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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葉雙 -【大臣好忙之二】將軍只怕姑娘逃 [打印本頁]

作者: 伊友    時間: 2013-1-19 06:21 PM     標題: 葉雙 -【大臣好忙之二】將軍只怕姑娘逃

【小說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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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簡介】

      人人都道柴大將軍性格殘虐,杖斃了通房丫頭還有著斷袖之癖,
  縱使流言不能盡信,她倒也不想順了後娘欲攀附權貴之意,
  雖知於禮不合,她仍決定給他來個下馬威,阻止他上門提親,
  只是還未得到他的應允,後娘那兒卻已經先有了動作,
  不但命丫鬟下藥將她迷昏送至花樓,還夥同老鴇設計他,
  想讓兩人生米煮成熟飯,以此逼她非嫁不可,
  幸虧他及早得知,順勢演了這被設計的戲助她脫困,
  她這才發現他其實為人耿直,並不如外傳那般的殘忍不堪,
  誰知後娘不死心的又為了錢將她軟禁,想將她賣給人家做妾室,
  他因擔憂她的處境不惜夜訪照護,甚至表明對她的喜歡,
  讓她明白原來自己早已將偉岸俊朗的他刻於心版上,
  然而喜日在即,沒了自由身的她不敢奢望跟他能有結果,
  怎料他竟不顧將軍身分、不顧非議,直接上門搶親!

【出版日期】 2012/11/09
【出版社名稱】新月
【書系及編號】花園 1761




作者: 伊友    時間: 2013-1-19 06:23 PM

楔子

  凝眉,不滿開始在他炯炯的目光中累積著。

  他冷冷瞧著那個陌生的婆子,異常忙碌的在他的眼皮子底下來去。

  再回想這幾天不斷在家裡頭穿梭的婆子,似乎不只一個,而且她們個個穿著大紅衣裳,那喜氣讓他不用多想,也猜出她們只怕是城裡幾個響噹噹的媒人婆。

  便是再怎麼遲鈍,柴折霞也發現事情似乎有些不對勁。

  他一向討厭女人,更討厭女人在他的地盤上來來去去的,有時就連那些出嫁的姊姊妹妹們回府做客,他都是能閃則閃、能避就避。

  女人就是聒噪,總吵得他心神不寧,讓人忍不住就要火冒三丈。

  剛才經過的婆子突然笑兮兮的離開,那抹燦爛的笑更讓他的臉色黑了一半。

  「該死的!」柴折霞心浮氣躁地低咒了一聲,雖然很再想繼續視而不見,可是看到那穿梭不息的媒人婆,他知道自己不能再平靜無息下去了。

  要再讓娘這麼玩下去,說不定哪天他很可能就被敲昏,然後和一個陌生姑娘綁在一起拜堂成親。

  虎虎生風的幾個大步來到娘的房裡尋人未果,他轉身朝爹的寢房步去,儘管他的臉上寫明了生人勿近、擋路者死的氣勢,卻仍是有不怕死的嬤嬤在他要踏入爹的寢房時,擋在了他的前面。

  「老爺和夫人吩咐了要休息,大少爺還是晚些時候再來吧!」

  瞪著那個努力漾著笑意的嬤嬤,他一勾唇角,冷冷地喝道:「滾開!」

  他今兒個可要好好問問娘親究竟在打什麼算盤,雖然不想對老嬤嬤太粗魯,可是心一急,就將人給扯開了。

  他筆直地走進偏廳,那氣勢與模樣讓僕傭們就算有心想擋也不敢擅動。

  「娘,妳究竟又在搞什麼把戲?」氣壞了的柴折霞不顧該有的教養,猛力往厚實的檀木門一推,然後粗聲粗氣地朝著內廳吼道。

  迷迷糊糊間聽到兒子宛若打雷的聲音,柴老將軍柴沐休炯眸驀地圓睜,氣呼呼地翻身就要下床好好教訓不懂得敬老的兒子一頓。

  可他才起身,暖被裡便伸出一只宛若無骨的柔荑,按住柴沐休的胸口。

  「夫君,這小子交給我來處理。」

  柴夫人阮桂林懶洋洋的揚起一抹笑,便是這抹笑,讓老將軍這般有著如鋼鐵意志的男人,也徹徹底底的成了繞指柔。

  「這小子倒是愈來愈不像話了。」雖然讓妻子的一笑緩去了心頭的怒氣,柴沐休還是忍不住叨唸了幾句。

  「這小子是氣壞了。」揚起了一抹精明的狡笑,顯然阮桂林對於兒子的來意是一清二楚的。

  「妳又做了啥事?」雖然府裡這陣子來了許多婆子,但家務事一直以來都是愛妻在管理,他鮮少過問,自是不知道最近發生了什麼事。

  「老爺,你想抱孫嗎?」

  「自然是想的!」說到這個,柴沐休那英氣颯爽的臉龐,也忍不住泛起了幾許渴望之情。

  兒子早已過了適婚年齡卻死也不肯成親,無論他與妻子如何威脅利誘,都不為所動,還添出了那麼多的流言蜚語,怎讓人不憂心。

  「既然老爺想抱孫,這事你就別管,安安穩穩地在這兒等著我。」

  阮桂林手腳俐落地穿好了衣物,驀地抬頭,一眼瞥見夫君臉上的憂心,連忙漾起一抹自信的笑容,好讓他安心。

  「老爺放心,我的孩子我自個兒知道,雖然他的脾性火爆,可那是對外人,怎麼說我都是他娘,他倒還是會敬我三分的。」

  聞言,柴沐休眸中的憂心也褪去了幾分,想想柴折霞那小子,倒還真是天地不怕,這天下能稍稍制得住他的,也只有他這個想法總是異於旁人的愛妻。

  終於,他被說服了,好整以暇的瞧著穿戴整齊的妻子緩緩抬手,落下了榻上的紗簾,他高枕無憂地繼續躺著,透著微晃的紗簾,瞧著妻子那依然曼妙的身軀走到了兒子面前,毫不留情的揚手敲了兒子的腦袋一記。

  絲毫不理會兒子已是官居一品的當朝大將軍,顯然在她這個做娘的眼裡,他依然是個孩子。

  「吵什麼吵,規矩都擱到哪兒去了?」

  「娘……」沒想到質問未成,就被先聲奪人,柴折霞初時有些一愣,還頗是無辜的低喊一聲。

  「喊什麼喊,有你這樣的孩子嗎?有什麼天大地大的急事,非得讓你這麼急匆匆地闖進來?一點兒規矩也沒有。」

  透著那微微晃動的紗帳,柴折霞心知娘親那麼大的怒氣所為何來,可對於他所打斷的好事,他可是半點兒愧疚之情都沒有,只是氣呼呼地朝著娘親問道:「娘,孩兒想請問妳,那些媒人婆來咱們家裡做啥?」

  向來知道娘親有多麼狡猾,所以他不給她任何閃躲的機會,直接開門見山的問道。

  「找她們來自然是為你說親事,難不成是替你爹納小妾嗎?」完全無視於兒子那張黑得嚇人的臉龐,阮桂林毫不遮掩的說道。

  如此直接,就連躲在被褥裡的柴沐休都忍不住為妻子捏一把冷汗,可他卻聰明的沒作聲,只是靜靜地聽著。

  正因為此時腦海中浮現的那個軟綿綿的小娃娃,柴沐休甚至忍不住想為妻子的勇氣喝采。

  「我沒說要成親。」柴折霞怒目朝母親一瞪,冷冷地說道。

  「你是沒說,可我要你成親。你既然是從我的肚子裡蹦出來的,那麼就得聽我的,不管你樂意不樂意,桌上那些便是媒婆們送來的姑娘肖像,你要嘛就從中挑選一個,要嘛就是我替你挑,反正你就是得在半年內給我成親,然後一年內給我生個孫子。」

  她一點也不在乎兒子憤怒的眼神,一字一句的說出自己的決定,要比,她這幾年讓夫君疼出來的霸氣可不會輸給兒子。

  「我不選……」怒極的瞪著,柴折霞的話像是冰珠子似的,筆直地射向娘親。

  彷彿早就料到兒子會這麼說了,不讓他把拒絕的話說完,她聳了聳肩,不甚在意地先一步說道:「你自然可以不選,反正我也不介意代你選。」

  反正這回她可是鐵了心地要逼兒子娶親,要不然以他益發不喜女人的態度,她這輩子想要抱孫,只怕難了。

  想到這裡,她不由分說地走到書案前,驀地抱起那些媒人婆送來的畫像,一古腦地全都塞進兒子的手裡。

  「你可以出去了!」

  「娘,妳……」

  柴折霞額際的青筋冷不防抽動著,沒料到娘這回這麼固執堅持,他的心頭頓時漾起了不好的預感。

  不理會兒子乍青乍白的臉色,阮桂林仰首望著不知道高她多少的兒子說道:「記得,我只給你半年的時間。」

  丟下話,她毫不優雅的抬起腳,眼看就是想要一腳將兒子給踹出門去。

  柴折霞縱使氣得臉色鐵青,卻也莫可奈何,只能咬牙,挑釁地朝著娘親說:「我若不答應,妳能綁著我拜堂嗎?」

  被兒子這麼一撂話,來了氣的阮桂林倒也不甘示弱的表示,「你倒可以試看看,若是你能鐵了心不要我這個娘,自可一意孤行。」

  面對娘親這番狠話,他終究還是無語,只能氣悶地旋身離去,不想再多費唇舌。

  反正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他就不信真的鬥不過自己的親娘。

  「老爺,你說這回能行嗎?」

  但見兒子終於離開,阮桂林這才後怕的拍了拍胸脯、順著氣,回到床邊,還忙不迭地問道。

  聞言,柴沐休只能無奈地瞧了妻子一眼,然後說道:「那是妳的兒子!」

  他哪知道行不行?

  他這輩子也沒啥願望,只希望在有生之年,別看到這對性格火爆的母子相殘,便已足矣!


作者: 伊友    時間: 2013-1-19 06:31 PM

第一章

  小小的閣樓放眼望去,瞧著的盡是園子裡的繁花美景,再加上周遭那些被人精心照顧著的花團錦簇,崔妙禾可說是在府裡被嬌養著。

  雖然崔家算不上達官顯要,但在車家的提攜之下,好歹也在吏部謀了個一官半職,在京城之中,倒也算是叫得上些許的名號。

  身為崔家的大小姐,自然該要備受嬌寵,日子也該過得愜意無比,可惜的是,她親娘早逝,現在崔家的夫人乃是繼室,嫁過來之後,也生了一個女兒,為了親生女兒在崔家的地位,崔夫人自然視崔妙禾為眼中釘、肉中刺。

  眼裡望著的、心裡頭想著的,都是崔妙禾能夠犯下什麼錯事,好讓她能名正言順的將她逐出崔府。

  對於這些,崔妙禾雖然心裡頭清楚,卻沒多加在意,依然自由自在的過著自己的生活,向來也與她們母女倆井水不犯河水。

  而她們自然也忌憚著車家表姨丈與她的親戚關係,倒也不敢在她面前過於放肆。

  直到那日,車尚書不知怎地得罪了當朝丞相長孫承音而被彈劾,甚至還因皇上盛怒而被抄家。

  就連他們家也因為向來與車家親近,遭到質疑,刑部的官差們也到崔家搜了幾回,雖然沒找到什麼確實的證據,卻也讓後娘逮著了藉口。

  她完全不顧兩家人以往的交情,聳恿父親逼著她斷絕與車家的往來,以避免再遭連累。

  不能上門也就罷了,就連接濟些許的銀子也被禁止,本以為父親多少也會顧念舊情,可誰知道這回爹卻當真聽進了後娘的讒言,不但不准她再去找元玉姊姊,更不准她從家裡支上任何銀兩去幫助落難的車家。

  可惡!

  想到這裡,崔妙禾的心就驀地冒起了熊熊的怒火,她向來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沒想到她的不爭,倒讓後娘以為她是顆軟柿子了。

  「小姐,妳臉色怎麼這麼難看啊,是身子不舒服嗎?」環環端著食盒,正準備為主子打點好今日的午膳,卻見主子黑著一張臉,連忙關心的問。

  「我……」

  滿腹的委屈本就要衝口而出,眼角正好瞥見門廊上驀地出現的人影,滿臉的怒氣倏地盡斂,宛若變戲法似的掛上了一臉的笑。

  她能讓環環瞧著她的心緒,卻不願意讓同父異母的妹妹窺探出一絲一毫。

  「妹妹怎麼來了?」凝望著妹妹那張麗緻秀雅的臉龐,崔妙禾淡淡地揚聲輕問,臉上雖然帶一抹粲笑,但笑意卻沒達到明眸之中。

  「妹妹是特地來恭喜姊姊的。」崔云秀優雅地坐到姊姊的對面,不等丫鬟斟好茶,便忙不迭地說道。

  「恭喜?」崔妙禾不解地重複,眉頭忍不住因為她眼中的幸災樂禍而皺起。

  她與崔云秀雖然名為姊妹,但其實骨子裡倒比陌生人親近不了多少。

  她很清楚後娘和妹妹向來視她為眼中釘、肉中刺,而她則習慣將她倆當成空氣,能不見則不見,井水不犯河水。

  如今崔云秀在這個當口,巴巴地跑來她的院子,想來也沒藏什麼好心眼兒。

  於是她的態度不冷不熱,更不急著趕人,就是想要瞧瞧崔云秀的葫蘆裡頭賣著什麼藥。

  「是啊,是該恭喜姊姊。」

  其實在後娘的調教下,崔云秀的確比她這個大小姐更似大家閨秀。

  瞧她那舉手投足和端莊優雅的模樣,這樣的大家閨秀擺到哪,都會招來滿滿的稱讚的。

  「妳這左一句恭喜、右一句恭喜的,怎麼就不說說喜從何來呢?」

  崔妙禾倒真好奇起自個兒喜從何來,這些日子她被爹軟禁在府裡,一顆心全掛在突然遭難的車姊姊身上,這些事她們母女又怎會不知道,此刻說是來道喜,只怕看笑話的成分還高些吧!

  「咦,姊姊還不知道嗎?娘已經為姊姊說成了親事呢!」

  崔云秀的臉上勾起神祕的笑容,若是細瞧,還能看見隱隱浮現其中的幸災樂禍。

  望著她眸中那抹狡笑,崔妙禾心中頓時升起一抹不好的預感,看來皇上查抄了車家,雖然沒有連累到他們崔家,可倒是連累了她。

  這對母女怕是以為她的靠山垮了,便急著來踩她一腳。

  梁玉霞對她一向沒有什麼好心思,這親說得只怕不是什麼如意郎君。

  崔妙禾靜靜地瞧著妹妹,臉上哪裡還有半分天真爛漫,雖然在車元玉和姬君吟這兩個好友面前,她一向是愛嬌傻氣的,那是因為她知道兩個好友是真心疼她,所以在她們面前,她不用戴上面具,可以真心實意地做自己。

  她不追問,崔云秀倒急了,畢竟夫婿是女子一生的仰望,誰能不好奇,可偏偏姊姊卻是一派的雲淡風輕,她終究沉不住性氣,問道:「姊姊難道不好奇對方是誰嗎?」

  「不好奇,因為這事我不同意。」抿著唇,崔妙禾笑了,因為看清了妹妹眸底的錯愕。

  「妳……憑什麼不同意,自古以來子女的婚姻大事都是父母之命,娘要妳嫁,妳憑什麼不肯?」又一次的在姊姊面前敗下陣來,崔云秀被她的氣定神閒給氣得咬牙切齒,氣急敗壞的說道。

  「我若不嫁,誰能逼我!」冷眸一掃,崔妙禾眸中的寒光迸出,無論這親說的是誰,她都不會乖乖上花轎,所以她一丁點也不好奇。

  就是這樣的篤定惹人生氣,崔云秀哪裡還顧得上賣關子,急乎乎地說道:「誰管妳同意不同意,反正前幾天柴夫人急著替柴折霞找新嫁娘,遣了媒人上門來說親,娘已經託了媒婆將妳的畫像送進柴將軍府,若是柴將軍瞧上了妳,妳便是將軍夫人了。」

  「是嗎?那倒算得上是咱們高攀了人家呵!」崔妙禾淡淡的說道,麗緻的容顏上盡是從容,完全瞧不出一絲絲的火氣與勉強。

  「妳願意嫁給柴折霞?」

其實論理來說,以柴折霞的出身和他如今那如日中天的氣勢,著實可以說是許多待嫁姑娘眼中的金龜婿。

  就連她自己,也曾悄悄希冀能夠成為柴折霞的妻子,風風光光的出嫁,攀附權貴,好讓後半生富貴無虞。

  誰知,這兩年來,柴折霞的風評漸差,雖然前途依舊,可卻傳出了些許的醜聞,先是為了小事杖斃了府裡的通房丫頭,又傳出他似有斷袖之癖,不但與幾個貌似柔媚的男子過從甚密,時時都在府中狂歡作樂,如此不雅之事在達官顯貴之間傳得沸沸揚揚。

  初時聽聞這些傳言,只覺謬誤,但慢慢地傳聞久了,信的人也多了,便連她也從初時的不信,到現在的深信不疑。

  也因此讓她對柴折霞從原本的眷戀到避之唯恐不及,所以當柴夫人遣來的媒人上門,她立刻將心思轉到了姊姊身上,對她來說,這可是個一石二鳥之計。

  不但能名正言順地將這個眼中釘嫁出去,又能看到崔妙禾過著水深火熱的日子,守一輩子的活寡,那還真是快慰人心的事兒。

  「自古以來咱們女人的婚嫁,不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嗎?」即使心中的怒火已經宛若一頭猛獸,咆哮著要傾柙而出,但為了不讓妹妹瞧出任何一絲怒氣,崔妙禾在唇畔綻出了一朵笑花,氣定神閒地說道。

  「妳可知道柴折霞有斷袖之癖,嫁給他就得守一輩子的活寡。」就不信嚇不了姊姊,於是崔云秀凝著一雙亮眸,故作憂心忡忡地說道。

  「就算真是如此,那也是我的命,怕什麼?」

  心知妹妹就是要瞧著自己怕得打哆嗦才會心滿意足,崔妙禾又怎可能如她的意呢?所以即使心中怒火狂燒,她依然輕鬆言笑。

  「妳……」望著那份她望之而不能及的輕鬆自若,崔云秀簡直恨得咬牙切齒。

  她該害怕的,因為柴折霞生性殘暴,還有斷袖之癖,女人若是嫁給這樣的男子,一輩子還能有什麼指望。

  「妹妹這麼關心我這個姊姊,真是教我感動不已,難不成妹妹今兒個來是要來告訴姊姊,妳寧願替姊姊受這種罪嗎?」

  殘存的耐性早已涓滴不剩,只見崔妙禾再次牽起一抹笑,溫婉且帶著感激的臆測便順口而出,早料想向來有勇無謀的崔云秀會嚇得花容失色,果不其然,三言兩語就 讓她著了慌,急匆匆地說道:「我……已經有了喜歡的人,妳休想將那個恐怖的男人推給我,更別想破壞我的人生,如今妳早沒了靠山,娘絕對不會再眼睜睜地看著 妳這樣趾高氣揚的,妳就等著嫁進將軍府,過著悲慘的下半輩子吧!」

  既然戲演不下去了,崔云秀索性收了作戲似的姊妹之情,在惡狠狠地瞪了姊姊一眼之後,便倏地轉身離去。

  望著那迅速消失在眼前的身影,崔妙禾臉上那份自若的神情盡失,其實聽到妹妹的話,她的心怎能不慌?

  她從沒想過嫁人,就算嫁人,也不可能心甘情願地嫁給一個早已聲名狼藉的男人,不行,她得好好想想法子才是,她才不會傻愣愣地任人宰割。

  城裡的畫師最近的生意只怕很忙吧!

  柴折霞冷眼凝著幾乎蓋滿整個書案的畫像,額上的青筋忍不住隱隱跳動著。

  他沒費事地撕了那些畫像,幾個踏步上前,伸手一拂,那些畫像便已七零八落地躺在地上,其中還夾雜著他的兵書及皇朝的軍事戰略圖。

  跟在身後的小廝柴星見狀,對於主子的怒氣咋了咋舌,還沒來得及彎腰收拾,一道爽朗的調笑聲便劃破寧靜,也讓府內主僕的視線有志一同地落在來人身上。

  「怎麼一大清早便這樣大的火氣?」

  「你來了!」對於好友那不經通報便長驅直入的行為早已習慣,所以他只是抬了抬眉,連臉上的不耐都不費心掩藏。

  「我說你這大清早的是在氣啥啊?」

  「氣我那無聊至極的娘。」

  就這麼簡單一句,再瞧瞧地上滿佈的仕女圖,居夙昇便已弄清楚柴折霞的怒氣所為何來。

  「你娘在為你張羅親事?」

  「哼!」柴折霞不答,只是重重的一哼。

  對於好友的無禮,居夙昇倒也沒有放在心上,只是微微一哂,竟兀自翻看起那些畫工精巧的圖像。

  咦……是她!

  瞧著眼前那活靈活現的圖樣,他頓時想起畫中之人的嬌酣模樣,不禁微微露齒一笑,再抬眼瞧瞧像座山一般矗立在眼前的柴折霞,心中倒有所思。

  這般靈動慧黠的姑娘若能配上柴折霞,倒也不失為一樁好姻緣呵!

  於是他兀自瞧著畫,用不大不小的語氣說道:「嘖,這姑娘倒是長了一副好模樣,嘴角含笑、眉眼輕靈,看得出是一個活潑可人的姑娘。」

  「你若喜歡,送你便是。」沒想到向來眼高於頂的好友竟會如此輕易地開口稱讚畫中之人,柴折霞初時一愣,然後像是急欲擺脫大麻煩似的,忙不迭地說道。

  他正覺得成堆的畫像異常煩人,若是有人想要,他巴不得全送出去,也好清心省事。

  「送了這批,難不成柴夫人不會再找來下一批嗎?」對於柴折霞這樣的直性子,居夙昇忍不住搖頭笑道。

  「呃……」聽到這話,柴折霞驀地一愣,再一細想,便知道居夙昇的話有道理。

  就算他送光了全部的畫像又如何,以娘的性子,的確會再接再厲地送來更多。

  她這回可是鐵了心的想要替他討個兒媳婦,若非他屈服,娶了個妻子回家擺著,被爹寵得無法無天的娘親只怕不會罷手。

  思及此,他的心情更加惡劣,臉上迫人的寒霜又厚了一層。

  「所以啊,與其讓你娘胡攪蠻纏的,還不知你自己撿個順眼的。」居夙昇狀似隨意地提議。

  「女人,麻煩!」柴折霞想也不想的就拒絕,只消一想起那幾回與女人們交手的經驗,饒是他這個身經百戰的少年將軍,也忍不住打了一個寒顫。

  「女人是麻煩,可你現在沒女人更麻煩。」

  在柴折霞的心裡,只怕十個女人都不及他那個任性的娘親麻煩,他說這話可真是一針見血。

  「難不成我真該聽我娘的話,找個麻煩擺在身旁?」柴折霞悶悶地說道,臉上閃爍著的是幾百萬個不願意。

  想他此刻心中尚有著鴻鵠之志,一心期待著若是廟堂的紊亂能安定,他便要以百萬之師揮軍漠北,好為皇朝平定邊亂、開疆闢土。

  「麻煩也未必是麻煩。」這話倒也未必是安慰之詞。

  想想他們的兄弟長孫承音,不是一心繫著車元玉嗎?

  「怎地不是麻煩,想想去年方晴那丫頭,還有梧桐,不個個是麻煩嗎?」柴折霞沒好氣的說道。

  只要一想起方晴和梧桐惹出來的麻煩,他額間的皺摺都足以夾死蟲子了。

  方晴明明是他娘為他安排的通房丫頭,卻偏偏不安分的愛上了一個進京趕考的落魄書生,為了不傷柴家面子,和顧及方晴一生的幸福之下,他不得已只好演了一場戲,「杖斃」了方晴,好讓她改名換姓,得以和那書生回歸家鄉,過著幸福的日子。

  雖然做了這樣仁義的事兒,可是那些不明就裡的街坊百姓,哪一個不是在背地裡暗咒他的狠心。

  所以為了女人,他是有苦不能言啊!

  更別說梧桐那丫頭,明明是個女人,可總愛扮著男裝,那還不要緊,偏偏她完全無視男女之別,總愛在人來人往的大街上對他動手動腳、勾肩搭背的,導致他有斷袖 之癖的傳言不脛而走,那也算了,最後她說什麼不想被困在柴府這方小小的院落,有名無實的夫妻做了一陣子後,硬是要認他為義兄,然後仗著他的疼愛,遠走他 鄉,浪跡天涯去了。

  她倒好,人是一走了之,卻又為他招來了一番惡名。

  他的性子向來大而化之,對於旁人怎麼瞧他,他本就不放在心上,更何況那些流言甚至還讓他有了好一陣子的清靜日子可過。

  可誰知道,當這流言傳入了娘的耳中,便引來了一陣大驚小怪,娘雖然明理地放了梧桐離去,卻也生怕那些流言害他娶不著媳婦,讓她抱不到孫子,所以便傾盡全力想要讓他在最短的時間內娶一個妻子,生一個大胖小子。

  所以眼前這些毀之不盡的畫像,便是那些流言的遺毒。

  「她們的確是麻煩,可更麻煩的應該是你娘吧!」

  一語中的,柴折霞聞言,結實頎長的身子頓時一僵。

  「正所謂直搗黃龍,你要你娘不煩你,便得做些讓她放心的事兒。」

  居夙昇這話說得自然,一副兄弟情深、掏心掏肺的模樣,可眸中狡黠卻一閃而過。

  「你的意思是,讓我自個兒選一個女人?」

  那不是更將自己置於麻煩之中,到時大麻煩、小麻煩一起麻煩,那他的日子到底還要不要過啊?

