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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末果 -【邪皇閣】《全文完》 [打印本頁]

作者: kidchang    時間: 2013-8-22 12:32 AM     標題: 末果 -【邪皇閣】《全文完》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5-9-29 07:16 PM 編輯

【書名】:邪皇閣

【作者】:末果

【內容簡介】:

  拜她所賜,身體再好的女人在他身下,七日便化為枯骨。

  他捏緊她的下巴,「別忘你的身份,你是來給本侯侍寢的。」他忍痛,在呲牙咧嘴中佔有了她。

  一枚毒針毫無徵兆地刺進他的身體,她翻身而上,纖指輕撫他結實的胸脯,「今晚是你給本姑娘侍了寢。」

  待他醒來,她已經逃之夭夭,他握緊雙拳,遊戲這才開始,他會讓她看看,到底是誰給誰侍了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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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kidchang    時間: 2013-8-22 12:33 AM

001 逃亡

  平安隱隱記得從樓臺上墜下,當場頭破血流,在她感覺自己的生命將到盡頭的時候,似乎飄來清冷的白玉蘭花香,感到一隻冰冷的手顫抖著撫上她的臉。

  血水模糊了她的眼,看不清他的容顏,只看見熟悉的一襲白袍。

  那是她在世上最後的一眼。

  被鬼差領著,走在黃泉道上。

  平安揉著已經不知道痛的腦門,不知是不是摔傻了,不但不記得怎麼墜的樓,連自己是誰都不記得了,只隱約覺得自己生前好象很不待人見,真正疼愛自己的只有母親月娘和父親,可是父親……

  哎喲,真是糟糕,父親叫什麼名字,是幹什麼的,居然不記得了……

  想了半天,也沒能想出個名堂,平安失了耐性,橫豎已經掛了,記得再多,一會兒一碗孟婆湯下去,也同樣洗得乾乾淨淨,倒不如丟了開去。

  這麼想,雖然沒心沒肺,但也只能這麼湊合著。

  黃泉道上太過擁擠,走了半天,也沒挪上多少步,忽然,成隊的牛頭鬼面帶著鬼差驅趕開道上游魂。

  原本擁擠的黃泉路,卻生生被劈了出來,不容任何鬼魂差役行走。

  小閻王帶著地府大小官員,匆匆趕來,跪了一地。

  遠處地門大開,一團光亮中,由五極戰神開道,八大元帥在兩旁護著,四隻麒麟拖著一輛空置的囚車而來。

  明明是囚車,卻鋪著厚厚綾羅錦墊,奢華舒適不差過皇帝的輦車。

  在這之前,前來的鬼魂都是用走的,突然出現一輛囚車,已經是很引人注目,何況還是這樣的排場。

  一時間,黃泉路上寥寂無聲。

  所有鬼魂都停了下來,舉目相望,想看看他們等的是什麼了不起的人物,平安也不例外,踩在牛頭的腳背上,不顧牛頭黑下去的臉,使勁往前頭瞅。

  結果這一等,就等了足足一個時辰,只站得兩腳發軟,平安失去了耐性,很想踩著眾鬼的頭爬過去,揪住跪在前頭的小閻王,問問他,到底還要等到什麼時候。

  正尋思著這時候過去,會不會被天將們打得再死一回,地門再次大開,見眾天神一起跪下,齊聲道:“末將恭迎世子。”

  只聽見一聲漫不經心地低笑,“何必惺惺作態。”

  小閻王的聲音忐忑發抖,“不知世子此來……”

  那人淡淡道:“凡間甚是無趣,想換個地方。”

  眾神驚看向他,小閻王更是慌了神,苦口勸道:“上頭二位大帝,日日盼著世子贖還逆天罪孽,早返天宮繼承大業。世子陽壽未盡,私下地府,如果再亂了輪回之道……”

  來人抬眼望向平安所在方向,懶懶道:“罷了,我也不為難你們,走吧。”

  平安看見有人緩緩步上囚車,于車內錦墊上坐下,那身影極為眼熟。

  天神們長舒了口氣,護著囚車向這邊緩緩行來。

  等囚車近了,平安能看見,車裡閑懶地坐著一個的戴著烏木鬼面具的男子,身上僅穿著件月白中衣,難掩他修長完美的身段。

  衣襟微敝,頸項處還有曖昧的青紅淤痕和指甲劃傷,讓人遐想聯翩。

  囚車路過平安身邊,他忽然反手揭開面具,手臂一展,向平安拋來。

  戰神們想要喝止,已是不及。

  平安懵懵的抱著面具,抬眼看去。

  只見風拂開他烏黑般的長髮,是一張秀美絕倫的臉龐,他眉如遠山之黛,眼若秋風柔水,漆黑無波的眸子仿佛將天地間的雅秀之氣洗滌一空。

  原本清儒秀雅的面孔,嘴角卻噙著一抹叛逆的不羈。

  平安覺得自己快要窒息,忘了身在何處,只怔怔地看著那雙幽潭般的眼。

  不想,他眸光流轉,竟向她瞥來,勾了唇角,微微一笑,那一笑顛倒眾生。

  隨著那一笑,道上的彼岸花好象羞於在他面前開放,即時凋謝,陰暗的黃泉越加沉暗下去,仿佛世間萬物只剩下他的笑顏。

  等平安回過神來,囚車已經從身邊過去,留下一縷淡淡的白玉蘭花香在鼻息間繚繞不去。

  平安呼吸一窒,那雙眼,那白玉蘭的清冷淺香如跗骨般烙進她的心底,與迷糊的記憶慢慢重合。

  沒等她有時間細想,一碗忘川水已經強灌進她口中,嗆得她一陣猛咳,原本破碎難辯的記憶越加模糊,無法拼湊。

  心裡正罵著混蛋,眼前一花,水碗被人掃落。

  力道帶著她的身體踉蹌前撲,跌進一個結實的懷抱,被牢牢抱住,淡淡地白玉蘭花香飄入鼻息。

  抬頭,竟然是囚車裡那張傾城的面龐,怔了。

  他朝她笑了笑,那笑,醉人心魂,他低頭下來,薄涼的唇貼著她的耳,媚惑笑道:“我床榻上少個有趣的女人,跟我回去打發那寂寞的玩意。”聲音帶著初醒的沙啞慵懶。

  平安一驚,這人是瘋的,伸手推他,“我不要做你床榻上的玩意,不要跟你去,不要……”她的命運才不要被別人左右。

  他眼裡玩味笑意更濃,平安連打了幾個哆嗦,他勾唇一笑,竟向她的唇吻落下來。

  平安小臉煞白,又踢又打,連嘴都用上了,卻被他抱得更緊,整個身子都貼在了他身上。

  小閻王臉色煞白,“快放了她,不要再亂了輪回,繼續作孽。”

  他回頭譏誚一笑,“她的輪回又當真正當?”抱了平安,往輪回台縱身一躍,上頭驚呼一片。

  下墜的途中,他突然將唇壓在她耳邊道:“我們很快會見面。”

  平安一個激靈,眼前一黑,鼻息間是濃濃的木料與油漆味道,耳邊送葬的吹打聲嘎然而止,換成撕心裂肺的慘叫聲。

  就在這時,‘哐當’一聲,猛然一下劇烈的震盪,平安心裡叫著,不要做他的床上玩意,爬坐起身,發現自己一身喪服,坐在棺材裡,並不是想像中的床榻,身邊更沒有那個要她做床上玩意的男子,入眼全是慘無人道的殺伐,穿著喪服的人不斷被黑衣人砍死在刀下。

  溫熱的液體潑濺在臉上,眼前景象瞬間蒙上一層血色,濃濃的血腥味撲鼻而來,淒厲的慘叫聲不絕於耳。

  平安抹去蒙在眼睛上的血紅液體,不管殺人的,還是被人殺的,不認得一個,手緊扶著棺木,不知這時候,是該爬出棺材,還是躺回去,繼續裝死。

  一個相貌極美的婦人跌撞著撲到棺邊,驚訝地低喚,“平安,你沒死?”

  平安轉頭,竟是母親月娘,沒著落的心,回到胸膛,用力在大腿上掐了一把,痛得一吡牙,才知道自己真的活了過來,“好象是沒死。”

  揉著漲痛的額頭,過去的事,還是記不起一星半點,皺了皺眉頭,難道真是失憶?

  穿喪服的家人已經被殺了個七七八八,黑衣人正向她們逼來,月娘慘白著臉,一拉平安,“快走。”

  平安忙爬出棺材,隨母親一起逃進身側的樹林。

  一陣悠揚的琴聲傳來,

  出了林子,發現竟是一處懸崖,懸崖邊上坐著一個男子,一襲似雪的衣裳,纖塵不染,垂下的衣角卷著風隨風輕揚,嫻俊優雅。

  一個青獠鬼面具遮去半邊臉,露在面具外的半張臉,下顎削瘦,涼薄的唇完美得無可挑剔。

  突然闖來的母女二人,並沒打擾到他的雅興,闊袖半掩,骨節分明的修長手指輕撫著身前琴弦。

  平安即便是在逃亡,仍禁不住望著那襲如同遠山幽水的身影失神,直到聽見身後追兵已近,眉頭微蹙,拉了母親向另一側樹林逃竄,跑出兩步,停了下來,放開母親的手,奔到琴案邊,一把按住琴弦,令琴聲嘎然而止,焦急道:“先生趕緊逃命吧,一群殺人不眨眼的人朝著這邊來了。”

  雖然現在不是憐香惜玉的時候,但讓這樣風華絕世的男子轉眼變成一具血淋淋的屍體,委實不忍心。

  男子抬起頭來,唇微微上翹,勾出好看的弧線,濃如夜幕的眸子裡露出一抹意味深長的淺笑。

  那眼神象極黃泉道上的那個無賴,平安吃了一驚,退開一步。

  手持帶血長刀的黑衣人從樹林裡閃出,月娘臉色大變,拉住平安,“快走。”

  還沒到林邊,又一隊黑衣人從林中閃出,把去路堵死。

  無論是她們母女,還是白衣男子,都不可能再有路可逃,平安歉意地掃了眼坐在琴幾後的白衣男子,看樣子,這個萍水相逢的男子要受到牽連。

  黑衣人們掃了平安一眼,突然面朝白衣男子一起跪了下去,垂頭叫道:“侯爺。”

  平安突然意識到什麼,驚看向身後年輕的男子,變了臉色,“這些是你的人?”

  被稱作侯爺的男子淡睨了平安一眼,又自撫上琴弦,算是默認。

  “你……你是平陽侯?”月娘一張臉頓時失去了顏色,緊拉著平安一步步後退,不覺中退到了懸崖最邊緣,身後是萬丈的飛瀑,再無退路。

  平安不知道平陽侯是誰,但感覺到此時的處境非常不妙,攔在母親身前,眼裡燃起怒火,剛才還在為這個男子會受到牽連而難受,結果這個人卻是派人追殺她們的罪魁禍首,真是可氣又可恨。

  “為什麼要殺我們?”

作者: kidchang    時間: 2013-8-22 12:34 AM

002 詭異的地方

  琴聲中平陽候雲淡輕風的聲音傳來,“沒有人要殺你們。”

  平安怒眼半眯,果然兇手都不會承認自己殺了人,將將才倒在血泊中的上百號人,被他抹殺得一乾二淨,“我們的那些家人明明……”她想能來送葬的人,應該是家人。

  “交易而己。”平陽候抬眼看來,目光如同月輝一樣柔和,在平安面龐上留駐了一會兒,轉向她身後的月娘,“月夫人,你說是嗎?”

  平安迷惑地回頭看向母親,後者眼裡閃過一抹緊張。

  腳下一陣土裂得輕響,平安低頭看去,只見腳邊一塊岩石塌了下去,母親身子一歪,隨著塌方的岩石跌下懸崖,陡然一驚,一把拽住母親衣裳,但衣料受不得力,撕裂開來,不但母親仍是墜入巨瀑,連帶著她也失了重心,向懸崖下翻去。

  手掌一緊,下墜的身形生生停在空中,回過頭,直直地望進一雙黑不見底的眼眸,那雙眸子裡噙著的笑意消失得無影無蹤。

  平安嘴角輕輕揚起,一絲帶著恨意的笑容在眼裡漾開,按下指環上的按鈕,指環上暗藏的毒針彈出,刺進對方手掌,就算再死一回,也要拉上他陪葬。

  男子的手即時失去知覺,再使不上力氣,柔滑的小手在掌中滑下。

  有風拂過,平安聞到一縷清冷的白玉蘭花香,怔了,沒能等她回味,就墜入了萬丈的深瀑。

  男子看著殘留在手掌中的指環,以及轉眼間變得烏黑的手掌,手掌一握,緩緩閉上眼,掩去眼底難辯的複雜神色。

  平安不會水,被水一嗆,暈死過去。

  也不知過了多久,平安覺得頭痛得厲害,腦海中仿佛還晃動著飛濺的鮮血,猛地驚醒,“娘……”

  聲音剛出口,就被人死死地捂住嘴,本能正要掙扎,睜眼卻是母親微微帶著慌亂的神情。

  母親之前面對著殺人不眨眼的殺手,也一直表現得很鎮定,但這時眼裡卻是無法掩飾的恐懼。

  突然聽見有聲音傳來,“誰?是誰在那裡?”

  平安心臟猛地收緊,還是被追上了?

  見母親搖了搖頭,示意她不要出聲,平安意會,點了點頭。

  母親握緊她的手,躡手躡腳地後退,但終是晚了一步,幾把明晃晃的鋼刀架在了她們的脖子上。

  平安惶恐地看著將她們團團圍住的男子們,他們身上穿著侍衛的服飾,並非之前的殺手。

  母親攬住她的肩膀,低聲安慰,“別怕。”

  平安沒來得及回應母親,就被人推出叢林。

  眼前是一個清澈見底的湖潭,潭邊侍立著幾個捧著瓜果酒壺的宮裝侍女。

  而清潭中有一個長得很漂亮的女子,正赤身摟著一條赤青巨蟒嬉耍。

  巨蛇聞到生人的氣味,帶著女子浮出水面,平安覺得女子腿間有異,下意識地看去,矍然發現那女子正與跟那蛇做著,隱約本該是男女之間的事。

  平安被眼前荒唐的景象驚得暫時忘了身在何處。

  那些侍衛和侍女像是對這場景司空見慣,全無表情。

  潭中女子撇臉看來,靜靜地看了她們一陣,全不顧忌有人在場,離了青蛇,赤身款款上岸,侍女為她披上半透明的柔軟袍服,服侍她依上潭邊藤榻。

  那條巨形青蟒也慢慢遊上岸。

  平安不安地看向母親,“娘,這是哪裡?”

  月娘把她摟得更緊,警惕地看著榻上女子,迷茫地搖了搖頭,“我也不知道。”

  她們的對話引起了女子的注意,女子仔細地打量衣裳破爛的母女二人,最後視線留駐在平安的臉上,勾唇一笑,“好漂亮的一個小丫頭,幾歲了?”

  平安如實回答,“十三。”

  女子看她,象看一頭漂亮的獵物,“你們怎麼會在這裡?”

  平安恐懼地緊盯著向她們靠近的青蟒,“我也不知道,有人追殺我和我娘,我們掉下了一個懸崖,昏了過去,醒來就到了這裡。”

  青蟒直到她們面前才停下,也如那女子般仔細打量她們。

  月娘嚇得臉色青灰,把平安緊緊抱在懷裡,“我們……我們真不知為什麼會在這裡。”

  女子眼裡笑意漸濃,顯然不相信她們的話,“你們是誰派來的?”

  月娘壯著膽子回答,“沒有人派我們來。”

  女子剛才那場戲水耗去了不少精力,有些困乏,打了個哈欠,“你們是哪兒來的,都沒關係。”接過侍女遞來的果酒,慢飲了一口,指了指平安,對旁邊侍女道:“把大巫師喚來,告訴他今晚由這丫頭服侍蛇皇。”

  平安不知道蛇皇是誰,也不知道服侍是什麼意思,但能感覺到不是好事。

  月娘看了眼在平安身上亂聞的青蟒,忽然像是明白什麼,強壓內心的恐懼,搶著道:“我女兒年紀還小,由我來服侍蛇皇吧。”

  女子嘴角勾起一絲不屑地冷笑,重新看向渾身透濕的婦人,婦人長得極為年輕,模樣也很漂亮,“她是你的女兒?”

  月娘忙道:“是,她是我的女兒,她還小,從小又沒做過什麼事,服侍不來人。我身體好,不管做什麼,我都能做。”

  一旁侍女‘哧’地笑出了聲,“能服侍蛇皇的,不能超過二十五,而且不能生過孩子。你女兒都這麼大了,還想享受蛇皇的恩寵?”

  月娘沒想到還有這樣奇怪的規定,微微愕然,沒等她回話,突然青蟒張口向平安胸前咬去。

  嚇傻的平安完全忘了閃避,月娘突然想起什麼,臉色大變,飛快地將平安撲倒,用自己的身體護住她,哭道:“要吃吃我吧,求你們饒了我女兒。”

  這一拉扯間,平安的衣裳撕破,胸前掛著的香包被青蟒扯斷繩索,飛了出去,落入清潭。

  巨蟒追著香包飛竄而去,一頭栽入潭中。

  香包落水,裡面香料化了開去,那條巨蟒在水中翻騰,追逐著破損的香包。

  女子‘咦’了一聲,走到潭邊,撈了一把潭水聞了聞,眼裡露出詫驚,回頭看向平安,“這香包哪來的?”

  平安雖然不記得過去,但知道貼身放在身上的東西,定是她極珍愛的,這時香包被毀,胸膛裡騰起一股怒氣,瞪著女子,咬唇不語,月娘搶著道:“是我做的。”

  女子注意力轉向美麗的婦人,“裡面的香料呢?”

  月娘道:“也是我配的。”

  女子眼裡閃過一抹詫異,抹幹手上水珠,“將她們關起來。”

  平安和母親被推進一間暗無天日的小石屋,不見天日。

  到了這時候,平安算是完全確認自己失憶了,唯一能記起的人只有母親,就連自己是誰也不知道。

  月娘看著平安,臉上陰晴不定,過了許久才輕籲了口氣,女兒在這時候失憶,也不知是不是天助她們。

  輕撫著平安額角髮鬢裡的傷疤,告訴平安,她們娘倆是從海外過來經商的商人,三天前,平安不小心墜樓,當場沒了氣息。

  今天是下葬的日子,遇上暴民,家人被殺了個乾淨,但也因為這樣,才沒將平安活埋了,也算是老天開眼,但說到那些死去的人,神色不由黯然。

  平安吸了吸鼻子,怕嚇到母親,沒有告訴母親,她確實是去陰間走了一回,又怕勾起母親滅門之痛,記憶中的那襲白色衣角,以及清冷的白玉蘭花香也閉口不提。

  想著懸崖邊的那個男子,眉頭微微蹙緊,如果是商人,劫財害命,也是見怪不怪,但剛才那個人的身份明顯不像是劫財為生的土匪,母親失口叫他‘平陽侯’,更說明他的身份不會是什麼土匪。

  而那個人口中說的交易,又是什麼意思?

  “平陽侯為什麼要殺我們?”

  月娘握住平安的手,“平安,你還太小,有些事,知道了有害無益,等你長大了,娘再告訴你。”

  平安對母親的回答自然不滿意,但見母親心意已決,只能作罷,等離開了這裡再說。

  就在這時,石門打開,一群侍衛將她們押進一間豪華的居室。

  之前見到的巨大青蟒盤在屋中的錦榻上,女子今天穿了件華麗的大紅錦服,舒服地斜依在青蟒身上,一人一蛇親密得如同情侶。

  錦榻邊還站著一個一身穿黑色大袍的人,他們叫他大巫師。

  平安直覺,這個被稱作是大巫師的人,掌握著她們的生死,直直地看向大巫師。

  大巫師對她的大膽有些意外,半眯了迸著精光的三角小眼,“你們是什麼人,從哪裡來的?”

  月娘怕平安說話衝撞對方,立刻引來殺身之禍,搶在前頭道:“我姓吳,叫吳氏,是隨丈夫從海外來經商的,丈夫病死,今日出殯,卻遇上匪人,他們殺死我們所有家人,想捉我們母女進山做……我們為了躲避匪人,進了片林子,慌不擇路,被匪人逼到一處懸崖,無路可走,跳崖尋死,誤入此地。”

  大巫師面無表情地看了她們一陣,緩緩道:“你們知道這是哪裡嗎?”

  母女二人一同搖頭。

  大巫師一刻不離二人的眼,“這是越國。”

作者: kidchang    時間: 2013-8-22 12:35 AM

003 屈辱

  月娘心裡一驚,臉上卻現出羞愧之色,低眉順眼,“不瞞大人,婦人母女二人長在海外,是沒有見識的婦道人家,這次隨丈夫出門做買賣,都是丈夫打點,婦人只負責丈夫的起居。加上丈夫來往的人,都是男人,婦人更不便拋頭露面,所以並不知越國……”

  平安知道母親在說謊,但這確實是讓人不會再追究他們身份的辦法。

  大巫師也不追究,橫豎進入合歡林的人,也就再也出不去,她的話,是真是假,也無關緊要。

  拍了拍手掌,門外進來幾個黑衣漢子,以及一個二十來歲的精練冷豔的絕色女人。

  其中兩個黑衣漢子不由分說的把平安提了起來,就開始剝她身上滿是血污的破爛喪服。

  平安大驚失色,本能地翻滾開來,動作敏捷。

  榻上女子‘咦’了一聲,凝視重新審視向平安瘦弱單薄的身子。

  月娘大驚失色,搶上前,“你們不要傷害她。”

  黑衣人落了空,有些意外,以為是自己大意,又向平安撲來,結果人沒抓到,反而被平安三下兩除二地摔倒在地,饒是皮厚肉多,仍痛得吡牙裂嘴。

  榻上女子眸子一亮,坐直身,和大巫師對看了一眼。

  月娘撲了上來,把平安護在身後,“她還是個孩子,求你們不要傷害她。”

  女子下榻,圍著平安轉了一圈,“你的功夫是誰教的?”

  平安不記得自己的功夫是跟誰學的,月娘道:“跟她過世的父親,我們膝下無子,所以我丈夫把她男孩養著,也就教了些功夫給她。”

  在外經商的人,不乏有手腳上的好手,月娘這麼說,也說的過去。

  平安心裡有些皺巴,她居然把教自己功夫的父親忘得渣都不剩。

  女子瞧了月娘一陣,也沒再問下去,道:“可以讓你們活,但得看你們有沒有資格活。”

  月娘定了定神,“怎麼樣才有資格?”

  大巫師接過話道:“我們蛇皇喜歡你配出來的香料味道,你以後負責照顧蛇皇的起居沐浴,只要你能一直配出讓蛇皇喜愛的香湯,你就有資格活。”

  月娘松了口氣,她從小喜愛搗鼓香料,對香料調配製作有很深的研究,“我一定會配出蛇皇喜愛的香湯。”

  大巫師指了指平安,“至於她……照我們這兒的規矩,外來的小姑娘只有兩條路可走。”

  “哪兩條路?”平安繃緊小臉。

  “第一,給蛇皇侍寢。”大巫師目光掃向榻上青色巨蟒。

  平安雖然只得十三歲,對男女之事正是懵懵時期,看見了潭裡的那一暮,已經隱約知道大巫師的話是什麼意思,慘白著臉,“第二條路呢?”

  “成為一個死士,只有成為一個死士,才有資格留下來。”大巫師傲慢地抬高下巴。

  所謂的死士,就是明裡能上得戰場,暗裡能成為殺手的殺人機器。

  月娘臉色慘白無色,撲到大巫師腳邊,拽著大巫師的袍子下擺,“她還太小……”

  大巫師一腳把她踹開,“那就給蛇皇侍寢。”聲音冷淡絕決,沒有任何商量的餘地。

  月娘還想再求,榻上女子已經不耐煩地皺起柳眉。

  平安搶在前頭,把母親拽了回來,“怎麼能成為死士?”

  “平安……”月娘急急地想阻止她。

  “娘。”平安打斷母親的話,“如今人為刀俎,我為魚肉,再鬧下去,只會弄巧成拙,送掉性命。”

  月娘被女兒一喝,反而冷靜下來,低下頭,不再說話。

  大巫師好象對平安的表現很滿意,眼裡多了幾分贊許,“首先要看你的體骼能不能達到我們的要求,只有體骼達到要求的人,才能被送去進行死士訓練。”

  平安明白了,剛才那些人剝她衣服,就是想查看她的體骼,深吸了口氣,順服地垂下手,站直了身子,“看吧。”

  大巫師朝黑衣人一揚手,黑衣人上前接著剝她身上衣服。

  平安抓住衣襟,對上大巫師有些不滿的眼,咬了咬唇,“我自己來。”把頭轉身一邊,一顆顆自己解著鈕扣。

  直到她身上不剩半縷布料,大巫師才走上前,將她從上到下細細仔仔地看,視線看過她剛剛發育,只得兩點尖椒的胸乳,再看向她纖細得像是一捏就能斷去的小腰,再往下,視線停在她微微隆起,雪白光潔的腿間,遲疑了一陣,才慢慢轉開視線,看向別處。

  平安滿臉通紅,眼裡噴出的怒火像是要將他燒成灰燼。

  大巫師全然不顧她還沒完全發育的單薄身子,在眾人眼下微微發抖,看完前面,看後面,認真程度像是能把她剖析開來。

  那感覺就象馬販在集市上挑馬,只差扳開她的嘴,看她的牙口。

  平安垂在身側的手,緊攥成拳,細小的牙齒陷入唇瓣,血絲滲入口中,嘗到了血腥的味道,眼裡卻冷冷地沒有一滴淚,心裡只有一個想法,如果能活下來,總有一天,要把這狗賊的眼珠子挖出來。

  月娘看著女兒羊脂般的小小身體,毫無尊嚴地展露在眾人眼皮下,只恨自己無能,沒辦法保護女兒,用力捂著嘴,不讓自己哭出聲。

  時間慢得像是停止了,平安仿佛過了一世那麼長,大巫師才終於滿意地收回視線,朝一直靜立在一旁的冷豔女子擺了擺手。

  冷豔女子上前,手掌帶力地揉捏過平安每一個關節,最後向榻上女子道:“陛下,是個好苗子。”

  榻上女子嘴角慢慢勾起,露出一絲滿意的笑意,靠回青蟒身上,輕撫粗大的蛇身,“你帶她去,好好調教。”

  冷豔女子正要答應,進來一個侍女,徑直走到女子身邊,在她耳邊耳語一陣,女子詫異地掃了平安一眼,“沒想到,竟然驚動了那一位。”對冷豔女子道:“蛇候要見她,你帶她過去。”

  “是。”冷豔女子眼裡閃過一絲意外,退開兩步朝身後黑衣人打了個手勢。

  黑衣人上前把赤身的平安扛上肩膀。

  平安鼻子一酸,險些落淚,忙咬緊牙關,把湧上來的淚咽了回去。

  她的尊嚴在這些人面前,什麼也不是。

  大巫師手中青蛇杖伸來,挑起她的下巴,那雙黃褐陰森的眼直視她的眼,“記好了,一年的時間,一年內你能通過所有考核,才能成為死士。如果通過了,你和你的母親就能活下去。如果通不過,要麼死,要麼還得給蛇皇侍寢。還有就是,在這一年中,如果你死了,你的母親也會被剁塊喂狼。”

  平安倒抽了口冷氣,惡狠狠地瞪著他,“我會通過考核。”

  大巫師冷笑,放開她的下巴,“我拭目以待。”

  平安被人扛著走過花園,進到林子深處,繁花叢中建著一個涼亭。

  涼亭周圍掛著層層青色紗帳,被風吹得輕輕搖擺。

  紗幔後影影綽綽,看不真切,只傳出陣陣女子嗔聲嘻笑。

  冷豔女子示意手下將平安放下,恭敬垂首道:“蛇候,您要見的人來了。”

  平安經歷了剛才驗身,已經懂得忍,但再次被赤條條地展現在陌生的人面前,仍感到羞憤難當,恨不得找個地縫鑽下去。

  手指不安地絞在一起,眼睛卻直直地看向前頭紗帳。

  一截雪白的胳膊揭開半邊紗帳。

  露出一個半依在團花錦被上的男子,烏黑的長髮松松挽著,衣襟敝開,坦腹仰坐,胸脯上滿是曖昧紅痕,修長的手臂松松地搭在正為他剝著葡萄的美貌女子的肩膀上,那女子身上只披了層薄紗,豐胸在紗衣下越加蕩人心魂。

  被紗帳半掩著的另一半錦榻上,隱約看見另有女子正埋在他股間,雲鬢晃動,檀口吞吞吐吐,吮弄著什麼,男子半眯了眼,舒服得魂消魂蕩,伸手在那女子臉上摸了一把,“月兒的舌功越加了得,本侯竟也險些給了你……”

  帳中女子一聲嬌笑,越加的賣命。

  平安臉上一紅,不敢再看,將臉扭開,卻見紗帳隨風翻起,下角露出一截閃動著七彩琉璃光華的淡紫色蛇尾,蛇尾正悠閒地輕輕擺動,撩得癢進人心。

  平安整個人僵住,蛇侯居然是一個蛇人……

  目光呆滯地重看向男子的臉。

  男子臉上的之色還沒褪去,撐著頭,向平安望來,是一張可男可女,美得如同妖孽的臉,瞳仁卻是如寶石般的深紫色,邪極,也媚極。

  視線在平安赤著的身上掃過,落在她腿間,平安繃緊了臉,絞在一起的小手下意識地遮在身前,但全身又哪裡遮得了什麼。

  男子眸色忽閃,漸漸化出一抹喜色,“果然是白虎。”

  冷豔女子眼裡也閃過一抹詫異,目光向平安瞥來,平安越加覺得窘迫難堪,能做的也只是在心裡發誓,以後一定要將今天所受的侮辱一一奉還。

  也不知過了多久,男子才滿意地收回視線,手指虛抬,指向冷豔女子,“你領她去交給夜,讓夜親自調教。”

  “是。”冷豔女子恭敬領命,示意屬下重新扛起平安,弓身退了出去。

作者: kidchang    時間: 2013-8-22 12:35 AM

004 夜

  一個鬼魅般的身影落在懸崖上,望向身前宛如深谷幽蘭般的年輕男子,“侯爺,月夫人母女被越皇所擒。”

  親信臉色巨變,上前一步,“侯爺,月夫人不能死……”

  年輕男子轉臉過來,被青獠鬼面遮去半邊的面龐寧靜淡泊,無喜無怒,“那條蠢蛇酷愛香熏,月夫人調配香料的本事,足以讓她在越國活下去。

  他回望向崖下萬丈的深淵,修長均勻的指尖輕撫過手中指環。

  至於平安……

  應該會以成為死士的方式活下去,是麼?

  這樣一來,她一定會恨他入骨。

  眼前浮現那張還帶著稚氣,靈動絕色的臉龐。

  仿佛能想像到她再見到他時,會是什麼樣的表情。

  他淺淺地兀然一笑,對他們的再次相見,竟有些期盼。

  平安被人扛著走進訓練營,所見的第一眼,就是四濺的鮮血,和遍地的殘肢屍骸。

  訓練營與其說是死士訓練場,倒不如說是人肉屠宰場。

  黑衣人把她象包袱一樣丟在訓練場的一角,隨著冷豔女子揚長而去。

  場中來來去去不少人,都忙著與狼搏殺,沒有一個人來搭理她。

  鼻息間是厚濃的血腥氣,眼前晃過的是飛濺著鮮血,和離體而去的殘肢斷骨,聽見的是一聲聲慘叫,這一切無一不刺激著平安的所有感觀。

  這地方,已經不能單單地用‘恐怖’二字可以形容。

  前所未有的恐懼卷襲而來,看著一頭頭隨時可能向她撲來的狼,害怕得爍爍發抖。

  剛才的信誓旦旦一點點在恐懼中退縮。

  一個跟她差不多大的小姑娘被一頭狼撲倒在她腳邊,聽見有人慘叫了一聲,“十一。”

  小姑娘只來得及向聲音傳來處望了一眼,就被按在她身上的巨狼咬斷喉嚨。

  平安嚇得大氣不敢出一口,怕驚動就在咫尺的巨型灰狼。

  倦著單薄瘦小的身子,一點點往後退,很快後背就緊抵了身後的冰冷石壁,無處可退,恐懼瞬間放到最大,抖著纖細的手臂,抱住屈起的膝蓋,把自己卷成小小的一團。

  好在那頭狼只冷看了她一眼,對她並不理會,開始享用身下的美餐。

  平安看著它把小姑娘撕爛,一口一口的吞食,胃裡翻江倒海,陣陣作嘔。

  平安耳邊卻響起大巫師的話,“如果你死了,你的母親就會剁塊喂狼。”

  她艱難地吞咽了一下,大口地吸氣,心裡告訴自己,一定要活下去,絕不能死在這裡,母親在等著她,滅門之仇在等著她。

  死死盯著離她不過兩步遠的惡狼,悄悄移動手指,把小姑娘死去時,跌落在她腳邊的匕首拾起,緊緊握住,護在身前,眸子明暗不定,尋思著或許可以乘惡狼不備,沖過去將它殺死。

  但她明白,如果被惡狼察覺,反撲過來,那麼死的就很可能是她。

  正躊躇不定,突然正在享用美餐的狼發出一聲悶哼,碩大的狼頭滾過一邊,血濺了一地。

  平安驚看向前方,一個少年正彎腰拾起狼頭,他一身黑衣被血浸濕,血水從衣角汩汩地淌下,他腰間已經別了四顆狼頭。

  少年的臉被鮮血糊滿,看不清長相,那雙眼卻是極亮。

  他紮好才砍下的狼頭,抬眼睨了她一眼,冷寒的眸子裡閃過一絲同情,像是又看見了一個將要死去的孩子,“要不要我幫你一把?”

  平安心裡升起一抹希望,“怎麼幫?”

  “一刀結果了你,可以少遭些罪。”少年吡著嘴笑了笑。

  那眼神刺痛了平安,他憑什麼這麼小看她?又憑什麼認為殺死一個人,是給人恩惠,倔強地抬起下巴,“謝謝,不過不需要,我會活下去。”

  少年嘴角抽出一絲嘲諷,轉身走開。

  平安望著少年走開的背影,恐懼一點點褪去,求生的很快將她小小的胸膛填滿。

  既然要在這樣的環境中生存下去,就得象那個少年一樣無畏。

  她深吸了一口氣,開始打量這個她將生活一年的地方。

  平安在這裡一坐就是一天,直到天邊泛起晚霞,場中狼群才被斬殺乾淨。

  大門打開,二十來個黑衣人小跑進來,分左右站好,又有一個披著黑色披風的黑衣男子漫步而來,他長得很高,寬大的披風掩不去他挺直的身姿。他迎著晚霞,眉目磊落分明,然英俊的面頰冷如寒冰,尋不到一絲暖意。

  他冷冷地環視了眼四周,場中倖存的少男少女紛紛向他跑去,呈上自己的戰利品―狼頭。

  那個說一刀結果了她的少年,空著手慢悠悠地走在最後。

  黑衣男子審視過那些少年男女的戰利品,最後掃視了眼空手的少年,冷冷問道:“你的呢?”

  少年扭頭瞄了眼身後堆成小山的狼頭,“這些都是。”

  黑衣男子淡睨了眼少年身後,面無表情,看不出喜怒,朝身後屬下偏了偏頭。

  副官上前,遞了一個紅色牌子給少年。

  其他少年男女看著那塊牌子,一臉羨慕。

  少年接了紅牌,也不說話,轉身徑直向院子一角的紅門走去,走到門口頓了頓,向平安所在的方向望了一眼,再不停留地邁進已經打開的紅門。

  餘下少年男女眼巴巴地望著紅門重新關攏,才走向院子另一角的黑門。

  眾少年男女離去,平安垂下眼,看著身前不遠處被狼啃噬得支離破碎的屍體怔怔出神。

  手中匕首柄上刻著‘十一’兩個。

  風吹過,一陣濕冷,才發現被嚇得,早已經出了一身的冷汗。

  黑衣男子站在原地,向她望了一陣,緩步行來,直到她面前才停下,低頭打量著這個象被遺棄的貓兒般倦縮在角落的小姑娘。

  濃黑的眉頭微微蹙起,小姑娘細皮嫩肉,整個人如同雪堆出來的,細胳膊細腿,纖弱得像是一指手指也能把她折去。

  平安被一雙黑色鹿皮靴子擋住視線,順著那靴子慢慢看了上去,對上他冰冷好看的眼,也不移開視線,平靜地與他對視。

  男子剛才在遠處看她,見她縮成一團,以為她嚇得傻了,但此時見她的眼眸靜如止水,並無懼怕之意,不禁有些意外,這小姑娘竟讓他走了眼。

  “你就是錦娘帶回來的那個小丫頭?”聲音沙啞低沉。

  平安隱隱猜到他口中的錦娘,就是給她驗身的精練女子,慢慢垂下眼不答。

  男子脫下風袍,把她的小小身體裹了起來。

  平安微微一顫,重新抬頭看向面前這張冰冷的眼,他眼裡仍然象凝著冰,並沒有半點關切之意,輕抿了抿唇,問出自己的迷惑,“那兩道門是什麼意思?”

  男子看著面前瘦弱的小女孩,對她的反應有些意外,仍開口答道:“生死門,紅門為生,黑門為死。紅門就是可以進入更高級的訓練,而黑門就是必須繼續呆在這裡,直到可以進入紅門,或者死。”

  平安輕抿了抿唇,“怎麼樣可以進入紅門?”

  “一百個狼頭,可以自己殺狼,也可以殺了別人奪下他的戰利品。”男子深邃的眼一眨也不眨地看著她。

  平安倒抽了口冷氣,艱難地吞咽了下,喉嚨幹得發痛。

  男子站起身,“我叫夜,明天開始由我來訓練你。”

  “謝謝。”平安點頭,望向那紅門。

  夜掃了她一眼,在這地方,強存弱亡,沒有謝字可言,冷道:“不必,以後在我這裡,不許再有任何問題,只能看,只能聽,能不能進那道紅門,就看你自己的造化。”

  平安望著他微微一笑,這個人雖然說話冷得不盡人情,卻是她到這地方後,第一個給了她尊嚴的人。

  夜居高臨下地審視著她全無血色的小臉,嬌嫩得如同一朵白玉蘭花,與這血腥殘忍的地方顯得格格不入,“希望你明天還能笑得出來。”

  轉過身,走出幾步,才重回過頭來,“跟我來。”

  聲調同樣冷得如同地底掘出的千年寒冰,但平安卻長松了口氣,不必在這地方過夜,裹緊身上的風袍爬起身,顧不得已經麻木的腿,跌跌撞撞地跟在他的身後。

  平安被送進了黑門,裡面是碩大的一個房間,擺著長長的幾排石床。

  這裡是死士訓練最低級的處所,據說每年這裡都會住進上千名的少年少女,他們這一批,同樣住進了一千人,但兩個月下來卻只剩下了這二百多名。

  離開的人,除了個別的進入了那道紅門,基本上都是死在了訓練場上。

  沒有人知道,到底那道紅門後面,還有多少道紅門,只有成功通過所有的紅門,才能成為死士,然而一千人中,卻未必有一人能成為死士。

  進入訓練所的孩子,都是死奴,不再有名字,只有編號,編號就是他們的名字。

  除非達到了夜和錦娘那樣的級別,才能脫去死奴身份,重新擁用自己的名字。

  她們的編號都是頂替前面死去的人的編號,平安被喚作十一,看著領來的衣衫上繡著的十一,想起被狼咬死在她面前的小姑娘衣襟上也繡著個十一。

  一直緊握在手中的匕首也刻著的是‘十一’兩個字。

作者: kidchang    時間: 2013-8-22 12:36 AM

005 蛇國

  平安苦笑了笑,親眼看著那個叫十一的小姑娘死去,自己卻頂了她的名字,或許是給她一個血教訓,不成為最強的,就會是那樣的下場。

  從此,所有人只知道她叫十一,而平安這個名字,就只能埋在心裡。

  在這裡,最不值錢的就是生命,暴虐無常的訓練官憑著心情,任意虐待和殺死這裡的死奴,誰也不知道什麼時候,那些慘無人道的手法就會落在自己頭上。

  但這一切都只能發生在黑門外。

  他們想要的是死士,而不是狼食,出了黑門雖然戰戰兢兢,進了門,卻能得到飽飯吃,安穩覺睡,所以雖然黑門為死門,但進了黑門,卻是死奴們最快活的日子。

  進了訓練場的人除了成為死士,就是死,所以在這裡,沒有人會管你說什麼。

  因為不知能不能活過明天,這裡的少男少女們,大多喜歡把自己知道的事拿出來與人分享,取得一時之樂。

  平安,現在應該叫作十一,躺在死去的十一的床位上,聽著身旁姑娘們小聲私語。

  得知今天進紅門的少年被稱為小十七。

  是跟她一樣後補進來的,但只用了短短三天時間,就離開了這裡,進入紅門,快得沒有人弄明白他的來歷。

  十一很快知道這個國家叫越國,也叫蛇國。

  蛇在這國家有至高的地位。

  這種赤青巨蟒是由多種毒蛇反復雜交而生,更是蛇中之王,極毒,由它們毒液控制著的領域,都漫布著無色無味的毒,只要呼吸就會中毒。

  以至於,在這國與國不斷被吞併,而又不斷有新國重生的年代,越國仍然能安穩地擁有自己的國土。

  所以說青蟒是越國的護國大使。

  越國的水卻可以抑制這種蛇毒,越國臣民不會受任何影響,但離開越國,沒有越國的水,就會慢慢死去。

  無人能夠例外,所以進入越國的人,要想活命,就只能成為越國的人。

  平安倒抽了口冷氣,這樣看來,她就算成為了死士,要帶母親離開,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但她相信天無絕人之路,總會有辦法,前提是必須先活下來。

  青蟒能控制的領域的大小,取決於毒液的多少,以及毒性的大小。亜璺硯卿

  只是這種赤青巨蟒極難雜配而成,需要某位元貴人的精血,數十年間,才能獲得一兩條。

  此蛇極毒也極淫,它的毒液由吸取女子精血而生,身體再好的女子只需三日便會被它吸盡精血而亡,但這三天時間,女子卻能快活如神仙。

  平安不明白,人都要死了,還怎麼快活得起來,到後來才知道原來那是一種滅絕人倫的苟合雜交,不過是蛇皇的毒能激發人的所有快意感觀,就象一個將死的人爆發所有的潛能一樣。

  越國由女皇當權,而女皇不能嫁人,只能嫁蛇王,女皇的皇夫被稱為蛇皇。

  女皇繼承人自打出生,便由大巫師選定,選定的女皇繼承人,會被配上剛剛敷出來的赤青巨蟒的幼蛇,等女皇繼承人和她的皇夫強大過前一任女皇,就能取代前一任的女皇和蛇皇,成為越國新主。

  蛇皇從小受女皇繼承人訓養,獨不會吸取妻子的精血,而其他女子在它身下從無活口。

  蛇皇的制毒能力減弱,就會被新的女皇繼承人代替,所以歷代女皇都會用盡心盡力養育她的皇夫,四處尋找美貌的女子為其添補毒性,盡自己所能的延長在位時間。

  她們母女所見的那個女子,就是現在越國的女皇越姬,而那條赤青巨蟒就是她的皇夫蛇皇。

  蛇國固然詭異強大,卻獨顧忌一人,燕國的平陽候。

  平安聽到‘平陽侯’三字個,平放在身體兩側的小手緊攥成拳,那個人真的是平陽侯的話,那麼她和母親淪落到今天的地步,就是拜他所賜。

  如果那一針沒能毒死那個人,這筆賬,她日後得與他好好算算。

  想要報仇,就得知道對方更多的情況,豎著耳朵,唯恐聽漏了一個字。

  平陽候不是不怕毒,而是他擅於用兵,又計謀多端,這幾年來,生生地逼迫蛇國的領土縮減到合歡林,再不能往外擴張絲毫。

  蛇國不惜代價地培養死士,目的就是刺殺平陽候,但這些年派出去的死士,均是有去無回。

  知道了這些,十一瞳仁縮小,就沖著有機會接近平陽侯,她也要成為死士。

  這個話題到了這裡,就此打住,再沒有下文,接下來都是些平安不感興趣的事,而今天所見到的那個蛇人,卻無人提起,甚至像是無人知道他的存在。

  但蛇侯可以隨意改變女皇的決定,平安隱約覺得蛇侯就是她們所說的貴人。

  這兩天,十一經歷了太多,無論是身還是心,都累得幾乎崩潰。

  這時知道今晚對她和母親而言,是安全的,繃緊的神經總算暫時松了下來,這一松就沉沉地睡了過去。

  睡夢中,她恍恍惚惚地到了一個山清水秀的地方,那地方山高水清,煙霧繚繞,如同仙境。

  碧水邊的青石上,背對著她跪坐著一個青衣的少女,少女正全心地撫著長琴,琴音清雅從容,悠然淡泊,極是好聽。

  她身邊盤坐著一條細小瘦弱的虺,虺偏著頭,一動不動,靜靜地聽著,像是很喜歡少女彈琴。

  直到那曲終,虺才輕噓了口氣,道:“等我修煉成龍,一定帶你離開此地,我們一起在天地間遨遊。”

  少女偏了頭朝虺溫柔笑道:“好,我等著。”

  一人一虺就這麼靜靜地凝視著對方,不再說話。

  她想走近些,看清少女的容貌,卻醒了,隱約記起,在她很小的時候開始,就做過這個夢,不想在失去記憶後,竟會再次夢見,在她空蕩蕩記憶中漾起圈圈漣漪,再難平靜。

  看向頭頂天窗,外頭還一片漆黑,卻沒了睡意,睜著眼怔怔地像是想了很多,卻又像是什麼也沒想,腦中空空一片。

  直到天濛濛亮,少男少女們才紛紛起身,不免有性格活潑的又開始抓緊時間打鬧。

  吃過早飯,黑門打開,頭先還嘻哈打鬧的少年少女頓時變得恭敬小心,打門邊上往外溜。

  十一朝門外望去,黑門外一溜的黑衣訓練官。

  昨天所見的錦娘和夜站在最前頭,夜面無表情地負手看著面前地面,對從黑門出來的死奴眼角都不瞟上一眼。

  直到十一走出黑門,他象有感應般抬起頭來,手中馬鞭一指十一,“你跟我來。”說完不等十一反應,轉身大步離開。

  那些訓練官紛紛向十一看來,神色各異。

  一個訓練官奇怪道:“小十七那樣的天賦,也不見夜這麼上心。”

  另有人不懷好意地謔笑道:“我看啊,怕是看上了這張美人臉。”

  又有人砸舌道:“我敢說她這小身子骨,絕對軟得一揉就能化成水,幹她一回,那滋味……嘖嘖,絕對快活過神仙……”

  這話一出口,那些男人看十一的目光就變得不堪起來。

  錦娘目送夜筆直的背影遠去,再看向十一時,眼裡多了些不友善的厭惡,回頭瞪了那些嘴無遮攔者一眼,冷喝道:“胡說什麼?夜不過是聽命行事。”

  那些人這才回神過來,戳到錦娘的痛腳上了,乾咳一聲,神情有些悻悻,不敢再說什麼,但看十一的目光卻越加淫穢貪婪,仿佛是要用目光將她剝光來壓在身下,狠狠地蹂躪。

  十一臉上紅了白,白了紅,不看那些人一眼,小跑著向夜追去。

  從訓練場的一個小門進去,裡面有一排石屋,夜靜立在第一間石屋前,冷冷地看著漲紅著臉跑近的十一,淡掃了眼她手中匕首,朝身前結實的木門一偏頭,冷冷道:“進去。”

  十一想著剛才那些人的話,身子一僵,手中匕首握得更緊,將唇咬緊,遲疑了一下,推門進去,一股陰風帶著血腥味撲鼻而來,讓她禁不住打了個寒戰。

  屋裡空空蕩蕩,什麼也沒有,與那些人所說的不堪之事,絕對聯想不到一起,但牆壁和地板上的斑斑血跡,卻讓人生出說不出恐懼和怯意。

  身後木門‘哐當’一聲關攏,只剩下身邊小小窗格有光線撒入,很暗,十一陡然一驚,撲向門口,才發現房門被人從外頭插死。

  聽門外夜冷道:“一號房,一輪。”

  緊接著房屋另一頭發出鏈條的滑動聲,十一這才看清,對面是一扇鐵柵門,隨著鐵柵門向上滑開,門裡黑暗中有一雙幽幽綠光突然乍現。

  十一抽了一口冷氣,直覺那是一頭野獸的眼睛,果然不出所料,那雙幽幽綠光從黑暗中慢慢出來,竟是一頭強壯的惡狼,從它扁癟的腹部來看,可以得知它已經餓了好些天。

  一頭饑餓的凶狼見著生人,可以想像將會是何等狂瘋。

  十一整張臉都白了,後背緊貼著木門,不敢發出一點聲響,小心地試著能不能打開房門,然手指剛碰到門縫,餓狼已經發現了她,貪婪地瞪著她,低聲咆哮。

作者: kidchang    時間: 2013-8-22 12:37 AM

006 讓人恨又恨不上的教官

  夜冰冷無波的聲音從門外傳來,“如果你殺不了它,就只能淪為它的美餐。”

  這就是他對她的訓練方式?

  外頭訓練場還有地方跑,有地方逃,運氣好的,還不會被狼發現,可是這裡……

  十一聽著走開的腳步聲,臉黑了下去,真恨不得能跳出這間屋子,狠狠地戳那人幾刀,什麼該死的訓練。

  餓狼沒有給時間她鬱悶惱怒,迫不及待地向她撲了過來。

  十一忙收斂心神,飛快地滾向一側險險避開咽喉處致命的一口。

  沒等她喘氣,餓狼已經回頭過來,狼爪按向她的肩膀。

  十一被餓狼按住,動彈不得,肩膀被狼爪撕裂,撕心裂肺得痛,尖利的狼牙再次向她頸間咬合。

  她完全沒有思考的餘地,憑著本能,用盡全力將手中匕首向狼的咽喉刺入。

  餓狼發出沉悶的嚎叫,十一手上發軟,卻將匕首更深地抵進它的脖子,溫熱腥膩的液體濕了她的手,餓狼掙扎了一陣,重重地跌在她身上,壓得她幾乎透不過氣。

  十一雙手緊握著匕首,拼著全力抵在狼脖子上,一動不敢動,直到狼的身體漸漸冷去,才相信自己竟殺了它,把死狼從身上推開,整個人軟得沒有一絲力氣,平躺在冰冷的地上,大口地喘著粗氣,過了好一會兒,才有力氣爬起身,拍著木門,叫道:“我殺了它,讓我出去。”

  木門沒如她所願的打開,只聽夜冰冷地聲音再次響起,“一號房,二輪。”

  自從餓狼出來後,關閉的鐵柵門再次緩緩滑開。

  十一瞬間意識到什麼,臉色一變,罵了聲,“該死。”

  雖然她不認為自己還能有剛才的狗屎運,但畢竟殺死了一頭狼,信心大增,沒有剛才害怕,屏著呼吸縮身暗處。

  餓極的狼果然如她所願的先發現地上的狼屍,匆匆環視了四周,沒發現危險的存在就狼吞虎嚥地吞食起來。

  十一尋好時機閃身而上,匕首徑直刺中狼腹的柔軟處,然後憑著身形靈巧,不斷閃躲,生生地耗到餓狼失血過多而倒下。

  這一場累得她精疲力盡,卻只得一些不嚴重的抓傷。

  就在她剛剛松了口氣的時候,又聽見夜在門外叫道:“一號房,三輪。”

  十一咬牙切齒,兩眼直剜著木門,將門後那人殺死的心都有。

  費盡了渾身解數,才算將第三頭狼宰殺掉,在惡狼倒下的瞬間,她也脫力跌倒在狼屍旁,兩眼昏花,望著昏暗的天花板,一絲絕望的苦笑在嘴邊浮現,靜靜地等著,“一號房,四輪。”的口令響起。

  體力透支的脫虛,她再也沒有辦法宰殺一頭強壯的惡狼,她知道,口令響起之時,就是她葬身狼口的時候。

  腦海中浮現出懸崖邊戴面具的優雅男子,手慢慢攥緊,如果自己就這麼死了,而那個人還活著,她不甘心。

  “你可以出來了。”夜冰冷的聲音讓十一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等了好一會兒,不見裡頭的鐵柵門滑開,才確認自己沒有聽錯,吃力的爬起身,蹣跚著走向木門,厚實的木門應手而開,一切變得真實,十一這才相信自己還活著,繃緊的神經頓時松了下來,刺眼的光暈晃過,頭昏眼花,再也站不住,向前跌撲下去。

  夜目光掃過十一身上被血浸透的衣裳,最後停在她被狼爪撕裂的肩膀上,眉頭微微蹙起,遲疑了一陣,蹲下身察看她的傷勢。

  十一下意識得往旁邊一讓,抵觸著他的舉動。

  他抬眼起來,冷冷地直看向她的眼,“恨我?”

  十一毫不猶豫地一點頭,拜這個殘暴冷血的傢伙所賜,她剛才差點成了狼食。

  “那就恨吧,不過想殺我洩恨,得有本事,現在的你,還沒有資格。”他不理會她的排斥,俯身將她小小的身子打橫抱起,向訓練場一角的訓練官休息處走去。

  方才,十一還恨不得把眼前這個人碎屍萬段,這時被他結實的雙臂抱在懷裡,那些怨氣卻在不知不覺中漸漸消散。

  因為她明白,在這個地方,只有強者才能生存。

  他這般做法,雖然極端殘忍,卻讓她克服了初來這裡產生的恐懼,而且把她的潛能完全地激發出來,只有這樣,她才能在這個地方生存下去。

  一陣異樣的喘息和呻吟聲從帳中傳出,夜濃眉微微擰緊,冰塊般的英俊面龐更冷了三分,踹開帳簾,大步邁了進去。

  一個衣襟半解的訓教官正壓著個模樣頗為漂亮的少女幹著那事,回頭對上夜森冷的眸子,臉色大變,慌忙從少女身上滾下來,隨即看見夜懷中抱著的十一,臉色即時緩和,似有一種了然之色,一邊提著褲子,一邊陪笑喚了聲,“頭。”

  十一身子一僵,難道夜帶自己來這裡是為了……身體頓時繃緊,因失血而蒼白的小臉,瞬間慘無人色。

  夜將十一丟到帳角的地鋪上,對那人不理不答。

  那人額頭上滲出冷汗,不敢再呆,不顧赤身縮在一邊的少女,想側身從夜身邊溜過。

  突然,光影閃過,那人一聲慘叫,有東西掉在地上,雙手捂在腿間滾倒在地,血滲了一地。

  十一這才反應過來,那人被夜閹了。

  一切發生得太快,快得十一完全沒看見夜如何出的手。

  數道身影拋簾搶了進來,看見倒在血泊中的男子,再看向縮在一邊赤身,嚇得爍爍發抖的死奴,已經明白怎麼回事,向夜恭敬地行了一禮。

  夜冷掃過地上痛得打滾的下屬,“逐出衛隊。”

  話落,立即有兩個人上前,不顧掙扎求饒的訓教官,把他強行拖了出去。

  “這個死奴怎麼處置?”副官示意著屬下清理地上鮮血。

  “一號房,一輪。”夜不看面無血色的少女,在架子上取了瓶金創藥,走向十一。

  少女一聲不吭地被人拖拽了出去。

  帳中安靜下來,只剩下清洗後,一時間未能散去的血腥味。

  夜將縮坐在鋪角的十一提了過來,隨即雙手攥著她的衣領,向兩邊微微用力,十一身上布衣頓時被撕裂開去,被剝到肩膀下。

  十一眼裡噴出怒火,手腕一翻,手中匕首向他刺去。

  他手指在她手腕上一彈,十一手中匕首就不受控制地脫手而去。

  十一還想反抗,他粗礪的手掌已經按在她沒受傷的一邊肩膀上,任她怎麼掙扎,也動彈不得絲毫,十一的心臟砰砰直跳,這個人比那些餓狼更可怕一百倍,甚至一千倍。

  夜對她的不順服,有些不耐煩,蹙了眉,冷聲道:“血淋淋的身子,我沒有興趣。我們要的是死士,不是狼食,這麼流血下去,你認為明天還能接著殺狼?”

  十一喉間一哽,視線落在他手中握著的藥瓶上,知道自己想錯了,臉上火辣辣地燙,“我自己來。”

  夜冷睨了她一眼,“女人完美的身體,有時也是最好的武器,到處是不可修復的疤痕的女人身體,不值錢。”

  十一嘴角噙了一抹嘲諷的冷笑,這樣的訓練,想保證完美的身體,不留下疤痕,簡直是癡人說夢。

  夜忍不住多看了她兩眼,在這地方,除了高位上的那幾位元,都當他如魔似鬼,敢拿這樣的眼神看他,這小丫頭是第一人。

  帳外傳來副官的聲音,“頭,一號房,一輪沒過。”

  十一手腳冰冷,可以想像出少女被吞食進狼腹的情景。

  “嗯。”夜淡應了一聲,沒有任何表情,好象死去的只是一隻螞蟻,重看向十一,“我沒有太多的耐心和時間。”

  這一刻,十一突然覺得,夜沒當場處死那個少女,而是送進一號房,是給了她機會,過則生,不過則死。

  如果連一頭狼都殺不了的話,進不了紅門,死於狼口不過是早晚的事。

  而她的傷口,如果不儘早得到最好的治療,很可能下一個狼食就是她。

  隱隱覺得夜是在告誡她,這地方,不是憑著就能偷生。

  停止掙扎,安靜下來,任由他將藥粉撒上肩膀傷口,本來就痛得無法忍受的傷口受到刺激,痛得她淚水直湧上來,咬唇生生地忍著。

  她的突然轉變,讓他有些意外,冰塊般的臉,難得地柔和了些,“這是越國最好的傷藥,只要使用得當,以你的年齡,半年過後,留不下什麼疤痕。”

  十一進了這間屠宰場,就沒在意過自己會變成什麼樣子,但聽了這話,心間仍淌過一絲暖意,“謝謝你。”

  “我不過是聽令行事。”夜從懷中掏出一本小冊子,丟在她腳邊,“明天之前把這個記熟,我雖然受令訓練你,卻無需保證你的生死,是生是死,得靠你自己。”

  十一隨後一翻,小冊子上畫著七八個招式圖,每一招都是很直接的攻人弱點,取人性命,或者很巧妙的避開來襲,眼裡閃過一抹精光,如果把這些學會了,保命自然會容易許多。

  夜起身,向帳外走去,到了門口才停了停,“這些天,你無需回黑門,留在這裡,如果有人騷擾你,你儘管出手,是傷是殘,無需負責。”

作者: kidchang    時間: 2013-8-22 12:38 AM

007 變態訓練官

  “如果我打不過他們呢?”十一當然明白,這裡的訓教官就算沒有夜可怕,但都絕對不會是無能之輩。

  “那你就由著他們作賤。”他今天雖然處置了一個與死奴苟合的屬下,但這樣的事在這裡並不少見,他懶得過多理會。

  十一垮下臉,“如果是教官你呢?”如果是他對她有什麼不軌行為,她根本沒有還手之力。

  他怔了一下,冷哼一聲,摔簾出去,出了門,瞪著面前帳簾,眉頭慢慢擰緊,這丫頭實在放肆。

  回頭見錦娘站在身後不遠處,眉頭一展,恢復平時的冷漠,從她身邊走過,徑直而去。

  直到夜的身影消失,錦娘才重看向前頭帳簾,眸子裡迸著寒光,隱隱感覺,裡頭的小丫頭會成為夜的羈絆,但這是蛇候的意思,就算是女王陛下也不能違背,半眯了眼,“丫頭,別玩花樣,否則……”

  她雖然不能違背蛇候的命令,但要一個死奴神不知鬼不覺得死在訓練場上,並非難事。

  從剛才下奴在里間打水清洗地方,可以判斷里間是供人洗漱之用。

  十一豎著耳朵,聽不見帳外再有任何動靜,眉稍一揚,奔進里間,裡面果然是一間不小的洗漱間,存放著大量的清水。

  歡悅得脫下血衣,避開傷處,以最快的速度把身上血跡清洗乾淨,又把衣裳洗淨,疲憊頓時去了不少,三蹦兩躍得竄回外間地鋪,將濕衣晾好,拉開被子把身子裹緊,舒服地躺倒下去,哼著小調開始翻閱夜留給她的小冊子。

  夜今天才處置了一個拿死奴發洩獸欲的訓教官,短時間內,除了夜本人,絕不可能再有人敢大著膽子來騷擾她,而從夜離開的神情來看,絕對沒有那些想法,所以她在這兒是安全的,完全可以安心學習和睡覺。

  小冊子上雖然只得幾式,但每一個招式都是從許多招裡簡化而來的精髓,並不是那麼容易學習。

  十一翻滾跳躍,直到半夜,才勉強學會,但要想運用純熟,就只能在實戰中提升。

  她合上小冊子,再次躺倒下去,累得渾身骨頭要散架一般。

  正要閉眼睡覺,突然看見面前石壁上刻著三個‘正’字,其中最後一個還差了一筆才完成,署名是小十七。

  十一眼前浮過一張糊滿鮮血的少年臉龐,少年看向她時,嘴角掛著嘲諷,耳邊響起他滿不在乎的聲音,“要不要我幫你一把?”

  “一刀結果了你,可以少遭些罪。”

  十一嘴角輕輕一抽,原來他在去訓練場之前,也是在這裡渡過的,甚至也是睡的這個地榻。

  那麼他也是在夜的手下訓練?

  十一的眼角輕輕揚起一絲意味深長的淺笑,“小看人的小子,一定要你嘗嘗被人小看的滋味。”

  拿起匕首在牆上也刻下了一個‘一’字,他在這裡呆了十九天,她要爭取更快的離開這裡。

  第二天,天沒亮,十一就被副教官飛鷹叫了起來。

  她沒能象在黑門的時候一樣,得到分量不錯的早餐,而是空著肚子就被送到了獸房前。

  十一伸著脖子,把角角落落看了個遍,都沒看見夜的身影,暗想,估計是這些人乘夜不在,故意不給她飯吃,讓她餓得手軟腳軟,被狼吃掉,為他們的同伴報仇。

  心裡雖然得出這麼個結論,卻不甘於就這樣接受,拉拉飛鷹小心提醒,“我餓了。”

  飛鷹有些詫異地瞥向十一,在這裡,從來沒有哪個死奴敢向他們提出要求,“夜說了,你要完成了今天的訓練,才能有飯吃。”

  十一怔了一下,夜說的?

  她才不信,夜是想讓她變強,而不是想拿她喂狼,要不錯,昨晚也不用給她小冊子學招式,“我餓著,沒力氣,只能被狼吃。”

  夜冰冷的聲音從身後驀然響起,“那就做狼食。”

  十一愕然轉身,怒瞪著慢慢走過來的筆直身影。

  這人變態,以虐待人為樂趣?

  夜在距十一兩步之遙才停下,影子將十一完全罩在陰影裡,“如果那些招式,你沒有學會,就算給你吃飽喝足,你同樣走不出這道門。”

  十一望著夜冷得沒有一絲暖意的嘴角,一言不發,只是將手中匕首握緊。

  夜目光在她帶著倔強的小臉上停了一會兒,轉身離開,只冷冷地丟下一句,“二號房,一輪。”在這個地方,只有殘忍的殺伐,只有適應這種無情,才能生存。

  飛鷹怔了一下,不敢相信地望著夜離開的背影,昨天才來,今天就二號房?四年來,只有小十七有過這樣的‘待遇’。

  再看單薄得好象風一吹,就能吹走的小姑娘,搔了搔頭,“開玩笑嗎?”

  然而夜已經從走出院門,才醒起,夜是從來不開玩笑的人,不禁有些同情面前這個倒楣的小姑娘,難道得好心道:“象我們這樣的人,到外頭執行任務,不是隨時都能吃飽喝足了再提刀上戰場。有一回,我們出去伏擊,在沼澤地裡趴了三天,別說吃東西了,動都不能動一下,等到對方來了,照樣提刀砍人,如果扛不下來,只能被對方砍死。”

  十一默然,看來挨餓也是一種訓練,一種讓人處於惡境,為了求生而暴發潛能的訓練。

  夜或許是個冷酷的人,卻也是極懂得人體潛能的人。

  接下來的日子,她再沒見過夜,只是每天拖著帶傷的身子,精疲力盡地回到那間營帳,榻上會放置著一瓶傷藥以及墨蹟新鮮的小冊子。

  小冊子上的招式像是為她量身打造,非常的適合她,練的時候雖然辛苦,但用起來卻無比實用見效。

  所以儘管,她從一號房一直進到了七號房,裡頭的野獸越來越兇猛,而她身上的傷卻越來越輕,越來越少,在第二十天的時候,她竟能全身而退。

  這天她沒再被送回營帳,而是被飛鷹送回黑門。

  她剛躺上長榻,身邊的小姑娘就湊了上來,“這麼多天沒見著你,我還以為你已經……”

  十一手枕在腦後,側臉看了小姑娘一眼,小姑娘長著一張圓臉,模樣很親和,微微一笑,“還算命大。”她沒忘記這裡的人都沒有名字,只有編號,看向小姑娘頭頂編號,十二。

  十二看著十一脖子上,手臂上的那些傷,驚訝她受了這麼多傷,居然還活著,“你明天要進訓練場了嗎?”

  十一伸手入懷,摸著揣在懷裡的那瓶傷藥,明天怕是要正式開始向紅門衝刺了,眼前浮過小十七那張囂張的面龐,嘴角微勾,小子,可別太得意,姑娘來了,“應該是了。”

  十二試去去摸她的傷處,一臉難過,“你身上這麼多傷,如果進場,怕是……要不你明天躲在我身後,等過幾天傷好了,再自己殺狼?”

  十一當然明白,她的意思是怕是難活下來,在獸房,比狼兇殘不知多少的野獸,她都殺了不少,哪裡還會怕狼,不過沒想到在這地方,居然還有保存著良心,顧惜他人生命的人存在,不禁有些感動,“謝謝你。”

  第二天,十一果然被送上訓練場殺狼。

  錦娘站在十一面前,看了一眼緊跟在她身邊的十二,才重看向十一,“規矩,懂嗎?”

  “知道”十一昨晚已經從十二那裡得知了場中的規矩,知道得到一百個狼頭就能過關,至於這些狼頭是怎麼得來的,都沒有關係。

  錦娘點頭,“雖然你是陛下指定的人選,但在訓練場上卻是生死由命。”

  “是。”十一答得很爽快,他們的指定,是希望她成為更兇悍的殺人機器,而不是給她可以生存的特權。

  錦娘柳眉微蹙,眼底閃過一抹鄙薄,轉身而去。

  十二能活到今天,身手不算太差,但要殺足一百頭狼,最少也得一兩個月。

  訓練場上雖然不斷地有狼群放出,但對從獸房出來的十一,不再受狹窄黑暗的空間約束,殺狼已經十分容易。

  雖然之前十二說,讓十一躲在她身後養傷,但結果一頭頭的狼幾乎全是被十一宰殺,加上十二從旁協助,第三天二人就得了一百個狼頭。

  一百個狼頭,只能夠一個人進入紅門,十一併沒停下,接著向另一頭餓狼閃去。

  正在她避開餓狼致命的一撲,匕首插入餓狼頸側,死死按住,等它斷氣的時候,突然感覺到後背有寒意襲來,本能地往旁邊一讓,肩膀上一陣劇痛。

  回頭,見十二正寒著臉從她的肩膀上抽出匕首,毫不猶豫地再次向她背心刺下。

  十一心一沉,手腕飛轉,眼裡是被欺騙的痛楚,手中短劍帶著狼血抵了十二咽喉,只要再往前輕輕一送,就能當場要了十二的命,短劍生生地停住。

  那一劍快得,讓十二完全無法躲避,十二嚇得魂飛魄散,這三天,雖然把十一殺狼的兇悍看在眼裡,但沒想到,她還是低估了十一。

  十一看著十二,最終垂下手,這地方本是為達目的,不擇手段,要怨只能怨她太過輕信人。

作者: kidchang    時間: 2013-8-22 12:39 AM

008 可惡少年

  就在這時,垂死的餓狼突然奮起,一口咬在仍呆怔著的十二脖子上。

  十一反應過來,一劍刺下,餓狼嗷叫一聲,徹底死去。

  但十二的頸部動脈已經被狼牙咬穿,仰倒下去,鮮血汩汩流出,已經再難活命。

  十一蹲下身,看著十二無神的眼,“我本想先補齊你所差的狼頭數,讓你今天先進紅門,可惜……”

  十二瞪著她,艱難道:“我……不……相……信,不……信……”頭一偏,停止呼吸。

  十一歎了口氣,站起身,轉身,冷不丁見二十天不見人影的夜不知何時站在她身邊,嚇得後退一步。

  夜冷冷開口,“知錯了嗎?”

  十一眼底微微發熱,卻固執地不回答,十二與她親近,固然是故意而為之,但這三天十二的呵護,讓她感覺到一絲暖意,雖然十二險些要了她的命,但十二已經命喪於此,已經無需再報怨和憎恨什麼。

  夜能感覺到面前的小東西,看似柔弱,骨子裡的倔勁卻是九頭牛也難拉動。

  睨了她一陣,沒堅持等她認錯,拋了個紅色牌子給她,丟下一句,“好自為之。”轉身離去。

  十一曾看見小十七在眾人的羨慕中接下這樣的牌子,走進紅門。

  但這時,這塊紅色牌子躺在手中,卻象有千斤重,壓得她有些透不過氣。

  雖然十二不是她親手所殺,但如果不是她用劍抵著十二的喉嚨,將她嚇得傻了,十二也不會躲不開狼口。

  十二的死終是與她有關。

  她拿到的第一塊紅牌,便是以十二的性命作為祭奠。

  紅門由裡打開,十一回頭看向正審查狼頭的夜,夜的的神情仍淡淡的,連眼角都不朝她瞟上一眼。

  十一感覺,他對她的訓練,完全只是蛇侯交給他的任務,他只要盡了力,至於她到底是進生門,還是死門,對他而言,無足輕重,漠不關心。

  同她一起進紅門的,還有一個長相姣好的少女,少女雙手拽著紅牌,激動得險些哭出來,朝夜彎腰行了禮,朝這邊急奔過來。

  一腳跨進紅門門檻,望了站在一側的十一,猶豫了一下,把邁進門檻的腳縮了回來,安靜地立在門邊。

  十一明知紅門裡未必就比這外頭乾淨,但實在不願在這裡再多呆一會兒,走到門邊,見少女站著不動,出於禮貌地問,“你不進?”

  她雖然失去記憶,但禮貌習慣卻不會因此丟棄,人家先到門口,她自然得讓別人先進。

  少女望紅門裡望瞭望,“你先進。”

  十一隨她的視線望了進去,裡面院子比外頭小了許多,當中是一個水潭,潭面平靜如鏡,但潭中的水,卻是腥紅一片,誰也不知道裡面藏著什麼可怕的東西。

  小院子裡不見一個人影,詭異的靜。

  十一明白了,這個少女是想讓她在前頭開路,萬一有什麼可怕變故,倒楣的自然是她。

  想明白了這點,十一似笑非笑地瞥了少女一眼,能進入紅門的人,都不是一般二般的有心機。

  少女被十一看穿心思,微微有些不自在,但沒有挪動步子的意思,將臉別開。

  十一嘴角輕輕揚了一下,謹慎固然是對的,但這點膽子都沒有,怎麼能走得出今後的許多紅門?

  收回視線,坦然地邁進門檻。

  腳還沒站穩,眼前一花,人影閃過,手中紅牌已經被人奪去。

  十一臉色微變。

  五步外站了一個少年,大約十七八歲,相貌算不上特別俊美,但那雙眼卻如同天上的碎星,亮得炙人,少年手中把玩著從十一手中奪去的紅牌,笑嘻嘻地打量十一。

  十一看著面前陌生的少年,覺得那雙眼,有些眼熟悉,“麻煩師兄把紅牌還我。”聲音平和,不慍不火,但語氣沒有絲毫軟弱。

  這裡的規定,在進入紅門時,如果紅牌沒能交到門裡教官手中,而是被人奪去,無法奪回,就得被打回原處,重新完成上一關的任務。

  殺一百頭狼,對十一而言,雖然不難,但母親還等著她出去,她不能這麼白白浪費時間。

  “喲,小妞子還挺沉得住氣。嘖嘖,長得可真漂亮,就是不知是靠真本事進來的,還是……”

  少年舔了舔嘴唇,語氣帶著異樣味道。

  雖然在這個地方,完全沒有尊嚴可言,但十一仍是盡自己所能的維護著自己的尊嚴,絕不允許他人任意踐踏。

  小十七的一番話,讓她怒到了極點,表面上卻全無表示,平靜地重複道:“麻煩師兄把紅牌還我。”

  少年視線在十一薄削得叫人生憐的身子上溜過,將紅牌在指間打了個轉,“想要?”

  十一點頭。

  少年豎起兩根手指,“兩條路。”

  “哪兩條路?”

  “第一,下水自己撈。”

  跟在十一身後進門的少女,忙將紅牌拽緊,背在身後。

  十一瞟了眼面前腥紅的水潭,“第二條路呢?”

  少年嘴角微揚,神情變得曖昧,“今晚陪我。”

  “我走第三條路。”十一臉色一沉,突然快出閃電得欺身而上,向少年手中紅牌奪去。

  哪知,她快,少年比她更快,明明到了他面前,人影一晃,卻失了人影。

  身後傳來少年可惡笑聲,“看來,你是打算自己下水撈了。”

  十一心裡一咯噔,回頭,見紅牌正飛向潭水央,水面突然翻起浪花,森森白牙從水下探出,向紅牌咬下。

  身後傳來一聲帶著顫音地尖叫,“鱷魚。”

  十一繃著小臉,心底一片冰涼,握緊匕首,哪敢胡亂下水。

  這時,又是一道人影飛來,卻是一個二十歲上下的姑娘,躍在半空中,手中長劍刺入鱷魚張著的大嘴下顎,另一隻手飛快地抓住正跌進鱷魚巨口中的紅牌。

  她腳尖在鱷魚背上一點,身形借力又飛高許多,接著竟將鱷魚挑離水面,擲向潭邊少年,笑駡道:“小十七,你不清理鱷潭,卻偷懶欺負小姑娘,是不是想討打?”

  鱷魚受傷,痛得發起狂,徑直向離它最近的少年撲去。

  十一微微一怔,重看向少年,原來他就是小十七。

  上次見他,他滿臉都糊著狼血,只能看見一雙亮如碎星的眼,所以這會兒見著,只覺得他有些眼熟,卻沒能認出來。

  “不就剩下這麼一頭蠢貨,反正時間還早,讓它多活一陣,我也好積些陰德。”

  小十七口中不以為然地貧嘴,腳下卻不敢慢,避開鱷魚嘴全力地咬合,等它轉身,再次張口咬來之際,手持短刀,快如閃電地豎著插-進鱷魚嘴中。

  鱷魚咬合的力道極大,一咬之下,竟將短刀刀刃刺進自己下顎,短刀卡在它口中,合不攏嘴。

  十一不屑地‘哧’了一聲。

  成為死士,誰手上不染滿鮮血?

  這樣的人還能積陰德,老天真是瞎眼。

  聲音雖輕,卻被小十七聽見,輕飄飄地向她睨來,眸子忽閃,謔笑道:“丫頭,這蠢傢伙送給你了。”

  話落,他撥出鱷魚嘴中短刀,一腳將鱷魚踹飛向十一。

  鱷魚粗壯的身體向十一急撞而來,血淋淋的巨口正對著她的臉門,十一微白了臉,迅速就地滾開,才避免了被鱷魚壓住。

  她緊握匕首,緊張地盯著鱷魚,只要它轉身撲過來,就學著剛才小十七的招式來應對。

  鮮血從鱷魚口中汩汩流出,卻不見鱷魚動彈。

  十一等了一會兒,試著用腳踢了踢,才發現鱷魚竟已經死去。

  抬頭,見小十七正一邊抹著柄窄劍上的血痕,一邊笑盈盈地瞅她,三分玩味,三分惡作劇得逞的得意,手腕一轉,手中窄劍已經失去蹤影,竟是一柄藏在腰裡的軟劍。

  從頭到尾,十一都沒能看見小十七是怎麼將軟劍刺入鱷魚體內,將它殺死。

  十一雖然惱他,但對他的身手不能不佩服。

  她佩服歸佩服,卻沒忘記,這可惡的傢伙奪了她的紅牌,拋下鱷魚潭,寒著臉惡狠狠在瞪了他一眼,後者眼角的玩味笑意反而更濃。

  瞧著她的神情,簡直就像是發現了一件有趣的玩意。

  和十一一起進來的少女,可沒十一的矜持,激動得滿面通紅,只差沒撲上去拽他的衣角,“你就是快刀小十七?”

  小十七眼風都懶得掃姑娘一眼,仍看十一,他方才那一腳,是什麼力道,他再清楚不過,能不被鱷魚壓在身下的,在這紅門之內也數不出幾個,她居然躲開了。

  光憑這一點,就可以肯定,這丫頭絕不是中看不中用的繡花枕頭。

  怪不得能僅二十天,就進入紅門。

  這個記錄除他以外,她是第一人。

  他清楚地記得,她第一天被送進訓練場,小小身影倦縮在角落裡,瑟瑟發抖。

  那弱小的丫頭,竟能有這個能耐,讓他意外。

  眼前浮起初見她時,她倔強的眼神,耳邊仿佛響起她脆生生的聲音……我會活下去。

  嘴角輕揚,是個有趣的丫頭,“你叫什麼?”

  “十一。”十一已經恢復冷靜,雖然惱這人可惡,但沒必要因為這點事,就將對方歸為見面眼紅的仇人。

  何況,他還是自己的‘師兄’。

作者: kidchang    時間: 2013-8-22 12:39 AM

009 一條繩子上的蚱蜢

  小十七黑亮的眸子閃了一下,這丫頭倒是能屈能伸,走上前。

  十一呼吸緊窒,警惕地看著靠近的危險少年。

  小十七哈哈一笑,“就這麼怕我?”

  十一臉上微紅,倔強道:“看見危險的野獸,總要戒備的,未必是怕。”

  “野獸?”十小七挑了挑眉,他長相不錯,不知多少少女向他眉目傳情,想與他一敘情緣,到她這裡,卻成了野獸。

  “對,披著人皮的野獸。”十一抬高下巴,直望進他的眼,她不想樹敵,但也不會因此懼怕他。

  小十七揚聲又是一笑,單手拽著死鱷走開,在這裡能生存下來的人,誰不比野獸更為兇殘?

  十一望著他高挑的背影消失在側門後,在這樣的地方,什麼樣的心性才能這樣爽朗地笑?

  從鱷魚口中奪回紅牌的姑娘,同樣將十一的身手看在眼裡,暗暗驚歎,怪不得能讓小十七出手相試,果然不簡單。

  手指一彈,將紅牌拋向十一,“小十七喜歡捉弄人,沒有惡意,別怪他。”

  十一接下紅牌,回笑道:“謝謝。”

  姑娘睨了眼站在十一身後的姑娘,又道:“這裡和前面有點不同。”

  十一還沒答話,身旁少女已經搶先問道:“有什麼不同?”她剛才巴巴的趕著叫小十七,這會兒卻連人家稱呼都不問一問。

  顯然並沒把這個不知名的姑娘,看在眼中。

  姑娘不以為然,和氣道:“外頭人多狼少,為著爭搶狼頭,不擇手段,哪怕不惜殺死其他死奴,奪取戰果。

  但這裡不行,這裡想要保住性命,並且完成任務,就得和大夥同心協力,絕不能有異心。”

  十一剛剛在外頭學會防範人心,只過了一個門檻,卻要求互助,反差實在太大。

  眼角瞟過身旁腥紅的潭水,對姑娘的話,也能理解。

  外面的狼分散在各處,人又多,不必擔心狼成群結隊的來,加上狼皮柔軟,只要夠敏捷,夠強悍就能從各部位刺傷餓狼,可以用各種方法讓它死掉。

  鱷魚的皮極其堅硬,尋常刀刃根本傷不了它,但如果身手好,掌握它的弱點,也能宰殺,就象剛才小十七反手間就能殺死一頭強壯的鱷魚。

  但如果是一潭的鱷魚同時向你張開血盆大口,只有逃,逃不掉,只能死。

  所以在這個地方,想活著,並且完成任務,就得聯合作戰,用策略殺死所有鱷魚。

  如果說外頭訓練,讓一個人變得心狠手辣,不擇手段,那麼這裡就是培養死士的團隊合作精神。

  姑娘見十一僅一愕之後,就換成了了然的神情,而另一位卻仍一臉迷茫,顯然對她的話並不多相信。

  不過剛從外頭進來的人,不輕易相信人是正常反應,反而十一的反應有些出人意料。

  伸出手,“歡迎你們加入。”

  十一坦坦然地伸手與她一握,而另一位卻猶豫著,直到見十一手掌沒有任何變化,才抬起手來。

  這一對比,姑娘越加覺得小十七看人的眼光非同尋常,“跟我來吧,教官應該快到了。”

  能進入二門的死奴,都是有極好根基的人,在這裡會分得專門的訓教官教導,這才算是開始了正式的學習和訓練。

  十一已經被指定了夜,無需再安排其他訓教官,和她一起進門的少女卻安排在了錦娘手下。

  鱷魚門由錦娘負責,錦娘從十一手中接過紅牌,眉頭讓人無法察覺地微微一蹙,轉開臉,巡視了一眼場中二十余張年輕的面龐,“往年不成為死士,不能離開這裡,但上頭決定,今年的訓練會有所不同。你們不光要在這裡訓練,還要在外頭以執行任務來提高你們的能力,過幾天你們就將外出執行第一個任務,完不成任務者死……”

  在這個地方,最低賤的就是性命,完不成任務死和死在這裡,沒什麼區別。

  對在這屠宰場一樣的訓練場上,滾打了幾個月的死奴來說,有短暫的機會重見外頭的天日,無疑是致命的誘惑。

  死奴們為了得到更多的機會出去,一定會拼命完成任務,為了能完成任務,平時的訓練也會更加賣命。

  十一覺得想出這個主意的,非常會揣摩人心,從另一個角度來說,也就是非常可怕。

  有這樣的一個人藏在暗處,她想帶母親逃出去的難度也就更大。

  錦娘很滿意死奴們表露出來的雀躍神色,接著道:“在這裡沒有必要要名字,但出去不同,必須得有名字,你們現在開始,可以用回以前的名字。”

  幫十一奪回紅牌的姑娘叫紫雲,而和十一一起進來的少女叫秋桃。

  小十七說他已經習慣了這個名字,懶得再改。

  十一已經失去記憶,過去的名字,對她而言只是一個不記得的過去,另外她還有一個私心,就是不想自己真實的名字冠上冷血殺手的名號,所以仍叫十一。

  名字只是一個稱呼,叫什麼,錦娘並不在意,只叫人將各人的名字記錄下來。

  做完這些,錦娘示意大夥散去。

  照著以往的規定,點完名,就各自去自己的訓教官處接受教導。

  十一在一門裡,極少能見到夜,基本上都是從獸房出來後,在營帳裡自行練習夜留下小冊子。

  這會兒同樣不知該去哪裡找夜,尋思著是不是該去外間營帳。

  正躊躇不定,見小十七走向院子角落的一間小屋,咬了咬唇,磨磨蹭蹭地跟在他身後。

  既然他也是歸夜管著,不管能不能見著夜,跟著他,總強過自己瞎闖。

  在分派訓教官時,小十七聽說她由夜親自教導,有些意外,同時又有些歡悅,以後的日子會更加有趣。

  回頭,見她慢悠悠地吊在身後,不肯靠近,簡直當他是豺狼野豹,不由又起了捉弄之心,挑了挑眉稍,戲笑道:“你跟著我,不怕我把你上了?”雖然十一看上去年紀還小,但在這個淫邪的國度,怎麼能不知道男女之事?

  十一翻了翻眼皮,他除非有夜的本事,否則別指望對她用得了強,就算他殺鱷魚利索,她照樣能在他身上捅出七八個窟窿,施施然道:“二十天前,有一個訓教官被夜變成了太監,那東西從褲管裡掉出來,就掉在我腳邊。”

  屋裡傳出夜冷清清的一聲咳。

  小十七打了個哆嗦,下意識地睨了眼自己下身,快步上前推門進屋。

  十一若無其事地跟了過去。

  夜抱著胳膊依在窗前,窗外暖洋洋的夕陽也不能將他眼裡的冰雪融去一星半點,他等他們進屋,才轉過身來,掃了眼十一,看定小十七,“今後,她過紅門,你便過,她不過,你也不得過。”

  小十七苦巴了臉,可憐兮兮地道:“一個人闖紅門已經很艱難,哪能再帶一個拖斗?”

  夜面無表情,“既然知道艱難,就將她督促得緊些,讓她儘快提高。”

  小十七心裡憤憤不平,好象你才是她的教官吧,你拿教官的月俸,我幹死奴的活,無可厚非,你卻要我幹教官的活,吃死奴的飯,叫什麼事?

  “她提高不了呢?”

  “只能說明你太差。”夜對小十七的可憐相,不為所動。

  “不帶這麼坑人的。”小十七象被霜打的茄子,剛才還覺得和這丫頭一個教官會很有趣,現在看來,著實是個大麻煩。

  十一嘴角也是一抽,一個冷血教官已經很難相處,再來一個盯梢的,這日子還叫人怎麼過?

  小十七砸著嘴,不再多說什麼,夜才正眼看向十一,“紫雲和小十七的手法,可看清了?”

  十一心裡淌過一股暖流,原來夜一直在暗處留意著她,並非對她不理不顧。

  她雖然沒看見小十七怎麼把軟劍插進鱷魚肚子,但方法卻是懂了,點了點頭。

  夜大步走向門口,拉開木板門,又想起什麼,回頭道:“在這裡,由我親自訓練。”

  十一輕吸了口氣,原來現在才是正式開始。

  等夜離開,小十七哼了一聲,繞到十一面前,手叉了腰,俯視著她,狠聲道:“你敢拖我後腿,我上了你。”

  十一冷語回敬,“你敢亂來,我閹了你。”

  小十七不屑地‘嗤’了一聲,“憑你?”

  十一不示弱地瞪眼,“不信,試試。”

  二人你瞪我,我瞪你,最後都是一臉愁苦。

  二門夜宿的地方,仍叫黑門,同樣是男女同宿,無遮無擋。

  不管是男的睡女人,還是女的爬男人的床,都完全沒有有利的環境,除非沒臉沒皮敢當眾亂來。

  在十一看來,就算是青樓的女子,也沒這麼厚的臉皮。

  就在她胡思亂想的時候,小十七抱了一套乾淨被褥丟在身邊石床上,“你以後睡這裡。”不管他再怎麼認為十一是個大包袱,但在這裡,夜就是天,夜的指示不能不聽。

  離她近些,方便監督。

  要進紅門,本來就極難,但他是有實力的,只要努力些,進紅門並不是可望不可及。

  但突然間,決定他能否進入下一道紅門的條件發生了改變,無論他再怎麼努力,她如果是廢材,他就得陪著她當廢材,以前的希望全部落空。

作者: kidchang    時間: 2013-8-22 12:40 AM

010 不帶這麼坑人的

  十一可以理解,這種落差下,被小十七嫌棄是正常的。

  在接受他嫌棄的同時,開始同情他,同情他得背上她這個包袱,雖然她不認為自己是包袱。

  同情的結果就是柔順得接受他的安排,安分地鋪好床。

  小十七見她沒再繼續跟她作對,臉色緩和下來,好心地指了洗漱間給她。

  十一沐浴出來,意外的發現,小十七不在床上,而他的床上橫臥著個千嬌百媚的姑娘,這姑娘在她站隊時見過,也是二門裡的死奴。

  她開始懷疑自己走錯了床,但床上被褥明明是剛才親手鋪上的,正有些發懵,洗乾淨的小十七胡亂擦拭著濕發走來。

  床上姑娘趕緊一拂烏黑的長髮,動作性感撩人,含情脈脈地目視著他走近。

  十一瞅著小十七撇嘴,果然是個色胚子,公共場合,也不避諱一下,以後他敢對她下手,她絕不會手軟,讓他變太監。

  眼前馬上要近距離地上演一場男女活春宮,就算蓋上被子,兩人疊在一起一耷一耷,也實在不雅觀,十一猶豫著要不要回避,或者卷著被子換一張偏遠些的床位。

  小十七把手中布巾丟在一邊,直接踏上床,高高站在床上。

  沒如十一所想的將美人抱進懷裡,一陣溫存,而是完全不加思考地一腳將媚態萬千的美人踹下了床,四周噓聲一片,美人在床下發出一聲痛哼,然後以閃電的速度爬起,手捂著半露的胸脯,含怨逃走。

  好象小十七踢下床的,只是一件髒衣服,他跟沒事一樣,抖了抖被子,滑躺下去,眼角餘光見十一眼怔怔地瞅著他,拉下臉,沒好氣地道:“如果不困,出去繞著潭子跑一百圈。”她那單薄樣,風大點,都能吹走,他還能指望,她不拖他後腿?

  十一目瞪口呆,小十七委實不是個憐香惜玉的人,對著個美香玉,也能下得了腳,也不怕把美人踢壞了。

  打了個冷顫,趕緊鑽進被窩,背對他躺下,以後被離這傢伙遠一點,越遠越好,最好遠得見了他的背影就躲開。

  小十七死死瞪著十一的後腦勺,莫名地一陣煩燥。

  過了一會,竟聽見十一的呼吸變得平穩,怔了,這丫頭居然就睡著了?

  這個發現,讓他有些著惱,恨不得一腳將她踹醒,憑什麼給他添了這麼大的堵,她卻還能安安穩穩的睡大覺?

  她睡得越香甜,他心裡越不痛快,過了好一會兒,也不見十一動彈,索性閉上眼,眼不見為淨。

  熟睡的十一沒有想到,在往後的日子裡很快發現,她低估了這裡的人的臉皮,男女尋歡之事在這裡見怪不怪,也無人干涉。

  橫豎有人願做,就有人樂得看免費表演,前提是不影響第二天的配合訓練,否則會引起公怒,後果是造事者被憤怒的人群丟下鱷魚潭。

  因此,男女尋歡當眾表演固然有,不過沒有誰敢大著膽子強迫誰。

  想爬上小十七的床的女人,更是大有人在,隔三岔五就有女人在他的床上候著,結果都是連他的手指頭都沒碰到,就被他一腳踹下床而告終。

  十一得出結論,小十七就算是有賊心,也沒賊膽,起碼不喜歡當眾表演。

  所以說上她的事,不過是占占嘴上便宜,當不得真。

  二門裡的院落雖小,但出了側門,卻有碩大的一片山林,死奴們平日就在這山林裡學習練功。

  各個訓教官管轄的範圍規劃得很嚴格,沒得到特殊批准,絕不能越界進入其他訓教官的領地。

  偷窺之事,更是絕對不允許,一旦被發現,當場處死。

  夜的訓練場在山林最深處,地勢也最為險惡。

  或許,跟他的名字有關,他的訓練總是安排在夜間,他的解釋是,夜晚才是最鍛煉人的時候。

  小十七已經跟了夜一些日子,夜專門為他制定了一套訓練方案。

  那套方案照十一看來,簡直就是魔鬼訓練,不把人折騰死不甘休的那種。

  小十七平時吊兒郎當,對這套變態方案卻沒有半點異議,訓練時也從不叫一聲苦,咬牙硬撐,常常在眼看要撐不住的時候,卻奇跡般地挺了過來。

  每次挺過來,他就達到一個更高的境界。

  對小十七的表現,夜從來不加以評價,臉上總是淡淡冷冷,但十一能感覺到,他對小十七非常的滿意,也十分放心。

  或許正因為這樣,夜才把她跟小十七綁成一堆,並不是想讓小十七幫她完成任務,進入下一道紅門,而是想她以小十七為榜樣,儘快適應他的變態訓練。

  為了不影響小十七的訓練,她被夜帶到更深的山林中。

  雖然她以前學過些手腳功夫,根底不錯,但她這點皮毛,根本入不了夜的眼,一切都得他從頭教起。

  夜不苟言笑,訓練她時,比平時所見更為苛刻嚴厲,甚至可以用不盡人情來形容。

  十一到這裡來,不是單純的學習,而是求生,所以無論夜再怎麼苛刻,有時甚至是刁難,也都如小十七一樣,咬牙強忍,絕不示弱。

  夜層出不窮,近乎殘忍的訓練強度沒有就此打住,而是越來越變態難以應付,每天都能榨幹她和小十七最後一絲力氣,回到黑門,連鬥嘴的力氣都沒有。

  她沒能象小十七一樣,得到一柄軟劍,而是一條三丈長的雪白紗綾,紗綾在月光下泛著一層若有若無的淡淡光華。

  紗綾盡頭系著一雙玲瓏可愛的小金鈴鐺,舞動紗棱,鈴鐺就會發出悅耳的輕脆鈴聲,但這看似可愛的小金鈴鋒利的邊緣足以將牛皮割穿,割破人的喉嚨更是輕而易舉的事。

  這東西,十一是非常喜歡的,特別是紗綾輕拭過肌膚,微微的涼,酥酥地癢,就象有生命的東西纏繞在她的臂間,令她愛不釋手。

  但她不能想像,象夜這樣牛高馬大的男人,舞動這條輕紗是什麼樣子,大眼忽閃,笑臉如花,雀躍地等著夜親自示範。

  這時的她,才表現出與她年紀相稱的天真活潑。

  夜冷看了她一會兒,這看似柔弱的丫頭,當真如野草一般適於生存,不知這對她而言,是福,還是禍,畢竟在這地方,最可怕的不是死,而是生。

  十一努力堆了一臉的笑,討好道:“什麼時候可以開始學?”

  雖然她不認為手中紗綾比小十七的軟劍容易殺死鱷魚,但對夜舞紗帶的樣子,卻更渴望看見。

  夜冷清的英俊面龐,沒有任何表情,“現在。”

  十一激動地想撲上前,吊上他的脖子,對他說,“你太貼心了。”她當然只有賊心,沒賊膽,絕對不敢去吊夜的脖子。

  夜從懷裡抽出一本武學書冊,丟了給她,“以後,每天抽兩個時辰練習,一個月後,我會檢查你練得如何。”

  十一滿腔的熱情,很快被一盆冷水當頭淋下,化成烏有。

  愣了,“你是說,讓我自己跟書練?”

  夜看向她手中書冊,沒覺得有什麼不妥,“那還能如何?”

  十一將手中疊得整整齊齊的紗綾托高,“你不是說,親自教我們?”

  夜淡道:“我說親自訓練你們,沒說要親自教你這個。”

  十一急了,“這東西很不好操作,光憑一本書,我怎麼學?”

  夜眉頭微微蹙起,“那你就用匕首殺鱷魚。”

  十一噎住,那麼短的兵器根本殺不了鱷魚,“好歹得簡單地教一教,讓我懂得其中的竅門。”

  夜瞟了她手中紗綾一眼,“我不會用這東西。”

  “什麼?”十一無法相信自己的耳朵,他說他不會用這個?

  夜淡聲重複,“我不會用這個。”

  十一險些一口血噴出來,開玩笑?

  借著月光,把夜臉上神情仔仔細細地審視一遍,確認他沒騙自己,小臉苦得能刮出汁來,“能換樣你會的嗎?”

  她現在已經顧不上看夜舞紗了,只想學一門,能讓她保著性命走進下一道紅門的本事。

  夜薄唇輕合,迸出冰冷的兩個字,“不能。”

  十一的臉沉了下去,心裡說不出的憋屈,這算什麼?

  讓她自己摸索連他都不會的東西,她只有一年的時間,一年之內必須走出所有的紅門,可是這東西……

  只怕一年時間,她連這二門都無法通過。

  望著他沒有一絲人情冷暖的冰塊臉龐,突然生出一絲絕望,眼圈泛紅,轉身就走。

  夜清楚得記得,第一次見她時,她就算是忍著恐懼,眼裡都是近乎頑固的倔強,到後來,一次次非人的訓練,她哪怕遍體是傷,也緊咬著牙一聲不吭。

  而剛才那一眼,是他從來沒有見過的悲絕。

  他鐵石的心,在那一睨之際,微微一動,看著她刻意挺直的小小身板,竟隱隱地有些不忍心。

  十一自從落入蛇國,就沒再想過要信任誰,依靠誰,認定憑著自己活下去,尋找機會帶母親離開。

  但自從第一次見到夜,他溫暖的披風裹住她赤裸的身體。

  她從他那裡得到唯一的尊嚴,心底深處,對他便有些不同。

作者: kidchang    時間: 2013-8-22 12:41 AM

011 弱點

  後來,他對她的訓練雖然殘酷,但她仍能在他冰冷的外表下感覺到,他是想她變強,希望她活著通過紅門。

  不知不覺中對他生出一些,連她都不能察覺地依賴。

  這一剎,她突然間迷茫了。

  如果夜無意訓導她,大可對她不理不睬,為什麼要這麼做?

  她不懂,不懂夜是什麼想法,更不懂夜這個人。

  然而,不管她懂也好,不懂也罷,她都必須生存,因為她的命不僅僅是她自己的,還有屈辱地服侍著那條髒蛇的母親。

  一想到母親,再想到害她們落到這個地步的平陽侯,心底的那點軟柔,再次變得堅硬,將手中白綾攥緊,就算沒有任何教導,她也要活下去。

  深吸了口氣,把單薄的背脊挺得筆直。

  烏雲吞去明月,一道刺眼的閃電破空而出,像是要將天地生生劈開,一個巨雷在頭頂炸開。

  十一臉色慘變,尖叫一聲,捂著耳朵蹲下身去,縮成一團。

  夜愣了一下,大步走向十一,蹲下身,捏住她的下顎,強迫她抬起慘白無色的小臉,掃視著她驚魂未定的大眼,眸子暗沉下去,心裡驀地壓上一塊鉛石,沉甸甸的,牙縫中透出寒意,“你怕打雷?”

  十一小小的身體微微地哆嗦,怯怯地看著他冷如凝冰的眼,不敢回答。

  夜間,特別是雷雨交加的夜,往往是殺手最利於行動的時機,怕打雷,就不能在任何條件下進行任務,這是致命的弱點。

  做為死士,絕對不能有這樣的弱點,

  如果她害怕打雷,就失去了價值,再不能成為死士。

  無論她再怎麼優秀,他也只能放棄她。

  夜的心一點點沉了下去,再次沉聲問道:“你怕打雷?”

  十一意識到什麼,慘白的小臉剎時間完全失了顏色,正想搖頭否認,又一道震耳的雷鳴在頭頂炸開,嚇得坐倒在地,跌進夜的懷中,身體倦成小小一團,抖個不停。

  夜身子一僵,下意識地要將她推開。

  十一緊拽住他的衣衫,“我會讓自己不害怕,不要讓我離開這裡。”事到如今,任她怎麼否認,也不會再有人相信。

  夜當然知道,從這裡離開的姑娘會是什麼下場。

  她今晚離開這裡,明晚就會被蹂躪在蛇皇身下,蛇皇的那東西會穿透她稚嫩的身體,只要三天,她就會被吸盡精血而死。

  他從來不是心軟的人,在訓練場每天都會有被帶走的姑娘,他從來視而不見。

  但不知為何,手握著她削薄的肩膀,臉色陰晴不定,竟沒拂袖而去。

  十一極力讓自己不要發抖,“我不怕死,但我不能死,我死了,我娘會被剁塊喂狼,求求你,不要讓我離開。我不會因為打雷完不成任務,我一定會成為死士。”

  她一邊強迫自己不要再露出怯弱,一邊忐忑地等著夜的答覆,她和母親的生死在夜的一念之間。

  死一般得沉寂,她仿佛經歷了一個世紀那麼長,仍沒能等到他的回答,心一點點地下沉,漸漸地墜進一潭深不見底的冰潭,寒意由心臟向外傳開,很快傳遍全身,冷得她爍爍發抖。

  就在她認為,根本等不到想要的答案,絕望地想要起身離去的時候,身體突然被打橫抱起。

  她驚愕地抬頭,只看見夜剛毅的下巴微微繃緊。

  大雨傾盆而下,片刻間將二人打得透濕,冰冷的雨水從他的發稍流下,淌過她的面頰,滑入髮鬢,留下一道道癢痕。

  十一不敢伸手去抹拭,更不敢問他要去哪裡,只是將緊攥在手中的衣衫緊了又緊。

  夜沒將她送回黑門,而是去了他的那間小屋,將安靜得如同落水貓兒一樣的她丟上窄床。

  她緊緊地鎖視著他的眼,手緊攥著身側被雨水打濕的被褥,這時候就算他要她做任何事,她都不會反抗,哪怕是承歡在他身下,她也會做,只要能讓她活下去,有機會帶母親離開。

  夜站在床邊靜靜地看了她一陣,臉色比平時更加的冷厲,眸子裡沒有任何貪婪,沉得沒有一點光亮。

  十一垂下眼瞼,一言不發,他不同于其他的男人,女人的身體左右不了他的心思。

  “今晚呆在這裡。”也不知過了多久,夜才深吸了口氣,將視線從她身上挪開,隨手扯下掛在身側的幹巾,擲到她臉上,

  “以後,不許讓任何人看見你今天的樣子,否則……只有死。”聲音冷得如同深埋在地底的玄冰。

  他說的很慢,一字一句地敲進她心裡,十一緊緊攥住幹巾,咬緊牙關,“是。”

  夜又再深看了她一眼,轉身出去,消失在雨夜中。

  十一長松了口氣,肩膀垮了下來,軟靠向身後石壁,剛才的恐懼和緊張更勝過巨雷轟頂。

  香煙繚繞,紗帳輕揚。

  夜別著臉,不看床榻上香豔景色。

  大巫師臉色有些陰沉,“你把鳳雪綾給了十一?”

  夜不收回視線,“是。”

  大巫師臉上怒意更盛,“你明明知道鳳雪綾是鎮庫之寶。”

  夜終於把視線移向大巫師憤怒的眼,“再寶貝的東西,壓在箱底就是個死物,只有配給合適的人,發揮出它的作用,才是寶物。”

  大巫師重哼了一聲,“她只是一個死奴。”

  夜冷道:“她會成為優秀的死士。”

  大巫師半眯了眼,看著夜俊美冰冷的面龐,“她才進了二門,這話說的未必太早。”

  夜冷笑,“她是由大巫師和蛇侯親自挑選,她根基如何,二位比我更加清楚。”

  大巫師一時語塞,吞咽了一下,才重新開得口,“她沒有弱點?”

  “沒有。”夜語氣肯定,不容人懷疑,深邃的眸子卻暗了幾分,十一怕打雷的事,一旦被他人知道,就憑著他今天的這個‘沒有’二字,就足以讓他受到生不如死的懲罰,而十一也絕不會再有生路。

  明知不該這麼做,但一想到十一那雙固執的眼,心裡某一處就軟了下去,不忍心看見她被送到蛇皇的身下。

  大巫師的臉色陰霾,眼眨也不眨地緊盯著夜,“你就這麼能肯定,她可以通過所有紅門?”

  夜嘴角抽出一絲冷笑,“如果蛇侯沒有這個把握,又怎麼會將她送到我的手下?”

  大巫師皺了眉頭,對他的話,無法反駁。

  煙紗帳後,終於傳出一聲笑,蛇侯手撩著鏤花幔帳,支身坐起,半垂在帳下的淡紫蛇尾輕輕擺動,更誘人過女人的身體,“夜說的不錯,東西是拿來用的,不是拿來擺的。那小丫頭身子特異,柔若無骨,鳳雪綾與她相配,再合適不過。”天地間,還有什麼女人的身子,能比白虎女更加柔軟?

  滿腦子都是十一還沒長成的嬌小身子,以及她帶著稚嫩的絕秀面龐,真是個尤物,小小年紀就有這等姿色,等到長成,不知會如何的迷人,只怕會讓男人死在她身上,也心甘情願。

  他光想想,身下就竄起一股熱意,轉眼間騰遍全身,可惜……他現在不能碰她。

  抓過身邊女子,將她的檀口按向腿間,“你們都下去吧。”

  夜走到門口,聽見蛇侯又叫住大巫師,“過兩日,是不是他們頭一回外出執行任務?”

  大巫師恭敬回答:“是。”

  夜不由站定,又聽蛇侯道:“準備些美人美酒給他們送去,要讓他們知道,在這裡不光只是賣命,還能得到快活過神仙地享受,小十七和十一的尤其要好。”邪媚的眼角輕輕挑起,從二門就開始調教,等出了所有紅門,一定有不錯的收穫。

  “是。”大巫師等了一會兒,不見蛇侯再有吩咐,退了出去,見夜站在原地,不滿道:“你難道對蛇侯地安排,有什麼不滿?

  “不敢。”夜冷聲回答,轉身大步離去,他雖然身為衛隊的第一把刀,但衛隊以外的事,不由他做主。

  何況就算是女皇對蛇侯,都得退讓三分。

  次日,十一頭一回參加了剿滅群鱷地訓練。

  她初來,雖然還不能獨立殺死鱷魚,但身手靈敏,居然成功地配合小十七將成群的鱷魚引誘開來,以便其他死奴逐個剿殺。

  小十七再次見識了她潛在的能力,心裡默念,或許照著夜的說法,對她嚴格監督,讓她提升得快些,過紅門也不是那麼困難。

  突然間感覺這個包袱也不那麼礙手礙腳。

  等眾人清理完鱷魚潭,不理十一樂不樂意,小十七的手臂搭上她的肩膀,把她勾了過來,笑呵呵地道:“丫頭,多加把油,要不了多久,這紅門,我們也就過了,不用在這裡對著這些噁心的傢伙。”

  十一對他的親昵不習慣,正要摔開搭在肩膀上手臂,卻見大門打開,錦娘領著二三十個美貌的年輕男女進來。

  小十七奇怪地‘咦’了一聲,“一下子進來這麼多人,難道這紅門容易進了?”

  十一也覺得奇怪,她離開前院沒幾天,照著以前的規矩,前院能達到條件的人,少之又少,絕對不可能突然間有這麼多人過關。

  而且這些人都是生面孔,不曾在一門見過。

作者: kidchang    時間: 2013-8-22 12:42 AM

012 同心

  其他死奴也紛紛圍攏過來,交頭結耳。

  錦娘掃視了眼將將在鱷魚潭中滾出來的死奴們,道:“大家訓練太過辛苦,過兩日又要出去執行任務,陛下擔心大夥太過緊張,特賜了這些美侍美酒給大家,今晚大家就盡情享樂,放鬆放鬆。”說完向後揚了揚手,望向黑門方向,對身後少男少女道:“你們進門侯著,服侍大夥沐浴更衣。如果有誰服侍得不好,休想再踏出這個門檻。”

  美侍們領命,款款走向黑門。

  十一從來沒聽說過死奴能有這樣的待遇,迷惑地轉頭望向高出她一頭有多的小十七,“這是唱的哪出?”

  小十七聳了聳肩膀,也是毫無頭緒。

  其他死奴同樣面面相覷,但見錦娘離去,才相信眼前的事實,一聲歡呼,湧向黑門,門裡候著的少年男女紛紛迎了上來,全不避諱他們身上的血腥,與他們摟腰抱胳膊地各自散去。

  十一對男女之事雖然不是完全不懂,但一來年紀還小,二來實在反感這種不分場合的苟合之交,對今天的安排極為不喜。

  回頭已經不見小十七的蹤影,以為他已經猴急地跳進了黑門,撇了嘴角,暗罵了聲,“色胚子。”

  繞開黑門,去後山尋了個僻靜的泉眼,洗淨身上血污和泥塵,走向夜的小屋,打算去那裡睡上一夜。

  哪知,轉出山澗,見小十七也正走向那間小屋。

  小十七察覺身後有人,回頭過來,四目相對,均是一怔,接著同時問道:“你來這兒做什麼?”

  問完,彼此都覺得好笑。

  十一見小十七頭髮濕著,而身上衣裳盡濕,顯然和自己一樣,尋地方把自己連著衣裳一起洗乾淨,“你……不回去嗎?”

  “我不好那口,你為什麼不回去?”小十七皺了皺眉,他並非聖僧,不近女色,但認定只有牲畜才會毫不避忌地隨地交配,男女之間如果把那種事隨意擺放在人家的眼皮下,和牲畜有何區別?

  成為殺人的機器,已經愧對良心,再淪為牲畜,就連起碼的尊嚴也沒了。

  他可以殺人,卻不想成為沒有任何尊嚴的牲畜。

  所以這樣的賞賜,他不屑,甚至厭惡。

  十一攤了攤手,眨了眨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我也不好那口。”

  小十七‘哈哈’一笑,在她頭上揉了揉,“沒想到,和我同心的竟是你這個小丫頭。”

  十一濕發被他手指勾住,扯得頭皮發痛,吡牙打開他的手,心裡不服,他不過大她兩三歲的模樣,怎麼就能居大,口口聲聲叫她小丫頭?

  “誰跟你同心。”

  小十七又再笑出聲,笑聲更加歡快爽朗,讓十一又再佩服了一把,在地獄一樣的地方求生存的人,還能保持這樣開朗的性格,實在難得。

  “什麼事,這麼高興?”紫雲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二人同時轉身,見紫雲同樣是一身濕衣婷婷站在不遠處,剛洗的長髮如墨絲一樣垂在肩膀一側,細細的水珠正順著發稍滴下。

  十一和小十七相視一笑,又來了一個。

  小十七望向天,“今天月色好,所以心情好。”

  紫雲隨他一起,望瞭望天,“確實不錯。”

  十一剛進紅門,就得到紫雲幫助,對她自然親切,“紫雲姐姐,這是要去哪裡?”

  紫雲向他們走近,“隨意走走,看能不能尋個安靜的地方,好好睡上一覺。”

  十一與紫雲心照不宣在笑了笑,大家都是有意避開此時黑門裡淫穢廝混的人。

  紫雲睨了十一一眼,笑笑道:“我離開的時候,看見和你一起進來的那個姑娘,被那場面嚇得縮在門口,又不敢離開,倒有些可憐。”

  十一輕輕舔了一下唇,這時的死奴們,未必個個喜歡那樣淫穢的賞賜,但為了生存,只能摧眉折腰。

  夜的小屋裡只得一張小床,而現在是三個人,那屋子是不能再去了,指了指林邊,“我看見那前頭有個淺洞,裡面有好些乾爽的枯藤,我們可以把枯藤搬出來,打三個地鋪,再點上一堆火,一人一鋪地躺著看星星。”

  小十七翻了個白眼,“都幾歲了,還看星星?”

  “你可以不去的。”十一心想,老了還看星星呢,他不去更好,她和紫雲兩個姑娘,更方便自在。

  小十七嘴角輕抽,這丫頭還真不客氣。

  紫雲笑著道:“不看星星,升火烤烤衣衫也好。”

  小十七扯著濕達達貼在胸脯上的衣衫,搶到前頭,“還是紫雲姑娘溫柔體貼,這身衣裳真得烤烤。”

  十一沖他做了個鬼臉,他完本可以去夜的屋裡,脫得赤條條的睡,比睡野外不知舒服多少,等他起身,衣裳早被風吹幹,根本用不著受穿著濕衣烤火的罪。

  紫雲笑推了小十七一把,“別貧嘴了,你去鋪床,我和十一去拾樹枝升火。”

  小十七鋪好地鋪,又去打了兩隻野雞,就著火烤了,三人飽餐了一頓,身上衣裳也幹得差不多,肩並肩地躺在暖呼呼的枯藤上。

  十一愜意地長籲了口氣,轉頭見小十七手枕在腦後,正偏著頭看她,明亮的眸子被火光映得閃爍不定,見她看來,也不回避,仍這麼看著她。

  十一迷惑地摸了摸臉,沒發現什麼不妥,撇了撇嘴角,正要將頭轉開。

  小十七抽出枕在腦後的手臂,豎在她面前,撐開手掌,“一起過紅門。”

  十一心想,夜已經把她跟他綁在了一堆,她不過紅門,他也別想過,但這話從小十七口中說出,卻又是別樣的感覺,似……感動。

  讓十一突然覺得,在這個殘酷冰冷的地方,將不再是孤軍奮戰,從此以後有了一個並肩作戰的戰友。

  但進紅門前剛經歷了一場血的教訓,雖然內心深處覺得小十七不是那樣的人,但仍不敢輕易相信,做出回應。

  小十七也不催,只是靜靜地等。

  十一在他黑亮的眼中,看到的只有真誠,過了好一會兒,才遲疑地抬起手,小手慢慢地靠近他厚實的大手。

  直到輕輕觸碰到他的掌心,他才手掌一握,將她整個手實實握住,她的手很小很軟,小得讓他很想一直緊緊握在掌中,好好地呵護起來。

  但這個地方,無論是誰,都不能保護下誰,不自強,就不能生存,慎重道:“不過,你得好好加油,別太拖我後腿。”

  十一打鼻子裡輕哼了一聲,“以後,還不知是誰拖誰的後腿。”

  小十七咧開嘴角,爽朗地笑了,手臂垂了下來,握著的小手,卻不放開,轉開臉,嘴角噙著一抹欣慰的淺笑,慢慢閉上眼。

  十一的遲疑反而讓他感覺到,她內心的純樸。

  對於初來的新人,能和這裡的老人扯上關係,得到照顧,絕對有很大的好處,但她卻沒有立刻攀附而上。

  她遲疑了這許久,才伸出手,是承上她的信任,對他的信任,而不是為了從他這裡得到好處。

  相互利用,他比別人更會運用,不過不管公不公平,他會明明白白地擺在彼此面前,讓對方清楚地知道,這是一場交易。

  他自信能憑著自己的本事,穿過所有紅門,不需要任何人得虛假奉承。

  但今晚,他卻想要這個小丫頭的同心,或許從他第一次在她眼裡看見,和他酷似的固執,就有了這個念頭。

  所以,在她剛邁進那道那紅門時,才會有壓她紅牌的戲弄相試。

  這些微妙的感覺,他沒有意會到,只覺得這一刻,很開心,很滿足,因為手中握著的是這個固執小丫頭對他的信任。

  彼此的信任也是二人更容易通過紅門的必然條件。

  紫雲一直安靜地看著二人,面上平靜無波,直到十一轉頭過來,才微微一笑,也如小十七一般,攤開手掌,“過紅門,算我一個。”

  一來,她曾有助於十一。

  二來,十一見她對上頭的安排也不一味的迎合,對她的好感自然又多了幾分,再加上有小十七開頭,見她伸手,沒有猶豫,欣然地伸手出來,與她一握。

  三個人手牽著手,靜靜地躺著。

  十一進了這間屠宰場,一直惶恐的心漸漸平復,頭一回覺得前面的紅門,並不那麼恐怖。

  蛇侯揚手揮退身邊圍繞著的美人,侍女上前為他披上泛著絲光的華麗錦袍,恭敬地退了出去。

  一陣輕微的滑動響聲過後,牆上掛著的美人出浴圖後面傳來女子的聲音,“看樣子,你要失策了。”

  蛇侯下床,坐到桌邊,給自己斟了杯酒,輕押了一口,帶著淺淺嫣紅的細長眼角微微挑起,詭異而又邪媚,“呃?”

  “她根本沒有回黑門,你送去的美人連她的面都沒見上。”女子停了停,反問,“這是你意料之中,是嗎?”

  蛇侯自斟自飲,“不錯。”

  女子不解,“那為什麼還要這麼做?”

  蛇侯把玩著酒杯,“她年紀還小,對男歡女愛的事,初初自是不肯認同,但兩次,三次……次數多了,也就看習慣了,習慣了,加入也是自然而然的事。”

作者: kidchang    時間: 2013-8-22 12:44 AM

013 只是不安

  女子口氣中有些不耐煩,“我不明白,為什麼要這麼麻煩,她現在翅膀沒硬,直接讓幾個男人幹了她,豈不省事?”

  蛇侯眼角掃了眼聲音傳來處,“那只會讓她仇恨男人,而不會享受男人。”

  橫豎都是被玩弄于男人身@下,女子不覺得有什麼不同,“既然如此,你為何不直接收了她?被你用過的女人,還有誰還能不貪戀床笫之歡?”

  蛇侯豎起一食指搖了搖,“不……不……那太無趣。”

  “呃?”女子越加弄不懂,這個蛇人打的什麼算盤。

  “她在我這裡嘗到了滋味,其他男人的豈還能讓她快活?”蛇侯微仰了頭,手指性感地在修長的頸項上撫過,邪媚的紫眸半眯,那女人的身子,他固然想要,但他想要的還有更多……

  “這有什麼不同?”女子對蛇侯的床上愛好,沒興趣。

  “以她的姿色,日後定讓天下男人瘋狂,她那身子骨,就算讓男人死在她死上,也是無悔,那個人也不會例外。等那個人嘗到她的味道,再也離不開她的時候。再讓她成為我的女人,讓她知道天地間,只有我能讓她最快活,從此棄所有男人,獨留在我身邊,那個人見著,會怎麼樣?”

  蛇侯晃著酒杯,看著酒液輕漾,仿佛已經看到那個人發狂的臉孔,男人最怕的,不是沒本事,而是怕自己心愛的女人,說他那方面不行。

  “你就這麼肯定,那個人一定會看上這個小丫頭?”女子聲音略為遲疑。

  蛇侯將酒杯一握,狹長的眼角浮現一抹意味深長的嘲諷,能讓他意亂情迷的女人,天下男人,誰能抗拒?

  “當然。”

  女子長吸了口氣,“我信你這回,不過她和小十七走得很近,日久生情,再加上,恐怕到時便由不得你控制。”

  蛇侯微偏了頭,望向牆上美女出浴圖,“如果她要走丹紅的路,我也很樂意送她一程,只可惜了小十七這把好刀。”

  女子倒抽了口冷氣,“那人真是倒楣至極,攤上你這麼大的仇恨。”

  蛇侯笑了,“你錯了,我做這些,只是要他恨我。”

  女子有些意外,“呃?”

  蛇侯又慢慢飲下一杯水酒,才道:“仇恨能讓一個人瘋狂,人性扭曲。越恨越瘋狂,越瘋狂,人性就越扭曲,扭曲的人性,會一口一口吞噬掉他的本性,最後只剩下無休止地殺欲。殺孽越重,也就越孤寂痛苦。就算再掙扎,再不甘,都無法抑制,逆天之路,自會越走越遠,最後會變成連他自己都憎恨活下去。這樣……是不是很有趣?那樣的他,我真想親眼看到,難道你不想看一看?”

  女子沉默下去,“他做過什麼,會讓你如此苦心籌畫?”

  蛇侯嘴角噙著的那絲陰狠邪媚的笑漸漸收去,“那他又做過什麼,讓你甘願忍受合歡林之毒,與我簽下協約?”

  女子又默了下去,過了一會兒,才重新開口,“我問多了。”

  蛇侯將酒杯棄在桌上,任酒水傾酒出來,慢慢淌開,妖嬈地將手指放入口中,吮去指上沾著的酒水,漫聲道:“這就對了,你我還是遵照當初的約定為好。”

  畫後不再有人聲傳出,滑動聲再次響起,片刻後恢復了平靜。

  十一睡夢中,隱約聽見一陣飄渺琴聲,那琴聲似曾相識。

  她尋著琴聲走去,卻是一處山清水秀的地方。

  青石綠水,幽靜得如同人間仙境,遠處圍了半屏青山,隱約能聽見萬丈飛瀑飛濺的聲音。

  一個青衣少女跪坐在水邊撫琴,一隻青虺盤坐在案邊安靜地聽她撫琴。

  琴聲清寧柔和,與遠處水聲相合,像是能將人心洗滌一空,平和無爭。

  良久,琴聲才停了下來,青虺輕噓了口氣,仰頭望向遠處瀑布頂端,向青衣少女問道:“你說這巫山之外,是什麼樣一個模樣?”

  少女低笑,“你都問過我上百遍了,我也不曾出去過,不知外頭是什麼模樣。”

  青虺歎了口氣,“真想出去看看,可惜我只是一條小小的青虺,根本翻不出這座巫山。”

  少女偏頭向它看去,“你生性好動,一直留在這裡,確實悶了些。”

  青虺額首,“豈止是悶,簡直要悶死了,我一定要修煉成應龍,出去外面好生地看看。”

  少女搖頭,“才修煉了幾天,就這麼大口氣。”應龍是神脈的血統,高高在上,豈能是他人可以輕易修煉而成的?

