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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鈴木大輔 -【就算是哥哥只要有愛就沒問題對吧‧四】 [打印本頁]
作者: fu5040 時間: 2012-9-19 10:44 PM 標題: 鈴木大輔 -【就算是哥哥只要有愛就沒問題對吧‧四】
本帖最後由 fu5040 於 2012-9-19 11:06 PM 編輯
【封面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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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簡介】:
『聽說你和你老妹,其實沒有血緣關係是吧?』,即使會長如此爆炸性的發言令人大吃一驚,但我姬小路秋人的日常生活並沒有因此產生變化。到學校上課、課業之餘構思小說的題材、回到宿舍以後兼任宿舍長與小說家、偶爾也聽聽妹妹、那須原同學與銀兵衛她們的煩惱……在如此忙碌的生活下,我果然因為感冒和過度疲勞而病倒了。雖然很感謝學生會的成員們在我生病時提供照料,但她們的做法卻五花八門……?大受歡迎的超級戀兄情結妹妹之詼諧愛情故事第四彈。究竟我所遭受的詼諧愛情故事式照料會是什麼呢!?請立刻打開本書觀看!(還會有新角色登場喔!)
【作者介紹】:
鈴木大輔(Daisuke Suzuki)小說家。以《節哀唷♥二之宮同學》榮獲第16屆富士見Fantasia長篇小說獎佳作出道。
【目錄】:
第一章 四月十四日(AM6:00)(聖莉莉安娜學園·學生宿舍)
第二章 四月十四日(PM12:15)(聖莉莉安娜學園·學生會室)
第三章 四月二十六日(AM 9:00)(聖莉莉安娜學園·二年A班教室)
第四章 同日(AM10:45)(同教室)
第五章 同日(AM11:45)(同教室)
第六章 五月四日(PM1:00)(聖莉莉安娜學園·學生宿舍)
第七章 五月九日(PM7:00)(學生宿舍·餐廳兼會議室)
第八章 五月十日(PM12:30)(學生宿舍·管理員室)
第九章 同日(PM1:00)(學生宿舍·管理員室)(那須原同學的回合)
第十章 同日(PM4:00)(學生宿舍·管理員室)(銀兵衛的回合)
第十一章 五月十一日(PM1:00)(學生宿舍·管理員室)(會長的回合)
第十二章 五月十四日(PM7:00)(學生宿舍·餐廳兼會議室)
第十三章 同日(PM7:00)(學生宿舍·管理員室)(秋子的回合)
第十四章 後記
【原日文書名】:お兄ちゃんだけど愛さえあれば関係ないよねっ‧四
【原日文所屬文庫】:MF文庫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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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fu5040 時間: 2012-9-19 10:47 PM
第四卷 四月十四日(AM6:00)(聖莉莉安娜學園•學生宿舍)
「聽說你和你老妹,其實沒有血緣關系是吧?」
在學生會成員們結束搬家工作,經過一陣糾紛與騷動,並且讓我和妹妹分開到不同房間之後的隔日早上.
學生會長二階堂嵐所拋出的話語,射向我那毫無防備的腦袋,成功地敲了一記疼痛無比的重擊.
我也徹徹底底地,而且恐怕正如會長所預期地——產生了激烈的動搖.
(——為什麼這個人會知道那件事?)
明明就連有棲川家及鷹乃宮家都不知道啊?
這個事實在我的父母徹底隱瞞之下,就連以妹妹為首的親人們都不知道,世界上知情的人,只用一只手就可以數得出來.
為何,為什麼,偏偏會是二階堂嵐知道那件事?
她是在套我的話?不,看起來並不像那樣.雖然會長臉上那不懷好意的笑容,的確是在期待我會因為秘密遭到揭穿而方寸大亂,但並不像是故意拿謊言陷害對方.
那麼她的目的為何?不,應該說為何選在這個時機說出來?的確現在只有我們兩人,而且我也充滿了破綻,但應該還有更好的機會吧?她為什麼不采取面對面說出來之外的方法呢?只是一種順水推舟的結果嗎?而且她究竟是什麼時候得知的?除了她之外,還有人知道這個情報嗎?如果真的有,那個人或團體是否與二階堂嵐擁有聯系——
眨眼之間,許許多多的想法在我腦袋中閃過,但我認為自己的決斷還算快速.
停頓了一拍後,我所做出的反應如下:
「你,你,你,你說什麼!?」
我張開嘴巴,瞪大雙眼,身體還往後仰.
甚至如同古早時期的恐怖漫畫一般,將雙手放到臉頰旁.
……簡單地說——
我做了一個標准到不行,而且蠢得可以的動作當作回應.
「…………」
「…………」
「…………」
「…………」
面對我使出渾身解數所做的回應,會長一點反應也沒有,只是維持著臉上討人厭的賊笑.
不對,難道說這就是那個嗎?像是看到太冷的搞笑而整個人僵掉了?如果是的話,還真讓我感到難過,這樣一來,我反而得因為其他原因而找台階下了吧?
「……啊,這個嘛,我只是覺得自己得做出這種反應比較好.但是這也不能怪我啊,都是因為會長你突然就拋球給我嘛——」
「…………」
「不不.不不不,請你不要誤會好嗎?如果一開始就有准備的話,我也能做出更像樣的反應啊?畢竟我可是能讓那須原同學介紹給上方相聲協會的人才啊!」
「…………」
「啊……好,對不起,我閉嘴就是了.凡是搞笑冷掉的人,事後再怎麼補救也沒意義了,對吧?呃,可是我還是要強調一次,我認為會長應該也有一點責任才對喔?都是因為你的裝傻球傳得太偏了,不只是我接不住,就連觀眾也跟不上呢.如果要傳球的話,請你改傳好接一點的穿越球.」
「…………」
「……啊.」
然而,會長依舊沒有說話,只是掛著賊笑並以眼神打量著我.
真是的,這人怎麼會如此下流?不只是性方面而已,連個性也很下流.她就是那種最令人討厭的觀眾,會在台下享受著搞笑藝人失敗時的緊張模樣.還有比這更過分的行為嗎?不,沒有.絕對沒有,而且我也不准有.
「你說完了嗎?」
面對以沉默表示抗議的我,會長總算開了口.
「哎呀,真有一套,你這人口風真的很緊啊.能在剛才那種時機做出那種臨場反應的人,世上可找不到幾個.」
會長以木刀的刀背敲打著自己的肩膀.
「像你這麼有戒心的人,我可是抓准了最佳時機朝你的破綻進攻,沒想到你在一瞬間就做出反應了啊.如果只是單純懷疑這件事的人,絕對會被你唬過去的吧?」
「呃……」
「虧我還刻意睜大眼睛,仔細觀察你什麼時候會露出狐狸尾巴呢.你到底是從哪里學來那種技術的啊?嗯?」
「嗯……大概是從電視上學來的吧?畢竟我之前住在關西.那里可是搞笑的大本營呢.」
「啊,算了,你可以不必再裝了.」
會長苦笑著,搖頭說道:
「就算你和你老妹沒有血緣關系,我也沒有任何企圖.既不會說出去,也不會拿來威脅.你大可放心.」
「呃……」
「啊,不過應該可以用這個作為要脅,逼你和我發生肉體關系吧?」
「不可以.」
「什麼嘛,還是這麼冷淡啊?」
聽到我立即做出的回答,會長哈哈一笑.
「是說,雖然不是不能體會你的心情,但你也不必這麼提防著我.」
「這個嘛,我倒認為會長的性欲非常需要提防啊?」
「事實上呢,這個秘密之所以還沒有穿幫,只是因為你們所營造出的既定印象,不會讓外人產生懷疑而已.」
會長沒有理會我的裝傻,繼續說道:
「只要有人去做個DNA監定,馬上就會揭穿.然後對我來說呢,只要和你住在同一個屋簷下,想要收集到頭發或什麼的,絕對不是什麼難事.」
「……會長的發言還是這麼離譜呢.」
「至于證物的話,我應該會選你的陰毛吧.」
「與其說是離譜,不如說根本就只有犯罪者的味道.」
「啊,我說的陰毛當然是指生在兩腿間的喔?不是腋下的.」
「然後就在這一刻,你在我心目中已經降級為性犯罪者了.」
「哈哈哈,你果然還是這麼冷淡啊.而且不只是冷淡,你同時還是個頑固份子.雖然不容易掌控……但我可不討厭像你這種類型的人喔?」
說完,會長聳聳肩.
「OK,我明白了.那麼我們來假設一下吧.」
「假設?」
「就是說,假設你和姬小路秋子不是真正的兄妹.我接下來要說的純粹只是憑空想像,或者說只是一種幻想.哎,你就當作陪我這學姊消遺一下吧.」
「喔,如果是那樣的話……」
雖然我打算就這樣裝傻到底,可是對于會長為何會得知那項機密,又或者是為何能想到那個結論,我的確很有興趣.這對于推測自己的將來也很重要.
「所以,來談談為何我會得知那項事實——當然這只是假設.其實答案非常單純.你知道答案是什麼嗎?」
「完全不知道.畢竟這只是假設.」
「別這樣.你想想看,要是一直說不知道,話題就聊不下去了.你就稍微配合一下吧.」
「我明白了……那麼,雖然這是剛才會長說過的——比方說你已經做過DNA監定了.」
「這答案的確夠單純,但我之前對你們兩個的血緣關系並沒有興趣啊.所謂的DNA監定,如果不是牽扯到利害關系的話,誰也不會想到要去做吧?說得更明白一點,我可是從來沒有懷疑過你們兩個不是兄妹啊?」
嗯,原來如此.
會長說的話有一番道理.事實上,我的父母就是利用這種盲點隱瞞著這個秘密.人類這種生物既不會主動去看自己不想看的事物,對于沒有興趣的對象也漠不關心.
「好了,那麼你還有沒有其他答案啊?」
「嗯,我想想……那麼,你是在某種偶然的機緣之下得知的?」
「我說,你這種回答,就跟在答案欄上寫了複數解答一樣吧?這個世界上有哪件事情不跟偶然扯上關系?」
「啊,說得也是呢.」
「不過呢,可以說『雖不中亦不遠矣』.我之所以會察覺你們的秘密——啊,當然我是指 假設有那樣的秘密存在喔——基本上只是出自于偶然.」
「既然如此,答案不就是偶然嗎?」
「也不能這樣說吧.你的回答就像是被問到『123×456』等于多少,結果你答『自然數』一樣的意思.」
「話是這麼說沒錯啦.」
「哎,我都已經給你提示了,你就再想想吧.」
「……是無所謂啦.可是為什麼要在一大早玩這種問答題……我又不是那麼有空……」
「你不要一臉厭惡嘛.要是答對的話,就贈送給你自由玩弄我身體一天的權利吧.」
「那是只適用于會長的獎勵吧?」
對我而言反而是一種懲罰.
「好了,就想想看吧.快點快點.」
會長絲毫不理會我的埋怨,不斷催促著.
可是,老實說我也想不到其他答案了.或者該說,我很希望能早點結束這段談話時間.要繼續裝傻下去也很消耗體力——
「因為你是我弟弟啦.」
「…………啥?」
「我是說,你是我的弟弟.」
「呃……」
聽到如此的驚人之語,我不禁呆住.
「……不,我說你這個人,才剛剛叫別人自己想,怎麼一下子又把答案說出來?」
「因為我覺得這樣比較驚人啊.我這個人最喜歡讓別人嚇一跳.」
「請改掉這種擾民的壞習慣.是說,呃?你是在開玩笑對吧?」
「要做DNA監定看看嗎?」
「…………」
會長那種飄飄然的態度,令人難以確認她的回答是真是假.
當然,像這種荒誕無稽的話語,平常只需要一笑置之.這不是需要認真研究的事情,就算真是事實,也不該在這種情況下揭露.不對,也許她是例外?她可是眾所皆知的騙術師,自稱以整人為樂的二階堂嵐.
「哎,你的反應是正常的.老實說,我當初的反應也和你一樣.而且我是在搬過來這里的前一天才得知這件事情的.」
會長享受著我無話可說的模樣,但語氣卻十分認真嚴肅.
的確,我活到今日,仍然不知道自己親生父母是誰.因此,理論上和哪個人具有親戚關系也不奇怪……
「不過呢,你也不是我的親弟弟就是了.」
「啊,這樣啊.意思是沒有血緣關系?」
「不,血緣上應該算是我的表弟吧.畢竟我們家族經常有收養養子之類的行為,這方面搞得有點複雜.」
「原來如此啊……」
「既然我們是表姊弟,那發生肉體關系也沒問題喔,所以你也不用那麼沮喪啦.」
「我並沒有因此而沮喪.」
不如說我本來就沒想過要和你發生肉體關系.
是說,原來如此.
我是二階堂嵐的表弟啊.
如果是那樣,打擊也許會小一點……不,其實光和會長有血緣關系就夠讓人打擊了.也不對,更重要的是,她說的話是真的嗎?
「哎,這部分就難以解釋了.」
或許是看出我在想什麼,會長聳了聳肩.
「我家老爸和老媽在這次的事情里——我說的是鷹乃宮,有棲川和你的事情喔——似乎有某些恩怨摻雜其中.雖然說我對家族紛爭一點興趣也沒有,只要他們別影響到我就好,但總之這是事實.如果你還是不相信的話,那就去做DNA監定之類的好了.」
「…………」
「你想問為什麼我們二階堂家的人會知道這麼多嗎?我們當然知道.你的親生母親就是二階堂家的人,而且一開始也是二階堂家幫忙你家父母隱瞞這件事的喔.」
「…………」
「不過,鷹乃宮家也真是倒黴啊.他們以為收養的是姬小路家的長男,其實卻是二階堂家的人.雖然現在事情還沒有穿幫,但要是被發現了,鐵定會大鬧一場.」
「…………」
「嗯,看來你的面具差不多剝落了吧?不錯喔,你那副呆相還是很誘人啊.」
「……嗯,我的確是吃了一驚.不過現在說的,全都只是假設而已吧?就只是會長的幻想和虛構出來的東西.」
「是啊,沒錯.」
二階堂嵐用力點頭.
「就只是止于你我之間的空談,我不會隨便告訴別人.我和你之間的關系也和先前一樣,不會有任何改變.今天這番話就只是一種娛樂罷了……好了,我感覺有點冷了.」
會長轉過身子,朝玄關的方向走去.
「雖說是春天,但天氣還很冷,我去擦汗並換件衣服.抱歉啦,姬小路秋人,害你陪我聊這些無聊話.」
「……不,請不用在意.」
「不必擔心,我是站在你這邊的,至少現在還是.姑且不管家族間的問題,我頗欣賞你這個人.」
「謝謝.我也很欣賞會長喔?只要別什麼事情都影射到肉體關系的話.」
「哈哈,那是辦不到的.我的性欲可是非常強大——啊啊,對了,有件事情我忘了講.」
說完,會長又回過頭.
她的臉上,再次出現毫不掩飾的賊笑.
我的內心一下子又充滿不好的預感,並且做好准備,無論她說什麼,都要以一笑帶過.
然後,二階堂嵐就以遠比猛禽類更加令人生厭,近乎爬蟲類的可憎面目,再度說出讓我防備不及的話語.
「我聽說羅?你有個未婚妻是吧?」
作者: fu5040 時間: 2012-9-19 10:47 PM
第四卷 四月十四日(PM12:15)(聖莉莉安娜學園•學生會室)
「——哥哥.我說哥哥.」
「…………」
「哥哥——喂,呀呼——您有聽見嗎?」
「……咦?喔喔,我有聽到.」
場景轉移,這里是聖莉莉安娜學園的學生會室,時間是午休時間.
陷入沉思的我,被妹妹的呼叫聲拉回現實世界.
「怎麼了嗎,為何一直發呆?是在想什麼事情嗎?」
「啊,沒有,不是什麼重要的事.」
我朝一臉憂心的秋子笑道:
「我只是睡眠不足,稍微恍神了一下.你也知道,昨天一群人鬧得很晚嘛.」
「是這樣子嗎?可是,哥哥看起來好像有點憂郁,情緒很低落的樣子,秋子有點擔心呢.」
「不不,沒有什麼需要你擔心的事情.」
「難道是因為那個嗎?中午的便當不好吃?」
「便當是你和銀兵衛一起做的吧?怎麼可能不好吃?」
「那麼是身體不舒服嗎?」
「好像也不是那樣吧.」
「雖,雖然不太可能,難道您把身為妻子的我丟在一旁,在想別的女人嗎!?」
「真是,又冒出不適當的名詞了.」
「哎,姬小路秋人偶爾也會有這種日子嘛.」
會長喝著飯後茶水,從旁插話進來.
「盡管看起來很老練,但這家伙還只有十六歲,是個多愁善感的青少年,就算偶爾無緣無故陷入憂愁也不奇怪,更別提現在正值春天啊.欽,你說對吧?」
「嗯,說得也是呢.」
面對一臉賊笑的會長,我盡可能保持平常心回答.當然我的內心一點也不平靜.
二階堂嵐這個人的個性真差.明明她今天早上才丟了個那麼大的炸彈給我,我怎麼可能完全不被影響?而且她臉上的賊笑,怎麼看都是在以我的反應為樂吧?不只是個性,就連興趣都差勁,實在是難纏透頂.
話說回來,事情超乎計算的程度實在太嚴重了.不只是我和秋子之間的血緣關系,就連未婚妻的事情都被得知了……以後恐怕很難應付她.不過會長曾強調不會拿那件事情要脅我,身為聖莉莉安娜學園學生會長的她,說的話應該能算數.只是以她平時的作風來看,總會讓人懷疑她在盤算些什麼.
嗯.
不知道亞里沙她現在過得還好嗎?
她知道我要離開鷹乃宮家的時候,受到了很大的打擊,之後我們就沒有聯絡了.盡管這麼想很自私,但我希望她現在過得很好.
不,說起來都是玲一朗先生和鏡子女士不好.他們不顧我的意願,擅自作主吵著要訂什麼婚約,結果好像就連亞里沙都染上了那股熱情.所以不只是我,她也是受害者.在鷹乃宮家的人當中,她是對我最好的,所以我現在也最想知道她過得如何——
「哥哥,您是不是又在想什麼壞事?」
看到我陷入沉思,妹妹不滿地瞪著我.
「您的眼神,呼吸,還有嘴角.這些全部都可以當成證據,證明哥哥在想我之外的女人.現在難得有機會一起在這里吃便當,請哥哥再多想我一點.」
「……雖然你猜的沒錯,不過,你可以從那麼細微的地方知道我在想什麼啊……?」
「畢竟我可是當了哥哥十六年的妹妹啊.只要是哥哥,光是從睫毛的動靜,我都可以看得出許多東西.說起來我可是哥哥大師呢.嘿嘿.」
「雖然你挺著沒什麼料的胸部在自豪著,但做的事情很惡質,就和偏執的跟蹤狂沒兩樣呢.」
從旁插話的人,是那須原安娜史塔希亞.
「不過你的話倒是很令人感興趣.阿秋,你到底是拿誰作為性幻想的對象呢,馬上從實招來.」
「是誤會啦.沒有那種事.」
「唉呦,真是肮髒.原來你不只是沉浸在下流的幻想當中,甚至已經在桌子底下完事了呀?」
「不是,才沒有什麼完事,你在胡說什麼啊?」
「但是像你這樣任由性欲支配而大膽地付諸行動,也許可以說是很坦蕩呢.呵呵,看來我太小看姬小路秋人這個男人了.」
「就說是誤會了啊……」
在把誤會強行轉為事實的技術上,那須原同學依舊是專家等級.總覺得每次和低級話題有關的時候,她就格外顯得生龍活虎.
「我也同樣有興趣啊.」
結果就連銀兵衛也加入了.
「姑且不論幾近跟蹤狂的行為,小妹的發言應該有一定的可信度.她所謂不是白做十六年妹妹的話語的確有其道理,更重要的是,她是一位極為重度且致命的戀兄情結患者.光看眼神,呼吸或嘴角就能看穿內心想法,原本這種理論幾乎等于是胡亂栽贓,可以一笑帶過,不過本次應該被視為相當可信的情報.放心吧,小妹,我是站在你這一邊的.我全力支持你的意見.」
「喔,真是謝謝你,銀兵衛同學……是說,雖然得到他人帶著笑容表示支持,我認為自己應該道謝才對,但不知為何,我完全不想那麼做呢……」
秋子啊……
那段話表面上雖然像是在稱贊,實際上卻是在損人啊.
「基于這個緣由,秋人.你到底是在想著哪位女性,快給我從實招來吧.」
「不不,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我才覺得奇怪呢,你居然還問呵為什麼?』.我可是你的摯友,當然會想了解一下你的交友關系啊?」
「呃,話是這麼說沒錯.」
「還是說……怎麼?難道你真的在想什麼不可告人的事情嗎?」
「不不,怎麼可能.沒有那種事.」
「既然如此,你就說出來吧,說清楚到底是在想誰.是在這里的某個人嗎?還是不在這里的某個人呢?」
「啊,這個……」
怎麼搞的?
為什麼我現在會被逼迫到這種程度?簡直像是在開異端審問會一樣……不只是秋子,就連面無表情的那須原同學,還有一貫保持冷靜的銀兵衛,好像都散發出不允許我做任何反駁的魄力.
當然我很清楚,要是老實說出氣我是在想未婚妻',事情絕對會變得更加棘手.現在應該想個某種能順利轉移話題的回答……
「一定是在想我啦.」
當我被三人逼供的時候,會長天外飛來一筆.
「姬小路秋人是在想我啦.當學生會成員們在這里一起吃中餐,藉此聯絡彼此的感情時,這個男人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在心里幻想著和我甜甜蜜蜜的景象啦.」
「那是不可能的.」
秋子立即加以否定.
「像學生會長這種愛下流勝過吃飯,在電腦上輸入H就會立刻跳出『HENTAI(變態)』這個候選字的人,哥哥怎麼可能會特地花時間思考呢?雖然哥哥他遲遲不肯對我這個可愛妹妹出手,但他還是擁有欣賞女人的正常眼光.」
「難得我們意見一致呢.」
這次輪到那須原同學點頭.
「居然會對這個毫不理睬女性追求的男人抱持著那種幻想,根本就是自大過頭了.雖然學生會長不論是外型還是內在都很荒唐,但我原本還以為她擁有客觀評價自己的能力.看來她似乎連這少數的優點都失去了呢.」
「我也支持她們的意見喔.」
就連銀兵衛也參戰了.
「或者該說,我甚至有這種想法呢——會長剛才說的並不是真心話,而是想藉由荒誕無稽的謊言來緩和這段午飯時光.她刻意把那毫無根據,就連空想都嫌愚蠢,說出來絕對會遭人白眼的話,說得如此冠冕堂皇,簡直像是自願扮丑角呢.」
「喂喂,你們幾個還真過分啊.再怎麼說,我也是聖莉莉安娜學園的學生會長耶?我可是從全國各地的菁英份子們的票選脫穎而出,才能站上這個位置啊?就算稍微尊敬我一點也不為過吧?嗯?」
「我不想聽.」
「不容辯解.」
「多說無益.」
「哈哈哈,我的部下們還真嚴苛啊.」
會長大笑著,然後望向我.
「你的意見也和她們一樣嚴苛嗎?姬小路秋人.」
「呃——」
被在場所有人注視,我不禁語塞.
我自己也多少明白,現在的回答將會成為重要的關鍵.如果可以,我很想找個無傷大雅的答案敷衍過去……
「嗯?怎麼啦?沒有什麼好猶豫的吧?」
會長臉上帶著從容的神情,催促我回答.
看她的表情,並沒有要求我做出特定回答的樣子.就算我說出不合她意思的答案,會長應該也不會感到不高興,只會和往常一樣大笑帶過吧.
對,應該是那樣,不過……
「對,我是在想會長.」
裝出笑容並做出如此回答的我,就算被稱為膽小鬼也無可奈何.
不,可是這也不能怪我吧?處在這種被人抓住把柄的立場,而且還無法理解會長的真正意圖,我怎麼有辦法做出可能會惹她不高興的行動?
「是啊,我當然就是在想會長.難道不對嗎?不如說這是理所當然的事情嘛.雖然會長的個性令人難以親近,但人長得漂亮,又立于這問聖莉莉安娜學園的頂端,掌握著擁有強大權限的學生會呢.就算我滿腦子都在想會長,也是無可奈何的事情吧.」
現在該做得更加徹底.
干脆馬屁拍到底,把二階堂嵐捧上天.我想,這麼做所造成的損害應該會比較少.
「不過真不愧是會長,為什麼你會知道我在想著你呢?我還以為自己隱藏得很好呢.」
「這很簡單,因為我一直都看著你啊.」
會長滿意地點著頭.
「作為一個精力旺盛的年輕男人,會整天想著年長而有包容力,床上功夫又出名的我,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然後呢,那些年輕男人的想法,看在我眼里也是一清二楚啊,和某個整天想著她老哥的眼殘家伙不一樣.」
「唔!?這句話我不能當作沒聽見!」
秋子立刻有了反應.