  「自然該是這樣,你先選一個女人安了你娘的心,之後的事,便有了時間打算,至少你也可以賺上一陣子的耳根清靜,不是嗎?」

  「這……」

  聞言,柴折霞是覺得有幾分道理,可又總覺得有幾分古怪,所以一雙眸子直愣愣地瞧著居夙昇,似是想要瞧出他究竟在打什麼主意。

  「嘖,你當我會害你?」居夙昇的語氣毫不掩飾他覺得柴折霞沒良心的指控,臉上甚至還浮上了幾絲隱隱的神傷。

  「你這人一肚子鬼,誰知道你又在算計什麼?」在居夙昇受傷的眼神之中,柴折霞沒好氣地說道。

  從相識以來,個性大而化之的他都不知道著了他幾回道,還好都是些無傷大雅的事兒,這會也難怪他會懷疑他。

  「好吧,既然你不識好人心,那我別說總行了吧。」兩手一攤,居夙昇索性閉了嘴,一副氣悶模樣。

  柴折霞見狀,心下頓生一抹愧疚,想他與夙昇一向是過命的好兄弟,和承音三人互相扶持在廟堂之上建功立業,他的確不該懷疑他的。

  心中幾番轉折,也隱隱覺得好友的話有著幾分道理,所以為了自個兒的清靜,終究還是決定死馬當成活馬來醫。

  「那你說,該選誰呢?」

  聞言,居夙昇的眸中迸出了一記精光,然後狀似不經意地往攤在地上的某張畫像一指,說道:「就她吧!」

  順著好友的手指之處,柴折霞的目光也跟著兜上了那張畫像,望著畫中人物那雙靈黠的雙眸,他直覺那並不是一個好主意。

  他張嘴,想要說什麼,可好友卻先他一步說道:「不然該怎麼辦呢?」

  聽聞向來足智多謀的好友問出「該怎麼辦」這樣的話來,令粗枝大葉的柴折霞壓根不知道自己還能說什麼,唯一能做的便是抿著唇,瞪著地上那張畫像。

  碗口大的牡丹被擺在廳裡頭最顯眼之處,這幾年,因為皇宮內的后妃興起了一股賞牡丹的風潮,連帶著也影響了民間百姓的喜好,造成一時之間牡丹金貴,若非還有點家底的人家,可還供不起牡丹。

  望著代表著富貴的牡丹,崔妙禾倒不覺得特別出奇,與牡丹的雍容相較,她倒更加喜愛水仙的清冷高雅。

  雖然眼前的牡丹不為她所喜,但興之所至,她仍伸手想要摸摸盛開的牡丹,但就在纖手與牡丹近在咫尺之間,一聲冷喝驀地傳來—

  「住手!」

  聞聲,她立刻轉頭看向聲音的主人,只見後娘冷著一張臉,瞪著她道。「那株花是你能碰的嗎?」

  對於這個繼女,她雖然不曾真的虐待她,卻總是沒有什麼好臉色。

  聞言,崔妙禾回眸望著一臉冷豔的後娘,抿唇不語。

  雖然她心下不滿,卻沒有立即發作,她倒想知道後娘大費周章請她過來大廳,有什麼話要說。

  梁玉霞登時被瞧得心底發慌,不免因自個的不爭氣起了怒氣。

  「你難道不知道這牡丹有多貴重嗎?」

  對於這樣的質問,崔妙禾只是喃看一抹冷笑,連唇兒都懶得掀地瞧看後娘的氣急敗壞。

  「你……」就是這樣仿佛可以穿透人心的眼神瞪看她心裡發毛,所以她始終沒法將崔妙禾視為己出。

  以前,梁玉霞多少還看在表姨丈車耀東的面子上,表面上對她倒還不至於太過苛待,可自從車家出事,她也沒有多大顧忌了,現在她巴不得快快將這個礙眼的人給掃地出門。

  「你這麼急著找我來,只是為了叨念這盆花栽有多金貴嗎?」終於,崔妙禾淡淡地開了口,話雖說得平穩,卻也能讓人聽出她的不耐。

  現在梁玉霞是欺她無人可以依靠,畢竟有時就連父親面對後娘的強勢,也是貪圖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清靜,睜只眼、閉只眼的就當做沒瞧見她那益發踩在他頭頂上的氣焰。

  要是換了以往,崔妙禾自然也不會無事找事,可自從前幾日知道後娘竟然如此處心積慮地想要拉攏柴家,明目張膽地想將她往火坑裡頭推去,她心頭的怒氣就不斷地熊熊燃燒著,自然也不願再有忍讓。

  「既然知道它的貴重,又何必伸手去碰呢?」

  「是我崔家的東西,我想愛惜便愛惜,不想愛'潛便毀之,旁人又憑什麼指指點點的?」

  「你……」

  這個死丫頭,以往瞧她不過就是個尋常的大家閨秀,如今是從哪學來的伶牙俐齒?

  看來她若是不早點想法子將她嫁出去,這丫頭遲早有一天會爬到她的頭頂上撒野。

  她再轉念一想,崔妙禾與雲秀歲數相當,若是不快快將崔妙禾給嫁出去,那雲秀如何能找到如意郎君呢?

  想到這一層,她當下忍住了心頭翻滾的怒氣,變臉似的漾起了一抹笑,說道。「你爹說了,希望你這陣子能多去同柴夫人親近親近,讓她多多瞭解你,若是你能 討得柴夫人或是柴將軍的歡心,便大大提升了你嫁進柴家的希望,以後也才能有好日子過,更何況柴將軍可是當朝的新貴,如果他願意在皇上面前替你爹美言幾句, 也有助於你爹的仕途,說不準借看柴將軍的威名,還能官復原職,甚至高幾階也是有可能的。」

  聞言,崔妙禾微微仰首,細緻的臉上漾起了一抹甜甜的笑容,在梁玉霞滿意於她聽話的同時,忽而開口說道。「既然你那麼擔心爹的仕途,怎麼不讓妹妹去巴結柴夫人呢?說到容貌,妹妹也是拔尖的美人兒,更何況你不總說她的琴棋書畫樣樣勝我。」

  既然她們母女不懂得什麼叫做己所不欲,勿施於人,那麼她又何必客氣?

  「雲秀怎麼行,那柴折霞的名聲……」

  梁玉霞急忙回道,可話一出口,見崔妙禾臉上那抹冷笑,未竟的話語只得又吞了回去,隨即杏眸瞪得老大,顯然不敢相信自己會這麼輕易地在她面前敗下陣來,一股子的氣怒驀地升起,笑容也端不住了。

  「我告訴你,這回你就算不想嫁也得嫁,你爹己經將你的畫像送去柴府,若是柴將軍看中了你,那麼就算是五花大綁,我也會將你嫁過去,要知道別說將軍府的聘禮會有多少,就說他的身分對你爹的助益,那也是你這個崔家大小姐不能拒絕的責任。」

  聞言,崔妙禾只是冷冷地瞧了她一眼。

  那一眼似乎是在告訴她,這世間沒有人能逼她做她不想做的事兒

作者: 伊友    時間: 2013-1-19 06:33 PM

第二章

  討厭一個人,其實很簡單,經過梁玉霞和崔雲秀兩人的挑釁,崔妙禾便己經決定要討厭柴折霞這個男人。

  既然己經決定討厭,當然就更不願意嫁給她。

  更何況,梁玉霞用的還是「看中」這樣的字眼。

  這個男人以為他是誰,唯有當今皇上才有資格挑選秀女,他不過區區一個將軍,究竟憑什麼用高高在上的態度挑選她?

  更別說這市井之間,關於他的斷袖之癖和他杖斃侍妾的事早己傳得沸沸揚揚,這樣視人命如草芥的男子,她又怎會心喜。

  如果她猜的沒錯,梁玉霞這對母女的如意算盤就是極盡所能地攀上柴家這門親事,好讓柴折霞在父親的仕途上盡上一些力,而她們也可以藉看柴折霞的手淩虐她,甚至除掉她。

  她們壓根不介意她未來會過得怎樣水深火熱,又或者她們更希望她未來的日子能過得悲慘些,這才能讓她們的心頭之恨稍微消減些。

  但她從來搞不清楚,她們究竟恨她什麼?

  「禾兒!」

  在她的心思百轉千回之際,父親邁入了她的小閣之中,驟然被打斷思緒的她,驀地擡頭,便見父親那宛若老了許多的臉龐與身形。

  「爹!」崔妙禾才啟口輕喊一聲,這幾日所受的委屈便這麼竄上了心頭,眼角隨即閃現看點點淚光。

  「丫頭,你怎麼了?是受了什麼委屈了嗎?」崔明遠見女兒紅了眼眶,連忙開口問道,那審視看女兒的目光不無疼惜。

  見了那抹疼惜,她心中的委屈頓時和緩許多,但口一開,多少還是帶了點硬咽,不過為了不讓爹擔心,她努力漾起一抹笑,「女兒沒事。」

  還好,雖然後娘一向不容于她,但爹到底是疼她的。

  「沒事怎麼就哭了呢?」對於這個打小便沒了親娘的女兒,崔明遠心中雖然疼看,可有時為了耳根子清靜,對於繼室的作為只要不太過分,便也睜只眼、閉只眼。

  可也是因為這樣的態度,他與大女兒倒是益發生疏了。

  「我聽你娘說,今兒個她己與你長談,她說你很樂意嫁給柴折霞,難道這話是她憑空捏造出來的嗎?」崔明遠難得闆起臉,顯然對於瞧見女兒落淚一事很是不悅。

  「我……」聞言,崔妙禾本想如實說出後娘的詭計,但一見父親那疲憊的面容,又想到最近爹爹被牽連罰俸降職的事兒,到了嘴邊的控訴全又吞了回去。

  罷了,告什麼狀呢?

  就算她現在把全部實清說出來,也只會再添爹的神傷罷了,畢竟再怎麼說,梁玉霞雖是繼室,終究也是爹親的結髮妻。

  不看僧面,也要看沸面。

  她也不想在這關口,鬧得父親心緒更加沉重。

  低頭暗歎一聲,崔妙禾心念一轉,向爹親說道。「女兒沒事,只是最近在有裡待得悶了,想要出去走走。」

  聞言,崔明遠知道女兒是在怨自已與車家疏離一事,他伸手揉了揉女兒的頭頂,沉著說道。「禾兒,不是爹不讓你出去,只不過最近你表姨丈的事正在風口上,爹知道你與車家丫頭一向交好,這才會禁著你,不願你去沾染是非,你不會怪爹吧?」

  女兒和車元玉那丫頭打小便一起長大,自然憂心車家丫頭的景況,可他身為父親,又怎能眼睜睜瞧著女兒被攪進那團紊亂之中呢?

  「爹,女兒不是沒有分寸的人,但我與元玉姊姊是表姊妹,即使不能替車家平反罪名,可金錢上的援助,難道咱們崔家也幫不起嗎?」

  「可是你娘她……」與車大人同朝為官多年,他又怎會不想幫忙,只不過一想到繼室的一哭二鬧三上吊,崔明遠的臉便不自覺皺成一團。

  「爹,娘其實還有留下一些私錢,我若不用有裡的銀錢,她總沒話說了吧,你便讓我出門去吧!」崔妙禾邊說,邊握著父親的手左搖右晃的,一臉愛嬌。

  「這……」他原本還有猶豫,但一見女兒那愛嬌的天真模樣,一股子的寵溺便湧上了心頭,當下再也冷不下心腸,只好答應,「好吧,爹手裡還有一些銀子,你就湊了個數拿去給元玉,讓她給她爹好好請個大夫吧!」

  崔妙禾白誓的臉上頓時露出粟笑,一掃方才的陰鬱與委屈。

  太好了,爹終於答應讓她出有了,她的眸中精光一閃,車家是一定得去一趟的,不過……

  果真是好大的氣派呵!

  仰望看那層層疊疊的屋簷,和園子內彎彎曲曲的九轉橋墩上的雕欄玉砌,崔妙禾在心裡冷哼了一聲,對於柴折霞那富家公子哥的印象更壞上幾分,

  雖然坊間都說這個少年將軍可是百年難得的蓋世奇才,領兵打仗總是戰無不勝、攻無不克。

  本來這些話,她當成故事聽聽便罷,可如今那個傳說中的男人卻莫名其妙地與她有所牽扯,心中對他的不悅便點點滴滴地累積起來。

  雖然理智告訴她,這一切都是因為梁玉霞母女的算計,可她卻仍難對於他這種選妃似的行為釋懷。

  突然間,領路小廝恭敬地駐足說道。「姑娘,前頭就是咱們少爺的書房了。」

  「怎麼,你不領我前去嗎?」對於小廝的止步,崔妙禾有些不解的問道。

  只見小廝連忙搖頭,誠惶誠恐地說道。「夫人交代過了,不能打擾您與少爺相敘,所以小的只能送您到這兒。」

  「可是……」瞧那驚懼的模樣,她滿臉疑惑地想要開口再問,但小廝卻己經一溜煙地跑了。

  望著快速消失的身影,接著再轉頭瞧瞧那靜得沒有半點聲音的書房,

  值得那麼害怕嗎?這家人還真是怪,對於她貿然前來找柴折霞,老將軍夫人不但沒有任何不好的臉色,甚至還熱情得教人心驚,不但找來了小廝領路,甚至在她臨去前還殷殷地執看她的手,要她常來將軍府玩。

  她的熱情教她忍不住懷疑,柴折霞是當真娶不到老婆了嗎?

  偏著頭想了想,仍是不得其解,吐了一口氣,她便壯起膽子朝那扇緊闔的門走了過去。

  「來人!」

  她的手才剛碰看門扉,還沒來得及推開呢,裡頭便傳出一聲洪亮的低吼,看實嚇了她一跳。

  聽起來,這聲音的主子有看一副壞脾氣,難怪她會虐死自己的通房丫頭,可這樣的男人倒不像是有斷袖之癖的模樣啊!

  柳眉微整,崔妙禾還來不及細想,裡頭又傳出了吼聲—

  「到底是誰在外頭,為什麼不應聲?」以為是哪個丫鬟小廝在外頭,柴折霞喊完等了許久,卻沒人答應,於是不耐煩的再次吼問道。

  自從那日與居夙升議定要找個女人好安撫娘親之後,他的情緒便一日壞過一日。

  他知道自己該去找畫像中的女人,叫什麼崔妙禾的,可只要一想到要去做這種自找麻煩的事,他又遲疑不前了,在這樣反反覆覆的情緒之中,他的壞脾性便整個被激發了出來。

  粗聲粗氣地問完,駐足門外的人卻還在發愣,柴折霞心中的怒火便宛若脫緩的野馬般狂肆地燒了起來。

  幾個大步走上前去,粗魯地拉開門,正想好好教訓不知分寸的下人時,那張嬌俏的臉蛋便映入了眼簾之中。

  他愣愣地望看那張有些熟悉卻也十足陌生的臉龐,這還是他頭一次瞧看她真實的模樣。

  「你是……崔姑娘?!」沒想到畫像倒是畫得活靈活現的,讓他一眼就瞧出來人的身分。

  他臉上的怒氣來不及收斂,黑著一張臉正要開口問她為何在此,崔妙禾卻先一步搶白—

  「我是崔妙禾。」

  「你……」

  聽到她證實自己的身分,他又要開口,誰知她又再一次搶白道。「我來,是要來告訴你,我可是丁點也不希罕嫁給你,我既不想要你們柴家的權勢,更不想要你們柴家的富貴,所以我不準你讓人去我家提親。」

  瞪著像是一座山那樣雄壯威武的他,纖細的崔妙禾顯得嬌小很多,但她不畏不懼,驕傲的仰著頭,厲聲警告著。

  她早就決定了,與其與那處心積慮的娘倆纏鬥不休,還不如先一步釜底抽薪,永絕後患。

  只要他不「欽點」到她,就算梁玉霞母女想要作怪,也無計可施吧!

  「為什麼?」瞧她看看自己的眼神仿佛看到什麼髒東西一般帶看嫌惡,柴折霞自然很不服氣。

  「我不是你可以隨意操縱的女人,我不要嫁給你為妻,守一輩子的活寡,你聽懂了嗎?」

  面對這樣魁梧且恐怖的男人,要說自己不伯,那是騙人的,可是她知道自己不能退縮。

  怎會漏看她眸中的輕蔑,柴折霞驀地瞪大了眼,滿腔熊熊的怒火眼看著就要傾巢而出,一轉念,己經明白她話中之意。

  她真的相信他會毆打妻子,還有看斷袖之癖?

  他一直相信謠言止於智者,所以他從來不曾駁斥那樣的流言,沒想到這世道蠢笨的人還是很多。

  若是以往,碰到這種人,他唯一的解決方式就是直接轉身走人,可是……玩味的眼神頓時肆無忌憚地打量看眼前這個嬌小的俏姑娘。

  想不到,自己都還來不及嫌棄女人麻煩,她倒是先一步嫌棄起他來了。

  深吸一口氣,抑下心頭的不是滋味,他瞪看她說道。「所以你鐵了心不想嫁給我?」

  「我要嫁之人必定是我深愛之人,你覺得你會是那個人嗎?」回視看他的厲眸,崔妙禾一字一句、堅定萬分地說道。

  她不嫁給榮華、也不嫁給富貴,她唯一的想望,就是與心愛的男人執手一輩子,一世一雙人。

  「你沒試過,又怎麼知道不會愛上我?」

  「這種事不用試就可以知道!無論你為了什麼原因來招惹我,我都可以很肯定的告訴你,我不會同你成親的。」

  雖然前幾天和元玉姊姊、君吟姊姊見面時,她們還安慰她瞧人不能瞧外表,外頭那些流言不可盡信,可是她就是覺得無風怎會起浪,就算那些流言添了油、加了醋,但始作俑者依然是他。

  若是她違背了對娘的誓言嫁給有看這樣惡名的男子,想必娘在九泉之下也不安心吧!

  「所以你不會到崔家提親吧?」想起了向來疼愛她的娘親,她仰首望著他,想要聽到他的承諾。

  「我……」本該豪氣萬千地說他本就不想同她有什麼牽扯,可是一見她那種迫不及待的臉色,柴折霞天生的拗性又起,瞪著她說道。「你憑什麼管我會不會?」

  「你這人怎麼說話不算話?」崔妙禾皺起了眉,跺看腳、瞪看他說道。

  本來以為他答應了,才放下的心驀地又懸了起來,她不敢置信地瞧看他卻看不見他臉上一絲一毫的心虛。

  「我從來就沒答應過你什麼。」

  是她自以為是的想出這樣的結論,這也能怪到他頭上嗎?這丫頭還真有趣!

  「你真的不用白費心機了,我絕對不會嫁給你的,而且你也不是真心想娶我,你可是當朝的新貴、皇上倚重的重臣,要娶什麼公主郡主沒有,像我這種既沒家世、家裡頭又有視你為搖錢樹的娘親和妹妹,我這樣的麻煩,你招惹來做啥呢?」

  為了斷了他的念頭,她竭盡所能地數落著自個和家裡的缺點,就是想要讓他敲下退堂鼓。

  凝望看她,柴折霞的眸中驀地泛起了一抹笑意,她還真是個奇特的丫頭。

  為了說服他打消娶她的主意,竟然不惜出言證毀自己和家人,如果他是個溫文爾雅的老實人,他一定會發誓不再招惹她。

  可偏偏他這個人天生反骨,人家愈不想讓他做的事,他愈想做。

  「我會做什麼,或不會做什麼,由我自個兒來決定。」

  他的話十一足的模棱兩可,更是讓她的心七上八下地跳著。

  「你究竟要怎麼樣才肯答應我?」氣怒的瞪看他,她多想瀟灑的轉身就走,可是一想到家裡那對母女的虎視耽耽,還是咬看牙沖看他問。

  「你現在是想跟我談條件嗎?」

  這丫頭還真不懂得放棄兩字怎寫呵!

  瞧著她那雙靈動的眸子滴溜溜地轉著,向來對女人敬而遠之的柴折霞竟忍不住興起了想逗弄的念頭。

  「那你要什麼條件才背答應?」

  「目前還不知道,不如先讓我想想吧!」他兩手一攤,狀似無奈的說道。

  其實倒也不是真貪她什麼條件,不過就是瞧著她這樣死命地要和他劃清界線,他不想讓她太過如意罷了。

  原來,這就是讓人嫌棄的滋味嗎?

  這滋味,他還是頭一回嘗到呢!

  渾身上下充滿一和無力的沉重感,崔妙禾試著晃了晃昏沉沉的臉袋瓜子,平素靈活的身子顯得笨拙而沉重,只不過些許的挪移,已經讓她氣喘籲籲。

  意識到這種極度的不對勁,她試看讓慌亂不已的心思稍微冷靜下來,想要弄清楚究竟是發生了什麼事。

  昨夜,她一如以往地在屋子裡看書,然後丫鬟環環端了一碗燕窩粥讓她當夜宵。

  那時,她瞧著環環的臉色似乎不好,還關心地問了幾句,不過環環總是回答得很簡短,更頻頻催促她儘快用膳。

  她並沒有多想,環環是娘親在她小時候為她選的玩伴,是個家生子,對她一向忠心耿耿,所以她向來也不設防。

  難不成這一覺醒來之後的異樣,真的是環環搞的鬼?這怎麼可能呢?

  崔妙禾心中驚俱,又試著活動僵直的四肢,卻依然力不從心。

  該死的!

  她急得豆大的汗珠兒直冒,可是她愈心急愈是動彈不得。

  最終,她只能挫敗的停止掙紮,任由額上的汗水成串成串地白臉上蜿蜒而下,然後透看汗水,她看見了一個模模糊糊的婀娜身影。

  「醒了是嗎?」

  她心中一驚,這不是後娘嗎?她想幹什麼?

  「你這個敬酒不吃的丫頭,好好跟你說,要你想辦法讓自己嫁進柴家,好助你爹的仕途一臂之力,你卻不願,那就不能怪我了。」

  居高臨下,梁玉霞瞪看渾身無力、無法動彈的崔妙禾說道。

  「你……你……想幹麼?」心中驀地泛起一陣不好的預感,崔妙禾瞪看後娘,拚盡了吃奶的力氣,卻也只能發出這虛弱無力的質問。

  「我能幹麼?自然是助你一臂之力,好讓你與柴折霞生米煮成熟飯啊!」她毫不諱言地道出自己的計畫。

  「你別亂來……爹不可能放任你這麼做的。」

  她知道後娘一向是個有野心的人,她從來不甘心做芝麻小官的妻子,可她卻從來沒想過她竟然這麼大膽,敢謀劃這種驚世駭俗之事。

  「你以為你爹會救你?」聞言,梁玉霞冷哼了一聲,目光冰冷的看看她說道。「難道你不知道你爹昨日己經被皇上急派去浙江辦事了,最快只怕半年後才會回來。」

  雖然只有短短的半年,卻足夠她肆無忌憚的做她想要做的事了。

  等到生米煮成了熟飯,就算老爺回來了,也不能改變什麼,更不能對她如何,畢竟她所做的一切,也是為了讓他能夠平步青雲啊!

  「你究竟想怎樣?」

  原本自持身分,料想後娘除了言語之外,並沒有膽子敢對她如何,所以她也沒有多加提防,可沒想到,她竟連爹爹連夜南下都瞞著不讓她知道,看來是早有計算在心了。

  想到這裡,崔妙禾著實慌了,她瞪著她強自鎮定地說道。「就算爹不在,也還有宗族的大老爺們在,你就不怕你做的事被抖了出去,將來被掃地出門嗎?」

  「我怕什麼,等到他們知道,早木己成舟,更何況那些大老爺們哪個平常不是淨找我拿好處,你當真以為他們會為了你主持公道嗎?」

  為了把持家裡的一切,她早己機關算盡,就為了要給女兒和自己一個保障,那些大老爺們她也早都打點妥當了。

  「你……」崔妙禾心緒激動,用盡了吃奶的力氣想要爬起,四肢卻依然癱軟,使不上力氣。

  瞧看後娘陰沉的臉色,崔妙禾心知她是鐵了心地在算計她,她得逃,否則……

  「這幾年,你仗著你爹的寵愛,不把我放在眼底,從沒尊敬過我這個後娘,我咬牙忍著這麼些年,不就是為了這天嗎?」

  嘴裡吐看這幾年埋藏在心底的怨恨,其實梁玉霞哪裡不知道自個兒這回是在鋌而走險,可她卻不能不這麼做。

  這些年,她為了支助娘家那個不成材的兄長,明裡、暗裡將崔家的家產弄了不少回去填補他弄出來的無底深淵,如今崔家早己虛有其表,所以她只能靠著柴家許下的天價似的聘金,好讓崔家免於敗亡的境地。

  可身為一個娘親,她怎捨得犧牲親生女兒,所以她左思右想,自然還是崔妙禾最適合,

  既然是別人的女兒,就算真如流言所說,柴折霞是個魯男人、對女人毫不憐香借玉,那又如何?崔妙禾就算真被折磨死了,又與她何千呢?

  「你究竟想做什麼?」強撐著最後一抹清明的思緒,崔妙禾咬牙問道。

  後娘絕對不可能無端對她下藥,必定是怕她逃跑或反抗,難不成……她的心瞬間閃過一絲念頭,可卻怎麼也不敢相信自己的臆測。

  「既然你不願意去討好柴大將軍,自然該由我這個做娘的來助你一臂之力啊!」

  「柴折霞不會接受的。」雖然只有一面之緣,更是不歡而散,可是她相信他不是這種趁人之危的人。

  「若是在咱們家,他當然不會接受,可若是在妓院呢?」

  「你這是什麼意思?」逼她嫁人還不夠,難不成還打算將她賣進妓院?

  崔妙禾的臉色忽青忽白的瞪看後娘,簡直不敢相信她真的大膽妄為至此。

  「我自是不會將你賣進妓院,但若是你被人捉了去,又不小心被喝醉的大將軍給站汙了清白,然後再由我這個做娘的急慌慌地到妓院尋人,到時你好好一個黃花 大閨女不是以死明志,就是嫁給柴折霞為妻,無論你選擇哪一樣,對我都只有好處,沒有壞處。」這可是她琢磨許久的一石二鳥之計,無論結果如何,她都不吃虧。

  「你就不怕我脫困後宣揚你的惡行惡狀嗎?」

  「那不過就是你受驚過度的瘋言瘋語,誰會相信?」這幾年來,表面上她將崔家打理得很好,不但族裡的人同聲稱讚,就連外頭的人也贊她賢能,她既然做足了功夫,又有誰會相信崔妙禾的話呢?

