽地矮了下去,也不再陡峭,變得平緩寬闊。

    大家長舒了一口氣,來不及休息,繼續向前趕路。寬闊的山谷,沒有了那些可怖的屍骨,也沒有了潮濕泥濘的溝壑,一條坦途直通前方。韓江加快車速,追尋著前方的車轍印繼續前進。不多會兒,唐風就發現山谷越來越寬闊,而兩側的山脈則變得低矮如小土丘一般,但就在寬闊的前方出現了一座座造型各異的土丘,猶如一座座詭異的城堡。難道又來到了一座魔鬼城?

    容不得唐風多想,吉普車便一頭扎進了這片神奇的土丘,大大小小的土丘形態各異,一眼不見盡頭。唐風突然大喊起來︰“停車!”

    唐風這一喊,把大家嚇了一跳,韓江趕忙停下車,厲聲問唐風︰“干嗎?你發現了什麼?”

    “戴面具的女人…”唐風喃喃自語。

    “什麼?在哪里?”所有人都驚叫起來,韓江和梁媛反應尤為激烈,因為那個戴面具的女人留給他們的印象太深刻了。

    可是,眾人四下張望了半天,除了大大小小的土丘,沒看見什麼戴面具的女人。“媽的,你緊張過度產生幻覺了吧?”韓江對唐風斥道。

    唐風這時才緩緩搖了搖頭︰“不,她不在這兒。”

    “所以我說你產生了幻覺!”韓江怒道。

    “你不覺得這里很像…”

    唐風話沒說完,梁媛就接茬道︰“很像我們在月兒泉西北方發現的那個魔鬼城!”

    “是的,幾乎一模一樣!”唐風點頭道,“其實這也是一片雅丹地貌,所以剛才當我們駛進這里時,我忽然產生了一種奇怪的感覺,以為我們又來到了月兒泉附近的那片魔鬼城!”

    “可是這里並沒有那個戴面具的女人,所以你不要一驚一乍的!”韓江也在觀察著四周的環境。

    “條件反射,我真怕那個女人再跑出來嚇人!”

    “這里會不會就是你們在野狼谷南邊進入的那片雅丹地貌呢?”葉蓮娜反問韓江。

    韓江觀察許久,搖了搖頭︰“雖然很像,但仔細觀察,和那里還是不太一樣。”

    唐風也附和道︰“是的,我剛才也在想這個問題。我們之前已經從古地圖上推斷出月兒泉就在野狼谷的南面,所以剛才我一度懷疑我們是不是已經走出野狼谷,又回到了南線的那片雅丹地貌。但我靜下來仔細回憶了古地圖,再結合我們已經掌握的一些資料,可以推斷出野狼谷絕不會就這麼短,也不僅僅是一條山谷。”

    馬卡羅夫接過唐風的話,說道︰“是的。當初布爾堅科就對我說過,老牧民曾向他說起所謂野狼谷其實並不是一條山谷,而是由眾多地形各異,氣候多變的大小山谷組成的,應該是很大的一片,絕不會就是這麼短短一條山谷。”

    “所以我們有理由相信剛才所走過的只是野狼谷眾多山谷中的一條,我們絕不會已經走出野狼谷,回到南線的那片雅丹地貌。”唐風進一步推斷道。

    “也就是說在這里——北線——也有一片雅丹地貌?”葉蓮娜猶疑地觀察著四周。

    唐風點點頭︰“現在看來,就是這樣。”

    “雅丹地區都是風口,那我們很可能會在這里遭遇塵暴了?”葉蓮娜憂心忡忡地說。

    葉蓮娜的話讓唐風、韓江和梁媛的心情一下子降到了谷底,他們無論如何不願意再遭遇一次可怕的黑塵暴。

    “那我們必須趕緊離開這里!可是…可是我們下一步該往哪里走呢?”梁媛不知所措地看著唐風。

    唐風看看韓江,韓江拍了拍方向盤︰“你們囉囉唆唆的,有什麼好擔心的!那條車轍印還在,我們只需要跟著他們就不會有事!”

    果然,唐風看見那條一直伴隨他們的車轍印仍然在他們車前蜿蜒前行,似乎並沒有遭遇什麼意外,他的心稍稍定了定。

    韓江駕車,順著車轍印繼續向前駛去。
作者: beautyqueen    時間: 2013-9-18 05:13 PM

第二章 噴霧山谷

    地勢逐漸高企,唐風感到有些奇怪,雅丹地貌怎麼會突然高了起來?但他們的老爺吉普車確實在吃力地爬坡。當吉普車載著他們終於爬到坡頂時,唐風才看清前面是一個下坡,但在這條坡上,不規則地佇立著幾座外形奇特的土丘。

    韓江熟練地駕車繞過這些土丘,一路猛沖下坡。可就在他繞過一座巨大的土丘時,突然從土丘後面閃出一個黑漆漆的東西來。韓江趕忙猛踩剎車,在鬆軟的坡道上劃出一道深深的剎車印,這才將車停了下來。

    眾人都是一驚,待車停下來仔細觀瞧,這才發現,土丘後面那黑色東西居然是一輛被燒毀的汽車。

    韓江和葉蓮娜警覺地拔出槍,慢慢逼近那輛已經被燒成空殼的越野車。空氣中還彌漫著刺鼻的味道,唐風看出那是一輛悍馬,難道這就是那輛在他們前面進入野狼谷的車?他的腦海中迅速閃過了許多畫面——進入沙漠後一直如影隨形的神秘車轍印、蒙古小鎮上的黑色悍馬、搶在他們之前進入野狼谷的車。此刻,這輛不可一世的悍馬又如何成了一架被燒焦的空殼?

    就在唐風胡思亂想的時候,韓江和葉蓮娜已經初步檢查了這輛車。韓江收起手槍,叉著腰,注視著這輛被燒成空殼的悍馬︰“最新款的悍馬,從被燒毀的車身判斷,大火剛剛熄滅,沒有發現屍體。”

    “就這些嗎?”唐風反問。

    “當然不止這些!”葉蓮娜替韓江答道,“這真是個令人費解的現場,首先讓我感興趣的是,這輛車是否就是在我們之前進入野狼谷的那輛車。我將被燒毀的輪胎殘骸與地上的車轍印作了對比,完全吻合,而那條從谷口一直出現的車轍印在這里戛然而止了,因此,完全可以確定這輛被燒毀的悍馬就是那輛在我們之前進入野狼谷的車。”

    “關於這輛車的身份,有一個問題,葉蓮娜,你還記得那輛出現在蒙古小鎮上的黑色悍馬嗎?”唐風提醒葉蓮娜。

    葉蓮娜點點頭︰“當然記得,雖然它只是在小鎮上呼嘯而過。怎麼,你懷疑那輛悍馬就是面前這輛?”

    “很有可能。我記得出現在小鎮上的那輛悍馬呼嘯而過,朝南駛去,那不正是前進基地和野狼谷的方向嗎?”

    “不排除這種可能,但當時那輛車只是呼嘯而過,我們都沒有記下更多的細節,所以很難斷定那輛悍馬是否就是我們面前這輛車。”葉蓮娜嚴謹地說道。

    “除了車的身份,你還想到了什麼?”韓江問葉蓮娜。

    葉蓮娜指了指空空如也的車殼︰“還有,車上的人哪兒去了?現場沒有發現一具屍體,說明車上的人都成功逃生,即便有人受傷或被燒死,也被其他人處理了。我仔細查看了車周圍的腳印。”

    唐風的目光正好落在地面上,車身周圍盡是凌亂的腳印,唐風推斷道︰“這說明悍馬是在突然間著火的,所以車上的人倉促奔逃,造成如此凌亂的腳印。只是…只是一時看不出這是幾個人的腳印。”

    “五個人的!”葉蓮娜的口氣執著而堅定。

    “他們也是五個人?”唐風將信將疑地盯著葉蓮娜。

    葉蓮娜俯下身,指著地上凌亂的腳印︰“雖然這些腳印凌亂難辨,但還是可以分辨出來,車上原來一共坐著五個人,車失火後,五個人都下了車,但是卻奔向了不同的方向。”

    “不同的方向?”唐風這才注意到車身周圍果然出現了不同軌跡的腳印。

    “應該有兩人向東面的土丘奔逃,而另有兩個人的腳印向西面的土丘奔逃,還有一個人的腳步很凌亂,一個人向南,也就是向土坡下面奔去。”說著,葉蓮娜指了指一串向坡下延伸的凌亂腳步。

    韓江也勘查了一圈,最後將注意力放在了這串向坡下延伸的腳印上︰“這串腳步明顯比其他幾人的腳印凌亂,顯得慌不擇路,獨自向坡下奔去,更重要的是這個人的腳步跌跌撞撞,所以我判斷這人應該是負了傷。”

    聽了韓江的推斷,葉蓮娜點頭表示贊同,唐風卻道︰“現在說那人負傷為時尚早,地上沒有留下血跡。”

    這時,韓江發現馬卡羅夫一直沉默不語,似乎陷入了沉思︰“老馬,在想什麼呢?”

    韓江這一問,才將馬卡羅夫從沉思中拽了出來,馬卡羅夫輕輕搖了搖頭︰“這確實很奇怪,但我更感興趣的是這輛悍馬是如何燒起來的!剛才你們說了腳印,那我也來說說這些腳印。這些腳印非常凌亂,顯然說明這輛悍馬是突然起火的,而且火勢很猛,以至於車上的人根本來不及反應,只得放棄車輛,倉皇奔逃。”

    葉蓮娜點點頭︰“從車身被燒毀的程度也能看出來,當時火勢非常大。這真是奇怪,悍馬為什麼會突然起火呢?”

    眾人陷入了短暫的沉默。突然,梁媛又驚叫起來︰“會不會,會不會是…”

    梁媛話到嘴邊,卻不敢說出來,唐風接過話茬︰“你是想說那個戴面具的女人又出現了?”

    “除此之外,還有什麼力量能讓悍馬突然起火?”梁媛瞪大眼楮,驚恐地望著唐風。

    “不要危言聳聽了,黑石附近是因為戈壁灘上有天然瀝青和硫黃才起火的。這里有嗎?這…”韓江話說了一半,突然沒了聲音,因為他又嗅到了那股熟悉的天然瀝青味。

    唐風和其他人也都嗅到了天然瀝青味,梁媛卻還不肯罷休︰“可是天然瀝青是怎麼突然燃燒起來的?你也是親眼看到過那個戴面具女子的!”

    韓江並不分辯,因為他不知道該如何解釋這一切。他又繞著已被燒成空殼的悍馬走了一圈,厲聲催促道︰“是非之地,不可久留!快,大家快上車,我們先離開這里再說。”

    唐風聽出了韓江話中有話︰“你是擔心我們的車也會燒起來,還是害怕那個戴面具的女人出現?”

    “不管怎樣,都要先離開這鬼地方!”

    “可我們該往哪里去?一直引導我們的車轍印可沒了!”唐風提醒韓江。

    韓江坐回駕駛室,握著方向盤,略作思考,道︰“繼續向前,順著這個向坡下奔去的腳印走,如果這個人真的受傷了,應該走不遠,說不定我們能找到他!”

    大家沉默下來,誰也沒有更好的主意。韓江見無人反對,便一踩油門,順著那凌亂的腳步向坡下沖去。

    不知怎的,不好的感覺在韓江心里升起。急於擺脫危險境地的韓江不顧下坡,依然加速,這輛老爺吉普車好似飛了一樣沖下土坡,唐風只覺得兩旁那些奇形怪狀的土丘更顯猙獰。突然,唐風嗅到了一股刺鼻的瀝青和硫黃味,緊接著他就聞到了焦糊味,隨後就是梁媛的尖叫︰“燒起來了,燒起來了!快停車!”

    韓江去踩剎車,可他把剎車踩到底了,吉普車仍然飛快地朝坡下飛奔,而車前面的引擎蓋里不停地冒著白煙。後來,剎車干脆徹底失靈,而前方是幾個巨大的土丘。韓江終於喊出了逃生的命令︰“跳車!快跳車!”

    幸虧這里的地勢已經緩了下來,葉蓮娜和馬卡羅夫先後跳下了車,梁媛不敢跳,唐風抱著梁媛,猶豫再三,最後被韓江猛地一推,才跳下了車。

    韓江見大家已經跳下車,正要跳車,就見前方赫然出現一座巨大的土丘,已經來不及避讓。就在吉普車撞上土丘的瞬間,韓江才從駕駛座上躍了出來,緊接著就是一聲沉悶的爆炸,頓時,吉普車燃起熊熊大火,瞬間變成了一堆廢鐵。

    “韓!”葉蓮娜大叫起來,並奔向還在燃燒的吉普車。葉蓮娜跑到近前,才看到韓江步履蹣跚地從黑煙中走出來,兩人緊緊相擁在一起。但是,還沒等他倆享受劫後余生的欣喜,一團濃濃的霧氣就從山谷深處襲來。韓江和葉蓮娜吃驚地望著這詭異的大霧,唐風本能地拽住了梁媛的手,馬卡羅夫則驚恐地瞪大了眼楮,仿佛又回到了三十多年前的那一幕…

    霧氣迅速包圍了他們,並繼續向山坡上襲去。“好奇怪的大霧!”唐風喃喃自語著,他剛說完,便發覺他已經看不見韓江和葉蓮娜的身影了。

    “韓江!”唐風向著他認為韓江所在的方向大喊道。

    可是卻沒有回音,四周盡是厚厚的霧氣。唐風死死抓住了梁媛,生怕梁媛也消失在濃霧中。這時,不遠處傳來了馬卡羅夫蒼老的呼喊聲音︰“葉蓮娜!葉蓮娜!”

    沒有聽到葉蓮娜的回聲,馬卡羅夫的呼喊也漸漸微弱下去。唐風看不到馬卡羅夫的身影,但他通過聲音判斷馬卡羅夫應該就在附近,於是他大聲喊道︰“老馬,我在這兒!”

    馬卡羅夫顯然也聽出了唐風的聲音︰“唐風,不要動!我來找你!”

    霧氣越來越大,越來越濃,周圍兩三米都辨不清景物。唐風不敢輕舉妄動,緊緊拽著梁媛,站在原地等待馬卡羅夫的出現。可是時間一分一秒過去了,馬卡羅夫還沒有出現,唐風的心揪了起來,他剛想呼喊。就在這時,一陣陰風吹過,卷起黃沙,唐風只得緊閉雙眼和嘴巴。風也逐漸大了起來,絲毫沒有要停下的意思。難道又是一次黑塵暴?唐風胡思亂想著,雙腳已經站立不穩,他本能地想躲到附近的一座土丘後面,可是他根本無法辨出那個土丘的方位,只能根據原有的印象大致推斷。

    唐風拉著梁媛向想象中的土丘跑去,幾分鐘後,土丘沒有找到,風沙卻越來越猛烈,唐風感到自己的身體似乎已經不屬於自己,狂風只需要再猛烈一點,就能把他整個給卷到空中。自己尚且如此,單薄的梁媛肯定更無法支持…想到這兒,唐風使勁拉了一把梁媛,沒想到自己腳底一滑,竟摔倒在土坡上。唐風力大,帶著梁媛一起滑倒,兩人便順著土坡一路滾了下去。

    兩人滾到平緩處,塵暴絲毫沒有停下來的意思,霧氣依舊濃濃地籠罩著周圍的一切。唐風顧不得身上的疼痛,拉著梁媛爬起來又繼續向未知的方向狂奔。唐風中間停下來幾次,呼喊韓江和馬卡羅夫的名字,卻沒有一絲回音。

    也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唐風和梁媛在濃霧中翻過幾座山丘後,似乎登上了一座高山。“我們應該已經離開了那片雅丹地貌!”唐風喘著粗氣沖梁媛喊道。

    梁媛抽噎道︰“可這是哪里?

    霧氣還不散去!”

    “我們好像爬上了一座山…”唐風在濃濃的霧氣中說道。

    “完了,我們迷路了,永遠走不出去了…”梁媛哭出了聲。

    “不!咱們能走出去!我們剛才是從山脊這邊爬上來的,現在我們就從另一側爬下去。”唐風已經分不清方向。

    “你知道這一側山下會有什麼等著我們?”

    “會有什麼?”

    “反正都是讓人害怕的東西!”梁媛猶疑地望著被濃霧籠罩的山坡。

    “也許我們下去,霧就散了!”唐風安慰梁媛。

    事到如今,梁媛也沒有更好的主意,只好跟著唐風,兩人開始從山脊另一側向山下走去。唐風注意到山脊上的沙土十分干燥,而越往山下走,沙土越發濕潤。濃濃的霧氣依然沒有散去,雖然這座沙土山上沒有一棵樹,但唐風仍然無法看清楚山下的情形。

    “這…這沙土越來越潮濕,下面不會是一條大河吧?”梁媛也看出了端倪。

    “沙漠中的大河?”唐風喃喃自語,思索著這個不切實際的答案。

    “或者…或者又是一個海子!”

