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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雲荒夕顏 -【穿越我是孝康章皇后】《全文完》 [打印本頁]

作者: o863    時間: 2012-4-1 04:39 AM     標題: 雲荒夕顏 -【穿越我是孝康章皇后】《全文完》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5-5-16 12:43 AM 編輯

【書名】:穿越我是孝康章皇后

【作者】:雲荒夕顏

【內容簡介】:

  孝康章皇后,清世祖順治皇帝妃,佟佳氏,先于董鄂氏進宮,生康熙帝玄燁,

  她的丈夫深愛弟弟的妻子,她的兒子不在身邊,數月不得一見。

  直到康熙即位,她的地位才青雲直上。

  然而,還沒有等到自己的孩子報答養育之恩,她就撒手人寰,年僅24歲。

  如果一個現代的靈魂,穿越成佟佳氏?她該何去何從?

  是牢牢抓住順治,還是和烏雲珠PK,亦或是調教玄燁小包子?

  ***********************

  夢回大清

  穿梭時空

  是誰從亂世塵埃落定的迷霧中走出

  是誰揭開皇朝盛世的帷幕!

  是誰風生水起

  而又是誰主沉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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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o863    時間: 2012-4-1 04:40 AM

楔子

    孝康章皇后,佟佳氏,少保、固山額真佟圖賴女。

    後初入宮,為世祖妃。

    順治十一年春,妃詣太后宮問安,將出,衣裾有光若龍繞,太后問之,知有妊,謂近侍曰:“朕妊皇帝實有斯祥,今妃亦有是,生子必膺大福。”

    三月戊申,聖祖生。

    聖祖即位,尊為皇太后。

    康熙二年二月庚戌,崩,年二十四。

    初上徽號曰慈和皇太后。

    及崩,葬孝陵,上諡。

    雍正、乾隆累加諡,曰孝康慈和莊懿恭惠溫穆端靖崇文育聖章皇后。

    後家佟氏,本漢軍,上命改佟佳氏,入滿洲。



第一章 前塵往事

    “就這麼放過他們兩個,我可不情願。你還在顧念姐妹之情?姐你可是一直教我永遠不要對敵人心軟!”一個娃娃臉的男子滿臉憤恨的說。

    隨著他的目光看去,一個窈窕的身影佇立在窗前,大片的玻璃幕牆外,夜幕早已降臨,萬家燈火更映襯出都市的喧囂與華麗。

    可那人的身材真的很瘦削,仿佛隨時要隨風而去,遠離塵世。那女子隨即轉過身來,年齡看上去不過雙十左右,酒紅色的長髮隨著動作而舞動,一雙鳳眼斜斜的上挑,說不出的妖嬈,偏又顯得說不出的高貴與強勢。

    “你知道鄭伯克段與鄢的故事,莊公姑息養奸,縱容其弟,其弟驕縱欲奪王位,後莊公使機打敗共叔段,並殺了他。鄭伯又豈是看不透共叔段野心的人,只是在等待共叔段給他一個名正言順殺掉弟弟,幽禁母親的藉口呀!”

    女子淡淡的說道:“我也真是冷血呢,明知道自己的妹妹和自己的男友一起圖謀,卻不警告,不插手,看著他們自找死路。不要他們的命,這是我最後的寬容,我做的就到此為止了。至於你將來要怎樣做,無視他們也好,斬草除根也好,就不再是我要過問的了。”

    男子聞言挑了挑眉毛,倒露出與其姐相似的神韻來,“你就把麻煩扔給我,嗯?也是呢,用殺掉自己的一個姐姐和另一個姐姐的未婚夫來立威,嗯,的確很有威懾效果呢!”

    “敢背叛就要做好接受懲罰的準備,阿弟你才是我的驕傲,而她卻不是,任何人都不能輕視你!”女子的話中帶出了一絲很厲,提及自己的弟弟又不自覺添上一抹溫馨。

    姐弟三人倒都是一母所出,自己那風流成性的父親有著數目眾多情人和私生子女,長子長女都是情人所生。不過自己的父親也真是一個出色的男人,相貌俊美,手段高超,強勢而又霸道。

    他自成為家主之後,便一直打壓著素來和夜家平分秋色的蕭家,不愧是國家的地下君主,現代社會的無冕之王。直到蕭家晚一輩的次子,比自己大了十二歲的蕭莫葉以十三歲的稚齡成為蕭家的家主後二人才鬥得不亦樂乎,互有勝負。

    自己的母親連生兩個女兒,五、六年後才生下一個兒子。那些或美豔或清純的女人早就囂張地不把父親的合法妻子放在眼裡,她們之中生下孩子的不在少數。

    父親也更多的喜歡和情人在一起,甚至在婚後的數年裡,將情人們帶到與母親共同居住的豪宅裡。所謂豪宅,其實是一大片別墅群。用他自己的話來說:反正屋子也多的住不完,不如多住點人熱鬧一下。

    這樣的情況一直持續到自己長大,有一次被其中一個女人惹怒,大發脾氣,採用了威脅、恐嚇、嫁禍,甚至撒嬌一系列手段後,才把那些女人通通趕到別處。事實上,自己從小到大並沒有因為父親的花心而吃到什麼苦頭。

    其實自己與父親的感情明顯要好過與母親的。母親開始認為父親不斷流連于各情人之間是因為自己未能生下男孩,卻不知道那個男人天性涼薄,對哪個女人都不曾有愛,選擇她來結婚,只是因為無論是她的性格還是出身,各方面的條件都比較合適而已。

    所以,母親她未生下男孩時,就對兩個女兒比較忽視,甚至隱隱有些怨懟。等到有了兒子後,有更多地把希望和注意集中在兒子身上,對女兒更談不上關心了。

  因此母女感情委實淡薄。相反,父親可能因為自己是他婚生的第一個孩子,因此抱有相當的興趣和熱情。也許照顧一個小小軟軟的孩子對他來說實在是一個新奇的經歷,所以從嬰兒時期就更多地把自己帶在身邊,單獨教養。

    養大一個孩子是一件有些麻煩的事,自己養大的小孩自然更為疼愛,父女之情自然也就慢慢由少成多。更何況,這個孩子逐漸長大,又很聰明,容貌性格都最像自己,沒有人會覺得自己不好,對於一個像自己的孩子自然十分寵愛。

    而這個孩子一直養在身邊,被父親疼愛著長大,自然不像見到父親恭敬激動的其他孩子那樣,是會撒嬌甚至鬧脾氣的,於是在父親的心中地位更加不同。

    加之父親也是受到蕭逐月的刺激,一心要把自己最心愛的女兒培養得更加出色,自五歲後自己就被父親當做繼承人來秘密教導。

    對於夜氏這樣的家族,繼承人要學習要知道知道的實在很多,也很辛苦。但父親對自己學習生活都很關心,父女感情其實是很深厚的。

    當時很多人都知道父親最疼愛的就是自己,只是沒想到父親是把自己當做繼承人來教養的。弟弟出生後,即使父親對他並沒有特別地注意,很多女人依然認為如果弟弟不存在,她們的兒子就更有可能多得到一些注意,繼承家業。

    家族之爭從來就是如此,縱使你不曾去傷害別人,別人也會把你看成對手。活著的本身就是一種障礙,擋在他人想要上位的路上。

    除非能夠登上最高處,才能笑看座下的紛戰與爭鬥,否則,無論願或不願,都身在局中,而這局中從來就只有不死不休。於是,那些人千方百計地想要使弟弟夭折。

    母親無奈之下,讓自己來照顧小了五、六歲的親弟。所以,一直以來自己對年齡相差不大的妹妹夜月汐並不親近,反倒十分疼愛一手帶大的弟弟夜月漓。

    曾然,也許是自家血脈遺傳的天性,又或是父親堅持不斷的影響,自己從小很喜愛權利,或者說喜歡權利帶來的殺伐決斷時從容和刺激。父親始終是優雅的、從容不迫的,他喜好像書法、古琴等等,總是古典的、悠閒地。

    很少有人能想像,那個手染鮮血的男人,喜愛在茶香嫋嫋的屋子裡,寫下一張張行雲流水的毛筆字。也許自己學會了父親所教的所有用以修身養性的藝術,然而所喜歡的仍然是激烈的、熱切的生活。

    在父親大人的高強度訓練下,外人看來是處事從容淡定,高深莫測,偶爾爆發一下(不敢不高深,不敢激動呀!父親大人:再去寫十張毛筆字! 淚牛----),不過姐可以在心裡默默地吐槽一下。

    這些年的生活,算計、逼迫和陰謀,也足夠的有意思。不過弟弟大了,也應該讓他試著做些事情了。權利固然惹人喜愛,不過也還沒到時時刻刻要抓住,這麼變態的地步。

    像現在這樣飆車也是很有意思的嘛!越野車在郊外開最帶勁。姐玩的不是刺激,是寂寞。再來一首歌,邊開車,邊聽歌。

    風起天瀾

    ……崇寧七年七月,白炎軍攻城是為亂始守將謝婉率眾苦戰不得援,七月廿六城破婉力竭被擒不肯降為炎軍梟首,八年春炎奪王城天歲鴆敬帝清朝堂,廢宮室,二月即位,定國號周改元永初。

    永初十年冬周帝崩朝野翻覆諸王皆謀自立,時有亂軍夜襲見婉披髮執槍於城上肝膽俱裂乃退十一年新帝徹平亂登基改元太業。

    太業後城中始有謠歌傳唱,歌曰,安危何所繫天闌謝將軍,太業三年城東設謝婉衣冠祠,祭拜者眾香火終年不絕。

    ——《天闌城誌-謝婉傳》

    謝婉真是剛烈的女子呀,明明已經被教導的更習慣於手段和陰謀,可是這樣如火絢爛的女子不論何時值得人歆羨。

    火光淒厲地照亮夜城破時天邊正殘月那一眼你笑如曇花轉眼凋謝血色的風把旗撕裂城頭的燈終於熄滅看不到你頭顱高懸眼神輕蔑

    焚成灰的蝴蝶 斷了根的枝葉 掙脫眼眶前凍結的悲切

    鮮血流過長街 耳畔殺伐不歇 守護的城闕大雨中嗚咽

    多年後史書頁還把這夜撰寫

    青石長階染盡生離死別

    耳聞的像終結眼見的都毀滅溫柔的最決絕墜落的曾搖曳

    恍然間已訣別正褪色的長夜破曉之前 洗去所有罪孽

    有人喊你名字直到聲嘶力竭若魂魄能知覺黃泉下不忘卻

    不記得陰晴或圓缺 我看過花開和花謝漸漸地回憶起喜悅與恨有別

    王城的姓氏都改寫我還在這裡守著夜等什麼從灰燼裡面破繭成蝶

    是命運在輪回熟悉得像幻覺火燒破天空星辰都傾瀉

    馬蹄踏碎落葉 四方邊角不絕血滾落塵土像那瞬豔烈

    太遙遠的歲月看不清的眉睫

    回憶盡頭 風聲依舊凜冽

    埋下的骨和血 早沉沒在黑夜逝去的已冰冷飄零的未了結

    記得城中日月蟬鳴後又初雪屋簷細雨停在初見季節

    用最平淡話語藏住舊日誓約春風綠過柳葉 你曾笑得無邪

    逆風穿越荒野 來不及去告別破曉之前 忘記所有膽怯

    從此用我雙眼替你看這世界

    雲萬里山千疊天盡頭城不夜

    依稀是舊時節城門上下弦月

    白色身影 夜色如水清冽

    借我一刻光陰 把你看得真切

    身後花開成雪月光裡不凋謝…………

    天,怎麼回事!我都特意開到郊外來了,怎麼會有貨車停在這邊。碰!失去意識前最後的想法是:這回肯定和謝婉一樣,壯烈了!


作者: o863    時間: 2012-4-1 04:41 AM

第二章 原來是穿越啊!

    當再度擁有意識的時候,只感覺一陣疼痛傳來,身體自發哭了出來,耳邊好像聽到一聲聲嬰兒的啼哭。嬰兒的啼哭?好像有哪裡不對。

    又聽一個女聲道:“太太大喜,生了個姐兒!”又有一個稍微虛弱的女聲道:“快抱來給我看!”  

    “太太好福氣!這姐兒的小鼻子小眼,可不就是隨了太太,真俊俏呢!”

    一會,又有一個年輕的女聲道:“老爺知道太太生了個姐兒,很是高興,說是早就請高人起好了名字,若是個哥兒,就叫琬翎,若是個姐兒,就叫琬瀠,特教報與太太知道!”

    這耳邊的話,真真覺得奇怪,難不成到了人家生孩子的產房裡面了。這又是老爺、太太、哥兒、姐兒的,聽起來奇怪的很。便強忍著集中意識,使勁睜開眼,把手舉到眼前,只見一隻皺巴巴的、肉肉的小手,這不是自己原來的手!正此時,又聽人說:“太太快看,姐兒睜眼了呢!”

    好不容易才集中了些精神,聽到這話,險些又暈過去。莫非自己成了這嬰兒?也是,先前好像是飆車,然後便沒有記憶了,醒來便到了這兒了。

    看來自己便是她們口中說的“姐兒”,名字好像模模糊糊聽著是叫婉靈還是婉瑩的。太太則必是剛生產的女人,自己這一世的母親,老爺則必是自己的父親。

    其他應該是產婆之類的人。這話音雖有些奇怪,倒也聽得明白。老爺的稱呼,現代已沒有人叫了,至少是民國,又不知是不是歷史上有的朝代,現在有沒有戰亂,這家裡過的如何。

    即被稱作老爺、太太,相必有下人,應該不至於太過艱難吧。有心再聽幾句,分析一二,只奈何身體不聽使喚,很快便睡著了。

    再次醒來時,正被人抱在懷裡,仰起頭瞧瞧,是一個二十左右的婦人,眉眼有神,一看就是個利索的人,正對著面前一個三十歲上下,面容剛硬的男子說話:“確是妾身不好,老爺急急忙忙地趕回來,妾身卻沒給咱們家添個哥兒,這一回卻是生了個姐兒。”

    那男子道:“夫人休要這樣說,咱家已有了個哥兒,再添個姐兒才是高興的事呢。且咱旗人家的姐兒、姑奶奶金貴,都是要參加選秀的,以咱家這樣的家世,若不配了宗室皇親,必是要嫁出去做當家奶奶的,岳父卻是貴親呢。”

    原來是旗人家,這就是清朝了,他們說的話雖與普通話不同,卻也是漢語,這必然是清朝中後期了。不知是不是九龍奪嫡時候呢?清穿不都很容易是康熙朝中後期麼!傳說太子是邪魅頹廢男,四四冷酷冰山男,八八溫柔君子男,老九妖孽桃花男,十三十四陽光健氣男,都是帥哥呀!這家會不會牽扯到奪嫡中去?

    老爺又說到:“這回我從戰場上趕回來,路上遇見一個老書生遭難,想著為你娘倆積德,就順手救了一把,那老書生原是很讀過幾本書,後來遭了難,我瞧他倒有幾分才學,卻不想是個高人呢。得知我匆忙歸家,是因為夫人臨盆,便要為我卜上一掛。然後直說夫人這胎很可能是個千金,且是極有可能生在正午。又道今年乃庚辰龍年,雲從龍,興風雨。如是個哥兒也罷,如是個姐兒,生在正午,陽氣極旺,雖是不易招惹鬼魅邪物,卻恐五行缺水,無生靈之氣,陽盛陰虛,不好養活。”

    太太急忙問道:“如此,可怎麼是好?”老爺說道:“夫人莫慌,那老書生又說,如是哥兒,可取名琬翎。翎者,孔雀尾羽,所謂頂戴花翎,建功立業。若真是個姐兒,就取名琬瀠。琬者,琰圭美玉,最是養人,渾圓而無棱角,婉柔靜好,氣運綿長。瀠者,水之回環,延綿不絕,又有上善若水之意。姐兒娶了這個名字,多喊多叫,必定無礙。我當時卻叫他唬住了,謝過,又酬了他幾兩銀子。之後,回來的路上,便想那老書生莫不是想要騙些銀子做盤纏,他卻怎能知道夫人這胎生在正午。不想回到家後,夫人果真正午生了個姐兒。可見,這世上還是有高人的,此後,咱們女兒便叫琬瀠了。”

    太太又道:“咱旗人家的女孩兒,從小並不起名,只大姐兒、二姐兒的叫,待大了方取名,待到十一二三,快要選秀、嫁人了,方才入族譜,咱們如今是仍叫大姐兒,還是怎麼叫呢。

    老爺道:“旗人家的女孩兒,素來如此,嫡出小姐出門前方可入族譜。庶出的想要入族譜,或者嫡出的想要小時候便入族譜,卻是不能夠的。如今咱家,父親、大哥都戰亡了,長輩俱無,我鼎立門戶,親戚有又管不到。只等姐兒滿月後,進宗祠祭拜一番,告訴祖宗父母咱家又添了個姐兒,求他們保佑一二,再順道把姐兒的名字寫上族譜就是了,也不必聲張,祖宗便是知道咱姐兒是叫琬瀠了。家裡人只叫她瀠姐兒便好了。”

    那太太已有了哥兒,便是親朋也無話可說了,今又得了個姐兒,嘴上雖說著妾身不好,心裡卻對自己女兒愛的緊。聽丈夫對姐兒上心,又早早起好了名字,心裡十分受用,只不表露出來罷了。

    便又問丈夫前方戰事如何。琬瀠心裡只想,這萬惡的舊社會呀,女子地位低,連起個名字,上個家譜都低人一頭,更別說其他自由了。姐這算不算,辛辛苦苦二十年,一朝回到解放前。

    只怕比解放前還有不足,早知道就不去找刺激,跑到郊外去飆車了,這回刺激大了!又猛然覺得不對,這有戰事就意味著不太平,莫不是准葛爾叛亂,又或是反清複明、白蓮教起義,千萬不要是太平天國起義或是清末革命起義呀!現在究竟是哪個皇帝在位,這家又是住在什麼地方呀!

    老爺又道:“我這次回來,原是大汗停兵休整,方允了一部分將士歸家探看,姐兒滿月過後我便要回軍營的。我回來前,聽說大明反了李自成,咱大汗就是先考慮是看繼續打,還是將和。”

    “既是大明有了反叛,何不趁機攻打。”太太不明所以。

    老爺搖頭道:“你懂什麼大明皇帝素來軟弱,對咱大金是能不打就不打,便是開戰,朝中宦官和一些文人總是扯武將的後腿。那袁崇煥,連咱老汗王、大汗都頭疼的人,竟是死在了大明皇帝手裡。咱大金今天打一塊地,明天再打一塊地,這大明總有一天是咱大金的天下。若李自成的軍隊,驍勇善戰,滅了大明,還不是要來和咱大金打起來,若這樣,大汗必是要講和,先讓大明收拾了李自成,咱們再去收拾大明。只是也不一定呢,這錦州都打了兩年了,祖大壽、洪承疇實在難纏,大汗未必會願意無功而返。是戰是和,這回休整過後,便有分曉。我也是要趕回去的,到時你在家中好生調養身體,照顧好哥兒、姐兒。”

    太太又勸道:“畢竟大汗已改國號為大清,以後還是改稱皇上的好。”

    “夫人說的正是,為夫以後也要記著改口。”

    琬瀠只覺得一陣發暈,李自成、大明、大金、洪承疇,一定是自己聽錯了,又或是自己記錯了,一定不是自己想的那樣。好吧,裝鴕鳥是木有用的。李自成都出來了,接下來幾年就是清軍入關,再接下來就是嘉定三日、揚州十日大屠殺。

    誒,鬱悶!以自己現在的情況,想這些也沒有用,還不如想想自己現在的老爹打仗會不會受傷,能不能平安。貌似這個自己也還是管不了。

    以前,父親從來不用自己擔心,自己現在到了這,他一定有些傷心吧,還有阿弟。不過他們兩個,也都不是一般的人,抗打擊能力強,還不如想想自己在這該怎麼過吧,說不定在這有什麼坎兒要過呢。

    只不過清軍還沒入關,這家又是旗人,怎麼講的竟是自己聽得懂的漢語呢?想不通,也只能作罷。

    如果可以的話,琬瀠一定想給自己你巴掌,說不定還能把自己抽回現代呢。飆車的時候感慨謝婉剛烈,自己很快就壯烈了一把,來了個夢回大清,要是康雍乾的時候,還能安慰自己是出門長期旅遊一回,享受一下古香古色古代文明,現在可還打著仗呢?

    平時,發指示讓手下幹掉幾個人,擺弄一下中國傳統毒藥或是現代剛推出的神經毒素十三號,就被人說成狠毒。可那樣自己畢竟沒有身臨其境,和現在打仗死人大屠殺比,根本就是小巫見大巫好不好?~~~~(>_<)~~~~,八八、四四,自己還不知道能不能活到那時候,就是活到那時候,也是老太婆了呀!

    叫你烏鴉嘴!剛說過不知道有什麼坎呢,現在坎就來了。太太見琬瀠醒了,急忙叫奶娘前來餵奶。

    琬瀠見老爺出去了,奶娘解了衣裳,要過來餵奶。嚇得搖頭蹬腳,琬瀠那麼個有潔癖的人,怎麼可能接受一個不認識的女人餵奶。便是送到嘴裡,也要掙扎著吐出來,並且極其丟臉的哇哇大哭。

    太太見無論試了幾次,從早折騰到晚上,女兒無論如何都不吃奶,只要一有人餵奶,就哭得歇斯底里,只好把女兒抱在懷裡哄著,果然便不哭了。沒有辦法,自己婆婆早就不在了,當年養哥兒時,餵奶也沒叫人費勁。只好差人去請自己母親。琬瀠十分慶幸躲過一劫。


   
第三章 又一道雷

    太太的娘家母親是覺羅氏的老太太,聽到外孫女不肯吃奶,急忙趕了過來,並且還帶來了找的幾個奶娘,要她們分別試著喂琬瀠。

    奈何無論哪個奶娘,怎樣哄著,琬瀠都只是掙扎,並不肯吃奶,這才只能作罷。

    見太太急得直掉眼淚,覺羅老太太便對女兒道:“姐兒生的嬌貴,不肯吃奶也是有的。若一味這樣逼著,姐兒哭鬧不休,對身體也是不好。如今只有學那窮苦人家,請不起奶娘,自己又沒有奶水的,去尋牛乳、羊乳的來喂姐兒。先去取了牛乳,煮開,等到溫溫的再來喂姐兒,且看姐兒肯不肯吃。”

    不一會,便有丫鬟端了煮開的牛乳過來,吹到不太燙了,覺羅老太太,親自把姐兒抱起,用小小的勺子舀了一點來喂。琬瀠見自己的外祖母來喂,肚子裡早就餓得受不住,不過不肯喝人奶,才硬撐著罷了,見是牛奶,便大口喝起來,喝完還不住地催促還要。

    覺羅老太太見琬瀠肯吃,便慢慢地一勺勺地喂著。待喂了大半盅後,琬瀠再要,便不肯再給了,只把琬瀠豎著抱起來,輕輕拍後背。過了一會,才把琬瀠遞給太太。

    太太擦乾眼淚,把琬瀠接過來,有對覺羅老太太說:“究竟是額娘有見識,我見瀠姐兒不肯吃奶,便急得六神無主,竟不知如何是好,只好勞煩額娘來走一趟。”

    覺羅老太太道:“便是今個不來,明兒也是必要來看你和姐兒的。你沒有婆婆,直接可以自己當家,不必到婆婆面前立規矩,確是有福,只是這遇事沒個有年紀的給你照看著,少不得我多費些心。如今姐兒肯吃牛乳,你派人到莊子上去尋那剛下了小牛沒幾日的母牛的牛乳來,也是極補身子的。便小心照顧著姐兒也就是了。”

    又道“卻說姐兒已有了名字?”太太便把老爺那日的話說了。

    覺羅老太太道:“我看瀠姐兒便是有福氣的,有福的人難免嬌貴些。女婿是個有見識的,只依了他的話,不要聲張,這回也莫要再對外人說。”

    見女兒不解,又說道:“琰圭美玉,氣運綿長,豈是隨便說的,你只記在心裡就是,說出去不免衝撞了。”見太太記下,又問了如何坐月子,洗三的事如何安排。又囑咐了女兒幾句,便起身回去了。

    待琬瀠過了滿月,老爺便回了軍營。琬瀠每日只吃了睡,醒了再吃,再就是根據別人的談話推測一下這家的情況。自己的哥哥,大約五六歲的年紀,每天都要跑來看看妹妹。琬瀠心情好便,嗚啊幾聲,算是打招呼,不高興,就扭過臉不理。

    到了五六個月,可以喝點蔬菜糊糊,吃點燉雞蛋的時候,大鬆了一口氣,這每天喝牛奶的日子,總算熬過去了,以前怎麼沒發現燉雞蛋竟這麼好吃。人家的小孩幾個月說話,琬瀠不清楚,自己是到了七八個月的時候,才能含含糊糊的按照自己的想法說幾個字。

    若想連續說幾個字,舌頭不靈活,打彎,被自己口水嗆到的時候都有。老爺這一年多都不曾回來,連琬瀠抓周都只是派人送了東西回來。聽下人議論,老爺攻打一個好像叫什麼金塔口三台的地方時立了功。

    抓周的時候,琬瀠很是考慮了一下。古代尤其現在還在打仗,醫療條件不一定好,自己對中醫有一些瞭解,但不是很深,而且若沒有人教導,肯定不能表現出來,否則不能解釋自己是怎麼會的,而且聽說滿人很容易感染天花,而且一旦得上,死亡率很高。自己只知道可以通過接種牛痘來避免,但是究竟怎麼樣,還要實際試驗一下。

    所以,最好能請人來教一些醫術,但是家人不一定支持。那麼,為了以後學醫有藉口,現在最好抓搖鈴。如果只抓搖鈴,別人有可能看不起,那就再抓一個官印。於是琬瀠便一手抓了搖鈴,一手抓了官印。

    待到琬瀠一周多,能連續將幾句話以後,便纏著太太要聽家裡的故事。從太太的話中推斷出,這是什麼人家的後,琬瀠十分慶幸抓周選了搖鈴。

    那時太太被琬瀠纏著要聽家裡的故事,想著女兒要連自己的情況都不知道,實在講不過去,況且丈夫不在家,這些自當由自己說。便道:“瀠姐兒,你且聽好,額娘今個就給你仔細講一講咱們佟家的事,你可不要聽著聽著便不耐煩了。能記下多少是多少,等你阿瑪回來,見你這些都知道了,也讓他高興高興。”

    琬瀠想,原來自己現在姓佟,好像佟是滿洲大姓之一吧。

    佟夫人接著說:“咱佟這一姓,在遼東算是大姓了,佟姓從那裡起源,因為太久遠就不可得知。家譜上第一代,是明初封的鎮國將軍,離現在都二三百年了。這佟姓又分馬察、雅爾湖、加哈、佟佳和其他各地方這幾大支,原就能說漢話,識漢字,與漢人親近。咱家算是佟佳這一支,你祖父的名字是上佟下諱養正,咱這一支是在你的祖父時全族一起投了太祖皇帝,成了旗人。太祖元妃是咱這一支的遠親。你祖父和大伯戰死後,你阿瑪就襲了你祖父的官職並且改了名字。你阿瑪的名諱是佟圖賴,現在領著兵部右參政,隨大汗攻打錦州去了。你大哥的名字是佟國綱。你外祖家姓覺羅,舒覺覺羅氏……

    接下來的話琬瀠已經聽不清了,耳邊只不斷迴響著佟圖賴、佟國綱、佟圖賴、佟國綱…… 兩個名字。

    佟夫人見女兒神游天外,只當她不耐煩了,便不再繼續講。

    琬瀠猶如晴天霹靂一般,記得歷史上好像康熙的親娘就是姓佟,好像是佟妃來著,她爸叫佟圖賴,哥哥叫佟國綱,弟弟叫佟國維。

    因為佟妃的侄女嫁給了康熙,是四四的養母孝懿仁皇后。當時還特別百度過她和康熙生母孝康章皇后。

    如果這佟家沒有第二個女孩的話,自己就應該是歷史上康熙的那個短命的娘。丈夫不喜歡,杯具,兒子不在身邊,還是杯具,好不容易熬成了太后,沒幾個月就死了,這簡直就是充滿杯具的茶几啊!啊!啊!

    如果佟家再生個女兒,那皆大歡喜,從小教育她相信男人那張嘴,不如相信世上有鬼,一定要讓她心態放穩,這樣也不用剛當上太后就病死了。

    如果佟家只有自己一個女兒,那八成就要自己上了,能不被選上是最好,關鍵是選秀是別人選你,不是你選別人呀,佟妃當年怎麼選上的,輪到自己肯定差不了多少,總不能為了選不上來個毀容神馬的。

    順治那個小胖子愛喜歡誰喜歡誰好了,自己肯定不會終日傷心以淚洗面,等到康熙即位就熬出頭了,康熙對嫡母和自己老爸的廢后都能孝順,對自己親娘肯定更好。

    這樣說起來也不錯,這可是古代,就算嫁到平常人家,也一樣要三從四德,要是遇上了惡毒婆婆、刁蠻小姑,豈不是哭都哭不出來?而且恐怕也要面對三妻四妾,一樣勞心勞力,見了貴人還要三跪九叩的。

    如果進宮,也就忍耐十年左右的樣子,到那時才二十多歲,反正也沒打算能在清朝找到個情投意合、兩情相悅的老公。

    既是這樣,現在一定要早早打算一下。首先一定要好好調養身體,現在看起來身體還不差,以後再大一點,要好好鍛煉一下,想辦法說服阿瑪額娘找個大夫來教自己醫術,後宮之中不是那麼好混的,想要平安活到康熙朝,也是要有點本事才行的。

    各種食物、藥材藥性如何,混在一起有沒有相克的,最好能認清這個時候的常見毒藥,如果自己能試著配幾種不易發現,容易攜帶的就更好了。

    如果被選進宮,先要低調再低調,孝莊一定更喜歡蒙古妃子,不要讓她認為有威脅。

    雖然現在旗人家的女孩都不學琴棋書畫,認為那沒有用,自己還是要跟阿瑪額娘提議要學一下,反正自己本身就會一點,就當是為將來的工作提前培養工作素養、提高競爭力好了,爭取和順治有點共同語言,好在烏雲珠進宮之前生個孩子。

    等烏雲珠進了宮,順治八成就對她一見傾心,二見癡情,他們喜歡恩愛,就讓他們恩愛去,自己肯定不會因此鬱悶,糟蹋身體的,他們再卿卿我我,就當成是浮雲。

    孝莊的注意力一定會大部分集中在烏雲珠的身上,自己那時差不多就安全了,在一旁看他們母子玩拉鋸戰就好。

    烏雲珠能讓順治一顆心都放在她身上,肯定會是其他妃子的眼中釘,別說皇后,就是孝莊估計也容不下她,自己只要在一旁明哲保身,要真有機會就推一把。

    等自己到大了,還要小心提醒阿瑪,要注意和順治保持相近的政治立場,不要大肆圈地,不要出頭反對滿漢一家,還有什麼來著,記不得了,總之,不要和順治反著幹,不要惹他討厭。

    誒!自己一個一周多的娃娃,為什麼要考慮這麼長遠,這麼高深的問題啊!這是何其鬱悶的人生!


作者: o863    時間: 2012-4-1 04:42 AM

第四章 新年

    轉眼間,琬瀠已經快到兩歲了,佟圖賴還在隨軍在錦州附近打仗,佟夫人擔憂不已,經常拜佛念經,祈求丈夫平安,前線勝利,早些班師回朝。

    琬瀠自從知道自己的阿瑪是佟圖賴,曉得他日後會被封為一等公,性命定是無憂,倒是放下不少心。只是仍是擔心阿瑪會不會受傷,畢竟戰場上刀劍無眼。

    不由得後悔,前世看史書之時,第一看的便是《史記》,只因它是第一部紀傳體通史,且有被成為“史家之絕唱,無韻之《離騷》”,所以《史記》看的非常仔細。

    《史記》之後,像《漢書》、《後漢書》等等,便不肯細看,對后妃傳倒是有些興趣。

    像是《清史稿》,后妃傳字數不多,倒還知道,太宗和順治朝的名臣名相,聽到名字,說不定還能記得些,大部分歷史事件只是有點印象,絕對記不清那一件是哪一年發生的。

    康熙朝奪嫡和雍正朝改革的歷史記得倒是清楚,但是木有用啊!所以現在也不能判斷,這次攻打錦州是勝是負,什麼時候結束。如果上天再給我一次機會,我一定把《清史稿》一字不漏的背下來!

    這樣,當我回首往事的時候,不會感慨因為碌碌無為而失去先機,不會因為虛度年華而羞愧。當年學的行政管理,現在木有用啊!木有用!簡直就是浪費時間嘛!

    一日,佟夫人理事完畢,帶上琬瀠和佟國綱在花園戲耍。

    有下人來報說:“老爺送信來了!送信的人特教報與太太知道,這次攻打錦州城附近的松山時,大明仗著騎兵想要奪咱們的大炮,確是老爺擊退了他們,後來又擊退了明朝的步兵,打下了塔山、杏山,論功進世職一等,已被封為正藍旗固山額真!不日回師,老爺便可到家了。”

    佟夫人不懂前線仗是怎麼打的,但是立功,封為固山額真確是聽得清楚,便十分歡喜,連聲知道薩滿菩薩保佑,又一疊聲地叫打賞下人,一邊叫到親友處報信,又催促下人收拾屋子。

    不久,佟圖賴便回到家中,拍了拍兒子的腦袋,問了幾句,又把琬瀠抱起,問道:“瀠姐兒可還認得阿瑪了?”

    琬瀠甜甜地叫了聲阿瑪,佟圖賴十分高興。又道佟夫人掌家辛苦,命人將帶回來給佟夫人的綢緞首飾,給國綱琬瀠的小東西送上來。

    佟夫人問了幾句在外身體可還好,取出一張單子道:“這是這幾日,各家送來的賀禮,我也按往常的慣例回了禮,老爺看可還妥當”

    見他夫妻二人有事要商量,佟國綱便自動抱著琬瀠出去。

    當時時間已近臘月,這是琬瀠出生後,佟圖賴在家的第一個春節,不比去年,真正闔家團圓,故而佟夫人準備的格外細緻。

    底下三四個莊子的莊頭陸續送來一年的收成和年禮,稻穀等折合成銀子,並有牛羊雞鴨麅子等肉類,琬瀠留心了一下,一個莊子送來銀子約一千多兩,好一點的不到兩千兩。

    比較一下身邊奶娘的月錢是一吊,大丫鬟清娘的月錢是五百錢,佟夫人身邊的丫鬟高一點,也不過六七百錢左右,各小丫鬟有多的三百錢少的一二百錢。小廝最少三百錢,管家月例一吊再加六百錢,令有打賞不定。

    這樣看來家中過得還不錯。佟夫人是個爽利有手段的,極會持家,平日花銷收入打算的清清楚楚,嫁進佟家七八年來,不算帶來的許多嫁妝,佟家原來的家底也增添不少。

    進了臘月,時間好像陡然變快了似地,整個府中都忙忙碌碌的。到了臘月初八,便要喝臘八粥,用來祭祀祖先和神靈、祈求豐收和吉祥。

    這一天上午不做其他的飯食,臘月初七的晚上,就開始洗米、泡果、撥皮、去核、精揀,用黃米、白米、江米、小米、菱角米、栗子、紅豇豆、去皮棗泥等,合水煮熟,外用染紅桃仁、杏仁、瓜子、花生、榛穰、松子及白糖、紅糖、瑣瑣葡萄,以作點綴,然後在半夜時分開始煮,再用微火燉,一直燉到第二天的清晨,臘八粥才算熬好了。

    各家有各自的方子,又分鹹甜兩種,還加有羊肉丁和奶油的,總之花樣繁多。

    臘八粥熬好之後,先敬了神仙祖宗,在分贈親友,一定要在中午之前送出去。

    皇帝、皇后、皇子等都要向文武大臣、侍從宮女賜臘八粥,並向各個寺院發放米、果等供僧侶食用。

    各寺院也向外捨粥,分贈香客。於是這一天桌上擺放的粥,不僅有自家熬制的,還有上賜的,親友贈送的,搭配上用棗泥、豆沙、山藥、山楂糕等具備各種顏色的食物,捏成八仙人、老壽星、羅漢像。喜歡的多用些,其他的也要嘗一點。

    臘八這一天吃粥要在午時前結束,過了正午便不再吃了。然後就把粥送給窮人家吃,為全家積德。吃剩的臘八粥,保存著吃了幾天還有剩下來的,是年年有餘的好兆頭。然後就把粥送給窮人家吃,為全家積德。

    到了二十三,就是小年,便要祭灶。要吃祭灶餅,用麻糖粘住老灶爺的嘴,送老灶爺上天。

    接下來佟夫人便指揮下人宰殺莊子上送來的牛羊雞鴨各種肉類,打掃全府各處、屋裡屋,掃掉一年到頭的晦氣。

    又要按親疏遠近送出不同分量的年禮,準備各種年貨和年後走親訪友的禮物。佟府的慣例是下人每人每季賞兩套衣裳。這時針線上的下人趕制出新的冬衣,分發給下人。

    國綱、琬瀠和佟氏夫婦自是不拘于兩套,針線上早有好的送上。佟夫人看國綱和琬俱是一身大紅,很是討喜,衣料針腳又平整又密實,很是打賞針線上的婆子丫鬟。

    年二十七,找了剃頭師傅來給佟圖賴和佟國綱剃髮。二十八,貼年畫,大門、二門、屋門要貼什麼,牆上、樹上、牛槽上、米麵瓦罐上要貼什麼,祖宗牌位邊、土地爺、老天爺邊要貼什麼,全都亂來不得,各有各的規矩。

    接著就有準備各種吃食,先是蒸,蒸糖包、豆包、菜包、棗花饃,蒸出龍、鳳、穀倉、麥堆等等;次是炸,炸油條,炸丸子,炸饊子,有紅薯做的,有小米飯做的,有粉條做的,有豆子做的;後是包,主要是包餃子,餃子的花樣可不少,有素的,有豬肉的,有羊肉的,有把裡麵包上銅錢,吃到的人是最有福氣的。

    這時候,最重要的一樣吃食就是餑餑。這也是琬瀠穿越以來,見佟家吃的最主要的一樣食物。

    餑餑是用粘米做成的,分為蒸、烙、烤、煮等。平時就有豆麵餑餑、蘇葉餑餑和粘糕餑餑等。

    豆麵餑餑是用大黃米、小黃米磨成細麵,再加進豆麵蒸制而成。

    這種餑餑顏色金黃,有粘性,味香可口。蘇葉餑餑是用粘高粱麵和小豆的豆泥混合拌勻,外面用蘇葉包起來蒸熟的,有一種蘇葉的特殊香氣,別具風味。

    粘糕餑餑是用大黃米浸泡之後磨成麵,在黃米麵中間包上一些豆泥蒸熟後則成。

    這種餑餑用油煎著吃,或蘸著糖吃都行 ,既香又甜。到了過年,又要準備匙子餑餑、油酥餑餑、蘆花餑餑、奶油餑餑、澄沙餑餑。

    又有各種點心金絲糕、太陽糕、涼糕、酒糕、春餅、白麵絲糕、叉子火燒,不僅過年要吃,年後去親友家拜年也要帶上裝有各種糕點和餑餑的點心匣子。

    二十九的時候,就有換門神。佟老爺舉著佟國綱和琬瀠,讓他們給自己住的屋子換桃符門神。

    三十年夜的時候,先要祭祖。這時候滿洲在關外,女子地位雖比男子要低,還遠沒有入關幾十年以後,男女地位那樣懸殊,講究三從四德,女子不入祠堂。

    此時,因為女兒可以參加選秀,所以地位都很高。且滿洲男子不問家事,全家事物皆有當家太太操持,故而當家太太地位很高。

    宗祠裡早已打掃妥當,供奉器皿,佟圖賴和佟夫人帶著佟國綱和琬瀠入了宗祠,先進了香,再奉上各種菜肴,然後叩頭。

    接著回到正屋,收拾了一桌酒席。佟家人口簡單,佟圖賴常年在外打仗,佟夫人又頗有手段,加上沒有長輩婆母干涉,故佟家並沒有妾室。

    於是一家四人一桌坐了,桌上除了豬牛羊等肉類吃食,另有年年有餘,合歡湯、屠蘇酒等。佟氏夫婦對飲一杯,佟圖賴先動筷,接著大家都開始用飯吃菜。

    飯後,有下人來報,院子裡以安放好炮竹,請主子們移步。佟圖賴抱了佟國綱,佟夫人抱了琬瀠,到了院中安放好的椅子上坐下,替國綱和琬瀠掩住了耳朵,便示意小廝們去點炮仗。

    此時院子中立了許多盞大明角燈,安下屏架,煙火設吊齊備,一聲聲炮響,各色炮竹齊放,有慢吐蓮、金絲菊、一丈蘭、賽月明等各色俱全。又有上賜的夜落梨花、滿天繁星、平地一聲雷等,火樹銀花,並不比現代的煙火差多少。過後又有各種小炮仗,零零星星,響了許久。


   
第五章 新年

    看完焰火,一家四人回到大屋守歲,國綱和琬瀠分別給佟老爺和佟夫人叩了頭,從他們那裡接過紅包壓歲錢。

    便都上了大炕,炕上擺放了小几,小案几上擺了幾碟子餑餑、涼糕、果子,小几下面安放小火爐,一家人圍著小几坐了,聽佟圖賴講行軍打仗的事,聽佟夫人講親戚朋友家這幾個月的新鮮事。

    又過了一會,換丫鬟來給國綱和琬瀠洗漱,然後就安置在佟夫人屋子裡睡覺。佟老爺和佟夫人繼續守歲。

    第二天,琬瀠剛一醒,奶娘就在她嘴裡塞了一小瓣橘子,接著說:“瀠姐兒平安健康,又添一歲。”

    待琬瀠穿戴完畢以後,得知佟老爺到皇宮朝賀去了。佟圖賴回來後,並著佟夫人,帶了佟國綱和琬瀠去到族中幾個長輩家拜年,俱是遠親,在其中一家用了午飯,便返回家去。

    初二到初四五,是走親戚的時間。琬瀠一家自是去拜見外祖父、外祖母和舅舅一家。見過禮後,佟圖賴又起身作揖道:“去歲不曾返家,未來拜見。瀠姐兒周歲全賴岳母嫂子操持,心中甚是過意不去,還望泰山和舅兄勿要怪罪。”

    外祖父道無礙,舅舅也道外甥女周歲,周全一二很是應該。

    三人又就朝中之事閒談一番。一個說:“去歲降了洪承疇,今年又降了祖大壽,除了山海關的吳三桂,明朝善帶兵的將領也差不多沒幾個了。”又說:“洪承疇也許能為我大清所用,祖大壽此人降而複叛,叛而複降,只怕不能為我所用。”又有一個說:“此番睿親王立功不小。”佟圖賴道:“今年恐怕還要出征,許是鄭親王帶兵。到時家中還要勞煩岳母和嫂子。”二人皆應了。又留了午飯和晚飯,方才歸家。

    年後不久,佟圖賴果然又隨軍出征了。佟夫人在抱廈內翻看帳簿,計算銀錢。見家中很有些結餘,打算添個莊子,或添一兩間鋪子。

    時值六月,佟國綱自去隨著其他旗人家的孩子習武讀書,琬瀠不耐煩與小丫鬟玩耍,又貪圖抱廈內涼爽,便膩在佟夫人身邊,看她理事。

    聽佟夫人這樣說。想到明年差不多這個時候佟家應該也從龍入關了。到時莊子離得遠了,不好管理,且入關後可以圈地。到時滿洲親貴一離開,盛京恐怕不那麼繁華了,買鋪子就不那麼划算了。

    於是就向佟夫人撒嬌道:“額娘不要在這買莊子鋪子嘛﹋不都說大明朝的東西好嗎?我們到大明朝去買鋪子嘛﹋”

    佟夫人摩挲這琬瀠的腦袋,好氣又好笑的說:“咱大清和大明打仗,怎能道大明去買鋪子,瀠姐兒乖,莫鬧了”

    琬瀠見狀,便搖著佟夫人的袖子道:“阿瑪和琬瀠說,大明的李自成反的很厲害,大明皇帝管不了。可見大明快要完了。等咱大清入了關,阿瑪就帶瀠姐兒好好玩玩,買好多好多漂亮衣服。”

    繼續撒嬌道:“額娘,琬瀠不要這裡的鋪子,咱們攢錢買明朝的鋪子嘛﹋﹋”

    佟夫人自然不認為琬瀠能講出這樣的話,只當是佟老爺告訴琬瀠的,又想確是聽說明朝的漢人自己反了,雖說不認為八旗軍隊很快就能打到大明,但是提前準備些銀錢到時候買關內物產豐盛的莊子倒好,便暫時擱置了,添置鋪子田地的想法。

    兩個月後,也就是崇德八年的八月,清太宗皇太極在清寧宮逝世,這個雄才大略、創立清朝,用人不拘滿漢的帝王終於走完了自己的一生。禮親王代善及諸王文武群臣定議,擁立太宗第九子福臨為嗣皇帝,以鄭親王濟爾哈朗、睿親王多爾袞輔政,明年改元順治。

    福臨於大政殿舉行即位大典,即是後世的清世祖。這個在將來很可能與自己有著深深牽絆的男子,此時以六歲稚齡緩緩走上了歷史舞臺。

    大清境內,全民縞素。九月葬太宗于盛京昭陵。 昭陵十月上太宗尊諡為應天興國弘德彰武寬溫仁聖睿孝文皇帝。太宗的時代結束了,明年,1644年,就是崇禎紫金於煤山,清軍入關的年份,或者說順治元年徹底分開了兩個朝代。

    佟圖賴短暫的歸家後,再度披上戰甲,入關,先後攻打山東,收復山西太原,跟隨豫親王多鐸西討李自成。

    而後移師江南,先後隨軍攻克揚州、嘉興,進升為世職二等。期間受到兩次聖旨賞賜,一次為賜白銀四百,一次為賜蟒服、黃金三十、白銀千五百。

    再次歸家已是順治三年,這時佟國綱12歲,琬瀠7歲,並且應琬瀠要求帶回了兩名醫女,對外只說抓了兩個下人來照顧姐兒。

    這兩個醫女,一個姓白,是明朝宮廷供奉的醫女,李自成打進北京後,匆忙南逃,另一個姓呂,是江南田國公家供奉的醫女,被佟圖賴抓住,帶回家送給了女兒,同時帶回來的還有搜羅來的各種醫書。

    這兩個醫女原本也是衣食無憂,並沒有受到過大的委屈。明朝滅亡以後,一路逃難,被佟圖賴抓住以前,一路饑餓寒冷不說,又見了不少馬蹄葬身人頭落地。得知有人願意收留,就痛痛快快地簽了賣身契,成了佟府的下人。

    於是琬瀠早幾年就已背熟各個藥材的藥性,用法,便開始跟隨兩個醫女系統地學習醫術和養生。入藥講究君臣佐扶,一副藥裡不能出現藥性相克的兩味藥,等等。幾年下來略有小成,不但對養生之道又更深的瞭解,一些感冒發燒之類的小病自己便可開方醫治。

    還有一大收穫是,在兩個醫女的幫助下,在莊子裡找了奴隸來試驗牛痘疫苗。許多次試驗後得到,取銀針置於火上消毒,待冷卻後,在人臂的皮膚上輕輕地劃了一條小痕,從取牛痘痘痂裡挑出一點點淡黃色的膿漿,並把它接種到劃破皮膚的地方。

    2到3天后,會出現天花症狀,但是比感染天花病毒的患者病症要輕得多,患病時間也要短,及時治療,康復率極大,且後遺症較小,大概兩到三周便能病癒,之後再到天花患者群中,也不會感染。知道牛痘實驗的人並不多,只有琬瀠和丫鬟清娘還要兩個醫女。

    其他奴隸熬過了牛痘,也都被陸續秘密解決掉了。何況當時挑選奴隸做實驗,找的都是又人命在身的,死了只是一報還一報,一點也不虧,就當為祖國醫療事業做貢獻了。

    佟圖賴和佟夫人知道後,將信將疑,但果斷的下令不准透露出去,也不准琬瀠在這方面胡鬧。琬瀠卻是偷偷的接種了牛痘,等佟氏夫婦知道時,已經晚了,忙請了大夫。

    琬瀠雖是出現天花病症,但是痘出的並不多,病症也很輕,熬了十幾天,忍住不用手去撓痘子,便也就好了。所幸臉上夢沒有留下印子,身上也只有淡淡的幾個痘印。

    沒過多久,北京天花盛行,每天都有或平民或王公死于天花。許多旗人紛紛離開京城避痘,便是如此,還不斷有人感染。

    佟氏夫婦下定決心,將佟國綱送到莊子上接種牛痘,佟國綱痊癒後,夫妻二人又陸續都種上了牛痘。

    之後,更加禁止把牛痘之事透露出去。當時確切知道的人加上佟氏一家不過七人,清娘是家生子,又是琬瀠的貼身侍女,被琬瀠調教的素來口緊。

    兩個醫女經過動亂,只想安生過日子,也知道牛痘事關重大,一旦說出去,只恐再無安寧,便發誓從此只當不知道這回事,佟氏夫婦仍是暗中使人留意。

    琬瀠倒是很喜歡整兩個醫女嗎,這二人出身明朝宮廷和國公府,最是知曉皇宮中的陰私之事,明朝已亡,便都細細講於琬瀠聽。琬瀠從二人身上學到不少用藥的忌諱和隱秘。

    白芍、當歸、川芎這些補藥雖然滋補,卻是有些達到一定量就有避孕的效果,雖然不是絕對的見效,但長期服用,卻能夠大大的減少女子受孕的幾率。

    比如說這冬蟲草,蟲體豐滿肥大、外色黃亮、內色白,子實體菌柄短實為上等之品,有著滋補肺腎,止咳定喘,補益陽氣的功效,論宣了那個實力強悍的御醫來說,那都是滋補的良藥。

