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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希行 -【名門醫女】《全文完》 [打印本頁]

作者: night9917019    時間: 2013-8-13 04:37 PM     標題: 希行 -【名門醫女】《全文完》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3-10-7 11:30 PM 編輯

【書名】:名門醫女

【作者】:希行

【內容簡介】:

  齊悅一腳跌進了陌生時空

  梳著婦人頭,不見丈夫面

  獨居別院,冷鍋冷灶冷眼

  開什麼玩笑

  既然我是這家中的大婦

  自然我說了算

  好吃好喝好住,大家井水不犯河水

  再跟我鬥,再跟我鬥

  開膛剖肚嚇死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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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night9917019    時間: 2013-8-13 04:40 PM

楔子

    大慶寶元三年初夏,永安府,鑼鼓喧天,爆竹聲聲。

    定西候府所在的整條街上都披紅掛綠,街上被人群擠得水洩不通,就連樹上牆頭都站滿了人。

    “這麼排場的娶親場面,咱們永安府可是好久都沒見過了。”

    人群裡頭髮花白的老人們瞇著昏黃的眼看著眼前的娶親隊伍。

    十六人的鼓樂吹奏班子,二十人的高頭大馬,三十人的迎親護從,擁簇著一頂六人抬的花轎,一路上兩邊的隨從不時撒下彩屑絹花,如同天女散花紛紛揚揚,引得大姑娘小媳婦孩童們爭搶。

    定西候府的絹花,料子式樣可不是一般人家能得的。

    今日定西侯府的嫡長子娶妻,這可是不亞於嫡長子出世的大事,對於這個侯府大家來說,是標誌著家族延續的重要時刻,就定西候在朝中的地位來猜測,說不定這花還是從皇宮裡得來的新鮮式樣呢。

    隨著迎親隊伍的走過,人群掀起一片又一片的起伏浪潮,那些被擠得東倒西歪的人笑罵著,找鞋子的,扶著帽子的喧鬧聲聲,但誰也捨不得移開一寸目光,只怕將來談資比別人少那麼一分一毫。

    走在隊伍最前頭的新郎官身形挺拔,紅冠紅袍紅紗,紅彤彤的一片,讓人看不清他的面容神情,這便是定西候的嫡長子,由皇帝親自起名為云成,小小年紀便承祖業父志投身軍伍,據說毫無貴族子弟驕縱,能吃苦不怕死,頗得好名,這樣的好男兒簡直是所有女子心目中的夫婿。

    今日這個好兒郎成親,那麼最讓人嫉妒羨慕的便是那坐在花轎中的新娘子了。

    厚實的裝飾喜慶的轎子看不到內裡。

    “不知道是哪家的女兒如此好福氣。”很多人在詢問感嘆,“能嫁入定西候府,自然也是一般的富貴門庭出身吧。”

    “你可說錯了,這新娘子是個平民白身呢。”有知情人大聲說道。

    這話引來一片嘩然,更多人的圍了上來。

    “快說說快說說,怎麼個故事?”大家紛紛問道。

    “說起這個新娘子啊,可是幾輩子修來的福緣,她本是外地流落而來的孤女,幾乎是靠乞討為生,偏機緣巧合遇上了老侯夫人,解了老侯夫人突發的病,老侯夫人看她孤女可憐,為了報答其救命之恩,便收養進了侯府,長大了便做主讓長孫娶當媳婦….”

    這可是日常想不到的稀罕事,只有在話本上才存在的傳奇,一時間讓眾人聽得興奮不已。

    “可見好人有好報,老天爺都是看著的,我們大家日常要多行善事,指不定什麼時候也就給兒女存下了好姻緣..”

    不少的婦人們都心中默念,再看向那遠去的迎親隊伍滿臉的憧憬。

    相比較於外邊的排場熱鬧,侯府裡顯得有些怪異,裝飾的也都是新婚大喜,人來人往穿的也都是喜慶的衣裳,但他們的臉上神情卻有些陰沉,賓客們也不時的低聲交談,面上並沒有絲毫的喜色。

    一步一步的拜堂程序走完,天已經黑下來,遍布的大燈籠將整個侯府籠罩在一片紅雲中,遠遠看去似真似幻。

    拜過堂新人被送進了婚房,坐床之後新房里便只剩了新娘一個人,安靜的坐在婚床上。

    秋夜的風透過窗櫺吹進來,撩動屋內大紅蠟燭一陣跳動,在牆壁上投出舞動的陰影。

    有急促的腳步聲奔來。

    “小姐。”門被猛地推開了,進來的卻不是新郎。

    聽到這個帶著哭腔的聲音,新娘子猛地繃緊了身子,猛地掀開了蓋頭。

    縱然大事在頭,跑進來的丫頭也因為眼前陡然出現的這張臉而片刻的失神。

    十七八歲年紀,本就眉眼如畫的她此時因為這新娘的裝扮更是容貌絕美,紅燈燭火照耀,鳳冠珠釵璀璨之下,恍若神仙妃子。

    “阿如,你怎麼過來了?”新娘子看著這丫頭有些發怔,有些焦急的走過來幾步,“可是,老夫人…”

  她的話讓丫頭回過神。

    “小姐。”丫頭噗通就跪下了,眼淚湧了出來,“老夫人去了..”

    一眨眼間,滿眼的喜慶就換成了素白。

    新娘子一身亮紅的跑在院子裡,格外的紮眼。

    “老太太,老太太…”她終於被繁重的禮服絆倒,妝面已經哭花了,眼淚止不住的流,“您說要吃月娘的茶的.您說要吃月娘的茶呢…您說月娘成親就能給您沖喜了…”

  她的哭聲尖利踉蹌著起身。

    “姑娘不能進去..”高高的堂屋前已經站滿了素白孝服的婆子丫鬟,看到她過來,紛紛伸手阻攔。

  新娘子尖叫著要衝進去。

    “老太太要喝我的茶!”她只是反復的哭喊著,“端茶過來!端茶過來!”

    “這時候不能哭!成心讓老太太走的不安生!”門內一聲低吼,簾子掀開,走出一個中年男人,已經換了麻衣麻鞋重孝。

    “帶姑娘下去!”在他身後緊跟著走出一個中年婦人,同樣的重孝婦裝扮,沉聲對僕婦們說道。

    “侯爺,夫人…不…爹娘…讓我見見老太太見見她…”新娘子跪下哭道。

    爹娘二字入耳,那中年婦人的臉上閃過一絲厭惡。

    “大姑娘,你如今是喜日子,不能來這裡,對你對老太太都不好。”她面色柔和幾分,緩緩說道,一面說著話,一面擺了擺手。

    四周的僕婦立刻撲過來,抓手按身子塞嘴動作流暢利索。

    一身紅衣的新娘子在一片素白中拖行,她拼命的掙扎回頭,死死的看著那威嚴的堂屋,如雨般的淚水浸染了衣裳,滴落在地面,蔓延成一條隱隱的水線漸行漸遠。
作者: night9917019    時間: 2013-8-13 04:47 PM

第一章 來處

    大青山,山路十八盤,冬日里一輛越野車在其上孤獨的盤桓。

    “齊大夫,你怎麼不在城裡住一晚,等明天一早再上山?”司機是個小年輕,黑瘦,山里出身的孩子倒也挺健談。

    他一面輕鬆的開車,一面看副駕駛位子上的女人。

    女人穿著白羽絨服,頭髮燙的大卷,一把扎在腦後,化了淡淡的妝,此外也沒帶個髮夾啊耳環什麼的,但在小年輕司機眼裡,就是城裡穿戴最洋氣的戲團的那些女人也沒這個女人 。嗯 。有味道。

    果然是大地方來的人啊,骨子裡都不一樣。

    “有個病人等著做手術,我湊齊了東西今天回去,明天一早就能用上了,要不然他還得等一天。”齊悅從車窗外收回視線,對小司機笑了笑。

    她鵝蛋臉大眼黑亮,一笑露出兩個酒窩。

    “齊大夫今年多大了?”小司機忍不住脫口而出,話出了口,才覺得唐突有些不好意思的紅了臉。

    “我啊,老了。”齊悅笑著說道,一面打量司機,眼睛彎彎,“我像你這麼大的時候,才上大三呢。”

    司機心裡飛快的算,他自己的雖然是當兵出身,但家裡的妹妹讀大學,大一是十八歲,那麼四年讀下來二十二歲,那麼撐死了也就。

    “才二十二三!哪裡敢說老!”他咧嘴笑道。

    齊悅抿嘴一笑,知道這孩子剛才心算了。

    “我有那麼年輕?”她笑了,一面伸手揉著臉,“我讀的大學是八年。”

    司機啊了一聲,轉頭看齊悅。

    “我已經二十七了。”齊悅笑道。

    司機嘿嘿笑。

    “那也不老,可不敢說老。”他說道,“齊大夫結婚了吧?”

    話一出口,小司機就想打自己一耳光。

    自己今天是怎麼了,總是問些不該問的問題,跟著齊大夫又不熟…。

    齊悅已經轉過頭又去看窗外的風景,聽了便笑著搖頭。

    “還沒有。”她答道,並沒有不悅介意。

    “齊大夫這麼好的,可要好好的挑挑…。”小司機忙笑著恭維道。

    齊悅笑,沒說話。

    小司機不敢再多說話,暗自吐吐舌頭專心開車。

    齊悅看著窗外不斷閃過的山崖,因為司機那句結婚勾起了心事。

    二十七歲,對於這個司機所在縣城來說,年紀是不小了,但對於她的生活環境來說,這個年紀結婚還不是值得考慮的事,當然,對於有男朋友的人來說,結婚也差不多提上日程了,三十歲之前吧。

    不過,現在她可說不准了,她的男朋友是要結婚了,只是新娘不是她。

    這句爛俗的廣告語,沒想到自己也有用上的一天。

    齊悅吸了吸鼻子,在位子上換了姿勢,將頭靠在靠背上。

    “月亮,你為什麼非要去那裡?”

    “…讀書在燕京,臨床實習也在燕京,畢業後直接留在燕京,住院醫生也當了二年了,郭主任看重你,都帶你上手術主刀了,相信不到三年你就能獨立上手術了…”

    “你想學東西,我沒也阻攔你進修,國外的名額也有,你為什麼非要到偏遠山區來?來這裡能學到什麼?”

    “…去國外進修那是鍍金,你去這偏遠山區算什麼?學什麼?學怎麼用草藥治病嗎?你底子好有天分,但也別浪費時間,你一去這鄉下就要三年,三年啊,逆水行舟不進則退,月亮,你就算回來,前途也就完了…。”

    “…你父親出了事,前途完了,你還聽他的,說什麼真正鍛煉技術在基層!這什麼鬼話!你難道也不要前途了?別以為下鄉支援幾年就能有政治前途,咱們這行當靠技術吃飯,這個虛名可沒用…“…你簡直越來越不可理喻,我們到此為止了…。 ”

    齊悅閉上眼吐了口氣,將頭偏向窗戶一邊,汽車在山路發出孤獨的轟鳴聲。

    其實,他說了那麼多,最終要說不過是最後一句話而已。

    就在一年前,齊悅的父親因為主刀手術失誤致患者癱瘓,這起醫療事故終止了他的行醫以及政治前途。

    社會競爭如此,不僅要拼自身能力還要拼家世拼爹…。

    齊悅自嘲的笑了笑,跟那個女人結婚,對於男朋友來說,的確更適合…。

    相戀五年又怎麼樣?這年頭,什麼都貴,就感情最廉價。

    你妹的,當時真該在潑那小子的咖啡裡加點料…唉…。

    “齊大夫?齊大夫?”

    司機的小心問詢打斷了齊悅的思緒,她轉過頭。

    “你暈車嗎?”司機有些擔心的看著她的臉色。

    齊悅忙搖頭笑了。

    “不,不,沒事。”她說道,打起精神。

    “這車上新配了衛星電視…。我們張縣長就愛看電視,你看看電視吧。”司機想到什麼,高興的說道,沒等齊悅拒絕就打開了電視。

    小小的屏幕看了只怕不暈車也要暈車了。

    齊悅感激這個年輕人的好意,笑著道謝沒有再說話。

    電視裡的聲音填滿了車廂,多了些聲音,齊悅便覺得空落落的心被填滿了。

    “…觀眾朋友,這次考古發現是一次意外之喜,誰也沒想到這麼個土包下竟然埋著一座古墓,從現場來看,封土完好,據專家說,這應該是一座貴族墓…”

    “挖到寶貝了。”司機很興奮,“我最愛看挖墳盜墓的節目了…”

    齊悅一臉黑線,視線也不自覺的投到小屏幕上,屏幕裡一臉興奮的女主持正擠在打了雞血一般的幾個專家的身邊,他們身處的環境是一個墓道,背景便是墓道盡頭一個青石大門。

    “…等一會兒我們將親眼見證墓葬打開的那一瞬間…劉教授,你來說說…”

    車猛地停了,齊悅不提防差點撞一下。

    “到了。”司機咧嘴笑。

    這裡已經到了山路的盡頭,再往前便是不能行車的山路,站在半山腰望去,可以看到不遠處點綴著稀稀拉拉的房屋,一幢明顯新修的房屋位於一塊平地中很是顯眼。

    那里便是鄉衛生院,也就是齊悅援助的地方。

    自從她來到這裡,其他鄉鎮的百姓甚至縣城的人也翻山越嶺的過來讓大城市來的大夫看病,原本冷清的醫院裡變得熱鬧起來,當作住院部的幾間屋子都不夠用,老所長干脆把自己的辦公室都貢獻出來,老鄉們再也不可惜扶貧款建起的這麼好的房子白瞎了。齊悅跳下車,小司機幫她從後座上拿下藥箱。

    “齊大夫,你自己拿的了不?還有一段路要走呢。”司機看著齊悅將急救箱拎在手裡,又看看那很是陡峭的小路,擔心的問道。

    “沒事,我抄近路,從這裡直著下去就到了。”齊悅說道,又看看天,今日的天色比別的時候要陰沉,隱隱有雪粒打下來,“下雪了,你快走吧,等黑了山路不好走。”

    為了不讓司機擔心,說完這話,齊悅就先走了。

    司機一直看她下了山坡才上車。

    發動著汽車,小電視裡的聲音又充斥了車廂。

    司機一面哼著歌一面飛快的開車在山路上。

    “…打開了…”

    司機忙向抽空向電視上看去,等待奇蹟出現的那一刻。

    “…今年過節不收禮…”

    “草”司機罵了一聲,又不甘心,只得耐心的等一段又一段的廣告過去。

    只是今天的廣告格外的長…此時在電視的那一頭,女主持人看著一群神情的沮喪的專家,臉色也是很難看。

    “怎麼會什麼都沒有?”

    一個頭髮花白的男人有些瘋癲的在墓室裡轉來轉去。

    “看墓室這構造,的確無疑是豪門大族墓葬啊?”另外幾個也是一臉迷惑,“怎麼會沒有陪葬?”

    費了半天勁,結果什麼都沒有,女主持人也很是冒火,這不是耍觀眾嘛,自己的飯碗非砸了不可。

    “會不會你們看錯了,不是什麼公侯大官的墓葬,要不就是盜墓賊光顧過…”她插話說道。

    “我們怎麼會看錯,你不懂不要瞎說!”質疑自己的權威,老專家們頓時火冒三丈,就算是個美女主持也毫不客氣的吹鬍子瞪眼。

    “那王侯豪族怎麼會沒有陪葬!”女主持人還沒受過這待遇,也不客氣的哼聲說道。

    對呀,怎麼會沒有呢,專家們頓時洩了口氣…“老師,開棺了!”正在主棺忙碌的一個學生大聲喊道。

    這句話讓所有人都湧了過去,攝像燈光都忙跟過去。

    棺中一具白骨,看身形側臥。

    衣物早已經化沒了,女主持人掩著口鼻探頭看,眼前並沒有其他古代棺木打開後隨葬玉石金銀等等器物散落,除了白骨什麼都沒…完了,這次真是白忙活一場了。

    “直播時間到了,不能再拖了”那邊人催促。

    “播什麼播,什麼都沒有。”女主持人沒聲好氣的說道。

    她的話音一落,就聽有個專家發出一聲喊,她忙轉過身,看到一個專家從白骨交叉雙臂的骨架下捏起一物。

    “這是什麼?”他喃喃說道,將那物件舉到眼前。

    雪粒子終於變成雪片,在轉彎最後一個拐彎後,車穩穩的駛入平原,司機也鬆了口氣,可以將注意力稍微放到小電視上。

    電視上幾個專家正忙著清洗什麼,女主持人喋喋不休的解說。

    “…好了大家看,這便是從那屍骨身下取出的…”

    司機不由瞪大眼,看著鏡頭特寫放在一個托盤裡,那裡放著一個器具。

    “咦?”司機不由揉揉眼,“這,這不是手術刀什麼的嗎?”

    司機以前沒見過,就是在縣城接齊悅時,看到她整理急救箱,裡面就有這些東西。

    屏幕上也傳來女主持人的疑問。

    “那麼專家你看著到底是什麼?”

    專家面色糾結,戴著手套的手拿起。

    經過清潔,這個器具恢復了本來模樣,隨著專家的轉動,在攝像燈光下閃閃發亮。

    “這是…手術刀…”專家喃喃說道,“而且還是德國產的…”

    “德國?”女主持人和司機里外同時發出驚呼。

    “我草”司機罵道,“連考古節目都整成走近科學了…真是沒法看了”

    他啪的一聲關掉了電視,也關掉了女主持人呵呵的傻笑以及未說完的話。

    “…張老師開玩笑了…。那不管怎麼說,我們可以看出這一定是這位主人的心愛之物…竟然什麼都沒有,只有這個隨葬…而且好像是抱在懷裡的,那他這一抱就是千年…”
作者: night9917019    時間: 2013-8-13 04:52 PM

第二章 驚魂

時光倒流千年,廣闊天空下覆蓋的是大慶王朝。

寶元六年夏,定西侯府。

清晨的雨已經下了好一會兒了,正值飯時,來往的仆婦丫鬟們都撐著傘,各色的衣裳各色的傘交織在一起,如同七彩的云,其間夾雜著你踩了我的鞋,你濺濕了我的裙的笑鬧聲,精美的器具掩不住飯菜的香味,一路走過,站在廊角下的一個小丫頭不由吸了吸鼻子,咽了口口水。

小丫頭十四五歲,穿著青布小衫褲子,這是定西侯府最普通的丫鬟裝束,但不普通的是她束的是紅腰帶,這可是定西侯府二等丫頭才能用的顏色。

這一青一紅形成鮮明的對比,格外的引人注目,但進進出出來來往往的人卻看也不看她一眼,如同是空氣。

小丫頭一手拎著一個籃子,一手揉了揉肚子,眼巴巴的望著廚房門口,漸漸的人來往來的少了。

一個身材矮胖的婦人邁出來,在她身后緊緊跟著四五個婆子都爭搶著給她舉著傘。

“我說你們都驚醒著點,都是多少年的老人了,可別失了身份,該做的要做到,不該拿的呢別拿,眼皮子呢放開點,我可告訴你們…”婦人慢聲細語的說道,聲音帶著幾分倨傲,說到這里,她停下腳。

她一停下,身后的婆子們立刻都停了,帶著恭維討好的笑看著她。

“…要是有誰丟了我的臉,可別怪我不給她臉面,攆出去的可不是一個人,到時候跟我哭一大家子沒活路,我可管不了。”婦人似笑非笑的說道,微微抬起手點著這些人,白白胖胖的手腕上露出兩個赤金的鐲子。

“董娘子這可是白囑咐了,我們都一把年紀了,哪里能干著不著調的事。”一個馬面婦人陪笑道。

“是啊是啊,我們要是這都還要董娘子來教,那可真是白活了,趁早離了這里的好。”大家紛紛附和道。

這是定西侯府掌管上房廚房的管事娘子,董娘子。

小丫頭咬了咬下唇,從廊角沖出來,冒著雨就站到了這群人的前面。

董娘子正露出滿意的笑,想要打趣幾句,就有人突然站到面前,因為跑得急啪嗒啪嗒的濺起一片水花,在她那松花色的馬面裙上留下印記。

“哎呦作死啊。”旁邊的婦人們喊道,眼角的余光掃到來人的青衣,立刻揚手就打了一巴掌。

這些婦人粗壯,小丫頭被打在肩膀上一個趔趄,手里的籃子掉在地上。

“哎,這不是…”董娘子定睛看清站在眼前的人,尤其是那紅束腰,不由愣了下。

動人的婦人這也才看到了,不由嚇了一跳,她可是個三等粗使婆子,這上房的二等丫鬟可是惹不起的,慣性的腿一彎。

“是阿好啊。”董娘子說道,聲音拉得細長。

聽到阿好這個名字,那彎了腿的婦人頓時又站直了,松了口氣,還覺得自己受了驚嚇瞪了那丫鬟一眼。

阿好站在雨中,很快就被雨水打濕了,頭發貼在頭上臉上,越發顯得狼狽。

“董娘子,我,我們少夫人的…”她顫聲說道。

“少夫人怎麼了?有什麼要吩咐的?”董娘子問道,笑瞇瞇態度和藹的看著她。

“少夫人讓問一問,這個月的定例可能撥下來了?”阿好說道,抬起頭看了這董娘子一眼,不知道是嚇得還是被雨水淋的,小臉青白。

董娘子面色一冷。

“怎麼?秋桐院的分例你們又忘了?”她不咸不淡的說道。

原本聽著小丫頭告狀,再看董娘子冷了臉,婆子們都有些害怕,正想著怎麼求饒認錯,卻聽到問出這麼一句話,頓時又笑了。

“真是該打,”一個婦人抬手輕輕的做樣子打了自己臉一下,懊惱的說道,“竟是忘了!”

她說這話看向那小丫頭,略微矮身施禮。

“姑娘打我吧,聽說三小姐染了風寒,就慌了神,趕著采買吩咐的清淡飯菜果蔬,我是老了老了不中用了,經不的事,記了這個忘了那個…”她笑吟吟的說道。

小丫頭哪里敢打她。

“媽媽說笑了,自然是三小姐的病重要..”她咬著下唇低聲說道。

董娘子面上露出笑容,旋即又是一冷。

“都傻了啊,姑娘淋著雨呢。”她說道。

此話一出口,四周的婆子們似乎才看到眼前的人兒已經被雨水澆成落湯雞了,忙亂的上前給她撐傘。

“怎麼這個天出來了..”

“不拘派誰來說一聲就是了…”

“姑娘還親自跑過來…”

大家紛紛說道,心疼關切之情滿滿。

“再忙也別耽誤了該做的活兒,再有下次,可別怪我不留情面。”董娘子對著這些婦人搖頭笑道。

婆子們紛紛發誓賭咒說絕不會。

“那我就先走了。”董娘子說道,又看那阿好,“阿好,缺什麼就來跟我說。”

阿好渾身發抖的點頭道謝。

董娘子走了,院子里的婆子說笑著回轉,從小姐誇了那道菜好吃賞了幾個錢一直說到門房的四寶穿的是哪個丫頭給做的鞋,直到阿好跟著她們進了屋子,其中一個才剛看到她一般。

“姑娘怎麼還沒走?”她問道。

阿好低頭看著自己空空的籃子。

“哎呀,東西我們讓人親自送去,下著雨,路不好走,哪里能讓姑娘拎著?”那婦人笑道,一面對著另外幾個婦人吩咐,“老姐姐們,聽到沒,快些將東西備好,給少夫人送去。”

屋子里響起笑著的七零八落的應答聲。

“我…”阿好遲疑一刻,還要說什麼,卻被那婦人連推帶拉的送出了門。

院門啪嗒一聲關上,雨越下越大,阿好跺跺腳將籃子頂在頭上快步沿著小路跑起來。

穿過一道又一道門,越過一條夾道,遠遠的便能看到雨霧中矗立這一棟小院落,四周散落著幾株花樹,除此之外別無他物,顯得格外的孤獨。

一柄紅傘從那邊飄過來。

“阿如。”阿好看到了喊了聲,加快腳步。

這邊的紅傘下,是一個跟她年紀相仿的女孩子,穿著一件簡單白色中衣外邊罩著青色比甲搭著灰色布裙,這一通身的素淡打扮讓她蒙上了一層與年紀不相仿的沉悶,看到冒雨而來的丫頭,她也加快了腳步。

“怎麼出去也不打傘,淋著雨跑回來,不拘哪里借一把..”她終于將傘罩住奔來的人,看著渾身濕透的姑娘,她一臉心疼又是焦急,拿出帕子給她擦臉。

“我跑得快,不怕的。”阿好嘻嘻笑道。

就一把傘,這孩子是怕自己沒得用,阿如很是心酸。

“快些回去換了。”她伸手拉阿好,卻看到阿好空空的籃子,神情便是一頓,“怎麼,還是沒…”

“姐姐,她們說馬上讓人送來。”阿好忙說道,覺得自己沒把事情辦好,有些慚愧自責。

阿如嘆了口氣。

這馬上只怕要等到二三天以后了….

“姐姐,你怎麼出來了,少夫人她…”阿好又忙問道。

“少夫人睡了,我不放心你,出來看看。”阿如說道。

二人說著話,走到了院落前,院墻有些斑駁,上面掛著一個掉了漆的匾額,寫有秋桐院三字,伴著咯吱一聲,推開門兩個女子進去了。

在屋子里換了衣裳,阿如又熬了碗薑湯端過來。

“姐姐,薑不多了,留著給少夫人用吧。”阿好推辭說道。

“喝吧,少夫人的身子不差這一碗薑湯。”阿如嘆口氣說道,“最要緊的是,咱們都要好好的,要不然,少夫人還能靠誰…”

她說這話,眼淚不由掉下來。

阿好不說話了,接過薑湯大口大口的喝了。

“姐姐,你別擔心,咱們都能好好的,等到世子回來了,告訴他少夫人養好了身子,他一定會接咱們出去的。”她笑著說道。

阿如看著她,嘴邊的笑意很是苦澀。

“但願吧。”她輕聲說道。

屋子里有一陣沉默。

“我去燒點水,一會兒少夫人醒了好洗洗。”阿如站起身說道,打破了屋子里的沉悶。

阿好點點頭,對著矮舊桌子上的銅鏡挽頭發,剛扎下最后一根頭繩,就聽外邊傳來一聲尖叫,緊接著是銅盆落地的聲音。

這聲音尖利刺耳,劃過耳膜讓人膽寒。

阿好打個哆嗦,一頭就沖了出去,只見阿如坐在正屋的門檻上,渾身發抖還在一聲接一聲的尖叫。

“姐姐,怎麼了?”她忙跑過去,一面伸手扶住阿如,一面下意識的抬頭看。

凄厲的叫聲劃破了雨霧。

“少夫人,少夫人。”阿好哭喊著爬向屋內。

順著她的視線,可以看到一雙腳懸在半空,腳上穿繡著纏枝蓮的鞋子,再向上看,便是白紗裙子,以及一件雪青盤領繡花袍,然后便是一張素白的臉,舌頭隱隱吐出來。

“快放下來。”從尖叫中緩過來的阿如撲過來,一把抱住這雙腿舉起來。

阿好哭著來幫忙,終于將梁上懸掛的人放了下來。

“沒…沒….氣了…”阿如顫抖著將手探向這女子的鼻息,頓時面色灰白。

“少夫人…”阿好放聲大哭,撲在那地上躺著的女子身上,“你怎麼就這麼糊涂啊!”

地上的女子一動不動,如果不是那因為窒息而鐵青的臉,就如同睡著了無疑。

“快,快去告訴侯爺和夫人。”阿如年長幾歲,起身就往外跑了。

門被摔開發出哐當的聲音,阿好的哭聲猛地停了,她伸手掩住嘴,屋門打開風卷著雨絲不停的撲進來,除了刷刷的雨聲,別無他聲,素凈的如同雪洞的屋子越發顯得陰寒起來。

阿好呼吸越來越急促,她突然不敢看地上躺著的人,伴著門又哐當一聲響,她發出一聲尖叫,轉身沖入雨中。

半空陡然一道閃電,伴著轟隆隆的雷聲幾乎撕裂了整個天空。

剛跑出院子的阿好整個人癱軟在地上生生嚇得昏了過去。

而與此同時,屋子里躺在地上的人雙手動了動,緊接著整個人如同痙攣了一般抽了抽,垂在身側的手猛地舉起來揮動了一下,似乎要抓住什麼東西,喉嚨里發出咳咳的聲音,同時就在她的上空忽地出現一個白色的箱子,直直的砸下來,又準又狠的砸在那地上的人的腹部。

“曖吆我的媽。”地上的人發出一聲痛呼,猛地坐起來。
作者: night9917019    時間: 2013-8-13 04:55 PM

第三章 異魂

齊悅正從山上往下滾。

她伸手拼命的想抓住東西,心里后悔的要死,干嘛要為了圖近路走這個山路,一轉眼天就黑了,還下著雪,一腳踏空人就滾了下來,好容易伸手抓住一旁的枯枝樹根,身上背的急救箱隨著慣性重重的砸過來,正中她的腦門,齊悅眼一黑……

不至于就這麼死了吧?那也太可笑了。

這下好了,前途完不完還不知道,小命先玩完了,男朋友,不,前男友還不得佩服死自己的高瞻遠矚啊。

齊悅不由攥緊了手,不甘心啊!

這一攥手她愣了下,貌似死人不該能有這個動作,而且她的意識一直很清醒,身體上還有痛感,緊接著這痛感更加強烈,似乎有什麼東西在她肚子上重重的一擊。

齊悅叫著坐起來,伸手捂住肚子,正好看到從身上滾下的急救箱。

又是這個禍害!

砸完了頭砸肚子,偏偏這次還是進城補貨將箱子塞得滿的不能再滿。

齊悅有些憤憤的抬腳想踹急救箱,一抬腳嚇得她魂飛魄散。

這這是什麼奇怪的衣服?

白裙子?白紗裙?哪有這時候就跟傷者換衣裳的?再說,大冬天的哪個急救醫生給受傷的自己穿這個?腦袋抽筋了吧?大冬天….

這個念頭閃過,齊悅有些怔怔的抬起頭,然后她就看到方才耳邊那刷刷的聲音不是腦震蕩引起的耳鳴,而是外邊真的在下大雨。

齊悅張大嘴一時沒緩過來。

然后她木木的轉動頭,看到古典花雕的木門,窗戶,舊民居古風建筑中常見的圓洞門,再往里還能看到垂著幔帳的床…..

脖子上傳來火辣辣的痛感,蓋過了身體其他部分的痛,齊悅下意識伸手摸過去。

“勒痕瘀傷….”她職業習慣的喃喃說道,然后她抬起頭,看到沒有吊頂梁柱椽子裸露在外的屋頂,一條白布正從梁上垂下晃啊晃。

一陣嘈雜的腳步聲伴著哭喊聲穿透雨聲從外邊傳來。

齊悅從梁上收回視線,看向門外,就見一群人涌進來,越來越近看得越來越清楚,齊悅不由揉了揉眼睛。

“我的媽呀,我是在做夢吧?”她喃喃說道。

這一群人的確是人,但卻不是她熟悉的那些人,她們不管老少,都梳著發鬢,穿著現代人絕不會穿的衣服,似乎從畫里電視里以及古代墓葬的壁畫里走出來的….

帶著新鮮的土腥味,而且還是有聲的。

“…哭,哭,哭什麼哭,一會兒有你們哭的時候…”

“..嗚嗚嗚劉媽媽快些告訴侯爺夫人去….”

這群人一邊走還一邊說話還有哭的。

她們腳步飛快邁上了臺階,阿如淚流滿面往這邊看了眼。

“少夫人她…”她哽咽說道,話說一半卡在了嗓子眼。

齊悅坐在地上,眼珠一錯不錯的看著她們,沒有血色的嘴微微的張著。

阿如伸手捂住臉。

兩聲尖叫同時劃破眾人的耳膜。

“鬼啊。”

相比于叫著癱軟在地上渾身發抖的阿如,齊悅則是一面叫著一面手腳並用的向后逃去。

“你這個死小蹄子!”為首的婦人被這陡然的喊聲嚇得差點摔倒,在看清那個雖然狼狽但動作不失靈活的身影鉆入內室,心里頓時明鏡一般揣測了前因后果,原本惶惶不安的臉色立刻沉下來,抬腳就踢坐在腳邊還在尖叫的阿如,“來人,撕爛她的嘴,留著這張惹是生非的嘴有什麼用!”

立刻有三四個婦人涌上來手腳並用的劈頭蓋臉的就是一通打。

阿如哭著躲閃,原本隨著阿如尖叫便癱軟在人后的阿好哭著擠過來,擋著這些婆子,口里喊著真不是哄媽媽們的,少夫人真的懸梁自盡了…

但那句少夫人真的死了的話卻再沒說出口。二個丫頭這短短一刻受了這兩場驚嚇,抖的篩糠一般哭的上不來氣。

為首的婦人憤憤的瞪了這兩人一眼,抬腳邁進來,先是抬頭看到梁上的白布,面上浮現一絲冷笑。

“少夫人。”她開口喚道。

屋子里不見有人回答。

“少夫人,您還有別的吩咐沒?”她也不要回答,不陰不陽的問道。

里面依舊無人回答。

“您要是沒有別的事,老奴就先下去了,如今府里人多事雜,夫人身子又不好,兩個小姐幫著理家,偏又趕上姑夫人家有白事,這些喪儀里往的半點馬虎不得,實在是委屈少夫人了,等老奴得閑了,再來陪少夫人玩。”婦人緩緩說出這一大段話,便也不等里面有沒有答話,轉身就走。

“劉媽媽,這..”有婦人指了指梁上掛著的白布,請示。

這婦人斜眼看了內里,從鼻子里發出一聲嗤笑。

“留著吧,少夫人身子不好,爬上爬下的也不方便,下次再用也容易些。”她淡淡說道。

這話可真是大逆不道了,不過屋子里的婦人們卻沒有半點惶恐驚訝,反而都露出笑。

“瞧著急的,連傘都沒顧上撐,衣服都濕了,快去吩咐廚房熬了湯給媽媽驅寒。”另有婦人吩咐道。

便有小丫頭蹬蹬的跑去了,這邊大家撐傘的撐傘,引路的引路,擁著這婦人出去。

這婦人走出來,微微斜看了還在地上縮著的兩個丫頭。

感覺到那視線刺的脊背發涼,兩個丫頭不由更縮在一起。

“幸好我沒聽你的話,去告訴侯爺夫人,要不然我老骨頭一把,臨了臨了被你們這兩個年輕人兒玩散架了..”她慢慢說道,“阿如,你當初也是跟著老夫人的,怎麼如今不說長進,反而越發的活回去了?”

阿如和阿好跪倒在地上連連碰頭。

“真不敢騙劉媽媽,真不敢騙劉媽媽。”阿如哭道。

這婦人看也不看他們一眼,不再說話抬腳越過去。

一群人很快遠去了,隱隱從雨霧中傳來說笑聲。

“….這麼久了才有膽子學人家懸梁…”

“…有膽子玩沒膽子受真是沒出息…”

“..要是真死了那才叫好,咱們世子也算是熬出頭了…”

聽著這肆無忌憚的說笑聲,兩個丫頭對視一眼,旋即抱在一起大哭。

“快別哭了,少夫人沒事,是好事,寧願挨頓打挨頓罵,也別真的…”阿如拍了拍阿好,流淚說道。

阿好點點頭。

二人攙扶著站起來,顧不得一頭一身的雨水,幾步就走進室內。

“少夫人?”她們喚道。

內里無人應答,阿如便快走幾步進去了,見床的帳子的一側露出裙角。

“少夫人..”她聲音放緩了,再次喚道,“您..真的沒事吧?”

一只手從帳子那側微微探出來,扯住帳子一拉,人便被更嚴實的包起來。

是沒臉見人了,阿如嘆口氣,今日這事傳出去真是丟人丟大了。

“少夫人,要不要找個大夫..”她再次柔聲問道。

“不用。”帳子后終于傳出一個細細的聲音,似乎受了驚嚇,聲音顫抖沙啞短促。

阿如停下腳步,回頭和阿好對視一眼。

“我沒事。”帳子后又傳出來聲音,這一次比先前要聲音大一些,同時半張臉從帳子后微微露出來,飛快的看了阿如一眼,又躲了回去,“你…你出去吧。”

阿如站著沒動。

“你..快去換衣服吧。”帳子里的說話聲更順暢了,“小心感冒。”

感冒?阿如愣了下,是什麼意思?

鑒于少夫人的脾氣,她沒有再問。

“那我先下去換換衣服,再來伺候少夫人。”她說道。

帳子里傳出嗯的一聲。

阿如便走出來,阿好站在堂屋里,面色青白的仰頭看那懸著的白布。

“姐姐,這個..”她怯怯的問道。

阿如搬過凳子站上去一把扯下來,三下兩下的團起來。

“燒了去。”她說道。

阿好點點頭,忙去扶起地上倒著的椅子圓凳,忽地看到屋角地上一個銀白色的箱子。

“姐姐,這是什麼啊?”她問道。

阿如聞聲看過來,也很疑惑,這東西四四方方,上面還用紅色標著奇怪的符號還有奇怪的字。

“咱們屋子里沒這個吧?”她說道。

這里她們已經住了三年了,閉著眼也能認出擺設。

她伸手便要去拿。

“別動。”內室猛地傳來聲音。

阿如和阿好嚇了一跳,回頭看,少夫人從帳子里探出半個身子盯著她們。

“是,是。”二人忙答道,站開幾步,“少夫人,我們先下去了。”

看著兩個人低著頭退了出去,還帶上門,齊悅才稍稍的松了口氣,在確認了那兩人的確沒在門外偷看時才走出來。

她環視四周,滿目驚訝驚愕,目光最后落在旁邊的一個銅鏡上。

齊悅深呼吸幾口氣,上刑場一般大步邁過去,先是閉了一下眼,然后猛地睜開了。

鏡子里一張銀盤臉兒杏兒眼素面如玉完全陌生的人正盯著自己。

她嘟嘟嘴,呲呲牙,伸手扯了扯面頰,鏡子的人亦是如此。

“媽媽咪呀….”齊悅自言自語道,終于放下鏡子,目光掃過那滿室真品無疑絕非電視布景的家具,“穿越啦….”
作者: night9917019    時間: 2013-8-13 04:57 PM

第四章 此身

穿越了,確切的說是借屍還魂了。

這個事實嚇壞了齊悅,作為一個見慣生死的外科醫生,她實在理解不了這種匪夷所思現象。

她對著銅鏡,再次審視如今的自己。

鏡子昏昏的,確切的相貌也看不太清,不過可以肯定是個古典美人,瞧這細眉杏眼的,齊悅挑挑眉,又瞪瞪眼,最后抿嘴一笑,鏡子里的人兒臉上浮現兩個深深的梨渦。

哇哦,齊悅忍不住打個呼哨,要是自己早長成這樣,估計新女友的爹是院長也撼不動前男友堅貞的心了。

再看這年紀,齊悅伸手捏了捏臉,一時忘了是“自己”的,下手重,不由咧嘴嘶了聲。

嗯,皮膚有點不太好,太瘦的緣故吧,不過對于二十七歲高齡的齊悅大媽來說,頗有些年輕七八歲的感覺。

認識了“自己”的相貌,齊悅又將視線落在屋子里,開始興致勃勃的這看看那摸摸,看什麼都稀罕,這里的一切都是鮮活的,帶著人氣,不像在那些民居博物館看到的死氣沉沉,完全讓人體會不到那種古代豪門的奢華生活。

轉來轉去,齊悅的視線猛地停了,看到了那個依舊扔在地上的急救箱,她腦子里轟的一聲,新鮮好奇頓時消退。

她穿越了!自己是齊悅又不是齊悅了!縱然現代里那個齊悅的身子還在,不管是生還是死,都不是她了,那個世界里再也沒有她了!

爸爸媽媽哥哥再也見不到自己了!前男友再也不用擔心自己會騷擾到他即將平步青云的生活了!鄉衛生院的那個傷者再也等不到自己做手術了,當然自然這個能代替,會有別的大夫給他做的….

阿如和阿好在屋子里換衣服的時候就聽到了隱隱的哭聲傳來,二人對視一眼,顧不得散著頭發慌忙的跑過來。

少夫人壓抑的哭聲從屋子里傳出來。

“少夫人,少夫人。”阿如忙喊道,一面就要推門,卻發現門被閂住了,這一下她更害怕了,用力的拍門,“您快開門快開門。”

齊悅坐在地上靠住門抱著急救箱淚水止不住,她一面哭一面打開急救箱,供氧器紗布膠帶聽診器刀剪子等等器械闖入視線…

你們怎麼跟著我來了?她嘴里喃喃的念道,手一一的撫過這些自己親手挑選的配備。

在這個陌生的地方,我只有你們了….

“少夫人,少夫人,您不要做傻事…”阿如急的不知如何是好,除了里面的哭聲,一句也得不到回應,想到今天受得驚嚇,又想到一直以來的委屈,她頹然的坐在地上,也開始哭了。

“少夫人,我知道你心里不好過,可是再不好過,也得過下去…”

“想想老夫人,就是為了她老人家,你也不能做傻事….”

“想想當初老夫人為了你,一直撐到你拜堂,才閉上眼…”

“..你要好好的,把身子養好,等著世子回來了,一定會接你出去的…”

“沒了老夫人,您還有世子…”

阿如說著說著也說不下去了,靠著門哭,跟在她后邊的阿好早已經哭成了淚人。

屋里屋外的三人就在這雨天里想著自己的傷心事哭的痛快。

秋桐院外,幾個穿著蓑衣斗笠的婆子經過。

“這是怎麼了?”其中一個問道,一面側頭聽,“秋桐院里干什麼呢?大白天的哭成這樣?”

便有一個笑了。

“剛剛聽說東府的少夫人今個玩了一回上吊自盡,估計這會兒該到停床哭靈的戲碼了。”她說道。

大家被說得都笑起來,先前問話的婦人顯然不知道這一出,皺了皺眉搖了搖頭。

“東府的事,我們就不要亂說了。”她低聲說道,“也是個可憐人….”

婆子們立刻停止了笑,收正神色應聲是。

“走吧,將東西送過去,給侯爺夫人問了好,就趕快回去,咱們那邊也離不開人。”婦人說道。

一行人接著慢行,那婦人在臨轉到夾道時回頭看了眼,雨中秋桐院水氣蒙蒙。

“唉,”她輕輕嘆了口氣,“當初都道是大福,素不知這好日子也有苦水里泡來的…”

她再次看了眼秋桐院,與婆子們一並轉入夾道去了。

而這邊阿如靠在門上不知道哭了多久,已經哭的沒了力氣,只是呆呆的流淚,然后聽得咯噔一聲,門被打開了。

“少夫人!”兩個丫頭都驚喜的抬起頭。

齊悅看著她們。

“快起來吧,別哭了。”她說道,不知道是哭的緣故還是脖子受傷的緣故,聲音沙啞。

阿如和阿好立刻起來了,含淚點頭。

“該哭的時候就哭,哭過了也沒事了。”齊悅說道,對她們露出一絲笑。

面容青白,眼睛紅腫,這笑容著實算不上好看,但阿如和阿好還是歡喜的又想流淚。

“夫人,請個大夫來..”阿如說道。

“請大夫做什麼?”齊悅搖頭。

阿如愣了下,這才看到少夫人的脖子上裹了白色布,只不過這白色的布看起來挺獨特的,日常沒見過….。

“夫人你..”她不由問道。

“哦這個啊。”齊悅伸手摸了摸,方才對著鏡子,她已經處理好脖子上的傷了,“我弄好了,就不要勞煩外人了。”

也是,說出去也不好看,阿如和阿好點點頭。

“阿好,快去打水給少夫人勻勻臉。”阿如吩咐道。

阿好應聲忙去了,這邊阿如伸手扶齊悅坐下。

年紀輕輕被人這樣攙扶,齊悅覺得怪怪的,但看著丫頭的動作顯然是習慣的,那麼她初來乍到的,還是隨大流不挨揍吧。

阿好端著水進來,跪在她面前。

“少夫人,怎麼了?”阿如和阿好看著猛地站起來的齊悅,不解的問道。

這個這個下跪實在是……齊悅看著兩個丫頭驚詫又擔心的神情,扯扯嘴角笑了笑,又坐下來,任憑二人服侍。

齊悅好奇的看著阿如搬過來一個小小的箱子,上面繪著精美的花紋,這可真古董啊,她不由伸手摩挲,脫胎漆制的。

阿如拉開展出七個小盒,幫她勻面敷粉涂胭脂點口脂。

齊悅看著阿如擦凈自己洗過了的手,從一個小盒子里挖了一小塊膏仔細的抹上去,忍不住要嘖嘖稱贊,連護手霜都有!

做完這個,阿如接過阿好手里的水盆,阿好起身拿出篦子抿子給齊悅整理頭發,阿如從窗前盛開的一盆虞美人中掐了一朵給齊悅簪上。

就是去影樓照寫真也沒這樣精細過,齊悅心里喊道。

“好了,少夫人。”阿如端過來銅鏡,讓齊悅端詳。

齊悅左看右看還忍不住齜牙咧嘴笑一笑,比起剛才鏡子里看到的人更加鮮亮了,轉頭見一旁的兩個丫頭驚訝的看著自己,便忙收正神情,點了點頭。

“少夫人,那我去做飯。”阿好請示道。

這是什麼時候了?齊悅下意識的就抬手腕要看表,入目是兩個絞花銀鐲子…

“去吧。”她有些不自然的說道,往外看了看天,雨漸漸的小了,原本陰沉的天也微微放亮。

阿好施禮下去了。

“少夫人,您先躺會兒吧。”阿如伸手來扶她。

“不用了,你也去幫幫忙吧,我想一個人呆會兒。”齊悅搖頭說道。

阿如面上有些擔心,遲疑一刻。

“沒事,你下去吧,已經荒唐過一次,再不會了。”齊悅沖她笑道,說完又補充一句,“嚇到你們了,真對不住。”

阿如眼淚在眼里打轉。

“少夫人,是奴婢們沒照顧周到。”她哽咽說道。

“不礙你們的事。”齊悅說道,她也不知道跟這個對她來說完全是陌生人的丫頭說什麼,也不敢多說什麼,便言簡意賅,還微微做出不耐煩的樣子擺了擺手。

阿如便立刻不再多說。

“少夫人要什麼就喊我,我就在院子里。”她說道,低頭退了出去,也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門沒有帶上。

齊悅吐了口氣,端著的身子放了下來,屋子里安靜下來,她的腦子里還是亂哄哄的。

這是真的假的啊,她穿越了?成了別人了?還是古代,天啊,這日子可怎麼過!
作者: night9917019    時間: 2013-8-13 05:00 PM

第五章 失憶

外邊的雨已經停了。

從大開的門齊悅可以看到院子里,那兩個丫頭正在用鐵耙扒被雨水打落的樹葉枯枝以免堵了流水口,一面小聲的說著話,這個提醒那個別濕了腳,那個指揮這個從這邊撈,輕聲細語再加上這一身裝扮在這雨后的古典院落里就如同一副水墨畫,清新素雅。

那個給自己上妝的是叫阿如吧,那個梳頭的是妹妹叫阿好,倒是兩個好記的名字。

齊悅嘆了口氣,事情已經如此了,走一步說一步吧。

她怔怔的胡思亂想著,阿如和阿好端著飯菜進來了。

一碗粥,稀粥,齊悅用勺子晃了晃,小米。

一個圓餅,巴掌大,齊悅用手掰開,竟然是死面做的。

菜,這是什麼菜?貌似跟冬日腌的大白菜菜根什麼的差不多,齊悅拿著筷子扒拉著,再看另一個倒是肉菜,不過似乎是扔水里煮熟的,沒滋沒味。

有丫鬟伺候,還被稱作少夫人什麼的,方才還有一大群下人,雖然態度有點怪,但這無疑是個大家庭吧,再看看擺設穿戴,應該是個有錢人吧。

“就是吃這個?”齊悅忍不住問道。

這還沒缺經費少收入的鄉衛生院的食堂吃的好呢。

“少夫人,這個月的分列還沒送來…”阿如低下頭喃喃說道。

齊悅哦了聲,初來乍到的吃喝暫時就不要考慮了,雖然不知道這里吃的是早飯還是午飯,反正按照她的時差該是吃晚飯的時候了。

“那我吃了。”她笑道。

兩個丫頭松了口氣,又有些意外,這次少夫人聽了這事沒有發脾氣或者哭,而是笑瞇瞇的大口大口的吃起來,待看到吃得干干凈凈的飯菜,兩個人都忍不住驚訝的瞪眼看著少夫人。

“浪費可恥。”齊悅認真說道。

不管這原主是什麼飯量,什麼習慣,她齊悅就是這個飯量這個習慣。

她沒想去裝,一個人不是一個人,再裝也瞞不過,還不如以失憶性格突變借口的好。

阿如和阿好也沒聽懂這句話什麼意思,但作為奴婢她們習慣只聽不問,點點頭應聲是。

“你們先去吃吧,吃完了過來一下,我有話要跟你們說。”齊悅說道。

看著她有些鄭重的神情,阿如和阿好有點不安,也沒敢多問忙收拾了碗筷退下。

不多時便過來了,也不知道吃飯了沒。

齊悅還坐在椅子上,看著她們過來,神情更加鄭重,只讓這兩個丫頭心慌。

“我要和你們說一件事。”齊悅開口說道,“今天我上吊…”

“少夫人,都是奴婢們瞎說的,少夫人從來沒有這樣做過..”阿如立刻跪下哭道。

阿好也跟著跪下來。

齊悅一臉無奈,她還沒說什麼呢,這兩個丫頭想什麼呢。

“我做了,而且我真的死了。”她沒理會她們的話,接著說道。

阿如和阿好抬頭愕然看了她一眼,旋即流淚流的更厲害了。

“…其實我連孟婆湯都喝了,什麼也記不得了,怎麼死的,怎麼到了黃泉路,見沒見閻王,都不記得了,只記得我晃晃悠悠的走啊走,不知道去哪里,也不知道干什麼去…”齊悅制止住她們再次開口,接著說道,她的目光看著門外,似乎沉浸在回憶中。

阿如和阿好漸漸不哭了,面容驚愕詫異又有些害怕的看著她,她們已經聽進去了,伴著齊悅特意低沉的聲調,兩個丫頭不由往一起靠了靠。

“…我走啊走啊,突然..”齊悅說道,猛地打了停頓。

阿好年紀小,忍不住驚叫一聲,旋即察覺失態伸手掩住嘴就叩頭請罪。

齊悅反倒被她逗笑了,擺擺手表示沒事。

“突然我就看到一個人,一個…恩一個老太太沖我擺手。”她接著說道,這次換了輕柔的口氣,“我那時候沒知沒覺也沒念頭,就走過去了,她看著我就是哭,還說了好些我聽不懂的話….”

“說了什麼話?”阿如膽子大,忍不住問道。

“說什麼傻孩子啊你怎麼來這里啊你這是何苦啊什麼的。”齊悅皺著眉做出努力想的樣子,她也的確在努力的想,想著想著就想到失去自己的親人們該是多麼難過傷心,那眼淚就唰的下來了,“…我認不出她是誰,但是覺得她是我很親近很親近的人…”

聽到這里,阿如面色一怔旋即坐正身子。

“是..是不是老夫人?”她結結巴巴的問道。

老夫人?齊悅搖搖頭。

“我說過了,我喝了孟婆湯,什麼都忘了,包括,你們..”她嘆口氣說道,伸手擦淚。

“啊?少夫人,你..你不認得我們了?”阿好問道,一臉震驚。

齊悅點點頭。

“我當時被那老太太拉住,她哭我也哭,然后我就問我該去哪,她說我自然該回去,我已經早不記得自己從哪里來的,還沒開口問,她就推了我一把,然后我就醒了。”她一口氣說完,“醒來就看到你們一大群人沖進來,我以為我還是在陰間,以為要拿我問罪呢,嚇壞了。”

阿如和阿好點點頭,想到那時兩廂一照面,少夫人好像也喊的是鬼啊那受驚嚇的樣子絕不是裝的…原來如此啊。

不過….這也太…

阿如和阿好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麼,兩人就這樣怔怔的坐在地上,齊悅也不說話,等她們自己反應過來,等的時間並不長。

“這麼說少夫人以前的事都不記得了?”阿如問道。

齊悅心里松了口氣,點了點頭。

“你們起來吧。”她說道。

阿如扶著阿好,兩人站了起來。

“少夫人真的不記得阿好了?”阿好指著自己的臉,問道。

“別說是你了,我連我自己都不記得了。”齊悅說道。

“哦,這孟婆湯真的這麼厲害啊…”阿好感嘆道。

“當然厲害啦,要不然轉世投胎還帶著上一世的記憶,那怎麼過。”齊悅解釋道,古人應該對這個都深信不疑吧,好哄騙一些。

那人間就亂套了,兩個丫頭一想便齊齊的點頭。

“所以說。”齊悅吐了口氣靠在椅背上,“我也算是重新投胎的人了,雖然不知道那個老太太為什麼要推我回來,但既然我回來了,就得好好的活著,不知道以前的事更好,一切重新來過倒也干干凈凈。”

想到以前的事,阿如便再次流淚,忘了倒也好。

“所以說你們別擔心我,我是絕對不會再次尋死了。”齊悅看著她笑道。

阿如流淚點點頭。

“少夫人..也不認得咱們府里的人了吧?”她略一思索低聲說道。

齊悅抿嘴一笑。

“這沒什麼好瞞的,她們信也好不信也好,我問心無愧。”她說道。

阿如領會她的意思,點頭應聲是。

阿好則沒聽懂她們說什麼,只是想到少夫人不認得自己了,很是難過,向齊悅認真的介紹自己,而齊悅也開始詢問那些自己“忘了”的事,相比于穩重的阿如,阿好則更活潑一些,話也多,齊悅很快從她口中了解到“自己”的前塵往事。

齊月娘,大慶國燕都人氏,至于這大慶國是什麼國,齊悅插話問了,但得到的回答是大慶國就是大慶國,齊悅便放棄再問了。

這齊月娘父母皆早亡,與祖母一路流亡來到永安府,寄居府城十里外的桃花山下,十四歲,也就是五年前偶然救治了被毒蛇咬傷的上山進香的定西侯老夫人,在其祖母不慎跌落山崖亡故后,定西侯老夫人念她孤苦無依,又有救命大恩,便將她接進府中在膝下親自教養,同家中的小姐們一般待遇,二年后請旨定下了和定西侯長子的親事,三年前病重之時提早婚期要親自看著二人拜堂,就在新人拜堂之后,老夫人閉上了眼。

這聽起來簡直就是一出狗血無敵傳奇戲啊,這齊月娘一個孤女竟然一躍成了定西侯府的長孫長媳,下一代的定西侯侯夫人,這無疑就是最閃亮的麻雀變鳳凰啊,只不過貌似王子公主結婚后,並沒有從此過著幸福生活…
作者: night9917019    時間: 2013-8-13 05:02 PM

第六章 反應

“然后我就因為老夫人去世心神大傷疾病纏身不得不別院靜養?”齊悅問道,一面取過一旁的茶杯,遞給阿好。

阿好說的口干舌燥,但看到齊悅親自遞水,嚇得忙擺手。

“賞你的。”齊悅笑著說道。

阿好便看了一旁的阿如一眼。

“謝少夫人賞。”她這才施禮道謝接過來。

“是,算起來今日足足是三年了。”阿如接過話頭說道。

三年了啊…日子過的就跟夢一樣….兩個丫頭一瞬間沉默。

“我什麼病?”齊悅皺眉問道,這具身子她感覺還不不錯啊,該不會真有什麼隱疾吧?

那她是直接掛了重回現代,還是要再去尋找其他的宿主?

“一開始吃了些安神的藥,后來藥也停了。”阿如低頭說道。

並沒有說什麼病,也並沒有說沒有病,這種半截話聽起來很深奧,其實很簡單,齊悅心領神會,哦,原來不是病,是變相軟禁了。

看來這個少夫人的處境有點微妙啊,齊悅手指忍不住敲著扶手暗自想到。

“那….我是少夫人,那少爺呢?”齊悅問道,“是不是定時過來侍疾什麼的?”

竟然有個丈夫,這盲婚啞嫁的,突然多出一個丈夫,還是古人,實在是有點不好辦….

“世子自老夫人去了,過了三七,就領到君命去往塞北軍營了,一直沒回來過。”阿好又搶過話頭說道,“少夫人,世子快要回來了,等世子回來了,您就可以搬出去了,再也不用受這個罪了…”

這個嘛,他還是慢點回來的好,齊悅點點頭,再說,這個男人靠不靠得住還有待考慮。

“好了,天不早了,少夫人有什麼要問的,咱們明日再說。”阿如插話說道。

齊悅這才發覺外邊的天已經黑了,不知不覺竟然聊了一天,就連吃晚飯也沒停。

今天聽得信息也差不多了,足夠她消化消化了。

“是不早了,今天大家又驚又怕的,都累了,洗洗早點睡吧。”她笑道。

阿如阿好應聲,一個伺候齊悅洗漱一個鋪床。

“姐姐,我今晚和你一起在這里睡吧。”阿好低聲拉著阿如說道。

親眼親耳聽了這麼一出黃泉路起死回生的故事,年輕姑娘被嚇壞了。

在一旁正好奇的感受古代內衣的齊悅聽見了,抬頭看堂屋邊上有一個小床,看來是守夜丫頭的位置。

雖然她經歷了這說不清道不明的附身換魂事,但作為一個外科醫生,膽子還是很大的,再說,她還要想些事,更願意一個人呆著。

“你們都回自己屋子里睡吧。”齊悅說道。

阿如瞪了阿好一眼,阿好心虛慚愧的低下頭。

“我想一個靜一靜,說不定能想起來些什麼呢。”齊悅不待她們說話,便再次說道,聲音帶出不容置疑的情緒。

少夫人說話從來沒有這樣干脆過,阿如遲疑一下,低頭應是。

“少夫人要什麼,叫我便是,我們就在耳房這邊。”她說道。

齊悅點點頭,看著阿好放下窗簾,月洞門的帳子,阿如逐一熄了外邊的燈。

“少夫人我們下去了。”她們齊聲說道,待里面的齊悅嗯了聲才退了出去,關好門。

細碎的腳步聲離開了,大雨過后的夜里一片安寧,隱隱聽到不知哪里傳來的蛙鳴。

夜深的時候,阿如再一次從窗邊回轉,這一次脫了外衣躺了下來。

“姐姐,少夫人歇下了?”縮在被子里蓋住半個頭的阿好問道。

“滅了燈了。”阿如說道,一口吹滅了床前的油燈。

“別吹燈..”阿好低聲說道。

“快點睡吧,一驚一乍的。”阿如低聲訓斥道。

阿好不敢再說話,聽著外邊有風聲,偶爾卷著幾聲夜鳥的怪叫,嚇得縮起來用被子蓋住了頭,不多時,聽的阿如這邊呼吸沉穩,似乎睡著了。

“姐姐,姐姐..”她忍不住低聲喚道。

“又干嘛?”阿如翻過身問道。

阿好微微探出一點頭。

“姐姐,當時…當時你探少夫人..是真的沒氣了嗎?”她壓低聲音問道。

“快睡你的吧,這件事就到此為止,你以后不許再提。”阿如猛地坐起來,低聲喝道,“阿好,你再這樣不聽話不懂事,我就告訴蘇媽媽,把你送走,不要跟著我了。”

“我聽話我聽話,姐姐別生氣,別送走我。”阿好也顧不得害怕了起身坐起來又是作揖又是舉手立誓。

阿如又嘆了口氣。

“快躺下,白日淋了好幾場雨,仔細受了風寒,要是病了,連個大夫都請不來,可就只能看造化了。”她說道,聲音低沉情緒低落,“你說你,當初老夫人給過來的五個丫頭,都找個機會走了,你也不是沒機會,二小姐喜歡你梳的頭,點名要你去,你偏不去,守在這里,也不知道這日子還有頭沒有,你這是何苦….”

“姐姐不也是沒走?”阿好笑嘻嘻的說道。

“我跟你們不一樣,你們在這里有老子娘,又是公中配來的,我是外邊賣來的,是從小就跟著老夫人的,老夫人親自拉著我的手把我給了姑娘,除非老夫人再發話,否則我哪里都不會去。”阿如說道。

老夫人已經不在了,這輩子都不會再發話了…

阿好沉默一刻。

“我也哪里都不去,我喜歡跟著少夫人和姐姐,因為,因為你們都是好人。”她憋了一刻,才說道。

阿如噗哧笑了,又扯過枕頭砸了她一下。

“剛說了你,又亂說話。”她嗔怪道,“這話可不能出去說,什麼好人壞人的,沒的你亂嚼舌根。”

阿好嘻嘻笑,將枕頭又扔回來。

“我知道,我也就在姐姐這里說。”她笑道。

“好了,快躺下睡吧,明天還有好些活要做呢。”阿如說道,自己先躺下了。

阿好應了聲躺下了,說了這一會兒話,驅散了她心底的懼意,這一天真是又累又驚,不多時便呼呼睡去了。

阿如這才輕輕的吐了口氣,手捏住被角,在黑夜里眼睛睜得大大的。

“那時候….”她動了動嘴唇,用堪比蚊蠅的聲音說道,“少夫人真的沒氣了…
作者: night9917019    時間: 2013-8-13 05:05 PM

第七章 小打

第二日一早,用粉遮了眼底青的阿如就來伺候少夫人起床。

齊悅早已經起來,因為經歷這種匪夷所思的事,她幾乎沒沒睡著,到天亮時才迷糊了一會兒,正在那里跟床上擺著的衣裳斗爭。

“這東西是怎麼穿上的?”齊悅一邊試著往身上套,一邊嘀咕,聽到門響便忙做出剛起床的樣子。

想必丫鬟有幫主人穿衣的一項工作吧。

“少夫人睡得可好?”阿如一面拉開窗簾挽起帳子,晨光便灑進來,屋子里一下子明媚起來。

“好。”齊悅頂著兩黑眼圈含笑說道。

阿如給她斟了一杯熱茶,齊悅慢慢的含在嘴里,一面裝作不經意的看著阿如。

阿如捧起床邊的小白瓷盂走過來。

這是漱口盆啊?齊悅一邊很自然的吐在里面,內心驚嘆,昨晚她研究了好一會兒,這個白瓷做的那叫一個好啊,小巧可愛,以為是觀賞把玩用的,沒想到只不過是一個痰盂。

古代的侯府大家果然吃穿用度不一般啊。

漱完口然后才是吃的茶,齊悅在屋子里來回走了幾步,伸展下身體。

“今個天不錯啊。”她一面對阿如說道。

聊天最好的開始便是從天氣,古今中外應該都適用吧。

阿如笑著點點頭。

“下過雨,門外的花草都鮮亮的讓人心顫。”她說道,一面遞給齊悅一物。

齊悅接過一看,再次心里哇哦一聲,牙刷哎。

當然不能跟現代的相比,上面沾的是鹽,齊悅樂滋滋的刷了牙,然后阿如為她洗臉上妝。

真是萬惡的舊社會啊……這也太享受了…

“阿好這丫頭,又貪玩了。”阿如往外張望一面說道。

阿好梳頭梳的好,當初也是因為這個被老夫人給了少夫人,所以梳頭的事一直由她來做。

“急什麼,咱們又沒什麼事。”齊悅說道,一面用首飾盒里的各種簪子試著將頭發挽成各種樣子。

“您脾氣好,都把她縱壞了。”阿如笑道,一面說這話,手腳不停的擦拭收拾房間。

“你看我這樣弄的頭發行不行?”齊悅不時的轉過身問她。

主仆二人一問一答,氣氛輕松愉悅,正高興著,聽得門外有爭執聲,其中有阿好的聲音。

“瞧瞧去,怎麼了?”齊悅立刻說道。

阿如就等著這句話呢,聞言忙跑出去。

隨著她的出去,院門也打開了,齊悅能聽到外邊的說話。

“…這是我先摘的荷花…”

“..誰讓你摘了!這是我們姨夫人早說要的…”

“..我們少夫人…”

“..什麼少夫人,別糟蹋了這好花,快給我你這個小蹄子,再廢話撕爛你的嘴…”

緊接著便響起阿好哎呀的痛呼聲,想必是吃虧了。

“你是哪個院子的?怎麼能動人呢?”阿如看著眼前將阿好一把推倒在地從她懷里奪荷花的小丫頭。

因為三年前在齊悅和世子成親的時候,為了喜上加喜,府里發放了一批年紀大了丫鬟,配了小子,成了親,差事也大多換了,所以新上來一批小丫頭,之后她跟著少夫人進了這秋桐院,對這些新人不是很熟悉。

瞧著這個丫頭十二三歲,穿著半新不舊的青衣布衫,青布褲子,長得尖頭尖腦的,正是進不得門的灑掃跑腿用的粗使丫頭。

自從老夫人去了,家里的規矩真是越來越松懈了,這等丫頭難道都沒經過調教?就是認不得人,也該認得阿好的束腰,怎麼還敢如此的張牙舞爪?

阿如說著話,這邊的小丫頭根本就沒理會,別看身子小,動作卻是靈活的很,幾下就奪過了荷花,抬頭看了眼秋桐院,一臉不屑,沖阿如呸了聲,轉頭就跑。

阿如氣的渾身哆嗦,原本冷言冷語也就罷了,面子上見了都還過得去,如今這麼個粗使丫頭就打上門了…

“你給我站住。”她幾步追上去,一把揪住那小丫頭,豎眉喝道,“你跟誰學的規矩?反了你了!”

阿好也跟過來了,趁著阿如抓住她,劈手奪過荷花。

“且不說你我身份大小,是我先摘下的荷花,斷沒有你半路來搶的道理,你這人也太霸道了,滿府的花草你看中的難不成都是你的,別人摘不得?”她氣呼呼的說道。

“你算個什麼,也來教訓我,人說了,你們秋桐院的人連阿貓阿狗都算不上。”小丫頭翹著鼻子說道,一面要推開阿如,又去奪荷花。

阿如知道背后難聽的話很多,沒想到竟然難聽到這種地步。

“少夫人是明媒正娶,老夫人親自定下,請了皇帝旨的,就是我,我阿如好歹也是老夫人跟前的人,竟然說..竟然說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話!你說,是誰說的,我這就告她去,必要將這無法無天沒規沒距的打出去。”她渾身抖得篩糠一般,揪住那小丫頭厲聲喝道。

小丫頭害怕了,眼神躲閃,急著要掙開卻掙不開,干脆轉頭咬了阿如的手,阿如沒料到這丫頭如此粗野,哎呀一聲縮手,順手就給了這小丫頭一個巴掌。

小丫頭捂著臉跑了。

阿如氣憤不過喊著你別跑追了幾步到底沒追上。

阿好拉著她勸著回轉院子。

“說是朱姨娘院子里的..”她跟阿如咬耳朵,“外邊來的…上梁不正下梁歪…姐姐別生氣,跟她生氣太丟人了。”

就在兩個月前,由夫人做主,將侯爺在外邊養的一個婦人接回來。

“是啊,連那樣的人都進家門了,還有什麼規矩…”阿如喃喃說道,原本的憤憤被傷心取代,神情消沉,是啊,老夫人去了三年了,這三年,變化太大了…..

阿如沒有進屋,讓阿好去給少夫人說一聲免得她擔心,自己則借口準備早飯進了一旁的小廚房。

這邊阿好進了屋子,絲毫不見頹然,反而帶著幾分勝利的小得意將荷花插好。

“湖里的荷花開的晚,只有挨著湖心橋下那邊的早,我早知道盯上這個了,知道昨天下雨今天一定開了,一大早我就跑過去,果然…”她高興的說道,“少夫人,你說好看吧?”

齊悅笑著點頭誇贊,阿好的臉上更是笑開花,只不過因為方才爭搶至頭發有些散亂,看上去有些滑稽。

“有人看到了眼紅,跟我來搶呢,讓您操心了。”她倒是沒忘阿如讓她回稟的話,笑著說道。

“好東西嘛,沒人搶的還算什麼好東西?說明你眼光好嘛。”齊悅笑道。

阿好高高興興的施禮道謝。

“我幫少夫人梳頭…”她說道,一面要幫齊悅解開隨意挽的頭發,還沒拿起梳子,就聽大門哐當一聲。

“阿如,你給我出來!”

一個女聲在門外響起,伴著這聲喊,虛掩的大門被踹開了,涌進四五個人。

為首的是一個十七八歲的女孩子,穿著魚白色小碎花的直身薄衫,粉色裙子,腰里系紅腰帶,身量高挑,面容俊俏,微微抬著尖尖的下巴,站在了院子中。

在她身后跟著幾個同年紀的丫鬟,只不過是蔥綠或者嫩黃的束腰,一個個都是一臉怒容。

阿如從廚房走出來了,看著這姑娘。

“是素梅啊,找我什麼事?”她說道,眼里有見到熟人的驚喜。

來人從身后扯出一個小丫頭。

“是不是她?”素梅問道。

那小丫頭正是方才搶荷花的那個,被素梅拽著,狠狠的看了阿如。

“就是她。”她說道。

阿如心里明白這是做什麼來了,面上的喜色便消去了。

“素梅,聽說你到朱姨娘那里當差….”她說道。

話沒說完,就見那素梅一步揚手就一巴掌。

清脆的耳光聲在院子里響起,里里外外的人都愣住了。

阿如捂著臉,不可置信的看著眼前的人。

“我在哪里當差用不著你操心。”素梅哼聲說道,“打狗還得看主子呢,阿如姐你跟老夫人那麼久,老夫人這才去了三年,就糊涂了啊?”

她在老夫人,以及去了這兩個部分加重了語氣。

阿如的眼淚在眼眶打轉,盯著眼前這個比自己要小一些的丫頭,似乎還能看到當年她怯生生一臉討好的模樣。

“姐姐要做什麼,只管說就是了..”

“..姐姐教我,我不懂事…”

“..能給姐姐幫忙,是我修來的福氣呢…”

她的眼淚終于一滴一滴的落下來。

“這話說的真沒錯。”

一個女聲陡然響起來。

在場的人都尋聲看去,只見屋門口站著一個女子,也不梳頭,披著一件外衣,用一根簪子慢悠悠的挑指甲,似笑非笑的看過來。

這些年大家對秋桐院逼而遠之,再加上這少夫人養身子從不出門,大家都要記不清她的相貌了,但當真的看到時,還是一眼就認出了,畢竟少夫人這張臉長得很好,足以讓人過目不忘。

“少夫人..”素梅低頭施禮,面上並沒有幾分懼意,待要說什麼,這邊齊悅先開口了。

“阿好,掌嘴。”她淡淡說道。

站在她身后早已經氣的渾身哆嗦的阿好聞言立刻沖出來,劈手重重的對著那素梅就是一巴掌。

如同阿如一般沒料到來人開口就說抬手就打,素梅也沒反應過來,實實在在的被打了一巴掌。

阿好這一巴掌可是積攢了滿滿的新仇舊恨,本著打一次撈一次的原則,手上新留的指甲也沒收斂,一巴掌下去,素梅不僅痛得尖叫,臉上除了青白印子還有兩道抓痕,血跡滲了出來。

“你,你敢打我!”她尖聲叫道,覺得臉上火辣辣的疼,再伸手一摸,沾了血跡,破相了!

這相貌可是她的命啊!素梅差點暈過去,一起來的丫頭們也哄得涌上來,要抓打阿好。

阿好事先得了吩咐,一擊得手毫不戀戰,三步兩步就跑回到齊悅身邊。

“給我跪下。”齊悅拔高聲音喊道。

亂哄哄的丫頭們被嚇的咯噔一下,安靜了,呆呆的看著扶著門站著的齊悅。

“說的沒錯,打狗還得看主子,你們是什麼東西?跑到我跟前對我的丫頭又是打又是罵?”齊悅一拍門,喝道,“你們是瞎了眼了還是我這個主子是死了的!”

一拍咚的一聲,丫頭們嚇得一個哆嗦,侯府地位尊卑森嚴,慣性使然其中一個便忍不住跪下了,一個跪下了其他人便從眾心理立刻跟著跪下了,素梅雖然百般不情願,但也不得不跪下。

這邊齊悅趁著丫頭們低頭,忙吸了兩口氣,快速的甩了甩手。

用力太過了,拍的手差點斷了,還是因為第一次演這種戲,業務不純熟…..

應該拿個茶杯茶壺花瓶什麼的摔砸,不過那些東西在齊悅眼里真古董官窯精細貨都太貴重了,實在是心理壓力太大下不得手啊。
作者: night9917019    時間: 2013-8-13 05:08 PM

第八章 小鬧

素梅等人跪下,也沒人主動告罪,最初的惶恐過后便有些不以為意。

“少夫人,我…”素梅掩著面頰含著淚珠要開口。

“有什麼話等會兒再說。”齊悅打斷她,帶著幾分不耐煩,“一大早的擾人清夢,阿好進來梳頭,阿如準備早飯…”

說罷轉回屋子里去了,將這些人竟是晾了起來。

素梅咬著下唇,面上又是羞又是氣,又去看阿如。

自挨了那一巴掌后,阿如一直站在一旁沒有說話,此時見她看過來,轉身便走了。

“得意個什麼…”素梅咬唇哼聲低語,將手里的帕子狠狠的絞來絞去,“跪就跪著,不說出個黑白來,我還不起來呢。”

齊悅坐在梳妝臺前,正好能看到院子里,見那群丫頭一開始跪的乖乖的,不一會兒就東倒西歪起來,顯然是很少或者已經很久沒受過這等罪了。

“…原先是跟我們一樣在老夫人跟前的,她老子娘是管車馬的,花了多少打點才將她送到老夫人院里,在姐姐跟前跟條狗子似的獻殷勤….”阿好說道,一面將頭繩咬在嘴里,一面將齊悅的頭發打了三個環,“…老夫人不在了,被分到二小姐屋子里,不知怎麼混的,又到了新進門的姨娘房里了,這等無根草般的品行,竟然還被提了位,填了姨娘房里二等丫頭,尾巴都翹到天上去了….夫人你是忘了不知道,姨娘房里沒得資格配大丫鬟…她就以為自己能跟阿如姐平起平坐了…也不想想,不過是姨娘房里的,還是個外室抬進來的姨娘…”

齊悅聽得只笑,沒想到這一個丫鬟隊伍都有這麼多彎彎道道,那這一個貴族大家里人事得多復雜啊。

這定西侯是個新貴,或者說如今這大慶朝立朝沒多久,基本上滿朝都是新貴。

第一代定西侯是開國的功勛,跟著開國皇帝南征北戰,父子兩代掙下這份榮耀家業,傳到如今是從小在蜜罐長大的第三代,老侯爺沒了之后,由嫡長子常榮襲爵,娶了京城大族謝氏家的女兒,生了長子常云成,十八年前謝氏因病沒了,續室是謝氏的小妹,也就是如今正當家的定西侯夫人,為了和先頭的夫人區分,人稱小謝氏。

“啊?是小姨子嫁了姐夫?”齊悅驚訝的回過頭。

“少夫人別動。”阿好正往她頭上插簪子,忙說道。

“別帶這個了,又不出門,在家里自在些。”齊悅拉下她的手,笑道,一面激動的問,“你快說說,這小姨子嫁給姐夫的事..”

阿好剛要說什麼,阿如端著飯進來了,正好聽到這一句,便咳了一聲。

“少夫人,吃飯了。”她說道,又瞪了阿好一眼。

阿好很熟悉這眼神,知道自己又說多話說錯話了,吐吐舌頭,忙過來跟著擺飯止住了話頭。

吃的飯還是蘿卜咸菜小米粥死面餅子….

“下次發面烙餅吧,這死面吃的燒心。”齊悅說道。

阿如面色有些羞愧。

“是奴婢魯鈍了。”她說道。

“我一會兒就去廚房問問怎麼做。”阿好在一旁補充道。

齊悅抬眼看這兩人。

“哦。”她恍然,“你們兩個不會做飯?”

怪不得這飯吃的實在是沒有古代豪門的感覺。

聽了這話阿如和阿好有些失笑,她們是陪侍主婦小姐的丫鬟,又不是廚娘,怎麼會學這個。

齊悅也笑了。

“不用問,我來做。”她說道,一面站起身來就往外走。

“少夫人,吃的太少了,再吃點吧。”阿好看著只動了幾口的米粥,忙勸道。

“不急,一會兒再吃。”齊悅擺擺手說道,邁出門。

兩人不知道她要做什麼只得跟上。

這邊院子里跪的酸疼的素梅等人聽得動靜抬頭見齊悅走出來,立刻跪直了身子,做出一副備受委屈又驕傲的神情,卻不料這位在日上三竿才梳洗打扮完的少夫人看也沒看她們一眼,幾步就進了廚房。

“素梅姐,她要是不叫咱們起,就一直跪著啊?”有丫鬟在后低聲問道。

素梅嘴唇都咬破了,看著那邊的廚房,里面主仆三人不知道做什麼,隱隱有笑聲傳來。

“跪啊,怕什麼?”她冷笑一聲,回答那丫頭,“以前有威風給她擺的時候比下人還不如,如今過的不如個下人倒想起來擺威風了,倒要看看她能擺出個什麼。”

這少夫人雖說進定西侯府有五年了,其中兩年跟著老夫人,也不是家里這些丫頭下人誰說見就能見到的,后來這三年更是關在院子消失了一般,大家都不熟悉性情。

“素梅姐姐,你以前在老夫人屋里,跟少夫人很熟吧?她怎麼個脾氣?”有丫頭低聲問道,“咱們跟著你來了,也好了解一下心里有個分寸。”

哎呦我的天,這不過是跪一跪,這就酥了?素梅斜眼看了這丫頭一眼,一輩子也就當個四等丫頭吧。

“說起這少夫人。”她帶著幾分鄙夷的笑,“老夫人在的時候,可真是百般疼她,不是我說瞎話,半點沒虛情假意,咱們家那三個小姐反而都靠后了,要不是外人不知道,沒一個能猜出她其實是外邊撿回來的,分明就是個嫡嫡親的老閨女…”

“是少夫人救過老夫人的命…”有丫頭小聲說道。

“救過命?”素梅切了聲,撇了撇嘴,“一個十四五歲的乞飯丫頭,能救的什麼命?也不知道什麼手段,讓老夫人鬼迷了心竅一般,帶進來養也罷了,就當小貓小狗圖的樂,竟然還指給了世子,咱們世子什麼人?”

她說到這里真是氣得都站不住了,臉上也不疼了,松開手甩著帕子。

“素梅姐姐,她配不上大家都知道,如今不是說這個時候,你快說說,她的脾氣,是個混賬的呢還是個面泥?”緊挨著的她的丫頭忙提醒道。

素梅這才回轉正題。

“都不能提這個,只要一提起來我就氣得肝疼,更別想想夫人得氣成什麼樣,咱們夫人那時候大病一場,絕對跟這個有關系…”她撫著胸口低聲說道,“說起她,克父克母的孤兒,沒爹娘里料管教,吃的百家飯,穿的百家衣,整日混在廟前跟一群雞狗搶食,當初被老夫人手把手的教,還是上不了臺面,看人都是一副偷雞摸狗的樣子,三句話也問不出一個屁來,別說見了夫人小姐連頭都不敢抬,就是咱們這些丫頭面前,她也跟個螞蚱似的,時時刻刻都能被驚的渾身發顫,還有什麼性子,什麼性子都沒有,哎呦我的天..我不能再提這個,我干嗎跪她啊!她算個什麼東西啊!”

她說著話就要起身,幸好一旁的丫頭按住她。

“不管她以前算不算個東西,現在可都是咱們府里這個位置的…”那丫頭忍著笑沖她伸出二個手指晃了晃。

定西侯府內宅老夫人為尊,如今老夫人去了,則是侯爺夫人為大,接著便是這名正言順的嫡長子媳婦,這個正室大婦的地位,家里的小姐們也比不上,至于侯爺的那些妾侍更是要靠后。

“位置是那個位置,那也得看是什麼人在上面。”素梅哼了聲。

“說的挺熱鬧的啊。”

少夫人的聲音響起來,一群跪著開茶話會的丫頭們才驚覺那廚房里的三人已經走出來了。

“少夫人,奴婢…”素梅此時面上已經沒了委屈,取而代之的是毫不掩飾的憤怒,開口要說話。

“說得那麼開心,那就再說一會兒吧。”齊悅笑著擺手,腳步也不停徑直進了屋子了。

素梅氣的差點仰過去。

“線兒。”她回頭沖身后喊。

跪在最后那個粗使丫頭立刻跪行挪過來。

“姐姐有什麼吩咐?”她問道。

“你起來走吧。”素梅說道。

那粗使丫頭才不管什麼,早跪的不耐煩了,反正到時候問有人頂著,立刻就站起來扭頭就跑。

“去告訴院里的媽媽,如是姨夫人找我,替我擔待些,素梅在少夫人這領教訓走不開。”素梅沒料到這丫頭一句話不說也不客氣竟然就跑了,忙緊喊慢喊囑咐。

好在那丫頭別的本事沒有,找靠山告狀什麼的還是拿手,應了聲一溜煙的不見了。

素梅的聲音不大不小,屋子里的人聽得清楚。

“少夫人,她去請救兵了。”阿好站在門口喊道,“真是好大膽子,竟然沒允許就私自跑了。”

齊悅正在阿如捧來的水盆里洗去沾了面的手,聞言笑了。

“我以為早去了,現在才去啊,真實在。”她笑道,一面對阿如接著說方才的話,“一會兒,發好了面,我烙糖餅給你們吃。”

“怎麼敢勞動少夫人。”阿如一臉不安的說道,“是我們伺候不好..”

“哎呀,你就別說這個了。”齊悅接過帕子擦手,阿如去倒水,阿好還站在門口觀望,她便自己走到梳妝臺前,拉開找那日阿如給她擦的護手膏。

剛擦完手,就聽阿好喊起來。

“來了,這麼快。”她說道,臉上帶著幾分惶惶,一面往外看,“哎呀,竟是周媽媽….”

聽了這話,阿如不由看了眼還在梳妝臺前的齊悅。

齊悅還在東摸西看。

“什麼來歷啊?”她順口問道。

“是大夫人跟前管庫房的…”阿好嚇得臉兒白白。

管庫房的管后勤的管財務的,那可都是領導的親近人,自然地位不一般,齊悅點點頭,放下手里的東西往外看去,見一個婦人在門外站住腳,身后跟著兩三個婦人。

這個婦人年紀四十多歲,穿著褐色比甲,里面暗青中衣,頭發梳的整整齊齊,面相圓潤,五官親善。

“一大早的你們這些小蹄子跑到這里做什麼?”她一眼便看著素梅等人問道,“你們姨奶奶正收拾院子里,一群小丫頭亂跑也沒人管,你如今倒越發托大了…”

素梅等人看到她來了,面上露出驚喜不敢信的表情。

“媽媽,媽媽。”素梅跪著就到她跟前,又是哭又是叩頭,還把頭抬得高高的,好讓臉上那紅印抓痕看的清清楚楚,“我沖撞了少夫人..”
作者: night9917019    時間: 2013-8-13 05:11 PM

第九章 反應

素梅說到這里便哭的上氣不接下氣的。

看著她的樣子,周媽媽以及身后的婆子們都一臉驚訝。

這下手可真夠重的,依著這位少夫人的性子,敢讓丫頭跪一跪就是了不得的表現了,竟然動了…

周媽媽不由看向屋門口,自己這邊如此動靜,那邊屋子里卻似乎沒看到沒聽到。

“少夫人,老奴給您問個好。”她看了素梅一眼,便邁步進來,低著頭沖屋這邊施禮,一面含笑說道。

“是誰啊?”

屋內傳來一個聲音問道,然后便轉出一個身影,手里搖著一把小扇子。

這人站出來,周媽媽等婦人眼前不由一亮。

這個女子穿著藕荷色圓點交領衫蜜合色長裙,挽著高鬢,略施粉黛,不攢朱釵,但就這一動一開口甚至那有一下沒一下的搖扇子,都顯得那麼嬌媚動人。

這少夫人什麼模樣,這些有身份地位的婆子們自然知道,只是今日這一眼,遠比印象中更加震撼。

或許是好久沒見了吧?周媽媽心里念叨,再看那少夫人,又覺得似乎不是因為這個,而是…精氣神!

對,是精氣神!

作為侯府夫人身邊的得力管事娘子,對這個聲名顯赫的少夫人自然熟悉,不管是在老夫人跟前還是關進院子里,因為出身來歷,這女人都是給人一副沒底氣戰戰兢兢的感覺,雖然當初褪去乞丐裝扮,梳洗打扮后出場相貌令人震驚,但也就是那麼震驚一下,再看,也就沒什麼味道了。

但現在不一樣,感覺就像精美的絹花突然變成真花一般,造型不變,但卻多了生機,以前美則美矣只是沒有活力。

活過來….周媽媽心里猛地咯噔一下,想起昨日聽到的傳聞,再看那少夫人嘴邊的笑意,青天白日里竟忍不住打了個寒戰。

“少夫人,是老周家的。”她忙垂目不敢再看,恭敬說道。

齊悅哦了一聲。

“周媽媽來得正好,我打算做些烙餅,我這里的兩個丫頭笨手笨腳的,什麼都不會,去廚房也說不清要什麼,麻煩你順路過去給管事的說一聲,給我這里送些老面來,一天到晚吃那死面餅子,燒心的都睡不著了。”她想起什麼忙說道。

周媽媽再沒想到她說這個,一愣之后,便忙笑著應了,同時心里明鏡似的知道她話里話外的意思。

“真是該打,老奴失職,竟然還要少夫人開口。”她立刻施禮,一面輕輕的扇了自己一巴掌。

“哎呀,這可打不得,你又不管這個,你要真管了,那不就越權了,可就是打了那位媽媽的臉了。”齊悅笑道。

瞧瞧這就是管家娘子的厲害,別管心里是怎麼看待人的,面上一點都挑不出錯,小丫頭片子好好學學吧。

周媽媽的表情有點跟不上趟,一怔之后才忙笑著施禮道謝。

“哦,媽媽人忙事多,不跟你閑扯了,快忙去吧。”齊悅笑道,揮了揮小扇子。

周媽媽應了聲,轉身要走,幸好被身后的婆子撞了下,她自己都被自己嚇了一跳,竟然三兩句話說了都忘了自己是干什麼來了。

這是怎麼了?

“..少夫人,不知道這素梅…”她又開口說道。

話沒說完,齊悅就一揮扇子開口了。

“哦,你不說我都忘了,幾個小丫頭鬧口角,吵得我腦仁疼,就罰她們跪一跪,讓我安靜的吃個飯。”她說道,爽快的一揮手,“如今飯也吃完了,你們快下去吧。”

這就完了?

周媽媽等婆子以及素梅等人都怔怔的看著齊悅。

“媽媽還有什麼事?”齊悅看著她們問道,一臉自然。

“啊沒沒。”周媽媽今日這是第三次失態了,“這丫頭們竟然沖撞了少夫人,那自然是要罰的,跪一跪怎麼成,該有的規矩還是要有的。”

素梅等人頓時急了,素梅伸手就拽住周媽媽的衣角。

“什麼大事,哪有那麼嚴重,快下去吧。”齊悅笑道,“阿如,替我送送周媽媽。”

素梅早準備的一大篇訴苦分辨的話都沒機會出口。

“還不快謝過少夫人。”周媽媽呵斥道,一面甩開素梅的手,眼神警告。

素梅哭著伏在地上。

“謝少夫人。”她說出這句話,死的心都有了,可是卻又無法,人家明說了是丫頭們拌嘴,也並沒有隱瞞什麼,也沒有對來人告狀她們的不是,弄得她叫屈都不知道怎麼叫,今天這叫什麼事啊!

“周媽媽請吧。”阿如已經走過來了,看也沒看素梅一眼,對周媽媽含笑說道。

“不敢勞動姑娘,快留步。”周媽媽笑道,一面抬腳走。

阿如送她們到門外,因為跪的久,素梅等人走路都有些蹣跚,一個個低著頭灰頭土臉,今日原本是出氣的,結果堵了這麼大一口氣在心里上不得下不得,尤其是素梅,那眼淚便沒停過,她回頭看阿如,眼神怨毒。

阿如只是淡淡的看了她一眼,便轉身進去關上了門。

“少夫人,就這麼算了?”里邊阿好正帶著幾分不服問齊悅。

“對啊,我本來也沒想怎麼著。”齊悅笑道,看著自己手里的扇子很是高興,“再說,又能把人家怎麼樣?罰她跪一下讓她受點罪,咱們不吃虧就夠本了。”

“太便宜她了,她要是敢這麼對待大夫人,別說大夫人了,就是幾個姨奶奶,不死也要脫層皮的。”阿好憤憤道。

“關鍵是人家不敢這麼對待那些人啊。”齊悅笑道,“人家又不是傻子,知道什麼柿子能捏,什麼柿子不能捏,所以啊,別怪捏柿子的人,誰讓你是個軟柿子呢..”

她笑著用扇子敲了敲阿好的額頭,進里屋饒有興趣的翻看“自己”的各種擺設物件了。

阿如靜靜的聽完這話,看向齊悅的眼神復雜,旋即拉了拉猶自一臉不解的阿好輕手輕腳的退出去了。

且說這邊素梅離了秋桐院,便一把拉住周媽媽就哭。

“媽媽,要給我們個公道,是她們先打人,如今還賣個好…”她哭道。

“那也是你讓人家有賣好的機會。”周媽媽說道,一向親善的面上竟露出幾分不耐煩,更有幾分心不在焉,“好不好,你去惹那里做什麼?”

素梅碰了一鼻子灰,在這麼多人面前,覺得今日把這輩子的臉都丟盡了,掩面哭的要斷氣。

“行了別哭了,我還不知道你那點心思,不就是以前低人一等,如今想要去撈個好,姑娘,聽我一句吧,先站穩了,再說別的。”周媽媽看她哭得厲害,再想到這丫頭將有可能的造化,少不得再耐心一點說道,說罷也不管這素梅聽得進去聽不進去,因為心中記掛著事,便忙忙的走開了。

不知道素梅回去怎麼說的,又是被怎樣囑咐的,倒是安靜下來了,再沒來尋個公道什麼的,而秋桐院這邊,只按規矩接了廚房遲遲送來的分列,便高高興興的一如往日那樣關門閉戶的消失在大家的視線里。

這一場小小的風波還沒起便滅了,在這侯門大院里似乎從來沒有發生過。
作者: night9917019    時間: 2013-8-13 05:15 PM

第十章 傳言

五月二十三,是定西候的四十六壽辰,不是整壽,不好大辦,但想到新摘了老夫人的孝,三年沒有喜慶活動,一家子憋得還是想熱鬧一下,于是不僅請了戲班子,親朋好友也都邀請來聚一聚。

因為是侯爺的壽宴,酒菜單子便由侯爺夫人親自過目。

榮安院是定西候夫人的起居室,位于定西侯府東南正房大院,雕梁畫柱穿山游廊貫耳配房,壯麗軒昂。

整個定西侯府原先是前朝一個藩王的府邸,這藩王在前朝未覆滅時便犯了事,宅子收歸朝廷,因為規制高也無人敢買,這再好的宅子一旦無人住,失了人氣,房子便頹敗下來,再加上后來朝廷更迭征戰多年,等到了定西侯手里,已經是破敗不堪,經歷兩代修繕擴建才有了那藩王府當年最盛時候的景致。

定西侯夫人小謝氏生性不愛熱鬧,因此她這院子里便少有高聲大語,只是此時在后廊倒座廳外,一個削肩蜂腰的女子正在大聲訓斥什麼,她面前跪著三個渾身亂戰的小丫頭。

周媽媽走過來時,正好看到這一幕,認得其中一個小丫頭是自己手下一個婆子的女兒,便停下腳。

“…撕爛這張嘴,去領一頓板子,叫你們老子娘過來,立刻跟我滾出去,這輩子都別進榮安院…”女子咬牙喝道。

小丫頭們嚇得叩頭哭求饒。

“這是怎麼了?”周媽媽說道,一面走過去。

聽到詢問,那女子轉過身,十六七歲,瘦長臉型,眉清目秀,穿著一件絳紅色短比甲牙白的中衣,束著一條蔥綠腰帶。

周媽媽認得是這院子里的一個三等丫頭喚作金釵。

“姑娘這是做什麼?侯爺的正頭日子要到了,怎麼能大動肝火?”她說道。

周媽媽性情沉穩人前人后的也不常出聲,在侯爺夫人的一堆使喚人中毫不起眼,但就憑她自從跟著大謝氏嫁過來的第一天,就開始掌管大夫人的庫房一直到如今小謝氏嫁過來十年了,她依舊掌管著姐妹倆的庫房,老夫人死了,府里的大庫也開始由她慢慢接手,可見所受的倚重。

金釵在她面前不敢托大,那拉長的臉兒上立刻堆滿了笑,施禮問好。

“周媽媽過來了。”她說道,一面看了眼伏在地上哭的小丫頭們,“這幾個小蹄子耍滑偷懶不算,還聚在一起亂嚼舌根,媽媽自然是知道的,大夫人最不喜這等嘰嘰喳喳惹是生非…”

周媽媽點點頭,似是不經意的看了眼那跪著的丫頭們。

“姐姐,姐姐,我們再不敢了,姐姐饒過我們這一次…”其中一個立刻抓住一根稻草一般,一面叩頭一面哭道。

“你們也是,既然來這里當差,還不知道規矩?”周媽媽開口說道。

那三個丫頭立刻又沖她叩頭,還抬起手啪啪的打自己的臉。

“夫人在屋里呢,別鬧了。讓她聽到了,才是鬧心。”周媽媽皺眉說道。

“還不快下去。”金釵得到提醒,忙說道。

三個丫頭如蒙大赦又叩了幾個頭,才起身跑。

“再有下次決不饒你們。”金釵又說道,看著那三人跑開了。

“夫人忙著呢?”周媽媽笑問道。

“是,在看菜單子,劉媽媽蘇媽媽她們都在呢。”金釵笑道,一面看四下無人,挽著周媽媽的手緊走了幾步,低聲道,“周媽媽,你可也聽說了那位的事了?”

先頭還教訓小丫頭們不許亂議論,自己就迫不及待的要議論,周媽媽抿嘴笑。

“哪位?”她問道。

“就是…”金釵左右看了看,低聲道,“秋桐院的那位。”

周媽媽心里突突兩下,就猜到她要說什麼了。

似乎是在不經意間,定西侯府的犄角旮旯里開始有人談論一件稀罕事,不管是上夜熬神犯困還是勞累一天得以躺在床上歇息的時候,有關秋桐院少夫人死而復生的故事都是最炙手可熱醒氣提神的談資。

周媽媽將香爐蓋上,動作輕輕無聲,裊裊的白煙在屋子里散開,驅散了夏日午后的沉悶。

掀起清一色粉色小珍珠串成的隔簾,周媽媽走進東邊的廂房,一個三十五六歲左右的婦人斜倚在炕上閉目似是睡著了,她面頰微高,身材豐腴,穿著家常的灰蘭色府綢黑色緞邊的圓領對襟衫,豆綠的綢緞裙子,許是因為歇午覺,扯去了釵環,只留一個赤金點翠的壓發。

一個才留了頭的小丫頭在一旁認真的打扇子。

周媽媽走過去接過小丫頭手里的扇子,擺擺手,小丫頭躡手躡腳的退了出去。

“都是怎麼說的?”她忽的開口問道。

這話說的突然,能把人嚇一跳,但周媽媽卻絲毫無驚,就如同二人方才一直在聊天說話一般。

“夫人。”周媽媽一面繼續搖著扇子,一面說道,“家里這麼多事費心神的,這小小伎倆小把戲上不得臺面理會它做什麼。”

這位便是定西侯夫人,謝氏。

“先是上吊自盡..”她依舊閉著眼,慢悠悠的說道,“丫頭們滿院子哭嚷著死了,然后引人來看又活了,還說什麼進了黃泉道喝了孟婆湯見了老夫人,我倒不知道,往日木頭人一般,原來她還有這個編瞎話的本事。”

她說著話,睜開了眼,作勢要起來,周媽媽動作流暢及時的將大引枕放在她手下,好讓她斜倚著坐。

“說是那老賊婆推她回來的,這話說的可真漂亮,既然都是那死了老賊婆許她回來的,那在這家里豈不是要以她為尊了?”謝氏面上浮現一絲笑,這笑意在唇邊若隱若現,很是溫純和藹,但嘴里吐出的這一句話如是讓外人聽到了,真是要被嚇的以為在做夢。

定西侯老夫人,她的婆婆,在她口中說出來,竟然是如此一口一個的老賊婆。

周媽媽神態依舊從容。

“不管她說什麼,自讓她說去,不過是一陣風,過去就過去了。”她捧過一杯茶來,低聲說道,“夫人不必理會。”

“三年無聲無息的,如今突然就開唱了。”謝氏接過茶吃了口,拿起帕子輕輕擦了嘴,面上神情似笑非笑,“莫非是打量著成哥要回來了還想再搏一搏?”

周媽媽沉默一刻。

“有什麼話你就說。”謝氏察覺她的欲言又止,便說道。

“那日我正好從秋桐院過,撞見小丫頭跑,問話說朱姨娘院子里的素梅正被少夫人罰跪。”周媽媽說道。

“素梅?”謝氏用手按了按發鬢,“就是整日打扮的妖妖嬈嬈被朱姨娘放在侯爺跟前晃來晃去的那個?”

“是。”周媽媽含笑說道。

謝氏沒有再說話,面上拂過一絲不咸不淡的笑。

“齊姑娘什麼性子,咱們也是再熟悉不過,別說讓丫頭下跪了,就是跟丫頭說句重話,她都不敢,所以我聽說之后,原本我不該去管,但還是忍不住過去瞧瞧了。”周媽媽接著說道,這些日子雖然她沒提起,但不知怎的,那一日那女子倚門而笑的樣子時不時的在眼前晃,晃的她都有些心慌。

“你瞧著怎麼了?”謝氏問道。

周媽媽抬頭看她一眼。

“就像..就像變了個人。”她說道。

謝氏看著她,面色古怪似是想笑又想發脾氣。

“你是說,她果然是喝過孟婆湯,失了以前的舊塵往事,脫胎換骨重新為人?”她問道。

周媽媽有些尷尬,不知道該作何表情,確切的說,她真的不知道自己要說的是什麼,就是如此覺得而已。

“看來咱們少夫人說的這些話真不是騙人的。”謝氏又笑了,站起來活動下肩背,“讓周媽媽你這般的老人都信了這些傳言,可見這種鬼把戲也只有鬼才能教會她,果然是真上了黃泉路見到那個死鬼老賊婆了。”

她說著笑起來,笑的有些忍不住彎下腰。

“夫人,老奴慚愧。”周媽媽在一旁尷尬的低頭說道。

“去查。”謝氏猛地收住笑,雙目微凝,“這世上搗鬼的從來都不是鬼,而只有人,給我去查,看看是誰在背后要興風作浪,倒也真是另辟蹊徑,竟然撿了這個廢物當槍使。”

周媽媽肅然應聲是,同時更加慚愧,真是糊涂了,自己活了這一把年紀,竟然沒想到這個,只不過,她心中還是閃過一絲迷惑猶疑….

那一日看到的少夫人,那透出的氣勢,說話的味道等等一切的一切,貌似並不是誰教一教就能教出來的,成不見老夫人親自帶了她兩年,結果還不是……

“還不快去?”謝氏皺眉打斷了周媽媽的出神。

周媽媽不敢多想應聲忙匆匆的出去了。

謝氏望著擺動的珠簾一會兒,才坐下來。

“老賊婦一向算計的好..”她慢慢說道,“但俗話說人算不如天算,再算計的好,也抵不過天不多留她一刻,天都不留她,死了三年了,竟然還有人妄想打著她的旗號掀起風浪,真是不自量力….”
作者: night9917019    時間: 2013-8-13 05:18 PM

第十一章 慶生

其實定西侯夫人猜的也沒錯,只不過她的清網行動只能無果而終了,就是將整個定西侯府掀個底朝天也找不到這個人,因為這個人安安穩穩的住在秋桐院里,一心努力只為讓自己的日子過得舒坦一些。

天近傍晚的時候,秋桐院里開始準備晚飯。

“哈,新鮮的純天然的無污染的…”齊悅看著眼前擺著的褪了毛洗的干干凈凈的白雞嘖嘖自言自語。

“少夫人,您說什麼?”阿好問道。

“沒什麼。”齊悅笑道,一面搓著手,躍躍欲試,“那麼,今晚咱們就吃。”

阿好立刻雙眼放光,自從那一日吃了齊悅烙的發面糖餅后,可憐這個被自己手藝養活了三年的孩子對自己做出的飯菜就再也不能下咽了。

相比于經過求學以及住職工宿舍鍛煉出來自力更生能力的現代職業女性來說,阿好這個古代的丫鬟反而像個嬌生慣養的小姐。

“阿好喜歡什麼口味的?”齊悅笑問道,“煎炒烹炸烤,你選哪一個?”

“當然是少夫人最拿手的。”阿好說道。

那自然是燒烤派對秘制烤雞排雞翅了…..齊悅啪的打了個響指。

“弄什麼?”阿好又沒聽清問道,看著齊悅有些古怪的姿勢。

“沒什麼沒什麼,我當初在廟前跟那些乞丐們學的俚語。”齊悅笑道,對于失憶的“自己”突然精純的廚藝,她都推到齊月娘十幾年的乞丐生涯上。

乞丐嘛,總要想辦法吃飽肚子,也必定有這些高門大戶養尊處優的人們想不出來的吃法。

不過雞翅有點少,還有燒烤要的工具這邊也沒有,阿好為了吃也不怕跟廚房那些人見面了,蹬蹬就跑去要了,反正如今不知怎麼的,那些原本苛刻的婆子們態度好了很多,誰知道這忽冷忽熱的抽風持續多久,趁著機會阿好是打定主意狠著先要到手再說以后。

“做什麼慌里慌張的?”阿如忙喊道,看著阿好一溜煙的跑出去了,再看廚房里,齊悅挽著袖子,哼著小曲,雙手握刀正在將那只雞剁開。

“少夫人,這些放著我來做,您怎麼能做這個。”阿如忙過去說道。

“沒事,閑著也是閑著。”齊悅咬著牙一刀剁飛雞頭,回頭見阿如看著自己,眼神古怪,“你忙完了?”

阿如收回視線,忙點頭。

“那去幫忙熬個湯吧。”齊悅笑道。

阿如應聲是走到灶臺前。

“少夫人..”她又回頭喊了聲。

齊悅沒回頭嗯了聲。

“讓奴婢做事,不用說幫忙的。”阿如低著頭說道。

齊悅剁雞的動作停了下,回頭看她一眼。

“哦。”她簡單答了聲。

當周媽媽帶著人過來時,首先就聽到院子里的傳出的笑聲,以及烤肉的香氣。

“少夫人。”周媽媽停在門口,恭敬的喊道。

笑聲停了。

“是周媽媽啊,快進來吧。”齊悅的聲音從內傳來,還帶著笑意。

周媽媽便推門進去,第一眼看向正屋,卻並沒有見到人。

“周媽媽。”

她尋聲看去,見小廚房門邊站著那個女子,笑吟吟的沖自己抬了抬手,手里握著一根鐵叉。

“哎呦,我的奶奶,您這是做什麼呢?”周媽媽嚇了一跳,忙喊道,又四下亂看,“阿如呢?這小蹄子也偷懶耍滑了?”

阿如忙從廚房走出來行禮,挽著袖子手上滿是油,表明自己沒有閑著。

“我自己玩呢。”齊悅笑道,將鐵叉遞給阿好,“媽媽來嘗嘗,我們烤的雞肉。”

周媽媽卻聽出別的意思。

“當初少夫人別院養身,廚房又離得遠,冬天送來送去的飯菜涼了對身子不好,所以在院子里自己開了廚房,如今夏天了,還是按以前由大廚房送飯菜來吧。”她立刻轉身對身后的婆子們吩咐。

婆子們忙應聲。

“不用不用,”齊悅笑道,一面催著阿好,“端過去給周媽媽嘗嘗,看看咱們的手藝。”

阿好應了聲,轉身進廚房斷了一盤子雞翅出來。

“媽媽嘗嘗。”她捧到周媽媽身前,看身后還有四個婆子,便忙又加上一句,“才做了這一盤子出來。”

身后原本探頭看過來的婆子們便站好了,個別人撇了撇嘴露出幾分不屑,小丫頭片子眼皮淺,我們什麼沒吃過。

周媽媽看著盤子里擺著的七八個雞翅,家里的雞都是整只吃的,還是頭一次見單獨做翅膀的,她職業習慣的便想到這定然是廚房那邊又克扣秋桐院的分例了,少夫人故意拿出來打自己臉的…..

她心里想著,看著這雞翅烤的油亮亮的金黃,便果真伸手拿起一個咬了口。

“嗯。”她眼睛一亮。

“好吃吧?”阿好帶著幾分得意說道,“您可別撤了我們小廚房,只是要她們把東西送來的及時些就好了。”

這是嫌棄廚房的手藝….

阿如瞪了阿好一眼。

這邊周媽媽畢竟年長人,雖然好吃但也沒真就吃起來。

“少夫人好手藝。”她笑著誇贊道。

“閑著沒事瞎玩呢。”齊悅笑道,一面看周媽媽,目光落在她身后婆子手里捧著食盒上,“媽媽有什麼事?”

“今日是侯爺的壽辰…”周媽媽說道,身后的婆子上前將一個食盒捧上,“少夫人不便出席,夫人特意讓送來壽面。”

阿如聞言面色大驚,又有些不安,天啊,這些日子她心緒不定的,怎麼就忘了侯爺的壽辰到了,怪不得聽的隱隱有鼓樂聲傳來,雖然侯爺的壽辰跟她們也沒什麼關系,從第一年的時候夫人就人發話了不許她們出現在壽宴上,也不許去叩頭什麼的…..

“媽媽來得正好,又有食盒更好了。”齊悅笑道,反正撒謊已經不止一個了,開口說謊行云流水不打磕絆,“中午的時候和丫頭們在院子里叩了頭恭祝了侯爺千秋,我人不便去,想著晚上做了一個菜為侯爺添壽,媽媽替我帶過去吧。”

周媽媽倒沒料到這個,原來少夫人親自下廚是為了這個…

這一次齊悅自己進了廚房,端了一個碗出來。

“我也沒什麼手藝,就是個心意。”她說道。

這邊阿如已經接過食盒拿出一碗湯面。

周媽媽見那是一碗炒的什麼肉,聞上去挺香,看上去倒一般。

“少夫人有心了。”她笑道點點頭。

阿如將菜放進去,周媽媽便告辭了。

阿好看著遠去的人神情惆悵不舍。

“爆炒雞塊…我還沒嘗呢…”她喃喃說道,話音未落就被阿如打了下頭,忙吐吐舌頭不敢再說。

“走,走,雞架湯泡面。”齊悅招呼道。

還有新鮮吃的,阿好立刻來了精神,端起那碗壽面跑進廚房。

定西侯的晚上的壽宴就擺在了日常起居的正堂里,午時的外宴已經鬧過了,到了晚上外邊的親朋好友都散去了,只有自己親近一家子。

定西侯有四子四女,最大的常云成二十四歲,最小的女兒四歲,除了正妻小謝氏,還有五個妾侍,七八個通房丫頭,再加上各人隨侍的丫頭婆子熱熱鬧鬧的擠了一屋子。

另外還有父輩的姨娘們,分府另過的嫡親弟弟,不過那些父輩的老姨娘們早不出席這種聚會了,或者靜養或者被庶子接出去過了,關系好的呢派子孫們來赴宴,關系一般的打發個人來叩頭就是了,定西候的嫡親弟弟早亡了,弟媳帶著孩子們在隔壁居住,也就是大家口頭俗稱的西府,這家人自然是要都來的。

定西侯祖上雖是武將出身,但傳到常榮身上就武不動了,只在武將部門里掛了文職,幸好嫡長子常云成又秉承了家風,于是定西侯更安心的修養起來了,越發的愛風雅講生活,除此之外還有一點雅好,就是愛美人,所以家里且不說妾侍愛婢都是相貌出眾的,就連眼能看到的地方一般丫頭也都是中等以上的容貌,此時院子里但見珠環釵翠鶯聲燕語,坐擁其中如同神仙宴席。

除了長子常云成軍命在外,其他孩子們都到齊了,五間通開的大廳里擺了足足十桌子,因為是自家兄弟姐妹,也沒什麼男女忌諱,混雜著坐了一堂。

周媽媽過來時,晚宴正酣。
作者: night9917019    時間: 2013-8-13 05:21 PM

第十二章 賀禮

“父親,這是我為父親尋來的一幅畫。”

一個身穿藍紫圓領袍,頭戴玉冠的年約十七八歲的俊秀少年起身說道,一面捧上一個禮盒。

這是定西侯的三兒子,常云起。

他抬起頭,與正座上笑容滿面的定西侯相視,父子二人的相貌完全就是一個模子里打出來的。

快要知天命的定西侯因為養尊處優,倒不顯老,俊秀面容再多了幾分歲月的沉澱,顯得儒雅淳厚。

定西侯看著這個兒子,露出溫和的笑。

“什麼好東西啊,打開瞧瞧,讓父親替你看看是不是被人騙了?”他笑道,帶著幾分打趣。

定西侯自認為是個很風趣好脾氣的人,喜歡開玩笑,想開玩笑的時候,便不分場合以及輩份,為此老侯夫人很不高興,沒少呵斥他,定西侯的好脾氣也正表現在這一點,不管母親怎麼呵罵,他該應就應,該怎麼樣還怎麼樣。

常云起笑著,就開盒子,一面沖一旁坐著的一個同年紀的少年點下巴。

“老四,幫忙。”他說道。

那少年便忙起身,這是另一個妾侍生的兒子,常云宏。

兄弟兩人將那卷軸拉展開來,竟然是一副臥美人橫軸畫卷,此美人嬌媚,似是春睡才醒,媚眼如絲,衣衫微亂,畫的栩栩如生如同活的一般。

定西侯哈哈笑了,謝氏面上浮現一絲不屑。

其他姊妹兄弟們也都圍過來看,看著這美人圖,男子們都笑,女子們則有些害羞。

“哎呦,三少爺這畫送的,虧得是自己家父親…”坐在下首的一個姨娘跟另外一個低聲說道,“哪有兒子送老子這個的..”

這個姨娘年紀二十多歲,長得又美又俏,身姿豐腴。

“朱姨娘才來的,不知道。”這個聽她說話的姨娘三十左右,用勺子攪著湯,一面看也沒看她一眼的說道,“咱們侯爺不忌諱這個,侯爺說了,一家人真性情,沒什麼能還是不能的,難不成明知自己老爹喜歡花啊草啊美人啊,反而送個敗興勸誡的來給人添堵就是孝道了?”

一句才來的,讓這朱姨娘微微有些訕然,不過她很快就沒事了。

“是,妹妹我新來的年紀輕不知事,姐姐老人了,多多提點我。”她含笑說道。

那攪湯的姨娘的動作就大了些,碗勺相碰聲音清脆。

這邊的小動作沒人注意,那邊看畫的人卻熱鬧起來。

“起哥兒。”一個身量修長十六七歲的年輕人忽的問道,“這畫倒有幾分唐大家的味道…”

唐大家是當今名士,姓唐,書畫造詣其高,久而久之本名倒忘了,都稱呼他為大家,字畫千金難求,為人也瀟灑不羈,見一面很難,求字畫就更難了。

此話一出,大家都看向常云起。

“哥,你想唐大家的畫想魔怔了吧?”另一個年輕人拉說話的年輕,低聲道,“整個永慶府也沒有人能弄來唐大家的畫,再說這兩年唐大家越發云山霧罩不知處了,都說羽化升仙了…”

他的話沒說完,這邊常云起似乎就等著這句話呢,哈哈一笑,又拿起方才裝畫的紙盒,從中拿出一個小窄幅,手一抖打開了。

“父親,這是孩兒特意給父親求來的畫。”他大聲說道。

窄幅抖開來了,未經裝裱,似乎是從一張紙上胡亂撕下的一窄條,上面寫著幾個字。

“定西侯常榮吉慶”

另有一個大大的印章以及小篆提名。

“是唐大家的!”那最早提出疑問的年輕人大喊一聲,如果不是常云起躲得快,這窄幅就要被他一把攥住了。

定西侯也站起來了,一臉的驚喜。

定西侯原本當孩子們的玩意,喜歡是喜歡,也沒當回事,真美人他又不是沒見過,此時竟然是出自唐大家之手,那意義可不就僅僅是一副美人圖那麼簡單了,更何況這還有親贈標名的輻條。

“好,好,快拿來我瞧瞧。”定西侯大聲說道。

待眾人將畫小心的捧過來,也顧不得是在宴席上,定西侯好好的觀賞一番,笑意掩不住。

“難為你了,費了多少心思才弄來的。”他看著兒子大笑道。

“父親高興,兒子就值得。”常云起大聲說道。

“伯父,伯父..”不待他們父慈子孝正興頭,那年輕人擠上來就行禮。

“云盛,打住,說什麼都沒用。”定西侯笑著沖他抬手,“書畫都不外借..”

年輕人面上立刻愁云遍布。

“伯父..”他喊道。

“這小子,畫是好畫,裝裱的太粗糙了,等我好好的裝裱了,你來我書房,許你看一天。”定西侯笑道。

“伯父也太小氣了,才看一天。”年輕人嘟囔道。

“小氣?伯父告訴你個法子。”定西侯笑道。

“伯父快說。”年輕人眼睛一亮忙問道。

“快去娶個媳婦回來,然后生個大胖兒子,再等個十幾年,等你兒子長大了也去給你淘一幅來,你就是摟著睡也沒人敢有意見…”定西侯笑道。

此話一出滿堂笑起來。

“伯父,哪有長輩跟晚輩這樣打趣的。”年輕人哭笑不得,說道,也不好再說這個話題,只得坐下。

“起哥兒兒有心了。”坐在一旁的謝氏帶著幾分淺笑看著瞬時熱鬧的廳堂說道,目光卻是看向另一側的一個婦人。

滿屋子皆是美人,但這個將近四十歲的婦人卻並沒有黯然失色。

這是定西侯的妾侍,老侯夫人的娘家侄女,周氏,當初如果不是小謝氏嫁進來,那麼如今定西侯的正室便是她,生養了一子一女。

不過這都是下人在私下傳言的,當初為了這傳言,周氏還哭著要回請娘家,說這是挑撥自己和小謝氏的關系,讓她在定西侯府無立足之地,她一個父親早亡的旁支,能來伺候侯爺和夫人,是幾輩子修來的福氣,她對侯爺和夫人是要做牛做馬報答的,這傳言說的竟是污蔑她云英未嫁時就和侯爺有了私情,這等污侯爺毀清白的話真是要了她的命了,是沒法在這里立足了。

那時候小謝氏剛進門沒多久,老夫人一怒之下打殺了好幾個仆婦,這還不算完,又呵斥小謝氏管家不嚴,奪回了剛給她的管家權,自此后再無人敢說半點傳言,但這正妻妾侍之間的梁子算是結下了,無奈這周氏后有老夫人撐腰,前有侯爺寵溺,風頭盛無人能擋,直到老夫人后來身患有疾漸不管家事,侯爺又有了新歡,這才沉寂下來,等老夫人死了,她越發的低調了,迷上了念佛抄經,一抄就是三年多了。

這個三少爺便是她的兒子。

聽到謝氏這麼說,周氏只是低頭一笑。

“是夫人教養的好。”她說道。

“我可不敢當,起哥兒是跟著老夫人長大了,養得好也是老夫人養的好。”謝氏淡淡笑道,“你要是念著,讓他去給老夫人叩個頭吧。”

“是。”周氏依舊低頭順從說道。

這邊因為有了三少爺的驚人禮物,其他孩子們的禮物便沒什麼驚喜了,不過定西侯一向好性子讓每個孩子都覺得沒有受到冷落,氣氛很是樂融融,正說著話,外邊有婆子即急匆匆跑進來。

“侯爺,夫人,世子派人來了。”她們大聲喊道。

謝氏的面上立刻浮現一絲笑,這笑意與方才的笑意完全不同,是從眼底溢出的笑。

是派人來說吉慶話的吧,世子的禮早在前幾天就到家了,是一方硯臺,就擺在侯爺的書房里,大家都這樣想著,便也沒有在意,除了謝氏,並無人看著門外,不多時聽得一陣叮當環佩響,家里女子們多,這種環佩叮當響的聲音也不為奇,但聽著聽著大家就察覺不同了,這叮當響竟然有節奏,似乎在奏樂,于是所有人都停下筷子酒杯,向外看去。

只見幾個軍伍打扮的人擁簇著四五個男女進來,其中為首的一個女子格外扎眼。
作者: night9917019    時間: 2013-8-13 05:25 PM

第十三章 爭奇

這女子穿著打扮與常人大不相同,面蒙金紗看不清模樣,單看身材婀娜,行走似快又慢,如風擺柳,這叮當響便是她身上佩戴的飾物發出的。

“哎呀,是胡人哎。”大廳里有人喊道。

喊聲剛落,便見那四五個男女拿出古怪的樂器開始彈奏,而那為首的女子則翩翩起舞,就從外邊一路跳進來,大堂安置桌子極為狹窄,但那女子動作流暢輕松,伴樂也是與大家常聽的不同,一時間大廳里鴉雀無聲,不管男女老少都看直了眼。

到最后,幾個軍伍之人授意仆婦撤下一桌的席面,然后那女子竟躍然其上而舞,一曲終了彎身仰面在桌面上搖搖欲墜,引得堂中不少低呼擔憂聲,那女子欲墜卻不墜,面紗也褪去,果然卷發深窩碧眼非常人模樣,口中不知何時銜下一條幅,上有恭祝千秋四字。

“世子請皇命,賜胡兒舞妓為侯爺祝壽。”那軍務四人這才跪下齊聲拜道。

皇命二字出口,在場的人一愣旋即紛紛起身,定西侯面向皇城方向下跪,一屋子人都呼啦啦的跪下了叩謝皇恩。

再起身定西侯就激動的難以自制,其他人也都說不出話來,世子送的這個份禮太驚人了,胡妓倒也罷了,很多王公貴族家也都有,只是皇帝親賜歌舞可不是誰都能有的。

“這孩子怎麼也不早點說一聲,這,這,又怎麼好驚動了皇上..”定西侯有些語無倫次了。

“回侯爺,世子前日立了新功,俘獲了東奴一個王爺,這胡姬便是其財物,押解回京獻與皇上,皇上大喜要賞世子,因此問要什麼,世子說別的也沒什麼可要的,只是將命在身不得歸家為父盡孝,古書上有老萊子彩衣娛親,他不能在父前盡孝,便想請皇帝賜下些什麼,也算是為父增壽,皇帝很高興,說世子赤誠之心,忠孝兩全,說那些金銀賞賜太俗了,就讓這胡姬替世子算是彩衣娛親吧。”那來人大漢大聲說道。

此話一出,本就多愁善感的定西侯眼里都閃淚花了,除了一句好好好之外什麼也說不出來。

“世子在外都好吧?”謝氏是女人,可不在乎這個,一面用帕子擦眼淚一面問道,“我知道你們是一向報喜不報憂,他就是磕了碰了你們也不會告訴我…”

那人叩頭。

“大夫人安心,不敢瞞侯爺夫人,世子一切都好,只是年前追擊東奴時受了一箭…”他說道。

此話未落,滿堂就響起低呼聲,謝氏更是一下子坐在椅子上。

“夫人放心,多虧了夫人讓人捎去的靈符玉牌,世子一直貼身帶著,那箭恰好射在玉牌上,人沒事,只是玉牌碎了,世子心里很愧疚,怕夫人責怪一直沒敢告訴….”那人大聲說道。

謝氏掩面哭。

“都什麼時候了,還為這個愧疚,分不清輕重,求來那個就是為了給他擋災的,這傻孩子,真不知道想的是什麼。”她哭道,一面拉住定西侯的衣袖,“老爺,成哥兒這次可真的能回來了麼?三年啊,他在外受了多少苦…”

他們在家錦衣玉食歌舞升平的,長子在外是拿命玩呢,定西侯只覺心內又酸又澀又喜,兒子出息了做老子面上總是有光,雖然就算是沒這個榮耀,他們定西侯府也能過得很好,但能多得聖心聖恩,總歸是好事,可覺得兒子這榮耀得來實在比別的大家貴族那些子弟們要艱難些,又是憤憤又是不平又是心疼。

“你莫要說這個,男兒家就該為君盡忠殺敵,更何況咱們定西侯便是征戰出身,成哥兒做的很好很好。”定西侯拍著妻子的手整容說道,一面看向那來人,囑咐幾句如此甚好再接再厲的場面話。

來人叩頭稱是。

“世子說最遲年底就回來了。”他又說道。

謝氏聽了帶著淚笑了,滿屋子的人也一疊聲恭喜聲,來人再叩頭給定西侯拜了壽,定西侯命人好好招待,來人才下去了。

余下的宴席時間所有的話題都是圍繞世子而來,大家樂的湊趣,皇帝欽賜歌舞祝壽,也是歷來其他人家沒有的事,他們定西侯府這次真是面上大大有光了,一人得道雞犬升天,一支繁盛蔭榮合族,所以大家也都是真心的高興,高興之下很多人都喝多了,包括酒量很好的定西侯。

“伯父真是高興了,千杯不醉都醉了,可見酒不醉人人自醉啊。”一個年輕人搖頭晃腦的感嘆道,一面不經意似的看坐在一旁的常云起,擠眉弄眼的湊過來低笑,“不過也是,三哥,你送的是個假美人,大哥送的可是真美人…”

常云起抬手用筷子敲了下此人的手。

“怎麼說話呢,再敢背后嚼念我父親,回頭告訴我大哥,等他回來看怎麼揍你。”他笑道。

看來此人沒少挨揍,聞言立刻做出苦惱的樣子告饒。

“別,你們兄弟聯手,一個玩心眼,一個玩拳頭,我可惹不起,從小到大,我都被打的要練成鐵布衫金鐘罩了….”他說道。

常云起給了他一拳頭,二人哈哈一笑揭過這個話題。

夜色深深時酒宴散了,謝氏服侍吃醉的定西侯睡下,囑咐侍婢好好伺候著喂水,便走出來,丫鬟們幫她卸去裝扮,換上家常衣裳。

“這下好了,世子如此得聖眷,也算是沒白受苦。”幾個尚未退去的婆子欣慰的說道。

謝氏也是一臉的欣慰。

“快些回來吧,他一天不到家,我這心一天就放不下來,哪家的世子會奔波在外啊,我都不知道這孩子怎麼想的….。”她嘆口氣說道,一面帶著幾分厭惡看向外邊,“瞧瞧一個個不省心上躥下跳的樣子,真以為自己多能耐,有那能耐,也學成哥兒出去啊,就知道用些花里胡哨的把戲。”

婆子們低頭聽著不語,謝氏操勞幾天也是累了,擺了擺手,婆子們領會施禮告退,獨周媽媽落后一步。

“有什麼事?”謝氏自然明白她有話說,便問道。

“那個..”周媽媽欲言又止。

“說。”謝氏抬眼皮看了她一眼,有些不耐煩。

這人是怎麼了,以前也沒這樣啊,這一段總是怪怪的,莫非是老了?