  瞧看後娘鐵了心的模樣,崔妙禾深吸了一口氣,在這當口,她不能慌!

  耳裡還不斷傳來後娘那自信滿滿的聲音,可她愈聽愈模糊,腦袋瓜子也不斷地昏沉……逐漸被黑暗吞噬。

  「就算我真如你所願嫁進了將軍府,難道你就不伯我挾看柴家之勢,好好整治你們母女倆嗎?」即便在昏昏沉沉中,她仍不放棄地喃喃警告看。

  誰知梁玉霞聽了她的話,非但不害怕,反而還張狂地笑道。「早就聽說柴折霞並不懂得憐香惜玉,若他被打鴨子上架娶了你,難道不會覺得你心機十足嗎?你想獲得他的真心疼寵,只伯難如登天,他更不可能為你出氣的。」說看說看,臉上不自覺浮現一抹自信十足的笑容。

  這事,她可是籌謀了許久,雖然說不上是天衣無縫,可是也有了幾成的把握,反正無論如何,她就是要拚上一拚,為娘家謀個活路才行。

  昏昏沉沉之際,崔妙禾隱約感覺到自己從屋裡被人擡上了轎,落轎之後似乎又被人扛進一間小閣之中。

  好不容易稍微清醒了些,她本還不知道身處何處,直到耳際不斷竄入隱晦的歡愛浪語,再加上四周流于粗俗的華麗擺設,還有外頭那一陣陣伴著絲竹的飲酒作樂之聲,她知道這兒便是男人的銷魂窟。

  心驀地像是墜入了無底深淵,發了急的她想要開口喊救命,卻發不了聲。

  原本她雖然身體虛弱,但至少還能開口說句話、喊聲救命,卻在臨出府前,被後娘灌了一碗藥,那黑漆漆的藥汁一下肚,喉頭就像被人上了鎖似的,發不出半點聲音。

  看來後娘這回真是鐵了心地想要將她當成貢品,送給柴折霞享用了,所以才會狠心地絕了她想要求救的可能。

  崔妙禾看急,可是也只能全身無力地任人擺佈,她瞪大了眼,環顧四周,想要替自己找出一條生路。

  突然間,她似乎聽到房門被推開的聲音,她努力想要瞧清楚眼前的人,甚至阻止他的靠近,可她愈急,便愈能感受到那人氣息的靠近。

  然後那人的手觸看了她,她急得淚珠兒蜿蜒而下,以為那人的魔爪就要將她拆吃入腹,可他卻只是將她當成擺飾似的挪移到一旁,跟著她身旁的軟榻重重地往下一陷,一股子的溫熱便隔看衣衫偎看她渾身的冰冷,那一傾斜也讓渾身乏力的她撐不住地往男人的身側靠過去。

  「嗚嗚嗚……」

  崔妙禾使盡了力氣,好不容易終於能夠發出丁點聲音,她試著求救,誰知那人卻只嫌她吵。

  「別吵,爺兒我要睡了!」

  好熟悉的聲音啊,那不正是柴折霞那渾厚低沉的嗓音嗎?

  意識到身旁的人是他,她的心更沉了,後娘這回可是使了莫大的勁兒,竟然連將軍都敢設計。

  不能睡啊!她急著想喊,卻發不出聲音來。這一睡,就算他們之間啥事都沒發生,然而眾口錫金,他們的名聲也毀了。

  「嗚……」她萬分艱難的還要再出聲,誰知柴折霞卻大掌一撈,將她摟進了自己的懷中,手腳並用地纏上了虛弱無力的她。

  被他這舉動一嚇,她的額際冒出了陣陣冷汗,就怕他真如外界傳言一般的兇性大發。

  她屏氣凝神,心慌不己的等了會兒,可他卻只是像八爪魚一般地纏看她,然後她的耳際就傳來了平穩的呼息聲。

  敢情這個男人還將她當成軟枕了。

  聽著他益發平穩的呼息聲,菱唇透著一抹苦笑,看來她的清白是真的毀定了。

  只是不知道這個男人醒來後會做何反應,她有預感,像他這樣鋼鐵般的驕傲男人,只怕絕對不會喜歡被人這樣子打鴨子上架。

  他的憤怒之火絕對會有如滔天巨浪,而首當其衝的便是她。

  想來,這也是後娘打的如意算盤之一,想藉他人之手,好好教訓她一番吧。

作者: 伊友    時間: 2013-1-19 06:35 PM

第三章

  崔妙禾本以為在經歷了這一切之後,是萬萬不可能睡著的,可他那規律的呼息仿佛催眠曲似的,竟讓她原本的慌亂慢慢地冷靜了下來。

  迷迷濛濛之間,四周的靜謐突然被一陣嘈雜與紛亂拂去,她嚇得立刻自榻上彈而起,迷茫的思緒也跟看漸漸清晰起來。

  果然是她們來了?!

  滿心慌亂在這一刻竟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莫名的鎮定,她試看動了動四,雖然沉滯,但不至於像昨夜那般虛軟無力,顯然藥效己褪。

  她緩緩坐起身,意識到自己未著寸縷,心頭頓時一窒。

  她連忙四下察看,但放眼所及,根本沒有可以掩蔽的衣物,偏偏嘈鬧之聲逐漸由遠而近,她連忙跳下榻,在房內翻箱倒櫃,好不容易才在某個抽屜深處找看了一件衣物。

  她隨即將衣物套上,眼角瞥見仍兀自深睡的柴折霞,她的氣息一頓,忙不疊地沖上前去,口中還不停的念看,「若是悶壞了你,你可別又暴跳如雷,雖然明知咱倆很難逃過後娘的誣陷,但再怎麼難,我也得奮力一試。」

  說罷,她拉起錦被將熟睡的他蓋住,跟著纖手一揚,榻前的紗帳便緩緩落下,在這千鈞一髮之際,以梁玉霞為首的一群人破門沖了進來。

  崔妙禾暗暗深吸了一口氣,臉上的緊張頓時消失得無影無蹤,那鎮定的模樣仿佛昨日的一切混亂從來不曾發生過。

  「妙禾,娘終於找著你了。」梁玉霞臉上的一片慌亂倒真像是一個因為她的失蹤而憂心不己的母親。她這會兒才知道,原來後娘竟這般會作戲。深吸了一口氣,崔妙禾勾起一抹笑,要作戲,她崔妙禾倒也不輸人。

  她踩了幾個款步,朝看後娘走去,親熱地勾起後娘的手。「娘,你怎麼大清早的就找來了?這麼擾人生意,那些婕婕們難道不攔阻嗎?」她狀若無事的仰首,菱唇緩緩開闔,那無瑕如玉的臉龐漾看淺笑,軟中帶刺地間看。

  再好的計畫總有一失,只要能種下任何一絲懷疑的種子,那麼便對她更有利些。

  「你一夜沒回來,娘怎會不著急,尤其是你爹被皇上派去了浙江,要是你在這個時候有個什麼閃失,你要我怎麼向你爹交代,我是讓人徹夜摸黑的找,這才得到消息你似乎進了這裡,娘一急,哪裡還顧得了是不是得罪了人啊。」

  「咦,鴇娘呢?」

  「早讓我帶來的家丁擋在樓下了。」

  其實鴇娘早就收了她的銀子,對於她的硬闖當然理所當然的配合看了。

  「娘又是急什麼呢,你瞧我這不是好端端的嗎?」儘管心裡發急,可崔妙禾臉上的笑容更燦爛。

  那氣定神閑的笑讓梁玉霞心裡直發毛,這丫頭到底在盤算什麼,以她那沉不住氣的性子,遇著了這種事怎麼可能如此鎮定,莫不是這一夜之間事情有了什麼她不知道的變卦嗎?

  她的心中狐疑,雖然很想一鼓作氣的實現她的計畫,可是卻因為崔妙禾篤定的神色而有了遲疑。

  可那遲疑也只是片刻,一想到若不能一舉將崔妙禾這個眼中釘掃地出門,那她往後在崔家可就行事艱難了。

  如今她也只能賭她的氣定神閑其實是虛張聲勢罷了。

  淩厲的雙眸往墜下的紗帳溜了一圈,心知柴折霞此刻必在帳中,只要她能上前將帳兒一掀,還是可以將崔妙禾硬塞給他,達成目的。

  「禾兒,你昨晚是一個人待在這兒嗎?」心中一邊盤算看,梁玉霞一邊問道。

  「當然不是啊!」知道後娘不會那麼簡單就放棄,儘管心兒跳得像是要躍出胸口,但她依然神色自若的說道。

  「那榻上還有人嗎?」

  「當然!」她沒有絲毫猶豫地點點頭。

  「榻上是誰?」梁玉霞這才開口問道,人己經一個箭步上前,想要掀開簾子。

  伸手攫住了後娘的手,崔妙禾臉上笑意依然輕綻,微前傾附在她耳邊輕柔地說道。「娘,你可要想清楚,這簾掀了的結果,你承不承受得起。」

  因為還想不著脫身之法,所以她也只能拖得一刻是一刻。

  呵!差點就讓這丫頭給唬了去,如果不是瞧著了她那發看顫的身子,她真要懷疑自個的計畫哪裡出了錯了。

  她亦俯身在崔妙禾的耳際說道。「禾兒,如果娘沒猜錯,那柴折霞應該在裡頭,若是此刻掀了簾,他便是汙了你的清白,你好歹是個千金閨女,能不嫁他嗎?」

  「你真以為堂堂的柴將軍會這麼容易任你搓圓捏扁嗎?」

  聞言,梁玉霞的心裡又有了遲疑,可轉念又想,她都己經和鴇娘說好了,既然她許了那麼大的好處,鴇娘應該不會捨得到口的鴨子給飛了,一定會將事情給辦好。

  再說她的人己經在門外守了好幾個時辰,並沒有看到柴折霞從這裡頭出去,所以紗簾裡頭的人,一定是他。

  她自信篤定地朝看崔妙禾一笑,語氣自然是勝券在握,「女人啊,最重名節,你一個大姑娘家,夜宿妓院,豈不惹人非議嗎?」假意在眾人面前輕斥女兒,同時梁玉霞的手掙脫箱制,緩緩朝床帳伸去。

  「昨兒個我不過是來找花魁姊姊聊聊天,卻不意忘了時間,便在這兒睡下了。」

  瞧瞧這兒的擺設和清幽的環境,能擁有這樓閣的姑娘應該不至於沒沒無聞,但她也不知道正主兒是誰,只好隨口胡謅。

  「你何時和若般姑娘有了交情,娘怎麼不知道?」不想崔妙禾竟能與她僵持這麼久,梁玉霞慈母的形象快要掛不住了。

  「娘一向提醒我,若是要往來,便該是有用的朋友,若般姊姊的身分想必不能為娘所容許,所以女兒這才不敢說。」反正謊話己經開了頭,這些暗示著梁玉霞嫌貧愛富的話語,便順當地脫口而出了。

  「是嗎?那娘倒可以藉看你的莽撞,會一會這鼎鼎大名的若般姑娘了。」

  梁玉霞到底也是個見過些許世面的人,崔妙禾意在拖延,她又怎會不知?

  反正今日她無論如何是鐵了心,要讓柴崔朕姻生米煮成熟飯,不想再與崔妙禾廢話的她,一個箭步上前,手勁不小地推開了崔妙禾。

  「娘?!」想不到後娘會不顧身分,這樣野蠻地將她推開,崔妙禾驚呼聲驟起,好不容易才穩住身子。

  跟著四周的議論聲浪也一波大過一波,崔妙禾的眼兒不由自主地閉上,她想逃避,一種萬事俱毀的無力感也跟看襲上心頭。

  「哇,這迎柳閣一早還真是熱鬧啊。」

  突然間,一記沉沉的嗓音穿透了圍繞在房門外的眾人,竄進了崔妙禾的耳中,她愕然,倏地擡頭—

  他……他怎麼會在那裡?!

  瞧著柴折霞那一臉的諮意狂肆,崔妙禾的心瞬間從半懸的空中穩當地落了地,雖然不知道他是怎麼變的法子,可是他的出現確實救她於水深火熱之中。

  這是頭一回她對他感激萬分,即使他依然用他那雙黯眸似笑非笑的瞧看她。

  「你……」

  她的疑問眼看著就要衝口而出,但他卻先一步以眼神示意她喋聲。

  「崔夫人一大早帶了這麼多人直闖若般姑娘的香閨,這是為了什麼?」

  身為皇上寵愛的大將軍,走路都是有風的,更何況他一闆起臉,那不怒自威之姿便油然而生,哪還有人敢再造次。

  「將軍……將軍請息怒,老身也阻止過崔夫人,奈何她人多示眾,還將老身的打手護院全都給擋在下頭,若是驚擾了將軍,還望將軍海涵。」

  方才不知道死哪兒去的鴇娘終於大汗淋漓的出現賠不是,旁人或許察覺不出什麼,可是崔妙禾卻覺得怪,卻又說不上來。

  「那是該請教崔夫人因何擾人清夢了。」

  「我……來找女兒。」

  「來勾欄院裡頭找女兒,崔夫人這是存心不要女兒的名聲了嗎?」

  柴折霞淡淡的兩三句話就將母女之間的矛盾點了出來,也引來了眾人的竊竊私語。

  「我……只是看急,妙禾一夜未歸,我以為她遇看了什麼事,當真急壞了,所以做事都沒了個分寸,還望將軍見諒。」

  柴折霞聽著,臉上那抹笑容意有所指,惹得梁玉霞心裡頭直發毛。

  「那崔夫人倒是挺會找的,就這麼大刺刺地直闖若般姑娘的閨閣,難不成崔夫人以為是若般姑娘強擄了崔姑娘嗎?」

  「我……」

  別瞧柴折霞性子暴躁,若是冷靜下來,那逼人的氣息亦是讓人忍不住全身緊繃,被他那冷然若冰的眼神一掃,原本還強自鎮定的梁玉霞登時慌了。

  「昨兒個是我邀了妙禾姑娘和若般姑娘一同用餐品酒,一時不察時間己晚,與崔姑娘一見如故的若般姑娘」泊崔姑娘孤身回去危險,這才將她留宿一夜,崔夫人莽撞的行為倒讓妙禾姑娘落入了進退兩難的地步了。」

  「柴將軍,我……我這不就是擔心嗎?」

  努力擠出一抹僵硬的笑,梁玉霞哪裡還有方才的氣勢洶洶,她甚至不自覺掃了崔妙禾一眼,希望她為自己說句話。

  迎看後娘乞求的眼神,崔妙禾心裡難免覺得痛快,畢竟昨日她是怎麼被折騰的,她可是都還牢牢的記在心裡,所以她抿唇不語了好半晌,直到瞧見後娘的臉色一 片慘白,再加上不想將事情鬧得人盡皆知,讓遠在浙江的爹擔心,這才開口說道。「柴將軍,我想後娘也是一時心急,這才有失了禮數,你大人有大量,就別同她計 較了。」

  「既然崔姑娘都開口了,本將軍哪有不允之理。」

  只要有耳朵的人,都聽得出來他話中的多所護衛,接看他朝看鴇娘便了一個眼色,鴇娘立刻俐俐地讓一群圍觀的人都散了。

  雖然沒有任何暖昧被人瞧著,可是即使只是方才那場騷動,崔妙禾便知道不用半夭,大街小巷便會傳遍有關於她的流言。

  一個官家千金竟然涉足風月場所,還與花娘交好,只怕也再無大戶人家敢說媒於她了。

  雖然心中浮現著淡淡的失落,但這樣……其實也好,正好藉機斷了後娘想要把她嫁入柴家的心思。

  鬱鬱暗香幽幽地竄入鼻端,她一掃方才的愁思,潔白無瑕的臉上綻出了一朵明亮的笑花。

  「方才多謝柴將軍解圍,只是……你究竟是怎麼辦到的?」

  雖然逃過一劫,但崔妙禾心中還是充塞看滿滿的疑問,她明明很確定還在沉睡中的他被藏在帳中,為何又會出現在門外?

  「其實我昨夭就知道你後娘的詭計了。」

  對於她的疑惑,他誠實以對,那磊落且不閃不避的姿態,倒讓她對他改觀了。

  「你後娘來找鴇娘時,我無意間聽到她的計畫,但那時被你的拒絕給氣看了,所以不想理你,便讓鴇娘打蛇隨棍上地收下了她的錢,我要讓她嘗嘗算計我的苦果,可後來……瞧你真被人給擡了進來,我便也不忍心了,所以……」

  其實或許他不該說,讓她心存感激會讓自己接下來的計畫更順利,可當他一想到她明知困難重重,卻仍努力地想要憑一己之力保護他,不讓他被人用那種下流的設計。

  這可是只有他那些好友和皇上知道的秘密,可不知為何,他卻毫無猶豫地告訴她。

  在朝廷裡,明裡他是大將軍,帶兵打仗,無往而不利,可暗裡他還負責替皇上莫羅情報,而迎柳閣的龍蛇混雜,便是最好的情報來源地。

  「所以說我後娘找上這裡的鴇娘一同算計你,簡直就是自找死路!」

  聽到這裡,崔妙禾終於恍然大悟,一種大快人心的感覺頓時盈滿胸懷。

  原來這個看似魁梧的男人卻有這樣細膩的心思,也虧得他這暗暗的一手,才讓自己不至於陷入進退兩難的絕境之中。

  腦海中不由得憶起方才後娘臉色慘白的模樣,一股子的快意驀地湧上了心頭。

  「你說對了!」倒是個聰明的姑娘,話一點就通,

  柴折霞望看她的眼神又添上幾絲玩味,這丫頭總是有出人意表的表現。

  「可就算是這樣,你又是怎麼從外頭走進來的呢?我放下帳子的時候,你明明還躺在榻上呼呼大睡。」就像是個極欲求知的學生,她連忙又將心裡頭的疑問說了出來。

  朗朗一笑,柴折霞好自然地牽起她的手,將她帶到榻旁,掀起了紗帳,露出平整的軟鋪。

  「咦,沒什麼不同啊!」一眼水靈的眼兒睜得老大,滿心好奇得很,壓根沒注意到他的動作,只顧看朝榻上左瞧右看,只是看了老半天卻瞧不出一絲端倪。

  她這才擡頭瞧看柴折霞,只見他的俊顏染笑,右手朝看榻頂上一扳,原本一片的榻便緩緩朝著左右兩旁移動開來,那大小正巧足以容納一個人。

  「啊……原來……」想不到若般姑娘的屋子裡還有這麼精巧的機關,崔妙禾簡直目瞪口呆。

  「是啊,這一切還多虧了爺,可你也別太感激他,在這件事兒上,我瞧他玩得可歡快了。」

  話聲才落,一名渾身上下散發看傭懶嫵媚氣息的女子,大大方方地走了進來。

  崔妙禾的心思倒也靈巧,一下子便認出這個姑娘便是這屋子的主子,大名鼎鼎的花魁若般姑娘。

  「昨夜鬧騰了一夜,伯是擾了若般姑娘,妙禾在這兒給你賠不是了。」

  崔妙禾說著,便認真的行了個禮,倒讓向來對人冷情的若般姑娘喜歡上了。

  養在深閨的姑娘一般在禮教詩書的教導下,多半對於她們這些煙花女子多有鄙意,可她在崔妙禾那雙真誠無欺的眸子中,倒瞧不出絲毫的鄙視。

  「原來這就是讓柴大將軍大費周章也要護全的姑娘,將軍真是好眼力。」

  待在這倚欄紅院之中,什麼人她沒瞧過,偏就對崔妙禾一見如故,極為難得的上前了幾步,拉看她的手到一旁的桌邊坐下,兩個女人就這麼說起話來,叨叨念念地說了一個多時辰,說的盡是柴折霞的一些趣聞。

  說到有趣時,兩個姑娘便朗朗大笑看,柴折霞在一旁候看,也不急看催促,一雙眸子有意無意的全凝在崔妙禾那張雖然略顯蒼白,卻仍巧笑倩兮的臉龐上……

  臉上還殘留看一抹粟笑,崔妙禾邁看細碎的步伐,跟在柴折霞的身後步出了迎柳閣,一踏出大門,她突地頓住了腳步,喊了一聲,然後朝他大大地作了一個揖。

  「今兒個真是多謝你了,若非有你,只怕我後娘的陰謀詭計就要成功了。」想到自個兒的境遇,崔妙禾的背脊還是冷不防的冒出陣陣冷汗。

  她那再次出人意表的舉動,又讓柴折霞刮目相看,就算旁人不知道,但他的心裡很清楚,真要認真說起來,光是昨夜的那場戲,便己毀了她的清白。

  可她非但不計較,方才還三思的維護他,現在還這樣真心實意地朝他道謝。

  向來對女人沒有好評價的柴折霞,不禁對她興起了許多的關注。

  「你不在意今日之事的後果?」

  今日的事明裡就算沒有捉姦在床,可是多少會損及她的閨譽,畢竟有哪個大戶人家的千金會與名妓有所牽扯。

  聽他說起此事,崔妙禾的笑眸黯了黯,但隨即振作起精神,說道。「傷了閨譽更好,反正我也不耐煩被她賣上第二次,一旦沒了閨譽,看她要去哪裡找好買家。」

  「你……真這樣想?」

  該說她天真嗎?雖然這事是斷了梁玉霞的惡念,可不同樣也是斷了她的終身?

  「這樣想……挺好。」那語氣頗多無奈,她其實不似表面上的天真,可情勢究竟不由人呵!

  如果連最親近的丫頭都可以背叛她,那麼整個崔府只怕早己被後娘暗地掌控著。

  汙了自己的名聲,卻能讓她一時半刻間不再盤算賣了她,倒也不失為一件好事。

  凝看柴折霞那隱隱浮現關懷的臉龐,她的心頭其實感到沉甸甸的,但這始終是她自己的問題,怎好累及旁人。

  他能救她倖免於難,己是天大的功德了。

  如果說她之前有一絲半點的相信流言,現在早己盡皆不信了。

  這樣的男人,萬萬做不出那種讓人髮指的事兒的,那些流言只怕是以訛傳訛吧!

  「柴將軍,看這時辰,也該回去了!」

  雖然明知道這會回去,後娘勢必不會輕易放過她,但那終歸是她的家,若是以往,至少還有姬君吟和車元玉兩位姊姊可以依靠,可偏偏前陣子車伯父惹怒了皇上,被查抄了家,姬家或多或少也受到了連累,她又怎好再去叨擾呢?恨只恨她不是男兒身,否則縱是五湖四海亦能諮意遨遊了。

  「你不怕回去了,崔夫人又尋你麻煩?」

  「將軍請放心,別看我年紀輕輕,倒也不是省油的燈。」

  這自誇的話語倒讓柴折霞忍不住笑了出來,若真不是省油的燈,能讓人擡來這裡,還差點鑄成大錯嗎?

  只不過瞧看她臉上那抹狡黯的笑容,再想到她方才明知不可為而為之的勇氣,他的心裡清楚,她的勇氣絕非一般的姑娘家可以相比。

  如果是她的話……本是個打鴨子上架的念頭,不知怎地突然覺得可行了。

  望看她那毫無遲疑、萬分堅定的步伐,柴折霞很快地在心裡頭兜上一圈,然後薄抿看的唇突然開闔,沖看她的背影說道。「我送你回去吧,也免得崔夫人為難你。」

  「不用了……」面對他的熱心熱情,崔妙禾有些不知所措,連看兩回見面,她從不覺得他是如此熱情之人,現下是怎麼了?

  「不礙事,不過是走一趟罷了。」柴折霞尤視於她的推拒,不由分說地攫住她的手臂,讓她只能跟在他的身旁。

  「柴將軍,咱們這樣於禮不合。」

  大街上,人多口雜。明明好不容易繞過了那個坑,看實不「an要再忙不疊地跳下另一個坑去,稱了人家的心、如了人家的意吧!

  「你方才連自個兒的閨譽都不顧了,現在才來彆扭這個,豈不可笑。」瞧她那扭扭捏捏的拘泥模樣,柴折霞忍不住笑了出來。

  「我方才那樣不管不顧,是為了不想讓你受累,現在明明有得選擇,幹麼自己往洞裡跳去?」

  對於他的調侃,崔妙禾有些不服氣,腮幫子鼓了起來,還染上了幾分嫣紅,一種小女兒的嬌態表露尤遺。

  「小丫頭,你倒是挺真誠的,」在她的瞪視下,柴折霞雖然從善如流地鬆開了她的手,一雙眸子卻移不開那嬌俏的臉龐。

  身處官場,見多了舌集蓮花、虛與委蛇的人,崔妙禾的表現還真讓他有一種耳目一新的感覺,而且,她那不似一般官家千金的嬌弱,更讓他刮目相看。

  走在大街上,柴折霞忍不住開口說道。「小丫頭,咱們來談個交易如何?」

  「什麼交易?」不以為與他會有什麼交易可談,她應得隨意,終歸孩子心性的她。心思早被路邊一排閃著紅黃色澤的小吃食給吸引住目光。

  「我讓人去你家說媒納聘可好?」

  一時之間,目瞪口呆的蠢樣拂去了原來的嬌美可人,崔妙禾張看唇,顯然不敢相信自己所聽到的。「你、你……說什麼?!」

  「我的意思是,今兒個發生了這事,短時間這城裡的大戶人家也不可能接納你成為媳婦兒,那不如你嫁給我。」

  「你瘋了!」她瞪著他,好半晌只能吐出這句話。

  好不容易才逃出生天,現在卻巴巴地主動去送死,就她看來,柴折霞這個大將軍壓根就沒有外傳的那麼神,這麼愚蠢的話居然也說得出口。

  「我需要一個媳婦兒,好杜絕我娘瘋狂逼我娶妻的行徑,而你既然在崔家待得不開心,不如來將軍府過過舒心的日子,這樣……豈非兩全其美?」

  本來,居夙升是建議他用騙的,可惜他向來豪邁,這種不光明磊落的作法不符他的性格,所以他決定開門見山的問她,這丫頭值得他這樣的對待。

  不好,當然是大大的不好!

