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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裘夢 - 王爺懼內【單】 [打印本頁]

作者: DAPOOH    時間: 2012-6-2 04:00 PM     標題: 裘夢 - 王爺懼內【單】

本帖最後由 DAPOOH 於 2012-6-3 01:14 PM 編輯

【小說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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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簡介】
據說手握皇朝兵符的威風晉王,最近多了個小毛病──
很尊重新婚妻子……就是怕老婆啦!
不但任她在大臣為他舉辦的選妾宴上對他大發飆,
還很可憐的三不五時就被趕去睡書房,
家裡沒溫暖,連想上青樓跟花魁談心,
那個善妒的王妃居然也不准,硬是搶先他一步將人包下,
害他連看也看不著,更別說吃了,
只是大概他找花娘的行為嚴重刺激到了家中的母老虎,
聽聞後來他就夜夜被壓搾,日日精神委靡,
一代翩翩美男子的悲涼際遇,自是成了說書的好話本,
可不知何時,卻悄悄出現了另一款完全相反的故事內容,
這回,那個懼內王爺,竟成了扮乖吃妻子的大色狼……

【出版日期】 2009/06/05
【出版社名稱】新月
【書系及編號】花園1184

作者: DAPOOH    時間: 2012-6-2 04:01 PM

本帖最後由 DAPOOH 於 2012-6-3 01:15 PM 編輯

第一章

  大業皇朝一向精神抖擻、老當益壯的蘇相爺,今天下朝之後突然蒼老了許多,就連走路都顯得步履飄浮。

  風聞最近後宮之中風波正盛,各家娘娘莫不使出渾身解數要將自己家的女子嫁予晉王為妻,似乎連側妃侍姬都各自配備齊全了。

  身為才德兼備、年少有成的親王,晉王無疑是天之驕子。自從十五歲那年展露鋒芒,並在邊關以數萬之眾禦敵數十萬,成功保衛疆土而聞名天下之後,便成為朝中眾所矚目之人,也成為這一代的兵符持有者。

  大業皇朝的兵符向來一旦交付便是終身執持,除非持有人心生反叛,否則這兵符便是從一而終,直至持有人身亡。

  晉王掌握兵符十年,處事低調,為人韜光養晦。他的婚事也因各種原因一拖再拖,至今已有十年之久。

  而今讓老相爺腳步虛浮的,正是此事。

  他一生謹慎,眼看就能功德圓滿,告老還鄉,從此遠離政治風暴中心了,可皇上偏偏在此時將他的女兒指婚給晉王,讓他那紙告老還鄉的辭呈如同廢紙一般於風中零落。

  現在蘇承遠心情很沉重,對皇上的決定很無奈。

  打擊很大!這是所有旁觀官員的心聲。

  可他們並非為老相爺扼腕,而是同殿為官多年,他們還真不知道老相爺竟然有個獨生女,保密工夫做得真是到家。

  他清楚明白,文武雙才的晉王,儀表非凡的晉王,已經到了再不給他指門親事後宮就會大亂的局面。可是—他偷偷抹下眼角的淚。皇上啊,您為了平衡制約朝中權力分佈用心良苦,也不能把老臣推出來讓人恨吶!

  他這麼多年辛苦藏著掖著不想讓寶貝女兒曝光,不讓她捲入朝中的風風雨雨,今天皇上這麼一指婚,實在有負他倆君臣多年的情份。

  而此時正往後宮走的皇帝也在感慨。蘇愛卿啊蘇愛卿,你我君臣數十年,你還這麼不厚道,竟然想在此時棄朕於水火之中,你不仁就休怪朕不義,把你藏了二十年的女兒給拱到面上來,順便解了我的困境!

  走出宮門的蘇承遠抬頭看看天色,晴空萬里跟他此時的心境相差十萬八千里遠。

  與此同時,身在家中的晉王也收到了宮內傳出的消息,俊美的臉上浮現淡淡笑容。

  他差不多已經認命王府會成為爭奇鬥艷的政治花園,因為皇上很可能會為了平息後宮風波而讓他府裡風波不斷,做為臣子與兒子,他卻不能也無權反對。

  不過,蘇相爺那個名不見經傳的女兒,究竟是何等性情呢?

  闔上手中的書卷,年輕俊美的王爺怔忡起來。

  ★

  一個月後,同樣是一個陽光明媚的好天氣。

  一頭銀髮,年過花甲但氣色紅潤,精神矍鑠的蘇承遠站在京城東門之外,翹首以盼。

  終於,在日落西山,紅霞滿天時分,一輛馬車自官道之上遠遠而來。

  他精神一振,立即迎了上去。

  「爹—」

  當馬車剛剛停穩,一道人影伴隨著一聲大喊從車上一躍而下,在眾目睽睽之下給老相爺來了一個熊抱。

  「爹,你看來精神很好嘛,不錯不錯,再給我娶個後娘也是完全沒問題!」

  路過的,專程來看的,隱藏的,埋伏的,全在同一時間呆了。

  蘇老相爺這閨女是怎麼教育的啊?

  等大伙再一看清蘇小姐那身裝扮,就更傻了。

  要說她是個女的,她又穿男裝,說她是個男的吧,她明明就是女子,頭上還梳髻,可要說她是大家閨秀,明明她一身小廝打扮,若要說她是小廝,她明明是相爺的女兒!

  不倫不類,就這麼個感覺。

  「丫頭,你怎麼這身打扮?」看來,蘇相爺也是同眾人一樣感覺震撼。

  「啊,我想馬上就到了,就想把裝束換回來,結果才梳好頭,就看到您,才沒來得及換衣服。」

  「不換就不換,沒什麼。」蘇承遠驚愕過後很快就恢復正常,拉過女兒猛看,「不錯不錯,又變漂亮了。」

  「老爹,您果然老眼昏花,我這樣還漂亮,你不怕被人質疑『漂亮』一詞的定義?」

  「在爹的眼裡,玲玲是最漂亮的。」他如是說,一臉的慈愛。

  繞著父親轉了一圈,蘇玲玲右手摸著自己的下巴,若有所思,「爹,您這麼十萬火急叫我到京城,我看你也沒出啥大事啊,到底為什麼叫我來?」

  「玲玲│」聞言,蘇承遠神情一變,轉為痛心,「爹對不起你啊……」

  「總不會是把我賣了吧?」她笑,不以為然。

  「皇上把你指給晉王了。」

  「啥?」她不笑了,「指?指婚?」改尖叫了。

  「是呀。」蘇承遠馬上向後退了三步不止。

  「指婚您還讓我十萬火急趕來,您應該直接叫我有多遠跑多遠才對呀!」蘇玲玲嚇得一邊叫,一邊跑到馬車前開始解車轅。

  「丫頭,你做什麼?」蘇承遠馬上跟著跑過去。

  「跑路。」

  「玲玲,這可不能開玩笑啊……」

  「您才開玩笑呢!逍遙日子不過,我傻了才去當木偶嫁人!」車轅很快就被解下,她一個翻身上了馬背,朝一邊的車伕吩咐,「把車裡的包袱給我。」

  「丫頭,別鬧了,你跑不了的。」

  她揮揮手,半點停下動作的樣子都沒有。「反正我城門還沒進,你就當沒看到我不就成了。」

  「可是他們都看到了。」說這話的時候,蘇承遠無比鬱悶。

  蘇玲玲眨眨眼,後知後覺的看見周圍突然冒出來的一大群人,沉默片刻之後,她一臉痛心地看向父親,「爹,您挖坑埋自己的女兒,會不會太狠了點兒?」

  「你當爹願意啊?皇上已經派人寸步不離地跟了我一個月了。」

  「所以您就打算拿我來換自由?」她握緊韁繩,臉色超難看。

  「你若不來,咱們蘇氏一門都得遭殃啊,捨一身而救眾人,玲玲,這是大功德啊。」

  「爹,」她嚴肅的看著父親,「不是女兒說你,這次這事你做的一點兒都不漂亮。」

  蘇承遠一臉慚愧的搔頭,「爹實在沒辦法了。」

  「你說從來沒人見過我長啥樣,那直接認個現成的女兒嫁了不就成,何苦把我從天涯海角挖過來當貢品?」

  他一怔,差一點捶胸頓足,「我怎麼沒想到呢……」

  沒想到一生正直,享有清廉盛譽的蘇相爺還有這麼不正直的一面啊!一旁的眾人再次默然。

  「他們都是高手?」她指著十個衣著鮮明的人問。

  「這是皇上的貼身近衛。」

  皇帝老頭真是下重本啊,一下子派十個近衛,別說她不是武林高手,就算是這下子也一定栽了,而且照她觀察,暗地裡還有一群人在偷窺│

  「那些呢?」那群人也衣著鮮明,而且人數似乎更多。

  「晉王府的。」

  「他也派人跟著你?」

  「是呀。」

  「有夠無聊。」

  「玲玲,你先下馬,爹這麼仰頭說話,累。」

  撇撇嘴,蘇玲玲不大情願的下了馬,咕噥了聲,「這下真會被您害死啊,老爹。」晉王,一聽頭銜就知道他家是個規矩多如牛毛的地方,她會悶死。

  「你就權當對為父盡孝吧。」

  「不是吧,爹,」蘇玲玲叫起來,「您讓我把他當爹一樣供著?」

  所有人差點沒跌倒,包括蘇老相爺。

  而城門上,有個悠然搖著折扇的白色身影則悄悄離開,開始對這場婚姻期待了起來。

  ★

  兩天後,蘇玲玲就被趕鴨子上架地塞進了晉王府抬來的花轎中。

  天沒亮就被人挖起來梳妝打扮的她,坐到花轎裡沒多久就去跟周公下棋了。

  等花轎到了晉王府門口,喜娘也傻眼了,因為她根本叫不醒在轎裡睡得昏天暗地的新娘子。

  身著大紅喜服,人顯得益發清俊飄逸的晉王看到此景,只是微笑,「我抱她進去吧。」說著便彎身入轎將自己的新娘抱了出來,走至大廳內。

  對此,眾人莫不瞪大眼。

  抱著睡死過去的新娘拜堂,真是前所未聞,今天來喝喜酒的文武百官算是見識了,就連皇帝都忍不住笑著說:「蘇丞相的女兒果然是個寶啊。」

  同時,文武百官也想起了當時蘇老相爺當日在金殿上試圖推拒婚事的說詞,看來他的女兒還真是山野性子,頑劣難馴。

  「讓皇上見笑了。」蘇承遠老臉有些掛不住,心裡壓根不信女兒會在此時睡死過去。

  「不會不會,這丫頭很可愛啊。」皇帝笑咪咪的說,但百官似乎感覺到皇上很高興自己有機會能看戲。

  抱著自己的新娘走進洞房,龍驥雲唇角的笑加深。他當然知道懷裡的人沒睡,從他抱她入懷,她的身體就僵硬到現在。

  輕輕將她放到床上,趁著俯身的機會,他湊到她耳邊說:「想睡就睡吧,我出去敬酒,一時半刻還回不來。」

  他知道!

  蘇玲玲更加懊惱了,索性翻身給他一個背影。

  龍驥雲眼中全是笑意,好心情地替她放下床帷,這才轉身離開了洞房。

  偌大的房內只剩下懊惱不已的新嫁娘,不過懊惱歸懊惱,在路上顛簸一個月,到京又馬不停蹄地被出嫁前的試妝試衣等一切瑣事折騰,所以沒多久,她就真的睡著了。

  等喝得半醉的龍驥雲回到洞房時,她好夢正酣。

  掀開帷帳看到和衣而眠的妻子,他笑著扳過她身子,藉著燭光看清她的相貌。

  眉不似一般女子細長秀氣,反帶著幾分男兒的英氣,臉倒是典型的瓜子臉,唇瓣不薄不厚,正好。鼻樑挺直,五官端正卻不驚艷,勉強稱得上清秀,睡容看來平和而安寧。

  脫去自己的衣服扔到床下,他開始脫妻子的衣服。

  洞房花燭夜,本不應虛度。

  蘇玲玲在睡夢中覺得有些不對勁,幽幽轉醒,看到有人正在脫她的衣服,下意識地打出一掌。

  毫無防備又半醉的龍驥雲被她打中肩頭,身子晃了晃,劍眉微皺,手上卻沒停下來,「娘子,新婚之夜就謀殺親夫不好吧。」

  一句話讓她完全清醒過來。對呀,她嫁人了,這個男人現在是她的丈夫……

  趁著她發楞,龍驥雲成功地清除了她的衣物。

  「喂,你幹什麼?」回過神來發現自己衣物盡脫,蘇玲玲不由得面紅耳赤,羞赧無比,急忙抓了一旁的錦被擋在身前。

  「洞房。」回答的同時,他扯開錦被撲過去壓倒她。

  「誰要跟你洞房啊!」她尖叫,奮力掙扎。

  於是,兩個人在新房的大床上開始追逐,在掙扎與壓制中漸漸失控,最後在蘇玲玲發出一聲慘叫痛呼後步入正軌,被翻紅浪,共赴巫山。

  蜂倦花殘之後,汗濕錦衾,鴛鴦交頸而眠。

  當濃濃倦意襲來,即將墜入夢鄉的時候,蘇玲玲才突然想起一件說大不大說小不小的事,她好像還沒看清丈夫長什麼樣……

  ★

  夜悄悄流逝而去,黎明靜靜來到。

  陽光透過薄紗似的床帷灑落,親吻在蘇玲玲閉著的雙眼上,她輕輕的動了動睫毛,緩緩睜開眼,先是有些困惑,隨著時間流逝,神智才一點點清明,憶起昨夜的所有事而羞得將臉埋入雙掌中,久久不願抬起臉面對眼前的事實。

  不知過了多久,一聲輕笑傳來,接著一雙大手從身後攬上她的腰,「早啊,娘子大人。」

  她頓時身子一僵,不敢回頭,更不敢應聲。

  龍驥雲笑得益發歡暢,半坐起身,將她摟入懷中,頭枕在她頸窩處磨蹭,「你我已是夫妻,你這般羞赧拘束可不太好。」

  蘇玲玲心中天人交戰。到底要不要回頭看看?她好想知道成了自己丈夫的男人到底長什麼樣│

  結果沒等她做出決定,龍驥雲就探頭過來看她。

  昨晚醉得厲害,只顧著享受肌膚之親,都沒能仔細留意她的眼,今天一看,他才知道自己到底錯過了什麼。

  她的眼像碎了一地的星星落在湖面上,那樣明亮耀眼,這樣一雙精神十足、靈氣充沛的眼眸,讓她平凡的相貌頓時如畫龍點睛一般神采奕奕起來,就像看到一股歡快奔騰的山溪般讓人心情愉悅放鬆,而現在這雙眼正呆呆地看著他,眸中清楚映出他俊逸出塵的臉。

  看著那張比女人還漂亮的臉,蘇玲玲沒經過大腦的話就這麼迸了出來,「你真的是個男人?」

  下一瞬,她就被人狠狠推倒在錦褥上,那雙深邃迷人的眸子惡狠狠地瞪著她,鼻翼之間呼出的氣息粗重而混濁,「需要本王再向你印證一下性別嗎?」

  她好像幹了件蠢事……「不,不用了王爺。」她現在腰酸背痛,得休息個三五天才行。

  「我想還是加深你的認知比較好,免得你將信將疑。」

  就這樣,打著這個冠冕堂皇的理由,他們在晨曦中,重溫了火熱狂烈的洞房之愛。

  最後,被折騰到連手指都懶得動彈的蘇玲玲,半閉著眼眸,看著自己身上的男人,經過一番激烈運動之後,那張謫仙人似的臉看起來生氣勃勃,白皙的皮膚上泛著桃花般的色澤,讓她看著忍不住直吞口水。這樣一個男人竟然成了她的丈夫,她想都沒敢想過。

  「我不是個男人?」龍驥雲眼睛危險的半瞇。

  「我錯了可以嗎?千萬別再來了。」成親第二天就連床都下不了,她再沒常識也知道這不是件光彩的事。

  被她這句話取悅,他這才露出一抹迷人的淺笑,低頭吻了她一下,「今天饒了你,快點起床梳妝,我們還得進宮謝恩。」

  「什麼?」她哀號,「進宮?」

  「對。」他離開她的身子,掀開床帷一角,「來人吶,準備沐浴更衣。」

  「是,王爺。」

  聽到門外立刻傳來侍衛應聲,蘇玲玲眼睛猛地一睜,臉色霎時一變。他這麼輕輕說話,外面就馬上有人回答,那他們剛剛那麼激烈的糾纏豈不是……啊,她不要見人了!

  回頭看到妻子將頭埋入錦被之中,一副打算死在裡面的樣子,龍驥雲不厚道的笑開了嘴。

  果然是個有趣的妙人!未來的生活不會枯燥無趣了。

  不管蘇玲玲願不願意,她還是被人拎出了被子,扔到大浴盆裡,然後四五個丫鬟一古腦的圍了過來,嚇得她當場花容失色。

  「你們做什麼?」

  「奴婢們幫王妃沐浴身子。」

  「啊,不用不用,我自己來就好。」她真不習慣這麼赤裸裸地讓人觀賞,「你們出去出去,一會兒進來幫我穿衣就成。」

  幾個丫鬟面面相覷,不約而同看向已經梳洗完畢的王爺,無聲的詢問。

  「下去吧。」男主人輕輕地吐了三個字,丫鬟這才魚貫退下。

  「你不出去嗎?」蘇玲玲從水裡探出半個腦袋小聲問。

  「我怕你不小心在水裡睡著了。」

  這也不是不可能……想了想,她也就專心洗起澡來。

  窗前的龍驥雲從書中抬頭看她,她的肌膚不是白皙細膩的類型,麥芽色的顏色看起來很健康,肌膚雖不細膩但彈性頗佳,就是雙手之間,也有些長年累月形成的繭,顯然不是一個養在深閨讓人伺候的千金小姐。

  突然間,他很好奇蘇相爺究竟是怎麼教養這個女兒的,一點大家閨秀該有的儀態都沒有,倒像是山野間放養的孩子,渾身透著一股野性與質樸鄉民的純厚,還有一股樂觀開朗的颯爽之氣。

  在他心思轉動之間,她很快洗完了,並且自己動手穿好了衣服,走到妝台前,放下一頭長髮。

  「來人,幫王妃梳頭。」他開口叫人進來,因為他瞧她似乎準備自己動手,而他相信她無法如願的將自己打理成一個王妃該有的模樣,面聖總不好太過馬虎。

  等到好不容易讓丫鬟把她的頭髮整頓好,時間已經過了大半個時辰,蘇玲玲坐得腰都快僵硬了,心裡只有一個感想——王妃果然不是人幹的!

  伸手扶住快僵掉的脖子,活動了一下,她苦著一張可以搾出汁的臉,對著鏡子裡的人喃喃自語,「不知道現在跑去跟老皇帝說我奉旨成過親,洞房也入了,可不可以放我跟老爹離開,他會不會答應呢?」

  一冊捲成筒狀的書輕輕在她肩上敲了敲,龍驥云云淡風輕中卻又透出一絲絲笑意的聲音傳入她耳中。「不可能的事就不要想了,因為想了也是白想。」

  就算是父皇同意,他這個晉王也不同意,更何況,他看父皇根本是抱著看戲的心態下這道旨的。

  思及此,書冊抵在自己的下巴,龍驥雲若有所思。父皇莫非早就見過她?照他觀察,父皇應該是知道蘇相爺千金個性的,否則難以解釋他在下旨後笑得一臉詭異的模樣,甚至還拍拍他肩膀說:「雲兒,相信父皇,那是個非常有趣的小姑娘。」

  「我們還不出門嗎?」

  哀怨的問話,讓沉思的人回了神。

  彎起唇,他淡笑吩咐,「來人,備車,入宮。」

  ★

  「死老頭。」

  當蘇玲玲跟著自己的丈夫參拜完當今皇帝,抬起頭看到龍顏之後,嘴一張就驚叫出了這三個字,把除了皇帝以外的人全部嚇到了。

  皇后所屬的鳳翔宮大殿內,皇帝坐在皇后身邊,笑呵呵地看著兒媳婦,絲毫不以為忤,「小丫頭,你還記得我啊。」

  皇后困惑的看了眼皇上,保持著適當的沉默。

  「我為什麼不記得?那年冬天就是你搶了我幫爹剛烤好的蕃薯!」她辛辛苦苦從家鄉扛了一麻袋自己種的蕃薯,又花了大半天時間蹲在火堆前烤熟,就等著老爹下朝後能吃,結果被一個跟老爹一同回來的老頭給很不要臉的搶走了那顆大的,而她只能跟老爹一塊分著吃小的。

  皇帝臉上的笑容加深,一臉回味,「你這個火爆的小丫頭不是馬上就給朕一拳嗎?我們也算扯平了。」

  聞言,龍驥雲眨了下眼,然後低頭掩飾自己洶湧而來的笑意。

  「怎麼會扯平?我爹寫信告訴我,你常常把我送他的東西搶走!」

  龍驥雲馬上朝父皇送去十分關切又意味深長的一眼。

  「什麼,蘇丞相還告我的狀。」

  「那不叫告狀,叫陳述事實!我爹常常這麼寫:『乖女兒,那個搶蕃薯的老頭又把你上次送我的上好溫玉搶了一塊,鑲在他腰帶上了……』等等,每次都害我得再跑一次幫他弄東西。」

  搶蕃薯的老頭?龍驥雲忍笑忍得很辛苦,大殿內一群執事的人也一樣。他們大業皇朝最可愛正直的蘇老相爺啊……

  「什麼?他竟然沒有告訴我!」皇帝不開心了。

  「告訴您再讓您來搶嗎?」不過老爹也有夠笨了,每次她寄新玩意給他,他就忍不住再去別人面前炫耀,然後惡性循環。

  「小丫頭,來,叫聲父皇聽聽,朕現在是你父皇了哦。」

  不知為何,所有人聽到皇帝陛下說這句話後,理解的潛台詞都是—從今以後我也是你父親了哦,你這丫頭知道要怎麼做了吧?

  「父皇?」瓜子臉扭曲了下。

  「乖,丫頭,你都喊我父皇了,那能不能把你五年前送蘇丞相,那個下雨天會有樂聲的石頭送朕幾塊?」

  龍驥雲的臉扭曲了,但卻是憋笑憋的,因為他的新婚妻子已經激動到雙手握拳了。

  「老頭!」蘇玲玲終於暴喝而起,「只為了那幾塊破石頭,直接說不就好了,幹麼非得下什麼賜婚的聖旨啊,害我本來逍遙天下的一個人,就這麼被我爹給騙到京城來!」

  「那個是順便,朕的兒子恰好到了適婚年齡,朕又突然想到你的年歲跟他差不多,所以就順便賜了個婚。」

  還真是順便!龍驥雲咬著嘴唇,努力讓自己不笑出來。前幾個月父皇苦著一張臉對後宮做媒熱潮一副束手無策的表情仍歷歷在目,今天他竟然敢說賜婚是順便。

  「我聽蘇丞相說,他跟你約好等他告老還鄉之後,要跟你一道去周遊天下。」

  「我行李都收拾好了。」說到這個,蘇玲玲更鬱悶。

  「所以說蘇丞相很不忠君愛國,竟然在我沒下旨傳位之前就想去享清福,朕怎麼能讓他這麼輕鬆的跑掉?」皇帝老奸巨猾的說完,賊賊的笑出了聲。
作者: DAPOOH    時間: 2012-6-2 04:02 PM

本帖最後由 DAPOOH 於 2012-6-3 01:15 PM 編輯

第二章

  結束了鬧劇一樣的叩謝皇恩之行,龍驥雲一路悶笑著,坐車離了後宮到午朝門外,跟妻子在這兒等即將下朝的岳父大人。

  「喂,你笑了很久了好不好,不要再笑了,再笑下去我都覺得你有問題了!」蘇玲玲已經坐得離他很遠,現在想乾脆跳到車外去透氣了。

  「娘子,你躲我做什麼?」他一伸手再次將人扯回懷裡,繼續將頭埋在她頸邊悶笑。

  他當父皇的兒子這麼多年,從來沒見過這麼可愛的父皇,在她面前,父皇就像一個童心未泯的老人,那麼可愛又好玩。

  「夠了啊,不要再笑了!」她煩透了。

  「你烤蕃薯的時候多大?」

  「十歲。」

  「怎麼會想到烤蕃薯?」

  「我在家種太多吃不掉,曬了蕃薯干也還剩很多,奶娘就說不如送點給老爹,順便到京城看看老爹身體好不好,我就帶著一車蕃薯上京來了,一路烤一路賣,到了京城還剩下一麻袋。」

  他摟著她的手收緊,幾乎笑翻。

  「後來我才明白,是奶娘不想天天吃烤蕃薯,就想辦法把我趕到京城來。」也是她考慮不周全,奶娘年紀越來越大,吃太多甜的東西,牙齒會受不了。

  「你自己種?」

  「是呀,我在家閒著也沒事幹,天天蹲在田里看伯伯們耕地,有一次偷了一個蕃薯,烤了很好吃,就決定自己種種看。」

  「多大時候的事?」

  「五歲。」

  龍驥雲一聽,開始對自己的妻子刮目相看了。

  「不過,我對種蕃薯不是很拿手,別的東西我都能種得好,獨獨蕃薯我試了四年才算成功,為了慶祝勝利,我就打算把蕃薯當糧食吃,結果最後,就被奶娘趕到京城。」

  「你怎麼會沒事呢,不會做些女紅家事的嗎?」突然想起這個問題,他又問。

  她擺擺手,一臉痛苦,「那些好無聊,拿根針對著白布,加上一堆五顏六色的絲線扎過來穿過去,還一坐就半天,浪費時間不說,還對眼睛不好。」

  龍驥雲無語,沉默了好一會才再問:「那你有沒有進過私塾?」

  「奶娘的丈夫是個老夫子,我不用進私塾。」

  「一直都是你來看相爺嗎?」

  「爹很忙啊,我反正沒事,奶娘年紀又大了,所以我六歲就自己跟著車伕來,其實後來我一個人也沒問題,只是他們擔心,所以才一直帶個車伕一起上路。」

  龍驥雲突然想到一件事,馬上扳正妻子跟她面對面,「相爺府後院的那片菜園是不是你種的?」

  「是呀,我還在爹書房前栽了株葡萄樹呢,這樣每到夏天,他坐在書房批奏折的時候,渴了伸手就能摘來吃,多方便。」

  他終於明白花團錦簇、鬱鬱蔥蔥的相府是怎麼來的了,他一直納悶向來節儉的老相爺怎麼還花工夫請園丁修剪庭院,原來都是他的寶貝女兒替他張羅的,難怪有時候老相爺會對那些花花草草笑得一臉慈愛。

  「王爺,百官下朝了。」車外侍衛低聲稟告。

  他淡淡應聲,「知道了。」

  看著魚貫而出的百官,很容易在一大群人當中認出那個身著紫袍的白髮老人。

  「爹—」蘇玲玲馬上張開雙臂飛奔而去。

  「玲玲—」

  路過的文武官員看到蘇家父女這麼熱情的擁抱,再加上蘇相爺那副喜極而泣的模樣,忍不住錯愕。

  明明女兒昨天才出嫁,有必要像分別多年才重逢的激動樣嗎?