“少夫人還給侯爺送了添壽菜…”周媽媽怎麼會察覺不到謝氏的不悅,但還是硬著頭皮說道。

謝氏便抬眼看著她。

周媽媽被她刀子般的眼神看的腿肚子轉筋,忙將事情一五一十的說了。

“我自然沒往桌上拿也沒說。”她最后補充說道,只怕受了牽連。

“算你還沒糊涂。”謝氏不咸不淡的說道,“拿去喂狗吧。”

周媽媽半句不敢再多言,忙應聲是就出來了,出來后擦了擦額頭上的汗,夜風一吹自己也覺得有些荒唐,這是怎麼了?自從那日見了那少夫人之后,自己的行事就有些毛手毛腳的….似乎不經意見就受了蠱惑似的。

想到這里,恰好一陣夜風吹來,夾雜著不知道哪里傳來的嬉笑聲,生生讓周媽媽打個寒戰一身汗毛倒豎。

她將手里的食盒塞給小丫頭,囑咐她去喂狗,便自行回去了。

小丫頭拎著食盒就往最近養狗的院子跑,想著快點交差然后回去睡覺,也不看路一頭撞在一個人身上,劈頭就被那人打了個耳光,差點跌倒。

“哪里來的小蹄子不長眼。”是個男聲罵道,“往哪鉆呢?”

酒味濃濃,一盞燈籠照過來,然后便響起另一個男聲嘎嘎的笑。

“小丫頭投懷送抱呢,三哥你還不接著。”

小丫頭認得這是三少爺和四少爺,忙叩頭求饒。

“你拿的什麼?鬼鬼祟祟的?大晚上的往哪里去?”常云起本來不想再說話,但看到這丫頭來的方向是榮安院,便忍不住沒聲好氣的問了這一句。

小丫頭不敢隱瞞,具體的事也不知道,只是聽周媽媽和一個婆子要這食盒的說了聲秋桐院少夫人做的,于是便說了。

聽說要菜去喂狗,常云起已經抬腳要走了,剛邁步聽到小丫頭冒出這麼一句,他猛地收住腳。

“這是少夫人做的?”他問道。

“那個小要飯的?”四少爺常云宏也咦了聲,脫口而出。

小丫頭也說不清,只叩頭重復聽來的只言片語。

“她哪里會做飯?連吃飯都學了好久才會…”常云宏低聲笑道,一面沒了興趣,推常云起走。

常云起轉身,但最終還是停下腳。

“拿來吧,我院子里的狗還沒吃呢,我拿去喂了吧。”他說道。

小丫頭哪里敢不從,反正都是狗,自然二少爺的狗要更重要一些,立刻恭敬的將食盒遞上去。

“食盒明日你來我院子里拿吧。”常云起扔下一句,拎著食盒便走了。

走到一個燈光亮些的地方,常云宏忍不住好奇打開來看。

“這一看就不是人吃的…”四少爺搖頭,看著那碗里冷了的賣相極差的不知道是什麼肉的菜說道。

常云起看著這菜碗,神情卻有些異樣,沉默一刻鬼使神差一般伸手捏起一塊就扔進嘴里。

“三哥,別吃壞了肚子…”常云宏嚇了一跳忙阻攔。

但晚了,常云起已經放到嘴里了,然后眼淚刷的就下來了,伸手扼住喉嚨。

“這麼難吃?”常云宏瞪眼問道。

“不似,麻椒方太闊了…”常云起嗓子都啞了,手在嘴邊閃風,大著舌頭說道。
作者: night9917019    時間: 2013-8-13 05:27 PM

第十四章 可憐

定西侯晚宴上如何的熱鬧齊悅並不知道,也無心知道,她再一次睡覺睡到自然醒,醒來后衣來張手飯來張口,早飯不用她動手了,阿好學的很快,連炸油條今天早上都能正式上桌了。

“不錯,不錯,做的真好。”齊悅稱贊道。

阿好笑的眼睛都沒了,難掩那小小的得意。

“我自己也嘗了,比街上賣的還好吃呢。”她說道。

“對呀,阿好都可以自己去開小食鋪子了。”齊悅笑著說道。

“哪有,都是少夫人的手藝。”阿好裂開嘴笑。

吃了過飯,齊悅伸個懶腰,這次沒聽到咳嗽聲,有些意外。

“阿如呢?”她問道。

阿好正給屋子里的花澆水。

“姐姐出去了,一大早就出去了,抱著一大包東西,是去漿洗房吧?”她猜測道。

齊悅哦了聲便不再問了,在屋子里轉了轉,書架上的書也沒興趣看了,都是繁體的古文她看不進去,也不知道做什麼,不由想起現代這個時候,正是查房最忙的時候….

“夫人,這是什麼啊?”

阿好好奇的詢問打斷了齊悅的遐思。

齊悅眼前耳邊同事的談論病人的急切問詢一瞬間散去,她低頭看自己手里正撫摸這那個跟隨自己從現代而來的醫藥箱,醫藥箱就放在她床上枕頭邊被子下,每到晚上的時候,她都會打開撫摸一遍里面的器械用品。

“這個啊,應該是當年我祖母留給我的,別的記憶我沒了,但看到這個就覺得很熟悉很熟悉,那天我應該是上吊之前拿出來的,然后極有可能上吊之后有它庇佑才能在黃泉路上見到老夫人….”齊悅不打磕絆隨口答道,一面點點頭,“也許我那時見到的老夫人就是我祖母呢….”

怪不得這麼多年都沒見過,原來這麼珍貴,少夫人藏著呢,阿好立刻整容點頭,不過她更傾向于那個老夫人是老侯夫人。

齊悅再次看了看醫藥箱,放進床里,用錦被壓好。

常云起原本不想出來的,但父親昨晚吃醉了,做兒子再沒有早上不過來問候一下的道理,果然當他過來時被好幾個人圍觀。

“三哥,你這嘴是怎麼了?”幾個妹妹盯著他問道。

常云起的嘴紅腫,說話聲音也是沙啞的。

“吃酒吃多了。”他苦笑著說道。

“真是沒出息,才吃多點酒,就這幅樣子。”定西侯很不高興,覺得子無父風,吃個酒都能吃成這幅樣子。

“請個大夫瞧瞧。”謝氏制止這些嘻嘻哈哈笑的弟弟妹妹,吩咐一旁的婆子,“起哥兒自小身子弱,你們跟著的人都經心點。”

定西候聽了這話就有些不高興,看了眼常云起。

“還是教養的緣故,出去風吹日曬雨打打就結實了,看看你哥…”他說道。

少爺小姐們都站起來,低著頭聆聽。

謝氏咳了一聲。

“大清早的說這個做什麼,再說各人身子不同,別把孩子折騰壞了。”她不滿的說道。

“病秧子一般,也不知道隨了誰。”定西候聽了這話忍不住嘀咕一句。

常云起只是低著頭看不到神情。

“你們快忙你們的去,你父親要出門,我也要念佛了。”謝氏為孩子解圍,含笑說道。

少爺小姐們應聲施禮依次退了出來。

“三哥,你這個不會是把那個都吃了的緣故吧?”常云宏拉住常云起,二人錯后幾步低聲說道。

常云起沒說話,咳嗽了下嗓子,好讓喉嚨舒服點。

“真吃了?”常云宏驚訝喊道。

常云起瞪了他一眼,這聲音引得前面的妹妹們回頭詢問吃了什麼,常云宏擺擺手。

“回去熱了熱,味道還不錯,就是太麻辣了,也不知道這是怎麼個做法,不過也真是怪,越辣吧還越想吃…”常云起低聲說道。

“果然好吃?”常云宏低眉笑道,沖常云起擠擠眼,“不是因為秀色可餐吧?”

常云起哼了聲。

“別人碗里的菜,縱然再好,也是殘羹冷炙怎麼吃得下?”他說道,嘴邊一絲冷笑。

“不是還沒吃嘛。”常云宏低聲笑道。

兄弟倆口里談的話聽似在說菜,但如果讓家里的任何一個人聽到了,便明白他們說的什麼,也必定要嚇得臉兒發白,不過這兄弟倆神情隨意,絲毫沒有忌諱。

他們說著話慢行,漸漸跟前邊的姊妹分開了,遠遠的見路旁站著一個丫頭,抱著一個包袱左顧右盼,弟兄二人也沒有在意,便說便行。

那丫頭見他們過來,忙低下頭讓在一旁。

“三少爺,四少爺。”她恭敬的施禮。

兄弟二人並沒有理會,一邊說一邊走過去,忽的常云起停下腳步。

“你..阿如?”他轉過頭問道。

阿如抬頭看向他,再次施禮應聲是。

“你..”常云起略一沉吟轉過身返回來,上下打量她,只看得阿如微微垂目,“阿如姐姐在這里做什麼?”

阿如曾經是老侯夫人跟前的大丫鬟,有資格被家里的小輩主子們稱呼一聲姐姐,只是她已經很久沒有從家里的少爺小姐口中聽到這個稱呼了。

“三少爺,我..我在這里等人。”她低頭說道。

“等人?”常云宏也過來了,皺眉問道,“等什麼人?你拿的什麼?”

他看向阿如緊緊抱在懷里的包袱。

阿如還沒答話,就見另一旁的夾道上走出來五個男人,一個個背著包袱,看樣子是要出門。

阿如一眼看到,也顧不得再回這邊二個少爺的話,幾步就沖那邊去了。

“大爺,大爺。”她喊道。

那五人停下腳步,看著這個突然冒出來的女子,面帶疑惑。

“大爺,你們是要回世子那里去吧?”阿如看著他們,一臉激動的問道。

五人打量阿如,他們是跟著世子在外行走的仆從,家里的人認識的不多。

“我是少夫人跟前的阿如。”阿如忙自我介紹。

說了這句話,那五人面上露出恍然的神情。

“阿如姑娘,我們急著趕路。”其中一個大漢開口說話了,但說出的話卻是毫不客氣的告辭。

“大爺,世子有沒有帶話給少夫人?”阿如有些惶急的問道。

五人笑了,搖了搖頭,沖她拱拱手不再說話抬腳就走。

阿如轉過身幾步追著他們。

“大爺,這是少夫人給世子做的四季衣裳鞋襪,還請大爺們捎帶去…”阿如舉著包袱跟著他們顫聲說道。

那五人卻是停了也沒停。

“世子不穿這個,有的是衣服。”其中一個說道,帶著幾分不耐煩。

“求求大爺們,看在少夫人的心意上…”阿如小跑著繞在他們前方,舉著包袱哀求。

“我們急著回去呢,耽誤了時間,違了軍令,想讓我們挨軍棍啊?”終于那人急了,瞪眼吼道,一胳膊推開阿如,“實話告訴你,來的時候世子吩咐過,除了大夫人要捎帶的東西,其他人的一概不接,你這丫頭煩不煩人啊。”

阿如哪里經得住這些大老粗的胳膊,一下子被掃在地上,包袱也扔出去,里面的衣裳鞋襪散出來。

跌坐在地上的阿如眼淚終于斷線般掉下來。

“喂,幾位,也太絕情了吧,不就是幾件衣服嘛,更何況大嫂又不是外人,何必呢…”常云起開口說道。

那五人停下腳,看向這邊二個少爺,恭敬的施禮。

“回少爺的話,委實不敢。”其中一個老老實實的答道。

“行了,三哥,大哥的脾氣你又不是不知道。”常云宏忙說道,一面沖那幾人笑著擺手,“你們快走吧,免得回去晚了,就算是來給父親祝壽,大哥也照打不誤的。”

那五人躬身道謝大步走了。

阿如低著頭惶惶的撿起包袱,沖他們匆匆施禮就走。

看著那丫頭一邊走一邊抬手,肯定是在擦眼淚,常云宏搖頭嘆息。

“可憐啊可憐。”他說道,說完可憐,又笑了,搖頭嘖嘖,“可惜啊可惜。”

“可惜什麼?”常云起笑道,二人繼續抬腳前行。

“可惜這朵花兒還沒開就熬敗了。”常云宏笑道。

“你就胡說吧。”常云起笑道。

“說起來,當初我記得那小要飯的打扮打扮還不錯,不知道這幾年關在那里,熬磨的還有沒有人樣,這要是給人做小,指不定怎麼捧在心尖尖上,偏偏給咱們大哥當正妻…”常云宏說道,一面手摸著下巴,故作沉思。

常云起笑著伸手捶了他一下。

三年了,被遺忘在墻角自生自滅的花只怕等不到開就枯萎了。

常云起往阿如哭著而去的方向看了眼,收回視線。

“快走吧。”他笑道。
作者: night9917019    時間: 2013-8-13 05:30 PM

第十五章 出面

齊悅可沒那些感觸,她根本就不知道阿如方才干什麼了,事實上就是知道“自己”的丈夫沒捎信或者不收衣服什麼的,也沒什麼感覺。

當時她正在屋子里拿著自己的手術刀之類的器械對著空氣做模擬,聽的在廚房鍛煉手藝的阿好喚了聲阿如姐,然后聽得簾子響,想必是阿如進自己屋子里去了,就在這時,院門被咚的撞開了,然后就是一個小丫頭喊阿如。

“阿如姐,貨郎讓給你捎個信,你弟弟在街上要死了。”那丫頭粗聲粗氣的喊道。

正在廚房興致勃勃準備練手藝的阿好直接就坐在了地上,反應過來后就見阿如哭著就往外跑,齊悅也被嚇了一跳,要死了這個詞直接點中的她的職業習慣,抓起醫藥箱就跟著出來了。

阿如已經和那丫頭跑得沒影了。

“快去瞧瞧怎麼了?”齊悅忙沖扶著門出來的阿好喊道。

阿好應了聲飛也似的跑出去了。

這邊齊悅坐立不安的等著,不多時阿如哭著跑進來了,一進門就沖齊悅跪下了。

“少夫人,求少夫人讓我回去看看。”她泣不成聲叩頭說道。

“自然要去的。”齊悅忙過去拉她。

阿好也氣喘吁吁的跑回來了。

“…在街上當人力,跟人搶活,被人用刀砍了…”她描述從貨郎口中聽到的具體信息。

“那你快回家啊。”齊悅說道,“還回來做什麼?”

“奴婢見不到蘇媽媽,求少夫人給蘇媽媽要對牌…”阿如叩頭說道。

就是請假條的意思吧,齊悅哦了聲。

“好,沒問題,”她點頭說道,然后看阿好,“我….”

少夫人失憶了,自然不記得這些事,阿好立刻明白了。

“我拿少夫人的對牌去找蘇媽媽。”她說道。

“快去快去。”齊悅擺手催道。

看著阿好拿了對牌拉著阿如飛也似的出去了。

齊悅等了一刻,卻是一個小丫頭跑過來。

“少夫人…”她在門外探頭怯生生的喊道。

齊悅就在院子里,立刻看她。

這是一個十一二歲的小丫頭,穿著打扮跟那日搶荷花的小丫頭一樣,只不過長得更瘦弱些,見齊悅看過來,她受驚一般低下頭。

“阿好和阿如姐姐在那哭呢,見不到蘇媽媽…”她低聲說道,說完扭頭就跑了,似乎怕被人看到一般。

這孩子是好心來報個信的,齊悅一聽,立刻抬腳就出門了,出了門才想起自己根本就不認路。

“她們在哪呢?”她忙喊道,“我不認路..”

幸虧那小丫頭還沒跑遠,站住腳沖她招招手,示意跟自己走。

齊悅忙快步跟上,顧不得欣賞這古代侯府大家的景致,沿著路走了一段,那小丫頭一直在前邊跑,只偶爾回頭看齊悅有沒有跟上,似乎怕被別人看到一般,穿過兩道門就來到一處院子里,遠遠的就聽見阿如的哭聲,那小丫頭沖她指了一個方向,自己調頭跑開了。

“求求嫂子,給蘇媽媽說一聲,這是我們少夫人的對牌,少夫人允了的….”阿好伸手拉著一個婦人的衣袖哀求道。

這邊阿好叩頭不停,額頭上已經是一片血。

院門口站著四五個婦人,一副漫不經心的樣子,有兩三個在嗑瓜子,另外兩個不讓她們嗑瓜子。

“…你們這丈八燭臺,成日家啐罵灑掃的不干凈,自己走哪里嗑哪里…”婦人笑罵道。

“….你知道這是什麼瓜子嗎?”那三個婦人笑,“這是我方才去大夫人屋里,我回話回的好,阿鸞姑娘從桌子上抓給我的,這可是京城里皇宮里才能吃到的瓜子…”

“那可得跟人說了,這瓜子皮可不能掃撿起來還能嚼一嚼…”

大家都哄笑起來,蓋過了這邊阿如的哭聲。

“嫂子..”阿好急的哇的哭出來,“求求跟蘇媽媽說說…阿如姐姐就這一個親人了….”

“姑娘這話說的。”終于一個婦人轉過臉正眼瞧她,扁著嘴似笑非笑,“姑娘好歹也是二等的份位,怎麼說出這麼惹人笑的話,什麼叫親人?阿如姑娘是賣了死契進來的,還有什麼親人?咱們府里便是她的家,哪來的外邊的親人?早想要親人,何必貪那幾兩銀子?”·

“天地君親師,縱然幾兩銀子賣了,那生養血親也是抹不去的,難不成你的意思,只要用錢就能抹去這君親師?”

一個聲音陡然插過來說道。

這話說的文縐縐的,那婆子又沒讀過書,一時間都沒聽懂什麼意思,但明白這話是在質問自己,質問自己便是給這兩個丫頭出頭,竟敢為了這兩個丫頭出頭,真是瞎了眼吃撐了自找麻煩!

“會說人話不?不會說話就…”那婆子啐了口斜眉耷臉的說道,一面說一面尋聲看是哪個不長眼的。

“阿好。”齊悅說道。

阿好正好拉著那婦人,聞聲順手就給了這婦人一巴掌。

那日齊悅說的有機會就撈本,撈了再說且不管以后的話被她牢牢的記在心里,聽得一聲喊便毫不猶豫的抬手了。

一聲清脆的巴掌響,讓笑轟轟的場面頓時安靜下來。

“怎麼跟少夫人說話呢?”阿好喊道,喊完了幾步就跑回了齊悅身邊。

齊悅不由抹了把冷汗,看了看阿好有些不知道說什麼好,這真不是她的意思要打人的,雖然她也不很喜歡這婆子的態度…..

“少..少夫人。”終于有個婆子看清來人了,揉了揉眼,有些認得又認不得,結結巴巴的試探的喊道。

那挨了一巴掌的婆子都懵了。

“你個小蹄子敢打我…”她就要跳起來喊道,喊到一半聽到這聲稱呼,嗓音就戛然而止。

所有人都怔怔看著眼前站著的女子。

三年沒見了,大家的記憶都模糊了,好像想又好像不像……

“你方才說我什麼?我說的不是人話?”齊悅看著這婆子問道。

“少夫人..少夫人,老奴不知道是您..”那婆子慌忙道歉,最初的驚訝過后,面上浮現不服,捂著臉,“老奴是跟這兩位姑娘說的,老奴也沒說錯什麼,既然賣了死契,哪有隨便就要探親的…”

“我看不是我說的不是人話,而是你聽不懂人話。”齊悅笑了,看了這婆子,“我有問你這個嗎?”

婆子被她喝的一愣。

“那那少夫人問什麼?”她結結巴巴的順口問道。

“你方才說我說的不是人話?”齊悅問道。

這這什麼跟什麼啊,婦人們有些哭笑不得,死了一回倒是敢說話了,只不過還是那般爛泥扶不上墻,說的都是什麼亂七八糟的。

“老奴不知道是少夫人您…”那婆子也有點氣惱了,當著這麼多人的面,竟然被這個死人一般的少夫人沒臉….

“你就回答是不是吧?哪來的廢話啊。”齊悅打斷她說道。

一旁的婆子拉了拉那婆子的衣袖。

“是老奴說的不是人話。”那婆子咬著牙低頭說道。

“這不就結了,”齊悅說道,擺擺手,聲音放柔和,“既然我說的是人話,那你們可聽懂了吧?縱然這丫頭賣了死契,那生養之恩,手足之情也是不能一抹而去的,如今她的兄弟遭了難,當姐姐如果不是探望,那才是畜生心呢。”

婦人們神色古怪的看著齊悅。

少夫人這是在罵她們嗎?是吧是吧?

“怎麼了?”院子里傳出來一聲問,緊接著衣衫腳步響,走出一個婦人。

這個婦人年紀四十左右,穿著一件藍紫褙子,面容圓潤白凈,描的細細的眉,擦著淡淡的粉,她一面走過來,一面抬手撫了撫鬢角,露出手腕上兩只細金鐲子,手指上還有一只瑩翠戒指。

口中說著話,走出了門,視線就落在了門前齊悅身上,她一怔。

“少夫人!”她緊走幾步,面容驚喜,“您怎麼過來了?這大日頭下的..有什麼話讓丫頭來說,怎麼自己出來了?這身子可受得了?人呢?可是丫頭偷奸耍滑了?”

她一口氣連說起來,表情由驚訝歡喜不解嚴厲依次變幻,如行云流水水到渠成沒有絲毫的矯揉造作虛情假意。

齊悅都不自覺的報以笑容,只覺得心里親切的很。

這位莫非就是那位掌管一切雜務,侯爺夫人謝氏第一陪房,類似皇帝跟前大太監總管地位的定西候府內院總管蘇媽媽?

“蘇媽媽。”阿好喊道。

“蘇媽媽是這樣的,阿好…”齊悅接口笑說道,一面沖阿好一伸手,“對牌給我。”

阿好忙捧過來。

“夫人是要什麼?”蘇媽媽忙問道。

“我這個丫頭,阿如,家里有個弟弟,剛才門上有人捎信來,出了事只怕不大好了,想要回去看看…”齊悅笑道,將對牌遞過來。

蘇媽媽立刻明白怎麼回事了。

“拿了對牌送姑娘出去,抓些錢,請好大夫。”她轉身說道。

身后跟著的兩個丫頭立刻應聲,一個從腰里掛著的滿滿一墜子各色對牌上解下一個,一個則去拉跪在地上哭的阿如。

“姐姐,咱們快去。”她們說道,面容焦急,如同此時是她們自己的緊要事。

阿如沖齊悅叩頭,擦淚踉蹌的走了。

這邊齊悅看著蘇媽媽一笑。

“這對牌擱的時間太久了,落了灰發了舊…”她看著手里的對牌,檀香沉木,精美雕花,上有她的名字,在日光下發出瑩潤的光澤,“我怕兩個丫頭拿出來人認不得,因此還是人親自來一趟的好。”
作者: night9917019    時間: 2013-8-13 05:35 PM

第十六章 探視

這話什麼意思,蘇媽媽這等人怎麼會聽不明白。

“掌嘴。”她面上的笑意頓時沒了,細眉一挑,說道。

那幾個婦人立刻都跪下了,不拘是方才說話的還是看熱鬧的都開始自己打臉,劈里啪啦的聲音凌亂而又清脆的響起來。

“蘇媽媽,這就不好了,原本是我的緣故,俗話說不知者不怪嘛,這樣罰,倒有些顯得我斤斤計較了。”齊悅笑道。

“停了吧。”蘇媽媽便又說道,面色愧疚,“認不得少夫人,看來是老眼昏花了當不的用了,你們幾個,今日就離了這里,日后半步不許踏入內院。”

這還不如打臉呢,幾個婦人頓時哭求叩頭,趕出內院,那是斷了一家子的活路了。

“蘇媽媽也太嚴肅了。”齊悅笑道,“快別這麼著,都有家有業有老有小的,老虎還打盹呢,人也難免疏忽,我也打過了訓過了,蘇媽媽看我的面子,饒了她們吧。”

“少夫人就是寬宏。”蘇媽媽嘆息說道,一面又瞪了那幾個婦人,“還不快謝過少夫人,不長眼的東西們。”

婦人們跪著給齊悅叩頭道謝。

“如此我就先走了,蘇媽媽快忙去吧。”齊悅讓她們起來,笑著對蘇媽媽說道。

蘇媽媽立刻緊跟著送,直到齊悅說了留步,帶著丫頭阿好搖著扇子笑盈盈的遠去了,她才站直了身子,面上的笑容半點全無。

“起來吧。”她看著還跪在那里的婦人們,說道。

婦人們忙都起身來,其中一個委委屈屈的就要告狀。

“行了,我還沒聾呢,都聽見了。”蘇媽媽看了她一眼淡淡說道,“沒那膽子,就別說那猖狂的話…”

婦人們低著頭聽她說話,誰也不敢開口。

“下去吧。”蘇媽媽不說話了,帶著幾分不耐煩擺了擺手。

婦人們半句話不敢多說起身慌忙的退開了。

“原來周姐姐不是看花了眼啊。”蘇媽媽再次抬頭看著齊悅遠去的方向,那邊已經看不到主仆二人的身影,她喃喃說道,眼神微凝,“今日這一面說的話,比五年中總起來的還要多,且說的這樣好,看來少夫人的病是要好了…”

她沉吟一刻,伸手輕輕抿了抿發鬢。

“去看看大夫人那邊用完飯了沒?侯爺是還在屋里呢還是去了書房?”蘇媽媽轉頭說道。

身后的小丫頭應聲而去。

這邊蘇媽媽怎麼想,齊悅沒有在意,她想著方才的事,順便問了阿好好些規矩,覺得挺有意思。

“...依照你這麼說,我在這府里,是除了大夫人外,地位最大的?”她笑問道。

方才那些婆子雖然難掩對她的輕視不屑,但讓跪就跪,打了也不敢還手,叩頭賠罪道謝什麼的卻規規矩矩,心里上不在乎瞧不起,行動上卻還有規矩遵循,這可真是有點矛盾,莫非這就是古代尊卑地位的慣性?

“少夫人,這還用問嗎?”阿好看著她說道,覺得這問題太傻了,“您是少夫人,世子是要襲爵的,您自然就是侯爺夫人,是這定西侯府的主人。”

“那小姐啊少爺們什麼的…”齊悅又問道。

“您是長嫂。”阿好忍不住想要翻白眼了。

長嫂如母嘛,齊悅哦哦兩聲明白了,一面搖著小扇子,一面笑。

“這麼說在這內院里,我是二把手了?”她自言自語,“不過二把手一向地位尷尬,也不算什麼好職位…..那我出門也要向這個蘇媽媽要對牌嗎?”

她想到什麼又問道。

“當然不用啦。”阿好說道,有些哭笑不得,“您跟大夫人說一聲就行了,一個下人哪里敢管您出門的事。”

“大夫人啊?”齊悅皺眉點點頭沒有再說話。

進了院子,二人還是有些不安,惦記著阿如。

“…阿如的爹娘兩年前死了,只有一個弟弟,他們一家在府外后巷里租了房子住,說雖然不能時時見到阿如姐,離她近些心里也是好受的,以前跟著老夫人,老夫人體念她自小被賣,好容易家人不是那等賣了女兒就忘了骨肉的,許她逢年過節出去瞧瞧,不過自從咱們搬進秋桐院后,阿如姐就很難出去了,爹娘死的時候,要不是最后求到大夫人跟前去,只怕連最后一眼都沒見到…”阿好坐在小機子上說道。

齊悅嘆口氣,想了一刻,站起身來。

“我們去瞧瞧她,看有什麼幫得上忙的。”她說道。

阿好正想著要去呢,聞言驚喜的站起來。

“不過,還是我自己去吧,少夫人您金貴身子…”她又搖頭。

金貴身子?一個乞丐丫頭還金貴什麼啊,齊悅忍不住笑了。

“你們畢竟是小孩子家,萬一有事能有什麼用,再說,我是醫..我是你們的主子,就是你們的家長,我不管誰管。”她口中說道,打定主意,轉身去屋子里拎了醫藥箱,說走就走。

阿好只得前邊帶路。

“先得去給大夫人說一聲..”她提醒道。

不知道見了這位侯爺夫人會怎麼樣…

從這些日子得來的零碎信息看,只怕“自己”這個婆婆不是很喜歡她…

齊悅思緒復雜的又有些好奇,不過事情卻出乎她的意料,她連婆婆的院門都沒進去,站在門口迎接她的是才見了的蘇媽媽。

“侯爺在里面歇午覺呢,少夫人不如晚點再來,有什麼話就和老奴說一聲,少夫人別勞動來回走了。”蘇媽媽笑吟吟的說道。

齊悅求之不得,松了口氣。

“阿如跟了我這麼幾年了,我還是不放心,我去瞧瞧去,也不遠,就在咱們后巷里,去去就回來。”她笑道。

“哎呦,阿如那丫頭哪里來的福氣受這個,少夫人要折殺她的。”蘇媽媽忙說道。

齊悅只是一笑。

“媽媽替我給大夫人回一聲吧。”她說道,竟是沒有再接腔,不再多說半句話。

蘇媽媽微微一怔,她是主子,自己是個下人,她可以跟大夫人好好說出去的事,但跟自己卻沒必要多說,不過是一句話就打發了….

“要門上幾個人跟著…”她笑著點頭說道,心里滋味復雜,自從老候夫人去了,她已經習慣了這府里她伺候的主子只有一個,享受著丫鬟婆子們的奉承,姨夫人們少爺小姐們的有禮相待,習慣的她都忘了這府里其實還有一個女人能和她講話這樣不客氣的….

已經轉身的齊悅頭也沒回,沖她用小扇子搖了搖,示意不用。

蘇媽媽望著她的背影站了一刻,才轉身進去了。

榮安院里靜悄悄的,站在廊下的幾個小丫頭困的眼睛打轉卻是半點不敢閉上。

蘇媽媽自己掀簾子進去了。

屋子里並沒有侯爺,只有謝氏跪在一旁的小佛像前念經,旁邊一個大丫頭正在焚香。

蘇媽媽站著等著,一直到謝氏放下佛珠,她立刻上前攙扶。

“挺快的啊,打雞罵狗沒幾天,就開始走門串巷了。”謝氏在一旁的大炕上坐下,接過丫頭捧來的茶抿了口,淡淡說道,“讓她走,愛往哪里走就往哪里走,咱們瞧瞧到底能走出什麼花樣子來。”

蘇媽媽應聲是。

“侯爺離開了書房,路上遇到周姨娘的小丫頭,不知道說了什麼就去周姨娘那里了。”她說道。

謝氏冷笑一聲。

“看吧,開始蹦達了吧?”她說道,放下手里的茶,“朱姨娘不是想抬舉屋里的那個丫頭嗎?去告訴她,給那丫頭開臉吧。”

蘇媽媽應聲是。

謝氏斜倚在引枕上,吐了口氣。

“一個人怎麼夠,人多點戲才唱得起來,唱的熱鬧嘛。”她慢悠悠的說道,閉上眼。

蘇媽媽和那丫頭幫她脫了鞋,服侍她躺下躡手躡腳的出去了。

這邊齊悅和阿好主仆二人也沒再回去,徑直穿過兩三道院子來到后門,門口坐著三四個婆子正說笑。

“姑娘哪個院子的?奉誰的命出門?出門做什麼?”婆子懶洋洋的問道。

“秋桐院的。”阿好說道,一面將齊悅的對牌遞過去。

“這不對啊,不是蘇媽媽那邊的對牌啊…”婆子不識字,只認得顏色,“這顏色是哪里的?”

旁邊的婆子湊過來。

“朱紫色…哎呦我的娘….”她喊了一聲,瞪眼看阿好和齊悅,最終目光落在齊悅身上。

眼前這個女子梳著高鬢,穿著鵝黃碎花紗衣白色長裙,形容秀美身姿婀娜。

齊悅沖她微微一笑。

“少…少..夫人?”婆子瞪大眼不可置信。

齊悅含笑點頭。

“我要出門,我的丫頭阿如的家人不太好,方才蘇媽媽那邊已經拿了對牌送出去了,我不太放心,吃過飯左右無事,便瞧瞧去。”她說道。

面前四個婆子還處在呆滯中。

“可能走了?”阿好問道。

“能,能,少夫人您走好,去幫您叫個車..”婆子們回過神開門的開門說話的說話七嘴八舌。

“不用,就在后巷里,走幾步就到了。”齊悅笑道,邁出了門。

看著主仆二人出了門,婆子們互相看了一刻。

“天爺,少夫人竟然出門了…”

“真的是活過來了呢…”

“瞧著氣色,比當初還要好…”

“喝過孟婆湯,老夫人親自送回來的,那就是鬼仙了吧?”

“那少夫人可是要替老夫人掌家?”
作者: night9917019    時間: 2013-8-13 05:39 PM

第十七章 小技

且不理會這邊婆子們嘁嘁喳喳的擠在一起說的熱鬧,齊悅跟著阿好走進了一道窄巷子。

比起一路行來的定西侯府院落,這個地方狹小低矮陰暗,走了長長的一條路,停在一處簡陋低矮的院門前,院門大開著。

“元寶,元寶。”

里面傳來阿如的哭聲。

齊悅和阿好跟進去,見院子里站著四五個人,有男有女,穿著都是葛布衫,形容窮頓。

院子當中一個門板上躺著一個年輕人,確切的說十四五歲的半大孩子,半身的衣服都被血染紅了,右臂上裹了好幾層破布衣裳但依舊滲血,正發出急促的喘息的痛苦哀嚎聲,阿如趴在他身上哭的昏天昏地。

齊悅剛要走上前,身后就有人進來。

“讓讓,讓讓,大夫來了。”一個身穿青衣的男子口中嚷著,插著手走過來,眼皮塌著也不看路,一個胳膊肘就將齊悅和阿好擠到一邊。

聽說大夫來了,圍著人忙讓開,帶著期盼看著來人。

這是一個二十多歲的年輕男子,長得瘦弱,穿的衣服是比這些人葛布短衫要好的青布長衫,只不過上面不知道蹭了油啊還是別的什麼,看上去污跡斑斑,人也松松垮垮的直不起腰一般,肩頭背著一個破舊藥箱,晃晃蕩蕩不緊不慢的走過去,人都沒蹲下,反而帶著幾分害怕似的,就那樣一探頭看了眼。

“不行了不行了,流這麼多血,止不住了,沒救了,準備后事吧。”他擺擺手說道。

聽他如此說,阿如嚎哭一聲人就暈過去,兩個婦人忙哭著又是掐人中又是喊名字,那受傷的孩子也掙扎的喊姐姐。

“怎麼..怎麼就沒救了?”齊悅原本想看古代大夫如何妙手回春,沒想到這人直接來了這一句話,連望聞問切都沒,而且說話豪放,幾乎能直接嚇死患者和家屬,這要是擱在自己的醫院,會被主任劈頭蓋臉的一頓臭罵的,莫非此人醫術神到隔那麼遠看一眼就能了若指掌了?

聽見有女聲質問,這大夫轉頭看了眼,這一看眼睛一亮。

“這位娘子..”他松垮垮的身子站起了,咳一聲清清嗓子,“此人刀斧傷致血流不止,你看,上過金瘡藥了,肯本就止不住,既然止不住,那你想想,人要是流干了血,還不得死了啊..”

齊悅瞪眼看著他,有些瞠目結舌。

這神態落在那大夫眼里,便認為這美貌小娘子是被嚇到了,所謂醫者父母心,雖然事實很殘酷,但說話還是要委婉一點,要是嚇到人就不好了,于是他清清嗓子,準備再說幾句。

還沒張口,就聽這小娘子嗤了聲。

“什麼亂七八糟的。”齊悅嘟囔一句,幾步走過來,用自己的醫藥箱將這大夫推到一邊去,“讓讓,讓讓。”

院子里的人這才看到多了兩個年輕女子,不認得她們是誰,怔怔的看著。

這邊齊悅已經走過去蹲下,挽起袖子,阿如的弟弟看著這個突然出現的不應該出現在他們這個環境的女子,不知道是嚇的還是失血過多蒼白的臉上更顯得蒼白,被齊悅解開捆扎胳膊的衣服和布,觸碰傷口,更是痛的整個人都要縮起來。

檢查傷口並全身,齊悅神情放松下來,一面伸手按住了阿如弟弟的胳膊。

“右肘部外側傷,長約5CM,滑過骨膜,部分肌肉及關節囊破裂,無骨折,看來那人也是個第一次砍人的,還好還好。”她自言自語說道。

想起那一次還在臨床實習時候,接了一個小混混們火拼救治,一個人身上的砍傷都要動用醫院所有科室的大夫,甚至包括婦產科,因為有個懷孕的太妹…..

而阿如弟弟這個,清創縫針再打一針破傷風….

破傷風?!

齊悅皺起眉頭,她沒有這個…..只能用消炎藥頂上了。

這還叫好?周圍人都因為她的話而瞠目結舌。

“去準備點水,阿好拿我的箱子過來,我給他清創縫合傷口。”齊悅抬頭說道。

她話說完,四周沒有一個人動,都看著她。

“喂喂,你哪里的啊?你也是大夫啊?不是這條街上的吧?我怎麼沒見過你啊?”那先前的大夫回過神擠過來問道。

齊悅看了他一眼,對于這個檢查都不檢查就開口下死亡通知書的大夫沒好感。

“你沒見過的大夫多了去了。”她說道。

呵,這說話真夠…大夫味的,真沖,果然真大夫也….

“血不流了!”有個站得近的婦人忽的大喊一聲,打斷了這兩個大夫的對話。

那年輕大夫大吃一驚,不可置信的看過去。

“這..這…你用了什麼藥?”他結結巴巴的問道。

“指壓止血而已。”齊悅看他一眼說道,一面再次看四周,“喂,你們先幫忙弄點水來,我清洗創口好縫合,縫合了才能徹底止住血,也就沒事了。”

阿如已經醒轉過來,看到齊悅嚇了一跳,還沒來得及稱呼,齊悅轉頭看著她。

“我來治他,去幫我打水來。”她說道。

阿如死死看著齊悅,咬著毫無血色的下唇,然后什麼也沒說,爬起來就沖向一邊,跌跌撞撞的舀了一盆水,噗通就跪在齊悅面前。

齊悅點點頭,沒有再說話,再次看傷口,看著她翻開那傷口,血肉模糊,站過來的阿好忍不住捂著眼渾身抖著驚叫一聲倒退。

齊悅洗手,打開了醫藥箱。

“..這..這是什麼?”年輕大夫好奇的問道,看著這奇怪的箱子打開,里面滿當當的器物,“刀?繩子?這是什麼繩子?這麼軟…哎呦..”

齊悅在他伸過來就要亂翻的手上打了下,瞪了他一眼。

“站遠點。”她說道,一面戴上口罩手套。

看著她這裝扮,那年輕大夫眼睛瞪得更大了,指著這這那那的說不成話。

齊悅不再理會他,用水清潔了傷口四周,血水流了一地,齊悅的衣服上手上身上沾滿了污跡,這期間她口里沒停,吩咐人幫忙用土灰鋪墊院子里的污跡,趕著阿好燒開水,阿如也又聽命取了干凈的水過來,小小院子里忙而不亂,只看的被遺忘在一旁的年輕大夫張大嘴。

“這是什麼?”年輕大夫的聲音再次在耳邊響起,看著齊悅手里的大號針筒。

齊悅沒理會他。

“很痛,你們按著他一下。”她說道。

旁邊圍觀的鄰居你看我我看你。

“我..不怕痛..”阿如的弟弟掙扎著說道。

“這痛,不是怕不怕的問題。”齊悅笑了笑說道。

“三叔請你們..”阿如忙向四周的人哀求。

不待她說完,兩個男人便忙過來,按照齊悅的指示按住了阿如弟弟。

清創很痛,再加上前期救治這孩子的時候用了撒土之類的土辦法,傷口污染嚴重,齊悅不得不扒開傷口用針筒沖洗,阿如的弟弟其間疼的幾乎掙脫,發出的叫聲比剛受傷時還要厲害,只把一旁的婦人嚇的哭起來。

“你都用水沖了好幾遍了…”年輕大夫腿肚子轉筋,實在是聽不下去了,忍不住就要按住齊悅,阻止這殘忍的治療。

“我沒帶生理鹽水,用涼白開沖洗,不多沖洗幾遍,實在是不放心。”齊悅看到四周人包括阿如在內都嚇得不輕,便簡單的給他們解釋這傷口為什麼要如此的反復清洗。

雖然齊悅的話他們一多半沒聽懂,但大家的面色好了很多。

“我家有酒。”一個男鄰居忽地插了句話,因為他一直聽齊悅嘀咕說沒有生理鹽水,又看齊悅一遍一遍在傷口處的動作,大概也明白這是做什麼,他以前曾經見過有人往受傷的傷口倒酒,說是能驅散邪祟。

“酒啊,那可不能用,傷口外可以用酒啊什麼的,但傷口沖洗可不能,會殺死正常細胞,傷口愈合就會很慢。”齊悅隨口答道。

“細..細包?”年輕大夫聽到這里再次一頭霧水開口問道,當然依舊沒有回答。

這邊齊悅已經清洗完傷口,確信其內沒有殘留感染物,摘下手套,再次洗手….

“女人家的..”年輕大夫對這種行為很是鄙視,嘀咕道。

齊悅不僅洗了手,還取出藥箱里的消毒藥棉擦手,一面對阿如的弟弟含笑誇贊一些你好勇敢啊真是男子漢啊之類的話。

雖然她的笑容被大大的口罩擋住,但大家還是跟著輕松了一些。

“這東西壞了嗎?你干嘛又換?”年輕大夫再次在一旁詢問,不放過齊悅的每一個動作,見她摘下手套。

齊悅可沒心情去給他講解這個,再說,估計也講解不清。

年輕大夫已經認命知道得不到答案了,便只把視線死死盯在齊悅身上,見這女子往手上又戴了那奇怪的東西,然后拿出一個奇怪的東西在另一個奇怪的東西上擺弄一會兒,便按住了阿如弟弟的胳膊,用一根奇怪的繩子綁了起來,手也在胳膊上摸來摸去然后停下了。

“這這..這是什麼?”他再忍不住問道。

他又往前站了站,可以看到那一個細細的類似釘子的形狀東西閃著光刺入傷者的胳膊。

阿如弟弟驟然驚叫,四周的婦人們被嚇得神經繃緊也跟著叫起來,按著傷者的男人也差點松開手,而站在一旁的阿好則腿一軟坐在地上。

“別怕,打麻藥,一會兒縫針就不痛了。”齊悅忙喊道,被周圍的動靜嚇得差點失態,說這話抽開取血帶,推完藥,拔出針頭。

阿如弟弟不知道是嚇得還是疼的抖的篩糠一般。

打了麻藥,齊悅便開始準備縫合前準備,指揮著眾人將阿如弟弟換了干凈的門板抬到一邊,又要換衣服。

“讓夫人受累了”阿如低聲說道,只當齊悅是因為衣服臟了要換,催著阿好回去拿。

“不用,只要是干凈的衣服就好,我這個太臟了,我要給你弟弟縫傷口,需要換干凈的衣服,不拘是男是女的,只要干凈的就行。”齊悅忙解釋道。

阿如到底是不敢拿自己弟弟的衣服給她穿,最終求了一個鄰居婦人,那婦人沒有推辭立刻飛跑去拿了來。

這是一件新衣,如今窮人困頓,一年難得置辦一件衣裳,舊衣裳也都是修修改改大的穿完小的穿,縫縫補補又三年。

婦人到底不願意拿舊衣服給眼前這個漂亮女子穿,于是拿了自己最好的只在過年穿一穿的衣裳過來。

待客都是要拿出自己最好的,這是貧困的他們最純樸的理念。

“嫂子,我定要還你一件。”阿如就要跟那婦人叩頭。

“可當不得。”婦人忙攙扶住她。

這邊齊悅利索的脫了污跡的衣裳,套上這婦人干凈的外衣,準備縫合手術了。

看著齊悅拿起一柄小刀割向胳膊,年輕大夫再一次激動了。

“你干什麼?”他大聲喊道,甚至不顧男女之別抓住了齊悅的肩頭,“不是說要治,怎麼反而用刀割開了?”

奇怪的是方才用水沖洗痛的渾身哆嗦幾乎暈厥的傷者,此時被刀子割破傷口,反而沒什麼反應,似乎已經不知道痛了,只是睜著眼驚恐的看著。

一個小小的最簡單的縫合手術,怎麼就這麼難呢。

“這些組織已經失活,必須要切除。”齊悅深吸一口氣,向這年輕大夫以及其他人解釋,看著這年輕大夫還要嘮叨,她便抬手制止,“你給我閉嘴,再干擾我治療,就立刻出去。”

“這是你家嗎?”年輕大夫哼了聲。

這人還真是…齊悅瞪他。

“這是我家。”一直沒說話的阿如說道。

年輕大夫立刻老實了。

齊悅總算可以安靜的低頭繼續了。

“這..這…”才安靜沒一會兒,年輕大夫到底忍不住又喊起來。

“這是縫針,我要把這破開的傷口縫起來。”齊悅主動解釋道,因為也看到四周其他人驚疑的眼神,對于這些人來說,這種治療方法的確是匪夷所思一些,她一面說著話,一面用持針器撿了針頭穿線。

“這這怎麼成,人又不是衣服…”一個婦人終于忍不住又驚又怕哆嗦著說道。

“當然能啊,人的皮膚也是人的衣服啊,破了當然也要縫起來。”齊悅從口罩后傳出的聲音柔悶,似乎帶著笑意。

呼吸聲似乎停止了,每個人耳內似乎都聽到清晰的針線穿過皮膚的縫合聲,都瞪大眼,眼一眨不眨的看著這個女人在人的胳膊上用奇怪的工具飛針走線,眼前這從來沒見過的場景,如同身處夢中。
作者: night9917019    時間: 2013-8-13 05:41 PM

第十八章 大夫

因為沒有助手協助,齊悅將近一個時辰才做完了四層縫合,她的衣服也被汗濕透了。

鄰居們把阿如弟弟抬進屋內,都好奇的圍著看。

“果然侯府家的大夫就是厲害…”他們低聲議論著,幫忙收拾了院子,便都散去了。

那年輕大夫卻一臉激動的轉來轉去沒有走。

“疼不疼?”他圍著阿如弟弟問個不停,對于這期間阿如弟弟一點也沒有痛苦表現很是不解,還想去掀開紗布看那縫好的傷口。

“不疼。”阿如的弟弟搖頭,他自己也是一臉的震驚。

“怎麼會不疼?”年輕大夫叫道,一臉不信,趁著不注意,拿起齊悅放在一旁等待消毒還沒收拾的針,這是一個奇怪形狀的針,與婦人們做活的針完全不同,他觀察一刻,挽起袖子便向自己的胳膊上扎去。

嗷的叫了一聲。

“你干什麼!”齊悅嚇了一跳,三步兩步就過來將針頭從他手里打落,再看這家伙的胳膊上已經冒出血來,“你瘋了!會感染的!”

齊悅氣的臉都白了,抬手在這人的胳膊上啪啪的就打。

阿如眼睛瞪大了,愣了一會兒才忙撲過去,拉開齊悅。

“這個蠢蛋。”齊悅依舊氣的不得了,轉身去醫藥箱取了消毒藥棉過來,“擦擦。”

那年輕人被她方才這一串嚇得怔怔的,臉一會青一會兒白,此時消毒藥棉被扔過來,涼意讓他回過神,竟然不自覺地臉紅了下。

“那個,怎麼會不疼呢?你..你有道術?”他一面訕訕的用那東西笨拙的擦拭,一面還是問道。

“道術!還正數呢!”齊悅哼了聲說道。

“這位大夫,多謝你了,現在請回吧。”阿如開口說道。

年輕大夫哪里肯走,正糾纏著,阿好咚咚跑回來了,手里捧著包袱。

“快些換上衣裳,回去吧。”阿如不願她們在此多呆。

“沒事,我再觀察觀察,看有沒有滲血。”齊悅說道。

“快些吧,原本就不是您來的地..”阿如低聲說道,聲音哽咽。

“什麼能來不能來的,你家里有事嘛,我就不能來看看。”齊悅笑道。

“奴婢這里算什麼家,奴婢這里算什麼事。”阿如看著她嘆氣說道,說著跪下了,“謝謝夫人大恩大德阿如做牛做馬也報答不得….”

“快別跪了,我這就回去。”齊悅為了讓她安心忙說道。

“喂,你還不走啊?”阿好瞪著屋內的年輕大夫。

年輕大夫一愣。

“我們要換衣裳了。”阿好說道。

年輕大夫這才慌慌的走出去,阿如緊跟著過去一直趕他到門外插上門。

換了衣裳,阿好按照齊悅的吩咐燒水煮了那些奇怪的工具,擦干凈收起來放到醫藥箱里,順便還熬了稀粥,齊悅也觀察了傷口,沒有滲血,又拿出消炎藥,思付一刻,留下半盒,交給他們姐弟怎麼吃吃多少,這才放心的走出來。

一直坐在弟弟身邊說話安撫的阿如幫弟弟掖好被角,也跟著出來了。

“你干嗎跟著回去啊?你回去了誰照看你弟弟啊?”齊悅驚訝問道。

“我托付給鄰居了。”阿如說道。

“你是病人家屬啊。”齊悅搖頭不同意。

“少夫人,奴婢賣的死契,這是世上除了定西候府跟別人都沒有干系了。”阿如含淚說道,一面跪下,“阿如出來探視,已經是大恩典了,再留宿是萬萬不能的。”

齊悅嘆口氣,知道這里的規矩,伸手拉她起來。

“沒事,你別擔心了,我對我的技術很有信心,你弟弟肯定沒事了,等過幾天拆了線,就跟以前一樣了。”她笑著說道,只能從這里安慰她了。

阿如哭著到底是叩了三個頭才起來。

三人出了門,看著阿如關門時身子都抖的不成樣子,顯然心里是舍不得,但最終還是毫不猶豫的轉頭走,齊悅再次嘆口氣,和阿好跟上去。

“娘子…”從墻角跳出一個人喊道。

阿好和阿如嚇了一跳,擋著齊悅身前。

“娘子你是侯府的大夫?”年輕大夫眼睛放光的問道。

“哪有你問的地方。”阿如低聲呵斥道,“你快讓開,再攔著路,喚人來送你去官府。”

富貴人家的女眷的確是惹不起,聽說街上有個小子不知好歹多看了一個出行的貴族小姐幾眼,竟惹惱了人家被亂棍打了個半死…

年輕大夫縮縮頭,慌忙讓開了,看著三人走過去。

“我,我,我姓胡,我也是大夫,我…”他還是忍不住說道。

齊悅停下腳。

“沒錯,我是大夫,不過,”她轉過頭看他,搖了搖頭,“我覺得你不能說自己也是大夫。.”

“我們家世代都是大夫,我不過是不會你這種救治醫方而已,我會的,你還不一定會呢,再說,再說你這縫是縫起來了,但能不能治好人,還不一定呢..”那年輕大夫不服氣的說道。

“不是這個問題。”齊悅說道,搖頭,“怎麼說呢,我不知道你們這里大夫的規矩,反正就從我的理解來說,你沒有大夫的心。”

“大夫的..心?”年輕大夫愣了下,“你是說醫者父母心嗎?”

“你如果有仁心,今天接診這個病人,就不會遠遠的看一眼就下了不能治的診斷,還當著病患家屬的面說出準備后事那樣的話…”齊悅說道。

“我..我醫術不精治不了..”年輕大夫漲紅了臉結結巴巴說道。

“醫生,醫生,當你出現的時候,就是病人生的希望,你自己都先怕了,連試一試的勇氣都沒,還談什麼醫者父母心?”齊悅看著他說道,“年輕人,你不適合干這一行,不如換個行當吧。”

年輕大夫站在原地怔怔看著她們三人遠去了,好半日才回過神。

“年輕人?”他吐了口氣,臉皺成一團,“誰年輕人啊?你還沒我大呢吧?說話比我那死鬼爹還老氣橫秋的,真是.….”
作者: night9917019    時間: 2013-8-13 05:44 PM

第十九章 夜思

齊悅主仆三人回到家。

“這果然是救命的東西啊。”阿好抱著醫藥箱一臉的驚訝感嘆。

齊悅哦了聲。

“那個,你也知道了,當乞丐的時候沒辦法啦,沒有錢,被人打了被野狗咬了,都是靠自己的,久病成醫嘛。”她搓搓手說道,“所以祖母就一直帶著這個東西,給我看病也給其他的乞丐看病,慢慢的我都學會了。”

“是啊,要不然當年少夫人救了老夫人的命呢。”阿好認真的點頭,帶著滿面的崇拜看著齊悅。

看著她毫無懷疑的笑容,齊悅倒有些不好意思了,同時又慶幸運氣好,這齊月娘以前真是懂醫的,還救過老太太的命,這一點是人盡皆知的,也好讓她有個緩沖,讓她編的瞎話不至于顯得太瞎..

這樣想著齊悅不由看了眼阿如。

阿如也正看著她,聽了阿好的話,垂下了頭。

“都累了,阿如,你快去歇會兒吧。”齊悅說道。

“少夫人,伺候少夫人是奴婢該做的,哪能為了外人就失了自己的本分。”阿如低頭說道,“奴婢伺候夫人洗洗吧。”

身上是黏黏的,齊悅點點頭。

“我去燒水做飯。”阿好說道,小心的將醫藥箱擦干凈用布包好,給齊悅放回床上,用被子壓上,這才心滿意足的出去了。

吃飯的時候,齊悅和阿如都有些沉默,只有阿好高興的忍不住唧唧喳喳的說些救治阿如弟弟的事。

“那麼多血啊,少夫人一點也不害怕嗎?我都要嚇死了..”

“…少夫人,縫衣服的時候不疼,縫人的時候真的也不疼嗎?可是我被針扎到手還是會很疼的呢?”

齊悅被她問的只是笑,含糊的應付過去。

“少夫人..”阿好又開口說話,被阿如打斷了。

“你又忘了規矩。”阿如瞪眼說道,“少夫人吃飯呢,你哪來那麼多話?”

阿好吐吐舌頭,安靜的服侍齊悅吃飯,吃過后她們收拾了出,在小廚房里坐下來吃剩下的。

“姐姐,少夫人真厲害啊…”阿好舉著碗還是一臉的激動,“那麼多血,她就一點也不害怕…”

說道這里,她舉著筷子忘了吃飯。

“哎,姐姐,是不是走過黃泉路所以什麼都不怕了?”她壓低聲音說道。

一直沉默的阿如將碗筷重重的一放,嚇得阿好忙低頭。

“我不說了不說了。”她忙忙說道。

“不僅今日不許說了,以后也不許說。”阿如沉臉說道。

“為什麼?”阿好不解的問道,“少夫人這麼厲害…”

“少夫人金貴人兒,我們知道少夫人是菩薩心腸降尊為奴婢的弟弟救治,別的人呢?本來她們就背后嚼念少夫人,如今你再把這事嚷的滿院子去,她們指不定還要說出些什麼呢。”阿如說道,“夫人原本就不喜歡少夫人的出身,私底下說她是賤命,咱們何必再添把火,讓人說少夫人只會往咱們這些下人奴婢身上用心。”

阿好點點頭。

“是,我記下了,我一定不會往外說的。”她鄭重說道。

阿如看著她點點頭,神情放柔和。

“快吃吧,今日你也累壞了。”她說道,“謝謝你,阿好,你不知道當我看少夫人和你出現時,我心里….”

她說到這里眼圈紅了,聲音哽咽不能成言。

阿好也跟著掉眼淚。

“好姐姐,你快別說了,我都快嚇死了,這次多虧了有少夫人,沒想到她會親自來給我們要對牌,還把那些婆子說的一句話不敢回…..你不知道我當時心里要急死了,想起那年你爹娘不在的時候,你足足在蘇媽媽門外跪了一天一夜….那是大雪天你差點死了過去,到現在落下的病根….我當時真怕,真怕你還要再這樣跪,那這雙腿就要廢了…”她說著說著比阿如哭的還厲害。

“快別哭了,讓少夫人聽見又要擔心了。”阿如忙勸道,一面拉起她給她擦眼淚,“所以少夫人的恩德我們要記在心里,好好的做事,千萬不要給她惹來事端,少夫人在這個家,沒別人了…”

阿好繃著嘴點點頭。

“好了,咱們也快收拾了,早點睡,早點起,明日還有好些活要干。”阿如淚中帶笑說道。

夜色深深的時候,阿如還站在自己屋子里的窗前往外看。

“少夫人還沒睡嗎?”阿好在床上翻個身問道。

阿如嗯了聲。

“姐姐,少夫人該不會害怕一個人睡,所以亮著燈吧?”阿好在床上嘀咕道,不過很快她又自己我否定,“少夫人都敢在人身上縫針,還有什麼害怕的…”

她嘰嘰咕咕的,阿如並沒有聽進去。

“少夫人以前都讓咱們兩個陪著才敢睡,如今一個也不陪….真是跟以前不一樣了…”阿好嘀咕道,打了個哈欠。

阿如嘆口氣轉身走開窗邊上床。

不一樣的何止這一點啊…

“..阿好,你說少夫人說的是不是有些奇怪啊?她喝了孟婆湯,為什麼不是所有的都忘記了,那些我們記得的她都不記得了,我們從來不記得不知道的那些,她…”阿如咬下唇低聲說道,“會做飯,還會治病..這些少夫人以前都沒提過…”

阿好已經睡得迷迷糊糊了。

“以前..少夫人沒跟我們說罷了…”她嘟嘟囔囔的說道。

“而且,你不覺得少夫人變了很多,愛笑愛說也會說敢說了..”阿如又問道。

“少夫人以前可能就是這樣的吧,她忘了現在了,只記得以前,以前的她我們又不知道…姐姐我好困我先睡了…”阿好嘟囔一句翻身面向里不說話了。

阿如有些無奈的看了她一眼,就這麼一會兒功夫,阿好已經微微打鼾了,只穿了肚兜,因為貪涼雪白的膀子露半個。

“也好,什麼也不想,其實挺好的。”阿如嘆口氣說道,笑了笑,起身幫她搭好薄單子,吹了燈睡下了。

而此時的齊悅還坐在桌案前望著昏黃的燭火發呆,面前擺著自己的醫藥箱。

她嘆了口氣,又換了只手拄著下頜。

“我到底為什麼會來到這里啊?”她自言自語,皺著眉頭,“真是不習慣啊,難道這一輩子就困在這個院子里了嗎?真是…這活著有什麼勁啊!”

她雙手抓頭,將烏黑的長發揉的亂亂的,看著鏡子里的“自己”擺出貞子的造型。

她有爸爸媽媽親人朋友,有個工作有技術,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圈子,深入骨髓的習慣,曾經無數次抱怨繁重的工作,養家糊口的壓力,朋友同事戀人之間的糾紛,也曾經無數次說煩死了煩透了,但當這些不管是喜歡還是煩惱一切,那些曾經平凡到枯燥的日子,突然真的都消失了,獨自一個人靈魂被扔到這麼個奇怪的地方,寄居在陌生人的身體里,過著完全不同的別人的生活…..

齊悅重重的將頭碰在桌案上。

這是來到這里后齊悅第一次失眠,當第二天阿如過來后看著趴在鏡子前的齊悅時嚇了一跳。

“夫人,你怎麼了?”她慌忙的喊道。

“我沒事..”齊悅抬起頭干巴巴的說道。

這憔悴無精打采的樣子哪里是沒事,阿如又是擔憂又是難過。

“少夫人,都是奴婢拖累..”她哽咽說道。

“哎呦,真不是你的事。”齊悅站起身伸個懶腰,沖她笑道,“只是一晚上沒睡著,覺得有些嗯…可能是失去了記憶吧,到底是有些不習慣。”

阿如看著她終于忍不住一咬牙問出自己的疑惑。

“少夫人,為什麼你忘記的都是我們記得那些,而你記的的卻是我們都不知道的?”她問道。

是啊,為什麼呢?齊悅伸手搓了搓臉,一個謊言就要有一千個謊言來圓,她真受夠了!

“我不知道,”她干脆吐了口氣,看著阿如說道,“或許是在你們這里過的日子都是不好的記憶吧,不好的記憶所以就干脆忘記了,只記得那些好的記憶。”

阿如臉都白了。

“少夫人,這話您可在屋里說說就是了。”她忙說道。

齊悅哈哈笑了。

“少夫人,您別想那麼多,等世子爺回來了,您的病也好了,到時候…”阿如柔聲說道。

“到時候,怎麼樣?”齊悅轉頭看她。

阿如被她看得突然說不出話來,她想到三年來逢年過節自己和少夫人都眼巴巴的守在門口,期盼著有人會過來,一次次的期盼一次次的落空,一日日一夜夜縫制衣裳鞋襪,一年年一季季的壓在箱子里….

“少夫人,世子還沒看到你的好,你這麼好,世子一定會…”她忍不住眼淚落下來,哽咽道。

“沒事,沒事,快別哭了。”齊悅忙安慰她。

不就是一個男人嘛,看把這主仆傷的,過不下去就不過了唄,誰離了誰不能活啊,至于嘛。

當然這話口上是絕對不會說出來,而是說些好話寬慰,並再三保證一定會讓那個世子看到自己的好,死心塌地的和自己過日子,阿如這才擦著淚笑了。

“少夫人能這樣想,才不枉老夫人疼你。”她說道。

齊悅扯著嘴角笑點頭應是啊是啊,走一步說一步吧,但不管怎麼樣,日子得過的好好的,想到這里她又打起精神,也許用不了多久自己一覺醒來就又回到了現代,而如今的日子就是做了一場夢。

“好,我們吃飯吧,今天阿好大廚做了什麼好吃的?”齊悅說道。

“炸果子銀耳粥。”阿好端著盤子進來大聲回道。

“好..不過,阿好,這好東西也不能天天吃啊?”

“啊,少夫人你又想到什麼好吃的了?快教教我…”
作者: night9917019    時間: 2013-8-13 05:47 PM

第二十章 吃食

定西侯府如同如今的所有人家一般,都是一日兩餐,飯菜統一由廚房里按照身份的高低依次往各個院里送。

如今老侯夫人不在了,那麼身份最高的內宅主婦便是侯夫人謝氏。

謝氏陪著定西侯走入飯廳的時候,站在屋子里的姨娘們躬身施禮。

“侯爺大夫人休息的可好?”大家會一起問候。

定西侯家子女媳婦來不伺候早飯,這是自從大謝氏去世后定下的規矩,老侯夫人說媳婦作為家中的大婦,事務繁雜便要讓他們吃個自在飯,飯后過來說說話就可以了,因此在侯爺大夫人跟前伺候的便是自己屋子里的姨娘們。

謝氏一如既往的微微點頭表示回答,定西侯則會含笑依次跟女人們說句話,無非是好,你怎麼樣,昨日都做了些什麼之類的寒暄話,當然也不會每個人都問到,因為定西候有五個妾侍,要是都問到的話這飯就要涼了,但這樣還是讓屋子里的所有人都感覺愉悅。

他們夫妻坐下后,周姨娘便會親自捧過來手巾,讓定西侯和謝氏擦拭,原本這個是由庶長子的生母,黃姨娘來做的,不過黃姨娘這幾年身子越來越不好,謝氏免了她的規矩,不用日日來伺候,于是這個便由周姨娘接手了。

然后宋姨娘和柳姨娘便會捧著兩盞漱口茶,新進府來的朱姨娘因為有了身孕,被謝氏免侍立規矩,在一旁陪坐,但她還是待二人漱完口后恭敬的起身將筷子擺好。

這期間一直到吃完飯都安靜無聲,侍妾們布菜添飯也安靜無聲,只有偶爾詢問一兩聲要不要嘗嘗這個。

早飯很簡單,定西侯胃口好也不過吃了兩碗粥幾口小菜就放了碗筷,謝氏只是略進了半碗米粥。

然后又是一套重復的擦手漱口。

“你們快下去吃飯吧。”待做完這一切,謝氏便頷首說道。

姨娘們齊齊的施禮告退,她們退出門的時候,廚房里便得知消息,備好的飯菜往各自的院子里送去。

周姨娘踏入院門,常云起正坐在屋子里翻看周姨娘日常抄寫的佛經,周姨娘的大丫頭阿金正陪著他說笑。

“怎麼這時候過來了?”周姨娘一面在跪著的小丫頭捧著的銅盆里洗手,一面問道,“可吃了雞蛋羹?”

少爺小姐們的飯菜是在侯夫人屋子擺飯之后就開始的,比姨娘們的要早。

“我都多大了,我不愛吃那個。”常云起笑道。

周姨娘也不看她,只對屋子里侍立的丫頭說道:“去告訴廚房,我這里添一個雞蛋羹來。”

丫頭應聲是出去了。

“姨娘,別麻煩了。”常云起有些無奈的喊道。

周姨娘已經過來了。

“沒事,不麻煩,我雖是姨娘,但在府里這麼多年了,份例飯菜之外再添個雞蛋羹還是能的,不會有人為了這麼個吃食打姨娘的臉。”她淡淡說道。

她伸手扳過他的臉認真瞧。

“張嘴我看看。”她一面說道。

常云起笑著張嘴。

“已經好了。”他有些無奈的說道。

“看你下次還敢亂吃東西。”周姨娘自己看了也松了口氣,拍了拍他的臉,帶著幾分責備說道。

那日常云起吃了齊悅的麻辣雞塊不僅嘴腫了,還是起了泡,以至于吃飯不痛快,讓周姨娘很是擔心。

“是哪個廚子做的?竟然放那麼多麻椒…”阿金在一旁隨口問道。

常云起笑了笑,含糊一句亂亂的誰知道,便不再多說。

“姨娘日日抄這個,字是越來越好了。”他笑著岔開話題。

周姨娘的字是跟著自己祖父學的,在兄弟姐妹中是佼佼者,對于自己的字一向很是自信。

“說到字,我聽你父親說,你倒是不如以前了,家里有你大哥一個從武就夠了,你趁早斷了那個心思,老老實實的給我讀書習字才是正道。”她說道。

常云起笑著應了聲。

“那我幫娘抄抄佛經。”他口中說道,果然坐好提筆慢慢的書寫。

“這是我上了年紀的人打發時間,你年紀輕輕的少寫這個,都沒了血氣。”周姨娘說道。

她的聲音淡淡,帶著一絲寂寞憂傷。

常云起的筆微微一停。

定西侯這短短的幾日身邊就添了兩個女人,從外邊帶回來一個女人,雖然這個女人在外邊是養了四五年了,但能進府便也是新人了,昨日還聽說朱姨娘屋里的一個丫頭被抬了通房….

紅顏易老,但見新人笑。

常云起透過珠簾看外間坐著慢慢吃飯的周姨娘,人到中年別有風情,但到底是再不見了那明媚韶華光彩。

她慢慢的吃的飯,桌上飯菜都是精挑細選的配置,上好的米,色香味俱全的菜,但周姨娘的動作卻顯得那樣索然寡味。

常云起想起小時候在老夫人跟前時,父親常過來了一起吃飯,姨娘自然也在,一家人說說笑笑的坐在一起,姨娘那時候每咽下一粒米臉上都是幸福的笑。

只是那樣的日子很久都沒有了,也許以后都不會有了…

她吃的不是飯,是滿滿的寂寞。

常云起嘆口氣,低下頭慢慢的抄寫經書。

院子里有丫頭們腳步聲以及低低的說笑聲,常云起不由抬頭透過窗戶看去,見一個丫頭捧著食盒另有兩三個圍住她,不知道從食盒里拿了什麼。

門口的婆子咳嗽一聲,丫頭們忙散開了。

“姨夫人,雞蛋羹來了。”捧著食盒的丫頭進來說道。

“給少爺端過去。”周姨娘說道。

那丫頭便過來了,對著常云起矮身施禮,笑吟吟的喊了聲三少爺。

“放下吧。”常云起知道不吃是不行了,放下筆笑道。

阿金親自捧了水盆過來。

“怎麼敢勞動姐姐。”常云起忙起身笑道。

“以前都勞動我還少啊?如今三少爺大了,倒是越發的客氣了。”阿金笑道,拉過他的手親自幫他洗了,又拿過手巾擦干凈。

“說起來,從祖母身邊出來的四個只有阿金姐姐還是二等丫頭吧?”常云起由她服飾,想起什麼說道,“阿金姐姐要不是來姨娘這里的話,也不會..”

“三少爺說什麼呢。”阿金笑著甩了下他的手,“是阿金魯笨上不得臺面,哪里都沒人要,還是姨奶奶收留,要不然早出去了,不知道在哪里給人東顛西跑的使喚,還能站在這里,聽三少爺一口一個姐姐的。”

這話說的大家都笑起來。

“姐姐要是魯笨的話,我們就不能要了。”小丫頭們說道。

“快忙你們的去吧,在這里杵著。”阿金笑著嗔怪她們。

小丫頭笑著就要走,卻被常云起喚住。

“你們方才在外邊分什麼呢?”他問道,一面慢慢的吃這雞蛋羹,為了消火散郁熱,特意做的寡淡無味,實在是談不上好吃。

“是..哦是叫雞蛋糕..”小丫頭想了一下才說道。

“哪里來的?”阿金問道,一面微微皺眉,“說過你們幾次了,不許亂給廚房要東西,惹出事是姨奶奶的麻煩.,如今多少人私底下盯著咱們….”

“姐姐,不是廚房的,我記得這吩咐呢,並沒有給廚房里私要過吃食。”小丫頭忙說道,“是我路上遇到阿好,給她要的。”

“阿好?”阿金一愣,這個名字她曾經再熟悉不過,但如今卻是有點陌生了,已經有三年沒有….

“還有嗎?拿來我瞧瞧。”常云起接過話說道。

小丫頭應了聲,從自己袖子里拿出一個,用油紙包著,小小的一塊。

“我怕她們給我搶光了,所以偷偷先藏起來一塊。”她嘻嘻笑道。

常云起接過來,打開油紙。

“這東西能吃嗎?”阿金也湊過來,看著這賣相粗糙的面點,聞著倒是挺香的。

“可好吃了。”小丫頭忙說道,“是阿好做的呢,很不容易能搶到呢,這次她去給她老子娘送被我遇上,好說歹說才求來三個,大家分著吃…”

她這里說著話,常云起已經將糕點放進嘴里。

“嗯,嗯。”他點點頭,一面遞給阿金,“姐姐你嘗嘗。”

阿金半信半疑的捏下一塊吃了,眉眼露出驚奇。

“果真不錯,甜而不膩,軟軟的。”她點頭說道。

也僅僅與此而已,她這等丫頭,尤其是跟著老夫人出來的,什麼沒吃過,不過,這要不是廚房的點心娘子們做的,而是阿好那丫頭做的的話….

“阿好做的?”她再次問道,想起當初那個丟三落四迷迷糊糊的小丫頭。

“是啊。”小丫頭點頭說道,“阿好會做好些好吃的,她還自己炸油果子,灑掃的蔓兒她們吃過呢。”

阿金笑了。

“這丫頭這幾年關在那院子里,倒是練廚藝了啊。”她搖頭說道。

她們說著話,常云起在一旁慢慢的嚼著糕點,不知道出神在想什麼。

“吃了沒?”周姨娘的聲音問道。

“吃了。”常云起順口答道。

周姨娘看著桌上只動了一口的雞蛋羹拉下臉。

“姨娘,時候不早了,我去父親夫人那里問安,想必他們都過去了。”常云起笑著站起身,“等我回來熱熱我再吃。”

說罷不待周姨娘再說什麼,一溜煙的跑出去了。

“越發的不聽話了。”周姨娘搖頭說道。

“三少爺都這麼大了,知道照顧自己,姨奶奶放心。”阿金笑道,擺擺手,小丫頭收拾了東西退下了。

“你們方才說什麼?吃呀喝呀的。”周姨娘在炕桌前坐下來,一面打開經書一面問道。

阿金略一沉默。

“說吧,真要到了在咱們屋里連話都不能隨便說,那就是我死的時候,她就是手再長,三年不停的要打掉老夫人留下臂膀,也還伸不到我這里來。”周姨娘漫不經心的說道,嘴邊浮現一絲嘲諷的笑。

“是。”阿金應聲道,一面幫周姨娘研墨,“您看少夫人那里,我是不是去走一走?”
作者: night9917019    時間: 2013-8-13 05:52 PM

第二十一章 觀望

周姨娘停下筆。

“月娘啊。”她慢慢說道,“最近她倒是挺熱鬧。”

“是啊。”阿金說道,“奴婢看,少夫人她終于醒過神來..”

周姨娘笑了。

“她…”她搖頭說道,一面繼續提筆抄寫經書,“她醒過嗎?我怎麼覺得她從進咱們家,就嚇得沒睡過,何談醒來?”

想到少夫人的樣子,阿金也有些無話可說。

“我早就說過,這種出身的孩子,底子骨子里都是壞了的,除非洗經伐髓,否則是扶不起來,老夫人偏偏不聽,真是跟別人說的那樣鬼迷了心竅一般,竟然還做出求聖旨定姻緣的事,我知道在成哥的親事上,老夫人定然不會讓那賤婦好過,但這做的也太過了,何止那賤婦不好過,我們又占得什麼好處?”周姨娘慢慢說道,說曾經想到如今,已經抄了三年佛經的心境還是亂了,落筆微抖。

她口中輕輕松松的說出賊婦這個稱呼,阿金神色淡然,還微微的點點頭。

“一個乞兒!一個乞兒!無父無母無親無靠,除了狠狠的打了那賊婦一耳光,自己也是傷了手,讓那賊婦在她死后瘋了似的報復,逼得我們措手不及無力還手,如果當初聽了我的話,挑個好的給成哥兒,也不至于我現在落到這個境地…..”周姨娘吐了口氣,放下筆,神情帶著幾分憤恨,“你知道今年的年禮那賊婦給我們周家送的什麼嗎?老夫人才去了三年,她就敢這麼做了,哥哥捎信來沖我發脾氣,我又有什麼辦法,難道我不想嗎?難道我不想像老夫人在的那時候一般風光嗎?”

阿金倒了杯茶端過來。

“姨奶奶,小心你的身子。”她低聲勸道。

周姨娘閉上眼緩了緩情緒,吃了口茶吐出一口氣。

“我這身子沒事,我不僅要比那賊婦多得侯爺的情,比她多生養了兒女,還要比她晚死,我一定會把身子養的好好的,我一定要看著她先死…”她緩緩說道,面上露出一絲笑。

“姨奶奶,我覺得少夫人這次不一樣了。”阿金停了一刻,還是開口說道,“不管怎麼說,她也是老夫人親自定下的人,在這府里要論起來,是姨奶奶您可以親近的,更何況,她的位子在那里,您忘了,老夫人當初將管家的牌子是直接放到她手里的,只待她成親三日后就撒手全部給她的,然后由姨奶奶您扶持著,只是沒想到到底老夫人那樣突然,少夫人她又哭的死去活來的變成那樣,姨奶奶怎麼說她也不聽,這才被大夫人抓住了機會拿過了管家權….”

周姨娘的手攥緊了茶杯,重重的吐出一口氣。

“過去的事就不提了,在她手里跟在一個死人手里有什麼區別?”她說道。

“可是這次少夫人做的很好。”阿金說道,“現如今全府里都知道少夫人她走了遭黃泉道,而且是老夫人親手推她回來的,老夫人既然讓她回來了,那自然是要她當家主事。”

周姨娘手轉著茶杯,聽著她的話,也不由一笑。

“說起來,還真是,”她看著阿金笑道,“這丫頭竟然會玩出這麼一招,說起來荒唐,但無可否認越是荒唐傳開的越快,大家印象也更深…”

“是吧,”阿金笑道,“還有,痛痛快快干凈利索的教訓了一個丫頭幾個婆子,溜的周婆子和蘇婆子都驚訝的不得了,大夫人嘴上不說,暗地里還是將府里查了遍,這還是說忌諱了?說到底,要是少夫人想要管家,她還真就不太好辦了。”

“都三年了,晚了。”周姨娘幽幽說道。

“姨奶奶,不晚,三年了,雖然老夫人的人被大夫人換的換攆的攆收服的收服,但也何嘗不是讓咱們看的清楚,哪些是真正能用的,哪些是墻頭草而已,如今那些還想著老夫人的人,只要少夫人一聲喚,她們必定死心塌地。”

“那賊婦嫁過來雖然十八年了,但被老夫人壓得死死的,就著三年而已,她縱然看似握住了侯府的大權,但不過是移栽的樹兒,根兒淺,那風兒如果厲害些的話….”周姨娘慢慢說道,神情變幻。

“是啊,所以,您看,奴婢是不是往秋桐院走一走?也好看看少夫人的口風。”阿金問道。

周姨娘沒有說話沉默一刻。

“還是罷了。”她最終說道,再次提起筆,“看看再說吧,你看著點那邊,但不可妄動,免得咱們臺子搭起來,結果戲子嗓子啞了,那到時候可就是咱們被晾在臺上了。”

也是,想想少夫人一貫的性子,還真有這個可能,阿金嘆口氣。

“是奴婢太急躁了。”她說道。

“不急,慢慢來,耗了這麼久了,還在乎這一天兩天的。”周姨娘含笑說道。

阿金不再說話,安靜的研墨,桌案上裊裊而起的佛香在屋子里彌散開來。

六月的天很是悶熱,尤其是當阿如看到院子里燃起的炭火時,更是覺得身上的汗唰的就下來。

阿如正有些興奮又激動的從齊悅手里接過燒烤工作。

“….有明火了澆點水..”齊悅在一旁的美人榻上坐下,搖著小扇子,指揮著。

這邊阿如手忙腳亂但是滿臉笑的將各色食物放在鐵絲蒙上,因為動作不純熟,不是被燒到手放在嘴里吮吸。

“阿如,我烤好了,你來嘗嘗。”齊悅看到阿如,笑著招呼道,一面指了指旁邊小石桌上擺著的吃食。

“…冬天下雪的時候家里的小姐們也玩過這個...”阿如笑著走過來幾步說道,不過那時候都是廚娘在忙碌,小丫頭們都不會去動手的,更別提她們這等丫鬟。

“我們倒是夏天更愛吃這個….”齊悅隨口說道,自己在醫院旁租了一套房子,有露天的小平臺,夏天不上夜班的時候,同事好友們都喜歡聚在她這里,吃吃喝喝抱怨工作的繁重病人的不聽話領導的八卦…..

伸手要將院子里的燈點亮的阿如微微停了下。

“少夫人,你嘗嘗這個行了吧。”阿好舉著一串豆腐高興的沖齊悅喊道。

齊悅探身接過。

“嗯,不錯,少放點鹽..肉該翻面了…小心點…”

阿好嘶嘶吸著涼氣,把手指再次放進嘴里,卻是笑個不停。

“這個不是圖吃,就是圖個樂。”齊悅笑著又躺回美人榻上。

夜色朦朧,星辰點點。

這樣的夜空在城市時很少見了,還是來到大青山后,有幸常常見到。

只是沒想到,再次看這相同的星空,卻是兩個時空。

齊悅將手枕在脖子下,望著夜空,不知道自己的親人朋友們此時在做什麼,是沉浸在失去親人的悲傷中,還是繼續日復一日的生活,此時或者走在下班回家的路上,或者交接班開始查房,或者呼朋喚友開始夜生活。

而這曾經熟悉的一切,都與她無關了,她就像孤零零的坐在大螢幕前,看著里面熱鬧繁華卻無法觸及。

阿如收回視線,接著逐一點亮院子里的燈籠。

忽的響起了敲門聲,打斷了阿好的笑聲,齊悅的魂游天外。

秋桐院很少有訪客,也就這段因為齊悅和阿好總愛倒騰吃的,門前吸引了一些小丫頭,但那只不過是一群最低等的粗使丫頭。

“阿好,阿好。”門外響起一個清脆的女聲。

“是彩娟。”阿如聽出來了,說道,有些驚異。

“彩娟是誰?”齊悅隨口問道。

阿好剛要張口,門外有人替她答了。

“我是三少爺院里的彩娟。”女聲說道,一面再次輕聲叩門。

定西侯有四個兒子,齊悅點點頭,便不再理會了,接著躺下來搖著小扇子看星星。

“彩娟,你怎麼來了?”阿如上前開門。

齊悅側眼看了,見是一個跟阿好差不多身材的丫頭站在門口,卻並沒有邁步進來。

“還能怎麼著,被香味勾來的唄…。”彩娟笑著說道,話說一半,才忽的看到齊悅坐在院子里,借著燈光星光,見那女子姿態慵懶,如果不是身前的小扇子搖著,她都要以為是睡著了。

“少夫人…”她喊道,矮下身子施禮。

齊悅沒有動,搖著扇子沖她笑了笑。

“可是要嘗嘗阿好的手藝?”她笑道。

“阿好的手藝如今很有盛名了。”彩娟笑這湊趣。

正拿起兩串肉串的阿好得意的笑了。

“是少夫人教的….”她張口就要說。

阿如咳了一聲。

“這個送給你吃吧。”阿好麻溜的咽下了未說完的話,為了掩飾一般幾步過來將手中的肉串遞給她。

彩娟笑著接過來。

“那我不客氣了,我就是為這個來的,剛好經過,聞到香味就走不動了。”她笑道,一面沖齊悅再次施禮,“少夫人別笑我饞嘴吃。”

“能吃愛吃才是大福氣呢。”齊悅笑道,坐起身來,“阿如,將這個茄子大蒜還有雞翅給拿去都嘗嘗。”

“那真是多謝少夫人了。”彩娟笑著施禮說道。

“真是便宜你了,這可是我們少夫人親自烤…”阿好有些不舍的說道,話沒說完又被阿如打斷了。

“少夫人開口賞了人,你別想發懶,再給少夫人烤一些去就好了。”阿如笑道。

阿好有些訕訕的點頭。

彩娟笑著沒說話,接過阿如遞來的一把串兒,再次道謝便轉身走開了。

她小碎步的很快走到不遠處的大樹下,走近了才看到樹蔭里站著一個人影。

“少爺。”彩娟低聲喚道。

常云起站在樹影了視線還落在秋桐院,大門正在關上,遮住了那個已經有些陌生的女子身影。
作者: night9917019    時間: 2013-8-13 05:55 PM

第二十二章 貪嘴

離得有些遠,院子里的燈也不是很亮,那女子的形容常云起看不清楚。

“少爺,快走吧,讓人看到就….”彩娟低聲說道,聲音有些擔憂。

大晚上的小叔子站在嫂嫂院子前,的確是不太好。

“我就不能從這里過一過了?丫鬟貪嘴吃,我就不能縱容一次了?”常云起笑道,說這話抬腳慢行。

“明明可以不從這里過的..”彩娟低聲嘀咕道,“我又沒非要吃..”

真是委屈,她不過是聞到香味,隨口說了句什麼東西這麼好吃,少爺就讓人家去吃。

“沒關系,去瞧瞧要來嘗嘗,去吧去吧,別弄的少爺我多苛待你似的,去吧。”

少爺這樣說,弄得她不去都不好意思…明明要嘴吃才是不好意思的事嘛。

常云起只當沒聽見,從她手里隨便抽過一只串兒。

“這是什麼?大蒜?”他聞了聞驚訝的說道,“這個也能烤著吃啊?”

“是啊,哪有專門吃大蒜的?”彩娟不喜歡大蒜味道,干脆掩住了口鼻,“秋桐院如今已經到了連大蒜也要用來充饑的地步了嗎?”

常云起沒有說話,他看著手里的連皮都被剝就那樣烤的大蒜,眼前浮現那個女子偷偷的烤豆子吃,被丫鬟們看到了一時傳為笑柄。

“果然是乞兒出身呢,放著金玉佳肴不吃,躲起來吃烤豆子,怪不得老話說狗兒改不了吃屎…”

齊月娘如同受驚的兔子一般眼里泛著淚水驚恐站在院子里,如果可以她整個人都想要縮起來,縮成一團…

“食不分貴賤,天地有靈,生萬物,不管什麼都是上天的恩賜。”他緩緩說道,一口咬下去,蒜香四溢。

夜色深深,秋桐院上空的香氣漸漸散去。

“少夫人,夜露重,回屋歇息吧。”阿如低聲說道,看著躺在美人榻上用扇子遮著臉似乎睡著的齊悅。

這邊阿好吃的撐得在一旁打嗝。

“好,都去睡吧,明日該給你弟弟拆線了。”齊悅笑著起身。

“又要勞累夫人走一趟了。”阿如忙施禮道謝。

齊悅擺擺手示意她別說這樣的話,打著哈欠進屋子里去了。

一夜無話。

“阿如姑娘請稍等,蘇媽媽正和庫房的人對賬。”一個丫頭笑瞇瞇的說道。

阿如說了聲有勞妹妹了,便站在一旁等著。

來往的婆子丫鬟不少,看到她都若隱若現的投來視線,但上前打招呼的卻幾乎沒有。

阿如一個人站在這里,顯得那樣的突兀,但她的臉上卻沒有以往那種失意,反而帶著些許的笑意。

遠遠的見路上走來三四個人,其中一個連枝牡丹刺繡對襟衫挽著鬢攢著新開的花兒,搖搖晃晃的走在最前,正是已經抬了通房的素梅。

她正帶著笑意和身旁的小丫頭說什麼,抬眼看到這邊的阿如,那臉上的笑意就凝了下。

阿如轉開視線。

“阿如姐姐這一大早的來這里站著做什麼?”素梅晃悠悠的走過來,笑問道,“今日不忙了?院子里的活做完了?”

秋桐院沒有使喚丫頭,只有她們主仆三人,一開始是忙亂的忘記了,后來則是故意忘了,所以阿如和阿好拿著一等二等丫頭的分例銀子,干著粗使丫頭婆子的活。

“姑娘臉上的傷倒是好了。”阿如轉過頭看她淡淡說道。

素梅的臉騰的紅了,那日在秋桐院所受的屈辱是她想都不願想起的。

要說阿如的嘴如此不留情面也不是太意外,想當初在老夫人跟前,哪個丫頭是好惹的,只不過這三年跟的主子讓大家覺得她完全是隨便捏的沒脾氣的泥人了。

素梅想到這里又笑了。

“少夫人最近精神了很多啊,捎帶著姐姐的氣色也亮了,都有些扎眼。”她搖著小扇子說道,“只是不知道,是不是來的快去的也快。”

“那就不用梅姑娘操心了,還是想著怎麼伺候好侯爺,盡好本分吧。”阿如淡淡說道。

阿如這態度讓素梅氣的咬牙切齒。

“芽兒,我有事要見見蘇媽媽,替我說一聲。”她轉頭對一旁看戲的小丫頭說道。

小丫頭始終保持笑瞇瞇的神情。

“梅姑娘,我先來的。”阿如說道。

“你也知道叫我一聲梅姑娘。”素梅晃著頭看她,繃著染得紅紅的唇,“那自然知道誰先誰后的規矩吧?”

阿如微微一笑,將手里的對牌遞給那小丫頭。

“少夫人命我出門,請換對牌來。”她說道。

笑瞇瞇的小丫頭立刻伸手接過對牌,阿如一開始來只是以自己的身份來請見蘇媽媽,自然可以被稍微怠慢一點,但如今拿出少夫人的對牌,那就沒得商量了,說什麼就是什麼,要什麼就要給什麼。

“請姐姐稍等,我這就取來。”她笑著說道,又沖素梅含笑做請,“請梅姑娘隨我進來吧。”

素梅看著阿如咬牙冷笑,她本來沒事,見了蘇媽媽少不得還得費些口舌,但此時卻不得不進去,雖然已經當了通房丫頭,但跟大大夫人身邊的陪房相比,她還是個丫頭,端不得架子。

“拿主子壓人,但願你能永遠壓得住。”她冷笑一聲說道。

“我沒壓人,這只不過是事實而已。”阿如抿嘴一笑道。

少夫人的地位就在那里擺著,你這個通房丫頭永遠也越不過去。

“梅姑娘,請吧。”小丫頭笑瞇瞇的說道,熱鬧看的差不多了,自己轉身先進去了。

素梅憤憤看了她一眼,甩著扇子跟進去了,不多時,那丫頭親自拿了對牌出來給阿如,阿如自去了。

這門口發生的短短的一幕,落在了或明或暗很多人的眼里,很快就在有心人中傳遍了。

少夫人要出來當家理事了!

沒看到大丫鬟阿如又如同在老夫人身邊那般氣勢了!

其實阿如並沒有感覺到自己有多氣勢,秋桐院依舊門可羅雀,走在路上她還是讓人避之不及,這個月的月銀子還是被遺忘了,提出更換的鍋碗瓢盆還是沒人理會,一切的一切如果她不主動,便沒人主動理會,唯一的改善是,當她主動走出來時,那些故意的冷落刁難不再那麼赤裸裸,但也僅此而已。

“不過,姐姐的確精神好了很多。”阿好笑道,將大早上才做好的一盒子雞蛋糕裝好,要阿如帶去給她弟弟吃。

“我只是覺得有了精神,我也不知道為什麼。”阿如笑道,制止她再往里面放別的吃的,“好了,出門的時候還得查,讓人看到了不好,意思一下就好了。”

“是覺得,有了希望了,不像以前那樣,看不到頭。”阿好歪著頭想了想,說道,“我就是這樣想的,看到少夫人笑啊說話啊,我就不自覺地滿心亮堂堂的,也就說話啊走路啊都覺得有勁了。”

說到這里,她點點頭,再次肯定了自己的感覺。

“如今的少夫人真好。”她又補充一句。

原本笑著的阿如一頓,笑容在臉上凝固了。

如今的少夫人…..

“阿如,快點走啦。”齊悅的聲音在院子里響起,打斷了兩個人的談話。

“哎,好了。”阿好將食盒用布包好,口中大聲的應道嗎“少夫人,讓我也一起去吧。”

“不行,你看家吧,又不是什麼好玩好看的。”

聽著主仆兩個的對話,阿如從廚房里走出來。

“阿如,記得拿著你要給你鄰居大嬸的衣服。”齊悅沖她笑道。

這笑容明媚而亮麗,如同這清晨的日光,能掃去一片陰霾。
作者: night9917019    時間: 2013-8-13 05:59 PM

第二十三章 小名

看著這笑臉,阿如也露出笑臉,點點頭。

這是自弟弟出事后,阿如第二次回來,姐弟二人自是一番流淚。

“來,我瞧瞧傷口長得怎麼樣?”齊悅笑著說道,打斷他們姐弟的悲傷,“可有按我說的吃藥,不碰水,不劇烈運動,我讓人送來的藥棉紗布換上了沒?”

要是按照她的本意,隔個兩三天就要過來瞧瞧,傷口長得如何,有沒有發炎,順便還得換藥,但阿如死活不許她這樣,齊悅沒辦法,自己如果強行出來的話,不僅安慰不到這姑娘,反而讓她更憂心,也只得隨她去了,只是通過后門可以停留的貨郎傳話,還好這期間沒有出現感染。

“年輕人身體壯,傷口愈合的快,不錯。”齊悅查看完傷口滿意的笑了。

阿如的弟弟雖然不知道這女子是什麼人,但也感覺出身份比自己的姐姐要高的多,一直低著頭,局促不安,此時聽了這話,更是臉紅到了脖子梗。

“有點疼,忍忍啊。”齊悅笑道,從無菌換藥包里拿出剪刀鑷子。

“我幫忙按著。”阿如過來說道,帶著幾分緊張。

齊悅剪開了包扎,露出切口。

阿如只覺得一陣心悸,下意識的轉過頭不敢看。

“這是做什麼?”門縫里陡然傳來一個聲音,正是前幾日那個胡大夫。

齊悅差點剪到肉,她吐了口氣,轉頭看門邊。

破舊的門關著,從縫里露出一只窺探的眼。

阿如氣急的過去拍門,嚇得那人從門邊站開了。

“我..我只是想看看…”胡大夫在外說道。

這邊齊悅不再理會,用鑷子提了線頭剪斷然后拉出了縫線,阿如的弟弟身子抖動著,死死的咬住唇,不讓痛呼聲出口。

“好了。”齊悅拉出最后一根縫線,笑著說道。

阿如弟弟整個身子都放松下來,下一刻便是冰涼頓時又繃緊了。

齊悅笑著酒精棉擦拭了傷口,用干凈的紗布裹上。

“過幾天,自己摘下來就好了。”她這才站起身說道。

跟弟弟細細的交代后,阿如還是沒有多停留一刻,便要和齊悅回去。

走出門,那胡大夫還站在墻角等著。

“快給我看看..”他一見阿如弟弟出來,雙眼放光的撲過來。

“你干什麼?”阿如瞪眼喝道,擋在弟弟身前。

“我只是想看看而已。”胡大夫說道,看了眼齊悅。

齊悅笑了笑,走過去,將阿如弟弟傷口上的紗布揭開。

“喏,看吧。”

胡大夫瞪大眼屏住呼吸一寸一寸的看過去,神情驚訝而激動。

縫過的長長的傷口,翻著新鮮的肉色,沒有腐爛沒有惡臭,而最關鍵是這個傷者早已經恢復如常,跟以往那些不是流血流去半條命,就是傷口爛去半條命,躺個十天半月才能起身就是好運氣了的傷者完全不同。

“只要縫起來就…”他忍不住結結巴巴說道。

話沒說完就被齊悅打斷了。

“不是。”齊悅說道,“臺上一分鐘,臺下十年功,雖然是個小小的清創縫合手術,也不是你看看樣子就能畫成瓢的,你可別遇到類似傷者,就以為學我的樣子縫起來就能好了。”

技術藥方,都是醫家秘而不宣的,胡大夫哼了聲如是想著,沒有再說話。

“元寶,要是他再騷擾你,去告官。”阿如說道。

胡大夫哼了聲,晃了晃頭背著自己的破舊藥箱掉轉頭走了。

“姐,你回去,我沒事,都好了。”元寶說道,眼里帶著不舍。

阿如看著他點點頭,又低聲囑咐幾句。

“就不能贖身嗎?”回去的路上,齊悅問道,“是不是錢不夠?”

“少夫人,阿如哪里做的不好?您要趕阿如走?”阿如驚恐問道。

齊悅笑了。

“我趕你走干嘛,我是說,要是贖身豈不是自由,何必跟人當奴婢。”她說道。

“奴婢就是奴婢,哪有該不該的。”阿如松了口氣,低頭說道,“少夫人快別說這樣的話了。”

此時她們已經走進定西侯府,因為說了這話,阿如似乎有點不高興,低著頭走在了前邊,齊悅也不知道自己哪里說的不對,笑嘻嘻的跟在后面,不敢再提。

“月亮。”忽的一個聲音在后面響起。

齊悅的腳步猛地停下了,一股熱流從腳直沖到頭頂。

月亮是她的外號!只有熟悉的好友才這樣喚她!在這個孤零零的時空里,陡然聽得到有人喊自己的外號,簡直就是見到親人解放軍…。

她轉過身淚眼朦朧的看向說話的人。

這是一個年輕的男子,或者說少年,當然也是一般的古代打扮,看著齊悅幾乎要哭出來,他嚇了一跳,旋即面容有些復雜。

“你…沒事吧?”他問道。

“我..我..你是誰啊?”齊悅有些失態,抬手掩住口鼻,但眼淚還是不受控制的流下來。

“三少爺。”阿如從前邊忙過來,看到此人,驚訝的喚道,忙忙的施禮。

常云起看著眼前女子的神情,他突然不知道該說什麼。

“少夫人,這是三少爺。”阿如忙對齊悅說道,不知道她怎麼突然這個樣子了,心里又是驚訝又是焦急,一面忍不住扭頭看四下,所幸無人經過。

大嫂對著小叔子這樣失態的流淚,還指不定被一些下作的人怎麼嚼念呢。

三少爺?定西候的三兒子。

“你是不是也是從那邊來的?”齊悅顧不得理會阿如的話,急忙忙問道。

常云起被她問的有些不解,下意識的就回頭看了眼。

“大嫂,我方才是出去了。”他答道。

“不是,我是說..你方才喊我什麼?”齊悅見他誤會了意思,便再次解釋,帶著幾分期盼看向他。

阿如神色復雜,看看齊悅的神情,再看看三少爺,這兩人目前的氛圍實在是讓人覺得有點…..

其實在府里這里少爺小姐們來說,少夫人最熟悉的不是三個小姐,反而是這個三少爺,當初少夫人跟著老夫人,而三少爺自小得老夫人喜歡,親自撫養,長大了也常常在身邊,所以論起來,他們常常見……

不過,也沒什麼,少夫人一向膽怯,跟誰也說話不多,常見也沒怎麼親厚的,她一直跟著少夫人,從來就沒見二人有過什麼特別的交道,也就是見的多,僅此而已。

“三少爺,我們少夫人不記得以前的事了,不認得您了,還望見諒。”阿如插話說道。

不認得?常云起自然也聽到這個傳聞,但他僅僅認為這只是個傳聞而已。

“哎呀,先別說那個,你方才喊我月亮?你怎麼知道我叫月亮?你..你是哪個?我…你知道齊悅嗎?”齊悅伸手扒開阿如急忙忙問道。

她這一通話說的眼前二人都有些發懵。

“月亮?”常云起被她期盼的眼神看的有些局促不安,移開了視線,“大嫂叫月亮?這,這個我真不知道,大嫂,嗯,真的忘了以前的事了?七月,七月….”

他說的也有些凌亂,說到這里停了下,神色恍然,那個消息今天上午才傳回來,而且只有幾個人知道而已,沒想到她竟然聽到消息了….

“七月,大哥的確要回來了。”他鄭重說道。

什麼跟什麼啊,齊悅縱眉頭,而阿如驚喜不已。

“三少爺,世子七月就回來了?”

常云起笑著點點頭。

“少夫人,你聽到了沒,你聽到了沒,世子要回來了。”阿如失態的抓住齊悅的胳膊喜極而泣。

看來不是穿越人士了,自己如今已經不是齊悅的模樣了,就算自己爹娘穿過來,也認不出自己的,更別提一口叫出自己的外號了。

是這個三少爺說別的話,自己聽岔了吧,齊悅嘆口氣,哦了聲,沒有再說話的興趣。

阿如還在驚喜的說什麼,常云起卻一句沒聽到,他看著這齊悅,感受到她的瞬時的失望。

失望什麼?常云起有些糊涂了,大哥回來,不是她們主仆一直期盼的事?雖然大哥回來之后的事並一定就能如她們所期盼那樣,也許,她也想到這一點了才會如此…

常云起也不再說話了。

兩個人想著各自不同的心事,同時沉默。

喜悅的阿如漸漸安靜下來,不遠處有人走動,不知怎的,這兩人的情形,讓她只覺得心跳的厲害。

“少夫人我們出來一時了,咱們快回去吧。”她低聲說道。

齊悅哦了聲,連招呼都不想打,轉身就要走。

“大嫂。”常云起卻又忍不住喊道。

齊悅有些懶懶的回頭。

“大嫂還有個名字叫月亮?”常云起似是有些好奇,問道。

“也不是啊..”齊悅想搖頭,但又點點頭,“是,我雖然忘了好些事,但不知怎的卻記得自己有個名字叫月亮。”

說到這里她笑了笑。

“或許,是我小時候的小名吧。”她說道,“小時候親近的人這樣喚我的,所以可能記得牢一些,你知道的,人嘛有些事總是難以忘記的。”

齊月娘是五年前才進府來的,唯一的親人祖母也死了,定西候府也沒人知道齊月娘小時候的事,隨便齊悅隨口編。

常云起看著她,慢慢的哦了聲。

“少夫人,走吧。”阿如低聲說道。

齊悅沖常云起再次笑了笑,轉身走了。

常云起站在原地,神情復雜。

別的事都忘了..還記得有個名字….親近人這樣喚的…有些事總是難以忘記的…..

“月亮?你這麼丑為什麼叫月亮?”

“我..我不叫月亮..我叫月娘…”

“哼,丑八怪,竟然叫月亮…”

“三少爺…我不叫月亮...”

“月亮,月亮,我就叫你月亮,羞死你..”
作者: night9917019    時間: 2013-8-13 06:02 PM

第二十四章 算計

世子七月到家的消息很快就傳遍了定西候府,府里頓時如同過年般熱鬧起來。

“這時候已經在路上,一路上應酬少的話,十五六日就能到家,要是有些牽絆應酬,最遲也就是二十左右了。”蘇媽媽口里算計著道。

謝氏的屋子里站滿了人,兩溜椅子上一邊坐著家里三個小姐,最小的那個才四五歲的樣子,被奶媽扶著才能坐穩,另一邊坐著兩個侍妾,底下站著婆子,每個人眉眼都滿是笑意。

“依著世子的性子只怕披星戴月的,恨不得飛也似的回來。”有婆子笑道。

聽了這話,謝氏竟忍不住鼻子一酸。

“都三年了..”她用帕子輕輕沾了沾眼,說道。

“可不是。”一個三十左右的妾侍立刻淚水漣漣說道,“我還記得走的時候才給老夫人燒完七紙,下著大雨…”

底下婆子們也好幾個抬手擦淚。

“母親不哭.”那被奶媽扶著的小女孩忽地下來,搖搖晃晃的走向正中坐著的謝氏,奶聲奶氣的說道,一面將手里一個小手帕舉起來。

這舉動讓謝氏噗哧一聲笑了。

“我們四小姐真乖。”她笑道。

屋子里其他人也都笑了,笑得那小孩子反而害羞了,扭頭跑回奶媽懷里去了。

坐在一旁的二小姐三小姐也都笑,眼里卻是閃過一絲不屑。

“這是大喜事,大夫人快別難過了。”坐在另一邊的朱姨娘笑道,“以前常聽侯爺誇贊世子,終于能見上一見了,我肚里這個這幾日也是鬧騰的厲害,想必是也知道他哥哥要回來了,高興的呢。”

這邊二小姐正斷了茶吃,聽了朱姨娘這話,一口水嗆了,撒了自己一裙子。

再看屋子里其他人也都是面色古怪,驚愕的忍著笑的。

朱姨娘有心湊趣,沒想到大家這個反應,頓時臉一陣紅一陣白。

“二小姐這也是高興的吧,反應這麼大。”她有些不高興的說道。

“沒姨娘你反應大。”二小姐笑著說道。

婆子們忙給她擦拭,屋子里有些亂。

“淑蘭你們去和蘇媽媽看看,多少日子能趕出來家里每人一套新衣裳。”謝氏說道。

二小姐和三小姐現如今學著管家,聽見了忙應聲是,起身和蘇媽媽等幾個婆子往對面的廳房去了。

“雅蘭這些日子吃的可好?睡的可好?”謝氏又看向躲在奶媽懷里的四小姐,含笑問道,不待奶媽回答便看向另一旁的侍妾,“你得閑了多往她院子里走走,剛分了院子,只怕不習慣。”

那侍妾驚喜的站起來。

“這,這,奴婢什麼也不懂,別帶壞了小姐。”她顫聲說道。

“你是她娘,不需要懂什麼,多看著她就成,要你懂什麼,有奶媽婆子,長大了還有先生教習,你瞎操什麼心。”謝氏笑道。

侍妾也笑了,低著頭。

“多謝大夫人,奴婢一定盡心照看四小姐。”她說道。

奶媽知趣的笑著推著四小姐去侍妾這里。

“去,喊姨娘。”她低聲說道。

侍妾也帶著幾分激動看著四小姐。

四小姐卻是往奶媽身后躲,奶媽只得拉著她先出去,侍妾再次跟謝氏告退才出去了。

“四小姐跟著大夫人教養的真端正。”朱姨娘眼珠轉了轉,對謝氏笑道。

謝氏眼皮也沒抬,端著茶吃了口。

“咱們端正人家,養出的孩子自然端正,卻不是單個誰的功勞,孩子還是跟這娘好一些。”她說道。

“有大夫人教著就是不一樣,世子就是樣子。”朱姨娘笑著說道。

“好了,你快回去歇歇吧,如今正是身子最要緊的時候,別亂走動。”謝氏放下茶說道。

朱姨娘便忙起身說聲是,退了出去。

那邊二小姐和三小姐也過來了,由二小姐說了多少人根據身份不同各自用什麼料子需要多少銀子多少天能做好。

謝氏聽她說完,又看蘇媽媽。

“二小姐說的都全了,都是按著往年的舊例。”蘇媽媽立刻笑道。

“做的不錯,果然在老夫人跟前長大的不一樣,一點就通,”謝氏便點點頭,笑著誇了二小姐一句,“就按二小姐說的,拿對牌吩咐下去吧。”

站在她身后的大丫鬟阿鸞立刻拿了對牌過來,二小姐施禮接過和三小姐一並告退了。

屋子里的其他人也都依次退了下去,讓兩個丫頭打開窗點了香,阿鸞撿了新切的果子盤端過來。

“大夫人說了半日了,潤潤嗓子。”她說道。

謝氏嗯了聲,略嘗了一口。

“不如讓個婆子教教朱姨娘?”阿鸞說道。

謝氏笑了。

“教什麼,人家這樣不好嗎?”她說道,“籠絡了侯爺三四年呢,別嫌棄人家粗鄙,粗鄙也是種本事呢。”

她說著笑意更濃,“我就要那端莊文雅琴棋書畫皆能的賤人看看,這樣的女人也能得侯爺的寵,比她還得寵。”

她口中的賤人是誰,阿鸞心里清楚,不再說話了。

這邊朱姨娘扶著小丫頭的手慢悠悠的往屋子里走。

“生了四小姐,柳姨娘就病了,宋姨娘跟柳姨娘有仇,而周姨娘又和宋姨娘親近,所以只得由大夫人來養著四小姐了,柳姨娘病好了,只說自己和四小姐反沖,說什麼也不肯養四小姐….”一旁的小丫頭低聲說道,一面解釋前緣,“柳姨娘原是宋姨娘的丫頭,背著宋姨娘爬上了侯爺的床,為了避免被宋姨娘打殺了,跑到大夫人跟前,生下了四小姐,由大夫人做主抬了姨娘。”

“哦,就跟咱們屋里素梅似的?”朱姨娘笑道。

“那不一樣,素梅可是姨奶奶您抬舉起來的,要不是您發慈悲,侯爺眼里哪看得到她呀。”小丫頭立刻說道。

“都是大夫人好心。”朱姨娘嘆口氣,“大夫人這麼好心的人,怎麼偏就沒自己生養個。”

“大夫人以前倒是養過,只不過滑了胎,還是個男胎呢。”小丫頭低聲說道,“說是傷了身子,便再沒生養了。”

朱姨娘點點頭,沉默一刻。

“怪道大夫人待世子如此的親。”她慢慢說道,“只是,怎麼偏娶了個那般的親,別說大夫人心里生氣,就連我都不平呢。”

小丫頭嘻嘻笑。

“除了老夫人,闔府上下就沒一個平的。”她笑道。

朱姨娘再次嘆口氣,蹙著眉,看上去更顯得嬌媚。

“只是我魯笨的很,也不會說話,不能讓大夫人寬心,反而總是操心。”她幽幽怨怨說道,“看著世子回來了,本是合家高興的事,可我瞧著大夫人到底不舒心,估計也聽說少夫人這些日子鬧的事,你說,世子這麼久好容易回來了,還要再面對這麼個人兒,心里該多憋屈。”

小丫頭點點頭。

“可不是,別說世子了,連素梅姑娘都憋屈的不行。”她隨口說道。

朱姨娘眼睛一亮,但很快隱去。

“依我說,素梅也是太老實了,且不說自己如今好歹也是個半個主子,就算依舊是個丫頭,也不該在那人面前怯了場….”她有意無意的說道。

“也怪不得素梅姑娘,那少夫人的身份畢竟….”小丫頭猶猶豫豫說道。

朱姨娘就笑了。

“你們啊,真不知道怎麼想的,規矩還不是人定的,如今府里的主子都換了,那規矩自然也不是死的..”她笑道,“不過,我也不懂這個,我小門小戶的,沒什麼規矩,也搞不懂你們家里這些規矩,我就瞎說說,說的不對,你可別笑我。”

“哪個敢笑姨奶奶。”小丫頭恭維的笑道。

“笑不笑的我也不在乎了,我就知道是侯爺大夫人給了我如今的好日子,我只想讓侯爺大夫人舒心,只要他們高興了,我就是去死也願意。”朱姨娘嘆息說道。

“姨奶奶有這份心就夠了。”小丫頭也嘆道,眼神閃爍不知道在想什麼。
作者: night9917019    時間: 2013-8-13 06:05 PM

第二十五章 尋釁

日頭升高的時候,阿如和阿好將一個箱子搬到院子里。

“你們做什麼呢?”齊悅問道,“小心點,你兩個小孩子,別碰破了手。”

她說著話看著兩人走的搖晃,忙上前去搭把手。

“少夫人你快些歇著。”阿好說道。

到底是三人慢慢的將箱子放在院子里的石桌上。

“今日天氣好,曬曬衣裳。”阿如笑道,“等少爺回來,少夫人就可以穿了。”

自從得知世子下個月就回來的消息后,阿如連做夢都是笑的。

齊悅伸手按了按額頭,真是愁啊。

這邊阿好打開了箱子,齊悅看過去,忍不住哇哦一聲。

“真漂亮!”她伸手摸上去,一臉的驚嘆,箱子里整整齊齊的疊放著一套套的衣裳,金針銀線日光下熠熠生輝。

這是衣裳?這明明就是藝術品!

“這些都是老夫人給少夫人的陪嫁。”阿如一臉懷念的說道,“庫房里還有呢,老夫人當初單獨給了少夫人一個庫房,里面都是她積攢下的東西…”

“單獨的庫房?”齊悅驚訝的說道。

阿如點點頭。

“少夫人,你都忘了,我還記得呢,老夫人病重的時候,讓孫媽媽帶你去看,我那次也跟著,到現在想起來,眼前還閃的睜不開眼呢。”阿好做出誇張的表情感嘆道。

這個老侯夫人,對齊月娘還真是好的很啊,齊悅心里感嘆道,也真是奇怪了,怎麼會對這個半路撿來的乞兒如此的好,如果說活著的時候為了彰顯慈悲啊善心之類的好名,好吃好喝好帶的也罷了,還考慮到身后事,不僅安排了婚姻大事,還給留下如此多的財物,那可真是親爹娘也不過如此的掏心掏肺了。

該不會是這個老侯夫人的私生女?那也不對啊,年齡對不上啊…

“少夫人,到時候穿這件還是這件好呢?”阿如看著衣裳皺著眉問道。

“這件好,這件大紅的,最配少夫人了。”阿好說道,“然后再配上一個大鳳釵..對了庫房里老夫人留了個九鳳銜珠大金釵..”

兩人興致勃勃的談話打斷了齊悅的遐思,看著兩個丫頭精神奕奕的笑容,她搖搖頭,丟開那些亂七八糟的頭緒,管它以前到底如何,過好現在就是了。

“你們世子是個什麼樣的人?”她在一旁坐下,問道。

“世子啊..”一向多話的阿好再次最先開口,卻張了嘴后有些磕絆,似乎不知道說什麼。

嗯?齊悅挑挑眉,有問題。

“世子人很好,只是頑劣了一些..不過不過..”阿好又忙忙說道,“不過那是小時候,男孩子嘛小時候都要頑皮一些的,世子如今這麼大了,早就不那樣了。”

“哦,”齊悅拉長聲調說道。

一旁的阿如不知怎麼的想到了三少爺。

“世子只是脾氣急一些,其實人很好的。”她插話說道,“世子自小習武,所以性子硬氣,少夫人,您別怕世子,其實,其實他很好說話的…”

齊悅點點頭,明白了,從這兩丫頭三兩句話就已經可以勾勒出一個豪門大少,橫行霸道目中無人那種。

這可怎麼辦呢?真跟這個世子當夫妻?齊悅只覺得一陣惡寒。

看著齊悅沉重的表情,阿如和阿好對視一眼。

“姐姐,你看少夫人很擔心,其實,我也有點擔心..”阿好忍不住低聲說道。

“你擔心什麼?有什麼可擔心的!不許胡思亂想!少夫人是世子明媒正娶的妻,你不許胡思亂想。”阿如立刻打斷她的話低聲急匆匆說道。

阿好看了她一眼,有些哭笑不得。

“姐姐,其實,你心里也是胡思亂想的吧。”她嘀咕道。

為了慶賀世子歸來府里主子奴婢都做了新衣裳,經過半個月的趕工衣裳做好了,放果子月錢新衣都是府里大小奴婢最高興的時候,尤其是那些就指望這這些過日子輕易得不到打賞等便宜的低等丫頭們,一個個呼朋喚友的跑來跑去的打探,看什麼時候輪到自己領衣裳。

“這些小蹄子,別的時候也沒見跑這麼快過..”幾個大丫鬟笑著說道,看著前邊捧著衣裳包的小丫頭們。

小姐姨娘的衣裳,自然是有人專門送去的,這些主子們的送完了,才輪到下人們領衣裳。

“這次用了可好的料子呢,聽說是京城里最時興的樣子。”

“每個院子里都還賞了一盒絹花…”

丫頭們便說便笑,忽地看到一處院子外的路旁站著一個丫頭想這邊探望。

“哎,瞧。”一個丫頭便用手撞撞另一個低聲說道,“阿好..”

另一個丫頭看過去,面上浮現一絲譏諷,她使個眼色,幾個大丫頭便抬著頭加快腳步走過去,似乎沒看到阿好,狠狠的撞了阿好一下。

阿好看到她們過來了,只是沒想到路這麼寬,她們走到近前竟然撞過來,被撞的后退幾步踩在草地上,昨夜才下過雨,頓時一腳泥,連裙邊都污了。

“你們干什麼?”阿好怒氣沖沖的喊道,一面拎起裙子。

“哎呦,阿好姐姐啊,對不住,我們沒看到。”幾個丫頭笑瞇瞇的說道。

“你們瞎了眼啊?”阿好氣呼呼的問道,“小篆,小翠,你們故意找茬是不是?”

她的話音一落,個頭最高的那個丫頭就一瞪眼。

“你怎麼罵人啊?”她一臉委屈的說道。

“罵人,那也是你們找罵。”阿好瞪眼喊道,說著抬腳就要把泥往那幾個丫頭身上擦。

幾個丫頭叫著躲,那捧著衣裳包的小丫頭們聽到了也紛紛跑回來,路上頓時熱鬧起來。

“干什麼呢?”遠處有幾個婦人走過來,看到了立刻喝道。

院子里的阿如也聽到動靜跑出來。

“干什麼呢?”婦人們走近,面帶怒意,“院子里是你們混鬧的?要鬧滾出院子鬧個夠!”

“媽媽,是”阿好哼聲開口要說。

“媽媽,是阿好姐姐罵我們,又要打我們的..”那三個丫頭搶著說道。

“喂,你怎麼不說我為什麼要罵你們?”阿好氣呼呼說道。

阿如伸手拉住她。

那婦人由下及上撩了阿好一眼。

“我不管你們為什麼,我只知道在這院子里丫頭們不許打鬧生事。”她淡淡說道。

“是,媽媽,我們錯了。”那三個丫頭立刻跪下說道。

她們一跪下,跟著的小丫頭自然也都跪下了,突兀的只剩下阿好和阿如站著。

“怎麼,阿好姑娘是覺得我這老婆子說的不對了?”那婦人看著她,扯扯嘴角笑了笑說道。

“干嘛?讓我跪啊?”阿好愣愣問道。

“怎麼?阿好姑娘是說我管不得你了?”婦人笑問道。

“我又沒錯,是她們先撞我的..”阿好氣呼呼說道。

阿如伸手拉住她。

“劉媽媽,”她看著這婦人微微一笑,“該是什麼就是什麼,別扯太遠了。”

劉媽媽笑了笑。

“是,我才接了這差事,比不得二位姑娘份位高,但既然如今我管著這內院規矩,便不能亂了規矩。”她沉面說道,“我做的不對,委屈了姑娘,我這就去大大夫人跟前辭了這差事。”

鬧到大大夫人跟前去….

阿如咬了咬下唇,轉頭看阿好。

“跪下認錯。”她低聲說道。

阿好雖然不服氣,但還是聽阿如的話,依言跪下了。

婦人面上這才稍緩。

“阿好姑娘說是小篆她們先惹到你,那也不該自己就動手,應該來告訴我們,我們自然會罰她們,要是都像你們這樣,你惹了我我便打你,你打我我打你,丫頭們混鬧在一起,那就成什麼樣子了,你說是不是?”這婦人和顏悅色說道。

阿好冷笑一聲。

是也不是,別的丫頭們打鬧倒是這麼個說法,但是她阿好這等身份的丫頭如果被這幾個丫頭沖撞的話,該是的是揚手一個巴掌,然后這管事的婆子來,點頭哈腰的然后再給這幾個丫頭一個巴掌….

規矩,定西候府的規矩自來是踩下不踩上,犯上就是一條大錯。

婦人說完了,見雙方都乖乖的,面上浮現幾分滿意。

“你們還不快去把衣裳拿回去,姨奶奶還等著呢,又不是閑的你們瞎逛,回去試試,不合身裁衣們還等著呢好修修。”婦人又一沉臉,看著小篆等幾個丫頭喝道。

小篆幾個立刻說聲是,起身呼啦啦的快步走了。

“姑娘別怪我不公,讓她們起來走,大夫人發了話,今個一天把衣裳都理順好了,這幾個丫頭趕著事做,不像姑娘你這般清閑.…..”婦人含笑說道,她的話沒說完,就聽秋桐院里一聲喊。

“阿如阿好,你們都死哪里去了,放著這麼多活讓誰干?”齊悅甩著手帕走出門,一眼看到這邊,“哎呦,這麼多人聚在這里玩什麼呢?”

她似笑非笑的扶著門框看過來。
作者: night9917019    時間: 2013-8-13 06:08 PM

第二十六章 滋事

說起來這劉媽媽跟齊悅是第二次見了,只不過那一次齊悅因為初來乍到驚魂的躲起來,只是聞聲並沒有見面。

“回少夫人的話,幾個丫頭不知怎麼在這里打鬧,老奴斗膽略施懲戒。”劉媽媽看那邊的女子,便想起那日上吊的鬧劇,面上神情掩不住幾分輕蔑。

這邊阿好氣呼呼的要說話,被阿如拉了下。

“犯了錯?”齊悅一拍門說道,“這死丫頭,一會兒不見就給我惹事,還不滾進去,去屋子里面壁悔過。”

阿好還想說什麼,被阿如拉著起來了,應聲是就低著頭進去了。

看吧,不是說如今這兩個丫頭又仗勢高人一等了?怎麼半句辯解的話也不說?果然在世子將要到家的時候不敢鬧騰了,就怕惹鬧了大大夫人,被尋了不是到時候在世子跟前無法立足,劉媽媽跟幾個婦人打個眼神,暗自撇撇嘴。

“那老奴…”劉媽媽便張口要走。

“哎,你們來得正好,幫我收拾點東西..”齊悅忽地說道,打斷了劉媽媽的話。

劉媽媽等人一愣。

“原是少夫人吩咐不敢不聽,只是正忙著,我去給你找你個丫頭來…”她忙笑著說道。

“不用了,就搭把手的事,媽媽不是也說了嗎丫頭們都忙著。”齊悅笑道,搖著扇子,“許是我如今使喚不動媽媽了?”

劉媽媽強笑下,如果這少夫人冷言惡語的折騰,自己反而好說,哭鬧都行,偏偏她笑臉厚語的,真是鬧都沒得鬧,只得口里說著夫人這話說得重了,帶著那幾個婦人進來了。

齊悅指揮著幾個婦人先是將院子里的石桌挪了地,說是在樹下總是掉鳥屎,差點讓那幾個婦人閃了腰,又讓把廚房里的幾個鍋搬出來,說是要打了井水里外刷洗。

這是搭把手的活嗎?簡直都是男人小廝們干的活,劉媽媽等人已經上了手甩不開,只得咬牙一一做了,這邊齊悅站在一旁看,還對著屋子里的丫頭訓斥。

“讓你們不懂規矩,跑出去跟人打鬧,放著活都沒干,我性子好,越發慣得你們不知好歹了,當我瞎子聾子傻子三歲孩子啊,真是人善被人欺馬善被人騎,看著我脾氣好誰都想來踩一腳,縱然穿了雙好鞋有了依仗,也得掂量掂量合不合腳…”

只罵的劉媽媽等幾個婦人面紅耳赤心里冒火。

“少夫人,都做好了,你看院里忙著分派衣服呢,我們實在是不敢久耽擱,您要是有什麼還要做的,我出去后就叫幾個婆子丫頭過來…”她憋著氣說道。

“好了,好了,沒了,都弄好了。”齊悅看了看笑道,一面又沖屋子里罵,“看你們這兩個小蹄子惹的事,累壞媽媽們,虧不虧心!”

“那我們告退了。”劉媽媽半步也不想在這里呆著,半句話也不想多聽多說,轉身忙忙的走了。

她們出去了,阿如打開房門,阿好在她身后探出頭,已經憋得臉都紅了,用手掩著嘴,只怕笑出聲。

“咦,少夫人,這不是你昨晚熬辣椒醬的那口鍋?”阿好探頭看到,忙問道,“不是說要在灶上燒熱水熬一熬才能去油辣嗎?怎麼也搬出來了?”

齊悅哦了聲,隨意看了眼。

“是啊,我都沒注意,這幾個媽媽也太實在了。”她笑道。

“少夫人,這個沾了手,很辣吧?”阿好說道。

“應該吧。”齊悅點點頭。

這邊劉媽媽憤憤的走出秋桐院,氣的臉兒一陣白一陣青。

“這少夫人果然變個人似的…”

“可不是,以前見了人都跟做賊似的,如今你瞧對著咱們又是笑,又是說,說的還一溜一溜的,連個磕絆都不打…”

“難不成真的是老夫人…”

身后的婆子們低聲議論,劉媽媽聽到這里再也聽不下去。

“行了,都別亂嚼念了。”她回頭喝道。

婆子們忙低頭噤聲。

“這少夫人怕是心思不小。”劉媽媽憤聲說道,一面再次回首看了眼孤立在那里的秋桐院,老習慣性的抬手扶了下額頭,“世子歸家的日子越來越近,她是越來越精神了。”

手撫過額頭,才想起方才做的那些活,急著走手也沒洗,又是氣竟沒察覺手上油膩膩的沾了什麼,她下意識的將手在面前甩了甩,旋即就覺得一直辛辣撲鼻,眼淚頓時就下來了。

“哎呦,劉媽媽,你這是….這不至于吧…”

“快別這樣,咱們到底是做下人的,誰還沒受過主子的氣…”

“是,這個主子是很久不像主子了,可到底名分上來說也不低,咱不委屈啊快別哭了…”

其他的婦人們七嘴八舌的忙勸著,拿出手帕子要給劉媽媽擦眼淚,只把劉媽媽氣的眼淚流的更歡。

“我沒哭,這手上沾了東西了..”她流淚說道,也不敢用手拿著帕子去擦淚,越擦越辣。

聽她這麼一說,婦人們都忙去看自己的手,有的還放在鼻子邊嗅了嗅,頓時也都跟著劉媽媽哭起來。

“這辣椒可是好東西,你們竟然都不吃,只當裝飾擺盤,真是可惜。”齊悅一面將自己昨天熬制的辣椒醬在廚子里擺好,一面搖頭感嘆。

一開始她詢問調料的時候,竟然沒有辣椒,以為這個外來物種此時還沒傳來,后來隔天從籃子里翻出一個來,問了,兩個丫頭也不知道叫什麼,說是因為生的好看,用來擺冷盤裝飾的,齊悅才知道原來已經傳進來了,只是食用的人還不多,于是催著阿好去廚房搜羅了一大筐,加上肉做了辣椒醬。

對于不習慣吃辣沒接觸過辣的阿好等人來說,這氣味簡直太可怕了,一晚上都沒敢進廚房,大早上出來聞見味還嗓子眼癢癢的咳嗽。

“少夫人。”阿如從門外進來了,神情黯然。

“姐姐,怎麼樣,輪到咱們拿衣服了嗎?”阿好忙忙的問道。

幾天前就知道公中的衣裳做好了,府里上下老小每個人都有,阿好每天都忍不住在門外等著喚。

“還用問,肯定沒有啊。”齊悅笑道。

阿好猶自不死心看著阿如,阿如嘆口氣低下頭。

“說是按著舊例,那幾年少夫人您都病著,一直沒做,所以…”她低聲說道。

“以前是以前,現在可是世子回來,少夫人怎麼能沒有呢?”阿好瞪眼說道,“明擺著就是欺負人呢,我去找她們..”