「我可是哥哥唯一的妹妹,同時也是唯一的親人.所以哥哥一定比任何人都要思念我,而我也比任何人更思念哥哥.關于哥哥的事情,我可以說是世界上最厲害的專家……學生會長比我更了解哥哥,以及哥哥思念學生會長更勝于我,全都是不可能的事情.」
「無論你再怎麼辯解,事實都擺在眼前了啊,姬小路秋子.你也聽到剛才你老哥說的話了吧?」
「唔唔.」
「然後呢,你光看姬小路秋人的表情,也知道他不打算收回那些話吧?那家伙雖然臉上笑得很親切,卻也帶著絕對不能退讓,宛如能干業務般的神情啊.」
「唔唔唔.」
「哎,當某些人還在忸忸怩怩的時候,我早就把該『做』的事情都做完啦.『捕食者』這個綽號可不是叫假的,你們要好好向我學習啊!」
「學習?你在開玩笑吧?」
「我也知道你想當成玩笑,但可要好好面對現實啊?如果因為討厭就不肯面對現實,那種人可無法勝任本學園的學生會職務.」
「唔唔唔唔唔……」
盡管秋子鼓著臉頰瞪著會長,不過局勢還是對她不利.
相對地,會長臉上則是露出令人可憎的從容表情.她得意地笑著,高高在上地望著無法回話的部下.
「——暫停一下!我可以叫暫停嗎!?」
此時,妹妹突然舉起手來.
「那須原同學,銀兵衛同學!過來這邊一下!」
她找了另外兩名學生會成員,集合到房間角落.
「各位都聽見了嗎?會長那樣的態度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是呀.雖然她的態度本來就是充滿自信且高高在上,但今天似乎特別荒唐.」
「無論如何,那副高傲的態度應該是立于穩固的基礎上.因為她看起來並不像是以虛張聲勢的方式在牽制我們.」
「那麼,你是說哥哥與會長之間發生了什麼事嗎?明明到昨天為止都沒什麼呀?」
「那並非不可能.畢竟她是一個不可小覷的人物.」
「我也贊成那須原同學的意見.話又說回來,她的行動還真是快速啊.捕食者這個綽號的確不是叫的.」
她們似乎開始說起悄悄話了.
……是說這幅景象,我之前好像也看見過.難道說這是學生會的某種傳統嗎?
「總之,哥哥與會長之間一定發生了什麼事.」
「是呀.也可以肯定呵那件事情婦造成了很不利的影響.」
「不過最根本的問題是……我們應該怎麼應對呢?」
「我要求各位幫忙.我們三個人聯手吧.再怎麼說,也不能放任學生會長領先一步.」
「我拒絕.比起會長或是其他任何人,你才是最危險的人物,難道你自己都沒有自覺嗎?我才不想做出那種像是引狼入室的行為.」
「我贊成那須原同學的意見.以我的價值觀來看,與其看到秋子小妹黏著秋人不放,還不如讓會長和秋人調情算了.如此一來就能成功把秋子小妹拉離秋人,順利的話,還能讓秋子小妹就這樣退出競爭.」
「請稍等一下.比起以後的事情,我們應該先團結一致面對眼前的問題才對——不對,你們不讓我和哥哥住在同一間房間,果然是打著那樣的主意呀!?我要抗議,嚴正提出抗議!」
「話雖如此,我們也的確不能怱視學生會長的威脅.」
「足呢.現在還是應該由我秈那須原同學兩人聯于,牽制會長的種種暴行.」
「小銀銀有什麼好主意嗎?」
「有點棘手啊……畢竟我們還不清楚會長到底掌握了何種優勢•如果不明白原因的話,根本無法思考對策.以現階段而言,就只能臨機應變而已——」
「請你們兩個等一下!不要若無其事地無視我呀!」
……唔.
雖然不知道她們在談些什麼,但可以看得出來應該是在爭執.盡管剛才好像有聽到『互相合作』之類的話語,不過看起來似乎是談判破裂,最後應該會不歡而散.
「哈哈哈,那些年輕人真有氣勢啊.」
會長臉上依然掛著從容的表情,欣賞著部下們慌張的模樣.
她一臉歡愉地喝著飯後的茶水並說道:
「不過啊,年輕人就該那樣才對.比起那些雖然精明但格局小的公務員類型,還是像她們這樣的人才有未來可以期待.」
「呃,是這樣嗎?」
她的評論聽起來實在是高高在上……可是會長的年紀應該和我們差不多才對吧?
「聖莉莉安娜學園的學生會,總是會聚集一些個性強烈的家伙.」
「的確是那樣.而且會來這間學校的人,大都具有明顯的個人特色.」
「沒錯.無論哪個人都不好應付,而且這些人往往都是人才,所以站在指揮立場的人才辛苦.」
「……你的意思是,這個學生會就是一個范例?」
「正是如此.」
會長以沒戴眼罩的眼睛朝我眨了眨眼.
「當然會有沖突或對立,吵架也是家常便飯.即使如此,彼此相處久了,還是會在不知不覺間產生連帶感.畢竟她們本來就是很有能力的家伙,只要團結起來,一定能好好發揮專長.對吧?」
「嗯,的確是這樣.」
姑且不提我一直親眼目睹其能力的銀兵衛,在這間學校里,秋子及那須原同學的手腕似乎也很傑出.只要大家能同心協力,肯定能打造出史無前例的優秀學生會吧.
「雖然目前還沒有什麼重要工作,但我們學生會發揮本領的時機早晚會到來呢.例如體育祭或文化祭.」
「沒錯,就是如此.」
「可是如果在那種重要時刻,我們卻起了內哄,恐怕會頓時跌入谷底呢.」
「你說得一點也沒錯,我也想避免那種情況.」
說完,會長再度把目光移回正在發生呵內哄』的現場.
「人家常說氣不打不相識瞄,如果是在能控制的范圍內,還真希望每天都吵吵鬧鬧的啊.」
「喔,是沒錯啦.」
「新學期才剛開始不久,整間學校的氣氛都還顯得心浮氣躁.我們學生會如果不能定下心來,怎麼能夠作為其他學生的榜樣?有些爭吵也無所謂,總比把埋怨藏在心里來得好.就算是用比較蠻橫一點的做法,都要先把大略的雛形打造出來.你不覺得嗎?嗯?」
「…………」
她的語氣聽起來話中有話.
高高在上——雖然可以如此形容,但她給人的厭覺似乎又更單純一點,就只是洞悉了一切.
難道說,這個人所有的行為都經過計算了?
她是刻意丟出火種掀起對立,然後還有自信能繼續駕馭這個學生會?
「比起這個,姬小路秋人,能不能替我按摩一下肩膀?最近事務繁忙,讓我覺得肩膀很僵硬啊.」
「……看在我的眼里,似乎不覺得有什麼繁忙啊.」
「大人物總有一些底下的人所不知道的辛苦,不是嗎?」
「是這麼說沒錯啦.」
「而且努力和辛苦的精髓,就在于瞞著別人偷偷進行啊.我可是在你們看不見的地方做了不少事情啊.」
這應該是事實吧.
那間只有我和妹妹兩人租下的學生宿舍,原本已經決定要拆除,在不知不覺當中將它重新整建為正式學生宿舍的人正是會長.
讓理事會通過預算,出示宿舍的營運方針,著手進行各項整修工作的人也是她.
一切工作都在我們所不知道的情況下獨力完成——而且還不影響學業,練劍與學生會的事務.
從這些地方來看,就算平常的言行舉止十分離譜,二階堂嵐依舊是個足以在本校擔任學生會長的人物——
「而且我的胸部也比別人大一倍,肩膀很容易酸痛啊.」
「喔.」
「所以比起肩膀,我比較希望你替我揉揉胸部.」
「你覺得我會接受這個提議嗎?」
「你還記得自己在學生會的職稱嗎?」
「『書記代理副輔佐』對吧?會長隨便編造出來的職務.」
「其實我一直沒有告訴你,呵書記代理副輔佐乙主要的工作,就是處理學生會長的性需求.既然你已經接下了這份工作,就該好好盡責完成啊?」
「除了職稱,你連工作內容也打算捏造嗎?總而言之我絕對不做.」
「什麼嘛,你還是這麼冷淡啊……也罷,要是再揉下去胸部就要變得更大了,再大下去肩膀就要更酸了,哈哈哈.」
說完,會長就發出與其品性不符的大笑.
……該怎麼說,這個人實在令人摸不透.
一逮到破綻,就出言影射我與妹妹的血緣關系,甚至提到我的未婚妻問題,如今卻又恢複原來的個性,而且該注意的細節還是沒有放過.
如果她只是普通的花癡,或者只是普通的狠角色,也許我還能應付得來.但她不只是同時具備兩種特質,還能在關鍵時刻切換自己的外在個性,讓人根本就難以預測.就像是控球能力精准,卻又偶爾會投出失控球的棒球投手.
無論如何——
我除了對還在一邊講悄悄話一邊吵架的三個女孩感到無奈外,同時也在心里重複想著第一次見到學生會長時的印象.
二階堂嵐——大概是自己人,但必須小心.
作者: fu5040 時間: 2012-9-19 10:49 PM
第四卷 四月二十六日(AM 9:00)(聖莉莉安娜學園•二年A班教室)
好了.到現在都不怎麼能接觸到的校園生活,我想在這里的話總算能稍微接觸一下了.
聖莉莉安娜學園.
就像之前幾次介紹過的一樣,是從幼兒園直到大學都以一致的高教育質量,在全國都有名的學校法人.在山手線內的一角建起來的我們的高等部(高中部),也是有著不負這個名字的設備和師資的首屈一指的學校.
學生人數大約二千.一個年級略少于七百人,有20個平均每個班35人的班級,這樣算的話,對于現在來說是相當大的學校(巫涼:雖然一個級這點人數在天朝算少,但因為日本少子化嚴重,所以一般學校都很少人)
我所在的班級,是二年A班.
雖然在字母表上是很靠前的位置,但這並不是因為我的成績很頂尖.這個學校和分班有關的,除了成績以外還有性別還有志願進路,完全是隨機決定的.家族啊國籍啊什麼的都沒關系,當然也沒辦法受保護者們的介入.像這樣的徹底的公平性,是聖莉莉安娜學園主要的也是人們津津樂道的象征.
在這個A班里面,我坐在窗邊的最後的座位這個傳聞中的特等席上.不但能看清楚操場上體育課的情況,而且在講台上看會是個死角最適合睡覺了.趕小說寫作啊或者學生會的雜務啊的情況很多,而且對于並不是很喜歡聽課的我來說是最好的座位了.
現在,是早上的第一節課.
順便說一下是現代國語課.
對于看專業書籍像家常便飯的我來說,這是世界上最難集中注意力的時間了.
沐浴在窗戶透下來的安穩和煦的陽光中,我正接受著睡魔的大侵襲.
"——這之後,這個場面下主人公的心情,是極端的複雜和微妙的.一晝夜從密室里逃出來以後,立刻就知道了一直……"
講台上的是既是國語老師,也是二年A班的副班任的冴木靜香女士.她淡淡的揮著教鞭.
細長的眼和薄片的眼鏡,而且那正式地穿著制服的凜凜姿態,她應該確實和我的擔當編輯的神野薰子是同年的.隨便在課堂上堂堂地教課,但實際上是個天然呆而且是運動音癡這點讓她在學生中人氣很高.(vin:原來她就是男豬腳的後宮)但是冴木老師明明是個運動白癡,扔粉筆的技巧卻偏偏很厲害,一旦發現學生在課堂上睡覺的話就毫不留情地對其施展這技能,想躲也躲不了.雖說坐在最後一排但作為一位學生會成員,而且還是一個名校的學生,被粉筆扔中這何等失態的事情必須避免.
"……然後故事的終盤……(下略)"
冴木老師的課左耳進右耳出,不斷的催眠著我.雖然表面上我是在做筆記,但實際上我在構思小說內容.
高競爭&高退步率,這正是精英學校的特色,我希望能使每分鍾都能得到有效的利用.
就這樣過了十幾分鍾.
沒有事故,就這樣第一節課完結了.
"——好了,今天的課就到這里."
在鈴聲響起前的一刻還在講課的冴木老師,默默地收拾著自己的教科書和資料.
"還有誰有疑問的嗎?"
老師一說,就馬上有學生搶著上台,我每次看見這樣的情景都會有些奇妙的感覺.要說為什麼的話,沖上台的家伙並不是成績特別好的家伙,不如說是相反的那類人.來到這所學校,跟不上講課進度的不是掉隊,就只能比別人付出更多的努力了.
另一方面,沒有去講台上的人有什麼事做的話,有去洗手間的,或者有和朋友談笑的,也有屈指可數的幾個人把這個時間用來預習複習.對能跟上課程進度的學生來說,休息時間就是用來好好休息的,這才是這所學校學生的主流.在這擁有全國首屈一指的學力的高等學校,沒有為了應試而拼死學習的人,這可以說是聖莉莉安娜學園的特有的光景.
順帶一提,如果問我在做什麼的話.
第二節課的世界史上完之後,手撐著自己的臉從桌子上坐起來.小說家的工作是秘密進行的,在這麼多人面前,打開這麼機密的筆記本當然是不行的.
…….
………….
…………………….
不.
不是這樣的.如果被誤解了我會很困擾.
我並不是在這個班級里被惡作劇了,然後被孤立在一邊,並不是這樣的.
但是只是有點,真的只有一點哦,在這個班級里插不上話.因為怕插入他人聊天然後被討厭啊,或者說跟誰也說不上話啊什麼的,才不是這麼回事.
那是沒辦法的吧?我轉校過來才沒多久,二年A班的人基本都是從高一認識到現在的的.所以我和其他同班同學之間有溫度差那是理所當然的.
再說了,我中午飯經常是和學生會的同事一起吃的,也沒什麼機會和班里的同學一起吃飯.
況且剛轉校過來就進了學生會什麼的,據說這是特例中的特例.
這麼說來在初學第一天因為這件事在很多學生面前引起了大騷動呢.
幸虧和學生會的成員一起住在學生宿舍里這個傳聞總算沒有傳出去.
既然說到這里,那麼,你懂的.稍微那麼孤單也是理所當然的吧,我這樣想著.
不,當然我也不認為現在這個不和班級里同學有交流的情況很好,如果有機會的話還是和班里的人說一下話比較好.不過現在的情況什麼成果也沒有就是了.
…….
………….
…………………….
怎麼說呢,其實另一個在這個班里被孤立的原因我也是知道的.
【姬小路】
在考慮著這些東西的時候,不知何時冴木老師站在了我的眼前.看來質問時間已經結束了呢.
"怎麼樣?在這個學校的生活還習慣吧?"
"啊,是的.托您的福."
"這樣啊."
點了點頭,冴木老師環視著這個班級.
嘛雖然說了"托您的福"這樣的話,但這現狀還是好好地暴露了出來.看到擺著事不關己的表情,遠遠的看見我和老師的情景的同班同學的樣子的話,我的情況是怎樣就一目了然了.
"如果能習慣的話那就好.不過,如果有什麼困難的話就盡管跟我說吧.不知能不能解決,過來和我談心也是可以的."
"是的.謝謝老師."
"就算是我,也是能了解你的立場的."
老師看著我,淡淡地說著.
"不但才轉學過來沒多久,還要支撐一家的家計,而且還有學生會的工作,更何況聽說你還擔任著學生宿舍宿舍長的職務.你有多麼辛苦可想而知."(vin:老師你知道的事情還真多)
"不.您能明白嗎?"
"能明白哦.話說你臉色不太好呢"
"誒.是真的嗎?"
早上醒來的時候也沒看出有什麼問題.果然是那個呢,被會長的話所影響了呢,雖然自己沒什麼感覺.
"嗯……雖然自己沒有感覺到,果然還是有些疲勞呢."
"雖然不贊成在課堂上睡覺,但實在不行也沒辦法了.學生倒下了我也很困擾的."
"好的,多謝關心."
"看到你的立場的話,我也只能說這樣的話了.健康管理終究是個人的問題,給我好好注意哦."
"承你貴言.這樣說就幫大忙了"
"雖然這樣說,還是要盡自己的本分哦.對你來說應該不怕現代國語比別人落後……但不認真准備考試的話是不行的哦"
……啊啊……
什麼啊,暴露了啊.這樣實在是失禮了.
"不,真的很抱歉.接下來的工作的截止日期近了,不小心就……每次都給責編添麻煩了,這次好像是真的……"
"明白了.一直都像在哭的你的責編也向我訴苦,我這邊學業任務太重了呢."
"誒?神野小姐說的?"
神野薰子,25歲.
有著不符合自己年齡的童顏,一直笑著而且有著漂亮的眼睛,是我的責任編輯——但沒想到她們認識呢.不,這下糟糕了.惡魔——要是交不上稿然後得到【連原稿都搞不定的作家】這樣的評價的話就太糟糕了.難得之前准時交了稿……
"這個,雖然說了很多次但還是要謝謝您.真是沒臉見人了呢,真的"
"只有在我見到的情況下的話也沒辦法了.……像剛才說的那樣,我了解你的立場,就多少對你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吧.不過不能放松你的本職哦.年輕時辛苦的話會得到很多的東西,也不完全是壞事.但不要勉強自己哦"
"……感覺,在說兩個相反的事情呢.既然能走的話就給我跑起來,這個感覺"
"不過,這是你選擇的道路吧?"
"也是呢"
就像說的那樣,說不出反駁的聲音.
不過,我所背負的重擔是我自找自得的……被人這樣說也沒辦法.
"既然是自己選擇的道路就自己走到最後吧.因為你有著能從入學考試到這里來的才能.這對你來說是有價值的,給我證明到從這里畢業吧.明白了嗎?"
"是,銘記于心."
"還有一件事."
"嗯?"
"嗯……這個嘛,我總算是有個機會和你說的——"
"呀吼~歐尼~~~~~~~~~醬~~!"
就在那時.
從走廊那邊傳來了聲音.
"每次都這樣不好意思~可以稍微讓一下嗎?"
對A班的人說完,秋子走進了教室里面.
"歐尼醬歐尼醬~是秋子哦~歐尼醬在整個世界上最可愛的妹妹,今天也出現了!"(野生秋子出現了,快扔大濕球)
"……啊啊,又來了啊秋子."
"是的,我又來了~——啊,冴木老師早安~"
"……啊啊,早"
對著露出無邪氣的表情的秋子,冴木老師露出了有點苦澀的表情.
"姬小路同學,我記得你是B班的吧?"
"是的,我是B班的哦"
"那麼B班的你來A班做什麼呢?"
"是,我是來見歐尼醬的~"
"……姬小路同學,請問你有什麼事嗎?"
"啊,不對.我是來對歐尼醬示愛的"
"…………"
哈,的一聲歎氣了.
"聽好了姬小路同學.如果沒有什麼重要的事情的話不要隨便出現在其他班級.雖說是雙胞胎兄妹,也不是不一直在一起就不行的吧?"
"不過,歐尼醬是我的歐尼醬哦"
"……你是學生會的一員,應該是要成為其他學生的模范才對吧?所以稍微有點良知和常識好一點吧"
"那就是說不只是我,也請向會長和副會長說一下如何?"
"嘛那個也是呢"
"而且我和歐尼醬是相親相愛的戀人關系啦.戀人們一直在一起是理所當然的,身為雙胞胎兄妹更應該如此.所以我在課間休息來這個教室是理所當然的,不如說把我和歐尼醬分在不同教室這點本來就是個很大的問題.這個問題我一定會向理事會提出讓他們重新審議的,在不久的將來,我一定要贏得和歐尼醬在同一間教室享受校園生活的權力!"
"…….這樣啊."
對著興奮到鼻息都亂了的秋子,冴木老師歎了口氣
"你們應該是學生會僅存的良心啊.不,雖說學生會到現在都能很正常的運行……"
"嗯?老師你在說什麼嗎?"
"啊不,什麼也沒有.怎麼說關系好是件好事呢,雖說什麼事都要適度."
"是的~我會加油的~"
"這麼有精神反而讓人不安啊……嘛,算了"
重新把頭抬起來,冴木老師走出了教室.
"那麼歐尼醬.妨礙我們LOVELOVE時間的人消失了.到休息時間結束為止,讓我們放心地卿卿我我吧~"
"……我說啊秋子"
我對著像是在向人要食物的小狗一樣的秋子,歎了一口氣.
"你休息時間跑那麼遠來我教室露臉這個,可不可以停止啊?至少給我減少一下見面的次數"
"? 為什麼?"
"還問為什麼……剛才你也見到了吧?冴木老師露出了困惑的表情,而且不只是她其他的老師也是這樣啊."
要說的話,還有現在站在附近聽著我們對話的A班同學們也是——不不,恐怕聖莉莉安娜的在籍學生都知道了,對姬小路秋子的變化感到困惑吧.
在我轉入聖莉莉安娜學園之前,聽說妹妹是這所學校中的模范學生,以才色兼備和明亮的笑容得到了全校學生的憧憬.
但是現在,她那非倫理的嗜好——極度的兄控——公示了出來,做出了簡直就像是變態一樣的行為.
而且秋子的行為,也是我在這個班里被孤立的最大原因.
"沒問題的歐尼醬.什麼問題也沒有~"
"什麼問題也沒有什麼的,為什麼啊"
"周圍的人感到困惑,只是因為他們不習慣而已.再過多一個月,他們一定能習慣的!"
"不不,這才不是什麼習慣不習慣的問題.不如說能習慣就糟糕了."
"我的話,認為我們才是中途半端而已哦"
"中途半端是什麼?"
"就是說,雖然我明明已經公開把歐尼醬作為戀愛對象了,但另一方的歐尼醬還沒表示對我的態度.這一定才是不好的地方"
"不,我已經好好的表明了.把妹妹作為戀愛對象什麼的是不可能的,之類的"
"歐尼醬真是的,居然害羞了~知道嗎?世間把對自己不誠實的人稱呼為【傲嬌】哦?"
"不,並不是想傲嬌的意思,而且你前提就搞錯了吧.我不可能對你露出嬌的一面吧"(就是說他在露出傲的一面的意思麼?庫庫庫)
"啊哈哈~歐尼醬開玩笑還是那麼熟練呢~"
手上下揮舞,對我的發言一笑而過.
還是與其說遲鈍,不如說是根本聽不進反駁的家伙.
"撒歐尼醬~拋棄那笨拙的演技,對自己誠實一點吧~"
"不,我一直都對自己很誠實"(于是寫出了那種小說嗎……)
"如果現在歐尼醬說出'我愛你秋子,和我結婚吧’這種話的話,周圍的人一定能解開她們對我們的誤解的~"
"你說的誤解是什麼啊"
"我和歐尼醬並沒有相親相愛LOVE LOVE什麼的,完全是天大的誤解啊~"
"那個不是誤解,而是百分百的正解吧"
"呼呼,太棒了歐尼醬,就這樣注視著秋子.這個感覺,就像是傲嬌一樣,秋子我好感動~"(我很懷疑是我翻錯還是……秋子你真的懂傲嬌=L=?)
"這種說話方式還是免了吧.會被班里的各位誤解的."
"既然都這樣了歐尼醬,能更簡單易懂地表現出傲嬌的性格嗎?"
"到底是哪門子的簡單易懂啊……"
"這就交給我吧.有身為傲嬌大師的我幫忙,歐尼醬一定能成為突破天際的傲嬌"
"哈…"
"那麼,繼續剛才的話題吧~【呼~秋子什麼的,我才完全不喜歡呢】……好的,請"
"…………"
"好啦好啦不要害羞啦~【呼~秋子什麼的,我才完全不喜歡呢】……好的,請來吧!Repeat~after ~me~"
"【秋子什麼的,完全做不了戀愛對象啊】"
"咕啊?!完全說不上傲嬌不如說是白目了吧?!還有不要隨便改人台詞!"
我盯著變得奇怪了的妹妹.
"好了,差不多也滿足了吧?差不多要到下一節課了,快點回到自己的教室吧."
"姆嗚嗚嗚嗚嗚嗚~~!歐尼醬的態度還是這麼冷淡呢!秋子受到了很大的傷害!要求道歉和賠償!"
"不要"
"那麼可以不用道歉,光賠償就可以了!"
"不會吻你不會摸你頭,連抱一下你都不會哦"
"姆嗚?!搶先說出來把選項去掉什麼的!歐尼醬太過分了!"
"啊啊夠了.快給我回去."
"哼,能用這種態度的也就現在而已.下次的休息時間,一定會讓歐尼醬說出傲嬌的台詞的!"
"是是,知道了知道了"
"啊,不過不要誤會哦?!歐尼醬什麼的,我才完全不喜歡呢!"
扔下這樣的台詞,妹妹離開了這間教室.
留下了在後面歎息,並被同學用奇妙的視線包圍的我.
…………真是的.這家伙還真是沒變呢.
不過,我是不是和她作對太多了?這午休時間變成了兄妹在說奇怪的相聲,被人用奇怪的眼光看著,被人孤立也是理所當然的吧……
嗯.今後還要多考慮一下呢.嗯.
作者: fu5040 時間: 2012-9-19 10:51 PM
第四卷 同日(AM10:45)(同教室)
然後又來到下課時間.
「阿秋,我有事情找你.」
來找我的並不是妹妹,而是以金發&撲克臉著稱的學生會副會長(之後我才聽說,妹妹的下一堂課是體育課,因此她當然沒有空過來).