    “海子!”唐風聽了梁媛這個猜測,點了點頭,“腳下小心,這山下確實很有可能是一個海子,千萬不要滑下去!”

    兩人小心翼翼地下到山下,地勢比剛才要平緩了許多,但是霧氣非但沒有散去,反倒更加濃厚。突然,唐風停住了腳步,怔怔地站在潮濕的沙地上,側耳傾聽,“嘩,嘩,嘩…”他聽到了一個讓他難以置信的聲音。唐風越聽,眼楮瞪得越大。梁媛也聽到了這個聲音,驚得張大了嘴,過了好一會兒,才驚叫道︰“水聲,是水聲!”

    唐風點點頭︰“而且還是很大的水聲,我…我真不敢相信。”

    “有什麼不敢相信的,我早就推測出山下可能是一個海子。”梁媛言語中頗有幾分得意。

    “海子?我們之前見到的海子都是平靜如鏡,什麼時候有這麼大的水聲?”

    唐風這一問,把梁媛噎得無話可說。“是啊!這水聲像…像…”梁媛憋了半天,始終沒有把那個不可思議的詞說出口。

    霧氣久久不散,唐風拉著梁媛,每一步都異常小心地向著水聲的方向挪動腳步。沒過多久,他們來到了水邊。

    唐風無法看清濃霧後面的世界,他俯下身查看面前的水,水質清澈。但讓唐風感到驚詫的並不是水質,而是這里的水竟是流動的,就像在海岸邊一樣。水不停地向岸邊流動,很快就淹沒了唐風的鞋面,唐風驚得趕忙向後退去,可是水並沒有繼續向前流動。過了一會兒,水又退了回去。

    唐風輕輕松了一口氣,嘆道︰“我現在有了一種恍若隔世的感覺。”

    “是啊!我們這是在沙漠中,還是在海邊?”梁媛也感到驚奇。

    “這也不奇怪,你聽說過居延海吧?”唐風反問梁媛。

    梁媛想了想︰“好像有些印象,我記得史書上記載,巴丹吉林沙漠在漢代的時候是一個水草豐美的大湖,被稱為‘居延海’,後來環境惡化,水面越來越小,最後完全成了一片戈壁灘。”

    唐風點點頭︰“是這樣,所以巴丹吉林沙漠與其他沙漠不同,居延海消失後,巴丹吉林沙漠里留下了許多大大小小的海子。”

    “我們之前遇到的海子水面都不大,所以也都很平靜,泛不起一絲漣漪!”

    “也許我們遇到了一個比較大的海子。”唐風推測說。

    “比較大的海子?能有多大?”梁媛好奇地看著腳下的水面。這時,水又向他們站立的岸邊流淌過來,並伴隨著嘩嘩的水聲。

    “不好說,或許我們離那片傳說中的綠洲已經很近了。”

    “死亡綠洲?那這里一定很危險。”

    “霧氣還是不散,我們什麼都看不清,也許危險就在我們身旁。”

    “啊!你不要嚇我!”梁媛瞪著一雙驚恐的眼楮,似乎想要看透這濃濃的霧氣。

    “也許…也許這只是個普通的海子…”說到這兒,唐風似乎想到了什麼,“我忽然明白了!”

    “明白什麼?”

    “這濃濃的霧氣!沙漠戈壁本該是極其干燥的地方,可野狼谷里為什麼有這麼大的霧?”

    “你是說這些海子?”梁媛將信將疑地看著唐風。

    “我想就是這樣,海子提供的濕氣與沙漠戈壁極其干燥的空氣遭遇,便會形成這樣的大霧。”唐風大膽推測道。

    “你說的也許是對的,但我還是不敢相信,這麼大的霧氣,除非…除非這兒的海子很大,水量很多…”

    “我看面前這個海子就很大,應該可以證明我的推斷,甚至這場大霧可能就是因為這個海子。”唐風說著,從岸邊拾起一根被水流沖上岸的蘆葦桿,在上面做了記號,插在沙子里,又對梁媛道,“不信咱們就沿著這個海子走走看,怎麼樣?”

    “什麼‘怎麼樣’,現在也只有這樣了!”梁媛面帶沮喪無可奈何地說。

    唐風和梁媛的許多裝備已經丟失,兩人重新整理好剩下的裝備,沿著海子岸邊走去。兩人不知道這個海子有多大,也不知道這樣走能走到哪里,更不知道會遭遇什麼危險,但他倆已經別無選擇。

    唐風和梁媛順著海子岸邊前進,他們每走一步都異常小心,因為霧氣還是不肯散去,他們只能看清周圍兩米之內的景物。唐風走在前面,一只手拉著梁媛,生怕她落入濃濃的霧中。消失得無影無蹤,另一只手緊緊握著他的手槍,這是一只在地堡內找到的TT—33手槍。唐風極力想看清濃霧後面的世界,但是除了霧氣還是霧氣,他感到自己的心臟在緊張地亂跳。前面會有什麼?陷阱、野獸,還是那些黑衣人?

    唐風拉著梁媛往岸上走了兩步,和水面保持著兩三米的距離,他這會兒又開始擔心水里面也許會有什麼東西突然一躍而出…梁媛明白唐風的擔心,緊緊地跟在唐風身後。兩人就這樣沿著岸邊走了十多分鐘,周圍的景物沒有發生任何變化,平靜的水面,黃色的細沙,濃濃的霧氣,除此之外什麼都沒有。

    兩人又往前走了十多分鐘,唐風估摸著他們已經走了快半個小時,可是依舊沒有走到剛才他插蘆葦桿的地方,這片海子果然很大!唐風在心中暗暗盤算著,腳下繼續向前走。踩在潮濕的細沙上,唐風的心里一上一下,他也在注意腳下的沙土,尋找著可能出現的蛛絲馬跡。細密的黃沙上除了他和梁媛的腳印,沒有留下任何蛛絲馬跡。難道這里從沒有人來過?甚至沒有任何動物來過?

    兩人又沿著岸邊走了半個小時,還是沒有回到他們出發的地方。霧氣不但沒有散去,反倒更加厚重,岸邊的黃沙上依舊沒有任何發現。

    梁媛也覺得蹊蹺︰“我們繞著海子走了這麼長時間,還沒有回到起點,而且岸邊竟然沒有一點兒動物來過的痕跡。”

    “或許這里根本就沒有生物。”

    “真正的無人區!不,不僅僅是無人區,是無生命區!”

    “無生命區?!”唐風身子微微震了一下,無生命區,這意味著什麼?

    “看!那是什麼?”唐風還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梁媛突然大喊起來。

    唐風順著梁媛手指的方向往前方望去,不遠處的沙地上隱約現出了一個紅色的東西。唐風拉著梁媛緊跑兩步來到那東西近前,那是一個紅色的煙盒。梁媛伸手想去拿煙盒,卻被唐風一把拽住,梁媛不解,唐風輕聲提醒道︰“看,腳印。”

    梁媛這才注意到,在沙地上出現了兩串腳印,一串似乎是由沙坡上面延伸下來的,一直通到水邊,另一串則沿著水邊向他們前方延伸下去,而在那紅色煙盒附近,這個腳印顯然十分凌亂。

    “我好像在哪兒見過這個煙盒。”梁媛注視著那個煙盒。

    唐風輕輕靠近紅色的煙盒,然後小心翼翼地將煙盒拾起。唐風認出了煙盒上面的俄文商標︰“這應該是老馬的煙盒。”

    “對,他抽的好像就是這種煙。”梁媛也回憶起來。

    “老…”梁媛興奮地剛要開口呼喊馬卡羅夫,就被唐風一把捂住了嘴︰“你不要命了?!”

    “怎麼?”梁媛瞪著無辜的大眼楮看著唐風。

    “我們只能推測這是老馬的煙盒,還不能肯定,萬一這是其他人的呢?”梁媛明白唐風所說的“其他人”是什麼意思。唐風接著說道︰“還有這些腳印,究竟有幾個人?”

    “只有一串腳印由沙坡上下來,還能有幾個人?”

    唐風蹲下來,仔細辨認煙盒周圍的腳印,腳印顯然十分凌亂和猶豫。許久,唐風終於可以肯定︰“確實只有一個人的腳印。難道真的是老馬?他來到水邊,在這里休息了一會兒,但是在附近沒有看到熄滅的煙蒂,老馬似乎很猶豫,而且腳步十分凌亂,或許他在水邊遭遇了什麼不測?”

    唐風像是在自言自語,又像是在分析。梁媛催促他︰“別管那麼多了,咱們趕緊沿著腳印往前走吧!”

    唐風沒再說什麼,和梁媛快步向前走去。很快,唐風就發現沿著岸邊的腳印越往前走越是凌亂,中間有好幾次,腳印在沙地上糾結在一起,但是最後又繼續向前延伸,延伸進無邊無盡的濃霧中。

    唐風和梁媛加快了速度,但兩人沿著岸邊又走了快半個小時,除了地上那連綿不絕的腳印,仍然沒有任何發現。身旁的沙丘和海子依舊被濃霧籠罩著,唐風心里的感覺愈發不好,這個海子究竟有多大?

    唐風機械地沿著地面的腳印前進,還好有了一個目標,若是這個腳印戛然而止,那…就在唐風胡思亂想的時候,前方的濃霧中隱隱現出了一些黃色。“那是什麼?”梁媛驚道。

    唐風停下腳步,觀察了一會兒。“蘆葦,是蘆葦!”

    兩人放慢腳步,走到近前,這才發現岸邊出現了一片蘆葦。此時霧氣似乎散了一些,但唐風依然無法看清這片蘆葦叢的規模。“這兒的蘆葦比大白泉的蘆葦要高許多,我還是第一次見到如此高大的蘆葦。”梁媛說著,走近了蘆葦叢。

    唐風一把拉住梁媛︰“小心,不要靠近蘆葦叢。”梁媛執拗地說道︰“你看,這個腳印可是走進了蘆葦叢。”

    果然,腳印一路延伸到了蘆葦叢邊。梁媛掙脫唐風,已經走到了蘆葦叢邊,見那個腳印進了蘆葦叢,唐風猶豫起來,梁媛回頭反問道︰“你想什麼呢?進去啊!”

    “你就不怕里面有什麼危險?”

    “有你在,我怕什麼?”

    唐風聽了這話,心里一陣激動。梁媛又道︰“再說那個人如果真是老馬,我們也得進去找找啊!”

    唐風無法反駁,只好跟梁媛彎腰走進了這片高大的蘆葦叢。茂密的蘆葦叢里根本就沒有路,他們踩在淤泥里,深一腳,淺一腳,有時根本分不清哪個腳印。唐風生怕那個腳印消失在這邊無邊無際的蘆葦叢中,死死盯著前方淤泥里斷斷續續的腳印。就這樣,兩人在蘆葦叢里沒頭沒腦地亂轉了一通,最後跟著那個腳印,居然又走出蘆葦叢,回到了岸邊的沙地上。

    “這個老馬真有意思,進蘆葦叢亂轉了一通,又出來了?”梁媛氣喘吁吁地說道。

    “不管那麼多了,我越來越害怕這個走不完的大海子!”唐風也喘著粗氣說道。

    “你怕了?”

    “誰知道下面會遇到什麼?這個海子太奇怪了!”

    “那我們該往哪兒走?”

    唐風回頭看了看,霧氣似乎散去了許多,沙地上那個腳印出了蘆葦叢後,沒有繼續沿著岸邊前行,而是上了岸邊的小沙坡︰“你看看,這個腳印也從這里離開了岸邊,所以我們可以繼續跟著這個腳印前進。”

    “你不想看看這個海子的全貌了?我看…我看這霧氣一會兒就會散了…”梁媛站在岸邊,望著白茫茫的霧氣,似乎對沒能見到這個大海子的真容心有不甘。

    唐風沒再說話,站在岸邊,也在默默注視著面前這個被霧氣籠罩的奇怪海子,他也想看清這海子的全貌。可是十分鐘後,水面上的霧氣卻遲遲不肯散去。“看來我們與它無緣!”唐風平靜地說,“我們還是快走吧,再不走天就要黑了。”

    梁媛又不甘心地瞥了一眼被霧氣籠罩的海子,跟著唐風走上了沙坡。很快,他倆順著那個腳印翻過了這個並不高的沙丘。站在沙丘的脊背上還是無法看清下面的海子,但是沙丘另一側的霧氣卻已緩緩散去,唐風隱約看清了沙丘另一側是連綿不絕的黃沙。

    唐風一陣眼暈,又是黃沙。他不知道這是通往哪里,只是那個腳印還在延伸,兩人只好機械地繼續按照腳印指引的道路前進。一個小時後,他們四周依然是連綿的沙丘,地上的腳印依然在往前延伸,只是那個腳印已經越來越雜亂。

    又走了一個小時,太陽已西去,唐風心里不免焦急,難道又要在沙漠中過夜?猶豫中,唐風拉著梁媛登上了一座高大的沙丘。此時,兩人已經精疲力竭,但更讓唐風失望的是,那個一直指引他們的腳印,在這座高大的沙丘上留下最後一團雜亂的腳印後,便徹底消失了。

    “這…這是怎麼回事?”唐風絕望無助地站在沙丘的脊背上,沙丘下面竟又被一團霧氣籠罩。

    “腳印消失了?大霧又來了?”梁媛四下張望,驚慌地叫道。

    “不!這不可能!腳印怎麼會突然消失?難道…還有這霧,怎麼又來了…”唐風精疲力竭地望著被霧氣籠罩的沙丘下面。

    說來也怪,唐風話音剛落,沙丘下面的霧氣竟緩緩地散去,一個如鏡面般平整的小海子靜靜地躺在沙丘下面。當最後一點兒霧氣散去後,海子邊隱約顯露出了兩個蒙古包。

    “看,下面有人!”梁媛興奮地叫了起來。

    “看來…看來我們走出了野狼谷…”唐風說完這話,眼前一黑,腿一軟,便失去了知覺…
作者: beautyqueen    時間: 2013-9-18 05:14 PM

第三章 沒有邊際的海子

    “嘩嘩——嘩嘩”的水聲不斷撞擊著唐風的耳膜,唐風緩緩睜開眼楮,發現自己竟然躺在水岸邊的黃沙上。這是哪里?唐風想坐起來,可他剛一動,就覺得一陣劇痛。“媛媛…媛媛…”唐風虛弱地呼喊著梁媛,但是除了水聲,沒有任何的回應,甚至連風都停止了。

    唐風想再試一下,可是他卻感覺渾身一點兒力氣都沒有。他側過臉去,看見自己右側是湖水,而另一側則是看不到山頂的沙丘,四周完全被霧氣所籠罩,白茫茫一片。

    唐風平躺在水岸邊,瞪著眼楮,望著白茫茫的空中。自己這是在哪里?好像還是那個被大霧籠罩,看不到邊際的海子。可是…可是自己分明已經和梁媛離開了這個海子,怎麼又回到了這里?唐風極力回憶著剛才發生的事,可是之前的記憶卻是一片空白。媛媛呢?不行,必須找到媛媛!想到這兒,唐風一邊用右臂支撐著想坐起來,一邊呼喊著“媛媛…媛媛…”

    但是,梁媛並沒有出現,卻有一個黑影緩緩地從濃霧中走出來。不!那黑影不是走出來的,而是…飄!不,也不是飄。唐風不知道用什麼詞匯來描繪那個黑影移動的模樣。只是一瞬間,那個黑影便來到了唐風身邊,完全沒有一絲響動!

    唐風吃驚地望著這個熟悉而又陌生的黑影——戴面具的女人!當唐風再一次看到那個面具時,渾身不寒而栗。那空空的眼眶內仿佛有一種神秘的射線,當唐風的目光與它相會時,便再次精疲力竭地倒在了地上。

    一如之前幾次看到的,戴面具的女子還是那副模樣——華麗的長袍,高高的帽子,黨項貴族女子的穿戴,還有那閃耀著金屬光澤的奇怪面具!

    “我們又見面了,我的朋友。”戴面具的女子先開口了。

    “是的,你…你為什麼又出現在了這里?”

    “你找到瀚海宓城了嗎?”戴面具的女子並不回答唐風的問題。

    “沒有,它太…太遙遠,也…也太神秘,但我想我們已…經離它很近了。”唐風有氣無力地說道。

    “我早就勸說過你,瀚海宓城是黨項人的禁地,你根本不可能找到它,這一路的艱難險阻足以奪去你的性命!你現在後悔了嗎?”

    “不,我不後悔。”

    “你現在後悔還來得及。”

    “不…只要我還沒死,就不…不會放棄!”唐風咬著牙說道。

    戴面具的女子沉默了。過了許久,唐風支撐著再次試圖站起來,他發現戴面具的女子又緩緩地抬起了右手,這個動作讓唐風緊張起來,她要做什麼?唐風正在詫異,卻覺得自己的身體像是被一種強大的力量拉動,竟然很輕鬆地站了起來。

    “是…是你嗎?”唐風怔怔地站在女子面前,問了一句奇怪的話。

    戴面具的女子慢慢放下手臂,還是沉默著,但唐風卻覺得她似乎點了點頭。兩人就這樣面對面地站著,也不知過了多久,唐風剛想開口,戴面具的女子卻搶先開口說道︰“我給你的那件東西還在嗎?”