    但很少有人知道,女人每月經淨後服用一定量,在滋補的同時,有很大的避孕效果,而這些要有那效果主要就是對正服用的時期了。

    再比如女子懷孕之時,能做的文章更多,從兔腦滑胎到,橘子紅薯不能同食……紅花、麝香墮胎倒是人人都知道的小兒科了。

    呂醫女善制香,從安眠的到助興的,從滋補的到避孕的,甚至是有特定效果而香氣極淡難以察覺的等等不一而足。琬瀠興趣十足,每日學的不亦樂乎。

    有一種霜遲香,摘了三十枝新鮮紅梅花並二十來支白梅花,摘下花瓣洗淨。

    取一個乾淨的小瓦罐,在底部擺放了一層紅梅花片,在上面鋪了一層上回用豆漿處理好的降真香片,再鋪一層紅梅花瓣,在其上又鋪一層香片,如此重重鋪蓋,最後用油紙將罐口封嚴,在飯甑上蒸煮一會兒,拿起來後不解開油紙,擱在陰涼處。

    另外將白梅花搗爛,按照相同的法子蒸煮,只不過這次沒用降真,換了豆漿處理過的無味的竹篾,依舊蒸煮後封存。

    再用餘下的荷花瓣用石磨磨制出漿,用布包裹,榨壓去水,盛在新瓷器花溪取了已經制好的降真香,再與制好乾花料,一起放在乳缽內研磨,使之變得又細又軟,加入瓊脂調製成泥,填入山梨木模子裡,分別壓成粉白色的梅花、花苞狀;另用梅花香竹篾研磨成粉加入細辛和瓊脂,梅花枝幹,放置在盤中,用四五張紙包襯好,然後將盤子放在陽光邊陰乾。

    待稍稍堅硬後,就將這些小梅花花、小花苞、枝幹用細線串成串,用那山竹弓掛在後窗迎風的地方,吹至七八分乾便取下來;用淨水揉細雜質,再用盤子盛好了,放在陽光邊陰影裡陰乾;最後用新棉包裹收好。

    過兩三日,再裝盒。盒內還要用梅花香素箋寫上了各樣香品的成分、使用和保存方法附在盒內。這樣方製成霜遲香。

    琬瀠愛極了霜遲的若隱若現的冷香,想到“路盡隱香處,飄然雪海間”的詩句,於是又給它取了個香雪海的別名。


作者: o863    時間: 2012-4-1 04:43 AM

第六章 圈地

    佟家從龍入關後,和當時其他的滿洲人家一樣,挑選無主的民宅作為府邸。佟家也在相熟的幾家附近挑選了一個不大不小的宅子。

    雖是佟家不算一等一的權貴人家,但在二等三等中也是出挑的,況佟本身大姓,佟圖賴又是實打實憑軍功晉職,本可以挑個更好一點的宅子,只是佟圖賴父母兄弟俱無,家中人口簡單,又加上琬瀠撒嬌哭鬧,又拉上佟國綱幫腔,直說看上了現在的這個宅子,佟氏夫婦便依了女兒。

    這一年年末的時候,下了圈地令開始在京畿地區圈地。“圈田所到,田主登時逐出,室中所有,皆其有也。妻孥醜者攜去,欲留者不敢攜。其佃戶無生者,反依之以耕種焉。”

    八旗圈地稱旗地,不准私自買賣第二年,再度下令圈地,範圍擴大到河間、灤州、遵化。後來又頒佈了重申嚴禁奴僕逃亡的“逃人法”。

    於是,佟家在京郊有了兩個莊子,俱都不大,一個離城近,可隨時去居住一番,另一個離城遠,在小湯山附近。

    當時小湯山附近土地地熱,作物並不豐盛,於是人煙稀少。琬瀠倒是憑藉了記憶,知道小湯山這裡以後以出產溫泉而出名。

    更加上琬瀠的私心,知道自己這輩子是滿人,又正趕著清軍入關前後,天花對滿人幾乎有著致命的威脅,這就成了掛在心上的一件事。

    且琬瀠知道,不過幾十年後,就有接種人痘、牛痘的方法來預防天花,若不實驗一下,實在不甘心。

    這樣就需要一個人少而易於保密的地方。時值睿親王當政,兩白旗囂張跋扈,佟圖賴雖曾跟隨豫親王多鐸出征,但本就沒有打算與人爭奪京畿的土地,而把目標放在了保定、遵化一帶。

    小湯山的土地算不得很好,無人爭搶,佟氏夫婦也樂得添個莊子,琬瀠既然喜歡,將來給她添嫁妝也行。佟家在河間還有幾個大莊子,出產進項不錯。

    佟氏夫婦都很滿意,等到第三次圈地的時候,又在保定添了兩個莊子。琬瀠又提醒佟夫人以前打算置鋪子的事。佟夫人歸攏了手中銀錢,在德勝門附近置了兩間鋪子,一間是賣餑餑的,另一家是綢緞的。

    這卻是因為琬瀠挑嘴,時不時想些新奇的吃食讓下人做來吃,所以佟家的餑餑點心方子比其他家做出來的好吃得多。綢緞鋪子算是應了以前,打下大明朝,買漂亮的話。

    順治三年,佟圖賴返家後,便有了較多的時間來陪伴兒女妻子,於是十月份地時候,佟氏再度懷孕。

    這時佟國綱12歲,琬瀠7歲。佟國綱已經讀了今年的書,但終歸更喜歡習武,如今只在兵法習武上下功夫,佟圖賴每天都要考較,且有告訴他自己的經驗,兵法實際應用上要注意的事,實際行軍打仗上有些看似不重要,但必須留心的東西。

    對於大兒子,佟圖賴謀劃著等到他十五歲,想辦法補了宮中侍衛的缺,卻也是個好去處。

    相比起父親和大哥單純的喜悅,對於佟氏的懷孕,琬瀠的心情就比較複雜了。事實上,琬瀠的心性中很有些桀驁的部分,對於宿命的論調,預言的未來有著發自內心的厭惡。

    然而歷史的真實又使琬瀠不得不承認,這事事情最有可能的發展方向。琬瀠自然不屑於懼怕宿命,而後拼命的背離逃避,往往這樣的人總是更早更快的陷入命運的泥潭。

    只是討厭自己的人生,便被歷史上短短的幾十個字所限定。琬瀠相信自己更甚於所謂命運,也不認為未來是不可改變的,逃避了就好像懼怕了,順其自然只因為天性中的驕傲。

    所以,琬瀠一直是消極的承認,縱然是孝康章皇后也沒有什麼大不了,並且積極的謀劃,學習醫術,接種牛痘,一切都為了能獲得更好。

    現在佟氏懷孕了,她很可能再生下一個女兒,這個女兒很可能去履行史書記載的命運。琬瀠雖不害怕命運,但是歷史的真實和沉重對她也並非毫無影響。

    如今有一個機會,很可能是她解脫,但是琬瀠又哪裡忍心自己血脈相連的親人帶上命運的枷鎖。儘管心情十分複雜,琬瀠又哪裡是把心情表露在臉上的人。

    隨著懷孕月數的增加,佟氏管家十分吃力,琬瀠便提出幫忙。如果在後世,哪家也不會讓七八歲的孩子幫忙管家。

    只是滿人向來有早婚的習俗,選秀制度出現以前。滿洲女子多十二三歲出嫁,便是十歲、十一歲出嫁的也有很多。如今的太后未滿十二周便嫁給太宗皇帝,更不用說太祖的妃嬪出嫁年齡更早。

    所以,七八歲的女孩也可以幫忙管家了。家中一切花銷進項自有定例,又有管家幫忙,只要能寫算,問題就不是很大。

    真正重要和麻煩的是人情往來,能夠遊刃有餘的與各家來往,才是考驗一個滿洲當家太太是否合格的關鍵。

    佟氏也沒有想要女兒一下接下所以事務,琬瀠能夠分攤一部分很好了,其他自己帶著身邊慢慢教便是,這樣將來出嫁以後才不會為難。

    琬瀠的管家生活就這樣開始了,家中的事務還很好料理,又有佟氏身邊的嬤嬤提醒和清娘的幫忙,況琬瀠又不是真的只有七八歲,什麼大世面沒有見過,學的又是行政管理,管家對琬瀠來說真不算什麼大事,只將各項事務一項一項的捋一遍,注意防止下人見主子年幼,欺上瞞下。

    加上琬瀠又足夠的時間和精力,哪裡有什麼疑惑不妥,叫上所有經手的下人,一起對質,又查閱往年慣例,再有弄不清的就打發人去問佟夫人。

    一旦誰蓄意欺瞞被查了出來,幾輩子的臉面都丟盡。又找了機會,狠狠地發作了幾個人,又叫人牙子發賣了幾個,其中也有在佟家甚有頭臉的下人。

    雖然下手重了些,佟夫人自然要替自己女兒作臉,並不理會求情,只說任由琬瀠做主。不過月餘的時間,各項事務都熟稔了,自是得心應手。

    家中僕婦下人都知道格格管家比太太更嚴厲的多,且不講情面,哪怕能瞞得了太太的,也未必瞞得了格格,各自小心當差。

    琬瀠見狀,又說替太太祈福,全府上下上了一個月的月錢,於是合府對琬瀠既懼且敬。

    清娘只道:“格格何苦如此費心,橫豎格格還小呢,幫太太管家能過得去,相安無事。便極極好了。如今那些人心裡指不定都想格格大了必是悍婦呢。”

    琬瀠笑道:“相處之道,一開始是非常重要的。若一開始就叫人知道自己是個厲害不好欺的,他們俱都小心畏懼了,便是我一時有哪裡疏忽了,也未必有人敢欺瞞。若一開始就軟弱,叫人轄制住了,以後再想收拾,即使表現的威嚴而敏銳,別人也總不放在心上,必是已找到機會就要做小動作的。相安無事之說,更是胡扯。豈不知我退一寸,人進一尺?我若放鬆了,這些子,不定如何做大倡狂。更何況,他們又算什麼身份的人呢,要我與它相安無事。”

    清娘方知自己服侍多年的格格內裡原也就是個狠得下心不能輕易招惹的。

    琬瀠掌家上手以後,佟夫人輕鬆不少,可以安心養胎,對自己的女兒驕傲不已。

    人情往來上的事,還多要佟夫人拿主意,琬瀠在一邊聽著,有不明白的就問。這可是一門學問,慢慢琬瀠就對京城各家之間的地位,關係,來往有了一些認識。

    況這些人情來往之事,要與佟老爺相商,有些又根據朝堂上情況有所變動,佟氏夫婦知道琬瀠最是口風嚴,重要的東西從來不說出去,便不再避著琬瀠,只又仔細叮囑一番,不要被人套了話去。

    於是琬瀠第一次得以接觸朝堂政治,即使是不那麼敏感的部分。再把佟老爺的敘述和自己知道的歷史互相比對,再加上偶爾童趣卻有心的發問,琬瀠本就是極敏銳的人,逐漸對當時的政治情況有了較清晰的瞭解。

    再加上見識眼界不同 ,有時能一針見血的指出某些事情地本質,使佟老爺又是明悟和應對。

    於是,佟老爺越發覺得自己的女兒天生長於政治,聰穎不凡,漸漸願意講一些朝堂上的時事,聽聽琬瀠見解。

    佟夫人懷孕後不久,佟老爺就買了兩個南方的漢女為妾。佟夫人出身舒覺覺羅氏,父兄都是配紅帶子的宗親。

    母親出身也極好,妹妹嫁給了鄭親王濟爾哈朗,生第二子濟度,封為簡郡王。佟夫人正是簡郡王濟度的表姐。

    當時滿洲很重視子以母貴,兩個妾又是漢女,加上佟夫人已有一子一女,肚子裡又懷了一個,並不認為兩個妾會對自己造成威脅。

    佟夫人沒有婆母,沒有人往丈夫身邊送妾室,佟圖賴在外征戰許多年,竟是不在家的時候多,故而一直沒有納妾。

    如今這二年,應該不會出征,在家團聚,自己身懷有孕,不能服侍,納兩個妾也是正常。

    比其它人家丈夫左擁右抱,一個又一個庶子要好得多。於是,沒過幾天便不放在心上,只安心養胎。


   
第七章 宴會

    卻說佟老爺納了兩個妾,佟夫人起初還擔心自己懷孕,兩個妾會不會趁機興風作浪,對佟國綱和琬瀠不利。後來看了琬瀠管家的手段,便放下心來。

    但是,琬瀠極為討厭這兩個妾。本來到了這個時代,指責男人三妻四妾是不道德,是不可能的。琬瀠本就是自我強勢的人,來到了男尊女卑的社會,雖然不曾表現出來,心中怎麼可能沒有不滿。

    佟老爺和佟夫人成親十幾年來,就是琬瀠出生以後七八年,佟老爺也不曾納妾,故而對這兩個插足一家人中的女子,討厭的緊。再加上不知佟夫人這一胎是男是女,心中焦躁,所以把心中的焦慮和不滿都撒在兩個妾身上。

    佟夫人只道這二人出身低,不會對自己造成威脅。琬瀠認為這倆女子,正好十七八歲,正是嬌豔漂亮的年齡,在南方長大,有著水鄉女子特有的柔媚,與滿洲女人的爽朗利索很是不同,的確是惹人喜歡的類型,指不定什麼時候就讓佟老爺心向著她們。

    與其去依靠男人的良心,不如將威脅解決在未發生的時候。兩個妾剛過門的時候,琬瀠就讓白醫女配了絕育的藥,摻在二人的飯菜中,又讓兩個醫女把脈,確認藥有效果後,才住手。

    而且,琬瀠正管著家,雖未曾克扣二人的份例,卻給二人佈置了多多的活計。只說喜歡南邊的刺繡,讓二人按時做好送過來。

    起初二人自然聽話的做刺繡,但是琬瀠給的活計分量又重,花樣又繁複,刺繡最是費眼,二人沒多久就熬不過了,便想和佟老爺告狀。

    只是琬瀠剛拿到二人的活計時,就不經意的問佟老爺道:“阿瑪阿瑪,是不是南邊裙子都比咱這邊的好看?”佟老爺自然問琬瀠為什麼這麼想。

    琬瀠便道:“前兩天,兩位姨娘給我送了許多繡花的活計來。阿瑪,阿瑪我原還不知道她倆繡的花這麼漂亮。這幾天,她倆時不時就給我送些東西,繡花的帕子呀,繡花的裙子呀,都漂亮的很!兩個姨娘人漂亮,心地也好。”又說:“阿瑪,琬瀠繡不出那樣的花樣怎麼辦?”

    佟老爺只顧著安慰琬瀠滿人的格格不會繡花也不要緊,說有喜歡的只管讓兩個妾繡。之後見到兩個妾繡花,只當她們是想要討好自己的女兒,並且認為這很應該。

    待到兩個妾向告狀時,佟老爺便極不高興。兩個妾雖然顏色嬌美,惹人喜歡,畢竟相處時間短,自然比不上女兒的地位重。

    況且不說琬瀠才七八歲的孩子,佟老爺也不認為捻針拿線有什麼辛苦的。於是,便認為兩個妾先故意給琬瀠送東西,再來自己面前告狀。就認為二人有心計而不賢慧,待她們的心就淡了。

    而且當即就不高興的說:“格格極喜歡南邊的花樣,你們多替她繡一些便是了。”

    有了佟老爺的話,兩個妾更加不敢怠慢。倒是佟夫人還勸了琬瀠幾句,讓她不要做得太過分。

    佟老爺既認定了兩個妾不好,加之二人又時常在耳邊抱怨繡花太累,雖仍叫二人服侍,但對她們的話全然不信,慢慢地冷落了二人。

    佟夫人懷胎十月,產期日近。自有覺羅老太太前來照顧,產婆奶娘齊備。一日夜間開始陣痛,第二天清早生下一個男孩。

    琬瀠當時已經入睡,覺羅老太太不叫人打擾,自是不知。

    第二天一醒,丫鬟來報:“太太今早給姐兒添了個弟弟。”這個弟弟果然被起名為佟國維。琬瀠舒了口氣,說不清心裡是什麼滋味。

    歷史上佟國綱如何,琬瀠記不清了,但佟國維還是記得的:佟國維,佟圖賴次子,孝康章皇后幼弟,孝懿仁皇后父也。順治間,授一等侍衛。康熙九年,授內大臣。吳三桂反,子應熊以額駙居京師,謀為亂,以紅帽為號。國維發其事,命率侍衛三十人捕治,獲十餘人,械送刑部誅之。二十一年,授領侍衛內大臣、議政大臣。二十八年,推孝懿仁皇后恩,封一等公。

    當時已到了順治四年,大規模的圈地已停止,但零星的圈地、換地仍時有所聞。因輔政鄭親王濟爾哈朗因府邸逾制被罰銀2000兩,將為郡王,又禁止他聽政。

    於是睿親王多爾袞的權勢愈發增多,一家獨大,不少官員已經向其靠攏。年末,定攝政王對皇帝停止行跪拜禮。

    佟圖賴擔心此時不向多爾袞示好,會被它清算。琬瀠便有意問道:“睿親王積累了偌大家業,百年後傳給誰呀?”

    佟圖賴大悟,多爾袞無子,百年之後,只能還政皇帝,如今投靠多爾袞,將來必定被皇帝清算。

    順治五年佟圖賴再次出征,避開了紛亂的朝堂,等到他回朝時,已是順治八年,多爾袞已亡,順治親政。

    順治五年之後,朝堂上明顯顯現出波詭雲譎、變幻莫測來。正月,和碩肅親王豪格師還,三月,和碩鄭親王濟爾哈朗因罪降為多羅郡王。和碩肅親王豪格有罪被幽禁,而後在禁所自盡。 閏四月,由於支持皇帝一派的努力,複濟爾哈朗爵為和碩親王。

    順治六年,三月輔政和碩德豫親王多鐸薨,攝政王一派力量下降。而四月皇太后(即太宗中宮皇后博爾濟吉特氏)逝。唯一輩分禮法能夠壓制住多爾袞的人過世了。六月,攝政王一派內鬥,英親王阿濟格被論罪。

    到了順治七年,多爾袞愈發無所顧忌。先是逼迫皇尊稱其為皇父攝政王,後納肅親王豪格妻,娶朝鮮公主。十二月初九日,攝政王多爾袞病逝。次年正月十二日 ,順治帝親政,御太和殿。順治清算多爾袞餘黨,朝堂上的情況開始明朗起來。

    然而這些與琬瀠關係不大。這時候的滿洲貴婦們,並不像後來推崇的大家閨秀那樣舉止綽約、纖細有禮,而是如同早年部落的女子一般帶有男性味道的爽朗。

    她們剛剛從寒苦的關外進入了富饒的關內。即使是經歷過戰火的北京城,在她們眼裡也是一片繁華迷醉。滿洲這個伴隨著戰爭成長起來的民族,貴婦格格們,早就習慣了父兄在外征戰。

    這個時候互相親近的的當家太太們,不斷輪流的邀請閨中好友,丈夫同僚的太太,又或是相熟的夫人們一起赴宴。這時候還不講究男女不同席,往往是老爺、太太都邀請各自的好友前來。戲班子已經出現在這些宴會上。

    滿洲的男人們,或許每宴還必有一道白煮肉來表示勇武而不忘傳統,大嚼著白煮肉談論著朝堂上的新聞和前方的戰事。

    而太太們則早已把心思放在各種各樣的綢緞、花邊和胭脂上,嘰嘰喳喳的討論起今天那位太太打了什麼首飾,明天誰家又請了哪個戲班子。

    佟國維滿周歲後,佟夫人也帶著佟國綱和琬瀠頻繁的應邀出席在宴會上,偶爾在佟府還上一席。

    在去了多次宴會後,琬瀠不得不承認無論在什麼年代夫人外交都是一項重要的策略,如果有著足夠的耐心,總能聽到自己想要注意的事情,夾雜在充滿了胭脂、妝容、花邊的議論中,總有著宮中如何如何,皇帝和太后吵架了,攝政王府如何,又有哪個大人去拜見攝政王了,亦或是哪個大人下朝回家,因為朝堂上的某件事而大發脾氣……

    琬瀠倒是不討厭這樣的宴會,比起後來女子自己拼命規範自己以符合社會主流的認可,這時的貴婦格格們無疑是快活的,不裹腳,能上馬,能拉弓。高興的時候,和自己的丈夫、父親、哥哥們一起,又或是提前約了相熟的女友,帶了下人呼朋引伴的去打獵。

    在這樣的宴會上琬瀠見到了許多後世留名的人物。安親王岳樂、簡親王濟度、費揚古和康熙朝的輔政大臣索尼、鼇拜、遏必隆,只是他們還不向後來那樣權勢赫赫。

    尤其是索尼和鼇拜因為反對多爾袞即位而備受打壓。即使佟圖賴出征在外,佟夫人也帶著佟國綱和琬瀠去拜見相熟的親友。

    濟度是佟夫人的表弟,此時是鄭親王世子,與佟家多有來往,國綱和琬瀠與他都是極熟的。雖然鄭親王一度被勒令在家思過,不准聽政,也沒有人小瞧了他。這也與他本身就武藝非凡有關,佟圖賴在外征戰較多,濟度對佟國綱的武藝指點不少。

    岳樂此時還只是安郡王,讓人覺得十分俠義豪爽,他和濟度的不和,現在就可見端倪。二人同時出現在宴會上,必要挖苦諷刺對方幾句。

    在第一次見到岳樂的那個宴會上,琬瀠正在盤算怎樣多見幾個歷史名人,岳樂湊巧打趣道:“這是佟家的格格,怎麼不向其他格格那樣吵鬧,像個小老太婆似的算計什麼呢?”

    琬瀠雖未有異色的福了萬福,但心裡覺得讓人看破,十分惱怒,又想起歷史上岳樂受到順治寵信,一直壓了濟度一頭,佟家與濟度相厚,故而琬瀠更加討厭岳樂。

    岳樂卻不曾想到,這時在琬瀠心中留下的芥蒂,後來間接導致了他並不如歷史上那樣被順治認為是兄弟、摯友和臂膀。

    費揚古是極謹慎的,即使喝的滿面通紅,也不吵鬧,而是比平時更加沉默寡言。鼇拜此時還沒有權臣奸臣的意思,是個典型的滿洲漢子,身材健碩,大碗喝酒,然後大罵朝中有人欺少主年幼,有不臣之心。

    這時候,索尼如果在場就會咳嗽幾聲,悶頭吃菜,不發一言。遏必隆則會打個圓場,把話岔開。

    鼇拜和佟圖賴曾經同軍打仗,他考較了佟國綱一場後,又得知琬瀠已能搭弓射箭,只不過弓比較小,射的也不很遠,覺得琬瀠這才是滿洲格格的樣子,又大聲稱讚佟圖賴會教孩子,並送了琬瀠一把大了一點的弓,說是等長大了打獵可以用。


作者: o863    時間: 2012-4-1 04:44 AM

本帖最後由 chenliping3410 於 2012-4-1 09:46 PM 編輯

第八章 打獵 勸諫

    出生在一個正宗滿洲家庭,琬瀠自然也被教導騎馬張弓。琬瀠前世就愛飆車,到了清朝以後明顯對騎馬十分有興趣,把馬當成了跑車的替代品。

    只是以琬瀠現在的年紀,也只能騎騎小馬駒,想要縱馬馳騁,無疑還要等待幾年。即使如此也不能改變對騎馬的熱情。剛學騎馬的時候,大腿內側磨得生疼,又紅又腫。

    但凡有些自我的人,大都很愛惜自己的身體。琬瀠前世就是一個美人,今生覺得生活條件差了,加之又有歷史上孝康章皇后二十四歲去世這個威脅,更加注意保養身體。保養身體是一個要有耐心,需要長期堅持,包括保持健康,保持身材,保護皮膚頭髮等等。

    所以,琬瀠早早地就纏著佟圖賴找了兩個醫女回來。古代的醫女,尤其是內廷供奉的醫女,不只是看病抓藥這麼簡單,要能辨認毒藥,還要精通女子養生護理。

    白醫女剛來到佟家的時候,琬瀠就覺得是撿到寶了,立即讓她配置了各種護膚、洗浴用的藥膏。在琬瀠看來,白醫女的護膚之道,有點向現代的藥妝護理,而且是絕對純天然、無添加劑的。

    陸陸續續配置了好幾種,琬瀠使用了以後,發現其中一種叫明珠養顏膏,以珍珠粉作為主料,加上依蘭加水搗汁,再配上丁香和少量肉桂而製成,香味清淡,塗在臉上非常滋潤,拿到現代,估計是保濕系列中的翹楚。

    還有一種,取上好的燕窩,燉的爛爛的,加上洋甘菊浸出液,蜂蜜,檀香和少量金盞花曬乾磨成粉末,再加上幾味滋補養顏的中藥,最後制的一種凝露,極淡的黃色,金盞花的粉末均勻分佈其中,取名漫天繁星。

    琬瀠的皮膚白皙,卻過於嬌嫩,如果不注意很容易出現過敏泛紅的情況。於是每天沐浴後讓清娘用漫天繁星凝露塗抹全身並按摩。

    還有其他如沒藥、迷迭香、茉莉等製成的藥膏,更適合年紀再大一點的人用。琬瀠到嘗試製作精油,耗費時間繁多,但確實能夠做出來。

    不過以琬瀠的年紀,使用精油還是再過幾年為好。琬瀠還是很慶幸生在佟家,佟氏夫婦疼愛女兒,見女兒愛美,只由著她去,從不吝嗇銀錢。

    於是,學騎馬時,用讓配置了專門的藥膏,有點油,質地也更濃稠些,務要大腿內側的肌膚不能變得粗糙。

    琬瀠現在已經能夠搭弓射箭,力道不夠,但是準頭很好。這很正常,好歹前世槍法無雙不是白叫得。

    但國綱認為琬瀠是不適合學武的。就看琬瀠張弓練習前後,必要用柔膚的藥膏細細的塗抹雙手。這態度也是不合適的。

    琬瀠愛的原就不是張弓射箭,而是騎在馬上,耳邊風聲呼嘯,仰頭彎弓射大雕,當然低頭射兔子也是可以的。為的就是打獵的刺激,如果箭箭不中,那還不如不去打獵呢。

    琬瀠對於弓不是很懂,只知道分為平底弓、角弓、長弓、短弓和反曲弓。但也能看出來鼇拜送的這張價值不凡,但看做工用料就知道。前世的父親古典而又優雅,花費重金以紫檀打造傢俱。

    所以琬瀠一眼認出弓的木質部分用的是紫檀木。其木質堅硬,香氣芬芳永恆,色彩絢麗多變且百毒不侵,萬古不朽,又能避邪,故又稱聖檀。弓弦的材質認不出,似玉似金,泛著冷冷的光澤,以手輕觸,鏗然有聲。其上刻有兩個古樸的篆字「逐月」。

    國綱對弓箭極有一番見識,告訴琬瀠道:「若要製作一把好的弓需要很多講究,冬天剖析弓幹,春天治角,夏天治筋,秋天合攏諸材,寒冬時把弓臂置與弓匣之內定型,嚴冬極寒時修治外表。冬天剖析弓幹木理自然平滑細密;春天治角,自然潤澤和柔;夏天治筋,自然不會糾結;秋天合攏諸材,白然緊密;寒冬定弓體,張弓就不會變形;嚴冬極寒時膠、漆完全乾固,故可修治外表。春天裝上弓弦,再藏置一年,方可使用。上述繁複的工藝程序,需跨越兩至三年時間。」

    鼇拜送的這張是反曲弓,這種弓比較平穩,弧度小,又可以作短距離的連發,正是適合女孩子使用。只是琬瀠現在的力氣太小了,這張弓還拉不滿。國綱倒是眼饞,直說這張弓送給琬瀠用是委屈了。

    琬瀠估計,滿洲在關外的時候絕對做不出這樣的弓,因為無論是它的材料還是工藝,無不述說它的華貴。應該是清軍入關時,在皇宮或貴戚家中所得。

    檀木份量很重,所以這把弓做得很小巧精緻,以減輕重量。像鼇拜這種力大之人,當用重弓、強弓,方能射的遠,所以這把弓倒是便宜了琬瀠。琬瀠也極為喜愛這把弓,經常要試試能不能把它拉滿。

    多羅郡王碩塞的長女丹珠和琬瀠是閨中好友,邀琬瀠到莊子上打獵。同行的還有卓布泰的二女訥敏和譚拜的小女兒依勒佳。

    碩塞是順治的異母哥哥。訥敏,瓜爾佳氏,卓布泰為開國大臣費英東的侄子,鼇拜的二哥,依勒佳的父親此時同樣出征在外。

    四個人帶來僕婦下人往碩塞在京畿的莊子上。說是打獵,其實更像是郊遊。畢竟幾個女孩年齡都不大,訥敏與琬瀠同年,都是十一歲,依勒佳和丹珠大一點也不過大了一歲。

    先是又下人把兔子、野雞、野鴨趕到一塊,幾個人射了一會,便停下了。下人端上早準備好的餑餑和點心。又拾了打到的獵物下去清洗,烹製。

    四個人圍在一塊說話。依勒佳明年就要選秀了,如今已經由教引嬤嬤教導規矩禮儀,抱怨道:「咱們滿洲格格的規矩還算少的,這我就生受不住,那南蠻子的女孩,要裹了小腳,可怎麼過活!只是這穿花盆底也太為難人了,我練了那麼久,還老是摔跤。」

    丹珠道:「我額娘也說,女孩子大了都要穿花盆底的,只熬過這一關就知道它的好了。將來做了當家太太,只要穿了花盆底才能顯得出端莊體面來!」

    琬瀠打趣道:「莫非丹珠現在就急著穿上花盆底,好有了當家太太的體面?」

    依勒佳和訥敏也跟著起哄道:「丹珠小妮子可是有心上人了,這樣急著做人家的當家太太?」

    丹珠冷聲道:「我只盼著穿一輩子花盆底才好!」

    見眾人都不解道:「我明年就十三了,攝政王一向不喜歡我阿瑪,指不定就點了我和親蒙古呢!到了蒙古自然不用再穿花盆底!若是科爾沁和察哈爾還好,要是漠南蒙古和漠西蒙古我就哭都沒有眼淚了。」說著竟哭了起來。

    丹珠一向剛強,再不想竟然哭了出來,眾女紛紛勸諫。只有琬瀠知道多爾袞活不過年底,順治明年就會親政。

    見丹珠哭得傷心,周圍沒有外人,訥敏和依勒佳又是知根知底的,就安慰道:「說句大不敬的話,皇上如今可都十三四了。明年指不定攝政王就還政了,若是皇上親政,斷不會把你嫁到漠南漠西去的。」

    丹珠雖不信多爾袞會輕易還政給皇帝,但總歸心裡舒服了些,擦擦眼淚不再哭了。幾個女子又吃了一頓烤肉,都盡興而歸。

    十二月,攝政王多爾袞病逝。順治終於掌管了國家大權。次年,元月十二日,順治帝親政,御太和殿。

    不久,佟圖賴,班師回朝,被任命為禮部侍郎。這時順治欲開科舉,使漢人能夠通過科舉獲得官職,以此籠絡人心。

    但是,滿洲八旗本就多習武厭文,不讀詩書。一旦開科取士,漢人必將在朝堂上佔有一定的地位,侵犯了八旗的利益。

    又加之,順治不願迎娶多爾袞給他定下的未婚妻,故而群臣紛紛上書勸諫。佟圖賴亦反對科舉取士,亦要上書。

    琬瀠急忙找到佟圖賴問道:「天下之大,滿人有多少,漢人又有多少?」

    佟圖賴說:「正是如此才不能讓漢人做官。」

    琬瀠道:「阿瑪,漢人多,滿人少。且漢人是滿人的好幾倍。漢人太多,我們殺不完,也管不過來,只能用漢人來管理漢人。漢人書生講究學成文武藝,貨與帝王家。漢人讀書做官,是他們幾百年流下來的規矩了,就和咱們滿人憑軍功授爵的道理相同。如是絕了他們的晉身之路,只恐哪些漢人日夜便會思考、煽動反清複明,咱們八旗雖不懼打仗,只是若今天這裡的漢人反了,明天那裡的漢人反了,終歸是惹人頭疼。」

    「皇上的主意方是好呢,他漢人做了咱大清朝的官,便再也不能說什麼關外蠻夷,得位不正的話。到要說明朝腐朽,咱大清才是順天承命。大家都這樣說,那老百姓可不就信了這個理兒。做了咱大清朝的官,自要替咱們賣命的,就是有一二,不開化的百姓,想要反清複明,他們自去對付。」

    「用漢人對付漢人,才是真正聰明呢。阿瑪請想,咱滿人的莊子,也有讓漢人做莊頭的,也有佃給漢人租種的。不為別的,只為這漢人比咱滿人會種地。漢人自詡懂詩書、講禮儀,到頭來禮儀這手足相殘,同族相殺的事也沒少做嘛。再說,有滿洲親貴和皇太后在呢,這漢人就是做了官,也不過是換個好聽的名字,一樣是給朝廷做莊頭唄!」


   
第九章 勸諫

    琬瀠見佟圖賴有所動搖,還是猶豫不絕道:「阿瑪,且不說開科舉這事本身就是正理。您只想一想,與皇帝作對的人能有幾個有好下場。不說本朝,便是太祖皇帝和太宗皇帝的時候,也是沒有的。遠的不說,太宗的宸妃過世時,郡王阿達禮、輔國公紮哈納只不過宴飲取樂,便都被奪了爵位,從此厭棄了。」

    「這還不是朝堂政事呢?又哪個皇帝能容忍自己的江山卻當不了家?如今的皇上更與太祖太宗不同,被睿親王壓制了多少年,如今正要當家做幾件事,好顯了自己的才幹。若是群臣上書大力勸諫,恐怕他不認為大臣們是為社稷著想,只當欺他年幼,聯合起來脅迫君王,竟是與多爾袞、阿濟格之流相同。必是心裡記仇呢。」

    「皇上如今親政,縱然平定天下、功高權重的諸王動不了,但是發作幾個勳貴人家必是無人敢勸的。阿瑪自己是武將,管不到六部的事,又打算替哥哥謀劃,將來補皇宮侍衛的缺兒。皇上要開科舉,授及第者六部官職,與咱家又有什麼關係?再者說,皇上要開科取士,一個為的籠絡漢人之心,另一個恐怕就是對諸王貝勒位高權重有所不滿,想要選拔一批漢人以為己用。咱們家可不是宗親諸王,有所依仗,何苦跟著去開罪皇上呢?」

    佟圖賴為難道:「不上書,可不就得罪了諸王親貴,只怕他們也容不得咱家。」

    琬瀠想了想道:「阿瑪何不找與咱家相親近的人家分說謀劃一二。他們與咱家情況相近,只怕也是不願做出頭之鳥。阿瑪把咱們用漢人做莊頭的說法講出來,如此裡子面子都有了,不愁他們不聽。再私下上個摺子,言明幾點。一是漢人人多,要以漢治漢,當開科取士。但朝堂之上當以滿人為主,兵部、吏部、戶部不宜用漢人。二是前朝科舉,多考較詩書,本朝當與前朝有所區別。不以詩詞為主,可以治國之策和實務為主。要言明,咱八旗男兒,或許不精詩書,但於實務之上不弱於漢人,若八旗參加科舉,亦能高中,必要讓漢人知道我大清的江山是由於順應天命,八旗強盛。三是奏請皇上開武舉,以慰八旗之心。如此,應不會開罪諸王貝勒。」

    佟圖賴又道:「如此上書全說漢人不如八旗的用,不是惹惱皇上了嗎?」

    琬瀠笑道:「皇上再想任用漢人,也必是知道八旗才是他的根本。若無八旗,只怕天下漢人立時就要謀反。阿瑪只要支持皇上開科取士,皇上就必定十分高興,不會計較別的。再有,」琬瀠停頓了一下,接著道:「阿瑪可私下與人透露,以答應開科舉為條件,請求皇上大婚,只是這個卻不要上書了。」

    佟圖賴聞言大為高興,當即出門找同僚朋友相商。果如琬瀠所料,順治看了佟圖賴幾人的聯名上書,龍顏大悅。

    雖礙於諸王顏面,不得立時嘉獎,但覺得幾人深慰聖心,可當一用,「以漢治漢」幾字更是深具精髓。

    於是三月,順治下旨許滿洲、蒙古、漢軍子弟科舉,以甲第除授。四月派人祭祀孔子。

    而後答應諸王貝勒提議以大婚為條件,開科舉。於是下令制定皇后大婚儀及皇后儀仗制,並定於八月,順天府鄉試滿洲、蒙古為一榜,漢軍、漢人為一榜,會試、殿試如之。

    琬瀠已經十二歲了,明年正式選秀的年紀,在佟夫人安排下接受教引嬤嬤的指導。琬瀠只覺得,這是自出生以來最難過的時候。

    本來,滿洲的格格地位尊貴,自由很大,何況佟氏夫婦又十分疼愛女兒。琬瀠特意要求學習琴棋書畫。安排的是單日上午習武,寫字,下午學畫,雙日上午讀書,下午彈琴、學棋,晚上和兩位醫女學習醫術。十日休息一次。

    若佟夫人待琬瀠赴宴,或有女伴相邀,就休息一天,實際上很是寬鬆。學醫是保命之道,讀書可以借此瞭解政事,這兩樣琬瀠十分用心。並且特意,練習左手寫字,與右手字跡形體不同。至於其他,就輕鬆多了。

    前世本就在父親的高壓下學過,如今只缺一個理由,可以表現出來而已。請的師傅是漢人,也不認為滿人格格,能會什麼。只當小女孩貪玩好奇而已,平時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就是明目張膽看帳冊醫書,他們也不會管的。佟氏夫婦倒是不懂這些,問師傅們琬瀠如何,自然說格格聰慧。

    倒不是琬瀠不尊師重道,只是師傅們很敷衍,遠不如前世父親的言傳身教。自己也對他們的水準抱有疑問,至少教導棋藝的師傅,一大把年紀了,還不如自己前世十幾歲的水準。

    琬瀠心裡很是得瑟了一把,看來有些東西還是靠天分的嘛!比得上姐的人能有幾個。琬瀠心裡清楚順治早年沒有受過系統地教育,這從他後來心性不成熟的表現上也能推斷出來,不比自己被父親手把手的教導。

    順治後來刻苦讀書,憑藉不懈努力詩、書、畫、文皆好,自己在這些方面不一定比烏雲珠有靈性,但以自己的水準應付順治肯定夠了。 至於心有靈犀、詩詞相合留給烏雲珠做好了。

    這些年,琬瀠很是設想過多開商舖酒樓,組成商業聯盟,即可賺錢,又可安插耳目。還詳細的做了一個計畫書,包括經濟部分和監察部分,前者根據眼前的經濟狀況作出安排,後者更是琬瀠的本行,把家中訓練人手的手段中,可以採用的部分羅列計畫出來。

    前幾年,天花肆虐的時候,琬瀠趁機救了一些人,從中挑選可用的人手。順治初年,逃人法十分嚴酷,只要簽了賣身契,只要不是特別嚴酷,活不下去,賣身為奴的人基本上不願意逃走。

    這些人都安排在過到琬瀠名下的小湯山的莊子裡,接受一下訓練學習。這樣啟動人手就有了。

    只是琬瀠下決心大幹一場之前,驀然發現,便是現代做生意有時還要講究一個後臺,何況是清朝。更別說訓練耳目,基本上發現了就是死罪,禍及全族。

    琬瀠十分不甘心,難道真要等到以後給康熙用,好像康熙和雍正都做過訓練耳目的事情。只是不甘心也沒有辦法。琬瀠想來想去捨不得把計畫書毀掉,但是留下又像一個炸彈。

    此時雖有傳教士,但能看懂英文的畢竟不多。最終把訓練人手耳目部分燒掉,經濟部分改用英文謄寫一份,鎖好,原本也同樣燒掉了。

    此時,琬瀠要學習穿著花盆底,怎樣走得穩,走的美。訥敏也開始穿花盆底鞋了,只是走路東倒西歪,不能見人,每每提起,必要抱怨一通。

    琬瀠倒不像訥敏那樣反感花盆底鞋,只覺得這鞋才更接近後世的高跟鞋,走起路來,很有感覺。訥敏不說,便是依勒佳和丹珠,穿著花盆底鞋有兩年了,也羨慕琬瀠走路姿態優美。

    待琬瀠穿著花盆底鞋也很穩當窈窕後,嬤嬤們便開始教授宮中禮儀,琬瀠不得不經常反反覆複的做一些要求的動作。

    如今佟夫人也不叫琬瀠讀書彈琴了,每天只以和嬤嬤學習為要,琬瀠十分苦悶。

    佟夫人也有些看不過去道:「我的兒,額娘亦知道你學的煩悶。本來額娘和你阿瑪想著找個家世不錯的相近人家,把你嫁過去。但是如今我兒生的這樣好,只怕是由不得自家了,不是留在宮裡,也可能配了皇室宗親。額娘只擔心你將來受苦,皇宮王府不比其他,務要學好禮儀規矩,將來才不至於艱難。待到本月十五,額娘帶你去進香,讓我兒鬆快鬆快。」

    琬瀠道:「女兒知道了,額娘不要擔心。只是十五,前去拜佛進香的人必然極多,沒得好不容易出去一趟,竟是受累。不如十一、十二去吧,離現在也還有幾天,開始準備也緊夠了。」

    於是便定下十二前去進香。十二一早,琬瀠早早起身洗漱,由丫鬟服侍著裝扮起來。

    琬瀠的容貌與前世相同,與佟氏夫婦不太像,不然如果換了一張臉,只怕心裡彆扭的很。以前的佟佳氏想必無此容貌,不然不會在烏雲珠進宮之前,也是無寵多年。

    身材已經開始發育,十歲以後,琬瀠就十分注意多吃富含維生素E和維生素B的水果蔬菜,減少肉類的進食,改以蛋類代替,又十分注意吃一些向黃豆豬手湯、豆漿、酒釀蛋等富含雌性激素的食品,而且每天堅持按摩全身。

    這時按摩是自己動手,不要丫鬟服侍,卻是因為自己按摩時,適當的心理暗示能夠促進良好身材的養成。

    只不過現在琬瀠的身材只能算玲瓏有致,遠比不上前世的火辣,不過考慮到年歲尚小,便釋然了,只是決定要多做瑜伽,爭取趕上前世的身材。

    此時滿洲旗裝,多是直筒裝,而且穿起來容易前擺過短,後擺過長,顯不出身材。琬瀠便叫把腰身稍微收一點,再有幾個地方改動一下,效果便好了很多。

    琬瀠極愛紅色,特別是絢爛的大紅,如今琬瀠的衣服裡面,大紅色的就有好幾件。紅色只有正妻才能穿著,如果將來入了宮,必是要避諱的。隨著選秀的臨近,琬瀠對紅色越發喜愛,又拿不同的大紅衣料,新做了許多件各種花紋款式的衣服。

作者: o863    時間: 2012-4-1 04:44 AM

第十章 拜佛

    琬瀠前世的對手蕭逐月就在父親面前評價過她:您的女兒是個恣意的人呢。她對赤色的喜愛,猶如對火焰的渴望,危險而又偏執。

    琬瀠今天自然是一身紅衣瀲灩。這時市面所賣的脂粉,分為妝粉、胭脂、黛粉。

    胭脂還好,原料是一種叫“紅藍”的花朵和油脂製成的,又分面脂和口脂。黛粉調和之後,用來畫眉。一般的妝粉,是用上好的白米細心地磨成粉,以此為原料製成。

    這種妝粉敷在臉上並不服帖,容易掉落,笑的時候尤其驚悚。上等的妝粉是一種鉛粉,將白鉛化成糊狀的面脂,吸乾水分,碾成粉末或做成固體的形狀。

    皇家監製的妝粉,因手藝好,能把白鉛化的非常濃,敷臉的效果很好,根本就是有市無價,只供給宮中受寵愛,位份高的妃嬪和得寵的親貴人家。

    琬瀠絕對不要用這種慢性自殺的東西,奈何白醫女,呂醫女也幫不上忙,一直以來妝粉都是這種制法。琬瀠也想不出什麼好辦法來代替鉛粉。

    每日淨臉之後,只用明珠養顏膏代替面霜,再調和了胭脂,運出淡淡的腮紅,再用黛筆細細描畫眼線,稍微打出一點眼影。任誰看了都說是個明豔的美人。只有琬瀠心裡,簡直是淚牛啊淚牛!

    米有護膚水、精華液和潤膚乳,姐忍!反正珍珠粉夠滋潤。米有粉底液,姐忍!反正姐不是蒙古人,沒有毛孔粗大的皮膚問題。米有成品腮紅眼影。姐還可以忍,有差一點的替代品,只當考驗素描技巧了。可是米有隔離霜,姐忍無可忍啊!啊!啊!誰不知道,粉塵輻射對皮膚傷害最大。

    這個時代沒有電子輻射,但是陽光裡有紫外線啊!更何況,道路狀況不容樂觀,粉塵也不少啊!如果這不是清代,姐真想COS一把電視劇,戴個面紗啊!琬瀠忍著心中的瀑布淚,讓侍女梳好頭髮,儀態萬方的站起來,準備和佟夫人一起出門。

    佟夫人帶琬瀠去的是廣濟寺,始創建於宋朝末年,元代毀於戰火。直到前朝景泰年間,曾慧、圓洪二位法師籌款重建,就是如今的弘慈廣濟寺,累世有名僧出現,據說靈驗非常。清初恒明法師在此開壇傳戒,如今經常有高僧道廣濟寺互相論證闡述佛法。

    佟夫人先帶著琬瀠拜了天王殿、大雄殿,接著到了觀音殿求籤。琬瀠就知道,佟夫人這次來八成就是來替自己求姻緣簽。琬瀠的覺得自己的姻緣八成就連在順治那個彆扭小破孩兒身上了,真真是一朵爛桃花!

    這裡的簽如果准的話,八成不是什麼好話,佟夫人估計要失望了。還不如建議她求籤問問將來自己子女有沒有出息,說不定能得個上上簽。

    佟夫人一臉虔誠的拜了觀音,親自取了籤筒遞給琬瀠。琬瀠見佟夫人如此,也不好說是麼掃興的話。便也跪下搖了搖,擲出一支來。

    佟夫人又帶琬瀠來到解簽僧面前,捐了不少香油錢。那僧人約有三四十許,眼也不抬問道:“所求為何?”佟夫人答道:“求的是小女姻緣。”

    僧人漫不經心的接過簽,而後一頓。又看向佟氏母女,道:“這簽,這簽,好像沒有什麼解法……”

    佟夫人奇道:“怎麼會沒有什麼解法,明明是從籤筒裡擲出來的呀!”

    僧人答道:“這籤筒中又一百零八支簽再加上這一支,前一百零八支簽都各有各的解法,唯有這支,平時都稱作簽一百零九,沒有什麼解法,平時也沒有人擲到過,故而不知為何意。”

    琬瀠直覺今天解簽的結果不會愉快,這僧人八成要騙錢,剛才明明捐過香油錢的說。當即截斷二人道:“額娘,我再重新擲一次好了。”

    那僧人不悅道:“求籤哪有重擲之說,若人人都如此……”

    琬瀠不高興的問道:“那你說該怎麼辦好。”

    僧人支支吾吾,無話可說。琬瀠拿了籤筒,又擲一次,還是簽一百零九,再擲兩次亦然。琬瀠覺得十分無語,決定要相信自己的直覺。

    深吸一口氣對佟夫人說:“額娘,這簽應該本就沒什麼說法,許是要萬事隨心的意思吧!額娘,時間不早了,我們還是早點回去吧。”

    佟夫人說:“要不然我們再去其他寺廟問問。”

    那僧人聽了,竟是攔著不讓二人離去,道:“貧僧解簽解了三十多年,無有人不誇我解的准。我且帶你向方丈求教。”

    於是帶二人走向方丈禪房。琬瀠並不想答應,奈何佟夫人已經跟去了。路上,聽那僧人說方知他是方丈的嫡傳弟子行音,本來這解簽之事用不著他來做,只因他酷愛占卜解簽,每隔一段時間,一定要去幫解簽僧的忙。

    佟氏母女今日是湊巧了。行音請小和尚通報後,得知方丈正接待貴客,請他們進去。琬瀠打量了一下禪房,明窗淨几,擺設簡單,但很有品位,一架古木屏風,端的是悠然清雅,如是是父親看見一定喜歡。

    兩位僧人相對而坐。見到佟氏母女,道了一聲佛號,佟夫人和琬瀠自是回禮。行音上前呈上木簽,向方丈把事情說了。二人都看了簽,神色莫名。琬瀠直覺要遭。

    其中一人道:“行音,你到南邊的架子上,取第二個木匣子裡面的那本《古今簽解》來。”

    又道:“貧僧玉光律,這位是我的師弟玉林秀。施主所求的這支簽有時五百年不得現世一次,故而常忽略其名,只稱之為簽一百零九。後來因了前朝成祖為燕王時的典故,被名為帝王燕。本寺自景泰年間建寺以來,施主是抽到這根簽的第一人,故而連行音這樣好學之人都不知此簽何意。貧僧僥倖知道此簽解法。行音翻到最後一夜,讀女子那一部分。”

    行音忙以方丈所說,讀道:“簽一百零九,本無名,後因機緣名之為帝王燕。若女子得之,詩雲,翩翩緋凰天上來,桂殿蘭宮朱門開。日邊紅杏倚雲栽,一笑長樂憶滄海。其女夫君子嗣,皆貴不可言。主旺夫旺子,家國大興之兆。

    琬瀠覺得自己有當神棍的潛質,都進化成直覺系了。

    慢慢看著三人說:“大師慈悲,請憐小女子有所苦衷。今日之言,出而之口,入我之耳,便如塵埃隨風,不惹明鏡之台。”

    玉光律道:“施主頗有慧根,自當如施主所願。”

    琬瀠福了福身,和佟夫人離開了。出了門口,和佟夫人說:“除了阿瑪,誰都不要說。”佟夫人早就被發生的事驚呆了,連忙點頭。

    琬瀠自是不知當才的舉動都落在一人眼中。那人只覺琬瀠紅衣瀲灩,眉眼飛揚,明豔妖嬈不可方物。

    若是一個美貌的女子,人們第一眼看到的自然是她的容貌。而那女子有所不同,讓人第一眼注意到的是周身的氣質,第二眼才能看到姣好的姿容。度其通身氣運,再過幾年不知是何等絕代風華。

    一個女子如果過於妖豔嫵媚,就容易帶了風塵之氣,雖惹人戀慕,卻不免讓人心中輕視,任為是禍水歌女之流。

    而她的氣質太盛,帶著自相矛盾的雍容淩厲和妖嬈,使人不自覺忽略了她那過於近妖面龐,只能窺見淡淡的風情和嫣華。

    她看著玉林秀三人時,自然流露出一股威壓,帶出的殺伐金石之意,在禪意包裹的氛圍中,如異軍突起,極為清晰,使人敬畏而不敢反抗。想必就是因此,玉林秀三人才答應下她那近乎無理的要求。

    琬瀠離去後,玉光律和玉林秀都起身看向屏風後,一個十三四歲男子慢慢走出。看著行音手中的書到:“幾位師父可否將此書借於我看?”