“慢著。”齊悅喊住她,“不許去。”

“少夫人..”阿好不服氣的喊道。

“你這丫頭,今天吃了虧還沒看出來啊。”齊悅笑道,拍了拍手走出廚房,“有不少人正盯著咱們等著尋釁滋事呢。”

“少夫人,小篆她們是朱姨娘院子里的,跟素梅很要好的,應該就是因為上次的事才故意跟我鬧呢,不是針對少夫人的…”阿好忙忙說道。

齊悅看著她笑,抬手要用手指戳她。

阿好怕辣忙捂著臉躲開了。

“傻孩子,打孩子給娘看,人家敢針對你,自然是給我這個主子看的了。”齊悅笑道。

“那..是夫人?”阿如咬了咬下唇低聲道。

“不管誰吧,反正靶子都是咱們,這段時間,要避避風頭。”齊悅說道,一面挽起袖子,阿好捧了水盆過來給她洗手,“什麼衣服啊飯菜啊,沒有就沒有,少點就少點,只要不當面指著咱們鼻子罵上門,她們愛怎麼折騰就怎麼折騰,咱們關起門不理會就是了。”

阿好雖然似懂非懂,但本著一切聽少夫人的原則點點頭應了聲。

“我知道了,我不會給少夫人惹麻煩的。”她鄭重說道。

齊悅笑著由她擦了手,阿好顛顛的倒了水,還仔細的把大門關上了。

“是夫人不想讓少夫人你出去了嗎?”跟著齊悅進了屋子,一直沉默的阿如低聲說道。

“她要是想讓我當她兒媳婦,也不會把我在這里關三年了,還用問嘛。”齊悅說道。

“那夫人她想怎麼樣?難道要關少夫人你一輩子嗎?”阿如說道,眼中已經泛起淚光。

“別哭別哭,沒事沒事,咱們是人,又不是動物,怎麼能讓她關一輩子,有手有腳的。”齊悅忙笑道,扔過來帕子給她,“我的意思是,咱們且順著她點,別硬撞她的槍口,世子回來了,當婆婆的有什麼理由不讓夫妻兩個永不見面的?晚幾天就晚幾天是了。”

阿如拿起帕子擦淚,點了點頭,看著齊悅眼中又是歡喜。

“少夫人,您能這樣想就好了。”她說道。

換作以前,少夫人除了哭便不會別的,人家稍微給個冷臉,自己就心灰意冷半點希望不抱了,再看看如今,少夫人臉上的笑都沒散去過,好像天大的事在她面前,都不是個事。

太好了,原來這麼多人都不想自己去見自己的丈夫,齊悅心滿意足的靠在美人榻上,真是天遂人願啊,不過,要是能離開這里回現代去,那就更是天遂人願了。

齊悅仰著頭,看著屋梁,到底怎麼樣才能回去啊?難不成再上吊一回?她嘆了口氣緩緩閉上眼。

阿如輕手輕腳的退了出去,不打擾少夫人養神。

夏日的午后,秋桐院一派安靜。
作者: night9917019    時間: 2013-8-13 06:12 PM

第二十七章 退避

秋桐院的反應很快就被有心人知道了。

“這麼說,沒給衣裳,她什麼都沒說?”周姨娘翻過一頁佛經,問道。

阿金點點頭。

“丫頭還被劉婆子罰的說跪就跪了?”周姨娘抬頭看她,笑道。

阿金嘆口氣,臉都有些發燒,苦笑一下。

“真沒想到,老夫人跟前出來的丫頭,竟然會向一個三等婆子下跪了…”周姨娘用手擋著嘴大笑道,“要真是老夫人送她回來的,只怕氣的一巴掌就要把她拉回去了…”

“少夫人也許是想要討個好。”阿金說道。

“討好?她傻了嗎?且不說她如今占著人家大兒媳的位置,就憑她是老夫人帶進府的這一點,這輩子,她是永遠不會討了那賤婦的好。”周姨娘嘴邊喊著一絲淡淡的笑說道,說著又自嘲的一笑,“這個,我怎麼還能指望她懂?罷了,各人各隨命吧。”

說著她看了阿金一眼。

“你還想去她那走走麼?”她似笑非笑道。

阿金苦笑著忙搖頭。

“我就跟說過,爛泥就是爛泥,永遠扶不上墻。”周姨娘笑道,笑著又嘆了口氣,“當初老夫人對我若是有對她這般不管不顧的心,那賤婦哪有機會進門,我又怎麼會…”

她說到這里,握著筆的手緊緊攥起,話到這里驟然停下,望著眼前的佛經半響不語。

一旁的阿金只是低頭安靜的站著,似乎什麼都沒聽到什麼也沒看到,過了一刻,周姨娘又提起筆緩緩的抄寫經書,屋子里又恢復安靜。

天近傍晚的時候,從侯爺夫人的榮安院后門出來往西,穿過一條夾道,就是侯府庫房所在,遠遠的看到幾個婦人走過來,聚在一起說笑的婆子們忙站好。

“周媽媽吃過了?”大家恭敬的笑著問好。

周媽媽含笑點頭。

“如今下雨的時候潮,不下雨的時候天又干的厲害,防潮防水的,你們都注意點。”她一面說道。

“我們都知道,媽媽放心。”婆子們齊齊的笑答著。

得到消息更多的婦人小廝男人從門里跑出來,自動站好對周媽媽問好,周媽媽一路看過去,走到最后,停在一個年約四十的婦人身上。

這婦人低著頭,穿著婆子們常穿的對襟衫,毫無出彩之處。

“馮姐姐,后日家里有宴,是京城董國公的家眷,記得老夫人的庫里有件金玉擺件屏風,讓人搬出來擺一擺。”周媽媽含笑對她說道。

那婦人低著頭先是一施禮。

“是,”她說道,“可有對牌?”

周媽媽含笑拿出一個對牌。

那婦人看了眼。

“可有少夫人的對牌?”她垂眼問道。

四周無數視線看過來,那婦人只是低著頭沒有任何多余的話。

周媽媽看著她依舊含笑,什麼也沒說,收回了手。

“世子就要回來了,這幾日家里用東西的多,世子的院子也在修整,人來人往的,都仔細點。”她說道。

大家齊聲應著,看著周媽媽帶人走了,呼啦一聲把那婦人圍起來。

“董娘子,你是怎麼回事啊?”

“你想什麼呢?什麼還要少夫人的對牌?”

大家七嘴八舌的說道,面色都有些憤憤。

“老夫人當時說過,她留下的是給少夫人的陪嫁,必須有少夫人的對牌才能開。”那婦人也不急也不惱,低著頭悶悶說道。

便又一個婦人嗤的笑了。

“董娘子,我知道你想什麼,是聽說少夫人的病這些日子好像好了,心里便活絡起來了。”一個婦人陰陽怪氣的笑道,“不過也有可能,這次府里做衣裳,單單忘了少夫人的,說不定少夫人一氣之下就會拿著對牌來庫里挑料子衣裳首飾的…”

大家都笑起來,那婦人卻依舊低著頭不言不語的,似乎天聾地啞,大家又取笑她一時,這婦人始終無反應,便也都沒趣散去了。

七月初,世子歸家的日子終于有了確切的消息。

“果真如夫人所想的那樣,世子推了一路上州府的應酬,就要十五之前趕回來。”蘇媽媽擦著眼淚說道。

念世子信的小廝被謝氏賞了一大把錢送出去了。

謝氏神情激動有些坐立不安。

“我得去看看屋子收拾的怎麼樣?成哥兒不愛那些花啊草啊的,也不愛紅紅綠綠的配飾,可別一進家門就添堵…”她說道。

蘇媽媽笑著按她坐下來。

“夫人,您就放心吧,給世子收拾屋子的人都是跟著世子長大的人,哪里還不知道這個。”她笑道。

謝氏就吐了口氣坐好。

“也不知道黑了瘦了沒…”她到底忍不住用手帕輕輕抹淚。

蘇媽媽陪著感念一番,又說了好些寬慰的話才好了。

“那女人最近可有什麼動靜?”謝氏收正神色問道。

“倒是沒有,老實的很,按照您的吩咐,請了大夫去瞧瞧,問好了沒,人都沒出屋,說還不好,不想見人。”蘇媽媽說道。

謝氏冷笑一聲。

“她有這麼識趣?果然是聰敏了…”她說道,“給我傳下話去,看好了,一旦起了那不該起的心思….”

她說到這里,面色陰沉下來。

“…她病的也夠久了..”

蘇媽媽不由打個寒戰,垂下頭應聲是。

“夫人,山石采買來了,正往世子的院子里安置,夫人,您瞧瞧去唄。”大丫頭阿鸞掀簾子進來笑道。

屋子里的氣氛頓時歡快起來。

“走,瞧瞧去,這可是侯爺親自為世子挑的…”謝氏笑道,扶著蘇媽媽的手站起來。

她這一出門,婆子丫鬟跟了一大堆,自有丫頭各去通報姨娘小姐們,于是半路上又偶遇了好些人,等到了世子的院子,呼啦啦的擠滿了院子,比那干活的人還要多。

阿如站在廚房院門外只覺得今天的人格外的少,除了幾個粗使丫頭,一個能說話的人都沒,出來已經半日了,她只得拉住一個才跑過來的小丫頭。

“媽媽們都去哪里了?”她問道。

那小丫頭翻著眼看她。

“都忙著呢,你改天再來吧。”她說道。

“我都來了好幾次了,哪能這麼忙呢?一個人都不見。”阿如忍著氣問道。

“我又不管分發分例,姐姐有氣別沖我撒啊,也就能欺負我罷了。”那小丫頭翻著白眼哼了聲,掙開她蹬蹬跑了。

阿如氣的跺跺腳只得站著繼續等,好容易看到四五個婆子說笑著過來了。

“媽媽,我們秋桐院的分例今日可能…”她忙迎過去問道。

話沒說完就被其中一個婆子打斷了。

“再等等吧姑娘,今日委實忙,等明日得閑就送去。”她說道。

忙?忙的半天都不見人影?阿如深吸了口氣。

“媽媽們抽個空..”她再次低聲說道。

“抽什麼空啊,哪里有空啊,方才都去世子院子里了,夫人高興,要在少爺院子里擺宴,那麼多人呢,飯菜還整治不過來呢,怎麼?要不去給上邊說說,先給姑娘你們整治?別耽誤了你們秋桐院的大事?”這婆子打斷她,似笑非笑道。

阿如低下頭。

“那自然是夫人的事要緊,我,我明日再來吧。”她說道,轉身走開了。

“明日只怕也不得閑,姑娘別空跑了,我們自然記得,得閑了會送去的..”那婆子在身后高聲說道。

“一天兩天的…那里就餓死了…”

“就是…以前又不是沒挨餓過…這個出身嘛…”

身后響起七嘴八舌的調笑聲,阿如加快腳步,一直走到秋桐院附近才放緩了腳步,神色郁郁,拎著空空的籃子只覺得渾身無力。

真如少夫人所說的,針對她們的風頭越來越緊了,似乎千方百計的想要尋她們的錯,尋錯的目的是再找個把她們關起來的理由嗎?

拜了堂沒入洞房,一分別就是三年,本就沒多少夫妻之情,偏偏婆婆又如此的不喜,將來可怎麼辦?這樣退避恭順,能不能讓夫人稍微看順眼點,免得將她們找個借口打發出去,扔到哪個莊子上去養著….

她悶悶的想著,心不在焉的走路,忽的從身后跑過來一人。

“彩娟姐姐讓我給你的。”一個聲音說道。

阿如嚇了一跳,再看那人已經跑開了,是個小丫頭,自己身旁腳下放了一個籃子,滿滿的米面菜肉。

“喂。”阿如忙喊她,“是誰給我的?”

那小丫頭在遠處站住腳,回頭用手攏住嘴做了個口型。

三少爺….

阿如看的不由一愣,再回神那丫頭跑遠了。

她低頭看著這籃子,神情復雜,猶豫一刻,還是拎起來。

“今日拿到了。”進了門,阿好急忙忙的接過來,一眼看到她手里的東西,高興的笑道。

阿如遲疑一刻,還是沒說出三少爺這個詞,點了點頭,含糊的嗯了聲。

阿好已經接了過去,翻著看。

“少夫人,還有一瓶酒呢..”她高興的沖屋子里說道。

齊悅笑著出來了。

“那太好了,今晚弄點小菜喝點小酒,美美的。”她笑道。

“炒什麼?”阿好一聽吃就兩眼放光。

“讓我來瞧瞧。”齊悅也過來了,翻看籃子里的東西,“有雞肉,來個雞公煲,這次有辣椒了一定很地道…再來個素小炒…”

“少夫人能做個少放點辣子但還是那麼好吃的麼…”

看著這主仆二人興致勃勃的討論吃喝,阿如有些哭笑不得。

“少夫人,世子十五就到家了…”她忍不住說道。

“哦..這酒什麼味..啊,你說什麼?”齊悅問道。

“世子十五就到家了。”阿如看著她說道。

齊悅哦了聲。

“真是可喜可賀。”她說道,一面又笑起來,“那咱們今晚得再加個菜,慶賀一下。”

“好啊好啊,我要吃拔絲山藥…”阿好拍這手笑道。
作者: night9917019    時間: 2013-8-13 06:14 PM

第二十八章 歸來

從七月初五開始,不斷有人在定西侯府來回奔波,傳來世子進了涿鹿城了,出了城了的時時消息,到七月初十便傳來進了永安府界了,自從這時起府里上下幾乎沒了日夜,白天黑夜都是人來人往,燈火通明,謝氏的院子里更是熱鬧。

素梅帶著小丫頭們走進來時,周姨娘和宋姨娘正從謝氏那里告退。

“周姨娘,宋姨娘。”素梅避讓在一旁矮身施禮。

周姨娘看也沒看她一眼,宋姨娘瞥了她一眼。

“怎麼沒見你們姨娘?這時候斷不該少了她啊。”她似笑非笑道。

“我們姨奶奶這些日子害喜害的厲害,夫人不讓她出來,讓好好養著。”素梅答道。

宋姨娘便哦了聲。

“那真是要辛苦梅姑娘你了。”她意有所指的笑道。

“是奴婢的本分。”素梅低著頭答道。

“行了,跟她哪來那麼多話,走了。”周姨娘淡淡說道。

宋姨娘笑著跟上她。

素梅這才抬起頭,看著那兩個走開的身影撇了撇嘴,面露不屑,這邊屋子里丫鬟已經通報進去了。

“你不在屋子里守著那個,又跑來做什麼?”謝氏正翻看賬冊,低著頭看也沒看她說道。

素梅見屋子里除了幾個管事娘子,還有四個十六七歲的丫頭站著,一個個低著頭但也掩不住喜氣洋洋。

她溜了眼,一面施禮一面含笑答話。

“姨奶奶熬了茶湯,想著夫人這幾日操勞,特意讓送來。”她忙接過小丫頭手里的食盒,說道。

“她自己吃不好呢,還給我熬什麼茶湯。”謝氏淡淡說道,微微抬頭看了她一眼。

因為她沒發話也沒人敢來接,素梅捧著便有些尷尬。

“侯爺來了。”門外丫鬟們喊道。

話音未落定西侯就大步進來了。

素梅顧不得手里捧著食盒,就驚喜的笑著接過去,謝氏坐在炕上沒動,嘴邊浮起一絲譏諷的笑。

“你怎麼在這里啊?”定西侯看到素梅,含笑問道。

“我們姨奶奶熬了茶湯讓我送來。”素梅雙眼脈脈含情的看著定西侯嬌聲說道。

“她怎麼還做這個?不是說身子不舒服嗎?”定西侯說道,一面在炕上坐下來,招手,“拿來我嘗嘗。”

素梅大喜幾步過來,借著給他端出來,整個人都要倚在定西侯身上。

定西侯只是笑著,接過喝了一口。

“萍兒熬的好茶湯,在街上有名。”他笑著對謝氏說道。

謝氏抬眼看了他一眼,定西侯也覺得自己提了朱姨娘以前的出身有些不妥,笑著忙止住話頭。

“是我們姨奶奶教我,我做出來的。”素梅忙趁機說道。

“你做的?”定西侯很驚訝,點頭“不錯,不錯。”

謝氏笑了。

“有朱姨娘這麼個好主子,果然什麼都學的快。”她說道。

素梅只當沒聽懂她的話,只是對著定西侯又羞澀又期盼的笑,她和朱姨娘在一個院子里,如果定西侯不去她們那里,她就見不到,更別提侍寢了,這些日子,朱姨娘害喜的厲害,定西侯有些潔癖便不去了,已經好些日子沒見他了。

才開臉做了小婦人的年輕女子這樣大膽的對著自己訴衷情,定西侯不由心中酥麻。

“告訴你們姨娘,我過會兒去看看她。”他說道,借著遞盅碗捏了捏素梅的手。

素梅面如朝霞歡天喜地的施禮道謝。

“成哥兒屋子里的人挑好了,你看看怎麼樣?”謝氏淡淡說道。

屋子里的四個丫頭忙沖侯爺施禮。

定西侯很認真的一一看過。

“不算太漂亮。”他以毒辣眼光評價道。

那四個丫頭有些羞愧的低下頭。

謝氏笑了。

“這幾個都是老實木訥的,你也知道成哥兒的脾氣。”她說道。

“男人家哪有不喜歡漂亮的。”定西侯搖頭說道。

謝氏面色拉下來,還沒說什麼,這邊定西侯卻又點頭。

“不過,也是,有月娘在,咱們家還沒比她更漂亮的,成哥兒那里一人足矣。”他笑道。

謝氏心里咯噔一下。

“月娘?怎麼提起她了?前幾天我還讓人去問,說還不好不想出來見人。”謝氏漫不經心的問道。

“哦,我方才路上遇到阿好..”定西侯笑道,撩衣裳盤坐在炕上,“阿好,那小丫頭,一笑兩虎牙…”

什麼時候遇到什麼人,定西侯關注總是長得什麼樣,謝氏心里冷笑一聲。

這邊蘇媽媽很有眼色的擺擺手,帶著幾個丫頭退了出去,素梅遲疑一下,直到謝氏冷冷的掃了她一眼才忙低下頭出去了。

“在湖邊撈魚呢,真淘氣,被我喊了聲,嚇得跑了。”這邊定西侯笑著說道,似乎還能看到小女子如脫兔般而去的模樣。

謝氏可沒覺得哪里好笑,她嗯了一聲,將賬本推給定西侯問開支岔開了話。

家中的庶務定西侯一向不關心,說了幾句就覺得坐不住走了,待他離開了,蘇媽媽帶著丫頭們剛進來,原本還笑著謝氏猛地沉下臉,一句話不說將手中的賬本嘩啦啦的摔在地上,嚇得一屋子里丫頭忙跪下。

“你們都是死的嗎?手都伸到侯爺跟前了,還在這里咧嘴對我笑!有這功夫,去對著你們新姨奶奶笑去吧!”

這話罵的重了,連蘇媽媽都半跪下了。

“老奴這就去查,老奴這就去查。”她叩頭說道。

她起身忙忙的往外走,還沒出門就聽外邊一陣喧鬧。

“夫人,夫人,世子回來了。”婆子丫鬟們笑著跑進來,一邊跑一邊喊。

謝氏猛地從炕上站下來,因為起的太猛差點跌倒,蘇媽媽已經調頭回來了,及時的扶住她。

“夫人,世子回來了。”她流淚喊道。

“快,快..”謝氏喜極而泣,扶著蘇媽媽疾步就往外走。

整個定西侯府都沸騰起來。

“干什麼呢?”阿好拎著兩條小魚從花樹后轉出來時,聽見喧囂,再看有粗使丫頭從不遠處跑過,她忙喊了問。

那丫頭頭也沒回。

“快點,世子回來了,前邊放賞呢。”她說著話一溜煙的跑了。

阿好啊的驚叫一聲,手里的魚也不要了,扔下撒腳就向秋桐院跑去。

秋桐院里齊悅正和阿如坐著說話,阿好咣當一下撞進來,嚇了二人一跳。

“誰欺負你了?”

“怎麼了?”

她們看著阿好被惡狗追一般的樣子都忙問道。

“不是..”阿好手扶著膝頭喘氣,“世…世子…回來了。”

齊悅和阿如同時色變,不同的是齊悅是驚懼,阿如則是驚喜。

“世子回來了?”阿如不可置信的跑下來拉著阿好問,“你看見了?”

“沒,都往夫人院里跑呢,府里都鬧開了,說是放賞呢。”阿好喘氣說道,一面拍著胸脯,這才哎呀一聲,“我的魚..”

魚?阿如暫時顧不得問哪來的魚,而是歡喜的扭頭看齊悅,才要張口說話。

“關門,關好門,這幾天誰也不準出去,也不見人,”齊悅一臉肅容的說道,“就說我病了,有賞就接著,有喜就道著,只是誰都不許出去,尤其是往夫人和世子那邊湊熱鬧。”

阿如和阿好愣了下,但很快她們都點點頭。

秋桐院虛掩的大門咯噔一聲插上了,將府里喧天的熱鬧隔絕在外。
作者: night9917019    時間: 2013-8-13 06:16 PM

第二十九章 午間

夜色降下來時,吃過簡單的飯菜,阿如和阿好收拾出來。

“阿好,聽。”阿如忽的低聲說道。

阿好嗯了聲,豎著耳朵聽。

夜風中隱隱有絲竹歌弦聲傳來。

“哦,前邊開宴了..”阿好說道,眼睛閃了閃,帶著幾分憧憬,“今晚一定很熱鬧,姐姐,你說世子現在什麼樣了?走了三年了,我都忘了..”

阿如看著院門外笑了笑。

“世子啊,一定長得更好了。”她說道,推了推還在歪著頭想的阿好,“快走吧,早點收拾了,燒點水,讓少夫人洗漱。”

阿好點點頭二人說笑著進廚房了,屋里的齊悅放下豎起的耳朵,有些頭疼的搓了搓臉。

老天爺,都這麼久,怎麼還不讓我回去啊,連戀愛都沒談過,就直接跟人家當老婆,這也太耍我了吧。

這一晚上伴著夜風中時隱時現絲竹歌弦歡聲笑語,齊悅睡得是噩夢連連,夢里一個兵馬俑般的男人死死的纏著她不是打就是罵甚至還要欲行不軌。

第二日看著齊悅明顯沒睡好的樣子,阿如嘆了口氣,神情有些黯然,說不在乎哪能不在乎呢,久別的丈夫歸來了,妻子卻不能相見。

晚上依舊有熱鬧傳來,據阿如分析應該是親朋好友都來探望了,這一天並沒有人來她們這里,似乎秋桐院的三人已經完全被忘記了。

齊悅有午睡的習慣,每到這個時候,阿如和阿好都會坐在自己屋子里做些縫紉活,雖然府里有針線婆子,但她們秋桐院的東西總是遲遲領不到,送過去的活也是排在最后,甚至活沒給做了,東西還能丟了,所以干脆阿如和阿好兩個人自己做,這些繡花縫補倒都是必修過的技能,做起來也不費事。

“少夫人的鞋好像磨了邊了。”阿好一面繡著一塊手帕,一面想起什麼對阿如說道,“我放到耳房那邊的鞋櫃里了。”

“我去拿來修修。”阿如便放下手里的活站起來說道。

七月的正午有些炎熱,院子里外傳來秋蟬的鳴叫,家里的粗使丫頭日常也粘蟬趕鳥,只不過她們秋桐院這里無人理會,阿如只怕吵到齊悅睡覺。

“少夫人晚上睡不好,你去外邊粘蟬去,別吵到少夫人歇午覺..”阿如說道。

阿好應了聲,走出來在院子里拿了一根竹竿就打開門出去了。

阿如輕輕的走到齊悅屋子的門口,還沒掀簾子,就透過紗簾看到齊悅正站在正堂的凳子上,手里還拿著一條單子,嚇得她一聲尖叫。

“少夫人,你..你..”阿如撲進去,抱住齊悅的腿就大哭。

拿著一條床單當做繩子的齊悅很是尬尷,因為這具身主的合法丈夫歸來,她坐立不安,恨不得一覺醒來重回現代,但偏偏不能如願,她左思右想這具身主是上吊時被自己附身了,那再上吊一回是不是就能穿回去,越想越覺得有可能,橫豎也沒別的法子想,便鬼使神差的來試試,剛站上來就被阿如撞到了。

“不是,不是你想的那樣。”她只得哭笑不得的解釋,一面伸手安撫阿如。

阿如積攢多日的情緒伴著這一聲哭宣泄而出,根本就控制不住,哭了好一會兒齊悅又好說歹說,才讓她情緒平復下來。

“這可不是玩的…”阿如聽齊悅磕磕巴巴的解釋,流淚說道,一面跪下來抱著齊悅的腿,仰頭哭道,“這可玩不得..”

“是,是我錯了,我不玩了。”齊悅笑道,再三伸手拉她起來,拿著手帕給她擦淚。

“少夫人,您心里難過的話,就哭著說出來,這麼久了,您別把奴婢當外人…”阿如哽咽道。

“我真不難過…”齊悅笑道。

“世子一定會來看你的,要不然,就讓奴婢去見見世子..”阿如說道。

“可別。”齊悅嚇得忙拉住她的手,“都沒人通知咱們一聲,顯然是不想咱們出現,你這時候去,只怕要惹惱人家,只怕落不到好,等等吧,反正人回來了,不可能一直不見的。”

阿如點點頭,擦了淚看著齊悅。

“那少夫人可不許再做傻事。”她說道。

齊悅忙忙的點頭再三保證。

“阿好呢?”她岔開話問道。

“我怕夫人睡覺吵,讓她出去粘蟬了。”阿如說道。

粘蟬,這個齊悅倒是沒玩過。

“好玩嗎?”她笑著問道。

粘蟬好不好玩的,阿好倒沒感覺,相比之下她更想快點把給少夫人的帕子繡好,此時天熱手帕子都不夠換洗的,因此做這個覺得耽誤了時間心里很窩火。

“讓你們叫,讓你們叫,哼,偷懶的蹄子們,看人下菜碟的蹄子們,狗眼看人低的不管我們這兒的蟬兒…”她一邊圍著樹一顆一顆的轉,一面嘟嘟囔囔,“去,去,離了這里,都去人多的地方叫去…”

“阿好。”

忽的有聲音喊她。

阿好舉著桿去看,見不遠處的路上一個穿紫衣服的丫頭沖她招手,大中午的日頭正亮,晃得她有些睜不開眼。

“誰啊?”她問道,“叫我呢?”

“阿好,你快來。”那丫頭招手喊道。

“什麼事啊?”阿好拿著竹竿走過去,走近了見是一個面生的丫頭,認真認了一會兒才認出來,“是夫人院里的銀環啊,你找我?”

“我現在去世子院里了,”她笑道,“世子給各個院里派東西,我們那里忙得很,實在是顧不得往各個屋里送,你閑著的話去拿一下吧。”

家里的人外出了,回來時的確會給各個房里帶禮物,也不是多貴重,男人都是筆墨紙硯,女子們則是一些扇子等小玩物,不過世子這里還是頭一次。

阿好一臉驚喜。

“真的?”她問道,有些不信,世子竟然會給她們帶東西,三年來連只言片語都沒….

“不信?”銀環笑了,擺擺手,“那就罷了,不過也是,其實世子也沒說特意給你們,我不過是挨著院子傳話,正好從這里過見到姐姐,就多嘴了,姐姐千萬就當我沒說..”

她說著調頭就走。

聽她這樣說,阿好就信了一大半,世子果然沒有點名要給她們,但也沒說沒有,既然是各個院子都有,秋桐院作為一個院子,去了也不算錯,再說如果自己過去,說不定能見到世子,運氣再好點能湊上去說句話…

“姐姐等等我。”阿好扔下竹竿,忙追上去,“夫人將你分到是世子院里了?這次夫人給世子院里添了幾個?”

一路說著話漸行漸遠而去了。
作者: night9917019    時間: 2013-8-13 06:18 PM

第三十章 其罪

齊悅和阿如說了好一會兒話,阿如才平復下來也想起自己來做什麼了,從一旁屋子里拿出鞋子來。

“我給夫人修補一下鞋子。”她說道,卻沒有回自己屋子里去,而是拿了針線來這邊,就坐在床邊的腳踏上做起縫紉活。

這還是防著自己呢,齊悅哭笑不得。

“我不睡了,讓阿好回來吧,大中午在外頭曬著。”她說道。

阿如哦了聲,這也才想起來這丫頭出去好一會兒了。

“我去喊她回來。”阿如放下手里的活出去了。

齊悅百無聊懶干脆拿起那修了一半的鞋子,好奇的用針線試著做,不多時,阿如回來了,面色古怪。

“怎麼了?”齊悅問道。

“這丫頭不知道跑哪里去了…”阿如說道。

齊悅抬頭聽她說話,手下沒準扎了,她哎呀一聲。

“夫人怎麼了?”阿如嚇了一跳忙過來看。

齊悅的手上扎破一點有血溢出來,鮮紅的很亮眼。

“出去找。”齊悅只覺得心里一沉,有種不好的預感,立刻站起來說道。

此時的阿好也有不好的預感,她看著碎在地上的紅珊瑚擺件,額頭冒汗。

“不是我..我…拿的時候還好好的..”她看著聚過來的婆子丫鬟們忙說道。

這是世子的院子,阿好跟著銀環進來后,果然見好些丫頭說笑著領東西,這個是我們的那個是你們嘰嘰喳喳的聚在一起很是熱鬧。

“所有的東西都是一樣的…不分哪個..”幾個婆子笑著不斷的將包裝簡單的盒子遞給上前的丫鬟們,“咱們世子一向簡單..”

阿好的心便歡悅起來,雖然世子沒標明是特意給少夫人的,但拿回去,少夫人一定很高興吧。

她剛想排隊上前,一旁有丫鬟招手。

“哎,你,過來幫個忙。”她說道。

阿好左右看看。

“不拘誰,就你吧,幫我把這個拿世子屋子里去。”那丫鬟招手說道。

阿好忙跑過去。

“咦,還是位姐姐..”那丫頭這才看到阿好的束腰,她自己不過是個束蔥綠腰帶的三等丫頭,頓時態度恭敬了很多,“這個,不敢勞動姐姐,我再找個小丫頭來吧..”

阿好笑著搖頭說沒事,看這丫頭面生,定西侯府奴仆眾多,每年都有放出去的也有新進的,再說她在秋桐院呆著三年多,府里的人事變化更是大的很,不認得也是正常的。

“那就有勞姐姐了。”那丫鬟便笑道,一面將手里一個盒子遞給她,自己則從一旁搬起另外一個盒子,和她說笑著向正屋走去,“姐姐哪里的?”

這個話題阿好覺得回答有些尬尷。

“我..少夫人那邊的。”她說道。

那丫鬟明顯的一愣,神色也有些尷尬,好在這時候她們已經進了屋子。

“把東西拿出來,放條幾上吧。”丫鬟忙說道,借以轉開話題。

阿好打量眼室內,同家里的所有正屋一樣,三大件構成,正中堂屋,兩邊一個是睡房一個是起居室,月洞門垂紗帳色彩柔和,探頭可見其內大箱子大櫃子,墻上還掛著一把寶劍垂下櫻紅的穗子,和其他屋不同的是擺設少了那些花花草草,甚至連個美人瓶之類的瓷器都沒有,顯得闊朗英氣。

屋里還有四五個丫鬟婆子在擦拭歸置,也並沒有多看她一眼,阿好便應了聲,將盒子放在條幾上打開了,見其中是一個紅珊瑚擺件,就在她伸手將擺件拿出來尚未放到條幾上時,擺件卻忽的裂開從她手中滑落。

清脆的響聲讓屋子里的人都看過來,阿好也嚇的呆住了。

“你這丫頭,這是夫人特意給世子訂購的…”一個丫鬟從震驚中回過神,一臉驚恐的喊道。

“我..我…”阿好都快哭出來了,她跪下去忙忙的要去拼湊那些碎片,手抖成一片。

“怎麼了?”有人進來問道。

大家忙轉過身,見是蘇媽媽進來了。

“天啊。”她一眼看到地上的碎片,頓時色變驚呼。

阿好這時抬起頭看到她,忙跪著向她叩頭。

“蘇媽媽,我不知道怎麼..怎麼就壞了…”她終于忍不住哭道。

“你…阿好?”蘇媽媽驚愕道,旋即沉下臉,“你怎麼在這里?”

“是..是那個姐姐讓我幫忙…”阿好忙說道,一面抬手指,抬起頭卻看不到方才喚自己的那個丫頭,不由語塞。

“哪個?”蘇媽媽沉臉喝道,視線掃過屋子里的人,“世子的屋子是誰都能隨便進的嗎?”

“不是,蘇媽媽,我來領東西,正巧被一個姐姐叫住讓我拿進來東西…”阿好忙忙說道。

“是誰讓你來的?”蘇媽媽打斷她,沉聲喝道。

“是…是…”阿好焦急的看過屋內每一個人,卻並沒有方才叫她的那個,“是一個姐姐…你們..你們都看到了,是哪個?”

屋子里的丫鬟婆子卻都一臉訝然。

“我們都在屋子里,除了姑娘,沒有別的人進來..”一個婆子說道,看著阿好一臉不解,“我們還奇怪,姑娘是哪個呢?”

阿好頓時傻了眼。

“你們..你們怎麼沒看到呢?”她大喊道,“就是方才那個穿黃衣服,束蔥綠腰的姑娘,往里屋去了…”

所有人看著她,又是訝然又是同情。

“行了,阿好。”蘇媽媽沉聲喝道,“你為了你夫人的心思,我知道,只是此事實在是太過了!”

這話說的阿好反而有些糊涂了。

“不,不,不是我們少夫人要我來的,是銀環,銀環叫我來的….”她忙忙的喊道。

“你糊涂了吧,銀環姐姐今日和世子出門了…”一個丫鬟忍不住說道,面上神情更加驚訝又有幾分鄙夷。

阿好張大嘴瞪大眼。

“不是啊,真的是她啊,她和我一起進來的,剛才還在院子里呢..”她大聲喊道,站起來就要往外走,“你們不信,和我一起去看看…”

“行了。”蘇媽媽怒喝一聲,“來人,將她帶下去。”

阿好才站起來又坐在地上,面色慘白。

“不是,蘇媽媽,蘇媽媽,我真沒有..真不是我…我不是…”她心神大亂一時竟不知道說什麼,跪行幾步抱住蘇媽媽的腿,只是一個勁的喊蘇媽媽。

早有幾個婆子沖進來,老鷹抓小雞一般托著阿好就出去了,同時隨便扯了帕子塞住了阿好的嘴。

院子里已經寂然無聲,所有人都看著她被阿好掙扎著流淚從院子里拖行而去。

“都給我看好了,世子的院子不是誰想進就進來了,那些起了不該起的念頭,別怪我翻臉無情。”蘇媽媽站在屋檐下,沉聲喝道。

院子里響起低低的應聲,所有人都不敢再看,忙轉過身接著自己方才的事,很快又恢復了方才的熱鬧,似乎什麼事也沒發生。

蘇媽媽看著已經被拖出門的阿好,輕輕吐出一口氣,神色沉沉。

就在阿好被托出門時,有一群人大步而來。

婆子們恭敬的站住腳閃開路。

那群人走過來,腳步停了下,似乎對這些婆子的動作有些好奇。

“這個丫頭犯了錯,打碎了夫人給少爺的擺件,蘇媽媽命行家法。”婆子們恭敬的說道。

阿好已經被淚水模糊了雙眼,她拼命的掙扎著,根本看不清迎面來的是什麼人。

“哦。”

一個略低沉的男聲響起,這聲音淡淡不帶任何感情,似乎聽到是今天天氣不錯之類的話。

這聲音傳入阿好耳內,卻是讓她渾身顫抖的更厲害了,她掙扎的更厲害,嘴里的嗚嗚聲更大,但這一切都是徒勞的,婆子們很快拖著她疾行而去,阿好的視線里只來得及看到那藏青色的長袍衣角。

“姨奶奶…”一直站在另一條路上的阿金有些不忍,忍不住低聲喚了聲。

周姨娘輕輕搖著扇子,面無表情。

“要是真打,只怕阿好的小命…”阿金再次低聲說道。

“她的丫鬟,替她受過,我們又能如何。”周姨娘淡淡說道,再不看那邊一眼,舉步而行。

阿金不敢多言忙跟上去,半路到底忍不住再回頭看了眼,已經看不到阿好的身影。

只怕再也見不到了…..

齊悅和阿如得到消息趕過來時,行刑已經結束了,趴在條凳上的阿好一動不動,一旁她的爹娘跪著哭,又不敢大聲哭。

阿如得知消息的時候就已經差點暈過去,趕來的路上眼淚就沒停過,此時見了這場面更是身子一軟坐在地上。
作者: night9917019    時間: 2013-8-13 06:22 PM

第三十一章 不治

齊悅幾步走過去,伸手探脈搏,還好還好…

她稍微松口氣,再看阿好的下半截身子蓋著一件外衣,應該是她娘的衣裳,齊悅掀開,入目斑斑血跡,頓時腦子便是一熱。

“少夫人,看著厲害,沒怎麼打,不過是十下而已,這是看在姑娘是少夫人你身邊的面子…”一旁的婆子笑道。

齊悅看著她,胸口劇烈的起伏。

“請大夫來…”她一字一頓的從牙縫里擠出這幾個字。

那婆子嘻嘻笑著,用下巴沖外邊點點。

“還用少夫人吩咐?夫人最慈悲了,家里的丫頭受了罰,總是同時請了大夫來的…”她說道。

齊悅扭頭看去,果然見一個須發皆白顫巍巍的老頭走進來,身上背著一個藥箱。

老頭瞇著眼先是搭手診了脈。

“無礙,氣血逆行,養幾天就好了。”他司空見慣慢悠悠的說道,說完竟起身就要走。

“你看看傷啊。”齊悅氣道,怎麼又是這種大夫,看都不看就下了論斷,一個個就跟開了天眼似的。

那老者用昏花的老眼看了齊悅,表情奇怪。

“看?”他問道,“這位娘子是要老夫看這姑娘的傷?”

“廢話。”齊悅忍不住青筋暴,消毒清創破她可以做,但她沒有碘酒碘伏消毒以及破傷風等等必須的藥,這大夫既然常常進來診治,對這種傷應該得心應手的很…..。

“真是可笑,老夫是哪種人嗎?”大夫反而急了,漲紅了臉瞪眼,“女子體膚,又是那等私密處,你竟然..竟然讓老夫…”

齊悅愕然,什麼跟什麼啊。

貌似從小說電視上看到過,古代的大夫給女眷治病都是隔著簾子啊,甚至寶玉的丫頭晴雯看個病還用帕子蓋住手,阿好的傷在臀部,那可是比手還隱秘的地方…只是沒想到這還是真的。.

“你是大夫啊,還講什麼男女之別?”她氣急道。

老者哼了聲,帶著幾分倨傲不屑看了齊悅一眼,沒興趣再跟這個不懂行的人說話。

“..杖刑麼有什麼可看的..”他說道,從藥箱里翻出一個瓷瓶放下,“金瘡藥,敷上吧。”

說罷晃悠悠的走了。

齊悅無法,又想到自己也還有消炎的藥足夠給阿好治傷了,憤憤的抓起瓷瓶,轉頭看到一旁的粗壯婆子們看熱鬧。

“還不快給我把人抬回去!”齊悅喝道。

這邊的婆子們才拖拖拉拉的拿過一個門板將阿好抬回去,阿好的爹娘想要跟著又不敢跟,還是齊悅發話才進門來。

阿如和阿好的爹娘哭著本想伺候女兒,卻看到齊悅已經往手上臉上都帶了奇怪的東西,矮身在女兒身邊竟然是在清理傷口。

“少夫人,這使不得…”阿好爹娘跪下哭道。

“沒事,我是…我來吧。”齊悅回頭看了眼他們說道,說罷一點一點的開始查看。

臀部大面積組織瘀傷,青腫已經延綿到大腿,血管破裂皮下出血…

這才是十四五歲的孩子…

齊悅竭力的控制住情緒,讓擦拭清創的手不發抖。

擦拭傷口的疼痛讓昏迷的中阿好發出痛苦的呻吟。

“我沒有…我沒有…不是我…”她喃喃的說道。

齊悅的眼淚忍不住流出來滑過被口罩蓋著的臉。

因為已經見過齊悅給自己弟弟清洗創口,阿如已經能鎮定一些,按著齊悅的指示遞上需要的器具藥棉紗布。

阿好的爹娘還跪在地上,漸漸的不再哭泣,而是瞪大眼驚訝的看著這個少夫人動作嫻熟的給自己女兒清理傷口。

“冷敷,看著她,尤其是排尿是否正常。”齊悅清理完傷口,將那大夫給的藥敷上,蓋上藥棉紗布,起身摘下手套口罩就往外走。

阿如反應過來,追出來跪下抱住她的腿。

“少夫人,你不能去….”阿如哭道。

“說什麼打碎了東西!說什麼私自跑到世子屋子里!這種睜眼說的瞎話傻子也不會信!虧她們說的出來!”齊悅氣道,她真是氣壞了,身子都在發抖。

“少夫人,少夫人,您就看在阿好挨著一頓打的面上,再忍忍..”阿如哭道,“阿好她已經受了罪,您就別讓她這罪白受了…”

阿好的爹娘也從屋子里出來,跪下叩頭。

“少夫人,做奴婢的做錯事就是要受罰的,受罰是有矩,您去質問是沒理的啊。”阿好的娘哭道,她雖然性子懦弱,但在這定西侯府生活這麼多年,什麼道道沒見過,心里是極明白的。

“該是阿好她有這一難,千叮嚀萬囑咐,她還是出去了,才會被人…”阿如哭道,搖著齊悅的腿,“這都是她的命啊。”

命!命!齊悅憤憤的啐了口,卻架不住阿如哭阿好爹娘的叩頭,只得一甩手進了屋子。

天色漸漸黑下來,阿好中間一段醒過來,看上去精神還不錯,只是哭著說自己冤枉。

阿如嘆氣,阿好的爹娘也安慰她,阿好的爹是男人不能在此留宿,早早的回去了,阿好的娘得齊悅的應許留在這里陪女兒。

“今晚保持給她冷敷,減輕淤腫,倒著班兒睡。”齊悅再次檢查阿好后說道,“我守凌晨三點的…”

凌晨三點是什麼意思?阿如和阿好的娘一臉不解。

“少夫人,千萬不敢你來守的,”阿如忙截斷她的話說道。

“是啊,哪能讓您來守著,再說,就是挨了幾板子而已,府里一半以上的奴婢都挨過,也就是個樣子教訓教訓,每次還都有大夫給瞧了,養幾天就好了。”阿好的娘笑著說道,一面給齊悅施禮,“少夫人這樣倒是折煞我們了。”

而正清醒的阿好也掙扎著抬頭。

“少夫人,阿好沒事的,只是屁股疼…”她塌著嘴說道。

這話讓齊悅忍不住笑了笑,她伸手摸了摸阿好的頭。

“等明天我給你一道好吃的甜點,甜點可以止痛。”她笑道。

“真的?”一聽到吃阿好的眼睛就亮了。

阿好的娘在一旁看的目瞪口呆,這哪里有半點主子的樣子,竟好似她這個當娘的…

怪不得當初女兒死活不肯走,非要熬在這沒有出路的秋桐院。

安撫過阿好,齊悅回屋子里去了。

“你務必看好她,尤其是體溫啊呼吸啊排尿,一旦有異常,就來叫我。”臨走前齊悅再次囑咐阿如。

“少夫人,我記下了,您快去睡吧,沒事的。”阿如有些失笑道。

齊悅回頭看了眼她們的屋子,阿好正和坐在身邊的娘低聲說什麼,雖然臉色慘白,面色虛弱,但看起來精神倒還好。

但願沒事吧,齊悅深吸了口氣走了,簡單洗漱換過衣裳,到底是沒有睡意,院子里一片靜謐,夜風中又傳來歌舞絲竹歡笑聲。

想必又是那個世子在歌舞升平,齊悅憤憤的呸了口,扯過被子剛要上床,就聽外邊有動靜。

“…拿水來…”

“..我去倒了…”

是阿如和阿好娘低低的說話聲,聲音焦慮不安。

齊悅披著衣裳就走出來。

“怎麼了?”她打開門問道。

院子里的阿如和阿好娘被嚇了一跳。

“可是驚擾了少夫人,真是該死。”阿好娘忙要跪下賠罪。

“沒事,是阿好…”阿如張口說道。

話沒出口,屋子里就傳出阿好的呻吟聲。

“好痛啊,好痛啊…”

“這孩子,受不得痛..”阿好娘沖齊悅有些尷尬的笑道,“不如我明日把她帶回家,免得大呼小叫的驚擾少夫人…”

齊悅面色微凝,眉頭皺起,聽著那邊阿好的低低的痛呼。

“好痛,肚子痛…”

當這句話傳入耳內,齊悅頓時色變。

“怎麼會肚子痛?”她低呼一聲,不再理會院子里的這兩人,直奔阿好的屋子。

阿如和阿好娘嚇了一跳也忙忙的跟進去。

齊悅進了屋子,就看到阿好如同大蝦一般縮起身子,她臀部有傷,本來面向下趴著,但此時竟痛的變成側臥,雙手交叉在身前渾身顫抖哎呦哎呦的呼痛。

“阿好..”齊悅幾步過去還沒開口,阿好就哇哇的嘔吐,她甚至來不及探身,就那樣吐在床上。

“少夫人,您快出去,臟的很…”阿好的娘忙說道。

她的話音未落,就見齊悅跑了出去。

年輕主子們總是有愛干凈的..阿好娘心里說道,一面和阿如忙忙的找單子要給阿好換,還沒動作,門哐當一聲,齊悅又回來了,手里還拎著一個箱子。

見到這箱子,阿如心里不由咯噔一下,她還沒說話,齊悅已經打開箱子,就坐在了阿好身邊,絲毫不顧身下的狼藉。

阿好娘看的眼睛都直了,天啊,能做到這樣不嫌棄的也只有爹娘了吧?然后她看到齊悅手里拿著一個奇怪的東西,兩頭塞在耳朵里,一頭探向阿好的肚子…

“阿如姑娘,少夫人拿的是什麼啊?”她忍不住結結巴巴問道。

阿如沒有理會她,而是緊張的走上前一步,聽著齊悅詢問阿好哪里痛這里還是這里…..

“少夫人,可是…”她忍不住問道。

齊悅放下聽診器,面色微白,她伸手掀開阿好的衣裳,果然清晰的看到左肋有一個瘀紫傷。

“不是杖刑嗎?是誰打你這里了?”她顫聲問道。

阿好滿面痛的滾汗珠。

“..是…她們..拉著我…我掙扎時候…踢了我一腳….”她斷斷續續的說道。

齊悅手發抖。

“去請你們這里的大夫來。”她說道。

“這個時候?”阿好的娘開口說道,“不用了,就是痛,痛的很了是會吐的,少夫人別擔心…”

“快去!”齊悅陡然一聲喊,嚇得屋內三人一個哆嗦。

阿如一句話不說,飛奔出去了。

且不說阿如費了多大力氣,終于帶著白日來過的那個大夫進門,半個府都被驚動了,只不過此時的阿好根本顧不得理會這些,拽著那大夫飛奔進秋桐院。

老大夫正睡得香,被打擾一臉沒好氣,進了屋子見齊悅在屋子里走來走去,面色不安,嘴里反復的念道著什麼沒有腹部超聲波習題什麼的怪話,更是沒好氣。

“怎麼了?怎麼了?”他拉著臉說道。

“大夫,你,你快瞧瞧,這是不是..是不是內臟出血…”齊悅見到他立刻撲過來喊道,嚇了那老頭一跳。

“什麼內臟出血。”老大夫哼了聲,摔著袖子躲開這個奇怪的女人幾步,嘟嘟囔囔的走向依舊卷縮在床上的阿好跟前,“不過是挨了頓板子,就折騰成這樣,沒見過這樣的丫頭,真是金貴的跟個千金小姐一般…”

他嘟嘟囔囔的坐下來,伸手搭脈,忽的臉色變了。

看到這大夫瞬時變了臉色,齊悅的心終于徹底沉下去了。

“傷及臟腑,不治之癥,準備后事吧。”老大夫搖頭說道,松開手站起來。

屋子頓時一片寂靜,所有人除了齊悅以外都怔怔看著那老大夫,阿好也不痛呼了,看著那大夫,眼一翻暈過去了。

齊悅苦笑一下,這里的大夫還都是這個直率的毛病啊….

就在阿好暈過去后,阿好娘也嗷的叫了一聲,軟到在地上。

“怎麼會?”阿如顫聲喊道,已經不能自制,身子抖得篩糠一般。

“大夫,你能診出具體是哪個臟器閉合性損傷出血嗎?”齊悅一把拉住要走的老大夫,急急忙忙的問道。

“閉…合..閉合性什麼?”老大夫瞪著眼不解。

“就是具體損傷的是哪個臟器?”齊悅問道。

“有必要嗎?”老大夫看了她一眼,“不管哪個,都是個死…”

“你..”齊悅看著他皺眉,“怎麼就非得是個死?剖腹修補就是了…”

她的話沒說完,那老大夫就甩開她的手。

“老夫給你指條路,”他說道,一面伸手往外指了指。

齊悅大喜。

“..院子里燒香跪著,求求神醫華佗,看他老人家能否顯靈…”老大夫接著說道。

你妹的!齊悅被澆了一頭冷水。

“你還是不是大夫啊?有你這樣的嗎?”她喊道。

“我不是大夫,神醫扁鵲也不是大夫,見了齊桓公不治而走,真不是個大夫。”那老大夫哼了聲,慢悠悠的扔下一句,背起藥箱就走了。

齊悅被這老頭的話氣的差點暈過去,誰說古代人純樸啊,這活活是要把人氣死不償命啊。

屋子里阿好娘和阿如的哭聲越來越大,在這黑夜聽來格外的滲人。
作者: night9917019    時間: 2013-8-13 06:25 PM

第三十二章 一搏

伴著這半夜陡起的哭聲,有燈籠向這邊過來,是值夜的婆子們過來了,在門外啪啪的拍門。

“..人要是不行了,趁早抬出去,可不能在這里斷氣。”一個婆子的聲音在外響起,“趙婆子,你也是老人了,這個規矩還是懂的吧?”

屋子里的阿好娘伸手捂住嘴,將哭聲死死的堵住。

“滾,滾,滾。”齊悅幾步沖出屋子,站在廊下大聲喊道,“咒誰死呢?大半夜,是不是也想嘗嘗家法啊?”

門外一陣沉默,然后便是一聲冷笑。

“既然這麼著,是老奴多事了,少夫人隨意吧。”那婆子淡淡說道。

值夜的婆子們轉身離去了。

齊悅站在院子里抑制不住的渾身發抖,她回過頭,屋子里傳出阿好娘壓抑的撕心裂肺的哭聲。

“少夫人..”阿好跌跌撞撞的從屋子里出來。

“再去請大夫,請最好的大夫..”齊悅看著她說道,“不是說古代的外科也是很發達的,外科手術也是存在的,一定能找到可以治這種傷的大夫的….”

阿好淚流滿面,噗通沖她跪下。

“求求你救救阿好..”她咚咚叩頭說道,“不管您是什麼人,只要您救了阿好,阿如願意拿命抵…”

齊悅被她說的怔住了。

“你…”她苦笑一下。

“求求您,求求您,不管您是人還是鬼,您神通廣大,救救阿好,阿如願意把命給你…”阿如只是連連叩頭哭道。

“我..”齊悅看著她苦笑,就知道人家不是傻子,是不是自己的主子還能看不出來了,“不是我不救,而是..而是我救不得..我什麼都沒有..除了這一雙手,什麼都沒…”

“您要什麼?您要什麼?阿如死也給您找來”阿如抬起頭跪行幾步一臉期盼的說道。

齊悅看著她搖搖頭。

“我要的你找不來。”她說道。

阿如淚如泉涌伏地以頭撞地,額頭上已經是血跡斑斑,嘴里只是喃喃反復的求求你求求你。

齊悅咬住下唇,心中焦急萬分,她不由抬頭看漆黑的夜空,沒有絲毫現代文明造就的光污染的夜空。

“..爸,為什麼要我去鄉下?這里什麼都沒有,咱們醫院淘汰的器械他們竟然還在用呢。”

“丫頭,你不覺得咱們用的器械太好了?”

“爸,醫療器械好難道不是好事?這可以最快最準確的確診病情,減少病人痛苦,爸,你不會要和我爭論科技進步是好還是壞吧?”

“哈哈丫頭,你有沒有想過,離開了這些先進的器械,你會怎麼治病救人?”

“爸,你開什麼玩笑,你這純粹是胡攪蠻纏啊。”

“爸,我知道你的意思了..”齊悅看著夜空喃喃說道。

她轉過身,看阿如還在不停的叩頭。

“阿如,你起來。”齊悅上前扶起她。

阿如看著她,神智已經有些渙散。

“我來試試,但是我不能保證能救活她。”齊悅一咬牙說道。

阿如的眼頓時亮起來。

“謝謝您,謝謝您。”她再次叩頭。

“我一個人做不來我需要你們幫忙。”齊悅扶住她,“時間已經不多了,我們要做的事有很多。”

“您要阿如做什麼,阿如就做什麼。”阿如流淚點頭說道。

“好。”齊悅拍拍她,“起來,我們進屋。”

屋子里心神俱裂的阿好娘在聽了齊悅的話后,更是面色驚懼。

“你..你說什麼?”她結結巴巴不可置信的問道,“您要割開阿好的肚子?”

阿好也醒過來了,只是似乎處于無意識中,嘴里機械性的呻吟著。

阿如清理嘔吐物,齊悅打開醫藥箱。

“…長針..縫合針.持針器..手術刀.止血鉗..太好了動脈止血鉗..縫合線..麻醉藥..普魯卡因…維庫溴銨、咪唑安定、丙泊酚.太好了..還好都有.…”她一面將器械逐一擺出來,一面滿臉欣喜的說道,聽見阿好娘的問話便扭頭,“阿好是腹部閉合性損傷,也就是方才那大夫說的有內臟破裂出血了..血積在肚子里…如果不盡快放血縫合傷口就沒命了…”

“可是..可是把人的肚子打開,還能活嗎?”阿好娘哭道。,噗通就跪下叩頭,“少夫人,您看在阿好跟你這麼多年的份上,給她留個全屍…”

齊悅哭笑不得,這邊阿如忙攙扶勸慰阿好娘。

齊悅手停了下,沒有說話,拿起針筒。

“我先給阿好做個腹部穿刺,如果抽出血來,那就證明就是我說的情況。”她說道。

“穿..穿刺?”阿好娘已經完全聽不懂了。

齊悅伸手摸這阿好的肚子,呼吸急促,額頭上冒出汗來,反復確認脾臟有沒有腫大,沒有B超CT超聲波造影等等,她不能確診是哪個內臟創傷,腹部穿刺雖然簡單,但也是具有風險性的,當體內脾臟腫大時,很容易刺上去,治病便立刻就成了要命…

她就親眼見過一例。

“少夫人。”阿如看著她,緊張的喚了聲。

齊悅收回神。

“用手,手,沒了檢查設備,我有手,我有經驗,去感覺..”她喃喃說道,慢慢的在阿好的腹部探摸,終于停了下,“沒事,沒有腫大,就是這里..”

口中說著,手下利落的消毒點麻醉,伴著阿好娘的尖叫,齊悅將針筒刺了進去。

“燈。”齊悅喊道。

阿如渾身顫抖著將燈舉過來,伴著阿好呻吟,那奇怪的針筒里出現鮮紅的血…

“血!”阿如再忍不住喊出來。

“有血,有血,果然果然內臟破裂..…..”齊悅松了口氣,沒想到這完全依靠人不靠器械的狀況下,一個小小的穿刺就讓她身子僵硬了,她忍不住伸手抓頭,“但是到底是肝腎胰胃腸單處損傷還是多處損傷,就只有開腹探查了....”

“阿如,把我方才找出來的白衣服一個剪開一個四四方方的口子,剩下的全都煮了,剪成小塊,充作紗布,另外把那天的酒拿過來,還有,生個炭火….”她一一吩咐道。

阿如努力的記著,不停的點頭。

“大嬸,你去找燈,把所有能點的燈都點過來。”她轉過頭對阿好娘說道。

阿好的娘神情驚懼,已經說不出話來。

“您..您..真的是從閻王殿回來的..的鬼….鬼仙嗎?”她瞪大眼結結巴巴握著胸口問道。

齊悅看著她愕然,哭笑不得。

“大嬸,請快些。”她沒法回答,只是說道。

阿好的娘哎哎兩聲帶著幾分慌亂轉身奔出去了。

半瓶酒泡上了用紗布,半瓶酒燒熱灑在床邊,阿好已經被平放在床上。

“您要的熱鹽水..”阿如端著一盆水進來。

“再要一些用鹽還有糖配成的水,比例就是一升水加兩勺鹽十勺糖,裝到這個酒瓶里待用…..”齊悅將麻醉藥吸入針筒,一面說道。

“是。”阿如點頭說道,拿著那個酒瓶轉身出去了。

阿好的娘一直站在一旁,秋桐院里所有的燈都找過來了,全部懸掛以及擺放在床邊。

“少夫人…我是不是要死了…”阿好看著齊悅,虛弱的說道。

“不會,阿好,你別怕,你的肚子里破了洞,我給你打麻藥,你睡一覺,我就給把它縫好了,就沒事了。”齊悅笑道。

她的頭臉都罩起來,只露出兩只眼睛,眼睛里的笑意落在阿好眼里,她也露出虛弱的笑。

“好,少夫人,謝謝你。”她說道。

這話讓齊悅的眼淚差點又涌出來。

“不用謝,來,我給你打麻藥,有點疼哦,阿好勇敢些不怕。”她說道。

“恩,阿好不怕。”阿好喃喃說道。

“這是這是做什麼?”阿好的娘看著那奇怪的工具刺入女兒的胳膊,只覺得大腿轉筋,顫聲問道。

齊悅打完針,看向她。

“大嬸,一會兒手術,還請你先出去。”她說道。

“為什麼?”阿好的娘一臉驚恐的問道,“我..我…”

“一是因為消毒不好,本身這里就不干凈,所以少一個人就少一份感染,再說,你會害怕的..”齊悅看著她認真說道。

“我不怕,我不怕的,求求你讓我看著,看著她,人死的時候,親人不再身邊,不渡上一口氣,是走不到黃泉路要成為孤魂野鬼的…”阿好娘哭著跪在地上。

說到底還是不信任自己,齊悅苦笑一下,別說人家不信任了,就連她自己都不信自己,開腹是開腹,開腹之后呢,損傷到底哪種程度她都不知道,是切除還是修補?之后呢,能不能熬過感染關?

她重重的吐了口氣。

“好,那你在這里,去我屋子里,找一件干凈的衣裳穿上,再像我這樣,蒙住頭嘴。”齊悅說道,“還有,呆會兒不管你看到什麼,都不能干擾我。”

阿好娘慌亂的點頭,擦著眼淚就出去了。

沒有監護儀,沒有助手,沒有麻醉師,什麼都沒有。

齊悅站在床前,看著被白布里衣剪成的鋪單下已經麻醉的阿好,在她身旁是用同樣布包住頭臉的阿如和阿好的娘,露出眼里滿是惶恐驚懼。

“那麼,我們開始吧。”齊悅深吸一口氣說道,似乎在對阿如和阿好娘說,也是在給自己說。

說出這句話,她似乎又回到自己現代的醫院手術室內,周圍是精密的儀器,以及分工明確的助手護士,大家齊聲應聲開始吧。

手術刀劃過腹膜,血滲出來,阿如和阿好娘同時發出驚呼,齊悅充耳未聞,她的動作穩健嫻熟流暢,雖然因為缺少助手牽拉而有些忙亂,伴著切口的越來越大,阿好娘的尖叫聲變聲嘶啞的哭聲,她整個人都蜷縮在一起不能自制,最后噗通一聲,暈倒在床前,阿如也好不到哪里去,整個人都嚇得抖得篩糠一般。

燈光下,看著那打開的肚子,以及不斷用蘸血的紗布被堆在盆里,血腥氣直撲鼻息,阿如只覺得心跳都停止了,她已經喊不出來了,只是呆呆的看著齊悅,看她的手在阿好的肚子里摸來摸去,嘴里還念叨著什麼。

“..肝沒問題..食管沒問題…脾…果然是脾….”

然后看到齊悅將身子矮下,抓著一個奇怪的臟器…

阿如終于撐不下去了,轉身嘔吐起來。

齊悅對于這一切都視而不見聽而不聞,她的腦子里完全是熟悉的手術步驟,額頭上的汗不斷的滴下來,她只是靠眨眼來緩解,燒紅的針止血,縫合,鹽水沖洗,紗布吸盡…..

夜色很深,秋桐院的燈跟偶爾巡夜的婆子手里的燈相應搖曳,而在更遠處的院落卻是燈火通明,夜深歌舞酒宴正酣,就連進出的丫鬟婆子都面帶春意,院子的正中,皇家御賜的胡姬正在飛快的回旋,搖碎了滿院的燈影,舞亂了正堂以及屋檐下滿滿的笑聲。
作者: night9917019    時間: 2013-8-13 06:28 PM

第三十三章 不死

阿好的爹過來時,已經是第二天的午后了。

一則是受了杖刑對于奴婢來說很常見的,沒必要大驚小怪,再者他是男仆進后院很難,猶猶豫豫拖拖拉拉的鼓起勇氣過請告,沒想到管事婆子竟是格外的爽快,阿好的爹又是驚訝又是歡喜,只是,那些婆子看他的眼神讓他心里一陣陣發毛….

“去吧,去吧,早點接出來吧..”她們搖頭說道。

莫非是以后就不讓在秋桐院了?那也好,秋桐院也不是什麼好地方,阿好的爹心里腹議道。

已經是午后了,站在門外,感覺到秋桐院里安靜的似乎沒有活人…

阿好爹打個寒戰,忙抬手自己輕輕打了自己一耳光。

他抬手輕輕敲門,敲了好久,才聽得有人走過來。

“大叔,你來了。”阿如開門說道。

看著阿如慘白的面龐,腫脹布滿血絲的眼,阿好爹嚇了一跳。

“她娘不是在這里,怎麼到底還是勞動姑娘了..”他滿含歉意的說道。

阿如嘆了口氣。

“大叔,你明日再來探望吧?今日..消..消毒…防止感..感染那個什麼的不方便。”她用力的說出那些奇怪的字眼,果然見阿好爹一臉茫然。

“那我改日再來吧,你給她娘說,我給她告了假了,不行就帶著阿好回去,在這里盡給姑娘和少夫人添亂…”阿好爹干脆沒有再問,而是點點頭說道。

“好,我知道了。”阿如答道,看著阿好爹走開了,她輕輕關上門,輕手輕腳的進了屋子,就見齊悅站在屋子里。

“少夫人,您怎麼起來了,再休息會兒…”她忙低聲說道。

齊悅矮身探查阿好體溫脈搏呼吸,又翻看被子看腹部。

“少夫人,按你說的,一刻前查過體溫…”阿如忙低聲說道,一面看向一旁放著的那個叫做體溫計的奇怪東西,“是..是三十七..度三..”

昨晚做完手術,齊悅守了一夜,直到天大亮才在阿如的跪求下去歇息,走之前教給她如何查體溫,阿如勉強學會了記下那些從未見過的用于計數的數字。

“略高,不過也正常。”齊悅松了口氣,“阿好再醒過來的話,給她換換體位…”

阿如點點頭。

阿好娘從外邊進來了,手里捧著一個酒瓶。

“少夫人…這個做好了..”她帶著幾分敬畏看著齊悅說道。

齊悅接過,取過一只抗生素打了進去。

這是用注射針針筒以及一根注射捆扎用的膠管做成的點滴器,里面裝的是抽檢絕對不合格,但卻沒有辦法聊勝與無的生理鹽水,以給阿好補充體液。

“少夫人,阿好她是不是…”阿好娘忍不住低聲問道。

“再觀察觀察,如果沒有感染以及再出血的話,阿好就闖過一關了。”齊悅將針頭刺入阿好的胳膊,一面將酒瓶掛起來臨時用衣物架上說道,“還好她這次傷的不重,不用切除…”

阿好娘卻是看著女兒一臉悲傷,對于齊悅的話根本就不信,昨晚那打開肚子的場景實在是太驚悚了…..再看如今女兒身上的插著的奇怪的管子更是嚇人….

可是這又有什麼辦法?這都是做奴婢的命啊….生前死后都不屬于自己,只是主子的玩物。

雖然說的輕松,齊悅心里一點也不輕松,她學的以及習慣的都是在手術室做手術,身邊各種監護儀器,更有無數抗生素液體等等藥物相助,離開那個環境,她就像剛學會走路的孩子一般忐忑不敢邁步,成功率有多少她真心沒把握。

到了晚上的時候,阿好已經徹底清醒了,前后都是傷,手術切口疼的厲害,趴著不是仰著不是,很是受罪。

阿好娘驚喜的幾乎再次暈過去,不敢相信打開了肚子,人竟然還真能活過來,跑到齊悅跟前叩頭都止不住。

阿如亦是如此,雖然她求了齊悅,但也不過是病急亂投醫,自己心里也沒抱什麼希望,沒想到….

“受罪也比死了強。”阿好娘抹淚說道。

“我的肚子上真的被打開個洞?這個管子就是從我肚子里出來的?”阿好虛弱而又好奇的問,倒是沒多少害怕,只是疼的不住呻吟。

“娘嚇死過去了,什麼也沒看到..”阿好娘說道。

阿如回想當時,臉上也出現懼怕。

“阿如姐姐也害怕了。”阿好虛弱的咧嘴笑,笑引起傷口疼,她又嘶嘶的倒吸涼氣,嚇得阿如和阿好娘忙小心的看。

“是啊,我都沒幫上忙,原本是想幫忙的,沒想到…”阿如帶著幾分慚愧笑道。

“嗯,上一次給你弟弟縫傷口的時候,我也嚇壞了呢。”阿好說道。

“少夫人還給阿如的弟弟治過?”阿好娘驚訝的問道。

阿如看了阿好一眼,阿好也想起來了,她們說好了不告訴別人少夫人會治病的事。

“娘,你可別告訴別人。”她用力的抬手拉住自己的娘急急的說道。

“我知道。”阿好娘笑著拍女兒的手,又看阿如,“娘不是那種亂說話的人。”

“感覺怎麼樣啊?”齊悅從外邊進來笑著問道。

阿好對著她笑。

“看來精神不錯,來,我瞧瞧傷口有沒有淘氣。”齊悅笑道,一面拿過聽診器檢查。

阿好娘在一旁看得更是合不攏嘴,這神態這說話的語氣,還有那奇怪的在女兒身上探來探去的工具,天啊,是從來沒有見過的….真的是..鬼仙啊,她不由腿一軟又跪下來。

齊悅和阿如都扭頭看她,面露不解。

“多謝少夫人..”阿好娘叩頭說道。

“你又來了,不用謝。”齊悅笑道。

兩天的觀察期很順利的通過了,沒有感染沒有再出血也沒有其他並發癥,這丫頭還是命大,齊悅終于松口了氣,坐在院子里的長椅上看著湛藍的天空。

可以回去了吧…

爸,我已經知道你為什麼要我到鄉下醫院了….

爸,我不會再嘻嘻哈哈的不當回事了…

可以回去了吧?

有人輕輕的給她搭上一條薄毯,齊悅睜開眼。

“少夫人,您睡會兒吧,我看著阿好。”阿如忙說道,她的袖子卷的很高,手上濕乎乎的。

阿好傷口疼痛,這里也沒有麻醉藥,齊悅便囑咐大家多和她說話,轉移她的注意力以此緩解疼痛,因此她們三人總有兩人守著阿好。

齊悅搖搖頭。

“我不困,倒是你洗完了就快去睡會兒,這兩天都沒怎麼合眼。”她說道,目光移向院子里,小小的院子架起了好幾根繩子,上面曬滿了白色的衣服做的單子,大大小小。

阿如笑著說我沒事接著進了廚房,將鍋里煮著的那些手術器具端出來。

“少夫人,這些也是放在日頭下曬嗎?”她問道。

齊悅點點頭。

主仆二人正說著話,門外響起腳步聲,以及低低的交談聲。

“什麼人?”阿如放下手里的東西,對著外邊喊道。

外邊安靜了一下。

“阿如姑娘,那個…我們是來看看.有什麼要幫忙的..”一個婦人遲疑說道。

齊悅笑了示意阿如開門,門打開了,外邊站著四五個婆子面色沉沉眼睛滴溜溜轉,為首的正是劉婆子。

“少夫人..”劉婆子看到齊悅忙說道,話沒說完就看到滿院子的曬的東西驚訝的瞪大眼,忘了自己要做什麼,“這,這..怎們這麼多白布…”

“哎呀,該不會已經死了…”

其他的婆子們也驚訝的亂看低聲議論。

“少夫人,這可不行!人死了要即刻抬….”劉婆子立刻喊道,話沒說完眼睛又睜大了,旋即發出一聲驚叫,“鬼啊!”

其他的婆子也隨著她的視線看過去,頓時也都嚇叫著倒退兩步擠在一起瑟瑟發抖。

阿好被自己的娘扶著站在屋門口,因為有傷身子微微佝僂著,面色孱弱,但卻是還活著。

“說讓你起來的!”齊悅嚇直接從椅子上跳起來,“快給我進去,最少半個月不能下床的!真是胡鬧!”

阿好疼的已經渾身打擺子,但還是倔強的要那些婆子們看清自己,才由阿好娘扶著退回去關上了門。

齊悅氣的不行,到底跟過去在門口低聲訓斥她一頓,這才轉身看著那些婆子。

“你們是來做什麼的?”齊悅問道。

“少..少…夫人..怎麼沒死?”劉婆子尚處于震驚中,結結巴巴說道。

“掌嘴!”齊悅豎眉喝道,“你說什麼呢?”

劉婆子這才察覺自己失言,忙連連賠禮。

“這位媽媽,你聽不懂我說的話?”齊悅冷笑問道。

劉婆子一愣,掌嘴…她面帶幾分不甘。

“回少夫人的話,老奴還有夫人那邊的差事,不敢久留,等了了夫人那邊的差事,再來少夫人這邊領罰。”她一咬牙說道,一面站直了身子,看著齊悅。

齊悅並沒有她意料中暴怒,反而緩和了臉色。

“哦,那你們快去吧。”她笑著點頭說道。

這少夫人,脾氣一陣一陣,怎麼總是有點讓人摸不著頭腦…

想好應對之策的婆子們就像點燃的炮仗濕了火一臉郁郁的,矮身施禮退了出去。

“你瞧瞧,都準備好來抬屍體了…”齊悅嘴邊浮現嘲諷的笑,“到底有什麼深仇大恨的,值得如此害人命,這可是人命啊….”

“少夫人,許是誤傷…”阿如遲疑一下說道。

阿好挨的杖刑,致命的卻是身前的踢傷。

“就算是誤會,也是因為有讓人誤會的機會…”齊悅嘆息笑道,“看來,落后就挨打,真是千古不變放之四海皆準的道理啊。”

阿如不解的看著她。

“阿如,你是不是說過,當初老夫人是讓我管家的?”齊悅看著她忽的問道。
作者: night9917019    時間: 2013-8-13 06:30 PM

第三十四章 登堂

阿如一愣,不明白她突然問這個做什麼。

“是..”她答道,面上幾分驚異,“少夫人,您…”

“看來我得去見見你們這位夫人了。”齊悅一拍手,從椅子上站起來說道。

阿如看著她,神情由驚愕到驚喜又到擔憂,噗通跪下了。

“少夫人,您,您不用為了奴婢們…”她伏地哽咽道。

“人善被人欺,馬善被人騎,原本你們這里什麼事什麼人的,我並不在乎也不想摻乎,但總不能就這樣眼睜睜看著跟我的人倒霉,我就是一閉眼走了,心里也有些不安,再說,我也不是單單為了你們,誰不想讓自己過得舒服點,總是這樣,我可過不下去…”齊悅笑道,“來,給我更衣吧。”

庫房這邊相對來說清閑一些,因此在上午其他地方都是最忙的時候,這邊的婆子們卻能聚在一起閑話聊天,也有偷偷躲進屋子里打牌的,在這一片熱鬧中,那個拿著掃帚認真打掃庫房墻角窗戶的婦人就顯得格外扎眼。

“我說馮婆子,這庫房單靠一天三掃的可不行,沒人氣再好的東西也放不住啊…”

“..你那庫房,除了耗子就沒別的活物光顧,別白費力氣了…”

“馮婆子..瘋婆子..”

“看她還能撐幾天,早晚趕走了事。”

其他婆子們不是嘲笑譏諷幾句用于取樂,那馮姓的婦人卻依舊低著頭做自己的,如同什麼也聽不到。

就在大家說的正熱鬧時,見不遠處匆匆走來一人,巷子里背光,婆子們瞇著眼一時看不清。

“馮媽媽在嗎?”那人問道。

走近來,大家也看清了,是個十七八歲的姑娘,穿的是絳紅比甲嫣紅裙,先沒看清面容,單看這穿著是房里的大丫頭的打扮,婆子們都忙忙的站起來。

“姐姐是要找….咦?是..是阿如!”幾個婆子上趕著問好,點頭哈腰一般陡然看清形容便是一驚。

“是。馮媽媽在嗎?”阿如含笑說道,對她們的一驚一乍並不在意,而是向里面看去。

那個婦人依舊孤零零的打掃著,聽到阿如喊了聲,手微微一頓。

“馮媽媽,我來取件首飾。”阿如看到她,高興的說道,一面避開那些婦人們走過來。

那婦人似乎有些不敢相信,轉過身怔怔看著走近的阿如。

“喏,這是少夫人的對牌,少夫人要用那件九尾大鳳釵,我記得是收在這里的。”阿如說道,伸出手,遞過來一個對牌。

馮婦人身子微微顫抖,看到那遞到眼前的朱紫色對牌。

“少夫人。”她猛地抓過對牌,激動的跪地叩頭,“老奴這就給您開庫房!”

且說另一邊,劉媽媽匆匆的離開了秋桐院,徑直就來到榮安院。

“沒死?”蘇媽媽聽了她的話很是驚訝,“怎麼可能?你看清楚了?那晚那大夫不是說沒治了?”

“可不是,先前那幾個都是最多熬個兩三天就….”劉媽媽忙說道,話說一半,被蘇媽媽瞪了一眼,這才發覺自己說的什麼,嚇得一頭汗咬住了舌頭。

“這丫頭身子好福氣大,好了就好了。”蘇媽媽恢復淡然神情說道,“你下去吧。”

劉媽媽應了聲退了出去,才走出門,就見不遠處有人走來,再看周圍的來往的丫鬟婆子們都停下看著那人。

“誰啊?”劉媽媽嘟囔一句,瞇起眼看著來人,能穿著那樣好衣裳的,除了府里的小姐們….

她看著看著終于看清了,猛地拍了下腿,轉身就又跑進院子。

“蘇媽媽,蘇媽媽,了不得了,來了..”她喊道。

蘇媽媽剛掀起正屋的門簾,陡然被她這一嗓子喊得一股火。

“干什麼大呼小叫的,像什麼樣子,夫人在里面呢。”她低聲喝道。

“少夫人來了。”劉媽媽顧不得她的呵斥,忙忙的說道。

蘇媽媽聞言一愣。

“她來了?”她有些意外。

“是,一定是為了那丫頭的事..”劉媽媽低聲說道。

蘇媽媽嗤了聲笑了。

“她?別說有沒有那個心,先說有沒有那個膽子吧,再說,怎麼,丫頭犯了錯,還不能管教了?”她一臉不屑的說道,瞪了那劉媽媽一眼,再看了外邊一眼,就要掀簾子進去,但抬腳卻又停下來,有些不可置信般的轉過身,看向門外。

劉媽媽見她臉色有異,便也跟著看過去,齊悅已經走到院門口了,正邁過門檻,身后跟著丫鬟阿如。

“我來給夫人請安,夫人可在?”齊悅含笑說道。

兩邊站著的丫鬟們都瞪大眼有些失態的看著她。

“少夫人..夫人她…”蘇媽媽最先反應過來,才要說話,就聽內里腳步響動。

兩個丫鬟低著頭走出來,將珠簾分兩邊打起。

“少夫人請。”她們齊聲說道。

齊悅微微停了下腳,看向正堂里出現的在視線里的那個婦人,來這里算下來也快要兩個月了,第一次見到這具身主的婆婆,古代人結婚早,婆婆真年輕的,眼前這婦人不過是三十五六的年紀,這在單位就是和自己在一起玩的同輩人呢,穿著玄色鑲領對襟褂子同色鑲邊馬面裙,挽著元寶如意鬢,插著一直龍爪菊卷須金釵,面色端莊,神態祥和,端坐在椅子不喜不怒看過來。

這也是謝氏三年來第一次見到自己的兒媳婦,自從將她扔進秋桐院,免了一切請安逢年過節祭祀活動,久的都要忘了家里還有這個麼人。

當然,她的心里是絕不會用兒媳婦來稱呼這個女人的。

這個小賤人穿著大紅縷金梅花對襟褂子,隨著走動可以看到那深紫馬面裙上翻起的繁雜花紋,頭上戴著一只九翅金鳳釵,珍珠流蘇在日光下映照的臉龐更加靚麗,精致妝容的臉上是燦爛的有些刺眼的笑,就這樣一步一步而來,兩邊的丫鬟婆子皆是看呆了眼,杵在原地,目光追隨她邁上臺階,站到了屋門口。

“你來了。”謝氏緩緩開口說道,面上沒有絲毫的笑意。

“是,夫人,我來了。”齊悅笑答道,一手拎起裙子邁過高高的門檻,走入堂屋中。
作者: night9917019    時間: 2013-8-13 06:34 PM

第三十五章 開口

少夫人進了榮安院的消息飛也似的傳遍了定西侯府。

得到消息時周姨娘正在描眉,手一抖,那細長的眉竟然折了下。

“是被叫去的,還是自己去的?”她轉頭問道。

“是自己去的,身上穿的也極好,是當年老夫人特意從京城訂購的料子做的那些…”阿金說道,她得到消息趕過去時有點晚了,只看到那一個明媚鮮亮的背影邁進院子。

“我記的,就是在她那八個添箱中的那些吧,讓家里的女人們看的都眼紅的不得了,三小姐還好容易求了針線房留了一角廢料做了一個荷包,跟寶貝似的掛在身上….”周姨娘笑道,神情帶著幾分追憶,“那衣裳料子真是好啊想來那些王妃貴人們穿的也不過如此,竟然讓她的這個乞丐丫頭…”

“不止這個,還讓阿如去老夫人留給她的庫房里取了那只九尾鳳釵呢。”阿金面帶激動的說道。

周姨娘面色驚訝,旋即又笑了。

“她這是要做什麼?”她說道,又轉過身,細細的整理妝容,“見自己的婆婆呢,又不是見世子,弄得跟新媳婦上轎似的,靠著樣子好看,她婆婆可不會就被迷的失魂落魄…”

說道這里,想到什麼。

“世子可在那里?”她問道,眼里都會笑意,“呵,沒想到總算是開竅了,知道不白瞎了自己那一張好相貌,她能拿出手的,也就這個了…”

“世子一大早出門去訪友去了,說是這幾日不回來。”阿金說道。

周姨娘停下手,鏡子里的人兒眼中滿是驚訝。

“那她..”她不解的說道,“是要做什麼?”

三年銷聲匿跡的少夫人突然去見侯夫人,是要做什麼?得到消息的所有人都發出這樣的疑問。

難道真的是為了一個受了罰的丫頭去給夫人告狀要說法了?

齊悅看著一個穿著打扮和阿如一樣的丫鬟捧上茶,便知道這是侯夫人身邊的大丫頭阿鸞,不由多打量一眼,阿鸞察覺,沖她抿嘴一笑。

“少夫人請用茶。”她說道,低著頭退回去。

齊悅點點頭,並沒有吃,看向這邊端坐的謝氏。

自方才進門時那一句話后,謝氏再沒和她說過一句話,此時微微塌著眼,手里轉動著佛珠,似乎入定。

“夫人,養了三年的病,讓夫人您掛念了。”齊悅開口笑道。

謝氏嘴邊浮現一絲嘲諷的笑,微微抬了抬眼皮。

“這麼說,你如今是好了?”她淡淡說道。

“是,所以過來給夫人請安,也讓夫人看看。”齊悅說道。

謝氏便果真轉過臉看她一眼。

“我看過了。”她點點頭說道,“氣色果然不錯。”

“是夫人您照顧的周到。”齊悅笑道。

如果不看表情只聽說話,這將是多麼融融的婆媳對話啊,屋子里的丫鬟們都低下頭。

謝氏端起茶慢慢的吃,屋子里一陣沉默,這是明顯的送客的意思了,屋子里的其他人都明白,只是那位大少夫人不明白。

“..父親可在家呢?前一段過壽的時候也沒親自叩頭…只怕過了病氣給他..”齊悅笑問道。

“在書房作畫呢,沒人敢去打擾。”謝氏簡單說道。

“弟弟妹妹們都好?”齊悅接著問。

謝氏放下茶杯。

“家里都好,你如今才好,沒什麼事的話,還是回去多靜養養吧。”她直接開口下逐客令了。

齊悅依舊含笑,面上沒有絲毫的尷尬惶恐,站起身來。

“多謝母親關心,媳婦病了這麼久,讓母親操勞了,聽說還要兩個妹妹幫著管家,媳婦心里真是慚愧的很,如今我好了,那今后家里的事還是我來接手吧。”她說道。

她說出這句話,別說謝氏了,就連那些努力裝作不存在的丫鬟婆子們都掩不住驚訝的抬頭看她。

“你說什麼?”謝氏挑眉問道,有些失笑,“你要管家?”

“對啊,原本就是老太太當初交予我的事,可我這不爭氣的身子…”齊悅沒有覺得好笑,點點頭說道,“母親該是頤養天年的,卻還替媳婦操勞,如今我好了因此再讓母親如此,實在是媳婦不孝了。”

謝氏盯著她看了一時,笑了。

“好,你既然有這個孝心,我又怎麼不成全你。”她說道。

“多謝母親成全。”齊悅毫不客氣的笑著道謝,學著阿如等人日常的那樣微微施禮,沒有再多說一句話轉身出去。

看著齊悅的身影消失在院子里,屋子里的人才從震驚中恢復過來。

“夫人,這..這..”蘇媽媽低聲說道,“她這是膽子也太大了,這簡直是目無尊長,哪有這樣跟婆婆說話的?”

謝氏倒沒有什麼表情,慢吞吞的又吃茶。

“目無尊長?眼中沒有我這個婆婆,這不是很正常的?”她說道,帶著一絲冷笑,“我如今才明白,自姐姐死了后,那老賊婦明面上說體恤媳婦操勞免了那般諸多的規矩,讓外人看咱們家媳婦在長輩面前沒個晚輩兒的樣子,我當時只想到是那賊婦存心不見我孤立我打壓我,今日看來,卻原來是給她挑的好孫媳婦鋪路呢。”

蘇媽媽頓時默然。

就在請皇命給世子和齊月娘定了親之后,老侯夫人就當著全府人的面將管家權交予準孫媳婦,她們家自來已經習慣了侯夫人不管事,對于這個決定也沒什麼太多的驚訝,再加上那時候老侯夫人身體還很結實,說是孫媳婦當家,少不得是她在背后扶持,跟她自己當家也沒什麼兩樣。

年少的孫媳婦,后有老侯夫人,下有老侯夫人積年培養忠心耿耿的管事娘子們,中有管家權,又無須在婆婆跟前立規矩的陪小心,那麼這個婆婆在家里也就僅僅是婆婆而已。

“可是,夫人,那也只是老侯夫人她自己想的…”蘇媽媽低聲說道,“她想的好是好,只不過,也僅僅是想想而已,如今早已經不是當初了,您何必理她。”

“這樣也好,她要是安安穩穩老老實實的混吃等死,我真上愁。”謝氏笑道,一面站起身來,“成哥兒如今已經二十四了,別的人這個時候兒子都能跑了,偏偏成哥兒被她拖累,有她杵在家里,好人家的姑娘難道來做小嗎?”

蘇媽媽也嘆了口氣,世子一走三年何嘗不是不想面對這親事。

“這老賊婦,死了死了還要惡心我們成哥兒一輩子,我要是讓她如願,我就對不起我那死去的姐姐,就讓青天白日的雷劈死我。”謝氏咬牙說道,神情似悲似怒。

“四小姐,這話說不得。”蘇媽媽聲音有些哽咽,忙伸手拉住她的胳膊,真情流露喊出謝氏的當姑娘時的稱呼,“大小姐心里不知怎麼感激你,你為她們母子做的實在是夠多了....”

謝氏身形微微發抖,慢慢吐出一口氣,讓情緒平復。

“她既然這麼迫不及待的跳出來,那我就讓她如意,讓她身后那些小鬼們如意,人不做事不出錯,做得越多,才會錯的越多,有那老賊婦鋪路又如何,我是她婆婆,說破天也比她大,還真治不了她了!那老賊婦已經死了,難不成還能從地下跳出來給她撐腰壓我?”謝氏笑道。

不知怎的,聽到從地下跳出來這句話,蘇媽媽不自覺的打個寒戰,意識到這一點,她自己也苦笑一下不得不承認,大少夫人那個黃泉路上走一遭的謊言實在是深入人心。

大少夫人親口給候夫人要了管家權的消息自齊悅邁出榮安院那一刻就飛也似的傳開了。

原本都以為是最多是跟大夫人哭一回討個臉面,沒想到人家竟然直接開口要管家!這可不是去要臉面了,而是去打大夫人的臉面了!

“她還真敢啊?”周姨娘笑道,待打聽消息的小丫頭氣喘吁吁的說了這消息,一直來回踱步的她終于坐了下來,“是夫人院里的人說的?”

“哪能啊,夫人院里都沒人出來,是少夫人身邊的阿如姐姐說的,她還去通知各位管事娘子,說什麼明日要來少夫人這里..開..開會..”小丫頭說道。

周姨娘和阿金對視一眼。

“來真的啊?”周姨娘笑意更濃了。

“姨奶奶,您看…”阿金忍不住開口。

“等著吧,既然少夫人管家,少不得有什麼要吩咐的,有吩咐了,咱們就聽著。”周姨娘截斷她的話,說道。

意思就是等著少夫人來找她,而她絕不會主動去接近少夫人。

“那些管事娘子們都是夫人的人,一個個都不好惹的,您看要不要去提點一下少夫人,她畢竟三年沒和家里人打過交道…”

“阿金,雖然不知道少夫人是那根筋出了錯突然跳出來鬧這一出,但在別人看來,這都是因為背后有人挑唆,你說,大家會認為這個挑唆的人是誰?”周姨娘淡淡說道。

少夫人今天的一切都是老侯夫人給的,肯幫她的自然是老侯夫人的人,那麼這個老侯夫人的人府里便只有老侯夫人的娘家侄女,周姨娘了。

“她幫不幫我的我不在乎,只是,別累害到我…”周姨娘淡淡說道,一面抬手看新染的指甲,“我都熬了這麼久,可是不容易啊。”

說這話抬眼皮看了阿金一眼。

“我知道你是個好丫頭,時時刻刻記著老夫人當初的交待,只是…”她慢慢吐口氣,“人總要向前看,不能一條道走到黑不是..”

阿金明白她的警告,忙點頭應聲是,低下頭不再言語。
作者: night9917019    時間: 2013-8-13 06:36 PM

第三十七章 接手

第二天一大早,一向冷清的連灑掃婆子丫頭都不見的秋桐院附近路上便出現很多人。

“你猜會來幾個?”

“不超過十個..”

“哎呦,我才押了四個..”

婆子們聚在一起嘰嘰喳喳說笑,一面關注著秋桐院這邊。

“瞧,蘇媽媽竟是第一個來了..”

“要說來也是應該的,本來嘛,當初老侯夫人就是讓少夫人管家的…”

“那是當初嘛,現如今哼哼..”

這種當家人對峙的場面可是第一次見,當初老侯夫人一支獨大,后來侯夫人又一支獨大,雖然最初周姨娘咄咄逼人躍躍欲試,但到底是身份地位在那里翻不起大風浪,但現在不同了,少夫人要依據有依據,要資格有資格,這一場戲也許真的能唱起來,但是考慮到大少夫人的出身來歷,最關鍵的是世子對著個媳婦三年不聞不問的態度,大家心里又篤定這場戲唱不了幾天就會落幕,一時間賭注變幻不定。

外邊關注的人緊張又帶著幾分刺激,秋桐院里的人也好不到哪里去。

“到底用哪根頭釵?”阿如焦躁不安的說道。

在她面前依次排開滿滿的各色首飾。

“我剛才選的那只金鏈墜呢?”阿如伸手亂翻口中喊道。

齊悅正對著鏡子整理衣裳,這是一件連枝牡丹刺繡褙子,秀的極其精美,讓她看的嘖嘖稱贊,再次感嘆這老侯夫人對這個齊月娘真是打心眼里好啊,聽見這邊阿如的慌亂,便笑著走過來。

“看這里看這里。”她笑道,一面伸手指著自己的頭。

阿如這才看到齊悅頭上帶著的鳳翅金鏈墜,帶著幾分羞愧笑了。

“我真是沒用了,都沒好意思說也是老夫人屋里出來的,如今竟然上不得臺面,見不得陣仗…”她低頭說道。

“我都不怕呢,你慌什麼,也可見關心則亂。”齊悅笑道,一面透過窗戶往外看。

秋桐院的大門已經大開了。

窗戶邊陡然浮現阿好,嚇了齊悅一跳。

“你怎麼又出來了!你還動過手術,那可是傷元氣的,快回去。”齊悅瞪眼說道。

“我沒用,除了給少夫人您添亂,什麼也幫不上,這麼個關鍵時候我還不能梳頭。”阿好哭道。

齊悅哭笑不得,忙和阿如出去。

“你這是嫌棄我梳頭不好了?”阿如說道,伸手扶住她,“你怎麼不聽話,你聽話就是對少夫人幫最大的忙了。”

不說這個還好,阿好立刻想到這一切都是因為自己自作主張被人騙走惹出的事端,哭聲更大了。

“少夫人要不是為了給我出氣,怎麼會去招惹夫人..”她哭道。

阿如又是氣又是好笑的輕輕打她的頭。

“美得你,還為了給你出氣。”她說道。

“這是怎麼了?”蘇媽媽的聲音在外邊響起,三人忙看過去,見她正邁步進來,身后跟著幾個婦人。

“沒受過罪,又屁股疼哭呢。”齊悅笑道。

其實一進門,大家的視線便不自覺地落在阿好身上,這個在所有人眼里注定做鬼的姑娘,此時好好的站在眼前,面色有些虛弱,身形也有些佝僂,但卻是鮮活的,並不帶一絲死氣。

這怎麼可能…或者說,這秋桐院里真有鬼神相助?

“媽媽們來了。”阿好抹著淚說道,“我先進去了。”

蘇媽媽等人回過神忙笑著應聲,似乎更是為了進一步印證她們的看法,阿好竟不用攙扶,歪歪扭扭的自己扶著墻走。

齊悅和阿如忙上前扶著她,不容再掙扎的由阿如攙著進了屋子。

“蘇媽媽,都來全了嗎?”齊悅這才笑道,打斷了婆子們望著阿好的出神。

“這個..”蘇媽媽回頭看了眼,“有幾個手里還有些活沒完,耽誤了還沒來。”

齊悅哦了聲,阿如從屋子里搬了椅子出來。

“那沒事,咱們就等等吧。”她坐下來笑道。

蘇媽媽等人愣了下。

“少夫人不知,這幾個婆子也不是打緊的,再說還有蘇媽媽,有什麼交待的說給蘇媽媽聽,斷然不會誤少夫人的事…”便有個婆子笑著說道。

齊悅就笑了。

“是,其實今日也沒什麼打緊的事,因我多年沒出門,又因為病呢忘了點事,瞧著媽媽們都面生的很,所以叫來,大家互相認認,免得到時候誰也不認得誰,鬧了誤會就不好了。”她說道。

蘇媽媽等人便笑著紛紛說怎麼會,怎麼會認不得少夫人。

“那就有勞蘇媽媽以及各位媽媽,告訴那些沒來的人,以后要認得我這個對牌就是了。”齊悅說道,一面伸手。

一旁侍立的阿如立刻將手里的對牌亮給大家看。

蘇媽媽等人響起參差不齊的應聲,齊悅也不以為意,一面讓這幾人做了自我介紹,聽她們分別管什麼的,又讓蘇媽媽拿來人口冊便讓其他人都散了。

“還當什麼厲害呢。”大家出了門紛紛低聲笑道,“就說嘛,年紀輕輕的能懂什麼,早知道也不來了,白起了個大早。”

這邊蘇媽媽留下來,等人送來人口冊子。

“..少夫人是還住在這個院子里,還是…”蘇媽媽問道。

少夫人要和少爺住一起嗎?齊悅的手頓了下,這個,前后迎敵是有點不利,先對付這個再說吧…..

“不了,我才好,又剛接家事,忙忙亂亂的,世子好容易才回家,不好擾了他的清凈,等過了這一段安定下來再換地方吧。”齊悅笑道。

再過一段,說不定她就能回去了,她心里打算的是這個,露出笑臉。

果然還是不敢去招惹世子,也就敢在夫人面前用曾經的老侯夫人的令來鬧一鬧,去世子跟前,就憑世子的脾氣,一腳踹出來她…

躲是躲一時安穩,但別忘了你能當家理事是因為是少夫人,所謂少夫人,依仗的還不是世子,一個妻子得不到丈夫的喜愛,甚至連看都不看你一眼,一天半天的好說,天長日久的誰還會把你當個人看?

看來是鬧不了幾天的,等鬧完這幾天,也就是你這個大少夫人滾蛋的時候了,蘇媽媽臉上也露出笑容。

雙方各有滿意設想,對視一眼笑容滿滿,氣氛頓時活絡起來。

“別的先不說,先往我這里配幾個丫頭婆子來。”齊悅說道。

蘇媽媽笑著應聲。

“少夫人這里該有四個二等的丫頭,如今只有阿好一個,還以添三個,您看是把從前那幾個都叫回來?”蘇媽媽問道。

“那怎麼成?別人的都用著順手了呢,哪有奪人手腳的道理。”齊悅搖頭說道,看著蘇媽媽有些不滿意。

蘇媽媽忙應聲是,又說老奴糊涂了。

“那就從小的里面選幾個,老奴選好了讓少夫人定奪。”她說道。

齊悅點點頭。

“今日就到這里吧,我先理順一下。”她說道。

蘇媽媽應聲退出去了。

要提拔三個二等丫頭的消息讓滿府的人都激動起來,畢竟二等丫頭的地位也好月錢也好,那都是高了一大截的,這機會也不是年年都有的,但當聽到是給大少夫人選的時候,所有人又都避之不及了,聽說得知自己家女兒在名冊上時,家長們還偷偷的給蘇媽媽送禮,求的是將女兒的名字消去,以前為了晉升打破頭托門子扒窗戶送錢送禮無所不用的,沒想到竟然有一天為了不晉升也做出這些事來,一時間成了定西侯府茶余飯后的笑談,當然,這種笑談自然沒人阻止,反而很樂意讓它傳遍。

聽說最近府里流行的一句埋汰人的話便是你被選去當二等丫頭呢。
作者: night9917019    時間: 2013-8-13 06:39 PM

第三十七章 手下

這話傳到秋桐院,阿如氣的渾身哆嗦。

“她們,她們這是太過分了。”她說道。

齊悅坐在臨窗的大炕上繼續翻看那人口冊子,桌子上還放了好些紙,她不時提筆在上面寫幾個字。

“…這個蔡三婆子是管針線的,她女兒鐘兒認了誰當干親?”她問道,卻是沒聽到阿如的話。

“…那幾個小丫頭說,是認了管廚房的董娘子當干娘。”阿如答道,看著齊悅點點頭,提筆又寫了幾個字。

“少夫人,你看著人口冊子看了這幾天了,這能看出什麼?”阿如忍不住問道。

齊悅合上冊子,放下筆伸個懶腰。

“一個單位嘛,不就是人事財務兩件要緊的,這其中人事又最重要,看花名冊當然是第一要事,能看出的事多了。”她笑道。

阿如哦了聲。

“那選丫頭的事,肯定是這些婆子們在后嚼念的,不如讓我出去走走,那些老姐妹們找一找,總比讓她們這些埋汰的好..”她說道。

“不用,那成什麼了?我這當家理事的,連個新班子隊伍都拉不起來,笑死個人吶。”齊悅搖頭笑道,說這話往外邊看了眼,“這不是來了。”

阿如忙看去,果然見蘇媽媽帶著幾個丫頭進來了。

“少夫人,人選好了,你來瞧瞧,定奪下留下那幾個。”她邁進來笑道,招呼身后丫頭在臺階下一字排好。

阿如站在門口先看了眼,見這十個丫頭高高矮矮胖胖瘦瘦,長得也多是粗傻的,再不然就是一瞧就妖嬈不安分的,心里就憋了火,以往這等貨色根本就第一輪就過不去,還能站到眼前備選!

沒了老夫人竟然步步艱難到如此…阿如神情黯然,老夫人您去的太早了,丟下少夫人一個人太年輕了…..。

齊悅倒高高興興的說著我來瞧瞧站過來,目光逐一掃過這些丫頭,見有的肆無忌憚打量自己,有的害羞低著頭不敢看人。

“先做個自我介紹吧,我聽聽。”齊悅笑道,“就說自己叫什麼多大了擅長些什麼,原先在哪里當差的就行了。”

丫頭們一番縮手縮腳之后便都說了,有說的詞不達意有說的聲如蚊蠅有的干脆就沒聽明白齊悅要她們說的什麼,寒磣的只讓蘇媽媽都有些不忍聽。

齊悅含笑從頭到尾的聽完了,沒有露出絲毫不悅,然后指了其中三個聲音最亮說的最利索的人留下了,就有那個長得妖嬈的。

這一下出乎大家意料,就連那個丫頭本人都很意外,她一向自詡貌美,一直想著能在侯爺跟前當差,只是侯爺跟前美人太多了沒她機會,又想在幾個少爺跟前,卻每次管事娘子選人時第一關就被刷下來,反而那些長得不如自己的都選上了,可見是天妒紅顏人作怪,這一次她沒想來,是遭了人暗算才被蘇媽媽拎來的,只當還是白受一回侮辱,沒想到竟然被選上了,可見少夫人一定是看中她的美貌,要用來籠絡世子的。

“少夫人。”那丫頭噗通就跪下了,媚眼閃閃的,“奴婢一定伺候好您和世子…”

此話一出,齊悅蘇媽媽阿如皆是一臉黑線。

不僅不安分,還是個傻的……

一個大丫頭阿如,四個二等丫頭,定西侯府中大婦身邊的規格算是配齊了,雖然四個二等丫頭一個病著三個歪歪扭扭的新手,但至少拉出去面子上是可以了。

“余下的八個三等丫頭,十個四等丫頭,直接從府里撥過來。”阿如拿著名冊子說道。

齊悅點點頭,不到天黑,余下的丫頭使喚婆子們也找齊了。

只不過看著站在院子里的那些人,阿如怎麼看都不那麼順眼,齊悅倒是依舊高興的很,興致勃勃的搬了椅子來講話,如果不是阿如再三打眼色,說不定晚上秋桐院還要來個大聚餐呢。

手下配齊了,第二日蘇媽媽帶領著的管事娘子們也都按時過來了,只不過依舊沒齊,今日這個沒來,明日那個沒來,甚至有些則一直沒來,齊悅只是點點頭笑著並沒有說什麼,每日讓這些管事婆子們來也沒別的事,就是讓每個人說說今天有什麼事要做,打算怎麼做,第二日的時候再讓說說做的怎麼樣,好了誇兩句,不好了也只是讓再做去,這等不痛不癢耽誤工夫的事,漸漸的來的人更少了。

連鵲枝等人都看不下去了,齊悅卻依舊沒事人。

“這也沒什麼可愁的啊,府里什麼都有定制,有管事娘子,你別總把自己緊張的舒不開臉。”她笑著打趣阿如。

“對呀對呀,姐姐,少夫人肯定沒問題,這不是都挺好的嘛。”阿好也說道。

阿好已經能下床活動了,只是做不得重活,也不敢劇烈活動,按照齊悅的囑咐完全被當做小姐養起來,每天被抬到院子里曬太陽呼吸新鮮空氣什麼的,好湯好水的喂著。

“你可給我爭氣點,閻王殿上把你拉回來的,多有面子。”齊悅笑道。

這話讓本來愧疚自責覺得無用而哭的阿好又噗嗤笑了。

“聽少夫人的話。”阿如看著她只是說道。

當初就是因為不聽少夫人的話,才惹來這場禍事,阿好點點頭,乖乖的聽話。

阿好歇了起來,原本該她作為第一位的二等丫頭做的事都由鵲枝來做了,鵲枝成了齊悅對外發號施令的人,阿好因為病退居其次倒也可以理解,阿如如今也清閑的很。

“姐姐,會不會覺得少夫人不喜歡咱們了?咱們也幫不上忙,反而不如新來的鵲枝…”阿好偷偷的問阿如。

阿如坐在院子里的小凳子上做針線,一面陪著躺在搖椅上的阿好,屋子里有齊悅和鵲枝籃兒說話的聲音傳出來。

“怎麼會。”她笑道,看了眼屋內,“少夫人,這是要把你我摘出來…”

“摘出來?”阿好歪著頭看著她。

“你和我是老夫人留給少夫人最后的兩個人了,在大家眼里,我們和少夫人是一體的,少夫人的身份擺在那里,別人不好動她,有什麼事便只能沖我們兩個來…”阿如看著阿好病后失血蒼白的小臉,低聲說道,一面伸手扶著她坐起來,幫她換換體位。

阿好卻是剛坐起來就針扎一般又側身躺下。

“還是屁股痛..”她苦著臉說道,“原來挨板子是這樣受罪的,我以前在老夫人跟前時動不動就打小丫頭們的板子,真是太可恨了,以后再也不了。”

阿如被她說笑起來。

“如今少夫人找了這麼多丫頭,什麼事都讓她們去做,漸漸的大家都會將視線落在她們身上,這是少夫人煞費苦心為了我們,等將來少夫人走了,我們也可以落得安全…”她接著說道。

阿好驚訝的瞪眼。

“少夫人走了?”她忍不住拔高聲音,“少夫人走哪里去?”

阿如嚇得忙拉她,知道自己失言了眼中也是不安。

“我?”齊悅走出來,正好聽到阿好的話,笑著答道,“我去趟庫房,你們看家別淘氣。”。

阿好哦了聲,阿如也忙站起來,見鵲枝和籃兒在齊悅身后后緊緊跟著去了。

“阿如姐你方才說..”阿好接著問道。

“我方才沒說什麼。”阿如打斷她的話,不肯再讓她繼續這個話題,正說著話,門外有小丫頭跑來。

“阿如姐姐,門上有你兄弟找你。”那丫頭說道。

阿如高興的放下手里的活忙忙的走出去,見她的兄弟並沒有像往常那樣蹲在門口墻角下,而是被讓進了門房里,看來少夫人這段日子的行動還是拉了不上人氣,捎帶著她們雞犬升天,阿如有些說不上是高興還是難過。

“我也沒別的事,就是來告訴姐姐一句,我在街上鄭四鐵匠鋪子當學徒,日后不去街上當人力,姐姐好放心。”阿如的兄弟說道。

阿如聽了自然是歡喜的很,又將這個月領到的月錢塞給他,他百般推脫不要。

“我將來賺了錢就接姐姐出來。”元寶說道。

阿如笑著瞪了他一眼。

“別胡說。”她說道,又細心的囑咐他好幾句才催著他回去,一直站著門口看著元寶的身影消息在拐角才進去。

元寶出了巷子並沒有回家,而是徑直來到街上往鐵匠鋪走去,剛走到街口,就聽見一陣熱鬧的喧鬧。

“讓開,讓開。”

兩匹馬並行疾馳,街上如同開了的水沸騰起來,孩子哭大人喊亂成一團。

兩匹馬之后是一輛疾馳的馬車,車夫將皮鞭甩的催命一般,一路疾馳所過之處一片狼藉。

“趕著投胎呢。”元寶從地上站起來,一面拍打身上的土一面擠出人群嘀咕著走了。

塵土飛揚過后,才有人看到,伴著馬車的痕跡地上留下的是一溜血跡,長長的沿著馬車離開的方向蔓延而去。

千金堂,不敢說是永慶府最好的醫館,但卻敢說是治療跌撲損傷最好的醫館,醫館的主人劉普成出身杏林世家,祖上還曾做過太醫,他本人更是一手的好醫術,手下學徒甚多,但今日這兩個傷者抬進來,還是讓千金堂手忙腳亂,更有那幾位隨著傷者來的大爺們一個個兇神惡煞,直接將還在堂內看病的人趕走了。

更不巧的是,劉普成沒在回鄉祭祖去了。

傷者躺在門板上被抬進來時已經陷入昏迷,身上都血肉模糊,血從進門到現在染了一地,那些膽小的年輕學徒嚇得都不敢靠前。
作者: night9917019    時間: 2013-8-13 06:41 PM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3-8-17 01:11 PM 編輯

第三十八章 嘗試

這土匪打架也沒這麼慘過,再看這些人穿著打扮也不像土匪,反而一個個衣著華貴頭戴金冠的。

看著滿屋子的大夫輪番上陣,卻始終止不住血,嘰嘰喳喳嚷著說流這麼多血救不得了,送傷者的來人中一個大漢大吼一聲,一腳踢碎了條凳,嚇得滿屋子安靜。

“劉大夫已經去接了,你們這些難道都是廢物,救不得命,難道連血都止不住嗎?”大漢吼道。

這位爺如同黑塔一般,腰里還掛著刀,嚇得眾位學徒大夫們抖了三抖。

“這..這委實..委實傷口太大…撒上去的藥根本就沒用啊。”大弟子硬著頭皮說道,“等師父回來或可。”

“你們這些廢物!”黑大漢喝道,又一腳踢碎了一跳條凳。

滿堂的學徒們噤聲縮頭。

“先包上,多包點所有的藥都撒上..”大弟子只得催著其他人忙忙說道。

滿屋子人忙的團團轉。

“縫起來就好了嘛。”

身后忽的響起低低的聲音,這讓急的一頭汗的大弟子很是惱火。

“誰在這里添亂呢!”他回頭低聲喝道。

身后不添亂的學徒們嗖的讓開了,露出最后站著的一個年輕學徒。

那學徒正和另一個低聲說話,陡然被晾在人前,不由嚇了一跳。

“胡三!誰讓你進來的?回后院去!”大弟子看到此人沒聲好氣喝道。

這個被喚做胡三的年輕人,正是那位給阿如兄弟診治過的胡大夫。

此時被這大弟子呵斥,再看滿屋子鄙視的眼神,他心里不由冒火氣。

想來他也是杏林世家出身,只不過名氣不大,爹又死得早,自己也沒得到真傳,但祖業不能丟,于是好容易走了門路進來這千金堂,想要當這個學徒,學好醫術重振家風,結果來了三年了,連靠近劉普成的機會都沒,更別提學醫術了,還要被這些學徒們呼來喝去。

你們有什麼本事啊,還不是不會診治這樣的傷,還不如小爺我見多識廣!

“我知道怎麼治。”胡三頭皮一熱喊道。

大堂里頓時一片安靜。

喊出這話胡三就慌了,再看所有視線都落在自己身上,更是心跳的厲害。

“滾下去。”大弟子瞪眼喝道。

滿堂又恢復熱鬧,大家各自忙去,胡三被晾在原地,他自己忍不住也松了口氣。

“說你們見識少,還不信..”他滿臉自我慶幸,但又想挽回點面子,嘀咕一句轉身就走。

剛抬腳就聽身后呔的一聲大喝。

“那個家伙,給我過來治!”

這聲音嚇得胡三腿一軟就要坐在地上。

“大爺,這個是我們這里的雜工…日常也就是揀藥什麼的..根本就不會治病的…”大弟子忙向那人解釋,雖然胡三很讓人討厭,但畢竟掛著千金堂的名字,萬一出點事,倒霉的還是千金堂。

“你們難道就不是雜工了?照樣治不得,反正都是廢物!”大漢喝道,大手一伸,便有兩個跨刀冷面侍從幾步過來,將已經腿軟的胡三拎過來,一把摁在傷者跟前。

“快給我治!”大漢喝道。

胡三此時是欲哭無淚,臉兒慘白。

“我,我…”他結結巴巴的,不知道如果說自己不會治會不會被這大漢直接一巴掌打飛腦袋?

“我治。”他一咬牙喊道,將顫成一片的手往外一伸,“拿水來!”

其他人根本沒料到他真說出這句話,一時間都嚇傻了。

“師兄,完蛋了,胡三是被嚇得失心瘋了…”有人對大弟子耳語道。

胡三喊的太有氣勢了,旁邊一個學徒也被嚇呆了,怔怔就果真端了水給他。

胡三抖著手瞪著眼想著那日所見的場景,一咬牙扯下包裹傷口的布條,動作過于笨拙讓傷者發出痛聲,大漢的眉頭跳了跳,強忍住了。

“我..我現在要給他..他清..清那個傷口…”胡三看著展露在眼前血肉模糊的傷口,哆嗦著說道,一面說著一面伸手按住傷口將水唰的倒上去。

傷者因著突然的刺激打了哆嗦,血和水在地上沖散開。

“你..”大漢站起來,瞪著胡三,咬了咬牙還是忍下了。

胡三邁出第一步,接下來就膽子大了些,要了更多的水,沖洗傷口,甚至在傷者嗷嗷叫痛的時候,還敢說幾句話。

“..這..感染了…那個..細胞..什麼的..得沖洗干凈..要不然嗯..好不了..忍忍啊,當日那個十四五歲的半大孩子都忍的住,你這麼個大人可不能比不過一個孩子…”

那傷者在劇痛下意識清醒,聽到他含糊不清的嘮叨,一咬牙果真生生忍住了。

黑臉大漢等幾人慢慢放松肌肉,發出嘎巴嘎巴的聲音,讓周圍的其他學徒都嚇得臉色慘白。

“好了..”胡三滿頭大汗的終于沖洗完了,雖然血還在冒出來,但至少傷口處不那麼狼藉了,“拿針線來..”

他又一伸手說道。

學徒們你看我我看你。

“什麼針線?”大弟子黑著臉問道。

“咱們這里肯定沒有那樣的…那..那就拿縫衣服的..反正都是縫..”胡三嘟囔一句,抬頭說道。

所有人都啊了一聲,你看我我看你。

“胡三,你自己尋死的,別怪我不講情面,待會兒出了事,你就從我千金堂滾出去。”大弟子低聲說道。

胡三面色抖了抖,咽了口吐沫。

“給他拿!”黑臉大漢喝道。

他的話管用,立刻有人飛也似的拿去了。

胡三接過針,針上還體貼的被穿上了線….

所有人都瞪眼看著胡三,然后見他抖了又抖,慢慢的將針刺向那傷者的胳膊….

嗷的一聲慘叫頓時響起,緊接著就是又一聲慘叫,還有吧嗒一聲人和地面相撞的聲音。

原本剛才還在傷者跟前的胡三已經被拍飛,跌落在屋角,撞到桌子上,趴在地上翻著白眼。

“你媽了個逼的,敢耍老子玩!”黑臉大漢罵道,一面將拳頭握的嘎吱響。

所有人都嚇得半句話不敢說,那個去拿針線的學徒只怕遭了牽連,噗通就跪下叩頭求饒了。

“我,我真的見過人這樣治..”胡三趴在地上看著似乎還要過來打自己的大漢,嚇得鼻涕都出來了,顫聲喊道,“就在..就在街上…那個人好好的….”

“你個小兔崽子…”黑臉大漢根本就不聽他的,邁步上前一把提起,大拳頭就要招呼。

所有人都閉上眼不忍睹。

“老馬,慢著。”一個低沉的男聲忽的響起,聽在胡三耳內無疑是天籟。

胡三睜開眼,見自門外又邁進一個男子,背對著光線也看不清模樣,但見身形挺拔如蒼松。

“果真有人是這樣被治好的?”他站在門口,一手將馬鞭子在手里摔啊摔,一面問道。

“是,是,大爺,果真是,那人原本也是胳膊被砍了流血止不住,是那大夫用針縫起來就好了,當時就能下床了,三天就沒事了,如今如今還在鄭四鐵匠鋪子掄鐵錘呢。”胡三大聲說道,只怕慢了一步就被大拳頭砸碎了腦袋。

“將那人帶來我瞧瞧。”剛進門的男子說道,一面大步進來。

身后有人應聲去了。

元寶被帶進千金堂時,還處于驚嚇中,待看到堂內的情景更是臉色慘白。

“你們..你們抓我做什麼?我沒有沒有打架..”他梗著脖子喊道。

只當是街上人力搶活又打起來了,自己被殃及池魚了。

“你的胳膊讓我瞧瞧。”屋子靠里的一角有人說道。

元寶尋聲看去,見那邊坐著一個,站著兩個人,烏漆麻黑的一時也看不清樣子。

他還沒說話,旁邊押解他過來的男人就一把按住他,撕爛兩下兩邊的胳膊袖子都被扯下來,露出瘦瘦的胳膊。

“右邊那個..”胡三弱弱的聲音被掩蓋了。

“我瞧瞧..”黑臉大漢幾步邁過來,一把揪住元寶到門邊光亮處。

“你們干什麼?”元寶大喊大叫道。

光亮處可以看到元寶的胳膊上有一條明顯的疤痕彎彎曲曲如同蛇一般,與那些自我愈合的傷口完全不同,上面清晰的可見縫針的陣腳。

“這果真是縫起來了?”黑臉大漢驚訝的喊道。

元寶忽的明白他們這是要做什麼了,扭頭向室內看去,果然見胡三。

“小兄弟,這是哪個大夫治好的?”黑臉大漢有些激動的問道。

元寶只是閉著嘴不說話,小小年紀的臉上滿是倔強。

當初姐姐曾經囑咐過他,千萬不能告訴別人給他治傷人的身份。

“還不說?”黑臉大漢有些意外,“這有什麼好瞞的?莫非是什麼見不得人的人?”

元寶只是不言語,任憑他抓著胳膊越來越用力。

“是,是侯府的大夫。”胡三在一旁說道。

元寶惡狠狠的瞪他。

“小兄弟,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你看這個傷者,可不能再耽誤了..”胡三迎著他的目光急道。

“哦?”堂內坐著的那個男人站起來,聲音有些好奇,“侯府的大夫?哪個侯府?可是這永慶府的侯府?”

元寶只是不說話,干脆低下頭。

“你這混小子!”黑臉大漢一巴掌打過去,“信不信老子一刀劈了你。”

元寶栽倒在地上,抬起頭擦去嘴角的血,看著黑臉大漢作勢拔出的刀,依舊緊閉嘴巴。

“三慶,咱們家什麼時候養著大夫了?”那男人一步一步走出來,一面問道。

“回世子,並沒有。”屋里的站著的一個侍從低聲答道,“要不讓小的回去問問?”

那男人已經一步步走到屋門口,元寶抬著頭,看清了他的模樣。

這是個二十四五歲的男子,皮膚微黑,濃眉大眼,炯炯有神,鼻梁高挺,薄唇鈍頜,眉宇間帶著富貴天成的威嚴。

世子?元寶心里閃過這個念頭,面上有些驚訝,他還沒來及再想什麼,就見這男子薄唇微翹,露出一絲笑意。

“不用,既然這個孩子這般嚇也不敢說,必定是瞞著人的,你去問,也問不出來,何必浪費那功夫..”他說道,一面伸手扶住黑臉大漢的刀柄,“不如,再治一次來得快…”

他的話音一落,元寶就聽嗆啷一聲,旋即面前刀光閃過,一陣劇痛瞬時傳遍全身。

元寶慘叫一聲抱著胳膊跌滾在地上。

看著那拿著刀依舊微笑的男子,滿堂的人只覺得頭皮發麻,胡三更是噗通一聲坐在地上。

這下麻煩大了…
作者: night9917019    時間: 2013-8-13 06:46 PM

第三十九章 狹路

阿如原本是不想讓齊悅跟著來的,但得到消息出門的時侯與從庫房回來的齊悅正好撞見,阿如本想撒個謊,但她那腫眼的樣子只能哄過一個瞎子,齊悅可不是瞎子,而且還是一個比她大將近十歲的“老人”,對她來說小姑娘的心事都寫在臉上呢。

三言兩語就問出來了,聽說是自己來這里后的第一個病人又受了傷,齊悅說什麼也要跟著去。

“要是舊傷再創,會很不好治,上次那樣的小傷那個家伙都說不能治,我不去,你們怎麼辦?”齊悅利索的打發了屋子里的其他丫頭,讓阿如伺候換衣裳,“你們兩個半大孩子,爹娘也沒有,我不去看著不放心。”

明明年紀差不多,而且以前的時候總是黏著阿如,就像是牽著大人衣角的孩子一般,怎麼少夫人如今一下變了,倒是把她們當孩子…

阿好私下底跟阿如笑過好幾回,阿如能說什麼,眼前這個少夫人已經不是那個少夫人的話,她只能一個人埋在心里,那次救阿好兩人都說破了,但之后誰也沒有再提這件事,好像從來都沒有發生過。

畢竟這話實在是沒法提。

阿如還在糾結間,齊悅已經換了簡單的衣裳,讓阿如拿著醫藥箱,經過上一次跟阿好做手術,那些手術單手術巾,甚至阿如這段時間清閑還按照齊悅畫的樣子做出了一件手術服,這些東西今天自然派上用場。

“不用再去借你鄰居家的衣服了。”齊悅笑道。

“少夫人和阿如姐姐做什麼去啊?”站在廊下的鵲枝看著齊悅和阿如走出去,忍不住問道。

“少夫人的事,她不吩咐,做奴婢怎好過問。”阿好說道。

鵲枝知道她這是嫌棄自己多事了,笑了笑沒有再說這個。

“阿好姐姐,聽說你梳的好頭,教教我唄。”她笑著轉移了話題。

這邊阿如和齊悅出了門,便見到墻角蹲著個婦人,見阿如出來她面上松了口氣。

“快瞧瞧去,就在千金堂呢,那些大夫都救不得。”婦人一臉煞白的說道。

這是鄰居家的大嫂子,日常多托她照顧弟弟,阿如拉著她又哭又道謝。

“我以為他真的去鐵匠鋪子,沒想到是騙我,原來還和那些人混一起…”她哭道。

“年輕人叛逆期嘛,沒事沒事,先別說這個,快,救人要緊。”齊悅在一旁說道。

“是啊,大姐兒也別急,慢慢教。”婦人也不知道元寶是怎麼受傷的,人跑來說她就慌得去看了,然后急忙忙的過來尋阿如。

那婦人說著話就帶路,阿如和齊悅跟著,走出巷子一拐彎,便來到街上。

齊悅陡然僵住了身子。

街市的喧囂場面熱騰騰的帶著新鮮的氣息撲面而來,這絕不是那些仿古明清街上能體會到的感覺,這里的一切都是真實的,真實的讓人渾身起雞皮疙瘩。

“…上好的…”

“…瞧一瞧看一看…”

“聽說瑞祥齋來了新料子…”

“..小娘子…”

叫賣聲討價還價聲說笑聲混雜在一起湊出鬧市歡歌,叮叮當當的是鐵匠鋪子,爆發出一陣陣叫好的則是茶寮里獻給瞎眼的說書先生。

齊悅只覺得自己的身子都不是自己的,她跟著阿如穿行這其中,滿腦子都是嗡嗡響,目不暇接的看著擦身而過的行人,古色古香的店鋪。

這是真正的古代街市啊,看看這地面,這深深的車碾痕跡,可不是后世被圍觀的古跡文物,而是實實在在的踩在腳下….

齊悅只覺得一句話可以形容自己的感受,那就是一萬頭那啥在心里狂奔…..

姐來到古代了,真正的古代,這腳下踩是千年前的土地…..

這感覺…..真是沖擊的人汗毛倒豎。

“就是這里。”

也不知道走了多遠,聽到那婦人喊了聲,齊悅才從神游中回過神,抬手擦了下額頭臉上密密的汗,見自己站在一個店鋪前。

如同一路行來所見的那些店鋪一般,古色古香..呸呸..這時候要是見個歐洲風的才是見鬼了,齊悅自己忍不住咧嘴笑了。

她抬起頭目光落在門匾上。

千金堂。

阿如和那婦人已經奔進去了,屋內傳出阿如的哭聲,她忙收起視線邁進去。

堂內有很多人,或站著或坐著以及躺著的,但氣氛卻很安靜,除了傷者持續不斷的呻吟。

齊悅顧不得看一下這古代的醫院,也沒看屋子里都是什麼人,反正在她眼里就是一群古人,看了也不認識,直奔阿如而去,一看元寶果然胳膊上受了傷,不過還好,是另一條胳膊。

阿如又是難過又是氣,一邊哭一邊數落元寶,無非是怎麼又去打架之類的話。

“我沒事,姐你別管我,走啊走啊快走啊。”元寶掙扎要起身,一面大聲的喊。

但很快站在旁邊的兩人就伸手將他按住,瘦弱的元寶在這兩人的手下如同小雞崽子一般半點動不得,連聲音也喊不出來了。

“別動,小心血流的更快。”他們低聲說道。

阿如沒有懷疑,反而感激的看了眼他們。

“你是大夫?”

阿如聽到旁邊有人問。

“我怎麼是大夫?你們這里的大夫呢,快給他治啊!”她聽到這話就更急了。

旁邊沒人回答她,齊悅已經走上前。

“天啊,難道連止血都不會嗎?”她皺眉說道,說著話動作利索的一伸手,“快,衣服,口罩。”

“還是讓這里的大夫..”阿如的視線終于從弟弟身上轉開,她這才看到室內的人。

好多人.,自己身邊,櫃臺后,以及堂里那背光的暗處都是人,.都是…男人…..

心里咯噔一下,伸手就抱住了齊悅的手。

“他們能治的話還讓元寶流血流到現在?”齊悅問道,一面看四周的人。

胡三被身后的男人踹了一腳,顫巍巍的走出來。

“娘子…”他結結巴巴的說道。

看到他,齊悅和阿如恍然。

“又是你啊…”齊悅說道,一面看著大堂,“這是你的醫館啊?看上去挺氣派的,真是可惜…”

胡三知道她的可惜是可惜什麼,尷尬的扯了扯嘴角。

“是啊,真巧..”他結結巴巴的說道,額頭上汗珠滾滾,干脆一彎身施禮,“還得有勞娘子了,小子無能…..”

“他不能治,咱們回家,回家去。”阿如慌亂的喊道,一面就去抬元寶身下的門板,“大嫂子,大嫂子幫幫我…”

“算了,來不及了!”齊悅說道,神色焦急,這要是再往家走要花費的時間太多,一面將放在一邊的包袱打開,周圍的人忍不住探頭看過來。

這些都是什麼啊….白色的布塊?