  青虺哼了一聲,“你別不相信,只要吃得苦中苦,虺五百年為蛟,蛟千年為龍,五百年為角龍,再一千年可以成應龍。”它說完,神色有些黯然,過了會兒,又道:“等我修煉成應龍,帶你離開這裡,飛翔於天上,四處遨遊。”

  少女笑著輕撫青虺頭,“做不做應龍,有什麼關係,只要化成龍,就能離開這裡,任你來去,再無約束。”

  青虺靦腆地笑,頭輕蹭她雪白的手掌,“還是你懂我心思,這裡若不是有你相伴,莫說成龍,此時,只怕我已經瘋去。”

  少女柔柔一笑,重新撫上琴弦。

  青虺仰頭看她,稚嫩的聲音無比堅定,“總有一天,我要帶你出去。”

  少女笑了笑,柔聲道:“好,我等著。”

  一陣涼風吹過,眼前景致瞬間散去,十一猛地驚醒,身邊小十七睡得正熟,而紫雲卻不知去了哪裡。

  細想方才夢境,竟如同真的一般,那半屏的瀑布,與她和母親墜下的深瀑有些相似。

  細碎的腳步聲傳來,側頭見紫雲重回到地鋪,見十一睜著眼,小聲道:“吵醒你了?”

  十一笑著搖頭,“只是被夢驚醒。”

  在這樣的環境中生存,沒有幾個不做惡夢的,紫雲也沒在意,側身躺下。

  十一見她額頭滲著微汗,問道:“姐姐去了哪裡?”

  紫雲臉上浮起紅雲,有些難為情地看了眼小十七,見小十七翻了個身,抱著手臂背對他們,呼吸平穩,並沒醒來,才湊到十一耳邊,小聲道:“小解,你要不要去?”

  她不知道,小十七這時正慢慢睜開眼,望著發邊枯藤若有所思。

  十一抿嘴微笑搖頭,輕睨了一眼小十七的背影,有這傢伙在,實在不方便。

  橘子樹下,白衣的男子,正手持著一本沉黃的書籍,細細品讀,溫文如玉的臉龐被晚霞鍍上一層淺淺的金光,乾淨得仿佛不沾人間半點世俗。

  黑衣隱衛從暗處閃出,急躍到他面前停下,“侯爺。”

  白衣男子抬眸起來,靜如止水的眸子黑不見底,“有消息了?”

  黑衣隱衛點頭,“蛇國今年二門裡與往年大不相同。”

  白衣男子面色淡然,沒有任何詫異,“如何不同?”

  黑衣隱衛道:“據說,越姬叫人送了許多俊男美女去二門,供死奴玩樂。”

  白衣男子嘴角抽出一絲冷意,這只怕是那條蛇妖的主意,“她如何?”

  “改名十一,由夜親自訓教。線人說,她沒理會越姬的賞賜,去外頭宿了一夜。但……”黑衣隱衛小心地看了白衣黑子一眼,“這樣的事,有一次,便會有二次,三次,只怕……”

  白衣男子眸色微沉,輕點了點頭,望向遠處,喃喃道:“是時候見見她了。”

  黑衣隱衛皺了眉頭,“但……她……”

  白衣男子嘴角浮起一絲了然的淺笑,“怕她會恨我入骨,是嗎?”

  黑衣隱衛不可否認地點了頭,那日,那小姑娘刺傷侯爺,墜入深瀑的一暮,他是看在眼中。

  雖然那母女二人落入蛇國,並非侯爺所願,但與那日的屠殺終究是脫不了關係。

  蛇國對待死奴,全無尊嚴而言。

  通過將成為死奴的姑娘,豈有不受辱的?

  而屠殺的原因,月夫人絕不會告訴自己的女兒,小姑娘只會認為這一切拜侯爺所賜,經歷種種侮辱,屈辱地活著,豈能不將侯爺恨之入骨?

  白衣男子面不改色,只輕道:“無妨,你去準備一下,絕不能讓蛇國人有察覺絲毫。”

  “是。”黑衣隱衛弓身後退。

  白衣男子偏頭想了想,突然叫住黑衣隱衛,“淩風。”

  叫淩風的黑衣隱衛重新回到他身前,“侯爺還有什麼吩咐?”

  白衣男子道:“她在外夜宿,可是一個人?”

  “聽說還有小十七和另一個叫紫雲的姑娘。”淩風隨口回答。

  “紫雲?”白衣男子輕念這個從來無人提起的名字,略偏頭思忖片刻,才道:“設法讓月夫人知道丹紅的事。”

  淩風驚看向白衣男子,“侯爺是怕……”

  白衣男子搖了搖頭,“只是有些不安,或許是我多心。不過,既然想到了,備著總是無妨。”

  淩風想了想,道:“屬下盡力而為,但越姬比以往更加多疑,對新去的人,更是嚴加防範,而月夫人又在蛇皇身邊服侍,只怕不是一時半會兒能傳到。”

  白衣男子點頭,“慢些無妨,傳到就好。”

  淩風又站了一陣,見他又看回手中書頁,安靜閑然,再沒什麼話要交待,才悄聲退下,他明裡暗裡地跟隨侯爺年,可是侯爺的心思,他半點也猜不透。

作者: kidchang    時間: 2013-8-22 12:45 AM

014 再見白衣男子

  天剛亮,風還帶著夜晚的寒意。

  錦娘寒著臉站在黑門外。

  對女皇陛下的賞賜無禮不受的人,按規矩,不能輕饒。

  但犯事的三人中,就有兩個是夜的人,她不能擅自處置,只得請示上頭。

  結果女皇只是淡淡一笑,“反正是賜給他們玩樂的,既然不喜歡,也就由著他們吧。只要他們能過得了紅門,能除去平陽侯,別的……都不重要。”

  錦娘有些暗惱,但皇上不追究,她又怎麼能多事。

  如果非要管,管得好也罷了,如果管的不好,夜對她從此生出間隙,反而弄巧成拙。

  這件事,只能將小十七,紫雲和十一三人訓斥了幾句,也就算了。

  看了一旁神色漠然的夜一眼,柳眉微鎖,小十七倒也罷了,那個毛頭小丫頭也如此不受教,必是禍害。

  留在夜的身邊,只怕早晚闖出禍事,令夜受到牽連。

  將一個藥瓶拋給副官。

  副官打開瓶塞,倒出裡面藥丸,分派給二門的死奴,盯著他們無一遺漏地服下,才退回錦娘身後。

  錦娘握著馬鞭,有一下,沒一下地敲著掌心,“我想,你們應該知道,剛才服下的是致命的毒藥。一旦毒效發作,就會從你們腹腔裡開始潰爛,由裡往外爛,只需一刻鐘,就會全身潰爛而死,不過這一刻鐘,足以讓你們痛得生不如死。”

  雖然進入蛇國的人,都會中合歡林的瘴毒,但瘴毒是慢性毒藥,就算離開蛇國,也不會很快要人的性命,放他們出去,自然會採取更直接的防範措施。

  最有效的辦法,就是下毒,而且是可以讓人畏懼的毒。

  眾人早猜到有這麼一手,但聽著錦娘森然地解說,仍禁不住變了臉色。

  錦娘的視線一一掃過死奴,很享受死奴們臉上得恐懼神色,但當看到面無表情的小十七和十一時,臉色微微一沉,暗罵了一聲,不知死活的東西,“戌時準時發放解藥,如果不能在戌時前回來,就只有死路一條。”

  任務是出去與外線接頭,接頭的人只有紫雲一個,其他人的目的在於糊弄對方,讓對方無法分辯與接頭的人到底是誰,而小十七負責弄清楚對方追蹤的人是誰,並將探子殺死。

  至於剛剛進入二門的十一和秋桃,還不能與其他人默契的配合,雖然也安排了任務,但都是些微不足道的擦邊角色,出去純粹是吸引一下對方的眼球。亜璺硯卿

  不過能暫時地離開這鬼地方,哪怕是半天的自由,十一也覺得很開心。

  起碼,她可以利用這個時間,到處走走,看能不能找回以前的記憶。

  她希望離開蛇國後,能做回真正的自己。

  十一的任務是以新鮮面孔出現在集市,吸引探子的注意,等秋桃出現在集市,她的任務就算完成,可以返回蛇國。

  她長相秀美,雖然扮作村姑,卻別有一番清新秀麗的韻味,一到集市就吸引了許多少年男女。

  帶去的鮮花很快賣光,她在集市上過久逗留,反而會讓對方看出蹊蹺。

  這邊的人,只得讓秋桃早些上場,十一在集市上又轉了一圈,用賣鮮花的錢,買了一條發帶,淆混藏在暗處的探子的注意力,才離開集市。

  對方收到的消息,蛇國與線人接頭會在集市,所以對方探子不會跟蹤十一太遠。

  十一望望樹影,還不到晌午,豎耳細聽,確認沒有任何人在附近,飛快閃身入林,認准方向,朝著上次墜崖的方向而去。

  這時候,崖上無人,十一看著崖上空地。

  眼前仿佛又浮現,白衣男子清雅絕俗的身影,耳邊似乎有琴聲隱隱傳來,苦澀一笑。

  瞪著白衣男子曾跪坐過的地方,笑意變冷,小臉繃緊,垂在身側的手,緊緊攥起,那神仙般的人物,卻毒如蛇蠍,屠她家人,害她和母親落入毫無尊嚴,被人任意踐踏,欺辱的蛇國,她和母親,能不能活著走出蛇國,尚不能知曉。

  琴聲驀然而止,十一陡然驚醒。

  這琴聲並非幻覺?

  十一奔到崖邊,往瀑布下望去,瀑下綠水幽幽,遠處青石上,似有一抹白色身影。

  片刻後,又有琴聲隱隱傳來。

  雖然被瀑布巨大的水聲掩去,但她可以肯定,確實有人在瀑下彈琴,而且那曲子……竟如同夢中那曲。

  她呼吸一緊,繞開懸崖,尋著小道朝那抹白色身影而去。

  下到幽谷深處,是一汪碩大的綠潭,與夢境中著實有些相似,心跳加速,難道那夢,曾經真實存在?

  細想下去,額頭猛地抽痛,無法繼續。

  她試了幾次,腦袋像是要炸了一般,疼痛難忍,只得暫時放棄。

  身後山崖陡峭如削,直沒雲稍,無法攀爬。

  她知道這陡壁後就是合歡林,看來她和母親從瀑布上墜下,是被沖地河,進到合歡林中。

  轉出樹叢,見水邊青石上,坐著的竟是就算在夢裡所見,仍讓她恨之入骨的男人。

  依然白衣似雪,依然墨發輕揚,依然秀雅得如同這汪綠水青山,顧盼間,青獠鬼面下的眸子,依然黑得深不見底,醉人心魂。

  “你果然沒死。”十一牙根中抽出冷風,指尖禁不住微微地顫抖,藏於袖中的匕首滑入手中,緊緊握住。

  他奏下最後一個音符,回眸過來,微微一笑,“你手中匕首,殺不了我的。”聲音輕柔得像是告訴她,小心傷了身邊的花花草草。

  蛇國拿數千名少年少女訓練死士,就為了個殺平陽侯。

  如果面前的男子,真的是平陽侯,十一清楚地知道,就憑著她這點本事,絕不可能殺得了他,否則蛇國也不必這麼勞心勞力,他更不敢一個人到處行走。

  她恨歸恨,但不是莽撞的性子。

  那日如果真是他派人追殺她們母女倆,她這時孤身在這裡撞上他,是禍是福,難以知曉。

  憑著一腔恨意,魯莽行事,只會毫無意義地把自己的性命葬送在這裡。

  而且,她還有太多的疑問,需要得到解答,壓下心頭恨意,冷靜道:“你為什麼要屠殺我的家人?”

  “家人麼?”他悠然一笑,那場屠殺,好象只是他鄉的一場春雨,與他絲毫沒有關係,“我不知道那些是你的家人。”

  看似溫文無害的身影,卻讓十一心裡生出刺骨得寒意,她強迫自己冷靜,“那為什麼要追殺我和我母親?”

  他輕歎了口氣,似無奈,

  “我說過,沒有人要殺你們。”

  他柔和的笑容老幼無欺,如果不是十一親身經歷了那場屠殺,真會信了他。

  十一冷笑,裝吧,憑一句話,就能將那天的殺伐抹殺?

  “你當我是三歲孩童。”

  “我沒有騙你。”他指節均勻的修長手指輕撫琴弦,每個動作都溫柔優雅,“真的是我與他人的一場交易,至於東家是誰,你可以去問你母親。”

  十一心裡一動,母親確實有事瞞著她,“我要離開,你攔不攔?”

  白衣男子眉毛微掀,微笑道:“我為何要攔?”

  十一緊盯著他的眼,不會就這麼相信了他,“你不是說,你與他人交易……”既然,那天追殺她們,今天遇見她,怎麼可能這麼輕易放過?

  琴聲又自白衣男子指間溢開,玄妙的琴聲中傳出他輕柔的聲音,“我的東家要的,並非是你母女性命。”

  似雪的衣裳,袖口處用淡雅的沉金線繡著欲開的白玉蘭花暗紋,隨著光暈晃動,好象隨時會綻放開來,修長的手指從袖子裡伸出,玉潤的肌膚似乎與衣袖融於一體。

  仿佛有白玉蘭花香飄來,十一看著那雙手,移不開眼,“可是你的人,明明在追殺我們。”

  “他們並非追殺你們,只是完成任務,來見我。”白衣男子輕睨了十一眼,“行有行規,我能告訴你的,只有這些。”

  十一覺得簡直是匪夷所思,如果有人跟你說,人家請我們來殺光所有家丁,然後攆得他家主人象猴子一樣滿山跑,其實只是個誤會,你信不?

  反正十一不信,那天,不是被黑衣人追得如同喪家犬,她和母親也不會墜入深瀑。

  不過看他這個樣子,再不能問出什麼,只能設法在母親那裡得到答案。

  “你真的是平陽侯?”

  一國王侯幹殺人的勾當,殺的還是婦孺,絕對只能陰著來,沒理由到處招搖,還直言說與人交易,唯恐人家不知道。

  十一開始懷疑,憑著母親的那一聲‘平陽侯’,就認定他的身份是不是錯了?

  白衣男子嘴角浮現一絲莫測的笑意,眼角輕瞟而來,“你認為呢?”

  十一怔了一下,這算什麼?

  默認?

  白衣男子仍笑,“如果是,你怕嗎?”

  “如果你是平陽侯,你當街屠殺,就不怕王法?”十一臉垮了下去,她雖然不記得過去,但還不會笨到,不知道皇家的人不可能光天化日之下,隨意屠殺。

  “真是個天真的小姑娘。”平陽侯輕歎了口氣,有些無奈地低笑了一聲,“有誰見著我當街屠殺了?”

作者: kidchang    時間: 2013-8-22 12:46 AM

015 妙人

  十一結舌,張了張嘴,半晌才出得聲,黑衣人屠殺時,他確實沒在現場。

  她見到他的時候,懸崖上除了她們母女倆,全是他的人。

  而這時,又只有她和他。

  也就是說,知道這件事是由他指使的,除了他的屬下,就只有她和母親。

  如果她到處嚷嚷,平陽侯當街屠人了,人家不當她是瘋子,就當她是誹謗。

  十一一張小臉,氣得鐵青,他簡直不要臉。

  白衣男子笑看著她,“又想殺我?”

  十一緊繃著小臉,不管他說的這些是不是鬼話,但她和母親的處境卻是拜他所賜,不想殺他是假的。

  白衣男子仍笑,“如果我今天放了你離開,日後,你總會變著法子來殺我,但……我又不想死,你說……我該如何是好?”

  “你說過不擋我。”十一背後爬起一股寒意,惱自己還是太沉不住氣,被他一激,就表露出內心想法。

  後悔聽見琴曲,就懵懵地闖了來,竟沒多想想,彈琴的人,會不會是他。

  “我確實說過,但沒說讓你活著離開,還是死著離開。你說,是嗎?”他聲音低柔磁啞,如同與愛人低聲細語,說出的話,卻叫人透心得冷。

  他凝看向她的眼,黑且深,任誰也猜不出,他到底想些什麼。

  十一呼吸一緊,緊握匕首,護在身前,如果走不了,那就說什麼也要拼一拼。

  逃脫了是本錢,傷了他是利息。

  傷了他,還能跑掉,就是連本帶利地掙了。

  白衣男子輕飄飄地睨來,微微一笑,“逗你呢,就當真了。”

  十一緊繃著的小臉,微微一抽,實在分不清這人哪句話真,哪句話假,或許每一句話都是假的。

  但不管如何,能不動手,見機行事,才是最好的辦法。

  “在我沒弄明白一些事之前,我能叫你先生嗎?”

  雖然他沒否認他是平陽侯,但也沒承認,十一不想過早下結論。

  “當然可以。”

  他眼角噙笑看她,這能屈能伸的性子,在蛇國應該可以生存下去,是嗎?

  她經歷了種種,就算回到過去,也不會再輕易死去,是嗎?

  那時,他們之間的遊戲,才會真的開始。

  他對完全不同的她,竟有些迫切地想見到。

  對方雖然不看臉,也很好看,但十一看著他,就會想到飛濺滿目的鮮血,和拜他所賜的絕境,哪能再生出什麼花癡想法。

  被他這麼看著,非旦不陶醉,還起了一身的雞皮,避開他的視線,轉身回走。

  好轉過樹叢,果然不見有人阻攔她離開。

  十一聽著從樹叢後傳來的琴聲,略為猶豫,仍轉了回去,走到琴幾邊坐下,看向他手下的琴弦,“先生竟也知道這首曲子。”

  白衣男子手指輕按琴弦,停了下來,“聽你的意思,難道你也懂此曲?”

  十一搖頭,但他剛才所彈,確實和夢中聽見一樣。

  白衣男子竟不意外,只淡淡一笑,仍自撫琴。

  十一見他不多追問,安下心來,靜靜地聽了一陣,腦海裡又浮現出剛剛從棺材裡爬出來時,滿眼的殺伐,跳過黃泉的一暮,再往前。

  再往前,冰冷的青石板,雪白的衣袍,撫上她額頭冰冷的手指,淡淡的清冷白玉蘭花香……

  再往前,

  熟悉的劇痛再次襲來,鬥大的汗珠自額頭滲出,‘哎喲’一聲抱了頭。

  “怎麼?”琴聲停下,他的視線看過她額頭滲出的冷汗,凝看向她因痛楚而扭曲的臉。

  “沒什麼,只是不記得過去的事,只要一想,頭就痛得厲害。”十一驚詫,為什麼會將這些不該為他人所知的東西告訴他。

  “不記得的事,何必強求。”

  白衣男子遞來一張雪白的手帕,

  “該記起的時候,自會明白,不能記起的時候,就算你再絞盡腦汁,也是想不起來。”

  十一接過手帕,“如果不是與先生有那許多仇恨,先生倒是一個知己妙人。”

  白衣男子微微一笑,“你直言與我有仇,就不怕我殺了你?”

  十一拭著額頭汗水,“如果先生要殺我,剛才就可以下手,根本不會放我離開。所以,我肯定,先生不想,或都現在還不想殺我。”

  白衣男子深看了她一眼,“小小年紀就這麼會揣摩人心,也是個妙人。”

  “等我洗乾淨了,再還給先生。”十一把帶著汗漬的手帕收入懷中,“不過,你別以為,因為這樣,我就不會再恨你,不會再殺你。”

  白衣男子笑了,“太弱的對手,甚是無趣,等你變強了,再來殺我,可好?”

  十一扁了扁嘴,哪有故意等敵人變強後,再來殺自己的道理,他分明是看不起她,“這可是你說的,到時可別怨我。”

  白衣男子輕吸了口氣,望向遠處瀑布,心情突然間大好,“你在什麼地方聽過這首曲子?”

  “夢裡。”十一揉了揉已經不太痛的頭。

  “夢裡?倒是有趣。”白衣男子輕笑,“是什麼樣的夢?”

  一個夢,十一倒不覺得有什麼說不得,而且他也會夢中所聽的曲子,“夢裡……是一個很美的地方,有很高的山,有瀑布,很綠很寬闊的水,但很靜……那地方與這裡,倒有些相象,不過卻比這裡大許多,山也高許多。有一個穿青衣的姑娘也如你這般在水邊撫琴,不過在她旁邊聽琴的,卻是一隻青虺。那只青虺像是很喜歡聽姑娘撫琴,也好象很喜歡那個姑娘,說一定要修煉成應龍,帶她離開……”

  “……”白衣男子總掛在嘴邊的笑意漸漸斂去,默了下去。

  “怎麼了,先生?”十一察覺到他的變化。

  “真是一個神奇的夢。”

  白衣男子收斂心神,輕笑了笑,“你真記得那姑娘奏的曲子?”

  十一點頭,“不過那姑娘的曲子,悠然淡泊,讓聽曲的人心身得到清寧。可是先生……”十一小心地看了身邊如幽谷深蘭般的男子,“先生奏出的曲子,固然同樣優雅,卻夾著怨世地憤恨,讓人感覺到有些殺伐得寒意。”

  白衣男子靜靜地聽完,默不作聲。

  半晌,才道:“夢裡還有什麼?”

  十一突然覺得有些後怕,後悔說出剛才的那番話,他表面上再溫文而雅,但實質上是一個手染鮮血的人,曲音中難掩殺代之意,自是難免。

  但喜歡玩弄風雅的人,又豈能喜歡別人破壞他的風雅韻味。

  搖了搖頭,“只夢到這些,再沒別的。”

  過了好一會兒,白衣男子才輕噓了口氣,半晌才道:“僅憑著一個曲子,竟能有這些感觸。”說完兀然一笑,“不料,世間知我的人,竟是你。”

  十一咬了唇,並非知他,只是在夢裡聽過那曲,再聽他彈出此曲的第一感覺,“不知先生,從何處學得此曲?”

  白衣男子移開了眼,“無意中在一本古籍中所得。”

  十一下意識地點了點頭,在夢裡看見的場景也像是很久以前,那麼他在古籍中所得,也是在情理之中。

  白衣男子看著指下琴弦,“你真會不會彈這曲?”

  十一搖頭,心想,失憶後,會的好象只有打架。

  白衣男子笑笑,“真可惜。”又自行彈琴,不再說話。

  十一在他身邊傾聽,竟不忍離開。

  她背負著母親的生死存亡,忍受著死士訓練中所見的各種殘酷事件,戰戰兢兢地活著。

  雖然他的曲音不同夢中青衣少女所彈那般清寧淡泊,仍會透出一些不甘和怨憤,卻仍讓內心深處感到一種親近。

  二人雖然不說什麼,只是一個彈琴,一個聽琴。

  十一卻覺得這是她重回到世上,最美好的時光。

  這一刻對他,沒有怨,也沒有恨,只有他的琴聲。

  她明知,他應該是自己的仇人,她不能,也不敢有任何奢望,但在此時不願再猜測他的來歷,怕彼此的身份揭出,連這美好的短暫時光也失去。

  他也無意驅趕她離開,這一坐,竟是落西山。

  十一望望天邊,到了必須回去的時間,否則體內的毒發作,後果不堪設想,不舍地起身。

  琴聲停下,他側目過來,“要走了?”

  十一老實點頭,“不知以後,還能不能再聽先生彈琴?”

  白衣男子眼底閃過一抹詫異,繼而微微一笑,這丫頭真是膽大包天,“我不時會在此撫琴,如果你不怕我,大可前來。不過……不能容他人知曉,包括你母親。”

  “你不會告訴任何人。”十一松了口氣,她還真不怕他,“不過,你真不怕,我變強了來殺你?”

  白衣男子垂眼搖著頭,微微笑道:“你殺不了我的。”

  十一當然不敢當著他的面說,我一定會殺了你,不信你等著瞧,心裡卻是不服,“我們來約定。”

  “呃?”白衣男子一雙眼如秋水桃水,笑意意盈然地望向她,如同在看一個吹牛的孩童。

  十一抿了抿唇,默念,你小看我,一定會後悔,“在我沒向你出手以前,你不能殺我。”

  一般人發現有人對自己不利,都會提前除去禍根,哪有明知這個人要殺你,還不動手,傻傻地等對方先下手,才做回應?

  她這個要求,實在既孩子氣,又不可理喻。

作者: kidchang    時間: 2013-8-22 12:47 AM

016 討厭的尾巴尖

  白衣男子卻輕笑了一聲,毫不猶豫地應道:“好。”

  十一覺得這個人,不是太過狂妄,就是腦子有問題,要麼就是個說話根本不作數的人。

  但這些都沒有關係,有這半日時光,已經不枉這次出來一回。

  他直到她遠離,撫著琴的手,才停了下來,側臉看著她坐過的地方,久久不挪開視線。

  直到到一個黑影無聲地落在他面前,“侯爺,天不早了。”

  他才收回視線,起身抱起長琴,淡淡道:“回去吧。”

  越姬看著銅鏡中,用炭筆勾畫出來的妖媚眼角圖紋,滿意地點了點頭,“你畫眼紋的手法越來越好。”

  錦娘又挑了些胭脂在眼紋上暈開,讓鏡中美人越加的妖豔動人,“陛下天生麗質,連蛇侯大人都贊陛下美貌,屬下只是稍加點綴,不敢居功。”

  “你也不用謙虛。”這話讓越姬十分受用,面含微笑,對著鏡子端詳一陣,笑意漸漸斂去,歎了口氣,這般絕色的容貌,卻只能與蛇皇相伴。

  與蛇皇床笫上固然快活,但它終究只是條無知無覺的蛇,哪能知她的冷暖。

  而那個人,雖然半人半蛇,但只要一個眼神,就能讓她的小心肝跳個不停,只要在她耳邊哈上一口氣,就能讓她身子半邊酥麻了去。

  隨便說句話,明知是哄她的,也能高興好幾天。

  只可惜她妄為一國之君,與那人一度,還得偷偷摸摸,倒不如他身邊的侍兒自在。

  錦娘察言觀色,“陛下,鳳梨園的花開得正好了,蛇侯大人叫人在那裡搭了紗幔午睡呢,陛下閑著無事,何不也去鳳梨園賞賞花。”

  越姬怔了一下,鳳利園是前往死士訓練場的必經之路,“誰在那裡伺候著?”

  “暫時只得兩個丫頭。”錦娘偷看鏡中臉色。

  “紅門裡可有和蛇侯走的近些的姑娘?”越姬臉色冷了些。

  “這批姑娘,蛇侯只見過十一。”錦娘收拾著桌上胭脂。

  越姬秀眉微蹙,半晌慢慢鬆開,“你下去吧。”

  錦娘有些意外,“今天天氣甚好,陛下不出去走走?”

  越姬輕揉著額頭,“不了,我有些頭痛。”

  錦娘有些失望,換成以前,如果發現哪個姑娘跟蛇侯走得近些,都會主動示意她,把那姑娘送上蛇侯的床榻。

  而蛇侯對女人向來貪圖新鮮,短則三五日,最長不過月餘把便會厭倦。覀呡弇甠

  也曾有黑門裡被蛇侯看上的女子,被蛇侯厭倦後,要以丟給蛇皇,要麼重回黑門。

  但與蛇侯日夜貪歡,體力虧損得厲害,哪裡還能應付那些殘酷的訓練,再回到黑門,同樣是死路一條。

  錦娘出了越皇寢殿,不甘地回頭瞥了眼已然關攏的殿門,她實在不明白,那丫頭到底什麼來歷,竟讓越姬也一反常態。

  轉身,見大巫師向這邊走來,忙一斂眼裡恨意,咬牙離去。

  越姬看著隨侍女進來的大巫師,坐直身,“可打聽到?”

  大巫師微微彎身行過禮,“據說,蛇侯大人掐指算出,此女將會是平陽侯的命中剋星。”

  越姬美目一閃,“當真?”

  大巫師微微抬頭看向座上女子,“巫身不敢欺瞞陛下。”

  越姬松了口氣,“這麼說,蛇侯不是貪戀她的美色。”

  大巫師心頭冷笑,果然是蠢笨不堪,怪不得蛇侯要擁她為王,“如果蛇侯有這個想頭,何必送她去生死門,直接留在身邊便是。”

  越姬擰著的心,總算舒了開來,看來,還真是多心了。

  花蔭下,用紗幔圍了個臨時的休息所,圍屏裡安置著一張紫藤榻,榻旁焚著香。

  只是短暫的午休之用,也佈置得極為奢華,瓜果美酒一樣不少。

  美侍站在榻腳輕輕打著扇子。

  蛇侯手中拈著一朵欲放的紫薇,湊到鼻下聞了聞,冷瞥向立在面前的屬下人影,“這麼大的一個人,怎麼能跟丟?”

  人影戰戰兢兢,不敢抬頭,“屬下見她出了鎮子,正要跟上去,突然有人撞了我一下,發現錢袋被偷了,我追了兩步,回頭就不見了她的人。我想既然她是朝著回來的路方向,應該就在前面,可是一路追下來,都不見人影。”

  蛇侯垮著臉重哼了一聲,“沒用的東西。”揚手示意人影退下,闔上了眼。

  一覺醒來,抬頭望瞭望天色,日頭己偏西,離毒發的時辰,只剩下不到半個時辰,臉色漸漸轉冷,拋開身前紗幔,“十一回來沒有?”

  侍兒見他臉色不好,有點害怕,“還不曾回來。”

  就在這時聽見守在幔外的侍女道:“十一回來了。”

  蛇侯的臉色回轉過來,倒坐回去,“把她帶來。”

  侍兒暗松了口氣,還好來的是時候,要不她這條小命,不知能不能保得住。

  十一站在離藤榻五步之外,身上衣衫穿得整整齊齊,仍有被蛇侯剝光了衣服細看的感覺,被驗身的屈辱感,再次襲來,身體不由地繃緊僵直。

  蛇侯把玩著紫薇,“過來些。”

  十一深吸了口氣,讓自己儘量淡定,向前一步。

  蛇侯又道:“再過來些。”

  十一只得再上前。

  蛇侯眸子輕抬,妖豔的紫眸閃著寶石般的光澤,“還不夠,再過來些。”

  十一手心微微汗濕,又再上前一步。

  蛇侯起身下榻,頓時拉近兩人的距離,鼻尖幾乎擦到她的面頰。

  十一甚至感覺到他溫熱的呼吸拂過肌膚,驚得向後急退。

  下巴一緊,被蛇侯捏在手中,再退不得。

  蛇侯近距離地看著她略為慌亂的眼,這雙眼,真美,是他見過最美的眼睛,“你去了哪裡?”按照任務行程,她晌午過後,就該回到這裡,她卻在黃昏才出現。

  “我去了墜崖的地方。”

  “去那裡做什麼?”

  他的聲音媚惑,卻讓十一一陣陣發寒。

  “我想找找看,有沒有線索,能找到害我和我娘墜崖的仇人。”

  如果她胡亂編個說法,對方絕對不會相信,但如果真真假假,就會是不同的效果。

  蛇侯的繃著的臉色,果然緩和了下來,“找到了嗎?”

  十一搖頭,“沒找到。”垂著眼往蛇侯袍角下看去,他長袍拽地,蛇尾藏在袍子裡,這麼站著,十足的翩翩美男子,有誰會想到他會是個蛇人?

  蛇侯挑了挑眉,找不到是正常的,哪有人搞出那麼大地屠殺,還會留下線索讓人去查?

  “你在看什麼?”

  “沒,沒什麼?”十一忙收回視線,暗罵自己,都什麼時候了,還胡亂好奇。

  “看這個麼?”蛇侯眼角突然挑起一抹曖昧笑意。

  十一突然覺得小腿一陣酥心的騷癢,低頭看去,只見那條淺紫色的豔麗蛇尾正挑了她的褲角,探入她褲腿裡,在她小腿上來回輕掃,只唬得七魂沒了六魂半,往後急退。

  腳脖子一緊,竟被纏住,後退不得。

  一層層雞皮疙瘩,從十一的後背直爬上面頰。

  蛇侯手中紫薇花瓣輕撫她起著雞皮的頸項,眼角帶笑,“這麼不能被男人碰,可不行。”

  十一心想,你也算男人?妖人罷了。

  這句話,當然不敢說出來,低眉垂目,不敢亂動,免得激得他淫心大發,還得考慮殺他保身,還是委屈求全。

  小腿上搔心搔肺得癢,讓她鬱悶,真想彎下腰去把那節尾巴尖從褲管裡拽出來。

  輕咳了一聲,“我的毒快發作了。”

  還有半個時辰,從這裡回到訓練場不過半柱香的路程,但萬一路上有個什麼節外生枝,誤了解毒,這顆好棋就得毀在這裡。

  這是蛇侯不願看見的。

  把手中紫薇別在她鬢間,坐回榻上,尾巴尖也隨之縮回袍下,“你現在還太弱,不要一個人在外逗留太久。”

  “是。”十一儘量讓自己顯得恭敬,退了出去。

  一路飛奔回二門,遠遠見夜抱著手臂依靠在他的小屋的門框上,與她視線一對,一言不發地轉身進屋。

  十一望著那扇關閉的門板,懸著的心落了下來。

  這個在平時看來,最為殘忍血腥的地方,反倒成了她的避難所。

  看向架上沙漏,離戌時還有一會,定了定神,向小屋走去。

  肩膀上突然一緊,傳來小十七不滿的聲音,“丫頭,你去了哪裡,害我們好一陣擔心。”

  十一回頭,見紫雲站在小十七身後不遠處,“我去辦了點事。”

  “什麼事,能讓你差點誤了服解藥的時辰。”小十七濃眉鎖住,還有什麼事能比性命重要?

  “我去查,殺我家人,害我和我娘落入此地的兇手。”十一並非不相信小十七,但怕隔牆有耳,把對蛇侯說的話,照搬了一遍。

  “查到了嗎?”小十七眉頭皺得更緊,怪不得這丫頭有這麼古怪的性子,原來是身負家仇。

  十一搖頭,神色黯然,對那日地屠殺,她確什麼也沒問出來。

  無論如何,得想辦法見見母親,看能不能得到一些答案。

  紫雲走上來,輕扶了她的肩膀,“有些事情,不是一時半會兒能辦到的。但我相信,只要有心,總會查到。以後有機會,我們幫你一起查。”

作者: kidchang    時間: 2013-8-22 12:47 AM

017 稱職的活靶子

  這件事,十一不想把任何人攪和進來,但不好直接拒絕,微笑著輕點了點頭,“謝謝紫雲姐姐。 ”

  小十七濃眉一揚,“喂,丫頭,你怎麼不謝我?”

  十一撇嘴,“你什麼也沒做,做什麼要謝你?”

  小十七‘S’了一聲,紫雲和他一樣,什麼也沒做,兩人的待遇區別怎麼就這麼大?

  眼珠子轉了半圈,揪住十一,在她耳邊低聲問,“你……是不是魔鏡?”

  十一的臉色頓時拉了下來,難看得不是一般二般,向他一腳踹去,“魔你妹。”

  小十七向後躲開,仍不知死活地道:“看吧,被我說中了。”

  十一被他氣得七竅生煙,怎麼就遇上了這麼一個活寶,“被你說中什麼了?”

  “沒被我說中,你做什麼打我?連壓箱底的東西都用上了,分明是心虛。”

  小十七接下十一全無章法,胡亂飛過來的鳳雪綾,哪知白綾是接下了,但上面墜著小金鈴竟受力彈來,饒是他躲得快,仍被削掉了幾根頭髮。

  吃了一驚,將小金鈴倒吊起來,只覺得兩個小鈴鐺玲瓏可愛,怎麼看怎麼喜歡,可是這樣可愛的東西居然是殺人的利器。

  苦笑了笑,這東西的主人,又何嘗不是如此,明明美得跟朵花兒一樣,卻將成為一個殺人不眨眼的殺手。

  他發誓,以後看見漂亮的東西,都要躲遠點,省得被摸了腦瓜子,還不知怎麼回事。

  十一翻了個白眼,這個人神經錯亂得簡直無藥可醫。

  她用鳳雪綾,只因為小十七隔得太遠,而且他的身法太快,憑她現在的身法,根本抓不到他,無計可想之下,才把這東西擲了出去,如果把他纏住,減一減他的速度,就能追上他,揍他幾拳。

  見小十七看著鳳雪綾上的鈴鐺發呆,突然發現,她竟把一直沒辦法擲出去的鳳雪綾擲出去了。

  把剛才擲出鳳雪綾的過程,細想了一遍,與書冊上的各種招式漸漸吻合,突然若有所悟,喝道:“放手。”

  小十七正在跑神,被她一喝,嚇得松了手。

  十一收回鳳雪綾,照著剛才擲出的技巧以及書上的招式,又將鳳雪綾向小十七丟去,這一下的去勢,又准又狠,已經遠不是剛才胡亂一擲能比。

  “又來?”小十七瞪著飛來的小金鈴,變了臉色,又不敢再胡亂抓住帶身,以免被反彈回來的小金鈴傷到,慌忙閃避。

  好在十一對鳳雪綾的使用還不純熟,才沒能傷了他。

  他身手算是極好,仍躲得頗為狼狽,吼道:“夠了。”

  十一剛剛領悟其中奧妙,雖然一招一式間,極為生澀,甚至幾次險險傷到自己,但在興頭上,哪裡肯停,只恨不得把她能記下的招式盡數演練一遍。

  紫雲看著翻飛的雪白綢帶,隱隱竟像是一隻白毛金嘴的鳳凰飛舞,面色慢慢凝重,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鳳雪綾?

  這東西是越國的鎮庫之寶,竟到了她的手中。

  這個小小的死奴,到底是什麼身份?

  有小十七這個活靶子,十一手中的鳳雪綾漸漸上手,雖然還難成招式,但慢慢地可以控制得收擲自如。

  夜不知何時出現在場中一角,筆挺地站在大樹下的陰暗處,默默地看著雪綾翻飛中的十一,平時總是繃緊的冷俊面龐漸漸舒展開來,凝雪的眸子浮現一抹淡得微不可及似笑的神色。

  雪綾滑下,十一眼角餘光隱隱見到暗處的那道修長的黑色身形,側臉看去,卻不見人,只得被風吹動著的樹葉。

  幻覺?

  小十七乘她分神的時候,小心地抓住鳳雪綾,一抹額頭汗水,黑著臉吼道:“臭丫頭,玩夠沒有?”

  就憑十一初用雪綾的這點本事,自然傷不了他,但那幾個鈴鐺在空中亂彈,實在詭異,他不得不處處小心,再加她又是初用鳳雪綾,這東西雖然可以傷人,同樣可以傷己。

  他不敢胡亂回擊,引起鳳雪鈴反彈向十一。

  結果他就只能滿地打滾,一味閃避,弄得一頭一臉的塵,好不惱火。

  他讓她,十一哪能不知道,笑嘻嘻地收了鳳雪綾,“謝謝你啊,衣服,我給你洗。”

  小十七鼻孔裡哼了一聲,視線在自己的身上溜了一圈,故意在腹下多停留了一會兒,“那我的臉,我的身子,你是不是也給我洗啊?”

  十一隨著他的視線,看過去,乾脆不再看向別處,“你不怕我給你洗壞了,我不介意幫你的。”

  周圍看熱鬧的人‘噗’地一下笑出了聲。

  小十七下意識地用手遮了前頭,臉色微微發白,這丫頭簡直可惡,又可恨,還不要臉,不肯示弱道:“誰……誰稀罕你洗?”

  怕十一再說出什麼嚇人的話,轉身急躍開去。

  眾人哄笑起來,小十七跑得更快,一溜煙不見了人影。

  十一收回視線,望了一回天,又不是沒穿,看得了什麼,用得著遮嗎?

  紫雲望著小十七消失的方向,笑著搖頭,這渾小子算是遇上對手了。

  秋桃自從知道十一和小十七兩個人在夜手下,就後悔當初沒有遠見,讓十一對她生了間隙,一直希望尋機會挽回,苦於一直尋不到機會。

  見小十七跑開,湊了上來,“你這白綢子真漂亮,舞得也好看,一旁看著,就跟仙女下凡一樣。”

  十一有自知之明,剛剛能使鳳雪綾,動作生疏僵硬,不象僵屍已經偷笑,哪能還能提‘好看’二字,對秋桃的諂媚,只覺得肉麻。

  但人家示好,她也不便生硬,微微一笑,認真的收起鳳雪綾。

  剛才只是初試鳳雪綾,卻仿佛這條三丈長的雪綾成了她肢體的一部份,綾隨心動,那種感覺,真的很美。

  她抬眼又望向人群外的那棵樹下,這就是夜所希望的,是嗎?

  秋桃輕拉了拉她,“教官來了。”

  錦娘帶著屬下步入二門。

  十一著眾人一起走向黑門。

  這次任務完成得很順利,眾人除了得到解藥外,還得到一顆能讓人快速提高修為的上好丹藥,可以幫助他們更快的完成二門訓練。

  意外的收穫,讓死奴們喜出望外,迫不及待地將丹藥納入口中,更盼望著下次任務的到來,

  十一把玩著丹藥,沒有象別的死奴一樣,直接服用。

  離她遠遠的小十七,不知什麼時候出現在她身邊,輕碰了碰她的手臂,抱在腋下的手指,避開所有人的視線,在她手臂上寫道:“別吃。”

  十一微微側眼,恰好見紫雲正將藥丸不著痕跡地塞入袖中。

  她對這丹藥本來就有些懷疑,有小十七提醒,再看見紫雲的做法,完全證實了自己的想法。

  是藥三分毒,何況這種地方發放的藥物。

  這樣的藥物,或許能在短時間讓人有所提高,但違反正常機能的東西,往往伴隨著很可怕的負作用。

  比如說,一根弦,拉得最緊,發出的聲音固然動聽,但完成拉緊的弦,會失去韌性,壽命會大幅度的縮減。

  再說,誰能知道,這藥裡是不是含了別的作用?

  比如說控制心性。

  也偷偷將藥丸塞進不會被人發現的地方,輕捏了捏小十七的手指,以示感謝。

  小十七象被針紮了一樣,忙收回手指,往旁邊挪了挪,儘量離她遠些。

  是夜,十一在小床上翻來覆去,難以入睡。

  死奴進了訓練場,就不能隨意離開,如果偷跑出去,被人發現,男的當場處死,女的姿色平庸的,同樣當場處死,有些姿色的,送去供蛇皇享用。

  十一想見母親,難如登天。

  可是不見著母親,那些迷團又無法解開。

  第二天,鱷魚潭中又送來數十條巨鱷。

  這次送來的巨鱷不同以往的鱷魚品種,更兇殘。

  接下來的數日,所有死奴不得不打起精神,小心應對。

  好不容易在小十七的指揮下,將這些鱷魚一條條引出,獨條宰殺。

  眼見數十條巨鱷只剩下十來條,有望在期限內完成任務。

  越姬身邊的那條巨大青蟒蛇皇突然闖入二門。

  正在捕殺巨鱷的死奴陣勢,攪得亂成一片。

  秋桃沒見過蛇皇,一時間嚇得呆了,巨大蛇尾掃來,也不知道避讓。

  十一將秋桃往旁邊猛地一推,秋桃跌滾出去。

  這一頓,十一雖然已經以最快的速度向後退讓,仍被蛇尾掃過的餘力掃中,向鱷魚潭方向跌落。

  潭中還有十幾條巨鱷,如果掉入鱷潭,哪裡還能有命在。

  十一心臟砰砰亂跳,卻鎮定地調整落下的姿勢,鳳雪綾出手,向對岸的小十七擲去,心中默念:小十七,我是生是死,看你的了。

  小十七在鳳雪綾從十一手中飛出的瞬間,向前急躍,一把握住飛來的白綾,不顧飛彈過去的鳳雪鈴,用力往回一拽。

  十一的身體隨著那一拽之力,飛越過鱷魚潭。

  小十七將她攬腰抱住,往旁裡急滾,遠離鱷魚潭。

  巨鱷像是懼怕蛇皇,沒敢追上岸來。

  好在蛇皇似乎無意傷人,只要死奴遠遠退開,就不再追擊。

  十一總算是險險避開一怯,撿了條命回來。

作者: kidchang    時間: 2013-8-22 12:48 AM

018 想咬她一口

  十一趴伏在小十七的胸脯上,腰仍被他緊緊抱住,還沒放開。

  手心中一片膩滑,十一放開緊抓著小十七手臂的手,入眼一片腥紅。

  忙向小十七手臂看去,他結實鼓漲的手臂被劃出半寸深的血口子,鮮血正汩汩冒出。

  十一臉色微白,“你受傷了。”忙撕著衣衫,給他包紮傷口。

  小十七卻一翻身,將她壓在身下,一臉的怒容,“你瘋了嗎?”

  剛才的情形,是她該管閒事的時候嗎?

  何況還是在這個人吃人的地方。

  這裡的人,現在為了彼此利益,暫時同心,但出了這道門,隨時可能為了利,對人下黑手。

  這些人,誰值得用自己的性命去搭救?

  十一現在想著剛才的情形,也是後怕,但見小十七發火,卻是微微一笑,繼續給他包紮流血更多的傷口,“我知道,你不會不管我的。”

  小十七瞪著身下難得模樣柔順的小丫頭,她的小臉蒼白,可想剛才,她也嚇得不輕,不過是性子倔強,不肯表露罷了,惡狠狠地道:“再有下次,我絕不管你。”

  十一厚著臉皮,“你得帶我過紅門的。”

  “你要尋死,我跟著你尋死不成?”小十七不可思議地‘哈’了一聲,“你想死,早點死,不用拖我後腿,我也可以早點離開這鬼地方。”

  他罵得越凶,十一反而笑得更甜,手上包紮的工作絲毫不停滯,“衣服,我會給你補。”

  “稀罕麼?”小十七眼裡的怒意漸漸化成無奈,看著她笑嘻嘻的臉龐吹彈即破,真想狠狠地咬上一口,來解心頭火氣。

  他雖然惱十一多管閒事,不知愛惜自己,但對她遇到危險的剎那間,第一個想到的是他,心裡卻泛起微微地異樣,這是從來不曾有過的奇妙感覺。

  但現在沒有時間容他去細細品味,還有更重要的事,需要去做。

  那就是不可能出現在這裡的蛇皇,突然闖入,必然有因,他必須靜觀其變,及時應對。

  翻身而起,順勢將她拉起來,瞥了眼睡在一邊的鳳雪鈴,精巧的鈴鐺上絲毫不見血跡,這小東西還真是可怕。

  十一收回鳳雪綾,手指撫過鳳雪鈴,往後的日子得勤加練習,如果不能隨心所欲的靈活控制,這東西傷人傷己,防不勝防。

  將雪綾收入袖中,與小十七並肩而立,抬頭見不遠處,紫雲正輕抿了唇看著小十七受傷的手臂。

  十一隱隱能察覺到,紫雲壓抑著的擔憂。

  心裡一動,難道紫雲對小十七……

  秋桃死裡逃生,以為十一定會掉進鱷魚潭,葬身鱷腹,嚇得臉色煞白。

  見十一和小十七跌滾在地,血染了地面,不知他們傷得如何。

  但懼怕離他們不遠的蛇皇,不敢過去查看

  這時見她好好地站在小十七身邊,那二人肩並肩地站在一起,如同一對金童玉女,心裡五味雜陳,也不知是羨慕還是嫉妒。

  蛇皇不理逃竄開的人群,煩燥地繞著鱷魚潭來回轉悠。

  半晌,突然出其不意地竄向潭中,將一隻巨鱷生生一口咬住,吞入腹中。

  本縮在潭中,不敢靠近它的巨鱷為了保命,一起奮起反攻。

  蛇皇雖然兇猛,但以一對十幾條巨鱷,終是吃力,混戰中,雖然咬死幾隻巨鱷,但它自己也被巨鱷咬傷多處,血流如注。

  這麼下去,到了最後,只怕是兩敗俱傷。

  越國頂級的死士出面,才制服所有巨鱷,和發狂的蛇皇。

  在這裡,十一見著了死士中,與夜並名的另一個神秘的存在――丹紅。

  據說丹紅除了執行任務,就是泡在男人堆裡,在原本以淫為本的蛇國,仍背著淫蕩之名。

  但不知為什麼,十一看著婷婷立在潭邊,纖纖玉指輕拭劍上血痕的性感嫵媚女子,內心卻有一種莫名的感覺,她本不該如此……

  丹紅感覺到停駐在她身上的目光,美眸轉來,見是一個極清秀漂亮的小姑娘。

  這裡的女人,只要知道她是丹紅,流露出來的神情只有兩種,畏懼和嫌惡。

  因為這裡的男人,哪怕是有妻子的,如果想上她,只要對方長相不差,身材好,床上功夫好,她來者不拒。

  跟她做過的男人,回去後自然會數落他們的妻子,無論容貌身材,還是床上功夫都不及她。

  如果那些男人,在她沒膩味之前,識得退去,也就罷了,如果在她對這個人玩膩的時候,再來找她,她會在事後,毫不猶豫地將對方殺掉。

  所以被她殺死丈夫和情人的女子,自是恨她入骨。

  然恨她如何?誰能奈何得了她?

  久而久之,她也就成了女人心目中的惡魔。

  但這個小姑娘目光清澄,既沒有害怕,也沒有鄙視得嫌惡,讓她有些意外。

  朝她微微一笑,小姑娘竟也回了她一笑。

  丹紅笑了,這丫頭有趣。

  轉眸看向她身邊英朗的少年,嘴角的笑卻微微一斂,接著又笑了開去,或許又將是一個可憐的人兒。

  掃了眼化成一潭血水的鱷魚潭,這裡已經沒有她的事了,看向夜,媚聲開口,“你走嗎?”

  一旁錦娘的臉,頓時青了下去,瞪了丹紅一眼,“這裡亂成一團,有你一個懶於做事的閒人,也就夠了,他豈能再丟手不管?”

  丹紅笑盈盈地卻不惱,看向夜的眼神越加嫵媚,“我看不出,他在這裡還有什麼用處。”

  夜淡淡開口,“這裡確實沒我的事了。”轉身帶著冷風走向二門。

  丹紅瞧著錦娘‘咯咯’一笑,飄身到夜的身邊,“我今兒得了一壺好酒,去我那裡喝兩杯?”

  夜側臉,目光在她美豔的面龐上冷冷掃過,“也好。”

  錦娘追上一步叫道:“夜……”

  夜不回頭,“陛下即刻會到,陛下會處理這裡的事。”

  錦娘更氣得身子微微發抖,看著夜高大的背影,又無可奈何。

  丹紅和夜從十一身邊走過,丹紅笑看了十一一眼,“這個漂亮的小丫頭,也是你的徒兒?”

  夜回頭睨了十一一眼,“是。”

  丹紅掩嘴嬌笑,“看來,你在她身上花了不少功夫。”

  夜濃眉微蹙,不再說話,大步離去。

  十一輕捏著袖中鳳雪綾,慢慢咬緊了下唇。

  秋桃溜到十一身邊,悄聲問,“夜和那女人是情侶嗎?”

  聲音雖小,卻被錦娘聽見,惡狠狠地瞪了過來,嚇得秋桃忙縮了脖子,埋著頭,不敢再發出半點聲音。

  匆匆趕來的越姬看著混身是血的蛇皇,手都在抖,蛇皇可是她的命根子,蛇皇死了,她的女皇之路也到頭了。

  怒視向周圍,“怎麼回事?”

  聽完錦娘戰戰兢兢的彙報,

  女皇的視線停在眼前被鱷魚血染紅的潭水,蹲下身撈了一把潭水,湊到鼻邊聞了聞,血腥中隱隱能聞到一股似蘭非蘭,又帶了些甜膩的香料味道。

  俏臉一寒,切齒道:“把這裡所有的人全綁起來,一個不能漏下。”

  十一以為女皇憤怒之下,失去理智,想殺這裡所有人來洩恨。

  她選擇成為死士,是為了求生,豈能任人宰殺,見拿刀的侍衛包襲過來,握緊短刀。

  這時,垂在身側的手,被人輕輕捏了一下。

  仰頭,見小十七朝她極輕微地搖了搖頭。

  侍衛已經到了他們面前,小十七順服地由著侍人綁了,絲毫沒有反抗。

  這些日子相處,十一知道小十七絕不是任人宰割的人,這種情況下,全不反抗自然有他的道理。

  眨眼間,侍衛已經扣住她的肩膀,小十七望著她的眼,清澄如水。

  十一凝看著他的眼,放棄反抗的念頭,任侍衛奪去手匕首,捆綁起來。

  小十七這才轉開臉,她能感覺到小十七松了口氣。

  調開視線,見紫雲也是全無反抗的任人綁著。

  在女皇的親自監督下,挨個搜身,就連負責二門裡的訓教官,也不例外,甚至包括錦娘,唯一沒被牽連進來的,只有和丹紅一起離開的夜。

  十一心臟莫名地抽緊了一下,直覺,如果她剛才有一點反抗地舉動,只怕才是真正的大難臨頭。

  最後,侍衛在一個叫金釵的姑娘身上搜出一方帶著香料味道的汗巾。

  女皇握著那方汗巾,聞了聞,臉色沉得象要滴出鉛來,在侍女搬來的椅子上坐下,“說吧,這是怎麼回事?”

  金釵臉色煞白,哆嗦著唇,道:“下奴不明白什麼意思。”

  女皇睨了眼正在給蛇皇施救的御醫,心疼得臉頰抽搐了一下,冷笑道:“我會讓你說,不但要你說,這裡知情的人,都得說。”

  偏頭對身邊服侍她的侍女低語了幾句。

  示意將眾訓練官和死奴放了。

  死奴雖然被放了,但不許離開,只能留在原地。

  眾人看著侍女離開,臉色都難看得不是一般二般,雖然不知道女皇要做什麼,但可以肯定,不會有好事。

  沒一會兒功夫,有人抬了木柴蒸籠上來。

  眾下奴戰戰兢兢垂著頭,不敢發出半點聲響。

  十一不知在這裡架蒸籠做什麼,難道想在這裡蒸鱷魚肉?

  向小十七看去,只見後者也是眉頭微皺。

  半柱香的功夫,又見侍衛拉拽著一個婦人過來,丟摔在金釵面前。

作者: kidchang    時間: 2013-8-22 12:49 AM

019 見面的代價

  婦人見了跪在地上的金釵,頓時揪了她哭罵起來,“你這個天殺的小蹄子,又做了什麼,害我這個做娘的,天天跟著你遭罪。”

  金釵嫌惡地用肩膀將婦人撞開,“我沒你這樣的娘。”

  婦人還要再哭,女皇不耐煩了,重哼了一聲,“動手。”

  侍衛上前將婦人按住,七手八腳地將她身上衣裳剝了個乾淨,綁了手腳,又用在她身上剝下的肚兜塞了她的嘴,赤身塞進已經架起的蒸籠。

  金釵嚇得傻了,連話都不會說,只一味發抖。

  十一看著熊熊燃起的火,也白了臉,偷偷看向小十七。

  小十七在她耳邊,用只有他們二人聽得見的聲音,低聲道:“那是金釵的後娘,在金釵的父親過世後,嫌金釵和她的弟弟妹妹銀釵拖累她,難以改嫁,先把她僅得兩歲的弟弟丟進山裡,任其自生自滅,又把她們姐妹倆賣進死士訓練營,拿那筆錢當嫁妝,嫁了個鞋匠。銀釵在審核時,被出來閒逛的蛇皇看上,據說當著她的面,給……”

  他說到這裡,見女皇向這邊看來,握著拳頭,放在嘴邊輕咳了一聲,不再說下去。

  十一皺了皺眉,世間竟有這樣狠毒無情的女人。

  聽到這裡已經明白過來,金釵到那時就恨上了蛇皇,所以才會用這辦法引了蛇皇來此,令蛇皇與鱷魚相鬥,想借此殺死蛇皇給妹妹報仇,只是沒想到自認做得天衣無縫,卻被女皇一眼看穿。

  一個名叫含草的死奴,‘撲通’一聲跪了下去,慘白著臉道:“女皇陛下,下奴見金釵用這巾子包過一個香料包,不知這巾子跟蛇皇大人……有什麼關係。”

  金釵頓時面如死灰,不肯就此作罷,也跪下去道:“陛下,不要聽她胡說,她一直與下奴不合,借機報復。”

  女皇眸子更冷,淡掃了金釵一眼,道:“什麼樣的香料包?”

  含草唯恐這件事牽連到自己,忙道:“是一個游方道士賣的香料,上回出去做任務,我和金釵一組,我看見她買的,當時那個游方道士還在她耳邊說了什麼,下奴沒能聽見,只看見她用這方巾子包了那個香料包。”她看見女皇聞那方巾子,猜到與上頭的味道有關。

  “你血口噴人。 ”金釵眼裡的怨毒,幾乎要將含草噴死,“陛下,別聽這個賤人胡說,她是陷害下奴。”

  含草怕女皇聽信金釵的話,搶著道:“下奴絕不敢哄騙陛下,下奴親眼看見,她把那個用黃皮紙包著的香料包,裹在巾子裡,揣進懷裡。下奴還問過她,那是什麼東西,她說是避林裡蛇蟲的。我們在後山訓練,確實常遇上蛇蟲,下奴還讓她分些,結果她不肯,讓下奴自個去買。下奴回頭去買時,已經不見了那個道士。”

  女皇到了這時候,才冷瞥了金釵一眼,命侍衛下潭打撈搜索。

  沒一會兒功夫,果然見侍衛在潭裡撈出一頁被血浸紅的油紙。

  女皇一雙美目更是冷如寒冰,看向金釵的眼神,陰狠得像是要將她生吞活咽,“那個道士是誰?”

  十一看著抖成一團的金釵,知道她是活不了了,事到如今,倒不如想辦法自行了斷,也不用遭罪。

  金釵哆嗦著唇,一聲不吭。

  找到了線頭,女皇反而不急了,賞了含草一個金珠。

  含草不但保住性命,還得了個金珠,喜出望外,給女皇磕了個頭,退了開去。

  女皇冷看向金釵,“你還有什麼話說?”

  一直強撐著的金釵終於崩潰,跪前兩步,哭道:“我不知道道人是誰,下奴只是在茶苑聽說,最近來了個游方的道人,手上有對付蛇蟲的良藥,所以下奴設法尋到道人買來這個藥……”

  與金釵一起外出任務的,除了含草,還有另外兩個死奴,另外兩人證明,確實在茶苑的情景確實如金釵所說。”

  這條線也就此斷掉,女皇冷哼,將手中茶杯重重砸在地上,瞪向金釵,“把這丫頭一併蒸了。”

  面如死灰的金釵,也被剝去衣衫,塞進蒸籠。

  金釵後背貼上已經被蒸得死去,熱燙的皮肉,嚇得頓時昏死過去。

  鱷魚潭邊,人來人往,越國精通香料藥材的人士,提心吊膽地分析著,被撒進鱷魚潭中的香料成分,結果無人得出結論。

  女皇怒不堪言,錦娘上前,“陛下,在越國有一人精通香熏之術,精通香熏之人,自是精通香料配製。”

  “我怎麼就沒想到她。”女皇美目一亮,“去把吳氏帶來。”

  十一本蒼白的小臉,剎時間慘無人色。

  垂在身側的手,緊攥成拳,如果眼神能殺人,錦娘這時早已經死在她的眼神寒刃之下。

  這時侍衛揭開蒸籠蓋,請女皇觀摩,“陛下,看可以了嗎?”

  那母女二人,原本雪白的變得通紅泡漲,肉皮顫顫地像是隨時要破裂開來,女皇淡睨了蒸籠上一眼,點了點頭。

  掃視了眼四周,“如果再有人敢做出判逆之事,她們就是榜樣。”

  蒸肉香陣陣飄來,眾人吐成一片,連平日天不怕,地不怕的小十七也面色慘然,強忍陣陣作嘔。

  十一卻看著戰戰驚驚跟隨著侍衛從二門進來的母親,頭額陣陣發暈,腦中只有一個念頭……一定要帶母親離開這個魔鬼之地。

  月娘看見巨大蒸籠裡的兩個人,腳下一軟,被侍衛一把拖住,才沒跌摔下去,繼而看見怔望著她的女兒,美麗的眸子裡,淚光微湧。

  她不敢向女兒多看,忙低了頭,隨侍衛走到女皇跟前,這才看見身旁受傷的蛇皇,一張臉頓時成了死色。

  女皇像是也極不喜歡那股鮮肉的味道,示意撤去巨大蒸籠,打量了跪在面前微微發抖的婦人一眼,把巾子提在她面前,“我要你辯出這上頭的香料成分。”

  月娘抖著手,接下巾子,放到鼻邊聞了聞,壯著膽子道:“配製這份香料的人,是個配製香料的高手,憑著這一方帕子,婦人無法辯認。”

  越國許多配製香料的高手,沒能得出結論,女皇也沒指望月娘單憑著聞一聞,就能得出什麼結論,但仍忍不住失望,正想揮手讓她退下。

  卻聽月娘又道:“請問陛下,這香料用在了何處,如果能些殘渣,或許能分辯出來。”

  女皇身邊的侍女介面道:“那香料全撒在了那鱷魚潭裡。”

  月娘忍著噁心,舀了些血水,聞了聞,又對光看了看,“雖然不能完全分辨出這香料的分成,但或許能辯出一二。不過……”

  這些日子全由月娘為蛇皇配製香湯,蛇皇對月娘配出的香湯極為喜愛,女皇有時也忍不住好奇,去看她配製香料,是從來沒見過的神奇,聽她這麼說,又升起一線希望。

  “不過什麼?”

  “不過,我需要人幫忙。”

  月娘語氣肯定。

  要知道分辯出香料成分,才能查出給金釵香料的道人是誰,而且才能查出蛇皇失常的原因,避免這樣的事,再次發生。

  女皇一指旁邊候著的香料師們,“這有何難,這些人盡數歸你使喚。”

  月娘掃了眼那些人,搖了搖頭,“婦人只需我女兒搭把手。”

  女皇掃了眼十一,有些猶豫。

  月娘察顏觀色,道:“這味香料配製得十分複雜,祖上傳下來的香料調配分辯之法,婦人雖然只學得一二,卻也絕不敢有違祖訓,往外流露。”她口氣堅決,一副如果你不答應,就算殺了她,也不會順從的模樣。

  女皇一向高高在上,除了蛇侯,沒有人敢跟她講條件,有些不悅,但衡量著輕重,點了點頭,“也好,我給你一柱香的時間。”

  十一和月娘不約而同的暗透了口氣,總算能有機會見個面,有些問題可以乘這機會弄明白。

  月娘臉上不露聲色,又討了些器具,讓十一裝了兩大壇的潭水。

  由於蛇皇傷的不輕,不易搬動,在二門裡收拾了間大屋子出來,以最快的速度搬來紗幔錦墊佈置一新,暫時供蛇皇養傷之用。

  二門裡住進了這麼條讓人聞名喪膽的東西,哪怕是暫時的,也讓人戰戰惶惶,就連錦娘也難不變臉色。

  但誰都知道這條大蛇的地位,哪有人敢提出異議。

  月娘每三天要為蛇皇調配香湯,為它沐浴,知道這條大蛇,雖然淫穢,但絕少出屋,反倒不怎麼害怕,只暗中吩咐十一,蛇皇在這裡的日子,千萬不要靠近大屋。

  女皇為了弄明白香料的成分,倒是給了月娘不錯的空間,在月娘母女搗鼓那兩罎子含有香料殘粉的潭水時,只讓人遠遠地守著。

  月娘聞了那塊巾子,已經能大約地分辨出香料的成分,只不過裡面除了香料,還含了一兩種不能確定的辛辣之味,她要做的不過是弄明白這辛辣之味的東西是什麼。

  就算她不能弄明白那兩種辛辣之物是什麼東西,把別的成分填寫出來,也能過關。

  所以她並不著急,故弄玄虛,不過是有一些很重要的話,要告訴女兒。

作者: kidchang    時間: 2013-8-22 12:50 AM

020 無情生死門裡的情

  月娘將裝著血水的小碗一字排開,示意女兒靜聽屋外和屋頂動靜,確認無人偷聽,才低了頭,一邊假裝搗弄分辯香料成分,一邊最低的聲音道:“平安,你一定好好聽娘說這些話。”

  十一也是一肚子的話要問母親,但見母親神色慎重,只得把自己的疑問暫時先放一放。

  她沒想到,母親告訴她的竟是丹紅的事。

  丹紅不但在蛇國,就是在外頭,也是淫蕩與惡名並存遠揚,但只有極個別的人知道,她曾經是一個極單純的姑娘。

  她還在紅門時,與一個叫清的死士訓練官相愛,清對她也是一往情深,本是極好一對情侶,但錯就錯在,他們生在生死門。

  天下沒有不漏風的牆,他們再怎麼小心,仍被上頭知曉。

  清是當時能力最強的死士,而丹紅和夜是這些年來,最被看好的兩個死奴。

  死士不能有情,一旦有了情,就不能再成了好的死士。

  於是清和丹紅的戀情絕不允許。

  他們用丹紅來威脅清,迫使他服下淫蠱,並當著丹紅的面與眾女。

  如果他不答應,就將丹紅送給蛇皇。

  清不得己而為之。

  不知情的丹紅一怒之下,拂袖而去,但漸漸冷靜後,認定清不是這樣的人,回頭尋到清,想問個明白。

  不料,清這時已經被蠱毒迷失心性,正與其他死士訓練官一同招了死奴玩樂。

  見著丹紅,將她擒住,強行給她服下淫蠱,待她淫蠱發作時,與其他死士一同分享了她,整整一夜,折磨得她不成人形。

  丹紅雖然體內蠱毒發作,人卻清醒,痛不欲生,又不甘這麼死去,從此沉默寡言,所有心思全放在了訓練上,終於出了生死門。

  離開生死門,她第一件事就是親手殺死了清。

  清死了,但她殘破的心卻再也無法修復。

  她恨男人,但體內的蠱毒卻讓她越來越離不開男人,仇恨與吞噬了她的本性,漸漸地就變成了現在的丹紅。

  月娘沒有告訴十一,那夜清並沒有完全失去理智,他邀請眾死士同享丹紅,是越姬對他地試探,如果他不這麼做,令丹紅死了對他的心,丹紅便會輪為越姬派來的那些死士的玩物,直至死……

  他這麼做,固然令丹紅恨他入骨,但那些死士在她身上玩樂縱欲,會拿捏分寸,不傷她性命。

  而他也有機會偷偷通知丹紅在紅門裡的搭檔十七,也就是後來的夜,請求他前來搭救丹紅。

  那時的夜雖然尚在紅門,但一身功夫早非那些死士所能及,他刺傷了幾名死士,帶走丹紅。

  雖然事後,夜受到非人的酷刑懲罰,但上頭終是不捨得他死,加上清的表現,讓越姬打消疑慮,夜和丹紅總算是都活了下來。

  在丹紅前去刺殺清時,清佯裝正沉迷於酒色中,毫無反抗地被丹紅所殺,否則以他的本事,就算丹紅出了紅門,也傷不到他一根手指。

  夜得到消息,趕來阻止,終是晚了一步,丹紅長中長劍已經刺入清的胸膛。

  清直到死,才全無顧忌地凝視著丹紅,他一句話沒說,嘴角卻噙了笑,然在他死後,眼角卻滑下兩滴淚。

  月娘只希望十一看見蛇國裡的無情和黑暗,不想她看到黑暗背後的‘情’,這些話自是不會告訴她。

  緊握著女兒的手,“平安啊,你無論如何不能愛上越國的任何男人。”

  十一暗歎了口氣,現在的丹紅,說她可怕惡毒,倒不如說她可憐。

  輕拍了拍母親的手背,“娘,放心吧,這樣的事,不會發生在我身上。”

  她只求帶母親離開,又怎麼可能在這種地方丟心。

  腳步聲傳來,十一醒覺一柱香的時間已經到了,而母親還沒分析香料,擔心道:“娘。”

  月娘輕輕拍了拍她的手,“別擔心。 ”

  提筆飛快地記下,已經知道的香料名稱,然後著手研究不知道的兩味藥物。

  這一會兒功夫,腳步聲已經到了門口,對白衣男子的疑問,已經沒有機會再問,只得壓入腹中,再另尋機會。

  月娘猶豫著寫下一味藥物,木門已經被人推開。

  女皇從款款邁入門檻,“如何?”

  月娘將寫好的配方遞了上去,“還差一味,無法辨別。”

  女皇匆匆掃過配方,視線落在最後那一味藥物上,臉色陰寒森冷,牙縫中擠出三個字,“平陽侯。”

  跟在女皇身後的錦娘湊上前,“陛下的意思,那道士是平陽侯的人?”

  女皇橫了錦娘一眼,錦娘才意識到這裡還有吳氏母女二人。

  這裡訓練出來的死士,雖然是為了對付平陽侯,但關於平陽侯的事,卻不容死士們知道太多,以妨人多口雜,走漏了消息,忙閉了嘴。

  雖然還有一味香料未能查出來,但這樣的結果已經讓女皇很滿意,令十一退下,又讓月娘留在這裡,方便隨時為蛇皇調配香湯,服侍它沐浴。

  叮囑錦娘派人盯住月娘,不許十一與月娘私下再有任何聯繫。

  因為月娘是控制十一的關鍵,她絕不允許她們有過多的聯繫,生出事端。

  平陽侯與越國水火不容,除去蛇皇,平陽侯勢在必行。

  利用金釵對蛇皇的仇恨弄死蛇皇,也無可厚非。

  但金釵是苦命的姑娘,這樣殘忍的死法,雖然不是平陽侯所為,但和平陽侯怎麼也脫不了關係。

  十一眼前浮過那如深谷幽蘭般的白衣男子,如同一塊巨石壓在十一心臟上,有些透不過氣。

  躺在床上,望著頭頂昏暗的天花板,怔怔出神,難道那個人,真的是這般蛇蠍心腸?

  小十七跳到十一的床上坐下,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喂,丫頭,嚇傻了?”

  十一只轉動眼珠子,看向已經沒事一般的小十七,“你說……平陽侯是什麼樣的一個人?”

  小十七挑了挑眉稍,“越國的頭號敵人。”

  十一翻了個白眼,這不是廢話嗎,“我是說為人。”

  小十七撇了撇嘴角,“我又沒見過他,再說以後見著了,不是他死,就是我亡,他為人如何,跟我有什麼關係?你有空想這些,倒不如想想怎麼過紅門,過得紅門,才能活命。”

  十一啞然,是啊,越國的死士是為了殺平陽侯而存在,他們關心的只有平陽侯和自己的生死,至於其他,不會有人關心。

  一身似雪白衣的年輕男子,坐在廊下看著初開的八角蓮。

  淩風輕飄飄地落在院中,看著靜得如同止水的主人,不由地放輕腳步,像是怕打攏了這份寧靜氣氛。

  站了一陣,男子終於抬頭起來,“事情辦得如何?”

  “已經把丹紅的事傳給了月夫人,而月夫人也見著了女兒。”淩風直接了當地彙報了情況,“難道侯爺不怕,她會對夜……”

  “以月夫人的為人,絕不會把清求夜搭救丹紅,以及夜因為搭救丹紅受盡酷刑,險些喪命這事告訴她。”

  男子抬頭,清峻的面龐迎著日光,整個人都光亮了許多,輕笑了一下,嘴角露出一絲極淺地鄙意,月夫人為了將過去撇得一乾二淨,竟寧肯她恨他入骨,與蛇國最難對付的敵人為敵,也要瞞下那日屠殺的因由,又怎麼肯把越國最陰暗角落裡,僅存的那點真情說與她知?

  淩風從來不會懷疑自家主人對人心地揣摩,

  “那條牲畜傷得不輕,月夫人雖然辯出其中一味藥物,但另一味,她卻辯不出,不管越姬怎麼折騰,那牲畜最多能再活三個月。牲畜一死,短時間內,他們難有第二條蛇皇,等合歡林中毒瘴散去,我們的人就能攻進去。我就不信鏟不平蛇國,捉不住那個妖人。”

  男子微笑了一下,“那牲畜如今養在何處?”

  “越姬將它留在二門療傷。”

  男子墨眉只是微微一蹙,就展了開去,眸子黑且沉。

  淩風等了一陣,不見男子說什麼,又道:“金釵死了。”

  這個結果在男子意料之中,“弘文不是一直想要個孩子嗎?把金釵的幼弟交給弘文撫養,等他大些,讓淩雲收他為徒。”

  淩風皺眉,“可是這孩子是從合歡林裡送出來的……身上的瘴毒……如果長年弄越國的水,是不是有些小題大作。其實金釵也知道,她弟弟身上有合歡林的瘴毒,根本活不長久。就算沒有這孩子,憑著金釵對蛇皇的恨,也會這麼做……”

  白衣男子又看回身前八角蓮,“這是我們與金釵的協議,她完成了任務,我們也就得履行承諾,不管這孩子能活多久,我們也得盡力而為。”

  淩風深知在越國取水有多危險,稍有不慎,或者慢上一步出林,就會被染上瘴毒,而燕國目前能進入合歡林,短暫停留取得合歡水的人,只有面前這位年輕的主人。

  以自家主人的安危來換一個蛇國的孩子的壽命,不值。

  急道:“但是……”

  白衣男子重向他看來,目色柔和,“你不必為我擔心,我自會有分寸。弘文醫術了得,如果能在這孩子身上,尋到合歡林瘴毒的解法,豈不好事一樁,你下去安排吧。”

  他說的輕鬆,身為忠僕的淩風,如何能釋懷,但他深知主人心中對‘信譽’二字,看得有多重,擔心歸擔心,卻知道再勸也沒有用,只得輕歎了口氣,應了聲,“是。”閃身離去。

  不久後,一隻白鴿在白衣男子手邊徘徊一圈,展翅向高空飛去。

  三個月。

  誰也無法預料,三個月時間能生出多少事端。

  他不願心存僥倖。

  望著遠去的白鴿,神色微微一黯,無聲地輕歎了一口氣。

  繼而苦笑了一笑。

  他擅于揣摩人心,那個妖人,又何嘗不擅于揣摩人心?

  把蛇皇放在二門,他就不得不顧忌那個丫頭的安危。

  也罷,來日方長,也不必急於此時。

  蛇皇不同於人類,養傷不需要大夫,而是需要更多的女子供它吸取精血。

  於是不斷地有妙齡的少女送進蛇皇的臨時寢室,每天都有血肉模糊的女子屍體被送出二門。

  然而,蛇皇吸取的少女精血,卻被它體內的那兩味毒藥克制,無法運轉到全身,蛇皇的傷勢只見重,不見好轉。

  偏偏其中一味藥物,至今未能查出,無法對症下藥。

  女皇每日必來二門探望蛇皇,來一次,臉色陰沉幾分,到得後來,整個蛇國都籠罩在女皇隨時爆發得恐懼中。

  訓練場上的姑娘們戰戰兢兢,唯恐噩運降臨到自己頭上。

  好在因為鱷魚和蛇皇大戰的事件,蛇皇在二門裡養傷的日子,取消了剿殺鱷魚的訓練,所以二門裡的死士除了回黑門休息,剩餘的時間,都遠離院落,潛在後山訓練,十一也不例外。

  十一為了早些掌控鳳雪綾,在每天訓練結束過後,還會接著練上兩個時辰的鳳雪綾,回到二門院落的時間更少,能撞上蛇皇的可能性,越加的渺小。

  月娘起初,擔心十一,日日在蛇皇隔壁屋窗裡守著,轉眼十天過去,一直不見十一在院中走動,才漸漸放鬆。

  一隻白鴿在頭頂飛過,月娘看見鴿腳上纏著的一圈印記,神色微凝,探頭出窗,確認沒有人察覺,提了採集藥物的竹籃,向二門外走去。

  她調配香湯,需要一些特殊的草藥,在附近采藥倒不受約束。

  這晚,十一收好鳳雪綾,拖著疲備不堪的身子,從後山出來。

  一道身影急躍過來,攔在她身前,神色慌亂,“你果然在這裡。”

  十一認得這個姑娘,是她初來那夜,想爬上小十七的床,被小十七毫不客氣踹下床的那個姑娘,名叫月荷。

  這些日子,月荷雖然仍不時會去纏小十七,但與十一沒有任何來往,所以十一對她也沒有太多印象。

  這時突然被她攔下,有些意外,“有事?”

  月荷因為跑得太急,臉色緋紅,額頭上滲著汗珠,喘著粗氣道:“快……快,你……你娘出事了。”

  十一怔了一下,“我娘出什麼事了?”經過分辨香料那事,十一和月娘的關係無人不知。

  “蛇……蛇皇……聽說昨天送來的兩個姑娘體質差了些,提前死去……蛇皇身邊出現空缺,竟對你娘……”

  十一腦子‘嗡’地一聲響。

  按理,蛇皇不會傷害為它調配香湯的月娘,但這次蛇皇傷得不輕,神智不清,如果身邊出現空缺,這樣的事,也不一定做不出。

  但紅門內不能輕易相信任何人,十一雖然擔心母親,但對月荷卻不得不多留個心眼,畢竟因為小十七,憎恨她的姑娘,委實不少,“你怎麼會知道?”這裡的女子唯恐避蛇皇不及,怎麼還可能知道蛇皇房中之事。

  “我見小十七不在黑門,出來尋他,本想尋個機會與他單獨相處,結果看見他正趴在蛇皇的窗外,他見著我,忙叫我來尋你。說看見蛇皇卷了你娘……又說蛇皇現在正在休息,如果醒了,你娘的性命怕是難保。他在那兒盯著,讓你儘快過去,以二人之力設法在蛇皇沒醒之前,救下你母親……”

  十一對月荷的話,自是不多相信,但聽說小十七守在那裡,不由動搖。

  再說出事的是她的母親,不管真假,她都得親眼看一看。

  月荷的話,是真是假,只要見著小十七就能真相大白。

  當即不再停留,向蛇皇的臨時寢屋直奔而去。

  同時,眼角餘光不離月荷,如果月荷有什麼異樣舉動,就說明這件事有鬼。

  月荷懼怕蛇皇,卻又象掛記小十七,戰戰驚驚地跟在十一身後,模樣不似有假。

  靠近蛇皇的寢屋,門口反扣著一隻墨綠的繡花鞋,卻不見小十七的人影。

  那只繡花鞋對十一而言,再熟悉不過,心臟陡然一緊。

  放輕腳步,避開虛掩的門,潛到牆根下,拾起那只鞋子,果然是上次見母親所穿的繡鞋。

  月荷戰戰驚驚地貓著腰,蹲到十一身後,焦急地四處亂看,小聲道:“怎麼不見小十七,該不會……”

  十一雖然拾得母親的鞋子,但不見小十七,本有些起疑心,但見她冒險跟過來,暗想怕是自己多心。

  抬頭望瞭望頭頂緊閉的窗頁,裡頭安靜得沒有一點動靜。

  月荷突然指著門縫的方向,漂亮的臉蛋瞬間轉白,哆嗦著唇,低聲道:“你看。”

  十一隨著她的視線望去,只見門縫中夾著一小塊撕裂的布料。

  生死門裡,每一道門裡的服裝都是統一的,夾在門縫裡的布料和十一身上所穿的一樣,可以斷定是從二門裡的死奴身上撕扯下來的。

  這些天,送來服侍蛇皇的女子都穿的是便於脫除的各色紗衣,與這種不易繃裂的粗布面料天地之別。

  二門裡的死奴,對這間寢屋避之不及,絕不可能走近,那麼進入寢屋,被撕下衣衫的人只能是月荷口中所說,守在門外的小十七。

  小十七冒險進入寢屋,只有一個可能,她的母親情況緊急。

  而此時屋裡靜得沒有一點聲響,那麼母親和小十七……

  十一打了個戰寒,再顧不得月荷,閃身門外,小心地將面前木門推開一條縫隙,往裡張望。

  就在這時,突然後背被人猛地一推,身體撞開身前的門板,向前撲倒。

  眼前巨大的黑影閃過,本能地向一側翻滾躲閃。

  黑影正是在這裡養傷的蛇皇。

  蛇皇一撲沒中,停了下來,虎視眈眈地歪頭看她,隨時準備進攻。

  十一強壓心頭慌亂,掃視四周,哪有母親和小十七的身影,而蛇皇身體平滑,也不象才吞下了人的模樣。

  眼角餘光,見正緩緩關攏的門縫中,月荷得意的笑臉。

作者: kidchang    時間: 2013-8-22 12:51 AM

021 險

  十一咬了咬牙,仍然是太輕信於人。

  那日,十一親眼看見十餘條巨鱷死傷在蛇皇口下,知道就算蛇皇此時有傷在身,也不是她一人能對付的。

  現在只能想辦法靠近門口,尋機會逃走。

  然而,房門合攏後,接著傳來門柵插落的聲音。

  十一心猛地一沉,那丫頭與她無怨無仇,竟鐵了心拿她來喂蛇,當真是心如蛇蠍。

  如果逃過這一怯,這筆賬一定得好好地討回來。

  但到底能不能逃得出去,她實在沒有把握。

  蛇皇傷中變得爆燥,加上送來供它滋補的女子,遲遲未到,更煩燥不安。

  聞到少女幽香時,哪裡還能忍耐,鎖定獵物,就迫不及待地向十一飛撲而來,巨大的蛇尾向她腰間纏來。

  十一臉色大變,向後急退,還沒穩住身形,蛇皇又再撲竄而上。

  然她這一退,後背已經貼了身後牆壁,再沒地方可退,眼見要被粗大的蛇身卷上,突然門‘眶’地一聲響,由外打開,接著一個女子的身影向蛇皇直撞而來。

  蛇皇受到驚擾,見人影飛來,下意識地將飛來女子牢牢卷住。

  十一看清,被蛇皇橫腰卷住的女子,竟是剛才把她推入房中的月荷。

  接著聽見夜冰冷的聲音在門外低聲響起,“躺下,不要動。”

  十一完全不加思索,仰面躺倒在牆角,一動不動。

  蛇皇受傷中,對女子的精血需求遠大于平時。

  所以這些天常三幾個少女一起送來,鎖在這屋裡,任皇蛇一個個吸取。

  蛇皇已經習慣了這種方式,卷住一個,就不急著再捕捉十一,遊上十一身邊的巨大錦墊。

  月荷面如死灰,從恐懼中回過神來,用力推著卷在腰間青黑的粗壯蛇身,試圖掙扎脫身。

  但使出的力氣,如同石沉大海,完全沒有作用,蛇身反而越收越緊,勒得她透氣都有些困難。

  漂亮的臉蛋因恐懼而扭曲,向靜躺在地上,一動不動的十一伸出手,胡亂叫道:

  “十一救我,快救我。”

  十一嘴角抽出一絲冷笑,別說救不了,就是救得了,她也不會救。

  在月荷騙她來此,推她進屋,落下門柵的時候,可曾想過要她活?

  她不是聖人,做不來以德還怨的事,看著死命掙扎的月荷,反而生出一些快意。 課外書覀呡弇甠

  事情變成這樣,只能說是月荷自作孽不可活。

  月荷望著無動於忠的十一,眼裡的期望轉成絕望,再漸漸變成怨毒,拍打著蛇身,指著十一叫道:“不是我,不是我,蛇皇大人,她在那裡……她在那裡……躺在地上的那個,她是這裡最漂亮的姑娘……”

  十一嘴角笑意更冷。

  她不過是受小十七多些照顧,月荷就將她恨成這般,想以這種方式取她性命。

  這樣歹毒的女人,死不足惜。

  被藥物迷失了理智的蛇皇聽見叫喊,低頭瞥向十一。

  十一忙收斂嘴邊冷笑,眼觀鼻,鼻觀心地裝死。

  碩大的蛇頭靠了過來,拱了拱十一,十一的心臟都要跳出胸膛。

  月荷緊盯著在十一身上亂拱的蛇頭,面露喜色,又叫道:“她沒死,是活的,蛇皇大人別被她騙了。”

  十一握緊匕首,真恨不得把月荷的舌頭割下來。

  蛇皇感覺到十一的體溫,知道是個活人,不再理睬,在它看來,不過是下一個美食,縮頭回來咬住月荷的衣衫一陣撕扯,結實的衣衫片刻間化面碎片,散落一地。

  雪白的身體裸地被舉在半空中,爬行動物冰冷滑膩的身體在她溫熱的肌膚上蠕動,寒意刺入她的身體。

  月荷煞白了臉,夾緊雙腿,不敢再胡亂叫嚷,刺激蛇皇。

  纏在她腰間的蛇身鬆開,沒等她反應,重新纏上她的雙腿,不容她反抗地分了開來,姣好的身體被壓在冰冷的石壁上,再動不得絲毫。

  少女的完全暴露在十一眼前兩尺之處,十一頭一回這樣近距離地看見其他女子的身體,滿面通紅,想挪開些,不看眼前兒童不易的風光。

  然蛇皇冰冷的身體貼著她的手臂,緩緩蠕動,她大氣都不敢喘一口,更別說挪動身體。

  月荷嚇得全身發軟,已經不知道反抗,只是拼命搖著頭,嘴中喃喃亂語,“不要,不要……”

  十一看見蛇身上慢慢升出一條足有手臂粗細的暗紅之物,生生地貫入她體內。

  撕心裂肺的慘叫聲在十一頭頂響起。

  她甚至能看見那東西在她平坦的小腹上鼓起,迅速地深入,退出再深入,於光線昏暗中恐怖之極。

  十一嚇得睜大眼,怔怔地看著,手腳冰涼,身體一陣一陣地發軟,完全不能思考,張了嘴都吸不進氣。

  一滴滴地血,滴在耳邊錦墊上。

  十一只覺得胃裡翻江倒海,無法控制地翻身嘔吐出來。

  蛇皇對她不理不睬,只是全心享受著自己的美味。

  月荷痛苦在慘叫聲中,不住夾雜著對十一和夜地詛咒。

  也不知過了多久,月荷的慘叫聲和詛咒聲漸漸弱了下去,變成一種似舒服,又似痛苦地呻/吟,蛇皇的巨大的蛇身也放鬆下來,慢慢瞌上眼,如果不是眼前令人作嘔地龐然之物,不住進出,十一一定會以為它已經睡著。

  夜冷如寒冰的聲音再次響起,“出來。”

  十一連忙爬了起來,兩膝不住地微微顫抖。

  她咬緊不打顫的牙齒,躡手躡腳,不發出一點聲音,矮著身子溜出半掩的房門。

  門板被無聲地關攏,落下門柵。

  十一看見門外面如玄冰的夜,知道自己這條小命撿了回來,整顆心落了下來,哆嗦著唇正想說聲‘謝謝’。

  驚魂未定的月娘從夜身後竄出,揚手,又快又狠地向她面龐摑來。

  十一不避不閃,生生地受了母親的一巴掌。

  月娘看著十一白嫩如蘭的面頰上,慢慢浮上血紅的手指印,心疼得眼眶一紅,強忍著把女兒攬入懷中地衝動,壓低聲音,厲聲罵道:“不是警告過你,不許靠近這裡,你怎麼能這麼不懂事?”

  夜冷眼掃過十一臉上浮腫的紅痕,轉身就走。

  十一覺得委屈,但這件事確實是,因她太過輕信人言,才會如此。

  如果不是夜,這時在裡面就不會月荷,而是她。

  對母親地責駡,無法反駁,咬緊下唇,一言不發,從母親懷中掙了出來,將手中仍緊攥著的那只鞋子,塞進母親手中,向漸走漸遠的夜追了上去。

  月娘看著手中的鞋子,怔了一下,雖然不知自己換下的鞋子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卻赫然明白十一靠近這裡的原因,心裡翻翻湧湧,捂著嘴,嗚咽出聲。

  如果不是她的私心,她們母女又怎麼會落入蛇國,落得如今的地步。

  一切全是她造成的,能怨女兒什麼?

  錦娘帶著兩個哭得眼睛紅腫的姑娘,匆匆而來,見門口站著的月娘,接著看見她手中捏著的鞋子,微微一怔,飛快地睨了眼緊閉的房門,聽裡頭傳出陣陣女子的呻吟和喘息聲,又掃了眼月娘臉上的淚痕,眼角禁不住飛起一抹笑意,接著掩去笑意,沉下臉,“現在並非蛇皇大人沐浴的時候,你怎麼會在這裡?”

  月娘忙抹了淚,正尋思如何回答,見女皇被侍衛擁著進了二門,忙低眉垂眼,退過一邊,行禮下去。

  女皇瞥了眼錦娘身後的姑娘,即時臉一沉,眼裡透著殺意,“今天為什麼會晚了?”她絕不允許任何人或者事,耽擱蛇皇療傷。

  錦娘忙垂頭道:“並非晚了,是有不懂事的死奴誤入了蛇皇大人寢屋,奴婢怕打擾蛇皇大人療傷,才叫她們暫時侯著,等蛇皇不會分心時,再送進去。”

  女皇眉頭鎖緊,狠狠地瞪了錦娘一眼。

  二門裡的死奴都是百裡挑一出來的,是用來對付平陽侯的人,豈能用來浪費在蛇皇身下。

  錦娘跪下,“奴婢失職,請陛下責罰。”

  女皇不言,靠近門板,果然裡面有女子聲音傳出,臉色才有所好轉。

  用死奴餵食蛇皇,雖然浪費,但還有什麼比令蛇皇恢復更重要?

  回頭,見月娘臉色慘白,心裡一咯噔,難道裡頭是……

  死個死奴,對女皇而言,和死一隻螞蟻沒什麼區別,但十一是蛇侯要的人,如果出了什麼意外,定會引起蛇侯不滿,後果,她就不得不掂量掂量。

  如果十一死了,哪裡還敢再讓吳氏為蛇皇調製香湯,不能為蛇皇調配香湯的吳氏就失去了價值,不能再留。

  “今天蛇皇不是沐浴過了,你在這裡做什麼?”

  月娘瞧見女皇眼裡的殺意,已經猜到來龍去脈,淡定道:“確實是沐過浴了,但之前蛇皇大人沐浴後,就會擁著美人而眠,隨醒隨……”她頓了頓,接著著,“但今天房中沒有美人,蛇皇大人有些燥動,婦人離開後,總覺得不安,過來看看,恰好見蛇皇大人卷了這裡的一個姑娘……婦人認得那姑娘是這幾日常跟在錦娘大人身邊的,想來是這裡數一數二的好姑娘,心裡惶恐害怕,所以在這裡徘徊……”

作者: kidchang    時間: 2013-8-22 12:51 AM

022 逐出門牆

  月娘口口聲聲害怕,神情間也是怯怯弱弱,卻清清楚楚地揭穿錦娘剛才的謊言,並不是什麼有死奴誤入,怕打攏蛇皇,才令姑娘在外等侯,而是蛇皇屋裡空置,蛇皇才會燥動。

  被襲擊的那個人,並非十一,而是錦娘身邊的人。

  也正是因為那姑娘常跟隨在錦娘身邊,才會靠近蛇皇,被蛇皇擒住。

  錦娘後背爬起一縷寒意,這賤婦居然敢……

  正要反駁,已經感覺到女皇向她投來的目光轉冷。

  打了個哆嗦,哪裡還敢再辯,磕頭下去,“屬下失職,以後再不會有這樣的事發生。”

  女皇冷哼了一聲,示意人起了門柵,將門推開一條細縫,往裡望去,裡頭果然是一個不認得姑娘,並非十一。

  松了口氣,又橫了錦娘一眼,“今天這件事,也就算了,以後再有這樣的事,你就自個服侍皇蛇。”

  “謝謝陛下。”錦娘慘白著臉,又磕了個頭,才起身站到一邊。

  女皇重看向月娘,“這裡沒你的事了,你下去吧。”

  月娘不動,道:“婦人驗出潭水裡的那味藥是什麼了。”

  女皇眸子一亮,“當真?”

  “婦人不敢欺騙陛下。”月娘遞上寫著藥物名稱的方子,“婦人隨家祖研究香料,對一些與混入香料的藥物,也有些研究,下面的藥方,可以解去這味香料產生的血脈閉塞之症。”

  女皇接過方子,忙傳了越國最高名的幾個香料調配師和御醫過來。

  御醫看著那方子,嘖嘖稱奇,“沒想到世間竟有人能將這等藥物混入香料,把用來提神的香料生生地轉了藥性。”

  女皇對御醫文巴巴的話,十分不耐煩,“下面的方子,能不能解這香料的毒性?”

  御醫忙道:“按照藥理,確實能解,但是否真的能解,還待試過方知。”

  女皇冷哼,罵了聲飯桶,仍將方子還給月娘,“你就照著這方子,調配香湯與蛇皇驅毒。”

  月娘松了口氣,應了聲,“是。”退了下去。

  錦娘手心滲出冷汗,女皇仍讓這婦人調配蛇皇的香湯,說明裡面的姑娘果真並非十一,難道是……

  乘將送於蛇皇的姑娘推入房中的時候,向錦墊上看去,一看之下,氣得險些背過氣去,一張臉紅了白,白了紅。

  女皇以為錦娘看不得蛇皇之事,哼了一聲,不屑地罵了聲,“沒出息。”帶著人離開二門。

  夜面無表情地望著牆上貼著的‘慎’字。

  小屋裡的氣氛太過沉寂,也太過凝重,透著入骨的寒意,就象空氣都要凝結起來。

  十一怯生生地站在門外,望著屋裡夜挺拔的背影,絞著衣襟,不敢進屋。

  她誰也不怕,卻有些怕這位面冷心暖的老師。

  也不知過了多久,夜冰冷的聲音才兀然響起,“你走吧,明天我會讓他們另外給你安排教官。”

  十一的臉白了下去,唇哆嗦了一下,“為什麼?”

  “我教不了如此蠢笨不堪的弟子。”自從丹紅和清的那件事以來,他對任何女子從不上心,一直心如止水。

  但剛才,看著險些於惡蛇身下的十一,心底卻如同有一小撮陰柔的火苗,燎得他心煩意亂。

  這不是他該有的情緒。

  要想做回無欲無求的他,只能避。

  十一手心冰冷,指尖微微地顫抖,進紅門之前,他就警告過她,如今她又犯了同樣的錯誤,他惱她,也是難免。

  但今天的情況,她沒有選擇,就算對月荷再不相信,也得去,因為那個是她的母親,這世上,她唯一的親人。

  艱難地吞咽了一下,“無論以後還有多少道紅門,我的老師,只有夜一個。”

  夜轉身過來,向門外走去,與十一錯身之際,鄙視地斜目看向門外單薄得如同風都能吹走的少女,“我對你已經失去耐性,這院子,不許再來。”

  “今天的事,我沒有選擇。”十一不知哪來的勇氣,雙手拽住他結實的胳膊。

  夜面無表懷,視線落在被她緊緊握住的胳膊上,低聲冷喝道:“放手。”

  十一固執地不放開手,怕他拂手而去,反而握得更緊,“當初你給了我尊嚴,我就認定,越國只跟隨你一人,請別撇開我。”

  夜看她的眼神裡滿是嘲諷,“這地方,強者存,弱者亡,沒有施捨。”

  十一胸中哽塞,“如果換成是夜,得知親人遇險,也能不為所動?”

  夜濃眉一蹙,越加煩躁,如果不是當初她那雙清澄固執的眼,他又豈能對她另眼相看,又豈會將他多年來平靜心緒打亂?

  抬手用力一拂,想將她摔開,結果她抓得太緊,不但沒能將她摔開,反而因力道,一個踉蹌,被她拖拽得向後跌倒。

  他臉上浮上怒意,一旋身,帶著她向前一步,將她抵在身旁樹杆上,冰冷的眸子裡跳躍著怒焰,“我的職責是訓練出優秀的死士,哪怕有一個弱點,都無法成為優秀的死士,可是你……你到底有多少弱點?”

  十一凝望著咫前的怒目,咬緊了唇瓣,眸子清亮固執,並不因此認為自己錯了。

  又是這固執的眼神,夜撇臉低罵了一聲,見鬼,重新迫視向她,眸子裡的怒火佈滿了雙眸,“打雷、你母親……你到底還有多少弱點?”

  十一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有多少弱點。

  打雷,她認;輕信人言,她知錯;但涉及到母親的安危,她不能不理,哪怕是付出可怕的代價。

  “難道夜,沒有過親人,或者沒有過想保護的人?”如果無情無欲,那與行屍走獸,有什麼區別?

  夜神情微微一滯,神情沒有更多變化,但眼底深處卻閃過一抹猶豫,那抹猶豫很快淹沒在他慣有的冷漠中,冷聲道:“沒有。”

  微妙的變化落在十一的眼中,倔強地追問,“有,是嗎?”

  怒火灼紅了夜的眼,這丫頭,太過放肆,抵在她肩膀上的手臂,不由是加重力道,幾乎壓碎了她的肩骨,“剛才,真該任由你喂了那條淫蛇。”

  十一喉間哽咽,慢慢垂下眼瞼,“或許,我成不了只會殺伐的殺人工具,但該做的事,我一定會盡心完成。”

  “盡心?”夜象聽見了一個天大的笑話,身為死士,還能任由自己選擇,哪些人該殺,哪些人不該殺?

  上頭要做的事,無論生死,都得去做,豈能是一個‘盡力’便可以?

  “是。”十一咬了咬牙,“越國的死士,不就是為了對付平陽侯,我會讓自己成為殺死平陽侯的一把利劍。”

  夜嘴角抽出一絲鄙笑,眉目間更見峻峭,猛地將她摔開,向院外走去,“我心意已決,明日自會另有人領你過去。”

  眸光寒砭入骨,令人見而生畏,身為死士,心底不能有絲毫柔軟,既然有了,便親手割去。

  十一雙膝一軟,跪低下去,“十一不會離開,夜一日不收回決定,十一就在這裡跪上一日。”

  自從進了蛇國,只有在夜這裡,她才能象個人一樣,有尊嚴地活著。

  離開了夜,連起碼的尊嚴都沒有,她不願,也不容自己連最後的一點尊嚴都失去。

  “在蛇國,我只跟隨夜,絕不改變心意。”在這裡,她已經看得太多沒有尊嚴地死亡。

  今天的事,更讓她明白,離開夜地庇護,她寸步難行,就算死,也別想有任何的尊嚴,與其那樣死去,倒不如跪死在這裡。

  夜回身過來,冷峭的目光在她蒼白的小臉上掃過,一言不發地大步離去。

  錦娘氣急敗壞地坐在桌邊,看著腳邊小心翼翼收拾著殘碎瓷片的小侍兒。

  明明親眼看見吳氏外出采藥,以前吳氏外出采藥,少說也得個把時辰,怎麼會這麼快就轉了回來?

  雖然不知為什麼房中竟然不是十一,而是該引誘十一前來的月荷。

  但從吳氏的神情看來,分明對她起了疑心。

  十一雖然只是一個死奴,卻是蛇侯點名要的人,就連皇上都顧忌三分。

  如果被蛇侯知道,她有除去十一的心思,絕不會放過她。

  她身為僅次於夜和丹紅的死士,對蛇國的各種殘忍手段再熟悉不過,光想想,就不寒而戰。

  然而,就算她有再大的膽子,也不敢對為蛇皇調配浴湯的吳氏怎麼樣。

  女皇心狠手辣,好在今天蛇皇沒什麼事,要不然的話,就算她平時和女皇親近,女皇同樣會翻臉不認人。

  既然說得出將她送給蛇皇,也就做得到。

  她現在光是想想,都覺得後怕。

  突然,門外傳來夜冰冷的聲音,“出來。”

  夜從來不在她這裡出現,如果換成平時,她定會高興得跳起來,但這會兒聽見他的聲音,卻不禁打了個冷戰。

  但隨即想,就算吳氏有所懷疑,也無憑無證,再說吳氏與夜又沒有來往,還能到他面前嚼嘴根不成?

  想到這裡,定下神,打發了小侍兒下去,起身整了整衣襟,大大方方地開門出去。

  剛邁出門檻,喉嚨一緊,已經被夜粗礪有力的手指箍住,透不過氣來,漲紅了臉,費力地掙扎出聲,“為什麼……”

作者: kidchang    時間: 2013-8-22 12:53 AM

023 心暖

  “你做過什麼,還需要問我?”夜臉色陰沉。

  “我……我不懂,你……你什麼意思。”錦娘手指摳著他的手指,卻扳不動絲毫。

  “我的弟子,你也敢往蛇侯屋裡送?”夜卡在她喉間的手指緊了緊,隱約能聽見骨骼的聲音。

  錦娘呼吸不得,兩眼上翻,夜的手指略略放鬆,她才喘過氣來,但那點氣息不足以滿足缺癢的肺部,只覺頭昏腦漲,痛苦不堪,“吳氏那賤婦的話,你也能相信?”

  夜嘴角含了譏誚地冷笑,“還有誰能開啟蛇皇的房門,將布料夾在門縫裡,而不被蛇皇攻擊?又有誰能命令月荷哄騙十一前往蛇皇屋外,並冒險將十一推入蛇皇寢室?這些問題,需不需要向蛇侯彙報,請蛇侯解答?”

  錦娘漲紅的臉慢慢失去顏色,原來月荷已經將十一推入房中,那麼房中怎麼會……

  念頭轉過,已經得到答案,“月荷是你……”

  夜冷哼了一聲,如果月荷心腸不要那麼歹毒。

  不關緊房門,落下門柵,給那丫頭留下一條生路,他也不會將她擲入房中,換回十一。

  他這麼做,不過是以其人之道,還其人之身,“還有何話說。”

  錦娘看著他反而笑了,“你居然在意一個死奴的生死,你還是殺手嗎?”這裡的死士就是殺手。

  夜半眯了窄目,冷聲反問:“何為殺手?”

  錦娘微抬了下巴,“無情無欲,心很手辣,為達到目的不擇手段。”

  夜認同地輕點了下頭,“殺手殺人,目的只有一個,完成任務。”說到這裡,微微一頓,聲音越發的冷厲,“可你利用月荷除去十一,目的何在?難道是蛇侯大人和陛下的指示?”

  錦娘肩膀垮了下來,神情萎頓,她千算萬算,萬萬沒想到竟會被他盡數看在眼裡。

  如果再死不承認,不用懷疑,他會擰斷她的脖子,或者把她交給蛇侯處置。

  死在他手上,倒也一了百了,但如果是後者,只會生不如死。

  眼裡慢慢蓄上淚,“我害怕。”

  夜眉頭微皺,放開卡在她喉間的手,退了開去。

  錦娘捂著喉嚨,一陣咳,無力地滑坐在地,

  “一個丹紅已經讓你……十一會是第二個丹紅,我害怕……害怕你……”

  她淚滾落下來,捂了臉,淚濕了指縫,“我們那些人,只剩下你,我和丹紅,而丹紅又變成這般模樣……我真的害怕……害怕只剩下我一個人……”

  錦娘和夜、丹紅是一批的死奴,她第一眼看見夜,一縷情絲就繞在了他身上,再不能自撥。

  但夜和丹紅是上頭指定的搭檔,無論長相還是功夫,丹紅都遠勝於她,她所有的光彩全被丹紅蓋去。

  他無論是因為訓練,還是因為其他,與丹紅形影不離。

  她自愧形慚,怕被他看不起,只敢遠遠地偷偷看他。

  哪知,他們的形影不離,居然是為了掩飾丹紅和清的戀情。

  但無論再怎麼掩飾,丹紅與清的事,仍被陛下發現。

  丹紅由生死門的公主淪為任人發洩獸欲的。

  夜為了給丹紅脫去的身份,殺死當時最得女皇寵愛的死士,帶她逃離合歡林,最終傷重被擒,受盡酷刑,險些喪命,後來答應簽下生死血契,永不背叛越國,才保得他和丹紅性命,重回生死門。

  因為丹紅的事,錦娘對夜有再多的情,也不敢有所表示,只能深藏在心裡。

  甚至害怕被任何人知曉。

  夜固然是冷性子的人,但認識錦娘已有好些年,她對他有情,他也不是完全沒有感覺,只是不願理會。

  見她如此,想到死去的那些人,又想到如今的丹紅,終是暗歎了口氣,“這件事,到此為止。但以後,我不想再看到。”

  說完毅然轉身。

  錦娘追上前,“夜,十一她會害了你的……”

  “無需你操心。”夜頓了頓,不再停留,轉眼間便出了小院。

  錦娘疲軟地靠向身邊樹杆,癡癡地望著已經沒有人影的院門。

  這麼多年了,她從來都看不懂他。

  他到底是有情,還是無情?

  幾道閃電如銀蛇,狂舞著撕裂漆黑的夜空,雷聲滾滾,大雨象塌了天一樣,鋪天蓋地地砸在十一身上。

  十一強忍著對雷電的恐懼,微躬著身子,任暴雨砸在身上,全身透濕,唇色發白,冷得瑟瑟發抖,卻不理不顧,只眼睜睜地看著前方緊閉的房門。

  時間一點一點地過去,她一動不動,仿佛要這樣跪到天荒地老。

  又一個霹靂劃過,透過窗格雕花,將小屋照亮。

  雷聲震耳欲聾,靜立在‘慎’字前的夜,側臉看向窗外電光,電光中隱約能看見密雨中跪著的嬌小身影。

  他薄唇緊抿,慢慢垂下眼瞼。

  十一已經不知道自己到底跪了多久,只覺得雙腿已經麻得失去知覺,身上冷得不能再冷,頭也是迷糊昏沉得厲害,眼前的木門更是模糊不清。

  一陣急促地踏水聲,由遠漸近。

  十一迷糊的思緒漸漸歸攏,咬了咬牙,緩緩扭頭看去。

  院門口,小十七頂著大雨,沖進小院,一把扯住冷雨中搖搖欲倒的十一,“你還要跪到什麼時候?”

  隔著漫天的雨瀑,彼此根本看不清彼此的表情,但她卻能感覺到對方憤怒焦急的視線。

  十一默默無語,她也不知道要跪到什麼時候,或許跪到死。

  小十七又用力拉了一把,沒能將她拉拽起來,喝道:“起來。”

  十一將小十七的手慢慢抹了下去,兩眼仍只看前方木門,“夜不收回命令,我不會起來,你走吧。”

  身體早已經冷透,但心卻漸漸泛起暖意,這樣的冷雨天,他能來,這份心意,已經足夠。

  小十七見她不動,怒道:“橫豎過紅門靠的是自己,在誰手下不是訓練?何必這麼求他?”他一直崇拜夜,但這一次,卻覺得夜冷血得過了頭。

  十一苦笑,如果僅為了過紅門,確實在誰手下都是一樣,但她要的是尊嚴,在這裡只有夜會給他尊嚴。

  夜即便是發現了她的弱點,也沒因此嫌棄她,對她反而越加的用心。

  在這裡,他是除了母親以外,讓她感覺到心暖,能夠信任依靠的人。

  但這些話,她不能說,只能埋在心裡,否則只會如同丹紅一樣,給他帶來災難,“你走吧。”

  小十七站在雨裡,瞪了她一陣,蹲下身。

  一道電光閃過,總算看清了彼此的臉。

  他眼睛裡的怒氣,還沒有退去,板著的臉如同這無情的老天。

  半晌,他抬起手來,卻動作溫柔地幫她把粘在臉上的濕發撥開,“為什麼要這麼作踐自己?在這裡強者為尊,不需要請求任何憐憫。”

  十一凝視著他的眼,他不懂,她正是為了不作踐自己,才會如此,微微一笑,“我們是一條繩子上的蚱蜢,以前是,以後也得是,所以我一定要這麼做。”

  她拍拍他的手,“回去吧。”

  小十七定定地看了她一會兒,突然猛地把她抱進懷裡,緊緊地,壓得她有些透不過氣。

  十一沒有掙扎,任他抱著,心裡絲絲地暖,生死門裡並非母親所說,全無情義,這裡是有情的。

  丹紅有情,夜有情,就連小十七都有情……

  只是這些情,被無情蒙住,不容人看見。

  過了一會兒,她看見他的腰帶拖進泥水裡,下意識地替他挽起,想擰去上面的水,可是大雨天的哪裡擰得幹。

  “弄這麼髒,又得我幫你洗。”

  小十七放開她,‘啪’地一聲打開她的手。

  都什麼時候了,她還有心思說笑。

  十一的手在半空中停滯了一瞬,訕訕地垂了下來,這一關都不知能不能過,還談什麼其他,“回去吧,我不會有事。”

  小十七氣歪了鼻子,驀地起身。

  卻沒如她所想地離開,而是大步走向前面小屋,猛地推開房門。

  電光劈過,照亮了小十七帶著怒意的臉龐,也照亮了夜冰雕般的背影。

  他是蛇國最無情無欲的人,冰一樣的外表,冰一樣心,但隨風翻飛的衣角,卻像是攬盡了天地間的孤寂。

  夜慢慢轉身,冷峭的面龐,如同窗外的夜雨,冰寒刺骨,靜看著小十七,一言不發。

  小十七任由身後的門被風吹得狠狠撞攏,平視向夜冰冷的眼,“五天了,她不吃不喝,跪了五天,你還要跪到什麼時候?”

  “我不曾讓她跪,她隨時可以離開。”夜重新轉過身去。

  小十七一直敬他,崇拜他,這時卻恨不得揍他一頓,繞到他身前,直視向他的眼,“你知道那丫頭有多倔強,你不收回決定,她不會起來。”

  “你管得太多了,在這地方管好你自己,就已經足夠。”夜抬眼與他對視。

  小十七眼中隱隱含著驚怒,很快沉靜下來,了然一笑,“你是害怕了。”

  “害怕?”夜頭一回聽見有人將‘害怕’兩個字,放在他身上。

  “對,你是害怕了。”小十七慎重點頭,“你害怕她象我姐姐一樣,所以才故意疏遠她,冷落她。”

作者: kidchang    時間: 2013-8-22 12:54 AM

024 雨過天晴

  清曾經是他姐姐丹紅的教官,姐姐凡事依賴著清,而清處處維護著她,漸漸地,二人有了情……

  夜冰冷的臉龐,終於微微動容,“既然你還記得你姐姐,就該知道少管閒事,做好你自己的事。”

  “我一定會出得紅門,為姐姐拿到解藥。”小十七深吸了口氣,強壓下內心的憋悶,“但我姐姐一定不希望,我為了取得解藥,變成無情無義的人。我姐姐雖然被所有人憎恨,但我知道,她不希望我如此。更不希望你變成一具無心的殺人工具,她希望看見以前的你,紅門裡的十七,而不是如今的夜。”

  小十七一口氣說完,胸腔裡的鬱氣卻絲毫不減,他怕再呆下去,真會憋死在這裡,轉過身,“如果你不收回決定,那丫頭真會死在這裡。到時候,你一定會後悔。”

  他不會忘記,當年還只有編號十七的夜,被酷刑折磨得奄奄一息的時候,姐姐在床邊緊握著他的手,哭著問,“你為什麼要這樣做,你根本不必管我。”

  那時的夜,只是望著天花板,

  淡淡道:“不這麼做,我怕會後悔,會一輩子難安。”

  這就是他認識的夜,不為人知的夜,有情有義的夜。

  所以進了這裡,他用了夜當初的編號,十七。

  深深吸了幾口氣,拉開房門,見十一單薄的身體在雨中晃了幾晃,向一邊倒去,驚呼了一聲,“十一!”

  剛奔出房門,一道黑影,從他身邊掠過,比他更快地落在十一身邊,將她抱起,急躍回屋。

  小十七看著被夜小心放到床上的十一。

  十一臉色蒼白如紙,已然昏迷,但小十七卻長透了口氣,知道這一關算是過了。

  等她醒來,夜不會再提逐她離開的事。

  他們又會象以前一樣,如同一條繩子上的蚱蜢。

  無聲地掩上房門,轉身,見面前不知何時站了個一身紅衣的美豔女子,手中握著把十六股的油紙傘,呆呆地望著映著燈光的窗格,卻是蛇國被所有女人憎恨的丹紅。

  小十七微微一怔,“姐姐。”

  丹紅轉頭過來,溫柔一笑,移步上前,傘遮去小十七頭頂雨簾,“姐姐拖累了你。”

  小十七搖了搖頭,輕攬她的肩膀,向院外走去,“我做的對嗎?”

  丹紅眸色越加的溫柔,抹去他面上雨水,輕點了點頭,“只要在能離開這裡之前,不被人知道就好。”

  小十七笑了,都說他姐姐心如蛇蠍,可有誰知道,姐姐才是世間最溫柔,最善解人意的女人。

  回頭望了眼窗格上映著人影,頭一回這麼迫切地想離開,不是他一個人,而是他們四個人。

  “我們能離開嗎?”

  丹紅側臉,看著弟弟年輕的面龐,抬手順理他耳邊的一縷濕發,柔聲道:“只要活著,就沒有不可能的事。”

  “平陽侯到底是怎麼樣的一個人?”小十七沒有忘記十一從外頭回來的反常舉動,以及問話。

  “一個很可怕的人,卻又讓人看不懂的人。”丹紅身為蛇國最好的死士之一,一次又一次前往行刺平陽侯,結果至今竟連平陽侯什麼樣子,都不曾見過。

  而對方明明知道她地存在,卻沒取她性命,甚至掩去所有放她生還的所有痕跡,令她雖然任務失敗,回到蛇國,卻又不至於受到過重的處罰。

  如果說對方這麼做,是為了拉攏,收買於她,這幾年來,卻從來沒有平陽侯的人與她接頭,她不懂平陽侯為什麼這麼做,但對方確實就這麼做了。

  “只要殺了平陽侯,我們就能一直活下去,活下去就會有機會離開。”小十七暗下著決心。

  平陽侯活著,他們才能活得長久。不過,這話,丹紅只會在心裡說,因為小十七還太單純,如果心裡存了這樣的念頭,萬一做出什麼偏向對方的舉動,只會招來殺身之禍。

  看著小十七明朗的眉眼,笑了笑,“凡事盡力而行,命沒了,誰也殺不了。”

  小十七用力點頭,只會玩命,並不是好的殺手,好的殺手是要在自己能活下去的前提下,最有效地完成任務。

  十一這一覺睡得很久,也很沉,沉到睜不開眼。

  不過睡夢中,也有迷迷糊糊睜開眼的時候,每次睜開眼,總能看見,自己靠在夜的胸脯上,被他一口一口地灌下湯藥。

  也不時地會聽見小十七在耳邊嘮叨,“喂,丫頭,夜收回決定了,你再不醒來,可真得拖我後腿了。拖了我的後腿,我可不會客氣的。”

  她覺得很愜意,窗外的鳥叫都比平時動聽。

  怕這是夢,怕一睜眼,夢就醒了。

  閉著眼翻啊翻,滾啊滾,從床上掉到地上,痛得‘哎喲’一聲。

  睜眼,眼前是兩雙腳。

  趴在地上,吃力地扭頭,一點一點地看上去。

  首先入眼的是夜的冰塊臉。

  下意識得有些想退縮,雖然朦朧中,聽小十七說夜不會再趕她走,但畢竟沒親自證明,心還是懸著的。

  等了一陣,沒見夜有踢她出去的意思,眼珠子轉了半圈,這算是過關了?

  夜的旁邊是小十七,小十七嘻皮笑臉的挑了挑眉,“你這是做什麼?”

  十一趴在地上,覺得好澹如果說摔下床了,更澹翻了個身,揮了揮手臂,伸了伸腿,“睡得太久,有些發僵,活動活動。”

  小十七顯然沒有放過她的意思,摸了摸下巴,居高臨下,裝模作樣地看了一陣,“這活動法,倒是別致。”

  夜冷道:“既然如此,去後山跑上十圈。”

  小十七抿嘴偷笑。

  十一頓時苦了小臉,一骨碌爬起來,在床邊坐好,“不僵了。”

  隨即想,剛剛才被夜收回門下,馬上做個不聽話的壞學生,恐怕不太好。

  屁股往外挪了挪,或許該去跑上十圈,掙掙表現。

  陣陣飯香傳來,十一的肚子咕咕一叫,她揉了揉肚子,扯了個笑,“能吃飽了再跑嗎?”

  夜繃著的臉緩和下來,轉身出去。

  十一望著桌上託盤裡裝著的飯菜,吞了吞口水,三躍兩跳地坐到桌邊,拿起筷子。

  小十七走到桌邊乘好飯,遞了過去,“再有半個月,要三門考核了,你再這樣下去,過不了紅門,我可不等你。”

  “這麼快?”十一手中筷子從手中跌落。

  小十七眼疾手快,把筷子撈了回來,塞回給她,“吃飽了,歇一會兒,趕緊著去把這些天欠下的訓練補上。你過不了紅門,別指望我會在這兒陪你。”

  十一翻了翻眼皮,白眼狼,“也不知誰說的,一起過紅門。”

  小十七矮身坐下,上下打量著十一‘嘖嘖’兩聲,“今非夕比,我也不能死守著。”

  十一哼了一聲,不就耽擱了幾天訓練嗎,“有什麼不同?”

  小十七在十一胳膊上捏了一把,“以前好歹還有點肉,現在細胳膊細腿的,怕是一折就斷,這模樣過紅門……難,難,難……”

  他搖著頭,連說了三個‘難’。

  十一呸了他一口,“有肉就能過紅門,你怎麼不去尋幾頭豬來助你過紅門?”

  小十七奇怪道:“你不是豬嗎?”

  十一一口飯噴了出來,向他追打過去。

  小十七躍身跳開,嘻哈中,這幾日存下的鬱積總算是煙消雲散。

  吃飯喝足,十一當真被小十七踢去後山,繞山跑了十大圈。

  十一大病初愈,這十圈幾乎要了她半條命,暗暗發誓,等以後揪到機會,也一定要把小十七折騰得死去活來。

  爬回黑門,象狗一樣攤在小床上,連一根手指也不願再動彈。

  秋桃從床上滾下來,湊到她床邊,“我真羨慕你。”

  十一丈二金剛摸不到頭腦,這幾天簡直是一場惡夢,秋桃居然說羨慕?

  她蹙著眉,懷疑秋桃的腦袋被門壓了。

  秋桃歎了一口氣,道:“他們都說,你會跟紫雲和小十七他們一起過三門,才進來不久的新人,就能過三門,誰不羨慕。”

  十一含糊地‘喔’了一聲,她也是今天才聽小十七說過紅門的事,她以為所有人都會參加考核,原來不是。

  如此看來,要過三門,絕非容易,這半個月,她確實得好好加把勁。

  跑十圈後山,差不多把她吃奶的力氣都榨光了,實在困乏得厲害。

  偏偏秋桃興致勃勃,硬是揪著她不放,壓低聲音,“前些天,月荷誤入了蛇皇的屋子,被蛇皇……如果不是她勾引小十七,被好些人看到過肩膀上的胎記,都沒有人能認出來。聽說出來的時候,全身糊滿了血,卻還是一臉舒爽的樣子,真是淫蕩下賤。”

  十一打了個寒戰,那日所見,真如同一場噩夢。

  如果不是夜及時趕到,送出來的就是她的屍身,而不是月荷。

  秋桃又道:“好幾天都不見你,害我擔心死了,你去了哪裡?”

  那天的事,在場的只有她,夜,母親和死去的月荷。

  看樣子,那件事被瞞了下來,並沒傳開。

  正尋思著,怎麼回答秋桃,把這幾天的事含混過去。

  紫雲挽著剛洗淨的長髮走來,“聽說為了讓你過三門,夜命你閉關特訓。看樣子,這些天練得委實辛苦。”

作者: kidchang    時間: 2013-8-22 12:55 AM

025 夜來客

  十一笑了笑,“為了不拖紫雲姐姐和小十七的後腿,只能努力些。”

  雖然夜的休息之處,對其他死奴而言,是絕對禁止前往的,但紫雲和小十七走得頗近,就算她不知道月荷的事,卻不會對她在夜的院子裡跪了五天五夜,沒有半點聽聞。

  她這麼說,不過是為十一解個圍罷了。

  秋桃聽說是跟著夜特訓,更加羨慕。

  小十七沐浴回來,睨了眼圍成一堆的三個女人,眉頭一蹙,瞪向十一,“看樣子,還能再跑十圈。”

  這話實在刺耳,但十一早困得不行,正好借了這話風打發秋桃,擺出一副柔順的模樣,拉著被角,滑躺下去。

  小十七雖然是秋桃的夢中情人,但自從親眼看見小十七踢了好些個姑娘下床,對他自然生出懼怕,見他臉色不好,趕緊縮了縮脖子,輕手輕腳地溜開,滾上十一旁邊的床位。

  十一一臉迷糊,她才幾天沒回來,旁邊床位怎麼就換了人了。

  秋桃面對她躺著,笑得如春風拂柳,讓人生出含情脈脈得錯覺,“我們是一起進來的,本該比別人親近,等你進了三門,不知什麼時候才能再見。所以換了床位,挨得近,可以多些機會說說話,親近親近。”

  十一不蠢,當然知道秋桃這麼做,不過是想拿她當藉口,離小十七近些,跟小十七能有機會親近親近。

  但秋桃擠眉弄眼,實在讓人懷疑她們二人之間有什麼姦情。

  回頭,看見小十七手撐著頭,似笑非笑地睨著她,打著口形,“還敢說不是魔鏡?”