「呃,有什麼事啊,那須原同學?」
前來這間學校的路上,有一間名為伊藤商店的店鋪.那里賣著點心,便當以及還算高級的文具用品,是聖莉莉安娜的學生常常造訪的老雜貨店.經營那間店的是一對夫妻,平常總是照三餐在斗嘴,聽說他們今天也一如往常地吵架了.關于這件事情,我想聽聽阿秋有什麼直接的看法.」
「……吵架不是一件好事,這就是我最直接的看法.」
「是呀,吵架的確不好.」
「說得明白一點,我更直接的想法是這個話題毫無意義.」
「哎呀,你說這是什麼話?對于把聖莉莉安娜學園最熱門話題帶過來的我而言,你的態度實在太欠缺感謝與尊敬了.」
「不,因為這話題真的很沒意義啊.簡直就和牙買加外交部長因為外遇被發現而和太太吵架一樣層次.」
「有發生過那種事情嗎?」
「不,這只是打個比方而已.我的意思是說,你的話題就和這個一樣無聊.」
「即使對你來說很無聊,對他們當事人而言,這可是很嚴重的問題.」
「呃,是這麼說沒錯啦.」
「順帶一提,那間伊藤商店的老板娘,這次似乎真的氣壞了,據說她甚至把店鋪的印監和現金全都帶走,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咦?那樣好像挺嚴重的.」
「然後,得知這件事的老板好像也很生氣,就把營業執照及土地權狀帶走,聽說也不見蹤影了.」
「……這樣好像已經免不了要打官司了.」
「附帶一提,那對夫妻有一個剛上幼稚園沒多久的小孩.那個孩子現在被獨自留在店里,雙親似乎都放棄了養育權,使他變得無依無靠.」
「事情還真的很嚴重耶!」 這種情況真的不要緊嗎!?
警察或社會福利中心有沒有派人處理啊!?
「呃,所以說那孩子現在怎麼樣了?他以後有辦法獨自生活下去嗎?」
「這個嘛,他現在怎麼樣了呢?」
「什麼啊,難道你不知道之後的發展嗎?」
「不,我知道.」
「既然知道就告訴我啊.」
「你想知道?」
「當然想知道啊,事情都已經聽了一半了.」
「是嗎?如果你願意發誓永遠對我忠誠,絕對不會違抗的話,我是可以考慮告訴你.」
「……以打聽一個八卦的代價而言,那會不會太高了?」
「或者說,如果你願意正式和我訂婚的話,我也可以考慮看看.」
「條件好像變得更加嚴苛了.」
「你這男人還真是羅嗦呢.我明白了,既然如此,就以你成為我的性奴隸作為條件吧.」
「嗯,抱歉.我不能答應.」
「我只能讓步到這里而已,不能再讓更多了.」
「咦?剛剛這段談判哪里有讓步了……?」
「好了,這些事情一點也不重要.」
那須原同學沒有聽進我低調的抗議,自顧自地坐在我前方的座位上.
雖然動作看起來十分自然,但那里當然不是她的座位,而是某位同班同學的座位.
「你心情如何呀,阿秋?」
「普普通通啦.不對,我總覺得這才叫做呵一點也不重要乙的話題吧?」
「比起和自己沒什麼關聯性的八卦,掌握你的狀態更加重要.」
「……這好像和剛才說的話完全相反了.」
「話說回來,今天天氣真好呢.」
說著,那須原同學把目光栘往窗外,再度改變了話題.
順帶一提,今天的天氣是多云有雨,下雨機率為百分之六十,毫無疑問是陰天.
「這麼好的天氣,真讓人想去外頭野餐呢.」
「你一定要堅持說是好天氣嗎……算了,既然如此,就當作是那樣吧.嗯,是啊,野餐聽起來的確不錯呢.如今櫻花季節結束,天氣也變得暖和了,野餐的確是個符合時節的活動呢.」
「那麼我們馬上出發吧.」
「咦?」
「野餐.不是很符合時節的活動嗎?」
「不不不,請不要亂來啊,還有課要上吧?」
雖然我不算什麼優等生,但也不至于叛逆到會蹺課出去玩的程度.不,最根本的問題是,今天的天氣狀況好像愈來愈糟了.
「雖然阿秋這麼說,不過人家常說『擇日不如撞日』,也有句話說『歪打正著』,凡事都是不經意地說出口後才成為現實的.」
「呃,盡管你說得沒錯,可是我還是覺得蹺課去野餐不太對啊.我們好歹也是學生會的成員,怎麼能帶頭做那種事情,對吧?」
「難道你沒聽過『成大事者不拘小節』這句話嗎?」
「我是聽過,但那句話不能應用在蹺課去野餐這件事上吧?而且你看看周圍,我們現在談的話題,已經被班上同學聽見了.我覺得不應該討論這種事情.」
「順帶一提,也有句話說『有些真實是基于謊言而誕生的』.」
「那樣不行吧!」
意思是說,就連野餐的話題都是隨口說出來的?
是說,她明明一副有話題想說的樣子,難道說其實根本就沒話可聊?
「起因其實根本無所謂.」
那須原同學不受我的白眼影響,維持著一貫的無表情說道:
「事情發展至此居然還不去野餐,簡直比天崩地裂還要離譜.你還是趕快死心,馬上出發去野餐吧.」
「……你好像愈來愈不講理了.」
「是呀,因為我有點懶得說服你了.」
「既然都覺得懶了,你可以直接放棄啊.」
「也不能這樣.話題會變得如此,原因有一半是因為阿秋.既然是個男人,就該負起責任來吧.」
「不……不管怎麼想,責任百分之百都在你身上才對吧?」
「如果你不肯去野餐,就只好要你的命了.」
「怎麼突然開始威脅了!?」
她還真是突兀依舊.
簡直就像是會說出『不買糖果給我就要判死刑!』這種話的小孩子.
「因為我懶得說服你了呀.」
「就算是懶,拜托也不要說出那麼恐怖的話吧……你面無表情地說出那種話,還真的很嚇人.」
「那麼,如果你不肯去野餐的話,我就要在你所有的教科書上亂塗鴉.」
「怎麼格局一下子變得這麼小?」
「我要在曆史課本所有的偉人照片額頭上,全部加上『肉』字.」
「不只是格局小,還很老套啊.」
「不然就這麼做吧.我要在你所有的教科書上,都寫上你的名字.而且是全名.」
「這樣一來就算弄丟了課本,好像也能馬上找到啊.」
那反而是親切之舉吧.畢竟我從來不在教科書上寫名字.
順帶一提,我妹妹在自己的東西上必定會寫上名字.
「總而言之,我說不去就是不去.我才剛轉學過來而已,立場本來就不太穩固了.而且你看,當我們在聊這些無意義的話題時,教室里的同學都以異樣的眼光看著我們不是嗎?光是這樣就已經讓我很難受了.」
「是嗎?看來你無論如何都不想和我去野餐.」
「也不至于到『無論如何』的程度,只是絕對不能蹺課去.」
「我,我才不是想要和你一起去野餐喔!?」
「唔哇!?等等,拜托你不要突然帶著感情大喊好嗎?這和平常的個性差太多了,讓我很難應對啊.」
「我,我才不是想要和你一起去野餐喔!?」
「不,拜托你不要連說兩次.再說,既然不想去就沒關系了吧?一點問題都沒有啊.」
「你真沒見識耶,阿秋.這就是所謂的傲嬌呀.」
「喔,傲嬌是嗎?」
「是呀.明明想去野餐想得不得了,卻無法坦率地把自己的心情表達出來.我扮演的就是那種個性.」
「喔.」
是說也太巧了吧,秋子也做過類似的事情.
難道說傲嬌現在在學生會成員當中很流行嗎?
「無法坦率面對自己感情的人,其實遠比想象的更多.」
那須原同學說道:
「不擅長主張自己的意見,過度在意周遭的氣氛——對于擁有那種民族性的日本人而言,傲嬌也許可說是一種國民病.」
「我不覺得事情有那麼嚴重耶……」
「然後只要有病人在,周遭的人就該理解他的疾病,發揮愛心幫助他;對待傲嬌個性的人也該如此.所以阿秋,你應該更加去了解傲嬌才對.」
「唔,是嗎?我會努力看看.」
「順帶一提,我一點也不喜歡你妹妹.」
「嗯.我也看得出來那並不是傲嬌.」
「我,我一點也不喜歡你妹妹喔!?」
「嗯.就算以傲嬌的風格重說一次,還是完全感覺不到好意啊.」
「順帶一提,我真的覺得小銀銀很可愛.」
「嗯.光在旁邊看也看得出來.」
「我,我好想摸摸小銀銀的頭,也很想替總是穿得樸素的她換上更可愛的衣服,偶爾也想和她在晚上單獨開起睡衣派對喔!?」
「你這只是在宣揚自己的欲望而已吧?」
「順帶一提,我發自內心尊敬著學生會長.」
「那根本不是真心話對吧?」
「我,我是發自內心認為學生會長很差勁喔!?」
「嗯.這就只是真心話而已.」
面對接連拋出搞笑題材的那須原同學,我也二做出回應.
該怎麼說,陪她陪到底的我好像太善良了……如果是學生會長的話,想必會隨便敷衍;如果是銀兵衛,恐怕早就逃之夭夭.至于秋子……那須原同學根本就不會和她談論這些話題.
「呼,差不多就這樣吧.」
就在我內心感到無奈時,那須原同學滿意地點點頭.
「好,你在這次的征選會算是合格了.」
「啥?什麼征選會?」
「就是我和你將組成的新搞笑搭檔.」
「組成搭檔?不,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麼.」
「我今天一直刻意對你拋出困難的話題.但我要在這里坦白,這一切都是為了考驗你吐槽功力的壯大伏筆.」
「咦?可是你平常不也是像這樣難纏無比嗎?」
「欽,阿秋,我已經想好了.」
那須原同學沒有理會我的指正,就只是點點頭說道:
「你知道我很認可你的搞笑天分吧?」
「嗯,你的確有說過.」
「所以,我原本想把你介紹給上方相聲協會,但你好像不太有興趣.」
「嗯,是啊.畢竟我不打算踏上搞笑這條路.」
說得更正確一點,我是把那些介紹之詞也當作是她搞笑的梗.
那須原重工的干金和上方相聲協會有交情?就常理來判斷,這兩者實在太沒有交集了.
「不過我還是認為,像你這樣的天分要是被埋沒就太可惜了.我很希望能讓全世界明白你的才華……所以我日以繼夜地思考著該怎麼做.」
「不,雖然很高興你這麼抬舉我,但那好像太看得起我了.」
「沒這回事.」
「是嗎?」
「沒錯.你毫無疑問是有才華的.」
「嗯……如果可以的話,真希望你能形容得更具體一點呢.我到底是哪里有才華呢?」
「我說有就是有.總而言之如果不當成那樣,話題就接不下去了,所以你不要管那麼多.」
哇.
這女孩居然開始硬凹了.
「總而言之,我經過仔細思考後,得到了一個結論.你應該和我組成搭檔,彼此砥礪才華,而不是單獨賣藝.如果是這樣的話,你一定會欣然接受的.」
「……雖然這個問題很普通,不過為何你會覺得只要和你組成搭檔,我就願意朝搞笑藝人這條路邁進?」
「那還用說嗎?凡是對搞笑略有研究的人,知道能夠和像我這麼有才華的人搭檔,一定都會覺得這個提議很有吸引力.這個條件你是不可能會拒絕的.」
「順帶一提,我並不覺得你那麼有才華喔?」
「真沒禮貌.小心我讓你斷氣喔.」
「……你今天的沸點好低啊.」
因為她的表情沒有變化,所以聽起來一點也不像在開玩笑.
「總而言之,從今天開始我和你就是搭檔了.」
「還真是強硬啊……」
「搭檔名稱我也想好了.就叫『安娜與阿秋』如何?」
「這種命名創意會不會太慘了一點?」
念起來既不順口,也不帶有特別的笑點.她還真敢靠這個進軍搞笑圈啊.
「哎,關于搭檔的名稱,阿秋應該也有很多想法吧?等聽完你的意見再做決定也不遲呢.」
「不,我並沒有什麼點子啊?或者該說,我根本沒答應要跟你組搭檔啊?」
「那麼,我差不多要走了.」
那須原同學假裝沒聽到我的抗議,從座位上起身.
「只要有你和我的才華,將來想要執掌關西搞笑界也不是問題.以後一起加油吧.」
「……我已經懶得一一加以否定了.」
「啊.話說回來,野餐訂在下周的周末好嗎?」
「那個話題還要繼續下去嗎!?不對,那不是為了測試我的題目嗎!」
「呵呵,你的反應不錯.」
看到我忍不住從椅子上跳起來,那須原同學淺淺一笑.
「這才是我所看中的男人.只要繼續磨練你的吐槽技術,總有一天,我們一定能成為席卷茶余飯後話題界的新星.」
「……啊,不.我剛才並不是在吐槽.」
「你無須勉強隱藏自己的本質.你身體里的DNA明顯在追求搞笑之路……我就是看得出來.你擁有與生俱來的吐槽氣質,絕對無法逃脫命運的安排.」
「唔……」
盡管我覺得很荒謬,但既然都如她所料做出了反應,如今實在難以反駁.
唔,難道說,我其實一直被那須原同學玩弄于股掌之間?
「好了,那麼我真的要走了.」
說完,那須原同學再度轉身.
但是,她卻又回過頭來.
「話說回來,有件事情想要問你.」
「……還有什麼事啊?」
「我的名字叫什麼?」
「咦?不是那須原同學嗎?那須原安娜史塔希亞.」
「我明明含著淚,不斷懇求你叫我安娜,你卻直到現在都不肯接受.如果再不適可而止,我就要把你所有的內褲都從四角褲換成三角褲.」
「……雖然我的確愛穿四角褲,但也不會完全抗拒三角褲喔.這種程度的話還沒什麼問題.」
「不過那些三角褲的材料,全部都是用我的舊內褲做成的.」
「那我就真的要阻止你了!」
要是那樣的話,兩腿之間不是會毛毛的嗎?再怎麼說我也是正值青春期的男高中生啊.
「呵呵,這反應也很不錯.雖然照現在這樣也不算差……但為了更上層樓,不只是該提升吐槽技術,也應該學習更能打動觀眾感情的技巧.」
語畢,那須原同學滿意地點點頭,終于離開了教室.
她真是一如往常地任性.
不過也就因為這些事情的累積,使得我在班上顯得愈來愈突出了.
還有一個後續故事.
就是那須原同學當作話題所提到的那間雜貨店.
根據我後來所探聽到的消息,那個遭到雙親拋棄而獨自被留在家里的孩子,似乎非常能干.盡管年幼,那孩子還是自己透過管道找到了雙親,令他們重新和好,並且對于放棄養育義務這件事情,這對雙親也鄭重地向他們的孩子下跪道歉.
雖然常有人說孩子在成長過程中會受到父母親影響,但也未必會像父母親呢.除了對這點感到感慨,姑且不論這算不算是好結局,我也因為事情最後不是壞結局而松了口氣.
作者: fu5040 時間: 2012-9-19 10:51 PM
第四卷 同日(AM11:45)(同教室)
到了下一堂課的下課時間——
「嗨,秋人.你看起來精神不錯.」
來到班級拜訪的人,是銀發綠眼的摯友.
「抱歉打擾你了,可以借用一點時間嗎?」
「啊啊,嗯.當然沒問題啊,嗯.」
「雖然你說沒問題,但表情看起來好像有點怪啊?不然我還是找個時間再過來好了.」
「啊,不,我只是在想你該不會也要傲嬌一下吧.」
「嗯?你在說什麼啊?」
「不不,只是一點私事而已.所以說,今天有什麼事嗎?」
「嗯,我拿這個來給秋人.」
說著,銀兵衛取出一個包裝過的小袋子.
「我在今天的料理實習課做了餅干.你願意收下嗎?」
「喔,真的嗎?我當然很樂意.」
「謝謝.那麼可以請你趕快品嘗看看嗎?因為我想早點聽聽你的感想.」
于是,我們轉移了陣地.
離開教室後,兩人一起前往設有長椅及自動販賣機的休息區.
這個讓學生用來休息的區域,在聖莉莉安娜學園當中屬于人口密度極高的地方.即使現在只是短暫的下課時間,仍有大批學生擠在這里.
「來來,趕快打開吧.」
隨便找了長椅坐下後,銀兵衛就催我打開包裝.頓時,一陣暖烘烘的奶油與砂糖香氣飄了出來.
「喔喔,這看起來應該很成功吧?」
「呵呵,我也這麼想.當然不只是外觀而已,味道我也可以保證.」
「真有自信啊.那麼我就開動了.」
我撚起一塊切成愛心形狀的餅干,輕輕放入口中.
「如何?」
「嗯,很好吃.」
我咀嚼著充滿濃郁奶油味的柔軟餅皮.
不只是烤得剛剛好,甜度也很適中,相當合我的胃口.由于剛出爐不久的關系,也充滿著與市售餅干不同的手工暖意.
這可說是吃再多也不會膩的味道吧.
「呵呵,你喜歡就好.」
銀兵衛滿足地笑著.
「畢竟我很清楚秋人喜歡的口味,要做出你喜歡的餅干可說是輕而易舉.畢竟我可是你的摯友,來往長達六年的時間啊.」
「嗯,說得也是……是說,為什麼你要特別強調『摯友』和『六年』這幾個詞?」
「是你的錯覺吧.我跟你之間的羈絆,從很久以前就已經穩固了.事到如今,我何必再強調和你有多麼親密呢?」
「嗯,也對.是說,這還真好吃啊.」
「你就盡管吃吧.本來就是為你做的.」
「是嗎?那我就不客氣了.」
取得許可後,我又撚起了幾塊餅干.
嚼嚼.
嚼嚼嚼.
因為我在吃東西的時候不太說話,往往會形成無言的情況.但和這位朋友在一起的時候,並不會特別在意.
如果說,我和她同班的話,也許就能忽視掉在班上嘗到的孤獨滋味了.
「對了,銀.」
「嗯?怎麼了?」
「你也和我一樣,才剛轉來這間學校沒多久吧.現在過得順利嗎?」
「順利的意思是指……?」
「我是想說,和班上其他同學相處得如何?」
「我這邊沒什麼問題,班上同學大致上都很親切.不過畢竟時日尚短,還沒有足以稱為朋友的人物,但那也只是時間的問題吧.」
「是嗎?嗯,那就好.」
「不如說,我覺得自己在班上好像被特別看待啊.」
「啊,那也是當然吧.」
北歐人種的發色與眼睛顏色,外在年齡看起來像個小學生.
再加上說話方式像個男孩子,怎麼可能不受到矚目?其實過去在京都的時候,猿渡銀兵衛春臣這名少女也與其他人位在不同層次.舉止充滿理性與智慧,家世背景也顯赫,使得她在校內具有類似偶像般的地位——盡管當事人不太喜歡就是了.
「啊,對了.我之所以很快地融入班上,應該是因為加入學生會吧.」
「咦,是嗎?」
「嗯.看來在這間學校里,能加入學生會似乎是很特別的事情.原本我還以為沒有任何成就,也沒有任何經驗就加入學生會,可能會引起反感……但是一點也沒有那種跡象.對于相同年紀的我,班上的同學反而是帶著某種敬意.」
「是喔,原來是這樣.」
不,的確,我也知道這間學校的學生會很特別.就只是因為以學生會長為首的成員們個個都很荒唐,才讓我無法聯想到那樣的印象.
「不過我也和秋人抱持著相同的感想.畢竟我們加入學生會的經過也相當隨便.」
「就是啊.又沒有在選舉中得到選票.」
「但似乎不論理由為何,光是隸屬于學生會一事,就擁有重要的價值呢.由此能得知學生會這個組織受到學生們多大的信任.」
嗯.
即使聽她這麼說,我還是沒辦法體認.畢竟在學生會里,我幾乎等于沒有職務.
……嗯?
不對,等等.
我姬小路秋人也是學生會的一員.
然而,同樣隸屬于學生會的銀兵衛已經融入班上,但我在班上卻還是顯得格格不入,這到底是什麼狀況?
嗯.
這也是理所當然.銀兵衛是學生會會計,而我則是學生會書記代理副輔佐,光是在學生會里的階級就大不相同了.這與溝通能力或人望之類的沒有關系吧,嗯.
「話說回來,秋人.」
「嗯?什麼?」
「既然你會特別提到這件事,就表示你還無法融入班上羅?」
「啊……嗯,是啊.被你看出來了?」
「當然.畢竟我們可是來往六年的摯友嘛……不過,這樣啊,原來你還沒有融入班上.」
「哎,也無所謂啦,反正我還有銀兵衛.也有秋子,那須原同學以及學生會長在.」
「難道你被欺負了嗎?」
「不,再怎麼說應該也不到那種程度.既沒有遭到無視,鞋子也沒有被人藏起來.」
「嗯.那麼到底是為什麼呢?我覺得秋人的溝通能力應該不算差才是……」
銀兵衛側著頭思考著,看來就連冰雪聰明且腦袋靈光的她,都無法想到答案.
當然我也不打算刻意說出來.正因為包含銀兵衛在內的學生會成員們整天跑來找我,才讓我沒有機會與班上同學交流,甚至跟他們產生距離……畢竟親近的人來找自己是很高興的事情.
不過,到底該怎麼辦呢?
所謂「社群」這種東西,一旦錯失了加入的機會,之後就很難再找到加入的時機了.我未來恐怕得過著沒什麼朋友的校園生活了.何況我還有工作要忙……哎呀呀,只能祈禱今後的校園生活別染成灰色了.
「無論如何,我可不能坐視秋人的現況不管.好吧,就讓我為你兩肋插刀吧.」
「咦?什麼意思?」
「就是說,我來幫助秋人與班上同學打成一片.」
「銀兵衛要幫我?不,不必了啦.不用你這麼費心.」
「無須客氣.看到摯友為此勞心費神,我可沒薄情到不出手幫忙.」
「沒關系,你不用那麼擔心,這只是時間問題而已.銀兵衛不也說過了嗎?我的溝通能力絕對不算差,一定能想到辦法的.」
「為什麼你要那麼固執呢?」
銀兵衛稍稍鼓起臉頰.
「我能理解你因為在班上難以自處而感到害羞.以我這樣的外表及說話方式,也不是沒有過類似的經驗.所以我才知道,這絕不是時間能解決的問題.秋人,你應該把自己目前身處的狀況看得更嚴重一點,然後與我攜手合作,盡最大的努力突破這個狀況.」
「太誇張了吧.沒問題的,事情沒有你想的那麼嚴重.我也會盡可能找班上同學說話,這真的只是時間問題啦.」
「我真不明白啊.而且除了不明白之外,也很不愉快.明明我只是想助你一臂之力而已,你為何這麼不願意?」
糟糕啊——
看來銀兵衛這家伙,又展現出個性頑固的一面了.一旦如此,就很難讓她消氣了.
「這可是重大的問題——是與我們之間的友情息息相關的問題啊.秋人,難道你不相信我嗎?」
「怎麼可能,我當然信任你啊.」
「真的?」
「你疑心病很重耶.想想你我一直以來的交情,這不是理所當然的事情嗎?連想都不用想吧.」
「既然如此,就接受我的提議吧.」
「這和那是兩回事吧.」
「你又要和我客氣了嗎?還是說,你該不會有事情瞞著我吧?」
「什麼瞞著你,才沒有那種事.」
雖然有一半是謊言,但我不打算告訴她真相.
就算以結果而言會使我在班上陷入孤立,但以銀兵衛為首的親友們來前來造訪,對我來說還是值得歡迎的事情.
「我說過很多次了,秋人,這就是你的壞習慣.」
「什麼壞習慣?」
「碰到什麼事情都想靠自己一個人解決,然後還瞞著周圍的人:事實上我就是被你這個壞習慣給害慘了.你可知道當你瞞著我離開時,我是什麼心情嗎?」
「啊……嗯.抱歉,真的.」
「哼,現在道歉也太遲了.總而言之,我可不想再重踏覆轍了.如果秋人又有事情瞞著我,說什麼我也要問出來.」
「不,就說沒有事情瞞著你了啊……不對,你上次不是已經原諒我偷偷轉學了嗎?」
「羅嗦,閉嘴.你這死腦筋.」
「唔,我覺得你沒資格罵我死腦筋啊.」
「哼,用死腦筋形容死腦筋有什麼不對?我這輩子從來沒看過比秋人更頑固且不知變通的男人.雖然你那種性格也有受惠的時候,但造成壞影響的機會更多.」
「銀兵衛,你現在是對著鏡子說這句話嗎?這段話根本就是我想對你說的.你每次都是這樣,明明只要改個念頭就好,卻老是太過固執而搞砸了.」
「有什麼關系,我的頑固從外表就看得出來,倒是秋人的頑固才不好.就因為你給人的第一印象很溫和,所以更差勁.你可知道,有多少人曾被你的外表所騙?」
「你這根本就是含血噴人嘛!要是連外表都有意見,那就什麼都可以怪罪了啊?」
「我只是陳述事實而已.你說我含血噴人?你這才是含血噴人.不是我要說,秋人你這個男人——」
此時——
銀兵衛突然住了嘴.
「嗯?怎麼了?」
「…………」
不只是如此,她還低下頭,縮起身子,就連白皙的臉頰都開始變紅.