齊悅動作利索的罩上衣裳,戴口罩帽子。

“拿水來。”她說道。

其他人終于從最初的呆滯中蘇醒過來,然后第一個念頭便看向堂內的那幾個男人,在見到其中一個男人一擺頭之后,便有人依言去捧水盆,面帶驚異的送過來。

對于這些小動作,阿如一心在弟弟身上,齊悅正忙著拿出工具,誰都沒有注意。

“阿如,給他剪開傷口衣裳,準備清創,你們再準備水來,要燒開的水放涼,越多越好…”齊悅一面飛快的洗手,一面說道,隨后啪的打開醫藥箱。

“小娘子,這..這是什麼啊?”站在最前邊的大弟子此時忍不住出聲問道。

帶著帽子口罩,只露出兩只眼的齊悅看了他一眼。

“藥箱。”她簡單的答道。

這邊阿如還在遲疑,被齊悅瞪了一眼。

“我給你說過什麼?動作要快,反應要快,大夫治病都是和死神賽跑,半點延誤不得。”她凝起眉頭,聲音加重說道。

齊悅並不是一個態度和藹的大夫,尤其是在一年的急診室輪崗之后,雖然那時她自己也不過是個剛畢業的學生,但對實習的學弟學妹們已經很嚴厲了,不過,這也沒什麼,她自己當初還不是被導師訓斥出來的。

阿如被她喊的一個機靈,忍住了眼淚。

齊悅沒有再說話,拿起剪刀剪開了元寶的胳膊袖,接下來的場面對于這里的人來說有些熟悉了,因為方才那個胡三做過,只不過沒這個看起來…更狠。

看著那女人一次又一次的用水沖洗傷口,甚至還用手扒開血肉…..都忍不住打個寒戰。

“這..你這樣是…”見到新奇的診療方法,對于大夫來說都是無法抗拒的誘惑,當然,胡三來展示就是另外一回事了,畢竟外來的和尚會念經嘛,胡三嘛,他們太熟悉了,千金堂的學徒們也都忘了堂里這些兇神惡煞,忍不住都涌上來,還有人亂哄哄的問。

“清創啊。”齊悅低著頭再次洗手,換手套,一面答道,“清洗干凈了才能縫合傷口,要不然會感染的。”

“感染?清創?”大家更是一頭霧水。

“你..你真的要把傷口縫起來?”大弟子瞪大眼問道。

齊悅拿出針筒抽取麻醉藥,奇怪的器械動作又引得一片問詢。

齊悅嗯嗯哼哼的沒有回答,也沒法回答啊,這又不是一時半時能說清的,她不是老師,這也不是大學第一學期的課堂。

阿如已經不再抗議了,低著頭也洗了手,看著齊悅擺出針頭拿出線來,便忙主動的選了塊手術巾罩住元寶的胳膊。

這又引來一陣問詢,自然也沒有得到回答。

很快大家都停止了問詢,因為齊悅開始飛針走線,雖然跟日常縫紉衣裳的針動作什麼的完全不同,針也很奇怪,夾住針的工具更奇怪,總之什麼都奇怪,但卻真的是在胳膊上飛針走線,堂里陷入一片靜謐,甚至連呼吸都停止了,所有人都瞪大眼不錯眼珠的看著這一幕。

“我就說這樣治的嘛..你們不信…還打我…”又窩回堂里墻角那個黑臉大漢的腳邊的胡三委屈的只想流眼淚,嘟嘟囔囔的說道。

然后他察覺一道黑影罩住他,胡三只當又要挨打了,忙抱住頭,卻並沒有拳頭落下來,他松開手,看那個一直坐著的面帶笑意手起刀落砍人的男人走向堂中。

但願他不打女人…..胡三心里祈禱。

齊悅縫完最后一針,用消毒紗布蓋上傷口包扎了起來。

“好了,這次的傷沒有上次重…不過,性質可是比上次嚴重。”她對著元寶說道,故作嚴肅,“你把你姐姐嚇壞了,不是說好了不去打架的,男子漢大丈夫,說話怎麼不算話?”

元寶漲紅了臉,要說什麼卻說不出來。

“他沒事了,不用按著了。”齊悅看一直站在旁邊的兩個男人,說道。

這是這藥鋪的人吧?為了怕傷者掙扎所以才按住傷者的,果然是藥鋪專業人士多,都不用她吩咐,只是這個大夫技術差點….

那兩個男人看了她一眼,然后向她的身后看了眼,在得到首肯后,松開手站開了。

“咱們快回去。”阿如忙去攙扶元寶口中說道。

“別急著走啊,這邊還有個傷者沒治呢。”有男聲忽地說道。

“姐,快走啊,是他們砍傷我的.騙你們來治病….”元寶這時也終于能說話了,嘶聲喊道。

“什麼?”齊悅和阿如沒聽明白,但她們這時都轉過身來,然后就看到一個身材高大的男人杵在面前。

哎呦,齊悅只覺得眼一亮,帥哥啊,就跟從電視屏幕走下的古裝明星一般,瞧著五官,這身材,這氣勢…

但下一刻,她的眼便是一黑。

“世….世…世子…”阿如顫聲喊道,噗通跪下了。
作者: night9917019    時間: 2013-8-13 06:51 PM

第四十章 相逢

這噗通一聲,在安靜的大堂里聽起來格外的清楚。

齊悅覺得耳膜都突突的響。

能讓阿如跪下喊世子的人會是誰?她來到這里認識的人一個手掌能數的清,但這個世子卻是再熟悉不過了,雖然只是名字….

會這麼…巧?在家里那麼近都碰不上,出個門竟然面對面…..

如果此時她暈,會不會感覺更好一點,但裝暈也是個技術活,她一還上不了手,于是她只能呆呆的看著眼前這張帥氣的臉。

帥哥也看著她,神情淡然,目光深邃,眉頭微皺,似乎很是詫異。

齊悅被這目光看著,就覺得似乎有雙手伸,刷拉一下就將她披著的這身皮撕開了,露出她齊悅見不得光的靈魂,然后再日光下如同一把火燃起魂飛魄散。

夫妻啊,這可是夫妻啊,一日夫妻百日恩啊,也不對,貌似三年不聞不問的不像有恩,倒是像仇,不過不管吧,恩也好仇也好,這個跟齊月娘最親密的男人,可不是這兩個小丫頭這般好哄騙的啊。

齊悅還是覺得暈的話,是最好的結果,但事實是,她還是站的穩穩的,然后還說出一句很傻的話。

“傷者在哪?”她問道。

跪在地上的阿如如果說已經被嚇得有些心驚膽戰,那麼在聽到齊悅這句話,就是魂飛魄散了。

“世子,世子,是奴婢的,是奴婢死纏….來這里的,都是奴婢的。”她連連叩頭哭道,饒是此時亂了心智也還記得沒有說出齊悅的身份。

帥哥看看地上哭的阿如。

“你是..?”他面上閃過一絲疑惑,旁邊有個侍從及時的湊上前,在他耳邊低聲說了句話,他這才恍然,旋即更驚訝的看向齊悅。

但很快他恢復了平靜,不理會地上哭的阿如,而是沖齊悅擺了擺手。

“這邊。”他簡單的吐出兩個字,聲音淡淡沒感情。

這是在回答的話,齊悅咽了口口水,順著他的手看。

隨著那帥哥的擺手,原本亂亂站在一起的人群瞬時分開了。

“大夫,大夫,這邊這邊。”一個大漢沖她大聲喊道,在他身前是一個門板,門板上果然躺著一個傷者。

齊悅抬腳就往那邊走,阿如撲抱住她的腿。

“都是奴婢的,都是奴婢的…”她口中哭道,淚流滿面的抬頭看著齊悅,滿面驚恐的搖頭。

不能,不能啊,您要是去了,當著世子的面可解釋…

齊悅明白她的意思,伸手拍拍她的頭。

“見死不救是要遭雷劈的。”她笑道。

愛咋咋地吧,反正已經這樣了,齊悅掙開阿如,大步走了。

這個傷者嚇了齊悅一跳。

“我的天,這是你們的仇人嗎。"她忍不住喊道。

“這是我,我能用命換的。”黑大漢聽這話很是受到侮辱,瞪眼拍著胸脯喊道。

齊悅笑了。

“那他傷的這麼重,你們也不管就這樣晾著,這人就要休克了.這不是要他的命嗎。"她驚訝說道。

“這不是等著你這位神醫來救的嘛。”黑大漢大聲說道,眼中滿是驚奇,“原來真的可以把傷口縫起來啊,快快,已經看到了,你快給我治..”

齊悅皺眉頭,這句話她聽出意思來了,正飛快的剪去層層包裹著傷者的衣裳布的手停了下,然后就看縮在一邊的胡三。

“喂,你是不是果真試著做了?我不是告訴過你….”她喊道。

想要裝作不存在的胡三把頭埋在膝蓋上。

“元寶的傷…”齊悅又想起元寶剛才的話,一所有的事串聯起來,她猛地站直身子,“哦,是你們干的!”

很顯然是這個胡大夫見了傷者,不管回事吧,反正就是說出來治傷的事,然后這些人可能不信,于是自然把活標本元寶弄來了……

“姐,我沒有說,我沒有說,他們…”元寶對阿如的聲傳來,“我沒有和人打架,我在鐵匠鋪他們抓我來的,我不說,他…他們就砍我…”

“你們太過分了!”齊悅喊道,這是真的生氣了,“哪有這樣干的!”

阿如忙伸手拉住還要的元寶,沖他搖頭,又按著他給眼前的男人,定西侯世子叩頭。

聽到齊悅的話,包括黑大漢在內的幾個人都互相看了眼。

“這位娘子,我們救人心切,偏這小子就是不說…”黑大漢遲疑一下說道。

“你的命是命,那他的就不是了?”齊悅氣急失笑,這是邏輯啊?

“行了,人是我砍傷的,有大不了的,誰讓你這個大夫這麼神秘呢。”定西侯世子哼聲打斷了她的話,說著話,從腰里解下一個錢袋,啪嗒一聲扔在元寶和阿如面前,“賞你的,拿著養傷吧。”

齊悅眼睛瞪的更大了。

這可真是在齊悅現代常聽的那些官二代富二代欠扁做派啊,這就是阿如和阿好口中那個只是稍微有點頑劣,脾氣稍微有點急的,其實人可好了的世子?這要是擱在現代圍觀的群眾還不用板磚砸花他的臉!

萬惡的舊社會啊,看看四周這些群眾的神情,竟然更多的是感動感激。

“謝世子,奴婢不敢奴婢不敢。”當事人家屬阿如拉著元寶誠惶誠恐的叩頭道謝,卻是不敢接那個錢。

受害者元寶也知道這個男人是誰了,已經不再憤怒了,除了有點委屈,跟著低著頭不了。

齊悅看著這個男人,真是無法言語表達心中的憤慨。

“這人快不行了!”忽的一個大嗓門喊起來。

是一直關注這傷者的千金堂大弟子。

這話讓所有人都看向那傷者。

“江海,江海。”黑大漢以及定西侯世子都忙大聲喊道。

“讓開。”齊悅喊道,制止陡然圍的人,撕拉一聲就撕開了這傷者的上衣。

“表情淡漠,意志模糊…口唇蒼白漸紫…心律加快肢端溫度降低…外創性出血不止導致失血性休克….…”

齊悅轉身從醫藥箱里翻出一包大彈性繃帶。

“兩條靜脈通道….”齊悅看著手里那唯一的一條橡膠管,一咬牙用剪刀剪開了。

“阿如,起來,別在那哭哭啼啼的浪費,去熬我教給你的鹽糖水..”她口中喊道,“給我備酒備炭火備水…”

阿如在地上咬唇,一狠心站起來,大聲應聲是。

“請帶我去能燒水的地方,還要有糖和鹽,再給我找一個瓶子,空的瓶子…”她大聲說道。

滿堂的學徒到此時才回過神,大家都看向大弟子。

師傅不在,他就是主心骨。

大弟子也是一臉震驚,面色糾結,看了看齊悅,他是大夫,雖然還沒出師,已經能夠撐起千金堂的半邊天了,也接診過無數病人,對于齊悅的方式完全的陌生,但他看著齊悅此時的神情,那種神情很是熟悉,那是師傅在接診病人時會有的神情,自信淡然一切盡在掌握中,他又看了看一旁坐著的元寶,最終一咬牙擺手。

反正這大夫是他們找來的,出了事跟千金堂無關,就當看了場鬧劇,最多晦氣點當個證人走趟官府的。

“跟我來。”一個學徒立刻說道。

其他的學徒們也都像無頭蒼蠅一般跑開了。

這個傷者的傷口大多集中在右臂以及前胸。

“幫我抬起他。”齊悅喊道。

伴著一聲喊,那黑大漢等人立刻上前,將傷者平平的抬起來,看著齊悅動作利索的用大大小小的白布開始包裹傷者。

“這止不住的,不是說縫起來嗎?"黑大漢喊道。

“他休克了,先要抗休克。”齊悅百忙之中答道,一面開始壓住血管。

不多時阿如捧著一個酒瓶跑。

“冷水里冰好了。”她喊道,“我還在熬著。”

齊悅在指壓止血,沖她點頭。

“還在那個膠皮手套上,鉸下一塊,包住瓶口,再把針管扎上去,接上這個膠皮管…”她說道。

“我…我來嗎。"阿如一臉驚慌,捧著酒瓶有些發抖,“我不行的…”

“阿如,你行的,你見過我做的。”齊悅沖她喊道,鼓勵的點頭。

阿如咬著下唇咽了口口水,重重的點頭,轉身站到藥箱一旁擺開的工具前。

“先消毒..”齊悅提醒她。

阿如點點頭,用顫抖的手拿起剪刀,學著齊悅的樣子放入一旁的盛酒的盆子里,然后拿出封閉袋里裝的一個手套,這個手套已經不能叫做手套了,被剪成片了,她笨拙的從上再次剪下一個圓….

“做好了。”她捧著這個簡陋的點滴器給齊悅看,神情忐忑不安。

“很好。”齊悅點點頭,扎針阿如是無論如何也做不了了….

她扭著頭四下看。

“那個,姓胡的。”她喊道。

一直站在人群里的胡三被喊的一愣。

“你,給我按著。”齊悅沖他擺擺頭。

“我?”胡三瞪大眼,同樣不可置信。

“你惹的麻煩,難道想一點也不管嗎?"齊悅瞪眼喝道。

胡三只覺得渾身哆嗦,噗通竟然跪下了。

“你干嘛?”齊悅嚇了一跳。

“多謝娘子抬愛!”他重重叩頭說道。

齊悅莫名其妙,跟啊。

“你快點。”她喊道。

胡三踉蹌著起身三步並兩步就了。

“用酒洗手,去拿個手套戴上。”齊悅瞪他一眼。

胡三尷尬的忙站開,果真撩了酒擦手,但這個手套….是弄?

“這個,這樣戴上去..”阿如站,低聲說道,給他指了指其中一個封閉袋。

“多謝姑娘。”胡三一臉討好的笑對她說道,這笑容里更多的是歉意。

畢竟是招惹了這次的事,還讓人家的弟弟無辜受傷。

阿如轉過頭沒有再理會他。

胡三訕訕的討個沒趣,笨拙的戴好這個難戴的手套,滿眼的驚奇。

這是做的?這感覺……

“,按著這邊。”齊悅已經等著不耐煩了,喊道。

胡三忙了,看著齊悅的指點,同時還有幾分防備看了看身邊的人,尤其是那些學徒師們。

“是這樣?是這里?”他終于下手按了,摸索著試探著。

好容易胡三總算是按對了地方,齊悅這才忙忙的再次消毒,接過針頭給傷者扎上。

“這..這是啊?”看著奇怪的刺入皮膚,大家再忍不住疑問,那大弟子開口問道。

“這是鹽水,嗯,也算是吧,反正就是補充的..呃嘛就…”齊悅含糊的解釋道。

一旦大弟子開了口,而且看齊悅還不是那種都不說的人,立刻一群人呼啦啦的開始詢問。

“都閉嘴都閉嘴。”黑大漢敲著桌子喊道,“你們這些廢物,都給我閉嘴。”

這話讓這些人安靜下來,面色很是難堪。

“人也不可能都會啊?當醫生不是當大夫的就該包治百病啦?治不好就是廢物了?就成罪人了?邏輯,別人會,你不會,你就是廢物了?”齊悅哼聲說道。

相比來說,她還是跟同行親近,更何況這些人哼哼…我救人是職責,可不是原諒你們了。

黑大漢瞪眼。

“看在你是常爺家里人的面子上,我不和你計較。”他哼了聲,不了。

沒想到齊悅會幫他們,學徒們神色都歡悅起來,但也沒有人再問了。

“要是你們遇到休克是治的?”齊悅反而和他們了。

大家精神一震。

“我..我們….”胡三搶著就開口,張開嘴才發覺不。

“娘子,你說的休…休克,也就是脫陽之癥吧?”大弟子穩健的開口了。

哦對,中醫是這樣麼說的,齊悅點點頭。

“自然是固氣防脫,煎生黃萸肉山藥灌服。”大弟子答道。

“那快煎來給他服下,雙管齊下起效更快。”齊悅忙說道。

大弟子遲疑一下,最終點頭,一聲吩咐下去學徒們立刻去了,不多時便端了藥,用鶴嘴壺給傷者灌下去。

就跟方才他們看齊悅那般,齊悅也好奇的看著他們的動作方式。
作者: night9917019    時間: 2013-8-13 06:57 PM

第四十一章 敢否

    “可以給他縫住了嗎?”

    黑大漢忍不住又問道,看看齊悅手里奇怪的東西,又看著那邊胳膊酸痛滿頭大汗卻動也不敢動的胡三,簡直受罪的不行。

    “是,下一步就可以了,不過,在這之前,我需要備血。”齊悅答道,一面看向眼前的醫藥箱,黑大漢可以清楚的聽到她說的一串聽不懂的話,“這傢伙是什麼血….哦太好了符合歐盟DIN3155標準的急救箱果然齊全,怪不得他們吹得那麼厲害,說就是個醫療急救站…竟然還有ABO血型快速檢測卡…來來…. ”

    “這是什麼?”大弟子忍不住問道,看到她拿著一張奇怪的紙片,這是紙吧,從來沒見過這樣的紙啊。

    齊悅從傷者身上取了血,認真的看著試紙的變化。

    “這個啊,是可以分辨出人的血型。”她一面答道。

    “血型?是什麼?”大弟子非但沒釋惑,反而更糊塗了。

    “血型就是…就是人和人的血不一樣,呃…就是…好了。”齊悅有些為難的說道,從口罩裡發出悶悶的聲音,“A…”

    然後她停下手,目光看著堂中的人,

    “那麼現在,這個傷者需要血,誰來把自己的血給他?”她問道。

    “什麼?血?把血給他?”

    “這位娘子,你說的是什麼意思?”

    滿堂的人轟然。

    “就是說,這個人身上的血流出的太多了,失血過多,人是會死的,知道吧?”齊悅說道。

    知道知道,滿堂的人都點頭,傻子也知道。

    “所以呢,就需要補充血,也就是說把別人的血給他一些,這樣,他就不會因為失血過多死去了。”齊悅接著說道,“那麼現在誰來試試,看血合適不合適,好給傷者一些。”

    “天啊,把血給他,那豈不是那個人就要沒命了?”有人喊道。

    “怎麼把血給他?”也有人問。

    這話讓大堂裡瞬時亂起來,每個人面色驚懼議論紛紛。

    “我來。”黑大漢大聲說道,毫不猶豫的站出來,“我的命就是我兄弟的命!把我的命給他!”

    齊悅雖然對著大家說話,但她的目光看向的是站在一旁的定西候世子,“自己”的丈夫。

    定西候世子的視線同樣看著她,然後嘴邊浮現一絲笑。

    “我來。”他邁步上前說道。

    見他竟然開口說話且站出來,很多人面色大驚。

    “世子,不可。”他們站出來阻止,然後更多的人站出來,爭先恐後的要用自己的血。

    看起來倒真是兄弟,且有些血性,竟然不怕,齊悅心裡的火氣稍微小了一些。

    “不是要命,只是要一點血,也不是誰都可以的,我得看看,那個人的血跟這個傷者相同。”她說道,一面從盒子裡撿起一根乾淨的針頭。

    “怎麼看?”定西候世子問道,他已經走到齊悅面前,從上由下的俯視她。

    “伸手。”齊悅說道。

    定西候世子毫不猶豫的伸出手,身邊一片勸阻聲。

    這隻手倒不如臉保養的好,有些粗糙手掌還有繭子…

    齊悅心裡說道,伸手拉住他的手。

    身旁的人都瞪大眼,還有些人不好意思的轉過頭,眾目睽睽之下這女子是要做什麼啊….

    定西候世子被這只女子的手突然拉住時,身子也是一僵硬,下意識的就想收回,但齊悅已經拿著棉球擦拭了他的一個指尖。

    “別怕疼啊。”齊悅說道。

    定西候世子心裡嗤笑一聲,還沒說話,指尖刺痛,本能反應的身子緊繃,齊悅已經取了血鬆開了他。

    “大夫,我的。”

    立刻很多人把手遞過來。

    “等一下,一個一個來。”齊悅說道,看著手中的試紙,慢慢的露出驚喜的笑,抬頭看定西候世子,“嘿,真是好運氣啊,你的正合適。”

    她的臉被口罩罩住,笑容自然看不到,但那眼裡的笑意卻是清晰的落在定西候世子眼裡。

    這句話讓周圍的人愣了一下,旋即亂起來。

    “他不行,他絕對不能。”大家大聲嚷著。

    “看來我的合適,你很高興啊。”定西候世子擺手製止眾人的喧嘩,看著齊悅,忽的哈哈笑起來。

    這有什麼好笑的,被看穿心思的齊悅不自覺地有些不自在,你傷了人,自然要受點懲罰….

    “大夫,你莫要胡鬧。”另一個男人站出來,一面伸手按住定西候世子的肩頭,“你也別胡鬧了。”

    “誰胡鬧。”

    齊悅和定西候世子同時說道,說完了有些意外的對視一眼。

    “我說過了,死不了,只是用一點點血而已。”齊悅轉開視線說道,一面將這個用過的針頭酒裡涮了涮,扔進一旁炭火裡,再次拿起一個針頭,“每個人只要一點,就足夠他用了,來,下一個誰來試試。”

    聽她這話,所有人都鬆了口氣,更多的爭先恐後的伸出手來。

    還不錯,這個傷者運氣好,這裡有四個合適血型的人,雖然定西候世子是真的打算獻血,但他還是被眾人再三勸阻了,畢竟這種事是前所未聞的,雖然有那個孩子被治好的例子擺著。

    用來輸液的那根橡皮管子再一次派上了用場,供血者躺在桌子上,傷者躺在地上的門板上,兩個針頭,一根橡膠管,這就是齊悅來到古代後的第一次輸血的場景,簡陋而且違規的令她都不忍直視,但對於在場的所有人來說,都瞪大眼了死死的看著這場面,看著那血從一個人身體裡流向另一個人身體了,而那個漸漸的就要死去的人一點一點的恢復了神智。

    “我死了嗎?”傷者慢慢的睜開眼,發出呢喃聲。

    “沒死,有哥哥在,沒人能讓你死。”黑大漢第一個衝上去,將大頭探在他眼前,大嗓門喊道。

    傷者的臉上浮現一絲笑。

    “有哥哥這大嗓門,就是有閻王在,也要被嚇跑了…”他聲音虛弱的說道。

    這人還挺幽默的,精神不錯,齊悅在一旁心道。

    “我瞧瞧血壓。”她說道,拿著血壓計走過來。

    傷者這才看到這個奇怪打扮只露出兩隻眼的女人,眼神困惑。

    “這是世子爺特意從家裡請來的好大夫…”黑大漢忙說道。

    他並不知道齊悅和自己口裡世子爺的關係,阿如見到世子的時候已經嚇得魂飛魄散,哪裡敢喊出齊悅的真實身份。

    “多謝世子爺,江海無以為報…”傷者掙扎著要起身,這才發現自己身上的怪異,“這這是什麼?”他看著自己雙臂上奇怪的東西,然後順著管子看到了人….

    “小爺,咱們的血是一樣的”那位供血者咧嘴一笑,滿臉紅光,與有榮焉。

    “你失血過多,這是在給你補血。”齊悅笑道,看著傷者的臉變得蒼白,顯然被這一幕嚇得不輕。

    “別動,讓…讓…”走過來幾步的定西侯世子開口說道,最終含糊略過了齊悅的稱呼,“給你治傷,早些好起來,好去討回公道。”

    傷者帶著滿滿的感激點頭,齊悅這邊也量完了血壓。

    “可以動手術縫合了。”她吐了口氣說道,不管是自己的這些簡陋設備還是灌下的中藥到底哪個起了作用,抗休克這一步算是成功完成了。

    算起來她齊悅自從實習那一天開始到穿越前,做過如此的診療不計其數,但這次是成就感最強的。

    “阿如鋪單。”她說道,一面走到藥箱前,逐一掃過那些再熟悉不過的器械,忽地臉色一變,“糟了!”

    這話讓眾人嚇了一跳。

    “少……怎麼了?”剛拿起白布手術巾的阿如忙問道。

    齊悅一個又一個的拿起藥瓶,頭上蹭蹭的冒出汗來。

    “沒了都沒了…”她喃喃說道。

    “什麼沒了?”站在一旁的定西候世子問道。

    “麻醉藥所有的,局部全身的全都用完了…”齊悅喃喃答道。

    她就知道會有這麼一天,何止麻醉藥….

    齊悅的視線掃過醫藥箱,面上浮現苦笑,她帶的是急救箱,已經不錯了,還是她臨時超配的急救箱,比平常急診室配備的還要齊全些,不過饒是如此,手套針頭等等那些能不報廢的都被她消毒煮過曬過接著用了,但有一些東西是不可能重複利用的,比如麻醉藥,比如抗生素,碘酒片,消毒片,縫線…

    “回去拿。”定西候世子混不在意說道,一面抬手招侍從過來。

    齊悅搖搖頭。

    “沒了。”她說道,神情沮喪。

    “沒了?”定西候世子皺眉,對她的話有些不能理解。

    “這手術我做不了。”齊悅啪的放下手裡的東西,說道。

    滿堂嘩然。

    “你說什麼?”

    “怎麼不能做了?”

    台子已經搭起來了,鼓點也敲起來了,就等主角上場開唱了,突然嗓子啞了,可以想像台下的觀眾該是怎麼樣的惱火。

    “大夫,你是還在惱火我們砍傷這個人的吧?”黑大漢大聲喊道,漲紅了臉,嗆啷一聲拔出腰里的刀。

    四周人嚇的轟的一聲散開。

    “不能打女人,不能打女人,要打打我。”胡三也顧不得按著血管了,噗通就跪在那大漢的身前。

    “我來砍傷自己給他賠罪如何?”黑臉大漢並沒有舉刀砍向齊悅,而是反手架在自己胳膊上瞪著血紅的眼喊道。

    伴著他的動作,更多的人拔出刀或者劍。

    “我來”

    他們紛紛喊道。

    千金堂里頓時亂起來。
作者: night9917019    時間: 2013-8-13 07:01 PM

第42章 勇者

    看著這些急紅了眼的人們,齊悅又是急又是難過。
  
    “不是因為這個。”她只得舉著手大聲的喊道,蓋過這亂哄哄的叫喊聲。

    “那是為什麼?”定西侯世子問道。

    “這個藥。”齊悅將那些麻醉藥的藥瓶一把抓起來舉給他們看“是用來消除手術時痛苦的藥,現在全部都用完了……”

    說到這裡她又笑了。

    “本來還有點,不過被你們用來實驗了……”她說道,看向一旁的元寶,“可見害人者必自害……”

    “少他娘的廢話!”定西侯世子陡然喝道,面容瞬時變得陰沉。

    自他來到這千金堂,一直是神情淡然,就連砍人時也帶著笑,這還是第一次露出嚴厲的神情,以及罵人,還是罵一個女人……

    這句話吼出來,讓大堂裡所有人的心跳都咯登停了下,他們已經知道這個男人身份不低,是這永慶府第一高門貴族定西侯的世子啊,別說罵個人了,就是打死人,也沒人敢把他怎麼樣。

    “世子爺……”阿如眼淚湧出來,噗通就跪下了叩頭。

    “你他娘的喊什麼喊?還好意思罵我?”齊悅啪的將手裡的藥瓶砸在桌子上,並沒有如大家猜測的那樣掩面哭起來,而是豎眉瞪眼喝道,“自作孽不可活,你活該!”

    滿堂人的剛恢復正常的心跳頓時又停了,阿如更是嚇得連眼淚都不流了。

    “你……”定西侯世子盯著她,面色陰雲密布,額頭青筋漸爆。

    “我說的不對嗎?”齊悅毫不退讓也等著他,什麼樣的家屬沒見過,什麼樣的醫鬧沒見過,治病的時候,這裡是醫生的地盤,才不會輕易就被別人控制!怕你? !才怪!

    “好了,都別吵了。”一個男人搖頭說道,一面伸手將定西侯世子拉住,一面衝齊悅溫和一笑,“這位娘子,沒有這種藥,手術是不是真的不能做了? ”

    “那當然,你要知道是要用針線把血管,肉,皮縫起來的,得有多疼,沒有麻醉藥,人根本就受不了。”人給我笑臉,我自然給人笑臉,齊悅神情緩和說道,一面嘆口氣,想起什麼看向那大弟子,“哎,對了,你們,你們有沒有麻醉藥?”

    “麻醉藥?”大弟子麵色糾結。

    “你們叫什麼?麻沸散什麼的?”齊悅問道,“就是華佗李時珍都發明過的……”

    “華佗我知道,只是李時珍是何人?”大弟子問道。

    齊悅張口結舌。

    “不管是什麼人吧,你們中醫應該也有麻醉的藥,快些給他用。”她甩開這個問題忙忙說道。

    “華佗神醫所創的麻沸散我們無緣得見,如今只有睡聖散,不知道可否?”一個聲音從外邊傳進來。

    大家尋聲看去。

    “師父。”千金堂的學徒們頓時滿面驚喜的喊道。

    這是一個年約五十的老者,鬚髮斑白,穿著長衫,面容慈祥,這便是千金堂的主人,劉普成。

    不知道他什麼時候站在這裡的,所有人都被齊悅這邊吸引了注意力竟無一人察覺。

    劉普成說話時,正從元寶旁邊站起身來,一面放下袖子,顯然剛查看過元寶的傷口。

    “您回來了?”

    “師傅您什麼時候回來的?”

    弟子們紛紛湧過去問候。

    “且不說這個,救人要緊。”劉普成擺手製止徒弟們的喧嘩,邁步上口中說道,“這位娘子,可能一試?”

    齊悅看著這老者,點點頭。

    有了那老者的歸來,滿堂的學徒有了主心骨,很快按照他的吩咐端來了藥。

    齊悅停止了輸血,看著那老者親自餵傷者喝下藥,然後等待藥起效。

    “娘子,請試一試吧。”劉普成說道,一面讓開位置。

    也不知道行不行,齊悅深吸一口氣,剪開包紮。

    血肉模糊的傷口還是讓阿如心慌,她忙轉開了視線。

    齊悅拿著剪刀慢慢的接近失活的肌膚,伴著剪刀的動作,傷者陡然發出一聲慘叫,但他很快咬牙忍住,卻已經痛的渾身不自覺的發抖。

    齊悅咬著牙剪下了這塊肌膚,然後拿起持針器慢慢的穿向一根血管……

    痛聲無法克制,傷者渾身痙攣。

    “不行,不行。”齊悅放下針鑷子,搖頭喊道。

    所有人這才見識到有多痛,然後大家忍不住去看一旁的元寶,想起方才他縫合的時候,就跟沒事人一般。

    “這麼厲害的麻醉藥啊……”有人忍不住喃喃自語,看向被齊悅扔在一旁滾落在地上的空瓶子。

    伴著剛才的動作,再加上解除了包紮止血帶的束縛,傷者傷口的血又開始湧出。

    “果然是不行啊。”劉普成臉上也是失望,“當年傳華佗神醫剖腹救人,一碗麻沸散吃下去,無痛無覺,看來是真的,只是偏偏失傳了……”

    齊悅一臉的沮喪,沒有器械,她就跟聾了瞎了一般,沒有藥,她就跟沒了手腳一般,什麼用都沒有……

    爸,我真的是什麼用都沒有啊……

    爸,離開了那些器械,離開了那個環境,我真是很麼都不行的……

    “大夫……”傷者虛弱的喊道,“沒關係,我能忍的,給我拿根棍子咬住,只要不咬到舌頭,我就能忍的,你別管我,繼續縫吧……”

    “不行的,這痛不是你想忍就能忍的……”齊悅矮身在他面前,聲音低沉的說道。

    矮下身,第一次認真看清這傷者的樣子,還很年輕啊,也就是十七八歲吧,這古代的人真是早熟啊,十七八歲擱在自己那裡,還是被社會庇護的學子們呢。

    “大夫長得這麼漂亮,不是說秀色可餐嘛,我看著大夫,就能止痛了。”傷者咧嘴一笑,露出白白的兩排牙說道。

    誰也沒料到他會說這個,眾人先是愕然旋即失笑,除了驚懼的阿如以及依舊沉著臉的世子爺。

    這……這是調戲吧?少夫人當著世子爺的面,被人調戲了?

    “你這臭小子……什麼時候了還不忘油嘴滑舌……”黑大漢笑罵一句,揉了揉紅紅的眼。

    齊悅也忍不住笑了。

    “要是真這樣管用就好了。”她說道,旋即又嘆口氣。

    “不管怎樣,還是試試吧。”劉普成說道。

    “可是,真不行的,會活活痛死的……”齊悅搖頭看著他。

    “不會,我們只會被人殺死,絕不會痛死。”定西侯世子慢慢說道。

    “話說得很好,但是這不科學……”齊悅沒聲好氣的說道。

    “娘子,試一試吧,如果還有救的機會,那就試試吧。”劉普成再次說道,“如果不試的話,豈不是連一點機會都沒有。”

    齊悅看著他的神情忍不住一怔,這個突然出現的老者,怎麼會對她如此的鼓勵?他也是位中醫吧?難道竟然沒有絲毫的質疑?

    “我看了這孩子的傷口。”劉普成似乎知道她在想什麼,微微一笑,伸手指了指一旁的元寶,“你如果能保證還能跟他舊傷一般的效果,娘子,這是大功德。”

    他鄭重說道。

    “可是,沒有麻醉……”齊悅猶豫道。

    “治病,不一定都要靠藥的,人的意志,不試一試怎麼知道呢。”劉普成含笑打斷了齊悅的話,神情鼓勵又堅定。

    這種神情好像她的老師啊,帶著她們上第一次實習課,第一次手術台的老師。

    沒關係,別怕,膽子要大,心要細,手要穩,來吧,試試吧。

    齊悅咬著下唇,再一次拿起持針器鑷子。

    千金堂門外的行人被嚇得到了。

    “這是怎麼了?裡面殺人呢?”大家聽著傳來的痛呼聲慘叫聲嚇得紛紛詢問,有膽子大的要來看,被學徒們攔住關上門。

    “沒事,沒事,治傷呢。”學徒們維持秩序驅散圍觀者。

    門窗關上,慘叫聲痛呼聲依舊傳出來,讓他們這些跟著師傅見過不少重傷者的學徒們都忍不住渾身發抖。

    得有多痛啊……

    齊悅的眼淚忍不住流出來,她很快用肩頭蹭了蹭。

    漸漸的她的手由緩慢顫抖已經變得穩健,似乎已經聽不到傷者的痛呼聲,四五個人幫忙按著傷者,以防劇烈的顫抖無意識的掙扎影響了齊悅的動作。

    齊悅抬肩頭用口罩擦去影響視線的眼淚,縫線打結剪斷穿線……

    額頭上的汗一層層的流下來模糊她的雙眼,她不得不眨著眼,一隻手拿著手帕忽地伸過來,有些笨拙的擦她的額頭。

    齊悅微微愕然,終於有護士助手了,阿如這次真是長進了,她抬起頭要給阿如一個感激的笑,卻看到這個護士是定西侯世子。

    見她看過來,再看周圍人也投來驚訝的視線,定西侯世子有些尷尬的收回手。

    他其實也不知道為什麼會這樣做,只是看著……似乎汗水很讓她受影響,不時的眨眼還用胳膊偶爾的擦拭……會影響給傷者治病的吧……

    “這邊。”齊悅從口罩後面發出悶悶的聲音,將頭微微扭了下,讓右邊的額頭展現給他。

    這女人……定西侯世子有些不自然的看了下周圍,遲疑下還是伸出手給她擦了。

    “世子,我來吧。”阿如這時才惶惶反應過來,忙上前低聲說道。

    定西侯世子將手帕扔給她,站開了。

    傷者果然因為劇痛休克了,這一次齊悅沒有停手。

    “阿如,再加鹽水來。”她喊道,又看向一直在旁認真看著的劉大夫,“再熬你們的那個……那個……”

    “熬當歸四逆湯來。”劉普成接過她的話,對徒弟們說道。

    齊悅感激看著他。

    “娘子,繼續吧。”劉普成看著她微微一笑說道。
作者: night9917019    時間: 2013-8-13 07:04 PM

第四十三章 同歸

    縫合完畢的時候,天已經黑透了。

    “你說用了這個就可以不生膿瘡?”劉普成拿著小小的藥瓶,在燈下仔細的看,瞇起眼很是小心又好奇。

    “是啊,這是抗生素。”齊悅說道,一面將針筒裡的藥打進酒瓶裡。

    “少……娘子,這些東西……”阿如過來請示,那些枕頭剪子鑷子她都已經煮過收好了,只是那些用過的手套棉布棉球手術巾等等東西堆在那裡。

    “挖個坑,燒了深埋。”齊悅說道。

    “都燒了嗎?這些還能用……”阿如有些捨不得,在她看來雖然佔了血跡,還是能洗乾淨的,尤其是那些手套,都還好好的呢。

    來時是滿噹噹的急救箱已經空了一大半了,那些繃帶無紡佈到還是小事,關鍵是那些藥,都已經徹底告罄了。

    “手套留下吧,用酒泡一下然後找個鍋大火蒸一下,也許還能派上用途,至於別的,燒了吧。”齊悅說道。

    阿如點點頭,轉身去做了。

    “我幫你,我幫你。”胡三忙說道。

    “你別亂動,你不會。”阿如低聲喝止他,低著頭也不看他,“免得感染了,添亂。”

    胡三訕訕的摸頭。

    “我幫你燒水。”他又說道,撒腳前面先行一步。

    這邊劉普成放下藥,又來看傷者的包紮,所有的外傷消毒藥棉齊悅都用上了,但創口太大,她還是有些忐忑。

    “這些都是能阻止生膿瘡的?”劉普成問道。

    齊悅點點頭。

    劉普成又一手扶袖子彎身給傷者診脈,面色浮現驚訝,又有些迷惑,但什麼也沒有說。

    “老夫一直在旁邊看,你是怎麼用這個管子就把別人的血給他換入體內的?”他站起身問道。

    齊悅給他簡單的說了,但因為詞彙交流困難,說者和聽者越發的糊塗。

    “也就是說,並不是任何人的血都能隨便的給任何人輸送?”劉普成問道。

    齊悅點點頭,這一點她可得好好的囑咐,免得又出現胡三那樣隨便拿針就去給人縫傷口的。

    “娘子的師承何人?”劉普成問道。

    這話問的齊悅一愣,不知道該怎麼作答。

    “這個,我的師傅很多,不……不也不是叫師傅……”她說道,話說完陡然想起屋子裡還坐著一個人,一個對“自己”熟悉的比自己還熟悉的人,舌頭一轉,“……說出來不怕劉大夫你笑,我原本是個乞兒……”

    劉普成哦了聲,面上並沒有瞧不起,反而多了幾分敬佩。

    “所以呢,一路行來,遇到很多人,這個人教點,那個人教點,被狗咬了學怎麼治,被人打了便學怎麼治,拉肚子頭疼,反正就是東一榔頭西一棒子,也沒個系統……”齊悅接著說道,一面笑,“還有,我奶奶會的更多,我都是跟她學的,這些東西也是她留給我的……”

    她說這話,指了指已經收拾好的藥箱。

    齊月娘被接入定西侯府前就死了,作為一個流民老乞婦,微小的連塵埃都不如,沒人知道她的一切,定西侯府見過她的人只有老侯夫人,而老侯夫人如今也不在了,死無對證任齊悅隨意將那些無法解釋的事都推到她的身上。

    劉普成面上沒有絲毫的懷疑,點點頭。

    “俗世多奇技,”他說道,一面伸手捻著鬍鬚,帶著幾分追憶,“我們劉家祖上原本是做木匠的,給了一個上門的乞丐一個炊餅,那乞丐便留下一個能治蛇纏腰的方子,藉著這個方子,我的先祖才一揚成名,開始走上這條路,所以至今祖上留下的規矩,子孫後代見了乞丐上門必不可慢待,每年還要專為乞兒施粥一次……”

    真是神奇的傳承,齊悅聽得很好玩,不過她的確知道民間好多偏方治病的確用科學解釋不清。

    還有蛇纏腰這個病……

    “你們怎麼治這個急性皰疹的?那個方子真的特別管用?一般我們用阿昔洛韋片,也沒什麼好的辦法……”齊悅帶著幾分好奇說道。

    “皰疹?什麼阿……起微?”劉普成聽得一頭霧水,不解的問道。

    齊悅搓搓手訕訕笑了。

    “娘子,時候不早了……”阿如從後邊走出來低聲說道,打斷了她們的談話。

    夜色濃濃了,街上早已沒了白日的喧嘩。

    “那這個傷者……”

    齊悅有些遲疑。

    “娘子放心,老夫會親自看著,娘子白日再來。”劉普成說道。

    阿如偷偷了看了眼一直坐在一邊的世子,伸手扯齊悅的衣袖。

    “那好吧,該做的都已經做了,盡人事聽天命吧。”齊悅說道,“我明日一早就來,今晚這個點滴不要停。”

    點滴……劉普成順著她所指看那個倒掛的酒瓶。

    “這裡面的怎麼熬製的,我已經讓阿如告訴你的學生了……”齊悅說道。

    她話音才落,就見劉普成肅然站直身子。

    “是哪個?”他大聲問道,“哪個知道娘子這個點……點滴怎麼做的?”

    問詢下去,立刻有一個小學徒誠惶誠恐的跑過來了。

    “叩頭。”劉普成肅容說道。

    小學徒噗通就給齊悅跪下了叩頭。

    “這是乾什麼?”齊悅嚇了一跳忙阻止。

    “你向娘子發誓,自此後是娘子門下,絕不會欺師滅祖吐露半點秘方……”劉普成肅容說道。

    那學徒看著劉普成,又看齊悅,一臉糾結。

    “師傅,徒兒我……”他眼圈都紅了。

    “不是,這什麼秘方啊,不是什麼秘方,就是鹽糖水而已……”齊悅笑道,忙制止劉普成的大驚小怪,古代醫學很講究傳承,對於醫術秘方更是嚴密的很,她心裡一面對著這個老者很是敬佩,一面卻不想讓他如此生分,不待他拒絕就快速的說了。

    “這不是什麼稀罕的,大家都知道了,用起來不是能救很多人,再說,也沒什麼稀奇的,還不如你們的藥管用,也就是快速補充體液用用而已,沒有輸液管子,沒有靜脈注射,照樣沒用。”齊悅說道。

    劉普成這才稍微心安,但還是衝齊悅恭敬的施禮道謝。

    “娘子,放心,我會好好看著這個傷者。”他再次說道。

    齊悅點點頭,衝阿如擺擺頭。

    “那我們走了。”她說道。

    阿如忙拎起已經包好的藥箱跟著,看著齊悅看也不看坐在一旁的世子,她忙又伸手拉住她。

    “世子爺……”她低聲喚道。

    “我這就回去了,你們在這裡看著江海。”定西侯世子站起身對黑大漢以及其他幾個人說道。

    “世子爺放心。”

    “世子爺快回吧。”

    “多謝常爺……”

    亂亂的道謝告別聲中定西侯世子邁出門。

    門外早有侍從牽馬等候,他也沒有看齊悅和阿如,自己翻身上馬拍馬而去,留下又驚又恐的阿如。

    “世子爺……”她不由追上幾步,卻哪裡趕得上馬兒的速度。

    街道上得得馬蹄聲後人早已經不見了,就連那跑步跟隨的侍從都遠去了。

    “少夫人,世子爺一定是生氣了。”阿如轉身哭道。

    自己的妻子不守婦道拋頭露面的竟然私底下出來給人治傷,只怕哪個丈夫也受不了,更何況還有定西侯府的臉面。

    這下子完了……

    沒想到這夫妻二人分別三年竟然是這麼個相見場景。

    齊悅撇撇嘴,晃悠悠的慢行,沒個男人氣概,這大半夜的就把兩個女人扔下跑了,更何況這個女人從法律上說還是他老婆……

    齊月娘啊齊月娘,你說這是什麼倒霉命啊,攤上這麼個人。

    “這個人就是那個常云成啊?”齊悅問道。

    “是啊。”阿如一臉憂愁的答道。

    長得倒比兵馬俑強些,只不過這脾氣真是……齊悅搖頭。

    “真是太過分了,竟然隨意傷人,不把人當人看……”她憤憤說道。

    “奴婢們在世子爺眼裡算什麼人……”阿如苦笑道,反而對她搖頭。

    齊悅還能說什麼,普及一下人權概念?阿如只會當自己瘋了,只能搖頭不再繼續這個話題。

    “回去可怎麼辦啊?”阿如才沒她那個心思,一路上焦躁不安,又是哭,“出來這麼久,家裡可怎麼交待啊……”

    說著抬手打自己,責怪是自己惹的禍,齊悅少不得安慰她,又是哭,又是說走到家門口。

    “咱們從這邊繞過去離角門近……”阿如哽咽說道,一面抬手擦淚,一面想著回去後怎麼解釋,忽的眼睛一亮,“世子爺……”

    齊悅隨著她的視線看去,見就在定西侯府邸不遠處,果然有幾個人站著等候,她瞇起眼,夜色中分辨出其中那個男人挺拔的身姿。

    “那女人到現在都沒回來?”謝氏冷面問道。

    “是啊,夫人你看要不要去那個丫頭家裡找找……”蘇媽媽低聲說道。

    “找?”謝氏笑了,旋即笑臉一沉,“堂堂一個侯府少夫人半夜不歸,她還想留在這個家裡,是萬萬不能了……”

    那是自然,蘇媽媽點頭。

    “夫人,我已經吩咐把角門插上……”她低聲說道,臉上帶著滿滿的笑。
作者: night9917019    時間: 2013-8-13 07:10 PM

第四十四章 安慰

    謝氏點點頭亦是露出滿意的笑。

    “夫人,世子爺回來了。”有丫頭在外說道。

    謝氏頓時鮮活起來。

    “不是說要在外住幾天,怎麼今日回來了?”她說道,一面忙忙的起身。

    “還是記掛夫人您。”蘇媽媽笑著扶著她,一面問小丫頭,“快問世子爺吃過飯沒?吃了酒沒?誰跟著呢?接過去沒?”

    “奴婢沒問,世子爺和少夫人一起回來的……”小丫頭答道。

    正外走的謝氏和蘇媽媽頓時腳步一頓。

    “什麼?”謝氏一臉驚愕,“跟少夫人一起回來的?”

    她轉頭看蘇媽媽,蘇媽媽也是一臉驚愕。

    “不是說去丫頭阿如家裡了?怎麼,怎麼又跟世子一起?”她也結結巴巴的說道,瞪那小丫頭,“你沒看錯吧?”

    “奴婢沒有……”小丫頭忙忙的說道。

    這邊蘇媽媽已經不問了,因為她看到在幾盞燈的引路下,世子邁進了院門,而在世子身後,便是那個女人。

    看著那一前一後走來的一對人,謝氏慢慢的收回手,轉身又坐了里屋,臉色冰冷。

    這是她第一次在外出的兒子進門而沒有在堂屋或者門口迎接。

    宮燈照耀下,齊悅那粉色交領上的金線刺繡瑩瑩發光,謝氏視線不自覺掃過時,便總覺得一陣氣悶,於是聽兒子說話都有些心不在焉。

    “……沒想到他帶著妻子過來,便讓人請了……”常云成說到這裡時打了個磕絆,不由看了一旁的齊悅一眼。

    這個女人叫什麼來著?

    齊悅沒有看他,低著頭看上去很是恭敬,其實目光銳利的人還是能看到她偶爾打一下哈欠。

    “……原本是打算吃過飯就回來,結果許久未見說著說著就晚了。”常云成乾脆不再提名字,反正大家也知道他說的是誰。

    “也該派人說一聲,大半夜的,嚇得一家人不安生。”謝氏淡淡說道。

    “是,母親,媳婦錯了。”齊悅略一施禮從善如流的說道,“當時媳婦正好出去了,迴轉進家門時遇到世子爺派人來請,說的挺急的,不敢耽擱便忙忙的去了。”

    這也是事實,一切麻煩就是這個常云成惹出來的,反正我又沒錯,你們母子倆解釋去吧。

    室內略沉默一刻。

    母子兩人都不是傻子,自然聽得懂她的意思……

    這個賤婢粗俗的令人噁心,從前是,如今更是,謝氏輕輕的握了下放在膝上的手。

    “時候不早了,回去早點歇息吧。”謝氏說道。

    “讓母親擔憂了,母親也早點歇息吧。”常云成起身說道,一面施禮。

    謝氏看著兒子露出笑容。

    “快去吧。”她笑道。

    常云成這才轉身,一直被當做透明人的齊悅自然跟著轉身。

    這邊蘇媽媽親自送他們出去了看著走遠了才轉身回來。

    “出了門,世子一句話也沒說,看也沒看她一眼。”她一面幫著謝氏卸去釵環,一面低聲說道,“夫人,想來真是叫去陪郭小公爺的夫人而已,您看,方才世子爺連喊她一聲名字都懶得,更是瞄都不瞄她一眼。”

    謝氏也想起方才的場景,自己這個兒子性子直爽,喜歡就是喜歡,不喜歡就是不喜歡,從來不藏著,方才的表現的確是跟這女人比陌生人好不到哪裡去,她的面色這才稍微好點,散開頭髮倚在引枕上。

    “也怪不得他。”她緩聲說道,“那女人說到底是他的妻子,頂這個名,有些事還真非得她去不可。”

    說到這裡面色陰沉,“由不得咱們成哥兒願意還是不願意。”

    這幾個字說出來就有些咬牙切齒了。

    蘇媽媽也嘆了口氣,給她輕輕揉著腿腳。

    這邊主僕怎麼怨憤,齊悅並不理會,她只覺得今天身心疲憊但還有一絲興奮,因此離了榮安院就一路面容歡悅的走回去,至於那個世子,他走得快,自己走的也不慢,兩個不同的方向井水不犯河水。

    沒有麻醉藥完成一次大面積的外創縫合手術,雖然還不知道結果如何,但光這敢下手擱在現代就是想也不敢想的事,如果說有的話,那就是在艱苦的抗戰時候了,到時候回去跟別人說的話,只怕都沒人信,唉,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回去……

    “……少夫人,您怎麼也不跟世子爺說句話就走了?”阿如在一旁打斷了齊悅的胡思亂想,“認個錯……”

    “那種人,我根本就不指望他能認錯。”齊悅擺擺頭說道。

    阿如哭笑不得。

    “少夫人,是您認錯。”她緊走幾步跟上低聲說道。

    “我?”齊悅看她,“我有什麼錯?我救死扶傷還有錯了?”

    “您是少夫人,是不能隨便出門,更別提做這個。”阿如苦笑道。

    齊悅沖她搖搖頭,腳步停下。

    “你這是什麼道理,是他騙我去的,而且還是那麼惡劣的手段。”她說道。

    阿如也不知道說什麼好了,想一想的確是。

    “還是怪奴婢,那次就不該讓你給元寶治傷,要不然也就沒有這麼多事。”她嘆口氣,自責的哽咽說道。

    “天啊,你想什麼呢?”齊悅瞪眼看她,“你這是說,寧願自己兄弟死了?”

    阿如淒淒一笑。

    “奴婢們都是賤命,死了也就死了。”她喃喃說道,眼淚滑下來。

    齊悅看著她無語,這都什麼邏輯啊。

    “阿如,我不是少夫人。”她略一沉默之後說道。

    阿如一怔之後便自然明白她說的什麼,頓時嚇得魂飛魄散,抬手就去捂齊悅的嘴。

    “您是少夫人,您就是少夫人。”阿如咬下唇眼含淚說道。

    齊悅被她逗笑了,拉下阿如的手。

    “我是說,阿如,我知道你們規矩多,女子不拋頭露面啊,身份尊貴的人啊不和身份低下的人來往啊尊卑分明啊什麼的,尊敬婆婆丈夫啊,我知道,我都知道,但是,我可能做不到的。”她笑著說道,一面繼續前行,看著明亮的星空,“在規矩身份和救死扶傷面前選擇的話,我永遠不可能選擇前者的,在面臨緊急情況的時候,我所考慮只是怎麼最好最快的救人,而不會去想什麼身份啊規矩啊面子啊什麼的,或許這就是生活習慣環境的差別造就的,又或許我不想變得不是我吧。”

    而且,也許,這只是一場夢而已。

    阿如似懂非懂。

    “可是,你這樣會不討喜的,不討喜的話……”她低聲說道。

    “為了討喜,就改變自己嗎?”齊悅若有所思的問道,嘆了口氣。

    這種問題阿如實在是聽不懂也答不上來。

    “你,果真是個大夫?”她遲疑一刻,第一次問出這個話。

    “是啊。”齊悅也第一次正面回答這個話,對她一笑點點頭。

    “可是,做少夫人不好嗎?”。阿如忽的說道。

    這次倒讓齊悅一愣,沒明白她的話。

    “將來是侯府夫人,多少女子,都希望這樣過一輩子。”阿如低頭說道,“不惹惱夫人和世子,讓他們都喜歡,這樣不是也挺好的嗎?”

    “這樣啊。”齊悅倒是從來沒想過這個,忍不住皺眉若有所思,“吃得好穿得好,還有人伺候……”

    “對呀。”阿如點點頭看她,“將來可是侯府夫人呢。”

    她在侯府二字上加重語氣。

    齊悅抬手抓了抓額頭癢,笑了。

    “我也不知道啊。”她皺著眉說道,“其實我也不知道,這樣也很好吧。”

    她抬手忍不住搓搓臉。

    阿如被她的表情弄得有些迷糊了,很好,為什麼表情一點不像好的樣子?

    “可是,我還是想回去。”齊悅放下手,看了看夜空,雖然那裡沒有如此明亮的夜空,沒有如此清新的可以大口呼吸的空氣,沒有成群結隊的僕從,沒有一屋子金銀財寶首飾亮瞎眼,有的是沒完沒了的工作,越來越高的房貸,越來越難以穩定長久的愛情和婚姻,但那裡卻是她熟悉的,有她的親人朋友以及事業,有了那些才能讓她如同入了水的魚自由自在。

    如果這一切真的再也無法擁有了……

    做齊月娘,過著齊月娘該過的生活……

    那麼她還是她嗎?

    如果我不再是我……

    阿好看著她,感受這女子瞬時滿面的憂傷寂寞以及恐懼……

    “阿如第一天來到這裡的時候,也很害怕。”她低聲說道,“一個人也不認識,吃的穿的用的說話都是從來沒有見過的……”

    齊悅看著這丫頭,驚訝過後浮現笑容以及感激。

    “你,那時候多大?”她問道。

    “我啊,那時候十歲。”阿如答道,帶著幾分追憶,“娘病了,弟弟還小,家裡的地也抵了債,沒活路了,一家人在一起也是等餓死,爹便把我賣了,這樣家里和我都能尋個生路,後來,跟著人牙子正趕上侯府要人,我就好運氣被挑進來了……”

    “這麼小啊……那你剛進來時都做了些什麼?他們打不打你啊?晚上讓睡覺不?還是跟凡卡似的干活無數……”

    “剛進來在灑掃上做事,然後才有機會學規矩……做不好事當然會挨打,打手,罰跪……睡覺還是讓睡的,偶爾餓一頓罷了……那個,凡卡是誰?”

    主僕二人一邊說一邊低聲交談,隨著夜色彌散在身旁的憂傷寂寞恐懼漸漸的散去了,直到走到了秋桐院附近。

    秋桐院裡燈火通明。

    “……少夫人去哪裡?輪到她們這些下人打聽?少夫人要做什麼便做什麼,輪到她們指手畫腳?”阿好正豎眉訓斥一個低眉順眼的丫頭,“再有人亂打聽,給她一大耳光……”

    “對,把名字都記下了,明日都趕出去。”鵲枝在一旁跟著說道,一面伸手扶著阿好,“姐姐站了好一會兒,去躺一躺……”

    正說著話,外邊有小丫頭們亂嚷少夫人回來了,待聽到還是和世子一起回來的,滿院子的丫頭婆子都做夢一般,原本惶惶不安明日不知道會有什麼下場等著,一下子竟然反轉如此,不僅回來了,而且最關鍵是世子爺!

    自從世子爺回來,夫妻二人連面都沒見過,滿府的人嚷嚷遍了,世子這是要休了少夫人……

    這一下不聲不響的竟然和世子爺作伴出去了,看誰還敢亂嚼舌頭!

    齊悅就這樣被歡天喜地眾星捧月一般接了進去,待院門關上還可以聽到內裡的歡笑聲,一直站在路邊樹影裡的兩個丫頭才轉過身。

    “好了,讓角門那裡的人都回來吧,快去告訴三少爺,沒事了。”其中一個說道。

    另外一個丫頭點點頭飛也似的跑了。

    由於在進門前和常云成定好了口供,所以院子裡的人都知道少夫人是和世子出去會客了,只有阿好在晚上睡覺時,才有機會從阿如口裡聽到事情的真相。

    “我的天啊這太太……巧了。”阿好唯有重複這句話來表達心情。

    “你可千萬別說出去。”阿如忙拉她躺下囑咐道。

    “我又不是傻子。”阿好忙點頭,在枕上手拄著頭,“當時,少夫人和世子見面,是什麼表情?”

    她說著自己掩嘴吃吃笑。

    阿如忍不住也抿嘴一笑。

    “我當時嚇死我了,哪裡還看的到少夫人世子什麼神情。”她說道,“不過,世子爺好像也嚇到了……”

    “那當然了,換誰也得嚇到。”阿好吃吃笑,眼睛閃啊閃,“世子爺還跟以前一樣嗎?是不是又好看了很多?他看到少夫人做哪些,是不是驚訝的很?是不是看著看著就特喜歡少夫人了?我就看著少夫人做哪些的時候,感覺特別嗯特別好看……”

    又是血又是肉的哪裡好看!阿如被她逗笑了,抬手拍了她的頭,將阿好打倒在枕頭上。

    “快睡吧。”她說道,吹熄了燈。

    “那明日,少夫人還要和世子一起出去吧?”黑暗里阿好又低聲說道,聲音滿是喜悅,“這樣,世子會越來越喜歡少夫人的……”

    是吧……阿如嗯了聲,然後又重重的點點頭,雖然黑夜裡誰也看不到。

    一定是的,少夫人那麼好的人,世子一定喜歡的,只要他們能多在一起一些。
作者: night9917019    時間: 2013-8-13 07:14 PM

第四十五章 借力

    雖然昨晚歇息的晚,但早晨齊悅還是準時醒來,待用早飯時看到管事婆子們走進來,齊悅有些驚訝。

    “哎呦,今日怎麼來的人多了幾個?”她一面擦嘴一面對阿如低聲笑道。

    透過軟絲垂紗簾,看到那邊屋子里站著的婦人比前幾日多了很多,也沒有像往日那樣在齊悅沒出來時聚在一起低聲的說笑,而是恭敬的垂手侍立等候著。

    鵲枝從外邊走進來,婆子們都笑著和她打招呼,這是以前鵲枝從未得到過的待遇,沒進齊悅院子前,這些管事娘子根本就不會正眼看自己,而進了齊悅的院子後,也不過是終於肯正眼看自己一眼,僅此而已。

    今日竟然主動笑著和自己打招呼,頓時讓鵲枝喜上眉梢,她下意識的就要彎身順著說幾句討喜的話,但忽的想到自己如今的身份,再想以前的那些情景….

    你們終於也有今天了!

    鵲枝將頭抬高幾分,學著往日這些管事娘子們的姿態,不鹹不淡的嗯了聲,晃晃悠悠的也沒多說一句話掀起簾子就進了齊悅這邊的屋子,只把身後的管事娘子們氣的撇嘴。

    看到鵲枝這樣,阿如搖頭,齊悅則笑起來。

    “少夫人,少夫人,您昨日出門真是出的太好了。”鵲枝一進來便沒了那故作的高高在上姿態,三步併兩步喜喳喳的衝過來,壓著聲音忙忙笑道。

    “怎麼好?不是說嚇死你們了要?”齊悅笑道。

    “一開始是嚇死了嘛,誰知道原來是世子爺和你一起出去的..”鵲枝的眼睛都笑沒了,一面晃著頭看了眼外間,“這一下看她們還怎麼瞎說世子爺不待見少夫人您…”

    這也不算她們瞎說,這個世子爺還真的有些不待見自己…

    齊悅笑而不語,不過看來這個世子爺倒是挺管用的,就這麼一同進個門,自己的地位頓時又進了一大步,如果自己和他同住呢?

    想什麼呢!齊悅忙搖頭,甩去這個噁心的念頭。

    “我今日還要出去呢。”齊悅站起身來,對鵲枝說道,“待會兒有些事,你就替我辦了。”

    “去吧去吧,少夫人你和世子好好玩,奴婢一定把家裡的事辦得妥妥的…”鵲枝笑道。

    齊悅笑著用扇子拍了拍她的肩頭。

    “真是奇怪。”她皺眉看著鵲枝說道。

    “奴婢怎麼了?”鵲枝被她看的有些不安,忐忑問道,雖然自己有些小心思,但這段日子可真是盡心盡力的幹活呢。

    “你這樣一個聰明又漂亮又能幹的丫頭,怎麼以前都沒人要去用?竟然留到現在白白便宜了我。”齊悅笑道。

    從來沒有主子和下人這樣說過話,要是換做別的丫頭,比如同樣為二等丫頭的籃兒和那一個,聽了這話,或者呆呆不知道該怎麼作答,或者就認為齊悅這是說反話諷刺呢,而鵲枝則瞬時又笑容滿面。

    “那是她們瞎了眼。”她一晃頭,翠玉水滴耳墜子搖出漂亮的弧線。

    阿如愕然,旋即扭過視線,實在是一句話也不想說了。

    齊悅哈哈笑了。

    “對,沒錯,”她笑道,“就是她們瞎了眼。”

    這邊的說笑聲自然落在外邊的管事娘子耳內,大家的神情更精彩了幾分,唯有蘇媽媽一如既往淡然。

    阿如和鵲枝打起簾子,齊悅含笑走出來。

    管事娘子們紛紛笑著問好。

    “少夫人今日氣色真好。”一個婦人更是親自上前扶著齊悅,恭維的說道。

    齊悅認得這個婦人,姓唐,夫家排行四,人喚唐四嫂子,是管內院花草樹木的,屬於後勤部門最末尾的物業園藝總管。

    “那要多謝唐四嫂子了。”齊悅笑道,伸手搭在她的手上,“這幾日院子裡的花草越發好,小丫頭每日送來的花也都好的很,一大早睜開眼就看到新開的嫩嫩的花兒,自然心情好的很。”

    “哎呦我的奶奶…”唐四娘子被這話說的渾身瘙癢,笑都不知道該怎麼笑,只是返復的說,這是老奴該做的。

    “該做是該做,可是該做的也有做得好和做不好的。”齊悅扶著她的手坐下來。

    鵲枝親自端上茶,然後站到齊悅身旁。

    本來要過來的阿如見狀停下腳。

    聽了她這話,在場的婆子們都詫異的抬頭看她。

    “少夫人,我今日要做的事也簡單,快要中秋節了,為了圖個吉利,這個月的月錢提前放,所以我打算今日放月錢..”蘇媽媽似乎沒有聽到齊悅的話,而是含笑開始每日的例行答話。

    “少夫人,我們庫房這邊要處置一些損壞的桌椅,把中秋節要用的桌椅收拾出來…”

    “少夫人,我們廚房採辦的三牲,並一些新鮮果子今日都運來了…”

    蘇媽媽一開口,其他的管事娘子們也跟著開口說了起來。

    齊悅沒有再說話,一面喫茶一面聽她們說完,待最後一個管事娘子閉了口,她才慢慢的放下茶杯。

    “快要中秋節啦。”她笑道,“真快啊。”

    屋子裡有一半的婆子笑著應是啊是啊,還有另外一半如同木樁子杵著,不過這比昨日的冷場要好很多了。

    “月錢呢,先等一等。”齊悅看向蘇媽媽笑道。

    蘇媽媽一愣。

    “少夫人,這個,是定制,如果等的話,怕大家心裡..何況又是趕著過節…”她說道。

    “沒事,最遲明日。”齊悅笑道。

    蘇媽媽面上有些不好看。

    “少夫人說怎麼樣就怎麼樣吧。”她說道,不再言語了。

    氣氛有些冷場,管事娘子們不由都低著頭互相交換個眼神。

    “我今日還要跟世子爺出去一趟。”齊悅站起身來,“你們這些日子每日要做的事做得如何也都聽了不少了,今日呢,鵲枝你就代我去瞧瞧,她們做得都如何,做得好呢..比如唐四嬸子這樣的…”

    她說著對唐四娘子一笑,唐四娘子忙躬身陪笑。

    “月錢照放,還要額外加個紅包。”齊悅說道,“至於那些做得不好的…”

    她說到這裡停頓下,似笑非笑的看過諸人。

    “那就對不住了,咱們得賞罰分明不是?”她說道。

    這個責任可就太重大了,鵲枝沒想到是要她做這個,遲疑一下。

    她還沒開口,就有管事娘子開口了。

    “這可是從來沒有過的..”這個婦人笑道,“不知道,怎麼算做好沒做好…我們都是魯鈍的…”

    “沒嗎。”齊悅笑道,衝站在角落裡的一個小丫頭招招手,“小碟。”

    大家這才注意到那裡還站著一個小丫頭,手裡拿著筆和一個本子。

    “少夫人。”她過來施禮說道。

    “每日你們說的要做的事,以及做得如何的事,她都記著呢,鵲枝,你就拿著這個去看,這都是大娘們自己說的,這樣也不怕人說你不懂瞎評判。”齊悅笑道。

    什麼?管事娘子們面色大驚,紛紛看著那小丫頭。

    竟然記下了她們說的話!怪不得每次回事,少夫人都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只當她不過是要個樣子,根本就沒往心裡去,卻原來人家沒往心裡去,都往紙上記了去。

    這叫什麼事?她們說的事,她們說的自己都不記得了,那些事還不是隨口一說對付了……

    大家的神情有些慌,不由都去看蘇媽媽,蘇媽媽由最初的一驚後,已經恢復了平靜。

    “這就好辦了,我也不懂這個,只怕做不好呢,既然有了這個,那就好了,大娘們怎麼說我就怎麼看就是了。”鵲枝頓時鬆了口氣,高高興興的接過那小丫頭手裡的本子,見上面的字雖然歪歪扭扭的,但真的是字,“哎呦,你竟然還會寫字,真是沒想到。”

    認了半日才認得這個丫頭還是自己挑來的,是一個家生子,父親原來是帳房,不過因病早就卸了差事,娘也早死了,這丫頭也體弱多病的,父女兩個不過是在府裡掛個名,有一頓沒一頓的混著罷了,那日去挑小丫頭,她自然也不順利,被推到眼前的也就是些傻的笨的,反正少夫人說了只要有手有腳的能跑腿說話就成,於是順手就把這小丫頭挑進來了,沒想到還有這般用處。

    鵲枝頓時覺得與有榮焉。

    “你今日跟著我,把這些念給我聽。”她立刻說道。

    小丫頭並沒有直接回答,而是看了眼齊悅。

    齊悅笑著點頭,一臉的驚嘆,這古代的孩子們就是早熟,這麼點個小丫頭,瞧瞧這心竅,竟然知道做事先聽直接領導開口不開口。

    “識文斷字就是好,鵲枝你閒著時也跟著小碟學一學。”她笑道。

    這便是允許了。

    “奴婢可沒那伶俐勁,榆木疙瘩學不來的..”鵲枝笑道。

    “奴婢不敢,有什麼事請姐姐只管吩咐就是了。”小碟這才說道。

    管事娘子們聽到這裡知道事情已經無可挽回,她們什麼陣仗沒見過,最初的慌亂過後便也鎮定了,只不過臉上再不掩飾幾分不悅。

    好啊,竟然想拿她們的錯,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幾斤幾兩,那就試試吧,也好讓你知道下什麼叫踢到鐵板。

    齊悅說完這個,也不待管事娘子們說話,也不看她們的臉色。

    “都散了吧。”她說道,自己起身先往外走,“我也該走了。”

    蘇媽媽等人停下腳步低頭施禮,待她先行才跟著走出來。

    阿如已經收拾好東西站在屋簷下等著,見她出來便跟上,剛走到院子裡,就見兩個丫頭走進來。

    這兩個丫頭看在齊悅和阿如眼裡很是陌生,但管事娘子們神色卻是一怔,蘇媽媽更甚。

    “少夫人,世子讓來問,可能走了?”其中一個身穿比甲衫裙的丫頭施禮說道。

    她口中說這話,面上也掩飾不住驚訝,似乎都不相信自己會來傳這個話。

    齊悅抿嘴一笑,忽的轉過身,看著這些管事娘子。

    管事娘子正因為世子院裡的丫頭過來而驚訝,再看齊悅的笑,青天白日里不由打個寒戰。

    “對了,蘇媽媽,月錢的明日辦不遲,但有一件事今日就要辦了。”她笑道,一面喊了聲小碟。

    小碟站出來。

    “我讓你整理出的從來不來回事的名單,你可弄好了?”齊悅問道。

    小碟點點頭,將手中的本子翻了幾頁,捧過來。

    “給蘇媽媽。”齊悅說道,並沒有接。

    蘇媽媽看著走過來的小碟,心裡有些不詳的預感。

    “這些人,是自我說了每日來回事之後,一日不來的,或者只來過兩三次的,我想,不來回事自然是無事可回…”齊悅笑道。

    “不是的,有幾個是因為忙走不開..”蘇媽媽忍不住插話說道,心裡已經猜到齊悅這是要做什麼了。

    齊悅不說話了只看著她,原本總是出現在臉上的笑也忽悠悠的不見了。

    蘇媽媽被她這樣看著,聲音不由小了慢慢的垂下頭。

    “忙?”齊悅這才說道,冷笑一聲,“別人難道都是閒的?同樣的管事娘子,別人都能完成手裡的活過來開會,就只有這幾個忙的半日也抽不出來?忙?還是說根本就做不來這些活?別人都行的,偏她們不行?既然如此,那就換別人來幹吧!”

    看著這麼多日子第一次露出冷面的齊悅,管事娘子們都心裡咯登一下,原來在這裡等著呢,原來就等著殺雞給猴看呢.

    只是這雞可是能那麼乖乖的就把頭伸出來給殺嗎?

    大家低著頭面色變幻不定,卻是誰也沒出聲。

    “怎麼?蘇媽媽,還沒聽懂我的話?”齊悅問道。

    “少夫人,這幾位管事娘子都是積年的老人,這樣是不是太倉促了…”蘇媽媽遲疑一下含笑說道。

    齊悅原本要轉身又停下來了。

    “太倉促?”她看著蘇媽媽,“那好,咱們今天慢慢說。”

    說罷又看向那兩個早已經看呆了世子院裡的兩個丫頭。

    “你們兩個跟世子爺說一聲,我今日要處理家事走不開,就不去了。”她說道。

    此話一出,滿院子的人變色。

    “少夫人?”那丫頭更是張口結舌。

    這是要挾?

    蘇媽媽等管事娘子都驚愕的看向齊悅,她竟然..敢?

    世子爺來邀請你,那是給你的面子,你竟然…

    “還不去。”齊悅說道,看也不看眾人的臉色,轉身抬腳往屋子裡走。

    那兩個丫頭你看我我看你,看齊悅的確不是像開玩笑的,只得一咬牙轉身就走。

    “少夫人,這可耽誤不得。”蘇媽媽終於開口了,忙喚住那兩個丫頭。
作者: night9917019    時間: 2013-8-13 07:18 PM

第四十六章 打力

    蘇媽媽這一開口,讓緊繃的氣氛鬆弛下來。

    兩個丫頭也鬆了口氣,還有些埋怨的看了眼蘇媽媽,早說啊,也不看什麼時候,她們還真不知道回去怎麼跟世子爺開口呢,簡直太荒唐了!

    “少飛,您快去吧,這事老奴知道了,即刻就辦了。”蘇媽媽說道。

    齊悅也鬆了口氣,要知道她心裡可比誰都急著出去..…

    還好,這個世子爺很管用。

    “蘇媽媽要是為難的話…”她慢悠悠的說道。

    哎呦您就別得了便宜還賣乖了…

    “不難為,有少夫人的話,有什麼難為的。”蘇媽媽說道。

    齊悅這才笑了。

    “那就有勞蘇媽媽了,做事嘛,自然要賞罰分明,要不然,幹得好幹不好一個樣,誰還肯幹好?罰的罰,賞的賞,你們自按我說的去做,沒事,這是我讓你做的,有什麼埋怨的,讓她們對我來,與你、你們無關”她笑道,逐一掃過管事娘子,最後一句是對鵲枝說道。

    鵲枝領會,不由將胸脯又挺了挺,對於今日的差事只覺得更加有勁,甚至想到一會兒話傳出去,那幾個眼高無人的管事娘子會是什麼反應。

    一定很精彩!她都迫不及待的要去看看那些人的神情了!

    “那咱們快走吧,別讓世子等。”齊悅笑道。

    您還知道讓世子等了…

    兩個丫頭心裡腹議,但面上半點不敢顯,再看眼那些垂手肅立的管事娘子,忙跟著齊悅走了。

    “大家都散了吧。”鵲枝看著還站在原地的管事娘子們,帶著幾分倨傲,“回去準備準備,我一會兒就過去。”

    這個狗仗人勢的死丫頭….管事娘子們看鵲枝,目光毫不掩飾鄙視。

    鵲枝卻似乎沒有看到,依舊帶著幾分得意仰著頭。

    “我知道嬸子們想什麼呢..”她笑道。

    這話氣的管事娘子們又多看她幾眼,聽聽,才幾天,就連媽媽都不喊了,直接稱呼嬸子們了,那過幾天是不是又該稱呼嫂子了,再接著就該直呼其名了?這死丫頭也太張狂了!

    “只是大家也別怨我,我也不想的,在人手下聽差,不得不這樣。”鵲枝越發笑的得意。

    “鵲枝姑娘說的是,在人手下聽差而已,大家都散了吧,該怎麼樣便怎麼樣就是了。”蘇媽媽開口說道,一面自己先行走出去,管事娘子們便忙忙的跟著出來了。

    “蘇媽媽,那幾個人,還真的按少夫人說的處置啊?”

    “蘇媽媽,少夫人這樣這樣查,咱們就認罰…”

    蘇媽媽只是沉著臉兒一句話不答快步而走。

    “蘇媽媽,方才怎麼就應下了,怎麼也得跟她好好說道說道…可不該放她走…”一個婦人帶著幾分埋怨說道。

    蘇媽媽一下子停下腳。

    “你聾了嗎?沒聽到少夫人要和世子出門嗎?”她沉臉喝道。

    那管事娘子被嚇了一跳,她一向自詡和蘇媽媽關係親近,這次突然被當眾呵斥,頓時紅了臉。

    “她..也就是拿喬,我就不信她真敢和世子說去,看世子不打她的臉。”那婦人咬唇說道。

    蘇媽媽冷冷看了她一眼。

    “說的好,那接下來就靠你為咱們出頭了。”她說道。

    說罷不再理會這些婦人,自己加快腳步走了。

    蘇媽媽走出好遠,似乎還能聽到身後婦人們嘰嘰喳喳的議論,她扶著樹兒站住腳,重重的吐了口氣。

    “這個女人是留不得了…”她喃喃說道。

    所有人都畏懼的常云成其實早已經走了,並不知道自己被人當槍用了一次,當齊悅從馬車上下來時,站在千金堂裡的他已經很是不耐煩。

    “出個門,架子還真大。”他冷面說道,看著邁進門的齊悅。

    齊悅因為讓那些人吃癟而心情大好,再加上第一次坐古代的馬車很興奮,臉上帶著自然的笑。

    這笑正好迎著常云成而來,讓他不由怔了下。

    這個女人當時並沒有給他留下什麼印象,老侯夫人不喜歡他,而他從來就不會去喜歡不喜歡自己的人,因此老侯夫人那裡並不常去,就是去了也不過是站一站就走,連自己的兄弟姐妹們都懶得說話,更別提這個外邊撿來的貓狗一般的人,對於這個人最多的印象,便是下人口中提起的,是個美人…

    美人,定西侯府最不缺的就是美人,看多了,美人也就那樣,還不是兩隻眼睛一個鼻子一張嘴。

    後來這個美人成了他的妻子,不過,蓋頭都沒掀就守孝去了,孝期還沒過就出征去了,他都要忘了自己還有個妻子….

    這個美人,這麼看來,還真是個美人,至少笑的很好看…

    但下一刻,美人的笑臉嗖的不見了,小鼻頭還哼了下,轉頭向另一邊去了。

    “世子爺。”跟在她身後的丫鬟忙施禮說道,一臉惶恐不安。

    常云成不會和一個丫頭有什麼交流,理也沒理也走開了。

    傷者已經醒了,確切說凌晨就醒了,疼醒的。

    “就真的沒有別的法子止痛了嗎?”。齊悅向劉普成請教。

    “疼也不一定是壞事,該疼的時候就得疼,強行止疼,對傷情也不是什麼好。”劉普成含笑說道,“娘子好像特別在意止疼這一點,哪有傷病不疼? ”

    齊悅訕訕笑,也不知道說什麼好。

    “習慣了。”她含糊說道。

    “習慣了?”劉普成卻又好奇的問,“莫非娘子很慣用止疼之法?”

    齊悅哈哈兩聲。

    “我先看看病人。”她忙說道。

    “你..你是…”另一邊的傷者對這個突然出現的女人很驚訝,聽到說話就成驚愕了,“你是那個昨天給我治傷的大夫?”

    今天齊悅沒有戴上口罩帽子,也沒有穿著白布做的罩衫,挽著簡單的髮鬢,穿著米白薄紗褙子搭著淺紫紗裙,這分明就是個富貴人家的小娘子,只會出現在上好的茶樓酒肆雅間素閣裡,沒想到徑直進這大堂來,動作隨意,問話自然,一開口,傷者才認出聲音了。

    齊悅站的遠遠的對他一笑,一面衝阿如伸手,口罩,罩衫,手套這才穿戴上。

    “我待會兒看看情況,還是給他換個單間好,進出人員都要注意消毒。”齊悅說道。

    “消毒?”劉普成不解問道。

    “哦,就是用燒酒鹽水之類的消除細菌。”齊悅說道。

    “細菌?”劉普成更不解了。

    細菌微生物學…

    “就是,就是引起膿瘡腐爛的那些東西。”齊悅說道。

    劉普成點點頭。

    “這麼說,只要像娘子這樣,就能避免膿瘡腐爛?”他忙問道。

    “至少比不這樣做要好一些。”齊悅嘆口氣說道。

    劉普成點點頭若有所思。

    齊悅這才過來查看傷者。

    “聽診器。”她說道,然後又轉過頭問,“睡得怎麼樣?”

    這是問一旁的劉普成了。

    “盜汗,不安,體熱,傷口痛。”劉普成說道。

    “排尿如何?尿液顏色如何?”齊悅又問道,伸手接過阿如遞來的聽診器,一面掀開傷者身上搭著的一條薄單子,露出層層包紮下精裝的胸膛,下身只穿了一個短褲頭。

    傷者嚇得嗨了聲,下意識的就要伸手去扯被子。

    “你..你..”他漲紅了臉結結巴巴。

    還排尿如何?一個女人家怎麼開口問這個?她..她不會還要看吧! !

    “還好。”劉普成也有些不習慣,但還是認真答道,然後他便被齊悅手裡的聽診器吸引了。

    “這個.娘子是用來做什麼的?”他問道。

    齊悅在傷者胸膛聽來聽去。

    “這個啊,是聽診器,”她答道“可以測心壓、聽心率,炎症以及胸腔積液的診斷…”

    她說著站直身子,摘下聽診器看了看,這個聽診器有些舊,在燕京的時候,她不常用,還是來到大青山後,因為設備缺乏才又拿起來的。

    在燕京,連診治判斷個感冒,都靠醫療檢測設備,開口就是抽個血化個驗,誰還用聽診器。

    “以前導師稱醫生手中的三寶,大家還都笑,那麼多設備呢,這幾個算什麼寶。”齊悅又拿過溫度計和血壓計,嘆了口氣喃喃道,“我今日才真正的體會到…”

    她說這話俯身下去,拍了拍早已經被他們的對話說傻了的傷者的胳膊。

    “來,小伙子,咱們試試體溫,量量血壓。”

    傷者被她溫熱的小手拍的一陣僵硬。

    “喂,小娘子,你可是把我看遍了也摸遍了…”他說道。

    齊悅哈哈笑了。

    “休得胡說。”阿如聽不下去了,低聲呵斥道,一面悄悄看了眼站在一旁的常云成。

    常云成膚色有些黑,看不出喜怒。

    齊悅很快做完檢查,神情放鬆,第一天的情況不錯,三日能保證如此的話,就闖過這一關了。

    “不錯,小伙子身體壯。”她笑道,“等兩日後我就能你換藥…”

    說道換藥,神情一停滯,轉頭看向藥箱。

    藥箱裡那些用完的藥瓶都被收起來了,餘下的只是手術器械,以及幾包重複使用的手套,碘伏片酒精片以及傷口敷料包都已經不見了,以後這個藥箱就沒有必要再帶出來了。

    “娘子?”劉普成詫異的喚了聲,察覺齊悅的異樣。

    齊悅回過神沖他笑。

    “..我會每天來看看傷口變化..”她接著未出來的話說道,一面轉過身,拿出最後一隻抗生素,看了又看,似乎要看到眼裡死死的記在心裡一般,看的周圍的人都有些奇怪。

    不過,這娘子自出現以來,哪個動作不奇怪呢….

    “…再見了…”齊悅自言自語,忍不住將藥瓶湊近嘴邊親了下。

    “娘子的意思是說,用針縫合如此大的創傷,最終能夠痊癒,是因為這種藥麼?”劉普成問道。

    此時他邀請齊悅來到一旁的小室略坐坐,因為提前說明是要交流一些醫術問題,所以身份尊貴的常云成並沒有獲得邀請,但阿如跟著進來了,安靜的侍立在齊悅身後。

    “這種創傷引起死亡的原因多數是失血過多以及感染,而這種藥叫做抗生素,就是能夠解決感染問題的。”齊悅說道。

    劉普成神色沉沉,起身從一旁的小格子裡拿出一個盒子。

    齊悅好奇的看著他,不知道他要做什麼,然後劉普成將盒子放到桌子上,打開了。

    裡面放著的是幾根大小不等的針,以及奇怪線。

    “這是…”齊悅驚訝的站起來,看向劉普成,“原來你也會縫合術啊?”
作者: night9917019    時間: 2013-8-13 07:22 PM

本帖最後由 chenliping3410 於 2013-8-15 04:47 PM 編輯

第四十七章 遺憾

"這是桑白皮做的線,分別打製了彎針、直針、鉤針。"

劉普成伸手拿起一根針,神情有種隱忍的悲涼。

「我的師傅曾經授我技藝,他自己也曾實施過這等技藝,但很多傷者都起膿瘡皮肉腐爛或高熱抽搐昏厥而亡,為此,我師父被人追打,藥鋪也被砸過多次,最終師傅將針線封存,認為此法並非治病良法,違天理醫理不可行,並囑咐我也不可再為人如此診治。」他緩緩說道,抬頭看向齊悅,眼中有難掩的激動」「那日老夫歸來,見堂中一片混亂,本有心呵斥,卻看到娘子您在實施此技,老夫大吃一驚,然後又看了那位小哥的傷,竟然竟然癒合的如此的好」

他說道這裡,激動的有些不成言。

「娘子,請受老夾一拜,如果老夫的師傅尚在的話,不知道該多麼多高興」他說著果然鄭重的俯身大拜。

「劉大夫,使不得。」齊悅忙起身扶住他。

齊悅也是大夫,當自己一貫認為的病忽然有了治癒的方法,那種激動的心情她深有體會。

「這都是都是前人的功勞。」她又帶著慚縫說道。

這是歷來醫者傳承才有了她今日學到的技藝,與她齊悅沒什麼關係,要說謝也該她謝謝這些前人才是。

「如今好了,有了這種藥,是天下人之福啊。

」劉普成一臉激動的說道。

齊悅神情一滯。

這藥……,

「沒了……」她苦笑說道。

劉普成一愣,顯然不明白。

「娘子,此話何意?」他問道「當然,老夫不是問娘子要此藥,只是因縫合術終能再施行而高興。」

齊悅嘆口氣,將面前的藥盒慢慢的蓋上了。

「劉大夫,這縫合術,還是輕易不要用了」她苦笑道」「就連我自己以後也不會再做了。」

劉普成大驚。

「娘子此話何意?」他問道「可還是因為麻醉藥?」

「麻醉藥是一個,最重要的是,這種抗生素藥,我也沒有了。」

齊悅說道。

沒有了,是什麼意思?

「剛才那一隻後,世間再無第二個了」齊悅看著他說道。

這話讓劉普成和阿如都嚇了一跳。

劉普成想到了那時齊悅提到的麻醉藥的神情阿,如則想到自己兄弟以及阿好用過的那些……

婁然如此的珍貴?天啊,世間再無,那豈不是稀世珍寶!

稀世珍寶!

天啊,少夫人竟然就這樣給她們這些下人用了!

阿如不由伸手掩住嘴,有眼淚在眼中打轉「娘子難道沒有配方?」劉普成大驚問道。

「配方啊」齊悅不由伸手捏了捏鬢角,一臉苦笑。

早知道有這麼一天,她一定申請去藥廠進修三年,而不是來大青山。

「這也是我祖母從一個異人手中得來的,並不知道配方。」齊悅說道,只能再次推到那個逝去的老婦人身上了。

劉普成神色頓時頹敗,竟噗通一聲坐在椅子上,整個人都呆滯了。

「劉大夫,劉大夫。」齊悅嚇得忙上前探問「您沒事吧?」

「沒了沒了」劉普成喃喃自語,眼神渙散,忽的捶桌大慟」「沒了啊……沒了啊……」

希望出現了,又沒了……

世間還有比這個更悲痛的事嗎?

這個老者竟如同孩子一般放聲大哭起來,捶桌子頓腳,如喪考妣。

齊悅看傻了慌忙上前勸,這邊阿如看到這劉大夫哭成這樣,想到那些藥基本上都是跟自己有關係才被用完的,忍不住跪下來哭。

齊悅勸了這邊勸那邊,頗有些哭笑不得。

這邊的哭聲引起外邊的注意刷拉門響,常雲成一步邁進來。

「哭什麼哭,人還沒死呢,你們嚎什麼嚎!真是晦氣!」他冷面厲聲喝道,滿眼的不耐煩。

在他身後跟著探頭的學徒等人都忙縮頭噤聲。

劉大夫和阿如被這聲喝喊的激靈一下,果然半點聲音不敢發出。

齊悅瞪眼看著他。

這人怎麼這脾氣啊……

常雲成掃了眼這兩人對自己的話造成的震懾看起來很滿意,轉身出去了。

「劉大夫,你別難過這些藥將來有一天肯定還會有的,那時候我們想做什麼縫合手術就做,開膛剖肚開顱什麼的也不在話下,一定會有的。」齊悅柔聲說道。

劉普成枯皺的臉上淚水縱橫,抬頭看她。

「是,既然那位高人能製出來」他喃喃說道,原本迷茫無助的眼一下子亮起來「最重要的是,那高人證明了,這種技藝行的來」

「是啊,正是如此,既然有人能造出來,那麼早晚有一天,還會有人能造出來的。」齊悅笑道。

「是啊,造出來,有人能造出來,能造出來」劉普成喃喃說道,動作麻利的站起來,一把推開齊悅轉身就奔了出去。

直到齊悅告辭離開,劉普成還在藥房裡沒出來。

「劉大夫沒事吧?」齊悅對他的大弟子有些擔心的說道。

後世的西藥對這位老者刺激太大了吧……

「娘子放心,師弟們已經看過了,師父是在看書。」大弟子說道。

齊悅點點頭。

「我明日再來,根據你們慣用的診斷用藥吧,這個,我就不太懂了,總之是補充元氣驅邪敗毒之類的那類吧。」她對大弟子囑咐道」「還有關注他體溫啊排尿啊情況」

阿如忍不住扯齊悅,示意她別再說說那個詞。

「哪個詞?」齊悅扭頭問她,沒明白。

剛口尷尬的想要找個地縫鉆進去,大弟子也好不到哪裡去。

「弟子明白弟子明白。娘子放心。」他慌忙的說道。

齊悅和阿如坐上馬車,因為親眼看了傷者恢復良好,齊悅心中巨石落地,比來時心情好了很多,一路上忍不住掀開車簾看街景,滿眼都是新奇。

「哎,哎,那個誰」她忍不住喊走在前邊的常雲成。

阿如慌忙拉下她的手。

「別這麼喊,要喊世子爺」她嚇得白白的臉兒低聲說道,又問」「少夫人要做什麼?吩咐奴婢就是了……」

這邊常雲成已經轉過頭,面無表情的看過來。

「世子爺。」齊悅衝他勉強笑了笑。

常雲成依舊面無表情的看著她。

這小子什麼態度,別說「我」是你媳婦,這個媳婦你不待見也就罷了,那我好歹還救了你朋友的命,道謝不說也就罷了,給個好臉能死啊?

齊悅本就對他積攢了一肚子火,頓時連勉強擠出的笑意都沒了。

「司機不是車伕,趕車,我要逛街。」她也不理會常雲成,直接對車伕喊道。

原本下意識的想說聲借你家馬車用用,這一錯神想起來了,借什麼借,齊月娘是定西侯府的少夫人,想用馬車那就隨便用。

阿如忙拉她衣袖。

「去,去你們這最熱鬧的地方我瞧瞧…」齊悅還在對車伕吩咐。

常雲成面上浮現一絲不屑或者果然如此的笑。

「別得寸進尺。」他略收馬停了下,待馬車走近,冷聲說道。

「什麼得寸進尺?」齊悅皺眉。

「你心裡明白。」常雲成淡淡說道,拍馬前行。

明白你的頭,齊悅心裡呸了聲,還要催著車伕趕車,阿如死死抱住她的胳膊。

「少夫人,您想出來玩,等改日奴婢們陪你」世子爺還有事」她一臉哀求道。

「我又沒說讓他陪……」齊悅說道。

阿如臉上卻寫著你就是這個意思…………

「算了算了,那改天吧。」齊悅投降,一面又笑了,指著前邊常雲成的背影「哎,那傢伙不會是誤會我要他陪我逛街吧?」

「世子爺。」阿如拉下她的手,無奈的說道,默認了。

齊悅笑了。

「真臭美。」她笑道。

常雲成察覺忍不住回頭看,見這二人擠在車窗處低聲說笑,哼了一聲,又轉過頭。

「夫妻」二人一前一後踏進家門」便分道揚鐮。

「那可說好,到時候咱們一起出去轉轉」齊悅和阿如一邊走一邊笑著說話「你們這有什麼好玩的好看的?」

剛邁進二門,就見一個小丫頭跳出來。

「少夫人,阿好和鳩枝姐姐讓我來告訴少夫人」那些管事娘子們都在秋桐院門口跪著呢。」她慌裡橡張的說道。

齊悅和阿如一怔,認得這丫頭是自己院子裡的。

鬧起來了?

「是我早上說的那些事所以才鬧起來的?」齊悅問道。

小丫頭將頭點的雞啄米一般。

「阿好姐姐讓告訴少夫人,其中有個婆子是夫人娘家帶來的陪房………」她又低聲說道。

阿如的臉色變了。

鳩枝這丫頭來真的啊?真敢下手啊?好歹先從最不礙事的下手,怎麼直接就沖難纏的去了?

「少夫人,是鳩枝這丫頭惹」她忙說道。

齊悅抬手制止她的話。

「這話就不對了,鳩枝她是按我的話行事,我既然說過,什麼結果都推到我身上自有我擔著。」她說道,不急也不惱,慢慢兒的抬腳前行。

「少夫人,還是別跟這些人面對面遇上,讓奴婢先去看看。」阿如跟著忙說道」「少夫人不知道,這些人,可是什麼臉面都捨得出來,更何況,如今只怕就是橫著心要給少夫人您鬧一場呢。」

齊悅一邊走一邊點頭,忽的停下腳。

阿如只當她想通了,帶著那小丫頭就要先走。

「慢著,咱們不回去」齊悅喊住她,面上笑意濃濃,衝她眨眨眼」「我想到個好地方……」
作者: night9917019    時間: 2013-8-13 07:26 PM

第四十八章 胡鬧

    秋桐院內的哭聲很遠的地方都能聽到。
 
  “這是沒法活了……”
 
  “死也要死個明白……”
 
    間雜著一聲聲的訴說,引來無數看熱鬧的。
 
  “你沒瞧鵲枝那德行……”
 
  “這一下有她好看的了……”
 
  “就是,拿著雞毛當令箭……“
 
    “哎呦,琴兒,長本事了啊,這話聽著真文雅,沒白在三少爺書房伺候筆墨……”
 
    一群小丫頭聚在路上又是說又是笑又是探望。
 
  “都閒著吶?”
 
  身後有人不鹹不淡的說道。
 
    小丫頭們忙回頭看,嚇得忙轟的散了。
 
    “姨奶奶,你看這事鬧的。”阿金不喜歡那些四散開的丫頭們,對身旁的周姨娘低聲說道,面上難掩幾分焦急,“少夫人這次太過於急了些……”
 
    周姨娘慢慢的搖著扇子,嘴邊浮著一絲淺笑。
 
    “那就瞧瞧,她能不能熬過去這一關了吧。”她說道。
 
  阿金面上閃過一絲焦急。
 
    “少夫人畢竟還年輕,怎麼壓得住陣仗,姨奶奶……”她忍不住低聲說道。
 
    周姨娘瞥了她一眼,阿金的話便慢慢的小了,直到噤聲。
 
    “阿金啊。”周姨娘抬腳慢行,“你心裡是不是想我真是狠心無情啊,就這樣眼睜睜的看著少夫人受難而不肯相助,真枉老太太當初對我百般的疼… …”
 
    阿金臉都白了,顧不得是在外邊,噗通就跪下了。
 
    “奴婢不敢,奴婢只是想姨奶奶是孤零零的一個人,多個人相助……”她哽咽道。
 
    “所以啊。”周姨娘並沒有叫她起來,慢悠悠的說道:“得看看,她有那個本事助我不,她能我自然也能,她要是不能,我又有什麼法子。”
 
  阿金叩頭。
 
    “奴婢糊塗,奴婢糊塗。”她連連說道。
 
    直到額頭磕碰的淤青,周姨娘才用扇子拍了拍她的肩頭。
 
    “起來吧,這是做什麼呢。”她笑道。
 
    阿金這才敢起身,一路上再不敢多半句話一直到了三少爺的院子前。
 
    周姨娘剛要進門,就有一個丫頭一頭衝出來,撞在周姨娘身上。
 
  周姨娘抬手就是一巴掌。
 
  丫頭捂著臉跪下叩頭。
 
    周姨娘這才看清這人竟然是三少爺跟前的二等丫頭彩娟。
 
    “你這是做什麼?怎麼毛手毛腳的?”她豎眉喝道,“三少爺跟前的人都這樣了?”
 
  彩娟連連叩頭賠罪。
 
    “姨娘,是我讓她辦事去,催的急了些。”常云起聞聲從屋內走出來,忙笑道,一面看地上叩頭的彩娟,“快去吧。”
 
    彩娟起身就要走,被周姨娘喚住。
 
    “別跟我打著馬虎眼,都是你的性子好,慣得下邊的人沒個樣子。”她搖頭說道,“說,辦什麼事去啊?”
 
  彩娟果然一臉惶惶。
 
    正說著話,外邊又有丫頭咚的撞進來。
 
    “三少爺,我看到了少夫人去了世子的院子……”她急忙忙的說道,話沒說完,就瞪大眼張大嘴愣住了。
 
    周姨娘看著她,一向嫻靜溫柔的面容陡然鐵青。
 
    “拖出去,打死。”她指著那丫頭厲聲喝道。
 
  那丫頭嚇得魂飛魄散癱在地上。
 
    “你給我住嘴。”周姨娘又一伸手指著要說話的三少爺喝道,柳眉倒豎看著阿金,“還等我親自動手嗎?”
 
  阿金回過神,立刻招呼丫頭們。
 
    “姨奶奶……”那丫頭才張口說了一句話,就被阿金用手帕塞住嘴,其他丫頭們死死的按住她往外拖了去。
 
    “給我在這裡跪著,沒我的話,不許起來。”周姨娘又看一旁的彩娟,冷面喝道。
 
    彩娟早在那丫頭說話的時候就跪下了,此時更是一句話不敢多說,叩頭應聲直直的垂頭跪好。

    “姨娘。”常云起再忍不住喊道,“你這是做什麼!”
 
    “我做什麼,你明白,你在做什麼,心裡可明白?”周姨娘轉過頭對他喝道。
 
    “我沒做什麼。”常云起搖頭說道。
 
    周姨娘冷笑一聲,幾步上前就給了他一耳光。
 
    “你以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她恨聲說道,話沒說完,被人打斷了。
 
    “哎呦這是怎麼了?”蘇媽媽的聲音在外響起。
 
    周姨娘頓時收了神情,恢復日常的模樣。
 
    “好好的,周姨奶奶,怎麼跟三少爺動手了?”蘇媽媽在外不鹹不淡的說道,作為侯夫人的陪房第一管事娘子,對這些姨娘們,她並不需要多麼客氣。
 
    “拌了兩句嘴,我一時沒忍住,衝撞了三少爺……”周姨娘說道,一面說著話,眼兒微紅,拿起帕子擦眼,似有千萬種委屈說不出來。
 
    她是姨娘,是半個主子,但在少爺跟前,還有半個身份是奴婢,雖然這個少爺是她生出來的。
 
    “沒什麼,蘇媽媽。”常云起說道,臉上的巴掌印很是明顯,可見周姨娘是下了狠手的。
 
    “真是,這家亂成什麼樣了。”蘇媽媽搖頭嗤聲道,“姨娘打少爺,管事娘子哭冤屈,真是,這才幾天啊,都沒法活了……”
 
  一面對著身旁的丫頭喊。
 
    “快去看看,少夫人回來了沒?”
 
    那丫頭應聲就要走,周姨娘猛地想起方才恍惚聽到的一句話,再看那個說話的丫頭已經被拖出去了,看了眼常云起,想來他打聽的消息不會假便站出來一步。
 
    “蘇媽媽是要找少夫人?”她說道,“我方才過來時見了,少夫人在世子院子裡呢。”
 
  “什麼?”蘇媽媽回頭。
 
    周姨娘面龐浮現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滿意的看著蘇媽媽瞬時驚愕還有幾分不安的神情。
 
    “是啊,也不知道做什麼去了,才一起回來,許是什麼話兒還沒說完吧。”她柔順的說道。
 
    此時的齊悅已經隨著阿如站定在一處院落前。
 
    “這便是世子爺的院子?”齊悅搖著扇子問道。
 
    這是一座五間正房,六間廂房的敞闊院落。
 
  “是。”阿如答道。饒是事先說好了,真的來到這裡,想到齊悅要做的事她還是滿心的忐忑不安,心裡有個聲音不停的催著她快些拉住少夫人的手,把她帶回去,千萬不能這樣胡鬧啊……
 
    得到消息從院裡湧出來的丫頭婆子們在兩邊站的滿滿的,這些人大多數都是第一次見這位大少夫人,再加上方才聽到的消息,皆是滿目好奇驚訝的偷偷打量齊悅,第一個印象就是美人啊。
 
    聽說當時老夫人說親的時候,侯爺見了盛裝打扮的少夫人,竟只說了一句此貌足矣,便再不提出身地位品性嫻淑德。
 
    人美則樣樣好,這一向是侯爺奉行的準則。
 
    對於侯爺那樣閱美無數的人來說,能得到他如此讚譽的得是怎麼樣的美啊,今日可算是見到了,果然名不虛傳。
 
    “是少夫人啊。”一個身穿比甲衫裙的丫頭笑吟吟的說道,“少夫人怎麼今日得閒過來了?有什麼吩咐派人來說一聲就是了,怎麼還親自過來了?”
 
    這丫頭年紀約莫十六七歲,長得不算難看,但在定西侯府美人如雲中也算不上多好看,嘴角一顆美人意,增添了幾分韻味。
 
    或許是因為齊悅站的台階低一些,從她的角度看,這些走出門的丫頭們一個個看自己都是居高臨下的感覺,說話的態度神態也顯得隨意,沒有絲毫的敬畏。
 
    “你的意思是,我沒事就不能過來了?”齊悅笑問道,一面邁上台階,大家平視了,感覺好多了。
 
    沒想到一開口就是這嗆口,那丫頭愕了下。
 
  “奴婢不敢。”她忙笑道。
 
    齊悅看了她一眼,並沒有看出她臉上哪裡寫著不敢。
 
    侯府這一點規矩不錯,從衣裳就能把人分出個三六九等來。

    “你是世子跟前的大丫鬟?”齊悅問道。
 
    “是,奴婢秋香。”丫頭笑答道,依舊穩穩的站在門口,如同守門神,沒有讓路的意思。
 
    齊悅噗哧笑了,笑得那丫頭有些莫名其妙。
 
    “不錯,不錯,好名字。”齊悅搖著扇子說道,又抬頭看了眼門匾,“怎麼沒名字呢?”
 
    抬頭看著門上空落落的未有像其他院子那樣掛著匾額隨口問道。
 
    “這裡才弄好,夫人說,留著讓世子自己定個名字。”秋香笑道,也跟著抬頭看了看。
 
    話已經說了好幾句了,雙方都還站在門口沒挪動半點。
 
    阿如心裡嘆氣,少夫人的地位根本還是沒什麼改善……
 
    “我想到個名字,世子是從戎之將,叫鵬程院好了,鵬程萬里,好寓意嘛。”齊悅想了想,含笑說道,“你們說怎麼樣?”
 
    阿如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只是含糊著,而世子院的丫頭們則都是笑而不語,有的連笑都不笑,面上毫不掩飾幾分不耐煩。
 
    “記下了?回頭讓人寫了掛上去,住了人了還沒名字,多不好。”齊悅笑道,一面抬腳往內走,“世子在呢沒?”
 
  什麼,意思?
 
  她要給世子的院子定名字?
 
    丫鬟秋香愕然的看大家,其他人也愕然的看她,然後都笑了。
 
  真是,不自量力自以為是。
 
    齊悅才不理會她們什麼反應,硬是抬腳從她們中間過去,邁向門檻。
 
    “少夫人,你要做什麼?”秋香回過神忙問道,一面緊走幾步,毫不避諱的擋住了去路。
 
    “進去看看啊。”齊悅搖著扇子說道。
 
    “世子沒在,去夫人那裡了。”秋香沒有讓開的意思,含笑說道。
 
  啊,那太好了。
 
    齊悅心裡說道,面上更加輕鬆隨意。
 
    “哦,沒事我就是隨便看看。”她笑道,接著邁步。
 
  秋香擋在她前面。
 
    “少夫人,這裡可不是誰都能隨便來看看的地方。”她似笑非笑道。
 
    德行,果然什麼主子什麼奴婢,瞧那居高臨下看人的眼神,啊呸。
 
    “這是誰的院子?”齊悅看著她,停下晃動的扇子,忽的問道。
 
    “世子爺的。”秋香答道,嘴邊一絲倨傲的笑。
 
  “我是誰?”齊悅問道。
 
  “你是少夫人啊。”秋香答道。
 
    “那麼,我是隨便的人嗎?”齊悅臉上收了笑,看著她一字一頓問道。
 
    秋香一怔,從規矩上來說,當然不是,不過從習慣上來說,一直是……
 
    “我倒要看看,我怎麼就不能進我的院子了!”齊悅緩緩說道,在我字上加重語氣。
作者: night9917019    時間: 2013-8-13 07:30 PM

第四十九章 入室
  
    齊悅終於邁過了世子院的門檻。
  
    不過是一個小小的門檻,邁過來就花了這麼多口舌,齊悅心裡不由吐了口氣,真是窩囊死了,齊月娘啊齊月娘,你的地位可真是不好混…
  
    她搖著扇子一邊走一邊四下看,眼中露出讚歎,這院子佈置的真不錯,英武大氣卻又不失居住的溫馨。
  
    “世子回來這麼久了,我先是病著沒出來,如今出來了又接了家事,忙的不得閒,今日才有空看看佈置的可好,有什麼可添置的不。”
  
    齊悅笑道,面上又恢復了雲淡風輕,絲毫不見方才的凌厲。
  
    哪裡用的著你操這個心,聽到這話的丫頭們心中同時說道。
  
    秋香更是冷笑。
  
    不管她們心裡怎麼想,這邊齊悅已經邁上台階只奔著正屋去了。
  
    這一次秋香沒有攔著,反而巴不得齊悅多呆一會兒,你要是真有膽子就等到世子爺回來…………
  
    為了這個念頭,她制止了小丫頭們去夫人那裡稟告。
  
    秋香看阿如都進去了,自己這才進去。
  
    齊悅已經在屋子裡轉了一圈了,眼中有些驚訝。
  
    跟書裡描寫賈寶玉的屋子不一樣嘛,看上去不怎麼奢華,鼻息間沒有半點脂粉香氣,幹乾淨淨的大大方方的挺舒服。
  
    她看了看臥室擺著的那張架子床,上面的鏤空雕花花紋簡樸優美,比自己屋子裡那張床要好看的多,不由又是摸又是看。
  
    “哎,阿如,這是什麼木的?”她低聲問道。
  
    “花梨木啊。”阿如亦是低聲答道,一面扯了扯齊悅,“少夫人………”
  
    “這得要是帶回去,可值老鼻子錢了”齊悅感嘆道,扭頭看阿如,“怎麼了?”
  
    阿如用眼神示意,幾步外站著的四五個瞪眼看著她們的丫頭,面上毫不掩飾那種對鄉下人才進城土包子樣的嘲諷鄙夷。
  
    齊悅咳了一聲收正身形,慢慢的踱步出來到對面的一間耳房,這里安著一張羅漢床,擺設桌椅幾等立櫃,鋪設紙張筆毫,牆上掛著一對寶劍。
  
    “不錯,不錯,佈置的挺好。”齊悅點頭讚歎,一面坐在羅漢床上,錦繡褥軟綿綿摸上去很是舒服。
  
    這世子的屋子裡,看著不起眼,原來用的都是好東西,果然是貴族奉行的低調的奢華。
  
    “少夫人請喫茶。”秋香含笑說道。
  
    當然她這個大丫頭才不會親自給少夫人端茶,只是擺擺手,便有一個小丫頭捧著茶過來。
  
    齊悅沖她一笑。
  
    “多謝秋香姑娘。”她說道。
  
    秋香也是一笑,坦然受之。
  
    齊悅端起茶吃了,開始學著紅樓夢啊電視裡常有的情節問世子爺幾時睡啊都看些什麼書啊,問的秋香神情越發不耐煩有一句沒一句的,偶爾還看向門外。
  
    “阿如啊”齊悅放下茶杯,似乎要起身。
  
    “少夫人,再坐會兒唄。”秋香忙說道。
  
    別走啊,還沒等到世子爺呢,還沒看上好戲呢。
  
     齊悅卻是抬腿換了姿勢坐,就手從羅漢床的小炕桌上拿起本書,聽到她說話帶著幾分奇怪看她。
  
    “秋香姑娘,似乎急著讓我走?”她笑問道。
  
    “奴婢不敢。”秋香忙笑道,這次笑的情真意切。
  
    齊悅笑了笑不再理會她,低下頭翻看手裡的書。
  
    “阿如,你先去讓人把鋪蓋梳頭的送來吧,別的慢慢佈置。”她一面似乎是漫不經心的說道。
  
    終於說出來了,終於聽到了,阿如心裡早提起來等著這句話呢,她一瞬間停止了呼吸。
  
    此話一出,滿屋子的人都愣住了。
  
    “少夫人,你說什麼?”秋香不敢相信的問道。
  
    “我搬過來住啊。”齊悅看著她對她的話反而一臉奇怪,“怎麼了?”
  
    秋香不可置信的看著她。
  
    “你你”她結結巴巴竟說不出話來。
  
    齊悅懶得理她,直接對屋子裡的丫頭們發號施令。
  
    “我如今病才好,又整理庶務忙,就不在這個屋子裡了,免得擾了世子爺歇息。”她手指瞧著桌面,透過打開的窗戶看著院子裡,最終落到一個距離合適的位置,“就把東邊第三間廂房收拾出來吧。”
  
    她瘋了吧?秋香等丫頭瞪眼看著齊悅,心裡只有這一個念頭。
  
    “少夫人,你在開玩笑吧?”秋香結結巴巴問道。
  
    “開玩笑?我跟你一個丫頭開什麼玩笑?”齊悅嗤了聲,用她方才的那似笑非笑的神情回敬道。
  
    這話的意思可就毫不給面子了……
  
    秋香眼中浮現羞惱。
  
    “少夫人,那奴婢就當真了。”她收了笑,站直身子說道。
  
    “當真真的了,我又不是閒的沒事。”齊悅撩了她一眼,接著對阿如說話,“家具也別搬來搬去了,從庫房裡調新的來。”
  
    阿如低著頭應聲。
  
    “少夫人。”秋香打斷齊悅的話,提高聲音。
  
    齊悅停下說話看向她。
  
    “少夫人,你不能住這裡。”秋香冷臉看著她,說道。
  
    齊悅放下手裡的書。
  
    “為什麼?”她一笑,問道。
  
    “因為世子爺不讓你住這裡。”秋香抬高下巴說道。
  
    “是嗎?”齊悅也不急也不惱,看著她只是一笑,“不是吧?怎麼會呢?”
  
    秋香只覺得牙都要咬碎了。
  
    世子爺根本就不喜歡你,瞧不起你,你算個什麼啊,乞丐,孤女,能在定西侯府有個地兒睡就燒了高香了,還竟然大言不慚的說要搬到世子爺院子裡來,真是……,恬不知恥!
  
    別逼我。再逼我,我就真說出來了!可是你自已不要臉了!
  
    “因為世子爺吩咐過。”她從牙縫裡擠出這句話。
  
    齊悅依舊笑了了笑。
  
    “他怎麼沒給我說過?”她笑道。
  
    因為世子爺連見都不想相見,還給你說話,你做夢吧,秋香心裡喊道。
  
    “沒事,等他回來,我問他。”齊悅渾不在意的擺擺手說道。
  
    秋香一怔,她說什麼?等世子爺回來問問?
  
    再看齊悅已經又低下頭看書了……看書?她認得幾個字?據說當年老太太特意挑了好先生來教她讀書寫字的,只不過據老太太院裡的人說斗大的字還是認不得幾個。

    “秋香姐,怎麼辦?”
  
    秋香退出屋內,立刻被其他的丫鬟婆子圍上,屋子裡的對話她們已經聽到了,而且那個阿如已經真的去搬鋪蓋了。
  
    “真的要搬過來了啊?”
  
    大家紛紛呢問道。
  
    秋香只覺得心口堵了一塊石頭,憋得喘不過氣來。
  
    她扭頭看了眼屋內,再想到今日那鬧得滿院子都知道的事,她當時還和小丫頭們笑嘻嘻的看熱鬧,沒想到這熱鬧這麼快就到了她們身上。
  
    都說這個少夫人是個連哭都不敢大聲哭的比貓兒還膽小的,今日所見這哪裡是個貓兒,明明就是個虎,下山的虎,來勢洶洶,勢在必得。

    “我們都是夫人精挑細選給世子爺的,世子爺不在,竟然連個門戶都看不住,被這個人玷污了,還有什麼臉面待在這裡”秋香絞著手帕子咬牙說道,將手中的帕子一揮,“攔著門絕不許她們進!”
  
    此時在榮安院,謝氏將一個湯羹遞給在炕上躺著的常云成。
  
    “起來嚐嚐。”她含笑說道,一面打了下他翹著的腿,“什麼樣子,仔細你父親看到,又該說你沒個斯文‧”
  
    “斯文?斯文能有什麼用。”常云成將手撐在頸下,一臉渾不在意的說道。
  
    謝氏沒有絲毫的不悅,眼底都是滿滿的笑意。
  
    “行了,別瞎說了,快起來吃。”她說道。
  
    常云成挺身而起,盤腿坐在炕桌前。
  
    “在外邊最想的就是母親的蛋花羹。”他笑道,端起碗也不用勺子,就直接往嘴裡倒。
  
    “你這孩子,燙。”謝氏嚇得忙攔他。
  
    常云成已經吃了半碗了,對著謝氏哈哈笑。
  
    “在外邊冷的燙的都能吃。”他毫不在意的說道。
  
    謝氏看著他,眼眶紅了。
  
    “遭罪了。”她抬手撫著常云成如同刀裁的臉,“你娘在地下不知道多心痛,都是我沒用…”
  
    “姨母。”常云成伸手握住她的手正容道:“您要再這麼說,就是折煞孩兒了。”
  
    謝氏便笑了。
  
    “好了,快吃吧。”她拍了拍常云成的手,在一旁坐下來看著常云成三口兩口吃完了。
  
    母子倆隨意的說話,聽的門外有丫頭婆子的低語聲,嘰嘰喳喳似乎有些焦躁。
  
    “做什麼?”謝氏沉臉隔著窗戶喝道。
  
    門外的嘈雜聲停了,阿鸞快步走進來,面色焦急不安,欲言又止。
  
    “怎麼了?”謝氏問道。
  
    這邊常云成吃完就倒頭躺下,絲毫不理會室內多出一人的事。
  
    “夫人,世子院子那邊,少夫人不知道為什麼鬧起來了。”阿鸞看了眼那炕上半躺著的年輕男子,低聲說道。
  
    常云成剛舒展的身子便是一僵。
  
    “什麼?”他抬起身,皺眉看阿鸞。
  
    “怎麼回事?”謝氏也皺眉同道。
  
    “好像是秋香不知怎麼的衝撞了少夫人,少夫人那邊的丫頭過來了,雙方正在院子裡鬧呢!”阿鸞說道,自己都忍不住紅了臉。
  
    聽方才丫頭們的描述那邊的場景著實熱鬧,這簡直是定西侯府自開府以來從未有過的稀罕事,說起稀罕事,這短短幾天,還真出了不少,次次都有這個少夫人的身影。
  
    “真是翻了天了。”謝氏鐵青著臉站起來。
  
    常云成比她更快一步。
  
    “這臭女人”他咬牙說道,翻身下炕,大步流星向外而去,“母親,我去瞧瞧。”
  
    他的話音未落人已經不見了,只餘下珠簾碎擺。
  
    謝氏面色緩和,慢慢的又坐下來。
  
    “夫人,奴婢去看看?”阿鸞遲疑一下請示道。
  
    世子爺的脾氣暴躁,要是急了可是什麼都幹得出來。

    “不用,她自找的沒臉,活該。”謝氏淡淡一笑,拿起一旁的佛珠慢慢的捻著,“待會兒,那女人被成哥兒打走了,你再去,帶著人連夜將她送到莊子上去就行了。”
作者: night9917019    時間: 2013-8-13 07:33 PM

第五十章 無賴

    常云成健步如飛過來時.遠遠的就看到自已的院子前滿了人.而四面八方還不斷有丫頭婆子一臉興奮的跑過來。

    常云成的臉都青了。

    “給我搬,我倒要看看你這個小蹄子能把我怎麼樣!”鳩枝一馬當先,手裡抱著大大的一個包袱,邁上台階對著擋著門的秋香等人喊道。

    在她身後是搬著桌子的婆子們,抱著箱子的丫頭們,一個個神情微妙。

    “你試試,你要是能進我這院子一步,我我,”秋香還是頭一次跟人當眾這麼鬧,又是羞又是氣又是急,跟從小到大從來沒被人正眼看過的鳩枝相比,不論從吵罵的話上還是撤潑的行動上,都差了不是一星半點。

    “哎呦你這個死蹄子,這是你的院子?你算哪門子蔥!”鳩枝尖聲喊道,“真是不要臉!”

    秋香話急失言,也是紅了臉,眼瞧著鳩枝帶著那幾個婆子就擠過來,乾脆伸手推她。

    “反正不是你們的院子,你們都給我滾。”她喊道。

    “都給我麻利點,少夫人還等著收拾屋子呢,少夫人和世子爺出去一趟累的很,咱們做使喚人的,既然承蒙少夫人青眼看得起,就不能乾吃不干活。”鳩枝揚手喊道,一面用肩頭抗住秋香。

    不知道哪個婆子在後跟著喊了句,這邊抬桌子的便吆喝著就擠過來。

    秋香這邊自然不干,五六個丫頭齊齊的擋著,在門前開始你推我搡你進我退的拉椐戰。

    看熱鬧的丫頭婆子們都興奮起來,那些年紀小的干脆跺腳拍手。

    “你猜誰能贏?”她們嘰嘰喳喳的笑鬧道。

    “你們說呢?”

    有男子的聲音在她們身後響起來。

    “我猜是秋香姐這邊,”小丫頭順口回道,轉頭一看,頓時渾身冰冷,打著擺子就癱在地上,“世子爺……”

    這一聲世子爺喊出來四周的人頓時嚇傻了,頓時跪倒一片。

    這邊秋香與鳩枝雙方混戰正酣,大家全身心投入,竟然誰也沒有發現四周已經那些看熱鬧的人都跪倒了,只有一個身材高大面色鐵青的男子突兀的站著。

    鳩枝的手抓住了秋香的髮鬢,秋香的手也揪住了鳩枝的衣領,兩人正撕扯棄,就聽有男聲怒喝一聲,還沒反應過來去看,就覺身子一輕,然後便懸空暈頭轉向身子劇痛,再清醒過來,人已經被扔到台階下兩邊。

    鳩枝壓了秋香的腿,秋香壓著鳩枝的胳膊。

    “世子爺,”秋香第一個看清來人,頓時大哭起來。

    世子爺?頭還暈著,身子也被摔得裂開般痛的鳩枝頓時精神起來,一面忙忙的順攏頭髮站起來,果然跟著少夫人有肉吃,她在這家里長了十六年,還是第一次得見世子爺的面......

    不過可惜的是等她看過去,世子爺連個影子也沒給留給她。

    常云成扔開她們,幾腳踢開餘下的丫頭婆子,在一片哎呦聲中邁進了大門。

    院子裡並沒有那個女人的身影,常云成大步繞過山石影背,沿著青石板路徑直進了屋子。

    屋門吧嗒撞擊的聲音驚動了坐在羅漢床上的看書的人。

    “你回來了。”齊悅放下書抬起頭對著那站在屋子里左右看的男人笑著打招呼。

    她的話音未落,準確定位的常云成便一個箭步過來,下一刻手便拎住了齊悅的衣襟,將坐著的齊悅一手提了起來。

    “現在,立刻,給我滾出去。”他一字一頓的說道。

    這臭男人果然好大的脾氣!齊悅被這隻大手陡然抓起衣襟,古代衣服緊口領子頓時讓她有些憋氣。

    “常云成,”她伸手抓住他的手,眨著大大的杏兒眼看著近在咫尺的這個丈夫,“你確定你要讓我這樣?”

    沒有哭沒有喊甚至臉色都沒變,更別提眼中有什麼驚恐懼怕,似乎她依舊好好的坐著,而自己是滿面笑容的跟她說話一般。

    這女人……

    “我確定。”常云成咬牙冷笑說道。

    “那好。”齊悅拍了拍他的手,“放開吧,我這就滾出去,從此後再不會出現免得污了世子爺您的眼。”

    說著話,大聲的喊阿如。

    “別收拾了,咱們這就走.我突然覺得心裡不好了,估計是舊疾又犯了,還是回去養著吧,這十天半月的是出不了門了。”她口中說道,手上用力扒開常云成的手。

    常云成一怔,旋即明白她的意思。

    那個傷者還沒完全恢復,還需要這個女人去看,今天那個老頭大夫還哭了一場,不知道是不是治不得傷者羞愧的。

    “你,”他咬牙看著她,有些失笑,“這是在威脅我?”

    竟然有人敢來威脅他?而且還是個女人?

    一怔之間,手上力度減少,齊悅掙開他,隨意的拍打了兩下衣衫,聽見問話,抬頭看了他一眼,抿嘴一笑,也不答話,慢悠悠的抓起一旁的小扇子搖搖擺擺的往外走。

    這一抬頭一瞥一笑,煞是嬌媚動人,只不過落在此時的常云成眼裡,可沒半點賞心悅目,有的只是滿滿的挑釁。

    他一伸手,長臂抓住了齊悅的胳膊,將還沒走出幾步的她拖了回來。

    “既然有求於人,就態度好點。”齊悅皺眉說道。

    這小子的是習武的,力氣極大,齊悅只覺得胳膊如同被鐵鉗夾住一般,疼痛傳遍全身。

    “你也知道求人,要態度好點啊。”常云成看著她,嘴邊浮現一絲譏嘲的笑。

    “是啊,我態度不好嗎?我又沒有跑去無辜的傷了誰人的胳膊。”齊悅抬頭看著他,乾脆的說道。

    二人這樣對視著,誰也不肯先移開視線。

    這男人個子太高了……

    齊悅晃了晃脖子,先敗下陣來。

    常云成心裡這才有些滿意,但旋即因為這滿意而又有些羞惱。

    什麼時候他常云成會因為一個女人先認輸而沾沾自喜了?常云成鐵青著臉色一把甩開齊悅的胳膊。

    “狗仗人勢,真有本事,從這裡滾出去。”他冷笑一聲說道。

    齊悅回頭看他,見他臉上的譏諷嘲笑真真切切。

    這個齊月娘先是仗著老夫人的勢留在這定西侯府,如今又來仗他的勢想要站穩腳,說起來也是夠讓人瞧不起的。

    齊悅笑了。

    有勢不仗,才是傻子呢。

    再說,就是條狗,也沒有你們說召來就召來,說趕去就趕去的道理,就是真要走,也是我想走,而不是你們想我走。

    笑話,齊月娘想不想走她齊悅不管,反正她齊悅是絕對不會走,說什麼也要守著那根房粱,等著回去的班車到來。

    嘲諷譏笑,臉面羞辱,有個屁大事兒,再說,誰噁心誰,誰羞辱誰還不一定呢。

    常云成被她這神情看的臉色更難看幾分,雙眼微微瞇起,死死的看著她。

    “聽說……你死了一回?”他忽的問道。

    齊悅側眼看他。

    “是啊,世子爺還知道我死過一回啊?”她不鹹不淡的反而道。

    常云成從鼻子裡哼聲一笑,慢慢的圍著她打量,就如同一頭打量獵物的獵犬。

    “鬧得動靜這麼大,你不就是想讓人知道。”他口中亦是不咸不淡的答道。

    “是啊,我很滿意啊,這麼多人都知道了。”齊悅帶著幾分不耐煩說道,“行了,世子爺,要是沒別的事,就去安撫安撫你的丫頭們,我呢,趕著收拾收拾我的屋子,瞧瞧,鬧成什麼樣,真是不像話。”

    常云成氣急失笑。

    “你也知道鬧得不像話啊。”他說道。

    齊悅沒理會他,沖他擺了擺扇子走了出去。

    “阿如,鳩枝,死哪裡去了,東西收拾好沒?”她一撩簾子出來,站在屋簷下豎眉喊道。

    秋香等人丫鬟已經進了院子,還在堵著門,而鳩枝等人見世子來了也不敢再鬧,雙方都安靜著,互相用眼神交流,只不過氣勢高低分明。

    秋香等人看著鳩枝這邊的人,滿面的恨色以及恢復了高高在上的不屑,鳩枝等人則低了頭,神情忐忑,更有幾個婆子悄悄的往人群裡退。

    沒有哭聲沒有罵聲,除了最初屋門被踢開那匡當一聲外,事情的發展有些跟意料中的不一樣……

    所有人都小心的向內探看,豎起耳朵聽。

    齊悅的喊聲就在這時傳出來,所有人都怔住了沒反應過來。

    她這話是什麼意思?