  那曖昧不清的眼神,沒事都被他看出事來。

  果然,附近原本沒看他們的人,也都轉頭過來,眼珠子在她和秋桃之間來回亂滾。

  而本來有魔鏡喜好的兩個姑娘,望向她的目光開始炙熱起來。

  十一本來是清白的,不用心虛,但被這些人看得如坐針氈,最後實在忍無可忍,扭頭惡狠狠地向小十七瞪了過去。

  十一的臭脾氣,小十七是領教過的,看她一副要吃人的樣子,終於挪開視線。

  其他人也是不約而同地各自轉了開去,黑門裡終於安靜下來。

  十一噓了口氣,總算可以睡個安穩覺,正要閉眼,感覺旁邊又人向她看來。

  心頭的不爽頓時昇華成憤怒,該死的小十七,還讓不讓人睡覺?

  行啊,他不讓她睡,他也別想睡了。

  猛地轉頭,用她能夠做出來的,最惡毒,殺傷力最強的眼神瞪了過去。

  卻對上大巫師那張黑呼呼,陰沉沉的臉,暗暗叫苦,這人走路,怎麼沒有聲音的。

  剛才還以為是這些人怕了她,才安靜下來,現在看來,全是她自作多情。

  被她怨毒地一瞪,大巫師所有神情頓時凍結,他無法想像一個小個的死奴敢用這樣的神情看他。

  十一雖然覺得這個人,別說用眼神殺了他,就算把他亂刀砍了,都是應該,但她現在的地位,去招惹他,等於自尋死路,不小忍則亂大謀,趕緊扯出一個笑臉,“我是在看小十七。”表情轉得太快,那笑僵硬得很,連她自己都覺得假,乾脆不笑了,擠了個無奈的表情。

  反正解釋也解釋了,他要借題發揮,她也沒轍。

  這一切落在旁邊的小十七眼中,他臉上雖然淡淡地沒有表情,但瞅著她的眼底分明浮上一絲玩味笑意。

  十一恨得,恨不得拿個枕頭砸到他可惡的笑臉上,再一屁股坐上去,把他捂死。

  大巫師剛進門時,就把屋裡情形看在眼中,當然知道十一是在瞪小十七,但那簡直能殺人的眼神確確實實地落在了他的身上,讓他非常不爽,甚至可以說是氣憤。

  換成別的死奴,就憑著這一眼,他定會她備上數十種酷刑,讓她生不如死,偏偏這個死奴,他現在不能動。

  壓了一肚子火,陰沉著臉,重哼了一聲,“女皇要見你,跟我出來。”

  十一到了這裡以後,再沒單獨見過女皇和大巫師。

  她不過是一個死奴,女皇要見她,根本不必要大巫師親自跑這個腿,這時被大巫師以女皇的名義喚出去,心頭不由得一‘咯噔’。

  十一悄悄地斜眸向小十七遞了個眼色。

  小十七不露痕跡地輕輕一點頭。

  十一安心下來,隨著大巫師離開黑門。

  小十七離了床榻,如鬼魅一般飄出黑門,消失在夜幕中。

  紫雲略為沉思,也悄然跟了出去。

  大巫師領著十一,到一處僻靜的花園才停了下來。

  十一望瞭望四周,到處漆黑一片,只得宮人挑著的羊角燈,而暗處樹後還有隱隱地呼吸聲,更加肯定了自己的想法,絕不是女皇要見她。

  大巫師有備而來,裝瘋賣傻,不可能含混得過去。

  十一乾脆直望向大巫師隱在斗篷下的眼,開門見山道:“不知大巫師找我,有什麼事?”

  大巫師冷笑,“果然聰明。”既然被她看穿,並非女皇找她,他也不必再兜圈子,從袖中取出一個小瓶,從瓶中倒出一個像是蟲卵的東西,“吃掉。”

  十一早聽人說過,大巫師擅長養蠱,利用蠱來控制他人。

  這蟲卵自然是植入人體的蠱蟲。

  東西不能亂吃,何況被人控制的蠱蟲。

  十一雖然身為死奴,卻不是逆來順受之徒,哪能這只巫公叫她吃什麼,她就乖乖地吃什麼。

  扯著嘴角,打哈哈笑道:“不知這是大巫師個人的意思,還是蛇侯的意思?”

  她雖然與蛇侯沒見幾次面,但蛇侯能隨意改變女皇的安排,可見蛇侯在蛇國的地位非同小可,甚至可能就是傳聞裡的神秘貴人。

  既然她是蛇侯交給夜的,那麼抬出蛇侯當後盾,想必有些作用。

  大巫師冷哼了一聲,“這不是你有資格問的。”

  十一越加心如明鏡,心裡有了計較,“我的任務是闖過所有紅門,成為一名合格的死士。為了這個目標,夜根據我的體質,制定了一整套訓練計畫,不知大巫師要我吃下的這東西,會不會改變我本身的體質,給夜的訓練方案帶來不便?”

  大巫師陰森的三角眼燃起一撮怒火,想控制十一確實是他個人的意思,但對方只不過是一個小小的死奴,怎麼敢在他面前放肆,耐著性子,“這東西,對你不但沒有害處,反而能助長你更快的提高。”

  十一心裡冷笑,哄三歲小孩?“我娘對我說過,我體骼與常人不同,東西不能亂吃。大巫師還是拿這東西去給夜看看,到底適不適合我服用,如果當真適合,我再服用不遲。又或者,大巫師不如交給蛇侯大人,蛇侯大人的吩咐,十一不敢違抗。”

  雖然得罪大巫師很不明智,但是欺到頭上了,卻也不能任人宰割。

  大巫師的臉徹底陰沉下去,“你是敬酒不吃,吃罰酒。”手中巫杖跺了跺地面,“給我抓住她。”

  樹後閃出三個黑衣人。

  其中兩個向十一飛撲上來,而另一個則站在大巫師身旁,細細地打量十一。

  十一身手本就不差,又跟著夜和小十七學了這麼久,一身功夫更不是以前能比。

  手腕一轉,手中已經多了把森寒匕首,對撲上來的黑衣人,不但不避不讓,反而迎了上去,眼見要被對方擒在手中,身形不知怎麼一錯,已經從黑衣人掌下滑開。

  隨即黑衣人一聲悶哼,已經被十一手中匕首戳中後心,向前撲倒,不知生死。

  大巫師變了,果然是被夜調教出來的人,出手就是死招,心狠手辣,絕無手軟。

  本以為,她不過是十三歲的黃毛丫頭,就算進了訓練場,短短日子,也成不了什麼氣候,沒想到太小看了她。

  眼見另一個黑衣人也要傷在她手下,大巫師沉不住氣了,瞥向身邊黑衣人,“曹隊長。”

  這人叫曹延,是蛇國秘密偵察隊的隊長,也是蛇國僅次於夜和丹紅的高手。

  曹延知道十一是夜的弟子,本想再多看看,但禁不住大巫師催促,只得閃身而上。

  現在的十一,對付一些三流的侍衛沒有問題,遇上曹延這樣的高手,也就只有挨打的份。

  好在她身手敏捷,才險險避開,再加上還有一個三流的侍衛,她以一敵二,只怕最多十招,就會被對方擒住。

  暗暗著急,心裡默念,小十七啊,你屬烏龜的嗎,搬個救兵,搬到現在還不見人影,等你搬了人來,我肚子裡都種上蟲子了。

  轉眼十餘招過去,對方的掌力越來越壓迫得十一透不過氣來。

  曹延也是暗暗心驚,這小姑娘看上去頂多十二三歲,卻能接下他十餘招,如果好好調教,以後的能耐,只怕還在丹紅之上,怪不得蛇侯對她如此看重。

  突然有些後悔幫大巫師出手。

  大巫師今晚的做法,分明是先斬後奏,如果換成別人,蛇侯自是不屑理會,但這等身手的死奴……蛇侯未必任由大巫師自作主張。

  但這時停下,又免不了讓大巫師心存不滿,以大巫師的為人,日後定會給他小鞋穿。

  心想,不如先將人拿下,再設法勸說大巫師。

  拿定主意,出手越加不留情。

作者: kidchang    時間: 2013-8-22 12:56 AM

026 青衣

  十一頓時難以應付,眼見曹延手指屈起,快如閃電地向她抓來,實在是避無可避,突然頭頂傳來一聲無奈的輕歎,那聲音嬌柔慵懶,極是好聽。

  接著落下一物,曹延本該抓在十一肩膀上的手掌中竟多了一截樹枝。

  十一抬頭看去,只見一身紅衣的丹紅側臥在樹枝上,美得如同樹中的仙子。

  “本以為尋了個安靜的地方,可以好好地睡上一覺,結果打打殺殺的,吵得好不心煩。”丹紅打了個哈欠,“我說曹延啊,這麼些年了,你怎麼就沒點長進。我巴巴地指望著,你早些收拾了這小丫頭,儘快離開,我好接著做我的好夢。結果,一等這大半天,生生鬧得我沒了睡意,你說,你要怎麼賠我?”

  明明是貶人的話,被她嗔媚的聲音說出來,叫人這氣完全無處可發。

  曹延抓著那截樹枝,臉上紅紅白白,煞是好看,拋了樹枝,仰起頭,看著這個叫人愛極,又恨極的女人,笑道:“不過是幫大巫師辦點小事,打擾仙子好睡,實在抱歉。仙子想讓曹延怎麼賠,曹延都不敢不從。”

  丹紅媚笑道:“等哪天我身邊空缺,又尋不到人陪,你來為我打發那寂寞之夜,如何?”

  曹延看著她慵媚嬌懶的模樣,骨頭早酥了一半,“只要能給仙子解得一絲煩悶,曹延自是隨叫隨到。”

  丹紅笑顏越加嫵媚,“既然如此,擇日不如撞日,不如現在就隨我去尋個花坊,好好喝幾杯,解解悶氣。”

  他也想借著丹紅,把今天這事含混過去,也就由著丹紅把大巫師冷在一邊,打情罵俏,“曹延遵命。”

  大巫師終於按捺不住,冷哼了一聲。

  丹紅這才向他望去,笑笑道:“可惜大巫師不近女色,否則,我們到是可以尋張大些的床榻,三人同樂。”

  大巫師黝黑的臉,更黑得象要滴出墨來。

  紅紗飄過,丹紅站到十一面前,伸手在十一臉上輕輕摸了一把,“好俊的丫頭,我看著,都想帶回去,放在身邊,怪不得蛇侯大人心生憐惜。”

  十一笑了一下,“等十一出了紅門,如果丹紅姐姐一個人無聊的時候,十一願意去陪姐姐說話解悶。”

  丹紅秀眉輕揚,眼裡閃過一抹詫異,這裡女子見了她,無不憎惡鄙視,而十一眸子清澄,沒有半點不屑之色,莞然一笑,“我榻上都是男子。”

  十一臉紅了一下,“我娘的酒釀得還不錯,我可以學學。”

  丹紅‘哈’地一聲笑,“那感情好,我除了男人,最愛的就是酒,等你學會了,一定要嘗嘗。”

  大巫師鄙夷道:“喝多了酒,只會耍酒瘋勾引男人。”

  他們逼丹紅服下淫蠱,變成現在的模樣,然後他們再來鄙視輕賤丹紅,這樣的人,這樣的做法,讓十一做嘔。

  突然間覺得,如果平陽侯不是屠她家人的兇手,不是導致她和母親陷入這種地方的罪魁禍首,實在是個可愛的人,與蛇國為敵的人,都是可愛的人。

  丹紅卻不以為然地笑笑,“橫豎這酒瘋又耍不到大巫師榻上,大巫師有何可擔心。被大巫師一說,我反倒想起,蛇侯叫人傳話,得了壺好酒,叫我去拿,將將咬多了兩杯竟忘了。”美眸微轉,瞥向曹延,“曹隊長陪我走一趟?”

  曹延嘴角抽了抽,這個時辰,去蛇侯那裡,是男人都會往歪處想,他再有色心,也不敢去蛇侯榻上搶美人,陪笑道:“我才想起,還有事情沒辦完,還是下次陪仙子喝酒。”

  這時候和大巫師泡在一起,還能有鬼的事,丹紅不揭穿,笑著道:“也好。”

  曹延朝大巫師一點頭,“巫師大人,屬下先行告辭。”

  有丹紅在,曹延絕對不肯再冒險得罪蛇侯,幫他拿下十一,而大巫師想迫十一服下蠱蟲,等蛇侯發現,再設法解釋已經行不通。

  如果強行而為之,引來蛇侯反彈,就連女皇都不會站在他這邊,只得僵著脖子略點了點頭。

  十一看著曹延離開,松了口氣,感激地看了丹紅一眼。

  丹紅朝她睨來,“小姑娘,天不早了,再到處亂逛,明兒早上起不來,誤了訓練,小心夜打你,夜可不是惜香憐玉的人哦。”

  十一順著她的口風,轉頭對大巫師道:“如果大巫師沒什麼事了,十一告退。”

  大巫師氣得發抖,但這會兒已經不能把她怎麼樣,重哼了一聲,轉身離去。

  十一給丹紅行了一禮,“謝謝丹紅姐姐。”

  丹紅微微一笑,“小姑娘,凡事不要太鋒芒畢露,夜不能時時在你身邊。”

  十一愕了一下,再看丹紅,後都腳尖輕點,已經象花妖一樣消失在花叢後。

  回到黑門,見小十七屁股朝天,睡得正香,不由得來氣。

  還指望著他搬救兵,結果他卻在這兒睡悶頭覺,如果不是遇上丹紅,後果不堪設想。

  上前一腳踹在他屁股上。

  小十七捂著屁股彈了起來,腥腥睡眼對上十一的怒容,“又發什麼瘋?”滿不在乎地打了個哈欠,又滑躺下去。

  十一一把把他拽了起來,壓低聲音,“你知不知道,我差點回不來了?”

  小十七突然來了精神,眉飛色舞,“是嗎,太好了,可以少一個拖斗。”繼而睨了她一眼,失望道:“不是回來了嗎?”

  那模樣像是巴不得她不回來了。

  十一氣得險些背過氣去,瞪著他笑嘻嘻的眼,突然想到丹紅離開前最後的那一句話,忽然有所悟,湊到他耳邊,低聲道:“丹紅姐姐是你請去的?”

  小十七故作奇怪道:“是丹紅弄你回來的?她改變胃口,對小丫頭感興趣了?你這丫頭可真有女人緣,怪不得要走魔鏡這條路。”他嘻皮笑臉,沒半點正經形容。

  十一恨得磨牙,“魔你妹。”腦子一熱,攥緊他領口衣襟,突然把他拉拽過來,低頭往他唇上咬去。

  玩世不恭的笑意在小十七臉上凝住,怔怔地看著突然靠近的俏臉,竟全不知閃避,甚至有些期盼。

  溫熱的呼吸拂在十一面頰上,麻麻癢癢,十一驀然清醒過來,唇離他的唇只得一指的距離,鼻尖輕輕碰了碰他的鼻尖,異樣的曖昧令她呼吸一窒。

  忙將他推開,俏臉一陣一陣地發燙,心慌意亂地躍上自己床榻,扯開被子,連人帶頭一起蒙住,躺倒下去。

  於黑暗中睜大雙眼,真是瘋了。

  這下怕是要被那小子好一頓笑話。

  小十七怔怔地看著身邊小床上,縮成一團的小小身子,久久沒動。

  自從姐姐那件事,他對任何女人都提不起,甚至反感男女之間地親近。

  剛才他竟希望她靠近,想將她攬入懷中,想離她更近些。

  這種陌生的感覺,一點點滋長,漸漸地佈滿整個心房。

  不知過了多久,感覺一道目光久久地停駐在他身上,抬頭看去,竟是紫雲一瞬不瞬地看著他,她貫有得冷靜眸子裡透著一絲擔憂。

  小十七慢吸了口氣,收斂心神,將剛才擾亂他心神的陌生情悸揮去,手枕在腦後,仰躺下去,緩緩閉上眼。

  這地方不能有情,絕對不能。

  曹延知道大巫師心裡不痛快,當時情形,大巫師雖然怨不了他,但日後難免不心存間隙。

  他不想因為這事,把大巫師給得罪了。

  去溜達了一圈,又繞了回來,尋到大巫師。

  大巫師惱歸惱,但許多事還得用到曹延,見他尋來,當作什麼事也沒有,“曹隊長可有看清了十一那丫頭?”

  曹延想了想,小聲道:“她……很象一個人。”

  “象誰?”大巫師想把十一控制在手中,更想知道蛇侯為什麼如此看重十一。

  “象燕國楚公府的二小姐青衣。”曹延負責的是對燕國的偵察,對燕國有地位的人,自然比別人熟悉。

  大巫師吃了一驚,“燕國保國大將軍的女兒?”

  燕國雖然強大,但內部朝政卻並不太平,朝中分成兩大派,一邊擁護平陽侯,另一邊卻是一心保太子的保國大將軍楚國公。

  兩邊水火不融,相爭多年,只是有燕皇從中協調,才勉強共處。

  楚國公雖然厲害,卻極為寵愛妻女。

  聽說楚國公的妻子月夫人,前不久死在亂匪手下。

  如果十一是楚國公的女兒青衣,那麼吳氏就是保國大將軍的妻子月夫人。

  這麼說月夫人並沒死在亂匪手下。

  能把楚國公的妻女控制在手中,以此來威脅楚國公,與平陽侯為敵,裡外夾擊,平陽侯就算有千般本事,也難以應對。

  曹延點了點頭,“楚國公的次女,性子極為頑劣,據說從小不好女紅,卻喜歡隨父玩槍弄棒,楚國公本是武癡,見女兒如此,反而喜歡,不但由著她玩,還將一身功夫盡數傳了給她。有一回我潛進燕京,恰好見她在街上廝混,把幾個調戲貧家女子的地痞打得滿街亂竄,如果不是被一個同行的少年公子拉住,只怕能將那幾個地痦打死在街上。”

作者: kidchang    時間: 2013-8-22 12:57 AM

027 心口不一

  曹延說完,卻又搖了搖頭,“但不可能啊,估計是我記岔了。”世間長相相似的人不在少數,何況那會兒青衣不過十歲上下,與現在的十一雖然有些相似,但終是不同。

  大巫師剛剛想明白,為什麼蛇侯如此看重十一,聽他這麼一說,如冷水淋頭,不禁失望,“為什麼說記岔了?”

  曹延道:“因為楚國公的次女青衣巳死。”

  大巫師怔了一下,如果說楚國公死了,越國自然會轟動一下,但死一個大臣的小女兒,就不會有人注意,“怎麼死的?”

  “聽說是墜樓,楚國公死了女兒,傷心欲絕,甚至要親自出殯給女兒送葬,但送葬的那日,突然發生暴亂,他只得帶兵鎮壓暴亂,於是送葬那日,由因病足不出戶的月夫人送女兒。可是送葬的隊伍卻遇上暴匪,幾百號人被屠了個乾淨。而且對方不知用了什麼辦法,竟將數百號人的屍身消了個乾淨,讓人無從查起。楚國公為這事,把京城掀了個底朝天,也沒查出個結果,只得不了了之。”

  “什麼時候的事?”

  “兩個來月前。”

  大巫師陰黴的三角眼,驀地一亮,“你可認得楚國公的夫人-月夫人?”

  曹延搖頭,“月夫人身體一直不太好,極少走動。生產時又血崩,險些喪命,長年臥床養病,連寢院門都不出,府中儲事全不理會,只得幾個丫頭隨身服侍,據說是府中後來新進的家人,都沒幾個見過月夫人,屬下自然也不曾見過。”

  大巫師略點了點頭,不再多問。

  轉眼半個月過去。

  參加紅門考核的人,除了小十七、紫雲和十一以外,另外還有兩個人。

  十一他們殺了這許久的鱷魚,但紅門考核卻不殺鱷魚。

  而是一場模擬的刺殺行動。

  幾個人分頭同時去刺殺對方的幾個頭領,但行動暴露,被對方的人圍剿。

  他們在擺脫圍剿的同時,還得繼續刺殺行動。

  大巫師考慮到十一入二門不久,單獨行動,能力有限,於是給她格外開恩,添加了一個幫手-秋桃。

  以他的話來說,二人之力強過十一一個人。

  十一真心不覺得同為新人的秋桃能成為她的幫手,而是只會成為她的拖累。

  大巫師這麼做,純粹是打擊報復。

  但十一現在的身份,只有服從,沒有資格討價還價,所以只能默默地接受上頭的‘恩惠’。

  小十七揉了揉她的頭,一副唯恐天下不亂的樣子,笑嘻嘻地道:“你自求多福。”

  十一回了一笑,咧嘴道:“別忘了我們是一條繩子上的蚱蜢。”

  小十七嘴角抽了抽,手握成拳放到唇邊,乾咳了一下,視線飄忽轉了開去。

  紫雲輕輕捏了一下十一的手,小聲道:“你別莽沖,設法拖延些時間,等我們完成了,過來幫你。”

  十一雖然沒指望靠別人過關,但心裡仍暖暖一片,反握了紫雲的手,輕輕一點頭。

  小十七望著,小十和和紫雲握著的手,摸著鼻子,‘嘿’地一聲笑。

  十一知他又想去歪處,斜眼過去,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他瞧著,反而揚了揚眉,壓根沒把她的威脅放在眼中。

  這次考核不同尋常,上頭十分重視,由大巫師和一個叫珍兒的女官親自督考。

  紫雲見珍兒向這邊望來,走了開去。

  三門第一關的考核時間定在子夜。

  夜站在一處山崖上,俯視著從不同方向潛入林中的小十七和十一,神色淡然。

  以小十七目前的能耐,這次任務對他言,實在沒有什麼難度。

  今晚月黑風高,並無要打雷下雨的跡象。

  只要十一心細沉著,就算有秋桃拖絆,也不會有太大的問題。

  何況,他相信小十七定會設法儘早完成任務,前去協助十一。

  十一只需提防好秋桃,保證自己的安全,至於目標被誰刺殺,不重要。

  因為生為死士,要的只是結果。

  這也就是當初他將小十七和十一綁在一堆的目的。

  即便是有人故意刁難,也能有後備援助。

  丹紅將視線從小十七身上收回來,感激地看向夜,夜把小十七調教得很好,面對任何事,都能沉著應對,足以在最艱難的環境生存下去。

  “小十七一定會保住十一那丫頭,你不必擔心。”

  夜輕點了點頭,對於這次任務,他確實不擔心,擔心的卻是另有其他。

  丹紅看著他在月光下更顯得剛毅冷峻的側臉,輕聲道:“你動心了?”

  夜怔了一下,轉頭向丹紅睨來。

  丹紅凝看著他的眼,補充道:“對十一。”

  夜移開視線,重看向腳下深林,“我不過是聽令行事,讓她走出生門,成為一名死士。”

  丹紅隨著他的視線,看向深林,這個角度可以將整個林子盡收眼底,眼力夠好的話,能大約看見林中眾人的行動。

  “你真願意她成為死士?”

  “你我這樣的人,只有成為死士,才能活,她也不例外。”夜聲音淡淡地,冷冷地,聽不出任何情緒變化。

  丹紅輕歎了一口氣,自從他與蛇國簽下血楔,就一直這樣,再沒有人能摸到他的心,包括她。

  十一認准了方向,小心地向前慢慢摸近。

  秋桃從來沒獨立殺死過一條鱷魚,但跟在十一身後,卻象一個影子一樣,一步不離,小心地連十一都不得不佩服她的粘功。

  不過這樣反而讓十一放心些,起碼不用擔心她到處亂竄,暴露形蹤引來敵人。

  然不管她們再怎麼小心,在對方地毯式的搜捕下,仍是被人發現。

  十一避開直劈而來的長刀,正要反撲,以最快的速度把對方擊倒,免得引來更多的敵人。

  突然對方驚訝地低叫了一聲,“你是青衣小姐?”

  十一飛快地瞥了正向她望來的秋桃一眼,又看回面前小心審視著她的黑衣人。

  是全完陌生的面孔。

  對方又重複問道:“真是青衣小姐?”

  十一見對方收了長刀,聲音放到最低,沒有要聲張的意思,也就不急著下手,靜觀其變,“你是誰?”

  “小的以前是楚國公手下的一個副官,兩年前跟蹤一個線人,誤入合歡林,所以……小姐為何也……夫人呢,夫人又在何處?”黑衣人一臉痛楚。

  十一冷看著黑衣人面無表情,不答。

  黑衣人又道:“小人雖然身在越國,但心在仍在燕國。對了,此地不是說話的地方,小的領小姐出林,以後尋機會,慢慢再說。”

  十一點頭,“也好,麻煩大人帶路。”

  秋桃忙跟了上來。

  哪知黑衣人剛一轉身,十一無聲地抬起手,匕首柄敲在黑衣人腦袋上,黑衣人的身體頓時倒了下去。

  秋桃低聲驚呼,“你殺了他?”

  十一淡道:“打昏罷了。”一拉秋桃,往另一條路而去。

  秋桃迷惑道:“為什麼不走他指的那個方向?”

  十一不耐煩地蹙了蹙眉頭,“你怎麼知道,那不是一個圈套?”

  這迷宮一樣的林子,好不容易遇上個熟人,肯帶她們出去,轉眼卻被十一打昏了,而且還不理睬別人指點的路,這樣走法,到天亮,都不知能不能走出去,更別說完成任務,秋桃有些來氣,“他不是叫出你的名字嗎?還認得你父親。”

  十一奇道:“你知道我父親是誰?”

  秋桃噎了一下,道:“剛才那人說你叫青衣,又說他是楚國公的副將,那個楚國公想必就是你的父親。”

  人影晃過,傳來小十七可惡的聲音,“你叫青衣?”

  十一看著突然出現的小十七,心想,他這是迷路,迷到了她這裡,還是已經完成了任務,繞過來尋她?

  “我小時候,阿爹阿娘叫我阿貓阿狗,大了叫我阿平,但沒人叫過我青衣。”

  小十七挑了挑眉,‘咦’了一聲,“原來你叫阿平,這名字怎麼聽怎麼象男人。”

  十一白了他一眼,什麼渾水,他都人攪一把,“我阿爹阿娘想要兒子,卻只得了我一個,拿我當男孩養著,不行麼?”

  小十七點頭認可,“怪不得喜歡女人,不喜歡男人。”

  十一險些一口氣噎死,現在是被圍剿的時候好吧?

  她簡直巴不得隱身,他到好,還有心思說笑。

  擰著眉頭,斜視著他,瞪了眼,低聲問:“你怎麼會在這裡?”

  小十七鬱悶地撇了撇嘴角,“一條繩子上的蚱蜢啊。”

  十一悶頭笑了,低罵了聲,口事心非的傢伙,一邊給她添堵,一邊巴巴地趕來幫她。

  秋桃不死心地道:“我們應該走那邊。”

  小十七不屑地斜瞥了秋桃一眼,“這丫頭說的沒錯,那是一個圈套,前面被人堵著呢,你們去了,正好被他們捉個正著,然後……”他手上比劃,做了個抽筋扒皮的動作。

  明知這只是模擬的任務,秋桃仍忍不住打了個寒戰,微哆了下唇,“可是……那個人認得十一……”

  十一翻了個白眼,見過蠢的,沒見過這麼蠢的,“我說你叫阿貓阿狗,你就叫阿貓阿狗了?他想想活捉我們,但以一個人之力,難抓住我們兩個人,才想出這個法子,跟我們套近乎。讓我們以為他認錯了人,想利用這層關係,走出這片林子,我們跟了他去,那才是正中了人家的計謀。”

作者: kidchang    時間: 2013-8-22 12:58 AM

028 女人是臭的

  秋桃迷茫地看向小十七。

  小十七突然在十一臉蛋上擰了一把,“小妞子聰明。”

  十一打開他的手,狠狠地剜了他一眼,秋桃這才安靜下來。

  雖然有秋桃這只笨烏龜拖後腿,但有了小十七幫忙,到了前頭,又有紫雲接應,這次刺殺任務,算是圓滿完成。

  珍兒陰沉著臉,盯著十一看了許久,才緩緩開口,“還以為,你有多大的本事,不料竟是個靠臉蛋的狐媚子,靠著別人過關。”

  在這個地方,一個稍有地位的人要給死奴穿小鞋,找到麻煩,實在太容易不過,何竟珍兒還是蛇國裡地位不低的女官。

  如果要與她一一計較,只會給自己招來更大的麻煩。

  十一微埋著頭,看著腳前爬來爬去覓食的螞蟻,對珍兒的刻薄話,只當作耳邊風。

  她不以為然,小十七卻有些聽不過去,正要開口,紫雲斜了他一眼,壓下他的話,道:“我們在二門所受的訓練,講究是團隊合作,這次考核,又並沒有說明不許協助共同完成,所以我們這麼做,算不上違反規距。”

  珍兒沒想到還有死奴敢頂撞她,頓時心頭火起,瞪向紫雲,正要發作,卻見紫雲指間戴了一枚蛇形的指環,臉色微微一變。

  把湧上來的火氣,強行壓了下去,“你說的不錯,這次也算不上違規,不過第二關,可不是這麼容易含混過關。”她重新冷瞪向仍沉默著的十一,哼了一聲,道:“蛇侯大人說了,你入二門時間太短,根基不穩,這一關也就罷了,二關的任務得由蛇侯大人親自分派,你明天自己去尋蛇侯接任務。”

  十一心想,誰的地盤誰說了算,何必尋這些惺惺作態的藉口,要說她入二門的時間短,那麼秋桃與她一同進的二門,為何不見讓秋桃去蛇侯那裡接任務?

  珍兒被十一這副全不反抗,卻又無所畏懼的軟皮性磨得一肚子火,又無處可發,匆匆將另外五位的任務分派了,拂袖而去,真不願再多看十一那張秀絕的面龐一眼。

  大巫師看了看十一,又掃了秋桃一眼,也跟著離去。

  接下二關任務的六人,需要休息,儘快恢復體力,也各自散去。

  秋桃說這一夜累得不行,要去好好洗洗睡了,免得不夠精神完成下一關的任務。

  十一巴不得她快些離開,隨意應了聲,走向紫雲,雖然一個‘謝’字太過蒼白,卻仍是要謝。

  紫雲笑了笑,“我也是希望下一關,能多留些得力的搭檔在身邊。我所做,都是為了自己,有什麼可謝的?不過,這才一關,還有一關,就得靠你自己了。”

  十一微微一笑,心想,或許是怕她拖累小十七,令小十七過不了這關。

  但不管紫雲為的是小十七,還是她,這份人情,她都欠上了。

  “我會努力。”

  紫雲滿意地拍了拍她的手,“我也得去洗洗了。”

  刺殺就免不了潛伏,而潛伏是最髒的活計。

  在林子裡趴上一夜,哪裡還有乾淨地方。

  十一與紫雲相處這些日子,知道紫雲從來不會在黑門裡沐浴,至於人家去哪裡洗澡,她自然不好多問,更不好跟去。

  回頭見小十七眼角掛著不懷好意地謔笑,歪著頭睨視著她,不知又想去了哪裡。

  十一咬了咬唇,蹭了過去,“我們是一條繩子上的蚱蜢,就不謝你了。”

  小十七不滿地‘哧’了一聲,小聲問,“真不叫青衣?”

  十一眼風掃過左右,附近已經沒有了人,不會有人聽見他們談話,低聲道:“我叫平安。”

  “哪真?”小十七有些意外。

  十一點頭,“真的,我娘生我時難產,希望我平安活下來,所以叫我平安。”

  “平安,平安。”小十七低念了兩聲,“倒是好名字。”

  “我不想別人知道。”十一難道看見他正經的時候,“你叫什麼名字?”

  “丹心。”小十七飛快地看了她一眼,反正她早晚也會知道。

  “你也姓丹,那丹紅……”十一微微一愕。

  “她是我的姐姐。”小十七亮如碎星的眸子暗了下去,他的姐姐是被所有女人唾駡和憎恨的女人,這丫頭不知會如何看他?

  他暗暗發誓,她敢說出對姐姐不敬的話,就算他們是一條繩子上的蚱蜢,他也要把這繩子給剪去,與她老死不相往來。

  十一微微一笑,那晚果然不是巧遇丹紅,“你有個好姐姐。”

  小十七愣了一愣,不相信地低頭看向她,“你……說什麼?”

  十一坦坦然地迎視著他的目光,“我真羨慕你有一個好姐姐。”

  小十七臉上一掃平時慣有的嘻皮笑臉,看著她的眼,一眨不眨,“難道你不覺得我姐姐……”

  十一沉了臉,冷笑道:“她是你姐姐,你最親的人,別人如何看她,也就罷了,你這麼看她,應該嗎?”丹紅是被情所害的可憐女人,就算被天下人唾棄,做為她的弟弟,也應該維護著自己的姐姐,而不是站在唾棄的人群裡。

  小十七眉稍慢慢挑高,“你這麼看?”

  十一輕歎了口氣,他是男人,自然看不得女人亂來,哪怕是迫不得巳,“對你姐姐好些吧,要不然,以後會後悔。”

  她死而復生,破碎的記憶中只得母親一個親人,此時方知親人的可貴。

  小十七輕噓了口氣,笑意在眼底漾開,很快整張臉都洋溢著陽光般的笑,長臂一伸,把十一勾了過來,‘叭’地一聲,在她臉上親了一大口。

  都說女人是香的,可是他卻嘗到一股鹹鹹臭臭的味道,想起剛才為了避開搜山的敵人,他和十一在泥塘裡趴了一陣。

  一隻過路的山貓還一邊睨他,一邊弓著腰在泥塘里拉了泡屎。

  突然覺得,那陀山貓屎填在了他嘴裡,噁心得打了個幹嘔,丟開十一。

  十一懵了,他這又是抽的什麼瘋?

  他吃她豆腐,她沒揍他,他倒先嘔上了?

  瞧著小十七那副吃鱉的嫌惡相,眼珠子轉了半圈,也想到了那只山貓,扯著衣衫聞了聞,果然臭得有些熏人,‘噗’地一聲笑了出來,抱了他的胳膊,踮著腳尖,湊臉上去,“再來一口?”

  小十七抽出手臂,把她推開,嫌惡道:“離我遠點。”

  十一又挨了過去,“那我香你一口,讓我想想,香哪裡好?”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調皮地在他臉上亂轉,“眼晴……鼻子……嘴巴?對,嘴巴好,就嘴巴。”說著作勢要撲上去。

  小十七捂了口鼻,慘白著臉,快如閃電地逃竄跳開。

  十一笑得蹲在地上,小十七這混蛋小子,天天泥裡血裡的滾打,居然有潔癖。

  小十七站在遠處,見十一笑得險些在地上打滾,知道被她戲弄,黑著臉跑了回來,“不許再笑。”

  十一抬頭睨了他一眼,抹了把笑出來的眼淚水,笑得越加厲害。

  這時,天還沒亮,四周很靜,十一的笑聲傳得很遠,小十七見前方黑門裡有人探頭出來查看,臉上更繃不住,一把揪住十一,“你再笑,我……”

  他後面本來習慣性的想說,“我咬死你。”但一想著嘴邊的那股泥臭味,生生把這話給咽了回去,她一張臉臭死了,他還真不敢再咬她,只得放狠聲道:“都叫你別笑了。”

  十一哪能理他,不但不停,反而打趣道:“貓屎的味道如何?”

  小十七打了個嘔,面如鍋底,瞪了十一一陣,突然把她按倒在地,嘴角勾起一抹不懷好意的邪笑,“想知道味道如何,是吧?好,讓你嘗嘗。”

  說完,伸手在十一臉上摸了兩把,豎著手指,要往十一嘴裡塞。

  十一嚇得花容失色,一邊抓了他的手指,不容他的手指靠近,一邊扭動身子掙扎起身。

  然他身材高大,將她死死壓住,一時間,哪裡掙得出來。

  小十七也只是嚇唬嚇唬她,並不是真心要將手指塞進她口中,見她慌神,剛才的憋屈頓時散去,心情大好。

  她柔軟嬌小的身子在他身下不住扭動,異樣的感覺再次漸漸襲來,他嘴邊笑意微滯,忙將這不能有地情悸和掐住。

  翻躍起身,順便將她也拉拽起來,“臭死了,去洗洗。”

  十一望著他高大的身影,卻站著不動。

  小十七將自己從上看到下,他和十一都在泥塘裡趴過,誰也不比誰乾淨,她突然這副神情,讓他有些發懵,“怎麼了?”

  十一微微一笑,神色溫柔,“謝謝你,我想……我們一定會是永遠的朋友。”

  朋友?小十七微微一怔,繼而眼角化開濃濃的笑,點了點頭,“好,永遠的朋友。”

  就如同他姐姐和夜,那樣也不錯。

  十一又深看了小十七一眼,轉身離開。

  “對了。”小十七叫住她。

  “怎麼?”她回頭過來。

  小十七掃了眼左右,確信沒有人能聽見他們談話,小聲道:“今晚那前面不是伏兵,是大巫師帶人等在前面。”他指的是黑衣人給十一指點的那條路,他雖然不知道‘青衣’那個名字意味著什麼,但以大巫師的舉動,裡面定有文章。

  十一點了點頭,她猜到了。

作者: kidchang    時間: 2013-8-22 12:59 AM

029 十一的真名

  丹紅從打鬧著的小十七和十一身上收回視線,看向身前夜筆直挺拔的背影,“我們那時候,也象他們這樣苦中作樂。 ”

  夜望著遠處戲笑著滾成一堆的少男少女,冰冷的眸子裡映著一層淡淡地柔意。

  丹紅輕舔了舔微幹的唇,“夜。”

  夜淡淡開口,“怎麼?”

  “如果……我是說,如果沒有清,你會喜歡上我嗎?”清給她留下的傷害,固然永遠不會消失,但漸漸地已經隨著清的死而淡去。

  “也許會,也許不會,或許我根本是個無心的人……我也不知道。”

  夜望著遠處,正為小十七拍塵土的少女,微微一笑,在泥塘滾過的兩個人,身上早髒得不成樣子,再在地上滾一回,又能髒得去哪裡?

  但她還是這麼做,是習慣麼?

  丹紅從來沒在他臉上看到過這樣溫和的神情,不由得向前看去,那雙少男少女,是讓人羨慕的年紀,“她,很可愛,如果不是落入這裡,應該是一個能讓人幸福的姑娘。”

  夜默了一陣,突然開口,“丹紅。”

  丹紅看向他冰雕一樣的俊顏,“嗯?”

  “如果有辦法解去合歡林的瘴毒,離開這裡,去尋找幸福。”

  丹紅愣了,他性子冷硬,平時少言寡語,這是頭一回聽他說這樣的話。

  繼而苦笑了笑,“我這樣為天下人所不恥的女人,哪還能奢望那些。”

  夜回頭,看向她極美的眼,“我相信,小十七一定能拿到解藥。”

  丹紅漫然一笑,並不多奢望,“如果真有可以離開的一天,夜想做些什麼?”

  注視著他清冷的眼,這雙眼看似冷冰無情,但她能感覺到這無情後的寂寞。

  她真的很想靠上他寬闊的胸脯,用自己來溫暖他冰冷的心。

  但這個男人,是唯一她不敢碰,也不能碰的男人,因為她不配。

  這樣的男人,不能被她這樣不潔的女人玷污。

  她希望,他心裡能裝進一個配得上他的女人。

  只要能讓他笑,能讓他幸福。

  哪怕是她會因此而心痛,仍這麼盼望著。

  夜輕抿了薄唇,望向遠方夜暮,“我也不知道,或許還有一些事可以做做。”

  十一泡進常去的後山泉潭,望著頭頂繁星,怔怔出神。

  她對秋桃說的那些話,全是假話。

  黑衣人確實給她下了個套,但不是活捉她們的套,而是確認她身份的套。

  她雖然不記得過去,不記得自己的父親,卻沒忘記自己的另一個名字--楚青衣。

  平安是母親給起的乳名。

  這些日子,她已經隱隱記起,在很小的時候,聽母親說過,母親生她時難產,母親祈禱她能平安活下來,所以叫她平安。

  母親在家中似乎沒有什麼地位,自然不能給女兒起名,所以‘平安’這個名字,只能私下叫叫,她真正的名字叫青衣。

  今晚黑衣人叫出“青衣”二字,她不是不驚。

  ‘楚國公’三個字,也十分耳熟,只是仍無法記起更多。

  雖然記不起,但也能感覺到,不是一個尋常的人。

  既然這麼一個不同尋常的人的副官,如何能當著蛇國死士秋桃的面暴露身份,而且直言身在越國,心在燕?

  十一譏笑,嫌命長嗎?

  如果不是嫌命長,就只能是一個套,一個等她往裡跳的圈套。

  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那個楚國公的女兒,但能猜出楚國公的女兒在大巫師眼裡,要麼很值錢,要麼就該死。

  前者將自己從一個殺手變成一顆棋子,後者直接是死路。

  不管是哪一樣,對她都百害無一利。

  如果跟著黑衣人去了,就是承認了,連她自己都不知道是不是的身份。

  這種蠢事,她不會做。

  秋桃戰戰兢兢地跪在地上,“下奴知道的都說了。”

  大巫師稀疏的眉毛擰成一堆,“你說她叫阿平?”

  “她確實是這麼跟小十七說的。”秋桃抬頭,與大巫師陰森的目光一對,嚇得忙垂下頭,“她對我們誰都防,就是不會防小十七,她應該不會騙小十七。”

  大巫師失望地揚了揚手,“你下去吧,如果有什麼消息,立刻彙報。”

  “是。”秋桃慢慢退了出來,松了口氣,伸直弓著地腰,之前的奴才相一掃而空,望著訓練場的方向,得意地一笑。

  十一那丫頭在夜的手下,那又如何?

  還不是得辛辛苦苦地訓練,過關,一步錯,說不定就賠上性命。

  而她不過是賣點消息,就能輕輕鬆松地過關。

  手腳厲害,不如腦子厲害。

  回到黑門,小十七和十一還沒有回來。

  秋桃望著小十七的床位,深吸了口氣,怨恨地瞪向十一的小床。

  心中冷哼,他會是我的,我想要的,誰也不能搶去,你更不能。

  突然感覺有人向她看來,回頭過去,見紫雲正靜看著她,陡然一驚,嚇出一身的冷汗。

  紫雲和小十七、十一走得很近,如果被她看出蹊蹺,可就大事不妙。

  忙裝得跟沒事一般,抖開被子,躺倒下去。

  次日!

  十一緊擰著眉頭,厭惡地瞥了眼臺階上開著的雕花門,往旁邊挪了挪,不看裡面糾纏在一起的兩條人影。

  好不容易等到屋裡喘息和呻吟停了下來,聽女子媚聲道:“蛇侯大人,珍兒的媚功,是不是又長進了?”

  伴著一聲輕脆的拍肉聲,蛇侯一聲笑,“是長進了不少。”

  “哎喲,大人,你好壞……”珍兒一聲嬌呼,不依地膩聲道:“可是還是不能讓大人給了人家。”

  蛇侯掃了眼門口,輕拍珍兒雪白的嫩肉,“好了,你收拾收拾,還有任務要去完成。”

  珍兒還不捨得就這麼放開他,又不敢違了他的話,不舍道:“等珍兒完成任務回來,大人可要好好地疼珍兒。”

  蛇侯在她臉上香了一下,“只要完成任務,你要本侯怎麼疼你,本侯就怎麼疼你。”

  珍兒只是隨口說說,沒想到他真的答應了,喜得骨頭都輕了三分,從他身上下來,裡面什麼也不穿,只套了外袍,用腰帶束上,走出房門,瞧見站在臺階下的十一。

  十一小臉清新秀雅得如同白玉蘭花瓣,年紀雖小,神情間卻淡淡地,高雅無塵。

  珍兒嫉妒地發狂,她不過是越國的奴隸,早晚都是蛇皇身下的死物,她憑什麼擺出這副清純高貴的模樣?

  嫉妒歸嫉妒,在十一面前,卻不肯弱了氣勢,傲慢地抬高了下巴,“進去吧,大人等著呢。”

  十一輕點了點頭,不多看她一眼,步上臺階,與她擦肩而過。

  這是什麼態度?珍兒更氣得不輕,以後一定要尋機會,好好給她點顏色看看。

  她再看不慣十一,也不敢留在這裡偷聽蛇侯談話,狠狠地瞪了十一一眼,走了開去。

  十一瞅著面前的雕花大門,想到伸進她的褲管的蛇尾,就毛骨悚然,雞皮抖了一層又一層,偏偏這條半人半蛇,才是蛇國真正決定她們母女倆生死的掌權者。

  在沒有離開這裡之前,只能忍著。

  硬著頭皮邁進門檻。

  榻上妖人松披了件淡紫便袍,衣襟半敝,絲毫不掩胸脯上的紅紅紫紫。

  十一在這地方,對男女之事已經見怪不怪,但冷不丁瞧見他這模樣,仍有些臉紅,別開臉不看榻上。

  蛇侯妖媚的紫眸半眯,妖媚的眼波在她白玉般的面龐上掃過,一直往下,還沒完全發育好的尖翹胸乳,細得只堪一握的小腰,窄緊的胯骨,修長的腿,他甚至能隔著衣裳想像出她腿間雪白的微微突起,以及誘人的一抹嫣紅。

  即便是與那些美人在榻上翻滾,都難以勾起的邪火,灼熱了他的小腹,慣來吝嗇給予其他女子的熱潮直湧上來。

  這才是他想要的尤物,只可惜現在不能碰。

  他面色潮紅,不理不顧得伸手入袍,握了不住漲動的灼鐵,上下套弄,任由體內徹底發洩出來。

  紗帳半掩,十一看不見他身下之物,但見他臉上泛起得異樣嫣紅,以及他繃緊抬高的胯骨,再加上他手臂快速的動作,又聽見他喉間發出似痛苦,而又的呻吟聲。

  形態倒與突然發作的羊顛瘋有幾分相似。

  這屋裡只得她跟他倆個人,萬一他真是羊顛瘋發作,無人理他,他抽死掉了,她很難脫得了謀殺他地嫌疑。

  床上妖人光溜溜地,她又不好往床上亂看,鎖著眉頭,好心問道:“蛇侯大人,小的去給你尋個御醫。”說說撥腿就跑。

  蛇侯翻了個白眼,瞬間漲紅了臉,這小女人真是……

  牙縫中憋出兩字,“回來。”

  十一已經跑到門口,停了下來,回頭望了一眼,擔心道:“蛇侯的情況好象很不好,有些象顛症發作,還是儘快尋個御醫來的好。”說著,接著往外跑,她擔心的,當然是自己的小命。

  蛇侯反應過來,她只見過男女交歡,不曾見過男人自己解決,居然當他是羊顛瘋,臉黑了下去。

  偏偏他正的高峰,要到不到之際,被她一攪和,感覺頓時差了許多,怒從心起,悶聲吼道:“我叫你,給我回來。”

作者: kidchang    時間: 2013-8-22 01:00 AM

030 顯擺寶貝

  十一心想,患有羊顛瘋傳了出去,固然有損形象,但形象和小命比,小命更重要,哪裡肯停。

  蛇侯險些背過氣去,提高聲時,“你再不給我過來,我就叫人立即殺了你母親。”

  十一立即剎住腳,氣得小臉發青,心想,不如乘這機會,將他擒住,要脅越姬交出毒障的解藥,放她和母親離開。

  三蹦兩竄回到榻邊,剛想出手,突然紗帳猛地一動,濃稠的液體潑濺在紗帳邊緣,緩慢地滴下。

  而蛇侯紫眸斜睨著她,滿眼的憤怒,但臉上痛苦的神情完全消失,只剩下釋然滿足。

  那些完事後的男女,臉上也是這種神情……

  十一目瞪口呆,赫然醒悟過來,徹底地淩亂了,這條妖蛇居然當著她的面幹這種事,而且他的那雙賊眼從頭到尾沒離開過她。

  太邪惡,太禽畜,太噁心了……

  十一象吃進一隻蒼蠅,如果不是必須呆在這兒聽他指令,早腳底抹滑地有多遠跑多遠。

  “還是這麼怕羞。”蛇侯笑睨著她,將沾著濃稠液體的手指風騷地放入口中吮了吮,這可是多少女人求而不得的東西。

  那模樣太風騷……太誘惑……

  十一卻只覺得一陣又一陣的惡寒,打了個哆嗦,雞皮又爬滿面頰。

  蛇侯眼角邪意又濃了幾分,滿不在乎地扯過一條絲帕,抹拭著手指上的乳白液體。

  十一整張臉燒成了紅蝦,恨不得尋個地縫鑽下去,又覺得自己很沒出息,這種時候覺得難為情的應該是對方才對,她不過是看了場羊顛瘋發作,有什麼不好意思的?

  深吸了口氣,片刻間臉上已經恢復了平靜,“聽說蛇侯有任務給我?”

  二門裡有六人通過了紅門一關考核,如果完不成二關的任務,同樣進不了三門。

  而且每個人的任務都不同,完全沒辦法投機取巧。

  眾人恨得咬牙,又無可奈何,只能接受安排。

  十一被通知,任務由蛇侯親自佈置,要她前來領任務。

  要不然,她才不會來找這條讓人見了就起雞皮的淫蛇,雖然他是一個蛇人,但她實在沒辦法把他看成一個人。

  “我要你協助珍兒殺一個人。”蛇侯拉響床上的小金鈴。

  侍兒們端著水盆巾帕魚貫而入,撩開床幔,為他擦洗收拾。

  “什麼人?”十一臭著臉側過身,唯恐看見榻上不該看的東西,但那截垂在帳角下的淡紫色尾巴尖,總似有意,又似無意地在她眼角輕輕擺動,象在誘惑和挑逗她,叫她好生惱火,恨不得把那點尖尖細尾給他切下來,讓他變成一條禿尾蛇,看他怎麼風騷。

  “你去了自然知道。”蛇侯漱了口,側身尋了個舒服的姿勢,接過遞來的茶輕吹慢飲,由著侍兒們折騰。

  “如果沒殺死,是不是就算任務失敗?”十一雖然煩那截不住撩著她神經的尾巴尖,但要緊的事,卻沒有疏忽。

  “你不過是協助,如果任務因你而失敗,自然算失敗。但如果是因為珍兒的原因失敗,與你無關,你同樣可以進入三門。”

  蛇侯修得削尖的指甲輕撥杯中茶葉。

  十一微微怔了一下,跟著去,只要不壞事,就算過關,還有這麼簡單的好事?

  “不過……”蛇侯魅惑的噪音,再次響起,還帶著事後的沙啞,讓人聽著耳紅面臊。

  “不過什麼?”十一無心理會他噪音裡的異樣,心臟頓時抽緊,就知道天下沒這麼便宜的好事。

  “如果她沒能殺死那個人,而你卻辦到了,我可以允你直接進入四門。”

  十一整顆心都飛了起來,二門裡天天與兇殘的鱷魚相鬥,加上變態地非人訓練,進三門,已經十分困難。

  他居然說可以直接垮過三門,進入四門,簡直是天上掉餡餅。

  十一很快冷靜下來,天下沒有掉餡餅的事,妖人能開出這樣的條件,只能說明一件事。

  那個人非常難殺!

  直接跳一級,誘惑固然很大,但十一不是為了利,不顧死活的人,分得清哪頭重哪頭輕。

  如果有機會殺了那人,她會毫不猶豫地下手,畢竟少過一道紅門,意味著早些拿到母親的免死牌。

  但如果風險太大,她寧肯老實地做好自己份內事。

  要不然,命沒了,再多的餡餅,也沒福吃。

  等了一會兒,見蛇侯不再說什麼,示意她可以離開,她立馬撤退,沒有半點留戀。

  蛇侯瞪著她離開時,變得輕盈的步子,有些眼酸。

  蛇國知道他存在的女人,哪一個不是想方設法往他身邊湊,就連女皇越姬也不例外,只求能與他有片刻溫存。

  可是這小女人正是情竇初開的年紀,照理會追崇長相好,又多情的男人。

  望向身旁大銅鏡,鏡中人妖豔迷人,人類男子有幾個能比?

  她卻視他如狼似虎。

  煩燥地揚手揮退圍在榻邊的侍兒,披衣坐到桌邊,望向牆上的美人出浴圖,“我知道你來了。”

  牆後女子冷清清地道:“小女子見蛇侯在興頭上,不便打擾。”

  畫後固然看不見屋裡情形,但珍兒離開,牆上暗門就已經打開,隔著薄薄一層畫紙,屋裡動靜,自然盡數傳進畫後。

  蛇侯對男女之事,極為隨性,常常和多個女子在榻上玩樂尋歡,又豈能在乎有人聽牆耳。

  聞言,只勾唇一笑,“如果你有興趣,你我倒是可以好好玩一玩。”

  女子冷哼,不理他的瘋言瘋語,直奔主題,“你不會天真到,以為憑珍兒有幾分姿色,就能勾引到那人?”

  蛇侯慢條斯理地修著指甲,“我剛才在珍兒身上下了毒,如果他定力差些,與珍兒顛鸞倒鳳,自是精盡而亡。就算他定力好,沒有那事,只要珍兒一根手指碰到他,他或多或少,也得沾上些毒氣,那毒無解,會在他體內,慢慢地消耗他的體力,最終會有一天,讓他變得如同一個廢人。”

  女子譏諷地輕笑了一聲,“就怕珍兒一根手指都碰不到他。”

  “你倒是很瞭解他。”蛇侯妖豔的紫眸輕抬,不屑地睨了畫上美人一眼,天真的人不知是誰。

  她想得到,與那人相鬥多年的他,如何能想不到?

  女子突然意識到什麼,倒抽了口冷氣,“你派她們出去,不是為了殺他。”

  三年了,派去多少死士,結果呢?派去的人十個難回一個,而那個人照樣活得好好的,就憑個珍兒想殺他,癡人說夢。

  手握支配死士大權的他,怎麼可能把這些忘記。

  那麼他這麼做,必然另有目的。

  蛇侯輕蔑一笑,還不至蠢到無藥可救。

  女子低頭思索,赫然有所覺,話音中,再找不到嘲諷味道,“你是想讓把十一送到他眼皮底下?”

  蛇侯得意地笑了笑,“有價值的東西,才算得上是寶貝。”只有讓對方知道他手上有這張王牌,這張王牌才能發揮最大的作用。

  十一的母親在手上,十一就是他的,那個人瞧見了十一,也得不到她,越得不到,越想得到,總有一天會沉不住氣。

  等那個人沉不住氣了,贏家就是他。

  “你既然有把握那個人一定會看上十一,他不碰珍兒,卻未必不碰十一。既然你把十一送到他手上,為什麼不在十一身上也下毒?”

  女子實在煩透了這種貓戲老鼠的遊戲,只希望這一切,早些結束。

  蛇侯看回自己修尖的指甲,輕吹了口氣,“那人就算不殺珍兒,十二個時辰以後,珍兒同樣會毒發而死。這樣的毒,我怎麼捨得用在我的寶貝身上?”

  女子眼皮一跳,“沒有解藥?”

  蛇侯眼角輕挑地斜了美人圖一眼,“這麼霸道的毒,哪來解藥?”

  “為什麼要舍珍兒?”女子微微一愣,他為了那個人瞧一瞧十一,竟連近來寵愛著的珍兒都舍了。

  這是女人的國度,但女人在這裡,卻又是最低賤的事物,任人玩弄,利用,殺死。

  “那個人碰過的女人,都得死。”

  蛇侯聲無波瀾,話中之意卻叫人從腳底升起一股寒意。

  另外,還有一個原因,他沒有說出來。

  那就是讓十一和珍兒一起出現,是告訴那個人,被萬人騎的珍兒,就是十一以後的模樣。

  這樣,他是否還能沉得住氣?

  蛇侯嘴角慢慢溢開一絲幾乎無法察覺得詭笑。

  “那十一呢?”

  女子只覺得一陣寒風打心底刮過,她是恨不得那個人死,但眼前的男人,卻恨得更多,僅讓對方死,無法消去他心頭之恨。

  到底是什麼樣的仇恨,能讓蛇侯如此?

  “她自是不同,起碼在我想要的東西,沒得到之前,她不能死。”蛇侯尋了這個女人的轉世,已經尋了很久,一直沒能尋到。

  直到幾個月前,感覺到附近有她的靈魂波動,匆匆趕往,恰好見她和她母親墜入瀑布。

  好在那個人當時身中劇毒,無法下瀑追趕,他才有機會,暗藏在水中,將她們母女二人弄入合歡林。

  好不容易才得到,他怎麼能輕易捨棄?

作者: kidchang    時間: 2013-8-22 11:31 PM

031 合心意的禮物

  他需要十一這顆棋,卻不能讓這顆棋被他人拿捏在手中,成為與他談條件的籌碼。

  所以這件事,他絕不允許任何人知道,包括越姬。

  女子嗤鼻,送進生死門,性命就再難保證,誰也不敢說,生死門的死奴一定不會死在那些猛獸口下,他憑什麼信誓旦旦地說她不能死。

  不過十一的生死,她沒有興趣,不需要與他相爭。

  燕國與遼國結盟,兩國第一次結盟,雙方都很重視,派去的使者都是朝中極有地位的人。

  遼國前來燕國,帶來一顆極難得的明珠,贈與燕國。

  為了打好下層關係,順帶送一個美人給燕國使者。

  蛇國不知用什麼辦法,把美人換成了珍兒。

  珍兒和十一要殺的就是燕國的使者,嫁禍給遼國,從而讓結盟失敗,挑起兩國間的戰爭。

  十一扮成珍兒的侍女。

  據說燕國使者是個風雅的人物,遼國大使投其所好,把結盟地點設在幽靜雅致的碧島湖旁。

  在十一看來,挑這樣僻靜的地方,完全是方便燕國使者見了珍兒,淫心大發時,可以隨時隨地XXOO,又不會被人看見,失了外頭裝出來的正經模樣。

  色字頭上一把刀,方便來方便去,結果卻給她們製造了一個方便殺人的環境。

  遼國大使與燕國使者簽完盟書,繞過花萌,朝候在一旁的十一壓低聲音,“你家小姐可準備好了?”

  十一手中捧著酒壺,低眉垂首,

  “回大人的話,我家小姐早準備妥當,只等大人指示。”

  “一定要小心服侍,千萬不可以出任何差錯。”遼國大使滿意地點了點頭,這個小小侍兒是他從來不曾見過的絕色,而她家小姐,雖不如侍兒美貌,但風情萬種,正是男人床笫上喜愛的尤物。

  美人加美侍,二女服侍燕國的那位貴人,足可以證明他們遼國的誠意。

  等這位貴人回去,在朝中美言幾句,遼國就可以借著燕國如今的勢力,從中得到許多好處。

  “是。”十一低頭隨著遼國大使,走向碧島湖邊。

  按照計畫,她在燕國使者身邊遞送瓜果美酒,等珍兒靠近,她就退開,由珍兒與對方行男女之歡,將對方毒死。

  如果燕國使者要留下她,她便和珍兒一起找機會殺掉燕國使者。

  離湖面十來步的礁石旁鋪著精緻草席,席上擺放著矮幾,錦墊。

  一身白衣的燕國使者依坐在礁石下,手握了卷書冊,靜心閱讀。

  他身前不遠處,背手站著兩個侍衛警惕地看著走近的十一。

  有遼國大使引路,十一仍被侍衛橫臂將她攔下。

  遼國大使知道對方身份有多尊貴,對侍衛地舉動,絕不會有任何異議,笑道:“我們皇上為了答謝侯爺牽線之恩,給侯爺備了份薄禮,還望侯爺不要嫌棄。”

  十一聽見‘侯爺’二字,眼皮跳了一下,但怕露出破綻,眼觀鼻,鼻觀心,不敢亂看。

  侍衛見主人點了點頭,又用銀針將十一端來的酒,從酒壺到酒液,仔細驗過,確認沒有問題,才放了十一過去。

  十一在蛇國,只學過殺伐,沒學過服侍人,在被人服侍慣了的貴族人家面前,稍有不慎,就會被人看出蹊蹺。

  一旦被人看出問題,不用等她動手,已經被人砍翻。

  所以步步小心,一直跪到矮幾前,斟好酒,雙手持了酒杯遞上,仍垂眼道:“侯爺請。”

  一隻指節均勻,極好看的手從她手中接過酒杯,淡淡的白玉蘭清冷花香飄來。

  十一的心臟猛地收緊,略略抬眼,看見白衣闊袖上,熟悉的白玉蘭暗金圖紋,心臟再不受控制地狂跳起來,猛地抬頭,那雙銘刻在她心底深處的漆黑眸子,正似笑非笑地凝視著她。

  青獠鬼面具被晚霞映得很是詭異。

  十一腿下一軟,險些坐倒下去,竟是他……

  心底升起一股寒意,漸漸擴散開來,片刻間就傳遍全身,刺骨的寒,額頭上卻滲出點點微汗。

  他知道她是蛇國的人,她的出現,他不可能不產生懷疑。

  要想神不知鬼不覺地刺殺他,已經不可能。

  這次的任務完了,因她而失敗。

  她的不安落在他眼中,墨玉般的眸子笑意漸濃。

  薄唇親啟,是她熟悉的溫潤雜訊,“這份禮,確實合我心意。”

  遼國大使大喜,“這只是小禮,還有一份大禮,望侯爺笑納。”

  燕國的這位年輕的使臣,不是別人,正是讓蛇國深惡痛絕的平陽侯。

  平陽侯的視線從十一的面龐上移開,微微一笑,“曹大人好意,本侯就不客氣了。”

  十一的心七上八下,見他又向她看來,忙垂下頭,不敢看他的眼。

  腦子裡只有一個念頭,他果然就是平陽侯。

  蛇侯簡直得了失瘋症,竟用這種白癡辦法來對付,殺了幾年,都沒能殺掉的人。

  心底還有另一個不肯承認的想法,她還不想他死。

  她給自己的解釋是,還有太多的疑問,沒得到答案,雖然明明是一個很牽強的藉口。

  遼國大使見平陽侯雙眼不離身邊的俏臉,以為,平陽侯看上了這個侍兒,滿心歡喜,識趣地退了下去,不在這兒妨礙人家享用美人。

  湖面上一陣破水的聲音,珍兒如同美人魚一樣,從水底慢慢浮出水面,豔紅的透明紗衣濕水後,緊貼在她凹凸分明的美好身體上,美不可言。

  眼角噙的盡是媚惑的淺淺笑意,一步一步款款地向岸上走來。

  尋常男人見著,多半是天雷勾住地火,立馬就成一番男女大事。

  但偏偏平陽侯不是一般的男人,他眼角都沒對漸漸走近的美人魚掃上一掃,只是興致盈然地看著身前臉色不斷變化的少女。

  這丫頭見了他,仍能保持冷靜,比頭回見著,又長進了不少。

  珍兒被搶了風頭,暗罵了聲狐媚子,扭動身子,讓自己看上去更性感嫵媚些,試圖將對方的注意力吸引過來。

  要不然,對方按了那狐媚子那啥啥啥,她身上的毒傳給誰去?

  就算在那人身上摸了兩把,但沒當場弄死,任務就不能算成功,她回去只有討罵的份,哪還能討賞?

  當她看清正把酒輕飲的男子,眼裡笑意凝住,雖然有面具遮去面容,看不見長相,但光是這身影,就已經讓她失去魂魄。

  蛇侯極美,那種妖孽的美,只要他的一個眼神,就能讓女人渾身酥軟,所有沉睡的肉欲都被喚醒,恨不得與他緊緊纏作一堆,淋漓於床榻之上。

  但眼前這個男子,無需他有任何表示,就讓人渴望俯倒他身下,為他獻出一切,只求換他溫柔一眸。

  滾打在男人堆裡的她,頭一回知道什麼叫愛慕。

  然而,一瞬間就勾去她心魂的男子,似水的眼波只溫和地看著面前的侍兒十一,美玉雕出來一般的手指持著酒杯,遞到十一面前,“倒酒。”

  聲音如靜水幽泉水般輕柔低沉,好聽得讓人無需飲酒,就已經醉去。

  珍兒自認,方才出水,是凝聚了她渾身的美,可是他卻連眼角都不曾向她掃上一掃,眼裡只有低眉垂眼的十一。

  她嫉妒得發狂,不過她不擔心,因為今天她才是主角。

  雖然她沒有十一那麼絕色的臉蛋,但她相信到了男人身下,以她的床-上功夫,足以讓任何男人沉淪迷戀。

  這不是那丫頭能比的。

  十一被他眼也不眨著瞅著,連搞點小動作的機會都沒有。

  有苦難言,他看見了她,會不會對珍兒有所懷疑,她不能肯定。

  他不揭穿,她也不敢胡亂出聲暴露珍兒的身份。

  看著珍兒一步步走近,只有乾著急的分。

  戰戰兢兢地為他重新滿上酒,轉動著眼珠子,準備開溜。

  打擾人家抱美人,是很煞風景的,她要‘識趣’……‘識趣’……

  膝蓋還沒離地,突然聽頭頂傳來他輕柔的聲音,“殺掉,別碰她的身子。”

  十一驚得睜大了眼,回頭望去。

  光影晃過,珍兒還沒回神,已經被人割斷咽喉,倒在血泊之中,迷茫地睜著眼,到死也沒明白問題出在了哪裡。

  接著,只見侍衛手掌劃過,一團白色粉沫撒在珍兒的屍身上,片刻間珍兒的屍身就化成灰燼,連地上的血水也隨之蒸發,只剩下空氣中凝著的血腥味,被風一吹,那抹血腥味,也散得無影無蹤。

  一個大活人只在眨眼間,就完全在世間消失。

  如非親眼所見,絕不能相信,世上有這樣恐怖,詭異的手法。

  十一心臟像是停止跳動,渾身上下無處不冷,那日碩大的一場屠殺,消失得無聲無跡,仿佛從來沒有發生過,難道也是被他這麼處理的?

  腦中嗡嗡地響,亂成一團,或許下一刻,她也會如珍兒一般無聲無息地消失在這個世界上,可憐還等著她的母親……

  想到如果她不回去,會有各種最殘忍的死法等著母親,一直壓抑著恨意翻湧上來。

  手掌一翻,藏在袖中的匕首滑到掌中。

  為了母親,無論如何,也要搏一搏。

作者: kidchang    時間: 2013-8-22 11:31 PM

032 無賴丫頭

  然這一剎,十一的心臟撕裂一般的痛,刺殺滅她滿門的仇人,心臟竟會痛,她感到慚愧,也不解。

  咬咬牙,不容自己有絲毫猶豫,橫刀向他刺去。

  他隨意地抬手,指尖在刀身上輕輕一彈。

  巨大的力道震得十一虎口發麻,手中匕首再也握不住,飛了出去,跌落在一旁。

  他指尖順著她的手滑下,在她手背上留下一道癢痕,繼而握住她的手腕,往懷裡一帶。

  十一身體不受控制地跌進他懷中。

  一系列動作,看似緩慢,其實快如閃電,快得不容她有絲毫反抗的機會。

  她與他的實力懸殊太大,大得她與他無法對峙。

  這個人實在太可怕。

  十一抬頭看向他的眼,冷靜而固執,“你想怎麼樣?”

  被他緊抱在懷裡,柔軟的胸脯緊貼著他的胸脯,他的如墨的髮絲滑下來,拂過她頸項的肌膚,耳邊中他溫熱的呼吸。

  這樣的擁抱絕不同於在她不能動彈和害怕時,夜給她的擁抱,是屬於男女之間的異樣曖昧。

  陌生,而又如一汪春江軟水,在心尖上輕漾,蕩人心魂。

  這種感覺,似曾相識……

  十一微微失神。

  他將她圈在懷中,把她的頭按向自己肩膀一側,側臉過來,唇幾乎貼上她的耳,均勻的呼吸輕輕吹拂著她的耳,低柔的聲音傳入她耳中,“我說過,你殺不了我,這麼快就忘了?”

  十一當然不會忘,只是從來沒見過他出手,沒想到位高權重,被人小心保護著的人,竟能有這樣可怕的身手。

  溫熱柔軟的唇輕貼上來,含了她的耳垂於口中,輕輕咬弄,濕熱的舌尖舔了上來,“我們的約定,是不是可以就此結束?”

  十一的身體剎時間僵住,他們的約定……

  她說過,在她沒向他動手前,他不殺她,但現在她動手了,他們之間的約定,自然解除。

  這麼說,他是要向她出手了?

  一出手,就被他制住,他們的實力相差太遠。

  十一在他面前根本沒有反抗的餘地。

  但她不是老實受死的人。

  硬來,只會死得更快。

  她眼珠子一轉,竟捂了臉,哭了起來,連哭邊罵,聲音還大,把附近的蟲蟲鳥鳥都驚得到處亂跳,“我只是一個小姑娘,能有多少本事,怎麼可能傷得了你?我不過是學了點手腳功夫,想試試身手……你如果對我怎麼,就是欺負人。你一個大男人,欺負小姑娘,說出去,你好有臉嗎?”

  他怔了。

  這是什麼鬼話?

  她刺殺他在先,他把她怎麼了,倒成了欺負人?

  這翻鬼話,誰聽了,都會覺得這丫頭失心病狂。

  但那聲音誇張得……連兩個侍衛也轉頭看來。

  偏偏她又哭得梨花亂顫,忽視掉她先動手的事,真象他把她怎麼了。

  傷她,平陽侯自然不會,就這麼放開她,也是不願意。

  這兩個屬下,他們跟了平陽侯多年,知道平陽侯是多冷血無情的一個人,絕不是什麼惜香憐玉的多情種子。

  但這個這丫頭不同,當初這丫頭拿毒刺紮了他,他屁沒放一個,還巴巴地趕著叫人四處打聽她的生死。

  他們更沒忘記,這丫頭掉下懸崖後,他那像是要吃人的可怕神情,直到得知她活著,才恢復正常。

  所以他們知道,不管他跟這丫頭怎麼鬥,怎麼玩,跟他們都沒有半點關係。

  那次,她隨母逃亡,雖然狼狽,但那神情,卻不失名門閨秀的高雅貴氣。

  而現在,這小丫頭竟如此混帳,如此無賴,簡直比街頭的潑皮更不要臉。

  他們的侯爺,少年成名,俊美無匹,與他的俊美同樣出名的,就是冷血無情,他們幾時見過自家侯爺被女人弄得手足無措。

  何況還是這麼一個,還沒完全長成的小丫頭。

  想笑,又不敢笑,眼角不住地往這邊瞟,想看看他家侯爺到底拿這個無賴丫頭怎麼辦。

  被十一突然一鬧,平陽侯見下屬憋著笑,他平時豎立起來的威信蕩然無存,好不尷尬。

  瞪了又再偷偷看來的屬下一眼,臉上的愕然化成淺笑。

  好整以暇地近距離瞧著她,似乎她每個神情都十分有趣。

  等屬下別開臉,不再往這邊看,才笑盈盈地柔聲道:“還裝?”

  十一扁著小嘴,既然他沒有下一步的動作,說明使混還是有效,“誰裝了?”

  “一滴眼淚都沒有。”

  “我都咽進肚子裡了。”

  十一不放開捂著眼睛的手,她拿不准對方現在打的什麼算盤,只能試圖拖延時間,看有沒有機會脫身。

  他搖頭輕笑,這丫頭……

  “你再不把手拿下來,我要親你了。”

  十一突然想起,剛才耳垂被他咬在口中的那種奇怪的癢麻,似難受,卻又舒服。

  更揪心的是那種叫人面紅的異樣情悸。

  臉色微變,老實地把手垂了下來。

  他是她的仇人,他們之間不能有那樣的親昵,哪怕是做戲也不能。

  怔怔地看過咫前的青獠鬼面,望進他黑不見底的眼,眼角尚噙著一抹戲謔的柔笑。

  鼻子突然一酸,眼圈竟真紅了。

  他做什麼要屠殺她的家人,做什麼害她和母親墜入蛇國,做什麼害她要淪為死奴,毫無尊嚴地求生存,做什麼害得她至今都不知能不能保住母親的性命。

  這個溫潤如玉一般一樣的人,做什麼要這麼壞……

  “讓我離開。”一個刺客對被行刺的人,提出這樣的要求,簡直不可理喻,但她沒有籌碼。

  “如果我說不呢?”他望著她泛紅的眼,笑意斂去。

  “這麼說,是要殺我了?”裝瘋賣傻已經沒有用處,倒不如知道結果。

  “我床榻上少一個有趣的女人,殺了你,誰來陪我打發那寂寞的玩意?”他的指節輕刮過她細滑的面頰,輕漫地笑了笑。

  十一整個人僵住,甚至無法呼吸。

  這話……這調調……

  和把她從黃泉弄出來的混蛋一般無二,是巧合?

  還是他就是那個混蛋?

  伸手去揭他臉上的青獠鬼面具。

  手被他抓住,“揭我面具的女人,有兩條路可走。”

  十一耐著性子,“哪兩條?”

  “第一,死!”他的眼眸黑沒有一絲雜色,無盡的黑裡微漾著一絲玩味的淺淺笑意。

  十一心想,真老套,“第二呢?”

  “成為我的妻子。”他口氣漫漫,沒半點誠意。

  這年代,十四五歲,就娶妻生子。

  十一的一雙眼在他臉上轉了又轉,他好看的面部輪廓被面具遮了半邊,從眼睛和裸在外面的半邊臉,能看得出,他很年輕。

  但能與蛇國鬥上幾年,再怎麼年輕,也不可能只得十四五歲,一個皇家貴族,老大不小了,還能是孤身一人?

  十一打死也不相信,不過死了老婆,還沒續弦到是有可能,“那麼,一定有很多女人想揭這塊面具。”他長得好,家世好,想嫁他的女人怕是能排上好幾條街。

  “那也得看我願不願意娶,我不願意,也是個死。”他把玩著手中握著的小手,這雙手並沒因為玩刀弄槍變得粗糙,細嫩得如同剝了皮的雞蛋。

  十一被手上的異樣吸引注意,斜眼過去,他居然在吃她的豆腐,黑了臉,用力把手抽了出來。

  他低頭悶笑,一隻手而已,她現在整個人都在他懷中,等她察覺,不知做何反應,“這面具,你是揭,還是不揭?”

  他是她的仇人,按理他們見面,應該分外眼紅,起碼她看著他,就該象鬥紅眼的公雞。

  但他們之間的相處卻十分怪異。

  她不是不恨他,但總能被他幾句話,就把本該刀鋒相對的氣氛改變。

  十一對這種處境很無奈,同時又覺得慶倖,起碼在她沒能力殺他的這段時間,能暫時和睦相處。

  板了臉,“不揭了。”

  什麼一條路,兩條路,其實只有一條路,死路。

  她不想死。

  風雲變幻,將將還陽光明媚,突然間烏雲密佈,頭頂滾過震耳雷鳴。

  不受十一控制的恐懼瞬間襲來,臉色煞白。

  平陽侯突然出手,扣住十一的手,將她按倒下去,眼角略抬,飛快地掃了眼不遠處一叢花樹,對侍衛道:“搭帳。”

  十一拼命掙扎,被他摁得死死地,完全無法脫身出來,又驚又怒,然此時能做的除了掙扎,還是掙扎。

  在外人看來,就像是十一去揭他的面具,將他惹惱,他憤怒之下對她出了手,用佔有她肉體,來對她進行懲罰。

  侍衛飛身過去,轉眼間,就搭出個帳篷,將二人疊在一起的身影罩上。

  大雨傾盆,天色暗了下來,帳中燈光將二人扭在一起的身影投在帳篷上,影影卓卓,不住晃動。

  他摁著她,直到她再累得氣喘噓噓,再無力動彈,才俯下身,貼著她的耳,低聲道:“怕打雷,只怕是成不了死士。”

  “與你無關。”

  十一後背頓時僵住,帳外滾滾雷聲沒停,但她此時卻感覺雷聲離她越來越遠,內心被另一種恐懼佔據。

  她的弱點被對方發現了,而這個人還是她的頭號敵人……

  也就意味著,他拿捏住了她的把柄,可要放出一點風聲,不用他動手,她就能死在蛇國的人手中。

作者: kidchang    時間: 2013-8-22 11:32 PM

033 可怕的人

  夜提醒過她,絕不能讓任何人發現她這個弱點,這些日子,她極力控制,在避無所避的時候,就會獨自尋個不被人發現的地方,躲縮起來,試著一點點克服這個不該有的恐懼。

  經過這些日子,她在有心理準備的情況下,對雷聲的恐懼,已經漸漸地能夠掩飾。

  但今天發生的事,讓她太過震驚,加上這場雨來得太突然,才會讓她再次失態。

  “如果被蛇國的人,知道你怕打雷,會如何?”他語調一如平時的低緩柔和,但話中之意,卻如一把利刀,直接刺進十一身體最柔軟的地方。

  “不勞先生操心。”她冷冷地瞪視著他,與他視線一對,忙將臉別開,“你怎麼知道珍兒身上毒?”

  明明知道了他就是平陽侯,卻仍習慣性地叫他先生。

  “身上有毒的人,指甲無論如何也不能和正常人相同。尋常人濕了水,指甲過光仍是通透,但毒體之人的指甲,卻渾濁無光。她染了紅甲,倒不見得能被人發現,偏偏她到水裡去過一遭,就算是染有紅甲,卻再也掩飾不了。”他很爽快地滿足了十一的好奇心。

  十一恍然大悟,暗暗佩服,這些道理雖然說起來簡單,但只憑著一點眼角的餘光,就能觀察到這麼細小的細節,心思是何等的細密。

  與這樣的人為敵,真的很可怕。

  可偏偏,他是她的敵人。

  十一眉心慢慢斂起,自從醒來,就註定與他為敵,實在是自己的不幸。

  他看著正漸漸掩飾住內心恐懼的十一,他緊繃著的面龐隨之舒展開。

  這場雷雨,來勢兇猛,去得也快。

  烏雲散去,只剩下星星落落的幾點雨,而天空雷鳴也微弱得可以忽視。

  平陽侯突然翻身而起,握著十一的胳膊,將她擲出帳篷。

  十一在地上打了好幾個滾,才穩住身形,雖然不怎麼疼痛,但身上裹滿地上的雨水,十分狼狽。

  平陽侯揭簾出來,欣長的身影立在帳前,斜睨著十一,已經沒有了剛才的溫柔,只有高高在上的冷漠。

  聲音也不再象剛才那樣輕柔,只得他們二人能夠聽見,揚聲道:“回去告訴那個蛇妖,他送來的禮物實在次了些。一個矯飾做作,令人作哎,另一個更是木訥呆滯,全無情趣。下次要送,就送些像樣的來。”

  十一知道,被當眾羞辱,哪怕只是他的兩個屬下,仍感到難堪。

  她真是恨死了,這個喜怒無常的傢伙。

  更惱自己,竟然奢望在一些事情弄明白之前,能與這個披著人皮的狼君子之交。

  十一拾起地上匕首,冷冷地深看了他一眼,挺直腰板,毅然轉身,穩穩地從來路離去。

  他不殺她,她當然要活下去。

  腳下如灌了鉛一樣重,他說的對,他們之間的約定是結束了。

  仇人就是仇人,能有什麼約定?

  等她的身影消失在前方花叢後,淩風如鬼魅一般飄落在平陽侯身後,低聲道:“侯爺,就這麼放了她們?”

  平陽侯望著十一離開的方向,散淡地笑了笑,輕聲道:“她就是你說的紫雲?”

  淩風點頭,“屬下想不明白,照她的身手,遠在錦娘之上,為什麼會在二門?”

  平陽侯眼底無波,“你有沒有覺得她長得象一個人?”

  淩風愣了,他奉命暗中盯著暗隨在十一身後的女子,為了不被對方發現,一直藏身女子身後方向,雖然也看見了女子的長相,但他只全神關注著對方的舉動,對她的相貌卻沒去多想,這時聽平敢侯問起,回頭想去,果然隱約覺得有些熟悉感,一時又想不起是誰。

  回頭再看向剛才紫雲藏身的地方,突然想到什麼,驚了一下,難道是……

  再回頭過來,平陽侯已經將書冊放入袖中,神色淡然從容,沿著湖畔的方向慢慢走去。

  看不出他到底對這件事,放在了心上,還是沒放在心上。

  十一緊攥著匕首,繞過花叢,樹蔭遮去湖邊平陽侯和侍衛的身影。

  她不能確認平陽候這麼放她離開,是安的什麼心,正要加快步伐,儘快遠離這裡。

  突然有人在她肩膀上輕輕一拍。

  十一陡然一驚,本能往旁邊避開,匕首護在身前,卻見紫雲站在身後。

  飛快地透過花叢縫隙朝湖邊欣長的白色身影望了一眼,壓低聲音,“你怎麼在這兒?”

  紫雲對她做了個噤聲地動作,拉著驚魂未定的十一,向旁邊叢林鑽了進去。

  十一跟在她身後,穿過一條極其隱蔽的蘺蒺小道,直到遠離碧島湖,才穿上官道,道旁停著一輛馬車。

  紫雲徑直躍上馬車,招呼十一上車,直到馬車急馳上官道,才松了口氣。

  不再讓十一多等,直接說出自己前來的目,“我的任務是來接應你和珍兒。”

  十一神色微黯,“珍兒……”她對珍兒的死不難過,是那女人一味想著怎麼獻媚,連把自己的底子漏給了對方,還全無所覺,身為殺手,不是殺人,就是被人殺,所以她的死,沒什麼值得同情。

  她只擔心,回去該如何彙報這次的任務失敗。

  紫雲輕拍了拍她的手,“你不用擔心,這事怪不了你。”

  十一心念隱隱一動,“姐姐看見珍兒……”

  紫雲點頭,“可惜救不了她。”

  珍兒被殺,是片刻間的事,那樣快的刀,誰能救?

  十一這時候想的,卻不是珍兒的事,而平陽侯。

  他在將她按倒的時候,不著痕跡地一瞥,正是紫雲藏身的地方。

  原來他早已經發現了紫雲。

  他吃她的豆腐,搭帳篷讓人以為他想對她不軌,是為了不讓紫雲看出她怕打雷。

  雷鳴過後,再把她丟出帳外,惡言相對,全是在演戲,演給紫雲看。

  應該說演給派紫雲前來的人看。

  他為什麼這麼做?

  難道是在保護她?

  可是他知道她想殺他,為什麼要保護她?

  如果不是為了保護,那麼目的何在?

  十一心裡亂成了一團麻,卻怎麼也理不出頭緒。

  紫雲哪能知道她的心思,只道她在擔心任務失敗的事,好心安慰道:“我看當時情形,只怕是誰走漏了消息,要不然,珍兒也不至於出水就落得那樣的下場。”

  十一嘴角扯動了一下,算是笑,如果沒有平陽侯的解說,她也會這麼認為,“如果進不了三門,會如何?”

  “還能如何?再做一輪任務唄,總不能為了這麼一個任務,就要了你的命。”紫雲見她臉色發白,怕是為三門的事擔心得厲害,“這事確實怨不得你,我會好好跟蛇侯大人稟報,再說你是由夜管著的,無論是皇上還是蛇侯,多少也要給他幾分面子,你就放心吧。”

  “不知小十七的任務完成得如何?”說的多,錯的多,十一不想再在這件事上糾纏,岔開話題。

  “那小子滑得象泥鰍,就算我們所有人的任務不得過,他也能過。”紫雲斜眼,輕睨了她一眼,試探道:“你……該不會是對小十七動了心?”

  十一揭開窗簾,看外頭風景,“哪能,只不過我和他也算是同一師門,而且他的本事,你也知道,有他幫著,過紅門容易得多。”

  “真沒心思?”

  “我的心思,就是怎麼成為死士,保我娘平安。”

  “你覺得剛才那使者如何?”紫雲挪了挪位置,能看見她別在一邊的臉上神情。

  “我是在珍兒被殺以後,才抬頭看的他。說起來不怕姐姐笑話,我看他們殺珍兒的手法,再加上行刺失敗,光顧著害怕去了,腦子亂麻麻的,對他唯一的感覺就是……可怕,那個人太可怕。”

  有十二的事在前,十一與紫雲雖然處的不錯,但也不能輕易交心,與平陽侯之間的事,更是閉口不提。

  紫雲輕抿了抿唇,那個人確實可怕,但不知多少人,明知他是條毒蛇,仍寧肯被他咬,也希望能在他身邊呆上一會兒,哪怕是用自己的血肉去喂他。

  見十一臉上淡淡的,心想,她被那個人攬在了懷裡,也不心動,或許在男女之事上,當真遲鈍些。

  怪不得那個人說她木訥無趣。

  不過也難怪她,她還年幼,為了保她母親,平時又只顧著往死裡訓練,情情愛愛的東西,她又哪能知道多少?

  回到蛇國,十一和紫雲一同靜立在蛇侯面前,這次他竟是衣著整齊地坐在屋外廊下。

  蛇侯並沒馬上問十一當時的情況,反而看向紫雲。

  十一心明,蛇侯是想先從紫雲那裡知道此事的來龍去脈。

  簡單地說,就是這次任務的是與非,靠的是紫雲的一張嘴。

  蛇侯聽完紫雲的彙報,冷笑了笑,罵道:“蠢不可及。”

  紫雲迷惑道:“難道不是事先有人走漏風聲?”

  蛇侯雖然從頭到尾,沒打算留著珍兒,但珍兒剛一出現,就被殺死,仍讓他感到挫敗,“那蠢婦滿腦子只想著怎麼勾引男人,卻沒想想帶毒的指甲一沾水就晦暗無光,隱隱透黑,凡是懂些毒的人,一看便知。”

作者: kidchang    時間: 2013-8-22 11:33 PM

034 沒有那麼簡單

  紫雲面露喜色,“這麼說,這次任務失敗,與十一無關?”

  蛇侯從頭到尾,就沒想過這次能動得了平陽侯,這樣的結果自然也不會讓他失望,點了點頭,“下去吧。”

  紫雲滿心歡喜地和十一交換眼色,後者反而面色平靜,轉身就走。

  “紫雲,你留下。”蛇侯看著十一的背影,臉色微冷,難道她不恨平陽侯?

  她可是因為平陽侯落下的懸崖。

  “是。”紫雲嘴角的笑即時收去。

  等十一出了院門,腳步聲漸漸遠去,平陽侯才道:“你把她刺殺失敗後的事,再仔細地說一遍。”

  剛才紫雲只說,十一刺殺被擒,並沒把平陽侯把十一抱在懷裡的那些曖昧說出來。

  這時見問,也就如實地說了一遍。

  蛇侯聽見,紫眸慢慢眯了起來,“你是說平陽侯當時想要了她?”

  “應該是,連帳篷都搭上了,但十一死活不肯。但我覺得,如果他真有那心,十一根本無法反抗。”

  “他自持風雅,自是做不出強人所難的事。”

  蛇侯嘴角輕勾,狎邪一笑,他怎麼捨得強她?他要的可是她的心。

  她抵死不從,看來對他,還是恨的,只是這小女人,太能忍。

  這樣很好,這樣才能讓那個人欲得而不能得。

  現在要做的是,讓十一儘快地強大起來,而且再恨那人一些。

  當然,與男人之間,也得好好培養。

  十一從夜手中接過紅牌,覺得這牌子比上一回重了許多。

  並非牌子有什麼不同,而心情比上一回沉重了許多。

  抬頭對上夜依然冷峻無波的眼,微微一笑。

  第一次在訓練場見到他,他說:希望明天,她還能笑得出來。

  夜看著她嘴角噙著的笑,凝著冰的眸子似拂過一縷暖風,只是一睨,就轉了開去,心弦輕動,她的笑真美。

  即便是在這滿是滿是污泥的泥潭,她也如白蓮花一般潔淨清新。

  明知在這地方,要如丹紅,如錦娘那般戴上個面具,即便是笑,也不讓人看見她們心中所想。

  但仍希望能多看一看,她純真的笑顏。

  只有她的笑,讓他感覺自己還是個人,而不是僅僅是一柄無知無覺,不為自己而活的殺人劍。

  十一回頭,得意地向十小七揚了揚手中紅牌,打了個口型,“蚱蜢。”

  小十七伸手過來,一把奪了她手中紅牌,“這個歸我。”

  十一看著失了紅牌的空手,愕了一下,這傢伙真是個混蛋,緊接著竟笑道:“好啊,那我在二門裡再呆呆,橫豎我不進三門,你也進不了。”

  紫雲走來,在出奇不異地在小十七另一隻手中抽了小十七的紅牌,丟給十一,“我可不想自個進紅門。”

  十一一把接過,飛快地塞入懷中,“還是紫雲姐姐好。”

  小十一臉上壞笑剎時僵住,“喂,你們兩個就不能隱晦些?”

  十一和紫雲交換了個眼色,同聲道:“打。”

  四個粉拳頭一起向小十七飛去。

  小十七臉色微變,身子比泥鰍還滑,從飛來的粉拳頭中躲開,向紅門裡逃去,口中叫嚷,“你們的姦情又不是秘密,不用殺人滅口的。”

  十一和紫雲見夜向她們看來,又羞又惱,更不肯放過小十七,雙雙追了下去。

  夜看著嘻哈打鬧著消失在紅門裡的三個少男少女,眸子裡的冰又融化了些,能在這裡苦中作樂,減少心裡壓力小些,或許能在以後的路上,讓本身的人性扭曲小些,不至於完全失去本性,成為一具純粹的殺人機器。

  錦娘靜靜地注視著夜,這些年來,第一次看見他冰冷的面龐上,出現這樣的神情,不由地看得癡了,直到他的臉龐再次冰冷,才回神過來,憂慮隨之而來,咬了咬牙,如果這樣下去,他真會毀在那個丫頭手上。

  夜拿起另一塊紅牌遞給激動得快落下淚的秋桃。

  這塊紅牌對秋桃而言,來得太過出人意料,也太過容易,一眨不眨地盯著夜,激動得語無倫次,“謝謝教官,謝謝陛下……”

  夜眼角淡掃了她一眼,眉頭不經意地微微一蹙。

  錦娘不耐煩地瞪了秋桃一眼,“不想進門了?”

  秋桃臉色刷地一下白了,忙緊攥著紅牌,又向夜和錦娘鞠了個弓,向紅門溜去。

  錦娘覺得自己的學生在夜前面失態,很丟臉,臉上有些掛不住,“我會好好管教的。”

  秋桃被不被管教,夜不關心,只隱隱覺得這個死奴會成為十一的絆腳石,更確切地說,是大巫師安在十一身邊的眼睛。

  但在這個地方,誰不是被人監視著?

  如果十一自己不意識到,就算現在不栽在秋桃手中,也會栽在另外的眼線手中。

  他雖然身為她的教官,如果一味的提醒點撥她,只會讓她產生依賴,不能自己獨立敏感地發現危險。

  所以秋桃固然會是她的麻煩,但又何嘗不是對她的鍛煉?

  對錦娘的話,不加答理,將剩餘的兩塊紅牌遞給另外兩個過得三門的死奴。

  錦娘看著漠然走開的夜,咬緊了唇,不管如何,她要守著他,不讓他受到傷害。

  凡是要對他造成傷害的東西,一定要撥除。

  進了三門,沒有預想的訓練場所,更沒有之前十一絞盡腦汁幻想的猛獸。

  只有三道門,中間的門上寫著‘空’字,而兩邊的門,左邊寫著‘欲’字,右邊寫著‘魔’字。

  門後清風雅靜,沒有半點聲音。

  站在通道裡的六人,你看我,我看你,都有些懵,不知該進哪道門才對。

  小十七濃眉緊鎖,“如果不想從紅門退出去,只能選一個門進。依我看,大家不要分開,彼此有個照應。”

  一一看過三道門,又道:“我們雖然六人一起,但一個人同時所有人,很容易顧此失彼。所以,以我看,雖然六人不分開,但仍分為兩人一小組。”

  紫雲點頭,“我看可行。”

  另外兩個死奴姓武,一個叫武修,一個叫武閑,是孿生兄弟,單個人身手雖然不及小十七和紫雲,但二人心靈相通,加起來卻不容輕視,兩人一組對他們而言,最為有利,道:“那我們兄弟一組,你們四人怎麼分?”

  如果要自保,小十七和紫雲是最強的組合,最容易處理遇上的突發事件。

  但十一和初桃都是新人,特別是初桃各方便更是差了不是一點半點,她們二人放在一組,後果實在難料。

  如果這三道門後,真有危險,小十七和紫雲自然不用擔心,但十一和初桃可以說是被放棄了。

  然生死門裡,只管自己生存,哪能理得別人是生是死。

  所以按常規,小十七和紫雲都該組成一組。

  十一進了生死門也有些日子,自然明白這個道理。

  這種情況下,能做的只有沉默,等小十七和紫雲結隊,她就和秋桃自動組隊,雖然這不是她所希望,但她是弱者,沒有資格開口尋求人人庇護。

  “這門後也未必有危險,但不能不妨。”小十七伸手把十一拽過身邊,滿不在乎地道:“既然六人進來,也該六人一起出去。武氏兄弟自然是一組,我和紫雲一人帶一個。”

  秋桃懸著的心,總算落了下去,二門內,除了小十七,就屬紫雲最有能耐,雖然不能跟小十七一組,但能跟著紫雲,總強過和她一起入門的十一這只嫩鳥。

  紫雲心裡微微一震,臉上不露痕跡地一點頭,“就這麼決定。”早想到小十七會照應著十一,但他竟毫不猶豫地提高自己的危險度,選擇差她太多的十一,仍有些意外。

  瞥了眼秋桃,“跟我來。”上前推開空門,閃身進去。

  秋桃望瞭望小十七,後者渾不在意地摸著鼻子,拉著十一,吊兒朗當地道:“我們壓後。”

  十一感激小十七舍最有利的組合,而顧她,自然他說什麼就是什麼,低聲道:“謝謝你。”

  小十七皺了皺臉,打了個哈哈,道:“誰讓我們是一條繩子上的蚱蜢呢,我怕把你丟了,出去會挨夜的打。”

  十一低頭微笑,心裡暖暖地。

  秋桃嫉妒地眼睛發紅,見紫雲向她望來,不敢耽擱,惹來紫雲不滿,忙跟了上去。

  誰都知道,在陌生的環境,一頭一尾最為危險。

  現在有人打頭,又有人肯壓尾,武氏兄弟自然歡喜,一同道:“那我們不客氣了。”

  小十七抬了抬下巴,示意他們進門。

  武修向空門躍去,哪知,秋桃的腳剛進門檻,門‘哐當’地一聲合攏,再推不開,武氏兄弟臉色同時一變,“怎麼辦?”

  事情太過突然,小十七也有些愕然,上前把空門仔細查看過,卻尋不到開門的機關,走到左邊的‘欲’門前,試著推了推,那門應手而開。

  他拉緊十一的手,回頭對武氏兄弟道:“一起進。”

  武氏兄弟一同緊跟在他們身後。

  然而,當小十七和十一進了門,他們僅慢了一瞬,卻重重地撞在突然緊緊閉攏的黑色門板上,再不得進入,只得走向剩下的那一道門,那道門同樣是應手而開,等他們進入後,迅速關閉。

作者: kidchang    時間: 2013-8-22 11:34 PM

035 欲望森林

  十一吃了一驚,回身敲打緊閉的門板,發出金屬的聲音,竟是扇銅門。

  這樣的門如果不是識得開門方法,根本別想撬開。

  小十七望著門上刻著的’貪‘和‘淫’兩個字,若有所思。

  十一忙了一陣,放棄打開銅門的念頭,也看向門上的兩個字,秀眉微擰,低念道:“淫,貪。”不知這兩個字,跟他們現有處境有什麼關係。

  小十七感覺到她的目光,向她看來,眉頭微擰,“我們好象進了森林。”

  “森林?”十一打量四周,前方珠光寶氣,分明是一處富麗堂皇的去處,與‘森林’二字實在搭不上邊,“你說這是森林?”

  小十七點了點頭,“我們所看見的全是幻覺,不是真實的景致。”

  十一抽了一口冷氣,“怎麼說?”雖然死士有規矩,絕不允許把紅門裡所遇的事告訴別人,但小十七是丹紅的親弟弟,他從丹紅那裡知道一些事,也不奇怪。

  小十七若有所悟後,反而不急著前行,依門坐下,拍拍身邊,“過來。”

  十一依言在他身邊坐下,她知道但凡有玄機的地方,都不是急可以解決問題的,要想順利通過,就得先瞭解這個地方。

  小十七望著前方華麗的殿所,半晌才緩緩開口,“我父親不是蛇國的人。”

  十一是誤入合歡林的人,對他的語並不吃驚,“也象我和我母親一樣,無意落入蛇國的?”

  小十七搖頭,“我父親是自願進來的。”

  十一有些意外,還有人願意自願到這該死的國家為奴?

  小十七嘴角抽出一抹苦澀,“我父親是一個旅行者,他一生都在研究無虛有的空間,他說這世上除了我們所見的,還有另外的空間存在。除了我們所知,卻不曾見過的九重天,黃泉,另外還有一些空間的夾縫。別人都以他是瘋子,但他從來沒放棄,後來他竟真的進入了一處與這個世界並存,卻又不同的空間,他說這空間分為三層,一層是空門,一層是森林,一層心魔之海。我母親是蛇國的奴婢,我父親穿過三道空間,進入蛇國,見到在山裡打泉水的母親,一見鍾情,便留在了這裡。你見到的這‘貪’和‘淫’兩個字,便是我父親所寫,另一扇門裡,只怕是寫著‘心魔’二字。”

  十一的心臟猛地收緊,“你是說,從這裡可以出到蛇國外面?”

  她話出了口,就知道自己這話問的很傻,又免不得要被他嘲笑。

  果然小十七俊朗的臉上眼角全浮上可惡的鄙視謔笑,“我以為蛇國的城牆只攔攔尋常百姓,沒想到卻把我們十一妹子給攔住了。看來十一妹子爬牆的功夫,還得再練練,再練練。”

  只要成為死士,雖然不能說出入蛇國絕對自由,但是不時地要外出完成任務,走出蛇國再尋常不過,將他們困在蛇國的,並非城牆樓臺,而是合歡林的瘴毒。

  “我喜歡,管得著嗎?”十一最看不得他這樣地笑,恨不得把他的臉砸扁,身為死士,當然可以有很多出入蛇國的機會,但母親不是死士,絕對不能隨意出入蛇國。

  帶著母親爬牆,簡直是異想天開,所以只能另尋出路。

  小十七笑得更燦爛,手肘壓上她單薄的肩膀,“等我們從這裡出去了,我去跟紫雲說說,讓她別宿在黑門,尋個高些的樹杈搭上個藤榻,你一來二往,爬著爬著,爬牆功夫自然就提高了。到時候,那些城牆哪還能在你眼中?”

  十一眼皮抽了幾抽,爬,爬你丫地牆,你丫地才是斷袖。

  小十七不知死活地問道:“怎麼樣,我的法子好吧?哈哈……哈哈……”

  十一氣得半死,卻似笑非笑地瞥了過去,“你和紫雲姐姐,一對一地打,誰厲害嗎?”

  小十七想也不想,“自然是我厲害些。”

  十一突然媚笑了一下,“如果紫雲姐姐再加上我的鳳雪綾,誰厲害些?”

  小十七收了笑。

  十一接著道:“我的鳳雪綾還算是結實,綁個把人,在樹上吊上一夜,應該是沒有問題。”

  想了想,又道:“對了,得頭下腳上,在鼻孔和嘴角上多塗些蜂蜜,想必虎頭將軍會喜歡得緊。”

  虎頭將軍是訓練場中收屍老頭的狗,這裡的死奴個個兇悍,給它十個膽也不敢打活人的主意,但它吃多了殘屍腐肉,一張嘴能把人臭暈死過去,沾上它的口水,任你怎麼洗也得臭上三天。

  所以它雖然不敢打活人的主意,但這裡的人卻怕它,見了它就繞著走,唯恐它一甩頭,把口水甩到身上,就得倒幾天的胃口。

  這只狗,有一個愛好,喜歡吃蜂蜜,如果哪裡的蜂巢不小心落了地,就是隔了百八十裡,它也能尋去。

  前一陣子,有一個姑娘天天往小十七的床上爬,今天踢下了床,明天接著來,功夫沒練到家,臉皮功絕對一流。

  小十七實在煩不甚煩,就想出了一個損招,算準時間,在枕頭下面塞了塊蜂蜜。

  那姑娘在床上躺得久了,自然有些困乏,正昏昏欲睡,虎頭將軍來了,為了尋到枕頭下面的那塊蜂蜜,枕上枕下的一頓好找,那姑娘不能倖免地被舔了滿臉口水。

  姑娘殺豬一般逃開,吐了一個月,再不敢來尋小十七。

  事後,小十七雖然把枕頭被褥盡數換過,那張床仍臭了半個月,害得十一也跟著他噁心了半個月。

  小十七心口一堵,麥色的臉龐微微發白,手握著拳,放到唇邊輕咳了一聲,“該走了。”

  十一暗暗偷笑,對付這個無賴,刀來鍋擋,誰怕誰?

  “這地方要怎麼過?”

  小十七心裡正有些不爽,翻了個白眼,“我又沒來過,怎麼知道?”

  十一胸口一哽,“你爹不是來過?”

  小十七搖晃著起身,“那你問我爹去。”

  十一有來氣,這時候是堵氣的時候嗎?“你爹沒跟你說嗎?”

  小十七臉上笑意盡失,說話也沒了好口氣,“沒來得及說,就死了,你想問,去下頭問去。”

  十一聽他說起父親時,神情並沒有難過之色,完全沒想到這一層,輕咬了唇,拉了他的手,“對不起啊。”

  小十七的視線落在被她拉住的手上,自嘲一笑,“誰不會死?早一天晚一天的事罷了,有什麼對不起的。”

  他說的淡然,但眼底卻閃過一抹隱痛。

  十一瞧著,莫名地一絲心酸,“起碼你還記得你父親,還記得他說過的這許多話,可是我根本不記得我父親。”

  小十七詫異抬頭,“你不記得你父親?”

  十一點頭,“以前的事,我都不記得,我娘說我爹死了,我也就只能當他死了。”

  “有些事,不記得強過記得。”小十七吸了口氣,瞧了她半晌,揉了揉她的頭,“我爹說,這地方只要無欲無求,心魔就不能入侵,走出這裡,也不是什麼難事。”

  十一澀笑了一笑,他哪知道記憶中空蕩蕩的空虛,“如果有欲有求呢?”

  “那就出不去了。”小十七往前方望瞭望,“聽說這裡面有很多遊魂,如果被心魔所噬,就會化成一堆白骨,成為這裡的一縷遊魂。”

  “你爹一定是個了不起的人物。”如果沒有廣博地見聞,無法知道這許多離奇的事情。

  小十七譏誚地笑笑,“了不起,有什麼用?還不是被心魔所噬,死在這裡。”

  十一微愕,“你爹死在這裡?”

  “死在隔壁的心魔之海。”小十七從小到大,從不提過往之事,他不知道為什麼會告訴這個小丫頭,“他用這空間的秘密換取我母親的自由,蛇侯答應了,脫去我母親的奴籍,可以隨時離開。”

  “那你和你姐姐為什麼還在這裡?”

  小十七望向遠方,嘲諷地笑了笑,“脫去奴籍有什麼用?我爹帶著我們母子三人離開,母親很快毒瘴發作,渾身潰爛。父親雖然不似我母親在蛇國土生土長,中毒那麼深,但也是毒瘴附骨。父親認為蛇侯欺騙了他,回來與蛇侯論理。蛇侯說,他答應的給我母親自由,他做到了。至於毒瘴本是無藥可解,我們一家人只要不離開蛇國,自能舒舒服服地世世過下去。父親怒極,回去後,發現母親已經死去。他傷心欲絕,又恨蛇侯入骨,認為空間是一些地利與天時的巧合造成,只要破壞這種搭成,就能毀去,發誓要搗毀這所空間。”

  “後來呢?”

  小十七輕歎了口氣,“我父親怕我和姐姐也象我母親一樣死去,將我們送回蛇國,自己進入心魔之海。但這時的他,不再是過去那樣無欲無求,最終迷失在心魔之中。”

  “那後來呢……”十一的心不由得懸起。

  “我姐姐見父親久沒回去,將我藏起來,一個人偷偷溜進心魔之海,尋到被心魔所噬的父親,那時他已經奄奄一息。但姐姐只得九歲,太過年幼,無法將父親帶離心魔之海,只好獨自出來,去求蛇侯,願重返奴籍,只求蛇侯救父親出來。”

  十一的心一陣揪緊,小小的丹紅竟已經如此懂事,“那後來呢?”

作者: kidchang    時間: 2013-8-22 11:35 PM

036 小十七的由來

  “蛇侯答應了姐姐,但父親被心魔所噬,出來後,混混沌沌,偶爾清醒的時候也知道指點我和姐姐學武,但不清醒的時候,總要往之門跑。而之門,也被設為禁地,不允許任何人隨意進入,入者死。其實知道之門的人,在蛇國也是極少人知道,知道的那幾個人也絕不會隨便進去,這條禁令是針對我父親而設。”

  小十七說到這裡,胸口起伏,像是看見可怕的事情。

  十一將手覆上他的手背,輕輕握著。

  他才漸漸平復,“因為姐姐重入了奴籍,不能常在家中,只能由我在家裡看著父親,不讓父親到處亂走,但有一天,我太累,睡著了,一覺醒來,發現父親不見了,怎麼找也找不到,只得去找姐姐。姐姐逆返禁令,私闖了之門,尋到父親,父親已經死去。姐姐違反禁令,出來後,自然是死罪,連我也要一併處死,女皇命人將姐姐送上蛇皇的床榻,而我拿去喂她的寵物……狼。”

  十一聽到這裡,心頭不由地一緊,“後來呢?”

  “蛇侯說,他需要一批死奴訓練成死士,以後用來對付一個很厲害的人,只要我姐姐能成為死士,我和她就能活。”

  “平陽侯?”

  小十七輕一點頭,“不過,那時還沒有平陽侯,不知蛇侯為什麼能未卜先知,幾年後,真的出現了一個很可怕的對手,就是現在的平陽侯。於是清以及另外一些蛇國的一流殺手,成了死士的訓練教官,而我姐姐和另外一些奴隸成了死奴,送進訓練場。”

  他說到這裡,苦笑了笑,“是我沒照看好父親,才讓父親慘死,而令姐姐成為死奴。”

  “這事怪不得你。”十一輕透了口氣,丹紅還是苦命的女子,為了父親重新成為奴隸,為了弟弟成了死奴,結果為了心愛的男人,落到現在的地步。

  而平時如同陽光一樣的少年,心裡竟壓著這許多苦楚。

  他平時的那些笑,到底是真是假?

  “你那時多大?”

  “五歲。”

  小十七微仰了頭,眼裡有淚光閃過,接著道:“父親死了,姐姐進了訓練場,我就一個人過活。父親得罪蛇侯太厲害,也沒人敢搭理我,更不敢收留我。加上我們沒有田地,沒有吃的,我只能在山裡挖東西吃。山裡很多野狼,一次進山找東西吃,遇上野狼,差點被野狼吃了,好在遇上一個誤入蛇國的外鄉少年救了我,不過他身上有很重的傷,殺了野狼後,把奄奄一息的我送去尋到姐姐,也就暈迷了。”

  十一覆在他手背上的手,不由得收緊,一個五歲的孩子就經歷了這許多,委實叫人心疼,“救你的那個外鄉人死了?”

  “沒有,不過他的頭受了很重的傷,醒來後什麼也不記得了。女皇本想殺他,但蛇侯見他身手了得,將他被送去訓練場,編號十七。”

  “原來,你的小十七是這麼來的。”十一現在才明白,為什麼他不願用回自己的名字,是他對那個人的感激,“你後來是怎麼活下來的?”

  “我被狼咬傷,無人照顧,或許是因為姐姐是知道之門的秘密,蛇侯怕我死了,姐姐不再受控制,睜隻眼,閉隻眼地任我留在黑門。姐姐和十七把他們的飯食偷偷分一些給我,雖然我們三個都吃不飽,但我也不會餓死,直到姐姐和十七脫去奴籍,成為死士,我才隨著他們一起出去。”

  小十七望著遠方,仿佛回到很久以前,那個滿身是血的瘦弱少年,吃力地將他背在背上,清冷的雜訊,“我不認得路,而且快死了。小子,你可別睡,如果你能在我死之前,帶我尋到你的家人,你就能活。”

  又仿佛頭一回看見正與惡狼搏殺的姐姐,在他心目中,溫柔美麗的姐姐,那會兒如同厲鬼,他嚇壞了,倦縮在訓練場一角,瑟瑟發抖。

  滿臉狼血,如同鬼煞的黑衣少年,走到身邊坐下,分了兩個饅頭給他,自己一邊啃食著剩下的饅頭,一邊欣賞著正將短刀刺入狼喉的少女,淡淡道:“如果你能象你姐姐一樣,你到山裡找東西吃,就不會被狼吃掉。”

  從那以後,他再不覺得姐姐可怕,反而希望能象姐姐一樣。

  許久,小十七收回視線,轉頭看向十一,“知道十七是誰嗎?”

  “難道是……”一個名字在十一腦海裡生成。

  “不錯,就是夜。”小十七,深吸了口氣,想著自己所說的這些話,搖頭笑了一下,連他自己都不敢相信,竟將這些過往一一說給這個小丫頭聽。

  十一心裡潮起潮伏,生死門,被說成無情門,但這些無情之人,才是真正有情,“夜一直沒記起過去的事嗎?”

  “應該是記不起,從來不曾聽他說過。”小十七起身,把十一拽了起來,“不早了,我們得離開這裡。”

  十一默了一陣,漫呼出口氣,“你說,我們為什麼會被送進這裡?”

  小十七在蛇國長大,從小又生活在黑門,所聽所聞自然多些,想了想,道:“這道門,應該是淫-欲和貪欲,另一道門是心魔,不管是欲念,還是心魔,太重的話,都有可能被對方的人用更高的酬勞收賣。”

  十一扁嘴,“不是有毒瘴束縛著,還能不要命了不成?”

  小十七在她鼓著的腮幫上擰了一把,“他們就是怕有人經不起誘惑,然後身在楚,心在漢,給人做了內應。”

  “你的意思是說,他們是用這之門,來考核我們對欲念的克制?”

  “應該是了。”小十七望著前方半眯了眼,有些慶倖,他和十一都是不貪圖和錢財的人,這個魔障對他們而方,應該是如同虛設。

  到了前頭,輕紗繡帳,香煙繚繞,叫人聞著心神蕩漾。

  小十七眉頭一皺,“這是媚香。”

  十一也感覺到這香熏有異。

  但一路行來,這味道就不曾斷過,他們二人又不可能完全不呼吸,小十七低罵了聲三字經,把十一向自己拽近些,“不許亂看,不許亂想。”

  十一撇嘴,他不如管好自己。

  進了二門,玉榻錦褥,到處堆滿金銀珠寶,奢華過越皇和蛇侯的寢宮,成群的半裸美貌女子和少年隨意散在各處,頻頻向他們拋眉弄眼,做出各種挑-逗姿態。

  十一和小十七,對那些珠寶美自然不會多看,緊握著手,不加理睬,徑直前行。

  再往裡走,美人們竟圍了上來,對二人動上手腳。

  十一看著對他們攬腰搭腿的美人,怎麼看,怎麼都象活人,並不象小十七所說的遊魂。

  雖然她不知道遊魂該是什麼樣的形容,但總覺得不該這樣真實。

  好奇得向一個坦胸露懷的豔麗女子摸去,那女子立刻很配合地咬著紅唇,向她靠來。

  十一的手指還沒碰到美人的身體,被小十七‘啪’地一聲,重重打在手背上,痛得她飛快縮回手,吡牙向小十七瞪去。

  小十七的眼,比她瞪得還圓,“就這麼喜歡女人?我姐姐禍害男人,再來個你禍害女人,還要不要人活了?”

  十一氣得吐血,他這是什麼狗屁邏輯?“誰喜歡女人了?你說他們是遊魂,我看著不象,所以才摸來看看。”

  小十七眼皮一跳,真想歪了?

  嘴硬道:“誰信?”

  “不信拉倒。”十一堵氣,扭頭不看他,但怕他再打,身邊圍著的美女美男是不敢再去摸了。

  小十七把她的頭扳了回來,“不許亂看。”

  雖然十一平時並不亂來,但在這裡吸進了太多媚香,小十七怕她年幼,定力不足,被迷失本性。

  十一把下巴從他手掌中摳出來,“那看什麼?看你麼?”

  “看我有什麼不好?”小十七掃了眼她身旁那些比女人還脂粉氣的少年,皺了皺眉,一陣倒胃口,這也叫男人?他堂堂七尺男兒,還比不過這些男不男,女不女的妖人?

  十一腦海裡浮起一抹似不食人間煙火的白色身影,神色微微一黯。

  小十七見她神色有異,視線停在他臉上,卻不知跑神跑去了哪裡,沉了沉臉,正要發作。

  突然間,眼前的宮殿美人盡數消失,一陣震耳的水聲。

  十一抬頭望去,心臟陡然一緊,這地方……

  她清楚地記得,數月前,這瀑布之頂坐著一個正在彈琴的白衣男子,而她和母親正是從這條瀑布上墜下。

  午時的陽光刺得她眼花。

  慢慢轉身,身後是茂密的森林。

  這麼說,她和母親是從這裡進入合歡林。

  可是她想不明白,昏迷中的她是如何穿過之門。

  她壓不住狂跳的心臟,正想再往前看看,日頭微微偏西,狂風忽起,將她和小十七一同卷翻在地,等她翻身而起,眼前已經失去瀑布水潭,仍只有之前所見的華麗宮殿。

  小十七搔了搔頭,“看來,這就是我父親所說的時空之門。”

  十一四處亂看,再也尋不到一絲一毫剛才所見的景致,喃喃道:“午時三刻。”那日墜落瀑布,也是午時三刻。

作者: kidchang    時間: 2013-8-22 11:36 PM

037 小十七失控

  十一漸漸冷靜,“你可知道時間之門,多久開一次?”

  小十七想了想,“好象聽我父親說過,七日一次,一次只得一刻鐘時間。”

  十一輕舔了舔唇,七日才能開一次,可是他們不可能在這裡等上七天時間。

  不過來日方長,她不急於這一時,“走吧。”

  小十七看了他一眼,又一眼,“你真想從這裡出去?”

  十一眸子微暗,“我是從這裡進來的。”

  小十七愕然,見她走遠,忙跟了上去,仍將她的手拉住,免得她又去亂摸亂動那些遊魂,或者被裡頭那些妖豔的半裸妖人拉走。

  十一被他拽著,想摸一摸這裡遊魂的好奇心,別想滿足,不甘地瞪了他一眼。

  他毫不客氣地回瞪過來。

  二人少年心性,在世人心中最容易成魔的貪念和淫念,在他們這裡卻絲毫入不得心。

  走到宮殿盡頭,豔女美男化成塵影散去,金銀珠寶也消失不見。

  二人同時輕噓了口氣。

  十一打量四周,是一間雖然不奢華,卻還算舒適的寢屋。

  然整個房間,除了來路,再沒有門戶可以通過,攤了攤手掌,“沒路了。”

  小十七在屋裡轉了一圈,“這裡應該就是出口。”

  十一上看下看,連扇窗戶都沒有,難道鑽地穿牆,要撞牆也讓小十七先撞。

  小十七聞多了媚香,腦門子有些發暈,滾上腳邊碩大的錦墊,手枕了後腦,悠閒舒服地躺下,舒了口氣,“總算是可以休息一下了。”

  十一踢了踢他的腳尖,撇了嘴角,“你有功夫在這裡睡覺,不如看看怎麼出去。”

  雖然沒了金銀珠寶和美人等幻象,但媚香仍綿綿不斷飄入鼻息,讓人渾身酥酥軟軟,實在不是好現象。

  小十七躺著不動,與站在他面前的十一對視,頭昏昏地有些恍惚。

  他對那些衣不避體的遊魂不感興趣,但面前的少女一言一笑,卻總輕觸著他的心弦,很想將她攬在懷中,告訴她,有他在,不用害怕。

  “這裡應該是靠近出口,心魔的誘惑力減弱,那些遊魂才不敢靠近。我想,應該是時辰不對,就象剛才一樣,時辰到了,我們應該就可以出去。”

  十一回想剛才,也是美人金銀消失,沒走多遠就出現她墜懸的瀑布,而這裡跟剛才情形極為相似。

  在他在腿上又踢了一腳,“平時古靈精怪地,腦瓜子果然好用。”

  小十七翻著白眼,‘哧’了一聲,感情平時一直被她小看著。

  拍拍身邊錦墊,“橫豎要等,不如也躺一會兒。”

  誰知道出去後,還會不會有新一輪的折騰。

  與其這麼死撐,倒不如隨遇而安,養精蓄銳。

  十一猶豫了一下,頭也實在昏沉得厲害,也學了小十七,與他肩並肩地橫躺下來。

  她不知這間殿所是不是幻境,但躺下後,真實的柔軟舒適感,卻讓她舒服得輕歎了一聲,“如果睡著了,錯過出去的時間,怎麼辦?”

  小十七‘哈’地笑出了聲,側身,手撐了頭看她,這丫頭還真想睡?

  “那你就睡死在這裡,我一個人出去。”

  “不帶這麼不講義氣的。”十一被媚香熏得面頰泛紅,半瞌著眼,揉了揉漲痛的腦門,自帶著一股嬌憨慵懶之態。

  小十七心裡一蕩,突然伏下身,將她抱住,向她唇角吻下。

  十一固然被媚香熏得昏昏沉沉,人卻清醒,赫然一驚,將臉偏開,他的唇落在了她頸上。

  她肌滑若脂,他只是微微一滯,便深吮下去,口中呢喃,“十一……平安……”

  箍著她的手臂更加得緊。

  十一不到十四歲,雖然男女之事,見得不少,但她本身卻是懵懵懂懂,而小她三兩歲,正是初識男女之事的年紀。

  只是這些年的所見,讓他對男女之事避而遠之,然而十一不知不覺得走進他的生活,將他封閉的心一點點打開。

  他性子豁達,又能隱忍,平時和十一嘻嘻哈哈,倒也罷了,但這一路行來,吸進大量的媚香。

  剛才為了防止邪念入侵,自是心靜如止水,但這時放鬆了,讓他頭一回心動的姑娘又在懷中,隔著衣裳,仍能感覺到她的肌膚滾燙如炭,哪裡還忍得住,手摸索上她的衣襟系帶。

  十一抓住他的手,見他雙眸赤紅,暗叫了聲糟糕,低頭,在他肩膀上狠咬了一口,道:“小十七,這是森林。”

  小十七吃痛,神智微微清醒,但很快意識又漸漸迷糊,他使勁甩了甩頭,乘著還有一絲理智,咬牙道:“打暈我。”

  十一一時間也尋不到別的辦法,揪住他的衣領,用盡力氣,翻身而起,拿准位置,一咬牙將他往牆上撞去。

  小十七後腦狠狠碰上身後石牆,瞅了她一眼,軟滑下去。

  十一繃著臉,緊張地探手到小十七鼻息下,又把了把他的脈搏,確認他只是一時昏厥,才松了口氣。

  小十七昏迷了,她就不能再睡,怕錯過只有一刻鐘的開門時間。

  抱著膝蓋,坐在小十七身邊,靜靜地守著。

  每過一會兒,便摸摸小十七的面頰,沒感覺到他的體溫下降,才會心安。

  也不知過了多久,正在她覺得眼皮越來越重的時候,一陣涼風吹來。

  暈漲的頭有一絲緩解。

  一絲斜陽映紅了小十七雙眼緊閉的面龐,華麗的宮殿傾刻消失。

  十一環視四周,她和小十七果然身處一片茂密的森林中,而小十七身下是一片厚密的落葉。

  她望了一眼天邊殘陽,不敢耽擱,吃力地背起小十七,蹣跚著向林外奔去。

  十一不知道到哪裡才算真正離開森林,出了林子,仍不肯停下,跌跌撞撞地跌倒在一條小溪裡。

  小十七被冰冷的溪水一浸,醒了過來。

  睜開眼,怔看著從水裡爬起,向他撲過來的十一好一陣,回過神來。

  伸手摸了摸腦後隆起的大包,痛得一吡牙,這丫頭下手真不留情。

  十一將全身濕透的他扶起,關切地在他身上亂看,“你怎麼樣?”