  「爹,走了走了,咱們中午到外面吃。」蘇玲玲親熱的挽住父親胳膊就走。

  「好啊好啊,爹好久沒跟你一塊吃飯了。」蘇承遠欣然點頭。

  「咳咳……」

  無數同情的目光立時落到蘇家父女身後那個乾咳的晉王身上。

  可看那蘇家父女走了十幾步,依然沒有任何留戀的樣子,龍驥雲覺得自己再不出聲,就真的要被人遺忘到九霄雲外去了。

  「娘子,你似乎忘了什麼。」他頗含蓄的揚聲提醒。

  沒想到她只是隨意一揮手,丟了句話,「你自己回去吧,我跟爹去吃飯了。」甚至連頭都沒回一下。

  蘇承遠也沒管女婿,逕自問:「玲玲,我們去吃什麼?」

  「城北那家小野店吧,我記得上次他們那兒的炒野菜不錯……」

  蘇家父女的身影隨著他們的聲音越來越遠,而大業皇朝俊美飄逸,如神仙降世的晉王則仍立於午朝門外,任風吹拂袍袖,一張臉不怒不喜,眼神如海般深沉。

  「來人。」半晌,他總算開口了,聲音也像吹過的風一般冷肅。「到城北找王妃。」

  侍衛馬上掀起車簾請他上車,然後追著王妃剛剛消失的方向而去。

  在龍驥雲離去之後,熱烈的討論方起。

  「我們也跟去看看吧?」

  「我也這麼想呢,蘇相爺這個女兒真的很有趣。」

  「雖說行為舉止有些怪異,但我看了覺得還挺可愛,我的女兒要是這個性子,我臉上的皺紋興許就少多了。」

  「是呀是呀,瞧老相爺快七十的人了還健步如飛,跟年輕人一樣,心情果然很重要啊。」

  嘰哩咕嚕,繼續討論。

  城北「野菜館」是家很小的老店,今天,卻爆滿了。

  更特別的是,今天來的都是朝中權貴,店家根本不敢拿位子不夠的藉口請人離開,只能從別家店借來桌椅,在店前院後擺開,暫時應急。

  可前面一片亂糟糟,後廚卻一片樂融融。

  一身華麗宮裝的蘇玲玲,兩邊袖子挽得高高的,過長的裙擺也被她三掖兩折地在腰間固定好,正站在一個灶台前歡快地翻炒著野菜。

  而堆滿菜餚的長長案几上,一個銀髮的蘇老相爺正幸福地捧著白米飯,吃著女兒親手做的菜大快朵頤。

  炒好最後一盤菜,她笑著朝父親走過去,打算擠在一起,吃飽走人。

  但走了兩步,手上的菜就不翼而飛,她怔忡了一下,忍不住把手伸到眼前,好好瞧了瞧。

  「別看了,王爺拿走了。」蘇承遠開口道,然後迅速再往嘴裡塞了一大口菜。他看那個王爺女婿似乎很想撲過來搶菜的樣子,好可怕好可怕,他要趕緊吃光光。

  「這些人真的很無聊,吃個野菜也能成群結隊,害我們連個坐的地方都沒有。」頗有怨懟地站到父親身邊,她端起自己那碗飯,埋頭開吃。

  「嗯嗯……」是很無聊,又不是沒吃過,不對,他們確實沒吃過,可能是新鮮吧。

  吃了小半碗飯,蘇玲玲突地停了下來,偏過頭看父親,「爹,我回相府住好不好?」

  「好。」繼續吃。

  「哼。」一聲不輕不重的冷哼清楚傳入兩人耳中,但被他們完全忽略。

  「王府的規矩好多,煩死了,梳個頭都能弄一個時辰,我的脖子差點僵掉。」她一邊抱怨一邊夾菜。厚,老爹真過分,吃那麼快!

  蘇承遠看了看女兒頭上那一片金光閃閃珠光寶氣的頭飾,也忍不住歎氣。他女兒乾乾淨淨、利利落落的樣子多清爽多可愛啊,現在弄得跟個暴發戶似的,真難看!

  「還有啊,這身衣服真麻煩,既笨重又不實用,穿了它只能當花瓶讓人欣賞,做什麼都不方便。」她皺眉繼續向老爹抱怨。

  「但我看你也沒受多少影響。」一樣是他活潑愛動的寶貝女兒,即使是穿成這樣,在擁擠狹窄的廚房都能行動自如,很強啊。

  「常年鍛煉出來的良好適應能力嘛。」蘇玲玲有點得意的說。

  蘇承遠終於吃飽了,抹了抹嘴,他終於抬頭看著坐在房樑上吃飯,卻優雅得如同坐在窗明几淨的華堂之上用膳的女婿,「王爺,讓玲玲到相府住兩天吧。」

  「相爺如果還記得的話,我跟令嬡似乎昨天才剛剛拜堂成親,三日歸寧之日尚未到,不用如此心急。」

  不輕不重的音調,恰如其分地表明絕不妥協的立場,蘇承遠只能就此打住。他就知道這個晉王不好對付,可是皇帝偏偏將他的寶貝女兒指給了這個人。

  蘇玲玲可沒那麼容易就放棄。「晉王殿下,不能打個商量嗎?我好歹也算請你吃了頓飯,給個面子讓我回去陪我爹兩天不成嗎?」

  「兩天嗎?」他笑,目光像能看透人心一般掃了她一眼,「娘子,雖然你我相處的時間很短,但本王至少能肯定一件事。」

  「什麼事?」蘇家父女異口同聲地問。

  「要看牢你這個人很麻煩,最好的辦法就是寸步不離。」

  蘇玲玲只覺一股寒意從腳底板升騰而起,迅速席捲自己全身。

  難得沉默了片刻,蘇老相爺再次看向房梁的時候,眼神裡充滿了笑意,「那王爺的麻煩就大了。」

  這個為老不尊的老相爺,老岳父!龍驥雲有些哭笑不得地將目光專注到手裡的飯菜上。

  老實說,她的手藝馬馬虎虎,能吃,且吃不死人,僅此而已,但就算再難吃,衝著蘇相爺那吃相,他也會覺得搶過來的東西堪比極品。

  「明明就是我的麻煩大了啊,老爹。」蘇玲玲忍不住小聲嘀咕。

  這時,小店女主人走了過來。

  「蘇家妹子,這是你要的醃菜。」

  一看到女主人手裡的那兩個小菜壇,她立刻就眉開眼笑地迎了上去,「謝謝大姊。」

  「自己姊妹,說什麼謝。」說著女主人上下打量了她一下,嘖嘖稱奇,「按理說,你這身打扮到這個小廚房來該是十分怪異的畫面,可不知怎麼的,這事在你身上就很理所當然。」

  這究竟算褒還是貶?

  「這身行頭好看不?」決定不去探討那個可能會讓自己很沒面子的問題,蘇玲玲直接換了話題。

  「很華麗,但總感覺把妹妹的靈氣都遮掩住了。」

  她一聽,馬上像是天涯遇知音的激動狀,「大姊,你真是有慧眼啊,這麼一大堆光彩奪目的東西在頭上,我的確雙眼無神似銅鈴了。」還得時不時注意那頭的姿勢,免得把那些金啊銀的給晃掉。

  她這麼一說,龍驥雲也覺得就是如此。原本她的眼是最靈動的,可是被那些珠光寶氣一照,就只剩華麗,靈氣全無了。

  嗯,以後他會記得不讓那些華而不實的庸俗之物污了她原本的靈秀之姿。

  不過……他的目光落在她懷裡的那兩個菜壇上。她朝店家要的這個醃菜,會不會很好吃?

  不著痕跡地看了眼一旁的岳父,在看到他雙眼綻放異樣光彩的時候,龍驥雲便下了決定。

  當出了小店,蘇玲玲準備將兩壇醃菜都交給父親帶走的時候,大業皇朝的晉王殿下快手快腳地搶走了一壇。

  他不是嫉妒岳父,只是很想知道醃菜的味道如何而已。龍驥雲很認真的用這個理由說服自己。

  午後陽光暖暖的照在花園裡,金魚成群結隊的在池塘裡游來游去,一抹絳紅色的身影則專心地坐在池畔垂釣。

  在養著觀賞用金魚的小池塘釣魚,只怕也只有晉王府的這位新任王妃想得出來了。

  其實,這兩天蘇玲玲一直坐在池邊思考一件事,就是怎麼樣才能讓環伺在她周圍,或明或暗的侍衛給撤走。

  魚線動了動,她意興闌珊地看了一眼,繼續托腮出神。

  好想去翻相府後院那塊菜園哦。

  嫁進王府當了三天很閒的王妃,她已經覺得渾身長刺,哪都不對勁,很想找個什麼事情忙一下,發洩過盛的精力……

  心動不如行動!一打定主意,她馬上振奮精神,提起裙擺,一頭鑽進一旁的花圃中。

  沒鏟子?怔了下,她伸手朝頭上摸去,毫不猶豫地拔下一支金燦燦的鳳頭簪,再拔下一根葉形金鈿——開挖。

  等收到消息從書房趕來的龍驥雲看到妻子的時候,她身邊放著一個白瓷瓦罐,裡面是一條條蠕動的蟲子,看起來有些噁心。

  她的衣袖挽起至手肘處,過長的裙擺也掖至腰間,整個人在陽光下看起來精神十足,彷彿跟泥土親近是再自然不過的事,就連因勞動而沁出額際的汗珠都顯得晶瑩剔透,無比可愛。

  還真是很沒形象的王妃呢。龍驥雲不自覺的露出一抹微笑,他一直在想她到底要保持那種半死不活的狀態到幾時,不過才兩天時間,她就憋不住了。

  從袖內掏出手巾走到她跟前,蹲下,他仔細幫她擦拭臉上的汗漬。

  「在做什麼?」

  她目不斜視的繼續手中動作。「挖蚯蚓。」

  「蚯蚓?」

  「魚餌。」

  「你真的要釣金魚?」他笑了。

  「我去後園靜湖裡釣能吃的,麻煩你閃開點,擋住光線了。」

  晉王妃很不爽地用肘將自己的丈夫頂到一邊去,自己繼續專心挖蚯蚓。

  龍驥雲不明白自己為什麼這麼愛那熱臉去貼人家的冷屁股,可他就是不想她眼裡沒有他,所以又巴過去,蹲到她身邊。「你要想吃魚,我叫人抓。」

  「感覺不一樣啊,我比較喜歡自己動手。」她一臉堅持。

  「不會享受。」

  「我不是不會享受,相反的,我是一直在享受生活。」她露出燦爛而幸福的笑容,眩暈了身旁男人的眼。

  龍驥雲不由得也笑了。是呀,她似乎做任何事都樂在其中,無所事事反而讓她悶悶不樂,難怪蘇相爺會那麼縱容她到處趴趴走。

  挖著挖著,蘇玲玲突然想到了一件事,停下手上的動作,轉頭看那已經席地坐在花圃中的人,「今天是不是我歸寧的日子?」

  「似乎是吧。」他不怎麼肯定的說,似笑非笑。

  聞言,她馬上不挖了,利落地起身,跑到池邊快速洗淨雙手,整好衣服,就往外跑。

  龍驥雲在身後慢條斯理的起身,撣去衣上的土塵,耍玩著手中的摺扇,循著妻子的方向而去。

  只是還沒走幾步,就見妻子風風火火地又跑回來,目不斜視,把他當府中花草石木一般無視,直奔後園而去。

  他忍不住伸指輕撫額間,一抹異光閃過眸底,嘴角噙著笑,轉個方向繼續追。

  可同樣沒走幾步,熟悉的身影再次從他身邊掠過,然後再掠過去。

  於是他停下了腳步,恍若思考重大國策一般神情凝重起來。

  這是他們成親後的第三天,而她就冷落了他兩天,尤其讓他不滿的是,晚上她也照舊冷落他。

  他們怎麼說也是新婚,她這麼不喜歡跟他親熱可不是什麼好現象!眼中閃過一抹很深沉的光芒,繼續去找自己的王妃。

  王府後園的靜湖是一片佔地很大,引用活水的人工湖泊,湖畔植柳,在綠枝飄搖的湖邊岩石上,坐著半托著腮,認真垂釣的晉王妃。

  龍驥雲不發一言地走過去,挨著妻子坐下來,將目光放到眼前平靜的湖面上。

  不一會兒,蘇玲玲就耐性全無地站了起來,開始解衣帶。

  「娘子?!」他馬上被妻子的動作嚇到,「你做什麼?」

  「下水。」

  快速將外衣長裙扔到一邊,穿著中衣襯褲,蘇玲玲一個漂亮的起跳躍進湖中。

  岸上的人傻眼,看著變身一尾美人魚的妻子在湖中時隱時現。

  「抓到了!」沒多久,美人魚游到岸邊,朝他晃著手中的戰利品。

  看著那尾活蹦亂跳的鮮魚在她手中掙扎不止,他笑了,「快上來。」

  雖說他的王妃不是絕世大美女,但身材也是凹凸有致,尤其此時濕透的衣服緊貼在身,更是展現了她姣好的體態,讓他不得不以最快的速度撿起地上的衣物給她披上。這副身子應該他一個人欣賞,別的男人就別想了。

  「這麼想吃魚?」他笑著接過她手中魚,朝一旁吩咐了聲,「拿只魚簍來。」

  「是,王爺。」草叢間,有侍衛應聲離去。

  「回去見爹,給他蒸魚吃啊。」她一邊擦著臉上的水漬一邊笑。

  聞言,龍驥雲的笑立時僵住,嘴角微微抽了抽。想他用八台大轎娶進門的妻子,他錦衣玉食供著的王妃,卻是時時刻刻惦記著她爹,有任何好吃的都不會想到他這個新婚丈夫……

  「先回房換件衣服吧。」

  「嗯,我很快就好,你先到門口等我好了。」

  目送妻子匆匆離開的背影,龍驥雲抓緊了手中的魚,破天荒非常幼稚的想把魚仍回湖裡。

  「王爺,魚簍。」

  就在晉王殿下準備將心中的想法付諸行動之時,侍衛正好拿來了魚簍,他只好悻悻然地將魚扔了進去,一臉郁色地朝門口去。

  蘇玲玲的速度果然很快,他坐上馬車沒多久,她就出來了。

  換了一身桃紅色的衣裙,身後披散著猶帶水氣的及腰長髮,提著裙擺一路從府裡跑出來的她看起來朝氣蓬勃,宛如精力旺盛的天真少女。

  龍驥雲的眼角微抽。少女?

  他的王妃真的毫無已婚婦女的氣質,尤其當她未挽長髮之時。

  他伸手要拉她,她卻在忽視馬梯之後,繼續忽視他探出的手臂,雙手在車上一撐便跳了上來。

  很!好!晉王收回的手硬生生握成了拳。

  「王爺,我的魚呢?」

  拳頭收緊,龍驥雲僵硬的微笑,「在這兒。」

  蘇玲玲一把拿過魚簍,摟在胸前,笑瞇瞇地看著在魚簍中掙扎的魚,「好久沒給爹做魚吃了呢。」

  龍驥雲第一次發覺笑是多麼勉強人的一件事,右手中的摺扇幾乎被折斷。

  他不喜歡,非常不喜歡妻子只想著那個奸狡岳父。

  一點也沒察覺到身邊人的情緒變化,蘇玲玲逕自開心的隨口問:「王爺喜歡吃魚嗎?」

  「還好。」他不想和別人一樣!

  「那王爺有特別喜歡吃的東西嗎?」

  他繼續賭氣,渾然不覺此舉動和從前的自己有多麼不搭。「似乎沒有。」

  「你很好養嘛。」

  龍驥雲頓時無語的看著她,有些無力,氣也生不起來了。

  算了,正是這樣毫不矯揉造作、爽朗天真的她才讓他感興趣,一點一點地越來越將她放到心上。

  「那你喜歡吃什麼?」自動認輸的他開始和她閒聊。

  蘇玲玲扭頭給他一個明媚的笑臉。「我也沒有特別喜歡吃的,只要好吃的都喜歡。」

  被她的笑勾得心癢,他伸手攬她入懷,頭枕在她肩窩上,「這樣看來,你也很好養。」

  「是啊,所以說王爺你賺到了呢。」雖然知道他是自己的丈夫,可是她還是不太習慣跟人這樣親密,下意識地想掙出他的懷抱。

  「別亂動。」龍驥雲氣息有些不穩,抱著她的雙手微微用力。打從洞房之後,他便戀上了抱她的滋味,可她又總避著他,使得這兩日他的心火一直很旺,現在她人在懷中這樣扭動掙扎,很輕易的就讓他幾近失控。

  蘇玲玲馬上安靜下來,睫毛不住地顫動。

  他……他不會真的失控吧?

  一想到他失控後可能會發生的事,她不禁紅了臉,可心裡卻明白,其實她並不討厭他的碰觸,只是懵懵懂懂的還看不清,那股不討厭意味著什麼。
作者: DAPOOH    時間: 2012-6-2 04:03 PM

本帖最後由 DAPOOH 於 2012-6-3 01:16 PM 編輯

第三章

  今日相府餐桌上戰況激烈,王爺,相爺互不相讓,針鋒相對,宰相失度,王爺失寸。

  坐在兩人身旁的蘇玲玲看完左邊看右邊,眼睛跟隨著兩對箸子移來飄去,不時往嘴裡塞飯菜。

  一條蒸魚引發家庭慘劇,這個噱頭應該夠聳動才是。

  「在想什麼?」不經意回頭,龍驥雲就看到自己的妻子一臉玩味,似笑非笑地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

  「玲玲,你不吃飯是在笑什麼?」老相爺也注意到女兒的不對勁了。

  眨眨眼,一雙美麗眸子秋波閃動,她一臉訝異的反問:「你們怎麼不搶了?」

  翁婿兩人同時黑了臉,敢情她方才是在看戲嗎?

  「爹,您果然老當益壯,威風不減當年,就連王爺這麼年輕氣盛的人都搶不過您,看來您的牙口很堅實,我放心了。」最後她一臉欣喜狀。

  「全賴你沒有年年送我蕃薯當糧食吃。」蘇承遠亦笑得愉悅,「否則,爹的一口牙恐怕早就不能用了。」

  「哈!」龍驥雲忍不住笑出了聲,蘇家父女的相處模式怎麼看怎麼好玩有趣。「咳……」

  一個不小心就被自己的口水嗆到了。

  「王爺你不要緊吧?」

  他急忙擺手,掙扎著回答,「咳……不……不……要緊……」

  「喝口水順順氣。」蘇玲玲還算體貼的倒了杯水給他。

  龍驥雲急忙接過喝下,兩杯水下喉,總算順過了氣,不由得朝妻子感激地看了一眼。

  蘇玲玲也朝他微微一笑,然後說:「幸災樂禍是要付出代價的。」

  先是一愣,龍驥雲隨即又想笑了。

  他這個新婚妻子實在令人驚奇,他不只一次想過妻子會是什麼樣的女子,但蘇玲玲這種個性,仍然讓他始料未及。

  不過……他的眼神微變,唇角弧度也向上揚起,父皇這次的無心插柳,卻讓他成為最大的受益者,有妻如此,未來的人生必定會多姿多彩。

  「娘子教訓的是。」他如是說。

  被他這麼一認可,蘇玲玲唇瓣微張,臉上閃過一抹訝異,最後她只能訕訕地回答,「你知道便好。」

  瞧她一副意料之外的神情,龍驥雲在心中暗笑,面上卻益發誠懇,「但凡娘子的教訓,本王總是要牢記在心的。」

  被他的反應搞糊塗,蘇玲玲滿是狐疑地看著他。

  「娘子有什麼疑惑嗎?」

  「……沒有。」她直接否認,只覺這人多半是存了看她笑話的心。

  蘇老相爺抓著女兒與女婿抬槓的機會,把自己喜愛的酸菜扣肉偷到面前,吃得不亦樂乎。

  「爹,我才吃一塊……」蘇玲玲眼尖發現,但為時已晚,只搶到最後一片肉,不禁不滿的瞪了父親一眼。

  可惜,肉片在放到碟子前,竟又被人攔路打劫。

  「龍--」

  「怎麼了,娘子?」有人一臉微笑,不恥下問。

  「你打劫。」

  看看自己箸上的肉片,龍驥雲很是誠懇好學地問:「這算打劫嗎?」

  「再小的東西不經主人同意強行拿走都是打劫--」話還沒講完,蘇玲玲眼神再變,「爹,那銀耳羹你不能喝光,我也要喝啦……」

  看著為了食物差點父女鬩牆的兩個人,龍驥雲無語了。

  等他回過神,才為時已晚的發現蘇家父女只給自己留下了一桌殘羹剩飯,在接收到自己質問的目光時,他們默契十足的對視一眼,便一起以最快的速度逃走。

  他一個皇家女婿上門,竟然受到如此待遇,真是大傷皇家顏面。

  看看飯桌,再看看房門--不對,他猛地站了起來。

  他早該想到愛女近乎寵溺的蘇相爺是絕對無條件站在女兒那邊的,而他也太清楚妻子不喜被王府束縛的心思。

  容不得再細想,他急忙追了出去。

   「蘇丞相--」書房的門被人大力從外推開,接著龍驥雲出現在蘇承遠面前。口氣清淡而隨意,「有看到玲兒嗎?」

  「沒有啊。」捧著本詩集做樣子的蘇承遠很無辜外帶不解的眨眼,這麼若無其事的口吻跟撞開他書房門的過大力道相比,真是鮮明的對比,晉王殿下不覺得自己有些欲蓋彌彰了嗎?

  「你們不是一起離開飯廳的嗎?」淡然的聲音有一絲拔高。

  蘇老相爺的表情更無辜了,「可是,在迴廊轉角她就跟我分道揚鑣了啊。」

  「分道揚鑣?」被這四個字驚到了,他聲音頓時冷峻。

  「別誤會,千萬別誤會。」蘇老相爺急忙解釋,「我回書房,玲玲去後園,這樣也算分道揚鑣吧,她絕對沒有背夫私逃的。」

  所謂越描越黑,便是如此了。

  龍驥雲似笑非笑地看了岳父一眼,轉身出了書房,真是個老滑頭,擺明是要看戲,明知道他擔心什麼還刻意誤導,戲演得真是拙劣。

  不過--後園通常會有後門,而後門又通常用來避人耳目……龍驥雲的眉頭又皺了起來,腳步益發加快。

  直到看見後園槐樹下的那抹倩影,他才吐了口長氣,放下心中大石。

  一身桃紅的她身處一片綠意盎然中,很是顯眼,園中飄著淡淡的槐花香,瞧她席地坐於樹下,津津有味地吃著手中的東西,他不由得挑了下眉。

  「娘子。」

  「王爺。」

  「在吃什麼?」

  她笑著指指頭上,「槐花啊。」

  他眉挑得更高了,「可以吃嗎?」

  「生津止渴,大災之年也是百姓賴以裹腹的食糧。」

  「你就這樣吃?」他看著她裙上的一堆花瓣,微微蹙眉。

  「不可以嗎?」

  「為什麼不清洗一下?」

  「我哪有那麼嬌貴,以前在山裡的時候,看到新鮮的果子都是直接摘了就吃的,頂多在衣袖上擦一下而已。」

  他差點兒忘了她自幼成長環境便與大家閨秀無緣。

  「你做什麼?」看著他從自己裙子上抓了一把槐花,蘇玲玲忍不住問出聲。

  他理所當然的說:「吃啊。」

  「等等,我幫你洗一下再吃。」

  「你不是都不洗就吃的?」他挑眉。

  「那不一樣啊,我的腸胃結實,可是王爺你又不習慣。」

  龍驥雲臉色微變,他不喜歡她把他排除在外,雖然她說的是事實,可是他就是不舒服。

  「本王也不那麼嬌貴。」他吐出這句話,直接往嘴裡塞了一把槐花,用力嚼起來。

  「何必跟自己的胃過不去嘛。」她小聲咕噥。

  「你說什麼?」他瞪她,別以為他聽不到。

  「沒什麼,我說這槐花很香啊。」她趕緊朝他討好的笑。

  錦袍一撩,他挨著妻子席地而坐。

  蘇玲玲下意識地想避開,卻被他一把抓入懷中。

  「躲什麼?」光天化日的,他還能吃了她不成?「為夫又不是洪水猛獸,還是你的身邊本王坐不得?」

  她只能乾笑,「怎麼會。」

  「那就老老實實地坐著。」

  「噢……」她會老實,但是他的手能不能也老實一下?

