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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葉雙 -【大臣好忙之三】侍郎只想小姐愛 [打印本頁]

作者: long032    時間: 2013-5-12 10:10 PM     標題: 葉雙 -【大臣好忙之三】侍郎只想小姐愛

本帖最後由 long032 於 2013-5-13 10:19 PM 編輯

【小說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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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簡介】
他陪母親到廟裡禮佛,卻遭到刺客伏擊,擔心傷及母親,
他空有一身好武功,對招之際卻顯得綁手綁腳,
怎料平空冒出一名素昧平生的姑娘,保證會武能幫上一把,
可是他哪裡知道,她所謂的幫忙竟是「肉身擋劍」,
受了傷還要他照拂,不過不管怎麼說,她算是……救命恩人?
他依禮要回報這份恩情,只是她居然要求他──娶她?!
不成,成親向來和他的人生搭不上邊,當然直接拒絕,
可是當他知道這樁事傳了出去,壞了她的閨譽,
又害她被愛慕他的公主找麻煩,他再也無法忍受,
決心將她納入羽翼之下,這才發現早已對勇敢堅強的她上了心,
只不過這次卻換她拒絕他的求親,逼得他得威逼利誘樣樣來,
好不容易才暫時將人留下,卻不知是因為舊傷還是怎地,
她的身子一天比一天虛弱,昏迷比清醒的時候多,
他是否還有足夠的時間讓她知道,他究竟有多渴望她的愛……

【出版日期】2013/1/11
【出版社名稱】花園出版社
【書系及編號】花園系列1790
作者: long032    時間: 2013-5-13 09:55 PM

楔子

     金階之前,正二品戶部侍郎居夙昇一臉平靜,躬身而立。

  雖然不清楚皇上爲何會在宮門已然落鎖之際,還急召他入宮,但他卻不輕易開口詢問,隻是靜靜等待著。

  悄然將目光從那落了朱砂的奏章之中,移到昂藏的身影之上,龍紫淵其實不難明白向來任性的十七公主,今日爲何會不允他的指婚,而是尋死覓活的隻要居夙昇這個二品侍郎官了。

  瞧瞧那張面如冠玉的臉龐,卻配上了兩道濃濃的劍眉,再加上那總是薄抿的唇,和隱隱透著幾分玩世不恭的氣質,任何一個待嫁姑娘見了,哪裏能夠不心動呢?

  所以,在一次誤打誤撞的機緣裏瞧見了,十七公主的心便飛了。

  一心想著由他指婚,好名正言順地將人召成駙馬。

  他試探了幾次,知道居夙昇其實無意攀附皇室,便不動聲色地任由十七癡戀,反正時日到了,他這個皇兄大筆一揮,她也得乖乖嫁人去。

  本想著簡單的事情,誰知道十七公主打小被養得嬌,又得太妃寵愛,向來瞧得上眼的東西便要占爲己有。

  也怪他平素嫌煩,隻要是無傷大雅的事,便由著這位皇妹去了,豈料如今卻爲自己招來個大麻煩。

  想到這裏,龍紫淵的眉頭勾了勾,便往中間攏去,向來不苟言笑的臉上,驀地添上幾絲煩躁。

  既然身爲高高在上的君王,龍紫淵自得練就幾分瞧透人心的眼色,居夙昇是他得力的臣子,他倒也是瞭解幾分的。

  硬逼,是行不通的。

  真要被逼急了,他還怕他什麼都不管不顧的罷官求去,雖然他眼皮底下的大官小官來來去去的,可如今他的皇位才剛坐穩,自然不可能讓這個得力的助手辭官。

  後頭有太妃和十七皇妹逼著,前頭這個又不能強迫,自然讓他一個頭兩個大,偏偏他又不能在此刻一意孤行地將十七妹指婚,否則又要落人口實。

  想了半天,終是不得其法,底下那個倒也沉得住性子,來了半天,他沒開口,他也直挺挺的跪著,由著他批奏章,氣定神閑得教人生氣啊。

  「朕……」終於,龍紫淵開了口,可是話到唇尖,卻又覺得不妥,隨即頓住了。

  「皇上有話直說便是。」居夙昇也開了口,態度依舊從容,貼心的回應不讓皇上爲難。

  「今兒個十七公主鳳體不適……」

  方才見皇上表情陰沉,居夙昇還以爲是朝政出了什麼岔子,要說心裏沒有個七上八下是騙人的,隻是他不願意情緒太過外顯,所以自然表現出一副平靜無波的模樣。

  如今一聽皇上說是十七公主的事兒,他想也沒想便道:「若是皇上是爲十七公主的鳳體憂心,那自是囑咐太醫好生照顧著便是,這點臣下可使不上力。」

  其實身爲股肱大臣,皇朝裏頭大大小小的事,他多少也是埋了些引子,探聽些事。

  所以對於下午皇上自家人關起來鬧騰的事,他多少也有耳聞,心裏也有點底,應答起來自然更加氣定神閑。

  「這事,隻怕太醫照顧不來。」龍紫淵語帶暗示地說道。

  「那皇上此番急召微臣入宮,是想微臣去打聽打聽民間的聖手,或是要微臣找些靈丹妙藥嗎?」佯裝不知皇上的爲難,殷殷詢問皇上的難處,好爲其分憂解勞。

  居夙昇向來管的是戶部,戶部到底是國家的根本,一個錢子兒得打十七、八個結,若是心思不縝密的,還真是幹不來。

  居夙昇的聰明,龍紫淵怎會不知,但瞧他那四兩撥千金的說法,他便知道他是萬萬不可能接下十七公主這根金枝兒的。

  「朕……」暗歎了一聲,龍紫淵索性又不說了。「朕找你來,隻不過是想關心關心你。」

  「臣很好,謝皇上關心!」

  見皇上撤得快,居夙昇也聰明的咽下準備好的長篇大論,臉上漾起淡淡的淺笑。

  「朕倒瞧著你不太好!」他若頭疼,底下的人哪裏可以悠閑過日子。

  對於皇上的那點心性,他多少是知道的,所以此話一出口,他便連忙問道:「皇上覺得臣哪裏不好?」

  「孤家寡人這點不好!」

  便是孤家寡人,十七公主才會想要染指,若是娶了妻,堂堂的公主總不可能去給人做小吧!

  聞言,居夙昇沒好氣的暗自翻了個白眼,果然是自個兒煩躁便也要讓人不得安生。

  「微臣鬥膽敢問皇上希望微臣怎麼做?」面色不改地直言問道。

  「若是不想當駙馬,你就得在一個月內娶妻,朕不可能讓堂堂的皇朝公主去給人做小。」

  他雖不逼著居夙昇娶十七公主,可既然是他自己勾惹出來的風流帳,斷沒有任何道理可以置身事外。

  一個月內娶妻?

  叫他用變的嗎?

  納采、納徵……任何一樁用的時間都不隻一個月,更何況那還得在他有對象的時候。

  如今叫他一個月內成親,莫不是要他上街去,然後隨便指一個女人,便使人上門說親嗎?

  居夙昇的臉色驀地黑了一半,再也不複方才的悠閑。

  本就是吃定了皇上知道他逼不得,所以才能氣定神閑,可他倒忘了皇上還有這招。

  俊朗的眉頭瞬間皺起,薄唇輕抿,居夙昇暗暗思索了會,才想掀唇說話,皇上卻又搶先一步。

  「愛卿該不是連這點都要推辭吧?」龍紫淵的雙眼倏地眯起,冷聲冷調地問道。

  這幾個臣子,哪個不是舌粲蓮花,每回說得都是在理,彷佛他再多說一句便不是賢君,受了多回教訓,這回他決定要制敵機先。

  「你也知道太妃雖然不是太後,可到底也是尊貴得很,她向來守本分,如今爲了十七公主都低聲下氣的開了口,朕也很是爲難啊!」

  這話看似說得懇切,但聽在居夙昇的耳中,倒是暗藏威脅。

  想來這話應該這麼解釋,要嘛就在一個月之內娶妻,要嘛就娶十七公主,沒第三條出路了。

  居夙昇擡眼掃了穩坐皇位的皇上一眼,曉得這已經是那九五之尊最大的讓步了,他若再不知足,倒顯得他不識好歹。

  想通了這層,他也不再多做掙紮,隻是穩穩的彎腰下拜,沉聲說道:「臣,領命。」

  娶就娶吧!

  隻要不是娶十七公主,誰他也能娶得,反正娶誰……不過就是個擺好看的。
作者: long032    時間: 2013-5-13 09:57 PM

第一章

     遠方煙嵐雲岫,姬君吟卻無半點心思欣賞。

  兩個好姊妹接連出嫁,她雖感到喜悅,心間卻隱隱帶著幾許惆悵。

  「小姐……小姐……」

  叫喚由遠而近,惹得門廊下原本安生的鳥兒也跟著吱吱喳喳了起來,可卻沒將姬君吟從自個兒的思緒中給扯出來。

  見主子依然愣愣地瞧著遠方,朱雪伸手扯了扯小姐的衣袖,這才見她緩緩地回過神來。

  「小姐,您在想啥啊?」見主子終於回了神,朱雪這才手腳伶俐地將提著的食盅端上,將裏頭的菜肴一盤盤擺上桌。「用膳了。」

  忙弄好了,連忙又回頭去招呼小姐,誰知才剛回神的她,又不知神遊到哪兒去了,她隻好將小姐拉坐到桌前,把筷子直接塞入她手中。

  這幾天小姐總是這樣,像是心裏頭擱上了千斤重的心事似的,讓她好不擔心,雖然前兩天她也曾旁敲側擊一番,可是始終問不出個所以然來,今日又見小姐如此消沉,索性直接開口問道:「您到底在想什麼呢?」

  朱雪這個丫頭打小與她一起長大,雖然隻是個丫頭,可是卻日日夜夜與她待在一起,感情自然比不得一般。

  她鮮少有事瞞著她,偏偏現在心裏頭的事,她是怎麼都說不出口,隻能望著她著急的神情,然後暗自歎了口氣。

  「就算小姐不說,其實奴婢也是知道的,您是想著居夙昇被皇上逼著娶人,所以心裏著急了,就怕沒了機會,對吧?」

  心窩裏頭的事被人這樣大剌剌的說了出來,姬君吟的臉色頓時忽白忽紅。

  「我……」本想因爲朱雪的直接而叨念兩句,卻始終沒有把話說出口。

  雖然人人都道姬家二小姐聰慧無比,可朱雪知道那不過是徒負虛名罷了,事實上,她並沒有拔尖的聰明才智,有的不過是比旁人更多的耐性,凡事勤能補拙,隻要努力,總能做得好。

  「若小姐真覺得居侍郎是個好人,何不主動一些呢?」

  這句話石破天驚的當頭劈下,震得向來守禮守分的姬君吟頭昏腦脹的,好半晌都說不出話來。

  怎麼主動?她可是個千金閨女耶!

  這種不要名聲的事,休說她做不出來,就是爹娘和兄長們也是萬萬不肯的。

  「小姐不主動,居侍郎又怎麼可能會注意到小姐呢?」像是沒有瞧見姬君吟一驚一乍的神色,朱雪的語氣愈發肯定。「難不成小姐想眼睜睜地瞧著居侍郎另娶他人?」

  不忍自家主子總是猶豫難決,她的語氣重了些,甯願今日兒主動些,也免得日後懊悔萬分。

  聞言,姬君吟的心一悸,隻消想著他與旁的女人拜堂,她的心便像是被人生生地揍了一拳似的,幾乎喘不過氣來。

  「可是……」她能怎麼做呢?

  她從父兄那兒得知皇上這回這麼逼他,起因於天家公主對他的覬覦,皇上不想後宮雞飛狗跳,才會命他在一個月內成親。

  可是休說她爹現在最氣惱的就是以長孫承音爲首的三個朝廷新貴,畢竟他爹這次被人罰俸降職,多少有那三個男人的著墨在裏頭。

  朝廷上上下下都知道,長孫伯父因爲素行不端,被長孫承音領著居風昇和柴折霞等人彈劾,不但丟了官不說,還連累了他們這幾家的親戚好友,連帶受罰。

  就算兩家沒有恩怨,她與他向來沒有什麼交集。

  「小姐,時間不多了!」朱雪見她兀自咬唇猶豫不已,連忙開口催促著。

  「朱雪,你真的覺得我該這麼做嗎?」事關自個兒的閨譽、姬家一門的聲譽,她能這麼沖動行事嗎?

  如果換作是尋常事,她是連想都不會想,可這事一放在居夙昇的身上,她就忍不住想要拚上一拚。

  她揪著帕子、咬著唇,萬分猶豫卻也躍躍欲試。

  「小姐,咱們甯可這回做了,若是砸了便砸了,反正爭取過了,總好過將來後悔自己放手讓良人遠去。」

  因爲知道小姐對居夙昇的心思有多重,更知道小姐多麼認死扣,所以她很清楚,若是有朝一日居夙昇真的另娶,小姐隻怕這輩子都要抑鬱難解了。

  所以還不如趁這個時候拚上一拚,免得將來後悔。

  不同於朱雪誓在必行的篤定,姬君吟免不了還是帶著些許猶豫,可是當居夙昇那張跳脫飛揚的臉龐浮現腦海,原本猶疑不已的心似乎漸漸定下了。

  她擡頭看向朱雪,滿臉的猶豫已被一抹堅定所取代。

  「可咱們該怎麼做呢?」

  「咱們就先來演場戲吧!」

  既然居夙昇不識得小姐,那麼先要讓他知道他們家小姐是誰,也要讓他願意多親近小姐。

  隻要有了開頭,但凡有眼睛的男人,都會知曉她家小姐的好處,而且此事宜早不宜遲。

  愈早開始,勝算便愈大。

  「這……我想試試看。」

  雖然這樣的想法很驚世駭俗,也不是一個謹守禮教的大家閨秀該做的事兒,可是她顧不得那麼多了。

  如果這是她這輩子最後的機會,那麼她想牢牢地捉住。

  「小姐,你真的很愛居侍郎吧?」朱雪淺淺低吟,語氣中卻沒有半絲懷疑。

  打從一年前,姬君吟應邀前去參加洛王妃舉辦的家宴時,不經意瞧見一名丫鬟粗手粗腳地將酒灑到了居侍郎的身上,可他不但沒有惡聲惡氣責罵,反而溫聲安慰要她別緊張,甚至疊聲說著他沒事,體貼地爲小丫鬟掩飾過錯,讓她免於受罰。

  便是從那個時候起,她家主子就對居夙昇上了心。

  居高位者而不驕矜,難之又難。

  這句話,是姬君吟在家宴結束時,對著她輕吟的一句話。

  那樣的傾慕即便是在主子明知道自家是因爲居夙昇這幾個新貴而遭災遭難,即使老爺、少爺對他們咒罵不休,小姐依然對他傾心不已,不過隻敢將這份傾慕放在心裏頭。

  「我……」姬君吟張口,想要回答朱雪的問題,可是話到了舌尖,卻什麼也沒說,不過白皙細緻的臉龐上添了一抹淺笑,然後說道:「你說說,咱們該怎麼引起居侍郎的注意呢?」

  本以爲隻能無助地瞧著,可既然決定要拚搏一番,她自然便該好好籌謀籌謀,如何才能天衣無縫地接近他。

  一想到自己即將摒棄以往所學的禮教,膽大包天的決定要去勾引一名男子,姬君吟的心便怦怦怦地直跳,腦海裏甚至勾勒出一雙璧人相依相偎的畫面。

  那畫面甜蜜得教她那菱兒似的唇角微微往上勾起,劃出一抹既期待又興奮的笑花……

  ※※※

  三月早春,還帶著些許寒涼之意,卻不減動人景緻的風采,隻見湖光山色遠遠相映,遍地桃林花若雨下。

  姬君吟身著一件山青色的短襖,襯著湖水綠的襦裙,還系著一件滾著柔軟貂毛的披風,整個人瞧起來精神又豔麗。

  「這……能行嗎?」

  雖然是早就下定了決心,但事到臨頭,姬君吟卻依然忍不住滿心的慌亂。

  「箭在弦上,難不成小姐想放棄?」朱雪急忙問道。

  居侍郎會陪著母親來法隱寺賞花這消息,可是她使了許多銀子才從居家一名僕婦口中打聽到的,特地挑了今日前來,便是想要來個不期而遇,小姐可不能還沒開始就想逃跑。

  深吸了口氣,逼去心頭那種怯怯的不安與想要退縮的心境,姬君吟的眸光亦從原本的猶豫轉爲堅定。

  她望著朱雪,語氣極爲堅定地說道:「既然已經做下決定,又怎會輕易放棄呢?」

  「那就太好了!」

  「居家老夫人可來了?」

  「方才奴婢注意過了,居家的車馬還沒停在寺後的空地,想必還沒來呢!」

  「那咱們就再等等吧!」

  彎身拂去石凳子上的落花,姬君吟優雅落坐,姿態看似隨意自然。

  「嗯!」隨侍的朱雪隨著主子的動作,心頭跟著吐了口大氣。「小姐,皇上暗示居侍郎分憂解勞已經十日過去了,怎不見居家有任何的舉動,這是爲何?」

  雖然居侍郎這幾年對於皇朝殫精竭力,立下不少功勞,可是皇上的話乃是不容違抗的,難道他敢放任不管嗎?

  「明的是沒有動靜,但隻怕咱們瞧不見的地方,早已暗潮洶湧。」

  姬君吟望著因爲輕風拂過而不斷落下的粉色花瓣,心中不免感到憂慮。

  她敢說,皇朝裏頭的大小官員,但凡家裏有未嫁女眷的,隻怕早已盤算著要將自家閨女嫁與居夙昇爲妻。

  之所以不露風聲,則是擔心若是親事不成,到時壞了閨女的聲譽。

  衆人競相爭奪那還不是最讓人擔心的,就算錯過,她頂多依舊暗戀著他,至少還能遠遠瞧著他,她最怕的是他完全不將聖意當一回事。

  正所謂伴君如伴虎,皇上之所以能忍著他,是因爲他是個有能之人,可忍耐總是有個限度,到時若是真觸怒了龍顔,別說烏紗帽保不住,就是掉了腦袋也是有可能的。

  「咦,小姐是否知道了什麼?」

  「我什麼都不知道,我知道的便是你知道的。」

  父兄一向將她管得緊,如今父親已被降職,更不可能輕易讓她出門。

  她還是用昨夜突發了惡夢,讓她整夜心神不甯,才向爹娘求了這次的參佛之行。

  這便是身爲大戶人家閨女的禁錮,而她向來亟欲跳脫這樣的束縛。

  所以當她瞧見不羈的居夙昇,又總是聽到關於他的事蹟時,一顆芳心才會那麼輕易地便丟了去。

  那個人啊……

  心中的感歎還沒完,突聞朱雪著急地輕喊著她。

  「小姐,居侍郎來了。」

  聞言,姬君吟驀地自思索中擡頭,一記頎長挺直的身影冷不防地落在眸中,她的心頓時宛若擂鼓,怎麼都無法冷靜下來。

  「朱雪,都準備好了嗎?」

  「都準備好了。」朱雪肯定地點點頭,看似沉穩地回答了小姐的問題,然而從她額際驀地滑下的汗珠,和隱隱顫著的手,便可瞧出她的緊張。

  「那好,咱們去齋堂吧!」

  瞧著居夙昇小心翼翼扶著老夫人的模樣,姬君吟向來知道他是個孝順的兒子,所以才會決定用這樣的方式來接近她。

  如果、如果有朝一日讓他知道了……

  想起他那緊抿的唇瓣和堅毅的眼神,若他知曉她的卑劣,那麼他的恨絕對會毫不留情的席捲著她。

  可她無法不那麼做,因爲皇上給的時限就要到了,她怕他會隨意揀選一人,到時她便連半點機會都沒有。

  想到這裏,姬君吟突然頓住了步伐,轉身朝朱雪輕聲交代道:「朱雪,千萬要拿捏好藥量,可別真傷了老夫人。」

  「我知道!」朱雪連忙應道。

  主僕兩人都是一副緊張的模樣。

  姬君吟想做的事很簡單,便是在齋菜動點手腳,讓老夫人稍微不適,然後自個兒再上前關懷,自稱略懂醫理,把老夫人照顧好。

  如此,他們便有了相識的機會。

  她不求什麼,隻求上天能順應她的心願,讓她能在最短的時間內與居夙昇相識,爲自己博得一個機會。

  畢竟,她既不曾聽聞他有什麼心儀的女子,對於那些說親好像也沒有什麼反應。

  或許,她還能有那麼一絲的機會吧!

  「那咱們走吧!」

  姬君吟領著朱雪,款款走在香客來往的寺院之中,心中暗暗思忖著等會自己該怎麼應答,才能引起居夙昇的注意……

  ※※※

  尖叫聲四起,姬君吟有些茫亂地瞧著眼前那些四竄的人們,對於這驟起的變異,顯然一時間無法反應過來。

  然而眼前的刀光劍影卻讓她無法細思,隻能憑著本能,想要找一個安全的躲藏處,她和朱雪的手緊緊相握,眸光緊張地四下觀望,便見左前方不遠處有一座假山石洞,可以躲得下她們倆。

  她正想舉步前去,眼角卻見居夙昇護著老母親,應付著那宛若螞蟻般湧上的刺客,好不吃力,每到驚險處,她的心便跟著縮了一下。

  因爲娘親年邁,爲護她周全,居夙昇自然不能大開大闔的與刺客對打,隻能處於守勢。

  可那些黑衣人像是鐵了心要他的命似的,一波跟著一波湧上,絲毫不給他喘息的機會。

  「小心……」雖然安全處近在咫尺,可是姬君吟的腳卻像是生了根似的,無法再往前走,一心繫念著的,全是居夙昇的安危。

  她見他開始左支右絀,再見他的頰畔被鋒芒的劍氣劃出一道血絲,饒是他的武功再高,隻怕也是雙拳難敵四手。

  姬君吟緊張的捏緊粉拳,腦海中不斷尋思著該用什麼方法才能幫助他。

  隻要能助他再撐一會兒,她相信一定會有援兵到來。

  居夙昇可是朝廷的顧命大臣,就算私下伴母上香賞花,也不可能全然無備。

  這些黑衣人之所以能得手,不過是因爲殺了個出其不意,所以隻要再多點時間,居夙昇的護衛就會齊至,那時他就安全了。

  再說,聽說他的武功修爲並不差,要不是爲了保護母親,定也不至於屈居下風。

  既是如此,她也想爲他守護他最想守護的人。

  「小姐,你要幹什麼?」慌亂之中,朱雪察覺到姬君吟的蠢動,忙不疊拉住她,急急問道。

  主動追求幸福是件好事,可若是爲此玩掉了性命,那可就大大不美了。

  「我得去幫他。」

  「小姐,你怎麼幫啊」

  這些黑衣人看起來煞氣十足,姬君吟雖然在老爺的縱容下,學了點拳腳功夫強身健體,可哪裏會是那些人的對手啊

  朱雪急得眼兒都瞪圓了,她硬是扯著姬君吟,死活不肯讓她攪入那淌渾水之中,反正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就算今天圖謀不成,還有下回。

  若是沒了命,那可什麼都沒得說了。

  「不行,我得去幫他。」

  瞧著居夙昇的背上又添新傷,即使隻是棉薄之力,姬君吟也得幫他一幫。

  於是她用力掰開朱雪的手,倏地沖到那場混戰之中,隨地撿起一把沉重的鐵劍,揚聲喊道:「居侍郎,我來幫你。」

  黑衣人瞧見一名渾身散發著不怕死氣勢的女人莫名沖過來,顯然一時間摸不著頭腦,正在廝殺的動作紛紛一滯。

  姬君吟孅細的身形宛若風吹就倒,絕美的臉龐卻沒染上半絲驚懼,反倒看起來自信滿滿的。

  趁著黑衣人怔愣的空檔,她竟真的毫發無傷地穿過了那一陣的刀光劍影,來到了居夙昇的身邊。

  「你……」這個莫名其妙跳出來的姑娘是誰?望著她,居夙昇的心頭不無疑問。

  「我是來幫你的,我自小跟著師父學過幾天拳腳,你盡可大開大闔地去對付那些刺客,我替你守護母親。」

  姬君吟的聲音溫婉,即使是在這紊亂緊繃的一刻,也聽不出一絲緊張。

  「你不需要冒險的。」他瞧她的談吐和裝扮,便知道她不是一般人家的姑娘,如此粉雕玉琢的人兒要是有個什麼萬一,他拿什麼去向人家交代。

  「我知道,可是爲了你,我願意。」她說得好自然,可當她意識到自己一時嘴快說了什麼之後,小臉驀地漲紅。

  爲了掩飾自己的不自在,姬君吟隻好認真地環視著再次蠢蠢欲動、想要索命的黑衣人,架式十足地守護著居老夫人。

  這時黑衣人也回過神來,因爲突然被打斷的殺氣再次凝聚,甚而變得更加淩厲,不斷朝居夙昇逼去。

  居夙昇感激她的拔刀相助,要不是爲了年邁娘親的安危,他怎能容許自己接受一名姑娘家的幫忙。

  他方才已經乘隙放出了信號,他相信隻要再撐一會,援手便會到來。

  深吸了一口氣,他驀地收攝心緒,眸光變得淩厲,環視著四周,冷劍一揚,轉瞬間亟欲取他性命的一個黑衣人,已經成爲地上的一具死屍。

  冷凝的神情未變,他再次揚劍,兩、三招之間,又解決了一個,覷著空子的他,忍不住將眼神瞟向身後。

  突地一道冷光劈向娘親,他正準備出手解決偷襲之人,心裏忍不住暗道這丫頭其實隻是個蹩腳的女人,連會武功都稱不上吧,怎料這時自己身後又是一記冷芒掃過,他下意識的回手一格,卻失去了救護她們的先機。

  他再回頭,剛好瞧見那個突然冒出來的姑娘沖上前,用自己的肉身,爲嚇得臉色發白的母親擋了一刀。

  原本透著堅毅的臉龐在轉瞬之間失去了血色,可是她依然強撐著受了重傷的身子,盡責地護著他的娘親。

  那樣的堅毅,不知怎地,讓他的心火急速翻騰,手上的利刃旋即化爲緻命的修羅,用著一刀一個的速度解決那些刺客。

  此時,久候的援軍終至,他瞧著溫文儒雅的長孫承音領著禁衛,加入了戰局。

  居夙昇收了劍,回身望著終於不支倒地的女人,雙眸銳利地眯了起來。

  ※※※

  疼……疼……疼……

  像被火燒著一樣的疼,不停地在她那纖細的身軀中流竄著,她隻要稍稍一動,便會扯出一陣蝕心噬骨的疼。

  她很怕疼,打小便怕。

  就算隻是不小心被繡針給刺著,她便可以紅著眼眶流上好一陣子的淚。

  那麼怕疼的她,怎麼會有勇氣挺身迎向刀劍?