    玉林秀答道:“陛下請便。”

    那男子慢慢地看著書,而後漫不經心的說道:“行音師父不如拿籤筒來,為我解上一簽。”

    玉光律宣了一聲佛號道:“那位女施主是無心得之,而陛下卻是有心求取了。”

    “哦。”那男子淡淡的答道,若有所思,看著琬瀠離去的方向出神。

    行音急道:“陛下可是要查找那名女子?可是……”

    那男子笑了,一室的氣氛都鬆散下來,答道:“自然要給幾位師父面子的。她是滿洲格格,到了年歲自要參加選秀的。”

    又道:“我可是來找幾位師父聆聽佛法的呢。玉林秀師父不如繼續。”

    這邊琬瀠母女回到家,找了佟圖賴,在書房商議。

    佟圖賴道:“你自小聰穎,管家理事就不必說了。朝堂上的事,你經常開的比許多大臣還清楚。有幾回你勸我的話,便是向阿瑪這般年紀的人也想不到。阿瑪一直知道,你將來不是普通人家能有福氣娶的到的。若是王公貝勒家,我也不擔心你會受委屈。如今這簽上說的,將來竟是要留著那個地方。哪裡的人又豈是好相與的。且不說皇后出身高貴,又有嫡親姑母和蒙古四十九旗支持。太后可是經歷三朝,什麼沒見識過?”

    佟夫人緊張道:“要不然去求了簡郡王,能不能讓琬瀠免選?”

    佟老爺嘆了一口氣道:“如今皇上好佛法,那玉林秀最是與皇上相近。他雖答應了不說出去,但也得堤防一二。琬瀠若真免選,嫁了他人,誰又知玉林秀怎麼想,怎麼做呢?為今之計,只等選秀有了結果再說。若真是留在了那個地方,阿瑪免不得到諸王貝勒府上多請安走動。皇太后偏愛出身蒙古的妃嬪,諸王貝勒滿洲勳貴也並不是沒有怨言的。只是平素都不表現出來罷了。琬瀠你也不必過於緊張,也不要故意做什麼。選秀之事順其自然,全看天意了。”

    琬瀠心裡想,姐一點都不緊張,姐剛穿過來的時候不淡定過了。現在早就有覺悟了!


   
第十一章 備選

    很快到了選秀的時候,佟夫人整天急急忙忙地替琬瀠打點各色需要的物事,又交代選秀的過程,要琬瀠不必緊張。

    因琬瀠之前求的簽,佟氏夫婦便請了簡郡王的福晉給琬瀠講解選秀的情況。佟夫人帶著琬瀠對著簡郡王福晉福了福:道“卻是打擾福晉了。只因我只有這一個女兒,如今很是放心不下,只能求了福晉給她分說一二,求個安心。”

    簡郡王福晉忙扶了佟夫人起來,道:“表姐客氣了,又不是外人。瀠姐兒也是王爺和我看著長大的,說什麼麻煩不麻煩的。我也知道你的心思,想把女兒嫁給相近的人家,將來好照拂一二。聽說當年姨媽給表姐選婆家的時候,也是如此。千挑萬選,找了佟家。佟大人長輩兄弟俱無,這些年誰不說表姐有福氣。只是,如今瀠姐兒出落得更比表姐當年還要出挑。就是想被撂了牌子也是不易的。只看瀠姐兒的容貌,咱若真是使些手段,不到三選就撂了牌子,將來也有人講閒話的。王爺早些年就說,瀠姐兒面上不顯,但心裡是極有注意見識,是個有福氣的,表姐且放下心。這選秀裡面確實有些門道,我且給瀠姐兒講一講。”

    佟夫人和琬瀠自是謝過不提。

    簡郡王福晉又道:“選秀歷來講究三點。必是出身八旗,必要血統純正,又講究門弟高於品德,品德高於樣貌。這些瀠姐兒都不需擔心的。還有幾點要特別注意的。這第一個是驗身嬤嬤。有的黑心腸,不得了銀子,下手重,平白折騰人家的女兒。只是這個瀠姐兒也不消擔心。不說憑著佟大人的面子,咱們王爺也早早地給內務府遞了話,瀠姐兒到了裡面只走個過場,必不叫外甥女受委屈的。第二是已經打聽了,秀女們或是住怡景軒或是住儲秀宮。看這屆秀女的人數,儲秀宮尚無妃嬪,住在儲秀宮的可能到大些。倒是不比家裡,要防著其他秀女起什麼壞心思。再一個就是,二選的時候是宮妃主持,到時打扮的稍微不那麼惹眼。要是太好了,恐被拿了個錯,攆出去,那卻真是丟了顏面了。再一個小選的宮女要想進位,只能答應、常在一級一級的升。大選的秀女,最低是答應,高的可以是嬪,直接封妃也是有的。只是如今太后心向娘家,後宮妃嬪多出自蒙古,皇后又不是個好性兒的,只恐這次選秀的位份都要壓低。”

    又提點琬瀠這一屆比較出彩的秀女。先說了納喇氏和烏蘇氏家的兩個格格、又提到了顎碩家的烏雲珠格格。

    這是琬瀠來到清朝之後第一次聽人提起烏雲珠,就問了人們對她的評價。

    簡親王福晉道:“這一年你只顧著在家學規矩,不曾怎麼出門,所以不知道最近京中各家都在議論她呢。烏雲珠的母親,原是南邊的漢人寡婦,被顎碩擄了來,沒怎麼反抗便成了顎碩的妾室。據說她娘家哥哥知道後,一時羞憤,竟自盡了。烏雲珠從小就被她那漢人額娘教導琴棋書畫那些蠻子才學的東西。”

    言畢突然想起濟度提起過別人大都不知,但琬瀠也學過這些東西,便一時不知怎麼接著說。琬瀠不在意的接道:“我原對這些好奇,也請過師傅的。終究不過無事打發時間的東西罷了,倒不如咱滿家格格的騎射有意思呢。前幾年鼇拜大人送我一張弓,當時還拉不開呢,如今倒是不費什麼力氣了。要再和丹珠、訥敏去打獵,就要輪到我拔頭籌了。”

    簡郡王福晉接著說:“這才是正理呢!那烏雲珠格格,就是個嬌弱的,與騎射上根本不擅長。原先顎碩的福晉並不帶烏雲珠出來,去年她過世了。顎碩把那漢人的妾扶了正。顎碩如今兩個兒子都是原配所出,據說那漢女身體也不是很好的樣子,只養了一個女兒就是烏雲珠。烏雲珠知道了不少南邊的花樣打扮,傳出了不少,花邊啦,桃花妝的,如今京城倒有一半人家知道她。你倒不用放在心上。”

    簡郡王福晉像是看不起烏雲珠的出身。董鄂也是滿洲大姓,不過也有本家和旁支之分。

    如佟姓,算得上本家的只有兩支,一是太祖元妃出身的那一支,另外就是佟養正和佟養性兄弟倆傳下來的這一支,便是琬瀠家和琬瀠堂叔家了。

    顎碩是出身董鄂氏的較遠的旁支。琬瀠想只是簡郡王福晉也好,還是其他宗室貴婦也好,又哪能想到,烏雲珠再嫁之後還能成為順治寵冠後宮的皇貴妃,見到了還要行禮跪拜呢。

    佟夫人和琬瀠謝過簡郡王福晉,便回了家。佟夫人替琬瀠準備了一小袋金銀錁子。先讓琬瀠自去挑選要帶著的首飾,又拿出幾支金簪銀簪和鐲子。

    琬瀠見道:“額娘,我嫌純金的帶著晃眼,素來不肯帶的,你做什麼準備這個?”

    佟夫人道:“我的兒,額娘哪裡不知道你不像別家的格格,素來不愛純金搶眼的首飾,只喜歡珠翠寶石的華貴,東珠珊瑚的柔媚和鈿子發冠的耀眼和羊脂白玉的素雅。這可都是你自己說的,真是個挑剔的,額娘記著呢。這些又哪裡是要你自己帶呢?這簪子鐲子分量合適、留著你打賞人呢。”

    又仔細吩咐了,哪些人要打賞,打賞多少,又要和其他秀女比著。太輕了,底下人看不起,便不肯用心服侍。太重了,又有人說是顯擺邀買人心。太重太輕都不行。

    這些收拾妥當以後,第二天又帶琬瀠去綢緞莊挑選衣料。佟家也有綢緞莊,但這一家卻是京城最出名,手藝最好的。

    以佟氏的眼光自然是單單挑選華貴的布料,特別是一匹大紅綢緞,織著花鳥牡丹的暗紋,顯得華美而不媚俗。

    琬瀠心裡發苦,以後什麼時候再能穿紅色還不一定呢,要被人說成僭越可不得了。

    掌櫃又讓夥計抱了粉紅、粉藍、鵝黃、淡紫的料子來,道:“這都是本店上好的布料,格格穿這樣的料子才真顯得嬌俏呢!”

    佟夫人和琬瀠都看不上眼。琬瀠打量著這些料子,隨意說道:“掌櫃的還不把好的拿出來,這時候藏什麼藏呢。”

    掌櫃的一凜道:“格格端的是好眼光,因貴重的布料,怕沾灰弄髒,都在後頭收著呢。”

    又趕緊打發幾個夥計去取來。先是一匹桃紅的綢子,且染得深深淺淺。

    掌櫃解說道:“這花紋端的不易染成,一個不小心染得不好,看起來只像是染得花了。像這一匹,如此光鮮,恰到好處的真是不多呢。”

    這時樓上又上來了一個年輕小姐,帶著個小丫鬟。此時掌櫃又拿出幾匹,有寶石藍刻金的,又有一匹紫絨織銀的,還有一匹細細的白色棉布,燙染煙雨柳色的圖案,都是別家見不到的。

    夥計又抱來一匹十分出眾的料子,月白的薄綢,織著同色芍藥紋的暗花,很是明豔。

    琬瀠終於看到一個比較滿意的,正要拿過來。一個輕軟悅耳的聲音道:“這匹拿給我看看。”

    佟夫人剛才只顧著把料子往琬瀠身上比劃,沒注意到後來進來的女孩也轉到這邊了,心裡很不高興,臉上就帶出三分顏色,又見琬瀠半天只看中這匹便道:“到是我們先來的。”

    夥計很為難。那姑娘又甜甜的說:“是我唐突了,只顧著看料子呢,我看這位妹妹穿桃紅的顯得人比花嬌呢。”

    琬瀠打量那個姑娘,容貌姣好,清雅如柳,有種我見猶憐的氣質。琬瀠也有些楚楚憐憐的感覺,只不過混雜在華貴明豔殺伐淩厲之中,形成了一種難以言喻的氣質。

    這時掌櫃說道:“這是顎碩大人家的烏雲珠格格呢!最是又眼光的,本店最好的料子都在這了,只是這月白的綢料只有一匹……”

    原來她就是烏雲珠呀!琬瀠不覺笑了。琬瀠本就極美,不過她的氣質常使人不敢直視她的容貌,這一笑,周身的氣場都柔和下來,方顯出姣好的顏色,猶如百花絢爛盛放,一時把滿屋明豔的衣料都襯的黯淡了。

    所以琬瀠還是比較喜歡大紅。其實很少人知道琬瀠還喜歡黑色。只有赤色和玄色,一個明豔絢爛,一個低調淩厲,都是不會被任何顏色壓下去的,即使象徵無上權利的明黃也不可以。

    琬瀠用著近乎誘惑的語調輕聲說道:“烏雲珠姐姐這就看到這裡了嗎?興許等下去會有更精彩的出現。”

    烏雲珠覺得這話很奇怪,但還是答道:“我很喜歡這匹月白的薄綢,就不繼續挑了,其它的都讓給妹妹就好了。”

    琬瀠奇道:“只挑走自己喜歡的,其它都留給我?”

    烏雲珠不清楚琬瀠是指責還是別的意思。不過不等她反映,琬瀠接著淡淡的說:“雖然我先看上了這匹料子,不過姐姐喜歡,就給你好了。我是從來不缺耐心的。”

    烏雲珠同樣不很明白琬瀠說不缺耐心是指不缺耐心挑選衣料還是其它什麼,不過依然有禮的倒了謝,去和掌櫃說,做成什麼尺寸,怎樣裁剪,用什麼樣花邊。


作者: o863    時間: 2012-4-1 04:45 AM

第十二章 初選

    佟夫人道:“瀠姐兒看看這匹寶石藍刻金絲的,也不錯的。”

    琬瀠不語,待到烏雲珠離開後,似笑非笑的看著掌櫃的說:“掌櫃的,還有更好的,拿出來吧。”

    掌櫃老臉一紅道:“原也還有一匹,是不想拿出來的。只因這料子的方子已經失傳了,便是我這綢緞莊每日經眼這麼多料子,再找不到向那匹的了。”

    說罷親去抱了一匹布料來,小心翼翼的展開。道:“以前我還做小學徒的時候,就聽老師傅提過一種天水碧的綢料,最是明豔雅致,只是方子卻失傳了。這匹是前朝仿天水碧所致,顏色稍深一些,是湖水綠的,又織了水紋刻絲。格格請看,這料子在陽光下,不同角度,樣子不同,看起來可不就向水波在動麼,比起天水碧也不差什麼了。只是這方子也是失傳了。如今我敢說,整個京城也只找到這一匹了。”

    琬瀠向著佟夫人道:“額娘,就要這一匹如何?”

    佟夫人在剛拿出來的時候,就看的目不轉睛了,如今自然同意。

    掌櫃的又說:“格格可以在這把衣服做好?剛才烏雲珠格格要的花樣子,我們這兒都有。好多秀女都到我這裡打聽,爭著按烏雲珠格格傳出來的花樣款式做衣服呢。”

    琬瀠只笑著看那掌櫃,只看得他說不下去了。

    那掌櫃輕輕給了自己一巴掌道:“看我這張嘴,佟格格家裡,針線上什麼人沒有呢。”

    琬瀠讓下人給他遞了錠銀子道:“把那匹紅的和湖水綠的包了帶走,那桃紅的,按你說地做一件。”

    又盯著掌櫃的淡淡的道:“要再有格格秀女來做衣服,你只管把剛才的話說了一遍,告訴她們這屆秀女烏雲珠格格最出挑。不但長得好,心思也靈巧,不是一般人能比的。若有人來打聽我做了什麼衣服,只管說那件桃紅的。”

    掌櫃叫琬瀠看的直冒冷汗,連忙答應了。

    琬瀠走後,掌櫃抹抹汗,對夥計說:“那佟格格不知家裡怎麼教的,叫她一瞧,愣是比見了皇帝老兒還緊張呢。”

    倒還讓琬瀠說著了,烏雲珠離開後,跟小丫頭說道:“你等下找人打聽一下那是哪家的格格,還有這回做的什麼料子,什麼花樣。她也是個出挑的呢,將來好多親近親近。”

    每到準備挑選秀女的時候,先由戶部奏報皇帝,奉旨允准後,立即行文八旗都統衙門,由八旗的各級基層長官逐層將適齡女子花名冊呈報上來,到八旗都統衙門匯總,最後由戶部上報皇帝,皇帝決定選閱日期。

    佟圖賴正兼著漢軍正藍旗的都統一職,自是早早地知道了選秀的時間。到了那天,佟夫人帶著琬瀠坐了騾車,到了神武門外,看著琬瀠和其他秀女一樣,穿了藍布褂,背著包袱排隊等著宮門開啟後,由宮中太監的引導,按順序進入順貞門,很是掉了不少眼淚。

    倒是琬瀠安慰佟夫人道:“額娘莫要傷心,額娘當年不也經過這一遭的嗎?女兒自當好生照料自己,額娘且回去吧。”

    佟夫人道:“我兒不要掛念,只顧著自己就是,額娘待你近了宮門再走。”

    琬瀠進了順貞門,胸口帶了個小牌子,第一行寫著秀女佟琬瀠和生辰八字。第二行寫著父禮部侍郎漢軍正藍旗都統佟圖賴,第三行有寫著祖父佟養正。

    進了順貞門以後,先有小太監監察了包袱裡的東西,然後就有嬤嬤來給秀女驗身。琬瀠十分反感,但是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看著前面進驗身房的秀女,有的委屈的哭著跑出來,有的一臉害羞低著頭出來。

    琬瀠進去後,兩個嬤嬤迎上來道:“是佟大人家的格格嗎?王爺早就打了招呼了,格格只在裡面坐一會,時間差不多了就能直接出去。”不用檢查身體當然高興,若是單憑佟圖賴的面子肯定是不行的,卻是多虧了濟度。

    於是打賞兩個嬤嬤一人一個分量十足的金鐲子,兩人都喜不自勝,直道琬瀠有福氣,必能選中留著宮中。琬瀠出來以後,看見烏雲珠也從另外一個房間一臉紅暈的出來了,看見琬瀠還不忘過來打招呼。

    琬瀠更加確定,在這裡沒有權利地位只能受委屈,有了權利地位就能讓別人受委屈。

    這一關算是初選,只剔除身體方面有明顯不合格的秀女。其他秀女都帶往儲秀宮。

    儲秀宮的管事嬤嬤將秀女們安排入住和宮女服侍。順治年間,選秀人數還不是很多,每個秀女都有一個宮女服侍。

    待到秀女們把東西包袱歸置好,管事嬤嬤把大家叫出來說:“如今,奴婢稱諸位一聲小主,只是諸位現在還不是奴婢的主子,有什麼不好,奴婢還是管教得的。諸位暫且住下,和睦相處,學好規矩。待二選留了牌子,才真正算的上是主子了,這點奴婢也不多說了,每日起床時間自有規定,卯時起床,半個時辰內洗漱用飯,辰時半,嬤嬤們開始叫規矩。不懂皇宮規矩的小主們不用擔心,嬤嬤們自會從頭教起。已經在家學過規矩的小主們,再辛苦一回,跟著聽一遍,宮裡嬤嬤講的更細緻些。”

    訥敏也是這回選秀,不過兩人沒有分在一起住。和琬瀠住在一起的是董鄂氏本家的格格金蟬,是個活潑愛笑的女孩。

    兩人互相認識了,金蟬又問琬瀠在家喜歡什麼,琬瀠到:“我倒是很喜歡去莊子上打獵,只是額娘嫌我還小,總拘著我,不過兩三個月鬆快一回罷了。”

    金蟬道:“我也是喜歡莊子上呢,更比咱們在關外的好得多。你聽說沒有,這次有叫烏雲珠的也是一起選秀的。”

    琬瀠道:“我額娘之前帶我到綢緞莊選料子,她也帶著個小丫鬟去。掌櫃的都認識她呢!這道她是最有眼光的,傳出來許多花樣子,我看這回許多秀女帶的衣服都鑲了各樣的花邊,據說就是烏雲珠格格最先想出來的呢。聽說她不是你們董鄂家的格格嗎?該是你堂姐妹吧。”

    金蟬氣道:“我哪有福氣有那樣的姐妹。她阿瑪立一個漢女做福晉,惹得大家笑話。知道的明白不過是董鄂家的遠支,不知道的還不定認為我們董鄂家都不懂規矩呢!這次回去再給阿瑪說說,不能輕饒了顎碩。”

    琬瀠道:“好了,是我說錯了,我又不知道,不過是聽人都這麼說罷了。我以前就聽說過你,我還看著你們董鄂家的面子,讓給她一匹料子呢。明兒,我給你介紹個朋友,你們必是說得來。是布占泰大人家的訥敏格格,姓瓜爾佳。如此,你可不許和我氣了。”

    金蟬道:“也罷,這回且饒了你,端看明天訥敏格格如何。”

    第二天,學過規矩散了後,琬瀠果然把訥敏找過來,介紹二人認識,二人性子相合,一回便唧唧咋咋的說起來。

    琬瀠打趣道:“好你們兩個,好心介紹你們認識,到把我扔一邊了。”

    訥敏不依,就來呵琬瀠的癢癢。三人笑鬧一回,金蟬道:“我原先也聽說過你們兩個,瓜爾佳家的訥敏格格和佟格格,說是都極擅騎射的。只不過,總也沒碰見過。”

    訥敏道:“就是呢,咱們這些人都是互相聽說過的。滿洲的格格們,互相做客,大都是認識或知道的。只是巧了,你金蟬格格的事我們不也聽過,只是出去玩這麼多回,硬是沒碰見過,倒是和依勒佳、丹珠玩的好些。”

    琬瀠道:“要讓我說,咱們在外面這麼長時間沒見過,才到這,就認識了,可見是現在緣分才到呢!”

    訥敏有些難過的說:“可惜丹珠嫁到察哈爾蒙古去了,不然你們兩個也定是投緣的。”

    金蟬勸道:“察哈爾阿巴亥旗強盛,又是經常朝見的,必是再能見到的。倒是少不得你們倆做個中人,介紹我們認識呢。”三人又商議了這幾天怎麼過,怎樣打賞下人,二選怎麼樣等等。

    到了二選的時候,金蟬穿了件橙色綃花的袍子,又仔細化好了妝了,全套紅寶石的首飾。越發顯得嬌俏豔麗。

    琬瀠看見了,忙道:“快換下來,你不怕……”

    金蟬道:“額娘自是和我說了。只是我規矩禮儀自又沒有錯的,怕她作甚。”

    琬瀠道:“我這有一種粉,是摻了人參配的,抹在臉上顯得皮膚有些黃,也稍微粗糙些,實際上最是有好處的,你快塗些在臉上。”

    金蟬不依道:“我偏要打扮的美美的,要她們看看董鄂本家的格格是什麼樣子的,天下又不只一個烏雲珠。”

    琬瀠見狀,就由她去了,反正以金蟬的家世,二選是不會撂了牌子的。二選的宮妃是謹妃,科爾沁博爾濟吉特氏,論輩分還是皇后的姑姑,只是不如皇后是孝莊的親侄女,所以才封了妃。

    琬瀠想以前電視劇上只有一個謹貴人,卻沒有聽說謹妃,可見電視劇是經過加工的,不過幸好自家事先打聽過了。

    訥敏和琬瀠在先,都順利的被留了牌子。又看見烏雲珠今天打扮的也不很起眼,便知道她也不是純純的小白兔一類。

    等到金蟬時,謹妃見金蟬年輕嬌俏,便很不高興,又見她回話時神采飛揚。不見謙卑,於是就要撂了金蟬的牌子。金蟬不忿頂撞了幾句,謹妃大怒,要人責打金蟬十板子。

    琬瀠見了,和訥敏示意了旁邊的幾個秀女,一起出列求情。謹妃身邊宮女見狀忙也跟著求了情。

    謹妃見琬瀠幾人態度良好,就道:“這回就不罰你,只是牌子斷不能留的了。你也不要仗著董鄂氏是滿洲老姓,我們科爾沁博爾濟吉特氏也不是好欺負的。”

    選秀一結束,金蟬就哭著跑回去了。琬瀠、訥敏忙跟著去勸。

    琬瀠道:“你也莫要哭了,之前你非要和烏雲珠爭一口氣,不聽人勸,如今卻在這哭,就不怕傷了身子?”

    金蟬道:“我就是不高興有些人整天烏雲珠長烏雲珠短的,我就不喜歡她。”

    琬瀠哭笑不得,道:“你看整個京城,嘴裡誇著烏雲珠好的,心裡卻不一定看得起她,更不用說嘴上就說著說她不好的了,你一個董鄂本家的格格跟她計較什麼。”

    訥敏也忍不住道:“謹妃也太過分了,真不把咱滿洲看在眼裡了。蒙古倒是囂張。”

    琬瀠道:“你小聲點!太后心向娘家,你不見宮中妃嬪多出自蒙古,又有多少是出身滿洲的。咱們滿洲貴女就是過了選秀,也不過給個不高的分位,蒙古的女子一來就是封妃封嬪的。”

    這時烏雲珠也過來看望金蟬。金蟬是好強的,就收了眼淚。若是以前,金蟬定是要說烏雲珠來看笑話,肯定要鬧上一場。聽了琬瀠的話後,就不冷不熱的說幾句話把她打發了。

    金蟬很快收拾好走了,琬瀠想到:蒙古妃嬪要都像謹妃這樣,也怨不得順治不喜歡,今天這根本就是打了滿洲貴族的臉,也等於打量順治的臉。

    琬瀠原以為,金蟬必是要留牌子的。金蟬是老來女,幾個哥哥早就出仕,父兄在朝中都是得力的,比佟家更勝一籌。

    況且,不像琬瀠祖父早早戰死,金蟬祖父還健在,是太祖時的老臣,就是諸王貝勒都要給些面子。金蟬如今就是被撂了牌子也不愁找不到好婆家。

    只是謹妃這話一出,必是要結仇的。要論實力,科爾沁在蒙古四十九旗中也不過中上,至少比不上阿巴亥蒙古,只不過科爾沁出了哲哲和孝莊兩個罷了。

    孝莊如是精明的,罰了謹妃,在多加賞賜還好些,只是這樣董鄂家就是不計較了,滿洲大臣們心存芥蒂是肯定的了。真是不怕神一樣的對手,就怕豬一樣的隊友!


   
第十三章 選秀

    複選被留了牌子的秀女可以參加由皇帝和皇后主持的最後一次選拔。這時候些秀女或入宮為妃嬪,或指婚暈皇親宗室,即使自行聘嫁嗎,也很容易找到較好的婆家。

    卯時的時候,琬瀠便被貼身侍候的小宮女叫醒,看看外面天剛剛亮。這一天,對於秀女來說十分重要,無不早起梳妝打扮,務必要打扮的盡善盡美,又不能衝撞了貴人,正紅、黃色是不能穿的。

    琬瀠取出從家中帶來的湖水綠的旗裝,用乳白米黃色的絲線秀出大朵大朵的蓮花,自上而下,由花骨朵到含苞待放,再到半放,最底下裙擺部位正是盛放,搭配碧綠絲線繡出的荷葉和湖水綠的水紋,隨著腳步行走而瀲灩搖曳。

    兩袖則繡著隨風飄零搖擺的花瓣和小巧的蓮蓬。衣服用白色狐狸毛滾邊,腰部稍微收腰掐邊,整個看起來既清爽又可愛。

    今天算是正式場合,仔細地梳出了小兩把頭。髮髻正中央用了孔雀藍的鈿子,左邊簪了一個紅珊瑚鏤空的簪子。右邊一角垂了粉紅東珠的流蘇。左手打了個紅珊瑚的鐲子,右手手腕只拿紅繩子鬆散地繞了兩圈,愈發顯得雙腕白皙幼嫩。

    秀女們要先在儲秀宮的院子裡清點人數,再由太監嬤嬤們待到正殿,分成七個或八個一組,任皇帝皇后挑選。

    琬瀠帶上象徵秀女身份的銅牌,便出了門,一眼見到院子中最顯眼的一個就是烏雲珠。烏雲珠今天穿了一身月白色的旗裝,頭上綰了白玉的簪子。

    有道是要想俏,一身孝。選秀自然不准穿白色的衣服,不過烏雲珠穿的這身也差不離了,烏雲珠比琬瀠大了一歲,身材發育的更好些,越發顯得身段嫋娜,惹人憐愛。

    烏雲珠看見琬瀠來了,打了聲招呼,繼續溫婉的聽著旁邊其他的秀女說話,偶爾附和一二。琬瀠也淡淡的應了,與相熟的秀女的站在一起。

    要說琬瀠和烏雲珠可以算這一屆秀女中最出色的兩個了,只是琬瀠不像烏雲珠那樣和許多秀女相處甚歡,連宮女小太監們都稱讚烏雲珠為人大方好相處。

    琬瀠自是知道這種情況,不過認為沒有必要去刻意交好其他秀女,選秀一過,估計大都各奔東西,沒有多少交集。

    而且琬瀠私下裡認為,歷史上的董鄂妃死的那麼早,也和她“左右趨走,無異女侍”有點關係,現在就能看出一些端倪。

    到了時辰,便有人來把秀女分組,帶去體元殿面見皇帝、皇后。琬瀠在烏雲珠前面兩組。

    琬瀠到了體元殿外等候,見前面的秀女一組組的進入殿內,出來的時候,有的欣喜,有的沮喪。不久輪到琬瀠這一組了,進殿后由小太監引至固定的地方站好,再按教引嬤嬤所說服了萬福。

    然後便聽到有聲音道都抬起頭來。琬瀠抬起頭,快速的掃描了一下殿內,孝莊皇太后並不在。皇帝與皇后並著其上,旁邊側坐著年紀三十餘的婦人,看打扮應該是皇太極的麟趾宮大貴妃囊囊福晉,如今的貴太妃,出現在這裡,應該是因為博穆果爾已到了指婚的年齡,可惜她千挑萬選,最後挑了個喪門星。

    順治帝福臨此時十五六歲的年紀,微胖,不算帥,但也不差,還好這比壯實的滿洲大漢好接受多了。

    順治眉骨有些隆起,琬瀠私心認為他與皇后還是很與一點夫妻相的,眉眼倨傲。

    這位皇后是由多爾袞為順治定下的。《清史稿后妃傳》記載:世祖廢后,博爾濟吉特氏,科爾沁卓禮克圖親王吳克善女,孝莊文皇后侄也。後麗而慧,睿親王多爾袞攝政,為世祖聘焉。順治八年八月,冊為皇后。上好簡樸,後則嗜奢侈,又好嫉妒,積與上忤。

    皇后娜木鐘確實容貌豔麗,帶著野性不羈的美,猶如怒放的玫瑰,不愧是草原上的明珠,不比烏雲珠差多少。如果自己是男人,肯定更喜歡娜木鐘勝過烏雲珠多矣,真不知順治有那點不滿意。

    這幾個掃眼的時間,坐在上面的人也在打量下面的秀女。目光無疑落在最出色的一個身上。

    琬瀠正是十三歲豆蔻清純的時候,偏偏眉眼之間、舉手投足之處渾然天成地帶出了一抹極妖嬈的風情,再加上前世養成的氣質,今生任誰都只能說是與生俱來地位雍容華貴,而非風塵的妖媚。

    琬瀠若是挑起眉頭,眼角自然上挑,便會不自覺地流露出一股煞氣,令人不敢與之對視,方知道這女子內秉風雷之性。只是她此時斂眉垂目,人們便道是一個花柳之姿的美人。貴太妃顯然很滿意,但抬頭看了看順治,發現他頗為專注,目光充滿興味,便沒有說什麼。

    這半天,順治看上的秀女,皇后不喜歡,百般挖苦刁難,皇后挑選的秀女,無疑順治根本就看不上眼,帝后二人之間的氣氛越來越僵,此時看到琬瀠便十分高興,問道:“你叫什麼名字?父親是誰?”

    琬瀠不但的容貌與前世無二,聲音也是相同,很有特色,說話時清冽的音質中纏繞了絲絲縷縷的媚音,讓人聽起來說不上是什麼感覺,說不上清冷,也說不上妖媚嬈,又好像二者皆有,只要聽了一次就很難忘記,並非刻意訓練,實在是兩輩子都是天生如此。

    琬瀠不急不徐開口道:“臣女佟氏琬瀠,父為漢軍正藍旗固山額真佟圖賴。”

    順治又道:“佟圖賴朕知道。你父親多次出征,屢建功勳,卻是辛苦了。”

    琬瀠答道:“臣父為國分憂,且皇上多有賞賜,不過以報君恩而已,並不辛苦,”

    皇帝的表揚不是隨便接受的,順治你是給姐設圈套還是怎麼滴,姐可是在這站了半天了。

    順治接著說:“朕看你很有點眼熟。”

    琬瀠心裡哀嚎,這難道是順治版的天上掉下個林妹妹。這卻是琬瀠誤會順治了,當時琬瀠去廟裡求籤,給解簽的人便是玉光律,當時大婚過後,帝后不和,生活苦悶,順治去找玉林秀談論佛法,因琬瀠求的簽很特別,很多年都不一定出現一次,順治在屏風後很是打量了琬瀠幾眼,當時就很有觸動。

    過了一年,她的眉眼張開了,今天穿了湖水綠的衣服壓了壓通身的氣質,又低眉垂目刻意收斂,如非那獨特並且矛盾的,淡淡的一絲雍容淩厲和妖嬈,真容易讓人認不出來。琬瀠沒有注意到屏風後有人,自是不知有人在打量她,否則肯定會狠狠地瞪回去。

    順治也是記起來琬瀠是誰,只是當時的情況以及琬瀠求的簽,卻不能拿出來說。

    皇后娜木鐘很不高興地接聲道:“臣妾看她也很眼熟,是戲臺上的小戲子,還是樓樓子裡的……”

    順治斷然截住娜木鐘的話道:“皇后,注意你的身份。”

    然後也不待娜木鐘反應,就說:“佟氏琬瀠,封為佟貴人,居於景仁宮後殿。”

    接著就讓琬瀠和其他秀女退下了。皇后娜木鐘更是生氣,吵著皇帝不喜歡蒙古貴女,只愛那狐媚子的南蠻子,不合滿洲規矩。

    順治心裡也很生氣,佟家是滿洲大姓,太祖元妃就是佟佳氏,琬瀠是正宗的滿洲格格,你蒙古的女子只知道吵吵鬧鬧,整體在朕耳邊嘮叨要更看重蒙古王爺,蒙古血統高貴,漢人蠻子配當奴隸。

    朕的皇宮中已經填滿了出身蒙古的妃嬪,皇太后只縱容著娘家人,縱容的你們都忘了,朕是滿洲的皇帝,卻不是蒙古的傀儡,如今朕連挑選一個滿洲出身妃嬪的自由都沒有嗎?又想到謹妃二選時說的話,順治越發生氣,也和娜木鐘吵了起來。

    小太監把底下幾班的秀女領上來,見皇帝皇后正在為狐媚不狐媚的吵架,想起皇太后的囑咐,又見烏雲珠這班秀女多容貌出眾,就小聲回稟是否要領下一班。順治只顧和娜木鐘吵架,根本沒有看烏雲珠這幾班,揮揮手叫小太監領下去。

    琬瀠回到儲秀宮,得知此次所有選上的妃嬪,准其返家與父母團聚,十日之後再行入宮。琬瀠回到家中,全家都很高興。佟夫人更是有哭有笑,既為琬瀠被選中高興,又為以後不能經常見面而擔憂。

    琬瀠本來覺得貴人的位份很低,好在順治此時妃嬪人數尚少,景仁宮並沒有其他妃子。後來,家人打聽之後才知道,這次選秀,所封位份都很低。

    大概是因為太后偏愛出身蒙古的妃子,而皇后又極力壓低的原因,滿洲秀女此次多分為常在、答應、格格,貴人就沒有幾個,嬪及嬪以上更是一個沒有。

    滿洲大臣及親貴亦是頗有怨言。而烏雲珠也是如同歷史上那樣,賜婚給博穆果爾為妻。琬瀠很不明白順治為什麼會這樣賜婚。董鄂氏雖也是滿洲大姓,但烏雲珠的父親顎碩只是出身旁支,任內大臣,職位並不高。

    而且烏雲珠的生母並不是顎碩的原配,乃是顎碩從江南掠來的漢人,還是喪父的寡婦。顎碩原配嫡妻過世後,就將烏雲珠生母扶正。

    而博穆果爾是太宗十一子,正宗皇親,兩人門戶懸殊。貴太妃怎麼會同意這門親事?這卻琬瀠不知道了。貴太妃心氣極高,見順治把琬瀠封為貴人,便拿定主意要給博穆果爾挑一個不比琬瀠差的秀女做福晉。

    烏雲珠那幾組進了的時候,順治正與娜木鐘吵架,沒有留意,而貴太妃卻在旁邊看的清楚,一眼就相中了烏雲珠。記下了烏雲珠的名字,選秀結束就請順治賜婚了。卻怎麼也想不到這烏雲珠是博穆果爾的命中剋星。


作者: o863    時間: 2012-4-1 04:46 AM

第十四章 入宮

    訥敏被指婚給一等伯李國翰之子為妻,李國翰漢軍鑲藍旗人,揚名于太宗天聰年間,是太宗、順治兩朝的名將。訥敏全家都對這門婚事非常滿意。

    於是琬瀠和訥敏相約去看望金蟬。因得選秀時金蟬頂撞宮妃,故而被禁足在家。琬瀠先到,去拜見了董鄂大人和董鄂夫人。

    董鄂夫婦忙避開道:“不敢當娘娘的禮。”

    琬瀠說道:“我與金蟬一見面就好像認識許多年一樣,人家說傾蓋如故就是這樣了,只當她是我相交多年的密友。訥敏今天也是要來的。我沒有姐妹,金蟬也是獨女,訥敏家女孩也不多,可不就是如同親姐妹一般。她生的出挑,心性也高,雖說當時已經勸過來了,我只擔心她回來之後想想又會傷心,怎麼都不放心,故來看看她。況且我還沒有入宮,世伯伯母若不讓我請安,就是不當我是自家女孩兒了。”說完,福了福身。

    董鄂夫人親把琬瀠扶起,道:“好好好!我只當我又多了個女孩兒。”

    董鄂大人道:“那天還真是多虧了佟格格和瓜爾佳格格,金蟬是個莽撞的性子,卻是讓你們操心了。”

    琬瀠道:“伯父只叫我瀠姐兒好了。那天我拿了人參粉讓她塗臉,雖是用了臉一時稍微黃點,但是最是養人的,金蟬只是不依,我本是想著必不會有事,也就沒有狠勸,誰又想得到呢?自家姐妹,自要互相扶持,不須道謝的。”

    董鄂大人從善如流道:“這幾天我把她拘在家裡,她正鬧脾氣呢,不肯吃飯。瀠姐兒等會兒勸勸她。”

    琬瀠道:“伯父才真是為金蟬好,那畢竟是博爾濟吉特家的貴女呢!等金蟬明白過來就知道伯父伯母為她的心了。”

    董鄂大人道:“金蟬若有你一半,我也放心了。金蟬定給了愛星阿,舒穆祿家了,就是令舅的父親鄭親王做的媒了。我和你伯母老了,以後你們姐妹互相多扶持吧!太后喜愛蒙古妃嬪,瀠姐兒進了宮行事小。不過也不必太過膽怯,墮了我滿人格格的名頭,咱滿洲勳貴可都看著呢!”

    琬瀠謝過董鄂大人指點,自去看金蟬。大家都是聰明人,只要點到為止就行了。不說濟度是表舅,只說是舅舅,董鄂大人也是個老狐狸了。只是說出這話也是有幾分真心了,若說支持自己和蒙古妃嬪爭鬥,倒真是假話了。

    不過本就是互惠互利的事,也不會不答應的。只不過董鄂家的勢力還真不容小覷。董鄂大人哲爾本可是開國五大臣之一,固倫額附何和禮的長孫,身上留有皇室血脈。何和禮議政的時候,科爾沁蒙古還是十分弱小,在察哈爾和後金之間搖擺不定。

    更何況,金蟬的祖父和碩圖還活著呢,那可是努爾哈赤的外孫啊,他的母親是東果長公主!瑾貴人竟會去得罪這樣的人家,這時多麼愚蠢呀!

    琬瀠一開始就知道金蟬將來的丈夫必不會差,卻也沒有想到會好到這個地步。愛星阿是揚古利的孫子。揚古利是太祖朝末年僅次於五大臣的將領,在太宗朝備受榮寵。

    愛星阿本人如今是領侍衛內大臣。領侍衛內大臣,衛皇宮之安全,非帝之信任者不可當也。和碩圖出面請鄭親王濟爾哈朗做媒定下這麼一樁親事,這兩家顯然是記恨上了孝莊和科爾沁蒙古,真是,真是太爽了呀!

    琬瀠到金蟬的屋裡的時候,金蟬正在大發脾氣,見了琬瀠來,忙把她讓進屋裡。

    琬瀠道:“你又發脾氣了,總不能拿吃飯的事開玩笑。早先有大把時間的時候咱倆不認識,如今認識了,我當你是好姐妹,卻又很快要分開。將來你嫁了人不知如何,我入了宮更不知會是什麼情況呢!你只看著咱倆好了一場的情分上,且愛惜著自己的身子。”說著便哭了起來。

    金蟬聽了這話,眼圈也紅了,遞給琬瀠一條手帕,把臉扭過去不看琬瀠,道:“你且擦擦眼淚,還是來勸我的呢!我和愛星阿算得上是青梅竹馬,她母親也喜歡我。本來就是沒有這件事,也是要求見皇上請他三選的時候賜婚。你在宮裡,可多注意點……”

    互相收了淚,又洗漱一回。金蟬用了飯,訥敏來了。三人不免又互相勸慰一番。訥敏提議結為金蘭姐妹,於是都互換了信物。並且琬瀠提議,等丹珠回京,幾人再見一面,把她的那一份補上。

    雖說琬瀠起先因為金蟬的家世結交,當才的眼淚也是唱做俱佳,但金蟬和丹珠訥敏一樣講情義,故而很有幾分真心在裡面。

    像是依勒佳,家世和自身,不可謂不出色,也是自小的玩伴,可是琬瀠對她始終不來電。依勒佳許給班布林善為續弦,也是宗室皇親,這個名字琬瀠很熟,就是不記得在那裡聽過。

    十日很快就到了,宮中差人來接琬瀠入宮。琬瀠不能帶清娘入宮,囑咐佟夫人將來給清娘挑個好人家,並且從自己的私房中給清娘留了一份嫁妝。

    又請佟夫人幫忙照看小湯山的莊子,裡面的人儘量不要動。又從兩位醫女哪裡拿了些防身之物,收拾好首飾衣物,然後就上車了。

    離開的時候,佟夫人和清娘泣涕漣漣,但仍強顏歡笑。佟圖賴和佟國綱,一臉不捨,只強忍著囑咐琬瀠到了宮中不要掛心家裡,服侍皇上,好好照顧自己為重。

    佟國維還不到六歲,只知道自小就照顧自己的姐姐要離開了,抱著琬瀠的腿哭著不肯鬆手。佟國綱已經十八歲了,補了宮中三等侍衛的缺兒,紅著眼圈抱回佟國維。

    琬瀠坐上車,想起佟圖賴昨晚把自己叫到書房遞給自己一打銀票,不厭其煩的叮囑各項事宜。

    琬瀠當時道:“女兒就要入宮了,阿瑪在朝堂上也要小心,謹記當年女兒勸您的話,萬事不要和皇上作對,圈地之事不要再沾手了,千萬要緊。再有什麼拿不准的,讓額娘進宮給女兒遞個信兒,女兒幫您在宮中探聽一二。阿瑪知道女兒素來有主意,此去不必掛心,只和額娘照顧好自己身體,勿要讓女兒擔憂,女兒將來定要耀我佟氏門楣。”

    琬瀠最後在看一眼佟府眾人,斷然扭回頭,放下簾子。佟府、阿瑪、哥哥、弟弟恐怕只有十年之後康熙即位的時候才能見到了。

    琬瀠被封為佟貴人,入住景仁宮。景仁宮可以算離乾清宮最近的院落之一,分為前院和後院,各有正殿五間,東西配殿三間,前院正殿上書滿文漢文和蒙古文景仁宮字樣。

    貴人之上,皇后之下又有嬪、妃、貴妃、皇貴妃,貴人沒有資格住在正殿,琬瀠就選了前院東配殿。殿內已佈置好各項用具,花架子上擺放了古董玩物,琬瀠粗看了一下,不過是明朝的東西。

    明朝古董放在現代看,總體上價值還算不錯,放在三百多年前地清朝來看就不值什麼了。因為景仁宮還只有琬瀠一位妃嬪,這時候總管太監帶著宮女、小太監跪下來給琬瀠請安。琬瀠一邊喝茶,一邊打量底下跪著的各色人等。

    下馬威之說雖然很俗,但不可否認確實有用,不然也不會千百年來都是這一套了。新的主子剛剛到了不知品行,作為跪著的人,被從上至下俯視,必然會帶來壓力,何況琬瀠本身的氣勢就不弱,就容易露出品行破綻。

    琬瀠細細的品著茶,半響,問道:“這是什麼茶?”

    一個宮女答道;“是雨前的雀舌。”

    這應該是管事公公或是分管茶水的宮女回答的吧。一般不應該給滿人格格沏奶茶嗎?難道有人恰巧知道自己喜歡喝清茶?在皇宮之中講恰巧啊!

    琬瀠又道:“都抬起頭來。”

    琬瀠仔細打量他們的面孔神情,又惡意的挑了挑眉,果然看見幾個宮女太監打了哆嗦,臉上發白。

    不行呀,還要歷練歷練。 連點心裡素質都沒有,將來能指望他們做什麼。 這嚇得太狠的肯定不能用,一點都不害怕的,又有可能是耳目。琬瀠真有點想念清娘了。

    琬瀠又問,“叫什麼名字,多大了,進宮以前家裡如何,進宮以後,來景仁宮之前都在哪裡呆過,擅長什麼,都說說。”

    剛才答話的那個宮女,之前只是有些緊張,但不是很害怕。琬瀠清楚,自己挑起眉的時候,自然流露出一股煞氣,一般心理承受能力還不錯的人都受不住。

    這宮女說之前崇政殿當過打掃宮女,又呆過御花園花房,然後就到景仁宮來了。

    有點意思啊!沒在茶房呆過,卻一口能叫出雀舌。

    雖然後來她第二次回答時說在家時對茶葉有點見識。但是雀舌產量少,這時是貢茶,外面很少見到。

    她第一個回答,很顯然是希望琬瀠能把她留下了。要知道,這裡的是整個景仁宮的下人,琬瀠作為貴人,只能挑選四個宮女。

    看來有可能是粽子啊。只是不知道是誰的人了。那正好,琬瀠剛進宮,也需要一個訓練好的人幫忙管著,再說留在身邊總放心些。

    還有一個小宮女,剛才雖然沒有表現出很害怕,帶上琬瀠注意到她的兩手都握的緊緊的,看來不是不怕,而是自制力比較好。

    而且她說是因為沒了娘,也沒有兄弟,繼母不喜歡,爹過世了,所以繼母就把她送進宮來做宮女。如果是真話,將來被威脅的可能性較小。這個也很好查證,下次跟佟夫人提一下就完了。

    進宮一年多了,又是一開始就到景仁宮的,不太可能是別人安排好的,加之年紀小,好調教,所以也留下。琬瀠又指了兩個表現比較好的留下。

    先對小宮女道:“你以後就跟著我,掌管首飾,改名紫陌。”

    又對最先答話的宮女道:“你回答的不錯,留下來掌管茶水、器皿和膳食,改名紅塵。”

    飯菜茶水熏香是最容易做手腳的地方,而琬瀠對這幾方面還比較自信。

    又對一個善梳頭的道:“你留下來,掌管熏香,服侍我梳頭你,改名碧落。”

    又對另一個道:“你也留下來,我服侍穿衣。改名……,改名赤水。”

    當年看《聽雪樓》時,琬瀠很喜歡聽雪樓的紫陌、紅塵、碧落、黃泉四個名字,只不過黃泉在這裡不能用了,只能改為赤水。

    琬瀠又取了一袋碎銀子給總管太監,讓他分賜眾人,便讓其他人退下了,留下的四人又每人賞了一根金簪子,交代日常習慣和作息規矩,又說了些諸如好好服侍,不會虧待了你們,要有二心,自己也不是好欺負的,一些場面話。從此,琬瀠的生活就在這深宮中開始了。


   
第十五章 適應

    琬瀠入宮前,佟圖賴給琬瀠一打銀票,更不用說佟夫人給準備的碎銀子和金銀錁子,當時琬瀠覺得就是用來打點下人也多的太多了。

    等進了宮才知道,清代妃嬪確實很窮,是真窮,不是裝窮。

    琬瀠的位份是貴人,貴人的俸祿是貴人一百兩,侍候主子的下人是要隨著主子吃飯的,也就是說,如果飯菜份例不夠,琬瀠就要替她們出飯錢。

    而嬪是一年二百兩,六名女傭;妃三百兩,六名女傭;就是皇后才一年一千兩,十二個女傭,皇太后每年的津貼,累計有二十兩黃金,二百兩白銀。

    琬瀠前世出生大家族,從來沒缺過錢花,眼光不是一般的挑剔,喜愛奢侈品的習慣就是那時養成的。

    來到清朝之後,佟氏夫婦疼愛女兒,但琬瀠也收斂了不少,如今進了宮頓時覺得苦哈哈的。

    吃的更不能和在家時喜歡吃什麼吩咐一聲,至少琬瀠現在還沒有這個資格。

    琬瀠覺得如果能穿回現代,誰說當妃子生活享受,姐就抽死他!