  很忍耐的看著那只不屬於自己的手在自己身上遊走,猶豫著要不要當場翻臉,而當那隻大手爬上她胸前,有一下沒一下的揉捏挑誘時,她終於忍耐不下去了。

  她猛地抓住他的手腕,滿臉通紅的扭頭瞪他,「王爺!」

  「怎麼了?」始作俑者還一臉無辜的問。

  讓他那麼坦然無辜的一看,她反而有些不好意思,聲音也自然而然低了下去,簡直可以用輕若蚊蚋來形容,「你捏痛我了。」

  「是嗎?」他湊近她耳邊,輕輕偏偏含住她的耳垂呢喃,「可是,我每晚都想你想得身痛……」

  蘇玲玲背脊莫名發涼,身子也為之僵硬。

  身子驀地被他用力摟緊,讓她差點呼吸不過來,可是她卻不敢掙扎,因為直覺告訴她,此時掙扎有害無益。

  龍驥雲將頭埋在她的頸畔,努力平復漸漸失控的氣息,他引以為傲的自制力,成親之後實在幫了他很大的忙,否則他的小妻子這兩天根本不可能這麼精力充沛的四處跑。

  可為什麼他就得獨自忍耐呢?看著她似乎半點也沒為他動情的表情,龍驥雲心頭很不滿,便埋首在妻子頸畔狠狠地吻咬下去,直到將幾朵鮮艷的吻痕種上,才心滿意足的罷口。

  蘇玲玲一直高懸的心才剛剛放下,就看到他伸手拉直她盤起的雙腿,不由得一驚,下一刻卻看到他將她的雙腿當枕頭躺了下去。

  「王爺--」

  「有事?」

  「……地上涼。」其實她想要他放過她可憐的雙腿,可是最後說出口的,卻完全是背道而馳的三個字。

  「放心,本王的身子壯得很。」他笑著伸手捏了捏她的下巴,滿意的看到她羞怯卻又發作不得的表情,愉悅的閉目養神。

  自己的妻子看得到卻吃不到,調戲一下解解饞應該不會招來天怒人怨才對,所以龍驥雲心安理得得很。

  看看枕在自己腿上假寐的男人,蘇玲玲又將目光望向綠樹掩映後的那堵院牆,外面便是她嚮往的自由生活,近在咫尺,卻遙似天涯。

  她不該因一時眷戀槐花的清香而停步,只要再多走幾步,在幾棵槐樹之後就是相府的後門,走出去便能投奔自由的懷抱,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只能望空興歎,懊惱加後悔。

  爹說的沒錯,在晉王這種人身邊,機會是稍縱即逝的,而她似乎浪費了一個難得的機會。

  在王府他派人守得很緊,來相府本來該是她最容易脫身的機會,可是,如今機會似乎插著翅膀飛走了。

  可他真的是很奇怪啊,哪有人這樣對自己的妻子緊迫盯人的,難道她有在臉上寫著「我要逃跑」四個大字嗎?

  而且,就算知道她要要逃走,他也應該以一個王爺的寬廣胸懷一笑置之,滿足她這個小小的心願不是?這椿賜婚原本就很烏龍,她當個逃妻,他當個棄夫,然後再娶新婦入門,多美滿的結局啊……雖然她想到他娶新婦時,胸口有點悶,但那不是什麼大問題。

  所以她想不通,想不通這個集才貌權勢於一身的男人,為什麼對她要當逃妻這件事如此在意?

  陽光透過葉隙斑駁的落在兩個人身上,一臉困惑的少婦與面帶淺笑好夢正酣的俊逸男人,組合成一個有些怪異,卻又十分和諧美滿的畫面。

  這一幕看在悄悄來到的蘇老相爺眼中,眼角笑紋不自覺的加深,拉長,也許,晉王可以追趕得上女兒過於匆忙的腳步。

  他這個寶貝女兒因為他完全開放式的教養方式,性情不似一般女子,他一直很為女兒的幸福擔憂,也許現在他可以放心了。

  不過--蘇老相爺眼中閃過幾絲疑似幸災樂禍的光芒,晉王不是一般世俗的男人,但要盯牢他這個不安分的女兒,只怕也真的要付出不少心力就是。

  微風拂過湖面,帶起絲絲漣漪,湖畔的綠柳也在風中搖曳。

  傍晚的風有些清涼,太陽的熱度也溫和了許多,落在身上很舒服。

  晉王妃在執竿垂釣,晉王則坐在她身後不遠的軟榻上看書品茗。

  眼睛雖然盯著魚竿,可是蘇玲玲的心早就飛到了九霄雲外去。

  她真的好無聊,也好鬱悶。

  每每接到府中侍女羨慕加嫉妒的目光,她就好想仰天長嘯。

  有什麼可值得羨慕的啊?後面那個清閒又變態的男人,分明就把她當成犯人一樣盯得牢牢的,從歸寧回府到現在,她幾乎沒能離開過他的視線。

  原因,就是因為她的確是打算從後門逃走,可是畢竟沒成功啊,這樣小鼻子小眼睛的,何必?

  「娘子,魚上鉤了。」

  耳畔突如其來的嗓音,讓她驚得差點跳起來。

  「你你……」嚇死她了。

  「哎呀,都怪本王不好,看把娘子嚇的。」

  你分明就是故意的,她用目光譴責他。

  他卻一臉不以為然,還振振有詞的說:「釣魚愉悅心情而已,娘子不必如此投入。」

  要你管。繼續用眼光譴責他。

  「既然釣魚釣煩了,就換別的事情來做,不要跟自己過不去。」他一副體貼溫柔的模樣。

  「我不煩。」她只是看到他煩而已。

  「可是我看娘子明明是一副你很煩的表情啊。」

  這傢伙絕、對、是、故、意的!蘇玲玲狠狠地瞪過去。

  龍驥雲忍住笑,「要不要喝杯茶降降火?」瞧他這小妻子的眼裡都快噴出火來了,適當的降溫是必要的。

  「我不渴。」她硬邦邦的拒絕。

  「釣不到魚也不要跟自己鬧脾氣,先喝杯茶靜靜心,等會兒再釣。」他置若罔聞,邊說邊拉著她朝自己的軟榻走去。

  不情不願的被人按到軟榻上坐下,手裡也被塞進一杯茶,周圍服侍的人很多,蘇玲玲只能裝作欣然接受的樣子,舉杯喝茶。

  她真的不習慣這種無論走到哪裡都有無數雙眼睛盯著的生活,感覺連呼吸的空氣都不暢通,她好懷念以前那種自由自在無拘無束的日子。

  可是--眉頭皺起,她如今要怎麼擺脫這樣的困局,重新回復以前愜意的生活呀?

  「在想事情?」可惡的溫文男聲再次響起。

  她默認。

  「想什麼想得這麼出神?」

  想怎麼逃離你的身邊,這話當然不能說出來,她笑了笑,掩飾的將目光投到湖面上,「天氣越來越熱了呢。」

  「怕熱嗎?」

  「還好,只是討厭渾身是汗的黏膩--」話未完,她突然想到兩人每次房事之後正是汗水交織,一股燥熱毫無預警的席捲而來,讓她整個人頓時燒起來。

  見她突然滿面生霞,目光閃爍,龍驥雲心念一轉,有些壞心的笑著湊了過去,「在想什麼?連髮梢都要燒著了。」

  「沒……我哪有……」

  他的妻子個性很外向爽朗,但每每觸及閨房之事便會滿面飛紅,羞臊無比,讓他忍不住一再逗弄她。

  「難道是天氣太熱中暑了?瞧你臉紅得像擦了過量胭脂。」他一臉關切,摸摸她的臉,假關心之名,行揩油之實。

  「沒……」他是要摸到哪裡去?做啥越摸越往下?

  「來人吶,拿手巾過來。」

  馬上有人遞來用冰水擰過的濕巾。

  「先擦一下,中暑就不好了。」龍驥雲頂著即將西下的夕陽,睜眼說瞎話,拿著濕毛巾的手又想鑽進妻子的衣襟下。

  蘇玲玲咬牙切齒的瞪著他,用力拍開他的手,自己拿沁涼的濕巾拭面,以緩解臉上過熱的溫度。

  一名侍衛匆匆走來,遞上一份請柬,「王爺。」

  「誰的?」

  「吏部程大人請王爺過府賞月。」

  蘇玲玲眼睛立刻一亮,「王爺去嗎?」

  他回頭看他,摩挲著自己的下巴,似笑非笑地問:「為什麼我覺得娘子似乎很希望我去赴這個約呢?」就算他不在府中,她以為自己就有機會跑掉嗎?

  「怎,怎麼會呢?王爺多想了。」她藉著欣賞週遭風景避開他探索的目光。

  「哦--」他拖長了尾音,話鋒突然一轉,「那晚上就一起去吧。」

  「啊?」一起去?她才不要。「我還是不要去了。」

  「為什麼?」

  「我……有些不舒服。」

  「哪裡不舒服?」

  「頭有些疼,好像有點中暑。」剛才不是惡意中傷說她中暑嗎?好啊,她現在拿來當藉口用。

  「這樣啊……」龍驥雲撓撓耳側,側過臉朝等他回復的侍衛一笑,「告訴送請柬的人,就說王妃身體不適,本王沒心情外出,改日再打擾程大人。」

  看見妻子張口結舌,啞口無言的樣子,龍驥雲心情好得哈哈大笑。

  「你們在做什麼?」

  「見過王妃。」

  「到底在做什麼?」手裡拿著一顆啃了幾口的蘋果,蘇玲玲一臉好奇的朝臥房裡張望。

  「換床。」

  「換床?為什麼?」他們睡的床很結實啊,沒事換什麼?

  婢女們手中一刻也不得閒,「回王妃,婢子們不知為什麼,只知道王爺是這麼吩咐的。」

  「無緣無故換什麼床,他人呢?」這麼一說她倒想起來了,今天好像起床後就沒看到那人。

  「王爺出門了。」

  出門?

  看到王妃露出訝異的表情,幾個侍女對視一眼,偷偷露出曖昧的笑,自從成親之後,這應該是王爺第一次單獨行動,不只王妃會覺得奇怪,就連他們也覺得很奇怪。

  「他有說什麼時候回來嗎?」機會難得啊,這次她不想再放棄了。

  「王爺沒說。」

  答案到手,蘇玲玲心思開始轉動。

  「你們繼續忙,我去別的地方休息一下。」

  「是,王妃慢走。」

  離開了臥室,蘇玲玲信步走在王府內,邊走邊思索脫身之法。

  龍驥雲雖然不在,但是王府侍衛對她的「保護」並沒有消失,要在這些侍衛的看護下脫身,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只是王爺不在,王府之內她這個王妃豈不是最大?一思及此,她嘴角不自覺揚起,輕快地開口,「來人,備轎,我要出門。」

  「容小王問一聲,娘子要去哪兒啊?」一個優哉游哉的聲音從迴廊轉彎處傳了過來,隨之出現的是一道瀟灑飄逸的身影。

  不會吧……蘇玲玲在心中慘叫一聲。

  「娘子,我還在等你的答案呢。」龍驥雲一邊扇著摺扇,一邊踱著方步轉過迴廊,朝這邊走來。

  不甘願的回頭,她蹙眉抿唇看著那個似乎永遠都光鮮亮麗,一副風流才子樣的男人,那個與她新婚近一個月的丈夫。

  「呀,小王是幾時得罪娘子大人了,怎麼一看到小王就擺出苦瓜臉呢?」

  你的臉才像苦瓜呢。蘇玲玲恨恨的想,嘴上也回了過去,「我瞧王爺卻是一臉春風得意,不知道是什麼事讓王爺如此高興?」

  「娘子何妨猜猜。」

  「我又不是你肚子裡的蛔蟲,怎麼可能猜得到。」

  「娘子在生氣?」

  「沒、有!」

  「好吧,就算娘子沒生氣。」他頓了下,劍眉輕揚,雲淡風輕地繼續往下說:「娘子還沒回答小王剛才的問題,要去哪裡?」

  啊--沒人告訴他太過追根究底往往下場都不好嗎?「沒啊,只是看到王爺不在,所以才出去散散心。」

  「那是想我了?」有人笑紋加深。

  蘇玲玲臉上登時一熱,這人還真是口沒遮攔,一點兒都不顧忌有下人在場。

  「不是。」

  「娘子不要不好意思,否則怎麼我一不在,你就悶得要出門呢?」

  那是因為你平時象影子一樣盯著,好不容易不在,我當然要抓緊時間跑路,否則真要在這個像鳥籠一樣的王府生活一輩子嗎?

  「本來是想回房躺躺的,結果裡面在換床,所以我就想出門走走,順便去吃點茶點。」

  他眉一揚,「府裡沒有茶點嗎?」這個藉口可不怎麼漂亮。

  「王府當然有茶點,只不過我想吃的茶點不在王府罷了。」

  「哦?」龍驥雲有了興趣,「那我倒是想知道,什麼地方有娘子感興趣,而我晉王府卻沒有的茶點?」

  「知道做什麼?」

  「把廚子挖來王府好留住娘子的心啊,」他理所當然的回答,卻故意在「留住娘子的心」這幾個字上加重。

  蘇玲玲狼狽的迴避他的目光,心卻因那幾個字而莫名狂跳不止。

  他是什麼意思……垂下眼,龍驥雲微微勾起唇,看來,她也不是真的毫無感覺。

  「咱們走吧。」

  「……」去哪兒?

  看出她的茫然,他笑著用扇柄敲了她的額頭一下,「去吃你想吃的茶點啊。」
作者: DAPOOH    時間: 2012-6-2 04:03 PM

本帖最後由 DAPOOH 於 2012-6-3 01:16 PM 編輯

第四章

  落鳳閣,三個龍飛鳳舞的描金大字在太陽的照耀下,發出眩目光彩。

  龍驥雲已經收起最初的驚訝,一臉玩味的看著自己的王妃,無言地發出詢問。

  沒吃過豬肉,也見過豬走路。就算他從不涉足煙花柳巷之地,但是這座京城最有名的青樓,他還是有所耳聞的。

  「王爺的表情看來很懷疑。」

  「確實。」他不否認。

  「那就用事實來說話吧。」站在樓前的蘇玲玲朝他璀璨一笑,然後無視門口幾個花枝招展的女子,抬腳就往裡走。

  「姑娘,我們這裡不接待女客。」

  「咳。」龍驥雲上前一步擋在妻子前面,「我應該可以進去吧!」

  「公子您裡面請啊。」一見到龍驥雲那張臉,花娘眼睛都恨不得釘到他身上去了。

  「如果我不進去他是不會進去的,現在你們還堅持不接待女客嗎?」蘇玲玲從丈夫的肩膀探過半個頭,一臉壞笑。

  為了美男子,什麼都沒問題。「兩位裡面請。」

  「呦,怎麼連姑娘都到樓裡來了,春娘你怎麼做事的?!」

  「夏大娘,好久不見啊。」

  「你……」從樓上款款而下的風騷老鴇聽到聲音訝異了一下,等看清楚就差點拐到腳,幸好及時抓住欄杆,否則一定從樓梯上滾下來,「你……」

  「我又來喫茶點了。」她笑著打招呼。

  「老娘開了這麼久青樓,就沒見過像你這樣為了喫茶點上青樓的!」夏大娘很是怨憤地瞪了她一眼,「而且,竟然還是個女的。」

  「我一直是女的啊。」蘇玲玲覺得很冤,她只是以前一直穿男裝罷了。

  龍驥雲將臉遮在扇子後面,眼中泛著笑意。原來他妻子竟然是這裡的常客,好像自從見到她開始,她就一直在讓他驚奇,他很想知道以後她還會有怎樣的驚奇等著他。

  「這次居然還帶人來。」真當她是賣糕點的嗎?

  「因為他不信這裡的茶點好吃。」

  他當然不信,喫茶點應該只是她拿來當借口應付的,現在他要做的便是看下去,看看他的新婚妻子還能折騰出什麼花樣來。

  「所以你就帶人來試吃?」

  「順道幫大娘您拉客人來不好嗎?」

  「如果不是來喫茶點當然就很好。」夏大娘終於看到那個令自己煩透卻又無可奈何的傢伙身旁還有一位玉樹臨風的男人,眼睛頓時大亮,就像已經看到成堆的銀子放到自己面前一樣。

  「這位爺,你頭次來啊,眼生得很,不過不要緊,一回生,二回熟,三回來了自家人,爺喜歡什麼樣的,我們這裡各色美女可是應有盡有。」

  蘇玲玲看到徐娘半老、臉上胭脂塗得可以抹牆的夏大娘,風騷的直往龍驥雲身上靠,後者則不著痕跡的搖扇隔開兩人的距離,臉上還是一副泰然自若的表情,不禁暗暗竊笑,別以為她沒看到他左手食指在桌上不停的敲,那是他不耐煩的表現。

  「不好意思,我陪我家娘子來喫茶點的。」

  「你家娘子……」夏大娘嘴巴頓時張得可以塞下一顆鴨蛋。

  這樣誘人的美男子娶老婆了,而且還陪老婆一起上青樓?天吶,這是什麼情況啊!

  「是呀,我家娘子。」他很故意的重複一遍,眼睛若有意似無意的瞥向一旁的人。

  「她?」夏大娘的指頭指向捏著桌上糕點送進嘴裡的人,更加難以置信。

  「是呀。」他氣定神閒的點頭。

  怔了一下,她開始捶胸頓足,「老天這是造的什麼孽啊?這麼好的男人竟然這樣不負責任的隨便配一個人……」

  蘇玲玲笑嘻嘻地看著她唱大戲,「大娘,許久不見,你唱戲的功力是越來越深厚了。」

  「你這牙尖嘴利的臭丫頭!老娘閱人無數,縱橫江湖幾十年,怎麼就偏偏拿你沒辦法呢?我這兒明明是賣笑的風月場所,硬是被你當成糕點鋪,還是個十分沒良心的主顧,高興時天天往我這兒鑽,不高興時也是說不見就不見,你說你多久沒來了?」越說越生氣,虧她還覺得這「小伙子」討喜得緊,天天惦記著,現在知道是「她」了,這小沒良心的,吃人嘴軟她不知道嗎?

  一見老鴇開始捲袖子,蘇玲玲機靈的跳起來躲開,「大娘,這麼久不見,你不能一來就揪我耳朵——」

  「你也知道很久了嗎?」夏大娘迅速追上去。

  「不過一年多不到兩年,也不算太久嘛……」

  龍驥雲在一旁若有所思。看來,他這小妻子的人緣好到呱呱叫,這老鴇明是罵人,話裡話外卻到處透著想念與親密。

  「這麼久沒來,結果你竟是偷偷跑去嫁人了!」頓了頓,夏大娘看著龍驥雲點點頭,「不過,這小子長得不錯。」

  「不是我挑的。」一說起這個,蘇玲玲就滿腹委屈。她本來逍遙天下的人,就那麼被騙到京城,硬塞進花轎奉旨完婚,真是冤!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看來你父母眼光不錯。」

  「也不是我爹挑的。」是皇帝那個臭老頭強迫人的!

  夏大娘很是鄙夷的掃了她一眼,「總不會人家自己貼上來的吧?」

  蘇玲玲一副天涯遇知音的激動狀,一把握住她的手,感性地道:「大娘,你猜的真是太對了!」

  於是,老鴇呆住了。

  龍驥雲以扇掩面,雙肩微顫。有妻子在身邊,他的心情總是這樣愉悅。

  「你有錢嗎?」回過神,夏大娘陰惻惻的問。

  蘇玲玲呆呆的實話實說,「沒有。」她家老爹為官向來清廉,家裡沒什麼多餘的積蓄。

  「有權嗎?」

  「沒有。」她沒權,雖然老爹官居相位,但大娘問的是她自己,當然是沒有。

  「有貌嗎?」老鴇忍不住手插腰。

  「……沒有。」嫁了這麼個漂亮得過分的丈夫,說實話,她很有壓力。

  「有才嗎?」

  「沒……」突然好氣餒,但是蘇玲玲還是忍不住要抗爭一下下,「這些很重要嗎?」

  「沒錢沒權沒貌沒才,像這樣玉樹臨風、風神俊秀的男人為什麼要倒貼你?」

  她小聲咕噥,「那你得問他父親。」

  老鴇的目光理所當然的落到一直很安分地充當空氣的美男子身上。

  「你不認為她身上充滿了快樂嗎?」他如是說。

  對於這一點,夏大娘是深有體會。這丫頭身上的確充滿了活力與陽光,很容易就把快樂帶給周圍的人。

  蘇玲玲聽見這話,心又開始亂跳,只得舉著空盤子朝老鴇嚷嚷,想藉著吃來平息那份怪異的感覺。「大娘,點心沒有了,我還要吃。」

  「老娘開的是青樓!」

  「我也沒白吃點心啊,都有付錢的。」蘇玲玲理直氣壯的嗆聲。

  「……我去招呼客人了,你就慢慢吃你的點心吧。」丟給她一個大大的白眼,夏大娘吩咐完下人再送上糕點後,就扭著腰到一邊招呼客人去了。

  「我好歹也算是客人,夏大娘的服務態度真差勁。」蘇玲玲沒好氣的朝老鴇的背影扮了個鬼臉。

  龍驥雲慵懶的靠在椅背上,似笑非笑地看著妻子,「你怎麼會到這種地方吃點心?」

  「那是因為一個美麗的錯誤。」

  「美麗的錯誤?」

  「是呀。」她笑瞇了眼。「有一年我穿男裝從落鳳閣前經過,糊里糊塗的就被兩個姐姐給拉進了門。」

  「然後覺得好奇就坐了下來。」

  她一臉驚訝。「你怎麼知道?」

  龍驥雲悶笑。「因為你看起來就是會這樣做的人。」

  「……」

  「這裡的糕點真的很好吃嗎?」

  享受著身邊小女人嗔怒的眼光,他自顧自的地朝剛剛送上來的糕點盤子伸手過去,捏了一塊送進口內,淡雅的茉莉香頓時在口中擴散,酥軟的糕點幾乎是入口即化,且唇齒留香。

  「怎麼樣怎麼樣?」她急切的樣子彷彿她才是這盤點心的製作者。

  「我倒沒看出來娘子竟然也是個貪嘴之人。」頓了頓,他笑,「很會吃嘛。」

  她開心的笑開。「所以我才說府裡沒有我想吃的糕點啊。」

  「嗯。」現在他完全同意,但是也仍舊堅信糕點一說,不過是她臨時找來的借口。

  微微垂下眼,蘇玲玲心中暗自盤算起來。青樓是個龍蛇混雜的地方,在這裡脫身應該很容易,只要甩掉他就行……

  龍驥雲有一口沒一口的吃著點心,目光看似在欣賞樓裡的鶯鶯燕燕,實則一直留心著身邊的人。

  他早說過,要看牢這個小妻子是件很不容易的事,不過,他倒也樂在其中,畢竟太過平靜的生活,太無趣了!

  茶水喝多的下場,自然只能光顧茅廁。

  「這麼無懈可擊的理由,總該萬無一失吧?」踩著輕快的腳步,蘇玲玲開心的繞過茅房,往自己熟得不得了的落鳳閣後門走。

  自由啊,寬廣的世界啊,我們終於要再續前緣啦!

  雖然對那個跟屁男人有些不好意思,可她實在被悶壞了才出此下策,誰要他這般亦步亦趨,還總是亂人心志……

  步伐忽地越走越慢,越走越小,其實那男人好像也還不錯,長得俊俏,非常養她的眼,對她也算好,除了離開,什麼都由著她,這會兒連青樓也任她闖,算是和爹差不多開明的男人了,有這樣的丈夫,似乎真的很難能可貴……

  不對不對,自由遠比一個難能可貴的丈夫重要多了,這可是自己從不會否定的信念,現在怎麼可能動搖?

  站在後門前,蘇玲玲手按在門栓上,卻更加遲疑了,腦中除了方才理不清的念頭外,還有那男人似笑非笑的表情與意味深長的目光,那彷彿窺破一切的瞭然於戲謔,讓她的背脊拔毛。

  手指縮回握成拳,她恨恨的咬牙。

  開還是不開?

  如果他真的瞭然於胸,那麼一旦她開了這扇門,接下來必定要面對他再一次的懲戒。

  可如果故作了然只是他迷惑自己的手段,那麼開了這扇門,她就可以奔向自由……當然,這只是奔向自由的第一步,接下來的過程理所當然不會那麼輕鬆。

  蘇玲玲下意識的搖了搖頭。

  以前,她總是率性而為,想到就做,如今卻開始顧忌,開始遲疑……龍驥雲總就是個讓人忌憚的人啊,連她這樣凡事不從掛心的人,也在不知不覺中變得越來越謹慎小心。

  算了,坐而想,不如起而行。想太多也是沒用,總要邁出第一步,才會知道接下來的路要怎麼走,否則在這裡想太多也是白費功夫。

  緩緩打開門,外面的小巷幽靜而偏僻,沒有人。她長吁了口氣,抬腳邁出了。

  可走了五步之後,她猛地停住身子,臉色倏地一變。

  不對!

  後門不對!

  落鳳閣的後門與其他青樓一樣,是有人把守的,為的就是防止姑娘藉機脫逃,而今天卻一個人都沒有……涼意迅速從背脊攀爬而上。

  心念轉動之際,她立即轉身奔回落鳳閣。

  後院依舊那樣寧靜,前庭的歡笑隱隱可聞,而那抹施施然立於廊下的身影,有著說不出的風月無邊和顯眼刺目。

  龍驥雲笑容淡淡,好整以暇的問:「娘子,莫非是忘了什麼?」

  她心情倏地沉進深海裡。「……王爺怎麼會到後院?」

  抬頭看著天,他輕搖手中折扇,雲淡風輕地回答,「看風景,娘子還沒回答我的問題,你忘了什麼?」

  「我……忘了跟王爺說要先走一步。」她咬唇,既氣自己的大意,也氣他的小人。

  他歎氣,有些受傷的看著她,「我以為娘子會說忘了邀本王一起走呢。」

  她抿緊唇,很是惱火的瞪著他。

  「誰惹娘子了?把我的王妃氣成這樣,氣壞了本王可是會心疼的。」龍驥雲一邊說,一邊走到她的身邊,一手攬住她的腰,一手勾起她的下巴,黑亮的眼眸中,閃著一小撮幾不可見的火光。

  她氣到無力,只能翻白眼,論做戲,她甘拜下風。

  「娘子莫非是生氣了?」

  他的氣息忽地貼近,蘇玲玲來不及反應,唇上一熱,陽光已經被他整個擋住,只有那雙近在咫尺的眸子灼灼盯著她。

  看她愣愣的睜大了眼,龍驥雲沉聲道:「閉上眼睛。」

  她下意識的聽話,閉眼的瞬間,唇上的壓迫力道跟著加大。

  這次的吻不同於以往,有著壓抑,帶著怒氣,含著懲戒,來勢洶洶卻又火熱纏綿。

  她撐在兩人之間的手漸漸失了抵抗之力,也沉溺於他的深吻中,渾身酥軟,最後只能喘著氣倒在他懷中。

  「我們回家。」

  迷迷糊糊中,她聽到他在自己耳邊的囈語,卻無法再深思這句話的真正意義。

  晉王府的人發現,最近他們王妃整日萎靡不振,冷不防看到他們王爺的時候,竟然還會發抖。

  而他們王爺總是溫和的淡笑,不是若無其事的從王妃身邊走過,就是體貼地走過去陪王妃一起閒坐吹風賞景。

  「玲兒。」

  原本趴在軟榻上昏昏欲睡的蘇玲玲一聽見這聲叫喚,身子立刻打了個寒顫,一下子清醒過來,睜著一雙驚慌的眼朝聲音來源處望去。

  「嚇到你了?」龍驥雲噙著一抹溫柔的笑在軟榻上坐下。

  她驚疑不定地看著他,長長的睫毛不住的抖動。他又想幹什麼?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眾目睽睽之下,他又想做什麼?!