  小十七重哼了一聲,沒好口氣道:“不怎麼樣,險些被你打死。早知如此,倒不如把事成了。”

  十一摔開他,既然有力氣發脾氣,自然不用她再擔心,“如果真那樣,你就成了裡頭一堆白骨,還能在這裡鬼叫?”

  小十七頭腦痛得發麻,青著臉,恨不得一口把她給吞了,“成一堆白骨,起碼爽過,也強過被你打死。”

  十一一時氣塞,這傢伙簡直不可理喻,指了身後林子,“那你回去。”

  小十七躍起身,拽了她往回去,“行啊,我們回去做過再說。”

  十一真是生生能被他氣死,用力踢打他,“我才不要陪你做白骨。”

  ‘撲哧’地一聲笑聲傳來,丹紅不知從何處轉出,款款停在他們面前,掩口笑道:“只要不揣帶那些金銀珠寶,不被裡頭遊魂所誘。與隊員親熱一回,是不會變白骨的。不過你們想再回去,可得帶上七天的口糧……”

  十一雖然和小十七言語上隨便慣了,但那僅限於他們二人之間,這時被丹紅撞個正著,羞得滿面通紅。

  摔開小十七,結巴道:“誰……誰……要跟他進去?”見著丹紅,知道森林已經穿過,懸著的心,也可以落了下來。

  小十七也尷尬地乾咳了一聲,心裡卻想,早知如此,何必忍得那麼辛苦,還白白挨她這麼一下,“姐姐,怎麼會在這裡?”

  丹紅望瞭望眼前的那片林子,眸色微沉,“我負責在這裡接應你們。”

  他們父親死了,對這詭異空間最為熟悉的,莫過於丹紅,由丹紅擔任這份職責,再合適不過。

  小十七眼底也是閃過一抹不容人察覺的刺痛,很快恢復平時的吊兒郎當,“怎麼早不說,害我白白遭這許多罪。”

  丹紅斜了他一眼,“你這性子,在裡面能遭什麼罪?”如果不是深知小十七的性格,確認小十七不會迷失在之門,她也不會這麼放心放他進之門。

  畢竟規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她不告訴他,也是想借這機會多磨練一下他。

  小十七從鼻子裡哼了一聲,陰陽怪氣地道:“媚香啊,裡頭全是媚香……我好歹也是正常男人……”

  十一漲紅著臉,一腳踹在他腿上,他還有臉說。

  小十七飛快地睨了十一一眼,當著姐姐的面,只好閉嘴。

  丹紅抬手掩了嘴,笑笑道:“原來我家小潑猴,已經是男人了。”接著一雙妙目在小十七身上轉了一圈,“我怎麼就沒瞧出來。”然後又看向十一,“十一妹子,你可看出來了?”

  十一‘噗’地一聲笑了出來,立刻搖頭,“沒看出來。”

  小十七的臉一層一層垮了下去,誰說的三個女人一台戲?兩個女人已經叫人吃不消。

  十一怕小十七太過難堪,四處亂看,“紫雲姐姐她們比我們先進門,怎麼不見出來?”

  丹紅柳眉也是微微一擰,開門只得一刻鐘時間,如果在這一刻鐘內不出來,就得在裡面呆上七天七夜,七天七夜,不吃不喝,能不能活著出來,實在難料。

作者: kidchang    時間: 2013-8-22 11:37 PM

038 應龍的愛人

  樹影晃過,從林中跑出兩個蓬頭垢面的兩個人,膝蓋手肘到處擦傷,血肉模糊,竟是紫雲和秋桃。

  看形容竟狼狽過十一和小十七二人。

  十一吃了一驚,忙迎了上去,“你們可算是出來了,可是在裡頭遇上了什麼,弄成這副模樣?”

  紫雲理了理滿是塵土的頭髮,“倒沒遇上什麼。”

  秋桃一邊扳著手肘,看被磨破皮的傷處,一邊報怨,“我這輩子從來沒鑽過這麼長的狗洞,真是累死人了。”

  小十七愕了一下,“狗洞?”

  秋桃委屈地看了小十七一眼,“是啊,裡頭又黑又髒,什麼也看不見,我和紫雲姐姐摸著黑,好不容易才爬出來。”

  十一也覺得奇怪,“你們沒看見什麼?”

  秋桃搖頭,“沒有啊,難道你們看見了什麼?”

  丹紅睨了紫雲一眼,她們二人竟有這麼好的運氣,能進入空門。

  她聽父親說過,空間是欲望之門裡,唯一的安全之門,只是開啟的時間,沒有規律。

  十一和小十七面面相覷,皺巴著臉,這是什麼命,他們一路提心吊膽,稍有不慎,就會被欲念所控,再也出不來,而她們兩個卻只是爬了一回狗洞,雖然看上去狼狽些,卻不會有任何危險。

  丹紅望瞭望樹影,一刻鐘將到,“武氏兄弟怕是出不來了,我們走吧。”

  “再等等。”十一和武氏兄弟雖然沒有深交,但一起過的紅門,希望不漏下任何一人。

  話落,樹林中滾出一個渾身是血的人。

  十一等人吃了一驚,定眼看去,卻是武修。

  小十七躍了過去,將他扶起,“怎麼弄成這樣,武閑呢?”

  武修盯著他看了半晌,又一一看過十一等人,才回過神來,竟一屁股坐倒在地痛哭起來。

  在他斷斷續續地哭訴中才知道,他和武閑進了那門,竟是一片海洋,隱約能見到遠處的陸地,好在海邊有一條船,他們就坐上了那條船,劃向那片陸地。

  沿途,他們看見了許多一直想念著,卻不能實現的事。

  但他們怕天黑了,再看不見對岸,迷失在海裡,不敢耽擱,生生忍著,沒過去查看。

  直到他們看見一個姑娘被綁在一塊礁石上,那姑娘與他們青梅竹馬,他和武閑都愛極那個姑娘。

  姑娘喚著他們,說她被惡鬼捉來這裡,要她做他的鬼妻,又說那個惡鬼又yin又兇殘,捉來的女子玩膩以後,就會被吃掉,她求他們帶她一起離開。

  他們自是不忍心丟下她不管,加上覺得帶上一個姑娘,沒什麼大不了的,就把船劃了過去。

  十一和小十七心裡一咯噔,他們經歷的是欲念,只要不貪,也就不會被心魔所噬,但心魔之海卻能自行根據人心中所想,產生幻覺來誘惑人心。

  果然,武修說,他們過去後,他留在船上看船,修閑下船救姑娘。

  哪知他剛碰到姑娘,姑娘突然化成惡獸,一口咬住武修,把他撕成碎片,又向他撲來,血濺了他一身,好在他反應快,才逃了出來。

  秋桃聽完嚇白了臉,十一默然無聲,他們不知自己算不算幸運,如果他們進入的不是欲望森林,而是心魔之海,是否能活著出來?

  丹紅從小跟著父親,對欲望之門的生死,並不陌生,再說這幾年死於欲望之門的人太多,她已經麻木,望瞭望天,“不早了,該走了。”

  小十七輕拍了拍武修的肩膀,“活著就好。”生死門裡,生死只是片刻之間,再多的安慰也是無力。

  武修終究是生死門裡的人,雖然悲痛,但漸漸也能自控,起身隨著丹紅等人離開。

  十一望著前方山頂上的一座高塔,不知為什麼,突然有一種莫名的吸引力,吸引著她想朝那地方走過去,“那是什麼地方?”

  “黑塔。”丹紅瞟了眼,兩眼不離黑塔的小十七,眼裡閃過憂慮。

  小十七喃喃自語,“原來,那就是黑塔。”

  “黑塔是什麼地方?”十一越靠近那山頂,向那座靠近的欲望越強,好象裡面有什麼東西在召喚她。

  “據說這裡封印著一把不祥之劍,傳說是赤水女子的愛劍,赤水女子又被人稱為女魃。赤水女子長年穿青色衣衫,起名青衣。所以為把劍,名為赤水,也叫青衣。女魃是個不祥的女人,她的劍自然也是不祥之物。女魃死了,她的劍墜落人間,被封印在此。不知怎麼,被蛇侯發現,命人修建了這座塔,塔里養著數百名一流的殺手,看守此劍。”

  這件事,在死士裡不是什麼秘密,丹紅也不必相瞞。

  十一心弦輕輕一顫,自己竟與女魃同名,難道是因為同名的原故,所以才會有所感觸?

  小十七奇道:“這個赤水女子,就是傳說中應龍的愛人青衣?”

  十一腦海中浮現出那潭綠水,潭水彈琴的青衣女子,以及她身邊的那條說要成為應龍的虺,“這個傳說是真的?”

  丹紅笑笑,“這只是個傳說,到底是不是真的,誰知道呢?再說,說是這裡封印著那把劍,但從來沒有人見過那把被封印的赤水劍,這把劍,到底存不存在,也無人知道。”

  十一望向高塔,心底莫名地隱隱牽動,“如果沒有這把劍,為什麼蛇侯要派這麼多人看守?”

  丹紅秀眉微蹙,“因為這座塔另有用途。”

  小十七對那把劍十分好奇,“什麼用處?”

  “這個問題,或許我能給你們一個答案。”一個誘惑的聲音傳來。

  丹紅臉上笑意盡收,退過一邊。

  十一回頭看去,只見四個漂亮的少年,抬著一頂軟轎而來,轎簾揭開,露出蛇侯那張妖媚的絕色面龐。

  蛇侯意味深長地睨了十一一眼,回眸望向塔上游離的七彩霞光,琉璃般的眸子放著異樣的光華,難道要解封了?

  小十七因為父親的死,對蛇侯心存恨意,但他現在的地位和本事,根本無法與蛇侯對抗,而且想從大巫師那裡得到yin蠱的解藥,還得求助蛇侯,所以他就算恨,也不能有所表示。

  但他不是善於違心巴結人的人,從蛇侯出現,就開始保持沉默。

  十一一看到這個不同於人類的另類產品,就會想到讓她毫毛豎起的尾巴尖,目光下意識地往他袍角掃。

  蛇侯眼角餘光瞧見,嘴角勾起一絲曖昧笑意,“看什麼呢?”

  十一忙收回視線,“沒什麼。”

  蛇侯眼角笑意更濃,淡紫色的尾巴尖在她眼下一晃,不著痕跡地又收回袍下,除了十一,並沒有別人發現。

  十一神情一僵,暗罵,變態蛇,怕他再做出什麼出格的事,扭頭看向別處,卻見秋桃目瞪口呆地望著蛇侯,只差點沒流下口水。

  輕拽了拽她,秋桃回神,雖然不知蛇侯是什麼人物,但見丹紅都規規矩矩,而她卻死死地盯著人家看,嚇出一身冷汗,趕緊低頭。

  蛇侯一一看過小十七等人,“還不錯,六人只損了一人。”

  武修胸口悶痛,雖然也是頭一回見蛇侯,但聽過除了女皇以外,蛇國還有一位貴人,見這架勢,也猜到蛇侯就是那位神秘的貴人,強忍悲痛,低著頭,不敢讓露出悲痛和怯弱之態。

  蛇侯把玩著手中紫砂小茶壺,幽幽道:“死奴到了這裡,可以以兩種方式成為死士。”

  成為死士是生死門裡所有死奴的目標,因為只有成為死士,才有活路,所以眾人聽他這麼說,都不禁打起精神。

  蛇侯漫不經心地道:“第一條路,當然還是和以前一樣,一道一道門的過關,到底多少關,你們走到那裡,自會知道,不過這條路,沒有三兩年,怕是難成。另一條路,就是進入黑塔。進入黑塔,只要三個月,三個月後能活著出來,就可以直接成為死士。而且…………”

  他說到這裡停了下來。

  十一呼吸一窒,她進入訓練場,已經幾個月,而過完紅門得三兩年……可是大巫師給她的期限是一年。

  這麼看來,大巫師是算計好的,讓她進入黑塔。

  進入黑塔,只要三個月,這對任何死奴來說,都是致命的誘惑。

  便天下沒有白吃的晚餐,這三個月將會何等兇殘,無法想像。

  蛇侯目光停駐在十一微白的面龐上,接著道:“而且能從黑塔出來的人,可以向我要求一件,我能做到的任何事。”

  小十七眸子一亮,看向丹紅,後者輕搖了搖頭,小十七卻勾唇一笑,丹紅心底冰冷,眼裡是無法掩去的擔憂。

  蛇侯瞟了小十七一眼,又看十一,“你們可有人願意進黑塔?”

  十一冷笑,一年時間成為死士,她和母親才能活命,問這話,簡直是脫了褲子放屁,她有選擇嗎?

  “可有人進過黑塔?”

  “很多。”蛇侯把壺嘴湊到唇邊,輕吮了一口,眼角笑意越加嫵媚,真是聰明的姑娘。

  “可有人出來過?”這才是十一所關心的。

  “有,一個。”蛇侯揚了揚眉,有意無意地瞥了丹紅一眼。

作者: kidchang    時間: 2013-8-22 11:38 PM

039 不許他碰你

  丹紅咬著紅唇,垂下眼,胸口微微起伏,似難以自抑。

  一直沉默的小十七,直視向蛇侯,“是夜?”

  蛇侯點頭,“不錯。”

  十一明白了,夜簽下的所謂的血契,就是進入黑塔,以活著出來為條件,脫去丹紅性奴的身份。

  看向丹紅,如此冰冷的一個人,能為一個女子付出這麼多,是因為愛嗎?

  面前的女子確實是值得讓他憐惜和愛慕的。

  蛇皇慵懶地靠坐回去,削尖的指甲一點點刮過紫砂壺口,視線慢慢掃過除了丹紅以外的五人,“走第一條路的,可以隨丹紅離開。”

  黑塔里養著幾百名一流的殺手,進入黑塔就意味著,以一個之力與幾百個一流殺手搏殺。

  這樣的地方,進去不是訓練,是找死。

  五人互視了幾眼,紫雲首先走了出來,“我沒有什麼事急著要做,不妨多練上幾年。”

  秋桃緊跟了出來,瞅了小十七和十一一眼,一聲不哼地站在紫雲身後。

  武修剛經歷了兄長的死,還處在對死亡的恐懼中,雖然第一條路很長,生死難料,但總強過馬上去送死,也站了出來。

  小十七和十一卻站在原地沒動。

  紫雲詫異,以小十七的資質,在紅門裡只要踏踏實實地,絕對能成為死士,根本無需去黑塔冒險。

  小十七雖然進入訓練場的時間尚短,但終究是在黑門裡生活了幾年,對這裡非常熟悉,所以任何訓練到他這裡,都很快得心應手。

  而十一純粹是個新人,身手固然不錯,這些日子也很努力,但時間終究還短,鳳雪綾也是剛剛上手,以現在的條件去挑戰黑塔,無疑是雞蛋碰石頭。

  但不管怎麼說,見十一與小十七一同時選擇留下,心裡泛起一絲難言的味道。

  丹紅料到小十七會如此選擇,所以才會一來就把厲害說與他們聽,希望他知難而退,結果小十七仍然如此,等了一陣,不見二人動彈,急得額頭上滲出虛汗,偷偷一個勁地給小十七使眼色,讓他站過去。

  小十七卻視而不見,坦蕩道:“我走第二條路。”

  十一隱隱已經猜到小十七要進黑塔,是圖著蛇侯許下的承諾。

  小十七能坦然從欲望森林出來,可見對財和色上是無欲無求的,他這麼做,只能是為了自己的姐姐,丹紅。

  十一同樣想保全母親,對他的決定非常理解。

  走第一條路,就算成為了死士,也不一定能有資格向蛇侯要求什麼。

  所以第二條路,雖然做太過冒險,但終究是一個機會。

  揚臉朝小十七微微一笑,“我和你一起。”口氣輕鬆得就象與他一同去採摘山果。

  換成平時,小十七定會回她一句,不自量力,但這會兒,看著她潔淨清新的面龐,心裡卻輕輕一動。

  他知她是為了母親,同樣的目的,把兩個人的心慢慢擰在一起,輕揚了揚眉,“好。”

  蛇侯把玩著茶壺的手停下,紫色的眸子閃爍著妖異的光華,他很期待看見接下來會發生的事。

  揚手示意丹紅帶人離開。

  丹紅知道小十七有多倔強,在他瞞著她,去見蛇侯,要求進入訓練場,就料到有這一天,她改變阻止不了他,暗歎了口氣,帶了紫雲等人離去。

  小十七直視向蛇侯,“如果我能出來,你是否能當真遵守承諾?”

  蛇侯不介意他的無禮,“我知道你對你父親的事,耿耿於懷。但我確實遵守了我的承諾,放了你們一家人自由,至於合歡林的毒。一來,我並沒答應過你父親;二來,確實無解。只要你能出得黑塔,提出的要求,只要我力所能及,定全力而為。”

  他當然能猜到,小十七要的是丹紅體內yin蠱的解法。

  以他的地位,讓大巫師交出解法,並非不可能。

  小十七點了點頭,不管他怎麼恨這個國家高位上的這些人,但蛇侯的話,無可反駁。

  蛇侯重看向十一,“你不後悔?”

  十一嘴角勾起一抹諷刺地淺笑,“你們送我進訓練場的一天,就安排好這一天,我還有別的路可走?”既然是唯一的路,還有什麼後悔可言?

  蛇侯邪媚一笑,“我可不捨得你死在黑塔。”

  十一更不想死,與他實在不必有更多的廢話,“我們什麼時候進塔?”

  “不急。”蛇侯豎起食指搖了搖,“你們現在還太弱,我給你們三個月時間,這三個月你們不必留在訓練場,你們可以自由地行動,我會吩咐夜盡心教導你們,三個月後,你們能不能通過黑塔,就看你們自己的造化。”

  十一明白,這三個月,說是自由,其實得比在黑門時更加努力,才能讓自己得到最大的提高。

  蛇侯抬手,淡聲吩咐侍兒,“回去。”

  軟轎抬起,從十一身邊過去時,蛇侯又示意停了停,手指輕抬十一的下巴,眸子鎖著她的眼,“別讓我失望。”

  十一面無表情,冷冷地看進蛇侯的眼,這雙妖邪的紫色瞳眸裡閃著趣味,讓十一覺得,自己在對方眼裡,就是一個添加樂子的玩意。

  “如果蛇侯希望更有趣些,最好保證我母親的安全。”

  蛇侯笑了,指背輕輕刮向她細嫩的面頰,“放心,只要你活著,你母親會活得很好。”

  “希望蛇侯不要食言。”十一實在不願意母親在女皇和大巫的威脅下過日子。

  “如果你不相信我,這三個月,我允你和你母親一起,如何?”蛇侯手指從她面頰滑下,輕刮她下唇的輪廓,黑塔上的異動,讓他太期待這個小丫頭接下來的表現。

  如果真能解開赤水劍的封印,會發生什麼事?他太想看到。

  小十七瞪著那只手,真想把那只爪子給砍下來。

  蛇侯斜眼瞥了小十七一眼,又是一笑,如果他能成為第二個清,那個人定會失瘋若狂,一定更有趣。

  放開十一,靠坐回去。

  小十七瞪著蛇侯的軟轎遠去,把十一拽了過來,扯著袖子,使勁擦她被蛇侯碰過的地方,怒道:“做什麼任由那妖人碰你?”

  十一將他的手拉下來,“被他摸一摸,換和母親一起三個月,有何不好?”

  小十七怔了,目瞪口呆,漲紅了臉,半晌,才出得聲,“你不是這樣的人。”

  十一笑了笑,慢慢垂下眼,“我也不知我是什麼樣的人。”她不是不噁心蛇侯碰她,只是有時直接的抗拒並不是好辦法。

  小十七看了她一陣,突然上前一步,手臂環過她的肩膀,將她攬入懷中,緊緊地,“我們不會死在黑塔,會得到自己想要的。”他現在雖然不能與蛇侯相抗,但他相信總有一天可以。

  十一輕拍了拍他的後背,“那這三個月,可要努力些。”

  小十七下顎輕輕磨挲著她的耳鬢,微微偏頭,唇輕觸她的額頭,很想就此滑下去,深吻上她。

  但他什麼也沒做,只輕點了點頭,退了開去。

  他不會忘記,清給姐姐帶來的傷害。

  現在的他,連清都不如,他給不了她任何保護,所有的情和欲,只會給她帶來災難和傷害。

  “你也得加油,別太拖我後腿。”

  十一‘哧’了一聲,他自身都不知能不能保,倒擔心人家拖他後腿。

  二人同時望向前方黑塔,心裡沉甸甸地,遠不如表現的那麼輕鬆。
  
  夜抱著胳膊,依在窗邊,遙望著山頂籠罩在夜暮中的黑塔,神色淡淡地。

  身後桌邊,丹紅已然半醉,仍蹙著柳眉,一杯酒接一杯酒地飲著,仿佛飲下的不是美酒,而是苦水。

  不知過了多久,夜轉身過來,冰冷的眸子瞅了丹紅一陣,上前按住酒壺,“再喝,又得發酒瘋。”

  丹紅沒能將酒壺提起,抬起腥腥醉眼,看清面前冷俊的面龐,笑了笑,“你說,我這麼個禍害,做什麼要一直活著?”

  夜皺了皺濃黑的眉,平視著她的眼,不言。

  丹紅自嘲一笑,“當年害你如此,現在又害丹心如此。如果我早早死去,你們又何必如此?”

  夜冰冷的雜訊響起,“你死了,丹心更無所求。”世人總以為無欲無求,是崇高的境界,那是他們不知道無欲無求的痛苦和空虛。

  有欲有求,或許會痛苦,但這般活著,方為一個人,而不是行屍走肉。

  失憶後無欲無求的他,深知行屍走肉的絕望。

  半醉的丹紅,突然仰頭滾靠上他的肩膀,側臉看他,這張臉已經沒有初見時的稚嫩,俊得刺目,剛毅而冷峻,但他冷如寒冰的性子,把所有姑娘拒之千里之外。

  “我死了,丹心會難過,你會嗎?”

  夜冷看著她,目無波瀾,“不會。”

  丹紅笑了,手撫上他的胸膛,“你是男人,也需要女人的身體。既然不會,為什麼不……其實與我,和與別的女人,有什麼不同?你不肯與我,是因為清嗎?”

  她為瞭解去yin盅發作時,不能抑制的欲望,與眾多男人輾轉席間,但那都是沒心的,只有欲。

  但她真的很想,溫暖這個男人冰冷的心,哪怕讓他有片刻的歡悅。

作者: kidchang    時間: 2013-8-22 11:39 PM

040 異外來客

  “既然要發酒瘋,就少喝些。”夜奪去她手中酒杯,起身走開,重回到窗邊,遙望遠處高塔,眼裡掠過一抹慮色。

  早知十一定會走黑塔之路,只是沒想到這一天,來得這麼快,快到他還沒有做好準備。

  “為什麼不說出真相?”丹紅提了酒壺搖搖晃晃起身,“清給你說過什麼?”

  夜面無表情,他答應過清,永遠不告訴她真相,清說的不錯,就算告訴了她,又能如何?

  她恨著清,隨著時間流失,痛會漸漸淡去。

  如果她知道真相,念著清的好,那痛便會跟她一輩子。
  
  果然如蛇侯所說,月娘搬出蛇皇的寢宮,和十一一起住進一間獨門的小院。

  但月娘沒能如十一所願,告訴她,她想知道的一切。

  那日送葬,為什麼要被人屠殺,母親和平陽侯之間,是不真的如他所說,只是一場交易,所有問題,月娘不肯露出半點口風。

  十一雖然覺得遺憾,但考慮著三個月後,要進入黑塔,生死難料,這時就算知道了,也不能改變什麼,索性丟了開了去。

  只有三個月時間,夜分別為小十七和十一設計了一套訓練方案,用最直接,最有效的方式激發他們還沒被挖掘出來的潛能。

  而其沒有人能保證,進了塔,十一和小十七不被分開,所以夜的方案,也是讓他們單獨訓練,提高自身的能力,而不依靠他人。

  過程固然辛苦,可以說是痛苦的折磨,但只有這樣,才能在最短的時間內,讓他們二人大弧度地提高。

  在訓練過程中,任何人也不許打擾他們,就連夜自己本人,也退避開去,好象就連多一句話,都是浪費訓練的時間。

  時間雖然緊迫,但小十七和十一都是極吃得苦的人,再累再艱難,都咬牙硬撐,絲毫沒半點偷閒。

  夜在暗中看著,頗為欣慰。

  這日,十一正在合歡林中苦練,一直平靜的黑塔,突然騷動起來。

  黑塔里湧出大批的殺手,追趕著什麼人。

  這樣的事,在蛇國還是第一次發生。

  大批的殺手從十一身邊搜索而過。

  她從他們簡單的指令中得知,竟是封印在黑塔里的赤水劍被盜。

  這可是天都要塌下來的大事。

  蛇侯下令,無論如何要截回赤水劍,至於盜劍之人,殺無赦。

  將赤水劍截回者,重賞。

  十一只關心三個月後的黑塔之行,赤水劍被不被盜,她無心理會。

  這林子被人來來去去的反復搜索,再難安靜地練習,收起鳳雪綾走向林子深處的泉邊,打算洗去臉上泥塵,重新尋處安靜的地方。

  到了泉邊,卻見泉邊背對她,坐了一個黑衣人,手中正握著一把只得一尺來長,劍身赤青的短劍,輕輕抹拭,那劍劍身極窄,赤青的劍身上,隱布著暗紅血絲,血紅被光一照,琉光四走,詭異又美麗。

  說是劍,倒不如說更象刺,是適合女子的武器。

  十一走路,幾乎無聲,仍被他察覺。

  他回頭過來,水光反映在遮去他半邊臉的青獠面具上。

  “是你?”十一怔了,她無論如何也不能相信,偷赤水劍的竟是平陽侯。

  更不能相信,他竟然敢進入合歡林,要知道這林中的瘴毒,無人能解。

  他看著她微微一笑,如厲鬼的面具,絲毫不能影響他溫文雅致之態。

  十一掃過他手中黑沉的窄劍,“你偷了赤水劍?”

  “你認得這是赤水劍?”平陽侯指腹輕撫劍身,溫柔得如同撫摸愛人的身體。

  十一搖頭,但有人盜取赤水劍,已經鬧得沸沸揚揚,她哪能不知?

  看著他手中窄劍,不知為什麼,憑白生出一股親切感。

  平陽侯專注地瞧著她臉上的神情,“喜歡?”

  十一吸了口氣,喜歡有什麼用,這東西不是她能要的,“你帶著這劍,離不開的。”

  這片林子早被殺手們層層圍住,他帶著這把劍,只要露身,就會遭到無窮地追殺,就算他功夫再好,也不可能與數百的殺手打鬥,還不呼吸,一旦吸入林子裡的毒瘴,任你有天大的本事,也無計可施。

  他不以為然地瞧了她一陣,握著赤水劍,站起身。

  十一下意識地往後退開,握了匕首橫在身前戒備。

  其實她只要叫上一聲,立刻會有大批的殺手湧來,他就是插翅也難飛。

  但她除了警惕地看著他,沒發出一點聲響。

  他淺淺一笑,將赤水劍擲到她腳邊。

  十一看著插-在腳邊,微微輕顫的窄劍,不解地向他看去。

  “送你。”他從背後取下一個竹筒,裝了一筒泉水,回身深看了她一眼,飄然而去。

  十一望著他背影消失的方向,恍然如夢。

  他是已經中了毒瘴,所以取水,還是根本不怕合歡林中的毒瘴,如果不怕,又為什麼要取水?

  百思不得其解。

  看著腳邊的赤水劍,眼角直抽抽,他這是丟了一個燙手饃饃給她。

  她拿著這把劍,怎麼給蛇侯解釋。

  說是平陽侯偷的,然後轉送給了她?

  簡直是找死。

  不說是平陽侯,說是一個小賊偷的,她把小賊打跑了,把劍奪回來。

  數百殺手沒奈何的小賊,她卻把人家打跑了,她一個人頂數百個殺手?

  誰信誰白癡。

  想轉身離開,不加理會,誰愛撿,誰撿去。

  那股莫名的親切感召喚著她,不忍離去。

  半晌,彎腰撥起腳邊窄劍,手指輕輕拭去劍上沾著的泥土,那般親切感越加的濃烈,對這劍竟有些愛不釋手。

  “平安。”

  十一猛地一驚,轉身,見母親扶著樹杆,臉色發白地看著她。

  “娘,你怎麼來了。”十一打了個寒戰,剛才想得太投入,連母親什麼時候到身後都不知道,如果換成其他人,後果不堪設想。

  “我聽說很多殺手在這裡抓人,我擔心你,所以過來看看。”月娘擔憂地看過十一手中窄劍。

  十一故作輕鬆地把玩著窄劍,笑道:“可以找蛇侯要賞賜了。”

  月娘擰緊眉頭,“他為什麼要把這劍給你?”

  十一耷了耷肩膀,“估計是他有自知之明,知道帶不出去,不如送我做個人情?”

  月娘心裡一緊,“他與你能有什麼人情?”

  十一不敢告訴母親,她與平陽侯有過幾次邂逅,戲笑道:“或許是贖還屠我們滿門,害我們母女墜崖的罪?”

  說完,暗看母親臉色。

  月娘張了張嘴,終是沒再說一個字,那個人暖如春風的外表下,是一顆硬如堅鐵的冷實心腸,手上染滿鮮血,哪來贖罪之說。

  十一終是看不出母親對平陽侯是恨,還是不恨,將母親送回小院,朝著蛇侯寢宮而去。

  見了蛇侯,只說這劍是撿的,沒見著盜劍的人。

  蛇侯繞著她轉了一圈又一圈,審視的目光,幾乎要把她每根頭髮都切開來,“真沒看見?”

  “沒看見。”十一悔得腸子都青了,就知道不該撿這燙手山芋。

  “真沒?”泛著七彩光澤的淡紫尾巴尖,向她褲下撩來。

  “真沒。”十一快如閃電地把那截尾巴尖踩在腳下。

  蛇侯怔了一下,低頭瞪著被她踩在腳下的尾巴尖,臉上陰晴不定,她居然敢踩他……

  十一抬抬眼皮,發現對方臉色不好,一點點挪開腳,漂亮的尾巴尖上,留下了一截沾了泥的腳印。

  蛇侯險些暈了過去,他可是最愛惜身體,絕不容身體上沾上一點汙塵。

  十一也是一愣,賠了個笑,“意外,意外。”

  這還能是意外?

  蛇侯紫色眸子裡幾乎噴了火。

  “我給大人擦擦。”十一乾咳了一聲,蹲下身,抓住那截漂亮尾巴尖,低頭,在上頭呸了兩口口水,一陣搓。

  蛇侯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她竟在他尾巴上吐口水,變了臉色,倏然往後退開,身體被身後凳子一絆,跌坐在凳上,瞪著十一,殺人的心都有。

  十一抬頭,對上他噴火的眼,迷惑道:“不夠乾淨麼?”攤了手掌,又要呸口水。

  換成別的女人,蛇侯早叫人剁塊喂狼,可是這女人,他哪能捨得?

  蛇侯妖孽面龐煞白,生出一絲無力感,忙將尾巴縮回袍下,發誓以後再也不在她面前露出尾巴。

  十一掛記著今天沒完成的訓練,不願在這裡多耽擱,見他縮回尾巴,起身告辭。

  蛇侯瞟了眼她的手,無力地揚了揚手,示意她快走,同時向外叫道:“打水。”

  十一剛出門口,見夜匆匆趕來。

  夜見她安然無恙地出來,暗松了口氣,轉身就走。

  顯然得到消息,十一得了赤水劍,怕她解釋不清,招來殺身之禍,才匆匆趕來。

  十一遲疑了一下,追了上去,跟在他身後。

  直到無人的地方,十一才開口道:“我沒有事。”

  夜停了停,回頭淡睨了她一眼,就轉開視線,接著往前走。

  十一微笑了笑,不緊不慢地跟在他身後,能有這麼一個處處為她的安危著想的老師,是她的福氣。

  夜走進合歡林,才停了下來,手腕輕轉,手中多了把薄窄的軟劍,劍身筆直地指向地面,“我和你練練。”

  十一眸子忽閃,跟他夜學了這麼久,這還是他頭一回與她對練。

作者: kidchang    時間: 2013-8-22 11:40 PM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3-8-24 09:07 PM 編輯

041 不會死心嗎?

  十一恭恭敬敬地行過禮,取了鳳雪綾出來,也不等夜招呼手一揚,雪白的綾緞帶著叮鈴脆響,向夜拂去。

  夜手中軟劍不與鳳雪綾硬碰,旋身避開。

  還沒穩住身形,眼前白影晃動,鳳雪綾如活物般,鋪天蓋地向他卷來。

  他眼疾手快地抓住飛來的綾綢,綾綢去勢受阻,盡頭的小金鈴卻向他面門飛來,又准又狠。

  迫得他不得不放開抓在手中的綾綢,再次閃避。

  十一不等他有喘氣的機會,另外兩個金鈴向他掠來。

  出淨全不留情。

  夜暗暗欣慰,她在鳳雪綾上沒少下功夫,短短時間,竟已經能運用得如此純熟,如果換一個人,僅這幾招,已經足以讓人手忙腳亂,稍有不慎,便能被傷在那幾個精巧的小金鈴下。

  他劍身一抖,欺身向前,已經穿破鳳雪綾布下的陣勢,劍尖輕抵了十一的喉嚨。

  飛舞的鳳雪綾從空中墜落,十一歎了口中氣,這麼苦練法,卻在夜的劍下,走不過十招。

  “我進黑塔前,比你強不了多少。”夜手腕微微一轉,軟劍已經收回腰間,轉身離去。

  十一小臉上慢慢漾出笑意,這些日子一直忐忑的漸漸平復下來,繼而心裡一陣甜,他這是在告訴她,只要再努力些,黑塔也不是那麼可怕

  輕咬了唇瓣,將鳳雪綾一揚,輕脆地鈴聲在林中漫響開去,她如同林中仙子般在旋舞的綾綢中,歡快地旋轉。

  不錯,只要再努力些,沒有過不去的坎。

  夜站在樹下,遙望著綾綢中身姿妙-曼的少女,眼裡的寒意漸漸淡去換成一抹溫柔。

  他不知道,在遠處,有另一個美豔的姑娘,縮身樹後,靜靜地凝看著他眼裡的那抹溫柔,無聲地一聲歎息。

  隨著赤水劍被重新鎖入黑塔,除了黑塔里外加強防禦外,這件事很快被人遺忘。

  越來越緊張的訓練,讓十一無暇分心將在合歡林中遇上平陽侯的事也隨之淡去。

  然一個月後,歸於平靜的黑塔再次掀起騷亂。

  赤水劍再次被人盜出黑塔。

  不過這次,來人沒有這麼好運,被人牢牢地圍堵在塔外。

  蛇侯的尊嚴再次受到挑釁,怒不可遏令蛇國所有死士前往黑塔,截殺來人。

  正指點十一練武的夜,接到通知,濃黑的眉慢慢蹙緊,睨了十一一眼轉身離去。

  十一胸口陡然一緊,幾乎透不過氣來,輕抿了唇,也緊跟在夜的身後,向黑塔方向而去。

  到了黑塔外,已經是遍地死傷的黑塔守衛,只看見盜劍人遠去的背影。

  十一望著那抹修長的身影心臟砰然亂跳,又是他。

  據報告盜劍人已經受了不輕的傷,應該不能久撐。

  夜正欲追趕,一支形狀怪異鐵箭無聲地破空而過,向盜劍人疾馳而

  盜劍人側身避開那箭竟憑空爆開,化成許多碎片飛濺開來,繞是他閃得快仍有幾片鐵片射-入他的背心。

  他一個踉蹌撲倒在地,不知生死。

  黑塔守衛們,紛紛向前趕去。

  十一的頭‘嗡,地一下,亂成了團,莫名地慌了神。

  那個人本該是她的仇人,可是不知為什麼,看著他倒下,胸口竟痛得呼吸¯不得。

  轉頭同夜一起向鐵箭飛來處望去,只見一個女子,平舉著一把不知什麼材質做成的強弩,立在樹下,她一身黑衣,臉上也裹著黑紗,只露出一雙眼睛在外。

  她正架上第二支箭,見夜向她望來,與夜目光一觸,慢慢垂下手,隱身在樹後。

  十一手扶著樹杆,收回目光,卻見盜劍人重新站起,蹣跚著往前而

  夜神色冷漠,眉心卻不經意得微微蹙緊,朝著盜劍人逃走的方向而

  十一略為沉吟,避開眾人視線,向林中潛去,到了無人處,向林外那處隱蔽的泉潭邊飛奔而去。

  到了泉邊,果然見那人渾身是血,頹廢地依坐在潭邊青石上,手中緊握著那把赤水劍。

  蒙住臉面的黑布已經摘下,詭異的青獠鬼面一如既往地映著水光,越發顯得淩厲。

  他聽見她的腳步聲,抬頭起來,望著她微微一笑,墨潭般的眸子深不見底,目光也是慣有的溫文柔軟。

  十一掃過他仍不住滲血的傷口,喉間微哽。

  她不明白,為什麼會為這個本該恨,又不曾見過幾面的男人緊張擔憂。

  扒開心菲,除了那種莫名地擔憂,卻再沒有其他。

  這樣詭異的感覺,讓她迷惑,難道他們之前認識?

  凝注著他眼底那抹柔笑,走到他身邊停下,“這劍不適合你。”

  “我喜歡它的名字。”他吃力地抬手,手指輕柔撫過劍身,“赤水青衣。”

  十一胸口一緊,張張嘴,卻說不出一句話,這是一把和自己同名的劍。

  遠處傳來搜尋的聲音,她臉色微變。

  他蹣跚起身,把赤水劍遞給她,“我得走了,這劍送你。”

  “我把它還給蛇侯,你下次是否還會再來?”十一微微一怔,他到底是真心想把這劍給她,還是害她?

  “會。”他毫不猶豫地回答,眸子黑沉沉地沒有一點光亮。

  “你不知道什麼叫死心嗎?”

  上回他僥倖走脫,以他的聰明不會想不到,這邊會嚴加戒備,這樣還來,根本就是送死。

  越皇和蛇侯想方設法讓他死,甚至為了他培養大批的死士,都奈何不了他,他竟為了把劍一而再地來送死。

  他不答,只是平和地迎著她慍怒的目光,眼裡笑意更濃,更柔和

  十一覺得自己快被一口氣憋死過去,這氣卻不知能往哪兒發,看過他手中染血的赤水劍•輕歎了口氣。

  他如果想她死,有很多機會可以殺她,根本不必如此。

  林中腳步聲漸近,過不了多久,他們就會搜到這裡。

  十一胸口越加哽得透不過氣,不接他手中赤水劍,卻拉了他的胳膊架到肩膀上。

  他怔了一怔,側臉向她看來。

  十一看了他一眼,“我送你離開。”

  “我自己能離開。”他身上的傷固然重,但要將他困在這裡,卻是妄想,他冒險在這裡停留,只是希望她能來,把這劍交給她。

  她來了,他已經無憾。

  十一冷笑,傷成這樣,還逞什麼能,不再多說,扶了他避開搜尋地黑塔護衛,向合歡林深處而去。

  這時,她已經顧不上,他會不會被林中瘴毒入體。

  沒走出幾步,卻見母親慘白著臉,站在樹下。

  十一臉色微微一變,整個人僵住。

  平陽侯倒是坦坦然地淺淺一笑,站直身,將十一輕輕一推,想獨自離去。

  十一將唇一咬,握著他手臂不放,重新將他扶緊,眸子裡是不容人拒絕地固執,“如果你不想被人發現,讓我們娘倆陪你一起死,就不要亂動。”

  他深看了她一陣,不再動彈,任她扶著。

  “平安。”月娘臉上唯一的血色也失去。

  十一輕吸了口氣,不看母親的眼,繞過母親,向前朝著慾望森林出口處,急行而去。

  月娘又急又怒,但她瞭解女兒,知道她決定的事,絕不可能改變,如果這時聲張,只會引來黑塔護衛,葬送掉女兒的性命。

  見女兒扶著那人遠去,深吸了口氣,讓自己冷靜,飛快地掩去地上行走過的痕跡,以及血跡,悄然離去。

  十一為了可以帶母親離開,不時在這附近徘徊,把慾望之門的開啟時間,摸索得七七八八。

  到了林中深處,離開門時間已經不遠,但黑塔的護衛隨時會搜尋過來,在這裡哪怕是多呆上一秒鐘,也是極為危險。

  一旦被發現,後果,她不敢去想,也不願去想,只是有一種本能的直覺,這個人不能死。

  起碼現在不能。

  奔波了這一陣,平陽侯神情越加萎頓,但神色間,卻始終輕鬆無畏。

  夕陽總算偏西,眼看就要到慾望之門開啟的時間,十一剛要鬆口氣,卻傳來由遠漸近的腳步聲。

  十一整顆心都要跳出噪子眼,緊盯著腳步聲傳來的方向,緊張得能聽見自己的心跳。

  平陽侯唇壓在她耳邊,“你走。”

  十一不理,在袖中攥緊鳳雪綾。

  斜陽晃過,十一忙扶起平陽侯,往一片灌森木林撞了進去。

  眼前景致一換,變成奢華的殿堂,隱隱還聽見身後有人道:“這邊沒有人。”接著再聽不見任何動靜。

  十一怕有人識得慾望之門,這時進來,仍是將他們捉個正著。

  不敢耽擱,扶著正四處打量的平陽侯往深處走去,“這裡是慾望森林,如果你存著貪念和淫念就別指望能出去了。”

  “原來這裡就是慾望之門。”平陽侯強打精神,細看四周。

  十一見不知他傷得到底如何,怕他傷勢過重,意識薄弱,被欲念所侵,不再多話,憑著記憶,直奔通往瀑布的出口。

  很快,她發現,她的擔心是多餘的,沒走出多遠,他已經昏迷。

  十一探過他的脈搏,已經很是虛弱,不由暗暗著急。

  另一道門戶要明日午時三刻,門戶才能開啟,不知他能不能撐到明日午時三刻。

作者: kidchang    時間: 2013-8-22 11:41 PM

042 有賊心沒賊膽

  十一只得十四歲,而平陽侯雖然平時看似文儒,但身材欣長,這時昏迷不醒,整個身體壓在她身上,委實沉重。

  好在她一直練武,加上夜常對她進行提升極限地訓練,令她有比常人有更強的忍耐力與暴發力。

  竟半拖半拽地,生生將他扶到了門口。

  豎著耳朵聽了一陣,四下裡寂靜無聲,確認並沒有追兵,才松了口氣,將昏迷不醒的平陽侯放下,整個人已經累得提不起半點力氣。

  她也不多喘一口氣,從懷裡摸出隨身帶著的繃帶以及傷藥,解開他的衣裳,查看他的傷勢。

  他這傷已經耽擱太久,她怕再耽擱下去,他真會失血過多而死。

  裡面月白中衣已經被鮮血染得透紅,饒是見慣生死傷殘的十一,也禁不住眉頭微蹙。

  將手腳儘量放輕,解開他的中衣,露出裡面被血糊滿的胸脯。

  他肩膀渾圓,臂膀碩實均勻,胸腹幾塊肌肉性感地微微隆起,是練武人才有的精壯而不張揚的健美身段,全然不象他的外表那般柔弱。

  黑門裡男女同宿,也有不少發育得好的少年,十一對男人已經是見怪不怪,但看著眼前多一分嫌過壯,少一分又嫌太瘦的男人體,臉上不禁發燙。

  自嘲道:“看不出這個小白臉還有一副好身板。”

  說到小白臉三個字,又不禁向他臉上看去,其實她根本不知他長成什麼樣子,只是以前見著他,他總是一副雲淡風輕,風雅秀致的模樣,不自覺得便將他歸為小白臉一類。

  她很好奇他長成什麼樣子,伸手捏住他臉上青獠鬼面,只要輕輕一揭,就能看見他的長相。

  但她捏著面具一角,卻停了下來,猶豫不定。

  這一頓之間,只見他長睫輕輕一顫,竟慢慢睜開眼。

  他垂眼在掃過捏著面具的手,抬眼向她似笑非笑地望來,幽黑的眸子平和似水,似在說,忘了我曾說過的話?看了我的相貌,就得做我的妻子,當然前提是他願意。

  十一像是被大人逮到的正在做壞事的小孩,忙縮開手,尷尬地咳了一聲,“你醒了?”

  他“嗯”了一聲,不轉開視線,目光仍柔柔地凝看著她的眼。

  十一不自在,微紅著臉,掩飾道:“我在給你檢查傷勢,順便看看你臉上有沒有傷。”

  他又“嗯”了一聲,眼裡卻蕩開笑意。

  十一臉上火燒火灼地燙,暗罵自己沒用,一急起來,找的藉口能破成這樣。

  不如直接說,我就是想看看你長成怎麼得歪瓜裂棗,另外,她對做他的妻子沒興趣。

  不管你願不願意,反正本姑娘就是看了,你奈我何?

  不過對上他那雙黑不見底的眼,這話在嘴邊打了個轉,說不出口。

  別開臉看向他胸脯傷口。

  他身上血糊了滿身,但真正危及性命的仍是最後炸開的那些鐵箭碎片,深陷進他體內。

  要保他性命,就得把這些碎片從他體內取出。

  十一皺了皺眉頭,想不出是什麼武器,這麼霸道。

  “不想死,就別亂動。”想了想,又叮囑道:“應該會很痛,你要忍著些。”

  他唇角微微勾起,不以為然地笑了笑,好象聽到的是一個笑話。

  十一覺得自己擔心地真是有些多餘,給小十七治傷時,從來沒擔心過他會怕痛,或許在她看來,小十七天生就該是個不怕痛的賤皮子。

  話雖然這麼說,但小十七在訓練中,雖然不時受傷,但都是些皮外傷。

  而平陽侯左胸上,碎片深陷進去,與心臟只得半指之隔,取碎片時,稍不小心,或者他受不得痛,動上一動,就會劃入心臟,即刻喪命。

  低罵了聲,真是個瘋子,為了把劍,把自己弄成這樣,值嗎?

  揭開止血藥瓶塞,探指進入他體力,摸到那片碎片,穩穩捏住,又睨了他一眼,見他神色怡然,全無緊張慌亂之態。

  將牙一咬,迅速地將碎片往遠離心臟的方向擠壓,全不顧碎片劃破新的皮肉,再用最快的速度往外撥出,大量的血湧出,她把手中藥物盡數倒入傷口,用手死死按住。

  他身體只是微微一僵,隨即放鬆下來。

  十一不放心地抬眼看去,他唇上血色盡失,但神色仍然暖如春風和絮。

  見她望來,微微一笑,“你會了很多東西。”

  十一扁嘴,天天在刀光中滾打,哪有不挨刀的,療傷是保命的根本之一,自然要多學著些的。

  “我們以前認識?”

  他不答,開始打量四周,“這裡可以出去?”

  十一點頭,“不過得等到午時三刻。”瞥了眼他失色的唇,希望他今晚不要燒得太厲害,要不然,手邊藥物有限,仍難保證他能活著走出這裡。

  等他胸口的血止住,她慢慢放開按壓在他傷口上的手,又將其他地方的碎片取出,一一處理了傷口。

  他由著她折騰,只是拈著從體內取出的碎片把玩,眸子深且沉。

  十一撕下自己裡面乾淨褥衣,又尋到他取水的竹筒,蘸水小心地拭著他身上血跡,“這是什麼武器?”

  “高家的爆破箭,沒想到高家還有人活著,而且竟在蛇國,是我大意了。”他神色淡淡地。

  “高家?”十一腦海裡浮現出,隱在林中的黑衣女子。

  “這些小事不提也罷。”他將碎片擲於一邊。

  人家都危及到他的性命,他居然說是小事,不知對他而言,什麼才是大事。

  十一瞥了他一眼,又一眼,這人不是狂妄得離譜,就真的是個瘋子。

  他若無其事地回視著她的視線,平靜祥和,“為什麼要救我?”她現在要殺他,易如反常。

  十一默了一陣,“我也不知道。”在一些事情沒弄明白前,她希望他活著。

  他胸脯上血跡洗去,露出左胸上一個帶著翅膀的青龍圖紋。

  十一手指輕撫上那個圖騰,“這是什麼龍?”龍紋在哪裡都不難見到,她記得在書中見過青龍,金龍,四腳龍,五腳龍,卻從來沒見過長翅膀的龍。

  他飛快地抓住她的手,不容她繼續接觸那處圖騰,“應龍。”

  十一的心臟莫名地一跳,“這就是龍中最厲害的應龍?”

  “或許吧。”他不以為然,在他看來,世間最厲害的不是龍種,而是人心。

  “或許?”十一翻了個白眼,“都紋在身上了,還或許?”

  “瞧著好看,紋個玩玩,有何不妥?”

  玩玩?十一實在看不出他是玩玩的人。

  十一將他的血衣擲過一邊,抹去手上血跡,收拾起剩餘的半筒水,“你中了合歡林的瘴毒?”

  如果不中毒,他何必次次來都帶著竹筒取水?

  “那毒短時間內,還奈何不了我。”

  “那這水?”

  如果是想研究毒瘴的毒性,上次取了一筒,已經夠用許久,這次又何必再取上滿滿一筒?總不至於,他們的人大意到,把他冒險弄來的水當酒喝。

  “自有需要之處。”他失血過多,精神漸漸差了下去。

  十一撇了嘴角,說了跟沒說一樣。

  不過既然他沒中毒瘴,國與國之間的糾紛,她沒興趣理會。

  乘他還沒陷入暈迷,拿出乾糧,與他分食。

  他動一根手指,都牽動胸口的傷口,疼痛之極。

  但知道自己失血過多,如果不補充體力,難熬今晚,強撐著吃下一些。

  這一折騰,饒是他神色間如何不表露,額頭卻是冷汗涔涔。

  十一塞開竹塞,睨著他,遞水過去,“看不出來,你長得娘娘腔腔,倒挺爺們的。”

  “娘娘腔腔?”他微微一怔,隨即一笑,“本是習武之人,卻偏喜歡搬文弄琴,充當風雅之人,說來慚愧。”接了水過去,飲了一口。

  十一扁嘴,“你想誇自己文武雙全,不如直說。我認同地,也會符合著贊你幾句,沒必要這麼文縐縐,假得很。”

  他險些一口水嗆了出來,看向她的眼神,有些無奈,心裡卻很是欣慰,還是這般性子。

  “不恨我嗎?”

  “恨,能不恨?”

  誰落到她現在的處境,會不恨?

  “所以,你最好別惹火我,要不然,我一個忍不住,燕國就少了個平陽侯。”

  他偏頭輕笑,“你不會殺我,起碼現在不會。”

  十一臉沉了沉,握了短劍抵在他胸前,“你別以為,人人都在你掌握之中。”

  他不理會胸前森冷的匕首,只看她的眼,“我死了,誰來給你解惑?”

  “你以為,我會相信你?”十一故作兇狠。

  “真不信?”他淡淡而笑。

  十一瞅了他一陣,敗了下來,收回短劍,眼角瞟著他,重新啃食乾糧,“那你說吧,怎麼給我解惑?”她確實有太多的東西想知道。

  “等我弄明白了,再告訴你。”他動作優雅地飲著水。

  十一口中乾糧嗆進喉嚨,她被噎得漲紅了臉,瞪著他,殺人的心都有,這人簡直無賴過小十七。

  他遞水過來,拍著她的後背,幫她順下噎在喉間的乾糧,“不哄你的,我現在確實還有太多事不明白。”

  十一好不容易順過氣來,喘了幾個大氣,連母親都不肯告訴她的事,她沒指望能在他這裡輕易得到答案,瞪了他半晌,突然道:

  “如果,你有了解除合歡林毒瘴的解法,能不能……”

作者: kidchang    時間: 2013-8-22 11:42 PM

043 看看不少塊肉

  如果毒瘴的毒不解,十一根本沒辦法帶母親離開,除非也象他這樣,定時地來取泉水,但她自認沒這個本事,而且這終究不是長久之計。

  “如果我能研製出毒瘴解藥,自會分你一份。”

  到了夜晚,平陽侯沒有意外地因為傷勢發作而發起高燒。

  而欲望森林裡很冷,又沒有地方可以尋樹枝升火,偏偏他又畏寒得厲害。

  十一身上又只得常用的傷藥,對於其他病痛,再沒有辦法。

  唯有從懷裡取出一方洗得乾乾淨淨的手帕,卻是他上次給她的那塊。

  用水浸濕,敷上他的額頭。

  他睜開燒得佈滿血絲的眼,指指剩下的半筒泉水,喉嚨幹啞得已經不成樣子,“這水,留著,不能再用。”

  十一實在不明白,既然他沒有中合歡林的瘴毒,做什麼要這麼在乎這點水,難道水比命還重要?

  與他四目相對,他眸子裡沒有半點商量餘地。

  十一沒好氣地甩開臉,把竹筒重新塞了起來,“既然水比命重要,燒死你拉倒。”

  她罵歸罵,卻隱隱覺得,或許他身邊有很重要的人需要這水,否則他不會如此。

  誰在世上沒有個把想珍惜的人?

  如果換成她母親需要這水,她也會如此。

  他對她的惡言相對,只是淡淡一笑,“謝謝你。”

  十一嘴角輕輕抽動一下,算是回答,他們之間奇怪的關係,就連個‘謝’字,都覺得彆扭,不合適。

  她不想他死,只是因為有沒弄明白的事,需要他來解答,如果等把這些事弄明白了,她或許會毫不猶豫地殺掉他。

  起碼,她現在是這麼認為。

  或許真是拜她言語所咒,到了下半夜,他果然燒得更厲害,渾渾噩噩,全然不知人事。

  口中低低地喚著什麼人的名氣。

  十一仔細聽了好一陣,才聽清,他叫的是“青青。”

  想到他說,他喜歡赤水劍的名字,赤水青衣。

  心裡微微一動,難道他心上人叫青青?

  既然如此,這劍,他不拿去給他的心上人青青,丟給她做什麼。

  將早已經幹透的手帕揉了又揉,看著冷得爍爍發抖的他,最終收回懷中,解開衣裳,躺到他身邊,將他緊緊抱住。

  默念道:“我可不是你的愛人青青,也不是對你有意思,更不是投懷送抱,不過不想你死在這裡罷了。”

  本渾不知事的他,像是有感覺般,身體微微一僵,眼瞼慢慢打開,看清伏在胸口上的嬌小人兒,呼吸一窒,赤紅的眸子漸漸沉了下去,如墨炭般沒有半點光亮,慢慢重新閉上眼,一動不動。

  十一本就累極,伏在他身上,鼻息間除了未能化去的血腥味,還有一股淡淡的白玉蘭清冷花香。

  她深吸了一口氣,仿佛又回到前一世,冰冷的青石地板,血模糊了眼,只能看見一襲月白色的袍角,聞到的也是白玉蘭的清冷花香。

  他也酷愛白衣,難道她生前,他們真的相識?又難道,他就是她生前最後一眼所見的人?

  抬頭看向他覆著面具的臉,半晌,倦意襲來,閉上眼,輕歎了口氣,過去的事已經不記得,就算看了他的臉,又能如何?

  等她沉沉睡去,他長睫輕動,眼重新慢慢睜開,垂眼溫柔地看著少女白玉蘭花瓣般的面龐,輕呢了一聲,“青青。”再看不去別處,直到再一次高燒的暈厥讓他失去意識。

  也不知過了多久,十一幽幽轉醒,感覺頭頂有目光留駐在她身上,抬眼看去。

  只見平陽侯正靜靜地看著她,卻不知是何時醒來。

  他見她睜眼,勾唇一笑。

  她打了個哈欠,半眯著睡眼,想也沒想地伸手摸向他的額頭。

  手臂伸出,發現手臂竟光溜溜地。

  怔了一下,才反應過來,昨晚為了給他取暖,脫掉衣裳……

  她此時身板雖然仍很單薄,但也發育了不少,胸前隆起兩個雖然不大,卻圓圓挺挺的饅頭,並非初到蛇國時只得兩個尖椒小乳。

  剎時間滿面緋紅,飛快抓住裹在身上的衣裳,把身體裹得嚴嚴實實,向他瞪去,他已經早先一步,禮貌地將臉別開,不往她身上多看。

  雖是如此,卻哪裡當真別得開,她少女初長的身子盡數落入他眼中。

  他避,不過是不想她難堪罷了。

  十一在這之前,已經被他抱過,親過,但這次脫衣給他取暖,是她自己要做的。

  羞歸羞,惱歸惱,但要怪只能怪自己貧睡,竟比他晚醒,偷睨了他一眼,“喂,你別亂想啊,我絕對沒有攀龍附鳳,投懷送抱的意思。”

  他低笑回頭,“我並沒想去別處。”

  十一喉間哽了一下,還真是越解釋越黑,有些惱羞成怒,突然感覺他的身體跟昨夜有些不同,轉身看去,他胸脯上的傷口已經結痂,恢復能力好,也沒什麼稀奇。

  不同在……

  十一雙眼在他身上亂轉,視線最終停留在他左胸上。

  他輕笑道:“將將還說沒有居心,轉眼便盯著男子胸脯看,這算什麼事?”說著拉過衣裳,吃力地往身上套,又笑道:“看夠沒有?”

  “看看,又不少你一塊肉。”十一一把拽住他的衣襟,不容他拉攏,伸了另一隻手,去撫摸他左面胸脯。

  他突然伸臂攬向她的腰,聲音變得曖昧,“如果真想與我……我倒是樂意奉陪。”

  十一橫了他一眼,將他一把推開。

  他牽動傷口,痛得悶哼一聲。

  十一將他按住,手實實在在地在他胸脯上摸了幾摸,奇怪地‘咦’了一聲,“龍呢?”

  “什麼龍?”他眼裡閃過一抹謔意。

  “應龍。”她清楚得記得,他左邊隆起的胸肌上,紋著一條帶著翅膀的青龍,他說是應龍。

  可是現在他胸脯上除了交錯的傷口,哪裡有什麼龍紋刺身。

  “怕是你看錯了。”他眼裡戲意更濃。

  “不可能。”十一不死心地把他胸脯看了又看,可是任她怎麼看,也沒能看出龍來。

  眉頭慢慢蹙起,難道真是幻覺?

  昨日鐵片在他胸脯裡鑲得極深,取出時,為了不傷及心臟,又被劃大了許多。

  昨晚,雖然暫時止了血,但想癒合哪有這麼容易。

  經二人這麼一折騰,鮮血又汩汩地滲出。

  帶血的繃帶,已經幹硬,又重新染上新血。

  他赤著上身,不象平時那樣清雅儒秀,但襯著他詭異的面具,憑添了幾分妖豔硬朗,別樣的英俊。

  十一這般瞧著,不覺中竟呆了。

  不看長相,就已經這般風華,真不知這一輩子,得讓多少女子,把心失在他身上。

  自她隨母親逃亡,與他邂逅,她還是頭一回這樣看他。

  他眼角含笑,眸光似有情,又似無情,抬手起來輕撫上她的臉,動作優雅溫柔。

  冰冷的指尖在劃過她的肌膚,她驀然驚醒,自己這是在做什麼?

  十一垂下眼瞼,解開他胸口繃帶,給他重上傷藥。

  現在固然不想他死,但他是屠她全家的人,等弄明白了一切,終究是要讓他血債血還的,絕對不能對他有半點別樣心思,哪怕是吸引也不行。

  他手指滑落,看著她微微一笑,他不介意她恨他,哪怕她恨得,想噬他的骨,他也願意,只要她空空的記憶裡有他。

  之前,本沒想好如何才能讓她記住他,月夫人這般安排,反倒幫了他。

  “聽說,你要進入黑塔。”

  “嗯。”十一抬眼,瞟了他一眼,他倒是挺用心,連個小小死奴的行動也掛在心上,“你該祈禱我死在裡面,那樣,你就可以少一個對手。”以前他不殺她,是因為她太弱,不足為提,但從黑塔出來,會不同。

  他兀然一笑,“你死了,誰陪我打發榻上那玩意。”如果不是那一箭,把黑塔護衛再殺掉一些,她過關是不是會輕鬆些?

  十一微張了張嘴,又是這句話,難道他真是黃泉道上的那混蛋?

  如果當真是他,讓她重生,卻是這般命運,她該感謝他,還是憎恨他?

  “你是誰?”

  “北燕平陽侯。”

  她當然知道他是平陽侯,她指的是其他身份,“我指的不是這個。”

  他眸子黑而深,叫人無法看透,笑笑道:“你認為,還能是誰?”

  溫熱的血滴上她的手,她低頭看去。

  他只是一介凡人,會傷會死。

  而那個人……腦海裡浮過,黃泉道上逼壓得,叫人喘不過氣的排場。

  絕不可是一個凡人所能有。

  不可能……

  那樣的人不可能象他這般會傷會死。

  他傷口湧出的血,越來越多,她不敢再耽擱,默了下去。

  所剩傷藥已經不多,索性盡數倒在他傷口中,換上新的繃帶,怕他回去的路上經不起折騰,又撕下自己裡面衣衫下擺,將他胸脯牢牢裹住,繞到背後,打好結。

  熟悉地淡淡清冷白玉蘭花香,從他身上散發出來。

  十一手指停住,這是在她醒來後,殘餘的虛渺記憶。

  或許就是因為這股熟悉的味道,讓她不想他死。

  突然伸開雙臂,從他後面,抱住他,他的腰窄緊結實,男女之間的異樣接觸,讓她心裡突地一跳。

作者: kidchang    時間: 2013-8-22 11:43 PM

044 苦肉計

  十一的臉擱上他的肩膀,“不要再來,等我從黑塔出來,水我幫你打,你只需隔月派人到瀑布下取水就好。”

  他身上的傷,絕非短時間能養好。

  再說夜路走多了,總要撞鬼,他來去兩趟,已經引起蛇侯注意。

  以後想隨意來去,怕是不可能了。

  平陽侯輕漫的笑,漸漸斂去,她這是怎麼了?

  就算她記憶未失,也不該認出他來,既然認不出,以她的性子,又怎麼可能主動與她親近?

  難道……

  抬起手,扳開她抱在他腰間的手。

  十一收緊手臂,反而將他的手握在掌中。

  她雖然也是練武的人,但她體質殊異,不會因為拿捏玩刀弄劍,讓肌膚粗糙起繭,小手柔若無骨,細滑如脂。

  平陽侯僵住,身後軟軟暖暖的身子,讓他無法淡然,側臉向她看去,她神色淡然,全無別樣情悸。

  他自嘲一笑,真是自作多情了。

  她溫熱的呼吸拂在耳邊,“答應我。”

  他哧笑出聲,分明無情,又何必做出這等溫情之態,譏諷道:“你是怕我死了,外頭再沒人可以幫你?”

  十一默然,良久,才低聲應道:“是。”

  確實是如此,除了他身上有著她熟悉的味道,另一個原因確實是因為她要想帶母親離開蛇國,就得有所借力。

  除了蛇國的人,他是她唯一能想到的人。

  而且他強大,為蛇國所懼,他是可以助她和母親逃離的最好人選。

  他側視著她垂下的長睫,一副楚楚可憐之態,眸子微冷,“對我如此,對其他人,是否也是如此?”

  她長睫一顫,她這樣的環境,太多身不由己,至於以後的事,她如何知道?

  他冷笑了笑,抽出手掌,將環在腰間的手丟開,不慌不忙地將衣裳穿好,“差不多午時三刻了。”

  十一微微一愕,不知他在這幻像中的殿堂之內,怎麼計算的時辰。

  轉念間,果然見眼前景致一變,忙束好衣裳,將換下的繃帶一併裹了帶上,不留下任何療傷的痕跡,扶起他往前走去。

  出了欲望森林,望著前方瀑布,心情赫然開朗,遠遠見一些侍衛正來回搜索什麼,望見他們,向這邊急躍而來,看穿著像是平陽侯的那些侍衛。

  十一松了口氣,有他的人在附近,他這條命丟不了了。

  只得片刻間的功夫,侍衛已經到了近前,正是平陽侯的親隨淩風。

  淩風看清渾身是血的平陽侯,驚叫出聲,“侯爺。”

  平陽侯固然傷重,卻絲毫不顯狼狽,雖然少了些平時的清雅絕俗,卻多了些男子強硬之勢。

  他抬了抬手,壓下失神的淩風,“我沒事,不必驚慌。”

  十一把赤水劍和裝著泉水的竹筒放到他腳邊,“我得回去了。”

  錯過了時空之間的關閉時間,就得等七天,如果她失蹤七天,蛇侯必有所覺,到時遭殃的是她的母親。

  不等平陽侯答話,閃身躍入時空之間。

  剛剛站穩身形,一件赤黑之物向她擲來,她反手接下,卻是那把赤水劍,接著傳來平陽侯的聲音,“你一夜未歸,不拿點東西回去,如何交差?”

  眼前景致扭曲,平陽侯的身影隨著綠潭幽水一同消失,幻化成奢華的殿堂。

  十一眼角輕抽,雖然明白平陽侯說所屬實,但一想這劍封入黑塔,他還會再來,連腦門子都抽得發痛。

  暗罵了聲,瘋子。
  
  淩風扶住搖搖欲墜的平陽侯,呆愕地望著十一的身影消失,半晌才回過神來,“怎麼會弄成這樣?”

  他雖然不知道自家侯爺到底有多大本事,但知道去年那場大仗,他們寡不敵眾,眼見他們要被堵殺,他家侯爺單槍匹馬,沖過敵方萬人大軍,取得敵方首領首級,令敵軍無首,而他們士氣大漲,沖出重圍,與前來營救的大軍匯合,將對方五萬人馬徹底擊潰。

  那次,侯爺也不過是受了些小傷。

  就算蛇侯妖人派人將黑塔層層包圍,也不可能將侯爺傷成這般。

  那只能是,他故意讓自己傷成這般。

  平陽侯望著合歡林的方向,意味深長地淺然一笑,“如果不這樣,那妖人如何肯把赤水劍給她。”

  “赤水劍對楚家小姐,真這麼重要?”淩風實在想不明白,為什麼侯爺為了讓楚家小姐得到那把劍,竟寧肯把自己傷成這樣。

  “或許比我想像中更重要。”平陽侯從來不會懷疑自己的直覺。

  “屬下不明白,那妖人見侯爺拼著丟掉性命,也要送給楚家小姐的東西,又怎麼會再給她?”淩風一腦子漿糊。

  “正因為這樣,他才會更想知道這劍裡的秘密。”平陽侯嘴角勾起一絲冷笑,妖人狂妄自大,自認將青衣母女掌控在手中,萬無一失,又怎麼捨得不揭開這個秘密?

  蛇侯建塔守劍,並非想要這把劍,而是想以此來對付他,盼了這麼久,現在終於有機會解開劍與他的秘密,從而尋到他的弱點,又怎麼捨得放棄?

  如果他沒有這身傷,妖人終究顧忌,不見得能放心大膽的把赤水劍交給十一。

  而他受高家一記爆破箭,在他們看來,他不死,也是重創,沒個一年半載,休想下床,這才安心交出赤水劍。

  妖人視青衣為棋子,他便借此助青衣得回赤水劍,何樂而不為?

  再說此劍裡封存的那脈魂魄,或許真能讓她恢復記憶。

  平陽侯眸子裡閃過一抹異光,溫柔中,又似有寒刃刮過。

  沒有記憶的遊戲,太過無趣。

  他抬頭望向遠入深瀑,青衣,當年你捨下我,想令我生不如死,痛苦一世的時候,可曾想到,還有來世,還有今生?
  
  十一手指撫過赤青的劍身,刺骨的寒意從指腹傳開,很快傳遍全身,禁不住打了個寒戰,然這寒卻牽動她心底某處柔軟。

  可惜,不管再怎麼喜歡這把赤水劍,握在手裡,都感覺是握了塊燙手的烙鐵。

  無想想像上次騙蛇侯說是撿來的,這次又說是撿來的,他會是什麼表情。

  這劍交給蛇侯,邀功不成,還得搭上她和母親兩條性命。

  沒半毛錢好處的事,她不幹。

  歎了口氣,一狠心,咬牙把赤水劍棄在腳邊。

  如果她有離開這裡的一天,定會回來尋它,如果這劍當真與她有緣,終究會是回到她手中。

  低頭最後看了眼腳邊躺著的赤青窄劍,正想離開。

  前方傳來紫雲的聲音,“十一。”

  十一眼皮微微一跳,苦悶得直想撞牆,不著痕跡地抬起頭來,“紫雲姐姐,你怎麼在這裡?”

  “我聽說有盜劍的人朝這邊跑了,那人相當了得,雖然受了傷,仍不可小看。我想著你常在這附近練功,怕你遇上,所以過來看看。”紫雲視線落在十一腳邊的赤水劍上,“這是……”

  “赤水劍,姐姐說對了,我確實遇上那個人了,看見他進了這裡,就偷偷跟了進來,兜兜轉轉,仍是被他發現,好在他受傷不輕,我才占了些便宜,他一路退到這裡,已經難以支撐,棄劍逃走。姐姐在來路上,可有見到他?”

  畢竟蛇國與平陽侯是死敵,而且她和平陽侯是昨天進的欲望森林,當時又正好有人搜尋過來,她不能確定有沒有被人發現。

  如果她推說不知情,平白進入欲望森林,反而引人懷疑。

  照時間算來,紫雲是等著第二次開門的時間進來,所以十一不能不有所提防。

  即便只是紫雲一人,她也不敢露了口風。

  紫雲皺了皺眉,“難道逃出去了?”她進了欲望森林,一路摸索,尋到這裡,這一路上,並不見人。

  十一耷了耷肩,“我也正想去尋。”

  紫雲往十一身後望瞭望,這麼一個死胡同,實在看不出什麼,但眼裡卻閃過一抹遲疑。

  十一現在想棄劍,已經不可能,只得重新撿起赤水劍,心裡苦巴苦巴地,真是丟不掉的毒饃饃,這下可要害苦了她。

  她身上穿著三門死奴的黑色訓練服,看不出身上血跡,但伸手之際,露出手上剛才扶平陽侯時,在他身上蹭到的血跡。

  紫雲眼尖,“你受傷了?”

  “小傷,不礙事。”她昨天練鳳雪綾時,被鳳雪鈴劃傷手臂,這時正好用來掩飾為平陽侯療傷的事。

  “我看看。”紫雲目光掃過地上留下的點點血跡,突然抓住她手臂衣衫劃破處。

  十一陡然一驚,那傷是昨天的傷,絕對瞞不過紫雲的眼,下意識地一縮手。

  這一縮卻讓紫雲剛好握住她傷口處,紫雲摸到一片濕濡,攤開手掌,一片腥紅。

  十一隨即明白過來,剛才扶平陽侯時,手臂用力將已經凝結的傷口重新繃開。

  想明白了這點,反而松了口氣。

  運氣,這下可以蒙混過關。

  果然紫雲眼裡的遲疑退去,“真不要緊?”

  十一將手縮了回來,“真是小傷,先追人吧。這裡頭路不太好走,他走得遠了,更加難追。”

  生死門裡,受點傷確實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加上紫雲來路上,不斷有遊魂廝纏,確實難行,不堅持先給十一療傷,轉身向前追去。

作者: kidchang    時間: 2013-8-22 11:44 PM

045 燙手山芋

  二人一直追到出口處,也不見人影。

  紫雲算著離開門的時間還有一陣,而這條路上雖然遊魂眾多,但並沒有過多的分岔路,不可能追丟。

  回頭望向來路,這裡頭有問題。

  十一望著進門的地方多出來的一堆白骨,淡聲道:“上次來,還不見這堆骨頭,不知又是哪個倒楣蛋死在了這裡。”

  紫雲上前,見那堆白骨還帶著濕氣,果然是堆新骨,“呃?”

  “小十七說,進這裡的人,如果經不起美人或者金錢的誘惑,會化成白骨。”

  紫雲皺了眉頭,來路上確實看見許多白骨,“你可看見那個人的長相?”

  “蒙著臉,沒看見。” 十一把玩著讓她頭痛的赤水劍,如果能從白骨上看出人的長相,委實是個人才。

  二人也不敢在欲望森林裡過多地胡亂走動,安靜地等到門戶開啟。

  出了欲望森林,見夜抱著手臂,斜靠在前面樹杆上。

  他淡掃了十一一眼,冷厲的視線就落在了紫雲身上。

  十一清楚地看見紫雲眼裡閃過一抹慌亂,但只是一瞬,便恢復如初。

  紫雲鎮定道:“赤水劍已經找到,但人沒抓到。這裡應該沒我什麼事了,既然教官在這裡,那紫雲先行告退……”

  十一訥悶,還指望紫雲給她當個證人,強過她自己空口無憑地在蛇侯面前瞎扳。

  但她騙紫雲在先,而紫雲又沒有去見蛇侯的意思,她也不好強求人家給自己做偽證。

  夜瞥著紫雲,只是淡淡地一點頭,目光從紫雲身上挪開,瞥過十一遞上的赤水劍,冷冷道:“你自己去交給蛇侯。”

  十一手裡握著赤水劍,愁得整個人都要淌出苦汁。

  硬著頭皮前往蛇侯寢殿,夜並不離去,默默地跟在她身後。

  十一很想知道,紫雲為什麼進入欲望森林,而夜又為什麼會守在這裡。

  更想知道,她和平陽侯進入欲望森林,有沒有被後來的搜尋者發現。

  但一對上夜全無表情的冰塊臉,什麼話也不敢再問。

  十一靠近蛇侯的寢宮,想到上回蛇侯當著她的面幹那種事,心裡就開始發皺,小心地瞄了夜一眼,追上兩步,離他近些。

  想,那妖人總不至於當著個大男人的面,也幹那種下流事。

  這般想著,心裡定了些,又向追近些,幾乎是貼著他腳後跟小跑。

  夜側臉睨來,十一忙堆了個笑,“夜,會不會和我一起去見蛇侯?”

  夜濃眉微蹙,之前膽大包天,現在知道害怕了?“怕死?”

  不怕死是假的,但她現在怕的不是死,而是不想看蛇侯的各種變態,十一臉上笑容有些發幹, “蛇侯太色……” 接著輕咳了一聲,悶聲道:“我踩了他的尾巴,還在上頭吐了口水……”

  夜眼角抽了一下,冷峻的臉龐再繃不住,竟有些忍俊不禁,這丫頭……

  收回視線,向前而去。

  十一苦了臉,他這是同她一起去見蛇侯,還是不去啊?
  
  十一垂頭,盯著蛇侯的袍角,象倒豆子一樣,把騙紫雲的那套,照搬一回,驚奇地發現,蛇侯的那條尾巴尖出奇地安份,雖然在袍子裡有些騷動,但硬是一次也沒鑽出袍子。

  她不能肯定,這是自己口水的功勞,還是有夜在身邊的原因,總之不必擔心這個變態妖人,幹出什麼出格的事。

  但聽完夜簡單明瞭的彙報,後背的毫毛根根豎起。

  她和平陽侯進入欲望森林,果然被搜尋而來的黑塔侍衛發現,只不過那人不知那是欲望森林。

  為了邀功,沒等同伴前來,只是放了信號彈通知同伴前來,便進了欲望森林。

  等夜和其他人趕到時,門戶已經關閉。

  夜就散去眾黑塔侍衛,自行到出口入等候,結果不見盜劍人以及黑塔侍衛出來,只等到十一和紫雲。

  十一暗抹了把冷汗。

  好在黑塔護衛經不起欲望的誘惑,直接死在裡面。

  否則的話,她還得動手滅口,蛇國不乏好手,真打起來,到底誰滅誰,還不得而知。

  同時也算明白了,紫雲為什麼會進入欲望森林。

  紫雲穿過過欲望之門,看到信號彈,到合歡林中偵察一陣,能猜到林中有欲望之門的隱蔽出入口。

  但她上一回出入欲望森林走的是空門,她無法確認這個出入口會進到什麼地方,所以才沒一直守在這裡,等到二次門戶開啟,從這裡進入。

  好在,她對道路不熟悉,才正好與平陽侯錯過。

  十一直覺,雖然紫雲沒有一起前來,但蛇侯聽說她與紫雲一道,神色就有所不同。

  顯然,在蛇侯心目中,紫雲是誠實可靠的,而她就是最不靠譜的那一個。

  蛇侯妖嬈的紫眸波光流轉,在十一臉上徘徊不去,突然道:“你追尋盜劍人,難道沒看見我們的人進入欲望之門?”

  十一的心跳驀然漏跳了一拍,“我雖然聽見身後有人追上來,但沒有時間回頭查看,所以並不知道另有人進了欲望森林。倒是和紫雲碰頭後,在近出口處,見到一堆新骨。”

  如果是被人所殺,不可能在短時間內變成白骨,只有經不住欲望森林裡的誘惑,才會如此。

  蛇侯暗罵了聲,“蠢材。”

  心裡卻是另樣擔憂,他利用欲望森林把十一母女弄到越國,自認做得天衣無縫。

  看來,事後,還是被他看出玄機,得知可以從那處直接進入合歡林。

  雖然合歡林有毒瘴護著,但這件事一旦被越姬和大巫師知道,必引起不必要的慌亂。

  十一把赤水劍遞上。

  蛇侯不接,慢慢地將她和赤水劍,重新打量了一遍,“這劍一而再地落入你手,看來它與你頗為有緣。”

  十一心尖一抖,暗暗叫苦,難道剛才說了那一大堆,他還是不相信?

  “巧合,純屬巧合。”

  蛇侯將茶盅往桌上一擱,細長的手指從袖中伸出,長甲在赤水劍上輕輕刮過,指尖在劍身上輕輕一彈,只覺寒意襲來,“真是把好劍。”

  頓了頓,將赤水劍輕輕一推,“這劍歸你了。”

  十一手微微一抖,抬頭驚看向前方妖異的眼眸,連夜極少有變化的冰塊臉,也現出詫異。

  按照慣例,上位者想從一個人身上得到好處,基本上會先給那個人一點好處。

  十一不知道蛇侯安的什麼心,但有一點可以肯定,蛇侯不會無緣無故送她一把好劍。

  蛇侯收回手,“但我有個條件。”

  十一暗暗冷笑,果然。

  蛇侯眼瞼微垂,斜睨著十一,專注地審視著十一的神情,“如果有一天,這劍的封印解開,無論發生什麼,你都得毫不隱瞞得說與我知道。”

  十一不知道赤水劍的封印,是否真的會解開,但有一點卻再明白不過。

  她絕不會時時跟在蛇侯身邊,就算如蛇侯所說,赤水劍解去了封印,如果不是肉眼能見的,她不告訴他,他又能知道什麼?

  他們強迫她成為蛇國的殺手,他們之間已經沒了信譽可言,就算現在一口答應了他,日後守不守承諾,得看她的心情。

  蛇侯哪能知道她肚子裡的花花腸子,只道她心存疑惑,不敢接劍。

  站起身,望向一直沉默著的夜,“十一護劍有功,以後,此劍由十一隨身看護。”

  數百黑塔護衛沒能看住的東西,竟交給一個小小的死奴,荒謬之極。

  但這把劍,也就蛇侯視如珍寶,其他人並不多關心,他愛給誰,就給誰,不會有人有任何異議。

  在越皇和大巫師看來,以後不用再為這把劍勞心勞力,反而是好事一樁。

  到了這時,十一才真正確定,赤水劍真是到了自己手。

  隱隱覺得,這把劍是平陽侯和蛇侯之間的遊戲,她成了這個遊戲裡的一顆棋子。

  而且這盤棋局是由平陽侯布下。

  苦笑了笑,越加覺得這把劍實在燙手。

  在心裡把平陽侯裡裡外外地罵了個遍,這筆賬也得加上,日後和他細算。

  事情到了這步,已經沒有再留下的必要。

  夜朗朗出聲,“如果蛇侯大人沒有別的事,屬下告辭。”

  蛇侯望向牆上美人圖,“盜劍人進入欲望森林的事,我不希望再有別人知道。”

  夜點頭,領著愁眉苦臉的十一出去。

  睨了她一眼,心想:天不怕,地不怕,現在知道犯愁了?

  十一扁了扁嘴,“如果我把這劍丟了,會不會被蛇侯砍掉?”

  夜雲淡輕風地道:“試試不就知道?”

  十一不敢相信地瞅著夜看了好一陣,半晌才道:“原來夜也懂得說笑……”只是這個笑話實在不好笑。

  夜尷尬地輕咳了一聲,不知這丫頭哪只眼睛看見他是在說笑。

  打發十一自行回去把欠下的訓練做完,他則飄然離去。

  離去複返的夜,如鬼魅一般從房頂躍下,潛在蛇侯窗下。

  屋裡傳出女子憤怒的聲音,“我敢說,那個人一定是平陽侯,他既然一而再地來奪那把劍,這次失手,下次一定還會再來。”

  這聲音……夜濃眉微微掀起,在窗紙上捅開一個小洞,朝裡望去,只看見女子裹在黑衣裡的背影。

作者: kidchang    時間: 2013-8-22 11:44 PM

046 不能為敵

  蛇侯眼角帶笑,悠閒地慢慢喝了口著茶,意思意思地給桌上另一杯沒有動過的茶,添了添水,“你也辛苦了,先喝口水,歇口氣。”

  女子冷哼一聲,諷刺道:“我可沒蛇侯大人的好心情。”

  蛇侯對女子的態度全不在意,仍喝自己的茶,看神情當真像是心情極好。

  女子更加惱怒,“想來,蛇侯大人也猜到,他必會再來,卻為什麼要把赤水劍給了十一那個丫頭?”

  數百人守著的黑塔,都被那人走掉,赤水劍交到一個小丫頭手中,不等於白送給那人?

  蛇侯滿臉是笑地斜看向女子,“他再來,又能如何?”

  “他已經傷在我的箭下,就算不死,也元氣大傷,下次再來,我定能取他性命。”她親眼看見炸開的一片鐵片刺進他的心口。

  蛇侯搖著頭,歎了口氣,紫色的眸子閃爍,卻勾起一絲讓人費解的笑意,邪極,“女人啊……再如何聰明,也只知道看眼前。”

  “你。”女人更怒不可遏,但很快,她品出味來,壓下怒火,“你有什麼想法?”

  “他死了,不過是一場輪回,太過無趣。如果能讓他魂飛魄散,永不得操生,該多有趣。”蛇侯擱下茶盅,玩著手上碧玉指環。

  女子怔了一下,對一個人來說,凡塵一世,哪裡還會想什麼來世,輪回。

  雖然她相信來世,也相信輪回,但這些事太過虛眇。

  蛇侯眼角輕挑,瞥著女子又是一笑,要一個凡塵之人有更高的遠見,實在難為她,“讓他生不如死,豈不比這麼痛痛快快地死了有趣?”

  女子手撐了桌緣,身體向蛇侯傾近,“什麼意思?”

  “既然他這麼想要那把劍,這劍裡一定有對他很重要的秘密。”他建塔守劍,等的就是這一天,眼角斜飛,笑了一笑,是看見那丫頭,按捺不住了,“如果知道了這劍裡的秘密,豈不是就捉到了他的弱點?再以他的弱點來攻之……”

  他擅于揣摩人心,卻怎麼也沒想到,這是對方借機設下的苦肉計。

  “可是這跟你把劍給十一,有什麼關係?”

  “這劍鎖在塔里,秘密永遠是秘密。可是十一是聰明的丫頭,她一定會找出這劍裡的秘密。”那人涉險巴巴的把劍弄出來,交到十一手上,絕不可能僅僅因為,這丫頭的前世是這把劍的主人這麼簡單。

  這裡面的秘密,他太想知道。

  “你憑什麼認定,那丫頭可以解開這裡面的秘密?”女子不屑冷笑,蛇侯得劍多年,也沒能把秘密尋出來,憑著十一這麼一個黃毛丫頭可以?

  “你無需多問,信我便好,我定會如你所願,把平陽侯送到你手上,任你生吞活刮。”

  女子沉默下去,猶豫了良久,對讓對方生不如死,對她而言,確實是莫大的誘惑,“你就不怕那丫頭帶著劍逃走?”

  “她身上合歡瘴毒已深,再說她母親在我們手中,她能逃去哪裡?”他暗暗蔑視,女人就是女人,恨起來,就鼠目寸光,連最基本的東西,也給忘記了。

  女子冷笑,“黑塔里數百殺手,仍被他盜去,憑她一個小丫頭,能過得住?”

  蛇侯漫笑,“他不是傷在你手下,就算不死,也得養上一年半載?他把那劍看得如此之重,斷然不會派他人來奪。這劍往在塔中和放在十一手中,並無區別。”

  女子慢舒了口氣,“好,我信你一回。”無意間向視窗望去。

  夜忙縮身退開,翻上屋簷,將身體放得最低,快如閃電地無聲躍過房頂,從另一側屋簷翻下,藏身簷下。

  他身形太快,快得連屋頂的鳥兒都沒能發覺。

  女子視線落在窗角的小洞上,驀地一驚,向蛇侯遞了個眼色,飛快地飄身窗邊,出奇不異地猛然推開窗口,窗外枝頭飛鳥驚起。

  蛇侯飄出窗外,四下裡望了一陣,哪有人影。

  女子不死心地躍上屋頂,在屋頂上休息的鳥兒四處飛開。

  蛇侯望著飛遠的鳥兒,打趣著笑道:“你現在是越來越膽小。”

  如果窗外有人,那人逃走就該驚飛鳥兒,這些鳥兒也不會等到女子躍上房頂,才受驚飛走。

  女子站在屋頂,能看得極遠,環視四周,確實不見人影,搖了搖頭,難道真是自己多心?

  接著見越皇的軟輦朝這邊而來,皺了皺眉,躍下屋頂,返回屋中,走向牆上暗門,“我也該走了。”

  蛇侯也聽見外面傳話,說女皇到了,輕輕點了點頭,坐回桌邊,擺出一派慵懶嫵媚之態。

  夜等越皇進了屋,才翻下房梁,神不知,鬼不覺地如飛而去。

  蛇侯把赤水劍交給十一,果然是為了尋出劍中秘密,這樣看來,那劍在十一手中,暫時不會有任何危險。

  而那個傷平陽侯的女子,他嘴角牽起一絲冷寒笑意。

  另外黑塔里的殺手,這次死傷上百人,其中精英更不在少數。

  黑塔元氣短時間內難以恢復,對小十七和十一而言,不能不說是大好的機會。
  
  月娘站在門前,手絞著衣角,焦急地來回走動。

  直到入夜,才看見十一拖著疲憊的身子回來。

  緊縮得發痛的胸口,總算一松。

  直奔過去,一把拉住十一,就往屋裡拖。

  十一順服地隨母親進屋。

  月娘探頭出去,確認附近沒有他人,掩了門,鐵青著臉,看向一聲不出的女兒,壓低聲音,“你瘋了嗎?”

  十一平靜地望向母親,“他是誰?”她知道他是誰,這麼問,不過是想看看母親地反應。

  “平陽侯。”蛇國訓練出來的死士,就是為了對付平陽侯,她早晚要見平陽侯,這點上,不可能瞞得下去。

  “他為什麼要屠我們的那些家人?”既然話說開了,十一乾脆問個明白。

  “他是你父親的死對頭。”月娘感覺,如果一點不告訴她,只怕會弄巧成拙。

  “父親不過是一個海外商人,怎麼跟北燕皇家的人扯上關係?”一個遠名在外的侯爺,親自出馬,監督屬下屠殺商賈的家眷,無論如何也說不過去。

  “平安,你知道為娘那些話,是迫不得己而為之。但有些事,現在告訴你,真的有害無益。”女兒雖然失去記憶,但月娘不會不知道自己女兒有多聰明敏感。

  既然她能撇開屠殺之恨,搭救平陽侯,就說明她感覺到什麼。

  “我爹是誰?”

  能成為平陽侯的對頭的人,地位絕不會低。

  十一想到了楚國公。

  既然平陽侯和父親是死對頭,又如果平陽侯說的是真的,那麼為什麼母親卻和他做下交易,屠殺自家的家丁。

  除非父母失和……

  或許不僅僅是失和這麼簡單。

  “他給你說了什麼?”月娘臉色微白。

  十一輕搖了搖頭,“他不肯告訴我,讓我自己問母親您。”

  月娘額頭漲痛,沉下臉,等女兒回來,是要告誡她遠離平陽侯,而不是被她追問,她現在不該知道的事,“我說過了,有些事,現在還不能告訴你。我只是告訴你,絕對不能跟燕國任何人扯上關係,特別是皇家的人,否則只會萬劫不復。”

  十一抿緊了唇,自從醒來後,母親從來不曾這樣冷面厲言地對待過她。

  看來過往的事,真是讓母親傷透了心,否則一個弱女子,如何能寧肯隱忍這樣非人的生活,也不願回到丈夫身邊?

  月娘見女兒不說話,輕歎了口氣,女兒是因為她,才落到這個地步,女兒在訓練場所受的苦和驚嚇,遠遠超過她。

  她這樣的母親,還有什麼資格訓斥於她,對剛才的態度有些後悔。

  握了女兒發冷的小手,放軟口氣,“平安,娘這麼做,真是為你好,那些人萬萬不能再沾。如果有一天,我們能離開這裡,就尋個沒有人的地方,過與世無爭的日子。娘什麼也不想,只想你平平安安地活著。”

  十一望著母親眼裡的憂慮,心裡一軟。

  往事雖然重要,但怎麼能重要過身邊唯一的親人。

  或許她們真有比現在這還不堪的過去,她倒是什麼也不記得了,可是母親卻是記得清清楚楚。

  如果真是這樣,母親心裡將會何等痛苦,她何必再在母親傷口上撒鹽。

  反握了母親的手,“娘,放心吧,平安有分寸。”

  月娘松了口氣,女兒就算在過去,雖然頑皮,卻從來不是沒有分寸的人,“雖然你為了娘,被迫要成為死士,但平陽侯,不是你能殺得了的,以後能避就避。”

  “娘想他死嗎?”

  月娘眼裡滿滿地疼惜,為她理順亂了的碎發。

  “對娘而言,只在乎我的平安的生死……見著他,還是繞著些吧,你不可能是他的對手,也不會有人是,他……太可怕。”

  十一將母親攬住,這才幾個月,母親又憔悴了許多,她看在眼裡,又哪能不心痛?

  “嬸嬸,十一回來了嗎?”院子裡傳來秋桃的聲音。

  十一迷惑地往窗看看去,“她怎麼會來?”秋桃留在黑門,不能隨意離開訓練場,到處走動。

作者: kidchang    時間: 2013-8-22 11:45 PM

047 欺上門

  “她早上就來過一趟,說因為赤水劍被盜的事,到處亂成一團,教官們無心理會他們,乾脆放她們一日的假。她說她現在又沒了親人,又只得你一個朋友,所以過來看看你。”月娘不知道黑門裡的那些事,只覺得女兒在這裡能有些夥伴,也是好的。

  十一不知自己跟她怎麼就成了朋友了,不過不願母親擔憂,只得耐著性子陪秋桃坐了一陣。

  秋桃眼珠子來來去去地,都在赤水劍上轉,話題也不離蛇侯為什麼要把珍藏的劍給十一。

  她說是因為好奇,但十一哪裡不明白,她不知又是受了上頭哪個人的差遣,過來打聽消息。

  十一暗暗冷笑,看來蛇國上頭那幾位,也並非齊心。

  這就難怪他們奈何不得平陽侯。

  遇上什麼事,彼此猜忌,又怎麼可能齊心對付他人。

  十一坐到後來,實在不耐煩,藉口還有訓練,打發了秋桃離開。

  月娘燒水進來,見秋桃已經不在屋裡,“那姑娘就走了?”

  “嗯,走了。”十一怕母親擔心,不願把黑門裡人與人之間的無情告訴母親。

  “以後,有機會多帶朋友回來坐坐。”雖然她們現在落到這處境,但月娘仍希望十一能有幾個貼心的朋友,那樣失憶的女兒不至於太孤獨。

  十一應了一聲,“我晚上還得訓練,要走了。”因為平陽侯的事,耽擱了訓練課程,她得補回來。

  月娘抓了為她備下的乾糧,追到門口,“不吃了飯再走麼?天天吃些乾糧,身子熬壞了怎麼辦?”

  十一笑笑,接了乾糧,“我結實著呢。”

  月娘追望著女兒出門,輕歎了口氣。
  
  蛇侯本以為,平陽侯重創,可以安靜一些日子。

  不料,第二天,越姬高價收購,用於給蛇皇療傷的那味特別藥物,落入遼國手中。

  如果重新收購,最少得三個月以上,而蛇皇的傷,絕不能斷藥四個月。

  這無疑是給了越姬致命的一擊。

  遼國軍事上,又有燕國撐腰。

  燕國出兵遼國,燕國必插上一手,越國靠著合歡林的瘴毒,才能對付得了燕國,想以一敵二,根本是癡人說夢。

  越姬無奈之下,只能採用和談的辦法解決。

  然而上次遼國與燕國結盟,越國插了一手,派了殺手換掉遼國美人,刺殺燕國使者,已經被遼國知道。

  雖然燕國沒在這件事上,與遼國為難,撕破協議,但遼國對越國已生恨意。

  因而才會有這次劫藥事件。

  和談的地方是越國別宮,是越國唯一沒被合歡毒瘴籠罩的地方,專門用來接見外國使臣。

  遼國前來和談的臣者叫曹文,正是與平陽侯簽下結盟書的曹文。

  平陽侯被他安排的美人行刺,按理,他當死罪。

  但平陽侯沒有追究,對曹文來說,是保命之恩。

  所以曹文比別人更記平陽侯的恩,越國的仇。

  再說,對方要的東西捏在他們手上,他前來越國,自是有持無恐。

  見著越皇,也只是意思地行了個行,並不多尊重。

  直接開出條件,除了各種高額的賠償金以外,還必須借上回刺殺燕國使者的侍兒,陪他們的貴客一日。

  否則的話,一切免談。

  一個侍兒本不算什麼,別說一日,就是給了他們,又有什麼關係。

  但偏偏這個侍兒,竟是十一。

  蛇侯臉色鐵青,對方的貴客是誰,他不用想,也能知道。

  前兩次,前來搶劍,倒也罷了,現在竟肆無忌憚地上門來向他要人。

  實在太狂妄,太目中無人。

  越姬見一個使臣,如此傲慢不敬,勃然大怒,重重在桌案上一拍,“一個小小遼國,也敢囂張。”

  曹文冷笑,“既然越皇沒有誠心和談,和談之事到此為此。”說罷,雙手象徵性地抱了抱,就要走人。

  越姬更是怒不堪言,“放肆,你以為這裡由著你想來就來,想走就走?”

  曹文站定,抬高下巴,“越皇陛下,應該知道殺了來使,會是什麼後果。”

  越姬臉一青,大巫師忙上前道:“陛下息怒,既然是和談,對方開出來的條件,自然可以商量。”

  曹文繃著臉,上次拜越國所賜,他險些滅九族。

  得知他們得手的藥對越國有多重要,而且燕國也擺明瞭態度,借此給越國一點臉色看看,無需客氣。

  有燕國撐腰,更肆無忌憚,所以他此次前來,正好出出這口惡氣。

  只恨不得能在對身上多割些肉,商量?做夢。

  越姬自然知道,殺了來使,兩國徹底崩裂,蛇皇的藥再拿不到手,蛇皇必死。

  她沒了蛇皇,自有其他繼承人接管皇位。

  如果一時意氣用事,她賠上的是自己的皇位。

  強忍下氣,坐了回去。

  大巫師朝曹文和顏道:“不過是一包草藥,並不值幾個錢,曹大人開的條件,實在……”

  曹文是遼國最出名的外交官,最懂的就是抓住對方的弱點,為自己爭取最大的利益。

  再說這次除了平陽侯對那小侍兒勢在必得,他們也可以從中獲取相當大的一筆財富。

  見對方服軟,越加不會讓步,“聽說貴國蛇皇酷愛美人,最近更是美人從不離身。先不說條件如何,只怕那侍兒未必還在人世。”

  大巫師望了蛇侯一眼,只看越姬,太過得罪蛇侯的事,他還是要掂量掂量。

  越姬早一肚子火,但實在沒必要為個小小的死奴葬送蛇皇的性命,不問蛇侯,徑直道:“去把十一叫來。”

  蛇侯一言不發,但誰都能感覺到,他很憤怒。

  十一很快被人領來,見殿中氣氛不對,心裡便敲起了小鼓,難道是因為赤水劍?

  但緊接著看見坐在另一側的曹文,怔了一下後,後脖子刮過一股寒風,看來是上次行刺的事,東窗事發。

  一般這樣的事,為了保持國與國之間的暫時和平,基本上都是舍棋子。

  很不幸,她就是這顆棋子。

  十一相貌清秀絕美,曹文對她印象很深刻,十一雖然不再是侍兒打扮,但曹文卻一眼認出,而且一些日子不見,她出落得更加水靈。

  暗暗稱讚,怪不得那一位對她念念不忘。

  大巫師察顏觀色,對方果然要的是十一,“曹大人,她可是我們蛇侯大人的寶貝,豈能傷得了一根毫毛?”他直接把球踢給了蛇侯,人去還是留,就看蛇侯的意思,他兩邊不得罪人。

  曹文轉向蛇侯,口氣中全無婉轉,“難道蛇侯大人不願意?”

  蛇侯繃著臉不言,只恨不得把這個小小使臣捏死在掌中。

  大巫師怕又僵出問題,好聲勸道:“蛇侯大人,她不過是去服侍人家一日,就能換得蛇皇大人的龍體安康……

  越姬雖然沉默著,但蛇侯清楚地知道,那條蠢蛇對於越姬來說,意味著什麼。

  雖然青蟒雜交,需要他的精血孕育,先不說,目前還沒有備下下一任的蛇皇候選,就算有,越姬也不可能這麼輕易放棄蛇皇,放棄蛇皇,等於放棄了皇位。

  如果他不答應,越姬定會做出魚死網破的事,坐收漁利是那個人。

  他在蛇國的地位雖然高高在上,但越國畢竟是越氏的。

  咬了咬牙,那個人實在太過可惡。

  但不管再怎麼惱怒,也不能不放十一出去這一趟。

  越姬不等蛇侯開口,直接道:“十一,你去收拾一下,隨他們去一趟。”

  蛇侯噪子裡抽出一聲冷笑。

  越姬微微動容,但這時候,她顧不了這許多。

  十一看見曹文就已經知道,哪裡是遼國看上了她,這必定是那個人意思。

  她只是沒想到蛇侯會答應,但蛇侯噪子裡的陰冷,讓她不安,沒有直接答應,而是靜靜地等著。

  直到蛇侯也點頭答應,才應了,退出去由著宮女服侍著沐浴更衣。

  十一在蛇國,一直穿著死奴的訓練服,換上素色的青衣長裙,窄細的腰身盈盈一握,廣袖隨風飄飛,攬盡了人間優雅秀色。

  連越姬都不僅側目,這丫頭竟是如此絕色,也難怪蛇侯當寶一樣收著,而遼國劫了他們那麼貴重的藥物,竟巴巴的只換她一日光陰。

  睨了眼定定看著十一的蛇侯,微微竊喜,蛇侯是自私的人,他可以擁有美人無數,他的美人卻不容他人染指。

  這丫頭去服侍了他人,在他這裡自然除了身價。

  蛇侯卻緊緊盯著她腰間的系帶,他終日滾在女人堆裡。

  那些女人為了取悅于他,使出各種手段,衣衫就是必不可少的道具。

  他知道十一現在這件衣衫的妙處,她身上這身衣衫,看似層層疊疊,包裹得嚴嚴實實,但只要在那帶子上一拉。

  這身衣衫就會在從女人滑膩的肌膚上完全滑落開去,而裡面……什麼也不會有,只有女子雪白柔軟的身體。

  何況眼前小女人,有天下最柔軟魅人的身體。

  任何正常男子,都抵不得這般誘惑。

  他仿佛已經看見,這小女人光裸的身子被那個人壓在身下,輾轉纏綿的情形。

  恨得咬牙切齒。

  甚至想放棄那條蠢蛇,任由越姬胡來,但這樣一來,這些年經營的一切,就會失控。

  到頭來,他只會賠了夫人,又折兵。

作者: kidchang    時間: 2013-8-22 11:46 PM

048 任意而為

  蛇侯眼睜睜地看著十一上了遼國的馬車,胸口被一團怒氣堵得實實地,紫眸半眯,磨著牙,欺人太甚,不讓那人萬劫不覆,他豈能甘心。

  察覺越姬在看他,瞪瞥過去,越姬忙別開頭,她目的達到了,也就不必要再惹他不快。

  十一離開蛇國,反而冷靜下來,這是蛇侯和那個人之間的戰爭,她不過是他們用來較量的棋子。

  只要她這顆棋子還有用,母親就能平安。

  平陽侯傷得很重,沒有返回京城裡的平陽府,而是在燕國境內的一處別院。

  曹文把她送到門口,就離去,另有婆子引著她進入內院。

  婆子推開暗紅的雕花門板,恭敬地向她行了一禮,也無聲地退去。

  十一跟著曹文離開蛇國,就知道一定會見到他,但站在他的寢屋門口,靜如止水的心海仍漾起了波浪,徘徊不敢進入。

  過了一會兒,裡頭傳來平陽侯沙啞性感的噪音,“怎麼不進來?”

  十一深吸了口氣,暗罵了聲,真是個瘋子。

  邁進門檻。

  “關門。”裡頭又傳來不容人抗拒的命令聲。

  十一略為猶豫,仍是反手關上房門,他一個重傷的人,還能拿她怎麼?

  進到里間,便看見大床上,幔帳沒落,他松披著件月白的袍子,屈架著一條長腿,慵懶地撐頭斜靠在一團錦被上。

  十一不是沒看過他敝胸露腹的樣子,但這時床上紗帳飄飛,輕煙繚繞,而他繃緊的長腿,完美的腰腹線條,無不是極致的誘惑。

  和他穿戴整齊時的俊儒清邪辯若兩人。

  十一雖然看慣了黑門裡的男人赤luo身體,但對他卻不敢多看,別開臉去。

  他卻毫不顧忌地細細打量她,已經有很久不曾見過她穿成這般模樣。

  記得很久以前的她,總是這樣一身青衣,松挽著發,小小的墜馬髻只斜斜地插著一簮子,那麼一張素容,在他看來,她便是世間最美的女子,讓他想就這麼看上一輩子。

  可惜……

  他眸子微冷,她不但舍了他,還給他下了個光想想就恨得咬牙切齒的套……

  這筆賬,他怎麼能不跟她算?怎麼能不向她討還?

  “過來。”聲音輕柔低沉。

  十一走到床邊,不看他,“為什麼要這樣叫我來?”

  平陽侯懶懶一笑,“妖人敢拿你出來顯擺,我為何不敢叫你來?再說,如果他不肯放你,大可拒絕。”

  十一蹙眉,不知他用什麼手段,劫了蛇皇的藥,然後再讓遼國出面,遼國與燕國聯盟之時,蛇國派人換了遼國美人,刺殺燕國使者,已經理虧在先,再加上用蛇皇的性命相挾,蛇侯能不答應?

  蛇國與他為敵,真是不幸,“你叫我來做什麼?”

  “看看赤水劍,是不是到了你手上。”他口氣輕鬆。

  “花這麼多心思,只為這個?”十一重看向他。

  他傷中,衣衫不整,憑添了平時沒有的魅惑和妖妖,但天生俱成的儒雅高貴,加上歲月磨練出來的沉靜淡漠,怎麼看,都不象做這種不可理喻的事情的人。

  “你認為還能有什麼?”他狹長的眸子裡透出淺淺笑意,明明是謔戲不羈,卻讓人如同墜入一汪軟柔春水。

  “值嗎?”十一見他胸前裹的,還是從她的裡衣上撕下的粗布衣料,皺了皺眉。

  “如果事事都要論個值與不值,豈不太過辛苦?”他突然伸手,握緊她的手腕,把她拽撲到榻邊,這一動作撕裂傷口,鮮血從早已經被血浸過的繃帶上滲出,他全然不理地湊近她,直到能感覺到彼此的呼吸才停下,“我認為值,就值。”

  他的眸光雖然溫和無害,卻讓十一感到一種無形的壓迫,心臟急亂跳開,慌亂地想要退開,卻被他拽得更實。

  下意識地垂下眼瞼,長長的睫毛在白皙的面頰上投下漂亮地投影。

  “你的心,跳得很快。”他沒有就此放過她。

  十一耳根子發燙,她可以無視蛇侯勾魂地勾引,但她沒辦法抵禦這種含而不露的誘惑。

  而且不知為何,他總能觸碰到她心底某一處柔軟,口氣軟了下來,“這幾天,沒有換過藥?”

  “等你。”他淺淺而笑。

  “你身邊大夫死絕了嗎?”十一沒好氣得瞪了他一眼,她不知那一眼,既嗔又媚。

  他瞧著,一陣恍惚,手臂一伸,就想將她箍入懷中。

  十一吃了一驚,身體後仰,靈巧地從手臂下躲進,身子一斜,站在他身後,按了他的肩膀,“不許亂動。”

  平陽侯斜眸睨去,淡漠平和的眸子裡,有一些鬱悶。

  不過幾個月時光,她身手好成這般,想親近她些,也不如以前容易,看來任她在夜手下學習訓練,真不是明智之舉。

  十一哪能知道他想些什麼,從他背後,除下他身上外袍。

  取過放在一邊的角凳上備著的繃帶傷藥,轉到前方,開始處理他身上傷口。

  他看著她警惕小心的模樣,知道除非他真的動手,否則再難奈何得了她,乾脆懶懶地向後,閑懶地靠進身後錦褥,好整以暇地欣賞她專注為他療傷的模樣。

  她這模樣,已經太久沒看過。

  本以為,再也看不到,不想還能有今天。

  心裡軟軟綿綿。

  墨石般的幽黑眸子漸漸迷離,或許過往糾葛可以就此揭過。

  念頭剛過,苦澀一笑。

  她以死來讓他悔一輩子,恨一輩子,也痛一輩子。

  她是寧肯死,也要他不得安身的。

  此番,她是不記得過往之事。

  等她想起,記得了她是誰,他是誰。

  又豈能還是這番情境。

  揭過?

  癡人說夢罷了。

  與其如此,倒不如……

  十一半晌不見他動彈,抬頭看去,見他眸子裡透著森森寒意。

  那令人生畏的寒意中,又燃著兩撮異樣的火苗,是夾雜著她不能看懂的怒意。

  陡然一驚,便要後退。

  她身形剛動,他溫軟輕柔地聲音響起,“你該知道,到了我這裡,沒有我的允許,你絕對離不開。”

  那語音,輕柔得像是情人間的低喃,但落在十一耳中卻從頭冷到腳,連發尖都在在打顫。

  如果她不準時帶著蛇皇的藥草回去,她的母親就會落下個死無全屍。

  十一怒極,他的隨心所欲,給她帶來多少困惑?

  真想,揭下他的面具,狠狠地扇他一耳括子,

  但這個人,她現在惹不起,就算他現在傷中,不能拿她怎麼,她也不能與他硬來。

  僵著身子,沒敢再退。

  他骨節均勻的修長手指挽了她腰間系帶,本想將她拉拽得再近些。

  不料系帶鬆開,她身上衣衫滑不留手地,從她肩膀上滑落下去,堆落腳邊,妙曼嬌柔的身體光裸著展現在他眼前。

  他怔了一下,視線一點點掠過她美極的身體。

  十一只覺身上一涼,低頭看去,整個人呆了,沒抬頭,也能感覺到榻上灼熱的目光留掃視著她的身體。

  腦中‘嗡’地一下,成了糊,只想著儘快將衣衫拉回去。

  未等她手指觸到腳邊衣衫,手腕一緊,被一股蠻橫霸道的力氣拖拽上榻,沉重的身體覆壓下來。

  他如絲的長髮滑下,輕拂過她的面頰,撩人的癢。

  耳邊是平陽侯微微粗促的呼吸,胸前柔軟被對方結實的胸脯緊緊擠壓著,乳尖在粗糙的繃帶上擦過。

  異樣陌生的觸感隨之傳開。

  她又羞又惱,反手向他打去。

  耳邊溫熱的氣息中,傳來他靡啞的聲音,“不想回去了嗎?”

  她的手頓住,慢慢握成拳,扭頭向他狠狠地瞪了過去。

  他目光清澄,是純粹的黑,並無半點欲望。

  這一刻,她真想殺了他。

  他偏頭低笑了一聲,遼國為了討他歡心,竟連衣衫這種小事,也煞費了些心思。

  回頭過來,對上她惡狠狠,要吃人的目光,微微一笑。

  垂下眼瞼,看著她氣得發白的唇,向她慢慢靠近,唇輕落在她的唇角。

  她緊繃著身子,一動不敢動,心臟卻象要跳出胸膛,然後不受控制地,重重地迅速跳開。

  輕風拂過,身上絲絲地涼,被他壓覆著的肌膚卻火燒一樣地燙。

  他的手掌輕輕摩挲著她頸間細滑的肌膚,“難道,你就沒想過,他們送了你來,便是允我任意而為?”

  十一喉間一哽,她不是沒想到這點,只是認定,自己是要成為死士的,並非供男人玩樂的玩物。

  突然間,她覺得自己天真得可笑,就算是死士,同樣可以是男人身下的玩物。

  唇微微一哆嗦,“我一定會殺了你的。”

  “我知。”他淡淡然地笑著,半撐起身子, 屈了手指,從她頸間滑下,輕輕刮過尖挺的嫣紅嬌-乳,引來她一陣輕顫,加上更怨毒的瞪視。

  他輕笑出聲,眼裡戲意更濃,手指並不多做停留,又向下滑去,徑直去到她腿間羞處。

  這哪裡還是十一之前所見的優雅秀儒的男子?

  十一忍無可忍,屈腿向他踹去,然他在傷中,她仍不是他的對手,只一動,便被他長腿死死壓住,動彈不得。

  她揚手擊去,仍是被他快一步地鉗制住,摁在耳邊,再動彈不得。

作者: kidchang    時間: 2013-8-22 11:47 PM

049 披著羊皮的狼

  他輕笑,聲音溫軟,“我說過,你要殺我,還得多努把力。”

  她咬緊唇,眼紅得要噴出火來。

  任她怒也好,恨也好,平陽侯只是眼角噙笑地瞧著她。

  她身子僵直,腿間夾得極緊。

  他修長的手指輕輕刮過,無法深入,便堅定地回轉,揉壓上她腿間那點敏感的嬌嫩,引來她一陣輕顫。

  他對她敏感的身體再熟悉不過,可惜已經有太久太久不曾碰過。

  從來不曾有過的微微刺痛和酥癢,在十一腿間傳開。

  那種感覺,痛苦中,卻又說不出的舒服。

  她不安地輕輕扭動身體,緊繃著的腿間隨之一松。

  他感覺到她動作,指腹在那處,並不多做停留,便向溫熱緊窒之處,探了進去。

  她太緊,加上羞怒緊張,讓他即便是一根手指也無法順利進入。

  他蹙眉,低低命令,“放鬆來。”

  她險些一口出噴了出來,他輕薄她,倒還要她自動配合?

  氣憤羞憤交加,小臉漲得通紅,死瞪著他,咬牙悶聲道:“偏不。”

  她怒了,他反而笑了,低聲道:“既然如此,只有我自己來。”

  拇指複按向方才那處,輕壓慢撚。

  任她如何抵觸,隱忍,都無法抹去一陣又一陣泛開的,讓她羞怯軟麻快意。

  隨著他的動作,那快意令她渾身酥軟,呼吸漸漸加促,魂魄離魂,腿間竟有熱流湧出,她忙咬緊唇瓣,不讓到嘴邊的呻吟出口。

  他俯低頭,輕吮她咬得幾乎滲血的唇。

  感覺緊裹著手指的緊窒,漸漸濕潤,慢慢深入進去,直到輕觸到裡面一層薄膜,才略退出些,不再動彈。

  只靜靜看著她強行隱忍的眼眸。

  十一在這世上,雖然沒經歷過男女之事,但知道這是怎麼回事,雙腿被他死死壓著,無法併攏。

  只能扭動身子,試圖躲避,但越避,那感覺越是強烈,臉白了下去,不敢再動。

  美麗的眸子浮上氤氳水霧,“你到底要什麼?”

  如果他只是利用她,和蛇侯做遊戲,他已經達到目的,根本不必對她這樣。

  而他這樣的風采,這樣的家世,要什麼樣的美人沒有?

  又何必在自己身上花費這些心思?

  他凝看著她的眼,她還是知道害怕的,“我想要你,你給是不給?”

  十一生出一股無力感,他做到這一步,可曾問過她?

  她願意和不願意,他能理會?

  “如果,我說不給,你可會讓我帶藥回去?”

  他兀然地笑了,是她看不懂的笑。

  手指從她體內退出,拉過錦被,將她赤著的身子裹了,連被一起抱住,側身躺下,“陪我睡會兒。”

  他這麼做,不過是想知道她這一世,是否還是處子。

  雖然他可以從言語上,對她進行試探。

  但她即便是沒男女之事,她經受著成為死士的非人訓練,也難保完璧之身。

  然她年級還小,哪能知道這些。

  問她,她會惱,還未必能得到他想要的真實結果,倒不如自己動手。

  橫豎她是恨他的,再恨些又有何妨?

  此時見她仍為完璧,心裡已有計較。

  如果,十一非完璧,倒也罷了,但如果仍是完璧,他碰了她,她回去以後,那妖人定再沒顧慮,她必會淪為那妖人身下肆意yin辱的性奴。

  那妖人就是想,讓他得她的第一夜,嘗嘗她的美味,徹底地迷戀上她。

  然後再讓他看著她,淪落為男人身下的玩物。

  迫他自責,痛苦,瘋狂……

  那妖人看低了他,也看低了她。

  聞著她身上陣陣散發開來的少女幽香,隔著被子,仍能感覺到她香軟無骨的身子。

  舒服得輕噓了一聲。

  這些天,他真是累了,閉上眼,當真沉沉睡去。

  十一身下還殘留著,頭一回被人侵犯的灼人撩癢,這感覺讓她又恨又羞。

  等了一陣,不見回答,卻聽見他均勻沉穩的呼吸聲傳來。

  慢慢抬頭看麼,冰冷的面具輕抵著她的面頰,沉長的鼻息輕呼在她唇間。

  他竟真的睡著了?

  就這麼放心大膽的睡了?

  十一氣得咬牙,她上輩子做的什麼孽,在黃泉被一個妖孽提了回來,然後又遇上這麼一個更無恥難對付的妖孽。

  想到黃泉的那個妖孽,望著眼前的面具漸漸地失了神。

  他會不會就是黃泉的那個混蛋?

  如果是的話,她磨了磨牙,真恨不得將他咬下一口肉來。

  淡淡得白玉蘭冷香絲絲縷縷地飄來。

  她一會兒想著死前最後一刻聞到的白玉蘭花香,黃泉道上聞到的白蘭玉冷香,而他身上若有若無的白玉蘭冷香。

  腦子亂成了團,更想記起,那些失去的往事。

  也不知過了多久,眼皮也變得沉重,眼一閉,竟在他懷中睡去。

  夢中聽見曾經夢見的那只虺清郎的聲音,“青衣,如果我們出去了,你最想去什麼地方?”

  琴聲中,少女低低地,不能肯定的回答,“我好想我娘。”

  “那我就帶你去尋你母親,不管她在哪裡,我都一定幫你尋到。”

  琴聲止去,少女聲音中帶了些迷茫,“可是我娘她……”

  “青衣,你別難過,也無需自行猜測。你母親是不是棄你不要,只需尋到她,一問便知。”

  良久,女子一聲輕歎,“我們出不去的。”

  虺一笑,還稚嫩的聲音,透著不可一世地傲然,“不就是修成應龍嗎?青衣,你只管安心等著,我一定可以。”

  十一還想再聽多些,突然火光一片,她像是在一個巨大的熔爐中,被豔麗的火焰焚然,渾身上下鑽心地痛,大滴地汗水從額頭滴下,但轉眼間便被火焰炙幹。

  正不知如何是好。

  身體被人輕輕搖晃,耳邊有人輕喚,“青衣,醒醒。”

  青衣?她一個激靈,猛地睜開眼,對上一雙帶著焦慮的幽黑眸子。

  “你怎麼了?”

  十一冷冷地望著他的眼,他果然知道自己是誰的。

  他眼裡的焦慮一掃而空,換成無波的寧止,“醒了就起來吧,你可以回去了。”

  十一一骨碌爬起來,才想起自己身上未著一物,提著被子,平靜地看向他,“還打算看著?”

  他瞧了她一陣,終是背轉身去。

  十一看不懂他,剛才還yin邪可惡,這會兒卻當真肯背轉身去。

  飛快穿上衣衫,站離床榻,心裡才踏實了,“你為什麼叫我青衣?”

  他轉臉過來,“你難道不叫青衣?”

  十一微微愕然,這算什麼?抵賴,還是詐她?

  對著這麼個人,她真的覺得無力應對,“草藥在哪兒?”

  “出了這道門,自有人給你。”他答得乾脆。

  十一轉身就走,直到門口,才轉身回來,“以後不要再做這種事。”

  “哦?”平陽侯窄眸微眯,她藥還沒到手,便跟他談起了條件。

  十一已經恢復初來時的鎮定,“我固然要護著我母親,但我不會一直這麼柔弱,任由你欺辱。”

  平陽侯手支著額頭,嘴角輕揚,眸子閃爍了一下,“既然如此,我得多想些法子,在你沒變強之前,多來幾次。”

  十一覺得自己以前真是被閃瞎了眼,怎麼會認為這人清儒俊雅,是個君子?

  這人扒了那層皮,更邪惡過蛇侯。

  虧她還稱他為先生。

  狠狠地刮了他一眼,拉開房門,急邁而去。

  她怕再呆下去,會忍不住沖上去摑他幾個耳括子,思量著,以自己之力,一定打不到他,倒不如眼不見心不煩。

  身後傳來他低柔雜訊,“我做了一首新曲,你有時間可來聽聽。”

  十一回頭瞪了房門一眼,只恨不得在變強大以前,再別見著他,還聽什麼鬼曲。

  他可惡歸可惡,卻是個守信用的。

  十一出了門,就有下人奉上藥草。

  平陽侯目視十一的身影消失在門口,慢慢垂下眼瞼。

  她在他這裡受了這些,自是憋悶屈辱,不過是為了母親強行忍著。

  但忍,都會有個限度,她已經到了極限。

  回去後,如果那妖人再對她威壓施逼,做出對她欺辱之事,她必會反彈,絕不會任由妖人擺佈。

  是該讓妖人知道,她不是可以隨意玩弄於股間的玩物。

  她固然恨透了他今天做下的一切。

  但她本是恨他的,再恨一些,倒也不錯,起碼她會記著他。

  十一坐上馬車,睨著身邊裝著藥草的包裹,臉上陰晴不定,被他欺辱,固然恨他,但想到他手掌撫過她的身體,他專注凝看地著她的眼神,臉上又火燒火灼地一片。

  心頭五味雜陳,已經分辯不出是什麼滋味。

  她帶回藥草,越姬自是滿心歡喜。

  蛇侯臉色便陰沉得厲害。

  在他身邊服侍的美人們,戰戰兢兢,唯恐觸了他的黴頭。

  蛇侯繞著十一轉了一圈又一圈,突然問道:“他可有碰你?”

  “沒有。”十一當然懂,蛇侯口中的‘碰’是什麼意思,雖然平陽侯沒有做到那一步,但終究是‘碰’過她,臉上不由地一紅。

  “說謊。”她的神情落在蛇侯眼中,他哪裡肯信。

  如果平陽侯碰了她,他就可以走出下一步,但一想到她在那個人身下喘息,渾身的怒火邪火一併亂竄,惱怒嫉妒得發狂,恨不得即刻把她壓在身下,泄去這一身的火。

作者: kidchang    時間: 2013-8-22 11:47 PM

050 驗身

  “沒有。”十一神色淡然。

  蛇侯紫眸微眯,臉色驀然一沉,一拂袖,“驗身,如果有東西,給我好好得洗乾淨來。”

  蛇侯身邊女子,有哪一個不知道他看重十一?