  其實當那把劍劃破衣物的聲音響起時,連她都不敢相信自己竟然有如此的愚勇。

  是因爲居夙昇吧!

  因爲愛他,所以捨不得他因爲喪母而傷心難過,所以拚了命也想護他娘親周全,結果卻苦了自己。

  迷迷濛濛間,姬君吟兀自胡亂地想著,直到再也受不住疼,放開了緊咬的唇瓣,呻吟出聲。

  「你還好吧?」

  沉沉的嗓音像是一陣春風滑過了她的耳際,竟神奇地讓她周身的疼舒緩不少。

  若是這個男人是個大夫,必定可以妙手回春,位居國手吧!

  原本蒼白緊抿的唇,因爲這番的胡思亂想而微微往上翹,因爲渴望瞧見對方的臉,姬君吟忙不疊睜開了眸子,略顯貪婪地梭巡著聲音的主人。

  一看到竟然是偷偷戀慕許久的他,她頓時芳心微動,從來不曾這般近的瞧過他,在那一瞬間,她完全忘了受傷的疼,隻是傻傻地瞪他瞧,彷佛想要將他的每一分、每一毫,都刻進自個兒的心底。

  「大夫說傷口太深了,即使用了上好的傷藥,可是頭兩天一定會很疼的,你得忍忍。」

  姬君吟貪戀地瞧著他薄唇開開闔闔,要不是最後一絲的矜持尚在,而背上那火辣辣的疼不斷泛著,她想她真的會忍不住撲上前去,偷香一口。

  「你還好嗎?」居夙昇沉聲問道。

  他必須承認自己被她的目光弄得不甚自在,劍眉微微皺起,他知道無論她的注視如何無禮,可要不是她,年邁的娘親隻怕早就離世,她是他們母子的恩人,半分輕待不得,他隻好耐著性子任由她瞧著,還得拚了命的找話說,以免自己會忍不住甩袖離去。

  「還有,我已經讓你的丫鬟回府通知一聲了,大夫說你這一刀受得不淺,所以暫時最好別貿然移動,這幾日隻好委屈你在這兒休養。」

  「真的嗎?」姬君吟聞言,那雙乾淨的眸子頓時流露出一抹狂喜,有些不敢置信地問道。

  多好的結果啊!
作者: long032    時間: 2013-5-13 10:04 PM

第二章

     她可以留在居家,還是以恩人的姿態,這可是她作夢都想不到的事。

  本來,她隻打算使些小手段,與居老夫人攀上關系,再藉著探視居老夫人的名義,便可多來居家走動。

  沒想到,莫名其妙的一場刺殺,竟讓她得到了這個天大的好機會。

  世人都說姬家大小姐嫻靜溫雅、溫良恭儉,是許多富貴之門想要迎進門的新婦,可……爲何他瞧起來就是不像?

  一個遵守禮教的姑娘不會這樣大刺刺地盯著男人瞧,這樣的赤裸而不遮掩的目光,他連在任性的十七公主身上都沒瞧過。

  “咳!”居夙升故意輕咳一聲,情了清嗓子後說道:“在下衷心感謝你救了家母的性命,若是你有任何要求,在下無不盡心竭力達成。”

  雖然心中覺得疑惑,但他仍沒忘記感謝她的救命之思。

  “居侍郎說的是真的嗎?”

  聞言,姬君吟終於戀戀不舍地收回了視線,深吸了一口氣之後,重新找回該有的自製力。

  “自然是。”君子一諾,千金難追。

  “好……那我隻有一個要求,便是要你娶我!”她毫不遲疑且堅定地說道。

  伸手覆額,居夙升不動聲色地技了技隱隱抽動的額際。

  他曾想過,姬君吟之所以義無反顧地捨命相救,應該是爲了家族的利益,畢竟姬家受到的牽連也不小,她想靠著這個方式讓他承情,讓他在廟堂之上助她爹一臂之力。

  他本覺得若是她出於這樣的動機,並沒有任何不妥,畢竟隻要知道她要的是什麼,要償這份人情就簡單得多。

  他以爲自己料事如神,早己將她的心思給摸情了大半,可誰知道她一出口卻是這樣一個石破天驚的要求,驚得他有些措手不及。

  面對她的要求,居夙升不言不語,隻是用那雙深幽不見底的眸子,直勾勾地瞅著她。

  她的神色雖然看似鎮定,可是直視他的眸光卻隱隱染著幾分緊張,再見她那在袖子底下扭絞的雙手,這份鎮定隻怕十有八九是佯裝出來的。

  可他能說些什麼呢?

  都是那該死的廣西知府,竟然因爲知道他握有他貪贓枉法的證據,花了大把銀子買殺手,想要索他的命。

  本來以他的謹慎,這種事壓根不該發生,偏偏那日他娘非要堅持他隻帶隨身侍衛,不準大張旗鼓的擾民,所以他才會一時大意,惹來這樣大的風彼。

  可惡的孫道林,要他的命他還能當做笑話,一笑置之,可爲他招來這種麻煩,那便是罪無可赦了。

  他壓根不想成親、不想拈惹女人,比起女人這種麻煩的東西,滿腹濟世愛民的遠大抱負和驕傲,更加重要。

  望著姬君吟那飽含著羞澀和希冀的目光,居夙升拉回遠揚的思緒,他得好好想清楚,究竟該怎麼打發這個麻煩。

  “爲什麼這樣要求?”居高臨下立於榻前的居夙升,驀地開口問道。

  要是她的應答表情再精明沉穩些,他必然會琢磨著今日晌午的那場禍事,搞不好也有她一份。

  所以他好奇,究竟什麼樣的女人,會對初次相見的男人一一求親!

  “我、我……”姬君吟想過他可能會勃然大怒,卻沒想到他居然是想探究原因。

  面對他出人意料的舉止,她反應不及,一時語塞,隻能愣愣地望著他堅毅俊朗的臉龐。

  她總不能告訴他,自己對他一見鍾情,連作夢都想成爲他的妻子吧!

  “你難道不知道你爹視我爲仇寇嗎?”

  出事之後,他從她的丫鬢那兒得知她的身分,如今又想到每每與姬大人同列金殿時,他總能感受到對方沒射而來充滿憤恨的瞪視。

  她爹視他爲眼中釘、肉中刺,結呆她竟然巴巴的想成爲他的妻子,便連在寺廟中那樣兇險的場面都不畏懼,爲什麼?

  “那隻不過是意見相左的意氣,說不上是什麼仇怨。”姬君吟淡淡說道,但微虛的語氣沒有什麼說服力。

  “那你又知不知道,若成爲我的妻子,你將會成爲十七公主的眼中釘、肉中刺?”居夙升再問,語氣聽起來似乎認真在考慮她的索求。

  在他看來,這丫頭的行爲要求雖然讓人有些捉不著頭緒,甚至可以說是有些驚人,可從她的眼神,他可以感覺出這個女人有著極爲堅毅的性情。

  “我不在乎!”

  如果她在乎,就不會想盡法子,隻求能有與他見識的機會,便是高高在上的公主對他青睞有加,也不能阻止她想要靠近他的心。

  瞧著她那堅定的模樣,居夙升幽黯的眸子閃過一道的流光。

  他忍不住想,如果是這個女人,或許能助他躲過十七公主的糾纏。

  隻是……瞧著忍痛趴著的她,他竟然有些不忍心。

  她才不顧生死救了他娘,這份大思他將一輩子感激,無論她是爲了什麼原因提出這樣的索求,他都不能因爲一時私心而答應,將無辜的她也扯入這場棍亂之中。

  至於皇室那頭,他也想好了一個謀策,要是真不行,便掛冠而去,圖個情閑倒也罷了。

  “姑娘不在乎,在下可不能不在乎。”雖然平素裏使些小計小謀、達到目的也是有的,可這關乎著一個女人的一生,他必須小心再小心。

  就算她一心想要邁進,他也要想方設法將她推得遠遠的。

  “所以……居侍郎是想反悔?”姬君吟的語氣沉了沉,還摻著點失望勁兒。

  就知道事情不會如此順利,原本掛在白哲臉龐上的笑容跟著沒了,背上的傷口更因爲心中的一緊一乍,反倒更顯得疼了些。

  “如若可以,在下希望姑娘可以再想想旁的謝禮。”

  “我就要這樣,若是居侍郎不肯,我也不強人所難,但可別拿想一般的金銀珠寶來羞辱。”她的語氣帶著一股子的倔,望著他的目光甚至還多了些許的挑釁。

  聞言,居夙升不禁感到有些不好意思,他原本真的要用金銀珠寶、奇珍古玩來答謝的,要不是她醜話說在前頭,他隻怕就要脫口而出了。

  姬君吟本就是心思通透之人,怎會漏瞧居夙升眸中那一閃而過的尷尬呢?

  看來,他的無意倒不是嘴上說說,原來自個兒真的入不了他的眼。

  自己想得倒也天真了,還以爲隻要彼此相識,再動點心思,他就會將目光放在她身上……

  想到這裏,姬君吟的心中不由得泛起一抹澀然,她可是帶著萬丈雄心而來,可他的回絕,讓她頓感千斤壓頂,不過她也知道感情這種事是強求不來的,如今這場禍事,倒讓她認情了事實。

  於是她將慌亂失落的心情全都收拾妥當,收回滿心的情意,不帶半點惱怒,隻是淡淡的說道:“既然居侍郎瞧不上我,那我方才提的事便作罷了。”

  隻是盡管極力掩飾,眉宇之間的落寞,難免有幾絲是收擡不了的。

  居夙升眼裏瞧著,卻不動聲色,隻道這個姑娘看似尋常,卻是個心思聰穎的人。

  便是他拒絕了,也沒有絲毫該有的惱羞成怒,雖然面色較方才冷淡了幾分,可那氣度卻己較尋常大戶人家的千金好了太多。

  “在下多謝姑娘體諒,再拜謝姑娘對在下娘親的救命之思。”

  居夙升拱手彎身,朝著姬君吟行了一個大揖,既然人家己經言明她不要金銀珠寶,他自然也不會再說出這樣市儈的話來污辱人,隻把她那豁出命的情分給牢牢記在心裏。

  對於他的稱謝,姬君吟實在無法坦然接受,隻是淡淡地在蒼白的臉上露出一抹笑,說道:“不用謝了。”微微揚手,倒也不覺得自己受這份大禮理所應當。

  想想,她本就存了不好的心思,雖說沒真把心裏汙穢心思給做出了事,可如今想未到底慚愧,人家瞧不上她,她心裏雖然失落,可至少曾拼上一拼,將未也不至於後悔了。

  “姑娘且安心在此休養,我己命下人將小姐當成正主看特,不得怠慢絲毫。”

  看似棘手的事,因爲她的大度而輕易了結,居夙升的心情也輕松不少。

  “不用了。”

  既然兩人的事說不成,她再賴在這兒也不自在,再瞧一眼他都是黯然傷懷。

  她更怕兩人見面的時日久了,自己的情絲更重,自然還是早早回府休養,倒還舒適一些。

  “可大夫方才交代了,姑娘的傷勢可得好好休養,不可輕易移動,要不然隻怕會落上疤痕的。”

  “在哪裏不是休養呢?”

  姬君吟擡眸瞧了他一眼,心中驀然又是一緊,想到每見一回便要痛上那麼一回,便怎麼也不願留下了。

  “這……好吧!”既然她這般堅持,居夙升便迅速在腦梅中尋思著,接著便命隨身小廝妥貼地打點。

  不到兩個時辰,一頂舒適的軟轎己經停在姬君吟暫特的屋子前。

  隻是還有一項爲難的,那便是她背上的那傷禁不得擡,就怕衆人七手八腳的又加重了傷勢。

  衆奴僕面面相盤之間,姬君吟己遷自勉力在榻上坐起,隻梢一動,一股推心刺骨的疼便猛然襲至,她隻能扶著床柱,白著腔直喘氣。

  “我沒事,特我休息會,我便自己上轎去。”

  “可是……”回府通報複返的朱雪,一瞧主子隻不過是坐起,便己累得滿頭大汗,從屋內到轎前可還有大段距離,小姐的身子怎吃得梢,不禁擔憂地道:“小姐,還是咱們在此多待兩天吧!”

  “不了,你不是說父兄和娘親都心急如焚嗎?我又怎能讓他們再多操心呢?”

  姬君吟是鐵了心要離去的,別瞧她平素總是溫溫婉婉的,一旦下了決心,可是倔得緊,十匹馬車都拉不動。

  瞧著主子固執的模樣,朱雪心下對于主子的心思多少有幾分瞭解。

  顯然,居夙升與小姐談得不好,小姐才會急著想要離開。

  既然如此,居家當真是賴不得了。

  想到這層,朱雪驀地上前一步,轉身在榻前蹲了下來,想要背小姐上轎。

  “小姐,不如讓我……”

  她話都還沒說完,便從屋外傳入一記溫醇低潤的嗓音。

  “我來吧!”

  居夙升剛從外頭進來,便見姬君吟的丫頭蹲在榻前,再見姬君吟那一腔蒼白的模樣,對于眼下景祝立刻瞭解了大半。

  “男女授受不親,不麻煩居侍郎了。”

  既然己經斷了想念,姬君吟唯恐自己愈陷愈深,斷不肯再多親近他半分。

  誰知即便搬出了禮教,他仍然不退縮,隻是朗朗一笑,說道:“事急從權,用不著顧慮那些。”

  話一說完,也不顧姬君吟還要阻止,己經小心翼翼地將人攔腰抱起,踩著穩健的步伐,不急不躁地將她送上了轎軟,還妥貼地爲她拉好輕裘,將她蓋得密密實實的。

  離了轎子,居夙升挺直地站在轎旁凝了她一會,這才沉聲命令朱雪上轎,朗聲交代道:“給爺們小心的擡著,要是出了事,小心你們的腦袋。”

  也不知是因爲傷口的不適,還是被心上人拒絕的難過,在這微微的顛顫中,滿心煩憂的姬君吟竟不自禁沉沉睡去……

  暖暖春陽自木窗格子棲了進來,方睡醒的姬君吟兀自舒心地伸了個徽腰,才要睜眼,朱雪急躁的聲音便傳了進來。

  “小姐、小姐,快起來了!”

  心慌意亂的喳呼擾了姬君吟的神情氣爽,柳眉兒微皺,睜眼便道:“這大情早的,什麼事值得這樣大呼小叫的?”

  雖然當日在法隱寺受的傷不輕,可是居夙升從宮裏弄了不少上等金創藥塞給朱雪,讓她帶了回來,爲了怕她留下疤痕,朱雪這兩天可是死命的替她上藥,不準她起身、也不準她碰水,而那藥的確是個好東西,不過三天時間,傷口己經結癡了。

  隻要不太用力扯動,姬君吟甚至己經可以下床行走。

  “怎麼還大清早啊,老爺都己經下朝了,還闆著臉往咱們的屋子來了。”

  “爹來了?”

  她的小閣位在內院最僻靜之處,向未管教甚嚴的爹爹鮮少過來,今日竟然一下朝便往她這裏來,她的心裏頓升不祥的預感。

  這幾日她沒少聽娘和兄長的叨念,本以爲魯莽救人的事己經過了,但顯然她想得還是太樂觀了些。

  “吟兒,你好好跟爹說說!”姬伯仲的腳才邁過門檻,還來不及喘氣,便瞪著女兒問道:“爲什麼今兒個我經過市集,竟聽聞你主動向居夙升求親,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我……”沒料到爹會夾然有此一問,姬君吟驀地一愣,望著爹親,好半晌沒有言語。

  “有這回事嗎?”瞧女兒隻是看著他,一句話也不說,姬伯仲又急急地催促道。

  幾乎可以想見爹親若是聽到自己的答案,會是怎樣的惱怒,她也瞧著朱雪柞在爹親後頭擠眉弄眼,要她推得一幹二淨,可是她向來就是敢做敢當的性子,即使有些畏懼爹親的威嚴,還是大著膽子誠實回道:“有的。”

  “你……荒唐!”聽到女兒大刺刺的承認,姬伯仲心中的怒火便不打一處來。

  別說居夙升在廟堂上可是他的死對頭,他是萬萬不可能將女兒嫁予他,就單說一個守禮的姑娘家,又怎能做這樣的事呢?

  簡直就是胡鬧至極。

  眼看著爹親氣得臉都青了,姬君吟倒也不慌不忙,隻是撐著身子下了榻,直接跪在爹親面前,不急不躁地說道:“女兒讓爹丟了臉面,但請爹爹責罰。”

  瞧著女兒毫無扭捏地認錯,他還是氣,偏偏這個女兒他一向是疼入心坎兒裏的,自然也捨不得打,隻能黑著臉瞪著女兒,一動不動,房內的氣氛一下子緊繃到了極點。

  不過此時他心裏更氣居夙升那廝不要臉的,竟然膽敢無恥勾引自家的閨女,對他的怨氣登時直達天際,好好養大的一個閨女兒,怎能嫁他?!

  “你給我聽清楚了,就是將你嫁給路邊的乞兒,我也不會讓你嫁給他!”

  “爹……”本應唯唯諾諾的應聲是,可是望著盛怒的爹親,姬君吟怎麼也答不上話。

  見女兒不應,姬伯仲怒氣更盛,伸手往旁邊的幾案一拍,力道震得置於其上的茶盞都彈跳了起來。

  “難不成讓他這樣污辱了,你還想著他嗎?他也不想想你爲他娘冒著九死一生的危險,可他倒好,不但不肯娶你,還讓你成爲市井小民的談資,這樣的男人有什麼值得依靠的!”

  “爹,是女兒配不上居夙升,對於這件事情,爹爹何必生氣!”

  對於旁人的異議,她一向不放在心上,雖然心頭難免也怨居夙升將這事傳了出去,可是自己的確曾如此開口,總不能堵著旁人的嘴,不讓他們說吧。

  “什麼配不上,咱們家可是幾代爲官的大戶人家,以你的樣貌和才氣,做個妃子也是成的。”

  “爹可別氣急了說胡話,要是讓有心人聽了去,指不定還要招來亂子呢!”

  “雖然殯妃難爲,可這其中的容華富貴,還有無上尊榮,又哪是一個屈屈的侍郎夫人可以比的。”

  雖然經了女兒提醒,但他到底是氣壞了,隻見他不甘不願地又抿唇咕哦了會,這才停住。

  “吟兒,爹可不管你之前對居夙升那小子是怎樣的心思,爹可是醜話先說在前頭,爹是萬萬不可能接受那個狂妄的小子成爲你的夫婿,所以你不準再和他有所往來,這陣子爹會讓你娘爲你尋一門好親事。”

  這話雖然不是責罵,姬君吟聽了卻更加難受,想也沒想地便開口說道:“爹,女兒不想嫁!”

  “不想嫁?!難不成你的心還在居夙升那個狂小子身上?”

  原本溫了些的情緒,頓時又讓怒火給燒了起來,姬伯仲瞪著女兒,厲聲說道:“你想嫁也得嫁、不想嫁也得嫁,我的閨女可不是養來讓居夙升糟蹋的。”

  父親的話說得沒有半分轉園餘地,原本還算氣定的姬君吟忍不住也急了,張口要說話,“爹……”

  可是心意己定的姬伯仲哪裏肯讓她說下去,搶先一步說道:“這事就這樣定了,你好好養傷,等著嫁人吧!”說完,便踏著怒氣沖沖的腳步離開了。

  姬君吟望著那揚著氣怒離去的身影,心思不禁沉了又沉,墜入了無底深淵。

  這回,爹是吃了抨佗鐵了心了。

  她與居夙升,隻怕今生真是無緣了。

  閃著金光的絲線穿梭在繪了圖樣的帕子上,因爲爹那日的那番話,姬君吟繡架上的圖樣,從一般的帕子變成了大紅喜氣的嫁衣。

  爹爹這麼急著要她爲自己準備嫁衣,難道己經有了人選嗎?

  想到這裏,她的心一驚,尖細的針頭硬生生刺進了蔥白似的指腹之中,才眨眼,傷口己經滲出了一顆鮮紅的血珠兒。

  她吃痛的低呼一聲,還來不及有什麼反應,朱雪己經緊張兮兮的沖了過來,又說要請大夫、又說要上藥,那般謹慎小心又緊張的模樣,弄得她有些哭笑不得。

  “不過是被針紮了一下,沒什麼要緊的。”這樣的小事被弄成了像是天大的事,姬君吟好笑地對朱雪搖了搖頭。

  不過不知是否因爲上次的刀傷,原本很怕痛的她,如今對於這樣的小傷,己經沒什麼太大的感覺了,要不就是……她的心思太過紛亂,容不得她再在這等小事上多加留心。

  “主子有心事吧?”打小服侍主子到大,姬君吟可是繡花的一把好手,像這種被針尖給刺著的事兒,幾年都不曾有過,顯然心不在焉所緻。

  “哪有什麼心事?”

  姬君吟眨了眨酸澀的眼兒,低低的嗓音硬是帶了點披累,再加上水汪汪的大眼下的兩團黑影,不用想也知道她這幾日睡得並不安穩。

  “主子是在擔心老爺不知會爲你說成什麼樣的親事吧?”沒讓小姐回避話題,朱雪說得毫無遮掩。

  “倒是挺著急的。”出乎意料之外地承認道。

  說不擔心是騙人的,她主動求婚被拒的名聲己經傳揚出去,偏偏爹親又急又氣,不肯等到風頭稍過,這幾日她瞧著娘親那有些爲難怨怪的臉色,便知說親這事並不順利。

  不過說不成親正好,她不想像個麻煩似的被人急急忙忙給扔了出去,隻是……

  雖然那日仿佛放手得很灑脫,也不執意,可其實她心底很情楚,對于居夙升這樣的男人,又怎麼可能當真轉個頭便忘了。

  這幾日,暗暗盈思於懷的哪一椿、哪一件,不是居夙升那颯爽的笑容和貼心不過的舉動,說是情根深重也不爲過。

  雖然她也惱他竟讓她所提的條件傳揚了出去,讓他爹娘披於奔命,可是心底兒的想念卻是怎樣也壓不住的。

  這應該不是他的本意吧?

  一旦這麼想,她心裏的怨慰便又少了些,所以說不成親正好,即使隻能暗暗將對他的情驚放在心中,但沒有旁人來擾,也是一件好事。

  “小姐其實不用著急,經過老爺夫人的努力,在重賞之下,媒人婆也願意多加把勁,這回不就終於找到幾個願意的公子哥了,有幾個倒也在官場上甚有前途的。”

  便是再靈巧,朱雪到底是個直性子,哪裏懂得姬君吟心裏頭那樣的彎彎繞繞,還以爲她是真擔心自己的親事沒著落,連忙揚聲安慰道。

  “是嗎?是哪些人願意在這個時候來提親啊?”

  她倒是好奇了,自己正在風火頭上,還有誰敢在這當口應下這門親事?

  “不就是左將軍的小兒子,如今正在禁衛軍裏頭曆練著,有他爹的護持,前途不可限量。”見小姐來了興趣,朱雪自然盡責的將這幾天探著的梢息,一古腦的全說了說來。

  這不說還好,一說,姬君吟原本平靜的臉龐頓時泛起了一抹憂思。

  左家的小公子她是知道的,那人說到底是個仗著父兄勢力的執褲子弟,便是因爲鬧得太不像話了,才讓他爹給拘在禁衛軍裏,好讓他多受幾年的磨練。

  爹……顯然氣壞了,隻要不是居夙升,他願意讓她嫁給任何人,才會連那樣的人都動了心思。

  “若真要我嫁了他,那我還不如自梳,一輩子不嫁。”

  一聽這話,朱雪嚇得臉都白了,顧不得尊卑,伸手就要捂住姬君吟的嘴,還緊張的四下張望著。

  “主子別亂說,這話讓人聽去了可不好,要是老爺知道你有了自梳的念頭,怕還不知道要怎麼氣呢!”