    “你是說那件…那件玉璜?”唐風忽然覺得自己手里正握著一件東西,冷冷的,硬硬的,他本能地展開一看,正是那件玉璜!

    “還記得我給你這件東西時,是怎麼對你說的嗎?”

    “當時…當時你好像是說,如果我能到達瀚海宓城,就把這件東西帶到那里去;如果我沒能到達瀚海宓城,但平安地離開了這里,這件東西就留給我了;如果我沒能到達瀚海宓城,也沒能平安地離開這里,那麼,這件東西就是我的陪葬品。”唐風這會兒覺得精神比剛才好了許多。

    “你記得不錯。當時你有三種命運,現在你仍然有這三種命運,至於你最終是何種命運,那就要看你自己的選擇了。”戴面具的女子平靜地說道。

    “我很清楚我的選擇。”

    “那好吧,你好自為之。”

    說著,戴面具的女子轉身就要離去。唐風也不知道哪兒來的勇氣,沖她喊道︰“請等等,我還有問題!”

    “哦?”戴面具的女子似乎對唐風這個舉動有些吃驚。

    “你…你能告訴我這是什麼地方嗎?”

    “這兒?這里叫往生海。”那閃爍著詭異金屬光澤的面具後面傳出了一個奇怪的聲音,這聲音似乎與女子之前的聲音有些不一樣,像是從極其遙遠的地方傳來的。

    “往生海?這麼大的水面,怎麼會是‘泉’?”唐風不敢相信。

    “這是從古時候就流傳下來的名字!”

    “那你能告訴我這往生海有多大嗎?”

    “往生海時大時小,大則吞吐瀚海,無邊無際,小則靜如珍珠,無影無蹤。”

    唐風不明白這是什麼意思。就在唐風回味這句話時,戴面具的女子緩緩轉過身,留下了最後一句話——“但是你要小心,往生之泉,可脫今世罪孽,亦可令彼世不得善緣!”便消失在茫茫白霧中。

    一切又恢復了寧靜,唐風一個人靜靜地站在往生海的岸邊,他還在仔細咀嚼著戴面具女子最後留下的兩句話。“往生海時大時小,大則吞吐瀚海,無邊無際,小則靜如珍珠,無影無蹤。”這是什麼意思?“時大時小”這好理解,可後面幾句唐風實在無法參透。“大則吞吐瀚海,無邊無際”這能有多大?“小則靜如珍珠,無影無蹤”?又消失得無影無蹤?這是什麼泉,會有如此之大的變化?

    更讓唐風無法參透的是最後那句“但是你要小心,往生之泉,可脫今世罪孽,亦可令彼世不得善緣!”這透著佛家智慧的語句讓唐風實在無法理解。往生海?這個名字本身就好生奇怪。唐風想得腦袋疼,索性不去想這些,他使勁晃了晃腦袋,發現濃霧越來越濃,以至於對面人不得見。

    唐風猛地又想起梁媛,梁媛去了哪里?還有馬卡羅夫、韓江、葉蓮娜,他們都去了哪里?唐風開始沿著水岸尋找。在濃濃的大霧中,唐風吃力地前行,水岸邊,除了他自己留下的足印,沒有一絲生命的跡象。

    半個小時過去了,一個小時過去了,兩個小時過去了,三個小時過去了,唐風已經精疲力竭。越來越濃的霧氣,無邊無際的海子,看不到一絲生命的跡象,唐風開始懷疑自己是否還在這世界上。

    突然,濃霧籠罩的水岸邊出現了一抹黃色,是蘆葦叢。霧氣太大,唐風無法判斷蘆葦叢的範圍。他想繞過蘆葦叢,於是沿著蘆葦叢外圍繼續向前走。可是沒走多久,他就聽到了一個奇怪的聲音,像是女子的哭泣,又像是風聲。唐風的心猛地揪緊了,他聽出來這個聲音似乎是從蘆葦叢中傳出來的。

    唐風堵住耳朵,不去聽那聲音,繼續在蘆葦叢外走,可是那個奇怪的聲音還是不斷傳來。走著走著,唐風的腦海中突然蹦出了梁媛的面孔,難道那聲音是梁媛?想到這兒,唐風停下腳步,索性認真傾聽起那個聲音,那個聲音確實是從蘆葦叢里傳出來的。唐風的心被揪得緊緊的,梁媛的面容不斷出現在他的腦海中…

    不知不覺中,唐風已經邁開腳步,走進了高大的蘆葦叢。沒走幾步,唐風感到腳下踩到了一個硬邦邦的東西,低頭一看,在淤泥里露出了一些白色的東西,抹去淤泥,拾起一看,竟是一根骨頭——人的脛骨,再往下走,露出的骨頭越來越多,全是人的骨骸。

    蘆葦叢也跟往生海一樣,似乎無邊無際,總是走不到盡頭,唐風踩著滿地的淤泥和屍骨,艱難前行。他忽然發現,腳下的水正在緩緩退去,雖然他在不斷向水里走,但水始終沒有淹沒他的鞋面。

    終於,唐風來到了蘆葦叢的盡頭。霧氣緩緩散去,他這才看見水已經比他進蘆葦叢之前退去了十余米,在水面和原來岸邊的干燥黃沙間形成了寬達十余米的淤泥灘,在這淤泥灘上除了蘆葦外沒有留下任何生物,甚至連小魚小蝦也沒有看見。

    水位繼續下降,忽然,一個白色的骷髏從水面露了出來,緊接著又是一個,大霧仍未完全散去,唐風還無法看清往生海的全貌。就在這時,唐風發現從那個白色骷髏的眼眶里游出了一條蛇,這條蛇約有兩米長,身體比那骷髏的眼眶略小,剛好可以自由出入,唐風不認識這是什麼蛇。就在他詫異之時,那蛇趴在已經干涸的淤泥上,突然縱身一躍,撲向了唐風。唐風完全沒有防備,只覺得大腿上一陣劇痛,便失去了知覺…

    唐風的身體猛地抖動一下,甦醒了過來,梁媛美麗的面龐出現在他面前,緊接著,還有一張熟悉的面孔——老馬。

    “他準是又做噩夢了!”馬卡羅夫對梁媛說道,然後轉而問唐風,“小子,我說得對不對?”

    “噩夢?”唐風使勁揉了揉太陽穴,極力回憶著剛才遭遇的一切——戴面具的女子、沒有邊際的海子、骷髏,還有那凶猛的毒蛇…唐風猛地坐起身,看了看自己的大腿,沒有劇痛,也沒有傷,只是感到有些酸痛。難道剛才真的又是一場噩夢?

    唐風緩過神,看看四周,這是一間蒙古包,此刻自己正躺在一張木床上,梁媛和馬卡羅夫正在看著自己︰“老馬,你…你怎麼在這兒?”

    “我怎麼不能在這兒?我可比你們來得早啊!”馬卡羅夫笑道。

    “是嗎?我這是在哪里?”

    梁媛道︰“你現在竟然還不如我,一看到蒙古包就摔下了沙丘。”

    聽梁媛這一說,唐風想起了最後看見的那個蒙古包︰“怎麼,這里還有人家?”

    “是的,這里是一戶牧民的蒙古包,住著一對大叔大娘。”梁媛介紹道。

    “哦,野狼谷不是無人區嗎?”唐風警覺地問道。

    “我也感到奇怪,就問了大叔大娘,大叔說這兒是野狼谷外面。”

    “野狼谷外面?我們竟然又走出了野狼谷…”唐風回憶著這一路的遭遇。

    “不過,不過…”梁媛似乎欲言又止。

    “不過什麼?”

    “不過這一對大叔大娘的身份卻有些特殊。”

    “哦?有什麼特殊的?”

    “我本來以為他們是巴丹吉林沙漠里的土爾扈特人,但是他們卻說自己是黨項人。”梁媛疑惑地說。

    “什麼?黨項人?不,這…這不可能!”唐風不敢相信。

    “我一開始也不敢相信,結果那位大叔一本正經地對我說了他的名字。”

    “他叫什麼?”唐風迫不及待地問。

    “他說他姓嵬名,叫嵬名長治,他還有個漢姓,姓李…”梁媛越說聲音越小,因為她發現唐風的臉色變得十分復雜。

    “嵬名?誰都知道這是西夏皇族的姓氏。李姓是唐朝皇帝賜給元昊先祖的國姓。可是…可是黨項人不是已經消失了嗎?”唐風不停地搖著腦袋。

    “別忘了我們在川西遇到的沒藏家族,還有黑雲…”梁媛提醒唐風,又喃喃自語道,“黑雲,也不知道她現在咋樣了。她後來對我說不習慣城市里的生活,便回去了…”

    “黑雲?難道除了黑雲他們,還有黨項人存在?而且還是西夏皇族的後裔?”唐風陷入了沉思。許久,他像是下定了決心,小聲說道︰“看來明天我要和這位嵬名大叔好好談談了。”

    “明天?”梁媛一聽就笑了,“傻子,天都快亮了,應該是今天。”

    唐風這才注意到蒙古包的小窗外雖然還是黑夜,但已經泛出一些白光,看來自己已經睡了一夜。想到這兒,唐風又回憶起了那個奇怪的噩夢。

    正當唐風回憶那個奇怪噩夢的時候,馬卡羅夫拍了拍他︰“小子,說說你的噩夢吧!”

    “不,先不說我的噩夢,還是先關心一下我們的現實問題吧——韓江和葉蓮娜呢?”唐風看看馬卡羅夫,又看看梁媛。

    “自從吉普車起火,大霧襲來,我就和他倆失去了聯系,但我想憑他倆的本事,現在應該還不會有事,而且他倆應該在一起。”馬卡羅夫倒沉得住氣。

    “是啊,或許天亮後他們也會找到這兒。”梁媛附和道。

    “你們倒挺樂觀!其實我本來也算是一個樂觀主義者,但自從進入這地方,我就變成悲觀主義者了,難以解釋的事接二連三地發生。”唐風緊鎖眉頭說著。

    “哦,我覺得都還好解釋,除了…”馬卡羅夫猶猶豫豫,欲言又止。

    “除了什麼?”

    “除了那個海子。”

    “吉普車自燃是怎麼回事?”唐風問道。

    “唐風,在這片不可思議的土地上,你不可能把什麼事情都解釋清楚,比如吉普車自燃,我想與我們聞到的天然硫黃和瀝青味有關。你看到了,不光是我們的吉普車,那輛悍馬也燒了,而且我可以肯定,悍馬被燒毀的情形與我們應該一樣。”馬卡羅夫推斷道。

    “可是…可是這次那個戴面具的女人並沒有出現啊?”梁媛又想起了那輛在黑石被燒毀的大切諾基。

    “不管是在黑石,還是在野狼谷,天然硫黃和瀝青都需要有某種手段,才能使它們燃燒。戴面具的女子…”唐風感到有些恍惚,“至於這次,我能想到的唯一解釋可能與我們正處於下坡,車速很快,高速行駛的車輪與地面產生了摩擦…”

    “我想也是這樣。我更感興趣的並不是車的自燃,而是那輛悍馬上的人!”馬卡羅夫道。

    “我也想知道悍馬上的人,我想他們應該是將軍的人,甚至將軍有可能就在車上。”唐風推測道。

    “如果是這樣,那麼這些人現在去了哪里?”唐風注意到馬卡羅夫在和自己說話時,手里還握著槍,似乎危險隨時可能降臨。

    “或許他們撤出了野狼谷,或許他們已經遭遇了什麼不測,也有可能…也有可能韓江和葉蓮娜踫到了他們。”唐風說出了幾種可能性。

    “我覺得最不可思議的是這噴霧的山谷和沒有邊際的海子。”梁媛忽然說道。

    “大霧的原因我在海子附近已經做過了推測,至於這海子確實奇怪。”唐風又想起了夢中戴面具女子最後說的那兩句話,雖然是夢,但是那兩句話卻深深印在了唐風的腦子里。

    “沒有邊際的海子…”馬卡羅夫聽了梁媛的話,不停地喃喃自語著。

    “對了,老馬,我們在那個海子邊發現的腳印是你的吧?還有那個煙盒?”唐風問馬卡羅夫。

    馬卡羅夫摸了摸身上,這才發現自己的香煙丟了︰“是的,我在大霧中和你們失散了,也不知怎麼走的,就到了那個海子邊。”

    “我剛才的噩夢正源於此!這真是個奇怪的海子,無邊無際。沙漠中怎麼會有這麼廣闊的海子呢?”

    “哦!你夢見了什麼?”

    “夢見了這個奇怪的海子,還有毒蛇、骷髏和戴面具的女人…”於是,唐風將他夢中遭遇的一切說了出來。

    “這麼可怕!難道這個海子下還有什麼可怕的東西?”

    梁媛聽完後一驚一乍,馬卡羅夫卻陷入了沉思,唐風推了推他,他才從沉思中緩過神來︰“我又想起了一件不可思議的往事,但是…但是我始終無法確認那件事究竟有沒有發生過,所以從來沒有對你們提起過。”

    “哦?是什麼事?”唐風和梁媛馬上來了興趣。

    “那是我和布爾堅科進入野狼谷尋找水源後的一天…”馬卡羅夫的思緒又回到了遙遠的過去。

    …

    馬卡羅夫和布爾堅科在野狼谷找水回去之後,不知是出於強烈的責任感,還是出於巨大的好奇心,馬卡羅夫又一次進入野狼谷尋找水源,而且這次他是隻身前來。

    馬卡羅夫按照上次的路線,很快進入了那條寬闊的山谷,一如上次看到的那樣,山谷中滿是綠色,在荒瘠的土地上頑強地生長著許多綠色植物。但是馬卡羅夫駕車在這山谷中行駛了好一會兒,卻沒有看見上次那個令他頭暈目眩的小水泡子。馬卡羅夫心中起疑,他將車往回倒去,在沙地上看到了一些白色的屍骨,有動物的,也有人的,難道這里就是上次那個水泡子?

    馬卡羅夫跳下車仔細勘查,四周的地形似乎跟上次很像,但是馬卡羅夫仍不敢斷定這里就是上次見到的那個水泡子。如果這里就是上次見到的那個水泡子,那麼僅僅一天之後,水泡子里面的水呢?平白無故地消失了?雖然水泡子不大,但按照馬卡羅夫上次的估量也夠基地上下百十來號人兩個月的用水量,怎麼會一夜之間徹底蒸發了呢?

    也許…也許是自己記錯了,那個水泡子還在前面!想到這兒,馬卡羅夫決心繼續向前探尋。但當他駕車又向前行駛了十多分鐘後,周圍的地勢起了變化,原本寬闊的山谷變得狹窄起來,兩側的山勢也抬高了,馬卡羅夫覺得他好像進入了另一條山谷,這兒肯定不是上次布爾堅科帶自己來過的地方了。

    馬卡羅夫不敢再貿然前行,於是,調轉車頭想從原路返回。七八分鐘後,馬卡羅夫駛出了那段狹窄的山谷,道路變得寬廣起來。馬卡羅夫以為他已經回到了來時的那條山谷,便加快了車速。可行駛了幾分鐘,馬卡羅夫就覺察出有些異樣,似乎哪里有些不對勁…哪里不對勁呢?過了好一會兒,馬卡羅夫才發現這兒滿是沙子,剛才還有的一些綠色已經消失了,道路也變得顛簸不平,前方盡是連綿起伏的沙丘。更讓馬卡羅夫感到吃驚的是,這兒的沙子竟然都是白色的!

    自己怎麼會陷入這片白色的沙丘?馬卡羅夫把吉普車停下,靜靜地回憶了一會兒,卻怎麼也想不起來自己是怎麼鬼使神差地進入這片沙海的。馬卡羅夫進退維谷,思慮再三,決定再次後退,雖然他並不確定是否能退回到來時的山谷中。

    可馬卡羅夫剛一倒車,便陷入了柔軟的白色沙子中。馬卡羅夫跳下車查看,他對這白色的沙子有些吃驚,腳下的沙丘竟是如此柔軟,即便是自己雙腳踩在上面,都在往下陷,更何況是十幾噸重的吉普車?

    馬卡羅夫試著用鐵杴挖車輪旁邊的沙子,可是他挖得越多,車子陷得就越深。馬卡羅夫恐慌了,最後他放棄了挖掘,失望地背起必要的裝備,準備步行回基地。

    馬卡羅夫在沙海中走了快半個小時,非但沒有找到來時的山谷,反倒完全置身於一片白色沙海中了。馬卡羅夫開始驚慌起來,他無助地向四周眺望,遠處可以看到低矮的紅色山脈,除此之外,就全是漫漫白沙了。

    馬卡羅夫決定向著紅色山脈的方向前進,就這樣,馬卡羅夫又在沙海中行進了半個小時,那座紅色山脈似乎離他已經很近了。可就在這時,不知從何處飄來一團濃濃的霧氣,迅速將他包圍。馬卡羅夫心中大駭,這干燥無雨的茫茫沙海中怎麼會有霧氣?馬卡羅夫百思不得其解,但更為糟糕的是,他徹底失去了方向。

    馬卡羅夫按照記憶,繼續向紅色山脈前進,可是他在翻越了大大小小幾十座沙丘後,仍然沒有到達紅色山脈。精疲力竭的馬卡羅夫絕望了,他這才回憶起布爾堅科的告誡——野狼谷里凶險異常!