  在她們看來,她們使出渾身的解數,也難討得蛇侯歡心,可是這小丫頭什麼也不做,對蛇侯可以說是不冷不熱,全不買帳,可蛇侯偏偏看重她。

  這些女人早對十一生出嫉妒,只是平時不敢有所表示。

  這會兒見要給她驗身,特別是給女人淨一次身,只要玩點手段,比方說刷子毛里加上些鐵針……就足以讓人生不如死一回。

  暗暗歡喜,終算逮著機會,可以乘機好好地修理一下她。

  女子的手還沒搭上十一的肩膀,劍光閃過,一縷烏髮在空中飄下,女子在耳邊摸了一把,滿手血紅,慘叫著連連後退。

  沒有人會想到,十一居然敢動手,整個殿中靜了下來。

  連蛇侯都怔了一下,隨即繃緊了臉,“你想反嗎?”

  十一冷笑,去見那人,是他們所迫,回來卻又要再讓她受這等侮辱,她豈能乖乖順從?

  “如果蛇侯要逼民女反,民女不得不反。”

  她轉眸冷撇向有些幸災樂禍的越姬,笑笑道:“如果我死了,不知我娘是否還願意給蛇皇調配藥湯?”

  蛇皇的傷是他們的軟肋。

  平陽侯利用這點,十一不介意,也用上一回。

  越姬嘴角笑意一僵,怒從心起,她一個小小死奴竟敢威脅她。

  繃著臉看向十一,只覺十一的眸子冷得刺骨,死門出來的人,確實是不怕死的,如果把她逼急了,真能做出自決的事。

  她一死,吳氏不可能再為蛇皇療傷。

  雖然得了藥草,也全無用處。

  強壓怒火,向蛇侯笑道:“姑娘家臉皮薄,蛇侯當著這許多人的面,讓她一個小姑娘驗身,真是難為她了。要想知道姑娘家清不清白,何需這般驗法,朱砂血,不就可以?”

  十一自打進了越國,為了母親,極為隱忍。

  蛇侯自是認為,拿捏住十一的軟肋,可以任由他揉捏。

  沒想到十一突然會有這麼激烈地反應。

  臉上變幻不定,看來以前看低了她。

  她以蛇皇相挾,越姬再惱,這會兒也會偏袒她,不容她損上絲毫。

  蛇侯對十一的反彈,惱歸惱,但絕不會為了泄一時之氣,毀去好不容易到手的這顆好棋,順著越姬給的臺階下來,“還是陛下想的周到。”

  越姬喚人取來朱砂血,向十一笑道:“這朱砂血不同其他,只能在肩膀上成型。”

  只需褪下半邊肩膀的衣衫,十一松了口氣,“謝陛下。”

  微側了身,以一個較為隱蔽的角度,解開衣襟,露出半邊肩膀。

  赤紅的血珠,妖嬈地在十一雪白的肩膀上凝聚成綠豆大小,不再化去。

  越姬淡掃了一眼,便知道結果,“是處子。”

  十一回頭卻見夜不知何時站在門口,清清冷冷,仿佛讓這殿堂都降溫下去。

  她呼吸一窒,飛快地拉攏衣衫,咬緊了唇瓣,垂下眼,長睫下隱隱有淚光閃過。

  夜是她最尊重的人,她好想在他面前,堂堂正正得象個人,很想以後一直讓他看見她好的一面。

  就算是成為死士,也要做得腰板挺直,就如夜那樣。

  可是,這時又被他看見她的狼狽。

  現在這樣的她,一定會讓他感覺失望。

  十一心裡一陣難過,不敢再抬頭看夜的神色,怕在他眼裡看到不屑。

  蛇侯希望平陽侯碰她,那樣他就不用再等,可以一邊享受十一那讓他垂涎已久的白虎柔骨之身,一邊進行下一步的行動,一步一步地將那個人逼到瘋狂。

  但一想到十一美好的身子,被那人先碰過,嫉妒得如同墜身煉灶,煎心熬肺地難受。

  結果有了,蛇侯失望中,卻又有一些慶倖。

  也不敢再把十一過於逼壓,揮手讓人散去。

  夜已經先他人轉身離開。

  十一追了出去,不敢靠他太近,直到無人處,夜突然轉身過來,輕睨了她一眼,聲音雖然依然冰冷,眸子裡竟有一絲暖意,“剛才……做得很好。”

  十一愣了。

  他說,她做得很好?

  他沒有看不起她?

  等她回神,夜已經大步走遠。

  回到家中,月娘一如既往地在門口徘徊,不時焦急得向外張望,見她回來,才鬆氣,迎上來,“平安,沒事嗎?”

  十一勉強笑了一笑,“沒事。”

  話剛落,從院角樹上跳下一人,死死地盯著她,把她從上到下地使勁看。

  十一嚇得後退一步,才看清是一直在深山裡靜修,許久不曾出山的小十七,“你怎麼在這裡?”

  月娘臉色微變,一反平常得溫和柔軟,冷聲道:“不是叫你走了嗎,怎麼還在這裡?”

  十一微微蹙眉,秋桃不過是依附上頭,安插在她身邊的眼線,小十七卻是真心待她的人。

  可是秋桃前來,母親又是燒水,又是沖茶的,好不殷勤。

  而小十七來,別說燒水沖茶,就連屋裡坐一坐,都不給。

  她已經隱晦地跟母親說起過,他們之間的這些關係。

  可是母親仍是如此。

  十一雖然知道,母親是被丹紅的事嚇到,怕她也和小十七走上丹紅和清的路。

  但看見母親如此輕怠小十一,仍有些不快。

  她懷裡還揣著,在外頭買來的桂花糕,笑笑道:“你來的正好,屋裡坐吧。”

  月娘臉色越加的不好看,“十一。”

  十一暗歎了口氣,“出去走走吧。”這麼硬留下小十七,他得看母親的臉色,同樣也給母親添堵,何苦呢。

  小十七見她沒缺胳膊,沒斷腿,輕籲了一聲,“好。”跟隨在十一身後,又問,“那條妖蛇有沒有為難你?”

  十一回頭,“你來,就是想問我這個?”

  小十七點頭,“我聽說,你回來就被他們喚去。我本想過去看看,姐姐說,我去了反而給你添亂,我只好來這裡等著。”

  十一笑了,這才是心裡為她想著的人,哪能是尋她就是探口風的秋桃可比,“我想在進黑塔前,蛇侯都不會想再見到我。”

作者: kidchang    時間: 2013-8-22 11:48 PM

051 兩小情

  十一說到這裡,突然想起平陽侯對她做下的那事,臉上微燙,恨得暗暗磨了磨牙,那該死的。

  恨歸恨,卻又忍不住想,如果他沒對她做下那些下流事,她回來後,蛇侯命人給她驗身,她是否還會如果堅決地抵抗。

  或許她會為了母親,默默地在眾人眼皮下,赤身裸體,甚至分開大腿,再一次承受完全沒有尊嚴地侮辱。

  今次,她受了那個人的欺辱,卻將骨子裡不顧死活得倔強激發出來,反而避免了在赤身坦露人前的凌辱。

  這到底算是得,還是失?

  “這就好。”小十七松了口氣。

  十一在溪邊坐下,攤開包著桂花糕的油紙,攤在青石上,“聽說,這是金牛鎮上最好吃的桂花糕,嘗嘗。”

  小十七在她身邊坐下,卻不動那些糕點,“怎麼不留給你母親吃?”

  十一拿起一塊糕點,遞到他面前,“我母親不愛吃甜食。”

  小十七眸子一亮,接了過來,“你是買給我的?”他是愛吃些甜點的。

  十一吮著指上的糖粉,笑著點頭,這裡也就他最愛吃甜食。

  為了買這個糕點,她求著車夫繞了幾條街,“我沒什麼錢銀,只能買到這些。”

  小十七臉上漾開明朗笑意,一張臉笑得開了花,一口將那塊糕塞進口中,甜香在口中化開,卻又不膩,一臉愜意,“真香,看來平時對你這丫頭好一點點,還是不錯的。”

  平日裡,無賴,又有些小霸道的少年,露出孩童般地神情。

  十一笑啐了他一口,鼻子竟有些發酸,這個從小在苦水裡泡大的少年,其實真的很容易滿足,只是一塊小小的糕點,就能讓他開心成這樣。

  “我娘那樣對你,你不惱嗎?”

  “有什麼可惱的?”小十七奇怪地睨了她一眼,“跟一個婦人,都要處處計較,這日子還怎麼過?”

  “其實,我娘……不是這樣的人。”他不介意,但十一看著娘給他臉色看,仍是氣苦。

  小十七拿起一塊桂花糕,塞到她口中,“吃糕吧,真的很好吃。”她什麼也不用說,他也明白,有丹紅和清的事在先,哪個做母親的不怕?

  十一吸了吸鼻子,只小咬了一口,“你吃吧,我在外頭吃了東西,現在不大想吃。”她沒有什麼錢,來來去去也就夠買這三幾塊糕,給他一個人塞牙縫都嫌少了些,她哪捨得吃。

  “那我可不客氣了。”他哪知女孩的這些心思,毫不介意她咬過一口的糕點,放入自己口中,手枕在腦後,仰躺下去,慢嚼著香甜的桂花糕,看了看天邊夕陽,又轉頭,側看著十一瓷玉般的側臉,少年叛逆的眉眼間多了些柔意,如果天天能有這樣悠閒愜意的日子,該多好。

  瞧著瞧著,突然想,如果他們不是在這該死的蛇國,不是死奴。

  他們應該可以成親,養上幾個孩子,再養幾隻貓狗,一群雞鴨,平平淡淡地活著,那該多好。

  又或許,他們可以一起到處走走,揍一揍那些無法無天的惡霸,幫一回那些可憐無依的人們。

  小十七濃眉微沉。

  想要擺脫蛇國,何談容易,就算是殺了蛇皇,蛇侯仍能弄出新的蛇後,扶持出新的女皇。

  除非蛇侯死,這些人才能真正地擺脫蛇國。

  但蛇侯……游離於人與魔怪之間的東西,絕非尋常蛇人,哪能是輕易殺得了的?

  父親遊歷天南地北,那麼有見識的人,也沒能想出蛇侯到底是何方妖孽。

  更別說除去他的辦法。

  就連讓人聞風喪膽的平陽侯,都只能把蛇侯壓逼在合歡林的範圍內,而取不了他的性命。

  他還在很小的時候,就想刺殺蛇侯,但這些年刺殺蛇侯的人比比皆是,卻無一成功,甚至沒有人能傷得了他絲毫。

  而那些刺殺他的人,無一不慘死收場。

  他是恨蛇侯的,但絕不是意義用事的莽夫。

  沒有把握的仗,他不會打。

  十一抱著膝蓋,望著遠處紅霞,一會兒想到死時的那只手,那縷清冷的白玉蘭花香,一會兒想到黃泉遇上的妖孽,一會兒又想到平陽侯,到得後來,竟什麼也沒想,腦中一片空白。

  “丹心,你說……我們能活著出來嗎?”

  小十七從腦後抽出一隻手,將她抱著膝蓋的手拉了下來,握在手中,他厚實的大手,將她的小手緊緊包住,聲音沒有含糊,“會,一定會。”

  十一好象受到他的影響,患得患失之心散去,小臉上化開笑意。

  是啊,一定會。
  
  時間如箭,饒是十一和小十七恨不得把一秒鐘掰成兩半來用,進塔的時間仍是姍姍而來。

  丹紅眼裡泛著隱隱淚光,望著小十七,本有叮囑不完的話,到了嘴邊,卻只得一句,“一定要活著出來。”

  小十七神情輕鬆地笑笑,丹紅心裡越加酸楚。

  十一看著被丹紅緊拉著手的小十七,有些羨慕他。

  真想也能再看母親一眼,可惜母親不是死士,不能前來這裡。

  望向面無表情的夜,夜冷清清地眸子也向她看來。

  十一覺得該說些什麼,但四目相對,最終卻不知該說什麼。

  站在夜和丹紅身後的錦娘,嘴角隱約有笑意閃過,十一死了,她心中憂慮也可以就此散去。

  或許在她看來,十一和小十七已經是黑塔里的兩具屍體。

  夜收回視線,望瞭望天色,冷冷道:“時辰到了。”

  移動塔門上的圖騰,開啟塔門。

  十一深看了夜一眼,與小十七毫無猶豫地走進暗無光亮的塔門。

  塔門重新合攏,夜頭也不回地全無留戀地毅然轉身離去。

  丹紅強忍著不落下淚,向夜追了下去。

  錦娘望著他們一前一後離開的身影,眼裡閃過一抹怨恨。

  丹紅望著神色漠然的夜,“你真的一點不在意?”

  夜停下,“為何要在意?”

  丹紅噎住,她在意小十七,是因為小十七是她的親弟弟,可是夜……

  正確地說,夜與進入塔中的那兩人上並無關係。

  但她打心底認為,夜對那二人不是全情義。

  夜睨了丹紅一眼,繼續前行。

  在意,又有可用?

  半晌,丹紅才重新出得聲,“他們能出來,是嗎?”

  她是蛇國一流的殺手,對死生早已經看淡。

  但親人的生死被懸掛起來的時候,仍是六神沒了主。

  夜不答,黑塔里的殺手,被平陽侯兩次來襲,傷了將近半數,而黑塔中的殺手,並非可以任意添加,所以舊人死去,新人未能補上。

  現在黑塔里的情形已經比當年他進入黑塔時,好了太多。

  但終究是踩在刀尖上舔血的日子,一個不留神,搭上的就是性命。

  無人可以擔保他們是否能活著出來。

  生死得由他們自己決定。

  丹紅見他不言,自嘲一笑,自己都是在刀尖上過日子的人,竟會問出這樣幼稚的問題。

  也沉默下去,靜靜地走在他身後。
  
  一個筆挺地身影,負手立在山崖最高處,他遙望著遠處雲霧中隱約可見的塔頂。

  晨光在青獠面具上流轉。

  月白的袍服,被山風吹起袍角,翻翻卷卷,墨黑的長髮不時地在詭異地青獠面具上拂過。

  兩個月來,他每天清晨必在這裡瞭望。

  淩風上前,將風袍披上他的肩膀,“侯爺,兩個月了,黑塔里還沒有消息。”

  平陽侯輕點了點頭,沒有消息,明說她還活著。

  “侯爺,真不怕她死在塔里?”

  他的冷靜淡然,讓淩風迷茫。

  誰不知道進黑塔的人,九死一生。

  這些年來,能從塔中走出來的,只得一個夜。

  如果要說他們侯爺不在意楚家小姐,那他何必每天在這此張望。

  如果說在意,又為何能如此淡定。

  平陽侯終於動了動。

  他不知道什麼是怕,只知道好不容易才讓她活下來。

  但她呆在他的手無法夠到的合歡林……

  而她也不是可以任由他擺佈的人。

  他雖然不信天命,卻也只能等。

  最主要的是,或許她此次進塔,能另有收穫。

  他等待中,又期盼著。
  
  十一原以為進了塔會一直往上走,這塔再高,也不可能需要三個月時間。

  但進了塔才知道,原來,上頭只是虛架,所有的殺機全來自地底,隨時能讓人迷失方向的地底迷宮。

  別說三個月,或許一輩子都走不出去。

  隱藏在各個角落的殺手隨時可能要了他們的性命。

  無論是食物還是飲水,都得在塔中隱藏在各處的殺手身上獲得。

  困得撐不住了,也只能在高度緊張中,輪流小睡一會兒。

  一刻不敢大意,要不然,隨時可能在睡夢中被人奪去性命。

  在暗無天日的殺伐中,才真正知道什麼叫舔血渡日。

  也真正明白,為什麼會造就出夜那樣冷漠堅毅的性格。

  她身邊還有小十七一同進退,而夜當年卻是孤身浸浴在這處處充滿血腥味的黑暗中。

  十一身在塔中,仍無法想像當年的夜,是怎麼熬過來的。

  扳著手指,已經過了兩個來月,可是仍尋不到出口,十一不由地暗暗著急。

作者: kidchang    時間: 2013-8-22 11:50 PM

052 前世忠僕

  這日,十一抱著膝蓋,靠牆而坐,昏暗中看著睡著的小十七,比進塔時消瘦了許多,憐惜地暗歎了口氣。

  小十七為了讓她好好睡一覺,在她睡著時,無聲無息地清除掉這附近所有黑塔殺手,獨自支撐了兩天兩夜,等她睡飽醒來,他已經累得險些脫虛。

  他夢中,仍緊擰著濃眉。

  十一伸出手,想撫平他擰緊的眉頭,但手指未觸到他的眉頭,停了下來,慢慢收回。

  她知道,現在的他有多敏感,只要有一點點動作,就能驚醒。

  他已經太累,她實在不忍心驚醒他。

  如果沒有他一起,她實在不知自己會是什麼樣子,或許已經成了塔里的一具死屍,或許已經被無休止地明裡暗裡地殺伐逼瘋。

  黑暗中,極易困乏,倦意襲來,她在手臂上狠狠咬了一口。

  疼痛讓她漸漸清醒,活動了下發僵的肩膀,揉捏著肩膀的手指觸到身後石壁,石壁凹凸不平。

  這在地底迷宮中,再正常不過,但石壁上的凹凸或深或淺,並不規則。

  但十一手指觸碰到的,卻是一條平直的直線凹槽。

  十一回頭,卻見石壁上有一個若隱若現的露出一把長琴琴頭的圖案。

  圖案被乾結的血跡蓋住,如果不是手指碰到,極難發現。

  圖案在地底迷宮,並不少見,但十一望著那琴頭,卻莫名地心裡一動。

  取出水囊,倒了些水抹去石壁上的血跡,石壁上刻地竟是一個正在彈琴的女子,而女子身邊盤坐著一條虺。

  十一心臟突突亂跳,忙將旁邊的血跡抹去,露出的卻是一隻手掌印。

  她深吸了口氣,抬起手,貼向那個手掌印。

  石壁上無聲地滑開一道門戶,一股疾風卷來,十一只來得及低喚了聲“小十七。”就被疾風捲進石門,重重跌進一處所在。

  門戶在這一瞬間,又無聲地重新閉攏。

  疾風瞬間停止,頭頂傳來一個虛弱的聲音,“是誰吵吾好睡?”

  十一抬頭看去,這一看唬出一身的汗。

  只見五步外,兩條巨大的似蛇非蛇的東西虎視耽耽地瞪著她。

  這兩條蛇長得一模一樣,並例而立,的尾巴緊絞在一起,不難看出,這兩條緊膠在一起的尾巴無法分開。

  兩蛇竟共同長著一對漂亮的翅膀。

  而且頭與蛇也不同,媚而圓的大眼上還長著一排長密的睫毛,頭上立著一支角……

  身上也沒有蛇鱗,覆著一層如絲緞般的雪白絨毛,竟極美……

  這是什麼怪物?

  極度震驚中,又覺得這個怪物似曾相識。

  想到石壁上刻著的那條虺,難道是那條虺所化?

  難道應龍沒修練成,反而成了這麼個雙頭怪蛇?

  但這怪蛇長得也未必太漂亮,太溫柔了些。

  那那條虺聽聲音分明是公的,公的哦……

  而這條怪蛇的聲音卻沒半點雄性味道……

  呆怔中,又傳來蛇物的聲音,“居然是個凡人,這陣子怎麼會如此多的凡人闖來,三年前見著一個,現在竟又來了一個,還是個小姑娘。”

  十一心裡一曬,三年前,難道闖進來的是夜?

  突然落到這個地方,是禍是福,十一無法預料,只能見步行步,仰高頭,向這頭漂亮地怪蛇,“你是什麼蛇?”

  “吾非蛇,是絞龍。”怪物像是心情不錯。

  十一明白過來,原來這不是什麼怪蛇,而是傳說中的雙頭絞,只是尋常的雙頭絞並不長翅膀,而且是生活在深海之中。

  這只長翅膀的絞龍,或許是絞龍中的變異品種。

  突然絞龍聲音一尖,聲音帶了殺意,“咦……凡人,你身上可是帶的赤水劍?”

  十一猛地一驚,下意識在握緊赤水劍地劍柄,同時她看見那條絞龍身邊青石上有著一個劍架,看形狀和大小,不難看出是用來存放赤水劍的劍架。

  那麼赤水劍是從這裡偷出去的?

  該死的平陽侯,真是害人不淺。

  表面上不露聲音,袖中素手卻握緊了鳳雪綾。

  絞龍沒有立刻動手,而是緊盯著十一帶在身邊的赤水劍。

  過了好一會兒,絞龍迷惑的聲音響起。

  “奇怪,赤水劍在你手中,居然可以如此安靜。”絞龍聲音突然變得有些激動,“凡人,頭再抬頭些,讓吾看個清楚。”

  冒然向一頭巨大的神獸出手,絕對是不明智的。

  十一一邊保持著保持警惕,一邊依言,把頭再仰高些。

  絞龍矮了矮身形,緊盯著十一的臉,半晌大眼裡氤氳一片,虛弱的聲音哽咽激動,“果然是吾主青衣。”

  十一腦海中浮現出青衣女子在水邊奏琴的畫面,腦子糊成了糊,“你……說什麼?”

  絞龍泣道:“吾大限將到,以為再等不到主人,最近又越來越噬睡,這次昏睡醒來,發現失了赤水劍,正不知死後以什麼面目,面對吾主,卻不想,赤水劍是被主人收去,吾可以安息了。”

  十一深吸了口氣,漸漸冷靜下來,“你說我是赤水青衣?”

  絞龍點頭,“你前世確實是吾主青衣。”

  這是十一有史以來,聽到的最荒謬的話,但瞧著絞龍激動歡喜的神情,卻又覺得不難相信。

  “你說大限巳至,是什麼意思?”

  絞龍神色微黯,“世子說,只要吾看好赤水劍,自會有與主人相見的一日,世子果然不曾騙吾。

  然而,絞龍三百年成孕,絞龍懷胎,要朱果相助,方可破胎而產。

  吾見此處有朱果,本以為可以安心生育等候主人,不想,此處朱果久不成型,吾巳經無力支撐。”

  就在這時,突然金光乍現。

  十一和絞龍同時望去,卻見角落開出好些朵金色蓮花,被金色蓮花圍在中間的一花草上,結出一棵朱紅的果實。

  絞龍大眼一亮,“朱果快成型了。”

  突然紫影晃過,朱果被憑空而現的蛇侯握在手中。

  十一心裡陡然一冷,暗覺不妙。

  蛇侯妖媚的眸子滿意地在十一身上掃過,果然是赤水青衣轉世,之前還不能完全肯定,現在算是得到證實了。

  那人千方百計地偷劍,送到十一手中,看來就是想讓她與這條雙頭絞見面,令絞龍憑著赤水劍認出十一是青衣轉世。

  借著絞龍的口,讓十一知道她的前世,知道那個人,知道他們前世的情……

  蛇侯邪眸半眯,勾起一抹不屑地詭笑。

  可惜,那個人離得太遠。

  他才是這裡的看護者,一切不會照著那人所希望的發展,只會按著他的心意演變下去。

  “又是你。”絞龍大眼露出凶光,“把朱果留下,趕緊滾蛋。”

  蛇侯哈哈大笑,“將死之殘驅,還能相拼?”

  十一不見開門,又再沒見有別的出口,卻不知蛇侯怎麼進來這個地方。

  絞龍眸子微眯,冷冷瞥著蛇侯,果然沒有就此出手,顯然對蛇侯十分顧忌。

  十一看著蛇侯手中朱果,尋思著怎麼得到這顆朱果。

  蛇侯將朱果在手中輕拋,“你把赤水劍中的秘密告訴我,我就把朱果給你,如何?”

  絞龍冷哼,“癡心妄想。”

  蛇侯眼角笑意漸斂,“既然這樣,就不要怪我無情了。”

  赤水劍落到十一手中,如果這條絞龍順利生產,自會離開這裡,說不定會投奔那人,那人得這條絞龍相助,這凡塵間,他再不能是那人的對手。

  他絕不允許這樣的事發生。、

  絞龍生產在即,得不到朱果,必難產而死。

  他豈能放過除去這條絞龍的大好時機?

  再說十一的身份完全得到證實,劍中秘密早晚能在十一身上獲得。

  魅惑地睨了十一一眼,把朱果塞入口中,大笑著,旋身就要離開。

  絞龍大怒,目露凶光,“妖孽,今天,你也休想離開此處。”

  話落,碩大的身形,突然向蛇侯暴射而去。

  按理,此時絞龍已經無力動彈,突來的變故讓蛇侯大吃一驚,回身一掌重重向絞龍拍來。

  這一掌又毒又狠,十一只覺得掌風從耳邊刮過,都火辣辣地痛。

  如果被拍上,必死無疑。

  絞龍卻不避不閃,仍是迎面而上,生生受了這一掌。

  蛇侯冷笑,“著死。”

  然下一刻蛇侯臉色驟變,“你居然敢……”

  絞龍眼裡露出一抹森然笑意,“你隨吾兒共生死吧。”

  十一不知發生了什麼事,眼前金光大現,刺得她睜不開眼。

  她轉臉避開刺目的金光,等再睜眼時,金光迅速弱了下去,絞龍碩大的身體從半空間,重重跌墜下來,渾身是血,掙扎了兩下,就不再動彈,只得喘息的份。

  而蛇侯卻不見人影。

  十一顧不上蛇侯這時去了哪裡,飛撲上前,扶著絞龍,“你怎麼樣?”

  絞龍勉強睜開眼,向她看來, “吾主,吾再不能伴你左右。”

  十一雖然沒能弄明白,自己和這條絞龍到底什麼關係,卻仿佛覺得它如同自己最親的人,心裡絞痛難忍,“怎麼可以救你?”

  絞龍搖頭,“已然無救,此時能再見主人,吾滿足了,主人無需傷心。吾隨主人千年,只求主人一件事。”它說話間,已經越來越虛弱,隨時可能死去。

  十一知道已經沒救,強忍著酸楚,“什麼事?”

作者: kidchang    時間: 2013-8-22 11:50 PM

053 輩分問題

  “救救吾兒……”絞龍說到這裡,一口氣上不來,僵著脖子,吃力道:“尋到世子,求世子送吾兒認祖歸宗,驅除妖孽……”

  話落,絞龍大眼氤氳,哀求地看著十一,頭軟軟地耷了下去。

  “怎麼救?世子是誰?” 十一一腦子漿糊,見絞龍已經進氣少,出氣多,大急,使勁搖著她,“一定要撐住,快告訴我,怎麼救,世子誰,他在哪兒?”

  絞龍美麗的大眼裡溢著淚,張了張嘴,看向自己隆起的小腹,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鬥大的汗珠從十一額頭上滲出,隨著絞龍的目光看去,絞龍隆起的腹部微微起伏。

  十一將牙一咬,把赤水劍握在手中,不再耽擱,飛快地向它腹陪剖去。

  她不知這麼做對是不對,但她實在想不出另外的辦法。

  絞龍繃緊的身體頓時放鬆。

  十一心一定,手上動作更快,片刻間便從絞龍肚子裡,捧出一條小小地,軟呼呼地小雙頭絞。

  小絞不怕人,兩顆圓乎乎的小腦袋,一起把頭一歪,血淋淋地便睜開眼,好奇地瞅著十一,眼神純真可愛。

  十一手一僵,居然是紫眸。

  繼而發現絞龍剛剛還在起伏的身體,停了下來,陡然一驚。

  忙捧了小絞兒,送到絞龍面前,“你的孩子。”

  絞龍感激地睨了十一一眼,目光慈愛地看向十一手中小絞兒。

  小絞兒瞧見母親,雙雙湊頭上去,輕舔母親,發出咿咿呀呀,如同嬰兒般的叫聲。

  絞龍美麗的大眼裡蓄著的淚滾落下來,慢慢合上眼,眼角雖然噙著淚,唇邊卻化出滿足地笑。

  十一心一沉,小絞兒猶自不知地用力舔著母親的臉,十一心裡越加酸楚難忍,別過頭不忍再看。

  過了好一會兒,才把小絞兒抱在懷中,清理去它們身上血污。

  小絞兒只得巴掌大小,也如母親一般通體雪白,嫩嫩的小小身體被短密的白色絨毛覆蓋,兩個小而皺巴得透明翅膀,濕達達地貼在圓滾滾地身體兩側。

  不同的是,它們身上竟泛著一層淡淡紫色琉璃光華。

  眼睛也如他們母親一般圓而漂亮,同樣長著長而密的睫毛,但又比它們母親,多了幾分隱約熟悉得嫵媚之態。

  頭頂上雖然沒有她母親那樣的威風尖角,卻腫了個小手指尖大小的小角,加上臉蛋上的嬰兒肥,實在是嬌憨可人。

  十一越看越愛,托到面前,指尖輕搔它們圓乎乎地小腦袋,柔聲道:“以後,我來養你們。”

  說到養,卻又犯了愁,不知道它們吃什麼為生。

  小絞兒也不知是不是聽懂了她的話,兩顆小腦袋偏了偏,一同湊上來,在她鼻尖上舔了舔,癢癢地。

  十一笑出了聲,繼而想到它們死去的母親,斜眼看去,鼻子一酸,落下淚來。

  雖然絞龍說,她前世是它的主人,但十一沒有前世的記憶,然即便是沒有那世的記憶,仍是心痛如絞,就是剛剛醒來時,看見那許許多多的家丁被屠,也不曾如此難過。

  它雖然死去,十一也不忍心看著它開膛剖腹地擺在這裡。

  把小絞兒放下,輕摸它們的小臉蛋,“你們先自己玩一會兒。”

  十一修飾了絞龍剖開的腹部,又用洞中泉水洗淨絞龍身體,讓它看上去體面了不少。

  回頭卻不見了小絞兒,心裡一緊,四處亂看。

  卻見角落的金蓮一陣亂搖,上面攀著一條小小的圓滾身體。

  金蓮搖了一陣,終是不受得力,花頭向一側偏倒,小絞兒’咿呀’一聲,從金蓮上跌滾下來。

  十一搶上前,將小絞兒接在懷中。

  小絞兒暈暈呼呼地從她懷中抬起頭來,竟一張小嘴上叼了一顆金蓮子。

  十一若有所悟,“你們喜歡吃這個?”

  兩顆小腦袋同時點頭。

  十一見它們果然能聽懂人話,滿心歡喜,由著它纏在自己手腕上,動手採摘金蓮子。

  兩個小傢伙滿臉歡喜,眼巴巴地瞅著十一採摘金蓮子的手。

  “十一。”身後傳來小十七焦急的聲音。

  十一回頭,見小十七安全無恙地出現在面前,懸著心落了下來。

  小十七看著死在地上的巨大絞龍,臉色大變,急步搶到十一面前,抓住十一手腕,“你沒事嗎?”

  話剛落,手上猛地一痛,迅速縮回手,見虎口上有兩個滲血的小小牙印。

  抬眼,見十一手腕上纏著一條小小的雙頭怪蛇,模樣絕非平時所見的蛇那般噁心,讓人反感,反而憨態可掬,惹有憐愛。

  只是其中一個小腦袋,正露著一雙細小獠牙,從他手上縮回,一臉得意壞笑;而另一個小腦袋縮著鼻子,發出‘噓’地一聲,朝他做著怪相示威。

  小十七怔了一下,“這是東西?”

  十一頓時淩亂,寶寶要咬人……

  小十七怕這纏在一起的怪蛇傷了十一,撥出窄劍,想將它們從十一手腕上挑開。

  十一忙將小絞兒護在懷中,“它是絞,它們母親死了。”

  “絞?”小十七飛快看過地上碩大的雙頭絞,再看向十一手腕上的小絞兒寶寶,不能肯定上地反問在,“絞龍?”

  他還是在父親以前攜帶來的書籍上,看到過關于絞龍的描述。

  十一點頭。

  小十七皺起了眉頭,收起劍,伸手去提小絞兒軟巴巴地翅膀,書上沒說絞龍有翅膀啊。

  手剛靠近,兩小便露出小獠牙,做出凶人的樣子。

  小十七翻了個白眼,這小模樣嚇得了誰啊?

  小十七雖然在生死門多年,但終究是少年心性,對稀奇古怪的東西,免不得好奇,小絞兒越是這般,他越覺得有趣。

  十一忙將金蓮子,一絞兒口中塞了一粒,安撫道:“他叫小十七,不會傷害你們的,你們可以叫他哥哥。”

  小絞兒果然收了嚇不到人的凶相,叼著金蓮子,仰頭好奇地望著面前被稱作是哥哥的‘東西’。

  小東西對小十七雖然極不友善,但小十七仍是越看越喜歡,被十一宣稱為小東西的哥哥,反而有些喜顛顛的。

  一邊繼續觀察小絞兒,一邊隨意問道:“它們叫你什麼?”

  十一想也不想,“娘親吧。”

  小十七微微一愕,抬頭瞪向十一,臉黑了下去,半眯了眼眸,“娘親?”

  它們叫她娘親,叫他哥哥,豈不是把他生生降了一輩?

  十一繼續採蓮子,漫聲‘嗯’了一聲。

  “它們是我接生出來的,以後又歸我養著,叫我一聲‘娘親’,也是該的。”

  小十七瞪著十一的後腦勺磨了一陣牙,見她不理不睬,摘了兩粒金蓮子,蹲下身,對著小絞兒堆了一臉溫暖陽光地笑,遞上金蓮子,“以後叫我阿爹,我給你們採蓮子,可好?”

  他臉上是無比陽光的笑容,暗裡卻嘀咕,這小傢伙能叫什麼‘阿爹’。

  哪知兩個小傢伙睜著一雙天真的大眼睛,想了一陣,交換了一個眼色,竟看著小十七奶聲奶氣地喚了聲,“阿爹。”

  小十七嚇得一屁股坐倒下去,瞪大了眼,不能相信地看著眼前小絞兒。

  妖怪?會說人話的妖怪?

  十一雖然聽過絞龍說人話,但見才出世的小絞兒也會說話,也怔了。

  半晌才反應過來,橫了小十七一眼,摸了摸二小的頭,一本正經道:“他可不是你們的阿爹,不許亂叫,要不我這些金蓮子全不給你們吃。”

  小絞兒瞄瞄小十七,又看看十一,一臉迷茫,不知所以然,只聽說不給它們金蓮子吃,委屈地耷下頭。

  十一心疼了,明明是小十七亂教,它們這麼小能懂什麼,這麼正正經經在訓它們,實在不該。

  馬上露出溫和笑容,指尖輕撫它們頭上小角,“叫他哥哥,這些蓮子都給你們吃。”

  二小立馬一同點頭,一同嬌糯糯地喚道:“哥哥。”

  小十七臉上紅紅綠綠,最後轉成黑,惡狠狠地瞪著十一,那眼神簡直可以把十一的小腦袋瓜鑽出個窟窿。

  十一無視小十七怨念的目光,樂呵呵地摸完二小頭頂種著的小角,又摸它們圓鼓鼓的小腮幫子,“得給你們起個名字了。”

  小絞兒左邊的立刻奶聲道:“大寶。”

  右邊的跟著道:“二寶。”

  十一愣了。

  小絞兒見她沒反應,又重複道:“大寶。”“二寶。”

  十一明白過來,想必是它們還在母親肚子裡時,它們母親時常這麼喚它們。

  它們在母親肚子裡,雖然不能看見外面世界,卻是能聽見的,久而久知,便習慣了這兩個名字。

  十一想到它們母親,又忍不住難過起來。

  小十七見小絞兒會說人話,越加覺得有趣,爬了起來,本想逗逗小絞兒,但見十一神色不對,咳了一聲,“這些蓮子全要摘?”

  十一‘嗯’了一聲,她現在不知道小絞兒能吃什麼,而且黑塔中食物十分難得。

  就算從黑塔護衛那裡奪來的食物,不是乾糧就是肉脯,也不知小絞兒能不能吃。

  但見它們能吃這蓮子,自是全部采下,熬出黑塔再想辦法。

  被小十七這麼一打岔,愁緒散去了些。

  與小十七一起,將洞中金蓮子盡數采完,竟裝了滿滿一袋子,夠小絞兒吃上好一陣子。

作者: kidchang    時間: 2013-8-22 11:52 PM

054 生死與共

  十一和小十七進了黑塔以來,舔血渡日,一身血污汗泥,不曾沐過浴,身上早難受至極。

  但塔中,一來沒有水源,二來隨時都可能被人發現偷襲,哪敢想什麼沐浴的事。

  這時進到這個隱秘洞中,無需擔心有黑塔護衛闖入,又有一汪泉水。

  小十七大大咧咧地脫了衣衫,只穿著裡頭中褲,一頭栽進泉水,被冰冷清涼的泉水一浸,舒服得打了個哆嗦,朝十一叫道:“喂,丫頭,洗洗。”

  十一是看慣了小十七光裸上半身的,換成以前聽了這話,鐵定一隻鞋子給他砸過去。

  但這會兒,突然想到被平陽侯輕薄的那一暮,慍怒中,臉上火燒一片,別開臉,將小絞兒放下,讓它自己玩耍。

  小絞兒渾然不知母親已經死去,吃飽了金蓮子,咬著草尖玩得累了,窩到母親懷裡安靜地睡去。

  十一抱了膝蓋坐在一旁,看得陣陣心酸,對小絞兒越加心疼愛憐。

  暗下決心,以後定要送小絞兒尋到親人,認祖歸宗,可是……

  去何處尋找?

  唯一的線索,就是絞龍口中的世子。

  然這以諸侯國遍佈天下的年代,‘世子’更是多不勝數。

  實在不知該如何尋找絞龍口中的‘世子’。

  至於她上一世的身份,她反而並不多想。

  一來認為赤水青衣是傳說中的仙人,她一個凡人,豈能是仙人轉世?

  絞龍認為她是赤水青衣轉世,或許是因為赤水劍在她手中的原故。

  雖然她這一世,真正的名字,也叫青衣。

  再說她在黃泉走過一趟,知道一世又一世的輪回,一碗湯水下去,便洗去了前世所有記憶,即便是追尋著前世,與你前世相識的人,也都各自輪回,再不相認,到頭來只剩下自己孤零零一個人守著那些回憶,豈不是越加孤獨?

  既然如此,倒不如不記得的好。

  一隻大手按在她肩膀上,“小絞兒雖然沒了母親,但不是有我們嗎?我與你一同養著它們,不會讓它們孤單。”

  十一回頭,迎上小十七真摯的眼眸,“它們應該還有親人,可惜,我不知該往哪裡尋找。”

  小十七看了看熟睡中嬌憨可憐的小絞兒,“慢慢來,只要有心,總能尋到。”

  十一點頭,如今也只能如此。

  小十七視線在她身上溜了一圈,她的小臉如白玉蘭花瓣一般清新嬌嫩,但身上衣衫無處不是血污塵泥。

  心下憐惜,她不過是一個嬌弱的女子,卻要和他一樣在這充滿血腥在戮殺中求生存,真希望能有一日,讓她遠離這樣的戮殺。

  然這時,不管他心裡有再多的不忍心,但都必須讓她更堅強,更冷心冷腸,只有這樣才能面對前面無休止的戮殺,離開黑塔。

  收起心底的那一抹柔軟,掩了鼻子,“真沒見過,能比你更臭的女人。”

  十一打鼻孔裡哼了一聲,才說了兩句人話,轉眼就打回原型,丟給他一個白眼,連爭辯都省了。

  兩個月在汗裡血裡的打滾,誰能不臭?

  以為她喜歡這麼臭著?

  他也不過將將在泉水裡爬出來,就來嫌棄她?

  “我喜歡臭著,你不願聞,可以離我遠些。”

  十一話是這麼說,人卻站了起來。

  小十七吡著嘴,‘哧’了一聲,將洗淨的衣衫往樹枝上一掛,於洞中收集枯枝點火。

  這裡雖然是一處山洞,但極大,洞中又有些樹木草藤,收集些枯枝點燃來烘烤衣裳倒是容易。

  十一身上血污沾身,實在太難受,猶豫了一陣,仍是走向泉邊,脫去靴子,將懷裡的東西放在泉水邊,便於拿取的地方。

  十一這時候的身形雖然不象成shu女人那樣波瀾起伏,但絕非剛進生死門時的模樣。

  而泉水清澈見底,哪敢脫衣裳。

  穿著衣衫步下泉水,在水中於衫下洗拭身上污漬。

  小十七沒聽見十一有脫衣服的動靜,咧了咧嘴,嘀咕道:“小屁丫頭一個,沒胸沒屁股,又不是沒看過,誰稀罕看麼?”

  她沒穿衣服的模樣,他確實是看過的。

  在十一剛進生死門的時候,身上一絲不掛地倦縮在角落,細胳膊細腿,單薄得如同扒了毛的小雞花。

  他聲音雖小,但十一的耳力卻是極好,字字聽了個清楚,恨不得在水下撈個鵝卵石向他後腦勺砸過去。

  十一看著背對泉水而坐的小十七,繃著的小臉柔和不少,小十七口角上從來沒個正經,但行為上,卻不失為一個君子。

  然她擔心的不是小十七,而是憑空而來,又無故消失的蛇侯,不知蛇侯會不會,突然又再出現。

  幾層衣裳裹在身上,也委實難洗,好不容易才把自己連著衣裳弄得乾淨。

  擰了多餘的水,濕達達地坐到火邊烘烤衣衫。

  小十七把烤得焦黃的饅頭遞給她,看了她一眼,又一眼。

  十一身上濕衣裹得嚴嚴實實,仍被他看得不自在,終按捺不住,一眼瞪了過去。

  小十七低聲悶笑,原來,你這丫頭也是怕羞的。

  雖然這地方算得上隱秘,而且又有條絞龍在這裡,不見有黑塔護衛潛入,但二人也不敢過於放鬆。

  吃飯喝足,養好精神也不敢久呆,畢竟出得黑塔才能真正得以生存。

  十一把熟睡的小絞兒揣進隨身的囊袋,和小十七一起摸索著出了秘洞。

  如二人所料,進洞前被他們殺掉的黑塔護衛被人發現,對方一路清察,已經猜到他們就在附近,只是沒能發現秘洞的開關,派出大量的殺手徘徊在附近,搜尋他們。

  二人小心又小心,仍是被層層堵殺。

  這番擺在明處的衝殺,與之前的襲擊與被襲擊完全不同。

  稍有不慎,就會被輪砍於眾多刀口之下,另外就是必須有極好的耐力。

  十一和小十七這時方知,夜為何將他們囚于獸房中,一次又一次地挑戰他們的極限。

  如果不是夜的那些非人的訓練,他們早已經不支倒下。

  一天一夜。

  昏暗中,鳳雪綾被鮮血染紅,小金鈴上的血滴不曾幹過。

  十一已經感覺不到自己的存在,所有的動作,完全出於本能。

  只有不時小十七與她背心緊貼,等待黑塔護衛下一輪攻擊時,傳來的體溫,讓她感覺自己還活著。

  小十七赤紅的眸子,盡是森寒殺意,只有與十一目光一對的瞬間,有片刻溫暖。

  十一總是不自覺地回以一笑。

  目光的片刻交接,讓彼此的心緊束在一起,將牙咬了又咬,一定要撐下去,因為只有自己活著,才能為對方攔下更多的刀劍,讓他、她能活下去。

  也不知過了多久,最後一個黑塔護衛終於倒下。

  十一和小十七肩膀抵著肩膀,順著身後石壁滑坐下去,緊緊地靠坐在一起,只剩下喘粗氣的份。

  就在二人眸子將要闔閉上之際,面前的一具‘死屍’突然暴躍而起,手中鋼劍向小十七咽喉直刺而來。

  一切來得太突然,等他們反應,劍尖已經到了小十七面前。

  眼看小十七要被刺殺在劍下。

  突然一道泛著淡淡紫色光影的小小身影,閃電般從十一腰間射出,刺向小十七的劍尖微微一頓。

  在這剎那間,十一手中鳳雪綾纏上長劍,將長劍拉偏,擦著小十七頸側刺在旁邊石壁上,同時小十七手中窄劍已經刺入對方咽喉。

  那人到死沒料到這一劍會落空,瞪著眼,死不冥目地死去。

  十一和小十七看向那人的手,啞然失笑。

  大寶、二寶一同死死咬著那人握著劍柄的手,絞在一起的小小身體,猶自悠閒地打著秋千,大眼眨啊眨,好不得意。

  小十七說什麼也沒想到,到頭來,竟是這小東西救了他的性命。

  歡喜得把二小取下,捧在掌中一陣亂親。

  小絞兒受不了他的熱情,在他手心中扭著軟乎乎地小身體,不住掙扎。

  十一忙將小絞兒救了出來,也是在它們絨乎乎的小腦袋上,一個親了一大口,才給了喂了一粒金蓮子給它們,仍收入囊中。

  出了這事,二人不敢再大意,手攜著手站起。

  就在這時,面前一陣石門滑動的聲響傳來。

  刺眼的陽光刺得二人睜不開眼。

  久不見陽光的二人微一側目,等略適應這道強光,向光亮處望去。

  見夜和丹紅等人站在門外陽光下。

  十一和小十七轉身相視一笑,攜在一起的手,握得更緊,疲軟的身體重新有了力氣,一同向塔外走去。

  等二人站定,丹紅奔上前,美目含淚地鎖著他像是從血池中走出,如同鬼厲的小十七,雙手扶了小十七結實的手臂,聲音哽咽,“你們真的出來了。”

  十一眼睛微澀,體貼地放開小十七的手。

  小十七將丹紅緊抱入懷中,卻是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十一鼻子微酸,向夜看去。

  夜凝看著她的眼,仍是冰冰冷冷,沒有什麼表情。

  但十一感覺到,他是開心的,起碼他看見她和小十七活著出來,是滿意的。

  十一上前一步,“我出來了。”

  夜輕點了點頭,“去看看你母親吧。”

作者: kidchang    時間: 2013-8-22 11:53 PM

055 重見天日

  十一知道,這些日子,最擔心的莫過於母親,而她能活著出來,最掛念的也是母親,朝夜揚起一個明媚的笑臉,如飛而去。

  她此時,頭髮被血凝成縷,原本白皙的面容也被血污掩去,但夜仍覺得此時的她極美,那笑足以將任何人冰冷的心融化。

  夜望著她遠去的身影,冷硬的嘴角漸漸勾起一抹淺淺笑意。

  十一的離去驚動心中起伏不定的小十七。

  他放開姐姐,走到夜面前,直直地跪了下去,恭恭敬敬地磕了一個頭。

  過去夜對他苛刻,他雖然強忍著承受,但心裡並非沒有怨恨,但黑塔兩個來月,他真正知道什麼是恩,什麼是情。

  夜對他的那些絕不容情的嚴厲,就是對他的恩和情。

  因為夜知道,只有這樣,才能讓他生存下去。

  夜也不扶,受了他這一磕,十小七和十一能雙雙從黑塔中活著出來,他感到欣慰。

  小十七起身,嘴角一曬,搔了搔頭,嘿嘿笑了一聲,“我出來了,你也不笑一笑,還是這麼個死魚臉。”

  丹紅打了他一下,“怎麼說話的。”

  夜繃著的臉卻是一松,低罵了聲,“臭小子。”轉身離去。

  丹紅嗔怪地瞪了小十七一眼,問小十七,“你現在要去哪裡?”

  小十七出了黑塔,不再是生死門的死奴,無需再回黑門,但還沒去越皇那裡報導,新的住處沒有分下來,“我想去給爹娘添一把土。”

  丹紅暗歎了口氣,輕點了點頭。
  
  兩個多月來,十一無論身體還是緊繃的神精,一次,又一次挑破極限。

  放鬆下來,就覺得很累,很累,累得再不願動彈。

  浸泡在浮滿花瓣的浴水中,用手指逗著在水中頂著花瓣玩耍的小絞兒,任由母親細細地為她清洗一頭的烏髮。

  看著女兒活著回來,月娘的淚便沒能止過,是高興,是心疼,更多的卻是自責。

  如果不是因為她,女兒何必這樣輾轉在生死之間。

  十一很想讓母親別哭,她們母女第一道坎已經過去。

  她明日見過越姬,正式成為死士,他們母女倆的命,暫時保住了,至於以後該如何,便見步行步。

  但實在提不起精神去安撫母親,只是靜靜地聽母親絮絮叨叨地講著這兩個來月,蛇國的種種事情。

  讓她意外的是,這兩個多月來,為母親送柴擔水的人,竟是秋桃。

  她進黑塔,生死難料,秋桃根本無需做這些向她示好。

  但如果不是示好,她又圖的是什麼?

  “平安啊,娘知道你對秋桃並不多喜歡,但生死門中的人,多個心眼自保,又有何錯之有?”月娘在紫雲那裡,已經知道秋桃與十一同進紅門時的事。

  十一漫聲“嗯”了一聲,生死門中,活得小心謹慎些,確實沒錯。

  自嘲一笑,或許真是一年被蛇咬,十年怕草繩。

  她在一門時,曾經相信過十二,結果換來的卻是被她利用,那一剎,她對生死門中的人心冷了。

  因為這樣,她才無法相信秋桃,甚至對紫雲不覺中也存著一份戒備。

  她不相信秋桃,卻信任著小十七。

  而母親對小十七又是最為顧忌的。

  所以在這件事上,她與母親無法達到共識,只能把欠下桃秋的情記住,日後尋機會還給她。

  另外還有一件不可為人知的事。

  蛇皇的傷雖然漸漸全愈,但制毒能力卻遠不如以前,甚至在漸漸減弱。

  這麼下去的話,它不能再制出合歡林中的毒瘴,是早晚的事。

  十一秀眉輕揚,真是好消息。

  平陽侯果然好手段,能在下一任女皇成熟前,不知不覺得除掉越姬,越國不攻自破。

  只是不知合歡林的毒瘴消失,越國人體內的瘴毒會不會也跟著減弱,最後消失?

  想來越姬對這樣的局勢,定十分頭痛。

  越姬不是坐以待斃的,或許蛇國不久就會有大的舉動。

  “北燕可有什麼舉動?”她成為了死士,自然會受命上頭,對付平陽侯,所以燕國的動態,也就是她最需要知道的。

  月娘微微一默,她最不希望十一和平陽侯有什麼交接,但她知道蛇國的死士都是為著對付平陽侯而存在。

  十一睜眼,偏頭過來。

  她平日裡在母親面前,總是乖巧順服,但骨子裡卻是不容任何人改變心意得固執。

  月娘暗歎了口氣,就算不告訴十一,十一也會去別的地方打探。

  該知道的,十一同樣會知道,不同的是,十一會對她這個做母親的漸漸離心。

  倒不如由她來告訴十一,道:“我無意中聽越皇和大巫師說起,說平陽侯重傷,或許正因為這樣,燕國和蛇國這些日子互不干涉,倒還算太平。”

  十一輕撫著小絞兒軟軟絨絨的小身子,轉回頭去。

  那個人無禮之極,也下流之極,她惱他恨他,但聽見‘平陽侯’三個字,心裡仍是亂麻麻一片。

  很想知道他的傷如何了。

  月娘將十一的神色看在眼中,柳眉微微擰緊,“平安……你……該不會對那個人有了心?”

  十一漫聲一笑,“娘想去了哪裡,一會兒擔心我情系小十七,一會兒又擔心我對平陽侯有心。是不是我每接觸一個男人,母親都要擔心一回?”

  月娘語塞。

  十一抬手上來,輕覆上母親手背,“女兒的心中,只有一個想念,就是和娘一起平安離開這裡。”

  月娘松了口氣,“另外還有一件事,我覺得蹊蹺。”

  “什麼事?”十一知道母親是極心細的人,母親覺得有蹊蹺的事,必然有因。

  “以前蛇侯無論再忙,在我為蛇皇調配香湯時,他都會過來轉一轉,查看水中香料,可是昨天不曾來過。今天越皇還差人來問過我,可曾見過蛇侯……”

  十一輕撫著小絞兒頭頂小角的手停住,下意識瞟過正打鬧著的大寶和二寶極漂亮的紫眸。

  難道蛇侯被它們母親所傷,至今沒回來?

  月娘接著道:“蛇侯固然好女色,但不知怎麼,我總覺得他是護著你的。如果他出了什麼事,沒有人能壓下大巫師和越姬,未必是好事。”

  十一眉頭慢慢擰緊,倒不在意蛇侯護不護她。

  但小十七冒死闖黑塔,只為了蛇侯的一個承諾,以此來與大巫師換取丹紅的解藥。

  如果蛇侯只是躲著養傷倒也罷了,萬一從此失蹤,反倒是件辣手的事。

  她和小十七成為死士,必會見蛇侯。

  蛇侯到底是不是失蹤,明日就有分曉。

  但不管如何,這事得先通知小十七,讓他心裡有個底。

  如果蛇侯真的失蹤,他也不必心灰意冷,做出極端的事。

  拽了身邊木凳上的幹巾,從水中站起。

  月娘拽住十一裹在身上的幹巾,“你這是要去尋小十七?”

  “我去去就回。”十一快速穿著衣衫。

  “你不能去。”月娘臉色微白,十一剛沐浴出來,美得如同出水清蓮,哪個男人見著不愛?

  十一和小十七才同生共死一場,二人之間的情義又正濃。

  她這麼撞過去,月娘不敢想,會有什麼事發生。

  十一瞟過母親攔在身前的手臂,面色依然柔順,但聲音卻已見冷然,“不說我在生死門的這些日子,就說黑塔中的兩個來月,如果沒有小十七一直以來地拼死相護,女兒早不知在塔中埋骨多少次。”

  月娘雖然沒進過黑塔,但裡面兇險不是完全想像不到。

  女兒和小十七同進同出,其中彼此相護之情,更是意料之中。

  但這正是她所擔心的。

  十一想著塔中不知多少次,在她性命受到威脅之時,小十七不顧將自己身體暴露在對方刀劍下,手中長劍卻生生地將她護下,心頭潮湧潮落,接著道:“秋桃為母親挑水擔柴之情,母親念念在心,卻要女兒將小十七無數次捨命相救之恩抹去?這不太合適。”

  月娘臉色慘白,這是女兒頭一回在她面前說出重話。

  十一笑了一下,有些失落,從母親身邊繞了過去。

  在她記憶中,母親是極為親和善良的,就是對下人,也是從來仁厚,可是到了這裡,為了以保身,竟變得寡情了。

  小十七冒死前往黑塔,圖的不過是蛇侯的那一句承諾,如果蛇侯當真失蹤,小十七心中所想落空,不知小十七如何承受。

  她必須提前跟小十七談一談,讓他提前能有個心理準備,心理上不至於太過於大起大落。

  十一尋了個居民,問明小十七父母埋葬的地方。

  順著一路久無人行走的羊腸小徑,繞過一片叢籬,果然見小十七靠坐在土墳前,抱了一壇酒寡飲。

  眉宇間團著一團冷煞,全然沒有從黑塔中活著出來的喜悅。

  “丹心。”

  小十七轉臉過來,對上她關切的眼,有些意外,眉間的那團冷煞一掃而空,“你怎麼來了?”

  十一上前在墳前上了捧土,才道:“知道了些事情,想來告訴你。”

  與他沒必要繞那些彎彎道道。

  小十七略為不滿地‘哧’了一聲,仰頭喝了一大口酒,“還以為半日不見我,便想得我慌,巴巴來尋來看我。”

  十一不理會他的戲言,在他身邊坐下,“你有沒有想過,萬一蛇侯不能迫大巫師交出解藥,該怎麼辦?”

作者: kidchang    時間: 2013-8-22 11:54 PM

056 不能人道

  小十七冷笑,如果不是為了姐姐,他何需費上這許多心力成為死士,幫他們對付平陽侯?

  “我會讓他們後悔。”

  十一眉心蹙緊,果然……

  她並非偏幫蛇國,但以小十七一人之力,現在而言,實在沒辦法與蛇國對抗,而且他身上瘴毒已深,離開蛇國,只有死路一條。

  “如果那樣,你姐姐身上的蠱毒解不了,還得搭上你的性命,你一死,你姐姐只會落到更加淒慘的地步。”

  小十七偏頭向她看來,亮如碎星的眸子微微一眯,似嘲,似諷,“難道我就白白為他們賣命,由著他們揉捏不成?”

  “我不是這個意思。”十一伸手按在他撫著酒罈的大手上,“只是……有些事情,可能會變動。”

  小十七垂下眼瞼,視線落在覆在自己手背上的小手上,臉上的煞氣漸漸淡去,半晌,道:“你想說什麼?”

  他與十一鬥也好,鬧也好,但他知道十一是個不亂說話,有主見的小姑娘。

  十一把從母親那時得到的消息說了一遍,“我怕蛇侯真的失蹤了,並非不想對應承諾。”她把小十七的手按得緊些,“蛇皇情況不妙,如果蛇侯不回來,恐怕局勢有變。”

  在黑塔的地洞中,那道強光過後,蛇侯憑白地失去蹤影,讓十一始終覺得蹊蹺。

  小十七是極聰明的人,絞龍和蛇侯相鬥,小十七在洞裡時就聽十一說起來,這時聽十一說完,已經和十一想到一處。

  如果蛇皇控毒能力不行了,也就意味著蛇國君王將要更換。

  蛇國提選新皇,是大巫師的許可權。

  產生蛇皇這樣的劇毒青蟒,需要蛇侯的精血。

  所以越姬和大巫師對蛇侯都極為顧忌,三方才達成平衡狀態。

  也正因為這樣,蛇侯才能有辦法逼迫大巫師交出解藥。

  蛇侯不會無故不返,這麼無聲無息的消失,要麼就是傷重,自顧不暇,躲在什麼地方養傷,要麼就是被絞龍生前不知弄去了哪裡。

  不管是哪一種可能,過得三幾日時間蛇侯回來,也就罷了。

  如果長時間不回,丹紅的解藥就真得另外想辦法。

  小十七沉默下去。

  越姬為了保住皇位,而大巫要履行自己的職責,雙方必有衝突,那麼他是不是有機可乘?

  只要尋到機會,絕對強於漁死網破地報復。

  想通了這點,眉稍一挑,抬手上來,在十一臉上重重擰了一把,笑嘻嘻道:“還敢說不是掛記著我的?說,心裡是不是有我了?”

  十一翻了個白眼,“誰心裡有你了?”

  小十七湊了鼻子,在她耳邊聞了一聞,笑道:“如果沒有,做什麼洗得這麼乾淨才來尋我,是怕我嫌你臭?”

  十一身子一僵,瞪了過去,“誰怕你嫌了?”

  小十七手指爬上她的耳鬢,輕繞她耳邊濕發,“穿成這般,難道不是來勾引我,與我溫存的?”

  十一這氣可不小,她來是怕他明日衝動出事,怎麼就變成洗乾淨來勾引他?

  她從浴桶裡爬出來,急急地尋他,自是抓到什麼穿什麼,哪裡刻意過,所以這時身上確實只得一件單衣,被他一說,反而真象那麼回事。

  可是她明明就沒這心思,好心倒成了別有用心。

  騰地轉過頭,惡狠狠地向他瞪去,“誰來跟你溫存了?”

  小十七見她急了,‘噗嗤’一笑,眼裡戲謔不掩,他極不喜歡看她小小年紀,就少年老成的模樣,只有急了,才能顯出真性情。

  “想什麼呢?人家姑娘到了你這年紀,多少也是風情萬種。你看你,哪有女孩模樣,就算你想,我也提不起興趣啊。”

  十一臉皮微微漲紅,哼了一聲,心想,你連女子都不碰,誰知道是不是個不能人道的。

  或許,正因為你不能人道,才對自己少點興趣,跟自己長成什麼樣子,半點扯不上關係。

  不過,這話,她不敢說,說出來激怒了他,純粹是給自己找麻煩。

  男人在那方面總是很要面子,就是不能人道,也能被激得不擇手段地人道一回。

  她固然不怕他,但與他打一場,在地上滾一滾,剛剛那個澡就白洗了,不划算。

  小十七哪能知道她肚子裡的彎彎道道,以為她是被氣得狠了才不說話,打了個哈哈,“這是你頭回光臨寒舍,不能不好好招待,我做些好吃的給你。”

  小十七躍身而起,懶洋洋地問:“想吃什麼,山兔還是野雞?”

  十一想也不想,“野雞。”

  小十七‘哧’地一聲笑了,這丫頭還真是個實在的,惱歸惱,東西卻是照吃。

  十一回到家中,母親再沒提小十七的事,一夜無言。

  第二天,果然如十一所料,不曾見著蛇侯。

  越姬只道是蛇侯有要事外出,不久就回。

  十一心知肚明,自不揭穿。

  與大巫師的一年之約,已然達成,月娘雖然仍照料蛇皇起居,但她們居住的小院賜與她們母女,算是成為蛇國正式的居民。

  月娘行動上已得自由,只要十一做好份內之事,她的性命已然無憂。

  大巫師為了籠絡和控制小十七,主動分了半粒yin蠱解藥於他,可以控制丹紅體內蠱毒半年內不會發作。

  這固然不是小十七想要的結果,但蛇侯下落不明,小十七只能沉下心,靜觀其變,等待時機。

  平陽侯傷重,按理是除掉平陽侯的最佳時機。

  偏偏平陽侯自從上次見過十一,便也如同人間蒸發,再沒有半點消息。

  蛇國雖然暫時得以太平,但這靜,如同暴風雪來臨的前奏,更讓越姬和大巫師感到不安。

  外頭敲過三更。

  十一鬼魅般的身影,潛到蛇侯窗下。

  蛇侯不在,他的那些侍兒自是不能在他寢宮留宿,寢宮中一片死寂。

  十一撥開窗扇,翻了進去。

  蛇侯當真是躲著養傷,不會離開蛇國。

  但如果在蛇國,能讓大巫師和越姬都尋不到的地方,應該只有這寢宮裡另有藏身之處。

  十一剛剛落地,卻見身邊另有人影,頓時驚出了冷汗。

  剛要動作,那人已經早一步捂住她的嘴。

  兩個月一同在塔中同生共死的熟悉感覺隨即而至,提到噪子眼上的心臟,放回胸膛。

  暗想,小十七與她還真是心意相通。

  正想與小十七分頭行動,小十七抓住她的手腕,飛快往梁上躍去。

  與小十七數月的默契,讓十一感覺到有異,無需他解釋,已經隨他一同在樑柱上隱去身形。

  剛剛藏上,聽見牆上一聲輕響。

  果然有問題,十一忙向聲音傳來去看去。

  牆上美人出浴圖緩緩滑開,出現一個門戶。

  等了一陣,從暗道中走出一個全身裹在黑紗裡的女子。

  十一神色微凝,這個女子,正是那日險些要了平陽侯性命的女子。

  照平陽侯的推測,高氏的餘孤。

  女子徘徊一陣,仍從暗道中離去。

  十一和小十七交換了個眼色,均想,如果平陽侯在蛇國,那就應該藏在這裡面。

  從梁上輕飄飄地落下,耳朵貼在美人圖上,聽了一陣,確認那女子已經離開,摸索著打開暗門,閃身進去。

  在暗道盡頭,是一間女子所用的房間,房內無人,床上堆放著一套黑色紗衣,顯然是剛才那女子所穿,女子已經離去。

  二人尋到房中另一道暗門。

  從暗門出去,意外地發現,竟是訓練場後山的一處涯下的山泉邊。

  那女子早去得沒了蹤影。

  暗門閉合,任二人怎麼細看,都看不出此處隱藏著暗道門戶。

  這樣的山泉眼,在訓練場後山,多不勝數。

  十一和小十七面面相覷,一時間實在無法判斷,這後山還有沒有這樣的暗道。

  那女子既然換過衣裳,才從暗道出來,可見她在蛇國另有身份。

  十一和小十七怕暴露行蹤,只能先行離開,日後慢慢探察。

  接下來,蛇國所有死士的任務,都是查探平陽侯的下落,十一也不例外。

  她上次見平陽侯,雖然不允許她在馬車上探頭,但賣桂花糕的地方,不難問到。

  於是,她沒象其他死士一樣,夜晚行動,而是一早起來,換過便裝,在金牛鎮閒逛。

  直到日落西山,卻同樣毫無線索。

  這在十一預料之中,不知不覺中,已經閒蕩到鎮子一裡外。

  這個時辰已經是關鋪晚飯的時間,這條路上卻仍有不少人來去。

  十一順著黃土路望去,只見前頭有一個獨家小茅院,屋簷下掛著葫蘆草紮,依稀是民間大夫的住處。

  對這樣給百姓看病的大夫,十一本不多留意,但逛了許久,腹中饑餓,身邊帶著乾糧,水卻喝光了,索性前去討碗水,就著乾糧裹裹腹。

  進了門,發現這間簡陋的小茅屋前,只得一個童子正把一包藥遞到一個中年婦人手中,“師傅交待了,程家嬸嬸把這藥吃了再來。”

  婦人摸了摸童子的頭,“小刀,代我謝謝你師傅。”

  叫小刀的童子應了,正要坐到矮凳上,輾壓藥沫,回頭看見十一,迎上來向她行了一禮,“這位姐姐,我師傅進山采藥了,你有什麼病痛,只有明天午後再來了。”

  童子只得五六歲模樣,衣裳很舊,但洗得很乾淨,一張小臉也是白淨得極討人喜歡,說話也是極有禮貌,可見此間大夫是個極有修養的人。

作者: kidchang    時間: 2013-8-22 11:55 PM

057 裝水的竹筒

  十一微微一笑,和聲道:“我不是來看病的,是想討口水,就著吃些乾糧。”

  小刀忙把她讓進院子木桌旁坐下,“姐姐,你等著,我這就去給你倒水。”

  眨眼功夫,小刀便端了一大碗純清的泉水來,“姐姐請自便。”

  十一道了聲謝,取了乾糧,邀童子同食。

  小刀搖頭謝過,“我已經吃過了,姐姐不必客氣。”

  說完轉身去忙自己的活計。

  十一見家裡沒有大人,童子卻把活做得一絲不苟,對此間主人越加有好感,只有自己本身素質好的人,才能教出如此懂事的孩子。

  無意中抬頭,見屋外掛著一個竹筒,那竹筒很是眼熟。

  十一一個叮嚀,飛快地看向小刀。

  越看越覺得小刀的眉眼竟與被越皇蒸死的金釵有些相似。

  小十七曾說過,金釵有一個弟弟,被金釵的後娘丟進了山中喂狼,難道……

  十一等小刀進屋拿取東西時,不著痕跡地走到屋外,輕搖了搖竹筒,裡面的水差不多已經快見底。

  見小刀出來,道:“小哥,謝謝你了,我要走了。”

  童子禮貌地送了她出來。

  十一不再耽擱,趕回蛇國,去合歡林打了泉水,通過欲望望森林,將水送出,放在出口處。

  正要離開,卻見一道身影飄然而來。

  四目相對,各自怔住。

  半晌,十一的臉慢慢漲紅,眼裡浮起怒意,反手將赤水劍架上他的脖子。

  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

  來人不是別人,正是蛇國想方設法尋找的平陽侯。

  平陽侯不避不閃,靜靜地看著她的眼,“好久不見。”

  他不提還好,這一提,十一更是怒火中燒,恨不得就此結果了他,但目光卻不自覺地掃向他胸脯,仿佛是能透過他的衣裳,看見他胸脯上的傷口。

  平陽侯微微一笑,“尚未全愈。”

  十一怒道:“誰理你有沒有全愈?”

  平陽侯低笑了一聲,即便是被人拿刀子架在脖子上,仍然顯得雍容俊雅,絲毫不見狼狽,“關門的時間快到了。”

  十一臉色微微一變,她知道,他是讓她,她的劍才能架到他脖子上,“你就真不怕我殺你?”

  平陽侯平靜溫和地望著她,“如果我跟你說,合歡林的瘴毒,我們已經摸出了些門道,再過些時日,或許會研究出解法,你可還會殺我?”

  十一微微一愕,還真不能殺他。

  望向樹影,再不走,真要錯過欲望森林的關門時間,收回赤水劍,冷瞥了腳邊水筒,丟下一句,“你不必去打水了。”返身進入欲望森林。

  景致變化,平陽侯修長的身影隨著深瀑幽潭一同消失,十一的心仍狂亂跳個不止。

  明明那個人該殺,該死,可是她對著他,卻無法爽快下手。

  合歡林瘴毒的解法,只不過是給了她一個心安理得的藉口。

  而那個人的功夫遠在她之上,明明可以輕鬆避開,偏偏任由她的劍擱上他的脖子。

  他當真就這麼有持無恐,吃定了她?

  十一恨得磨,下次一定要讓他知道,她不會手軟。

  他會自己的自以為是,付出代價。

  第二天。

  十一在金牛鎮撿了個受傷的小叫化,送往鎮外的茅屋。

  大夫已經回來,是一個三十歲上下的清瘦男子,衣裳同樣洗得泛白,身姿筆挺,相貌雖然普通,毫不起眼,卻任誰見了,都會對他產生信任。

  屋裡屋外,已經等了不少病患,看穿著不但有金牛鎮的居民,還有風塵僕僕從遠處趕來的患者,可見這個其貌不揚的大夫,卻是名氣在外的。

  十一扶著小叫化安靜地等在院子裡,見小刀正從門口的竹筒中倒了極少的一點水飲下。

  這本是很尋常的一個動作,任何人也不會注意,十一卻微眯了眼。

  小刀認得十一撿來的叫化,見叫化傷得不輕,和十一一起扶他進屋裡坐著。

  “姐姐好心腸,他這傷得在這裡休養一陣,如果姐姐有事,自便就好,小刀會照看他到好。”

  十一本不能多留,聽小刀這麼說,正合心意,取了銀子出來,遞給小刀,“既然這樣,這些銀子給這位小兄弟治傷。”

  小刀擺手,“叫化到我們這兒看病,不收診金。”

  小叫化也道:“謝謝這位姑娘,淩大夫確實是從來不收我們診金的。”

  十一不由得又向裡頭坐著的大夫看多兩眼,退了出來。

  十一出門時,佯裝不小心被竹筒碰了頭,扶正搖晃的竹筒,感覺裡頭的水已經裝滿。

  這時,十一感到淩大夫,抬眼向她看來。

  那雙眼像是能看透人心。

  十一暗暗心驚,這人不凡。

  不著痕跡地轉身離開,到了門口,回頭見淩大人微埋了頭,若有所思。

  十一回到蛇國,問母親有沒有聽說過金釵的事。

  月娘幽幽一歎,“那也是個苦命的姑娘,攤上那麼個後娘。”

  十一想起那日的蒸刑,打了個寒戰,“聽說金釵還有一個弟弟,被她後娘送去後山喂了野狼。”

  月娘身為母親,聽說為人之母,卻做出這種喪盡天良的事,恨得咬牙,“聽說那孩子才五歲大,虧那婦人也下得了手。她被蒸死活該,只可憐金釵也那般死法。”

  十一聽到這裡,已經心如明鏡,只怕小刀就是金釵的幼弟,只是不知金釵和那個淩大夫是什麼關係。

  用什麼辦法,將幼弟救出,交到淩大夫手中、

  而平陽侯與淩大夫之間的交情定然不淺,所以才會親自前來蛇國打水為小刀控制瘴毒。

  平陽侯……淩大夫……平陽侯最信任的親隨叫淩風……

  十一靈光一動。

  平陽侯說,瘴毒的解法快有結果了。

  醫藥不分家。

  淩大夫那張普通,卻傲如清風的面容浮在十一腦海。

  都說大隱隱於市,難道淩大夫……

  冷不丁問道:“蛇皇療傷的那兩味藥,是平陽侯傳給母親的?”

  月娘猛地抬頭,女兒問起金釵的事,就該想到,她是有所發現,“你打聽到什麼?”

  這樣的回答,無疑是默認。

  十一輕咬了唇。

  原來蛇國今天的狀況,全是平陽侯步步算計得來。

  十一想明白了其中的來龍去脈,禁不住打了個寒戰。

  好在平陽侯對她並無敵意,否則自己怕是早被他算計得連骨頭都剩不下一根。

  那人遠不是自己能對付得了的。

  難怪母親一而再,再而三的要她遠離平陽侯。

  如果只是為了研究毒瘴的解法,一筒水已經可以用上許久。

  親眼見金釵慘死,曾為平陽侯對人命的淡漠而心寒。

  金釵死了,按理已經再無利用價值。

  他卻三番幾次親自進入合歡林取水,給金釵的幼弟控毒。

  甚至寧肯自己高燒難退,也要留著水給小刀。

  是為了承諾?

  那樣不擇手段的人,會一諾千金?

  十一對這個人越加無法看透。

  轉眼,一個月過去。

  一個月中,燕國派了重兵前來攻打蛇國。

  雖然不是平陽侯親自帶兵,但對蛇皇制毒能力大大減弱的情況下,蛇國應付得仍十分吃力。

  十一被派出暗殺燕國督軍,在這同時小十七帶人暗襲燕國營房各將。

  燕國督軍好色,一場勝仗就有些飄然,免不了去最好的青樓,招了最紅的頭牌尋歡。

  十一將頭牌打昏,藏在櫃中,換上頭牌的紗衣。

  在燕國督軍前來時,挽著鳳雪綾在榻邊漫舞。

  她本長得極美,身子又軟,隨意舞來,竟美若仙子。

  燕國督軍直看得心癢難忍,哪還分辯得出真假,只恨不得能儘快把美人摟入懷中。

  但他雖然好色荒唐,但深知二國交戰時,不可以大意,就算是個嬌滴滴的美人,他也不是全無戒備。

  強忍著焚身的yu火,耐心觀察。

  白綾向他飛來,他下意識地往旁邊一避,眼裡劃過一抹警惕。

  十一媚聲一笑,白綾卻纏上他的手腕,嬌聲道:“將軍來……”她的聲音本略為嬌柔,這聲嗔笑,真是蕩人心魂。

  白綾在督軍手腕上滑過,酥酥地癢,督軍望著五步外嬌滴滴的美人,真是多心了,這麼個小美人,這麼條柔軟紗帶,還能把他怎麼著?

  “還是美人過來的好。”

  十一當真,慢慢收著白綾,向他一步步靠近。

  每一步,都帶著輕脆鈴聲,當真美極,勾人之極。

  督軍哈哈一笑,端起身邊酒盅,一飲而盡。

  就在這時,十一手腕微微一震,輕晃著小金鈴,突然彈起。

  督軍雙眼陡然暴睜,瞪著十一仰倒下去。

  他萬萬沒想到,他一個燕國堂堂禁衛軍二頭領,一身功夫在燕國在他之上的,十個指頭也能數出來,卻在仰頭喝酒之際,輕脆鈴聲中,被精緻的小金鈴割斷喉嚨。

  她殺過十二,但那次是十二從背後偷襲她,本能的反應。

  而這次,殺死的是一個無怨無仇,沒有關點關係的人。

  這夜,雷雨交加,電光亂閃。

  十一殺人時,崩著冰冷的小臉,沒有半分猶豫,但金鈴收回,才發現,手抖得不行。

  原來竟是如此害怕。

  怕母親看出異樣,回到蛇國,沒敢直接回家,而是去了夜的小屋。

  推開房門,與慢慢轉身過來的夜,四目相對。

  “過來。”夜冰冷得如同門外的冷雨,聲音同樣沒有任何溫度。

作者: kidchang    時間: 2013-8-22 11:56 PM

058 溫暖的懷抱

  十一慢慢上前,在他面前垂下頭,哆嗦著哽咽道:“我把他殺了,他的眼睛瞪得那麼大,斷了氣,還狠狠地瞪著我……”

  在黑塔中已經殺過不少人,但那時是求生存,並沒有太多的感覺。

  但今晚眼睜睜地看著那個人,到死還迷茫地瞪著她的感覺,很不好。

  “我殺他的時候,正在打雷,我……我害怕……” 十一說到‘害怕’二字,聲如蚊咬,接著很快又道:“但我還是把他殺掉了,真的殺掉了。”

  夜將渾身濕透,仍在爍爍發抖的她,攬入懷中,大手將她的頭按進自己肩窩,下顎輕貼她冰冷的額頭,“你做得很好。”

  殺人固然不能受天氣影響,但如果在雷雨交加的時候,被他人襲擊,同樣要克服心中所懼,才能自保。

  他的體溫綿綿傳來,溫暖著十一冰冷的身體。

  她聞著他身上獨特的男子氣息,慌亂的心,漸漸平復,夜的懷抱,真的很溫暖,能驅逐掉她內心所有恐懼,疲憊地閉上眼。

  “我不喜歡殺人。”

  這話,她知道不該說,也不能說,但仍是想也沒想地說了出來。

  說完之後,靜靜地等待夜將她推開,然後是嚴厲地指責她。

  但什麼也沒有發生,夜沒有將她推開,更沒有指責她。

  只是攬著她的結實手臂又緊了緊。

  他也不喜歡殺人,卻一直過著刀口舔血的日子。

  為了生存,有太多的迫不得已。

  殺人是死士生存的方式。

  “十一。”也不知過了多久,夜清冷的聲音,在十一頭頂響起。

  “嗯。”十一昏昏欲睡,輕應了一聲。

  他不低頭看她,只看著牆上掛著的“慎”字,“如果瘴毒有解了,帶母親離開。”

  十一猛地仰了頭,看向他剛毅的下巴。

  夜放開她,背轉身,一眼也不再看她,“回去吧。”

  十一凝望著他筆挺的背影,他身為蛇國第一死士,當然知道蛇侯失蹤,也當然知道蛇修失蹤,蛇國將面臨什麼。

  他當然也知道,平陽侯會研究合歡林的瘴毒,或許能猜到以平陽侯的能耐,瘴毒早晚能解。

  “如果真有那天,夜會離開嗎?”

  “你問多了。”夜的聲音冷得不盡人情。

  十一慢慢咬緊唇,是啊,他與蛇國簽下了血契,無論何時,也不能在人前說出背離蛇國的話來。

  向夜的背影行了一禮,退了出去。

  雷電已停,風雨卻絲毫不見小。

  十一出門,見一般透濕的丹紅,扶著小院門框,隔著雨瀑,癡癡地望著屋裡被燈火映在窗上的投影。

  丹紅見十一出來,吃了一驚,忙轉開癡望著窗櫺的視線,轉身要走。

  十一心裡一突,只怕剛才靠在夜懷中,被她看見。

  追上去,低喚道:“丹紅姐姐。”

  丹紅停下,轉過身來,微微一笑,“任務完成的,可還順利?”眼神柔和,並沒因為剛才所見的事,而有所忌恨。

  十一懵懵點了點頭,“我和夜……並非……”丹紅對夜有情,十一不是沒有感覺。

  丹紅笑了,“你想去了哪裡?我這不潔之身,豈能與他相配。”

  “可是……”十一並不認為丹紅的說法,丹紅變成這樣,並非她所願。

  丹紅輕歎了一口氣,“當年,我的心給了清,清雖然負了我,我卻也不該再有他想。只是夜太好,好得讓人難以不動心。不過,能這麼遠遠地看著他,他悶了願去我那裡喝兩杯,解解悶氣,我已經很滿足,再沒奢望。只求他能有擁有一個,他愛的,也愛他的她女人,不管能否有好歸宿,能有一日快樂,便有一日。”

  十一怔了,她沒想到丹紅會這麼直接地說出心中所想,愛得這麼直接,這麼簡單,又這麼不求回報。

  “難道夜對丹紅姐姐……”十一不明白,夜為丹紅做到那般,甚至簽下血契,難道真沒有一點情意?

  丹紅坦坦然地笑了笑,眼中並無苦澀,仿佛一切都理所當然,“他和清是最好的朋友,清又於他有恩,而我是清的愛人,我和清的一切,他都看在眼裡,對我如何還能有愛?他所做,不過都是為了清罷了。”

  十一不知道,丹紅為什麼要跟她說這些。

  但丹紅和清、夜之間的事,十一知道的並不多,更不知道夜心裡所想,不知夜對丹紅,是怎麼樣的感情,無法發表什麼言論,只能沉默。

  丹紅又看了看十一,經歷了兩個來月的黑塔殺戮生涯,她的眼仍清澄瑩亮,絲毫沒有此間死士眼中的那股陰晦殺氣。

  心間淌過一股苦澀,也難怪夜會如此看重於她。

  淩風急匆匆走進幽靜雅院,看見靜坐在青桐樹下看書的白衣男子,又走快幾步,到了跟前,不等停下,開口叫道:“侯爺,陛下派來的督軍被人割斷喉嚨,死在青樓。”

  平陽侯眼也不抬,緩緩翻著書頁,“可知死在誰的手中?”

  “無人知道,侯在門外的親兵說:他們從門縫裡瞧見,屋裡只是那ji子舞著白綾取悅督軍,裡頭鈴聲和督軍的笑聲不斷,並沒聽見其他動靜。後來突然沒了動靜,他們覺得不對勁,在門外喚了幾聲,也不見回答,才沖了進去。進去後,看見督軍已經死在榻上。他們在櫃子裡搜出被打昏的ji子,由此可見那個跳舞的ji子是殺手所扮。”

  平陽侯翻書的手頓了頓,是她……

  淩風皺著眉頭,“身為陛下指派前來的督軍,竟在歇戰中,去青樓鬼混,死不足惜,但終究是死在我們這裡,在陛下那裡,怕是不好交待。”

  平陽侯神色不變,“照實報上去就好。”

  淩風眉頭鎖得更緊,“另外駐守的營房被刺,我們損了兩個參將,據說是死於小十七手中。”

  平陽侯抬起頭來,“丹家果然沒有弱手。”

  五日後,淩風怒氣匆匆地再次出現在平陽侯面前。

  平陽侯擱下手中書卷,神色微凝,取過茶盅,斟上一杯茶。

  淩風不等平陽侯開口,徑直拿了那杯茶,一口喝幹,重重擱回桌上,仍是難平心頭怒氣,“二十車的糧草被劫,陛下派來的護糧官被刺,我們派去接應的兄弟重傷逃回。他說,在路上被小十七帶人截下,他帶的一隊人馬,被殺得乾淨,他甩開殺手,趕到前頭,聽見清脆鈴鐺響,見到護糧官時,護糧官已經死去,而殺手已經離開,糧草正被人裝運離開,他本想殺對方一個措手不及,拖著時間,等待救緩,卻再次被小十七堵殺,好不容易才逃了出來。回來後,傷重不治而亡。”

  平陽侯眉頭微蹙,又慢慢把茶斟滿。

  “丹紅識得輕重,侯爺允她活到現在,倒也罷了,可是這個小十七,手段辛辣,全不知進退。以臣看,此人不可留,否則難平兄弟們的怨氣。”淩風臉色微沉,眉頭擰成了個疙瘩,終於沒忍住問出自己的疑問,“侯爺看,殺督軍和護糧官的,會不會是楚家小姐?”

  平陽侯擱下茶壺,“稍安勿躁,明日我會親往坐鎮。”

  “這不行,侯爺身上的傷未愈。”淩風連連搖頭,“臣只要侯爺一句話,臣與眾兄弟把丹家小兒斬殺了便是,至於楚家小姐……”

  平陽侯輕搖了搖頭,“我自有分寸,你去準備一下。另外儘快通知淩雲,帶小刀離開。”

  “可是……”淩風急了。

  一個悠閒恬靜的聲音傳來,“淩將軍說的對,你身上的傷,確實不能帶隊出征。”

  平陽侯和淩風尋聲望去。

  一襲洗得泛白的長袍,一張溫和的面龐。

  正是茅屋裡的那個大夫。

  淩風忙向來人揚手,“淩雲,你來得正好,勸勸侯爺。”

  淩雲放下藥箱,示意平陽侯解開衣襟,平陽侯胸脯上的傷,這般看來,已經漸漸癒合。

  他取出小刀,將新長出的嫩肉再次切開,裡面便有帶著黃濃的血水流出。

  “高家爆破箭,就是如此難纏,即便是外面好了,裡面被箭夭觸碰過的地方,仍會腐爛,而且不會太痛,不知者只會當是傷後餘痛,自以為傷好了,實際上,如果不重新從裡頭醫治,過上一陣,裡頭內臟都會爛去,再沒得治了。”

  淩風不耐煩聽他這些絮絮叨叨的東西,道:“你光會說,看你治來治去,怎麼還不見好?”

  淩雲白了淩風一眼,“高家爆破箭這麼好治,侯爺還會留著高家小姐。”

  淩風還想駁。

  平陽侯抬手阻止,“淩雲說的不錯,爆破箭的傷確實難治,如非淩雲在,我此番還不知是什麼情形。”

  淩風擰眉道:“他們就是因為知道侯爺有傷在身,才故意這麼做逼迫侯爺現身。蛇國用兵不行,但他們的瘴毒和死士確實叫人頭痛,侯爺有傷在身,難以應對,還是別去營房。侯爺只需一句話,我們設下計謀,引丹家小兒入套,將他滅了便是。”

  平陽侯搖頭,“他們這麼做,是想讓陛下對我心存不滿,再加上楚國公在朝裡薦言,激得一干朝臣一同彈劾我。”

  淩風臉色一變,“那……”

作者: kidchang    時間: 2013-8-22 11:57 PM

059 淩家兄弟

  平陽侯唇邊浮上一抹幾乎不可見的譏誚冷笑,接著道:“這樣一來,陛下必會對我們有所行動,逼我們與陛下反面,孤立起來。我不能由著越姬計謀得逞,也不能讓自家兄弟再無謂地折損下去。你去準備吧,順便把親自領兵的風聲放出去。淩雲收了那攤子,與我隨軍。”

  淩雲睨了平陽侯一眼,“治治傷,我還行,我這點功夫,可別指望我給你擋丹家小兒。”

  淩風哼了一聲,“就你計較多,你這條破命,就這般值錢?”

  淩雲毫不猶豫地點頭,“那是,天底下還有許許多多的藥理,我沒能弄個明白不說,現在小小一個合歡瘴毒都沒能解去,這麼死了,不甘心啊,不甘心。”

  淩風呸了他一口,“侯爺一身本事,能要稀罕你這點破功夫?也不怕丟人現眼。”

  淩雲道:“侯爺功夫是了得,但這傷,可大動不得,要不然隨時可能出血不止,見不著明天的太陽嘍。到時大夥還以為是我醫治不得力,把我給卡嚓了,那我豈不冤得很。以防萬一,我自然要先說明白來。”

  淩風怒了,“我怎麼跟你這麼個怕死鬼,一母所生。”

  淩雲嗤鼻,“母親是何等風雅的女子,醫術更是超群,也不見兄長學到半點。”

  淩風本隨口想說,誰耐煩學那玩意,但話到了嘴邊,才醒起師者是自家母親,生生地把話咽了回去,哼了一聲,“父親如此英武,又不見你學得一二。”

  淩雲揚眉笑道:“父親的本事,我還真學得一二,只是沒兄長皮糙肉厚罷了。侯爺,你說,我說的是也不是?”

  淩風更是氣得七竅生煙,他的這個兄弟,武功學得確實算不得到家,但比起他懂的醫術,卻是強得多去了,他母親醫術極好,他卻連草藥都認不完。

  平陽侯見慣他兄弟二人鬥嘴,不以為然地淡淡一笑,由著淩雲一邊與兄長鬥嘴,一邊搗鼓他胸前傷口,他自己則斟了茶,慢慢飲茶,靜靜看書,全然當他們兄弟二人不存在了。

  次日,平陽侯當真親自坐鎮圍剿蛇國。

  但燕國大軍卻並不大面積進攻,而是在離蛇國五裡的地方駐下軍營,只偶爾聲東及西地上規模戰爭,讓蛇國好不頭痛。

  越姬和大巫師本以為尋到平陽侯,就可以設法乘他傷勢未愈將其刺死,除去這個心頭大患。

  哪知他明目張膽地坐鎮了,他們反而奈何不了他。

  那個人簡直像是無所不知,無所不謀。

  派去的人手,往往連他的面都見不著,便被盡數截殺。

  這一來,刺殺未能成功,反而讓蛇國越加人心惶惶。

  轉眼一個月過去。

  蛇侯依然沒有出現,而蛇皇的制毒能力仍在飛速減弱。

  合歡林的瘴毒範圍也在逐漸縮小。

  越姬和大巫師明白,平陽侯在等,等合歡毒瘴失去作用,那麼大軍踏進,蛇國根本無力反抗。

  蛇皇無法支撐合歡林的瘴毒,只能退位。

  下一任蛇皇的幼蛇已經有了,但蛇侯不在,大巫師不敢輕易指定下一任的女皇繼承人,因為他明白,女皇下一任繼承人一但定下,越姬定會不擇手段地將幼女置於死地。

  再說要培育新的一界女皇,沒有十年八年,根本不成氣候。

  但照著蛇皇現在的情形來看,哪能撐到十年八年。

  如果合歡林的瘴毒一消,越國便成了平陽侯的囊中之物。

  雖然小十七和十一頻頻刺殺成功,成功地製造了燕國朝中對平陽侯的不滿。

  但平陽侯威名在外,加上平陽侯親自出兵,燕國朝中對他再是不滿,也不敢當真有所行動。

  所以他們的計畫,對平陽侯並沒造成太大地威脅。

  面臨這種情況,越姬和大巫師都坐不住了。

  這時傳來消息,姜國得了一顆能治任何異症的蛇珠。

  越姬迫不及待地帶了一隊人馬,以及夜和丹紅,秘密前往。

  她帶走蛇國最厲害的兩個死士,自是對那顆蛇珠勢在必得,明討不成,就暗奪。

  夜臨行前,送了小十七一句話,“識得進退,方為上者。鋒芒太利,必被人折之。”

  而對十一,卻什麼也沒說,只默默地看了一陣,轉身離去。

  丹紅把小十七看了又看,“記住夜的話,不要為我解毒的事,操之過急。”

  小十七心想,哪能不急?但不願姐姐擔心,點了點頭,“我知道。”

  丹紅又拉了十一手拍了拍,仍是無言。

  十一明白,她是在拜託自己照看小十七,但知道小十七表面隨意,骨子裡卻是清傲得很,所以這話,不能當著小十七的面說出來,只能意會。

  就算沒有丹紅的委託,十一也會處處留意小十七,朝丹紅輕點了點頭,“要平安回來?”

  真是貼心的小丫頭,只要一個眼神,一個動作,就能意會,丹紅略安下心,追著夜而去。

  雖然越姬有所交待,只要守住合歡林,平陽侯暫時也奈何不了越國。

  凡事隱忍些,等她回來再做計較。

  但大巫師為人陰毒,又豈能放過乘越姬不在,拿捏越國權利的機會。

  調兵打仗,他遠不如越姬,自然不敢派兵挑釁讓天下聞風喪膽的平陽侯。

  但如果平陽侯能死在他手上,不但越國再無人敢不服他,放眼天下,也無人敢小看於他了。

  越姬一走,大巫師就召來小十七。

  “你表現很好。”

  小十七對大巫師是恨極,但為著姐姐,不能不忍著,不做出任何表示。

  這些天,如此賣命,也是想引起大巫師的注意。

  只要大巫師想利用他,那麼他就有機會與他談條件。

  大巫師繞著小十七轉了一圈,“我知道你是為了丹紅。”

  小十七不答,彼此心肚明,也沒什麼可說。

  大巫師對他的無禮,心裡暗惱,但他知道,蛇國最厲害的死士沒有一個是軟蛋,可以任由人揉捏,要他們服帖,只能給他們想要的,“你想不想拿到整顆解藥?”

  小十七終於將目光投向大巫師,淡聲開口,“你想我做什麼?”

  “我得到線報,平陽侯重傷,一時半會兒難愈,不能過於運用真氣,所以他固然一本身事,卻不可用。”大巫師眼一眨也不眨地鎖著小十七的眼。

  小十七神色漫漫,“這些日子,沒少派人去,可是沒人近得了他的身,我也不例外。”

  “他在軍中,戒備森嚴,近身自然不易,但這一次不不同。”大巫師陰晦的三角眼放著精光,“如果你殺掉平陽侯,我就給整顆的解藥。”

  小十七輕蔑一笑,“平陽侯只值一顆解藥,可真便宜。”

  大巫師心裡暗哼,貪心的小子,“那你想要什麼?”

  小十七淡睨了大巫師一眼,“只怕大巫師一個人做不了這主。”

  大巫師冷哼,“我真要辦的事,越國怕是沒人可以阻攔。”他最顧忌的是蛇侯,但蛇侯久無音信,而越姬又不在,他還有什麼顧忌?

  小十七的個子高出大巫師不少,垂眼斜瞥著他,全無敬意,“就怕到時女皇回來,出爾反爾。”

  “她敢。”大巫師慣來自負,雖然越國是越姬為皇,但權分三家,他,越姬和蛇侯。

  就算蛇侯未死,越姬歸來,也不敢明著與他反面。

  何況如果平陽死一死,大權便在他手中,那二人更不為懼。

  “既然有大巫師這句話,那我不防說說。”小十七見機收網,“除了那粒解藥,我要丹紅和我脫去死士之身,越國任我們來去。”

  他本想帶上夜和十一,但知道這樣的話,牽連太大,絕無可能,只好先走一步是一步。

  等他和姐姐成為自由之身後,再遊走想辦法。

  大巫師稀疏的眉毛慢慢擰成團,丹紅和小十七都是蛇侯看重的人,如果這麼放了,萬一蛇侯回來,免不得要生出事端。

  “我就知道,大巫師做不了主。”小十七眼角輕揚,蔑視地冷笑了笑,轉身要走。

  大巫師慣來狂妄,平日被蛇侯擠壓,本積著一肚子怨憎,哪能受得了小十七這個激。

  再說知道小十七是個不好相與的性子,如果滿足不了他的要求,斷然不會乖乖聽從他的命令。

  小十七和十一雖然將將才成為死士,無論身手還是手段,都非除了夜和丹紅以外的死士能比。

  而小十七恰好有軟肋在手中,所以小十七是最合適的人選。

  聽了小十七的冷嘲熱諷,漲紅了臉,把巫杖一頓,“誰說我做不了主?只要你殺得了平陽侯,全依你。”

  小十七剎住腳,冷眼睨來,“當真?”

  大巫師重哼,“絕不食言。”

  小十七勾了勾嘴角,悠悠哉哉地轉了回來,“有什麼消息?”

  “平陽侯與金牛鎮的鎮長交情不錯,金牛鎮的鎮長老來得子,宴請所識的所有豪貴。據可靠消息,平陽侯也會賞臉前往。”

  大巫師信心滿滿,既然赴宴,當然不可能帶重兵隨行,那麼就是最好的機會。

  小十七迷惑道:“鎮長夫人年過五十,還能生兒子?”

作者: kidchang    時間: 2013-8-22 11:58 PM

060 心急

  大巫師怔了一下,哼了一聲,道:“女人生孩子的事,你能知道多少?前不久,黃旦他娘還給他添了個弟弟。”

  黃旦也是死士之一,他娘也是年過五十,前不久新生了個孩兒,小十七倒是知道的,不再說什麼,把這事應了下來,飄然而去。

  身為死士,目的就是對付平陽侯,就算沒有大巫師的這些條件,被指派前往,也不得不前往,只不過盡不盡心力,就是另一回事。

  大巫師買的就是他的盡心盡力,以他和丹紅的自由換取大巫師在蛇國的最高的權力,各得所需。

  小十七離開,錦娘上前,低聲道:“生兒子的,不是鎮長的第六個小妾嗎?”

  大巫師不以為然,“他哪個娘們生兒子,與我們有何關係?”

  錦娘閉上嘴,不再說話。
  
  十一花了兩天時間,等到燕京派送來的物資,順利刺殺掉他們的押送官,製造出混亂,令蛇國攔截了這批物資。

  她知道頻頻截取燕國的糧草和物資,會將她與平陽侯的關係在最短時間內推到刀尖上,但她與他分為兩國陣營,她又身為蛇國死士,她別無選擇。

  完成任務,她不急著回蛇國,在溪邊洗淨臉,換下夜行服,向金牛鎮而去。

  就算因為刺殺燕國將領的事,會與平陽侯關係僵裂,但研製合歡瘴毒的事,她依然關注著。

  此時已經快日落西山,金牛鎮上卻少有的熱鬧。

  來往行人所談都是鎮長的小妾為鎮長添了新子。

  十一對這些大戶人家添子的事,不感興趣,一笑而過,見再沒其他有用的消息可聽,就朝著鎮外而去。

  遇上有人請宴,白吃白喝,想來去淩大夫那裡看病的人不會多。

  到了地方,十一發現,哪裡是看病的人不會多,而是一個沒有。

  就連小刀也不見人影,只得一個老人清掃著院子。

  十一揚眼向門口掛竹筒的地方望去,門口空蕩蕩,單零零得只剩下一柄鐵鉤。

  那水極為難得,如果說淩大人和小刀也去了鎮長家中赴宴,把竹筒收起也是應該,但不知怎麼,十一就隱隱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對勁。

  想了想,邁進門檻,“請問老人家,淩大夫在嗎?”

  老人抬頭起來,見是個沒見過的漂亮小姑娘,“你是來請淩大夫的吧?”

  十一點頭。

  老人道:“姑娘,你這趟是白走了,淩大夫走了一個月了。”

  十一微微一愣,“老人家,您知道他什麼時候回來嗎?”

  老人道:“應該不會回來了,這屋子,他都不租了。”

  十一又問:“老人家,知道淩大夫去了哪裡嗎?”

  老人搖頭,“這就不知道了,淩大夫本是游方的高人,來去無蹤,能為我們這兒的百姓看這許久的病,已經是我們的福氣了。”

  十一謝過老人出來,眉頭微蹙,看來還是被他們察覺了,要不然,不會突然無聲無息地離開。

  望向遠處天邊,平陽侯是防著她,才會讓淩大夫和小刀撤離啊。

  回到蛇國,已經天黑,得知小十七前往金牛鎮刺殺平陽侯。

  心裡一沉,平陽侯已經警覺,金牛鎮不再安全,才會讓淩大夫和小刀離開。

  既然如此,他又怎麼可能去參加鎮長一個小妾所生的兒子的宴席?

  要知道這年代,除了蛇國這個特殊的國家體制,其他諸國,均是嫡庶分明,何況買來的妾侍越加沒有地位,比奴婢身份高不了多少,就算她給鎮長生了兒子,討得鎮長歡喜,但在外頭來說,這對母子卻是上不得檯面的。

  平陽侯是什麼人?

  燕國先皇的嫡次子,身份何等顯貴,就算他在金牛鎮逗留,與這個小小鎮長有些交情,鎮長也不敢請他參加一個上不得檯面的庶子的滿月宴。

  別說請,鎮長見了平陽侯,提都不敢提,提了都是打平陽侯的臉。

  鎮長雖然納了幾房妾,但除了早年元配生過一子,後來得的全是女兒,所以男丁單薄。

  現在新買的第六房小妾為他生了個兒子,鎮長老來得子,自是歡喜,大擺宴席,鎮中凡是得閒的,都能去吃喝一場,就連叫化都能分得一碗乾飯,幾片豬肉。

  鎮上的居民都在奔走,四處相邀一同去趕席,所以這個時辰了,才會如此熱鬧。

  能有這樣的傳聞出來,絕對有詐。

  大巫師想攬大權,想得瘋了,把這樣的傳言聽了進去也罷了,小十七居然也空長了個腦子,不想想這層關係。

  她哪知,小十七被大巫師含糊的一番話,誤認為是鎮長夫人生了兒子。

  鎮長是地方土豪,而平陽侯圍守蛇國,為著物資方便,自是與鎮長交好。

  如果是元配添子,他賞個臉,也不是不可能。

  十一暗罵了小十七一聲:“蠢蛋。”

  算著小十七出發的時間,如果能及時放出信號,召他回來,還能有救。

  能放出急召回外出任務死士的人,現在蛇國只有大巫師。

  急奔大巫師處。

  大巫師對十一的話,不以為然,但十一成為死士後,表現極為出色,身價飆升,他不能不客氣三分:“我的人消息四通八達,所得的消息還能有假?”

  十一強壓著怒火,耐心道:“平陽侯何等身份,如何能去為一個小小鎮長侍妾的兒子捧場?分明有詐,如果不召回小十七,小十七只怕是凶多吉少。”

  大巫師豈能沒有懷疑,但難得的機會,他豈肯放過,就算明知有詐,也要一試。

  就算小十七當真損了,也不過是一個死士,刺殺平陽侯損去的死士多不勝數,他哪能在意再多一個小十七?

  而十一不過是一個死士,卻干涉到他頭上,心裡惱怒,不悅道:“如果情形當真不對,以小十七的身手,難道還走不了不成?”

  如果只是尋常刺殺,以小十七的身手,當然可以全身而退,但這分明是平陽侯設下的圈套。

  平陽侯要置一個人於死地,那個人必是九死一生。

  十一見大巫師執意不肯召回小十七,如果再拖下去,小十七生死難料,急道:“黃旦他娘才給他添了幼弟,如果黃旦來請大巫師前去慶祝,大巫師可願賞臉?”

  大巫師的臉頓時黑了下去,黃旦他娘算什麼東西,能要他堂堂國師前往慶祝?

  十一冷笑,“想來大巫師也不會去的,那麼平陽侯又如何會自降身份去給個小小侍妾應祝?這麼大的紕漏,大巫師不會沒想到,既然如此,為何要白白折損一個可用之人?”

  一席話說得大巫師更是面如鍋底。

  錦娘自從月荷的事被夜揭穿,再沒敢對十一做什麼手腳,但恨意卻更勝過從前。

  最近又見十一的地位步步升高,有心乘夜不在的時候,對她打壓一番,當下冷哼道:“放肆,你一個小小死士,竟敢對大巫師無禮。”

  十一冷看向錦娘,“錦娘該知道小十七與夜的關係,如果損了小十七,夜回來,錦娘如何交待?”

  夜是錦娘的心頭痛,這件事上,本心有餘悸,但一來不敢逆了大巫師的意思,二來借此打擊一下丹紅,心裡也是痛快。

  現在被十一直言指出,如果夜回來,這丫頭在夜面前嚼上點耳根子,只怕夜當真會憎恨於她,又急又怒,漲得滿面通紅,嘴上卻不肯服軟,“身為死士,對付平陽侯,天經地義,就算夜回來,能有什麼異議?”

  十一瞥著錦娘冷笑了一聲。

  錦娘只覺得毛骨悚然,越加心驚,強作鎮定,“大巫師與平陽侯相爭多年,難道不比你更瞭解平陽侯?”

  十一嘴角浮起譏誚,相爭多年,不過是用無數死士的屍骨堆砌,結果平陽侯仍活得好好的,而蛇國被逼迫得只得合歡林以內巴掌大小領土。

  錦娘被丹紅看不起,已經是滿肚子怨恨,而這個小小的丫頭,居然也敢對她露出不屑之色,惱羞成怒,不理不顧道:“對了,平陽侯兩次盜赤水劍,赤水劍都落在你手中,難道你與平陽侯有什麼私情?”

  大巫師對這件事,本就有疑心,但這事被蛇侯壓著,他並不多理會,聽了錦娘的話,更覺得十一和平陽侯之間形跡可疑。

  越加不肯召回小十七,重哼了一聲,陰陽怪氣地道:“十一如果不信,何不自己親自去看看。”

  十一臉色微白,如果能來得及趕去金牛鎮,她何必在這裡跟他們費這許多口舌?

  “大巫師……”

  大巫師大袖一拂,打斷她的話,“我要休息了,你們退下吧。”

  錦娘得意地瞟了十一一眼。

  十一知道事情已經沒有回轉,咬了咬牙,轉身大步離去。

  離了大巫師的寢宮,喚來馬匹向金牛鎮急馳而去。

  如果這是平陽侯設下的圈套,金牛鎮通往蛇國的路,必會被嚴格監視,只要小十七一露面,就會遭到圍堵,他根本沒有機會逃得回來。

  她只盼小十七察覺情形不對,能尋地方躲藏起來,以她對金牛鎮的熟悉,或許可以在暗中尋到他,帶他逃過此劫。

作者: kidchang    時間: 2013-8-23 11:44 AM

061 高家女

  到了金牛鎮,已是半夜。

  鎮長小兒子的滿月酒,早已經人散席空,街上清風雅靜,不見一人。

  十一心裡象壓了塊巨鉛,重得喘不過氣。

  她在鎮中細細查看,直到天明,才在還沒進鎮子的必經之路的路邊樹上見到一處劍痕,以及點點血跡。

  那劍痕是十一所熟悉的,正是小十七的窄劍刺劃而出。

  血跡雖然已幹,但能看出是新鮮滴上。

  十一腳下一軟,只覺得天旋地轉,一手扶著樹幹,胸口撕絞般的痛。

  果然是計。

  小十七鋒芒太盛,燕軍不可能容得下他,平陽侯下套除他,是必然的事。

  騎著馬,把金牛鎮大街小巷那個遍,哪裡有小十七的蹤影。

  心底一陣涼過一陣,她晃了晃頭,讓自己保持清醒。

  既然小十七與平陽侯的人相遇,有三種結果,一逃脫,二被平陽侯所擒,三死。

  或許他能逃脫,或許已經逃回蛇國。

  十一抱著一線希望,往回急趕。

  一早就知道身為死士,隨時可能死去。

  本以為早已經淡定。

  可這時,滿腦子都是小十七無賴又無恥,卻又孩子氣的笑顏。

  又想著這些日子以來,小十七的生死相護之情。

  實在無法形容心裡是何等心焦,只恨不得把馬打得飛起來。

  到了小十七所住的小屋門口,沒等馬停下,急躍下馬背,猛地推開木門,迎面而來的只有死氣沉沉地孤寂。

  十一白著臉,轉身向死士營房而去。

  與他一起行動的十六名死士,一個也沒有回到蛇國。

  十一臉色慘白無色,腦子‘嗡嗡’作響。

  一顆心直墜冰窖。

  既然沒能逃脫,就只剩下兩個結果。

  不管是哪一種結果,她都必須知道。

  十一重新翻身上馬,出了蛇國,朝著初見平陽侯的深瀑而去。

  一連幾日,都不曾見到平陽侯,也不見小十七回來。

  她對平陽侯本有恨,有怨,還有著其連她自己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悸。

  推開小十七住處的小門,屋裡毫無生氣的黑寂,讓十一的心越加的冷得徹底。

  她更恨的仍是大巫師,但大巫師是上位者,以她現在的身份還不足以與他對抗,只能把咬咬牙,把這筆賬與大巫師對她的侮辱,一併記上,來日再還。

  十五日過去,十一接到錦娘的通知,又有新的任務。

  此次的任務,倒沒有什麼難處,只不過是去製造一些假像,吸引燕國的視線,好讓蛇國從外面收購來的美人順利進入蛇國。

  十一手撐著桌緣,似笑非笑地逼視著錦娘,如黑色琉璃般的眸子凝著冰,聲音更是冷得沒有一絲暖意,“你說,等夜和丹紅回來,以後刺殺平陽侯的重任,會不會落到錦娘頭上?”

  雖然錦娘可以說小十七是因刺殺平陽侯失敗亡,明裡夜和丹紅不能拿她怎麼樣。

  但夜身為死士的最高統領,過去的行動調遣大多是由他佈局。

  安排什麼人前往,他自然有絕對的權利。

  誰都知道刺殺平陽侯十去九不返。

  如果夜在人員調遣上多安排錦娘一些,錦娘想要活命,就難了。

  錦娘腳底升起一股寒意,冷道:“你做好自己的事,至於其他還輪不到你來考慮。”

  十一的眼風有意慢慢掃過錦娘微抖的手,笑了笑,揚長而去。

  錦娘怒不可堪,抓起桌上筆架重重砸向前方牆壁。

  眸子慢慢眯窄,迸著陰毒的光芒。

  必須在蛇侯回來前,把這丫頭除去。

  但一想到蛇侯,底氣就不那麼足。

  這丫頭是蛇侯要的人,連大巫師都不敢隨便動她,如果她動了十一,一旦被蛇侯知道,她真會生不如死。

  自從損了小十七後,蛇國再沒有什麼大的動作。

  淩風一掃前一些日子臉上的戾氣,眉飛色舞,“侯爺,蛇國在海外購得的二十幾個美人,我們要不要給他們……”他手掌下切,做了個截下來的動作。

  平陽侯修長白皙的手指輕撫琴弦,輕聲道:“就算截了這些女子,他們同樣會抽取本國奴籍女子頂上,而我們得了這些女子,還得提供米糧養著,費財費力,只不過給他們添一口閒氣,實在沒什麼意思。軍中養著女子,傳到楚國公耳中,反是我們落了下層,到時添閒氣的,未必是蛇國那些鳥人,由著他們去吧。”

  他停了停又道:“這些日子雖無大仗,但這麼枯守著,確實悶了些,你金牛鎮,送上些舞姬,再購上些好酒,讓大夥樂一樂,放鬆放鬆。”

  淩風本想著,屬下將士枯守了這好幾個月,又無大仗可打,人人閑悶得淡出了鳥,正好可以拿這些美人犒勞將士,聽平陽侯一說,確實是他想的不周道,而且二十幾個美人也只應付得了最上層的這些將領,下頭仍是怨聲難平。

  聽平陽侯這般安排,滿心歡喜,應著去了。

  平陽侯停下彈琴,望瞭望遠處天邊,低聲自語,“再對她避而不見,不知她會做出什麼過激的事情來了。”

  小十七已經引起了屬下的公憤,如果十一再如小十七一般,他強行包容,只會讓隨他多年的屬下離心,他不能讓這樣的事發生。

  不過,在這之前,他還得見見另一個人。
  
  牢獄中設著簡單的床榻,櫃檯,櫃檯上還擺置著銅鏡木梳等女子用具。

  雖然是牢房,卻不同尋常關押犯人的牢獄那般骯髒陰暗。

  獄中雖然並不奢華,卻收拾得極為整潔,榻上被褥也乾淨暖軟。

  看守犯人的獄監也都是女子。

  榻上坐著一個衣衫整潔的女子,容貌端莊絕麗傾城。

  臺階上傳來開門的聲音。

  女子木然地微抬起頭,直到一攏白色衣袍出現在她視線範圍裡,那雙漠然的眼,剎時間流光晃動,猛地抬頭起來。

  與臺階上那雙面具後的幽黑深眸對了個正著。

  女子面無表情的臉,慢慢蕩開一抹明豔地笑,微低頭理了理已經梳得很整齊的發,款款起身,重看向來人,緩緩開口,“你終於捨得來看我了,聽說侯爺這幾年風光得很。”

  她雖然身處牢中,但從看管她的女監官八卦中,多少也能知道些外面的事情。

  絕色天下,而又狠絕天下的平陽侯,永遠是女人口中不會敗落的話題。

  平陽侯微微一笑。

  女子望著他眼裡浮起的笑,眸子有片刻迷離,“一些日子不見,侯爺的風采越加叫人不敢多看了。”

  平陽侯不理會女子癡迷的目光,示意女監官打開裡頭木欄牢門。

  女監官開了木欄牢門,知趣地退出大門,並順手關攏銅門。

  平陽侯這才緩緩步下臺階,走到木桌邊坐下,目光略掃過這間與眾不同的牢房,“看來,她們倒是未怠慢了高小姐。”

  女子慢慢步出牢房,於他對面坐下,視線在他詭異地青獠面具上徘徊,“婉容又不是不曾見過侯爺真容,既然來了,何必還遮遮掩掩?”

  平陽侯淡淡抬眼,向高婉容看來,“我時間不多。”

  高婉容眸子微黯,聲音難掩惆悵,繼而笑笑道:“婉容還是那句話,只要侯爺娶了婉容,不但爆破圖紙,婉容會親手奉上,就連皇家掌控在高家手中的暗藏勢力,均會歸在侯爺座下。”

  平陽侯眸子溫和如春風暖陽,“如果高老爺子在地下,聽見高小姐這番話,會不會死不冥目?”

  高婉容輕咬了較唇,“父親知道婉容此生只求平陽侯一個郎君,再說侯爺與婉容的婚事,是皇上所賜。”

  平陽侯淡淡道:“不過是一個在我初初展翅,便想就此折去我的翅膀的圈套,以此來掌控我兵權在手的二哥。那會兒的我固然年幼,又豈能甘願引頸自縛,成為我二哥的軟脅?”

  高婉容眸光微湧,接著又是一黯,“就算父親當初不那麼做,不以那樣的辦法來約束南陽侯,你也不會娶我。”

  “不錯,我的妃位就如同我的人生,豈能由著他人左右?”平陽侯聲如和絮,卻是不容人置疑地冷硬。

  當年二哥雖然年僅十五,卻一仗漂亮過一仗,功績積積,深得人心。

  燕皇與他和二哥並非一母所生。

  他與二哥是皇后的嫡血血脈,而二哥五歲時就封為太子。

  而他們的大皇兄是貴妃所生。

  母后哪裡想到,一直深為信任的高承,也就是高婉容的父親,會被貴妃收買,設計害她。

  在父親病入膏肓,神智不清之時,落得個不貞之名,被削去皇后之位,賜了一條白綾。

  而二哥的太子被廢,另立了貴妃之子,也就是他們的大皇兄為太子。

  父皇雖然迷糊,卻還知道自己撒手一去,年幼的二子和三子,沒了母親地庇護,必難活命。

  難得清醒的時候,封二子為南陽侯,三子為平陽侯,賜免死金牌。

  平陽侯和二哥,雖然年幼,卻也知道恨,恨高承,恨貴妃,恨病得要死,卻聽信讒言的父皇。

  不久後,父皇殯,大皇兄繼位成為燕皇。

  高婉容不明白,平陽侯為什麼寧肯魚死網破,也不肯依附高家。

  “婉容有何不好?論相貌出生,有何配不起侯爺?”

作者: kidchang    時間: 2013-8-23 11:44 AM

062 與高氏的糾葛

  “高小姐固然是世間男子所求,但卻非本侯心中所想。”

  這句話,高婉容已經聽過,但再聽來,臉色臉是漸漸白下去,“但婉容心意已決,除非侯爺以正妃之禮迎我進門,否則侯爺得不到想要的。”

  平陽侯淡淡一笑,從袖中取出一塊漆黑之物,上面還沾著早已經幹掉的血痕,正是從他體內取出的爆破箭的碎片。

  高婉容臉色微變,聲音有些發顫,“這是哪來的?”

  平陽侯將碎片放到高婉容面前,“你的胞妹還活著,這是她送我的。”

  “婉雲?”高婉容目光忽明忽暗,是喜又是憂,但很快恢復平靜,目光在平陽侯身上徘徊,“難道侯爺被我妹妹所傷?”

  高家的爆破箭除了子嗣,不外傳,她只得一個哥哥和一個妹妹。

  那會兒,與先皇有八拜之交的父親執掌著京都禁衛軍。

  當年父親向燕皇提親,欲將她許與平陽侯為妃,燕皇自然是一口答允。

  也沒知會平陽侯,立刻在第二天朝堂上宣佈賜婚。

  南陽侯表面上不理朝中之事,實際從小苦練功夫,苦讀兵書,只求日後能報得此仇,洗清母后生前所受的屈侮。

  十三歲便上了戰場,百戰百勝。

  他懂得進退,忍辱,再大的功,也不自居。

  但也因為這樣,越來越得民心。

  這樣的他,燕皇哪能不忌?

  南陽侯在這世間,唯一珍惜的,只有他的親弟弟平陽侯。

  而平陽侯也漸漸長大,眼見已過十二,一身功夫不輸于他的兄長南陽侯。

  燕皇更是坐立不安,才會乘南陽侯不在京中,與高承商議,迫平陽侯娶高承之女,將平陽侯控制在手中,以此來要脅南朝侯。

  平陽侯有先皇的免死金牌,燕皇也不能殺,便與高承私下商議。

  如果平陽侯不同意,高承便借此發揮,前去尋平陽侯的麻煩,暗中除去平陽侯,斷去南朝侯的一隻臂膀。

  明著不能殺,雙方口角之爭,動上手腳,不小心誤傷什麼的,與朝中無關。

  平陽侯死了,對高承自然是要處置的,但高承與先皇有八拜之交,勞苦功高。

  就算處置,也能免去死罪。

  朝中官員,明壓暗抬的事多去了,過得這風頭,尋個機會,恢復高承官職。

  此棋可以說是讓平陽侯進退兩難。

  僅十二的平陽侯果然一口拒絕,掃盡高承臉面。

  高承一怒之下,拂袖而去,當夜帶兵將平陽府包圍,堵殺年平陽侯。

  平陽侯一母所生的二哥南陽侯,剛打了勝仗,正在回京路上,收到線報,帶了一隊親兵抄進路急趕回來搭救。

  兄弟二人,裡應外合,平陽侯帶著親兵,生生從府中殺出。

  但南陽侯只來得及帶著,一隊親兵回城,哪裡是高承一萬禁衛軍的對手,兄弟二人被追殺出城。

  南陽侯傷在父親的爆破箭下,生死不知,下落不明。

  但高承最終被失去兄長,怒急的平陽侯一箭穿心而亡。

  第二天,南陽侯的大軍進京,才將這件事鎮壓下來。

  隨著高承的死,高家禁衛軍的兵權,自然解去,高家失去利用價值。

  燕皇下令,高家滿面抄斬,由平陽侯監斬。

  那天,高婉容親眼見哥哥及一家大小四百來顆大好腦袋在青光大刀下滾落,血流成河,獨漏掉了外出狩獵的妹妹。

  南陽侯傷於爆破箭而失蹤,平陽侯私藏下高婉容,圖的是爆破箭的解法,萬一南陽侯沒死,便可以以此來救他性命。

  所以那件事,得以生存的或許只有高婉容和她的妹妹高婉雲。

  不管高家和皇家如何,高婉容年長平陽侯兩歲,卻是真心想嫁平陽侯的。

  她第一次進宮,見到平陽侯,就再挪不開眼,心想,這一世一定要嫁他,才不妄此生,所以在得知父親向皇上提親,而皇上同意賜婚時,就認定平陽侯是她的夫君。

  哪想到,只得一夜,美夢就成了噩夢。

  這些年,平陽侯雖然囚禁著她,卻也並不虐待她,算是以理相待。

  她知道他是為了下落不明的南陽侯。

  但既然他有所圖,她也就還有本錢與他對持,哪知這一對,就是七年光陰。

  南陽侯的下落沒著落,卻先得了她妹妹的下落。

  既然她妹妹活著,那麼高家暗藏的勢力……

  她目光停要爆破箭碎處上的血跡處,難道他傷在妹妹箭下?

  如果妹妹能傷得了他,是不是已經掌控了高家暗藏的勢力?

  既然這樣,那麼高家是不是已經重見天日?

  平陽侯接下來的話,卻如一盆冰水,將她從頭淋到了腳。

  “對了,忘了告訴你,蛇侯為蛇國所困,自顧不及,自是無暇看顧高家。高家暗養的八千多精兵,在這幾年內,被我剷除得差不多了,而高家暗藏的一百多處產業,包括各方商鋪,或倒閉,或被我的人全部接管。高家只剩下了高小姐和你妹妹二人,你妹妹不過是寄人籬下,為他人賣命的孤家寡人。”

  高婉容的臉剎時間白了下去。

  早該想到的,她被囚禁在這裡七年,不見天日,無法左右外面的事。

  而這七年,他又豈能如她一般,無所作為。

  高家令他失去同母所生的哥哥,他自是容不下高家,自不允許高家有翻身的機會。

  那麼他又豈能不費盡心力,完全的剷除高家暗藏的勢力。

  他留著她,就是讓高家作孽有所奢想,才會不時地有所動作。

  而他便如同隱藏在黑暗中,等著獵食的黑豹。

  高家不動,他無法知道高家暗勢力藏身何處,而高家一動,他便能有所察覺,從而順藤摸瓜地查尋下去,將高家徹底地剷除。

  高婉容怔怔地望著對面的俏郎君,他已經不再是當年那個懵懵的少年郎,他的心機深得讓她完全看不透。

  看著,看著,高婉容突然大笑起來,美麗的大眼裡卻凝上了淚。

  她一直以來都認為,他對她並非無心。

  只不過他與她之間隔著家仇,她因他而滅了滿門,而他因她失去兄長。

  這成了他對她不可邁過的坎。

  她還天真地以為,他是因為爆破箭的製造圖紙才留著她。

  原來這全是她一廂情願。

  他留著她,不過是讓高家暗藏勢力知道她活著,暗藏勢力就會想方設法的救她出去。

  這樣一來,就踩進了他設下的圈套。

  他留下自己,不是為了爆破箭的圖紙,而是為了以她為餌,除去高家的暗藏勢力。

  她笑,他也只是面色溫和地靜靜瞧著,不慍不怒,更看不出他此時心裡想些什麼。

  高婉容臉上的笑漸漸褪去,淚流滿面,再沒有方才的雍容之態,漸漸收了笑,“我的死期到了,是嗎?”