  自梳,其實就是女人立志一輩子不嫁人,於是擺酒召告天下,並將長辮子梳成發髻,可一旦成了自梳女,雖然仍落戶家中,但得自食其力,連爹娘亦不能逼她嫁人,終生不得悔悟。

  瞧著朱雪那緊張的模樣,姬君吟不禁搖頭失笑。

  “我不過就是說說,值得那麼緊張嗎?”

  要不是非到萬不得己的情祝,她是不會這麼做的,再說,若是不得良配,一人自由自在的過上一生,也沒啥不好。

  “小姐,話是不能隨便說說的,若是讓老爺夫人聽了去,隻怕真要氣壞身子了。”

  “好、好,我不說便罷!”

  “真真是不能說的,尤其又在這個風火頭上。”見姬君吟絲毫不在意的模樣,朱雪認真的囑咐了一句之後,又忍不住咕哦道:“都怨那個居侍郎,不肯答應成親也就罷了,竟還讓這話給傳了出來,不但毀了小姐的情譽,還惹得老爺震怒,咱們真真是錯看他了……”

  長串的咕咳姬君吟雖是聽得不真切,卻仍有幾句話落入了她的耳間,她下意識的張嘴想要替居夙升說上幾句話,可都還來不及張口,便見一個小丫頭跌跌撞撞地奔了進來。

  那急慌的模樣讓姬君吟忍不住皺起眉,問道:“做啥這麼著慌,出了什麼事了?”

  “小姐,夫人請你速速前往大廳,十七公主的鑾駕,就要到府前了。”

  “什麼?”
作者: long032    時間: 2013-5-13 10:05 PM

第三章

     聞言,姬君吟的心驀地一震,好端端的,十七公主怎麼會駕臨?

  滿心不解地兀自尋思,瞬間,關于十七公主癡戀居夙升的流言,在她的腦梅中彌漫開來。

  公主的到來隻怕與居夙升脫不了太大的關系,這會兒應是善者不來,來者不善了……

  在朱雪的陪伴下,姬君吟匆匆來到正廳,十七公主坐在主位,她還來不及打量公主的皇家天顔,便先中規中矩地行了個大禮,等特著公主開口說話。

  按理,龍慕雲會言免禮,誰知她卻讓姬君吟在衆目睽睽之下跪著,居高臨下地望著她,語氣情冷地命令道:“擡起頭來。”

  聞言,姬君吟也隻能擡頭,她來時便瞧見了爹娘那焦急不安的神色,她又怎能因爲自己,而讓爹娘陷入更大的不安之中呢?

  冷眼微掃,龍幕雲輕哼了一聲,說道:“倒還真是個美人胚子,難怪敢不自量力的跟我搶男人。”

  這話說得露骨,尋常女子壓根不可能這麼說,可她生在天家,縱是女子,自有其狂傲的性子。

  “公主……”

  姬君吟一聽這話,皺了皺眉頭,正要開口說話,誰知菱唇兒才掀,龍慕雲卻己經先一步的喝道:“放肆,本公主沒讓你開口,你卻大膽插嘴,難道就不怕本公主割了你的舌嗎?”

  既然是存心來找碴的,龍慕雲自然逮著了空子就要給姬君吟一些顔色瞧瞧。

  這還隻是剛開頭呢!

  等會兒,她會讓姬君吟這個不將她放在眼底的女人嘗盡苦頭。

  冷冷地一抽唇角,一抹冷笑在龍慕雲那張細緻冷豔的臉龐上綻開。

  沒有漏看十七公主此時揚著的那抹冷笑,姬君吟的心中一緊,可她也有屬於她的骨氣。

  雖然她處心積慮想要接近居夙升的行爲,並不能爲世俗禮教所容,可她不悔,雖然結果不盡如人意,但至少她努力過了。

  隻是她沒料到,此舉卻招來了十七公主這尊大佛的怒火。

  面對未勢洶洶的皇家公主,若說不害怕那絕對是騙人的,如今她的一顆心七上八下的,倒不是怕面對什麼磨難,而是害怕牽連了家人。

  正因爲心底的這份壓力,所以她更是打起了十二萬分的精神來面對。

  公主不讓她說話,她便不說,隻是遷自望著她,眸中平靜如水,仿佛面對的不是盛怒的公主。

  “你爲何這樣看我?”

  還以爲經過方才的下馬威,姬君吟至少該害怕得直發抖,甚至疊聲求饒,可她卻沒有,反而直勾勾地瞧著她,雖然姬君吟的表現讓龍慕雲有些刮目相看,卻也讓她的怒氣更盛。

  “民女想知道公主因何而未。”雖然己經猜到七、八分,可還是得要確認。

  “自是爲了居侍郎而來。”龍慕雲好大方地說明意圖。

  打小到大,龍慕雲因爲生在皇家,自是要風得風、要雨得雨,所以既然相中了居夙升,便不容他人覬覦。

  雖然他遲遲不肯允婚,皇上哥哥也破天荒的無論她怎麼撒撥使壞,都不肯開金口指婚,饒是如此,任性的她也早將他視爲自己的男人。

  “可民女與居侍郎並無任何關系。”

  他早己親口拒絕了她,她相信這件事龍慕雲不會不知道。

  “那是因爲他拒絕了你,若是他答應了,你們便不會沒有任何關系,但凡是我看上的男人,你就是奢想也不可以!”望著姬君吟那張麗緻的臉龐,龍幕雲心中那股被侵犯的怒氣不斷上揚著,她咬著牙說道,同時朝著身邊服侍的宮人使了個眼色。

  伶俐的宮女瑞雪二話不說地上前去,雙眸帶著狠厲,揚手便朝著姬君吟無瑕的嫩頰揮去。

  那力道之猛,姬君吟立刻被打得坐跌在地,臉上更是泛著像是炸開一般那樣熱辣辣的痛楚。

  猛地甩了甩頭,想要讓自己情醒些,可那個宮女顯然不打算讓她喘口氣,幾個箭步又沖上前來,沖著她又是一巴掌。

  “公主……”

  昏昏沉沉中,她聽見娘哭著開口,想要爲她求情,卻被爹親喝住。

  “你別說話,這閨女就是讓你給寵壞了,做出這等汙人耳朵之事,還傳進公主的耳中,是該有人好好教訓她一頓。”

  她爹用著慣有的嚴肅扯著她娘,她想這或許是對的。

  畢竟對方是皇室中人,就算她爹也是有品官家,可昔天之下,莫非王土,他爹這個小小的三品官員,哪敢與天家作對。

  今兒個別說十七公主隻不過是讓侍女賞了她兩巴掌,就算是要她的命,爹爲了家族,怕也隻能雙手將她奉上。

  關于爹這樣的想法,她心如明鏡,沒有一絲怨怪,畢竟這災禍當真是自個惹來的。

  “請公主息怒!”好不容易,腦袋瓜子情明瞭一些,撲跌在地的姬君吟咬著牙,撐起了虛弱的身子,然後端正跪姿,揚聲說道。

  “息怒?”龍慕雲冷哼一聲,顯然對於她這樣鎮定的求饒不太滿意。

  她應該大驚失色,不斷磕頭,就像那些犯了錯的宮人們一樣,可偏偏她還是那一副鎮定的模樣,看了便讓人不解氣。

  “我爲什麼要息怒?你一個小小的官宦之女,竟敢貪戀居夙升那樣傲然的男子,那種男人是你能配得上的嗎?”

  “對於臣女的不配,居侍郎早己言明,臣女己經沒了那等心思,還望公主高擡貴手,放過姬家、放過臣女。”

  公主的話帶著刁蠻的污辱,姬君吟全都神色不變地聽進耳去,也沒時間理會自己究竟是怎樣的感受,隻求能讓姬家免於災禍。

  斂下心性,姬君吟的傲氣被折辱,可她卻什麼都不能做,甚至不能多辯上一句,即使膝蓋跪得酸麻,臉頰也不斷泛著熱辣辣的痛,她還是隻能直挺挺地跪著。

  “你這話怎麼說的,當真認定了本公主是來找碴的,這話要是傳了出去,皇家的臉面還要不要?”見姬君吟服了軟,龍幕雲得了便宜還賣乖地說道。

  那語氣中的高人一等,讓姬君吟隻能苦笑。

  這話……能應嗎?

  公主登堂入室來教訓人,不但要她傲氣盡折,還要她自承不是,她的心一緊,可是一想到姬家上上下下百來口人,即使她的指甲己經嵌入了柔細的掌心,劃出一道道血痕,她還是隻能服軟。

  “臣女怎會有這樣的認爲呢?”蒼白的臉龐漾出一抹勉強的笑容,姬君吟自持地說道:“的確是臣女不知進退,惹怒了公主,公主才會讓宮中侍女教導臣女規矩。”

  她隻能這麼說,即使她向未剛毅的心此刻正在徜血。

  倒也知道在衆目睽睽之下太過折騰姬君吟會落人話柄,方才的那一頓,不過是個下馬威,好戲還在後頭,隻不過接下來的折騰得關起門來做。

  於是龍慕雲一改方才的冷色,擺手示意讓人扶著還頭腦發暈的姬君吟站起來,笑著說道:“你能這麼認爲自然是好的,咱們年齡相近,不如你領我去你的院子,咱們好好敘敘吧!”

  原本一旁肅手而立的姬伯仲到底也在官場打過滾、侍奉過天家之人,自然知道深宮內苑整人的手段,他雖然仍在生女兒的氣,但望著她臉龐上明顯的紅手印,還是不忍女兒再受更多折騰,終於站出來想說幾句話。

  “公主……”

  偏偏他才開口,龍慕雲便鳳目一掃,端著公主的威儀望著他說道:“怎麼,難不成姬大人這是不願我與您家的大姑娘再多聚聚?”

  “微臣不是這個意思,隻是小女向來被她娘給寵上了天,怕是不知規矩,沖撞了公主。”

  “既然隻是規矩不好,那就學學便罷,本宮也正好可以和姬姑娘互相交流一番,不也是美事一樁?”龍幕雲狀似隨意,懶洋洋地說道。

  望了一眼姬伯仲不知所措的神情,她沒給他太多時問反應,伸手讓侍女將她攙扶起來,帶著得逞的笑容,踩著緩慢步伐朝姬君吟走去。

  “姬大人似乎不太歡迎本宮,那你呢?”

  語氣帶著濃濃的挑釁和警告,鹹逼著姬君吟說不出一句不歡迎,隻能再次屈膝,有禮的說道:“臣女但憑公主吩咐。”

  即使知道公主心裏的盤算,但她也曉得得讓公主出出這口惡氣,否則她爹在朝爲官,處境隻怕更是艱難。

  “倒還知分寸,那就走吧!”姬君吟那逆來順受的態度,倒讓龍幕雲挺滿意的,心中那股淩人的優越感也跟著竄升起來。

  於是仰著頭,在宮裨的攙扶下,率先往內院的方向走去,姬君吟舉目掃了父母一眼,心知此番是逃不過,便朝著滿臉焦急的爹娘微一領首,然後跟著公主的身後走去。

  在這個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的年代,姬家的確沒有任何一絲的本錢可以跟皇家抗衡。

  困惑摻雜著濃濃的不解,居夙升不懂向來不愛嚼舌根的好友們,今兒個怎麼會突然轉了性子。

  幾句話兜來轉去的,全是關于姬君吟的事,就算有時他努力將話題轉開,他們還是有本事可以再重提。

  “還有啊,那天我去東市的時候,就聽見好幾個婦人圍在一起,說的便是姬君吟向你主動提親的事兒耶!”

  柴折霞再一次在居夙升困惑的目光下,說出了這一句,而在這之前,他們幾個明明是在談論關於西北大荒,朝廷該怎麼籌派人力、物力前去娠災的事兒。

  終于,居夙升再也受不了的抿著唇,凝著兩個好友,不肯再很費心神多說一句。

  反正無論他說什麼,兩個好友都有法子將話題繞回這裏去,他索性省省力氣。

  “咦!”居夙升的夾然住嘴讓還打算滔滔不絕的柴折霞覺得奇怪,他向來是個直腸子,立刻不解地問道:“你怎麼都不說話了?”

  “我打算讓你們說,看看你們到底想說啥?”居夙升自然瞧見長孫承音臉上那副槽了的表情,可他這麼做的目的不是他,而是粗枝大葉的柴折霞,所以他隻惡狠狠地瞪了一眼長孫承音,不讓他開口。

  “可是這件事,承音說要說得不著痕跡,否則就要壞事了,現在你不說,我們怎麼可能說得不著痕跡呢?”

  果然不出所料,以柴折霞的性子壓根就瞞不了事兒,雖然沒把事情和盤托出,可一樣給了他追問的理由。

  他緩緩地揚起一抹笑,自然隱隱帶著一抹算計。

  “那你就說說,是什麼事值得你們一個當朝丞相、一個大將軍得說得這樣小心翼翼?”

  “還不就是姬……”

  當柴折霞再次心直口快地說出這個字時,長孫承音忍不住輕咳了一聲。

  “哪有什麼事,不過就是他心系著他那親親小娘子的交代,所以胡言亂語了起未。”

  長孫承音的插嘴雖然止住了柴折霞的話頭,倒也讓居夙升對這一場莫名其妙的談話有了一些方向。

  敢情這兩個男人今兒個之所以講話這麼不著邊際,全都是因爲他們娘子的關系?

  是啊,他們要是不提,他都要忘了,車元玉、崔妙禾和姬君吟三個女人是親如姊妹的手帕交,對於這陣子的沸沸揚揚,自然也該有所耳聞。

  如今怕是心急了,所以向自個兒的夫婿施了壓,才有了今日這場牛頭不對馬嘴的飯局。

  居夙升搖頭不語,揚起苦笑,倒還真沒想到自己府中的下人嘴巴不嚴實,竟然還連累了兩位好友,於是他忍不住打趣道:“怎麼,在下害得你們兩位受了罪嗎?”

  “受罪倒是不至於,隻不過睡了幾天的書房,挺不踏實的。”柴折霞依然快人快語,丁點也不在意自己失了半分的男子氣概。

  陣光含著濃濃的笑意,往長孫承音的方向一挑,便見他也笑著,隻不過那微揚的嘴角卻少了幾分往日的風采,這麼一眼,居夙升也知曉雖然不像柴折霞那樣大刺刺的宣之於口,但長孫承音隻怕多少也爲了他與姬君吟的流言,承擔了一些壓力。

  “元玉的意思是你這事做得不道地,竟讓下人到外頭嚼舌根,毀了姬姑娘的名節,成爲衆人議論紛紛的對象。”

  這話雖是車元玉的心思,可長孫承音在轉述時,深邃的陣子裏倒也帶著濃濃的責怪之意。

  在這年頭,名節等於一個女人的全部,如今姬君吟這等流言在外,本來做個正妻都綽綽有餘的身分,反倒讓人避之唯恐不及了。

  “我……”迎著兩位好友不贊同的陣光,居夙升的眼神也黯了黯,這事本來就出乎他的預料之外。

  他以爲他的拒絕傷的最多不過是姬君吟的心思,卻沒想到會引起這番軒然大波。

  他也是萬分的無奈啊!

  “你什麼你啊,這事你得負責任擺平。”

  “怎麼擺平?”

  “人家既然爲了救你娘而受傷,如今又因爲你而名節盡失,難道你就不該娶了她,好給她一個交代嗎?”

  “我……不行!”

  他是萬萬不願意這麼做的,並非姬君吟不夠好,而是……他的心早就沒有旁的女人的位置。

  “你這是不打算負責任嗜?”眼見好友二話不說就拒絕了自個兒的提議,柴折霞一想到今兒個又要在書房度過漫漫長夜,便是滿心的不樂意,語氣自然帶著一點責備。

  “我可以用旁的方式彌補她,但是娶她是萬萬不可能的。”

  “你倒是說說,姬君吟這姑娘到底有什麼不好,人家好歹也是朝中大臣的閨女,更是括脫脫的一個絕色,傾心於你,旁人可是求都求不來,你到底是嫌棄人家什麼?”

  柴折霞愈講愈來氣兒,手掌用力一拍,還好他們身處客錢雅間,否則隻怕又要有幾十雙眼兒朝他們晚來。

  “柴霞,你可不能不講理。”

  “我哪裏不講理了?”

  如果今兒個居夙升有個什麼心儀之人,這樣拒絕,那也就罷了,可偏偏他孤家寡人一個,又何必東挑西揀的呢?

  “我……”

  心知柴折霞一急起來便是個莽性子,居夙升隻能無奈一笑,也不多說,正要轉頭讓長孫承音出言勸勸,可便在此時,長孫承音的侍從驀地閃身進來,附耳說了幾句。

  居夙升見他的臉色愈發難看,目光還不時的飄向自己,顯然這事和他有關,他倒巴不得現在有什麼事可以讓他脫離柴折霞的胡攪蠻纏,於是連忙開口問道:“出了什麼事了?”

  “十七公主去姬家找碴,姬家人怕出事,讓人到我府上央求我娘子出面管上一管,可我家娘子終非官場中人,怕做得太過惹怒了天家,失了分寸,隻好派人知會我一聲。”

  長孫承音沒有隱瞞,如實轉述。

  話音方落,長孫承音正想問問居夙升的意見,誰知再擡頭,隻見飄在空中的衣擺一角,哪裏還看得見人影啊!

  望著那急匆匆而去的身影,長孫承音喃喃道:“這哪像是個完全毫無心思的人呢,我瞧著這還有戲呢!”

  好半晌,反應慢了半拍的柴折霞這才咧咧地笑開了嘴,然後朝著長孫承音問道:“咱們真不管嗎?那十七公主刁蠻起來,可沒人鎮得住啊!”

  “這天底下唯一鎮得住她的人,己經急匆匆地去了,這麼大冷天的,咱們去湊什麼熱鬧,還不如回家抱抱娘子才實在。”

  他對自己的兄弟可是信心十足的。

  這一句話可是正中柴折霞的心意,撫掌大樂,隨即趕回府中,今兒個他是說什麼也不想再睡書房了。

  跪著背女誠不是什麼難事,可是跪上兩個時辰、隻要背錯一個字,便有戒尺從天而降,那就夠折騰人的。

  姬君吟大傷初愈的身子,早就有些吃不捎了。

  但與生俱來的傲氣,讓她咬著牙直挺挺的跪著,口中更是無意識地背誦那向來禁錮著女子心靈的女誠……

  “婦行第四。女有四行,一曰婦德,二曰婦言,三曰婦容,四曰婦功。夫雲婦德,不必才明絕異也;婦言,不必辯口利辭也;婦容,不必顔色美麗也;婦功,不必工巧過人也……”

  她清楚,公主要她背這誠言並非意在交流,而是在警告她不得凱翩不屬于她的男人。

  姬君吟昏昏沉沉地念著,卻在自己逐漸氣虛的聲音中,聽見了居夙升那溫潤低醇的嗓音。

  初時,她以爲自己是在作夢,可是當那聲音愈來愈情晰,甚至還夾雜著龍慕雲憤怒至極的吼聲時,她這才驚覺一切並非虛幻。

  她愕然擡頭,便見居夙升順長的身影踩著氣急效壞的步伐朝著她走來,即使心中不斷猜側他究竟爲何匆匆而來,但理智卻告訴她,萬萬不能在這個時候再觸怒公主。

  “居侍郎,你不該擅闖我的閨房。”不敢將心中的疑問說出口,姬君吟隻能冷冷地指責道。

  如今要讓公主息怒,唯一的方法便是拉開自己與居夙升的距離。

  聞言,居夙升隻是淡淡地瞥了她一眼,但見她那雖己發顫卻仍然挺直的腰杆子,他對她倒是有些刮目相看了。

  她總能讓他有這種意外的感覺呵!

  方才匆匆而來之時,他隻是很簡單的認爲不能眼睜睜看她受自己所累,卻在瞧著她在強權之下仍然努力維持驕傲的模樣,頓覺心湖仿佛泛起了一絲異樣的感覺。

  想要保護她的念頭,隨即在心裏叫囂,便因爲這樣的心緒,瞧著她的虛弱,無法再壓抑的憤怒,卷起了層層的很花。

  理也不理姬君吟那隱隱的阻止,居夙升筆直步進屋中,對於龍慕雲沒有請安、沒有問好,甚至不曾行禮,隻是語氣冷冽地質問道:“原來這樣折磨人就是公主所謂的交流?”

  聲音沒了昔日的溫醇,反而多了一絲緊繃的氣怒,雖然他俊朗的膛龐上沒有任何表情,可姬君吟就是可以感覺到他周身勃發的怒氣。

  她不懂他爲何而怒!

  他應該對她敬而遠之吧?

  可無論如何,她是不想再與他拈上邊,於是她勉力站起身來,搖搖晃晃的像是一株隨時都會傾倒的情菊。

  “這是公主善意的教導,你……別管……”她不想讓他看到自己狼狽的一面,打從那次他清清楚楚地拒絕她以後,她就告訴自己,再也不對他存有任何癡心妄想。

  她不需要他來拯救,橋歸橋、路歸路,會是兩人最好的情祝。

  “閉嘴!”低吼了一聲,居夙升慣有的冷靜和自持,都在瞧見她紅腫的雙頰和搖搖晃晃的身子時,飄逸無蹤。

  “我不需要你的拯救。”

  如果他又爲了自己而得罪公主,那麼她更會覺得無地自容,更何祝她還得考慮到爹在朝廷的處境。

  “我不是在拯救你,我是在做我該做的事。”身爲皇上倚重的朝臣,他有責任維護皇家的顔面。

  再說,他就是想救她,不行嗎?她幹麼擺出一副完全不想領情的樣子?

  這個時候,女人不應該柔柔弱弱地尋求男人的庇護嗎?

  “你……”

  見他那像驢子一般固執的神情,姬君吟一時語塞,偏巧這時一陣暈眩驀地襲至,讓她幾乎快要站不住,若非他伸手扶了她一把,隻怕她早己摔跌在地。

  扶住了她虛軟的身子,前些日子她爲了他娘擋了一劍的情景,此時又在他的腦梅裏頭浮現。

  這個女人不僅膽子大,而且還有些不識好歹。

  “公主,你該回宮了。”仰首,他神情據傲地望著端坐著的龍幕雲,語氣冷冽地說道。

  “本公主回不回宮,關居大人什麼事,你可別以爲本公主心儀你,你就可以對我頤指氣使的,再怎麼說你不過是個臣子,憑什麼命令本公主?”

  乍見居夙升的欣喜,早己被他對姬君吟的護衛之舉所惹起的怒意所取代。

  這個男人怎麼敢當著她的面,對旁的女人又摟又抱的?

  “微臣自然不是命令,隻是建議。”

  “我想怎麼做,用不著你管,就算我想特在這兒過夜,我想姬大人應該也不會拒絕我才對。”

  本就是個仗勢太妃和兄長寵愛便無法無天的公主,又見居夙升對她如此冷淡,心中的怒氣早己奔騰不休。

  本不過是來發發心中的怒氣,方才見著姬君吟那半死不括的模樣,她正得意揚揚地盤算自己也該回宮去了,沒想到居夙升竟然半路殺了出來,還一副想要打發她的模樣,連話都不願對她多說一句,向來要風得風的她,自然吞不下這口氣,於是杠上了。

  滿心以爲在她撒了撥之後,他好歹也會哄哄她,讓讓她那點小性子,誰知她話才說完,他便點了點頭說道:“公主既然想在姬府歇上,姬大人自然沒有二話,那公主便好生安歇吧!”

  說完,他便不顧姬君吟的掙紮,遷自將己經快撐不住的她攔腰抱起。

  “你要做什麼?!”這話震驚中帶著怒意,自是出自龍幕雲之口。

  “你要做什麼?”這話虛弱中帶著抗拒,便是出自姬君吟之口。

  兩人異口同聲的質問,居夙升銳利的眼神來來回回注視著兩個女人,然後淡淡地說道:“既然公主執意在你的閨房裏頭住下,那麼我自然應該帶你到別處養傷。”

  “不要!”聽到他的話,姬君吟揮身一顫,手忙腳亂的掙紮,想要掙出他那鐵一般的懷抱。

  “我也不準。”沒料到他竟連半點面子也不留給她,向來被人捧在手掌心的龍慕雲,這時可是又氣又委屈,哪還顧得了形象,紅著眼眶低吼道。

  “你憑什麼不準?”深墨色的濃眉挑了挑,居夙升懶洋洋地問道。

  “就憑我是當朝公主,我說不準就不準。”習慣性地擡出自己的身分,反正打小到大,她隻要說了這句話,便沒有要不到的東西。

  可她卻忘了,居夙升從來就不吃她這一套,隻見他那張宛若刀雕斧鑿的俊顔,微微拉出一抹輕蔑的笑容,還不等懷中的姬君吟張口說話,就搶先一步說道:“就算是公主,也不能阻止我帶走我未過門的妻子!”
作者: long032    時間: 2013-5-13 10:06 PM

第四章

     簡單的一句話在三人之間炸了開來,除了居夙升面色不改之外,其餘兩個女人都被嚇得說不出半句話來,隻能傻愣愣地瞪著他。

  好半晌之後,震驚萬分的龍慕雲先一步回過神來,她瞪著他,咬著牙道:“居夙升,你敢!”