  看她像只受驚過度的小兔子般豎起渾身的毛,龍驥雲不厚道的笑瞇了眼。

  「你……」蘇玲玲惱怒地瞪著他。

  普天之下,只有我才有資格這麼肆無忌憚的欺侮你……

  腦中不由自主地閃過他曾經在自己耳畔說出的邪魅低語,繼而想起他是如何一次又一次肆無忌憚的「欺侮」,蘇玲玲的臉驀地漲紅,一雙眼更是窘到不知該看哪裡。

  「想到什麼?嗯,娘子?」他倏地貼近她,語氣極盡挑逗。

  耳畔親密的耳語讓她本能的向後躲,一不小心便被人半壓在軟榻上,姿勢極其曖昧。

  「王……王爺……」

  「嗯?」他心情很好的應聲。

  她艱澀的吞著口水,心高高的提起。「這樣不好看。」

  龍驥雲伏在她肩胛處笑了起來。看來他這些日子真的成功嚇到她了!

  「……」蘇玲玲緊張的不停眨眼。他應該不會當著這麼多人的面失控才是,應該不會……她實在不能確定。

  笑了一會兒後,龍驥雲放開了她,然後在蘇玲玲剛剛鬆了一口氣的時候,脫鞋上榻,毫不避諱地將她攬進懷裡。

  她頓時又僵住,這個男人真的是妖魔化了!

  「看你眼下黑影這麼重,沒睡好吧。」他語氣輕柔,動手打散她的髮髻,「這兒的光線剛剛好,你睡會兒吧。」他喜歡她長髮披散時的柔弱羞怯樣,大大撫平了她屢次逃跑帶給他的心靈創傷。

  王爺好溫柔啊,隨侍的婢女又開始在一邊感歎。

  頭枕在他的大腿上,任他撫著自己柔滑的長髮,蘇玲玲從一開始的惴惴不安,漸漸難以抵抗困意的閉上眼。

  她真的太累了,這幾日他像不知饜足的野獸般不停壓搾她,啃噬她,讓她的身心俱疲到極點,再也沒有力氣反抗,只能消極的祈禱他快點平息心中的怒火。

  生氣中的晉王實在太恐怖了!

  第一次生氣,他加派了監視她的人手,這個嚇不倒她,頂多讓她苦惱。

  可第二次生氣,他卻令人髮指的親自將她困在床榻上,行非常不道德之事……

  似睡非睡,似醒非醒之間,蘇玲玲聽到侍從的稟報聲。

  「吏部程大人——」

  她聽到身邊男人輕輕的重複,心中不由得微感困惑。

  這個名字好熟悉。

  「替我回覆,準時赴宴。」

  龍驥雲的手心不在焉的摩挲著妻子的臉,用指腹勾畫她的眉眼,心中思量著這個程大人,究竟是為了什麼三番兩次的邀請他過府賞月。

  心思轉了幾圈,他垂眸看著枕在自己膝上沉睡的小女人,嘴角又泛起溫柔而寵溺的笑。

  這幾日專心致志的「教訓」她,雖是頗為耗損精力,卻是身心愉悅,由內到外舒爽透頂。

  大手悄悄覆蓋上她的小腹。他這麼用功盡心,這裡會不會已經孕育了他的子女呢?

  只是想像,龍驥雲的唇便不可遏制的飛揚。他一點也不排斥這個可能,她與他的子息啊,多美好!

  看著她因呼吸而不斷起伏的胸脯,清亮的眸色漸染混濁,修長手指從她鬆動的領口處滑入,逐漸深入——

  「來人,搭帳。」

  簡明扼要的四字一出,接下來便是考驗王府侍衛神速的搭建速度。

  一座行軍帳篷以最快的速度搭成,晉王與妻子所在的軟榻被圍在其中,而侍從婢女早已退至他處。

  「啊……」在睡夢中莫名遭襲的人才驚呼,聲音便遭到吞噬,一如帳外的清風吹過,消逝無蹤……

  帳內,兩人衣裳凌亂,玉肌隱現,春色入錦,撩人心魂。

  身下人微弱的掙扎惹來壓覆之人的變本加厲,軟榻之上立即一片狼藉。

  破碎的衣物飄落於地,汗濕的長髮越加凌亂,如玉俊顏早已因激情而染紅,她有心退閃,他步步進逼,她的閃避反而讓他更加貼近。

  花已殘,蜂未倦,閨情蜜意仍在繼續。

  不知過了多久,蘇玲玲半趴在榻上,她似睡似醒,眼瞼半開半閉,慵懶得像只玩累的貓,嬌弱一如風中荷。

  結束一切,龍驥雲將她的雙腿放平,然後整個人覆身而上,貼近她的鬢邊,憐地問:「睡著了嗎?」

  「嗯……」

  抓過她的一縷長髮纏繞在指間,他輕笑,「晚上一起去賞月吧。」

  「嗯……」

  「你答應了啊,不許反悔。」

  「嗯。」

  他奸詐的笑了,只怕這時候賣了她,她都會說好,迷迷糊糊的妻子,真是可愛極了。

  「以後安心待在我身邊,不要再想著離開了,好不好?」

  這話,她清醒的時候他是絕對不會說的,因為怕她拒絕,只有現在她這樣昏昏欲睡,神志不清之際,他才敢說出口。

  蘇玲玲沒有再輕輕的「嗯」一聲,她呼吸平穩,臉色平靜安詳,已然睡著了。

  他微微苦笑,輕輕將她的手握住,把人摟入自己懷中,抿著唇笑了笑。

  沒關係,就算現在她的心還沒交給他,只要人能留下來,便是會有機會的。
作者: DAPOOH    時間: 2012-6-2 04:04 PM

本帖最後由 DAPOOH 於 2012-6-3 01:16 PM 編輯

第五章

  夜晚的來到總是靜悄悄,彷彿一眨眼就已經黑了天。

  「王爺,這……」婢女遲疑著穿上衣服,望著身蓋薄毯,被王爺摟在懷裡熟睡的王妃,一臉困惑。不叫醒王妃怎麼穿衣服?

  「下去吧。」他一點也沒有解釋的意願。

  帳裡頓時又只剩下他們兩個人,龍驥雲低頭看著懷裡裡的人,笑了。

  從一開始在他懷裡的僵硬防備,戰戰兢兢,到現在的安然沉睡,誰說他們之間毫無進展?

  掀開薄毯,拿過一邊的衣服,他一件件小心翼翼的幫她穿上,而她沉睡如故。

  「來人。」

  等人進來的時候,他已經把兩個人的衣服都打理好了。

  「王爺,王妃的頭要梳嗎?」婢女的聲音壓得很低,生怕驚醒了睡著的王妃。

  他擺擺手,「不用。」真要梳頭,她就算睡死了也會醒過來的。

  於是兩名婢女幫他束好發,戴上金冠,便垂首退下。

  他回過頭看榻上熟睡的人,臉上的神情柔和極了,走過去抱起她,貼在她耳邊輕輕的道:「我抱你回房。」

  蘇玲玲只是「唔」了一聲,便伸手環上他的腰,眼睛連睜都沒睜開。

  還真是不怕他賣了她!龍驥雲臉上閃過好笑,抱著他身著華服卻披頭散髮的王妃,上了來迎接的大轎。

  直到下轎前一刻,他才叫醒自己的王妃,一臉笑意的告訴她,「現在我們到別人家做客,要下轎了,要不要打理一下頭髮?」

  才從睡夢中醒來的蘇玲玲,從來沒有哪一刻像現在這樣想掐死一個人,她咬牙切齒的看著眼前人,「現在?做客?下轎?」

  龍驥雲依舊笑得一臉悠然。「是呀,現在,做客,下轎。」

  深吸口氣,她拚命告訴自己現在抓狂也於事無補,只能想辦法解決燃眉之急。

  看著她十指靈巧的順著長髮,然後摸遍全身,只找著一方淺綠色的絲帕,最後抬頭看他。

  「做什麼?」他明知顧問。

  「你就沒帶什麼釵子簪子什麼的?」她現在好歹是王妃,而且是出門做客,身著華服,難道就用這方手帕扎頭髮嗎?

  「好像沒有。」

  她盯著他,然後伸手從他發間抽了支簪子出來。

  他笑了,當然知道自己固定金冠的玉簪有兩支。

  當轎子停穩的時候,蘇玲玲已經用一隻玉簪和一方絲帕將自己的一頭長髮勉強整理妥當。

  「你應該盤髻的。」

  她沒好氣的回嘴,「你來!」

  他打量著她,笑著點頭,用玉簪在她耳側鬆鬆地挽了個髻,剩餘的長髮用絲帕束在腦後,清新又不失雅致。

  「王爺大駕光臨,下官迎接來遲,還望王爺恕罪。」

  轎外突然響起的諂媚聲讓蘇玲玲欲出口的話硬生生吞回肚內,跟他對視一眼。

  龍驥雲輕笑一聲,揚聲道:「哪裡哪裡,是本王來遲了。」話聲中,他掀簾下轎。

  「王爺裡面請。」

  「玲兒,下轎吧。」他沒有抬腳,只是半側身,將手伸到轎前。

  「啊,」程大人楞了一下,臉上很是心虛,「晉王妃也來了?」

  事已臨頭,儘管不願,蘇玲玲還是不得不將手放進龍驥雲的大掌中,讓他扶著下轎。

  「下官見過晉王妃。」

  「程大人免禮。」

  一看到程府外停靠的那些轎子,便知道今天這個宴會大有內容,等到進了程府花園,她才終於知道這個內容是什麼了。

  蘇玲玲忍不住朝身邊人看去。

  龍驥雲回她一個淡笑,牽著她的手,毫不猶豫的繼續往裡走。

  眼前的場面用百花爭放來形容並不過分,幾乎每個大人身邊必定站著個小姐,有的甚至還兩、三個。

  蘇玲玲突然想到父親曾經對自己說過的話,晉王的婚事舉朝關注,關注的程度弄到老皇帝無法可施,甚至想塞個小型後宮給兒子,救自己後宮的火。

  只不過計劃趕不上變化,老爹因為跟自己約定的時間到了,便非常不識時務的在此時遞上告老折子,讓老皇帝想到蘇家還有她這一個女兒,於是,才有了那場戲劇性的賜婚。

  頭有些痛,她輕輕的按住額頭。

  「怎麼了 ,不舒服?」一雙大手隨著話音覆在她的手上。

  「沒事。」她甩開他的手,有些任性。全都是他害的!「王爺不用擔心。」今天她不是主角,他才是。

  龍驥雲湊到她耳邊,悄聲警告:「不要想扔下我自己跑。」今天這陣仗她可是最佳擋箭牌,重頭戲自是看她。

  「不敢。」不跑才怪!她全身酸痛,只想睡覺,哪有什麼什麼多餘的精力陪這些小姐大人?

  「王爺、王妃請上座。」

  可在眾人各異的目光中,她仍只能惴惴不安的坐在龍驥雲身邊,而那些女人的眼睛果然快要把她瞪穿,在這個人的身邊,總是會讓人感到水深火熱。

  刻意忽略那些讓人心驚的目光,她努力把自己的注意力放在那些在月光下釋放著所有美麗的花朵。

  可是,她的目光沒多久就被站在玫瑰花畔的黃裳少女給吸引住了。無論在男人或女人眼中,那女子都是不可多見的美人,此時此刻,立於花畔的她宛如月宮嫦娥臨凡,美得好像隔了紗,掩了霧,那麼的不真實。

  如果不是眼中過於明顯的怨恨之色,她一定會說這是個柔情似水的絕代佳人,可惜佳人的目光卻不是似水柔情,她與她何曾有怨呢?

  腰間突然一緊,她便被迫倒入身邊人懷中,同時也讓她收回心神——她不該忘記,在自己身邊的人才是最應該防備的那一個。

  「專心聽曲子。」他說。

  曲是好曲,琴是好琴,彈琴的人更是佳人。

  黃裳少女若是氣質優雅的蘭,那這位彈琴的少女便是高貴明艷的牡丹。

  只可惜,在她精神不濟、疲乏不堪之時,琴聲到有了幾分催眠之意,這時間一長,她的眼皮忍不住打起架來。

  「王爺。」她低聲喚。

  「嗯?」

  「我困了。」

  「撐著。」

  她被這兩個字驚得瞪大了眼,撐著?

  瞧她一臉愕然,龍驥雲心情大好,伸手捏了捏她的下巴,「難得程大人費心,我們總不能這麼不給他面子。」

  她氣呼呼的拍掉他的手,坐直身子,盡最大可能在有限的空間上離他最遠。

  不該忘的,他對她的懲罰還沒有結束,這種情況下指望他發善心,無異是癡人說夢話。

  只是儘管想忽視,她還是不斷感受到一股怨毒的目光,不著痕跡的看過去,映入眼簾的又是那張美得如夢似幻的臉,這位黃裳少女究竟是誰家千金?

  想了又想,最後她決定虛心求教。

  「王爺,那位姑娘是誰?」

  龍驥雲順著她的目光看去,只是淡淡的瞥了眼,然後叉起托盤裡的一塊蘋果遞到她嘴邊,「張嘴。」

  她只能被動的張口。

  於是,在晉王頻頻對妻子做出親暱舉止之後,宴會上眾人的目光便開始時不時飄過來,其中自然也不乏嫉妒交加與羨慕怨恨的眼神。

  「王爺?」吃完了水果,她執意要個答案,不喜歡現在這種莫名其妙的處境。

  可他仍舊叉了一塊水果遞過來。「張嘴。」

  她難以置信的看著他。

  「張嘴。」他不厭其煩的重複。

  「你……」才一張嘴,水果便被塞進了她口中。

  你怎麼可以這樣?她用目光譴責他。

  他劍眉微揚,滿是戲謔的睨她一眼,不語。

  吃東西她並不反感,因為她正好飢腸轆轆,可是,讓人惱火的是——他根本不想回答她的問題!

  「龍驥雲!」幾次下來,火大的蘇玲玲終於忍無可忍的吼出來。

  一副好脾氣模樣的男人一臉溫柔的笑問:「怎麼了?」

  「她到底是誰?」氣的耐性全無,理智全失的人直接伸手一指。

  龍驥雲笑得猶如一隻得道千年的老狐狸,好整以暇地回答,「哦,她呀,范大人的千金。」

  「你究竟對她做了什麼,讓她一直怨恨的瞪著我?到底關我什麼事?」她受夠了!

  此話一出,范家小姐神情頓時尷尬無比,垂首迴避眾人探索的目光。

  「本王什麼都沒做過。」這是實話。

  「我白癡才會信你!」

  「娘子——」

  「我身子不舒服,先回去了。」既然已失了控,蘇玲玲索性不再委屈自己待在這氣氛詭異的地方,她要回去睡覺。

  「娘子,等等本王——」

  晉王夫婦於是在眾目睽睽之下,一前一後的離開了。

  翌日,京城開始風傳晉王懼內,晉王妃善妒。

  **********************

  父親探望女兒,本是天經地義的事,在正常不過。

  不過,大業皇朝的晉王似乎並不這麼認為,因為蘇老相爺已經在晉王府門前來來回回踱了半天的步,不時就望著一臉嚴肅守著大門的兩個侍衛歎氣。

  他只是想探望一下女兒好不好,為什麼他的女婿像防賊一樣防著他?

  實在想不通,所以他只好賴在晉王府門前思考。

  打女兒歸寧那天離開,雖然同處京城,他卻再也沒見到寶貝女兒,平日上朝忙於國事也就罷了,難得他有幾天閒暇過來探望女兒,也都被晉王拒於門外。

  這一次,他再也不想就此打道回府。

  憑什麼啊?他只是把女兒嫁出去,又不是往生了,難道過府看看也不行?天下沒有這樣的道理,皇帝家的當然也不能這麼不講道理。

  「進去告訴王爺,今天老夫見不到王妃是不會走的!」他決定跟女婿卯上了。

  馬上有人盡責的進去通報,剩下的那個依舊保持著一臉嚴肅,跟當朝相爺大眼瞪小眼。

  「告訴相爺,今天王妃身體不適,不見外客。」

  負責傳話的侍衛一字不漏的將話帶回。

  「老夫是他王妃的爹,是外客嗎?」蘇老相爺氣的吹鬍子瞪眼睛。

  於是,苦命的侍衛再跑進去當傳聲筒,兩個侍衛就這樣交替著跑進跑出充當傳話筒,忙的不可開交,而大業皇朝的蘇老相爺與晉王則鬥嘴鬥得不亦樂乎。

  這是在做什麼?

  從後花園忙完,出了一身汗正打算回房換衣服的蘇玲玲,納悶的看著前院的怪異現象。

  「王妃。」

  「出了什麼事?」

  「沒什麼。」下人的目光閃爍。

  一定有問題。「說。」

  斟酌了下,下人立即決定如實回答,「蘇丞相來了,在府門外。」雖說王爺有實力把王妃吃的死死的,但是王妃一發飆,王爺馬上只有吃癟的份,所以結論就是站在王妃這邊絕對是可靠的。

  「什麼,我爹來了?!」

  這下她也顧不得回房換衣服了,直接撩起裙擺就朝府門飛奔而去。

  「爹——」人未至聲先到。

  蘇老相爺一聽到聲音就喜上眉梢。

  片刻之後,沒有意外的從王府門裡衝出一道人影,給他一個熱情的熊抱。

  「爹,你怎麼會來?」

  「想你啊。」

  「我也想爹,來了怎麼不進去?」

  提起這個,蘇老相爺就一肚子火氣,哼了一聲,「王爺不歡迎我。」

  她不解的看著父親。

  「他說我是外客,你不方便見。」

  「他才是外人呢,理他去死!爹,我們進去。」蘇玲玲一臉憤然的挽了父親的胳膊就往裡走。

  「還是爹的玲玲乖。」

  「那當然,我只有一個爹嘛。」

  蘇家父女父慈女孝,相親相愛的走進了晉王府。

  「你還只有一個丈夫呢。」突然,有人發出不平之聲。

  父女倆抬頭就看到不知何時過來的晉王,正面色不佳的看著他們。

  蘇玲玲歪頭抿了抿唇,嘀咕了聲,「如果你肯寫封休書,我還是可以有第二個的。」

  這樣驚世駭俗的話,讓見慣風浪的蘇老相爺也忍不住趔趄了一下。果然他太放任這丫頭了,這話……

  耳力極好的晉王及幾位靠的較近的侍衛,都把那句不大卻也不是很小聲的嘀咕聽進了耳中,登時所有侍衛有志一同的後退了不止一步。

  「王、妃,」龍驥雲一字一頓,字字陰沉,「你、說、什、麼?」

  「啊,爹,今天天氣真好,我釣魚給你吃好不好?」蘇玲玲像沒事人一樣對自己父親說。

  老相爺十分的配合。「好啊。」

  「蘇玲玲——」

  她很無辜的看過去,「什麼事,王爺?」

  「你——」

  「爹,王爺最近火氣很大,我們還是避著點吧。」

  「你給我站住!」龍驥雲難得失了風度,吼了出來。

  看到從來沒有失態至此的晉王,蘇老相爺笑得很開心,還是他的寶貝女兒有辦法,這些日子以來從這裡受的鳥氣總算出了。

  「總之,那個東西你這輩子都別想看到!」當了他的妻,今生今世就是他的人了,他絕對不會放手。

  「那也不一定。」她一臉不以為然,「王爺不寫,我還是可以從別人那裡弄來看的。」

  「有道理。」蘇承遠附和。

  「蘇丞相——」

  老相爺很是無辜的攤手。「玲玲只是說看休書,並沒說是要看王爺寫給她的休書。」

  偏偏最近心情極度不爽的王妃沒想就此打住,抬眼掃了丈夫一眼,仍舊用他聽得到的聲音嘀咕,「可我只想看他寫給我的休書。」

  頓時,龍驥雲面沉如墨,蘇相爺則淡定自若的摸鬍子裝陌生。

  「好了,爹,我們不要跟無關緊要的人站在這裡,咱們釣魚去。」

  「好。」

  看著蘇氏父女和樂的從自己面前走過,龍驥雲確信自己腦力某個名為「理智」的弦,斷裂了。

  ***************************

  善妒?

  懼內?

  蘇玲玲的手指微微顫抖,表情似笑非笑,眼中火苗不斷燃燒。

  「咦,女兒你不知道嗎?」蘇承遠一臉詫異。

  「不知道。」她硬邦邦的回答。

  早知那晚會變成傳聞起因,她一開始就不會貪戀陽光溫暖而睡到外頭去,這樣也不會被那個現在「懼內」的男人纏上,然後累死自己還弄壞了名聲!

  「那你為什麼跟王爺鬧彆扭?」老相爺不理解了,他還以為是因為女兒無法忍受這種污蔑而抓狂呢。

  她冷著臉說:「我跟他的關係從來就沒好過。」

  「不會呀,上次見你們不是挺好的?」

  「那叫粉飾太平。」

  看見女兒一臉不快,蘇承遠很是勇敢的再問:「那為什麼現在不想繼續粉飾下去?」

  蘇玲玲非常乾脆的回答,「煩。」

  不簡單,能讓他這個一向大刺刺,神經粗到不行的寶貝女兒出現「煩」這種症狀,不容易啊,老相爺甚是欣慰。

  「有什麼打算?」

  她想了想,柳眉不自覺地蹙緊,有些煩躁。「爹也看到了,我想跑不容易。」

  王府戒備森嚴,尤其她的身邊還跟了一群侍衛,擺明就是要防止她脫逃。

  「嗯哼。」右後方突然地傳來帶著警告與提醒的哼聲,而蘇家父女卻有志一同的忽視。

  只聽蘇承遠道:「女兒啊,為父決定辭官告老了。」

  「皇上會准嗎?」蘇玲玲沒覺得驚訝,只是困惑。

  「爹年紀大了是事實。」

  「皇帝不肯放您走也是事實。」

  「上次不放是因為要你上京出嫁,這次沒有理由了。」

  聞言,她嘴一撇。「爹,您真沒良心。」

  「此話怎講?」

  「我因為爹而上京被迫嫁人,現在我沒脫身,爹卻要告老走人了,這不是沒良心又是什麼?」

  蘇承遠呵呵笑了。「爹說過,你娘過世後,便只有我們父女倆相依為命,所以爹不會離開你的。」

  她眼睛一亮。「哦,那爹打算告老不還鄉了?」

  「爹老了,不守著你,難道回老家守那破房子養老嗎?」

  在一旁當了半天旁觀者的晉王,確定兩人真不把他放在眼裡,只好慢吞吞的走過來,撩袍坐在妻子右手邊,放狠話,「本王可沒說過要接你入府住。」

  坐在女兒左手邊的蘇承遠立刻丟給他一記白眼。「老夫也沒問你意見。」

  「你們再吵下去,半條魚也釣不到。」坐在中間的人說話了。

  「你們剛剛不是一直在吵?」龍驥雲老神在在,有了幾分調侃之意。

  老相爺立場很堅定。「我們明明是在交流。」

  「真的嗎?」他抬眼看妻子,湊到她耳邊輕問。

  蘇玲玲臉上一紅,手上釣竿微抖。這個人……竟敢當著父親的面咬她耳垂,真過分!

  眼角餘光偷偷瞄了瞄身邊的父親,蘇玲玲暗自祈禱沒有被發現。

  但是,下一刻蘇老相爺就打破了她的奢望、

  「王爺須知有些事,並不適合在光天化日之下當著大家的面做。」

  「爹——」蘇玲玲臉更紅,開始磨牙。

  「多謝相爺提醒。」龍驥雲神色自若,「可是,這是本王的府邸,也就是本王的家,在自己家,我做什麼不可以?」

  真是好理所當然啊!

  左右看看,蘇玲玲覺得無力極了。大業皇朝有這樣執掌兵權的王爺和如此德行的相爺,卻直到現在還能保持朝堂清明,真是老天照顧。

  「玲兒,你的表情真傷人。」龍驥雲伸手摸摸妻子的右臉,語帶抱怨。

  蘇承遠笑呵呵的拍拍女兒沒有持釣竿的左手。「玲玲,做人有時候不能太過直接,會傷人。」

  身邊的兩個人就像一老一少兩隻狐狸,蘇玲玲的眼角忍不住微微抽搐,泯緊了唇,沒吭聲。在大小狐狸面前,她這種人還是保持沉默比較好。

  但顯然有些人不太懂得見好就收這回事。

  「女兒啊,你幾時能把魚釣上來?爹真的餓了。」

  「就是啊,娘子,幾時能釣上來?」

  「等你們兩個都閉嘴的時候!」垂釣的美女終於發飆了。

  霎時間,一對翁婿有志一同的往旁邊移了下。

  時間一點點過去,日光一點點西移,而那抹端坐的俏影仍舊不動,猶如當年願者上鉤的垂釣者。

  「為什麼這麼久了,她一條魚也沒掉上來?」等到肚子咕嚕叫的蘇承遠忍不住發問。

  「因為沒放魚餌。」龍驥雲面不改色的回答。

  老相爺沉默了一下,「為什麼不提醒她?」

  「你女兒很凶。」

  「胡說,我家玲玲明明溫柔善良活潑可愛,哪裡有凶?」這是身為父親對女兒的維護。

  「前幾天她當著好幾家大臣及其家眷的面對我發飆。」這是身為丈夫小小的抱怨。

  蘇承遠精神精神一振,雙眸發光。「啊,原來這就是善妒和懼內的源頭?」

  龍驥雲沒回答,上揚的唇角已給了答案。

  「上鉤了!」垂釣的人突然欣喜的喊出來,同時將釣竿向後急揚。

  旁觀的兩人對視一眼,俱是一臉難以置信。

  沒有魚餌卻釣上魚——而且是好大一條魚……

  原來,真正聰明的人,有時候看起來長的其實並不那麼聰明。

  兔子有時候也許會讓狐狸嚇一跳,人生果然處處有驚喜。
作者: DAPOOH    時間: 2012-6-2 04:05 PM

本帖最後由 DAPOOH 於 2012-6-3 01:17 PM 編輯

第六章

  夜色如水,晚風清爽宜人,將酷夏的悶熱消退不少。

  院子裡很安靜,只有草中裡的蛐蛐兒不停的叫嚷著,抗議天氣的不過。

  這會,晉王府中的暗衛們看著他們的主子如同前幾日一樣,徘徊在王妃的臥房門前,這讓他們的精神處於一種亢奮的狀態,眼睛更是一個比一個睜得更大。

  自從王妃進府,府裡的氣氛便變得有些詭異,草木皆兵中又透著逗趣與輕鬆。

  王爺已經被王妃拒於門外好幾天了,難得的是他們王爺雖然生氣,倒沒像以前一樣維護自己的利益,所以這其中必定有問題。

  在門外走了半天的龍驥雲終於停下腳步,抬頭看了看天上的一彎新月,抿抿唇。

  已經六天了,應該沒事了吧?