    就在馬卡羅夫絕望之時,他發現自己面前出現了一座高大的沙丘,沙丘的頂端被霧氣籠罩,或許…或許爬上這高大的沙丘頂端,可以看到周圍的環境。馬卡羅夫抱著最後一絲希望爬上了沙丘的脊背,可是這里霧氣不散,他置身濃濃霧氣中,根本辨不清周圍的景致。

    馬卡羅夫無奈向沙丘另一側走去,這是一段下坡路,霧氣越來越濃。馬卡羅夫只顧走路,不知不覺中,他的軍靴居然被水打濕了,馬卡羅夫這才注意到自己已經走進了水里,他趕忙向後退去,退到岸上。這是一個海子?馬卡羅夫狐疑著蹲下查看水質,水質清澈,可以直接看到水面下細密的白沙。馬卡羅夫心中一陣狂喜,自己正是為水源而來,也許這就是命運的安排,竟然讓自己在迷路之後找到這麼一個優質的水源,而且看樣子這個海子應該還挺大,至少比上次看到的水泡子要大。馬卡羅夫想著,興奮地沿著湖岸走去,他在自己查看水質的岸邊將一根蘆葦插在地上,他心里盤算著,用不了多少步就可以丈量完這個海子。可是,他很快就發現自己錯了。

    馬卡羅夫沿著岸邊已經走出了整整一千步,竟然還沒有回到那個插著蘆葦的地方,看來這海子遠遠超出了自己的估計,這是一個很大的海子,水量一定很豐富,馬卡羅夫不知道該興奮呢,還是該驚詫。

    馬卡羅夫繼續向前走,走著走著,興奮之情逐漸消退,取而代之的是莫名的驚詫,隨即,驚詫又變成了恐懼,深深的恐懼!馬卡羅夫又沿著岸邊走了一千步,但是仍然沒有看見那根他插下的蘆葦!馬卡羅夫終於停下了腳步,怔怔地站在岸邊,瞪大雙眼,希望看清濃霧背後的世界,可是什麼都看不見,他根本看不清這個海子的大小。好奇怪的海子,它究竟有多大?

    馬卡羅夫執拗勁兒上來了,他倒要看看這個在沙漠中的海子究竟有多大,他又繼續沿著水岸向前走了一千步,兩千步,三千步——依然看不到那根蘆葦。馬卡羅夫絕望地癱坐在水岸邊,大口地喘著粗氣。他無論如何不能相信在沙漠中居然有這麼大的一個海子,難道這是自己的夢境,亦或這一切僅僅是個幻覺?

    眼看天就要黑了,馬卡羅夫心中焦急,但又無可奈何,霧氣仍然沒有散去,他決定不再和這個奇怪的海子糾纏,離開這里!馬卡羅夫拿出隨身攜帶的指南針,根據指南針所指的方向往北走,那里就應該是基地的方向。

    馬卡羅夫在霧氣中登上北側的沙丘,可是北側的沙丘似乎特別高大,馬卡羅夫在大霧中爬了很久,還是沒能登上沙丘的脊背。馬卡羅夫心中驚詫,不禁加快了腳步。一天沒吃沒喝,他早已精疲力竭,當他終於登上沙丘脊背時,在濃霧中環顧四周,不禁心生悲涼,大霧、恐懼、饑渴、絕望一起向他襲來,馬卡羅夫只覺頭暈目眩,兩腿發軟,緊接著便失去了知覺…

    聽完馬卡羅夫的敘述,唐風吃驚地靠在牆上︰“想不到您也有過同樣的遭遇,而且比我們走得更遠。”

    “不…我至今都不能確定剛才所說的事是否真的發生過…直到…直到昨天在大霧中又遇到了…才勾起我的回憶…”馬卡羅夫猶猶豫豫地說道。

    “為什麼你會懷疑那次的遭遇是否發生過呢?”梁媛不解地問。

    “因為…因為當我醒過來時,我已經躺在基地的床上…”

    “這能說明什麼?”

    “布爾堅科說他們是在那條山谷附近找到我的,當時我人事不省,昏厥在戈壁灘上,離我的吉普車並不遠,所以他們認為我不知何故昏了過去。而我也只能清晰地記得我確實是駕車駛進了那條山谷,沒有看見上次見到的那個水泡子,除此之外,其他記憶十分模糊。所以我一直也分不清那究竟是真實的遭遇,還是我昏倒後的幻覺,或是噩夢。”

    “所以你不敢確定?”唐風反問。

    馬卡羅夫點點頭︰“後來我再也沒有去過野狼谷,隨著時間的推移,這段記憶也逐漸塵封,即便偶爾想起,我也以為那只不過是我昏倒後的一段噩夢!”

    “那我們昨天的遭遇難道也是噩夢嗎?”唐風暗自思忖,喃喃地說道。

    “不!絕不可能是夢!韓江和葉蓮娜都不在了,還有…還有這次我肯定是真真切切地遇到了那個沒有邊際的海子!”馬卡羅夫叫了起來。

    “對!絕不會是夢!”梁媛也叫了起來。

    “所以…所以這次你不再和那個奇怪的海子糾纏,在海子邊走了一段後就爬上了旁邊的沙丘,並一直走到了這里?”唐風道。

    馬卡羅夫又點了點頭︰“是的,當我在和你們失散走到那個海子邊時,腦海深處模糊的記憶馬上泛起,一切都和我幾十年前的遭遇相符——奇怪的濃霧、沒有邊際的海子、迷失了方向,所以當我意識到這一點後,便馬上改變了路線。”

    唐風想了想後,忽然問馬卡羅夫︰“關於幾十年前的那次遭遇,你對人提起過嗎?”

    馬卡羅夫先是搖了搖頭,隨後又點了點頭,道︰“我就對一個人提起過——布爾堅科,當時他說我一定是產生了幻覺,我後來也相信了這一切都是幻覺,沙漠里怎麼會有大霧呢?又怎麼會有沒有邊際的大海子呢?”

    “是啊,我也在想這個問題,可是百思不得其解…”

    唐風話音剛落,門外忽然傳來一個洪亮的聲音︰“野狼谷中無奇不有,沒有什麼好奇怪的。”

    唐風一驚,梁媛卻道︰“是嵬名大叔!”

    說話間,一個滿臉絡腮胡子,中等身材的漢子和一個三十來歲的女子推開了門,唐風這才注意到外面已經天光大亮。那漢子見到唐風,爽朗地笑道︰“小兄弟,怎麼樣?好些了嗎?”

    “沒事了,多謝大叔相救!”

    “不用客氣,我們時常救助一些在沙漠中遇險的人。”

    “哦,還有其他人來過這里?”唐風好奇地問。

    “有,不過不多,一年也遇不上幾個,都是些旅遊探險的外鄉人!”

    這時,那女子給眾人倒上奶茶。漢子對唐風介紹道︰“這是俺媳婦。”

    唐風和女子打過招呼,這對夫婦看上去很熱情,但是唐風不得不心存疑慮,這大漠深處哪來的牧民,而且,他們的漢語雖然有些口音,但說得還算標準,這也讓唐風心中犯疑︰“大叔的漢語說得不錯啊!”

    “還湊合吧!”

    “這里是中國境內,還是蒙古境內呢?”

    “我也分不清什麼中國境內、蒙古境內,我們牧民自古逐水草而居,自打我記事起,就在這一帶放羊養駱駝。”

    “哦!可是這一帶都是戈壁沙漠啊?”

    “這是我們祖先的土地,所以我們世世代代居住在這里。雖然這里環境越來越惡劣,能搬走的都搬走了,但我們還是不願意走。”

    “故土難離啊!但在這沙漠里如何放牧為生呢?”

    “小兄弟,你有所不知,古代時,這里曾是一片水草豐美的地方,現在雖然變成了沙漠戈壁,但是在沙漠里留下了許許多多大大小小的海子,我們在這一帶游牧,就是尋找這些海子而居。”

    唐風想從大叔的回答中聽出些破綻,但是現在還沒有。於是,唐風接著嵬名的話頭又問道︰“哦,那大叔應該很熟悉這一帶的海子嘍?”

    “方圓幾百里我都曾走過,但是…”嵬名大叔欲言又止。

    “但是什麼?”唐風的心猛地揪了起來,他預感到這個中年漢子要對他說出一些重要的東西。

    “小兄弟,實不相瞞,剛才我進來前,在門外聽到了你們說的幾句話,你們是不是想去野狼谷?”

    唐風暗暗吃了一驚,他快速思索著該如何回答,既然嵬名大叔已經聽到了,那就沒必要再隱瞞了,想到這兒,唐風點了點頭︰“是的,我們要去野狼谷。大叔,你不問我,我還要向您請教呢!這是哪里?是野狼谷內呢,還是野狼谷外?”

    嵬名面對唐風一連串的問題,笑了︰“小兄弟,你別著急啊,我正要跟你說這個問題。我剛才說到這方圓幾百里我都去過,唯有一個地方從未去過…”

    “野狼谷!”唐風已經猜到了嵬名的意思。

    嵬名大叔重重地點了點頭︰“是的,從我記事起,長輩就告誡我們不準進入那一片紅色的山谷,否則必有去無回。”

    “為什麼?”唐風和梁媛同時問道。

    “說是那山谷中氣候多變,地形復雜,極其凶險,連飛禽走獸都不敢進入。我小時候曾去谷口看過,那里盡是堆積如山的白骨,嚇得我這輩子再沒敢靠近那里!”

    看來此地已經出了野狼谷?!唐風想到這兒,笑道︰“這傳說也是一半真,一半假啊!”

    “哦?”嵬名大叔面露驚異之色,“小兄弟何出此言?”

    “實不相瞞,我們正是從野狼谷走出來的!”唐風言語中故意帶出幾分得意。

    果然,嵬名大叔大驚失色,竟脫口而出︰“那…那你們找到那座…”

    話已出口,嵬名馬上意識到自己說漏了嘴,把最後那兩個字又咽了回去。不過唐風已經猜到了那兩個字,他忙追問道︰“您是想問我們找到那座古城了嗎?”

    嵬名怔住了,他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奶茶,才點了點頭,反問道︰“你們就是為了那座古城才闖進野狼谷的吧?”

    唐風覺得嵬名似乎知道些什麼,但又不願對他們說,他略作思索,決定不再和嵬名繞圈子,因為他們的時間已經不多了︰“嵬名大叔,直截了當地說吧,我們一行五人正是肩負著找到那座西夏古城的使命,才進入了野狼谷。如果您知道什麼,希望您能告訴我們,因為正有一股邪惡勢力也企圖找到那座西夏古城。我們的時間不多了,我們必須趕在他們前面找到瀚海宓城。”

    當唐風一臉誠懇地說出“瀚海宓城”四個字時,嵬名大叔身子微微動了動,他沉默許久,才開口道︰“小兄弟,看你們也不像壞人,我對你也不隱瞞,剛才我之所以說野狼谷凶險異常,是為了嚇阻你們,不讓你們進入野狼谷,但是我也並非胡言亂語欺騙你們。”

    唐風點點頭︰“我們已經領教了野狼谷的凶險詭異,當然知道您不是信口開河。”

    “我之所以那麼對你說,只是在忠實地履行我的職責。”嵬名大叔道。

    “履行你的職責?”唐風、梁媛和馬卡羅夫都感到詫異。

    “是的!”嵬名環視三人,才緩緩開口道,“這個要從我的姓氏說起。昨天我已經向這位老先生和這位姑娘談到了我的姓氏。”

    “我已經知道了,您的姓氏是西夏皇室的姓氏。”

    “是的,我是西夏皇族的後代,我們的族人從一生下來就肩負著一項重要的使命——阻止外人進入野狼谷。我的祖先們為了保護古城的秘密,遭受大難,再加上野狼谷中不宜居住,便遷出了野狼谷。於是,我的祖先就編造了一系列可怕的傳說,讓外人對野狼谷心存恐懼,不敢隨便進入。不過,這些傳說也並非空穴來風…”

    “所以我剛才說‘一半真,一半假’是說對了,野狼谷並非像你說的那樣所有進去的人都有去無回,我們不是從里面出來了嗎?”唐風反問道。

    嵬名大叔搖了搖頭︰“我來問你,你們從哪里進入的野狼谷,走到了哪里?”

    “我們就是從您剛才說的堆滿屍骨的谷口進入的野狼谷,走到了一片魔鬼城,也就是雅丹地貌中,後來我們的車突然起火,又遭遇一場奇怪的大霧,便失散了,最後就來到了您這里!”

    聽了唐風的敘述,嵬名大叔干笑了兩聲,道︰“小兄弟,恕我直言,你們僅僅走了一小段,甚至從嚴格意義上講,你們所走的這一段都不能算作野狼谷!”

    “啊——”三人大驚失色。

    “那哪里才是野狼谷?”唐風追問。

    “從廣義上說,這一片紅色山脈之內的數十條大大小小的山谷都可以叫做野狼谷,但真正的野狼谷,也就是最重要、最詭異、最令人恐懼的野狼谷要過了那個魔鬼城,也就是你們說的雅丹地貌才算是進去了。”嵬名解釋道。

    “原來是這樣!看來我們只是探了探路,連野狼谷的大門還沒進去呢!”梁媛失望地說道。

    唐風和馬卡羅夫聽了剛才嵬名的介紹,才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還沒有進入野狼谷的重要核心地帶,僅僅是走了那麼一段,就已經凶險異常,這要是進入野狼谷的核心地區又將會有什麼恐怖的遭遇?

    唐風不敢再想下去,他思慮良久後,問道︰“聽大叔這麼說,您一定是進入過野狼谷嘍?”

    嵬名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野狼谷我是進去過,但也和你們差不多,只走到魔鬼城一帶就不敢繼續前進,只不過…”

    “什麼?”

    “只不過我比你們進入的次數更多,我也曾在迷路後,走到了那片海子邊。”

    嵬名大叔的話讓眾人震驚︰“這麼說,您知道那個海子?”

    “當然,我不但知道,而且還去過好幾次,那也是我進入野狼谷最遠的地方。”

    “那是什麼地方?”

    嵬名聽了這個問題,猶豫好一會兒,才道︰“那個地方很難說清楚,因為那並不是一個具體的地點。”

    唐風三人被嵬名的話搞得一頭霧水。嵬名看出了他們的疑問,於是慢悠悠地解釋道︰“這是因為那個海子是飄忽不定的。”

    “飄忽不定的?”唐風更是一頭霧水。

    “是的,這個海子時大時小,飄忽不定,有時在這個地方出現,有時又會出現在另一個地方,有時水面會非常廣闊,有時又會消失得無影無蹤,但總的來說,這個海子不會飄出野狼谷。”嵬名解釋道。

    “消失得無影無蹤?”唐風不敢相信,“是不是化成了無數個小海子?”

    “你可以這麼認為。總之,這是野狼谷最不可思議的現象。至於為什麼會出現這種現象,我也無法說清!”

    嵬名的話讓唐風想起了之前的那個噩夢,戴面具的女子曾告誡過他——往生海時大時小,大則吞吐瀚海,無邊無際,小則靜如珍珠,無影無蹤。想到這兒,唐風又問嵬名︰“那這個海子有名字嗎?”

    嵬名想了想,道︰“俺聽老輩人說,這個海子好像叫往生海!”

    “啊——”唐風再次大驚失色。梁媛和馬卡羅夫也叫出了聲︰“和你在那個噩夢中聽到的名字一模一樣!”

    “哦,你們聽說過這個名字?”嵬名問道。

    唐風不知如何回答,怔了一會兒,才又問道︰“大叔,我們發現那個海子時,整個海子被濃霧所籠罩,好生奇怪,所以我們未能一堵整個海子的真容。您見過海子的全貌嗎?”

    “是的,那個海子很是奇特,老輩人曾經說過,去十次難得有一兩次能得見其真容。我去過幾次往生海都被大霧籠罩,只有一次就在我準備離開的時候,大霧突然散了,我這才有機會得見往生海的真容——廣袤的水面無邊無際,除了遠處的紅色山脈,在廣袤的水面那頭可以隱約看到一些綠色。我想走過去,走到那綠色的地方,但當時天色已晚,而且…而且我擔心那個傳說。”

    “傳說?”