    齊悅看著無人動,便用扇子掩住嘴,重重的咳了一聲。

    屋子裡的常云成眉頭都攪成麻花,他的視線看向門外,透過軟絲垂簾,看到那女子的背影俏麗,從身形上看,纖瘦似是弱風扶柳,這就是那個被滿府人提都不帶提的乞兒丫頭?

    印像裡那個站在老侯夫人身後的模糊身影,低著頭縮著肩膀.似乎人多看一眼就能被看死過去……

    再看如今眼前這個女人,哪裡有半點怯弱驚恐,一舉一動一說一笑,分明就是個是個無賴!

    他皺眉的時候,門外又響起齊悅的咳嗽,這一次加重了幾分。

    常云成的嘴邊浮現一絲冷笑。

    在齊悅第三次咳嗽的時候,門簾響動,常云成走了出來。

    秋香看著站出來的世子爺,眼淚再次唰的流下來。

    “你們,”常云成聲音有些生澀的開口了,目光掃過門口的那些丫頭們,“幫著……少夫人收拾收拾。”

    匡當一聲,是外邊那些婆子抬著的桌子板凳掉在地上。

    “世子爺。”秋香不可置信的喊道。

    屋簷下,男子長身玉立,女子身形婀娜,午後的日光下好一對璧人耀眼不可直視。
作者: night9917019    時間: 2013-8-13 07:37 PM

第五十一章 開誠

    據說這一天定西侯府很多人都失手摔了東西,不過這些事齊悅根本就不會理會,她正看著阿如整理床鋪,阿好能走動了,但齊悅還是不允許她做活,只在一旁看著。

    “不用太細詳,又住不了幾天.”齊悅笑道。

    阿好一臉驚愕的回頭看她。

    “少夫人,是,是世子爺會把咱們打走嗎?”她結結巴巴問道。

    齊悅哈哈笑了。

    “放心,這段時間他不會。”她笑道,不過過段時間就不知道了。 “我們呢,先頂過這陣風頭,將威信立好了,咱們還搬回去。”

    “啊,還是會被世子趕出去啊!”阿好皺著臉嘆息說道。

    “什麼趕出去啊?”齊悅不愛聽這話,起身用扇子指著屋內,“這是我家,我愛住哪就住哪,我想走就走,想來就來,誰趕我?憑什麼。”

    “那就在世子爺這裡住著唄。”阿好嘟嘴說道:“要不然那些婆子們又該說您要被休了,一個個囂張的不像話……”

    她想起今日那些在院子裡鬧的婆子們都有些後怕,不過當聽到阿如來說少夫人要搬到世子爺那裡住時,那些婆子們的臉色又讓她覺得過癮。

    “到時候看我心情吧。”齊悅不想深談這個問題,也懶得跟這小丫頭說說什麼叫適可而止敵退我進敵進我退的道理,用這句話含糊過去。

    “少夫人,你看這些丫頭誰近身留侍在這裡?世子院子的丫鬟房容不下咱們所有人。”阿如問道。

    “你,”齊悅說道,阿如明白的她的意思,抬起臉堅定的看著她,齊悅只好嚥下要說的話,“你和鳩枝留下吧,阿好你回秋桐院住,其他的丫頭還回自己的下人房。”

    阿如滿意的點點頭。

    “少夫人,我是不是很沒用?”阿好在一旁說道,帶著幾分自責。

    “不是。”齊悅笑道:“這世上每個人呢都是有用的,只不過用的地方不同而已,再說,就是不在這裡住而已,日常難道就打算偷懶不來聽我使喚了?”

    阿好這才展顏笑了。

    “可是,鳩枝還是別留在這裡了,”她又壓低聲音說道,一面往外看,“你瞧,才進來她就不安心,也不說進來幫忙,就站在門外只往世子屋子裡瞧。”

    “哎呦傻丫頭。”齊悅哈哈笑,就近伸手擰了下阿好探過來的鼻頭,“這世上只有願打願捱的事,從來沒有剃頭挑子一頭熱就能成事的,有些事能攔得住,有些事則攔不住的,別操這個心了。”

    一番折騰下來,天黑了,到了吃飯的點。

    齊悅如今自然不用自己小廚房了,她的飯在府裡是與侯爺夫人同一時間擺上的。

    “世子爺在侯爺夫人那邊留了飯。”擺飯的婆子帶著幾分討好主動對齊悅說道。

    就在秋桐院的丫頭陸續將鋪蓋梳頭的東西搬過來時,常云成便被謝氏叫去了。肯定是要問這是怎麼回事,這些事齊悅不操心,她相信常云成會給謝氏一個滿意的解釋。

    用過飯,齊悅就回了自己屋子,懶得看那個守在世子屋門口虎視眈眈又一臉幽怨的丫頭秋香。

    常云成什麼時候回來的齊悅不知道,她看了會兒書就被繁體字催的睡過去了,迷迷糊糊中被院子裡丫頭們的爭執吵醒了。

    “……誰讓你把東西放這裡的……”

    “我就放這裡了,怎麼著吧……”

    這是秋香和鳩枝的聲音,齊悅皺眉,外間阿如悉悉索索起身還沒打開門,就聽見一物砰的一聲砸在院子裡碎裂的聲音。

    “都給我滾出去!”常云成的聲音緊跟著在院子裡炸開。

    一時間天地間萬籟俱寂。

    齊悅滿意的翻個身,抱著枕頭接著睡去。

    第二日吃早飯時,齊悅還是沒有見到常云成。

    “世子爺一大早就出去了。”鳩枝忙忙的匯報,難掩幾分遺憾。

    這樣最好,省得大家相看兩生厭,齊悅點點頭,看了眼換了一身新衣裳的鳩枝。

    鳩枝也沒心思伺候她用飯,不時的用手理理頭髮,或者透過門往外看。

    “鳩枝啊。”齊悅覺得還是有必要提醒這個女孩子幾句,雖然她的本意是在自己甩手走後,阿如和阿好能平安安穩餘生,但既然拖這個姑娘進來了,總不好冷眼看著她惹上禍事而不管不顧,便放下筷子喊道。

    鳩枝這才忙看過來,殷勤的從阿如手裡拿過茶捧過來。

    “少夫人吃好了?”她笑著說道。

    齊悅點點頭,一面接過她手裡的茶。

    “咱們住進來,但是還要跟在咱們院子裡一樣,沒事別往世子爺身邊湊。”她吃了茶說道。

    鳩枝的臉色有些訕訕。

    “奴婢,奴婢只是想替少夫人多做些事。”她強笑說道。

    看著小丫頭收拾盤碗的阿好哼了聲,斜了鳩枝一眼,真把人都當傻子呢,那心思就差喊出來了。

    齊悅並沒有不悅,而是點點頭。

    “我知道,我明白。”她笑道,一面起身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只是有些話我要交待給你們,阿好,去把籃兒和柳兒也叫進來, 都聽聽。 “

    阿好一愣,忙點頭,出門去叫了另外兩個二等丫頭,然後趕著小丫頭出去了帶上門過來站好。

    大少夫人身邊的大丫頭們都齊全了,不知道少夫人要訓什麼話,神色都有些忐忑。

    “我先問問,你們跟著我是為什麼?”齊悅放下茶杯看著自己手下的隊伍笑問道。

    這話問的大家都愣了下。

    “自然是好好服侍少夫人。”鳩枝搶著先回答,她察覺到自己一時的失誤極力想要挽回。

    “是,這是你們為奴婢的職責,但還有一點,好好服侍我,也是為了你們自己。”齊悅說道:“主子混得好了,當下屬的才能水漲船高,吃得好穿得好,人人羨慕高高在上,這也是為什麼當聽到我這裡要人,沒人肯來,偏你們幾個受欺負的被送過來的緣故,因為大家都明白啊,跟著我這個主子混沒前途嘛。”混這個字聽起來生疏,但前途這個詞大家還是明白的,少夫人是那啥出身,說些粗俗俚語也不以為怪…………

    “少夫人說笑了,跟這你沒前途跟誰還有前途。”鳩枝陪笑道。

    “沒錯,既然大家跟著我混,就要有肉吃有好日子過。”齊悅笑道:“不過,這僅僅是目標而已,至於能不能實現,就不能只看我一個人的了。 ”

    屋子裡的人都有些怔怔。這種話她們第一次聽人說,包括一向表現沉悶的籃兒和柳兒,都露出驚訝的神情看著齊悅。

    “少夫人,我們自然盡心盡力的做事。”阿好作為心腹帶頭表忠心。

    其他人也反應過來,不管聲音大小都跟著說了。敲打下人嘛,這種事定西侯府每個主子都常常做的,只不過大少夫人這種敲打方式很奇特。

    “你們自然要盡心盡力,這不是為了我,也是為了你們自己。”齊悅點點頭,“如今我們看上去打了個勝仗,利索快速不容置疑的處置了那幾個不聽話的婆子,這並不是說我們多麼厲害,在府裡的地位多麼穩穩噹噹了,事實上,正是因為我們地位低人家輕視,才讓我們有了這次機會。那麼現在,情況就大大的不妙了,所有人經過這一事,便都不會再小瞧我們,我們的處境,比起以前更加難過,這也是為什麼,我會想辦法搬進世子爺這裡來。”她的話說到這裡,包括阿如在內的丫頭們都滿臉驚愕的看著她。

    少夫人在和她們說,和她們這些奴婢們說這些事。

    “沒錯,我就是告訴你們,咱們現在所處的什麼狀況,只有咱們心裡清楚了,才能齊心協力。”齊悅接著說道:“鳩枝,我要告訴你的是,世子爺如今很不情願讓我住進來,但由於他欠我一個人情,所以不得不同意,其實他並不是多喜歡我才會如此,他不喜歡我這個主子,自然不會喜歡我的下人們,所以,你們千萬要小心。”

    鳩枝的臉陡然通紅。

    “也不要想什麼'世子不喜歡我,不一定代表不喜歡你'。”齊悅想了想說道。

    鳩枝噗通跪下了。

    “奴婢不敢,奴婢不敢如此心腸。”她叩頭顫聲說道。

    齊悅笑了,並沒有讓她起來,而是由她叩了三個頭才叫停。

    “我不是說你有這個心思,我只是提個醒。”她接著說道:“你們要知道,你們既然進了我院子,在別人眼里便是我的人,咱們便是一根繩上的螞蚱,不敢不能直接對付我,那首當其衝的便只能是你們。”

    她看向阿好。

    “阿好就是個例子。”阿好紅了眼。

    “是奴婢蠢笨,自己惹來禍,也給少夫人惹來麻煩。”她也跪下說道。

    齊悅也沒有叫起,點了點頭。

    “當時我千丁嚀萬囑咐小心,而你卻偏偏被人三兩句話就哄了去,你心裡是認為對我的好心,是在幫我,其實呢,反而是差點送了自己的命,累害到我,所以你們行事,不要想著是為了我好就肆意妄為。”她接著說道。

    阿好跪在地上哽咽叩頭。

    “奴婢記下了。”她含淚說道。

    “我說這個,也沒別的意思,就是告訴你們切莫心生懈怠,如今形勢實在是大大的不妙,大家一定要小心小心再小心,既然咱們有緣分聚到一起,那就要好好的擰成一股繩,這世上的麻煩是躲不過的,有了麻煩難事,只有迎頭上才能過得去,等咱們齊心協力站穩了腳,你們想要的好日子便都會來到,我吩咐你們做什麼,你們只管放心去做,出了事有我擔著,我這人沒別的嗜好,就是一個愛護短,我的人,再不好,我可以罵可以打,但別人,那是半點不行!”齊悅笑著站起來,做最後的總結,“那麼,現在大家要記住,我們的目標是……”

    丫頭們都抬頭鄭重的看她,見少夫人咧嘴一笑,露出細白的牙。

    “沒有蛀牙。”齊悅說道。

    丫頭們愕然,這是這是什麼……

    “開個玩笑啦。”齊悅哈哈笑,晃著手裡的小扇子。

    原本有些凝重的氣氛瞬時輕鬆起來。

    鳩枝第一個跟著笑起來,露出幾分無奈的神情。

    “少夫人,您真是,”她有些不知道說什麼好,第一次認真的看著眼前的少夫人,這個被她視為跳板的主子,“真是特別。”

    “我們的目標是沒有蛀牙,”齊悅抿嘴一笑,“那樣才能吃得好喝的好睡得好。”
作者: night9917019    時間: 2013-8-13 07:41 PM

第五十二章 痴迷

    飯廳里傳出零亂的砝磕絆絆的聲音,站在院子裡的世子爺的丫頭們忍不住看過去。

    “搞什麼啊?”站在世子屋門口的秋香哼了聲嘀咕道:“神神叨叨鬼鬼祟祟的……”

    說到鬼這個詞她不由打個寒戰。

    少夫人據說是死過一回的……

    原本她也不信這話,此時不知怎的竟覺得也許是真的,要不然怎麼就魅惑的世子爺讓她進了院門呢?

    也只有鬼怪才能做到了吧?

    齊悅住進了世子院,原本在秋桐院跪著哭鬧的被罰被撤的差事的幾個婆子沒有膽子來這裡鬧,再加上原本在大家眼裡是要被休棄的少夫人竟然平安無事的住進了世子爺的院子,雖然不是同房,但足以讓所有人都震驚了一把。

    少夫人坐穩了少夫人的位子,那將來便是侯夫人,這侯府裡將是她一手遮天,得罪她的話……

    很多人掂量掂量這個念頭,便歇了心思,準備再觀望觀望。

    這一次的早會上,會聚到世子院子裡的管事娘子們第一次齊全了,原本缺席的那些人從今日起也沒資格再進來了。

    齊悅動作麻利的提拔了幾個婆子填補了這幾人的空缺,那幾個婆子自然是她翻看花名冊早已看好的,緊接著宣布對那些沒有做到自己承諾事項管事娘子們的處罰,這個處罰不過是罰些錢,跟撤差事相比輕了很多,原本忐忑的以為自己也要注定被當雞殺了的婦人鬆了口氣,面上竟有些忍不住對齊悅感激。

    “中秋節就要到了,方才大家都說了怎麼辦,也都看了舊例,都有依照,大家費心,辦的齊全完美,節後,咱們啊再賞。”齊悅笑著結束了今日的早會。

    地下的婆子們亂亂的應聲是,雖然聲音還是有些雜亂先後不一,但比起往日又好了很多。

    蘇媽媽站在一旁冷眼看著這一切。

    忙完家事,常云成依舊不知道哪裡去了,齊悅隨口問一句秋香,秋香跟防賊似的,齊悅便也不問了,少夫人出趟門也不是什麼大事,有沒有世子陪都無所謂。

    “你師父還在書房呢?”齊悅一踏進千金堂就聽到大弟子過來說這個,嚇了一跳。

    “齊娘子和我師父說了什麼了?他老人家怎麼……”大弟子也很糾結。

    齊悅嘆口氣,也沒說啥啊,只不過拿出的那種藥刺激這位老大夫了唄。

    “我先去查房。”她搖頭說道,一面接過阿如遞來的衣裳,就這樣套在身上。

    “查房?”大弟子被說得一頭霧水,看著齊悅向內走去。

    胡三顛顛的接過來。

    “師父,您來啦。”他樂滋滋的喊道,一面殷勤的去接阿如手裡的藥箱,“阿如姑娘,我來我來。”

    阿如低著頭不理會他,也不肯把藥箱給他。

    “別叫我師父。”齊悅瞪了他一眼,“你有師父的。”

    胡三訕訕笑。

    “就是我師父讓我叫你師父的。”他說道。

    齊悅被這一圈師父繞的頭暈,乾脆不理會他。那傷者已經被挪進千金堂一間單獨的房間,按照齊悅的要求,進出的人嚴格控制,要穿專門的衣裳,每天用酒熏屋子。

    “齊娘子來了。”

    她剛走到門口就聽見裡面有男聲響亮的喊道。

    “不錯,聽起來中氣十足,看來恢復良好。”齊悅笑著推開門進去看著床上躺著的年輕男人。

    “齊娘子來了。”黑臉大漢陪床,見她來了高興的起身施禮,重複每一次見面都要說的話“多謝娘子救命大恩。”

    “應該的應該的。”齊悅笑道。

    她的意思是大夫救死扶傷,而黑臉大漢理解的便是作為定西侯府下人自然要聽從世子爺的話。雙方皆是一笑,掠過這個話題。

    傷者手撐著要起身,看著齊悅笑。

    “別動,快躺好,傷口要是裂開了,還得受回罪。”齊悅忙笑道。

    這邊阿如動作嫻熟的打開了藥箱,拿出口平聽診器遞給她。

    “不受罪,有娘子妙手神醫在,一點也不受罪。”傷者笑道。

    這孩子愛說愛笑,性格不錯。齊悅笑著問他昨夜睡得好不好,吃了什麼,傷口疼了幾回,一面用聽診器血壓計體溫計逐一做了檢查。

    “液體可以停止輸了。”她扭頭要對胡三說道。

    胡三正高興的給她捧來輸液用的東西,齊悅昨日臨走時交給他拔針,對胡三來說這個可沒有紮針厲害,因此今日正想學學呢,聽了這話只得作罷。

    “餘下的就全交給你們師兄弟診治吧,吃什麼藥就聽他們的。”齊悅說道。

    “啊?那怎麼成?娘子,你怎麼不管我了?”傷者聽見立刻喊道。

    娘子這個稱呼,齊悅聽起來實在是十分的怪異,忍不住起雞尖疙瘩。

    “對啊師父,還是您接著診治吧。”胡三也忙說道。

    我沒法接著看了,我會用的藥這裡全沒有啊,齊悅苦笑一下。

    “那個,其實我不太會治病,我只是會縫傷口什麼的。”她笑道。

    “啊?那怎麼辦?”胡三瞪眼問道。

    齊悅聳聳肩攤攤手。

    “我祖母也沒教過我,我只會這個,至於對症下藥什麼的一概不懂,所以還是靠你們了。”她含糊不再解釋說道。

    胡三點點頭。

    “一招鮮吃遍天,師父你會這個就夠了。”他說道。

    “那齊娘子你是不是以後就不來了?”傷者在床上急忙忙的問道。

    “來啊,再過幾天,我還得給你拆線呢。”齊悅笑道。

    傷者展開笑顏露出白白的牙齒。

    “那就好,那就好,我還以為見不到齊娘子了呢。”他鬆了口氣說道。

    一旁的阿如輕輕咳了一聲。

    “這個給我吧。”她忽的站到齊悅身前,伸手接聽診器,正好擋住了那傷者的視線。

    齊悅不在意遞給她。

    “哎,你……”躺在床上的傷者忍不住撐起身左右晃。

    “不是說要去看看劉大夫嗎?”阿如低聲提醒道。

    齊悅哦了聲,衝這邊傷者和那黑臉大漢笑了笑。

    “那你們好好休息,我先走了。”她說道,衝二人擺擺手。

    傷者看著口罩遮擋下只餘的那雙滿含笑意的眼,忍不住張口就要說說話。

    “齊娘子請便。”黑臉大漢搶在他前頭說道,一面藉著起身伸手狠狠的掐了把傷者。

    傷者倒吸幾口涼氣,看著齊悅轉身邁出門。

    “齊娘子。”他還是忍不住大聲喊道。

    齊悅回頭看他,眼帶詢問。

    “我……我叫江海。”傷者說道。

    齊悅笑了笑,沖他擺擺手,邁出門。

    江海看著那個可惡的丫頭帶上了門,隔斷了視線,他嘆了口氣重重的躺回床上,望著房頂。

    “臭小子,你給我注意點,這不是你在邊關隨意廝混的時候。”

    黑臉大漢伸手揪他耳朵低聲喝道:“那是世子爺家的人”

    “世子爺家的人怎麼了?正好求世子爺賞給我。”江海渾不在意的說道。

    “這娘子技藝非凡,非常人,你好意思給世子爺開口,再說,這娘子分明就是成了婚的婦人打扮,你給我省省心吧。”黑臉大漢瞪眼喝道。

    倒忘了這個,江海神色一滯,這才想起來,那娘子雖然看上去年輕,但確實已經是婦人打扮。

    “這可真是可惜了。”他嘆了口氣,滿面惆悵。

    黑臉大漢又高興了,頗有幾分幸災樂禍。

    “哈,你小子,仗著小白臉四處勾搭女人,讓咱們弟兄眼讒,輪到你也有這個時候。”他咧嘴笑道。

    門外傳來腳步聲伴著一聲笑。

    “什麼時候?”常云成推門進來,一面問道。

    “世子爺。”傷者以及那黑臉大漢都忙忙的喊道,黑臉大漢站起來垂手肅立,傷者掙扎就要起身。

    “躺好。”常云成沖他一抬手,簡潔卻不容拒絕的說道。

    江海依言躺好。

    “世子爺,您不用天天來看我們,這小子結實著呢,死不了。”黑臉大漢說道:“您久日不歸家,好容易回來了,還讓你惦記著我們。”

    常云成嗯了聲沒說話。

    “世子爺。”江海想到什麼又忙忙的起身,掙得傷口疼齜牙咧嘴,“那個,齊娘子的丈夫可還在?”

    常云成被他陡然問的一愣。

    “齊娘子?”他沒反應過來是誰,微皺眉問道。

    “就是給我治傷的那個您府上的大夫。”江海忙說道,帶著幾分期盼,“她是否還有丈夫?”

    常云成明白了,但臉色卻更有些難看。

    “她啊……”他含糊一句。

    “你這臭小子。”黑臉大漢沒料到他真的直接問世子爺,抬手給江海一巴掌。

    “世子爺,她要是丈夫不在了,您把她賞給小的吧。”江海咧嘴縮頭說道。

    常云成的臉色一瞬間鐵青。

    齊悅見到了劉大夫,被他屋子裡擺列的東西嚇了一跳。

    各種書以及紙張散落一地,一日不見的劉普成狼狽又憔悴的從其中爬起來。

    “齊娘子,我找到好幾個藥方,您看看,能不能配出跟您那種麻醉藥同效的來。”他手裡抓著幾張紙興奮的對這齊悅揮道。

    齊悅看著這個熬得雙眼通紅的老者,有些說不上來的滋味。

    她能說什麼,告訴這個老者,她帶來這些藥,是千年後才有的,他再努力也沒機會看到了?或者她什麼也不說,任由這個老者相信很容易就能製造出來,痴迷於此,否定了自己的醫術,荒廢了自己的醫路?

    她做這些事是不是不對?她給阿如的兄弟縫合傷口,卻引起了胡三的模仿,這還只是一個外傷縫合手術,如果有大夫看到她給阿好做的開腹手術,那也照葫蘆畫飄學了去… …

    齊悅不由打個了寒戰。

    看似救活了一個人,卻有可能讓更多人的死去。齊悅看向劉普成,劉普成又一臉激動的站回去,在滿地的書本紙張中翻找什麼,口中在說什麼,齊悅已經聽不到了。

    這個醫者,聽說是城裡最有名的一個,他有著豐富的經驗以及高超的醫術,又培養了那麼多學徒,他要做的是用自己的醫術給百姓緩解傷痛,以及將這些經驗和技術傳承下去,造福一輩又一輩的民眾,而不是為了這一時驚豔的技藝而痴迷於此,荒廢了他自己本該做的事,本該走的路。

    她已經明白父親要她去鄉下歷練的意義了,那麼她現在該做的就是什麼也不做,就這樣乖乖的呆在那個院子裡,守著那個房粱,等著回去的那一刻,這樣,對於這裡來說,她就像從未來過一樣,不會改變什麼,也不會影響什麼,讓一切靜靜的沿著歷史的長河該有的軌跡奔騰不息。

    也許,這才是她現在應該做的,也是必須做的。

    “劉大夫。”齊悅喊道,邁上前一步。

    劉普成沒有聽到,抓著一本書翻看,嘴裡念道著什麼。

    “劉大夫。”齊悅再次加大聲音。

    劉普成這才拿著那本書走過來,一臉的興奮。

    “齊娘子,你看看這個如何?”他將書遞過來說道。

    齊悅搖頭,伸手擋住他遞來的這本書。

    劉普成不解的看著她。

    “齊娘子,你這是……”他佈滿紅絲的眼中滿是驚訝。

    “沒有用的,我用的那些藥,是不會被制出來的。”齊悅正容說道。

    “齊娘子,既然有人能造出來,那麼就證明是可以被造出來的。”劉普成含笑說道。

    “不會的。”齊悅再次打斷他,深吸一口氣說道:“因為它不是造出來的,而是天生的,天生的一種……植物……”

    “植物?”劉普成看著她,滿臉驚訝,“那麼”

    “這種植物咱們這裡沒有。”齊悅接過他的話頭說道:“那位異人,是從海外得來的,那種植物,我們這裡沒有,如果有一天有人能坐著大船去到那位異人去過的地方,或許才能有機會再拿到這種藥吧,但是現在,我們這裡,是不會再有的,劉大夫,您不要再費心神了。”

    身後劉普成神情恍惚,瞬時黯然,手中的書啪嗒一聲落在地上。

    齊悅沒敢也不忍心看劉普成的神情,說完深深的鞠了個躬。

    “那位傷者,餘下的治療就靠您了,多謝了。”她說道,轉身頭也不回的走開了。
作者: night9917019    時間: 2013-8-13 07:45 PM

第五十三章 中秋

    常云成站在千金堂內,臉色很是難看,待看到齊悅低著頭竟然看也不看自己一眼走了出去時,他的臉色更難看了。

    還是急急忙忙追著齊悅走的阿如眼觀六路看到了。

    “世子爺。”她忙收住腳大聲喊道,藉以提醒齊悅。

    齊悅聽而未聞的邁出了門。

    阿如看著常云成的臉色,嚇得立刻跪倒了。

    “世子爺,少夫人她她許是心情不好…您”她叩頭說道。

    常云成看也沒看她一眼,大步走出去了,然後看到那個女人站在門前,看著街道一動不動。

    街道上行人格外的多,幾乎滿大街掛的都是燈籠,各種形狀的燈籠。

    齊悅大白天的從來沒見過這麼多燈籠,見過最多的是過年廟會上,那也是集中在一個地方的一片。

    一對夫妻笑著從身邊走過,男人的肩頭上還扛著一個小孩童,手裡舉著一個只有拳頭大小的兔子燈籠,雖然那麼小,但卻是精緻的栩栩如生。

    齊悅目光追隨他們而去,嘴邊不由浮現笑意。

    阿如心驚膽戰的看著世子爺走近齊悅,她的心提到嗓子眼,卻見世子爺停了下腳,從齊悅身邊走過去,什麼話也沒說,很快匯入熙熙攘攘的人潮中不見了。

    “這裡的中秋節挺熱鬧的緊。”齊悅坐在馬車上,一面看著外邊熱鬧的街道,一面感嘆道。

    雖然跟現代比起來,物質顯得很匱乏,但氣氛卻是現代所沒有感受到的。

    “也沒什麼啊,掛燈籠,賞月,一家人吃頓飯,好的人家請戲班子來唱。”阿如小心翼翼的答道,一面看齊悅的臉色。

    齊悅哦了聲,手拄著下頜倚窗看外邊,這美人倚窗很快引起街上人的注意,便有那些浮浪子弟指指點點歪眉斜眼的向這邊笑,甚至還有人想要上前,在看到馬車上的徽記時才唬的止住腳。

    “你,你們怎麼過中秋?”阿如遲疑一刻說道。

    齊悅果然來了幾分精神,收回手坐好,阿如趁機放下車簾。

    “我們啊,”齊悅想了想,“中秋節放假,不過大多數時候在輪班,就算跟十一假期湊一起,也很少出去玩,平常工作太累了,懶得出去,出去也是人擠人的,回去在家窩幾天,也沒什麼特別的,就是吃吃睡睡,要不然就去唱歌,哎,我可是麥霸哈哈,有機會唱給你聽。”

    阿如聽得瞪大眼,一句話也沒聽懂,不過看上去齊悅的神情比剛出千金堂時好了很多,她還是帶著笑意,做出感興趣的樣子點頭。

    回到家的時候,雖然精神還是有點不好,齊悅還是打起精神去謝氏那邊請安,雖然醫術不能再用了,但這個家她決不能離開,所以為了過的舒服點,還得繼續努力啊。

    來到謝氏的院子,還是一如既往的被拒絕進門,如今的謝氏已經毫不掩飾對她這個兒媳婦的厭惡了。

    這種厭惡其實也可以理解,包辦婚姻,心中優秀的兒子,卻不得不娶了這麼個兒媳婦,哪個當婆婆的會高興。

    不過,等自己離開的時候,那個真的齊月娘應該是已經死去了,不會再回來了吧,這個婆婆的心結也就可以解決了吧。

    那麼現在,還得委屈你一陣啊,沒辦法,我就是不為自己考慮,也得為身邊的人考慮,不得不自保,不得不讓自己過得舒服點。

    齊悅慢悠悠的轉身離開榮安院,走了沒幾步就見路上走來一隊人,幾個婆子抬著軟轎,七八個丫頭相隨撐著一把大青傘,擁著軟轎上坐著一個婦人慢行而來。

    “是二夫人。”阿如說道有些驚訝。

    “二夫人?”齊悅不認得。

    “是西府的太太,世子爺的嬸娘。”阿如忙低聲介紹,“娘家姓陳,是京城安陽公爺家的小姐。”

    她們主僕說這話,這邊的人已經走近來,齊悅可以看清軟轎上的婦人年紀三十六七歲,面容白淨,五官柔和,青色包頭,藏藍對襟長袍,除了髮鬢上戴朵雪青色的絨花外渾身上下別無飾物,整個人看上去素淡的很,別說跟比她年長一些的謝氏比,就是謝氏身邊的管事娘子們打扮的也比她艷麗。

    她歪著軟轎子上,半瞇著眼,呈現幾分病態的柔弱,並沒有看到齊悅,是她身邊的婆子們認出來齊悅,停下腳。

    二夫人陳氏察覺睜開眼。

    “嬸娘過來了。”齊悅笑著施禮。

    秋日午後的日光下,那女子笑盈盈的俏立,二夫人陳氏不由愣了下,猛地坐正身子。

    “月娘,”她帶著幾分驚訝又幾分歡喜,示意轎子落下,沖她伸手,“竟遇到你了,聽說你大好了,快讓嬸娘看看。”

    這婦人聲音輕柔,神態親切,最關鍵是神情絲毫不作偽,竟是情真意切。

    自來到這里後,齊悅還是第一次看到這種神情,不由愣了下。

    齊悅這一愣,那婦人的手便有些尷尬的空抬著,然後接著輕咳掩嘴收回了手。

    “二夫人,我們少夫人,病了一場後,就忘了些事和人,”阿如忙解釋道:“有些認生……”二夫人陳氏微微一笑。

    “我聽說了,果然真是認不得了?”她笑問道,一面又問請了大夫瞧了沒。

    這話依舊是關切,但卻和方才那一瞬間流露的完全不同,此時的就如同其他的人習慣性的客氣問候一般了。

    齊悅都懷疑自己方才是看花了眼。

    “多謝嬸娘惦記,看過了,說好好養著,日子長了就自然好了。”她笑著答道。

    二夫人陳氏看著她笑著點點頭,慢慢的靠回靠背上。

    “你母親在吧?”她說道。

    齊悅明白她的意思,笑著讓開身。

    “在呢,嬸娘快進去吧。”她笑道。

    陳氏帶著客氣的笑點點頭,婆子們抬起軟轎子,一行人走過去了。

    齊悅站在那裡看著,見榮安院裡得到消息走出來好些人迎接,落了轎子,蘇媽媽親自扶著陳氏的手接了進去,自始至終,陳氏沒有再回頭看這邊一眼。

    “少夫人,走吧。”阿如提醒道。

    “阿如,我以前和這位嬸娘很熟嗎?”齊悅問道,一面轉身慢行。

    “不熟啊。”阿如說道:“自從二老爺病逝了後,二夫人也大病了一場,就此留下病根,一則說是寡居之人,二來這病要靜養,所以很少出門,您成親的時候,二夫人也只是讓人送了賀禮來,人卻沒來,日常更是很少來往的。”

    哦,那就奇怪了,齊悅心道,怎麼方才乍一見時,那二夫人流露出的神情竟是親密的很,不過算了,這府裡的人亂七八糟的,隨他們去吧。

    主僕二人說笑幾句,揭過這個話題。

    中秋節如期而至,這是齊悅第一次在古代過節,不由多了幾分興致。

    一大早起來先是去定西侯府祠堂行祭拜禮,在這里齊悅又見到了二夫人,作為晚輩齊悅排在她身後,只是點頭微笑算是打過招呼,並沒有多說話,祭拜完畢她就告退了,到了晚間也沒過來,只是讓孩子們過來吃飯賞月。

    早上見過一面,但這麼多人看的齊悅頭昏眼花,自然也沒記住誰都是誰,認得清除了定西侯謝氏和常云成外,就是那些管事娘子和丫頭們,還有那個三少爺。

    晚宴擺在榮安院後的小園子裡,這裡有小戲樓,也闊朗,賞月聽戲吃飯都相宜,擺了長桌,一家子熱熱鬧鬧的不分男女按輩分逐一落座,落座時齊悅正斜對著少爺小姐們,她的視線自然落在見過一面的三少爺身上,正好三少爺也看過來,於是她禮貌的一笑。

    常云起有些意外,遲疑一下還是笑了笑。

    伴著定西侯的落座,以及說了吉慶話之後,宴席正式開始了,流水般的飯菜酒水瓜果傳上來。

    定西侯的姨娘們沒有資格落座,周姨娘宋姨娘以及柳姨娘站在定西侯夫婦身後布菜伺候,朱姨娘因為有了身孕只略坐一坐便告退了。

    正吃得高興,這邊定西侯卻啪的放了筷子,眾人皆是一驚不知道怎麼回事看過去。

    定西侯扭頭,周姨娘眼疾手快取了痰盂,定西侯重重的吐了。

    “這是什麼?瞎了眼給我吃?”他轉過身,一面用帕子擦嘴,一面不悅喝道。

    手裡還拿著筷子的柳姨娘一臉惶惶的就要跪下。

    “妾婢沒看清,轉過來就撿了。”她顫聲說道。

    大家都放了筷子,忐忑不安的看過去。

    謝氏側身看子眼。

    “侯爺不吃胡菜的,怎麼撤了這個沫子?”她沉聲問道。

    一旁侍立的廚房管事娘子忙跪下了,惶惶不安。

    “那個,那個老奴老奴糊塗了。”她叩頭說道。

    謝氏瞇著眼看她,似乎是愣了下。

    “你是哪個?董娘子呢?”她同道。

    董娘子是原本管廚房的,就在齊悅撤職的幾個人中,此時這個婆子是新提上來的。

    齊悅一笑站起身來。

    “回母親的話,董娘子如今不管廚房了,這是新換的元婆子。”她說道。

    “你換了人,也該好好的說一下,怎麼不知道侯爺的口味,傳上這道菜來?”謝氏沉臉說道。

    齊悅站起來的時候,定西侯愣了下。

    “是大媳婦?”他有些意外,“怎麼如今是你管家了?”

    侯爺不理庶務,這些日子見過齊悅兩回,只不過老公公不便於兒媳婦見面說話,因此只是點頭而已,再加上謝氏有心隱瞞,他知道是齊悅身子好了,並不知道齊悅接過謝氏的手開始掌家了。

    真是讓人不省心,齊悅心裡有些惱火,這謝氏也真是的竟然在大領導面前給她上眼藥,換人不知道,裝什麼無辜…………

    這定西侯什麼脾氣呢,她還沒來得及研究。她不由抬頭去看正座上的定西侯,這個男人保養極好,富貴天成般的儒雅氣息她的視線微一錯,便看到站在定西侯身後的一個美貌婦人,沖自己做了一個口型。

    齊悅一怔,電光火石間就抿嘴一笑。

    此時宴席四周高掛羊角大燈,空中月色漸明,齊悅今日穿了阿如精心挑選綠鑲領粉藍束腰對襟比甲,阿好梳的層次繁雜令人眼花的髮鬢,攢的是老侯夫人留下的盤花金玉頭飾,傅粉柳眉紅唇一點,在這燈月同明之下,一笑流光溢彩,灼灼生輝。

    定西侯瞬時就看的呆住了,臉色緩和下來。

    “侯爺,她才好了,又在那院子裡住了這麼久,年紀又小,初次管這個事,菜單她自然看了,只是那菜上撤什麼配料蔥薑蒜的,又沒寫著,她怎麼知道。”周姨娘笑道,一面衝齊悅再次一笑,招手,“來,快給你父親陪個不是。”
作者: night9917019    時間: 2013-8-13 07:49 PM

第五十四章 逢源

    齊悅笑吟吟的走過去。

    “父親,是媳婦錯了。”她笑道,一面屈身施禮。

    以前的齊悅別說落落大方的和他說話,見了敢抬頭就是了不得的了,定西侯很是驚訝,還有更驚訝的,齊悅笑著說完,也不待定西侯發話,自己招手從一旁丫鬟手裡取過酒杯酒壺,自斟一杯。

    “父親,媳婦自罰一杯酒。”她笑道,果真一口飲盡了,“您可不能生氣,今個這好日子,您要是生氣了,那媳婦就罪過大了。”

    定西侯面上的訝異盡消,哈哈大笑起來。

    “好。”他笑道,連說了三個好。

    伴著他這一笑,原本有些緊張的氣氛頓時活絡起來。

    “還有,”齊悅又笑著斟了杯酒,衝大家一舉,“都是我的錯,讓大家停了手裡的筷子,嫂嫂呢,給你們也陪個不是,自罰一杯。”

    她笑道再次一飲而盡。

    “嫂嫂好酒量。”有男聲笑道。

    齊悅笑著看過去,見是挨著三少爺坐著的一個少年。

    “既然已經吃了兩杯了,那就來個圓滿的,咱們大家不如同飲一杯,萬丈紅塵三杯酒,千秋功業一壺茶嘛。”她笑道,一面再次斟酒。

    “好詩。”定西侯撫掌說道,嘴裡重複一遍,“萬丈紅塵三杯酒,千秋功業一壺茶,好啊,好。”

    看向齊悅的視線是滿滿的歡喜。

    這世上還有比看到美人聰明秀慧更讓人賞心悅目的事了嗎?

    “嫂嫂竟然能出口成詩了。”坐著的幾個少年們紛紛笑喊道。

    “什麼詩呀幹呀的,我可不懂這個,你們這些讀書的別拿嫂嫂來取笑。”齊悅笑道。

    看著這樣的齊悅,場中一半多的人都驚訝的看傻了。

    “我的天。”二小姐撫著衣襟,低聲對一旁的三小姐說道,“果然是脫胎換骨了……”

    三小姐目光閃爍的看向定西侯身後。

    “是姨娘點石成金了?”她低聲遲疑說道。

    二小姐眉頭皺起。

    “不會啊,我沒聽姨娘說過。”她低聲喃喃道。

    二人再次看向齊悅,見這女子淺笑漾漾落落大方,還有一種與她們日常所知所見所學不同的味道在內。

    “莫非是真的?”她們二人同時閃過這個念頭。

    那個已經在定西侯府暗自流傳開的有關大少夫人走了黃泉路喝過孟婆湯老侯夫人親自送回來的故事,難道不僅僅是故事?

    “來,聽你們嫂嫂的,咱們大家同飲一杯。”定西侯笑著端起酒杯。

    他這一帶頭,所有人都端起酒杯來,一飲而盡,氣氛較之方才更加歡悅起來。

    “老大媳婦,你快坐下吧。”定西侯笑道,看著齊悅一臉滿意的點頭。

    齊悅再次屈身一笑,這才轉身回座上,坐下來時心裡稍稍鬆口氣,手輕輕的拍了拍胸口。

    一旁的常云成放下酒杯,側目看了她一眼,面上的神情看不出喜怒。

    那管事婆子安然退下了,柳姨娘面色有些尷尬站在那裡,周姨娘藉著和定西侯說話將她擠到一邊。

    柳姨娘退開的有些狼狽,面上憤憤,卻又不敢說什麼,忙去看謝氏,謝氏神色沉沉,手慢慢的轉著酒杯不知道在想什麼。

    “侯爺,戲單子,你挑挑看,月娘才接手,說起來是兩眼一抹黑,別再當眾出了錯。”周姨娘在定西侯耳邊低聲說道,一面給他斟酒做掩飾。

    “你也不說幫她看著點。”定西侯亦是低聲說道,面上帶著笑,“她一個孩子家不懂,你還不懂。”

    “我懂什麼,一個妾侍多嘴多舌的。”周姨娘橫了他一眼,抿嘴一笑低聲道。

    燈月同輝下,周姨娘的神態別有一番韻味,定西侯看的心神蕩漾。

    “你懂的有多少,我最清楚。”他低聲笑道,伸手在周姨娘扶著酒壺的手上輕輕捏了下。

    周姨娘面色微紅啐了他一口。

    “都快抱孫子了,還跟以前一樣愛鬧。”她低聲說道。

    聽她說起以前,定西侯心裡微微有些歉意,他已經有些好些日子不去周姨娘那裡了,想起從前那些情濃十分的日子他拍了拍周姨娘的手,沒有說話,周姨娘看著他一笑,千言萬語盡在這一眼中。

    一旁的謝氏斟滿酒仰頭一口喝了,她本不善於飲酒又因為喝的猛,不由嗆了下。

    “夫人,咱們可不能跟這些年輕孩子一般,酒還是少吃點的好。”周姨娘忙笑著用帕子替她擦拭,一面柔聲說道。

    謝氏冷笑看她一眼,推開她的手,周姨娘也不以為意,笑著起身走開了。

    這邊常云宏舉著酒杯要和齊悅吃酒,還拉著常云起一起。

    “有大哥,怎麼好叫大嫂吃酒。”常云起拉下常云宏說道。

    “大哥不是不吃嘛,沒想到嫂嫂好酒量呢。”常云宏笑道。

    常云成自顧自的吃菜,理也不理會他們,似乎沒聽到他們的話,齊悅只是對他們笑。

    阿如在耳邊給她低聲介紹這是三少爺這是四少爺。

    “吃什麼吃。只吃多了酒明兒起不來,看先生怎麼罰你。”周姨娘笑著走過來說道。

    見是她過來,常云宏笑著不敢再鬧,老老實實的坐下了,常云起則端起酒杯低頭吃酒。

    “這是周姨娘。”阿如低聲說道。

    齊悅認得是方才給自己提醒的那位美貌婦人,忙要站起身來。

    周姨娘伸手按住她的肩頭沒讓她起來。

    “我當不得。”她笑道。

    府裡的姨娘地位低,雖然是長輩,但卻不能和她這個大婦相比,齊悅知道這個一點,便笑了笑坐著沒動。

    “周姨娘。”她點頭說道。

    站得近了,更看清這婦人的相貌,心裡不由再次讚歎定西侯真是好眼光。

    “侯爺喜歡聽洛水悲,待會你讓戲班子開戲就唱這個。”周姨娘笑道,神態親近,語氣熟稔。

    “是,多謝姨娘。”齊悅笑道。

    周姨娘看著她一笑,拍了拍她的肩頭,走開了。

    這一晚雖然有個別人心情不好,但總體來說,晚宴還是很成功的,大多數人都吃得好看的好而且最關鍵是活絡了宴會氣氛的大少夫人帶來了無數的談資。

    拜過月賞過戲,定西侯准許年輕孩子們各自散去。

    一眾小姐少爺便起身走開,喝的有些多的常云宏便搖頭晃腦的說道:“這就是那句三年不飛又不鳴,一飛沖天,一鳴驚人的話。”

    二小姐和三小姐看著他笑。

    “不就是一杯酒嘛,瞧你暈的。”她們掩嘴笑道。

    “不過,看起來,小乞丐大嫂變得好說話了。”三小姐又說道,手撫著垂下的小辮子歪著頭笑,“過幾天我要出門玩,借當年祖母給她做的那件金赤珠戴戴應該行吧?”

    “你去試試啊。”二小姐笑道。

    姐妹們低聲笑著擠在一起不知道說什麼。

    “不過也真奇怪啊,這個小乞丐怎麼突然變得這樣愛說愛笑了?”

    走在常云宏身後的是西府那邊的少爺,常云盛。

    “萬丈紅塵三杯酒,千秋功業一壺茶。”他反復念叨這句話。

    “是哪個人做的?該不會真是她想出來的吧?”他說道,一面又扯住常云宏,“這個小乞丐莫非極有才華?難道不是天生的乞丐?莫非原本出身也是大家落了難才當了乞丐?”

    常云宏被他拉扯的一個趔趄。

    “我怎麼知道,我跟這小乞丐又不熟,誰知道她以前是什麼人哪裡來的,問三哥。”他甩著袖子說道。

    原本一直默不作聲聽的常云起被他說得嗨了下。

    “你不熟我就熟了?”他啐了。說道,“要問問大哥去。”

    “大哥?”常云宏嘁了聲,“大哥只怕連這小乞丐到底叫什麼都還不清楚呢。”

    這話說的大家都笑起來。

    “不信啊?打賭。”常云宏哼聲說道,抬著下巴往一邊指,“誰去問問啊。”

    大家隨著他所指看去,常云成與齊悅也散了,正一前一後的行走在另一邊的路上,身後的丫鬟婆子們隔著一段距離慢慢跟隨。

    “喂,世子爺。”

    齊悅看著前面大步走著的男人,月光下,拉長了他的身影,突然忍不住喊了他一聲。

    阿如走在她身邊,因她吃了酒怕腳步不穩,小心的扶著,被她這主動的打招呼嚇了一跳。

    常云成似乎沒聽到,腳步未停。

    “世子爺。”齊悅離開阿如,小跑幾步追上他。

    常云成這才側臉看她一眼。

    “那個,給你說聲對不起,再說聲謝謝。”齊悅看著他一笑道。

    被一個自己討厭的人威脅著住進自己眼皮底下,是件很生氣的事吧,不管什麼原因吧,自己這件事做得是有點讓人討厭了。

    “我”齊悅搓了搓手,想要給他說等過了這段自己會搬回去,話還沒出口,就見常云成對著她笑了。

    不得不說,帥哥笑起來還是很有殺傷力的,齊悅這個老女人便有些不淡定的怔了下。

    “你,別費心了。”常云成笑道,居高臨下的看著這個勉強到自己胸口的女人,“耍橫也好,賣好也好,笑也好,罵也好,哭也好,都沒用的,你令人生厭終究是令人生厭,令人生厭的是你這個人,而不是你說什麼做什麼。”

    說罷冷笑一聲大步而去。

    齊悅吐了口氣,這人說話可真是……

    “我收回剛才的話。”她搖頭說道,衝前面的常云成比劃了一個中指,你活該被討厭的人噁心。
作者: night9917019    時間: 2013-8-13 07:53 PM

第五十五章 奈何

    一場宴會過後,大少夫人在內院的地位更加牢穩了,不僅和世子爺夫妻住到一起,還得到了定西侯的喜歡,少夫人在中秋宴上說的那句詩,被定西侯親手寫下來裝襪了掛在屋子裡。

    “還笑著去和侯爺要那副字,說要把父親的墨寶掛在屋子裡沾沾才氣……”蘇媽媽對謝氏說道。

    謝氏從鼻子發出一聲哼笑。

    “侯爺可算是可了心了,這個美人兒媳婦可算是才貌雙全了。”

    她說道,慢慢的轉動手裡的茶杯。

    可不是,當時侯爺開懷大笑,周姨娘也跟著湊趣。

    “那賤婢也算是可心了,心思沒白費。”謝氏冷笑道,將手裡的茶杯重重的放在炕桌上。

    “少夫人還……”蘇媽媽接著說道。

    話剛開口門外有丫頭報二夫人來了。

    二夫人走進院子,便見到謝氏下了台階親自來攙扶她。

    “有什麼事派人來叫我一聲,我過去便是了,你怎麼自己又跑出來了。”謝氏帶著幾分擔心嗔怪道。

    陳氏笑著拉住她的手。

    “我沒事,就是過來瞧瞧嫂嫂。”她說道。

    謝氏拉著她進了屋子,分主客坐下,阿鸞親自捧茶。

    “二奶奶吃不得這個茶……”謝氏說道。

    “是,奴婢記得,這是桐木關。”阿鸞笑道。

    謝氏這才點點頭放心了。

    “你這丫頭有心了。”陳氏笑道,一面看向謝氏,“多謝嫂嫂。”

    “說什麼話呢。”謝氏看著她嘆息,“本來身子要好了,當初又是為了我,鬧成這樣……”

    說到這裡又是苦笑一下。

    “到底是讓你白受了這個。”她說道,神態難掩悲憤。

    蘇媽媽有眼色擺擺手,帶著屋子裡的丫頭們退出去了,只留下阿鸞和二夫人的大丫頭采青侍立在一旁。

    “嫂嫂,我聽說大哥越發中意月娘了?”陳氏開口說道。

    西府的孩子們那天都在宴會上自然看到了那賤婢怎麼哄得定西侯心花怒放。

    謝氏嘲諷一笑。

    “他不中意才奇怪呢。”她說道,“但凡是個美人,在他眼裡都是好的,這也是當初為什麼那老賊婦如此篤定。”

    她說道老賊婦三個字收住了。

    陳氏似乎沒聽到,輕輕的嘆了口氣。

    室內沉默一下。

    “我昨晚聽說了,所以特意來看看嫂嫂。”陳氏看著謝氏,“嫂嫂,你莫要氣壞了自己,你要知道,氣壞了自己只有讓那些人更如意罷了。 ”

    謝氏一直緊繃著的神情緩緩下來,面上的傷心再也無法掩飾。

    “我不是氣,我只是不服。”她緩緩說道,聲音顫抖,“我不服,我不服……”

    陳氏眼中含淚走到她身前握住她的手。

    “嫂嫂,我們還有辦法的,還有辦法的。”她勸慰道。

    “還有什麼辦法?皇帝賜的婚,休也休不得,那老賊婦把路堵死了。除非,除非那賤婢死了……”謝氏喃喃說道說到死這個字,眼睛一亮。

    陳氏察覺自己握著的手攥了起來,忙喊了聲嫂嫂。

    “嫂嫂,不可,不可,為了這個女人,不可冒險啊!你要是有點事,成哥兒也脫不了乾系,別看那秋桐院冷僻無人理會,可是暗地裡多少眼睛盯著呢。”她忙忙低聲說道。

    謝氏攥緊了手這才鬆弛下來。

    “就是死了,好人家的女孩誰願意來做填房。”她恢復了悲傷,眼淚滑下,“我們成哥兒,到底是被她毀了。”

    “沒有,沒有,咱們成哥兒要模樣又模樣,要身份有身份,年紀輕輕的又在皇帝跟前得眼緣,那是打著燈籠也找不到的好人,多少人家做夢都想進來呢。別說正妻了,就是做妾也搶的什麼似的。”陳氏忙笑著說道,“這些日子我突然就接到好些帖子呢,又邀請我去玩的,也有要來咱們家玩的,我還奇怪呢,我病了這麼久了,怎麼突然成了香餑餑了,還是采青這丫頭機靈,說人家哪裡是來和我玩,明明就是找機會來咱們家,想要被嫂嫂你看看……”

    謝氏聽她說的有趣,忍不住笑了。

    “哪有這樣作踐自己的,你原本就是個香餑餑。”她笑著拍了拍陳氏的手,用帕子擦淚,喊采青,“說你是機靈的,還不快扶著你們太太,讓她站這麼久。”

    采青是個十七八歲的丫頭,長得不算溧亮,一笑兩酒窩很是可親,笑著忙將二夫人扶回位子上坐下。

    這一哭一笑一說,謝氏覺得心裡鬱結之氣果真散了不少,看著陳氏文病孱弱的面容,嘆了口氣。

    “總有辦法的,嫂嫂您別著急。”陳氏微微一笑說道。

    謝氏長長的出了口氣。

    “這賤婢被那賤婦教的越發伶俐,上串下跳的,在這府裡鬧騰的,三兩句話就拉攏的侯爺找不到北……

    她說道:“家裡都看到了,她得了侯爺的歡心,又住到成哥兒的院子裡,誰還能奈何她……”

    “對了。”陳氏聽到這句話,想到什麼忙打斷她的話問道,“成哥兒怎麼讓她……”

    謝氏看了她一眼。

    “沒事,成哥兒前一段不是受了傷嗎?回程的路上遇到一個異人,說是有災,需要陰人壓一壓,還非正妻不可,當然不需要同房什麼的,只要住在一個院子裡就成,也不是要多久,十天半月的就夠了,你也知道,咱們成哥兒在外辛苦不容易,我是經不住半點驚嚇。”謝氏笑道。

    陳氏這才鬆了口氣。

    “可嚇死我了,我還以為……”她扶著胸口說道。

    “你以為,子就一定肖父嗎?”謝氏說道,面上帶著難掩的自豪,“等過了這時候,即刻就趕她走。”

    陳氏抿嘴一笑。

    “也正是。父親看的美人太多了,咱們成哥兒反而膩了。”她笑道。

    “成哥兒,堂堂正正本本分分踏踏實實,那些紅粉在他眼裡不過是骷髏而已。”謝氏微微抬著下巴說道,對兒子那是毫不掩飾的讚嘆以及得意。

    陳氏掩嘴笑。

    “不過。”她笑了一時眼中還是難免擔憂,“這孤男孤女同住一屋簷下,成哥兒畢竟是大了,再說,那月娘也到底是個美人,萬一要是沾了身子,有了孕,那更是麻煩……”

    “不會的。”謝氏毫不猶豫的說道。

    “嫂嫂,這種事可說不得,還是敲打下成哥兒。”陳氏說道。

    “成哥兒從來不用敲打。”謝氏自信滿滿的說道,說著又是一笑,“再說,就是沾了她又怎麼樣……”

    陳氏眼皮一跳,人不由站起來。

    謝氏有些意外。

    “怎麼了?”她問道。

    “沒事。”陳氏忙笑道,又嘆了口氣,“嫂嫂,還是提醒下成哥兒,咱們成哥兒正是因為方正,方正之人心底無私,才是最容易被人鑽了空子,尤其是這粉紅骷髏……”

    謝氏見她再三說這個,心裡也有些動了,想到那賤婢在宴席上一笑攝人的形容,終於面色鄭重起來,慢慢的點頭。

    “還是你想的周到。”她拍了拍陳氏的手嘆息道。

    “我也是實在是不甘心。”陳氏說道,神情複雜。

    謝氏感激的對她點點頭,二夫人到底久病的身子不濟,說了這一時,倦態滿滿,謝氏忙命人好好的用轎子送回去了,一直站在門口看著遠去了才轉回身。

    “二夫人真是真疼世子爺。”蘇媽媽感嘆道,“當初老夫人定下那親事,以為誰都不會站出來反對沒想到第一個站出來的竟是她,還為了讓老夫人收回話竟然絕食絕藥……”

    “她說是為了讓孩子們依仗成哥兒,私心雖有,能做到如此,她的情我是記在心裡了。”謝氏說道,一面扶著蘇媽媽轉身一面想到什麼,“你方才要說什麼?那賤婢還怎麼了?”

    “世子爺院子不是還沒提名字,您說等著讓世子自己寫。”蘇媽媽說道一臉憤憤。

    謝氏點點頭。

    “那……”蘇媽媽到底不太好意思說出賤婢這個詞,含糊過去,“哄完侯爺高興,她竟然說自己想好了世子爺院子的名字,乾脆請父親一併題寫了,掛上去……”

    “什麼?”謝氏將手攥在一起,豎眉道:“這賤婢!欺人太甚!”

    真是欺人太甚!

    此時此刻站在院子裡的秋香心裡已經狂喊了無數遍這句話,但這心裡奔騰的憤怒並沒有阻止院門上被掛上嶄新的牌匾。

    鵬程院。

    “真不錯。”齊悅左看右看的端詳,衝小廝們點點頭,“賞。”

    鳩枝便拿出一吊錢笑盈盈的扔給小廝。

    “謝少夫人賞。”小廝們叩頭喊道,一個個樂顛顛的告退了。

    “秋香啊。”鳩枝喊著道,“你瞧瞧怎麼樣?”

    秋香臉都綠了,侯爺寫的的字,她能說不好嗎?如果不掛在這裡的話……

    “好。”她乾巴巴的說道。

    鳩枝沖她拋個眼兒媚,秋香哼聲扭頭,卻見又七八個僕婦拉著平板車過來了,上面堆著各色花草。

    “這,這是做什麼?”她不由問道。

    齊悅正踏進門,聽見她的話也看過去。

    “哦。”她笑道:“這院子里屋子裡都太素氣了,於是讓花房送些花草來。”

    “可是,可是世子爺不喜歡花草。”秋香咬著下唇說道。

    齊悅看著她。

    “真的?”她眼睛咪咪笑。

    秋香重重的點頭。

    “這一車怎麼夠啊。”齊悅不再看她,轉頭對那些正卸車的婆子們笑道:“再拉一車來。”
作者: night9917019    時間: 2013-8-13 07:55 PM

第五十六章 相處

    常云成走進家門,將手中的馬鞭子一甩,跟著的小廝穩穩的接住。

    “世子爺,讓人把衣裳送書房?”小廝問道。

    常云成身上的衣裳已經濕透了,還沾著不少灰土。

    這些日子他總是​​呆在書房,作為從小就舞刀弄槍的他來說,書房是個很陌生的地方,雖然跟弟弟們一般都有書房,夜讀書識字,不過在二十四年中,他走進去的時候屈指可數,加起來也不如他這一段多。

    世子爺是避開大少夫人這種話已經在府裡隱隱的傳開了。

    少夫人現在厲害的很,沒見那董娘子說撤了差事就撤了,竟然半點也不敢鬧……

    世子爺是不是怕少夫人……

    真是笑話,我為什麼要避開?要避開也該是她避開!

    常云成聽了小廝的話,沒由來的腳步一轉,向自己的起居院子而去。

    那小廝早習慣的顛顛的先往書房那邊領路,回頭見自己的主子已經走遠了呆了呆忙追過來。

    常云成大步邁進院子,然後就愣了下,他一時間懷疑自己走錯了門。

    原本乾淨整潔甬路兩旁擺了各色花盆,鼻息瞬時彌散著花香。

    常云成不由打個噴嚏,然後他聽到了熟悉的說話聲,證明他沒有走錯門。

    “秋香,你不懂,這花啊草啊的擺在屋子裡,不僅僅是為了好看​​好聞,對身體也好。”齊悅笑道,一面親手挑了一盆翠雲草擺放在靠窗的大桌子上,滿意的左右端詳。

    “可是世子爺不喜歡。”秋香帶著濃濃的不滿說道。

    齊悅一笑。

    “藥不好吃誰都不喜歡,還能不吃麼?什麼都是個習慣而已。”她說道,沒有看秋香,只是端詳著擺在桌子上的花盆。

    “少夫人您別太過分了!”秋香嘴唇都要咬出血來,“你是故意的,我明明說了你還……”

    齊悅正從桌案上拿起一塊鎮石,聽了她的話,啪的放回去。

    鎮石發出清脆的聲音,讓秋香打個激靈​​,停住了話。

    齊悅慢慢的抬眼看她,一句話也不說,就這樣看著她,原本帶著淺笑的面龐此時沉沉。

    在這沉默的注視中秋香只覺得有些喘不過氣來:這個小乞丐什麼時候有這種壓迫人的氣勢了?

    秋香終於垂下頭。

    “你是二等丫頭了,也不是新提拔上來的,規矩什麼的,就不用我教你了吧?你若是再這樣,”齊悅這才收回視線,將鎮石推回原位,慢慢說道:“那就再去好好的學學規矩吧。”秋香大驚。

    “少夫人,奴婢是夫人指派給世子…”她忙忙說道。

    竟然要趕走她?

    “奴婢是夫人的人。”秋香只覺得的心裡憤懣再也壓制不住,再接一句說道。

    齊悅笑了。

    “瞧你這話說的,什麼夫人的人?夫人的人,就不是定西侯府的人了麼?”她拿起桌子上的扇子輕輕的搧風笑道,看著這丫頭。

    秋香被問得一愣,這,這……

    “只要定西侯府的人,我就管的了,別說換了你,就是賣了又怎麼了?”齊悅笑道。

    秋香看著這美人笑,心裡寒森森的。

    賣了自己……

    她很想大聲喝問你敢!但是那句話到了嘴邊卻怎麼也說不出來。

    她心裡其實已經篤定少夫人真的敢也真的能。世子沒把她趕出去,侯爺也那麼喜歡她,就算夫人替自己出面,但如果侯爺和世子站在她這一邊的話。

    秋香的臉色終於惶惶頹然。

    “少夫人,奴婢錯了。”她跪下了叩頭說道。

    “知錯能改善莫大焉,好姑娘,”齊悅笑道,搖著扇子從她走過去了,“起來吧。”齊悅邁出門檻,就見常云成站在院子裡冷眼看著她。

    “世子爺回來了。”齊悅笑道,一面神態淡然的走下來。

    常云成只是冷冷看著她。

    “你還真把自己當回事啊。”在齊悅從他身邊搖搖晃晃走過去時他才側臉開口道。

    齊悅也停下腳,側臉看他。

    “別人不把自己當回事,自己要是再不把自己當回事那可真沒法活了,人啊,總得想法子活著不是。”她笑道:“世子爺領兵打仗的人,這個道理比我懂吧?”

    說罷也不再理會這位爺什麼神情走進了自己屋子,反正他見了自己就沒有過好臉色。

    屋子里新添了三盆花草,綠油油的很是養眼,阿如正沾了水擦拭葉子,一臉憂色。

    “少夫人,您,你別總是和世子爺嗆著幹,世子爺其實是個很好的人,好好跟他說說。”她忍不住低聲說道。

    齊悅一腳歪在炕上,伸手撥弄一下新擺上的花。

    “阿如。”她打斷了阿如的話,“你家世子爺說了,他厭惡的是我這的人,所以不管我做什麼說什麼在他眼裡都是噁心,既然如此,還不如我舒服點,他反正都是噁心,多一點少一點都一樣,我才不會熱臉貼人冷屁股……”

    阿如憋紅了臉,哭笑不得。

    “少夫人,您,您說話稍微含蓄點。”她說道。

    “那得看跟誰,我跟你說話不含蓄。”齊悅沖她笑。

    阿如看著她終於無奈的笑了。

    “其實,世子爺真的是個很好的人,你,你……”她走過來,看著齊悅猶豫一下說道。

    齊悅抬頭看她,看這丫頭神情便明白了她的意思。

    “你要是擔心奴婢的話。”阿如扶著炕跪下了,看著她,“奴婢一死……”齊悅翻身起來,啪的拍桌子上,震得上面的花草晃了晃。

    阿如嚇得餘下的話便卡住了。

    “我最討厭動不動就死啊活啊的,你們這些年輕人越有什麼越不珍惜什麼,你知道,多少人為了活下傾盡所有,哪怕僵了癱了不能動了,只要還有一口氣,就拼了命的想要活著,多痛的治療多苦的藥都毫不猶豫的接著,你年紀輕輕身強體壯,有工作有親人,竟然這麼輕易就說出死?簡直太辜負你幾世修來的這條命了。”齊悅看著她沉臉喝道。

    阿如被她這劈頭蓋臉的一頓訓都訓懵了。

    “奴婢的命算什麼,”她回過神,又是好笑又是心酸,這個少夫人,總是把她們這些賤奴當成寶貝一般看待,那麼貴重的藥,世間獨一無二的藥就這麼浪費在她們這些奴婢身上……

    “行了,以後別跟我說這種話,我不愛聽,我知道你們這裡的規矩,但不代表我就該照著辦。”齊悅帶著幾分不耐煩,沖她伸手,“你都不知道救一條命多不容易,我就是不愛聽你把命說的輕飄飄的………”阿如看著她笑了,遲疑一下將手輕輕的搭了下齊悅伸過來的手,站起來。

    自這天後,齊悅跟常云成相見的時候越來越多了,早飯晚飯,甚至齊悅和管事娘子們的例會散了後,也偶爾看到常云成在院子裡擦拭自己的刀劍,讓那些管事娘子們對齊悅的態度越發的恭敬。

    世子屋裡還沒姨娘,因此伺候早飯的是各自的大丫頭,其餘的人都在飯廳外候著,里外皆是一片安靜。

    雖然二人在一個院子里共同呆的時候多了些,但面對面的時候還是很少,說話的時候也就更少了。

    吃飯時候的沉默更是從開始延續到結束。

    齊悅倒是先不適應了,而且對常云成突然的改變也很奇怪。

    “屋子裡擺的花草還喜歡吧?”齊悅放了筷子,看著那邊坐著喝湯的常云成,笑吟吟的開口說話了。

    遠看起來就是一對平常夫妻和睦相處的場景。

    “不喜歡。”常云成簡潔乾脆的答道。

    齊悅笑吟吟的看著他。

    “那世子爺喜歡什麼,我再去換了。”她說道。

    “嗯,你換吧,換來我看看再說。”常云成放下碗筷,看著她,淡淡說道。

    這回答出乎齊悅的意料,她愣了下,還要問什麼,常云成已經起身走出去了。

    那好吧,敵進我退敵退我進,住人家的院子,有時候也不能處處硬碰,齊悅吃過飯便真的帶著丫頭挑了幾盆花草換了。

    “這個怎麼樣?開的正好。”齊悅指著丫頭們捧著花問道。

    常云成盤膝坐在西間的羅漢床上,面前擺著一架古琴,大馬金刀的看著琴似乎入定,聽見齊悅的話看也沒看。

    “行。”他簡潔有力的一擺手說道。

    這麼好說話,齊悅古怪的看了他一眼,衝丫鬟們擺擺手。

    鳩枝小心翼翼又難掩歡喜的將一盆蘭花捧到常云成一旁的几案上。

    “少夫人,您看放這里合適不?”她小心的看著常云成,嘴裡卻是對齊悅說道。

    這丫頭,齊悅忍不住笑。

    常云成卻是看也沒看這近身處說話的人,依舊對著自己的琴相面。

    “放下吧。”人家不給下屬面子,當直接領導的不能也不給,齊悅便笑道。

    鳩枝小心的放好,還整理了下顫巍巍的葉子,低頭悄悄的再看了眼世子,只得滿臉遺憾的退下了。

    齊悅沒出去,有些好奇的轉到常云成身前。

    “你會彈這個?”她問道,這個是古琴吧,“你彈一個我聽聽。”常云成非常簡潔的回答她三個字。

    “滾出去。”他眼皮也沒抬一下。

    “你妹!”齊悅也痛快的回了他兩個字。

    常云成穩坐如山,聽得門響動那女人消失在室內,才抬起頭。

    “我妹?”他微微皺眉,帶著幾分不解,又幾分不屑,“我妹難道會給你彈?真把自己當回事!”
作者: night9917019    時間: 2013-8-13 07:59 PM

第五十七章 互厭

    很快齊悅就知道這小子這麼痛快的要花草幹什麼了。

    “這些不好看了,再換。”常云成站在屋簷下,對著正要出門的齊悅說道。

    手裡指著是秋香正指揮著小丫頭搬出來的花草。

    秋香的臉上難掩幾分得意,但在齊悅看過來時,還是有些膽怯的低下頭。

    當著滿院子丫頭婆子的面,齊悅覺得還是不能打了這位領導的臉,於是她恭順的親自帶人又去挑了。

    然後這一幕便再次上演。

    “常云成,你適可而止啊,別玩這把戲,太孩子氣。”齊悅站在正堂說道,看著側間正用寶劍“修剪”花草的常云成。

    他只穿著一件素青袍子,也不繫腰帶,鬆垮垮的在身上,隨著動作露出精裝的胸膛。

    “我的屋子,我愛怎麼佈置就怎麼佈置。”他說道,將手裡的寶劍隨手扔在地上,大步向這邊走來。

    擦過齊悅向臥室而去。

    “還有,你叫我什麼?”他又回頭看了一眼,眼神沉沉問道。

    現代習慣互相稱呼名字,齊悅擠出一絲笑。

    “世子爺。”她屈身皮笑肉不笑的施禮。

    常云成嘴邊一絲譏誚的笑收回視線。

    “世子爺,咱們好好談談……”齊悅跟過去,邁進常云成室內,才進去,就見常云成解下了外袍。

    齊悅的眼前便出現男子半裸的身軀,古銅色的肌膚,結實的肌肉,寬肩宅腰……

    她的話不由停了下,怔住了。

    然後常云成的手扶在腰帶上,就那麼一抽,鬆垮款的褲子便掉下。 “你變態啊!”齊悅雖然年紀大了,但這種近距離的人體藝術還是一時接受不了,嚇得忙轉過身,氣急敗壞的喊道,“屋子還有人呢!你脫什麼脫!”

    “我的屋子,誰讓你進來的?”

    身後傳來常云成慢悠悠的聲音。

    “你的屋子,也是我的屋子,我怎麼不能進?”齊悅憤憤道。

    “那你隨意,大呼小叫做什麼?”常云成淡淡說道。

    將我?姐什麼沒見過,還怕看男人裸體!什麼裸體沒見過!別說是個醫生了,就是不是醫生,她想看什麼網上搜不到啊!

    “好啊。”齊悅哼聲笑道,說這話轉身。

    常云成顯然沒料到她真的敢,頓時色變。

    “你,”他才張口要喝罵,卻見這轉過身的小賤婢是閉著眼的,一怔之後,竟忍不住噗哧笑出聲。

    “嚇死你。”齊悅閉著眼帶著幾分得意說道,然後才微微的小心的半張開眼,並沒有看到會長針眼的景象,那男人的褲子好好的束在腰間。

    “玩這個有意思嗎?”齊悅睜大眼瞪著他說道。

    常云成臉上帶著笑意。

    “虛張聲勢。”他說道。

    他笑起來,原本棱角分明的有些冷硬的面容便柔和起來,倒也有幾分陽光燦爛的味道,帥哥的笑臉總是讓人覺得愉悅,齊悅便也跟著笑了。看到眼前的女子展開笑顏,常云成一怔,面色忽的沉下來,心裡更是驚駭。

    他在做什麼?他竟然對著這個女人笑?

    這個女人竟然逗笑了他?

    齊悅並沒有註意到。

    “世子爺,咱們好好談談…”她還是打算能和平共處,趁著這小子心情不錯的時候。

    “滾出去。”常云成冷冷說道,打斷了她的話。

    齊悅這才看到眼前這個男人又恢復了那種欠債還錢的神情,比之前還要厲害,如果說之前是欠債不還的話,此時倒有幾分欠了債不還還殺人親父的感覺了。

    “喂,你……”齊悅不解的要再說話。

    “滾出去,你不會想讓我扔你出去吧?”常云成打斷她,冷冷說道。

    這種態度,就是好脾氣的人也受不了,別說脾氣不太好的齊悅了。

    “你神經病吧!”齊悅沉臉喝道,“一驚一乍一喜一怒的干什麼?有什麼不高興的你說出來啊!”

    她話音未落,常云成果然大步上前,一手抓起她的肩頭,毫不客氣的一推。

    齊悅哪裡受得了他的力氣,人趔趄被搡了出去,撞在屋角新擺的花架子上。

    花盆碎裂,架子倒地的聲音驚動了外邊的丫鬟們。

    秋香第一個衝進來,緊隨其後的是阿如和鵲枝。

    她們看看地上散落的花盆土塊木架,再看看及時扶住隔扇牆沒摔倒的齊悅。

    “少夫人……”阿如忙上前要扶她。

    “我不小心給撞了。”齊悅笑道,一面用手拍了拍衣裳,“鵲枝,你讓人收拾了。”

    鵲枝應聲忙去喚人。

    秋香有些審視的看著齊悅,齊悅看向她,她忙收起視線,矮下身去扶木架子。

    常云成並沒有從內室走出來,內裡寂靜無聲。

    齊悅衝阿如笑了笑。

    “走吧。”她說道,也不用阿如攙扶,自己緩步出去了。

    鵲枝領著兩三個小丫頭拿著掃帚等工具魚貫而入。

    阿如跟著齊悅進了屋子,小心翼翼滿臉擔憂的看著她。

    “我沒事,我才不會跟那神經病一般見識,什麼樣的人我沒見過,我以前的病人還有病人家屬是形形色色。”齊悅一面端起茶吃了口,一面對她笑道。

    阿如看著她原本準備的一籮筐安慰的話算是沒用了,她鬆了口氣。

    “少夫人你別難過……世子爺只是脾氣壞點,人其實挺好……”她說道。

    話音未落,齊悅將茶杯重重的放在桌上。

    “臭小子,跟我撒脾氣,你給我等著,我記住了。”她哼聲說道。

    阿如無奈的嘆口氣,她就知道……

    “少夫人,您別這樣說,你跟世子爺,還是要和為貴……”她忙說道。

    齊悅沖她抿嘴一笑。

    “當然,要和,他是我丈夫嘛,我難不成拿刀子跟他拼命啊?那豈不是找休書嘛。”她笑道,用扇子拍阿如的肩頭,“放心,我沒那麼傻,做出讓仇者快親者痛的傻事。”

    這小子給我這臭臉,還不就是想趕我走嘛,我偏不走,就留在這裡,開開心心高高興興的,打腫他的臉。

    當天晚上的晚飯,齊悅依舊笑盈盈的出現在飯廳裡。

    “世子爺。”她還恭敬的施禮問候。

    打了一頓果然規矩了,以前她可沒這禮節,一旁侍立的秋香心裡說道。

    常云成看都沒看齊悅一眼,一臉了然。

    “世子爺,算起來,明日該出門了。”齊悅不以為意,自己坐下,一面看普頭布菜,一面笑道。

    常云成手裡的筷子微微一頓。

    算起來該出門,他心裡算了下,記得似乎聽過,拆線什麼的…

    “怎麼?你有事去不得?”他抬起眼看向齊悅嘴邊毫不掩飾一絲譏笑。

    一招鮮,真的就打算將他吃的死死的麼?

    “有事?有什麼事?”齊悅抬眼看他,一臉不解,“世子爺有什麼吩咐?”

    裝傻?常云成冷笑一聲。

    “不過,世子爺就是有吩咐也得等等,我明日必須出門的,既然這件事我接手了,就要善始善終。”齊悅笑道,搶在常云成之前開口。

    這女人竟然還是如此的囂張,敢和世子爺這樣說話,世子爺快拿飯碗砸她…‥秋香在心裡狂喊。

    不過讓她可惜的是世子爺只是端起碗送到自己嘴邊,再沒有說話他喝完湯,放下碗就出去了。

    秋香忙跟上去臨出門時回頭看了眼。

    “這粥熬得不錯,再添一碗。”齊悅說道。

    雖然齊悅一如既往平靜的什麼都沒發生一般,但關注世子院子的人太多了,再加上喜歡看大少夫人倒霉的人依舊佔據定西侯府的多數,齊悅在世子屋子碰到花盆的異樣很快就傳遍了。

    “…少夫人被世子罵了嚇得撞到了花盆……”

    “…少夫人想要勾引世子撞到了花盆……”

    “…少夫人被世子爺用花盆打了…”

    “…少夫人被世子爺用花盆打的都吐血了……”

    阿好和柳兒看著齊悅坐車出了門才迴轉回來,不過她們沒有再回世子的院子,當齊悅不在世子院子裡時,阿好便也會退出來,她如今雖然看上去無礙了,但齊悅還是要求她多休息,聽少夫人的話,是阿好唯一的信仰。

    柳兒自然唯阿好馬首是瞻。

    二人轉過一條小路時正好與幾個丫頭彙在一起,這些丫頭正說這些閒話說的熱鬧,根本就沒注意身後的阿好和柳兒。

    丫頭們身後跟著一個老頭晃晃悠悠半睡半醒的。

    “…吐血了?還能活嗎?”一個丫頭對這傳言表達了懷疑。

    “怎麼不能活?”另個一丫頭哼聲說道,一面壓低聲音,“…吐血而已算什麼大事…”

    老頭這時對於小丫頭們的無知聽不下去了。

    “吐血還不是大事?吐血是說五臟六腑受損了,五臟受損是什麼?嚴重的那是不能活了。”他哼聲說道,對這些無知的小丫頭嘰嘰喳喳表示很不耐煩,“你們家上次那個丫頭,不就是因為傷及內臟所以才死了的嘛,當時還沒吐血呢,只是嘔吐而已,可別小瞧這吐啊吐的。”

    大夫老頭的話讓小丫頭們有些驚慌。

    “啊,大夫,這次要你去看的三小姐的丫頭,好像也是因為吃了東西就吐呢,難不成…”丫頭們嘰嘰喳喳。

    “哎,不對啊。”有一個丫頭想到什麼,“咱們這裡沒丫頭死啊。”

    這麼一說大家才反應過來回過神。

    “對呀,沒有啊,大夫,你記錯了吧?”她們紛紛問那老頭。

    “怎麼會記錯,一個丫頭,被罰了杖刑,我是大晚上被叫來的,當時人就不行了……”老頭很不喜歡別人質疑他的記性,哼聲說道,一面搖頭嘆息, “小小年紀的,怪可惜的…”

    他的話音未落,就聽身後有人咳嗽一聲,喊了聲大夫。

    老頭下意識的回過頭,見是兩個十五六歲的丫頭,他常在這定西侯府下人中行走,知道府裡的等級,認得這丫頭的穿著打扮是個二等丫頭,其中一個長得乖巧喜人,沖自己嘻嘻一笑。

    “大夫,我死的好慘啊!”這丫頭忽的一吐舌頭,猛地湊過一步,沖他晃著頭用拉長的低聲說道。

    青天白日陡然來這麼一句,讓老頭嚇了一跳。

    這丫頭是瘋子?他不由瞪大眼看去,看清這丫頭的面容,忽的大叫一聲,噔噔幾步後退。

    小丫頭們看到阿好和柳兒正要忙著施禮問好,沒注意阿好說了什麼話,陡然被著老頭撞過來頓時亂起來。

    阿好哈哈笑起來。

    “哪個姑娘病了?還是換個大夫吧,這個……”她搖搖頭,“這個不怎麼樣……”

    她說完笑著擺擺手走過去了。

    “大夫,你幹嘛啊?”小丫頭們紛紛覺得丟臉指責那老頭。

    “鬼……鬼……”老頭顫聲看著走過去的阿好說道,面色驚恐。

    “鬼什麼鬼,那是少夫人跟前的阿好姑娘。”小丫頭們更是沒聲好氣了,紛紛說道,看來這大夫真不行,竟然發起癔症來。

    老頭瞪眼看去,日光下前方走動的丫頭在地上投下清晰的影子,隨著走動搖搖晃晃時長時短…

    真的是活的…

    老頭張大嘴死死的看著那走動的丫頭,身形輕盈,腳步從容,還不時側過頭的跟身旁的丫頭說笑,笑容鮮活,面容生動。

    “不可能,不可能。”他只是反復的喃喃,“不可能!”

    那日雖然是晚上,但他卻清楚的記著那個可憐的丫頭的樣貌,或許是因為年紀太小,或許是因為這侯府對待下人的齷齪手段,或者​​是因為那在這侯府行醫多年少見到的滿屋子人焦急關切的真情流露,那一晚那個已經半隻腳踏入閻王殿的丫頭,他清清楚楚的記著。

    “阿好姐姐,你幹嘛?”柳兒不解的問道。

    阿好晃著頭笑。

    “這個大夫當初給我看病第一句話就說我要死了,嚇得我當時就暈過去了……”她帶著幾分憤憤說道,“要不是……”

    她的話到這裡戛然而止。

    “要不是什麼?”柳兒還等著聽呢,忙問道。

    “要不是我命大,就真的被他嚇死了。”阿好笑道,“這次也嚇他一次。”

    柳兒聽了笑,一面回頭看,卻見那個被阿好嚇的老頭瞪大眼沖她們跑過來。

    “哎呀,那老頭追過來了。”她忙說道,一面拉住阿好的胳膊要躲。

    阿好回頭,那老大夫已經衝到她面前,伸手就抓住了她另外一隻胳膊。

    “你……怎麼沒死?你怎麼沒死?”他大聲喊道,神情激動,“誰救的你?誰治好了你?”
作者: night9917019    時間: 2013-8-13 08:01 PM

第五十八章 更替

    侯府裡發生的事,齊悅並不知道。

    今日是那個傷者拆線的日子,齊悅雖然打定主意不再展示手藝,但還是來忍不住來看看。

    見到她過來,那個傷者直接從床上跳下來。

    “齊娘子,你怎麼這麼長時間沒來看我?”他又驚又喜還有些傷心。

    也沒多久吧,齊悅笑,抬眼打量這傷者。

    “行啊,幾天不見生龍活虎的,果然身子底子好。”她笑道,一面看向跟進來的大弟子,“你師父出門了?”

    “是,走了好幾天了,正好齊娘子來了,要不然我們還不知道怎麼拆線呢。”大弟子說道。

    “是出診去了?”齊悅隨口問道,有些遺憾,以後她應該很少出門了,跟著劉普成大夫只怕也沒機會見面了,這個大夫給她的印像極好,特別像她的導師。

    “師父沒說。”大弟子答道:“走了好幾天了,只說去尋藥。”

    劉普成不在,那麼這次還是她來拆線吧,齊悅扭頭找阿如。

    胡三眼明腳快的插過來。

    “師父,你要準備什麼?”他恭敬的問道。

    齊悅看了眼被阿如抱在懷裡的小包袱,那個大大的醫藥箱已經沒有拿著的必要的,除了器械,所有的藥都沒了,因此出門前只讓阿如用布包上就行了。

    “燒酒,越烈越好,加了鹽的開水,棉花。”齊悅說道。

    胡三應了聲,樂顛顛的忙轉身去了。

    “你怎麼還站著,快躺下吧。”齊悅洗過手,戴上口罩手套,這才看到那傷者一直站著。

    傷者見她看過來,高興的點點頭,手一撐床利索的躺下來。

    “身手不錯啊。”齊悅笑道,這就是古代會武功的人嗎?

    傷者躺在床上看她,露出大大的笑容。

    這邊胡三很快將東西拿來了。

    “有點疼,忍忍啊。”齊悅從棉花上撕下一團,沾了燒酒,一面對傷者笑道。

    傷者視線半點沒離開齊悅。

    “看著齊娘子,”他張口就要說道,一隻大手及時的堵著了他的嘴,餘下的話就變成了嗚嗚。

    “齊娘子,沒事,這小子不怕疼的,你隨意。”黑臉大漢笑呵呵的衝齊悅說道,手死死的堵著那傷者。

    齊悅的笑被口罩遮住,只看到眼睛彎彎,她沒有再說話,低頭開始消毒,鍊子,剪刀忙而不亂的交替。

    室內安靜下來,只有傷者偶爾的倒吸涼氣止痛聲,所有人的視線,除了傷者外,都集中在齊悅那剪刀鍊子飛快交替的雙手上,修長的手,靈巧的手……

    走出千金堂的大門,齊悅轉過身,看著送出來的諸人。

    “那麼,再見了。”她笑著擺手。

    “齊娘子走好。”大弟子帶著諸位學徒齊聲施禮說道。

    他們彎下身,齊悅便看到在後邊的傷者,他被黑臉大漢拉住,想要跟出來卻出不來了。

    “齊娘子,齊娘子,我叫江海。”他只得衝齊悅揮手喊道。

    齊悅沖他笑了笑,再次沖大弟子等人點頭後才扶著阿如的手上了馬車。

    馬車在要駛入側門的時候,被一個老頭攔住了。

    因為這個老頭是府裡下人都認識的,因此並沒有被亂棍打開。

    雖然沒有亂棍打開,但小廝以及接出來的婆子們還是攔住他,不讓他靠近。

    “少夫人,少夫人,老兒問你一句話,求求你讓老夫說一句話,要不然老兒死不瞑目啊。”老頭嘶喊道。

    這有幾分攔路喊冤的味道,齊悅從馬車上掀起簾子,一時沒認出眼前死死攔住車的老頭是那日見過的老大夫。

    “少夫人,少夫人,你可還記得老夫?那日深夜給你的丫頭瞧病…”老頭看到齊悅露出面容,忙揮著手喊道。

    “是大夫你啊。”齊悅看著他,心里基本上已經猜到怎麼回事了,看吧,果然來了,面上立刻露出驚喜的笑道:“正是要謝謝你呢。”

    老頭被她說的一愣,要喊得話便卡在嗓子裡。

    “我?”他怔怔道。

    “是啊。”齊悅笑的情真意切,“那日我那丫頭眼瞅著是不能活了,我們就按著你臨走時說的話,在院子裡拜神醫扁鵲,我和丫頭拜了一晚上,那丫頭果然好了。”

    什………什麼?

    老頭瞪大眼。

    “我一直說要賞大夫您,一直沒得空,阿如,快,抓把錢來。”

    齊悅笑道。

    阿如應聲下車,解下身上的錢袋全塞給了那老頭。

    “不是,少夫人你說笑呢吧?”他終於回過神喊道,再眼前哪還有少夫人的身影。

    齊悅的馬車已經駛入侯府,側門徐徐關上,只剩下他手裡抓著一個錢袋呆滯的立在原地。

    “這不可能。這不可能。”老頭喃喃說道,眼神渙散。

    馬車進了侯府,齊悅下車往院子裡走的路上便聽到今日阿好的笑話了。

    “…那老大夫扯著阿好姑娘不放,癲狂的不​​得了,四五個婆子上前才拉開了。”鳩枝笑著對齊悅描述道。

    待聽到是阿好自己跳出去逗那大夫時,阿如的臉色已經沉下來。

    齊悅倒是神情如常。

    “哦?說阿如應該是死了的?不該活著?”她笑道,還帶著幾分不在意。

    “可不是,真是瘋了,好好的怎麼就不該活著呢。”鳩枝笑道,跟隨的丫鬟婆子們也紛紛笑著附和。

    “這大夫是怎麼了?”齊悅擺擺手笑道:“還是再換個大夫來。”

    “當時就趕出去了。”鳩枝忙答道:“我給蘇媽媽說了,讓重新選個大夫,已經讓人去辦了,我也親自去三小姐那邊說了,估計這會兒新大夫已經帶過去給丫頭瞧病了。”

    齊悅看著她笑。

    “做的不錯。”她說道。

    “是少夫人教得好。”鳩枝笑盈盈的施禮道謝。

    說話進了院子,早有幾個婆子等著回事,說完事,又有賬房的人送齊悅要的月財務報表,因為從來沒做個這事,雖然齊悅親自寫了格式項目,但賬房送來的還是亂七八糟,齊悅少不得再耐心的重新說一遍,亂亂的忙了好一陣才清淨下來,找個藉口打發​​了鳩枝等丫頭,關起門齊悅阿如才問阿好的話。

    “…我沒說,只一口咬定我命大,那大夫不知哪來的倔筋,一口咬定我一定是被人治好的。”阿好低著頭說道:“都是我不好,不該去招惹那大夫。”

    一進門的時候,阿如已經狠狠的用手戳了好幾下阿好的頭,此時聽完了,還是忍不住氣急,伸手拉她就跪下了。

    “怎麼記吃不記打啊。”她這次是真生氣了,自己也跟著跪下,鄭重的衝齊悅叩頭,“請少夫人攆阿好出去,這丫頭是萬萬不能留在這裡了。”

    “少夫人,阿如姐姐,我再也不敢了,饒過我這一回吧。”阿好大驚,立刻就哭著叩頭。

    齊悅沒有像往常那樣笑著讓她們起來,而是若有所思。

    “阿好,其實換個差事也不錯。”她說道。

    阿好大吃一驚,抬頭看齊悅,面色慘白。

    “少夫人。”她瞬時泣不成聲,伏地痛哭。

    阿如卻是一瞬間猜到齊悅的心思。

    “阿好,少夫人是為你好。”她低聲說道:“你去吧。”

    阿好看著齊悅淚流滿面,咬著下唇慢慢的俯身叩頭。

    “阿好,聽少夫人的話。”她哽咽說道。

    第二日,少夫人身邊的阿好姑娘梳頭時不小心摔了一個玉梳,少夫人很是生氣,訓斥阿好幾句,阿好爭辯更惹怒了少夫人。

    “原本病了之後就該回去好好養養。”少夫人直接一句話打發阿好出去了。

    消息傳來讓滿府的丫頭婆子們都有些驚訝。

    “這個阿好本就飛揚跋扈的,早該趕出去……”

    “阿好先是病著,如今雖然好些了,但還是做不得什麼活,那些丫頭們都看到了,每日家不是躺著就是坐著,跟個小姐似的,少夫人留著她有什麼用……”

    “對呀,再加上那大夫揪著她說她必然是要死的,多不吉利,少夫人肯定不能留她了……”

    “………我瞧是鳩枝越發厲害,擠走了她。”

    議論紛紛說什麼的都有,不過隨著阿好離開少夫人的院子,聽說在家裡不吃不喝的哭了好幾日,便漸漸的沒人再提她了,丫頭在主子跟前有得勢的就有失勢的,這是很常見的事,沒什麼稀奇的。

    “少夫人,蘇媽媽問,挑哪個丫頭來補阿好的空缺。”鳩枝問道。

    齊悅有些懶洋洋的倚在窗前,看著院子裡漸漸發黃的樹葉發呆,感覺過了好久了,還是回秋桐院去吧,說不定能回去了。鳩枝又問了兩次她才轉過臉。

    “不用,人夠用,不用再添了。”她笑道。

    沒必要再拉人進來了,等她指不定什麼時候突然走了,這些跟著自己鬧騰一段的丫頭們,還不知道是福是禍,能少一個就少一個吧。

    “那怎麼成。”鳩枝捧茶過來,說道。

    “那怎麼不成。”齊悅接過來,笑道:“有你們幾個就夠了,怎麼,怕累著你啊?”

    “哎呦,少夫人說的什麼話。”鳩枝笑道:“讓奴婢怎麼回答。”

    “你就答,把阿好的月例銀子給我,我一個人做兩個人的活,也就不屈的慌了。”齊悅笑道。

    “少夫人真敢給我,我可就真敢接著了。”鳩枝半真半假的說道。

    主僕二人正說笑著,籃兒進來回話。

    “少夫人,周姨娘的丫頭過來送糖酥。”她說道,身後帶著一個笑盈盈的丫頭。

    “少夫人,這是姨娘家里新送來的酥糖,姨娘讓給少夫人送來一盒,少夫人愛吃這個。”那丫頭帶著幾分自來熟的走上前。
作者: night9917019    時間: 2013-8-13 08:05 PM

第五十九章 扶助

    阿如沒在跟前,自然也沒人給齊悅介紹這丫頭是誰,齊悅能從衣裳上分辨出這是個二等丫頭。

    定西侯的姨娘們最多只能配一個二等丫頭,大丫頭是沒資格有的。

    “多謝姨娘了。”齊悅笑道,阿如告訴過她規矩,對姨娘不用太客氣,平常對待便是了,因此也沒起身。

    鵲枝伸手接過酥糖,那丫頭眼中閃過一絲意外但很快掩下了,她看了看屋內,似乎有話要說。

    “籃兒,去包一盒子咱們這裡的糖來給姨娘嚐嚐。”齊悅說道。

    籃兒應聲出去了,鵲枝沒有動。

    “有什麼話就說吧。”齊悅看著那丫頭笑道。

    這個鵲枝真成了少夫人的心腹?阿金有些意外。

    “是這樣,少夫人這裡缺人手,姨娘怕少夫人一時找不到順手的,便讓奴婢來說一聲,後廚上的喜梅是個伶俐的,少夫人不如先用來試試。”她便也痛快的說道。

    齊悅有些驚訝,這個周姨娘跟自己開口這樣痛快?莫非跟自己的身主關係不一般?是真的再次幫她?又或者這麼快就來要互惠互利了?

    她心裡想著,面上含笑點頭。

    “多謝姨娘惦記,我記下了。”她說道。

    阿金傳到話,便不再多留,告辭走了。

    “沒聽過這個喜梅啊,少夫人,奴婢去打聽下?”鵲枝在一旁說道。

    打聽人的事,齊悅一般不會交給鵲枝。

    “核對庫房數目的事要緊,這小事讓籃兒去吧。”齊悅說道。

    鵲枝高興的應下了,核對庫房數目將要受到那些管庫娘子們的追捧討好恭敬,可比打聽人要光鮮的多。

    “周姨娘是老侯夫人的侄女,是老夫人庶弟的庶女。”阿如對齊悅介紹道,“以前很受老夫人看重,跟少夫人你也算是熟悉親近的。”

    齊悅哦了聲,想到那個中秋宴席上幫助自己的美貌婦人,點點頭,自己翻了人名冊子見是個十七八歲的丫頭不是府裡的家生子,而是一個三等婆子的兒媳婦,半路上進來當差的,第二日又問了籃兒打聽的如何。

    “能言善道,只是一點,嗜賭。”籃兒簡潔的答道。

    齊悅原本就沒打算再添人,看了這丫頭的來歷年歲,也不太想用,聽到嗜賭更是再不考慮,過了兩日直接吩咐說府里人手不多不好再抽調丫頭,便讓身邊現有的三個丫頭辛苦些,將空著的二等丫頭的月例銀子加到這三人頭上了結了此事。

    消息傳來,周姨娘和阿金都大吃一驚。

    周姨娘沒想到齊悅竟然沒用自己推薦的人,而且齊悅還是在宣布了之後,才派人來和自己說一聲,派來的是個二等丫頭,說了聲謝,餘下的言辭便和對大家宣布的說辭一樣。

    “真是覺得有了侯爺和世子撐腰,翅膀就硬了?連我都不理會了?這丫頭是歡喜的傻了嗎?”周姨娘笑的輕鬆手卻不自覺地攥緊了茶杯。

    齊悅可沒想這麼多,她之所以管家,就是為了讓自己過得舒服點。放在身邊的人,自然更不能隨意,這件事很快就被她丟在腦後了,實在是顧不過來了,正如她自己所說,自從得了世子和侯爺的勢後,她們的日子過得反而不如以前順利了。

    先是三小姐的丫頭因為一碗粥跟廚房的人鬧了起來,緊接著庫房裡核對賬目不符一群婆子在庫房差點上演了全武行,蘇媽媽一推五二六,有什麼事只有一句回少夫人去,鬧得齊悅的院子跟過年似的。

    雖然齊悅快刀亂麻的解決了但還是被侯爺叫去了,因為這次的事涉及到他的身邊人了。

    “你要是不懂什麼多問些你母親。”定西侯含笑說道。

    齊悅應聲是,抬起頭看著坐在一旁的似乎入定的大夫人,用帕子擦淚的朱姨娘,以及斟茶的周姨娘。

    “少夫人也別怪事兒多,”朱姨娘哽咽道,“我也不知怎麼了,突然就想吃蒸魚了,我剛來的,也不知道府裡的規矩,不知道自己不能添菜… …”

    定西侯的臉色便比方才難看了幾分。

    “月娘,規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咱們這是家,不是那朝廷的衙門。”他接過周姨娘的茶慢慢說道。

    雖然眼前是個美人,但自己近身伺候的人受了委屈,他這個當男人的有些沒面子,跟美人比起來,還是面子重些。

    周姨娘捧了茶,就安靜的站在一旁,沒有說話。

    “是,媳婦的錯,姨娘快別這麼說。”齊悅笑著說道,“有了身子的人,胃口就跟以前不一樣,是我疏忽了,這就告訴她們去。”

    朱姨娘帶著幾分委屈的笑。

    “還是我不好,讓廚房的人為難了,我也不知道怎麼就突然想吃這個突然又想吃那個。”她說道,一面去看定西侯,一手扶著隆起的肚子。

    “侯爺,不如給朱姨娘單獨開了小廚房吧。”一直沒說話的大夫人開口了。定西侯遲疑一下,看齊悅。

    齊悅立刻點頭笑。

    “還是母親考慮的周到。”她忙說道。

    “這,這不好吧,別人都沒有。”朱姨娘如同受驚的兔子一般,怯怯的看著定西侯,“我又是新來的……”

    新來的怎麼了?在外邊還錦衣玉食的捧著,進門了還能為了吃的受委屈?定西侯立刻拍板點頭了。

    大夫人嘴邊帶著一絲笑重新入定了。

    “少夫人,真不該開這個口。”阿如帶著幾分焦急。

    齊悅坐在炕上喝茶潤潤嗓子。

    “我知道,給朱姨娘開了口,其他的姨娘必然也要下不去的。”她說道:“當著侯爺的面,我怎麼也不能駁了他的面子吧。”

    “夫人是故意的,她以前可從來沒給誰開過這個口子。”阿如嘆口氣說道,一臉憂愁,“這下好了,別的人又該有藉口鬧騰了。”

    “怕什麼,那是侯爺開的口,她們想要,去找侯爺要去啊。”鵲枝哼聲說道手帕子掩著臉,上面有尚未褪去的巴掌印,那是被三小姐賞的。

    “話可不能這麼說,侯爺是當家人,我是管家人,就是為他分憂做事,什麼事都鬧到他跟前去,要我還有什麼用。”齊悅笑道。

    鵲枝點點頭。

    “既然這麼說,那群婆子太過分,蘇媽媽也是她們怎麼不這樣想,有事就裝傻,什麼都往少夫人這裡推,少夫人,她們也沒用,卸了她們的差事。”鵲枝又憤憤道。

    齊悅嘆口氣。

    “撤一個,兩個好說,撤十幾個,可就不好說了。”她說道,伸手掐了掐額頭。

    鵲枝和阿如都一臉愁容雖然有管家的名,但沒有管家的勢,真是難啊。

    大夫人不僅不幫忙還故意挑唆為難,要是老夫人在就好了。

    “周姨娘來了。”門外有丫頭回道。

    齊悅有些意外,阿如則是忙親自去門口接。

    一個姨娘而已,鵲枝不以為意站著沒動。

    齊悅站起來,笑著請她坐。

    “那時候,我也沒法幫你說話,你能順著應下來,挺好。侯爺這人呢看上去脾氣挺好,其實很倔只能順著不能頂著。”周姨娘坐下來,笑著開門見山說道滿面的讚許,有幾分親切感念的眼神看著齊悅,“你如今果真懂事了,要是老太太還在,肯定高興的很。”

    齊悅已經知道這周姨娘的身份了,一個是老侯夫人的親戚,一個是老侯夫人親自帶回府裡的,她們兩個自然是老侯夫人的嫡系,雖然她沒有齊月娘的記憶,但也可以想到齊月娘跟著周姨娘一定是關係親近的。

    “讓姨娘你操心了。”齊悅忙含笑說道,立刻想到上次那丫頭的事,莫非自己錯了,那個丫頭確有過人之處,所以周姨娘才竭力推薦她,想到這裡有些歉意, “上次那丫頭的事……”

    “丫頭少用一個兩個沒什麼,但這些管事的婆子可就不一樣了。”周姨娘打斷她的話,笑著說道,一面從袖子裡拿出一張單子。

    齊悅接過來,見上面寫的是人名,還有各自的擅長。

    “這些都是當年的老人,老太太的人。”周姨娘說道。

    齊悅立刻明白了,看著她點頭一笑。

    “多謝姨娘,我知道該怎麼做了。”她說道。

    周姨娘拍拍她的手,露出長輩見晚輩的笑。

    院子裡這時傳來一陣熱鬧。

    “世子爺回來了。”鵲枝興奮的聲音傳進來。

    一陣腳步聲過去了,然後便是世子爺屋子裡的熱鬧,秋香喚著人打水什麼的。

    周姨娘在聽到鵲枝的聲音時已經站起來,卻見齊悅還坐著。

    “你怎麼不去伺候?”她驚訝問道,又搖頭。

    “他又不喜歡我伺候。”齊悅笑道。

    周姨娘搖頭笑了。

    “這男人都是口是心非的。”她看著齊悅含笑說道,伸手拉起她端詳一刻,“這大好的年華,可不能就這樣浪費了。”

    齊悅被她拉住手,察覺到手裡被塞進一個紙包,不由咦了聲。

    周姨娘按住她的手拍了拍。

    “這是男人都喜歡的香兒,你帶著擦上。”她笑道,起身走出去了。

    齊悅張開手,打開紙包,粉紅色的粉末,幽香撲鼻,聞起來還有些腥,聞過之後只覺得心口有些燒熱,有一些莫名的衝動。

    這就是傳說中的春藥催情粉?這個周姨娘還真是……

    齊悅搖頭包好了扔給進門來的阿如。

    “燒了去。”她說道。

    阿如沒問什麼立刻塞進袖子裡出去了。
作者: night9917019    時間: 2013-8-13 08:08 PM

第六十章 理順

    接下來果然如她們猜測的那樣,果然有了朱姨娘的小廚房,很多人開始在飯食上挑揀起來。

    “二小姐說身子不舒服,想要吃清淡的…”

    “…柳姨娘身子不舒服,說廚房送來的飯菜有些涼…”

    齊悅聽著鵲枝的匯報,短短幾日,除了三少爺外,府裡的大小主子們都開始這個那個的折騰了,包括才幾歲的還被奶媽抱著的四小姐。

    “…姨娘少爺小姐們的飯菜都有定例,折成銀子,看是多少,然後她們要什麼便做什麼,只有一個,不許超了那定例的銀子數額,在這範圍內,吃什麼,吃多少,什麼時候吃,都隨意。”齊悅吩咐道。

    管事的婆子們自然又是一番推託,有說不合規矩的,送飯菜的說人手忙不過來的,廚房說有些飯菜不會做的,採辦說恰好沒有採辦這些心血來潮要吃的菜肉的亂哄哄的幾乎掀了屋頂。

    “這麼說,你們做不來?”齊悅聽她們嚷夠了,才放下茶杯問道。

    “不是我們推託,少夫人這從來沒有過的事兒…”一個婆子領頭說道。

    “日子這麼長,一天一天的過下去,哪有同樣的事,總有新鮮的事,有了事兒就想法子解決,死揪著以前做什麼,人手不夠,添人,不會做學,沒採辦,去買,有什麼做不來的?”齊悅打斷她的話,目光掃過這些神情不一的管事娘子們,“既然做不來,那就換能做的人來吧。”

    此言一出,滿場管事娘子驚愕。

    “少夫人,這臨近年根,府裡可是最忙的時候這可亂不得…”蘇媽媽再裝不得瞎子聾子,忙說道。

    “沒事,多大點事,眼前的活兒,誰看著都會。”齊悅擺手說道,一面乾淨利索的拿起人名冊子,開始吩咐誰替換誰。

    當她一個個名字念出來時,蘇媽媽以及在場的大多數人都變了臉色。

    “我就知道!是那賤婦在背後興風作浪!”謝氏一巴掌拍在桌子上,震得茶杯晃了晃。

    這府裡的下人一瞬間又回到當初老侯夫人在時候的班底。

    “我就說這次給少夫人鬧的怎麼比我預想的厲害,原來是周姨娘在背後推波助瀾拿著少夫人當槍使,藉著這機會換了咱們的人。”蘇媽媽小心的扶住茶杯說道。

    謝氏冷笑一聲,面上怒氣散去。

    “不就是幾個使喚人嘛以為這就能登了天了?”她靠在引枕上,笑道,“她以為,這還是以前啊,她不是老侯夫人,而成哥兒也不是侯爺。 ”

    蘇媽媽點點頭,可不是,當初周姨娘之所以在府裡那麼得意靠的還不是老夫人以及侯爺的恩寵,但如今的少夫人可是…

    “夫人,少夫人可是在世子爺屋子裡住的時候夠久了。這夜長夢多,又是孤男寡女的咱們世子爺自然沒事,可是那女人可指不定有什麼下作手段呢,別忘了周姨娘可是在背後,萬一真的跟二夫人說的那樣…”她想起什麼低聲說道。

    謝氏又坐正身子點點頭。

    “當初那老賊婦為了壯這賤婢的勢,不許咱們成哥兒屋裡添半個伺候人,後來又一走三年,如今回來了自然是該添人了。”她說道,“把世子爺叫來,再把我挑好的那幾個丫頭也叫來。”

    蘇媽媽聞言應聲是忙退下了。

    這邊自從按照周姨娘的名單更換了人,齊悅覺得一下子清淨下來。

    “看來你們這老夫人還留著後手呢,原來還有周姨娘扶助呢。”她笑著對坐在腳踏上繡鞋的阿如說道。

    “周姨娘。”阿如停了下針,嘆了口氣,“當初老夫人管家,她協助著,對家裡的這些事這些人再熟悉不過了,不過是這身份到底是上不得檯面,老夫人一不在,她就…”

    齊悅點點頭。

    “我還以為周姨娘不會幫少夫人呢。”阿如又笑道,接著低著頭飛針走線,“當初少夫人被關進秋桐院,缺吃少穿的,實在沒法了求到周姨娘那裡。”

    “她沒幫忙?”齊悅問道。

    阿如點點頭,手下的針又停了下。

    “那時候,周姨娘的日子也不好過,夫人時時刻刻等著拿她的不是,再說,她想幫又能幫上什麼。”她搖頭嘆息道。

    齊悅哦了聲,坐起來活動活動胳膊,看著外邊的天,清澈的令人窒息。

    既然這個周姨娘有心,那她便可以省心了。

    “阿如,我們出去走走吧。”她說道。

    “少夫人要出府嗎?”阿如放下手裡的活忙問道。

    最初的時候她的確想見識見識這古代的街市,不過此時卻有些懨懨。

    “不了,去秋桐院吧。”齊悅說道。

    阿如應了聲,取過一條披風給她系上。

    制止了一大群要跟著丫頭,齊悅只帶著阿如走回了秋桐院,原本白日也在這裡歇息的阿好已經被攆回去,所以白天這裡冷冷清清,只有一個婆子在看門。

    “阿好,怎麼樣?”齊悅問道。

    阿如扶著她邁過門檻。

    “讓她挑去哪裡,她還沒挑,在家懨懨的。”她答道。

    “你給她挑一個好了,工作清閒,人事簡單,又餓不著的地方。”齊悅說道,看著院子,這才沒幾日不住人,就有些荒涼的感覺。

    咯吱一聲推開門,當然不至於有灰塵落下,按照吩咐,這裡可是天天打掃的。

    齊悅抬頭看房梁。

    阿如也跟著她看去,不知怎的心裡竟有些發寒。

    “我當初就是從這裡來的。”齊悅伸手指房梁,笑道。

    阿如打個寒戰,有些不知道說什麼。

    “我一醒來,簡直要被嚇死了。”齊悅也沒要她跟著說道,自言自語一般說道,又是笑,“到現在我還覺得這是在做夢呢,阿如,這是做夢吧?”

    “少夫人,阿如活生生的呢,不信你掐一下。”阿如說道。

    “我早掐過好多次了。”齊悅搖頭笑道,一面拍拍自己的胳膊,再次抬頭看房梁,“你說,我再上去上吊一次會不會就能回去了?”

    阿如嚇得立刻跪下了,扯著她的衣角。
作者: night9917019    時間: 2013-8-13 08:12 PM

第六十一章 聽琴

    “少夫人,這可玩不得,那可不是回去,那就是死了。”她顫聲說道。

    “可不就是你們少夫人死了,我才來的,我要是死了,也就能回去了吧。”齊悅依舊看著房梁皺眉,神情躍躍欲試。

    “那誰說得準,這可不能試的,這是命啊。”阿如急的拽她的衣角,“命可是只有一次,試不得的,你,你不是也說了,命很寶貴的,不能輕易說死呀死的,你倒是說我,自己卻不聽。”

    齊悅回過神,哈哈笑了,忙伸手將阿如拉起來。

    “是啊,是啊,可不是,真不能輕易試,就這一條小命,好容易活下來的,不知道是怎麼樣的好運氣呢。”她笑道,“打嘴打嘴,是我的不是,說錯話了。”

    阿如這才鬆口氣。

    “少夫人,咱們出去走走吧。”她忙說道,可不敢在這裡再待著了。

    齊悅搖頭,就在屋子裡坐下來。

    “再坐一會兒,說不定坐著坐著就突然能回去了。”她自言自語道,“只是,這要是回去,是靈魂回去呢還是身體一塊回去?要是靈魂回去,那這具身子是死了,還是齊月娘再回來?”

    她嘀嘀咕咕的說著,阿如在一旁聽得渾身汗毛倒豎,恨不得死拽著齊悅快快離開這裡。

    “阿如,我真想回家啊。”齊悅抬起頭看著高高的屋頂嘆氣說道。

    阿如不知道該怎麼安慰她,她想起自己剛來定西侯府的時候,白天不敢哭,晚上躲在被子裡哭,想家,那個家那麼窮,留在家裏或許會餓死,但是她還是想,想爹娘,有爹娘在,那是家,再窮再苦也是想起來就幸福的地方。

    少夫人的家肯定比自己的家要好很多很多吧,更是會想……

    室內二人都沉默下來。

    一陣空靈沉厚的琴聲傳來。

    原本神情渙散的齊悅回過神,側耳去聽。

    琴聲似遠似近,委婉流暢,雋永清新。

    齊悅不由站起身子。

    “誰在彈琴啊,看看去。”她說道。

    阿如求之不得忙跟著出去。

    打開院門,琴聲越發的響,齊悅尋聲而去,轉過秋桐院,見前面是一方如屏障的竹林,此時竹林前一座小亭子裡有一個背對她們面向竹林的男子撫琴。

    齊悅走過去,阿如拉住她。

    “是三少爺。”她低聲說道。

    話音未落,就聽琴聲一停,那人回過頭來,果然是那個三少爺。

    “月……大嫂?”他顯然很意外,站起身來。

    “你也會彈這個啊?”齊悅笑著走過去,想起常云成在屋子裡也擺著一架琴,古代的人就是高雅,琴棋書畫精通。

    她說道這個也字,常云起也明白了。

    “父親喜歡這個,因此我們兄弟姐妹們都請了名師教了,不過,大哥學的最好,小弟獻醜了。”他笑道。

    “哪裡醜?這麼好聽。”齊悅笑道,一面走過來,“我好久沒聽到音樂了,你再彈一個我聽聽。”

    阿如在後扯她的衣袖。

    齊悅甩開她。

    “我都快悶死了。”她低聲對阿如說道。

    阿如一頓訕訕的收回手。

    她們的動作對話常云起都看在眼裡,便是一笑,也沒再說話,撩衣盤腿坐下來,穩了穩琴弦,便彈奏起來。

    齊悅在一旁的台階上坐下來,耳中聽著悠長沉厚的琴聲,看著面前秋日裏依舊蒼翠的竹林,暫時拋卻了紛繁雜思,不知道過了多久,琴聲餘音繞繞收尾。

    “真好聽啊。”齊悅回過神鼓掌說道。

    常云起笑了。

    “你學了多久啊,好不好學啊?”齊悅又問道。

    常云起看著她。

    “你,真的忘了以前的事了?”他忍不住問道。

    “那還有假啊。”齊悅笑道。

    常云起的神情寫的是不信。

    “這世上,說真話沒人信,說假話人人信,真是奇怪。”齊悅沖他撇撇嘴說道。

    “這怎麼可能?”常云起搖頭。

    “怎麼不可能,一切皆有可能。”齊悅笑道,看著常云起面前的古琴,忍不住起身走過去,矮下身子伸手撫了下。

    琴弦發出雜亂的聲響。

    “這是古琴吧?”她好奇的問道。

    “是。”常云起笑道。

    “一定很貴吧。”齊悅點點頭說道。

    常云起不知道說什麼,只是笑。

    “你還好吧?”他忽的問道。

    齊悅正研究這古琴,聽見問抬頭看他。

    “好啊。”她看著常云起流露出的關切,這關切可不是虛假的,這是她來到這裡看到的為數不多的善意神情,便笑了,點點頭,“多謝。”

    常云起被她這一笑一謝弄得有些不自然。

    “倒是長進了,知道說謝了。”他笑道。

    “我以前不說謝啊?”齊悅隨著他的話問道。

    阿如在一旁咳嗽一聲,打斷了二人的說話。

    “少夫人,出來時候不短了,該回去了。”她低頭說道。

    “回去幹嗎?”齊悅搖頭隨口道。

    這話聽在常云起耳內便另有意思了,看著齊悅神情便又沉了沉。

    “他真的打你了?”他忽的問道。

    阿如如同受驚的兔子猛地抬起頭,齊悅則有些沒反應過來。

    “誰?打我?”她問道,看著常云起一眼才反應過來,便笑了,“沒有,沒有,你聽她們瞎說。”

    常云起一臉不信。

    “你?哪次挨了欺負不都是說沒有。”他搖頭說道。

    齊月娘可能是這樣,但齊悅可不是。

    “真沒有。”齊悅舉手笑道。

    “少夫人咱們回去吧。”阿如再次提高聲音道,看了眼常云起,“時候不早了。”

    齊悅抬頭看天,才過午時,天展雲白的。

    “回去吧。”常云起笑道,自己先站起身來,“我也該回去了。”

    齊悅哦了聲,拍拍手站起來。

    跟著他一同走下來。

    “你的院子就在這附近啊?”她一面隨口搭話。

    常云起停下腳看她。

    齊悅不明白也看著他。

    “我信了。”常云起一笑道,“果然是記不得以前的事了連我住哪裡都不知道了,當時的院子,還是你和我一起挑……”

    阿如在後重重的咳嗽一聲,打斷了常云起的話。

    常云起眉頭皺起來,回頭看了阿如一眼,面色沉下來。

    “怎麼?我如今連和月娘說話都不行了?”他看著阿如問道,“別說如今她是我大嫂,就說當初一同在老太太院子裡住了一年的兄妹情分,如今竟是連話也說不得了?”

    阿如噗通跪下了,叩頭連連說不敢。

    “她不是那個意思。”齊悅忙笑道伸手拉阿如起來。

    阿如低著頭不敢起來。

    常云起哼了聲抬腳先走開了,阿如這才起身。

    “自己兄弟姐妹的,說說話你也別這麼緊張。”齊悅對阿如低聲說道,“難不成你們這裡連…”

    阿如嚇得忙仲手掩她的嘴,沖她搖頭,滿眼驚恐。

    齊悅笑著不說話,見前面的常云起又停下腳。

    “大嫂,你上次做的那燒烤,那個烤大蒜挺好吃的,什麼時候再請我吃一次?”他轉過身說道。

    “好啊沒問題,隨時可以。”齊悅笑道。

    說完了又皺眉,什麼時候請過他吃燒烤?

    說話時路邊走來四五個丫頭婆子看到這邊的三人,忙收住腳,再聽了這話便忙低了頭。

    常云起已經走到她們面前。

    “三少爺。”她們齊聲施禮。

    常云起夾著琴大步走開了。

    “少夫人。”丫頭婆子們又對著緊接著走來的齊悅施禮。

    齊悅嗯了聲,阿如低著頭緊緊跟著,二人向另一邊而去。

    阿如似乎很受打擊,一路上任憑齊悅逗也不再說話。

    “你這小孩子,神經也緊張了。”齊悅笑道。

    阿如繃著嘴不說話。

    齊悅正想法子逗她,對面有丫頭跑過來。

    “少夫人少夫人。”鵲枝一臉驚恐的喊道。

    “怎麼了?”齊悅忙問道。

    “少夫人不好了。”鵲枝都快哭出來了,衝到她面前腿都站不住,“世子爺帶了兩個通房回來…”

    通房這個詞,齊悅並不陌生。

    “現在才有通房啊,不是說一懂事就會有嗎?你家世子都二十多歲了,怎麼才有?”齊悅好奇的對阿如低聲問道。

    “一則是咱們家老夫人對少爺們管的嚴一些,但凡敢勾引少爺們的,必是要打死的,所以家裡的少爺們不到年歲時並不敢屋裡放人的……”阿如低聲說道。

    齊悅點點頭,家裏美人太多了,又有個這樣的父親做榜樣,也只有管的嚴一些,要不然…

    “至於世子,到了年紀後,是老夫人不允許有人的。”阿如接著說道,看了眼齊悅。

    齊悅指了指自己,阿如點點頭。

    “老夫人對我真夠好的。”齊悅感嘆道,嘆口氣,只是不知道這好對於齊月娘來說到底是福還是禍了,但不管怎麼樣,的確是真情真意挖心掏肺的相待。

    “少夫人,您快點。”鵲枝在前邊恨不得一溜小跑,回頭看齊悅還慢悠悠的走著不由催促道。

    “急什麼啊,急著擁美入懷享受的又不是我。”齊悅慢悠悠說道,一面又看阿如,“這通房有什麼規矩?比如需要我同意什麼的嗎?”

    “世子爺身邊的丫頭,自然是少夫人的丫頭,更何況這種身份的,更是要少夫人你開口且喫茶開臉才算的。”鵲枝搶過話忙忙的說道,“少夫人,你可別裝那大方樣,世子爺才回來,這還沒多久呢,就要了通房丫頭來,傳出去,你的臉面可…”

    “閉嘴。”阿如喝斷她,臉色沉下來,“世子和少夫人之間的事,輪到你一個丫頭來指手畫腳?”

    鵲枝還是怕她的,低下頭不敢說話了。

    “哦,還要我同意啊?”齊悅笑道。

    “話雖是這樣說。”阿如看她笑的這樣燦爛,心裡有些不好的預感,忙說道,“不過少夫人既然世子爺都帶回來了,您可千萬別讓他掃興,不過是兩個丫頭而已。”

    齊悅哦了聲點點頭笑瞇瞇的沒再說話。
作者: night9917019    時間: 2013-8-13 08:14 PM

第六十二章 通房

    說著話已經走到門前。

    “少夫人回來了。”見她回來,門上垂手而立的丫頭們一聲聲的傳進去。

    齊悅走進去,徑直就向世子的屋子裡去了。

    “少夫人。”秋香聽到傳報時就忙出來了,不似以往見了她懼怕中還帶著幾分厭惡,此時竟是滿臉的笑意,“正要去找您呢。”

    齊悅理也沒理會她進去了。

    常云成坐在椅子上喫茶,一動不動眼皮也沒抬一下似乎沒聽到也沒看到她進來。

    屋子的一角站著兩個十六七歲的丫頭,忙忙的給齊悅施禮。

    齊悅也不客氣就在常云成一旁的椅子上坐下,笑著打量這兩個丫頭。

    她們身材圓潤,梳著簡單的髮鬢,也沒什麼飾物,穿著所有二等丫頭一般的衣裳。

    “抬起頭我瞧瞧。”齊悅笑道。

    兩個丫頭先是低著頭互相交換個眼神,然後抬起頭來。

    鵝蛋臉杏兒眼,神情柔美。

    齊悅再次稱讚這定西侯府挑人的眼光,媚而不妖,嬌而不俗。

    “這是母親賜的屋裏人。”常云成說話了,還是看都沒看一眼齊悅。

    那兩個丫頭聽了這話,便立刻跪下來衝齊悅叩頭。

    “見過少夫人。”她們說道。

    一旁侍立的秋香立刻捧過來兩碗茶,二人接過跪行到齊悅面前舉起來。

    齊悅笑瞇瞇的看著,沒有接。

    “少夫人。”秋香輕聲提醒一句。

    “這兩個丫頭長得不夠好,我不喜歡,再選吧。”齊悅笑著說道。

    兩個跪在地上的丫頭都顧不得身份驚愕的抬起頭看少夫人。

    站在齊悅身後的阿如都恨不得伸手掐齊悅了,急的一頭的汗。

    所有人都驚訝,除了常云成,他的眼中反而閃過一絲了然。

    這女人不就是以跟他作對為樂嗎?果然,不枉他高高興興的帶人回來看戲。

    “我喜歡。”他終於看向齊悅,冷笑一聲說道。

    “世子爺這話說的,難道只要你喜歡,家裡就能亂了規矩嗎?”

    齊悅慢悠悠的撫著手指說道,“父親那麼喜歡朱姨娘,沒有母親開口,還不是在外養了幾年不能接回來。”

    她說到這裡,抬眼看常云成。

    “父親以身作則,世子爺您這做兒子的,反而要越過老子?”她笑問道。

    常云成看著她,齊悅也看著他。

    拿你娘來壓我,那我就拿你爹壓你,誰怕誰啊?誰噁心誰還不一定呢。

    屋子裡的氣氛頓時變得緊張起來,丫頭們戰戰兢兢大氣也不敢出一下。

    “你這是妒忌?”常云成忽的收了嚴肅,靠在椅背上,慢慢說道,看向齊悅的神情有些似笑非笑。

    “我妒忌什麼啊?”齊悅笑道:“她們還沒我溧亮呢,我犯得著妒忌她們?”

    丫頭們再忍不住,齊齊的看齊悅,這這少夫人可真夠不自謙的。常云成看著她,失笑。

    這女人還真,真有些意思。

    “不過,既然是世子爺喜歡,那就也罷了。”齊悅話鋒一轉,說道:“我聽世子爺您的。”

    原本緊張起來的氣氛頓時又緩了下來。

    阿如更是從差點憋死中緩過一口氣來,秋香面上有些失望。

    少夫人這是瞎鬧什麼,一驚一乍的……

    常云成只是看著她沒說話。

    “我以後再給世子爺挑更好的。”齊悅沖他一笑道。

    常云成冷笑一下,依舊沒說話。

    齊悅不再說話,伸手接過那兩個跪在地上已經是渾身亂戰的丫頭的茶。

    “你們兩個起來吧,好好伺候世子爺吧。”她各自淺嚐一口,放下茶杯。

    她說著話,左右看了看,將桌子上擺著的一對精細小巧的美人瓶抓過來。

    “事情突然,我也沒什麼準備,世子爺屋子裡擺的都是上好的東西,這兩個賞你們吧。”齊悅道。

    反正她是絕對不會出錢出東西的,這個世子爺的東西沒在她名下掛著,賞起來正好。

    跪在地上的兩個丫頭看著眼前的美人瓶都傻了。

    這,…這種見面禮還真是獨特……

    她們的視線落在齊悅的手腕上,那裡戴著一對金燦燦的鐲子,上面鑲著紅綠松石熠熠生輝,聽說少夫人的陪嫁是老侯夫人積攢了一輩子的好東西,穿的戴的用的都是貴重無比。齊悅收回手。

    那兩通房接過瓶子叩頭道謝。

    “秋香啊,你去給廚房說,咱們今晚添幾個菜,有喜事嘛。”

    齊悅說道。

    秋香看了眼常云成。

    常云成靠在椅背上不知道想什麼。

    眼瞅著齊悅盯著自己,秋香不敢再耽擱應聲是退下了。

    “多謝少夫人抬舉,奴婢們不敢的。”兩個通房丫頭已經走完禮節。臉上沒了先前的緊​​張,帶著笑跟齊悅說道。

    “哪能啊,你們伺候世子爺的嘛,這是大大的要緊呢。”齊悅笑道。

    身後的阿如終於鬆了口氣,齊悅又回頭問她還有別的要佈置的沒,兩個通房見少夫人如此好說話,神情又是高興又難掩幾分得意,畢竟她們是大夫人賜下的人,再說世子爺也不喜歡少夫人,少夫人可不得對她們客氣些。

    兩個通房也沒了原先的拘謹,開始和齊悅應答說話,屋子裡的三四個女人說話便變得分外的熱鬧。

    常云成越聽臉色越難看,將茶杯重重的放在桌上,屋子裏女人的說笑聲頓時沒了。

    “說完了沒?”他沉臉說道:“沒說完滾出去說。"

    齊悅笑著站起來,衝嚇得不知所措的兩個丫頭擺擺手。

    “走,走,先退下吧。”她說道。

    兩個通房感恩戴德的忙退出去了,齊悅扶著阿如也起身往外走,走到門口又想到什麼。

    “世子爺。”她停下腳回過頭看著常云成說道:“我也正想跟世子爺說,日日的家事繁雜,人來人往,如今又添了兩個人,這院子越發的紛亂,為了不擾了世子的清淨,我這就搬回秋桐院去。”

    阿如卻是不知道她有這個打算,聽了大吃一驚。

    常云成抬起頭看著她,忽的笑了。

    “原來是這樣啊。”他笑道。

    齊悅看著他的笑,心裡有些發寒,她的腦子裡不由冒出一句話,不怕夜貓子哭就怕夜貓子笑……

    “世子爺,這段日子多謝了,你幫我了我幫了你,咱們算是兩清了。”她忙開口說道。

    “可不是,我今日去看了,我那手下已經痊癒了,今日已經回北邊了。”常云成笑著站起身來,“正要特意告訴你一聲。”

    雖然早已經知道這個結果,但齊悅聽到他說出來還是很高興,臉上也露出真切的笑容。

    “是嗎?那多謝世子爺了,你還是要告訴他,要注意一段,別讓傷口再受創。”她笑道。

    常云成點點頭。

    “好,我知道了,我會轉告的。”他笑道:“那麼,還有別的要說的嗎?你的忙已經幫完了吧?”