  「你別開玩笑了!」白眼兒一翻,崔妙禾揚聲輕斥。

  雖然這兩次的相處,她己經不如以往的那麼討厭他了,可不討厭是一回事,成親又是另外一回事。

  他是堂堂的大將軍,而她不過是個芝麻小官的女兒,身後還有一個虎視眺耽的後娘,他沒道理來蹬這渾水,更何況她也不願讓後娘稱心如意。

  「我沒在開玩笑!」他專注而認真的凝視看她,兩次相見,他便知道這個女人是個好女人,雖然外表看起來天真爛漫,可在關鍵時刻也挺識大體的。

  「你一定是昨晚喝太多,到現在還在醉,才會說這種傻話,我不用你送我回去了,你趕快回府去好好歇歇吧!」

  被他的眸光瞧看,背脊漫起了一陣陣的森寒,她直覺想開溜,可是她的動作哪有柴折霞這個練武之人的敏捷,還沒跑兩步,就被揪住了後領。

  「我說過要送你回家就會送你回家,至於我的提議,我暫時不勉強你,你可以好好的想想。」他沒有因為她的拒絕而惱怒,甚至也不追問她拒絕的原因,反正他不急,再多等些時候也無妨。

  「我……」

  崔妙禾張口本想說他的提議她連想都不用想,可是見他炯目一掃。心裡不知怎地一發弄,話便說不出口了。

  「我送你回去吧。」怕她又一溜煙的跑了,他揪著她衣領的手雖然松了松,可是也沒真的放開。

  「你可是個大將軍,應該很忙很忙,回家這種小事,我自個兒來就行了。」

  本來還覺得讓他送送無妨,但方才他的那番話看實嚇看了她,所以她現在可是巴不得能離他離得遠遠的,免得到時惹上了大麻煩。

  「我不忙!」剛毅的臉上淺淺一揚笑,柴折霞淡淡地說道,但眸底漾看的是一抹讓人心暖的關心。

  崔妙禾心想,後娘今兒個才差點鑄成大錯,應該會消停一會兒吧,所以還是勾起有禮的微笑,出言婉拒,「將軍真的不用那麼麻煩,若是軍務真的不忙,倒不如趕緊為自個兒挑上一門媳婦兒,好讓柴夫人安心。」

  這番話說得柴折霞額際的青筋冷不防地跳了跳,他當然明白她在閃躲,可他又怎麼可能那麼容易就死心呢?

  「可是你後娘……」他左思右想還是不放心,縱使明知不關他的事,還是不自覺想要護看她。

  「沒事,經過這件事,我會更小心的,其實我幼時失恃,後娘初初進府時,待我也是好的,一時之間賢德之名鄉裏傳頌,若非這些年,妹妹雲秀漸至年長,她怕 我的存在會影響她找個好人家,也伯年紀漸長的我會貪圖家中財富,這才處處防看我、設計我。」說到這裡,她突地一頓,心中亦是不勝歉籲。

  俗話說得好,人不為己,天誅地滅,後娘的盤算本是無可厚非,可千不該、萬不該用下藥這等下流的手段來對付她。

  她既不仁,她又何必言義。

  說這些本意是在告訴他,他不必太過為她憂心,可是說看說看,她的心緒也忍不住地沉了沉。

  「既是如此,你不是更該借助我的力量,一旦我送你回去,將來她的行為處事,至少要處處顧念我的面子。」他好歹是個將軍,諒那梁玉霞也不敢輕易觸怒他。

  「將軍原不該攪進這團混亂裡來的,將軍好意,小女子心領了,將軍還是快快回去吧!」

  雖然對柴折霞的想法己然改觀,可是一想起後娘的虎視眺眺,她可不想再讓她捉著任何把柄,所以還是拒絕了。

  再說,如今兩個都算得上是聲名狼藉之人,要是過從甚密,難免落人口實。

  三人成虎,她可不想逃過了今夭,不久又被流言打鴨子上架,無可奈何地成了他的妻子。

  「你……當真要拒人於千裏之外嗎?」

  他生平從來不懂關心他人,尤其是女人,她倒是不識好歹到了極點,他本就不是什麼好脾性之人,被她三番兩次拒絕,心中不悅再也壓抑不住,兩道濃眉亦往中間攏去。

  「柴將軍保重。」崔妙禾似是對他的怒氣視而不見,只是轉個身朝看他一福,便自顧自的走了。望看她逐漸消失的身影,柴折霞不免有些汕汕然。他向來不愛管 閒事,這頭一回插手,竟是熱臉貼了人家的冷屁股。罷了罷了,反正姑娘那麼多,就算真要找個搪塞娘親,也未必真的非她不可吧!

作者: 伊友    時間: 2013-1-19 06:37 PM

第四章

  左彎大拐地步至了崔府的大門前,望看那打小看到大的漆朱紅門,崔妙禾竟有了一時半刻的怔忡。

  這個她住了十幾年的家呵!

  家原該是最安穩的地方,如今竟己不再安穩了嗎?

  「大小姐,您可是回來了!」守門的德叔一見大小姐的纖姿,便忙不疊地搶上前來,神色難掩慌張,

  德叔是府中的老奴,因為年老又無家可歸,所以父親才特地讓他做了門房,只要顧顧門即可。

  這些老奴們,可都是打小看看她長大的,對她的疼愛自是不言可喻。

  「德叔,你怎麼了?」鮮少瞧見穩重的德叔這樣慌張,崔妙禾連忙關心的采問。

  「大小姐,不是我怎麼了,是你得千萬小心啊!」

  聞言,心知德叔是特意守在這兒替她報訊的,所以她連忙止住了步伐,正視看德叔,檀口輕敵地問道。「府裡出了什麼事了?」

  「晨裡,夫人怒氣衝衝地返家,關在宅子裡好幾個時辰,連午膳都沒進。」

  「喔。」她不甚在意地輕應了一聲,如果換作是她,滿心的盤算被人這麼擺了一道,只怕也會氣悶得幾天幾夜吃不下飯吧!

  「大小姐,你可別不當一回事啊。」一見大小姐那不痛不癢的模樣,德叔不禁著急起來,他當年是大小姐親娘陪嫁過來的家僕,對待大小姐自然更加親近些,所以對於她的關心更是濃重。

  德叔向來開朗,很少這樣愁容滿面,崔妙禾見狀,正要開口安慰,誰知德叔卻傾身向前,附到她耳際。

  「大小姐可別不當一回事,雖然夫人氣得整日沒用膳,可卻也沒閑看啊!」

  「她又做了什麼?」並沒有夭真到認為後娘會輕易罷手,所以對於德叔所說的,崔妙禾並沒有半絲的驚訝。

  「崔家本家的大老族長都被夫人請到祠堂裡頭議事了,所有的丫鬟小廝都被趕了出來,沒人知道裡頭到底在商議什麼。」

  便是因為什麼都不知道,才讓人心慌,崔妙禾聽到這裡,心也驀地一緊。

  她倒沒想到,後娘竟會勞師動眾地使出這招。

  這招真夠狠的,像崔家這樣的大族,族長的決議幾乎大過一切,若是後娘真能煽動族長們做出什麼不利於她的決議,只怕她就真的要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了。

  「該死的!」想到其中的利害,崔妙禾忍不住低咒出聲。

  她倒是小覷了後娘反擊的力道,畢竟使出卑劣手段的人是她,她掩蓋隱藏事實應該都來不及了,沒想到她竟反其道而行,大張旗鼓。

  為什麼呢?

  崔妙禾暗暗尋思,總覺得以後娘填密的心思,應該不至於做出如此愚蠢之事,可她竟然這麼做了,這其中必有什麼原因。

  「小姐……小姐……」

  見大小姐兀自發看呆,德叔的心一急,連忙揚聲連喊了幾聲,因為二小姐己經來勢洶洶地從不遠處走來。

  回過神來,崔妙禾便見妹妹迎面而來,心中頓生一抹嫌惡。

  這母女倆是約好了嗎?不肯讓她有一時半刻的清閒。

  褪去了原本面對德叔時的和顏悅色,細膩精巧的臉龐上盡是一片清冷。

  對於她這個異母妹妹,崔妙禾初時也是疼入心坎裡的,可是隨看後娘的從中撥弄,再加上妹妹的時時計較,她便是有再大的肚量,也難再將她當成親妹妹疼寵,於是兩人之間鴻溝日深,終至今日的形同陌路。

  「德叔,我先進屋了,這府裡大大小小的事,再勞煩你幫忙仔細留意著。」崔妙禾不想在疲累萬分的時候和妹妹起衝突,向德叔說一聲之後,便要離去。

  可崔雲秀是鐵了心要來找碴,硬是擋在她的面前,不讓她走。

  左右僵持了好一會兒,她終是不耐地擡起頭來,冷然望看崔雲秀,問道。「妹妹有事?」

  「沒什麼,只是來找姊姊說說體己話,姊姊何苦這般拒人於千裏之外?」

  她與她似乎沒有什麼體己話可說,崔妙禾壓根不想浪費精神,於是淡淡地開口說道。「我累了,想要回屋去休息了。」

  「姊姊當然是累了,在外面同人廝混了一夜未歸,怎能不累呢?」

  這話說得夾槍帶棒的,卻攪不了崔妙禾的心緒,只見她面色依然平淡,並不回應妹妹的話,同時便要與她錯身而過。

  最討厭被忽視,因為那會讓崔雲秀覺得被看不起,那種惱怒幾乎是如影隨形地跟看她。

  伸手,她倏地握住了崔妙禾的手臂,態度粗魯得讓崔妙禾忍不住皺起了眉頭。

  「你到底有什麼事?」崔妙禾眼中厲光突竄而出,拂去了妹妹握著她的手,然後冷冷地問道。

  「你以為自己可以永遠這麼高高在上嗎?」

  崔雲秀不懂,同樣都是崔家的小姐,可是無論是爹,還是那些僕傭們,真正在意的人都是她。

  她真的不服氣!

  她曾經發過誓,一定要崔妙禾向她屈服。

  「如果你只是想找我吵架,那麼我真的很累,我要回房休息了。」凝看妹妹眸中的簇簇怒焰,崔妙禾只是冷淡的說道。

  「你……」對於她那絲毫不在意的態度,崔雲秀氣瘋了,瞪視看她逐漸離去的身影,憤恨地咬牙說道。「你以為你這大小姐的身分能端多久,你昨天夜宿妓院的行為己經壞了你的名聲,現在娘正在和家族大老商量,要儘早將你嫁出去。」

  不過,這樣的消息也不能震撼崔妙禾半分,因為她早想到應該會是這樣的。

  早就預料到後娘的不屈不撓,她也不可能天真的以為自己和這對母女的戰爭會在今日劃下句點。

  只不過她不會輕易就範的,這世間只要她不願意做的事,就算玉石俱焚,也沒人能逼她。

  又是這種視而不見的徹底忽視,一時怒氣轟地上湧,顯然所有的理智都從崔雲秀的腦海裡頭退散,剩下的只有憤怒。

  她知道這事不可張揚,應該等娘將一切佈置妥當,那麼她就可以得意揚揚地瞧著崔妙禾哭著上花轎。

  可是,她忍不住,真的忍不住!

  她等不了那麼久,恨不得現在就將崔妙禾那副淡定自若的面具給拆掉,

  「給你謀了個大將軍柴折霞你瞧不上眼,那城西的武員外,你應該會喜歡吧!」

  武員外?是誰?

  聞言,崔妙禾的腳步不禁一頓,腦袋轉了轉,卻沒有丁點印象。

  見狀,崔雲秀連忙上前幾步,好快意的說道。「知道我娘和族長們在商量什麼嗎?」

  崔妙禾默然以對,反正這對母女在打什麼主意她不想管,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真要鬥起來,她也未必輸她們。

  「你一定不知道,我娘為了你這個名聲敗壞的女兒費盡了多大的心思,那武員外雖然算不得城中首富,可是好歹也是商場上有頭有臉的人物,只不過……年紀己過五十,家裡頭嬌妻美妾族繁不及備載,以你的聲名狼藉嫁過去倒也不算吃虧,讓我想想,那是第幾個姨娘呢?」

  崔雲秀得意的說著,還作大戲似地扳著指頭數數兒。

  「不管他有幾個姨娘,都不關我的事,你若想嫁,我可以替你和爹說一聲。」崔妙禾終於轉過頭,冷冷地瞪著她說道。

  她是沒想到後娘竟然這樣毫不避諱地表明想把她轟出崔家的意圖,早上的計謀才失敗,下午便忙不疊地想到了替代的人選。

  她……真的夠狠!「你以為這事是你說不要就不要的嗎?」她娘向來有個好口才,要想趁著爹不在說服那些宗族長老們絕對不是什麼難聞言,崔妙禾沒有氣怒,仿佛崔雲秀現在在說的是別人的事,也是別人的命運一般。

  只不過有一點她很好奇,後娘雖然向來敵視她,可卻不曾將這些憤恨擺上檯面,她直覺以為這其中定有隱情。

  「你們母女這般處心積慮急著將我趕出崔家,為什麼?」於是她出其不意地問道。

  但見崔雲秀被她這麼一問,眸底閃過了一絲驚慌,旋即鎮定地說道。「我娘也是為你好,怕你如今名聲敗壞,找不看好人家,這才努力幫你找個好人家,好讓你一生衣食無缺。」

  這種場面話,崔妙禾一聽就知道破綻百出,但瞧著了崔雲秀的心虛,她的心裡倒也有個底了,於是她不動聲色的說道。「請轉告你娘,武員外我是不可能會嫁的,就算動用宗族的力量也沒用,我勸她即早收手,否則就算我逃不了,想那武員外也不想擡著一個死透了的小妾回去吧。」

  冷冷地撂下話,崔妙禾轉身就走,對於那個聲名狼藉的武員外,她甯死不嫁,若真要嫁,那她還不如嫁給柴折霞算了,驀地,他的身影就這麼硬生生地浮現在腦海之中。

  面對後娘層出不窮的花招,崔妙禾是真感到膩了,或許她該好好考慮柴折霞的提議,他其實也不是那麼差勁的男人……

  想到這裡,她的心驀地一動,竄過了一抹隱晦的心思,但她卻來不及捉住真正的想法究竟是什麼。

  他說過迎柳閣是他的,也說過若想要打探消息,這樣送往迎來的地方便是最好的場所。

  換句話說,若是想要知道什麼消息,最好的地方便是這兒了。

  所以當她極想弄清楚後娘的秘密時,她第一個想到的便是柴折霞。

  如果他連後娘想要算計他的事都能先一步知道,想必也知道為何她會如此心急想要將她掃地出門。

  仰望看將軍府厚實的朱漆紅門,崔妙禾心中略有猶豫,幾次徘徊,終究無法下定決心進去。

  本來,遇到這種事,她該去找姊妹們幫忙,可是偏偏無論是元玉姊姊,還是君吟姊姊,家中都被驟臨的災禍弄得人仰馬翻的,她又怎能在她們都自顧不暇的時候去麻煩她們呢?

  可是……除了她們,她並沒有其他的朋友,在這個關鍵時刻,柴折霞是她唯一能想到的人了。

  要進去嗎?那天她還這樣拒人於千裏之外,像他這樣驕傲的男人,能原諒她嗎?

  滿心煩亂的崔妙禾就這麼走過來、走過去,地闆都快被她踏出一個個的洞來了,可她還是無法下定決心。

  「如果那時他說的提議是真的,那麼等會我進去不就是從一個洞跳到另一個洞去嗎?」

  崔妙禾自顧自地低喃,終究想想不妥,正要回身離去時,另一個念頭又竄起。

  「可這會兒能找的也只有他,他的官位大,家底又厚,敢惹他的人這城裡掐指算算也沒幾個,他的確是能幫我的最好人選了。」

  想到這個分上,她又腳跟兒一旋,回過身來看著大門。

  就這麼來來回回了一住香的時間,她還是拿捏不定主意,不知道該怎麼辦。

  突然間,竟有人毫不留情地往她的後腦勺敲上一記,那力道讓她忍不住眼冒金星,一時之間分不清楚東南西北。

  就在這混沌萬分的時刻,崔妙禾只覺得自己似乎被人挾持了,頭昏腦脹地被人扯著走。

  因為不知道究竟是遭何人暗算,她的心頓時一驚,便一古腦地掙紮了起來。

  別瞧她表面上一片的平靜無波,實際上無端端被人設計了一回,她早己宛若驚弓之鳥。

  她不但不再信任那些在自個院落裡當職的丫頭們,甚至連府裡廚子煮的東西都不敢再碰。

  她很清楚上回自己是運氣好,碰上了早己洞悉陰謀的柴折霞,否則如何讓人拆吃入腹都還不知道呢!

  那這回呢?誰有這麼大的膽子敢這樣當街擄人?

  難不成又是後娘安排的人嗎

  當前方疾行的腳步頓住,滿腦子亂七八糟想法的崔妙禾一時措手不及,又結結實實地撞了上去。

  那人的背像是裝了塊鐵闆那般的堅硬,這一撞又讓她不禁低嚎一聲,

  痛到了極點,崔妙禾一邊擡手揉弄看發疼的額頭,菱唇兒還忙不疊地罵道。「究竟是哪個冒失鬼,不但當街擄人,還害得本姑娘撞疼了額頭,你知不知道我爹是個大官,隨時可以將你拘押進大牢之中。」

  她氣呼呼地恐嚇著,平素她鮮少以爹親在朝中的官位壓人,只不過現下一會兒被人莫名其妙拉著走,一會兒又撞得七葷八素的,這一來一往的,當然把她的好脾性都給磨光了。

  「我倒想看看你爹動不動得了我。」柴折霞態意地瞧看她那氣得眼兒發紅的模樣,臉上的笑倒是燦燦地沒有丁點同情。

  那聲音沉得還真好聽……真耳熟……

  耳熟!

  當崔妙禾後知後覺的意識到這點,她驀地放下揉看額頭的手,擡頭瞪看始作俑者。

  「是你?」

  千想萬想,怎麼也想不到扯看她跑的冒失鬼竟然是應該威風凜t的大將軍。

  將軍平素應該有議不完的事,就算下了朝,也該帶軍練兵,以期將來為皇朝多打幾場勝戰。

  怎麼有將軍像他這麼閑,隨時都可以在路上撿人似的。

  「怎麼,不能是我嗎?」見她臉上那乍驚的臉色,柴折霞很沒好氣的問道。

  難不成她就那麼不樂意見到他嗎2

  方才,他甫從大街上回來,就見她不但滿腹心事,遺像個陀螺似的在將軍府前東繞繞、西轉轉的,轉得他頭都暈了。

  便是因為這樣,所以他才會不耐煩地直接將人拎進府裡,想要弄清楚她究竟在煩惱些什麼。

  「當然不是!」只是沒想到會在完全沒有心理準備的情況下與他相對,所以結結實實的嚇了一跳。

  但瞧這丫頭這幾近幾退的,柴折霞隱約猜測到她心中有事,只是萬般猶豫要不要來尋求他的幫助。

  為了避免她再像方才那樣三心兩意,他索性開門見山地問道。「你有什麼話要跟我說?」

  「我其實……其實……」崔妙禾的紅唇懦了懦,即使見看他的面,始終還是無法下定決心。

  她愣愣地瞧著他,望著他那張粗獷豪氣的臉龐,如果臉上的不耐煩再褪去些,雖然說不上是潘安再世,可倒也俊逸英挺。

  「你是特地來這傻瞧看我的嗎?」見她不說話,只是愣愣地望看自己,柴折霞沒好氣地開口催促。

  對她,他是破夭荒的有耐性,要是換了旁人,他早就大腳一擡,將人給端了出去,免得惹他不快。

  「我哪有傻瞧著你,我只是……」被說得好像花癡一般盯著男人,崔妙禾頓時兩頰生火,氣呼呼地反駁。

  「既然不是傻瞧看,那心裡有什麼話就說,你不像是個會吞吞吐吐的人。」

  「我來,只是希望借你迎柳閣的力量,幫我查件事兒!」終於,她還是說了。

  事到如今,她才知道自個兒有多孤單,碰上了事兒,連找個可以商量的人都沒有,唯一能想到的竟然是他這個只有幾面之緣的大將軍。

  「要查啥?」對於她的請求,柴折霞不置可否,只是遷自問道。

  「我想查查我後娘為何這般鍥而不捨,甚至迫不及待地想將我嫁出去。」她百思不得其解,直覺得瞭解敵人是克敵的第一步,只好硬著頭皮來找他。

  「嗯。」聽到她的請求,他只是點了點頭,然後便不說話了。

  「喂,到底行不行啊?」見他好半晌不說話,崔妙禾急了,連忙追問。

  她還以為只要自己開口,他一定會連忙應好,畢竟、畢竟……他曾說過要娶她。

  「那你有黃金百兩嗎?」這時柴折霞突然開口問。

  「啊?!」她猛地有些傻了,好半晌只能微張著嘴愣愣地望著他,顯然搞不懂為何他會突然這樣問。

  「你既與我非親非故,想讓迎柳閣為你打聽消息,自然該有酬金,所以我問你有沒有銀兩買消息。」

  沒想到他竟是這種奸商的嘴臉,她一時反應不及,張口結舌好半晌。

  「你既沒銀兩,又想要迎柳閣為你打探消息,這如意算盤也未免打得太好了。」

  柴折霞雖說得淡然,但深遭的眸光快速閃過一抹促狹的笑容,讓崔妙禾連邊都沒能摸看。

  「我……我……不是要占你便宜。」因為他的打趣,崔妙禾驀地漲紅了臉,她突然覺得自己其實天真得很。

  是啊,她怎麼會這麼大刺刺地就上門求助呢,他與她認真說起來,也只不過是幾面之緣,的確沒道理幫她。

  後知後覺地想到了這一層,她的臉又更紅了些,只伯就要能滴出血來了。

  只覺得丟臉的崔妙禾哪裡還瞧得見柴折霞此刻滿臉的笑意,她羞•漸地低看頭,不停地後退再後退。

  「是我冒昧了,我還是先走好了。」

  既然此路不通,她只能另尋他途,她不想強人所難。

  低著頭,崔妙禾的腳步邁得飛快,心慌意亂的她一時沒拿捏好門檻的高度,金蓮兒擡得不夠高,硬生生地絆了一下。

  眼看就要跌了個狗吃屎,突然間後頭一只強健有力的大掌往前一撈,這才將她的身子穩住。

  「小丫頭,說兩句都不行嗎?」見她這一折騰,柴折霞一手攬看她的纖腰,嘴裡仍忍不住咕嚷著。

  「多謝將軍搭救,我要先走了。」

  不想再多待一時半刻,崔妙禾忙不疊地道完謝,還是執意要走,可偏偏柴折霞卻不肯讓,硬是勾看她的腰,不讓羞愧萬分的她離去。

  「我逗著你玩的,當什麼真。」終於將自個兒惡劣的心思說出了口,方才她在門口徘徊那一幕還牢牢地記在他的心坎兒裡,她的猶豫萬分讓他忍不住想要回敬一番,所以他才刻意冷臉冷心。

  崔妙禾所求之事對他來說不過是舉手之勞,便是看在兩人之前「共患難」的分上,幫她一回又有何難。

  「你的意思是……」他那鬆動的語氣,頓時讓崔妙禾停住了掙紮,隨即擡頭看向瞼上終於染笑的他,語氣有些希冀地問道。

  「我的意思是,我會幫你的。」

  不沖著啥,就沖著她肯來找他,他就一定會幫這個忙。

  這丫頭,他可是愈瞧愈入他的眼,那至真至情的性子,倒比那些真正的千金大小姐好得多了,至少沒那麼多彎彎角角的心思。

  「謝謝你!」聽聞他的應允,崔妙禾難掩雀躍,衝動地回握住他的手,用力搖晃看。

  可她的興奮沒有維持太久,一想到後娘的緊迫盯人,她知道自己沒有太多的時間,臉上的粲笑驀地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憂思。

  她小心翼翼地問道。「我想要查我後娘的事,若是想櫃細靡遺地查,得要多久時間?」

  「十天吧!」

  那應該還行,於是崔妙禾點了點頭,終於安下了懸得老高的心。

  瞧著她臉上那抹心安,也不知怎地,那一而再、再而三被拒絕的不悅頓時一掃而空,有時他自個兒想想都不知道究竟是著了什麼魔,好好的軍務不管,只想看插手這丫頭的事兒。

  「那我就十天之後再來找將軍了。」

  十日之約就此訂下,然而此時柴折霞卻不免好奇了,這丫頭究竟遭遇了什麼難,竟然會這麼不管不顧的來找他幫忙。山雨欲來風滿樓。崔妙禾才回府,梁玉霞便明目張膽地讓人將她拘了起來。

  另外還派了兩名粗壯的漢子守看,那守衛之嚴密,便是連丫頭送些食物和水進來,都要經過再三的盤查。

  後娘的有恃無恐讓崔妙禾知道事情極為不妙,她竟敢這樣將她這個崔家大小姐拘禁起來,唯一的可能就是她說服了家族大老們,讓他們相信她的行為舉止己經敗壞門風,得儘快將她嫁出去。

  正因為有依有憑,所以才不顧眾人的議論紛紛。

  想不到,後娘的動作竟然這樣的快,讓她連半點應變的時間都沒有。

  崔妙禾沉看臉,在府中孤立無援,讓她此刻的心情至煩至亂,無計可施。

  這時,響起了一陣開鎖的聲音,她擡頭望向推門而入的環環,主僕兩人四眸相交,竟無半點暖色。

  雖然對於環環的背叛早己心知肚明,可卻沒想到她竟然背叛得這樣徹底。

  櫻唇往上勾了勾,崔妙禾的唇畔浮現一抹冷然的笑容。

  「小姐,吃點東西吧!」環環自若的態度仿佛像是什麼事都沒有發生過似的,動作勤快地將食盅裡頭的菜肴一樣一樣布到了桌上。

  「你覺得現在你送上來的東西,我還敢吃嗎?」望看桌上色香味俱全的菜肴,崔妙禾卻沒有半點胃口,只是冷然地瞧著環環問道。

  她與她堪稱姊妹,在崔府之中,她最信任的人就是她,結果出賣她的人也是她。

  關於這點,她始終不能釋懷。

  「她究竟給了你什麼好處?」

  「我不想一輩子做奴婢,夫人答應我,若是我幫她,她會替我尋一門親事,讓我去大戶人家裡當填房或是小妾。」

  如果有機會,誰想做一輩子的丫鬟,她向來自認不比小姐差,只不過投胎時眼兒沒睜大,現在有這個機會,她自然要好好把握。

  「傻瓜!」

  望看那毫無愧色的臉龐,崔妙禾忍不住搖了搖頭,對於這個親如姊妹的丫鬟,她怎麼可能沒有打算呢?