「……?」
正當我感到奇怪的時候,馬上就明白了原因.
這里是校內人口密度最高的地方之一.再加上現在是休息時間,正有許多學生在此不停地
出入.
在這之中,我們兩人不知不覺就成了眾人關注的焦點.
而且——
『什麼呀?他們兩個在爭執嗎?』
『他們是二年級的轉學生對吧?』
『喔?就是突然加入學生會的那兩個?』
『與其說是爭執,比較像是情侶吵架?』
『什麼嘛,原來他們兩個在交往啊?』
『這也難怪啊.聽說她是特地從京都追過來的.』
『是說,與其說是情侶吵架,不如說是夫妻吵架?』
仔細一聽,發現周圍甚至傳來這些交頭接耳的聲音.
「啊……我們好像引起別人的注目了.」
「……都是秋人的錯.」
「不,別推到別人頭上啊,銀兵衛也有錯吧?我反而覺得是銀兵衛有錯在先.」
「沒有那種事.既然吵架的原因在秋人身上,自然是秋人該負較多的責任.」
「哪有那種事?說起來,還不是銀兵衛先損人的?」
唉唉.
是說,明明我們的處境已經夠顯眼了,這下子恐怕要變得礙眼了.原本考慮到樹大招風的法則,我還想盡可能過得低調一點……現在陷入完全相反的局面了.
「——哎,互相推卸責任也不是辦法.」
「……是啊.關于這一點我也同意.」
面對接受現實的我,銀兵衛也苦笑著點頭同意.
「居然會在耳目眾多的地方吵架,這是我們兩人的疏失.要把這個教訓記起來.」
「就是啊.再這樣下去,要是遭受奇怪的誤解也怪不了別人.這次就當作我和銀兵衛都有責任吧.反正一般來說傳聞不會流傳超過七十五天,就算放著不管,誤會也會解開的.」
「嗯,是沒錯.不過以我個人而言,倒不需要特地去解開那個誤會.就算被當成那樣,我也不會感到不愉快呢,嗯,以我而言.」
「嗯?什麼意思?」
「沒,沒什麼啦.把這段話忘記吧.」
「你在說什麼啊,剛才不是才說要兩個人一起負責嗎?這種事情你要講清楚一點嘛.」
「不,我不講.剛才是不合我作風的失言,所以你應該排除萬難,傾盡全心全力把它忘掉.」
「這樣不是有點過分嗎?我和你是摯友吧?而且你剛才明明說過朋友之間不要太客氣啊?」
「為什麼你這人總是會在這種時候問東問西?總而言之我不說就是不說.這件事到此為止.」
「不,我可不允許你這麼任性.我說銀兵衛,你這個人就是這一點不好.明明每次都說我行事太過神秘,但你還不是一樣?總是話談到一半就開始自言自語,找到結論後就把我拋在一旁.」
「真羅嗦啊,你這木頭人.要知道你這種沒分寸的個性,老是害我——」
說到一半時,銀兵衛再度低下頭.
回過神來才發現,我們受到比剛才更多的學生矚目了.
而且不只是被周遭的人以溫暖的眼神關注,甚至還傳來竊笑聲.
「……秋人.看來我又被你害到了.」
「喂喂,又是我的錯?這也太過分了,剛才明明就是銀兵衛造成的吧?雖然我不敢說自己完全沒有責任,但至少也該各負一半才對吧?把錯推到我身上怎麼看都不公平,而且也太蠻橫了吧!」
「…………哼!」
「唔哇好痛!?不要踢別人的小腿啊!」
「羅嗦,閉嘴.我才不想聽那種正論.」
「如果不能說正論,那到底要說什麼才行啦!」
「啊啊夠了,總之這個話題到此為止!下課時間快結束了,我要先走了!」
銀兵衛氣呼呼地中斷對話,從長椅上站起來並轉過身子.
「等一下,銀.」
「干嘛?我已經說過這個話題結束了吧?」
「謝謝你的餅干.很好吃喔.要是還有機會做的話,務必再讓我品嘗.」
「…………」
原本打算快步離去的摯友,聽到這句話又停下腳步.
「……是嗎?那就好.」
「還會再做給我吃嗎?」
「這個嘛,如果還有機會的話,我會考慮的.」
「是嗎?嗯,那我會期待的.」
「還有,秋人.」
「嗯?」
說著,銀兵衛轉回身子看著我,嘟起嘴唇說道:
「你這一絲不苟的個性,我雖然喜歡,但也很討厭.」
「哈哈……有什麼關系呢?吵架和好當然是不嫌早,如果和你鬧得不愉快,我的精神也受不了.」
「哼.秋人就只有這種時候會坦率.真教人討厭.」
摯友邊抱怨邊朝我扮了個鬼臉,然後就跑走了.
唉唉.
這樣她應該不氣了吧?
她這個人平常明明很冷酷,卻又有重感情的一面,所以吵架時還是先認輸比較好.只要坦率一點,她基本上都會原諒我的.
——如上述.
這些就是我在聖莉莉安娜學園的校園生活一景.
如各位所見,無論未來如何發展,我的學生生活恐怕都會以個性強烈的學生會成員們為中心.
作者: fu5040 時間: 2012-9-19 10:53 PM
第四卷 五月四日(PM1:00)(聖莉莉安娜學園•學生宿舍)
好了,這天是假日.
在良好的天氣下,我為了完成與妹妹的約定,邀請了某位客人來到學生宿舍.
「哇,好懷念喔~~」
這名站在大門前,閃爍著雙眼抬頭仰望雙層樓學生宿舍的女子,就是神野熏子小姐.她有著一張與年齡不相符的娃娃臉,溫和笑容及下垂的眼角為其特征,是我的責任編輯.
「我還以為會更破爛一點,想不到看起來很穩固呢.如果是這樣,應該還能撐上好一段時間呢~」
「不不,其實有很多地方已經快朽壞了喔?哎,不過最近會找業者來整修一番,之後會比現在好一點.」
「畢竟沒有人居住的話,建築物會壞得很快呢~啊,對了,秋人同學,你的臉色看起來好像不太好呢?難道是身體不太舒服嗎?」
「嗯?會嗎?不,應該沒有吧.」
「是嗎~那就好.畢竟管理身體狀況也是職業作家的分內工作之一,這方面請你要抱持著自覺喔……啊,所以說那位就是……」
「是的,她是我妹妹……喂,秋子,過來一下.」
經我一喊,原本站在玄關處的妹妹走了過來.
「……我是姬小路秋子,初次見面.」
「我是神野熏子.我才是,初次見面~」
兩人向彼此自我介紹.
一邊是面露傻呼呼笑容的神野小姐,另一邊是帶著戒心且表情僵硬的秋子.兩人看起來實在很不搭.
好了,先向各位說明今天的情況.
以前神野小姐打電話來這問宿舍時,是由秋子所接的.
↓
神野小姐說了一些話,讓秋子以為我和神野小姐的關系很不檢點.
↓
秋子很生氣,要求我好好說明.
↓
我被迫要找一天介紹神野小姐給她認識,以證明自己的清白.
……基于這些原由,我只好拜托神野小姐,請她今天過來一趟.
「哎呀,不過真是抱歉啊,神野小姐,還請你特地在假日跑這一趟.」
「不不,沒關系的.我反而覺得你邀我的時機選得很好呢.畢竟我之前本來就想過來一趟,但既沒有機會也沒有時間呢~」
「喔,謝謝你,你能這麼說真是太好了……是說,有件事情我從剛才就很在意.」
「什麼?」
「聽你剛才說的話,總覺得你像是與這間學生宿舍有關系呢.是我的錯覺嗎?」
「不,那並不是錯覺喲!」
神野小姐維持著一貫的溫吞笑容,點頭說道:
「因為我也是莉莉安娜的畢業生呀.」
「咦?真的嗎?這我還是頭一次聽說呢.」
「是呀,仔細想想,我好像沒說過呢.」
「什麼啊,既然如此,你可以早點說嘛!那就有很多話題可聊了呢.」
「順帶一提,我在這間宿舍住了三年.」
「真的假的!?」
那就更應該早點告訴我吧?
難道說,她是故意保密,想讓我大吃一驚?不,看起來也不像那樣.還是說,她只是單純忘記說……不對,好像也不是那樣.
唔,她這個人還是很令人摸不著頭緒啊.
「所以說,我不只是工作上可以依靠的伙伴,也是同一間學校的學姊,同時還是學生宿舍的前輩呢.未來我會更加努力鍛鏈秋人同學的,還請多多指教喔2」
「喔,謝謝.我才是,請多多指教.」
看到神野小姐低頭行禮,我也跟著低頭.
明明說著鍛鏈云云的,態度卻還是那麼溫吞.
「唔……」
至于舍妹對神野小姐的第一印象則是——
「不只是工作上的伙伴,學校的學姊,還是學生宿舍的前輩……而且還十分可愛……湊齊這些條件後,怎麼看都是危險人物……可是她又好像是個有天然呆的善良女性,讓人不知道該怎麼判斷才好……」
看來她似乎很猶豫.
「那個,秋子同學.」
神野小姐向前踏了一步.
「我早就很想與你見面了.今天總算如願以償,我真的很高興呢.」
作者: fu5040 時間: 2012-9-19 10:53 PM
第四卷 五月九日(PM7:00)(學生宿舍•餐廳兼會議室)
好了.
有幸擔任學生宿舍長的我,平常到底是在做哪些工作呢?以下就來稍微介紹一下.
第一個例子.
「哥哥,哥哥,可以打擾一下嗎?」
「嗯?怎麼了?」
「我的房間里的日光燈好像開始閃爍了,看起來應該是快要壞了,哥哥可以幫我換一下嗎?」
「喔,我知道了.那麼就拿宿舍的預算買吧,晚一點把日光燈的尺寸告訴我.我會在今天買回來的.」
「謝謝哥哥.對了,到時候哥哥可以幫我換日光燈嗎?」
「嗯?你應該能自己換吧?這個建築物的天花板又不高,只要去倉庫找找也能找到墊腳梯吧.」
「的確是那樣沒錯,可是我也覺得這應該是男人的表現機會呢.而且哥哥的個子也比我高呀.」
「要這麼說也是沒錯啦.」
「更重要的是,我想親眼看看哥哥可靠的模樣.三兩下就把日光燈換好,還露出潔白的牙齒帥氣一笑,我很想看看哥哥這種帥氣的模樣.」
「只是換個日光燈需要那樣嗎……算了,好吧.那麼我幫你換吧.」
「哇!謝謝哥哥!」
「我順便確認一件事,你應該不是打算對站在墊腳梯上的我做什麼壞事吧?例如搖晃梯子害我跌倒,然後你也趁機壓上來,就這樣占我的便宜——之類的事情.」
「啊哈哈,怎麼可能,我才不會那麼做呢!」
「真的嗎?」
「當然羅.那樣子不是很危險嗎?要是哥哥從高處跌下來,結果發生了意外的話要怎麼辦?我怎麼能夠忍受那種事情.」
「是嗎?說得也是.」
「我當然是把哥哥擺在第一優先順位,因為哥哥是我在這個世界上最重要的人,我絕對不會做出對哥哥不利的事情.如果這一點不能被哥哥所信任的話……我會很傷心的.」
「嗯,這樣啊.哎,真抱歉啊,我怎麼可以懷疑你呢.仔細想想也對嘛,你怎麼可能會做出那種事情呢.」
「是呀,怎麼可能會做出那種事情呢?我想的是在房間地板上塗一些很滑的東西,然後把哥哥引誘進來,等到哥哥滑倒之後再一口氣壓上去——應該是這樣的計畫才對.如此一來就和從墊腳梯上跌下來不同,不太可能會受傷,我也會預先在地板上鋪好地毯等柔軟的東西,做好滴水不漏的安全防護.哥哥覺得如何,我是不是很用心呢?就因為深愛著哥哥,才能設計出如此溫柔的陷阱,您是不是願意以寬大的心胸特地前來上鉤——」
「那麼我明天就會去買日光燈,然後放在你的房間.之後你就自己處理吧.」
「哇!等,請等等呀哥哥!剛才只是小小的玩笑而已!我只會推倒哥哥而已,不會再做更多的事情,我發誓!所以請您一定要來我房間換日光燈呀!求求您——!」
*
第二個例子.
「阿秋,可以打擾一下嗎?」
「嗯?怎麼了?」
「這是今天傍晚發生的事.那個常常來兜售莫名其妙商品的推銷員,今天又來了.」
「咦,又來了?總覺得最近很常有這種事呢.」
「應該是因為正值這個時期的關系吧.畢竟有許多人都剛開始獨居,很多事情還摸不著頭緒.」
「啊,原來如此呢.的確沒錯.」
「所以,在推銷員的介紹之下,我買了這台吸塵器.」
「咦!?你買了!?」
「是呀.就是這台吸塵器.」
「哇,怎麼看都只是普通的吸塵器……所以說,你花了多少錢買這個?」
「差不多一百萬吧.」
「好貴!那種價錢怎麼想都是詐欺吧!?」
「聽說只要有了這一台吸塵器,就算是家事白癡,也能把每個角落掃得干乾淨淨.只要打開開關丟著,它就會清掃地板及窗戶上的灰塵,還可以幫忙除草,就連洗餐盤都很輕松呢.」
「功能那麼強的吸塵器,一百萬應該是買不到的.不,那種吸塵器根本就不存在這個世界上吧?拜托你用常識想想好不好?」
「我們家的公司就是在開發這種吸塵器.」
「喔,記得你家就是那須原重工吧……不過,那種東西已經不叫吸塵器了,簡直就是萬能的女仆機器人之類的吧?」
「喔,是嗎?我還以為早就已經實際應用了.畢竟我們家里很久以前就有試作的原型機.」
「真的假的……你們家的公司還真厲害.不過,正常來說那麼方便的東西還沒有上市吧,
更不用說還能從可疑推銷員那邊買來.真是的,你這個人還真是沒有常識耶.」
「話雖如此,阿秋,這件事情你也有責任.」
「我?為什麼?」
「難道你忘記了嗎?你之前得知我是個完全不會做家事及打掃的女人時,曾經這麼說過吧——說要盡可能給我方便,還要照顧我到能夠自理生活為止.」
「啊……我是有說過沒錯.」
「可是你卻以忙碌為理由,一直沒有敦過我那方面的事情.所以我才會為了讓自己成長,從可疑的推銷員那邊買了這台吸塵器.事情就是這麼一回事.」
「我總覺得你好像把責任推給我了……」
「你說要照顧我一輩子,難道這都是謊話嗎?」
「不,我根本沒有說.我只說要照顧你與社會脫序的部分而已吧?」
「到頭來,你只是想要我的身體而已嗎?」
「是說,我有碰過你的身體嗎?」
「總而言之,我已經花了大錢買了一台普通的吸塵器.現在要怎麼處理這個巨大垃圾?」
「不不,明明還沒用過,把它當成巨大垃圾看待也太浪費了吧?不對,你還是趕快把吸塵器拿去退貨吧,如此一來也能退錢.」
「就算想退貨,我也不知道該怎麼做.」
「……OK,知道了,不然就交給我處理吧.你有那個可疑推銷員的電話嗎?」
*
第三個例子.
「秋人,可以打擾一下嗎?」
「嗯?怎麼了?」
「我已經用了這里的廚房一段時間了,不過畢竟是屋齡七十年的房子,水管及瓦斯管線都已經很老舊了.雖然不至于無法使用,但應該還是得考慮整修一番吧.」
「嗯,是嗎?現在這樣果然還是不行嗎?」
「要勉強用下去也不是不行,但說不定哪天會出意外喔?」
「也是.瓦斯管線要是有個萬一就糟了.」
「而且我也對這棟建築物的耐震強度感到質疑.雖然說以七十年前的建築來看,保存狀態算是非常良好……」
「啊,也是.畢竟有一段時間沒有人居住,四處都有損傷呢.原本決定要拆除,應該也是基于這個理由.」
「嗯.我也稍微調查過這棟建築的地基.就算以過去的耐震基准來做比較,也稱不上合格.」
「是喔.看來真的撐不下去了.」
「關于整修這問宿舍的工程,理事會已經通過了嗎?」
「嗯,已經取得許可了.」
「那麼具體而言進行得如何了?」
「嗯,這個……沒什麼進度.」
「找好整修業者了嗎?預算大約是多少?整修重點會放在哪里?要花多少時間?」
「不,嗯,抱歉.這些我也不知道.」
「振作一點吧,你不是負責人嗎?」
「不,話雖如此,但我也很忙碌.」
「我也很忙啊.每天替你們煮飯,認真聽課,還要執行學生會的工作——除此之外也有許多事情要做.就算多幾副身體也不夠用.」
「呃,這麼說是沒錯.不過這方面的事情本來不是會長負責的嗎?現在突然變成由我來做……」
「會長雖然看起來散散的,可是她其實比你還要忙.說起來,這也是理所當然的吧.二階堂嵐的確是個作風獨裁的學生會長,但也因此,責任都落在她一個人身上.我常看見她為了處理大大小小的事情,每天在校內四處奔波.即使如此,她還能保持那從容的態度,實在很教人佩服.」
「呃,這麼說也是沒錯啦.」
「秋人,這就是你的壞習慣.你這個男人雖然在碰到危機的時候很拚命,但平常卻比吃飽就睡的貓還要懶惰.而且你這個習慣每次都給我造成困擾.你該不會忘記了吧?」
「啊,嗯.抱歉抱歉,我會注意的.」
「你的話語當中令人感受不到誠意啊.你這男人總是這樣.每次都把麻煩事情往後拖延,而且拖到最後愈積愈多,累積到無法處理的地步.我已經看過太多次,而你應該也有自覺了.如果有自覺的話,就該努力改善自己這些缺點才對.」
「……銀兵衛又開始說教了……你是我媽媽嗎?真是的……」
「秋人,你說什麼?」
「沒有.總之我明白你的意思,而且我也有相同的看法.關于整修的事情我會盡快處理的.處理的過程我也會盡量向你報告,這樣可以了嗎?」
*
「——你說工作太多?怎麼這麼沒用啊.」
她誇張地搖搖頭,還深深地歎了一口氣.
這就是會長聽我抱怨後的反應.
「的確,你的工作絕對不算少啦.可是我也不會把做不到的事情交給別人.我是看上你的才能,才把工作交給你的,難道說我看錯人了嗎?」
「喔,真是抱歉.」
「你怎麼會說出那麼沒出息的話啊.」
會長看了抓著頭的我一眼,只能聳聳肩,仰天長歎.
「的確很沒出息呢.」
那須原同學一邊吃著水菜的※浸菜料理,一邊附和會長的意見.(編注:將處理好的蔬菜浸泡在醬汁里入味的料理.)
順帶一提,我們正聚集在學生宿舍的餐廳兼會議室里.大家一如往常地邊吃晚飯邊閑聊.
「和其他學生會成員相比,阿秋的工作並不是特別多.我不認為需要特別抱怨.」
「不不,話雖如此,但我還是很辛苦啊?而且學生宿舍里的雜事大半也都找我處理.」
「因為你是負責人,那是當然的事情吧?」
「然後學生會的雜事也常常落到我身上……」
「那都還算是輕松的小事吧?你也知道,本學生會是由二階堂嵐一個人獨挑大梁,原本應該落到阿秋身上的工作,有一大部分都已經被她解決了.」
「是沒錯,可是我本身也要維持姬小路家的家計.我們家里所有的費用都是我在賺的.」
「我也在那須原重工里負責了幾個部門的工作.畢竟將來會繼承公司的經營,必須從現在就開始預習.」
唔,這樣啊.
因為平常的發言很離譜,我幾乎要忘記了.這個學生會的成員水准真高啊.
「可是,我們學生的本分還是讀書吧?要是接了太多的工作,,成績應該會往下掉吧?」
「雖然不是在自誇,但是在考試成績上,我從來沒有把年級第一名的位置讓給別人過.不過,花在念書的時間大概和阿秋差不多吧.」
「不是,呃,嗯……」
「順帶一提,我准備在今年開始修大學的學分.」
「咦,真的嗎?」
「是呀.莉莉安娜有許多俗稱跳級的制度,這並不是什麼稀奇的事情.」
雖然她說得很輕松,不過那其實是很厲害的事情吧.
而且,我從來沒看過她有付出那方面的努力……果然她在私底下也很拚啊.唔唔,真不愧是能在這間菁英學校名列前茅的人物.
也不對,這種話我可不想被完全不會打掃煮飯等家事的她拿來說嘴啊!雖然我們的本分的確是讀書,但身為人類,還有很多事情要學吧!
「我也贊成那須原同學的想法.」
結果,又換銀兵衛發表意見.
猿渡銀兵衛春臣,不只是能力不遜色于學生會里的其他成員,就連所有家事都堪稱萬能.
「我也同意秋人很忙碌,學生宿舍里的大小雜事的確也都是你負責的.可是就算把這考慮進去,秋人看起來應該還有余力才是.」
「不不,才沒有那種事,我的事情已經太多了.光是要跟上課程進度就很累了,還要負責學生宿舍的營運.」
而且還無法融進班級里.
「我已經辛苦到不能再辛苦的程度了.不只是快要爆胎,再這樣下去幾乎就要累倒了.」
「秋人,你以為我們認識多久了?如果以為能用那種借口騙我就大錯特錯了.」
「才不是借口.我現在一天只睡三,四個小時而已啊?」
「在場所有人都是一樣的.大家都很忙,但忙歸忙,還是要騰出時間,過著非常充實的每一天.難道不是嗎?」
「話是這麼說沒錯啦……」
盡管說得很有道理,但我還是難以接受.
早上五點起床寫稿,除了一部分科目外認真聽課,在隨時有工作冒出來的學生會里執行業務,應付總是來找自己的學生會同事們,晚上又要找時間工作.
我倒覺得自己像個模范生,就算受到表揚也不為過,可是看在菁英份子的她們眼里似乎還是不夠.
「或者你看看小妹吧.」
不理會嘟起嘴唇表達不滿的我,銀兵衛繼續開炮.
「她也很努力啊.除了做飯之外,其他家事都做得比我還多;就算贏不了那須原同學,在年級里的成績和勝過我.畢竟我在工作上經常和小妹在一起,一直能夠觀察到她的努力.」
「那是因為秋子本來就是個能干的妹妹啊.」
「你又說那種頹廢的話了.如果還是個男人,被說成這樣也該激起斗志了吧?拜托你振作一點.」
「不,我也聽得懂你的意思啦……」
「秋子小妹,你覺得如何?」
或許是覺得沒完沒了,銀兵衛把話題拋給妹妹.
「看到哥哥這副模樣,難道沒有感覺嗎?你應該也希望秋人更振作一點吧?」
「咦?這個……」
小口小口吃著芋頭與槍花枝煮物的妹妹,遲疑地答道:
「呃,我覺得現在的哥哥就已經很厲害了.」
「你是指哪方面?」
「呃,因為哥哥明明還是個學生,就已經在工作扶養我了.」
「那是當然的.因為秋人是自己決定要踏上與你一起生活,不依靠任何人的道路.」
「可是,哥哥他身為學生宿舍的宿舍長,也常常照顧我們的生活呀.」
「我聽說要使用這間已經決定拆除的學生宿舍,條件就是由秋人全面負責營運的工作.意思是說,那也是秋人自己接下的工作.做是應當的,我想那並不是什麼值得特別贊揚的事情.」
「可是可是,哥哥在重要的時刻,一定會站在我這一邊.」
「那與秋人厲不厲害並沒有關系.」
「啊,還有哥哥長得很帥氣.」
「那只是你個人的感想而已吧?」
「放棄吧,小銀銀,和她說什麼都沒有用.」
那須原同學朝淋了和三盆糖漿的抹茶果凍伸出湯匙,再度開了口:
「人家常說『情人眼里出西施』,姬小路同學就是那樣.她恐怕會覺得鱉比月亮還上等,玻璃珠比鑽石還漂亮呢.想要客觀地評價姬小路秋人,對她來說是不可能的事情.」
「才,才沒有那種事!哥哥是很厲害的人!身為妹妹的我可以保證!」
「既然如此就說來聽聽吧,你哥哥到底哪里厲害了?」
「呃,比方說哥哥成績很好!」
「這陣子的實力測驗,我聽說他的名次從下面找起來比較快.」
「其實哥哥很會做飯!」
「比你和小銀銀更會?」
「重要關頭很有男子氣概!」
「我覺得比起只有重要關頭有用的男人,平常就很有用的男人更厲害呀.」
「還有,哥哥其實是低調的帥哥!」
「雖然不算差,但也不至于到能靠長相吃飯的程度吧.」
「呃……對了,哥哥非常溫柔!」
「如果只有那個優點的話,其實很悲哀呢.至少光憑那個理由還稱不上厲害吧.」
「就算我再怎麼誘惑他,他也不為所動,我認為這樣很厲害!」
「不受有血緣關系的妹妹誘惑,只是一種社會常識而已吧.」
接連舉出我的長處的妹妹,以及一一加以駁斥的那須原同學.
嗯.妹妹的立場看起來十分不利.
或者該說,很多地方連我也不覺得是長處.