    “沒了。”齊悅笑道:“這個忙我幫完了。”

    “那好,你可以從這裡滾出去了。”常云成笑道。

    齊悅的笑容頓時收住,哼了聲甩手就轉身。

    而身後的常云成的聲音猛地拔高了。

    “來人,喚人來,少夫人最近太勞累了身體不適,要到碧雲莊去休養休養。”他高聲喊道。

    此言一出,外邊的屋裡的人都是大吃一驚。

    “常云成,你說什麼?”齊悅轉過尊瞪眼問道。

    “讓你滾蛋啊。”常云成看著她,臉上依舊掛著笑,“不是說已經幫完忙了嗎?我求不到你了吧?”

    “常云成,不帶你這樣的啊。”齊悅氣急走過來,“我已經說了不在你這裡住了,你別太過分了。”

    “不在這裡怎麼夠?”常云成冷笑道:“你要滾得遠遠的,我再也看不到你,那才夠。”

    “常云成,你休想!”齊悅一把揪住常云成的衣襟喊道。

    離開定西侯府,這不可能,她決不能,離開這裡,她還怎麼回去?

    “那你就看看,看我能不能。”常云成攥住她的手腕用力。

    齊悅忍不住痛呼出聲,只覺得手腕嘎巴嘎巴都碎了。

    “世子爺世子爺息怒。”阿如哭著跪行過來連連叩頭。

    常云成哼了一聲,一把鬆開手,齊悅捂著手腕倒退幾步,頭上疼出一層虛汗。

    “常云成,你太無恥了吧,過河拆橋,有你這樣嗎?”她抬起頭看著這個男人慢慢說道。

    這個男人負手而立,帶著一臉嘲諷的笑看著她。

    “我就過河拆橋了,你又待如何?”他笑道。

    齊悅看著這張英俊的笑臉,恨不得揚手打過去,但她知道打過去也沒用。

    “好。”她撫著自己被攥出一圈淤青的手腕,狠狠的看著他,“但願你別後悔,別有一天再求到我。”

    “我求你?”常云成仰頭哈哈大笑,笑聲猛地一收,伸手往外一指,冷冷的吐出一個字,“滾。”
作者: night9917019    時間: 2013-8-13 08:18 PM

第六十三章 無情

    常云成的動作很快,或者說他早就準備好了,齊悅都沒得及搬救兵,幾個神情不善的婆子已經在院子裡等候了,門外轎子也抬進來了。

    “常云成,你敢!我去告訴父親去!”齊悅都快氣瘋了,她費盡心思勞心勞力的不就是想在這定西侯府待下去,此時竟然要被送出去,這簡直就是斷了她回家的路,這就是要了她的命!

    她轉身就要往外衝,一面喊著自己的丫頭們。

    那些婆子們攔住路,而齊悅的丫頭除了阿如其他的竟然都被打發出去了,並沒有在眼前。

    阿如哭著不停的給常云成叩頭哀求。

    常云成看都沒看她一眼,反而揮揮手,兩個婆子上前塞住了阿如的嘴。

    “我自會告訴父親的。”常云成冷冷笑道,“你不用操這個心,你現在要操心的就是,你是想被綁著走,還是自己走?”

    等周姨娘等人聽到消息時,馬車已經離開了定西侯府。

    周姨娘氣急趕到定西侯那裡,謝氏和常云成都在。

    “她這段太勞累了,原本舊病都沒好,所以讓她去碧雲莊上休養一段,我怎麼說她都不肯來和父親母親說,只說那樣是不孝,方才為這個,我們還吵了一架,兒子實在氣不過,便自作主張送她去了。”常云成給定西侯解釋道,“我來給父親母親說一聲,過幾天兒子也去那裡陪陪月娘。”

    定西侯原本還有些疑慮,聽了他這也去陪陪月娘的話便笑了。

    “也好你們夫妻兩個離別三年未見,也該是自自在在的小聚。”他笑道,“我也好早日抱上孫子。”

    “成兒也太心疼媳婦了。”謝氏在一旁淡淡說道,“家裡一攤子事呢,她這就走了,你屋子裡連個人都沒有。”

    “不是還有母親嗎?讓母親受累些了。”常云成笑道,“還有告訴父親,月娘給我挑了兩個丫頭,開了臉。”

    定西侯聽了這話更是笑得厲害滿意兒子也滿意兒媳婦。

    “憐香惜玉,這是血脈相承。”他伸手拍了拍兒子的肩頭,對謝氏說道,“我也是疼惜夫人你的,等過些日子,我也帶你出去莊子上游山玩水。”

    謝氏啐了口。

    “當著孩子的面,胡說什麼呢。”她似是有些羞惱,起身走開了。

    定西侯哈哈笑。

    站在門口的周氏慢慢的收回扶著簾子的手,神情黯然的退了回“姨奶奶。”阿金低聲急道,“去告訴侯爺真相是夫人給世子屋裡添人,少夫人氣急了二人才鬧起來了的...”

    “為了通房跟世子爺鬧起來?”周姨娘看著她,“你覺得侯爺聽了會替兒媳婦撐腰?”

    對於侯爺這樣擁美無數的人來說,這是妒婦,是不可原諒的妒婦行徑…

    阿金尷尬的低下頭。

    “真相。”周姨娘接著搖頭,淒淒一笑,“真相就是女人再鬧再好再聰明都是沒用的,鬧來鬧去,讓你生讓你死的,只不過是男人的情有情,便什麼都有,無情便什麼都沒了。”

    “那少夫人就...”阿金咬住下唇一臉焦憂。

    “這個廢物,不就是兩個通房,沒出息,也值得鬧!”周姨娘咬牙低聲說道,手緊緊的攥起來,從牙縫裡一連擠出四五個廢物這個詞。

    阿金嘆口氣。

    “我覺得,少夫人不是這樣的人,或​​許有別的內情。夫人這麼久都沒動作,可見一定是她暗地裏布置了什麼,不過是等今日這個機會罷了。”她低聲說道。

    周姨娘沒有說話主僕二人沉悶的慢行,過了許久她才吐了口氣。

    “咱們先顧著怎麼善後吧,各人自求多福吧。”周姨娘淡淡說道:“可是,要是她們有心…”阿金伸手做了個抹脖子的手勢,低聲說道。

    周姨娘哈的笑了。

    “我倒巴不得她們敢這樣做,心裡日夜恨不得人家死了乾淨,卻拖拖拉拉三年都始終不下手...”她用帕子掩嘴低聲喃喃道,眼裡卻是閃過一道亮光。

    這丫頭是老太太請皇上聖旨賜婚,如果被這母子兩個害死了,那要是告上去,這母子倆個不死也休想全身而退。

    以前在府裡,又沒個由頭,這次夫妻鬧,又是世子爺親自送出去,闔府皆知,那女人要是真這個時候死了,可就是...太好了。

    “你讓人注意這那邊點,這賤婦指不定做出什麼害月娘的事呢。”周姨娘收起笑,神情肅正的看向阿金低聲囑咐道。

    “是,姨奶奶放心,奴婢知道。”阿金點頭。

    齊悅是被從馬車上攙下來的,倒不是說因為被綁起來了,而是一路上被顛簸的暈車吐的昏天昏地。

    馬車停下來時已經是半夜了,秋末的夜溫度很低,齊悅不由抱著手縮肩,四周一片漆黑,因為她們這一行馬車馬蹄亂響,驚動了四周一片犬吠,點點燈火便亮起來。

    齊悅看著眼前這戶,門前掛著兩盞大紅燈籠,夜風中在地上投下昏黃的燈。

    四五個顯然是被突然叫醒的僕從站在門口,手裡提著燈照出他們驚訝的面孔。

    “正房收拾好,少夫人要住下。”送人來的婆子簡潔的說道。

    “都是日日打掃收拾的,被褥也都是乾淨的。”這邊僕從中一個年長的婦人忙忙的答道。

    齊悅還沒來得及看一眼這門庭就被半推半擁進去了。

    院子裡也是一片冷清安靜,伴著她們走進來,狗吠聲更加的兇猛。

    婆子們顯然有些害怕。

    “怎麼還養了這個?”她們不滿的問道。

    “回媽媽們的話,後院的果子熟了,鄉下的孩子們淘氣,所以便養了幾條狗嚇唬他們。”一個男人躬身賠笑答道。

    婆子們便不再問了,見這男人走近,還有些嫌棄的用手帕掩了口鼻。

    有僕從已經先跑到正房裡,點起了燈火,在這烏漆麻黑的院落裡很是顯眼。

    邁步進去,一股久不住人的陰冷就撲面而來,齊悅不由打個寒戰。

    屋子裡點起了四盞燈,這裡跟秋桐院沒什麼區別,三間大房,月洞門,垂珠簾隔斷開來,只是顯得更加闊朗,家具帶著年頭的厚重。

    僕從們點亮燈,在婆子們的示意下都忙忙的退出去了。

    “少夫人,我們這就回去了,您,最好安安生生的,也別想半路跑回去的傻事,世子爺的脾​​氣您也清楚,這已經是留了臉面了,別逼的世子爺撕破臉。”婆子不鹹不淡趾高氣揚的說道。

    齊悅正打量室內,或許是因為一路暈吐沒了力氣,又或者是因為知道無可改變,她已經不似剛出門時那般暴躁。

    齊悅沒有理會她們。

    婆子們也不在乎她理會自己,轉身就出去了,門被重重的帶上了。

    “少夫人”阿如哭道跪在地上。

    “快起來,地上涼。”齊悅看了她一眼說道。

    “少夫人,怎麼辦?”阿如哭道,沒有起身。

    “涼拌。”齊悅嘀咕一句,伸手在堂桌上用手指摸了下,還好果然是常常打掃的,並無塵埃。

    她大步走向臥房這邊,擺設著箱子櫃子,乾淨素雅,被褥齊全。

    阿如不知道她要做什麼跟過來。

    “你餓了沒?”齊悅轉過頭問她。

    哭的眼睛都腫了阿如被問的一怔。

    “算了,一頓飯不吃就當減肥了。”齊悅擺擺手,坐在床上,試了試被褥,“有點潮,還好。”

    她吐了口氣,又起身向外大步走去,刷拉一下打開門,不同於定西侯府那深宅大院的溫悶空氣,撲面而來的夜風清涼,還帶著鄉間土腥氣。

    “有人嗎?”她大聲喊道。

    門洞裡立刻有人提著燈跑過來。

    “少夫人,有什麼吩咐?”這是一個矮胖的婦人,聲音顫抖,帶著幾分緊張。

    “坐了一天車,有熱水洗漱一下嗎?”齊悅和氣的問道。

    “有,有,灶上現成都能燒,少夫人稍等,我去我去叫人來。”婦人忙忙的說道。

    齊悅點點頭。

    “那麻煩你們了,這大半夜的。”她笑道。

    婦人被這聲謝說的有些懵,連句客氣也忘了說,哆裡哆嗦的快步去了。

    “少夫人。”阿如也懵了,顧不得哭,看著她一臉詢問。

    “有什麼話,明天再說,現在,洗澡,睡覺。”齊悅抬手製止她說道。

    熱水很快就備好了,兩個婆子抬著浴桶進來,還有一個婆子拎著一個食盒。

    “不知道少夫人吃了沒,做了點宵夜。”她顫巍巍的說道。

    進了屋子,燈光下齊悅看清這幾個婆子的形容,年紀都在四十五六,面容枯皺,穿的也簡單,比不上定西侯府裡的那些人光鮮。

    見齊悅打量她們,她們都有些不自在的低下頭,絲毫沒有定西侯府那些婆子們那些氣勢。

    “多謝你們想的周到。”齊悅笑道,親手打開食盒,見是兩​​碗粥,兩碟子小菜,再次叫了聲好,“我正想吃這個,清清淡淡的。”

    婆子們被她說得手足無措,想咧嘴笑又不敢。

    “少夫人不嫌棄就好。”其中一個拘謹的說道,然後扯了扯另外一個,“少夫人慢用,我們就在外邊候著,有什麼需要的叫我們一聲便是了。

    齊悅笑著點頭,看著她們退出去,帶上門。

    “先吃點,省的洗澡頭暈。”她招呼阿如說道,自己端起一碗喝起來。

    “我哪裡吃得下。”阿如咬下唇說道。

    “吃不下,也得吃,吃飯事大,只要能吃飯,就沒有解決不了的事。”齊悅說道,一筷子撿起小菜放進嘴裡,眼睛亮亮點頭,“嗯,這個好吃,你嚐嚐。”
作者: night9917019    時間: 2013-8-13 08:21 PM

第六十四章 安慰

    這一夜,注定好幾人無法入眠。
  
    定西侯府的西邊,由一條路隔開的府邸,便是定西侯的嫡親兄弟的宅子,房屋院落與定西侯府差不多,只是略小一些。
  
    采青進來時,夫人陳氏的臥房門口有兩個丫頭正坐在地上打盹,采青喚醒她們。
  
    “姐姐我們再不敢了。”兩個丫頭忙叩頭不安的說道。
  
    “去外邊睡。”采青沖她們擺擺手低聲說道,並沒有責怪。
  
    兩個丫頭忙道謝退出去了。
  
    采青推開臥房的門,看到室內亮著一盞燈,照著斜倚在炕上的陳氏。
  
    陳氏穿著裡衣,目光落在地上那一塊富貴花團地毯上。
  
    “太太,烏雞湯熬好了。”采青走過去說道,將湯碗放在床邊的桌子上,取過披風給陳氏搭上,“夜裡涼了,要不咱們生起炭盆吧。”
  
    陳氏坐正身子,采青端過湯碗跪在床前一口一口餵她,只吃了幾口,陳氏就搖搖頭不吃了。
  
    “太太,你這樣不行啊。”采青急道,求著陳氏再吃點。
  
    “我哪裡吃的下。”陳氏嘆了口氣,搖頭說道。
  
    “太太,你別擔心,我已經讓人跟著去了,少夫人一定沒事的。”采青只得站起身放下湯碗說道。
  
    陳氏默默的出神一刻。
  
    “看來沒別的法子了,拖下去,只會讓月娘多受罪,更怕她熬不下去再做出傻事,我可怎麼去見地下的…”她忽的說道,話說到這裡又停下,嚥下了那個脫口而出卻又不能出的名字。
  
    “那怎麼辦?大夫人這邊要是能休妻早就休了。”采青也嘆口氣說道。
  
    “只有說動月娘了,由她先提出來。”陳氏說道。
  
    “少夫人怎麼會肯?少夫人其實是對世子爺一往情深的,當初太太你也不是沒有和她說,別應下這門親,她怎麼樣?轉頭去老太太跟前哭,害的太太你連東府的門都進不去了。”采青嘆口氣搖頭說道。
  
    “哪個少女不懷春,更何況,世子爺又是這般身份。”陳氏說道,“老太太又是那般寵她,給她描繪那般好的生活,她一個孩子家又哪裡懂得世事無常,這時候,她想必明白了。”
  
    采青點點頭。
  
    “可是,如果少夫人提出來,東府這邊會答應嗎?自然,他們心裡恨不得立刻休妻,但畢竟是皇上指的親,休妻,怎麼也得報上去得了應允才成,侯爺,一向避世躲清閒,又怎麼會去做這等讓皇上生厭的事。”她又說道。
  
    陳氏仲手掐了掐額頭,顯然這一點是最大的現實。
  
    她心中陡然升起一股燥火,伸手抓起一旁的湯碗,狠狠的砸在地上。
  
    “這個死老太婆!”她從牙縫裡擠出這句話。
  
    地上鋪著厚厚的地毯,湯碗並沒有碎裂,發出悶悶的聲音滾到桌子底下去了。
  
    “太太。”采青忙跪下拉著她的衣袖,“你別動怒,自己的身子要小心。”
  
    “我這身子,我這身子早就該陪著老爺一起去了。”陳氏身形發抖,顫聲說道。
  
    “太太,您別這樣。”采青垂頭掉淚道。
  
    陳氏深吸幾口氣漸漸平復情緒。
  
    “我知道,我要好好的,現如今只有我一個人了,我不能死。”她喃喃說道,伸手拉采青起來,“去,再給我盛一碗烏雞湯來。”
  
    采青抹了眼淚高興的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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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色漸消,東方漸白。
  
    晨光灑進室內,這裡的房屋闊朗,室內頓時明亮起來。
  
    齊悅在床上伸個懶腰,掀開被子拉開帳子。
  
    外間的阿如一宿沒合眼,聽見動靜立刻進來了。
  
    “少夫人”她咬著已經被咬破滲出血的下唇,神情萎靡的開口。
  
    “我的天,看看你的樣子,好像我們活不下了似的。”齊悅笑道,站起來走到她面前伸手拍了拍她的臉,“沒什麼大不了的,不就是措不及防失了陣地嘛,勝敗乃兵家常事。”
  
    “少夫人,都什麼時候了,你就別說這個了。”阿如都要急的哭了。
  
    齊悅嘆口氣,轉過頭看阿如。
  
    “阿如,你要知道,我比誰都著急。”她說道。
  
    阿如的眼淚頓時下來了。
  
    “少夫人,你別著急”她說道。
  
    齊悅忍不住噗嗤笑了。
  
    阿如見她笑了,哭的更厲害了。
  
    “好了好了,我們來說說正事。”齊悅說道,一面轉頭對著桌上的銅鏡挽頭髮,“現在的情況是我們被你那個該死的混蛋世子一腳踹出來了,而我們要做的,就是再想法子回去。”
  
    “少夫人,還有什麼法子?”阿如問道,帶著一臉的期盼。
  
    齊悅將頭髮簡單的挽起來,對著銅鏡咬牙切齒。
  
    這個混蛋!這個無恥的混蛋!
  
    “告訴侯爺?”阿如說道。
  
    齊悅搖頭。
  
    “有什麼用,那是他兒子,誰再親也親不過兒子啊,媳婦去公婆跟前告丈夫的狀,那是一點好處也撈不到的。”她說道。
  
    手扶著桌台看著銅鏡,銅鏡裏美貌的女兒面上亦是愁雲滿滿,齊悅重重的嘆了口氣。
  
    原來是白忙一場,這裡不是公司不是企業不是單位,這裡是古代,是一個貴族的家,這個家所有的人都只是那高高在上的兩個男人的附庸,他們一言定生一言定死。
  
    唯一的辦法就是得到那個男人的喜歡。
  
    齊悅伸手抓頭,將剛剛梳好的頭髮弄亂。
  
    “少夫人,飯做好了。”
  
    門外傳來怯怯的聲音,打斷了二人的說話。
  
    “稍等一下。”阿如忙衝外邊說道,伸手擦去眼淚,將齊悅按坐在銅鏡前。
  
    動作利索的幫齊悅重新梳了頭,又從昨晚匆忙胡亂包著的包袱裡找衣裳。
  
    “不拘什麼,別挑撿了,都是好東西,隨便穿一件得了。”齊悅說道。
  
    “那怎麼行,少夫人您的體面。”阿如說道,最終選出一件衣裳給齊悅換上。
  
    “對,輸人不輸陣。”齊悅笑道。
  
    康婆子收拾了碗筷恭敬的退出來,並小心的帶上門,她快步才走出院門,就見四五個等在這裡的婆子呼啦一下子全圍上了。
  
    “怎麼樣?”
  
    “少夫人甚麼樣的人?”
  
    “可有為難你?”
  
    “都說了什麼?”
  
    大家七嘴八舌一臉好奇的問道。
  
    康婆子帶著幾分得意。
  
    “別鬧,我先去將東西放下,突然來了人,家裡好多活要收拾呢。”她說道,扒拉著大家就要走。
  
    婆子們哄笑著將她揪住,拿下那食盒放到一邊。
  
    “你個老貨,一輩子也沒這麼有話說過,快些說。”大家笑道。
  
    康婆子這才笑著拍了拍衣裳。
  
    “我啊,一推門進去,差點以為自己在做夢呢。”她矮著身子,比劃著手環視大家低聲說道。
  
    “怎麼跟做夢似的?”眾人不解,忙問道。
  
    “先是臥房那邊的門打開了,走出一個穿著黑色碎花領緣暗紅比甲的姑娘,哎呦,長得那個水靈啊。”康婆子說道,“往日咱們有幸去一趟府裡,看到門上的那些姑娘們,都覺得俊的很,這個姑娘,可比她們要俊的多的多,穿的帶著也不是多好,可是那就是不一樣。”
  
    她們都是最低等的婆子,打發在這莊子上守門,這裡不似那另外幾個莊子,在風景優美的地方供侯爺夫人少爺小姐們消遣遊玩,這裡是供應瓜果兼養豬羊雞的粗食莊子,一年到頭難得府裡的主子們過來游玩,而她們更是難得有機會去府裡,就算去了,也最多趁著卸車在外院站站,別說家裡的少爺小姐們,就是那高一等的丫頭婆子都見不到。
  
    大家聽的入迷。
  
    “你這老貨這就被迷得暈了?”大家笑問道。
  
    “我也以為,沒想到啊,那姑娘走出來,身後又走出來一個人,”康婆子說到這裡,合起手念佛,“我的天,我才看了一眼,就幾乎暈過去了,天也,這可不是到了那神仙界看見仙女了,也只有做夢時才能去那地方吧。”
  
    “你這老貨,就是做夢也輪不到你去那神仙地。”有人笑道,推搡那康婆子,“快講快講。”
  
    “這人就是少夫人,那長得啊”康婆子接著說道,開了口卻又是一頓。
  
    “說啊,長得什麼樣?”大家見她又停了,紛紛催她。
  
    “長得俊的,我都說不出來。”康婆子說道。
  
    大家不幹了,又是起哄又是推她的鬧。
  
    “真的,不信有機會你們自己見見去,我這一輩子知道的詞都不夠用來說少夫人。”康婆子笑著說道。
  
    “我們見什麼見,擺明這樣是犯了錯被打發到這裡來的。”
  
    “是啊,一天到晚的躲在屋子裏肯吃飯就不錯了,我們哪裡有機會見‥”
  
    大家紛紛說道,話音未落,就聽那院子裡有女聲說話。
  
    “來人啊。”有人喊道。
  
    大家一愣,頓時都忙走過來。
  
    見屋門口立著一個十七八歲的姑娘,穿著就如同方才康婆子描述的那樣,便知道是那個丫頭。
  
    大家掃了一眼,也不敢就那麼直著眼看人家,便都低下頭。
  
    “姐姐,有什麼要吩咐的?”為首的一個婆子點頭哈腰的說道。
  
    “沒事,這天不錯,就想隨便轉轉活動活動,你們誰帶個路?”又一個女聲說道。
  
    “是,是。”那婆子忙應聲,一面小心的抬起頭,這一抬頭就愣住了。
  
    只見屋門不知什麼時候又站了一位女子,穿著粉橙繡梅花對襟褙子嫩紅裙子,梳著青娥鬢,垂著手正看過來。
  
    那面容果然是仙子一般,一時間所有人都瞧呆了。
  
    “那咱們走吧。”齊悅笑道,悠然抬腳邁步。
作者: night9917019    時間: 2013-8-13 08:24 PM

第六十五章 誤會
  
    “大夫,大夫……”
  
    急切而又驚懼的叫聲從門外傳來,伴著嘈雜的腳步,四五個人抬著門板上一個嚎叫的傷者湧進千金堂。
  
    “這邊。”負責急診的學徒引著他們到屋子的一邊的空地上。
  
    這種鮮血淋淋的急診傷者,總是引起大堂裡一絲混亂。
  
    抓藥的等著診病的其他人便會好奇而又同情的看著這邊的。
  
    “……客官,您的藥包好了……”抓藥雜工高聲唱諾,“……三十八文,您收好。”
  
    “下一位診病的這邊請。”引診的雜工恭敬的引導排隊候診的患者。
  
    “五神湯煎好了,哪位師兄要用…,”煎藥的雜工端著藥碗飛奔而出,他們腳步迅速,手中的藥碗卻是穩穩的不灑一滴。
  
    這是千金堂每日都會出現的場景。
  
    胡三蹲在一個灶火前,看著上面咕咚咕咚冒泡的一鍋藥。
  
    “胡三。”門口傳來一聲喊,“快過來。”
  
    這種呼來喚去的聲音胡三並不陌生,只是最近聽起來,那聲音裡比以前多了幾分客氣。
  
    “我這還熬著藥呢。”胡三回頭說道,帶著幾分從來沒有的底氣。
  
    “師兄,我們來看著,你快去。”旁邊立刻站過來兩個雜工,笑著說道。
  
    “你們行不行啊,這藥可是要掌握火候的。”胡三不急不慢的說道。
  
    “胡三!”門口那人不耐煩了,提高聲音喊道。
  
    胡三這才笑著應了聲,三步兩步的過去了。
  
    “師兄,有什麼吩咐?”他衝那人笑道。
  
    “差不多就行了啊。”師兄沒好氣的瞪了他一眼,把頭往裡面一甩,“師父叫你呢。”
  
    胡三如同離弦的箭的嗖的便進去了。
  
    堂內一個傷者哀嚎,被幾個男人女人圍著哭,劉普成正在配藥,走動間似乎腿腳有些不便。
  
    “師父。”胡三大聲喊道。
  
    劉普成看了他一眼,手下未停。
  
    “給他止血,我好上藥。”他說道。
  
    胡三應了聲,捲起袖子就上前,在屋子裡的一個桌子上擺著一些器具,他走上前熟練在其中洗手,拿出一塊方布蒙在口鼻上。
  
    傷者的家人不解的看著這個奇怪動作裝扮的學徒。
  
    “大夫,這,這……”他們有些懷疑胡三的能力,帶著幾分戒備喊道。
  
    “你們家人傷口太深,血流太急,我的藥上不上去,就止不住血,因此,先讓他來止血。”劉普成對這家人解釋道。
  
    他說的話傷者家屬自然信服,但看著胡三,還是一臉驚訝。
  
    胡三咳了一聲,帶著幾分故作的高深站到了傷者面前,傷者的傷在頭上,好大一個口子,翻著肉,流血不止。
  
    胡三擺好架勢,伸出手在傷口四周開始摸索,就在家人瞪得眼珠子都發酸的時候,他的手停在一處不動了。
  
    看著胡三如同入定一般,家人都有些傻眼。
  
    “這是,這是…”他們結結巴巴的問道。
  
    道士或者陰陽先生施法術嗎?
  
    “血不流了!”忽的一個眼尖的喊道。
  
    這一下所有人都再次將眼睛瞪大,看著那突突冒血的傷處果然不流了。
  
    他們看向胡三的眼神更加驚異了。
  
    果然是施法術啊。
  
    “好,我可以施藥了。”劉普成過來了說道。
  
    “師父。”胡三忽的喊了聲。
  
    劉普成看著他,停下要撒藥的手。
  
    “還是先清創吧。”胡三說道。
  
    其他的師兄弟在一旁聽著都忍不住瞪了眼胡三。
  
    “胡三,師父還用你教。”一個師兄低聲喝道,用腳踢了踢胡三。
  
    胡三尷尬一笑,還沒說話,劉普成點了點頭。
  
    “好。”他說道,轉頭看一旁的師兄弟,“去準備水來。”
  
    胡三以及師兄弟們都很驚訝,怔怔看著劉普成。
  
    “是,師父。”一個反應過來忙大聲說道,轉身出去了。
  
    看著忙碌奔出的師兄弟們,胡三再忍不住咧嘴笑了。
  
    下工的時候,胡三並沒有直接回家,他摸了摸懷裡得到的工錢,臉上笑開了花。
  
    原本像他這種雜工學徒,只是管餐並不給工錢,這段日子,因為參與​​了幾次救治,師父吩咐賬房給他包了幾個工錢,雖然不多,但這是胡三想都沒想到的,也不對,他想到過,只是沒想到這麼快就真的有這麼一天了。
  
    這一切都是拜女師父所賜,雖然女師父沒承認他這個徒弟,不過,胡三還是決定拿到人生第一筆工錢,還是要去感謝​​下師父。
  
    胡三挑了一盒果子,花光了還沒捂熱的錢,高高興興的往定西侯府去了。
  
    到了那裡,他才知道定西侯府是怎麼樣的威嚴,高門大戶,上馬石,石獅子,穿著闊氣五大三粗的門房,只那麼一瞪眼就嚇得他不敢往前邁步。
  
    “幾位大爺。”躊躇很久之後,眼瞧著天要黑了,胡三鼓起勇氣過去了,小心的賠笑問道,“勞煩打聽個人。”
  
    門房這邊已經準備點燈籠,收拾條凳進門,他們早看到這小子在一旁探頭探腦,居高臨下的瞥了他一眼,沒有人理。
  
    “大爺!”胡三再次賠笑上前一步。
  
    “呔,注意腳,往哪兒踩,小心髒了我們家的地。”一個大漢瞪眼喊道。
  
    胡三忙收回腳,退後兩步。
  
    “大爺,請問你們府上一位大夫。”他忙趁機說道。
  
    那大漢要轉身了,又回頭看他。
  
    “什麼大夫?我們府上不要大夫。”他說道。
  
    “不是,不是,我是說你們府上的大夫,小的想見一見,勞煩捎個話。”胡三忙說道。
  
    那大漢更加皺眉。
  
    “你瘋了吧?我們府上哪裡有大夫?”他說道。
  
    胡三一愣。
  
    “一個女大夫,姓齊,年紀二十左右,長得特別……特別……”胡三結結巴巴的說道。
  
    話音未落就被那大漢揮手去去幾聲。
  
    “說什麼瘋話呢,我們府上哪裡有大夫,還女大夫!滾滾,上燈了,快離開我們這裡,要不然打斷你的腿。”大漢喝道。
  
    胡三隻得忙忙的退開,站在遠處看著那侯府的大門關上,門前的兩盞燈籠發出紅亮的光。
  
    “沒有?”他撓撓頭,一臉不解,又看了眼這邊,只得轉身走了,“算了,問問元寶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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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色嶄亮之後,齊悅再一次踏出家門。
  
    “少夫人,今兒您想去哪裡瞧瞧?”身後緊緊跟著的一個婆子恭敬的問道。
  
    阿如手裡拿著一個褥墊跟著。
  
    “前天看了豬羊群,昨天看了果園子,今天去看看魚塘吧。”齊悅笑道,一面指了指不遠處。
  
    魚塘就在這棟宅子不遠處,位於村子的外邊,據說古時候這裡原本是條湖,後來乾枯了,原來的田莊主人順勢將這裡修成了水塘,原本是要做觀景,後來還沒來得及整修,就家敗了,轉賣到定西侯府手裡,定西侯府的老侯爺不是什麼附庸風雅的人,直接決定做魚塘釣魚養魚吃最合適。
  
    此時已經秋末,水塘裏種著荷花的已經開敗了,密密麻麻的散落著。
  
    “就打算這幾天就撈了去。”跟著婆子有些緊張的說道。
  
    只怕被認為是偷懶。
  
    “留著吧,也可以看,也可以做肥料,挺好的。”齊悅笑道,她轉頭看阿如,“我就在這裡坐一坐,這荷葉挺好看的。”
  
    阿如應了聲將墊子過去鋪好。
  
    婆子瞪眼看水塘,絲毫沒看出這荷葉怎麼個好看法。
  
    “你回去吧,今天天好,將屋子裡的被褥曬一曬。”齊悅想到什麼,說道。
  
    那婆子忙應聲就走。
  
    “你也去看著點,咱們的東西……”齊悅又對阿如說道。
  
    她們來的匆忙,除了幾件衣裳首飾,就只帶了齊悅的那個醫藥箱。
  
    那些東西,齊悅並不想被別人看到。
  
    阿如也想到了,忙轉身。
  
    “少夫人,你別亂走。”她又不放心的說道。
  
    “我能走哪裡去。”齊悅笑道,“你去吧,沒事,這裡就在家門口,你瞧,從大門那就能看到我。”
  
    阿如看過去,果然如此,便點點頭,快步去了。
  
    真安靜啊,齊悅將視線投向水塘,手拄著下頜。
  
    這個村子不大,從錯落的房屋來看,人也不少,但這幾日她基本上沒見到什麼人,是因為莊子裡的僕從已經提前告訴村人,主人來了還是女眷,都要迴避,因此恭敬的村人便果真閉門不敢出了。
  
    怎麼才能回去呢?真的要跟那個男人俯身做小說好話討好?
  
    齊悅只覺得有些噁心,但是,又能怎麼樣?
  
    “想想當年的那些地下黨,潛伏在敵區,與那些深恨的敵人們周旋,不是比我還要難嗎?”她咬牙自言自語,“我怕什麼!噁心就噁心,忍辱負重嘛!”
  
    她不由揮了揮拳頭以示自我鼓勵,忽的看到水塘裏有什麼一晃,齊悅不由起身向前走​​去。
  
    塘邊水草枯萎濕滑,齊悅俯身看去,見水中有魚尾一擺,濺起幾多水花。
  
    “好肥的魚啊。”齊悅不由眼睛一亮,她不由將身子更加俯去。
  
    “月亮。”身後猛地傳來一聲喊。
  
    齊悅嚇了一跳,忙轉身去看,只見常云起騎馬而來,飛馳而近,面色驚恐,馬沒停穩就翻身下來。
  
    “你怎麼來了?”齊悅驚訝問道。
  
    她轉身,不妨腳下一滑,人便向湖中倒去,嚇得她一聲大叫。
  
    常云起也是一聲大叫,撲過來伸手抓住她一拽。
  
    齊悅撲入他懷裡,避免了滑入水中。
  
    “哎呀嚇死我了。”齊悅笑道。
  
    她的話還沒說完,聽得頭頂上常云起的聲音炸下來。
  
    “你瘋了,你做什麼?你怎麼這麼想不開!”他喝道,聲音又是憤怒又是驚恐。
  
    這孩子誤會了,齊悅愣了下,回過神,笑了。
  
    “喂,我沒有……”她笑道,伸手拍他,想到自己還在他懷裡,忙示意他鬆開。
  
    常云起還沒說話,聽得有女聲驚叫一聲。
  
    “你,你們……”阿如驚恐的聲音傳來。
作者: night9917019    時間: 2013-8-13 08:27 PM

第六十六章 救人
  
   魚竿一甩,鮮肥的草魚躍出水面,帶起一串水花。

   “好啊。”齊悅舉手叫好。

   常云起將魚收近手邊,放入齊悅捧過來的水盆裡。

   “收拾好了。”齊悅轉身遞給一旁的僕婦,又催著阿如,“快快,生火。”

   就在她們身後,炭火,鐵絲蒙,以及用小碟子盛著的各色調料都準備好了。

   阿如應了聲蹲在一旁撥弄炭火。

   “花椒炒熟擀成末,只可惜沒有辣椒…”齊悅一面看著小碟子一面對常云起說道,“我的院子還留了好些辣椒醬呢,早知你來,就讓你給我捎過來。”

   常云起將魚竿再次甩入水塘裏聽了笑了。

   這邊齊悅已經開始先烤果蔬。

   常云起面對水塘,聽著身後齊悅和阿如輕聲笑語的交談。

   “喂,給。”齊悅在後喊道。

   常云起扭頭,見她遞來一串烤大蒜。

   “真是,這麼多美食這麼多美景,誰會想死啊。”齊悅沖他笑道。

   常云起被她說得不知道說什麼好,只是一笑,接過大蒜。

   不多時,那邊僕從按照齊悅的吩咐將魚洗涮好切片的弄好了,齊悅親自上手烤魚,僕從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吃法,好奇的瞪眼看著。

   “來,你們嚐嚐。”齊悅笑道,將一片烤好的魚遞給那個僕婦。

   僕婦嚇了一跳,擺著手連連後退。

   “奴婢不敢奴婢不敢。”她結結巴巴說道。

   齊悅也不強求。

   “我來吧。”阿如接過她手裡的活說道。

   齊悅便點點頭端了烤好的一些走到常云起身邊坐下。

   “給,三弟,這裡沒什麼好招待的,吃個新鮮吧。”她笑道。

   “謝謝大嫂。”常云起說道,遲疑一刻將魚竿放在腳邊。

   “家裏人都怎麼說的?”齊悅問道,自己也拿著一串魚肉吃。

   常云起的動作略微一停。

   “大哥說,你來此休養。”他說道。

   “大家都信啊?”齊悅撇嘴說道。

   常云起手裡轉動著串兒。

   “當然不信了。”他搖頭說道,然後看向齊悅,“大嫂,你別急,我找個機會給父親說說。”

   好孩子,齊悅很是感動,都不用她開口要求。

   “多謝多謝,你快吃啊,想吃什麼告訴我。”齊悅笑的眼睛彎​​彎,將自己手裡的肉串也遞給他。

   常云起笑了,接過來慢慢的吃。

   齊悅回頭喚僕婦。

   “去抓隻雞來,收拾乾淨拿過來。”她說道,又看向常云起,“我給三弟做個叫花雞。”

   這個名稱說出來,常云起的動作停滯了下。

   “你別這麼看我,這叫花雞是美食,我可沒感懷身世。”齊悅笑道,一眼看穿他的心思,“待會兒你嚐嚐就知道了,這手藝一般人面前我還不露呢。”

   常云起笑著低下頭,接著吃手裡的肉串。

   正說笑著,忽的聽不遠處一陣喧鬧,伴著孩童的哭叫。

   “救命啊,有人淹水了。”

   齊悅和常云起都站起來。

   這片水塘很大,呈半月形,此時就在月尾的部位傳來哭喊。

   “作死啊,這群熊孩子又偷偷鳧水!”僕婦一拍腿大聲喊道,“快救人啊。”

   她大嗓門沖村子裡喊去。

   話音未落,就見齊悅飛快向那邊衝去。

   常云起一愣,忙追上去。

   阿如扔下手裡的東西跟著跑過去。

   等他們過去時,就看到齊悅跑動未停直接躍入水中。

   阿如發出一聲尖叫,蓋過了周圍四五個孩子的哭喊。

   常云起臉都白了,站在水邊,死死的攥緊了手,看著那女子如魚兒般一頭潛入水中。

   水塘渾濁,雜草叢生,看不清水下。

   她說她不尋死,她說她不想死,那麼她這麼做是因為一定能做到吧。

   “少夫人,少夫人。”阿如手腳並用的爬向水塘,哭喊著。

   如果不是常云起攔的及時,阿如就爬入水中了。

   此時村人們也趕過來了,又是喊又是叫。

   齊悅從水中冒出來,手裏托著一個七八歲的孩子。

   “快,快。”好幾個村人跳入水中,去接她手裡的孩子。

   齊悅渾身濕透了,被阿如和常云起拉著拽上來。

   阿如還沒來得及說話,齊悅就撇開他們奔到那孩子身邊。

   孩子麵色鐵青,一動不動。

   大人們將他反過來拍水,水吐出來一些,人還是不醒。

   “不行了,沒氣了。”幾個大人搖頭說道。

   此時孩子的家人也趕過來,哭喊著撲上來。

   “我來。”齊悅喊道,一面搐哭喊的家人,半跪下來將那孩子放在膝上,捏開嘴拉出舌頭。

   四周人的都看的呆呆的,不知道這女子在做什麼。

   “沒心跳了,”齊悅按著了動脈說道,將孩子放平,俯身開始心臟復甦。

   看著那女子在孩子的胸前又是按又是壓,幾次之後還俯身將嘴對上那孩子的嘴。

   四周的人一陣嘩然。

   “別吵。”阿如尖聲喊道,“我們少夫人在救人。”

   少夫人以及救人這個兩次讓場面安靜下來,大家呆呆的看著場中那個渾身濕透的美貌女子,重複著那擠壓以及口對口的動作。

   這是救人?

   時間似乎停滯了,忽的那孩子身軀一陣抽動,咳咳又吐出幾口水。

   “活了!”四周的人齊聲大喊,那孩子的家人喜極若狂哭著就將孩子摟在懷裡。

   “脫掉他的衣裳,用乾淨的包住,捂熱心口。”齊悅也鬆了口氣,坐在地上說道。

   “是,是。”四周人忙亂的答應著,七手八腳的就各自扯自己的衣裳,將那孩子包起來,擁著往家裏送去。

   常云起解下外袍給齊悅披上,蓋住她被濕透的衣裳包裹著的曲線畢露的玲瓏身軀。

   “少夫人。”阿如跪在她面前又要哭,“你要嚇死奴婢了,你怎麼能這樣。”

   “什麼樣?”齊悅看著她失笑,“我會游泳的,技術還很好的。”

   她說這話晃了晃拳頭笑,深​​秋天涼,她到底是忍不住微顫。

   “快回去燒熱水。”常云起對惶恐不安不知所措的僕婦們喊道。

   一群人這才回過神踉蹌的向回跑去。

   “多謝夫人救命大恩。”

   齊悅看著跪倒在院子裡叩頭的鄉下夫妻,忙笑著請起。

   夫妻倆個卻是不敢起,只是跪著。

   “要注意他這幾天是否出現咳嗽咳痰發燒,如果有,便來找…”齊悅本想說來找我,話到嘴邊又苦笑,找她有什麼用?她倒是會治療肺炎什麼的,只是沒有藥,沒有慣用的藥,她就什麼都不是,“去找個大夫瞧瞧。”

   夫妻二人忙應聲是,又叩頭道謝。

   “你們快回去吧,小孩子難免淘氣,也別打罵孩子,想來有了這一次,他不敢了。”齊悅笑道。

   二人這才叩頭起身,始終不敢抬頭退了出去。

   “這是一些肉菜,少夫人讓你們給孩子補補身子。”一個僕婦在旁等著,將一籃子遞給他們。

   “這,這,這怎麼能。”夫妻二人嚇壞了,推辭不敢收。

   “拿著吧,我們少夫人心善。”僕婦說道。

   夫妻二人才接過來,衝齊悅的院子那邊又叩頭,抹著眼淚千恩萬謝的走了。

   低矮草房的家中擠了好些鄉親,正聚在一起說話,看到這夫妻回來都忙圍上來。

   “又賞了好些東西。”婦人將籃子舉給大家看,低頭抹淚。

   “真是善人啊。”大家感嘆道。

   又一起去看孩子,孩子已經沒事了,只是因為受了驚嚇臉色白白的,眾鄉親又是一陣感嘆。

   “那在胸口按著,然後口對口的吹氣,就能救活了?”有人忍不住說起當時的事,一臉驚嘆。

   “可不是,我當時摸了,臭蛋明明沒氣了,身子都涼了···”

   “你們不懂。”一個年長老人咳了一聲說道。

   大家都看向他。

   “三大爺,你快講講,這是什麼稀罕事?”大家看著這個村裏輩分長年紀大的老人催問道。

   老頭在屋門外蹲著,望著院子被秋風來回捲起的枯葉樹枝。
  
   “這是人家給臭蛋渡了口仙氣呢。”他鄭重說道,“給臭蛋續了命。”

   齊悅接過阿如遞來的薑湯,看著坐在一旁的常云起。

   “三弟是特意來看我的?”她忽的問道。

   她這突然冒出的一句話,嚇得阿如差點跪下,常云起也是有些不知所措。

   “時候不早了,別耽誤了你正事。”齊悅接著笑道,“我沒事的,我以前有空就去游泳。”

   阿如咳嗽一聲,她當然知道齊悅口裡的以前是說誰的以前,但常云起可不知道。

   一個女孩子家誰會玩水?更何況還是個乞丐......

   幸好常云起的關注點沒在這裡。

   “是。”他抬頭似乎下定了什麼決心答道,“我聽說大嫂你的事,心裡不安。”

   阿如的心又提到嗓子眼了。

   常云起說的又笑了笑。

   “你又愛哭,膽子又小,遇到事不敢說話,所以我過來看看。”他說道。

   “哦,沒事。”齊悅笑道,“謝謝三弟,我雖然是有點憋屈,但沒事,還不至於到尋死的地步,你別擔心。”

   這一句話笑言,讓常云起又想到剛來時鬧得誤會,不由也笑了。
作者: night9917019    時間: 2013-8-13 08:30 PM

第六十七章 勸離

    “又不是沒鬧過。”他笑道。

     “哎,對了。”齊悅也想起來,“你當時叫我月亮?還是月娘?”

     阿如在一旁站立不安。

     “月亮。”常云起略沉默一刻,答道。

     齊悅眼睛一亮站起來。

     “我?”她仲手指著自己。

     “看來你是真的忘了,我給你的起的,小時候鬧著玩呢。”常云起微微一笑道。

     齊悅一臉驚訝。

     “這麼說,我?真的有個名字叫月亮?”她說道。

     “也不算名字,是我瞎喊的,大嫂莫要責怪,以後不喊了。”常云起垂目說道。

     齊悅沒理會他這話,只是得到確認,心裡覺得驚奇的不行。

     “真是巧啊,竟然有一樣的外號。”她坐下來,手扶著胸口,一臉不可置信,“怪不得我會附…”

     “少夫人,薑湯要涼了,快喝吧。”阿如說道,打斷了齊悅的話。

     齊悅也察覺幾乎失言,忙接過薑湯喝起來。

     常云起終於起身告辭了。

     阿如鬆了一口氣。

     “真遺憾,還沒做叫花雞給你嚐嚐呢。”齊悅笑道,並沒有挽留,親自送出來。

     “下次吧。”常云起笑道。

     還有下次…,

     阿如低著頭一臉焦躁。

     “奴婢送三少爺。”她說道。

     齊悅便停了腳,常云起沖她拱手施禮大步出去了。

     “不知道這孩子回去說話管不管用。”齊悅站在屋簷下嘆口氣。

     不過還是很高興,這是第一個來看她的人。

   “看來齊月娘跟你們三少爺關係還不錯。”齊悅說道。

     阿如剪了燈花,端過來放在臥房的桌子上。

     “三少爺一向性子好,為人和善。”她說道。

     意思就是不是特別的對齊月娘好,齊悅哪裡聽不懂看不懂這孩子的緊張,抿著嘴笑。

     “真是,你們老太太乾嘛非要跟世子,這叫結親?叫結仇還差不多,要是把齊月娘嫁給三少爺,既不耽誤世子結門楣相當的親月娘也能享受富足安樂的生活…”她說道。

     阿如噗通就跪下了。

     “少夫人,你這話可千萬不能說,要不然,那就是死路一條了。”她驚恐說道。

     齊悅笑,伸手拉她。

     “我去哪裡說?不就是跟你說說而已。”她笑道。

     “少夫人,且不管以前如何,你如今是少夫人,將來是侯夫人…”阿如站起來,帶著幾分憂慮開口。

     齊悅哈的一聲仰面倒在床上。

     “我要死了。”她喊道。

     阿如嚇得臉都白了撲過去。

     齊悅哈哈的笑。

     “少夫人,你嚇死奴婢了。”阿如急了生氣道。

     “你才嚇死我了呢。”

     齊悅笑著側身躺在床上,看著阿如,又吐了口氣,“留在這裡一輩子,我還真不如死了算了。”
  
    阿如不說話了,嘆了口氣。
  
    “你原本的日子過得很好吧?”她遲疑一刻低聲問道。
  
    “想起來那時候也是抱怨不如意蠻多的,不過現在想起來,挺好的。”齊悅帶著幾分追憶說道,“我來之前,也是在這樣一個鄉下呢。”
  
    “也是在鄉下?”阿如好奇的問道。
  
    齊悅伸手拉她坐下。
  
    “外人看起來我好像也是被排擠趕下來的,就跟現在的狀況差不多。”她說道。
  
    阿如又驚訝的站起來。
  
    “你,你也是被夫家趕出來的?”她結結巴巴問道。
  
    “什麼夫家,我還沒結婚呢,是單位,也不是單位啦,”齊悅笑道,“我是自願下來的。”
  
    阿如鬆了口氣,在腳踏上坐下來。
  
    “單位?單位是什麼?”她問道。
  
    “單位啊,單位就是……”齊悅剛要解釋就聽外邊有人走動主僕二人忙收了話。
  
    “少夫人,府裡來人了。”僕婦的聲音在門外響起。
  
    又來人了?齊悅和阿如對視一眼。
  
    進屋來的人掀開大大的帽子解下厚重的斗篷,露出一個年輕的面容。
  
    “采青姐姐你怎麼這麼晚過來了?”阿如驚訝不已,一面忙倒了熱茶端給她。
  
    采青顧不得接,過去給正從臥房走出來的齊悅跪下叩頭。
  
    “奴婢驚擾少夫人了,請少夫人恕罪。”她伏地說道。
  
    采青是西府二夫人的大丫頭,身份比家中的那些姨娘們還要尊貴幾分,齊悅忙請起。
  
    “太太才聽到少夫人到這裡來了,想著如今天氣越發寒,這裡久不住人,更是陰潮,所以催著我送了個褥子過來。”采青起身,將放在地上的大包袱拿過來。
  
    阿如忙接過,打開一看,見竟然是一件大毛裘衣,五彩斑斕的花紋。
  
    “這是老虎皮。”采青笑道。
  
    齊悅稀罕的不得了,忙招呼著拿出來左看右看。
  
    哇哦,這可是真傢伙。
  
    “多謝嬸娘惦記。”齊悅笑道,又讓阿如快去添床被褥。
  
    “別的屋子更是不好,這邊地方大,讓采青姐姐和我擠一擠。如說道。
  
    “不用忙了,我說句話就趕回去。”采青忙說道。
  
    齊悅和阿如一愣。
  
    “這大晚上怎麼好趕路?”阿如搖頭。
  
    既然說要趕路肯定不是客氣,齊悅微微有些遲疑,看向采青。
  
    “我去給姐姐熬碗薑湯。”阿如也反應過耒說道。
  
    采青道謝沒有推讓,看著阿如出去了。
  
    齊悅摸不准采青的來意,從阿如介紹裡來說,這西府的二夫人跟齊月娘沒什麼來往啊…,
  
    不過想到那日初見她露出的神情,再看今日這夜半來訪,二人之間肯定有些關係。
  
    “少夫人。”采青開口說道,“太太託我來,是要問問你,可知道當日太太的苦心了?”
  
    一句話齊悅就被問懵了,看吧,果然有關係,還有當日呢!不過,她哪裡知道當日有什麼鬼!
  
    “我?”齊悅張張口苦笑。
  
    采青看著她的苦笑,便接過話頭。
  
    “世子爺不是您的良配,老太太一心為了您好,要給您最好的,要給您安穩日子,只是,這一步確實走錯了。”她說道,一面邁上前一步,“如今您看清了,世子是容不下您,大夫人也容不下您,這個家容不下您。少夫人,您如今還不滿二十歲,難道這一輩子就要在這鄉下熬著了麼?”
  
    “那,嬸娘的意思是?”齊悅怔怔順著她問道。
  
    “自請下堂。”采青說道。
  
    齊悅哦了聲。
  
    “和離是不成的,少夫人也別擔心,太太必將護著您,再尋一個合適的人家,就是尋不到合適的人家,您這一輩子太太也必然保證衣食無憂。”采青說道。
  
    “我自請下堂,就能成嗎?不是說我這是皇上的賜婚?”齊悅疑惑問道。
  
    “只要少夫人您有這個心,太太一定想法子周全。”采青含笑說道。
  
    這也是定西侯府那些母子倆的心願吧?原來是一個唱白臉一個唱紅臉,軟硬兼施來了。
  
    齊悅在室內慢慢走動幾步。
  
    “多謝嬸娘,月娘一定好好想想。”她笑道。
  
    采青看她的神情嘆了口氣。
  
    “少夫人,雖然二太太和大夫人是一般的目的,但二太太是真的為了少夫人著想,而非大夫人只是為了她和世子,奴婢知道您必定會這樣想。”她說道。
  
    齊悅翻了個白眼,轉過身是真誠的笑臉。
  
    “怎麼會,我知道的。”她說道。
  
    采青看著她。
  
    “太太和老夫人,對於姑娘您,都是一般的心意。”她鄭重說道。
  
    齊悅看著她,忽然覺得這句話裡有很多意思。
  
    “奴婢出來不敢太久,這就告辭了。”采青卻不再說話,轉身取過大斗篷就施禮告退。
  
    阿如親自送出去,回來後見齊悅坐在燈下發呆。
  
    “少夫人,二夫人是怎麼意思?”她忍不住問道,帶著幾分期盼,“可是要幫少夫人說話?”
  
    說話?說離,齊悅搖頭。
  
    “你們這二夫人到底和齊月娘什麼關係啊?”她坐正身子好奇的問道。
  
    “沒什麼關係啊。”阿如一頭霧水說道。
  
    “那跟你們老夫人甚麼關係?可有親?”齊悅又問道。
  
    阿如搖搖頭。
  
    “我們老夫人是福建人,二夫人是京城人,一南一北的若不是姻緣紅線,原本一輩子是不認的。”她答道。
  
    那就奇怪了,齊悅又斜倚在床上。
  
    “不過,兩家祖上都是開國的功勳,當初是一同的高祖皇帝打天下的。”阿如想到什麼又補充道,“咱們家封了侯,她們家封了國公,還有,二夫人家…”
  
    阿如說到這裡停了下,有些遲疑。
  
    “還有什麼?”齊悅問道。
  
    “二夫人家比咱們家要高貴的,她們家歷代幾族都是勳貴。”阿如說道。
  
    幾代勳貴?齊悅來興趣了。
  
    那按理說前朝的勳貴在新一朝再開國就是勳貴,不是很容易的呀,俗話說一朝天子一朝臣嘛。
  
    “那二夫人家該不會是前朝叛臣?對新朝有從龍之功吧?”她問道。
  
    “那奴婢就不知道了。”阿如有些不好意思的一笑,“就這些事還是奴婢偶爾聽到的。”
  
    齊悅哦了聲,重新躺下,管他們呢,愛是啥就是啥吧,好心也好假慈悲也好,她都懶得理會,翻身向裡睡覺。
  
    阿如放下帳子,吹熄了燈關門出去了。
  
    第二天齊悅在屋子裡刷牙時,聽到外邊傳來哭聲。
  
    “村裏有喪事啊?”齊悅含糊說道。
  
    “不知道,奴婢去問問。”阿如說道,走出去了,不多時回來了,神情有些古怪。
  
    “怎麼了?”齊悅正對著銅鏡自己挽頭髮,隨口問道。
  
    “外邊……”阿如開口,似乎不知道怎麼說,“外邊有個村人在門外哭呢。”
  
    “哭什麼?欺負人了?”齊悅轉過頭問道。
作者: night9917019    時間: 2013-8-13 08:33 PM

本帖最後由 chenliping3410 於 2013-8-15 04:49 PM 編輯

第68章 出手

    柳二媳婦原本沒想這麼做,但聽了昨天那老宋家的孩子的傳言,不知怎麼頭腦一熱就跑過來了。

    她並不敢來正門口這裡,只在牆角這邊,抱著孩子對著院子叩頭,還點燃了三炷香虔誠的祈禱。

    聲音驚動了下人們,在人家院牆邊點香,這可是大忌諱,僕從們自然驅趕她。

    「大娘們,大叔們,真的是沒辦法了,讓俺們沾沾仙氣,給孩子一條活路吧。」柳二媳婦哭道,衝這些人砰砰的叩頭。

    懷裡包著的孩子不過二三歲,面色慘白,雙目緊閉,身子不時的抽動兩下證明還有一口氣。

    這些僕婦也是窮苦人,在這村裡也住的久了,鄉里鄉親的關係都很好,見狀也是面色不忍。

    「柳二媳婦,孩子病了,找個大夫瞧瞧吧。」康婆子嘆口氣說道,從懷裡摸出幾個錢塞給她。

    「大娘,大娘,你們家夫人是仙人,求求大娘,讓我拜一拜,讓我拜一拜。」柳二媳婦跪著叩頭哭道,「大夫都瞧了,藥也吃了,不管用,都說不中用了,大娘,大娘,我男人死了,就留下這麼一個根……」

    「可是,我們少夫人不是仙人。」僕從們有些哭笑不得。

    齊悅來到後院這裡種著桃梨葡萄石榴等果樹,已經摘了多半,但還餘者很多,看上去很是好看。

    也不知怎麼了,一向在這裡就覺得安靜的齊悅,卻似乎總能聽到院門外傳來的哭聲。

    「你是說病了的是個孩子?」她忍不住問道。

    阿如似乎在出神,呆呆的站著,沒有聽到她的話,知道齊悅又問了一遍。

    「是門房上說是村裡一個寡婦的孩子,男人去年沒了,只有這一個孩子。」阿如答道。

    說完這個,二人便有些沉默。

    「小孩子是不好養活啊。」齊悅有些牽強的感嘆了句,扯了扯嘴角,轉過身。

    阿如沒有說話,主僕二人各自發呆,卻沒發現各自的手都在袖子裡攥緊了。

    「不知道今天吃什麼飯。」齊悅故作輕鬆的說道,想要換個話題,「走我們去瞧瞧。」

    阿如應了聲,低著頭跟著她走。

    齊悅走的很慢,阿如也走得很慢,她們各自沒有察覺。

    踏入前院,門外的哭聲已經沒了,想必人已經被趕走了。

    齊悅站在那裡呆了呆。

    「少夫人。」阿如忽的緊走幾步轉到她身前,看著她,眼睛亦是泛紅,「您不是說,您不會也做不到見死不救的嗎?」

    齊悅看著她有些不知道說什麼。

    「是奴婢也不知道為什麼要這麼說,以前,以前奴婢不願意你去治病救人但是,但是,奴婢也不知道今天是怎麼了……」阿如又慌亂的垂下頭,喃喃說道,「奴婢原來也有個小兄弟,在元寶之前,也是長二歲的時候,就病了家裡的錢花光了也沒又救活奴婢還記得,抱著他親眼看著他一點一點的變涼…… 」

    阿如說到這裡已經泣不成聲,齊悅的眼圈也紅了。

    「不是我不想救而是我不能。」她咬牙說道。

    「少夫人,奴婢親眼看到你怎麼樣起死回生的,少夫人,您就再發發慈悲,您不知道失去一個孩子,對於一個家來說,對於當娘的人來說,有多痛苦…… 」阿如跪下哭道。

    「我知道,我知道,可是我……」齊悅伸手拉她說道。

    「少夫人,你說過,命很重的,奴婢不知道,你到底因為什麼非要眼睜睜看著一個孩子死去而不救?」阿如抬起頭咬著下唇看著她問道。

    為什麼?為什麼呢?齊悅被她問的怔怔的,這裡是她做的一場夢,在這個夢裡她只是個過客看客。

    「阿如,我不知道我能不能救人。」齊悅蹲下來,看著淚流滿面的阿如,「那兩次都是我的藥還沒用完,但是你也知道,我沒有那些藥了,而我救人,靠的就是那些藥。」

    「可是試一試啊,劉大夫不是說,試一試,那個人那個人不是也救活了嗎?還有那個溺水的孩子,您不是也救活了嗎?沒有那些藥,不是還有少夫人你這個人嗎?」阿如抓著她的手期盼的問道。

    齊悅看著她,只覺得心口堵著一團棉花,讓她透不過氣來。

    沒有藥,她這個人真的還有用嗎?

    習慣了枴杖走路,扔了枴杖,她還能不能走呢?

    似乎沉默了很久。

    「好,那我們試試。」齊悅終於慢慢說道。

    阿如似哭似笑叩頭。

    柳二嫂子抱著孩子失魂落魄的慢慢走著,她深一腳淺一腳不知道要向哪裡去。

    她能感覺到懷裡孩子的生命,已經慢慢的流逝而去。

    「別怕,別怕,娘陪著你,咱們一起去找爹……」柳二媳婦喃喃說道,行屍走肉一般邁入家門,這個家已經不算家了,沒有門,倒塌了半邊的草房,她的視線掃過,最終停在院子裡的那顆老樹上。

    「娘去找個繩子,等等娘,娘就來了……」她喃喃說道。

    「大妹子!」一聲急切的呼喚,讓柳二嫂子的身形一頓。

    她茫然的轉過身,手裡攥著剛找到的一根麻繩,看著出現在眼前的兩個婦人。

    「你幹什麼?」婦人第一眼看到她手裡的麻繩,再看這柳二媳婦的神情,哪裡還不明白,忙上前奪下她的繩子。

    「嬸子嬸子,你給我.」柳二媳婦陡然被奪走繩子,似乎連最後一絲幸福也沒了,頓時急了撲過來要搶。

    「你快點,少夫人要你把孩子抱過去!」那婦人大聲喊道。

    這一聲如同晴天霹靂震醒了柳二媳婦,她不可置信的抬起頭看著那婦人,灰敗的神情閃起光彩。

    屋子裡的小床上,齊悅只看了這孩子一眼,就知道是怎麼了。

    「脫水了。」她說道:「快,還熬鹽糖水來。」

    「就是拉肚子,吐,吃下去的藥也都吐出來了,高熱跟火炭一樣,後來……後來就昏睡不醒了……」柳二媳婦跪在屋子裡,按照齊悅問的結結巴巴的答出來。

    「從什麼時候開始的?」齊悅問道,一面利索的塞入溫度計,裹上血壓計,拿起聽診器,「此前有無其他疾病?」

    「七天前疾病……疾……?」柳二嫂子答道,看著這位少夫人的動作都是奇怪之極,為什麼要蒙住嘴和鼻子呢?頭上裹著頭巾,外邊穿著的衣服也好奇怪啊……?

    「就是有沒有咳嗽、發燒、感冒……也就是傷寒啊之類的病症?」齊悅問道。

    柳二媳婦搖頭。

    「一直都好好的,雖然家裡窮,但孩子我一直好好的養著,一直很結實的。」她忙忙的說道。

    「那就不是其他疾病引起的,也不是飲食……」齊悅自言自語,又看向柳二媳婦,「找大夫看開過藥?」

    柳二嫂子點點頭。

    「可是不管用!」她忙忙的說道,又開始哭。

    「不是不管用應該是孩子沒法吸收,止吐止瀉做不到……」齊悅自言自語,然後看向那婦人「你現在去把那大夫開的藥拿來……」

    柳二媳婦有些遲疑,但此時這個少夫人是她唯一的希望。

    「還有。」齊悅又喊住她,「我只能試試,因為我沒有……總之,我不一定能救活他,你要有心理準備,我們盡人事,聽天命。」

    柳二媳婦看著她,哭著點頭叩頭。

    阿如捧著做好的水進來時,齊悅正認真的看什麼。

    「少夫人我找了酒壺裝好了……啊!」她走近說道,話沒說完看清齊悅手裡的是什麼頓時尖叫一聲。

    那是孩子的糞便……?

    她怔怔的看著,少夫人的手指張開粘合手指上都是糞便,對著屋外的明光認真的看,然後湊近了口鼻邊……

    阿如轉頭一陣乾嘔。

    「腹瀉」到底是那一種呢……」齊悅喃喃說道,眉頭緊皺,以前這是多麼簡單一項檢查,三十分鐘就能出結果,要什麼數據就有什麼數據,而現在… …學校裡學過見過的……該死……」

    她喪氣的低下頭,哪個醫生還會親自看糞便,自有機器……

    「不管了,先補液。」她快速的洗手,「阿如,你要做好這裡的消毒,找些高濃度的酒,沒有的話就去買,還有石灰……石灰灑在這裡……」

    阿如在一旁看著,又是急又是擔憂,聽著她的吩咐拚命的點頭。

    「這孩子多重……」齊悅抓頭,沒有任何入院檢查資料,她乾脆雙手將這孩子抱起來掂了掂。

    柳二媳婦拿著藥包顫顫抖抖的走進屋子裡時,看到自己的兒子胳膊上插著一個奇怪的管子,延伸在衣帽架子上掛著一個酒瓶,她不由叫了聲。

    「來,餵水。」齊悅看到她,忙說道。

    柳二媳婦點點頭顫抖著走過來,小心的將水送往孩子的嘴裡。

    那孩子已經半昏迷,水送進去便流出來,半日一口也沒餵進去,孩子反而又嘔吐起來。

    柳二媳婦哭著坐在地上。

    「沒事,慢慢來,我們還有時間,一定要想辦法讓他補充水分。」齊悅站過來,彎著身子親自給孩子擦拭,將他小心的側身扶好。

    柳二媳婦看著這個富貴女人,仔細的擦拭自己髒兮兮的孩子,擦的那樣認真,連脖子也沒放過,她不由掩著嘴哭。
作者: night9917019    時間: 2013-8-13 08:37 PM

第六十九章 其心

    小兒患者護理很重要。

    “要給他擦拭,用溫水擦拭,嘴,脖子,還有肛門,避免感染。”齊悅一邊做一邊說道。

    “少夫人,我來吧。”阿如說道。

    她已經換上了和齊悅一般的穿戴。

    齊悅看著她點點頭,將手巾地給她。

    “你可以拿著筷子,餵他水,哪怕沾濕嘴唇也行。”悅又對柳二媳婦說道。

    柳二媳婦點點頭。

    這一夜,正房裡燈火未熄,整個莊子裡的人都沒睡,大家都守在齊悅院子的門口,緊張而又激動的看著。

    他們不知道是,在這院牆外,也幾乎站了滿村的人,同樣緊張又激動的看著這間莊園。

    “少夫人,體溫降了些。”阿如舉著體溫計看了又看,終於激動的說道。

    正在用燒酒擦拭手的齊悅聽見了湊過來看。

    她們對著晨光,看著溫度計上那淺淺的紅線。

    “昨晚大便多少次?體溫多少?你都記下了吧?”齊悅問道。

    阿如點點頭,拿過放在一旁的一張紙。

    齊悅接過來認真的看。

    “狗剩,狗剩…”

    床邊傳來婦人的一聲驚呼,夾著哭聲,外邊的僕從聽到了不由心一沉。

    “看來是不中用了。”大家嘆口氣搖頭。

    就在這時門被打開了。

    阿如抓著一包藥奔出來。

    院子裡的人又都驚奇起來,難道還沒死?很快到了中午他們就確定這個了,屋子里傳出孩子的哭聲,雖然很微弱。

    “…乖,吃了藥才能好。”齊悅哄著那孩子,一面將針筒再次送到那孩子的嘴邊,將藥打進去。

    孩子驚恐的抗拒,就算母親安撫都沒用,最終藥沒餵進去。

    “你這孩子!”柳二媳婦又是氣又是急呵斥道。

    “哈,看來精神好多了,來,阿姨,那個……我知道這個很苦,你吃一口,我就餵你一口糖水好不好?”齊悅笑著說道,一面指著另個碗,用另一個針筒抽了些,“來,你先嚐嚐,看我沒哄你吧。”

    她說這話,將那針筒湊近孩子嘴邊,輕輕的打出一兩滴。

    孩子的干枯的嘴唇頓時舔了舔,掙扎的神情稍緩,齊悅笑著再次試探將含著中藥的針筒送過來,那孩子終於慢慢的張開口。

    “真是勇敢的孩子!”

    “太棒了!又吃了一口!”

    “哎呀甜不甜?甜不甜?”

    “真厲害!這就吃完了!”

    “將來肯定能當個大英雄!”

    一管一管的中藥打了進去,看著齊悅一直沒間斷的笑臉,聽著口中不停逗孩子的話,柳二媳婦的眼淚再次湧出來,她用手掩著嘴,將哭聲堵住,任憑眼淚四流。

    黑白交替,日昇日落。

    被安排歇後半夜的齊悅,是自然醒來的,醒過來,立刻披上衣裳就過這邊。

    柳二媳婦不眠不休的守著自己的孩子,就是孩子睡了她也不肯休息。

    阿如正小心的將石灰燒酒灑在地上,聽見動靜,忙抬起頭。

    “少夫人,昨夜兩次大便,這是大便。”阿如放下手裡的活,將屎布捧過來說道。

    相比於前幾日,她的態度很是從容了,似乎手裡拿著的是兩塊新做好的繡帕一般。

    齊悅認真的接過查看。

    “尿了,尿了?”這邊柳二媳婦忽的喊了聲,聲音帶著驚喜。

    齊悅也很驚喜。

    “太好了,只要能控制脫水,能吃下藥,藥就會起效了。”她忙放下屎布,利索的洗手戴上口罩帽子,走到那孩子跟前,從睡熟的孩子身下果然見新墊上的尿布上一片水跡,然後顧不得那孩子是睡著,高興的將孩子抱起來,掂了掂,“阿如,重新調配一下補液的比例,這次要口服用。”

    阿如忙應聲是。

    “娘,餓……”孩子被這一番熱鬧鬧醒了,發出喃喃的聲音。

    這話聽在三人耳內如同天籟,這幾天來齊悅終於能吐出一口氣了。

    定西侯府,周姨娘也終於鬆了口氣。

    “這混小子!”定西侯將茶杯砸出去。

    茶杯滾落在地上,灑在跪著個一個丫頭身邊一片水跡。

    “侯爺,侯爺,請讓奴婢去莊子裡伺候少夫人吧。”那丫頭抬起頭,俏皮可人的臉上滿是淚痕,哭著說話,露出兩邊小巧的虎牙,不是阿好是誰。

    “起來,誰都不用去,讓那混蛋去!”定西侯沉臉喝道。

    阿好抬頭看著侯爺,目光不由看了眼站在侯爺身後的周姨娘。

    周姨娘沖她使個眼神。

    阿好便咬著下唇擠出一個似哭似笑的神情。

    “多謝侯爺”她說道。

    圓潤潤的臉上掛著淚珠,櫻桃般的嘴兒扁著,看上去嬌憨可憐,定西侯的眼神不由直了下。

    “那你先下去,侯爺自有安排。”周姨娘說道。

    阿好立刻叩頭退出去了,簾子垂下割斷了定西侯依依不的視線。

    “讓那混蛋滾過來見我。”定西侯餘怒未消,“還有,把那兩個女人給我賣出去。”

    “侯爺,不可啊。”周姨娘忙勸道,撫著他的肩頭,一臉不安,“怎麼說也是夫人選的…”

    定西侯哼了聲。

    “她安得什麼心思我又不是不知道。”他說道,“這件事你就不要管了,月娘不知道受多大委屈呢。”°

    周姨娘不再說話了,輕輕的揉按定西侯的肩頭。

    “沒了老夫人,還有侯爺,月娘這一輩子說起來真是好命。”她感嘆道。

    “美人就該有好命。”定西侯笑道,很享受周姨娘的服侍,瞇上眼。

    周姨娘回到自己院子裡,阿好已經在那裡等著,淚眼汪汪的看著周姨娘。

    “你還想不想救你們家少夫人了?”周姨娘皺眉低聲說道。

    阿好點頭就要下跪。

    “那就給我收起這幅樣子。”周姨娘皺眉低聲喝道。

    阿好立刻不敢哭也不敢動。

    周姨娘上下審視她,一寸一寸的也不放過,只看得阿好汗毛倒豎渾身發抖。

    “你知道,在這家裡,少夫人為什麼這麼不招人待見嗎?”周姨娘慢悠悠問道。

    “因為,因為,世子不喜歡少夫人……”阿好結結巴巴說道。

    周姨娘不屑一笑。

    “這天下的男人,從來都沒有不愛美人的。”她說道,說著撫弄的桌子上擺著的臘梅花,“世子爺之所以不喜歡少夫人,是因為有人在背後挑唆,而為什麼挑唆的人能如此肆無忌憚,就是因為,在這家裡,除了老夫人,再沒人幫少夫人說好話了。”

    “還有姨奶奶你……”阿好眼巴巴的看著她跪下說道。

    “我?”周姨娘嘆口氣,“我倒是有心,卻無力啊。”

    她伸手扶著自己的臉。

    “我老了,而這家裡,比我年輕比我美的人越來越多,這女人啊,再好,老了,就什麼都不是了。”她慢慢說道,神情幾分淒然。

    “不,不,姨奶奶最美了。”阿好結結巴巴的說著討好的話。

    周姨娘笑了。

    “嘴甜別用在我這裡,甜不甜的,我都不在乎,我知道你的心。”她笑道。伸手拉阿好起來,並沒有放開她,而是再次審視她的臉。

    雖然算不上怎麼國色天香,但荳蔻年華,水汪汪的眼睛,紅潤潤的臉蛋一掐似乎能出水…

    “那些如今能說上話的人,都是和夫人一心的,你想她們怎麼會在侯爺跟前說好話?這家裡能管著世子的,只有侯爺了。阿好,你知道,該怎麼幫你少夫人了沒?”周姨娘一字一頓的說道。

    阿好大眼睛瞪的大大的看著周姨娘,慢慢的臉色又紅變白,最後她重重的點點頭。

    隔日後,周姨娘就聽到了自己想要的消息,不過也有些不盡如人意。

    “侯爺和夫人吵了架,讓夫人把兩個通房賣出去,說少夫人沒生養以前,不許給世子屋子裡添人,然後去叫世子,結果人來說世子已經出門了,就是往少夫人的莊子上去了。”阿金說道,神情有些遺憾。

    周姨娘倒沒什麼反應。

    “那小子鬼的很,他既然敢那麼說,必定會把戲演全了。”她淡淡說道,用剪刀剪去多餘的花枝。

    “那侯爺聽了,這怒意疑心便消了一半呢。”阿金皺眉道。

    “不是還有一半嘛。”周姨娘笑道,放下剪刀問,“阿好的事呢?”

    “今個早上,她熬了湯羹去了侯爺的書房。”阿金低聲說道,“出來的時候,已經過了午了。”

    周姨娘臉上喜色滿滿。

    “這麼說,已經…”她低聲說道。

    “沒有,”阿金忙說道,“我已經去問過她了,她說,侯爺要給她體面,正正經經的開了臉才收房,不讓人小瞧了她,侯爺一向思慮體貼。”

    周姨娘聽了一聲冷笑,那笑聲裡有說不盡的酸楚淒然。

    “體貼?”她喃喃道,“多情之人,必無情。”

    室內沉默一刻。

    “對了,既然已經跟侯爺說開了,那你抽個空去莊子裡看看月娘,勸勸她,安慰安慰。”周姨娘說道。

    阿金高興的點頭,忙轉身出去了準備了。

    阿金才出去,周姨娘便喚了個小丫頭來說了句話,不多時,便有一個身量修長的二十左右的面生丫頭進來了。

    “我讓你準備的事你都準備好了嗎?”周姨娘問道。

    “姨娘放心,已經準備好了,就等世子過去了。”丫頭低聲說道。

    周姨娘點點頭。

    “務必小心周全。”她低聲鄭重囑咐道。

    丫頭點頭。

    “只要世子進了那門……”周姨娘又轉頭看著修剪好臘梅花,花苞點點欲放,“就脫不了這個身…”
作者: night9917019    時間: 2013-8-13 08:40 PM

第七十章 有道

    一匹馬在大路上風馳電掣,似乎無方向無目的一直奔跑不息,一路所過,行人紛紛避讓,揚起一片塵埃以及一片咒罵抱怨。

    直到到了一座山丘前馬兒才收起來,慢慢的停下。

    馬背上的炭黑斗篷下的男人勒馬看著山丘下的一個村莊。

    “世子”後五匹馬跟上來,一個個氣喘吁籲有些狼狽。

    “怎麼這慢?”常云成皺眉看著他們,神色不滿。

    幾人有些羞愧的低下頭。

    “跟著我,我都嫌丟人!”常云成說道,扔下一句話,再次拍馬向前而去。

    大家忙催馬跟隨,本好他這次沒有快馳。

    柳二媳婦將一雙秀鞋放在碧雲莊門口,虔誠的跪下叩個頭,便起跑開了。

    “看啊,這就是那個被治好的孩子的娘……”

    “真的啊,真的治好了……”

    不遠處站著的村民指指點點。

    “快去那邊燒柱香……”

    “聽說抓把土回去沖水喝了能治病……”

    伴著這些議論,不斷的有人走到那莊子前,當然他們不敢在正門口燒香,而是在門兩邊的圍牆下,就地堆土插香。

    “搞什麼鬼啊?”常云成牽著馬,看著眼前的景象,縱著眉頭問道。

    “世子爺,小的進去問問?”一個隨從低聲問道。

    常云成從鼻子裡發出一聲冷哼。

    “問?有什麼可問的?耍的什麼把戲!爺會稀罕?”他說罷翻上馬,勒馬調轉,“做夢去吧,管你們里里外外跟我玩什麼把戲!”

    他說完這句話,再不看這邊一眼,揚鞭催馬急速而去,眾隨從不敢怠慢拼命追去,引起門邊一陣喧鬧馬嘶人喊。

    “真是胡鬧,快走開快走開,這是什麼地方,膽敢再次生事!”

    莊子的門打開了,看著牆邊的人,僕從們頓時驅趕,“速速散去,否則送你們去見官!”

    回五個男人拿著棍杖喊道,面色不虞。

    那些燒香的人立刻轟的散開了,相比於見官,這些人更怕惹惱神仙,很快便跑開了。

    “少夫人,你看這”康婆子對著走出門的齊悅無奈的說道。

    齊悅低頭看著被踢落到一邊的一雙繡鞋,阿如撿起來。

    “其實,我也沒做什麼。”她又看著兩邊牆角胡亂插著的香,還有花紅,哭笑不得。

    做了最簡單不過的人工呼吸,是那孩子命不該絕,想法解了脫水之症,最終起效的是柳二媳婦一開始抓的藥,竟然惹來這些村人如此的震驚,真是讓她汗顏。

    也許沒有藥,她還有知識,那些如今大夫們缺少的一些急救護理知識,這些也可以在某些時刻起到救死扶傷的作用吧。

    “少夫人,是柳二媳婦送的吧。”阿如看著手裡的繡鞋,猜測說道:“我見她偷偷看少夫人的鞋子大小了。”齊悅接過看,她當醫生這麼多年,也收到不少禮物,有金錢紅包,有土特產,最初也曾激動過,惶恐過,後來慢慢的就習慣了,就如同習慣了生死,習慣了有病就治,習慣了一切都有規程,規定的檢查規定的病例規定的用藥,淡然或者說冷漠的看著病人痊癒或者死亡,在她眼裡,這一切就如同吃喝拉撤一樣,沒什麼感覺。

    沒想到,來到這奇怪的時空裡,做了這麼幾件小小不言的事,收穫的卻是從來沒有過的心境。

    她已經多久沒有因為治好病激動過了?

    “月亮啊,你說什麼叫醫道?”

    “醫道?爸,你又研究什麼古怪學問呢,別整天神神叨叨的,有空帶我上上手術唄……”

    “想學好醫術,可不只是鍛煉技術就行了。”

    “爸,你又來了……”

    齊悅抬頭看著天空,湛藍的如同寶石的天空,沒有一絲污染的天空。

    “醫道,就是人道,人為先。”她喃喃說道。

    有了這兩件事,再加上看出這少夫人是個好脾氣,便有大膽的村人來拜訪了。

    “你這是風濕,聽大夫的話,好好吃藥就是了。”齊悅認真看了那老者的腿說道。

    “夫人,你給開個藥。”老頭卻是不信,結結巴巴的跪下要哀求。

    “真的,我治不了這個,我也不會開藥的,你這病是慢病,要養。”齊悅有些哭笑不得,但還是認真的想了想風濕的護理以及要注意的事項,仔細的告訴這老者。

    老者如同得到神仙指示一般死死地記下,但對於齊悅沒有給些藥吃還是很遺憾。

    旁邊的康婆子有些不耐煩了,要不是看在他是莊頭的話,哪裡容他進來。

    那老頭這才不得不起,半信半疑的走了,不過走的非常慢。

    “我說老張三,你走快不行啊,昨天還滿山的趕牛,今天就要死的似的。”康婆子笑道。

    “你們好福氣。”老頭嘀嘀咕咕的說道,一面依依不捨的邁著腳步,“天天守著這仙人洞天福地,我好容易才來沾沾,哪裡就捨得走快。”

    這話逗得僕從們笑起來,更有幾個男僕跟他熟的很,拎起來推搡出去了。

    老頭十分不滿,最終從門外的牆角抓了一把土跑了。

    “大多數的病,我真治不了。”齊悅對阿如笑道:“千萬別再讓這些人進門了,讓他們好好的找本地的大夫瞧,該吃藥的吃藥,免得耽誤了救治,要不然這就是我的罪過了。”

    阿如點點頭。

    “少夫人,為什麼你治不了?我覺得你都懂的。”她又忍不住問道。

    “我懂是懂……”齊悅撓撓頭說道。

    “只是沒有藥。”阿如接過她的話笑著說道。

    齊悅哈哈笑了。

    “是因為我不會用你們這裡的藥,看病嘛最終是要用藥的,我的藥用完了,恩,你們這裡的藥我又不會開,自然沒辦法了。”她說道。

    阿如點點頭。

    “少夫人,那個孩子沒氣了,為什麼你對著他吹口氣,就又活了?”她又想起別的問題,好奇的問道。

    “那個啊,那叫人工呼吸,當人收到突然的創傷,自主呼吸會突然停止,這個時候人其實還沒死,就要協助他重新呼吸。”齊悅笑道。

    阿如一臉的好奇。

    “其實很簡單的。”齊悅笑道,就用自己給她做示範,“這樣,這樣,口對口的吹氣,按壓心臟……”

    阿如有些羞澀的笑。

    “奴婢學不會的。”她說道。

    “學得會,很簡單的。”齊悅笑道。

    “少夫人這麼厲害,還總說自己不會,不能救人。”阿如說道。

    齊悅坐在院子裡,曬著暖暖的光,嘆了口氣。

    “生不逢時啊。”她感嘆道。

    阿如噗嗤笑了,齊悅便也看著她笑。

    “我學錯行了,早知道來你們這裡,我就學中醫了。”她笑道。

    “中醫?中醫是什麼?還有別的醫?”阿如好奇的問道。

    “對啊,中醫就是咱們老祖宗傳下來的,在我們那裡,還有從外國西洋傳來的,就叫西醫,”齊悅說道,看著阿如有些聽不懂,便打個比方,“就好比咱們昨晚吃的魚,可以清蒸,也可以紅燒,都是吃,吃法不同。”

    阿如哦了聲明白了。

    “那,哪個厲害?一定是少夫人的厲害吧?”她又問道。

    齊悅摸著脖子笑。

    “各有各的好,各有各的厲害,不能比的。”她笑道,搓搓手岔開這個話題,“不說這個了,說說咱們來了這麼久,到底該怎麼回去吧。 ”

    這是個令人上愁的話題,主僕二人都皺起眉,一臉憂愁。

    “少夫人,府裡來人了。”門外有僕婦說道。

    又來人了?齊悅和阿如對視一眼。

    “少夫人。”門外走進一個丫頭,手裡挎著一個大包袱,恭敬的施禮。

    “是阿金啊。”阿如高興的忙接過去。

    阿金抬頭沖她們一笑。

    “姨娘讓我來看看少夫人,這是帶了些梳頭擦臉的,天氣越來越涼了,還有手爐腳爐。”她叩頭施禮,就在地上將包袱舉起來。

    阿如忙接過,齊悅請起。

    “多謝姨娘惦記。”她笑道。

    “少夫人,姨娘已經和侯爺說了原委,侯爺也訓斥了世子,過幾天世子爺會來看你的。”阿金站起來說道。

    “真的?”阿如驚喜的問道。

    阿金點點頭。

    “我騙你們這個做什麼。”她笑道,一面看齊悅,“少夫人,姨娘讓我托話給你……”

    又一個托話的?齊悅哦了聲。

    “我去看看廚房備什麼飯,既然來了,嚐嚐這裡的野味,在府裡你是難吃到的,東西沒什麼稀奇的,就是圖個新鮮。”阿如笑道。

    “那就麻煩姐姐了。”阿金忙笑道。

    阿如笑著出去了。

    “坐吧,走了一路,很累了。”齊悅笑著讓道。

    阿金見她態度親切,神很是激動。

    “少夫人還和當初一樣,只是這幾年,奴婢不方便來看你。”她說道,眼中似有淚光閃閃。

    齊悅心裡哇哦一聲,竟然又一個有過去故事的人!
作者: night9917019    時間: 2013-8-13 08:45 PM

第七十一章 不歡

    不過再有故事她齊悅也不知道。

    “我知道。”她隨口說道。

    這話卻讓阿金更加激動,聲音有些哽咽。

    “少夫人知道就好,姨奶奶和我都記掛這少夫人,看著少夫人終於好了,還出來接過老夫人的遺命,姨奶奶和奴婢真是高興的每日在佛前上香。”她說道。

    齊悅扯了扯嘴角乾笑一下。

    “不說以前了,最要緊的是現在,以及以後。”阿金用手帕抹了眼淚,打起精神說道,“少夫人,姨奶奶我給少夫人說,萬萬不能再和世子爺置氣,這樣對少夫人是沒半點好處,只讓仇者快,親者痛。”

    這個是勸和的,齊悅點點頭。

    “是,我知道了。”她認真說道。

    “世子爺這個人,性子是有些怪癖。”阿金又接著說道,嘆了口氣,“他小時候原本不是這樣的。”

    小時候?

    “你比他還小呢。”齊悅看著阿金跟阿如差不多年紀的面容,笑道。

    阿金也笑了。

    “我聽我爹娘說的,那時候他們在侯夫人那里當差,我娘還帶過一段世子爺呢。”她笑道。

    這個侯夫人說的應該是大謝氏了吧,齊悅揣測道。

    “後來,侯夫人亡故了,世子爺那時候還小,才六歲,什麼都不知道,老夫人讓人好好的看著,直到下葬的時候,世子爺突然就瘋了一般。”阿金接著說道。

    齊悅默然,失去母親是人最傷痛的事更何況還是個六歲的孩子…

    這孩子是因此心理有缺陷了吧。

    阿金嘆了口氣。

    “後來,世子爺就變了個樣,不愛和人說話,更不和人玩,總是自己一個人呆著,直到小侯夫人嫁進來,才慢慢好了很多,但性子到底是古怪了。”她說道。

    齊悅點點頭。

    “所以,少夫人別因此對世子爺生了寒心。他倒不是特別對少夫人如何,而是對很多人都這樣,少夫人,你們到底是夫妻,俗話說滴水石穿,你只要好好的,世子爺終是能明白你的心意。”阿金接著說道,神情切切。

    “好,我知道了。”齊悅點點頭,同她一般神情切切。

    好吧她決定了,在能離開這里之前,不和這個世子爺置氣了,忍他讓他,就當一場噩夢吧,是夢總有醒的時候,醒了,管他誰是誰呢。

    阿金露出欣慰的笑。

    同采青一樣,阿金亦是不敢久留就忙忙的告辭了。

    這邊齊悅將阿金的話告訴了阿如。

    “當初老夫人將我和阿金分別撥給你和周姨娘,就是要我們好好的服侍。她是個死心眼的丫頭,一心一意的遵從這老夫人當年說過的話。”阿如感嘆道。

    “你也是啊。”齊悅笑道。

    阿如被她說得也笑了。

    隔日齊悅正在梳洗準備吃早飯,就聽外邊一陣雞飛狗跳人喊馬嘶。

    “不會又有有故事的人來了吧?”她嘴裡含著簡陋的牙刷說道。

    “少夫人少夫人,世子爺來了。”兩個僕婦慌裡慌張的喊著跑進來。

    齊悅和阿如大喜,這可真是想什麼什麼就送上門來了。

    隨著那僕婦的進來,另有一個小廝跑進來。

    “少夫人,世子爺吩咐我給少夫人說句話。”他大聲說道,神態裡沒有半點的恭敬。

    齊悅要去迎接的腳便停下了。

    “世子爺說,你這個女人待在屋子裡別出來,他是帶了弟兄們打獵,順便來此歇腳,你這個女人別出來壞了他的心情。否則的話,這裡你也別想待下去。 ”小廝說道這時候他就是代替世子爺說話了,因此一字一句包括神態都學的很像。

    阿如、康婆子以及那兩個僕婦聽了這話臉都白了。

    很顯然這個小廝絕對不是瘋了才說出這樣的話,而是常云成說的,而且應該是毫不避諱就那樣當著所有人的面說的?

    這樣已經不是不喜歡少夫人了,而可以說是踩在地上狠狠的踐踏。

    阿如當時眼淚就流出來,她伸手摀住嘴死死的壓住哭聲。

    齊悅也是被這一番劈頭蓋臉的話驚呆了,待看那小廝轉身要走,才回過神。

    “你給我站住。”她豎眉喊道。

    小廝嚇了一跳,站住腳。

    阿如一把拉住齊悅的衣袖流著淚搖頭阻止。

    齊悅深吸了幾口氣,換上笑臉。

    “你回去也替我給世子爺捎句話。”她含笑說道。

    小廝愣了下,遲疑一下低頭。

    “少夫人請說。”他說道。

    “我送他三個字。”齊悅沖他笑道,一面伸出手,“去,你,媽,地。”

    常云成的小廝都是常云成一手調教出來的,所以他們如同他們的主人一般說話做事乾淨利索,他準確無誤的將齊悅的傳達給世子爺。

    常云成坐在地上,正擦拭一把弓箭,在四周有七八個男人或站或席地而坐,手裡擺弄著各種武器大聲的說笑著,前院裡一片嘈雜。

    “說什麼?”常云成沒聽清,皺眉問道。

    “去你媽地。”小廝便大聲的再說了一遍。

    嘈雜聲陡然沉寂下去,大家都看向這邊。

    “去,你,媽,地?”常云成重複一遍,“三個字?”

    他嗤聲一笑。

    “不識數。”

    小廝點點頭顯然認同這個,看常云成擺擺手,忙知趣的退下了。

    院子裡又恢復了喧囂。

    “哎,這句話我怎麼聽著有些怪?”一個男人對著另一個低聲說道,“你有沒有覺得有些耳熟?”

    “熟嗎?”那個男人皺眉說道,自己在嘴裡念了幾遍點點頭,“好像是有些…”

    “去你娘的?”先前那一個男人在嘴裡重複幾遍後,突然念出這句話。

    二人對視一眼。

    “媽和娘不一樣吧,的和地也不一樣,不是一個意思吧。”那男人說道。

    “哎行了,閒的沒事瞎想什麼呢。”另一個跟著歪頭想,忽的回過神,搖頭不耐煩的說道。

    也是,先前那那男人摸摸頭哈哈笑了二人接著比劃各自手裡的兵器。

    而就在這時,原本坐在地上的常云成一躍而起。

    “賤人.”他嘴裡低罵一聲,大步向後院衝去。

    其他人怔怔看著常云成的身影消失在後院門口。

    “賤婢。”常云成一腳踢開屋門,“你是在罵我?”

    齊悅正在看著阿如用毛巾捂眼睛,陡然這一聲嚇了主僕二人一跳,然後看向屋子里站進來的男人。

    這男人穿著朱紅箭袖袍,束著玉帶,面容陰沉的看過來。

    “世子爺。”阿如又驚又喜的喊道,因為哭過帶著濃濃的鼻音。

    齊悅則上上下下的打量常云成,神情似笑非笑。

    “去你媽地是什麼意思?”常云成看向她冷聲問道。

    齊悅沖他咧嘴一笑。

    “少夫人,少夫人”阿如沖她含淚搖頭,帶著滿滿的哀求。

    不是想回去嗎?想回去就要低頭認錯啊。

    齊悅停下笑,咬著下唇嚥下要說的話。

    “世子爺,我知道錯了。”她一咬牙看向常云成,神情鄭重從牙縫裡擠出這句話。

    “世子爺,少夫人日日夜夜悔恨不已,世子爺,您消消氣。”阿如也忙叩頭說道。

    就知道這女人把戲多原來就是為了引來過來,可恨自己受不得激又上了當。

    常云成冷哼一聲,一句話不說轉身就走。

    “世子爺我知道錯了,你再給我一個機會吧。”齊悅忙追上去喊道。

    常云成已經大步走到院子裡,聽見這話轉過頭,見這女人一臉期盼的看著自己。

    “記住。”他仲手沖她點了點,“我說的話算話,別再出來噁心我,否則,有你好看。”

    齊悅手扶著門停下腳步看著那男人大步而去消息在院門口。

    “去你媽的!”她這才啐了口,呸聲罵道。

    阿如還在屋子裡跪著哭。

    “起來哭什麼哭,我就不信了離了這混賬小子,我還就回不去了。”齊悅伸手將她拽了起來說道。

    “少夫人,你不要頂撞世子爺,好好和他說,不急這一時半日的。”阿如擦淚說道。

    “死心吧,阿如,這種人,你要是好好和他說話,會天打雷劈的。”齊悅說道,自已在桌子前憤憤坐下來。

    “少夫人,您,您做的飯好吃,不如到廚下給世子爺弄些吃的…”阿如想了想又建議道。

    齊悅嗤笑一聲打斷她。

    “休想,他不配。”她說道。

    沒多久前邊一陣喧鬧,常云成那群人就走了,伴著天色暗下來,莊子裡又恢復了平靜,不過這平靜之中卻又有些不同往日了。

    世子爺讓小廝給少夫人說的那些難聽話,經過這一夜傳遍了莊子裡的所有人耳內。

    少夫人半夜來到這裡,大家心裡都有數,但沒想到世子爺和少夫人的關係差到這種地步。

    “看來少夫人是回不去了。”僕婦們聚在一起嘆氣說道。

    “少夫人現在做什麼呢?”大家互相問道。

    “一定是躲在屋子裡哭呢。”康婆子想都沒想說道,“昨天連吃晚飯都沒出來,是阿如姑娘端進去的。”

    “今天好些了,我剛才看了。”一個僕婦端著一盆衣裳走過來,“少夫人吃過飯,去後院消食了。”

    “沒哭吧?”大家忙問道。

    “沒哭,還笑呢。”那僕婦說道。

    “強顏歡笑罷了。”大家感嘆道,搖頭嘆息。

    院門外蹲著修理一個條凳的男僕一直沒說話,此時手裡的活停下來,扛起條凳走開了,沒有人注意他,就算注意也不會理會的。

    齊悅從樹上摘下一個石榴。

    “長的熟透了。”她笑著擠開,濺了一臉一手的汁液。

    “哎呀讓奴婢來。”阿如有些著急,“這弄上洗不下了。”

    她慌忙的用帕子擦拭。

    “吃的樂趣在於親自參與,什麼都讓你來,我還有什麼樂趣。”齊悅笑道,一面在樹下坐下來,分給阿如一半。

    阿如沒接,將齊悅拉起來。

    “如今涼了,別這樣坐下,我去給少夫人拿墊子來。”她說道。

    齊悅點點頭說聲好。

    “順便拿個碗過來,咱們多剝些,然後一大把一大把的塞嘴裡吃。”她笑道。

    一大把一大把的,像什麼樣子,阿如嗔怪的看了齊悅一眼,轉身去了。

    看著她走開,齊悅臉上的笑才漸漸散去,抬頭看了看天,重重的嘆口氣。

    寂寞,也許用不了多久,她會在自己的寂寞裡窒息而亡。

    身後有腳步聲傳來。

    齊悅當阿如來了,便轉過身,見是一個年老的男僕。

    “少夫人”他有些驚慌,“老奴老奴收拾下院子,驚擾了少夫人。”

    齊悅笑了笑,認得這是家裡的粗使下人,因為天氣越來越涼,枯枝落葉一夜便多很多。

    “好,你收拾吧。”她說道抬腳走開了。

    與那老僕擦身而過,沒走出幾步,就聽身後風聲襲來,旋即脖頸肩頭劇痛。

    打悶棍…

    這是齊悅最後閃過的念頭。

    阿如夾著褥子端著碗向後院走,聽得僕婦大聲喊了句三少爺來了,她不由收住腳,皺起眉頭。

    這個三少爺,怎麼又來了,還是這個時候···

    常云起徑直走過來,看到阿如的神情。

    “大嫂…”他直接開口問道,“還好吧?”

    “多謝三爺,少夫人很好。”阿如低頭說道。

    好才怪,常云起默默道,看著丫頭的眼又紅又腫的,顯然她的主人也好不到哪裡去。

    “大嫂在哪呢?”他問道。

    “在後院呢。”阿如說道。

    常云起微微色變。

    “你怎麼丟她一個人在外邊?”他皺眉喝道,“她萬一想不開?”

    要是換做以前,阿如還真不敢,但現在嘛···

    不待她說話,常云起撇開她快步向後院而去,阿如忙更上,幾步就到了院門口,還沒等她提前通報一聲,常云起就大聲喊起來。

    “月娘!”

    這聲音裡充滿了驚恐,阿如不由打個寒戰,再看常云起瘋了一般跑去,越過常云起,她便看到那邊的老石榴樹上掛著一個人阿如只覺得身子一軟,嗓子發出一聲悶悶的呼聲,便坐在地上。
作者: night9917019    時間: 2013-8-13 08:48 PM

第七十二章 追兇

    常云起將齊悅放在地上,一面喊著名字一面探鼻息。

    他的臉色變得鐵青,身子開始發抖。

    “少夫人,少夫人。”阿如連滾帶爬的過來。

    “沒氣了沒氣了。”常云起跪在地上,喃喃說道。

    阿如看著眼前的齊悅,耳邊只有常云起那句沒氣沒氣了。

    “…少夫人,你救得別人的命,怎麼怎麼救你的命?”她喃喃說道。

    “那個啊,那叫人工呼吸,當人受到突然的創傷,自主呼吸會突然停止,這個時候人其實還沒死,就要協助他重新呼吸。”耳邊迴盪起齊悅說過的話。

    “人工呼吸!”阿如太口大口的喘氣,喊道,然後她顫抖著手伸向齊悅的下巴,死死回憶著齊悅曾經做過的那些。

    “你”常云起正要抱起齊悅奔去找大夫,卻被阿如撲上來攔住。

    還沒等他呵斥,那丫頭俯身低頭對著齊悅的口鼻而去。

    常云起驚呆了,看著那丫頭一次有一次的俯身吹氣,雙手按壓齊悅的胸口,雖然淚流滿面,雖然神情慌亂,但卻決不放棄。

    就在阿如幾乎崩潰的時候,身下的齊悅終於發出咳咳聲,一旁的常云起閉上眼,覺得渾身脫力,初冬的日子裡,他的後背竟然濕透了。

    “你為什麼想不開!”他咬牙切齒的喊道。

    齊悅一手扶著脖子,一手向一旁指。

    “………不是,有人害我……”她嘶聲說道。

    常云起一愣,立刻四面看去,尋準一個方向起身跑去。

    “還好,萬幸萬幸,你們來的及時。”齊悅靠在枕頭上,一面由阿如將脖子給她裹起來,一面笑,“倒不是勒的我,而是這一悶棍敲的我差點死了。”

    阿如依舊淚流滿面。

    “少夫人,奴婢該死。”她哭道。

    常云起從門外進來了,面色沉沉。

    “找到了。”他說道。

    “他怎麼說?為什麼要害我?”齊悅忙問道。

    “翻牆出去投河自盡了,找到的時候已經沒救了。”常云起說道。

    死無對證了?齊悅又坐了回去。

    “你們收拾收拾,我已經叫了馬車,咱們立刻回去。”常云起說道:“這裡不能住了。”

    沒有人比她更想快回去了,但此時卻又不能。

    齊悅抬手摸了摸後頸,沒有出血,觸之劇痛,輕微噁心頭暈。

    “我怕有輕微腦震盪,不能行路。”她苦笑一聲說道:“再觀察一晚吧。”

    “我去請大夫。”常云起這才反應過來,從發現齊悅上吊到解救下來,再到得知是謀殺,追兇,控制這莊子上的所有僕從,他一口氣提到現在還沒落下來,竟然忽略了找大夫,他急忙忙的出去了。

    阿如抹著眼淚扶齊悅躺下。

    “少夫人,都是我不好。”她哭道。

    “不管你的事,又不是你害我的。”齊悅笑道,搖了搖她的手,“而且啊,還是你救了我呢,要不是你及時的助我呼吸,我啊,真的上不來這口氣就死了。”

    “奴婢不該留少夫人一個人。”阿如跪下哭道。

    “傻孩子,人家要害我,自然會尋機會的,豈是你能左右的。”齊悅笑道:“好了,好了,你別哭了,你哭的我心裡也不好受,頭更暈了。”阿如忙抹了眼淚,死死咬住哭聲。

    “你去給我熬點鹽糖水,口服用的。”齊悅閉上眼說道。

    阿如忙點頭,要走出去,卻不敢,家裡的僕婦都被常云起關起來了,但她還是不敢離開,正焦躁不安,看到常云起又急匆匆進來了。

    “三少爺。”她忙喊道。

    “怎麼了?”常云起看她的神情嚇了一跳,三步兩步過來了。

    “我要去熬些鹽糖水,您在這裡就好。”阿如說道。

    常云起點點頭邁進屋內,看見齊悅躺在床上,正伸出手在眼前晃。

    “這是一,這是二,這是三……”她還喃喃說道。

    這是做什麼?常云起不解又擔憂的過去。

    “已經去請最近的大夫了,另外讓人通知了府內。”他低聲說道,說完又補充一句,“通知的都是我的人,不會驚動別人的。”

    “多謝你了。”齊悅放下手說道。

    常云起在一旁坐下來,沉默一刻。

    “你也別難過,許是那賤奴謀財害主。”他說道。

    齊悅聽了笑了下,沒說話。

    “失禮了,我想先瞇一會兒。”她說道。

    常云起忙點頭。

    “我在這裡,你放心。”他說道。

    齊悅沖他笑了笑,閉上眼,竟昏昏沉沉的睡了過去。

    她是被一陣喧鬧吵醒的,猛地睜開眼,室內點著燈,喧鬧聲是從外邊傳來的,似乎很遠又似乎很近。

    齊悅望著帳頂愣了好一會兒。

    “阿如。”她試探的喊道。

    “少夫人。”阿如從門口奔過來,看著她喜極而泣,“您醒了。”果然還是在古代啊,齊悅微微的閉上眼。

    阿如擔心的輕聲喊她。

    “我睡了多久了?”齊悅睜開眼,問道,輕輕的晃了晃頭,噁心感覺輕了很多。

    “一個時辰了。”阿如說道,一面忙端著兩碗藥過來,“方才大夫也來瞧過了,開了藥,鹽糖水我也熬好了,少夫人,您看您吃哪個?”

    “都吃。”齊悅說道,一面指揮著阿如慢慢的扶自己起來,一面隨口給她講解,“遇到人摔倒啊什麼的,你別急著扶,受傷的人,你也別隨意搬動,可能不是救人反而會加重病情。”

    阿如點頭應著。

    “奴婢記下了。”她哽咽說道。

    “俗話說救人就是救己,真沒錯。”齊悅坐好了,看著阿如笑道:“真慶幸我日常救人你在旁邊看著。”阿如低頭抹淚,要說什麼,外邊的喧鬧聲更大了,兩個男人爭執的大嗓門傳進來。

    “怎麼了?”齊悅問道停下吃藥。

    “剛剛外邊人來回世子爺來了。”阿如說道。

    “啊?”齊悅皺眉,“怎麼又來了?”

    “我怎麼不能來了?”常云成看著常云起,面上帶著幾分不鹹不淡的笑,將馬鞭子在手裡啪啪的拍,“你都能來了?我還不能來?”常云起的臉色鐵青,他看了眼四周的人,這些男人沒有絲毫退避的意思,反而或不屑或好奇的打量自己。

    “家務事,你們退下。”他開口說道。

    堂屋裡的人遲疑一下,都看向常云成。

    “什麼家務事見不得人啊?老三,你有什麼話就痛痛快快的說,別跟我羅哩羅嗦的。”常云成坐下來說道。

    常云起看著他。

    “那好,我問你。”他上前一步,問道:“可是你幹的?”

    常云成看著他。

    “幹什麼?”他失笑道,一面對著其他人說道:“瞧見沒,我為什麼不喜歡跟我的這些親兄弟們玩,就是因為這個,說個話能轉十個彎。他們不怕累死,我都憋死了。”

    大家哄得笑了,絲毫沒有介意被取笑的人是侯府的三少爺。

    “常云成!”常云起是徹底氣炸了,他上前一步揪住了常云成的衣襟,“你厲害,你光明磊落,何苦用這等下三濫的手段害她!”

    常云成抬腳,常云起悶哼一聲跌了出去。

    屋子裡的人終於變了臉色其中一個一擺手,大家立刻退了出去。

    常云成這一腳踢得沒有客氣,常云起哪裡受過這個,疼的額頭出了一層虛汗,捂著腰扶住桌角才沒有跌倒。

    “別跟我動手動腳的,有什麼說什麼。”常云成說道:“你又把什麼不干不淨的事往我身上安了?”

    “我說了你會承認嗎?”常云起冷笑道。

    “我幹的事都是我想幹的,也是引以為傲的,我怎麼會把我的榮耀推卻不承認?”常云成笑道。

    常云起冷笑,扶著桌角站直身子。

    “那好,我知道你不喜歡齊月娘,不喜歡,你就休了她。要名聲不肯休她,偏要害死她!如此對待一個弱女子,這就是你的引以為傲?”他厲聲問道。

    常云成看著他,啐了一口。

    “娘的,傻蛋。”他說道,抬腳大步而出。

    常云起被陡然被晾在原地。

    “你幹什麼去?”他追上去。

    常云成一腳踢開門進來時,齊悅正咬著牙喝下苦苦的中藥,苦的臉都皺成一團了。

    “常云成,你他娘的還有沒有人性!你還要害她怎麼樣!”常云起追進來怒喝道。

    常云成沒理會他,看向齊悅。

    齊悅端著碗皺巴巴的臉看向他。

    “嗨,世子爺,您來了。”她苦巴巴的打招呼。

    “說。”常云成看著她,一抬手說道:“說重點。”

    “我被人敲了悶棍,並且掛在樹上,製造自盡的現場。”齊悅乾淨利索的說道,她聽到常云起在院子裡的說話,知道常云成要問的是什麼,一面仰頭嚥下最後一口藥,“兇手是莊子裡的老僕,已經溺水而亡,不知道是自盡還是被害,阿如……”

    原本的淡定的聲調最後一句陡然拉長。

    阿如從世子爺出現的驚駭中回過神,將一塊蜜餞塞到齊悅嘴裡。

    常云成看著她,眼中閃過驚訝,他終於走過來了兩步,打量齊悅。

    “看,這是傷,這方位力度不是我以及阿如能做到的。”齊悅又補充道,抬手指著自己的脖子,“你別小人心度我,我的命很寶貴的,可捨不得用它來換什麼。”常云成看著她,忽的哈哈笑了。

    “好,你既然沒有小人心,我自然也不會小人心。”他說道,轉身走了出去。

    然後門外傳來他的呼喝聲。

    “來人,將那些賊奴都拉出來給我砍了,看他們能不能想起有什麼要說的。”
作者: night9917019    時間: 2013-8-13 08:52 PM

第73章蠻橫

   這傢伙不是只會口頭嚇唬的人。

    屋子裡的齊悅跟阿如不由打個寒顫。

    常云起站在那裡沒動。

    室內一陣沉默。

    “有世子爺在就好了,一定能知道是哪個賊人如此壞心了。”阿如擦淚低聲說道。

    “但願吧。”齊悅嘆口氣說道。

    “月娘。”常云起喊道。

    齊悅看向他。

    “你為什麼一點也沒懷疑他?”常云起抬頭看向她問道。

   齊悅愣了下才明白他說的什麼。

    對啊,我怎麼一點也沒懷疑他?按理說這件事整個定西侯府的這些主子們都有嫌疑。

    “你那麼信他?”常云起看著她,神情複雜。

    “我覺得,他不是那種人。”齊悅想了想說道。

    “你覺得他是那種人?”常云起看著她,笑了,只不過這笑有些譏誚“一走三年,不聞不問,三年歸來,毫無相親,一腳將你踢出門,這樣的人,你為什麼如此篤定他是那種不會害你的人?”

    這話就不是小叔子和嫂子之間得體的對話了,阿如一臉慌張,世子爺可在外邊呢。

    “三少爺。”她忙低聲要勸阻。

    “那跟那個不是一回事。”齊悅忙說道,打斷了阿如的話,“我只是覺得他是那種如果想要我死便會自己動手弄死我,而不是假以他人之手的人而已,不是說,就認為他是個好人。”

    “但你其實懷疑我們家的每一個人,其中也包括我是不是?”常云起問道。

    這孩子真是真是個孩子,還挺敏感的。

    “哪有啊。”齊悅驚訝的笑道:“你怎麼會這樣想?”

    常云起笑了笑。

    “你快躺會兒吧,才吃了藥,大夫說了要多休息。”他說道,不再繼續方才的話題。

    齊悅點點頭。

    “多謝三弟了。”她說道。

    阿如扶著她躺下,聽得珠簾響動,常云起出去了。

    齊悅嘆了口氣。

    “少年多情啊。”她喃喃說道:“這就是青春啊青春年輕真好。”

    “少夫人,你說什麼呢,難道你很老了啊?”阿如聽見她嘀咕,有些好笑的低聲說道。

    “至少比你們老。”齊悅看了她一眼。

    阿如知道她說的什麼。
  
    “看在阿如眼裡的不老。”她說道,拉上帳子。

    常云成的高壓血腥政策很快得到成效,當夜他就拿到有用的訊息,第二天天不亮,醒來的齊悅便也知道了。

    “說是府裡的人來見過這賊奴,是個丫頭,但是因為是黑夜,她們沒看清,這個人是不好找出來了。”他說道。
   
    常云起在一旁坐著,聽到這裡發出一聲嗤笑。

    “打草驚蛇,自然找不出這個人了。”他說道。

    “閉上你的嘴,這世上沒有做不到這三個字。”常云成冷笑一聲,大手敲著桌面,“只要做過,就會留下痕跡只要想找,就能找的到,從來無緣無故的事,不過是恩仇罷了。”“說得好。”常云起冷笑道“這自然不是恩了,那就說說這仇吧,這府裡誰和她有仇清楚的很。”

    “滾出去。”常云成瞪他一眼說道。

    “世子爺我知道,將來這府裡的一切都是你的,但現在,還不是。”常云起靠在椅子上說道。

    常云成看著他笑了。

   “行啊,老三幾年不見長本事了。”他笑道。

    “本事不敢當,不過是比某人多些人情罷了。”常云起亦是笑道。

    “既然說到這情……”常云成用手撩了下衣裳,放下二郎腿,看著他說道:“你對你大嫂的情可真不錯啊!這搬來沒多久,你就往這裡跑了兩趟了,還偏偏是趁著你我都在的時候鬧出這事,真是巧的很啊。”

    “既是大嫂亦是姐妹仁者見仁,有情人眼中有情,無情人眼中無情。”常云起答道。

    好,淫者見淫,罵得好,齊悅在內心裡鼓掌,不過眼下討論這些無邊無際的事是太浪費時間了。

   她咳了一聲,外屋的兩人停止了談話。

    “可是哪裡又不舒服?”常云起忙過來問道。

    常云成坐著動也沒動。

    “世子爺。”齊悅只得喊道。

    常云起的腳步在珠簾外停下。

    “說。”常云成的聲音透過簾子穿過來依舊沒起身。

    “世子爺,我知道錯了,你別生氣了,讓我回去吧,這裡我是不敢待著了。”齊悅柔弱又哀求的喊道。

    “回去,大夫說了,要是不頭暈噁心了,就能回去了。”常云起忙說道。

    齊悅高興的就要從床上坐起來。

    “老三,你該回去了。”常云成在外說道。

    “好啊,好啊,我現在就沒事了,可以走了。”齊悅忙說道。

    常云成掀簾子對著齊悅一笑。

    “是我們走,不是你。”他說道。

    此言一出,滿屋子人皆驚。

    阿如噗通就跪下了。

    “常云成,你還有沒有人性!”常云起一步過去揪住他的衣領怒喝道。

    常云成一抬手臂,輕輕鬆鬆的推開了常云起。

    “來人,帶三少爺下去冷靜冷靜,大家公子的,動不動就又喊又叫的成何體統。”他說道。

    外邊應聲進來兩個男人。

    常云起氣得幾乎炸了,卻無奈抵不過那些當兵的人力氣大,一左一右的抓著他拽了出去。

    怒罵的聲音很快消失在院子裡,也不知道那些人怎麼讓他閉嘴的。

    這個男人對陌生人也好對家人也好,都是一般的蠻橫凶狠啊。

    “你也想下去冷靜冷靜?”常云成看了眼跪在地上哭的阿如,問道。

   阿如死死的按住嘴,不敢讓哭聲漏出來一點。

    “常云成,你說真的呢?”齊悅不可置信的看著他,眼裡已經閃著淚水了。

    “我這人不太愛說假話。”常云成笑道:“更何況,我也說話算話,一事歸一事,你受害跟我趕你出來兩回事。”

    “常云成我回去後絕對不去煩你了,我就到秋桐院住著,也不管家了!什麼都不管,什麼都不要,只要讓我住在那裡,我保證老老實實安安穩穩的。”齊悅真是急了,上前抓住他的衣袖哀求道。

    這人命都要玩出來了,這裡可是一天也不能待了。

   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常云成哈哈大笑,伸手撩了下近在咫尺的美人面。

    齊悅被這突然的親密接觸弄的打個哆嗦下意識的就要躲開,但想到自己的希望,又生生忍住。

    愛咋咋地吧,反正不是自己的身體。

    “後悔了?”常云成笑道。

    齊悅咬著牙做出真誠後悔的樣子看著他。

    “晚了!”常云成哈哈大笑,拂袖轉身大步而去。

    “世子爺!”

    “常云成!”

    “哦,別擔心。”常云成在門口站住回頭“我安排人留下來,保證這里安全的很,別說被人害了,就是你自己想死都不成。”

    “常云成,你別後悔!”門被關上,將那尖利的女聲以及凳子砸在門上的聲音,關在了身後。

    一行人亂亂的上馬疾馳而去。

    風攜著冷雨砸下來,原本熱鬧的街上頓時跑得沒了人影。

   一個人急匆匆的衝進一間藥舖,身上都已經被濕透了。

   “大夫,大夫。”他大聲喊道。

    櫃檯後只站著兩個小伙計。

    “客官,有什麼要幫忙的?”伙計們神橡沉悶的問道。

    這是藥舖的規矩不能像其他商舖那樣熱情,否則就是不敬。

    “大夫呢?我娘病了,快跟我去瞧瞧。”來人焦急的喊道。

    “真不巧,大夫出診了。”伙計帶著歉意說道。

    “什麼?也出診了?”來人瞪眼問道:“怎麼也出診了?我都跑了好幾家了都說出診了!今個是怎麼了?難不成全城的大夫都被請去出診了?”

    伙計們只是歉意的笑。

    “客官,我們不清楚,只是一大早就有人來請大夫,這不,去了之後還沒回來。”他們無奈的說道。

    “哪家啊?我去那裡等。”來人氣呼呼的說道。

    伙計臉上的神情就更同情了。

    “是知府大人家,你去等吧。”他們說道。

    那來人頓時傻了。

    永慶府知府後衙里,如同其他地方的府衙一樣,前邊辦公,後邊住人雖然歷來有不修官衙的規矩,但這永慶府知府衙門的後宅卻是修整的很闊氣,不亞於府城那些富豪大家。

    此時這闊氣的後宅里卻是一片愁雲慘淡,一聲聲的慘叫痛呼從一間屋子里傳出來,成群的丫頭僕婦進進出出。

    屋子裡擠滿了人,除了來回踱步的知府老爺,哭的死去活來的婦人們,餘下的便是一群年紀不等的大夫們,如果有外邊人進來看到了,肯定會以為這是大夫聚會呢,要不然這整個永慶府大小有名的大夫怎麼都在這?

    “你看著怎麼樣?”

    “我看不行了……”

    “這馬兒踏過,已經傷及臟腑了……”

    大夫們聚在一起低聲私語。

    “你們到底想出法子沒?”知府大人猛地喝道。

    聚在一起的大夫們被驚的停住話頭,一時間沒有一個人說話。

    “說啊。”知府大人看著他們喝道。

    終於一個開口了。

    “大人,公子怕是不好了。”他說道。
作者: night9917019    時間: 2013-8-13 08:55 PM

本帖最後由 night9917019 於 2013-8-13 08:57 PM 編輯

第七十四章 爭執

    話一出口,知府大人身子一晃,而那正被幾個僕婦伺候的中年婦人嘶喊一聲,撲過來。

    “大夫,你們都是神醫,神醫,你們快想法救救我兒子,我只有這一個兒子啊。”她哭道,歪倒在地上,幾乎背過氣。

    大夫們慌忙指揮著僕婦給這婦人順氣,又命端補氣湯藥來,好一陣亂。

    “真的沒救了?怎麼會沒救了,他還好好的,只是肚子疼,怎麼就沒救了?”知府大人喘著氣扶著桌子喝問道。

    “大人。”一個大夫從慘叫不斷的里屋走出來,正是劉普成,走路有些一瘸一拐的,似乎受了傷,“貴公子雖然外表無礙,但其實那馬蹄踐踏已經傷了臟腑… ”

    知府大人為官多年,見多識廣,對於臟腑之傷並不陌生。

    他記得自己有個手下衙役就是在一次追捕逃犯時重傷臟腑,抬回來叫了一夜死了。

    如今,自己的兒子竟然也…

    “劉大夫,劉大夫,你快想想辦法。”他一步上前抓住他哀求道。

    往日高高在上的官威蕩然無存,一瞬間似乎蒼老,渾身發抖。

    “你們,你們快想想辦法?”

    他環視四周,衝這些大夫躬身長揖。

    大夫們哄得讓開了。

    “大人,使不得。”大家紛紛說道。

    “大人,我已經給貴公子餵了疏風理氣湯,或可拖延一兩日.但…”劉普成嘆息說道“還是給公子準備準備身後事吧?”

    知府大人終於神情頹敗,蹬蹬後退幾步,雙目發直。

    “唉,拖延還不如不拖延,腑臟之傷,痛不可言...”

    “……除非華佗在世,或可以一試?”

    其他大夫也紛紛嘆息道。

    站在大夫最後的是一個小老兒,他一直默默的聽著,這裡都是永慶府最好的大夫,像他這種身份的如果不是知府大人病急亂投醫,將自己也拉來了,他都沒資格站在這裡,更別提在這些高手面前都發表意見,但就在這時,他猛地舉起手。

    “華佗!華佗!”他似乎受了什麼刺激,大聲喊道,甚至蓋過了里屋傷者的痛聲,“我知道,我知道!”

    他說到這裡,別說其他人的驚訝,他自己也激動的無法控制渾身發抖。

    “你說什麼?”知府大人如同溺水中抓到一根稻草,幾步衝過來,推開其他大夫,站到這老兒身前,“華佗?”

    “郭大夫,休要胡說。”一旁一個大夫看了這老頭一眼,低聲說道。

    “這老郭兒在城南開了間藥舖。”另有人給其他人低聲介紹這說話的老頭,“多在大家裡的下人中行走,對於風熱感冒棍棒仗傷什麼的倒也有些名氣…”

    這人說到這裡一笑。

    “醫者不分貴賤.這有什麼好笑的。”有大夫沉聲說道。

    那人忙收了笑,對此人執後輩弟子禮。

    “是,弟子不敢。”那說話的大夫忙說道。

    而這邊知府大人已經抓著那郭大夫連聲詢問。

    “…我以前診治過一個被踢傷腑臟的病人,就活過來了。”郭大夫顫聲說道。

    “那你快給去治!”知府大人一把揪住他就往里屋推嘶聲喊道。

    “不是我不是我。”郭大夫忙大聲喊著擺手,到底是被知府大人推出去好幾步。

    “那是誰?”知府大人都快喘不上氣了。

    其他大夫也很好奇,永慶府竟然還有這等高手?

    “我不是知道是誰!”郭大夫喊道。

    滿場的人都嗆了口氣。

    “那個丫頭治好了,但是她們不告訴我是誰給她治好的,老兒問不出來。”郭大夫一口氣說道。

    很多大夫搖頭。

    “哪有這種事?”

    他們都不信了。

    “果真是治好的?”有大夫問道:“不是你診錯了?”

    誤診是沒個大夫都不能容忍的指責,郭大夫也不例外。

    “我怎麼會診錯!我以前也接診過這種,每一個都是這般症狀,然後不出兩三天就死了,只有這一個,我原本也以為死了,沒想到前幾天又出竟然遇到她,活的好好的,還故意嚇唬我...”他漲紅臉,鬍子發抖的喊道。

    “哪家?”一直沉默不言的劉普成忽的問道。

    “定西侯府。”郭大夫說道。

    屋子裡響起嗡嗡的議論,不過眾人的意見還是這郭大夫的說法不可信。

    知府大人也沒了主意。

    “老爺,老爺,定西侯府或許真能請到神醫?”知府夫人哭著喊道:“我這就去求求他們,我的表姐跟那定西侯夫人是舊交,我去求求她?”

    “定西侯府為了一個下人請神醫?”知府大人苦笑一下“夫人,你覺得這可能嗎?”

    在場的大夫們亦是如心思都點點頭。

    “我沒說謊啊,真的治好了。”郭大夫見大家看自己的眼神都是不信,記得喊道。

    “大人。”劉普成忽的開口說道,走上前一步,看著知府大人,“如果是定西侯府的話,或許公子真的有救。”

    常云成回到定西侯的時候,引發了一陣騷亂。

    常云起一下馬恢復自由就直奔定西侯的所在,引的一路上丫頭小廝僕婦慌忙避讓。

    常云成並沒有喝止他,而是神態依舊,不慌不忙的先回到自己的院子,梳洗換衣之後才向謝氏那裡去。

    剛走到謝氏榮安院的門口,就遇上怒氣沖衝而來的定西侯。

    他穿著家常灰綢袍子,也沒系腰帶,顯然是匆忙而來的,看到常云成便一揮手就是一巴掌。

    常云成沒躲,生受這一耳光。

    “給我綁起來。”定西侯怒氣更勝,喊道。

    在他身後緊跟著而來的小廝們手裡都拿著棍子繩子,聞言低著頭上前。

    “誰敢!”謝氏的聲音從門內傳來,她也不用人扶,自己疾步而出,一把拉住常云成,將他擋著身後。

    僕婦丫頭們這才呼啦的湧上來,紛紛的跪下喊著侯爺息怒。

    “逆子!”定西侯怒喝道,指著謝氏,“你讓開,都是你慣的!”

    “侯爺,您又聽信哪個的讒言,要拿成哥兒出氣!問都不問一聲,抬手就打,張口就罵,縱然他有什麼不對,你可有問問他?你可有親口問問他?”謝氏氣得渾身發抖,毫不避讓的說道,一面淚光閃閃,“我慣的,我不慣,整個府裡還有誰疼他一分!”

    “你胡扯什麼呢!他都做出逼死髮妻的事了,你還要護著他!”定西侯喝道,看著謝氏,“或者,這件事你原本就知道?”