  “西湘郡有一座府院,府中家丁奴婢齊全,是一位富商為他的遺孤留下的產業。”平陽侯的聲音和面容一樣溫和無波,“只要高小姐願意,高小姐就是那位富商的遺孤。”

  高婉容怔了,不敢想念自己的耳朵,高家的勢力全沒了,他卻放了她?

  冷笑了笑,“只怕是給民女換了一個囚禁的處所。”

  平陽侯笑笑,並不否認,“高小姐只要不離開西湘郡,絕對自由,與這牢房又豈能同語而論?”

  “侯爺想要什麼?” 這小小的牢房,與在一個郡裡能自由行動相比,確實是天地之別,高婉容當然明白,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

  平陽侯從袖中取出一個小錦盒,放到她面前,“兩件事。”

  “哪兩件?”

  “第一,高家的軍團可以重組,但得為我所用。”

  高婉容深吸了口氣,高家隱藏的軍團所以讓人顧慮,是因為他們有獨特的手段。

  能讓他花上七年時間才真正滅去高家暗藏軍團,這些手段自然另他另眼相看。

  他想將這些高家獨有的手段占為已用。

  高婉容冷笑了一下,“第二件呢?”

  平陽侯道:“我要你的妹妹,在暗中幫我照看一個人。”

  高婉容打開錦盒,裡面裝著一個鑲著綠寶石的蛇形戒指。

  這是高家的信物。

  與這類似的指環,還有兩個,她的兄長和妹妹一人一個。

  萬一他們兄妹三人失散,可以憑這指環相認。

  另外,這幾個指環還有一個重要的作用,高家暗藏勢力和蛇侯可以憑著這指環,辨別他們兄妹三人的身份。

  不同的是另外兩個指環,可以憑著指環尋求高家暗勢力相助,卻不能調遣高家暗勢力。

  而這枚加著寶石的指環,在她手中,便是高家暗勢力最高的權利信物。

  高家的暗勢力是由蛇侯暗中扶持所建,說白了,高家是蛇侯安插在燕國埋得最深的暗線。

  當年兄長在燕國朝中任職,時常與朝中官員周旋,喝酒玩樂是常有之事。

  萬一酒後露出一點風聲,高家就會有滅頂之災。

  加上兄長性格浮燥,所以父親將高家暗勢力交給她打理。

  正因為這樣,高家暗勢力才會想方設法救她出去。

  她出去後,可以尋找蛇侯相助,令高家複生。

  她被囚禁在這裡時,這枚指環也隨之被平陽侯收去。

  這時將指環還她,更將她心底存著的一絲僥倖完全滅去。

作者: kidchang    時間: 2013-8-23 11:45 AM

063 總算見著了

  如果高家暗藏勢力還在,蛇侯還能顧及高家,他豈能把指環還她?

  高婉容不接指環,冷笑道:“侯爺打的好算盤,婉容豈能為了自己的一方自由,卻將妹妹送給侯爺使喚?”

  平陽侯早料到她會這樣說,淡道:“不過是場交易,何來使喚之說。令妹徘徊在左右,只有兩個目的,一是救你出去,二是殺我。她只需付出一點,就能得到第一個想要的,還可以繼續留下來殺我,有何不好?”

  高婉容面色微冷,“再說,如果我答應了你,高家豈不是淪為你手中劍?”

  平陽侯‘哧’地一聲笑,“高小姐以為還有高家?”語氣中,嘲諷這意不掩。

  高婉容的臉瞬間漲紅,“如果我不答應呢?”

  “那麼本侯也不必再顧惜令妹的性命,另外被我掌控中的高家殘餘之人,也會在這世上完全消失,一個不留。”平陽侯微低了頭,長指輕敲額頭,“高家這些人,算下來,加上令妹,估計還能有個七八千人。”

  他聲如和絮,說出的話,卻如冰刀在高婉容心底割過,透心的冷。

  高婉容沉默下去,半晌伸手取過指環。

  平陽侯能為這事來尋她,自然已經掌控了妹妹的行蹤,以他這些年來的手段,高婉容不會懷疑,如果他真要殺妹妹,妹妹難以活命。

  她在這牢房之中,絕對沒有任何辦法保住妹妹,只有出得這裡,走一步是一步。

  “你想她照看誰?”

  “十一。”據他這些日子所查,那個女人在蛇侯身邊的地位,非他人可比,如果有什麼異動,只要她悄悄透露些風給青衣,青衣便能躲過那些無妄之禍。

  高婉容細品這個陌生的名字,確定不是她過去認得的人,“女人?”

  “是。”平陽侯如止水的眸子驀地一黯。

  高婉容捕捉到他眼底的那抹異樣,心尖上猛地抽痛。

  這七年來,只聽說他如何心冷無情,如何的有勇有謀,卻從來不曾聽說過他的風流豔吏。

  原來他已經有了在意的女子,可憐她還在這裡做夢,冷下臉去,嘲諷道:“原來也有侯爺看護不到的人,需要求助我這麼個無能的人。”

  平陽侯對她的嘲諷渾不在意,只是淡淡一笑,“如何?”

  自由,雖然不是完全的自由,但對任何被囚禁了七年的人來說,都是極為渴望的,何況還關係到妹妹的生死。

  但高婉容一想到離開這裡,或許便是與他的決別,此生再無相見之日。

  這更不是她想願意的。

  試著問道:“那女人是什麼人?”

  “蛇國的一名死士。”橫豎高婉容見到高婉平,也會知道青衣的身份,平陽侯也不必相瞞,“不過關於十一的事,我不想他人知道。”

  高婉容懸著的心,驀然落了下來,燕國與越國水火不容,死士在越國更是上不得檯面的殺人工具,這樣的身份的女人,怎麼也不可能成燕國皇家妃嬪。

  她失去高家暗勢力,或許失去了嫁他的籌碼,但他在意的女子的處境,卻越加不如她。

  心裡不禁舒坦了些。

  “我可以試著見一見我妹妹,但我不去西湘。”

  “難道高小姐認為,你留在這牢房中,令妹肯答應本侯的要求?”

  “自然不能再留在這牢房之中。”高婉容眸色一定,既然他要護那女人,就抓住這點,抬高籌碼,她要絕對的自由。

  平陽侯‘哧’地一聲輕笑,“高小姐看高了自己,也高看了令妹。”

  高婉容愕然。

  平陽侯眼角勾出一抹不屑,站起身,走向門口,上了臺階,才回頭過來,“本侯開出的條件,哪能容人討價還價?”

  高婉容的臉白了下去,難道那個女人在他心裡,並沒那麼重要?

  不可能,她知道他是何等高傲,如果不重要,他不會來與她談條件,站起身,強行鎮定,“買賣哪能單方面說了算,不容人還價之理?”

  “高小姐沒有談條件的籌碼,只能對我開出的條件,選擇同意與不同意。”

  平陽侯說完,他身邊親信已經推開牢門。

  高婉容見他當真要走,才慌了神,“那我妹妹……”

  平陽侯回頭淡道:“你等著給她收屍吧。” 邁腿出了門檻。

  高婉容身子一僵,仿佛已經看見妹妹血淋淋的屍身,臉色刷白無色,追上兩步,“等等。”

  平陽侯停下,輕瞥過來。

  高婉容將唇咬了又咬,大眼裡蓄著淚,鼓著勇氣,“我想留在能看見你的地方,只要讓我妹妹感覺,我是自由的,就可以。”這或許是她唯一的機會。

  平陽侯薄唇微抿,過了會兒才道:“容我考慮。”說完轉身出去,厚重的牢門隨之關攏。

  高婉容無力地軟坐下去。
  
  小十七仍然沒有下落,做為死士,在這樣的情況下,已經可以斷定為死亡。

  但十一仍是不甘心,仍在閒置時間徘徊在金牛鎮。

  希望他只是重傷被人收留,無法與她聯繫。

  另外是希望能尋到上次見平陽侯的府院。

  這一天,十一仍牽著馬繞著街道漫無目的地行走,拐過一個巷子拐角,見一身紫衣的紫雲也正滿面慮色地往這邊尋來。

  紫雲每過一個門戶,都會停下來聽聽看看,那心焦的神情是十一在她的臉上,從來不曾見過的。

  十一恍然,小十七失蹤以後,她一門心思全放在了小十七身上,幾乎忘記了紫雲的存在。

  這時見她如此,直覺紫雲也是在尋找小十七。

  紫雲還身在生死門,仍是死奴。

  死奴不比死士,可以自由行動,不知紫雲用什麼辦法離開訓練場,出來尋找小十七。

  十一暗歎了口氣,紫雲心裡果然是愛著小十七的。

  紫雲回頭過來,看見立足在拐角處的十一,怔了一下,臉上焦慮未去,又想裝出無事一般,這樣一來,反倒顯得有些尷尬。

  “我……出來辦點事。”

  紫雲從來不曾挑明對小十七的愛慕之意,此時情境看來,即便是小十七出了事,紫雲也沒有表明的意思。

  十一也就裝作不知道,這樣一來,反而尋不到話說,只是點了點頭,“我閑著沒事,出來走走。”

  紫雲顯然沒有與她同行的打算,“我還有事,先走。”

  十一只得又點了點頭。

  紫雲牽著馬從她身邊走過,停了停道:“對了,聽說陛下要回來了。”

  十一心裡一沉,越姬回來,就意味著丹紅要回來了,丹紅知道小十七出事,不知能否承受。

  她知道這一天早晚要來,但總希望能晚一些,起碼在她得到小十七準確的消息以後。

  看著紫雲翻身上馬,背影說不出的孤單無助,心裡一軟,“紫雲,如果我尋到小十七的下落,一定會告訴你。”

  “好。”紫雲回頭過來,嘴角終於牽出一絲笑意,一聲吆喝,卷塵而去。

  十一望向開空,眼眶微澀,低聲呢喃,“丹心,你到底還在不在世上?如果不在了,地下有知,入我夢來,告訴我一聲,可好?”

  又在金牛鎮胡尋了一陣,仍是全無所獲,又往深瀑而去。

  雖然她已經去過多次,沒一次能見著他,但十一不死心。

  平陽侯說過,他作了新曲,要她聽一聽。

  她不想聽他的什麼鬼曲子,但想著,既然他有這個心,總該還會再見她。

  可以見著他的地方,她只想得出那一處。

  十一把馬放在林中吃草,自行繞道,向瀑下潭邊而去。

  瀑布水響中,傳來悠揚的琴聲。

  十一一個激靈,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向潭邊青石急奔而去。

  果然,碧綠的水邊,坐著那抹熟悉的白色優雅身影,修長的手指正輕撥琴弦。

  她對這個人本該是恨極,也厭惡之極,但無論是恨,還是厭惡,都又摻雜了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悸。

  最終,她也分不清,到底該視這個人為什麼人。

  十一晃了晃頭,把那些不該有的雜念,全部甩開。

  她這次尋他,是為了小十七。

  深吸了口氣,讓險些跳出喉嚨的心,略略平穩,緩步上前,望定被水光映得變幻不定的青獠鬼面,讓自己的聲調儘量平緩柔和,“先生。”

  男子抬頭起來,黑不見底的眸子,噙著溫柔淺笑,“我這新曲如何?”

  十一哪裡聽進去了他的曲子,想應付說‘很好’,但深知在這個人面前,這些虛假的東西,只會讓對方不悅,輕咳了一聲,“沒注意聽。”

  她的直白,讓平陽侯微微一笑,埋下手,指間輕轉,重新彈奏起來。

  十一哪有心思聽曲,但好不容易才尋到他。

  怕直接打斷他,引起他不快,他一氣之下,拂袖而去,那她想知道的事,又再泡湯。

  耐著性子,坐到琴邊。

  曲子固然極好,但她心急如焚,哪聽得進去,只盼那曲子快點結束。

  偏偏那曲子像是怎麼也完不了。

  十一忍了又忍,到得後來,實在忍不住,突然伸手壓住琴弦。

  平陽侯抬眼起來。

  眸子雖然仍然靜如止水,柔如暖風。

  但十一卻仍感覺到他眼底一閃而過的不悅。

作者: kidchang    時間: 2013-8-23 11:46 AM

064 恩怨不能相抵

  十一陪了個笑,“我今天實在是心事重重,沒辦法品聽曲子。先生的曲子再好,我此時聽來,卻是牛嚼牡丹,聽不出味道。”

  平陽侯眸子閃過一絲意味深長的笑,把琴一推,“有何心事,說來聽聽,看在下能否幫姑娘解惑?”

  十一等的也就是這句話,“先生可曾見過小十七?”

  兩國相爭,最重要的就是對對方瞭若指掌,小十七身邊最得力的新起死士,平陽侯對他的名字,不會全無所知。

  “小十七?蛇國近來最活躍得力的死士?”平陽侯神色漫漫。

  “是。”十一心想,明知故問。

  平陽侯長指揉了揉額頭,裝模作樣地想了想,“好象金牛鎮的鎮長給兒子擺滿月酒那天見過。”

  十一喉間一緊,身子向前傾了些,再怎麼想裝作無事一般,緊繃的小臉卻難掩緊張,“他怎麼樣了?”

  平陽侯佯裝不悅道:“女人,在情人面前問及其他男人,就算心裡再急,是不是也該表現得不這麼急迫?”

  他說罷淡睨了她一眼,“我可是男人。”

  “情……情……情人?”十一目瞪口呆,說話開始結巴, “誰是你的情人?”

  平陽侯垂頭,低笑了一聲,突然伸手拂上她漲得通紅的臉蛋,“你我衣也寬了,榻也上了,你認為還能是什麼?”

  他居然還有臉說,十一怒極,拂開他的手,急退開來,狠狠地瞪著他,明明衣冠楚楚,溫文而雅,做下的事,說出的話,卻如此混帳,“是你無恥,我與你根本就……就……就……”

  “就沒有關係,是嗎?”他笑著幫她把話說完。

  十一使勁點頭。

  平陽侯收了謔笑,嘴角微冷,“如此看來,那個小十七在你心裡卻是不同。”

  十一蹙眉,感覺事情在向不好的方向發展。

  雖然不能說平陽侯對她有意思,她也絕不會認為自己跟他有什麼感情上的牽扯,然二人之間確實有些曖昧不清。

  男人的佔有欲都極強,這種情況下,如果她表現得與小十七之間有什麼不同關係的話,難免激惱面前這個人男人。

  如果小十七在他手上,就算現在沒死,也要被他弄死,或者多受些罪。

  “不是你所想的,我與小十七有著生死與共的情份……”

  “生死與共的情份嗎?”平陽侯笑睨過來。

  那笑,那聲調,明明軟如暖絮,十一卻打腳底升起一股寒意。

  怕再說下去,越描越黑,正色道:“麻煩先生,告訴我,他是生是死?”

  “蛇國不下數百死士來刺殺我,結果如何,想必你也有所聞。而小十七也是來刺殺我的,你認為會如何?”平陽侯從大袖中取了本書卷出來,竟有不再理睬她的模樣。

  十一的臉白了下去,“你殺了他?”

  平陽侯斂了笑,冷冷抬頭,“那又如何?”

  這結果,早在十一預料之中,但親耳聽見,腦中仍是‘嗡嗡’作響,臉剎時繃緊,“你竟殺了他。”

  他屠她全家,她和母親落入蛇國,雖然不是他所為,卻也是因他而起,再後來,他對她做下的那些輕薄之事,這許多恨事未解,現在卻又多樁小十七的事。

  她看著面前如清風和煦的溫雅男子,手於袖中握緊鳳雪綾,兩眼幾乎噴了火。

  “他這麼做,不過是為了給他姐姐拿解藥……”

  “與你有何關係?”他打斷她的話,“兩國相爭,有所損傷,在所難免。他來殺我,難道我就由著他殺?他的親人性命重要,難道你就該死?”

  十一喉間一噎。

  平陽侯冷笑,當真是對天下人有情,獨對他無情無義的女人,“這些日子,他刺殺了我多少兄弟?難道我的兄弟就該死?他與你有生死與共之情,難道我的兄弟隨我出生入死,就沒有生死與共之情?”

  十一胸口堵著, 悶痛難忍,只覺得渾身軟若無力,他說的話,她一句不能反駁,兩國相爭,又有誰該死,誰不該死。

  平陽侯看著杵在那裡,一聲不出的十一,嘴角輕抿,越加冷了下去,收起書卷,起身抱起長琴,“你今日來,不過是想得到一個結果,如今你已經得了你想要的。你我話不投機,也不必再聊下去。”

  說完不再看她一眼,轉身便要離去。

  十一回神過來,鐵青著臉,咬牙道:“我落入蛇國,乃是身不由巳,兩國相爭,與我何干?我與你之間,不過是私人恩怨。”

  平陽侯回眸過來,目光直望進她的眼,像是能將她看穿,“不錯,你我本是私人恩怨。”

  十一望著那雙眼,心底莫名地一痛,將牙一咬,把不該有的思緒擠了出去,“小十七是我至親之友,無論什麼原由,他死在你手中,我都會為他討還血償。”

  平陽侯‘哧’地一聲輕笑,“你想向我討還的多去了,也不在意多上這一樁。不過要想殺我,你憑現在的本事,還不行。”

  十一深吸了口氣,袖中緊握著鳳雪綾的手松了開去,現在面對面地,與他硬拼,根本徒勞,“不錯,今天如果你不殺我。日後,我定取你性命。”

  平陽侯又是漫不經心地笑了笑,這句話,她已經說過多次。

  只要她肯要他的命,他們之間就脫不了糾葛,很好。

  他正想如此。

  突然見一抹熟悉得森寒光暈晃過,接著一道破風之聲,疾射而來。

  平陽侯眸色一沉,真是找死。

  然那支爆破箭卻並非射向他,而是怔杵在那兒,全然不知回避的十一。

  平陽侯將長琴向爆破箭擲去,同時身形一晃,將懵懵渾然的十一攬腰抱住,向反方向急退開去。

  長琴擊飛迎面而來的黑箭,接著隨著一聲爆破聲響,那支鐵箭炸裂開來,將長琴炸得四分五裂,琴裂碎片與鐵片一同亂飛。

  十一陡然一驚,如果那箭射入她的體內,她此時只怕是如同那把琴。

  她認得那裹在黑紗裡的女人,便是那日用爆破箭傷平陽侯的女人。

  一個頭變得三個大。

  既然是蛇國的人,發現她與平陽侯私會,這次回去,怕是麻煩不小。

  回頭,入眼是平陽侯繃緊的下巴,望向前方的眼,冷若冰霜。

  平陽侯的唇抿得薄若刀削,眼底得森然冷意是十一從來不曾見過的。

  “謝謝先生救命之恩,但我們之間的恩怨,不能就此抵消。”

  如果沒有母親和被屠去的那些家人,或許真可以兩清。

  “我可沒打算,我們彼此兩清。”聲音曖昧,他寧肯她恨他入骨,也不會讓彼此兩清,成為陌路。

  平陽侯低頭睨了眼懷中十一,如果這時放開她,定可以追上偷襲之人,將之劈於掌下,但他不能肯定這丫頭還招惹了多少人暗中跟隨。

  他怕這樣離去,雖然要了那女人的命,回來看見的卻是這丫頭的屍體,這險他不敢,也不願冒。

  十一聽出他話中的弦外之音,臉上一紅,板下臉。

  天空中炸開一枚信號蛋。

  這年代,各門各家都有自己專用的各種信號蛋,只有識得的人,才懂得看,其他人看了也是白看。

  平陽侯眸子半眯,高婉容這枚召喚信號發的真是及時,否則高婉平的命,他要定了。

  淩風等人飄然而來,看著抱在一堆的二人,避開視線,輕咳了一聲。

  平陽侯放開十一,望向淩風的目光冷意未去。

  淩風心底一顫,他跟隨平陽侯多年,大風大浪,經歷過不少,無論什麼時候,侯爺總是雲淡風輕,從不曾見過他這般神情。

  單膝跪了下去,“屬下失職。”

  其他護衛也立刻一同跪下。

  淩風抬頭,看了十一一眼,欲言又止。

  十一現在算是蛇國的人,與燕國是死敵,燕國的事,豈能當著蛇國的人說?

  十一自然明白這個道理,“我該回去了。”

  平陽侯不答十一,向淩風問道:“除了高婉雲,可還有可疑之人在附近?”

  淩風搖頭,“再沒有別人。”

  平陽侯這才轉向十一,“去吧。”

  十一擔心母親,只盼能早些回去。

  望了平陽侯一眼,轉身飛躍而去,心裡五味雜陳。

  小十七的事,她與平陽侯之間是私人恩怨,可是小十七的事,在平陽侯那裡,卻是國家之事,又哪能說得出誰是誰非?

  直到十一離開。

  淩風才戰戰兢兢地道:“因為侯爺與高家小姐有協議在先,所以屬下發現高家二小姐在附近徘徊,怕驚了高家二小姐,誤了侯爺的事,才沒敢出手,沒想到會發生這樣的事。正想追趕,卻又看見高家的信號蛋,所以放了高家二小姐離開。”

  平陽侯淡看著淩風,不言。

  知道淩風是武將,在這些武將眼中,凡事以大事為重,女子不過是件衣裳。

  十一再受平陽侯寵愛,終究是個女子。

  而平陽侯與高婉容的協定如果達成,對平陽侯的勢力更是如虎添翼,是男兒的大事。

  如果在這時候,動了高婉平,高婉容再不可能答應平陽侯的要求。

  他對平陽侯是百分之百的忠誠,更不願平陽侯為了一個小女人,誤了大好計畫。

作者: kidchang    時間: 2013-8-23 11:46 AM

065 算盤各自打

  淩風等了一陣,不見平陽侯說話,又掃了眼地上炸開的爆破箭,額頭滲出冷汗。

  上次那箭,平陽侯至今傷勢還沒能全愈。

  這次,他的自作主張,極有可能葬送掉平陽侯的性命,“侯爺……卑職知錯,請侯爺發落。”

  平陽侯冷寒的目光漸漸斂去,“知錯就好,下不為例,起來吧。”

  淩風輕噓了口氣。
  
  黑衣女子站在一家‘當’鋪門前,望著身側懸著的‘當’字,猶豫不定。

  這是高家最隱蔽的一間產業,當年她外出踏青回來,高家已經被滿門抄斬,而捉拿她的官兵更是一撥接一撥。

  她便是逃到這家當鋪中,才躲過那劫。

  高家有規矩,如果不是迫不得已,絕不能踏進這家當鋪,免得將這家當鋪暴露出去。

  剛才所見的召喚信號蛋,是這家當鋪獨有。

  這些年來,高家暗藏產業,一家一家神秘地換去人脈。

  裡頭夥計是她不認得的,她無法確認這家當鋪是否還保存著。

  夥計看了她許久,迎了出來,“小姐,當東西嗎?我們家可是方圓百里,價格最公道的當鋪。”

  黑衣女子應了一聲,七年不曾見過的信號蛋重現,無論如何她得弄個明白,邁進門檻。

  掌櫃的從櫃檯小窗後抬起頭,把黑衣女子打量了一番,“姑娘要當什麼?”

  黑衣女子看看左右,當鋪裡雖然另外有人來往,但基本上都是附近窮人,或者是江湖遊客,並沒有人對她多加留意,道:“想問下掌櫃的,什麼東西好當?”

  這樣的問話,換成別人,定然會以為這人腦子有病,要麼就是來找事的。

  遇上這樣的人,掌櫃的多半是叫夥計將來人掃地出門。

  然而掌櫃聽完,卻只是神色漠然地道:“不瞞小姐,最近首飾當得比較好,如果小姐有上好的首飾,不妨拿來看看。”

  黑衣女子眸子閃過一抹光華,道:“指環倒是有一個想要當,只是非金非玉,我也不認得是什麼質地,不知能不能當得好價錢。”

  前來當東西的人,都把不好的,往好裡說,指望能當個好價錢,哪有這麼老實自暴不識貨的。

  遇上這樣的,多半被當鋪宰得死無全屍,明明是好的,能給你說成是破爛貨。

  旁邊前來當東西的人聽見她的話,不由地向她投來同情的目光。

  哪知掌櫃卻道:“姑娘,您是來對了地方,我們這兒絕對公道,絕不忽悠人。姑娘有東西,不妨拿出來給我們看看,好的就是好的,我們一定給你個好價格。如果真是不好的,那就沒辦法了。”

  黑衣女子身後等著典當的人發出鄙夷的嗤鼻聲。

  這樣的地方還能有白的?

  天下烏鴉一般黑,這家當鋪哪能例外?

  黑衣女子卻暗松了口氣,從懷裡取出一個小盒子,遞進櫃檯。

  周圍的人均想,這姑娘太天真不懂事世,被宰定了。

  掌櫃的打開錦盒,看了一眼,歎道:“我在這裡二十年,也不曾見過這樣的東西,也識不出是什麼質地。我們東家是個見識廣博的,如果姑娘不趕時間,不妨隨我到裡面,請東家看看,如何?”

  黑衣女子點了頭,“也好,那就勞煩掌櫃的了。”

  掌櫃的從櫃檯上下來,開門放了黑衣女子進去,挑了後頭簾子,領著女子進去。

  簾子落下,掌櫃向黑衣女子無聲地行了個禮。

  黑衣女子輕點了點頭,跟在掌櫃的身後往裡走,穿過一條過道,才進了間收拾得很是整潔的院子。

  她望著曾經住過半年的院所,心裡再難平靜,她不知道掌櫃口中的東家,是不是她認得的那個人。

  雖然剛才在櫃檯上,對上了口號,但掌櫃的終是面生,她不最輕易發問,只是暗暗戒備。

  進了堂屋,裡頭迎出來一人,果然是這時的當家人。

  黑衣女子懸著的心落了下來,原來這家堂口還在。

  掌櫃地把錦遞雙手遞給東家,退了出去。

  東家打開錦盒,裡面裝的赫然是一枚蛇形的環指,滿意向黑衣女子望來,“二小姐。”

  黑衣女子這才取下蒙在臉上的面紗,又揭下一塊人皮面具,露出一張豔美的面頰,竟是紫雲。

  紫雲上前喚了聲,“程叔。”

  東家把指環還給紫雲,含笑行禮,“六年多不見,二小姐出落得如同人間仙子,小的差點認不出來了。”

  紫雲一顆心完全揣進胸膛,高家的根還在,“不知程叔召我來,有什麼事?”

  “是另外有人想見二小姐。”東家不拐彎抹角。

  “什麼人?”紫雲微微一怔。

  “二小姐隨小的來。”東家在牆上按開隱藏的開關,引著紫雲進入一條秘道,大約一柱香時間,進入另一間宅院。

  前面亭子裡立著一個背對他們而站的女子。

  東家停了下來,不再往前,示意紫雲自己前去。

  紫雲滿腹迷惑,仍是向亭子走去。

  到了亭外,見那女子轉過身來,容貌豔美高貴,與自己竟有七分相似。

  紫雲即時僵住,遲疑叫道:“姐姐?”

  她最後一次見姐姐,已經是七年前,那時的姐姐還只是個十四歲的少女,雖然已過七年,少女已經長成美豔女子,但終究是能認出來。

  女子不是別人,正是被平陽侯囚禁七年的高婉容。

  高婉容望著與自己相貌相似的姑娘,大眼裡湧上淚,“婉雲,你果然還活著。”

  原來紫雲就是當年外出踏青,躲過高家屠門的高婉雲。

  久離親人,如孤魂野鬼一般遊蕩的紫雲再難壓抑心頭孤寂和痛苦,撲進高婉容的懷中,失聲哭出聲來。

  高婉容將妹妹抱緊,也是淚流不止。

  半晌,姐妹二人才止了淚。

  紫雲將高婉容看了又看,面前的姐姐雖然臉色蒼白,卻不似其他被囚禁七年的犯人那般面色臘黃,形如枯槁。

  “姐姐出來了?”

  高婉容微微一默,苦笑了笑,“算是吧。”牽著紫雲坐到石桌前,剝了個桔子給她,“聽說你在越國?”

  紫雲點頭,“過去,我還能在高家那些堂口容身,可是高家那些堂口一間間被那個人搗毀,我無處可去,只能去投靠蛇侯。”

  高婉容歎了口氣,“真難為你了。”合歡林的瘴毒,無人能解,紫雲不是被逼得走頭無路,如何肯進合歡林?

  紫雲搖頭,“只要姐姐出來就好,姐姐出來了,高家就有希望複生,我們就可以報仇了。”她說到這裡,突然想起什麼,生出一絲警惕,“姐姐是如何出來的?”

  七年了,高家暗勢力想方設法營救高婉容,不但人沒救出來,反而把自己搭了進去。

  現在高家暗勢力所剩無幾,她卻無聲無息地出來了?

  “我和平陽侯做了筆交易。”

  高婉容知道這事瞞不過去,何況平陽侯的另一個條件是要婉雲保那個叫十一的女子。

  紫雲臉色一冷,果然,“什麼交易?”

  “他把高家產業還給我們,但暫歸他所用。”高婉容知道妹妹被迫進入合歡林,終身受瘴毒所害,加上家仇,對平陽侯自是恨之入骨。

  加上她太久不曾見過妹妹,不知妹妹現在是什麼心思,不敢把高家軍團的事說出。

  果然,話落,紫雲臉沉了下去,“真是打的好算盤,屠了我們高家滿門,霸佔了我們高家產業,現在還要姐姐來為他賣命,難道姐姐答應了?”

  高婉容默然。

  紫雲冷道:“姐姐為了那個男人,難道忘了當年的滿門之災?”

  高婉容急道:“我怎麼可能忘?”

  紫雲眸子裡迸了火,七年來,她堅信姐姐不肯妥協,才會一直被囚禁著,沒想到卻是這樣的結果,又氣又急,更多的是絕望,“既然沒忘,為什麼還會答應?難道姐姐就不怕爹娘和兄長在地下看著?”

  高婉容心頭一堵,“只是暫時。”

  “暫時?”紫雲冷笑,平陽侯的話也能相信,母豬都能上樹。

  “對,只是暫時。”高婉容急抓住妹妹的手,“我問過程叔,這些年來,高家一間間堂口被搗,可是蛇侯什麼也沒做,只是眼睜睜地看著。要想高家復興,只能靠自己。可是我一直被囚禁著,高家一點希望沒有,仇也沒辦法報。只有這樣,我們慢慢再做籌畫。如果不是為了等機會,七年前,我就寧肯一死。”

  紫雲冷靜下來,方才偷襲平陽侯,被他輕易避開,她就知道以自己之力絕對刺殺不了他。

  而且他的那些手下,完全可以將她截下,卻任她離開。

  之前她一直想不明白中間原由,直到高婉容說出與平陽侯交易的事,她才算明白過來。

  平陽侯的人放她,是不願影響與姐姐之間的交易。

  蛇侯花了這麼多心力,也沒能把平陽侯怎麼樣,現在蛇侯無故失去蹤影,憑著她一人之力,更難對付平陽侯。

  姐姐的話,不是沒有道理,但一想到為仇人辦事,就恨得咬牙。

  高婉容將握著紫雲的手緊了緊,凝重道:“古人能臥薪嚐膽,忍辱負重,我們為什麼不能?”

作者: kidchang    時間: 2013-8-23 11:47 AM

066 逃

  紫雲秀眉微蹙,“那姐姐尋我來,是為了什麼?”

  親人相見固然重要,但她相信姐姐召她來,絕不僅僅因為敘情這麼簡單。

  高婉容眸子微寒,“平陽侯還有一個條件。”

  紫雲嘴角抽出一絲冷意, “什麼條件?”

  高婉容咬了咬牙,“他……他要你護一個人。”

  紫雲‘嗖’地一下站起身,怒道:“我不會答應。”

  不用高婉容說出是誰,她也能猜到平陽侯想護的是誰。

  如果他沒有殺死小十七,或許她會暫時答應。

  但小十七死了,她恨不得讓平陽侯也嘗嘗失去心愛的人的痛苦。

  蛇侯說過,平陽侯在意十一,她現在最希望的就是讓十一死在平陽侯面前,看一看平陽侯痛苦的表情。

  高婉容唇微微一抿,婉雲果然知道他要護的是誰,看來那個女人在他心目中當真不同,“如果你不答應,不但高家的事談不成,我們也都得死。”

  紫雲冷笑,“姐姐怕死?”

  高婉容垮下臉,“死有何可怕?可是我們死了,他照樣快活,你就甘心?”

  紫雲啞然,繼而,垂下的眼瞼掩過眼裡閃過的一抹詭異恨意,重抬起頭,平靜道:“恨了七年,再忍一忍,又有何妨?”

  如果蛇侯回來,蛇侯也絕不容她動十一。

  如果蛇侯沒回來,她可以另做計較。

  就在這時,高婉容突然問道:“十一……是什麼樣的女人?”

  紫雲心裡一動,忽然想到什麼,目光微凜,“原來姐姐對那個人還有著情,還存著想念。”

  高婉容神色僵了一下,張口想否認,否認的話卻哽在喉間,沒說出來。

  紫雲冷笑,“這麼看來,姐姐協助平陽侯地動機,便得重新揣摩。”

  高婉容臉色發白,急道:“不是的,姐姐絕無此意。”

  “是嗎?”紫雲聲音透著不信任,她記得當年姐姐十三歲入宮,見著還年僅十一的平陽侯,回來後便心心念念。

  後來聽得父親和兄長說起燕皇將她婚配給平陽侯,硬是歡喜得整夜沒睡,拉著她說個沒完沒了。

  那時的平陽侯雖然年僅十一,比她還小上一歲,相貌之美卻早已經傳於天下。

  只是平陽侯雖然年幼,卻喜靜,深居簡出,能見他真容的人,卻是極少。

  那會兒,紫雲從來不曾見過平陽侯,常聽姐姐說起,也好奇平陽侯長成什麼模樣,能讓眼高於一切,視天下男人為糞土的姐姐,會如果癡迷。

  一直盼著能隨著姐姐入宮,一睹平陽侯的風采。

  不想,等來的卻不是姐姐入宮,而是高家的滿門抄斬。

  自那以後,她對平陽侯除了恨,便是終日提心吊膽地躲避搜捕,哪裡還有看什麼美男兒的心。

  後來遠遠見著平陽侯,雖然以面具遮面,那風采卻依然蕩人心魂,如非她認識小十七在先,一縷情絲偷偷地繞在了小十七身上,即便是對與平陽侯有血海深仇,仍難免不對他動心。

  而姐姐又是見過平陽侯真容的,早些年,便一門心思擱在了平陽侯身上,如今對平陽侯情難斷,也是難免。

  如此以來,在姐姐心目中,家仇和情愛哪樣更重,紫雲不能不掂量掂量。

  何況,七年囚禁,姐姐容顏絲毫不顯憔悴,容光更勝以前少女之時,紫雲也就越加的懷疑。

  再說,姐姐的姿容,或許比十一那丫頭差了些,卻也是世間少有。

  再說十一那丫頭才幾歲?

  也不過是最近才識得平陽侯。

  那麼這些年,姐姐當真與平陽侯沒有沾染?

  紫雲不太相信。

  既然如此,姐姐所做一切,當真是為了忍辱負重,為報家仇?

  高婉容哪能聽不出妹妹話中的猜疑,想著這七年來的牢獄之苦,又想著這七年來,平陽侯對她的不理不問,委屈中又夾著氣惱,眼眶漸漸轉紅,“你也不相信我?”

  紫雲確實不信,但如今世上,她只得高婉容這麼一個親人。

  何況她另有計較,何必在這件事上,與才得相見的姐姐翻臉?

  斂去臉上的淩厲,“哪能。”

  又向高婉容問了些相關的事宜,才辭了姐姐,返回蛇國。
  
  十一匆匆趕回蛇國,急奔進打開著的小院門,見月娘正坐在窗下調配香料。

  月娘聽見動靜,抬頭起來,見是女兒回來,便是慈愛地一笑,站起身,“還沒吃吧?”拿起身邊圍裙,“飯菜溫著呢,快去洗個手臉。”

  十一繃緊的神經頓時松了下來,長噓了口氣,離了平陽侯,一路快馬加鞭地趕回來,路上確實沒顧得上吃上一口東西。

  被母親一問,確實有些肚餓,但被黑衣女子發現她私會平陽侯,象一塊鉛壓在心頭,哪裡還能理會肚餓的問題。

  “今天可有人來過?”

  “丹紅來過。”月娘神情有些緊張,把溫著的飯菜擺上桌。

  這麼快?十一眉心漸漸斂緊,隨意洗了個手,坐到桌邊,端起碗,扒了一大口飯,“夜回來了?”

  “也不曾回來,說是東西還沒得到,夜暫時留下,看還能不能有機會,晚一步再回來。”

  “蛇侯可有回來?”

  “還不曾回來。”月娘坐下為女兒夾菜,心疼道:“慢點吃。”

  “娘,你趕緊收拾一下,我們得馬上離開。” 十一扒飯的手停了停,更快地用起餐來。

  就算有天大的事,也不能餓著,沒有力氣,更難應付隨時可能出現的問題。

  月娘怔了一下,不是才將將成為死士,她們母女二人的性命暫時得到保證,怎麼就要離開?

  看著以最快速度進食的女兒,有種不好的感覺陡然而生,“要走?”

  “嗯。”十一輕應了一聲。

  上次黑衣女子將平陽侯傷在箭下,而這次,直接要取她性命。

  可見那女人是個心狠手辣的角。

  雖然蛇侯可惡,但直覺蛇侯在,她的性命還可以得到保證,但蛇侯遲遲不歸,而夜又不在,小十七又死了,她的處境非常不妙。

  三口並兩口的把那碗飯咽下,丟下碗,“娘,你趕緊收拾些乾糧,去打些合歡林的泉水,去我說過的那個欲望之門的門口等我,切記,一定要快,不要被任何人發現。”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月娘越加不安。

  “以後再跟娘解釋,現在沒有時間了。”

  她一路上是快馬加鞭地趕回來,雖然不能確認黑衣女子的速度,但她敢肯定,就算黑衣女子比她早回,也早不了多少。

  黑衣女子回來,要動她,得先稟報大巫師和越姬。

  做這些事,總得花些時間,所以娘這邊才沒有動靜。

  但絕不會跟沒事一樣。

  等有了動靜,她們就是想走,也走不了了。

  至於身上的合歡瘴毒,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雖然想立刻帶母親離開,但離開前,得見見丹紅。

  小十七的死,她固然心痛,但這痛豈能比得上與小十七相依為命的丹紅?

  丹紅將小十七託付給她,現在小十七死了,她得給丹紅一個交待,不能一聲不響地這麼離開。

  十一回來,還陽光明媚,暖暖洋洋,這會兒出門,頭頂烏雲卻象鉛一樣,黑壓壓地壓在頭頂。

  十一望了一會兒天,眸色微凝,難道老天也在為小十七難過?

  她沒有時間,不敢多耽擱,徑直朝丹紅的住處而去。

  丹紅不在,服侍丹紅的侍女說,丹紅出去尋小十七了。

  十一心下黯然,這些日子,她一直沒日沒夜的尋,都尋不到,如今雖然平陽侯沒說明小十七被他所殺,但話中卻是這個意思。

  丹紅還能去哪裡尋?

  尋平陽侯?

  不過是尋死。

  不知道丹紅的確實去處,十一也不敢貿然有所行動,再加上先得儘快送母親離開,不多做逗留,往回急走。

  回到住處,見母親不在,想必已經離開,略松了口氣,轉身就走。

  到了門口,卻被八個死士攔住去路。

  “十一,大巫師請你走一趟。”

  十一心裡一‘咯噔’,還是晚了一步。

  帶頭的死士,十一是夜得的,是身份與錦娘同等的頭領,叫青雲。

  能讓這麼高身份的死士親自前來,可見此事非同一般。

  十一首先想到的是,她私會平陽侯的事,已經被大巫師和越姬知曉。

  如果她此時跟隨他們去見了大巫師,就再難走脫。

  雖然她有告訴母親關於欲望森林的事,但憑著母親自己,就算走出了欲望森林,以後也沒辦法再返回來打泉水控制合歡林的瘴毒,到頭來只會生不如死。

  現在只有儘快脫身,與母親匯合,帶母親進入欲望森林。

  然來的八人,都沒有弱手,硬拼,以她一人之力,實在沒有什麼勝算,只能穩住心神,尋時機逃走。

  不露聲色,“不知大花叢師找我,有什麼事?”

  青雲道:“你去了便知。”

  十一道:“十一將將回來,滿面風塵,洗個臉,換件衫就去,師兄先代十一通報一聲。”

  青雲面無表情道:“大巫師等得,只怕你母親等不得。”

  十一臉色變了,嘴角冷了下去,“師兄這話,是什麼意思?”

作者: kidchang    時間: 2013-8-23 11:48 AM

067 原來如此

  青雲向身後屬下揚了揚手。

  他身後死士上前,擲了一個包裹在十一腳邊。

  包裹鬆散開來,露出裡面包裹著的三兩件換洗衣衫,以及幾塊乾糧和肉鋪。

  十一認得是母親收拾的東西,心頓時沉了下去,冷聲問道:“你們把我娘怎麼樣了?”

  “我們怎麼敢對十一的娘親如何?不過是大巫師請吳氏過去喝杯茶,說說話。”青雲面無表情,“不過,眾所周知,大巫師脾氣不太好,如果十一去得晚了,惹得大巫師不高興,會怎麼樣,就不知道了。”

  赤luo裸的威脅,正好掐在十一的軟肋上。

  她能拼著命,斬殺了青雲,逃進合歡林,但母親就再也救不出來了。

  然去見平陽侯的事,終是自己大意了,竟沒發現被人跟蹤,說來說去,還是她惹出的禍事,害母親受累。

  既然東窗事發,也就由不得她再躲,撣平衣角,淡道:“既然如此,就勞煩師兄帶路。”

  青雲並沒有將十一送往大巫師的住處,而是送到幽禁人的石屋。

  這裡的石屋,十一初初落入蛇國時就進過,知道石屋堅固,除非從石門走出,否則再別想脫身。

  十一在看守開門的瞬間,突然發難,鳳雪綾出手,纏往青雲的脖子。

  青雲功夫本是極好,但與從黑塔里生生滾出來的十一卻是不能比,加上沒想到有吳氏在手中,十一還敢有所動作,沒來得及反應,已經被她制住。

  陰沉著臉,喝道:“你敢反?”

  十一淡道:“不敢。”

  越國的人都受著瘴毒之累,除非想生不如死,確實無人敢反,青雲身為越國的死士,對這一點再清楚不過,連夜也脫不了合歡毒瘴的約束,何況小小的十一,重哼了一聲。

  “死士的命不值錢。”

  十一笑笑,她當然知道在蛇國,死士不過是殺人的機器,生死是片刻之間的事,不值得一提,更不可能用來做為威脅,“十一不過是想借師兄的嘴,給大巫師帶個話。”

  “什麼話?”死士的命再不值錢,人也是求生,不求死,青雲當然也是。

  “我想見我娘一面。”十一得確認,母親有沒有落在大巫師手中,她可不能不明不白地被關在這裡。

  青雲略為猶豫,示意屬下去向大巫師稟報。

  十一不會這麼輕易束手就擒是意料之中,就算他沒能順利將十一關押起來,大巫師頂多也只是責駡他幾句,強過惹惱十一,當場喪命。

  沒一會兒功夫,月娘果然被帶了來,由錦娘帶著人親自送來。

  十一望著圍在母親身邊的十來名死士,苦笑了笑,就算她可以脫身而去,但想帶走母親,根本不可能。

  母女二人隔著十來步的距離相望,心裡均是苦楚。

  月娘眼裡含著淚,沒有怨,只有心疼和焦慮,唇無聲地輕動。

  十一看得懂,母親讓她自己逃走,不要再管她。

  十一眼眶微潮,這世上,她只剩下母親,如果連母親也舍了,她將一無所有,如何能舍?

  死也不能舍的。

  沖著母親微微一笑,收回鳳雪綾,毅然轉身進了石屋,厚重的石門在身後關攏。

  只要不立刻處置她,就說明她還有所用。

  那麼他們也就不會太為難母親,她也就還有機會。

  他們雖然囚禁著十一,卻不虧待她,到了時辰,就送來食飯,無論從質和量上,都還不錯。

  十一越加心明,他們對她有所圖。

  她同樣明白,他們圖的還是平陽侯。

  她們母女二人和平陽侯本是對立的,是她不肯死心,總想從平陽侯那裡得到自己想知道的,才讓二人之間成了那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奇怪關係。

  隨著小十七的死,她也該正視他們之間的關係。

  是敵,而非友……

  從現在開始,她得一筆賬一筆賬地向他討。

  既然如此,淪為蛇國刺向平陽侯的劍,那又如何?

  他本該死。

  十一這般想著,眼前晃過平陽侯那雙深不見底的瞳眸,鼻息間仿佛飄過那縷熟悉的白玉蘭清冷花香,心臟一陣一陣地抽痛。

  她不明白這痛從何而來,但痛又能如何,既然不該有,就由她來斬去。

  深吸了口氣,將莫名的痛楚拋開,掏出在荷包中燥動的小絞兒。

  這些天,十一日日為小十七生死奔波,沒能顧上它們。

  它們天天窩在十一的荷包中,早悶得起灰,這會兒得了自由,撒著歡在往十一臉上亂蹭撒嬌。

  十一看著憨態可鞠的二小,心情好了些,笑著將它們捧在手心中,用一根手指輕撫著它們頭上腫著的小角,“你們知道自己叫大寶,二寶,可有聽你們母親說過,世子是什麼人?”

  二小對看了一眼,睜圓了大眼,歪頭同看著十一,一臉迷茫。

  十一暗歎了口氣,它們能懂什麼。

  想著自己生死難料,隨時都可能踩入鬼門關。

  自己一死,它們才這點點大,不知要如何生存,更沒有人為它們尋世子,送它們回去認祖歸宗,又想著它們死去的母親,心裡一陣難過,對小絞兒更加憐惜。

  取了金蓮子喂它們,或許可以設法尋尋它們的父親。

  可是該怎麼尋,卻全無頭緒。

  小絞兒出世不久,哪懂得人間的煩惱,見有金蓮子吃,越發歡喜得沒了形,叼著金蓮子,胡亂蹦竄。

  十一由著它們自行玩耍,在枯草上仰躺下去,閉目養神。

  二小玩得累了,纏上十一的胳膊,兩顆小腦袋緊貼著她的手臂,如同依著母親一般,憨憨睡去。

  十一知道,它們這一睡,便得好幾日才會醒來。

  等它們睡得熟去,才將它們從手臂上取下,親了親,仍放回隨身的荷包。

  第二天,石門打開,一股寒意從門外湧進。

  刺眼的陽光,令被吵醒的十一半眯了眼。

  “居然還睡得著。”門外傳來冰冷的諷刺聲。

  十一抬眼望去,果然是那個黑衣女子。

  自嘲一笑,自己還是太嫩,自認行事小心,竟不知什麼時候,被她跟蹤了。

  爬起身,理了理耳邊發縷,淡定地走向門口,神色宜然,衣裳雖然微皺,卻全無階下囚的狼狽之態。

  黑衣女子瞧著年僅十四,卻有這等儀態的十一,心裡泛起一股難耐的酸味,冷哼了一聲,暗罵,“狐狸精。”

  如果不是平陽侯搭救,這丫頭早死在她的箭下。

  隔著面紗將十一瞪了又瞪,除了這張臉,她還能有什麼?

  竟能讓蛇侯,平陽侯,夜,小十七這些萬里挑一的男人將她護著。

  想到小十七,心裡騰起一把火,恨不得立刻把十一劈於掌下。

  但不能這麼殺了她,這樣無聲無息地殺了她,她無法看見平陽侯痛苦,實在太便宜了平陽侯。

  她看十一,十一也看她。

  即便是黑紗將女子裹了個嚴實。

  十一卻看出些熟悉感。

  突然欺身上前,伸手向黑衣女子面紗抓去。

  黑衣女子陡然一驚,抬手拂開十一的手,險險避過,後背爬上一股寒意,她不過是在黑塔里呆了兩個來月,身手竟快得讓她險些避不開來。

  十一不追,只是怔怔地看著從黑紗中半露出來的素手,手上也裹著紗,但剛才一拂之際,十一卻清楚地看見隨著她的動作,黑紗下隆起一個蛇形指環的輪廓。

  那指環,十一是認得的。

  黑衣女子隨著十一的視線,掃過被黑紗裹覆的手,沒看出異樣,目光如電,冷瞪向十一,“你想找死?”

  十一突然笑了,抬頭起來,聲音柔和,“紫雲?”

  黑衣女子肩膀一僵,怔看著身前面色平和的少女,想不出自己哪裡露了馬腳。

  十一神色間漸漸了然,為什麼會暴露行蹤,“紫雲,你想我死,是因為小十七嗎?”

  她自從平陽侯口中得知高家,便打聽過,七年前,高家因平陽侯滿門抄斬。

  紫雲如果是高家的漏網之餘,她恨平陽侯,想致平陽侯於死地,也是在情在理。

  而紫雲暗戀著小十七,十一也看在眼裡。

  平陽侯殺了小十七,對紫雲而言,自是恨上加恨。

  十一低頭輕笑,“我早該想到的。”

  頭一回外出做任務,雖然是紫雲帶她離開,但她和平陽侯的糾葛,紫雲就看在眼中。

  紫雲口中不說,心裡卻不會沒有懷疑。

  所以在紫雲傷了平陽侯後,得知平陽侯逃往合歡林的方向,便想到了十一,所以才會守到欲望之門開門,進去搜尋。

  而昨天,十一在金牛鎮遇上紫雲。

  十一對紫雲沒有懷疑,所以才會被她悄悄跟蹤上。

  笑過之後,十一心底泛過一絲冰涼,生死門果然是寡情的地方。

  她雖然沒有相信過紫雲,但卻沒想到紫雲會對她下毒手。

  那一箭,如果不是平陽侯用琴攔開,她已經死在紫雲的爆破箭下。

  抬眼幽幽地看向紫雲,“你殺了我,平陽侯也不會痛苦。”

  紫雲不言,就憑著平陽侯拿琴相護,她就信了蛇侯說過的話,這丫頭在平陽侯心裡是不同的。

  但這些無需與十一爭辯,側了身,“走吧,大巫師在等。”

作者: kidchang    時間: 2013-8-23 11:49 AM

068 絕決

  雪如扯絮般飄了一夜,早晨倒放了晴,窗櫺上結了一層厚厚的冰花。

  富麗堂皇的屋殿中間擺設著一張雕工精細的紫檀大床,大床上掛著層層輕紗煙帳。

  女子在極致快意中無法抑制的虛弱呻吟自帳中溢出。

  大床前的窗格前,十一漠然地抹去窗上的一朵冰花,對身側大床上的yin聲穢語聽而不聞。

  身後是大巫師森厲的聲音,“如果你不引到他到合歡林,明晚就由你服侍蛇皇,蛇皇垂涎你已經很久了。”

  十一冷然一笑,不為所動。

  那個戴著青獠鬼面的清峻男子,有著讓她熟悉至極,卻無法憶起的幽黑深眸,又有著與她僅存的記憶中相同的白玉蘭清冷花香。

  無論她如何恨他,這些虛渺的東西都莫名地牽動她內心深處的某一根弦。

  所以每次見著他,只有她想抓住的記憶中的那點殘影,忽略了他無以倫比的國色清華。

  這些日子在外奔波,大街小巷,無不流傳著關於平陽侯的種種傳聞,才讓她赫然發現。

  平陽侯並非僅僅是她表面所見到的那樣。

  民間有話,“寧可浴油湯,不見平陽侯;甯侍萬人死,不望平陽影。”

  燕國平陽侯自從十二歲帶兵打仗以來,打遍天下,從來沒有敵手。

  他的心思詭異難辯,又心狠手辣,在戰場上遇上他的人,能一仗死去,是幸運。但很少有人這麼幸運,絕大多數都會被他折磨得生不如死,這些人稱他為鬼候,也是索命候。

  所以軍中有傳言,寧肯一頭栽進滾燙的油鍋,也不願在戰場上見到平陽侯。

  平陽侯打仗厲害,相貌更是俊美無匹。

  據說是全天下最俊美的男人,但也是最無情的男人。

  傳聞任何女人見了他,沒有不被他迷住的。

  哪怕是遠遠地望上一眼,都會瘋狂地愛上他,心甘情願地為他做任何事情。

  但無論為他做什麼,哪怕是為了他不要親人,尊嚴,甚至一切,他的心也不會動上絲毫,就算你為他付出所有後,死在他面前,他也不會看一眼。

  因此見過他的女人,都沒有好下場,據說平陽府外三百里路,每一塊青石下都壓著一個不肯離去的女子怨魂。

  所以說寧肯被一萬個男人踐踏而死,也不能遠遠地望平陽侯的身影一眼。

  他是女人的夢,也是女人萬劫不復的噩夢。

  十一固然與平陽侯相識,但想讓平陽侯為她所左右,癡人說夢。

  她只是平陽侯與蛇侯之間遊戲中的一粒棋子。

  母親月娘驚慌失挫地上前,撲跪在地上,抱住大巫師的小腿,哭道:“平陽侯是沒有心的,又詭計多端,十一怎麼引得到他?大巫師饒了她吧。”

  大巫師冷哼一聲,將月娘踢開,“她可以不去,也可以不服侍蛇皇。”

  月娘松了口氣,趴在地上,磕頭下去,“謝謝大巫師,謝謝大巫師。”

  大巫師緩步上前,慢民彎腰,伸手抬起月娘的下巴,曖昧笑道:“明晚由你服侍蛇皇。”

  月娘身體一僵,哆嗦著唇,道:“婦人已過三十,而且已經嫁過丈夫,生過孩子,沒有資格服侍蛇皇。”

  大巫師仍笑,“你這麼美貌,就算是二八少女也無法相比,蛇皇一定不介意為你破這個例。”他頓了頓,向大床道:“你認為呢,蛇皇?”

  狂風平地而起,卷開紫檀大床上的層層紗幔,露出團花錦被中正半卷著一個美豔女子的赤青巨蟒。

  美豔女子渾身赤luo,一雙雪白渾圓的大腿血跡斑斑,臉上卻蕩漾著歡悅神情,美麗的胴體仍不知羞地扭動摩挲著足有臉盆粗的蛇身,尋求著更多的快意。

  都說與蛇皇共枕三日,女人能快活得勝過活上一輩子,所以無論結果多邪惡,多殘忍,也無論是自願或者被迫為蛇皇侍寢的女子,死之前都能得忘了一切。

  女人知道過了今晚,明早便會被這條青蟒吸盡精血而死,然後成為它的早餐,現在能做的,只是在死之前,盡可能地享受除了蛇皇,他人無法給予的極致的快感。

  十一眉頭微蹙。

  赤青巨蟒看了大巫師一陣,緩緩放開卷著美豔女子,碩大的蛇具從女子體內退出,女子一聲慘叫,鮮血和精液紅紅白白瞬間浸濕床褥錦被,汗濕的青絲半掩著粗大的蛇身,雪白妙曼的身體軟垂下來,半搭在床邊,分外刺眼,未到天明,便香消魂斷。

  月娘負責著蛇皇事後地善後工作,為蛇皇調配浴湯,甚至要為它擦抹染血的蛇身,鮮血淋淋的大床,三天就要見上一回,但她每次來,床上女子都已經被巨蟒吞服,這樣yin穢恐怖的情景卻是第一次見,嚇得臉色煞白,尖叫出聲。

  赤青巨蟒慢慢蠕動身體,巨大的蛇頭向十一靠近,直到與她面頰一指之隔才停下,在她發間緩緩遊動,如豆的陰森眸子露出貪婪之色,似在聞她發間少女的幽香。

  十一聞到蛇口中噴出來的血腥惡臭,把玩冰花的手即時頓住,一直漠無表情的面容剎時失了些血色。

  月荷被這條惡蛇貫穿身體的慘景歷歷在目,十一哪能不動容,又哪能不懼?

  赤青巨蟒在她身上聞了一陣,才不捨得退開,游向月娘。

  聞了被嚇得退縮到屋角,已經無處可退的月娘一陣,探出紅信,舔上她雖然已過三十,卻仍細懶得吹彈即破的面頰。

  月娘面如死灰,雙臂抱在胸前,哆嗦著身子,顫聲道:“不要……不要……”

  赤青巨蟒沒有理會月娘的哀求,染著鮮血的粗大蛇身自床上慢慢遊下……

  大巫師饒有興致地看著,突然笑道:“看來蛇皇已經不願等到明晚。”

  十一的手驀然握緊窗格,冰花的冷透過手指肌膚,直浸入骨骼,冷道:“我會去。”

  月娘恐懼的眸子瞬間化成絕望,驚叫道:“不,你不能去……”

  十一慢慢垂下眼,聲音仍然冷淡,“明天,我會把平陽侯引到合歡林。”

  大巫師滿意地笑了,上前輕拍赤青巨蟒,“蛇皇大人,你現在還不能碰她,她死了,誰給你調配沐浴的香湯?”

  正要卷向月娘的蛇身停了下來,大巫師接著道:“明晚,我會送上兩個美人給蛇皇享受,另外有一件事,還忘了告訴蛇皇,陛下此次回來,給蛇皇帶了十名異國美人,想必蛇皇會喜歡得緊。這次你們夫妻團聚,蛇皇可別再象上次一樣惹惱了陛下,白白把那些美人殺了,剁塊喂狼。”

  赤青大蛇聽到這裡,才偏頭睨了大巫師一眼,放開月娘緩緩退回大床,享用大床上的那道美餐。

  十一不願再看,轉身離開這間富麗堂皇,卻如同地獄的寢殿。

  大巫師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十一,等你的好消息。”

  十一望向前方的眸子越加的冷。

  月娘心裡恐慌未去,爬起身,軟著腿跌跌撞撞地向十一追去。

  但她怎麼追,也追不上平時訓練有素的女兒,到了無人處,急喚出聲,“平安,你不能……”

  十一腳下不做絲毫停留,直接回到她們僻靜的小屋,收拾行裝。

  月娘跟進屋,慌亂地掩上房門,撲到女兒身邊,攥住女兒正在擦拭赤水劍的手,大眼裡含著淚,“平安,他進了合歡林,就再難活命。”

  平陽侯雖然進過合歡林,時間的停留,或許他可以應付。

  但些次引他前來,合歡林中必埋伏下重兵,只要將平陽侯困上一陣,他不可能不被瘴毒所蝕,一旦被瘴毒所蝕,而又無合歡林中的泉水壓制毒性,難逃一死。

  十一淡道:“那又如何?”

  月娘眼裡的淚湧滿了眼眶,卻執著地不肯滑下,“雖然你不說,但娘知道,你心裡裝著那個人。他是你的希望,他死了,你的希望也沒了。”

  她固然不允許十一與平陽侯有什麼牽扯,但月娘清楚,心裡有想頭,才不會輕易放棄生存。

  在這樣讓人不得一日好過的蛇國,如果十一沒有蛇國以外的想念,實在難以支撐。

  何況平陽侯真不能死,他死了,她就失去了外緩。

  她們母女即便有一天離開了蛇國,也逃不出那個惡人之手,到時更是生不如死。

  可是那些不堪的往事,以及陰謀一旦洩露,就算她的丈夫也不會容她活下去。

  她如何能告訴女兒?

  讓女兒陷入水深火熱的絕境之中?

  十一抹擦刀刃的手停住,原本如同星子的眼,暗無光亮,“他不過是敵軍的首領,于我母女有又有屠門之仇。”

  如今又添上了殺小十七的恨,十一眸子暗沉,閃過一抹痛意。

  接著道:“我心裡如何能裝著他,他又如何能是我的希望?我對他只有恨。我的希望是有一天和娘一起離開這鬼地方,娘只需想辦法好好活著,等那一天的到來。”

  “平安。”月娘心臟痛得一陣一陣地抽搐。

  “這裡沒有平安,只有死士十一。”十一不看母親,輕道:“娘只需記住,如果娘死了,女兒也不會活。” 聲音雖然輕柔,卻如冰裂般決絕,不容人置疑。

作者: kidchang    時間: 2013-8-23 11:50 AM

069 設局

  吳氏攥著她的手越加的緊,一年殘忍的光陰,將她原本頑皮可愛的女兒,變成喜怒不形於色的殺人工具,“平安,娘已經連累你太多,不要再管娘了,以你的本事,一個人一定可以逃出去。平安,放手吧,去尋找你的幸福。”

  “我的幸福就是帶娘離開。”十一摔開母親的手,披上軟甲,背上弓弩,出門而去。

  淚終於從吳氏眼中滾下,她撲到門邊,趴在門框上,無助地喚道:“平安……”

  十一再次回頭,“娘,以後離那條該死的蛇遠些,我很快會回來。”

  “平安,不要去,娘真的沒關係。”吳氏望著十一單薄地身影消失在夜色中,軟坐下去,低聲嗚咽,“平安,是娘拖累了你。”

  十一眼眶發燙:娘,為什麼從來不肯叫我一聲青衣?當真就那麼怕我記起過去,知道自己原本的身份?

  既然如此,為什麼又不願唯一知道她們身份的平陽侯死去?

  母親的反復與糾結,讓她更加想知道的更多。

  可惜……

  或許再也不會有機會知道。

  翻身上馬,緊挽韁繩,快馬加鞭,在夜色中穿行。

  母親沒有說錯,平陽候確實是她唯一的想念,因為平陽候有著與她久遠記憶中相同的眼眸和清冷的白玉蘭花香。

  但為了母親,哪怕是剜心之痛,也得舍去。

  直到遠離了越國,十一繃緊的身子才赫然放鬆,輕拉馬韁,進入一處山谷,慢慢踱到一棵大樹下,翻身下馬。

  抬頭望了眼樹頂由野藤枯草鋪成的藤床,漫吸了口氣,整個人才算完全放鬆下來。

  這藤床是她成為死士後搭上的,每次完成任務回來,她都能在這裡安心地睡一覺,一覺醒來,她的心就能變得硬如鐵石,靜如止水,回去後,就算看見多殘忍荒唐的事,也能視而不見。

  她需要好好地睡上一覺,才能有最硬的心腸,在面對那個人的時候,沒有任何猶豫。

  時間的限制,十一不可能再象以往一樣在瀑布下徘徊,聽天由命地等著平陽侯什麼時候來了興致,到潭邊坐坐。

  而平陽蛇身為燕國大軍的元帥,在軍中,閒雜人,絕對見不著他。

  信件也不能私傳。

  十一身為蛇國死士,是被燕國軍士斬殺的對象,連閒雜人都算不上。

  想到軍營中見他,簡直是異想天開。

  十一轉頭,望著遠處綠竹,緊擰著的眉頭慢慢展開。

  或許可以賭一把。
  
  次日。

  曾被十一送去淩大夫那裡醫治的小叫化,小心翼翼地挨近軍營。

  還沒走近,被守門的士兵一瞪,嚇得打了個哆嗦。

  小叫化捏了捏收在懷裡的金珠子,終究鼓起勇氣,又走近兩步,見士兵上來驅趕,忙折著腰行了個大禮,“軍爺,小的有急事,想見見小刀。”

  “小刀?”士兵有些意外,“他不能見你。”

  小刀是淩大夫的徒弟,雖然隨軍,但年級太小,不屬於軍中的人。

  但小刀終究是在軍中呆著的人,又豈能隨便見外面的人?

  小叫化道:“是關係到小刀生死的急事。”

  士兵嗤笑出聲,小刀年幼,在軍營裡呆著,又不用打仗,誰能動他半根頭髮?

  有什麼病痛,更是有醫術絕天下的淩大夫照看著。

  生死與小刀怎麼也扯不上關係。

  上前趕人,“走走走,這是什麼地方,也能由著你胡說八道。”

  平陽侯的部下極為嚴整,絕不允許欺壓百姓,所以即便是一個小叫化,士兵趕人雖然趕人,卻並不動粗。

  小叫化不走,“我真是有急事。”

  士兵瞪眼,“你不走,可不能怪我們不客氣了。”

  再不能欺負百姓,但軍中重重,又豈能沒點軍威,任人胡來?

  小叫化害怕,但受人恩惠之情未報,又收了人家的金珠子,說什麼也不能,什麼事也不辦,就這麼離開。

  急道:“真不哄二位軍爺,要不您誰去問一問小刀,如果他肯見我,就到這門口見我一見,如果不願,我立刻就走。”

  傳話,不違反軍規,再說小刀是極得淩大夫喜愛的弟子,他們也不願做得太絕,得罪這麼個小孩子,士兵交換了個眼色,其中一個道:“也好,我去幫你問問。不過你不許亂跑,否則刀劍無眼。”

  小叫化連忙點頭,“小的就在這兒等著,爺軍只需跟小刀說,有人叫我給他送泉水來了,他肯定會見我的。”

  其實小叫化心裡也沒底,不知憑著這句話,小刀會不會見他。

  但那姑娘讓他這麼,他也就照著說,如果對方不見,他也能向那姑娘交待。

  兩名士兵重回到營門邊,其中一個向裡頭走去。

  小叫化伸長脖子望著,兩盞茶時間,果然見小刀隨著士兵小跑著出來,同小刀一起出來的,還有一個像是統領裝扮的人。

  軍中防著內奸,所以絕不允許私見外人,也不允許私傳物件,小刀雖然還是個孩子,卻同樣不例外。

  所以他出來見小叫化,仍得有人跟著。

  士兵引著小刀走到小叫化面前,“就是他尋你。”

  小叫化忙把一個包裹遞給小刀,“是一個姑娘讓我交給你的。”

  小刀看見小叫化,有些意外,打開包裹看了一眼,裡面裝著個竹筒,那竹筒是新做的,但大小式樣卻和盛合歡林泉水的那個竹筒一般無二,“這東西是誰叫你送的?”

  小叫化如實道:“就是上次送我去治傷腿的那個姑娘。”

  小刀年紀雖然小,卻是個極聰明的,謝了小叫化,把竹筒包起來,往裡急跑。

  統領不知這竹筒有什麼玄機,但怎麼也該打開看看,見小刀二話不說,抱了就跑,追了上來,“小刀,這東西……”

  小刀邁著兩條小腿,腳下不停,“我去尋老師。”

  淩雲是平陽侯最信任的人,既然東西是送到淩雲那裡。

  統領自不能再開口要查,只是一步不離地跟著小刀。

  他不是不相信小刀,只是小刀年紀太小,軍中事物出不得一點差錯。

  他是跟著小刀出來見人的人,他不親眼看著這些東西交到淩雲手中,萬一小刀被人利用,傳遞了什麼不該傳遞的東西,也了什麼事,他擔下的責任比小刀還重。

  看見小刀果然把東西遞到淩雲手中,他的任務完成,退了下去。

  淩雲看著竹筒,聽小刀說完,摸了摸小刀的頭,“你做的很好。”

  過去,淩雲雖然沒見過十一,但常聽淩風說起這麼個人。

  而且他與平陽侯是親近的,自然多少也知道平陽侯與十一之間的糾葛。

  之前在茅屋看見十一,雖然不知她就是十一,但那般年齡,那般絕秀的模樣,以及十一似有意,無意地觸碰竹筒。

  淩雲就有所覺,後來將此事說與平陽侯聽,就知道那小姑娘果然就是常淩風提起的十一。

  以十一的身份,與平陽侯在別處如何私會,那是他們之間的事。

  但敢公然把東西送到軍中,就有些讓他吃驚。

  打開竹筒,裡面並沒有泉水,只有一封信。

  淩雲抽出信件,卻是給平陽侯的信。

  嘴角一抽,險些笑了出來,起了身,這丫頭不但大膽,而且聰明,竟把信送到了這裡。

  小刀拽住淩雲的衣袖,“老師,你把這信就這麼給侯爺?”

  淩雲奇怪道:“不這麼給,還怎麼給?”

  小刀瞟了眼淩雲手中信封,兩眼睜得溜圓,“老師不怕人毒害侯爺?”

  淩雲地擰了小刀臉蛋一把,“小傢伙疑心病還是這麼重。”小傢伙生在蛇國,又被後母所棄,被平陽侯所救帶出蛇國,交給他撫養。

  後來平陽侯告訴他,小刀的姐姐被活蒸之事,被小刀偷聽到,從此在小刀心目中,只有平陽侯和他。

  對其他人再不信任。

  小刀咬唇不答,這世上除了侯爺和老師,確實再無人可信。

  淩雲對這樣的小刀,不無憐惜,“你是小看你老師,還是小看侯爺?就算有人在信紙上下毒,能奈何得了侯爺和我?”

  小刀臉紅了一下。

  淩雲笑嘻嘻地拍拍小刀的發紅的臉蛋,“你好歹喝了人家這麼久的泉水,她要毒殺人,你就先得死上十回八回。”

  小刀的臉更紅。

  淩雲輕歎了口氣,“小刀,世間還是有可信之人,只是要你自己去分辯。”

  小刀點頭,“侯爺和老師就是可信的。”

  淩雲喉間一噎,要讓這孩子如同正常孩子一般,實非一天兩天可行。

  這信,那小姑娘能巴巴地送到這裡,可見當真是急事,不再耽擱,朝著平陽侯的營房而去。

  進了營房,見淩風屏息靜氣地立在案前,平陽侯則端坐在案後,手指一下又一下地輕敲桌面,這是平陽侯遇上難題的時候,常有的動作。

  二人見他進來,都沒有改變任何神情動作。

  淩雲吸了吸鼻子,“空氣不太好,有煙火味,多半又有人辦了蠢事,惹人惱火。”

  淩風瞪了淩雲一眼,難得地沒出言反駁,而是小心地瞟了平陽侯一眼,“蛇國死士抱團結堆的人不少,紫雲和小十七同在一營訓練,走得近,屬下覺得再尋常不過,所以才沒報……”

  這一個尋常,一個不報,便生生的扭曲了他布下的整個棋局,平陽侯揉了揉漲痛的額頭, “罷了,也怪不得你,你出去吧。”

作者: kidchang    時間: 2013-8-23 11:51 AM

070 矛盾

  蛇國生死門,是人吃人的地方,絕無情義。

  可是當真絕無情義,夜和清,以及丹紅之間的情從何而來?

  而十一口口聲聲地與小十七是生死之情,這情又從何而來?

  小十七是性情中人,為丹紅求藥,不惜淪為死奴,成為死士。

  十一短短一年時間,能對他生出惺惺之情,紫雲與小十七相識多年,難道就能生出情義?

  如果紫雲對小十七是有情的,小十七失陷於他手上,加上高家的家仇,紫雲對他只會恨上加恨。

  紫雲跟在蛇侯身邊,多少知道他對十一是上心的。

  平陽侯隱約明白,那日飛來的那一箭,為什麼不是射向他,而是直取十一的性命。

  因為殺他沒有把握,那一箭極有可能是徒勞無功。

  倒不如殺了十一,讓他鬱悶失落一番。

  恨他成這樣,又豈能當真依了高婉容的安排?

  不但不會依,只怕還會落石下井。

  平陽侯希望是自己比別人多些疑心,希望事情不會往他所想的壞的方面發展。

  希望真如淩風所說,紫雲只是以生死門來隱藏身份,對小十七並沒有情意。

  但他的目光落在淩雲提著的竹筒上,嘴角不由得抿緊。

  雖然是一個新削出來的竹筒,但形狀,刻紋,都是他再熟悉不過的。

  淩雲手腳上功夫雖然不算太弱,但淩雲對刀的喜好,只限於用小刀割開人體的皮肉。

  絕對不會閑著發慌,去仿造一個裝水的竹筒出來。

  淩雲不會,淩風就更不會,刀在淩風手中,只用來砍人。

  那麼削這個竹筒的人,只能是十一。

  她削這麼個竹筒,送到淩雲手中,必有所圖。

  淩雲將竹筒擱在他面前桌案上,“給你的。”

  平陽侯不直接碰桌上竹筒,抬眼看向淩雲。

  “裡面有封信,寫著你的名字,我沒敢拆。”淩雲雖然平常與兄長沒正沒經,但他分得輕重,“那姑娘真是個聰明的。”

  平陽侯反而釋然了,能直接知道有沒有事情發生,強過自己一個人瞎猜。

  打開竹筒,抽出裡面的薄薄一封信。

  信紙上畫著一個蛇形的戒指,另外只有簡單地五個字,“救我,合歡林。”

  果然……

  平陽侯慢慢將信紙折起,果然一步不慎,便差之千里。

  淩雲眼一眨不眨地瞅著平陽侯,“是我兄長做錯了什麼嗎?”

  “算不得錯,失誤罷了。”平陽侯淡然起身,“我得出去一趟。”

  淩雲見不會重責淩風,松了口中氣,“姜國的神仙忘確實能解合歡林的瘴毒,我想給小刀服用,不想再等。”

  或許再過些日子,他能將神仙忘分析清白,從來煉出可以解合歡林瘴毒的解藥。

  但小刀對任何人的不信任,讓他擔憂。

  小刀雖然年幼,但如果不能及時扳正過來,這麼下去,以後是好是壞,實在難以預料。

  橫豎小刀後母已死,至於殺他姐姐的,是越姬。

  這仇已經不是他一個人能報得了的,倒不如就此忘記。

  反正蛇國早晚被平陽侯滅去,越姬絕難活命,也權當幫小刀報了仇。

  “你看著辦就好。”小刀雖然是平陽侯所救,但一直由淩雲撫養,淩雲與小刀是師是徒,也似父似子。

  小刀的情況,平陽侯遠不如淩雲清楚。
  
  十一遠遠望著小刀拿了竹筒進去,才轉身回到合歡林。

  她背靠著欲望森林出門的一棵大樹上,靜靜地望著天色,等著欲望之林開門的時間。

  如果他來了,就說明她賭對了。

  但到底他會不會來,她心裡沒有底。

  畢竟她只是一顆微不足道的棋。

  大巫師已經料到,平陽侯只是在合歡林中短暫地停留,毒瘴奈何不了他,所以她並非只是把他引來就算完事,而是要將他盡可能長時間地因在林中,直到他被毒瘴所蝕。

  他屠她滿門,又因他,她和母親才落入蛇國,而她在這裡受盡了沒有人格尊嚴地侮辱,現在又殺了小十七。

  她該恨他,也是真心地恨他。

  殺他不足為惜。

  但她一想到將要做的事,心裡卻泛著不知哪門子的不安和愧疚。

  或許她是想堂堂正正地殺他。

  但這個藉口,連她自己都說服不了。

  低頭掃了眼,為了讓戲演得更真些,在身上弄出來的左一條,右一條的血痕,苦笑了笑。

  不知自己失憶前是什麼樣子,反正現在的她已經變得,只求達到目的,不擇手段。

  這樣的她,連她自己都覺得可怕。

  日頭漸漸從頭頂偏移。

  十一拖著被皮開肉裂的身子,滾倒進一側的枯草叢,依樹半躺下來。

  她躺倒的位置離欲望之門有一段距離。

  加上她身上的傷,會帶來不便。

  欲望之門,開門只有一刻鐘時間。

  這時間內,只要她再做點什麼,就能錯過他從原路返回的機會。

  合歡林外埋伏著大量的伏兵,他被困林中,也就在所難免。

  萬無一失的計策,弄不好,他能就此死在這裡。

  十一想到死,突然想起黃泉道上見過的那個妖孽。

  她已經很久沒想起那個妖孽。

  妖孽說過,他們很快會見面。

  他們到底是見過,還是沒見過?

  如果見過,她能想出來的人,只有平陽侯。

  如果平陽侯是那個妖孽,小閻王定不會收下他。

  蛇國迫她做下的這一切,不過是將他送到陰間散個步,轉眼又再回來。

  不過這個想法,實在太神神怪怪的些,連十一自己都無法相信。

  她這麼想,不過是給自己尋找一些安慰。

  十一終究還是不想他就此死去。

  草堆裡堆著的雪冰著她身上傷口,身上的疼反而有所緩解。

  時間一點點過去,午時三刻悄然而至。

  十一躺在地上,看不見欲望之門的變化。

  只能豎著耳朵使勁地聽。

  她聽見林中還另外有一些雜亂的呼吸。

  不禁笑了,他們就算拿了母親的性命來威脅她,對她仍是不放心的。

  她能聽出林中的不妥,平陽侯又豈能聽不出?

  弄不好,只會打草驚蛇。

  平陽侯就算來了,如果發現不妥,只消對她不理不睬,照樣可以安然離去。

作者: kidchang    時間: 2013-8-23 12:31 PM

071 他終是來了

  欲望之門方向傳來一聲極輕微地響動。

  十一心頭一緊,他終究是來了。

  剎那間,五味雜陳,分辯不出是何種滋味。

  他與她不過是見過幾面,她被他輕薄過幾次。

  她實在看不出,他對她有何情義,竟會不顧危險前來。

  不管他為何而來,終究是為了她。

  十一愧疚之心驀地加重,如果不是想著母親的生死,真想就此離開

  但她不能,她前腳一走,後腳母親便會慘遭殺身之禍。

  越姬幼年開始就伴著青蛇而活,為了讓青蛇大蟒體內聚更多的毒性,擊敗其他女皇侯選人,日常所做的,便是收集少女,送到大蛇身下,眼睜睜地看著那些無辜少女慘死于大蛇的蹂躪,再生生被吞食。

  這樣長大的人,哪還有人性?

  她不能有少女的情懷,自然也看不得別家女子好過,所以處置女子的手段花樣百出,殘忍變態得叫人心寒。

  那會兒親眼見越姬蒸人,後來才知道,蒸人已經是讓人死的舒服的了。

  把人活活折磨死的手段,比蒸人狠毒得多去了。

  蛇皇因平陽侯變成這樣,而十一與平陽侯有私交,越姬哪能不恨死了她?

  除非她這次能如大巫師和越姬所願,表明與平陽侯之間並無關係,否則十一不會懷疑,越姬會有千萬種讓母親與她生不如死的方法。

  十一伏在地上,露出半邊臉,一動不動,靜靜地等著。

  盼著那個人快些過來,又盼著那個人發現異樣,儘快獨自離開。

  明明只是片刻間的功夫,卻如同一個世紀那漫長。

  聽著輕得幾乎聽不見的腳步聲向這邊尋來,十一緊張得像是心臟都要跳出胸膛。

  腳步聲終是近了。

  枯草雖然有半人之高,但到處堆著雪十一半躺在枯草叢中,血跡斑斑,不難被發現。

  腳步聲在身前不遠處停下。

  十一抬頭起來。

  一身黑衣的平陽侯,就算戴著面具依然清峻郎逸,不掩風采。

  四目相對,均是無言。

  過了會兒,他的視線才從她眼睛上挪開,巡向地上血跡,再巡向她傷痕累累的身體。

  十一同樣一身黑衣,血浸在黑衣上最難分辯,一時間,他也無法看出她到底傷得如何。

  十一眼底閃過一抹複雜神色,“你終究是來了,你……不該來。”話出了口,她才發現,她心底真是不希望他來的。

  明明聽見附近有埋伏的聲音,明明知道有詐平陽侯沒有猶豫地大步向十一急奔過去,有她這句話,就夠了。

  她傷成這般,他們必須在欲望之門關閉之前,重返回欲望森林,才能輕易脫身。

  他蹲下身去抱她。

  只要她進了他的懷抱,就算四周伏兵湧來,也阻止不了他進入欲望之門。

  十一望著那雙熟悉的眼,有片刻的恍惚,甚至忘了誘他前來的目

  他低柔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忍著。”

  十一喉間一哽,從平陽侯的肩膀上望出去,看見對面林子中露出母親半邊身子。

  大巫師站在母親身邊縮身樹後,手中握著一柄錐子,錐尖刺破母親的頸項,血絲沿著尖稚滴下。

  而大巫師另一隻手,抓著一條極小的青蛇,那蛇似極喜血腥之味拼命朝著母親頸部傷處扭動身體。

  讓人不會懷疑,只要大巫師一鬆手,那條蛇就會從傷處竄入母親體

  十一聽丹紅說起過,就是被這麼條小青蛇竄入體內,青蛇在她體內死去,卻留下了淫盅。

  十一本少血色的臉,頓時煞白無色。

  將牙一咬,揮出手中赤水劍,向欲抱她起身的平陽侯。

  雖然他身上傷沒能全愈,但以他的身手,這一劍傷不了他。

  她不過是想拖延時間,讓他錯過時間進入欲望之門。

  他以前不知道欲望之門的時候,不也在合歡林中自由來去?

  只要拖得一會兒時間,錯開進入欲望之門的時間,他再離開合歡林,就不再是她的責任。

  她可以保得母親,而他也可以安然離開。

  主意是打得好,但事總與願違。

  就在這時,三聲破風之聲響起。

  十一和平陽侯都再清楚不過,是爆破箭的聲音。

  一箭已經極為兇險,三箭同發。

  紫雲真是要致他於死地。

  他身後是爆破箭,身前是赤水劍,他只有往側裡翻滾方能避開。

  但這樣一來,抵靠在樹杆上的十一,絕難避開爆破箭。

  可見對方是鐵了心的,要麼平陽侯死,要麼就是十一死。

  十一擰緊眉頭,今天怕是要死在這裡。

  她是死過一回的人,並不怕死,但想著她一死,母親也難活,心底一片冰涼。

  淡淡的白玉蘭冷香飄來十一有些恍惚,望向面前純黑的眼,熟悉的感覺又再次將緊緊包裹。

  仿佛記憶中的那個人就是面前的他,剎時間,竟有些眷戀。

  真想開口問一問,可惜沒有時間。

  就在十一認為必死之際,平陽侯突然向他俯身過來。

  十一睜大眼,眼睜睜地看見赤水劍刺入他的肩膀。

  他不理會刺入身體的赤水劍,將她緊緊抱住往旁邊一滾,帶著她險險避開飛到爆破箭,同時,他將一塊用於遮面的面紗裹向爆破箭,飛快地回腳在爆破箭上一踢,那箭竟沒象前兩次一樣緊接著炸開,而是突然轉了方向,向回飛射而去。

  不遠處傳來紫雲一聲慘叫,玩箭之人反傷在自己箭下。

  十一猛然醒神,回眸卻對上平陽侯驚怒,痛楚的眼,一時間怔了。

  那劍是他自己撞上來的,她根本沒時間移開,並非有意傷他。

  但現在解釋,一來覺得這時的解釋太過虛偽,二來他們雖然滾入樹後但大巫師和紫雲就在前頭林中,萬一有所察覺,首先遭殃的是她的母親。

  平陽侯眼裡的痛和怒轉眼消逝,轉而自嘲一笑她本是冷血無情之人,豈能因為她輪回一世,就對她存下奢望?

  拇指溫柔地摩挲過她微涼的面頰,“你給我的,我定會一一討還。”

  墨石般的眸子恢復以往的溫和淺笑。

  聲音同樣溫暖宜人,如沐春風,十一卻覺得刺骨的寒隱隱感覺有什麼不對勁。

  以他的胸襟和氣度,不該因為這麼一劍,就恨惱成這樣。

  她死都不怕,還怕被他刺上一劍?

  他因救她,而中她一劍,十一心裡是有愧的。

  但他欠她的,何止一劍?

  就算將他刺得千窗百孔也不為過。

  十一倔強地迎著他的目光,“只要你能活著離開有什麼招,你儘管使來,我隨時奉陪。”

  平陽侯深看了她一眼接著兀然一笑,“我會讓你後悔。”驀地將她鬆開,飄然離去。

  前方傳來大巫師的喝聲,“他已經中了毒,走不遠,快追。”又放聲出去,讓埋伏在合歡林外的死士圍堵平陽侯,“不必硬拼,拖住他,只要等毒性發作他必死無疑。”

  這正是十一今天的任務要達成的目的。

  但聽著那些雜亂的腳步聲,十一的心髒土像是灌滿了鉛,一沉再沉。

  整個腦子,更是亂成了麻。

  一邊告訴自己,他欠她母女太多,打他殺他都是應該。

  但傷他,沒有任何復仇的快意,有的只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悶痛。

  十一握著赤水劍的手上一片濕濡,抬劍起來,卻見從劍身上淌下的血漆黑如墨,即時怔了,她在黑塔時便用過赤水劍,並沒有毒。

  她躍起身,欲朝平陽侯逃走的方向趕過去,看看結果。

  身後傳來母親的焦急的聲音,“十一。”

  十一望瞭望前方,已經不見平陽侯的身影,緊抿了抿唇,終是回轉身,向母親所在方向奔去。

  十一誘了平陽侯入合歡林,又將他傷在劍下,與大巫師的協定已經達成。

  大巫師棄了月娘,不再為難她們母女,帶人追趕平陽侯而去。

  月娘跌跌撞撞地撲上來,抱住十一,見十一渾身是傷,眼淚刷地下來了,“怎麼弄成這樣?”

  身上的傷是十一自己弄出來的,是為了救母親,哄騙平陽侯的苦肉

  但這些,她無需向母親解釋什麼,淡聲道:“皮外傷,不要緊。”

  見母親無事,放開母親,走向臥在不遠處的黑衣女子。

  黑衣女子聽見腳步聲,掙扎坐起,背靠了身後樹杆,抬頭向十一望來。

  肩膀和胸脯上有血汩汩滲出。

  她臉上面紗已經被箭碎擊飛,臉上深劃出一道血口,隱隱見骨,人皮面具裂開來,露出裡面染血的肌膚,大眼裡閃著難以掩飾的恐懼。

  不過在他面前發過兩次箭,竟能被他計算出爆破的時間,用一方面紗勒住爆裂之處,竟生生地將爆破的時間延後,再撥轉方向,借著箭矢餘力飛回,將她傷在自己的箭下。

  好在有面紗裹著,加上爆破之時受阻,爆破之力小了不少,才讓她逃得一死。

  一直知道平陽侯難纏,這時在鬼門關門前過了一回,才真正感覺到平陽侯比傳說中,更加可怕。

  後怕未去,對上十一淡淡的眼神,強撐著不露出軟弱,扯掉半繃在臉上的人皮面具,露出一張慘白的面龐。


作者: kidchang    時間: 2013-8-23 12:32 PM

072 蛇皇之毒

  那張臉是十一看慣的,本是極明豔的,但現在一條刀口子劃穿了右半邊臉。

  即便是以後傷好了,容顏也是不保。

  十一在訓練場所學所見,均是不擇手段,何況紫雲是帶著滅門的仇恨,算下來,與她一樣。

  兩次紫雲險些因為平陽侯殺了好,但她並不恨紫雲,不過是她們之間的友情完全冷去。

  或許她們之間,從頭到尾都沒有過友情,有的不過是小十七這條紐帶。

  小十七沒了,她們之間,也就什麼也沒剩下。

  十一看向滿面是血的紫雲,眼裡無恨,也無痛,淡得如一抹輕風。

  這樣的眼神讓紫雲生出一股惱意,冷笑道:“看見我如此,可是很痛快?”

  十一淡道:“看見要殺自己的人,弄巧成拙,是該痛快的,我自然也不例外。”

  紫雲‘哧’地一聲笑,嘲諷道:“你的情郎很快會恨你入骨,恨不得飲你的血,食你的肉,到時看你還如何痛快得起來。”

  “是你下的毒?”十一蹙眉,原來紫雲認定她和平陽侯是這重關係,所以才鐵了心的要殺她。

  平陽侯固然不是她的情郎,但她和紫雲之間已經註定成為陌路,又何需多做解釋。

  “我倒希望能有這毒,如果我有這毒,上次就能讓他生不如死。不過他傷在你手上,他應該更加痛苦才是。”紫雲笑得咬牙切齒,眼裡閃著快意,但又夾雜著一抹難以察覺的擔憂。

  十一轉念,看向母親,赫然悟出,這毒是來自哪裡。

  月娘對上十一微冷的眼,禁不住打了個哆嗦,臉色微微一變,小心喚道:“十一……”

  十一睨了母親一眼,轉身就走。

  紫雲的聲音在身後響起,“你不想知道是什麼毒?”

  平陽侯中的是什麼毒,對十一而言,已經不重要,只要平陽侯能活著出去,他身邊的神醫總能設法給他解毒,除非中的是合歡林的瘴毒,他無法解去。

  但平陽侯在合歡林中來去數次,不見他中毒,今次,他在林中逗留的時間並不長,未必能染得上瘴毒。

  所以,對十一而言,關心的反而是他到底能不能活著離開。

  紫雲見十一不停,忍痛,提高聲音道:“平陽侯中的是蛇皇的血毒,蛇皇天下至yin,這毒……”她說到這裡輕笑一聲,“我聽蛇侯說過,蛇皇體內血毒日日爆漲,如果不泄去,便會全身腐爛,爆血而亡。所以蛇皇才會三日要用一個女子,將血毒泄入女子體內。人中了蛇皇的血毒,比蛇皇弱了許多,但那毒同樣會在血管裡滋長,同樣需要女子來泄毒。雖然人中了血毒,體內毒性遠不如蛇皇濃烈,但女子在他身下,也只能存活七日,七日後化為枯骨。”

  她說到這裡不無擔憂,不知姐姐此時是否還在平陽侯手中,如果在的話……

  紫雲禁不住打了個寒戰。

  但見十一僵住,回臉過來,心頭不由一陣痛快,接著道:“血毒每日泄,每日長,無休無止。無論是人還是蛇,這麼日日無止無休地縱欲,都免不了精盡而亡,於是蛇皇事後將女子吞食,任女子體內血毒在它體內化開,以此大補,避免縱欲過度的精虧而亡,餘毒就變為可以**出來的毒瘴。但人……”

  紫雲眼裡閃著像是看見平陽侯淒慘下場的歡悅。

  十一腦海裡浮起平陽侯方才眼裡的驚怒和痛楚,從腳底升起一股寒意,原來他指的是這個,“人如何?”

  “人自是不能將用來泄血毒的女子整個生吞下去,補大虧大損的精元,自然也不能得到滋補。再加上人體終究不是蛇體,就算他能如魔似鬼地生吃人肉,無法將回吸的血毒也變成毒瘴噴出,那些毒在體內快速積累,只會讓他死得更快。”

  小十七平時雖然嘻嘻哈哈,沒個正經,但對十一的不同,紫雲哪能看不出來?

  她對十一嫉妒,懷恨的。

  只是她知道小十七有丹紅的前例在先,不會對十一有所表示。

  但小十七越是隱忍,說明小十七對十一越是看重。

  在他們身邊,每每看到小十七對十一的維護,都心如刀絞。

  對十一自然越加的恨。

  但她只有隱忍著,不表露出來,才能一直在小十七左右。

  如今小十七死了,她哪裡還需要再忍什麼?

  過往壓抑著的厭惡和憤恨也盡數抖露出來。

  而十一也是個極能隱忍的人,平時很難看見她為什麼事動容。

  這時十一臉色越來越白。

  紫雲看著,眼裡的暢意越來越濃。

  能讓她痛苦,比一刀結果了她,更大快人心。

  見著十一因此變色,恨不得讓她那張美得讓任何男人心動的臉再扭曲些,接著道:“平陽侯由著毒欲輾轉於女子身上,任他再好的身體,也頂多活上一年,一年之內必虧空而死。除非……”

  紫雲痛得額頭上滲滿冷汗,卻咧嘴一笑,說不出的詭異。

  “除非什麼?”十一越聽心越冷。

  “除非他用死屍,死屍性涼,可以減緩血毒攻心的欲望,可以讓他多活上一些日子。”紫雲笑道:“你那一劍,讓他變得人不人,鬼不鬼,纏綿於枯骨死屍之間。你說,他會如何看你,又如何待你?”

  平陽侯暖如柳絮的聲音如玉碎般在十一耳邊響起,“你給我的,我定會一一討還。”

  原來他惱恨的是這個。

  十一的臉徹底慘白無色,飛快地看向母親。

  月娘同樣的臉色刷白,眸色飄忽,唇微微哆嗦,欲言又止,被十一一眼望來,瞪向紫雲喝道:“你這些荒謬的話,騙得了誰?”

  紫雲揚聲笑了,牽動傷口,痛得面色一青,鬥大的汗珠從順著面頰滾下,深喘了幾口氣,才道:“你下的毒,自然是怕我在你女兒面前揭穿,令你們母女失和。是真是假,不用多久,就會知曉。”

  月娘即時噎住,“胡言亂語,這話是你故意說來挑撥我們母女關係的。”

  紫雲不屑地冷笑了笑,“你為了讓女兒斷絕七情六欲,當真是費煞了苦心,如今總算是如願了。”

  月娘的臉色瞬間慘白,繼而轉成死灰,挨近十一,拽了女兒手臂,“十一,不要相信她,娘不可能做這樣的事。”

  十一掃了母親一眼,又靜看了紫雲一陣,突然輕歎了口氣,“為了報仇,卻讓自己終身受合歡林瘴毒所蝕,再不能離開這個讓人活得人不人鬼不鬼的地方,就真的就值得嗎?”

  紫雲的笑聲嘎然而止,“我身受合歡瘴毒所蝕,難道你就不是?”

  十一淡笑,“我誤落此地,身不由己,與你卻是不同。”

  當年進入合歡林,是紫雲不得己的選擇,也是她這些年最不甘的事,痛處被十一挑起,勃然大怒,厲聲道:“你別得意,那個人報復起來,更會讓你生不如死。”

  月娘身子一晃,險些坐倒下去,如果紫雲說的都是真的,後果真不敢去想。

  十一淡淡一笑,紫雲固然為了報仇不擇手段,卻委實也是個可憐的人,為了這仇,這輩子也算是毀在了這裡。

  不再說什麼,扶了面色極為難看的母親,“走吧。”

  這樣淡定的十一,讓月娘越加覺得,這一年來,女兒再不是以前那個天真的小姑娘,變得讓她完全無法看透,想著紫雲方才的那番話,心底一陣一陣地發虛,到了無人處,試著喚道:“平安……”

  十一一言不發,只是默默地走著,紫雲的話,她信。

  如果不是這樣,平陽侯斷然不會用那樣的眼神看她,也不會說出那樣的狠話。

  他們之間本該水火不融,早晚會有兵刃相對的一天。

  小十七的死,便將他們之間的那層虛無的面紗揭去,讓她斷去借助平陽侯離開這裡地奢望。

  這也是應該的。

  只是如果真如紫雲所說,那毒太過殘忍卑劣,讓她不恥,也感到不安。

  平陽侯風雲一世,是個英雄人物。

  可以撒血,可以死,卻不該淪落到讓人不恥地活法。

  而這結果是她一造成。

  月娘見十一沉默不語,心裡七上八下,聲音微顫,“平安,你別相信紫雲。”

  十一輕聲問道:“蛇皇的毒性,是那樣嗎?”

  母親雖然不用毒,也不會配毒,但一生都在研究香料,以及與各種香料相配的藥物,久而久之,對藥性是極瞭解的,對毒自然也知道不少。

  再加上與伺候蛇皇一年有多,為了自保,母親不可能不研究和打探有關蛇皇的任何事,包括毒性,所以如果當真如此,母親不會不知。

  月娘知道女兒對紫雲的話上了心,但如果平陽侯真中了那毒,日後對她們母女的報復定不會少,十一心裡有數,提前防著,總是好的。

  但想到平陽侯這些年的那些手段,頭皮陣陣發麻,手把衣角捏了又捏,“蛇皇的毒,確實如此。”

  十一的唇慢慢抿緊,眸子又冷了一分,一路上再不發一言。

  回到住處,放開母親,徑直奔入房中,尋昨日抹拭赤水劍的布巾,然尋遍了屋裡每個角落,也沒有那張布巾的影子。

作者: kidchang    時間: 2013-8-23 12:33 PM

073 其人之道還其人之身

  十一輕咬了下唇,越加證實了自己的想法,回頭瞟了小心立在她身後的母親一眼。

  那一眼,讓月娘微微打了個寒戰,之前的堅持開始動搖,難道當真做錯了?

  但她很快硬起心腸,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她們母女兩的平安。

  只是沒想到那毒竟是蛇皇的毒,現在只能希望平陽侯走離不開蛇國,只有他死在這裡,才不會有以後的報復。

  “平安,未必是紫雲說的那毒。”

  十一淡道:“我拭劍的布呢?”

  月娘心窩子一痛,女兒終是與她離了心了,看向屋外一個角落。

  十一閃身出屋,躍了過去。

  只見竹籬下死了一堆螞蟻,蹲下身,拾了根樹枝刨開鬆軟的泥土,果然下麵埋著那塊布巾。

  十一將布巾挑起,湊到鼻下聞了聞,泥土味中滲雜著一股淡得不湊到鼻邊,無法發現的異樣血腥味道。

  她又取出赤水劍,同樣湊到鼻邊聞了聞,是同樣的味道。

  如此一來,十一哪裡還有懷疑,擲下巾布,冷瞥向母親,“還有什麼話說?”

  十一從來不曾用這樣的口氣跟母親說過話,但並非她的母親,就可以任意利用她做沒有原則的事。

  這毒太過陰毒,她雖非君子,即便與平陽侯有仇,她可以害他,殺他,但也絕不能做這種歹毒之事。

  月娘雖然為了她們母女,可以做任何事,但對這樣陰損之事,卻也不能認同,唇哆嗦了一下,“是秋桃,她前天來過,說你在外面做的事,都很危險。給了我一個小瓶,說是死士們收藏的迷藥,只要見血,對方很快就能昏迷……那樣的話,就算是被發現,被圍攻,也有機會脫身……”

  “她的話,娘也信得?”十一打斷母親的話。

  取蛇皇的毒,可謂是殺雞取卵,大巫師不是到了破釜沉舟之際,斷然不會這麼做。

  所以蛇皇的毒,能有幾個人見過?

  母親自然也不認得那毒。

  秋桃的話,句句點在母親的憂心上,哪個母親不擔心子女安全?

  何況十一干的是刀口舔血的勾當。

  能在兵器上占一分便宜,自然多一分勝算,也就多一分安全。

  他們利用了母親的愛女之心,十一能怨得了母親什麼?

  月娘眼眶微微發紅,這事固然做得冒進了,但她確實是為了十一。

  每次十一外出,她的心都懸著,每次看著女兒離開的背影,都怕這是最後一眼。

  明明知道秋桃為大巫師所用,也明明不恥這些手段,卻神使鬼差地將毒汁倒在十一常用來拭劍的巾布上。

  也知道這事一旦被女兒知道,定會怨她,惱她。

  但她心裡只有一個想法,只要能讓女兒多一分活命的機會,其他都沒有關係。

  十一瞪了母親一陣,暗歎了口氣,提步就走。

  月娘追前幾步,很想問十一要去哪裡,張了張嘴,終是沒問出來,只是眼巴巴地望著女兒單薄的身影消失在樹影中。

  生死門,四門。

  十一依在黑門門框上,把玩著赤水劍。

  她已經是蛇國得力的死士,來去生死門,沒有人敢加以阻擋。

  現在四門裡只得個死奴,都是在三門裡與十一相識的。

  但此時十一一身煞氣,那些人訓練完陸續回來的人,和十一打了個招呼,卻不敢上前與她套近乎。

  秋桃被大巫師收在門下,訓練遠不如其他死士那麼辛苦。

  並不象其他死士一樣,每天回到黑門都累得象狗一樣。

  她剛剛得知,十一襲擊平陽侯事成,只等明天事情有了結果,前往大巫師那裡領功。

  大巫師說過,這次事成,便脫去她的奴籍,無需再做死奴,也不用當什麼死士,而是留在身邊辦差。

  另外給她謀個好人家,雖然做不了正室,但有大巫師照看著,就算為妾,也被人欺負不了,更受不了正室的氣。

  說不定哪天就翻身做了當家母,從此好吃好穿,一世無憂。

  秋桃想著這些前程美景,整張臉都洋溢著歡悅笑容,無法掩,也不想掩。

  傲慢地掃視了渾身裹著血和泥的死士們,輕挑地笑了。

  做人,還得用腦子。

  蠻來,再努力,到頭到大不了成為個隨時可能橫屍在外的死士,又有何意義?

  目光轉到黑門門口,看見斜依在門框上的單薄少女,笑在嘴角僵住。

  秋桃下意識地想要逃走。

  十一抬眼看來,眸光如寒芒冷澤。

  秋桃兩隻腳像是粘在了地上,再不敢後退半步。

  十一冷清清地瞅著秋桃,不動。

  秋桃心虛,兩手汗濕,隨後想‘所做一切,都是聽命于大巫師,十一就算不滿,也不能對她麼樣。

  磨磨蹭蹭地走上前去。

  哪知剛到門口,十一兜心窩地一腳踹來,又重又狠。

  秋桃下意識地閃避,然她的手腳功夫與十一可以說是一個在天,一個在地,沒等她身體移動,那一腳已經到了胸前,將她踹倒在地,半晌喘不過氣來。

  十一面如冰霜,上前,一腳踏在她胸口。

  秋桃漸漸回過氣,怒道:“你瘋了嗎?”

  十一冷笑,“我娘豈是你能利用的”

  秋桃嘴角微抽,做出一副柔弱委屈的模樣,“我是為你好,並非利用吳姨。”

  吳姨?叫得到是親近,十一嘴角越加的冷,腳仍踏在秋桃胸口不挪開,蹭身下來,抽了赤水劍出來,在離秋桃面頰不到半尺的地方比劃,“為我好?”

  赤水劍的寒芒夾雜著血氣映進十一冰冷的瞳眸,更顯森然。

  秋桃打了個寒戰,心臟提到了噪子眼,“真是為你好,那藥是上好的麻藥,見血,就能讓人麻痹•對你豈不是多幾分勝算?”

  “麻藥嗎?”十一笑了,將劍鋒壓在秋桃臂膀上,“那到要試試了,也不必去尋其他人,就在你身上割上兩劍,想必就能知道效果。”

  聽了這話,秋桃嚇得三魂沒了二魂半,“不可以。”

  “不過是麻藥,有何不可以?”十一神色淡淡,眸子卻寒厲如玄

  秋桃見十一將劍刃豎起,抵著她肩膀,嚇得尖聲叫道:“我沒有解藥。”

  “誰有解藥?”如果蛇皇之毒有解,平陽侯也不會那般神情,十一問這話,不過是存著一線希望。

  秋桃搖頭,“我不知道大巫師還是陛下……”她雖然遊走在大巫師身邊,但從來沒聽說過蛇皇的毒有解,她這麼說,不過是抬出大巫師和越皇出來壓十一,讓十一知道,她是聽令于大巫師和越皇,讓十一不敢動她。

  十一冷哼了一聲,總算是露出了尾巴。

  “既然如此,你尋大巫師和陛下給解藥便可。你為他們這麼賣力,想必他們對你也不會不捨得這點解藥。”

  十一說著,當真將赤水劍立起,劍尖抵著秋桃肩窩。

  蛇皇的毒何況珍貴,別說或許無解,就算有解,大巫師和越姬也不可能把解藥用在一個微不足道的死奴身上。

  當年十一被剝光了衣服,在眾目睽睽之下被人審視的時候,就發過誓,只要能活下去,絕不容人任意踐踏。

  誰也不行。

  別人要殺平陽侯,用什麼手段殺平陽侯,與她無關。

  但秋桃把主意打到了母親身上,通過母親,來將利用她,她不允許。

  秋桃這麼做了,那麼秋桃就得付出代價。

  既然秋桃利用母親,在她的劍上下毒,那麼這毒,她就還給秋桃。

  秋桃有多黑的心,能下得了多重手,那麼她就得擔著毒發的一切後果。

  至於大巫師和越姬,這賬,到了時候,她同樣會算。

  十一此時的眼神是秋桃沒少見過的,在訓練場時,十一在下殺手之前,便是這種淡漠的神情,嚇得屁滾尿流,厲聲叫道:“我不過是聽令行事……”

  話沒說完,只見十一眼也沒眨一下,手一沉,赤水劍已經刺入她的肩膀,傳來一陣鑽心的痛。

  秋桃雖然不知道蛇皇的毒,會有什麼反應,但能用來對付平陽侯的東西,當然不同凡想。

  低頭看著深入肩窩的劍身,面如死灰,沒有了平日的笑顏偽裝,扭曲著面頰,眼裡迸出仇視狠毒的目光,“你敢傷我?”

  “有何不敢?”十一腳下用力,頓時踩斷了秋桃兩根肋骨。

  秋桃痛得又是一聲悶哼,“今天的事,我定會稟報大巫師,請大巫師主持公道。”

  十一覺得可笑,平陽侯被毒蝕,秋桃暗棋的身份已經暴露,憑著秋桃的本事,根本出不了生死門。

  也就是說秋桃的利用價值已經沒了。

  一顆沒有用處的棋子,還指望能在主人那裡得到什麼?

  雖然說打狗看主人面,但以十一現在的身份,大巫師和越姬又何嘗不是十一的主人?

  最看重價值的兩個人,豈能因為一顆無用的棄子處置他們用得正順手的利劍?

  起身收劍,“那我便回去等著大巫師發落了。”

  十一完全可以就此殺了秋桃,但她一眼也不再看秋桃,緩步而去

  她公然在紅門內,當著這許多人的面傷了秋桃,這件事,很快就能傳開。

  大巫師還要用她,就算惱她,也只會暗記在心裡,等她沒有利用價值的時候,再來與她清算。

作者: kidchang    時間: 2013-8-23 12:34 PM

074 兄長

  十一並不打算在蛇國呆上一輩子,在蛇國榮華富貴,所不顧忌。

  她這麼做,另外有一個更重要的目的,就是用這種方式告訴母親,她雖然會不顧一切地保住她們母女,但她不喜歡,也不願意母親背著她,做任何手腳。

  哪怕是為了她,也不行。

  希望通過這件事,母親不會再做出這樣的事。

  十一一走,秋桃就忍著痛去尋到大巫師,跪在地上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地哭訴。

  正如十一所料,秋桃已經是無用的棄子,大巫師聽著秋桃的哭訴,對十一固然惱怒,但平陽侯沒死,十一對他還有用處。

  他豈能為了個秋桃與十一反面?

  大袖一揮正想叫人將秋桃拉下去處置了,但光落在她滲著黑血的肩膀上,念頭一轉。

  道:“你受委屈了,就留在宮中養傷,我會設法慢慢給你解毒

  秋桃大喜,“那十一?”

  大巫師臉色一沉,“十一膽大妄為,本巫自會責罰。”

  秋桃聽說只是責罰,有些失望,但不敢表露出來,磕頭謝恩。

  這一磕,牽動被十一踩斷的肋骨,痛得險些暈了過去。

  大巫師吩咐宮人將秋桃安置在與他的住處相臨的一處小院,並派了四個宮女四個婆子服侍。

  並指了宮裡有地位的醫官為她療傷。

  這是皇家小姐才能有的待遇,秋桃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直到被扶上床榻,才回神過來。

  之前不過是指望能嫁個像樣的人家為妾,轉眼卻成了被人服侍著的主子。

  看著在床前轉動的宮女婆子,骨頭輕了三分,恨不得把她們使喚得團團轉,好好過一把主子癮。

  可惜身上傷重,再加上聽見外頭傳話說醫官來了。

  這醫官是宮裡紅人,秋桃不敢在他面前表露出輕狂,傳到大巫師耳中,這福就能成為禍。

  由著宮女扶著躺好,扮出淑良的模樣。

  然等了兩天,也沒聽說十一受到什麼懲罰,反而誘敵有功,受到大賞。

  十一婉言拒絕越姬所賜的大院,仍和母親住在那間窄小偏僻的小院。

  但金銀綢緞卻堆滿了桌台。

  十一雖然仍為死士,但階位卻僅在夜之下,與丹紅同階,較錦娘還高了一階。。

  秋桃得知,說不出的失望,但她身上傷重,又養在宮中,無可奈何,只盼早些養好傷,解去身上的毒,再另想辦法。

  越姬輕撫蛇皇,眉間攏著怒意,冷瞥著站在下首的大巫師,強壓怒氣,“還沒尋到平陽侯的下落?”

  大巫師稀稀拉拉的眉毛擰成一堆,“還不曾尋到。”

  越姬拍案而起,“巴掌大的一個合歡林,難道他還能長出翅膀,飛了不成?”

  她對強取蛇皇毒汁之事,本不同意,但想到如果能借此機會除去平陽侯,但以此和大巫師做下交易,十年內不另立新皇,那麼她就可以有時間另培養一條蛇皇,來延續她的皇位。

  所以才破釜沉舟地一試。

  結果,大巫師說看見十一刺傷平陽侯,但兩天下來,卻尋不到平陽侯的人影。

  萬一平陽侯沒有中毒,逃離合歡林,那麼他們所做一切,就打了水漂,而蛇皇擠毒後,更難制出毒瘴,也就意味著越國更快地失去合歡林的保護。

  大巫師也是百思不得其解,欲望之門,他已經派人嚴加看守,平陽侯絕不可能從欲望之門逃走,但兩天來,搜遍了合歡林,竟全無平陽侯的音信。

  “怕是混進了百姓之中。”

  “那就全城挨家搜,無論如何要把他找出來。”越姬面色鐵青。

  “搜自然是要搜,不過陛下不必急燥。”

  “如何能不急?”

  “就算他逃出去了,但中了蛇皇的毒,出去了,也是廢人,何足為懼?”

  “萬一沒中毒呢?”

  “十一用刺平陽侯的劍,刺傷秋桃,我已經派人看過,秋桃確實中了蛇皇的毒。”

  越姬眸子一亮,“你可以有確定,那劍刺秋桃之前已經染毒?”

  “是秋桃親眼看著吳氏把毒汁倒在十一拭劍的巾布上的,而且我派去監視吳氏的人回報,十一離開後,吳氏把那布埋藏在樹下。十一刺傷平陽侯後回去尋到那塊巾布,沖著吳氏大發了脾氣。”大巫師信心滿滿。

  大巫師見越姬臉色緩和了些,接著道:“秋桃也中了蛇皇的毒,將秋桃留在宮裡,就算平陽侯逃出了越國,我們也可以根據秋桃的情況來判斷平陽侯的情況。”

  越姬繃緊的臉,這才完全放鬆下來,端了身邊茶盅,慢飲了一口,“挑些身體好的侍兒,等秋桃毒發,供她享用。死在她房裡的侍兒,讓人秘密處理。”

  雖然男女有別,但同是中的蛇皇的毒,性質上是一樣的。

  大巫師應了,正出,越姬又道:“十一那邊,有何反應?”

  “她傷了秋桃,就再沒任何動作,和平時並無兩樣。”大巫師對十一的安靜也有些看不透。

  “難道她對平陽侯當真沒有半點情意?”越姬有些意外。

  “看不出有任何情意,反倒是對小十七的死耿耿於懷。”少男少女朝夕相處,生出情意,就算後來見著風華絕世的平陽侯,卻也生不出情意,也正常得很,所以大巫師也沒有過多懷疑。

  越姬點頭,“可惜了小十七。”

  小十七雖然是個厲害的,但終究是蛇侯那邊的人,對越姬和大巫師並不多順服,所以小十七死了越姬並不多上心。

  平陽侯幽幽醒來,被赤水劍刺穿的肩膀麻痹木實,並不多疼痛。

  他睜開眼,入眼是低矮昏暗的土屋頂,也不知身在何處。

  身邊傳來低沉的聲音,“醒了?”慣有的清冷中卻夾雜著關切。

  這聲音,已經有很久不曾聽過。

  平陽侯飛快轉眸,向聲音傳來處看去,見一個清冷峻逸的年輕男子坐在土榻邊卻是蛇國第一死士……夜……

  四目相對,半晌,平陽侯喉間微哽,聲音帶澀,“二哥,又是你救了我。”

  夜冷冰的眸子微微濕潤。

  原來他便是當年被高承的爆破箭所傷,被一路追殺,最後誤落入蛇國合歡林中的南陽侯。

  當時被一片鐵片穿破了頭,醒來後失去所有記憶,無意中救下丹心將他送到丹心手中,又再昏迷不醒,由清暗中收留,才活了下來。

  直到成為了死士,才漸漸記起往事,但那時體內瘴毒已深,已經不能隨意離開蛇國。

  加上蛇國與燕皇間的一些事,需要他去查明,所以索性安心留在蛇國,只是暗中設法與平陽侯取得聯繫。

  這些年來他身為蛇國第一流的死士,實為弟弟平陽侯的暗線。

  為了不暴露身份,這些年來兄弟二人都是以特殊的方式聯絡,除了以死士與平陽侯的身份相拼時見過,再沒有私下說過一回話。

  這聲‘二哥’久遠到,夜以為永遠都不會再聽見,“你向來穩成,這次是怎麼了?”好在他回來得及時,否則後果不敢多想。

  平陽侯默了下去,即便是落到這個地步他也不後悔走了這一趟。

  他不來青衣必死。

  夜看了平陽侯一陣,暗歎了口氣“十一真是你兒時夢中所見,一直心心念念的姑娘?”

  平陽侯輕點了點頭“確實是她。”

  夜輕抿了唇,過了會兒才道:“十一心地善良,傷你定非所願,你……莫怪她。”

  平陽侯苦笑,打量了一下四周,“這是哪裡?”

  夜見他避開話題,知道這次,他真的惱了,不好再多說,“小十七父親的舊居,平時不會有人來。”

  平陽侯輕呼出口氣,原來還在蛇國,“我睡了多久?”

  “兩天,他們在合歡林裡尋不到你,今晚怕是要開始搜城了,得儘快送你離開。”夜深眉微蹙,好在他回來時,蛇國正亂,沒有人知道他回來,才能有機可尋。

  平陽侯掙扎起身。

  “別亂動,更別用真氣,將毒提前催發。”夜將他按住,眸子裡難掩擔憂,“你可知中的什麼毒?”

  他回來便得知,在大巫師正拼著全力在合歡林圍剿平陽侯,匆匆趕去,正好遇上昏迷的平陽侯。

  他一驚之下,非同小可,忙將平陽侯背起,借著對合歡林的熟悉,避開追兵,出了合歡林,將人事不知的平陽侯暫時安置在這裡。

  這兩天,平陽侯一直高燒不退,夜為了不被蛇國的事纏身,沒敢暴露身形,所以只是在暗中去取藥之時,得知一些不完整的消息,知道平陽侯傷在十一手中。

  他取藥回來,用盡了自己所知的解藥,對平陽侯所中的毒,卻全無效果,實在不知平陽侯中的是什麼毒。

  平陽侯苦笑,“蛇皇的毒。”

  夜怔了,心底一片冰冷……

  十一那丫頭,這一次真是走得遠了。

  過了好一陣,才出聲道:“有一年時間,定能想出辦法,我先送你離開這裡。”

  這些年來,平陽侯一直與淩雲一起研究蛇國,自然知道蛇皇的毒是何等霸道,但這毒中也中下了,再怨天尤人,也起不了半點作用,只能離開這裡,再想辦法。

作者: kidchang    時間: 2013-8-23 12:36 PM

075 一箭三雕

  平陽侯被二哥背上後背,鐵硬的心,剎時軟了,淚濕了長睫

  他們母親去的早,他和二哥在宮裡相依為命,二哥年長他四歲,在他很小時,就嚴格的督著他練武。。

  為了避開宮裡各方的耳目,他們練武總是躲在宮後的深山裡。

  他如果不認真,或者練的不好,二哥打罵得他很厲害,但一旦他練武傷著了,二哥卻總是背著他回去。

  現在二哥的後背,不再是少年郎時的單薄,而他也不再是半大的孩子。

  但這親密的感覺,卻是久違。

  眼眶燙了又燙,再不是平時的淡漠侯爺,動情道:“二哥隨我回去,姜國的神仙忘,可以解去合歡林的瘴毒。”

  夜腳下微微一頓,搖了搖頭,“我還不能離開。”

  平陽侯蹙了眉,“那件事,橫豎查了這多年,再慢些查也是無妨。”

  夜側臉過來,冷峻的側影在月輝下,越加顯得剛毅,“不知自己是誰,沒有任何記憶的日子,我不想再過。”

  初初失去記憶的日子,如同行屍走肉,夜如今想來,仍說不出的孤寂可怕。

  姜國的神仙忘是洗去一個人所有記憶的丹藥。

  他還有太多的事要做,而且這世上還有他放不開的東西。

  現在平陽侯又中了蛇皇的毒,他更要留在蛇國,弄明白這毒,到底有沒有解法,畢竟最瞭解蛇皇的人是蛇侯和越姬,以及大巫師。

  “就算不服神仙忘,只要有合歡林的泉水,也可以活下去。小刀……活得甚好。”平陽侯看著地上兄長背著他的影子,如同他們兒時,說什麼也不願兄長繼續留在這個人吃人的蛇國。

  夜望向樹梢上的月影,“當年高承送給楚國公的那些泉水,就算再怎麼省著用,也應該所剩無幾,如果真如我所料,過不了多久,就會設法取水,只要知道到底是何用要用那泉水,一些迷團,就可以設法解開。我等了這麼多年,豈能這時候放棄?”

  平陽侯望著兄長深邃的眼眸,知道再勸也是無用,暗歎了口氣,“我查遍了楚公府每個角落,均不見有那泉水的痕跡。”

  “所以更要查。”

  二人的行蹤,絕不能被任何人看見,說話間,已經遠離小十七的舊屋,夜不能不打起十二分精神,不再說話,如鬼魅一般穿梭在密林之中,最後閃入蛇國的秘密通道。

  這些秘密通道是遇上緊張情況,供越姬等重要要人暗中逃離蛇國的通道,只得蛇國極少數人知道,所以就算是搜城,也不會有人搜進密道。

  絕不會有人想到,平陽侯會從這裡被他送離蛇國。

  夜帶著平陽侯人不知鬼不覺得離開蛇國,潛入平陽侯的私密處所,與收到消息趕來的淩風和淩雲匯合。

  淩風以前是南陽侯最信任的左右手,這些年來,也是由他暗中與夜聯繫,但真正能見到夜的機會卻一隻手也能數得出來。

  這時見著夜,這個當年讓他誓死相隨的少年將軍,熱淚滿眶,單膝跪了下去,哽咽哭道:“將軍……”

  夜冰冷的嘴角抽起一抹淺笑,手握了淩風的肩膀,“你很好。”

  當年平陽侯遇險,他與高承相搏,派淩風前往平陽府,誓死保護他的幼弟,淩風做到了。

  淩風哭道:“屬下無能,當年無法回救將軍,這些年,明知將軍身陷蛇國受苦,卻無能為力。”

  夜扶他起來,“你已經做得夠了。”

  淩雲與淩風在口角上慣來不合,換作以前,淩風哭成這般模樣,淩雲定會笑話幾句,但淩雲望著當年在百姓和將士心目中如神一般的南陽侯,卻說不出半句笑話。

  整了整衣冠,恭敬上前,“淩雲拜見南陽侯。”

  夜轉眸過來,認真的打量過這位被世人傳為神醫的年輕男子,眼裡是不掩地讚賞,“淩家男兒,個個好樣的。”

  淩雲臉皮是極厚的,被夜一贊,臉上反而熱了一熱,不好意思地看了眼含笑看著他的平陽侯,“侯爺太抬舉在下了。”

  他雖然身在軍中,但沒官職,仍是以‘在下’自稱。

  夜笑了一笑,眼掃過平陽侯肩膀上的傷,眸子裡擄過鬱色,但有淩雲在,比他這個不識醫術的兄長更為有用,“我該走了。”

  淩風急道:“將軍何時歸來?”

  夜眸色微凜,“還得過一陣子。”

  淩風知道南陽侯兄弟,都是說一不二的人,他說過一陣,就得過一陣,勸也無用,雖然不舍,卻也道:“淩風等將軍歸來。”

  夜望著這個當年隨自己出生入死的兄弟,心裡也是難以平靜,不忍再看,提步走向門口。

  平陽侯掙扎起身,“二哥,一定要多加保重,無論如何,要保得性命。”

  夜回頭過來眼眶微澀,弟弟的意思,他懂,弟弟的意思仍如當年傳給他的話一樣,只要能保得性命,就算是受命前去刺殺平陽侯,也不要手軟,就算是演戲,也要真做。

  所以這麼多年來,他是唯一一個曾傷過平陽侯的死士。

  也因此穩穩地站在第一死士的位置上,就算是多疑的蛇侯也不曾懷疑過他。

  只有他自己知道,那一劍刺在一母所生的親弟弟胸膛上,比那一劍刺在他的胸口更痛。

  夜走到門口,平陽侯的聲音在身後響起,“二哥。”

  夜又再回頭,平靜地看著已經長得與他同樣高的兄弟,“還有事?”