    如果不是一貫教養好,都想爆粗口了!偏偏在皇宮中向賺外快都沒辦法!

    琬瀠跟紅塵旁敲側擊的打聽其他妃嬪想要改善生活怎麼辦。最後的出的結論居然是順治。

    如果順治來到某一個妃嬪處用膳,那麼,那一餐御膳房送來的飯菜肯定是依照順治的標準來制定的,這個時候說想要吃某某某菜自然是可以的。

    如果是受寵的妃嬪,也有一定的話語權,可以和御膳房說要吃某某某某。

    至於不受寵的,就是派人去了御膳房,估計也沒人理會。

    還有一個外快的來源就是皇帝、太后和皇后的賞賜。

    對於琬瀠來說後兩者都指望不上,只能指望第一個了。根源還是在順治身上。

    怪不得後宮之中不得不爭,就是為了滿足口腹之欲,也得爭一把呀!

    琬瀠估計第一個月想要見到順治是不可能了。八旗選秀以後,太后又命蒙古送來了一批貴女。

    聽下人議論,總結起來就是:因為謹貴人選秀時的表現不妥當,皇帝boss很生氣,後果很嚴重,要給這個員工降職。

    由於裙帶關係,太后董事長駁回上述申請,改為體罰加罰薪,即扣半年工資,抄寫佛經。

    並且急忙令親戚有送來一批員工,並且暗示,上述員工最好能夠全部接受。

    關係近的,出身娘家科爾沁的,最好能夠全部安排好些的職位,封妃;關係遠的,娘家遠親蒙古其他地方,安排次一點的職位,封嬪、貴人。

    皇帝boss雖然沒有採用上述建議,為了補償,忙著安慰這些員工,自選秀後忙著寵幸新進的蒙古妃嬪。並且由於時間安排不妥當,致使副總裁皇后非常不滿。

    雖然副總裁皇后也是靠著裙帶關係上位,但是對於新來的關係戶感到威脅。

    而且不敢向董事長太后老人家抗議,於是和皇帝boss發生多次齟齬,一個覺得你任人唯色,喜歡讓小三上位。

    另一個說我安慰的都是和你一樣有裙帶關係,來自你娘家的員工。

    皇后副總裁心裡想:你安慰的是我娘家的員工又不是我。

    於是帝后二人吵架了。皇帝boss遷怒,你一宮主管謹妃是罪魁禍首,必須降職,誰求情也沒用,你回去做你的謹嬪吧。

    於是,為了公司和諧,向琬瀠這樣競爭上崗的,更不能出現了,都現在一邊放著吧。

    琬瀠很想說:“董事長,您老別再給boss找事了。boss不高興,副總也不高興,整個公司都冷颼颼的。您老沒發現,裙帶關係上位的員工都沒做出什麼業績嗎?蒙古妃嬪沒有一個生孩子的。您老小心,boss要是忍不下去了,肯定先炒了副總裁,再幹不下去,就乾脆把自己炒了。”

    由於種種原因,琬瀠每天早起,隨意綰個髮髻,穿上寬鬆的衣服,先到景仁宮的院子裡活動一個小時。

    再回到房間沐浴洗漱拿溫水洗了臉,在紫陌服侍下在全身臉上塗抹各種護膚品,畫好淡妝,穿戴完畢,聽小宮女太監打聽來的八掛,分析宮裡形勢,大致估計順治的活動路線和範圍。

    吃完午飯,卸妝,小睡一會。起來後再次洗漱塗抹穿戴完畢,開始寫字作畫,看棋譜,總之,順治喜歡什麼,琬瀠就幹什麼,務必要順治將來深刻感受到,自己平時就很喜愛這些,是而不是為了迎合他裝作喜歡這些。

    內心默默淚牛~~~雖然姐進宮之前是想裝作喜歡這些,但是姐進宮之後就真相了,姐要是不幹這些,姐真的木有其他事了,木有了!姐如果不想一天到晚閒坐的話,就只能淡定的表示姐精通琴棋書畫,是可以自娛自樂的。

    五點的時候可以繼續活動,在屋裡做做瑜伽。吃完晚飯以後,擺弄配置香料。然後沐浴按摩睡覺。

    當琬瀠熟悉了皇宮生活,幾個宮女也習慣了琬瀠的作息以後,這時離琬瀠已經快兩個月了,書房的字畫也積累了厚厚一摞,琬瀠表示時機已到,我軍可以主動出擊了。

    琬瀠經過精心計算,順治今天下午最有可能出現在御花園。

    當然其他妃嬪也是知道,所以每天這時候御花園的人數肯定不少,沒有人說是在等皇帝,自然都找名目在御花園活動,今天的互動是射箭。

    這時候大家一般默認各憑本事。琬瀠梳了個兩把頭,頭上只用了個白玉扁方,再無其他首飾,又帶了一對東珠耳墜,圓潤的珍珠隨這步伐,不斷擺動,煞是可愛。穿了橘色錯銀鑲羽毛邊的騎馬裝,上身對襟知道臀部的馬褂,下身同色的褲裝,配上紅色馬靴,褲腿塞入馬靴之中。

    然後取了一條白錦織成的腰帶,把腰緊緊地束進,顯出窈窕的身段。

    和幾個宮妃比了一回射箭,琬瀠見時間差不多了,示意其中的一個。

    那常在姓烏蘇,按照之前的約定牽出一匹馬來,道:“誰敢騎馬射箭,射中了我有上上的彩頭。”

    大家推諉了幾句,都不願先上馬。

    琬瀠始終留心著別處,見安排在遠處的紫陌比劃了一個手勢,就知道人來了。站出來大聲道:“祖宗以騎射得天下,不敢騎馬,真要羞煞!我來!我不但上馬射箭,還要射那飄蕩的柳枝呢。”

    又道:“我射中了,彩頭是什麼?”

    烏蘇氏摘了一朵並蒂花插在琬瀠髻邊道:“這朵並頭花兒是得幸承恩的兆頭!皇上今天准翻你的牌兒!”

    琬瀠秋波流轉,似笑似嗔,雙靨生暈道;“看我射那支柳條!”接過馬鞭,牽過馬,急行幾步,在上馬鐙,翻身上馬,姿態翩躚,似鶯似燕。

    疾馳近百步,轉身射柳,果真箭不虛發。

    待下得馬來,見剛才駐足的明黃身影這才轉身離開,就知道順治今晚若不翻了自己的頭牌,也定要到景仁宮來。

    琬瀠回到景仁宮後,用過晚膳,稍歇,便去沐浴,稍微用了一些甜橙精油。她的作用是緩解壓力,使心情變得陽光。

    琬瀠覺得以現在宮中情況,順治一定需要這個,不過既然不能直接用到他身上,就只能曲徑通幽了。平時琬瀠都使用簡易的文胸來使胸部顯得豐滿,集中。

    這次換了米白綢緞繡花肚兜,換上一身單緋色的褻衣,衣領稍微敞開,可以看到精巧的鎖骨。琬瀠估計著時間,讓紫陌往香爐裡添了一點乳白色香料。

    這香料是琬瀠從家帶過來的,這樣一個味道極淡不易察覺的香料卻有一個“芙蓉香暖”的名字,可以緩慢提高人的某些方面興致。但凡聞道這種香的人大都想不到這是一種慢性春藥。

    把這一切都準備好以後,琬瀠拿了一本李商隱的的詩集,慵懶的躺在美人榻上,一條薄綢緋色的床單從腳搭道腹部,顯出若隱若現的玲瓏曲線。

    琬瀠倒不是對李商隱的詩集有什麼特別的感覺。琬瀠前世今生都更喜歡李賀的詩,奇峽而詭譎。

    之所以選擇李商隱的詩集,是因為隱隱記得以前好像看過一個電視節目分析順治很喜歡李商隱的詩,某種程度上反映了他隱藏在桀驁不馴下面的一點軟弱和憂鬱。

    琬瀠發現一個人影從上面罩下來。忙抬起頭,看到順治,故作驚喜的要起身拜見。

    順治道:“看見朕,很奇怪?”

    琬瀠有些疑惑的道:“以前進宮的姐妹中,烏蘇姐姐和其他姐姐多很出挑,琬瀠沒想到皇上會先來琬瀠這兒。”

    其實無論是在玉林秀出,還是選秀那天,又或是今天,順治對琬瀠的印象都很深刻。

    更何況還有她抽到的那首五百年不得一見,近乎預言的詩句,順治覺得那似乎比關於自己母親將來母儀天下的預言可信。

    要知道,當年只是一個喇嘛隨口所說。

    之所以一直沒有見琬瀠,實在是被那批蒙古妃嬪氣的身心焦躁,宮中不寧。然而無論是那一次,這個女子總有著不同的感覺。

    在古寺禪房中的冷靜和殺伐,選秀時的清雅和妖嬈,亦或是花園馬上的優美爽朗,又或是現在的溫婉帶著一點半點的害羞和誘惑。

    順治不得不承認,又一種女子風情萬種這個詞語就是為她而創造的。

    順治覺得在這裡,感覺很放鬆,很安寧,好像旁邊這個女子身上都充滿了安寧的氣息。


作者: o863    時間: 2012-4-1 04:47 AM

第十六章 請安

    順治覺得自己的思緒似乎有些飄蕩,不很集中,卻又軟綿綿的像泡了一個舒服的熱水澡似的。順治把這些想法都趕走,靜下心來看琬瀠手裡拿的是什麼書。

    然後很高興的用漢語說道:“愛妃也會說漢語,也喜歡看李商隱的詩?”

    琬瀠不回答這個問題,卻拉著順治的袖子,清洌纏綿的同樣用漢語要求道:“皇上不能叫我琬瀠嗎?我的名字也很好聽呀!”

    順治的眉眼都舒展開來,肯定的說:“琬瀠也喜歡李商隱的詩吧。”

    又問:“最喜歡哪一篇?”

    琬瀠歪著頭想了想道:“最喜歡‘莊生曉夢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鵑’二句。即如江南煙柳,又如飛花入夢。好像是麼都有,又好像什麼都說不出來,只是一片迷蒙,又偏偏其中有著刻骨的癡心,叫人不知究竟是何滋味。”

    順治拊掌道:“這兩句千百年來,只可意會不可言傳,琬瀠幾句話道盡個中滋味。我倒不知道,琬瀠竟是個女詩人呢。”

    琬瀠不依道:“人家不過喜歡這些漢人的東西,覺得別有見解在其中,皇上不喜歡,何苦取笑我呢?”

    又道:“昔日謝安贊道韞有詠絮之才,而謝朗只能做個評論之人。琬瀠終究不過是謝朗一流而已。”

    順治大贊道;“謝朗豈不是難得之人?可見琬瀠的學識是好的。”

    又與琬瀠談論到其他地方,天南地北,琴棋書畫,琬瀠總能接著說下去,偶爾還有驚人妙句。順治素來喜愛漢學,自己勤學不輟,除了幾個漢人有學之士,沒有幾個人能跟得上他的思路,宮中更是多說滿語和蒙古語。

    如今和琬瀠說的投契,只想著談論一整夜才好呢。只是終歸勞累了一天,琬瀠又是個活色生香的美人,又加之一室旖旎,終是抱著琬瀠休息去了。

    琬瀠心中想,小樣,這在姐前世就叫侃大山,想到哪說到哪,姐還能被你一個小孩兒難為住了?

    順治待琬瀠倒還很溫柔,慢慢地四處點火挑起琬瀠的興致。琬瀠滿面羞紅,但身體很放得開,配合著順治的動作。

    順治見差不多了,就慢慢地沒入。琬瀠疼的直倒抽了一口氣,雖然已經盡力放鬆,但身體年齡畢竟還太小了。琬瀠一口咬上順治的肩膀死死不鬆口,你讓姐見血,姐就讓你知道知道疼。

    待到琬瀠覺得好些了,感覺也上來了,就鬆了口,只在順治耳邊小聲呢喃:“疼~。”

    笑話,向順治這種,什麼東西都送上來的人,你不說出來,他就永遠不知道心疼,叫屈是必須的。

    順治以前寵幸妃嬪,都是害羞不出聲的多,就是疼了,也只忍著。

    如今見琬瀠這樣,就覺得自己光顧著快活,太不注意琬瀠的感受了。覺得琬瀠受了委屈,心裡更疼了琬瀠幾分。

    第二日,順治走後,琬瀠立馬從床頭摸出一個小碧玉瓶,倒出一粒藥丸服下。那藥丸是白醫女配的,用來養宮調經的,對身子最是又好處,用琬瀠的話說最適宜青少年發育時期保養子宮,附加作用就是服用期間很難受孕。琬瀠打算用上兩年這個藥,把身體再調養好一些。

    現在懷孕,除非想要一屍兩命。琬瀠一直懷疑,歷史上康妃由於過早生育和產後失之調養,才導致早逝,當然不排除孝莊在其中做手腳的可能。

    畢竟時間上太過巧合了,康妃雖然沒有能夠撫養自己的孩子,但康熙是個非常孝順的人,即位後,母子感情一直在升溫。

    而恰好在這個時候,康妃去世了。不得不說,在宮廷中大部分的巧合背後都存在著一個陰謀。

    順治離開後,琬瀠起身梳洗,然後去給皇后請安。按照琬瀠的位份,如果不曾侍寢,是沒有資格去給皇后請安的。

    順治的第一位皇后娜木鐘,博爾濟吉特氏,如今還住在坤寧宮。這時的坤寧宮還不是後來歷代皇后用來祭祀薩滿的地方。

    坤寧宮坐北面南,面闊連廊9間,進深3間,黃琉璃瓦重簷廡殿頂。

    作為有清以來第一位入主坤寧宮的皇后,娜木鐘無疑有著自己的驕傲和資本。《清史稿》稱讚她麗而惠。她是科爾沁親王之女,有著驕傲的出身,嫡親姑母是自己的婆婆,這簡直就是天然的後盾。

    這些種種,使她在自己的丈夫,大清尊貴的帝王面前,也能保持自己的驕傲。或者說蒙古的妃嬪大都是驕傲的,至少她們被教導以自己的血統為驕傲。蒙古或許是英勇驍悍的,但是對於計謀人心無疑是不甚瞭解的。

    在帝王面前保持驕傲,即使有著擁立之功,即使這個帝王還沒用完全掌握至高的權利,如果不是為了表現欲拒還迎的姿態,那麼對於順治這個曾經或者仍然在某種程度上受制於人,驕傲而自卑的皇帝來說,這種態度無疑是致命的錯誤。

    娜木鐘唯一的不完美就是無法得到丈夫的歡心。琬瀠心裡清楚早在皇后入宮以前,種種因素都決定了娜木鐘不可能得到順治的歡心,即使她溫柔賢淑也不行,更何況娜木鐘本人心性高傲,多於順治爭吵。

    娜木鐘雖是孝莊的侄女,但卻是多爾袞為順治定下的皇后,她的身上從一開始就打下了象徵多爾袞的印記。順治是在多爾袞的打壓下成長起來的,直到多爾袞死也未能勝得過他。

    他對多爾袞的恨意很深,不然也不會跟死人計較,把多爾袞從陵寢中拖出來鞭屍。順治本能的憎恨所有與多爾袞有關的事物,而娜木鐘很不幸的在多爾袞死後,在某種程度上承受了順治對多爾袞的仇恨。

    琬瀠心裡想,如果順治心裡再陰暗一點,說不定會想多爾袞為什麼要定自己母后的侄女為皇后,進一步想到自己的母親出賣色相來保全他的皇位。

    琬瀠通過佟圖賴提醒諸王貝勒,以答應開科舉為條件換取順治大婚,可不是為了好心地替孝莊和蒙古解憂。

    順治八年,多爾袞已死,年輕的皇帝剛剛親政,掌握了一部分權利,但仍然受制于諸王貝勒,不得不犧牲自己的婚姻來換取政策的實行,延續了從多爾袞那裡受到得屈辱。

    與娜木鐘大婚,實際上是順治在政治上軟弱妥協的結果。於是娜木鐘的存在,反復提醒著順治,他居於尊位,而未能得到相應擁有的權利,是自己無能為力證據。

    如果說之前對娜木鐘還只是排斥,在諸王貝勒提出交易後,變成了厭惡和憎恨。這種感情隨著順治逐漸地收攏權利導致他對娜木鐘的越發不能容忍。

    皇后還沒有起身,琬瀠被帶到偏殿等候,這個時候蒙古妃嬪都還沒有來到,她們一向把坤寧宮或者整個皇宮都當成家鄉草原上的蒙古包一般,很少意識到,這裡不僅是居住的地方,還是象徵著等級的地方。

    往往即使她們意識到的時候,都是針對滿漢出身的妃嬪,而非她們自身。琬瀠和其他宮妃打了招呼,這裡來的都是些庶妃。

    巴氏,貴人,皇長子牛鈕的生母。這個孩子出生沒幾天就死去了。順治也似乎忘記了自己的長子和長子的生母。

    還有庶妃陳氏、那拉氏、和鈕氏 ,都是常在答應一類。

    還有和烏雲珠一樣,出身董鄂氏遠支的寧貴人。

    還有唯一的漢妃石氏,她被封為嬪,是永壽宮的主位,只是這個身份並沒有給她帶來多少尊貴和自信。她正在和身邊的寧貴人謙和的小聲說笑。

    等到皇后起身,接受妃嬪的請安時,蒙古妃嬪們,才逐漸到來。最先到來的是恭嬪和端嬪,這二人住的近,關係也好,幾乎形影不離,最重要的是她們二人都並非蒙古的科爾沁旗。分別是浩齊特博爾濟吉特氏和阿霸垓博爾濟吉特氏。恭嬪住在景陽宮,端嬪住在永和宮。

    最後到了的是出生科爾沁的謹嬪。她是孝莊叔叔的女兒,雖是庶出,出嫁前卻極受寵愛。前幾天,她被順治找了個理由,由妃將為嬪。

    只是她還不曾記住自己的封號“謹”的意思,穿著招搖的大紅的蒙古裝扮,和身邊的答應常在說笑著走來,然後隨意的坐在皇后下首。

    人差不多都到齊了,娜木鐘問道:“哪個是昨天侍寢的佟貴人?”

    琬瀠今天穿了寶石藍的旗裝,梳了簡單的圓髻,裝扮的很整齊,走到中間,福了福身子,恭謹的道:“奴婢就是佟貴人,願娘娘萬福金安。”

    娜木鐘似乎對琬瀠的態度很滿意,雖然臉上還有有些不高興,但還是忍住了,說了些場面話,賞了兩匹綢緞。她如今已經很擅長這個了。

    謹嬪用著還不太熟練的滿語酸酸的說道:“佟貴人長的很出挑嘛,不過不知道和南邊的蠻子比如何?”

    琬瀠轉頭帶點驚訝的去看謹嬪,好像剛剛看到她似的。然後漲紅了臉,用期冀而恭敬的目光看著皇后。

    娜木鐘也覺得謹嬪有些冒犯了自己的顏面,便開口道:“好了,佟貴人回去坐下吧。”

    琬瀠走回寧貴人身邊坐下。按照身份,琬瀠自然應該和同樣是貴人的董鄂氏坐在一起。更重要的是寧貴人現在懷孕了。

    不得不說,琬瀠出現在後宮諸人眼前的時間挑的很好。此時寧貴人剛剛懷孕三四個月。

    皇后的目光落到琬瀠身邊的寧貴人身上,頓時覺得心裡想紮了一根刺,低下頭好一會才控制住自己,像姑母提醒的那樣保持附和一國之母的姿態。

    謹嬪就沒有這麼好的涵養了。開口高聲道:“你們看寧貴人懷的像是男還是女?千萬別和大阿哥一樣就好了。”

    巴氏的眼圈一下就紅了,卻不敢接話。幾乎所有人的眼光都集中在寧貴人的身上。

    謹嬪拿著手帕捂著嘴笑了幾聲,接著說:“不過是寧妹妹的話,是男是女都沒差別吧!反正到時候皇上即使看到小阿哥、小格格,也不一定能想起他的額娘是誰。”

    寧貴人的手攥成了拳頭,然後又鬆了鬆,一隻手扶上肚子,似乎想要找到些依靠和勇氣,開口道:“無論小阿哥、小格格,他們終歸要叫皇后娘娘一聲皇額娘的。”

    言下之意,你謹嬪不過是個嬪,就不要瞎操心了。偏偏這話又挑不出毛病。皇后突然抬起頭,直瞪著寧貴人的肚子,只把寧貴人看的瑟縮了一下。

    又過了一會,深吸一口氣道:“時間不早了,大家該隨我去給皇額娘請安了。”


   
第十七章 孝莊

    孝莊皇太后住在慈寧宮。她現在還沒有得到孝莊這個稱號,只不過琬瀠已經習慣在心裡這樣稱呼她了。

    琬瀠記得曾有一句評價漢代後宮的話:住在椒房殿的女人只是暫時的尊榮,住在長樂宮的人才是整個皇宮真正的女主人。

    琬瀠覺得這句話對於現在的情況也同樣適用。娜木鐘使終不能和布木布泰相提並論。

    琬瀠在心裡默默回憶關於孝莊的事蹟和評價,如果不出所料她就會是今後最重要的對手,雖然她還不曾注意到自己。

    琬瀠深吸一口氣,把心情平復下來,雖然一提到孝莊,人們大多都認為她很厲害,但是自己也不差,更何況以有心算無心,以先知算未知,還是有些把握的。

    沒有人會認為,與孝莊毫無厲害關係的自己會去算計她,一般來說去討好她才是正理。

    孝莊文皇后,博爾濟吉特氏,名布木布泰,蒙古科爾沁部貝勒寨桑之次女。清太宗愛新覺羅·皇太極之妃,孝端文皇后的侄女,順治帝愛新覺羅·福臨的生母。是史上有名的賢后,一生培育、輔佐順治、康熙兩代君主,是清初傑出的女政治家。政治策略是滿蒙聯姻。

    據說,她是寨桑的小女兒,自幼便氣宇不凡,敏慧練達,嫻于蒙文,愛讀書史,通大略,善詞令。據說她在七歲那年,隨兄弟們到草原上巡視牧場,一個精通相術的喇嘛見了她大為驚異,說:“這是大貴人哪,怎麼會生在此間?大怪事!

    跟從的人並不奇怪,回答道:“這是寨桑貝勒的幼女,自然是天生的貴命!

    喇嘛說:“我所謂的貴,何止於此!此女當與大國君王為偶,母儀天下!"

    從人們仍然不在意:“那是自然。扈倫四國,葉赫最大。我們貝勒一向與葉赫貝勒相好,想必我們格格要當葉赫國福晉了?"

    喇嘛連連搖頭說,"不止不止!此女當偶萬乘之君,為華夏兆民之母。"

    從人們一起哈哈大笑,說:“哪有天朝之主娶外夷之女為配的?快閉嘴!別胡說八道啦!"

    喇嘛被斥,只得走開,邊走邊嘟囔:“將來能否有驗,非我所知,我不過就風鑒而言罷了……”

    當時人們都當那是一句笑話,誰知二十五年後,皇太極病死,她的兒子福臨即位;當年大兵南下,滿洲入主中原,福臨成了清朝入關後的第一個皇帝,尊生母為皇太后,正應了喇嘛"為華夏兆民之母“的預言。

    傳說孝莊說服過洪承疇,而後經歷過立儲風波,母子鬥法,智鬥鼇拜。

    如果說皇太極去世時,孝莊並沒有得到太大的權利,以致于後來受制於多爾袞,這還情有可原。

    但是,順治去世的時候,多爾袞殷鑒不遠,孝莊竟卻沒有憑藉太皇太后的身份掌管王朝的權柄。

    慈禧在咸豐死後,僅憑藉同治生母的身份就能把持朝政。那時候東太后還在,咸豐還留下八王輔政。

    孝莊是順治朝的皇太后,輩分高,有蒙古支持,鼇拜索尼等四人也不是宗室,可後來鼇拜還能做大,以至於威脅皇室。

    那麼自己可不可以認為,事實上孝莊要麼對於政治敏感度不夠,要麼對於權利也沒有特別大的掌控能力。

    從坤寧宮到慈寧宮又一段不短的距離,皇后和妃能夠乘坐由四個人抬著的肩輿,其他妃嬪都是徒步走過去。

    只是此時順治唯一封地謹妃也被降為嬪,自是不能再乘肩輿。慈寧宮更加富麗堂皇,孝莊在慈寧宮正殿接受妃嬪請安。

    這是琬瀠第一次見到被後世稱道的孝莊皇太后。她有著蒙古人典型的樣貌,也許由於多次生育,或是上了年紀的原因,身材發福。

    她不像寧靜演的孝莊野性俏麗,也不像斯琴高娃演的那樣帶著從容不迫的氣度和成竹在胸的韻味。

    這也可以理解,如果孝莊真是個絕色美人,琬瀠絕不相信皇太極會冷落她而獨寵宸妃海蘭珠。

    畢竟皇太極怎麼也不會是一個不在意容貌,只在意心靈的人吧!

    但是琬瀠一見到她,就可以感覺到這個看著很和藹的婦人,必是極為堅韌、有主見的。她一旦認准的事情,無論對錯,都不容易改變想法。

    這從她先是盡力周全著順治的皇位,在順治親政後,堅持滿蒙聯姻為一體能看的出。孝莊喜愛蒙古妃嬪,其實並非是喜歡那幾個蒙古女子,而是喜歡她們背後所代表的滿蒙聯姻的策略吧。

    其實從清軍入關時起,滿蒙的地位就逐漸拉開了距離。滿洲可以掌握關內大片的江山,而蒙古卻永遠留在了草原上。

    這時候還期冀如皇太極時,五宮妃嬪皆出蒙古的情況顯然不切實際。

    而順治之後,再沒有出現過出身蒙古的皇后,甚至不曾出現過高位妃嬪。

    孝莊只是問道琬瀠的阿瑪是不是佟圖賴,在琬瀠害羞靦腆的回答是之後,淡淡的說了幾句,給了一些賞賜,又道:“知道你是個恭敬的,只是這打扮也忒素淨了。”又吩咐蘇嘛拉姑添了一個分量十足的金簪。

    要知道琬瀠今天穿的是件寶石藍的旗裝,上面錯落有致的用銀線繡出一顆顆疏密適當的星星,讓人想起夜幕下的星空。兩手手腕上各帶了五六個直徑約四五毫米細的素面無花的銀鐲子。又帶了星星流蘇的銀耳墜。頭上簪了一個芙蓉石和翡翠鑲嵌成芍藥花形狀的簪子。這哪裡看的出素淨來!

    不過孝莊也沒再說別的,就在蒙古妃嬪們地環繞下,聽她們嘰嘰喳喳的說笑,不時回答幾句。和藹的縱容她們評價慈寧宮的今日的擺設,哪些鮮亮,哪些別致,撒嬌的討要喜歡的布料首飾。跟著幫她們參考怎樣搭配衣服首飾,蒙古女子多喜歡豔麗的裝飾。

    琬瀠也喜歡豔麗華美的東西,但好歹品位不俗,不過蒙古諸妃的打扮實在豔麗的過分,大紅大紫,配上金光閃耀的金首飾,琬瀠實在覺得傷眼。當時流行的打扮是松花配桃紅,大黃配大紫。

    比如說今天皇后穿的穿著桃紅撒花左襟綢褂,大紅織金緞子裙,這一身還不錯,挺符合皇后的氣質,但是因為有些倒春寒的原因,她又穿了一件石青刻絲灰鼠披風。

    石青和松花都是綠色的一種。總體上她們的著裝配色習慣就是大紅和大綠,黃色和紫色這些明顯是對比色的顏色近乎1:1的搭配,似乎這樣能讓順治在人群中多看她一眼。

    很好,很鮮豔,也很傷眼。更不用說蒙古風俗以金為貴,各種金釵金簪紅寶石首飾插滿頭,翡翠白玉根本不得喜愛。

    琬瀠心中默默地替順治掬一把同情之淚。怪不得見到烏雲珠以後,就死心塌地的吊在了一棵樹上。這孩子也是個可憐的娃兒呀!

    從慈寧宮回到景仁宮後,已經快要到吃中午飯的時候了。就有人來報說順治中午過來用膳,琬瀠謝過,讓紅塵那銀子打賞了。

    果然,順治是款爺!他的御膳雖比不傳說中的滿漢全席,但也很豐盛了,而且這時候還沒有一盤菜不能吃的超過三口這樣變態的規矩。

    先是一道燕窩燉鮮奶和一道銀耳蓮子羹。接下來是兩道魚。外焦裡嫩的酥皮銀鱈魚和甜酸適口的松鼠鱖魚。

    接著上來兩葷兩素。兩素菜是:白玉金銀元貝,心形的冬瓜以上湯煨至入味,入口鮮美。鵝肝鹿醬煮金瓜,濃香清淡不膩口,瓜香淡淡滲入。

    兩葷菜是:紅燒蟹鉗大群翅,魚翅配上蟹鉗。肉汁火腿扣鹿皮,鹿皮彈牙柔滑之餘還很有膠質感,而且吃多幾塊也不會膠口封喉。

    湯是兩道:杞子魚湯浸斑柳和改刀肉湯,竹筍和精瘦肉煮湯。點心是薩其馬和門釘肉餅。

    門釘肉餅做法很特別,用涼水和麵後充分餳麵,肉餡是牛肉大蔥餡,要趁熱吃,淋上米醋,口感非常好。

    一共十二道菜。順治胃口不大,飯就吃了一碗白米飯,而且說是心情高興,所以多吃了一些。

    琬瀠默默對比了一下自己平時的飯菜,決定收回早上對他的同情,面對蒙古妃嬪接受視覺衝擊是很應該的,又什麼樣的回報就要有什麼樣的付出。

    順治沒有午休的習慣,用過膳就問琬瀠有沒有什麼書看。

    琬瀠把三間屋子收拾的很舒適,中間自然是廳堂,左邊是臥室,右邊是書房,中間用可以卷放的竹簾隔開。臥房裡面掛著淡黃的紗帳,梳妝櫃上放著梳子、眉筆和許多護膚品,西面有一美人榻,擺設很溫馨。

    這時琬瀠把順治帶到書房,書房裡面三面開窗,用著碧色窗紗,一進門可以看到一張美人榻,榻上安置了一個小几,小几上放置這棋盤和一本夾著書簽的棋譜。

    書桌靠西而放,對著東邊的窗子,桌子上放置文房四寶,一盞宮燈,一本論語,還有一副快畫完的工筆畫,正是御花園的一景。

    後面不遠處是書架,可以很方便的隨時轉身取書。架子上擺著一小部分滿文和許多漢文的書籍。按詩詞琴棋、佛經老莊、民俗軼事、四書五經、諸子兵法分類擺好,並注明書名和位置。

    書架旁邊的牆上掛著一把紫檀反曲弓,上刻“逐月”二字,箭筒插在附近,顯然經常使用保養,應該是心愛之物。

    東邊用屏風隔開只容兩三人坐臥的一角,地上鋪著白色潔淨的長毛軟毯子,中間放著一個小巧四方茶几,上面有一套紫砂的茶道用具,下面是一個小木桶。

    用木管與茶几一角的小孔相連,小孔上方插著一個漏斗。茶几四周各擺放了一個坐墊。屏風外面靠東窗下,擺放一把古琴,上“流觴”兩個篆字。

    琬瀠道:“臣妾的書都在這裡了,皇上自己找找看,有沒有喜愛的書吧。”

    又問:“皇上中午可還歇息?”

    順治答道:“朕中午一向不睡,看奏摺或讀一會兒書。”

    琬瀠去抱了一床薄毯放在榻上道:“皇上好學,可也要以身體為重。如果讀書累了,也可在榻上歪一會兒。”

    接著道:“臣妾是要午睡的。皇上只管在這,平時臣妾不叫下人隨便進來,不會有人影響皇上讀書。只是皇上要拿什麼就得自己動手了。”

    順治道:“你就當朕是這麼皮懶的人,自己都不肯動手拿個東西。你自去休息吧。”琬瀠輕輕笑笑,福了福身,就轉身回臥室了。


作者: o863    時間: 2012-4-1 04:47 AM

第十八章 相處

    待琬瀠午睡過後,洗漱完畢,紫陌回稟順治還在書房,於是就過去見他。讓順治一個人呆在書房,不過是為了讓他發現自己其實是和他興趣相投的人,而不是隨便說說呢。由別人口中說出來的,永遠沒有自己發現的更加相信。

    琬瀠去時,順治在榻上睡著了。琬瀠突然覺得自己要從新評判順治,就算他是個喜怒無常的皇帝,就算認為他驕傲而又自卑,即使認為他遇見烏雲珠後所做的事情十分腦殘,但琬瀠還是忽略了他其實才十五歲,在現代還被算做是孩子的年紀。

    順治小時並不能經常與母親見面,而孝莊又經常嚴厲要求與他,所以其實順治心裡還是渴望母愛的吧,所以才會在孝莊維護自己娘家更甚於自己的時候憤怒反叛吧,所以才會愛上烏雲珠那樣溫柔的女子。

    烏雲珠是他真正第一個花費了心血的女子,所以才能夠為了她反對孝莊。想明白這些,琬瀠決定自己得讓順治對景仁宮,對自己的記憶更深刻些。

    只有記在心裡,花了心思,才能真正保證自己在宮中的地位,自己沒有孝莊這樣的後臺,就只能依靠順治了。

    於是琬瀠,拿了一把霜遲的香料,投入香爐中。想讓他記住自己,先要然他記住自己某些獨特的方面。

    香雪海的氣息十分獨特,又是琬瀠最常用的香料。應該讓順治記住這種味道,記住伴隨這個味道的安寧和愉悅。

    當他在其他地方聞到別的香氣時,會想念香雪海的味道,進而想起用著香雪海的自己。

    這時順治醒了,之後迫不及待的和琬瀠討論剛才看到的書。

    不同於昨天,廣泛而浮於表面的談論。這回,順治細緻而深入的表達自己關於詩歌,琴棋甚至關於漢文化的見解,急切的想要聽取琬瀠的想法,從琬瀠這裡得到認可。

    琬瀠也承認,順治確實是個聰慧的人,從他開始學習至今,不算長的時間內,他已經記憶了不少的知識,雖然漢文修養仍有欠缺,但是基本形成自己的見解、思想和風格。

    琬瀠當然不會讓他失望,好歹也為了這個時候準備許多年了。琬瀠不但配合著他的談論,而且不留痕跡的引導順治更多的表露自己的看法,從中分析他對各方面知識的喜愛程度,他的性格和思想。

    這以後順治就經常的與琬瀠見面。或是來景仁宮用膳,或是找琬瀠探討漢學,下一盤棋,聽一支曲子,又是乾脆只是為了稍微睡上一會,或者讓琬瀠給他泡一杯茶。

    琬瀠從這些事情中分析順治這段時間應該是壓力很大。解決方法就只有兩種,要麼發洩出來,要麼緩解休息一下。琬瀠很高興的發現,皇后承擔了前者,而自己承擔了後者。

    當宮中越來越傳言,皇帝最寵愛佟貴人的時候,皇后和謹嬪也時常說一些酸話,不時刺上兩句,或是找些藉口,給琬瀠一些小小的懲戒。特別當孝莊也有些注意到自己的時候,琬瀠決定是該履行承諾的時候了。

    當年在御花園,有幾位宮妃幫忙演了一齣戲,吸引順治的目光。

    於是琬瀠不露痕跡的在和順治的言談中提到一起入宮的姐妹,提起出眾而善解人意的烏蘇氏。

    烏蘇氏只是個常在,但很是聰明。當時,有些宮妃並不願意幫助自己,但是烏蘇氏淡淡的說:“只有我們當中最出眾的佟格格得到皇上的注意,才能讓他記起宮中還有一群滿人出身的妃嬪。”

    順治在琬瀠的引導下,把一部分目光放在了這次選秀進宮的滿洲妃嬪身上。

    雖然這樣,順治要琬瀠侍寢的時間變少了,但是在他心中琬瀠卻是最特別的一個。

    尤其是此舉分走了順治留在蒙古妃嬪身上的注意力,皇后和孝莊的注意力也一道轉移在這些人身上。

    孝莊雖然更願意順治寵愛蒙古妃嬪,但是沒有理由攔著順治不讓他接近滿洲女子。

    蒙古妃嬪沒有生育,已經讓孝莊承擔了一些不滿和指責,更何況這些滿人妃嬪中不乏父兄在朝中為官之人,她們本就通過各種各樣的管道向家裡說明了宮中蒙古女子獨大的情況,如果孝莊再加干涉,真的要引來非議和責難了。

    隨著順治和琬瀠相處日久,順治也逐漸和琬瀠說一些朝堂上的事情。

    順治從選秀過後就壓力很大,不僅僅因為太后又招來一批蒙古貴女,也不僅是因為和皇后關係日漸緊張,經常爭吵,順治親政的第二年,清廷在軍事經濟等方面的情況都很不樂觀。

    七月,孔有德戰敗身亡,順治首當其衝承擔因此而來的種種責難,加之順治自己在漢文修養上的欠缺,使他在政務上面臨巨大壓力。

    本應該體貼他的妻子,不僅沒有給他安慰,反而因為他不斷寵幸滿人妃嬪與他爭吵不休。

    而蒙古出身的妃嬪則不斷提醒他要倚重蒙古王爺的軍隊來解決問題。這是他所不能接受的。

    孝莊雖然會幫他分擔朝政上的困惑,但也沒有忘記提醒他,要和皇后和睦相處,要多注意蒙古妃嬪。

    這使順治愈發苦悶。當他跟琬瀠提起朝政,琬瀠並沒有發表什麼看法,只是表現出足夠的溫柔,不斷地安慰和鼓勵他。

    琬瀠為了緩解順治的心理壓力,堅持使用又舒緩作用的甜橙精油來給他進行按摩,香雪海獨特的冷香經常使順治緊繃的神經冷靜下來。於是順治愈發願意來景仁宮。

    特別是當順治無意中發現,精通漢文和各地地理民風的琬瀠能夠彌補他由於語言素養而在朝政上出現的不足時,十分希望琬瀠幫他分擔一二。

    起初琬瀠並不願意插嘴,只是一味提醒順治去詢問太后和皇后,還為此順治鬧了幾回彆扭。

    但是後來,順治不斷在琬瀠面前表示疲憊,想要尋求幫助時,琬瀠才答應幫忙。

    琬瀠從來不直接提出自己的解決方法,只是委婉的啟發和提醒,於是順治覺得和琬瀠的談話能使他意識到不同的方面,能另闢蹊徑的解決問題。順治對朝政逐漸熟悉起來,也越發看重琬瀠。

    同時琬瀠則借著這個難得的機會,和順治一起討論奏摺,從中全面瞭解朝堂情況。分析派系情況,大臣的立場,還默默記下將來可能用到的人。

    在這種互相都滿意的氛圍下,順治要給琬瀠晉升位份,琬瀠則大驚的向順治勸誡說,如果順治這樣做,皇后一定會把自己視為眼中之釘子。順治對娜木鐘不滿已久,告訴琬瀠不必忌憚皇后。

    琬瀠立即和順治哭訴,皇后是太后的親生侄女,如果皇后討厭她,太后一定容不下自己。琬瀠又讓宮女太監假裝不小心的把孝莊偏心的事情,添油加醋的傳到順治耳中。

    這些本就是有一定依據的事情,所以順治隨便查證一下,很容易就相信了。順治本來對孝莊已有一些不滿,如此心結日深。

    加上蒙古妃嬪不恰當的言辭,隱隱覺得孝莊一味偏心娘家,也有些借蒙古來打壓牽制自己的意思。

    琬瀠又趁機哭著和順治說,請他不要為了自己和太后作對。

    又說太后是順治的母親,一定會疼愛順治,只是因為皇后是太后侄女,是娘家人。所以太后才憐惜一二。請順治一定要體諒太后,千萬不要惹他老人家生氣,又不然自己就是肯定活不成了。

    而且向順治表示,自己把他當做夫君,當做天。只要他好,自己升不升位份根本不要緊。

    只要皇上和太后母慈子孝,自己受多大苦都沒有關係,就是立時死了,也毫無怨言。

    本來,順治拿琬瀠和娜木鐘兩相對比,就覺得琬瀠貼心,識大體,如此更覺得琬瀠孝順,而娜木鐘不賢,而孝莊也有些不慈。

    琬瀠又硬要順治答應,要廣施雨露,開枝散葉,絕不只獨寵自己一人,要多多想想烏蘇姐姐等人。

    如此順治找琬瀠侍寢的日子少下來,又多寵幸了滿人妃嬪,其中又以烏蘇氏、王氏、楊氏三位常在最為受寵,侍寢日數與琬瀠不相上下。

    順治此時還沒有移到乾清宮,只住在保和殿。保和殿離景仁宮比較近,順治經常和琬瀠一起用膳,又常悄悄的找琬瀠談論詩書,或探討朝政。

    這有一天,順治和琬瀠雲雨過後,躺在床上,攬著琬瀠說起對朝廷大臣的看法,其中就有提到安郡王岳樂。

    起因是順治九年岳樂入工部議事,發現喀爾喀部土謝圖汗、車臣汗兩人又逾矩的地方,就向順治回報了,順治很不高興,就下旨讓岳樂去申飭二人。

    端嬪阿霸垓博爾濟吉特氏與其中一人有親,就對岳樂很生氣,和順治說道:“安郡王岳樂隨意訓斥蒙古王爺,讓蒙古四十九旗好生不滿。蒙古一向效忠皇上,還請皇上責罰與岳樂,以慰蒙古忠心。”

    順治當時就斥責道:“岳樂只斥責兩個做錯事的王爺,哪來四十九旗不滿?至少科爾沁就沒有不滿。更何況是朕下的旨,是不是要朕給蒙古謝罪?”


   
第十九章 娜木鐘的怒火

    於是順治就對琬瀠說:“岳樂倒是個能做事的人!”

    琬瀠心中不喜,就笑著道:“皇上說的是呢!琬瀠入宮以前也聽人說安郡王為人豪爽,最是仁義。王爺貝勒們都稱讚他又才能。昔年剛入關,那是琬瀠還小,就聽人說圈地的時候和後來出現天花的時候,許多流民都吃不上飯,看不起病。安郡王不僅送糧贈藥,還收留許多無處可去的人到自己的莊子上。這些百姓都發誓一定給安郡王效命,而且還逢人就說,滿人貴族也有好人,安郡王岳樂大人就很愛民。”

    說著翻起身,眼睛亮亮的看著順治說:“皇上您說安郡王是不是給咱們大清做了件好事。”

    皇帝有幾個不多疑的,何況順治一貫注重漢人的民心,而且經常被諸王公親反對一些看法,心裡就很不舒服,但也回答:“嗯!”

    琬瀠又道:“安郡王這次得罪了兩個蒙古王爺,只是琬瀠以前聽說這兩個王爺對旗下牧民們很不好,這次他們一定很感謝安郡王。安郡王果然是個能幹的。”

    順治問道:“為什麼不是感謝朕?”

    琬瀠道:“牧民們又不一定知道這是皇上的意思,他們只知道是安郡王去辦的嘛!”

    然後翻身躺下,不在意的說道:“反正安郡王也同樣姓愛新覺羅,牧民一定會感謝大清皇上的。”

    說完就閉上眼睛,不再說話。順治於是想到,安郡王是個可以用的,只是還要多提防一二。

    隨著順治對蒙古諸妃嬪的徹底冷落,娜木鐘的脾氣越發克制不住。只要想著順治不斷寵幸新人,她就始終處於焦灼之中。

    娜木鐘是激烈而驕傲的,她憎恨一切順治喜愛寵幸的妃嬪,哪怕出身蒙古,也同樣不喜歡,即使無論是孝莊還是父母都告誡她,這不是作為一國之母應有的本分,但是嫉妒本身就是灼熱的火焰,並不是人力可以輕易控制的。

    娜木鐘的怒火終於在一天爆發了。那一天,琬瀠和往常一樣去坤寧宮請安。

    這時來請安的人數比琬瀠第一次來的時候多了許多。琬瀠自然和蠻子妃嬪在一起小聲交談。

    娜木鐘終於起身了,在正殿接受眾人的請安。她的神色陰沉,顯然是沒有休息好的緣故。

    謹嬪也不是很有精神,順治幾個月的冷落,對她也不是沒有影響。

    寧貴人的肚子已經很明顯了。她受到殿內緊張氣氛的影響,小心的撫著自己的肚子。

    娜木鐘很想發作一番,終究還是顧慮道她腹中的胎兒。如果龍胎有所閃失,即使自己的姑姑也不會相護的。

    娜木鐘的目光又落在烏蘇氏的身上,她是這一階段侍寢次數最多的妃嬪。可恨每次皇帝寵幸妃嬪,都要自己這個皇后來用印!

    烏蘇氏身份低微,娜木鐘想也不想的就把火發在她的身上,道:“烏蘇氏,你好歹也是個常在,是有位份的人了!整天妖妖俏俏的裝什麼!打量你整天攛撮皇上做的事誰不知道呢!”

    烏蘇氏忙辯白道:“奴婢並不敢在皇上面前亂說什麼,皇后娘娘你冤枉奴婢了!”

    謹嬪立刻接話道:“皇后娘娘話還沒說完,你就敢插嘴,可見是不把我們放在眼裡了!你也知道自稱奴婢,做奴婢的就要有個奴婢的樣子。”

    娜木鐘道:“謹嬪,你好好教教烏蘇氏,這什麼才是做奴婢的規矩。”

    謹嬪走道烏蘇氏的面前道:“在我們草原,如果女奴勾引主子被女主人發現了,是要被活活抽死的。這兒沒有鞭子,可也得叫你吃點苦頭,將來好長點記性。”

    如果皇后要教訓人,自有嬤嬤代勞。這時謹嬪性格急躁且烈性,更願意自己動手,娜木鐘也樂得不讓自己這邊的人插手。

    謹嬪在科爾沁時就極愛騎射,雙手的力氣並不弱。她看著烏蘇氏白淨文弱的臉蛋就生氣,於是一手去揪烏蘇氏的頭髮。烏蘇氏並不敢閃躲,被揪個正著。

    謹嬪另一隻手使勁啪啪啪只扇了十幾耳光,才累了住手。烏蘇氏雙頰已腫的老高,見謹嬪一停,一使勁把頭髮拽出來,直朝著娜木鐘跪下,並且把臉貼向地面,好不讓謹嬪再打到。

    娜木鐘還不解氣,正要說話,恭嬪起身道:“娘娘母儀天下,何須與一個小小的奴婢計較。奴婢不守規矩,娘娘且罰過她了。就放過她這一次,是娘娘的慈悲。”

    娜木鐘雖然還想整治烏蘇氏一下,但是想到昨天晚上有人對她說的話,便先按捺下,心裡想早晚倒要你們好看。

    謹嬪還要說話,娜木鐘不給她時間,接著道:“佟貴人何在?”

    琬瀠心裡一緊,忙上前道:“奴婢在。”

    娜木鐘道:“這宮裡不守規矩的奴婢太多了,不過你佟貴人是個知禮的。既如此,這杯茶便賞給你用了!”

    說罷指了指旁邊的半杯剩茶。琬瀠壓下心裡的噁心,上前欲要接過茶杯。

    只是琬瀠的手指剛碰到茶杯,娜木鐘揚手把茶杯打翻,半杯殘茶都潑在琬瀠的衣服上,大怒道:“好你個佟琬瀠,本宮好心賞賜與你,你不但不心存感激,反而故意打碎了本宮心愛的茶杯。來人!”

    琬瀠不等娜木鐘說完,也不辯白,立刻說道:“皇后娘娘慈悲,奴婢真的不是有意的。娘娘罰我,我豈敢不領,只要娘娘高興,奴婢就值得了。只是娘娘要認定了奴婢對您不敬,那奴婢就百口莫辯了。奴婢願意以死明志!”說著就向坤寧宮的柱子上撞去。

    其他宮妃連忙攔下,琬瀠使勁往柱子那邊去,一遍喊著:“奴婢犯了大錯,無顏活著,情願一死,與皇后娘娘無干!”

    娜木鐘也沒想到琬瀠會來這一場,雖然氣急了,畢竟理智還在,斷不能不能叫琬瀠在坤寧宮尋死,忙吩咐四周的人道:“快攔下佟貴人!”