  她早想好了,等時機到了,要替她尋一個好人家,做正經的夫人,結果……

  「我不傻,是你傻。」面對小姐的責難,環環回道。

  雖然她幫夫人設計小姐,可是那也是因為物件是大將軍,小姐只要嫁過去,便是威風凜凜的將軍夫人,這有什麼不好?

  若非小姐這樣挑三撿四的,這事早就能成,小姐既嫁給了好人家,她也能夠脫離奴嬸的身分,有什麼不好。

  若不是小姐的不配合,現在又怎會被人關在這兒,等看被送去當人家的小妾呢?

  但見環環臉上那倔強和不能認同的表情,崔妙禾心知自己說得再多都沒用,所以她不想再浪費力氣,決定保持靜默。

  「小姐用膳吧!」環環將一對象牙筷子遞給她,淡淡地揚聲催促。

  望著那雙雕功精細的筷子,崔妙禾並不接過,這回她可不想再糊裡糊塗地被人給擡出門去了。

  她知道自己的時間不多,不敢吃她們送來的任何東西,她能撐過的時間也不過幾天,她得好好想想法子逃出去。

作者: 伊友    時間: 2013-1-19 06:39 PM

第五章

  已經兩天沒她的消息了,照理說她應該很急於想知道調查的結果,可怎麼就這樣消失得無影無蹤?

  那個個性耿直的笨姑娘不會又發生了什麼事吧?

  腦海中才剛閃過那樣的念頭,一記虎虎生風的猛拳驀地襲上了柴折霞俊逸的臉龐。

  居夙升本以為以柴折霞的武功必定能夠輕易閃過,誰知道他竟不閃不避,結結實實地挨上了一拳。

  「呃……」砰的一聲響起,無論是柴折霞或是居夙升,都同感震驚。

  四眸相對,倒是居夙升先回過神來,收了拳,有些不真夕置信地問道。「你怎麼了?」

  「我沒事!」面對好友的詢問,柴折霞火速的搖了搖頭,那否認又快又急,輕易地便讓人看出了破綻。

  居夙升一點兒也不相信好友的說詞,他是個藏不住心事的人,並沒有另一個好友長孫承音的氣定神閑,也沒有他的城府,心裡只要一有事就會被人看得透澈。

  接過丫鬟遞過來的巾帕,居夙升優雅地拭去額際的汗珠。

  「你要是沒事,方才那拳不可能打中你,你又何必這樣自欺欺人呢?」

  柴折霞的功夫一向是他們三人之中最好的,就算不到出神入化的境界,可是自己也不可能這樣輕易就打中他。

  向來醉心于武學的柴折霞竟會在對練時閃了神,個中原因想來挺值得玩味。

  「我真的沒事!」

  回避看好友那審視的眼神,柴折霞自然說不出口會閃神全是因為想到了崔妙禾那個傻姑娘,

  兩天來音訊全無,看實教人不安心,尤其是當他知道原來崔夫人之所以那麼急看將崔妙禾嫁出去,全是因為貪圖聘金,好讓娘家和崔家渡過難關,他就更擔心了。

  「聽說這兩天崔家似乎正急看辦喜事呢。」居夙升冷不防的這樣說道。

  崔府的管家這兩天不但到他家的鋪子買了現成的嫁衣,還置辦了很多成親要用的東西。

  其實,他是故意試探才這麼說的,那日在迎柳閣的事,早己傳遍了大街小巷,以他對柴折霞的瞭解,他並非一個路見不平、拔刀相助之人,而他那回竟然會現身瞳了那淌渾水,顯然其中必定有什麼事是他所不知道的。

  「你說什麼?」聞言,柴折霞的心一急,雙掌己經揪住了居夙升的衣領,急吼吼地問。

  沒好氣地白了好友一眼,還說沒事,要真沒事,他這輕描淡寫的一句能激得出這樣大的反應嗎?

  居夙升搖搖頭,面對這樣激動萬分的柴折霞,他只能趁自己還沒被掐死之前,趕緊開口說道。「我說崔家這幾日仿佛急著在置辦一些姑娘家成親要用的東西。」

  「崔家誰要成親?」柴折霞完全顧不了體面,著急的追問著,心頭也跟著漾起一抹不好的預感。

  「長幼有序,要成親的當然是崔家大小姐啊!」

  光是知道崔妙禾要跟旁人拜堂就這麼激動,如果他知道她要嫁的人是誰,只怕會暴怒得想殺人吧!

  意識到這點居夙升連忙掙脫好友的箱制,悄俏往後挪了挪,雖然他愛看戲,可還沒愛看到拿命去賠的地步。

  「與誰成親?」柴折霞皺看眉頭又問。

  最近街頭巷尾都在談論崔妙禾夜宿花樓的流言,他不認為這當頭會有哪個正經的大戶人家會不顧輿論上門議親。

  「城西的武員外。」居夙升先是眼觀四面、耳聽八方地警戒著,然後才將答案說出來。

  「該死的!」柴折霞的臉色益發黑沉,還不雅地低咒了一句。

  武老頭那個老不修早己過了知天命的年紀,而且還有正妻寵妾無數人,竟然還敢染指正值花樣年華的崔妙禾!

  「崔家那些人當真這樣不要臉面嗎?」

  把堂堂一個大小姐嫁給這樣的人家做妾,簡直就是丟臉至極。

  想來崔夫人真是被錢給逼急了,才會三番兩次做出這樣離譜的事兒。

  這事他若不知道便罷,現在既然知道了,哪有可能坐視不管,像崔妙禾那樣心善的姑娘不應該被人這樣糟蹋。

  望看柴折霞驟然陰沉的神色,居夙升很肯定他動了春心,這份心並不單單只是因為他娘的逼婚。

  要不然那些仕女圖多得像是山一般,他又何必為了一個崔妙禾而看急萬分呢?

  想通了這一層,他的臉上驀地浮現了一抹看好戲的笑容。

  他倒想瞧瞧柴折霞這回要怎麼搶回自己的新娘,這好戲不但要好好看,還得仔細的看,畢竟機會難得啊!

  透看濃濃茶香的花廳裡頭,柴沐休愜意地吃看愛妻喂進口中的小點心,當那甜和看香茗融合在口中,那種心滿意足又豈是言語足以形容。

  「愛妻啊!」柴沐休輕喚一聲,立時換來嬌妻一抹甜軟的笑意與注視。「老爺,什麼事?」又喂了一口甜而不膩的蓮花糕,阮桂林這才軟聲問道。「我說前一陣 子你不是急著張羅兒子的親事,現在這事辦得如何了?」其實以他這個年紀,說到抱孫怎會不心急,只不過他身為威風凜凜的老將軍,哪能將含怡弄孫的念頭顯露於 外,畢竟有損威嚴,所以由妻子全權打理。

  反正折霞那小子天不怕、地不怕,也只有他這個脾氣火爆的娘子才制得住。

  「說到那小子就來氣!」一聽到老爺的問題,阮桂林頓時沉了臉色,叨叨地念道。「那麼多的姑娘讓他選,偏偏他誰不選,竟然選上了崔家的姑娘,惹來了一陣的流言蜚語。」

  本來那日崔姑娘突然來訪,她還喜上了眉梢,以為八字總有一撇了,畢竟崔家那姑娘不但水靈,瞧起來還聰明得緊,若是這樣的姑娘配上了她那笨兒子,肯定天造地設。

  可誰知道那姑娘最近成了百姓們口中談論是非的主角之一,不但私入妓院和花魁們過從甚密,甚至還在妓院過夜。

  雖說始作倆者是自個兒的兒子,但對於崔妙禾的好感倒是硬生生地打了個折扣。

  「真是可惜了一個水靈靈的姑娘家,竟然這樣不守禮教。」阮桂林歎息了一聲,顯然真的覺得可惜。

  「你當真覺得她是一個不守規矩的女孩?」

  崔家大小姐他是瞧過一次,可倒瞧不出來有什麼不對,因為第一眼的印象極佳,所以對於坊間那些紛紛擾擾的流言,他倒是不盡信的。

  這件事情只伯是妻子以偏概全了。

  可這也不能怪她,畢竟是自己懷胎十月才生出來的,雖然平常老是大呼小叫的,可誰捨得自家的兒子受委屈啊?

  「我……這無風不是不起浪嗎?」被老爺這麼一問,阮桂林愣了愣,好半晌之後才回道。

  「可我總覺得這事透看一絲古怪。」

  這世間究竟有哪個做娘的會這麼敲鑼打鼓地去那種煙花之地找女兒?

  「管他古怪不古怪,反正我可不想我的兒媳婦還沒進門就沾染了一身的是非二」因為誤解,阮桂林原本對崔妙禾的好感早己消失殆盡,還好兒子沒動心,她忍不住慶倖地想道。

  阮桂林的心才安下,突然間耳邊響起砰的一聲,房門猛然被人瑞開來。

  一瞧門板四下飛揚的模樣,柴沐休的眼皮冷不防跳了跳,再加上兒子一臉陰驚,他的心也跟看沉了下去。

  這小子又是怎麼了?

  平素兒子的火氣雖然不小,可是他這個做爹的,此時莫名能感受到兒子的心急與憤怒和平常時候不同。

  可他都還沒想通究竟是怎麼回事,脾性也火爆的妻子己經先一步跳起來。

  「你這孩子難道不知道門是用來推的嗎?」

  就算他們家有看金山、銀山,有的是銀子可以換門,但也不必每次都以這樣石破天驚的方式出現吧!

  「我要成親!」柴折霞冷冷地朝著娘親說道。

  這驚天動地的一句話,果然成功的將母親成串的叨念給堵住了,

  「你、你說什麼?!」似乎是被嚇看了,向來口才伶俐的阮桂林竟然口吃了。

  「我說我要成親,立刻。」

  那回他就是太相信自己己然出面,梁玉霞應該沒膽子敢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再算計崔妙禾,可沒想到她竟然還敢一而再、再而三的傷害她。

  想到這裡,他深幽的眸子驀地閃過了一絲怒火,若是崔家保護不了崔妙禾,那麼就由他來。

  「立刻?!」阮桂林火冒三丈,這小子難不成當成親是在買東西嗎,說買就買?

  「我不管你這小子受了什麼刺激想要成親,但你想立刻成親,你要娘去哪裡為你找一個新娘?你又不是不知道成親要納采問日,還有那些該置辦的東西,就算簡單些,也需要半年的時間來籌畫。」

  「新嫁娘我己經有了,至於其他,咱們家有的是銀子。」有錢能使鬼推磨,他不相信有什麼事是辦不到的。

  他得用最快的速度將崔妙禾安全地置於他的羽翼下,絕對不容他人再來陷害染指。

  望看兒子誓在必得的神情,她又是一愕,好一會兒才說道。「那你要娶誰?」

  「崔妙禾!」

  若是以往聽到兒子這麼說,阮桂林定會高興地跳起來,可是這會兒她可是一絲笑容也擠不出來,面色深沉,她厲聲道。「我不準!」

  「為何不準?」畫像是娘找的,現在他己經決定好了,娘卻又不準,難不成是在要他嗎?

  「那個姑娘閏譽不好,還與花娘們過從甚密,咱們可是大戶人家,你又是皇上的近臣,怎麼可以迎進那樣的媳婦。」

  一聽到娘親的說法,柴折霞的臉色更沉了,原來這才是崔家急看要把崔妙禾送到武家的原因。

  因為京城裡的大戶人家只怕都不願迎娶崔妙禾為正妻,所以梁玉霞便以價高者得的方式將她給賣了。

  「她是被陷害的。」瞪著親娘,柴折霞冷然地為崔妙禾喊冤。

  「你怎麼知道她是被陷害的?」阮桂林沉看臉反問,她還正為了將崔妙禾的畫像送給兒子挑選而感到後悔,怎知兒子竟真瞧上了崔妙禾,一見兒子那固執得像是沒得商量的臉色,她不免在心中暗叫不妙。

  再說,就算真如夫君所言,這事另有隱情,那也得等她把隱情給弄清楚吧,這樣沒頭沒腦地便說要成親,她怎麼可能答應。

  「所以你不想幫我處理這事?」瞧見娘親眼中的堅持,柴折霞也不耐煩了,索性開門見山的問道。

  「對!」

  那種兒媳婦她才不要,她可不想出門時被人指指點點,成為眾人茶餘飯後取笑的對象。

  「那……好吧!」柴折霞向親娘額首,便旋身離去。

  既然娘不肯,那麼他也不會強求,他早己不是娃兒,很多事他自個兒也能辦到。

  反正他早己修書一封,讓人快馬加鞭送去浙江給崔老爺,他就不信崔老爺真能眼睜睜瞧看女兒嫁給武員外那樣的老色胚。

  所以他娘替不替他操辦都不要緊,只要有銀子,還怕辦不成一樁風光的婚事嗎?

  阮桂林本以為兒子會暴跳如雷,或者與她據理力爭,可沒想到向來脾性火爆的他竟然這麼簡單的就接受了。

  可……真是接受了嗎?

  望看兒子堅毅挺直的身影,她看實不太相信兒子會這麼輕易讓步,心頭霎時掠過一陣不祥的預感,於是她連忙喊問道。「你這聲好是什麼意思?」

  「既然娘不幫我處理,孩兒就只好自己處理了。」柴折霞腳步一頓,頭也不回地應道。

  「你想要怎麼處理?」

  「搶親!」心知崔妙禾的情況鐵定迫在眉睫,柴折霞懶得再用迂回的方式。

  搶是最直接,也是他最拿手的,崔明遠趕得回來最好,就算真趕不回來,那麼他便用搶的。

  「你瘋了!」

  聞言,阮桂林倒抽了一口涼氣,簡直不敢想像若當真發生這種事,她還有什麼顏面邁出柴府一步。

  「是娘不肯幫孩兒的。」那語氣說得好無辜,反正他絕對不可能眼睜睜瞧著崔妙禾被人這樣糟蹋。

  「你……」

  阮桂林還要再說什麼,可柴沐休卻扯住了妻子的手,不讓她再說下去。

  「老爺做啥拉我呢?我要好好罵醒你那個昏了頭的兒子。」她不悅地念了夫君幾句,誰知道再回頭,眼前除了一地門扉的殘骸,哪裡還有兒子的人影。

  「夫人,你覺得咱們兒子是個蠢人嗎?」柴沐休冷不防的對著盛怒的妻子問道。

  她想也沒想的就回道。「咱們兒子怎麼可能是蠢人,他年紀輕輕便官拜大將軍,為皇朝立下多少汗馬功勞,若是他蠢,這世間哪有幾個聰明之人。」

  「既是如此,那咱們這回要不要試看相信他的眼光?」

  「可是……」雖然夫君己經發了話,可她還是不認為那個名節敗壞的女人可以配得上兒子,但相較於之前的態度,她己有了些許的猶豫。

  「兒子打小便性子倔,你若是這麼硬碰硬的,他也不伯同你鬧,與其這樣,不如咱們冷眼旁觀一陣,或許市井之間的流言並不可信。」

  「這樣行嗎?」柴沐休向來疼愛妻子,對她所做的決定多不千涉,可這回都開了口,她多少也有所顧慮,「可是搶親耶!」

  這事要是真的發生了,只怕不只轟動皇朝而己吧!

  阮桂林光想到後果便覺得頭疼,正因如此,媳婦兒都還沒進門,她就己經不喜歡她了。

  為了怕落人口實,即使心裡再厭惡她,該做的樣子也是要做的,所以崔家大小姐出嫁,讓置辦的東西,除了嫁妝之外,其餘的嫁衣、胭脂、五彩布錦等等,梁玉霞買的都是最好的。

  崔妙禾要嫁人的消息不可能密不透風,消息自然傳到了車元玉和姬君吟的耳中,兩人連忙匆匆來采。

  因為都是崔家的遠房親戚,又是崔妙禾閏中密友,為了怕節外生枝,梁玉霞本不願讓她們進門,可禁不過她們見不看人便不走的磨,又見她們揣看一些銀子,說是要來還錢,看在那些銀子的分上,她還是讓人進了門。

  可她倒也不是省油的燈,雖然讓她們見人,可是明擺看崔妙禾的小樓旁邊還是圍了許多的守衛,要讓她們絕了帶人離開的心思。

  這陣仗,讓車元玉和姬君吟不禁面面相覷,好半天說不出一句話來,只能懷看暗暗的氣怒,跟看領路的丫鬟環環步入崔妙禾的樓閣。

  「小姐就在裡頭,你們動作要快些,夫人交代了,咱們小姐兩日後就要出閣,可偏偏身體依舊不適,不適合長時間的敘舊,希望兩位小姐不要太過驚擾小姐的心緒。」環環在門口頓住了步伐,然後轉身朝兩位客人一福,開口說道,語氣還帶著濃濃的警告意味。

  「環環,被關在裡頭的不是你的主子嗎?」見環環這樣背主,姬君吟很是不屑地開了口。

  環環跟著妙禾來過她們的聚會無數次,自然知曉妙禾從未將環環視為奴婢,可如今竟遭到這樣的出賣,她想來都為妙禾感到不平。

  「奴婢的主子是整個崔家,什麼事對崔家好,奴婢自然知道。」

  「你……好一個背主求榮,我今兒個倒是見識了。」

  聽到環環的話,向來冷靜自持的姬君吟不由得大怒,一個箭步上前,不由分說地擡手給了她一巴掌。

  「這一巴掌就當是替妙禾打的,算是打斷了你們的主僕之情,他日若是遇著了事,就不要巴巴地回來求妙禾。」

  這番冷言冷語說得環環臉上青白交錯,但儘管如此,她還是挺直了背脊,倔強地開口說道。「兩位小姐有時間在這兒教訓奴婢,不如進去勸勸主子多進些飲食, 這幾日的折騰讓小姐都快要站不穩了,這麼病」睞」峽地嫁進武家,要是不能討得武員外開心,往後的日子可有得苦了,」說完,她替兩人拉開房門,便守在門邊束 手而立。

  見狀,兩人對於環環盡是失望,可卻也沒有再多說什麼,只能暗歎人各有志,就她們來看,梁玉霞若是連繼女都能出賣得這樣理所當然,區區一個丫鬟,又怎可能得到什麼樣的好對待呢?

  這丫頭賣主求榮的心思,只性終究是要落空的。

  罷了,路是人選的,既然她選了這條路,她們還能說些什麼呢?

  在相繼輕歎了一口氣之後,兩人相偕入了門,一瞧著榻上的身影,兩人頓時熱淚盈眶。

  她們匆匆步至榻畔,卻見被惡夢侵擾的崔妙禾正不安地在錦被中輾轉掙紮。

  己經三日滴水未進的她,就算入捶時亦不安穩。

  不過短短三日,原本豐潤可人的臉龐已經凹陷,婀娜多姿的身形也纖細了幾分,更別提她臉上那幾可賽雪的蒼白了。

  「可惡!」

  那梁玉霞當真好狠的心啊,竟趁看妙禾的爹親不在,便將人折磨成這個模樣!

  這時崔妙禾的眼角無預警地竄出兩行清淚,姬君吟立時伸手搖了搖她那冷如冰的手,想要將她從惡夢中解救出來。

  「妙禾,你醒醒,快醒醒……」

  輕喚了幾聲,崔妙禾原本緊閉的眸子這才幽幽地睜開來。

  初時她還陷入幾絲的迷蒙,分不清來者是誰,好不容易才瞧清了車元玉和姬君吟的臉龐。

  「姊姊們……」崔妙禾輕渙一聲,多日的無助與折騰卻讓她未語淚先汽,硬咽得說不出話來。

  「乖,快別哭了,咱們先喝些水吧!」

  姬君吟匆匆地去倒了水,想要潤潤她千渴的喉頭,崔妙禾卻是搖了搖頭,半滴屬於崔家的食物與茶水,她都不敢進,就怕又著了道。

  「怎地不喝水呢?」

  「我不想昏沉沉地被人送上武員外的床榻。」崔妙禾苦笑地說道。

  雖然這幾日伺候她的人早就換了,但如果連親如環環都能背叛,那麼在這偌大的崔家,她又還敢信任誰呢?

  所以這幾日她滴水未飲、粒米未進,才會迅速虛弱憔悴至此。

  「你的意思是……這水有問題?!」

  姬君吟向來是個聰明人,崔妙未那自嘲的一句,便讓她想通了其中的關節,頓時臉一沉,怎麼也想不到梁玉霞竟敢這樣肆無忌憚。

  「可惡,我現在就回去找我爹,讓他出面管管這事。」既然情同姊妹,姬君吟哪裡能眼睜睜瞧著妹妹受苦,於是氣衝衝地就要旋身而出。

  「等等!」

  車元玉和崔妙禾兩人同聲阻止,不讓姬君吟衝動離開。

  「還等什麼等,妙禾如今的處境這般艱難,咱們不幫她,還有誰能幫她?」姬君吟皺看眉頭,朝出看口阻止的車元玉說道。

  「你自是可以回去找你爹幫忙,可問題是那崔夫人只要向你爹說上一句,這是家務事,誰又能理直氣壯地阻止她把妙禾嫁人?」

  便是這一層道理,更何況現在崔大人也被皇上派去浙江,遠水更是救不了近火,所以若是照姬君吟所言,她們絕對討不了便宜。

  「那該怎麼辦呢?咱們總不能任由妙禾嫁給武家那個老不修吧?」

  年紀一大把了還想染指妙禾這樣妙齡嬌俏的姑娘,讓人一想起來就忍不住氣得咬牙切齒。

  「別急!」

  雖然對於梁玉霞的所作所為,車元玉也很氣恨,但她今兒個除了來瞧瞧妙禾是否安好之外,另一個目的是來確定她的心意的。

  「我怎能不急,再過兩日,妙禾就要被嫁進武家,這轎兒一旦被擡了進去,她這一生就毀了。」

  向來把妙禾當成是自個兒的親妹妹,如今見她遭難,姬君吟自然是心急如焚,恨不得有通天神力,可以一把將妙禾給變出崔府,免得一生葬送。

  「我說不急是要你靜下心來聽我慢慢說,或許有人能幫咱們救妙禾。」

  「誰?」一聽有人能夠相助,姬君吟連忙追問。

  然而車元玉但笑不語,通自轉向虛軟無力、半倚榻上的崔妙禾問道。「妙禾妹妹認識柴將軍吧?」

  「認得。」崔妙禾微微領首,腦中跟看浮現柴折霞那充滿英氣的臉龐。

  人人都說柴折霞個性狂暴,還有著斷袖之癖,可就幾次的相處,她倒覺得他的脾氣雖然有些嚇人,卻從來不曾傷她一根寒毛。

  縱使稱不上是個謙謙君子,卻也是個磊落之人。

  如果早知道柴折霞是這樣的人,或許那時任由梁玉霞將她強嫁進柴家,她便不會陷入如此困境。

  「如果說舍武員外,嫁給柴折霞,你可願意?」

  車元玉會有此一問,是因為那日向來看她挺不順眼的柴折霞忽然來訪,劈頭就問她願不願意助他一臂之力,好救崔妙禾免於嫁人為妾。

  那時她才知道,這兩人不知何時早己有了關朕,如果要她來說,能嫁給柴折霞,自然好過武員外,只不過柴折霞想做的可是驚夭動地的事,既然她非本人,那麼自然該來問問崔妙禾的意思。

  「我……」面對車元玉的詢問,崔妙禾驀地想起那日他說要娶她為妻的話語,原本蒼白的臉驀地一紅,小女兒的嬌羞竟絲絲顯露,可一想起後娘的貪婪與不擇手 段,她的春心陣陣便又瞬間打住,「姊姊,妹妹因為後娘的刻意為之,早就成了街頭百姓口中名節敗壞的女人了,這樣的我,又如何配得上柴將軍那樣卓傲的男 人?」她不想連累他。

  「姊姊瞧你的眉宇之間,對他並無厭惡之情,你與他……」「柴將軍是個好人,曾經幫過妹妹幾次,妹妹自然對他有看無限感激。」「那你喜歡他嗎?」「我……」

  喜歡嗎?其實她也不能確定,但不可否認的,這幾日被軟禁,他的身影時不時會浮現在她的腦海中。

  那種心裡有著淡淡的思念,甚至幾次午夜夢回都夢見他宛若夭神一般,將她從重重危難之中救出,這樣便是喜歡嗎?

  「柴折霞說了,若是你願意,崔家花轎出門之日,他會來救你,只不過這麼一來,你的名聲便全毀了,除了他之外,你今生再無良配,這樣你可願意?」

  其實光是柴折霞這樣大費周章地讓她來問妙禾這話時,她對他魯男子的印象便早己全然改觀了。

  像他那樣的男人,若是決定做一件事,向來不須經過旁人的同意,可他卻甘願來拜託她,好得到妙禾一個親口應允的答案,就沖看這一點,她就認為妙禾該選擇他。

  耳中聽著車元玉的話,崔妙禾愣愣地望著她,好半晌之後,才開口問道。「我……可以見見他嗎?」

  雖然小閣之外處處有人守著,可是她相信憑柴折霞的身手,要神不知、鬼不覺的進入,應該不是什麼難事。

  有些事,她得親口問問他,否則她真的難以決斷。

  「好,我會讓他來見你的。」

  而且還要快,這一回她是不曉得,沒能夾帶些食糧飲水進來,可她知道若是妙禾再這麼絕食下去,只怕就要撐不住了,所以就算妙禾不說,她也會要柴折霞想法子送些食糧和飲水進來,否則妙禾還沒逃出去,就己經香消玉殞了!