  手伸出去又縮回來,縮回來又堅定的伸出去,終是推開了虛掩的房門。

  房內值夜的婢女看到他,聰明的福了一禮,靜靜退下,順便幫他拉上門。

  掀開紗帳,床上的人睡得很熟,只用絲被蓋在胸腹之上,四肢都露在外面,長髮披在枕上,就像一匹上好的綢緞。

  這幾天她總是煩躁得很,脾氣也是說來就來,知道她身體不適,他也不放在心上,只是對她拒絕自己踏入臥房的做法頗有微詞。

  他們是夫妻,而她竟然狠心的把他趕去睡書房,理由是他毛手毛腳不老實。

  哼!他朝床頭的小案上看了一眼,欣喜的發現這幾天總是放著的東西已經不見了。

  想到那件事,他上揚的眉眼又垂了下來。他那麼「用功」,竟然全做了無用之功,真讓人恨吶,原本期待有成果的話,她或許會安分下來,現在看來他還是要繼續努力才行。

  脫去衣物,他上了床。

  她的體溫總是偏高,即使他已經將床換成了冬暖夏涼的玉石床,仍是無法讓她在盛夏時清爽無汗,不過,想來嚴冬時節他會很喜歡抱著她當暖枕。

  身上的重壓與某人的毛手毛腳,讓原本熟睡的人緩緩醒了過來。

  她皺眉。「王爺——」

  「嗯。」

  「很熱的。」她一點也不喜歡這種天氣跟他在床上滾來滾去弄出一身汗,相當初他好端端的換床,卻是為了滿足他那不甚光明的心思,讓她無言了好久。

  他關心的卻是另一件事。「身子好了?」

  她沒有應聲,算是默認。

  「本王很傷心吶。」他的語氣有點幽怨。

  她雖覺詫異,但不想理他,所以還是沉默。

  「本王也算勤勞,為什麼會毫無收穫?」

  蘇玲玲頓時紅了臉,好在在夜色與昏黃的燈光中看不真切。

  「是不是本王還不夠努力?」他的吻落在她的唇邊、頭上,手熟門熟路的鑽進她的中衣。

  她忍不住咬牙切齒。「相信我,你已經非常努力了!」

  「那為什麼?」

  「我怎麼知道!」她甩開他不規矩的手,「睡覺,要不就出去。」這些天,她好不容易能睡個安穩覺,他還跑來搗亂。

  「這裡也是我的床,為什麼我要出去?」他快手將她的抹胸扔出帳外,一邊說一邊繼續與襲褲奮鬥。

  「放手!」她羞惱的掙扎,卻無法挽留住最後一件衣物……

  只有這種時候,他才能確定她是真的受他掌控,哪裡也去不了。

  「玲兒……我的玲兒……」

  他最後激烈的挺進讓她忍不住一口咬住他的肩頭,兩個人同時發出一聲悶哼。

  他伏在她的胸前喘著氣,貪戀著不肯抽身。

  「為什麼不肯留下來?」他不理解,更憤怒,他究竟哪裡讓她不滿意?

  蘇玲玲平復下激狂的心跳後,才輕輕的喚著他的名。「龍驥雲。」

  「嗯?」

  「你又為什麼要把王府做成我的籠子呢?」

  他被她的話問住了。是因為他把王府弄成了籠子,她才想逃離的嗎?難道不是因為她想逃離,他才把王府弄成籠子?

  這夜,龍驥雲的滿腹心思都在這個因果問題上打轉,百思不得其解。

  所以第二天,晉王有了一對黑眼圈,而王妃則神采奕奕,無比清爽。

  後來,京城又傳言說晉王妃以整夜搾取晉王的精力為樂,害得王爺沒有力氣去偷腥。

  也因此,晉王妃妒婦之名越加的盛傳。

  茶樓的說書先生正口水亂噴的說著書,客人們則喝著茶,吃著瓜果點心聽著看著。

  在靠窗的一桌,坐著一個身穿月白錦袍的清秀公子,長髮只用一根同色系的錦帶束住,插了一根玉色的簪子。

  他的氣質稱不上尊貴,透著股閒散和隨性,可看到他身後站著的兩個青衣男子,便可知道這位公子不是個等閒人物。

  雖是僕從,可是衣飾講究,腰佩刀劍,且氣質上清冷,彷彿有著泰山崩於前而面不改色之能。

  這份氣度與淡定,卻只是兩個僕從,那他們伺候的主子便絕對不會是個簡單的人物。

  錦衣公子最近常常會來茶樓聽書,雖明顯出身不凡,但卻從未仗勢欺人,總是安靜隨性的半倚在窗邊,喝茶嗑瓜子,心不在焉地聽著說書人講古。

  有人不懂,既然不喜歡聽著,為什麼還要每天來茶樓?

  其實,錦衣公子——蘇玲玲也很無奈。以前她行動不自由,好不容易行動自由了,就想打聽一下謠言的來源,而茶樓酒肆向來是消息的來源集散地。

  這裡的確是個打發時間的好地方,本來也是個能讓人心情放鬆的所在,可是……她瞟了眼身邊的兩個侍衛,心裡忍不住歎口氣。

  龍驥雲是不再把她關在王府了,可是卻派了兩個人像背後靈一樣跟著她,這樣,讓她怎麼瀟灑快樂得起來?

  手撐在窗台上,她托著腮,百無聊賴地看著街上的人來人往。

  「……話說,那善妒又潑辣的夫人,為了防止丈夫娶妻納小,不知從哪裡尋來了陰損的房中秘術,將自己丈夫搾得陽氣漸消,整日萎靡不振……」

  原本心不在焉的看著街上的人,漸漸將目光投向越說越起勁的說書人身上,眼睛也漸漸燒起了火。

  這個版本……這個版本……她已經在不下三家茶樓聽過了,可惡的是她非常清楚這個故事裡的夫人說的就是自己!

  第一次聽她還聽得津津有味,可是聽越多,她就越覺得不對,仔細琢磨品味,再把那天程家夜宴的事一聯想,她就明白了,近來京城茶樓中最多人捧場的故事腳本,說的就是那男人和自己。

  而她善妒又狐媚的謠傳也是從茶樓傳播出去,弄得人盡皆知的。

  那天他頂著一雙黑眼趕上早朝聽宣,結果就傳出這種風聲,據說連老皇帝也興致勃勃的圍著兒子轉了一圈,頻頻點頭。

  結果到底關她什麼事?明明是他自己沒來由的失眠啊!

  但是,這些話她也不可能對別人說,所以每每聽到這樣渲染過度的誇張版本,她就恨不得拿刀砍死那個始作俑者。

  蘇玲玲鬱悶地離開了茶樓。

  她不是沒想過穿女裝出來,可是每每想到要被侍女折騰半天,盤那複雜又繁瑣的髮髻,就徹底打消了念頭。

  她想龍驥雲是故意的,明知道她不喜歡花大把時間梳頭,但卻硬是規定如果要穿女裝出門,就必須梳複雜的婦人髻。

  所以,他一定是故意的!

  而現在她身上穿的衣服,也都是以他的衣服修改而成的,她問過他為什麼不能做新的,那個可惡的傢伙竟回答她說:「本王就是想讓你無時無刻都感受到本王在你身邊。」害她雖然心頭微甜,也起了無數的雞皮疙瘩。

  她漫無目的在街上走著,卻在看到前面的兩人時停了下來。

  一身天藍錦袍,髮束金冠,仍舊是以兩根玉簪固定,無論在哪裡,他總是那樣輕易的成為眾人視線的焦點。

  玉樹臨風、貌若潘安……龍驥雲從來沒有辜負這些讚美之詞,那些詞用在他身上,總是那麼的名副其實和貼切。

  他若是陽春,那此刻站在他身旁的范小姐便是白雪。

  他們就像天生便注定要在一起,他的俊美,她的絕色,相得益彰。

  自從上次在程父筵席上見面,這是她跟范小姐的第二次碰面,兩次見面感覺都很糟糕,無論是她上次怨毒的目光,還是這次刺目的站在龍驥雲身邊,都讓她如芒刺在背,如鯁在喉,十分不豫。

  兩個青衣人沉默的立於蘇玲玲身後,對前方的那對玉人視若無睹,但卻感受到了王妃身上漸漸燃起的火焰熱度。

  深深的吸了口氣,蘇玲玲壓下自己心頭那突如其來的煩躁與不安,硬逼不知何時握緊的拳頭鬆開,然後像什麼也沒發生過一樣,直直走進一旁的筆墨軒。

  王妃果然還是生氣了,兩個青衣人朝前看了一眼,他家王爺那明顯戲謔的眼神讓他們明白,王爺什麼都看到了,並且似乎非常滿意王妃的面無表情。

  進什麼筆墨軒嘛,她哪裡喜歡舞文弄墨了?看著店裡的文房四寶,蘇玲玲的心情更加鬱悶。

  「他們走了嗎?」她頭也不回的問了一聲。

  「回主子,還沒。」

  ……他是打算跟那白雪住街上嗎?

  心裡的氣壓不在,她索性出了筆墨軒,直直朝那對璧人走去。

  「王爺。」

  「嗯?」龍驥雲側過身,看見她時沒有之前的半點喜悅和糾纏,只是淡淡的微笑點頭。

  他的心情還真是好,敢情有美做伴,樂不思蜀了?!

  「這大街上人來人往的,且這七八月的天氣酷熱難耐,您就不怕把范小姐給曬著了?」

  抬頭看看頭上的樹蔭,他沒說話。

  蘇玲玲卻被氣的咬緊牙齒,忍不住哼了一聲。

  他故意一臉疑惑。「你在生氣?」

  「沒、有!」斬釘截鐵的否認。

  「假話。」

  她咬牙反問:「王爺又幾時有真話了?」

  龍驥雲不由得哈哈大笑,終於伸手攬她到自己懷裡,「今天咱們府裡做菜想必不用放醋了,瞧你一身酸味。」

  「臣妾見過王妃。」

  看著那對自己福身的范氏千金,蘇玲玲只能冷淡的說了兩個字,「免了。」

  這才是官家小姐,無論氣質還是外貌,都是萬中選一。從來不覺得自己有什麼不好的蘇玲玲,突然自慚形穢了起來。

  一直,她都是父親的驕傲,而她也一直活得很快樂,可是現在,她卻又一種從骨子裡透出來的壓抑感,沉重得讓她快喘不過氣。

  「放開我,現下這般舉動不大好看。」她沒有忘了自己身著男裝,更沒有忘記自己在生氣。

  龍驥雲笑了,又回復對她寸步不離的癡情樣。「理那些不相干的人做什麼。午飯吃過了嗎?」

  「吃了。」

  「這麼有氣無力的,誰惹我的王妃不痛快了?」他似笑非笑的看著她,心裡清楚她到底在彆扭什麼,可他就是要逼她。

  蘇玲玲本來就一肚子氣,偏偏自己又不知道這火是從何而生,加上一再被挑釁,她終是惱了,「還能有誰?是誰連衣服都要我穿自己穿過的,卻毫不避嫌的在大街上跟別家千金小姐拉拉扯扯不清不楚——」

  她剛剛說了什麼?到底說了什麼啊……

  龍驥雲臉上的笑一點一點擴大,終至笑容滿面,一把將她摟進懷裡,無比滿足的歎息,「我終是等到這一天了,真不容易啊……噢!」

  下一刻,旁邊的人就看到晉王痛苦的彎下腰,而那個給了他一拳的紅臉王妃非但沒有就此打住,還再踢了他小腿一腳,然後轉身就跑,動作之快,讓所有人都來不及反應,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她的身影飛快消失在街角。

  「王爺,您不要緊吧?」

  「下手真狠……」一邊抽著冷氣,龍驥雲一邊慢慢直起腰,看向自己的侍衛,「愣著幹什麼?還不快點追上去,王妃若是少了一根頭髮就小心你們的腦袋!」

  「屬下這就去。」兩個青衣侍衛馬上飛身而去。

  范小姐小心翼翼的開口,將眼中一閃而過的不甘與怨毒收藏的極好。「王爺——」

  「剛剛小姐說的事本王答應,若沒有別的事,本王就先告辭了。」

  「那臣女就回府轉告父親,恭候王爺大駕。」

  「好。」他一刻也不想待在這兒,他要去找玲兒,哪有人表白完了掉頭就逃跑的?那個女人還真是與眾不同。

  看著他離去,范月華眼神慢慢變得深沉起來。她不會放棄的!這次,她會好好把握機會。

  當王府的人還遍尋不到王妃的時候,蘇玲玲正鬱悶無比的窩在相府後花園的角落裡自我唾棄。

  為什麼事情會變成這樣?她撓破了頭也想不明白。

  「玲玲。」

  抬頭看到父親一臉慈祥的站在自己面前,她不由得扯了扯嘴角,卻無論任何也笑不出來,只能悶悶的喊了聲,「爹。」

  「出了什麼事?」

  「沒有。」

  「不想說就算了。」老相爺淡淡的說,在女兒身邊坐了下來。

  「爹……」有點遲疑的輕喚。「我是不是很糟糕?」

  蘇老相爺笑了,抬頭看著天邊的白雲,慢悠悠的道:「爹的玲玲是世上最乖的女兒,也是最好的女孩子,怎麼會糟糕?」

  「可是,我不漂亮。」

  「再美的人到頭來,也不過是白骨一堆。」

  「我不懂琴棋書畫,也不溫柔婉約,一點都不像大戶人家的千金小姐。」以前她不覺得有什麼不好,只是現在突然覺得有點對不起父親。

  蘇承遠拍拍女兒的肩,輕輕地笑了,「爹就喜歡玲玲現在的樣子,琴棋書畫又不能當飯吃,我家玲玲即使一無所有,也能靠著一雙手生活下去,所以我一點也不擔心告老還鄉之後沒有人養我。」

  蘇玲玲被父親的話逗笑,「爹最好了。」

  「爹的玲玲長大了啊。」老相爺不勝感慨。

  抱膝望天,像父親一樣抬頭看著天邊,蘇玲玲的心一下子靜了下來,「爹,我好像喜歡上龍驥雲了。」

  「這是好事不是嗎?」

  「可是我不喜歡困在王府,不喜歡永遠只能待在京城,很想像以前一樣到處跑。」她很認真的說,很認真的歎氣。

  「王爺之所以要困住你,只是因為認為你的心不在他身上,他怕一放手,你就再也不會回來,若是你的心在他身上,他不會像困住你的。」

  蘇玲玲的眼睛瞬間亮了起來。「真的嗎?」

  「當然是真的。」

  聽到這個聲音,她的身子頓時一僵,慢慢收回目光,轉過頭。

  散碎的陽光灑落在龍驥雲身上,他俊美的臉上帶著微笑,看著她的眼神溫柔似水。

  「王爺……」他到底還是找來了。

  「相爺。」龍驥雲轉向一旁坐著看戲的老岳父。

  蘇承遠呵呵一笑,瞭然的拍拍女兒的肩,起身說:「玲玲,爹還有些奏折要處理,先回書房了。」

  看妻子像縮頭烏龜一樣將頭埋入雙腿之間,龍驥雲笑了,走到她身邊撩袍坐下,伸手將她攬入懷中。

  「玲兒。」

  她沒應聲。

  「喜歡本王就那麼讓你難以接受嗎?」雖然親耳聽到她說在意他,看出她在吃醋,可是她的反應實在讓他挫敗,好像喜歡上他、愛上他是多麼讓人無法置信的事一樣。

  在侍衛遍尋不著的時候,他想到了相府,受傷的燕子總是會回到鳥巢去,而在京城,在她心裡,相府才是她的鳥巢,所以他便尋了來。

  在她心裡仍舊沒有把王府當家,這多少讓他有些鬱悶,可是如今事情發展到這樣,他已經算滿意了。

  「她到底是誰?」她討厭那種什麼都被蒙在鼓裡的感覺,好像大家都清楚,偏偏就她一人不知道,那種感覺好差。

  他給了她一個最接近事實的答案。「本來,她已經是十拿九穩的晉王妃。」

  「十拿九穩?」她不解。

  「本王的正妃爭奪戰,在宮內以淑妃與貴妃二人推薦的人選最有勝算。」

  蘇玲玲益發困惑了。這事還跟老皇帝的後宮扯上關係?

  「你也知道我手中掌握著大業皇朝的兵符,所以能否將女兒嫁入晉王府,對很多人來說是頭等重要的事,這關係到日後的前程與榮寵。」

  「這跟我有什麼關係?」

  龍驥雲笑了,伸手揉揉她的發,「因為你奪走了許多人覬覦良久的位置,讓她們空歡喜一場。」

  「難怪那天她會用那麼怨恨的目光看我,這樣說來我豈不是冤得很?」明明她才是整件事的受害者,是被老皇帝拋出來當擋箭牌的好不好!

  「正妃她們沒指望了,可是側妃與侍妾的位置仍是空著的。」

  她目光炯炯的看著他,「你很想有側妃與侍妾?」

  他猛的拉過她,吻上她紅潤的唇,然後放開,邪氣的勾唇,「本王不是已經被你的閨房秘術搾得筋疲力盡了嗎?」

  蘇玲玲只覺得腦袋轟的一聲炸開,手指發顫的指著他,半天說不出一個字。

  「所以你要體諒本王。」他一本正經的說。

  「為什麼?」她憑什麼要體諒他?他的居心明明如此險惡,不斷敗壞她的名節與名聲啊!

  「如果本王不這樣,拿什麼借口當回絕一部分人的好意呢?」

  「只是一部分,那剩下的怎麼辦?」她又不笨。

  他在她頸後輕啃,含糊不清的說:「這就有勞娘子大人了。」

  她被他弄得蘇蘇麻麻的,只能不住閃躲,「我看你挺樂在其中,我為什麼還要去做吃力不討好的事?」想到他們站在一塊的和諧畫面她就忍不住心酸。

  「我喜歡看你吃醋。」

  他是變態!

  「明晚范大人請客。」

  明顯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你打算怎麼辦?」

  「總不好不給人家一點面子。」有時候演戲很煩,可是不演又不行。

  蘇玲玲紅著臉,瞪著眼,死死抓住他拉著自己腰帶的手。「你想幹什麼?」這裡是相府,不是晉王府,他到底知不知道啊!

  「還能做什麼?」他一臉「你好笨」的表情,「當然是做想做的事。」

  「這裡是相府。」

  他成功的將她壓倒在樹蔭下的草地上。「不會有人來的。」

  「你就不能好好跟我說說話嗎?」她抓過他的手狠狠的咬上去。為什麼總是講不了幾句就想做那種讓人臉紅心跳的事?

  「誰叫你讓我睡書房。」他當然想好好跟她講話,可是她近來動不動就把侍女都趕出房,還把房門落栓,他又不想用強的,只能形單影隻的去睡書房。

  「你還敢說,到底是誰滿京城的散佈謠言的?」不說這個她不氣,說到這個她就恨不得手刃親夫!

  龍驥雲一臉「我也是無奈被逼」的表情,「我這不是不得已而為之,娘子總該理解。」語氣極是誠懇。

  她可以理解他的不得已,卻不能接受他肆意誣蔑她,尤其是傳出那樣的謠言,所以她咬牙切齒的瞪著他,「你今天繼續睡書房!」她喜歡一個人睡在玉石床上,既舒服又涼爽。

  「娘子你真不可愛……」他咕噥著抱怨,動作未停。睡書房就睡書房,先吃到嘴再說!

  「啊,爹——」

  蘇玲玲的驚呼讓他頓時一愣,下意識的轉過了頭。

  然後,他發現自己被騙了。

  所以,結果就是晉王沒能得手。
作者: DAPOOH    時間: 2012-6-2 04:06 PM

本帖最後由 DAPOOH 於 2012-6-3 01:17 PM 編輯

第七章

  龍驥雲已經在書房睡半個月了,雖然書房的床很大,被褥也很舒適,但是因為妻子不在床上,所以他很是不滿。

  搞什麼嘛,不就是因為他去范家赴宴的時候形象萎靡落魄了一點,身形飄忽了一點,所以導致京城流言更瘋狂了一點……

  他那個狠心無良、讓他又愛又恨的王妃,就絕情的將他踹出臥房,踢到書房獨眠了半個月。

  本來,他是可以訴諸「武力」解決的,但是這樣兩個人好不容易融洽的關係只怕會再生波瀾。最讓他惱怒的是派給妻子的那些侍衛居然一個個陣陣倒戈,開始對他這個真正的主子嚴防死守。

  他們那個侍衛長給他的原因是——「王爺,您拿王妃其實根本沒辦法!」

  聽聽,多可恨吶!更可恨的是,這話還千真萬確的對。

  他的確拿她沒有辦法,打在她身,痛在他心,罵她還不如自我唾棄。

  原來,愛上一個人,真的會讓一個人改變,而他已經因她改變太多了。

  「來人。」

  「請王爺吩咐。」

  「王妃呢?」

  「在後花園烤魚。」

  龍驥雲的眼角抽了抽,「烤魚?」

  「是。」

  「今天沒出府嗎?」

  「和誰在一起?」

  侍衛的頭垂得更低,聲音也變得小了些,「老相爺。」

  他就知道!龍驥雲的手不自覺握緊,但凡妻子會去弄魚,多半跟他的岳父脫不了關係,因為滿朝皆知蘇相爺最愛吃的便是魚——尤其是他女兒親手做的。

  他很不舒服,不是說在家從父,出嫁從夫,夫死從子的嗎?怎麼他的妻子過門這麼久從來沒想過從夫?雖然從父的真理性也有待商榷,但是岳父比他這個丈夫受寵也是不爭的事實。

  「來了多久了?」

  「王爺上朝之後。」

  還真是早!

  龍驥雲臭著一張臉朝後花園走去,邊走邊想著,今天上朝明明蘇相爺是請病假的,這簡直就是堂而皇之的欺君!

  到了後花園,就見原本綠樹紅花,藍天白雲,青草碧水,景色無雙的王府後園此時卻是煙熏火燎,肉香四溢。

  他嘴角微微抽搐,尤其是看到一朝丞相毫無氣質可言的左手手一條烤魚,右手一條烤魚,吃得不亦樂乎的時候,眼中的怒火更盛。

  或許,他應該考慮大義滅親,向父皇揭露相爺欺君罔上的罪行。

  正在烤魚的人抬頭看過來,嘴角一彎,「王爺,什麼時候回來的?」

  「剛才。」

  「今天皇上沒事情給你做嗎?」

  為什麼他會覺得她的口氣很是遺憾?

  「沒有。」

  「吃魚嗎?」

  看著岳父半途打劫原本是要遞給自己的那尾烤魚,龍驥雲深吸一口氣,對自己說,要忍。

  「我不餓,讓相爺吃好了。」

  「對了,爹,你不是說有事要告訴王爺?」

  「啊,也不是什麼大事。」蘇承遠一副沒什麼的表情,吐出嘴裡的魚刺,「就是禮部范大人因為扯進一樁受賄案,暫時停職待查。」

  聞言,龍驥雲的眼神瞬間一亮,然後又突然一沉。

  不對!