  平陽侯從懷中取出一個小瓷瓶,拋給夜,“姜國的蛇丹。”這東西是越姬做夢都想要的,關鍵時候可以成為兄長手中的底牌。

  夜握著帶著兄弟體溫的瓷瓶,眸子裡閃過一抹異色,“小十七……”

  他相信三弟的為人,小十七定不會如傳聞中那樣,被平陽侯所殺,相信三弟定有自己的安排,他相信三弟,本不該問。

  但終是問了出來,小十七是他除了面前這個血脈相通的親弟弟以外,另一個視為親人的人。

  他性格雖冷,卻無法做到不理不問。

  平陽侯道:“我把他送去了姜國。”

  夜愣了一下,“姜國?”

  “不錯,一年前,我查得小十七過世的父親,就是二十五年前被姜國皇帝逐出皇族的嫡親太子。”

  夜有些意外。

  姜皇廢太子的事,夜也曾聽說過。

  據說是姜國的太子無心朝政,迷戀四處閒遊,任薑皇如何打罵,關押禁足,都收不了太子的心。

  又一次被太子逃出宮,薑皇大怒之下,廢除太子,斷絕與太子的父子關係,將太子貶為庶民。

  本以為,這樣可以嚇一嚇太子,讓兒子回心轉意,回頭求他,結果這一貶,太子卻如同放飛的風箏,去得沒了人影。

  姜皇命中絕子,雖然後宮蓄了百余個妃子,卻只生女兒,除了失蹤的太子,再沒得過兒子。

  轉眼,二十五年過去,姜皇已老,膝下卻無子繼承皇位,只得一幫叔侄虎視眈眈。

  如果平陽侯消息屬實,小十七的父親真是當年被貶為庶民後失蹤的太子,那麼小十七就是姜皇唯一的孫子。

  平陽侯將小十七送返姜國,于姜國可真是大人情。

  夜一怔之後,已經了然。

  姜國與蛇國本是交好,但越姬這次去姜國卻處處碰壁,已經開出天價,也求不到那顆蛇珠。

  越姬命他和丹紅暗中竊奪,但對方卻事先布下重重防範,令他們無從下手。

  原本越姬在三十裡外,駐下重兵,如果暗奪不成,就重兵強索。

  但到了姜國才發現,姜國竟已經事先做好防禦,並聯絡的臨近的盟國相助。

  即便是越姬調兵前來,絕討不到半點好處。

  夜當時沒想明白這其中道理,現在聽平陽侯一說,便明瞭了。

  姜皇與廢太子,與太子斷絕關係,已經後悔多年,明裡暗裡的派人尋找多年未果。

  如今得知兒子慘死在蛇國,而孫子在蛇國又是那般艱辛才活下命來。

  姜皇哪能不恨?

  越姬這時候去,豈還能討得好臉色?

  如果不是顧忌合歡林的毒瘴,怕是打過來的心都有。

  “那丹紅……”

  “我沒告訴姜皇丹紅的事。”平陽侯望定兄長,兄長對這兄妹二人,當真上心啊。

  夜輕抿了薄唇,微一點頭,轉身離去。

  丹紅固然可憐,但他的經歷會被皇家視為恥辱。

  姜國從來不缺公主,姜皇如果知道丹紅的事,定會設法暗取丹紅性命。

  但這件事一旦被小十七知道,難保小十七與姜皇反面。

  姜皇已經失去兒子,又豈肯再失去唯一的孫子?

  所以姜皇在丹紅的事上,會十分頭痛。

  他這個弟弟的心思,遠比他更為細密。

  送了小十七回姜國,令姜國與蛇國反目,給他自己拉了一個盟友,同時斷了姜國與蛇國的盟約,也斷了越姬救治那條臭蛇的機會。

  瞞下丹紅之事,就算以後姜皇從別處得知丹紅的事,只要沒傳揚開去,一顆神仙忘洗去丹紅所有記憶,再給她更換身份,把過去完全抹去,顧全了姜國顏面。

  平陽侯這麼做,保得丹紅的性命,等於賣了個人情給小十七。

  姜皇認了小十七,或許有一日,小十七便是姜國的新皇。

  小十七與丹紅相依為命,自會記住他的這個人情。

  一箭三雕。

作者: kidchang    時間: 2013-8-23 12:36 PM

076 想念小十七

  蛇國的死士團隊由蛇侯所建。

  越皇和大巫師雖然可以調用死士團隊,但最終的大權卻在蛇侯手

  在蛇侯、越皇和大巫師三人之間出現分歧時,死士團隊自然是聽蛇侯的。

  好在這些年,蛇侯、越姬和大巫師三人達成共識,相安無事。

  但越姬和大巫師心中的陰影終究是有的。

  於是,死士是越姬和大巫師手中的劍,也是刺。

  夜身為死士團隊最高的領導者,更是一把讓越姬和大巫師愛極,又忌極的雙刃劍。

  蛇侯在的時候,凡事由蛇侯出面,越姬和大巫師自然不擔心夜。

  可是蛇侯這許久,仍無音信,他們對夜的顧忌也就越來越重。

  越姬接住夜拋來的小瓷瓶,打開來看了看,滿臉的詫異與驚喜。

  這瓶裡裝的,正是她親自前往姜國,而不得的蛇丹。

  當時姜國的態度,軟硬不吃,她離開姜國,把夜留在姜國,也是不得己而為之。

  夜雖然簽下生死血契,但夜的本事無人能及。

  他不但功夫好,頭腦更好,頭腦太好的人,並不好使喚。

  留下夜,是福是禍,越姬心裡一直忐忑。

  那麼做,也只是報著一線希望,不想他真的拿到了蛇丹。

  現在他竟拿出蛇丹。

  越姬按捺歡喜,和大巫師交換了個眼色,“你要什麼?”

  “丹紅的解藥,以及讓丹紅離開越國。”夜的聲音是慣有的冷清,不帶感情。

  “這些年,你為丹紅做了那麼多,既然有心,何不將她收在身邊為姬妾?”

  放丹紅走,越姬並不多捨得,但能得蛇丹,讓蛇皇康復,別說一個丹紅,就是散去整個死士團,也是值得。

  再說大巫師的失誤,讓丹紅離心,留著只怕非福,是禍。

  如果放掉丹紅為條件,換一個夜,這買賣實在占了大便宜。

  “夜習慣了一個人,不想有任何束絆。”

  夜、越姬和大巫師都明白,因為小十七的事,丹紅繼續留在越國,定難再象以前一樣‘忠心,賣命,她不來找大巫師報仇,大巫師也不敢留她性命。

  小十七的事,已經讓夜不滿,如果再殺了丹紅,不知會不會激怒夜,做出背叛他們的事。

  如果夜背叛,後果難以預料。

  越姬惱大巫師急功近利,不計後果,但事情已經如此,再埋怨也是無用。

  如果能讓丹紅遠離越國,倒也是個兩全之計。

  看向大巫師,“大巫師認為如何?”

  大巫師派小十七出去,也是意在削弱夜的勢力,現在目的達到,自然沒有異議,點了點頭,取出解藥,拋給夜,“這藥本是要給小十七的,可惜他……唉,說起那件事,我也有責任,還望丹紅別耿耿於懷才好。”

  夜接下解藥,打開瓶塞看了看,確實是淫蠱解藥,信手揣入懷中,淡道:“丹紅定會明白大巫師的一片苦心。”說完轉身就走,可以說傲慢之極。

  他順著大巫師的口風,所說的話,更讓大巫師變了臉色,這人太過放肆。

  越姬把玩著小瓷瓶,掃了眼沉下臉去的大巫師,嬌媚一笑,道:“夜是在天上飛翔的雄鷹,不是金絲籠裡取寵于人的金絲鳥兒。既然是雄鷹,自然有雄鷹的活法。不管他怎麼活,只要關鍵的時候能用上,就可以了。”

  大巫師深吸了口氣,讓怒氣散去些,“我怕丹紅不肯就此甘休。”

  “她離開越國,就再不能近得你的身,還能拿你怎麼樣?小十七和夜在,丹紅自是不捨得死的,那麼你那毒固然有用。但小十七死了,而看夜的模樣,確實無納丹紅為妾的意思。丹紅沒了想頭,存了死心,那毒還有什麼用?”

  越姬嘴角抽出一抹嘲諷,當初幹那蠢事的時候,難道不曾想過這些後果?如果丹紅一心為小十七報仇,連死都不在意了,還會在意身上的淫蠱?再說那淫蠱威脅到的是清和小十七,而非丹紅。

  丹紅那殘破之身,早聲名狼籍,她不舍的是小十七和夜,哪能在乎自己?

  大巫師不近女色,自認為丹紅怕著他的淫蠱,不敢反,當真愚昧可笑。

  “蛇侯不在,如果你再動了丹紅,激怒夜,你敢保證拿得住夜?”

  大巫師想著夜手中的劍,暗打了個哆嗦,如果說越國誰能輕易的取他性命,那就是夜。

  朝門外望了一望,默認了越姬的話。

  他們不知,夜出了大殿,到了無人處,站定下來,回眸冷笑。

  一顆蛇丹能換取他們信任。

  如果不交出蛇丹,他們如何能相信他?

  處處防著他,他如何能查出蛇皇之毒的解法?

  蛇丹固然可以在關鍵時候保他性命。

  但他一人生死,能換得蛇皇之毒的解法和丹紅的自由,他何樂而不

  又下了一夜的雪,天亮時天才放了光,琉璃瓦上蓋了厚厚的一層白,比平時雖然更見亮堂,卻平憑了幾分蕭索。

  十一買來香燭,摘了一捧長青樹枝,站在小十七的屋前。

  屋外墳前有燒殘的香燭,又擺了水果饅頭,可見丹紅是回來過的。

  只是此時房門緊閉,不知丹紅又去了哪裡。

  十一進屋收拾了一套小十七常穿的衣裳出來,見慣生死的她,說不出此時是悲,還是痛,只覺得心裡如同灌了鉛,沉得心跳仿佛已經停止,任她大口的呼吸,仍透不過氣。

  小十七死不見屍,無法安葬,只能依著他的爹娘,立上一個衣冠塚。

  按理,這些該丹紅來做,但遲遲不見丹紅,也不知丹紅現在是什麼樣的情形。

  與其尋著丹紅,給丹紅陡加悲傷,倒不如她去做。

  十一給小十七的爹娘上過香燭,拜了幾拜,才在右手方選了棵長得極好的長青樹下,拿了鐵鍬在樹下掘坑。

  身後傳來風吹衣袂的聲音,十一回頭。

  卻見丹紅正從踏著樹稍上飛落,十一不知多少次見過丹紅從樹上輕飄飄地飛落,如同花中仙子一般輕盈,而這時,丹紅卻是直跌下來,裹了一身的雪,好不狼狽。

  十一吃了一驚,正要搶上相扶,丹紅已經先行爬坐起身,頭髮被摔得微微散亂。

  兩眼迷離,一張臉如同死人一樣白,一身的酒氣,顯然不知才在哪裡醉宿醒來。

  起了幾次身,都還沒站穩,就又摔倒,她索性不起來了,就坐在雪地中,看過十一,看過十一掘的坑,再看過放在一邊石頭上小十七的衣裳,看定那套衣裳,視線就不再挪開,呆呆地,怔怔地,全無表情。

  看似無悲無痛,但十一卻覺得此時的丹紅如同風中的殘燭,隨時可能從這世上完全地消失。

  十一眼眶微澀,不久前,丹紅還拉著她的手,柔聲叮囑,“我把小十七交給你了。”

  如今回來,卻物是人非。

  十一心頭酸澀,很想走上前,扶起坐倒在雪地中的美麗女子,跟她說,“對不起,我沒看好小十七……”

  但到嘴邊的話,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噙了淚,回頭繼續掘坑。

  丹紅一動不動,只是靜靜看著,看了一陣,不知從哪兒摸出個小酒壺,坐在那裡慢慢地飲。

  十一眼角餘光瞧見,暗歎了口氣,小十七的死,怕是讓丹紅面臨崩潰。

  掘好了坑,捧著衣裳,呆望著掘好的土坑,卻放不落手。

  雖然只是一套衣裳,她卻覺得,這一放,她與小十七當真就再無相見之日。

  自出現後,一直沒出過聲的丹紅抬眼看來,“為何不葬?”

  十一回望過去,小臉微白,“葬了就看不見了。”

  丹紅幽幽道:“不葬,也是看不見的。”

  十一的唇哆嗦了一下,是啊,小十七已經不在,不葬也是看不見的了。

  樹上積雪落下一塊,在樹枝上砸散,四處飛濺,濺在十一唇邊,她絲毫感覺不到冷,反覺得心底透起一股寒氣,越來越冷,得到後來,竟將整顆心牢牢裹住,結成冰,一呼一吸間,都冷得刺骨,冷得透心的涼。

  但不知為何,那冰冷中,十一又仿佛隱隱覺得小十七未必真的不在。

  “或許小十七未死……”

  她問起小十七時,那個人含笑反問,卻並沒正面回答她,或許……

  還另有隱情。

  她並非想為那人尋什麼開脫理由,但就生生地起了這麼個念頭。

  “未死?”丹紅默默地飲了口酒,如果未死,她又來葬什麼小十七?“小十七知道你葬他,定會歡喜。”

  有她和清的事在先,小十七平時沒個正經,但做姐姐的她,如何能看不出小十七的心思,如何能感覺不到小十七的一縷情絲,牢牢地縛在了十一的身上。

  十一默然,二人一站一坐,又靜了下來,再不說什麼,各自呆呆

  又一陣腳步聲傳來,十一回頭。

  竟是錦娘拿著一些香燭走來,十一眼角掠過一絲冷意,她還有臉來。

  錦娘看見十一,神色一僵。

  關於小十七的事,如果十一在丹紅耳邊吹上什麼風,對她更加不利。

  小十七沒能回來,她就想到了定有這天,好在這事本是大巫師決定的,她完全可以把這事推到大巫師身上,設法化解丹紅對她生出的恨意。

作者: kidchang    時間: 2013-8-23 05:53 PM

077 彆扭

  錦娘走近,路過丹紅身邊時,略停了停,繼續前行。

  丹紅終於動了一下,紅唇中低低地吐出一個字,“滾。”

  錦娘臉色微變,“我只是來看看小十七……”

  “滾。”丹紅提高音量,打斷錦娘的話。

  錦娘向丹紅看去,後者面無表情,連眼風都不朝她掃一掃,“丹紅,我只是……”

  丹紅眼珠子終於動了動,慢慢轉身錦娘,眼底閃過一抹恨意,“再不滾,就算你是陛下身邊的紅人,我也讓你死無全屍。”

  小十七死了,錦娘自是怕見丹紅的,但她在越姬身邊已久,平時誰敢跟她這麼說話,就算是現在心虛,聽著也覺得刺耳,聲音也提高起來,但見丹紅醉醉熏熏,也不敢激她,怕她酒後失去理智,仍壓著脾氣,“我一片好心……”

  丹紅一聽‘好心,二字,眼底浮起殺意,搖晃起身,闊袖下寒光閃過,露出一截雪亮劍身,那是丹紅殺人的武器。

  陰森笑道:“不曾看見人的‘好心,是何物,既然你有,我就取出來看看,到底何為‘好心,。”

  錦娘嚇得倒退兩步,“你瘋了?”

  丹紅蹣跚上前,“是啊,我是瘋了,我早就該瘋的。”

  她回來後,得知小十七失蹤的事,如五雷轟頂,她不見十一,是怕見著小十七心愛的姑娘,更加悲哀失控。

  忍著悲痛把來龍去脈打探了個明明白白。

  她身為蛇國第二死士,自有自己的一支人脈,和打探消息的辦法,小十七失蹤的事,不過一日時間,也就被她知道得清清楚楚。

  錦娘在這裡面所扮的角色,她又如何能不知道?

  雖然錦娘只是大巫師面前的一個小角,但丹紅又哪能不恨?

  不過她最恨的不是錦娘,也不是大巫師,而是自己。

  如果不是因她所累,小十七不會不理不顧地挺而走險,更不會這般不明不白地丟掉性命。

  她腦海中滿滿都是小十七兒時可愛的面龐,笑嘻嘻地圍在她膝邊,喚著姐姐。

  爹娘將那麼可愛的他,交給自己,自己卻把他丟了。

  那些依賴的聲音,全變成利劍絞著她的心臟,痛得無法呼吸。

  丹紅心如死灰,再無生念,只是心底還殘留著一點執念。

  等夜回來,再見他最後一面,便殺掉錦娘,再設法殺死大巫師,最後自決爹娘墳前。

  她避著,繞著不見大巫師和錦娘,將自己浸泡在酒水之中,撐著不讓自己喪心失狂,等不到夜回來。

  這時見著錦娘,即便是被錦娘一句不痛不癢的話一激,也勾起滿腔的恨意,哪裡還忍得住,嘴角噙著冷意,掠身而上。

  丹紅即便在醉中,手上功夫絲毫不減,她殺心已起,出手又是毫不留手的殺招。

  錦娘吃了一驚,想要避,卻被丹紅刀光裹住,一時間,竟不知何處為實,何處為虛,避無所避,眼看要被刺殺在丹紅劍下。

  一支素手突然伸來,在丹紅手腕上一推,令丹紅刺出的劍偏了開去,削去錦娘耳邊一縷髮絲。

  刀鋒回轉,劃過十一手臂,十一素白的衣裳上浸出一抹豔紅。

  十一回頭過來,瞪向被嚇怔的錦娘,“還不快走。”

  錦娘這才回神過來,再顧不得什麼顏面,丟下手中香燭,飛奔逃去。

  丹紅怒喝,“放手。”

  十一緊握丹紅手腕,“你現在不能殺她。”

  錦娘不是不該死,但十一知道,丹紅一旦殺了錦娘,就不會再給自己留活路,會再去殺大巫師,越姬。

  那兩個人絕不是丹紅能輕易殺得了的,到頭來,慘死的仍是丹紅。

  小十七無論死活,都不願看見這樣的結局。

  丹紅殺心已起,加上酒液的麻痹,哪裡還有理智,但潛意識中仍知道不能傷了十一,所以只是抵死掙扎。

  十一死死控制著丹紅,不容她掙脫,正想騰出一手,將丹紅打昏,一個修長的身影出現在前方,深邃的眼眸鎖定她的眼,線條剛毅的薄唇微微抿著,令冷峻的臉龐顯得冷硬。

  十一象迷失的孩子突然見到大人一般唇一哆嗦,低喚出聲,“夜。”聲音幾乎帶了哭腔。

  丹紅身子一僵,轉頭看去,在看清那筆直身影時,全無表情的臉,終於微微扭曲,緊繃著神經在這一瞬松了下來,眼前一黑,身體也隨之失去重心,向前撲倒。

  十一忙將丹紅一把抱住,用自己的身體支撐著不讓丹紅摔倒下去。

  夜向這邊大步行來。

  十一的唇微微發白,長睫微濕,“夜,小十七他……”

  “我知道了。”

  是十一熟悉的冰冷聲音,但在這瞬間如同脫線的風箏,被重新拽住繩索,不必漫無目的地飄零搖曳。

  夜將丹紅接過,打橫抱起,深看了十一一眼這雙眼一直是清澄無害,此時眼底卻攏上一抹,他離開前不曾有的刻骨痛楚。

  他不知這痛是因為小十七,還是為了三弟。

  夜垂下眼瞼,掩去眼底深處掠過的一抹痛意,視線落在十一受傷的手臂,“要緊嗎?”

  十一輕搖了搖頭,“皮外傷。”

  夜略一點頭,抱著昏迷過去的丹紅向前走去。

  十一才見著夜,有太多的話想跟他說,忙跟了上去。

  只走出幾步,丹紅就醒了過來,睜開眼,發現將她抱在懷中的竟是心心念念的人。

  夜見她醒了,便要將她放下。

  丹紅拽緊了夜的衣襟,大眼一眨,滑下兩行淚聲音輕顫,“別。”

  自從清的事以後,何時見過她這般柔弱。

  夜欲鬆開的手臂,重新穩住,仍抱了她前行。

  十一瞧著這一暮,突然覺得自己是多餘的,不該打攪他們二人的世界,停了下來。

  夜隨著十一一同停下腳步,轉身過來見十一正向反方向挪著步子,濃眉一沉。

  十一天不怕地不怕,對夜卻是怕的,見他變臉,唬得即刻站定,不敢亂動。

  夜深看了她一眼,抱著丹紅向前走去。

  十一擰著眉頭,猶豫著該不該跟上去。

  夜走得很慢,不見十一跟上,回頭瞪來。

  十一輕咬了下唇磨蹭著跟了上去,夜才加快了步子。

  十一望著前面高大筆挺的背影,心裡嘀咕,丹紅需要心愛的人安慰,而夜正好是這麼個人。

  此時正是他們二人,你情我噥,噥著噥著,就把事成了,或許就此成就了一雙美鴛鴦,丹紅也不會再有死心夜也不用再孤獨。

  這時候,她在旁邊杵著叫什麼回事?

  夜好似能聽見她的心聲,回過頭來冷瞪了她一眼。

  十一忙將嘴閉緊,生怕一不小心,把心裡想的說了出來,走快兩步,老實地跟在他身後。

  夜這才不再理睬她,健步如飛。

  丹紅的住處頗為奢華,三套一的院子,又有老奴和侍女服侍。

  夜揮退下人抱著丹紅徑直進了丹紅寢屋。

  十一跟在後頭到了寢屋外間,就不再跟著往一旁的凳子邊靠,既然不能走老實呆在這兒侯著總是可以,也不必到裡頭礙眼。

  哪知剛剛轉了方向,夜又冷冷地瞪了過來,“跟來。”

  十一對慣了夜的冷,聽著這聲音,仍打了個寒戰,不知自己做錯了什麼,惹得夜如此著惱。

  掃了眼夜懷中丹紅,後者已經哭得軟得沒了骨頭,完全地依在夜結實的胸脯上。

  十一心裡疙疙瘩瘩,更覺得此時此刻,她不該呆在這裡。

  但再次對上夜冷若眼霜的眼,暗吸了口氣,心不甘情不願地挨了過去。

  她不知,她每一次猶豫後退,夜心裡就添上一層堵。

  這丫頭難道當真對他沒有半點情意,就這麼想,將他和丹紅湊在一塊?

  夜將丹紅放上床榻,丹紅微顫的手死拽著他的衣襟不放,像是抓住最後的一根救命稻草。

  小十七終於因她沒了性命,丹再無顏活在這世上。

  這些年來,清在丹紅的心中漸漸淡去,她對夜並不敢奢望,但他終是她在這世上唯的執念,這懷抱是她渴望已久的,只望在死前能在他懷中呆上一會兒。

  從這世上離開的那會兒,能帶著他的溫暖。

  饒是夜性子再冷,再不近女色,這會兒,也不忍心將如同將盡的燈芯的丹紅從懷裡丟開。

  微鎖著眉心,由著丹紅依在他胸前,在榻邊坐下,抬眼向十一看去。

  十一自然不會懷疑夜有讓人觀賞曖昧地喜好,但此時此情,更彆扭過看蛇侯在床上與美女膩歪,恨不得隱去身形,垂著眼,唯恐餘光瞟到榻上相擁的二人,眼觀鼻,鼻觀心,左腳尖踩著右腳尖,巴望著夜早些把話交待了,能早些離開。

  夜瞧著十一不自在的樣子,濃眉越蹙越緊,再想著三弟的話,心下越發黯然。

  丹紅見夜令十一跟隨,知道夜不願與她更多的親近,朝十一看去,後者是一派順服乖巧。

  心想,十一這副模樣恐怕要惹得夜不開心。

  果然見夜睨著十一的眸子攏上一層慍意,心底一片悵然,他果然是在意十一這個小姑娘的。

  夜越是看十一,十一心裡越是彆扭,抱著個需要安慰的美人,卻一聲不出的瞪著她,叫什麼事?

作者: kidchang    時間: 2013-8-23 05:54 PM

078 還情

  十一不知道夜與平陽侯的關係,橫思豎想,自己唯一的錯漏就是沒把小十七看好,但小十七那性子,是她看得住的嗎?

  小十七出事,他們會難受,難道她就不會嗎?

  越想越委屈,越委屈越惱火,抬眼起來,迎著夜冰冷的目光,瞪了回去。

  夜愕了一下,暗歎了口氣,她對過去什麼也不記得,又是這般環境,活著已是不易,還能對她強求什麼?

  收回視線,才發現丹紅一直靜看著他,將亂麻麻的思緒拋開,從懷中取出一個藥瓶,塞到丹紅手中,淡聲道:“離開越國。”

  丹紅握著那個藥瓶,怔了,定定地瞅著他,半晌才淒然一笑,“我不會離開。”

  “你必須離開。”夜口氣決絕,沒有絲毫回轉的餘地,繼而頭在她耳邊,用只得他二人聽得見的聲音低語道:“小十七未死,不久會成為姜國太子。你不離開,如果被姜皇所知,必千方百計殺你滅口,一旦被小十七所知,你叫小十七如何,保你叛國,一生被姜國追殺。重返蛇國,做這人不人,鬼不鬼的死士。還是棄你,然後永世不得心安?”

  他同情丹紅,固然不會將她看輕,但皇家人情涼薄,為了顏面,哪裡會顧惜一個名聲狼籍的公主的性命?

  丹紅要想活命,只能遠離蛇國,隱性埋名,與過往斷絕一切關聯。

  讓這世間再沒有淫名滿世的蛇國丹紅。

  丹紅驚看向他,是她熟悉的,如同冰石的英俊面龐。

  那雙眼裡從不含任何感情,但說出的話,絕不容人懷疑。

  十一見丹紅神情有異,但既然夜要壓低聲音,就是有不想她知道他所說的話,不管如何好奇,也不能去問。

  夜瞟了一臉好奇的十一一眼,接著低聲道:“正因為小十七,姜國才與越國解盟反面。”

  丹紅整個人在夜懷中僵住,如同石頭人一般。

  不知是驚,是喜,還是憂。

  她不知丹心為什麼將成為姜國太子,但腦海裡反反復複只有一個念頭,丹心還活著。

  雖然不可思議,但夜從來不是胡亂說話的人。

  而且姜國與越國解盟之事,是她親眼所見。

  想來是夜晚歸的這些天,得知了姜國反目的原因。

  她對夜的話,不會有任何懷疑,但是一切來得太突然,大悲大喜,大起大落,一時間讓她無法消化,只是愣愣地看著夜。

  夜說完這些話,慢慢退開,放開手來,將拽著自己衣襟的手扳開,令她躺好,站起身來,步下床榻,仿佛什麼都不曾說過,也仿佛什麼都不曾發生過。

  丹紅手中緊拽著那個瓷瓶,終於失控哭出了聲。

  是喜極而泣,也是痛極而泣。

  喜,自然是丹紅尚在人世。

  痛,是因為她知道手中拽著的是什麼,淫蠱的解藥。

  這東西被大巫師看得如何重要,丹紅再清楚不過,要得到這解藥,得付出多大的代價,無法想像。

  她不知夜用什麼辦法得到,但有一點可以清楚,夜一定付出相當可怕的代價。

  夜為她所做,太多,太多。

  如果夜是愛她的,她可以傾自己一生去愛他,為他做一切,能為他做的,以此來回報於他。

  可是他心裡沒有她,就算她為他填上性命,也暖不了他孤寂冰冷的心。

  他不需要她。

  丹紅心裡痛極,寧肯他什麼也不為她做,任她死去,起碼可以心安。

  但如今她如何心安?

  即便是給她做牛做馬,也無法心安。

  夜不再看丹紅一眼,大步向外走去。

  十一看著嚎嚎大哭的丹紅,又看向走向門口的夜,杵在那兒有些不知所措。

  這樣子,是讓她去安慰丹紅,還是跟他一起離開?

  不知丹紅為何而哭,就算安慰也不知該說些什麼。

  但丹紅哭得痛心裂肺,這麼走了,又太滿情寡義了些。

  正左右不定,夜冰冷的聲音傳來,“不走?”

  十一輕噓了口氣,不放心地望瞭望仍在痛哭的丹紅。

  繼而想到,她肯這麼哭出來,便是去了死心。

  這時候,不該去勸慰什麼,而是由著她獨自發洩。

  放鬆手腳,向門外溜去。

  夜看著小心翼翼的十一,不禁啞然。

  深眸不由地暗了下去。

  這丫頭心地純良,如非大巫師和越姬迫得厲害,她如何能對三弟下得毒手。

  她為了何住母親,不得巳而為之,能怨她什麼?

  然蛇皇之毒,令三弟陷入絕境,往後的日子不敢去想。

  如此一來,就算她是三弟一直心心念念的那個姑娘,三弟也不可能不恨?

  以三弟的手段,她的日子怕是不會再好過。

  要想解去他們二人之間的死結,唯一的辦法就是得到蛇皇之毒的解法。

  十一被夜看得頭皮發麻,輕咳了一聲,低聲道:“小十七……”

  “此事與你無關,不必耿耿於懷。”夜聲無波瀾。

  十一心想,既然你這麼想,做什麼這麼不待見我?

  不過這話,她不敢說出來,畢竟小十七是所有人心裡的痛。

  頭頂再次響起夜的冰冷噪音,“你可知,這次用蛇皇之毒傷了平陽侯,惹下大禍?”

  夜已經知道,大巫師用蛇皇迫她們母女倆誘平陽侯入合歡林的事。

  就算大巫師令她用毒,但以平陽侯的身手,就算她傷不了他,也無可厚非。

  平陽侯這麼容易傷,蛇國何需花費這麼多年時間培養這許多死士?

  所以,她只需將三弟誘入合歡林,這場交易就可以達成,她根本不必做的這麼盡。

  這一劍,生生地令三弟掩去心底的柔情,換上了恨。

  用蛇皇之毒傷平陽侯的事,是十一心裡的一根刺。

  然下毒的是母親,無論後果如何,她都只能自己擔著甚至不能讓別人知道,這毒是母親下的,否則母親定會遭到平陽侯的無情報復,咬唇,沉聲道:“我別無選擇。”

  “別無選擇?”夜眼裡閃過一絲怒意。

  十一慢吸了口氣,抬起頭,重複道:“是,我別無選擇。”

  如同他第一次看見她抬起的眼,是一雙清澄無波的眼。

  夜心底某處軟軟地陷了下去,暗歎了口氣或許真是天意弄人。

  如果她沒有失去記憶,是否知道三弟這個人,如果知道,是否還能下得了這個手?

  或許有記憶的她,會是另一番情境。

  “罷了,你回去吧。”夜背轉身,“這一年內,不要離開越國。”

  三弟中了蛇皇之毒,恨十一的,不僅僅是三弟他所有手下,都恨不得食她的肉,飲她的血。

  只要不是三弟親自出馬她只要在合歡林內,那些人暫時奈何不了

  而這件事後,大巫師和越姬暫時也不會再動十一。

  平陽侯這一傷,燕越兩國的關係固然更為惡劣,但對合歡林最為熟悉的平陽侯無法再坐陣親征,越國有合歡林相護,燕國大軍不敢輕易涉險。

  越國動不了,仇恨自然會發洩到個人身上這個個人自然是傷平陽侯的十一。

  十一就會成為被報復的對象。

  如果十一死了矛頭會重指向越皇和大巫師。

  所以,在這期間越姬和大巫師不會再讓十一離開越國,做任何有危險的事。

  相反會設法儘量保住她的安全。

  只要十一好好地呆在蛇國,對方的矛頭就會對準十一,而越皇他們就可以利用這個機會,好好喘口氣,設法重振蛇皇淫威。

  而尋常人無法隨意穿過合歡林的毒瘴,要殺十一,也是難如登天。

  所以十一只要不離開蛇國,暫時是安全的。

  十一見夜不再有責備她的意思,松了口氣。

  又向丹紅的寢屋望瞭望,尋思著丹紅將要離開,夜心裡定不好過。

  或許夜會返回丹紅身邊,二人再說說話。

  又或許,夜會想一個人靜靜。

  這時候,她實在不方便留在這裡。

  向夜行了一禮,如飛而去。

  夜看著遠去的十一,冰眸輕抬,遙望向遠處天空,低聲呢喃,“清,我這般,欠你的,也算還清了。”

  原來,清是還身為南陽侯時的副將,隨他出生入死。

  一次重要任務中,陷身合歡林,身中瘴毒,索性隱去身份。

  受盡酷刑,仍一口咬定只是一名江湖遊散之人。

  佯裝受刑不過,賣身蛇國,成為蛇國第一批死士,暗裡給南陽侯暗傳消息,成為南陽侯在蛇國的暗線。

  南陽侯重傷下將丹心送到丹紅身邊後昏迷,被清發現。

  清大驚之下,將南陽侯救下,發現南陽侯失去記憶,說南陽侯是自家遠房的堂兄弟。

  然那時的南陽侯雖然只得十來歲,卻已經名遠天下。

  他的相貌又哪能沒有見過?

  為了保下南陽侯的性命,清以服下腐心丸,忍受三日三夜腐心之痛來否認南陽侯的身份。

  後來明裡暗裡,幾經生死地經過蛇侯、越姬和大巫師的試探。

  好在南陽侯完全失去記憶,最終才取得那三人的信任,二人得以保住性命。

  再後來,清想方設法助夜恢復記憶。

  清對南朝侯完全保留地奉獻了自己的忠誠,清最終慘死。

  他所做的一切,夜看在眼裡,記在心裡,恢復記憶後,對清更是感激。

  清心中所愛只得一個丹紅。

  清雖死,夜如何能不拼死,為他保全丹紅姐弟?

  等丹紅離開蛇國,再設法索要一顆神仙忘,解去丹紅體內瘴毒,讓丹紅如同平凡女子一樣生活,他也對得起清了。

作者: kidchang    時間: 2013-8-23 05:55 PM

079 可怕的事

  這夜,十一在小院的樹杈上,望著遠方夜空坐了一夜。

  這一夜,十一只是這麼望著遠方,什麼也沒想。

  以前想的太多,想留住太多,想得到太多,但最終什麼也沒留下,什麼也沒得到。

  與小十七之間的情,想在平陽侯那裡得知過往的記憶。

  但一切都成為烏有,倒不如什麼也不想。

  月娘在窗後偷偷看了女兒一夜。

  十一與小十七的生死相交,她哪能不知。

  而平陽侯是天下少女的夢,有幾個見過平陽侯的姑娘不懷?

  何況女兒與平陽侯幾番糾葛,對平陽侯上心,也是難免。

  雖然知道平陽侯,不會是女兒的良人,女兒絕對不能與他有過多的糾葛。

  想勸,卻又無法勸,畢竟平陽侯的事,而她而起。

  先是小十一的死,再是平陽侯的事,月娘知道女兒心裡難過。

  她幾次想去叫女兒入屋休息,走到門邊,卻是不敢。

  她對女兒終是有愧。

  天沒亮,丹紅輕飄飄地落在十一腳邊枝頭。

  十一慢慢收回望著遠方的視線,看向只過了一夜,便憔悴了不少的丹紅,“要走了嗎?”

  她雖然沒能聽見夜與丹紅的談話,但隱隱能猜到,夜是要丹紅離開。

  丹紅瞧了十一一陣,輕點了點頭,“夜……”她欲言又止。

  十一靜靜地等著,丹紅最終只說了一句“以後,你自己保重。”就消失在黎明的黑暗中。

  就連會去哪裡,都不給機會十一問上一問。

  夜是丹紅心底的弦,她離開了蛇國,要再見面,便不能如現在這般容易。

  她想,丹紅定是不會捨得的。

  十一輕歎了口氣。

  這樣也好,即便不舍,但真的舍了漸漸地,總能淡忘。

  淡忘後,來去無牽無掛,豈不逍遙自在。

  一時,十一竟有些羨慕丹紅。

  從此後,蛇國再沒有丹紅豔麗的身影。

  同丹紅一樣無聲消失的,還有重傷的紫雲。

  紫雲在紅門只是一個死奴的身份,而她另一重身份,卻是一直是不為人知道的存在,所以紫雲的消失就如同紅門裡消失一個死奴那麼不引人注意。

  蛇侯始終是沒有出現,轉眼半個月過去。

  這半個月,十一不曾見過夜。

  而秋桃身上的毒卻毫無意外地發作。

  同時,長年駐守在合歡林外的燕軍無徵兆地撤去。

  越國宮內外,一片歡聲。

  坐在高殿上的越姬和大巫師神采飛揚,傳令殿下歌舞七日七夜。

  隱在人群後,抱著手臂依在盤龍石柱上的夜,俊臉緊繃,眸子越發如同千年冰潭,冷得沒有一絲暖意。

  十一仰面躺在床上眼睜睜地望著頭頂床帳,卻心平如水。

  月娘到挨著床沿坐下,“平安難道你對他,真上心了?”

  十一當然知道母親口中的他是誰,淡淡道:“不曾上心。”

  月娘坐了一陣,見十一無意再開口,只得歎了口氣走開。

  沒過兩日,十一發現不時有宮人將年輕的男子秘密送往秋桃寢宮,每過七日,便又有人在半夜暗抬了沉重的布袋出來悄悄出宮將布袋葬在城外十裡外的亂葬崗。

  每到這時候,十一總暗隨宮人等宮人離去,將布袋掘出查看。

  布袋裡裝著的都是男子的屍體初時男子屍體並無異樣,只是眼眶深陷,像是縱欲過度,脫虛而亡,但漸漸地送出來的屍體出現腐爛,而且一次比一次嚴重,到得後來竟爛得見骨。

  可以想像得到,如此下去,七日後送出來的屍體恐怕當真是白骨一具。

  十一抿緊著唇,本亮如星辰的瞳眸沒有一絲光亮。

  果然如紫雲所說。

  現在秋桃如此,想必平陽侯也是如此……

  從秋桃那裡出來的男屍越來越糟糕,越姬和大巫師卻越來越開心釋懷。

  這樣一來,平陽侯往後的日子都將輾轉在床榻之上,糾結的都是身下美人變枯骨的過程,哪裡還能有心思來對付越國?

  而蛇皇服下蛇丹,制毒能力果然沒再衰退,只是也不見漲。

  合歡林中毒瘴雖然稀薄了許多,但也總算不至於完全消失,令越國完全失去這層保護屏障。

  只需儘快培養出第二個蛇皇,越姬就能保住皇位,擴張越國領土。

  但沒過多久,越國宮殿上宮攏著一層化不去的陰影。

  越姬將大臣們遞上來的摺子摔了一地。

  越國貴族,大臣家的女子不斷有人失蹤,這些女子包括越姬的姐妹,侄女。

  擄去這些女子的人,絲毫不隱瞞去向,這些女子,長相平庸的被當場殺死,而相貌姣好的,均送上了平陽侯的床榻。

  平陽侯中蛇皇之毒的事不再是秘密,沸沸揚揚地傳了開去。

  這些事,雖然都不是平陽僂為,但終究是他的部下。

  很快,原本讓人聞而變色的‘平陽侯,三個字,在旁人心中,更如鬼似魔。

  越國朝堂之上,失去妻女的眾大臣怨聲四起,指控不該用此卑劣的手段對付平陽侯,引來平陽侯的人無情報復。

  越姬剛失去兩個最痛愛的小妹妹,本是痛極,還得對著這一大疊地聲討,怒火沖天。

  然不管她怎麼怒,這件事得儘快解決,否則她一旦被眾大臣孤立,這個皇位同樣難保。

  再有十日,便是越國大慶的日子。

  每年大慶,必須由皇家貴女,前往天瑤山山頂取吸食日月精華的天泉水回來祭拜祖宗。

  然出了這事,皇族各家貴女即便是在家中,也是房門緊閉,誰還願意前往天瑤山?

  越姬眉頭一展,想出一個主意。

  她令四個長相美貌的女子死奴扮成貴族女子前往天瑤山,如果途中當真被平陽侯的人所擄,她們四人便適機接近平陽侯,將其刺殺,永絕後患。

  十一見過平陽侯數次,平陽侯的手下定會認得,而平陽侯傷在十一手上,平陽侯的手下恨十一入骨,派十一行刺,未必能見著平陽侯。

  再說十一是她手中王牌,自然不能輕易派出。

  所以此前派出的死士,均是不曾外派過的新人,不必擔心被人認出,從而暴露刺殺行動。

  派出去的四女,果然盡數被平陽侯的手下擄去,兩個月後,逃回來一女,名香蘭。

  是日,偏殿。

  香蘭臉色煞白地跪在陛中,衣衫隨著瘦弱的身體,不住輕輕顫抖,即便是已經回到越國,想著這兩個月的經歷,仍感到害怕。

  夜抄手依在殿堂陰暗的角落窗邊,淡漠在望著窗外,對殿中之事,漠不關心。

  十一站在一側,漠無表情地看著,表面看來,對眼前之事,也渾不關心。

  錦娘神色卻有些緊張,偷看了眼坐在上頭方的越姬,沉著臉向香蘭喝問,“你們四人,竟無一人得手?”

  越姬緊擰著柳眉,秋桃日日與那些男子交-歡,任有上好人參等貴重物品補著,也虛脫得不成樣子。

  平陽侯就算身體再好,這幾個月下來,也該虛弱過普通男子。

  這次派出去的四女,雖然身手雖然不是頂尖的,但個個不弱,就算不帶兵刃,赤手殺死個壯漢,絕對是輕而易舉,何況是日夜在女人身上縱欲的人。

  香蘭怯怯道:“香蘭不曾見到平陽侯。”

  “什麼?”錦娘提高了聲時,她居然連平陽侯都不曾見著,就逃了回來。

  香蘭只得重複道:“香蘭不曾見著平陽侯。”

  錦娘一腳將香蘭踹翻,“你居然臨陣脫逃,當真該死。”

  香蘭眼裡盡是恐懼,身子爍爍發抖,“如果香蘭見著平陽侯,便無人回來向陛下稟報情況。”

  “還敢狡辯。”錦娘又待要打。

  越姬抬手攔下,看定座下一臉懼色的香蘭,身為死士,並不怕死,能怕成這般,多半另有隱情,“她們三個見著了平陽侯?”

  “應該是見著了。”香蘭眸子裡的懼意更濃。

  “既然如此,以她們的身手,難道竟無一個得手?”

  平陽侯的本事和心機,就算見著不能得手,越姬也不意外。

  “無法得手。”香蘭想著進入平陽府的日子,簡直如同噩夢。

  越姬沉聲問,“為何?”

  香蘭打了個哆嗦,唇抖了抖,道:“他不用生人,只用死屍。”

  錦娘面色大變。

  十一神色不變,卻慢慢垂下眼瞼,心裡五味雜陳,不知是何味道。

  越姬倒抽了口冷氣,“什麼?”

  香蘭猛地抬頭,眼裡是掩不去的恐懼,“她們都是被弄死了,才送進平陽侯的寢室。”

  錦娘唇微哆嗦了一下,“你……你說他只用死屍?”

  香蘭點頭,“我親眼看著她們三人被掐得死得不能再死,才送進去。一個死人,如何有機會下手?如果香蘭不逃,也只是一具死屍送到平陽侯的榻上。”

  錦娘是見慣蛇皇淫虐女子的,仍覺得喉間發哽,陣陣作嘔,“除了我們越國的女人,別國的女人也是如此?”

  “也是如此,哪怕是燕皇賜的女子,也是如此。”香蘭臉上爬了一層粟粒,“平陽侯用過的女屍,均有專人抬出,就在隔壁院子裡,焚燒制為花肥,所以隔壁院子的花開得特別的好。府裡的侍兒還摘了來,給府裡養著的美人們戴……說那花在別處斷然不會開的這麼美……”

作者: kidchang    時間: 2013-8-23 05:56 PM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3-8-24 09:14 PM 編輯

080 影射

  香蘭說到後來,聲音帶著顫,已經語無論次,足可見在平陽府中的日子何等可怕。

  越姬揉了揉漲痛的額頭,看來刺殺平陽侯的事,得另外計較,“退下吧。”

  就在這時,宮人來報,“陛下,秋桃快不行了。”

  十一心裡一咯噔,她不同情秋桃,但秋桃和平陽侯中著同樣的毒,才三個月,秋桃就要死了,那麼平陽侯……

  越姬怔了一下,也有些意外,“這麼快?”

  宮人道:“昨晚,秋桃下身有些出血,太醫看過,也開了藥,讓她暫時不要再碰男人,秋桃壓不下欲火,又強行行歡,不料上身不久,就大出血,太醫趕到,血是漸漸止了,但已是出氣多,入氣少……太醫說過不了今天。”

  越姬聽完,不惱,反喜,就算秋桃是女兒身,比不得平陽侯,但秋桃三個月也堅持不過,那麼平陽侯壽命也不會長久,之前的陰鬱淡去不少,從寶座上起身,“去看看。”

  秋桃是隱射平陽侯的情況的一面鏡子,她快不行了,越姬自然是要去親眼看個明白的。

  路過垂眼看著腳邊,渾然看不出喜怒的十一,道:“你也來。”

  秋桃自從被大巫師送進那座小院,十一雖然暗中去查看了送出的屍體,卻從來不曾去看秋桃。

  與其說她不願去看,倒不如說,她不敢去看。

  因為看到秋桃,就仿佛能看見平陽侯如今的模樣。

  雖然明知平陽侯現在情況會很不好,但起碼腦海中停留的仍是他雲淡輕風,清儒俊雅的形容。

  現在被越姬叫著,不能不去,微蹙著眉,跟隨在越姬和大巫師身後。

  轉身間,見對殿上之事一直漠不關心的夜,轉眸向她望來。

  四目相對,十一心虛地避開眼去。

  雖然死士要的是不擇手段,在訓練場的日子,夜教她的也是心狠手辣,不可輕信任何人。

  但她能感覺到,夜儘管冷得不盡人情的外表下,但心是善良的,而且光明磊落,他對這種陰狠無恥的毒定然不屑。

  毒是母親所下,她之前並不知情,但她絕不可能告訴任何人事情的真相,就算是夜,也不能。

  她不能讓母親被任何人看低,所以這個黑鍋只能她來背。

  所以在世人眼中,做下這麼陰毒之事的人是她十一,夜也不例外。

  十一隱隱感覺,這些日子見不到夜,也與對平陽侯下毒有關。

  或許因為這件事,夜對她也是不屑,她陰狠毒辣,再也不是那個需要他地庇護,怕打雷,怕死去的單純小姑娘。

  十一心裡隱隱作痛,輕咬了唇,一聲不響地跟隨越姬出了殿門。

  精緻地小閣樓上,太醫和下人戰戰兢兢,靜悄悄地跪了一地。

  一個面目清秀的少年,慘白著臉半裹著衣衫縮在屋角,兩眼無光。

  十一看向床榻。

  不過三個月時間不見,秋桃已瘦得皮包骨頭,眼眶深陷,顴骨高高突起,完全沒了初時少女的嬌俏美貌,冷不丁看見,倒以為是不知哪裡走出來的僵屍枯骨。

  十一心裡一突,那個人如今是不是也是這般模樣。

  腦海中浮起,初時見他時,他靜坐涯邊,墨發隨風輕揚,如同月華般的清閒雅秀,心裡一陣澀然。

  秋桃已經虛弱得命懸一線,神智卻是清醒的。

  聽見動靜,睜開眼,無神的目光掠過越姬,落在大巫師的臉上,臉上浮起一絲希望,盡力撐了半邊身子起來,“大巫師,你說過給我解毒,救我的……快給我解毒,快救我啊。”聲音中盡是哀求之意。

  大巫師和越姬一樣,看見這樣的秋桃,心裡是歡喜的,但當著下人的面,卻不能表露出來,柔聲道:“秋桃,你乖乖聽太醫的話,她好養著,很快會好起來的。”

  這三個月來,不斷有相貌姣好的年輕男子送來,供秋桃享樂,初時秋桃還沉迷於這樣的淫穢之中,但無論再得她歡心的男子,不過七日,就會死去。

  然房中美男子從不間斷,她就算不舍,也很快被新的歡悅替換,慢慢地對七日死一個人,已經不在意了。

  但沒過多久,她發現那些美男子,未到七日,身體各處便開始腐爛,而且腐爛的時間越來越早,爛得程度也越來越恐怖。

  到得後來,竟是她一粘男子的身,那男子就開始爛,到最後竟爛得露出森然白骨。

  世上不會有人能夠忍受與爛融融的人做那事,秋桃也不例外。

  但送來的男子數量,絕不可能只一場歡愛就換一個男人。

  而秋桃體內的欲望卻一日強過一日,根本無法克制忍受,哪一日不碰那些男子,體內的血就象沸騰得要將她熬乾。

  無奈之下只有閉著眼幹那事,解心頭之火。

  每次事後,都嘔上半天。

  在男女之事上,再沒有了初時的歡悅,只有噁心和恐懼。

  秋桃這才醒起,這些日子,在這裡除了吃得好,穿得好,不斷地有美少年和滋補的名貴湯藥送來,但毒卻絲毫不見減輕。

  可見,大巫師根本沒有給她解過毒。

  秋桃這才慌了神,要去見大巫師。

  到了門口,就被攔了下來,絕不允許她踏出房門一步。

  她到這時候,才知道一切並不是她所想的。

  任她想盡了辦法,也出不了這道門,更見不著大巫師。

  她再是不甘心,卻也抵不過體內無法抑制的欲望。

  在這非人的淫穢之中,漸漸絕望。

  這時見著大巫師,絕望的心再次活了過來。

  但大巫師的話卻如一盆冰水當頭淋下,當即沉下臉,“給我解毒是大巫師答應的,難道大巫師出爾反爾,不守承諾?”

  大巫師是站在高位的人,不管他私下如何卑劣,表面上卻不能讓人認為他是不守信的人。

  皺眉道:“我只承諾,盡力給你解毒,你也見著了,你身邊太醫不斷,這毒還是無法解去,本巫已經盡力。”

  秋桃的心完全沉了下去,徹底地絕望,轉頭看見站在一側冷眼看著她的十一。

  無神的眸子迸出仇恨火焰,眨眼間火焰灼紅了眼,突然間不知哪裡來的力氣,竟跳下床,向十一猛撲過去,伸著枯瘦如骨的手,要去掐十一的脖子,那模樣似不將十一掐死在指間,絕不甘休。

  可惜她終究是垂死之人,十一只輕輕一讓,秋桃就重重地撲倒在她身邊,任她再怎麼用力掙扎也起不了身。

  而身邊眾下人,也無人去扶她一把。

  十一淡淡瞧著,成為大巫師的棄子的秋桃也不知是該可憐還是可悲。

  秋桃掙扎一陣,更累得喘不過氣來,最終認命地放棄與十一拼命,回頭怒瞪向十一,狠聲道:“是你,是你把我害成這樣,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

  十一嘴角抽出一絲冷笑,“你如今這個模樣知道恨我,可是和你中一樣的毒的人,難道不會恨?你哄騙我母親下毒之時,可有想過有今天?”

  秋桃陰森笑道:“是你傷他的,他只會恨你。”

  十一淡道:“不錯,他會恨我,但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你做鬼不會放過我,他做鬼又豈能放過你?平陽侯的手段,想必做了鬼,使出的手段也能讓你銷魂一回。”

  十一這句話,說給秋桃聽,又何嘗不是說給越姬和大巫師聽的?

  越姬和大巫師果然臉色一變,一同向十一看來。

  後者只冷瞥著秋桃,好象這話只是與秋桃的口角之爭,並沒有別的意思,才收回視線。

  饒是如此,心裡卻砰然亂跳,之前的歡悅蕩然無存。

  秋桃這些日子,日日活在恐懼之中,本以為死了,一切就可以結束,結果被十一一番話一激,再想著死了還要被平陽侯報復,恐懼陡然上升,超出了她所能承受的極限,嚇得厲聲尖叫。

  她本是吸氣多,出氣少,這一叫,直接透不過氣,生生憋死過去。

  太醫偷看了越姬和大巫師一眼,小心地爬上前,探了探秋桃的鼻息,又翻了翻她的眼皮,再試過心跳,俯首道,“陛下,秋桃過了。”

  越姬和大巫師對看了一眼,心照不宣地往外走。

  出了小院,越姬才停了下來,吩咐宮人,“把秋桃的屍身焚了,記住,一定要乾淨。”

  宮人領命而去。

  越姬回頭看向十一,十一神色間仍是淡淡的。

  好象秋桃之死,就如同死了一隻螞蟻,在她心裡絲毫不留下什麼。

  暗忖,難道這丫頭對平陽侯當真沒有半點情意?

  她根本沒將平陽侯中毒之事放在心上?

  如果這樣的話,以她的身手,確實是個可用之人。

  滿意喚道:“十一。”

  “在。”

  “聽說你母親最近氣色不好,想必是累著。我才得了兩支上好的山參,我一會兒叫人給你送去,給你母親好好補補。”

  “謝陛下。”十一淡聲應下。

  越姬見她榮辱均是這副模樣,有些不喜,暗道真是什麼人教出什麼弟子。

  夜是這德性,這丫頭小小年紀也是這德性,皺了皺眉,拂袖而去。

  十一等越姬和大巫師等人走遠,飄然離去。

作者: kidchang    時間: 2013-8-23 05:57 PM

081 夜探蛇皇寢宮

  十一到合歡林中打了桶泉水,從欲望之門出了蛇國,走到放置泉水的地方,見上次放置的裝著泉水的竹筒被雪半掩著。

  十一將竹筒撿掘出,打開來,只見裡頭泉水已經結冰,顯然對方並沒前來取過水。

  自從平陽侯中毒以後,她仍是每月送一回水來,但這三個月,送來的水,沒有一次被取走過。

  十一暗歎了口氣。

  平陽侯中毒,再不能來合歡林取水,而小刀總需要用水抑制瘴毒。

  可是他們再不來取水,可見他們對她是恨極也顧忌之極的,連她打的水,也不再取用。

  這三個月,十一不時在合歡林徘徊,也不見有蛇國以外的人闖入取水。

  不知他們用什麼辦法來抑制小刀體內瘴毒。

  十一仍將新打的泉水換下舊水,提著竹筒不急著回去。

  順山而下,去鎮子上買了把七弦琴,來到瀑下的綠潭邊坐下,放出小蛟兒。

  望著面前綠水潭,再看看身邊小蛟兒,竟有些恍惚。

  把琴放在青石上,依石而坐,依稀有夢中青衣女子彈琴,那條虺聽曲的感覺。

  小蛟兒年幼好動,近來十一心情不好,極少與它們玩耍,這會兒出來了,哪裡坐得住,只呆得一會兒,就到處去殘害花花草草。

  十一生出的幻覺消散,看著廝玩瞎混的小蛟兒,嘴角漸漸噙了一絲笑,但那笑很快在唇邊凝住,望向前方綠潭,腦海中滿滿的都是那個人談笑風聲的模樣,以及他的琴聲。

  纖纖玉指撫上琴弦,手指竟無需經過她大腦般,在琴弦上靈活地輕勾揉按起來,曲聲自成,正是夢中常聽的那曲子。

  十一驚抬起手,怔怔地看著自己的手指,原來自己竟是會彈琴的。

  怔了好一會兒,十一重撫上琴弦,把記得的曲子全彈了一遍。

  等曲子彈完,十一才發現,除了夢中所聽的那曲,彈的竟全是平陽侯彈過的曲子。

  十一意識到這點後,狠地抽手,不再彈奏,把小蛟兒喚回,棄琴而去。

  等十一走遠,不遠處的樹後轉出一人,一身黑衣將他完美的身驅束得修長挺拔。

  薄唇輕抿,俊美剛毅的面龐冰冷而不近人情,冰潭般的眼望著十一遠去的背影,眼底深處碎碎地鋪滿落寞。

  半晌,他才走向潭邊青石,手指輕輕撫過石上長琴,苦澀一笑,低聲自語,“她心裡是在意三弟的。”

  抬頭,見天色已晚,卷起長琴,飄然而去。

  半年過去。

  任十一用盡了辦法,也沒有小十七的半點消息。

  漸漸地,十一心裡存著的那點奢望也隨之逝去,終是認了命,小十七已經不在。

  而蛇侯也不見回來,當真是人間蒸發,越姬和大巫師二人達成新的默契,於是蛇侯也慢慢地也被人淡忘。

  十一每個月都送泉水出合歡林,但半年來,送出去的泉水,從來沒有被人取走過。

  她無數次潛入越姬和大巫師的住處,最終沒能找到到蛇皇之毒的解法。

  有好幾次,十一潛入大巫師住處時,都隱隱感覺另有人隱身暗處,但那個人的身手竟遠在她之上,任她如何試探都沒能捕捉到對方身影。

  驚嚇之後,發現那人對她似乎沒有惡意,讓她七上八下的心才算落下。

  但打以後,任何行動都更為小心謹慎。

  從燕國傳來消息,或許是平陽侯不沾活物的原因,如今只需塑月和滿月的時候需要泄毒。

  雖然用女屍可以緩和火毒攻心的欲望,卻令他體內的毒加深。

  照這般下去,任他再好的身體,也熬不過這一年的冬天。

  就在越姬與大巫師侃侃喜悅中,十一卻越加覺得不安,總覺得蛇國現在的平靜是暴風雨到來的前奏,不久後定有大事發生。

  她對蛇國的存亡不在意,但這份不安卻很快擴大,將她整個緊緊包裹住。

  這份不安一日強烈過一日,到得後來,她再也沉不住氣。

  把目標鎖定在從不涉足的蛇皇寢宮。

  既然這八九個月來,十一暗中搜遍了皇宮處個角落,唯獨繞開了蛇皇的寢宮。

  因為,在十一眼中,蛇皇的寢宮不過是用來殘害少女,供蛇皇產毒的地方,加上那地方母親經常出入,越姬和大巫師斷然不會將這麼大的秘密藏在那地方。

  另外,潛意識中對蛇皇的恐懼,所以從來不曾往那邊深探。

  如今細細想來,如今只有那地方沒查過,如果這個地方也沒有答案,蛇皇之毒只怕是當真無解,否則平陽侯不會落到這樣的處境已經八個多月,也不前來取要解法。

  十一觀察了母親好些日子,加上不時在母親那兒從旁側敲地得知蛇皇的一些生活習性。

  蛇皇雖然服下蛇丹,但體力遠不如過去,所以吞食一個女子後,不會象過去一樣,馬上舒服地泡上一個澡,接著吸食下一個女子,而是在事後,在母親調配的香湯中沉睡三天三夜恢復體力。

  蛇皇入湯不久的一個時辰,是睡得最熟的時候,過了這一個時辰,極易驚醒。

  自從上回月娘親眼看過蛇皇與女子行歡,那女子慘死在蛇皇身下的情景後,對蛇皇產生極度的恐懼,這後來的日子,必趕在蛇侯初入香湯睡得最熟的時候,匆匆為其洗拭乾淨蛇身,收拾去滿是血污的床褥,絕不在房中多做停留。

  這日,十一悄悄跟在母親身後,潛在蛇皇寢宮外頭的房梁之上,等到母親將滿是血污的被褥交給下頭宮人,匆匆離去,算算時辰,蛇皇睡得最沉的時間,還剩下不到一柱香時間。

  這點時間,實在是緊了些。

  十一眉頭微蹙,等宮人離去,周圍再無他人,無聲地飄下房梁,撥開窗扇,閃身入內。

  站在隔間門口,往裡張望了一眼,果然見蛇皇浸泡在碩大的水池中一動不動,睡得正沉。

  不再擱耽,退回臥室,打量了一下四周,眉頭慢慢鎖緊。

  這間寢宮佈置得十分奢華,絲毫不差過越姬的寢宮,而且地方更大,在短短一柱香時間裡在這樣的地方搜出毫無線索的東西,委實困難。

  但既然來了,也不能就此放棄,十一以最快的速度翻箱倒櫃。

  轉眼一柱香時間將到,只搜了不到一半的地方。

  隱隱聽見隔間傳來水聲,想來蛇皇沉睡的時間將過,再搜下去,哪怕是極輕的聲音也會將其驚醒,不敢再有下一步的動作。

  潛到窗邊,打算先行離去,等下次再尋時間接著尋找。

  哪知這時,一陣腳步聲傳來,十一從窗縫望出。

  竟是一群宮女擁著剛剛沐過浴,輕披紗衣的越姬朝這邊走來。

  越姬發長髮未束,粉色紗衣下未著一物,玉峰幽林若隱若現,煞是誘人。

  一看便知是前來與蛇皇行歡的。

  越姬到了殿外,吩咐宮女婆子在外守著,只帶了隨身服侍的幾個宮女步上臺階。

  十一暗暗叫苦。

  這女人早不發春,晚不發春,偏偏這時候發春。

  如果這時候跳窗出去,必被捉個正著。

  轉眼間,宮女已經推向房門,而隔間傳來蛇皇出水的聲音。

  十一急得在房中團團亂轉,這房間雖大,卻沒有可以藏身的地方。

  急亂中,十一後背碰到一處花架,緊接著,花架移開,身邊無聲地滑開,露出裡面小小的一間屋所。

  雖然花架雖然鏤空,但圖案繁瑣,如果不走到近處,倒不易發現裡頭還另有天地。

  剛才十一沒搜到這邊,所以並沒有發現這處暗格。

  十一不及多想,閃身入內,花架自行快束合攏。

  在花架完全合攏的一剎間,十一看見越姬步入房門,而蛇皇從隔間遊出。

  十一身體緊貼著身後牆壁,一動不敢動,怕從花格中透出人影,被越姬和蛇皇發現。

  她對越姬和蛇皇之間的變態玩意不感興趣,連看一眼都覺得惡寒,索性別開臉,扭了頭打量這間小隔間。

  這一看,卻冷不丁打了個寒戰。

  原來這小格間裡,還設著一個紫檀小榻,榻上鋪著團花錦褥,上頭盤睡著一條藏青色小蛇,那顏色,那頭臉活脫脫地蛇皇縮小版。

  蛇皇的幼蛇?

  十一僵了,也淩亂了。

  連呼吸都屏了起來,生怕吵醒這條睡著的幼蛇,引來躁動,把越姬和蛇皇勾了過來。

  這間暗格,除了這張小榻,再沒別樣東西,除非她能隱到身後石壁裡去,否則一但被人發現,插翅也難飛。

  正當十一憋得難受的時候,門外傳來婆子焦急的聲音,“陛下……”

  越姬正yu火攻心,抱著蛇皇,準備入港,被人一岔,心頭火起。

  然聽出是她派出去辦重要事情的嬤嬤,強壓怒火,一猛地一拋帳簾,沉聲道:“什麼事?”

  外頭婆子默著不出聲。

  越姬感覺到事態嚴重,披紗下榻,示意宮女開門。

  房門打開,婆子快步走到越姬身邊,不立刻稟報,而是掃了眼越姬身邊服侍的宮女。

  越姬立刻揮手退去宮女。

  婆子才湊到越姬耳邊,小聲說了幾句什麼。

  越姬臉色大變,臉上浮上怒意,繼而冷笑了一聲,猛然起身,冷喝道:“穿衣。”

作者: kidchang    時間: 2013-8-23 05:58 PM

082 行動開始

  宮女們捧著華麗的衣衫推門而入,兩盞茶功夫就把越姬收拾妥當。

  越姬輕拍蛇皇,柔聲道:“朕有些要事要去辦,晚些再回來陪你。”

  蛇皇不捨得在越姬臉龐上蹭了蹭,懶洋洋地游向隔間,接著泡澡睡覺。

  越姬帶了人匆匆離去。

  十一聽力極好,也只能聽見,平陽侯、大巫師和下任皇女三個詞語。

  她對平陽侯的事極為上心,見越姬如此慌亂,行色匆匆,心想,看來真是出大事了。

  飄身出屋,認准越姬離開的方向,悄悄跟了上去。

  沒追出多遠,便見越姬徑直坐上軟轎,向宮門方向而去。

  越姬平時極少出宮,而這次出宮,更是倉促,竟連儀仗隊隊也沒來得及吩咐,可見真有火燒眉毛的急事。

  十一更不遲疑,隱在暗處,遠遠吊在後頭出了宮。

  越姬出了宮,越走越偏,最後進了一座僻靜的院落。

  十一避開宮人,繞著高牆,尋了一處有花樹掩護的地方,翻牆而入,順著腳步聲的方向悄悄潛行過去。

  見前方是一間大屋,十一搶先一步,攀上房梁,藏身在足有一人粗的梁後,看著越姬陰森著臉快步而來。

  越姬將隨她而來的宮人盡數留在二院門外,只帶了向她稟報事情的嬤嬤進了小院,走上臺階,停了下來,回頭,“可有驚動大巫師?”

  嬤嬤道:“奴才侯著大巫師去拜神了,才下的手。”

  越姬點頭,推門邁了進去。

  十一等越姬二人進了屋,才飄身下樑,落在一處窗下,用口水沾濕窗紙,捅出個小洞,向裡張望。

  只見屋裡桌邊坐著一個五六歲的童女,童女懷中抱著一條與剛才所見蛇皇幼蛇一般無二的青蟒幼蛇。

  女童年紀雖小,卻一臉的傲慢神色,然看見推門而入的越姬時,嚇得小臉發白,猛地起身,慌亂間撞翻了身後三角圓凳。

  到了這時候,越姬像是反而不急了,繞著女童緩緩轉了兩圈,冷笑道:“那老東西,居然敢背著我另選下任皇女。”

  嬤嬤道:“大巫師說,平陽侯已經不可懼,蛇皇已是不濟,而一任皇女,少說也得培養個十年八年,不能不早些備下。”

  “十年八年?”越姬臉色沉了下去,冷掃了嚇得不住發抖地女童,“那老東西就這麼迫不及待了。”

  蛇侯不返,現在的越國為越姬和大巫師的天下,如果她被擠下皇位,大巫師隨便扶持一個傀儡新皇,這天下就是大巫師一人的。

  他打的如意算盤。

  越姬怒極,臉色陰森可怖,突然伸手掐住女童的脖子,將女童提離地面,只聽一聲骨骼碎裂的聲音,女童雙手垂了下來,懷裡抱著的青蟒‘噗’地一聲跌落在地。

  十一倒抽了口冷氣,越姬的心狠手辣,十一是見怪不怪的,但轉眼間,便掐死一個只得幾歲的幼童,仍讓她感到森冷。

  越姬將女童的屍體擲在地上,狠聲道:“做他的黃梁大夢,我越姬是何人,豈能由著他揉捏。”

  嬤嬤提醒道:“陛下,得儘快離開,拜神差不多要結束了。”

  越姬問道:“老東西可還備有她人?”

  嬤嬤道:“說是八字相合的,只尋到這麼一個。”

  越姬放心下來,大巫師尋找皇女繼承人,雖然用來養成傀儡,也得八字相合,並不是隨便抓一個女童就可以,畢竟只有八字相合的女童才能與青蟒水乳相融,不被青蟒吸幹精血。

  踢了女童的屍體一腳,確認女童死得不能再死了,示意嬤嬤撿起地上幼蛇,走向門口。

  越姬剛邁出門檻,眼前人影一晃,落在越姬身後。

  手起掌落,以越姬的身手,竟完全沒能反應就撲倒在地。

  嬤嬤聽見動靜,轉身過來,驚得睜大雙眼,“你是……”

  沒等她話出口,一道刀刃在她頸間劃過。

  嬤嬤瞪著眼,已經沒了氣息,直直地仰倒下去,咽喉處一道血絲滲出。

  來人眼角都不掃一掃嬤嬤,彎腰將越姬挾起,飄然而去,真真是來如影,去如風。

  僅一個妙曼的背影,一個美豔的側臉,讓藏身暗處的十一整個呆住。

  丹紅……

  帶走越姬的竟是丹紅……

  院外傳來雜亂的腳步聲。

  等人進了院子,發現死在地上的嬤嬤和屋裡的女童,定會對院子進行搜查。

  十一怕節外生枝,不敢多呆,也閃身離去。

  越姬失蹤的事很快傳開,越國上下無不恐恐慌慌。

  大巫師雖然想取代越姬,獨攬大權。

  但如今越國大權終是在越姬手中,而且蛇皇需要越姬控制。

  現在失了越姬,無人能使喚得了蛇皇佈置毒瘴。

  合歡林中毒瘴一解,對越國虎視眈眈的各國大軍就會蜂擁而入。

  國滅了,他拿皇權何用?

  一時間,越國陷入了絕境之中。

  十一以為,丹紅劫持越姬是為了報仇。

  但接下來發生的事,讓十一打消了這個想法。

  蛇國失蹤的不僅僅是越姬,還是她的母親月娘。

  接連三天,越姬全無消息,蛇國徹底地攏罩在恐懼的陰影中。

  而十一也因母親全無消息,心一沉再沉。

  雖然不知母親失蹤是不是丹紅所為,但直覺丹紅劫持越姬絕不僅僅為了報仇。

  這天,十一見著了久不曾見面的夜。

  夜深看了她一眼,什麼也沒說,轉身離去。

  十一追了上去,“夜。”

  夜站定,半側了臉,“有事?”

  “丹紅離開蛇國,去了哪裡?”十一知道這麼問夜,很唐突,但只有知道丹紅的去處,才能知道母親的失蹤是否與丹紅有關。

  “燕國,她投靠了平陽侯。”夜的聲音依然冰冷無波,讓人聽不出,他對丹紅逆向而行有什麼想法,是認同,還是不屑。

  十一愕了一下後,有些發怔。

  丹紅是蛇國的死士,與平陽侯的磨擦必然不少,她一離開卻會選擇投靠平陽侯,而平陽侯居然會相信在對頭手上多年的一個得力殺手,就這麼接收了。

  難道說丹紅與平陽侯在這之前,暗中就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比方說暗線,臥底?

  又或許是丹紅恨大巫師和越姬,投靠平陽侯,可以借助平陽侯報仇。

  想到這裡,十一便釋然了。

  如果說到恨,平陽侯定是恨不得將她生吞活剝。

  平陽侯要報復,絕不會漏了她,而母親是她的軟肋,平陽侯不會不知。

  丹紅對蛇國無處不熟,功夫又高得可怕,本身體內就有瘴毒,對瘴毒自然沒有顧慮,所以才能將越姬劫去。

  丹紅投靠了平陽侯,與平陽侯搭成互利的關係,那麼劫持母親的會不會是丹紅?

  十一只覺得腳底冰涼,後背冷汗涔涔。

  夜見十一眸子閃爍,眉頭時蹙時展,最後緊緊擰住,再不得鬆開。

  他知她擔心什麼,但有因自有果,有些事既然做了,也就得自己去面對。

  三弟的性格,即便是他,也無法左右。

  夜凝看著愣愣出神的十一,兀然開口,“如果有一日,你有機會殺死平陽侯,你可會下手?”

  十一腦海裡浮過第一次見到平陽侯,他拉住她的手的那一剎間,飄入鼻息的淡淡白玉蘭清冷花香,眼裡閃過一抹遲疑。

  緊接著將唇一抿,避開夜的目光,“平陽侯中了蛇皇之毒,如果解不了,活不過一年……”

  她的遲疑落在夜的眼中,夜眸色微沉,“如果我可以讓你離開這裡,並斷去與他的糾葛……”他說到這裡,停了下來,十一眸子驀地一亮。

  夜深看著她,眼一眨不眨,接著道:“但前提是失去所有記憶,甚至連你的親人也不再認得,你可願意?”

  十一怔了,她已經失去一次記憶,但隱約還有死前那襲白色衣角,以及難忘的白玉蘭花香,醒來後,慶倖還有母親。

  從此後,那縷白玉蘭花香,就成了她尋找的目標,如果這一切都沒了,無欲無求,算不算是一具能走能說話的行屍走肉?

  這一年多來,腦子裡漸漸有了東西,有小十七的情,夜的呵護,還有與那個人的種種彆扭的接觸……

  這短暫的記憶,將她初回人世的空虛和孤寂慢慢取代。

  失去過,方知擁用的珍貴,這所有一切,深蓄在她心裡,無比珍惜,哪怕是已經不在的小十七,她都絕不願抹去的。

  緩緩搖頭,“我不願意。”

  夜慢呼出口氣。

  是啊,他和她是同類人,他都不願意,她又如何願意?

  他雖然可以帶她離開,但抹去她所有記憶,將她留在從此成為陌生人的自己身邊,她豈能當真快活?

  無意識地輕點了點頭,轉身離開。

  十一本來還想問些關於丹紅的事,從而推斷母親失蹤是否真的與丹紅有關。

  但望著夜漠然的神色,到嘴邊的話,生生咽了回去。

  她明顯地感覺到,這次夜回來,對她生疏了許多。

  他們之間象隔了什麼,她再也不能跳到他懷中,哭著說“她再怕最後一次。”

  慢慢垂下頭,腳尖輕輕抹平腳邊隆起的一小堆細土,苦笑了笑,他對她失望了吧。

  遠處傳來一陣車馬的聲音。

  平陽侯開始行動了……

作者: kidchang    時間: 2013-8-23 05:59 PM

083 逼迫

  十一一個激靈,難道越姬有了消息,大巫師有所行動?

  她總覺得母親和越姬的同時失蹤,不會完全沒有聯繫,如果有了越姬的消息,那麼母親多少也會能有些消息才對。

  腳尖輕點,向車馬聲傳來處,急躍而去。

  到了近前,卻發現,是一隊百姓趕著二十餘輛馬車,前往合歡林的方向。

  越國的人都需要取水抑制瘴毒,打水的事,在蛇國再尋常不過。

  但十一望著那大隊人馬,卻覺得有些不妥,繞開人群,悄悄地尾隨那隊馬車後頭。

  卻見車隊徑直進了合歡林。

  帶頭人取了件事物給把守泉水的官兵頭領看過,就帶著人馬進林去了。

  十一暗‘咦’了一聲,閃身入林,隱去身形,靠近車隊。

  泉水出了合歡林,一裡左右,解毒的藥性就完全消失。

  合歡林自是越國的禁地,尋常百姓絕不能進入。

  為了防止泉水解毒外流,泉水出了合歡林一裡左右,一天十二個時辰都有重兵把守。

  雖然越國的所有人都需要合歡林的泉水克制瘴毒,但尋常百姓必須去官家專設的地方定量領取。

  尋常人飲用的泉水,都是流出合歡林外的泉水。

  只有皇家以及重臣之家的人,才能在合歡林中的上游打水。

  這些用水,每天有專門的官家車隊進林打水,而且只得三幾輛馬車。

  象這樣百姓趕著二十餘輛馬車進林的事,十一從來不曾見過,不禁起疑。

  十一隱身在樹後,緊盯著在泉邊取水的人馬。

  那隊人馬極少言語,除了招呼人打水裝車,沒有半句多餘的話。

  直到將二十幾量車上載著的水桶,將水裝滿,十一也沒能看出任何眉目。

  唯一讓她詫異的是,什麼人需要用這麼多的泉水。

  車上的水桶足有大半人高,如果存放的好,光是一水便夠一個人抑制一個月的瘴毒。

  每輛車上裝著六桶水,二十幾輛車一百來桶水,足夠一個人用上好幾年。

  十一眉頭微蹙,難道是平陽侯利用越姬來與蛇國交易,換取泉水抑毒?

  那日,平陽侯傷著離開,十一不知他是否被瘴毒所蝕。

  但用越姬來交換泉水,太大才小用了些。

  何況平陽侯身中蛇皇之毒,算下來,已經沒幾個月可活,要這許多泉水有什麼?

  如果說是為了小刀,十一打死也不會相信。

  平陽侯雖然與小刀的姐姐交易,保護小刀。

  但將小刀交給神醫淩風撫養,並自親前來取水,已經是夠情夠義,又豈能為了個無足輕重的孩子,把蛇國逼到這一步。

  狗急了還會咬人,何況蛇國,把蛇國逼上絕路,不顧死活的打起來,燕軍不可能一人不傷地獲勝,那麼留下來的就是更多的孤兒寡母。

  如果不是平陽侯,還有誰會突然要這許多泉水。

  十一百思不得其解。

  正想跟在車馬後頭,進一步弄明白。

  樹林中飄出一人,向車隊飛撲而去,竟是夜。

  夜如鬼魅般,神不知,鬼不覺得上了最後一輛馬車,潛入車中。

  在車簾落下的那一瞬,夜向十一望來,與十一的目光在空中交結。

  那一眼,十一才知道,原來她的行動全在夜的視線之下。

  這件事,有夜插手,她就不方便再跟上去,只得暫且作罷,另做打算。

  離開合歡林,卻見街上百姓胡亂奔跑,到處雞飛狗跳,一片混亂。

  十一心裡一‘咯噔’,抓了一個急著離開的小販問道:“出了什麼事?”

  “燕國大軍要打進來了,大家都急著收東西逃命呢。姑娘,你也趕緊回家收拾幾件衣衫進山躲躲吧。”那人急急說完,丟開十一,急跑而去。

  怎麼可能?

  蛇國有合歡林護著,與燕軍對持了不短時間,任平陽侯再多謀擅戰,也頂多把蛇國束控在合歡林後,這會兒,怎麼突然就打進來了?

  難道說平陽侯自知活到頭了,不顧手下死活,死之前踏平越國,讓越國給他陪葬?

  如果這樣的話,母親落到他的手中,更是凶多吉少。

  略一遲疑,向皇宮方向急奔而去。

  幾乎所有大臣都聚在了宮裡,三五一堆地湊在一起說著什麼,神色焦慮。

  十一雖然已經升為一等的死士,出入皇宮的限制少了許多,但死士沒有官職,所以十一不能湊上去打探。

  她放慢腳步,在離官員們三步之遙的地方慢慢走過。

  這一會兒功夫,也算對京中混亂有了個大概的瞭解。

  越姬失蹤,大巫師雖然能叫動蛇皇,但不懂得布毒之術,雖然也曾喚了蛇毒前往合歡林,但瘴毒卻無法佈置均勻。

  造成有的地方毒瘴濃郁得自己人都承受不住,而有的地方的毒瘴淡薄得若有若無,根本不足以對人造成威脅。

  而這時,大量的燕軍鐵騎不知是從哪裡冒出來,竟直接逼入毒瘴稀薄的合歡林,並駐軍下來,如果蛇毒再不能均勻毒瘴,前面林中毒瘴繼續稀薄下去,那麼燕軍就能長驅直入,打入京裡。

  雖然等毒瘴淡去非一兩日的光陰,但燕國能與蛇國耗上幾年的時間,又豈能在意再等上這一陣?

  於是,外面街上就有了今天的混亂。

  對於只有越姬懂得指控蛇皇控毒一事,很好理解。

  如果這手絕活,被大巫師識得,那麼大巫師對越姬再沒有顧慮,隨時可以將越姬廢去,自己坐上高位。

  也正是因為越姬死捂著這手絕活,才能保住自己的位置。

  只是沒有人會想到,越姬會公然在越國被人擄去。

  知道了什麼事,十一就沒必要再留在宮中,正想離去,一個宮人向她急跑而來,“十一,大巫師正派人去尋你,你這宮進的正好,不必我們跑一趟了。”

  十一心裡一緊,大巫師找她,從來不會有好事。

  現在正亂,她更需要抓緊時間打探母親的消息,哪有時間跟大巫師瞎耗,不肯隨宮人進殿,望了一眼等著覲見的大臣們,道:“這許多大臣有急事要見大巫師,不如我在這裡侯著,等大巫師見過大臣們,再喚我進去說事。免得這關鍵時候,大臣見大巫師見我,而不見他們,失了臣心。”

  這個宮人是大巫師的親信,對大巫師尋十一有什麼事,自是知道的,聽十一這話,知道十一根本沒有隨他見大巫師的意思。

  他前腳離開,十一後腳就能飛出宮去。

  雖然這些年,越國週邊的城池已經被平陽侯所占,但光一個京城也是不小,十一出了宮門,去哪裡尋她去?

  壓低聲音,“聽說,和你母親有關。”

  十一神色猛地一凝,飛快地正看向宮人,見後者神色凝重,不象作假,打消離開的心思,試著問道:“我娘有消息了?”

  “聽說是這樣,你母親和陛下都落在了平陽侯手中,但我畢竟是個奴才,具體如何,卻是不清楚的。到底如何,你只有見過大巫師才知道。”

  宮人在宮裡混了十幾年,滑得象泥鰍,明白十一的身手,要想走,他根本留不住。

  於是露上一點十一最想知道的消息,把十一勾住,卻又不全說,她要知道具體的,只能去見大巫師,十一見著大巫師,他的任務也就完成了。

  十一的心尖顫了一顫,果然被她猜中了。

  平陽侯劫持母親,自然是沖著她來的。

  在傷平陽侯的那天起,十一就料到早晚有這一天,所以才拼了命尋找蛇皇之毒的解法,以此做為王牌,把這事擺平。

  但現在蛇皇之毒絲毫沒有線索,母親又落在了對方手中,她完全處於了不利的被動狀態,接下來的情況必定非常糟糕。

  宮人催道:“快走吧,大巫師等著呢。”

  十一收斂心神,再糟糕的情況也得去面對,點了點頭,“勞煩公公帶路。”

  在這同時,殿中又有宮人出來,喚大臣們進殿面見大巫師。

  十一心裡雪亮,只怕是平陽侯那邊有所動作,大巫師要將自己推出去做炮灰了。

  果然,越國外交官見過駐守在合歡林的燕軍頭領淩風。

  對方說可以退軍,並放還越姬,條件只有一個……將十一送往燕京平陽府,給平陽侯當姬妾,承七日之歡。

  越國外交官並在對方營房中看見了十一的母親吳氏。

  說吳氏被‘請’往平陽侯府做客,這時候應該已經在前往燕京的路上。

  十一越聽,心越冷,平陽侯是逼她前往平陽府。

  這一陣子的不安,原來是因為這個。

  外交官還帶回來兩件信物,一件龍紋金釵,一方質地雖然尋常,卻繡得很精緻的手帕。

  十一認得那件龍紋金釵是越姬常戴之物,而手帕卻是母親的東西,母親失蹤那日用的正是這塊手帕。

  這樣一來,十一心裡再不會存有什麼僥倖。

  母親確確實實是落在了平陽侯手中。

  她令平陽侯身中蛇皇之毒,生不如死,他迫她承歡於他身下七日,化成枯骨,當真公平。

  殿上眾大臣紛紛向十一望來,眼裡的怒火像是要將她焚成灰燼。

  平陽侯被十一下毒的事,早已經傳開。

作者: kidchang    時間: 2013-8-23 06:00 PM

084 索要陪嫁

  初初時,燕軍退去,眾大臣對十一是讚賞,加上十一相貌極美,甚至還有貴族尋思著討了她去為妾。

  但隨著貴族官家失蹤的女子,被送上平陽侯的床榻的消息一再傳來,眾人看十一的目光,由讚賞變成仇視,只不過礙著她是越皇和大巫師看重的人,無人敢動她。

  這會兒得知燕軍進軍,令他們處在滅國的邊緣上,對十一的仇恨直竄雲端,恨不得在這大殿上,就把十一生剝活刮了。

  他們當然不敢動手,不敢動手,就全變成了動嘴,七嘴八舌地怒訴十一是個不祥之人,讓她留在蛇國,必激怒神靈,招來滅國之災。

  按理應該將十一焚燒了來平息神靈怒氣。

  但既然燕軍承諾得了十一,就退去駐守在合歡林的大軍。

  那麼就該把十一交給燕軍,換回越皇,保得天下太平。

  大巫師故作為難,“本巫自是明白大家的愛國愛民之情,希望能保得越國太平。但十一是蛇侯大人親保的人,如果送去燕國,萬一蛇侯大人歸來,怪罪下來,本巫卻是擔當不起。”

  十一冷笑,大巫師尋了她來,就是要將她交出去,解決燃眉之急,但又顧忌蛇侯,所以才唱出這麼一齣戲。

  就算蛇侯回來,責怪下來,他也可以把責任推到眾大臣身上。

  果然,有人上前道:“不說蛇侯大人此去大半年不見蹤影,就算蛇侯大人在這裡,也必會大局為重,斷然不會為了個小小丫頭,不顧陛下的安危,不顧越國的存亡。”

  其他大臣忙齊聲附和,言辭一句比一句激勵,簡直把十一說成了禍國殃民的yin邪妖孽。

  因為她的存在,越國才會大難臨頭,必須儘早解決。

  大巫師三角眼微閃,卻擺出似有所動,卻又猶豫不定的模樣,道:“給平陽侯做姬妾,也得她本人同意。”

  一個國家的國君,要將一個女子指給誰做姬妾,哪裡需要女子本人同意。

  何況是身份低下的死士。

  大巫師和越姬共掌大權,越姬不在,他就相當於國君。

  十一嘴角牽出一絲不屑。

  大巫師這麼說,不過是要逼十一親口許下承諾。

  因為以十一的身手,如果不肯前往燕國,途中難免節外生枝,給她跑了,平陽侯那邊定不會甘休。

  大巫師話剛落,眾大臣不依了,有人怒哼道:“凡事以國家為重,她身為越國死士,自當以為國為民撒熱血為榮,何況只是去給人做個姬妾。”

  又有人道:“雖然越燕二國不和,但平陽侯卻是皇家嫡子,十一不過是一個賤民,一個賤民可以給皇子為妾,是飛上枝頭當鳳凰的美事,她豈有不肯之理?”

  這些人你一言,我一語,生生說得將十一交給平陽侯,是抬舉了十一,如果她不去,就是不知好歹。

  十一固然知道,平陽府,她是非去不可,但聽著這些冷言冷語,卻也氣得臉青。

  這些人誰不知道平陽侯身中蛇皇之毒,到了平陽侯身下七日後,化為枯骨,再沒有活路,死法淒慘可怖。

  這事,卻半字不提,反倒像是給了她天大的恩惠。

  大巫師裝模作樣地歎了口氣,向十一望來,“自從你出了生死門,立了不少大功,按理不該……但,事到如今,本巫也無可奈何……”

  看其模樣,倒真象一個重情重義之人,舍十一實在是迫不得己的舉動。

  十一懶得看大巫師虛偽的嘴臉,冷冷將他的話打斷,“什麼動身?”

  “今日如何?”既然十一答應了,大巫師也不必再裝樣子浪費時間。

  十一連眼裡都凝了冰,還真是迫不及待。

  不過她也想早些見著母親,設法將母親救出。

  掃視了殿中一派大義凜然的眾臣,忽然一笑,“燕京遙遠,我一個人上路,太過寂寞。既然給平陽侯做姬妾如此榮幸,不如我跟平陽侯說說,攜上各位的女兒與我為伴,想必平陽侯也是願意的。沒準備平陽侯一高興,不但退去大軍,還與越國結為盟友。”

  此話一出,眾人怒不可遏,十一是什麼東西,竟想拉著他們的女兒陪葬。

  眼裡噴出的怒焰能將十一焚出千萬個窟窿,罵聲四起,“你這個賊人,自是與平陽侯早有勾搭,禍害越國。如今平陽侯索你過去,你去就去了,還敢說出這樣大逆的話來。”

  十一淡瞥了那人一眼,道:“既然懷疑我與平陽侯早有勾結,我為表清白,這趟燕京之行,還真不能去了。”

  那人噎了一下,漲紅了臉,越加怒火沖天,“大巫師已經發話,你也親口答應,現在豈能反悔?”

  十一漫聲道:“我是答應了,但並沒說是活著去,還是死著去。我死在這裡,你們抬我的屍體去,也是一樣。”

  眾人倒抽了口涼氣,這怎麼能一樣?

  如果他們將十一的屍體送去,平陽侯定能將越姬的屍體送回來,接下來,只等瘴毒淡去,平陽侯的鐵騎踏來,他們誰也別想活命。

  大巫師瞪了下頭一眼,向十一和氣道:“本巫也知,讓你嫁到這麼遠的地方,實在委屈了你,我已經吩咐下去,一切按著公主外嫁的禮遇,為你準備豐厚的嫁妝。另外,你有什麼要求,儘管提出,本巫能做到的,定為你做到。”

  十一冷笑,到了平陽侯榻上,七日化為枯骨,就算拿再多的金銀珠寶裹著那堆白骨,又有何用?

  “十一只要在座的儲位,每戶出兩個女兒與十一陪嫁,這兩個女兒必須有嫡出嫡,沒嫡的出庶,絕不能拿什麼下人丫頭地充數。至於十一的嫁妝就送給這些女兒們買花戴。”

  此話一出,眾人氣得險些死過去。

  剛才激怒十一的那人忍不住罵道:“你這賤人,別給臉不要臉……”

  十一冷哼,打斷道: “既然如此,這臉,我還真不要了。爾等要送我前往平陽府,儘管抬著我的屍體過去便是。” 說完,轉身向殿外走去,神色冷絕。

  大巫師心裡一咯噔,急喚道:“十一留步。”接著重哼了一聲,冷聲道:“禦吏大夫一再擾亂殿堂,逼迫將前往燕國和親的十一,視越國安危為無物,拉下去,於門外砍了。”

  那人驚出了一身冷汗,沒等他發話,就被兩名官兵提起,拖到殿外,任他如何喊叫,光起刀落,一顆大腦袋滾下白玉臺階,血流一地。

  眾臣才醒起如果這時候把十一逼得急了,當真不肯前往平陽府,不用等燕軍侵入,他一家老少就得先被送上斷頭臺。

  剎時間,再沒人敢開口。

  十一冷眼看著,大巫師為了平息這場戰事,當真下得重本。

  臉上沒有任何表情,目光一一掃過殿上眾人。

  每個被她望來有大臣都神色緊張,下意識地往後退。

  十一就當沒看見,微微一笑道:“既然如此,我就在這裡恭候各位千金。”

  眾人再不敢招惹十一,但又不可能讓他們的女兒陪十一去送死,拿眼看向大巫師。

  大巫師輕咳了一聲,向十一望去。

  十一不等他開口,微抬了下巴,向大巫師直視而來,神色漠然,全無回轉的餘地。

  大巫師眉頭緊鎖,每家出兩個女兒,實在是得罪人的事,如果他依了十一,必失人心。

  但十一明知此去必死,死在平陽侯身下,和自己一刀結果自己,兩種死法天地之別。

  換成誰,都會選擇一刀結果自己,無需受那些罪。

  這些傢伙口無遮擋,不識得分寸,惹惱了十一,十一現在明擺著要他們的女兒們陪葬。

  如果不答應十一,看十一此時神情,定不會前往平陽府,後果更不堪設想。

  十一年紀雖小,但經歷生死門,又從黑塔滾打出來的人,如今冷下臉,自有一股凜然煞氣,令人望而生畏。

  “既然各位都是愛國愛民的好臣子,想必不會不捨得這一兩個女兒。”口氣全無半點回轉的餘地。

  眾臣額頭滲出冷汗,漸漸生出絕望,後悔方才只圖口舌之快,惹來大禍,現在真恨不得把舌頭嚼去。

  宮人急急來報,說燕方已經等得不耐煩,下了死令,如果日落前見不著人,就等著給越姬收屍。

  大巫師倍感頭痛,把心一狠,“既然是國難當頭,眾卿也該多出一分力。各位就回去安排按排,一個時辰之內把女兒送來。”

  十一笑盈盈道:“各家小姐,十一倒是認得不少,各位切莫隨意送兩個女子過來,企圖蒙混過關。如果有企圖蒙混的,被人認出,誤了時辰,可就不好了。”

  她口氣淡淡,但話中的威脅之意卻是明明白白。

  大巫師額頭青筋直跳,恨不得把十一亂刀砍死在殿上。

  如果眾臣都送兩個冒牌貨來,眾臣家中損的不過是兩個奴婢,傷不了筋骨。

  雖然這件事會讓眾大臣不滿,但事後好生安撫,也傷不了他與大臣之間的關係。

  可是,損的是眾臣自家女兒,這怨就結得大了。

  明知十一是故意害他,卻無計可施。

作者: kidchang    時間: 2013-8-23 06:01 PM

085 行刺

  大巫師強忍怒氣,沉聲道:“如果有意圖偷樑換柱,蒙混過關的,斬。”

  眾人雖然怒極,但事情到了這一步,也無計可施。

  狠狠地瞪了十一一眼,退了出去。

  有尋思著,送兩個丫頭過來充數,只得打消念頭。

  朝中上下,把十一恨入了骨骼。

  一個時辰後,數十輛馬車載著悲切的哭聲,向合歡林而去。

  十一獨自在一輛馬車裡瞌目休息,對車外的哭聲,全不加理會。

  馬車停下,車簾挑開。

  十一睜開看去,一腳踏在車轅上的威猛將軍正是平陽侯的親信淩風。

  過去見著淩風,淩風總是一派爽朗友善,看向她時,總帶著些好奇。

  而這時,淩風的眼神,冰冷浸骨,和過去簡直就是兩個人。

  十一苦笑,她用蛇皇之毒傷了平陽侯,而淩風又是平陽侯的忠將,怕是殺她的心都有,能對她有好臉色才怪,在車上一拂,“十一見過淩將軍。”

  淩風一怔,到這時候,這丫頭居然還能如此淡定,侯爺看上的女子果然與眾不同,對十一的禮卻是不肯受,冷哼了一聲。

  十一對淩風的不客氣,渾不在意,又問:“不知小女子的母親在何處?”

  淩風對十一的膽量和孝心頗為讚賞,“你母親已經在上燕京的路上,只要你乖乖聽話,不玩什麼花樣,你母親會很平安。”言下之意,如果十一不好好配合,就不能怪他們手下無情。

  十一略放下心,淩風雖然是個粗魯將軍,卻是個說一不二的漢子,他說母親平安,那麼暫時來說,母親的處境就不會有危險。

  至於怎麼救母親,就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微笑道:“這路途遙遠,就有勞將軍照看了。”

  淩風對她的識事務很滿意,抬頭望了一眼跟在她後頭一幾十輛馬車,微蹙了眉頭,“這是唱的哪出?”

  十一淡淡道:“這是越國給我的陪嫁,這些女子,都是越國各臣子的千金,想必平陽侯會喜歡。”

  燕軍這次來燕,打的是硬仗,只安排了一隊人馬看護十一,突然多了這許多女子,必然對給回程帶來許多不便。

  淩風聽著車廂哭哭嘀嘀地,更加不耐煩,濃眉一皺,

  十一察顏觀色,搶先道:“難道淩將軍,不敢收?”

  平空多了這話多女子一同上路,行程定會慢上許多,淩風本有些不耐煩,被十一激,不屑地笑道:“蛇國老兒敢送,我為何不敢收?本將軍代我們王爺收下了。”

  十一垂眼淺笑。

  淩風深看了十一一眼,警告道:“你別玩花樣,否則刀劍無眼,傷了你的性命不說,你母親也活不成了。”

  十一輕歎了口氣,“平陽侯和將軍知道十一的軟肋在哪兒,十一還能玩出什麼花樣?”

  “知道就好。”淩風摔下車簾。

  十一抬頭,望著拍攏的車簾,眼底閃過一抹詭異之色。

  這些大家小姐,雖然懼怕燕軍,儘量地小心又小心,但終究是嬌養慣了的,平時的習性難以改變,才進到合歡林,出了些汗,就開始索要香湯沐浴。

  被淩風一頓喝罵,才有所收斂,但饒是如此,仍要這要那,讓行程變得拖拉,兩個時辰過去,也沒能走出幾裡路,弄得淩風心煩意躁,將十一所在的馬車瞪了又瞪。

  原本只需看守十一一個人,保證十一一個人的安全。

  現在無故多了這許多女子出來,在看護上不得不臨時做出調整。

  雖然另外調派了人馬過來,但畢竟行軍打仗的部隊,要妨著被他國襲擊,不可能胡亂抽動人手來應付這一大堆的女子。

  能調出的人手實在有限,只能把原來看完十一的人馬也分了些出來。

  監看十一的人馬,頓時少了三分之二有多。

  剩下的這些人,還不時因十一後頭馬車內女子這樣那樣的要求分散注意。

  這樣一來,對十一的看守,對十一而言有和無也相差不大。

  好在有月娘在手中,淩風倒不怕十一敢胡來,加上自從出了合歡林,十一就出奇的安靜,甚至連頭臉都不往外探一探,讓淩風安心不少。

  如此又走了兩個來時辰,天色已晚,卻沒離開蛇國多遠。

  淩風這次所帶的人馬,都是行慣了軍的,就算連續趕三天的路,不駐營休息也沒有關係。

  但這一堆的女人,全是各臣的千金,從來不曾吃過半點苦,不過是兩個時辰的路,已經臉色煞白,虛軟無力。

  如果接著走,沒准第二天就能死兩個在車裡。

  淩風只得讓隊伍才停了下來,紮營做飯,休息一夜。

  燕軍們有條不紊地升火做飯,人雖多,卻不見有人喧鬧。

  沒一會兒功夫就菜好飯熟,一一派送到各輛馬車前。

  而聚在一起吃飯的燕軍,雖然大多吃相粗魯,但仍然安靜無聲。

  十一看在眼裡,心裡暗贊,平陽侯確實是有魅力的,能把軍隊整治成這般,遠非蛇國兵隊可比,也難怪蛇國被燕國逼在合歡林後,不得翻身。

  那些大家小姐從來沒有這樣趕過路,一個個扶著丫頭顫顫巍巍地下車,被淩風喝罵過,也不敢再要水洗臉,只就著派送給她的水洗了洗手。

  可是對著面前的粗糧糙菜,哪裡吃得下去。

  倒是十一全不挑剔,端了碗就吃,十分隨意,全沒有因為菜不精緻,米粗糙而皺一下眉頭。

  淩風於不遠處看著,暗暗點頭,這丫頭確實是個吃得苦的人,可惜心太狠毒了些。

  十一地吃過晚飯,去溪邊洗了手臉,又去林中小解了,就老實地返回自己的馬車,安靜得如同沒有這個人存在。

  淩風對她的舉動很滿意,月夫人果然是她的軟肋。

  想著十一為了月夫人,淪為死奴,不惜一切地活下來,據說她傷平陽侯,也是對方拿著月夫人來威脅于她。

  突然間,對十一的恨竟淡了些。

  這丫頭固然心狠手辣,但終究都因為一個孝字。

  生在那樣的家族,能在蛇國這樣的環境中生存下來,還不忘一個‘孝’實在難能可貴。

  如果不是因為蛇皇之毒,這丫頭確實是配得上侯爺的。

  他以為十一這麼安靜順服,全是因為月娘在他們手中之故,卻不知十一之前一直在車中睡覺養足精神。

  這會兒回到車中,更是安靜得如同潛伏著,等待時機的豹子。

  眾千金小姐睡慣了軟床錦被,哪裡睡得慣車上硬邦邦的木板子。

  一個個睡下不久,就開始各種折騰。

  有脾氣爆躁地,在車裡打罵丫頭出氣,被守夜的燕軍一喝,雖然聲音小了些,卻將打變成擰,丫頭們又痛又委屈,在車裡低聲嗚咽哭泣。

  有心眼的,便指著丫頭下車,去尋燕軍拋媚眼,說好話討被褥。

  雖然不至於亂成一鍋粥,卻將守夜燕軍的注意力全吸引了過去。

  起初時,眾官兵很謹慎地盯著各女子的動靜。

  很快發現,這些女子要麼是受不得這累,拿丫頭出氣,要麼就是尋著花樣讓自己好過些。

  漸漸地也就懶得理會,任這些小姐丫頭自個折騰,之前的戒備也隨之放鬆。

  這時無人注意到,一個嬌小單薄的人影溜下馬車,繞開巡邏的隊伍,無聲無息地消失在夜色中。

  有那些千金小姐們地拖累,此時離蛇國以十一的腳程,只需一個時辰時間。

  燕軍退去,蛇國繃得緊緊的神經驀地放鬆。

  這些日子最緊張的莫過於宮裡,誰不是累得連眼都睜不開,卻還得強行苦撐。

  現在越姬被放了回來,一切問題得到解決,這一放鬆,倒頭下去,睡得自然比任何時候都熟。

  宮裡比任何一夜都更加寂靜。

  十一如鬼魅一般翻過牆頭,潛進大巫師的寢宮。

  輕輕揭開帳簾,看著華被中裹著枯瘦老者,黑色面紗後的眸子裡滿滿的恨意。

  真想一刀結果了這個老東西,但現在不是殺他的時候。

  十一故意弄出輕微聲響。

  大巫師驚醒過來,看見月光下立在床前的黑影,陡然一驚,急聲喝問,“誰。”

  十一手起劍落,故意放慢動作。

  大巫師本能地往裡一滾,那一劍就偏離了他的胸口,刺進他的手臂。

  十一再次揮劍,大巫師一邊躲閃,一邊尖聲厲叫,“有刺客。”

  僅一瞬,房門被人撞開,雜亂的腳步聲從各處擁來。

  十一故作慌亂地奪窗而逃。

  她躍出窗口,只象徵性地往前逃了一陣,就折了回來,藏身在窗外的一株樹上,利用茂密的樹葉完全掩去身形。

  大巫師一邊命人追捕刺客,一邊叫人掌燈過來查看傷口。

  傷口處滲出烏黑的血液。

  大巫師湊到鼻邊聞了聞,臉色大變。

  蛇皇之毒……

  能有蛇皇之毒的人,有四個。

  除了越姬和他,就只有十一和死去的秋桃。

  秋桃那裡,他曾命人細細地搜查過,不見秋桃私藏蛇皇之毒。

  十一的武器上本就塗了蛇皇之毒,而且十一有足夠的要殺他的理由。

  但十一已經被燕軍帶走,燕軍已經將越姬放回,絕不可能放十一離開,做這等竹籃打水一場空的事。

  並且,他也派人暗中跟蹤,十一與從大臣的女兒們同吃同睡,確實沒有離開過燕軍大隊。

作者: kidchang    時間: 2013-8-23 06:02 PM

086 遇險

  再說,以十一的身手,已經摸到了床邊,要殺他,根本不可能失手。

  這個刺客比十一差得太遠。

  所以這個刺客不可能是十一。

  除去秋桃和十一,只剩下一個可能。

  那就是越姬的人。

  他和越姬各懷鬼胎,都想獨攬大權,他暗中培養的皇女繼承人被殺,他就知道已經激怒越姬。

  這次越姬被劫,他雖然答應對方條件,換了越姬回來,但絲毫沒有打消越姬對他的猜忌。

  反而更害怕他另外培養蛇皇,於是先下手為強,將他除去。

  就算殺不了他,也用蛇皇之毒傷他,令他不得不自行毀去手中那條幼蟒。

  因為蛇皇之毒,並非無解,而解藥卻是青蟒的膽。

  如果不是迫不得己,誰會殺蛇取膽?

  所以蛇皇之毒才會無解。

  毀去他手中幼蛇,他就無法再暗中培養皇女。

  而越國一直是以女子為皇,他不可能直接成為帝王。

  他培養不出新的皇女,就斷了他成為皇上皇的路。

  大巫師念頭產生,越想越覺得確實如此。

  黝黑乾瘦的面龐陰森可怖,狠聲罵道:“賤人,你不給我活路,我豈能讓你好過?”

  吩咐下人打來熱水,退去所有下人,打開暗室,取出一條青蟒幼蛇。

  十一在窗外看得清楚,那條幼蛇正是那日小姑娘抱在懷裡的那一條。

  大巫師將青蟒幼蛇懸吊起來,臉上神情越加陰沉,似有千般不舍,但看過手臂上滲出的黑血,再沒遲疑,將青蟒幼蛇肚子破了開去,取出蛇膽,直接生吞咽下。

  過了不到一柱香時間,他手臂上滲出的黑血漸漸轉紅,直到完全變成了鮮紅之色,他才松了口氣,擰著熱水巾子,拭去臂上汙血,將傷口包裹起來。

  十一看得明白,恍然大悟,原來青蟒的膽就是蛇皇之皇的解藥。

  她記得清楚,在蛇皇寢宮小隔間裡,還有一條幼蛇。

  只是不知平陽侯中毒已久,那條幼蛇的膽能不能解去他身上的蛇皇之毒。

  但無論如何,總得一試。

  這個時辰並非蛇皇沐浴休息的時候,要偷幼蛇,得繞過蛇皇的大床,十一光想想就頭皮發麻。

  但她必須儘快趕回去,否則被人發現她不在馬車上,只怕又得節外生枝。

  潛到蛇皇的屋外,硬著頭皮,撥開窗頁,翻身入內,濃郁的血腥味撲面而來。

  屋裡很黑,以十一的眼力,也只能勉強看清屋中物件。

  大床上傳出女子痛苦而又快活的呻-吟。

  十一縮在牆根,一動不動,等了一陣,確定蛇皇沒有察覺,才貓著身子無聲地朝暗格方向潛行過去。

  手碰到暗格,眉頭卻慢慢擰緊。

  這黑燈瞎火的,蛇看得見她,她看不見蛇,怎麼抓蛇?

  到處亂摸,被它咬了,到時見著平陽侯,真不知是誰化枯骨。

  難道要枯骨對枯骨?

  十一眼前仿佛出兩架骷髏白骨一同走在黃泉路上的情景。

  不由得打了個寒戰。

  遲疑間,突然暗格裡頭發出‘咚’地一聲,卻是裡面幼蛇發現了十一,撞向花格。

  十一暗道了聲:“不好。”

  果然,大床上傳來一陣細細索索地聲音,濛濛月光下,見帳幔掀開,鬥大的蛇頭從幔後探出,向這邊望來,直直地看向十一,雙眼在黑暗中發出陰森幽冷的光芒。

  十一整顆心都提了起來,後背緊貼著花格,一動不敢動。

  蛇這東西,只要你一動,帶了風,即刻就會會隨風追來,將你纏住。

  以蛇皇這等龐大的身驅,一旦被它纏住,就休想再脫出身去。

  十一手腳冰冷,強作鎮定,不讓自己露出半點怯弱的神情,於黑暗中與蛇皇對視。

  為上獵者與被獵者之間的心理戰,只要被獵者稍微露出一點示弱的神情,獵者馬上就會做出最快的行動,將被獵者拿下。

  被獵者只有足夠的氣勢,才有可能讓獵者有所顧忌,甚至退縮。

  與眾多野獸廝殺活下來的十一,深深懂得這個道理,知道今天要想脫身,就不能有絲毫示弱。

  蛇皇向空中聞了聞,用動物自身的本能嗅覺能力,認出十一。

  發出歡快地‘滋滋’叫聲。

  那聲音落入十一耳中,卻嚇出一身冷汗。

  大巫師受傷,宮裡上下都在捉拿她。

  就算這惡蛇不動,將宮裡護衛引來,她同樣難以脫身。

  最讓她頭痛的是,有這條惡蛇堵著出路,她想公然將幼蛇帶出去,實在難如登開。

  但今晚是她唯一的機會。

  事到如今,她只能放手一搏。

  十一試著將手背到身後,摸索暗格開關,放幼蛇出來,設法拼著被幼蛇咬到,擒了它,靠著自己敏捷地身手,從蛇皇身邊逃竄離去。

  手還沒碰到暗格,蛇皇卻象知道她心意一般,突然發難,閃電般向她暴射而來。

  十一大驚失色,哪裡還顧得上開啟暗格,慌忙向旁邊閃躲。

  黑夜中視物,人類的視力遠不如蛇類的嗅覺有用,十一剛剛落地,蛇皇已經調轉方向,再次向她襲來。

  而且蛇皇體型龐大,整個身體下地,竟將來路堵得死死的,唯有挨近大床的地方,還有一些空隙。

  生死之際,十一已經顧不上盜取幼蛇,瞅准位置,向大床方向急躍而去,腳尖在床沿上一點,只需撲到窗口,就能脫離蛇皇的包圍圈。

  十一的心懸在嗓子眼上,能否脫身就看這一下。

  不料,這時腳踝上一緊,生生地將她躍起的身體絆住。

  腳邊傳來虛弱的聲音,“帶我一起走。”

  十一低頭看去,竟是蛇皇大床上的女子一時未死,神使鬼差地抓住了她的腳踝求救。

  十一欲哭無淚,她自身難保,哪還能帶得了她?

  回頭,見蛇皇巨大的身影向這邊撲射而來,偏偏那女子垂死之下,竟不知哪來的那麼大力氣,死死握著她的腳踝,竟令她一時掙不出腳來。

  十一無奈,倒轉劍柄,向女子頸項擊去,將女子打昏,才抽了腳出來。

  然這一停頓,已經失了時機。

  繞是她避開蛇皇一撲之勢,硬生生將身形撥高,向窗口撲去,腰間一緊,卻是被蛇皇的蛇尾纏住,強拉了回去,粗大蛇身飛快地將她身體卷住。

  十一的心往下沉去,緊握赤水劍,向蛇皇刺去,但手臂和身體被蛇身一同纏住,這一刺,刀鋒只是斜斜從蛇身上劃過,雖然傷得蛇皇皮肉,卻沒能傷到它的筋骨。

  蛇皇吃痛,反而發了瘋,將纏著的十一的蛇身收緊,箍得十一險些窒息過去,手臂更是無法抬起絲毫。

  十一哪肯就這麼放棄,拼命掙扎,然而她越掙,身體被纏得越緊。

  就在這時,感覺粗壯的蛇尾擠進她兩腿之間,以她無法抗拒的力氣,生生將她的雙腳分開。

  十一身體無法動彈,心一沉再沉,終究逃不過這一劫。

  小臉迎著月光,絕美的面龐盡是絕望,淒然一笑,“因你,我落到這般死法,我們也算是兩清了。”

  十一閉上眼,等待著臨死前慘無人道地蹂躪。

  忽然一道黑影破窗而入,森然的劍芒閃過,直刺蛇皇閃著幽森綠光的眼眸。

  那身手是十一再熟悉不過的,淚驀然颼出,唇哆嗦著,輕抖出聲,“夜。”

  一直以為他放棄了她,哪知在她絕境之時,來救她的,卻是他。

  夜的身手豈是十一能比,加上蛇皇又全無防備,那一劍又快又狠,直刺進蛇皇的眼睛。

  蛇皇痛得一聲嘶叫,纏著十一的蛇身一松,向夜反擊而去。

  夜不但不閃,反而將劍往前更深地一送,低聲急叫,“快走。”

  十一知道自己一走,夜能否脫得了身,實在難料。

  夜拼死救她,她又豈能這麼舍了夜而去?

  雙臂一得自由,將唇一咬,二話不說,緊握赤水劍向蛇皇七寸處狠狠刺下。

  夜濃眉微蹙,心頭卻是百樣滋味,她此時不走,失了時機,就再難走得掉。

  十一是他教出來的,當然知道十一最懂得時機之道。

  她不但不走,反而與蛇皇相鬥,自是這丫頭不肯獨自離去。

  有她這份心,他滿足了。

  但蛇皇的皮肉非同一般蛇蟒,非一般刀劍能傷,就是他也沒有把握能全身而退。

  十一這麼做,不過是平白陪著他搭上性命。

  急喊出聲,“快走。”

  十一抬頭,深看了夜一眼,仍不退不避,手中赤水劍,仍直直地刺下。

  蛇皇感到危機,放棄攻擊夜,回頭過來,向十一咬去。

  就在夜認為十一必傷在蛇口之下,不忍再看之時。

  十一手中赤水劍,竟如切豆腐一般,直沒進蛇皇七寸。

  夜微微一愣,即刻反應過來,被雙頭蛟看守著的這把赤水劍,果然是件神器。

  想通了這點,心定下來,越加用力將刺入蛇皇眼睛的窄劍緊緊抵住,不容蛇皇低頭吞咬十一,沉聲低道:“別被它纏住,開膛破肚,要快。”

  巨蟒的纏合之力極大,即便是垂死前暴發出來的力氣,也足以將人的一身骨骼盡數勒斷。

  十一從來沒有殺過蛇,更沒有對付過這樣龐大的巨蟒,一招得手,正不知如何是好,聽了夜的話,果然見蛇皇扭動身體,向她纏來。

  忙放開劍柄,騰空躍起,避開卷掃而來的蛇尾,身體落下之時,雙手抓住劍柄,往下剖去。

  蛇腹本是蛇身體最薄肉軟的部位,赤水劍又是吹毛斷發的利器,當真將蛇皇的肚子破了開去,腥熱的血濺了十一一臉。

作者: kidchang    時間: 2013-8-23 06:03 PM

087 入燕

  十一怕蛇身卷住抵著蛇皇腦袋不敢離開的夜,揚手拋出鳳雪綾,纏住蛇尾,向梁上躍去。

  蛇皇雖然被開了膛,一時卻不得死,蛇皇被制,用力回縮。

  十一緊握鳳雪綾,借力一蕩,拽著鳳雪綾在房梁上繞了幾圈,又將赤水劍刺入身旁盤龍柱,將蛇尾懸在梁上,任蛇皇如何扭動身體,也無法將人纏住。

  蛇皇劇痛之下,力氣極大,垂死掙扎,竟將兩人才能抱住的盤龍柱拉扯得裂了開來。

  每一聲柱裂的聲音,都讓十一心跳如搗鼓。

  如果這柱子一斷,整座房子都會倒塌,勢必驚動宮中護衛。

  那時無論蛇皇生與死,她和夜都是插翅也難飛。

  下方再次傳來夜低沉的聲音,“快走。”

  十一望著面色凝定的夜,搖了搖頭,“你走。”

  夜怒道:“你敢不聽命?”

  十一反問,“夜為何不走?”

  夜愕然,除了不想她死,還能為什麼?

  十一笑了,神色是夜不曾見過的溫柔,“十一知道,夜不會舍了十一,但十一又豈能忍心舍了夜?”

  夜望著十一唇邊的笑意,象有一顆小石子墜入心海,泛起圈圈漣漪,隨即皺眉道:“你還有母親需要照顧。”

  十一道:“夜捨身救我,而我卻舍夜獨逃,那是忘恩負義,我娘知道了,也會以有這樣的女兒為恥,為人子女怎麼能讓爹娘蒙羞?”

  夜重新深看著十一,慢慢抿緊薄唇,子女有這孝心自是應該,可惜有的父母卻只當子女為鞏固自己權位的棋子。

  十一見夜不再說話,低聲道:“既然夜和十一都不肯舍了對方,就賭上這一場,看是這畜牲和這間房子,誰的命長些。”

  夜眼底的凝冰漸漸融去。

  也好,如果運氣不好,被這畜牲弄塌了房屋,和這小丫頭攜手黃泉,倒也不寂寞。

  二人不再說什麼,彼此隔空相望,雖然黑暗中看不真切,卻真真實實地感覺到對方的存在。

  十一所有的不安、惶恐都消失不見,心裡滿滿地踏實。

  夜給予她的一切,一點一滴映上心頭,重回這世上的日子,幸好有夜。

  時間一點點過去,十一一手緊拽著鳳雪綾,一手緊握著赤水劍,手臂已經麻木得失去知覺,卻仍咬牙堅持。

  因為她知道,她一旦鬆手,蛇尾就會反卷向夜。

  她寧肯廢去兩條手臂,也絕不允許夜傷在這畜牲手上。

  蛇皇扭動的力道越來越小,一柱香的時間過去,蛇皇終於不再動彈。

  又過了一盞茶時間,夜的聲音傳來,“可以了。”

  十一手一松,整個人依著盤龍柱滑坐下去,直喘粗氣。

  夜抽出窄劍,手臂也是酸痛難耐,走到十一面前,居高臨下地看著十一,濃眉擰得比方才更緊。

  當他聽說十一強行要求所有大臣,一家送出兩個小姐,就知道這丫頭不甘心,必然有所謀劃,果然……

  十一揚臉做了個鬼臉,對夜的感激之情,已經不是語言可以表達,只能默記在心裡。

  希望此生能有機會報答。

  她的頑皮相落在夜的眼中,夜擰緊的眉頭不覺中舒展開來。

  十一必須儘快趕回燕軍駐紮地,不敢再耽擱下去。

  起身收回鳳雪綾,撥出赤水劍,走向蛇皇,借著月光,探手進蛇皇剖開的腹部,摸索著取出蛇膽。

  回頭對上夜迷惑的目光。

  如實道:“這惡蛇的膽,就是解它的毒的解藥……我得用這膽和平陽侯交換母親。”

  夜垂眼掃過十一手中蛇膽,有些意外,“這個真能解蛇皇之毒?”

  十一點頭,“我親眼見大巫師以蛇膽解毒。”

  “原來行刺大巫師的是你。”夜冷酷深邃的眼底閃過一抹複雜神色,不再繼續追問。

  一年多的相處相知,他知十一年紀雖小,卻不是張口胡言的人,她能如此肯定,必然有她的依據。

  他苦尋蛇皇之毒的解法數月,都沒能找到,卻被這丫頭尋到方法,她與三弟或許真是有緣的。

  十一往窗外望瞭望,如果再不走,只怕不能在啟程前趕回,那麼淩風定會發現她不在營中,難免生出事端。

  向夜行了一禮,往窗口走去。

  “等等。”夜冰冷的聲音從她身後響起。

  十一轉身,不知夜還有什麼交待,正想發問,見夜打開暗格,手中長劍一揮,伸手間,已經將那條幼蛇抓在手中,竟已經被他挑破腹部。

  夜從幼蛇腹中取出蛇膽,大步走到她面前,把蛇膽遞了過來,“服下。”

  如果正如十一所說,這蛇膽能解蛇皇之毒,那麼說不定還有其它妙用。

  她此去見三弟,以三弟從小對她的執念,按理不會對她如何,但這幾個月來,拜她所賜,三弟吃盡苦頭,而這丫頭又是個任性固執的……凡事提前防一防總是好的。

  這蛇膽既然能解毒,那麼應該也能防毒。

  十一愕然,不明所以地愣看著夜。

  “如果不想久呆,被人發現,就趕緊服下。”夜的聲音冷了下去,透著一絲不耐煩。

  十一對夜多少是怕的,聽他口氣變得不好,忙接過他手中蛇膽服下,“蛇皇已死,而幼蛇也沒了,越國早晚會亡,夜有什麼打算?”

  夜淡睨了她一眼,“管好你自己的事就好。”說罷,身形一晃,已經從視窗躍出,幾個起落,但消失在夜幕中。

  十一輕咬了咬唇,也跳出窗戶,飄然離去。

  回到營地,燕軍已經在升火做飯,而各小姐的馬車上倒是安靜了下來,想必是折騰得夠了,這會兒反而睡得死沉。

  燕軍被這些大家小姐折騰了半宿,也是極不耐煩,這會兒難得清靜,自然不會去注意各輛馬車裡的動靜。

  十一松了口氣,回來得正是時候,悄然返回自己的馬車,換下夜行服,拉開被子倒頭就睡。

  接下來的日子,十一再沒有任何行動,只是安靜地隨隊而行,紮營時,會下車走走活動筋骨,不鬧不吵,真像是遠嫁的姑娘。

  十一並非不擔心母親安危,只是她知道,只要她好好地在對方手中,他們就不會為難母親,畢竟他們要報復的對象是她,而不是母親。

  而她得了蛇皇的膽,或許可以解去平陽侯身上的毒。

  說或許,是因為平陽侯中毒已深,不象大巫師未等毒發作,就及時解去。

  所以十一併沒有十足的把握。

  但不管怎麼說,她手中握著這張底牌,總可以與平陽侯一談,做下交易,換母親平安。

  至於她自己的安危,便不願再去多想。

  這樣的十一,讓淩風更加捉摸不透,但他的任務只是將十一安全送回平陽府,至於其他,不必他去多加揣摩。

  路途遙遠,沒兩日功夫,小姐們就累得面色臘黃,沒了力氣折騰。

  行程反而加快。

  從蛇國出來的小姐,同樣被毒瘴所蝕,需要合歡林的水抑毒。

  所以燕軍離開蛇國時,帶有大量的泉水,每日發放給眾女飲用。

  中了瘴毒,如果一直飲用泉水,感覺不出任何異樣,但內力深厚的人,卻能從自己體內感覺得到。

  十一年輕,內力雖然談不上深厚,但隱隱也能覺察到體內毒素的存在。

  這些日子,十一在車中無事可做,閑著的時間便修練內力。

  初時,並沒察覺異樣,但漸漸發現體內的毒素竟蕩然無存。

  十一又驚又喜,又無法相信。

  連淩雲也無法解去的毒,會自動消失?

  仔細琢磨,難道是因為她服過幼蛇的膽?