    “是的,一個關於往生海的可怕傳說。傳說在西夏時,野狼谷是方圓數百里唯一一片水草豐美之地。我們的祖先肩負著秘密使命,駐守在谷中,他們建造了恢宏的城市,世代繁衍生息。當王朝衰落之時,田園牧歌般的生活結束了。我們的祖先曾在野狼谷中與成吉思汗的大軍作戰,他們利用谷中復雜的地形,多變的天氣,一次次擊敗了來犯的蒙古鐵騎,甚至讓成吉思汗在谷中墜馬受傷,以致後來病重身亡!我們的祖先在西夏亡國後,仍然在這里堅守了數十年。”

    唐風聽到這里,心里暗暗吃驚,這個傳說竟與他們已經掌握的情況高度吻合。嵬名停了停,又繼續說道︰“後來蒙古大汗震怒,發兵十萬一路從谷口——就是你們看到那個堆滿屍骨的谷口殺進野狼谷。因為年年戰火,黨項人死傷大半,再加上蒙古大軍的封鎖,谷內和外界不通,物資匱乏,黨項人的滅頂之災終於來臨。十萬蒙古大軍吸取了之前的經驗教訓,很快攻到了往生海邊。黨項人把最後的希望全都寄托在了往生海上,這是通往古城的最後一道屏障。往生海最可怕之處便是籠罩其上的大霧,蒙古大軍在大霧中來到往生海,這次,他們的統帥是個謹慎小心之人,他生怕在霧中受到黨項人的突襲,於是將大軍先撤到了谷外,又撒下許多探子留在往生海邊,注意這兒的變化,一旦霧散,便及時通知大軍進軍,同時又於谷口埋伏下兵馬。黨項人不知是計,以為蒙古大軍撤兵了,便派出城中精銳乘霧出兵,兵至谷口,盡數被殺,黨項人最後一點兒精銳也損失殆盡!”

    “怪不得谷口留下了那麼多的屍骨!”唐風感嘆道。

    嵬名又說道︰“但是即便如此,蒙古大軍仍無法越過往生海。大霧久久不散,曾有幾次短暫散去,但等蒙古大軍趕到時,往生海又被大霧籠罩。最後一次,當蒙古大軍再次被大霧籠罩時,他們在往谷外撤退的途中迷了路,十萬大軍在野狼谷中暈頭轉向,怎麼也無法轉出谷去,整整三天兩夜,饑渴而死的士兵不計其數。就在軍心即將瓦解之時,奇跡出現了,這是蒙古大軍的奇跡,卻是黨項人的不幸——黨項人的末日來臨了。就在蒙古大軍即將崩潰之際,他們再次來到了水邊,饑渴難耐的士兵不顧統帥阻止,喝了往生海里的水,結果這水喝了非但沒事,反倒救了蒙古大軍的性命。這還不算,蒙古大軍喝足水之後本想撤出野狼谷,但就在這時一直籠罩在往生海上的大霧突然散去了,這真是長生天幫了蒙古大軍!他們的統帥決心一鼓作氣蕩平古城,於是下令兵分三路,左右兩路沿水岸進軍,中路騎兵涉水而過!”

    “這麼說來往生海的水並不深?”唐風馬上捕捉到了有價值的信息。

    “往生海的水深不深我不知道,我們祖先留下來的傳說就是這樣。蒙古大軍兵分三路,終於攻進了黨項人的最後一片土地。黨項人最終被屠戮殆盡,只有一小部分人逃過劫難。據說蒙古大軍為了防止黨項人再次盤踞野狼谷,用黨項人的屍骨築造了一座可怕的骷髏城。”

    “骷髏城?!”唐風驚道,他馬上想到了在千戶鎮見到的京觀,但是骷髏城會是什麼樣子?千戶鎮的京觀還遠遠達不到“城”的規模,難道…難道會是一座巨型的京觀?或者這一切只是一個傳說。

    嵬名看上去很淡定︰“是的,老輩人就是這麼說的——一座巨大的骷髏城。骷髏城封堵了進入古城的通道,從此,我的祖先便不能再進入那座古城,一切都湮沒在黃沙中。”

    “所以你們就遷出了野狼谷?”梁媛道。

    嵬名沉重地點了點頭。唐風忽然想到了什麼?“骷髏城封堵了通道,那…那我們豈不是進不去古城了!”

    梁媛和馬卡羅夫也意識了這個問題︰“是啊,那我們再也無法進去了?”

    嵬名搖搖頭︰“我不知道,這一切都只是老輩人留下來的傳說。據說那骷髏城堆砌得像一座巨大的迷宮,走進去的人很難再出來,即便有人走出骷髏城,找到了古城,也從未有人回來過。”

    “不,那米沙…”馬卡羅夫想到了米沙。

    “是啊,米沙應該找到了古城,還有馬昌國。”梁媛也小聲嘀咕道。

    唐風聽到這兒,陷入了沉思。許久,唐風緩緩抬起頭,反問嵬名︰“這麼說通往古城的道路並沒有完全被封堵,還是有人能走出骷髏城的?”

    “我不確定,因為我從沒到過那里,我只能把老輩人口口相傳的故事說出來。”嵬名很平靜地說道,“所以我勸你們,最好不要再去野狼谷,否則必是凶多吉少。”

    “只要有一線生機,我也不會放棄,不為寶藏,也不為別的,只為已經死去的那麼多人!”唐風聲音不大,卻異常堅定。

    嵬名講完了古老而可怕的傳說,囑咐唐風好好休息,便要離去︰唐風突然喊住了嵬名︰“大叔,我還要向您打聽一下,除了我們,最近還有誰來過這里,還有人向您打聽過野狼谷嗎?”

    “沒有,最近兩個月,你們是我唯一遇到的外鄉人!”嵬名說完,便和大娘走出了帳篷。唐風望著兩人遠去的背影,小聲道︰“好奇怪的兩個人,不但救了我們,還對我們說了這麼一個有趣的傳說。”

    “有趣的傳說?我看是可怕的傳說吧!”梁媛道。

    “傳說是可怕,不過卻也很有趣!”

    “你什麼意思?”梁媛不解。

    “首先是這位嵬名大叔很有趣…”

    “怎麼?你懷疑他的身份?”馬卡羅夫打斷唐風的話問道。

    唐風沉默了片刻︰“我不知道,不過在這大漠深處…又跟我們說了這麼一個古老的傳說…。”

    “可我實在沒聽出來他們有害我們的意思,我看你又疑神疑鬼了!”梁媛道。

    “也許吧,也許…”

    “也許什麼?”

    “也許他們是想幫我們…”

    “你就別胡思亂想了!”梁媛勸道。

    “除了這位嵬名大叔有趣外,他對我們講的傳說雖然可怕,但也很有趣。”唐風轉而說道。

    “哦?”馬卡羅夫和梁媛都想聽聽唐風的高見。

    “特別是他說到的往生海,竟與我夢中戴面具的女子所描述的一模一樣。你們還記得她說的話嗎?‘往生海時大時小,大則吞吐瀚海,無邊無際,小則靜如珍珠,無影無蹤。’嵬名大叔講的傳說中也是這麼說往生海的,而且兩者連名字都一模一樣,你們不覺得這很奇怪嗎?”

    聽了唐風的話,馬卡羅夫若有所思地點點頭︰“聽你這麼說,是很有趣!”

    “還不僅限於此,嵬名大叔又說了一個故事,也就是蒙古大軍和這兒的黨項人作戰的故事,開頭的部分竟與我們之前在南線已經掌握的情況完全吻合!”

    “是啊,我當時聽到也是吃了一驚。”梁媛回憶著說。

    “更有趣的還在後面,接下來大叔說的一段是我們之前所不知道的。如果後面一段真的就是歷史,那麼也就可以解釋瀚海宓城的黨項人最後是怎麼覆亡的。”

    “是啊!我們在千戶鎮就推測出蒙古大軍後來一定報復了黨項人對千戶鎮的屠城,這也就是瀚海宓城最終消亡的原因,如果傳說不假,那麼就對上了!”梁媛激動起來。

    唐風點點頭︰“所以我說這個傳說很有趣。還有那個骷髏城的傳說,剛才嵬名大叔說的時候,我就在想那會不會又是一座京觀!”

    “京觀?可是我們在千戶鎮看到的京觀並不是很大,還遠遠夠不上骷髏城的規模啊!”梁媛不解。

    “是啊,我也在想這個問題,如果蒙古大軍將死去的黨項人屍骨堆砌起來,那麼一定是一座巨大的京觀!真是不敢想象!”唐風不住地搖著頭。

    “但是嵬名大叔說蒙古大軍堆砌的骷髏城將通往瀚海宓城的通道給封堵了,那我們還能進去嗎?”梁媛有些擔心地問。

    “這恰是整個傳說最有意思的地方!往生海大多時候會被大霧籠罩,但也有雲開霧散的時候,這點嵬名大叔已經證明了。在傳說中,蒙古大軍正是在霧氣突然消散後攻入瀚海宓城的,所以大霧很重要!我們要想進入瀚海宓城恐怕也必須等霧氣消散!還有就是通道被封堵的問題,我想米沙和馬昌國他們應該曾經進入過瀚海宓城,所以一定會有通道的,只是…只是如果真的像傳說中所講,那麼我們想要找到這個通道一定不會那麼順利。”唐風推測了一番,隨後又補充道,“當然,我這里所說的一切都是建立在那個傳說基礎上的,如果那個傳說不存在,我的推測也就很難成立”。

    “如果真是這樣,那麼對我們來說未嘗不是一件好事!”馬卡羅夫聽了唐風的話,忽然說道。

    “哦,老馬,你什麼意思?”

    “我想我們的老對手也不會那麼順利地找到通往瀚海宓城的道路!”馬卡羅夫肯定地說。

    唐風點了點頭︰“是的,機會對每個人都是公平的。”

    三人在蒙古包中合計了一番,決計明天起程。唐風看見嵬名家養了幾頭駱駝,便要向嵬名大叔出錢租下駱駝。嵬名開始力勸他們不要再進野狼谷,但看三人態度堅決,於是同意租駱駝給三人。

    唐風和馬卡羅夫很快就適應了駱駝上的顛簸,但梁媛第一次騎駱駝,又驚又怕,大呼小叫。唐風和馬卡羅夫用了一下午時間,總算是讓梁媛學會了騎駱駝。很快,夜幕便降臨了。吃過晚飯。三人回到那間蒙古包,早早地便進入了夢鄉,等待他們的將是新的征途。
作者: beautyqueen    時間: 2013-9-18 05:14 PM

第四章 地堡中的黑影

    黑夜,馬卡羅夫穿好衣服,一個人走出蒙古包,他翻過幾座沙丘,很快來到了水邊。馬卡羅夫感到奇怪,想喊唐風,可是身邊卻並沒有唐風。就在馬卡羅夫詫異之時,他忽然發現眼前的水面正在發生某種變化,不一會兒,水就淹沒了他的鞋面。馬卡羅夫暗叫不好,慌忙向後退去。水面上升的速度讓馬卡羅夫吃驚,他步步後退,水緊緊追趕,水很快淹沒了原本干燥的沙地…

    馬卡羅夫突然一個趔趄,摔倒在沙地上。水位為什麼會上升得這麼快?容不得馬卡羅夫多想,水位還在迅速升高。馬卡羅夫匆匆站起身,繼續向後面的沙丘退去,幾十步後,馬卡羅夫回頭望了一眼,這才發現他已經從水邊退到了沙丘的脊背上,可是面前的水絲毫沒有退去的意思,繼續向上逼來。馬卡羅夫瞪著驚恐的眼楮。看著眼前平靜的水面,他不知道水面下有什麼可怕的東西在攪動這一汪泉水,竟然使看似平靜的水面如洪水猛獸般吞噬一切!

    黑夜中,馬卡羅夫看不清自己身後的沙丘下面有什麼,也許翻過沙丘就能擺脫這步步緊逼的泉水!可是…馬卡羅夫又向身後望了一眼,黑漆漆的沙丘下面一片陰影,馬卡羅夫感到有些頭暈,但當他把目光再轉回來時,水面依然以驚人的高度涌向自己。馬卡羅夫還在猶豫,他佇立在高高的沙丘脊背上,有一種高處不勝寒的感覺。已經有泉水漫過了沙丘的脊背,也漫過了馬卡羅夫鞋面,平靜的水流在漫過沙丘脊背之後迅速變得洶涌起來。馬卡羅夫感到腳下的沙丘開始變得潮濕,進而晃動起來。馬卡羅夫不再猶豫,他要逃離這里。可是就在他剛要向後逃去的時候,腳下高大的沙丘突然坍塌了…

    馬卡羅夫渾身一顫,從睡夢中驚醒——原來剛才是一場噩夢。他長舒一口氣,緩緩抹去額頭的冷汗,嘴里輕聲喃喃道︰“都是被那個海子給鬧的!”

    可是,當馬卡羅夫的眼楮適應了這兒的環境,他忽然發現自己並沒躺在蒙古包內,而是躺在冰冷的水泥地面上,再看四周,似乎是鋼筋混凝土的建築,空間很大。馬卡羅夫不禁渾身一顫,自己這是來到了哪里?

    馬卡羅夫本能地在牆上亂摸一氣,很快,他的手觸到了一個像是開關的東西,輕輕一摁,有了亮光。馬卡羅夫這才看清自己正處在一個寬大的走廊里,身邊的走廊牆壁上有幾盞壁燈亮著。這是哪里?像是…馬卡羅夫很快想到了二十三號地堡!

    但馬卡羅夫還是不敢肯定,地堡不是已經被炸毀了嗎?馬卡羅夫胡思亂想著向前走去,他本能地認為走廊前面應該也有壁燈,牆壁上也應該有開關,於是他向前走了三十步,走進了陰影里面,卻沒有在牆上發現和剛才類似的開關。馬卡羅夫不禁疑惑起來,他睜大眼楮,向前面望去,黑漆漆的寬大走廊不知通向哪里。

    突然,馬卡羅夫覺得身後的地面上出現了一個影子——一個不屬於自己的影子。他猛地回頭,卻什麼也沒看見!身後是被壁燈照亮的一段空間,再往後還是一片漆黑。馬卡羅夫疾走幾步,穿過明亮的空間,又走進了另一段漆黑的走廊。他放慢了腳步,一邊小心翼翼地往前走,一邊伸手在牆壁上尋找開關。五步,十步,二十步,三十步,四十步…當馬卡羅夫走出五十步的時候,他的手終於在冰冷的牆壁上觸摸到了那個開關裝置。馬卡羅夫停住腳步,摁下開關,“啪嗒——”一聲清脆的聲響,開關摁下去了,可是並沒有燈光亮起。此時,馬卡羅夫才發覺自己已經離光明的世界太遠了。

    馬卡羅夫又來回摁了幾下那個開關,沒有任何反應。馬卡羅夫望著周圍漆黑的空間,不禁心中起疑。他回頭看看那段依然明亮的空間,也許…也許在這漆黑的走廊里,那是唯一的亮光。馬卡羅夫想回去守住那點兒亮光,可是巨大的好奇心又促使他向前去,去尋找走廊的盡頭,離開這里!

    但是…但是前方有可能是一個巨大的迷宮!就在馬卡羅夫猶豫不決的時候,他依稀聽到從前面的走廊里傳來一個輕微的聲音。馬卡羅夫屏住呼吸,側耳傾聽。那個聲音像是從遙遠的地方而來,“啪——啪——啪——”一下下打在馬卡羅夫的心窩上。他敏銳地分辨出來,那是腳步聲,正有一個人從黑暗的走廊里向他這兒走過來!

    馬卡羅夫的心開始狂跳起來,雖然他已久經大敵,但是此時此刻他還是無法控制住自己狂跳不止的心臟。巨大的恐懼向他襲來,將他整個人都包裹起來。馬卡羅夫本能地開始向後退,但是他卻幾乎聽不到自己的腳步聲,漆黑死寂的走廊里只有那個人的腳步聲一下下撞擊著馬卡羅夫脆弱的耳膜!

    “一,二,三,四,五…”馬卡羅夫一下下默數著那個腳步聲,這也是他退卻的腳步。當馬卡羅夫默數到整整三十的時候,他發覺那人停下了腳步,漆黑的走廊突然變得死一般沉寂!

    馬卡羅夫也停了下來。沒有了腳步,沒有了聲音,甚至連呼吸都沒有了,一切都像是靜止了。就這樣僵持了有五分鐘,馬卡羅夫忽然覺出自己整個人正處在明亮的壁燈下,若從走廊深處走過來的確實是一個人的話,那麼,那人此時也許正在黑影中注視著自己!馬卡羅夫再也無法忍受這種令人窒息的氣氛,他首先開口了︰“有人嗎?”

    他的聲音很快消失在無盡的走廊里,沒有人回答,仿佛那里並沒有人存在。馬卡羅夫不死心,又問道︰“你是誰?”

    還是沒有人搭腔。當馬卡羅夫簡短的話語被黑暗吞噬,一切都如剛才一樣死寂。

    馬卡羅夫強壓住狂跳不安的心,故作鎮定地又說道︰“我知道你就在那里,你在看我!”

    又是沉默。馬卡羅夫繃不住了,他想大喊,想放聲大罵,想沖出黑暗!可就在這時,從漆黑的走廊里傳來了一個略帶沙啞的聲音︰“伊萬,很多年了,你似乎並沒有什麼變化!”