  蘇相爺明明沒病卻今日告假,而范大人的事是今日才被人上奏的,而今天他又被叫去上朝……這其中似乎有陷害的味道。

  「王爺,老夫送你這份大禮還喜歡嗎?」蘇承遠笑呵呵的看著女婿。

  果然!這隻老狐狸根本就是把他推到檯面上,讓所有人都認為是他對范大人出手,原因就是范大人一直想把女兒推銷到晉王府來。

  很好,果然是父皇倚重的老臣,一樣奸。

  「爹,他怎麼可能會喜歡?」蘇玲玲專心地翻著手上的魚,輕描淡寫道:「范小姐國色天香,才藝驚人,進府來當個側妃是綽綽有餘的,現在您讓他跟范大人結了怨,這不是棒打鴛鴦嗎?」

  龍驥雲很想看出她有吃醋的跡象,可看了半天也沒看出來,她彷彿就是在講一件跟吃飯一樣平常的事。

  「程大人的千金也不錯,琴棋書畫樣樣皆通,知書達禮得很,女兒啊,」老相爺感慨,「你跟她們真的是雲泥之別。」

  蘇玲玲雲淡風輕的瞥了一眼過去,輕輕的,閒話家常地開口,「爹,下次我再做魚會記得泥些泥土進去的,我保證。」

  龍驥雲笑出了聲。

  蘇相爺一本正經的教育女兒。「女兒,做人不能這樣短視。」

  「怎麼說?」

  「你要知道,你要面對的困難遠遠不只這些。」他話中有話的說。

  「那是王爺的事。」仍然很淡然。

  這話龍驥雲可不樂意聽了。「夫妻一體,本王的事不就是你的事?」

  晃了晃手中的魚,蘇玲玲笑得意味深長,「可有些事臣妾是幫不了王爺的。」

  「哦?」他揚眉。

  「臣妾可以做主替王爺納側妃收侍妾,可是臣妾沒辦法替王爺去關照她們。」

  此話一出,周圍的侍衛婢女不約而同的退了幾步,王妃這言外之意就是他們也聽出來了,王爺自然更不用說。

  「嗯,玲玲,爹先回去了,明天再來看你。」蘇老相爺拿著一隻啃了半截的烤魚迅速跑掉。

  「你們下去。」龍驥雲大手一揮,所有下人立時做烏獸散。

  而蘇玲玲仍舊烤著魚,像是一切與她無關。

  「鬧了半天,你這些日子是在吃醋啊。」他撩袍在她身邊坐下,伸手攬上她的腰。

  「不是,你想太多了。」

  「那你說,究竟為什麼不讓本王回房睡?」他將頭擱在她的肩窩處,嗅著她發間的茉莉香。

  她面無表情的回答,「我只想挽救我岌岌可危的閨譽,好讓王爺清心寡慾,重新神采飛揚的去當眾家閨中少女的夢中情郎。」

  「這話越聽越酸。」他笑得異常開心。

  蘇玲玲卻沒有再說話。爹今天來跟她說了很多,她第一次明白牽扯上皇家人生會是多麼的複雜,或許是她以前的生活太過單純,所以她對這複雜危險的皇家有些本能的畏懼。

  她不適合複雜。

  不,應該說爹一直把她保護得太好,不讓她有機會沾染到那事,可是,她終究還是不可避免的被扯了進來,拖下了水。

  事情不會就此結束,她明白。

  似乎感覺到懷中人的情緒,龍驥雲什麼也沒說,只是攬得更緊,像要把她嵌進自己的身體一般,不管有多少風雨,他都會替她擋著。

  蘇相爺在這個時候上門,絕對不會只是簡單來吃魚這麼簡單,肯定是有些話要對女兒說,而妻子的異樣沉默也讓他更加確認這一點。

  後宮,只怕又起波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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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母后,真的沒事嗎?」

  大業皇朝的國母優雅的微笑,翹著纖纖蘭花指端起面前的清茶,輕輕的吹了下飄浮在上面舒展的葉片,雲淡風輕地道:「像雲兒那麼聰明的人,要擔心的只有動他腦筋的人。」

  「可是,是母后派人去傳旨的啊。」太子還是覺得很不踏實,王弟雖然很少動怒,可是一生起氣就很要命,他可不想還沒登上皇位就被弟弟以武力打壓,好的開始是成功的一半,但是壞的開端則會帶來一生的陰影。

  「如果不這樣,他會老實進宮嗎?」皇后一點也不認為自己做錯,非常的理所當然。

  「母后,您在玩火。」

  「我是你們的母親啊。」皇后有恃無恐的說。

  太子依舊憂心忡忡。「萬一出事怎麼辦?」

  「大不了就多娶一個嘛。」十分不以為然。

  太子抿了抿唇,覺得還是應該說出來,「就怕王弟後院會起火。」最近京城的流言太多,他都快忍不住想去晉王府長駐看戲了。

  「如果連自家後院的火都滅不了,他能掌得了大業皇朝的兵權嗎?」

  這根本是兩件事好不好!但是他不敢說出口,隨著年齡越來越大,他早就明白跟女人講道理根本是件吃力不討好的事,尤其對象是母后的話。

  就在這對母子一個悠閒一個擔心的時候,龍驥雲已經被鳳翔宮的首席女官領進了宮。

  「這好像素不是去鳳翔宮的路。」他淡淡的開口,腳下早已放緩腳步。一進宮他就有種不祥的感覺,現在這種感覺更明顯了。

  「皇后去了春華宮貴妃娘娘那裡。」女官不愧是皇后身邊的心腹,不動聲色的對答如流。

  儘管心有疑惑,可是龍驥雲卻不得不繼續往前走。也罷,不管前面等著他的是什麼,小心應付就是了。

  結果皇后沒有在春華宮,甚至沒有來過。

  龍驥雲回頭去問領自己來的女官,可是對方早已不見蹤影,他立即確定這件事跟母后脫不了關係,跟正朝著他微笑的貴妃娘娘也關係密切。

  後宮果然戰火重燃,只不過,他對母后把自己丟出來的做法很有意見。

  做為國母,她的作為令人稱頌,但是做為母親,他實在不得不承認,她跟父皇一樣有惡作劇的喜好。

  夫妻夫妻,不知道是夫影響了妻,還是妻影響了夫,但他們無疑是對絕配。

  「晉王,你許久未到宮裡請安了,近日可好啊?」美麗如昔的貴妃閒話家常一樣的開口。

  「多謝娘娘惦念,兒臣很好。」

  兩人正客套之際,一抹倩影從外面走進。

  貴妃馬上笑靨如花,抬手用手帕半掩櫻唇說:「瞧,真巧,華兒今天剛巧在宮裡,還做了拿手的蓮花酥,王爺既然趕上了,不妨也吃上一點。」

  眼見脫身不得,龍驥雲也只好笑道:「那就叨擾娘娘了。」

  「不會不會,華兒,還不給晉王端過去?」

  范月華粉面微垂,捧著一隻精緻的碟子走過來,輕輕放到他左手邊,「王爺,請。」

  「多謝。」一股淡淡的馨香飄入鼻翼,配合著碟子裡的蓮花酥一起混入體內,竟讓龍驥雲有些心神不穩,他不禁暗叫聲糟了。

  「王爺,多吃點。」貴妃笑著勸食。

  「嗯。」他捏了塊糕點,慢條斯理的小口小口品著,腦中習快轉動,現在要趕緊脫身,否則說不定就真的栽到陰溝裡了,才剛剛得到妻子的心,這時候要是出岔子,只怕這輩子都留不住她了。

  站在旁邊的范月華怯怯的問:「好吃嗎?」

  「哦,很好吃。」他保持微笑,心卻很焦急,幾口糕點下肚,他的來越不妙,這東西,怕是加了味的了。

  「這是臣女親手沖泡的蓮子茶,王爺請用。」

  他心中暗暗叫苦,面上卻不露聲色,淡定自若,「多謝。」

  身為皇族子弟,解毒丹藥他自是有的,可春藥非毒,他想解也無從解,唯今之際,只能快點離開。

  茶碗在遞過來的時候,突然一個不慎打翻在地,灑了他一身的茶水。

  范月華一臉惶恐,拿著自己的手帕就擦了上來,「王爺,對不起……我幫您擦……」

  「不必!」這哪裡是幫他擦,簡直是引誘!

  「華兒,帶王爺到後面換件衣服吧。」貴妃適時打斷那一團混亂。

  「不用了,兒臣還是回府換吧。」

  「哪有這樣的事,旁人還當王爺在本宮這裡受了什麼虐待呢。」

  確實是虐待,精神與rou體上雙重的!龍驥雲強忍著不發作,一邊盡力不著痕跡的躲避范月華有意無意的撩發。

  「那兒臣就失禮了。」萬般無奈他只能留下,卻明白更大的考驗在後面。

  跟著范月華到後殿的一間空房,他揮退了宮女服待,卻沒想到她突然在走到門邊的時候奮力關上了門。

  事情果然複雜了!

  可他不知道的是,在他與自身慾望拔河,掙扎著是否該不顧一切闖出宮去時,他最在意的那人已經在一個宮女的引領下進了宮,並朝春華宮緩緩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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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龍驥雲像風一樣刮進晉王府,神情難得慌亂。

  「王妃呢?」

  「回王爺,王妃沒回來。」

  聲音拔高。「沒回來?!」

  「是,沒回來。」

  「不可能,剛剛守門的人明明說她回府了!」

  「奴婢沒看到王妃。」

  一個侍衛跑過來回稟,「王爺,王妃剛剛往馬店去了。」

  「什麼?」龍驥雲臉色一變,掉頭就往馬店奔去。

  可他趕到馬店的時候,只來得及目送妻子從馬揚鞭的背影,那是帶著洶洶怒焰的背影,張狂又脆弱。

  「王爺……」侍衛們只能看著主子飛身上馬,追著王妃而去,來不及細想,也只能隨後追上。

  好久沒有這樣盡情馳騁,好久沒有這樣享受疾風拂面的感覺,也好久沒有這樣讓她想狂吼的行動!

  皇家,皇家到底是什麼?

  她本生在民間,長在鄉野,所以不懂朝堂,不懂皇家。

  如她這般的鄉野女子,原本不會跟皇家扯在一起的,可是一道突如其來的聖旨打破了她人生的軌道,就這麼在她猝不及防間將她扯了進去。

  她不聰明,但爹說她也不笨,所以她對在宮中看到那一幕很惱火。為什麼要把她當傻子一樣對待?

  先是皇后莫名其妙傳旨要她入宮,然後是宮女明顯引錯路,繼而讓她看到那不堪的一幕——凌亂的床帳,兩個衣裳更加凌亂的男女。

  男似潘安,女賽貂嬋,只是不巧的是那潘安似的人是晉王——她的丈夫,而那貌賽貂嬋的人她也不陌生——范家千金范月華。

  她不懂,一個王爺要納個側妃和侍妾有那麼複雜和困難嗎?

  她並沒有要阻止的意思,比起獨佔那個人,她還是比較嚮往以前自由自在的生活,雖然心有鬱悶,但是她想自己會沒事的。

  得之我幸,失之我命,她做人向來順其自然,從不刻意強求。

  聖旨賜婚,逃不了,她就認了。

  洞房花燭,避不過,她也認了。

  逃離王府,幾番失敗之後,她認了,但仍未死心,甚至於爹專程到王府提醒她有多少「隱患」之後,還欣喜的認為也許陪著爹遊山玩水逍遙天下的日子不遠了。

  但,結果似乎並不是如此。

  皇帝老頭大可以像對待她一樣,再把其他千金指給龍驥雲,可是卻硬是要讓她難堪的被帶到宮裡抓奸。

  「玲兒,停下!」

  身後傳來焦急的男聲,她卻揮鞭加還,不想停下來。

  「玲兒,不要任性,停下來!」

  她為什麼要聽他的?心裡的那團火必須要藉著策馬狂奔才能發散出來!她不應該介意的,王孫公子哪個不是三妻四妾,更何況,她這個晉王妃的頭銜原本就是撿來的;可事實上,她卻非常介意,非常憤怒,非常的不甘心,這樣不想在意又偏偏在意的矛盾情緒太煩人,讓她迫切的想從眼前這團混亂中脫身。

  爹有句話說得很對,她不適合複雜,太過複雜的人、事、物,總會讓她望而卻步。

  馬兒邁力的狂奔,像是要奔向世界盡頭似的,蘇玲玲也是直到目光觸及前方的斷崖時,才驀然發現自己對於這地方的地勢有多陌生。

  「跳馬!」龍驥雲的聲音充滿了恐懼。

  她本能的照著他說的做,然而仍舊是晚了,她只覺得自己像一片雲般緩緩向崖下飄去。

  或許,這樣也好。

  那一瞬間,她竟然有種解脫的感覺,不由得露出了一末真心的笑靨。

  可幾乎是同時間,她的腰間突然一緊,接著就聽到他顫抖而驚懼的聲音從頭項傳來,「玲兒……」

  她抬頭看去,就見他一臉緊張的看著她,左手上的馬鞭深深刺入石壁之中,而右手則緊緊的摟著她的腰。

  「我們這就上去。」

  她知道自己嚇到他了,可是此時此刻,她不想安慰他,因為她比他還要惶恐不安。

  「不要怕,沒事的。」

  「撐不住的。」那馬鞭撐不住兩個人的重量,已經開始變形了。

  「抱緊我。」

  龍驥雲改抓為拍,運足全力在馬鞭上借力使力,兩個人向上騰起,他在半空之中將她扔往地面,而她在看到重新下墜的身影時,及時甩了腰帶捲住了他,死命往內拉。

  一落地,她便失去了所有力氣,只能大口大口的喘氣,雙手顫抖得幾乎無法合攏。

  身手矯健的龍驥雲一個縱身便跟著落地,想也不想的伸手緊緊將她抱入懷中。

  隨後趕來目睹這一幕的侍衛也都寂靜無聲,劫後餘生的慶幸在眾人心中迴盪。

  「以後永遠不准你再騎馬。」這是龍驥雲恢復神智後的暴喝。

  蘇玲玲伸手摀住自己可憐兮兮的耳朵,有些怔忡。

  「你想嚇死我嗎?啊?」當看到她飛下懸崖的時候,他的心也幾乎飛離,那種恐怖的感覺,他永遠不想再經歷一次。

  「我……不是有意的……」她也不想死啊,只是沒想到自己跑的方向會是一處斷崖,她只是心情很糟糕想發洩一下罷了。

  「不准!不准……不准這樣嚇我……」他顫抖著抱緊她。

  「以後不會了。」察覺他的懼意,蘇玲玲的心立時軟了,她抬手慢慢環上他的腰,輕輕安慰他,這樣軟弱無助的晉王,是她不曾見過的。

  「我和她什麼事都沒有發生。」

  「我知道。」

  「那你跑什麼?」稍稍放開她,他心火不由自主的狂冒。

  緩下情緒,她透著英氣的秀眉微微厥起。「我只是想不明白。」

  「有什麼好不明白的?」

  「既然要請我看戲,為什麼不是在戲終場之時?」

  龍驥雲俊美無比的臉頓時為之扭曲。

  「你真想等戲落幕時再登場嗎?」如果她敢回答是,他就決定毫不猶豫的掐死她!

  蘇玲玲沉默片刻,再緊皺著眉頭,斟酌用詞,遲疑著開口,「如果我看到的是米已成炊的落幕之時,或許不會像現在這樣難以抉擇。」她會直接轉身走人,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剪不斷,理還亂。

  他真的很想掐死她!可是在碰到她柔膩的皮膚時,卻變成了輕輕的愛撫,所有的氣惱憐惜,都化作了一聲長歎。

  她沒有鑽牛角尖,龍驥雲高興的同時,又有些失落。她這樣理智,是不是表示她的愛還不深?

  大業皇朝的晉王開始覺得失落,也更矛盾了,他既希望妻子鑽牛角尖,又怕她鑽,內心糾結成一團。
作者: DAPOOH    時間: 2012-6-2 04:06 PM

本帖最後由 DAPOOH 於 2012-6-3 01:18 PM 編輯

第八章

  所幸皇宮之事,最後不了了之。

  可關於晉王妃彪悍的傳言也越來越多,好比竟然敢隻身闖入皇宮揪晉王的小辮子,這樣的女人果真不是一般人能接受得了的。

  「我發誓,我一定—要—休—夫—」這會,晉王府上空迴盪著繞樑三日不絕於耳的河東獅吼。

  坐在書桌後的龍驥雲手頓了下,接著又一臉平靜的翻著兵書,連頭都沒抬,像是根本就沒看到有人站在自己書案前咆哮兼拍案。

  「龍驥雲——」

  「嗯。」他出聲表示人在這裡。

  「你到底有沒有聽到我說話?」她都要氣死了,他卻一臉的若無其事,真是讓她火冒三丈!

  「有。」仍舊是一字箴言。

  「我剛才說什麼?」

  「休夫。」上升為兩個字了。

  蘇玲玲覺得自己再跟面前的這個男人說下去,一定會發生謀殺親夫的慘事,所以馬上拿過一旁的筆墨。

  可寫好「休書」二字後,她就怔住了。

  休妻,她知道依據的是七出之條,可是休夫,她要依據什麼?

  從書裡抬頭,龍驥雲揚了揚眉,看著苦惱的妻子,不自覺的勾出笑。

  「龍驥雲……」她很遲疑,非常不確定,「休書怎麼寫啊?」

  他一本正經的表態,「這休書是要給我的,所以我不發表意見。」

  她伸手撫額,發出痛苦的申吟,「這樣的男人為什麼偏偏還有那麼多女人搶破頭想嫁啊?」

  「你看不到我的優秀,不代表別人也看不到。」他笑瞇瞇的看著她,「所以你應該睜大眼睛好好看,免得將來後悔。」

  「你哪有優點?」她用力拍桌面,雙眸噴火的瞪他,「你最大的優點就是不還餘力的抹黑自己的妻子,破壞妻子的名譽,讓她成為本朝最大的妒婦加悍婦以及惡婦!」

  「哦。」他一臉若無其事,沒有多餘的表情。

  一看他那雲淡風輕的態度,蘇玲玲就很火大,直勾勾的盯著他,試圖在他如海深的眸子裡找到一點點懺悔,可惜最終仍是失望了。

  「為什麼你一點都不心虛?」

  他不答反問:「我為什麼要?」

  「因為那些全是胡說八道!」

  「也不是我說的。」

  蘇玲玲頓時啞口無言,沒錯,那些話都不是他說的,雖然他是始作俑者。

  「渴不渴?」吼了他這麼久,應該渴了,他體貼的將手邊的茶遞過去。

  對呵,都是她一個人在吼,他這麼一說還真有些口乾舌燥,所以她想都沒想就接過茶碗,一飲而盡。

  喉嚨得到滋潤,她恢復了一點力氣,又有了繼續下去的心情。

  「幫我寫休書。」

  龍驥雲詫異的瞠大眼,「我幫你?」有沒有搞錯,她要寫休書休了他,竟然還要他幫她寫?這世上還有沒有天理啊。

  「我不知道怎麼寫啊,你堂堂一個王爺,難道也不會嗎?」她理直氣壯的說。

  不知道自己該用什麼表情面對妻子的指責,啞然了片刻之後,他才重新找回自己的聲音,「老實說,本王沒有看過休夫的休書,當然也就不會寫。」

  「那就休妻。」

  「為什麼?」

  她委屈的低吼,「我既然是妒婦悍婦又是惡婦,你還有什麼理由不休了我?」

  「這不是我說的。」他再一次鄭重聲明。

  「但現在全天下的人恐怕都這麼認為了。」

  「既然已經如此,何必還要追究?」

  蘇玲玲氣結,「就是因為這樣我才要離你遠遠的,誰知道再待在你身邊還會有什麼惡名要讓我背?!」這是防患於未然。

  「習慣就好了啊。」

  「換成你,你雲淡風輕得起來嗎?」她又狠狠的拍了下桌子,然後痛得自己唉唉叫。

  龍驥雲立即捧住她的手,一臉心疼,「自己的手也這麼用力拍,都紅了,這不是讓我心疼嗎?」

  她用力想抽回自己的手,無奈他拽得緊緊的。

  「放手!」

  他很正經的搖頭,「不放,我怕你繼續自虐。」

  「你才自虐!」

  「你明明一直在自虐,這桌子可是紫檀木做的。」她一次比一次拍得用力,她又不是啥武林高手,內功也不深厚,除了把她自己一雙玉手拍得紅腫之外,毫無建樹。

  「那是因為你一直在氣我。」蘇玲玲幾乎又要蹦蹦跳。

  「是,我不對,我錯了,娘子大人,你就消消氣,好不好?」龍驥雲好脾氣的柔聲安撫。

  「那你為什麼一直惹我生氣發怒?」

  他頓了頓,一臉嚴肅的看著她。「你既然不能對我笑靨如花,我也不想你跟我形同陌路,無視我的存在,只好讓你生氣了。」後來習慣成自然,他也懶得改。

  「……」這是什麼鬼答案啊!「廢話少說,趕緊寫!」

  她怎麼還記得這事?龍驥雲的頭有些痛,看著推到自己面前的信紙,忍不住嘴角抽搐了一下,「本王不會寫。」

  「那我就離家出走!」

  他涼涼的看了她一眼,慢條斯理的坐回桌前,重新拿起兵書,不再說話。

  「你什麼意思?」蘇玲玲被他的態度惹怒了。

  「沒什麼意思。」他淡然的回答。

  「你明明就是看不起我!」

  她要走不是一天兩天的事,如果能成功,她現在也不會還站在他的面前咆哮,所以蘇玲玲的指控其來有自。

  所謂吵架,一個人是沒有辦法做到的,所以在龍驥雲採取了沉默是金的最高行為準則後,蘇玲玲只能夾帶著怨氣衝出書房。

  然後,晉王府上空再次盤旋著熟悉的河東獅吼。

  「龍驥雲,你這個混蛋——」

  手裡捏著一封信,蘇玲玲已經坐在湖邊半天了。

  上次到落鳳閣沒來得及去找她的好友艷娘,今天她收到了艷娘的信,卻猶豫著究竟要不要看。

  因為現在的她,益發覺和龍驥雲這樣吵鬧過日子也挺有趣的,所以離開……她得再想想。

  罷了,也許是艷娘有事呢,一想到這個可能,她不再猶豫,直接拆開了信紙。

  看完信,她挑起眉,多年的情誼注定她不可能袖手旁觀。

  「來人,備轎。」

  出了後園,她忍不住朝書房的方向看了一眼,也罷,就當去散散心,正好龍驥雲最近越來越過分,她也該回擊一次,這次就借他的名義幫幫艷娘姐姐,正好一舉兩得。

  隨侍在一旁的侍衛一看到王妃的神情,立時就覺得自家王爺有麻煩了。

  不過,王爺與王妃好比周瑜打黃蓋,一個願打,一個願挨,因此他們便心安理得的待在一旁看戲,絲毫沒有去提醒主子的打算。

  所以等到晉王殿下被告知妻子出門時,已經是很久以後,這讓他十分的抓狂,卻又無可奈何。

  「王妃去哪了?」他努力壓抑怒火,保持心平氣和的發問。

  王府總管更加平和的回答,「王妃收到一封信後就出門了。」

  「信?」

  「是一個小丫頭送來的。」

  「哦?」

  「似乎是落鳳閣裡的丫頭。」一聽主子聲音拔高,總管馬上識時務的提供進一步的消息。

  龍驥雲的眉頭頓時微蹙。

  再次看到龍驥雲,得知了他的身份,夏大娘的臉色雖不能跟他的黑臉相媲美,但是也相去不遠。她就知道,那個小丫頭除了麻煩就惹不來別的。

  「王爺大駕光臨,老身惶恐。」

  他沉著臉冷冷開口,「她人呢?」

  「哦。」急忙朝著二樓某房間一指,「小蘇在那裡。」

  小蘇,就是蘇玲玲,也就是晉王妃,當年她一身男裝跑到「落鳳閣」騙吃騙喝的時候,大家都稱呼她「小蘇」,所以現在這裡的人也依舊保持著習慣。

  龍驥雲劍眉微蹙,誘人的唇瓣輕抿,若有似無的哼了一聲,「她倒是逍遙。」

  猶豫了一下,夏大娘決定還是提前坦白一點比較好,「王爺留步。」

  已經踏上兩級台階的人腳步一停,沒有回身。

  「小蘇和艷娘正在午休,王爺是否要等她們醒來……」

  聞言,龍驥雲的臉皮微微扭曲,那女人是真的不把他這個丈夫放在眼裡了?!

  伸手拭著額上的汗,夏大娘強作鎮定的再道:「小蘇說,如果王爺來找她,就請王爺把她的用度結清一下。」死丫頭!她是晉王妃,又仗著當朝相爺寶貝獨生女的身份跟她自己的丈夫嗆聲,可害苦了她。

  「多少?」

  「五百兩。」糕點費和收驚費。

  龍驥雲手一揮,馬上有人送上銀兩,他繼續往上走。

  「王爺留步。」老鴇再次出聲。

  「說。」聲音透著一股肅殺。

  夏大娘絕對相信自己如果敢再有第三次留人的舉動,恐怕下場會很淒慘,可是她答應了那個該死的小丫頭,一定要把話傳到。

  「小蘇說,如果王爺仗勢欺人的話,她就以死相逼。」呼呼,總算說完了,手中的帕子已經被汗水浸透。

  龍驥雲原本黑沉如墨的臉色在聽到這句話後,破天荒的雲破天開,萬里無雲,甚至還勾起了一抹笑,「她這樣說嗎?」

  「是的。」

  「本王可不信她會尋死。」

  「小蘇說,這世上的事若是事事皆在意料之中,還有何驚喜可言,而她向來便是特立獨行的人,本就事事皆在意料之外,平常至極。」

  「確實是她會說的話。」

  「大娘,我要喝冰鎮酸梅湯——」陡然插入的聲音戛然而止。

  所有人的目光立即集中到二樓一處。

  只見眉目清秀的一個錦衣書生,右手輕掩在嘴邊,懶洋洋的打了半個呵欠就僵住,眼睛快速的眨了幾眨。

  「玲兒。」龍驥雲笑了。

  微微的怔楞了之後,蘇玲玲一個急轉身,朝身後的房間大喊,「艷娘,有客到,趕快出來接客了。」

  「蘇玲玲!」

  「王爺……」她慢吞吞的轉過身,乖得跟什麼似的,彷彿剛才那個激動無比去拉皮條的人只是大家一時的錯覺。

  「本王的王妃跑到這青樓楚館來眠花宿柳,你說,本王有何感想?」他語速極慢,一邊說一邊朝她走進。

  「我不敢隨意揣測王爺的心思。」

  「你是不敢揣測,卻敢跟本王作對。」他無奈的揉額。

  站在他面前,她罕見的溫順,姿態也擺得很低,「臣妾不敢。」

  「你也有不敢的?」他嗤笑。

  「自然有。」

  「噢,是什麼?」

  「休夫。」她字正腔圓的說出這兩個字,聲音清清脆脆,音量正巧足夠周圍的人聽得清楚明白。

  他卻笑了,「你哪裡是不敢,只是不知道怎麼寫休書罷了。」

  她一點兒都不扭捏,「是呀,本以為學富五車的晉王殿下沒有不知道的事,可是沒想到小小的一封休書便讓王爺頭疼,所以,臣妾不會也不是什麼丟人的事。」

  面對她的冷嘲熱諷,龍驥雲不以為然的輕笑出聲,上前將她攬入懷中,撫著她柔滑的長髮,若有所思地問,「住在這裡比王府還舒服嗎?」

  「王爺試試便知。」這是她的答案。

  「好啊。」

  「……」沒想到他這麼從善如流,本來是想為難他一下的,結果是她自己被嚇到。

  不用看就知道她的表情是什麼,他低沉的笑道:「不歡迎嗎?」

  「這裡又不是我做主,談不上歡迎不歡迎。」她挑眉,馬上又像個大爺似的對著夏大娘喊,和口中話完全不符,「大娘,我要喝冰鎮酸梅湯。」

  龍驥雲立刻抽出帕子為她拭汗,「天已入秋,你仍是這般懼熱嗎?」

  「秋老虎也很可怕的啊。」她振振有詞。

  他的面色霍地一沉,「那你還跟別人同床共枕,不怕熱死?」

  「心靜自然涼。」

  好一句「心靜自然涼」,硬生生的把當朝晉王殿下的嘴給堵住。

  「……你倒真靜得下來。」半晌之後,他才僵硬的說出這句話。

  她抬眼掃了他一眼,繼續淡淡地道:「嗯,比之王爺,臣妾一貫是很靜的。」

  這話裡話外可都是對他的不滿了,龍驥雲似笑非笑的看她,附在她耳邊故意輕浮的說:「有美在側,要本王靜心實在太過為難,娘子何必如此為難為夫呢?」

  不著痕跡的用腳用力在他腳上踩了下,蘇玲玲踩巧笑嫣然地說:「哎呀,怎麼能讓王爺千歲站在廊上跟我說話呢,咱們還是進屋說吧,艷娘姐姐也一定醒了,斷不會讓王爺掃了興。」

  龍驥雲因她的話而黑了臉,她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幹什麼?哪有拉著自己丈夫去當尋芳客的?