    其餘人等把琬瀠圍著,不叫她往柱子那邊去,又不停的勸慰,諸如皇后娘娘慈悲,並不是真的要罰你,好死不如賴活著等等。

    謹嬪頓時覺得琬瀠的脾氣倒是挺像蒙古女孩兒的,端嬪和恭嬪等都出來打圓場。

    琬瀠見差不多了,也就逐漸消停下來,只是抽抽噎噎的哭著。

    娜木鐘道:“我不重罰你,你也不要尋死覓活的了,去坤寧宮門口跪著吧。”

    琬瀠覺得不像烏蘇氏那樣挨打已經很不錯了,真不讓娜木鐘出些氣是不可能的,於是就到坤寧宮門口挑塊平整的地跪著。

    天氣已經有點轉涼了,琬瀠跪著哪裡很受罪,心裡只盼著有人機靈點去通知順治,偏偏娜木鐘是狠下心要自己吃點苦頭,吩咐下去不許奴婢去到順治面前亂說話,否則一律仗斃。

    琬瀠心裡恨得是咬牙切齒,好你個娜木鐘,本來想著順其自然,順治廢了你也就罷了。

    既然你非要和我過不去,我也不能不給你點顏色看看。

    只是還要好好謀劃一二,如果沒有孝莊,娜木鐘死一百次也夠了!孝莊可不向娜木鐘這麼沒腦子,連整治人都是明著來,何況她還是順治親娘呢。

    今天的事,應該是娜木鐘早已謀劃好想要整治自己。只是娜木鐘一向直來直往,罰烏蘇氏就是直接說她不守規矩,怎麼輪到自己就是打翻杯子。

    而且如果沒有人說什麼,娜木鐘怎麼會想起來找自己的麻煩?她應該是更討厭懷孕的寧貴人或是侍寢日子比較多的烏蘇氏才對呀。

    看來是有人給自己上眼藥了!可惜現在是娜木鐘管理後宮,自己如果想要收買或是安插一些人手都很不容易。銀子財物也需要。

    之前為了怕顯眼,都不敢讓順治給自己賞賜,看來不是很有用呢。還是要和他多哭訴一下。只是順治你什麼時候能來呀,這次可真是想念你了!

    妃嬪們給孝莊請安都回來了,琬瀠還在坤寧宮門口跪著,娜木鐘特別指了個老嬤嬤讓她時不時出來看看。

    娜木鐘從慈寧宮回來,就好像沒看見琬瀠跪著一樣,直接就進殿內了。

    順治果然來了,和娜木鐘大吵了一架,叫來肩輿帶自己回景仁宮了。

    只是順治現在下朝沒多久,應該是在保和殿處理政務的才是呢,怎麼會這麼快過來。

    雖然自己是很開心不用再跪就是了!看來是誰和順治說了!

    回到景仁宮以後,順治直接把琬瀠從肩輿上抱下來,一連聲的讓吳良輔去拿藥膏來。

    琬瀠把褲子卷到膝蓋上,只見一片烏青。本來琬瀠的皮膚雖然白皙,卻是屬於敏感性肌膚。跪那麼長時間,就算沒有受特別厲害的傷,但已經顯得很嚴重了。

    順治忙傳了太醫來請脈開藥,恨聲道:“娜木鐘跋扈嫉妒,哪裡有一點國母的氣質。她根本就沒把朕放在眼裡!”

    又和琬瀠道:“這次的事必然要給你討個公道。”

    琬瀠說:“皇上等下去看看烏蘇姐姐,她被扇了十幾個耳光,估計也傷的不輕。皇后冤枉臣妾,如非琬瀠要以死明志,皇后斷不會向今天這樣,稍加責罰就放過我的。”

    順治道:“這還叫稍加懲罰,她還想怎麼樣?”

    琬瀠又哭泣道:“如今雖是皇后娘娘責罰臣妾在先,但是皇上與皇后娘娘吵了一架,只怕太后已經不喜琬瀠了。如果皇上再為琬瀠出頭,只怕琬瀠就活不下去了。太后畢竟是長輩呢,從來只有小輩認錯,沒有長輩服軟的。”

    順治也知道,自己跟太后起了衝突,無論原因如何,誰比較有理,大都是說自己不孝,而不是說太后不慈,所以他才為了這個時常氣悶。

    琬瀠更關心順治從那知道這件事的,又說道:“若非陛下恰好來了,臣妾還不知道要受什麼苦呢。”


作者: o863    時間: 2012-4-1 04:48 AM

第二十章 示好

    順治道:“朕才剛走到乾清宮後面,就見恭嬪過來。朕問她怎麼走到這兒來了,坤寧宮現在如何。她說皇后責罰于你,她心有不忍。又見皇后不准下人去打擾朕,就想幫忙來說一聲。朕聽到這話,就趕緊過去了。”

    恭嬪?皇后剛開始打翻了杯子,要發作自己的時候她不勸,都罰過了,反倒是去給順治報信。便是如此,隨便使喚個宮女太監就是,何必自己親去。

    不過順治怎麼會去乾清宮,而且一開口就坤寧宮如何,皇后又不得她歡心。看來他應該是早知道坤寧宮有事。順治果然有自己的耳目呢!只是不知道自己身邊有沒有了。

    雖這樣想著,琬瀠還是開口說:“那要多謝恭嬪娘娘了!臣妾便是腿腳不舒適,下午也必是要去拜謝她的。”

    琬瀠又勸著順治去看看烏蘇氏。哼!烏蘇氏的臉可是被打的更驚悚。

    順治走後,琬瀠把碧落叫進來問道:“今天我讓你們把被子都抱出去曬一下,怎麼還有幾床沒抱出去。”

    碧落委屈的說:“娘娘,不是碧落偷懶。紫陌跟著娘娘出門了,赤水上午正忙著替娘娘歸置衣服。奴婢忙了一上午,才把那幾床被子都抱出去曬著。後來娘娘您回來了,整個宮裡都忙著服侍,故而還有幾床不曾抱出去。”

    琬瀠鄒眉頭道:“既是忙不過來,怎麼不叫紅塵幫忙,她總不至於也有事吧!還是說你們故意偷懶!”

    這才多長時間,要現在就開始偷懶,那還了得。

    碧落忙跪下辯白道:“娘娘,奴婢確實不曾撒謊。紅塵有個同鄉也在宮裡當差,她今天去找他了。”

    琬瀠問道:“紅塵什麼時候有個同鄉了?他們幾時來往的?我怎麼從來沒有聽說。”

    碧落以為琬瀠不相信,怕她認為自己偷懶,忙把知道的都說出來:“紅塵來景仁宮以前就認識這個老鄉了。只知道是在乾清宮當差的一個小太監。雖是比不上紅塵,但是紅塵看在他是同鄉的份上,有時幫他縫縫補補。紅塵怕娘娘怪罪,便央了我瞞著您。”

    此時順治住在育位宮,即是保和殿。乾清宮此時因為前朝失修,所以還荒廢著,無人居住,所以說在乾清宮當差比不上在景仁宮當差。

    琬瀠一拍桌子道:“她怎麼就想起了去乾清宮了。你把今天上午的事仔細說說。”

    碧落忙道:“娘娘您前幾天得了一罐楓露茶,愛的不得了。今天臨走前,特意囑咐紅塵,只道這楓露茶三四遍以後才顯出趣味,方才飲得。又吩咐說請安過後就回來,叫紅塵提前準備好。只因娘娘並未和往常一樣時間回來。又過了許久,紅塵擔憂那茶放置久了,味道就不好了,猶豫著是不是要重新沏來。又不知娘娘是不是去別處串門去了,拿不准您幾時回來。就叫綠桃去打聽打聽。後來綠桃回來道,沒有打聽到。紅塵就說她的同鄉托她做的活計,恐他急著有用,便說去一趟,一時就回。因紅塵平時做活勤快,為人也好,時常指點我們三個一二。且不說針線上,便是赤水管著服裝,紅塵有時也能給她出一出主意。奴婢大膽想著,赤水在屋裡忙,奴婢在院子裡,不愁沒有人看屋子,紅塵平時也沒有求我們幫過什麼,就應下了。奴婢原想誰還有好幾床被子,但緊著點,總能在日頭下山前,都輪番著曬一下。只是後來出來那樣的事,奴婢們都著了慌,就沒能把剩下幾床也抱出來曬好。”

    琬瀠問:“那綠桃卻是沒打聽到什麼?”

    碧落恨鐵不成鋼的道:“綠桃原也最是嘴笨性子軟的。若非紅塵時常護著,早就不知道被人欺負成什麼樣子了,許是她膽小沒打聽到。”

    琬瀠原本就不是為了問被子的事,只是隨便選了個話題,想旁敲側擊一下,今天發生了這樣的事,宮內諸人的態度,卻不想引出這些來。琬瀠四個丫鬟,紫陌是時常跟著身邊帶出去的。佟夫人也傳信來說紫陌家裡的情況卻如她所說。自己正慢慢調、教著。

    紅塵不必說,雖然穩重能幹,但有些問題,疑似粽子。

    赤水和碧落都是愛說愛笑的,但是赤水嘴巴卻很嚴,平時只說些稀奇的花樣子呀,新鮮吃食呀等等無關緊要的事情。碧落卻沒有心機的多了。

    琬瀠揮了揮手道:“好了,我知道了。這話你也很不用再和紅塵說。不然她只當我這個做主子的不仁,連她和同鄉來往都容不下。”

    又道:“我知道你是個好的,和紅塵也處的好。只是也太不小心了點。且不說,若是有心人找麻煩,按個“私相授受”的罪名,又或是她那同鄉壞了事,連累了紅塵又怎麼辦。她那個同鄉如何,叫什麼名字,何時兩人認識的,你一概不知道。到時候就是要我幫你們出頭,這也無從說起。”

    見碧落一臉害怕,又道:“也不過是這樣說,要你留心點,皇宮不是別的地方,且是替你們著想才這麼吩咐。以後紅塵和同鄉再有什麼來往,也不必攔著,只打聽了何人、去哪也就是了。只當是你對紅塵的一份心,也很不必提是我說的,沒得叫人多想。”

    碧落一臉受教下去了。琬瀠又喚來赤水問一問,兩相對照,卻是不差。又喚紅塵進來重新沏茶,見她一臉如常,也就放棄了刺探兩句的心思。

    晚上囑咐紫陌多留意點紅塵。好在紫陌年紀雖小,卻不是沒吃過苦的。也知道琬瀠對她另眼相看,吩咐什麼就做什麼,不該問的絕不多嘴。

    紅塵本就有點問題,為何偏偏今天出去,有為何偏叫嘴笨的綠桃去打聽。綠桃真沒打聽到,還是假沒打聽到還不好說呢。

    反正除了紅塵,她和其他人也沒什麼話說。只是卻不知那乾清宮小太監是什麼身份的人了,綠桃出去以後又和誰接觸過。

    琬瀠提醒自己,把這些疑問記清,以後多注意些。還是要發展一些人手,不說通風報信,事後提醒一下可能是誰在生事也好呀。

    既然知道了恭嬪幫了忙,先不管她是為了借機在順治面前表現賢良,還是通過順治和自己示好,總歸是要去感謝一下的。

    琬瀠讓紫陌挑了一些平時紅塵做的活計帶著,作為謝禮去見恭嬪。恭嬪住在景陽宮,她是一宮主位,自然住在前院正殿。琬瀠走到景陽宮,老遠就有宮女來迎,並著人通報。

    琬瀠到了門口,就立馬又宮女前來打簾,並請安道:“佟貴人吉祥。”

    琬瀠免了禮,走進殿內。進門是一扇屏風,屏風後安放一個美人榻。恭嬪正坐在榻上。

    琬瀠快速打量了一下景仁宮的佈置。並不像娜木鐘的坤寧宮一樣,喜愛擺放金器。

    而且殿內掛著很多簾子,擺設咋一看很不同,但仔細觀察,有不少都還是很珍貴的。也是,恭嬪的娘家也不錯,應該帶來了不少嫁妝。

    琬瀠看見這樣的擺設,就有些覺得主人應該是很喜歡隱藏自己內心的人。大多數不愛顯擺,但內心還是認為自己是很優秀的。

    琬瀠剛要福身,恭嬪立刻走過了扶住,不讓琬瀠行禮,口中說道:“一向知道佟妹妹是個妙人,只是妹妹除了每日請安,並不愛出來走動,故而一直不得親近,今個兒我們姐妹可要多說說話,晚飯就走姐姐這裡一併用了。”

    琬瀠答道:“婢妾一直知道娘娘是個和善的,只是婢妾初離家,只覺得心中惶惶,並不敢很出來走動。未曾來拜會娘娘,卻是婢妾的不是。”

    恭嬪道:“我一見佟妹妹就覺得有緣,我那娘家妹妹和你年歲差不多,我這可不又想起她了。妹妹若再說這些婢妾娘娘的話,就是不把我當自己姐妹了。”

    琬瀠連稱不敢,開口叫了聲:“恭嬪姐姐。”

    心中想道,恭嬪這話和自己入宮前在董鄂家說的好像,只不過自己對金蟬還有幾分真心,與董鄂家也算是互惠互利。恭嬪只怕心裡恨不得吃了自己才好呢!看樣子,恭嬪這是要結盟了。

    於是,琬瀠拿帕子抹了抹眼淚,道:“琬瀠自入宮以來,小心恭謹,只是想不到還是不容于皇后。皇后是什麼牌位上的人呢,她可是太后的親侄女啊!竟然屈尊和我計較。今天若非姐姐有心相護,琬瀠還不知要受多少苦!他日更不知皇后娘娘能不能容忍琬瀠在這宮中有一分半點、尺寸之地呢。”

    琬瀠又道:“我本想著,皇后自有一國之母的氣度,當如姐姐這般才是。卻不想她全無半點賢德。我又不向姐姐,娘家浩齊特博爾濟吉特氏強盛,我還不知將來如何。”

    說罷哭出聲來。恭嬪安慰道:“皇后倒不是有壞心的,只是在娘家備受嬌寵,出嫁後又有太后疼愛,是個有福氣的。只是性子強了些罷了。”

    琬瀠接著又說了些諸如,恭嬪賢德仁厚,有不凡的氣度,皇后如果有她一半,自己就無憂了。又說浩齊特博爾濟吉特氏在蒙古四十九旗中十分強盛,皇帝和滿洲諸王貝勒都十分看重等等。

    然後琬瀠說了些,宮中滿人妃嬪的大致情況。恭嬪也提了蒙古妃嬪的習慣性格。

    二人說的投機,琬瀠最後道:“妹妹今日見了姐姐,方知素日裡宮人們說姐姐仁厚的話,竟不能道出姐姐的萬一。我見了姐姐,就好比吃了一顆定心丸,以後還煩勞姐姐提點教導了。”

    琬瀠見日頭不早,就要告辭回去。恭嬪再三挽留,琬瀠只道還有太醫開的藥需回去服下,然後就帶著紫陌走了。


   
第二十一章 進位

    琬瀠出了景陽宮,向南往回走,景陽宮前面就是端嬪所住的永和宮。端嬪和恭嬪一向要好,怎麼去請順治這樣的事情卻沒有一塊兒?琬瀠又仔細想了想早上的事情,娜木鐘起初發作烏蘇氏,顯然還沒有解氣。

    恭嬪出來說情,娜木鐘便忍住了,轉臉卻發作了自己。卻不見恭嬪那時候出來解圍,倒是事後通過順治向自己示好。到真真像是打一個巴掌給一顆甜棗。

    恭嬪呀……端嬪是個沒腦子的人,連給岳樂上眼藥都說的不專業,還得自己上前描補一二。這二人雖不曾十分得寵,卻也沒有被順治厭棄,與謹嬪不同。且這二人在宮裡過的好好的,也不曾被娜木鐘發作過,就連謹嬪也被娜木鐘搶白過。

    看來平時二人行事,卻是恭嬪在拿主意呢!滿洲的王宮貝勒也主張滿蒙聯姻,可蒙古卻不止科爾沁部呢。蒙古四十九旗,論實力阿霸垓部最盛,但是浩奇特部差不了多少,卻比科爾沁更勝一籌。只是恭嬪沒有一個做太后的姑姑罷了。恭嬪也是個有心思的人呢!

    卻是這邊琬瀠去拜謝恭嬪,那邊娜木鐘和謹嬪卻被孝莊叫到了慈寧宮。

    孝莊問道:“上午究竟是怎麼回事?”娜木鐘答了。

    孝莊又問道:“是不是有人和你說是什麼了?你去找她倆的麻煩?”

    娜木鐘動了動嘴唇,卻也沒有說什麼。孝莊心裡便有數了,低頭沉思。

    謹嬪這時道:“也怨不得皇后,佟貴人也是個有氣性的人呢!竟然不要活了!要不然也鬧不了這麼大。倒有幾分蒙古格格的性子呢!”

    孝莊抬起頭瞪了謹嬪一眼,冷冷的道:“她要尋死,但她死成了嗎?”

    謹嬪啊了一聲道:“幸好攔得快!”

    孝莊恨鐵不成鋼的道:“莫說在場那麼多妃嬪當不起見死不救的罪名,就是在場的宮人又有幾條命看見宮妃在眼前尋死而不阻止,她必是死不了的,不是連傷也沒受麼!”

    謹嬪大聲說道:“她也太狡猾了,真像南蠻子一樣。”

    娜木鐘說:“姑姑,到如今該怎麼辦?皇上又是抱她回去,又是忙著宣太醫的。”

    孝莊說:“到了這樣,把她們兩個升一升位份也就是了。”

    娜木鐘不高興的喊道:“姑姑!寧嬪有孕我不敢惹,難道連她們兩都要騎到我的頭上嗎?”

    孝莊點著娜木鐘的額頭道:“巴氏生大阿哥時,一是剛出生就夭折,二是你那時才剛嫁過來,故而沒有人說什麼。如今寧嬪快要生產了,若你們還沒有動靜,可叫皇上怎麼想,大臣怎麼想?”

    娜木鐘不依道:“我是科爾沁親王之女,滿蒙聯姻歷來是國策,皇上他還能把我廢了?”

    孝莊語重心長的說:“終究還是有個孩子才是依靠。你若有了嫡子,誰敢動你?皇上或許不會廢了你,但是你要知道滿蒙聯姻,蒙古可不止科爾沁一家。”

    娜木鐘反駁道:“可是只有科爾沁的血脈最高貴,科爾沁的女子最俏麗。”

    孝莊又道:“可是科爾沁也不只你一個女兒呀!昔年,姑姑嫁給太宗皇帝無子,科爾沁又送來了我。我接連生了三個女兒,於是科爾沁又送來了我的姐姐。海蘭珠一入宮就受寵,被封為宸妃,生下八阿哥。我第二年生下了福臨。可是太宗皇帝為了海蘭珠幾乎荒廢後宮。娜木鐘,你還有姐妹侄女呢!若是科爾沁再送來一個,若是福臨喜歡她不喜歡你,娜木鐘你當如何自處?現在,生下嫡子,生下具有滿蒙血脈的皇子才是最重要的,其他都可以放下。那兩個再進一位,也不過是嬪和常在,見了你一樣要下跪請安。若是你的姐妹侄女生下儲君,你自己說,她見了你會有那麼恭敬嗎?”

    不久就要晉封的詔書頒下。烏蘇氏進位答應,琬瀠晉為嬪。琬瀠又有不同,嬪實在是個微妙的位置,不算太高,也不算太低,有金冊,可為一宮主位。

    皇帝後宮,后妃設皇后1名,居中宮,皇貴妃1名,貴妃2名,妃4名,嬪6名,貴人、常在、答應,沒有定數。所以,嬪和嬪以上與嬪以下,地位差別很大。

    晉為嬪以後,就不用自稱奴婢、婢妾,面對比自己品級高的妃嬪只用稱臣妾,對比自己品級低的則可以稱本宮。皇后為正妻,相當於大妃、嫡福晉;皇貴妃至嬪,相當於側福晉;而貴人、答應和常在只能被成為庶福晉。

    成為嬪以後,才真正進入了皇宮之中主子的行列。因為嬪是有定數的,所以有的人終其一生無法晉升到嬪。而像歷史上烏雲珠那樣先封賢妃,再封皇貴妃的情況是罕見的。

    如今順治的後宮中有恭嬪、端嬪、謹嬪和恪嬪,其他多數常在、答應和貴人。巴氏生大阿哥,晉為為貴人。寧貴人有孕,也仍是貴人。

    孝莊應該是選擇安撫了。琬瀠今後除了孝莊、順治和娜木鐘三人,再不需要向其他人行大禮。

    前來冊封的太監宣讀詔書:“朕惟贊宮廷而衍慶,端賴柔嘉,頒位號以分榮。丕昭淑惠,珩璜有則。諮爾貴人佟氏,溫恭冒著,夙效順而無違。禮教克嫻,益勤修而罔怠。曾仰承皇太后慈諭,以冊印封爾為珍嬪,為景仁宮主位。”

    一併送來了金冊,上書:諮爾固山額真佟圖賴之女佟氏琬瀠為珍嬪。

    琬瀠接了旨,賞過傳旨的太監和服侍的宮人,按照規矩收拾東西準備搬入正殿。

    又有順治命吳良輔來私下說,順治喜歡琬瀠在東配殿擺設的書房,不叫挪動東配殿的擺設。

    只叫琬瀠收拾細軟搬進正殿,其餘缺的東西和吳良輔開口,自從皇帝私庫中補齊。

    然後管事太監又領了宮人們來拜見。與上次不同,這次琬瀠真正算是景仁宮的主子了。琬瀠說了幾句場面話,依例賞了。

    下面的人又送上嬪的首飾和服裝。又分朝褂、朝袍、吉祥褂和朝裙。又有朝珠數串。嬪的朝珠是一盤珊瑚朝珠,另兩盤為蜜蠟或琥珀材質的。

    又過了一會,許多妃嬪就前來賀喜了。先來的是烏蘇氏,她也被晉升了位份,和琬瀠互相道了同喜。接著來的是端嬪和恭嬪。

    琬瀠親熱的接待了,說了些仰仗了姐姐的福氣,妹妹以後自當賢良守禮和姐姐們一起服侍皇上和皇后之類的話。

    恪嬪也很快過來了。這位漢妃一向在宮中處處小心,就是這樣還免不了偶爾被其他妃嬪取笑為難,見琬瀠並沒有和自己為難的意思。溫婉的道了喜,坐在一邊不怎麼說話。

    巴氏扶著寧貴人來了。琬瀠沒有想到,寧貴人再有幾月就臨產了,竟然還會過來,生怕她在景仁宮出什麼事。

    忙走過去不叫她行禮,並扶著她坐下道:“妹妹是雙身子的人,竟然過來了,這可不是折殺我嗎?快小心坐好,巴氏小留神些照顧著妹妹。”

    寧貴人心裡是很不平的,自己進宮早,又懷了身孕,這幾月雖好些,往常也沒少被皇后刁難,這樣自己還沒進位,倒是琬瀠先封了嬪。

    嬪位本就只有六個,如今又被琬瀠占去一個,宮中如今便有五位嬪了,等到自己生產時還不知是何等光景。

    不過好在自己身懷有孕,不與他人等同,便扶著自己的肚子道:“平時幾個太醫輪流過來請脈,都道肚子裡的孩子很健壯呢。我時常出來走動走動對孩子也好,方不辜負了皇上和太后的期望。”

    端嬪聞言不留痕跡的撇了撇嘴,恭嬪倒是一如既往,帶著點淡淡的微笑。

    琬瀠自是不懼寧貴人的,她肚子裡的孩子恐怕就是福全了,但是不能讓她在景仁宮出什麼事才好,她若有心生事,假裝動了胎氣,也難以提放。

    於是就柔聲說道:“咱們能入宮服侍皇上,已是福氣很大了,但誰又有妹妹的福氣大呢?我又聽說女尖男圓,妹妹的肚子裡像是個小皇子呢。等妹妹生下小阿哥,只怕是要晉為嬪或者妃的,保不齊晉為貴妃也是有的。到時我再去給妹妹道喜。”

    見寧貴人面露喜色,琬瀠便想加一把勁,把她弄走,也不叫人上茶上點心,便道:“只是妹妹也太不小心了。雖說走動走動對小阿哥又好處,只是景仁宮離妹妹的咸福宮這麼遠,若是累著了,又或是衝撞了什麼,可如何是好?妹妹就是不過來,難道我又會和你計較不成,真真是太客氣了。”

    寧貴人起初全憑著一股氣,想來給琬瀠添堵,現今氣下去了,又擔心有人做手腳對龍胎不利,立刻就起身告辭了。

    幾人又閒聊了幾句,便陸續告辭了。恭嬪和端嬪留在最後,也是要離開了。

    琬瀠道:“恭嬪姐姐離得遠,我又是個懶得,倒不常走動。上回姐姐托我尋的花樣子,我如今得了,姐姐留下來瞧瞧如何?”

    恭嬪知道琬瀠這是有話和她說,便和端嬪對視一眼,端嬪便先回去了。琬瀠確實和恭嬪有話可說,早早便把紅塵打發去御膳房遞菜單子去了,娜木鐘,你也該受點教訓了。

    琬瀠提高一些聲音道:“我得了花樣子,愛的不得了,就放在床頭呢!姐姐隨到屋裡去看吧!”

    恭嬪也應和著道:“我倒是要好好瞧瞧,和妹妹好好參詳著如何搭配才好呢!”


作者: o863    時間: 2012-4-1 04:49 AM

第二十二章 構陷

    二人入了內室,琬瀠低聲吩咐紫陌到外面守著。琬瀠拿了幾個花樣子出來,二人隨意閒談了幾句。

    琬瀠接著道:“想不到寧貴人今天來了呢,她如今挺著肚子走動,不知多少人要著惱呢。”

    又伸手指了指坤寧宮的方向,說:“你我倒還無妨,沒有什麼壞心,只是那一位恐怕要氣壞了。”

    恭嬪接話道:“據說太醫們都認為寧貴人這一胎是男孩的可能大呢。皇后的性格一向那樣,更何況若是寧貴人趕在她生下嫡子之前生下皇子,只怕她未必能夠容忍呢!不算夭折的大阿哥,這個可就是算皇上的長子了。”

    琬瀠一臉擔憂的說:“若是皇后不忿,對寧貴人動了不該有的心,我們可要打算一二,提上一提,使皇上有所準備才好。”

    恭嬪聞弦歌而知雅意,忙問道:“妹妹又認為皇后會做些什麼呢?”

    琬瀠道:“我入宮之前,看有些話本子戲文裡說,以前漢人想要詛咒什麼人,就分男女做了布娃娃,找了那人的生辰八字寫在其上,只找那長長的銀針紮在其上,被紮的部位自然出現病痛。有沒有用倒還另說,但是皇室宮廷最忌諱這個,過去曾經為此廢了很多位皇后。”

    又道:“若是皇后身邊有小人挑唆一二,使皇后生了這樣的心思,該如何是好?只恨我入宮不久,與坤寧宮的人更是不熟,不能為皇上分憂了。”

    恭嬪很有些心動,但是又不想自己承擔風險,也知道坤寧宮的事琬瀠是插不上手的,便十分猶豫。

    琬瀠見狀又說:“皇上如今竟然還敢讓皇后掌管後宮,若是讓姐姐來管,後宮妃嬪就無憂了。科爾沁雖是出美人,但卻是不好生養的。太宗的哲哲皇后無子,宸妃的兒子出生不久就夭折了。太后也是生了三個女孩兒才得了皇上一個兒子。皇后剛入宮時,也沒少承恩,只是到如今尚未有孕。以姐姐的出身,再養個小阿哥,母以子為貴,與母儀天下卻也差不了多少了。”

    恭嬪也知道如今宮中除了娜木鐘就屬自己出身最好,端嬪雖出自阿巴亥部,卻不像自己是嫡女,又不很有本事。此事若成,自己受益最大,便更是心動。

    琬瀠接著說:“這等關係皇室血脈延續的大事,琬瀠也自當盡一份力。”

    又不經意道:“除了皇后,誰還能知道後宮妃嬪各自的生辰八字。皇后如果做下這樣的事,就是太后也保不下她吧。”

    恭嬪遂道:“他日姐姐若能為皇上分憂,珍嬪妹妹當記首功,必不會虧待於你。”二人又細心談論一番,恭嬪方才離去。

    這時已是順治十年,朝堂基本安穩下來。只是順治養成了找琬瀠討論朝政的習慣。

    因為奏摺的分量,往往琬瀠先看過一遍,細細分類,每本寫下幾句內容提要,才呈給順治。

    只是順治若不問琬瀠的想法,琬瀠絕對不說。順治見琬瀠不曾恃寵而驕,也不妄論朝政,逐漸放心,日漸信任琬瀠。

    順治往往喜愛下朝之後,接見大臣,而後來景仁宮用午膳。下午就和琬瀠呆在在東配殿的書房裡。琬瀠這邊分類,分析題寫奏摺中心,順治在那邊批閱,偶爾交談幾句。

    分類自然比批閱要快得多。待琬瀠去鍛煉身體,順治再帶著琬瀠分類好的奏摺回保和殿,或繼續接見大臣,或批閱剩下的奏摺。

    孝莊急於要娜木鐘和其他科爾沁貴女懷上龍胎,整天幫她們調養身體,又要分心注意寧貴人的情況。

    加之,不想和順治有所衝突,就不太注意琬瀠,對於順治頻繁在下午和琬瀠呆在一起不是很上心,只要晚上寵幸妃嬪還是雨露均沾就好。

    只是孝莊不知道,娜木鐘一直沒有懷孕,而接下來幾年不斷發生的各種事情,註定她沒有功夫來管這件事。

    等到順治十五年,琬瀠開始展露頭角,頻繁的在順治召見大臣議事時出現的時候,孝莊正忙於處理烏雲珠帶來的威脅。

    等到她回過頭來,想要限制琬瀠時,琬瀠已經在朝堂上拉攏了一批大臣,有了自己的勢力,加上順治的維護,再也不是她能夠控制的了。

    當然,這些此時的孝莊不知道,此時的琬瀠也不知道,她們仍然都在按照各自的計畫行事。

    琬瀠致力於引導暗示順治把對皇后的厭惡轉變為對孝莊的不滿。

    烏蘇氏和許多滿人妃嬪自然不滿皇后的打壓,經常在順治耳邊說起娜木鐘的嫉妒不賢。

    而順治信任的琬瀠和蒙古出身的恭嬪也時不時的暗示皇后的囂張跋扈,仗著娘家和太后,連皇帝也不放在眼裡,恐怕對寧貴人不利。

    順治和娜木鐘的關係越發緊張,即使孝莊經常調節勸誡,也數次降到冰點。

    而就在順治越發不能容忍娜木鐘的時候,一件事情發生了。

    這天,恭嬪命人給琬瀠送來一個荷包,說是讓她看看花樣如何。

    琬瀠回到內室,用剪刀把荷包剪開,從中取出一張紙條,上面寫著一個香料的配方。

    琬瀠看了看這個配方,本來沒有什麼大的危害,但是如果香氣與保胎藥中經常出現的一味藥有衝突,兩樣遇見會緩慢的起作用,在半個時辰後使人毫無預兆的突然昏厥,是種很生僻的用法。

    琬瀠把配方記下,將荷包和字條扔進火盆中看著燒掉,然後回了一個香包,其中有一個用左手寫的字條,上面寫著二十日、御花園、寧貴人、謹嬪的字樣。

    琬瀠入宮之後從來不在人前用左手寫字。即使私下用左手練字以後,也必定親手燒成灰燼。

    順治認識琬瀠右手的字跡,卻不知道琬瀠左手也會寫字,並且字跡大不相同。

    寧貴人已經懷孕九個月了,御花園離她住的咸福宮還比較近,琬瀠帶著裝了香料的荷包,勸了寧貴人去御花園散心。

    琬瀠估摸著時間快到了,又看見恭嬪的婢女出現在附近。果然一會紫陌突然跑來說,赤水打碎了一件珍貴的擺設,請琬瀠回去處理。

    寧貴人不好留,琬瀠便帶著紫陌充忙離開了。寧貴人便想回去,不想看見謹嬪和恭嬪走來,立即拔腳便走,只是二人已經瞧見她了。

    謹嬪已開口喚住,幾步走來過來。寧貴人還沒反應過來,便只覺得眼前發黑,立刻神事不知。

    謹嬪和恭嬪把寧貴人送回咸福宮,傳了太醫來看。一時孝莊順治娜木鐘都來了。

    太醫直道寧貴人這暈得莫名其妙,根本看不出是什麼病症,但是很有可能引起早產。

    順治很著急,偏娜木鐘看見他的樣子,冷笑著說了幾句:“若不是病,就不定是她衝撞了什麼,興許是命不好呢!”

    孝莊連忙喝住,順治大怒,但也知道,這不是發火的時候,就忙讓太醫想辦法。太醫以金針刺穴的方法把寧貴人喚醒。

    然而寧貴人還是早產了,又因受到驚嚇,痛了將近一天才生下一個不太健壯的男嬰。

    太醫們道只要好心調養,能養的大,等到大了,身體自然無礙。順治把他的第二子取名福全,但卻沒有晉升寧貴人的位份,便離開了。

    琬瀠私下和順治說道:“臣妾原是好心,想要寧妹妹走動走動,對胎兒也好。哪想到宮中有事,回去之後,寧妹妹碰見謹嬪,發生了這種事情。太醫都說這事來得莫名其妙,不只是何病症。臣妾想著戲文裡說什麼拿了頭髮指甲生辰八字的,做草人點離魂燈的,或許有人要害寧貴人和琬瀠呢!這不過這些東西也不容易找到,興許是臣妾自己嚇自己。”

    順治怒道:“若說有人,這皇后就是頭一個!”

    琬瀠立刻大哭道:“皇上,臣妾只是對寧妹妹心存愧疚,固有此說。怎麼皇上一說,就好像琬瀠陷害皇后似的。皇后再怎麼嫉妒,也還是皇上的親表妹呢,一定不會對皇上的骨肉下手的。”

    順治冷笑道:“這事與你無干,皇后她自己不也說是衝撞了什麼,命不好之類的話麼,可見這事她是知道的。”

    琬瀠道:“皇上先別生氣,臣妾不懂事,皇上或許可以去問問端嬪和恭嬪姐姐,當時恭嬪姐姐不也在麼,興許又什麼發現呢。”

    順治依言去找了恭嬪,也不知恭嬪和他說了什麼,從咸福宮出來之後,就怒氣衝衝的帶人去了坤寧宮。

    順治進了坤寧宮,被滿屋子的金器晃得更焦躁了。娜木鐘也因寧貴人產子,心情正不好。二人一言不合,就吵了起來。

    娜木鐘痛說順治對自己的冷落,又發洩對妃嬪的不滿與怨恨。

    順治越發篤定,寧貴人之事與娜木鐘有關,便大聲說娜木鐘起嫁進宮來,仗著太后,嫉妒不賢,無子驕橫等等罪狀,越說越覺得委屈,越覺得孝莊凡事維護娜木鐘不考慮自己的感受。

    於是,也不聽娜木鐘說什麼,命人搜查坤寧宮。不一會,宮人們從娜木鐘的床下找到一個巫蠱娃娃。

    那娃娃做成女子狀,腹部還有些隆起,顯然是個孕婦。身上插滿了銀針,腹部紮的銀針尤其的多,上面還寫著生辰八字。

    順治一看就知道這是什麼了,怒火攻心。娜木鐘出身蒙古,並不知道這個東西多惹忌諱。

    當時恭嬪安插在坤寧宮的宮人和娜木鐘說了這以後,娜木鐘倒不很相信這樣有用,但卻覺得做個這東西,發洩一下倒是不錯。

    所以此時覺得自己並沒有把寧貴人怎樣,只是做個娃娃發洩一下不滿而已,所以很快認了,臉上也沒有什麼害怕。

    順治見狀立刻叫人把娜木鐘抓起來。正在此時,有人報皇太后到了。

    原來,順治和娜木鐘剛吵起來的時候,就有小宮女見事情不好,跑去給孝莊報信。孝莊得知以後,很快趕了過來。


   
第二十三章 嬌客

    孝莊自然明白皇家對巫蠱是何其忌諱,饒是她歷經兩朝風雨,臉色也不禁白了一白。聽順治說娜木鐘已經認了,再也堅持不住,就要暈倒,幸而蘇嘛拉姑在旁扶了一把。

    孝莊盡力冷靜下來,心底快速想到,娜木鐘長在蒙古,對巫蠱之類的厲害並不瞭解,這次應該是被人算計了。偏她有不知後果嚴重,應經承認,這下便是說是有人栽贓也不行了。

    這事是何人謀劃的,姑且不論,以後再查,當務之急是替娜木鐘脫罪。歷來牽扯到巫蠱之事,往大了算,就是牽連家族也是有的。

    當即,接過蘇嘛拉姑遞過來的手帕,抹著眼淚道:“皇兒,額娘再也料不到娜木鐘竟會受人挑唆,做下這樣的事來。你只看在你舅舅年歲已高的份上,只看在你額娘的面兒上……”

    順治接話堅決的道:“皇額娘,娜木鐘不賢嫉妒,行巫蠱之事,禍亂後宮,加害龍子,當廢其位。”

    孝莊心裡也估計到了,只是聽順治說出來,身子還是禁不住晃了一晃。

    孝莊接著道:“事到如今,額娘也不求別的,只求你給你舅舅家一份體面,莫要娜木鐘這件事宣揚出去。何況,巫蠱之事也算是皇家醜聞,沒得說出去讓漢人看了笑話。”

    順治雖惱恨娜木鐘加害皇子,而孝莊仍替科爾沁說話,但終使不忍孝莊在自己面前傷心,只得按下心中的不滿道:“娜木鐘再不配再居皇后之位,朕定要廢了她,但朕不會說出以巫蠱的緣由廢后。”

    孝莊見只得如此,便也道:“暫且讓娜木鐘在坤寧宮思過,等風頭下去了,再行處置吧。"

    娜木鐘這才真的慌了起來,不停掙扎,向孝莊和順治求饒,順治無動於衷,只淡淡的示意宮人把她拉下去。

    孝莊吩咐道:“皇后身體不適,在坤寧宮靜養,閒雜人等一律不得打擾。謹嬪代管後宮事務。”

    順治立即道:“謹嬪性格暴躁,不足服眾。令……恭嬪和……,和珍嬪三人共同管理後宮。”

    孝莊見順治讓步,事情也只得如此了,回去自是吩咐查找是何人教唆陷害娜木鐘不提。順治對娜木鐘厭惡已久,很想一鼓作氣廢掉她。

    奈何近期朝堂事物繁多,定南王孔有德戰死後,軍隊人事皆有許多安排,其女扶柩上京,不日即到,又有吳三桂接連上書希望朝廷能夠下嫁公主與其子吳應熊等等。再加上孝莊定會阻撓,只得先記下娜木鐘的短處,等諸事完畢後,在一舉廢后。

    琬瀠和恭嬪、謹嬪一起掌管宮務。謹嬪性子跳脫急躁,又一心想要立威,對下人多有苛責。每當這時,恭嬪和琬瀠都不約而同的聯手求情,以對下示好。且二人又趁此機會安插人手。

    慈寧宮和坤寧宮不是琬瀠現在可以做手腳的地方。但琬瀠知道現在荒廢的乾清宮以後將作為皇帝的寢宮存在,又想起歷史上董鄂妃住在承乾宮,所以小心挑了佟家之前好不容易通過內務府小選安排進來可信的人手,不打眼的將她們安排在這兩個地方。

    好在這兩處,一個荒廢,一個沒有主位,故而無人注意。

    娜木鐘被軟禁,琬瀠也知道,以孝莊的影響力,順治想要輕易廢后是不大可能,不過娜木鐘不能再來找自己的麻煩就很好了。

    那一次,娜木鐘罰自己在坤寧宮門口長跪,冰涼的青磚冷徹心骨,更不用說來來往往的宮女嬤嬤。

    琬瀠雖然沒有表露出來,但是心裡卻是十分屈辱。要知道自己從小到大,兩世為人,從來沒有受過這樣的羞辱。平時行禮下跪,還可以當做古代人日常風俗禮節,但是這一次,琬瀠真的惱了。

    並且越發明白,無論哪個時代,沒有權利,無論在哪個時代,都是一樣無法擁有真正的尊嚴。前世,因為是父親的女兒,那個站在權利之巔的男人擁有這無比的權勢。再加上自己的手段,絕沒有人敢小視自己。今生,佟氏夫婦對自己非常疼愛。倒是有些懈怠了呢!

    娜木鐘的懲罰。正是給了自己當頭一棒喝。本來的計畫就是,在孝莊娜木鐘等人眼前低調在低調,跟著歷史的走向過下去,等到康熙即位以後就高枕無憂了。

    但是自己並不是歷史上的佟妃呢,歷史上的不懂琴棋書畫的佟妃並不曾得到過順治的青眼,在烏雲珠如果之前就是如此,就不會引來一系列的記恨。

    那勢必不會和自己一樣。那麼換了自己,康熙還能如歷史上一樣出生、即位嗎?

    可是話說回來,自己也沒有辦法看著自己的孩子在父親的漠視下長大,幼小年紀擔當重任,被權臣壓制吧,即使自己並不愛孩子的父親。

    在那之後,琬瀠注意到自己一直以來忽視了的一個問題,後宮之中,並不是想低調,就可以相安無事的。

    就好像自己告訴前世的弟弟那句話,活著本身就是一種阻礙,擋在他人上位的路上。與其偏居自保,不如奮力一爭。

    於是,琬瀠不惜被孝莊記恨打擊的危險,主動聯繫恭嬪,構陷皇后。

    並且不再服用避孕養身的丸藥,身體年紀雖然還幼小,但是時間實在不等人了,只能冒險一把。

    很快紫禁城中又迎來了一位嬌客。娜木鐘避足坤寧宮,琬瀠每日只需去慈寧宮給孝莊請安。

    孝莊也不愧是經過風浪的人,神色如常,絲毫看不出心慌意亂。孝莊也是個精明的女人,只是太過看重滿蒙聯姻和娘家,就是現在也已經有了母子反目的苗頭。

    孝莊叫請安的諸妃嬪平身,然後慈愛的道:“今兒可來了一位元標誌的姑娘,咱們家的媳婦們,誰也比不過的!”

    接著,一位十三四歲的女子從旁邊過來,給眾位妃嬪行禮。

    那姑娘同恪嬪石氏一般做漢家打扮,卻不像石氏那樣總帶著些怯懦,還未脫離少女的天真嬌俏,但卻是已經有了落落大方的儀態,想必長成以後也是個溫婉標誌的美人。

    琬瀠正在疑問這人是誰,孝莊又道:“這是孔王爺家的郡主,哀家想要把她認作乾女兒。以後大家就是一家人了,還不快互相認識一下。你們可是要給新妹妹見面禮呢。”

    琬瀠心中想道,新妹妹,說的好像你兒子又新納了一個小老婆似地。眾妃嬪還在茫然不解,琬瀠已經反映過來了。大清朝異姓王中姓孔的不就是孔有德嘛!那這個人就是孔四貞了。

    野史上說,順治在遇見董鄂妃之前遇見孔四貞,但是孔四貞早有婚約,於是孝莊不同意孔四貞為妃,就把她認成了乾女兒。看來這孔四貞也是一個才女,如果能讓順治和孝莊進一步不和就更好了,看來有必要努力一下。

    對於挑唆孝莊、順治母子不和,琬瀠沒有任何心理負擔。二人若真是母子情深,自然不怕人挑唆。

    更何況順治幼年時,孝莊並沒有和他生活在一起,以順治有點叛逆的性格和孝莊對蒙古的親近,二人遲早反目,自己不過是推波助瀾而已。

    孔四貞暫時被安排在麗景軒住下。如果以孝莊養女的身份,自然應該住在北三所或是南三所。而麗景軒可是和儲秀宮類似,都可以是秀女居住的地方。

    只不過今年並不是選秀的年份,暫時無人居住。這樣安排,真真是容易引起誤會呢!

    之後琬瀠就常去孔四貞處走動。不出所料,琬瀠和孔四貞極有共同話題。孔四貞正值喪父,背井離鄉,苦悶不已,琬瀠有心開解,也讓她心情好轉。

    二人聊起詩詞琴棋,孔四貞果然是才女,比順治更強的多,除了下棋,二人都各有千秋,一時伯仲。琬瀠今世生在滿州,來往人家自然亦是八旗勳貴,和正經的漢人人家沒有什麼聯繫,於是對此時漢人的生活情況極有興趣。

    孔四貞知道琬瀠的情況以後,經常說一些南方的風土人情。琬瀠聽得開心,加上年紀相差也不大,兩人竟是一見如故,如同知己了。

    孔四貞會刺繡極精美的花紋,如同她的人一樣秀氣雅致。琬瀠一直很喜愛這些東西,刺繡就要姑蘇揚州和蜀地的才最為出彩。

    琬瀠學的東西很多,可是刺繡卻是不會的。一是沒那個閒情和耐心,二是怕費眼。

    琬瀠就常纏著孔四貞,要她幫忙繡出喜愛的花紋。孔四貞為人很是和善,經常用心給孝莊做些東西,又是是大幅的精美刺繡,又是只是一方手帕,又或是舒適的鞋襪的小件。

    無論她是真心還是出於其他目的,琬瀠自愧不如。如果自己也像她那樣呢,哪怕只是做做樣子,去討好孝莊,又如何呢?琬瀠想像不能。

    其他妃嬪開始也有到孔四貞處來的。但是發現孔四貞的情況,有一個漢人異姓王父親,且戰敗而死,這些都不能為自己帶來什麼,再加上,實在沒什麼可說的,之後就紛紛很少過來了。


作者: o863    時間: 2012-4-1 04:49 AM

第二十四章 有孕

    卻說琬瀠與孔四貞互以為知己,很是合得來。琬瀠素來出色,故而相交好的,必也是極其出色才行。

    閨中密友不過訥敏、金珠兩個而已,且都在宮外。琬瀠雖已經習慣了步步小心謹慎的日子,並不認為苦悶,但也不得的不承認,不如未嫁前在佟家的日子輕鬆。

    如今見了孔四貞,處處說的來,便不免熄了借她之手挑撥順治、孝莊母子的心思,只在和閒暇之時互相取樂解悶。只是上位者總是煢煢孑立,蓋因天不遂人願之事,欲居高位者總是不得不犧牲一些東西。

    這一日,琬瀠在殿中用晚膳,正好送上來一道平時很喜歡吃的一道菜。這是琬瀠還在佟家時,無聊之中琢磨出來的。

    琬瀠知道自己骨子裡是個渴望刺激,享受生活的人,但是對於那些安于恬淡的人生也有些羨慕。不過也只是羨慕了,偶爾鬆快一下還罷,長期如此是不行的。

    當然這些不妨礙琬瀠欣賞“西塞山前白鷺飛,桃花流水鱖魚肥。 青箬笠,綠蓑衣,斜風細雨不須歸。”這樣的詩句。

    於是便做出了一道桃花鱖魚的菜,色澤鮮豔,滋味清鮮。自打琬瀠地位提升以後,碰上鱖魚正好的季節,隔上幾天就要吃一次。

    這次胃口大動,正欲下筷,但是一聞到味道,感覺卻不似往常的鮮美,而是泛起一股噁心。琬瀠面色一變,而後又恢復鎮定,發現周圍侍女並沒有怎麼注意,便暗自壓下不提。

    只隨意夾了幾片花瓣,便叫來紫陌道:“恭嬪姐姐是個寬厚的,御膳房也愈發用心了,這道菜不錯,賞於你們幾個用了!”

    然後仍是如平常一樣慢條斯理的用膳,只是為了不再出現剛才的狀況,多加一些酸脆爽口的蔬菜,少用幾口葷食。沐浴過後,進了裡屋,放下簾帳,仔細的替自己把脈。

    雖說有醫者不自醫的說法,但那不過是因為往往看得過重,瞻前顧後的原因。像這樣的脈象,倒是基本上又把握了。平時的脈象是從容和緩、不浮不沉、節律一致柔和的,現在是滑數,應該有孕四五十天了吧。

    琬瀠身體很好,即使年紀小,此時從脈象上看也沒有什麼流產的徵兆,只是以後得比平時更加小心才是、琬瀠不知道該慶幸還是苦笑。自從斷了避孕的丸藥,便有將來懷孕的準備了,只是不想竟然這麼快。

    琬瀠兩世,這都是第一次懷孕。想到將有自己的孩子了,一時心裡不知是什麼滋味。而後冷靜下來,才開始盤算此時有孕的得失。

    首先如果有了孩子,即使不論男女,在目前順治子嗣非常稀少的情況下,自己在宮中和順治心中的地位會進一步提高。但是這個時間實在是太不巧了!