    “怎麼,你認識我?”馬卡羅夫心里一動。

    “你還是那麼沖動!”那人並沒有直接回答馬卡羅夫的問題。

    “你究竟是誰?”馬卡羅夫怒道。

    黑暗的走廊中沒有聲音傳來,時間就這樣一分一秒過去,馬卡羅夫沉不住氣了,剛想開口,他猛地又聽到了那個腳步聲——還是那個腳步聲,從黑暗的走廊中傳來。但是,這個腳步聲是在遠去,還是在向自己逼近?

    憑借多年的特工訓練,馬卡羅夫很快聽了出來,這個腳步聲並沒有掉頭回去,而是在向自己靠近。馬卡羅夫本能地又繼續向後退去,一步,兩步,三步,四步,五步…當馬卡羅夫退到第八步時,那個腳步聲又消失了。馬卡羅夫迅速算出了那人應該比自己多走了七步,也就是說那人一共向前走了十五步!

    一切又安靜了下來,馬卡羅夫決心這次要沉住氣。走廊里靜得可以聽到自己的心跳,但是馬卡羅夫卻聽不到另一個心跳,他是人還是鬼?正當馬卡羅夫胡思亂想的時候,那個聲音先開口了︰“我就是你們要找的那個人!”

    “你是…是將軍!”馬卡羅夫雖然極力控制,但聲音中仍然帶出了複雜的情緒,是激動,是狂喜,還是驚恐,亦或是刻骨銘心的仇恨!

    對方發出了一種奇怪的聲響,似乎是在笑︰“伊萬,雖然你們給我添了那麼多麻煩,但是我也要謝謝你們帶我們來到了這里。一切都將分曉,漫長等待後,我們就要看到最後的底牌了。但是我們倆之間,只有一個人能留到最後,看到這張底牌。”

    “這麼說你承認你是將軍嘍,那麼你究竟是誰?”馬卡羅夫迫不及待地問。

    “我說了,我們倆之間只有一個人能看到底牌!”那個聲音不慌不忙,馬卡羅夫從中聽不出任何情緒變化。

    “你也是底牌?”

    “難道不是嗎?我也是底牌的一部分!”

    “好吧,那我先不問你這個!”馬卡羅夫定了定神,他想盡可能地多跟這個聲音說話,從中尋找破綻,“我想知道這一切是如何開始的。是因為維克多發現了冬宮的地下室?”

    “那只是將一些東西——一點點東西暴露在了陽光下。”

    “是的,我也想到了,那只是你們巨大陰謀的冰山一角!你們的陰謀早就開始了,早在一九六四年,那個遺失的一九六四年!”馬卡羅夫說著說著有些激動。

    “一九六四年?”那個聲音停頓了一下,“哼,那也不是這一切的開始!”

    “哦?那麼…這一切開始在什麼時候?”

    “宿命!”

    那個聲音答非所問地說了這麼一句。馬卡羅夫的心里猛地一顫,他似乎在哪里聽到過這個詞。是的,唐風和韓江曾經對他提到過,在科考隊出事前夜的宿營地里,一棵枯死的胡楊樹干上被人深深地刻上了這個詞!

    “宿命?”

    “是的,這一切都是命運注定的,命中注定我必將找到那座消失的古城!”

    “你們跟黑喇嘛和馬遠他們又是什麼關系?”

    “哼,他們只是歷史長河中的匆匆過客,而有的人會永載史冊!”

    “比如科茲諾夫發現了黑水城?!”

    那個聲音沉默下來。馬卡羅夫靜靜地等待了一會兒,那個聲音才緩緩說道︰“不!科茲諾夫不過是個暴發戶,是忘恩負義的小人和盜賊!”

    “你所做的一切難道不是和他一樣?不是為了虛無縹緲的傳說和西夏王朝的寶藏嗎?”

    “不!不僅僅為了寶藏,還為了愛、仇恨和未來!”那個聲音似乎蘊藏著巨大的力量,馬卡羅夫終於敏銳地捕捉到了那個聲音中一絲微小的情緒波動。

    地堡中又陷入了可怕的沉默。馬卡羅夫生怕這個聲音會悄悄遠去,搶先說道︰“我已經知道你是誰了,我們一定見過面!”

    “當然,我們肯定見過面!”那個聲音給出了肯定的回答。

    “那麼,好吧,我的老朋友,尤里,我知道是你!”馬卡羅夫報出了布爾堅科的名字。

    那個聲音發出了一絲冷笑︰“伊萬,你說的那個人早就死去了!”

    “這麼說你也認識布爾堅科?你到底是誰?”那個聲音沉默著。馬卡羅夫沉不住氣,又問道︰“伊薩科夫?”

    那個聲音在黑暗中保持著沉默。

    “布雷寧?”

    那個聲音還是保持著沉默。

    “斯捷奇金?不,不會是他!”馬卡羅夫自己就把斯捷奇金給否定了。

    走廊那頭的黑暗中依舊是沉默。

    “沃倫‧懷特…”馬卡羅夫將信將疑地問道。

    沒有聲音從黑暗的走廊深處傳來。

    一陣短暫的沉默後,馬卡羅夫突然眼前一亮︰“你…你不會是那些學員中的某位吧?不,學員們應該都死了…”

    這次,那個聲音又開口了︰“伊萬,你就別亂猜了!”

    馬卡羅夫忽然覺得這個聲音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可是他卻無論如何也想不起來在哪里聽過。“不!我知道你,我一定知道你!”馬卡羅夫大聲吼道,震得黑暗陰森的地堡里嗡嗡作響。

    “好了,我一開始就說過,我們倆之間只有一個人能看到底牌。如果我現在就讓你看到我的底牌,那麼…”那個聲音忽然停了下來。

    “那麼什麼?”馬卡羅夫反問道。

    那個聲音沒有回答,卻又從黑暗的走廊深處傳來腳步聲,“啪——啪——啪——”一步,兩步,三步,四步…機械而沉悶的腳步聲。這腳步聲從馬卡羅夫脆弱的耳膜傳入他的身體,敲擊著他的心臟,馬卡羅夫本能地同時向後退去,一步,兩步,三步,四步…不只是因為緊張,還因為恐懼,當那個腳步已經停下來後,馬卡羅夫又向後退了兩步,這才停下。這時,就聽那個聲音堅定有力地說道︰“如果我現在就讓你看到我的底牌,那麼你的生命也就到了盡頭!”

    馬卡羅夫聞聽身子一顫,本能地向後又退了一步。他知道那個家伙已經離自己很近了,但是依舊把自己埋在陰影中,不肯露出本來面目,而自己則暴露在明亮的燈光中,只要那人有一支槍,這會兒就可以結束自己的生命!

    馬卡羅夫出於職業的習慣,想要躲避,可是他的腦中忽然產生了一個念頭——自己為什麼還要躲避?相對於那些已經逝去的生命,自己已經活得夠長的了!想到這兒,馬卡羅夫強使自己鎮定下來,不慌不忙地反擊道︰“哦?你就那麼自信?你難道就不想看看我的底牌?”

    “你的底牌?”那個聲音顯然對馬卡羅夫的回答感到吃驚,但是很快,那個聲音就鎮定下來,“伊萬,不要虛張聲勢了。既然你這麼想看到我的底牌,那麼我就成全你。永別了我的朋友!”

    那個聲音說完,漆黑的走廊里又想起了那個可怕的腳步聲,“啪——啪——啪——”一步,兩步,三步,四步…馬卡羅夫感到那個腳步已經離自己越來越近了,他的心狂跳不止。他似乎已經看到那人手里正有一支槍對著自己,子彈已經頂上了膛。也許…也許就在自己看見那人真面目的時候,槍里的子彈就會呼嘯著穿過自己的胸膛!

    此刻機械而沉悶的腳步似乎成了定時炸彈上的計時器,馬卡羅夫再也無法鎮定下來,他再次本能地向後退去。就在他退出第一步時,那個家伙的雙腳從陰影中走了出來,但馬卡羅夫還是沒有看清那人的臉。馬卡羅夫再後退一步,那家伙的腿也顯露出來。馬卡羅夫感覺自己就要窒息了,他不知道接下來將會發生什麼,也不知道那張底牌會有多麼驚人!

    又是一聲恐怖的腳步,那家伙的上身已經顯露在燈光下。馬卡羅夫想起了自己的槍,可是摸遍全身卻沒有摸到。他絕望地靠在冰冷潮濕的牆壁上,大口喘著粗氣,等待著底牌揭開的那一刻,也等待著死亡來臨的最後時刻。

    可是就在那家伙抬起腳,準備再向前走一步時,馬卡羅夫突然聽到從自己身後——漆黑恐怖的地堡深處,又傳來了一個腳步聲。這個腳步聲堅定而有力,從遙遠的地堡深處走來。馬卡羅夫心里又是一驚,這…這又是什麼人?

    再看那個已經抬起腳的家伙,顯然也聽到了從走廊另一頭傳來的腳步聲,他猶豫一會兒,慢慢地放下了腳。另一頭的腳步愈發堅定,一步一步地從黑暗的地堡深處走過來。馬卡羅夫不知所措,驚懼萬分,那…那一頭走過來的腳步又是什麼人?竟是如此的堅定!

    …

    馬卡羅夫猛地睜開雙眼,發現自己渾身是汗,還躺在蒙古包里。他坐起身,看見唐風就躺在自己身旁,梁媛睡在另一頭,看上去一切都很正常。可是…可是自己剛才…馬卡羅夫喘著粗氣,回憶著剛才發生的一切,他一時竟無法確定剛才發生的一切是不是自己的夢境。馬卡羅夫使勁回憶著,開始是…那個海子,無邊無際的海子突然漲水!緊接著自己醒了過來…不!自己並沒有醒過來,而是…而是一個夢中夢!

    緊接著自己又夢見了地堡,二十三號地堡!在那里見到了將軍!不,自己還是沒有看到將軍的廬山真面目。自己和將軍有對話,而且還挺多。馬卡羅夫極力回憶著對話的內容,直到最後,將軍要顯露真面目時,從地堡另一頭又傳來了一個腳步聲。這是怎麼回事?那又會是誰?

    馬卡羅夫想來想去,百思不得其解。當想到最後一刻將軍即將走出陰影,自己也將結束生命時,馬卡羅夫不禁又是一身冷汗,他忙去枕頭下摸自己的槍,那個硬邦邦的家伙還在!馬卡羅夫這才稍稍安心,但是那連綿不絕的夢境充斥著他混亂的大腦,一想起那個即將露出廬山真面目的將軍,馬卡羅夫就感到頭痛欲裂!

    馬卡羅夫感到胸悶得厲害,於是走出了蒙古包,看看天,滿天星斗,東方已經有些白色,但黑夜仍然籠罩著整個大地,嵬名夫婦的蒙古包沒有一絲動靜,看來他們還在熟睡。馬卡羅夫繞開他們的蒙古包,走到了那個不大的海子邊。整個海子實在是小,不到二十平米,只能算是個小水泡子,這就是嵬名他們的水源。

    馬卡羅夫坐在水泡子邊上,望著四周沉寂的沙丘出神。突然,背後有人拍了拍了他的肩膀。這要在以前,以馬卡羅夫的職業習慣,肯定不會讓人近身。但是現在他卻魂不守舍,直到那人晃了晃他,他才緩過神來,回頭望去竟是唐風。

    “你怎麼也起來了?今天我們還要趕路呢,為什麼不多睡一會兒?”

    唐風笑笑︰“還不是被你吵醒了嗎?一看你就是有心事!”

    “我又做了一個夢!”

    “噩夢?”

    “說不好…”於是馬卡羅夫將自己的夢對唐風說了一遍。

    “好奇怪的夢!”唐風聽完喃喃自語道。

    “是很奇怪,不過這個夢讓我有了新的想法…”馬卡羅夫說了一半,忽然停住了,像是陷入了沉思。

    唐風不敢去打擾他。馬卡羅夫沉思了很久,當東方泛起一抹魚肚白的時候,他突然大叫道︰“我想…我想我的老朋友布爾堅科很有可能就是將軍!”

    “布爾堅科就是那個一直躲在陰影中的將軍?”唐風雖然之前因為地堡的發現,也開始懷疑布爾堅科,但當馬卡羅夫如此堅定地說出布爾堅科的名字時,他還是感到有些驚詫!

    “尤里,我已經看到了你的底牌!”馬卡羅夫顯得很自信。

    “可他不是已經死了嗎?”唐風反問。

    “這正是最不可思議的一環,我現在還說不好,但我的直覺告訴我,布爾堅科一定是整個陰謀的知情者、參與者,甚至是主謀!”馬卡羅夫頓了頓,又道,“先不去管我的夢,我們先從已經掌握的線索看。最初我對他的懷疑是因為那個神秘的圖案,黑衣人身上有這樣的刺青,而當年許多學員身上也有這樣的刺青,布爾堅科當時給了我一個看似合理的解釋,使我無法憑借那個刺青就懷疑到一個已經死去的人。但是我卻忽略了一個最大的疑點!”

    “最大的疑點?”

    “是的,這個疑點其實從我認識他那一刻就開始了。上面派我和他來蒙古執行任務,他軍餃比我高,卻要聽我指揮,說是戴罪立功。現在我們已經知道他正是因為在十三局期間建設二十三號地堡出了重大問題才受到處罰的,而這個二十三號地堡則讓我產生了更大的疑問。布爾堅科是個做事極其嚴謹認真的人,他怎麼會在負責這麼重要的工程時出現重大差錯?”

    “你的意思是他故意的?!”唐風驚道。

    馬卡羅夫點點頭︰“我想這種可能性很大,這點從我們後來在地堡內的發現就可以證實,那麼,這就產生一個問題——他為什麼故意出錯,使二十三號地堡無法正常使用?”

    “為了訓練學員…不,這不可能,地堡建好的時候,還沒有前進基地呢!”唐風搖著頭說道。

    “不,這很有可能!”

    “什麼?難道他未卜先知?”

    “不是未卜先知,而是龐大陰謀的一部分!假設布爾堅科是故意出錯,使二十三號地堡無法使用,那麼一定有他的目的。這個目的是什麼呢?我現在不知道地堡不能正常使用的具體原因是什麼,但通過你破譯玉插屏後的古地圖和最近一系列的遭遇,我想到了一個原因,這個原因就與我們苦苦尋找的瀚海宓城有關。”

    “您是說地堡的位置?”

    “是的,地堡太靠近邊境了,也太靠近野狼谷了,這就是問題所在。在地堡修建的那個年代,軍事技術發展很快,強調大縱深作戰,所以,大型軍事工事都建在離邊境有一定縱深的地區,不大可能建在如此靠近邊境的地區。地堡如果建在緊靠邊境的地方,一旦遇到攻擊,很快就會被敵方摧毀,我想這大概就是二十三號地堡被廢棄的主要原因,當然還有內部結構等其他一些原因。那麼,再聯想到這里與野狼谷的距離,就更讓人生疑了!”

    “也就是說,布爾堅科正是為了野狼谷而故意在靠近邊境的地方建造地堡,致使地堡廢棄?”唐風想了想,又道,“就算你能說得通,可是布爾堅科是怎麼知道野狼谷秘密的?要知道,我們可是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找到這里來的!”

    “他當然不可能一開始就知道瀚海宓城在野狼谷之內,但他或者他的同謀一定知道瀚海宓城就在這片沙漠中,而野狼谷格外神秘,因此吸引了他們的目光。除此之外,還能怎麼解釋呢?”

    “可這樣做,他的目的何在?訓練學員?”

    “訓練學員是後來的事,我想他當初是想把廢棄的二十三號地堡建成他的前進基地!”

    “他的前進基地?”

    “就是進入這片沙漠尋找瀚海宓城的前進基地!”

    “哦!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我想這個陰謀是在一九六四年形成的,就是那個遺失的一九六四。通過掌握的線索,我們已經知道了一九六四年負責保護米沙的三個人是布雷寧、伊薩科夫和斯捷奇金,而且我們還通過後來基地學員暴動的事將這三個人與布爾堅科聯系到了一起,這便可以解釋你前面那個問題——他們是怎麼知道瀚海宓城和玉插屏的秘密的。不要忘了,米沙是最接近謎底的人!”馬卡羅夫說到這里,似乎已經完成了完美的推斷。

    馬卡羅夫的話讓唐風陷入了沉思,過了好一會兒,唐風慢慢地搖了搖頭,道︰“老馬,我覺得你的這個推斷還不夠成熟,仍然有很多漏洞。第一點,米沙怎麼會輕易把玉插屏和瀚海宓城的秘密透露給這幾個特工?”

    馬卡羅夫也無法肯定米沙是否將玉插屏和瀚海宓城的秘密透露給了斯捷奇金等人,他撇撇嘴,道︰“這就要問米沙了!但是卷進此事來的斯捷奇金等三人都是曾經在一九六四年前後保護過米沙的特工,這是事實,我甚至懷疑一九六四年還有一個特工保護過米沙。”

    “你是說布爾堅科?”