作者: 伊友    時間: 2013-1-19 06:40 PM

第六章

  他會來嗎?

  打從今天晌午,車元玉和姬君吟來過之後,不知怎地,柴折霞那張剛硬有餘的臉龐就時不時地竄上她的腦海。

  而且每回只要想著那張臉,崔妙禾蒼白的臉上就會不自覺地浮現些許血色。

  於是在月色當空的午夜時分,端坐銅鏡之前的她,竟然在銅鏡之中見著了柴折霞昂藏的身影,冷不防地一愣。

  她這是怎麼了?難不成竟生生地讓她幻想出人來了?

  她驀地回首,便見柴折霞神不知、鬼不覺的往她欺近,就像是拯救她於水深火熱之中的英雄,頓時間她心如擂鼓,仿佛就要從口中跳出來似的。

  望著愈來愈近的身影,崔妙禾只能癡癡地呆望著,她很怕,怕自己只要稍稍一動,那道人影就會宛若鏡花水月一般,頓時消失不見。

  「我不會放過她的。」望看她,柴折霞的話語似是從牙縫裡迸出來。

  此刻,他只覺自己就快被陣陣湧起的怒火給淹沒了。

  這輩子,他從來不曾這樣狂怒過,可瞪看虛弱而蒼白的她,那股子想要殺人的想法便這麼長驅直入的翻湧而上。

  「你真的來了。」望著益發真實的他,僵硬許久的崔妙禾才終於相信這不是一場夢。

  她貪戀地瞧著他的俊顏,本以為他對她而言無關緊要,可卻忘了若是無關緊要,他的身影又怎會時時浮現她的腦海之中。

  原來,思念早己點點滴滴地蓄積在她的心底了。

  早就動心了!

  用盡力氣的推離只是伯自己若是交付了真心,會被傷得支離破碎。

  可在這危難之時,再見他這一面,崔妙禾那辛苦築起的心牆便應聲而倒,再也無法冷靜對待。

  「我不來,難不成眼睜睜地瞧看你被賣入武家嗎?」

  「你來,又能如何?」

  這幾日她算是想明白了,既然後娘鐵了心地想賣了她,便不可能會手軟,再加上族長們的支持,想必她會更肆無忌憚。

  「只要你答應,柴家的花轎明日就來擡人。」

  因為知道自己不可能坐視她被推入火坑,所以自從那日爹娘不同意他的做法,他便找上了長孫承音和居夙升一同謀劃。

  「事兒都鬧成這樣了,以後娘的精明,她自是知道你護著我多一些,這時再將我嫁給你,她討不了多少的好處。」這點從她這回不顧臉面找上聲名狼藉的武員外,就可以瞧得出來。

  「我需要管她同意不同意嗎?」這話說得態意,一時間他臉上的飛揚竟讓崔妙禾瞧得有點癡了。

  望著他霧氣的眉字、飛揚的神情,她只覺得心底的某一處軟綿了許多。

  「可是……」

  多少嗅出後娘這樣看急的原因,崔妙禾更加明白她如今這樣的孤注一擲,絕對不會輕易放手。

  「沒有那麼多的可是,我只問你,要不要跟我走?」

  面對他專注的眼神和認真的語氣,崔妙禾說不心動是騙人的,一個年輕傲然的將軍和一個行將就木的富豪,任何人都會選擇他。

  可……她的麻煩呢?

  終究還是擔心自己的汙名和麻煩會沾上他的身,崔妙禾語氣沉沉地說道。「像你這樣的男人,應該值上一個更好的女人。」

  就道人人口中的狂暴之徒或有看斷袖之癖,那又如何?在她眼中的他,很好,好到不是她能配得起的。

  「那你呢?當真這麼不在乎我嗎?」他從來不在乎旁人怎麼想,他在乎的只有她。

  「我……」

  對他的在乎發現得太慢,早就來不及了,武家的花轎明兒個就要來擡人了,就算擡不著人,她的名聲也己盡數毀去,這樣的她……配不上他的。

  這份情深發現得太晚了!

  嘴角驀地勾起一抹苦澀的笑容,她淡淡的說道。「若是你願意救我出去,那麼我打算出家,從此長伴青燈古佛,清靜一生。」

  不想連累他,可也不願讓武員外糟蹋,對她來說,這是最好的選擇。

  「我不答應!」想到她剃去一頭如緞般的烏黑長髮,柴折霞便怎麼也無法接受。

  狂傲的霸氣頓時又起,於是他伸手挑勾起她那尖細的下額,逼著她直視他那炯然的雙眸,然後用誓言般的語氣說道。「我不會讓你出家為尼,我要你。」

  這幾天他在外頭忙得昏天暗地,來回送信的人都不知道跑死幾匹馬了,在做盡了一切之後,他又怎麼可能讓她再任性的拒絕自己。

  「不可以!」崔妙禾痛苦的搖頭,卻也知道自己的心己經被他的這番話給撼動了。

  這般高高在上的男人竟對她許下承諾,她的心滿是顫動。

  不理會她的拒絕,柴折霞溫柔地扶著她坐到屋內的小圓桌旁。

  崔妙禾這才發現,桌上不知何時被擺上了一個精美的漆器,還冒著陣陣的白煙與香氣。

  她看著他像是變戲法似的,將裡頭的東西一樣一樣地拿出來。

  瞧看酸醋魚、紅燒肘子和蓮藕桂花羹,桌上的每一道菜都是她愛吃的,可他怎麼會知道呢?

  崔妙禾驟然看向他的目光帶看濃濃的詫異與欣喜,那眼神望得柴折霞都覺得有些不好意思。

  他伸手摸了摸後腦勺,這才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道。「是車元玉告訴我的。」

  聞言,崔妙禾的眸子驀地泛起了一抹紅,隨即閃爍看盈盈的水光。

  柴折霞見狀,不禁有些不知所措,於是他急吼吼地說道。「你安心的慢慢吃,這些東西都是我讓家裡的廚子弄的,保證沒有加料,而且你的元玉姊姊還說了你愛吃酸,所以這酸醋魚,我還讓廚子多放了些醋……」

  說完,他便忙不疊地伸手為她布著飯菜,就連冒著溫潤茶香的香茗都沒有遺漏。

  隨看碗中佈滿了像山一樣高的飯菜,崔妙禾感動的淚水亦一顆顆地急竄而出。

  這小榭閣樓的周圍可是佈滿了梁玉霞的手下,雖然他身懷絕技,孤身一人要進入並不困難,可要帶進這麼一桌子的菜,便不是簡單的事了。

  從來不曾想到昔日她墮欲逃離的男人,會用這樣的心思來對待她,她的心頓時一窒。

  「我……不想連累你……」她的嘴裡有飯有菜,卻仍是憂心忡忡地說道。

  聽到她的話,柴折霞臉上揚起了滿滿的笑意,他的妙禾果真還是那樣的善良,讓人捨不得她受上一丁點的委屈呵!

  「放心,你不會連累我的。」

  愛憐的伸手撫上了她的頭,那輕輕柔柔的手勁又讓崔妙禾的淚忍不住落下。

  「可是……可是……」

  就算不出門,單憑家族大老們會聽後娘的意見,將她下嫁給財大氣粗的武員外,她就知道她的名聲在後娘的有心操弄下,只怕早已不堪到了極點。

  他是堂堂大將軍,一旦跟她在一起,遲早會受到朝臣的非議,如果因為自己阻礙了他的前途,她怎能安心呢?

  瞧看她那雙憂疑不定的雙眸,柴折霞知道自己並沒有說服她。

  可無妨,他相信還有許多時間可以說服她。

  打從意識到她擾亂了他心思的那一刻起,他就知道自己不能坐視她有危險而不管。

  如果連她自個兒的家都不能好好的庇護她,那麼他願意做那個守護她的人。

  因為心眼兒裡都是她,所以自然知道她的所思所想。

  旁人的議論算什麼,反正他被誤解的事還少嗎?所以旁人的眼光,他丁點也不介意啊!

  「沒有什麼可是,你只要相信我便行了。」凝看她的眸,柴折霞一字一句說得真誠肯定,足以撼動任何人的心。

  真的只要相信他便行了嗎?

  認真說,在那片刻之間,崔妙禾真的想要這麼相信看,她甚至想要投入他的懷中,任由他在外頭為自己遼風擋雨。

  可是真的能嗎?

  頃刻之間,她真的想要賭一賭。

  看出她的動搖,柴折霞放下了手中的食著,朝著她伸出手去。

  望看那大大的手掌,崔妙禾卻遲遲不敢伸出手,便在那猶豫的瞬間,他的手己經往前一握,將她的柔夷包覆住。

  「明兒個,等我。」

  留下這句霸道的話還不夠,他又俐落的俯身向前,朝著她那櫻兒般的紅唇偷得了一個吻。

  「你……」對於他這孟浪的舉動,崔妙禾本要開口斥駡,可是唇上的火熱隨即吸引住她所有的注意力,話語霎時頓住,不自覺擡手輕撫看唇瓣,

  柴折霞滿意的看看她的反應,過了好半晌她才回過神來,一對上他炙熱的目光,又連忙羞怯的低下頭去,他雖然貪戀著她的嬌俏,卻沒忘還有更重要的事等看他去做。

  他哄著她又再吃了點東西,才俐落的收拾著餐具,望著他的動作,她現在終於明白自己的心給了誰。

  將東西收拾好,一擡眼發現她正征愣地望著自己,連忙寵溺地將她摟進懷中,輕聲說道。「凡事有我,別怕!」

  離去前,他向她綻出一抹宛若冬陽的粟笑,人便己像展翅的蒼鷹一般,消失在無邊無際的暗夜之中。

  她下意識擡手輕撫看唇瓣,再遙望看那暗黑無邊的天際,難掩悸動,雖然仍然對於即將面對的一切感到慌亂,但他的許諾就像是帶看利鉤的箭矢一般,筆直地嵌進了她的心頭,此生只怕再也拔不開了。

  夭才泛起了魚肚白,本以為會一夜無眠的崔妙禾,卻緩緩地自沉睡之中幽幽轉醒過來。

  昨夜因為柴折霞的夜訪,連續餓了許多天而顯虛弱的崔妙禾,不只是體力,連精神都好上許多。

  長長的睫兒扇了扇,意識尚未完全清明的崔妙禾,仿佛見到有人立在榻前,居高臨下地瞧看她。

  當這個認知竄進腦海,她立刻驚得彈坐起來。

  一見站在榻前的竟是出賣她的環環,崔妙禾的眼神便自原先的」墉懶倏地轉為戒慎。

  「你在這兒做啥?」

  「今兒個小姐要成親,夫人讓我來伺候小姐梳洗打扮、更換嫁衣。」

  這麼快?不是說還有幾天的時間嗎?聞言,崔妙禾心驚不己,眸中倏地竄過幾絲的恐懼。

  她以為還有幾天的時間可以讓她想想逃出去的法子,沒想到後娘竟然將迎娶的時間提前了。

  「夫人說,夜長夢多,這事得儘早生米煮成熟飯。」既然一切是瞞著老爺的,自然得趕在老爺回來之前將所有事情給辦妥。

  這樣就算老爺回來,一切皆己成定局,那麼便再無變數。

  聞言,她該心慌的,可是當柴折霞那雙堅定的銳眸浮現眼前時,原本不安的心竟安定了下來。

  舉目,她環視看屋子裡的一切,她喜愛的山水畫、還繡看一半花樣的繡布、繡台,再瞧瞧爹送給她的妝倉,心頭不免竄起了一絲絲的感傷。

  這屋子裡充滿了爹對她的寵愛,或許正是因為這樣,才會讓後娘將她視為眼中釘、肉中刺吧!

  她瞭解,卻無法接受。

  視線驀地落至面無表情的環環身上,崔妙禾伸手褪去了一直戴在身上的玉環,遞給了她。

  「這個你留看吧。」

  瞪著那只玉環,環環並不伸手接過,只是皺著眉頭瞧著崔妙禾,似乎想不清她這會在打什麼算盤。

  「你伺候我也不少年了,過了今日,我便不再留在府中,這個就當是給你的賞賜,他日若是有什麼困難,你身上也有錢財。」

  雖然她們主僕二人的情分不能善終,可是終究相依了這麼多年,崔妙禾始終不捨得對她太過苛責。

  「可是……」向來知曉小姐對她好,可她卻不相信有人竟能心善如斯,明知她的背叛,卻還給了她賞賜,這其中該不會有什麼玄機吧?

  似是知曉環環心中所想,崔妙禾淡淡一揚笑,將玉環硬是塞進她緊握成拳的手中。

  「就算是你我主僕緣盡的紀念吧!」

  「小姐……」望看小姐臉上如昔的淺笑,環環的心中驀地興起了一陣的猶豫,尤其當她聽到「主僕緣盡」四字的時候,原本堅定的心思竟起了微微的動搖。

  「以後別再稱我為小姐了,我若離了崔府,除了我的親爹之外,府裡的一切都己與我無關。」

  「可是……」

  望看小姐臉上的決絕,環環不知怎地心一急,正想說些什麼的時候,崔妙禾卻己經起了身,自顧自地步至銅鏡前端坐。

  見狀,環環默默地上前伺候。

  崔妙禾細細地描出了一個遠山青黛的眉型,再將香粉輕撲在臉上,她漫慢地描、小心地繪,在炮聲響起的那一瞬間,由環環為她穿戴紅得刺眼的嫁服。

  看見銅鏡中風華絕代的自己,崔妙禾俏悄地將一支答子收進了寬袖之中。

  他會來吧!

  雖然滿心希冀,可若是他不來,她也為自己找好了路子,在進武家門的那刻,也是她今生命盡的時候。

  別說她不知自己心之所系時不可能嫁給武員外,現在她都己經徹徹底底的明白早己將柴折霞上了心,那麼她更是死也不可能下嫁。

  兩頂大紅花轎在街上眾人的指指點點下,相偕似地停在崔家大門前,後方還跟著兩匹毛色發亮的駿馬。

  駿馬上各坐著一個身著紅袍的新郎官,兩人同時翻身下馬,年輕的那個自然是姿勢俊朗,那帥氣俐落的舉動,頓時惹來旁觀百姓的一陣驚呼。

  而另外一個新郎官則顯得有些腦滿腸肥,就算在下人們的幫助下順利下馬,甫落地的他都顯得有些氣喘籲籲。

  咦,兩個新郎官呢!

  明明今兒個只聽說是崔家大小姐要出嫁,嫁的還是城西有名的急色鬼武員外,沒想到新郎竟鬧起了雙包,眾人的議論聲紛紛大了起來。

  「你是誰?」瞧見眼前這個眉目清朗的年輕男子,武員外皺起了眉頭,對於有人搶了自己的風采,頗是不悅。

  一般小妾並不需要新郎親自來迎娶,只要讓花轎擡進府裡便算數了,可崔家是官家,在城裡也算枝繁葉茂,武員外自然不敢輕忽,以平妻之禮相待。

  「柴折霞。」抿著唇,柴折霞的利眼上上下下地打量著眼前的男人,瞧著他那己顯老態的模樣,深遂的眸子瞬間泛起陣陣寒光。

  柴折霞記下他了,也定了將來武家的家運。

  「您是柴大將軍?」柴折霞的威名早己在外,武員外自然也是聽過的,在得知了他的身分之後,武員外立時恭敬了幾分。

  可他的心頭仍不免驚疑,大將軍為何會身看紅袍騎乘駿馬而來?「是!」對於武員外恭敬的態度,柴折霞很是滿意,微微額首。

  「大將軍所為而來?」

  雖然弄清楚來人的身分,卻還是摸不清來意,他可沒聽說崔家同時欲嫁兩女,可如果能因為姻親關係與柴折霞攀上關係,倒也是一件美事呵!

  武員外雖然好色,心眼倒是轉得很快,將事情自以為是的想完,便連忙在臉上堆了滿滿的笑容。

  誰不知道將軍府除了威名遠播之外,也是一個古老的家族,底下的勢力盤根錯節,連自個的商行也有百來家。

  像這種既富且貴的人家,平素是想攀也攀不著,如今竟有可能成為親戚,怎不教他喜不自勝。

  當下,他伸出了肥滋滋的手掌,便要去握柴折霞的,那一臉盛意的笑容,更是燦得讓人快要睜不開眼了。

  「柴兄,原來今兒個崔家是兩女同嫁,那可真是同喜啊。」

  武員外自以為是的稱兄道弟,卻換來了柴折霞更加冷冽的眼神。

  同喜?柴折霞眯眼,冷冷的一撇唇,對於這個死到臨頭猶不知的武員外更加憤恨。

  就沖著他的這份癡心妄想,回頭他絕對讓人想方設法整死他。

  小人心思嗎?為了崔妙禾,饒是做上一回小人又何妨。

  「我將迎娶的妻子叫崔妙禾。」柴折霞像是吐冰珠子似的,將他迎娶的新娘名諱告訴了兀自歡喜的武員外。

  武員外自然一時反應不過來,只是喃喃念了幾次崔妙禾的名字,這才臉色大變地發現崔家不是同嫁二女,而是有人明目張膽地同他搶新娘。

  「你別胡說,我可是付了大把的聘金要把妙禾姑娘迎回去當小妾的,我可是有媒有聘的。」眼看著到嘴的肥肉就要飛了,武員外頓時漲紅了臉,揚言斥道。

  「有媒有聘又如何?我還有崔大人親手交付的訂親玉佩,你說這崔家是聽崔夫人的,還是聽崔大人的?」柴折霞冷然反問,丁點也不在意圍觀眾人的議論紛紛,若他在乎,今天便不會將大紅花轎扛了過來。

  「你……」聞言,武員外不禁有些傻了,好半晌說不出一句話來。

  「我今日就是要來將崔家大小姐迎娶回去做我的將軍夫人。」

  雖然他大可夜闖崔家,將被軟禁的崔妙禾給救了出來,但他不想這樣偷偷摸摸地壞了她的名聲,所以他偏要以這麼石破天驚的方式將人帶走。

  「你……你……你……」

  面對這突如其來的狀況,原本志得意滿的武員外看實傻了,可當百姓們的議論聲愈來愈大,他的面子也愈掛不住,只見他的臉漲得通紅,一口氣簡直就要喘不過來似的。

  「你……這是搶親來看?」武員外不敢相信竟會發生這麼荒謬的事情,抖看音問道。

  「我有崔大人親自交付的訂親王佩,何來搶親之說2」這玉佩可是令兒個一早才被人急急送到他手中的,現在正好拿來堵住武員外的嘴。

  「是誰答應將崔妙禾嫁給你的,你找她要人去,崔家大小姐可是我的將軍夫人。」

  「你、你……雖然你是將軍,但這世道還是有王法的。」

  「這世道的確是有王法,可是我依約前來迎娶,並無不妥。」

  聽到柴折霞說得理直氣壯,武員外更加惜了,腦海中驀地浮現出梁玉霞那貪婪的眼神,他的眉頭一皺,問道。「你的意思是,崔家一女二嫁?」

  柴折霞不回答,只是從袖中掏出一塊通透碧綠的美玉,上頭還細細地刻上了一個「禾」字,瞧得出來那應是屬於崔妙禾之物。

  柴折霞瞪看武員外,抿唇不語,仿佛這塊玉佩就可以說明一切。

  「難不成崔家當真一女二嫁?」瞪著那塊泛著綠光的玉佩,武員外頓時氣不打一處來。

  「崔家的大女兒要嫁誰,應該是由崔大人說了算吧?」柴折霞面無表情地朝著武員外說道,雖然語氣輕輕,但不怒自威。

  「這……」

  如果今兒個與他對峙的是一個無名小卒,他或許還可以仗看身分,執意迎娶,可如今對面站看的是威名赫赫的大將軍,自古有言,民不與官鬥,他就算再仗勢,也沒有大將軍的勢力大啊!

  「大將軍執意要娶?」武員外雖然心知搶不過,不過心有不甘,忍不住說道。「崔家大小姐的名聲早己殘敗,若是娶了她為夫人,那麼大將軍的顏面難道無損嗎?」

  他這話一出口,便換來四周圍觀小民的陣陣附和。

  「我倒認為崔妙禾冰清玉潔,只不過是受了他人陷害,才會名聲盡失,本將軍既是成大事之人,又怎會在意那點小節,崔姑娘理應值得更好的對待,更是配得起本大將軍的良配,也只有以小人之心度人之人,才會認為崔姑娘名節敗壞。」

  「你……」一句話將崔妙禾捧得高高的,倒讓武員外方才的輕蔑顯得可笑。

  可惡!沒想到自己存心的挑弄,倒成了小人了。

  武員外氣壞了,在怒瞪了眾人之後,終究知道自己沒有與當朝大將軍為敵的本事,也只能讓武家的花轎回頭,悻悻然地離去。

  望看那憤然離去的身影,柴折霞萬分慶倖自己今日有來,若是放任崔妙禾嫁給這樣腦滿腸肥的男人,她又怎麼可能有未來可言呢?

  冷冷地一撇唇,柴折霞俐落地一掃紅袍,姿意地要去迎娶他的新娘了。

作者: 伊友    時間: 2013-1-19 06:41 PM

第七章

  啪!

  一記響亮的巴掌聲在喜樂驟停的瞬間響起,那吹彈可破的雪肌上,迅速浮現一個血紅的手印,讓人一眼便瞧出來,那一下當是使盡了吃奶的力氣。

  「你早就知道他會來,對不對?」

  經過下人的通報,梁玉霞匆匆趕到門前,便見柴折霞與武員外對峙,她都還來不及開口排解,便見武員外連同迎親隊伍己被柴折霞的三言兩語打發回去。

  以為萬全的計畫如今全砸了鍋,梁玉霞的憤怒可想而知,所以她帶著滿身的怒火沖到崔妙禾的小閣,二話不說直接甩了她一個巴掌。

  這個該死的丫頭簡直就是冤家,以前她剛嫁進來時,為了討老爺的歡心,所以用盡心力討好崔妙禾,好不容易終於有了自己的女兒,以為有了依靠,這才漸漸冷落疏遠她。

  這回,她早己盤算好了,準備用賣了崔妙禾的銀子填補兄長捅出來的大樓子,然後再用餘下的銀兩將崔家穩住,到時再替女兒招個夫婿進崔府,這樣她們母女倆的一輩子也終於有了依靠。

  沒想到,這一切竟然全被柴折霞那半路冒出來的程膠金給破壞了。

  她氣急敗壞,認定一切都是崔妙禾暗地裡搞的鬼,一時之間新仇舊恨全都湧上了心頭。

  「你在說什麼?」被那猛然一掌打偏了頭,崔妙禾很快地挺直了腰杆,直挺挺地瞧看一臉兇惡的後娘,淡淡地說道。

  「你早就知道柴折霞今日也會上門來迎親,對吧?」

  是她大意了,其實她應該從那日柴折霞對崔妙禾的護衛就瞧得出來,這兩人是有交情的。

  可是那時候她以為崔妙禾既然這麼強烈反對與柴家的親事,再加上打她將崔妙禾關起來後,也不見柴折霞出面,她以為兩人應該不過是點頭之交,所以並未有所防範。

  「他來了嗎?!」聞言,崔妙禾的心驀地一震。

  他果真來搶親了嗎?

  雖然知道他是一個言出必行的人,可是他昨夜來采視的景況是那樣的似夢似真,所以她對於他今日是否真的會出現,一直感到半信半疑。

  沒想到他真的來了,那他人呢?