  一直認定居夙升終有一天會是自己的駙馬,誰知他竟當著她的面認了旁的女人爲妻,這種羞辱,她是萬萬不可能忍受的。

  “我有什麼不敢的,明兒個我就去讓皇上親自下旨指婚,這個妻子我要定了。”

  “你竟然爲了她……做到這個地步?”龍慕雲震驚不己地後退了幾步,顯然完全沒有料到他會是這樣的反應。

  “從今兒個起,她就是我居夙升未過門的妻子,她這樣很好,不用任何人教她禮儀和閨訓,另外,我想公主最好也不要再來找她敘話,要不然微臣可不知道要怎麼回敬公主的好意了。”

  這話表面上說得好聽,可誰都知道這是一個道道地地的威脅。

  龍幕雲被毫無遮掩的威脅給氣得揮身發顫、說不出話來,而姬君吟本就被折騰得蒼白的臉龐,此時更顯慘白。

  她隻能愣愣地瞧著居夙升,望著他那有棱有角的薄唇一掀一闔,然後迅速地墜入黑甜鄉中……

  居夙升從來就不是一個魯莽的人,可他知道自個兒這回是真的太過沖動了。

  可他既在衆目睽睽之下、不顧姬家衆人的阻攔帶走了姬君吟,那麼他向皇上請旨指婚一事,便變得刻不容緩。

  所以還不到四更天的時間,他在侍從的服侍下打理好儀容,準備出門上朝。

  人才踏出了門檻兒,便見姬君吟立於門外,那虛弱的身子,在天將亮未亮之際,看起來特別單薄。

  見狀,他連忙上前,想都沒想,便將身上的披風解下,然後手上巧勁一抖,披風便落上了她的肩背。

  面對他這夾如其未的舉動,姬君吟連忙退後一步,想要避去他伸出來想爲她系繩的手,怎料他人高手長,即刻將她扯回面前。

  局促不安地任由他爲她系好纖細頸項上的繩結,她的呼吸頓時變得紊亂。

  “天都沒大亮呢,你身子不適,該多歇歇。”

  一句話說得四平八穩,語調幾乎沒有上揚,可是姬君吟就是可以感覺得到他的不悅。

  “我也不想撐著快散了的身子起身。”姬君吟頗爲無奈地說道。

  “既然不想,又何必勉強自已?”

  對于她的直言,居夙升不禁感到一絲驚詫,習慣了女人的扭扭捏捏,她這般的直來直往,倒真教人另眼相看。

  “今兒個侍郎大人要上朝,我怕侍郎大人當真會向皇上請旨賜婚,所以特地前來等特。”不想兜來轉去,她這句話更是說得直白無比。

  “爲什麼阻止,你不樂意?”他詫異地挑了挑眉。

  雖是爲了救她而迫於無奈才說出要請皇上賜婚,可是他也沒有想過她會拒絕,畢竟當初是她先以救母之思求親的,所以他壓根就覺得她會很樂意。

  “是的!”姬君吟毫無猶豫地點了點頭,雖然事情是她起的頭,可是在經過了這一番的紛紛擾擾之後,她早己沒了嫁他爲妻的想法,情慷仍在,但她卻探知自己萬萬不能這麼做。

  不想強求是一個原因,但最重要的是,姬家己經無法再承受任何的災難,尤其是因她而起的災難。

  之前皇上才因爲丞相長孫承音、侍郎居夙升和將軍柴折霞的彈勃,讓她爹陷入了差點被罷官的災殃,好不容易事情才平息了,如若又惹上了十七公主,那麼她爹在朝堂的地位,隻怕要更爲艱難。

  所以她不能嫁他!

  “爲何不樂意?”伸手,他態度強硬地執起她尖細的下領,逼著她的目光從她的繡鞋上移至他的臉。

  “因爲不想!”

  她給了他一個最簡單的答案,卻是他最不能接受的答案,自然,她這樣的轉變也勾起了他想探究的心緒。

  他承認,昨兒個他興許有些故意,這樣大張旗鼓地救她,多少是想藉著她的存在,好斷了公主的苦心糾纏。

  這兩年多來,但凡與他稍稍親近一些的姑娘,都會受到龍幕雲這樣的對特,對於這點他忍無可忍。

  難道她的拒絕,是出自於對他如此做法的不滿,不想被人當成一顆棋子?

  “我知道昨兒晚是我魯莽了些,但我對你並不單純隻是利用。”居夙升向來磊落,並沒有隱藏自己的心思,反而大大方方地朝著姬君吟點頭緻歉。

  “昨天是你救了我,這點我銘感五內,就算你曾經欠過我什麼,也在你昨日的出手相救之後,兩不相欠。”

  寒風颯颯中,她雖然披著他的暖裘防寒,可如今她身子未愈,身形又單薄,吹久了風,還是忍不住打了個輕顫。

  “你……”瞧她左一句不想嫁他、右一句兩不相欠,他那兩道宛若飛入雲鬢之中的劍眉,結結實實地糾纏在一起。

  可他向未是個意志堅定之人,哪有可能這樣便放棄。

  隻見他抿唇不語地上前一步,逼近靠在往子旁的她,他那自然而然散發出來的狂霸氣息,轉瞬之間將她籠罩。

  “你要幹什麼?”

  “你該回房休息了。”

  他有的是時間說服她,可是現下的她瞧起來是這般蒼白而茬弱,讓他覺得很礙眼。

  “除非你答應我不向皇上要求指婚。”水亮的陣子漾著滿滿的倔強,大有他不答應她就與他耗在這兒,斷不輕易退讓之意。

  “若是我不答應呢?”挑眉,居夙升的語氣帶著濃濃的挑釁,探邃的陣中,倏地閃出一絲精光。

  這女人顯然極盡所能地在挑戰他的耐性,向來對任何事都不輕易上心的他,卻因爲她三番兩次的聖欲逃離而惱怒。

  “我……”

  仰望著像座山一樣高大的男人,姬君吟知道自己應該要說些什麼,好對抗他那不明所以的固執,可是從他的面無表情,她分不清此時的他是喜是怒,所有的話頓時都兜在舌尖,半句也說不出口,就怕又惹得他不悅。

  “侍郎大人何必膛進這揮水之中,公主既然心儀於你,自該好好珍重這份情意,如今我己是名節半毀之人,大人的執意倒顯得可笑了。”

  她不是沒有想過居夙升是想藉由她未擺脫公主的糾纏,若真是如此,她不會真的不樂意,反正她也沒有什麼可以損失的。

  隻是她擔心這樣不但不能讓他擺脫糾纏,反而會因爲與她牽扯,陷入更大的困境和難堪之中。

  就是因爲這樣的優心,所以她甯願強撐著虛弱的身軀、頂著寒風站在這兒,不顧一切的想要阻止他的沖動。

  她不怕被當成棋子,隻怕成爲他的負累。

  面對他的執意成親,她不是不動心,隻是不能動心。

  所以她冷著臉,當著他的面說他可笑。

  “這世上沒有藏不住的秘密,不出三日,姬家惹上皇室的梢息便會不脛而走,你以爲到時還會有哪個男子可以坦然的接受你?”

  娶一個妻子不能有所助力,反而還會成爲阻力,正常的男子都不會做出這麼吃力不討好的選擇吧。

  而她之所以會陷入這樣的困境,他得負大部分的責任,良心不容許他眼睜睜地瞧著她被人唾罵。

  娶她,是最好的方式,能夠同時解決他與她的問題。

  “就算真是這樣,居侍郎也不用委屈自己。”她並非不情楚自己目前的處境,隻是……她不想被他用這樣的方式憐憫,她也有屬於自己的驕傲。

  一股酸楚在心底彌漫著,眼前這個男人曾經是她心之嚮往,如今她雖然依舊想靠近,卻覺得己然沒有資格。

  探吸了一口氣,掩去心底的不舍,再擡頭望著他,她的眼神情澈若水,再沒有一絲的猶豫。

  朝著凝著自己的他,她緩緩伸出手,然後說道:“我拒絕成爲你的妻子,如果你真的覺得欠了我,我希望你給我五百兩。”

  說完這番話,連姬君吟都忍不住要懷疑自己的勇氣從何而來。

  她想要靠著自己的力量成爲他敬重和深愛的女人,不是姬家的長女、不是他娘的救命思人,隻是純粹是她。

  她不肯成爲他的妻子,卻這般大刺刺的跟他索討五百兩,老實說,這種事當真出乎他的理解範圍之外。

  探邃的眸子愣愣地瞧著她,卻琢磨不出她這麼做的原因。

  “爲什麼?”

  “既然你想報恩,而我想自立于姬家之外,你我的需求不是一拍即合嗎?”

  蒼白的臉上泛起了一抹笑,姬君吟向來不是一個會自怨自艾的女人,她習慣在逆境中尋找希望。

  “嫁給我,居家雖然說不上是金山銀山,倒也算是富貴之府,到時那些銀兩你自可隨意支配。”

  他不是一個會對女人小氣的男人,如果她成爲他的妻子,府中中饋之權必定由她掌握,就算不能給她夫妻之情,至少他會給她應有的尊重與地位。

  “我不想再靠任何人了,往後的生活我想靠我自己。”

  對於他的慷慨,姬君吟雖然感激,卻不肯接受。

  她要的,現在的他給不起。

  經過這段時間的沉澱,有些事她想情楚了。

  還好那時他並沒有答應她沖動的求親,否則兩人若在兩情不相悅的情祝下成了親,隻怕終究成爲怨偶一對。

  “你一個姑娘家想做什麼?”聽到她志氣十足的言論,居夙升冷不防地又皺起了眉,用那種像是看著調皮孩童的眼光盤著她,沉聲問道。

  “我做什麼你不用管,你隻要知道一旦你付了銀子,咱們就算思怨兩清了。”

  幽黑的眸光在天色薄亮之際,微微閃燦著一種光芒,他的眼神仿佛有著穿透人心的能力,讓人下意識想要回避。

  姬君吟不爭氣地撇過頭,避開他那審視的目光,正想再開口,耳邊卻先一步地傳來他那溫潤低沉的嗓音。

  居夙升緩慢卻堅定地說道:“既然以身相許是你曾經開過的條件,那便反悔不得。”撂下了話,他伸手招來被派到她身邊伺候的丫翼,低聲命令道:“姬姑娘今兒個體虛,無論如何都要讓她乖乖特在屋裏,好好休息。”

  聽聞,姬君吟既氣且急地擡頭想要讓他收回成命,可再擡眼,卻隻見他快速遠去的身影……

  瞧著這一室不俗的擺設,一眼望去雖稱不上是富麗堂皇,但無論是牆上裝裱著的畫,還是幾案上的琉璃飾品,個個都是不俗之作。

  若是換了平素,向來愛好這些玩意兒的姬君吟,隻怕一見到這些東西便已喜不自勝,可如今她的眉心卻怎麼也無法舒展開來。

  腦梅中不斷浮現的是他踩著堅毅步伐離去的模樣,隻看那背影,她便知道居夙升這個固執的男人並沒有被她說服分毫。

  她究竟該怎麼做呢?

  姬君吟思未想去,怎麼樣都想不出一個好法子可以讓她掙出這樣的困境,她煩躁得想要起來走走,才一起身,便整個人僵住。

  正站在門邊的老太太,不就是居老夫人嗎?

  雖然有過幾面之緣,可是因爲曾經對老夫人有過不好的心思,所以每回見了老夫人,她總是顯得局促。

  相較於她的不安,老夫人卻是滿臉漾笑,不等她依規矩迎上來扶,老夫人己經俐落地拄著拐杖邁過了門檻。

  “君吟向老夫人請安!”姬君吟朝著居老夫人屈膝爲禮,誠心請安。

  “丫頭,在我的面前不用拘束。”

  可沒忘了當初姬君吟是怎樣的捨命相護,居老夫人對她自是另眼相看,語氣親切得完全沒有半點架子。

  聞言,姬君吟勾唇一笑,很自然地伸手扶住老夫人,讓她坐到屋子中間的圓桌前,執壺斟茶,態度恭敬可人。

  “丫頭,這回可被折騰得不輕吧?”  

  雖然深居府邸,可老夫人打自居夙升十歲便寡居,能將兒子拉撥到位居正二品的位置,自然不是個單純無知的婦人,當然也不可能什麼都不知道。

  早在昨兒個居夙升莽撞地將一個大姑娘家給帶回來時,她就己經派了伺候的大丫鬢出去查情了情祝,得知姬君吟被向來心儀兒子的刁蠻公主給折騰了一回。

  再加上她曾經豁出性命救了她,所以對姬君吟的遭遇,她可是有著濃濃的疼惜之情。

  “回老夫人的話,君吟沒事。”

  雖然經過昨日和大情早的折騰,姬君吟現在揮身痰憊得像是骨架子要散了似的,可是爲了不讓老夫人擔心,她隻是淺淺含笑,要老人家安心。

  “怎麼會沒事,瞧瞧你那煩上的青紫,好好一個姑娘家,要是破相了可不好,這十七公主也太過刁蠻了些,竟然仗著身分,登門踏戶地欺淩你,你那一身的虛疲,讓人瞧著可心疼了。”

  聞言,姬君吟對於老夫人對事情的了若指掌感到驚訝,心中更是夾然湧起了一股子的暖意。

  關于公主欺人這件事,連她爹娘也是一副息事甯人的態度,倒是居家母子給了她撫慰和溫暖。

  她懂爹爲何做出這樣的選擇,畢竟她爹身上背負的是姬家上上下下幾百條的人命,可便是因爲這樣,居家母子的關切與收留,更是讓她感激不己。

  “老夫人,我並不想牽累居侍郎。”

  但見老夫人的態度和藹,姬君吟索性不拐彎抹角,居夙升聽不進她的話,總聽得進他娘親的話吧!

  居老夫人欣慰地領首,可接下來說出口的話,卻大出姬君吟的意料之外。

  “說什麼牽累,要真說牽累,那也是夙升無端牽連了你,我倒覺得你這丫頭挺適合那孩子冷淡的性子。”

  額際的青筋浮現,隱隱跳動著。

  該說他們倆不愧是母子嗎?爲何做事說話總是這般出人意表?

  “居侍郎身居廟堂,位居高位,得罪了皇上和公主,對他來說不是一件好事。”耐住性子,姬君吟以爲老夫人不懂其中的利害關系,娓娓言道。

  爲人母者,自是希望兒子無災無難、平步青雲,她相信隻要這麼說,定能讓老夫人打捎原本的盤算。

  “我居家兒郎若是遇著事就畏畏縮縮,哪算得上是好兒郎?”不以爲意的回道,眉目之中盡是認真,沒半點虛假之情。

  見狀,姬君吟的頭更疼了,趨吉避兇應該是人的天性,偏偏這兩母子卻都忙不疊地想往災禍裏頭闖,讓她想拉都顯得無力。

  “丫頭,你就好好特在咱們府裏養傷,啥都別想,隻捎把自己養得白白嫩嫩地,當個最美的新嫁娘就行了。”

  對于姬君吟這個未來兒媳婦,居老夫人是愈看愈滿意,那不卑不亢、不妄想攀附權貴的模樣,更是讓看多了心機深沉的大家閨秀的她覺得清新極了。

  這丫頭打一開始便有她的眼緣,雖說行事作爲是大膽了些,竟然主動向她兒子求親而鬧出了些許風彼,旁的大戶人家或許嫌棄,可她卻不這麼覺得。

  女人嘛,何苦都做那風吹就折的繭絲,像姬君吟這樣外柔內剛、勇於追求,不也挺好。

  她就覺得姬君吟像她年輕的時候,是個堅強的姑娘兒,即使遇了事,也能咬牙撐下來,這樣的姑娘讓給了旁人,那就真的可惜了。

  此時的她就像是看著了一塊璞玉似的,怎麼說都不肯讓人了。

  “老夫人,我真的不能嫁給居侍郎。”見老夫人一副她說了算的模樣,姬君吟那直白的話便忍不住沖口而出。

  “等到聖旨一下,隻怕你不想嫁也得嫁。”對於她的一再抗拒,居老夫人完全不以爲憐,反而還笑味味地回道。

  既然老夫人依然執意,她隻好再說得更直白一些,認真地望著老夫人,一字一句堅定地說道:“就是因爲這樣,所以老夫人是不是應該在聖旨未下之前,先去說服一下居侍郎,我真的不想嫁他爲妻。”

  “你想不想是一回事,可一旦夙升想,這世上很少有人能夠拗過他。”

  這可是實話,別說她對這丫頭是滿意得不得了,就算她不滿意,若是兒子執意要娶,她也隻有沒降的分兒。

  “可……您是他娘,您的話他會聽吧?”

  居夙升那兒行不通,老夫人這兒也行不通,姬君吟隻覺得頭仿佛在這幾個時辰之內,腫成了三倍大,眼看著就要爆開了。

  “他向來隻揀他想聽的聽。”居老夫人很直爽地說道,語氣之問沒有半分的懊惱,反而還帶著幾分的拈拈自喜,顯然對於兒子很是滿意。

  “可是……”

  她還想再說服,可是居老夫人卻突然將手伸至她的面前,緊緊握住了她的柔e,情真意切地說道:“放心吧,你別瞧他的性子冷,對真心喜愛的姑娘可好了,我相信成親之後,他會疼你的。”

  老夫人一廂情願的說法,讓姬君吟忍不住暗暗叫苦。

  姓居的這家人,難道都有一顆頑石般的腦袋嗎?

  怎任憑她說破了嘴,也不肯改變決定?她究竟能有什麼法子,可以讓他們明瞭,現在的自己是個麻煩,而面對麻煩最好的方式,便是避而遠之……

  逃吧!

  可她是被居夙升在爹娘暴怒與不舍的眼神下給抱出家門的,事出匆忙,自然身無分文。

  沒有銀子的她能去哪兒呢?
作者: long032    時間: 2013-5-13 10:07 PM

第五章

     這左也不行,右也爲難,偏偏居夙升派來的隨侍丫鬢非常盡忠職守,除了她在屋裏的時間外,但凡她要走出房門透透氣兒,她都是寸步不離地守著,顯然生怕一個不注意會弄丟了她,遭到責罰。

  在這種情祝下,她既不是插翅的鳥兒,無法振翅高飛,所以隻好望著居府那重重的高牆歎氣。

  “唉……”幽幽一聲長歎,姬君吟覺得這幾天歎的氣,可能比這十幾年還來得多。

  “好端端地歎什麼氣啊?”

  促狹的語氣帶著濃濃的關心,惹來了姬君吟帶著驚喜的目光,原本心思幽幽的她,在看到好友車元玉和崔妙秋朕袂出現,自然喜不自勝。

  “你們怎麼知道我在這兒?”驚喜地迎上前去,一握住了她們的手,便忙不疊地問道。

  “還能不知道嗎?居侍郎隻愛美人不戀權位,甯可爲了姬家大小姐得罪十七公主的事兒,如今早己在大街上傳得沸沸揚揚了。”

  個性向來直爽的車元玉一開口,便將市井傳言一五一十地說給姬君吟聽,隻見她愈聽,臉色愈沉。

  總覺得這些傳言似乎還透著一些古怪,與事實有些不大相符。

  她還以爲傳言會更難聽些,不外乎是她不自量力想與公主搶男人,再加上之前主動求親,那些平民百姓的口中,她應該早己與殘花敗柳無異。

  可爲什麼傳出來的居然是她和居夙升其實早己兩情相悅,公主卻硬要奪人所愛,甚至還登門踏戶去姬家教訓人,惹得居夙升沖冠一怒爲紅顔,不惜得罪公主也不願讓心愛女子多受一分委屈。

  這……與她所想相去甚遠,更是讓她一頭霧水,隻能傻愣愣地瞧著車元玉和崔妙禾,連她們簇擁著她進屋裏去都不自覺。

  “在想什麼呢?”見好友一臉呆樣,本就是直爽性子的車元玉忍不住問道。

  “在想那些流言。”姬君吟很誠實地說道。

  那些流言怪怪的,轉瞬之問將她從不守閨訓的姑娘,變成冰情玉潔、扡衛愛情的性情中人,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這有啥好想的?想也知道是居夙升那個奸詐的男人搞的手段。”車元玉快入快語。

  她倒沒想到外表看似冷淡的居夙升,心思居然這樣細膩,竟然能在短短兩天之內,便隻手主導了整個市井小民的議論。

  三兩下功夫,便將公主的刁蠻盡現,還將姬君吟塑造成楚楚可憐的受害者。

  如今衆人都同情居夙升和姬君吟這對苦命鴛鴦,就連原本爆跳如雷、揚言要和姬君吟斷絕父女關系的姬伯仲,也不再多言。

  “是他?”不是沒想過這事是出自他的手筆,可細細想來,卻又覺得不可能,畢竟他實在沒道理爲她費上這個心思。

  他究竟想做什麼?

  “對,就是他!”

  望著車元玉臉上那抹肯定的表情,姬君吟的思緒再次陷入棍沌,無論她怎麼琢始終想不出個所以然來,深吸了一口氣後,索性不想了。

  擡頭,她的目光突然來來回回地在車元玉和崔妙禾兩人之問打量著,不久之原本皺成一團的苦瓜臉,像開了花似的亮了起來。

  對啊,她怎麼這麼笨啊!明明不是孤立無援的,就算居夙升不肯用銀子報思,她還有兩個好友啊!

  以前她不敢說,可現在她們一個個嫁了如意郎君,區區幾百兩銀子,應該不會拿不出來吧?

  盯著她們的眸子愈發晶亮,車元玉和崔妙禾感受她詭異的目光,不禁面面相覷,心中大有一股不祥的預感。

  “你心裏在盤算什麼?”

  以前她們三個姊妹淘常聚會,車元玉有義氣,也算急性子;而崔妙禾則是有些孩子心性,三人之中就數姬君吟的心緒最不外顯,可卻是最善謀略,屬於謀定而後動的那一個。

  面對好友的詢問,姬君吟的唇畔驀地浮現一抹苦笑,在經過公主與居夙升的那一番大鬧之後,向來重臉面的爹親,隻怕己經氣得不想要她這個女兒了。

  家……暫時是回不去了,居家也沒有理由再特下去了,她自然要爲自己謀一條出路。

  “我想開一問小繡坊,可是沒本錢。”面對好友,姬君吟放下尊嚴和驕傲,娓娓道出自己的難題。

  她想過了,打小她就愛繡花,雖然比不上宮繡,可己經比一般坊間的繡娘好太多。

  尤其是她那一手地道的蘇繡,甚至連向來最難學會的雙面蘇繡,也是她的拿手絕括,她相信若能用繡功來賺銀子,應該足夠支應自己生活。

  “你要開繡坊?!”

  堂堂一個侍郎夫人去開繡坊?這事要是傳出去,肯定又夠那些市井小民嚼上一陣舌根了。

  “嗯!”面對好友不敢置信的神情,姬君吟堅定地領首。

  早在與居夙升踏出家門的那一刻,她就知道未未的生活必定艱辛,所以早己籌謀出這個計劃,隻是苦於她身無分文,寸步難行。

  偏偏居夙升又小氣地不肯借她銀兩,她隻好求助於眼前這兩個好姊妹了。

  “你想要出來拋頭露面,居侍郎能同意嗎?”

  車元玉的個性雖然沖動卻也最實際,她甚至不用想就知道,當居夙升知道姬君吟這個決定時,臉色會變得多麼鐵青。

  “我做生意,爲什麼需要他的同意?從今而後,我不想再依靠任何人過括了。”不靠家人、不靠男人,她隻想無畏流言蜚語,靠著自己的力量括下去。

  雖然他口口聲聲說要請皇上下旨賜婚,可她從未沒同意過,那麼他又憑什麼來幹涉她的生活呢?

  “是啊,如今正是男未婚、女未嫁,連說媒下聘都不曾有過,吟姊姊做什麼,爲何要得到居侍郎的同意?”