「嗚嗚嗚……我認為一股腦兒地否定我說的任何事情,是很不好的行為!」
「那又有什麼辦法?因為你所舉的例子全都很沒說服力呀.如果有意見的話,就立刻舉出一個讓人無法挑剔,優秀到極點的長處來吧.」
「嗚嗚嗚嗚!」
妹妹咬牙切齒,不甘心地發出低吟聲.
「哥哥!哥哥!」
「嗯?什麼事?」
「那須原同學說了那種話呢!難道您不會感到不甘心嗎!?」
「呃,可是,我覺得她說得也沒有錯.」
「哥哥應該馬上展現自己厲害的地方給大家看!」
「唔,抱歉.老實說,我好像沒有什麼可以展露的長才.」
「那是不可能的事情!哥哥一定擁有某種不輸給任何人的特殊能力!」
「不……我身上應該沒有那種設定吧.」
「請仔細想想吧!一定有的!然後向全天下的人證明哥哥有多麼厲害!」
「嗯,我想想……比方說我會變一點小魔術?」
「格局太小了!」
「還是說,我可以不靠手指就閉起鼻孔?」
「請不要再往派對表演的方向思考了!」
盡管妹妹看起來很苦惱,但也沒辦法啊.
很遺憾地,姬小路秋人並不是那麼厲害的人物.相反地,光是躋身在這群學生會成員當中,就讓我感到心虛.
「真是沒出息啊.」
輪到會長開口了.
「姬小路秋人,是我把你拉進學生會的.也就是說,你的表現將會直接影響我的評價.這一點你應該清楚吧?」
「呃,是這麼說沒錯啦.」
雖然她說得沒錯,但對于被她不分由說地拉進來的我而言,這句話實在難以接受.
「話雖如此,我也明白你的負擔不算輕.」
然而,會長的態度卻突然軟化了.
「住在學生宿舍里的人只有五個而已,宿舍長的事情並不算多,但麻煩事不少也是事實,光在一旁看也知道.實際上我認為你已經做得很好了.」
「嗯嗯,就是嘛,就是嘛.」
「再說,原本學生宿舍就有專任的管理員在.現在姬小路秋人所負責的工作,本來幾乎都是由管理員處理的.」
正是如此.
前陣子神野小姐來訪時我也嚇了一跳,原來學生宿舍里應該會有一名正式的管理員.
事實上,我現在居住的2LDK,本來也是屬于管理員的房間,設計上遠比其他學生會成員們所住的房間更舒適.如果有新的管理員要來,我隨時可以把那間房間交給對方.
「所以,我正在尋找學生宿舍的管理員.」
此時——
會長突然說出頗為重要的事情:
「原本打算等事情敲定之後再告訴你們.不久之後,會有一個人在理事會的許可下,來這間宿舍擔任管理員.」
「哇……該怎麼說,事情還真突然.」
「原本就是這麼決定的.不過還不清楚會來什麼樣的人,我已經要求校方盡可能派優秀的人才過來.」
嗯.
終究是聖莉莉安娜學園的學生會長,該做的事情還是會做.這對忙于日常雜事的我而言,真是一個好消息.
「所以這也是個好機會,我想問問你們希望找什麼樣的管理員來.如何?」
「是指喜歡哪一種管理員的意思嗎?」
「是啊.既然要找,當然希望能找個符合你們要求的人才過來.哎,也不能保證完全符合要求吧.」
「如果是這樣的話,我希望能避開男性.」
第一個舉手的人是秋子.
「我聽說學生宿舍以前就是女生宿舍,現在住在這里的也幾乎都是女學生.如果有男性進來的話,還是會有點奇怪.」
「嗯.不過我倒覺得男性管理員也沒問題.」
「那是因為哥哥是男人.我們是女人,多少還是會有點排斥……」
「嗯,說得也是.」
的確,我也能理解她的意思,但我覺得自己住在這個幾乎可說是女生宿舍的地方才是問題吧.對這方面理事會難道不會說話嗎?
不對,原本『能與妹妹兩人獨自生活的地方』這個最早的概念,如今已經被各種因素破壞掉了.既然如此,我倒覺得重新檢視一下居住環境也不錯.
「唔……以我而言,反倒覺得現在這樣一男四女的環境有點難以自處,如果有男性管理員前來的話應該會好很多.而且這棟建築物很老舊,一點也不安全,有事情的時候,還是男人多一點比較好.例如有小偷或色狼闖進來的時候.」
「沒問題的.我會一點合氣道,學生會長的劍道造詣也是一流,而且那須原同學及銀兵衛同學好像也會一些功夫.就算有小偷或色狼闖進來,一定也會被狠狠修理一頓的.」
「嗯,是這麼說沒錯.」
「還有,以我個人而言,非常歡迎哥哥來偷我的內衣褲.您隨時可以來偷喔?」
「等等,為什麼話題會跑到那邊去?」
「我一直都把最好的內衣褲放在顯眼的位置,如此一來哥哥隨時都可以過來喲.」
「我不需要那種情報.」
「還有,我也很注意自己穿的內衣褲,不管哥哥何時變成色狼都沒有問題.」
「拜托你把心思放在別的地方吧.」
「您在說什麼呀?我為了讓哥哥欣賞,總是很努力挑選內衣褲呢.要是不讓哥哥看的話,內衣褲還有什麼意義可言呢?請哥哥也替那些決勝內衣想想,要是被您害得沒有機會活躍就太可憐了.」
「知道了知道了.總之秋子就是不要男性管理員對吧?好,我了解了,這件事情就由會長告訴理事會吧.」
由于再講下去會沒完沒了,我強硬地結束了話題.
「呃,那麼那須原同學呢?你希望新的管理員會是怎麼樣的人?」
「我想想……」
她以一貫的面無表情注視著空中.
「我希望是個可愛的人.」
「什麼可愛的人……現在是在談新的管理員耶?」
雖然我也知道她喜歡可愛的東西,但把興趣扯到這里就太傷腦筋了.
「放心吧,我和姬小路同學不一樣,不會說那種任性話.只要長得可愛,就算是男人也沒問題.」
「不,這好像不叫做不任性啊?」
「最低條件是身高低于一百五十公分,體重低于四十公斤.」
「嗯.再設定條件就完全是在耍任性羅?」
「放心吧.只要長得可愛,年紀我可以不管.」
「才做出這種程度的讓步你就一臉得意……」
「不然也不論人種好了.」
「不是……唉,算了.」
我搖搖頭,放棄繼續爭論.要是認真聽那須原同學的話,誰知道什麼時候才會有結論.
話雖如此,那須原同學的要求根本不可能吧……意思是要找一個可愛的小孩吧?那與學生宿舍管理員這份工作根本八竿子打不上邊吧.
「那麼銀兵衛如何?有什麼意見嗎?」
「這個嘛,我是沒有什麼意見.」
她從保溫瓶中倒出飯後茶水,笑著答道:
「希望是個願意認真工作,值得信賴,同住在一個屋簷下也不會令人生厭的人物.還有在錄用那位管理員的時候,請務必讓我也擔任面試官.然後如果能設定一個試用期,好好檢驗對方的工作成效,那就太好了.」
「……明明說沒有什麼意見,我覺得你的意見好像還不少.」
「你在說什麼啊,這些都算是非常合理的范圍吧?再怎麼說,這可是要選擇一個長時間共同生活的對象啊?相反地我只要求這些條件,已經算是很寬松了.」
她說得也有道理.
猿渡家代代都是生意人,對于雇用這件事總是比他人更講究.
「不過,如果要找符合銀兵衛條件的人才,恐怕會很辛苦吧.我想光是貼出征人啟事,應該很難找到.」
「順帶一提,薪水不高喔?」
會長從旁插話.
「但也不僅限于學生宿舍的管理員.聖莉莉安娜學園雖然有錢,但卻很節儉.以私立名校而言,教職員的薪水算少了.即使如此,想來的人才還是絡繹不絕,這可以說是莉莉安娜的號召力吧.如果想要來這里工作,競爭的程度可不輸給那些一流企業喔.」
「喔,我們學校有這麼厲害啊?」
「當然.光是在莉莉安娜執教,那個人的職涯可就是一帆風順了,連之後的人生都很有面子啊.話雖如此,只是當個平凡學生宿舍的管理員,應該沒那麼多好處.」
「……就是這麼回事,銀兵衛.」
「拜托不要還沒開始找,就一臉放棄似地看著我.一開始就認為找不到而隨便找人,是喪家之犬的思考方式.我可不喜歡那樣.」
「哎,是沒錯啦.」
「總而言之,我很歡迎新的管理員.學生宿舍目前的體制明顯不佳,只要來的人稍有本事,想必能改善我們的生活環境吧.這一方面應該能夠信任理事會,以及我們的學生會長吧?」
「喔,這句話真教人高興啊,小銀銀.真不愧是我的情婦候補第一名,很明事理嘛.」
「……我的排名什麼時候變得那麼高了?」
「哎,總之就是這樣了.」
會長沒理會銀兵衛低調的抱怨,拍了拍手.
「我再宣布一次,我們的學生宿舍將會有新的管理員過來.這件事情在理事會中已經敲定了,以常識而言,也沒有勉強反對的理由.不過挑選人才方面我還算可以稍微過問,可以保證找個好人才來喔?畢竟我也希望要找就找個有用的家伙過來.」
她看了我們每個人一眼,像是在進行確認.
由于會長的話非常有道理,不論是妹妹,那須原同學還是銀兵衛,都沒有反對的意思.當然找也是.
「好,既然如此就拜托啦.雖然說你們的要求太高了,我覺得不太容易找到人.總之,就祈禱會有一個能好好相處的管理員過來吧.」
……基于以上緣由,這間全由未成年人士所營運的學生宿舍,將會有新的管理員前來.
既令人期待,也令人不安.
作者: fu5040 時間: 2012-9-19 10:54 PM
第四卷 五月十日(PM12:30)(學生宿舍•管理員室)
然後隔天——
我病倒了.
「這是感冒的初期症狀,還加上過度疲勞引起的貧血.」
前來看診的醫生所做出了簡單明了的診斷.
「注意補充營養,並且好好休息.除此之外沒有其他治療方法.他應該躺個三到四天,好好靜養一番.」
醫生說完以後,留下一些藥就離開了.
唉,真是沒面子.我原本很自豪擁有耐操的身體,這幾年都不曾讓醫生費心過.看來因為轉學,搬家及截稿之類的事情擠在一起,使得身體還是承受不住了.
哎,既然如此也沒辦法.
我就暫停工作及學業,努力恢複健康吧.
雖然會有好幾天必須無聊地躺在被窩里,但也只能接受了.幸好還沒並發成肺炎啊——我一邊對這件事感到慶幸,一邊開始休養.
*
……差不多就像上述那樣,我本身並沒有把這件事看得很重,但除了我之外的人,想法似乎大不相同.
「毀了.這對我來說真是一大失敗.」
平常快活到可憎的會長,長長地歎了口氣.
「居然連部下的健康都沒有顧好,這表示二階堂嵐還不成氣候.真是好大的一個教訓啊.」
「不是會長一個人的錯.我也有責任.」
那須原同學也難得一臉凝重.
「仔細想想,阿秋最近的確沒有精神.雖然因為他什麼也沒說,與平常也只有很細小的差異,才會讓我沒注意到……」
「說到這個,我也是一樣.」
銀兵衛也沒有責怪我不注意健康,看起來很沮喪.
「平常我總是主張和秋人的交情很深,但我卻沒有注意到秋人的身體變化.想不到我還自稱是他的摯友,真是太不要臉了.」
「…………」
而秋子呢,則是一臉消沉地低頭不語.也許是在責備著自己,她憔悴地坐在我的枕邊,握著我的手不肯放開.
「不不,各位等一下啊.」
我躺在被窩里,朝大家苦笑.
「明明是我自己得了感冒,為什麼大家要那麼郁悶?你們應該和平常一樣熱熱鬧鬧的.不如嘲笑我『你居然會窩囊到得了感冒』吧,這樣還會讓我輕松一點喔?」
「雖然你這麼說……」
會長搖搖頭.
「我們還是不能不覺得有責任啊.而且學生宿舍里的事情全都交給你……說得誇張一點,就算說是我們害你生病也不為過啊.」
「那就真的太誇張了.說起來會長不也一樣?還有那須原同學,銀兵衛及秋子也是……大家都比我還要忙碌吧?結果卻只有我一個人落到這副慘相,這還是我自己的問題啦.大家不需要感到有責任的.」
「雖然很感謝你這麼說啦,不過……該怎麼說,我們好像在不知不覺間對你過度依賴了.畢竟你說歸說,事情還是做得很好,一不小心就把事情都丟給你了……」
「只是全部的事都撞在一起而已啦.畢竟我自己雖然喊累,卻也沒想到會就這樣倒了.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吧.」
「可是,你現在就連聲音都變小變啞了啊.」
「因為我感冒而且躺著啊.當然不好發出聲音嘛.」
「而且臉色很差,看起來就跟死人沒兩樣啊.」
「當然,因為我又發燒又咳嗽吧,要是臉色還很好,那我肯定是裝病吧.是說不要在病人面前說那種不吉利的話嘛,什麼死人之類的.」
「抱,抱歉啦,我一不小心就說溜嘴了.原諒我吧.」
「啊,不,會長你態度變得這麼卑微,反而讓我很傷腦筋啊.」
我急忙安慰身材高大卻縮成一團的會長.我原本只是開開玩笑,沒想到現在的她似乎不吃這套.
「不過,我說你啊……」
會長再次抬起臉.
「還是去趟醫院比較好吧?都是因為你很堅持,我才只找醫生簡單看看而已.」
「我才不要麼醫院.就只是小感冒而已.」
「哪里只是小感冒?你明明就是突然倒下的.醫生也說你過度勞累,弄個不好還可能會並發肺炎不是嗎?本來就算把你綁起來也該帶你去住院啊!」
「就說太誇張了嘛.要是真的很嚴重,怎麼可能像這樣說話呢?如果只是稍微勞累和感冒就去住院,那根本就是丟臉到不行的事情啊.況且,如果被鷹乃宮家得知要怎麼辦?絕對不會有好事情吧?」
「話是這麼說啦……」
「啊,所以這件事情請一定要保密喔?就算我幾天沒去學校,也麻煩隨便幫我編個理由.」
「我明白了.我拿二階堂嵐的名字掛保證.可是……」
「秋人總是這麼討厭看醫生.」
銀兵衛在一旁歎氣.
「從以前就是這樣.雖然說沒得過幾次感冒,也不常受傷,根本沒什麼機會去醫院……即使如此,他就連每年的健康檢查都堅持不做.真搞不懂為什麼會如此討厭接觸醫生.」
「就算問我為什麼也……討厭的東西就是討厭啊.」
我在被窩里聳聳肩.
「該怎麼說,我覺得醫生實在太喜歡玩弄別人的身體了.光是被聽診器放在胸口上就很受不了了,更不用說是打針或動手術……啊,光是想象就讓我全身發毛啊.總之除非是攸關性命的情況,否則我絕對不想和醫生有任何關聯.人類是很強壯的生物,不需要為了一點小事情就吃藥住院的,要更相信所謂的自然痊愈力啊.」
「……嗯,如各位所見.」
銀兵衛像是在諷刺我,也聳聳肩.
「這男人討厭醫生的程度,根本就像是有病.不過既然他本人這麼堅持,我們也只能盡量尊重他的意思.當然要是病情繼續惡化,就算揍他一頓也該拉去醫院.」
大家似乎都接受了銀兵衛的意見.不,要是真的很嚴重的話,我也不會那麼倔強,畢竟我可不能留下妹妹就這麼死掉.
順帶一提,我討厭醫生其實是基于別種理由.因為我很擔心在驗血或某些時候,可能會被發現與妹妹沒有血緣關系.
實際上應該沒那麼容易被發現,而且我也不認為治療的時候會做什麼DNA檢查,但即使如此,本能上還是不禁會排斥.
「總而言之……」
會長開始做出結論.
「既然演變成這樣,就該讓姬小路秋人徹底休息.讓他好好休息,朝著康複之路筆直前進吧.然後為了幫助他早日恢複,就需要——」
「最細心的照顧!就只有這個方法而已!」
此時——
原本像是失魂落魄的秋子,毅然地抬起臉來.
「沒有注意到哥哥身體狀況的失敗,現在就把它忘掉吧!反省可以留到以後再說!最重要的是該如何改善現況!」
她不安地握著我的那雙手,此時加注了力氣.
「請交給我吧,哥哥!身為可愛妹妹的我,將會負起責任,誠心誠意且專注地照顧哥哥!請放一百個心,將一切交給我——」
「可以請你等一下嗎?」
從旁打斷的是那須原同學.
盡管她仍是一如往常地面無表情,卻明顯可以感受到她的不愉快.
「光聽你的說法,簡直像是只有你有責任,只有你應該負責照顧.拜托阿秋做各種事情,害他消耗了體力,而且至今都沒有發現他的身體變化,這難道不是在場所有人共同的責任嗎?」
「是啊,我也有同感.」
銀兵衛也火力支持.
「我們既是同住在一個屋簷下的伙伴,也是同樣任職于學生會的同志,說起來就像是同生共死的關系.秋人身體出了問題,就算說幸好沒有大礙,可是也不能就這樣丟著不管.我們應該一起分擔照顧秋人的工作.」
「不,沒有那個必要.」
然而,秋子堅決地搖頭.
「我是哥哥的妹妹,也是世上僅有的親人.而且,明明我平時不斷宣稱自己對哥哥的愛情有多深,卻暴露了如此的丑態,這可不是能被輕易原諒的過錯.如果我不能藉由全心全力的照顧來挽回名譽,怎麼對得起哥哥呢?」
「那只是你個人的問題吧.又不是小孩子,拜托你不要老是只顧著自己而自作主張好不好?」
「那須原同學說得沒錯.秋子小妹,如果你認為只有自己有責任,只有自己想照顧秋人,那就是太自私的想法.況且如果以你的論調來看,這六年一直以秋人摯友自居的我,才更要比你感受到更深的責任.我甚至認為現在應該由我一個人負責照顧秋人呢.」
「可以稍等一下嗎,小銀銀?如果要那麼說的話,我才應該有責任獨自照顧阿秋.如果要問為什麼,就是因為我和阿秋已經准備組成一個新的搞笑搭檔,預定在搞笑界創造傳說了呢.一般而言搭檔之間的感情還比親人或朋友更強,現在應該由我一個人負責照顧阿秋才對.」
「那與我無關,不,甚至該說根本是頭一次聽說啊.秋人居然要去闖搞笑界,這已經不能以玩笑來形容,根本就是一場惡夢了.根本就是錯用才華,就像是要馬拉松選手去參加奧林匹克的一百公尺賽跑一樣.相反地,我個人還希望秋人未來能成為我的商業伙伴,一起到世界各地闖蕩.因為我認為他就是有這種才華.」
「雖然我也認同哥哥有才華,但請兩位不要再亂說話了.請別忘了,這根本就是我們姬小路家的問題.要是由外人插手,可是很沒面子的事情,所以現在還是該由我一個人——」
「太蠻橫了.應該由我來.」
「你們在說什麼啊?最合適的人選怎麼看都應該是我.」
「不不,應該由身為妹妹的我——」
「你們鬧夠了沒有啊?」
制止混亂場面的,是會長不滿的口氣.
「明明才說過要以讓姬小路秋人恢複為第一優先,居然還在他本人面前爭吵?而且那根本不是該在病人的病床旁談論的話題吧.克制一點.」
她的聲音很和緩,但不容許任何異議.
盡管不帶著怒氣,不過還是具有逼迫所有人聽從的力量.遭到制止的三個人無話可說,宛如被老師罵的小孩子一般,變得安安靜靜的.
況且,她們三個原本都是個性非常強烈的女生.
光從這一點,就能證明二階堂嵐多麼具有臥臥.真不愧是能在名校擔任學生會長的人物.
「……OK.既然如此就這麼辦吧.」
會長轉為開朗的聲音,重新指揮陷入沉默的現場.
「照顧病人這種事情,原本應該是由有干勁,有能力的人,一起合力完成的工作——不過從你們幾個的狀況來看,要是一起來,肯定又要吵得沒完.既然如此,干脆訂個時間,大家輪流負責照顧吧.」
「訂時間輪流照顧?」
我替不好意思說話的三個人做出回應,會長則點點頭.
「沒錯,在負責的時間內,照顧的工作全部由一個人來做,其他人不可以插手或插嘴——這樣如何?畢竟大家都堅持認為自己最適合照顧人嘛.藉著這個方法應該也能分出高下,我認為是一石二鳥的做法.」
「原來如此,說起來也有道理呢.」
雖然我如此回答,但也心想只是小感冒及過度疲勞,好像不需要專人照顧……不過事情至此,我說這些也沒用吧.
「那麼不管是要猜拳還是怎樣都好,你們三個就決定順序吧.等到姬小路秋人恢複健康以後,再叫他決定誰的照顧做得最好.如此一來就沒意見了吧?」
作者: fu5040 時間: 2012-9-19 10:55 PM
第四卷 同日(PM1:00)(學生宿舍•管理員室)(那須原同學的回合)
最後敲定的時間,是三個小時輪一班.
由猜拳方式決定出來的順序,分別是那須原同學,銀兵衛與秋子.
這三個人到我恢複為止,將會不分晝夜地輪班,連就寢,睡眠的時候也不例外,將會一直待在我身邊.
嗯,這是很值得感謝的事情.
照顧病人這種麻煩事,原本就算推給別人也不奇怪,但居然會有三個人這麼積極.在孤獨死去經常成為社會問題的這個時代里,這可說是能衷心感謝上天的一種幸運.姑且不論我到底需不需要有人照顧,要是有人能幫忙做身邊的雜事,當然能加快康複的速度.
問題在于——
既然要做到『在負責的時間內其他人都不可以插手或插嘴』,就表示只能有一個人進入我臥病的管理員室,我與看護負責人也必然會在狹小的密室中獨處.而在密室當中,誰知道會發生什麼事情……
*
「好了,阿秋.既然有我來負責看護,你就可以放心了.我會馬上治好你的病.」
「……不,你既不是醫生也不是護士吧.怎麼可能馬上治好我的病?」
第一棒是那須原安娜史塔希亞.
如各位所知,她是一位以不變神情著稱的才女,同時也擁有一副脫俗的美貌——然後最重要的是,她在家事方面的能力值低得嚇人,嚴重欠缺家庭營運上的合適性.恐怕屬于最不擅長看護工作的類型.
「是說,我有個單純的問題.」
「什麼事?」
「是說,你曾經看護過任何人嗎?」
「真沒禮貌.」
那須原同學表情不變地『哼』了一聲.
「照顧病人這點小事我也辦得到.再怎麼說,我也在現代社會活了十六年,任誰多少都會有這樣的經驗吧.」
「呃,雖然這麼說是沒錯,可是因為你完全不會洗衣或煮飯,所以我才有點不安.」
「這跟那是兩回事.的確,我在家事上無能到了奇跡般的程度,但看護又是另一回事.別說是無能,我反而有才華到了像是受到神的庇護一般.」
「喔,那可真是意外.我原本還以為做家事與照顧病人是相同領域的事情.原來也有例外是嗎?」
雖然那聽起來跟『明明不會乘法及除法,卻擅長解聯立方程式』沒兩樣.不過偶爾也會有這種事情吧.畢竟人家常說事實比小說更離奇.
「真是可靠啊.雖然不好意思麻煩你,但今天就請你多多指教了.」
「明白了.你就等著看我的醫療技術有多高明吧.」
「話說回來,我想問一個問題.」
「什麼問題?」
「你有看顧的實際經驗嗎?雖然說一般而言應該是父親或母親……」
「不是.我照顧過小熊娃娃喬納森.」
「來這招啊!」
我不禁在病床上抱頭慘叫.
『那須原同學能勝任看護工作』我覺得這件事本身就大有問題……沒想到她居然把無機物當作看護對象,還拿來當作是經驗.
「阿秋,不可以那樣.人喊會傷身體的.」
「害我慘叫的當事人還有臉說這種話!」
「放心吧.雖然喬納森是小熊娃娃,但對我而言它仍是有靈魂的好朋友.就算替它看護,也能得到與替人類看護時相同的經驗值.」
「哪有那種事!如果你說的是有生命的熊也就算了!」
「順帶一提,不只是看護,我的手術技術也是一流的.當喬納森被狗咬成垂死的重傷時,我也透過正確而迅速的外科手術,讓它撿回了性命.」
「那不叫手術而是裁縫!不過老實說,你明明完全不會做家事,竟然還擁有裁縫的技術,嚇了我一跳啊!」
「順帶一提,從喬納森縫過的肚皮上還看得見里頭的棉花.還有,我還不小心把它的右手和右腳縫反了.」
「結果手術根本就是失敗的!」
「放心.但它還是活得好好的.」
「因為它根本就不是生物啊!」
「那只是為了解救它的性命而不得不做的處理.就算遭到它的怨恨,我也會默默承受的.」
「所以我說……算了,再吐槽下去也只會讓我覺得很空虛!」
「你要喝水嗎?」
「……好.」
我坐起來,然後接過那須原同學遞來的杯子.
可惡,我居然因為吐槽太過激動搞得喘呼呼的.這樣下去感冒根本就好不了,看護簡直是適得其反.