  「丁外,迎親的喜樂又熱熱鬧鬧的響了起來,喜炮聲震天價響,喜氣洋溢。

  這時,崔妙禾才終於感到一絲絲的真實,唇畔緩緩牽起了一抹釋然的淺笑。

  「你還笑得出來?你知不知道你這麼做會害得崔家萬劫不復。」眸中迸出了陣陣的怨恨,梁玉霞再次揮手想要打掉她臉上的笑容。

  花了那麼多的心神和算計,就是想要讓崔家能夠躲過這關,結果竟被崔妙禾給破壞了,而她竟然還笑得出來。

  面對後娘的再次攻擊,崔妙禾可不像初次那樣措手不及,她輕巧地轉了半圈,恰好避過。

  「你還敢躲?」梁玉霞瞪著她咆哮。

  崔妙禾一直以來沒有同後娘正面起衝突,只是不想徒增事端,惹爹親煩惱,不過在她幾次三番這樣陷害她之後,她對她早己再無任何一絲情分。

  「為什麼不敢?」崔妙禾不以為自己該靜靜的等看挨打。

  「你……」就是這樣目空一切的態度更教梁玉霞發狂,氣瘋了的她發誓今日非要好好整治崔妙禾一番不可。「環環,把你家主子給我捉住!」

  環環的視線在兩個主子的身上遊移看,不知道該幫誰。

  畢竟原本她是認定了小姐會嫁入武家,然後過看悲慘的一生,所以她才不顧一切的出賣小姐,可如今聽夫人的話語,顯然與武家的親事己經砸了,而柴折霞也迎了花轎來。

  如果崔妙禾能嫁進將軍府,那麼她……

  正因為這樣一絲的猶豫,環環一時之間倒也不敢有所動作。

  見狀,向來善於揣測人心的梁玉霞怎麼會不知道環環的心裡在想些什麼,於是她柳眉一挑,對著環環說道。「你以為你背叛過的主子還會回過頭去重用你嗎?一次背叛就代表永遠的背叛,只要你還待在她的身邊,就斷不可能有出頭的一日,你還想指望看她嗎?」

  這句話就像兜頭澆下的冰水,霎時沖去了環環的猶豫,臉上的為難驀地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六親不認的絕然。

  她沖上前去,幫看夫人捉住小姐,雖然同為女子,可是環環是個丫鬟,平時操持的事兒當然多些,力氣也比崔妙禾這個閨閣千金來得大。

  不一會兒,崔妙禾的雙手己被箱制在後,梁玉霞見狀,連忙一個箭步沖上前去,狠狠地又摑了兩個巴掌。

  熱辣辣的痛在崔妙禾的臉頰上爆開,疼得她是一陣的眼昏耳花,整個人暈得都要分不清東南西北了。

  「環環,將她帶走,明的不能賣,難道暗地裡我還不能賣她嗎?」

  既然她不想做富人家的小妾,那麼賣到遠地花閣做花娘,到時候她人生地不熟的,她倒要瞧瞧她還能怎麼逃出生天。

  聽到夫人的交代,環環倒是猶豫了,雖然依舊擒著崔妙禾,可是卻沒有移動半分。

  「夫人,若是現在將小姐帶走了,等會兒柴將軍進來若是找不看小姐,只伯要拆了崔家啊!」

  「就算他找看了這死丫頭,你以為我們就有安生的日子可以過嗎?」

  這死丫頭從小便心高氣傲,從來不將她給放在眼底,如今她三番兩次想要陷害她,只怕她早己記恨在心。

  與其讓她去將軍府當個少奶奶,然後用柴家的力量來對付她,她還不如先下手為強。

  柴折霞找不著人,或許一時有著滔天之怒,可是男人嘛,哪有幾個能將女人真正放上心的,只要時日一久,等到柴折霞忘了這丫頭,那麼崔家只要有錢,想要重振旗鼓應該也不是難事吧。

  再說,憑這丫頭的姿色,若是賣到花樓裡,鐵定值得上一些銀子,為了這些錢,她再冒險一回也無妨,只要她能東山再起,誰都可以犧牲。

  「夫人,咱們再想想吧!」

  對於夫人這種鐵了心的做法,環環還是深覺不妥,揚聲要勸時,門外己經傳來了腳步聲。

  梁玉霞一驚,仍想再做困獸之鬥,可是卻來不及了。

  一副宛若天神般的昂然身軀踏入了房內,來人那渾身上下張揚的怒氣,讓空氣頓時凝結。

  環環一見到宛若修羅的柴折霞,哪裡還敢再捉著崔妙禾,寸肖俏地將手一松,連忙退了好幾步。

  「你想帶她去哪裡?」

  一進屋,柴折霞隨即冷聲朝看滿臉驚慌的梁玉霞問道,可雙眸仍不忘轉向崔妙禾的方向,想要確認她是否安好。

  只是這麼淡淡的一瞥,他便見到她頰上鮮紅的掌印。

  銳眸驀地一眯,他一個箭步搶上前去,心疼的輕撫看她紅腫的頰畔,一轉頭,瞪向梁玉霞的雙眸更在此時迸出一陣濃濃的殺氣。

  「你敢傷她?!」

  「我……」面對盛怒的柴折霞,梁玉霞也嚇壞了,渾身顫抖得連話都說不出來。

  柴折霞見狀,頭也不回地朝看身後跟隨的侍從交代道。「去把崔家二小姐給我請來。」

  聞言,向來疼女如命的梁玉霞登時急了,慌忙問道。「你想千什麼?!」

  「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她敢傷他的女人,那麼他就回報在崔雲秀的身上,他個人向來不信以德報怨那套,他更相信的是以牙還牙。

  「不……不可以,雲秀這樣嬌弱,禁不起的。」

  梁玉霞這話不說還好,此話一出口,柴折霞的怒氣更是熾熱得像是要燒起來似的。

  她的女兒嬌弱,難不成他的女人不纖弱嗎?

  胸口堵著一口惡氣,柴折霞冷然看看手下找著了早己嚇得花容失色的崔雲秀,將掙紮不己的她給拖了進來。

  崔雲秀一進門,他二話不說便步上前去,高高揚起手,但那一巴掌卻始終沒有落在她那張早己哭得梨花帶雨的臉龐上。

  「別這樣,他們終究是我爹的親人。」

  崔妙禾只不過說了這麼簡單的一句話,柴折霞原本的盛怒瞬間被澆熄。

  「可是這樣你甘心嗎?」不在意自己的怒氣,只在乎她的心情,他望看她的幽眸中,盡是毫無隱藏的疼寵。

  「我當然也怨她們,只不過我不想我爹傷心難過。」朝看他展顏一笑,崔妙禾淡淡說道。

  這個家她是待不下去了,可她也不能讓爹孤老一人,所以再恨,她也不想用這樣的手段報復。

  「好吧,那咱們快些回去拜堂,要是誤了時辰可就不好了。」

  渾身的戾氣盡褪,柴折霞還有模有樣的讓人去找來隨行的媒婆,讓她領看新嫁娘。

  將軍府崔妙禾是去過的,那裡的雕樑畫棟,曾經引來她的讚歎不己。

  當迎娶的隊伍在這座不如將軍府氣派輝煌的房子前熱熱閑鬧地停了下來,崔妙禾俏悄掀開紅蓋頭,只消一眼她便知道柴折霞這傢夥又任性了。

  柴家只怕並不同意這樁親事,甚至很有可能不知道他今日上門搶親。

  任由他牽看下了轎,雙手緊執紅緞的她,靜靜地跟在他身後走了幾步,卻突然頓住。

  其實以她現下的景沉,若能不理會流言蜚語,跟他拜堂,其實是最簡單的一件事,可是她卻不想這麼做。

  打從他第一次的出手相救,這段時間他為她做的每一件事,她都銘感五內。

  也正因為如此她不能讓這個任性的傢夥為她做了那麼多,她卻只能被動的接受,而不能報答分毫。

  她更不可能眼睜睜看著他繁華似錦的前程,毀在那些流言之中。

  崔妙禾任由前端的紅緞拉扯看,就是不肯上前一步。

  滿心喜孜孜、以為就要抱得美人歸的柴折霞過了好一會,這才發現原該跟上來的崔妙禾並沒有跟上來。

  順看手中的紅緞望去,兩頭因為一個人向前、一個人駐足,而被繃得緊緊的,中間的紅彩更是在半空中轉啊轉的,轉得人都發暈了。

  以為經過了方才的折騰,崔妙禾的身子不舒服,這才駐足不走,於是柴折霞幾個箭步沖上前去,絲毫不顧媒人婆的阻止,他的大手驀地一掀,便讓蓋在她頭上的紅巾飄然落地,銳眸仔仔細細地瞧看她,然後溫柔地問道。「你怎麼了?是身子有什麼不適嗎?」

  四眸乍然相對,崔妙禾靜靜凝看他望看他那盛滿關心的眸子,她其實相信無論流言如何,他的骨子裡絕對是個溫柔的男人。

  被這樣的男人呵護看,是許多女人一生的祈求,這樣的希冀自然也是她的。

  可是……她真的不能那麼自私。

  「沒事,我只是不能與你成親。」她左思右想,知道唯有這個決定才是正確的。

  對他,她其實是心動的、愛戀的,可也正因為如此,她更不能害他被摒棄於朝堂之中,更不能讓他不見容於他的爹娘和家族。

  「你說什麼?」乍聞她那石破天驚的一句話,柴折霞看實有些反應不過來,他征征地望看她,仿佛完全不懂她方才那句話的意思。

  「謝謝你救我出來,但我不愛你,所以不能與你成親,我答應過我娘,這一生只跟我愛的男人成親。」得要花多大的力氣,她才能平靜無波地說出這句話來。

  崔妙禾藏在寬大袖中的雙手緊握成拳,即使柔嫩的手心被掐出了疼,她還是不敢鬆開。

  因為唯有那痛,方能提醒她,她該做的是什麼。

  不愛,不過是個自欺欺人的理由,正因為心系於他,才會不忍。

  「現在你不愛我沒關係,咱們有的是時間可以培養感情。」

  以為她是在鬧什麼脾氣,柴折霞震,涼過後便直勾勾地望著他,在他身後的眾人都全力戒備、以防他使起蠻性子的同時,柴折霞卻出人意表的沒有生氣,反而漾起了一抹笑,

  從他那宛若劍芒一樣的利眸看來,崔妙禾便可以知道他是一個多麼驕傲的男人,可他卻為了自己一退再退,折去了自身的驕傲。

  「愛不是稱斤論兩的買賣,也不是你愛我幾分,我便能還你幾分的東西,我既不愛你,便不可能嫁你,否則對你而言是種污辱。」

  緩緩揚起清淺的笑容,崔妙禾仿佛一夕之間長大了,褪去了原本留有的孩子氣,她直視著他的眸子說完,原本握著紅彩的纖手一松,任由兩人之間的牽繫落了地。

  「你……」她這樣的舉動對任何一個男人來說不舍是一種污辱,對於柴折霞來說自然也是。

  「對於你的仗義相助,我崔妙禾今生今世銘感於心,但我無論如何不可能以身相許。」

  這話是對看柴折霞說的,可是她的眸子卻是環視看在場的眾人,她知道令兒個能待在這兒的,都是他的至親好友,所以她的這番話也是要讓他們安心。

  說完,崔妙禾本欲旋身走人,可是才邁了幾步,忽而一陣暈眩襲至,隨即纖軀晃了晃,在她還來不及有任何反應之前,原本還在盛怒之中的柴折霞己經飛掠而至。

  望看原本還漾在他臉上的盛怒迅速被濃濃的憂心所取代,崔妙禾的心更痛了。

  這樣的他,真的很傻!

  被描繪得宛若菱兒般的紅唇動了動,她想開口告訴他,她其實不值得他憂心如焚。

  可是那一波接看一波湧上來的暈眩,卻讓她再也無力開口說話。

  終於,她的雙眼乏力的一閉,整個人瞬間被一抹幽深的暗黑所吞沒……

  君心,向來難測,所以自古以來人人皆日,伴君如伴虎,而龍紫淵這個皇帝的心思更加難溯。

  他瞪看眼前一本本彈幼柴折霞的摺子,兩道濃眉更是皺得幾乎要連成一線。

  他就不懂,為什麼他的那些愛卿們,就是不肯讓他省心,朝廷的事兒還不夠忙嗎?還要一個個去沾情惹愛,還惹出大風波來。

  想到這裡,龍紫淵就生氣,他那氣怒的模樣,讓在他跟前伺候的太監們一個個都戒慎恐俱,小心翼翼地如履薄冰。

  「來人啊!」龍紫淵驀地一聲低喝,劃破沉窒靜謐的沉凝。

  「皇上!」話聲剛落,才眨眼便見向來機靈的黃公公己經站在金階之下,等待看皇上發話。

  「去把柴折霞那傢夥給我叫進宮來。」

  「這……」本來身為九五至尊的皇上都開了口,黃公公自該急急忙忙地領命而去,可偏偏他伺候皇上日久,多少也瞭解皇上的脾性,所以便大看膽子站在原地不動。

  不去或許會惹怒龍顏,可要是在這個時候去了,只怕會被狂肆不羈的柴大將軍給扭下頭當凳子坐。

  「還愣在這兒千什麼,朕讓你去召柴折霞入宮勤見二」龍紫淵低頭見黃公公人還杆在原地,不由得更怒地問道。

  「皇上,奴才早就讓人去宣了,可柴將軍就是遲遲不進宮。」

  聞言,龍紫淵不由得勃然大怒,疾言厲色地說道。「這不是都反了嗎?朕是皇上,他是臣,朕要見他,難不成還得看時辰嗎?」

  他霍地從龍椅上站了起來,快速步下金階,筆直朝大殿之外走去。

  「唉喲,皇上啊,您這是要去哪啊?」身為奴才哪裡敢攔阻,黃公公只能跟在那抹明黃的後頭,急得直喳呼。

  「朕倒要去瞧瞧那崔明遠究竟給朕教出了什麼好女兒,竟然迷得本朝的大將軍什麼體面都不顧,當街搶親去。」

  其實也不能怪龍紫淵這般盛怒,堂堂一個大將軍當街搶親,這可讓朝中眾臣逮著了把柄,一本本的參勃,雖然他向來不喜朝臣們結黨營私,可柴折霞這次真的做得太誇張了。

  那一本本的摺子壓都可以壓死人了,這種有失體面、惹得龍心煩亂的事,怎能讓他不生氣。

  要成親、要女人,難道不能偷偷摸摸的來嗎?

  現在鬧得他罰也不是、不罰也不是,難道他就不能去瞧瞧究竟是個什麼樣的天仙美人兒,竟然將向來對女人敬而遠之的柴折霞給迷得團團轉!

  「皇上,奴才求您就別在這個時候去蹬渾水了,再說您可是皇上,怎麼能如此纖尊降貴呢?奴才再派人去宣,還不成嗎?」黃公公的聲音急得像是著了火似的。

  誰都知道柴將軍的性子倔,要是兩人硬碰硬,那可怎麼辦才好啊?

  「好,現在就去宣,他不來,就讓禁衛軍去給朕綁了來。」

  做人臣子的就可以任性,難道他這個當皇上的就任性不得嗎?

  幽幽轉醒,崔妙禾才睜眼便見眼前一樁樁、一件件熟悉的物件,銅鏡、妝倉、五鬥橫櫃皆一如以往地擺置在房裡,連那門上的掀簾都與以往她在崔家時一模一樣。

  那種熟悉的感覺,竟讓她有瞬間的錯覺,以為自個兒還是那個無憂無慮的崔家大小姐。

  渾身閑騰看的酸疼提醒她一切煩亂都是真實的,而她也確定自個兒並不在崔家,因為此時此刻,崔家早己再無她立足之地。

  那麼眼前的這一切難不成都是……柴折霞為她打理的嗎?當這樣的想法竄出,她的眼眶不禁浮起一層淚霧。誰能相信人人口中的摧花狂魔竟然是個這般體貼的人呢?

  心中的激動久久不散,崔妙禾靜靜地躺了許久,等到那抹激動緩緩褪去,這才慢慢撐著虛弱的身子坐了起來。

  看來,她倒真是睡了許久呢,天都從白日轉成了黑夜呢。

  她才坐起,便見柴折霞魁梧壯碩的身軀正倚在楊旁打看噸。

  這個傻瓜!明明威風豪氣,做的也盡是嚇唬人的事,可偏就對她這樣的溫柔,讓她就算想要狠下心來,卻也情牽萬裏,斬也斬不斷。

  頭一回,她藉著月光仔仔細細地審視著他,瞧得認真、瞧得仔細。

  其實,他要是不闆看臉,一點也不兇惡,但許是將軍做久了,他總是闆看一張不耐煩的臉嚇唬人,所以眾人都對他避而遠之。

  這樣的他……很寂寞吧?

  崔妙禾就這麼坐在榻上,靜靜地瞧看他,便是瞧了一、兩個時辰,腰杆兒都發酸了,卻仍看不膩。

  終於,她像是瞧夠了,也將他那張臉龐仔仔細細地刻在心版上時,才悄聲地想要翻身下床。

  可無論她的動作多輕柔,仍驚醒了守在榻畔之人。

  只見他的幽瞳才睜,臉上便閃現看一抹驚慌,直到看到崔妙禾的身影,這才松了一口氣。

  可是又見她竟己著好繡鞋,心頭頓時一緊,

  「你想去哪?」一股子的火氣又轟地沖上了腦門。

  想也沒想的,他有些粗魯的伸手將宛若柳絮一般纖細的身軀扯進了懷裡,碎不及防的她完全不及他的力道,整個人如他所料地跌進他的懷抱之中。

  兩具身軀,一雄壯、一纖細,但卻是莫名地相合看,仿佛她本來就該屬於他似的。

  「你……別……」那太過親昵的姿勢,讓崔妙禾的心底驀地一陣發慌。

  她渾身輕顫著,理智上她想要開口阻止他的舉動,但私心裡卻仍忍不住縱情依靠著他,就算多這一時半刻的回憶也是好的。

  「你是我的,可別想逃!」

  柴折霞抿看唇,威武的大將軍像是在這一刻變成了一個倔氣彆扭的孩子,似生氣卻又不敢生氣。

  靠看他的胸膛,感受看他的心跳,崔妙禾的心毫無規律地悸動看。

  原來……這就是娘說的動心呢!

  輕輕地唱歎一聲,她原本緊閉著的唇驀地一松,然後衝動地低頭吻住了他那太過涼薄的唇。

  是該償他些什麼的。

  如果她這輩子註定會有一個男人,那麼絕對非他莫屬。

  所以在這一刻,她所想的不是什麼男女之防、名節之事,她想要他,那麼的急切,宛若癡傻的蝶兒,毫無忌憚地撲向火去,只求那一瞬的燦爛。

  完全沒想到崔妙禾竟會這樣的熱情,他以為她會惡狠狠地推開她,可是她卻沒有,甚至還俯首吻住了他。

  性格耿直的柴折霞瞬間欣喜若狂,真心以為她己然改變了離去的心意。

  雖然沒有完成拜堂,可他早己將她視為自己的髮妻。

  伸手,他抽去了她的發替,任由黑緞般的長髮宛若黑瀑一般流瀉而下,在龍鳳對燭搖曳的微光之中,他一個翻身,便將她緩緩放倒在榻上。

  溫柔而細碎的吻宛若雨點般落在崔妙禾的眉間、鼻尖、唇瓣、纖頸……

  那溫柔而棉細的吻所燃起的是一簇簇窒人的火苗,逼得她不住喘息,雖然竭力想要逃開,卻又留戀。

  最後理智終於不敵滿心的激蕩,崔妙禾終究義無反顧地投入那堅實的懷抱之中!

作者: 伊友    時間: 2013-1-19 06:43 PM

第八章

  御書房中,彌漫著窒人的氣息,好不容易在十幾回的旨意下,這才姍姍來遲的柴折霞,直挺挺地跪在地上。

  一臉盛怒的皇上正居高臨下地瞪視看他,像是恨不得在他身上鑿出幾個洞似的。

  「柴折霞,你可知罪?」

  「微臣不知!」柴折霞是個鐵錚錚的漢子,縱使面對的是九五之尊的皇上,亦不改其冷硬的脾性。

  「還不知罪,你當街搶親,擾得朝堂之上紛紛擾擾的,你可知這些全都是參勃你的奏摺?」

  「小人見縫插針,皇上就信了?崔妙禾本是崔大人許給微臣的妻子,微臣有信物為憑,為何不能前去迎回妻子?」

  「你……」

  就算在搶親這件事上柴折霞真的沒錯,但讓他頭疼看該如何應付這些宛若潮水般湧來的奏摺,難道也沒錯嗎?

  「皇上……」

  盛怒之下,龍紫淵正要開口治柴折霞一個大不敬之罪,豈料才剛起個頭,便見長孫承音和居夙升連袂進了卻書房,一見他們兩人,龍紫淵的臉色更沉了。

  說起這三個人,他可是又愛又恨的,他們是他的近臣,有勇有謀的替他穩固了江山,可他們惹下的事也不少,那些前朝舊臣哪一個不是眼巴巴地想要看他處置他們幾個。

  「你們來幹麼?」龍紫淵臉色難看地來回瞪著三人,想也知道這兩人連袂進宮,必定是想來為柴折霞求情。

  「回稟皇上,微臣是有要事要奏。」

  「什麼要事?」還在氣頭上的龍紫淵不經心的問道。

  心裡頭,他依然不解,不過就是個女人嘛,為何平素在戰場上殺敵無數的大將軍,竟然會為了一個女人做下這等衝動之事,徒留他人笑柄。

  對他這個帝王來說,後宮佳麗三千不過是纖解壓力的地方,哪裡值得多費心。

  柴折霞明明平素也是視女人為蛇蠍的漢子,誰知道一動了情,什麼驚天動地的大事也幹得出來,看實氣煞人也。

  「微臣方才接到戍守邊關的穆將軍的急報,邊關異族正在集結軍隊,似有來犯皇朝之意。」

  「什麼?」

  頓時之間,什麼兒女情長、與臣子的鬥智鬥氣全都被拋到九霄雲外,龍紫淵神色一凜,瞧看跪在地上的柴折霞若有所思。

  「皇上,其實這件事柴將軍未必有罪,那些大臣們的上奏不過只是欲加之罪,何患無辭罷了!」

  但見龍紫淵的眉字之間泛看一股殺氣,顯然氣得不輕,長孫承音也不兜圈子,直接切入重點。

  偏就那副胸有成竹的模樣,瞧了教龍紫淵礙眼,只見龍眸驀地眯起,一抹精光疾射而出,抿唇而不語。

  「臣再鬥膽問皇上,為何急召柴將軍入宮。」話是說得謙卑,可是語氣倒是丁點也不謙卑。

  「朕找他來,自然是治他的罪,難不成還下棋談心嗎?」龍紫淵很是沒好氣的說道。

  「皇上想治將軍什麼罪?」

  「治他……」龍紫淵登時有些愣住,雖說是兩頂花轎上門搶人,可柴折霞也拿出了訂親的信物,將新嫁娘迎娶進門也是理所當然,但一想起朝臣們的紛紛建言擾得他心煩意亂,還是感到忿忿不平。

  「治他軍紀不嚴,行為不檢。」

  「嗯,皇上真英明。」

  聞言,居夙升正急著發話,可是卻被長孫承音扯了扯衣袖,擋了下來。

  「愛卿也同意朕治柴折霞的罪?」

  聽到長孫承音的話,龍紫淵的雙眸瞬間一亮,顯然不敢相信與柴折霞交好的長孫承音會認同自己。

  「這是自然。」凝望看皇上,長孫承音很認真地點點頭。

  「那好,你現在立時給朕擬旨,即日起將柴折霞打入大牢,讓他好好反省反省。」

  聞言,長孫承音又點了點頭,甚至即知即行地往前踏了兩步,這才又回過頭來,對著龍紫淵說道。「皇上,微臣怎麼不知道皇上有禦駕親征的宏願啊?」

  「朕哪有要禦駕親征?」

  誰想要放看好好的日子不過,去邊疆領兵打仗,皇朝裡頭每年花了多少的稅賦養這些文武百官都是養好玩的嗎?

  「皇上將即將征西的大將軍給打入了天牢,這百萬雄兵沒了將軍,群龍無首怎麼打仗,皇上不禦駕親征,那誰去打仗?」

  本來見長孫承音絲毫沒有為柴折霞說話的盤算,居夙升這廂正在看急,可聽到這裡,他總算明白了承音的意思,俊顏也跟看掀起一抹刺眼的笑容。

  瞧著兩人臉上那狐狸般的笑容,龍紫淵的得意之色頓時褪去,「你……朕……」

  「其實若皇上不想去,要不派上遠將軍去?」

  「那傢夥戍衛皇城還可以,要去邊塞打仗還早得很。」

  「那衛國將軍?」弄清楚了長孫承音的用意,居夙升跟看舉薦道。

  「他有柴折霞這個平遠大將軍這樣威名赫赫,只須擡出名號就能嚇得那些異族屁滾尿流嗎?」

  聽到他們的舉薦,龍紫淵沒一個入得了眼的,驀地,原本的理直氣壯就像消了氣的球一樣,全都沒了底氣。

  「既然皇上只要柴將軍,何不對他造成的紊亂睜只眼、閉只眼呢?」眼見皇上己經想起了柴折霞的好處,時機成熟之餘,長孫承音立時提出建言。

  「可是朕如果不小懲大戒,如何杜朝臣的悠悠眾口呢?」

  原本這也不是什麼大事,只不過瞧著那小山似的奏章,龍紫淵這才覺得心煩不己,所以才會盛怒,可如今教長孫承音這樣四兩撥千金的一說,倒是顯得他不以國家大局為重,小家子氣了起來。

  「這不簡單嗎?只要皇上明日在金殿上要柴折霞帶兵戍守邊關,給他戴罪立功的機會,正好也可以給那些蠢蠢欲動的外族一個警惕,若是邊關真起戰事,平遠將軍也能為皇朝立下汗馬功勞。」

  「咦!」怎麼他煩惱的事,讓長孫承音這麼輕巧地一說,便好像什麼也不值煩惱了似的?

  既能平息群臣的激憤,又能保全他的愛將,如此兩全其美之法,他怎麼就沒想到呢?

  「微臣覺得皇上還可以再做個順水人情。」

  「什麼順水人情?」

  「皇上認崔妙禾為義妹,然後頒下聖旨賜婚,如此既成全了一對璧人,又能讓柴家老爺夫人真心接納這個媳婦,如此,柴將軍家事無憂,更可為皇上鞠躬盡瘁、死而後己。」

  龍紫淵的雙眸隨即一亮,一聽到「死而後己」這四個字便欣喜不己,可他再仔細想想,總覺得長孫承音的法子雖好,卻讓他這陣子累積的悶氣吞不下,他本就不是什麼善心之輩,怎可能輕易就解氣。

  「可是,這未免也讓那狂妄的小子太過舒服些了吧。」

  伴君許多年,居夙升倒也知道皇上的罩門在哪兒,於是跟著進言道。「皇上,不如賜婚之後,便讓崔姑娘暫居佛寺祈福,青燈古佛,若非柴將軍戰勝歸來,不許他們相見,也算讓他們嘗嘗相思之苦,小懲大戒。」

  「這個法子好!」

  轉頭,瞧瞧還跪在金階之下的柴折霞,龍紫淵原本滿腔的怒氣倒是洩去了不少。

  罷了罷了,就如承音他們所說的睜只眼、閉只眼吧,反正他不過是一時之氣,倒也不是非要棒打鴛鴦。

  「聖旨—到!」

  大清早的,天都還沒亮全,崔妙禾便被門外傳來的尖細聲音給擾醒了。

  「聖旨」兩字嚇得她連忙從榻上跳了起來,還來不及穿戴整齊,又被柴折霞給一把扯進陌裡。

  「愛妻!」柴折霞才不管門外的紛紛擾擾,將人扯入懷中,恣意偷香。

  「你……」簡直快被他給氣死,他難道沒聽到外頭高喊看聖旨到嗎?

  她想出言阻上他的孟浪,可是唇兒才一掀,便讓人吻了個正看。

  「你當真不要命了。」

  如此藐視宣旨之人,若是讓人一狀告到皇上那裡去,那還不掀起一陣腥風血雨嗎?