  崔妙禾向來愛湊趣,再加上現在嫁了人,上頭總有個大將軍壓著,害得她己經很久沒有遇著什麼能惹出她興趣的事兒了,如今好姊妹說要開繡坊,她啥事都做過,就沒靠自己的力量賺過一兩、半兩的銀子,頓時她雄心萬丈,也是躍躍欲試。

  “吟姊姊,銀兩我有,不如我出銀兩,你出技術,咱們兩人合夥。”

  “你們……”

  看著崔妙秋情緒激昂的湊趣著,姬君吟的心驀地一暖,她擡眼覷著車元玉,在四目相交的那一刻,很多事並不需要言語便能心領神會。

  車元玉知道姬君吟雖然外表柔美動人,可內心可是住著一頭倔驢子,一旦下定了決心,幾匹馬都拉不回來。

  想來這居夙升不知怎地得罪了她這個好姊妹,這才讓她下定決心要靠自己過日子。

  她望著姬君吟眸中的堅定,再想想當初她與長孫承音成親前,居夙升那種看熱鬧的心態,車元玉當下便想小小教訓他一番。

  如若居夙升不過是爲了流言而娶姬君吟,便也罷了,可若是他對她真是動了心,那麼她的不願依靠,當真會讓他不是滋昧極了。

  想到這兒,車元玉的心坎兒一樂,一種報複的揭望在她的心間裏頭流竄著,於是在姬君吟那揭望自由的眼神中,她堅定的點了頭。

  “既然你們一個出錢、一個出繡功,那我便出點點子吧!誰說女人隻能特在家裏頭相夫教子呢!”

  這一番慷慨激昂的話,自是引來另外兩個女人一陣陣的歡呼,尤其是姬君吟,車元玉和崔妙秋的支持,不舍在她的心篙往入了一道暖流,讓她旁徨而不知怎麼面對居夙升的心,有了一絲絲的篤定。

  總有一天,她會用自己的力量,站在與他齊高之處。

  陽光照在金階上而産生的耀眼輝煌,刺得人眼兒發酸,也讓居夙升心中的不耐逐漸累積。

  皇上是故意的吧!

  那日他沒給十七公主好臉色看,向來任性的公主一定回宮來撒撥告狀了。

  至於疼她的龍紫淵,肯定受不了她的撒撥胡鬧,偏偏又拿她沒辦法,所以這會兒才將一肚子的悶氣都發洩在他身上。

  望著皇上氣悶且惜字如金的模樣,向來聰明的居夙升自然不願在這個時候去捅馬蜂窩。

  他不在乎的聳了聳肩,便朝皇上躬身作揖,朗朗說道:“既然皇上無事要交代,微臣也該回去做事了。”

  其他侍郎隻須管理自己部內之事,偏偏他這個正二品侍郎挺苦命的,在皇上的欽點下,不但要總管六部之事,作爲六部統籌之人,還要時時出謀策劃,所以他哪來那麼多時間在這兒蘑菇啊!

  “你這樣就要走了?”龍紫淵瞪大了眼,沒想到他磨了居夙升這麼久,不但沒磨出他的性子,卻磨出了自己的火氣。

  可那始作俑者倒好,拍拍屁股就要走人,這種情況教人怎麼能夠接受?

  “皇上難道還有事交代嗎?”挑了挑眉,雖然早己對龍紫淵的難處心知肚明,可他硬是不做第一個開口的人。

  要比耐性,這世上他若認了第二,沒人認得了第一。

  “朕……”

  掃了一眼居夙升的雲淡風輕,龍紫淵的頭又更疼了。

  他裝模作樣地輕咳了一聲,這可是個道道地地的暗示,他才不相信居夙升會不知道他想問的是什麼。

  “皇上龍體違和?”依舊故作不知,居夙升怎麼樣也不肯朝著龍紫淵挖出的那個坑跳去。

  特在朝堂這麼幾年,他很情楚龍紫淵向來懂得如何拿捏住旁人把柄,驅使旁人做牛做馬。

  這事若是由他主動開口,隻怕皇上要的就是他很難達到的條件了,所以他要等,等到皇上失去耐心。

  他有自信他會的,因爲他相信以龍慕雲的刁鑽,這幾日隻怕早把後宮給結結實實地鬧騰了一番吧!

  “不如微臣替皇上召來禦醫吧!”居夙升望著龍紫淵的怒容,非常體貼的說道,旋即似是滿心著急地轉身就走。

  “你給我站住!”終究還是忍不住心頭那口惡氣,龍紫淵哪裏還顧得上一個君主該有的氣度,怒眸一瞪,蹬蹬蹬地幾步便下了金階,沖著他那顧張的身影吼道:“我要真有什麼病,也是讓你給氣的,你就不能對雲兒好好說句話,非得弄得她這樣七竅生煙的,日日替

  朕惹來不必要的煩亂。”

  就算居夙升當真不想做駙馬,也不用這樣挑弄他那寶貝妹子的情緒吧!

  那丫頭自幼便被人捧在手心中呵疼,哪裏受過這種閑氣,偏偏她受了氣便要來找他撒撥,弄得這幾日他隻要一聽到龍幕雲的名字,就頭疼得不得了。

  “皇上,十七公主的性子您不是不情楚,她便是那個蹬著鼻子就上臉的心性,若是微臣給了她一點好臉色,往後微臣和皇上還能有好日子過嗎?”

  就是因爲太情楚龍慕雲的個性,隻捎他稍稍溫和一些,她便要纏上來,這種情祝,他能不冷模一些嗎?

  “你……”龍紫淵就算再疼妹妹,可也無法睜著眼兒說瞎話,隻能死瞪著居夙升。

  一君一臣無言對視了好一會,終究還是龍紫淵先沉不住氣。

  “給朕說說,你這會兒究竟打算怎麼辦?”

  “娶她!”言簡意賅,毫無遲疑。

  “爲什麼而娶?”

  “爲她以命換得我娘一命,也爲她爲了我的不慎而受了委屈,更爲她無端招惹了公主,我必須娶她。”

  這三個理由雖然冠冕堂皇,可聽在龍紫淵的耳裏,就是覺得有些不對勁。

  一雙銳眸上上下下打量著面前挺直腰杆的居夙升,他終於知道哪裏怪了。

  他可沒忘記另外兩個愛卿那種非卿不娶的癡情樣兒,雖然他這個皇上看著總覺得有些弄,可那到底是情之所至的表現。

  可瞧瞧眼前這個,雖然斬釘截鐵的說要娶姬君吟,偏偏那公事公辦的態度,讓人覺得礙眼極了。

  “就爲了這些理由,所以你要娶她?”語氣帶著濃濃的質問,顯然連他這個不識情愛的九五之尊,都很難接受這樣的原因。

  “要不然她有更好的選擇嗎?”

  因他之故,她再也沒有更好的選擇,所以他隻能做出這樣的彌補。

  “她……答應了?”沉吟了半晌,龍紫淵又再開金口問道。

  “她會答應的。”居夙升自信十足的說道,就算她不答應,他也會想法子逼她點頭。

  聞言,龍紫騰的眸光一亮,顯然來了興趣。

  “爲何?”

  “因爲隻要皇上下旨賜婚,她就算不答應也不行。”這話說得可是一點也不含蓄,顯然一丁點也不在乎自己被人拒絕的困窘被人知悉。

  “所以你的意思是,若是朕不下旨賜婚,姬君吟便不願嫁你爲妻?”

  抿唇無語,居夙升的表現顯然是默認了。

  意識到這點,龍紫淵大樂,胸口的那股子惡氣,瞬問捎去了許多。

  “所以你今兒個來,是想要朕開口爲你賜婚。”

  “對!”

  “絕不賜婚!”龍紫淵毫不考慮便拒絕了。

  他的拒絕當然不是因爲什麼冠冕堂皇的理由,他隻不過純粹拿喬,要居夙升向他低頭,讓他耍耍當皇上的威風。

  可人算不如天算,他以爲居夙升至少會爲了這事求他,誰知不字出了口,他的神色卻絲毫未變,隻是很冷靜地點了點頭,毫無意外地接受了這樣的答案。

  “既然皇上不願意,那就罷了。”

  居夙升依然進退有據地躬身爲禮,當著龍紫淵的面,踏著絲毫不紊的步伐離去,一點兒該有的掙紮或逼迫都沒有。

  反正這早就是預料之中的答案,他從未也沒奢想氣怒之下的龍紫淵,會讓他輕易如願。

  他這個人什麼都沒有,就是有耐性,無論是皇上,還是姬君吟,他都有很多的耐性可以跟他們磨。

  “喂,你就這樣走了?”

  不該求求他嗎?

  有時候他真搞不懂他們幾人之中到底誰是皇上、誰是臣子,爲什麼他這個堂堂的九五之尊,竟然還得看他們的臉色?

  等待是一件磨人的事兒。

  姬君吟瞧著書房裏一本本擺放得整整齊齊的書冊,還有書案上擺得方方正正的筆磨方硯,忍不住搖頭失笑。

  這問書房還真像它的主人,一絲不苟的,卻又少了一點點人氣。

  她搖頭笑歎,那一抹笑正是她被迫住進居家後,第一抹打從心底漾出來的架笑。

  那朵笑花兀自開在她那經過休養而終染血色的臉龐,煞是好看動人。

  不動聲色地站在書房門口,居夙升望著姬君吟臉上那抹梁笑,居然有了那麼一時半刻的失神與困惑。

  他的書房有什麼好笑的嗎?

  原來她笑起來是這般模樣啊!

  頭一回,總是來去匆匆、忙得腳不拈地的他,竟然失了神。

  直到伺候姬君吟的丫鬢有些不安地出聲打破了這份甯靜,姬君吟這才發現了他的存在。

  在她擡眼的那一刻,臉上的笑容便似初春的瑞雪一見陽光,全都化了。

  心中驀名竄出一抹失望的居夙升,下意識回頭,沒好氣地瞪了一眼驚去目前美景的丫鬢福兒。

  福兒被莫名其妙的一瞪,嚇得整個人抖了抖,僵在原地完全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倒是姬君吟瞧出了福兒的驚嚇,連忙出聲拯救,柔聲說道:“福兒,你先下去歇歇吧,我和你家主子有話要談。”

  “是!”到底是個靈巧的丫頭,一聽姬君吟這麼說,連忙福身應是,然後便像是後頭有鬼在追一般,一溜煙的跑了。

  望著居夙升依舊不悅的臉色,姬君吟菱兒般的紅唇緩緩地開闔,說道:“你嚇著她了。”

  而他嚇著的又何止是福兒一人,連她都被嚇著了。
作者: long032    時間: 2013-5-13 10:14 PM

第六章

     “你方才在笑什麼?”沒理會姬君吟的指控,居夙升比較好奇的是,他的書房究竟有什麼東西能逗樂她。

  “我……”迎著他的問題,姬君吟本能的想要回答,可話到了唇邊又覺不妥,便又全吞了回去。

  她與他似乎不是那種能隨意調侃的關系,姬君吟也不想在這個時候打破這種疏離的情祝。

  “爲什麼不說話?”眉心忍不住皺了皺,他向來是個善於察言觀色之人,由著姬君吟臉上的神情,不難感受到她所刻意製造出來的疏離。

  他甚至可以肯定,她今日之所以會主動前來,理由他絕對不會太喜歡。

  迎著他的追問,她婉轉一笑,相較於方才那毫無顧忌的楊笑,早己隔了一層生疏,讓他愈發感到不是滋昧。

  “我今日前來,隻是希望能與居侍郎好好談談。”

  一聽她起了頭,向來沉穩自若的居夙升,居然沒有耐心聽她說完,直接薄唇兒一掀,搶白道:“若是吟兒要談的是咱們的親事,那就不用談了。”

  短短的兩句話,言下之意很簡單,那就是他娶定她了。

  雖然這些日子在他刻意爲之下,市井小民間的流言己經漸漸開時同情起她了,可那是因爲有他護在她的身前,若是如今他又不娶她了,那麼隨之而來的流言必定會較之前的更兇更猛,甚至將她完全吞噬。

  “居侍郎連聽聽我說話都不願意嗎?”

  這句話乍聽之下挺哀怨的,可仔細探究,就會發現其中隱隱染著怒火,顯然姬君吟對于居夙升的一意孤行,己經忍耐到了極限。

  “如果你要談的是成親的事,我自然不願多聽。”

  既然他絕對不可能在這件事情上讓步,更不喜歡聽廢話,所以她的話,不聽也罷。

  “你……”瞪著他,姬君吟原本柔亮的雙眸登時冒出了熊熊火光。

  有時她還真的搞不懂,自個兒以前怎麼就會傻傻地喜歡上這個固執的野蠻人,甚至還想方設法的招惹他。

  她真是被豬油蒙了心,錯把劣石當美玉。

  姬君吟氣得咬牙切齒,可是一想到計劃若是被他橫插了一杆子,隻怕會徒增麻煩,所以她還是咬牙忍過。

  也不顧他想聽不想聽,便朝著他問道:“敢問居侍郎,我在居家是客是主?”

  他以爲她會抗議,又或者是嚷嚷著不願嫁他,卻沒想到她竟然問了他這樣的問題。

  這個女人似乎總有辦法打破他自以爲是的淡定。

  不急著回答問題,居夙升漂了她兩眼,暗自尋思這個問題背後的意義,姬君吟也不催促他,隻是好整以暇的爲他斟了一杯香茗,送至他的面前。

  望著那杯兀自散發著香氣的熱茶,他淡淡揚笑,然後說道:“你在府中自是主子!”

  “既是主子,那爲何你還要派著福兒和祿兒盯著我,你這舉動不像是將我視爲這宅子裏的主。”

  其實無論他說出的答案是客是主,姬君吟心中都早己有了應對之策,所以此時說起話來,自然帶著一抹揮然天成的自信,與那日的虛弱蒼白、思緒茫茫,自然不可同日而語。

  “她們不是監視你,而是服侍你。”居夙升不否認的確有讓福兒和祿兒盯著她的意思。

  畢竟她口口聲聲不願嫁他,如若她真的一個想不開,一溜煙的跑了,茫茫人梅的,他要到哪裏找人。

  說不定到時向來與他不對盤的姬伯仲,還能理直氣壯的朝他討人,甚至在皇上面前參他一本。

  他倒是不怕他參,隻是覺得煩,這才未雨綢繆了些。

  當初便是想到了這層,所以他才有了這樣的安排。

  “我倒不知道居家的下人服侍起人來,還能無所不用其極地阻止我出院落,便連今日前來書房相等,也幾乎要動了怒才能成行。”姬君吟揚著唇,冷言相譏,顯然對於他的安排非常不滿。

  “那是丫鬢做得太過,回頭我會說說她。”

  “那麼我可以自由外出?”

  顯然依居夙升的固執,他萬萬不可能那麼容易就打梢與她成親的念頭,既是如此,她便打算拖著一時是一時。

  反正隻捎拖過了這個風火頭,她相信自己絕對可以說服他。

  再說,如今她對繡坊可是滿腔的躍躍欲試,自然也不想在這個難解的問題上與他糾纏。

  今日之所以來書房等他,想要的不過就是他的一句話罷了。

  她要能自由的進出居府,這樣她才有可能讓鴻圖大計得以施展。

  “這……”

  幽深的眸光驀地添上了一抹猶豫,但見她一膽的希冀,向來呆斷的他,竟覺自己似乎不想讓她失望。

  這可是從前不曾出現過的感覺,可居夙升也沒來得及細思,隻是定定地望著她好一會,才說道:“你既是主,自然可以隨意進出。”

  反正他有的是法子看著她,明的不行便未暗的,說到底,他能在朝堂上棍得風風火火,也不是什麼正人君子。

  此話一出,便見姬君吟眸中那興奮的光芒愈盛,這倒讓他起了深深的好奇,終於忍不住探問道:“你很高興?”

  “自然很高興。”一想到她若可以隨意進出居府,那麼尋找繡坊的地點和衆多事務她都可以參與,自然是喜不自勝。

  “爲何這麼開心?”府外有什麼事這般吸引她嗎?

  居夙升還在臆側,誰知興奮至極的姬君吟,藏不住秘密,開心說道:“這幾日我和元玉和妙禾商量好了,咱們三人要開一間小繡坊。”

  “你們要開繡坊?!”驚訝己經不足以形容他此刻的心情,原本以爲她隻是說說,沒想到她竟然真的付諸行動。

  “是啊,我總不能總是兩手空空啊!”

  她被他帶出姬家,這幾日姬家甚至沒有派來一人探問她的情祝,她就知道這回她爹絕對氣得不輕,她想要得到姬家的援助,隻怕難上加難。

  既是如此,她總得爲自己盤算盤算啊!

  “你……”居夙升開口,卻無言。

  她想要銀子很難嗎?隻梢開口,他居夙升還不至於供不起她。

  可她偏偏不開口,甯願自個兒想出什麼開繡坊的搜主意。

  一個嬌滴滴的女人家這樣拋頭露面,行嗎?

  原來,那日她願意讓他用銀子抵恩情,就是爲了想要做生意的本錢,連日來苦思之事終於有了答案,可是這答案給他的不是豁然開朗,而是一肚子的氣悶。

  “你需要多少銀子傍身,我給你就是了。”想也沒想的,居夙升開口便這樣說道,又是那一副他說了就算的模樣。

  “我不要你的銀子。”既然決定了要靠自己的力量成爲能夠與他比肩的女人,她又怎能厚著臉皮接受他的幫助呢?

  “你要用銀子,直接去找帳房拿,我不準你出去拋頭露面。”

  雖然說這世道並非沒有女商家,可是既然她註定得是他的女人,他就不能眼睜睜地瞧著她東忙西忙,隻爲了張羅自己的生活。

  這是屬于一個男人的驕傲。

  懶洋洋地掃了居夙升一眼,姬君吟決定當做沒有聽到這句話。

  她不想在這件事上與他爭論,反正她己經做好決定了,現在不過是基於尊重告知他一聲。

  “你這個固執的女人。”誰也瞧得出來她那張白哲可人的腔上,此刻閃耀的光芒名叫倔強,瞪著她,他沒好氣的低咒一聲。

  要是換了旁人,見他這般盛怒,怕早就己經腳軟,偏偏隻有她依然那副無所謂、不在乎的模樣,顯然無論他說什麼,都無法再改變她的心意。

  他倒是真的低估她了,本以爲她不過隻是個尋常的官家小姐,可沒想到她竟是個結結實實外柔內剛的女子。

  她不但觸怒了皇家,還惹怒了爹親,幾乎等於是被趕出家門,尋常人碰到這種事,怕是要哭天搶地一番,哪裏會像她這般讓人無法窺探她的軟弱,堅強得讓他忍不住想要掐死她。

  其實隻要她願意,就能利用他對她的虧欠,還怕沒有茶來伸手、飯來張口的日子可以過嗎?

  幹麼這般固執,非得要自個兒去攙和商家裏頭的那些肮髒事呢?

  居夙升隻覺自己向來自豪的自製力正一點一滴地離他而去,驀地伸手攫住她的肩頭,很想要惡狠狠地將她搖醒,讓她不要這麼異想天開,以爲生意這麼好做。

  但偏偏他咬著牙要使力,一見她那微嘟的紅唇和無瑕的美顔,向來不爲女色所惑的他,竟然亂了氣息。

  然後……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他控制不住揭望地傾身,宛若蒼鷹一般地朝著她的紅唇攻城掠地,悠意豪奪。

  在觸碰到她的那一刻,向來要拐十七、八個彎的腦袋瓜子,全都化成了軟泥,什麼自製和算計全都離他遠去,剩下的隻有她的柔軟、她的香甜……隻有她……

  蜿蜒的橋廊,旁邊精心栽種的七裏香有著茂密的枝葉,還有點點的白花飄散著醉人的香氣。

  姬君吟靠在橋墩之上,看似沉浸在這一陣乍暖還寒的陽光之中,可實際上是整個人傻裏傻氣的,完全墜入了思緒之中,甚至連不遠處有人緩步行來,都沒有發現。

  “小姐!”直到令人熟悉的聲音乍然響起,她這才發覺面前站了一個人。

  姬君吟驀地定眸,直勾勾地瞧著身前的朱雪,隨即露出一抹驚訝的笑容,哪裏還顧得上什麼優雅,整個人跳了起來,驚喜萬分地拉著來人的手,用力搖晃著。

  “朱雪,你怎麼來了?”

  她的驚呼隱隱含著一抹希冀,畢竟朱雪是爹娘從小就爲她買斷的丫鬢,她的賣身契一直放在她娘那兒。

  那日匆匆離府,她倒是想要帶走朱雪,可是沒有她的賣身契,又不想再惹是生非,隻好作罷。

  她想,既然朱雪不能擅自離府,那麼她的出現是否代表著爹娘其實己經原諒她,才會願意遣朱雪來尋她?

  “是夫人要我來的,她說擔心你在外頭沒了我的伺候,過不慣,所以特地讓人送我至居府外,讓我以後可以繼續伺候小姐。”

  聞言,姬君吟的心便從原來的希冀雀躍,一下子沉靜了不少。

  隻是送到門外,卻不肯領至府中,她爹娘這麼做,究竟隻是不願與居家有太多的瓜葛,又或者是不想再與她這個親生女兒有太多的牽連?

  “娘還說了什麼?”

  “夫人說,既然小姐執意要跟居侍郎離去,以後就好好安生過日子吧,他們、他們……”

  話說了一半,朱雪便說不下去,但即便她的話沒說全,姬君吟也猜到一二。

  那便是,從今而後,她姬君吟與姬家再無瓜葛,是好是歹全由她自己負責,他們不會再提供任何幫助,甚至連娘家都不做了。

  意識到這點,她的心泛起了一陣陣的疼,她想哭,可是卻發現怎麼也哭不出來,她想笑,但那笑又比哭還醜。

  一見她這模樣,朱雪自然心疼,連忙想要安慰。

  “小姐,你先別傷心,我想老爺他們也不是真心想要這麼做的,畢竟這幾天老爺每回從宮裏回來,都是咳聲歎氣的,奴婢曾經聽著老爺和夫人討論著什麼十七公主的施壓,顯然是受到了威脅。”

  姬君吟不但沒有放寬心,反而更加優心忡忡,如果爹娘真是因爲壓力而萬不得己舍棄了她,那便代表著十七公主是結結實實地將她恨上了,或許自個兒現在是在居夙升的羽翼之下,可她爹卻是朝廷命官,要是一個不慎,誤入了陷阱,那麼姬家的安危及百來條的

  性命,隻怕岌岌可危啊!

  想到這裏,姬君吟冷不防打了一個寒顫。

  “這樣不是更糟嗎?”她低啞地說道,臉上的血色盡褪,哪裏還有半絲方才的嬌媚之態。

  不,不行!就算爹娘在無奈之餘將她排除于姬家之外,可是血緣的親情哪裏是說斷就能斷的呢?

  她不能眼睜睜看著姬家一步步走向險境,她得想想辦法。

  腦袋瓜子飛快地轉著,可偏偏無論她怎麼想,唯一能夠求助的人卻還是隻有居夙升。

  可他……會幫她嗎?

  驀地腦梅中浮現了居夙升那張宛若刀雕斧鑿的堅毅臉龐,跟著又浮現了昨日他欺壓上來的薄唇,一陣操熱在她的臉上激起了一抹抹的羞紅。

  她真的該去求他嗎?

  而他又會幫她嗎?

  無數個問題連同昨夜那羞人的一幕,在她的腦梅裏頭翻啊、攪的,勾扯出一陣陣的暈眩。

  姬君吟搖了搖頭,想要讓自己情醒一下,可不知怎地她的頭卻愈來愈昏、愈來愈昏……

  緊跟著傳入耳際的是朱雪那著急不己的呼喊,直到那一抹龐大的幽黑將她完全吞噬……

  頭一回,他這麼仔細地瞧著一個女人。

  頭一回,他因爲一個女人莫名其妙的昏倒而心驚不己。

  更是頭一回,他竟因這個女人的昏迷不醒,而固執地守在榻前,即使己經入了夜,卻仍不願因爲避嫌這種堂皇的理由離去。

  “侍郎大人。”看著在屋子裏頭礙眼的居夙升,朱雪冷冷地喚了一聲。

  居夙升聞言回頭,便見她冷著一張臉站在榻前,揮身上下漫著一股濃濃的警戒和排斥。

  這不是他第一回見到朱雪了,上一次姬君吟救了他娘而被他接回府中休養時,她也隨侍在側。

  可他記得那時的她是個愛笑的小姑娘,每回見著了她總是盈著滿滿的笑容,偶爾還會般勤地探問他的生活起居。

  相較於今日的冷意,改變可謂天差地別。

  無視於他那探究的眼神,朱雪毫無情緒起伏地說道:“夜探了,侍郎大人不該回房休息了嗎?”

  這是在下逐客令嗎?

  這丫頭膽子倒大,雖說他能夠理解她的護主心切,可被一個小丫鬢這樣對特,他多少感到不是滋味。

  冷不防閃過一個念頭,這一主一僕倒還真是老天爺配好的,同樣都對他不屑一顧,甚至拒人於千裏之外。

  “我不累!”居夙升淡淡的說道,擺明瞭拒絕離開。

  他本來的個性就偏冷淡,再加上朱雪隻是一個丫頭,他的態度自然更加疏離一些。

  “可是侍郎大人這麼做於禮不合。”見他還賴在榻前不走,朱雪不禁加重了語氣。

  “我與你家小姐終究會成爲夫妻,禮教的拘束用不到我倆上頭。”

  對於她瑜矩的驅趕,居夙升自是不悅,原就沒有表情的臉上,如今更添了一絲冰冷。

  但他堂堂一個二品侍郎,自然不可能跟個丫鬢一般見識,偏偏隻要她特在這兒,他就不能安安靜靜陪著姬君吟,於是他破天荒朝著守在門口的福兒和祿兒揚揚下領,兩個丫頭立即會意,快步走了進來,一左一右拉住了朱雪的手。

  “你們要幹麼?!”朱雪心一驚,連忙喝問道。

  “朱雪姊姊,你別怕,咱們可沒什麼壞心眼兒,隻不過姬姑娘午膳沒用就昏倒了,到現在仍未醒來,要是等會兒情醒,隻怕肚子餓極了,你向來伺候慣了姬姑娘,咱們這才想要央你來指點指點咱們,弄點兒姬姑娘愛吃的東西。”

  福兒和祿兒一搭一唱,邊將朱雪往屋外拉去。

  任何有點心眼的人都知道她們在打什麼主意,她們便是想要驅離她,好讓居侍郎可以與她家小姐獨處。

  這怎麼行呢?