「呃,那須原同學.」
「什麼事?」
「謝謝你的水.還有,我要稍微閉眼休息一下.」
「是嗎?我明白了.那麼你就好好休息吧.然後睡得和死人一樣,最好遺忘了呼吸,就像是被希臘神話中的冥府之神哈帝斯環抱一般.」
「為什麼你要故意挑那種不吉利的話……算了,總之我要睡了.晚安.」
「好吧.晚安.」
我看了面無表情地坐在身旁的那須原同學一眼,然後閉上眼睛.
我覺得全身無力,筋肉酸痛,頭也昏昏沉沉的.
剛才量的體溫是三十七點八度.
除了典型的感冒症狀之外,該怎麼說,身體內部似乎很沉重,我整個人就像是失去了活力一般……原來如此,這就是所謂的過度疲勞嗎?
不過,我的頭腦卻異樣地清醒,就算想睡也睡不著,真讓人感歎自己沒有控制身體的能力.這也是身體狀況失常的下場嘛……哎哎,生病還真是麻煩啊.
……
…………
………………
「阿秋,有沒有什麼事情要我幫忙的?」
在我閉上眼睛五分鍾後,那須原同學突然又開了口.
「我負責在這段時間內,不擇手段,使盡各種方法也必須替你看護.我可以替你做任何事情,你盡管說出來,不用客氣.」
「謝謝.不過沒關系,現在沒有事情.」
「不必和我客氣.我想想,還是我替你擦擦汗如何?」
「不用了,我現在沒有流汗到那種程度.」
「你肚子會餓嗎?」
「嗯,現在還不會.」
「藥有吃夠嗎?」
「嗯,那也沒問題,不過謝謝你這麼用心.總之,我就再睡一次看看.」
「好吧.晚安.」
看到那須原同學點頭之後,我再度閉上雙眼.
話說回來,雖然如先前提過的,我一直自認身體還算強壯,真沒想到我會像這樣臥病在床.這果然是因為最近發生的事情,遠比自己想的更辛苦吧.包括和鷹乃宮家,有棲川家的談判,還有搬家及轉學手續等等……現在回想起來,我幾乎像是把一輩子份的辛苦都預支了.
也罷.
既然沒有在最忙碌的時候倒下,反而可以說是幸運吧.就趁這個機會好好休息,再以百分之百的狀態努力工作及讀書.這樣就好了吧,嗯.
……
…………
………………
「阿秋,有沒有什麼事情要我幫忙的?」
又過了約五分鍾後.
就在我開始昏昏沉沉的時候,那須原同學又找我說話.
「……沒有.」
我眨了眨眼,有點睡眼惺忪.
「我想想,硬要說起來的話,我是有點想睡啦.」
「你不需要太客氣喲.我可以替你擦汗.」
「不,沒關系.我並沒有流汗.」
「那麼,我替你擦拭下半身如何?」
「……為什麼不是全身,而要針對下半身呢?」
「那麼,你的意思是現在沒有需要我幫忙的事情嗎?」
「嗯,差不多就是那樣.謝謝你這麼擔心我.」
「無須道謝.那麼晚安吧.」
我朝那須原同學沒有變化的表情輕輕一笑,然後把棉被重新蓋好.
是說——
一個月前,我根本無法想象會讓那須原安娜史塔希亞像這樣替自己看護——更何況,還是在應該只有我和妹妹兩人住的這間學生宿舍管理員室里.
緣分真是妙不可言啊.未來想必只要活著,就會不斷體會到『世上一切都是緣』這句話的真諦吧.無論是好是壞,那都是人生的滋味,唯有珍惜並善待自己所接觸到的各種緣分,才是最聰明的處世之道.
……
…………
………………
「阿秋,有沒有什麼事情要我幫忙的?」
然後我第三次聽到同一句話.
「……呃,沒有,並沒有什麼特別需要做的事情.」
「雖然低調是日本人的美德,但我認為至少在這種時候應該多多仰賴別人.如果只是擦汗的話,應該連我也能做到才對.」
「……是說,難道看護對你來說就只有擦汗而已嗎?」
「沒有那種事.」
那須原同學表情不變地加以否認.
然後,盡管說了『沒有那種事』,但她卻沒有進一步的動作.就只是端正地跪坐在我的被窩旁,以她那根本看不出來焦點在哪里的眼睛,注視著空無一物的空中.
(…………?)
如我先前重複過許多次,那須原安娜史塔希亞是一個臉部肌肉幾乎沒有動作的人.
雖然善于雄辯,不過總是泰然自若的她,在學校內被評為冰山女神.再加上那副美貌,簡直讓周圍的人把她當作神般崇拜著……可是今天看起來好像怪怪的.
從剛剛到目前為止的對話內容也是,盡管我以為那些是她和平常相同的特有笑話,但裝傻的程度似乎不夠.
與冷酷的外表相反,其實她很不擅長面對沉默——難道是這樣嗎?畢竟她平常伶牙俐齒,就算是這樣也還算合理.可是仔細想想,好像只有在與學生會的人在一起時,或是在學生宿舍時,她才會像連珠炮一樣滔滔不絕.
……
嗯?
難道說,是那麼一回事?
「欽,那須原同學.」
「什麼事?」
「你看起來雖然和平常沒兩樣……但難道說,你現在非常緊張?」
「你在說什麼啦,笨蛋.」
那須原同學誇張地聳聳肩膀.
「怎麼可能有那種事,為什麼人家會因為這點小事就緊張?那種誤解真的很煩捏.相反地,人家根本就是老神在在,和平常一樣超正常的,完全沒在緊張喲.」
「嗯.你果然很緊張.」
不只是緊張而已,她根本就動搖到像是換了個人似的.
「才沒有那種事.我和平常完全一樣,整個人是正常運轉的.」
「是嗎?我看起來不像那樣啊.」
「不,就是那樣.這就和地球的自轉速度一樣,屬于恒久不變的事情.如同設計上最精確無比的程序永久不受病毒侵擾一般,人家的人格同樣也是不會變化的.你要有所自覺,說出這種指稱我在緊張的無禮發言,就算不經審判就直接抓去槍殺,你也不能有所怨言.」
「嗯,是喔.抱歉……是說,你雖然說話方式恢複了,但中間好像有些第一人稱還是『人家』喔?」
「是你聽錯了.我才沒有弄錯第一人稱.」
「呃,我覺得這種說詞說不過去耶.」
「如果你無論如何都想扭曲事實,就拿出證據啊.那是幾年幾月所發生的事情?我在幾點幾分幾秒的時候,犯下那種錯誤了?」
「啊,嗯.好吧,總之抱歉.」
雖然我姑且先道歉,但也覺得她擺出那種態度反而像是承認了.
不過還真意外.
除了搞笑的時候,那須原安娜史塔希亞這個人往往語調和表情都不會有任何變化.難道在這種狀況下,她就無法表現出原本的自己嗎?
不過像照顧病人這種事情,對于不擅長一切家事的她而言,也許就像是叫小學生解微積分一樣.再加上事情演變至與我獨處的情況,她還必須獨力照顧我.既不能找別人教自己怎麼做,也無法查書本或網路……如果是在這種宛如客場的狀況下,就算無法表現得正常一點,也是無可奈何的事情吧.
不過,即使是在這種狀況下……
她還是願意在這里陪我.
「欵,那須原同學.」
「什麼事?如果你還要再繼續追究我人格上的不一致,我就要把這個問題帶到法庭上了.」
「不,那件事就算了吧.」
「哼,我才不會上當.你只是嘴巴上說說,想藉此讓我卸下心防,好取得在打官司時對自己有利的證詞對吧?」
「不不,我才不會因為這點小問題就找律師.」
「哼,你以為那種膚淺的謊言能騙到我嗎?相反地,對于你這種想用甜言蜜語誘導人的態度,我將以毅然的態度——」
「謝謝你,那須原同學.」
面對疑心超重的學生會副會長,我在被窩里投以笑容.
「你碰到這麼多不擅長的事情,把自己搞得緊張兮兮的,明明就不知道該怎麼照顧病人,卻還是想替我做一些事情……我真的很高興.實際上,光是有你陪在身旁,對我來說就有完全不同的感受.該怎麼說,感覺很可靠.總之謝謝你了.」
「…………」
「還有我猜得應該沒錯吧?你為了不讓場面太過沉悶,或氣氛變得太過凝重,所以才盡可能保持平常的態度對吧?呵有句話說病由心生』——如果是你,很可能會這麼告訴我吧.」
「…………」
不知道她會如何看待我這番話語.
那須原同學維持著原來的姿勢——也就是跪坐的模樣,以不知在看何處的雙眼,望著沒有人的方向,仍然毫無反應.
啊.
當我這麼以為時,她又保持著跪坐姿勢轉過身子背對我了?
「那須原同學?」
「今天的陽光好強烈呀.」
那須原同學背對著我,開始用手掌朝自己的頸子攝風.
「陽光這麼強,又熱又刺眼,真受不了.」
「是嗎?現在才五月份,應該是涼爽的好天氣吧?」
「對于我這種淺色眼睛及白皙皮膚的人而言,才沒有那麼好受.如果我有戴太陽眼鏡就沒問題了……總之雖然很抱歉,但我至少要稍微改變一下坐的位置.」
「是喔.那還真是辛苦……話說回來,那須原同學.」
「什麼事?」
「你耳朵附近好像從剛才就一直紅通通的?」
「……是你看錯了.或者只是因為陽光的關系.」
學生會副會長還是如此反骨.
既然我都稱贊她了,為什麼就不能坦率接受呢?
不過也罷.
如我剛才所說的,光是有她陪在身旁就讓我威到可靠.
就算她什麼也不做——或者只能做出稱不上看護的照料,甚至就算對于病況只有負面影響,我依然希望她能待在自己身邊.
我與那須原安娜史塔希亞才認識兩個月,而且客觀來看,我和她之間的溝通也盡是些離譜的內容.但我的腦海當中,似乎已經把她當成交情匪淺的人物.
嗯.這是好事.
能在剛轉進聖莉莉安娜學園沒多久,就找到這樣的知己,可說是一種令人喜出望外的幸運吧.雖然我只是基于『因為是妹妹所就讀的學校』這樣的理由,勉強轉學到這間名校,不過以結果而言,這個判斷似乎沒錯.
「——欽,阿秋.」
此時——
原本背對著我的那須原同學,突然開口說話.
「我想到一個擦汗之外的照顧方法了.」
「喔?真的啊?」
那還真是好消息.
我既想早點治好感冒,現在也想把一切交給那須原同學負責.如果她能靠自己的技術幫助我恢複健康,那將是非常令人高興的事情.
「那很好啊,請你務必幫忙.」
「好.就讓我來吧.」
「所以,具體來說要做什麼?」
如果按照常理判斷,應該是把冰毛巾蓋在我的額頭上?或者是讓我躺在大腿上並且唱搖籃曲給我聽……不對,這種事情是小時候才有吧.剩下的,大概就是替我煮粥並喂我吃,或是讓我吃藥之類的.
嗯.
仔細想想照顧感冒病人的方式,其實意外地少呢.畢竟原則上除了補充營養及不斷休息之外,也沒有其他方法了,說起來也是理所當然——
「我想想,你可以先閉上眼睛嗎?」
結果,由那須原同學口中說出的是超乎想象的話語.
「咦?閉上眼睛?為什麼?」
「你問我為什麼也……因為有必要,所以無法回答.」
「……你是要我別間那麼多,睡就是了?也是啦,感冒的時候除了睡覺,也沒其他辦法了.」
「不是那樣的.只是需要你閉上眼睛,無論有沒有睡著都無所謂……不對,嚴格說起來,你睡著也許會比較好一點.」
這要求真是莫名其妙.
如果說睡著也無所謂,一開始就這麼說不就好了……而且我剛才本來就是想睡又不能睡.
「說起來就像是一種小魔咒吧.」
那須原同學又繼續補充:
「魔咒這種東西,如果不相信的話就沒有效果,有時候還會要求做一些不合理的舉動.但如果想要得到效果,還是按部就班地做比較好.」
原來如此,還有這一招啊.
盡管在科學發達的現代已經式微,不過的確還是有一些精神及巫術方面的治療方法存在著.雖然我本身嚴格說起來並不相信這種事,但畢竟是那須原同學難得提出的,我就心存感激,乖乖照辦吧.
「好吧.那麼麻煩你了.」
「放心交給我吧.那麼就請你閉上眼睛,絕對不可以睜開喲.」
于是我聽從她的指示,闔上了眼皮.
原本我就希望能像這樣休息.只要明白理由的話,我就心甘情願了.
好了.
到底那須原同學會用什麼樣的法術呢?
「……呼……呼……」
仔細一聽,我聽見像是在重複做深呼吸的細微聲音.這是為了集中精神嗎?如果是的話,感覺還挺正式的呢.
「……呼……呼……」
深呼吸的聲音持續著.
時而深長,時而短淺.
這樣聽起來,又好像是在重複陷入緊張及舒緩的狀態……與其說是在集中精神,更像是因為無法下定決心而猶豫不決的樣子,我總覺得如果只是要用讓感冒快點好的法術,似乎不需要猶豫成這樣.說真的,那須原同學到底想做什麼啊?
就這樣經過幾分鍾後,我實在是忍不住了.
從剛才就只聽到重複而不規則的深呼吸,毫無進展可言……還是應該和她說幾句話比較好吧.
「……那個……」
「安靜.」
立刻聽見拒絕的回應.
「不只是要閉上眼睛,嘴巴也不可以張開.否則我好不容易拿出的勇氣——更正,我好不 容易凝聚的注意力就要被打斷了.你要像個聽話的玩偶乖乖等著.」
「啊——嗯,好.既然你這麼說的話,我就照做吧.」
「也不可以動.」
「連動也不行啊?」
「不過可以呼吸.」
「這不是廢話嗎?」
回了幾句話後,我就聽她的話閉上嘴巴,然後把身體也固定住.
是說,做了這麼多麻煩的步驟,她到底要施什麼樣的法術啊?
難道會是一種極為靈驗,而且非常正式的法術嗎?
還是一種幾近鬧劇的法術?
唔,總覺得好像都有可能啊.畢竟那須原同學這個人一向難以捉摸,簡直可以用嚇人箱或龍宮寶盒來形容.是說,我也覺得維持這個姿勢很怪.因為要閉著眼睛,不移動身體,還只能呼吸,這簡單地說就是人類在睡眠時的姿勢吧?這種姿態對于過度疲勞且感冒的我而言,除了睡著之外也別無選擇了吧?盡管那須原同學也說過『睡著了比較好』這種話,而且睡眠也可說是病人該做的事情,但我也擔心在這種狀況下睡著好像很怪.畢竟那須原同學說要替我施展魔咒,如果不關注到最後就太失禮了.雖然我父母算是行事頗為破天荒的類型,不過他們還是教導了我最起碼的禮節,而我在這方面也一直想當個有規矩的人,每天努力不懈地鑽研著,就是為了不讓姬小路家長男的身分蒙羞——
……
…………
………………
啊!?
不行不行,才剛講完我就開始打瞌睡,這樣太對不起那須原同學了.明明她都特地集中精
神想替我施魔咒,要是我就這樣睡著就失禮透頂了.就算處于這種要我睡著的狀況下,我還是必須好好遵守禮儀才行.
——我思考著這些事情,然後睜開沉重的眼皮.
我發現了那須原同學的身影.
她並不是像剛才那樣,背對著我坐在一定距離之外的位置.
而是在我眼前.
她就在與仰躺于被窩里的我,幾乎就要碰到臉的位置.那須原同學與我的距離,靠近到可以輕易數出睫毛數量,甚至感受得到對方嘴唇里呼出的氣息.在我面前的她正緊閉著雙眼,而且肩膀也似乎在微微顫抖著.
如果要問那須原同學到底在做什麼,那就是她正在極近的距離下,閉著眼睛並且飄飄然地移動著位置——而且還是從我的額頭附近,移動到臉頰附近,然後再移動到嘴唇附近,最後又回到額頭附近,就是如此奇怪的動作.簡直像是在用采測棒尋寶一般,又像是在飯桌前猶豫著該吃哪一道菜.
那真的是令人摸不著頭緒的奇怪舉動.
與其說是疑惑,我的感覺還比較接近吃了一驚,我並沒有想得太多,很直接地就把疑問說出口.
「咦?你在做什麼?」
「————!?」
那須原同學驚訝地睜開雙眼,肩膀一震並停止了動作.呃,被嚇到的人應該是我才對吧……
然後我們互望了一會兒.
那須原同學宛如像只偷吃東西被抓包的貓咪,僵直了一會兒後,緩緩地恢複了平常的面無表情&冷酷模樣.
「……你到底在做什麼呀,阿秋?」
「咦?還問我做什麼,這不是我該問的話嗎……」
「我明明要你閉著眼睛,闔上嘴巴不要動,你為什麼要睜開眼睛,張開嘴巴還亂動呢?」
「啊,不是,該怎麼說……可是這也很常發生吧?就是在昏昏沉沉的狀態下,突然全身抽動了一下.因為我剛才閉上眼睛的時間很長,一不小心就開始打瞌睡了,所以才……」
「意思是說,你在暗指我的行動太慢是嗎?說我如果動作再快一點就不會這樣,還有我是因為惱羞才推卸責任給你?」
「不不不,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只是老實回答你的問題,沒有特別的意思——」
「要是再繼續不聽我的話,下次連呼吸都不准喲.」
「等等,殺人不是好事.」
「呼.這下子魔咒就失靈了.」
說完,那須原同學遠離了我,並且開始做起撩發重整姿勢的動作.
順帶一提,她的頭發是綁成較短的雙馬尾,因此並沒有頭發可以撩起.還有,她雖然恢複了面無表情&冷酷的態度,但臉從剛才就一直是通紅的.
「看來我寶貴的勇氣全都消失不見——更正,應該說為了施咒而需要的某種太空能量之類的東西,已經全部泡湯了.這樣子就不可能再繼續了.」
「是喔……哎呀真抱歉,都是我太大意了.」
「就是呀.我要求你好好反省一番.」
「抱歉抱歉,我會反省的……所以說,你剛才到底想做什麼?為什麼要特地叫我閉著眼睛,然後靠近我的臉?還有為什麼要做那麼奇怪的動作?」
「那是……反正說了也無濟于事了.討論那種已經消失的可能性,就和怨歎打翻的牛奶一般毫無意義.對于不在乎已結束之事,個性不拘小節的我而言,希望能一直當個只看未來,積極進取的人.」
那須原同學說著,但又把臉轉向一旁.
「不過,我也要把一件事說清楚.」
然後,她又轉過身子背對著我,繼續說道:
「也許不用多說,但我剛才就只是要替你施咒,治好你的感冒而已,絕對沒有趁你閉上眼睛後偷偷親吻的意圖.更不用說我在緊要關頭突然遲疑,還開始猶豫到底要吻在額頭上,吻在臉頰上,還是吻在嘴唇上.然後也不是因為之前被你猜中太多心事,才想藉由那種事情作為報複.這些事情你可不要弄錯了.」
「……你的辯解內容好像太具體了一點.」
「有什麼辦法呢.就是因為偶爾還是會有人把事情誤會得那麼具體.」
「呃,總之你的意思是,那些看起來像是要親吻的動作,其實就只是施咒的程序?」
「一點也沒錯.然後我還要順便再澄清一件事,我一點也沒有想過要在親吻之後,說出『這就是能治好感冒的小小魔咒』這種極為做作的話語.這一點你也要搞清楚.」
是嗎?
不過既然她都這麼說了,我也只能相信.要是再不相信,誰知道她還會對我做出什麼事情.
不過,還真是遺憾啊.
意思是說,我已經錯失了那須原同學特地替我看護=施咒的機會.就算現在再要求她做一次,時機好像也完全不對,一切都是後話了……如果想要再次得到機會,就只能等到下次又感冒臥床的時候.
不過,我已經不想再得什麼感冒了,可能永遠不會有那樣的機會也不一定.
……嗯,不過也罷.
雖然這只是我的直覺,但總覺得那須原同學的看護似乎帶有某種危險的氣息.所以說,這次就此打住應該對大家都好,我就當作是個圓滿的結局吧.嗯.
作者: fu5040 時間: 2012-9-19 10:56 PM
第四卷 同日(PM4:00)(學生宿舍•管理員室)(銀兵衛的回合)
『光是陪在身旁就令人放心』,我認為這的確是一種照料病人的形式.
就因為病患容易陷入孤獨與孤立,使得心神遭到侵蝕,恢複健康最重要的『想早點痊愈的力氣』才會遭到剝奪.這無須特別證明或說明,是一種任誰都很清楚,十分明確的經驗法則.
但是我那位行動力過人的摯友,似乎並不喜歡那種被動的做法.
「好了,秋人.既然有我在,你就可以安心了.」
和那須原同學換班,前來執掌看護任務的銀兵衛,簡直像是坐冷板凳多年的替補選手突然得到出場機會似的,顯得非常激動.
「你就放心把一切都交給我吧.猿渡銀兵衛春臣將會竭盡全力,哪怕是使盡各種手段,也要除掉盤踞在你身上的病魔啊.」
「啊,嗯,謝謝……是說……」
我苦笑著,望著摯友拿來的東西.
那是一個簡直像是要朝聖母峰攻頂用的巨大登山背包——而且東西還多到幾乎滿出來的程度,她明明只是要來照顧我而已.
「你是不是有點誇張了?」
「畢竟我有三個小時的時間嘛.所以才能四處尋找,做了相當程度的准備.」
「不,那很令人感謝沒錯……但以照顧一個只是得了普通感冒的病人而言,好像太……」
「感冒可是百病之源啊.而且感冒這種疾病可是非常恐怖的.我認為你口中所謂的『普通感冒』,恐怕正是由古至今奪走最多人命的疾病.說起發病率及難以根絕的程度,它可是遠勝過任何頑疾或傳染病.如果低估了威冒而令你有個萬一的話,那將會成為我人生中無法挽回的重大汙點.」
雖然我還是認為太誇張了,但這也是摯友的好意,我沒有潑她冷水的道理.
可是,即使如此——
背包的縫隙間能看見鍋子或菜刀等料理用具也就算了,為什麼我好像隱約看見有類似符咒或※禦幣的物品?(譯注:神道教的祭祀用具.)
「自古以來,求神也是一種照顧病人的好方式.」
或許是察覺到我的視線,銀兵衛一臉得意地開始解說:
「盡管現代科學再進步,醫療技術再提升,還是無法完美照料人類複雜而奇異的心靈,因此才會有以巫術為首的精神治療法問世.我想猿渡家代代相傳的法術,必定能幫助你增強,提升氣力.」
「呃,雖然很感謝你這麼說,但該怎麼講,我總覺得一把『求神』二字說出口就太露骨了,老實說我一點也不覺得會有效.」
「放心.猿渡家的法術還是很有效.」
銀兵衛看起來依舊滿懷自信.
的確啦,要是她這麼篤定的話,我也覺得相信一下無妨吧.雖說我一向以無神論信奉者自居.
「哎,你放心吧,法術終究只是其中一個選擇而已.我不是說過了嗎?『猿渡銀兵衛春臣將會竭盡全力,哪怕是使盡各種手段』.至少這一次——不對,應該說是無論何時,只要能治好你的疾病,不管要我做什麼都行.」
「是嗎?嗯.既然你這麼說了,的確讓人很想依靠啊.想必那個背包里滿滿的物品,應該就是比言詞更有力的證據吧.」
「就是這麼回事……好了,那麼我們就開始吧.」
銀兵衛語帶興奮地如此宣示,然後卷起袖子.
她如此誇張的打氣手勢,簡直像是要開始執行一場攸關生死的大手術一般.
然後她所展開的『看護』,嗯,的確很符合她的作風.
「在古今中外的任何一場戰爭中,想要取得勝利,最重要且最基本的事情,就是建立補給線.『肚子餓了無法打仗』這句話,實在可說是連小孩子都能懂的一句至理名言.當然,在這場為了贏取健康而與感冒交手的戰爭里,補給營養的重要性應該是無庸置疑的.」
……銀兵衛如此竭力主張,不過原來如此,她所帶來的背包里,食物就占了一大半.
「我想想,應該還是該從這個開始吧.」
她首先替我做的食物是粥.
這叫神仙粥,據說在香港是一種很普遍的料理,而且治療感冒似乎很有效果.
姑且不論效果是真是假,但這碗加人大量蔥與生姜的雞骨湯底嫩粥,實在是好吃到像是能洗滌五髒六腑的程度.就算沒有感冒,這樣的極品我也想每天都吃.
「很高興你喜歡.那麼,接下來就換這個吧.」
接著登場的,是感冒時的老秘方•蛋酒.
只要將雞蛋,砂糖與日本酒加在一起,然後再以慢火加熱並攪拌即可.材料都很常見,做法也十分簡單——話雖如此,其實這是我第一次暍.
由于都是一些平常不容易吃到的食材,在暍之前我頗為緊張,但意外地好喝.
我想雞尾酒應該也有這種口味吧.如果加了牛奶或香草精,也許會誤以為是布丁……差多就像這樣子.
「好喝吧?畢竟我可是特地托朋友選了適合熬煮的日本酒.當然雞蛋與砂糖也是特別挑選的.」
銀兵衛得意地說道.