    謝氏被說得一頭霧水。

    “侯爺你說什麼呢!什麼逼死髮妻!”她問道。

    “問你的好兒子!”定西侯喝道。

    滿院子的丫頭僕婦都退在門外,榮安院裡除了定西侯謝氏以及常云成外,常云起以及聞訊而來的周姨娘也在。

    “疼不疼?”坐在炕上,謝氏撫著常云成臉上的巴掌印含淚低聲問道。

    常云成笑了。

    “我皮糙肉厚的,只怕害的父親手疼。”他說道。

    謝氏的眼淚掉下來。

    “你這皮糙肉厚是怎麼來的?”她哽咽說道。

    “行了!做出這等事,被人告上去,就是再皮糙肉厚也扛不住!”定西侯沉聲喝道。

    “侯爺,怎麼就非認定是成哥兒做的?”謝氏受了眼淚,豎眉說道,目光掃過屋子里站著的周姨娘和常云起,冷笑一聲,“說不定是賊喊捉賊。 ”

    “什麼賊喊捉賊!起哥兒怎麼就成賊了?”定西侯呵斥道:“這跟他有什麼關係!”

    謝氏冷笑一下。

    “跟他沒關係,做小叔子的,怎麼三天兩頭的往獨身住著的大嫂那裡跑?”她不鹹不淡的說道:“在家聽聽琴說說笑笑的,也就罷了,這齣去了,還這麼念著啊。”

    謝氏這話一出口,常云起撩衣跪下了。

    “母親明鑑,孩兒只是念著兄妹之情,如有褻瀆,天打五雷轟。”他伸手向天說道。

    “好好的發什麼誓!”定西侯不愛聽了,伸手示意,“起來,好好的跪什麼跪。”

    常云起還沒起來,週姨娘含淚跪下了。

    “夫人,當初老夫人愛熱鬧,幾個孩子都跟著她,原該是男女有別,老夫人疼惜月娘,要教他們兄弟姐妹與她多些情意,所以那兩年並沒有讓他們刻意迴避,起哥兒是真心當她妹妹看待,以至於如今行止失禮,還望夫人恕罪。”她哽咽說道。

    “有什麼罪!恕什麼罪!一家人不該是親厚的嗎?難不成都像這混小子一般逼著人去死才算是合情合理?”定西侯一拍桌子喝道,原本要喊人把周姨娘扶起來,看四周丫頭們都退了出去,他便起身自己親自去扶。

    周姨娘不敢讓他扶,忙自己起身卑微的退後一步,那哀傷無奈的神情讓定西侯心裡的火氣更大了幾分。

    “說,你到底想怎麼樣?”定西侯一腔怒火對著常云成就去了。

    “查啊,一定要查出兇手。”常云成說道,神情淡然。

    “好啊,我看你能查出來什麼!”定西侯哼聲說道,看了眼謝氏,冷笑一聲,“這才叫賊喊捉賊呢。”

    “侯爺。”謝氏站起來,面色鐵青,顫手指著常云成,“這是你兒子,這是你的嫡長子!你自始至終問都沒問他一句,就聽別人幾句話,就認定他的罪!侯爺,你的心也太偏了!”
作者: night9917019    時間: 2013-8-13 08:57 PM

第75章 驚聞
  
    這棒責讓定西侯頓時怒了。

    “我問什麼問,有什麼好問的!一走三年,不聞不問,月娘一年四季衣裳的做著,他一件也不收,還讓那些手下嘲笑月娘的丫頭!那是嘲笑丫頭嗎?那是嘲笑月娘!”他也站了起來,厲聲喝道:“回來了,依舊不聞不問,要不是月娘俯身做小的求到他面前,一個丫頭,就能擋著堂堂的少夫人連自己丈夫的院門都進不去!冷言冷語的也就罷了,因為個通房又一腳將人送走了,謝正梅,這些事我不信你都不知道!你還問我查什麼查!你說查什麼!今天你要說不上來,你就跟我滾回善寧府去!”定西侯站起來的時候,周姨娘和常云起又跪下了。

    待聽到定西侯直呼謝氏的名字,又說出讓回善寧的話,一個喊著父親息怒,一個則含淚跪行到謝氏身前。 “夫人,夫人,快跟侯爺好好說……”她勸和道。

    謝氏氣得渾身發抖,一把甩開週姨娘的手。

    “常。”她張口就要喊道,卻被常云成一把拉住。

    “母親,讓父親動怒,是孩兒的不孝。”常云成在她身前跪下,用力死死的拉著她的衣袖,“母親,這是孩兒惹出的禍事,孩兒自會給父親一個交代。”他說完又衝著定西侯叩頭。

    “父親,孩儿知錯,孩子一定會給父親一個交代,還望父親寬恕母親護子寵溺失當之過。”他誠懇說道,抬起頭看著定西侯。

   “不是給我一個交代,是給月娘一個交代。”定西侯怒氣滿滿的說道,還要待說什麼,聽的門外有人跺腳的聲音。

    “什麼人在外邊!”他怒聲喝道:“鬼鬼祟祟的干什麼!”門外的人嚇得立刻跪進來。

    “侯爺,有客來訪!”這是一個男僕。

    什麼客竟然讓他這個時候不顧身份的衝進內院來通報。

    “不見。”定西侯沒聲好氣的說道。

    “侯爺,是知府大人和夫人。”男僕焦急的說道。

    知府這級官僚在定西侯眼裡不算什麼,但俗話說縣官不如現管,在這永慶府的地盤上,你敬我我敬你你好我好大家好才是最好,更何況,這知府夫人還與謝氏也算是手帕交。

    無緣無故非節非請的突然來了必然是有要緊事。

    “請去書房,我這就過去。”定西侯說道,緩了神情。

    “侯爺,已經到了這門口了,小的,攔不住!”男僕叩頭說道。
   
    什麼?屋中的人都很驚訝,什麼事讓知府夫婦如此連常禮都不顧了?

    定西侯還沒再說話,就聽外邊傳來婦人的哭聲。

    “姐姐,姐姐。”

    知府夫人哭著被一個僕婦扶著進來了。

    屋子裡的人都嚇了一跳。

    謝氏也顧不得方才的生氣,慌忙伸手接過來。

    “這是怎麼了?”她驚聲問道,扶住知府夫人的手,才發現幾乎是扶不住。

    知府夫人整個人已經是脫力了。

    喊著僕婦丫頭亂哄哄的好一頓才安置下來。

    常云成周姨娘常云起隨著丫頭僕婦們退下去。

    知府大人姓黃,今年四十二歲,他出身大家,入仕以來雖有起伏波折,但總體來說也算是順利,如今資歷也有了,仕途上有再進一步的機會,家中妻賢子女孝,正是春風得意的好年華,往常定西侯見了,以他的眼光也是頗羨慕這小子的儀態。

    “光看你這幅官相,登堂入閣也不為過啊。”他私下無人曾多次跟黃知府玩笑道。

    不過此時的黃知府在他眼裡可完全變了個人,神態惶惶,面容蒼老的十歲,那鬢角的白髮似乎一夜間齊刷刷的冒出來。

    “怎麼會被馬兒踢了!”得知原委,定西侯也是大驚,同時心下淒然,這黃知府一妻兩妾,卻是子息艱難,好容易才有了這個兒子,合家如同鳳凰一般捧著,更可??喜的是這孩子天資聰慧,今年才十二歲,學業卻是極好。

    沒想到竟然遭了這大難。

    “快,咱們府上還有一株老參!”定西侯對謝氏說道。

    謝氏正親自拿著手巾給知府夫人擦臉,知府夫人已經有些失神智了,兩個婆子幫她順氣揉身子。

    “快去拿。”謝氏立刻喊道。
     
    僕婦忙應聲就去。

    知府夫人卻一把拉住謝氏。

    “姐姐,請你救救我的孩兒。”她喘息說道。

    “你說,你要什麼我就給你什麼……”謝氏緊緊握住她的手說道。

    “你家的大夫,快讓她去救我孩兒的命……”知府夫人掙著起來,“我給你跪下了……”

    慌得謝氏忙扶住她。

    “我家的大夫?妹妹,你糊塗了,我家哪有什麼大夫。”她搖頭說道,一面又看定西侯,“你哪裡有認識的好大夫,快去請。”

    定西侯皺著眉就要想,卻被黃知府抓住胳膊。

    “侯爺,你府裡的好大夫啊。”他急切的說道。

    兩口子都說這話,那就不是胡話了。

    “是七月中的時候,一個丫頭挨了杖刑,府裡的管事請老兒來瞧瞧……”郭大夫低著頭說道,很聰明的避開了腳踢傷不談,他在這些豪門大戶走的多了,哪裡還不知道這些見不得人的事,“這丫頭秉性弱,竟是氣血倒逆傷及腑臟,老兒說不得救了就走了,沒想到就在不久前又來府裡,遇到這丫頭還活的好好的……”

    定西侯聽完他的話很是驚訝,立刻讓叫來的管事的問。

    這邊蘇媽媽已經明白說的是誰了,不由看向謝氏,眼中驚駭難掩,當初那丫頭好了她們也很驚訝,卻也沒有多想,只當是那丫頭自己身子壯逃過一劫,難道原來是有人給治好了的?

    “怎麼會,是大夫你瞧錯了吧,原本就沒事,養一養就自己好了吧。”謝氏說道。

    “不會的,這是病,有脈相為證,怎麼會錯。”郭大夫急了喊道。

    “我們真不知道,既然你說的那病症如此危重,肯定不是一般的大夫就能治好的,但我們家並沒有出去尋過什麼大夫。”謝氏說道。

    “不瞞夫人說,那丫頭不肯和我說實話,任我追問就是不說是誰治好了她,還請夫人問一問。”郭大夫躬身說道。

   謝氏還有些猶豫,這邊知府夫人拉著她的手大哭。

    “去吧,問問她。”謝氏說道。

    蘇媽媽應聲下去了。

   定西侯聽得有些一頭霧水。

    “誰啊?”他問道。

   謝氏看了他一眼,嘴邊浮現一絲笑。

    “阿好。”她說道。

    定西侯的臉上,頓時滿是愕然。

    不多時蘇媽媽就回來了。

    “那丫頭說沒有,是自己好的。”她說道。

    “你看。”謝氏無奈的對知府大人說道。

    並沒說完,郭大夫先叫起來。

    “不可能,她是不肯說。”他喊道,急的揪自己的鬍子。

    “你有沒有給她說事關緊要?”謝氏便問道。

    蘇媽媽點點頭。

    “奴婢說了,還說要是敢瞞著就攆出去。”她說道。

    謝氏有些無奈的看責郭大夫。

    郭大夫在屋子裡團團轉。

    “這種病症,只有華佗在世,行剖腹療傷之術才能,剖腹剖腹……”他猛地收住腳,轉頭看向蘇媽媽,雙眼放光的撲過去。

    蘇媽媽嚇得不由後退幾步,這老頭該不會是瘋子吧,“你,去看看她的肚子。”郭大夫瞪著眼,神情急切的說道。

    “我,我看人家肚子幹什麼!”蘇媽媽結結巴巴說道,這老不休的……

    “看她的肚子有沒有傷疤,如果沒有,則是我看錯了,如果有……”

    郭大夫死死盯著蘇媽媽說道,他激動又緊張渾身哆嗦。

    蘇媽媽有些不知所措的看向謝氏。

    “快去!”定西侯一拍桌子,“都什麼時候了,人命關天!”蘇媽媽慌裡慌張的忙跑出去了。

    屋子裡一陣安靜,安靜的令人覺得時間都停止了。

    “說起大夫來,我家大媳婦,也懂些呢。”定西侯想到什麼,開口說道,打破了室內的沉默。

   “果真?”黃知府如今草木皆兵,聽到大夫就激動。

    “侯爺,月娘那算什麼,草藥土方而已,這不是玩笑的時候。”謝氏說道。

    也是,定西侯有些訕訕,咳了一聲收正神情。

    謝氏一面安撫著知府夫人,一面心裡不屑的冷笑,不就是一張臉,在他心裡就時時的記著好,什麼事也值得拿出來說,還救人,還大夫,啊呸!乞丐賤命的……

    門外傳來跑動的腳步聲,郭大夫一下子繃直了身子,幾乎停止了呼吸,那腳步似乎一下一下的踩在他的心上。

    “夫人,夫人!”蘇媽媽撲進來,滿面驚恐,“真的有傷!真的有傷!

    “什麼?”

    所有人都猛地站起來。

    “肚子上這麼長的一個疤,就像是線縫起來的……”蘇媽媽牙關相撞喊道。

    蘇媽媽到現在還止不住發抖,那是怎麼做出來的?

    人的肚子上被縫了一道線,簡直是太可怕了!太可怕了!
作者: night9917019    時間: 2013-8-13 09:03 PM

第七十六章 返轉

    知府夫婦繃緊的神經頓時鬆弛下來,黃知府一腳跌坐在凳上,而知府夫人則吐了口氣暈了過去。

    “拉她過來,問是誰。”定西侯喊道。

    阿好已經被拎過來了,聽得一聲吩咐便被兩個僕婦押進來,頭髮散亂衣衫不整。

    “快說,是哪個大夫給你治好的?”定西侯問道。

    阿好跪在地上渾身發抖抱著身子叩頭。

    “沒有,沒有。”她哭道。

    定西侯有些火大,看著那嬌怯的丫頭,心裡竟沒有往日那種愛憐,取而代之的方才蘇媽媽那句那麼長的疤…,

    他不由打個寒戰,同時有些惱怒,這死丫頭,竟然瞞著,這要是在收房的時候才發現,那豈不是要被嚇到...

    幸好,幸好…

    定西侯的臉上浮現滿滿的厭惡,抬腿就是一腳。

    阿好被踹的倒在一邊,死死咬住嘴唇不敢大哭。

    “死丫頭,人命關天,你還裝什麼啞巴!”他喝罵道。

    黃知府噗通就衝阿好跪下了。

    堂堂七尺男兒,赫赫威名的知府老爺。

    “姑娘,我家孩兒的命就在你手上了,求求你告訴我哪位治好的你。”他啞聲喊道。

    屋子裡的人慌了,定西侯忙拉他,阿好也驚恐的翻身衝黃知府咚咚死命的叩頭,額頭上已然血淋淋。

    “是少夫人救治的你吧?”常云成的聲音從門邊傳來。

    亂哄哄的屋子安靜一刻,看向他。

    阿好俯在地上哭的渾身發抖,不承認也不否認,在眾人眼裡已然是默認了。

    “我去接她回來。”常云成沒有再問,對已經被攙扶起來的黃知府拱拱手說道:“請大人在此等候吧。”

    他說罷轉身大步走了,屋子裡的人還處在震驚中。

    “少夫人?”黃知府口中喃喃道,看向定西侯,“果然是大夫啊”定西侯亦是一臉震驚,他知道這個兒媳婦似乎是懂些醫術,但沒想到竟然到了能給人開膛破腹的地步,開膛破肚啊,這不是傳說中神醫扁鵲才有的本事嗎?

    我的天,怪不得娘把這個乞丐丫頭當親孫女疼,原來果然美人貴重......

    謝氏站起來,看著常云成離開的方向亦是滿面驚駭。

    少夫人?

    少夫人?

    那賤婢……怎麼可能……

    齊悅拿著魚竿已經在水塘邊坐了半天了。

    “少夫人,回去吃飯吧。”阿如在後小聲說道。

    齊悅回過神,從湖面上收回視線,伸個懶腰站起來。

    “走。”她拎著魚竿轉身。

    阿如拿著小凳子魚簍跟著。

    斜刺裡一個七八歲的孩子刺溜跑過來。

    “呔,站住。”站在不遠處的護衛喝道。

    伴著這聲喝,一根長槍嗖的飛過來,穩穩準準的插在那孩子的腳下。

    孩子嚇的驚叫一聲,摔倒在地上,手裡的籃子掉在地上,四五個餃子狀的東西滾出來。

    “你們瘋了啊!”齊悅也是嚇的心跳差點停了,衝那護衛喊道。

    阿如也忙去扶那孩子。

    “別動!”護衛們冷冰冰的喊道,幾步過來隔開那孩子,“世子爺說了,萬事小心。”

    “這是小孩子!小心個屁啊!”齊悅忍不住爆粗口。

    “少夫人,我們在北邊,那東奴三歲的小孩子都能給水中下毒。”護衛依舊冷冰冰說道。

    齊悅看著他們,張張嘴只得無語。

    “你要做什麼?”阿如扶著那孩子問道。

    那孩子顯然本就害怕,此時更是嚇的渾身亂戰。

    “請,請,奶奶吃。”他幾乎是用盡了力氣說出這一句話,說完把那籃子往這裡一推,連滾帶爬的跑了。

    阿如和齊悅喂喂喊了兩聲無果。

    “少夫人,是溺水的那個孩子。”阿如對齊悅說道。

    齊悅哦了聲,那日匆忙救助又**的也沒看清長相,倒認不出來。

    “少夫人,是餃子。”阿如拿起籃子看了說道。

    “餃子?”齊悅忙要去看。

    護衛已經從阿如手里奪過去。

    “拿去餵狗。”他遞給另外一個說道。

    “喂喂?”齊悅忙伸手去要,那護衛拿著已經大步走開了。

    “少夫人別吃這外來的吃食。”護衛說道,一面伸手做請,“少夫人出來時候不短了,請回吧。”

    “我說你們應該是保護我的,怎麼感覺我像是成了囚犯了。”齊悅看著他嘆氣說道。

    護衛面無表情,對她的話充耳不聞。

    齊悅撇撇嘴,走回去了。

    “我想吃餃子。”她說道。

    “好,好,咱們蒸餃子。”阿如忙說道。

    “是煮餃子,不吃蒸餃。”

    “好好,煮餃子。”

    主僕二人一說一答的進去了。

    晚飯的時候端上來的就是熱騰騰香噴噴的餃子。

    “哈,哈。”齊悅搓著手一副迫不及待的樣子,“嚐嚐這千年前的餃子…”

    阿如抿著嘴笑,這一連串的事發生了,少夫人還能有吃有說有笑的,真好。

    “這就跟治病一樣。”齊悅握著拳頭對她說道:“什麼時候都要輸人不輸陣,你越強大,敵人就越軟弱,你軟弱了,敵人就更強大了,所以,不管什麼時候,不管遇到什麼病,醫生也好,病人也好,都要有信心,有積極的態度,相信一定能戰勝病魔,戰勝困難,哪怕心裡怕得要死,裝也要裝出不怕,說不定能嚇到病魔和敵人,因此運氣也許能改變呢,你想,命運還沒怎麼你呢.你就先喪氣沉沉要死要活的,命運之神一看,太喪氣了,這人沒救了,於是你就真的沒救了。”

    這話說的阿如笑不停,她都不知道,明明是倒霉不好的事,少夫人怎麼總是能把人說的開心呢。

    “看,多笑笑,多好看,氣色也好了,你呀,以前就是老愛苦這臉,這可不好,長期下去,人的精神氣就不行了。”齊悅笑道,一面坐下來,審視著面前的餃子。“你們這兒的餃子長得可真夠大的,跟包子似的。”

    阿如再次被逗的笑出聲,好容易才將筷子遞給她。

    “那些護衛們也都有吧?”齊悅又問道。

    “有。”阿如笑道“少夫人就是大度。”

    “什麼大度啊,人得分好賴。”齊悅笑道,將筷子頓了頓,“得講道理不是,人家守在這裡,到底是為了保護咱們。”

    阿如點點頭。

    “有酒嗎?”齊悅夾起一個餃子,問道。

    阿如便想起那日中秋宴會上齊悅喝酒的事。

    “少夫人很愛喝酒啊?酒量也很厲害?”她笑問道,一面轉身去拿。

    “不敢,不敢,一般,一般。”齊悅笑道,看著阿如給自己斟了酒遞過來,吃了一口餃子仰頭喝了。酒,一臉滿意的感慨,“餃子就酒,越吃越有。”

    說完又示意阿如斟酒,阿如拒絕了。

    “少夫人,您還有傷呢。”她說道。

    “這算什麼傷,沒事沒事,再吃一杯。”齊悅笑道,起身就要去阿如手里奪,“你們這兒的酒度數低,跟糖水似的...”

    阿如抱著酒瓶不肯。

    二人一追一躲跑向門邊,阿如剛要跑出門,陡然看到門口不知什麼時候杵著一個人,嚇得尖叫一聲。

    ‘世子爺? ”她叫完了才看清面前的人,不可置信的喊道。

    這邊齊悅已經抓著凳子過來了,聽見世子爺三個字也很驚訝。

    “你說什麼呢?看花眼了?那臭男人怎麼...,天啊,我沒看花眼吧?你這傢伙怎麼又來了?”她說這話走過去,也發出一聲驚呼。

    常云成沒理會這個一臉驚愕且口出惡言的女人,抬腳走進來,徑直來到炕桌前坐下來。

    齊悅和阿如站著沒動。

    “喂,臭小子,你還來幹什麼?你還想怎麼著?”齊悅撈起放下的凳子,沖他喊道。

    阿如忙伸手抱住凳子,衝齊悅驚恐的搖頭。

    常云成並沒有理會她們,面色沉沉,只是看著桌上的餃子。

    “過得不錯啊。”他忽的說道。

    “很遺憾沒有如你願再上吊一回。”齊悅咧嘴笑道。

    常云成從鼻子發出一聲笑,沒有在說話,伸手拿起放在一邊的筷子,撿起餃子就吃。

    “那是我的。”齊悅拎著凳子幾步過去。

    常云成沒理會,又取過一旁的酒壺自己斟酒。

    齊悅眼明手快一把抓過自己的酒杯。

    常云成伸出的手停下,乾脆舉著酒壺直接喝了。

    “餃子就酒”他自言自語說道。

    鬥氣滿滿的齊悅聽到這句話,頓時出了一頭冷汗,一旁的阿如也瞬時白了臉。

    不知道他什麼時候來的,聽到了多少...,

    齊悅飛速的回憶自己方才說了什麼,越想越冒冷汗...

    “這些人也真是的,世子爺來了怎麼也不說一聲!太沒規矩了!”她不由對外恨恨的喊了聲。

    常云成嚼著餃子笑了笑。

    “坐吧。”他說道。

    齊悅沒反應過來,阿如伸手悄悄的拉了她一下。

    齊悅站著沒動,你讓我坐我就坐啊。

    氣氛怪異的沉默。

    因為沈默,一盤餃子哪裡經得住常云成這麼吃,很快就空了。

    “再去拿些來。”常云成說道。

    “我們的東西世子爺竟然也吃得下,也不怕噁心。”齊悅嘖嘖笑道。

    “奴婢去看看。”阿如忙說道,轉身出去。

    這個沒骨氣的丫頭,齊悅氣悶一下。

    守著炕桌上的空盤子,常云成和齊悅各自沉默。

    “你覺得是誰幹的?”常云成忽的問道。

    齊悅心裡正亂的跟麻似的,想著自己說的那些話,想著自己是就地坦白還是死磕不認自己是異魂,陡然被他這一問,問的愣了下。

    “什麼?”她結結巴巴的問道。

    常云成抬眼看她。

    “你怕什麼?”他皺眉道,審視這齊悅,“莫非你知道是誰要害你?”

    原來是說這個,齊悅鬆了口氣。

    “我不知道。”她說道:“不過,想來不過是不喜歡我,或者不喜歡你的人罷了。”

    常云成看著她。

    “不是應該是不喜歡你的人才要害你的嗎?”他問道。

    齊悅看了他一眼。

    “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嘛。”她說道:“誰都知道你不喜歡我,而且你前一刻又剛剛跟我在一起,並且貌似也不太愉快,弄死我,自然你懷疑最大,這種事,自然是不喜歡你的人給你添堵的嘍。”

    常云成看著她笑了,他笑著端起酒杯一飲而盡,放下酒杯這笑看上去有那麼幾分自嘲。

    “當然,我是瞎想的,也不排除是喜歡你的死忠為你除去我讓你清淨一下,通常這種豬一般的隊友也不稀罕,更何況你本就是個豬一般的主子。”齊悅笑道。

    “豬一般的隊友……”常云成哈哈笑著跟著說了一遍,然後才注意到她最後一句罵自己的話,臉色黑了黑。

    齊悅笑的更開心了。

    “說起來真是可笑。”常云成看向她,說道:“你這麼個傻不愣登不討喜讓人噁心的反倒明明白白,而我那些至親則糊里糊塗。”

    這是誇呢還是損呢?

    齊悅心裡明白了,這小子回去之後肯定被家人當為第一嫌疑人了,活該,她不由忍不住得意的笑起來。

    “這是人品問題,不要怨社會。”她哈哈笑道。

    常云成皺眉。

    “什麼亂七八糟的話。”他嗤了一聲,“又或者說,關心則亂?”

    “瞧你美的哈哈哈。”齊悅再次大笑。

    常云成看著她不說話。

    “你笑的這樣開心,又看的清清楚楚,也就是說你不關心我了?”他忽的一笑說道。

    廢話,我幹嘛要關心你…

    “我是受害者,我自然要更關心自己一些。”齊悅乾笑道。

    “你說得對,人是該自己關心自己。”常云成說道:“不管什麼吧,無所謂了。”

    齊悅沒興趣接他的話,她現在又想大笑嘲諷這小子,但又想趕快回去,到底是用威逼還是討好達到這個目的...

    威逼,有尊嚴沒結果,討好,失了尊嚴結果也不一定好。

    “回去吧。”常云成說道,站起身來。

    齊悅一愣。

    阿如此時也捧著餃子進來了。

    “東西什麼的,收拾一下吧。”常云成說道:“連夜走。”

    阿如明白過來,頓時驚喜的差點把盤子摔了。

    “是,是,奴婢這就收拾。”她放下盤子慌手慌腳的說道。

    “你,是說要我回去了?”齊悅還有些不自信,驚訝的問道。

    “你也可以住在這裡。”常云成轉過頭看她淡然的說道。

    齊悅看著他,走近幾步。

    “沒人告訴你這樣看男人是踰矩的嗎?”常云成移開視線,說道。

    齊悅不理會依舊看著他,還圍著他轉了一圈。

    “哈,哈。”她忽的哈哈兩聲,然後大笑起來。

    阿如被她嚇了一跳,只當是歡喜的過頭,忙要過來攙扶她先坐下,還沒挨著齊悅的胳膊,就聽齊悅笑著笑著的聲音打個彎。

    “啊哈啊哈~哎呦?”齊悅一手扶腰一手扶頭,身子搖搖晃晃,口中說道:“我這是怎麼了,突然就頭暈站不住了,阿如快扶我我喘不上氣來了…”
作者: night9917019    時間: 2013-8-13 09:07 PM

第七十七章 之意

    屋子裡點亮了燈,阿如忙前忙後的不斷將湯湯水水的端上來

    齊悅躺在炕上,蓋上被子,散了頭髮,額頭上還頂著一條溫熱的毛巾。

    “我不行了,這頭暈的厲害,還是被敲的留下的病還沒好···”她哼哼唧唧的說道,一面喘著氣,如同下一刻就要死過去一般。

    “這怎麼辦?我去請大夫來。”阿如嚇的有些不知所措,又扶著要她吃了剛熬好的藥。

    “我不能吃了,我都不能起了,一吃就想吐。”齊悅哼哼唧唧說道,抓緊被子不動。

    “世子爺?”阿如憂急的看常云成。

    自從齊悅被扶著進了內室,他還一直呆在那邊,坐在炕桌前自己慢慢的斟酒吃,似乎對這邊的事毫無察覺。

    此時大約聽夠了這邊的熱鬧,他放下酒杯,大步過來了,站定在床前,看著齊悅。

    “世子爺,奴婢去請大夫,還望世子爺等等?”阿如小心的帶著幾分哀求說道,“少夫人的病果真沒好呢…”

    您千萬別一甩手就走了。

    “少夫人,你有什麼法子能好歹撐一撐,能熬到家就好?”她又藉著幫齊悅換手巾低聲說道。

    好容易世子爺開口讓回去了,可千萬別失了機會。

    “這病不能動的,就得躺著靜養?”齊悅哼哼說道,“也不用擔心,躺幾天自己就養好了,不用吃什麼藥···”

    阿如半信半疑。

    “是我錯了。”常云成開口說話了。

    這話沒頭沒尾的阿如不明白,回頭看他。

    “你說吧,要我怎麼樣?”常云成接著說道。

    阿如愣了下,看了眼齊悅,齊悅正閉著眼,雖然嘴裡哼哼唧唧的,但臉上卻是掩不住的笑意,她恍然明白了。

    “少夫人…”她忍不住喊道,這也太···太···.

    “哎呦世子爺這話說的真客氣,您怎麼會錯啊?”齊悅伸出手枕在腦後,慢悠悠的說道。

    半點病的樣子也沒了。

    常云成看著她,突然揚起嘴角。

    “錯在不該目光短淺,把話說絕。”常云成答道。

    不知怎地,當他說出這句話後,原本心裡的憋悶突然煙消雲散,取而代之的是有些想笑。

    齊悅瞪眼看他。

    “說你自己的事,不用捎帶提醒我。”她說道。

    阿如看看這兩人,慢慢的後退一步。

    常云成的笑意終於忍不住在臉上散開最終變成無法控制的大笑。

    齊悅也不急也不惱就悠然自在的躺在床上,等著常云成笑聲停下。

    “笑夠了?”她問道,“你請回吧。”

    常云成的笑便又起來了,他撩衣在床邊坐下。

    阿如見狀忙低下頭退了出去。

    “對不起。”常云成收住笑,整容說道。

    齊悅點點頭。

    “嗯,不錯,這對不起這三個字說起來真是容易…”她亦是整容,常云成打斷她。

    “對我來說,不容易。”他說道。

    這話說得真是欠揍啊。

    “你到底知道自己怎麼錯了沒?”齊悅坐起來,皺眉說道。

    “我說過了啊,不該目光短淺把話說絕。”常云成亦是皺眉答道。

    齊悅看著他搖頭。

    “我來幫你算算啊你做了多少錯事。”她伸手說道,“第一,為了救自己的人砍傷了無辜的元寶。”

    常云成搖搖頭。

    “砍傷他他不至於死而若是不砍傷他,我的手下就要死,你說值不值的?再說,我的手下的命,值那小子一百個。”他微微抬頭,帶著一臉倨傲說道。

    齊悅看著他有些失笑。

    “同樣是命,怎麼會有貴賤之分?”她說道。

    “既然是命,自然有貴賤之分。”常云成答道。

    二人四目對視。

    “王侯將相寧有種乎!”齊悅舉手高喊。

    常云成嗤聲一笑。

    “沒有種乎何必要去做這個王侯將相。”他淡淡說道。

    齊悅看著他皺眉。

    “跟你說不清有代溝,那好吧這個就這樣算了。”她擺擺手說道,挪了挪坐正幾分“那你對我呢?”

    常云成沉默不語。

    “先說一走三年不聞不問,你這是當丈夫的嗎?”齊悅問道。

    她可不信什麼軍務繁忙無心兒女私情什麼的屁話,擺明了就是故意。

    “你有沒有想過你這樣會讓我的日子過的如何難堪?”齊悅看著他說道,“我為什麼會死皮賴臉的搬到你的院子裡去?常云成,不是只有你要面子的,誰都有面子的,能讓人撕了面子去做的事,不止是傷了你的面子。”

    她說完這話,室內一陣沉默。

    站在外間的阿如忍不住掩住嘴,眼淚滑落。

    這樣冷靜說來的悲傷,反而比哭著喊著說來的更讓人難過。

    “後來,你對我又是打又是罵又是羞辱,常云成,這叫夫妻?殺父之仇不共戴天也不過這樣了吧!”齊悅看著他接著說道。

    常云成卻笑了下,要說什麼,最終沒說。

    “我錯了。”他看著齊悅,只是再次說道。

    齊悅看著他,笑了笑。

    “那你以後,打算怎麼對我?”她笑問道

    “好好待你。”常云成看著她答道。

    “怎麼好好待我?”齊悅手拄著下頜,饒有興趣的看著他問道。

    常云成臉色越發的難看。

    “你說。”他吐出這兩字。

    “從現在開始,你只許對我一個人好,要寵我,不能騙我,答應我的每一件事情,你都要做到,對我講的每一句話都要是真心,不許騙我、罵我,要關心我,別人欺負我時,你要在第一時間出來幫我,我開心時,你要陪我開心,我不開心時,你要哄我開心,永遠都要覺得我是最漂亮的,夢裡你也要見到我,在你心裡只有我。”齊悅手拄著頭笑著看著他,慢慢的說道。

    今年他們胸外科年末文藝匯演她準備來個惡搞版河東獅吼,只是因為原本的男豬腳成了前男友而泡湯,沒想到竟然還有用到的一天,不知怎的她笑著說完·眼淚竟忍不住流下來。

    真是….真是不知廉恥….

    竟然一個女子說出這樣的話···.

    常云成臉色黑如鍋底,忽的看到面前原本笑的得意囂張的人竟然哭了,頓時又有些僵硬。

    “好,我記下了。”他沉默一刻答道。

    “那今天就到這裡吧,我累了,剩下的改天再說,我要睡了。”齊悅擺擺手興趣全無,說道。

    常云成猛地站起來。

    “差不多就夠了。”他帶著隱忍的怒意說道。

    齊悅卻是待看不帶看的瞥了他一眼,扯被子躺下。

    “世子爺,現在不是你把我轟出來的時候了。”她懶洋洋的說道·“再說,我又不是小孩子,那些好聽話也就是聽個熱鬧,還能真往心裡去啊。”

    常云成的拳頭攥起來,看著這個已經躺下,只露一頭黑髮的女人。

    “別以為離了你就沒辦法了。”他從牙縫裡擠出一句,轉身大步就走。

    在外間的阿如嚇得慌了神,下定決心如果世子爺走出來,她要死死的抱住世子爺的腿,死也不放他走…

    有力的腳步聲到門邊停下了,阿如的心跳也幾乎停下了,就在她一口氣要憋死過去時,腳步聲又動了,只不過退了回去···.

    阿如長吐一口氣靠在隔扇門上。

    常云成又站回床邊,看著床上那個女人,自始至終她動也沒動,如同睡死了過去。

    常云成的拳頭攥起來又鬆開,最終一咬牙,伸手撕拉一下扯開外袍。

    齊悅抱著被子,沉浸在過去那段情傷中,從得知的被背叛的那一刻起,佔據她所有情緒的是憤怒,而隨著時間的流逝,再想起來時傷感便鋪天蓋地,曾經那麼優秀,在實驗室振臂高呼要站上醫術巔峰的男人,也有一天會為了追逐名利不擇手段,又或者到底是不愛了吧···

    齊悅嘆口氣想要換個姿勢躺著,才轉過身,就被嚇的呆住了。

    “你,你幹什麼?”她掀被子就坐起來喊道。

    常云成已經脫的只剩褲子了,手正在解腰帶,聽見問抬起頭看她。

    齊悅見他看過來,又猛地用被子把自己裹起來。

    “喂,我告訴你啊,我可是有原則的,士可殺不可辱,你這樣威脅我是沒用的。”她喊道。

    常云成原本黑著臉,待看她這樣子又聽了這話,嘴邊浮現一絲略有些嘲諷的笑。

    “我怎麼了?你不是說我一扔下你三年不聞不問的不對嗎?我們是夫妻,那麼便自然要做夫妻該做的事。”他說道,一面抽掉腰帶。

    齊悅哇哇兩聲用被子蒙住頭。

    “….這樣我是你的夫,你是我的妻,還會有孩子···.”

    常云成的聲音透過被子傳進來。

    “….這樣,你可安心了…”

    然後有手在拽她的被子,齊悅死死的揪住。

    “你這人有病啊,這時候誰有心情跟你這個啊。”她喊道,“你快穿上衣裳,我們接著說,好好說。”

    “完事了也能說。”常云成的聲音從外傳來,緊接著一股大力,將被子扯開。

    “阿如,救命啊.”齊悅尖叫連滾帶爬的就要下床。

    外邊的阿如在聽到常云成第一句話的時候,就羞紅了臉,又驚又喜的紅著臉跑了,當然不忘貼心的將里門外門都關好。

    “行了,別欲迎還拒了,我知道你們女人心裡想的都是什麼…”

    伴著這句話,齊悅被一隻手按住肩頭,旋即如山般的男人壓了過來將她撲倒在床上。
作者: night9917019    時間: 2013-8-13 09:11 PM

第七十八章 無理
  
    阿如站在院子裡,天色已經黑了,其上星星點點,如同寶石。
  
    她想起那一年的初夏,世子爺和少夫人大婚的日子,院子掛滿了紅燈籠,照的所有人都像披了一層紅紗。
  
    再看此時的院子,只有那麼兩盞紅燈,而且是舊燈,沒有半點的喜氣,她是不是該去找些紅燈掛起來…
  
    這個洞房等的時間太久,而且….
  
    一陣夜風吹來,阿如不由打個寒戰…
  
    而且那個等的人再也等不到了….
  
    現在這個…
  
    阿如猛地回過神,轉身就往回奔去。
  
    齊悅差點被壓的死過去,她用手捶打這男人身子,所觸之處光溜溜的。
  
    常云成的手已經開始扯齊悅的衣裳,身下的人扑騰的像條魚,反而更添了刺激,他的額頭上不由出了一層細汗,原本不得已而為之的心裡開始興奮。
  
    身下齊悅已經將雙手高舉過頭,這讓常云成感受到胸前的高聳更加豐盈,他的手便自覺的尋了過去,下一刻就是雙耳劇痛……
  
    醫生的好處就是知道人身上的弱點…
  
    齊悅將這男人從身上推下去,三下兩下的跳在地上,被掉在地上的被子差點絆倒,總之很狼狽的站住了。
  
    “你這臭女人,發什麼瘋!”常云成扶著雙耳怒罵道,他幾乎聽不到自己的聲音,只聽到嗡嗡的耳鳴。
  
    不會被一個女人打的聾了吧?
  
    “我發瘋?你瘋了才是!”齊悅怒意滿滿,四下扭頭,一把抓起一旁的凳子舉著就砸過來。
  
    常云成抬手格擋,虧的是練家子,準穩狠的抓住,要不然縱然打不斷,也得添些痛。
  
    “這不是如你所願!”他也怒了,喊道,一把奪過凳子啪的扔在地上。
  
    凳子在地上應聲裂開。
  
    “如你媽的願!”齊悅罵道,“鬼才想和你上床!也不掂量掂量自己!”
  
    常云成被罵的氣結,他不由低頭去看自己。
  
    很差嗎?
  
    齊悅這邊還處於抓狂狀態。
  
    “想和老娘上床!想和老娘上床!你妹的,別說咱們現在有仇,就是沒仇,也沒這麼容易!”她在屋子裡轉,又抓起一個防身的武器,這一次不是對準常云成,而是對準自己。
  
    常云成看著她,神情沉沉,眉頭微皺,對於齊悅這一連串的話他一大部分沒聽明白,不過有一點明白了。
  
    “你再敢非禮我,我就死給你看,你就帶個屍體回去交差吧!”齊悅將銀簪子對準脖子。
  
    常云成看著她,眼神探究。
  
    “看什麼看,把衣服穿上!你個暴露狂!”齊悅瞪眼說道忙又瞇上眼。
  
    這光溜溜的男體擺在眼前實在是太刺激了……
  
    常云成忽的哈哈笑了,不僅不穿衣裳,反而躺在床上。
  
    “穿上衣服就能走了吧?”他問道。
  
    “常云成,認清點現實,是誰求誰呢。”齊悅氣道。
  
    “我求你呢。”常云成痛快答道,“要是不走的話,咱們就早點睡吧。”
  
    齊悅扭頭就走,伸手啪的打開里門。
  
    在外間的阿如嚇的立刻跟兔子一般跳了出去。
  
    “阿如,你跑的挺快啊!”齊悅喊道。
  
    這邊常云成在門被打開,以及聽到齊悅喊阿如後伸手撈起地上的衣服穿上了。
  
    他走出來時齊悅已經抓住阿如了。
  
    “你太不仗義了,你這是見死不救啊…”她揪著阿如恨恨的低聲說道。
  
    阿如一臉歉意的賠不是,一面又給她指了指門邊示意小點聲。
  
    常云成站在那裡,外袍穿在身上也不繫帶子鬆鬆垮垮飄飄盪盪結實的胸膛若隱若現。
  
    “齊月娘。”他喊道,“過來。”
  
    齊悅哼了聲。
  
    “你讓我過去就過去啊,我不過去。”她說道。
  
    常云成大笑,邁步走下來。
  
    “喂,你別過來啊,你再惹急我,我死在這裡也不會跟你回去的。”齊悅躲在阿如身後。
  
    “世子爺,少夫人她…她還病著…您…您多擔待?”阿如賠笑慌張說道,擋在齊悅身前。
  
    “齊月娘,過來,咱們商量一下,看看你的病怎麼才能治好。”常云成笑道,大步走過來,伸手從阿如身後抓住齊悅拉出來,轉身就走。
  
    齊悅被他抓著胳膊踉蹌跟上。
  
    “再上些熱餃子。”常云成說道。
  
    阿如遲鈍了下才忙忙的應聲是。
  
    “總之,以前的事有我的錯也有你的錯?”常云成說道。
  
    齊悅瞪眼。
  
    “以前的就不說了。”常云成抬手制止她開口,將一個餃子一口吃下,三下兩下嚥了,“我保證,以後不會再有過河拆橋的事。”
  
    齊悅頓了頓筷子,夾了餃子吃。
  
    “我的酒呢?”她看著桌子上自己這邊空空的酒杯。
  
    阿如遲疑一刻。
  
    “少夫人,酒還是別吃了”她低聲說道。
  
    常云成伸手。
  
    阿如不敢違抗將酒壺遞給他。
  
    常云成從桌子這邊伸手給她斟酒。
  
    “請。”他說道。
  
    齊悅點點頭。
  
    “這態度像是求人的了。”她說道,端起酒杯淺淺的吃了口,舉起筷子優雅的吃餃子,“不過呢,一朝被蛇咬啊……”
  
    “君子一言快馬一鞭。”常云成說道。
  
    “喲,君子啊?”齊悅似笑非笑看他。
  
    “上一次我並沒有說不過河拆橋。”常云成端起酒杯一飲而盡,然後自己添上,含笑說道。
  
    貌似是沒有……齊悅回憶了下,不過這不是應該的嗎?
  
    “應該的?”常云成嗤笑,“這世上應該的事多了。”
  
    “那這世上說過的誓言也多得是。”齊悅也嗤笑了下,端起酒杯一飲而盡。
  
    有用嗎?沒用……該忘的自然會忘,該變的依舊會變。
  
    齊悅嘆了口氣,抬起頭沖他舉了舉酒杯。
  
    常云成伸手再給他斟了一杯酒自己也斟上。
  
    “記住你說的話。”齊悅說道,舉起酒杯,“其實我要的很簡單,就是尊重。”
  
    尊重,一個女人要尊重…
  
    常云成笑了。
  
    齊悅頓時拉下臉,放下酒杯。
  
    常云成忙起身,探身伸手拿起酒杯遞到她嘴邊。
  
    “好,我記住了。”他說道,一面將自己手裡的酒杯與齊悅的碰了下,一飲而盡。
  
    齊悅這才伸手接過他遞到嘴邊的酒杯抬頭吃了。
  
    “好了。”她放下酒杯,再吃了一個餃子,撂了筷子,“不早了,歇息吧。”
  
    停了下又忙補充。
  
    “你不許在這裡睡,另找地方去。”她帶著幾分防備說道。
  
    常云成站起來,看著這女人眼裡明顯的戒備,心裡竟然忍不住有些不是滋味。
  
    這還是頭一次在女人臉上見到對自己這種神情的……
  
    當察覺自己心裡那絲不是滋味後,他又冷笑一聲,這女人果然搞這些欲迎還拒的把戲,也不知道哪個人教她的,還真有些管用……
  
    “放心,等著我睡的女人多得是。”他說道。
  
    “慢著。”齊悅看著他說道:“你這麼快就忘了你說的話了?”
  
    常云成皺眉,這女人有完沒完,又神經什麼……
  
    “說話簡單痛快點。”他忍著幾分不耐煩說道。
  
    “我是你媳婦,我在家裡,你去睡別的女人?讓人怎麼看我?”齊悅說道,“這叫尊重嗎?”
  
    雖然這個男人要有多少女人對她來說都無所謂,但關鍵是她到底是生活在這個家裡,而且還是名義上妻子。女人越多,對這個妻子來說形勢便越不妙,那些姨娘通房小妾搞出麻煩的小說她還是看過的,她可不想再招惹些不必要的麻煩,走之前安安靜靜的自在些好,至於她走了後,這男人愛要多少女人就要多少,那她就不管了。
  
    這什麼跟什麼…
  
    常云成皺眉。
  
    “只睡你?”他說道。
  
    說完了才察覺,他們一直用睡來睡去的交流,怎麼跟男人之間說話似的,這種事對於女人來說,不是難以啟齒的?
  
    阿如在一旁臉紅的跟煮熟的蝦,恨不得鑽到地下。
  
    “說話注意點。”齊悅皺眉說道,“尊重。”
  
    “誰說話注意點啊。”常云成站起來,有些哭笑不得,“你一個女人家,說的什麼話!”
  
    “誰讓你先說的。”齊悅也反應過來,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下鼻子,不過要緊的事還是得提前說好。
  
    “不是只睡我啊,你想跟我那啥…沒那麼容易。”她忙說道,“你道歉了,我原諒你,只是針對趕出來的事,咱們之間,可算不上多麼好,至少還沒好到…好到能那啥的地步。”
  
    常云成看著她,第一次覺得無話可說。
  
    “你放心吧,我一定等你求我的時候才…才那啥”他說道。
  
    “那太好了,你等著吧。”齊悅笑吟吟說道,卸下一副重擔鬆了口氣。
  
    “走了。”常云成實在是不能再看她了,甩袖說道。
  
    “走好啊。”齊悅在後笑著恭送。
  
    常云成深吸一口氣,轉過身幾步回來一把抓住她的手腕。
  
    “幹嘛?你要幹嘛?”齊悅嚇了一跳,實在是方才幾乎失身的危機太嚇人了。
  
    “回家。”常云成吼道。
  
    這話說的齊悅笑了。
  
    “誰說我要回家啊。”她一手抓住桌子說道,“我覺得這裡住的挺好的,再住幾天再說吧。”
  
    常云成看著她。
  
    “你的意思是,我剛才的話白說了?”他問道,面上隱隱青筋暴漲。
  
    “哪能啊。”齊悅一副整容,“我這人不太愛說假話,更何況,我也說話算話,一事歸一事,你道歉跟我回不回去是兩回事嘛。”
  
    這話聽起來有些耳熟。
  
    常云成看著齊悅,忽的一句話不說伸手將她扛起來。
  
    齊悅再沒料到這個男人會如此做,頭腳懸空不由尖叫。
  
    “說幾句好聽的話,還真慣的你不知道天高地厚了!”常云成冷笑說道,“走也好留也好,你以為你做得了主!”
  
    伴著齊悅的尖叫怒罵,常云成穩穩的將她抗在肩頭大步走出去。
作者: night9917019    時間: 2013-8-13 09:14 PM

第七十九章 面見

    夜色沉沉中,一輛馬車疾馳進了定西侯府,所過之處可以聽到馬車里傳出的哭叫,所有的下人都已經提前被打了招呼,他們目不斜視,似乎眼前都沒有過過這輛馬車。

    親自去看過受傷的知府公子,定西侯和謝氏都有些腿發軟。

    “那麼多大夫在那都沒辦法,那女人真能治?”謝氏低聲對定西侯說道。

    “什麼叫那女人?”定西侯不愛聽了,皺眉道。

    謝氏察覺失言,用手帕子掩嘴轉過頭輕輕咳嗽一聲。

    “那大夫說了,阿好跟子喬是一般的病症,既然阿好好了,那自然沒問題。”定西侯說道,帶著幾分欣慰,“別忘了,當初月娘可是救過老夫人的。”

    謝氏坐下來不說話了,眼中還是幾分疑惑。

    小乞丐救侯夫人一躍枝頭的故事已經成了鄉間人人皆知的故事,但對於謝氏以及家中的眾人來說,她們可不僅僅這麼認為。

    但那日的事只有老侯夫人和齊月娘祖孫兩人在場,到底發生何事,除她們外誰也不知道,謝氏也曾暗指使人去查問後來給老侯夫人診治的大夫,結果,還沒問出什麼,那被指使去的人就在回來的路上溺水而亡了,嚇得謝氏再不敢動心思,一直到如今她終於能在府裡掌控自己的命運了,老的卻已經不在了,就是問出來,也沒什麼必要了。

    她這邊沉思,定西侯卻忍不住露出笑。

    “那麼多大夫都治不好,咱們月娘能治好,哈哈哈。”他忍不住笑道。

    謝氏看了他一眼。

    “侯爺,那邊正急的要死要活呢!”她衝屋外示意一下。

    定西侯也知道自己這時候笑不合適,忙收住了。

    “要是子喬有個好歹,淑敏是活不了了。”謝氏嘆口氣說道。

    知府公子名子喬,知府夫人閨名淑敏。

    謝氏嘆氣,面上的憂傷滿滿,兒子對於母親來說有多重要只有失去的人才明白……

    “有月娘在,沒事。”定西侯自信滿滿的說道。

    謝氏嗤笑一聲。

    “等治好了這話再說也不遲。”她說道。

    這邊專門收拾出來的廂房裡所有的大夫也都一臉憂急,三三兩兩的聚在一起低聲交談,丫頭僕從們進進出出的伺候湯水屋裡黃公子的痛呼聲一聲接一聲,嗓子都啞了。

    “這定西侯府果真有這樣的大夫?”

    “卻是前所未聞……”

    “剖腹療傷之技失傳已久,或許果真有異人得此秘技……”

    這時門外又進來兩人,吸引了大夫們的注意。

    胡三一路走來眼都沒停過,雖然是黑夜裡但那明晃晃的燈籠照耀下,這侯府的一草一木都讓他看得驚訝新奇。

    “胡三。”大師兄不得不一路提醒他注意言行。

    胡三戀戀不捨的從屋子裡懸掛的八角燈上收回視線,然後才看到滿屋子的大夫,都是他往日只聞其名沒資格得見的大夫們,頓時又是一臉驚喜。

    “師兄,師兄,朱大夫在呢,哎,袁大夫也在呢,還有還有聖手錢大夫…”他忍不住拽著大師兄瞪大眼嘀咕道。

    大師兄一把甩開他的袖子,恭敬又不好意思的衝屋中的大夫們躬身施禮。

    “你們來了。”劉大夫從屋子裡走出來。

    胡三和大師兄忙過去。

    “師父,你要的藥。”大師兄將手裡的一個錦盒捧過來。

    劉普成點點頭,伸手接過。

    “這是……”有一個大夫詢問道,看著劉普成手裡的錦盒。

    “這是我用來緩解黃公子疼痛的藥,讓他不至於力氣過於消耗,好等這位大夫過來診治。”劉普成說道。

    並沒有打開藥盒,而其他大夫也沒這個要求,哪個大夫都有一兩樣自己的獨門秘藥秘技。

    “師父,真的是在等我師父嗎?”胡三問道,一臉激動。

    這兩個師父說的四周的其他大夫有些迷糊,紛紛看他。

    “是。”劉普成說道只不過面色有些怪異。

    胡三頓時激動的滿臉紅光,將胸膛挺了又挺,接受四周驚訝的注視。

    “哎,對了,師父,我前一段過來想見見我師父,可是這裡的人說沒有這個人。”他又想到什麼,靠近劉普成低聲說道:“我去問元寶,這小子還是一般的嘴硬……”

    劉普成看他一眼,張張嘴最終還是什麼都沒說。

    一行三人進去了,很快從室內傳出的痛呼聲小了。

    “劉大夫果然有效……”

    “怎麼不早點用呢……”

    知府大人和夫人的驚訝以及抱怨聲傳出來。

    “此藥非不到萬不得已,還是不要用的好,此時給公子用些,好撐到那位大夫趕來。”劉普成說道。

    說這話退後幾步,因為站立時間過久,腳步越發踉蹌,大師兄忙扶著他。

    “師父,你的腿還行吧?”大師兄低聲問道。

    “師父的腿?”胡三聽到了忙不解的問道。

    看著屋子裡其他人都看過來,劉普成笑了笑。

    “沒事。”他說道。

    知府大大得人心到底是在兒子身上便也不再理會了。

    “怎麼還不來呢。”他們夫妻焦急的想門外張望。

    “這少夫人的,怎麼不住在家裡,快要冬天了,去莊子上做什麼?”知府夫人抱怨道。

    “別人的家事,你少說兩句。”知府大人忙說道。

    知府夫人也知道自己說的唐突了,來回踱步不再言語。

    “哦,我師父是不是跟這什麼少夫人出門了?”胡三豎著耳朵沒放過屋子裡這些大人物的每一句話,聽見了立刻低聲跟大師兄交流。

    “我怎麼知道。”大師兄白了他一眼低聲答道。

    “胡三。”劉普成喊道。

    胡三忙恭敬的看向他。

    “待會兒,見了你師父……”劉普成遲疑一刻緩緩說道:“莫要大呼小叫,失了體統,這裡不是外邊,是定西侯府。”

    胡三嘿嘿笑著點頭,也不知道聽進去沒聽進去。

    東方漸明,黑夜褪去。

    齊悅趴在顛簸的馬車上幾乎散了架。

    “都已經要回去了,跑慢點會死啊!”她氣得再次捶著車板喊道。

    阿如忙過來給她捶按。

    “要不要我幫幫你?”常云成的聲音從外邊傳來。

    “不要!”齊悅大喊一聲,只怕答的慢了些,這男人真再要上來抱著她。

    想起剛上車的時候,齊悅不由打個寒戰,噁心死了! “急著回去投胎呢。”她到底咽不下這口氣,低聲罵道。

    阿如使勁捶了下她的肩頭。

    “錯了,急著救命呢。”常云成再次在外答道。齊悅冷笑一聲,別以為強制我回去,就能救得了你的命!

    “世子爺回來了!”

    看到馬車馳近,門房的人大聲喊道。

    齊悅扶著二門僕婦的手下了車,被一群人迎接的人嚇了一跳。

    “少夫人回來了……”亂哄哄的喊著。

    齊悅聽了很是感動,看來自己人緣不錯,走了這幾日大家很惦記她,還沒來得及和迎接的人表達一下歸來的喜悅,就被常云成一把拖住。

    “你又想幹嗎?”齊悅真是被這難以捉摸的傢伙嚇怕了,大驚喊道。

    “快走。”常云成只是說了句,沒有再解釋,拖著她避開這些人群,徑直向外院奔去。

    “我好歹也換換衣服,洗把臉,再去見父親給你說好話吧。”齊悅抱怨道,架不住常云成的大步如飛,被拉著一溜小跑的跟著。

    常云成沒理會她,健步如飛的扯著她奔入一個院子裡。

    這個地方她第一次來,齊悅不由好奇的打量四周,還沒問,就見屋子裡湧出一大群人,看的她有些眼花。

    “師父,你回來了。”胡三在人群中跳高,一眼看到那個邁進門的女子。

    不管在哪裡在何地,只要這女子出現,就是那麼的亮眼。

    胡三高興的揮手招呼,不過很快他的聲音戛然而止。

    “少夫人。”定西侯府的丫鬟僕婦齊聲施禮問候。

    知府夫人也被兩個僕婦扶著快步迎過來。

    因為和謝氏關係要好,定西侯府她也是常來的,來了自然要拜訪老侯夫人,雖然因為謝氏的關係前去拜見的時候屈指可數,但那屈指可數的幾次倒見過這個名滿永慶府的小乞丐,這麼個美人任誰都會過目不忘的。

    “你,月娘,少夫人,少夫人,你快救救我兒子……”她撲過來抓住齊悅的手。

    這句話出口,院子裡雙方都愣了下。

    “少夫人”胡三整個人都僵在原地,傻了一般瞪大眼。

    那些一心要看看這位據說能剖腹療傷的高人的大夫們也傻了眼。

    救救我兒子……,

    這個就是大夫?

    女的…………

    而且還是這侯府的少夫人…………

    開玩笑的吧?

    而齊悅也愣住了。

    救救我兒子?

    她不由扭頭去看常云成。

    “這是你親媽?”她脫口而出。

    常云成好容易在抑制住將拳頭打在這女人臉上。

    “這是知府夫人,知府小公子受傷,你,快去瞧瞧吧。”他說道。

    齊悅的臉色刷的變了。

    “常云成,你要我回來,是救人?”她瞪眼說道。

    常云成毫不掩飾嫌棄的看她。

    “我不是說了嗎?急著救命的。”他皺眉說道。

    齊悅還沒再說話,這邊知府夫人抓著她就要下跪了。

    “這位夫人,這位夫人,誤會,誤會,我不是大夫,你先別這樣…”她慌忙的攙扶一面急急的說道。

    話音未落,又一個人跳出來。

    “少夫人,少夫人,那個丫頭果然是你治好的,少夫人,你騙得老兒好苦………”

    齊悅一眼看到這個幾乎是手舞足蹈而來的老頭,頭上的汗師的就下來了。

    阿好……,

    齊悅咽了。口水,似乎聽不到周圍人都在喊什麼說什麼。

    “常云成,你害死我了!”
作者: night9917019    時間: 2013-8-13 09:17 PM

第八十章執著

    屋子裡,齊悅揪住常云成大聲喊道。

    “我看你現在活得挺好的,力氣還很大。”常云成扯開她的手,透過窗戶可以看到外邊的人焦急的向這裡張望。

    “你怎麼不說清楚,你不是因為被你爹打所以才接我回去的!”齊悅抓狂,伸手去撓頭,觸手不是自己熟悉的流暢捲髮,而是高高的髮鬢,只得無果甩手。

    常云成失笑。

    “我爹打我所以我來向你求救?”他似乎聽到天下最可笑的笑話,哈哈大笑,“你這個女人,真是狂妄又無知的可笑,我常云成長這麼大還從來沒想過為了自己命向人求救…”

    齊悅重重的吐了一口氣,都怪自己,高興的昏了頭了,竟然沒問這小子為什麼低聲下氣的來向自己認錯。

    “我救不得,你們找別的人吧。”她雙手扶著桌子說道。

    “你還要要挾什麼?”常云成皺眉帶著幾分譏諷說道。

    “我要挾什麼!我從始至終要挾過你什麼!”齊悅抬起頭喊道:“一個妻子要和丈夫一起住,這算是要挾嗎?做妻子被下人欺負,要依靠一下你這個當丈夫的,這算要挾嗎?屁大點的事,你念念不忘的念叨到現在,還算個男人嗎?”

    常云成臉色青紫,這女人…這女人…,難不成是吃了炮仗長大的…?

    “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人家等著救命呢,你把我拉到這裡說這些做什麼,你救完人再說也不遲。”他深吸一口氣說道。

    “我救不了。”齊悅乾脆的說道。

    “你還沒看呢,怎麼就知道救不了?”常云成已經忍不住怒氣了。

    齊悅轉過頭看他,神情沉沉,然後往窗外抬了抬下巴。

    方才她極力掙脫那知府夫人,厚著臉皮說有事夫妻倆個說悄悄話,扯著常云成進了屋子關上門,此時的院子裡已經站滿了交頭接耳的人,這些人中定西侯侯府的下人並不多,多的是陌生的男人...

    “這些人都是大夫吧?”齊悅指著問道。

    常云成點點頭。

    “知府大人能請來的大夫都不是一般的大夫吧?”齊悅再次問道。

    “有話痛快說。”常云成沒好氣的答道。

    “夫君。”齊悅轉頭看他,喊了聲。

    這一聲相公喊得常云成臉皮跳了跳,心裡釀酸水,似乎覺得還是喊常云成聽來順耳些。

    “你太看得起你媳婦了。”齊悅苦笑道:“那麼多好的大夫都治不得,我就能治的?”

    “你治好了阿好。”常云成說道。

    齊悅嘆氣。

    “我說過了,我沒有藥了,阿好那時候還有藥呢.所以她撿回來一命,但現在,根本就不可能!”她再次想要抬手抓頭說道。

    常云成還要說什麼,門外一陣騷動,定西侯夫婦過來了。

    已經等得恨不得一頭撞進來的知府夫人再忍不住拉著謝氏就說了原委,跪下就哀求。

    “月娘,快些出來瞧瞧,救人要緊,有什麼話等等再說。”定西侯聽了兒子媳婦在這時候竟然躲進屋子說話去了,有些不高興了,忙喊道。

    齊悅看看常云成,常云成看著她。

    “哀!”齊悅最終什麼都沒說,反而抬手輕輕打了自己臉頰一下,一跺腳出去了。

    常云成站在原地看著她的背影神情變幻不定。

    看到她出來,知府夫婦鬆了口氣,激動的迎過來。

    “好,我看看,但是我能力也有限,可能也治不了,你們做好心理準備。”齊悅不忍心看著這夫妻二人的眼,微微低頭說道。

    在等待常云成去接齊悅的時候.知府夫人親自去看了那個傳說被治好的丫頭,親眼看到了那肚子上明顯縫過的留下的傷疤。

    竟然有人能被割開肚子又縫起來還活的好好的,知府夫婦對這個高人已經是充滿了信心,聽了齊悅的話不以為意,只當是謙虛。

    夫妻二人擁著齊悅歡天喜地的向屋子裡去.兩邊的大夫紛紛讓開路,看著齊悅的神情探究好奇震驚。

    劉普成站在屋門口的地方,身旁是處於呆傻狀態的胡三和大師兄。

    “少夫人。”劉普成沖她施禮說道。

    “劉大夫。”齊悅忙還禮。

    “師師師父…”胡三結結巴巴的喊道。

    大師兄在一旁忙狠狠的扯了他一下。

    齊悅沖他笑了笑。

    “請。”劉普成說道。

    齊悅抬起千斤重的腳邁了進去。

    伴著她進去,其他大夫們也都一擁而進了。

    原本在指揮著丫頭們收拾齊悅行李的阿如聽到消息後也狂奔過來了,她擠進屋子裡時,齊悅已經查看傷者了,阿如緊緊抱著那裹著的醫藥用具看過去,齊悅並沒有看她也沒有要用慣用的器具。

    傷者是個十二三歲左右的男孩子,看得出錦衣玉食生養的很好,只不過此時傷痛折磨整個人都幾乎脫了相。

    “不痛嗎?”齊悅有些訝異的問道,看著躺在床上面如金紙但並沒有疼痛翻滾的孩子。

    方才聽劉普成簡單的說她本上已經可以斷定是腑臟創傷,這種症狀會疼的人死去活的,怎麼這個孩子看上去沒什麼事。

    “我用了藥以及針灸,暫時止住疼痛,要不然這孩子撐不住啊。”劉普成答道。

    “原來你有這種藥啊。”齊悅說道。

    “不到萬不得已不能用啊。”劉普成說道。

    齊悅點點頭,聽過這劉普成這個理念,看著那孩子不說話了。

    “少夫人”知府夫婦一直急切的看著她,此時見她停下來,忙問道。

    “實在是抱歉。”齊悅抬起頭一臉歉意的說道:“我無能為力。”

    此話一出,知府夫婦大驚。

    “怎麼會?少夫人,你都治好那個丫頭了...”知府大人急聲喊道。

    “對啊,對啊,少夫人,那丫頭就能治好,怎麼就?”一直一臉興奮激動的擠在一旁的郭大夫也大聲喊道。

    其他大夫們則低聲耳語,面上並沒有多麼震驚,反而是早知如此的神情。

    “那丫頭那個,和這個不一樣”齊悅只得乾巴巴的解釋道。

    “怎麼不一樣!一樣的!我看的清清楚楚!”郭大夫大聲喊道。

    “你喊什麼喊!”齊悅看向他,也提高聲音。

    那郭大夫被喊得一愣,臉漲紅。

    “你知道什麼?就一樣,一樣,人和人能一樣嗎?病症和病症就百分百的一樣嗎?”齊悅說道,帶著焦躁氣氛不安以及愧疚,“要是能治的話,我能眼睜睜見死不救嗎?”

    果然侯府少夫人,氣勢不凡,屋子裡的人被她這陡然的一通喊,喊的安靜下來。

    一時安靜之後,知府夫人眼一翻暈倒了,頓時又人仰馬翻起來。

    “我就說,真是丟人丟到家了。”謝氏看了眼定西侯,低聲說道,甩袖忙去照看知府夫人。

    定西侯神色尷尬。

    這邊救治知府夫人自然有很多人主動請纓,劉普成看著呆呆的齊悅嘆了口氣。

    “少夫人,可還是因為藥?”他說道。

    齊悅看向他,對這個尊敬的老者她並不隱瞞,點點頭,眼圈竟忍不住有些發紅。

    眼睜睜看著病人在自己面前死去,對她來說亦是極大的折磨。

    劉普成看著她露出笑容,他伸手示意大弟子。

    大弟子將手裡緊緊抱著的錦盒忙遞過來。

    齊悅不知道他要做什麼隨著看去,劉普成打開錦盒,舀出兩隻小瓷瓶。

    “齊娘子,哦不,少夫人,這是老夫這些日子炮製出來的麻醉藥。”他說道。

    齊悅驚訝的看著他。

    “雖然少夫人你說了,那效果奇好的麻醉藥非我中原能有,但我想這天下萬物同根同生,既然在他鄉存在此物,那麼我們這裡也許是還沒人發現吧,所以我這段走了些深山老林,尋訪了些老藥農,取曼陀羅、生草烏、香白芷等幾味逐一相試,最終得出一味。”劉普成說道。

    齊悅看著劉普成,心內五味陳雜,她原以為自己說了那番話後,這劉大夫就能打消了念頭,沒想到他還是…

    他怎麼這麼執著呢,難道不怕最終無果,只是空忙一場,竹籃打水嗎?

    “只是,這療效…”她喃喃說道。

    “療效,老夫已經親自試過,雖然不知道比之少夫人您的藥如何,但刀割針縫還是足有成效。”劉普成說道。

    齊悅咬著下唇沒有說話。

    “少夫人,我知道你的為難。”劉普成接著說道,嘆了口氣,“這孩子的病症,想必您心裡也明白,如果不能剖腹療傷的話,是熬不過今晚了。”

    此時那邊,止痛藥效過去,那孩子又開始呼痛,身子佝僂滿床翻滾,醒過來的知府夫人趴在床邊哭,一口一個讓我替孩兒去死吧。

    齊悅心裡自然清楚這一點,她低下頭沒說話。

    “少夫人,不治是死,橫豎一死,不如試一試吧。”劉普成說道,將手中的藥瓶遞過來,帶著幾分殷切看著她。

    “劉大夫,這真的不是簡單的事,開腹療傷涉及的方面太多了,稍有不慎都是無用的…”齊悅低聲說道。

    “不試一試,怎麼知道呢。”劉普成和藹說道。

    “少夫人。”一旁的大弟子看不下去了,一步站過來,“您,您怎麼能這樣狠心呢,明明知道怎麼救治,就是不肯試一試,我師父為了炮製這麻醉藥,幾乎送了性命…”

    劉普成回頭喝止他。

    齊悅驚訝不解的看過來。

    大弟子一咬牙不理會劉普成喝止,一把撩起劉普成的外袍,拽起褲腿,露出小腿。

    “您看我師父的腿都要被他自己割爛了!”他大聲說道。

    ***

    劉普成慌忙拍他,要整理好衣衫,卻無奈腿腳不便,身形有些踉蹌。

    齊悅低著頭看著眼前這條老人的小腿,忍不住掩住嘴制止驚呼出聲。

    這條乾瘦的腿上遍布傷疤,有縫好的舊傷,也有新鮮的翻著紅肉的傷,傷痕蔓延向上,可以想像其上必然還有。

    “你,你這是...”她顫聲問道:“是,是在自己身上做……麻醉實驗…”
作者: night9917019    時間: 2013-8-13 09:21 PM

第八十一章 決心
                 
    醫生在自己身上做實驗不算什麼稀罕事,齊悅上學時還過同學在自己身上練習打針的呢,但這完全不能跟劉普成做的事相提並論。

    她們那是練習技術,無害的,最多疼一下,但劉普成這是在玩命啊!

    “你瘋了啊!”齊悅顫聲喊道,“疼不疼暫且不說,萬一傷口感染怎麼辦?藥沒有找出來送了命,值得嗎?劉大夫,我給你說過,這藥總有一天會造出來的,你何苦何必……”

    劉普成笑了,整理好衣衫。

    “值的,就算找不出,也是證明了哪幾種不可用,後來人便能少些選擇。”他溫聲說道,“我們為人醫者,怕的不是傷痛,而是看不到路,娘子已經給我們指明了路,這就好了,不管走多少彎路,總走對的那一天。”

    齊悅看著他什麼話也說不出來,震動激動以及滿腔的崇拜。

    這就是醫者,這就是醫道,對於他們這種大夫來說,醫生不僅僅是職業,而是人生。

    她低頭看著劉普成遞來的那瓷瓶藥。

    想起書上看過,李時珍就是遍嚐百草才制出了麻醉藥,也曾經幾次中毒幾乎身亡,在這些前輩醫者眼裡,這是卻算不得什麼大事,而僅僅是他們該做的也必須做的,只要有一點希望就毫不遲疑的嘗試,哪怕一無所獲。

    醫道,或許在意的不是結果,而是過程,你敢不敢做會不會去做如何去做的這個過程。

    這邊的哭聲喊聲再一次沖擊著齊悅。

    醫道見到病人首先考慮的不是能不能救,而是怎麼救……

    “阿如。”她轉過身大聲喊道。

    阿如一直緊張的看著這邊,聽到齊悅這一聲,她忙應聲過來。

    “胡三,備水、酒。”齊悅又說道,一面穿上阿如拿出的罩衫。

    胡三尚處在對齊悅身份的震驚中,身旁的大師兄推了他一下才反應過來。

    “是,師父。”他大聲喊道,舉起手衝著四周的人,“請讓一讓,誰能帶我去燒水。”

    他的嗓門大,一聲蓋過了屋子裡的哭聲喊聲以及其他大夫的交談聲。

    所有人都看過來,然後就看到穿上奇怪衣服的齊悅。

    “請大家迴避一下,我要給傷者做詳細檢查,請迴避一下。”齊悅大聲說道。

    屋子裡的人愣了下。

    “還要瞎折騰什麼,別在這丟人現眼的,你這什麼樣子。”謝氏看齊悅皺起眉頭,低聲呵斥道。

    因為一直用大夫,院子裡什麼都齊全胡三捧著水和酒很快就過來了。

    齊悅沒理會謝氏的話,用水洗了手,酒擦手,阿如遞過來手套,穿戴完畢,齊悅就大步走向傷者。

    “少夫人,你……”已經滿面土灰的知府大人怔怔看著她。

    “我想試一試。”齊悅說道,說這話站定在滿床翻滾的傷者前,“乖,躺好讓阿姨……不是,讓我看看……”

    傷者是個十歲出頭的孩子,疼的已經神誌不清了哪裡理會她的話。

    “幫我按住他。”齊悅說道。

    站在近前的是知府夫婦,聞言愣了下,知府夫人掙扎用力將孩子的頭抱住。

    “少夫人,求求你……”她看著齊悅哽咽說道。

    知府夫人一動作,知府大人也坐下來,按住了孩子的腿腳。

    “我會盡力。”齊悅從口罩裡發出悶悶的聲音,接過阿如遞來的聽診器,“這裡疼?這裡?”

    隨著她的動作那孩子發出痛苦的哭叫。

    “大夫再給他用些止痛的藥吧。”知府夫人哭道。

    “不行,我需要找出關鍵傷在哪裡不能給他止痛。”齊悅說到,伸手在傷者的胸膛腹部按壓不停伴著按壓,孩子發出一聲高過一聲的哭號。

    沒有儀器就只有手,只有聽。

    太殘忍了,屋子裡的其他人包括哪些大夫都忍不住轉開視線。

    “太粗暴了,就是沒傷也弄出傷來了。”有大夫低聲說道。

    而這時一聲最慘的叫聲響起。

    “是這裡?”齊悅如同發現了新大陸,高興的停下手,再一次按了下。

    孩子發出一聲慘叫,饒是爹娘按著人也捲曲起來。

    知府夫人幾乎昏厥過去,恨不得給齊悅跪下。

    “怎麼疼法?”齊悅問道。

    孩子哪裡知道怎麼疼,任憑齊悅問除了哭喊就是哭喊。

    “你這個賤人,賤人……”他嘶喊中夾雜著咒罵。

    齊悅沒有理會,從疼痛的部位以及身體特徵血壓聽診器探查來看,基本可以確定是脾臟破裂,不過讓她奇怪的是,看症狀內出血似乎控制住了。

    “我給他餵了止血的湯藥。”劉普成在一旁說道。

    “太好了。”齊悅握了握拳頭,看著劉普成,“我還有一些縫線,我可以立刻給他動手術,但是我需要助手。”

    劉普成點點頭。

    “是老夫的榮幸。他說道。

    “師父,我也能幫忙。”胡三也忙喊道。

    那大弟子遲疑一下,醫者手藝都是保密的,非本門學徒不傳,人家沒邀請,雖然自己師父參加,但他這個弟子……

    “好,阿如帶他們換衣服消毒。”齊悅說道。

    阿如點頭。

    “跟我來。”她說道,轉身出門。

    劉普成和胡三忙跟了去,大弟子不知所措的站在原地,最終一咬牙也跟了出去。

    過了這個村就沒這個店了,這種親眼見證神奇技藝的時刻哪怕不要臉皮也不能錯過。

    “請大家都出去一下,我需要準備手術。”齊悅舉著手高聲喊道。

    屋子里人亂轟轟的。

    “真的要開腹?”所有人都在議論紛紛。

    對於普通人來說,切開人的肚子,那是必死無疑的事,而對於大夫們來說,他們的理論上告訴他們這是可行的,但那只是存在於書上,久遠的類似於傳說的,實踐上從來沒見過,到底這個年輕的女子從哪裡來的醫術竟然敢做這樣的事!

    “快出去,都出去!”知府大人此時最關心兒子的生死,聽到齊悅的話立刻開始攆人。

    他一開口,定西侯也回過神,指揮著也幾乎傻掉的下人們清場,很快人都被趕了出去。

    這邊齊悅指揮著下人們開始佈置手術室,這一次沒有藥可以依靠,一舉一動都要完善小心。

    兩張桌子並到一起,擱在堂屋正中。

    阿如帶著消毒完畢的劉普成和胡三進來了。

    “我沒有消炎藥,我需要那種能消毒抗菌消炎的湯藥,中藥裡一定也有吧?”齊悅對劉普成問道。

    “消毒抗菌消炎?”劉普成對這些詞彙很陌生,皺眉沉吟。

    “就是就是,對付那些癰疽疔瘡腐爛之類的症狀的藥…比如…比如…”齊悅有些焦急的在腦海搜羅自己知道的那些中藥詞彙,“比如紫花地丁!”

    她說出這個詞,卻見面前的幾人依舊面色茫然。

    “紫花地丁?是何物?”劉普成皺眉問道。

    “啊?”輪到齊悅茫然了,“這裡沒有嗎?就是一種藥材啊。”

    “從未聽過?”劉普成搖頭說道。

    齊悅傻了眼。

    “不過對付那些癰疽疔瘡腐爛的我倒是慣用苦參、黃柏、蛇床子之類的。”劉普成又說道,“不知道是否可用。”

    可用不可用我也不知道,齊悅心裡喃喃,時間緊迫,本就死馬當作活馬醫,試一試吧。

    劉普成立刻斟酌寫了藥方,遞給大弟子忙忙的去熬製了。

    這邊齊悅接著給劉普成分析手術中可能出現的狀況,以及要準備的東西。

    “雖然止血了,但腹內肯定有血,沒有虹吸,只能用紗布棉花。”齊悅說道。

    這邊胡三飛快的寫下來。

    “再就是抗休克……”齊悅說道。

    經過這幾次和齊悅的接觸,劉普成對她的用詞已經熟悉了,休克的意思劉普成明白。

    “人參四逆湯。”他立刻對一旁的胡三說道。

    胡三刷刷記下,聽齊悅一聲快去準備,便和阿如飛也似的出去了。

    很快手術前的一切準備工作都完成了,但就在清場時又出意外了。

    知府夫婦說什麼也不肯離開,非要守著親眼看兒子進行手術。

    “你們在這裡會影響我的,你們看不得血啊肉的,會害怕……”齊悅耐心的勸解。

    “可是,我不看著實在是不放心,我一定不會影響你的。”知府夫人哭道。

    每個人都這樣說,可是就算對於現代人來說,雖然有強大的信息覆蓋,但看到外科手術的場景也是會被嚇到的,別說這些從來沒見過這種血腥治病的古代人,想想阿如娘那次,還不是直接嚇暈了過去。

    齊悅耐著性子解釋。

    “可是不管怎麼樣,我不親眼看著,我就不放心。”知府夫人終於喊出心裡話。

    知府大人一臉堅定表達同樣的信念。

    “既然如此,那你們就請帶公子走吧。”常云成的聲音從人群後傳來。

    人群分開,齊悅看到常云成一步步走來。

    “既然你們不願意信任她,那就另請高明吧。”他走近來,站定在台階上說道。

    知府夫婦被這話說的很尷尬。

    “怎麼說話呢。”謝氏第一次忍不住訓斥兒子,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突然這樣說,以前在她眼裡心裡,常云成不管做什麼都是對的,她要做的就是聽他說就是了,半點不用費心,或許是因為自己的兒子會替這個女人說話的緣故吧……

    謝氏的心裡有些五味陳雜,看了眼常云成,然後看了眼站在他對面的齊悅,只覺得被刺痛一般轉開視線。
作者: night9917019    時間: 2013-8-13 09:25 PM

第八十二章 開始

    察覺到母親的不悅,常云成忙看過來。

    “母親,有些話還是提前說的好。”他語氣緩和了,但口中的話還是依舊堅持,“我不想人沒救了,反而傷了大家的和氣。”

    謝氏一向是站在兒子這一邊,方才的話脫口而出已經有些後悔,此時聽了他解釋便絕不會再多言。

    “所以……”常云成便再看向知府夫婦,“我想大人和夫人要明白一件事,貴公子我們盡力救治,但是生是死,還是要看天命的。”

    這話說的知府夫婦有些變色。

    “什麼?”知府大人忍不住說道,“是……是說打開肚子也不一定能救活嗎?”

    這涉及到病情告知,是她做大夫的應該說明的。

    “是的。”齊悅點點頭,接過常云成的話,“手術風險很大,我不能保證貴公子能救活。”

    “少夫人謙虛了……”知府大人牽強的笑了下說道。

    “我沒謙虛,這是事實。”齊悅說道,“其實,成功的希望不到一成。”

    一成!那不就等於說根本就沒希望!

    知府夫婦臉色更難看了,知府夫人更是軟倒在地上。

    “可是那個丫頭……”她哭道。

    “那個丫頭跟貴公子不一樣,我會盡力救治,但是結果如何我不敢保證。”齊悅說道,雖然於心不忍,但病危通知書還是要下的。

    “怎麼樣,你們想好了沒?治還是不治?”常云成說道,“我話說在前頭,這些大夫們也都證明了貴公子本是無法可救唯有等死,那麼治好了皆大歡喜,治不好的話,大人夫人,你們心裡要明白,這是貴公子命該如此。”

    這一番話此時說來難聽又殘忍的很,在場眾人皆是色變。

    “云成,怎麼說話呢!”定西侯開口斥責道。

    “醜話還是說在前頭的好,免得白費力氣反而成惡人。”常云成對父親躬身施禮說道,態度依舊強硬。

    知府夫人掩嘴痛哭,知府大人神情變幻。

    “師父,麻醉藥到時候了。”大弟子從屋內傳出聲音說道。

    “試還是不試?”常云成看著知府大人說道。

    知府大人一咬牙。

    “不是還有一成的希望嗎,治。”他啞聲說道,“本是已死之人,治好了是少夫人恩德,治不好,我們認了。”

    “好。”常云成一抬手,“來人。”

    伴著他的話,外邊湧進來七八人,皆是護衛打扮。

    “無干人等請離開定西候府,知府大人請到客房休息等候,院子守起來,沒有少夫人的開口,任何人不許進來。”常云成負手說道。

    護衛們應聲。

    齊悅看了著常云成,常云成並沒有看她,而是面向院中。

    “齊娘子,開始吧。”劉普成說道。

    齊悅點點頭,轉身邁進去,伴著滿院子的人退出去,四扇屋門被阿如和大弟子逐一關上。

    屋子里手術準備已經完畢了。

    “四肢回暖,脈搏增強,心音也好多了。”齊悅用聽診器探查完畢,說道,一面將血壓計溫度計在已經麻醉睡過去的傷者身上安置好,“阿如,你負責看著這些數據,一旦數字有變化,提醒我。”

    同樣換上罩衫帶上口罩包住頭的阿如點點頭,站定在床頭部位。

    “大師兄……”齊悅看向那大弟子,開口。

    “少夫人,小的名叫張同……”大弟子忙躬身施禮不敢擔她這一聲大師兄。

    “好,張大夫你現在來協助我做術前消毒。”齊悅說道,舉著雙手開始指導。

    張同看了眼師父劉普成,劉普成對他點點頭。

    “聽娘子吩咐。”他說道。

    張同這才激動的再次施禮上前。

    齊悅一一指揮他脫了傷者的衣物,加設鋪墊,逐一用湯藥、燒酒擦拭傷者前胸,鋪單,手術巾。

    消毒,手法,順序,範圍…

    這些事齊悅已經有日子不做了,這讓她不由想到剛上手術的時候。

    “別小看這手術鋪巾,一位前輩說過了,這鋪巾就是手術醫生的臉面。”齊悅笑道,“我以前…”

    她說到這裡收住了話頭。

    “以前怎麼了?”劉普成問道。

    以前沒鋪好單子被主刀醫生劈頭蓋臉的罵是常事,後來挨自己罵的小護士也不少……

    齊悅笑了笑含糊一句沒什麼揭了過去。

    張同眼睛都不敢眨一下,死死的看著要印在腦海裡,按著齊悅的指示遞上不同大小的單子。

    “這就是娘子常常強調的消毒嗎?”劉普成在一旁問道,第一次看到如此詳盡的步驟。

    治病救人都是緊急匆忙的,從來沒有見過會有如此精細的準備工作。

    這些都是很有必要的嗎?

    齊悅點點頭。

    “是,盡量減少細菌感染,是治傷救命很重要的一步。”她說道。

    劉普成點點頭,說了聲受教了。

    “師父,我和師父後來在接診病人時,也會學著娘子這樣做呢。”胡三忙補充道,說完又忍不住笑了下,“雖然大家都覺得這樣做跟以前那樣沒感覺結果有什麼區別,但師父還是要大家這樣做了。”

    “時間長會看到區別的。”齊悅笑道,再次對劉普成滿帶敬意的微微點頭。

    誰說古代人保守封建,這個從未接觸過西醫的千年前的劉大夫,接受新事物是多麼快速。

    “那麼現在開始了,劉大夫、胡三,你們要協助我完成止血結紮拉鉤拭血拉鉤剪線。”齊悅拿起手術,站定在傷者暴露的手術區域前,看著劉普成和胡三說道,“你們以前見過人體內髒嗎?”

    胡三眼帶驚恐的搖搖頭,劉普成沉默一刻點點頭。

    “我們……有時候會買些無主屍首……”他低聲說道。

    古代就有人體解剖了?

    “那太好了。”齊悅鬆了口氣,“那劉大夫想必就不會害怕了。”

    “大夫嘛,有什麼好怕的。”劉普成笑道。

    “我也不怕的。”胡三忙說道。

    齊悅笑了吐了口氣。

    “好,那我們開始了。”她說道,低下頭穩準的在傷者的左上腹正中旁落刀切入。

    肌膚劃開,雖然已經有了心理準備,但屋內的三人還是渾身僵硬,知道是一會兒事,但親眼看到一個活人的肚子被一點點的切開,露出血肉就是另外一回事了,胡三和張同一陣氣血翻湧,阿如強忍著不看過來,死死地盯著血壓計。

    劉普成半點視線沒移開,看著齊悅的每一步動作,越看眼中驚訝越盛,那樣嫻熟的動作,似乎對人體五臟六腑經絡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

    看這動作,劉普成可以毫無疑問的肯定這女子對人體構造是非常熟悉的,但她的年紀明明還不到二十歲,那麼她小小年紀就已經對人體解剖如此熟悉了?難道從小就接觸這個?

    劉普成眼中難掩震驚,這女子到底是背後是什麼樣的高人指點?

    腹腔打開時,就連劉普成都倒吸了口涼氣。

    血,到處是血……

    胡三轉身就奔向屋角對著痰盂開始嘔吐,站在一旁負責看著炭爐燒酒等物的張同嚇的面色蒼白。

    “這裡要用鹽水浸泡的布……這裡用乾布……”齊悅手下不停,口中也不停的指揮著。

    劉普成的動作由最初的緩慢很快就穩重起來,齊悅的動作也越發的流暢起來,她伸手拖出了脾臟。

    “果然是脾臟破裂。”她仔細觀察說道。

    劉普成也湊過來看。

    “脾臟為什麼會這麼大?”他忍不住問道。

    “內裡有血。”齊悅答道,手下飛快的進行動脈結紮,“幸好劉大夫你事先給他服用了止血的湯藥,出血量得到控制,要不然不等我做手術,人已經失血休克死亡了。”

    劉普成無心聽她說誇讚的話,點點頭,視線半點不錯開,看著那雙靈巧的手止血縫合,刀子剪子以及好些不知名的工具飛快的交替,每一步每一個動作看在劉普成眼裡都是問題,但他知道此時不是發問的時候,只是認真的看著,同時也沒忘了自己要做的協助工作。

    “剪線也是有很多要注意的,動作要求總結四個字靠……滑……斜……剪……做日常外傷傷口縫合的也是如此。”齊悅手中動作,口中簡單對劉普成做著解釋說明,上一次阿如對她做人工呼吸的事震動了她,雖然她沒有了那些有奇效的藥,但她還有很多現代醫療知識,也許她不經意的告訴傳達些,就指不定什麼時候會用上,也許就能救到很多人。

    “我需要切除脾臟。”齊悅說道,“創面太大,修補已經沒有必要了,而且時間來不及且後期並發症更是危險。”

    一面抬起頭停下手。

    這邊胡三吐完了,顫巍巍的又咬著牙站過來。

    “需要告知家屬……”齊悅說道,額頭上汗珠密布,看了眼那邊用於計時的滴漏,“不行,來不及了…”

    切除內臟的事,就是在現代醫院也得跟家屬好好的說一通,這要是跟從來沒有接觸過這種事的古代人,花費多少口舌才能說清難以估計。

    “先切了再解釋吧。”她喃喃說道,一咬牙低下頭。

    她說這話已經完成推開拉伸旋轉,剪斷結紮堵塞大紗布墊,清理組織等一系列動作,將切除的脾臟放在一旁的托盤裡。

    胡三轉頭又回去吐了。

    劉普成臉色也發白了,他精神高度集中,根本沒聽到齊悅的自言自語,此時陡然見一個內臟被放出來,不由渾身哆嗦一下。

    “切……切下來……”他終於忍不住發出聲音。
作者: night9917019    時間: 2013-8-13 09:27 PM

第八十三章 相護

    聽到劉普成的驚呼,齊悅並沒有停下手裡的動作。

    “注意填塞紗布。”齊悅提醒他,來不及跟他講解什麼。

    劉普成略一驚慌之後,便收正心神,穩住手中的動作。

    “記著用了多少塊布,我縫合時避免遺留體內。”齊悅說道。

    劉普成點點頭。

    “血壓升高了。”阿如在一旁喊道,“少夫人,時間也快到了?”

    齊悅點點頭,加快了手中的動作,汗水佈滿了額頭,不斷的滴下眼中,影響她的視線。

    “幫我擦汗。”齊悅說道。

    一隻手顫巍巍的伸過來,用一塊布給她擦。

    齊悅這才看到是張同,難得他沒有像胡三那樣初次見手術而受不了嘔吐不已,不愧是劉普成的大弟子。

    她沖他微笑一下表示感謝以及讚揚。

    “引流管子給我。”齊悅又說道。

    張同有些踉蹌的轉身拿了消毒過的兩根管子,原本由一根變成兩根管子,已經又被剪成三根了,估計沒多久就將不能再用了,齊悅帶著幾分感慨看了眼。

    她帶來的東西越來越少了,也許某一天只剩下她自己這個人,不是,這個靈魂……

    “心跳如何?”齊悅問道,完成了引流。

    阿如忙拿著聽診器塞進她的耳內。

    齊悅鬆了口氣,心跳平穩。

    剪斷最後一根縫合線,天已經濛濛黑了,伴著胡三舉著的燈,齊悅插了導尿管,手術終於徹底完成了。

    幾人身上都被汗打濕透了,面色蒼白,如同打了一場仗剛下來。

    當齊悅宣布手術完畢時,阿如胡三張同竟控制不住的坐在了地上。

    雖然疲憊,但每個人臉上都浮現幾分輕鬆以及喜悅。

    齊悅面色依舊鄭重。

    “嗨,我知道大家都想喘口氣,但是,”她沉聲說道:“真正的戰鬥從現在才剛剛開始……”

    什麼?剛剛開始?不是已經結束了嗎?

    幾人都驚訝的看向齊悅。

    院門打開的時候,齊悅第一眼看到的竟是常云成。

    他就站在門口,像一尊門神,牢牢的守住了大門,在他對面是知府夫婦以及定西侯夫婦。

    雖然設置了藤椅軟榻,但並沒有一個人坐著,而都是緊張的看著這邊的院子。

    聽到門響時,知府夫婦的心已經跳了出來,當看到齊悅走出來,他們幾乎停止了呼吸。

    “好了,手術順利。”齊悅說道,解下口罩。

    知府夫人身子一軟,倒在兩邊相攙扶的婦人手裡。

    齊悅的視線落在常云成身上,雖然見他一直背轉身沒有看自己,但還是發現當聽到這句話時,他挺直的身形略微鬆弛下來。

    知府夫婦抹著眼淚被下人攙扶著就要往院子裡進。

    “你們現在還不能進屋看,可以隔著窗戶縫看一眼。”齊悅知道他們念子心切,這種前所未聞的治療實在是太駭人了,這夫妻二人能等到現在已經是很不容易了。

    “啊?為什麼啊?”知府大人問道。

    “因為他剛做完手術,身體很虛弱,需要靜養。”齊悅說道,盡量用最簡單的話來解釋。

    “我們不吵他的,我們悄聲的。”知府夫人忙說道。

    “那個,裡面很乾淨,他身體虛弱,我們……”齊悅用手在身上比劃一下,“在外邊身上不干淨,對他不好。”

    知府夫婦被說得一頭霧水,被人說不干淨,這是前所未有的事,大家都下意識的去看自己的身上,這兩天因為孩子的傷不得安生,沒吃沒睡沒洗沒換衣裳的,又是哭又是鬧的,身上的確不太乾淨……

    “我去換。”夫妻二人忙說道。

    “等明日再看吧,真的對他身體不好。”齊悅忙勸道:“我會一直守著他的,你們放心。”

    知府夫婦還想說什麼,常云成站過來看著他們。

    “那,那我們從窗戶看。”知府大人立刻說道。

    齊悅點點頭,讓開路請他們進去,定西侯和謝氏遲疑一下,也跟著進去了。

    常云成站著沒動。

    “謝謝你了,站在了這麼久,辛苦了。”齊悅看著他說道。

    常云成看了她一眼,似乎有些不習慣,抬手摸了下下巴。

    “我辛苦什麼。”他說道,轉過身就走,走了幾步又停下,“你辛苦了。

    齊悅已經轉身要進院子了,聽到這句話很驚訝的又轉過頭。

    常云成已經大步走開了。

    “嘿,我真的很辛苦,多謝你明白。”齊悅提高聲音笑道。

    夜色深深的時候,小院裡依舊亮著燈火,雖然答應不進去看兒子,但要離開這個院子知府夫婦是無論如何也不肯答應了,齊悅知道不能太強求了,讓人收拾出一間屋子供夫妻二人歇息。

    “我會親自守著他的,我知道怎麼護理,你們現在要做的就是好好休息,等過了危險期,就要你們費心照顧了。”齊悅再三勸說道。

    危險期這個詞又刺激了知府夫婦。

    “不是說那個……什麼……術的順利嗎?怎麼還是……危險?”知府夫人抓著齊悅的手顫聲問道。

    “一般做完手術,都要有個觀察期的。”齊悅笑道,安慰他們,“我們簡稱為危險期嘛,也可能危險,也可能沒事,我只能保證我會盡力的,但結果,我真不敢說。”

    對於這種在現代醫院很常見常說的話,讓知府夫婦聽得更糊塗了。

    “那這到底是什麼啊。”知府夫人哭道,“到底是治了還是沒治啊。”

    齊悅正不知道說什麼,劉普成打開了窗戶。

    “治了,大人夫人,公子只是因為麻醉還沒醒來。”他說道,一面回頭喚了聲張同。

    張同拿著一碗湯藥用鶴嘴壺給知府公子灌下去,然後掀開搭在用一個花架改造的支架上的被單。

    傷者身上創口包紮展露在知府夫婦眼前。

    知府夫人立刻哭的撲在窗戶前一聲接一聲不停的喊兒子的名字。

    傷者似乎聽到了喊聲,慢慢的晃動頭,轉過來。

    “母親……”他動了動嘴唇,發出喃喃的聲音,除了離得近的張同都沒人聽得到。

    但這對知府夫婦已經足夠了。

    “那……那些……”知府大人到底是男人,關注點更多一些,指著兒子身上那些包紮以及從身體裡出來的管子顫聲說道,“是真的割開了肚子?”

    “那當然了,要不然怎麼切…”齊悅說道。

    話沒說完,劉普成咳嗽一聲打斷了她。

    “要不然怎麼打開肚子將破了的腹臟修補好了呢。”他接過話頭說道,一面看了眼齊悅。

    齊悅略一遲疑,領會他的眼神便沒有再說話,只是點點頭。

    “割開肚子啊真的割開了….”知府大人喃喃自語,然後看著從麻醉醒過來雖然神智還處於模糊,但的確還活著的兒子,神情震驚不可描述。

    心思稍安的知府夫婦終於肯去另一間屋子稍微歇息下。

    這邊齊悅回到屋內。

    “大夫,你為什麼不讓我告知家屬脾臟被……”她問道。

    劉普成製止她。

    “同兒,去喚胡三來。”他說道。

    張同忙應聲去喊,下去熬藥的阿如以及清理手術垃圾的胡三都急匆匆的過來了。

    屋門關上,劉普成帶著他們站在熬製湯藥的小隔間裡,看著他們。

    “記住,這次齊娘子救治黃公子是和救治那個丫頭一模一樣的手法。”他低聲說道。

    屋內的人包括齊悅在內沒反應過來他說的什麼意思。

    “也就是說,就是割開肚子治好了傷,別的,你們什麼也不許說。”劉普成再次說道。

    這一次齊悅明白過來了,她想到方才被劉普成打斷的話。

    “劉大夫,可是這次和阿好那次不一樣,這是脾臟切除,這個,不告訴家屬…”她說道。

    對病人隱瞞病情倒是有情可原,但隱瞞治療情況,尤其是切除內臟這種大事….

    阿如胡三張同也反應過來了,都看向劉普成。

    “齊娘子,這件事不能說。”劉普成看著齊悅說道。

    “為什麼不能說?”齊悅不解道,這種事她可從來沒做過,想都不可能想的。

    醫生做手術的每一步操作都是要詳細記錄的,更別提切除了病人的脾臟這樣的大事,不告知病人,那是要被起訴的。

    “因為,我不想齊娘子像我師父那樣。”劉普成沉聲說道,面上浮現一絲哀戚,“這個世上總有人要去嘗試新法子,但是這種嘗試挑戰了世人的認知,在世人眼裡不識之事便是如同妖魔一般恐懼,我的師傅不止一次被打,在他救人的時候,他的醫館不止一次被砸,在他救人的時候,救的活命,會被打,救不活命,更是要被打……”

    齊悅看著他。

    “齊娘子,身體發膚受之父母,切除脾臟的事,太過於驚駭,不能說,至少,現在不能說。”劉普成看著她鄭重說道,“我不想娘子這麼好的技術毀在無休止的質疑以及解釋裡。”

    齊悅看著他,鼻頭發酸。

    她自然想到自己將脾臟切除的事告知後,要面對知府夫婦怎麼樣的質問,也做好了承受怒火的準備。

    只是沒想到,會有這麼一個人站出來,不惜違反醫德的要隱瞞下來,只為了不讓她面對這些紛擾。

    “劉大夫,你…”她有些哽咽。

    “齊娘子,我相信你,你做這些事都是有信心的,絕不是胡亂妄性而為,那麼,你就做你想做的吧,至於別的事……”劉普成微微一笑說道,“治好病人,就是你給他們的解釋。”
作者: night9917019    時間: 2013-8-13 09:31 PM

第八十四章 未安
  
    齊悅震動的無法說話。
  
    她何德何能,何德何幸!
  
    齊悅看著劉普成,一句話也沒說,彎身施禮。
  
    “老師,謝謝你。”她說道。
  
    老師這個稱呼讓劉普成有些意外,但他沒有說什麼,看得出齊悅複雜的神情,他只是溫和的笑了笑,沒有再繼續這個話題。
  
    他是醫者,而眼前這個女子在他眼裡已然也是醫者,醫者,都有自己的恪守的規則,他明白當違反規則時的會有怎樣的複雜心情。
  
    劉普成再看向阿如胡三張同。
  
    “你們可記住了?”他問道。
  
    “記住了。”三人齊聲答道。
  
    “好,去做該做的事吧。”劉普成看著他們點頭微笑。
  
    三人應了聲,各自忙碌。
  
    “師父,這個……”張同端著放在盆裡的切下的脾臟低聲請示。
  
    劉普成看了眼。
  
    “先收起來,我們一併帶走。”他低聲說道。
  
    張同點點頭。
  
    齊悅守的下半夜,她走出屋子卻沒有睡意,這一天連奔波帶做手術,只到現在腦子裡還亂哄哄的,她信步在院子裡的石凳上坐下來。
  
    從一旁傳來一聲輕咳。
  
    齊悅扭頭看去,見常云成從一間屋門裡走出來。
  
    “你怎麼在這裡?”齊悅有些驚訝問道。
  
    “這是我家,我在哪有什麼不妥?”常云成淡淡說道。
  
    齊悅笑了。
  
    “你這人,說話真是不討人喜歡。”她搖頭,又笑了,“不對,或者是,就是不想和我好好說話。”
  
    常云成沒有說話,似乎默認了這一點。
  
    一陣沉默。
  
    “不休息嗎?”二人同時開口,開口又愣了。
  
    齊悅先笑了。
  
    “不休息了,也睡不著一會兒還要起來。”她說道。
  
    常云成微微皺眉。
  
    “不是已經順利治好了嗎?”他說道。
  
    齊悅搖頭嘆氣,望著夜空。
  
    “萬里長征才開始第一步啊。”她說道,“手術反而是小事,術後才是大事。
  
    常云成不懂這個,也沒再問。
  
    二人再次沉默。
  
    “那個,今天多謝你了。”齊悅搓搓手看他說道。
  
    “謝我害死你嗎?”常云成扯了扯嘴角說道。
  
    齊悅哈哈笑了。
  
    “這事以後再和你算賬,現在呢你快去休息吧,我還需要你當這個門神呢。”她伸手拍了拍常云成的肩頭,站起來。
  
    說是休息,這個時候定西侯府大多數的人,都處於無眠中。
  
    蘇媽媽將謝氏,從蒲團上攙扶起來。
  
    “淑敏歇息了?”她問道。
  
    “是,黃夫人喝了安神湯,好說歹說才躺下,也是熬不住了。”蘇媽媽說道,扶著謝氏坐下,從一旁端來一碗湯羹。
  
    謝氏接過慢慢的吃。
  
    “淑敏的命也是……”她說道,最終還是嘆口氣。
  
    蘇媽媽有一種很奇怪的感覺,突然不知道該怎麼接話。
  
    按照通常的習慣,她應該接一句肯定能治好,知府夫人還是好命的……
  
    但如今關鍵是,這能讓知府夫人由命不好變成命好的人,偏偏是她們恨得厭的要死的那個……
  
    說知府夫人好命,那豈不是要說少夫人……
  
    謝氏顯然心裡也很糾結她的手不由攥緊了湯匙。
  
    怎麼會偏偏是那個賤婢……
  
    這讓她在佛前禱祝都不知道該怎麼禱祝,謝氏很喜歡孩子,她嚐過失去孩子的那種滋味,對於知府夫人如今的心情感同身受,但是如果真的被那個女人治好了……
  
    “世子一直在那女人那嗎?”謝氏問道。
  
    “是。”蘇媽媽低聲說道。
  
    謝氏握著湯匙的手,半日沒動。
  
    “你去讓人告訴成哥兒,說我說的,要他去歇息。”她沉默一刻緩緩說道,“身體發膚受之父母,他累壞了身子,他母親在地下也不得安心。 ”
  
    蘇媽媽應聲是,輕手輕腳的退了出去。
  
    屋子裡燈火搖曳,照著謝氏直直端坐的身影。
  
    蘇媽媽親自來到這間院子時,首先被門外的護衛攔住了。
  
    “是我。”蘇媽媽忙說道。
  
    但那些護衛們,絲毫沒有放行的意思。
  
    “我是來找世子爺的,夫人要我來的。”蘇媽媽只好說道,要是家裡別人的手下攔路,她自然不會這樣好脾氣,但這是世子爺的人嘛,別的人不給世子爺面子,她是萬萬不能不給的。
  
    護衛遲疑一刻傳話進去,然後路便被讓開了,蘇媽媽便看到在那掛著大大燈籠的院子裡,一男一女並排而立,那女人還在笑,而世子爺的視線落在那女人的面上……。
  
    聽了蘇媽媽的話,常云成的臉色一僵,原本鬆弛的面部線條慢慢的繃起來,眼中閃過一絲黯然神傷。
  
    “時候不早了,你快去歇著吧,我也該進去了看看了。”齊悅笑道。
  
    常云成抬腳走了,卻是看也沒看她一眼,竟似乎完全忘了有她這個人。
  
    這孩子又犯病了……
  
    齊悅搖搖頭不以為意,也轉身走向室內。
  
    蘇媽媽這才抬腳離開,走到門口時,看到前方大步而行的常云成停下了腳,她的心不由猛地收起來,死死的盯著常云成的背影。
  
    似乎過了很久,也似乎只是一眨眼,常云成又抬腳而行,很快遠去了。
  
    蘇媽媽吐出一口氣,但心卻忽悠悠的沉下去。
  
    謝氏聽了蘇媽媽的話,沒有說什麼,只是擺擺手。
  
    “時候不早了,你多少去瞇一會兒吧,明日還有好些忙的。”她說道。
  
    蘇媽媽幫她謝氏放了帳子,吹滅了外邊的燈退了出去。
  
    不知道過了多久,帳子被掀起來,只穿著裡衣的謝氏慢慢的走到蒲團前跪了下來。
  
    “善惡有報,那賤婢不該有此好命,菩薩保佑,她……救不得……”
  
    齊悅和劉普成等人都一夜沒睡,阿如和胡三負責血壓和脈搏,張同熬製湯藥,所有人都在等著患者醒來的那一刻。
  
    看著阿如站起來向病人走去,胡三也忙跟過去。
  
    “阿如姐姐,到一刻了?”他低聲問道。
  
    齊悅要求每隔十五分鐘,也就是一刻觀察一次血壓和脈搏。
  
    阿如嗯了聲,認真查看了血壓計。
  
    胡三也忙探了脈。
  
    “沒事。”他說道,看著阿如拿起一旁的筆,在紙上寫下來,“阿如姐姐,你教給我怎麼看,我看著,你去稍微睡一下。”
  
    “一天不睡又有什麼。”阿如低著頭寫字低聲說道。
  
    胡三碰了一鼻灰有些訕訕。
  
    這邊齊悅和劉普成在外間也在低聲說話。
  
    “氣血生化之源,切除之後的話果真對人無害?”劉普成低聲問道。
  
    “也不能說無害。”齊悅說道,“但不至於害命,只是免疫力會下降,但相比於不切除,會喪命的時候,還是要切除的,不止脾臟,人體內很多器官都是可以的,可以切除,可以移植,可以修補……”
  
    劉普成面色越來越驚駭,但更多的是激動。
  
    “剖胸口探心,互為易置……”他喃喃說道,“原來那些古書中所記載的神醫之事,都是真的,都是真的可行的……”
  
    他不可抑制的發抖,看向齊悅。
  
    “齊娘子,這些……這些你都會……”他顫聲問道。
  
    “我會是會,只是……”齊悅有些不知道說什麼好。
  
    劉普成已經知道她要說的只是是什麼了,打斷齊悅的話。
  
    “齊娘子,你到底從……”他忍不住問道。
  
    “我不能告訴你我從哪裡學來的,只能告訴你,我做過這樣的,不止一次。”齊悅知道他要問什麼,但無法回答,只得嘆口氣說道。
  
    “那結果如何?”劉普成忙問道,帶著幾分緊張。
  
    “沒問題啊。”齊悅苦笑道。
  
    劉普成對她的神情有些迷惑,沒問題就是沒事的意思吧?那不是應該高興?
  
    “那時候,要什麼有什麼,哪像現在,要什麼沒什麼。”齊悅嘆氣說道,“我真不知道,能不能闖過術後感染以及併發症這一關。”
  
    雖然對齊悅說出的詞很多不理解,但劉普成明白她的意思。
  
    自從第一次見面到現在,劉普成很清楚這姑娘對藥的依賴以及緊張。
  
    不過也可以理解,那麼厲害的藥,簡直非人間能有,實在是神奇之極……
  
    “需要注意什麼,我們一起看著就是了,遇到什麼病,就治什麼病就是了,別擔心,再好的藥也是人造出來的,所以到底是人更厲害一些吧。”他笑道。
  
    齊悅感激他的安慰,笑著點點頭,只不過眉頭里的憂色並未緩解。
  
    天亮了時候,心急如焚的知府夫婦便又來探望了,隨同而來的還有定西侯夫婦。
  
    這一次齊悅不能再阻攔家屬探視,畢竟人家能等到現在已經夠不錯了,便讓阿如帶他們進行了消毒才讓進來,不過,其他人則還是被拒絕探視了。
  
    為了避免齊悅說的話,知府夫婦聽不懂反而更添焦慮,便有劉普成給二人介紹病情以及手術情況,這邊齊悅被難耐好奇的定西侯留住詢問。
  
    “月娘,你真的能把人的肚子切開,人還不死?”他問道。
  
    齊悅笑了。
  
    “父親,不是隨便切人肚子的。”她笑道,“切開是為了治病救命,不是要人命的。”
  
    “那怎麼能不死呢?切開肚子啊,有人傷個口子還能死了呢,肚子啊,那麼大的……”定西侯一臉驚嘆不解說道。
  
    “父親,沒那麼大,只有這麼點的。”齊悅笑著給他比劃一個長度,“再說,這也不稀奇啊,以前很多大夫都做的。”
  
    “是嗎?沒有吧,神醫扁鵲才會的,一般大夫哪裡會。”定西侯搖頭說道,“月娘,你不會是神醫扁鵲一脈弟子吧?”
  
    齊悅哈哈笑。
  
    “是啊,不知道月娘師從何人啊,學來如此技藝?”一旁的謝氏淡淡說道。
  
    齊悅看了她一眼。
  
    “我不知道,我祖母沒說。”她很簡單痛快的答道。
  
    定西侯對這個不感興趣,反正眼前這個大媳婦會如此技藝,就足夠他震驚了。
  
    “這種技藝,連京城的那些御醫都不會吧。”他喃喃說道,只覺得渾身發熱。
  
    “那倒不一定,天下之大,高人眾多,還有很多大夫不一定是不會,而是不輕易施展吧。”齊悅嘆氣說道。
  
    比如縫合術,劉普成的師父就會,縫合術自然是為了縫合而出現的,那麼涉及到需要縫合的自然是可能有動刀子切割的時候,只不過或許,就如劉普成的師父那樣遭遇太多失敗而不得不放棄。
  
    不知道自己這一次會是什麼結果。
作者: night9917019    時間: 2013-8-13 09:34 PM

第八十五章 生變

    知府夫婦從屋子裡探視出來了,相比於與進去時的焦慮此時二人面上都難掩喜色。

    “多謝少夫人。”知府夫人幾步過來,就衝齊悅施禮。

    齊悅忙相攙扶。

    “多謝侯爺多謝夫人。”知府夫人含淚又對定西侯和謝氏施禮。

    “謝什麼,這就見外了。”定西侯說道。

    謝氏伸手拉著知府夫人,不知怎麼的那句孩子怎麼樣硬是吐不出來。

    “子喬醒了,喊了爹娘。”知府夫人主動對她說道,說著喜極而泣,“姐姐,這是救了我們母子兩個的命·”

    謝氏握緊知府夫人的手。

    “老天爺都看著呢,你別擔心,這不都好了。”她低聲說道。

    “是。”知府夫人擦淚又轉向齊悅,“少夫人,是老天爺賜下你這個貴人,請受我一拜。”

    她說著果然要跪下,這邊知府大人也過來道謝,齊悅忙還禮攙扶。

    “少夫人受累了,這都一天一夜沒歇息了,我們這就帶子喬回去,少夫人快好好的歇歇吧,等隔日我們再來道謝。”知府夫人哽咽說道,看著齊悅疲倦的面容,熬夜而紅紅的雙眼。

    “那可不行。”齊悅嚇了一跳,“這種手術最少住院半個月,哪能這麼快回去。”

    “住院?”知府大人不解問道。

    “就是他的情況很嚴重,雖然現在看起來沒事,但不敢保證會不會反復,所以我必須時時刻刻的看著他,這樣才能隨時救治。”齊悅忙說道。

    此言一出在場的人都愣住了。

    “少夫人‥是說···子喬還沒好?”知府大人驚愕問道。

    “是。”齊悅說道,“還在觀察期,能不能好,目前還不能下定論。”

    “可是,可是他不是已經醒了,還能說話了···”知府夫婦不能理解,結結巴巴不可置信。

    “暫時看起來沒事了,還需要進行後期觀察,看有沒有併發症,這幾天非常關鍵。”齊悅說道。

    屋內的眾人都被這話說的沉默了,知府夫人的眼淚頓時又流出來。

    “少夫人‥”她腿一軟就要跪下,“求求你···”

    齊悅扶住她點頭。

    “我知道,我知道,我也想治好他,你放心,我一定盡力。”她鄭重說道。

    “是啊,是啊,你們放心·有月娘在,子喬會沒事的。”定西侯也說道。

    “菩薩保佑。”知府夫人含淚念佛。

    一直靜默不語的謝氏也慢慢的合起手垂目,她的神情如同大家一般焦急緊張,只是微微睜開的眼裡閃著幾分興奮以及期待。

    菩薩保佑….

    送走知府夫婦等人,齊悅重新消毒之後進了屋子。

    “怎麼樣?”她問道。

    胡三和張同正在按照她的吩咐勸說傷者換個體位。

    “你們…這些…混蛋…小爺…疼…得要死…還…怎麼動!”知府公子虛弱的罵道,一面不停的呻吟。

    麻醉藥的藥效過去了,這麼大的切口,自然是要疼的,而且不是一般的疼。

    要是擱在現代是要用止痛藥的,可是現在…

    “劉大夫,你那種止疼的藥給他用一些吧。”齊悅拉過劉普成低聲說道。

    “不行,那種藥用多了會成癮的,疼痛乃人之靈性之一,再說這是傷癒之痛,而非奪命之痛,怎麼能一疼就用藥呢?”劉普成搖頭說道。

    隨著科技的發達,止疼的藥物越來越多,人的耐受力的確是越來越差。

    齊悅嘆口氣,同情的看了眼在床上呻吟不停的知府小公子。

    孩子,你早生一千年,所以只能受些罪了。

    “那麼只有靠意志抗痛了。”齊悅說道,看著阿如胡三等人,“你們要多和他說話,轉移他的注意力…”

    胡三等人忙應聲是。

    “要是不動的話,腸子是要黏在一起的,那樣的話可是要再打開一次肚子。”齊悅又矮身到床前說道。

    在傷者醒過來後,知府夫婦來探望的時候,劉普成詳細的給他們說了治療的過程,這孩子已經知道自己是被割開肚子治傷了,雖然對於怎麼割開肚子又縫起來還能活著完全不理解。

    “就是…你把…我肚子割開的?”他看著齊悅問道聲音虛弱的問道。

    齊悅沖他一笑。

    “是啊,你叫什麼名字啊?”她問道,一面查看他身上的引流管子,不錯,都很正常。

    齊悅心裡也不由念了聲佛,念完了又苦笑一下,沒想到人稱胸外小快刀的齊悅也有依賴神佛的一天。

    “你是…云成哥哥的…老婆?”知府公子虛弱問道,“長得….還不錯嘛。”

    這小子怎麼說話呢,胡三等人有些汗顏。

    “多謝多謝。”齊悅笑道,“來,我們翻身,我知道你疼,但是男子漢大丈夫的,連割開肚子都敢還怕這點疼嗎?”

    這話少年們都愛聽,知府公子立刻來了精神,想到自己被割開肚子還活下來,將來是多麼大的談資啊,在胡三和張同的協助下成半臥式,然後齊悅一直陪著他說話,你多大了,日常都愛做些什麼啊。

    “你這女人…怎麼…這麼愛…跟男人說話?”知府公子有氣無力的說道,“…不守婦道。”

    齊悅哈哈笑起來。

    “你這小屁孩。”她笑道。

    “你才…屁孩!”小屁孩很不滿意雖然渾身都疼一點力氣也沒,但還是掙扎著的喊道。

    動作過大,不由倒吸涼氣。

    “哎,別怕疼,要多咳嗽,深呼吸。”齊悅說道,一面做個深呼吸的示範,“這樣能避免肺不張…”

    “又不是你疼…你說的輕鬆。”知府公子有氣無力的說道,疼的額頭上虛汗一層,他連呼吸都想停,還深呼吸呢!

    這孩子到底是術後虛弱,又被引著說了這麼多話,不多時便昏昏睡去了。

    “精神看起來不錯。”劉普成含笑說道。

    齊悅沒有在那孩子面前的輕鬆,依舊皺著眉。

    “但願吧。”她嘀咕道。

    “齊娘子,你別這麼緊張。”劉普成搖頭無奈笑道。

    “我就是緊張嘛。”齊悅嘆氣說道,眼中難掩焦慮,伸手揉了揉臉。

    在這種什麼都沒有的環境下做了脾切除手術,這簡直是不可想像的事。

    “黃公子看起來恢復的不錯,沒事的。”劉普成再次說道。

    “沒事我才緊張。”齊悅嘀咕道。

    劉普成被說的笑了。

    “依著你的意思,非要有事了你才不緊張?”他笑道。

    不知道是劉普成一語成讖,還是謝氏的祈禱起效,當天夜裡輪歇才睡著沒多久的齊悅被驚慌的阿如叫起來了。

    “少夫人,黃公子不好了。”她顫聲說道,手裡還緊緊捏著體溫計。

    齊悅一躍而起,一把抓過阿如手裡的體溫計。

    39°C………

    齊悅這邊的異動很快傳了出去,原本就忐忑不安的知府夫婦立刻就過來了,但他們依舊被擋在院門外。

    “子喬怎麼了?”知府夫人憂急的喊道,“讓我進去看看。”

    “大夫在給他救治,只是有些發熱,你們別擔心。”胡三結結巴巴的解釋道。

    裡面的人都在忙,所以只有他被推出來做解釋工作,可是老天爺,他自己都不明白發生了什麼事。

    “你讓我進去。”知府夫人聽到這個頓時就慌了,就要往裡闖。

    “不行,這個時候不能打擾大夫,等一會兒,大夫會讓你們進去探視的。”胡三喊道,仲手擋住門。

    “你這個下賤的東西,給我讓開。”知府夫人憂急沖頭,抬手就衝胡三打了過去。

    胡三生生挨了一巴掌,腳步一動不動。

    “你現在進去,反而對公子不好,夫人您要真關心公子就再等等。”他也不敢推搡知府夫人,只能死死的雙手撐住門堵著。

    知府夫人也顧不得什麼禮儀男女之防,衝上去踢打胡三。

    “夫人要是敢走進這院子一步,我就敢立刻將公子送出去。”常云成的聲音從背後傳來。

    廝打喧鬧頓時停了下來。

    知府夫婦轉過頭,看著常云成一步一步走過來。

    “夫人信不信?”他說道。

    這話說的可就太過分了,知府大人臉色很難看。

    “世子爺,這世上沒有這樣的道理,我們來治病的,不讓看著也就算了,怎麼能連生死都不讓知道?”他沉聲說道,帶著隱忍的憤怒。

    早聽說定西侯府的這個世子頑劣不堪行事放蕩無矩,因為是後生晚輩不打交道,只當是一般富貴大家年輕人共有的通病,這幾日​​接觸了才知道,那些話可真是不僅沒有誇大,反而說的太可氣了。

    這小子簡直是混不講理!

    “你們既然來治病,就是將命交給大夫,是生是死,她總會給你們一個交代的。”常云成說道,揮揮手。

    散落在四周的護衛們上前。

    “夫人,請在此稍等。”常云成看著知府夫人說道。

    看著那些上前的護衛,知府夫人只得後退。

    “老爺。”她轉身抓著知府大人的胳膊放生大哭,又是擔心又是憤怒又是焦躁。

    知府大人握緊她的手。

    “好,我們等。”他從牙縫裡吐出這幾個字,面色鐵青的死死看著院門口,“等她給我們一個交代!”
作者: night9917019    時間: 2013-8-13 09:37 PM

第八十六章 繼續

    勸住了知府夫婦,常云成也沒有再說話,吩咐下人搬來鋪設坐具暖爐。

    定西侯謝氏聽到消息也趕過來了。

    “到底怎麼了?不是說了好了嗎?”定西侯焦急的問道。

    他已經想好待這一次之後自己怎麼宣揚家裡這個神醫兒媳婦了,那些嘲笑自己瞎了眼鬼迷心竅家娶了這麼個出身的兒媳婦的傢伙們,祝願你們一輩子不得病!

    怎麼樣做的揚眉吐氣但又低調內斂不失儒雅氣息他都想好了,難道是空歡喜一場?

    沒有人回答他的話,胡三在局面得到控制的時候已經轉身跑進去了,門雖然開著,但沒有人敢走進去問一問。

    “好了,世子爺來了,他們不會進來了。”胡三進去說道。

    “出去。”阿如正端著一盆水從門邊走過,立刻扭頭對他豎眉喝道。

    胡三被喊的反應過來,忙舉著手道歉退出來,跑到另一間屋子重新換了衣裳洗了手臉面才過來。

    “怎麼樣了?”他這才小心的問道。

    張同站在一旁,和他一起看著聚集在傷者身旁的齊悅劉普成。

    “不太好。”張同說道“高熱不退,已經開始說胡話了”

    胡三只覺得頭上的汗蹭蹭的往外冒,他不由抬手擦了下。

    “師父嚇壞了吧?”他喃喃說道,想著那女子自從接手救治以來,沒一​​刻的安心,他們對這種不安心都有些莫名其妙如今懸在頭上的巨石終於落下來了,那女子該不會被壓垮吧?

    齊悅有沒有被壓垮她自己也不知道反正現在她已經有些木木的了。

    最擔心的傷口化膿並沒有出現,沒有腹痛,頭疼,沒有肢體腫脹沒有什麼都沒有,可是為什麼為什麼會這樣?

    到底是怎麼了?

    “到底是怎麼了?如果是脾熱,不會出現這樣的症狀啊”齊悅喃喃說道。

    血壓升高,體溫升高,神志昏迷,齊悅看著手裡這僅有的兩樣工具,突然有想哭的衝動。

    “脈細數,舌絳色暗,唇烏黑甲發青”劉普成一面診脈一面說道。

    阿如雖然面色發白神情慌張,但還是飛快的記錄下劉普成說的話。

    “齊娘子。”劉普成看了眼阿如,又看向齊悅,聲音驟然提高幾分“看看這個丫頭,再看看你。”

    齊悅被這一喝回神,看向劉普成。

    “她也害怕,可是她還記著自己要做的事。”劉普成沉聲喝道“你呢,你在做計麼? ”

    齊悅身半微抖,看向阿如。

    阿如被口罩罩住了半邊臉,露出微微發紅的雙眼,她的身邊放著水盆,此時放下了紙筆正在擰泡在盆裡的毛巾,被劉普成這一聲喝喝的停在原地。

    “你在做什麼?你怕什麼?你慌什麼?”劉普成繼續喝道“你不是早知道會出現這種情況?現在出現了,那就治吧。”

    齊悅神情焦躁。

    “我不知道怎麼治”她緊緊攥起手說道“我不會”

    “你怎麼不會?”劉普成喝道,跨上前一步“你會把剖腹縫合,你會消毒,你會觀察病情你會安撫病人,你會護理你口口聲聲的動不動就不會,不會,怎麼不會?什麼叫不會?!行醫之人,遇到的沒見過的病症多得是,難道遇到一個沒見過的就是要說不會嗎?不會,不會就想,想怎麼會,想怎麼治,有什麼大不了的!盡心竭力,治得好就治得好,治不好是老天爺不留這條命,有什麼大不了的,你這樣是什麼樣?你試都沒試,就慌了,你這樣,你這樣,對得起你這一手的技術嗎?”