  朱雪想通了這層,忙不疊地想要掙開兩人的箱制,可明明眼瞧著就是兩個小頭,力氣卻大得嚇人,也沒見兩人怎麼使力,便將她給架走了。

  那福兒更是貼心,還能騰出手替主子爺關上房門,也順道擋住朱雪因爲不滿不斷喳呼的聲音……

  終於,滿室隻剩下姬君吟微微的呼息聲,居夙升的手輕柔地落在她雪白的嫩之上。

  這不是他頭一回看她如此虛弱的模樣,可卻是頭一回,他的心裏竟然因爲她昏睡而揪疼著。

  這女人還真是懂得讓人不省心。

  明明還記著昨夜她因爲他的魯莽而雙頰羞紅欲滴,可才不過一天時問,她便又病飯飯地躺在這兒。

  她究竟是怎麼了?

  是之前的刀傷未愈,還是公主的折騰留下的禍根?
作者: long032    時間: 2013-5-13 10:15 PM

第七章

     居夙升愈想愈心驚,也愈歉疚,因爲無論是爲了什麼,始作俑者是他。

  若非是他,她這段日子又怎會過得如此艱難呢?

  不舍與歉疚同時在他的心裏糾纏著,居夙升的手從她的頰畔移至她無力的手兒,然後緩緩地將自己的手心給兜緊,將她恍若無骨的小手,完全包覆在自己的大掌之中。

  “嗯……嗯……”

  或許是被他的動作給驚著了,原本沉睡中的姬君吟,不自覺淺淺逸出了幾聲低吟,長長的眼睫也跟著握了幾握。

  燦將醒未醒的模樣,讓居夙升大喜過望,連連低聲喊道:“吟兒……吟兒……”

  想要將她喚醒的聲音回蕩在房內,層層疊疊地逸進了姬君吟的耳,讓她聽得真切,奮力想要睜開雙眸。

  是誰在喊她?

  那聲音雖然低低沉沉的,卻夾藏著幾絲的優心與心疼,當真好聽呢!

  因爲想要瞧情楚喊著她的人是誰,於是姬君吟奮力睜開了沉重的眼皮兒,居夙升那張足以讓她永世不忘的俊顔,頓時在她眼前綻開。

  望著他的臉,姬君吟心中的疑惑開始層層堆疊。

  她不懂,向來對任何事總顯得不在意的他,爲何此刻神色這般沉重?更不懂在這深沉的黑夜之中,他怎會還守在她的榻前?

  這……

  想到這裏,姬君吟原本還躺著的身子霍地彈跳而起。

  “你……你怎麼在這?”氣喘籲籲,她有些力不從心地質問著。

  瞧瞧窗外那幽黑的夜色,現在他特在這裏可是不合禮教之極。

  “你昏倒了。”言簡意賅的一句話便是他的解釋。

  聞言,還弄不情楚事情來龍去脈的姬君吟,更加迷糊了。

  她明明是問他怎麼在這,爲何他的回答卻是她昏倒了。

  “大夫說可能是舊傷未愈,所以休力不濟。”見她完全不關心自己昏倒的原因,居夙升好心的爲她解惑。

  但她仿佛完全沒聽見似的,再一次開口說道:“孤男寡女不可同處一室。”

  聽到她說的這番道理,他隻是不屑地抿了抿唇,冷不防地說道:“咱們是夫妻,不用管這種狗屁倒竈的規矩。”

  姬君吟頓時杏眼圓睜,怔怔地瞪著他。

  夫妻?!

  誰跟他是夫妻啊!

  他怎麼能夠如此自若的說出這些不實的話語,他到底是受了什麼刺激,或是心裏在盤算些什麼啊?

  前不久,也是在這個院落之中,他才毫不猶豫地拒絕了她希望他娶她的建議,如今不過短短一個月的時問過去,他竟然如此大言不慚地說他們是夫妻?

  “你別亂說話,我們不是夫妻!”

  “很快便是了。”關於這點,他向來自信滿滿,她的抗拒不過是到達終點的一些小插曲罷了。

  望著她,他並不知道自己心中的執著從何而來,他隻知道自己甚至開始對於他倆的未來有了希冀。

  “我們不會……”

  不知爲何,他隻要簡單的一句話,便能撩撥得她心煩意亂,所以每回隻要他用斬釘截鐵的語氣說出這樣的話時,她就會忍不住想要反駁。

  對於她的反駁,他每每隻是沉默的聽著,最後卻給她一個完全不以爲意的淺笑,仿佛她所有的反彈不過都是一種任性。

  而他包容著她的任性。

  包容?!

  她很訝異自己竟會認爲這個男人懂得包容這兩個字,原本低垂的頭驀地擡起,便見居夙升低下頭,且愈來愈靠近她,她頓時心一慌,轉頭想要避去,卻因爲動作太急,立即感到一陣頭暈目眩。

  敏感察覺到她的不適,他原本想要偷香的舉措驀地停住,難掩優心。

  “吟兒,你怎麼了?”

  當他用那低沉卻優雅的嗓音親呢的喊著她的名字時,姬君吟的心中一顫,原本她自行疊得高聳的心牆,硬生生地晃了晃,眼看就要崩塌。

  終究是自己曾經一心嚮往過的男人呵!不,應該說,就算到了現在,她還是沒有放掉對他的愛戀。

  就算她多努力告誠自己,他這般執意娶她並不是因爲愛她,而是因爲一份恩情與歉疚,可是當他用這樣溫柔的聲音喊著她時,她仍得用盡揮身力氣,才能阻止自己投入他的懷抱。

  “我……我沒事……”姬君吟用力吸了一口氣,試圖保持情醒,不讓虛弱的身軀影響她的心緒。

  “夜深了,侍郎大人該回房了。”不能接受這種施捨般的情感,所以她隻能驅離。

  “你身子不好,今夜我留在這兒陪你。”

  他留下,那不是黃鼠狼給雞拜年,不安好心嗎?

  他方才想要偷香的舉動雖然因爲她的不適而停住了,雖然以他的人格,她能證他不會趁人之危,可誰知道會不會有什麼意外呢?更何祝兩人名不正言不順,是傳了出去,她還要不要做人啊!

  這事怎麼想都不安全、不妥當,她是絕對不可能答應的。

  “我打小到大都是一個人睡,你留下,我睡得不安心。”

  姬君吟的本意不過是想爲自己接下來的長篇大論起個頭,壓根沒想到他會聽進耳裏,豈料向來固執己見的居夙升細思了一番,選擇退讓。

  “既是如此,那麼爲了讓你安心養病,我就不留下來打擾你了,不過我就守在門外,你若是有什麼不舒服,便立刻喊我,知道嗎?”

  一聽,她著實嚇壞了,原本還以爲是自己聽錯了,但見他那一本正經的模樣,這才意識到他的認真。

  他、他……該不會真的想要爲她守門吧?!

  堂堂一個二品侍郎爲她這個姑娘家守夜,這話要是傳了出去,休說會引來十七公主多大的怒氣,隻怕就連那些平素暗戀他的姑娘小姐,也不會接受吧。

  她不自禁沖動地朝他伸出手,二話不說地探向他的額際,想要確認一下他是不是也病糊徐了。

  可是掌心感受到的是一片溫暖,卻沒有任何一絲不正常的高熱,倒讓她一時之間不知道該如何解釋自己這種唐突的行爲舉止。

  “怎麼?是想瞧瞧我是不是病糊徐了嗎?”

  “是啊!要不然你怎會說要爲我守夜?”她兀自咕哦著,並不打算認真回答。

  瞧著她那傻氣的模樣,當他再次不自禁勾起唇角時,原本很自然就要漾出的那抹笑,卻夾然僵住。

  仿佛是夾然意識到自己特她太過特別,居夙升初時有些不能接受,甚至有些心煩意亂。

  明明不過是個權宜之計,初時他雖口口聲聲說要和她成親,可那不過是爲了不讓她遭受流言的傷害,也爲了將她納入自己的羽翼之下,不讓龍慕雲可以輕易欺負。

  反正等風頭一過,他便會主動和她離合,並且爲她準備好豐厚的嫁妝,讓她去尋覓真正屬於她的幸福。

  可他沒料到的是,這場戲竟然愈做愈認真,也愈來愈有假戲真做的趨勢。

  在初初的愕然過去之後,他的眸子驀地又掃向了她,在她不解的眼光中,怔怔地瞧著她好一會。

  終究,還是什麼都沒說,隻是釋然似的再次扯開唇邊的笑容,還很自然地伸手揉了揉她的頭頂,柔聲說道:“快睡吧,有事記得喊我!”

  說完,他當真不再留戀,兀自步出門去,還溫柔地替她闔上了房門。

  望著那道緩緩被門扉遮去的身影,姬君吟忍不住懷疑起他是不是真的在爲她守門。

  心頭的懷疑讓她久久無法入眠,於是她俏然無聲的下了榻,攝手攝腳的走到門前,悄悄將門拉開一條縫兒。

  便是那麼一眼,她的心便又全都亂了……

  幾個大夫來來去去的,甚至連宮中禦醫也讓居夙升給硬帶來居家。

  可無論這些大夫如何努力,姬君吟情醒的時問卻一天比一天還要短,這狀祝可嚇壞了居老夫人,更嚇壞了居夙升。

  原本勤於政事、每日早朝從不缺席的居夙升,開始不再上朝,若非皇上隔三差五便欽點當朝丞相長孫承音和大將軍柴折霞到府中架人,隻怕朝堂上的正事就要被他給擔擱了。

  雖說他隻是朝中無數侍郎中的一個,可他這個侍郎可和旁的侍郎不一樣,他可是皇上之下,唯一能夠統管六部的侍郎,雖然品級不是撥尖,可是誰都知道那是因爲他不想要當一品大員,否則誰能阻擋他的平步青雲。

  “說,她究竟是怎麼了?”

  森冷的語氣自兩片薄唇之間進出,居夙升才不理會如今正爲姬君吟診脈的可是宮裏德高望重的皇上禦用禦醫。

  “姬姑娘她……她……”

  老太醫醫過貴人無數,照理說早該習慣了這些貴人們煞氣十足的眼神,可在面對居夙升時,背脊還是竄起了一股子冷,寒涼竄入四膠百骸。

  “她究竟怎麼了?”瞪著吞吞吐吐的老太醫,他可是用盡全身的力量才能克制自己不要一把折斷老太醫的頸項。

  顯然意識到自己的生命垂危,老太醫再也顧不得害怕,一口氣地說道:“姬小姐的脈象平穩,既無中毒之脈,也無病脈。”

  “既然無恙,爲何日日昏睡?”

  瞧著姬君吟瘦了一圈的臉蛋,他的心就像要被擰出血來似的,那是一種刨心刮肉的疼。

  每當這種時候,他總會忍不住恨起自己,爲何這般愚鈍,竟然這麼遲才發現自己對她的心意。

  蠢得以爲自己的行爲舉措隻不過是償還她的救母之思,如今才發現原來早己情根深重。

  或許,早在她開口求親的那一刻,他便己經爲她的勇敢動了心。

  “這個……老夫也不知道,姬姑娘的脈象真的無異啊!”撚著己經摻了須白的鬍子,突然間,老太醫的手一頓,似是想起了什麼,卻又不甚確定。

  瞧著老太醫臉上的異樣神情,居夙升心知他是想到了什麼卻又不敢說。

  但凡在深宮裏頭待過,總知道說話得要留三分,才是保命之道。

  “你有什麼話就說吧,我又不是喜怒無常的皇上,也要不了你的腦袋瓜子,怕什麼?”沒好氣的催著,居夙升這話說得很不客氣,因爲他有預感,老太醫接下來的話應該就是所有問題的答案,所以更顯心急,再也沒有往日那種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的氣定神閑。

  “老夫曾經聽聞宮中有一種秘藥,能神不知、鬼不覺地奪人性命,一旦吃了此藥,便會時時昏睡,而且每曰昏睡的時問漸多,偏偏脈象卻無異處,讓人不知道該如何著手醫擡。”老太醫終于一古腦地說出了自己所知道的。

  他相信以居侍郎對姬君吟的重視,要是他不和盤托出,隻怕就算不死,也會被折騰得隻剩半條命。

  但見居夙升的神色愈發陰鴛,老太醫又怕要掀起什麼風暴,再加上這藥是出自宮中,怕受到牽連,連忙又說道:“可居侍郎須知,老夫並不能肯定這種傳說中的秘藥是否存在,更不能肯定姬家小姐是否也爲這種秘藥所累。”

  “若她的身體真是那種秘藥所緻,能救嗎?”

  他才徽得揣想老太醫的心態爲何,他隻想知道,老太醫對於她中毒之事,是否有十足的把握。

  “這……若無解藥,光是下藥就是千頭萬緒,不知該從何下手。”老太醫搖了搖頭,就算他肯試,也不知道她還剩下多久時間。

  聞言,便見原本還能勉力自持的居夙升,仿佛化身一股懾人的狂風,奔了出去。

  望著那幾乎眨眼瞬問就成了一點小黑點的人影,老太醫心中暗暗叫了一聲糟。

  不知道現在辭官歸鄉安養天年,還來不來得及啊?

  從來沒人知道,原來外表斯文俊朗的居侍郎發起怒來,竟會是這般恐怖的景象。

  更從來沒人知道,原來看起來文質彬彬的居侍郎,竟然身懷武功,而且還不是比劃兩三下的三腳貓功夫。

  這點,從己經橫躺一地的大內禁衛便可以瞧得出未。

  “滾!”

  不要命似的,直闖著禁衛森嚴皇宮後院,這是居夙升第一回開口,隻梢一個字,便能讓人深切感受到內含的龐大怒氣。

  禁衛統領見他那殺紅了眼的模樣,完全被震懾住,可是職責所在,還是不得不出來面對殺氣騰騰的居夙升。

  “居侍郎,你身爲朝廷重臣,應該知道擅闖宮門,還攜刀傷人乃是誅九族的大罪。”

  威言恫嚇,雖然這話聽起來義正辭嚴,可是若是細瞧,還是可以瞧見統領的額際正冒著一層不斷凝聚且快速墜下的冷汗。

  “我要見十七公主。”再次重申來意,語氣中的執意讓人不能忽視。

  老太醫的話言猶在耳,他若不快點得到解藥,姬君吟小命難保。

  無法眼睜睜看著她年紀輕輕便香捎玉損,他化身修羅,即便犯下殺頭死罪,亦不在乎。

  這不該是向來謀定而後動的他該做的事,可他卻毫無猶豫的做了。

  他相信,既然這種歹毒的毒物出自深宮內院,那麼便和十七公主脫不了幹系,而她既然能下毒,便一定會有解藥。

  所以他在無法思考之際擅闖宮鬧,拼著一死,也要替姬君吟謀一條生路。

  才發現探愛,卻即將失去,這樣的打擊足夠讓人瘋狂。

  “放肆!”聽到他那狂肆的要求,禁衛守領皺著眉頭放聲一喝。

  “堂堂公主是你說見就能見的嗎?”

  禁宮之內,除非召見,否則不能擅入,居夙升如今硬闖己是天大的罪過,還敢大言不慚吵著要見公主,莫真把這些大內高手視爲無物?

  “我放肆嗎?”揚唇,一抹冷笑驀地逸出。

  “那你想不想瞧一瞧什麼是更放肆的?”

  不是他狂妄,如果他還有一絲理智,自然不會做出這樣的事來,然而他現在己經快被心頭那抹憂心逼瘋了。

  “你……”

  望著居夙升幾近瘋狂的眼神,統領的心一涼,心想以方才交手的情祝,若是無法說動他束手就擒,隻怕今兒個這深宮內苑不知要染上多少的血。
作者: long032    時間: 2013-5-13 10:15 PM

第八章

     “我再說一次……讓開!”居夙升凝聲冷喝,持刀的手驀地收緊,頗有下定決心大開殺戒之意。

  迎著他暴怒的眼神,禁衛守領的衣襟早己被冷汗給浸涅,可他職責所在不能退縮,隻好強撐著氣勢,再次喝道:“退下!”

  “偏不!”與話聲同時落下的,是那一道道耀眼的劍芒,隻不過雖似嗜血的妖魔,可是每一刀也都含了最後的分寸,雖是刀刀見血,卻沒要了那些侍衛們的命。

  隻見一時血花紛飛,幾乎染紅了在場所有人的眼兒。

  雖然那些大內侍衛像是贖蟻一般,除之不盡,可是居夙升依舊邁著堅定的步伐,一步步向前走著。

  一步,跟著一步!

  很快的來到龍慕雲的鳳儀宮,這個地方他並不陌生。

  在朝爲官的這幾年,他早己來過無數次,可他並不覺得這兒熟悉,因爲每回他都是迫不得己的,所以總是來去匆匆。

  “侍郎大人……你、你……你……”

  既然他來過無數次,鳳儀宮的宮女哪有人不識得他。

  可平素總是溫文爾雅的居侍郎,如今竟揮身是血,臉眼猙獰的站在她們眼前,要說不受驚嚇是不可能的。

  有些膽子小的,忍不住尖叫了一聲,便直接當著他的面昏倒了。

  膽子大的忠心護主,擋在他面前,卻也隻來得及開口說道:“居侍郎……居侍郎好大的膽子……竟敢擅闖後宮……你……”

  話還未完全說完,人己經被居夙升伸手撥到一旁,然後重心不穩地倒地,昏了!

  所有的宮女和宮人們,都意識到他揮身上下所散發出來那種擋我者死的氣息。

  衆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再瞧瞧昏倒在地的宮人,所有人竟都下意識地退開一步,然後一條通楊的路便在居夙升的面前展開。

  見狀,他冷冷地一勾唇,便再次如入無人之境一般,筆直地走入鳳儀宮的宮門,然後登堂入室。

  “你、你……”

  向來刁蠻的龍慕雲還沒來得及展現乍見居夙升的驚喜,便被他那宛若瘋了似的模樣給駭著了,可礙于堂堂公主的面子,她隻能勉力撐住氣勢,卻還是克制不了不斷散逸的驚駭。

  “把解藥交出來。”居夙升瞪著她,廢話不多說。

  “什麼……什麼解藥……”

  呆然被發現了,她雖然早就準備好一套開脫的說詞,可是一見到他那修羅似的狠決模樣,一時間全忘得幹幹淨淨。

  “公主別再與我揣著明白裝糊徐,你既然有秘藥奪人性命,必有解藥能救人性命。”

  初時居夙升還勉強看在龍幕雲是公主的分上,多少給了她幾分的薄面,可見她一逗的裝傻,登時起了火氣,直截了當的說道,並且朝她逼近了一步。

  “居侍郎所說的,我全都不明白。”隨著居夙升的靠近,龍慕雲忍不住往後退,雙陣還不停盤著他持劍的雙手,生怕他會失去理智,將利劍一把刺向她的喉嚨。

  居夙升雖然看似儒雅、毫無厲氣,可她相信居夙升真的敢這麼做。

  當初之所以瞧上他這個小侍郎,便是因爲他那隱隱藏著的傲氣,打小到大,她己經瞧過太多爲了權勢而卑躬屈膝的男子,所以很早以前,她便立志,她的夫婿絕對不能是這樣的人。

  所以她才會對他一見傾心,便是不擇手段也要得到他。

  可她卻忘了,便是那份傲氣,讓他變成了素命修羅。

  想到這兒,她不安的左望右瞧,想要找到一條可以保住小命的救命繩。

  偏偏那些平常對她左簇右擁的宮女、宮人們,如今都因爲居夙升的狂怒而避得遠遠的,就算她想要拉個替死鬼來捎梢他的怒氣,也沒辦法。

  “把解藥給我,否則……”未竟的冷言冷語,隨著他的愈發逼近,更加讓人感到森冷。

  又是一記輕顫,從小被嬌寵著的龍慕雲,哪裏見過這樣的陣仗,她急急想退,卻被自己的步伐絆住,冷不防地摔跌在地。

  便是這一轉眼間的停頓,居夙升手中的利刃己經架在她的纖頸上,隨時都能奪她性命。

  面對此情此景,她嚇得膽子都破了,再也顧不得自尊自傲,一聲哭號驀地從她的喉頭逸出,鼻涕眼淚更是毫無形象的直落。

  “我沒有解藥,那秘藥沒有解藥……”

  居夙升原就鐵青的臉,更滲上了一抹慘白,他一直不敢想像這種可能性的存在,可如今真真切切的聽到,他的心像是被人硬生生刨開來似的,疼得他幾乎無法呼吸。

  這個女人竟敢拿沒有解藥的毒來殘害姬君吟?

  居夙升本就氣怒的心,頓時發狠,利刃往前推了寸許,若非窗外及時飛入一顆帶著勁力的石子,打偏了他的手,隻怕這時刁蠻的龍慕雲己經找閻羅王喝茶問好去了。

  隨著劍落,居夙升腦梅裏翻騰的是姬君吟那失了血色、又顯得毫無生氣的臉龐。

  一想到她這陣子受的罪,他就恨不得一刀取了龍慕雲的性命。

  “居侍郎,不可放肆……”

  刀沒了,還有手,居夙升雖然聽到了長孫承音的冷喝,卻選擇了充耳未聞,隻手朝著龍慕雲的頸項扼去。

  若非柴折霞的手腳快,忽地一下急竄而去,趁著居夙升一心想要龍耘性命而無防備的時刻,躍至他的身後,以手爲刀朝他的後頸劈去,讓他還來不及回頭看是誰下的手,便昏魔在地,隻怕如今盛怒至極的他,已經闖下大禍了。

  “放肆……真的是太放肆了。”龍紫淵暴怒的低吼在見著龍慕雲頸項上的血痕時,在鳳儀宮爆了開來。

  衆人紛紛瞧向聞訊趕來、暴跳如雷的龍紫淵,再瞧瞧躺在地上的居夙升,顯然望著居侍郎的目光中有著更多的同情。

  至於早就嚇到花容失容、再無平素刁蠻模樣的龍慕雲,則完全無人理會,除了幾個忠心伺候的丫鬢忙著爲她包紮傷口之外,再無人有心思探問。

  “去拿冰水來,把他給朕弄醒。”

  “皇上,此時不宜。”長孫承音上前一步,躬身說道。

  “爲何不宜?”龍紫淵滿臉不解的望著長孫承音,頗爲不悅地問道,顯然以爲他此舉是在爲好友拖延伏法的時間。

  怎會不知道皇上那點小心思,長孫承音不在意地勾勾唇角,藉著弓身作揖之際,掩去了臉上的不以爲然,說道:“微臣初聞捎息時,曾立刻讓人去探探居侍郎暴怒的原因。”

  “既知原因,快告訴朕,若是其情可憫,朕也有個理由寬恕他,否則又怎能杜天下之悠悠衆口呢!”

  能一手掌握偌大的天下,龍紫淵也不是省袖的燈。

  隻瞧著長孫承音那平淡若水的面色,並無任何焦急之情,再轉頭看看龍幕雲嚇得魂不附體的模樣,忍不住長歎了一口氣,心裏也有了底。

  看來這事,多半又是他那寶貝皇妹惹出來的禍事。

  “這事……”長孫承音故意欲言又止,吊得龍紫淵的一顆心七上八下的,又轉頭瞧了瞧龍慕雲,不過幾個小動作,己經情楚地讓龍紫淵知道這回妹妹闖的禍可不輕。

  額際的青筋隱隱跳動著,雖然惱怒,卻也知道長孫承音這般賣著關子,其實是在給龍慕雲留點面子。

  長長地歎了口氣,龍紫淵無力地揮了揮,摒退所有不相幹人等。

  等殿內隻剩下他們五人,龍紫淵才又問道:“說吧,這一切究竟又是爲了什麼?”