  瘴毒是惡蛇泄毒回收的產物,瘴毒的毒性遠不能與蛇皇之毒相比。

  蛇膽能直接解去蛇皇之毒,那麼可以解去瘴毒,也不足為奇。

  十一為了證實這個結果,不再飲用泉水。

  瘴毒果然不曾發作。

  十一輕噓了口氣,雖然此去禍福難料,但不再受瘴毒困擾,也是件可喜之事。

  可惜只得那兩條幼蛇,如果多上兩條,一併殺了,也可以解去母親和夜體內的瘴毒。

  兩個月後,總算是抵達燕京。

  淩風將大隊的人馬撤去,只留下一千精兵護送十一進城。

  馬車停下,十一揭簾下車,望著頭頂龍飛鳳舞地‘平陽府’三個字,眸子慢慢變窄,總算是到了。

  腳底青石透過鞋底,傳來一股寒意。

  十一低頭看去,都說這每一塊青石下,都壓著一個女子的怨魂。

  以前聽了,只是笑笑,這時踩在這些青石上,果然覺得腳底青石不同其他地方,光這麼站著,也覺得陰寒刺骨。

  身後傳來眾女的淒厲地哭泣之聲,接著聽見淩風一聲喝吼,“閉嘴,誰敢哭,休怪我刀下無情。”

  但對這些女子而言,進了平陽府,就是進了鬼門關,哪裡肯聽淩風的,猶自哭個不停。

  十一回頭看去,恰好見淩風刀光落下,當場便砍翻了哭得最凶的女子,血濺紅了青石地板。

  眾女子頓時嚇得不敢再哭泣出聲。

  淩風砍死那女子,向十一望來。

  十一只是淡淡地轉開臉,又自打量四周景色,好象身邊什麼事也不曾發生。

  淩風眉頭微蹙,這姑娘難道當真冷心冷腸到了對生死無知無覺的地步?

  暗紅的鑲釘大門緊閉,只開了旁邊小門。

  一個看似管家嬤嬤的婦人帶著一眾奴婢從小門裡出來,向淩風行過禮, 才掃視向從馬車裡扶出的眾女子,道:“誰是十一姑娘?”

作者: kidchang    時間: 2013-8-23 06:04 PM

088 進府

  十一抬眼看去,這婦人有四十來歲,慈眉善目,打扮得乾淨俐落,又很體面,與這個傳聞中如鬼獄魔窟的地方格格不入。

  上前一步,“我就是十一。”

  婦人看清俏生生站在面前的青衣少女,眸子一亮,真是從不曾見過的絕色人兒,實在沒辦法想像,這麼個絕色人兒會將平陽侯傷成那般模樣。

  她心裡想著,臉上卻不露出絲毫,和聲道:“姑娘隨珍娘來吧。”又吩咐身後下人,“去把姑娘的行禮拿上。”

  十一道:“十一不過是三兩件換洗衣裳,不必勞煩各位姐姐。”說完,自己揭了車簾,把小包裹取出,至於蛇國送的那些所謂的嫁妝,她不屑。

  珍娘見十一說話恭敬柔順,全無想像中的囂張無理,倒有些意外,點了點頭,引了十一往裡走。

  十一回頭,見同來的女子另有媽子上前安排,不再理會,緊跟在珍娘身後。

  這時,又一隊人馬擁著兩輛馬車,向這邊駛來。

  珍娘停步,回頭望瞭望,眉頭不經意地微微一蹙,但很快鬆開,不留半點痕跡。

  車剛停穩,後面輛馬車裡就跳下一個十六七歲的少女,雖然是一身短打勁裝,但衣料和做工卻是極致的奢華,而前面一輛車裡下來一位雍容華貴的少年。

  珍娘手捧在腰側,蹲身行禮下去,“太子,婉兒姑娘。”

  正準備撤退的淩風也向華服少年抱拳行禮,“太子。”

  被稱作太子的少年,像是對淩風看得極重,站在原地與淩風寒暄起來。

  十一來的目的是見平陽侯,救回母親,對燕國皇家中人不感興趣,只淡瞟了二人一眼,就靜立一旁等著珍娘。

  婉兒卻將視線投到了眾女子身上,一一看過,最後落在淡看著前方琉璃瓦牆的十一身上,仔細打量了一陣,眼裡很快攏上一層難掩的妒忌和恨意,“你就是十一?”語氣傲慢而森冷。

  平陽侯的手下,花那麼大的心思弄得十一來平陽府,這件事在京裡京外早傳得沸沸揚揚。

  婉兒見著跟隨在珍娘身後的十一,自然不難猜出她的身份。

  以前聽說十一是蛇國的死士,在她看來死士都是一身血腥臭味的低賤人,沒想到這個十一看上去比自己還小上一些,而且模樣如香蘭冬蓮,優雅絕秀,竟和平陽侯一般,像是不沾人間煙火。

  突然間覺得平陽侯花這麼大的代價弄她來,絕不僅僅因為她傷了他,害他中毒。

  這樣的感覺,讓她恨極,也怒極。

  十一淡瞟了婉兒一眼,不理。

  她來是求生的,但捏著她生死的是平陽侯,與他人無關,她無需對任何人低三下四,也無需看人臉色。

  婉兒慣來被人捧在手心裡,高高在上,幾時碰過這樣的釘子,滿腔的怒火全沖上頭頂,罵道:“你這個賤人。”揚了鞭子向十一沒頭沒臉地打來。

  十一正想奪去抽來的鞭子,太子呵斥出聲,“婉兒,不得無禮。”一隻手伸了過來,抓住婉兒的手腕。

  婉兒見被攔下,更是惱火,怒道:“送到這府裡的女人多去了,橫豎都是要弄死的,打兩下,又怎麼了?再說三哥變成這樣,全是這賤人害的,別說打她幾下,就是砍了剁了,都是便宜了她。”

  與十一同來的女子,聽說送來的女人橫豎都是要弄死的,個個嚇得面白唇青,有膽小的當場昏了過去,一時間這門口亂成了團。

  送到平陽府的女子,自然沒有好的結果,但這些都是平陽侯的事,哪容得其他人打殺?

  之前這麼多女子入府,該殺就殺,該用就用,也都是弄死再用。

  從來不曾聽平陽侯說過,要納誰為姬妾。

  而這位雖然傷了平陽侯,平陽侯卻明說要納為姬妾的。

  既為姬妾,不管生死,都是平陽侯的女人,他的女人豈能讓別人隨意打罵?

  打她,不等於打平陽侯的臉?

  太子皺了皺眉,丟開婉兒的手,向十一拱手行禮道:“婉兒是直性子,冒犯了姑娘,還望姑娘不要見怪。”

  十一有些詫異,她傷了平陽侯,而且平陽侯因她變成現在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形容,這些人恨她,也是理所當然。

  而且她只是蛇國的一個死士,在這些皇家貴族眼中,確實是低賤的。

  這人身為太子,對她卻以禮相待,不能不讓她感到意外,還禮道:“太子言重了。”

  婉兒見太子對十一軟聲和氣,更是怒不堪言,豎著眉頭,指了十一,道:“這賤人把三哥害成這樣,你做什麼還要這麼對她?”

  太子擰眉,“我們是看三叔的,不是來找麻煩的。”

  婉兒啞然,重‘哼’了一聲,狠狠在刮了十一一眼,要往裡走。

  珍娘道:“侯爺不在府裡。”她聲音溫婉恭敬,卻不難聽說拒客的意思,被拒的人還是太子,足可見珍娘在府中地位非同一般。

  婉兒怔了一下,回頭看太子。

  太子道:“既然三叔不在,那我下次再來。”返身上了馬車。

  婉兒見太子走了,她也不好一個人留下,又刮了十一一眼,上了自己的馬車。

  珍娘引著十一進府。

  十一回頭,見其他女子被下人引著走的卻是另一條路。

  但既來之,則安之,走一步是一步,也不多問,不緊不慢地跟在珍娘身後。

  珍娘訝然,這近一年來,平陽侯的惡名在外,沒有一個女子進府不害怕,但這小姑娘竟面色淡然,全無懼色。

  而且,除了面對婉兒的傲慢喝罵時,表現得不卑不亢之外,全無囂張蠻橫之態,安靜宜然,倒像是天生的大家之女。

  “婉兒姑娘是皇上最寵愛的賢貴妃的妹妹,之前皇上本有意在侯爺討伐越國歸來後,賜婉兒與侯爺為妃。沒想到,侯爺卻中了毒回來,婚事自然泡了湯。婉兒姑娘沒當成侯爺的王妃,才這麼惱恨姑娘。”

  十一眸色微黯,原來如此。

  珍娘見十一神色間仍是淡淡地,看不出有什麼想法,越加吃驚,這小姑娘到底是怎麼長成了,小小年紀,竟是這般沉得住氣,與侯爺倒像是同類人。

  十一記掛著母親,至於燕國皇家的事,並不關心,從剛才珍娘的表現看來,在府中絕對是說得上話的人,抬眼向珍娘看去,“能否向珍娘問件事情?”

  “何事?”珍娘頭一回,望進十一的眼,不由得一贊,好美的一雙眼,乾淨得一塵不染,偏偏有這麼一雙眼的姑娘,怎麼就對侯爺下得了那樣不堪的毒?

  “十一何時能見著侯爺?”雖然十一直覺,母親暫時是安全的,但這件事,一日沒有解決,心裡一日不安。

  珍娘越加驚訝,進府的女子,都視侯爺如蛇蠍虎豹,避之不及,哪有象她這樣一進府就急巴巴想見的。

  “侯爺有事外出,珍娘也不知侯爺什麼時候回府,姑娘只管在府裡安心住下,該見的時候,自會見著。”

  十一輕咬了唇,到了地頭,全然不知母親的消息,反而有些不知所措。

  珍娘細看著十一的小臉微微發白,輕聲道:“不過侯爺離府前,倒是吩咐過,說姑娘的母親如今好得很,姑娘不必擔憂。”

  十一暗松了口氣,不再問什麼。

  那人既然拿了她的母親做人質,就不可能輕易讓她知道母親在什麼地方。

  別說珍娘不見得知道母親的下落,就算是知道,也不可能告訴她。

  離塑月只得幾日時間,就算這幾天不得見,塑月那日,總能見著。

  十一被送進一處別致的雅院。

  珍娘推開紫檀雕花門,“這是姑娘的房間,有什麼短缺的,儘管叫丫頭來跟我說一聲,無需客氣。”

  十一應了下來,挽著小包裹,邁進門檻,環視了一下四周,是間典雅的寢屋,珠簾後是全新的團花錦被。

  珍娘拍了拍手,丫頭們抬了浴桶熱水進來,軟巾香角無一不全,竟像是上賓待遇。

  十一微微愕然,原以為迫她進府,定會千方百計地羞辱折磨她一番。

  沒想到所想的羞辱折磨一樣沒有,反而像是上門做客的貴人。

  越加弄不明白平陽侯葫蘆裡賣的什麼藥。

  等下人放好浴湯香巾,珍娘道:“姑娘趕了這許久的路,想必也著實累了,沐個浴,休息一陣,自有人送晚膳過來。”

  不管以後如何,十一見珍娘以禮相待,自然不肯失了禮數,一疊聲地道謝。

  珍娘笑道:“姑娘是侯爺要納的人,也就是我們的主子,哪有主子跟我們做下人客氣的。”

  平陽侯從來沒有娶妃納妾之意,這府上從來沒有過女主人。

  雖然在這年代,姬妾的地位只比奴婢高上一點,但十一是第一個平陽侯親自開口要納入府的女人,所以珍娘照樣尊她為主。

  十一心裡一陣彆扭,她來是與平陽侯做交易的,不是給他當妾的。

  她相信平陽侯也絕對沒納她為妾的心思。

  平陽侯這麼說,不過是對外的一個藉口。

  真正的目的,還是迫她離開蛇國,將二人之間的恩怨做個瞭解。

  但她與平陽侯之間的恩怨,實在沒必要在他人面前表露,對珍娘的話,並不多做反駁。

作者: kidchang    時間: 2013-8-23 06:05 PM

089 做手腳

  珍娘又吩咐了丫頭好生服侍,才退了出去。

  十一不習慣別人服侍,打發了丫頭出去。這些日子,整天呆在車裡,渾身上下,早僵得發痛,這會兒泡在熱水中,舒服得輕舒了口氣。

  既來之,則安之。

  既然平陽侯不急著出招,她也靜觀其變。

  取出赤水劍,劍上的毒,已經洗去。

  十一手指輕拭劍身,想著那人兩次涉險將這劍交到她手中,一時間心裡分不出是什麼滋味。

  把玩了一陣赤水劍,倦意襲來,懶得動彈,就在水中沉沉睡去。

  隔壁院中,無花樹下,擺著未完的棋局。

  平陽侯一身白衣,清雅脫俗,青獠面具在陽光下反射著遊光,眸子黑而深,哪似病態之人。

  他在棋盤了落了一子,微微一蹙眉,“你今天的心思都去了哪裡?”

  淩雲這才把望向隔壁院子的目光收了回來,看向棋盤,自己的棋局就已經逞大敗之勢,難有回救的機會,不由得怔了一下,索性把手中棋子拋回棋盒,隨手一推,“你這麼恨那丫頭,現在弄了她來,怎麼又不見?既然不見,做什麼又好吃好住地養著?”

  他生性好動,以前不用在軍中的時候,就到處行醫走動,閱覽江河。

  可是自從平陽侯中了這鬼毒,他只能天天呆在平陽侯身邊,實在是悶得起灰。

  好不容易見平陽侯有所行動,於是盼星星盼月亮一樣,盼著十一來。

  等十一到了,他就能翹著腿看雞鴨大戰,給這死氣沉沉地平陽府添點樂子。

  哪知,十一到了,平陽侯卻全無動作,真是急煞了他這個想看熱鬧的人。

  平陽侯與淩風相知多年,哪能不知道他的那點花花腸子。

  眼皮淺淺地抬了抬,拾著棋子,突然道:“這一路上,你們兄弟二人對十一做了什麼?”

  在一旁正在喝酒吃肉的淩風手一抖,手中杯盞差點跌到地上。

  淩雲神色也是微微一僵,但他是個厚臉皮的,隨即道:“我一直在你這鬼府中,能對那丫頭做什麼?”

  平陽侯神色不變,“就算不用內力,以太子的身手,如何能快過從黑塔里殺出來的她?”

  十一雖然不在意燕國皇家的人,但也不會笨到給自己樹敵找麻煩,所以婉兒拿鞭子打向她時,她並沒用上內力,但以她的身手,斷然不該慢過太子。

  只不過,一來她不知太子的斤兩,二來只當是在車裡呆得太久,手腳僵麻,動作才有所遲緩,並沒發覺自己身上已經被人做了手腳。

  而這世上,能讓人中了招,還神不知鬼不覺的人,實在少之又少,只有極個別幾個人,而淩雲正是這極少的人中的一個。

  淩雲一直在平陽府中,而十一從蛇國遠道而來,那麼就不會是淩雲親自下手,只能是淩風拿著淩雲的藥,對十一做了手腳。

  淩風和淩雲對看了一眼,原來婉兒在門口為難十一的一暮,被他看在了眼裡。

  淩雲知道自己的這點伎倆,騙別人可以,想騙過平陽侯,絕對不可能,尷尬地輕咳了一聲,道:“我也是怕這丫頭太過厲害,我這老粗哥哥拿她不住,才給了點東西他預防預防,只是預防萬一,絕對沒有傷她之意。”

  他說到這裡,偷看了眼面不改色的平陽侯,心底發虛,急著接下去,“不過是些抑氣散,讓她在一段時間內,使不出內力,身手上稍稍有所減緩……當然,比尋常人還是靈敏許多,對日常生活絕對沒有半點影響。”

  說到這兒,見平陽侯似笑非笑地向他望來,頓時一慌,趕緊道:“對身體也絕對無害,不但無害,還能疏通筋骨,等藥性散去,她那小身子骨,比現在還耐打耐摔。”

  他話是這麼說,心裡卻想,我獨家配製的抑氣散可真是好東西,就是不知那丫頭有沒有命,等到藥性散去來享受這些好處。

  平陽侯苦笑,淩雲絕不會亂編瞎話來誆他,說是好的,就必定是好的。

  只是十一可不知這些好處,等她發現內力受制,定會認定是他做下了手腳,卑鄙之名,又得多加上一個。

  淩雲見平陽侯沒有因這番話,有所緩和,摸了摸鼻子,瞅了一眼淩風,道:“藥是我給大哥的,但只是以妨萬一,又沒讓他真用……”

  淩風聽了這話,整個人差點彈了起來,怒瞪向淩雲。

  當初不知是哪個沒臉沒皮的,把藥塞到他手中,說:“那丫頭太過黑心冷腸,又是個下得了手的角。她把侯爺傷成這般,侯爺對她仍是念念不忘。侯爺許久不曾見著她,見著了難免不乾柴烈火,萬一那丫頭乘著侯爺在興頭上沒有防範,一掌把侯爺給劈了,我們哭也哭不出個活生生的侯爺出來。只要把這東西偷偷添在她的飯食裡,一路上只要她不用內力,自然不會有所察覺,但到了平陽府,藥性也就差不多了,任她劈侯爺百八十下的,也只當是給侯爺撒嬌搔癢。”

  淩雲見兄長瞪來,渾不在意地一笑,他這個兄長,就算再惱他,但激怒侯爺挨板子的事,多半是要幫他扛下來的。

  淩風氣得鼻子都歪了,但他這個兄弟一向無恥,從小到大,他拿他停無辦法,偏偏這個弟弟身子骨還弱,經不得打,從小到打,挨打的事,只能他幫著扛下來。

  橫了淩雲一眼,道:“如果那丫頭是個老實的,我也不會給她下藥。”

  “哦?”平陽侯眉稍微挑,看來這丫頭路上又做了什麼讓淩風頭痛的事。

  淩風哼了一聲道:“你們真以為那丫頭有那麼好的心,從蛇國弄那一堆的女子來送給侯爺?”

  平陽侯當然知道以十一的性子,絕不可能平白弄些女人來討好他。

  淩風一臉憤憤之色,“這些女子根本是她弄的礙眼法,頭一晚紮營,她就利用這些女子分散我們的注意力,悄悄跑了。等我發現,她早已經沒了蹤影。如果不是看見南陽侯的信號,加上她自個天亮前回來了,我早殺回蛇國。我怕她再玩什麼花招,才給她下的藥。”

  平陽侯搖頭低笑,雖然不知十一為什麼要偷偷離開,但淩風帶著這麼大隊的人馬,卻在眼皮底下把人給丟了,實在是有些丟人。

  淩風見平陽侯笑了,知道這頓板子是挨不上了,松了口氣,“哪知這丫頭回來後,竟再沒有逃跑的意思,一路上安份得緊。”

  平陽侯默然,這丫頭性子固然頑劣,但在‘孝’字上,卻從來不含糊,有月娘在手中,她自會前來見他。

  沉默間,下人來稟,“侯爺,太子來了。”

  平陽侯和淩家兄弟交換了個眼色,打住話岔,拾棋的拾棋,飲酒的飲酒,一派閑然。

  十一在房中閑得無聊,走出房門,在院子裡閒逛,不知不覺中,繞進另一所花園,此時已經不是牡丹開花的季節,這院子裡的牡丹卻紅豔如火。

  十一想到從平陽府逃回去的那個姑娘所說的話,伸出纖白的手指,輕觸牡丹花瓣,難道這裡的花真是食人肉而生,所以才開得這麼好?

  正胡思亂想,一條鞭子飛來,把她手邊花朵打得稀爛,如果不是她收手快,手上也要挨上一鞭子。

  接著身後傳來咬牙切齒的恨罵聲,“你這個賤人,也配賞這裡的花?”聽聲音正是昨日在大門口所見的婉兒。

  十一暗歎了口氣,就知道這位刁蠻的女子,不會輕易放過她。

  她雖然不怕燕國皇家的人,但母親還在平陽侯手中,她到現在還沒能知道母親的下落,不想節外生枝,不理會對她怒目而視的婉兒,轉身回走。

  十一是想避,但她打骨子裡透出來的清傲,落在婉兒眼裡,卻讓婉兒覺得她對任何人和事,都不屑一顧。

  即便是一向自認為高高在上的婉兒,也莫名地生出一股自卑。

  婉兒對這突來的感覺惱極,她不過是一個下等人,憑什麼讓人生出這樣的感覺。

  越是這樣,婉兒越是想將十一打壓下去。

  揚鞭向十一後背抽去,口中罵道:“賤人,居然敢對本姑娘不敬。”

  她是當今燕皇最寵愛的貴妃的妹妹,又差點成為平陽侯的正妃,或許在這府上,是有囂張的資格,但十一卻不吃這套。

  十一可以躲,可以避,卻不容人胡亂欺負打罵。

  反手奪了婉兒手中鞭子,一抖手,鞭尾反纏了婉兒的脖子。

  這一出手,她自己反而嚇了一跳,雖然這一下沒有用力氣,但她卻明顯感覺到氣血受阻,有些不通暢,暗運真氣,發現竟一點真氣提不上來。

  但除此之外,沒有任何不適,眉頭微蹙,終是著了道。

  這個平陽侯委實是個披著儒雅外衣的卑鄙小人。

  但一想到,她引他進入合歡林,那些行徑也未必光明磊落。

  唇邊露出一絲苦澀。

  婉兒被鞭子纏住脖子,呼吸有些不暢,怒道:“賤人,敢傷我,你是想死麼?”

  十一的眸子如寒潭一般瞥來,“你再叫一聲賤人試試。”

作者: kidchang    時間: 2013-8-23 06:06 PM

090 見面

  婉兒被十一眼裡的凜厲之氣嚇得後退一步,但一想到十一不過是蛇國送給平陽侯的低賤姬妾,厲聲喝道:“大膽奴才,竟敢這樣跟本姑娘說話。”

  “奴才?”十一挑了眉稍,也動了怒,小臉微繃。

  婉兒哼了一聲,“你不過是個小小的姬妾,不是奴才,是什麼?”

  十一冷笑,“就算如此,我也是來服侍平陽侯的,而不是你。”她是為和平陽侯做交易而來,並非給他人做奴才而來。

  婉兒愕住,雖然燕皇有意將她配給平陽侯,但這事畢竟沒公開過,她在這府上也只能算是客,十一確實不是她的奴才。

  但她一直被眾人捧著,就是在宮裡,打罵幾個宮女,也無人指責於她,十一竟一而再,再而三的頂撞於她,不禁惱羞成怒,但一出手,就被對方制住,她也不敢再動手。

  漲紅著臉,怒道:“我三哥落到這步,全是你這妖女害的。”

  十一淡道:“那又如何?”

  婉兒變了臉色,她居然敢直認不諱,“你以為沒有人敢殺你嗎?”

  十一不以為然地笑了笑,“想殺我的人多去了,只要平陽侯不想我死,我就還死不了。”

  婉兒張大嘴,不敢相信自己聽見的話,“你難道以為,我三哥喜歡你,不想你死?你害我三哥變成這樣,我三哥恨死你了,只怕是恨不得將你剁成肉碎。”

  十一不答,恨就恨吧,誰沒有恨呢?

  平陽侯的心,她不想猜,也不必要猜。

  她不答,婉兒更怒不可遏,“我三哥不會喜歡你的,弄你來,不過是報當日之仇,過了朔月,你就化成一堆白骨。”

  十一面不改色,仍是淡淡地,“那又如何?”手中拽著的鞭子卻緊了緊,讓婉兒呼吸頓時不能暢通。

  婉兒粉臉漲得微紫,手指摳著纏在脖子上的鞭子,“你敢傷我,我三哥不會放過你的。”

  十一笑了,放不放過,都是一個結果,“橫豎我沒幾天可活,殺了你與我陪葬,也是不錯。”

  婉兒慘白了臉。

  身後傳來一聲急呼,“姑娘手下留情。”

  十一回頭,見太子一臉焦急地大步趕來,而太子身後站的,竟是即便是她強迫自己不去想,仍不斷出現在腦海中的儒雅身影。

  淡淡地一襲白袍,青獠鬼面遮去半邊臉,露在面具外的半張臉,雖然微微蒼白,卻並無秋桃死前的枯骨臘黃。

  十一沒發現,自己在見到這樣的他時,竟長長地松了口氣。

  視線上移,對上他深不見底的眼眸。

  他淡淡地瞧著她,但眼底卻閃著十一似懂非懂的複雜神色。

  似怨,似恨,似惱,卻又纏雜著一縷化不去的柔軟。

  她看他,他也看她。

  她比數月前長高了不少,卻清瘦了不少,過去小臉上的青澀褪去,換成讓人心疼得楚楚之態,回眸間,琉光輕晃,無情也似有情,有情更是情濃,儼然當年靜坐他身邊,彈琴與他聽的青衣。

  他這麼看著,不覺間竟有些失神。

  婉兒見二人遙遙相看,眼中全然沒了他人,頓時湧上滿腔的醋意,對十一更是怒極,也恨極,但這時纏在脖子上的鞭子箍得她呼吸困難,哪敢發作,急叫道:“三哥救我。”

  太子昨天見著十一,就有些恍惚,世間竟有如此絕色秀美的女子,在他眼中,十一柔美得如同溫室裡的花兒。

  這時看著緊繃著小臉的十一,以及她眼裡的森然冷意,才醒起這個柔弱得如同一根手指都能折去的姑娘,是蛇國的死士,死士眨眼就是人命,哪有手軟,太子怕十一起了殺心,任誰也救不了婉兒,小心地急道:“姑娘,請手下留情。”

  十一回神過來,收回視線,將鞭子擲在地上,轉身而去。

  婉兒跑到平陽侯跟前,哭道:“三哥,她欺負我。”

  平陽侯一直以為,過了這許久,心早平了,哪料見著她,仍是亂了心。

  看著她漠然離開,心裡竟象空去一塊,強迫自己不再回頭看她遠去的背影,和聲道:“我代她給你賠罪,可好?”

  他深知十一和馮婉兒的性子,十一絕不會無故招惹誰,而馮婉兒卻是被捧上了天,無法無天的性子。

  明知錯不在十一,但宮中女人的手段層出不窮,他實在不願十一剛到燕國,就招惹上宮裡的是非。

  馮婉兒怔了,他不但不罰那賤人,還代她道歉?

  不滿地撅了嘴,“明明是那賤人欺負我,做什麼要三哥代她道歉。”

  平陽侯聽她開口閉口‘賤人’二字,心裡暗生惱意,漆黑的眸子漸漸冷了下去。

  太子把平陽侯的神情看在眼裡,忙道:“如果不是你去招惹十一姑娘,她如何會如此?”十一身為死士,根本不怕死,如果不是有軟肋捏在平陽侯手中,她豈能到這府上來送死,還是那樣淒慘的死法。

  馮婉兒不承認,“我沒有。”

  太子瞪眼道:“她手中持的明明是你的鞭,你不拿鞭打她,你的鞭如何能在她手上?”

  馮婉兒見太子一味偏幫十一,惱了,搖著平陽候的手臂耍嬌,“三哥。”

  平陽侯不著痕跡地將馮婉兒的手拂了下來,微笑道:”我一會兒去叫她給你賠禮,可好?”他話是這說,可是語氣中沒有一點誠意,顯然根本沒打算去叫平安給她賠禮。

  馮婉兒哪能聽不出平陽侯話裡的敷衍之意,氣得跺腳而去。

  輪輩份,馮婉兒比太子要長一輩,但太子和馮婉兒從小一起長大,加上太子年紀又大馮婉兒一些,所以二人間並沒有所謂的輩分之分。

  馮婉兒是隨太子同來的平陽府,鬧成這樣,太子也覺得有些不好意思,無可奈何地歎了口氣,“婉兒太不懂事。”

  平陽侯不以為然地笑了笑,“小孩子嘛。”

  太子輕歎,這個三叔比他只大得一兩歲,但自己在他面前,卻實在顯得膚淺不成熟。

  再想到十一那張絕秀的面龐,又是暗暗一歎,那姑娘比婉兒還小上一些,卻穩沉成這般,什麼樣的經歷才能讓一個小姑娘變成這樣子。

  站了一陣,見平陽侯無意說什麼,知道今天的事,惹了他不高興,也不好再呆下去,向平陽侯告辭。

  平陽侯也不留,只是淡淡地一點頭。

  等太子退去,略為遲疑,向十一所住的院子走去。

  微抬頭,有一絲冷風拂過,他吩咐丫頭去屋裡取了件披風。

  十一站在一株花樹下,靜看著面前開得豔紅的牡丹花,聽見身後輕微的腳步聲走近,也不回頭。

  平陽侯站在她身後,望著她的背影良久,緩步上前,把披風披到十一單薄的肩膀上,柔聲道:”起風了。”

  十一有些意外,回看向他,是她熟悉的墨黑眼眸,“你不是來找我問罪的?”

  平陽侯淺笑,“你何罪之有?”

  十一又是一怔,他不提蛇皇之毒的事,她也不願搶先挑開,“我得罪了你的准王妃。”

  他垂手下來,握了她的手,“陪我走走。”

  十一的手微微一僵,他這是唱的哪出?

  “你不惱?”那個馮婉兒可是燕皇最寵愛的賢貴妃的妹妹。

  他側臉過來,似笑非笑,“我為何要惱?”

  十一愕然,怎麼忘了他是沒有心的人,“你不怕我殺了她?”就算他沒有心,但終究是皇家中人,皇家中人最重視的就是權勢,而這些權勢很大一部分靠的是權臣,婚姻往往就是拉攏權臣的手段,所以就算他不愛權臣的女兒,也不能表示出來。

  “我知道你懂得分寸。”平陽侯牽著十一在院中漫步而行,“何況,她不是我的准王妃。”

  十一想抽被他握著手,聽了他後面的話,竟愣了,半晌,才道:“我娘在哪兒?”

  “在一個安全的地方。”他想也沒想地回答。

  “我想見見我娘。”十一仰頭直視著他的眼,他知道她為何而來,她沒必要與他繞圈子。

  “好。”平陽侯毫不猶豫,聲音如暖風和絮。

  十一沒有想到他答應得這麼爽快,再次愕然。

  良久,才諾諾問道:“難道,你不恨我?”

  “恨,如何能不恨?”他拉著她前行,語氣也是輕聲柔氣,但十一不會懷疑他話中的意思。

  他是恨她的。

  “到了這裡,不讓你見見月夫人,你也不會安分留在這裡。我怕麻煩,所以還是讓你見見的好。”

  十一深吸了口氣,她的心思瞞不過他。

  出了十一所住的院子,來往下人多了起來。

  平陽侯攜著十一的手,不理不避地出了府,又將她拽上馬車。

  這舉動,反讓十一有些不自在。

  好在那些下人,見他們如此,很知趣地避開,並不往他們多看。

  車上,平陽侯話極少,只是坐在車內錦墊上,目不轉睛,靜靜地看著她。

  十一猜不透他心裡裝著什麼,又想些什麼,被他看得不自在,轉開臉,揭了窗簾,看窗外景致。

  燕京的繁華,與蛇國全然不同,但十一即便是看著外頭,仍能感覺到平陽侯的一雙眼眸停在她身上,渾身上下,沒有哪裡能夠自在。

  到得後來,忍無可忍,猛地放下窗簾,回頭過來,瞪向仍淺看著她的平陽侯,豎了眉頭,“我身上的毒,是不是你下的?”

作者: kidchang    時間: 2013-8-23 11:33 PM

091 不要解藥

  淩家兄弟給十一下的毒,平陽侯沒指望不被她發現,見她直問,面不改色,道:“算是吧。”

  十一嘴角抽出一抹不屑,“過去,平陽侯自信滿滿,如今,倒變得膽小了。”過去他絕不會做下毒的事。

  平陽侯淺淺一笑,“今非夕比,有備無患。”

  十一啞然。

  出了城,越走越偏,馬車行到一處山腳,被從林中閃出的侍衛攔下。

  平陽侯揭開車簾。

  侍衛見是他,無聲地退進了林子。

  平陽侯步下馬車,將手伸向十一,“再往前走,需得步行。”

  十一瞥了眼伸在面前的手,自行跳下馬車。

  平陽侯不以為然地收回手,走前一步,在前面帶路,山風吹開他的衣角,墨發輕揚,當真是脫俗絕塵。

  而腳下步子穩健,全然不象縱欲過度,身體虛脫之人。

  十一望著他的背影,心存迷惑,難道他身上的蛇皇之毒解了?

  前頭山澗裡搭著一個茅屋小院。

  十一清楚地看見母親正在小院中晾曬衣裳。

  心頭有浪頭湧上,不自覺得向前急走。

  手腕一緊,被人拽住,才想起,身邊還有一個平陽侯。

  輕咬了唇,停了下來。

  平陽侯順手折了一枝樹枝,向茅屋方向拋去。

  突然間,銀光閃過,象有千百把利刃飛過,那枝樹枝片刻間已經被絞成碎末,跌落地上。

  十一倒抽了口冷氣,如果剛才她冒然沖過去,被絞碎的就不是這節樹枝,而是她的血肉之身。

  怪不得母親身邊,沒有一個人看守,原來是設了這種無形的機關屏障。

  這機關屏障詭異恐怖非常,就是一隻飛鳥也無法穿過。

  十一看著撒了一地的樹枝碎末,卻隱約覺得,不知在什麼地方,見過這樣無形的機關屏障。

  耳邊響起平陽侯溫文的聲音,“雖然我不能解去你母親體內毒瘴,但這裡卻不缺合歡林的泉水。只要你安安分分地,沒有任何人會傷害你母親。”

  十一深吸了口氣,“我想和我娘說幾句話。”

  “不行。”平陽侯一口拒絕。

  十一不指望他能事事依她,“我有辦法解去你體內的蛇皇之毒,你放了我娘。”

  平陽侯收回看向茅屋的目光,似笑非笑地向十一睨來,繼而幽深的眸子陡然轉冷。

  十一的心臟突地一跳,下意識地想避,卻被他快一步欺身上來,將她死死在抵在身後樹杆上。

  驚呼出聲,“你做什麼?”

  平陽侯低頭凝視著她的眼,“你不妨再大聲些,引你母親看過來,欣賞一場活色生香地恩愛纏綿。”

  十一喉間一哽,再不敢揚聲叫喊。

  身體被他的身體緊緊壓住,甚至能感覺到他的胸脯隨著呼吸一下一下地擠壓著她,呼吸間盡是他身上傳來的淡淡白玉蘭冷香。

  十一的心臟幾乎跳出了胸膛,明知‘蛇皇之毒’是他們二人之間的刺,但這是她手中的籌碼,不能不提,“我真能有辦法解去你體內的毒。”如果他體內的毒沒有解去的話。

  平陽侯不理會她所說的話,抬手輕撫上她細滑的頸項肌膚,“我已經太久沒有碰過活物。”

  十一的心臟猛地抽緊,一陣惡寒,抿緊了唇,不出一聲。

  平陽侯修長的手指,從她耳後肌膚慢慢往下,直至肩窩細細摩挲著,指間細膩的觸感,讓他留戀不去,“你知道為什麼嗎?”

  “不知道。”十一艱難開口,儘量讓自己保持冷靜。

  雖然她曾聽說,用死屍可以減緩無休止的欲望,又有說,他是怕被人殺死,才先下手,殺死那些女子。

  但她覺得,以他的狂妄,絕不會是怕被人在床榻上刺殺。

  而用死屍雖然可以減緩欲望,卻會令毒加深,也不可取。

  所以到底他為什麼如此,她尋不到合理的解釋。

  平陽侯另一隻手,滑進十一的衣裳,握住她纖柔無骨的腰,輕輕撫摸。

  十一身子一僵,正想反抗,他輕柔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她們雖然也是女子,但終究不是你,我不想看著她們在我身下快活。”平陽侯的聲音仍然如春風暖絮,說出的話,卻讓人後背陣陣發冷。

  十一感覺到有件硬邦邦的東西壓在小腹上,驚得一抬頭,對上他攏上情欲的眼,腦中‘嗡’地一聲響。

  他的手掌,順著她妙曼的腰細往下,握了她挺翹的臀瓣,手上用力,按向自己,令她腰腹下的身體與自己更加貼緊。

  “你說,如果我在這裡要了你,會不會很有趣?”

  十一慌了神,猛地一掙,他那硬物卻隨著她的動作,滑到她腿間,隔著衣裳抵了她那處的柔軟。

  他的眸色頓時黯了下去,眼裡燃起一小撮炙熱的火苗。

  她大驚失色,哪裡還敢亂動。

  這時小腹緊貼著他的小腹,腿緊貼著他的腿,而腿間私處緊壓著他那硬硬的東西,又羞又惱,別開臉,“那你是不是也該先掐死我?”

  他低頭下來,輕舔她的耳墜, “我等了這麼久,就等的是這一天,為什麼要這麼做?我說過你給我的,我會加倍還你。”

  十一喉間哽澀,苦不堪言,“難道,你不想解毒?”

  平陽侯笑了,眼底有澀意閃過,“自然是想的,誰願過這種人不人,鬼不鬼的日子。但這般過了這許久,豈能是一顆解藥可以揭過?”

  放了月娘,就再也拿捏不住她,最多能得到她冰冷的屍體。

  這不是他想要的。

  十一垂下了眼瞼,將下唇慢慢咬緊。

  是啊,即便是現在有解藥在手,也不能泄他心頭之恨。

  “你想怎麼樣?”

  “你說呢?”

  十一輕抿了唇,“不要在這裡。”

  他們之間的糾葛,她可以承受,但她不願母親看見,不想讓母親難受。

  他‘哧’地一聲笑,驀然放開她,轉身向來路走去。

  十一又向茅屋小院望去,母親正端了空木盆進屋,走到門口,回頭向這邊望來。

  十一忙縮身樹後,在沒有想出辦法救母親前,不想母親知道她落在了平陽侯手中。

  月娘望了一陣,歎了口氣,進屋而去。

  十一收回視線,重看向地上掉落的木碎,想了又想,卻什麼也想不起來,無奈地搖了搖頭,返身走向山腳停著的馬車。

  揭開車簾,見平陽侯正依坐在錦墊上,一手端著茶杯,一手握著書卷細讀,又如他平時慣有的文儒恬靜之態,哪裡還看得出他剛才對她做下的那些輕薄模樣。

  平陽侯取過一個茶杯,斟上茶,“說了那麼多話,也該渴了。”

  十一牙根抽起一陣冷風,這人就是一個披著君子外皮的邪魔。

  平陽侯見她握著車簾不動,擱下茶壺,重端起自己的茶杯,輕飲了一口,又繼續看自己的書。

  十一掃了眼書頁,居然是本遊記,頓時淩亂了,他居然有心思看這樣的閒書。

  回到平陽府,剛揭了車簾,還沒下車,就有太監迎了上來,說皇上差人傳話,說想看看連婉兒都敢打的姬妾十一。

  十一擰緊眉頭,定是馮婉兒進宮尋過她的貴妃姐姐,而她這個貴妃姐姐竟將這事告到了皇上跟前。

  平陽侯連來人看都不看一眼,“是皇上想見,還是賢貴妃想見?”

  太監愕了一下,“是皇……”

  平陽侯眼一抬,目光不見多淩厲,太監卻臉色一變,將到嘴邊的話,生咽了回去,“是賢貴妃……”

  平陽侯輕笑了一聲,“賢貴妃的面子真是越來越大,不但要人要到我府上了,還將皇上的名號信手拈來。”

  剎時間,太監慘白了臉,“娘娘確實是得到皇上允許的。”

  平陽侯突然伸手,將十一攬進懷裡,手鉗住她的下巴,將她的臉抬起,垂眼看著十一的眼,拇指從十一唇上輕輕撫過,接著埋頭,向她的唇吻下。

  一切發生得太突然,十一睜大了眼,愣愣地看著那雙黑如夜暮的眼瞬間靠近,竟不知閃避,只覺得那眼裡的黑要將她整個人吸進去。

  平陽侯只是在她唇上一吻,輕磨了兩下,就離了開去,並不多留,托著她下巴的手,卻不放開,就這麼近距離地凝看著,略為沙啞的雜訊響起,“本侯好不容易得了個能提起興趣的活物,興致正濃,如何捨得她離身?”

  平陽侯象這樣當眾將女子抱在懷裡親熱,真是頭一回見,太監即時愣住在了那裡。

  平陽侯中毒之前,雖然美名天下,卻從來不近女人。

  中了毒後,自是離不得女人,但他卻從來只用女屍,任何女人到他面前,都不過是糞土泥塵,不足為道。

  這近一年來,送進他府中的美貌女子,多過皇上的後宮,卻無人入是了他的眼。

  賢妃對婉兒是極為寵愛的,聽婉兒哭訴,勃然大怒。

  婉兒仗的是她的勢,欺負婉兒,就等於欺她。

  賢貴妃在宮裡勢頭無人可比,連皇后見了她,都要遷讓幾分,現在竟被一個小小的姬妾欺上頭,哪能受得了。

  雖然知道十一是平陽侯從越國弄來的,但認定平陽侯弄她來,不過是為了洩恨。

  想著十一橫豎也是被玩死的份,至於怎麼死法,又有什麼關係?

  當即派人傳十一入宮,打算將十一折磨得半死,再還給平陽侯。

  十一在平陽侯眼裡看不到一絲欲望,知他這麼做,不過是演戲,不把她交出去。

  她不怕死,但不能輕易死,她死了,再無人可以救出母親。

  順服地依在平陽侯懷裡,配合他演這場戲。

作者: kidchang    時間: 2013-8-23 11:33 PM

092 配合演戲

  平陽侯兀然一笑,這丫頭……

  他只看十一,連眼角都不瞟一瞟車下太監,道:“你回去告訴貴妃,人就不放宮裡送了,如果貴妃真是想看,儘管來府裡,本侯叫十一備著好茶,恭候貴妃大駕。”

  太監是賢妃的親信,深知賢妃的心意。

  但平陽侯是什麼人?

  在他懷裡搶人,他沒這個膽。

  向平陽侯行過禮,告辭而去。

  十一感覺有人直直地看著這邊,心想,這人真是個大膽的,居然敢這麼直接地看平陽侯的好戲。

  瞥眼過去,卻見淩雲坐在另一輛馬車上,挑著車簾,笑嘻嘻地看著他們。

  十一頓時大窘,推開平陽侯,跳下車,自行進府。

  平陽侯的視線追著十一的背影消失在大門後,才回望向淩雲,雲淡輕風地道:“這種情況,人人都知道回避,就你直愣愣地看著。”

  淩雲不以為然地撇了嘴角,兩眼望天,“有人作戲,自然有人看戲。”

  平陽侯無奈地搖了搖頭,下車往府裡走去。

  淩雲跟在他身後,到了無人處,半認真半打趣地道:“你平時不近女色,倒也罷了,這會兒,近了女色,這毒也該發作了。否則的話,宮裡那位可要坐不住了。”

  平陽侯回頭瞥了他一眼,嘴角抽出一抹鄙視,“你真是悶得慌了,唯恐天下不亂。”

  淩雲嘿嘿一笑,“我這不是為你們兄弟著想嗎?單你一個,宮裡那位已經顧忌成這般,如果你不借此削弱皇上對你的顧忌,你那兄長豈能容得南陽侯回來?”

  平陽侯默然,蛇國離滅國已是不遠,說什麼也得讓二哥回來,再不能讓二哥在外漂流。

  雖然二哥離開燕國已久,回來後,根基遠不如以前。

  但他們兄弟二人處在一堆,皇上豈能不懼?

  除非皇上認為,他和二哥都不足以為懼,二哥才能安穩地落下根來,慢慢恢復當年的勢力,而他才可以無後顧之憂地抽身出去。

  淩雲見平陽侯不出聲,嘻笑道:“方才見侯爺情濃,真像是動情的模樣。要不,今晚就讓十一侍寢,好好地風流快活一番?”他說著,裝作舔雲口水的模樣,接著道:“這丫頭狠是狠了些,但那小模樣可真是水靈,身子骨更是不同尋常女子,滋味想必好得很。”

  平陽侯蹙眉瞪來,垮下臉,“哪來這麼多廢話,叫人備死屍。”

  淩雲翻了個白眼,“有了美妾,還要折騰我,真是沒天理。”

  平陽侯睨了他一眼,懶得再理他,拂袖而去。

  賢貴妃聽完太監的回報,臉上陰晴不定。

  一旁馮婉兒‘哇’地一聲哭了起來,“他居然寧肯跟姐姐翻臉,也要維護那個賤人。”

  賢貴妃一直高高在上,這一次算是直接被平陽侯煽了一巴掌,也是惱火,被妹妹一哭,更是心煩,怒道:“他這副德性了,你還指著嫁他不成?”

  馮婉兒怔了一下,平陽侯中了邪毒,任何女子在他身下,都不可能活過七日,她自是不能再嫁他的,但心裡就是不甘。

  “就算我不嫁他,也不能便宜了那賤人。”

  “他再寵她,沾了她,她也不過七日之命,你有什麼可不甘心的?你有功夫在這裡哭,倒不如去平陽侯轉轉,看今晚是不是這丫頭侍寢。”

  馮婉兒聽了這話,驀地止了哭,“今晚並非朔月。”

  “他有淩雲銀針治著,不近女色,不到朔月,當然為不會毒發,但近了女色,又豈能再忍得了邪毒攻心的yu火?”

  “如果不毒發呢?”

  “如果不毒發,說明這毒有詐。”賢貴妃嘴角抽出一絲陰笑,如果有詐,皇上那兒便另有算計。

  有詐?馮婉兒眼珠子一轉,如果他體內沒有那母,或者那毒已經解去,那麼他豈不是可以成親?

  不等賢貴妃再說什麼,轉身就走。

  “你去哪裡?”賢貴妃對這個完全沒了規矩的妹妹,也是頭痛。

  “我去看看,今晚他要不要那賤人侍寢。”馮婉兒聲音未落,人已經跑出門口。

  賢貴妃唇邊笑意冷去,狠聲低喃,“當年你看我不上,令我當眾出醜,可想到有今天?”

  當年,兄長與越國大戰失陷,全軍覆沒,連屍體都不曾找回。

  兄長是馮家唯一的男丁,兄長沒了,他們家後續無人,墜落是早晚之事。

  先皇為了安撫馮家,將姐姐清雅配給那時的二皇子南陽侯。

  南陽侯與她兄長本親如手足,自不反對這樁婚事,也願以此來照看馮家。

  但當時戰事緊張,南陽侯只能等平了戰爭,再回來迎娶馮家大小姐。

  因為馮家無男丁,所以南陽侯委託三皇子平陽侯關照馮家。

  還是少女的她因此與平陽侯相識,自見了平陽侯,一縷情絲就繞在了平陽侯身上。

  只盼等姐姐嫁了南朝侯,再讓姐姐請爹娘做主,將她許給平陽侯。

  哪知先皇駕崩,大皇子繼位,眾皇子守孝三年,姐姐和南陽侯的婚事就此擱置。

  再後來高家謀反,南陽侯失蹤,再沒回來,姐姐不肯另嫁,剪了一頭青絲,出家伴了青燈。

  她之前的夢想,就此破滅,好不容易滿了十四,上門求親的人幾乎踢破門檻,偏偏平陽侯無動於衷。

  她再也按捺不住,尋了機會,當著爹娘的面向他表白,哪知竟被他一口拒絕,說他來往于馮家,全是因為與兄長的情義,以及受兄長的委託,並無他想。

  他無情的一席話,將她少女的心和臉面摔碎了一地。

  那一刻,她就發誓,定要他後悔。

  這天地間,能比平陽侯大的,只有皇上。

  於是她找機會出現在皇上面前,她以美貌和手段終於讓皇上拜倒在她裙下。

  幾年下來,她終於站在了後宮不敗的位置上。

  她這麼辛苦,做這許多,就是要讓他變得一無所有,任她踩在腳下。

  他中了邪毒,變得人不人,鬼不鬼,可以說是上天助她。

  她巴望的那一天,漸漸近了,她絕不允許這難得的機會再次遠去,哪怕不擇手段。

  馮婉兒出了宮,被服侍大姐清雅的婆子攔了下來,說大小姐回來了,有急事要見她。

  馮婉兒雖然急著去平陽府,但大姐有事,她不能不去。

  大姐出家後,極少回家,回來了,急著要見她,看來真的有事。

  好在離天黑還有些時間,時間抓得緊些,也誤不了去平陽府。

  吩咐車夫調轉馬頭,先回家去。

  回到馮府,下人說大小姐在她房中等著。

  馮婉兒丟了馬鞭,急跑回屋,果然見一身尼姑裝扮的大姐,坐在桌邊。

  她從小與大姐是極親的,許久不見,這時見著,自是歡喜,跑過去,將大姐一把抱住,“姐姐什麼時候回來的,竟不提前跟我說一聲。”

  清雅抱著她笑道:“你野得都沒人形了,哪裡跟你說去。”

  馮婉兒近來大多住在宮裡,要麼就往平陽府跑,確實極少回家,有些不好意思,但這時怕耽擱了去平陽府,直接開口問道:“姐姐急巴巴地尋我,有什麼事?”

  清雅拉她坐下,“聽說你處處為難平陽侯新進門的姬妾?”

  馮婉兒頓時垮了臉,肯定是太子向爹娘告了狀,而爹娘把這事告訴了大姐,“那賤人無法無天,連我都要打,我就不信三哥為了這麼個賤人,連與我們馮家的情義也不顧了。”

  清雅自然知道妹妹的性子,歎了口氣,將她的手拉得更緊,“這些年,平陽侯照顧馮家,容你胡來,全是看在與我們大哥結拜,和二皇子的份上。但大哥和二皇子去了多年,這份人情早晚會淡,你一味胡來,平陽侯還能容忍你多久?”

  馮婉兒不以為然,“三哥本不是多情的人,這些日子,死在他府裡的女子數也數不過來,真打殺一個,三哥能怨我什麼?”

  清雅蹙了眉頭,三妹小時候並不是這般性子,自從二妹進了宮,她常跟在二妹身邊,怎麼變成了這蠻橫跋扈的性子。

  “都是爹娘所生,怎麼能任意打殺?再說平陽侯沒遇上喜歡的女子,自然不往心裡去,但真遇上了,豈能任你胡亂打殺?平陽侯是什麼人?別看他看在死去的大哥面子上,凡事不與你計較,但你真惹惱了他,他未必放得過你。”

  這些話,太不順耳,馮婉兒沉下臉,“難道大姐回來,就是為了訓我的?”

  “婉兒,大姐都是為了你好,平陽侯身中邪毒,日子本就不多,你能乖乖巧巧地,或許在他離去之時,還能記得你的好。如果你再任意妄為,只會讓他有生之年,厭惡與你。”

  清雅苦口婆心,她雖然伴了青燈,但哪能不知道皇家之間的勾心鬥角,二妹已經陷了進去,她不願還年幼的三妹,再執迷不悟。

  馮婉兒冷笑,“姐姐與二皇子訂下婚約,二皇子守著孝,打著仗,姐姐在家裡等著,幾時見他在意過姐姐?給姐姐捎上一封信,送上一樣事物?二皇子死了,姐姐為著二皇子長伴青燈,二皇子在地下看著,也未必能記得姐姐的好。姐姐願做這透明人,我卻不願。”

作者: kidchang    時間: 2013-8-23 11:34 PM

093 再見蛇侯

  清雅一口氣噎在喉間。

  南陽侯第一次同大哥一起到府上,她就將他深深地裝在了心裡。

  他那麼清冷,英武,往那兒一站,好象日月都失去了光芒,天地間,只剩下他。

  那會兒,雖然沒有明著封太子,但所有人都知道先皇最看好南陽侯。

  所以先皇才頻頻讓他出征,飽掙功勳。

  等他打下堅實的基礎,封太子,繼皇位,就不會有任何異議。

  他英勇擅戰,是有報復的人,與兄長親如手足,拜了把子,所以常到府上來。

  但他來,總是與大哥談軍事,論兵法。

  她在他們跟前為他斟茶倒水,哪怕是不小心將茶斟撒出來,燙了他手,他也只是不在意地把茶水拭去,兩眼不離鋪在面前的地圖。

  他根本察覺不到她的存在,他甚至沒注意到她的長相。

  兄長死了,他卻毫不猶豫地答應先皇娶她為妻。

  她知道,他不是因為喜歡她,而是因為與大哥之間的情,為了護住馮家不倒。

  她同樣知道,他並非對她一個人無心,而是他心有大志,心思不在男女之情上,他身為皇子,身邊別說沒有姬妾,就是通房都沒有一個。

  能伴在他身邊,她滿足了。

  哪料到,他未失陷於戰場,卻傷于高氏叛亂,下落不明。

  她苦等不著,最終死了心,才伴了青燈。

  婉兒說的不錯,她在南陽侯面前,就是一個透明人。

  但南陽侯已經沒了,透不透明,還有什麼關係?

  然平陽侯此時處境,生與死又有什麼區別?

  拉住馮婉兒,“平陽侯身中邪毒,已經不是正常人,你再嫁不了他的了。”

  馮婉兒將姐姐的手摔開,“或許有一天,他能好呢?”

  清雅苦笑,平陽侯身邊的淩雲醫術天下無雙,也束手無策,只能將他的邪火控制到一個月發作兩次,至於治好,根本是癡人說夢了。

  再說,也正因為好不了,皇上才容得下他……

  不過,這些話,她不能說。

  “婉兒不要任性。”

  馮婉兒冷哼了一聲,“姐姐們,又何嘗不是任性的,怎麼到了我這裡,就不能任性了?”

  “南陽侯死了,大姐不聽爹娘苦口婆心的勸,不顧父母撫養之情,執意伴了青絲,長住奄中,豈不是任性?

  馮家失了男丁,仗著父親手中的那些權勢,雖有南陽侯和平陽侯撐著,但也是後續無力,本該借此歸隱養老,二姐卻使足了手段,睡在了皇上龍床上,迫得父親不能安穩隱退,以年邁之身周旋在權勢爭鬥之中。

  二姐又何嘗不是任性的?

  你們可以任性,為何我就不能任性一回?”

  清雅一口氣堵在胸口,一時間,竟說不出話。

  馮婉兒眸子突然黯了下去,“姐姐此生求一個南陽侯,我此生也只求一個平陽侯,我得不到,也不會讓別人得到。如果他真的沒治,他死了,我也剪了發,和姐姐作伴去。”

  清雅心裡一痛,越加哽得說不出話,過了好一會兒,才哽咽出聲,“傻丫頭。”

  馮婉兒此時已經出了門口。

  十一回到平陽府,想著怎麼能解去平陽侯的心結,答應用母親交換解藥。

  但她親眼看過秋桃終日與爛融融的男子糾纏於床榻上的慘態,知道平陽侯雖然現在表面看上去與正常人一樣,但這些日子來,以生欲對著冰冷死屍的可怖,又豈是常人能夠體會到的。

  這樣經歷過來的人,對生死哪還看得極重,他要的是報復。

  這樣的情況,想以一個蛇膽換回母親,根本不可能。

  但除此之外,一時間,也想不出別的辦法。

  左思右想,結果心裡亂麻麻地一團,竟全無頭緒。

  歪在錦榻上,不知不覺中竟睡了過去。

  夢中,她再次進入過去常夢到的煙霧彌漫的夢境。

  煙霧散去,這次卻與過去不同,並沒有置身于綠潭邊,也沒那條虺。

  卻見一個一身錦袍,身量修長挺撥的年輕男子,輕撫了懷抱著嬰孩的青衣女子的面龐一陣,突然將青衣女子往旁邊一推,“這結陣是以我的命來結的,就算我死了,他們也破不了這個結陣,你帶著孩兒走暗道,進入後山,撫養我們的孩兒,無人可以奈何得了你。”

  十一看不清他的模樣,卻能感覺到他溫柔不舍的神情。

  “青衣不能無夫君,青衣與夫君共生死。”青衣女子抱著孩兒,撲上前要去開那結陣。

  遠處傳來雷鳴之聲,男子沉下臉,“孩兒可以無父,卻不能無母。”

  青衣女子不肯聽,“青衣也不能無君。”

  眼看結陣要被青衣女子打開,男子聲音驀然冷了下去,喝道:“住手。”

  青衣女子怔了一下,抬頭,對上夫君痛楚的眼。

  男子沉聲道:“我即便是被父君所棄,也從未求過任何人,如今只求青青保我們骨肉。”

  兩行淚從青衣女子白玉般的面龐上淌下,最終緊抱著懷中孩兒,坐倒下去,怔怔地望著兩步之遙,卻如隔千山萬水的夫君。

  男子溫柔地望著妻子與她懷中孩兒,微微一笑,那一笑,竟令天地間失去了顏色。

  大隊的天兵天將從天而降,落在男子身後。

  帶頭的將軍瞥了眼坐在地上的青衣女子,道:“世子,天皇有令,只要世子交出那個妖女和她所生的孩兒,今日之事,就此揭過,世子仍回天庭受封太子,日後繼承大位。”

  男子冷笑,“當年父君棄我,我只得這一婦相伴,如非青衣,我豈能有今日。要我拋妻棄子,倒不如飲我血,食我肉來得痛快。”

  將軍見他執迷不悟,垮下臉,“既然如此,今日只有得罪世子了。”

  男子冷道:“要戰便戰。”躍上半空,化成為一條背著雙翼的應龍。

  眾將臉色大變,不自覺得往後一退。

  青衣女子再忍不住,放下懷中孩兒,飛撲上前,痛呼,“夫君。”

  嬰孩在這時哭了起來,胖乎乎的小腳踢開包裹小身子的小雲被。

  十一清楚地看見,嬰孩手臂上纏著一條小小的雙頭蛟龍。

  青衣女子聽見孩兒哭泣,終回身重抱起嬰孩,流著淚向空中映龍望去。

  應龍回眸過來,四目於空中癡癡相對,應龍突然溫柔一笑,再次轉開視線,眼裡只有冷煞的淩厲,展翅向身前密佈的天兵沖去,剎時間血肉飛濺。

  青衣女子軟坐下去,將頭埋進嬰孩懷中,不敢望那血肉飛濺處。

  許多天兵向青衣女子沖來,卻被無形的結陣絞得血肉橫飛,卻無人能靠近青衣女子半步。

  突然間,十一感覺胸口緊得透不過氣,繼而被沉重地壓迫感壓得醒來,有風吹過,渾身上下無處不冷,一身衣裳竟被冷汗濕透。

  深吸了幾口氣,才從夢中的緊張壓抑中緩過氣。

  夢中的殘影卻在腦海中揮之不去。

  身上的壓迫感卻越加清晰,甚至感覺到有只冰冷的手在她覆在她胸脯上,輕輕重重地揉捏。

  驚得睡意瞬間全無,睜開眼,對上一雙妖孽邪媚的眼,嚇得險些失叫出聲。

  壓在她身上的竟是失蹤近一年的蛇侯。

  十一下意識地去摸帶在身邊的赤水劍,卻被他搶先一步握住手腕,將她死死摁住。

  蛇侯低頭下來,伸舌在她唇角上輕輕一舔,“我真小看了你這丫頭。”

  十一感覺到蛇侯的蛇尾撩起她的裙擺,探進裡頭褥褲,在她小腿上來回輕掃,又癢又麻,呼吸一窒,白了臉。

  蛇侯冰冷的身體輕輕蠕動,輕磨著她的身體,撩人之極,卻讓十一身上爬起一層又一層的雞皮,“你怎麼會在這兒?”

  “我一直在你身邊,不過睡了個沉長的覺,剛剛醒來,卻見美人酣睡,著實動人。”蛇侯的唇順著十一的下巴滑下,咬著十一的衣領,將她的衣裳慢慢牽開,露出裡面似雪的肌膚,低頭向她美好的鎖骨吮下。

  十一一個激靈,他一直在她身邊?

  腦子飛轉,臉色大變,難道是小絞兒?轉頭向身邊裝著小蛟兒的錦囊看去。

  錦囊果然空空扁扁,不見小蛟兒的蹤影。

  心底一陣發冷。

  低頭見蛇侯又咬了她的衣襟,正慢慢牽剝,露出大片雪白肌膚,已經發育的胸脯隨著呼吸起伏,細膩飽滿的柔白勾得人甚想一口咬了下去,似梅的那點嫣紅正一點點展現,更蕩人心魂,讓人恨不得將她剝光了狠狠在蹂躪在身下。

  “才一些日子不見,竟出落成這般誘人,叫本侯如何還能忍得?”蛇侯紫色的眸子琉光晃動,浮上濃濃情欲。

  十一驚怒交加,不知突然哪來的力氣,猛地一推,竟將他推了開去,飛快抓起枕邊赤水劍,向他刺落下去。

  蛇侯正在情濃之際,沒想到十一竟能還手,一時大意,竟被赤水劍刺進肩膀。

  他身體一僵,不能相信地抬頭看了一眼十一。

  原來實打實地身體突然變得透明,很快在十一眼前消失。

  十一急忙拉攏衣裳,翻身坐起,四處亂看,哪裡還有蛇侯的身影,而小蛟兒卻躺在身邊,睡得正熟。

  十一拭了把額頭冷汗。

  回想著蛟龍生前的話,讓她尋到世子,送小蛟兒認祖歸宗,除妖孽……

  難道蛇侯被蛟龍施了什麼禁術,封在了小蛟兒體內,需要尋到蛟龍家族的老人,才能將其除去?

作者: kidchang    時間: 2013-8-23 11:35 PM

094 生欲對死屍

  如果真是這樣,那麼蛇侯妖孽又怎麼會脫困而出?

  但蛇侯是不是被囚在小蛟兒體內,還需要證明。

  伸手將小蛟兒提了起來,將它搖醒,問道:“喂,小傢伙,你們剛才去了哪裡?”

  小蛟兒睜開濛濛睡眼,迷茫地看了十一一陣,大寶張嘴打了個大哈欠,模樣憨態可人,“睡覺啊。”

  十一哭笑不得,“一直在睡覺?”

  二寶略為清醒了些,點了點頭,“剛才我們看見娘親了。”說完,小小的翅膀象手臂一樣伸過來捂了嘴偷笑,“我們看見娘親還只得我們現在這麼大。”

  十一愣了一下,難道夢中的小蛟兒,真是它們母親?又難道它們竟跟著她入了夢?

  “你們看見你們母親在做什麼?”

  兩個小傢伙一起搖頭,“什麼也沒做,正纏在一個嬰孩手臂上睡覺。”

  十一抽了口氣,它們果然是隨她入夢了。

  二寶突然想起什麼,叫了一聲,“哎喲,大寶快看看肚子是不是破了?”

  大寶也像是想起什麼,小臉嚇得慘白,忙低頭看去,見肚子好好地,才松了口氣,小翅膀拍著肚子,“還好,還好,肚子沒有破。”

  十一若有所悟,“你們怎麼會覺得肚子破了?”

  二寶道:“我們肚子裡好象有一個東西,它平日裡不時地想出來,可是有我們管著它,它出不來。但剛才我們做了個夢,夢裡可以看見母親。看見母親,我們很高興,卻覺得好累,好累,累得完全不能動,那東西就好象從肚子裡跑出來了。”

  十一臉色微白,看來蛇侯真是被蛟龍囚在小蛟兒體內,而方才它們隨她入了夢,在夢中睡得太沉,沒能控制住蛇侯,被他脫身出來。

  想到蛇侯隱藏在身邊,打了個寒戰,“那東西跑掉了?”

  蛟兒的小翅膀一下一下地截著它自己的肚子,搖頭,“還在裡面。”

  十一松了口氣,看來蛇侯並不能輕易脫離小蛟兒的身體,但時不時這麼跑出來,也實在太過嚇人,把小蛟兒提到面前,慎重道:“以後,再也不許讓那東西跑出來。”

  小蛟兒對看了一眼,扁了扁嘴,對十一的話不以為然。

  十一心想,如果小蛟兒不控制好蛇侯,任他想出來就出來,只怕不用等到尋到它們的族人,她已經先被那妖人吃幹抹盡了。

  板了臉,威脅道:“以後,你們再敢讓它跑出來,我就把你們丟掉,再不給你們吃金蓮子,也再不養你們。”

  小傢伙嚇白了臉,忙連連點頭。

  十一雖然不知道小傢伙是不是真的能約束住那妖人,但也只能見步行步。

  她答應了蛟龍,就不能將小傢伙拋棄。

  見小傢伙眼裡仍有倦色,取了兩粒金蓮子喂了它們,仍將它們丟回錦囊,任它們接著去睡回籠睡。

  抬頭,窗外天色已經暗了下來,起身點了燈,坐在桌邊怔怔地出起神來。

  那條虺真的修練成了應龍,而他和青衣也結成了夫婦,還生了個孩子。

  孩子……

  十一突然想到嬰孩手臂上纏著的小絞,又想起大小寶的話,眉頭微蹙,如果那條小蛟是大寶二寶的娘親。

  那些人喚應龍為世子。

  再如果那青衣女子真是她的前世,那麼她要尋的世子,會不會是她前世的夫君?

  但照這夢境看來,應龍只怕是凶多吉少……

  再說凡人如何能輕易見著仙界的人物。

  她又去哪裡尋找應龍?

  坐了一陣,就聽見外頭傳膳。

  十一收拾起紛亂的思緒,起身開門。

  剛剛擺上飯菜,一個人影怒氣衝衝地竄了進來,卻是馮婉兒。

  馮婉兒揮臂,將桌上飯菜盡數掃落在地,地上一片狼籍。

  罵道:“你這個不要臉的狐狸精,居然還有心思吃飯。”

  十一望著腳邊菜羹飯粒,眉頭微蹙,走了開去。

  馮婉兒見十一居然不理不顧,更是惱火,跳上前,將十一拽住,順手要打。

  十一冷冷一眼瞪來。

  馮婉兒舉起的手僵在半空中,硬是沒敢打落下去。

  不甘地垂手下來,怒駡道:“你這個不要臉的賤人勾引我三哥,害三哥毒發。”

  十一怔了,心臟如冰碎一般撒了一地,他毒發了?

  輕抿了唇,垂下眼瞼,掩去眼裡的刺痛,就著身邊三腳凳,慢慢坐下。

  她竟坐下了?馮婉兒這氣更不知打哪兒出,抓了十一身邊往她身上砸落,“你算什麼東西,不過是蛇國低三下四的賤奴,三哥憑什麼用死屍,也不拿你侍寢。”

  燭火熄滅,燭淚澆在十一手上,燙紅了肌膚,她仍然不言不動。

  心裡只有一個聲音在轉動,他用死屍……他用死屍……

  在蛇國時,便聽說他用死屍,從不用活人。

  如今她人在平陽府,再聽這話,卻是別樣滋味,再不能有往日的淡定。

  這麼人不人鬼不鬼的日子,換成是她,也不肯拿個解藥,就就此甘休。

  他屠她全家,她讓他的生活變成如此,本該相抵,但不知怎麼,就覺得她欠了他的。

  珍娘匆匆進來,看見倒落在十一身上的燭臺,臉色一變,忙拿開燭臺,剝去十一手上燭淚,看著十一雪白肌膚上漸漸隆起的水泡,焦急地喚人拿取燙傷膏。

  馮婉兒怒道:“這賤人害三哥如此,你做什麼要這般對她?”

  珍娘沉聲道:“十一姑娘與侯爺之間如何,那是主子之間的事,我們做奴才的,只要做好照顧好主子。十一姑娘受傷,就是我們做奴才的沒盡到責任,明日被侯爺看著,少不得要挨駡受罰。”

  十一在刀尖上滾打過來的人,大小傷不知受過多少,多虧有夜給的好藥保著,才沒留下一身疤痕,哪裡會在意這小小的一點燙傷。

  但見珍娘如此相待,心裡卻是一暖,溫柔一笑,道:“小傷,不要緊的,珍娘不必擔心。”

  珍娘接過丫頭遞來的上好燙傷膏,細細地為十一抹著,“姑娘以前是怎麼的,珍娘不知,但姑娘進了府,侯爺將姑娘交給了珍娘,珍娘就得小心伺候著,不能讓姑娘受一點損傷。”

  她這話與其是說給十一聽,倒不如說是說給馮婉兒聽的。

  珍娘是平陽侯的奶娘,在府中就連平陽侯,都要敬她三分,讓她三分,馮婉兒常來府中,自然知道珍娘在府中的地位。

  馮婉兒再怒,也不願得罪了平陽侯親信的人,將腳一跺,狠狠刮向十一,道:“我去找姐姐,向皇上稟報,讓皇上下旨將你這個害人的狐狸精生剝活刮。”

  珍娘心裡冷笑,皇上如果知道侯爺毒發,只會高興,巴不得十一姑娘能勾得侯爺再毒發幾回,哪能將她刮了?

  不過這話,她不能說。

  等馮婉兒氣匆匆地離開,珍娘對十一歉意一笑,“侯爺與婉兒的兄長有八拜之交,而馮清將軍為救南陽侯,死在戰場上,馮家再無男丁。所以侯爺百般護著馮家,才縱得婉兒姑娘如此嬌橫,姑娘不必將婉兒姑娘的話放在心上。”

  十一溫和一笑,“沒關係的。”笑意在嘴角剛剛綻開,就慢慢消失,心裡如壓了鉛一樣重。

  珍娘又吩咐下人,重新備膳。

  十一攔下,“珍娘不必麻煩,我不餓,只是有些累。”

  珍娘見她氣色確實有些不好,吩咐下人好生服侍,退了出去。

  十一退去房中服侍的丫頭,開門出去,步出小院,恰好見管家領著幾個家人抬著一個卷得嚴嚴實實的被卷急匆匆地走來。

  被卷上頭垂下一縷烏黑的青絲,青絲上顫巍巍地跌下一支釵子。

  那釵子正好落在十一腳邊,十一彎腰拾起,認得釵子是此次隨她同來燕京的蛇國丞相的女兒所有。

  十一追上兩步,被管家攔了下來。

  管家和和氣氣地道:“姑娘留步。”

  十一將釵子遞上,“掉了東西。”

  管家睨了一眼釵子,隨手接下,揮手示意抬著被卷的家人快走。

  這一頓間,被卷微微鬆散,從被中滑出一隻纖纖玉手。

  那只手肌色森白……卻非活人的手。

  十一望著抬著被卷的家人進了隔壁院門,她知道這院門裡頭,是平陽侯的寢院。

  腳下象有千斤重,怎麼也抬不起來。

  沒一會兒功夫,管家與一干下人,退了出來,把手中釵子遞與其中一個下人,“照原規矩,叫人送去蛇國。”

  管家見十一還杵在原地,也不搭理,揚長而去。

  接著,院內燈火盡數熄滅。

  是啊,怎麼會有人願意點著燈火,與著冰冷的死屍交歡?

  十一咬緊下唇,心裡堵得喘不過氣,那一劍,真是生生的將他毀了。

  珍娘不知何時,出現在十一身旁,輕聲道:“姑娘從越國而來,對侯爺的事,想必也沒少聽說,難道還看不開?”

  十一唇微微一哆嗦,竟無言以對,半晌道:“不知什麼時候,進去的會是我的屍體?”

  珍娘默然,許久,才道:“這要看侯爺的心意。”

  雖然她會盡心侍十一,但這些眾所周知道的事,實在不必要遮掩。

  何況十一並非尋常女子,能胡亂搪塞過去。

作者: kidchang    時間: 2013-8-23 11:36 PM

095 泄毒

  十一淒然一笑,他不惜一切代價,將她弄來,當然不會一直這麼養著。

  他說過,她給予他的,他一定會加倍討還。

  真不知,他要怎麼個討法?

  珍娘站了一陣,道:“夜了,這院子裡露水太重,姑娘還是回屋吧。”

  十一輕點了點頭,懵懵地回走,回到院中,卻不進屋,依著一株梅子樹,望著天上明月。

  這些事,在蛇國時,已經知道必不可少,但親眼所見,仍亂了心。

  偏房……

  平陽侯坐在書案後,擱在案上的手握成拳,蹙著眉頭,月光透過窗櫺,將他面上青獠鬼面映得越加詭異。

  被送來的女屍赤身躺在屋角的一張軟榻上。

  淩雲立在榻前,目光在女屍上巡過,嘖嘖兩聲,戲道:“沒想到蛇國丞相那壞水,竟生得出這麼標緻的女兒。據說他這個女兒給他獻了不少損計,令他在朝中要風得風,要水得水。這個女兒對他來說寶貝得緊,沒想到竟也被十一姑娘弄了來,等他收到那釵子,想必臉上好看得緊。”

  平陽侯不耐煩地別開臉,順手從桌上摸了本書卷,書卷到手,才醒起沒有點燈,擰了眉將書卷棄在桌上,起身欲走。

  淩雲忙道:“你與十一那小妞子親親我我,天雷勾動地火,體內毒素漲得厲害,既然來了,也就別浪費,把邪毒消上一消。省得你再把十一小妞抱上一抱,不用等朔月,就壓不下面內邪火。”

  淩雲嘴裡說著,手上也不閑著,在榻下按了幾按,軟榻竟從中間翻了開去,女屍隨之下沉,沒入一汪泛著藍光的液體之中。

  水中游著的許多巨大冰蝦蜂擁而上,朝女屍腿間秘處游進遊出,血腥之氣從水中泛開,冰蝦透明的身體,很快因飽吸了女屍精血變成暗紅之色。

  有吸食不到精血的冰蝦在女屍身上胡亂吮吸,留下道道淤痕血絲。

  等冰蝦再吸不出精血,淩雲用紗網將冰蝦撈出,倒進屏風後裝著熱水的大浴桶。

  冰蝦進了熱水,將剛剛吸進肚子的精血吐了出來,騰騰熱氣剎時間泛起了一股血腥之氣。

  淩雲轉出屏風,向平陽侯揚了揚眉稍。

  平陽侯胃裡情不自禁地翻滾,陣陣作嘔。

  淩雲不理會變了臉色的平陽侯,回到榻邊,從水中撈起女屍,順手扯過備在一邊的幹巾抹拭屍身,女屍身上到處傷痕累累,特別是腿間更是一片狼籍,真像是被人狠狠地肆虐過一般。

  這模樣,任誰看了,都不會對平陽侯用女屍一事產生懷疑。

  扁嘴道:“噁心事,都由我做了,你不過是泡在那水中自yin一回,有何難的?”

  平陽侯眼裡沒了平日的從容淡漠,冷哼一聲,“這噁心事,由我來做,你去泡在那水中自yin一回試試。”

  淩雲翻了個白眼,“中邪毒的,又不是我。”

  他不肯碰女人,又不願用女屍,這是唯一的辦法。

  平陽侯恨得磨牙,卻也知自見著十一,體內邪毒,便不再受控制,正如淩風所說,怕是等不到朔月,就得毒發。

  只得起身,轉過屏風,寬衣解帶。

  身體剛一入水,被帶著那股血腥氣的熱氣一沖,險些當場嘔了出來,忙強行忍著,待壓下了那股嘔意,咬牙問道:“真沒有別的辦法?”

  淩雲輕飄飄地聲音從屏風後飄來,“讓美人侍寢,或者用女屍。”

  平陽侯將眼一閉,“罷了。”這話,他問了不下十次,得到的都是同一答案。

  好不容易等毒液排出體外,一刻不願多留地離了那水,扯過屏風上的衣裳,飛躍進隔間浴房,再忍無可忍地嘔吐起來。

  淩風聽著隔間的嘔吐聲,無賴地笑容在臉上消失,換成濃濃地一層慮色。

  平陽侯直到吐得再吐不出任何東西,口中陣陣發苦,才疲軟地靠在石壁上,任竹筒中泄下的冰冷泉水當頭淋下。

  半晌,他才無力地睜眼,眼裡的痛與恨死死交纏,垂在身側的雙手緊握成拳,無聲地呢喃,“青衣,你前世不顧夫妻情義,拋夫棄子,今生又毀我成這般,這賬,我們要怎麼算?”

  排毒很耗精神,每次排毒,都能榨乾他身上所有氣力。

  等他搓抹得身體,再沒有一絲異味,已經累得連走路都變得艱難。

  他拖著沉重的步子,回到自己的寢屋,跌倒在大床上,眼一合,便睡得人事不知。

  淩雲跟了過來,看著跌臥在床上一動不動的平陽侯,輕歎了口氣,點了鎮神的熏香,背了藥箱,步出寢屋。

  望望天邊,已經開始泛白,侯在屋外的淩風迎了上來,“侯爺睡下了?”

  “睡下了。”平陽侯排毒之後,再加上淩雲配製的鎮神熏香,就算是天塌下來,平陽侯一時半會兒也醒不過來。

  “侯爺情況怎麼樣?”

  淩雲眉頭緊鎖,搖了搖頭,“很不好。”

  淩風心裡一咯噔,“怎麼說?”

  “侯爺死活不肯沾女子的身,又不肯用女屍,這般排毒,效果終是有限,侯爺體內的邪毒已然攻心,如果堅挺不肯讓人侍寢,或者用女屍,怕是撐不了多久。如果他肯沾那些女子,或者用用女屍,倒可以延壽兩年,兩年時間,未必尋不到解法,可惜……”

  淩風面頰抽搐,“奶奶地,乾脆尋個機會,把侯爺打昏,令女子上他。”

  淩雲‘哧’了一聲,瞥視向自己這個活寶兄長,“侯爺身上有這邪毒,哪個女子肯上?”

  淩風哼了一聲,“拿刀架在脖子上,不上也得上。”

  淩雲鄙笑出聲,“用不著你拿刀架在人家脖子上,人家也會一頭碰死。一頭碰死,也強過那般不體面的死法。”

  淩風噎了一下,又道:“那你給侯爺上些春藥,讓他那玩意豎起來,叫兩人綁個女子按坐上去,不上也得上。”

  淩雲越發覺得自己兄長真是一個奇葩,“侯爺昏著,不運用真氣,如何把邪毒排出?”

  淩風怔了一下,頓時焉了,“這也不行,那也不行,到底如何是好?”接著眸子一亮,“對了……”

  “怎麼?”淩雲一激,難道兄長有什麼主意?

  “侯爺花這麼大心思,弄了十一那丫頭過來,總該會用。”淩風眸子閃爍。

  淩雲失望地一撇嘴角,“侯爺不會碰十一。”

  “不會碰?”淩風有些發傻,“不碰,弄來做什麼?”

  淩雲神色黯然,“侯爺是知自己時日不多,弄了她來,不過是想看著她,讓她陪著他。”

  淩風啞然,侯爺何等風雲的一個人物,終是過不得‘情’字一關。

  身後傳來腳步聲,卻是管家領了人來收拾女屍,收拾起臉上的頹然之色。

  見淩雲背著藥箱,問道:“你這是要去哪裡?”

  淩雲望向從隔壁院子探頭出來的一枝紅杏,“去會會十一。”

  這次見著十一,覺得十一肌膚透出一些異樣,隱隱覺得與平陽侯身上的毒同宗同系,但又不同,到底是什麼,他又說不上來,百思不得其解,最終決定親自去看看。

  十一在樹下一站,就是一夜。

  平陽府裡的夜晚很靜,靜得只偶爾聽見幾聲女子隱忍地低泣。

  直到天邊放了光,才聽見有人走動的聲音。

  十一抬頭向院外看去,見管家又領著家人抬了被卷出來。

  這回被卷裹得鬆散許多,女子肩背手臂肌膚上青痕劃傷清晰可見。

  十一記得,昨晚抬進去時,那條手臂光潔無痕,這一夜下來,竟成了這般模樣。

  可以想像這一夜,被人如何地肆虐。

  十一本少血色的臉頰,越加沒了顏色,慘白一片。

  管家離去不久,平陽府一角的一處院落燃起了熊熊大火,火光沖過牆頭,映紅了天邊。

  十一聽人說過,那邊院子是用來焚屍的,屍體焚成灰燼,就埋在那院子裡頭,所以那院子裡的各色花卉是全京城最美最豔的。

  淩雲邁進十一小院,便看見立在梅子樹下,望著前頭火光的十一。

  絕美的面龐慘白無色,鬢髮沾著露水,而腳下繡花鞋子濕了一半,顯然在這樹下站了一宿。

  淩雲暗忖,看來這丫頭對侯爺並非無知無覺。

  十一收回視線,見來人竟是淩雲,垂眼行了個禮,儀態端莊,全然不似一個殺手,竟像是從小教養慣的大家小姐。

  淩雲心想,看來真是楚家失蹤的小姐。

  含笑點頭回禮,道:“我與十一姑娘見過。”

  十一當然知道他說的是哪裡見過,輕抿了抿唇,“小刀不需要合歡泉水了嗎?”

  淩雲知道十一就是送泉水的人,也不隱瞞,“小刀確實不再需要合歡泉水了。”

  十一心裡抽了一下,“難道小刀他……”

  淩雲道:“姑娘不必誤會,十一好得很,只是再不記得過往的人和事罷了。”

  十一一頭霧水,“先生是說,小刀體內瘴毒已解,可是卻失去了記憶?”

  淩雲不否認,不再在這件事上多說,轉開話題,“我今日來尋姑娘,是有些小事。”

  十一知道淩雲不想告訴她小刀的事,不再在小刀的事上糾纏,問道:“不知先生有什麼事?”

作者: kidchang    時間: 2013-8-23 11:37 PM

096 異外發現

  淩雲不直接回答,望瞭望房門,“可否進屋談?”

  十一忙上前,將淩雲讓進屋裡,招呼淩雲坐下,又斟了茶,才陪坐在下方。

  看著十一自然而然的大方之態,淩雲對十一的身份又肯定了三分,“在下能否給姑娘把個脈?”

  十一毫不猶豫,抬手起來,輕擱於桌面上。

  淩風是平陽侯的專職大夫,所做一切,都是為了平陽侯,十一相信,淩風這次來,也是為著平陽侯而來。

  淩雲手指搭上十一脈搏,片刻後,眼裡露出驚訝之色,重新認真查看十一面色,“姑娘可服過什麼特別的東西?”

  十一對平陽侯是有怨,有恨,但她對母親借她的手,用蛇皇之毒傷他之事耿耿於懷。

  就算,她要尋他算帳,也是用自己的方式,而不願用這樣卑劣至極的毒。

  所以,十一希望平陽侯擺脫現在的絕境。

  如果不是母親還在他手上,她必須以蛇皇的膽為籌碼,她寧肯將蛇膽就這麼贈送給他。

  淩雲被人稱為天下第一醫,平陽侯中毒近一年來,沒有象秋桃一樣狼狽死去,應該都是淩雲之功。

  由此可見淩雲對蛇皇之毒,也頗有研究,他光憑把一把脈,就能看出她服過什麼異物,更肯定了他的醫術高超。

  十一如實回答,“我來燕前服了蛇皇幼蛇的蛇膽。”她希望這些資訊對他醫治平陽侯有用。

  畢竟,平陽侯中毒已久,她不知蛇皇的膽,到底能不能解去他身上的毒。

  淩雲詫異地看了她一眼,蛇皇的幼蛇對越姬和大巫師而言,如同命根子,她居然把它的膽吃了?

  這丫頭還真是個膽大妄為,生冷不忌的主。

  不過這性子,他喜歡……

  當然此喜歡,非彼喜歡,否則不用等他有所表現,他頂頭那位就能先滅了他。

  “能不能借姑娘幾滴血用用?”

  十一心想,有還方為借,這血能還嗎?要就要吧,還假惺惺地說什麼借,和那人一般的偽君子。

  淩雲哪知道十一心裡把他已經鄙視了一遍,只道她不肯,耐心解釋道:“當真幾滴就好,絕不傷了姑娘。”

  十一險些嘔血,她不過是遲疑了一下,就被他看成這麼小氣的人?

  淡睨了淩雲一眼,手腕一翻,赤水劍刀鋒在食指上劃過,指尖頓時血流如注,“要多少,取去就是。”

  淩雲見她蔥尖一樣的手指上,割開老大一個口子,忙一邊取了小玉瓶盛血,一邊代平陽侯心疼,道:“姑娘太不愛惜自己身體,在下只需用細針在姑娘指尖上刺上一針,擠上幾滴便可,哪用將好好的手傷成這樣?侯爺瞧著怕是要心疼死了。”

  十一似笑非笑,很想伸手去摸摸這人的腦袋,是不是正常,她由死奴成為死士,整天在刀刃上打滾,豈能在意這點刀口子?

  但看著他認真給她包紮傷口的模樣,嘲笑的話到嘴邊,卻說不出來,喃喃輕道:“傷慣了,這點口子不疼的。”

  淩雲包紮著的手頓了一下,更快的完成手上活計,起身告辭而去。

  一直出了院門,才停下回頭望了一望,禁不住輕歎了口氣,她原本也是千金之身,卻生生毀成這般,也怨不得她怨恨侯爺,他們二人當真誰欠誰的,真說不清楚。

  淩雲回到平陽侯寢屋,平陽侯已經醒來。

  他取出小玉碗,將十一的血倒入碗中,又刺破平陽侯的手指,擠了幾滴血進玉碗之中。

  平陽侯的血液透著青黑,與十一鮮紅的血液放在一處,安靜地靠在一堆,並不相融,隨著時間推移,從接觸到十一的血液的那地方開始,青黑竟漸漸淡去。

  淩雲的神色變得凝重而雀躍。

  蛇皇的膽果然可以解毒。

  十一吞食了蛇皇幼蛇的膽,或許是幼蛇的膽的藥性不足以解去平陽侯體內已深的毒性,又或許是蛇膽的藥性被十一吸收,藥性稀釋,平陽侯泛黑的血淡了些,就不再有所改變。

  淩雲取血試血的事,做得多了,平陽侯早已經麻木,本不多注意,此時看著,也不禁奇怪地‘咦’了一聲。

  以往,淩雲取來的血,只要一靠近他的血液,就會被他的血液迅速吞噬,絲毫不剩,從不曾見過能與他的血並存的。

  “這是誰的血?”平陽侯想著淩雲的那許多古怪法子,冷不丁打了個寒戰,不知淩雲又弄了些什麼古怪玩意來折騰他。

  “十一的血。”淩雲難掩臉上歡悅神情,“她服過蛇皇幼蛇的膽,蛇皇之膽就是解去你體內邪毒的藥引。”

  平陽侯微微一怔,十一說過,她有解藥,難道是指蛇皇之膽?前一陣收到消息,說蛇皇被人殺死,難道是十一殺的?

  擱在桌案上的手微微一抖,臉色轉白。

  蛇皇有多兇悍,他是知道的,這丫頭竟敢對蛇皇下手,他雖然不知她如何得手,但其間兇險,雖然沒有親眼所見,卻也能大約想到,嚇出了一聲冷汗。

  淩雲只道他是驚得呆了,接著絮絮叨叨道:“十一不怕你體內的毒,雖然她不能給你解毒,卻應該可以供你泄去積壓下來的毒質,延長你的壽命……”

  現在知道了蛇皇的膽能解毒,只要能延長平陽侯的壽命,他就一定能研製出解法。

  淩雲興沖沖地說著,卻見平陽侯兩眼只望著前方窗櫺,也不知想些什麼,對他的話顯然沒聽進去,皺了眉頭,重咳了一聲。

  平陽侯回神過來,收回視線,“你說什麼?”

  淩雲嘴角一抽,正要重複,卻聽門外傳話。

  說賢貴妃體恤平陽侯從小沒了母親,府中也沒個當家主母管事,現在平陽侯要納的姬妾又是個山野不懂規矩的女子,所以派了引導嬤嬤來教導十一姑娘。

  平陽侯冷笑了笑,宮裡那位,還真是迫不及待地要試探他到底還能活上多久。

  正要叫人將宮裡送來的人送回去,轉念一想,那丫頭實在可惡,借這機會讓她不自在一下,也是不錯,道:“傳話下去,代我謝謝賢貴妃,嬤嬤嘛,送去沁心閣,讓十一姑娘好好跟著學。”

  回頭過來,見淩雲不相信地睜大眼看著他。

  平陽侯面不改色,接著道:“不過放人進去之前,好好得搜,使毒玩奸,在我這兒裡絕對不允許。”

  管家應著去了。

  淩雲終於笑出聲,“你把人家姑娘恨得巴不得揭了皮去,卻又怕人害她,委實辛苦了些。”

  平陽侯懶洋洋地睨了淩雲一眼,淡道:“我千辛萬苦才把她弄來,要折騰自然也得由我來折騰,豈能讓人家折騰了去?”

  淩雲嘴角抽了抽,心想,你就嘴硬吧,起身外走。

  “你去哪裡?”平陽侯望著玉碗裡安靜擠在一堆的兩滴血,心裡柔柔軟軟。

  “去看他們搜身查毒。”淩雲伸了個懶腰,突然覺得自己不象平陽侯的專職大夫,而象他爹,哪兒都不能省心。

  平陽侯嘴角微勾,露出一抹笑意,有淩雲把關,任誰也夾不了毒進來。

  只要不是毒,就算十一用不上真氣,在這府上,也沒人能把她怎麼著。

  十一從珍娘那裡得知,平陽府裡有一個藏書極多的書閣。

  她閑著無事,加上心裡有許多迷團,想著平陽侯博學多才,和看書多是分不開的。

  便叫個小丫頭引路,去書閣尋些書來看。

  平陽府的書閣大得讓十一吃驚,書密密麻麻地裝了四層樓。

  一路看上來,地理天文,歷史軍事竟樣樣不缺,甚至連一些閒雜趣事,也塞了厚厚一疊。

  十一望著一排排厚重的書架,頭陣陣發昏,竟不知從何尋起。

  順手抽出手邊的一本看似極為陳舊的古籍,翻了翻,裡面講的都是些世間稀奇古怪的事物與見聞。

  這些並非十一想要的東西,正想放下,書頁中‘蛟龍’二字映入眼中。

  十一心裡一喜,重翻開書頁,準備細看,小丫頭匆匆跑過來,“十一姑娘,宮裡來人了,珍娘派人四處尋你呢。”

  對宮裡的人,十一不感冒,不願理會,但珍娘也幫著尋她,可見是真有事。

  她在救出母親前,還得呆在這府裡,也不能和宮裡的人鬧得太僵,免得另生是非。

  把書籍收入袖中,隨著小丫頭回走。

  回到住處,見珍娘正陪著一個神情高傲的婦人,婦人做宮裡人打扮,看其穿著打扮,在宮裡地位不低。

  十一心裡有些發皺,正事沒辦成,亂七八糟的事卻接連不斷,讓她好生不耐煩。

  “這位就是十一姑娘,這是宮裡賢貴妃娘娘送來的教導嬤嬤,侯爺讓姑娘好生跟著嬤嬤學習。” 珍娘說話間,神色有些不自然。

  學習?十一一臉迷茫,平陽侯向蛇國討她的時候,說納她為姬妾。

  別說她不會給他當什麼姬妾,就是當,一個姬妾還用得著學宮中禮儀?

  說起學習,賢貴妃該讓馮婉兒好好學學才是真的。

  馮婉兒那副蠻橫的模樣,哪有能當人正妃的模樣?

  不過她現在被平陽侯拿捏在手上,平陽侯開了口讓她好好學,她不能不接著。

作者: kidchang    時間: 2013-8-23 11:38 PM

097 別樣的教導

  珍娘退去,嬤嬤示意十一在書案後坐下,取出一個卷軸,在十一面前攤了開來,“把這些好好看看,有不明白的儘管問我。”

  旁邊服侍的丫頭望了一眼桌案上攤著的卷軸,臉刷地一下紅了,神情古怪。

  十一低頭看去,兩眼瞬間大睜,目瞪口呆。

  那卷軸竟是畫得惟妙惟肖的春宮圖,每副圖旁邊還有細緻的講解,這麼厚厚的一個卷軸,也不知到底有多少式。

  十一迷茫地望向嬤嬤,宮裡巴巴的送人來,就是教她這個?

  平陽侯居然叫她好好得學?

  十一小臉瞬間漲得通紅,起身要走。

  嬤嬤不陰不陽地睨視著她,“姑娘是嫌這書卷難懂?”

  “確實深奧了些。”十一順著杆子往上爬,打著退堂鼓,暗呸了一聲,儒雅君子外皮下,包的竟是這麼下流齷齪的東西,讓她學這東西來服侍他?

  做夢,十一在肚子裡把平陽侯罵了一回。

  嬤嬤對十一的表現明顯不滿意,宮裡的那些姑娘,給她送著厚禮,想方設法的能從她這裡學點什麼,能討得皇上開心。

  她被賢貴妃派來,這丫頭半點好處不給不說,竟無意學習的樣子。

  但賢貴妃的命令不能違,只能耐著性子道:“那便不看這畫卷。”

  十一松了口氣,還沒等十一的氣松完。

  嬤嬤拍了拍手掌,門外進來一男一女,嬤嬤道:“你們手把手的教教十一姑娘,這可是平陽侯頭回納妾,馬虎不得。”

  十一愕了一下,任她平時再聰明,也沒反應過來,他們這是要做什麼。

  那對男女向嬤嬤行過禮,也不避忌身邊有人,就粘在了一塊,身體摩挲著對方的身體,交纏著的手臂,在對方身體上亂揉亂捏,順帶撕扯對方衣裳,竟是要當著眾人的面演一回活春宮。

  十一眉頭一皺,轉過身要走。

  嬤嬤上前一步,將她攔下,“既然看畫卷不懂,這般總能懂的。”

  十一在黑門時,不少死奴當場尋歡,也確實有不少人喜歡圍觀,但她沒這嗜好。

  遇上有人當眾尋歡,她總是遠遠避開,現在卻被人強迫圍觀。

  將臉一沉,從嬤嬤身邊繞開,走向門口,“你自個慢慢欣賞。”

  嬤嬤幾時被人這麼頂撞過,氣得發抖。

  十一不看她臉色,徑直沖出門口,見珍娘尷尬地杵在門口,臉又黑了三分。

  珍娘上前一步,拽住她的衣袖,低聲道:“侯爺說了,如果你好生學了,朔月後允你母女見面。”

  十一正磨著牙,恨不得把平陽侯咬上兩口,聽了這話,一怔之後,臉上怒意全消,堆上一臉的陽光笑容,不就看看春宮麼,又看不掉一塊肉。

  清了清噪子,一整衣裳,優雅轉身,慢慢返回屋中。

  嬤嬤臉上黑雲滾滾,正要衝出屋尋師問罪,見十一突然回來,也不禁一怔。

  十一坐回案後,朝著嬤嬤擠了個盡可能甜美的笑意,“還是看畫卷的好。”

  說完,見嬤嬤仍怒氣衝天地瞪著她,又道:“那二人想必是配合多次的,動作什麼的都默契得很。我惱子笨,只能原樣照搬,不懂得靈活運用……萬一侯爺不照著他們的動作來,豈不是岔了……”

  嬤嬤哭笑不得,男女事上,哪有這樣生搬死套的?

  十一見嬤嬤臉色緩和了些,接著道:“嬤嬤,您想啊,這男子是向前湊,可萬一侯爺往後靠,女子本該親眼睛的,卻啃在了鼻子上,而我是個學武的粗人,牙口又好,萬一把侯爺啃出了鼻血,豈不是大煞風景,掃侯爺的興致?所以啊,還是看畫卷的好,好歹不會把侯爺啃出鼻血。”

  嬤嬤想不明白,學武和牙口好有什麼關係,卻被十一的一番胡扯弄得繃不住臉。

  反正只要十一老老實實地學了,她回宮能交差就行,至於十一學成什麼樣子,她哪裡當真在意,再說侯爺身中yin毒這許久,女人到他身下,不過是發洩,哪需要這些,揮退那對男女,“就照你的意思,看畫卷吧。”

  十一馬上坐直身子,裝模作樣地看起那卷畫卷。

  嬤嬤見十一果然認真看畫卷,不再使性子,便坐到窗前飲茶,賞窗外風景。

  連馮婉兒都敢打的丫頭,她並不想多招惹。

  坐了一陣,就有些乏味,打了個哈欠,打起盹來。

  十一縮在桌下的手,從袖中取出從書閣帶下來的古籍,於桌下翻到講說蛟龍的那處,細細地看了起。

  古籍上說,蛟龍生活在東海邊際與天邊相接的地方,是介於凡,妖與仙之間的生靈,也就是說憑著各自的修行,或許終是凡塵一物,又或許成為妖或仙。

  雙頭蛟是蛟龍中的姣姣者,具有極高的靈智,一旦被人收服,便忠於一生。

  雙頭蛟象人類一樣,同樣有單生和雙生。

  單生雙頭絞雖有雙頭,卻只有一個思想。

  而雙生雙頭絞卻有兩個獨立的思想,同時也具備更高的靈智,不過雙生雙頭絞極為罕見,雖然有記載,卻從來不曾有人見過,所以有可能只是個傳說。

  難道大寶二寶就是罕見的雙生雙頭蛟?

  十一的手摸向裝著小蛟兒的荷包,哪知卻摸了個空,吃了一驚,猛地抬頭。

  卻見小蛟兒正盤在春宮畫卷上,大寶二寶正學著畫卷上嘴對嘴的親親。

  十一眼珠子差點跌了出來,忙一手鉗了小蛟兒的一個小腦袋,將它們分了開來,“兒童不易,兒童不易。”

  嬤嬤察覺到動靜,睜眼看來。

  小蛟兒長得太過奇特,這世上見過的人,少之又少,十一怕嬤嬤看見小蛟兒,大驚小怪,又引出事端,讓這該死的課程半天不得結束。

  把小蛟兒連著手中古籍一起放桌案下一丟,險險避過嬤嬤那雙利眼,只可憐兩小被古籍壓得直翻白眼。

  門外有下人傳話,說珍娘備了午膳,請嬤嬤過去用膳。

  嬤嬤早坐得不耐煩,聽是珍娘親自備膳,知少不了好處,滿心歡喜。

  表面上卻仍端著端莊的形容,從容道:“知道了。”

  又掃了眼如同乖寶寶坐在案後的十一,滿意道:“今天就到此為止,明日再學。”

  十一即時苦了小臉,還有明日?

  但想著能偷看其他書籍,也沒異意,起身送了嬤嬤出去。

  望著平陽侯寢屋所在方向,恨得咬牙切齒,真想沖過去揪著那廝的衣領,把他狠狠地揍上一頓。

  然,一來打不過他,二來自己的軟肋在對方手中,沖過去找他麻煩,不過是自討其辱。

  這口氣,先忍了。

  小腿上一陣搔癢,卻是小蛟兒順著她的腿往上爬。

  十一將小蛟兒提了出來,閃身回屋,丟開鋪在桌上春宮圖,把小蛟兒丟在桌案上,一臉正經地訓斥。

  這兩個小傢伙,才一點點大,偷看夫妻間的閨房東西,已經不該,居然還有模有樣地模仿,實在是太不象話。

  兩小被十一訓得耷頭垂腦,你瞅我,我瞅你,卻不明白那東西有什麼看不得,只是從不曾見十一這麼生氣,才老老實實聽著,省得再激惱了她,不給金蓮子它們吃。

  聽得久了,開始無聊,兩顆小腦袋靠在一堆,頭一點一點地打盹。

  十一瞧著,後悔對它們太過嚴厲,它們不過是幾個月大的小蛟罷了,又懂得什麼。

  她這樣小題大作,不過是知道了它們體內束縛著一個讓人惡寒的大yin蟲蛇侯,怕小蛟兒受蛇侯影響,染上yin邪的惡習。

  歎了口氣,看著睡得歪歪倒倒的小蛟兒,又想到了之前所做的那個夢,夢裡應龍布下的無形屏障。

  那個屏障竟與平陽侯布下的屏障看似一樣。

  但如果是同樣的屏障,平陽侯如何會應龍用性命布下的屏障?

  難道平陽侯是那條應龍轉世?

  念頭剛動,十一馬上把這念頭掐住。

  應龍與赤水女子已經結為夫婦,而她又是赤水女子轉世,如果平陽侯是應龍轉世,豈不是成了她前世的夫君?

  絕對不會,應龍對赤水女子一片癡情,一派正氣,為了保住妻兒,不惜以性命相拼,豈能象那混蛋這麼下流齷齪?

  門外下人來回走動,送了午膳過來。

  十一把這些亂七八糟的思緒丟開,收起小蛟兒,起身淨手。

  隔壁平陽侯院中。

  淩雲聽完下人對十一院中情況的彙報,聽到十一說怕把平陽侯啃出鼻血,剛剛含進嘴中的一口茶真噴了出來。

  “這小丫頭當真是大家閨秀出來的?性子如此頑劣,說話簡直……肆無忌憚……”

  平陽侯也有些忍俊不禁,這丫頭從到大,都是如此頑劣,偏偏楚國公還縱著,越發無法無天,連楚國公的母親慧太君都拿她沒辦法。

  沒想到她在蛇國一年多,這頑劣性子竟沒有磨去。

  淩雲等下人說完,笑得幾乎從凳子上滾下來,“我還真想看看,你被啃出鼻血,是什麼模樣。你體內的毒被煽了起來,橫豎日子不好過,不如今晚就讓她給你侍寢……”

  平陽侯聽了這話,對著淩雲冷睨了一眼過來。

  淩雲裝模作樣的咳了一聲,“這丫頭有趣。”

作者: kidchang    時間: 2013-8-23 11:38 PM

098 中招

  平陽侯把玩著茶杯,“不知她用來刺我的劍洗乾淨沒有,如果沒洗去上頭的蛇皇之毒,讓她在你身上也捅上一捅,想必也有趣得緊。”

  淩雲嘴角一抽,又咳了一聲,起身開溜,“我還有一劑藥忘了配,得去趕緊著配出來。”

  平陽侯哪能信他,但見淩風走來,知道有事,由著淩雲溜走,將淩雲的茶盅挪開,重擺上乾淨茶杯,斟上新茶。

  淩風一屁股坐在凳上,端了茶一口飲盡,仍不解渴,平陽侯連給他斟了三茶,他才拽著衣袖抹去嘴角茶水,“南朝侯來信了,說那些合歡泉水為了混人耳目,竟幾經擱轉,最後進了燕京。”

  平陽侯眸子一眯,“可查出燕京是誰接的水?”

  “看穿著打扮,像是遊牧的大商家。”淩風擰緊了眉頭。

  燕京不時會舉辦一些大形的商業協會,各地的遊牧部落也時常帶著當地的物產前來交換。

  有些商隊極是龐大,但因為遊牧部落居無定所,所以幾乎是無從查起。

  平陽侯眉頭也是微蹙,“那商隊是否還在京裡?”

  淩風神情有些訕訕,搖了搖頭,“那隊人馬里,高手不少,我們的人才一靠近,就被其發現,險些被殺了滅口。我們換人再去,那隊人已經帶水出了燕京。”

  平陽侯眼底抽過一絲冷意,“那水一定還在京中。”燕京前面的麻婆鎮四通八達,而從蛇國方向來的東西,要進燕京,必經麻婆鎮,如果取水人是別處來的,只需在麻婆鎮等著,何需進京?

  淩風略略一想,也想明白了這裡面的玄機,“屬下再去查。”

  平陽侯點頭,“我二哥可有說什麼時候回來?”

  淩風眸色微微黯然,“南陽侯說想四處走走,暫時不回。他說欠清的已經還清了……馮家之女安分倒也罷了,如果過了,侯爺不必顧惜。”

  馮家之女仗著平陽侯兄弟與清的結拜之情,為所欲為,淩風已經受夠,真恨不得平陽侯能把宮裡那妖媚子揪出來,打殺了,看她還如何禍亂燕國。

  平陽侯抬眸望向遠方,他為何不願回?

  接下來的幾天,十一再沒見著平陽侯,卻每天被揪著‘學習’如何侍夫。

  嬤嬤收了珍娘的好處,加上對十一學得如何並不多關心,所以教導也不過走個形式,只要十一老實地坐在那裡,不管有沒有看那些畫卷,她全然不加理會。

  按理,這幾天,十一的日子極是好過。

  但十一卻明顯感覺平陽府不覺間被籠在了一層陰影中,而且這層陰影越來越濃,濃得象府中死了人。

  自從確認了平陽侯用死屍一事,十一儘量讓自己兩耳不聞窗外事。

  但每天偏院的沖天火光,卻炙得她心煩意燥。

  終於忍不住走向平陽侯的寢院。

  到了門口,卻被淩風攔了下來。

  淩風臉色很不好看,卻儘量客氣,“侯爺正在休息,不方便見十一姑娘。”

  十一不好硬闖,繞了開去,尋思著尋個隱蔽的地方翻爬進去,探探情況,但又怕看著不該看的東西,一時間猶豫不定。

  這時院裡傳來急促地腳步聲,十一縮身花樹後,卻見管家領著幾個家丁抬了個被卷出來,垂在被卷外的灰白手臂青痕斑斑。

  十一不由得心頭一緊。

  淩風濃眉擰成了疙瘩,望向從裡面慢慢踱出的淩風,迎上去,“侯爺情況如何?”

  淩雲面色凝重,搖了搖頭,“很不好。”

  淩風有些著急,“那丫頭不過才來幾天,侯爺並沒真正碰她,怎麼還未到朔月,就成這了這樣?”

  淩雲歎了口氣,“那邪火本不是常人能忍的,能這麼一直壓著邪火的,天地間怕只得侯爺一人。而侯爺對那丫頭確實是有心的,對她又恨又愛,這時見著,引動強壓著的邪火,也是難免。我只是沒想到,侯爺對那丫頭竟上心到這一步。”

  淩風暗罵了聲紅顏禍水,“那朔月……”

  淩雲輕歎了一口氣,“現在的辦法效果已經甚微,即便是有蛇皇之膽,侯爺也是生死各半。”

  淩風微愕,“生死各半,這話怎麼講?”

  淩雲深吸了口氣,面部微微抽搐,“有一半機會解去侯爺的毒,得生;卻另有一半的可能與他體內屍毒相沖,即死。”

  縮在花樹後的十一倒抽了口冷氣,果然是晚了。

  淩風急了,“這麼說,侯爺可能熬不過朔月?”

  “他如果肯用活人,泄去一些邪毒,不再讓屍毒加深,倒有轉機。但你知道這活人一用便是七日,任何女子在他身下七日內必為枯骨……只怕侯爺不願……”

  “那一日一女。”

  淩雲搖頭,“蛇皇之毒極為霸道,得在女子體內養上一些時日,女子之體方能吸毒,所以真正能泄毒的只得最後兩日。”

  淩風聽得滿頭霧水,“如果不滿七日,那會如何?”

  “反噬。”

  十一整個人怔在了那裡,象有一柄利刃從她心尖上直劃而下,痛得不住輕顫,腦中‘嗡嗡’亂響,愣愣地望著淩氏兄弟漸漸走遠。

  後面的話,已經聽不見,想跟上去,但她現在功夫全失,而淩風又是個武林高手。

  她躲在這裡沒被發現,純粹因為淩風一門心思放在平陽侯身上。

  但如果她跟上去的話,必會被他發現,只得等二人走遠,轉出花樹,殃殃地回走。

  淩氏兄弟心情沉重,並沒發藏身花樹後的十一。

  淩風拽住兄弟衣袖,“你有辦法,對吧?”以他對淩雲的瞭解,如果完全沒有辦法,他不會如此淡定。

  果然,淩雲歎氣道:“十一姑娘服過蛇皇幼蛇的膽,按理不怕蛇皇之毒,但侯爺不碰她。除非……”

  “說吧,只要能救得侯爺,就算被他打罵,我也做得。”淩風嘴角一撇,這傢伙果然有打算的,繞來繞去,不就是算計著他出手?

  淩雲揚眉,湊到淩風耳邊一陣嘀咕,淩風眉稍越揚越高,最後忍不住笑了,“成,就這麼辦。”

  十一回到屋中,坐立不安。

  過了子時,就是朔月。

  如果平陽侯過不了這個坎,他的屬下也絕不會放過她和母親。

  她固然不怕死,卻一想到母親的處境,心就揪得緊緊地。

  或許,可以乘著大家都在為平陽侯的事煩心,試著逃出府,救走母親……

  心念剛動,心臟卻象被人狠狠地抽了一鞭,猛地一痛。

  逃不出去,下場不用再說,如果有幸逃了出去,那平陽侯……

  十一眼前浮眼平陽侯那雙黑不見底的眼,以及熟悉的白玉蘭花香。

  想著他可能會死在朔月,心裡五味雜陳,竟不能呼吸。

  伸手入懷,握住裝著蛇皇之膽的玉瓶,猶豫不定,過了半晌毅然走向門口。

  還沒邁出門檻,卻見淩氏兄弟雙雙而來。

  唇瓣輕抿,他們來的正好。

  淩風兩眼放光地看著桌上小玉瓶,“這真的是蛇皇之膽?”

  十一點頭,“確實是蛇皇之膽。”

  淩風將視線從小玉瓶上收回,警惕地看向十一,“這東西怕是換不了你的自由。”

  十一沒有任何失望的神色,從容道:“我知道,我不會離開,我只求保證我母親的絕對安全。”

  一直沒出聲的淩雲把小玉瓶推回十一面前,“我們無法左右侯爺,這只有一半機率的東西,還是由你自己交給侯爺比較好。”

  十一苦笑,她看低了他們的忠心,在他們心目中,平陽侯就是天,他們不會僅僅為瞭解藥,違逆平陽侯的意思。

  收起小玉瓶,突然聽淩雲叫了聲,“十一姑娘。”

  十一抬頭,卻見淩雲瞳仁裡轉著兩團光環一樣的東西,暗道了聲,“不好。”

  正要將視線轉開,卻見那兩團光環突然一亮。

  十一感覺頭一陣暈眩,意識漸漸模糊。

  過了一會兒,淩風伸手在坐在那兒一動不動的十一面前晃了晃,迷惑問道:“這是成了?”

  淩雲不是很有把握地向十一發了個指令,“笑一個。”

  十一當真微微一笑,模樣媚氣十足。

  淩風眼眨也眨地盯著十一,“看樣子是成了。”

  淩雲得意地揚高下巴,打了個響指,又命令道:“到我這兒來。”

  十一起身,走向淩雲。

  淩雲眉開眼笑,“靠過來。”

  十一當真柔柔弱弱地向淩雲懷中依去。

  淩風一個嚀叮,飛快地抓過身邊靠墊隔在十一和淩雲中間。

  十一這一靠就靠在了靠墊上,神情慵懶,更是媚入了骨子。

  淩雲‘嘖嘖’兩聲,“果然是個猶物。”丟開塞在胸前的靠墊,道:“親我。”

  十一果然千嬌百媚地湊了上來。

  淩氏兄弟瞧著,就算沒有別樣心思,骨頭也酥了三分。

  眼看十一當真要親上淩雲面龐的瞬間,淩風一腳把淩雲踹到地上,讓十一親了個空,瞪眼道:“你瘋了,這可是侯爺的寶貝。”

  淩雲回瞪過去,“你想什麼呢,不試試,如何知道她會不會聽話。萬一到時候象木頭一樣坐在這裡,什麼都玩完。”

  淩風啞了一陣,哼了一聲,“反正你不能碰這丫頭。”

作者: kidchang    時間: 2013-8-23 11:39 PM

099 朔月〈一〉

  淩雲無語地望了回天,給他十個膽,也不敢打這丫頭的主意,再看十一,沒了平日的頑劣任性,當真美得任天下男子,都難抵得住她的誘惑,滿意笑道:“別說到了朔月,侯爺精蟲上腦,就是侯爺正常的時候,也未必能抵得過她這般模樣。”

  十一沒得到指令,就柔順地靜立在一旁,與平日辯若兩人,但那模樣,實在是怎麼看怎麼招人憐愛。

  淩風看得滿心歡喜,“我叫珍娘安排去。”淩風起身,不放心地又看了看十一,“真的能成?”

  這控制人的神智的秘術,淩雲從小認定是邪術,死活不好好學。就是會的這點,都是娘在世時拿著雞毛掃帚逼著他學的。淩雲怕母親,學是學了,但從來就沒上過心,所以從頭到尾會的只是這點皮毛。

  淩雲對兄長不信任的反復置問很是不爽,“不成,你來。”

  淩風頓時啞了聲,淩雲還學了些皮毛, 他連皮毛都沒能學上,雖然懷疑淩雲的水準,但又沒別的辦法,只得拽了淩雲一同外走,省得他在這裡吃了十一豆腐。

  天暗了下來,平陽侯坐在書案後,拿著個書卷慢慢細讀。

  神色看似宜然,但擱在桌面上的手緊握成拳,緊得手背上的青筋鼓了出來,額頭上的汗水更是止不住滑入鬢髮。

  也不知過了多久,平陽侯終忍無可忍地閉上眼,緊握拳頭的手微微發抖。

  過了好一會兒,他慢慢睜眼,望向窗外明月。

  已是朔月……

  每個月的朔月都極為難熬,卻從來不曾有今晚這麼難忍體內邪火。

  棄了書中書卷,大步走進隔壁浴間,一頭栽進浮滿冰塊的醒水池。

  冰冷的水絲毫沒能減到體內的躁熱,腹中難壓下的欲望反而在一冷一熱間,越加地橫衝直撞。

  屏風外傳來珍娘地一聲輕咳。

  平陽侯讓自己儘量顯得冷靜,“有事?”

  珍娘對淩雲的計畫本不大贊同,但平陽侯是吃她的奶大長的,情如母子。

  看著這樣痛苦著的平陽侯,再沒有猶豫,道:“十一姑娘讓珍娘把這把劍還給侯爺,說今晚由她給侯爺侍寢,過了今晚,與侯爺兩不相欠。”

  珍娘的話如一盆冰水當頭淋下,令平陽侯體內的躁熱去了七八分。

  平陽侯愣了一下,“她……真這麼說?”

  珍娘心虛,好在有屏風擋隔,平陽侯看不見她飄忽的眼神,沉聲道:“是。”

  平陽侯的心臟猛地一痛,狹長的眸子半眯,心頭怒意驟然升起,兩不相欠,她竟想兩不相欠。

  前世她拋夫棄子,圖他痛苦終身,一世不得安樂,今世竟有這樣卑劣惡毒的毒毀他至此,竟想一夜快活,兩不相欠,笑話。

  聽見珍娘退去,猛地起身,轉過屏風,看著地上躺著的赤水劍,心頭越加的鬼火亂竄。

  兩不相欠,休想。

  脫下濕衣,用幹巾胡亂抹了身子,換過衣裳,大步向門口而去。

  十一受淩雲的心智控制,淩雲要十一怎麼做,十一就會怎麼做。

  雖然說平陽侯到了朔月必定邪欲難忍,但平陽侯的忍耐力卻非常人能比。

  淩氏兄弟並沒有太多的把握。

  最懂男人,又最能挑起男人欲望的莫過於青樓的女子。

  淩風派人從青樓請來最當紅的頭牌姑娘,親自教導淩雲誘惑男子的方法。

  到時淩雲便用這些伎倆指控十一誘惑平陽侯。

  淩雲對淩風的作法本來死活不依,但在淩風的堅持下,最終妥協,前提是噁心人的事,不能他一人來幹。

  要他學ji-女,那就得淩風來當嫖客。

  淩風雖然覺得滲人,但想著又不是真幹,勉強同意。

  淩雲別手別腳地學著女人,將手搭上淩風肩膀,嬌羞地一笑。

  淩風僵著身子,一陣惡寒,雞皮疙瘩抖了一地。

  淩雲看著兄長日曬雨淋的粗黑面龐,也是抖了一抖,但想著平陽侯能不能過得今晚毒發,就看十一能不能勾引上平陽侯, 深吸了口氣。

  忍……

  眼角瞟著請來的紅牌,學著她,指尖輕點淩風肩膀,一點點往下滑,慢慢向胸部滑落。

  淩風只覺得淩雲手指過處,象蝨子爬過一樣難受,終於再也忍不住,一揮手,將淩雲的手打開,“換個人試去,老子不幹了。”

  他那幾個屬下,聽了這話,齊齊後退,恨不得就此隱形,免得被淩雲點中。

  淩雲冷哼一聲,正想說,“你不想幹,以為我想幹嗎?”突然感覺與十一神智相連的那根弦莫名地消失,一時間愣在了那裡。

  淩風很快發現淩雲眼裡的異光消失得無影無蹤,瞬間明白過來,揉了揉開始發痛的頭,嘲諷道:“就知道你這玩意不頂事。”

  淩雲臉上一線,尷尬地輕咳了一聲,“都退下吧。”

  眾屬下見不用頂替淩風與淩雲親熱,都暗抹了把汗水,唯恐淩雲反悔,一溜煙地逃竄而去。

  淩風打發了青樓女子回來,看著來回踱步的淩雲,“現在如何是好?”

  淩雲苦笑,“我去叫人備死屍。”

  淩風也是無奈,看來也只能如此。

  十一覺得頭一陣一陣地痛,然在疼痛中,失去的意識卻漸漸蘇醒。

  迷迷糊糊中,耳邊一陣嘲諷嘰笑,“你們看她,我就說她是扶不上牆的爛泥巴,梳個頭都能睡著。”

  “扶得上牆又有什麼用,完事了,還不是得……”另一個婦人做了個抹脖子的動作。

  十一被一陣陰風寒意驚醒,從頭到腳的冷,發現身邊圍了一堆的女子,正在給她修面上妝。

  那些女子身上穿的都是宮中女子所穿,並非平陽府中婦人裝扮。

  十一一個伶丁,怔了一下,想起失去意識前淩雲眼中的詭異。

  四處亂看,倒是自己所住的沁心閣。

  眾女子見她醒了,不再胡亂說話,推了鏡子到她面前,“越國送來的美人,果真絕豔無雙,無人能比。”

  十一掃了眼鏡中修整得很乾淨的臉龐,再看身上大紅的錦衣華麗。

  嫁人?

  望向窗外,子時將過。

  過了子時就是朔月,那麼這身打扮……

  寒意打腳底升起,他終究是要用她來泄毒。

  進府之前,就知道有這樣的結果,但真到了這時候,心裡卻亂成了一團,百般滋味從四面八方湧來,一點點將她的心滲透。

  他這麼做雖然理所當然,她卻止不住地心底透涼。

  雖然不願承認他們彼此間有著什麼,但將這些偽裝層層揭去,她竟希望,他對她是有些不同的情意,有一些不舍。

  這些深埋著的希望在這一剎間破滅。

  所有一切都不存在,他們之間只剩下怨和恨。

  平陽侯身上的毒雖然拜她所賜,但她又豈能甘願就這麼在他身下化成枯骨?

  正欲將圍在身邊的婦人們推開,珍娘款款地走了進來。

  十一推出去的手不由地停下。

  珍娘走到她身邊,遞了一個錦盒給她,俯低身,用只有她們二人聽得見的聲音道:“今晚如果你不乖乖地,戴著這只鐲子的手就保不住了。”

  十一打開錦盒,錦盒裡裝著一隻碧綠的玉鐲,是母親常戴之物。

  一顆心越加地沉了下去,直直墜入一汪刺骨的寒潭,將心底殘存的一絲暖意,也徹底抹去。

  眉頭微蹙,不知道在她失去神智的這段時間,他們對母親做了什麼。

  這麼一來,她真不敢有所行動,只能見機行事。

  不露聲色地關上錦盒,重新坐直身,裝作沒事一般,任由婦人們搗鼓。

  珍娘見十一年輕的面龐,顯出少有的穩沉,隱隱心痛。

  這小姑娘和侯爺的性子真是象極,如果不是天意弄人,她用這邪毒傷了侯爺,他們二人倒是極般配的。

  等珍娘離開,負責給十一梳妝的婦人叮囑她道:“記好了,你是侯爺的第一夜引導姬妾,一定要溫柔,讓侯爺懂得女人的妙處,如果你只圖自己享樂,傷了侯爺,別說你的腦袋不保,就是你家爹娘兄弟的那些腦袋,也是一個別想保。”

  婦人的口氣,顯然是宮裡來的,所說的話也盡是宮裡千篇一律的套詞。

  但這些話,放在這裡,就十分的不合時宜。

  不光十一聽著彆扭,連這些婦人也有些板不住臉。

  平陽侯身中邪毒,送到這府上的美人都多過了皇上的後宮,哪裡還有什麼第一夜之說,更用不著誰來引導。

  不過,這確實是平陽侯頭一回納妾,又是宮裡慎重交待下來的,這些過場不得不走一走。

  男人對生命裡的第一個女人,很容易產生特別的依戀之情。

  為了不讓皇子們貪圖女色,為青澀的感情迷惑,到了年齡,便會給他安排一個宮女侍寢。

  等侍寢過後,便會將宮女處死,絕不容皇子留戀,並讓皇子知道,女人為衣物,隨手可棄。

  而給皇子侍寢的宮女,便會被嬤嬤們做這麼一番交待。

  以前給皇子開第一夜的女子,大多是盡自己所能的取悅皇子,在世上最後的一夜為家人掙得更多賞賜,所以都是一副強顏歡笑的神情。

  皇子們初試男女之事,就算之前有男女之事,也頂多是幹了服侍他的宮女,一旦東窗事發,那些宮女都會無聲無息地消失。

  所以之前真有那事,也是偷偷摸摸地幹,越是偷,也就是越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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