話雖如此,我還未成年,平常又不會喝酒,應該不需要那麼講究……盡管我這麼想,但這也是她的心意之一.實際上,對于受到感冒影響而變得衰弱的心靈,這樣的真心對待真數人感激.
之後,銀兵衛的背包里又陸續送上各種物資.
烤大蒜.
干燥牛蒡根.
德國洋甘菊花茶.
橘皮粉.
金棗蜜餞.
還有其他許多看起來有療效的材料,她都以各種手法進行調理,並且讓我吃下.
這真的是一場全軍總動員的大戰.這份套餐反而令人憂心如此混在一起真的好嗎?這真是只有擅長料理的銀兵衛才能提供的超級營養補給.
「嗯……我快要吃不下了.」
「咦,已經夠了嗎?我還有很多絕招呢.」
「要是再吃下去,身體就要被感冒之外的東西搞壞了……不過,真是謝啦,銀兵衛.這種像是民間療法的食物,我本來以為不太好吃,但你今天准備的全都很好吃.真有一套.」
「呵呵,聽到你這麼說,真讓我高興啊.那麼就開始第二階段吧.」
「第二階段?」
「難道你以為我的看護已經結束了嗎?攝取營養素及藥效成分,還只是開場而已.」
說完銀兵衛就眨眨眼,再度開始嘗試更多的照料方式.
將酸梅壓扁並貼在額頭上.
將泡過酒的布條貼在喉嚨上.
聞香草精油的味道.
……諸如此類.
全是一些不知效果如何,就連屬于哪個文化圈都不知道的民間療法.甚至還用上剛才瞥見的禦幣及符咒替我施法,宛如在開一場感冒治療法的萬國博覽會.
「哎呀,不過還真厲害.你居然能准備這麼多種方法.」
「畢竟動員了我所有的知識與人脈啊.雖然時間不多,但我自認已經准備到最好了.」
「是說,這樣好像有點過火了吧?把能做的事情全部都做,總覺得太沒原則了.」
「無所謂.除非是適得其反的做法,否則就應該逐漸累積上去,這就是猿渡家的想法.」
「話雖如此……我總覺得自己好像被當成實驗用動物了.」
「病人本來就是那樣吧.又是吃藥又是動手術的.」
「這種說法太直接了啦……」
話雖如此,只是一場源于感冒的小小過勞,就受到如此徹底的照顧,這絕不是一般會發生的狀況.姑且不論有多少效果,依然可以充分感受到這位摯友對我有多麼關心.
「銀兵衛.」
「嗯?什麼事?」
「謝謝你啦.才三個小時的時間就准備這麼多東西,應該很辛苦吧?我真的很感謝呢,欠你一次羅.」
「嗯.聽你這麼說就值得了.」
摯友滿意地笑著,然而……
「……啊.話說回來,秋人.」
「嗯?什麼?」
「你的身體狀況如何?有好一點了嗎?」
「當然有——雖然我想這麼回答,但我才倒下沒多久而已,銀兵衛替我做的事情也才剛做完,再怎麼樣也不可能馬上生效吧?」
「嗯,說得也是.嗯,也對.」
銀兵衛不停地點著頭,像是有點著急.
……怎麼回事?她看起來好像怪怪的?
「呃,秋人.」
銀兵衛咳了兩聲,說道:
「如你所知,我的老家是從商的.」
「嗯.是啊.」
「然後生意人最重視的就是人脈.因為人與人之間的聯系,才會生出遠比任何鉅款,有價值的商品都還龐大的利益.」
「嗯.說得也是.」
「話雖如此,很傷腦筋的是,人脈這種東西遠比金錢或商品難以運用.畢竟是屬于比金錢或商品更有優先程度的東西嘛,說起來也是理所當然的.不過想要顧人脈也很有風險,光是今天,我就為了收集治療感冒的方法而欠下不少人情.雖然說,這種負債反過來說也是屬于有價值的資產,這也是人脈有趣的地方,可是——」
「……呃,抱歉,銀兵衛.雖然很不好意思,但能不能等我治好感冒再談你的生意經?既然受了你很多的照顧,我想好好休息一下.」
「啊!抱,抱歉!我一不小心就——!」
銀兵衛一下子縮起肩膀,不停地干咳著.
嗯.她果然怪怪的.
明明泰然自若的態度才是她的基本風格,但她的目光卻飄栘不定,語尾也有點走音.
這是因為感到緊張嗎?如果是的話,以銀兵衛來說還真罕見——或者該說,她緊張的程度似乎是我從未見過的.
怎麼回事?她難道是想說什麼重要的事嗎?而且還是讓她變得如此緊張的事情?
「呃,意思是說啊,秋人.我盡可能說得簡潔一點.」
「嗯.」
「剛才我對你嘗試了各種療法,但還有一種最特別的還沒有試過.」
「啊,是喔?」
「嗯.這是猿渡家代代相傳的療法.不只是感冒,無論對付任何疾病都有效果,是很厲害的一種方法.」
「任何疾病?有這麼厲害的療法?」
「嗯,就是有.老實說我也半信半疑,但趁著這次機會收集了許多情報,得到了此方法真的有效的證詞.順帶一提,提供這情報的人物深知我和秋人之間的關系……」
銀兵衛的說明拖泥帶水.
或者該說……
雖然我明白不該這麼說,但如果硬要說起來,她的說明一點也不簡潔啊.既然已經做過這麼多治療法,現在需要的應該不是新的治療方式,而是好好休養一番才對吧.
嗯.
為了不白費摯友的好意,也許我應該婉拒她那所謂的特別方法.
「我說,銀兵衛.」
「嗯?怎麼了?」
「雖然很感謝你,但你家代代相傳的療法,還是下次再試好了.反正應該還有機會.」
「笨,笨蛋!你說什麼啊!」
摯友瞪大雙眼,明顯開始著急了.
「我剛才所試的治療,以餐點來形容就只是前菜而已啊?哪有客人沒吃主菜就離開餐桌的?」
「是這麼說沒錯……可是銀兵衛的全餐光是前菜就讓人吃太飽了.」
「不行,秋人.要是就這樣結束治療,我辛苦准備的預備動作就白費——不對,我准備得很周到的布局就要泡湯了.如果要打比方的話,就像是做了一道沒放馬鈴薯的咖哩一樣令人悲傷啊.」
「呃,但我煮咖哩本來就不放馬鈴薯.」
「你的喜好跟現在的情況無關.總而言之,要是錯過了這次機會,誰知道還要等到什麼時候——更正,總之任何事情都有所謂的時機.你不要再要任性了.」
「你怎麼突然變得這麼頑固……算了,好吧.那麼就拜托你,趕快試吧.所以說,具體而言要做什麼?」
「唔,嗯.」
咳咳.
她又不知道干咳了幾次.
「啊,總而言之呢……」
「嗯.」
「呃呃,簡單來說呢……」
「嗯.」
「我想說的就是呢,我為了幫助摯友秋人,無論要怎麼做都在所不惜,而且就算是以行動來證明這句話,這次也是非做不可的——」
「……你關子會不會賣太大了?」
「唔嗚!意,意思就是呢!」
銀兵衛紅著臉頰,緊閉雙眼,聲音還有點走調.
「我要說的是,為了治好你的感冒,我要陪你睡!」
「……啥?」
這次輪到我瞪大雙眼了.
「咦,陪我睡?咦,和你嗎?」
「就是啊!」
「啊……呃,我確認一下.陪睡的意思就是那個吧?意思是說你要進來我的被窩里,和我一起睡.是這個意思吧?」
「啊啊,當然,正是秋人口中的行為啊!第一個理由是,陪睡這個行為可以幫助病人維持體溫——更重要的是,感冒的時候人總是多少會感到不安,而為了舒緩那份不安,這是絕對該做的事情!我是這麼聽說的!」
喂喂喂——我的內心開始狂冒冷汗.
「不,你等等啊銀兵衛,再怎麼說也太超過了.」
「就只有這次沒有什麼超不超過的.為了治好你的感冒,凡是有用的事情我都願意做.剛才我也說過了.」
「不不不,拜托你用常識想想吧?對,總之你就先冷靜下來吧!」
「很抱歉,我已經非常冷靜了.」
如此斷言後,銀兵衛就以下定決心的眼神看著我.
之後她就再也沒有先前的狼狽了.簡直像是自殺攻擊隊在出擊的前一天晚上,清楚明白了自己該做的事情,眼神里寫著勺做好覺悟'四個字般.
看來這下子她絕對不會改變主意了——產生這個直覺後,我只能倒抽一口氣.既然如此,想要說服她就太困難了.
「好,我知道了.那就拜托你吧,銀兵衛.」
「咦!?真,真的嗎!?」
「畢竟是你難得的提議,我當然該好好接受.要做就做到底——雖然這麼說有點難聽,但
難得你這麼認真地照顧我,而且你也說過陪睡才是主菜對吧?既然這樣我就欣然接受吧.」
「唔,嗚!是,是嗎?嗯,說得也是.」
「好了,既然說好就快點開始吧.啊,小心不要被我傳染了喔?一旦陪睡結束,你一定要確實地洗手漱口,補充營養然後好好休息,否則我就不能接受你的好意.」
「……總覺得立場好像顛倒了.」
銀兵衛不滿地鼓起臉頰.
「以前也是這樣……你這個人一旦下定決心,就會突然變得大膽,或者該說是粗神經,總之決斷力及行動力都會變得充沛啊.搶回小妹的時候就是一個典型的例子.」
「嗯,也許吧.畢竟我平常算是優柔寡斷,至少重要時刻就該行動.是說,銀兵衛,別提那麼多了,趕快開始陪睡吧.」
「……真的要做嗎?」
「你還問我,不是你自己提出來的?」
「是這麼說沒錯,不過看到你的態度突然這麼積極,該怎麼說,反而讓我有點退縮……你應該明白這種心情吧?」
「是可以明白,但現在說這種話也太晚了吧.」
「唔.」
「還有,雖然這話也說得太遲,不過還是就此打住吧?就算那樣我也不在意喔.我都可以,或者該說我根本沒有立場選擇,就由銀兵衛決定吧.」
「唔唔唔……」
銀兵衛低吟了一會兒,整個耳根子都紅了,但我一點也不客氣.
雖然不是在抄襲她的說法,不過事情至此我也只能下定決心了.而且我這個人凡是下定決心,就要做得徹底.
「……知道了.就做吧.」
然後,經過了一段不算短的遲疑.
她勉強擠出如同蚊子飛舞的細小聲音.
「是嗎?好,那就麻煩你趕快開始吧.」
「嗯,嗯.那麼秋人,你稍微閉上眼睛一下吧.還有希望你轉過身子背對我.」
「不只閉上眼睛,還要轉過身體?為什麼?」
「當,當然是因為不好意思啊!笨蛋!」
「啊啊也對,抱歉抱歉.」
被罵之後我只能乖乖照做.
不過我並不慌張,而是維持著自己的步調緩緩動作.
連我也有點佩服自己,可是在這種時候,我其實算是穩如泰山.
「如何?這樣的姿勢可以嗎?」
「嗯,嗯.很好.」
「那麼接下來就交給你了.拜托羅.」
「……嗯.」
此時,銀兵衛的語調突然變了.
「雖然不是學你的話,但要做就做到底.既然都到這一步了,要是退縮就有損猿渡家的名譽.好,我明白了.來吧.要來就來吧.」
我聽見清脆的氣啪啪'兩聲.
我猜,應該是銀兵衛拍打自己臉頰,給自己打氣的聲音.
「那麼,要開始了.」
然後動作就不再停頓了.
先是緩緩走近的氣息.
掀起被子的感覺.
然後一個嬌小的身軀闖了進來.
「好,我成功陪睡了.」
「嗯.對啊.」
「那麼我就暫時保持這個狀態吧.雖然還不成氣候,但請多指教了.」
「嗯.我知道了.」
我如此回答後,一陣沉默降臨了.
……嗯.
盡管我剛才自誇說自己穩如泰山——
可是這個情況相當……不,應該說非常……不,應該說超級令人難耐.
因為交往已久,而且是以摯友身分來往,剛開始甚至誤以為她是男孩子,所以心理上的壓力可能沒那麼嚴重——我原本是如此盤算的.看來我完全估計錯誤了.
現在的我,非常非常地緊張.
老實說,心髒跳得超快.
貼在我背後的身體,雖然瘦小卻很柔軟.緊抓住我睡衣的小手還不停地顫抖著,格外刺激我的保護欲.與我不同的洗發精及香皂的香味,不斷強迫我意識到身旁還有其他人在.
哎呀.
銀兵衛終究是個女孩子.
仔細想想,自從轉學過來以後,我總覺得她的女性特質好像突然增強了許多.是因為被學生會的美麗成員們圍繞所產生的影響嗎?雖然在京都的時候,我完全沒有意識到這一點,但她最近好像突然……呃.明明她的身材一不小心就會被當成小學生,可是該怎麼說,好像開始變得有魅力了.不過仔細想想,只要忽略成長的速度,她本身應該是很有潛力的……不不,這些事情一點也不重要吧,嗯.
「好像有點懷念呢,銀兵衛.」
為了不讓內心被看穿,我努力維持與平常相同的聲音.
「我們剛認識的時候,是不是也曾發生過這種事?」
「……你在說什麼?」
「那個,不是也曾像這樣一起睡嗎?雖然那時候不是像這樣貼著陪睡.」
「……你是指那件事啊?嗯,我當然還記得.」
另一方面,銀兵衛的聲音小得幾乎令我聽不見.盡管可能是因為她幾乎要把自己的臉埋進我的背里……可是原因應該也不只那樣.
「那個時候,秋人也像現在這樣一臉平靜……真是讓我氣得半死啊.」
「不不,我哪有一臉平靜?根本就不是那樣.我當時只是死要面子而已.而且那個時候我比現在年幼多了.」
「哼,誰知道是不是真話?我雖然看起來這副模樣,但就只有眼光有不輸人的自信.你每次都是那樣,每次都一個人站在不同的位置,低頭看著我辛苦的模樣偷笑.從容的模樣就像是讓貓睡在大腿上,還不停地搖擺著手中的白蘭地酒杯……哼,我真是快受不了了.以前也是,現在也是,明明我都已經鼓起所有的勇氣……」
「嗯?你說什麼勇氣?我聽不清楚耶.」
「真羅嗦耶.那些話沒聽到也無所謂啦.」
說完,銀兵衛就不再開口了.
「欽,我說,銀兵衛.」
「…………」
「你說點話吧.要是在這個姿勢下陷入沉默,我覺得有點難受耶?該怎麼說,我不知道要怎麼撐場.」
「…………」
「銀兵衛?」
「……你,你可以不要再講話了嗎?」
好不容易得到的回答,聽起來又細小,又微弱.
「我現在的感覺到底有多丟臉,你難道就不能想想看嗎?的確啦,這件事情是我主動提出的,但就算現在情況特別,還是太躁進了.會陷入如此不知所措的窘境,實在是預料之外的事……光是感受到秋人背上的溫度,我就……嗚嗚嗚……」
「啊……呃……」
「羅嗦,閉嘴.我不想再說了.要是再說下去,我絕對會自掘墳墓.如果再意識到你的話,我一定會受不了的.不准你開口.聽到了嗎?」
「喔,嗯.好啦,這樣也好.」
「對,就是這樣嘛.病人本來就該安靜休養才對,我只是在這里幫忙而已,如果再聊下去就是本末倒置了.好,不說了.我不說話了.無論發生什麼事我都絕對不會開口.」
語畢,銀兵衛就如自己所宣示的,再也不開口說話了.
沒辦法.
如果是這樣的話,我也該做自己應做的事情.
我的血壓從剛才就一直升高,老實說根本不能很快睡著,但難得銀兵衛在這里替我『看護』.我必須心存感激,早日治好感冒才行,嗯.
作者: fu5040 時間: 2012-9-19 10:58 PM
第四卷 五月十一日(PM1:00)(學生宿舍•管理員室)(會長的回合)
然後,如果直接說出結論.
如我宣示過的,我的感冒真的一天就治好了.
哎呀,連我自己都很佩服自己.雖然說以感冒的症狀而言算是很輕微,也不算百分之百擊退了病毒,全身上下還很沉重,現在也還躺在被窩里.不過已經差不多退燒,喉嚨也消腫了.
哎,『病由心生』這句話果真不假.真是太感謝替我看護,並且給予我痊愈之力的各位.
「一點也沒錯,你這人的身體還真強壯啊.」
發出大笑的人,是前來探望的會長.
「明明醫生還估計應該要躺個三到四天的.難道他是個蒙古大夫嗎?虧我還特地選了這附近風評很好的醫生啊.」
「哎,畢竟我唯一的長處就是身體很硬朗.」
「不不,不管再怎麼硬朗,累到病倒的身體也不可能只靠一天就恢複吧?還是說……怎麼,難道你是裝病的天才嗎?隨時可以讓扁桃腺腫起來,或是任意調整體溫?」
「我才沒有那種技能.」
能做到那種事情的,只有在山田風太郎『忍法帖』系列小說中登場的忍者吧.
「總之太好了.畢竟這次的事情,我也有責任,還好沒有變得很嚴重.」
「你在說什麼啊?之前也說過,我會病倒就只是自己沒有注意身體而已,根本不是會長的錯.」
「就算從你的角度來看是那樣,在我的角度又不一樣.關于這件事情,我最近一定會給你一個補償,到時你就原諒我吧.」
會長說什麼也不肯退讓.
在這一方面,她似乎意外地頑固,而且有原則.
「話說回來,姬小路秋人,你要怎麼判定誰輸誰贏?」
「啊?什麼輸贏?」
「就是在替你看護的家伙們當中,選一個MVP出來啊.」
啊.
說得也是,我完全忘了這件事.
「原本這不是什麼該計較輸贏的事情,我當時說這話也只是要她們三個冷靜一點,不過還是該做個了斷.如果能分出高下的話,她們的心里應該會舒坦一點.」
「呃,也許是那樣沒錯啦.咦,難道要由我決定嗎?」
「除了你之外還會有誰?」
「比如說,由會長決定之類的?」
「說什麼傻話,我哪有立場說那種話?更重要的是,她們一定也只想由你來做出判斷.」
「嗯,也許是啦……」
「對當事人而言,這可是攸關面子的大事.你應該有魄力一點,像個男人做出決定,就算是以獨斷和偏見來決定也無所謂.」
經她這麼說,我只好開始思考.
那須原同學的看護——雖然幾乎都稱不上什麼看護,但應該還是感受得到她的心意.就算和平常沒兩樣地說起相聲,想必仍是笨拙的她所努力想出的方法,實際上,光是她以最真實的一面陪在我身旁,就比什麼都可靠了.
銀兵衛的看護——嗯,以料理來形容就像是滿漢全席啊.她搬出各式各樣的營養補給及民間療法,到了令人感歎的程度,就算不論效果如何,仍是非常熱心的看護.雖然說做到陪睡的地步,老實說嚇了我一跳,不過那也讓我重新體認了我和她之間的牢固羈絆,同時也深信她在物質及精神上都對我的恢複有幫助.
而秋子的看護——嗯,就某種層面而言是最強的.她那正確了解我需求的照料效益極高,足以充分讓我感覺我們毫無疑問是家人.再加上她甚至舍去了平常的外在個性,展現出如同菩薩或觀音般的溫柔,像是能包容我的一切,正可說是一次使出渾身解數的看護.
無論是哪一個人,對我來說都是極為感謝的對象.
要替她們打分數,將是何等愚蠢的行為.
雖然說選誰都會傷了人……但更重要的是根本就分不出高下.以零比零計分,判定平手才是最好的結果.如果一定要分出勝敗的話,就必須實施類似足球PK賽那樣的加賽——
「我明白了.那麼就讓我決定吧.」
「好.盡管來吧.」
「在這之前我想做個確認:真的可以由我的獨斷與偏見來決定對嗎?」
「當然可以.因為裁判只有你一個人,不像花式溜冰那樣各自評分.你就自己負責,做出自己的判斷吧.這樣就可以啦.」
「了解了.那麼我就說結論吧.」
雖然不是在賣什麼關子,但我還是停了一拍.
然後就如她所說,以我的獨斷及偏見做出回答:
「本次的MVP是會長.」
「……啥?」
「就是你啊,會長.二階堂嵐,你就是冠軍,最優秀獎的得主.恭喜你.」
「不不,你在鬼扯什麼?」
會長從錯愕中恢複,沒好氣地低頭看我.
「你到底有沒有聽清楚別人說的話?我是要你選一個最會照料你的家伙啊?」
「是啊.所以我才選了會長.」
「……不,我說,這次負責照料你的是金發,銀發還有黑發那三個人吧?我既沒有給你任何藥,也沒喂你吃任何東西啊?沒有拿冰毛巾放在你額頭上,也沒有替你量體溫.雖然說,找醫生過來的人的確是我啦……」
「什麼都不做,也是一種照料.」
我笑著進行說明:
「的確,雖然說在沒有前兆下突然病倒是我的錯.可是,就只是感冒而已啊?連醫生都這麼說.而且盡管是以結果而言,我才一天多就幾乎痊愈了.這種程度的病情,卻要三個人陪在身邊進行看護,我到底是哪來的大少爺啊?」
「呃……話是沒錯啦.」
「然後,雖然我自己知道這話很過分.受到擔心,有人幫忙照顧,都是令人高興,值得感謝的事情——只是得個感冒就被那樣誇張對待,老實說我覺得很怪.」
世上有所謂的『捧人捧到死戰術』,但我認為即使有『看護看到死戰術』也不奇怪.
盡管被大家說不用客氣,想要什麼都可以說,不過我怎麼可能真的把自己當成國王看待?那些熱情照料確實很令人感謝,但對于即使丟著不管也會好的症狀而言,我認為就像是拿牛刀殺雞一般.
「會長不也是因為這麼認為,才故意什麼也沒做的嗎?你沒有對看護表示意見,就是為了避免發生四個人搶著看護的狀況對吧?」
「嗯……是沒有錯,不過……」
「至少在剛開始看護的階段,我認為最花心思的人是會長;而比任何人都冷靜判斷狀況的人,還是會長.所以——雖然那須原同學,銀兵衛還有秋子的看護都讓我很高興,也很可靠,但姑且先擺到一旁.我認為台面下的MVP是會長.我堅持.」
說完,我朝那位紅發的騙術師笑了笑.
「所以請你好好接受這份名譽吧.二階堂嵐學姊,本次的冠軍是你.恭喜.」
「……唉唉.」
會長皺著眉頭,摸著下巴歎了口氣.
「看來部下太過精明也很傷腦筋啊.要知道,世界上就是有不知道才好的事情嘛.」
「這個嘛,嗯.對不起.」
「知道啦.那麼,表面上本次較量就當作比賽取消,不分勝負吧.如果她們幾個還要繼續爭,到時候就由你自己想辦法.這樣可以嗎?」
「我了解了.」
真不愧是會長,這方面還真是與我心靈相通,或者說能將心比心.就算不特別說出口,她也明白要怎麼做才能有圓滿的結局,而且讓部下有表現機會,也是在上位者重要的工作之一呢.
「……喂,姬小路秋人.」
「咦?什麼事?」
「還問我什麼事?你干嘛一直笑咪咪的,真惡心啊.給我說清楚你到底是在開心什麼?」
「沒有啊.就只是因為會長原本以為沒人知道的事情被發現時,做出的表情還滿可愛的.」
「臭小子,不要太得意了.如果不管好你的嘴巴,就算有病在身我也不會手下留情啊?」
瞪了我一眼後,會長像是在說『這個話題結束啦』,來回揮舞著雙手.她的臉看起來有點紅,當然不是因為發燒或感冒吧.看來她面對這種情況的能力還挺脆弱的.
「哎,我不會把這當作是補償就是啦.」
當我因為難得占了上風而暗自竊喜的時候,會長突然說出這句話.
「補償?什麼意思?」
「就是沒有好好注意你的健康,我該負的責任問題.怎麼可能就這樣當作沒這回事?」
「不不,你在說什麼啊?」
我有點傻眼.
「我之所以會感冒,不是因為別人,而是自己的責任.雖然說,最近的確多了許多的工作……但那不是借口,更不用說需要你負什麼責任.」
「那是你自己的立場.與那個無關,我還是得盡身為你上司的責任.」
責任感意外強烈的會長,頑固地主張著.
「看來為了不再發生這種事情,我有必要重新規劃學生會或學生宿舍的營運.我認為這就是我該負的責任.」
「喔,如果是那樣的話,我是無所謂……話雖如此,要怎麼重新規劃呢?」
「增加人手.」
會長的回答可說是簡單明了.
「具體來說,是之前提過的,我會為學生宿舍找一個新的管理員.這次的事說得明白一點,就是丟了太多的工作給你,過度依賴你的結果.為了解決這個問題,最快的方法是如當初的預定,找個新的宿舍管理員來,再讓那家伙分擔你的工作.就把這個當作我對這次事情的負責吧.」
如果是那樣的話,我當然歡迎.
的確,如果有新的管理員前來,對于這陣子忙碌到暈頭轉向的我而言,正可說是期待已久的發展.
「放心吧.人才方面,我已經找到了一個最好的家伙.雖然交涉可能有點困難……但不用擔心.我以二階堂嵐的名字保證,一定會找一個最好,最有能力的管理員來.」
會長豎起大拇指如此說道.她的模樣看起來遠比任何契約書或保證書都有說服力.對于當時還未康複的我來說,那真是非常可靠的誓言.