  「你給我起來。」原本還嬌羞不己的崔妙禾見他大爺還兀自舒服地躺在榻上,忍不住出言吼道。

  她氣得雙頰泛起一陣誘人的紅暈,望看她那嬌媚的模樣,柴折霞的下腹忍不住又翻騰起火熱的欲望。

  但再仔細一瞧她那氣得雙眸發亮的模樣,向來洛意的他倒也不敢造次,停住了偷香的舉動,可攬住她手卻依舊不肯放開。

  他凝著她,耍賴似的討著承諾,「答應我,不要再想著離開我,要不然我就不起來。」

  「拒不接旨可是死罪,你可不可以別那麼任性?」回避著他的逼視,崔妙禾不想承諾自已做不到的事兒。

  今日聖旨會往這座別院頒,只怕早己知道搶親一事,生怕自己的存在會影響他的前程,她緊張得手心都冒汗了。

  伴君如伴虎,饒是他軍功再輝煌,一旦、惹怒了皇上,也只有死路一條!

  「你不答應,我就不起來,皇上愛治什麼罪就治什麼罪。」

  怎麼會不知道她雖然曲意承歡,可是始終沒有打消離開的念頭,所以他非得把握機會逼出她一個承諾不可。

  他知道自己這麼做很無賴,是拿著幾十條的人命逼著她,可就算如此,他也要她留在身邊。

  「你快起來,別讓公公們久等了,若是又有什麼流言耳語傳到皇上的耳中,難道你忍心讓柴家滿門同你一起遭難嗎?」

  該死的,他怎能用他自已和柴家的命來逼她呢?

  崔妙禾試看同他講道理,可門外驀地響起了驟急的敲門聲,就連向來沉穩的別院管事都嚇得聲音直泛看抖意。

  「你到底答應不答應?」為了她,他已經好一陣子沒回將軍府,每天只和崔妙禾窩在這別院之中,享受看兩人相伴的日子。

  本以為她應該清楚自己的心,卻沒想到她竟然還是存著離去的心思,這讓他怎能不生氣呢?

  「我……」

  追根究底,今日這一切也算得上是她招來的,他若堅持與她福禍與共,那麼她又還有什麼可猶豫的呢?

  這些天,她多少也知道柴老將軍和夫人對她甚是不諒解,幾日前柴夫人特地到別院要見她,卻被柴折霞硬是擋在門外。

  他為了她,倒是將皇上、朝臣和爹娘都得罪光了。這樣的情深義重,她哪裡還有資格不答應呢?

  「我答應你!」終於,崔妙禾松了口。

  她在他的凝視下,主動執起他的手,然後鎖看他的眸,說道。「執子之手,與子偕老,若無法終老,咱們便共赴黃泉。」

  那許諾是一生一世的誓言,一字一句刻上了柴折霞的心版。

  便是這麼簡單的幾句話,讓他向來不為千軍萬馬撼動的心起了一波又一波的漣漪。

  一生一世一雙人!

  原來殺伐無數、建功立業,求的不過就是這麼簡單的一句誓言呵!

  「快起來吧。」無法再承受更多來自於他眼底的深情,崔妙禾只能眨回就要滾落的眼淚,連忙揚聲催促看他別再任性。

  為他梳理長髮、為他結髻,即使兩人不再言語,但是空氣中彌漫看的甜,卻己經浸潤了他們的心房。

  享受了那軟玉溫香的滋味兒,柴折霞這才像是偷了腥的貓兒一般。心滿意足的開了門,讓外頭急成一團的管事和太監進來宣旨。

  「奉天承運,皇帝召日……」

  宮人沉穩地宣讀聖旨,崔妙禾望著柴折霞的目光,漸漸漾著濃濃的不敢置信。

  他什麼時候做這事的,竟然求皇上收她為義妹,他這麼做是要讓那些悠悠眾口都閉上,也為她討來身分,好教他娘不至於為難她。

  他怎能……這樣悄悄的為她做盡一切,自己卻得遠赴邊關去打仗呢?

  「你……」

  她微顫的唇兒才掀,但柴折霞卻己伸手抵住了她的唇,一改平素的大嗓門,溫柔地說道。「你答應過我的,要待在這兒等我回來,別讓我回來找不看人!」

  「嗯。」成串的淚珠驀地滑下,她什麼話都說不出口,只能重重的點頭應允。

  這一輩子,無論是死是活,她都跟定他了,得此一人,此生無憾!

  為了他,饒是再多的流言與難堪,她都不再畏懼了。

  規律的木魚聲總是在日出時分便己響起,奉旨移居佛寺祈福的崔妙禾,日日跪在佛前祈求看征戰前方的柴折霞能夠平安無事。

  佛日佛號平靜了她的心思,卻止不住她的掛念。

  突然間,一陣噁心湧上喉頭,她的眉心隨即一皺,還來不及深思,皇寺裡的住持突然面色凝重地走了過來。

  「女施主的身體是否不適?」瞧她那蒼白的面容與日日消瘦的身影,老住持心底倒是真有些憂心。

  這座佛寺向來與皇室的淵緣極深,甚至不乏前朝皇帝的太妃們來此出家為尼,說是皇寺,也是可以的。

  他還記得那日同姑娘一起來的密旨上頭,細細交代了要他好好照顧這位女施主。

  雖然不懂皇上既然憂心女施主的安危,又為何還要罰她齋戎茹素、誦經念佛,可身為出家人,本該慈悲為懷,所以對崔妙禾倒也格外關心。

  「讓師父憂心了。」隱忍住腹中翻騰的作惡,崔妙禾努力牽起了一抹笑,才想證明自個兒還好,突然間一陣噁心又至。

  她還來不及多說什麼,佛堂之外己經響起了一陣譏諷之聲。

  「師父,我瞧看她乾嘔不已,像她這樣的殘花敗柳會有這種狀況,擺明是有了身孕,這佛門為清靜之地,師父還是快快稟明皇上,將她逐出寺外才是啊!」特意前來禮佛的崔雲秀,人未至便先朗聲開口說道。

  前些日子鬧了那些事,本來心高氣傲的崔雲秀那天在府裡被柴折霞的兇狠給嚇壞了,所以遲遲不敢來找崔妙禾的麻煩。

  直到今日,她剛巧經過爹的書房,正好聽到爹和幾名來訪的大臣在談話,她一時好奇,駐足傾聽,正好讓她聽到了一個驚天的秘密。

  一知曉這個秘密,她便迫不及待的以禮佛為名,出現在崔妙禾的面前,誰想到竟然讓她撞看了崔妙禾那害喜的模樣。

  將軍夫人、皇上義妹的頭銜,甚至是她肚中的孩子,種種的榮華富貴和幸福,本該是屬於她的。

  要不是那日柴折霞搶親一事被傳為笑談,她娘賣女之事也被傳得沸沸揚揚的,她又怎會時至今日還乏人間津,那些個上得了檯面的人家,也完全沒人願意來提親。

  想到自個的終身幸福盡毀,崔雲秀就恨得牙癢癢的。

  「在佛門清靜之地竟然還有了孩子,你這個佛還真念得不乾不淨呵!」見崔妙禾不理她,她又再次吐出尖酸刻薄之語。

  早在她答應柴折霞會留下的那一刻,她便己決定,他人的笑駡不再能撼動她,儘管崔雲秀的眼神帶著明顯的鄙視,可她一點兒也不在乎。

  柴折霞這一去己經兩個多月,崔妙禾心中的思念正濃,夜夜輾轉卻無處寄予萬縷的相思。

  怎麼也沒想到,兩人的娃兒己在她的腹中生了根,她己有了他的骨血。

  想到這裡,崔妙禾的心忍不住一陣欣喜與激動。

  見到她欣喜的神情,崔雲秀不屑地冷哼一聲,「師父,這姑娘既身處佛寺,卻不守清規,難道不該逐出寺外嗎?」

  「這……」

  面對崔雲秀的咄咄逼人,再見師父為難,終於自欣喜中回神的崔妙禾開口說道。「我在佛寺修行是皇上下的旨意,要我戴罪替柴折霞靡下的百萬雄師祈福,你來這裡為難師父做啥?」

  「啊,差點忘了是皇上要你在這兒祈福,可皇上千算萬算,算不看你是個不祥之人,由你來祈福,倒真是害慘了百萬雄師,也害慘了平遠大將軍,想來皇上此時應該也是後悔不己。」

  雖然明知崔妙禾如今己是皇上的義妹,身分非比尋常,可她向來是個自私自傲的姑娘,氣恨一上心頭,又哪裡顧得了那麼多,說起話來更是夾槍帶棒的。

  聞言,崔妙禾的心下一驚,她話裡明明還有話,為什麼說她害滲了皇朝的軍隊?還說她是不祥之人?難道……

  心中的臆測才閃過,崔雲秀便得意揚揚地說道。「咦,你還不知道嗎?」

  「我該知道什麼事?」

  崔妙禾嘴上逞能,心中的不安卻驟起,如果不是什麼大事,以崔雲秀的個性絕對不會這樣大張旗鼓的來找她。

  她到底想說什麼?

  崔妙禾才想開口追問,崔雲秀卻己經迫不及待地開口說道。「柴折霞率領的軍隊才剛過了雁門關就被伏擊,柴折霞生死未明失了蹤……」

  接下來崔雲秀還說了些什麼,崔妙禾通通聽不到了,腦內嗡嗡響著的,盡是柴折霞生死未明失了蹤的消息。

  不……這是不可能的!

  不都說大將軍柴折霞英勇神武,以一擋百,底下的精兵個個都是勇猛之師,怎麼可能這樣就沒了?

  這事一定是崔雲秀編來欺騙她的謊言。

  崔妙禾努力地深呼吸,試圖抵擋著從心中泛起來的寒冰。

  「你自可不信,但等會兒讓你離寺的聖旨就會到了,畢竟人都己經死了,還祈什麼福呢。」

  但見崔妙禾雖然嘴裡喃喃看不信,可是臉上血色盡失,崔雲秀知道她到底是將她的話信進了幾分。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

  崔妙禾兀自喃喃自語,可當她的視線穿過崔雲秀,見看了滿臉心疼的車元玉,還有長孫承音那一臉的凝重,她便是連「不可能」這三個字都要說不出口了。

  腦內的嗡嗡益發響亮,轟得她的三魂七魄就要飄散。

  等我回來……她還記得他臨行前殷殷地交代看,他說若是讓他找不看人,就算飛天鑽地,他也會把她給逮回來……

  他讓她等,所以她乖乖地在這兒等著他。

  她一心構築的是等他得勝歸來,兩人便可長相廝守,怎知等來的卻是這樣的惡耗。

  「騙人的、騙人的……」撕心裂肺般的疼在她的纖軀裡炸了開來,她不敢相信卻又不能不信。

  終於,纖細的身軀驀地軟倒,只見長孫承音眼明手快一個箭步上前,扶住了她。

  見到崔妙禾大受打擊的摸樣,向來疼她若妹的車元玉登時大怒,她碎步上前,使盡了吃奶的力氣一巴掌揮上了崔雲秀的嫩頰。

  「你敢打我?」

  「你最好求神拜佛保佑妙禾平安無事,否則就算柴折霞真的回不來了,你們崔家也休想安生過日子。」

  望看將軍府裡漫天的白蟠,崔妙禾就算想要自欺也做不到。

  淚從洶湧到乾涸,心從疼痛到麻痹,她的手輕撫看肚皮,若不是為了腹中的這塊肉,她多想隨他而去。

  她以為只是愛,誰知這份愛早己滲入了骨髓之中,再也無法剝離。

  她得為他做點什麼,若是不能為他做點什麼,她會發瘋的。

  於是她帶著堅定的心情來到了將軍府外,長跪不起,乞求能見老將軍夫婦一面。

  現在她的腹中有他的兒子,用這孩子稍慰老將軍和夫人的喪子之痛是她唯一能做的。

  她早己下定了決心,若是柴折霞真的死了,那麼腹中孩子出生的那日便是她的忌日。

  她相信,對於這嫡親的孫子,老將軍夫婦必會疼入心坎兒裡去,而她則要去陪看孤身一人待在九泉之下的夫君。

  「少夫人,您快起來吧,您己有了身孕,若是有什麼閃失,奴才們可承擔不起。」

  「我要見夫人,替我傳報吧!」

  「這……」都己經傳了十幾次了,還傳啊?

  「不然你替我帶句話給夫人,就說我與柴折霞生死願相隨,我來只不過是希望能為腹中胎兒找一個庇蔭之處。」

  柴折霞死了,她亦不會獨活,只是她也不能眼睜睜瞧著胎兒才落地就沒了爹娘。

  「這……」

  小廝一聽這話,愣住了,還沒回神再次去傳話,門邊就響起了阮桂林急切的聲音—

  「你這丫頭說的是什麼混話啊!你要讓我的金孫沒了爹,又沒了娘嗎?」

  將崔妙禾對兒子的深情摯意都聽入耳中,甫受喪子之痛的阮桂林當下所有惱怨都消失殆盡,取而代之的是濃濃的心疼。

  急忙上前攙起依然跪看的崔妙禾,一句數落都來不及開口,崔妙禾卻己經宛若凋殘的花兒,傾倒在她的懷裡了。

  唉,也難怪兒子為了她什麼都不管不顧,她的確是個惹人心疼的孩子啊!

  「傻丫頭,你又不用膳了。」

  聞聲,崔妙禾驀地自思念的情緒之中抽離,她微微揚首,便見亦是一臉神傷的阮桂林在丫鬟的攙扶下朝她走近。

  「娘!」

  那一日,當她自皇寺醒來,她便不管不顧地來到將軍府,她知道聽到柴折霞陣亡的消息,柴家老爺夫人一定同樣神傷,遠在千裏之外的她其實什麼都不能為他做,唯一能為他做的只有好好地照顧柴家兩老和腹中的胎兒,否則怎慰他在天之靈?

  「傻丫頭,你昨兒又沒睡好嗎?」

  昨夜,他入夢來,乍然驚醒後便暗自垂淚到天明,自然睡不好。

  但面對婆婆的關心,她仍牽起了一朵柔柔的笑,然後輕描淡寫地說道。「不過是昨夜被雷雨聲驚擾,等晌午過後,我會去補個眠的。」

  望看丫頭眸底的神傷,阮桂林怎會不知道這不過是她的安慰之詞,眼見她的肚子一日日大起來,可是人卻一寸寸地消瘦,她心急卻又無計可施啊!

  對於這個媳婦兒,她從一開始的排斥、拒不相見,到被她的誠心所感,再加上她腹中的胎兒,這對母子現在己經是她與老爺的精神支柱了。

  若非他們的存在,他們兩老老年喪子的悲痛,如何能夠度得過。

  「丫頭,我和孩子他爹其實也不是冥頑不靈之人,這幾日,我與老爺子商量過了,折霞己經走了,我們也不想耽誤你,等你好好把孩子生下來,咱們想替你再找一門親事,好嗎?」

  雖是媳婦,可經過這陣子的相處,她早就把崔妙禾視為女兒一般,打心底心疼這個善良的孩子。

  想起自己之前竟然相信流言不準兒子娶她,才害得兒子惹怒了皇上,又害得這丫頭莫名其妙守了寡,她的心裡頭一直是很愧疚的。

  所以她前陣子便和老爺商量,等到孩子出世,他們便收她為義女,讓她能找著一生的依靠,她相信愛她如斯的兒子,也會同意她這麼做的。

  聞言,崔妙禾的神色並無半絲波動,只是定定地望看婆婆,然後霍地屈膝跪下,語氣堅定地說道。「娘,媳婦生是柴家的人,死是柴家的鬼。」這輩子心都在柴折霞的身上了,不可能再許他人。

  更何況,她早盤算著一等她生下孩子,就要隨著柴折霞而去。

  「可你與折霞並未拜堂,名不正則言不順,何苦為他守下去呢?」

  她是不忍啊!雖然心裡早己接受了崔妙禾,也由看她喊自己一聲娘,可阮桂林始終不肯承認他們的夫妻之名,若是承認了,便是害了她一世啊!

  「娘,就算無夫妻之名,可我與折霞早己有了夫妻之實。」

  「可是……」見她態度堅定,阮桂林折了心,終究還是無語。

  不說,是因為她知道自己改變不了崔妙禾的決定,唯一能做的便是盡己所能保護他們母子。

  「娘……有一件事,媳婦想求娘作主。」崔妙禾突然開口說道。

  「什麼事,但說無妨,娘一定替你作主。」總是無所求的崔妙禾好不容易終於開口,阮桂林還沒來得及問清她要的是什麼,就忙不疊地應允。

  「媳婦兒想請娘讓我與夫君正式拜堂成親。」就像婆婆說的,名不正則言不順。

作者: 伊友    時間: 2013-1-19 06:45 PM

本帖最後由 伊友 於 2013-1-19 06:50 PM 編輯

第九章

  龍鳳對燭遙遙相望,第一次成親,她的親爹不在,她受盡欺淩,若非柴折霞,只怕她早己被武員外那個老不修給摧殘了。如今再次拜堂,她爹端坐堂前,可她的夫婿卻己然不在人世。遙望看親爹的老淚汪汪,崔妙禾只是淡淡的揚起了一抹笑。她將自己妝點得美麗動人,一笑傾城。

  淚珠兒被她穩穩地藏在心頭尖兒,她只是笑著,從柴沐休手中接過牌位時也是笑著。

  她要讓他瞧見她的笑,才能讓他在九泉之下安著心。

  這些日子,她不曾再踏進崔家,倒是她爹來柴府來得勤,當他得知她要與柴折霞的牌位拜堂時,什麼都沒說,只是靜靜地點了點頭,並將她娘留給她的嫁妝全都交給了她。

  訝異於那數量之大,有了這些銀兩,崔家何愁不能重振家聲。

  她想將銀兩退還給爹,可爹卻說那銀兩是她娘留給她的,要她安心收下。

  望看爹親仿佛一夕之間蒼老了許多的臉龐,饒是心中再多的怨恨,崔妙禾也就此放下。

  佛語說,要以德報怨、行善積德,枉死之人才能早日超脫升天。

  她想為柴折霞積福,所以只取了部分的嫁妝留做紀念,餘下的她都差人送給了梁玉霞和崔雲秀。

  一窮二白的人家是找不到什麼好婆家的,而她的不計前嫌更是讓梁玉霞覺得汗顏。

  從此以後,她便收斂起對崔妙禾的怨念,誠心將她當做女兒對待,只可惜崔雲秀對她嫉妒己深,即使她暗中使力為她安排了一樁好親事,兩人依然沒有回復該有的姊妹情誼。

  「一拜天地!」手捧看柴折霞的牌位,崔妙禾隨看禮官的揚聲緩緩下拜。

  「二拜高堂!」崔妙禾與牌位再次下拜。

  「夫妻對拜!」

  崔妙禾凝望看那塊冰冷的牌位,隱忍多時的淚珠兒終於再也忍不住地墜下。

  她想拜,卻渾身顫抖得無法動作。

  腦海中驀地浮現他那任性患意的模樣,如果早知道會是今日的結果,那日她應該由著他任性才是。

  她的心傷未緩,突然間,遠處傳來快馬奔騰的雜遝蹄音,其間還夾雜著宮人尖細的嗓音喊著,「聖旨到!」

  聞聲,描繪精緻的柳眉兒微微皺起,她不過是要與己過世的柴折霞成個親,皇上又來湊什麼熱鬧?

  心裡不解歸不解,但崔妙禾還是依禮捧看柴折霞的牌位跪拜。

  當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齊聲響起,眾人伏首,來人宣旨—

  「奉夭承運,皇帝召日,有女崔氏,忠義可表,貞節可佳……」一記熟悉的嗓音驀地竄入崔妙禾的耳中,讓她渾身一顫,心中思緒紛亂。

  怎麼可能?!

  那聲音中的沉沉霸氣她是萬萬不可能會錯認的。

  於是她什麼也顧不得地驀然擡頭,便見他好端端地站在眾人面前宣旨

  「封其為一品誥命夫人,賜金千兩、賜屋宅一座、賜奴婢數百……」

  可那些賞賜有什麼重要的?崔妙禾木然地望看直挺挺站在跟前的他,心中泛起了一股莫名的怒氣。

  他怎麼能用這樣的方式欺騙她?!

  顧不得自己的行為對皇上是多麼的大不敬,她驀地起身,急急走到他的身前,便在死而復生的柴折霞正要揚笑之際,她忽然擡手,重重朝著他那笑意燦燦的俊頰揮了下去。

  這一巴掌,不僅僅是柴折霞愣住了,連一干跪地接旨的人也都愣住了。

  眾人只能傻傻瞧看崔妙禾在盛怒之下褪去了紅豔的嫁衣,然後拂袖而去。

  望看那快速脫離視線的身影,柴折霞頂看頰畔熱辣辣的疼,好半晌不能回神。

  「喂,還不快追!」柴折霞這廂還搞不清楚狀況,但跟著他前來的居夙升卻己經知道了崔妙禾的怒氣從何而來,連忙提醒道。

  「追……」愣愣地重複著這一個字,柴折霞終於回過神來,忙不疊拋下一屋子驚疑不定的人,顧不得面子追了上去。

  他……還活著?怎麼可能?

  若不是手心還泛看陣陣的疼,崔妙禾簡直不敢相信方才所見。

  一直以為死了的人死而復生,對照看自個手中的牌位更顯可笑。

  分不清心底究竟是生氣或是釋然,正因為分不清,所以才想要逃離。

  將自己關在屋子裡,即使在盛怒之中,方才他臉上的陣陣笑意還是時不時地浮現在她的眼前,擾亂著她的心思。

  可惡的他,究竟憑什麼這樣玩弄人心?

  崔妙禾兀自氣怒,這時門外響起他那沉沉的腳步聲和敲門聲。

  還分不清該用什麼心態見他,崔妙禾索性躲在屋裡頭做烏龜,無論他怎麼喊、怎麼敲,不開門就是不開門。

  她以為這樣能為她換來片刻的寧靜,讓她好好想想該怎麼面對死而復生的他,可誰知道門外那人的耐性極差,門不過敲了三聲,便停了。

  她正要步上前去察看,誰知腳都還沒動,耳邊卻爆開了一記轟然乍響,嚇得她一顆心都要吊上嗓子眼了。

  然後,被嚇著的崔妙禾只能愣愣地看著柴折霞穿越漫天的煙塵而來。

  一步、兩步、三步……她瞧看他用最快的速度掠至她的身側,然後將她緊緊摟入懷中。直到他的溫熱透看衣衫燙進她的身軀,她這才如夢初醒地記起自己應該掙紮。

  在他那麼傷她的心之後,憑什麼什麼都不解釋就想抱她、就想言歸於好。

  即使她的心中有多麼感謝他還活著,但心頭的那股子氣就是消散不了。

  兩人一來一往的對峙著,平生第一回,天生力大無窮的大將軍竟對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人家一點轍都沒有。

  因為她挺看圓滾滾的肚子,讓他想要硬來卻又擔心傷看了她和孩子,只能耐看性子磨看。

  「妙禾……」他輕喃看他在午夜夢回時喊過無數次的名字。

  雖然那一聲飽含心疼與歉意的輕喊讓崔妙禾稍稍頓了頓掙扎,但她還是不肯輕易就範。

  「對不起……」

  終於,這簡單的三個字讓她完全停止了掙扎,像他這樣驕傲的男人,竟然毫無顧忌地向她認錯,她怎能不感動。

  見她終於願意好好聽他說話,於是他機靈地連忙說道。「詐死是我和皇上的交換條件,我用詐死之術讓進犯的十萬大軍掉以輕心,然後再暗地佈局,一舉擊敗他們,而他則答應我凱旋歸來之後,便要下旨封你為誥命夫人。」

  簡直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就為了浩命夫人的虛名,他竟然用詐死來讓她傷心,也讓生他、養他的爹娘這樣傷心。

  明眸冒火般地瞪看他,崔妙禾忍不住暗暗後悔自己方才那巴掌打得太輕了。

  「我知道你不希罕做浩命夫人,可是我不希望市井間還有任何對你不利的不堪流言,這是我唯一能為你做的。」話落,崔妙禾也跟看愣住了,她愣愣地瞧看他,一股子的心疼驀地爆了出來。

  原來……終究還是為了她呵!滔天的怒氣頓時消鮮於無形,她癡癡地望看他。

  這個男人雖然身犯險境,但一心一意還是為了她,她哪裡還能再苛責他什麼呢?

  這個傻瓜!

  「這次我原諒你,可下不為例。」仰首凝看他,她笑中帶淚,可卻不忘啞看聲警生口道。

  那種撕心裂肺的疼,一次就夠了,此生此世她都不想再嘗到那樣的滋昧。

  「你……」對於她如此輕易的原諒,柴折霞忍不住心疼著,這個女人總是這樣,看似張牙舞爪,但其實比誰都軟心腸。

  明明說不肯嫁他,可是卻心甘情願守著他冷冰冰的牌位孤寂一世。

  明明心中萬分氣’回他,可卻只是一句對不起,她便又軟了心腸,原諒了他。

  就沖看她那副軟心腸,他哪裡還敢比她先死,他可不想在九泉之下,還要眼睜睜地瞧看她被人欺負。

  為了能夠名正言順的保護她,柴折霞驀地拉看她的手,說道。「走吧!」

  「去哪?」崔妙禾不解,還不能自他死而復生的喜悅中回過種來。

  「拜堂啊!」

  這一回,就算天塌下來,他也要正正經經地與她拜完堂,這樣才能名正言順地將她安置在他的羽翼之下。

  「方才不是拜過了嗎?」

  「方才你是跟牌位拜,不作數,這回你得跟我拜。」

  才不可能讓她就這麼含糊過去呢!

  自從得知她打算與他的牌位冥婚開始,他可是跑死了幾匹名駒,才趕得及從邊塞回來,若是連堂都沒得拜,那不是虧大了嗎?跟看他那急匆匆的步伐,崔妙禾不禁為他任性的孩子氣揚唇一笑。

  這男人啊,哪裡有著旁人口中的粗暴,看來晚上她得好好問問他,關於他那駭人聽聞的虐妾致死和斷袖之癖的謠言是怎麼來的。

  她的夫君真的很好,待她宛若珍寶,便是因為如此她又怎捨得他背負著不實的流言,過著讓人指指點點的日子呢。所以這次換她得想辦法為他平反。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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