    聲音陣陣如同滾雷過耳。

    屋子裡的人都被嚇呆了,自從認識這老者以來,他都是溫和淡然,連大聲說話的時候都沒有,沒想到突然如此激動的吼出這些話。

    張同胡三包括阿如都怔怔的看著劉普成,不敢動也不敢說話。

    齊悅的神情倒是慢慢的恢復了。

    “是”她大聲應了聲,拿起身前掛著的聽診器,深吸一口氣在傷者身前站定開始探查“心音雜亂,但是沒有積液,不是這裡引起的高熱,膈下沒有感染,沒有肺葉不”

    說這話看向劉普成。

    “目前來看,傷者正有心衰之像。”她說道,一面從一旁盆裡拿出毛巾擰了,在傷者的身上開始擦拭“至於為什麼會有這種症狀,我暫時還沒想到。”

    劉普成點點頭。

    “此人有陽脫之症”他抖了抖衣袖,恢復了日常的溫和,似乎方才的事從來沒發生,轉身對還愣著的張同說道“用炙甘草、桂枝、生薑加生地、阿膠、大麻仁,和人參、麥冬,補大棗,酒做引。 ”

    張同回過神,太聲的應聲是,轉身就跑到另一間屋子,這裡已經事先準備了各種藥材並炮製器具。

    “我去幫師兄。”胡三說道。

    “你師兄自己應付的來,胡三,你來幫我給病人降溫。”齊悅喊道。

    胡三大聲應聲是,快步跑過來。

    阿如飛快的將劉普成齊悅方才的對話記下後,也接著擰手巾敷在傷者額頭上。

    天色漸漸暗下來,院子外的燈逐一點亮,照著依舊守候在門外的眾人。

    因為夜裡涼,謝氏吩咐僕婦取了大毛衣給知府夫婦披上。

    知府夫婦木木任憑人伺候。

    “這不吃不喝的,還要等多久。”謝氏一臉擔憂又皺眉,看向院內“怎麼能不讓進去看看呢?又不是做什麼見不得人的事”

    “不懂不要瞎說。”定西侯低聲喝道。

    謝氏冷笑一聲。

    “侯爺懂?”她不鹹不淡的說道。

    定西侯瞪了她一眼。

    謝氏沒有再理會他,端了碗熱湯走向一邊的常云成。

    “多謝母親。”常云成接過說道。

    謝氏笑了笑。

    “你昨個好好的關了幾個丫頭為什麼?”她想到什麼低聲問道。

    “月娘的事,就在這幾個丫頭中間。”常云成亦是低聲答道。

    謝氏恍然這才想起來,還有這麼一檔事被知府夫婦這事鬧的她都忘了。

    “依你看,是誰幹的?”她忙低聲問道。

    常云成要說什麼忽的停下了目光只看向院門口,人也猛地站起來。

    謝氏愣了下隨著他看去,面色不由沉下來。

    齊悅站在院門口,解下了口罩。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嗓子眼,原本齊悅沒出來時他們有無數的話要問要說但當這女子真的站到面前時,他們竟然發現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公子的情況不是很好。”齊悅深吸一口氣說道。

    此話一出口,知府夫人身子一軟,一口氣沒上來,從嗓子發出一聲兒啊的含糊喊聲。

    “怎麼會?”知府大人一個箭步就衝過去。

    但有人比他更快,常云成站在了齊悅身前,當然他沒有面對齊悅,而是轉過身看著湧過來的眾人。

    “不過我們會努力救治的,情況雖然不是很好,但還在控制範圍內。”齊悅大聲說道“你們要相信,我們不會放棄的,現在你們可以進去看看,當然,是從窗戶裡看劉大夫會回答你們的問題”

    她的話音未落,知府大人就推開她衝了進去,緊跟在他身後的是被人攙扶著的知府夫人,定西侯遲疑一下,也跟了進去。

    謝氏站在原地沒動,靜靜的看著在門口的齊悅,以及與她站的很近的明顯做出護佑姿態的常云成。

    齊悅沒有進去沒聽到劉普成是怎麼安慰以及給知府夫婦解釋的,總之過了一會兒,知府夫婦含著淚離開了,其他人自然也跟著離開了,院子里外又恢復了安靜只不過每個人的心裡都如同開了鍋的水一般沸騰不安。

    劉普成的湯藥灌了下去,傷者的情況稍微好了些,但也只是稍微好了些依舊處於昏迷之中。

    日光照亮室內,新的一天又來臨了。

    “尿微黃。”齊悅蹲下來查看尿盆說道。

    阿如提筆記下。

    齊悅站起身從傷者腋下拿出體溫計。

    “四十度。”她說道同時嘆口氣“溫度又上來了”

    剛吃了湯藥的時候,傷者出了一身汗溫度退了些,這才沒多久又上來了。

    “脈依舊細數無力。”到普成說道,放下袖子收回手。

    齊悅看著傷者沉思,伸手在其肋下輕輕按摸,阿如緊張的摒住呼吸,只怕影響了她。

    “雖然看不到,但我覺得這裡一定有積液。”齊悅說道。

    劉普成聽了也伸手來探。

    昏迷中的傷者發出呻吟。

    “叩擊有痛。”齊悅補充道。

    阿如認真的記下來。

    室內一陣沉默,只有傷者急促的呼吸。

    “氣陰兩傷,所以脾虛水滯。”劉普成來回踱了幾步,說道“用炙生黃芪白朮當歸黃精茯苓水煎。”

    張同忙應聲是就走。

    “還有。”齊悅正接過阿如一直以來的記錄看,看到什麼開口說道“病人的體溫午後最高。”

    劉普成看著她有些不太明白。

    “也就是說,他是不規則發熱。”齊悅說道,一面再次翻看記錄。

    劉普成負手沉思。

    “再加知母丹皮車前子地骨皮。”他一拍手說道。

    張同應了聲,站著沒動。

    “還不快去。”劉普成皺眉看他。

    “師父,還有嗎?”張同眼巴巴的問道。

    齊悅被他逗笑了。

    “有了自會告訴你,自作聰明什麼,快去。”劉普成也笑道。

    張同這才笑著應聲去了。

    室內沉重的氣氛頓時緩解。

    “拿鹽水來,我給他做口腔護理。”齊悅說道,一面在一旁的水盆中洗手。

    胡三應了聲輕車熟路的去那邊端鹽水,幾人站在一旁,看著齊悅認真的給昏迷的知府公子漱口擦臉。

    隨著她那平和穩重的動作,室內那緊張低沉的氣氛也似乎得到了緩解。
作者: night9917019    時間: 2013-8-13 09:39 PM

第八十七章 心事

     夜半的時候,輪班的齊悅走出室內。

    “我去打點水少夫人泡一泡腳解解乏。”阿如低聲說道。

    “你也累壞了,別管了,快去休息一下吧,一會兒還要替換他們。”齊悅搖頭說道。

    “我不累,不過是洗洗擦擦的,少夫人你和劉大夫是心累,這才最累。”阿如說道,抬腳去喚僕婦了。

    齊悅站在院子裡,覺得渾身都累都疲倦,但卻沒有睡意。

    她乾脆在台階上坐下來。

    “起來,這裡怎麼能坐。”常云成的聲音從一旁傳來。

    齊悅嚇了一跳,忙尋聲看去。

    “你怎麼在這裡?”她驚訝問道,話一出口就自己先笑了,“你看我又忘了,這是你家嘛。”

    常云成從廊下走出來。

    “你怎麼沒休息去,這麼晚了。”齊悅站起來,活動了下手腳,伸伸筋骨問道。

    “忙了些事。”常云成說道。

    他也沒說什麼事,齊悅自然不會去問,二人一陣沉默。

    “你怎麼不問問病人情況怎麼樣?”齊悅笑道。

    “盡人事聽天命,有什麼好問的。”常云成說道。

    齊悅笑了,這孩子自始至終都沒有問過傷者治的怎麼樣,應該是不想給她增加壓力。

    “謝謝你啦。”她說道,“你不用擔心,也不用自責,這件事我就不怪你了。”

    常云成嗤聲一笑。

    “真是..”他扭開頭,說道,“自以為是。”

    齊悅哈哈笑了。

    “你這個人雖然很討人厭。但倒還是個真小人。”她嘻嘻笑說道,“不過,我謝你你也別多想,就事論事一碼歸一碼而已。”

    常云成居高臨下看她一眼。

    “是你想太多了。”他皺眉說道。 “還是早點睡吧。好清醒清醒。”

    他們說話的時候,阿如帶著僕婦送了熱水過來了。

    齊悅靠在廊柱上,抬頭看寒夜的星空,吐出一口氣。

    “你先去洗洗吧,我一會兒就過去。”齊悅說道。

    阿如遲疑一下,看了眼始終站著沒有走的意思的常云成,便點頭應聲是,帶著僕婦進了屋子。

    真是美麗的星空啊。

    以前值夜班或者手術進行到半夜的事也多得是,但都沒有機會看看星空。又或者說,從來沒想過要去看這星空。

    看星空做什麼?她的親人朋友同事都在身邊,而不是在不同的星空下。

    “那兩個丫頭去看你。都說了什麼?”常云成忽的問道。

    恍惚中的齊悅被問得愣了下神。

    “什麼?”她收回視線看向常云成。

    “你在莊上住著,嬸娘以及周姨娘都派丫頭去看過你,說了什麼?”常云成看著她問道。

    是說這個啊,齊悅抬手揉了下鼻子,驅散因為寒意而微微的發僵。

    “一個勸離,一個勸和。”她笑道,又看著常云成一挑眉,“你猜哪個勸和哪個勸離?”

    常云成嗤笑一下,表達對她這個問題得不屑。

    “你在查我遇害的事啊,查的怎麼樣?”齊悅問道。帶著幾分好奇。

    “只要我想要做的事就沒有做不到。”常云成帶著幾分倨傲抬頭說道。

    齊悅搖頭嗤笑。

    “說的簡單,這世上有些事不是你努力就能有結果的。”她說道,不知怎的,說出這句話只覺得鼻頭髮酸,比如治病救人…..

    “你到底在多愁善感些什麼?”常云成皺眉看她。 “治個病而已。怎麼一副要死要活的樣子?真令人噁心。”

    這一次這個女人沒有像以前那樣勃然大怒反唇相駁。

    齊悅依舊靠著柱子,以女人不該有的不優雅的姿勢抱著胳膊。視線依舊看著夜空。

    “治病,簡單的兩字,卻是關係到人命,別人把自己的命交給你了…”她苦笑一下,“可是,你卻沒做到,這種滋味,你不會明白的。”

    常云成沒有說話。

    四周又陷入夜的靜謐中,只有身後屋子裡不時傳來傷者的呻吟,以及胡三等人輕輕的走動聲。

    “三年前,我負責了一次前鋒探查。”常云成忽的開口說道。

    這還是這小子第一次主動和她說話,貌似還是談過去。

    齊悅看了他一眼,沒說話。

    “這是我第一次距離東奴那麼近。”常云成沒有看她,也是看向夜空,聲音沉沉,“我派出二十人的小隊,都是我精挑細選的,這些兵跟了我很久了,是我的親信,我相信,我們這一次一定能大獲全勝。”

    他說到這裡停頓下,似乎沉浸在追憶中。

    齊悅靠著廊柱站直了身子。

    “我按照事先獲得情報,確定了探查路線,然後下令他們出發。”常云成停頓一刻,接著說道。

    他說到這裡又不說話了。

    “然後呢?”齊悅問道。

    “然後就沒有然後了。”常云成說道,聲音平靜。

    “啊?”齊悅不明白的詢問。

    常云成轉過視線看著她。

    “我判斷失誤了,確定讓他們行進的那條路線,不僅沒有探查到情報,反而被伏擊,全軍覆沒無一生還。”他說道,神情聲音沒有一絲變化,似乎在說今晚吃的什麼飯一般。

    齊悅怔怔看著他。

    “你是說,都死了?”她脫口問道,以為自己聽錯了。

    “是啊,都死了。”常云成看著她,笑了笑答道。

    “那..那…”齊悅看著他,結結巴巴的不知道該說什麼。

    “那我怎麼沒事是吧,那我怎麼現在還過的開開心心的是吧?”常云成看著她一笑,“要不然怎麼辦?我也去死嗎?我死了他們就能活過來嗎?有時間悲痛懊悔,還不如好好的活著,多殺幾個敵人,多打幾場勝仗,這樣也可算他們沒有白死。”

    他說到這裡面容依舊平靜,但聲音卻隱隱有些發抖,可以想像內心必然極力控制著情緒。

    齊悅看著他。

    “對不起。”她遲疑一刻說道,“讓你想起這個..”

    “你這個女人,總是莫名其妙,該道歉的時候從來不道歉,不該道歉的時候道歉,不可理喻。”常云成冷笑一聲,說罷大步邁下台階走出去了。

    “客套話而已,你想那麼多幹嘛。”齊悅看著他的背影搖頭說道。

    夜風吹來,齊悅打個寒顫,她抬頭再看了眼星空。

    這個時候那一片星空下,那值夜班的同事們應該也沒睡還在各自忙碌著吧。

    遇到病人這種併發症,她們應該不會像自己這樣壓力如此的大吧。

    你們這些傢伙,可沒我這好運,能遇到這樣的挑戰!

    齊悅露出笑臉。

    “好,休息一下,接著來。”她揮揮手,轉動下酸硬的脖子,向休息用的屋子走去……
作者: night9917019    時間: 2013-8-13 09:41 PM

第八十八章 對症

    轉眼三天過去了,這邊院子裡的救治還是沒有好消息傳來,而齊悅劉普成等人已經熬得不成人形了。

    知府夫婦已經被允許進屋子了,每日陪著或者昏睡,或者說胡話的知府公子,夫妻二人眼淚都流乾了。

    “我就先回去一趟,也該準備準備了。”知府大人木木的說道。

    看著他這樣子,定西侯心裡也很難過。

    “你別急,他們正救治著…”他說道,如今也不敢說出沒事了這三個詞了。

    “還有什麼用。”知府大人喃喃說道,目光轉向室內,那里齊悅正在忙碌著,“命該如此,我不該強求,反而讓孩子多受些罪,讓他早點去,早點解脫吧。”

    定西侯嘆了口氣也不知道該說什麼,也隨著他的視線向內看去。

    “子喬,子喬,你覺得怎麼樣?”齊悅湊近傷者的耳邊喚道。

    傷者神智昏昏沒有反應。

    “少夫人。”抱著本子的阿如神情哀哀,看著齊悅神情鄭重,並沒有絲毫的放棄頹廢,要說什麼最終沒說什麼,咬了咬下唇低下頭接著記錄。

    “高熱倒不可怕。”齊悅站直身子說道,“可怕的是神智不清。”

    “高熱不可怕?”劉普成不解的問道。

    “對,這種手術後,基本上都會出現發熱症狀。我們始終找不到原因...”齊悅說道。

    我們?劉普成敏銳的抓住這兩個字,他張張嘴,但沒有說什麼。

    “…可是為什麼會出現神志昏迷症狀?爆發性感染嗎?”齊悅吐出口氣,積液到底有多少?還有沒有其他部位出血?血小板如何? B超!血常規!哪怕讓她用一次也好….

    劉普成捻鬚沉吟一刻。

    “張同。將炙生黃芪再加十個。再加炒谷麥芽、陳皮。”他說道。

    張同應聲忙去炮製。

    齊悅扶著桌椅慢慢的坐下,看著湯藥被用鶴嘴壺灌下。

    能做的都做了,除了等待只有等待了。

    儘管知府公子還沒有被治好,但作為主治大夫的齊悅已經出名了。

    當然,限於永慶府的大夫們之間。

    相比於定西侯府內的緊張,府外的大夫們更緊張。

    對於剖腹療傷,這些專業大夫們比普通人多了幾分冷靜,畢竟他們在書上見過,而且從理論上來說也是可行的。只不過,沒有親自做過或者見過。

    “..還記得當初有位給人刺破了疔瘡,原本養些時日的病結果陡然惡化。不到三天渾身青黑死去了..這次竟然是要剖腹…”

    “真是無知無畏啊..”

    “這侯府的少夫人是什麼來歷?出身杏林名家?”

    “我問過了,是個乞兒,什麼名家啊,連家門都不清楚…”

    “啊?怎麼可能?”

    “怎麼不可能,多少年的事了,當初滿城都知道呢。”

    話題從剖腹轉移到乞丐女一躍枝頭上去了。

    一個大夫咳了一聲。

    “但現在是,人家真的接手剖腹了。”

    “可是,咱們被趕出來了,也看不到,誰知道是真的還是假的啊?”有人發出疑問。

    這倒也是。眾人一陣沉默。

    “真的假的,等著看知府公子是生是死就知道了。”一人說道。

    大家心中以為然,不由都看向定西侯府的方向。

    已經過去這麼多天了,始終沒有動靜,看來是兇多吉少了..

    屋子里齊悅和劉普成一個坐著一個站著都在凝神苦思。阿如以及胡三等人在幫著傷者翻身。

    “病情有好轉的時候。這說明方藥對症了。”劉普成說道。

    齊悅點點頭。

    “但是為什麼始終不能完全起效呢?總是會出現反復。”她嘆口氣說道。

    二人再次陷入思索。

    “阿如你要的鹽水..”胡三捧著鹽水低聲說道。

    阿如點點頭,放下謄抄的筆記。

    胡三跟​​著她過去。殷勤的取過一塊乾淨的口罩。

    “不用戴這個,我只是給他漱漱口。”阿如說道。

    “還是戴著吧。”胡三低聲說道,“我方才給他翻身時,聞到他嘴裡可臭了…”

    “那也不該嫌棄啊,他病著嘛。”阿如不高興了,瞪他一眼。

    胡三訕訕的笑,自從元寶事件後,他時時刻刻的努力討好阿如,可阿如對他的態度始終沒有什麼改觀。

    “別在這裡說話了。”張同低聲說道,沖他們指了指一旁凝神沉思的劉普成和齊悅。

    胡三縮縮頭,阿如也不再說話了。

    “臭?”齊悅忽的喃喃一句,看向胡三,“你說什麼?”

    胡三忙擺手。

    “我什麼都沒說…”他有些慌張的說道。

    “不是,你說了,什麼臭?”齊悅站起來問道。

    這樣子不是訓斥自己呢,胡三放了心。

    “那個,傷者,有口臭…”他指了指身後的病床,帶著幾分不好意思說道。

    作為大夫嫌棄病人髒臭實在是不和規矩…

    “口臭?”齊悅喃喃一句,猛地眼睛一亮,幾步衝過來。

    正要給傷者清潔口腔的阿如被推倒一邊。

    所有人看著齊悅俯身下去,在傷者的的口鼻臉上嗅來嗅去,不由都目瞪口呆。

    “肝臭!”齊悅抬起頭,神情激動的喊道,“是肝臭!”

    肝臭?

    劉普成走過來。

    “是肝昏迷,是肝昏迷!”齊悅看著他說道,激動面色發紅,聲音顫抖,“老師,是肝昏迷!安宮牛黃丸!快拿安宮牛黃丸!”

    她雖然不懂中醫,但是也知道三寶急救中藥安宮牛黃丸的大名以及用途。

    屋子里頓時一片忙亂。

    這動靜傳到外邊,下人看到了都搖頭嘆息,拖了這麼久,人終於是不行了吧…..

    到了晚間的時候,謝氏過來了。

    “你們收拾收拾,將黃公子送出去吧。”她淡淡說道。

    “那不行,現在不能送他回去。”齊悅斷然拒絕。

    謝氏冷笑一下。

    “那麼,你非要他在咱們家嚥氣不可嗎?”她帶著嘲諷說道,“你已經折騰這個孩子這麼久了,連死也不讓他安生而去嗎?”

    “現在說不行還早了些,他還活著呢。”齊悅說道。

    謝氏嗤的笑了。

    “活著?這樣也叫活著?”她往里間看了看嘲諷笑道。

    她的話音才落,就聽里間一聲驚呼。

    看吧,要死了吧?

    謝氏的臉上浮現隱忍的興奮。

    “少夫人,少夫人,醒了,醒了…”阿如的聲音尖尖的傳出來。

    齊悅立刻衝了進去,謝氏怔在原地,透過晃動的珠簾看到那躺在床上的傷者正緩緩的移動頭頸。

    “我….在哪裡啊….這是哪裡啊?”傷者發出虛弱的聲音。

    這聲音對於齊悅等人來說,無疑是有生之年聽過的最動聽的聲音。

    醒了,醒了,齊悅不由伸手掩住嘴,擋住破口而出的歡呼,卻擋不住在眼裡打轉的歡喜的眼淚。

    爸.,你看到了嗎,我做了什麼…

    爸,你相信嗎,我做了什麼…..
作者: night9917019    時間: 2013-8-13 09:44 PM

第八十九章 度過

    第二日天色大亮時,知府夫婦都已經在病床前坐了好一會兒了。

    “…母親..我餓…”知府公子虛弱的說道。

    “好,好,快,快去做少爺最愛吃的鴨羹來..”知府夫人顫聲說道,一面催著。

    “現在可不能吃那個。”齊悅走過來笑道,一面俯身查看引流管,“先吃點米粥稀飯,等再過四五日,就可以多少吃點肉了。”

    “小爺就…愛吃..”知府公子雖然虛弱,但反應很迅速的抗議。

    “好,好,快去熬米粥稀飯來。”知府夫人打斷兒子的話,立刻說道。

    “母親..”知府公子不滿的哼哼道。

    知府夫人如今對齊悅可是言聽計從,不理會兒子,帶著幾分感激小心看著齊悅。

    “少夫人還有什麼要囑咐的?”她問道。

    齊悅抿嘴一笑,拍了拍知府公子的肩頭。

    “好好躺著,要翻身喊人,不要逞能,要多做深呼吸。”她笑道。

    知府夫人牢牢記著再次道謝,齊悅笑著走出來,讓他們母子說話。

    劉普成在一旁斟酌藥方,齊悅走過來認真的看他寫。

    “…加敗醬草..”劉普成提筆寫完,看齊悅看得認真,不由一笑。 “少夫人看可使的?”

    齊悅笑了。

    “我哪裡懂這個,老師別取笑我了。”她笑道,一面再次感嘆,“中藥真神​​奇啊。”

    劉普成將藥方遞給張同。站起身來。

    “少夫人可放心了?”他笑問道。

    齊悅沒反應過來。

    “不怕沒有藥了?”劉普成笑道。

    齊悅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

    “劉大夫。謝謝你。”她收了笑,看著劉普成鄭重施禮。

    “你又來了。”劉普成搖頭說道,“老夫怎麼當得起你的謝,老夫能親眼見少夫人此神技,讓老夫知道,古人誠不欺我,這世上果然只有想不到,而沒有做不到的事,老夫這輩子無憾了。倒是要謝謝少夫人你。”

    他說這話,果真彎身施禮。

    齊悅忙相攙扶。

    “技術是好是壞,最終還是看能不能治好病。我雖然會這個技術,但是如果沒有劉大夫你相助,也是沒用的。”她說道。

    “你們就別互相謝來謝去了,該謝的是我們。”知府大人的聲音在一旁響起。

    齊悅和劉普成忙看去,見知府大人果然沖他們躬身施禮。

    “不敢,不敢。”二人忙搶著攙扶。

    “這是醫者本分..”

    “這是我該做的…”

    二人同時說道。

    “大人不可如此大禮。”

    “好了,那就誰都不要客氣了。”知府大人笑道,看著眼前這兩個已經熬得憔悴的沒法看的人,“那我這就帶小兒回去,少夫人。劉大夫,你快回去好好歇息,這些日子,辛苦你們了。”

    大夫,辛苦你了。

    這樣的話齊悅聽過很多。多的已經麻木了。但此時聽來,心裡熱潮湧動。她似乎又回到了第一次以實習醫生的身份邁步醫院的大門,接診第一位病人,聽到病人感激時的心情。

    “不過,現在還不行。”齊悅含笑說道。

    知府大人被這句話說的又嚇了一跳。

    “怎麼..怎麼還?”他一時緊張的說不出話來。

    這種煎熬,還沒完啊?

    “雖然已經過了危險期,但是畢竟動了元氣,還是再觀察一段,就在這裡,我照看也方便,等再過一週..”齊悅忙說道。

    “一週?”知府大人打斷她不解的詢問。

    “哦,再過七八天吧,就讓他回家去養著。”齊悅笑著說道。

    知府大人這才稍微鬆了口氣,點頭表達謝意。

    “至於公子的吃食呢,就由我來安排,別的人也別操心了,那些養的補的暫時別亂用。”齊悅又囑咐道。

    知府大人忙應聲是。

    “真是辛苦少夫人,大恩無以為報..我們夫婦不知道該怎麼…”他的情緒有些激動,嘆氣說道。

    “也要謝大人信任我,這也是大人自救。”齊悅笑道。

    這話說的知府大人心內熨帖高興。

    “那些背後笑侯爺的人真是太可笑了..”他出去後和定西侯說道,“少夫人這樣神技,又這樣的聰慧伶俐,能言善道,賢良淑德…..”

    他一連串的誇讚詞彙說出來,定西侯不由捧腹大笑。

    “…什麼家世地位,天下豪門大族多的是,但神醫又有幾個?”知府大人一臉感嘆,看著定西侯,“侯爺,少夫人真乃神人也,你們家,有福氣了。”

    “哪裡,哪裡,小孩子家家的,可當不起這樣誇…”定西侯哈哈大笑,嘴上客氣,可臉上卻寫滿了沒錯就這樣,你再多說點多誇誇…

    謝氏冷冷看了眼笑的跟開了花一般的定西侯,慢慢的垂下視線,放在膝上的雙手緊緊攥起來。

    “好燙~”

    阿如將湯盅放在托盤上,忙忙的將手在耳垂上捏了捏。

    “阿如姑娘,我來吧。”廚房裡的僕婦忙殷勤的要去端。

    “沒事,我來吧,你看著這籠菜包。”阿如說道,親自端了這碗湯走出來。

    屋子里齊悅正看著胡三和張同攙扶傷者下床。

    “疼死了,小爺都被割開肚子了,怎麼能這麼快走得動。”知府公子罵道,說什麼腳也不敢挨地。

    他求助的看向一旁面色緊張擔憂的知府夫人。

    知府夫人卻看向齊悅。

    “稍微走一走,稍微走幾下,別怕。要不然肚子裡的腸子會粘在一起的。”齊悅說道。

    這話讓知府公子有些怕,再看母親也不會給自己說好話,只得咬著走了幾步。

    齊悅讓胡三扶他躺回床上。

    “蘑菇湯做好了。”阿如這才端著湯碗過來說道。

    “有肉嗎?”知府公子聞到香味忙問道。

    “想要吃肉,再等幾天。”齊悅笑道。接過湯碗。

    “少夫人。可不敢勞動你。”知府夫人忙伸手接過,說道。

    知府公子無奈的只得喝母親餵的蘑菇湯,本來皺著眉一臉嫌棄的他吃了一口後,眉頭一挑。

    “咦。”他說了聲,明顯張大了嘴喝下第二勺。

    “是我們少夫人親自做的。”阿如在一旁說道。

    “怎麼樣?還行吧?”齊悅笑問道。

    知府公子哼了聲沒答話,知府夫人忙低聲教訓他要有禮貌。

    這時外邊的有僕婦說了聲包子好了,人並沒有進來。

    阿如忙轉身去取了來。

    齊悅洗過手,親自掰開一小口餵知府公子。

    “這也是我親手做的,你嚐嚐。比那些肉菜還要好吃呢。”她笑道。

    知府公子本要矜持一下,但畢竟是半大孩子,又空腹這麼多天。哪裡經得住這香味的誘惑,張口吃了。

    “真是,還讓少夫人親自動手,我們真是..”知府夫人帶著滿面的感激,有些不知道說什麼好。

    “我是大夫嘛。”齊悅笑道,一面再次掰下一小口餵給知府公子,“我好容易治好了他,當然要善始善終,手術前重要,手術後護理也很重要。半點也不能隨意的。”

    知府公子到底是身體虛弱,再加上方才的活動,傷口又開始疼,吃了一半就不吃了,躺在床上哼哼。

    “和他說話。多說話。轉移注意力。”齊悅對知府夫人囑咐道。

    “劉大夫不是有那個能讓人不疼的藥,不如再用些。”知府夫人心疼孩子。哀求說道。

    “疼,表明傷口在長好,還是不要用藥了。”劉普成的聲音從外間傳來,伴著說話走進來。

    眾人忙向他問好。

    休息過後的劉普成顯得精神了很多,雖然眼中的紅絲還沒完全消除。

    “少夫人,你去歇息一下吧,我來看著他。”劉普成說道。

    齊悅點點頭。

    雖然出了危險期,但他們二人還是不敢大意,嚴格的時時刻刻保證有一個人在這傷者身邊。

    “阿如你和胡三也去吧,我和張同在這裡。”劉普成說道。

    阿如點點頭跟著齊悅退了出來。

    “少夫人,我給你打水泡腳。”她說道。

    “快不用了,你呢自己照顧好自己吧,這些日子也夠你累的。”齊悅笑道,看著明顯也瘦了一圈的阿如。

    “不累。”阿如搖頭笑道,眼睛亮亮,“少夫人,我知道你為什麼不會見死不救了。”

    “啊?為什麼啊?”齊悅笑問道。

    “因為救人的感覺真好。”阿如說道。

    “也有可能救不好,那就感覺不會太好了,會嚇死哦。”齊悅笑道。

    “可是努力的感覺真好。”阿如說道,神情堅定。

    齊悅看著她點點頭,是的,盡心盡力去做一件事的感覺真好。

    “阿如將來一定也是個好大夫。”她說道。

    “奴婢哪裡能學好這個。”阿如低頭帶著幾分不好意思,但隨即又抬起頭,“奴婢一定好好的學,這樣能幫得上少夫人就知足了。”

    齊悅抿嘴一笑。

    “那阿如一定會是個好護士。”她說道。

    護士,這詞阿如第一次聽,但神奇的她似乎明白的這個詞的意思,她衝齊悅帶著幾分羞澀笑了。

    這是幾天來齊悅第一次徹底睡著……
作者: night9917019    時間: 2013-8-13 09:48 PM

第九十章 夢

    齊悅是被鬧鈴聲叫醒的。

    這是她上夜班特製的鬧鈴,再熟悉不過……

    “今天我值班嗎?”她摸摸頭坐起來,眼前白亮亮的一片。

    白色的燈白色的牆壁,白色的桌子,以及桌子上亂亂的堆著書筆病例還有一摞泡麵桶。

    這是她的…辦公室!

    “齊大夫‥”有人敲敲門,同時推門進來,“有急診‥”

    齊悅怔怔的看著來人。

    這人二十四五歲,長得胖乎乎的,留著齊耳短髮,穿著護士服,手裡還拿著輸液器,顯然正忙著。

    “小黃?”她喊道,“你怎麼也在這裡?”

    “齊姐,我們是一班啊。”小黃笑了,不解的看著她,“你沒事吧?”

    齊悅猛地從床上站起來。

    真的…

    我回來了!我回來了!

    她哈哈大笑,幾步過去抱住小黃。

    “齊姐,你真沒事吧?”小黃有些害怕又有些好笑問道,舉著手裡的輸液器,“小心針頭‥”

    “小黃,你不知道,我做了個夢,嚇死我了‥”齊悅撫著胸口笑著說道,貪戀的看著四周,這是自己在燕京醫院的辦公室,一切都那麼熟悉。

    哎?不過….

    “我不是在鄉下?”她愣愣說道。

    “快些吧,有急診。”小黃已經快步的走開了,一面招呼她。

    齊悅點點頭,急診面前一切讓路,她穿上床頭掛著的白大褂就奔了。

    夜晚的醫院走廊很安靜,齊悅熟門熟路的向急診室跑去。

    遠遠的就見護士大夫推著車飛奔而來。

    齊悅忙迎上去。

    “什麼情況?”她大聲問道,一面伸手要接車。

    車以及人很快衝到她面前,然後從她身上穿越而過。

    齊悅不可置信的呆立在原地,看著自己的手。

    嘈雜聲在身後傳來,齊悅猛地轉過身,瞪大眼看著已經進了急診室的眾人。

    我. .這是…

    “齊大夫…齊大夫…”有人大聲的喊道。

    齊悅大聲的應了聲,奔向急診室。

    急診室門打開了,可以看到裡面忙碌的場景。

    “齊大夫,病人有心臟病史血壓下降的厲害…….”有大夫大聲說道,焦急的催促著,“齊大夫,齊大夫,您快來,您快來,快點”

    齊悅只覺得心跳的厲害,她大聲應著,向門內衝去。

    門就在這時猛地關起來,齊悅下意識的抬手擋,只覺得身子一顫,猛地睜開眼。

    屋內漆黑,那種在現代社會光污染環境下不可能有的黑。

    她抬起手大口大口的呼吸。

    “小黃?”她喊道。

    沒有人回答。

    齊悅從床上起來,努力在黑暗裡適應,一聲炸雷陡然響起,嚇得的她不由驚叫一聲。

    閃電劃破夜空,照的屋子裡如同白晝。

    齊悅也清楚的看到自己身邊的這些古樸的絕對不屬於現代的古樸擺設。

    原來是夢啊…

    雷聲劃過,齊悅起身點亮了燈。

    空中又是一聲滾雷。

    “大冬天的怎麼打雷?”她不由說道,一面穿上衣裳。

    雷聲過去,外邊的嘈雜聲穿過來。

    “走水了…”喊聲似遠似近。

    走水?是著火的意思?齊悅猛地想起看過紅樓夢中的說法,她不由忙忙的跑出來。

    出了屋門,就見西邊半邊天果然冒著火光,空氣中瀰漫著煙火氣息,嘈噪聲更加猛烈。

    “怎麼好好的著火了?”她不由大聲喊道。

    院子里呆呆的站著一個僕婦正看向那著火的方向合著手祈禱,聽見問看過來。

    “少夫人,不知道…”她答道。

    齊悅看著那邊,這古代的消防措施怎麼樣?火災的傷亡率很大…

    “是哪裡?人跑出來沒?”她忙忙的問道。

    “沒事,沒人,是秋桐院那邊,沒人住,少夫人別怕,已經沒事了,燒不到這裡….”僕婦大聲答道。

    她說這話時,天空中又滾過一道炸雷,蓋過了她的話。

    “你說什麼?哪裡著火了?”齊悅聽得模模糊糊,但似乎又聽清了,只覺得呼吸一滯,不由大聲喊道。

    “是秋桐院‥”僕婦大聲回道。

    她的話音才落,就見齊悅抬腳向外衝去。

    秋桐院!秋桐院!我的天!

    又一道雷閃過。

    “老天爺,怎麼大冬天打這麼大的雷啊。”僕婦嚇得不由跪在地上哆嗦,一面喊道。

    雷…

    齊悅不由抬頭看,她大口大口的呼吸,對了,這雷…這雷她見過,就是她跌下山的時候,空中就在打雷….

    這麼說,她是​​不是可以回去了?只要這個時候趕到秋桐院?

    齊悅只覺得渾身發抖汗毛倒豎。

    方才夢裡醫院在召喚她,是在召喚她回去…….

    我要回去了,我可以回去了….

    齊悅邁過門檻時幾乎摔倒,她扶住門跌跌撞撞的接著跑。

    “少夫人,少夫人,不好了。”阿如的聲音在身後響起。

    齊悅的腳步不由一頓,她回頭看過來。

    “少夫人,黃公子又發燒了!”阿如正從病房那間屋子裡衝出來,廊下的燈籠照耀出她面上神情焦急。

    什麼?齊悅一怔。

    “怎麼又….?”她大聲問道。

    “下午的時候開始發熱的,劉大夫說無礙,沒讓叫醒你,可是到現在還是沒有降下去…”阿如跑過來說道。

    她也抬頭看那邊火光。

    “阿如,是秋桐院著火了。”齊悅說道看著她呼吸急促。

    阿如一怔,她知道著火了,但因為得到確認燒不到這邊,又忙著照顧傷者,所以並沒有問是哪裡。

    秋桐院? !

    “我,我想過去看看,是不是可以回去了……”齊悅壓抑著激動低聲說道。

    阿如看著她,瞬時神情複雜。

    “少夫人,可是著火怎麼…”阿如結結巴巴說道,看著齊悅滿眼的擔憂。

    是想回去所以瘋了麼….

    “你看這雷。”齊悅指了指天。

    伴著她伸手一指,一聲炸雷在不遠處落下,發出震耳欲聾的聲音。

    阿如不由嚇的摀住耳朵大喊一聲。

    “我來的時候,就是這樣在打雷。”齊悅因為激動緊張沙啞著嗓音說道,“也是…冬天…”

    真的麼….

    “那,那,你快去吧……”阿如看著齊悅,乾澀的說道。

    齊悅深深看了她一眼,伸手抱了抱她。

    “阿如你要保重。”她低聲說道。

    阿如點點頭,眼淚湧了出來。

    齊悅鬆開她轉身大步就跑。

    “阿如,快些,叫醒少夫人了沒?開始吐了!黃公子在吐啊…”病房屋子的門里胡三衝出來大聲喊道。

    齊悅才跑了沒幾步的腳猛地停下了。

    “還是讓劉大夫想想辦法…”阿如轉過身哽咽說道。

    胡三被她說得一怔,然後看到已經跑到門外的齊悅。

    “少夫人醒了?少夫人要去哪裡?”他問道。

    燒了,吐了….

    齊悅急促的呼吸,只覺得心都要跳出嗓子眼,她抬頭看了看空中還在不斷滾過的雷,又看了看火光亮亮的西邊……

    草. .

    她重重的吐這個字。

    胡三的話音才落,就見齊悅轉身跑回來。

    阿如怔怔看著齊悅從自己身前跑過去。

    “怎麼了?”她大聲問道幾步上了台階衝進了屋子。

    天色漸明的時候,齊悅終於站到了秋桐院前,在她面前的是火燒後的還冒著黑煙的斷壁殘垣。

    滾雷沒了….

    屋子沒了….

    沒了….

    沒了……

    秋桐院被燒掉了半邊負責滅火的人還在不停的往其上噴水,四周亂亂的都是人,嘈雜聲一片。

    穿著白布做的醫生大褂罩衫的齊悅站在這里格外的突兀。

    “少夫人,少夫人,快快別來這裡,很危險的……”認出她的下人們紛紛跑過來說道。

    齊悅沒有理會,似乎聽不到也看不到,她只是呆呆的看著眼前的半邊廢墟不斷有冒著黑煙的殘椽掉了下來砸在地上蕩起一片煙灰火星。

    “少夫人,你不能去這邊餘熱未散,可不敢進去。”阿如死死的抱住齊悅的胳膊喊道。

    其他的下人也嚇壞了不明白少夫人突然來這裡做什麼,這種狀況下,家裡的人主子下人都躲避不及呢,少夫人怎麼跑過來站在這裡傻了一般,此時還要往裡衝。

    “別攔著我,都讓開,讓開。”齊悅受到阻攔,下意識的就掙脫,她的視線只看著面前的斷壁殘垣,別的什麼也看不到了。

    回不去了…

    回不去了…

    這個夢永遠也不會醒了….

    “少夫人,咱們現在不能進去看,等等再進去,等等阿如陪你進去看…”阿如死死的拽住她,哭道。

    遠處又是一陣熱鬧。

    “你來這裡做什麼?”常云成喊道,看著阿如拽不住反而被拖著向那火燒的廢墟走去的女人。

    齊悅充耳不聞。

    她一直以為這是一場夢,會有一天醒來,醒來後她還是她,過著熟悉生活,發著各種牢騷,努力的工作,賺錢,或者再開始一場戀愛,結婚生子,什麼定西侯府,什麼夫人小妾,什麼無情乖張的世子丈夫,跟她沒有絲毫的關係。

    所以她才能這麼開心自在,饒有興趣的看著這些人在自己面前演出這些哭鬧愛恨的戲碼,但此時此刻突然發現,她不是看戲的,而是演戲的,是這戲中的一部分…

    又或者說,其實她早就該想到,只是不願意去承認。

    其實,她原本就是回不去了的,從她在這裡醒來的那一刻起…

    可是她不願意放棄這個希望,不願意相信這個事實,固執的守著這個念頭,好逃避這可怕的事實。

    再也見不到親人,再也回不到熟悉的生活環境的,孤零零的一個人在這個陌生時空,孤獨的活著,直到孤獨的死去的事實。

    我要回家…

    我要回家…

    我不要一個人在這裡….

    “放開,你放開我。”齊悅大聲的喊著,用力的甩開阻擋她沖向秋桐院的力量。

    阿如經不住她幾近瘋狂下的力量,人被甩倒在一邊。

    失去了阻攔,齊悅只覺得毫無牽絆向前衝去。

    一股大力拽住了她的胳膊。

    “你又發什麼瘋!”常云成喊道,將齊悅拽在身邊。

    手腕的劇痛讓齊悅的意識清醒一些,她轉過頭看著眼前的人。

    眼前這個男人俊朗英氣…

    這是個活人,是個真實的人,不是遊戲裡創造的人物,也不是夢裡虛構的幻影,他是絕不會隨著自己的意願而消失……

    一切都是真實的,不是夢,醒醒吧蠢貨。
作者: night9917019    時間: 2013-8-13 09:51 PM

第九十一章 接受

   “我…”齊悅緩緩的開口,聲音沙啞。

    她一開口常云成的神色稍微緩解下。

    “我…我想休息一下。”齊悅緩緩說道。

    這話讓常云成有些意外,他審視著眼前這個女人,精神憔悴,神情恍惚…

    這個女人的視線落在自己臉上,但卻似乎又沒有看他,完全沒有以前那樣看著自己滿臉滿眼流露出的好奇不屑輕鬆肆意種種交織的複雜意味,反而是陌生以及躲避….

    躲避?這女人會躲避自己?

    常云成暗嘲一下,甩開這個念頭。

    是這幾天熬的太厲害了吧…

    “那就快去休息​​,亂跑什麼。”他沉臉喝道,手並沒有放開。

    阿如小心翼翼的扶著齊悅的另一邊胳膊晃了晃,低低的喚了聲。

    “哦,好。”齊悅點點頭,嘴邊浮現一個笑,看著常云成,“謝謝。”

    常云成眉頭更是皺了皺,但沒說什麼,鬆開了手。

    齊悅果然抬腳邁步,雖然步伐有點僵硬。

    阿如小心的扶著她,但齊悅越走越快,阿如只能小跑著才趕上她,也不用去攙扶了。

    常云成站在原地一直看著齊悅的背影,這女人幹什麼呢?怎麼看上去怪怪的….

    旋即他又抿了抿嘴。

    這個女人。不是一直都看上去怪怪的,完全跟他所知所見的女人們不一樣….

    “世子爺,那人活不成了,問不出是誰指使的。”旁邊急匆匆走來一人低聲說道。

    常云成收回視線。看了眼這燒成一片焦土的院落。

    “毀屍滅跡嗎?”他冷冷一笑。 “毀屍滅跡就可以高枕無憂神安然無事了嗎?”

    午後的陽光透過窗櫺照在室內,胡三上前將開了半扇的窗子拉上。

    他轉過身,見阿如正拿出體溫計。

    這個小小的東西,真是太神奇了,胡三不止一次想要好好的觀賞下,也不知道什麼做成的,只不過阿如將齊悅的東西看得嚴緊的很,就連劉普成也很難說看就能看。

    “怎麼樣?降下去沒?”胡三走過去低聲問道。

    阿如搖搖頭。

    “不過沒事,少夫人說了。只要不超過三十九度,就是正常的脾熱。”她說道。

    “我要喝水。”床上的知府公子喊道。

    胡三忙應聲去倒水。

    “你個臭男人離我遠點。”知府公子瞪他一眼,雖然氣力還虛弱。但氣勢已經恢復,伸手指了指阿如,“讓這個女人來,我才不吃男人餵的東西。”

    胡三被罵的撇撇嘴,那句你昏迷的時候,小爺我還幫你漱口導尿呢,當然最終他沒敢說出口。

    阿如接過水坐在床邊。

    “少夫人來了,怎麼不多休息會兒,我在這裡沒事的。”外間響起劉普成的聲音。

    齊悅從秋桐院被拉走就進了屋子睡覺,連中午飯都沒吃。阿如很是擔心,此時聽說她自己出來了,心裡很是激動。

    她一激動猛的站起來,這邊張嘴等著喝水的知府公子被送了一鼻子。

    “你這臭小娘…”他大罵。

    阿如這才發覺忙慌亂跪下給他擦拭,卻依舊被知府公子一把推搡開。

    齊悅走進來。將阿如拉起來。

    知府公子還在大罵。

    齊悅看著他不說話。她不說話,屋子裡的其他人也都不說話了。在這詭異的安靜下來,知府公子的罵聲漸漸小了。

    “看什麼看?”知府公子看著齊悅,被這女人看的有些發毛,故作兇惡的瞪眼喝道。

    “為了救你,我們這些天來,幾乎都沒睡過…”齊悅說道,“雖然說這是當大夫的本分,但是真的是很不容易啊。”

    知府公子瞪眼,他雖然年紀小,但也明白這女人是給自己丫頭找場子呢。

    “你給我說這個做什麼!”他哼了聲,“再說,能伺候小爺,是這奴婢的福氣…”

    “你能有命被她伺候,是你的福氣。”齊悅說道,“她雖然是奴婢,但是不是你的奴婢,是我的奴婢,黃公子,你是在說我能救你,是我的福氣嗎?”

    一個奴婢而已,知府公子有些氣急,在他日常生活中,別說的打罵了,互贈奴婢也是常有的事,再說他也沒怎麼啊,不就罵了幾句嘛?況且還是這奴婢有錯在先的。

    “你吃錯藥了?”黃公子氣道,“一個下人而已…”

    “下人怎麼了?”齊悅打斷他的話,拔高了聲音,“她日夜不休的伺候你這麼久,你多少給點尊重就那麼難嗎?你們這些人給人點尊重就那麼難嗎? ”

    滿屋子人包括知府公子在內都被她突然的激動嚇到了,呆呆看著她。

    “少夫人,少夫人,沒事,沒事,是奴婢先疏忽,其實不關黃公子的事…”阿如忙伸手拉住她的胳膊說道。

    劉普成咳了一聲,看著胸口起伏,面色激動,額頭上出了一層細汗的齊悅,伸手搭上她的脈搏。

    齊悅喊完也清醒了,慢慢的垂下視線。

    “少夫人太累了,去坐一坐,我讓張同熬完蓮子芯給你吃。”劉普成說道,鬆開手。

    聽到動靜知府夫婦也趕過來了。

    “怎麼了?怎麼了?”知府夫人急忙忙的問道。

    “母親,這女人有病…”知府公子氣呼呼的喊道,指著齊悅。

    知府夫人嚇了一跳,忙伸手打下兒子的手。

    “怎麼說話的。”她拉下臉喝道。 “給少夫人賠罪。”

    知府公子哼了聲扭過頭不說話。

    “沒事,是我太焦躁了。”齊悅深吸一口氣,含笑說道,“驚擾夫人了。”

    知府夫人聽她如此說。神情更是有些不安。

    “都是為了我們。少夫人受累了…”她拉過齊悅的手懇切說道,“我們家子喬被慣得頑劣,得罪之處少夫人見諒。”

    齊悅含笑搖頭。

    “那我先出去一下,你們讓他喝點水。”她說道。

    知府夫婦點點頭。

    齊悅坐在院子外的石凳上,望著遠處微微發呆。

    “少夫人,蓮子芯水好了。”阿如端著湯碗走過來說道。

    “阿如,以後我就要在這裡過一輩子了…”齊悅嘆口氣,喃喃說道,“其實我早就該知道…”

    “少夫人。都怪奴婢,我那時不該叫住你。”阿如低聲哽咽說道。

    齊悅搖搖頭,笑了笑。

    “其實就是不叫住我。我也回不去了。”她笑道,帶著幾分自嘲,“哪有那麼幸運的事,時空旅行又不是坐火車,能攤上一次就夠燒高香了,我只是一直自欺欺人不願意承認罷了。”

    阿如看著她,不知道說什麼好。

    希望被打碎一定很難過吧,雖然她從來沒有過希望….

    “這樣也好,是該清醒清醒,認清現實了。”齊悅甩了甩胳膊說道。

    她的臉上帶著故作的輕鬆。看在眼裡更讓人難過。

    “少夫人,你別難過…”阿如只覺得心裡一酸,哽咽說道,“你別怕..”

    齊悅深吸一口氣。

    “我不怕。”她點點頭,“我只是有一點不習​​慣。”

    她說這話衝阿如露出笑臉。

    “不過。我一定會很快習慣的。”她說道。接過阿如手裡的湯碗,輕輕吹了吹。大口大口的喝起來。

    “師父…”

    胡三看著齊悅走進來忙打招呼。

    齊悅已經穿上外罩,沖他點頭笑打招呼。

    “我接班了,已經讓劉大夫歇息了,你也去休息吧,我和阿如來。”她說道。

    “我不累,我要跟著師父能多學點。”胡三笑呵呵的說道。

    “不急著這一時來學,等有時間我會仔細教你。”齊悅笑道,“該休息的時候就要休息,這樣才能有精神好好的給病人看病。”

    胡三被說話心花怒放,這是齊悅第一次開口說要要仔細教他,也就是說明承認他是弟子了,他這些日子厚著臉皮終於收到成效了。

    “是,是。”他忙恭敬的施禮,退了出去。

    知府夫人親自在這裡守著,待他們說完話,才走過來,小心的審視齊悅的神情。

    “少夫人,子喬沒什麼事了吧?”她低聲問道。

    齊悅看了看里間,見知府公子睡著了。

    “暫時沒什麼事了。”她含笑答道。

    “那他還是發熱啊。”知府夫人擔憂的說道。

    “沒事,那是因為…”齊悅開口說道,切除脾臟四個字幾乎脫口而出,幸好到嘴邊一個機靈咬住,“…傷了元氣,是自限性發熱…”

    知府夫人哪裡聽得懂,迷惑的看著她。

    “總之劉大夫配著藥呢,過個十天半個月就自己會好了。”齊悅簡單說道。

    這話劉普成跟她說過,但知府夫人還是相信從齊悅嘴裡說出來的,聽了舒了口氣點點頭,再次道謝。

    不多時知府公子醒了,阿如捧來湯藥。

    “我來吧。”知府夫人忙說道。

    “奴婢來吧。”阿如施禮道。

    “不用,不用,你是跟著少夫人做要緊事的,這些小事瑣事,別勞動姑娘了。”知府夫人含笑說道。

    阿如被說得誠惶誠恐,齊悅卻是明白少夫人這是替兒子道歉。

    “謝謝少夫人體諒,我如今也就她這一個幫手,雖然做的也不是什麼大事,但護理對病人的恢復很重要,再者這吃吃喝喝擦擦洗洗的,也是再觀察病人的情況。”她含笑說道。

    竟是坦然接受了知府夫人的客氣。

    這個丫頭在少夫人眼裡果然不一般,知府夫人再次肯定自己的想法,丈夫說得對,這就跟朝廷裡似的,皇帝身邊的高官一時得罪得了倒不打緊,但皇帝身邊的近身侍從得罪了話,那可就麻煩了。

    “你這是在治病呢,人家救了你的命。”她趁著沒人的時候,好好的又教訓兒子一番。

    “我又沒怎麼她…”知府公子氣呼呼的辯解。

    “反正不管怎麼樣,你對人家尊重些。”知府夫人說道,一面拉下臉,“這少夫人是神醫啊,人這一輩子,誰能離了大夫?結交個好大夫,那是增壽的福氣啊,兒啊,你這次嚇死娘了,你要是有個好歹,娘也活不成了…”

    知府公子畢竟是半大的孩子,從最初經歷那死去活來的痛,到如今在肚子上割了一刀,種種想起來都是嚇得臉發白,也不過是面子上裝著滿不在乎,其實心裡也是嚇壞了,此時聽母親這樣一說,也不由想哭。

    “母親,兒不孝,讓母親受驚了。”他悶聲說道。

    母子二人互相唏噓感嘆。

    “少夫人,您不用為奴婢如此的。”阿如跟著齊悅出來,低聲說道。

    齊悅回頭看她一眼笑了笑。

    “我說過,我護短嘛。”她笑道。

    “人哪能不受點委屈呢。”阿如抿著嘴笑。

    齊悅甩甩手伸展腰背。

    “別人我就管不著了,但是…”她又轉頭衝阿如露齒一笑,“咱們盡量不受吧,怎麼活都是一輩子,還是讓自己舒服點吧。”
作者: night9917019    時間: 2013-8-13 09:54 PM

本帖最後由 night9917019 於 2013-8-13 09:56 PM 編輯

第九十二章 落定

    在第十五天的時候,齊悅下達了出院通知書。

    “這是要注意的事項,吃些什麼忌諱些什麼遇到什麼症狀要怎麼樣等等。”她將寫好的密密麻麻兩張紙遞給知府夫人。

    最終還是沒有告訴知府夫人脾臟切除的事,齊悅的心裡到底如同壓了一塊巨石。

    “公子動了大手術,脾臟破損基本上已經失去功能。”她斟酌著用古人能接受的詞彙告訴知府夫婦,“所以他身體會變得不如以前結實,尤其是這幾年中,要注意保養。 ”

    “那會很嚴重嗎?”知府夫人有些害怕的問道。

    “也不用太過於緊張,還是要注意鍛煉,這樣身體也能很快恢復,只是畢竟動過大手術,最初的時候萬萬不可劇烈運動…”齊悅說道。

    知府夫婦似懂非懂點點頭。

    “總比那些傷胳膊斷腿殘了好,他齊全的很,人就是得個小病身子還得將養呢,更何況他這在鬼門關走了一圈。”知府夫人點點頭衝齊悅面帶感激的說道。

    齊悅見她多少明白了,心里松了口氣。

    “記住,一旦有我上面說的症狀,立刻來找我或者劉大夫。”她又說道。

    看著齊悅鄭重的神情,知府夫人如同傳世珍寶,連一旁的僕婦都不交予,自己忙小心的收起來貼身放好。

    “這是藥方,按著方子先抓十劑吃著。”劉普成也將開好的藥方拿過來說道。

    知府夫人也忙忙的收起來。

    “辛苦二位了。”她面帶感激的說道。

    這邊知府大人也正向定西侯躬身道謝。

    “叨擾侯爺了,我實在是心裡…”他說道,聲音有些發顫。顯然是真情流露言語無法表達。

    定西侯哈哈大笑,又故作惱怒。

    “見外了不是?休要再說這樣的話。”他義正言辭的說道。

    知府大人沖他深深躬身。

    “大恩不言謝。”他抬起頭鄭重說道。

    定西侯心裡樂開了花,他知道不管是在門庭相當的王侯眼中,還是朝中重臣清貴眼中。自己都是靠著祖上蔭榮的廢物。如果不是兒子常云成承祖志重新入軍伍,老定西侯打下的基業就要爛在自己手裡,從來沒人對他如此發自內心的恭敬過。

    當然比起祖上蔭榮,這次靠的是兒媳婦的神技…

    但管它呢,反正知府大人這種發自內心的恭敬是實實在在的。

    定西侯府的正門輕易不開的,就連兩旁的側門也鮮有打開的時候,門前更是不許閒人停留,幾丈之內都保持肅靜。

    但不知從什麼時候起,這幾丈外多了很多閒人。他們也不靠近,或者站或者坐著日夜不休,關注著定西侯府的大門。

    “你哪裡的?”蹲在牆角的一個小後生閒得無聊。忽的衝對面的小後生打個招呼,問道。

    那小後生看了他一眼。

    在這裡等了這麼多天,大家互相也都混眼熟了。

    “匯仁堂的。”小後生說道,沖他抬抬下巴,“你保和堂?”

    先說話的小後生點點頭,往這邊挪過來幾步,嘴裡叨著一根枯草嚼著。

    “你說,掌櫃的讓一天天的守著這定西侯府,有什麼意思啊。”他說道,一面往定西侯府看了眼。 “你信他們說的嗎?真有神醫能剖腹治病?”

    匯仁堂的伙計縮著肩嗤笑一聲。

    “剖腹應該可信。”他故作深沉的說道。

    這邊保和堂的伙計瞪大眼一臉敬佩的看著他,這小伙計莫非是個高人…

    “只不過割開之後人是死是活就說不定了。”匯仁堂的伙計擠眉弄眼笑道。

    保和堂的伙計才知道被他耍了,哈哈笑起來。

    “真不知道掌櫃的們怎麼就信了,讓咱們來這裡守著…”他嚼著枯草說道。

    “管他呢,反正每天給一文錢。不要白不要。”匯仁堂的伙計撇撇嘴說道。一屁股在牆角坐下來。

    旁邊是一間食肆,門口跳出一個小伙計。沖他們揮著手巾。

    “去,去,臭要飯的,別髒了爺家的地。”他喊道。

    在這裡守的風吹日曬幾天的確有些不像人樣了,倆伙計沒好氣的沖他啐了口。

    “滾,你才臭要飯的。”他們齊聲罵道。

    食肆的小伙計瞧著要飯的竟然如此囂張頓時也來勁了,雙方你一言我一語的來往起來,正熱鬧著,匯仁堂的伙計忽的哎呀一聲。

    “那幾個跑什麼?”他說道,一面看著另一邊跟自己差不多的幾個年輕後生。

    此時那幾個後生飛一般的在街上四散而去。

    “不干了?”他喃喃自語,下意識的看向定西侯府。

    “出來了!”保和堂的伙計也看過去,一口吐出枯草,竟是一句話也顧不得說撒腳就跑了。

    反應有些慢的匯仁堂小伙計還在看著從定西侯府側門駛出的兩輛馬車。

    一溜僕婦小廝小心的護著,瞧那陣勢恨不得將馬車抬著走,趕馬的也不是趕馬車了,而是走著牽著馬,一步變成三步的走著。

    馬車慢悠悠的走到路中間,不小心在哪個小石子上軋了下。

    “你個作死的,沒長眼啊,顛壞了少爺你的賤命還要不要了?”管家立刻怒氣沖衝斥罵道。

    趕車的誠惶誠恐的賠罪。

    “我的天啊…”匯仁堂的小伙計怔怔看著這一幕,一拍腿喊道,轉頭就跑。

    看著這兩人先後跑了,食肆的小伙計頗有成就感。

    “算你們跑得快,慢一點小爺打的你們滿地找牙…”他揮著手巾得意洋洋的喊道。

    這邊齊悅和劉普成一直看著知府一家離去。

    齊悅重重的吐出一口氣,只覺得這些日子沉甸甸的心終於輕鬆了一些。

    “劉大夫這些日子幸苦了。”她對著劉普成施禮感激說道。

    “我不辛苦,少夫人你才是辛苦。”劉普成含笑還禮。

    “要不是劉大夫你。我這次的手術肯定失敗告終。”齊悅神情激動,而且,這次劉大夫幫她的不止這些…

    還有精神​​,還有信念。還有呵護。

    “要不是少夫人你。就根本不會有這次的救治,老夫獲益頗多啊。”劉普成亦是感嘆道。

    這一次真是長了見識,試問如今世上的大夫,有幾個能親眼看到親身參與剖腹療傷,一想到這個,他就覺得渾身發熱。

    齊悅笑了。

    “那客套的話我就不說了,總之這次,合作愉快。”她笑道,重新展露帶著幾分俏皮的笑顏。

    劉普成笑著點點頭。

    張同和胡三在收拾藥材器具。這些日子他們住在這裡半步未離,家都沒回過一次,更別提在千金堂出診坐堂了。

    “不過到底是耽誤了千金堂的生意…..”齊悅嘆了口氣。帶著幾分歉意又說道。

    劉普成搖頭。

    “治病救人怎麼能是生意呢。”他說道,看了眼齊悅,帶著幾分不贊同。

    “是,是,我俗了。”齊悅忙認錯。

    “阿如,你讓師父別擔心,這次生意可是賺大發了。”胡三聽到了悄聲對一旁幫著他們收拾東西的阿如說道,“知府大人已經讓人包了重重的診金送過去了,而且啊,好多人知道我們師父在救治被宣判不可救治的知府公子。名聲大揚,每天藥舖裡的人都擠得不得了,師父不在,他們也願意讓其他的師兄弟們給看病,可火了….我這個月肯定能多拿些錢…”

    阿如看了他一眼。拿起東西走開了。只留下胡三眉飛色舞的留在原地。

    “…阿如姑娘你想要​​什麼不方便出門我買來送你…”他喃喃的將未說完的話說完,將張大的嘴尷尬的合上。

    張同伸手拍了下他的頭。

    “快拿好東西。走了。”他瞪一眼說道。

    齊悅一直將劉普成等人送出府才停下腳。

    “師父。”她忍不住喊道,“我能跟你學中醫嗎?”

    這一聲師父喊的劉普成有些惶恐。

    “齊娘子,你要學什麼我教你便是了,只是這聲師父,萬萬不敢當。”他忙整容說道。

    你自然當的,這幾天你教會我的,比我當醫生以來的學到的還要多。

    齊悅看著劉普成含笑再次施禮。

    劉普成一眾人的馬車消息在街上,門前又恢復了安靜。

    齊悅站在門前呆立不動,門房上的人不敢催她,恭敬的垂手侍立。

    冬日的天黑的早,似乎一眨眼天就變得朦朦朧朧。

    “少夫人,回去吧。”阿如知道齊悅又走神了低聲提醒道。

    雖然嘴上說認了回不去的現實,但相比以前,這女子還會不經意的時候怔怔發呆,眼中會有一閃而過的迷茫。

    “哦,好。”齊悅回過神沖她笑了笑說道。

    主僕二人一直又走回了治病的院子,除了散發這濃濃的中藥味,這裡已經空了。

    “少夫人,您的飯您看擺在哪裡?”兩個婆子恭敬的走過來問道。

    是吃晚飯的時候了。

    擺哪裡?哪裡都不是她的家…

    “還這裡吧。”齊悅說道。

    婆子們不敢半點詢問,恭敬的應聲是忙忙的去了。

    不多時豐盛的飯菜就擺了上來。

    “怎麼比定列多了好些?”齊悅掃了眼,問道。

    前些日子忙,吃飯都是匆匆扒一口,看都不看一眼,根本就不知道吃的什麼。

    “侯爺說少夫人這些日子辛苦了,要廚房單獨給少夫人做的,灶上熬著參湯呢,一會兒就送來。”來伺候的僕婦是廚房的管事娘子,雖然說她也是齊悅提拔上來的,但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露出如此恭敬討好的神情。

    齊悅笑了。

    “我不用吃那個。”她說道,一面看阿如,“你待會兒去替我向侯爺道謝。”

    阿如點點頭。

    “那少夫人的東西可要收拾走?”又一個僕婦恭敬的​​插話問道。

    齊悅拿著的筷子一頓。

    “收拾走?去哪裡?”她問道。

    這話問​​的僕婦們有些發楞。

    治病的人都走了,少夫人自然也不用再在這裡湊合了。

    齊悅問完回過神,笑著搖頭。

    她想去的地方已經沒了…

    “不用了,挪來挪去的麻煩,我就在這裡吧。”她說道,低下頭慢慢的吃碗裡的米,不再說話了。

    常云成看著飯菜擺上來時還沒什麼感覺,當華燈逐一亮起來的時候,他皺起眉頭了。
作者: night9917019    時間: 2013-8-13 09:57 PM

第九十三章 糟心
   
    院子里傳來丫頭們低低的說笑聲,在這冬日的夜裡增添了幾分歡快。

    “人呢,都幹什麼呢?”常云成啪的放下手裡的沒有翻動一頁的書,說道。

    外邊的說笑聲立刻沒了,沒他召喚從來不敢進來伺候的丫頭們聞聲進來了。

    “世子爺有什麼吩咐。”秋香施禮說道。

    等了半響,卻沒有常云成的聲音,秋香不由忍不住抬頭看。

    常云成手裡攥著書又悶了一刻。

    “閒著沒事,就去把那邊收拾收拾。”他說道。

    秋香被說得一頭霧水。

    “世子爺…要休息了嗎?”她只得試探問道。

    “才什麼時候休息什麼!”常云成瞪眼說道。

    秋香看了看屋子裡的滴漏。

    時候不早了啊…..

    世子爺今天是怎麼了,這些日子他都在夫人那邊吃飯,今日卻突然回來了,吃飯的時候看著臉色就有些不對,吃過飯更是難得留在屋子裡看書….

    她從來不知道世子爺這麼喜歡看書….

    “少夫人那屋子你們收拾過了沒?”常云成放下書,深吸一口氣說道。

    秋香微微色變,驚訝愕然,世子爺是說少夫人過來住?

    “那,那奴婢這就去收拾。”她卻不敢多問,低下頭告退,腳步有些慌亂,差點撞到隔扇門邊的花瓶。

    “該落鎖的時候就落鎖,別為了她一個人耽誤了歇息。”常云成又悶聲說道,“我這裡沒這個壞規矩…”

    這話逐字聽起來是很不給面的。但秋香卻是半點不會這樣想了,聽在她耳內,不過是一個人認輸了擺出強硬的樣子找找場子面子罷了。

    少夫人這次又贏了,果然如她第一次踏入這院子裡時說的。她的院子。她想住就住的,縱然被趕出去,也到底還是被請回去了。

    如今府裡都傳遍了,少夫人是神醫傳人,那一手技藝能從閻王面前奪人壽,要不然為什麼當初老夫人會如此待她。

    那麼當初傳說的少夫人鬼門關走一圈喝了孟婆湯的事,必然也是真的了…

    神醫的傳人,閻王殿果然是不敢留的。

    秋香徹底沒了往昔那輕視小瞧的心思,少夫人在定西侯府的地位那是絕對不會倒了。

    秋香走出門。看著帶著幾分忐忑站在廊下等候吩咐的丫頭們。

    “還愣著幹嘛,快去把少夫人的屋子收拾出來。”她一甩手說道,面帶不滿焦急。 “都什麼時候了,不知道少夫人操勞這麼多天了…”

    丫頭們都驚愕的看著她,似乎沒聽懂她說的什麼。

    “小蹄子們,慣得都皮癢了不是,快去把少夫人的屋子收拾出來。”秋香跺腳說道,自己先跑了下來,直向齊悅曾經暫時住過的屋子而去。

    丫頭們這才回過神,世子爺這邊的丫頭反應自然要快些,頓時便明白怎麼回事了,一個個咬牙驚愕吐舌頭。但誰的步子也不敢慢,都向那間屋子湧過去。

    外邊院子的嘈雜讓常云成更加煩躁,他覺得憋氣,伸手解開了外袍,起身走了幾步才覺得稍微舒服點。

    這次算是君子踐諾。不是什麼丟人的事。最好這女人能識時務,若敢再趁機得意猖狂…

    常云成冷哼一聲。他不介意讓她再知道厲害!

    夜色深深,冬夜的寒風在房屋樹梢間穿梭,發出嗚嗚的聲音。

    院子裡的丫頭裹緊了棉衣,盡量的往廊下牆角退去,以往這個時候除了值夜的丫頭外,其他人都已經躺在溫暖的被窩裡了,但此時此刻,都還齊刷刷的在這裡,沒有一個敢離開的。

    秋香跺著腳從門外匆匆跑進來。

    丫頭們立刻圍上去。

    “姐姐怎麼樣?”她們低聲問道。

    “少夫人已經歇了,那邊已經落鎖了..”秋香低聲說道,隨風擺動的燈影裡照出面上神情複雜。

    丫頭們響起一片低低的啊聲。

    就在此時屋門被猛地打開了,院子裡的丫頭們嚇得忙安靜下來。

    “關門落鎖。”常云成冷冷說道。

    秋香忙應聲,急忙忙的趕著不值夜的丫頭們快走快走,院子裡一陣雜亂的腳步聲。

    常云成啪的關上門,屋子裡的燈隨之熄滅。

    天色大亮的時候,阿如挨不住心中的擔憂,輕輕的掀開了臥房的厚門簾往裡探看。

    齊悅只穿著裡衣雙手枕頭,翹著二郎腿,躺在床上望著帳頂。

    阿如沒料到會看到如此場景,不由怔了下,又有些尷尬。

    “哎呦,阿如,你真是太瞧不起我了…”齊悅哈哈笑道,從床上坐起來,卻並沒有下床,而是盤腿坐著,“你怎麼總是猜想我會不想活呢… ”

    阿如被看穿心思,很是尷尬。

    “我哪有,我是看看少夫人您醒了沒?”她說道,乾脆大大方方的走進來,伸手去卷窗簾,“時候可是不早了,少夫人也該起來了。”

    “又沒什麼事,起來做什麼。”齊悅笑道,又一頭倒在床上,拍著軟軟的被褥,“睡覺睡到自然醒,不用操心吃喝拉撒事,衣來伸手飯來張口,這是我以及很多人都夢寐以求的生活啊,沒想到真的有實現的這麼一天…”
   
    又說聽不懂的話了,阿如抿嘴一笑沒有接腔,而是從爐子上取過溫熱的水捧給她。
   
    “那少夫人您也得伸手張口啊。”她說道,“光這樣躺著可不行。”

    齊悅接過水杯帶著驚訝看著阿如。
   
    “阿如,原來你也會開玩笑啊。”她嘖嘖說道。
   
    阿如笑而不語,取過一旁的雲肩拉齊悅起來。
   
    “奴婢給你梳頭,梳個簡單點的。好讓少夫人你隨時躺下不亂。”她說道。
   
    說道梳頭,齊悅想到一個人。
   
    “阿如,不知道阿好她怎麼樣?”她一面下床一面說道。
   
    阿如搖搖頭。
   
    自從回來之後,她們一直忙到昨天才歇口氣。連這個院子都沒出過。而別的僕婦丫頭也不許進來,打聽不到什麼消息,而且也真沒想起來去打聽什麼。
   
    “她嚇壞了吧?”齊悅搖頭笑道。
   
    “奴婢待會兒去看看她。”阿如說道,一面利索的將齊悅的頭髮挽起來。
   
    “讓她回來吧。”齊悅說道。
   
    阿如愣了下有些意外。
   
    “以前我一直以為會走,所以想給你們安排好退路,但現在,我能護你們一輩子了。”齊悅對著鏡子笑道。
   
    一大早不是庫房忙碌的時候,因此吃過飯僕婦們三三兩兩的手裡拿著灑掃的工具聚在一起說閒話,無非是誰昨晚贏了多少誰輸了多少。誰家的孩子想謀個什麼差事之類的家常。
   
    一個小丫頭蹬蹬的跑過來。
   
    “姨奶奶要去一匹布做衣裳。”她說道,帶著幾分不耐煩將手裡的對牌甩過來,“快些。我還沒吃飯呢,那邊等著用呢。”
   
    幾個僕婦看了眼這小丫頭,其中一個慢吞吞的接過對牌看了眼。
   
    “這不行啊,對牌不對啊。”她懶洋洋的說道。
   
    小丫頭瞪眼。
   
    “哪裡不對?你吃酒吃糊塗了?這是夫人的對牌。”她叉腰說道。
   
    幾個僕婦便笑了,笑的那小丫頭有些惱火。
   
    “我自然認得這是夫人的對牌,但是,少夫人不是回來了嗎,要從庫房取東西,我們還得看看有沒有少夫人的牌子…”其中一個帶著溫和的笑輕聲細語說道。
   
    小丫頭被說得怔住了。
   
    “什麼?”蘇媽媽聽到小丫頭的哭訴,頓時面色難看。 “她們是這樣說的?”
   
    小丫頭飛快的點頭。
   
    “那蘇媽媽,你去給少夫人要個牌子,我們姨娘可真是等著用呢。”她說道,“我回去晚了,又該挨一頓好打。我們姨奶奶月份越大。脾氣也越大…”
   
    蘇媽媽被這話氣得笑了。
   
    這朱姨娘前些日子做夢夢到一口吃了大瓜到肚子裡,便四處嚷著這胎是個男孩。又加上通房素梅重新討得侯爺的歡心,這大大小小的便日漸沒規沒距起來。
   
    “我這老臉怎麼能去,還是你去吧,你們姨奶奶如今雙身子,分量足,有什麼話都好說的很。”她笑道。
   
    小丫頭哦了聲。
   
    “那以後要什麼直接找少夫人就是了是吧?我知道了。”她說道,說罷就蹬蹬跑了,只把蘇媽媽氣得一口氣憋著。
   
    “人呢?”蘇媽媽沒好氣的喝道,看著院子裡零零散散站著的幾個僕婦,“這都多早了?一個個真成主子奶奶了?天天的連個面都不露一下了?”
   
    一僕婦期期艾艾的上前一步。
   
    “蘇媽媽,她們,她們都去少夫人那裡了…”她說道。
   
    蘇媽媽一怔,這一次真的一口氣憋著了。
   
    可不是,那女人回來了。
   
    現在想當初這女人站出來要管家的那一刻,大家已經覺得很震驚,但看看此時,比那一次更加的驚天動地。
   
    這女人不動則已,一動駭人,不知道下一次還會鬧出什麼樣的大事….
   
    這糟心的日子又要開始了…
   
    齊悅在院子里活動了下手腳,看著阿如去開門。
   
    “別讓她們再送那多的飯菜來,我只要白粥和小菜就行了。”齊悅囑咐道。
   
    阿如點點頭,打開門,頓時怔住了。
   
    “你,你們…”她看到門外站的烏壓壓的人,嚇了一跳。
   
    “怎麼了?”齊悅轉動著手腕過來問道。
   
    “少夫人,你可回來了。”一個丫頭帶著哭意喊著衝進來。
   
    阿如被她撞的退後,一面伸手扶住她。
   
    “鵲枝啊。”齊悅看著這丫頭笑道,然後她看到在鵲枝身後一群人也湧了進來,其中有熟悉的也有面生的。
   
    “少夫人,我們來開早會來了。”她們亂哄哄的帶著恭敬討好的笑說道……
作者: night9917019    時間: 2013-8-13 10:00 PM

第九十四章 裏外

    對啊,她還攬了個大差事呢,這也不是做夢,她做過的那些事不會睡一覺就什麼都沒發生一般。

    齊悅看著站了一院子的僕婦丫頭搖頭笑了。

    “開會不開會的,有段日子不見了,大家隨便說說話吧,也不用拘束。”她笑道。

    院子裡熱鬧起來。

    “少夫人,你好好歇息,可累壞了吧,人都瘦了一圈了..”能言善道的婆子們擠上前紛紛說道。

    “少夫人,差事你不用操心,但凡出了半點差錯,老奴自己打自己的臉滾出去這裡。”不善言談的婆子們在一旁整容說道。

    “少夫人,奴婢們想死你了。”鵲枝拉著齊悅的衣袖又是哭又是笑。

    亂哄哄中阿如倒被擠到一邊去了。

    她沒說什麼,看著被眾人圍起來的齊悅,也露出笑容。

    不管誰願意或者不願意,經此一事,少夫人在定西候府的地位那是穩穩妥妥了,除非她想走,否則沒人能趕她走。

    閃過這個念頭,阿如不自覺的怔了下,覺得心裡有些怪怪的,但哪裡怪卻又想不出來,這邊齊悅不知道聽了誰說了什麼發出爽朗的笑,阿如丟開念頭,重新看向那邊。

    齊悅這邊熱鬧,劉普成的千金堂更加的熱鬧。

    “都別吵吵了,我師父沒來。諸位前輩,還是改日再來吧。”

    劉普成的二弟子滿頭冒汗的對滿屋子的人說道。

    有瞧病的人從門外探頭,看到了不由嚇了一跳,怎麼整個永慶府的大夫都到這裡來了?

    “大夫聚會嗎?”大家紛紛問道。

    這裡擠滿了人。弄得整個堂裡都沒法正常看病。

    “劉大夫什麼時候來?”

    有性子急的張口問。還有一些持重的只看不說話,但卻沒有走的意思。

    “我師父太過於勞累了,所以要在家休息一下,等他來了,弟子一定轉告。”二弟子擦著汗說道。

    “那別的人呢,不是說你們堂裡去了兩個?他們呢,出來見見也好。”有人喊道。

    二弟子一臉歉意的笑。

    “他們也都累了,師父讓他們也去歇息幾天…”他說道,話音未落。就見堂外又走進一人。

    此時二弟子眼裡都是人了,多一個少一個已經沒什麼感覺,他晃了眼就移開了視線。旋即一怔,又移回來,這個人….

    “瞧瞧,亂成什麼樣?”胡三手搭在櫃檯上,帶著一臉不滿意,對揀藥的伙計說道,“看病的地方,怎麼跟廟會似的…”

    揀藥的伙計張大嘴看著眼前的胡三。

    胡三穿著一身新袍子,戴著新帽子,還背了一個新藥箱。

    二弟子也張大嘴愣愣的看過來。其他人發現異樣跟著他的視線看過來。

    “這人模狗樣的窮酸是哪家的?”

    他們紛紛問道。

    “胡…”揀藥的伙計本要像往常一樣喊聲胡三,但話到嘴邊,不自覺的變了,“師兄…你怎麼來了?”

    “怎麼?我來不得了?”胡三瞪眼說道。

    那揀藥伙計立刻堆起恭敬的笑,還用一旁搭著的毛巾討好的去拍胡三的胳膊。

    “師兄。我是說你幸苦了。怎麼不多歇幾天。”他笑道。

    胡三搖頭一臉謙虛。

    “我幸苦什麼,都是師父和大師兄在辛苦。我不過是給我師父打打下手罷了..”他說道,“他們幸苦了,歇歇,我還是早點來店裡做活吧,剖腹救人我沒幫上忙,店裡總不能也啥也乾不了吧…”

    當剖腹救人這個詞傳入在場眾人耳內時,場面顯示一靜,旋即哄得一聲,胡三被人圍了起來。

    “就是你也去了…?”

    “..你親眼看到了?”

    “果真是剖腹了?”

    “是你師父還真的是那個侯府的少夫人?”

    “知府公子到底是死還是活?”

    無數的問題喊聲衝胡三砸了過來,聲音嘈雜人聲鼎沸吐沫四濺,揀藥的伙計以及站在一旁的二弟子都忍不住捂著耳朵想要躲避。

    但胡三被這些探究專注激動的眼神以及這些嘈雜紛亂一波接一波的問話淹沒的時候,他感覺渾身汗毛都張開,就如同寒冬臘月跳進熱騰騰的水里,舒坦的他幾乎想流眼淚。

    爹啊爺啊,還有祖爺爺啊,你們看到沒,我胡三也有今天了,我們胡家也有今天了。

    “別吵別吵,有什麼話到後邊來說,別影響人看病問診啊。”他大手一揮,大聲喊道。

    他的話立刻讓嘈雜的人群安靜下來。

    這感覺簡直太棒了!胡三心裡咕嘟咕嘟的冒泡。

    “…請到後邊來吧。”他抖了抖嶄新的衣裳,心裡再次對自己花錢賣新衣裳的決定感到英明,要不然這種他胡三第一次被眾人銘記的時刻穿著那舊衣裳該是多麼的寒磣啊。

    胡三先走了過去。

    “你可悠著點忽悠吧。”二弟子看著他不忍直視低聲說道。

    “知道知道。”胡三嘿嘿笑。

    看著胡三走進後院,餘下的人呼啦一下都跟了過去。

    伴著胡三的講述,原本還七嘴八舌詢問的聲音都漸漸的消了下去,最終只剩下胡三一個人的聲音。

    “…說起當時那真是險之又險…....”胡三沐浴在這無數炙熱的眼神下,只覺得熱的渾身冒汗,他捲起了袖子,摘下了帽子,對著眾人邊說邊做出誇張的手勢。

    “..這刀就這樣一劃…”

    圍觀的眾人不由摒住了呼吸,雖然都是大夫,或者學徒。血啊肉啊的都是見過不少的,但此時聽胡三講起來,每個人還是忍不住脊背發毛。

    劃開了肚子啊!那是人的肚子啊!

    “劃開之後找到破的地方,用針線這麼一縫。就好了。”胡三說道。

    吊得高高的最後就這一句話打發了眾人頓時一副憋屈的樣子。

    “怎麼找啊?怎麼縫了啊?明明割開的肚子。怎麼就能不死呢?”大家七嘴八舌的問道。

    胡三嘿嘿一笑。

    “這個嘛,就是師門之密了。”他故作高深的說道。

    眾人同時噓了聲。

    “什麼師門之密,你是什麼都不知道罷了…”

    “…你這是編的吧,這些話誰不會說,我也說得出來…”

    “…明明就是沒看到…”

    “…什麼師門師門的,你算哪門子師門…”

    “…跟誰攀徒弟呢你個臭雜工…”

    不管他們怎麼說,胡三只是故作高深雲淡風輕的看著眾人但笑不語,任憑威逼利誘半句手術詳情都沒有再說。

    眾人渾說一通也沒了意思,便紛紛離開了。

    “不過。”其中一個持重的看了眼胡三。對另外幾人說道,“可以肯定的是,果然是剖腹了。”

    知府公子的病他們都看過。的確是不治之症,要想救治只有傳說中神醫扁鵲華佗了。

    “世上果然有此等技藝的高手啊。”眾人感嘆道,不由都看向定西侯府的方向,“那個少夫人到底是何來歷...”

    乞丐來歷,一躍侯府貴婦,能行神醫扁鵲之剖腹技藝…..

    “要是乞丐真的能這樣,我寧願八輩子都當乞丐!”有人喃喃說道。

    相比於胡三應付完這麼多人神清氣爽,齊悅在管事娘子們終於告退之後,則有些疲憊的伸個懶腰。

    “說話說多了,也挺累的。”她笑道。

    “少夫人。今日比以前說話少了很多呢,怎麼還說說話多了?”鵲枝低聲對阿如說道。

    因為心境不一樣吧,阿如默默想道,看了眼齊悅。

    以前這女子面對她們這裡的人事物,都露出好奇探究的神情。但現在,她的臉上再沒有了這些,反而帶著疏離。

    真的要把夢當成真實來過了。到底是不習慣吧。

    “既然你們來了,就把這裡再收拾收拾,少夫人的鋪蓋梳頭的東西都從庫裡拿來吧。”阿如沒有和她說這個話題,而是說道。

    鵲枝愣了下。

    “住在這裡?”她問道。

    阿如看她一眼。

    “秋桐院燒了,別的院子還的算收拾。”她說道。

    “那個,阿如姐姐,我聽說..”鵲枝忙低聲說道,“世子爺那邊給少夫人收拾好屋子了…”

    阿如愣了下,不由看了眼齊悅。

    齊悅正望著天空不知道想什麼,神情倒是悠閒自在。

    “阿如。”她忽的看過來喊道。

    阿如忙應聲。

    “你跟我串個門去。”齊悅說道。

    阿如有些意外,但沒有問什麼點頭。

    “外邊風寒,我去拿件斗篷。”她說道,走過鵲枝身邊,“按我說的去辦吧。”

    鵲枝哦了聲,看著這二人走了出去。

    “少夫人,你要去哪裡啊?”阿如問道。

    “去..”齊悅想了想才說道,“去二夫人那裡瞧瞧。”

    二夫人?西府?

    阿如很是驚訝。

    西府那邊更是驚訝,這還是少夫人第一次踏入西府呢,以前老夫人在時,逢年過節的二夫人這邊也邀請,但都這樣那樣的因由沒有去。

    門上的僕婦慌忙的親自擁著她過去,所有人都悄悄的打量這個久聞名不常見的少夫人。

    看著這個梳著高鬢,穿著月白粉領交領長襖,披著大紅鳳毛斗篷的女子,高高瘦瘦,清清靜靜,氣質嫻雅。

    且不說這通身的氣派,怪不得老夫人會愛成這樣,再說如今傳遍了府的少夫人是神醫傳人,誰要是說她乞兒出身,那是絕對要惹人嗤笑的。

    乞丐?你見過這樣的乞丐?別說這等美貌,就靠那一手醫術,還用要飯?只怕多少人搶著往跟前送錢…

    這少夫人必定有大來歷….

    齊悅走進二夫人陳氏的院子時,陳氏竟然已經站在廊下了,正被兩個丫頭扶著,孱弱的面容上驚喜交加,待看到齊悅邁進門的那一刻,才似乎相信這個消息是真的。

    “月娘…”她向前走幾步喊道,“你怎麼過來了?”

    不知道是因為激動還是身體虛弱,她的身子一軟,人差點跌倒,幸好兩邊的丫頭死死的扶著。

    齊悅忙緊走幾步過來伸手扶住了她。

    果然,只有這個婦人對齊月娘流露的的是情真意切的關懷。
作者: night9917019    時間: 2013-8-13 10:03 PM

第九十五章 關心

    “嬸娘,你這貧血太嚴重了。”齊悅坐下來,看著被丫頭小心扶著躺下,又蓋上厚厚的毯子,塞上手爐腳爐的二夫人,直接說道。

    她皺起眉,想著方才拉著二夫人手的冰涼,再這麼近距離看著那不正常的白面容。

    二夫人經過這一番佈置,才稍微緩了口氣過來,看著齊悅一笑。

    “月娘真的是神醫啊。”她含笑說道。

    齊悅乾脆站起來走到她身邊,拉過她的手仔細的看了甲床,又審視面色,抬起手微微扒了下她的眼瞼。

    好像比她想的還要嚴重,齊悅心中微沉,但面上不顯。

    “嬸娘,讓我看看你的腿。”她說道。

    在她做這些動作時,二夫人一直是含笑不語,任她行事。

    此時聽了她的話,一旁的丫頭采青有些擔憂。

    “少夫人,我們太太怕冷,這掀開毯子衣裳的…”她忍不住說道。

    “沒事。”二夫人含笑對她說道,一面看向齊悅,眼神溫柔,“這是月娘的好心。”

    齊悅沖她點頭笑了笑,也沒有說什麼話,看著采青掀開毯子,裙子,露出一雙白皙的腿。

    看著齊悅皺了皺眉頭,二夫人微微一笑。

    “我老了,嚇到月娘吧?”她說道。

    齊悅笑了,看著眼前這雙腿,雖然浮腫,肌膚乾燥,帶著老態,但依舊能看出年輕時的美麗。

    “哪有,嬸娘的腿長得真好看呢。”她說道,一面伸手輕輕的按揉二夫人的腿。

    二夫人神情微微一怔。看著齊悅神情有些恍惚,似乎透過齊悅看到了另外一個人。

    “你…也是這樣說嗎?”她喃喃道、

    齊悅沒聽清,抬起頭看她。

    “嬸娘說什麼?”她問道。

    二夫人回過神,抿嘴一笑。

    “我說我老了。還有什麼好看難看的。”她說道。

    “誰都會老。誰也都有年輕的時候,不能因為老了,就抹去曾經美麗的事實啊。”齊悅笑道,示意采青給二夫人蓋上,“再說嬸娘還年輕呢。”

    二夫人還沒四十歲吧,這年紀擱在現代也是正青春呢。

    她坐下來,微微想了想。

    “嬸娘..”

    “月娘..”

    二人同時開口,話一開口,又互相看著笑了。

    “你先說。”二夫人笑道。

    “嬸娘吃飯不行吧?”齊悅問道。

    二夫人沒料到她問這個。笑了。

    “是,我吃得少。”她還是乖乖的答道。

    “最近基本上不吃什麼呢。”采青忍不住說道,看著齊悅帶著幾分期盼。

    她看出來了。少夫人真的是在給二夫人看病,少夫人的事她自然也聽說了,雖然覺得太匪夷所思,但架不住事實擺在這裡由不得她不信。

    齊悅哦了聲點點頭。

    “睡得如何?”她又問道。

    “還好。”二夫人答道。

    “什麼啊,根本就沒怎麼睡過。”采青急忙忙說道。

    二夫人看了采青一眼,收了笑。

    “去拿盛哥兒昨日帶回來的點心來。”她說道。

    采青知道這是要打發自己出去,帶著幾分委屈低下頭,應聲是。

    “嬸娘別忙活,我不吃,才吃過飯出來消消食。”齊悅忙說道。

    采青還是出去了。

    “嬸娘。平常常常頭暈吧?”齊悅便接著問道。

    二夫人對她一笑,拉過她的手拍了拍。

    “多謝你有心了。”她說道,“我的身子我知道,不用費心了。”

    這話齊悅可不愛聽。

    “怎麼能不費心…”她就要爭辯。

    二夫人打斷她。

    “不說這個,你不來。我也正想去看看你。我聽說你在那莊子裡遇了害?”她帶著幾分擔憂問道,“你快和我講講。是怎麼回事?”

    這消息都傳到這邊了?按理說這種家醜常云成他們應該封鎖了,不過二夫人畢竟是一家人,這種事告訴她也不為過。

    齊悅便和她說了。

    二夫人神色沉沉默默思索。

    “我也查著呢,定要把這作惡的賊人找出來。”她慢慢說道。

    她的聲音輕柔,但此時說出這話來聽在耳內卻很有力度感。

    “不用,嬸娘別操心了,常云成…世子爺查著呢。”齊悅忙說道。

    “我知道他查著呢。”二夫人說道,微微的喘了口氣,“我就怕他查不出什麼..”

    “怎麼會..”齊悅笑著搖頭,那小子性子頑劣,不是個什麼好人,但惡人一向由惡人磨才是,應該能查出來,要不然也太廢物了,白擺出那麼牛氣哄哄天下一切事盡在掌握中的姿態….

    齊悅不由抿嘴笑。

    看著齊悅的笑,二夫人神色微沉。

    “他能查出來?他要是能查出來,就不會才剛有頭緒就著了一把火,將那圈的婆子丫頭燒死了。”她慢慢說道。

    齊悅聽了很驚訝,不過驚訝的卻不是二夫人期望的那個。

    “火?是秋桐院的那場火?”她問道。

    那日一把火燒了她的希望,事後也沒力氣閒情卻打聽怎麼著的火,只知道侯府的秋桐院附近得重新修整。

    “在秋桐院關著人,結果半夜著了火,屋子裡的丫頭婆子都燒死了。”二夫人說道,嘴邊一絲冷笑,“哪有這麼巧,就要問出來了,人死了。”

    “死人了?”齊悅的關注點再次與二夫人的違背了,她吐了口氣,“這裡的人命真不值錢…”

    太可怕了,說死就死了。

    二夫人看著她,放棄這個話題。

    “月娘,你今日過來是有什麼事?”她問道。

    “沒什麼事。就是過來讓嬸娘看看,我挺好的,免得嬸娘擔心。”齊悅笑道。

    二夫人的臉上浮現欣慰的又有些激動的笑。

    “好,好。”她拉著齊悅的手。 “我看到了。我放心了。”

    采青的聲音在外響起。

    “太太,大少爺和世子爺來了。”她說道。

    二夫人和齊悅都有些意外。

    大少爺自然是二夫人的大少爺,來自己母親這裡不算意外,但常云成也來了?

    采青的話未落,常云成和常云盛已經掀簾子進來了。

    “母親,聽說大嫂來了?”常云盛面帶驚喜激動,一面邁步一面問道,一眼看到站起來的齊悅,忙上前施禮。喊了聲大嫂。

    齊悅看這個年輕人,中秋的時候見過兩面,倒還有些印象。

    然後她的視線落到在常云盛身後慢步跟過來的常云成。

    他穿著家常的淡青交領袍子。梳著黑金腰帶,一條暗青斗篷搭在手裡。

    他並沒有看齊悅,似乎屋子裡沒有她這個人,將手裡的斗篷扔給上前接的丫頭,便直接衝二夫人行禮問好。

    齊悅暗自撇撇嘴,也不再看他。

    這邊常云盛一臉激動的看齊悅。

    “大嫂,你果真剖腹救了那黃公子?”他問道。

    齊悅笑了笑。

    “其實,是劉大夫的功勞,要不然也救不活的。”她說道。

    “大嫂,你真的切開黃公子的肚子啦?”常云盛不關心這個。問道。

    齊悅點點頭。

    “是,不過沒那麼大,不是你們想的那樣,就是一條小口子。”她伸手粗略比劃一下。

    這就足夠讓常云盛驚嘆不已了,就連二夫人也有些驚訝。

    “竟然切開肚子能不死?”他激動的來回踱步。 “切開肚子能不死。那日常看到有些人割了腿腳什麼的,都還要死要活的…”

    齊悅哈哈笑了。

    “那不一樣的。”她笑道。也不知道該怎麼給他解釋。

    所幸常云盛也不要解釋,他只需要確認這個事實就夠了。

    “天啊,大嫂竟然還是神醫。”他激動的笑道,搓著手,似乎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出口成詩,談笑機敏…”

    他反復重復這幾句話,說的齊悅和二夫人都笑起來。

    “世子爺,你簡直福氣太好了,娶了大嫂!”常云盛乾脆伸手一把拍在常云成肩頭,大聲感嘆道。

    常云成沒想到他突然說這個,頓時憋住了,原本木木的神情變得豐富起來。

    驚訝尷尬惱火甚至還有一絲羞意一閃而過。

    按照他該有的本性,此時脫口而出的自然是嘲諷,但他張了張嘴。

    “幾年不見,力氣見長了啊。”他吐出這麼一句話,伸手撫了撫肩頭,看著常云盛。

    齊悅沒繃住,哈哈笑出聲。

    常云成終於將視線落在她身上,帶著幾分警告。

    齊悅沖他咧嘴一笑,又伸手掩嘴。

    看著這二人的神情,二夫人臉上的笑慢慢的收起來。

    求證過剖腹療傷的常云盛很快被人叫走了,父親不在了,作為家中的長子,庶務來往等等事項都由他負責,因此很是忙碌。

    “世子爺,跟我到書房喫茶可好?”臨走時他邀請常云成,擔心常云成在這後宅里不自在。

    常云成搖頭。

    “出來一會兒,這就走了,你忙你的吧,改日再喝。”他說道。

    常云盛便不再說什麼賠罪幾聲就去了。

    二夫人不說話低頭喝茶,齊悅不知道說什麼也沒說話,常云成自然更不會主動開口,屋子裡一陣沉默,氣氛很是怪異。

    在這沉默中,常云成站了起來。

    “世子爺要回去了?”二夫人放下茶杯,和顏說道,不待常云成答話,就喊丫頭婆子們,“好好的替我送世子爺,再將前日得的那一包血燕給夫人送去。”

    常云成站在原地只得施禮告退。

    這邊齊悅站起來,卻並沒有邁步。

    常云成看著她,垂在身側的手不自主的攥起來,終於開口和她說話了。

    “你還不回去嗎?”他悶聲說道,帶著幾分不悅,“嬸娘身子不好,你別叨擾她太久。”

    齊悅哦了聲,的確是,二夫人明顯是精神不好,她便要開口告退,二夫人先開口了。

    “月娘再陪我說說話,我有些身子不舒服的事正好請教請教她。”她含笑說道,看這常云成,“你先回去吧,替我向你母親問好。”

    常云成垂在身側的手放開了,衝二夫人拱手轉身便走了,沒有再看齊悅一眼。
作者: night9917019    時間: 2013-8-13 10:06 PM

第九十六章 遷怒

    常云成走了,齊悅又坐下來,轉頭見二夫人審視自己。

    “嬸娘,你要問我什麼?”她便一笑道。

    二夫人收回視線,神情變得柔和。

    這邊齊悅已經自己開口了。

    “肯定是貧血,但如何引起的貧血還有待檢查…”她帶著幾分思索,二夫人的腿浮腫,要是能做個尿常規就好了….

    “我知道,沒事的,我吃著藥呢,每個月都有大夫來給瞧著。”二夫人笑道。

    齊悅便鬆了口氣,既然如此,那些中醫更厲害。

    “那嬸娘可要好好的養著,這個可不能輕心。”她說道。

    二夫人點點頭。

    “你今日來找我,是有什麼事要我做的?”她問道。

    齊悅搖頭笑。

    “沒有,我就是出來走走,想著嬸娘記掛我,我就過來讓你看看,也好放心。”她說道。

    二夫人看著她,神情有些激動,眼中竟隱隱有淚光閃了閃。

    “好,我放心了。”她說道。

    話到此沒有再說什麼,又問了齊悅這醫術從哪裡學的,齊悅依舊用行乞路上遇到各種異人糊弄過去,二夫人倒也不在意這個,沒有再追問,也沒有表示懷疑。

    二夫人的身體果然不是一般的不好,雖然看上去精神不錯,但這種精神卻是因為情緒激動撐起來的假狀態。要是持續下去很容易導致虛脫。

    齊悅很快便起身告辭了,好讓她好好的休息。

    二夫人帶著幾分依依不捨。

    “得閒了來看看我。”她說道。

    “好,等我去和母親說了不管這家事,天天過來陪嬸娘說話。”齊悅笑道。

    這是第一次聽她說不管家事。阿如在一旁露出驚訝的神情。

    二夫人卻神情平靜。似乎早已經知道了,只是眼中的笑意更濃了些。

    “好。”她說道。

    走出了西府的門,謝絕了婆子們用車送,齊悅和阿如慢悠悠的沿著夾道走。

    “少夫人,你不管家了?”阿如問道。

    “不管了,本來就不是我管的事嘛,不能瞎胡鬧啦。”齊悅揣著手晃悠悠的說道。

    她本來不是齊月娘…

    阿如一時不知道說什麼。

    “世子爺..”她想到什麼,岔開話題說道,“是不是特意來找少夫人你的?”

    齊悅笑了。

    “你可真敢想。”她轉頭看阿如笑道。

    “本來嘛。要不然咱們才過來,世子爺怎麼也來了,他可不愛串門…”阿如忙說道。

    “行了阿如。人啊就怕自己騙自己。”齊悅笑道。

    阿如咬了咬下唇。

    “其實..”她緊走幾步跟上齊悅,低聲說道,“世子爺…還不錯…你..你畢竟是少夫人,這一輩子….”

    齊悅看著她笑,只笑的阿如紅著臉說不下去。

    “一輩子說長也長,說短也短,是得好好的想想該怎麼過。”齊悅等她不說話了,才笑著說道。

    也是一時接受恐怕也不容易,畢竟世子爺對她來說是個陌生男人,慢慢來吧。阿如點點頭,重新露出笑臉。

    看到齊悅走過來,二門上的婆子們遠遠的就忙忙的接過來。

    “少夫人怎麼走著..”

    “..該叫個車…”

    齊悅一一笑著回了她們的話,邁進了院子。

    看著那女子慢行而去,門上的婆子們才收回視線。

    “少夫人真是聰明能幹…”

    “人又好。對咱們都和和氣氣的..”

    “..可不是。還會治病救人..”

    “那麼多大夫都救不了,少夫人一出手就沒事了…”

    所有人似乎都忘了。就在幾個月前,她們眼中口中的那個少夫人是什麼樣。

    “少夫人,其實現在家裡都理順了,那些人也斷不會再故意找麻煩的。”阿如低聲說道,何必要把差事推出去..

    “有些事可以管,有些事還是不要管的好。”齊悅說道,“我還是那句話,咱們的目標是吃的好喝的好睡的好,既然什麼都不用做,咱們就能過這樣的日子,何必要多費心神?”

    說罷看著阿如露齒一笑。

    “其實,我很懶的。”她說道。

    阿如被她說的扑哧笑出來。

    她才要說什麼,看到前方,不由一愣。

    “哎,好像是世子爺?”她說道。

    齊悅順著她的視線看去,果然見前方站著一人。

    常云成將斗篷披在身上,轉過頭看著走近來的二人。

    “世子爺是在等我?”齊悅有些驚訝的問道,“有事?”

    “你很閒?一大早就串門了。”常云成皺眉說道,沒有一口反駁齊悅這個有些傷自尊的猜測,用別的話接過去。

    齊悅沖他笑了笑。

    “還行。”她笑道,沒有答他的話,而是接過話頭,“世子爺不忙吧,我正想找你說些話。”

    常云成神色微微緩了下。

    “我可沒你那麼閒。”他說道,轉身向前走去。

    齊悅含笑跟過去,阿如遲疑一下落後幾步。

    “以前的事就不說了。”齊悅跟上他,說道,“這次雖然是你惹來的麻煩..”

    常云成停下腳皺眉看她。

    “誰惹麻煩?你這女人的腦子能不能清醒點?”他說道。

    齊悅皺眉看他。

    氣氛一陣僵硬。

    “算了,反正對我來說也不算什麼壞事,破而後立嘛。”齊悅深吸一口氣,後退一步說道,“要不然渾渾噩噩的還不知道到什麼時候。”

    常云成不太明白她嘀咕的什麼。但微微有些驚訝,這女人怎麼沒有像以前那樣一碰就刺一般炸了?

    “你遵循你的話,這次治病救人你也很大功勞,要不是你堅定站在我這一邊。估計這個人還救不活。”齊悅又笑道。沖他拱拱手,“多謝啦,君子。”

    常云成的神情變得有些僵硬,似乎對她的這個態度很不習慣,乾脆轉過頭接著走。

    齊悅抬腳跟上。

    “既然你遵守諾言,那我也遵守。”她說道,“我想好了,你看,我本來說要去秋桐院住。但不巧的是沒了…”

    聽她說道這裡,抬著頭大步走的常云成的嘴角抿起來,露出一絲似笑又非笑的弧度。

    兜著大圈子。不就是想讓爺請你…

    “.. 我也不再選別的住的地方了,就在看病那個院子裡住就好了。”齊悅說道,“那裡跟秋桐院差不多,也挺偏的,離你住的地方有些距離,這樣也不會是時時讓你看到…”

    她話說到這裡,常云成停下腳。

    齊悅沒注意走出兩步才察覺,忙停下回頭看他,面帶疑問。

    常云成看著她,只覺得一股悶火從腳直沖頭頂。

    “怎麼了?”齊悅不解的看他。這人怎麼臉色變得這麼難看?當然他的臉色好看的時候不多….

    常云成看著她,最終嗤笑一聲。

    “別擔心,我不會讓你噁心到我的。”他說道,說完大步就走。

    齊悅莫名其妙。

    “喂,你又怎麼了?”她喊道。小跑幾步要追上常云成。

    常云成健步如風根本就沒有再理會她的意思。很快甩來她走遠了。

    齊悅也就不追了,站在原地吐氣。

    “這人..可真是…”她搖頭說道。一面看跟過來的阿如。

    阿如一臉擔憂。

    “你別這樣看我,我態度好得很,一點也沒故意去挑釁激怒他。”齊悅說道,一面皺眉,“我看,他是該找個大夫好好查一查是不是有什麼問題,比如甲狀腺什麼的。”

    阿如看著她。

    “少夫人,你還說沒激怒世子…”她說道,哭笑不得。

    齊悅哈哈笑。

    “我這話可沒當著他的面說。”她用手指在嘴邊噓了聲,說道,一面看了眼常云成遠去的地方,聳了聳肩,“我是搞不懂了,隨便吧,我只要如他的願,離他遠遠的,不去煩他招惹他就好了。”

    阿如默默的跟著她走,忽的想起出來時鵲枝說的話。

    “少夫人,世子爺是不是想要你過去住啊?”她忙緊走幾步說道。

    齊悅轉頭看她。

    “行啊,阿如,你的思想越來越奔放了。”她笑道。

    阿如被她調侃的跺腳。

    “少夫人,我說真的呢,鵲枝說,那天好像世子爺把屋子收拾好了。”她說道。

    齊悅繼續笑。

    “就算是吧。”她說道,“人家給點面子,咱們也不能就舔著臉去了啊。”

    “可是。”阿如緊跟著她說道,“既然世子爺有心,你又何必…”

    齊悅搖頭笑了,微微抬頭看了眼遠處的天空。

    這湛藍的無污染的天空,她能享受一輩子了。

    “今日有心,明日若又無心呢?”齊悅對阿如一笑道,“我還是喜歡自己做主一些,而不是隨人招之即來揮之即去。”

    常云成一腳踢開門,院子裡正說笑的丫頭們嚇了一跳。

    “世子爺..”秋香等人忙施禮,一面上前來接。

    常云成揮手帶著幾分不耐煩,不理會她們徑直進了屋子。

    秋香等人你看我我看你,誰也不敢跟進去。

    “秋香姐,世子爺這幾天怎麼了?家裡誰敢給他氣受啊?怎麼總是….”一個丫頭低聲說道。

    家裡不是沒有不敢給世子爺氣受的,但誰給世子爺氣受,世子爺就會還他一般甚至更多的氣受,久而久之沒人敢去挑釁他,就連侯爺也常常在世子爺跟前受憋,這也是為什麼侯爺不是很待見世子爺的緣故。

    秋香沖她示意噤聲,擺擺手大家躡手躡腳的散開。

    常云成站在桌案前,重重的將茶杯放下,一杯涼茶入口,才覺得心頭的悶火稍緩。

    這臭女人….

    他的視線看向窗外,正好看到那間屋子。

    “秋香。”他猛地大聲喊道,“那間屋子賞給你用了。”

    院子裡正要和丫頭們退去的秋香聞言回頭,看到窗戶打開,常云成站在窗邊,沖一個方向抬了下巴示意。

    哪間?秋香不由隨著常云成的視線看去。

    少夫人住過的….
作者: night9917019    時間: 2013-8-13 10:10 PM

第九十七章 打算

    常云成將一間屋子賞給大丫頭獨住的消息很快傳開了。

    齊悅並不知道,因為這個消息在鵲枝傳達到阿如這裡時就被截住了。

    “鵲枝。”阿如放下手裡的活。

    “這我去不行,得少夫人去,只要少夫人去…”鵲枝忙忙的說道。

    “我們不去。”阿如打斷她,看著她,“要是想去,你可以去,只是去了有什麼事,那就是你自己的事,我保證不會為你說半點好話。”

    鵲枝愣住了,這是她第一次聽阿如這般和自己說話。

    這個少夫人身邊的大丫頭,不是一直安靜怯弱的站在少夫人身後嗎?

    這話說的是直接乾脆的難聽,不帶絲毫拐彎的。

    據說當年的老侯夫人就是這樣,難聽話說起來那是劈頭蓋臉的,所以身邊帶出的丫頭們也是如此。

    哦,對了,這阿如可不也是老侯夫人身邊出來的丫頭。

    鵲枝神色尷尬,旋即又有些羞惱。

    我也沒說什麼啊….

    “這麼大的事我特意來告訴姐姐,還不是為了少夫人。”她咬唇說道。

    阿如看著她笑了笑。

    “為了少夫人?”她發問道。

    鵲枝看著她,這丫頭怎麼突然愛撕人臉皮了?不是除了笑就只會哭嗎?

    “是,我也是為了自己,少夫人不是說過,我們一根繩上螞蚱,為了我自己自然也是為了少夫人,”她激動說道,“您是不在乎。您跟著少夫人,就是再難也沒人怎麼著你,我們呢,上一次少夫人突然被趕出去。我們這些丫頭可是遭了殃了。如今少夫人好容易回來了,這才沒好幾天,那邊就出了這等事,萬一少夫人…”

    “你要是擔心這個,我可以告訴你,你放心吧。”阿如接過她的話說道,神態平靜,“少夫人是絕對沒事的,你也沒事的。”

    “可是。世子爺要是有了新歡,那少夫人…”鵲枝皺眉焦急說道。

    “我說過,沒事的。就是世子爺不喜歡少夫人,少夫人也是少夫人。”阿如再次打斷她說道,站起身來,“少夫人如今的地位靠的可不是世子爺。”

    “啊?”鵲枝愣愣看著阿如,少夫人不靠世子爺,那還算什麼少夫人?

    就算有侯爺的喜愛,但,兒媳婦到底是兒媳婦啊,當公公的哪能管著兒子房裡的事?再說,能管一輩子嗎?少夫人是要跟世子爺過一輩子的!

    “行了。鵲枝,如今日子好過,你可要好好的過。”阿如走出幾步,又回頭看她,“你也知道了。過慣了好日子。再去過不好的日子,滋味不是很好受的。”

    鵲枝怔怔看著阿如走出去了。

    她這話一個詞一個字都沒有警告的意思。但聽在耳內,卻是字字包括語氣都是滿滿的警告。

    “這麼厲害啊..以前都是在裝鵪鶉啊。”鵲枝回過神,自言自語的說道。

    少夫人這邊風平浪靜,沒有大家意料中的氣勢洶洶。

    “這次轉了性了。”周姨娘對阿金笑道,一面撥著炭爐子裡的灰,“以前沒人把她當回事的時候,鬧得那麼歡,如今府裡的人恨不得把她捧上天,她反而老實了,這麼一個大巴掌打在臉上,竟然還哼都沒哼一聲。”

    阿金聽著這話有些怪怪的。

    “少夫人是想明白吧。”她忙說道,“凡事順著世子爺,這樣和和睦睦的才是最好的,犯不著為了丫頭什麼傷了和氣,再說世子爺的性子,那就是要順著,不能逆著。”

    周姨娘笑了聲,繼續撥著爐火。

    “你說,少夫人真的會醫術啊?”她換了話題說道。

    “應該不會是假的,人半死著抬進來,活著抬出去,知府大人一家來的時候悲悲戚戚,走的時候歡天喜地的,那肯定是治好了。”阿金說道,一面合手念佛,“真沒想到,少夫人果然會醫術,當初老侯夫人說她救了自己的命,咱們都不信呢。”

    “真的假的啊,不會是她串通那個大夫演的戲吧?”周姨娘還是一臉猶疑,拿著火鉗子半日沒動,“是那個大夫治好的,她其實就是裝裝樣子。”

    阿金看著周姨娘,有些不知道說什麼。

    “姨奶奶,我覺得,這種事,不好裝吧。”她說道,“那一次能裝,那再有人來,可怎麼裝啊。”

    “再找那個大夫嘍。”周姨娘說道。

    阿金有些尷尬的笑。

    周姨娘看了她一眼,也笑了,重新拿起火鉗子。

    “好了,我們少夫人如今一戰成名,以後在家裡那是誰都不敢小瞧了。”她笑道。

    “這樣就好了,大家的日子總算都好過了。”阿金點頭笑道。

    周姨娘笑著點頭。

    “是啊,大家的日子都好過了。”她抿嘴笑,撩起一塊火炭,“只是夫人的日子就不好過嘍。”

    阿金不由輕輕嘆口氣。

    “其實,要是夫人也喜歡少夫人就好了。”她喃喃說道。

    周姨娘看了她一眼,垂下視線,嘴邊浮現一絲淡淡的笑。

    外間忽的傳來一陣喧鬧。

    “姨奶奶,不好了姨奶奶,不好了。”有丫頭急匆匆的衝進來喊道。

    “喊什麼?”阿金上前呵斥道。

    那小丫頭嚇得臉兒發白哆哆嗦嗦。

    “怎麼了?”周姨娘慢悠悠的問道。

    並沒有發脾氣對這丫頭吩咐掌嘴,阿金鬆了口氣,看來少夫人高調回歸,姨奶奶心裡很高興,所以脾氣也好了。

    “..世子爺讓人搜阿金姐姐的屋子呢。”丫頭結結巴巴說道。

    阿金沒聽明白。

    “什麼?”她問道。

    “好好的搜什麼屋子?”周姨娘在內問道,“把家裏當什麼了?”

    “不知道。”小丫頭顫聲說道,“那些人沒說..”

    周姨娘站起來。阿金忙先開口了。

    “沒事,姨娘快歇著,不用管的。”她說道,一面擺手讓丫頭下去。

    “我去問問侯爺。這是要幹什麼?”周姨娘說道。面色沉沉,“搜我丫頭的屋子,還不如直接來搜我的。”

    阿金忙攔住她。

    “姨娘別生氣,不是什麼大事,我想是因為那幾個被燒死的丫頭的事。”她低聲說道。

    周姨娘面色微微驚訝。

    “不是蠟燭倒了著了火,礙著別人甚麼事?不罰那些看守的婆子,亂鬧什麼?”她皺眉說道。

    “不是的。”阿金擺擺手,扶她坐下,“好像是有人放火..”

    周姨娘一臉驚愕。又站了起來。

    “放火?”她用手帕掩住嘴,滿臉驚懼,“怎麼會有這樣的事?”

    阿金忙扶她坐下。又親自倒了茶過來給她壓驚。

    “所以,世子爺在查。”她說道。

    周姨娘喝了口茶,面色稍微好了些。

    “不過,那搜你的屋子做什麼?管咱們什麼事?”她又拉著阿金的手說道,一臉擔憂憤怒不滿。

    “沒事,都要搜的吧,奴婢屋子也沒什麼,隨便搜吧。”阿金含笑說道,一面細心的挑了挑炭爐,蓋上罩子。

    周姨娘看著她在身前忙碌的身影。神情複雜慢慢的閉上眼。

    相比於齊悅這邊的安靜,周姨娘這邊的猜測,謝氏這邊則是一片歡悅。

    “夫人,你可安心了?”蘇媽媽將參茶捧給她含笑說道。

    謝氏面色含笑。

    “只是那丫頭到底是長的不算太好..”她又皺眉說道。

    “好不好的,只要對咱們世子爺的心就是了。長得好。又怎麼樣?”蘇媽媽笑道,“不是還在外邊住呢。”

    這話謝氏百聽不厭。

    “所以您別多想。世子爺前幾天那樣護著她,到底是為了咱們侯府的臉面。”蘇媽媽說道,一面在坐在小凳子上,為謝氏輕輕捶腿,“她張狂的吹得厲害,萬一出了差錯,收拾殘局的還是咱們,就是夫人你也沒臉再見知府夫人了,世子爺還是為你。”

    謝氏吐了口氣笑著靠在引枕上。

    “這個女人時時刻刻都在給成哥兒惹麻煩。”她說道,“既然我沒法子休了她,那就只能再讓成哥找個逞心如意的了。”

    “還得門第差不多的。”蘇媽媽忙補充道,“得納個貴妾,不,納好幾個。”

    謝氏被她說的笑出聲。

    “這好人家的姑娘可不好找,又是做妾。”她嘆口氣。

    “也不一定,家裡有你,有世子,侯爺呢..”蘇媽媽抿嘴一笑,“也好說,新奶奶長得好看些就好了,說是做妾,誰還能壓到她頭上?”

    謝氏聽得舒心,不由點頭。

    “你還記得上次淮安王太妃提起她娘家一個姑娘..”蘇媽媽想到什麼又說道。

    謝氏坐正身子,剛要說什麼,門外傳來丫頭的回稟。

    “夫人,少夫人來了。”

    謝氏的好心情頓時煙消雲散。

    “她來做什麼?”她沒好氣的說道,“不見。”

    外邊丫頭無聲。

    “母親,可是在忙?”齊悅的聲音傳進來。

    謝氏頓時氣的坐起來。

    真是翻了天了,外邊那些下人都是作死的嗎?竟然敢直接放這女人進來!

    不就是治了個病救了個人,這些下人都瘋了嗎?

    眼裡還有沒有她這個侯夫人!

    齊悅已經邁步進來了,身後跟著阿如。

    “母親。”她喚道,一面施禮。

    蘇媽媽忙給她施禮。

    謝氏坐著沒動,淡淡的嗯了聲,眼皮也沒抬一下。

    這是自從齊悅那次要管家權後,二人第二次這樣相對。
作者: night9917019    時間: 2013-8-13 10:14 PM

第九十八章 豈敢

    人都沒變,心境都大變了。

    但開口說話還都是一般的直接。

    「操勞這麼久,沒什麼事多歇歇,回你的院子好好的養著吧。」謝氏慢慢說道。

    「是,正要和母親來說這個。」齊悅笑道。

    謝氏撩起眼皮看了她一眼。

    「有什麼事,你還用和我說嗎?家裡的事不都是你做主嗎?」她似笑非笑道。

    齊悅笑了笑,剛要張口,門外又傳來丫頭的回稟。

    「夫人,世子爺來了。」

    真巧,又遇到了。

    齊悅看著邁進門的常雲成含笑算是打招呼。

    常雲成的視線掠過她落在謝氏這裡。

    「母親,你叫我來什麼事?」他問道,一面隨意的坐下來。

    「昨晚我讓人送去的蒸鴿子吃著怎麼樣?」謝氏含笑問道。

    「就是甜了些。」常雲成答道。

    謝氏便看向蘇媽媽。

    「記得給廚房的人說。」她說道。

    母子倆一問一答,完全忽略了屋子裡的齊悅。

    齊悅撇撇嘴。

    「我說…」她毫不客氣的開口要說話。

    謝氏先看向她。

    「你們都來了,正好。」她打斷齊悅,說道,「我有件事要說。」

    齊悅和常雲成都看向她。

    「你那個丫頭,還是收房的好,到底是第一個伺候人,該有的體面要給她的。」謝氏看向常雲成說道。

    常雲成和齊悅都露出愕然的神情。

    「母親說什麼呢?」常雲成問道,微微皺眉,下意識的看了眼齊悅。

    齊悅皺了下眉,左右離不開通房丫頭小妾,女人啊,真沒意思,又恢復了平靜。

    「秋香啊。」謝氏說道。

    常雲成頓時有些不自在。

    「她啊,怎麼了?」他說道。

    「怎麼了?你跟我還有什麼不能說的,你既然喜歡,自然可以收房,你都多大了,到現在還沒個子嗣。」謝氏說道,歎息一聲。

    「我沒想收她。」常雲成搖頭說道,再次不自覺的看了眼齊悅,見這女人站在那裡,面帶笑意的看著他們說話,是在看他笑話嗎?「不過是賞她間屋子住而已。」

    謝氏神情沉下來,看了眼齊悅。

    「媳婦,秋香這丫頭,你覺得怎麼樣?」她問道。

    「不錯啊。」齊悅含笑答道,看向常雲成,「挺好的。」

    常雲成的臉色不變,反而帶著幾分瞭然的笑。

    這女人果然還是這樣,仗勢,仗著自己答應過她的話,準備看熱鬧。

    有什麼熱鬧可看?

    「好了,母親,你誤會了。」他站起來說道:「我不過是看她伺候的好,院子空的房間也多,讓她們丫頭們不用擠著住而已,沒別的意思。」

    謝氏抬頭看他,神情愕然。

    在說話的期間,他一直看那女人…

    是在意她麼…

    所以……

    「就算不是她,你屋子裡也該添人了。」謝氏神情沉下來,看著常雲成說道。

    「母親,現在不想說這個。」常雲成說道。

    「那你打算什麼時候說?」謝氏說道,看著他,一臉的堅持。

    要是換做別人,常雲成早甩袖走了,雖然他心頭這個衝動不停,但看著謝氏,還是強制的壓抑著。

    齊悅咳了一聲,看著常雲成實在是難堪的很,便出面解圍了。

    「母親,這件事不急,怎麼也得挑個對世子爺心的。」她含笑說道。

    「那就對你的心,是吧?」謝氏一腔惱恨對著她來了,冷冷說道。

    「這跟她沒關係。」常雲成忙說道。

    齊悅看他一眼,傻孩子,婆婆和媳婦說話的時候,可千萬不能插嘴啊,尤其是還是明顯護著媳婦的話。

    哎?這小子會護著我?齊悅又楞下了。

    謝氏看向常雲成,面色鐵青,嘴唇微微發抖。

    她很想以為自己聽錯了,她的成哥兒竟然會替這個女人說話!

    可是眼前的一切都告訴她,她沒聽錯!

    她這神情讓常雲成嚇了一跳。

    「母親,你怎麼了?」他忙走過來幾步問道。

    齊悅伸手扶了下額頭,蘇媽媽阿鸞也在一旁垂下頭。

    謝氏看著常雲成,又看了眼一旁沒事人一般的齊悅。

    「出去。」她吐出兩個字。

    常雲成一愣,這才察覺謝氏是生氣了。

    「母親,你…」他開口要詢問。

    謝氏看著常雲成擔憂又不解的神情,自己這個兒子是實誠的,必定是被那女人在背後蠱惑了,她不能當眾落他的面子,等過後好好跟他說清就是了,他一定還是聽自己的話。

    「我現在累了,不想說話,你們都出去吧。」謝氏深吸一口氣,最終壓下沸騰的情緒,緩緩說道。

    常雲成看著謝氏的神情,母親不喜歡齊月娘,這些年見她的次數都屈指可數,自然更不願意跟她多說話,他點頭不再堅持。

    「好,我晚間再過來。」他說道,抬腳就走,走了幾步見齊悅還在那裡沒動,「還不走,在這裡惹母親生氣。」

    惹你母親生氣的可不是我,齊悅看了他一眼沒說話。

    「是這樣,我是來和母親說一聲,媳婦年輕不懂事,家裡的事還是要母親費心吧。」她說道。

    齊悅知道謝氏現在不高興,很不高興,她現在說這個無疑是火上澆油,可是,她可沒心情再等這謝氏心情好了,更何況,只要自己來,這謝氏就不會有心情好的時候。

    尚在生氣中的謝氏聞言似乎沒聽明白,抬頭看她。

    「你說什麼?」她問道。

    「我說管家的事,還是由母親來吧。」齊悅含笑說道。

    這話讓屋子裡的人都怔住了。

    以前沒勢沒人的,她跳出來搶著管家,如今有勢又有人的,反而不管了?

    這少夫人的想法真是跟常人不一樣……

    謝氏氣急失笑。

    「你以為這是玩呢?」她看著齊悅,冷笑道,「你要便要,不要便一丟?你當我是什麼?」

    齊悅要說什麼,常雲成幾步過來,一把攥住她的手腕。

    「母親身體不舒服,她說累了,要休息,你是沒聽到還是什麼?」他額上青筋直冒,一字一頓說道,顯然極力控制著怒火。

    說罷拖著她就往外走。

    屋簾子掀開又垂下,擋住屋子裡傳來的悶悶一聲響,似乎是茶杯摔在地毯上。

    齊悅一直被常雲成攥著手拉出了榮安院,路上丫頭僕婦紛紛垂目不敢直視迴避。

    「夠了,手疼。」齊悅喊道。

    常雲成這才甩開她。

    「你又胡鬧什麼?」他喝問道。

    這女人是傻的嗎?不知道母親不喜歡她?還非要火上澆油!

    「我沒鬧啊。」齊悅揉著手腕,抬頭看他一眼,「跟你一樣,我也在踐行諾言。」

    常雲成冷笑一聲。

    「我踐行什麼?你以為我是為了你才不同意母親的話嗎?」他說道。

    齊悅衝他笑了笑。

    「不管什麼吧。」她說道,「總之呢,我既然回來了,我就會按照我以前說的那樣,不再管家,不再惹事,老老實實安安生生的。」

    常雲成看著她沒說話。

    「還有,其實。」齊悅又抬頭看他笑,「你要是喜歡哪個女人,其實可以隨意,當時不過不是一句玩笑話,你不必太在意。」

    常雲成的臉色陡然變的難看。

    「是嗎?」他慢慢說道。

    「是的。」齊悅含笑道。

    這女人的確和以前不一樣了,常雲成眼中微微驚訝,沒錯,以前笑吟吟中多是挑釁以及好奇,就好像在觀賞什麼稀罕物件,又或者對待籠中的小獸一般拿個小棍不時的戳逗幾下,而現在,她亦是笑著,但那笑容裡卻是疏離。

    「那我先走了。」齊悅看他久久不說話便說道,微微施禮,轉身離開。

    「你‥」常雲成開口喊道,人也跟上幾步。

    齊悅又回過頭。

    「對了,既然你我都踐行諾言,希望…」她舉起手,露出那被攥了一圈印,「下次尊重一些,我不是東西小狗小貓什麼的,這個,真的很疼的,不信的話,你自己在自己身上試試。」

    常雲成停下腳步,面色鐵青。

    「多謝了。」齊悅擺擺手,微微一笑點頭,轉身前行。

    阿如沖常雲成微微施禮,跟了上去。

    「少夫人,夫人要是不同意你不管家怎麼辦?」阿如低聲問道。

    「她同不同意的跟我有什麼關係。」齊悅笑道,「我就是和她說一聲罷了。」

    阿如被她說得一愣,然後才發現跟著齊悅拐了彎,不是回她們如今住的院子的路。

    「我們去哪?」她問道。

    「去找我的靠山嘍。」齊悅笑道。

    阿如啊了聲一頭霧水。

    聽說齊悅來求見,正在書房欣賞自己新收的字畫的定西候忙讓人請進來。

    「累了這麼多天怎麼不多歇歇。」定西候笑哈哈的說道。

    「媳婦其實不累的。」齊悅笑道,「媳婦知道病情如何,心裡有底,不像父親你們,兩眼一抹黑什麼都不知道,擔驚受怕的那才是累呢。」

    瞧瞧,瞧瞧,你們這群瞎了眼的東西們,還笑我,嘲笑我!你們家誰能找出這麼一個兒媳婦來,我喊你們祖宗!

    定西候哈哈大笑。

    「不過,還是有件事要麻煩父親了。」齊悅說道。

    「什麼麻煩不麻煩的,有什麼事就說。」定西候故作不悅說道。

    「是這樣,雖然救人是不累,但這一次我也看到自己的不足,因為許久沒有再動手,醫術也丟下了,如果不是有劉大夫相助,媳婦這一次可是要貽笑大方了。」齊悅歎氣說道,「再加上這一次以後,說不定還會遇到別的求醫什麼的,為了不給父親和家裡丟臉,所以媳婦想靜心再學學醫術。」

    「好,好,謙虛好學,學無止境。」定西候是文化人,最愛求學這件事,學什麼都是學,醫術自然更在其中,對著齊悅那是一臉的贊成。

    真是可惜生為女兒身啊,要是個男兒,那說不定有什麼大造化呢!剖腹療傷啊!太醫院掌院估計也不在話下!

    「所以這管家的事,媳婦想還是讓母親受累了吧。」齊悅說道。

    「受什麼累,本該就是她管的,你別操心了,好好的忙你的去吧。」定西候大手一揮說道。

    消息傳到謝氏那裡,她一把掃落桌案上擺著的美人瓶。

    碎裂聲嚇得屋子裡的丫頭們忙忙的退出去。

    「受累?本該我管?以前不該我管,現在就又成了該我管了!」謝氏氣的渾身發抖,啞聲喊道。

    這也太欺負人了!有這麼欺負人的嗎!

    「我就是不管又怎麼樣!這賤婢說什麼就是什麼!憑什麼!」她站起來就要往外走。

    蘇媽媽一把抱住她的胳膊。

    「夫人,不能啊,您要是跟侯爺說不管,那等著管的人多得是啊。」她忙忙的說道。

    周姨娘這賤婦只怕就等著這一天呢….

    定西侯那糊塗腦子,架不住兩三句哄可真敢這麼干……

    也許這就是周姨娘那賤婦算計好的…

    謝氏頹然坐下來。

    憑什麼?

    就憑那齊月娘有後路,而她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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