    馬卡羅夫點點頭︰“你還記得檔案里被人撕去的那兩頁嗎?”

    “當然記得,缺的就是一九六四年!”

    “不要忘了,布爾堅科曾經在克格勃檔案處工作過,我想他在那里還有些人脈和手段吧!”

    “總之,這點我還是不能認同你。以我對米沙的判斷,他不可能輕易把玉插屏和瀚海宓城的秘密透露給斯捷奇金等人!如果你的推斷成立,那麼,除了米沙以外,他們一定還有更可靠的消息來源!”

    “更可靠的消息來源?還會有誰呢?不會有人比米沙更接近謎底了!”馬卡羅夫也想不明白這個問題。

    唐風又接著說道︰“第二點,前面的線索只能證明布雷寧、斯捷奇金等人都卷進了學員暴動的事件,但當時布爾堅科早已死去,並不能看出他們和布爾堅科有直接關系。除非布爾堅科沒死,並且仍然在領導著學員!”

    “這正是我最擔心的。”馬卡羅夫發白的眉毛糾結在一起。

    “怎麼,你擔心布爾堅科沒死?當年可是你去給他收的屍啊!”唐風驚道。

    “正因為是我給他收的屍,所以我更擔心,難道…難道我幾十年前就築成了一個大錯?!”馬卡羅夫看上去憂心忡忡。

    “好吧,就算布爾堅科沒死,就算你前面的推斷都成立,可是後來的事又如何解釋?布爾堅科為什麼要故意死去?學員訓練了那麼長時間,為什麼不進入沙漠尋找瀚海宓城,卻要鬧什麼暴動?這也是我剛才要說的第三點。”

    “這個我也說不好,也許是他們的計劃有變…”馬卡羅夫被唐風的三點疑問問住了,他又想起了那個夢,就差那麼一點點,他就可以看到真相。想到這兒,馬卡羅夫忽然來了精神︰“唐風,可是我剛才的夢境與我的推斷完全吻合啊,那個將軍認識我,並且通過他的話語,我能聽出來他很可能就是布爾堅科!”

    聽到這兒,唐風笑了︰“老馬,你干了一輩子特工,怎麼這會兒糊塗了,你的夢是因為你這些天開始懷疑布爾堅科,所以做夢時以布爾堅科為假想目標,怎麼能拿夢來證明呢!”

    馬卡羅夫被唐風這一說,頓時無語。唐風接著笑道︰“在地堡的時候,我們也曾懷疑過布爾堅科,你卻一直堅持布爾堅科已經死了,現在為什麼又這麼堅信布爾堅科參與了陰謀,甚至就是主謀將軍?我想都是你這個夢鬧的吧!”

    “是嗎?”馬卡羅夫也開始懷疑自己的判斷是否產生了誤差。究竟哪些是事實,哪些是自己的臆想,還有哪些是夢境?
作者: beautyqueen    時間: 2013-9-18 05:15 PM

第五章 帝王之闕

    唐風和馬卡羅夫聊了半天,直到天光大亮,仍然沒有統一認識。雖然唐風指出了馬卡羅夫的漏洞,馬卡羅夫也開始懷疑自己是否產生了誤差,但最後馬卡羅夫仍然堅持認為布爾堅科一定有問題——要麼他沒死,要麼他的背後還有一個神秘人物!

    唐風他們心里掛念著韓江和葉蓮娜,不敢在這兒久留。吃罷早飯,三人告別嵬名大叔,騎上駱駝匆匆上路。

    唐風和梁媛騎一頭駱駝,馬卡羅夫一個人騎一頭駱駝,按照他們前天來時的路前行,同時他們也參考了嵬名大叔給他們指點的路徑。很快,他們就又進入了茫茫沙海,回頭再也尋不見那個小水泡子和嵬名大叔的蒙古包。唐風心中不禁產生一種奇怪的念頭,那個水泡子和嵬名大叔的蒙古包忽然在他心中變得虛幻起來。那個平靜的水泡子和嵬名大叔的蒙古包真的存在過嗎?或許他們都是長生天安排的,專門來搭救自己的世外高人?

    想到這兒,唐風不禁輕輕嘆了口氣,卻見梁媛用一個頭巾把腦袋裹得嚴嚴實實︰“這是誰給你的頭巾?”

    梁媛回頭看看唐風,唐風忽然發現梁媛的眼眶四周途了一圈黑色的東西,不禁驚道︰“你這時候還有閑情化妝!這是什麼東西?最新的化妝品?”

    “什麼化妝品,這是木炭!”

    “木炭?你頭腦燒壞了,用木炭塗在眼楮上?”

    “哼,你懂什麼,這是嵬名大娘教我的——白天沙漠里溫暖高,而且沒有任何植物可以遮擋,人的皮膚會受不了的,所以用沾濕的頭巾把頭包裹起來,再用木炭塗在眼楮周邊,防止眼楮周圍的皮膚被曬裂。”梁媛解釋道。

    “還有這麼一說!”

    “唐風,梁媛說得對,我們以前在沙漠野外訓練的時候也用這樣的辦法。”馬卡羅夫附和道。

    “可我感覺這兒的沙漠溫度並不高!”唐風看看天,今天是個好天氣,太陽照射在沙漠上,卻並不是很熱。

    “是啊!可誰知道野狼谷中會是什麼樣呢?”馬卡羅夫也在仰著頭看天。

    “至少今天不會出現昨天那麼大的霧了!”唐風心懷僥倖地說。

    “誰知道呢,野狼谷中地形復雜,氣候多變,我們還是要做好準備!”馬卡羅夫憂心沖沖地說。

    三人又翻過了幾座高大的沙丘,他們忽然驚奇地發現,在地平線的盡頭,左右兩側都出現了紅色的山脈。唐風不禁喃喃地念道︰“好奇怪的地方,我們似乎又進入了野狼谷!”

    “可我們並沒有看見什麼明顯標志啊?”

    “不要忘了嵬名說的,他說我們之前走的那一段山谷還只是野狼谷的外圍地區,並沒有走進核心地帶!”馬卡羅夫提示道。

    “核心地帶?哪里才是核心地帶?”梁媛不解。

    “我覺得我們至少得先回到那片雅丹地貌,也許…也許那里就是進入核心地帶的大門!”唐風望著遠方的漫天黃沙說道。

    “大門?那座無與倫比的大門?”梁媛回憶起了米沙寫給他爺爺的那封信。

    “但願是吧!”

    “你們看,前面地勢低的地方是什麼?”梁媛忽然指著駱駝前方喊道。

    只見在他們左前方大約五百米處出現了幾根搖曳在微風中的蘆葦,蘆葦往前的一大片區域不是黃沙,而是淤泥。三人跳下駱駝,走近查看。“看來這里在不久前還是一個海子,或是海子的一部分。”馬卡羅夫迅速判斷道。

    “難道…難道那個傳說都是真的?夢里戴面具的女子對我說的話也都是真的…”唐風不住地喃喃道。

    “唐風,你什麼意思?”

    “往生海…”唐風加重了語氣。

    “你的意思是,這片剛剛干涸的地方就是往生海的一部分?”馬卡羅夫反問道。

    “是的,而且很可能就是前天讓我們迷失的那個沒有邊際的海子!”唐風道。

    “這不可能吧?前天還那麼廣闊的一大片水面,今天就干涸了?”梁媛搖著頭,不敢相信。

    “你們忘了,今天我們可是按照記憶中前天的路線走進來的,那麼,我們很可能應該再次看到那個沒有邊際的海子。但是我們已經走了這麼長時間,卻並沒有看到一個小水泡子,只有這麼一大片剛剛干涸的淤泥,所以我推斷這就是那個海子的一部分!那個傳說中的往生海可大可小,水面應該是不斷變化的。”唐風解釋道。

    梁媛忽然眼楮一動,道︰“那今天沒有大霧,我們不正可以沿著這片淤泥走,看清楚整個海子的範圍!”

    “不,我們的首要任務是找到韓江和葉蓮娜。如果他倆沒事的話,應該還會在吉普車起火的地方等我們。”唐風堅定地說道。

    “是啊!我想他們不會走遠的,應該還在那里。”馬卡羅夫也同意唐風的意見。

    “也不知道他倆怎麼樣了!就算他們沒事,這兩天如果待在那個鬼地方一定也會遭到野獸或是其他什麼可怕東西的襲擊。”梁媛擔憂地說。

    “還有悍馬車上的那些人,如果他們是將軍的人,那恐怕韓江和葉蓮娜少不了同他們展開一場惡戰!”唐風道。

    三人合計一番後,重新騎上駱駝,沿著淤泥走了一段,沒有什麼新的發現。唐風驅使駱駝向前方一座高大的沙山走去。

    翻越高大的沙山時,梁媛在駱駝上被顛得大呼小叫。躍過沙山脊背,一路下坡,駱駝一下子飛奔起來,嚇得梁媛尖叫著閉上了眼。唐風開始時怕梁媛的尖叫把野獸和黑衣人招來,剛想斥責梁媛,叫她閉嘴,誰料這頭高大的駱駝身子一晃,把唐風也嚇一大跳。駱駝速度越來越快,唐風完全失去了對它的控制。到最後,唐風也嚇得干脆閉上了眼楮,任由駱駝在沙海戈壁間狂奔。

    也不知駱駝在沙漠戈壁上狂奔了多久,唐風只覺得耳畔生風,五髒六腑都被倒騰了一遍。終於,耳畔的風小了,也不那麼顛了,唐風睜開眼,發現駱駝正悠閑自得地一步一步慢慢行走在一片安靜的世界里,而眼前正是他們熟悉的地方——巨大的土丘光怪陸離奇形怪狀,似乎無邊無際。“我們…我們又回到了這片魔鬼城…”唐風嘴里喃喃說道。

    身後傳來馬卡羅夫的呼喊,他在喊葉蓮娜和韓江的名字。唐風回頭看看,馬卡羅夫緊緊跟在後面,並沒有掉隊。他知道這樣大聲呼喊有可能暴露自己,特別是招來那些黑衣人,所以把手槍緊緊地攥在手里。

    梁媛也跟著呼喊起來。唐風警覺地拔出槍,注視著周圍,他忽然覺得似乎周圍的每一座沙丘後都有一雙眼楮在盯著他們。“韓江!”唐風也大喊了一聲,卻只聽到從遠處飄來的回音。

    駱駝還在一步一步慢悠悠地行走著,三人都沉默了下來。唐風忽然覺得他們正在走的這條大路有些怪異,仔細觀瞧,原來這條大路比魔鬼城中的其他道路都要筆直、寬敞,兩旁的土丘也比其他的土丘似乎更規整,唐風感覺這個場景似乎在哪兒見過。對,在月兒泉附近的那個魔鬼城中!那兒也是一片雅丹地貌,也有這樣奇形怪狀的土丘,也有這樣一條筆直的大道,當時自己是坐在車上,不如現在坐在高高的駱駝上看得全面。唐風敏感地捕捉到了一個重要的信息——南面和北面的雅丹地貌中都有這樣一條寬闊筆直的大道,難道只是巧合嗎?

    不,這絕不會是巧合!唐風越看兩邊的土丘,越覺得這里面有文章。很快他們來到了這條大道的盡頭,也是整個魔鬼城的盡頭,前方變成了連綿不斷的高大沙山。唐風坐在駱駝上,仍然無法一窺沙山後面的世界。但最讓他感興趣的還不是沙山後面的世界,而是在通往沙山的大道兩旁,孤零零地佇立著兩座土丘——兩座巨大的圓形土丘!

    面對眼前的場景,唐風又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是的,在南面魔鬼城的最北端,也有兩個巨大的圓形土丘,當時他們還在那座土丘上面看到了戴面具的女子!想到這兒,唐風緊張起來,他並不急於走近那土丘,而是坐在駱駝上靜靜地觀察了許久。這時,日頭已接近中午,戈壁上的溫度開始升高。唐風眯起眼楮盯著那兩座圓形土丘,沒有看見韓江和葉蓮娜,也沒有看見那些黑衣人,更沒有看見戴面具的女子,連一只飛鳥甚至一個生物都沒有看見!梁媛有些不耐煩了︰“你還等什麼,過去看看啊?”

    “你不覺得這兩個圓形土丘很眼熟嗎?”唐風反問道。

    “我當然看出來了,所以才讓你去看看。”

    “不要忘了那個戴面具的女子。”

    “我都看半天了,哪來戴面具的女子,再說我可不怕她!”梁媛頗有幾分自信。

    唐風也不再等待,決定去看個究竟,於是他輕輕一拍駱駝,駱駝便一步一步慢慢走向了那兩座圓形土丘。唐風依然目不轉楮地盯著土丘,生怕從土丘後面突然跳出什麼可怕的東西來。駱駝走近圓形土丘時,唐風並沒有讓它停下,而是先繞著圓形土丘走了一圈,確定土丘後面沒有人,才勒住駱駝,跳了下來。

    馬卡羅夫也跟了過來,三人圍攏在左側的圓形土丘下,繞著土丘轉了一圈卻沒有什麼收獲。唐風從土丘的方位和形制上看,覺得這應是人工建造的,至少也是人工改造過的,但是他在這座土丘上並沒有發現任何直接證據能證明自己的觀點。

    唐風的目光移向了右側的土丘,他發現這個土丘比左側的土丘矮了一截,再仔細一看,原來在這個土丘旁邊還倒著小半截土丘,不仔細看還以為是一堆沙子。唐風走到近前,抬頭看了看右側土丘頂部,上面有明顯坍塌的痕跡,顯然躺倒在腳下的這小半截土丘原來應該是右側土丘上面的部分。

    再仔細勘查,唐風在這坍塌的小半截土丘中清晰地看到了蘆葦與木板的痕跡,他的眼楮猛地瞪大了︰“看,我沒看錯,這兩個圓形土丘是人工修建的,至少也是被人為改造過的!”

    馬卡羅夫也看出了端倪,他環視四周,說道︰“難道我們已經找到了瀚海宓城?”

    “不,這不可能是瀚海宓城,這與傳說中壯觀的景象完全不符!”唐風否定了馬卡羅夫的猜測。

    唐風蹲下來,又開始圍繞著圓形土丘仔細搜尋可能發現的蛛絲馬跡。當唐風繞到右側圓形土丘的東面時,他的眼楮再次瞪大了——他在土丘下面的沙塵中依稀看到了符號,或者說是文字的痕跡。

    唐風仔細辨認那一行模糊不清的字跡,突然驚呼起來︰“是一行漢字!”進而他緩緩讀出了這行漢字︰“維天授禮法延祚十一年九月,奈長生天庇佑,天降神闕於城之南北,禮成。”

    “這是什麼意思?”梁媛問。

    唐風靜靜地想了想,道︰“我明白了,這兩個巨大的圓形土丘是兩個闕。”

    “闕?闕是什麼東西?”梁媛一頭霧水。

    “古代帝王的宮殿和陵墓前面都會立兩根高大的柱子,以昭顯威嚴,最早的時候就是兩根木樁或是石柱,後來發展到用磚石砌築宏大的樓閣式門闕,也有用石柱在上面雕刻精美花紋的,這種闕一般也被稱為華表。”唐風解釋道。

    “華表?就是天安門前面的那兩根柱子?”梁媛反問道。

    “是的,那也是一種闕。”

    “可我們眼前這兩個圓形大土丘,怎麼看也和華表不一樣啊?”梁媛還是不明白。

    “是和我們見過的明清時期的華表不一樣。黨項人崇尚簡樸,在建築上常常因地制宜。在這里如用磚石砌築高大的門闕,或是用漢白玉雕刻,都費工費時,所以我想黨項人便利用此地的土丘加以改造,建造成了我們眼前的恢弘門闕。”

    聽唐風這麼一說,馬卡羅夫倒想起來了︰“對了,在我印象中西夏王陵前似乎也有類似的土丘。”

    “是的,我也想起來了,西夏王陵前就是這樣的土丘式門闕,只不過…只不過西夏王陵前的門闕還沒有這兩座門闕高大威嚴!”

    “哦,那這里的地位級別更高嘍?”馬卡羅夫已經對中國的傳統文化很了解了,他知道中國古代的建築處處體現著等級和禮制。

    唐風也想到了這一層,他又望了望這兩座巨大的圓形土丘,以及剛才他們走過的大道,不禁驚嘆︰“恐怕正是如此!如果我判斷不錯,這兩座門闕以及我們剛才經過的大道,無論從規模,還是建築形制上都遠遠超過了西夏王陵中的任何一座王陵!”