    娜木鐘被軟禁以後,事實上孝莊偏愛的蒙古妃嬪,而順治更願意寵幸的滿人妃嬪,再加上恭嬪別有打算,端嬪以恭嬪為首,基本上宮中達到了一個微妙的平衡,一時間明面上風平浪靜。

    自己此時有孕,肯定打破了這個平衡。娜木鐘如今自保也難,以謹嬪為首的一干妃嬪也不足為懼。

    但是琬瀠真正忌憚的是孝莊,無論從歷史上對她的種種評價,還是入宮以後見到她的行事手段,不能不說是個對手。琬瀠雖不怕她,但此時明顯還沒有與她抗爭的資本。

    孝莊到時會怎麼想,怎麼做,是否決定大力壓制自己,這些都要有所顧慮。別說什麼這個孩子也是她的孫輩這樣的話。

    要知道,史書上可是又確切記載,董鄂妃生下皇子不久,孝莊便以自己身體欠安為由,傳下口諭令董鄂妃前往南苑侍候她。那是可是隆冬,怎麼不叫身為娘家人的皇后去。再有,恭嬪也沒有孩子,二人本就是利益結盟,她到時會不會捅自己一刀,也未可說。

    於是,琬瀠覺得自己應該暫時瞞下懷孕的事情,至少可以瞞道到三個月比較明顯的時候。懷孕三個月以後,胎兒就比較安穩了,風險變小。

    更重要的是到時候吳三桂世子吳應熊就要到京城來了,孝莊的注意力少不得要轉到哪裡。自己再留心注意不要接觸墮胎的東西,應該還是比較安全的。

    還有就是順治方面。他什麼時候和烏雲珠遇上的,琬瀠記不清了,但可以肯定是廢后之後的事情了。

    自己必須保證在順治心中的地位,尤其要讓他對這個孩子抱有期待。往往一個人更容易偏愛自己期望過的,親自教養過的孩子。

    琬瀠不願意自己的孩子在父親的漠視下長大。當務之急,就是要找一個人吸引順治的注意力,而又不能對自己造成威脅。

    琬瀠嘆了口氣,不得不說孔四貞簡直就是天上掉下來的最合適人選,以99.99%的概率勝出。

    看來自己的這段友誼是不能保持了。就算孔四貞不知道自己算計她,還把自己當朋友,但是變質了就是變質了。

    自己縱使因為現實的原因,不看好所謂純純的友誼,但是以後也沒有辦法只把孔四貞當知己,而不是棋子了。

    於是琬瀠就經常在順治面前提起和孔四貞相處的情景,說起孔四貞是如何的廣有才情,善解人意,又性情溫婉等等。

    又說自己從此有了個無話不談的好姐妹,還拿出平時和孔四貞互相應和的詩詞,要順治評論,拿出孔四貞繡地精美刺繡出來炫耀。

    總之,成功在順治面前塑造起孔四貞才女佳人,大家閨秀的形象。

    又對順治道:“琬瀠往常以為自己就是出挑的了,見了四貞妹妹,才知道自己眼光原也是短淺了。可見,世上出挑的人不少,坐井觀天的人更不少。這宮中姐妹就是我和四貞妹妹才說的來,妹妹她若是知道皇上也是才學不凡,廣通詩詞,必定是極高興的。太后娘娘把四貞妹妹接進宮了,竟是遂了我的心了,只是妹妹住在麗景軒,離御花園近,但離我這景仁宮著實太遠了。”

    當年自己可是在御花園和順治“一不小心偶遇”,若孔四貞也和順治偶遇,也必定合適吧。

    過了不久,順治果然和孔四貞遇見了,二人言談甚歡。本來琬瀠不認為孔四貞會很快對順治心存愛慕的。

    但是孔四貞自小養在深閨,能見到的男子不是小孩,就是叔叔爺爺輩的長輩。何況順治談吐飛揚,孔四貞又是客居他鄉之時,此時遇見青年男子又是皇宮的主人,和與琬瀠之間的交往感覺又有所不同,不由自主的帶出了一種依靠的意味。

    而在順治看來,孔四貞與琬瀠具是女子中最出色的那一類,又都是才學不凡,無外乎瀠把她當做知己。

    但是琬瀠自信美麗,又有見識,不僅是自己寵愛的女子,還是如同雙手和臂膀,而孔四貞卻是嬌弱孤苦的,需要別人的憐惜才可以。

    幸虧琬瀠不知道順治的想法,要不然一定鄙視一下,這個娃處理朝政還算有模有樣的,怎麼看女人的眼光那麼不准呢。

    娜木鐘那豔麗的玫瑰,他看不上眼。自己這朵算計他、沒半點真心的曼珠沙華反倒成了他眼裡可以欣賞,可以入藥的牡丹芍藥一類了。

    而孔四貞也不是需要別人憐惜才能活下來的白蘭花,而且高潔卻不失堅強的白梅才是。她也許有時也和平常女子一樣渴望依靠安穩,但關鍵時候確實能下定決心有主見的,絕不依附他人、隨波逐流。

    順治與孔四貞見了幾次面,不免在琬瀠面前說:“孔四貞也是個奇女子,竟與琬瀠你不相上下。”

    說完又有點不好意思。琬瀠道:“我的四貞妹妹本就是極好的,哪裡用你來評價。倒不是琬瀠埋怨皇上,四貞妹妹的父親是為國捐軀的忠臣,四貞她孤身來此,皇上早就該去看看她,關心開解一下。四貞妹妹雖然出身高貴,但是畢竟沒有父兄可以依靠了,將來如何還不是要靠皇上做主,皇上可不能薄待了妹妹,讓忠臣寒心。”

    又給孝莊上眼藥:“更何況太后年歲大了,雖把妹妹接到宮裡來,但很多事情都關不了了。那起子奴才們,都是看人下碟的主。我只想到有太后在,四貞妹妹必然很好,哪想到剛認識四貞妹妹時,就發現她被下人怠慢了。她人又好,哪裡肯說出來讓人以為是太后的不是。更何況又有聽到過幾次,有妃嬪亂嚼舌頭說什麼,太后娘娘接四貞來,不過是面子情罷了,平時並不過問,終究還是喜歡自己娘家人,又說四貞妹妹嬌貴,那話琬瀠都沒辦法再說一遍。虧她們還有臉說,我與妹妹相交,能不知道她替太后做刺繡衣物的活計,經常是一做就做到半夜。太后……太后她……也大概不會不喜歡妹妹的。我雖遇見了就替四貞出頭,但是四貞自己就是好性子。我又怕她知道了傷心,還不敢把這些事說給她聽,只能替那起子長舌婦瞞著,只生生氣的我肝疼。皇上雖忙,但也還是多去看看她,奴才們自然不會再慢待妹妹了。”

    琬瀠這話有虛有實,言之鑿鑿,偏順治又不能直接和孔四貞詢問。


   
第二十五章 抹黑

    順治聽了琬瀠的話,也不再不好意思了。只覺得琬瀠和孔四貞感情真好,琬瀠真真是個識大體又賢慧的人。而四貞卻是惹人憐惜,自己以前真是疏忽了。

    又想哪些嚼舌頭的必是蒙古妃嬪了。只是皇額娘怎麼不幫幫四貞。一會想,皇額娘年紀大了,本就不太能管事了,是被小人鑽了空子。一會又想,皇額娘那麼精明,怎麼會想不到這些。

    難道真是那些人說的,對四貞不過面子情,還是更喜歡自己娘家的人,只怕是朕也沒有娘家人重要吧。

    順治一面勸自己要相信孝莊,一面又覺得孝莊做的事不能讓他相信。反反復複,沒有定論,但心底多日的芥蒂還是難以消除了。

    順治又和琬瀠商量吳應熊入京的事情。吳應熊入京是希望能夠娶到公主,順治同母的三個姐姐,除去夭折的一個,其他都早早的因為聯姻被嫁了出去,很有點難過,所以不太想答應吳三桂的請求,遠嫁公主到雲南。

    但是孝莊和一些大臣都希望順治不要感情用事,要顧全大局,答應吳三桂的請求。

    順治又提到陳圓圓,道:“吳三桂衝冠一怒為紅顏,陳圓圓也想必是個好的,如今該知足了。”

    琬瀠正想找機會防止烏雲珠一出現,順治就腦殘,其他人加上孩子都扔在腦後了,於是決定趁這個機會,提起給烏雲珠抹黑一下。

    琬瀠道:“臣妾卻不是這樣想呢?陳圓圓若真是個好的。被李自成軍擄走的時候怎麼不自盡殉情,以表節義。反而侍奉他人。後來吳三桂擁兵而來,有權有勢,還能若無其事再回到他身邊。可見她對吳三桂也不是真心吧。”

    見順治沉吟不語。又道:“琬瀠仰慕漢家教化,雖是旗人,還知道,女子當以貞潔為重。沒的說,被漢人教化出來的女子卻不知道吧。琬瀠若有福氣,走在皇上之前倒還好了。若是大不幸,在皇上之後,那侍奉完皇上之後,願效法太祖大妃,以身殉葬,生死相隨。”

    這話剛說完,沒等順治反映,琬瀠自己先在心裡膩的抖了幾抖。入宮後短短時間裡說的肉麻話,比上輩子到這輩子入宮前加起來都多。

    順治一時怔住。琬瀠以為順治不信,又表情真摯激動的道:“臣妾願像薩滿發誓。”

    一邊又在心裡說道,姐我的信仰可不是薩滿教。三清道尊,哈利路亞,你們可別當真。順治如果死了,我也不要求多,在活上五六十年就行了。

    至於殉葬,我一定會送幾個人下去陪他滴。琬瀠的觀念是現代的,現代表白神馬的跟喝水似地,自然以為順治剛才還不太信。

    但事實上,在清朝哪有幾個女子敢這樣直白的說生死相隨之類的話,更何況順治起大婚直到遇見琬瀠,之前婚姻一直很苦悶,所以一時反應不過來。

    而且也被這幾句話激起了一段心事。這會兒聽見琬瀠像薩滿發誓,又是激動琬瀠待自己的心意,又是擔心琬瀠胡亂發誓會應驗,忙不迭叫琬瀠再說了。

    道:“不過隨口提到陳圓圓,哪裡就引得你發誓了。還不快住嘴吧,這話哪是亂說的。”

    琬瀠心裡直跺腳。姐還能要求陳圓圓一個青樓女子守貞節嗎!姐這是映射你以後遇見的烏雲珠。

    於是只能進一步的說:“又豈獨是陳圓圓。琬瀠只是想到了有些話本子裡,總有些女子明是自己做事沒有羞恥,反而要拿真心真愛做藉口。看那些,有的是拋下父母親長,與別人在一起。又或是已經訂婚、已經嫁人,還要心裡想著別的男子,甚至是暗通曲款。就是那話本子裡的樊梨花,不也是拋棄了丈夫楊凡,與薛丁山私奔。還是咱們滿人好,不是說一套做一套。哪些自詡受過漢家教化的才女才子們,肚子裡幾顆心眼,反倒不如咱滿人女子直爽了。”

    看著順治的顏色繼續說,“但凡打著真心真愛的名義做了見不得人的事,真正是為了真心的倒真是不多!陳圓圓不過看上了吳三桂的權勢,而樊梨花不也是認為薛丁山比楊凡又前途,才休夫另嫁的嗎?”樊梨花姐姐,偶對不起你,你老在天上大人大量。

    琬瀠接著斬釘截鐵的道:“女子不守規矩的,便沒有幾個是為了真情,反倒是貪墨榮華權勢的多了。不然,怎麼後來的情人都是比先前的丈夫要富貴顯赫的多呢?不然,怎麼另嫁一個丈夫以後定然比以前過的富貴稱心呢?”

    這小老婆的工作不是好幹的呀!尤其是皇帝的小老婆更難。想要做一個有權有勢的小老婆是難上加難。說的和心理想的完全相反,太挑戰心理承受能力了,這要素質不好的,時間長了還不得精神分裂。

    為什麼說後宮裡的女人放到現代都能的奧斯卡獎,這完全是練出來滴呀。琬瀠不需要順治聽了這話就厭棄烏雲珠,只要先在心裡埋下種子,將來有了合適的時機就會發芽。

    不需要大用,只要是不是刺上一下,讓他對烏雲珠有所懷疑就夠了。要不然順治只一味相信烏雲珠,而不相信自己,麻煩就大了。

    自己不需要順治愛情,但是卻要保持順治的信任。順治此時,自然不會想到,今後會看上自己的弟媳。只是覺得琬瀠說的有道理,隱隱被勾起幼年的一段心事罷了。

    順治對孝莊的感情從來都很複雜,就有一部分原因是孝莊和多爾袞之間的關係。琬瀠不知道順治的想法,但是很快就有一個機會,使她在順治心中的地位更進一步。

    沒幾日,琬瀠見到了,那個在影視作品中也出現很多的建寧公主。她可以作為配角出現,卻不是因為她的父親哥哥都是皇帝,而是因為她嫁給了吳應熊,成了皇家安扶吳三桂的犧牲品。

    貌似三藩之亂後,也不再有她的記載,想必結果也可想而知。她和孔四貞一左一右坐在孝莊身邊。

    十四公主貌似也知道了,突然對自己的重視,是因為自己就要遠嫁了。她願不願意似乎不重要,連順治都幫不上忙呢!

    更何況當今太后自己的女兒都因為聯姻而遠嫁,她又有什麼資格拒絕呢!她淡淡的帶著點笑容,小聲附和這孝莊的話,看來是認命了。

    據說順治因為姐姐們遠嫁,十四公主與他年齡相仿,順治最是疼愛這個妹妹。不然她也早到了訂婚的年齡了,只是順治想多留她幾年,哪想到有了這樣的事情。

    琬瀠如今安插人手的事已經做的差不多了,就不想表現的太過積極,惹來孝莊忌憚。又因有孕在身,便事事詢問謙讓恭嬪,自己不大出力,只安心養胎。

    只是身懷有孕以後,出現很多徵兆,瞞著不熟悉的人還可以,但是貼身宮女卻是無論如何都瞞不過的。琬瀠思來想去決定先告訴紫陌。

    琬瀠升為嬪以後,搬到正殿,宮女自然不再是只要四個。於是,紫陌、紅塵、碧落、赤水四個,變成了大宮女。

    其中尤其以紫陌貼身服侍,最為重要。琬瀠也是下過大力氣查探她的背景來來,並沒有什麼可疑之處。

    而且紫陌跟在琬瀠身邊,耳濡目染,如今行事已有幾分把握。睡前,一貫只留紫陌服侍,琬瀠便把紫陌叫到身邊,小聲把事情說了。

    紫陌起初一愣,而後小臉一肅,正色說:“紫陌愚笨,得以在娘娘身邊服侍,已是大幸。娘娘如何吩咐,紫陌自當如何行事,但不會給娘娘惹麻煩。娘娘福氣大,自當寬心,誕下小阿哥才好。”

    琬瀠很滿意,紫陌確實可當大用,沒有說什麼請太醫保胎之類的話。她或許還沒有經驗,不知該如何做才是最好的,但最起碼知道聽自己的吩咐就好,她又讀過書,頗識得些文字,再雕琢一二,也是個不錯的幫手了。

    琬瀠便細細問道:“我平素服用太醫所開補藥,都是誰在煎藥?”

    紫陌答道:“娘娘早早吩咐奴婢了,奴婢一直親自煎藥,且煎藥時也必是在一旁看著,不要別人往近處去。濾藥渣、冷涼再端給娘娘,都是奴婢親手,半點不敢要旁人插手的。”

    琬瀠滿意的點頭道:“你一像仔細,本宮自然放心。要說這宮中,本宮最信任的也非你莫屬了。我看過太醫一直給我用的幾個藥方。下回你把藥領來以後,先拿到本宮屋裡。本宮把裡面的各樣藥材分出來,再重新按自己的方子配置好了,你再拿去煎藥。”

    琬瀠也很無奈,要說皇宮之中管制最嚴的就是藥材,膳食跟脈案了。皇帝太后的請脈方子更是十分保密,若是有人打聽,便是個窺測聖體、居心叵測的大罪。

    便是皇后,像太醫院拿藥材,也要備自己在太醫院可沒有人手。可以先要額娘幫忙查查太醫院眾人有沒有什麼把柄。待這次生產後,無論如何也要找個可以放心的太醫。

    又吩咐紫陌道:“這段時日不比往常,你打起十二分精神,替本宮遮掩一二。太醫來請平安脈時,你便代替本宮躺在那裡給太醫把脈。本宮好像記得,你每月那幾天不舒服,懶洋洋的。算日子,和本宮差不了幾天。這月事用品的記錄,也少不得要你李代桃僵。待過了這幾個月,本宮必是要感激你的。”

    紫陌連道不敢,自是小心服侍,萬事當心,生怕琬瀠被衝撞了。


作者: o863    時間: 2012-4-1 04:50 AM

第二十六章 醉酒

    無論順治如何咬牙切齒的詛咒,吳應熊還是入京了。順治拖了又拖,還是不得不下了賜婚與平西王世子和和碩公主的聖旨。

    這時琬瀠腹中的胎兒已經三個多月了,也覺得是時候讓人知道了。琬瀠覺得借此機會試探出紫陌外幾個侍女中有沒有別人的眼線。

    琬瀠把四個大宮女一起叫入內室,淡淡的提起最近總是噁心嘔吐,而且這個月並未見紅,然後仔細觀察三人的表情。

    碧落幾乎一聽見,就表現出驚喜,道:“娘娘懷了小阿哥了,如今皇后被軟禁……”

    琬瀠斷然打斷道:“還不快住嘴!這話也是能說的。本宮就是誕下小阿哥,也不敢去覬覦皇后之位。”

    不錯,我只愛皇朝的權柄,不愛鳳後的寶座。

    又道:“本宮懷孕的事情,不准向外面說。赤水,你看著點碧落,可不能讓她禍從口出。”

    紫陌早就知道,但也表現出一幅驚喜交加的樣子。紅塵和赤水比較沉穩,但也都笑著上前道了喜。

    琬瀠尤其觀察了紅塵的表情,很正常,除了剛聽到的時候挑了挑眉。琬瀠又淡淡囑咐了幾句,然後打發她們下去了。

    又找機會讓紫陌盯緊這幾日,景仁宮眾人的反應和往來,尤其注意紅塵和赤水兩個。

    賜婚旨意頒下後,十四公主就在嬤嬤的指導幫助下整理嫁妝,開始備嫁。琬瀠一日上午去看望她。倒不是琬瀠對她又什麼憐憫之心,自己還正要專心顧著自己的孩子呢,只是順治吩咐了讓琬瀠去開解一二。

    說是備嫁,其實並不需要十四公主做什麼,主要是下面的人準備好了,再向她回報一下,讓公主心中有數罷了。更何況將來自然帶著宮人陪嫁,過門以後不愁沒有人手,而且琬瀠才不相信朝庭不會趁機向雲南安插耳目呢。

    十四公主見琬瀠來了,也就揮退了回報的下人,和琬瀠到內室說話。二人坐定,用過茶。

    琬瀠閒話道:“東西可都準備好了。”

    十四公主淡淡的笑了一下,道:“大概也差不離了吧。”

    琬瀠見她這樣的態度,嘆口氣道:“你也別怨皇上,皇上他也沒有辦法,上到太后下到王公大臣都打定主意要拉攏平西王,皇上也是拖了好久,實在無法了……”

    十四公主接話道:“皇室公主哪能逃得了這樣的事呢。四姐姐和五姐姐嫁的還算近,可是這些年也是輕易不能回京的。”

    四公主和五公主就是孝莊親生的兩個女兒了,琬瀠也低低道:“皇上原是捨不得你早嫁,誰知……世上的事,誰又能說的清呢,總是無常。”

    十四公主也知道平素和琬瀠沒有交往,琬瀠今日來,必然是順治的意思,應該是他覺得對不起自己,所以不願親來吧,便道:“怎麼你來勸我,反而傷情起來,說什麼世事無常的話,你不過比我大了一二歲罷了,怎的一幅傷春悲秋的性子。”

    琬瀠只不過想起,她再回京時,應該已是三藩之亂以後了,到時候真可以算的上物是人非了,便是疼愛她的順治也已過世許久,一時有感而發而已,便有複勸道:“好在,你嫁過去以後,是公主之尊,平西王府的人也不敢對你不敬的,只管拿出公主的款來。有什麼不順心,送信回京。縱使路途遠了些,皇上也會替你做主的,你不要怨他。”

    十四公主從琬瀠入門起,表情都是淡淡的,似乎都是別人的事,漠不關心的樣子,此時方顯出幾分淒然來:“我不怨九哥,他從來待我都是極好的,我只是怕我一生的福氣都在出嫁前用盡了。”

    說著也嗚咽著留下淚來。琬瀠少不得打起精神安慰一番。近中午,方才告辭。也許因為懷孕的緣故,琬瀠一時情緒也有點起伏,多想了一些。

    她如果一直不愛吳應熊,這婚姻無疑是不幸的,如果她愛上了吳應熊,只怕竟來更痛苦。如果十四公主沒有孩子,無疑是個遺憾,但是有了孩子,將來朝廷帝王也不能容許吳三桂的後代活著吧。

    總之,無論如何都是苦呀。到真應了陸遊的詞,錯!錯!錯!莫!莫!莫!不過琬瀠是極堅定的人,也不是聖母,沒打算給十四公主出頭,過了一時便撂開了,越發想要培植一些自己的實力。

    琬瀠回到景仁宮,順治果然已經來了。二人交談幾句,順治心有愧疚,但也無法可施,不一會也就沒話了。

    傳膳過後,琬瀠用過了,正要起身,順治扶了她一把。琬瀠心裡一凜,但也不露分毫,自然的把重量轉移的順治身上,由他扶著去了內室。

    欽天監擇好吉日,八月豔陽,建寧公主出嫁。本來十四公主的封號只定了和碩,琬瀠勸順治,與其擔憂不如抬高十四公主的身份,將來在夫家也更好過一點,並提了“建寧”的封號。

    順治覺得“建寧”二字寓意很好,便正式下旨將十四公主封為和碩建寧公主。順治忍著情緒見建寧來拜別了他和孝莊,終於還是沒有說什麼,看著建寧上轎出門,便立刻回了保和殿,一刻也不想多留了。

    琬瀠和其他妃嬪一起呆到儀式完畢方才回轉。又覺得順治離去時情緒不對,便決定去看看順治。

    保和殿的宮人自然未敢阻攔琬瀠,吳良輔一向很會做人,也是知道順治常和琬瀠一起批閱奏摺、商議朝政,忙趕著來服侍,迎進殿去,又親奉了一本茶。

    琬瀠懷孕,正見不得奶茶之類,但也接了過來,沾了沾嘴唇,便放下道:“公公服侍皇上辛苦,整個宮裡都記在心裡呢!本宮也感激的很。”

    說著便褪下來一串珍珠手串,遞了過去。吳良輔跟著順治,沒少有人巴結,見過的東西多,一般的東西還看不上眼,不似一般小太監眼皮子淺,平時收了其他主子娘娘的賞賜就算是給了面子。

    但這會兒卻立時接過,一連串的謝賞行禮。琬瀠自然不受,便起了要去見順治。

    吳良輔把琬瀠引至順治所在處,還提點了句:“皇上心情不好,喝了點酒,娘娘小心些。”

    琬瀠進去,見順治半靠在榻上,旁邊有好幾個酒壺,還有一個倒在地上,顯然已經空了,他人也已經半醉了。

    琬瀠過去柔聲道:“皇上,是臣妾。”

    順治還有意識,努力睜大眼,道:“是琬瀠來了呀。”

    也不待琬瀠反應,便一下抱住。琬瀠知道喝醉酒的人沒有道理可講,也怕傷及腹中胎兒,故而一動都不敢動。

    卻不料順治竟如同孩子一般哭了起來:“妹妹,十四妹妹,朕還是保不了她,朕這個皇帝連這點小事都辦不到,做的還有什麼意思?”

    琬瀠嘆道,順治真是個注重感情的皇帝,正是因為他太注重感情了,所以必定不能成為一個稱職的君主,即便他有那樣的能力也不行。

    於是細聲勸道:“皇上,如果不看吳應熊的身份,只論其人,倒是配得上建寧妹妹了。以後有皇上為她做主,建寧妹妹也會好的。”

    想了想又道:“建寧妹妹如今是住在京城的平西王府,入宮也很方便的。皇上若是想念妹妹,便留他們夫婦在京城長住便是。皇上給他隨便封個一官半職,吳應熊在皇上身邊盡忠,平西王也不能說什麼。”

    吳三桂希望兒子娶公主為妻,王公大臣們一致推舉十四公主出嫁,不僅僅是為了拉攏吳三桂,恐怕也是擔心自家的女兒,宗室格格被選中吧。

    但是他們未必對吳三桂沒有氣惱。既然來了,哪能那麼容易回去。留吳應熊在京質,想必他們也必定贊同這個提議。

    順治心裡好受一些,而後複又恨聲道:“諸王大臣欺朕年幼,各自做大,叫朕好不惱怒。”

    琬瀠道:“諸王貝勒不過依仗皇上親政時間尚短,而自身輩分又高而已。皇上不妨多提拔一些青年臣子,或滿洲大姓。他們並非宗室,若想出人頭地,必然要依靠皇上。何況像鈕祜祿家、董鄂氏都是祖上歷代都有功臣的,諸王大臣也不能隨便打壓。更何況皇上開了科舉,慢慢提拔一些漢臣也可以呀。再過幾年,此消彼長,諸王大臣必然不敢在自作主張。琬瀠還有個主意,皇上不妨收集一些各大臣行為不當的地方,關鍵時候自然有用。”

    順治雖醉著,但也急忙問:“真是如此嗎?不過如何才能找到他們的把柄?琬瀠一定要幫幫朕!”

    看來順治酒喝得不少,這樣沒有帝王風度的話都說出來了。

    於是捧著他的臉頰,直盯著他的眼睛柔聲道:“琬瀠一定會陪著皇上的,琬瀠一定能輔助皇上成為最偉大的帝王。咱們不著急,一起慢慢想。”

    心裡盤算,小湯莊的人手可以動一動了,怎樣才能不落痕跡的讓順治設立密探,並把這些人安排進去。

    順治高興起來道;“朕長那麼大,除了朕的奶娘李嬤嬤,和皇叔,就屬琬瀠待朕最好了。”

    這話順治可以說,琬瀠卻不能答應的,便笑著說:“皇上這說哪的話。琬瀠嫁給了皇上,皇上是琬瀠的夫,琬瀠的天。但是太后她老人家豈能不疼皇上?皇上多慮了。”

    順治聽到這話,心情再度低落,頗有點淒然的道:“幼時朕見到皇阿瑪的時候不多。等到朕即位以後,多爾袞攝政。朕連皇額娘都不常見到了,只是李嬤嬤照顧朕。皇額娘又哪裡想過朕,她只顧著考慮朝堂大事呢。她有功夫和多爾袞一起賞花看戲,卻沒有時間來看看這個兒子呢。”

    孝莊和順治母子,當時的情況必定不是很好。孝莊真的喜歡多爾袞也好,利用多爾袞也罷,都是要倚重他的。

    哪怕二人之間是清白的,但是利用女性的身份做一些曖昧舉動,不常去看完順治,以此來迷惑和穩住多爾袞是肯定的。

    但是順治當時幼小,肯定不會去細想,等到大了,更不願回想幼時的屈辱,心裡肯定是藏下了芥蒂。

    怪不得,自己在得到他的一些信任後,試探的說一些不滿孝莊的話,順治並沒有立即申飭,有些時候嘴上不說,但可以看出來是有些認同的。看來自己和孝莊之間的較量,又有一些把握了。


   
第二十七章 太醫

    順治接著道:“皇額娘每次只會要求朕認真和范師傅學習,可是多爾袞根本就想盡辦法限制朕,朕連書都很少能看得到。只有平時入宮講禪的幾個大師有時給朕帶一些書來。朕的皇叔鄭親王待朕極好,不但在朝堂上支持朕,平時見到朕也很關心。朕有時候想,朕如果是皇叔的兒子該多好呀!可惜皇叔他有自己的兒子呀。”

    琬瀠驀然明白了,順治一直很不待見濟度是因為什麼。

    濟度是鄭親王濟爾哈朗的兒子,順治和皇太極接觸不多,又被多爾袞壓制,而鄭親王在順治心裡某種程度上替代了父親的位置,小孩子往往是沒有道理可講的,順治認為濟度搶奪了濟爾哈朗的注意力和關心,卻不會想想人家濟度才是濟爾哈朗的親兒子。

    琬瀠想起一件事,便細聲道:“皇上放心,琬瀠會永遠陪著你的。還有琬瀠肚子裡的孩子,咱們的孩子出生以後,一定會像他的皇阿瑪一樣是個了不起的巴圖魯。”

    順治把琬瀠攬到懷裡,輕輕的摸了摸小腹,道:“這一定會是個小阿哥,琬瀠,朕會仔細教導他的。朕幼年學不到的,都會交給他。琬瀠你一定要好好顧著自己的身體,給朕生下一個健壯的小皇子。”

    琬瀠面上靦腆的點著頭,心裡卻一突,順治沒有驚訝,他果然早就知道了。雖是順治醉了,琬瀠終是沒敢問一句皇上怎麼知道自己懷孕的。看來自己身邊一定有順治的人手。

    建寧回門的時候,琬瀠宣了太醫,順理成章的診出身懷有孕。順治自然是很高興,賞賜的東西補品流水一般的送過來。孝莊倒也表現出欣喜,親自和順治一起來景仁宮看了琬瀠。

    彼時琬瀠正躺在床上,見孝莊進來,忙要起身行禮,孝莊免了,拍拍琬瀠的手背道:“皇上的子嗣還是太少了。你好好將養著,其他的什麼都別想,早日養個哥兒才是。”

    又吩咐吳良輔把琬瀠的綠頭牌撤下,對順治說:“珍嬪好不容易懷上了身子,不許你來鬧她。”

    琬瀠心裡直咬牙,這是要把自己隔離起來呀!

    孝莊走後,琬瀠靠著順治懷裡軟軟的說:“琬瀠初次有喜,心裡直緊張的不行,都不知道怎麼做才對孩子好。”

    順治道:“這不容易,把太醫們都叫來仔細分說分說,正好朕也聽聽。”

    這時候還保持著滿洲在關外的大部分習慣,沒有提起男女大防之類的事。之前幾次琬瀠宣太醫後放下簾帳,只是不想太醫發現診脈的人不是自己而已。

    太醫們都進來了,琬瀠隨手指了兩個留下,又問其中一個,道:“你姓什麼,是什麼職位,給本宮說說要注意的事情。”

    那太醫還沒有到鬍子一大把的地步,只不過四十歲上下,上前一步道:“卑職楊佑,忝為太醫院醫士。娘娘的脈象還很安穩,卑職幾個商議給娘娘開幾副保胎藥。娘娘若高興就喝上幾幅,若不耐煩,不用也不打緊。至於忌諱的,紅花和麝香等活血通經之物最要忌諱……”

    琬瀠道:“本宮好像聽說,最是要臥床靜養才好,要少見外人以免被衝撞了,是否如此。”

    楊太醫回到:“娘娘脈象穩固,臥床靜養倒是不必,多走動一二對龍胎也有好處,只是不要勞累了才是。至於不見外人之說倒是未曾聽聞,只不去那人多易碰撞之地也就是了。”

    楊太醫倒是個乖覺的,又道:“其餘若是與其他娘娘互相來往,也不需特別忌諱。皇上若是多陪陪娘娘,娘娘心氣通順,對龍胎甚好。只是前三個月和後三個月要避諱房事。”

    琬瀠又問另外一個是否如此,自然不敢道不是。

    琬瀠又和順治撒嬌道:“臣妾不懂的多,還是擔心,只怕都不能安睡。不過太醫院這麼多太醫,叫他們兩個做琬瀠的專屬御醫可好。”

    順治想了想道:“自然琬瀠為重。就是朕指了他們兩個專門負責珍嬪娘娘的脈息。娘娘若平安生產,朕自有獎勵。若是有什麼不好,你二人也不必領罰了,自去和你們的列祖列宗謝罪就是。”二人臉色具是一白,急忙應承下來。

    琬瀠指的這兩個人,可不是隨便指的。琬瀠早就讓佟家打聽太醫院的情況。那個出聲少的,是滿人,年紀已經六十多了,那拉氏,是專精婦科的,為右院判,最難得的是和金蟬出身的董鄂氏有點遠親。

    那楊太醫是漢軍旗,沒有什麼背景地位,故而醫術不差,至今才混個醫士,佟圖賴如今為漢軍正藍旗都統,拿捏住他們一家並不費力,只可惜不是專精婦科的。

    雖說琬瀠自己也懂醫術,不需要完全依賴太醫,但是如果單門指了一個不是專婦科,又地位不高的太醫,明顯一看就是有問題,所以要一併留下右院判,外人也只會以為楊太醫是給右院判打下手的。

    不過不先問右院判而是先讓楊太醫回話,倒是琬瀠小心的緣故。右院判職位高,家世也不差,不是琬瀠可以隨便拿捏得住的,若是他來一句皇上不應打擾珍嬪娘娘養胎,那琬瀠可是沒地方哭去。若是楊太醫先回了話,右院判也不好反口。

    琬瀠又道:“楊太醫只是醫士,倒可惜了一身醫術……”

    太醫院一把手為院使,接著是左右院判,底下是御醫,然後數到醫士。

    順治想也不想道:“那就升他為御醫好了。”

    又賞賜了二人。想要人家用心,先給點甜頭,這種事情心照不宣,誰也不會拿這個出來挑嘴說事。

    右院判心裡自然明白,珍嬪這是要拉攏培養楊佑,佟氏是滿洲大姓,自己又得了董鄂家的招呼,沒必要平白去得罪一位寵妃。還是賣個人情替她遮掩一二的好,出去以後不說是珍嬪娘娘指的二人,只說自己舉薦楊佑便是。

    順治之後就常常白天來景仁宮,二人一起用膳,晚上留宿的時候並不多。眾妃嬪主要盯著晚上侍寢的情況,對順治白天總是去景仁宮倒沒有太多想法。

    更何況,琬瀠不能勞累,順治和孔四貞的來往頻繁起來,也引起了一些人的注意。很快宮中便出現不少閒言閒語。一次琬瀠就和順治提到這件事。

    順治道:“你倒是聽誰說的,我和四貞沒有什麼,沒得影響了四貞的名節。”

    哎,都叫四貞了,還說沒什麼。琬瀠笑了笑道:“我和四貞妹妹交好,平時不免替她打算一二。將來若是嫁到一般人家,倒是辱沒了妹妹那樣的人品。若是挑一個家世好的,四貞她有沒有了父兄做依仗,將來在婆家只怕是要受委屈的。我見皇上和妹妹說得來,便不免存了讓四貞妹妹常留宮中的心思,與那些流言無關。”

    又道:“我和四貞妹妹素來要好,總是不捨得分開的,若是共同侍奉皇上,也可以照看她一二,免得將來擔憂。況四貞妹妹的才學容貌,更勝許多妃嬪一籌,難不成配不得皇上?”

    順治道:“琬瀠真這麼想?”

    琬瀠真誠的說:“臣妾如今不能服侍皇上,又恐皇上沒有可心的人,總是夙夜憂愁的。四貞妹妹成了妃嬪,我倆可不就是真的姐妹了,也是一段美談。太后素來疼惜四貞的,皇上去求一求她老人家,好歹把四貞妹妹留下才是,等出了孝,好立時冊封才好。”

    順治道:“琬瀠是個賢慧的,娜木鐘哪比得上你萬一。”

    琬瀠嗤笑一聲道:“臣妾可沒有皇后娘娘她那般的氣度,皇上可不要取笑我。先是早早把事情坐實了才是,宮中流言自然傳不起來。臣妾身子重,不能去看四貞妹妹,總擔心她聽見傳言會傷心呢。”

    順治過了兩日,找了個給孝莊請安的機會,把事情說了。孝莊沉吟一二,說先問了孔四貞的意思,再做決定。

    孝莊心裡其實並不反對孔四貞為妃,孔四貞是個孤女,自然比皇帝寵愛出身滿洲大姓的珍嬪和蒙古浩奇特博爾濟吉特的恭嬪要好。

    這兩個都不是什麼讓人放心的主,娜木鐘的事少不得就是這兩個人牽扯其中。但是順治總是喜歡這般的女子,不喜蒙古妃嬪,總要讓他多求上一求,自己也好和他提一提妃嬪進位的事情。

    待順治走了以後,孝莊便喚人叫來孔四貞,把事情略微說了說。不想孔四貞卻白了臉。

    孝莊以為孔四貞擔心自己不喜,便說道:“即使皇上提了,哀家自然做主,不叫你受委屈。”

    孔四貞跪下,勉強帶著笑,慢慢說:“臣女和皇上不過談論詩詞,越矩之事斷然沒有。”

    孝莊道:“哀家知道你將規矩,只是皇上來哀家這裡求,說要納你為妃。”

    孔四貞低聲說道:“臣女帶著重孝,更何況父親生前把四貞許配給偏將之間孫延齡……”

    孝莊頓時不高興,認為孔四貞已有婚約還招惹順治。孝莊平素雖是不漏形色的人,只是還沒有必要在孔四貞面前維持,便冷淡的說了兩句,打發孔四貞回去了。

    若是旁人還好,孔有德死後,軍隊被孫延齡接手,可以說孫延齡的價值比孔四貞大得多,斷然不能有皇家奪人未婚妻之事,須得打消順治的念頭才好。


作者: o863    時間: 2012-4-1 04:50 AM

第二十八章 廢后

    孝莊果然把順治叫來表示了反對,順治非常生氣,但是孔四貞已有婚約,也沒有辦法。

    琬瀠和順治說道:“四貞妹妹心裡也必定是苦,長輩定下了親事,她又怎好開口說不願意呢,況她又是那樣孝順的人。只是皇上,再大大不過天家,這事也不是很難辦。宗室格格那麼多,隨便指婚一個給那孫延齡,他只有叩頭謝恩的份,哪還有其他話呢!皇上去看看四貞妹妹吧,沒得傷心傷了身體。”

    順治也捨不下孔四貞,便去麗景軒看望。孔四貞對順治也是有情,只是她受到就是漢人禮教的教育,礙於已有婚約,只能承任和順治是知己,不敢承認互相有情。順治到時,孔四貞正在對窗垂淚,二人見了面,這般場景,不免互相傾訴一二。

    順治素來覺得琬瀠有見識,平時批閱奏摺也多有詢問商討,認為她的提議很好,便再次和孝莊提議。

    孝莊是真的生氣了,她縱然不喜,也可以容忍順治不寵愛蒙古妃嬪,喜愛珍嬪和孔四貞這樣的女子,便是懷疑珍嬪和構陷皇后有關,看在龍胎的份上,現在也沒有去為難她。

    但是順治為了一個女子置朝政大局與不顧,便真的惹到了她的逆鱗,這孔四貞又是正經漢女,珍嬪和恭嬪好歹還是旗人和蒙古人,頓時覺得她比珍嬪和恭嬪還要不如。

    又想到皇太極為了海蘭珠也是連性命江山都不顧了,海蘭珠過世沒多久,哀毀過度,也跟著去了,否則她也不必孤兒寡母受制於人這麼多年,這已經是她心頭的一根刺,一碰就疼。

    便下定決心一定不能讓孔四貞入宮為妃,免得又是一個魅惑君王的妖孽。想到這裡,語氣也不由得強硬起來。

    順治又是個吃軟不吃硬的人,母子二人便吵了起來。雖說順治平時因為蒙古妃嬪和娜木鐘的事和孝莊也多有爭執,但是吵架卻是沒有的,而且多是順治退讓。

    這卻是二人第一次吵架了,而且順治也覺得他以長大親政,此次再不能有所退讓,否則皇帝顏面蕩然無存。

    卻說順治一肚子氣離開了慈寧宮,便來找琬瀠訴苦。琬瀠親自沏了一杯清茶奉上,笑著說:“皇上這又何必生氣。太后娘娘地位尊貴,不是因為她老人家是文皇帝的莊妃,而是因為她是皇上你的母親啊。太后所有的權利和尊貴都是從皇上的身上得來的。皇上是天下之主,也已經親政,下的詔書就是金口玉言,無人敢不從的。難道皇上到了四十歲、五十歲還凡事非問過皇太后不可,那可就擾了她老人家安享榮華了。皇上自下一道詔書,立四貞妹妹為妃,還能有誰不認這道旨意?太后是皇上生母,難道還為了這點小事和皇上生氣,皇上也從來不曾為了皇后娘娘和太后為難呀!”

    順治聽到這話豁然開朗,因為被孝莊管制的久了,一時竟然沒有想到,自己下詔根本用不到孝莊同意,便十分高興的道:“琬瀠真是朕的福星!不僅是後宮的事,就是朝政,朕用過璽印,發下詔書,皇額娘也沒法阻止呀!”

    琬瀠回道:“臣妾哪有什麼見識呢!不過是皇上當局者迷罷了。”

    順治於是決定不再非要孝莊同意不可。琬瀠倒不怕順治真能讓孔四貞為妃,一是縱然孔四貞為妃,也未必威脅的到自己,二是順治某些時候很是優柔,又是第一次不考慮孝莊的意思,這場博弈必然贏不了孝莊。

    不出所料,順治下定決心以後,便思索孔四貞的位份和封號。先是給孔四貞封號“婉”還是封號“貞”,拿不定主意。又覺得孔四貞自然不能越過琬瀠的位份,這樣就只能封為嬪了。

    但是無論琬瀠和孔四貞,嬪的位份都太委屈了,又想著給琬瀠進位,孔四貞也封妃才好。

    這樣不免就過了好幾天,孝莊得到風聲,果斷下來一道懿旨,言已故定南王孔有德之女孔四貞,嫺靜淑婉,收為養女,如同皇帝親妹,享和碩公主位份。

    若是順治突然之間下詔,自然可以,孝莊縱然不喜,也不會真的不承認,因為這樣就否定了皇帝的權威,所以孝莊是不會這樣做的。

    但是孝莊先發了懿旨,孔四貞和順治在名分上就是兄妹了,自然就不能再成為順治的妃子。

    雖然他們兩個沒有血緣關係,但是皇家講的就是臉面,便是順治任性,也不會再去堅持了。

    順治果然大怒,和琬瀠道:“朕就知道,朕下來旨意,皇額娘也沒辦法駁斥,所以她才搶先認四貞為養女。”

    琬瀠道:“太后這樣做,可教四貞妹妹如何自處呢?只是琬瀠不明白,太后又如何知道皇上要親自下旨,還搶先一步呢?”

    順治眼神一冷,不再說話。之後許多日,頻頻傳來順治下令將不少宮人仗斃,整個皇宮皆有,又以保和殿的宮人最多。

    順治把皇宮清理一遍,孝莊的耳目損失不少。誒,孔四貞和順治是不成了,卻是給董鄂妃做鋪墊了。若有下一次,順治恐怕就直接下旨,先把事情坐實了吧。

    因得這件事情,順治和孝莊的關係降到了冰點,並且重新說起娜木鐘巫蠱的事情,準備廢后。順治這次也不和孝莊商議了,八月二十四日,下旨命令內院,查詢歷朝歷代廢后的具體事情和情況。

    兩天以後,下旨命令禮部,說皇后本就是睿親王定下的,不是朕選擇的,決定廢皇后為靜妃。這旨意一下,群臣紛紛上書反對。滿洲諸王大臣,不喜歡蒙古妃嬪佔據後宮,但是絕對不願意和蒙古撕破臉。

    而漢臣反應就更激烈,堅持禮法,上書反對廢后。禮部尚書胡世安、侍郎呂崇烈、高珩疏都當堂奏對,希望順治謹慎行事。

    特別是禮部員外郎孔允樾,反對尤其激烈,奏摺裡說道:“皇后在位三年,沒有聽說有什麼過失,怎麼能以無能為理由廢除嫡妻。這樣怎能能夠安服皇后之心,又怎能安服天下人心。況且皇帝和皇后,猶如萬民之父母。平民之家,如果父親想要休掉母親,縱使知道母親有錯,也要哭泣勸阻。更何況並沒有聽說母親有何過錯,怎麼忍心閉口不言,不替母親請命呢。”

    順治當時就摔了奏摺,但是又不知如何駁斥。

    琬瀠走上前拾起奏摺,看了看,放在桌上,給順治捏著肩膀,笑道:“這書生說的好不有趣,既然說了是皇上的家事,哪有外人來管別人家事的呢?若真是平民之家,恐怕還要問上一句,你與我妻有何交情,竟然知道她沒有過錯,想要為她辯解。”

    孝莊也不再和順治置氣,忙叫他來勸阻,又急忙和宮外聯繫。

    順治又下令讓諸王貝勒商議廢后事宜,諸王貝勒看不慣科爾沁,但也不想得罪蒙古,便勸諫順治,滿人有一正妻、二平妻、四侍妾之說,可以仍然皇后位居中宮,另立東西二宮皇后為平妻。

    順治仍然不同意,和琬瀠說道:“朕必不叫你再受委屈,這次定要廢了娜木鐘,立你為皇后。”

    琬瀠立即跪下哭訴道:“臣妾只愛重皇上,根本不介意位份,皇上這是竟然把琬瀠看做貪慕虛榮的人了?”

    順治忙把她扶起,安慰道:“朕知道琬瀠待朕的一片真心,朕把你當做左右手一般。朕知道你不介意這些,但朕又哪裡捨得你受委屈呢?便是為咱們兒子著想,也要給你進位。”

    琬瀠道:“皇上,若是立臣妾為后,太后娘娘正生著氣,哪還容得下琬瀠,就怕咱們的孩子也會受到牽連。”

    又和順治道:“滿洲大臣還是心向皇上而非蒙古,只是不願和蒙古翻臉而已。但是蒙古四十九旗又豈獨科爾沁,若是在立一個出身蒙古的皇后,想必不會反對。恭嬪姐姐出身浩奇特博爾濟吉特氏,和阿巴亥旗又親,且其為人寬和,何不立她為后。”

    順治道:“恭嬪雖然不算很差,但又怎麼比得上琬瀠你!”