  “是公主讓人給姬君吟下了毒,如今毒素己經侵入她的五髒六腑,命在旦夕,居侍郎才會分寸全無地急急進宮找公主拿解藥。”

  言簡意賅,卻說得龍紫淵的面色青紫不己。

  龍目驀地一掃,瞧著龍慕雲那瑟縮不己的模樣,心裏頓升一種恨鐵不成鋼的感慨。

  這丫頭的確是讓他給寵得無法無天了,本以爲她最多不過撒撒撥、使使小性子罷了,誰知道卻爲了心中的嫉恨,便連這種謀害人命的事都敢做。

  一臉失望的龍紫淵幾個箭步未到龍幕雲身前,二話不說朝著她伸出了手。

  鬼門關前走了一回,三魂六魄還未完全歸位的龍慕雲,順著那隻手往上望去,便見向來對他十分寵溺的皇帝哥哥,正居高臨下地瞪著她。

  “皇帝哥哥……”

  一如以往,她隻梢做錯了事,便會嬌嬌軟軟地喊上那麼一句,也隻要那一句,再加上她怯生生的表情,通常都可以選過應有的責罰。

  然而這回卻失靈了,她才剛喊出聲,龍紫淵的眼皮就跳了幾跳,怒色更深沉了幾分。

  “拿來!”他冷喝,這回他拒絕再寵著她。

  “皇帝哥哥要妹妹我給什麼?”她險些被人一刀刺死,本以爲皇帝哥哥會對她不舍至極,誰知他不但沒有出言安慰,反而還怒目相視,登時讓她倍感委屈。

  這又不是她的錯!誰讓姬君吟那個女人不長眼的想跟她搶男人,甚至還堂而皇之當著她的面讓居夙升抱著離開。

  那種羞辱,她怎能不恨得想要她的命。

  “把解藥給我!”

  “我沒有解藥。”

  非說她沒有,就算是有,她也不願給。

  雖然被嚇壞了,可龍慕雲心中對姬君吟的恨意卻是有增無減。

  這一切都是那個女人害的,若不是她,向來疼她、寵她的皇帝哥哥,又怎會對她這般動怒。

  “你真是被朕給寵得無法無天了。”

  但見龍慕雲膽上那抹毫不遮飾的憎恨,龍紫淵對于這個妹妹徹底失望了。

  “你若不給解藥,那麼就打點打點,準備遠嫁吐蕃吧!”

  聞言,陣陣的驚愕自龍慕雲的臉龐上閃過,特從震驚中回過神,她連忙扯住了龍紫淵的衣角,聲聲哀切地說道:“皇帝哥哥,我不是不給,我是真的沒有解藥啊,你也知道當年咱們的母妃就是中了這名爲『離魅』之毒,太醫未研製出解藥,所以才會扔下咱們兄妹,早早離開人世。”

  後來在榮貴妃的房裏找到這種毒藥,榮貴妃卻早己畏罪自盡,而她則將這事記在了心頭,便趁旁人不注意之時,將搜出來的毒藥藏了起來。

  留毒傍身原是因爲一時好奇,可那麼多年過去了,她信任的太醫依然沒人能找出解藥。

  那日居夙升無情的對特她,徹底折辱了她的驕傲,於是她便處心積慮的想要報複,這才將珍藏多年的毒藥給尋了出來。

  因爲氣極,自然也顧不得這毒究竟有無解藥,隻是任性的爲解一時之恨。

  這毒無色無昧,初中時隻覺倦怠,壓根不會讓人察覺不對,可等到毒物進入了五髒六腑,即使被人察覺了,也難以救回。

  她是存了要姬君吟死的心,不料會惹來皇兄這樣的狂怒,竟然打算將她遠嫁吐蕃和親。

  怎麼說她堂堂一個公主,就算真的想要姬君吟的命,應該也不是什麼罪大惡極的事兒,爲什麼每個人都用那種她是惡人的眸光瞧著她。

  “皇帝哥哥,我不要和親,吐蕃都是未開化的野人,我不要……”

  “你既敢做出這樣的事,就該想到後呆了。”

  對於龍慕雲的狠殘無言以對,龍紫淵就是想罵也罵不出口,他瞪著她,終於忍不住氣怒地揚手朝著她揮了過去。

  情脆響亮的一聲,在富貴豪華的鳳儀宮中響起,那一掌不但長孫承音他們驚訝,就連退到外頭候著的宮人宮女們,也都萬分愕然。

  皇上和十七公主因爲年紀差別甚大,再加上公主幼時便沒了親生母妃,所以皇上總是對她疼愛有加,舉凡外頭獻進來的貢品,總是毫不吝惜的往這兒送,有時就算公主任性了些,皇上也都是睜隻眼、閉隻眼,少有斥責。

  如今不但要讓公主去塞外和親,甚至還在衆人面前動手責罰,皇上隻怕是心寒極了。

  哪裏曾經受過這樣的對特,不久前才飽受驚嚇,如今又被結結實實地甩了一巴掌,龍慕雲在臉上泛起劇痛的那一刻,便昏了過去。

  龍紫淵朝外頭的宮人們說道:“把她送回寢房,在成親之事尚未備妥之前,不準她出房門一步。”

  皇上都發話了,登時幾個伶俐的宮女便蜂擁而上,七手八腳地將龍慕雲擡往後頭的寢房。

  龍紫淵的龍目朝著早己醒來、仍兀自躺在地上聽著他們兄妹對話的居夙升沒去一眼,眸中難得漫著一股子的愧疚之意。

  他走向居夙升,甚至主動伸手想要拉他起來。

  見他伸手,方才還暴怒地見人就砍的居夙升,如今卻是無動無衷,面無表情。

  這一君一臣四目相對,龍紫淵更是驚詫于居夙升眸中那抹死寂。

  愛得這麼深了嗎?

  居夙升向來不是多情之人,更沒有悲天憫人的情懷,若非情根真的深種,又怎會因這事而意氣梢沉至斯。

  “愛卿,這……”

  “皇上不必多說,若是皇上想擡微臣闖擅皇宮大內之罪,那麼微臣束手就摘。”

  隻恨好友們來得太快,害他不能直接索了龍慕雲的性命,好爲姬君吟報仇。

  雖然終歸是自己的刻意才讓姬君吟捲入這場風彼之中,他也恨自己,可是龍慕雲幾次的糾纏謀害,更是讓他怒火狂熾。

  如今皇上和好友們都在場,他心知就算自己再狂,也無法在括著的時候取了龍慕雲的性命,素不到解藥、又報不了仇的他,漫出一股萬念俱灰的心緒。

  於是他就這麼不管不顧地躺著,連手指頭也不願動上一動,多年的般般輔佐、豪情萬千,如今全化成了一陣陣的死寂。

  皇上開了口,見他不應,臉上驀地閃過一絲尷尬。

  擡眼,望瞭望同樣難掩優心的長孫承音和柴折霞,長歎一聲之後,還是隻能自個兒把話接下去。

  “這……這事本就是皇妹的不對,居夙升不過情急之下做出了這些錯事,朕又怎會與你計較呢?”

  不知怎地,望著這樣的居夙升,龍紫淵是一肚子的心虛,講起話未也顯得小心翼翼許多。

  有時想來,他還真是窩囊,明明是個萬人之上的皇上,可偏偏因爲需要這幾個聰明絕頂的臣子相助,有時還得這般小心對特。

  可他還真甯願窩囊,要不然人人都想做皇上,可又幾個人知道皇上不好做,要管的事多如牛毛,鎮日起早趕晚,若非有這幾個能力卓絕的大臣,他這個皇上隻怕做不了多久,就要英年早逝了。

  所以三不五時總要巴結巴結這些得力的好幫手。

  “微臣謝過皇上的不殺之思。”這番言詞,並不懇切,態度明顯敷衍。

  “愛卿怎麼這麼說話,是朕教妹不嚴,讓她闖下了大禍,你放心,朕會好好地補償你的。”

  “皇上要怎麼補償微臣?”居夙升就像具會說話的木偶,應答隻是出自本能,毫無情緒起伏。

  他……太平靜了,平靜到連龍紫淵也覺得頭皮發麻,不知道接下來他還會做出什麼事來。

  “愛卿不必言謝,朕……”

  原本還想多說幾句慰藉之語,可話都還沒出口,居夙升卻擺了擺手,阻止了他的後話。

  跟著居夙升起身跪下,在衆人的注視之下,朝著龍紫淵磕了三個響頭。

  這樣的舉動瞧得衆人一頭霧水,這壓根就不是他的個性。

  惹怒了他,他向來是天皇老子都不怕的,如今他卻這麼生生地放了龍慕雲一馬,這舉動看似大度,卻著實讓人捏了一把冷汗。

  呆不其然,磕完頭,他也不等龍紫淵開口,便緩緩說道:“微臣謝皇上這些年來的重用之情,微臣今後不能再爲陛下分憂解勞,還望陛下多加保重龍體。”話落,他倏地站起身,腳跟一旋,毫不猶豫的離去。

  這……是什麼狀況?
作者: long032    時間: 2013-5-13 10:16 PM

第九章

     “你這是幹什麼?”龍紫淵被他的舉措弄得心驚膽跳的,好不容易回過神來,連忙沖著他的背影喝道。

  “辭官。”居夙升腳步一頓,頭卻不回,隻回了簡簡單單的兩個字。

  “你……的志氣就這麼點大嗎?”既傻眼又憤怒。

  原本還對居夙升的感情抱持著看好戲的態度,誰知情勢竟急轉直下,明明是個對什麼都雲淡風輕的男人,如今卻爲了一個女人想要辭官。

  “微臣哪有什麼志氣,微臣隻想守著心愛的女人過日子。”

  這番情真意切的話,惹得龍紫淵再次一窒。

  什麼守著一個女人過日子?這像是一個大男人該說的話嗎?

  “沒出息。”龍紫淵冷冷陣道。

  居夙升依然滿不在乎,繼續前行。

  緊抿的薄唇動了動,龍紫淵正打算開口留人,卻被長孫承音的一個眼神給制止了。

  望著兄弟離去時留下的那抹蕭索,長孫承音的心也像被人揪著一般難受,可他理智猶在,開口打斷了龍紫淵那份想要糾纏不休的心思。

  “皇上,你現在就算說破了嘴也沒用。”

  兄弟是什麼個性,他自然清楚。

  在這個風火眼兒上,除非皇上是打算將人給打入天牢幽禁起來,否則無論他怎麼說,居夙升都會毫不在乎的離去。

  “難不成朕就要眼睜睜瞧著他這頹廢的樣子,讓他沒出息地去守著個女人?”

  沒好氣地碎道,其實衆人皆知他的心情也不好過。

  終歸是自己的愛卿,就算平素偶爾也會被氣得咬牙切齒,可大多數時候,這幾個人赴湯蹈火地替他解決了不少麻煩事兒。

  如今落得如此難以挽回的局面,要說龍紫淵心中無愧,倒也冤枉他了。

  “皇上與其想法子留住他,還不如想法子救回姬君吟。”

  隻要保住姬君吟,便能留住居夙升的雄心萬丈,否則萬念俱灰之人,就是與他談情論理,也是無用。

  一句話驚醒了夢中人,龍紫淵驀地拂去了心頭的不悅與感傷,當著長孫承音和柴折霞的面,招未了宮中的大總管李公公,要他不計一切代價,一定要找著能爲姬君吟解毒之物。

  唉,頭疼啊!

  離魅之毒當真難解,如今隻能希望市井山林之間,真的能有什麼不出世的神醫,好將姬君吟的命給救回來。

  唉,想想這皇上還真的不好當呢!

  目光幽幽地望著眼前那座精緻無比的繡架,眸光中帶著濃濃的珍惜。

  這座繡架細緻而實用,就如同最近這一陣子他給她的感覺一般踏實。

  從沒想過,像他這樣的男人,竟會有如此細心的一面,因爲她想開繡坊,便知道她愛繡,所以特地讓人尋了這座新穎精緻的繡架給她。

  繡架是用上好的楠木打造,高度適中,楠木上還有她打小便愛的挑花浮刻其上,一瞧便知道用了不少的心思。

  掙紮地下了床,揮身虛軟的她,步履瞞姍地走到了繡架旁時,己經氣喘籲籲,撐不住地跌坐在繡架前那隻同樣細緻的小墩子上。

  擡眼望著睡榻和繡架之問那短短的矩離,姬君吟忍不住閉了閉眼。

  雖然伺候她的朱雪不說,福兒和祿兒也不說,但自己的身子,她又怎會不情楚。

  居夙升日日爲她守夜,總在她情醒後第一記輕咳時,沖進房內,仔細小心地扶她坐起,然後幫著她進藥、進食。

  可偏著吃進肚子的藥愈多,她的身休愈虛軟,鎮日昏昏沉沉的,連想要拒絕他的好意都沒力氣,她的心裏頭便情楚自己不是尋常的生了病。

  她這是中毒了吧!

  雖然她相信以居夙升那謹慎的性子,必定嚴令府中之人不準議論關於她的事兒。

  可偶然間福兒和祿兒的竊竊低語,曾經在她昏昏沉沉之際,飄進了她的耳裏、鑽進了她的心裏。

  對於身休究竟爲何會夾然變成這樣,她沒多問,因爲她不知道該怎麼開口。

  有時她甚至自欺欺人的相信終歸會沒事,可是隨著那些逗她開心的東西流水似的送了進來,隨著他的益發休貼和小心翼翼,她再也無法自欺下去。

  她不想再這麼揮揮噩噩地括著,然後莫名其妙就被黑白無常帶走,有些話她想對他說情楚。

  腦中的思緒切切,連房門被人俏聲往內推開都沒察覺,直到一陣風隨著敞開的門吹了進來,姬君吟這才緩緩轉頭瞧向來人,便見端著藥的朱雪。

  “丫頭!”像是往昔還在姬家一樣,姬君吟笑意吟吟地輕喚一聲,然後語氣輕淺地問道:“我還能再括多久?”

  完全沒有料到小姐會突然這麼問,朱雪嚇得手一松,手中的藥盅落地碎裂,一時之問屋子裏彌漫著濃濃的苦藥味。

  朱雪瞧瞧地上那攤既濃且黑的藥汁,再瞧瞧姬君吟膛上那抹心知肚明的神情,心想許是瞞不住了,可她仍是勉力扯出一抹笑,說道:“小姐,你這是在胡說什麼呢?你不過是生了病,多吃幾帖藥就會好了。”

  強自鎮定地說出慰藉之詞,不過若是換成她,也不會相信。

  “我這身子是中毒了吧!”不理會她臉上的忽青忽白,也不想再兜著圈子說話,姬君吟直截了當地說出心中幾乎己經肯定的臆測。

  “小姐……”

  “有話就實說,我們之問還有什麼需要隱瞞的嗎?”微微硬起嗓子,正色說道:“你若不說,我讓福兒、祿兒進來說也是一樣的,但主僕一場,我終究還是相信你多一些。”

  一聽姬君吟這出自肺肺的話,朱雪的身子顫了顫,臉上也驀地沒了血色,碰地一聲雙膝跪地,眼淚更是撲簌簌地直落。

  “小姐……小姐……奴婢該死,要不是我那個沒出息的大哥,我……”

  瞧著朱雪哭得這般梨花帶雨,姬君吟忍不住頭疼了起來,她不過是說一句呢,值得哭成這樣嗎?而且這關她大哥什麼事呢?難不成……

  “小姐你是中毒了,而且這毒還是我親手摻進你的飲食裏的,可我也是不得己的,要不是我大哥在外頭胡來,打死了縣太爺的兒子,眼看著就要被問斬,結呆十七公主讓人找上了我,說我若想救大哥一命,就得聽她的,我……本以爲公主隻是想教訓教訓你,沒

  想到……她竟是……竟是存了這樣的惡心……如今小姐被我害得命在旦夕,我……”

  這一串子的話,不但讓姬君吟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卻也牽扯出了讓她極爲心寒的事實。

  握著繡架的手緊了緊,最終她隻是淡淡地說道:“你先起來吧,這事若讓居侍郎知道,那就不好了。”

  難怪,這陣子總覺得朱雪古怪,對于居夙升也有很莫名的排斥,隻怕這丫頭是因爲不得己對她下了毒,卻將根由按在居夙升的身上,所以才會對他面色不善。

  怪嗎?

  姬君吟望著跪在地上的朱雪,心中竟然奇異的沒有半點怨恨,深吸了一口氣後站了起來,巍頤頤地走了幾步,變身將人扶了起來。

  “這事,你知我知便可,可別讓其他人知道了。”她細聲交代。

  她隻想爲朱雪留下一條命,甚至不曾開口問過關於她身上的毒。

  既然公主能籌謀到她身邊的人,那麼隻怕早己存了要她命的心思,身上這毒必定難解吧!

  所以她想問,也不能問。

  驀地,她的腦梅浮現居夙升那愁顔難展的模樣,一抹抹的心疼漫了開來。

  還有多少時間能很費?

  既是如此……

  好心情地吩咐著福兒和祿兒置辦了一桌像樣的席面,再備上一盅香醇好酒,姬君吟今日雖然依舊難掩病容,卻難得精神好,忙碌了整個下午都沒昏睡過去。

  派了人去尋來了居夙升,他一進門見到那席面驚訝開心的模樣,惹得她臉上的笑意更甚。

  “居……”本想喊他居侍郎,但轉念一想,滿面含羞地喊道:“居郎請入坐。”

  雖然隻是少了一個字,可是相差可謂天差地別。

  居夙升聽了,更是覺得一陣陣的甜流竄在心間。

  雖然早覺一顆心全都掛在了她的身上,可他這陣子忙著爲她尋大夫、找解藥,所以無暇分神與她盡訴情腸。

  而她每回見了他,依然還是一副守禮自持的模樣,無論他做什麼,她都用她那情淡的態度在兩人之間劃開了一道鴻構,不肯親近半分。

  然而今日她竟主動相邀,還費心張羅了這麼一桌子的酒菜,再加上那聲親呢的“居郎”,怎能不教平素冷淡自持的他,喜不自禁呢。

  沒出息,皇上那日可真罵對了,往昔要是有人說他會因爲一個稱呼便欣喜若狂,那他絕對會說那個人是瘋子。

  可如今……他真的成了個瘋子。

  “你先坐!”幾個踏步上前,居夙升的手溫柔的扶上她的肩頭。

  那小心翼翼的模樣雖然己經見過無數回了,然而每每都能讓姬君吟的心滑過一道暖意。

  她的心並非鐵石鑄成,也早將他的改變及他爲自己做的點點滴滴都藏在了心裏。

  有時,她會忍不住笑自己傻,竟然一心一意的隻想要離巢高飛,卻沒發現當日堅定不肯娶她之人,早己變了心思。

  人心自然能變,她卻固執的以爲他對自己無情無義,堅持不願與他議親。

  現在姬君吟的心恍若明鏡,若非他當真對她有情,怎麼可能事事周全妥貼到這個地步,所以她不再心存懷疑。

  可縱是有情那又如何,她命在旦夕,算他用珍藥護著、養著,可是她愈發衰弱的身軀又能撐到什麼時候呢?

  所以,她不想再很費時間了!

  至少,她還能在死之前陪他一段,也讓自己能帶著他的濃情密意離世,興許帶著這樣的記憶,下輩子她還能尋著他,好好做一世的夫妻,再無任何誤解猜忌。

  “今兒個你的精神挺好的。”望著她那特意妝點的容顔,他柔聲說道。

  本來,他的心緒其實不好,胸臆之中更是積著一股子的氣,因爲今兒個她與朱雪那丫頭的一番對話,早己有人矩細靡遺的報給他知曉。

  他本憤怒至極,恨不得立刻命人捉了朱雪來,將她付諸在姬君吟身上的痛苦全數還給她。

  換了以往,以他的性子絕對會這麼做,也差點兒這麼做了。

  在前來她的院落時,他的心裏依舊漾著一股子的怒氣,但見她擺置了那麼一桌,又如此巧笑倩兮的,那股怒火便一古腦全都不見了。

  原來,以往嗤之以鼻的兒女情長,竟當真足以改變一個人的性子,而他甚至對於這樣的改變感到喜悅。

  “坐下吧!”

  姬君吟起身,不理會他的拒絕,像是妻子般服侍著他坐下,本想再祠候他用膳,可是他哪裏可能讓她做這樣的事情。

  伸手輕拉,她壓根沒有抗拒的餘地,便坐上了他的大腿。

  盡管今夜己經有心與他成爲真夫妻,可這突如其來的親呢,還是教她亂了陣腳,滿心慌張。

  “別……”伸手推著他的胸膛,不意那觸手的溫熱,竟讓她想起上回他突如其來的一吻。

  隻是這麼一想,她的唇仿佛又兀自熱燙了起來,整個人就像一隻煮熟的蝦子似的,揮身的雪膚都泛起一抹帶著魅惑的紅暈。

  “別再拒絕我了。”望著她嬌羞的模樣,居夙升啞著聲企求著。

  雖然早己暗自發過誓,即便傾盡所有,也要將她留下,就算拼了命也不讓黑白無常拘她離去。

  可面對生命的無常,向來總是胸有成竹的他,卻有著濃濃的不確定感。

  他不在乎她的時日還有多久,隻求在她還在的時候,能夠兩心相許,他再也不想與她玩那種你追我跑的遊戲了。

  “妾身不會。”聽得出他聲音中的不肯定和企求,姬君吟絲毫沒有猶豫地承諾著。

  一如他最近傾盡心思地對她好,她也希望能用自己的方式讓他安心。

  “吟兒!”雖然並無飲用桌上的美酒,但她的存在足以讓他心醉,他的唇貼在她的耳畔喃道:“留下來……”

  留在他的身邊,隻要她願意,他什麼都可以舍棄,連以往那些經世救國的滿腹抱負,他都可以拋棄。

  “老天爺能讓我留多久,我便留在你身邊多久。”

  雖不能承諾永遠,可姬君吟依舊做出她能力所及的保證,哪怕他們其實都情楚,隨著昏睡的時間愈長,她留在這世上的時間便愈短。

  很多事,她都己經力不從心,有時便連下榻、走路這種再簡單不過的事,也能教她氣喘籲籲的。

  “你啥事都不用怕,凡事都有我在。”

  他要做她的天、她的地,用他的雙手爲她織一片樂土。

  “我不怕!”姬君吟緩緩將身子向前傾,主動倚上了他偉岸的胸膛,聽著他那即使隔著衣裳還是那麼強而有勁的心跳,心滿意足地闔上眼。

  居夙升感受著她嬌柔身子的貼附,鼻翼間充斥著她自然的馨香,不禁感到有些心猿意馬,他向來不是一個縱情聲色的男人,也以自己的自製力而自豪,可他卻沒想到,她隻是這麼一個簡單的動作,都足以讓他揮身一震,氣息變得紊亂而倉卒。

  他的手情不自禁撫上她的纖腰,來回輕撫著,明知自己不該這麼唐突,可是她是這麼的美好,他真的不舍放開她。

  “吟兒,你的身休不適,受不得餓,咱們還是先用膳吧!”額際滲出一層薄汗,在她刻意的捺撥下,居夙升隻能狼狽地勉力自持。

  不是不想,而是不敢,生怕自己過於急切,不小心傷了她。

  “居郎,咱們做對真夫妻,好嗎?”抹去心底的羞澀,姬君吟柔聲低吟。

  她細柔的嗓音滑進居夙升的心坎兒裏,便就此駐留。

  “你現在身子不適,咱們日後……”

  心愛之人柔聲誘哄,那可是天大的誘惑,居夙升不是柳下惠,怎能不心蕩神馳。

  隻是……理智或欲望不斷地在他的心裏沖撞著。

  “沒有什麼可是的!”

  姬君吟的手驀地像條滑溜的泥鰍,靈巧地竄進了他的衣衫之中,有意無意地輕撫著他的胸膛,點燃了簇簇的欲火。

  他牙關緊咬的聲音是那麼情晰可聞,姬君吟雖然感動於他的自製,卻也惱怒于他的理智。

  望著他不肯放鬆的神情與動作,她輕咬一下粉唇,索性低下頭,就著他的唇,學著他吻她的方式,進行終極的誘惑。

  姬君吟初嘗男女情欲,自不可能如居夙升一樣熟練,可初經人事的生澀,更能激發他的欲望。

  隨著她的輕吻,他的粗喘聲不斷加重、再加重……終於,揮身責起的欲望迅速凝結成一隻展翅大鷹,雙眼銳芒盡出地注視著她這個獵物。

  他輕輕松松將她攔腰抱起,略顯急躁地步回房內,將她輕柔地放至榻上後,隨即俯身,逸出一記低吼,重重吻上她的紅唇。

  不同於初次的愕然慌亂,在他銜住她的唇的那一刻,她浮現一抹陰謀得逞的笑容。

  無須憑媒,她與他今夜便成夫妻。

  一日夫妻、一月夫妻,但憑天命,但若老天爺隻許一日,她心亦足。

  兩心纏綿,直到居夙升終於獲得了些許的膺足,這才滿心寵溺地說上了一句,“傻瓜!”

  精明如他,縱使沉浸情欲,仍沒有漏瞧姬君吟唇畔那抹得逞的笑容,他雖然滿心無奈,可卻喜不自勝,畢竟她之前的抗拒可是記憶猶新呵!

  “我娘常說,愛上男人的女子總是傻的。”

  “誰說,愛上你的我也是傻的。”傻得爲她放棄幾乎追求了一輩子、希冀名留青史的夢想。

  “後悔嗎?”她指的是被她這個剩沒多少日子可括的女人纏上。

  “不悔!你呢,後悔嗎?”

  姬君吟緩緩地搖搖頭,怎麼會悔?
作者: long032    時間: 2013-5-13 10:17 PM

第十章

     其實,老天爺特她己經夠好了,讓她在臨死之前,還能與心系的男人兩情縫緒。

  “爲何不悔?”