    “什麼?那這里為什麼會出現如此高級別的門闕?”梁媛有些不敢相信。

    “這還用我說嗎?”唐風反問梁媛。

    “你的意思是…是因為瀚海宓城?”梁媛將信將疑地說了出來。

    唐風默默地點了點頭︰“我們再來看看這句話吧,維天授禮法延祚十一年九月,這是個年號,也是一個時間——建造這座門闕的具體時間。天授禮法延祚十一年,這是元昊用的最後一個年號,也是元昊在位的最後一年,但其實這一年他只在位一天。”

    “一天?”馬卡羅夫和梁媛同時驚道。

    “嗯,就一天。就在這年正月初一,元昊大宴群臣。當天夜里,太子寧令哥在沒藏訛龐的唆使下,乘元昊酒醉入宮行刺,將元昊砍成重傷。次日,一代梟雄元昊便駕崩了。之後,沒藏訛龐以寧令哥殺父弒君大逆不道為名殺了寧令哥,立他妹妹所生的兒子諒祚為帝。所以這一年元昊僅僅在位一天。”

    “也就是說,這兩座門闕建好的時候,元昊已經不在了?”梁媛問道。

    唐風點點頭︰“是這樣,我想瀚海宓城的建造時間也大致是這個時間,這倒讓我又想起了那個遙遠的傳說。”

    “遙遠的傳說?”梁媛和馬卡羅夫都是一頭霧水。

    “你們還記得七色錦海邊的大喇嘛嗎?”

    “當然記得!可是這和我們眼前的門闕有什麼關系?”梁媛還是不明白。

    “笨!大喇嘛曾經對我們說過他們家族的歷史,還說了瀚海宓城的歷史。”

    “哦!我想起來了!”馬卡羅夫倒是想起來了,“當時大喇嘛說,元昊死前命一支人馬攜帶了大量的寶藏,去了帝國遙遠的北部邊疆,在那兒建造了瀚海宓城!”

    “對,今天我們的發現證實了這個傳說,這說明瀚海宓城確實是在元昊臨死前開始建造的,並且在他死後數年內基本上完工了。”唐風說到這兒,忘記了疲勞,有些興奮。

    “可後面這句‘天降神闕於城之南北’是什麼意思呢?”梁媛又問道。

    唐風想給梁媛解釋,可是他的嘴張了一半,忽然怔住了。唐風怔怔地盯著面前那一行字,愣了好半天,突然,他站起身,走到了左側的那座圓形土丘下。唐風繞著土丘轉了好幾圈,最後蹲在土丘西面,俯下身,用雙手輕輕拂去土丘上的浮土和沙粒,慢慢地,又有一行文字顯露了出來,這是一行西夏文。

    梁媛和馬卡羅夫不明就里,也跟著唐風走了過來。“怎麼這里也有一行文字?”梁媛驚道。

    “這是一行西夏文,我粗粗看了一遍,和右側土丘下的漢文是一個意思!”唐風激動地說道。

    “一個意思?那值得你激動成這樣?”梁媛不解。

    “你不明白,最關鍵的是這個字!”唐風用手指著這行西夏文中的一個字,“這個西夏文字我不認識,但從這兩句話可以推斷出它所對應的漢字就是‘闕’字!”

    “這又說明什麼?”

    “這個字曾經在玉插屏後面的古地圖上出現過,並且困擾了我很久!”說著,唐風從背包里掏出那張古地圖的照片,指給梁媛和馬卡羅夫看,“就是這個字,與左側土丘下發現的西夏文一模一樣。而且這個字在古地圖上出現了兩次,一次在南線的月兒泉北面,一次就是在這里。當時我已經辨認出了南線那個地名的第一個字是‘南’,後來在前進基地我也破譯出了北線這個地名的第一個字是‘北’字,可就不認得後面這個字。現在我終於知道了,這兩個地名一個就是‘南闕’,另一個就是‘北闕’。”

    “也就是說有兩個闕…”梁媛還是有些糊塗。

    “這不正好確定了我們之前對瀚海宓城位置的判斷嗎?”唐風的話語中充滿了自信。

    馬卡羅夫明白了唐風的意思︰“帝王的陵墓和宮殿前有闕。瀚海宓城是元昊下令建造的,而且從我們已經掌握的情況看,瀚海宓城主要為皇家服務,這里的黨項人主要是西夏皇族嵬名氏的族人,所以它的地位很高,不但夠得上用闕,而且其規模還遠遠超過西夏皇帝陵墓前的門闕,南闕和北闕也可以理解為瀚海宓城的南門和北門——這說明我們之前的判斷是完全正確的,瀚海宓城就在野狼谷中,它有兩條通道。”

    “就是這樣,從我們眼前這句話也能看出來——‘天降神闕於城之南北’。‘天降神闕’,我判斷這兩個圓形土丘,包括南邊那兩個圓形土丘原來就有,是大自然的鬼斧神工讓它佇立在這兒,只不過黨項人重新進行了一些人工的改造,所以叫‘天降神闕’;‘於城之南北’,這不正好說明了我之前的推斷,這里的‘城’顯然是指瀚海宓城,‘南北’說明在瀚海宓城的南面和北面各有一對神闕,進一步可以證明進入野狼谷的通道有兩條——一條南線,一條北線。其實我們在南線已經非常接近野狼谷了,甚至非常接近瀚海宓城了,可是卻…卻被黑塵暴,還有那該死的戴面具女人給嚇跑了…”唐風說到這兒,不無懊惱,但是他忽然話鋒一轉,“現在我們到了北闕這里,說明我們之前不管繞了多少彎路,但路線是正確的,進入北闕就算是進入野狼谷的核心地帶,也就離瀚海宓城越來越近了!”

    唐風說了一大通,梁媛聽得頭都大了︰“簡單地說就是這門闕相當於瀚海宓城的北大門,我的理解對吧?”

    “可以這麼理解!”唐風點點頭。

    “那我們還等什麼?就順著這條道一路跑到黑吧!”梁媛笑道。

    唐風站起身,環視四周,還是不見韓江和葉蓮娜的身影,他不禁憂心地說︰“可是我們不能不管韓江和葉蓮娜啊!再說我們人也太少了。”

    三人陷入了沉默。梁媛向神闕前面的那高大沙山望去,忽然提議道︰“也許…也許我們先登上那座沙山,就能看到韓江和葉蓮娜了,那兒應該是這一帶的制高點。”

    唐風和馬卡羅夫觀察了一陣,確實如此,兩人對視了一眼,眼下沒有更好的辦法,只能這樣了。於是,三人重新騎上駱駝,緩緩地向面前的高大沙山走去。

    駱駝每往前走一步,唐風都不住地向身後望去,生怕把韓江和葉蓮娜落在後面。正午的陽光下,身後筆直寬闊的大道上不見一個人,那些衣著鮮麗的顯貴、東來西去的商賈和凱旋而歸的將士,他們都曾經從這條大道上走過,而此刻他們卻消失得無影無蹤。歷史仿佛永遠定格在了幾百年前的某個時刻,它是那麼寧靜,那麼壯麗,亙古未變!此刻那兩個高大的神闕顯得如此壯美和神秘,唐風不禁嘆道︰“這是真正的帝王之闕!”

    可唐風話音剛落,突然聽見一聲清脆的槍響,他心里一驚。但比他更受驚的是身下的駱駝,駱駝發出一聲淒厲的嘶鳴,然後猛地向前奔跑起來。唐風大驚失色,他用雙腿夾住駱駝,生怕從駱駝身上摔下去,又用雙臂牢牢抱緊梁媛,梁媛再次尖叫起來。唐風閉上眼楮,腦袋里飛快地閃過一個個畫面,槍聲、黑衣人、斯捷奇金、將軍…但是沒過多久,駱駝就放慢了速度。唐風趕忙睜開眼,發現駱駝沒有直接向正面的沙山奔去,而是向沙山右面的脊背奔出了幾百米。

    前面除了黃沙什麼都沒有,他不明白駱駝為什麼往這邊跑。唐風回過頭,發現馬卡羅夫就在身後,而在他們後面,沙山的左側正有一個人舉著槍向他們這邊奔來。他的後面似乎還有一個人,但是那人站在原地沒有動,那人的身旁地上還躺著一個人。

    那人越跑越近,還不停地喊著什麼。終於,唐風聽到了那人是在喊自己的名字。這是誰?唐風將駱駝調回頭,梁媛率先認出了那個人︰“是韓江韓隊長!”

    “韓江?”唐風似乎也聽出了韓江的聲音,他輕輕拍了拍駱駝,駱駝向韓江的方向走去。

    馬卡羅夫也認出了韓江︰“是韓江!後面那人好像是葉蓮娜!”

    唐風和馬卡羅夫催促駱駝前進,很快他們來到了韓江面前。“真的是你們?!”韓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楮。

    “剛才是你開的槍?”唐風質問韓江。

    “是啊!我不開槍,你們能注意到我們嗎?”韓江理直氣壯。

    “媽的,你把駱駝驚到了,差點兒要了我們的小命!”唐風怒道。

    “我早給你算過命了,你的命賤得很!”

    “這是什麼話?!”

    “你沒聽說過嗎?賤命好養活,逢凶必能化吉,遇難肯定呈祥!”

    “呸!呸!呸!你他媽才是賤命!比誰都賤!賤人!”唐風咒罵道。

    兩人掰扯了半天,才容焦急的馬卡羅夫詢問韓江︰“你這兩天跑到哪里去了?”

    “哎!一言難盡!”韓江看看他們的駱駝,“你們從哪兒搞來的駱駝,看氣色你們這兩天混得不錯啊!”

    “我們吉人自有天相!得貴人相助!”梁媛笑道。

    “我們可倒霉了,那該死的大霧害得我和葉蓮娜沒頭沒腦地亂轉一氣,也不知道怎麼走的,轉到了一個海子邊…”

    唐風一聽就驚道︰“你也看到了那個海子?”

    “看不清啊,整個海子被濃霧籠罩,我們只能看見海子邊上那點兒地方。而且,那個海子太奇怪了,我們繞著海子走了很遠,卻走不到盡頭。怎麼,你們也走到了海子邊上?”韓江道。

    “是啊,我們也沒看清那個海子…”於是,唐風便簡要地把他們在那個海子邊的遭遇,還有馬卡羅夫當年的遭遇,以及自己那個奇怪的夢都說了一遍。

    馬卡羅夫敏銳地聽出了一些端倪,他反問韓江︰“你們在海子邊上走了多遠?”

    “多遠?我記不清了,但也應該有七八公里遠。我們一開始就在海子邊上做了記號,可是繞著海子走了七八公里,仍然沒有回到那個做記號的地方。”

    馬卡羅夫聽韓江這麼一說,眉頭緊鎖,又問道︰“那麼,你們在海子邊上看到其他痕跡了嗎?我是指其他人的腳印,或是用蘆葦做的記號。”

    韓江略思片刻,搖了搖頭︰“沒有,我們什麼也沒發現。”

    “這就更奇怪了!我和唐風沒有看見你們的腳印或是標記,你們也沒看到我們的,而我們都繞著海子邊走了很遠,這個海子的範圍實在是太讓人吃驚了!”馬卡羅夫驚嘆道。

    馬卡羅夫這一說,眾人才想到了這一層。“這個海子的範圍確實十分驚人!”韓江也吃驚地說道。

    幾人說話間,已經來到了葉蓮娜近前。葉蓮娜和馬卡羅夫擁抱在一起,眼楮里都含著淚花。唐風在一旁又問韓江︰“那你們後來呢?”

    “後來?後來我決定不能再這樣走下去了,於是就離開了海子岸邊。我們完全辨不清方向,在翻越了無數座大大小小的沙丘後,我們忽然在沙漠中發現了一串腳印,我們不知道這串腳印是誰的。我想到了你們,但梁媛的腳不會有那麼大,唐風你的腳印我有印象,也不像是你的,我又想到了老馬,但也不能肯定。當然,我也想到了可能是那輛悍馬車上的人,因為我發現這個腳印很凌亂,很像我們發現悍馬車後跟蹤的那串腳印。於是,我和葉蓮娜決定跟著這串腳印走。”韓江敘述著之後的經歷。

    “你們就走回了這片雅丹地貌?”

    “是的,我們倆跟著這串腳印在昨天又回到了這片雅丹地貌。那串腳印還在往前延伸,但我們擔心你們,就決定不再跟那串腳印前進,在這里等你們。”韓江停了停,又指著不遠處地上躺著的一個人,“可是我們等了你們一天,也沒能等到你們。於是,今天早上葉蓮娜提議我倆先試探性地繼續跟著這串腳印,看這人究竟去了哪里。結果沒多久我們就跟著這串腳印走到這里,發現了這個家伙!”

    “這個家伙是誰?”唐風用腳踢了踢躺在地上的那人。

    “好像已經死了!”梁媛輕聲說道。

    葉蓮娜點點頭︰“是的,這家伙已經死了。剛才我大概檢查了一番,這人大概四十歲,看上去像是中國人,但身上沒有任何可以證明身份和國籍的東西,只有這個東西。”

    眾人一看,葉蓮娜手里拿著一把槍。“從這人身上發現的?”唐風問。

    “是的,這人後背有刺青。”

    “是那個圖騰?”馬卡羅夫反問。

    “嗯,而且刺滿了整個後背。”

    “哦?”馬卡羅夫驚道。

    葉蓮娜將那人的身體翻了過來,果然,那人後背上刺滿了紋身,就是那個反覆出現的圖騰。馬卡羅夫喃喃地說道︰“看來這還算是個重要的家伙。”

    “另外,這人身上有比較嚴重的燒傷!”葉蓮娜指給眾人看,果然,這人的後背、腰部和前胸都有被燒傷的痕跡。葉蓮娜又介紹道︰“要在平時,這種程度的燒傷並非致命之傷,但是這里沒有辦法及時醫治,再加上這家伙又跟我們一樣迷了路,所以最後才倒斃在這里!”

    “那麼,你們之前的判斷看來是正確的。”馬卡羅夫道。

    “毫無疑問,這家伙是將軍的人!凌亂的腳印讓我想起了我們在發現悍馬車後跟蹤的那個腳印,當時我們就判斷那人很可能受了傷,那麼…”葉蓮娜停了下來,環視眾人,才又說道,“那麼,在我們之前被燒毀的那輛悍馬就幾乎可以認定是將軍的人。車上五個人,有一人很可能當時在駕車,結果被大火燒傷,這人應該就是眼前這個家伙,另外還有四個人應該沒事,成功逃脫了。”

    “問題是他們又去了哪里呢?除了這個人,我們兩路都沒有撞見其他四個人…”馬卡羅夫想了想,又道,“我推測,這個後背刺滿圖騰的家伙在將軍的組織里地位應該不低。由他來駕車,那麼車上坐的那幾位我估計身份也都不會低!”

    “您是懷疑那四個都是大魚,甚至將軍本人可能就在那輛被燒毀的悍馬上?”唐風反問道。

    馬卡羅夫點點頭︰“你們要清楚,這已經是最後的時刻了,瀚海宓城就在眼前,底牌就要被揭開,將軍難道還能坐得住嗎?我想他一定就在我們身邊。”

    一陣沉默後,馬卡羅夫又說道︰“這也意味著我們下面的路程將更加危險,致命的危險和災難隨時可能降臨到我們頭上。”

    唐風聽完馬卡羅夫的話,後背在正午的陽光下升起了一股涼氣。

    眾人七手八腳將地那人的屍體用黃沙匆匆埋了,然後略作休整,便決定繼續前進。唐風說兩頭駱駝無論如何也坐不了五個人,但韓江卻道︰“我看這兩頭駱駝高大健碩,坐我們幾個不成問題。這樣吧,葉蓮娜和老馬坐一頭,我和唐風、梁媛一起擠擠。”

    葉蓮娜沒說什麼,唐風卻叫開了,“媽呀,你最重了,竟然還要跟我們倆擠一起!再加上我們幾個人的包,你要把這可憐的小駱駝給累死啊!”

    “就這麼定了,服從領導安排!”說著,韓江就騎上了唐風的那頭駱駝。唐風無奈,只得和梁媛也騎上了駱駝。這頭駱駝馱著三個人,很是吃力地爬了起來,然後毫無怨言地向前面的沙山上走去。

    唐風驚奇於這駱駝的堅韌和負重能力。大約一刻鐘後,兩頭駱駝載著他們五個人艱難地爬上了沙山的山脊,展現在他們面前的景象令他們無比震撼。就在這座沙山下面,幾乎是在平地上突兀地崛起了一座巨大的紅石山,紅色的岩石在陽光的照射下散發著神秘的氣息,橫亙在他們面前。正在眾人詫異之時,唐風率先看見在那巨大的紅石山中間,像是被利刃劈開來似的,顯露出一條狹窄幽長的峽谷。

    “這算是野狼谷的核心地區了?”唐風胡思亂想著,催促駱駝向山下走去。很快,他們就來到了紅石山下,那條狹窄幽長的峽谷入口。

    在峽谷的入口,首先吸引唐風注意力的並不是峽谷本身,而是谷口的一塊碑︰“這里佇立著一塊碑!而且是古代的碑!”唐風已經看出了這塊碑是一件有年頭的古物。

    唐風跳下駱駝,來到那塊碑近前,拂去碑上的浮土,碑文逐漸清晰地展露在他面前︰“又是八思巴文。”

    “八思巴文?蒙古人立的碑?”韓江想起了他們在千戶鎮外看到的那塊八思巴文殘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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