  一踏入屋子,一股淡淡的清香便迎面撲來,他微微訝異。

  「艷娘姐姐,我帶人來了。」

  他側眼看妻子,對她的滿面嬌笑很是不滿。

  穿過一道珠簾,一抹倩影映入眼中,那是一個氣質如蓮般的女子,就像這屋中的清香一樣,讓人很是舒服。

  「艷娘姐姐。」蘇玲玲柔聲輕喚,生怕驚擾了她一般。

  龍驥雲頗不是滋味的看著妻子,什麼時候她才會用這種心態對待他呢?

  那女子臨窗而立,似乎並沒有回頭的打算,「小蘇,我想一個人待會兒。」聲音就像主人的背影一樣清冷。

  「哦。」蘇玲玲抿抿唇,有些不甘心的應聲。

  看她像是被拋棄的可憐樣,龍驥雲有些哭笑不得,伸手揉了揉她的頭,拉了她退出去。

  正好,他也不想有第三人破壞他們夫妻兩個相處的空間。

  「艷娘姐姐不開心呢。」蘇玲玲一步三回頭,戀戀不捨的被人拽出去。

  他沒好氣的回嘴,「本王也不開心。」他的妻子竟然為了一個女人傷心,這讓他情何以堪?

  「你哪有不開心?」

  「從頭到腳都不開心!」

  「切。」

  兩個人牽著手走下樓,善於察言觀色的夏大娘早已在樓下安排好了茶點伺候。

  喝了半碗冰鎮酸梅湯,蘇玲玲忍不住歎了口氣。

  正用碗蓋撥著茶葉的晉王抬眼看她,關心地詢問:「怎麼了?」

  「自古絕代佳人與蓋世英雄都是寂寞的。」艷娘姐姐太寂寞了,簡直寂寞到了骨子裡,由內而外散發著一股遺世獨立的清冷。

  「本王不寂寞。」

  涼涼的掃了身邊男人一眼,她又喝了一口湯,這才開口。「我從來不認為王爺會是蓋世英雄,所以王爺大可不必如此對號入座。」

  「也好,本王不是蓋世英雄,你也不是絕代佳人,倒也般配。」他面不改色的接話。

  「噗。」淡定的晉王妃登時噴了嘴裡的酸梅湯。

  「說吧,究竟是怎麼回事?」幾日後,龍驥雲終於問出口,他並不完全相信妻子只是來找好友一敘的說詞。

  原來,那個艷娘,就是曾經讓「小蘇公子」流連青樓,不思上進的元兇。

  而在看過艷娘的容貌後,龍驥雲終於明白為什麼自己的妻子總對他這張臉毫無反應,一個人若是對著那樣一張絕艷清冷的面容幾年還能保持淡定的心情,基本上就足以證明這人對於美貌是如何的不上心。

  只是他真正在意的是,這回她離家並沒有刻意隱藏行蹤,甚至被他找到也不心虛,顯然內情並不單純。

  蘇玲玲原也沒想瞞他,只是前幾天懶得說而已,這會便全盤托出了,「韓國舅看中了艷娘姐姐,想強行佔有。」

  「贖身不好嗎?」

  她用一種很怪異的目光看了他一眼,「其實,如果能贖身的話,艷娘姐姐自己的私房錢便可以做到。」

  「那為什麼不能做?」

  「姐姐是官妓,終身賤籍,不得贖賣。」萬惡的皇權啊,就算艷娘姐姐的父親大逆不道,柔弱的女兒又是招誰惹誰了?

  聽出她話裡的怨尤,龍驥雲沒說話,這世上的事本來就不會只有光明。

  「實在沒辦法,我也只好借你晉王的頭銜以權壓人了。」她一副無奈的表情。

  他笑了笑,終於明白她讓他追來了的用意,是呀,韓貴妃是父皇寵妃,若後台不夠硬要跟韓家人抗衡確實是自討沒趣。

  「可聽說,艷娘已經被小蘇公子包了數年?」他的口吻盡量雲淡風輕,仍舊沒能遮掩住那股酸味。

  被稱為小蘇公子的蘇玲玲正忙著大快朵頤,面前碟子裡的糕點飛快的消失。

  「玲兒——」這次明顯酸了很多。

  「嗯?」

  「沒想到你還包養花魁?!」

  她毫無愧色的點頭,「要不然你以為為什麼夏大娘嘴上一直不齒我來青樓吃糕點,卻從來不將我拒之門外?」

  「小蘇,你傷了我的心。」站在一旁的老鴇頓時摀住胸口,像是極度悲傷。

  蘇玲玲笑瞇瞇的看過去,一臉和善的回了句,「大娘朝我要銀子的時就,也很傷了我的心。」然後迅速低頭繼續吃點心。

  龍驥雲執意問出個原因,「本王一直認為蘇丞相是清廉的?」

  「這是事實。」

  「那你哪來的錢包養花魁?」他咄咄逼人。

  老鴇也是一臉期待,這個問題她同樣好奇好久了呢。

  「告訴你們我還有什麼神秘感可言。」某王妃很跩的揚了揚下巴。

  龍驥雲摸著自己的下巴沉吟,「或許本王應該親自去問蘇丞相?」

  「請便。」蘇玲玲很大方的揮手。

  看來岳父是不知內情的,這讓他更加的好奇,她到底從哪裡弄來的銀兩?

  「你為什麼要包養艷娘?」他決定問她會回答的。

  「因為我高興。」

  「因為她若不包下我,我就從此不再做糕點。」一個清冷的嗓音突地從樓上飄下來。

  龍驥雲沒有抬頭,而是直直的盯著自己的妻子,「就為了這個原因?」

  「對呀。」被人說破她也沒啥好不承認的。

  他歎息,「你……有沒有腦袋?」

  「你說呢?」

  「簡直無法想像。」

  「我就知道說出來也沒人信啊。」所以她從來不說,瞧她多有先見之明。

  龍驥雲無語看著妻子,難怪當初她會說被人拉進青樓是個「美麗」的錯誤,這個錯誤確實是美麗的,只是她為了這個錯誤花費了不少銀子。

  「想當初年少無知,正是容易被人誘拐的年紀。」她不勝感慨,當時她為了美食,差點就把家中值錢的東西典當光,讓爹氣得拿掃把追著她跑遍了整個相府。

  「你這些年花在這裡的錢,足夠你吃遍天下美食了。」最後,他實在忍不住敲了她的頭一記。

  「這是實話。」她頓了頓,抬頭朝樓上的美人好友展顏一笑,「可是,有錢難買我願意啊。」

  聞言,更加吃味的男人只能不甘的恨恨瞪向樓上。

  「瞪我也白瞪。」艷娘雲淡風輕的說。

  龍驥雲被氣到口不擇言,「白瞪我也瞪!」

  眾人默言。

  「你既然已經包了她數年,如今又怎會出現韓國舅的事?」好在晉王被人氣已經成了習慣,恢復的也很快。

  說到這個蘇玲玲就想歎氣了,「姐姐近來心情鬱悶,前些日子去廟裡上香,沒想到被韓國舅看到了,一時驚為天人,所以……」美人無辜,懷璧其罪。

  原來如此,龍驥雲總算弄明白了所有事,只是,這艷娘之事的確有些麻煩,如果妻子真要幫她脫身,怕不是件容易的事,還是要從長計議。
作者: DAPOOH    時間: 2012-6-2 04:07 PM

本帖最後由 DAPOOH 於 2012-6-3 01:18 PM 編輯

第九章

  最近,落鳳閣成了萬眾矚目的地方。

  據說,當朝晉王妃明目張膽的包養當家花魁,跟晉王槓上了,說是與其讓丈夫花錢尋花問柳,不如她自己先花掉那筆錢。

  此一說法在不知不覺中悄悄得到了達官貴胄、富商名流家眷的一致認同。

  於是,各家青樓楚管的花魁紅牌,開始像約好了一樣被人或包或贖,總之不再對外接客了。

  為此,男人的怨氣漸重,終於形成一道道具體的奏章隊到了皇帝的龍案上。

  然後,後宮之主皇后娘娘打著為皇帝分憂的旗號,與當今聖上密談了半個時辰之後,那些奏章又被原封不動地打了回票,朱批——清官難斷家務事。

  「我多冤啊。」一臉委屈的蘇玲玲盤膝坐在王府後圓湖旁的大石頭上,喃喃自語著。

  「你一點都不冤。」躺在她身邊的龍冀雲閉著眼睛回答,臉上全是笑意。

  「關我什麼事?我包養艷娘姊姊是我自己樂意,怎麼能說我慫恿他們家眷起而效仿,讓他們後院起火呢?」

  「事實上,的確是你樹立出的榜樣。」他淡淡的陳述事實。

  她堅決不承認自己的錯,「這只能說明他們的家眷有強烈的學習慾望!」

  所以說,憑什麼他們的家眷犯了錯,卻是我被你關在王府閉門思過?

  她不明白,更覺得委屈,本來在落鳳閣住得好好的,結果就因為這個莫名其妙的原因被一道聖旨給找了回府。

  原因很簡單,「眾怒難犯。」

  「明明就是皇上能力不夠強。」她看不起老皇帝!

  「他也是你父皇。」他涼涼的提醒。

  「我拒絕承認。」她也是有原則的,「不過,艷娘姊姊因此得以脫苦海,也算不幸中的大幸了。」

  閉著眼的龍冀雲在心裡哼了幾哼,可不是?為了斬斷她這個罪惡之源,有些人不惜以權謀私助她,讓她不但將艷娘贖了身,還幫艷娘之父平了冤,就怕她打定主意繼續帶領那股「邪惡包養風」壞了眾家男兒得慢慢尋芳之旅。

  「魚兒上鉤了。」

  「啊……」她一愣,怔怔的看著地上那個閉眼的丈夫準確的一把抓住魚竿,向後一甩,一尾鯉魚活蹦亂跳的落到草地上。

  「繼續釣吧。」他將魚竿扔回原處,再次頭枕雙手,享受午後的秋陽。

  「你為什麼一直搶我的事?」明明是她在釣魚好不好,可是,她一桿都沒拉起來,全被他搶去了。

  「等你回神,魚早就跑了。」

  「要你管。」

  「本王可不想有人有借口說無魚可做。」他忍不住哼了聲,有人打著這個「無魚可做」的旗號已經應付他很多次了,他再笨也知道要改變策略。

  「哼。」只有他會哼嗎?她也會。

  「別忘了你現在是閉門思過,還這麼不知悔改。」

  「我本來就沒錯,改什麼改?」

  他似笑非笑的看著她,心裡忍不住狂笑,「看來你對御林軍圍府的現狀很滿意了?」

  真虧父皇做得出來,派了幾百名御林軍圍了他的晉王府,說是為了確保晉王妃能待在府裡思過,以防懼內成癡的他家教不嚴。

  「我滿意個屁!」蘇玲玲忍不住爆粗口。她都鬱悶死了,還滿意?

  「娘子,注意修養。」他笑著提醒。

  「你管我!」

  「好,我不管。」躺在巨石上的龍冀雲笑得燦爛奪目。

  蘇玲玲一邊注視著湖面的動靜,一邊問:「你說艷娘姊姊會幸福嗎?」被當朝太子看重進東宮,雖然是最安全的,至少沒人再敢輕視,可是幸福呢?

  「會。」皇兄會攪進來並不在預料之中,卻不可否認讓事情有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沒誠意。」她指責他。

  「你能幫的都已經幫了,剩下的路就的她自己走,幸或不幸已經不是你能管得了的。」他難得正色地對她說。

  蘇玲玲沉默了片刻,而後微笑,「你說得對,我盡力了,那便不會後悔。」

  「聽說,你曾經賣掉相府不少值錢的東西?」他若無其事的轉移話題。

  她毫無所覺的被套出話,「我後來都贖回來了啊。」

  「是嗎?」從岳父那裡挖到這個陳年秘辛,讓他著實笑了半天,想像著當年豆蔻年華的妻子被岳父追得滿相府逃命的慘烈畫面,心情就無比舒暢。

  「當然了,我又不是死當。」停了停,蘇玲玲小心的補充了一句,「我也不敢死當。」

  忍不住了,龍驥雲哈哈大笑起來。

  秋日風吹過,帶來一片清爽,也將笑聲傳得更遠。

  一剎秋雨一剎涼,秋風秋雨秋煞人。

  坐在窗前看著淅瀝瀝的秋雨沖天際垂落,蘇玲玲的心情莫名的有些悲涼。

  不知不覺中,她進京已經半年了。

  一雙手按上她的肩,輕笑傳入耳中,「看什麼呢?看得一臉悲傷,叫本王好生心疼。」話音未落,她的人已經落入一個溫暖的懷抱。

  「王爺的心情不錯。」

  「你又為什麼不高興?」

  「不為什麼,就是看雨不停的下,有些莫名的悲傷。」

  龍驥雲笑著搖了搖頭,「多愁善感。」擁著她一同看向窗外的雨境。

  「今年的八月十五烏雲遮月,現在又秋雨連綿,也不能出去玩,當然高興不起來。」好不容易皇帝把御林軍撤了,卻又趕上陰雨綿綿無法出行,她都快悶得發霉了。

  「留在府裡陪我就那麼讓你不開心嗎?」

  「你一直呆在府裡不悶嗎?」她不答反問。

  「不悶。」

  「我可不行。」她習慣天南地北的跑,冷不防被困在一個地方不能動彈太久,渾身上下都不對勁。

  「要是實在太悶得花,」龍驥雲的手緊了緊,聲音也低沉下來,充滿了誘惑,「不如咱們就……」聲音越來越低,最後貼著她的耳朵將最後幾個字說出來。

  「啊——」蘇玲玲驚呼一聲,手腳並用的掙開他的懷抱,跳了幾步,離他遠遠的。

  「你躲那麼遠幹什麼?」

  她誠懇的建議,「你去書房看書吧。」

  「總是看書,本王也煩了。」

  「對了,戶部吳大人請你過府飲酒,請柬我送進你書房了。」

  他搖搖頭,很愜意的欣賞她的慌亂。「我想起來了,今天程大人派人過來說要請王爺聽雨看戲呢。」

  「是嗎?」他好整以暇的抱臂環胸。

  「是呀。」

  「那怎麼沒人跟本王說呢?」

  「我怎麼知道。」

  「你是怎麼知道的?」

  「我今天路過迴廊的時候,碰到管家拿著請柬進來。」

  「怎麼什麼事你都趕得那麼巧呢?」他瞇起眼問。

  蘇玲玲回得理直氣壯,「我悶得只能滿府繞迴廊轉圈,遇上了也不奇怪。」

  「本王說了,如果實在太悶,我們不如就……」

  「停,這個建議不予採納,」想都不要想,誰要一天到晚跟他去床上滾,「大白天的也不安分,你回你的書房去。」

  「今兒個我讀書也乏了,回房來就是想歇歇。」

  「那你歇吧,我去廚房看看。」一邊說,她的一雙腳已經邁出了門檻。

  這是怎麼回事?他的妻子多他躲得像見了老貓的老鼠,這對他而言是很大的打擊啊,一個閃身,他擋住了她的去路。

  「娘子。」

  「嗯,王爺有事?」

  他鄭重的點頭,認真地說:「有事。」

  「什麼事?」

  這下他沒有應聲,而是直接用行動表示,一伸手就將人撈進自己懷中,用腳踢上房門,逕自朝內室走去。

  陰雨綿綿的天氣,最適合高床軟枕,溫柔鄉里銷魂去。

  次日清晨,晉王被自己的王妃連打帶踹的趕了出臥房,一連三天被拒於門外,只能睡書房,孤枕難眠。

  天氣終於放晴,空氣中帶著雨後特有的潮濕與清涼。

  踩在濕軟的地上,眺望著遠山,蘇玲玲的臉上浮現的是燦爛的笑意,總算是盼來了大晴天,雨再不停,她整個人都要發霉了。

  王府管家快步走過來,看到站在院中的她,神情頓時一變。

  眼看對方行個禮就要疾步走過,她慢條斯理的開口,「慢著。」

  「王妃,您有事請吩咐。」

  「不是我有事,而是你有什麼事。」

  「小人沒事。」

  「一看就知道在說謊,」蘇玲玲雲淡風輕地說:「說吧,什麼事什麼人要避著我?」

  「王妃……」

  「好吧,你不想說我也不為難,你去吧。」她揮揮手,繼續眺望遠山。

  「去吧。」

  管家急忙離開,生怕有人會後悔。

  「哈,」看著遠處的人,蘇玲玲發出一聲輕笑。不想讓她知道她就不問,跑什麼嘛,她又不是老虎。

  深深地吸了口氣,再吐出來,她決定順著迴廊走走。

  只是當她走到前院靠近大門的地方時,腳步突然停了下來,目光深沉的看著不遠處的身影,竟然會是她!

  來的好像不只是范月華,還有幾個窈窕淑女,她目光閃了閃,眼皮微斂。

  皇帝終於決定為龍驥雲指婚側妃侍妾了嗎?

  心,突然猛地一痛,她蹙緊眉頭,用力甩去那種難受的情緒,慢慢轉身,朝另一個方向走去。

  她想,自己需要靜一靜。

  不知不覺中,她走到後院的湖畔,在經常垂釣的那塊巨石上坐下。

  雨後的大石上有些濕涼,蘇玲玲才坐了會兒就站了起來。

  這時身後馬上有人現身,朝她恭敬的稟報,「王妃,您稍等,已經有人去拿錦墊了。」

  「哦。」風拂起她髻邊的長髮,劃過她眼前,於風中飄動。

  動作迅速的侍衛不但拿來了軟墊,還拿來了一件披風。

  保護好王妃就是對王爺最好的忠心,這是如今大家的共識。

  得罪王爺或許不要緊,但是得罪了王妃下場就會十分淒涼,如今王爺把王妃看得比自己的命還重要,有一丁點的風吹草動都會緊張得要命,否則京城的傳言不會越來越誇張。

  看到王爺腳步匆匆而來,侍衛們悄然隱身退下,把這一方天地留給他們。

  風從湖面掠過,帶起一陣漣漪。

  「玲兒。」

  龍驥雲的聲音從身後傳來,蘇玲玲卻沒有回頭,文風不動地坐在巨石之上,望著漣漪不斷擴散的湖面。

  「你看到了。」這不是疑問句,而是肯定句。

  她還是沒有說話。

  「不用放在心上。」

  她開口了,「我沒有放在心上。」

  「那你一個人躲到這裡是為什麼?」

  伸手攏了攏身上的披風,撿起地上的一顆石子投入湖中,看著濺起的水花,她淡淡的道:「他們就像這顆投入湖水中的石子,雖然很小,總還是會有水花濺起。」

  「玲兒……」他輕輕的歎息一聲。

  「身為皇族,是不是真的無法決定太多事?」以前她只是聽父親這樣講過,並不太認同,百姓都羨慕皇家尊榮,羨慕他們可以隨心所欲,原來他們也並不自由。

  他走到她身邊,挨著她坐在軟墊上,伸手攔住她的肩,一同望著湖面,輕輕地笑了,「雖然你的確是想太多,不過,我還是很高興你會這麼介意。」

  這人到底是什麼心思啊?蘇玲玲忍不住扭頭瞪了他一眼。

  「母后雖身為後宮之主,也有她為難之處,所以只好由臣子替她分憂了。」娘的事已或多或少讓貴妃一族有所不滿,誰叫最後是皇兄抱得美人歸了呢,所以母后只好又把他拋了出來當擋箭牌。

  「這次要怎麼分憂?」

  「你說呢?」

  「全部收入府中如何?」她要笑不笑的看著他。

  他故意說:「如果娘子真的不介意的話,本王也無不可。」

  「好!」真是太好了!蘇玲玲瞬間怒氣從心起,想都不想得伸手用力推他。

  龍驥雲急忙抱住懷中人,溫言安撫,「別生氣,別生氣,我說笑的。」

  「到底怎麼回事?」她冷了臉,不喜歡被人敷衍的感覺。

  「母后說,只要讓他們在府中借住一個月就好。」

  「哦?」陰謀啊陰謀,住一個月,一個月之後總變數太多,這簡直就是把賊放進堆滿財寶的倉庫嘛。

  「你的意見呢?」他用下巴摩挲著她的鬢角,像情人噫語般地在她耳邊問。

  她揚了揚眉,笑道:「真的問我?」

  龍驥雲的眸底閃過一抹亮光,唇畔的笑顯得意味深長,「是呀。」

  「走。」

  「走?走到哪裡?」

  「天下之大,何處不可去?」

  「好,」他桀然一笑,「幾時啟程?」

  「擇其不如撞日,立刻,馬上,如何?」她笑面如花,彷彿看到自己縱馬揚鞭逍遙天下的情形。

  「沒問題。」臉上帶笑,眼中有笑,心中也泛笑,他果然是對自由太過嚮往。

  「你需要交代一下嗎?」她為他著想了一下。

  「不用。」話落,他將她抱起,身影連閃,已消失在後院之中。

  次日一早,有人慌慌張張的進宮稟報消息,龍座上的皇帝龍顏大怒,恨恨不已地拍著扶手罵道:「這個不孝子,竟然拐了朕的兒媳跑路,更混帳的是竟然不叫上朕……」

  當夕陽餘暉灑落的時候,蘇玲玲已經一腳踏進小鎮的「迎客居」。

  迎客居是這座小鎮唯一的客棧,此時正是來往行人投宿歇腳的時刻,所以很是熱鬧。

  打量著週遭的一切,她乖乖站在龍驥雲身後等他挑好房間。

  她發現不少人的目光都有意無意地落到他一個人身上,是呀,想龍驥雲這樣豐神俊秀的美男子,走到哪裡都注定成為大家目光的焦點。

  在她看來,頭店住宿不外乎是找張床睡覺罷了,所以她實在不能夠理解丈夫每次挑選客房的行為,住那間房還不是一樣?

  她很喜歡坐在大堂裡吃飯,一邊吃飯還以便能看到形形色色的人,可是龍驥雲不喜歡,所以走了這麼多天,她一直是在房間裡吃飯,這讓她有些小抱怨。

  「今天我們在外面吃。」

  「啊?」她有些訝然,不懂他怎麼突然改變主意?

  「你不是喜歡嗎?」他理所當然地說。

  她不由得嫣然一笑,用力點頭。

  看她像個小女孩一樣興奮的雙眸燦然,龍驥雲不禁彌爾,牽了她的手,朝窗前的一張空未走去。

  食不言,寢不語,從來不是蘇玲玲的習慣,而龍驥雲也不會拿這個說教,開朗活潑的她才是最真實的,也是最吸引他的。

  「那個人為什麼一直看我們?」她壓低聲音問出自己的疑惑。

  他笑了笑,啜了一口酒,說道:「你不看人家,有怎麼知道人家再看你?」是路上遇到的江湖客,不巧偏偏目睹了他們親熱一幕的人。

  「噢。」撇撇嘴,她繼續吃飯。

  「這幾日一直露宿荒郊,待會兒會房先洗漱一下吧。」

  「好。」

  說話間,龍驥雲的目光微變,看著街上那個拔足狂奔的身影,若有所思。

  蘇玲玲也看到了那一幕,不以為然的挑了下眉,「你想管閒事嗎?」

  「怎麼說?」

  「那個跑掉的小乞兒很可憐的。」而那個被偷的人腰肥膀圓,一連富態,想來也不差那幾兩銀子。

  「這種行為總是不好。」

  「好與不好,又豈是單憑我們看到的便能定論?」

  他深思的看向她,笑容淡淡的在嘴角漾開,「或許你說得對。」

  蘇玲玲的目光仍然落在剛剛那小小身影消失的方向,臉上神情掠過一絲悲憫,「看那孩子骨骼瘦弱,雙頰凹陷,身上衣服更是幾乎無法蔽體,但他有一雙很清澈的眼睛,有這樣眼神的人不會是壞人,讓他這樣做的原因,一定足以讓人原諒他的這種行為。」

  龍驥雲只是默默地看著她,心在剎那間震動,一直以為她太過簡單,原來她的心思竟細膩到如此程度,只是短短幾眼,卻又如此的觀察,誰能說她很簡單?