*
……差不多就像這樣子.
我睽違數年弄壞身體的事件,就這樣落幕了.
對于使盡全力卻沒有在看護上分出勝負這件事,如原先的預料,參賽者們紛紛提出了猛烈的抗議,而我又得辛苦地加以安撫——但那又是另一段故事了.
作者: fu5040 時間: 2012-9-19 10:59 PM
第四卷 五月十四日(PM7:00)(學生宿舍•餐廳兼會議室)
發生了許多事情的三天後.
「欽,大家聽著,新的管理員敲定啦.」
按照慣例,地點是學生宿舍的餐廳兼會議室.
當住宿生們齊聚一堂吃晚飯的時候,同樣是按照慣例,由會長揭開話題.
「就是之前提過的那個新的宿舍管理員.根據理事會的通知,對方會在明天一大早過來,我們就好好歡迎一番吧.」
「……咦,真的嗎?」
身為宿舍長的我,代替一臉錯愕的住宿生們做出回應.
「呃,的確是談過這種事,但也太快了……或者該說根本沒有任何准備啊?那位管理員要住的房間目前還是我在使用.該怎麼說……也還不知道具體而言要把什麼工作交給對方……」
「沒什麼啦,對方也只是過來先打個招呼而已,不必那麼費心吧.搬家之類的事情還早,實際開始工作應該也是更以後的事情.」
「喔.」
「哎,總之大概就是先打個照面的意思吧.增進感情這種事情愈快愈好,而且對方似乎也這麼期望.」
經會長這麼說,也算是還能接受.雖然事情很突然,不過反正這間宿舍的營運本身就已經是走一步算一步了.
「請問會是什麼樣的人呢?」
秋子舉手發問.
「之前在討論新的管理員時,我應該有說過希望是女性……」
「當然,我有好好考慮你的意見啊.這次的管理員不是男的,而是女性.」
唔,這樣啊.
雖然我很想多少改善一下被眾多女性包圍的難堪處境……也罷.就算再增加一個男人,大概也改變不了這宿舍女尊男卑的情況.
「有找到優秀的人才嗎?」
接著輪到銀兵衛詢問.
「最好是認真,勤勞,能夠信賴,而且住在同一個屋簷下也不會感到不愉快的人物——這是我當時所提出的要求.我還是很在意對方到底能符合多少條件.」
「放心,小銀銀,新的管理員非常合乎你的期望.能力已經測驗過了,雖然沒辦法讓小銀銀擔任面試官,不過關于試用期的要求已經通過了.如果你不中意的話,也可以炒她魷魚.」
「嗯,那就好.我的要求可以說是極度受到重視了.我很滿意呢.」
銀兵衛大大點頭.
如果符合要求而且又是很優秀的人才,的確可說是一大勝利.應該要好好感謝理事會及會長才行.
「那麼有達到我的要求嗎?」
最後連那須原同學也插了話.
「就算是男人也可以,也不論人種,希望能找一個可愛的人,我應該有說過這些話.」
「呼呼呼……你以為我是誰啊?當二階堂嵐說出呵包在我身上乙的時候,幾乎都是沒問題的——如你所願,我找了可愛的人過來啦.」
會長笑得像是酒店拉客的小弟,挺起雄偉的胸膛.
不,現在可是在談學生宿舍的管理員耶?怎麼可能找得到可愛的人?
「哎,雖然說外表上的喜好是各人不同,我不知道副會長滿不滿意……但以一般基准來說,毫無疑問是個可愛的人.如果你聽到有人說她不可愛,那你這一輩子絕對不會和說出這種話的人做朋友——就是有這個水准,總之你可以放心.」
「是嗎?好吧.話說回來,身高要低于一百五十公分,體重低于四十公斤,有滿足這個條件嗎?」
「又不是在征酒店小姐,我不會知道對方正確的三圍數字.」
雖然如此說著,但會長還是咧嘴一笑說道:「不過你放心吧,如果我的眼光沒錯,要滿足那個條件是不會有問題的.」
「是嗎?那太好了.看來以學生會長而言,這次真的做得很不錯呢.」
盡管面無表情,但那須原同學難得說出贊揚的話.
「不過,會長.」我轉動著脖子問道:「是說還真能找到那種人才啊?老實說,我覺得大家提了很多『總之隨便亂開』的條件,原本還以為不會實現呢.」
「人才這種東西啊,就是找得到.」
會長得意地撫著下巴.
「而且還不只是滿足你們的要求而已喔.那個人光是學曆就很厲害.聽說她在任誰都聽過名字的一間國外大學名校取得學分,寫的論文還曾經刊登在專門雜志上喔.」
「這太厲害了.好像遠超過我們的想象呢.」
「而且聽說寫論文的時候,那個人才十歲左右而已.」
「喔喔,那不就是一般所謂的天才嗎?真厲害啊.」
「再加上那個人還是出身自日本屈指可數的豪門.不僅聰明,又有外貌,生長環境也很優秀——說起來就是一個完美無缺的公主啊.哎呀,能找到這麼好的人才真是太好啦.」
「……是說,找那個人來當學生宿舍的管理員真的好嗎?」
「誰知道?既然她本人想做,應該就沒問題吧?」
既然那個人自願做這份工作,我們的確不能過問,不過那樣的人物,不找適得其所的工作真的好嗎?我覺得這就像是叫達文西去當超商店員一樣啊.
「哎,總而言之就是這麼回事.」
會長做出結論.
「我們住宿生與管理員,盡管立場不同,但還是住在同一個屋簷下的伙伴.對方想必也會因為不習慣的環境或人事物而感到緊張,你們可不要失了禮數.」
這個意見我也贊成.
像那種無論去哪里找工作都有人搶著要的人才,居然特地前來這間老舊學生宿舍居住並且工作,我們當然應該歡迎她吧.
嗯,話雖如此.
我總覺得事情好像有哪里不太對勁,是我的錯覺嗎?
*
結果那不是錯覺.
「大,大家好!」
隔天早上,學生宿舍的玄關前.
我們出來迎接那位傳聞中的管理員時,全都變得說不出話來.
「雖然還不成氣候,但從今天起我會努力工作的.還請各位多多指教!」
一鞠躬.
規規矩矩地行禮之後,她又再度抬起充滿緊張的臉孔.
掛了一對大眼睛的年幼臉龐上,有著柔軟的臉頰及櫻花色的嘴唇.一頭柔順的天然栗色卷發,就披在細瘦的肩膀上.
聰明的眼神,讓人一看就知道她很能干.身高比銀兵衛更矮,因此確定低于一百五十公分;從比銀兵衛更細小的身體來看,體重大概也確定在四十公斤以下吧.至于可不可愛,只能說就算現在去當偶像或模特兒也沒問題.
原來如此,她的確是能令會長感到自豪的女性.不過事情至此,我才發現自己似乎忘了會長是二階堂嵐,以及二階堂嵐是什麼樣的人物.
那須原同學,銀兵衛,以及秋子愣在原地且說不出話的理由——當然是因為這個新上任的管理員,是一位年僅十二歲的少女.
你問為什麼我知道她十二歲?
那還用說嗎?當然是因為她是我熟知的人物,同時也是我人生中非常親近的存在.
「給你們介紹一下.」
會長自顧自地興高采烈,把手放到新任管理員的肩膀上.
「她是鷹乃宮亞里沙.從今天起會擔任這里的管理員……順帶一提,姬小路秋人應該和她很熟吧?」
沒錯,我和她很熟.
當然.怎麼可能不認識.
「……呵呵.還請您多多指教,秋人哥哥大人.」
這位盡管有點不自然,仍然努力露出笑容的女孩,名字叫做鷹乃宮亞里沙.
她是直到前陣子還收養著我的鷹乃宮家的千金.
而且,也是我姬小路秋人的未婚妻.
作者: fu5040 時間: 2012-9-19 10:59 PM
第四卷 同日(PM7:00)(學生宿舍•管理員室)(秋子的回合)
當父母還健在,我也不知道自己和姬小路家沒有血緣關系,至少對于家族這個框架仍無須在意的時候,在我大概三到六歲的時候,身體並不好,一年大概會得兩,三次感冒.
我想,大概是嬌生慣養造成的吧.
畢竟當時無論是食衣住行,以及與姬小路這個血統有關的所有問題,都是由雙親一手包辦的.我可以無憂無慮地感冒,將躲在溫暖被窩里貪睡的權利享受得理所當然.
到了雙親已離開人世的今日,我的身體十分健康,對人類而言既平凡又普遍的身體不適=感冒,和我幾乎是沒有關系的存在.一般常說『病由心生』,我想自己就是最好的寫照.
實際上,在為了贏取與妹妹獨自生活權利的那六年當中,我根本沒有時間感冒.光是想到一旦得了感冒而臥病在床的時間,將等于與妹妹分離的時間,我就不可能讓病毒在自己體內有任何活躍的機會.
能證明我的身體虛弱源于嬌生慣養,還有另一個佐證.
因為當時我的雙親並未處于連坐下來休息的時間都沒有,必須跑遍全世界的全盛時期,頂多只有忙碌到『事務繁忙的生意人』的程度而已.如果我得了感冒,他們立刻就會拋下工作回家,全心全力地照顧我.
當時的我,真是年幼無知啊.
怎麼會給他人添麻煩還不自覺呢.雖然說,我每次都是自然發病,沒有刻意為之的念頭,但即使如此,一得了感冒,卻又對于『父母親就會來照顧自己!』這件事天真地感到高興.
所幸,父母親在這方面真的很優秀,從來不會表現出我的身體虛弱影響了他們工作的態度,反而覺得能與孩子在一起是很幸運的事情,總是很高興地照顧著我.這也就是為什麼我依然敬愛著大部分情形下總是恣意妄為的父母.
然後,我最喜歡讓父母親看護了.
他們總會隨時陪在我身邊,替我做好吃的粥,然後親手喂我吃.會拿冰涼的毛巾替我擦拭身體,替我換內衣褲,甚至還會買玩具給我,約好之後要帶我出去玩等等.
真可說是受寵到了極點.無論想要求什麼都可以,甚至產生了自己是萬能的錯覺,當時的我真的就像個神.
真的,我那時真是離譜的孩子.
如果換成我是父母親,保證會甩他兩個巴掌吧——但父母絕對不會打我,任勞任怨地聽我的要求.
當中我最喜歡的,就是躺在媽媽腿上,讓她邊摸摸我的頭,邊說故事給我聽.
那幾乎可說是我受到的照料當中,算是主菜的部分,以電影來形容就像是高潮場景一般.能夠將自己委身于柔軟的大腿與手掌觸感當中慢慢沉睡,帶給我無上的幸福……沒錯,至少對我來說,那是一段絕對能擠進家族回憶前五名的美妙體驗——
*
雖然我以為自己無法睡著,但我似乎屬于超乎自己想象的粗神經個性.又或者是因為銀兵衛替我做的各種處置,發揮了意外的功效.
我在毫不自覺的情況下,似乎失去了意識.
「啊,您醒過來了?」
模糊的視野恢複過來後,出現在眼前的是母親令人懷念的笑容.
……不對.雖然對方長得很像以美女著稱的母親——
「什麼啊,原來是秋子.」
「什麼叫做『什麼啊』?明明可愛的妹妹正在努力照顧您呢.」
我朝氣呼呼鼓起臉頰的妹妹苦笑,然後才發現到一件事.
在妹妹生氣的臉後方,是熟悉的天花板.
後腦勺的柔軟觸感,以及額頭的溫柔觸感.受到這兩種感覺所包夾,這種令人發自內心產生溫暖的感覺.
「……秋子.」
「是.請問有什麼事?」
「你怎麼可以未經我的許可,就讓我躺在大腿上,甚至于還摸我的頭,這可是滔天大罪啊?」
「不不,您在說什麼呀?」
妹妹一臉輕松.
「哥哥臥病在床,而我處于必須照料哥哥的立場,加上哥哥不只熟睡著,看起來還很難受.在這個狀況下,我當然必須盡自己所能進行照料,因此只是付諸實行而已.相反地,如果我現在沒有這麼做,之後不知道會被那須原同學及銀兵衛同學念得多慘呢.」
「唔.」
「是的,這只是一種緊急應變的措施.我完全沒有做錯事情,反而應該說是露出破綻的哥哥不好.就算之後會挨哥哥的罵,我也自認做了最好的處置.」
的確很有道理.
這一次再怎麼說,我也不能怪她.
而且可能是因為發燒了,或者是剛醒來的緣故,我感覺自己的頭昏昏沉沉,沒有力氣反駁.或者該說,躺大腿及摸頭實在是太舒服了,讓我連抵抗都懶.
可惡.秋子這家伙,居然摸透了我的弱點.
看來這個妹妹還記得,我最喜歡讓媽媽這樣照顧.而我很喜歡向人拚命撒嬌的那一面,也被她記下來了……簡言之,雖然我非常了解怎麼應付妹妹,但反之亦然.
哎呀,只有這種時候,我才覺得從出生後就一直在一起是很討厭的事——
「請再多多向我撒嬌吧.」
當我正暗自感到咬牙切齒的時候,妹妹突然說話了.
「我從出生到現在,總是受哥哥寵愛.而且不論我如何任性,哥哥都會順著我的意思,所以我也老是成為哥哥的負擔.」
「……秋子?」
「我能做的事情就只有這樣,而且還只有在這種時候,才能幫得上您的忙.所以,請您不要客氣.」
秋子帶著笑容說道:
「還有,請您要更珍惜自己的身體.如果說您是為了我而犧牲身體健康,導致像這樣臥病在床的話——我……姬小路秋子就太對不起您了.當然我也明白,您一定會說『那稱不上辛苦』.」
仔細觀察那個笑容的話,會發現她的嘴角正在微微顫抖著——那就是她努力抑制著感情的證據.即使表面上看起來很開朗,但她內心里一定有著千頭萬緒.
「所以無論哥哥有什麼理由,今天都請您徹底向我撒嬌.如同爸爸媽媽以前所做過的,我也想讓哥哥撒嬌,任勞任怨替哥哥做任何事情.如果可以的話,我甚至能替哥哥呼吸.哪怕您說不行,我也不聽.就只有今天我不能聽哥哥的話,我已經下定決心,要當個壞孩子了.」
「唔……可是啊……」
「如果我的立場與哥哥倒過來的話,哥哥一定也會做同樣的事情對吧?」
「是這麼說沒錯,但這是兩回事——」
「如果您還想抵抗的話,我就只能將哥哥的手腳綁起來,然後用奇怪的藥讓哥哥只想對我撒嬌.」
「啊,夠了,好,我知道了啦.」
我只好投降.雖然不認為她真的會那麼做,不過我也的確讓妹妹操心了.就當作是一種道歉方式,乖乖聽她的話吧.
「嗯.看來哥哥總算明白了.」
妹妹解除了不安的表情,總算露出發自內心的笑容.
「那麼哥哥,接下來請您盡情撒嬌吧.無論是何種要求,秋子都會努力做到的.」
「嗯,是嗎?謝謝.那我就不客氣了.」
我點點頭,然後維持著躺大腿及被摸頭的姿勢,閉上雙眼.
嗯.
真的很舒服.
雖然讓該保護的妹妹做這種事,對于擔任保護者的我而言,實在是相當難堪的發展.但畢竟狀況特殊,病人需要照料是不爭的事實,對我來說也不是什麼需要內疚的事情.反而是讓妹妹任我撒嬌的願望實現,才是作為哥哥的我所能做到最好的事.
好,我決定了.
接下來就真的要好好撒嬌了.我要將身為病人所擁有的特權發揮到最大極限,要求妹妹做很多平常不能開口說出的事.
「秋子.」
「是.請問有什麼事?」
「我再確認一次.你真的什麼都願意做嗎?」
「當然.姬小路秋子一言既出,駟馬難追.」
「是喔.那麼——」
我梢作停頓.
「我已經睡了一會兒,身上應該流了不少汗.如果可以的話,希望你替我脫衣服,然後擦擦身體.」
我盡可能忍住說到後半幾乎耍笑出來的沖動,說出第一個請求.
呼呼,她會有什麼反應呢?
如果是擁有重度戀兄情結,把我視為一名異性的她,這種要求應該是輕而易舉就能辦到,不如說是樂意之至才對——這麼想就太輕率了.這個妹妹雖然進攻時很強勢,可是輪到防守就
會變得很脆弱;更別提聽到我這種請求,怎麼可能保持平常心?想必她一定會陷入驚慌失措吧.『咦!等,哥哥怎麼突然說這種話!人家還沒有做好心理准備!』,差不多就像這樣.
她在一陣內心糾結後,如果還是硬著頭皮答應,那很不錯.
而就算拒絕了,只要能繼續追擊並取笑一番,那樣也不錯.
無論哪種結果,對我而言都是好事.
好了,你要怎麼做呢,秋子?
誰叫你要隨便說出『什麼都願意做』這種話?你就刻骨銘心地感受一下,如果讓我占得上風會發生什麼事——
「啊,身體我已經擦過了喲?」
「……咦?」
「已經擦過身體羅.在哥哥睡著的時候.」
妹妹說得一派輕松.
「因為看您流了許多汗,如果不管可能會著涼……所以就冒昧做了.難道說我做錯了嗎?」
「咦?不不,沒有那種事.謝謝你啦.」
「不不,請別客氣.」
盡管妹妹朝我微笑,但對我而言卻是大失所望.
可是經她這麼一說我才發現,明明是在發燒的情況睡了一覺,皮膚卻很干爽……原來如此,她已經早一步做好了嗎?畢竟我倒下之後還沒洗澡或淋浴,這也是當然的處置.
不過,這次居然被先發制人,感覺實在有點不是滋味.我本來還希望能看到秋子害羞的模樣,或者是觸碰到我身體展現出各種反應.
「嗯?是說我現在才發現……」
「是.請問是什麼事?」
「的確我全身都很清爽,可以知道你在我睡著的時候替我擦過身體.既然你說要全力照料我,這麼做也是當然的.」
「是.一點也沒有錯.」
「那,我想問一下.」
「是.」
「難道說,你真的擦過全身了?」
聽到我的詢問,秋子一副和往常相同的表情.
「是,我擦過全身的汗了.全身上下所有地方.」
喔嗚……真的假的?
不,想想這也是當然的.
如果只擦手或臉等地方,也不能擦掉多少汗水,不擦過全身就沒有意義.
不過,真不愧是我的妹妹,做事很細心呢.我想她大概也在毛巾上塗過薄荷或爽身粉吧.仔細感覺,可以發現全身都冰冰涼涼的,很舒服……尤其是兩腿之間.
……唔哇,怎麼搞的.
反而好像是我開始臉紅了?
「您還好吧,哥哥?您的臉看起來好像有點紅.」
「咦?啊,不是,嗯.我當然很好.一點問題也沒有.」
雖然我急忙解釋,可是這個發展很不妙.
讓妹妹面紅耳赤既是我的得意功夫,也是一種特權,我怎麼能被妹妹反將一軍?現在應該展現一下身為兄長的威嚴給她瞧瞧.
「秋子,有事情麻煩你.」
「是.請問是什麼呢?」
「老實說我肚子餓了.不管是粥還是水果都可以,我想吃點東西.」
「小事一樁.趁還有食欲的時候多吃點東西,會痊愈得比較快呢.那麼,我馬上去准備食物——」
「啊,然後還有一件事情.」
「是.請問是什麼呢?」
「嗯.如你所見,我現在得了感冒臥病在床,光是吃飯就很辛苦了……所以,我想張嘴讓你喂我吃,可以嗎?」
「當然.我一開始就打算這麼做的.」
……奇怪?
「任勞任怨替哥哥做任何事情.既然負責看護,那種事情當然是該做的.那麼,我馬上去准備食物——」
「啊,等等.稍等一下.仔細想想我剛才好像吃太多了,胃有點不舒服呢.還是不要吃東西好了.」
我只能急忙制止.
她這麼快就答應下來,這作戰可以說是徹底失敗.如果秋子不開始慌張而臉紅的話,就完全不有趣了.相對地,要是秋子不拒絕,到時候就真的要讓她喂了,如此一來臉紅的人肯定是我,身為兄長的威嚴也會蕩然無存.
可惡,我的算計太淺了嗎?
難道說這樣還是不夠嗎?
好,既然如此我要拿出真本事了.接下來不須手下留情,我將以最大戰力立刻攻陷目標!
「欽,秋子.比起那個,我還有另外一個要求.」
「是.請問是什麼呢?」
「嗯.雖然不好意思,你可以吻我一下嗎?」
「啊,哥哥睡著的時候人家已經吻過了.」
「真的假的!?」
我沒料到這個狀況.
可是,雖然說秋子平常的確常說『想趁夜偷襲哥哥』之類的話,但最後總是沒有成功,結果只證明秋子沒那個本事而已.咦?不,真的嗎?難道我真的在沒發現的時候被吻了……?
「不.只是開玩笑的.」
「啊,是玩笑啊?太好了……」
「可是如果哥哥希望的話,我當然願意親吻哥哥,雖然這和看護好像沒什麼關系.」
「啊,不是.不用了.這的確和看護沒什麼關系呢,嗯.」
「嗯?哥哥好奇怪喲.總而言之,只要是能幫助哥哥治好感冒的事情,秋子什麼都願意做.如果有什麼需要的話,請哥哥盡管說出來,完全不需要客氣的.」
說出這段話的妹妹,眼神極為誠摯而真切,像是在表示她真的就只關注著要如何讓我康複而已——總而言之充滿著專注及絕不放棄的決心,對于只是稍微不舒服的我而言,如此的態度反而讓我感到心虛.還有,我居然只想著要和平常一樣,藉由甜言蜜語看看妹妹慌張的模樣,如此不單純的動機真讓我羞愧.
「……雖然人家常說母親很強,但妹妹很強似乎也是真理.」
「是?請問哥哥說了什麼?」
「不,沒什麼.」
我苦笑著,朝妹妹點頭.
「總之,我沒事啦,秋子,這種感冒沒什麼大不了的,而且又有你照顧我——不只是你,還有那須原同學和銀兵衛,所以我沒事了.這種感冒馬上會好,不,我會讓它好的.」
「是,當然.這樣才好呢.」
看了妹妹燦爛如花的笑容一眼,我閉上雙眼.
為了實現諾言把感冒治好,我決定充分進行對感冒而言最有效的方法,也就是『睡眠』,認真地關閉意識.
沒問題的.姑且不論這次的事情,我這個人一向把健康當作唯一的長處.只要有心,一天就可以治好這個感冒.
既然醫生說過要休養個三到四天,我也想趁這個機會好好靜養一番,替即將變得更加忙碌的學校生活預作准備;但我改變主意了.不可以再這樣懶散下去.
因為,如今我已經有了非這麼做不可的理由.
我必須早日治好感冒,讓妹妹恢複正常——像平常一樣黏著我不放,死皮賴臉地朝我進攻,然後又在緊要關頭展露沒勇氣的一面.讓我的姬小路秋子恢複原貌,就是無論如何都要擺在最優先順位的事.否則,我可能也保不住身為兄長的威嚴了.
作者: fu5040 時間: 2012-9-19 11:00 PM
本帖最後由 fu5040 於 2012-9-20 01:40 PM 編輯
第四卷 後記
各位好,我是鈐木大輔。為各位獻上『就算是哥哥,有愛就沒問題了,對吧』的第四集。
在第三集的後記裡,我曾介紹過我的工作環境,而本次也將會繼續寫下去(如果不太明白我的意思,請先參照第三集的後記)。
如前次所提,我的桌子上不知為何像廚房般擺放著各種食物及調味料。以下就來告訴大家原因——其實很簡單,我這個人如果不邊吃東西邊工作,就無法寫出原稿。
這種習慣似乎在同業當中也很稀奇,我常被吐槽說『怎麼可能邊吃邊寫?兩手拿著東西要怎麼敲鍵盤?』、『或者該說,要吃還是要寫選一個啦! 』等等。但他們的指正都是很有道理的,仔細想想,我這行為也許像是一種特技呢。不過呢,習慣真是一種很偉大的東西,我現在已經能做到『敲鍵盤+握筷子+咀嚼+再敲鍵盤→以下無限重複』這樣的流程,而且並不會戚到任何不自由。相反地,如此一來,還能形成呵吃飯時一定能寫稿白的條件式習性,甚至還能在吃飯之外的時間忘了原稿的事,使得每一天的生活變得格外有節奏。話雖如此,要是被人說這樣很沒禮貌,我也不能反駁就是了。
好了,那麼在下次第五集的後記裡,我會與各位談談為什麼會有這種奇怪的習慣。畢竟我沒什麼題材可以寫後記,請容我繼續拖下去。
另外按照慣例,本書在製作過程中,以責編岩淺、插畫家閏月戈老師為首,我受到許許多多人士的幫忙,本人在此衷心戚謝。
另外在Media Factory於十月發行的『月刊comic alive』當中,將會開始連載『哥哥有愛』的漫畫版。負責作畫的是綠青黑羽老師。希望大家能與小說本篇一起支持。雖然是自賣自誇,但漫畫版真的很棒喔!
那麼,希望很快就能再次與您見面。
2011年10月吉日鈐木大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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