  雖然隻得不悔二字己足矣,可是居夙升想要的更多,除了她的身軀,他真正想要的是她的心。

  “因爲有你。”即便此刻就要她咽下最後一口氣,她亦滿足。

  “你這個傻瓜!”

  輕淺一歎,居夙升像是恨不得將她揉進骨血裏頭一般,張手便將她結結實實地護在懷裏。

  “你才更傻,明知我命在旦夕,卻還不言不語地爲我做了那麼多。”拋棄了女誡、拋棄了禮教,姬君吟愛嬌地嘟著嘴抱怨著。

  爲她豁出性命,隻身闖入宮裏索討解藥;爲她散盡千金,隻爲尋得解藥,更費盡了心思找來她喜愛之物,隻求能得她展顔。

  誰說這個男人這輩子不可能愛人,他的愛是那麼深、那麼重,這樣的情深意重,她如何能償?

  “噓!別說這種話,我不會讓你有事的。”

  雖然早知她己經情楚自個兒身子骨的狀祝,但真正聽她說出口,居夙升仍覺心窩好像被人拿著幾十把刀子戳刺似的,疼得緊。

  見他臉上浮現的難過神情,姬君吟爲自己的一時失言而懊悔。

  不過是一句不經意的話,他怎麼當真了?

  心疼不己的姬君吟當下不再多說,再次主動欺身向前,今夜她想要真真實實的成爲他的女人。

  在她的心裏,她是他的妻。

  雖然用無數的補藥山募撐著,可是姬君吟的虛弱卻是一日重於一日,即使有居夙升盯著她吃三餐又加甜揚夜點,可是她的身子還是漸趨效壞。

  她幾乎下不了床,隻能在日光耀耀之際,央著居夙升讓她出去曬曬太陽。

  居夙升初時總是不肯,可是抵不住她的苦苦哀求,隻好退讓一步,讓丫鬢們爲她準備好軟榻,她再躺在上頭,讓人給擡了出去。

  她知道自個兒的時問不多了,可心中總還是有幾個遺憾。

  望著盡心照顧她的居夙升,幾回開口,卻總說不出口。

  雖然感受到她的欲言又止,居夙升卻從來不問,繼續著對她無微不至的照顧。

  “夫人!”朱雪對著在暖陽之下昏昏欲睡的姬君吟輕喚了一句。

  雖然她的身子不允許拜堂的折騰,可是居夙升早己票明親娘,並讓宅中衆人不準再喚她小姐,改口喊她夫人。

  初時姬君吟不甚習慣,也覺得名不正、言不順的。

  可每每糾正,便見那些羽翼奴僕每個都擠出了一張比苦瓜還苦的臉,她隻好不再執著,算是默認了他們的稱呼,也默認了自己是居夙升的女人。

  “我爹娘……好嗎?”姬君吟並沒有對朱雪有任何的怪罪,也絕口不再提起她便是下毒之人的事。

  隱隱的,她總覺得居夙升似乎知道這件事兒,可他不開口問,她也樂得不說。

  不戳破,其實對朱雪比較好,至少居夙升會看在她的分上,不爲難朱雪,至於朱雪的兄長也是真的犯了錯事,雖然罪不緻死,又有居夙升從旁周旋,最後判了十年的流放,也算撿回了一條命。

  再後來她才知道,原未十七公主軟硬兼施向爹買了朱雪,然後再找了個由頭要朱雪拿著賣身契未居家找她。

  她知道在居夙升的地盤上,想要買收一個人下毒不是件易事,再加上知道自己必然不會驅趕朱雪,更不可能懷疑她,所以便將主意打到了朱雪的身上。

  所以朱雪壓根就不是她爹娘遣來、想要與她斷絕父女關系的,在知道了這點之後,她想家的心便更加深濃,可礙於身休狀祝,若是回去,怕也隻是平添爹娘的煩惱。

  反正十七公主不日就要成親了,怕也沒有什麼時間再來找她和姬家的麻煩,這樣便好。

  迎著晃眼的陽光,姬君吟覺得眼皮又沉了,近來她清醒的時問愈來愈短,短得讓她心驚。

  “丫頭,你怎麼成了這副模樣?”

  才閉眼,就聽到一聲親呢的叫喚,那不是居夙升的聲音,而是……

  心一緊,她費力地睜開眼,隻見爹娘正老淚縱橫地站在榻旁瞧著她,雖然聽聞了女兒似乎身子骨不適,卻沒想到竟然這麼嚴重。

  姬伯仲那日雖然因爲盛怒之下,眼睜睜地瞧著他最討厭的人將女兒給帶走,之後又狠著心不讓家人來尋她,可那是因爲心裏頭堵著氣,又沒瞧見人。

  如今親眼瞧見了她的虛弱,所有隱著的怒氣頓時全都進了出來。

  “這該死的居家小子,硬是將人帶了來,不但不給名分,還將我家好好的閨女折騰成這副模樣,真是可惡至極!”

  姬伯中怒氣騰騰地長串怒罵,又說風就是雨的拔腿就要去找人拼命,那模樣瞧得姬君吟的心下一陣感動。

  雖說公主到家裏頭鬧事那天,她爹的袖手旁觀的確讓她心中有怨,可再多的怨哪裏抵得過這一番護女心切的舉措。

  “爹!”姬君吟虛弱地揚聲輕喊,也不等怒氣沖沖的父親停下,便直接說道:“若不是居郎的細心照拂,女兒哪裏還能等得到再見你們。”

  簡單的兩句話,讓姬伯仲的步伐瞬問頓住,他先是回頭瞧瞧一臉擔優的女兒,又瞧瞧站在一旁己經老淚縱橫的娘子,幾經猶豫才又踱了回來。

  “就算他很盡心照顧你,可終究也是他的不是,若非他執意要帶走你,你又怎會遭此劫難。”

  說到底,他就是對曾經在廟堂上給他使絆子的居夙升很不滿。

  要不是女兒在這,居家他連一步都不想踏進來。

  “爹,他原先帶我走是好意,誰知道公主竟然會做出這樣歹毒的事來,這事當真怪不了他的。”

  姬君吟這話雖是實誠話,可是聽進一個做爹的耳裏,就是怎麼聽怎麼不舒服。

  怒目橫掃,卻在瞧著姬君吟那蒼白且無血色的臉龐時,眸中的怒氣旋即逸去。

  罷了、罷了,女大不中留。

  以前他就瞧出女兒對居夙升有著不一樣的心思,隻不過他討厭居夙升,所以便全都當做沒瞧見。

  誰知道,兩人還是陰錯陽差的撞在一起,鬧出了那麼多的事兒來,現在甚至就連小命也快保不住了。

  雖然女兒一心爲居夙升說話,可姬伯仲心裏的不悅並沒少上分毫,心中兀自翻轉著一一

  誰知道那連公主都瞧不上的臭小子,這回會不會又使出什麼計謀啊!

  不行,他得去會會居夙升,絕不能再讓女兒受什麼委屈,雖說在他老古闆的想法裏,女兒長住居府,名聲早己毀了,也不會有什麼正經男人來求親,算得上是非居夙升莫嫁了。

  可他還是要顯顯老丈人的鹹風,順便探探居夙升的虛實,再問問姬君吟現在究竟是什麼樣的境況,怎麼會虛弱、蒼白至斯。

  “砰”的一聲巨響幾乎震破所有人的耳膜,可書房裏的每個人都還是凝神屏氣,連大氣都不敢喘上一聲。

  衆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顯然誰都不想自個兒的下場和地上那些書冊及破硯破杯一般。

  “說話,爲什麼不說話?”居夙升黑著一張臉,望著底下排排站著的管事,咬著牙吼道。

  雖然他傾盡了全力,也逼著老禦醫拿出所有看家本領,可是姬君吟的身子骨還是日複一日的虛弱下去。

  原本還能稍坐,如今卻連坐都得要人扶著,氣息也愈來愈輕淺,讓人幾乎無法察覺。

  就因爲如此,他日日不能睡,夜夜守著她,就怕她會在他一不注意的時候,就一溜煙地梢失了。

  原本可比潘安的俊顔早己變得憔悴,強壯的身軀也瘦了幾圈。

  “少爺,不是我們不盡心,隻是你要找的東西太難了!”

  紅蛇果,那是什麼?他們這輩子可是連瞧都不曾瞧見。

  隻知道這種果實可解百毒,之所以命名爲紅蛇果,是因爲西域的天山上有一處極寒之地,雪地之中偶爾可見一些揮身通潤的紅蛇出沒,那種蛇不能遇著,一旦遇著讓它咬上了一口,不至七步便會魂飛魄散,就連大羅神仙也難救。

  可天生萬物,相生相剋,相傳在紅蛇的巢穴附近總會長著一株會散發著難聞氣昧的呆樹,相傳這種呆樹所生的果子,能解百毒。

  這種隻有傳聞中才有的東西,是不是真的存在沒人知道,更何況是要他們去找一顆回未。

  主子爺還真是急糊徐了,就算是束手無策,也不該相信這樣的傳言,還撒下了大把大把的銀子,讓他們沒日沒夜的尋著。

  莫說天山離京城那麼遠,就說真有這種果實,就算尋著了,隻怕也來不及救少夫人的病了吧!

  可這話,他們哪裏敢說出口,如今居夙升可是瘋了、狂了,那一日不過一個管事勸他別再找了,說了句生死有命,便被他轟出了居家。

  所以面對他的怒氣,奴僕們除了低頭挨罵、面面相盤,誰又敢多說什麼?

  “去,再去給我找,要是再找不著,你們也都別回來了!”

  心急如焚,居夙升朝著底下站著的那排人吼著,可偏偏他們面有難色,誰也不敢領命離去。

  終於,還是大總管看不下去了,一個箭步站了出來,說道:“大少爺若硬是要花心思再找紅蛇果也非不可,可屬下覺得,大少爺若真疼惜姬姑娘,還不如多花時間好好伴著她,否則……一曰過了便少一日啊!”

  聽著這種喪氣話,居夙升便要發怒,快步沖上前去,一手揪住老總管的衣領,另一手高高舉起,過了好半晌,他松開了老總管的衣領,順長的身子搖了幾晃,往後退了幾步,便頹然坐地。

  其他人見著,不知道要怎麼辦,直到老總管用眼神示意,衆人這才魚貫走出書房。

  望著那些背影,居夙升那雙探幽的眸子突然無聲地徜下兩行情淚。

  他很怕……真的很怕……

  他之所以失了分寸,便是因爲心知肚明,她能等特的日子己經所剩無幾了。

  每過一夜便少了一夜。

  他的無助、他的失望、他的傷心難過,直到這一刻全都爆發出來……

  這小子,原來是真心愛著女兒的。

  瞧著書房裏頭那一片狼藉,再瞧瞧幾乎可以說是掩面痛哭的男人,向來與居夙升極度不對盤的姬伯仲,頭一回覺得這個淚漬未幹的臭小子順眼。

  舉步,他邁入書房,既然瞧見了他的真心,他這個準嶽父大人要是不做點什麼,好像太對不起自己,也太對不起這些晚輩了。

  “咳咳!”他輕咳了兩聲,宣示自己的存在。

  聞聲,居夙升擡起頭,怔怔地瞧了他一眼,也沒手忙腳亂地想要將臉上的淚意抹去,隻是微微一領首。

  這種磊落的態度,著實讓姬伯仲欣賞。

  “姬大人瞧過吟兒了?”居夙升語氣淡淡的說道。

  雖然姬君吟嘴上不說,可是居夙升深知她記掛著雙親,可偏偏這個死要面子的姬伯仲,無論他怎麼三催四請,都不肯過府瞧瞧女兒。

  氣得他前幾日便直接讓人上了姬府傳話,說是姬君吟病重,再不來瞧,以後瞧不著了可別怪他之類的。

  他就不相信姬伯仲這個老古闆,真能爲了自個兒的面子,忍住想看女兒的念頭。

  幸好人終於來了,想來己在圈子裏瞧過女兒,隻怕也瞧著了他無助的模樣。

  可那又如何,他不在乎。

  既是姬君吟在乎的人,他便在乎,他不介意讓姬伯父瞧著自己這般狼狽的一面。

  “你很愛她?”

  “是!”

  聽到居夙升毫無猶豫的回答,姬伯仲挑了挑眉,然後又問:“因爲這樣,所以就算她快死了,你也不在乎?”

  “我在乎!”便是因爲在乎,才會任由自己弄成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樣,可在乎又有何用,他無力可回天啊!

  面對她的死亡,除了傻傻地守著她,他什麼都做不到,生平頭一回,他覺得自己無能到了極點。

  往昔的自信、自傲,早己被梢磨殆盡,現在的他,哪裏還是昔日那個風光無限的侍郎大人。

  “所以你打算就這樣放棄了嗎?”

  一聽放棄兩字,居夙升立刻從地上彈跳而起,瞪著姬伯仲吼道:“誰說我要放棄了!我不會放棄,就算要傾盡家産,我也會延她性命。”

  “既然沒放棄,幹麼一副要死不括的模樣?想要救吟兒,你這副樣子能成嗎?”

  這話怎麼聽起來仿佛意有所指?

  心中堪堪閃過這樣的疑惑,居夙升立刻嗅出了姬伯仲的言外之音,心中驟起的希望,讓他一掃方才的無助與披憊,目光灼灼地看著他,著急的問道:“你知道怎麼救她?”

  “救他的人,遠在天邊,近在眼前!”

  “什麼意思?”

  看著他著急的神情,姬伯仲反而賣起關子來,“你確定紅蛇果救得了我女兒?”

  “它己經是唯一的希望了,若是再不行,我就伴她入黃泉。”居夙升表情堅定,既是早己放不開了,便是死,他也相隨!“要紅蛇果很簡單,哪需要這般大費周章的找,你直接去找皇上要不就行了!”

  皇上怎麼會有?

  若是宮中真有此果,當初靜妃也不會這般輕易的香捎玉損了,居夙升的陣子寫滿了濃濃的不信。

  “就說你們這些年輕小夥子不懂嘛!”總是被居夙升給踩在上頭,姬伯仲早就不滿,現在好不容易有了機會,他自然要夾槍帶棒地說上幾句。

  “姬伯父真的確定宮中有?”

  “這是自然,那果子二十幾年前藏族曾進貢過,隻是禦醫們不明了藥性,不敢輕用,久而久之也就忘了。”

  誰教這小子二十幾年前還沒出生,自然不知道這事,那果實看起來極爲平凡,隻怕是被收在藥庫的某個角落而不自知。

  與其在外頭翻天覆地的找,還不如去宮裏找。

  “你……”說的是真的嗎?

  他本想再次確認的問上一句,卻不想浪費時間,於是足尖兒一點,便竄出了房門。

  “這小子……”這回,姬伯仲丁點也不在乎他的無禮,見他爲女兒心急如焚的模樣,再想到以後這眼高於頂的小子都得恭恭敬敬的叫他一聲嶽父,他便開心極了。

  莊嚴安靜的禦書房內,龍紫淵正老大不爽地瞪著金案上堆著的那些摺子。

  但見被堆疊得快要半個人高的摺子,他便覺得自己這個皇上做得很窩囊。

  以前他不這麼覺得,是因爲有居夙升這個萬能侍郎,成千的奏摺,他不但能看,還能挑挑揀揀地爲他找出重要,讓他挑著重點看。

  可現在他卻隻能親力親爲,鎮日光看奏摺就得看到三更天,再筋痰力竭地睡去。

  再這麼搞下去,別說他想爲皇家開枝散葉,他就是想括到頤養天年的年紀,也是不可能的了。

  龍紫淵愈想愈悶,突然問門外傳來了李公公的喳呼聲,弄得他更加心煩意亂,忍不住遷怒喝道:“喳呼個什麼勁,來人啊,把他拖出去重打三十大闆。”

  李公公還來不及跪地求饒,便急急忙忙脫口說道:“皇上,你朝思暮想的居侍郎回來了”

  一聽到居夙升的捎息,龍紫淵霍地站了起來,俐落地繞出金案,壓根就忘了方才下令要杖打李公公,扯著人問道:“他人在哪?”

  “在長孫大人和柴將軍的陪伴下進了宮,一進宮便進司藥房去了。

  龍紫淵還在狐疑他去司藥房做啥,善於察言觀色的李公公便己伶俐的解釋。

  “說是二十幾年前,西藏曾經進貢了幾顆紅蛇果,聽說這藥能解姬姑娘的毒,所以便進宮找尋。”

  “喔!”龍紫淵一聽這話,眼兒都發亮了。

  嘿嘿,要真能在宮中找出紅蛇果,還怕他的愛卿不回來嗎?
作者: long032    時間: 2013-5-13 10:18 PM

尾聲

     “快,擺駕!”

  他得趕在他們找著之前趕到,否則一旦讓居夙升拿走了紅蛇果,想要再逼他的侍郎大人回來,那可就難了。

  他今夜不回來了吧?

  姬君吟眼皮沉重,幾個丫頭守在榻旁,個個急得六神無主。

  打從今天居夙升離府後,姬君吟便陷入了昏睡之中,一覺睡到深夜降臨。

  本來她這麼睡也屬正常,可不正常的是她不斷地在作著惡夢。

  因爲心中不祥感擴大,朱雪機伶地探了探她的鼻息,隻覺進去的少,出來的多。

  頓時她大驚失色,連忙想要將姬君吟給搖醒,可無論她怎麼搖,姬君吟就是醒不過來,口中喃喃喊著居夙升的名。

  “朱雪姊姊,怎麼辦?!”福兒和祿兒急得如同熱鍋上的媽蟻,連連扯著朱雪的衣袖問道。

  朱雪哪能知道該怎麼辦,隻能揚聲道:“快……快去請太醫,還要找少爺回來,再不回來,許是連最後一面都見不著了。”

  己不再奢求可以擡好姬君吟,朱雪如今隻希望她能走得輕松。

  “朱雪姊姊,你別嚇我,夫人那麼好的人,怎麼會死?!”

  福兒、祿兒被朱雪的話嚇得心魂都飛了,還急得哭了出來,倒是朱雪慌急了反而鎮定,不住推著兩個丫頭出去找人。

  可兩人連門檻都還沒跨過,便見居夙升急匆匆的踏了進來,身後還跟著老太醫等一串的人。

  “什麼最後一面?別亂說。”居夙升冷冽地朝著朱雪喝了一聲,便急忙步上前,扶起姬君吟的身子,然後朝著老太醫吼道:“快……”

  老太醫幾乎是連滾帶爬的未到榻前,一見姬君吟那死氣沉沉的臉色,心下也是一驚。

  難不成還是遲了?

  他心驚不己,卻不敢將話說出口,便朝著居夙升說道:“快,快讓她食下紅蛇果!”便連忙掏出揣在懷裏的救命之物遞給他。

  可瞧著那果子,居夙升也傻了。

  姬君吟己經昏了過去,該怎麼讓她吃呢?

  不過他隻是略一猶豫,隨即便張口咬下一幹呆,快速地嚼碎,然後嘴對嘴喂至姬君吟的口中。

  但即便他己經將果子咬得細碎,可是完全陷入昏迷的姬君吟,又怎麼吞得下去,就在衆人急得不知如何是好的時候,他夾然失控地搖晃著她的身子,吼道:“你該死的給我咽下去,你休想用死來逃離我,我告訴你,上窮碧落下黃泉,這輩子不論你逃到哪兒,我都會追著去的,你想我死就試試看吧!你就算逃到了閻王爺那,我也敢去搶人,你給我吞……給我吞啊……”

  在衆人的眼中,如今居夙升是瘋狂的,因爲誰都知道氣若遊絲的姬君吟,已經聽不到他的威脅。

  衆人正想上前勸阻,可是奇跡似的,姬君吟的唇動了動,衆人頓時佇在原地,然後親眼瞧見她竟一點一點地咽下了口中的救命紅蛇果。

  見狀,衆人欣喜不己,便連老禦醫都不住叨念道:“得救了……得救了……”

  隨著時間過去,姬君吟的氣息漸漸從原本的氣若遊絲轉爲綿長,胸前也有了明顯的起伏。

  居夙升將一幹衆人全都趕了出去,坐上了床榻,將她緊緊摟在懷中,那雙幽探的眸子,更是一瞬也不瞬地盯著她。

  終於,兩住香的時間過去,姬君吟的長睫捐了捐,居夙升的心便再也難抑,更覺自己的喉頭像是梗了一塊石頭似的,腫痛得幾乎就要逼出他眸中的漫意。

  “吟兒,睜個眼讓我安安心吧!”這話近乎哀求。

  甫情醒過來的姬君吟聽了,心頭也是一酸一暖的。

  不想再讓他這樣的揪心所困,她奮力地睜開眼,虛弱的抱怨道:“你真吵……我不過是歇歇,也值得你這般大吼大嚷嗎?”

  姬君吟的抱怨聽進居夙升的耳中,簡直可比天籟,隻要她能醒過來,其他什麼都不重要了。

  “不嚷了、不嚷了,隻要你醒了就好。”丁點也不在意她那飽含不滿的語氣,連忙輕聲安撫著。

  雙手更是片刻不放,跟著便翻身上榻,將還是虛弱不己的姬君吟緊緊摟在懷中。

  懷抱著她的溫熱,能在閻王爺手中把她搶回未,居夙升隻覺就算要爲龍紫淵做牛做馬一輩子,他也不在乎。

  從他的懷抱感受到她的不安,姬君吟其實對於方才發生的事情心知肚明,那時她的魂魄正在抽離,聽得他的大喊大叫,心中一陣不舍,便拖住了她的步伐,再加上及時咽下了紅蛇果,她這才能醒了過來,所以她懂得他的不安,更不舍。

  纖細的雙手回抱住他,姬君吟闔上了眼,她相信自己在夢中所聽到的是真的一一若能躲過得此劫,你與他便能廝守終生。

  終生……想到這裏,姬君吟的唇兒微微往上彎起,笑了!

  被關了兩個月,又被逼著做了一回道道地地茶來伸手、飯來張口的富貴閑人,姬君吟覺得身子都要發黴了。

  在軟央硬求的伎倆都使盡,卻始終等不到居夙升點頭,她決定不再理會他的禁令,一等他出了門,便軟硬兼施的逼著朱雪帶她出門。

  對於她的要求,朱雪原本面有難色,可是她才多說了兩句,朱雪卻出乎她意料之外的同意了。

  也沒問她要去哪兒,她便隻當朱雪明白她是真的悶壞了,所以便領著她四處走走。

  隻見居家那寬敞的馬車在城裏的巷子裏走走繞繞,姬君吟滿心歡喜地期特著即將見著青山碧水之際,馬車卻夾然在快要出城之處停了下來。

  她不解的目光掃向朱雪,隻見一抹神秘的笑容突地在她臉上浮現。

  還來不及開口詢問,耳際突然響起震天價響的鞭炮聲。

  這是怎麼回事?姬君吟滿心狐疑地望著朱雪,朱雪卻依然笑而未答,隻是伸手掀開了車簾,登時“惜君繡坊”四個大字在眼前呈現。

  初時,她還不明所以,可當馬車的門簾被掀開,居夙升那張俊顔在她的眼前綻開,她不禁訝然地張大了嘴。

  這座繡坊難道是……心頭飛快閃過一絲臆側,姬君吟的目光跟著又看到車元玉和崔妙禾兩個好姊妹,伴著她們的夫君站在繡坊之前含笑地望著她,甚至連向來與居夙升不對盤的爹,都帶著娘親臨。

  惜君、惜君……難道……

  “這是怎麼回事?”姬君吟的語氣微顫地朝著已經朝她伸出手的居夙升問道。

  臉上掛著一副了然於胸的氣定神閑,居夙升主動伸手拉住她的柔黃,領著她下車,然後步至繡坊前,與她仰首看著招牌半晌,這才轉過頭望著她問道:“喜歡嗎?”

  本來對她那一番女人當自強的理論是挺嗤之以鼻的,可是知道她是真心喜歡,所以他便趁著她養病的這段時間,連同車元玉和崔妙禾幾人將繡坊打理好,想要給她一個驚喜。

  “你……”充塞滿心的喜悅,讓姬君吟硬咽得說不出話未,隻能怔怔的望著他。

  那份感動不單單是因爲他給了她一座繡坊,而是因爲他的呵寵和瞭解。

  見她喜極而泣、熱淚盈眶,居夙升淺淺的抿起一抹暖笑,卻又粗聲粗氣地說道:“送你這座翁坊不是因爲要你賺錢養括自己,而是要讓你做喜歡的事兒,但若是你爲了繡坊冷落了我,哼哼!”

  兩聲輕哼,所有的威脅己經盡在不言中,姬君吟卻不在乎,忘情地與他十指交扣。

  這個男人真的很好!

  姬君吟的目光不自然地落在了爹的身上,隻見爹娘全都沖著她欣慰的點了點頭,似是贊同了她的沖動與堅持。

  滿滿的幸福在她的心頭洋溢著。

  姬君吟知道這一切都是他用了心才會有的,她再次仰首看向他,張了嘴,才說了一個謝字,剩下的話都讓他以一記激狂的吻給封了緘。

  這男人……依然狂傲如昔,讓人愛不釋手呵!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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