    琬瀠又哭泣又撒嬌,定是要順治去和恭嬪商量立後之事。順治無法,便去了景陽宮。

    恭嬪自琬瀠有孕以後,心裡惱恨非常,但是知道琬瀠也不是好惹的,娜木鐘也不就是前車之鑒,便不敢立時有所動作。

    順治來和恭嬪說了琬瀠力諫她的品行可為皇后。恭嬪一面推辭,一面想到,還是不急著動用人手對付珍嬪,先接著她的力氣成為皇后再說。待到順治離開,立刻給宮外送信。

    順治透露出立恭嬪為后的意思後,滿洲大臣的風向果然有所轉變。浩奇特和阿巴亥等幾旗也不再上書勸諫,隱隱流露出支持的姿態來。

    順治又以“窺測後宮”之罪,處罰了允樾,漢臣也有一部分轉為沉默。

    孝莊卻是急了,她本推測順治不能輕易廢后,滿漢大臣蒙古皆會反對,就是廢了娜木鐘也可以從科爾沁再挑一個送來做皇后,在料不到順治竟然釜底抽薪,要立比科爾沁更強盛的浩奇特博爾濟吉特氏的女兒為后,這樣符合滿蒙聯姻的意思,又隱隱使浩奇特、阿巴亥等幾旗和科爾沁對立,她一向行事不露愛恨,也不免很是斥責了恭嬪幾句。

    娜木鐘被誣陷,對恭嬪最為有利,更是認定事情與恭嬪有關。

    孝莊經歷兩朝,不可能朝中沒有人手,忙急忙聯繫平時不輕易動用的大臣們進行反擊。

    琬瀠要的就是這個時候,從奏摺和朝堂庭對,眾大臣的意見中不斷分析哪些是孝莊的人手,哪些又是支援順治的,又有哪些是明哲保身的一類,哪些又是自成派系。

    因為孝莊的努力,始終有部分大臣激烈反對,琬瀠記下這些人的名字,勸順治不要動怒。

    順治也自然知道這些大臣背後是誰,冷笑兩聲道你不仁我不義。

    單獨召集了幾個心腹的王公貝勒和滿漢大臣,把本來不打算公開的娜木鐘巫蠱之事說了,並拿出證據和娜木鐘的供詞。

    如此,幾個大臣都沉默了,巫蠱之事向來以牽連廣泛、後果慘重而著稱,姑且不論是否真為娜木鐘所為,既然出了這樣的事,廢為靜妃已是輕罰,不想捲入其中,就只能同意皇帝廢后。

    於是,順治終於下旨,以嫉妒、奢侈和無能為罪名廢除娜木鐘皇后之位。


   
第二十九章 人手

    順治廢除娜木鐘以後,心情很好。大抵是因為本來就不是很想立恭嬪為后,孝莊大力反對以後也就不了了之,暫時不提立后的事情了。

    看起來恭嬪的日子似乎不好過,孝莊也只有那一次失態,訓斥了她,但是暗地裡卻開始清查恭嬪的勢力。

    琬瀠如今也有了自己的消息管道,十分慶幸自己安插的人手都在現在還不很打眼的地方,被查出來地不多,只有兩個被攆出宮,但是不會有人聯想到自己的身上。

    琬瀠覺得順治在朝廷上的影響力正在逐步增加,畢竟他才是正統君主,大臣們就是有時反對他一些看法,但最終也絕對不能越過順治來進行決策,所以琬瀠覺得這種發展趨勢很好。

    只是現在自己雖然對朝政瞭解很深入了,但是想要在朝堂上扶持自己的人手,還是不行的。

    一是琬瀠沒有辦法直接任命升降官員,就是鼓動順治給人升職,別人也只會感激順治,不會想到是自己在幫忙。

    二是自己身處宮中,偶爾向娘家傳遞消息可以,畢竟大家都有各自的門路,但是如果頻繁聯繫,尤其是聯繫大臣就不行了。

    順治不夠成熟的一面就表現出來了,可能是由於廢后成功的鼓舞,他越發覺得諸王大臣很礙眼,尤其是議政王大臣會議尤其討厭,恨不得一下子就能掌握整個朝堂的發言權,經常和諸王公叫板,行事有些浮躁。

    琬瀠不得不嘆口氣。想要在政治上有所成就的人,也許可以不是絕頂聰明,但是心態一定要好呀。耐心是最不能缺少的。

    順治現在應該溫水煮青蛙,溫和的對待諸王貝勒,並且分化他們,逐漸增加自己的人手,這樣七、八、十了年,肯定就能收回大權。

    現在他這樣處處對著幹,只能讓王公貝勒們,越發警惕,團結成一體。再說自己這樣的處境,在朝堂上沒有什麼實力的,還沒有著急,他順治有什麼好著急的呀。

    琬瀠也知道順治的倔強,勸是沒有用的,索性不提。反而盤算以後籠絡人手的花費,畢竟讓別人給自己做事,肯定要給些甜頭。

    背叛從一開始就存在,只是付出的利益是否足夠值得背叛。只有給足了好處,再加以感化,才能讓人忠心耿耿。

    自己帶進宮的銀票雖然不少,但是現在也花費許多了,而且以後需要的只會越來越多,總靠著佟家提供是不行,得想個賺錢的方法才行,有了固定收入就不怕了。最好還要讓順治知道,並且同意。

    琬瀠思來想去,覺得實行以前在家謀劃過的那個經濟--人手--情報網計畫。

    主要是這個計畫當時自己已經推敲的很仔細了,可行性很高。唯一致命的弱點,現在也不是弱點了,因為琬瀠決定鼓動順治來實行這個計畫,自己隱藏幕後。

    論身份,整個大清朝還有誰比順治更合適呢。便是萬一中的萬一,有人發現了蛛絲馬跡。

    但是皇帝想要安插耳目,即使有人知道了,也是不敢拿出來說的。

    順治醉酒那天,琬瀠曾經模模糊糊和他提過尋找諸王大臣把柄的事情,現在旁敲側擊提醒一下。

    順治果然記起來了,而且很想給王公貝勒們一些顏色看看,便要琬瀠和他一起想辦法。

    經過在一起討論不短的時間以後,琬瀠把人手計畫,稍微修飾一下,最起碼怎樣訓練人手這些真正重要和艱難方面是絕對不說的。

    不能讓順治以為自己心底狠辣。慢慢地引導,並且讓順治自己提出來廣泛的向大臣家中安插耳目。

    順治這一說出來,琬瀠頓時放心了。這不得不說是一次很大的冒險。

    固然現在順治還沒有像真正出色的君主那樣學會理性的冷酷,但是能讓君主親口說出陰私之事,也就代表獲得了他的大部分信任。

    琬瀠是在賭,賭順治迫不及待的想要從諸王公手中奪回權利,在賭順治沒有受到過真正帝王權術的教育,只是自己摸索,現在心性中還殘留一小點孩童的天真,也是在賭經過相處,特別在自己孕育共同孩子的時候,對自己的信任。

    在皇宮中寵愛和感情從來是不可以被真正依靠的,只有共同的利益才能把兩個人緊密的綁在一起。

    只要這個人手計畫順利實施,將來無論是孔四貞、烏雲珠還是別的什麼人得到順治的愛情,都不可能真正動用自己的地位和根基了。

    按照道理說,應該先實現經濟計畫,獲得金錢的同時發展人手,而後才能實施耳目計畫,但是琬瀠現在根本就不和順治提起經濟計畫,而是任由他帶著自己的熱情去像前朝開國太祖一樣創建第二個錦衣衛。

    順治有私庫,內務府可以提供啟動資金。順治之前苦悶之時出宮,雖然當時沒有明確的目的,但是在宮外確實是有一些人手的,只是這些人手當時只是作為奴僕下人買回來的,實在不夠好。

    這正是琬瀠所希望的,琬瀠在小湯山的莊子裡安置在受過多年專業訓練,可以領會自己意思的人手,特別是這些人手大都受過自己的大恩,又有家人牽扯,可以保障忠誠。

    對於那些人來說,給誰賣命不是賣命呢,當然不如效忠自己的恩人,而且琬瀠那些年用前世的方法訓練的時候,不停的按照慣例灌輸一些近乎於洗腦的思想,潛移默化,不需要思考的東西才真正可怕。

    現在琬瀠要做的,只是把這些人手混入其中。這些專業人手想要糊弄那些下人奴僕自然是不需擔心的。

    於是這個被順治叫做皇家暗衛的組織便初步組織起來。

    名義上效忠誰已經不重要了,無論順治和琬瀠都不可能每天看著這些人,真是實際負責的人才是重要的,他們領導著所有的人手,並向順治回報各項事務,再按照指示去實行各項任務。

    暗衛的領袖是一男一女,都是琬瀠在天花盛行哪一年救下的。這兩個人都是路人甲的臉,古代007的素質,而且早已安排好身份,不怕打探,自然他們認定的主子是琬瀠而不是順治。

    但順治是不會知道的,於是順治把這兩個人很有情調的起為暗風和暗羽。要知道琬瀠原來只是叫他們代號一號,二號而已。

    這些暗衛可以打聽消息,充作耳目,但是要想像武俠小說中那樣,隨時隱身保護,隨叫隨到,顯然不可能,這時女子就比較有用,可以通過小選混進宮作為宮女,充當宮內和宮外之間的倆聯繫人。

    暗羽進宮以後被順治調到身邊作為貼身宮女。初步人手準備好了以後,就不顯眼的收養年幼還不記事時的孤兒,進行訓練。

    琬瀠具體的訓練和獎懲制度方法教給留在宮外的暗風,按照這樣的方法訓練出來的人手,只在小團體之間互相認識,單線聯絡,不同團體之間互不相識,這樣就可以隨時切斷連接,互相監督。

    其實琬瀠的人手一共分了三部分,彼此分隔開,一開始互相都不認識。

    在暗衛中,琬瀠還秘密提拔了一個人,叫做暗影,顧名思義,是隱藏在暗衛影子裡的人。

    連暗風和暗羽都不知道他的存在,暗影也統領以部分人手,能量不如暗風大,但是專門是為了制約和監督暗風而存在的。

    在暗影和琬瀠之間聯繫的人叫紫苑,才十一二歲,安排了下五旗包衣的身份,已經進了皇宮,但是現在只是小宮女,甚至還沒有調入景仁宮。

    暗影和紫苑是瞞著佟氏夫婦親自調教出來的家生子,一家人幾代都在佟家為奴。

    順治自己當然是忙不過來的,所以讓琬瀠幫忙。順治把暗羽的存在和一部分情況告訴琬瀠,但是隱瞞了暗影的存在,人手聯絡方法等大部分情況。

    暗羽也原原本本的給琬瀠回報順治的命令,他給出的命令大意是,珍嬪可以接收分類與她無關的消息,珍嬪所下命令不必遵守,來回報給朕,由朕定奪。

    這樣才對,在順治眼裡,自己是幫忙提出了這種方法,但是沒有參與暗衛的組建,知道的東西都是由順治告知的,而且除了暗羽也沒有辦法和其他暗衛聯繫。

    順治能告訴暗羽的存在,在他心裡已經是認為給予信任和獎賞了。如果順治對琬瀠真的和盤托出,琬瀠反而要擔心順治是不是知道了什麼才這樣的。

    暗衛不僅在宮外發展人手,也同樣在宮內發展。很顯然隨著暗衛的發展,又內務府提供資金顯然勉強了。

    琬瀠便和順治說起,以前家中有了餘錢就要購置莊子鋪子,要不然以佟圖賴的俸祿絕對養不起一大家子主子下人,京中家家如此。

    暗衛雖還沒有發展到探聽核心機密的程度,但也給順治傳來不少一般的消息,讓順治對於民意國情瞭解很多,這時候自然不願委屈了暗衛。錢字當頭,便生出了自己也置辦些產業的心意。

    順治知道皇帝置產很講不過去,召來了岳樂。順治對岳樂,已經不像歷史上那麼信任了,但是岳樂本身是郡王,但卻支持順治的主張,身份也夠高,讓他照拂一二很合適。

    順治和岳樂提了自己無事弄了幾個鋪面玩玩,岳樂是個聰明人,自然知道該做些什麼。有一部分鋪子便掛在了岳樂的名下。

    又找了兩個沒有什麼依靠的閒散宗室,封賞一番,把一部分掛著他們名下,卻與岳樂不同,這次是給他們兩個一層抽成的。

    琬瀠的第三部分人手就是當初預備實行經濟計畫的人手了。如法炮製的安排進去,成為大小掌櫃主管。

    至此,琬瀠覺得放心了,這些人把盈利中一部分從帳面上抹掉,給琬瀠送來,琬瀠的手頭就很寬裕了。

    這些人就是私下貪墨一小點,琬瀠是不管的,但是如果多了,不好意思,順治還讓暗衛看著點鋪面的情況,自己自然不會阻止的。

    而交給順治的那部分,順治命令吳良輔掌管。由於琬瀠和吳良輔都是知情人,有時吳良輔不敢打擾順治,不免向琬瀠討些主意,一來二往,吳良輔更認為琬瀠不同。

    商鋪人手不知道暗衛的存在,把資金交入宮中不為人知的私庫,通過從私庫調撥資金的多少制約暗衛,暗風不知道暗影的存在,暗影專門監督暗風,這樣整個組織就比較可信和嚴整了。

    這計畫勝在外人不一定想的到,也不一定有膽子去想。加之人手計畫什麼的琬瀠早在入宮前都準備好了,又有順治的地位做保證,所以實施起來並不困難。

    琬瀠的預期是花費一年兩年把計畫整體初步實施,再花上三五年逐漸完善細緻,這時候就已經很有用處了,等到十年以後,在皇權的説明下,整個組織規模應該差不多了,就是既隱秘又無孔不入,到時才真正是利器了。


作者: o863    時間: 2012-4-1 04:51 AM

第三十章 母女相見

    琬瀠提醒了順治建立暗衛,順治忙碌于此之時,琬瀠卻並不向他過問這些事情,只要最終自己的人手安插其中就好了。

    順治覺得琬瀠很賢德,既能分憂解勞,又不貪權邀功,於是作為獎勵告訴琬瀠暗羽的存在。

    琬瀠懷孕的月份已經很大了,一顆心思這放在安胎上面。雖然初期,時常有孕吐,不能聞見葷腥的味道,但是琬瀠仍然逼迫自己每天至少吃一條魚。魚肉的蛋白質含量最高,長期吃魚很有利大腦發育,更不用說琬瀠如今肚子裡還有一個孩子。

    琬瀠也知道如果補得過分了,孩子太大,就很容易難產,這時候可沒有剖腹產之說,一屍兩命是常見的。

    所以,出了三個月以後,就有意識的控制補品的進食量,吃的蔬菜也沒有少過。孕婦很容易不定時的產生饑餓感,琬瀠命紫陌準備好各樣水果,每每腹中饑餓便食用水果。

    而且注意進行適量的活動。因此,琬瀠隨著懷孕,變得圓潤起來,但是身材卻不像一般孕婦那樣發福的厲害。琬瀠盤算著,生產之後,趁著坐月子的時候時候恢復身材,時間正好。

    而且生產之後,身材可定發育的更好。即使今生沒有出現女為悅己者容的情況,但是沒有女人不愛美,希望能趕上前世身材的火辣。

    冬日臨近,水果越來越不容易得到了,但是皇家自有溫泉莊子,冬日也能享有少量的蔬菜水果,琬瀠現在無論是地位還是懷孕的情況,自然無人敢苛待的。

    這個新年註定沒有大肆慶祝,很多蒙古妃嬪還沉浸廢后的陰影裡,驟然明白自己的地位也不是不可動搖的,順治能廢了自己的親表妹,身為科爾沁親王之女的娜木鐘,就能敢把其他蒙古妃嬪打入冷宮,於是都收斂許多。

    一像大大咧咧的謹嬪和娜木鐘是姑侄,關係最近,心情也最為低落,舉手投足之間都帶著沮喪,失去了往日的鮮活。恭嬪因被孝莊訓斥,也減少了自己出現的人前的次數。

    琬瀠也自然不會在這時候出頭,自找不痛快。孝莊心情最為不好,年前就病了幾場,只是不知真假。

    於是這個新年,除了順治自己心情極好,其他的人大都保持了低調和沉默。按照往年的慣例,一起用了年夜飯。

    琬瀠耐不住勞累,並不打算和別人一起守夜,便稟告了孝莊和順治,想要先回去。

    孝莊和順治也知道琬瀠雙身子人容易疲勞,吩咐跟著琬瀠的宮人們好生侍候琬瀠回去。

    琬瀠出了大殿,披著披風,滿滿的往景仁宮走。身後煙花炮竹之聲不斷,應該是順治、孝莊和諸人一起在觀看焰火。

    琬瀠回望了一眼,這樣算得上是火樹銀花不夜天了。越發襯的遠離大殿的地方一片寂寥靜謐。深吸一口氣,空氣中似乎還彌漫著炮竹的味道。前幾日下的雪,慢慢地快要化乾淨了。

    這是自己在大清朝過的第十五個春節。十五年,已經十五年了,自己甚至已經懷有孩子了,但是前世的記憶卻不曾忘卻,自己心心念念的故鄉永遠是三四百年以後的現代。

    記著是好的,念著也是好的,這樣才能刻在心裡記住,自己不是在深宮中依附帝王寵愛的妃嬪,而是將來可以憑藉一己之力掌握皇朝權柄,獨立的女性。記住了,自己便永遠不會被周圍的人和事物同化,在疲憊的時候讓自己堅持下去。

    曾經琬瀠想過自己插手歷史,會不會出現蝴蝶效應,那麼以後自己熟知和生活的現代還會不會出現,世界會不會就此崩潰。思考的結果讓自己發笑了。

    如果我在傷心流淚,何妨讓天下陪我哭泣。而在我之後,又哪管它洪水滔天。現代的一切,已記在心裡。如果因為那樣的理由來放棄改變,所謂未來對自己又有什麼意義。

    如果歷史一旦改變,時空就會崩潰,那麼就讓這天下和萬民陪著自己一起湮滅在時光的塵埃裡好了。如果自己創造了歷史,就讓之後的無數後人來評價感慨自己的平生和事蹟。

    琬瀠正在想著,紫陌催促道:“娘娘,咱們還是快些走吧。宮裡應該已經準備好了暖爐,外面實在太冷了。”

    琬瀠回過神,打算過些日子,讓佟夫人入宮見一見面。

    琬瀠在順治醉酒時,得知了順治對鄭親王濟爾哈朗的感情,好比渴望父愛的孩子對長輩的依戀,便明白了順治總是看濟度不順眼的原因了。便經常狀似無意的提及濟度並不得濟爾哈朗喜愛。

    琬瀠和順治說:“按親戚關係算,簡郡王還算是琬瀠的表舅呢。琬瀠是小輩,以前的事情不清楚,但隱隱約約聽額娘和外婆二人說過簡郡王以前小時也是很苦的。簡郡王的母親只是鄭親王的側福晉,並不得鄭親王喜愛的。鄭親王最愛的是她的嫡福晉。按說姨婆是在嫡福晉之前入門的,可是鄭親王自嫡福晉入了門以後,就不大想得起她了,連帶著簡郡王也不受重視。嫡福晉又生下了長子富爾敦,簡郡王是次子,上有得寵的大哥,下有許多年齡尚小的幼弟。他作為兒子,哪裡不想得到父親的關注呢,可惜從來都是被忽視的那一個,哪怕表舅刻苦練習騎射,也很少能得到鄭親王的誇獎。鄭親王為臣子十分公正,但卻實在不是一個公平的父親呢。即使後來富爾敦過世,簡郡王被立為世子,仍然不能和富爾敦在鄭親王心中的地位相比。據說有一次,簡郡王見父親思念長子,心情鬱結,就學了富爾敦,請來鄭親王最喜歡的一個戲班子到王府唱戲,給鄭親王解悶。誰知,鄭親王看完以後,張口就說,若是富爾敦還在,肯定不會如簡郡王一般耽於享樂,又說簡郡王不思念兄長,實在是沒有手足之前。後來簡郡王傷心的病了一場。誒!表舅他,總是想要孝敬鄭親王,奈何鄭親王眼裡只有富爾敦一個兒子,表舅他也不過是多做多錯罷了。”

    順治聽了,心中很有觸動,低聲說了一句:“倒是與朕差不多。”

    自己母親莊妃在宸妃海蘭珠入宮以後也是失寵。皇阿瑪寵愛宸妃,把她封在東關雎宮,而皇額娘入宮多年,也不過封在五宮之中末位的永福宮而已。

    八阿哥出生的時候,皇阿瑪大赦天下,立即就想立他為太子。自己這個九阿哥也是從來被忽略的那個。即使八阿哥夭折以後,自己也很少能見到皇阿瑪。

    皇阿瑪心中最心愛的兒子是宸妃所出八子,平時看重的是能征善戰的豪格,怕是他老人家也想不到最後繼承大統的是自己吧。

    琬瀠知道這話不應該是自己聽得到的,於是故意疑惑的問道:“皇上說什麼?臣妾沒聽清楚。”

    順治回答道:“沒什麼。”心裡倒是覺得濟度同病相憐,對他素來的厭煩也減少了幾分。

    正月十五元宵節以後,琬瀠帶信讓佟夫人入宮。佟夫人向宮中遞了牌子,很快就被允許入宮請安。其實以琬瀠的地位,佟夫人又有誥命在身,早就可以進宮相見了。只是琬瀠害怕太惹眼,故而佟夫人一直不曾遞牌子求見罷了。

    如今皇后被廢,佟夫人不用去坤寧宮請安,論身份也構不上去慈寧宮請安,故而直接被帶到琬瀠居住的景仁宮。佟夫人進了景仁宮,先以禮給琬瀠行禮,琬瀠忙叫人扶了,不叫她拜下去。

    佟夫人打量了四周擺設,琬瀠受寵,自然宮裡擺設用具都是不差的,但是佟夫人依然覺得自己女兒受苦了,拿著帕子,抹著眼淚道:“我的兒,你可受了委屈了!宮裡便是處處都好,也耐不住規矩大。你如今又懷了身子,宮裡下人可以不盡心服侍的。”琬瀠忙勸道:“額娘快擦擦眼淚。好容易見上一面,惹得額娘傷心,卻是琬瀠不孝了。”

    二人便進了內室閒話家常,琬瀠問了家中諸事。

    佟夫人看著琬瀠隆起的肚子,又變得很高興,說:“我便知道瀠姐兒是個有福氣的。如今又有了小阿哥,下一回倒可能封了皇后。”

    琬瀠道:“額娘別亂說。太后她老人家還在呢,就是誕下小阿哥,皇后之位也輪不到我呢。這話要讓人聽了,恐怕又要找我的麻煩了。"

    佟夫人不是個有心計的,但是倒很信琬瀠的話,琬瀠說了,便不再提這些話頭。

    琬瀠看時間不早了,就吩咐佟夫人回去叮囑佟圖賴,仍然是不要和皇上作對,多和董鄂家來往之類,尤其是不要沾惹圈地的事,不要沾惹立後的是非。

    佟夫人道:“醒得呢!如今咱們家也算的上是皇親國戚了,那還會為了一點小事,牽連不休,斷不會在和圈地扯上的,只當是積福了。你的話,我自然一字不落的告訴你阿瑪。”

    佟夫人又交給琬瀠一個開過光的護身符,說是求子是極靈的。琬瀠讓佟夫人給濟度帶來幾句話。佟夫人過了月把又進宮看琬瀠,見周圍無人,取出一個無字信封,說是濟度教帶來的。

    琬瀠也沒看,直接就收起來了。待到晚上無人事拆開看,裡面是一張名單,而且不是濟度慣常的字跡。濟度也是個聰明人,自然知道琬瀠替她說話了,這張名單上應該是他在宮裡的人手了。

    只是現在對琬瀠是個雞肋罷了,暗衛已在順治的同意下,在宮裡發展人手,自己將來必少不了消息,這些濟度的人自己也未必放心的用。不過濟度也只是示好,借此表明支持自己的立場而已,所以名單不是真正重要的。


   
第三十一章 生產

    孝莊病了幾場,下旨讓命婦們入宮侍奉。琬瀠一直很留意這件事,好像烏雲珠就是通過入宮侍疾才搭上順治的。

    很快有人報上來,烏雲珠確實也在命婦之列。琬瀠有鬆了一口氣的感覺。

    像孝莊這些堅韌的女人,不怕別人算計對付她,但是她一定想不到給自己帶來無數麻煩的不是計謀而是腦殘啊腦殘!算著日子,臨產的時候快到了,聽過種種關於生產艱難的傳聞,琬瀠的心裡也不免焦躁起來。

    楊太醫經過這半年來不斷的拉攏,儼然已是琬瀠的心腹了。勸道:“娘娘請安下心。脈息很安穩。而且臣知道一法可斷胎兒男女,娘娘腹中的很可能是個小阿哥呢。”

    琬瀠點了點頭,倒是慶幸,當年佟夫人生佟國維的時候,自己還沒意識到在古代生產是很危險的事情,自己一覺睡醒,佟夫人已經生產結束了,否則也不知道該怎麼擔憂呢。

    楊太醫又道:“娘娘,太醫院這邊,湯藥之類,有臣和右院判看著,斷不會有問題。倒是穩婆那邊得仔細挑選打點一二,才能放得下心呀。”

    挑選穩婆的是內務府,孝莊直接指定,琬瀠插不上手,所以很有些擔心。皇家歷來沒有少了母去留子的例子。想了多日,終於想到一個辦法,微微放下一些擔心。

    佟夫人也開始時常入宮陪著琬瀠,看出琬瀠焦慮,便寬慰她道:“瀠姐兒不用太過擔心。雖說是頭一胎,但是咱家的女孩兒都是少有難產的。不說我生你們三個,沒有一次是不順利的。便是你郭羅瑪嬤生我們姐弟幾個的時候也都是順產,姨媽也是如此。咱們這一脈的女孩都是如此。瀠姐兒你身體一向又好,所以很不用擔心。”

    那邊順治去慈寧宮請安,見到了烏雲珠。他見烏雲珠行事溫柔,服侍孝莊體貼謹慎,便不免多問了她幾句。烏雲珠倒是很會表現自己,處處顯出自己的溫婉多才。

    若是沒有琬瀠和孔四貞在先,恐怕順治一時就要把她當做唯一的知己,一刻也離不開了。

    縱使琬瀠做了很多鋪墊,在順治心裡也覺得烏雲珠特別,與琬瀠、孔四貞一樣是極美好的女子,華麗麗的忽略了烏雲珠是襄郡王博穆果爾的妻子這樣的事實。

    順治此時掛記著懷孕的琬瀠,倒也沒有和烏雲珠更進一步的想法。只是琬瀠勞累不能相陪之時,便來找烏雲珠談天說地。

    不過順治眼裡,從來沒有避諱這一回事,不久宮中便出現不少流言。琬瀠沒功夫去搭理這些事,此時的琬瀠經常夜間抽筋驚醒,苦不堪言。

    三月十七日的夜間,琬瀠突然腹痛不止,便有預感,這次是要生產了。忙喊了身邊的紫陌。

    紫陌最近夜間一直很警醒,立馬起身穿好衣服,來到琬瀠身邊。得知情況後,一時間有些慌亂,又很快鎮定下來,派人宣太醫,叫穩婆前來。

    琬瀠又大聲叫紅塵進來,摟著肚子,非常難過的叫她去請順治。穩婆和太醫很快就到了,但是琬瀠不叫穩婆進來接生。

    一旦開始生產,按照風俗規矩,順治是絕對不能進產房的,所以琬瀠現在辛苦的忍著,再說琬瀠心裡也清楚,從開始陣痛到產道打開,還要一段時間。

    太醫和穩婆都很焦急,但是卻說服不了琬瀠。直等到順治來到,走到琬瀠身邊扶著她。

    琬瀠讓太醫們出去,把穩婆都叫到跟前,掙扎著和順治道:“皇上,琬瀠很擔心。”

    又大聲道:“皇上一定要答應臣妾,如果臣妾和小阿哥,無論哪個萬一有個不好,一定要處死這些穩婆,並且株連全家!”

    此時又是一陣陣痛襲來,琬瀠的聲音一瞬間變了調,卻仍然掙扎這道:“皇上答應臣妾,答應臣妾……”

    順治又心痛又焦急,厲聲和底下站著的穩婆喝到:“如果娘娘和小阿哥一旦有什麼事,無論是不是你們的過錯,朕都不饒的。朕也不怕擔個暴君的名號,必要送你們全家地下團圓,任誰也救不了!”

    琬瀠見穩婆們都嚇得面無人色,示意順治出去。順治剛一出屋,琬瀠便和紫陌使了個顏色。

    紫陌會意,立即和穩婆們道:“你們也不要緊張了,須知你們的身家性命,就看這一回了。若你們不用心,便是無錯,我也要回了皇上,只說是你們使了手腳。若是你們用心,娘娘平安,好處是不少的。”說完端出一整盤金銀元寶,放在她們面前,道:“這時娘娘賞你們的,待到娘娘母子平安,還有賞賜,你等可要用心啊!”

    這些穩婆們一驚一喜,有全家老小威脅,又有金銀賞賜在前,知道若是琬瀠有個萬一,自己等人是跑不掉了,一個個打起十二分精神,小心思都收起來,一定要顯出自己的本事。

    其中一人,忙上前查看琬瀠的情況,又道:“娘娘莫要擔心,胎位很正常,莫約還要些時候才會開始生產,娘娘且忍一忍,莫要耗費了體力。”

    又一個和紫陌道:“準備些好克化的糖水清粥,娘娘不會立即生產,中間少不得用些東西,補充體力。參湯參片也要預備好。”

    這些都早都準備下了,紫陌叫來前幾天剛調入景仁宮的紫苑,要她去看著,不能讓人耍了手腳。紫陌雖不明白這個剛調進來,不多大的女孩子有什麼可用的,但是娘娘說她可用,自己就要信她。

    琬瀠雖然疼痛,但是怕耗費體力,並不敢叫出聲。得知順治在外面以後,在紫陌耳邊說了幾句話。紫陌顯然沒有猶疑,見琬瀠眉頭一皺,知道她有痛了,就更著尖叫一聲。

    女聲尖叫,聽起來都差不太多,外面人自然以為是琬瀠在叫。就是聽出有些差別,也只當琬瀠疼的變了聲。

    倒是穩婆們面面相覷,都被紫陌眼刀狠狠一掃。能給內廷貴人接生的,那個也都不笨,立即就把這事咽在肚子裡。

    琬瀠心裡清楚,像順治這種,女人從來都是送到眼前,很大的委屈也沒有受過,不說出來他永遠不知道你受了委屈。就是要叫出聲,越淒慘也好,這樣才能叫他心疼。

    饒是琬瀠身體素來很好,懷孕時又注意調養,這時也很吃不消。陣痛一直持續到下半夜,穩婆們吩咐端上吃食。

    楊太醫一一驗了,方叫紫苑端進去。琬瀠精神緊張,沒什麼胃口,但也掙扎著喝了小半碗糖水。

    接下來才真正是難熬,下半身好似裂開,只想暈過去算了,偏又知道決不能失去意識,真是如地獄一般。

    一個穩婆替琬瀠按摩著肚子,另一個接生,不時叫琬瀠用勁,一時又叫琬瀠歇一會。

    穩婆突然說道:“娘娘快加吧勁,頭已經有點出來了。”

    琬瀠心裡一鬆,知道這是順產,便不再保留力氣,一股勁都使出來。果然孩子產下了。

    只聽啪啪兩聲,應是穩婆打了孩子兩下,接著就有哭聲傳來。

    紫陌在琬瀠耳邊道:“恭喜娘娘,是個健壯的小阿哥。”

    琬瀠正想說什麼,紫陌已經會意道:“娘娘放心,紫陌親自看著小阿哥,叫紫苑來守著娘娘。”

    琬瀠看了一眼孩子,皺巴巴的小包子,眼還沒有睜開,但就是讓人覺得可愛到不行。琬瀠這才放心的睡去。

    怪不得曾經看到一篇文章裡寫道,懷著他的時候,行坐不便,想著生下來就好了。真到了生產的時候,卻又艱難疼痛萬分。痛過了,就很愛他了。

    母子天性,源出天然,仿佛血脈裡久遠埋下的因數。皇三子出生在啟明星剛剛升起的時候,在眾人的期待中,帶著嘹亮的哭聲來到了人間。

    後世正史中《昭敏皇太后本紀》和《聖祖本紀》中都略微誇張的記載著:“時皇太后為珍嬪,懷聖祖。太白升於東天,獨耀天幕。群星似隱非隱,星華泄於世間。景仁宮中華彩氤氳,而聖祖誕焉。”

    而野史中的《昭敏聖元皇后傳》中,也寫到:聖元皇后,慧而敏,心狡而思狠。誕聖祖時,謂帝曰,“吾與皇子如有萬一,請株眾穩婆滿門。”帝應之而離去。後之侍女,取南蠻之毒藥,強令眾人服之,曰,“若有不幸,爾等可同死矣!”又以重金賜之,眾穩婆不敢不汲汲以效命。

    琬瀠醒來以後,立即命人把孩子報過來。小包子憨憨的睡著,不時吐個泡泡。琬瀠拿指腹輕輕的戳了一戳小臉蛋,嫩嫩軟軟的。

    見小包子動了動,好似要醒過來,琬瀠忙住了手,抱著搖著,輕聲哼著小調。紫苑前來報說,順治正往這兒來,已經到景仁宮院子門口了。琬瀠忙拿了茶水點在臉上,也在小包子臉上,和包裹上滴上幾滴,又把眼睛揉紅。

    忖著時間差不多了,哽咽著道:“額娘的小心肝,額娘怎能捨得你離了我身邊。別的人哪裡想服侍的好,又哪裡細心。額娘一想到以後很難見到你,心裡就針紮似的疼。只怕不等你長大,額娘就先要受不住了。”

    順治剛到門口,正要進去,就聽見琬瀠淒淒慘慘的話語,頓時心疼的不得了。忙撩開簾子,走進去道:“誰要把三阿哥從你身邊帶走?朕頭一個不允。快擦擦眼淚,正在月子地裡呢。三阿哥就養著景仁宮,誰也越不過你去!”

    琬瀠面上一喜,又故意,抱著孩子,扭過身去,不看順治,帶點難過和無奈的說:“皇上答應琬瀠有什麼用,皇上又扭不過太后。二阿哥也沒養在寧貴人身邊,太后定然不許我親自養著三阿哥的。臣妾怕太后怕的狠了。”

    順治也認為孝莊可能會為難琬瀠,就道:“朕保證!”

    琬瀠不依道:“除非皇上發誓。”

    順治故作停頓,看著琬瀠面上浮出擔憂,才道:“朕以愛新覺羅列祖列宗的名義發誓,三阿哥由琬瀠養育,誰也不能干涉。”

    琬瀠面上作出一派小女兒態,道:“太后也不行?”

    順治下定決心,斷然答道:“太后也不行!”

    琬瀠歡呼一聲,靠在順治身上。幸好不聽那些人的話,已經偷偷沐浴過了。


作者: o863    時間: 2012-4-1 04:51 AM

第三十二章 進位

    順治換了個姿勢,讓琬瀠靠的舒服些,半響,道:“琬瀠不想知道咱們的三阿哥,起了個什麼名字?”

    琬瀠立即起身,眼睛亮亮的盯著順治問道:“叫什麼名字?”

    順治見琬瀠的神情好像小鹿水汪汪的,充滿渴望期待,又看了看琬瀠懷中熟睡的兒子,心裡軟軟的,卻要故意買了個關子道:“三阿哥出生前,朕想了很多名字,等到三阿哥出生以後,這些名字反而用不上了。”

    琬瀠急著要問,順治這才道:“咱們的三阿哥出生的時候,太白正好升起,太白是啟明之星。所以朕給三阿哥起名玄燁。玄燁是火光盛大明亮,光輝燦爛的意思呢。”

    果然是玄燁麼?

    順治又帶點驕傲的道:“欽天監算了,這個名字和三阿哥很相配。玉林秀大師也說三阿哥的八字命格,貴不可言。”

    琬瀠道:“皇上……貴不可言哪是隨便說的,將來有了四阿哥、五阿哥,恐怕欽天監也要說都是貴不可言呢。”

    順治看著琬瀠很認真的說:“大阿哥出生時,朕年幼,也沒有什麼感覺。二阿哥出生,帶來不少麻煩,寧貴人又是個不識趣的人,朕對他也談不上什麼父子情懷。起你懷著三阿哥開始,朕便盼著、念著,想著給他起什麼名字,將來怎樣叫他讀書騎射。玄燁真正是朕第一子呀!父親該為兒子做到想到的,朕都替他計畫考慮了。將來就是別人再生下皇子,哪怕是琬瀠你再給朕生下個小阿哥,朕也沒有待玄燁的這種疼愛深了。”

    琬瀠估摸著這是順治心裡話,歷史上順治期待著的孩子,應該是烏雲珠的四阿哥吧,現在玄燁占了先,四阿哥就只能往後靠了,於是便放了心。

    紫苑得了琬瀠的指示,很是關注烏雲珠的一句一動。諸如,順治毫不避諱出入烏雲珠的住所,烏雲珠替順治泡茶,讀詩,又一起評點書畫等等。

    琬瀠得了順治保證,不把玄燁抱走,心裡正高興,見事情發展在預期範圍內,便不做什麼,只專心替玄燁挑選乳母。挑選乳母可不是一般的事情,乳母先要健康,要體貼,能仔細照顧人。

    再有,不很要求容貌,但看著要白白淨淨。行事要落落大方,不能畏首畏尾,否則小孩子長到模仿大人的年紀,沾上不好的習慣就糟了。而且乳母要忠心,不能有壞心眼。

    琬瀠仔細看了內務府送來的乳母,說都是挑的奶水充足的人。琬瀠只看上一個。對於皇子來說,一個乳母委實太少了,但是琬瀠是寧缺毋濫的人,就這先留下了一個。

    問了名字,叫孫氏。琬瀠要紅塵、赤水拿提前準備好的東西,在正殿中隔出一間,專門給玄燁住。所有擺設的尖角都用細棉布包好,將來玄燁就是學走路了,也不怕的。

    琬瀠最要防備,出現孩子不和生母親近,反而和乳母親近的事情。

    順治待乳母李嬤嬤,比待孝莊還要親近的多。李嬤嬤照顧順治十幾年,在順治親政以後出宮,每每進宮請安,順治都十分高興,待她和她家人也十分優厚。

    琬瀠平時無事時,自不必說,有時做事時,也喜歡把玄燁放在自己身邊,也多叫紫陌、紅塵、紫苑幾個輪流和孫氏照顧玄燁。

    琬瀠特別給孫氏規定了詳細的功能表,經常讓太醫給她請脈,開藥調養,但並不叫孫氏直接餵奶。理由就是,自己小時候便是不肯直接吃奶,必要另外用小勺細細喂了,方肯用。

    只叫孫氏把奶水擠出,自己或者紫陌、紅塵,慢慢地喂。一開始就是如此,小包子沒有比較,剛出生幾天還比較愛哭鬧,之後就很乖了。沒有餓了、尿了等事,平時很愛笑。

    只要熟悉的人一逗,就咯咯的笑。琬瀠覺得小包子,很像自己,不管是有意如此,還是天性,很有戒心。不熟悉的人只要靠的太近,就盯著人大哭,仿佛讓所有人都知道,就是這個人給自己受了委屈似的。

    琬瀠開始還覺得,這孩子會不會也是穿的,但後來小包子再大一點,喜歡啃自己的手指,還樂此不疲的想要把自己的腳丫子送到嘴裡,便打消了這個念頭,倒是很費了一番功夫,讓他把這個毛病改掉。

    孝莊卻是提議過,把玄燁送到南三所撫養或是有自己親自養育,但是鑒於順治提議給琬瀠進位為妃,而不是想要立她為后,再加上順治默認下任皇后出自蒙古,便暫且不提這事,不過同時也壓下了給琬瀠進位的事,理由是玄燁幼小,不宜大辦,過些時日再說。

    況且孝莊又得知了一件讓她震怒非常的事情,也顧不得這時候不易和順治衝突的情況了。琬瀠快出月子的時候,指示讓人添油加醋的把烏雲珠和順治的事情告訴謹嬪。

    可能是因為順治先遇見琬瀠,烏雲珠不再是唯一特別的女子,就沒有迫切的表現出要把烏雲珠留在身邊的事情。倒是烏雲珠偶爾暗示,自己和博穆果爾性格不合。

    琬瀠知道以後,淡淡一笑,決定幫她一把。謹嬪是個藏不住話的,立刻把事情報到孝莊哪裡。孝莊性格謹慎,只是派人去查,結果竟是大部分都是事實。

    四月份,孝莊突然停止讓命婦進宮侍奉后妃的慣例。順治隱隱就覺得這是故意和自己過不去。

    孝莊因為這件事心驚膽戰,立刻和順治提出再立皇后的事情,並且派人從科爾沁接來了娜木鐘的侄女吉日格勒。吉日格勒是孝莊的侄子鎮國公綽爾濟的女兒。

    順治勃然大怒,認為自己和烏雲珠明明是知己,皇額娘偏偏要懷疑他們有什麼不可告人之事,現在更是要威逼自己娶娜木鐘那個毒婦的侄女了,皇額娘果然是不信任自己,果然心裡只有娘家人。

    琬瀠通過別人回報吉日格勒平時的行事,自己又親自去見了她幾次。吉日格勒是個好脾氣的人,相貌不錯,卻不如娜木鐘耀眼。

    想也是,恐怕孝莊和科爾沁也不敢再找一個和娜木鐘那樣烈性驕傲的人了。

    吉日格勒的容貌放在草原或是其他地方,也是很不錯了,不過在皇宮這個各式美人多不勝數的地方也就只能算是清粥小菜了。

    最讓琬瀠滿意的是,吉日格勒手段不算是太高明,有些小聰明,但是遠不能和恭嬪比。

    而且依著吉日格勒的性子,如果沒有孝莊的暗示或是實在惱過頭了,應該不會明目張膽的和順治對著幹,處罰順治比較偏愛的人,這樣自己還是比較安全的。

    於是決定促成吉日格勒為后,畢竟無論如何皇后不會是自己,再換一個不一定比吉日格勒合適。

    琬瀠安慰怒火中的順治,卻並不提怎麼能成功反對這件事,只是把話題往玄燁身上引,順治只當她是掛心兒子,也沒有認為琬瀠是有意推脫促成。

    琬瀠把玄燁報過來給他看,道:“阿瑪、額娘、寶寶是一家。皇上你看玄燁見了你多高興!玄燁,來和你皇阿瑪說別再生氣了。”

    玄燁倒是不怯場,不管順治的臉又多黑,只管往他身上撲,而且貌似對順治的辮子,非常感興趣。

    玄燁寶寶倒是很明白,平時身邊的人哪個好惹,哪個不好惹。他要是覺得不好玩了,就開始折騰身邊的人。

    先是意思意思哭兩聲,把人叫來以後,也沒別的事,用他那還軟軟的小手,戳戳別人的臉頰,弄亂頭髮,把口水蹭的到處都是等等。

    如果服侍的人轉去做別的事,必要再哭兩聲,把人叫過來。叫過來以後,又眼觀鼻鼻觀心,似乎對自己身體某處突然有了無比的興趣,待人走開了,就再哭兩聲,樂此不疲。

    玄燁倒是不敢狠鬧琬瀠,每每和琬瀠玩鬧一兩回,看琬瀠笑著看著他,自己就好像知道被抓包了,不好意思似的,咯咯笑著往琬瀠身上撲,或想要用那幾乎沒有什麼力道的小手肉胳膊摟住琬瀠的脖子,或是撲到琬瀠懷裡蹭兩下,再抬頭看看琬瀠的臉色。

    但口水從來不往琬瀠衣服上蹭。玄燁小包子,也許覺得順治沒有琬瀠厲害,一點不給他面子,口水塗了他一臉。順治還沒辦法和自己不懂事的兒子較勁,只能認了,也就不太生氣了。

    有一回,等到玄燁睡了,順治摟著琬瀠躺在床上,倒使出了玄燁無賴的手段,一定要琬瀠幫他想想辦法。

    琬瀠暗暗翻了翻白眼,順治越活越回去了,現在養成習慣有事就找自己商量,江湖救急。看在這讓自己收穫良多的份上,就不和他計較了。

    琬瀠苦著臉和順治道:“臣妾從來比不上皇上的,只不過一向是旁觀者清罷了。再說,太后是皇上的長輩,不說她做的對不對,只不孝的罪名壓下來,皇上能有什麼辦法,少不得都依了,皇上的委屈又有誰知道!更不用說科爾沁蒙古和一些大臣只聽太后吩咐。太后提的人選,就是再不和皇上的心思,她老人家不顧念,別人又有什麼辦法?不如皇上好生和太后求求情,太后總不會心疼娘家勝過兒子。”

    順治覺得琬瀠說的真真是正理,便不再逼琬瀠想辦法。

    順治無論和孝莊怎麼反對求情,孝莊都堅持己見,順治拖了又拖,終於在六月份下旨立科爾沁鎮國公綽爾濟之女博爾濟吉特氏為皇后。

    然後冊封和吉日格勒一起嫁過來的綽爾濟的小女兒為淑惠妃,封恭嬪為恭靖妃,端嬪為端順妃,恪嬪石氏為恪妃。寧貴人和謹嬪依然沒有進位。

    因為孝莊和皇后吉日格勒一起不同意給琬瀠的封號定為兩個字,順治又氣了一場,很討厭皇后和一起鼓動這件事的淑惠妃,想直接把琬瀠封為貴妃或是皇貴妃。

    琬瀠苦勸順治,又表白自己看重的是順治本人,不是皇帝的榮耀,自然也不在意位份和封號,不想皇上為了自己受太后責難,與皇后不和云云。

    順治心中感動,便最終依了琬瀠,把琬瀠封為羲妃,又和琬瀠解釋道:羲諧音惜,表示愛憐珍惜,和珍嬪的封號應對。

    《尚書》記載,羲氏掌天官,為太陽之母。也有這種意思在裡面。

    琬瀠覺得,無論什麼意思,羲妃比歷史上的康妃好聽多了。琬瀠一直知道順治是重情的人,這從他待鄭親王濟爾哈朗和乳母李嬤嬤,都可窺見端倪。

    現在只要讓他記住,自己待他好,喜歡著他,不是為了榮華富貴,是為著他本人,這樣將來無論他的愛情給了誰,也不可能會薄待自己和玄燁,會放心的以政事相托。


   
第三十三章 順治和烏雲珠

    順治逼不得已立了吉日格勒為后,而且因為琬瀠封號的問題不快,認為吉日格勒和娜木鐘一樣喜歡嫉妒,加上琬瀠若有若無的引導,認為吉日格勒還不像娜木鐘那樣凡事直接表現出來,實在是個心裡藏奸的人。

    心中不渝,便生出了到宮外看看的想法。順治和琬瀠說,一起去宮外看看置辦的產業如何。琬瀠心裡撇嘴,你是皇帝,孝莊親兒子,你溜出去她當然不會把你怎麼樣。

    自己哪怕算不上孝莊的眼中釘肉中刺,也肯定被她惦記上了。偷偷出宮,還不被孝莊找到把柄,不要以為自己不知道,孝莊想要把玄燁搬到景仁宮外已經很久了。

    於是,琬瀠便和順治說道:“臣妾生了三阿哥以後,總感覺沒緩的過來,身體時常有些不適。今日去給皇后娘娘請安以後,乏累的很,只想歇上一歇,還是不去擾皇上的興致了。"

    有句話叫做“疏不間親”。人們對自己喜愛之人的話語,總是常常不加分辨的信任,而對於討厭之人的話語,更容易本能的排斥。

    順治感情豐富而激烈,性子更是倔強,就不免想法往往有些極端,況且又親自發現了娜木鐘巫蠱之事,向來喜歡以最大的惡意揣測娜木鐘、吉日格勒和淑惠妃等人。

    此時,他就沒有想一想,吉日格勒是皇后,琬瀠去給她請安,是按規矩行事。因為娜木鐘被軟禁以後,再加上琬瀠有孕,已經很久都不曾去請安了。

    順治昨夜宿在景仁宮,自然知道,琬瀠今天起的特別早,生怕去晚了對皇后不敬。又想到娜木鐘當初讓琬瀠罰跪,這會兒就很順理成章的認為,皇后吉日格勒也是刁難琬瀠。

    越發覺得加上刁蠻的淑惠妃,她們姑侄三個簡直天生就是來個琬瀠和自己添堵的。就想去坤寧宮找皇后理論。

    吉日格勒剛進宮沒多久,對周圍還都不怎麼熟悉,哪裡會去觸霉頭,找琬瀠的麻煩。琬瀠她是故意早起。琬瀠有時也在順治面前給孝莊添一些話,順治沒怎麼懷疑過琬瀠。

    一個是因為,孝莊強勢,琬瀠弱勢,順治看到的情況就是孝莊縱然蒙古妃子欺負琬瀠,所以不會去想琬瀠是想要挑撥他們母子關係。

    再就是因為,琬瀠一舉一動都暗示自己受委屈,很自然不造作,都快成習慣了。即使不說出來,也讓順治以為自己已經真相了。

    琬瀠本就不如蒙古妃嬪生的高,身材雖然火辣,但是和蒙古妃嬪一比還是瘦一些的。在順治心裡,琬瀠的形象就是聰慧有見地,很美麗,但也很嬌弱,受盡委屈。

    其實一次順治提起琬瀠嬌弱,琬瀠還在心裡愕然許久,風中淩亂。姐又沒有三天裡病兩天,你到底是從哪裡看出來姐嬌弱的呀,姐身體很健康好不好,嬌弱應該是留給烏雲珠的呀!不過琬瀠也不會好心到替順治矯正視力,也就順水推舟的默認了。

    琬瀠當然不會去讓順治道坤寧宮去對峙,誤會神馬的,不就是長期不解釋不交流造成的嗎自己又沒有打算當皇后和順治溝通的橋樑,自然不能讓二人把話說開,誤會解釋清楚。

    就只能把以前表示自己寧願委屈,也不願後宮失和的等等話語,擴寫、改動詞彙、修飾、分段、加標點、即興演講。

    這根本就是欺負人好不好?姐以前大學又不是學語文的,沒道理高中畢業多少年,還要時不時來個當堂作文!作文神馬的,最討厭了。琬瀠好說歹說,把順治勸走了。

    順治要是再不走,自己就準備召喚眼淚救場了。要知道流眼淚也是很傷眼是好不好。說流淚就流淚,那是劉大耳朵發明的專利好不好,也是很難滴。幾十年的眼淚都這兩年流的多。

    琬瀠腦補了一下,如果將來烏雲珠入宮以後,兩個人對著面,比誰哭得厲害,比誰哭得梨花帶雨,還要儘量只流眼淚不流鼻涕,充滿美感。不知道自己和烏雲珠哪個能拿到演藝終身成就獎。

    琬瀠打了個寒顫,拒絕繼續想下去。決定,就算豬肝再難吃,今天也要吃兩口,好好補補眼睛。琬瀠回內室休息,順便讓紫苑把順治微服私訪的事情傳信給宮外暗衛。

    順治出宮以後,頓時覺得空氣都要清新一些。看了看幾間鋪子,覺得都還不錯。見時間還早,就道一家書畫店看看。

    遠遠看見店內一位白衣麗人正在翻籍。待到近了,這不正是數月不見的烏雲珠。烏雲珠根本不知道順治今天會來,現在可不比歷史上順治對烏雲珠念念不忘,主動去找她。這樣兩人都能遇見,不得不感嘆一聲,慣性實在強大。

    烏雲珠福了福,二人聊了兩句,知道烏雲珠新作了一幅畫,送過來裝裱。便去了對面的茶館,要了個雅間,品評一二。

    烏雲珠確是有才華,畫作靈氣逼人。順治平日見琬瀠作畫是遠比不上烏雲珠的。

    琬瀠的技法事實上不能和烏雲珠相比,畢竟一個是真心愛畫,而另一個心中放的絕不是書畫一類。

    真正好的畫作,是筆隨心走,自然流露。琬瀠在佟家時,閒暇作畫,總是不自覺表露出性格中的強勢和霸道,筆筆墨之間就帶出上位者淩厲殺伐的味道。不論技法單論意境,絕不比烏雲珠差。

    順治對書畫頗有見地,琬瀠斷然不敢讓他看到這樣的作品。故而平日作畫,也算不錯,就不免有些匠氣。

    順治見烏雲珠有些消瘦,憶起她之前所說和博穆果爾不和。想想也是,烏雲珠是個才女,而博穆果爾好武,夫妻兩個性格不一樣,也沒有什麼共同愛好,看來不和是真的。

    順治就安慰烏雲珠道:“你也別太苛待自己了。人總是心裡放寬一些才好。朕的羲妃,成日被皇后刁難,從來沒有怎麼抱怨過。”

    順治本來只是勸烏雲珠放寬心,但是聽在烏雲珠耳中就是在指責她不應該抱怨這些事情了。

    烏雲珠一噎,心中發苦。順治詩書畫皆好,可惜自己選秀時被廢后破壞來了,嫁了博穆果爾這個武夫。博穆果爾雖是很疼愛自己,但是從來說不到一起,自己也只能盡妻子的本分,卻沒有辦法喜歡他。

    烏雲珠便繞開話題,談論其他,有時也關心關心順治。順治起初並不和烏雲珠說宮中的事情,但是時間久了,覺得烏雲珠是個溫柔的女子,只是關心知己而已,沒有什麼壞心眼。

    便和她說說宮中皇后、淑惠妃如何不賢、嫉妒,娜木鐘被降為靜妃,已經被孝莊允許離開住所走動了。好在順治和烏雲珠還沒有知己到向她抱怨孝莊不慈,也知道琬瀠不喜歡別人在背後談論她,故也不提。

    這樣順治十天半個月的出宮一次,烏雲珠藉口來書齋,也出門,二人子茶樓聚一聚。有時談論書畫詩詞,有時是只是隨便聊一聊。

    順治既然把烏雲珠當做知己,就不想她因博穆果爾難過。幾次把博穆果爾叫進宮,暗示他可以多學詩書,有不懂得可以向他的福晉請教。

    順治想要改善博穆果爾和烏雲珠的感情。但是博穆果爾並不開竅,沒把順治的話放在心上,提到烏雲珠就一陣高興,認為他非常寵愛烏雲珠,烏雲珠也必定喜歡他,還認為夫妻感情很好呢。

    後來順治乾脆也不過問了,不過封了博穆果爾為襄郡王。

    順治和烏雲珠見面,沒有刻意遮掩,孝莊自不叫命婦進宮以後,也分神注意順治和烏雲珠,自然很快發現了。

    孝莊不能接受順治為了一個南蠻子養大的有夫之婦,親弟弟的妻子,弄出皇室醜聞,和順治談了一次。也許孝莊本來是想和兒子,開誠佈公的好生談一談,但是結果不如人意,以順治生氣的離開慈寧宮結束。