  果然,蘇相爺的女兒注定不會是簡單的。

  晚上,等到暗衛將調查的結果告訴他的時候,龍驥雲忍不住對妻子刮目相看,竟然真的被她說中了。

  那個乞兒是為了重病的母親才會去偷錢,而那個被偷的人是這一帶出了名的奸商。

  妻子觀察力透徹,讓他著實甘拜下風。

  回到房間,蘇玲玲已經沐浴完畢,正坐在窗前梳理那一頭柔順的烏髮。

  他走過去,拿過她手中的梳子,接替她的工作。

  「為什麼一直不喜歡范小姐?」他想今天應該會有答案。

  她反問:「我為什麼要喜歡她?」

  「似乎從一開始,你便不喜歡她。」他肯定。

  「她美得不真實。」所有的優雅嬌弱都是堆砌出來的假象。

  「娘似乎不比她遜色。」

  「可是娘很真。」她勾了勾唇角。

  原來,她口中的「真」乃是本質上而言,龍驥雲瞭然的笑了。

  「為什麼想到問這個問題?」

  她可不可以不要這麼敏銳呢 ?龍驥雲忍不住有些無奈。

  「難道你真的要娶她當側室?」她狐疑的扭頭看他。

  他不答反問:「你說呢?」

  一把拍掉他不老實的手,蘇玲玲哼了聲,重新轉過頭去,看窗外夜色,「關我什麼事!」真要娶就不會拉著她一起跑了。

  被打了,他卻笑得開心。「你這樣說,本王可是會傷心的。」他的玲兒,越來越在意他了,真好。

  「切。」假惺惺,明明就是想逃避真正意圖。

  「夜深了,咱們還是早點歇息吧。」他伸手將窗戶關上,回身朝她一笑。

  看到他的笑容,蘇玲玲下意識地打了個寒顫,總覺得有絲不祥的感覺,可她拚命安撫自己說,一定是錯覺。

  「好。」摸摸差不多乾透的長髮,她朝床邊走去。

  等到一上床,他如狼似虎的撲上來時,她才為時已晚的發現他的意圖。

  「我們明天還要趕路。」她委婉的提醒他要節制。

  「不是說好了休息兩天的嗎?」

  「……」原來,這就是他說要休息兩天的原因?蘇玲玲簡直想吼人。只是看著那雙亮晶晶又期待的眼睛,她就知道今天晚上肯定不用睡了。

  龍驥雲牢牢將妻子壓在自己身下,將自己積攢多日的情意全部送入情人體內。

  看著在自己身上勤奮律動的人,蘇玲玲盡可能抿緊唇不發出羞人的聲音,只是在他強悍的進攻下,她漸漸無法忍耐,在他身下嬌喘申吟,讓他越戰越勇,無法抑制……
作者: DAPOOH    時間: 2012-6-2 04:08 PM

本帖最後由 DAPOOH 於 2012-6-3 01:18 PM 編輯

第十章

  天氣越來越冷,草木漸漸凋零。

  馬車在顛簸中緩緩行進,龍驥雲夫婦原本就沒有目的地,所以也不在乎時間,隨性的四處走。

  因為貪戀山中景色,他們避開了官道,所以在日漸西斜的時候,他們居然遇到了山賊。

  「此山是我開,此樹是我栽,要想從此過,留下買路財。」

  一手半撩起車簾,蘇玲玲很是感慨的咕噥了一句,「真是耳熟能詳,放諸四海皆准的打家劫舍開場白啊。」

  龍驥雲一個不小心就笑出了聲。

  化身車伕的侍衛,與其他兩個騎著馬的侍衛也忍不住笑了出來。他們的王妃真是太與眾不同了!

  「識相的就把隨身財物都交出來,還有把女人也留下!」

  第一句話,沒人放在心上,第二句話,晉王變了臉,侍衛也冷了臉。

  只有晉王妃興致勃勃的自車內開口問:「真的要我留下來嗎?」

  「廢話!」

  「即使我男扮女裝?」

  「你有病嗎?扮女人?!」山賊突然發現自己跟人話家常了起來,氣得大罵。

  蘇玲玲伸手撓撓鬢角,喃喃自語道:「是呀,就像你們打劫龍驥雲一樣。」先不說他晉王殿下的尊貴身份,單他本人那一身出神入化的武功便夠他們哭的了,再加上身邊這三個以一擋百的侍衛,這一群山賊實在是有找死的嫌疑,害她都想同情他們。

  聽見她的自言自語,龍驥雲好氣又好笑,忍不住開口提醒,「人要打劫的人中包括你。」怎麼好像說的跟她一點兒關係都沒有,這個女人真是……

  「我們當爺們是擺設的嗎?快點兒把財物交出來,否則就送你們上西天!」領頭的山賊又被人忽視,忍不住惱羞成怒。

  蘇玲玲趴在窗口,很認真的偷看他們,口氣也特別誠懇,「你們如果真的是殺人越貨的,為什麼不上來就搶呢,還這麼文質彬彬的跟我們廢話半天?」這一帶的山賊向來只搶東西不殺人,她以前就知道,所以,這些人有些怪。雖然努力做出凶神惡煞的樣子,但是他們身上就是有一種有別於山賊的味道。

  「該死的女人,給老子滾下來!」山賊被氣到抓狂了。

  蘇玲玲慢吞吞的回應,「我男扮女裝。」

  在她身後,龍驥雲無聲的笑彎了腰。遇到土匪打劫,女人不是都會害怕得發抖嗎?就算是行走江湖的女子,大抵也是會憤而出劍,但是他的妻子卻老神在在的跟土匪閒話家常,以最淡定的口吻把對方氣到蹦蹦跳。

  「人妖,給老子滾下來!」山賊頭頭手一揮,一群山賊一下子就把馬車圍了起來。

  蘇玲玲蹙眉看了山賊一眼,然後回頭,溫柔的一笑,「相公,麻煩你收拾善後吧,丈夫就是用來依靠的。」

  看著眼前的妻子就像一個玩亂線團的慵懶貓咪,瞇瞇眼,龍驥雲實在又好氣又好笑,「我倒覺得你想說的是,丈夫就是用來陷害的。」

  「我沒說。」遲疑了一下,她還是說了出來,「小心些,這些人只怕不是山賊這麼簡單。」

  他目光微沉,笑著摸她的臉一把,掀開車簾鑽了出去。

  「難道你女扮男裝?」車門外,有人驚呼。

  這回輪到蘇玲玲抱著肚子笑倒在車裡,她知道這下有人要倒大霉了,打劫當朝晉王不打緊,還敢如此誣蔑晉王殿下,真是嫌命長。

  聽到車裡傳來的笑聲,龍驥雲的臉頓時黑了一片,冷冰冰的開口,「動手。」話音未落,三個侍衛就行動了。

  可當聽到車外傳來慘叫聲時,蘇玲玲再也笑不出來了。

  這些年在外行走,她不是沒有看到江湖人的爭強鬥狠,但是這麼近的發生在自己眼前,她還是有些不適應。

  車體突然被撞擊一下,又歸於平靜。

  她猛地一僵,清楚聽到骨骼碎裂聲以及刀劍劃破人身體的沉篤聲響,她不由得掀起車簾,卻因看到滿目血紅而胃部一陣翻騰。

  那個被侍衛一劍破胸的山賊從她眼前飛過,摔在地上,血流如注,她見了,忍不住「哇」的一聲吐了出來。

  濃重的血腥味刺激著她的胃,恐怖的屍體衝擊著她的視覺,這一刻蘇玲玲非常希望自己能夠昏倒,如果能昏倒,她就不用這樣受煎熬。

  等所有的山賊被處理完之後,她也吐得快要虛脫,彷彿胃已經不屬於自己的。

  「玲兒,你不要緊吧?」龍驥雲扶著她,拍著她的背,一臉驚惶。

  她慘白著一張臉,朝他一瞪眼,有氣無力地罵,「你看我像沒事嗎?」話音未落,她終於如願以償的昏倒了。

  陷入黑甜鄉的那一刻,她聽到他驚恐的喊著,「玲兒——」

  「王爺,沒有活口。」侍衛翻查所有屍體,回報結果。

  「哼,真當本王是傻子嗎?」龍驥雲看著一地的屍體,臉色冰冷陰寒。這些人之中有些人身手奇高,而且目標只有自己與玲兒。

  就算他們不留活口,難道他就不知道是從哪裡來的嗎?

  「派人回京。」抱著妻子,他冷冷下令。

  「是。」

  要鬥,那就鬥得熱鬧些吧。

  ☆☆☆

  好像被一團白白的木棉包圍著,好暖好舒服,舒服得讓蘇玲玲捨不得醒來。

  可她終究還是醒了,渾身虛弱無力,懶洋洋的一點都不想動。

  她想抬手遮一下從窗口射入的陽光,可是卻發現自己的手動不了,看過去才發現自己的手被人緊緊握著。

  她的動作讓原本趴在床前假寐的人醒了過來,笑容滿面的喚了聲,「玲兒。」

  為什麼她會覺得他的笑充滿了謅媚呢?蘇玲玲不由自主的皺了皺眉頭,狐疑的看著自家丈夫。

  「有沒有覺得哪裡不舒服?」

  「我餓了。」她沒有忘記自己昏迷前曾經將胃吐空。

  龍驥雲連頭都沒回一下,直接吩咐,「來人,去拿吃的進來。」

  她見怪不怪,反正那些侍衛或明或暗有不少,在他的幫助下,她從床上半坐了起來,「我睡很久了嗎?」

  「不太久。」他笑得像個傻子。

  「你為什麼這麼奇怪?」她忍不住問。

  「玲兒,」他坐上床頭,伸手摟住她,聲音有些激動,「你有身孕了。」

  「啊……」她一時無法反應,只能張著嘴,楞楞的看著面前這張眉開眼笑的俊臉。

  「真的,這裡已經有我們的寶貝了。」大手覆上她平坦的小腹,龍驥雲一臉幸福的說。

  她懷孕了?

  蘇玲玲消化著這個事實,看著自己依舊平坦的小腹,有些難以置信,她一點都沒感覺到。

  「不要這種表情,我那麼努力,有這種結果是很正常的。」

  她的臉驀地通紅。這人說話總是這麼口沒遮攔,再說,有他那麼努力的嗎?興致一來整夜不睡,害她也不能睡。

  「羞什麼?夫妻之間這種事很正常。」他咬著她的耳垂呢喃。

  門上傳來輕叩聲,龍驥雲才不甚甘願的直起身子,「進來。」

  一名侍衛托著食盤進來,將食物擺到桌上後,退了出去。

  「走,吃東西,你現在一人吃,兩人補,可不能餓著了。」他一把將她從床上抱起,走到桌前坐下。

  她紅著臉瞪他。「放我下來。」

  「我抱著你吃。」他笑嘻嘻的說。

  「我又次是小孩子。」

  「可是,這裡有小孩子。」他摸著她的小腹,一本正經的道。

  「……」

  被人餵食是不是一件幸福的事?

  蘇玲玲覺得那是一種折磨,一種煎熬。

  被丈夫抱在懷裡餵食,時不時再被他揩點油,搞得她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吃了些什麼東西下肚。

  「飽了沒有?」龍驥雲的氣息有些不穩,手指已經熟稔的解開了她的中衣。

  「嗯……」她被他撩撥得意亂情迷,向後仰靠在他懷中,在他俯唇吻來時主動的迎了上去。

  衣物一件件脫落,兩個人很快滾倒在床上,氣息交纏。

  他有些迫不及待的進入她的身體,盡情釋放自己的情慾,著迷的看著她在自己身下嬌媚橫生的樣子。

  「雲……我有身孕……」她想提醒他節制。

  「我知道。」他與她十指相扣,精壯的腰身不斷挺進,俊美無儔的臉此時妖冶邪魅,有一種致命的吸引力,「別擔心……我問……過大夫……」

  雲雨過後,蘇玲玲趴在他的胸前,昏昏欲睡。

  「累了?」

  「嗯。」

  「你也真是的,都近兩個月的身孕了,自己竟然不知道。」他的手沿著她的背脊緩緩撫著,沉浸在一種名叫「幸福」的氛圍中。

  半昏睡的人有絲訝然的抬眼。「兩個月?」

  「是呀,」他輕笑,「幸好你的身體好,小傢伙也夠強壯。」任他經常那樣不知節制的歡愛都沒有任何不良反應。

  她伸手握拳捶了他兩下,啐道:「不知羞。」這種話也說得出來,臉皮真厚。

  「我們回京吧,有了身孕還是好好安胎的好。」

  「……」老實說,她並不想回京,可是也明白他一定會帶她回去。

  「不樂意了?」他捧起她的臉,親了親,「等孩子落地,我們再出來。」

  「真的?」她的眼睛亮了。

  「當然。」

  「那好,我們回去吧。」雖然如此,她的口氣中仍舊帶著一絲失落。

  龍驥雲伸指刮著她的嘴唇,故意誤解她的失落,「我的玲兒不高興了?」一個翻身,他將她重新壓在身下,俯身親吻她的臉,「看來是本王沒有盡力,那我就繼續努力,直到娘子滿意為止……」吻漸漸變得火熱起來。

  她微微掙扎,想推開他,卻惹來他更熾熱的愛撫與親吻。

  「別……」

  「玲兒……我的玲兒……」他是多麼有幸得到她,他多麼想從此埋在她體內不再離開,他對她是如此的百吃不厭。

  「雲……」她拱起身迎向他,兩個人緊密的結合在一起。

  垂落的床帳在無風的室內搖曳,床角發出有節奏的「吱呀」聲,很久很久之後才歸於平靜。

  ☆☆☆

  京城,東宮,太子與當朝老相爺均面色凝重。

  「相爺,您認為此事該當如何?」

  蘇承遠摸著自己頷下長鬚,緩緩開口,「番邦使臣幾日後就要抵京。」

  太子面露訝異之色。相爺說的話與他們方纔的話題是風馬牛不相及啊。

  「三公主是淑妃娘娘的女兒。」

  太子不動聲色的點頭。是的,三妹是目前公主中唯一成年的,淑妃這幾日正為此煩惱不已。

  「老臣有個想法。」

  「相爺請說。」

  「范大人的千金品貌端莊,且才學超凡,若皇后娘娘認為義女,封為公主,必定比三公主更為合適遠嫁番邦。」

  微微怔楞之後,太子慢慢笑開了嘴。好一個一箭三雕,不愧是掌相位數十年的人,如此一來,淑妃承了母后的情,且滅了貴妃一派的氣焰,而蘇相爺的女兒也少了一個大敵。

  妙!

  「那王弟提及之事如何了結?」太子興致勃勃的想洗耳恭聽。

  「殿下意下如何?」蘇老相爺打了一個太極。

  太子擺了擺手,一臉無所謂,「二弟與我爭位早不是什麼秘密,相爺儘管放大膽說。」誰都知道只要兵符在與他同母兄弟的王弟手中,他的太子之位穩如泰山,所以那些人拚了命的想拉攏王弟,或者將之除去。

  這些年王弟深居簡出,他們沒有機會,這次領著妻子外出遠遊才給了他們可趁之機,想借刀殺人,此舉大大激怒了護妻心切的王弟,順帶也把老相爺給拱了出來。

  蘇相爺數十年穩居相位,心思之圓潤老道,早就是老狐狸級別的了,王弟來信說,萬事求教相爺,一切皆安。所以秉著坐享其成的心思,他索性就把所有事推到蘇老相爺身上,讓老狐狸去煩惱解決之道。

  「後院放火。」

  聞言,太子眼睛更亮。這招好,前不久母后才用過,王弟就差把鳳翔宮拆了。由此可見,後院起火比朝堂攻斗更加的後果嚴重。

  「殿下請看。」蘇承遠將一份名單遞了過去。

  太子接過去看,上面只有幾個人名,以及該人之父在朝的官職。

  「這些女子相貌均屬上乘。」

  太子聽清了,是相貌,卻無品可言,他心領神會,看來老相爺心中早就有腹案了,便打趣道:「相爺真是偏心,這些美貌的女子怎麼今天才舉薦上來?」

  蘇承遠似笑非笑的說:「殿下若要,臣這裡還有一些名單。」

  他急忙擺手,「咳……不必不必了。」

  「殿下以為如何?」

  「甚好。」只要想辦法讓二弟納幾個進府,等著看戲就好,正中他下懷。

  「那便偏勞太子妃娘娘出面斡旋。天色不早,老臣告退了。」

  「好吧。」太子有些不甘的點頭,「來人,送相爺出宮。」

  目送老相爺遠去,太子才收起玩笑之色。手足相殘實非他所願,可二弟卻終究不肯死心,這回忠誠厚道的蘇相爺所出之計只是挫挫二弟的銳氣,給他些小麻煩而已,但願他能不再執迷不悟。

  想著,他又微笑起來。坐上皇位便注定是孤獨的,而他能有相爺這樣的輔臣,王弟這樣的助力,實在是非常難得。

  ☆☆☆

  晉王回京了,消息如火如如火如荼的在京城傳開。

  據說下了朝的蘇老相爺顧不得回相府,就先跑到晉王府找女兒,結果被拒於門外。

  守門侍衛的說法是,王爺王妃遠行歸來,要先休息。

  次日,皇帝下旨,要晉王夫婦進宮話家常。

  結果,晉王上了道折子後,一大堆的補品便像不要銀兩一樣,如流水般送進晉王府。

  直到第三日,思女心切的老相爺才如願以償的見到了寶貝女兒。

  「爹——」

  「玲玲——」

  看著老相爺父女每見必上演的熊抱親熱場面,雖然已經見怪不怪,但是所有人還是忍不住抽了一下嘴角。為什麼他們每次都搞得像失散多年重逢一樣呢?

  「你真的懷孕了?」老相爺還有些不信。

  龍驥雲在一旁立刻瞪過來。什麼意思?是懷疑他的人品還是他的能力?

  蘇玲玲點頭。「是呀。」

  「我還以為是王爺亂說呢。」蘇老相爺拍拍胸口,一副鬆了口氣的表情,嚴重刺激到大業皇朝位高權重的某王爺。

  「蘇丞相——」一字一字冒著冷氣。

  蘇承遠像什麼都沒感覺到一樣,轉過頭對他微微笑,「臣向王爺道喜了。」

  「……不客氣。」龍驥雲的口氣十分僵硬。

  「王爺遠離京城怕這些日子,京城辦了好多椿喜事呢。」

  「本王倒是應該感謝相爺的成人之美了。」依舊淡定從容,無喜無驚。

  可儘管他面無表情,其實仍是很佩服岳父心計的,竟然想到讓母后把范月華認為義女,而後遠嫁和親。這件事一做成,其餘人馬上打消了將女兒送進晉王府的打算,他們只想讓女兒帶來榮華富貴,沒有禽獸不如到讓女兒遠離國土,到邊塞苦寒之地去生活。

  尤其是藉著這件事,淑妃因女兒不必遠嫁和親而與母后站在同一陣線,更是如料未及。

  「好說好說。」為了他的寶貝女兒,做啥都不過份,更何況,是那些人挑釁在先。他在相位數十年,就算一心為公,總還是有自己的關係網,真惹怒了他,也不是那麼便宜的事。

  蘇玲玲在一旁聽出點眉目,急忙扯了扯父親的衣襟,「爹,你把那些千金小姐們怎麼了?」

  蘇承遠輕描淡寫的說:「也沒做什麼,就是牽牽媒、拉拉線什麼的。」

  這叫沒做什麼嗎?

  她無言的看看父親,再看看鎮定自若的丈夫,突然覺得好像所有有關她的事,她都是最後一個才知道的……

  「不知道有什麼關係。」看出她的介意,龍驥雲拉她入懷,輕輕拍撫她的背。

  蘇承遠一臉的無所謂。「是呀,那些小事不必介意。」

  「爹,你為什麼今天才來看我?」晉王妃可憐兮兮的看父親。

  聞言,蘇老相爺一臉的冤枉,指著風雅俊逸的女婿大聲說:「明明是他不讓我來看你!女兒啊,爹好後悔當初沒向你通風報信,這才讓你錯嫁給了晉王。」

  那悔不當初的表情深深的刺激了龍驥雲,他的眉毛跳了幾跳,哼了一聲,「相爺慎言。」

  「王爺——」她低聲輕歎,「我到相府住幾天好不好?」

  龍驥雲想都沒想就一口回絕,「不好。」

  「為什麼?」父女二人異口同聲的發問,甚至連表情語氣都九成相像。

  某王爺的心裡又開始不是滋味了,用一種很霸道的口氣道:「本王不願意。」

  「又不是讓你去,你不願意個什麼勁?」晉王妃頭一個嗤聲。

  「我們父女相聚,就算是皇上也不會阻攔!」蘇相爺第二個嗆聲。

  父女同心,其利斷金。

  面對同心協力的蘇家父女,大業皇朝的晉王殿下氣勢硬是矮了一截。

  「本王說不行就是不行!」

  「大不了老夫再進宮請道聖旨來。」蘇承遠一副「這很容易」的表情。

  龍驥雲登時無語。他當然知道如果老岳父以這個理由去請旨,父皇十成十會答應,畢竟他們君臣多年,這點兒面子真的只是小事一椿。

  而他也不想再讓父皇下那種笑掉人大牙的聖旨了,所以最後的結果便是晉王妃高高興興的挽著老相爺離開晉王府,身後則是面沉如墨,被人無情拋棄的晉王。

  ☆☆☆

  自從晉王妃回相府居住,百姓們突然發現晉王的身影開始頻繁地出現在相府四周。

  為什麼是四周?

  那是因為蘇老相爺不辭辛勞的從宮裡請了旨,順便拉了幾個大內高手當護院,嚴防死守杜絕晉王入府。

  這叫什麼?

  報復!沒錯,就是報復!

  不少百姓都親耳在相府外聽到,向來清正廉明、待人和善的老相爺一臉正氣的對前來拜訪的晉王字正腔圓的說:「老臣陋室清貧,恕難以接待王爺貴駕。」

  據說,當時英俊不凡的晉王被氣得當場變臉,恨恨甩袖離開,但是第二天仍舊前來,第三天照舊,第四天……

  府外的風雨絲毫影響不到內宅。

  年關將近,天氣越來越冷,肚子已經略凸的蘇玲玲常常懶洋洋的窩在父親的書房。

  書房窗前植了一片冬青,在這草木凋零的季節仍舊可以看到滿眼綠意,敞開的窗口不時會灌進幾絲冷風,但這都無法破壞她的好心情。

  隨著肚子越來越大,她就越想膩在父親的身邊。

  她自幼喪母,父親又無法長伴左右,成年之後更聚少離多,好不容易父女同在京城,又因某個吃醋吃得毫無道理的王爺而沒辦法承歡膝下。

  這次藉著懷孕,她總算能搬回相府,陪伴在父親的身邊。

  好在,她雖然身子越來越重,但沒有任何妊娠的不良病症,只要不聞血腥味,就不會有孕吐的現象,所以才得以不時為父下廚。

  這一切又讓得到消息的龍驥雲大為不滿,一天一封信對她抗議著。

  笑著看完今天的抗議信,她半靠在軟榻上閉目養神,不知不覺就睡了過去。

  等她睜開眼睛的時候,就發現自己已經回到房中。伸手掀開床帷,看到了坐在窗前看書的熟悉身影,不由得漾出一抹淺笑,「王爺,你幾時來的?」

  「以後小心一點,天氣越來越冷,小心不要染了風寒。」龍驥雲略帶責備的對她說,「你現在的身子若是生病可不好。」

  「知道了。」

  他問話的同時,忍不住皺緊了眉頭。「還打算繼續住在相府嗎?」

  「你還打算不讓我爹去看我嗎?」她也蹙眉看他。

  龍驥雲忍不住在心裡暗罵一聲。怎麼每次跟她對陣,自己就毫無勝算可言?

  「你也不能每次都有了爹就不要丈夫啊……」

  看見他臉上難得出現的委屈,蘇玲玲噗哧一聲笑了。

  「你還笑!」

  她朝他伸出手,他走了過去,在床頭坐下,她將頭靠在他肩上,微笑著開口,「你說一生一世有多長?」

  一生一世可以很長,也可能很短,雖然一點都不浪漫,可卻是事實。

  「我娘去世的早,爹又困於朝事,而我又是個不安份的性子,這些年我們父女一直聚少離多。如今爹的年紀也大了,我當然想盡可能多陪在他身邊。」

  默默的撫著她披散在身後的長髮,龍驥雲說說話,這一刻的溫柔,他想自己會永遠鐫刻在心頭。

  「老人家常說:養兒方知父母恩。自從我有了身孕開始,感受他一天天在我體內長大,那種感覺很微妙,說不出來,卻心存感動。」

  他的手撫上她隆起的肚子,露出笑意,「小傢伙很健康。」

  她一臉幸福。「明年,我們家就會多一個人了呢。」

  「是呀,多子多福氣,我們還要再接再厲。」

  她白了他一眼。「啐,不正經。」

  他說得義正詞嚴。「再正經不過了,傳宗接代、開枝散葉乃是人生大事,哪裡有不正經!」

  「我沒你臉皮厚。」她不想跟他繼續這個話題。

  「岳父暫時還無法告老還鄉。」沉默片刻之後,他輕輕的說出這句話。

  蘇玲玲垂下了眼,聲音有些悶悶的,「我知道,皇上有他的考量。」

  見不得她露出憂傷的神色,龍驥雲摟緊了她,「好在我們同在京城,實在不行就接岳父一起住。」反正現在已經相府王府分不清了,而且父皇與皇兄也都不介意他們這一王一相交往過密。

  「真的可以嗎?」她有些不確定的看著他,也知道其中存在著一些皇家介意的事,只是他不說,她也不能問。

  「可以。」原本就沒什麼不可以,他與岳父的忠心,無論父皇還是皇兄都是明白的,只不過他一直嫉妒岳父,才不願讓步,可是現在他不讓步,妻子就不回府。他也只能讓了。

  蘇玲玲聞言,開心的雙手環上他的腰,笑靨如花。「我就知道你最愛我了。」

  是呀,他愛她,愛到走火入魔,可是,在她的心裡,卻仍然是父親第一,他第二,不,現在可能是她肚子裡的排第二了……為什麼他的地位會越來越低呢?龍驥雲越想越鬱悶。

  「玲玲,我從小店那裡幫你拿醬菜回來了。」這時,蘇老相爺爽朗有神的聲音從門外傳來。

  龍驥雲咬牙瞪向房門。這個老岳父,總是這麼會挑時間,差一點他就可以跟妻子溫存了,就差一點點。

  果真,蘇玲玲飛快的推開了他,下床趿上鞋就朝外走去,「爹,你拿了多少回來啊?」

  陰沉著臉跟在妻子身後出門,龍驥雲像個妒夫似的臭著臉去見自己的岳父,以及吸引了妻子全部注意力的「醬菜」。

  好恨!

  次年,晉王府後園湖裡荷花盛開的時候,晉王妃誕下了一名小郡主。

  滿月酒場面很熱鬧,趁著酒酣耳熱之際,皇帝陛下順手抱了皇孫女回宮去。

  結果,一直到數月之後,晉王才成功將女兒從宮裡「解救」出來。

  從此,皇帝也成了晉王府嚴防的對象。

  而大業皇朝京城的流言,仍在翻新。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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