    母子二人不約而同的對外保密談話的內容,,但是很快傳出,順治誇讚烏雲珠德才兼備,堪為后妃的話語。琬瀠覺得很不解,順治前幾天提起烏雲珠,還一副當她是知己的神態,怎麼現在就突然想要娶烏雲珠了。

    琬瀠隱隱覺得,弄清楚順治態度為什麼轉變,這對自己很重要。最後通過吳良輔身邊的一個小太監得知,那日孝莊順治母子大加爭吵,順治本就不容易控制情緒,孝莊是覺得烏雲珠的情況比孔四貞更像海蘭珠,二人都有些失控。

    孝莊提起順治廢了娜木鐘,對不起自己的親舅舅。順治則反駁孝莊一心只記掛著蒙古,甚至尖銳的提起孝莊和多爾袞的往事。怪不得談話內容要保密呢。

    琬瀠就覺得順治的態度突然轉變的有些詭異。看來是孝莊充當了反派大Boss的角色,而且是那種主動攻擊的怪。

    順治被認為和烏雲珠有私情,感覺被親娘冤枉了。於是,仇恨值猛增,爆了seed。決定信春哥得永生,原地復活滿血,為了愛與正義,決定和孝莊反派boss鬥爭到底。誒!孝莊這次算是化身勇者升級路上的障礙石,推動劇情發展了。


作者: o863    時間: 2012-4-1 04:52 AM

第三十四章 孝莊麻煩了

    順治放出這些話以後,接著就沒有什麼動靜了。因為,與他感情頗深,隱隱視之為父的鄭親王濟爾哈朗病重。濟爾哈朗年歲已高,這次病情又是來勢洶洶。

    簡郡王濟度,早就請假在家侍疾。濟爾哈朗起初不讓上報順治,不願順治擔憂。但是近幾日,從皇宮中派去的幾個太醫都已經束手無策,表示只能拖日子了。

    順治知道以後,心中大慟,急忙前去探望。因為琬瀠的額娘與濟度是表姐弟,所以琬瀠也請求順治一起同去鄭親王府。

    順治不避諱過了病氣,到得濟爾哈朗床前。這個昔日馬上征戰的將領,這個一年前也還很精神矍鑠的老人,此時已顯露出風燭殘年的氣息,也怪不得太醫們也委婉暗示無藥可治了。

    順治上去握住濟爾哈朗的手,聲音哽咽的到:“皇叔,朕這就下旨,徵集天下名醫,皇叔定會無事的。”

    濟爾哈朗早年浴血沙場,見慣生死,後來又與多爾袞相爭,力保順治皇位,很多事情都看得淡了,道:“皇上不可為了臣而驚擾黎民。臣這一生,改見的見過了,該有的得到了。我能看著咱大清入住中原,又能看著皇上親政,這是我的父親和兄長都沒有的福分,臣的年歲也不小了,是命數到了。現在去見伯父和八弟兩個,也沒有什麼愧疚了。皇上很不必為了臣傷心。”

    又示意單獨和順治有話說,濟度便退下了。

    琬瀠看了濟爾哈朗一眼,發現他也正在看著自己。雖然認為自己留下,順治也不會說什麼,但看著濟爾哈朗的神情,也就避了出去。

    琬瀠和濟度到了不遠處的一座小亭子內。這亭子四面開敞,一眼能望見四周,就是有人要隱藏起來,也不容易,真是個談話的好地方。

    琬瀠簡略的暗示了順治對濟爾哈朗的尊敬,頗有父子情深的意味,含蓄的點出順治為什麼看濟度不順眼。濟度是個一點就透的人,知道自己被討厭的冤枉,但也無計可施。

    琬瀠又暗示,以順治的脾氣,很可能不願意濟度繼承鄭親王的爵位。

    濟度當時眼圈就紅了,道:“臣若不能把父王的爵位好生傳給後代子孫,將來有什麼顏面見父王。”

    鄭親王的爵位不一般,是鐵帽子王,不似一般爵位又降級襲爵。只要大清不亡,一般說來後代就永遠有人封王。

    琬瀠勸道:“但凡皇上下定決心的事情,有誰能勸得了。以我對皇上的瞭解,皇上總把鄭親王當做父親長輩似的敬著。便是滿朝文武勸諫,他要必要給你添堵的。橫豎一個親王的位置是少不了你的,我也幫忙勸勸皇上,你若封了鐵帽子王,爵位一樣世襲罔替,鄭親王也會安慰的。”

    卻說另一邊,鄭親王和順治交代遺言,先指點了順治一些將來可行的政策,道科舉取士對朝廷國家有利,但是順治要慢慢實行等等。

    後來又提到了孝莊太后。濟爾哈朗是努爾哈赤的弟弟舒爾哈齊的兒子,但是被努爾哈赤養瀋陽盛京宮中,作親兒般看待,和皇太極關係尤其好,否則也不會力保順治。

    即使太宗朝初期,四大貝勒共同執政的時候,也事事向皇太極看齊,從不肯僭越。皇太極也很尊重他,從來都是稱呼濟爾哈朗兄長。

    滿人的新媳婦,新婚以後,有給宗族中的叔伯點煙奉茶的規矩,可見即使是當家太太,對叔伯也要尊敬幾分。

    孝莊如今雖貴為太后,但畢竟不是皇太極嫡妻,濟爾哈朗是皇太極的哥哥,對順治母子又有大恩,所以別人說不得孝莊,但是濟爾哈朗卻是說得的。

    在濟爾哈朗心裡,一直認為哲哲才算是自己的正牌弟媳。多爾袞活著時孝莊雖然干政,但因為時局所逼,又加上哲哲尚在,孝莊是哲哲的侄女,她的意思也就代表哲哲的意思,所以濟爾哈朗也就不說什麼了。

    但是順治親政以後,孝莊還有時對朝政發表一些看法,朝中還有支持的大臣,但是旗人還沒有什麼後宮不得干政的規矩,所以濟爾哈朗雖然不愉,但也沒有說什麼。

    但是隨著順治親政,母子二人立場政見發生齟齬。濟爾哈朗也不贊成順治廢后,但是孝莊不支持自己的兒子,反而為娘家謀劃,這就讓濟爾哈朗很不高興了,覺得這樣動搖了順治的權威,而且也不願蒙古做大。

    濟爾哈朗是愛新覺羅家的子孫,不是蒙古的後裔,並不樂意看到大清後宮成為蒙古人的天下,宗室宮中格格反要想蒙古女子行禮。

    濟爾哈朗就決定和順治說說,道:“臣知道皇上孝順,臣也不反對皇上孝敬太后,但是皇上大了,為天下之主,豈能受制於人。太后再干預政事就很不妥當了。太後身為人母,第一要務就是心向人子,太后把蒙古看的太重要了。科爾沁蒙古在太祖時和太宗早年,首鼠兩端,徘徊與大金和察哈爾之間,論實力又不及阿巴亥部,皇上已經納了兩位蒙古皇后,妃嬪之中出身蒙古的更多,太后還有什麼可不滿的呢!若是將來皇上的儲君流有蒙古血脈,難道聽從母親的話,再娶科爾沁女子為正妻嗎?咱們愛新覺羅氏,是滿人,不是蒙古人!將來皇上的阿哥們不宜再在娶蒙古女子為正妻,挑選八旗貴女倒是合適。蒙古哪怕親近,也畢竟是外人呢。四弟妹,臣是說孝端文皇后,出身高貴,為太宗大妃,但是品行賢淑,不妄言政事,為天下典範。如今的生母皇太后太過了。”

    順治本就對孝莊心有不滿,一向又尊敬濟爾哈朗,感念皇叔臨終還為自己牽掛謀劃,而且濟爾哈朗的話儼然為自己向孝莊反抗找了完美的理由,便深以為然,十分信服。

    濟爾哈朗病弱,撐著一口氣說了這麼多話,就有些使不上勁道,想繼續提一提羲妃的事情,但是只能先緩過來再說。

    濟爾哈朗想,羲妃受福臨寵愛,福臨今天竟然帶她出宮來王府。又有自己的消息,羲妃也私下干預政事,就打算也勸阻一二。

    而且濟爾哈朗是什麼樣的老狐狸,歷經三朝風波,努爾哈赤親自教導諸子,當然也包括濟爾哈朗,眼光何其老辣,不但遠勝於順治,也超過久在深宮中的孝莊許多,判斷出順治信任羲妃,而且有逐漸倚重的意思,就覺得要阻攔一二。

    但是轉念一想,羲妃不似孝莊,是福臨生母,對福臨有著天然身份上的壓制,佟家也不像科爾沁,既為外族,有土地人口,又出了數位親王。

    羲妃依靠的也只是福臨的寵愛。福臨年歲又不大,過個二三十年,羲妃色衰而愛馳,又不是幼主當政,根本不構成什麼威脅了。

    而且濟爾哈朗直覺,羲妃必定會給孝莊添麻煩,也就不管她了。而且濟爾哈朗也有一點私心,羲妃的額娘是濟度表姐。羲妃很可能拉攏濟度。

    自己的兒子謀劃才幹皆不少,但是太過傲氣,恐怕將來會得罪福臨,有羲妃在,也可以幫忙一二。於是濟爾哈朗嘴動了動,終是沒有再說什麼。

    琬瀠因濟爾哈朗看她的那一眼別有深意,總擔心他和順治說了什麼。琬瀠陪著順治回宮,見順治除了傷心,沒有別的不對的情緒,稍微放心一些,準備拜託濟度幫忙打聽。

    二人回到宮中,順治和琬瀠道:“皇叔這樣疼愛朕,朕卻沒能回報什麼……”

    琬瀠安慰道:“鄭親王凡事為著皇上著想,哪裡希望皇上反而因此傷心呢。”

    順治默然,半響又道:“今天皇叔勸朕不必太過聽從太后的意思。”

    琬瀠心中大樂。濟爾哈朗幹得好,從今以後我把你當親叔看都行。

    面上卻溫柔的道:“鄭親王斷然不是不叫皇上孝敬太后。只是琬瀠說句大不敬的話,太后畢竟和琬瀠一樣是個女子,琬瀠小聰明是有的,但終究不及皇上的見識和決斷。太后常在深宮,也不是什麼事情都清楚的。更何況女子天上容易心軟,琬瀠進宮這幾年,尚且想念父母兄弟。何況太后,自然要替科爾沁打算一二的。再說,為人子女,孝敬父母,首要的就是要讓長輩安樂無憂,哪能事事都去煩擾父母呢!如今皇后娘娘是太后的親侄孫女,感情再好不過,正適宜讓太后老人家安享晚年呢。”

    順治聽了琬瀠的話,承認自己是鑽了牛角尖。就算皇額娘有所不慈,朕也是要孝敬她的。皇額娘年事已高,就不宜在插手諸般事務了,當如同孝端文皇后一樣才好。

    順治幼年,多爾袞不讓孝莊去看他,但是卻不敢阻攔哲哲。哲哲又不像孝莊堅毅,而是溫柔大方,經常關心順治生活。順治與哲哲的感情反倒好些,如今越發覺得孝莊待自己不如哲哲。

    不過他認為,即使皇額娘不如聖母皇太后慈愛,自己萬般物事,自然緊著最上好的進上,不會做不孝之人。

    皇后是皇額娘的娘家人,也是皇額娘親自挑選的兒媳婦,自當盡自己的本分,服侍皇額娘安享富貴,勸著皇額娘莫要管無謂之事才對。

    鄭親王濟爾哈朗在五月份過世,臨終上奏道:“臣深受三朝厚恩,沒來得及報答。本來想要為皇上蕩平雲貴,殺了桂王,希望皇上以統一四海為念。”

    順治大哭不止,道:“上天為什麼不讓皇叔長壽啊!”

    又命人將他的畫像畫像,順治親自祭靈,賜葬銀萬兩,下旨禮部,喪葬事宜,一切從盛。並且為此輟朝七日。

    鄭親王過世後享盡哀榮,但他的兒子濟度日子卻很難挨。順治因為種種微妙的心理,遲遲不肯答覆,大臣所奏由世子濟度承襲鄭親王爵位的提議,朝堂氣氛很僵。

    琬瀠生怕好不容易幫濟度拉上來的印象分再次下降,忙和順治說:“鄭親王慈愛忠孝,若他的後代不能承襲王爵,就太過委屈了。但是濟度雖為鄭親王世子,卻已有了簡郡王的爵位。皇上不如加封他為簡親王,世襲罔替,如此濟度必會感念謝恩。”

    順治倒不吝惜一個爵位,這本就是濟度應該繼承的。他只是不想鄭親王的名號落在濟度身上,所有人都再次明白,只有濟度才是鄭親王的兒子。封為簡親王,就沒有什麼可不高興的地方了。於是就按琬瀠所說進濟度為簡親王,亦為鐵帽子王。這時岳樂是安郡王,濟度終於有一次壓過了岳樂。


   
第三十五章 孝莊被打擊了

    孝莊自然不知道,濟爾哈朗對她已經不滿,並且臨終向順治進言限制她的權利。所以在她得知順治為了濟爾哈朗輟朝七日後,覺得順治太孩子氣了,就勸了他幾句。

    順治聽了這話,心裡窩火,但是孝莊雖然話裡話外都是指責自己不該為濟爾哈朗而不顧大局,但是畢竟說出來的話只是要自己凡事多思慮一二,一點挑不出什麼毛病。

    順治心裡真的失望了,畢竟濟爾哈朗是在多爾袞的威勢下還能旗幟鮮明的支持自己的為數不多的幾個,又是皇阿瑪的兄長,自己母子的恩人。皇額娘竟然沒有表現出十分的哀痛,可見皇額娘的心地也確實太涼薄了。

    順治沒有直接的藉口和孝莊發火,於是越發委屈,更要和孝莊對著幹,越過孝莊下旨召烏雲珠進宮,而且二人單獨見面,詳談甚歡。

    琬瀠敏銳的察覺了順治母子二人之間的暗潮洶湧,決定謀劃一二。這時候索尼、鼇拜、遏必隆等人,雖然被啟用,但是地位也談不上顯赫。

    琬瀠認為濟爾哈朗的死讓順治回憶當初的艱難歲月,所以這幾人恐怕很快就要被重用了,於是暗示佟圖賴可以更加緊密的和這幾家來往。

    雖然順治已經答應,絕對不把玄燁抱離自己身邊,但是孝莊即使暫且不提,卻一直沒有放棄讓玄燁搬出景仁宮的想法。畢竟玄燁不能和福全相比。滿人的子嗣,不太看重年長,而比較看重生母的身份是否貴重,也就是子以母為貴了。

    順治哥哥的豪格既為長子,又有軍功,還是沒能繼承皇位,固然又各方勢力周旋的結果,但也是因為豪格的身份不足服眾。多爾袞都不是太宗的兒子,但因為母親是太祖的大妃,都有依據和名頭與豪格一爭。

    如果豪格是哲哲的兒子,那麼多爾袞等人想要反對,效果就不會很大了。

    如今的居於妃位的幾位中,靜妃為廢后,自然地位不高,恪妃是漢人,為了象徵對漢人的安撫而進宮,又長年無寵。這兩位按位份按說都可為一宮主位,可是順治偏偏讓她們同住永壽宮。

    恪妃為嬪是就住在永壽宮前院正殿。後來順治在孝莊的壓力下解除娜木鐘的軟禁,讓她也搬到永壽宮住。恪妃一向謹慎膽小,就搬到後院,將前院讓給靜妃。

    娜木鐘已經被家族放棄了,這兩人都沒什麼勢力。另外就是住在景陽宮的恭靖妃和永和宮的端順妃,代表浩奇特和阿巴亥兩旗。住在儲秀宮的淑惠妃,作為皇后吉日格勒的親妹妹,無疑代表科爾沁蒙古。

    雖然淑惠妃的地位比不上皇后,但是孝莊更喜歡嬌媚俏麗的淑惠妃而非端莊的皇后。但是這幾位都是無子無女。寧貴人生二阿哥,雖然沒有進位,但也住了咸福宮正殿。只不過無論順治和孝莊都不待見她。

    那麼作為順治現在唯二子嗣之一的玄燁,有著出身滿洲大姓、得到順治喜愛的羲妃作為生母,地位就很微妙。即使朝堂上的大臣們,都認為順治將來還會有更多的子嗣,但也分出來相當一部分注意力在三阿哥身上。

    琬瀠看著已經一周多的玄燁,養的白白胖胖的,小胳膊小腿嫩嘟嘟肉呼呼的,看著就想讓人咬上一口。他正在自己身邊爬來爬去,時不時撿起一樣散落在榻上的小玩具,又時不時回過頭看看自己,咯咯的笑笑。

    琬瀠不想依靠順治孝莊母子的博弈來決定玄燁的去留,就想做些什麼,讓孝莊無法開口把玄燁從景仁宮帶走甚至親自撫養。但是沒等到琬瀠想到好法子,順治就爆發出自己的火氣。

    順治無法直接指責孝莊涼薄,但是可以做些事情讓她不痛快。繼召見烏雲珠以後,順治又做了一件幾乎讓天下人都知道的事情。原來宮中匾額皆由滿蒙漢三種文字書寫,但是順治下令宮中所有匾額上皆除去蒙古文,只保留滿文和漢文。

    這無疑是狠狠扇了孝莊一耳光。但是諸王親貴滿洲大臣,大都支持,漢臣也認為這樣可以顯示皇族的尊貴,朝堂和蒙古是主從關係,符合禮法,也十分支持。

    所以這件事就成了定局。孝莊還沒緩過氣了,順治又下了一道旨意。

    改建坤寧宮為薩滿教祭神的場所,坤寧宮以後為帝后大婚的場所,但是一月以後,皇后另擇宮殿居住。

    皇帝尊重神仙和先祖,要單門規定一個祭祀的地方,讓自己老婆換個地方住住,這事情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往大了說,是動搖了皇宮在後宮作為主母嫡妻的地位,但是往小了說。只是皇帝的家務事,搬個屋子的問題。

    倒沒有什麼人願意在順治大怒的時候為了一些小事去觸他的黴頭。

    孝莊和皇后吉日格勒反對無果。皇后只能委委屈屈的搬了地方,而且甚至沒能住進位置較好的翊坤宮或是承乾宮,而且搬進了離順治寢宮稍遠的長春宮。

    吉日格勒回憶起娜木鐘被廢的事情,心驚擔顫,好一段時間妃嬪請安的時候都有些神思不屬。孝莊的抗打擊能力強些,閉門幾日,就神色如常,依舊每天接受皇后帶領諸妃嬪的請安。

    淑惠妃沒有什麼深遠的見識,覺得自己和皇后是姐妹,自己住在儲秀宮而皇后卻能住在正宮,本就不高興。如今見姐姐只能搬進位置比儲秀宮還不如的長春宮,心裡暗爽。

    琬瀠覺得這是個好機會。皇后的權威受損,自然急於重新確立威信。這時候如果自己送上把柄,那麼皇后很可能拿自己立威。方法簡單是簡單了一些,但是耐不住有用啊!

    琬瀠和順治說,擔心玄燁,想要請大師給開光一個護身符。

    順治正把玄燁抱在腿上逗弄,當即非常同意,就道:“那朕明日下旨請玉林秀大師進宮,玉林秀大師佛法精深,由他開光的護身符定然靈驗。”

    琬瀠道:“這到很不必,玄燁一個小小人兒,還是不要為他興師動眾的好,沒得折了福分,別人看著也不高興。臣妾不是愛炫耀的人,皇上私下和玉林秀大師說一說,等他開光好了,讓額娘把護身符帶來好了。正好也讓額娘看看自己的外孫。”

    順治很同意,出宮之時自去和玉林秀提起這事。

    卻說佟夫人就帶了開光的護身符進宮。見到玄燁,就高興的抱著不撒手。

    本來玄燁一見到不熟的人,定然盯著人大哭。琬瀠好聲哄著,玄燁在琬瀠面前從來不鬧人的。

    過一會,可能明白佟夫人也是能陪著他玩兒的人,便也不再哭鬧,見琬瀠和佟夫人說話,自己玩兒自己的。

    佟國綱早年一心習武,成親比琬瀠要晚,娶的就是金珠的堂妹。不得不說,佟家的門第比董鄂氏還是要差了一點的。

    金珠的阿瑪,董鄂大人可是個狐狸,琬瀠封嬪以後,就和佟家提起把堂弟的女兒嫁給佟國綱,算是向佟家示好了,不過嫁的又不是親女兒,這關係端的是可遠可近。

    紫苑突然進來,向琬瀠比劃了一切順利的手勢。

    琬瀠接過佟夫人遞過來的護身符,確定是玉林秀親手所制後,和佟夫人說:“額娘,皇后娘娘很可能等一下過來,額娘無需擔心,也別多說什麼。”

    皇后吉日格勒憂愁自己失了權威顏面,惶惶不安。

    有一個宮女因為梳頭梳的特別好,很得皇后喜愛,道:“皇后娘娘莫要擔心,橫豎娘娘是皇上嫡妻,誰也越不過的。只是奴婢曾聽到景仁宮的小丫鬟說,羲妃之所以受寵是耍了手段呢。南蠻子那邊的女子為了爭寵什麼事情都做了出來,好像羲妃要佟夫人這次入宮時給她帶了符咒,專門有邀寵的作用。娘娘不如也讓外面的人找一些送進來。”

    吉日格勒想的則是如果抓到受寵的羲妃的把柄,狠狠發作一番,自然挽回了顏面。再放過她,也可以在皇上面前賣個人情,皇上以後也就不好為難自己。

    但是吉日格勒畢竟不是娜木鐘,性子要膽小軟綿的多,雖有這樣的想法,但是卻不敢立即實行,讓人去查看。不一會有人回報道,羲妃之母確實入宮了,二人正關起門說些什麼,好像有人看見佟夫人給羲妃遞了幾道符籙。

    吉日格勒覺得這事情沒有把握,要是平時斷然不會去蹚渾水的,然而現在自己的地位並不穩固,自己的妹妹不是個省心的,只怕將來恭靖妃也要壓自己一頭,急於挽回自己的權威,又怕失了這次機會,以後就沒有機會了,實在是猶豫不決。

    吉日格勒身邊的嬤嬤是從蒙古帶來的,在草原時侍候吉日格勒,就常常仗著主子,耍些威風,來到宮中以後,憋著一股氣,很久了,便勸吉日格勒去給羲妃找麻煩。

    吉日格勒思來想去,覺得平白放過這次機會,很不甘心。索性去景仁宮一趟,見機行事,要是沒能抓到什麼把柄,對外面也只說是去關心羲妃和三阿哥的。

    吉日格勒帶著宮女嬤嬤們到了景仁宮,揮手讓幾個人看住景仁宮的宮女,不叫她們給羲妃報信,道:“本宮親去羲妃妹妹的屋子裡,給她個驚喜,你們都不要多嘴。”

    吉日格勒進了屋內,琬瀠作出一副驚慌失措的表情,還不自然的把裝著護身符的盒子掩了掩。吉日格勒接過琬瀠端來的茶,抿了一口,覺得入口苦澀實在難喝。

    琬瀠道:“娘娘,這是南方的清茶,紅塵,去給娘娘換奶子來。”

    吉日格勒放下茶杯,示意嬤嬤把盒子取來,打開一看,裡面果然放著一道符,又見琬瀠母女瞬間臉色蒼白,心裡便有了幾分把握。琬瀠的臉色自然是故意做出來的,佟夫人則是想著好不容易大師傅給開光的護身符,若是皇后給拿走了,可怎能是好,大師傅未必肯再給一道護身符的。

    吉日格勒問嬤嬤道:“你們看著這是什麼東西?”

    一個嬤嬤越眾而出答道:“奴婢看著,這像南蠻子的妖物。羲妃定然是用這個迷惑了皇上,看她整日妖妖嬈擾的樣子就知道不是個好的,娘娘當制她的罪。”

    這時赤水進來送奶茶,琬瀠放下心來。跪在地上哭泣,也不辯白什麼。

    順治來到時看到的就是,吉日格勒坐在上面,琬瀠跪在地下,哭得梨花帶雨,旁邊的嬤嬤兇神惡煞,想要動手,玄燁被嚇得哇哇大哭,乳母正在哄著他。

    吉日格勒見順治來了,忙起身行禮,把事情說了。

    順治根本就不想理她,把琬瀠扶起來,再轉過頭和皇后道:“朕不想聽你說什麼,拿著東西,一起到皇額娘身邊分辨,倒要讓她看看她選的兒媳婦如何。皇額娘若是一定要保你,朕也認了。若是皇額娘明理,你就去和你姑姑作伴吧。”

    順治讓琬瀠先梳洗一下,哄好玄燁,然後再去慈寧宮。然後拿過裝護身符的盒子先出去了。吉日格勒心驚,但也只能跟著往慈寧宮去。

    順治和孝莊說了護身符來歷。孝莊立馬明白吉日格勒這回是被人拿住短處了,想要打個圓場,圓過去,順治根本不待她說話,便叫人去宣玉林秀進宮。玉林秀看了護身符,言明確實是自己繪製,只是做護身祈福之用。

    順治讓玉林秀退下,冷笑道:“難道羲妃會和那個賤婢一樣行巫蠱之事嗎?”

    順治心中不滿已久,此時不僅對孝莊怨懟,對科爾沁蒙古更是咬牙切齒。娜木鐘是他表妹,他連娜木鐘的名字和封號都不肯提了,一口一個賤婢的叫著,孝莊和吉日格勒臉色難看的很,娜木鐘是她們的侄女和姑姑,被這樣辱駡,她若是賤婢,自己又是什麼。

    順治又道:“構陷皇妃,驚擾皇嗣,意圖不軌,這樣的罪名就是株連滿門也夠了吧。”孝莊也知道順治真的動怒了,但是娜木鐘已經是完了,怎麼也要保住吉日格勒才行。母子二人吵了起來。

    這時琬瀠來了。琬瀠見了殿內的情況,訴苦道:“臣妾自生了三阿哥,總要小人想要抓臣妾的把柄,好把三阿哥搬出景仁宮,再好暗暗的害了。皇后娘娘應該不是有意,是被小人矇騙了。”

    以順治母子現在的關係和琬瀠暗中發展的勢力,琬瀠雖不能和孝莊直接相爭,但是挑釁一二,孝莊也奈何不得,索性諷刺一下,省的她總給自己找麻煩。

    孝莊氣的心口疼,羲妃這話分明含沙射影,蒙古妃嬪們都沒有一個有孩子的,自己以後要想把三阿哥抱過來,或是讓三阿哥搬出景仁宮,就坐實了小人的名號,這幾年都不能提這事了。

    但是吉日格勒是不能放棄的。孝莊只能接下這個臺階道:“羲妃放心,玄燁就養在你宮裡,誰也不會讓他搬出去的。”

    又向順治道:“皇后是被人蒙蔽了,羲妃母子也平安無事,不如……”

    順治答道:“難道要朕等到出了事才後悔,琬瀠不必為她開脫。朕定要廢了她。”

    順治母子爭執很久,最後互相妥協,結果是,吉日格勒仍為皇后,保有中宮箋表。但是身體不適,暫時休養,琬瀠代掌宮務。

    要知道,中宮箋表是很重要的,是皇后特權的象徵。皇后在三大節——萬壽、元旦、冬至時,或在特殊喜慶日,或有特別請求,可以使用皇后之寶,直接向皇上進箋表致賀或提出要求,皇上是不能拒絕的。

    停了中宮箋表,等於取消了皇后的權威,是廢后的先兆。順治廢娜木鐘之前,也是先停了中宮箋表。如今就是表示不會廢后,孝莊雖然不願羲妃掌權,也只能忍了。


作者: o863    時間: 2012-4-1 04:53 AM

第三十六章 前奏

    順治和烏雲珠的事情,大家雖然明面上不敢說什麼,但是私底下已經傳了很多流言。貴太妃也知道了。本來博穆果爾成年開府以後,貴太妃就搬出宮和兒子住在一起,聽到傳言,怒氣衝衝的進宮見孝莊,在孝莊面前大發脾氣。

    本來,繼承皇位的又不是貴太妃的兒子,她怎麼有資格和孝莊叫板呢?但是貴太妃原來是皇太極的麟趾宮大貴妃,僅位於哲哲和海蘭珠之下。

    但是這並不是貴太妃地位尊貴的原因。貴太妃在嫁給皇太極之前,是林丹汗的囊囊,並為他生下了一個兒子。貴太妃入宮,其實代表著察哈爾蒙古對大清的臣服,如果她丟了面子,受到申飭,直接會引發察哈爾各部不滿。

    貴太妃的女兒沒有按制封為和碩公主而是直接封了固倫公主,和她的養女分別嫁了蒙古兩旗的王公為嫡妻,生下世子。更不用說貴太妃的父親和哥哥先後是阿巴亥部的郡王,和林丹汗所生的兒子掌管蒙四十九旗中的一旗,在朝堂和蒙古舉足輕重。

    正因為這樣,貴太妃一直對博穆果爾沒能當上皇帝耿耿于懷,即使她都鬧到慈寧宮來,孝莊也只能顧慮她身後的勢力,溫言相勸。

    貴太妃惱怒的說:“無風不起浪,總是你的福臨做了不恰當的事情,才有人想要把污水潑到我的博穆果爾身上。太后姐姐,你可不能不管這件事。這事情就是先帝和大妃姐姐知道了,也只會說是福臨的不是。”

    孝莊軟語道:“妹妹莫要著急,這流言從來說的都是沒有依據的事情,是有小人造謠污蔑。要我看,不是福臨,就是博穆果爾得罪了什麼人,竟然如此大膽,敗壞皇家聲譽。說不定是躲在南邊的蠻子小朝廷幹的呢。妹妹放心,我難道不疼博穆果爾?為了他和福臨兩個,這件事我也管定了。”

    貴太妃這才不說什麼,轉去永和宮看侄女端順妃和表嫂的娘家外甥女景陽宮恭靖妃。

    這邊孝莊把順治找去,要他別再和烏雲珠見面。貴太妃得知流言,自然不會給烏雲珠好臉色看,很是找了她的麻煩。順治覺得是自己和皇額娘賭氣,連累了烏雲珠,越發覺得愧疚。

    這會見孝莊舊事重提,頓時不悅道:“本來就是博穆果爾配不上烏雲珠。”

    孝莊急忙喝道:“那你也不能對自己的弟媳起什麼不該有的心思。”

    順治失望極了,索性就坐實了孝莊的話,勃然大怒道:“朕和烏雲珠情投意合,就是想要她入宮,博穆果爾總不能為了一個女人和自己的哥哥翻臉。朕自然再賜給他一個更好的福晉。索性朕把出身尊貴的吉日格勒賜給他做妻子如何!”

    孝莊氣的不行,失了一貫的從容,厲聲咒駡道:“我就看那烏雲珠一副狐媚子相,果然是南蠻子女人才能養的出來的下賤胚子!建州就是有兄死弟娶其婦的習俗,也沒有丈夫還在就和別人勾勾搭搭的。咱們雖然沒有浸豬籠的規矩,但也有的是方法懲罰她。長生天也不會饒了這樣的蕩婦!”

    順治起身摔門而去。想到烏雲珠的丫鬟在自己面前哭訴,烏雲珠的日子很艱難,快要過不下去了,求自己救救她,於是把博穆果爾宣進宮,劈頭蓋臉罵了一頓。

    博穆果爾被順治訓斥,心中沮喪,繞道去御花園,準備在那裡等貴太妃一起出宮回府。卻聽到假山另一邊又幾個小宮女在那裡說笑。

    一個道:“話說那襄郡王也真是可憐,生生被自己的哥哥帶了綠帽子。”

    另一個附和道:“我有個同鄉,上次皇上單招襄郡王福晉入宮,就是她在附近服侍。據說兩個人關起門單獨留在屋裡,好長時間皇上才出來,襄郡王福晉送皇上出門,二人都是衣衫不整。襄郡王福晉滿面紅暈,髮髻淩亂,過後還要了水。只怕這麼長時間,該做的也都做過了吧。”

    另一個聲音年歲稍大,像是個嬤嬤,道:“你們小丫頭不知人事,那裡知道這裡面的彎彎繞繞。那襄郡王福晉,本來就不是處子了,就是被皇上寵幸了,只要不被人拿在床上,過後又有什麼證據呢!這男人啊,妻不如妾,妾不如偷,皇上氣血旺盛,和一個千嬌百媚的美人待了那麼久,哪會什麼都不做呢。”

    又有一個,說的更加不堪:“我當值的宮裡,有好些小太監好不要臉,說襄郡王福晉看著清清純純的,哪想到私底下竟會是這樣勾人呢。還開了賭盤,賭皇上和襄郡王福晉一回做了幾次,襄郡王福晉在床上用了什麼姿勢勾住了皇上,竟然滿宮后妃看不上眼,單單想著她一個。還說什麼,可惜自己沒有眼福,看不到襄郡王福晉滿面春情的模樣,只能回去看看對食的小宮女過過眼癮。”

    還有的唧唧喳喳附和道:“說不定襄郡福晉和安郡王、簡親王他們關係也不一般,反正那幾位王爺都是俊俏風流,又有實權,哪個不必空有爵位的襄郡王強得多。”

    博穆果爾滿面通紅,雙手死死握出了青筋。想到烏雲珠對自己越來越敷衍,額娘數次看著自己欲言又止,原來竟然……

    剛想要衝出去讓那些奴才閉嘴,又一個尖刻的說:“如今皇上和襄郡王福晉的事還有誰不知道的。襄郡王還哪有臉面出門,誰見了他不暗地笑話兩聲。要說皇上和襄郡王都是先帝的兒子,說句不敬的話襄郡王竟然沒和皇上拼命,可見是默認了的,說不定是獻上了自己的福晉,才被晉封郡王的。他但凡有半點骨氣,不敢對皇上怎樣,總有勇氣殺了自己吧!難不成,襄郡王不是先帝的兒子,而是貴太妃和軟骨頭南蠻子生的。”說完又是一陣哈哈大笑。

    博穆果爾失魂落魄的沖回王府。命人拿住了烏雲珠的貼身侍女,嚴刑拷問,侍女受不過,供出烏雲珠經常和順治見面,至於做了什麼,因二人不要人在身邊服侍,故而不知。

    博穆果爾原還以為是有人冤枉了烏雲珠,如今方是心如死灰,便去質問烏雲珠為什麼。烏雲珠只說自己和順治真心相愛、情不由己。

    博穆果爾想要殺了烏雲珠,又見烏雲珠緊閉雙眼,一臉決絕的樣子,心中不由洩氣。想起宮女們的話,這事竟是除了自己所有人都知道了。把自己關在屋裡,誰也不應。

    等到貴太妃從宮中回來,忙去看博穆果爾,叫門不應,命人把門砸開。急忙進去,卻尖叫一聲,原來博穆果爾懸樑自盡了,放下來後,也早都沒氣了。

    貴太妃恨不得吃了烏雲珠,一心要她給博穆果爾殉葬。但是烏雲珠是有皇家玉碟的人,想要她殉葬,需要宮中的旨意。順治得知博穆果爾的自殺身亡的死訊,呆坐了一下午,才被孝莊派來的人請去慈寧宮。

    孝莊自然希望烏雲珠殉葬,順治不願意讓烏雲珠殉葬,反駁了幾句。心裡盤算要保住讓烏雲珠,讓她以後在寺廟出家為尼也好過殉葬。

    孝莊勃然大怒,道:“那個女人害死了你的親弟弟,你竟然還護著她!福臨,福臨,你還有沒有一點……”

    順治本就對博穆果爾的死愧疚不已,我不殺伯仁,伯仁因我而死。

    頓時被踩住了痛腳,仿佛看見了眾人鄙夷的目光,如同炸了毛的貓一般跳起來,不知道是為烏雲珠辯解,還是為自己辯解,大聲反駁道:“朕定然不會讓烏雲珠殉葬,烏雲珠根本沒有想到博穆果爾會自殺。博穆果爾的死和她無關。”

    順治表現就像小孩子一樣,做錯了事情,不是認錯擔當補救,而第一反應就是推卸責任,反駁自己沒有做錯。

    孝莊快要暈過去了,有點疲憊的道:“你要是執意和她在一起,我就沒有你這個兒子。”

    順治幾乎用吼的說出來:“朕沒有錯,是皇額娘你錯了!朕和烏雲珠是真心相愛的,朕一定要納她為妃!”

    說罷,像逃一樣的離開慈寧宮。看天色已晚,就抬步往景仁宮去,琬瀠一定會理解朕的。

    琬瀠現在正坐下燈下,思量下一步怎麼做。琬瀠不懼烏雲珠,但是也不想自找麻煩,所以一早給順治做預防,背夫別戀的女子都不是什麼好人。

    琬瀠現在要考慮的是暫且幫孝莊一把,絕了烏雲珠的生路,還是讓烏雲珠進宮,引二人相鬥。這兩種法子都各有利弊。

    有第一種的想法是因為,琬瀠覺得在順治先遇見了自己和孔四貞,都有了不淺的感情後,再遇見烏雲珠,明明還沒有愛上,還能因為和孝莊賭氣,說出要烏雲珠進宮為妃這樣的話。難道歷史的慣性就這麼大?歷史是不可改變的?

    不,琬瀠搖了搖頭,至少自己的封號變了不是嗎?歷史上康熙生母活著是是康妃而不是羲妃。歷史一定可以改變。琬瀠到不認為烏雲珠的手段會超過自己,但是如果她分薄了順治的信任,那就麻煩了。

    畢竟自己現在很大一部分干預朝政的權利,是要依靠順治的。兩條路子不能兼取,偏偏又各有利弊。不錯,今天在博穆果爾附近,說那些話的人,是受了琬瀠的安排。

    琬瀠必須要烏雲珠背負上,背叛親夫,使其致死的罪名,這樣將來可以作為攻擊她的最大的把柄。有了這個罪名的存在,朝中大臣絕對會鄙夷烏雲珠,也永遠不會同意她的兒子繼承皇位。

    皇朝的繼承人不能有一個出軌殺夫的母親。這個罪名,會把烏雲珠,至少在別人眼裡,壓上道德的審判十字架。博穆果爾和琬瀠沒有仇怨,但是為了自己和玄燁的未來,自己還是這麼做了。

    毫無疑問,在傷害別人和傷害自己之間,當然會選擇前者。所以博穆果爾,也只能對不起你了。



第三十七章 賢妃

    本來按照琬瀠的性格,會把危險掐死的萌芽之中,不會讓順治和烏雲珠又更深一步的發展。但是琬瀠覺得自己和玄燁最近吸引了太多人的注意力,這太危險了。

    琬瀠設計吉日格勒,向孝莊挑釁,雖然拿到了後宮的管理權和玄燁的撫養權,而且全身而退,但是恐怕已經被孝莊記恨上了。

    琬瀠迫切需要一個人的出現來替自己分擔壓力。所以就對烏雲珠和順治之間採取了無視的策略,任其自然。

    琬瀠知道今天順治和孝莊就烏雲珠的命運會進行交談,如果不出意外,今天晚上自己必須在順治面前做出決定。時間無多,自己不能再猶豫不決了。

    琬瀠最後認為,對付烏雲珠比對付孝莊容易。在身份方面,孝莊有著天然的優勢。烏雲珠即使入宮也只是順治的妻妾,但是孝莊是順治的生母。

    在政治方面,烏雲珠也沒有孝莊的眼光。被一個漢女當做才女養大,能在朝堂政事上有所見地很難,也就避免她對自己通過順治干政造成威脅。

    還有就是烏雲珠是內大臣顎碩的女兒,而孝莊背後是叔伯兄弟和科爾沁蒙古。那麼自己就是要向順治表示自己不會反對烏雲珠入宮了。但是自己一定要給烏雲珠以後添上一些麻煩。

    順治到了景仁宮,很痛苦的坐在榻上,道:“皇額娘不理解朕,她竟然指責朕害死博穆果爾,她一定要把弒親的罪名加到自己兒子的頭上嗎?”

    琬瀠問道:“皇上,發生了什麼事?”

    順治頓了頓,大略的把事情說了。接下來自己就要表示同意烏雲珠進宮了。但是這話絕對不能直接說出口。

    於是琬瀠低下頭不說話。順治等了好久,沒有聽見琬瀠的回話,便抬起頭看她。這一看卻看呆了。琬瀠神色哀傷,淚流不止。

    琬瀠聲音顫抖的慢慢說道:“皇上,你說你和烏雲珠真心相愛,兩情相悅,那麼你把琬瀠置於什麼位置呢?是你不喜愛的妻妾,還是你空有容貌的玩物?”

    順治聽到這話,剛想解釋,琬瀠不給他機會,繼續說道:“皇上你可知道,琬瀠敬愛著你,是愛著自己的丈夫,而不是愛著大清的君主啊。琬瀠從來沒有為了家族,向皇上要求過,沒有為了父兄,讓皇上為難過。琬瀠從來不敢嫉妒,對於皇上的妃嬪們,從來都是和善小心的相處。可是皇上啊,如今琬瀠在你心裡卻比不上認識不久,見面不多的另一個女人,你叫琬瀠如何自處。皇上你真的傷了我的心呀。我把皇上當做天,而我的天卻拋棄了我,我該怎麼辦呀……”

    說完琬瀠痛苦的捂住臉,失聲痛哭。

    一個男人如果知道一個優秀的女人喜歡她,即使他沒有打算接受這個女人的感情,也會感到虛榮,也會下意識的對她不同,如果遇到了事情,更傾向於保護照顧這個女人。

    這幾乎是所有男人的天性。順治也不例外。只要讓他在心裡深刻的記住,自己對他的愛無私而又真切,那麼對於順治這樣一個童年缺少關愛的人來說,就會有著極大的吸引力,讓他對自己愧疚憐惜難忘,烏雲珠對自己的威脅就會減少很多。

    順治果然難過了。琬瀠美麗而又見識廣博,才學可以和自己相和,看到琬瀠這樣痛徹心扉,順治心裡也很難受。

    順治一直認為琬瀠對自己的感情,不摻雜利益,只是單獨愛著自己本人,要不然連暗衛這樣的存在都不覬覦,而是主動迴避。

    順治忙安慰琬瀠,保證無論如何琬瀠才是他最信任最倚重的人。無論如何自己都會待琬瀠和玄燁很好等等。

    琬瀠慢慢的才在順治的勸慰下停止抽噎,起身打濕帕子,輕輕的擦一擦臉。慢

    慢的坐回床邊,淚痕未乾的道:“無論如何,只要是皇上喜愛的,總是琬瀠會接受的。琬瀠從來不希望皇上有一絲半毫的難過。皇上喜歡烏雲珠,琬瀠自然不會反對她入宮,皇上的快樂比什麼都重要。”

    這時卻與剛才的失聲大哭不同,琬瀠聲音很慢很輕,仿佛帶著無比的哀傷,又用盡全力抑制著,不表現出來,神情有些茫然,兩行清淚沿著眼角無聲的蜿蜒流下。

    晶瑩的淚珠劃過圓潤的耳垂,自白皙的下巴,流過纖美迷人的脖頸,最後消失自褻衣裡若隱若現朦朧惑人之處。

    燈下看美人,越看越美。順治想起了前人詩句的描述,有一種人實在是受上天所鍾愛,仿佛天地間的靈氣都其中在她的身上。古人誠不我欺。

    而且這樣的美人又對自己一片真心。順治心裡對孝莊越發生氣,如果不是皇額娘,自己根本不用賭氣接烏雲珠進宮,讓琬瀠這樣傷心。

    在順治心裡,琬瀠嬌弱但是堅強。往日被皇額娘和吉日格勒欺負了,默默垂淚,還會強打笑顏安慰自己,似乎堅信將來會好的。

    但是今天,琬瀠卻充滿了哀傷和茫然,連聲音都有些飄忽了。又想到琬瀠替自己生下了玄燁,順治心裡酸酸軟軟的,發誓以後要對她們母子更好,好好教導玄燁,不讓玄燁和自己小時候一樣。

    琬瀠深吸一口氣,仿佛想要擺脫深深的無力感。看著順治的眼睛道:“但是皇上,襄郡王福晉真的,喜歡的是皇上的人,而不是皇上的權勢地位嗎?”

    琬瀠的聲音不大很平靜,但是順治卻非常狼狽。不由得懷疑烏雲珠對自己有幾分真心,是不是像琬瀠一樣不在乎位份地位。又想到博穆果爾,烏雲珠對博穆果爾可以說是無情了。

    博穆果爾和自己年歲相仿。小時候和建寧一起,整日跟在自己身邊,糯糯的叫自己皇兄。建寧遠嫁,而博穆果爾,博穆果爾……

    琬瀠輕輕的靠在順治身上,溫柔的道:“那有什麼關係,只要皇上喜歡就好。無論如何琬瀠和玄燁總會陪著你的。”

    順治心裡很感動,相比之下,對烏雲珠還是留下了芥蒂。摟著琬瀠說出心裡話:“琬瀠,皇額娘那樣對朕,朕怎麼能讓她如願。烏雲珠一定得的入宮,朕絕不向皇額娘認輸,話已經說出去了,朕沒有回頭路了。”

    琬瀠這時明白了順治的心態。順治對孝莊的不滿已經很深了,不再沉默中變態,就在沉默中爆發。順治迫切的想要做出一些事,來反抗孝莊,證明自己已經成年,不再需要孝莊的管制。

    琬瀠雖然恨得順治的喜愛和信任,但是琬瀠從來都是聰明的,她更喜歡安全的躲在一邊,偶爾挑撥順治孝莊母子關係,但一般不會出頭,把自己置於風浪的中心,讓所有人都知道,順治是為了她與孝莊反目。

    即使那日吉日格勒反了大錯,琬瀠也沒有乘勝追擊,只是達到自己撫養玄燁的目的就收手了。而烏雲珠不同,烏雲珠一開始就是孝莊不能接受的,而且順治也不討厭她,所以順治才會一心要抬舉烏雲珠。

    不久乾清宮整修完畢,順治把寢宮由保和殿移到哪裡。琬瀠提前安排的人手終於有了勇武之地。

    而且順治為了補償琬瀠,給予了琬瀠批閱奏摺的權利。琬瀠反復推辭,見順治心意堅定,就接受了這個結果。琬瀠以前一直是把奏摺分類歸納,寫出綱要,再交給順治,偶爾提些建議。

    但是現在順治讓琬瀠自己批復一些奏摺,儘管是事情比較小的那些,但仍然是一個很大的進步,這意味這琬瀠終於有機會開始碰觸攫取大清皇朝的最高權利了。

    一個月以後,順治不顧孝莊、皇后和眾大臣的反對,下旨冊立內大臣顎碩之女烏雲珠為賢妃。前夫新喪,尚在孝期,一入宮就封了妃位,這無疑坐實了之前的流言,順治和弟媳勾搭,襄郡王憤而自殺。

    皇帝為了一個女子,如此不顧大局,無論滿漢大臣都憂心不已,更多的把錯誤歸罪於烏雲珠的身上。烏雲珠住進了承乾宮,這是曾經皇后想要搬進去,但是順治堅決不同意的宮殿,如今大方的讓烏雲珠住進去。

    烏雲珠剛進宮,很多人因為她之前的行為,很看不起她,就是下人也經常偷偷使些小絆子。還有人到琬瀠面前獻殷勤,要給烏雲珠一些顏色看看。

    琬瀠都笑著拒絕了。廢話,這不是自己找不自在嘛。現在是自己管著後宮,烏雲珠入宮以前又是自己最受寵,給烏雲珠找麻煩,不是擺明瞭說自己不賢慧,嫉妒烏雲珠嗎。想要把自己當槍使,可惜自己這把槍可不是任人使用的。

    琬瀠當眾嚴厲處罰了承乾宮幾個偷懶耍滑拿大的宮女、太監、嬤嬤,道:“如今,本宮代管著宮務,你們這是明擺著和本宮過不去。賢妃若要一點半點不好,她不肯說,本宮越性兒一併處置了,看看你們還有哪個不長記性,不好生服侍主子。和賢妃過不去,就是和本宮作對。本宮和賢妃一年選秀,最是知道,她待人,無論主僕,再寬和不過。你們若是欺她好性兒,為了賢妃姐姐,本宮索性擔了刻薄的名聲,到時候不要怪本宮不講情面,落了你們多年的顏面。”

    琬瀠又和順治商議給承乾宮添置那些擺設器物。

    順治和琬瀠道:“你做主吧。你素來是最妥貼的。玄燁呢?”

    琬瀠答道:“玄燁之前在歇午覺,不知現在醒了沒有。”

    順治道:“那就不要抱來了,省的他剛醒脾氣大,又拿朕的辮子作怪。”

    琬瀠撲哧一笑道:“還不是皇上你自己慣得。”

    順治笑著道:“朕的兒子,朕還能不疼著。也是玄燁才這樣,一點兒也不怕朕。咱們玄燁真真是不凡的。當時抓周前,你只擔心,單門找了一本書塗上蜂蜜,每天叫他抓。哪想到,抓周那天,玄燁只抓著朕的龍紋彝黃佩不鬆手,那可是太祖傳下來的東西,你沒瞧見,當時皇后的臉都快綠了。”

    琬瀠嗔怪道:“皇上別亂說,讓別人聽見,只說臣妾教唆,想些不該想的東西。”

    順治道:“周歲的孩子能教唆些什麼呢。更何況玄燁堂堂龍子,哪些事情又是不該想的呢?”

    又道:“趕快咪上一會。你中午必是要睡上一睡的。省的下午到了乾清宮,你又喊著睏。”


作者: o863    時間: 2012-4-1 04:53 AM

第三十八章 烏雲珠和諸妃嬪

    玄燁寶寶已經一周歲零五個月,早就學會說話了。每日早晨一醒來,就口中叫著額娘,見過琬瀠才肯消停。

    雖然玄燁已經會走路了,琬瀠卻不經常帶他到景仁宮以外的地方去。每日玄燁醒了,和琬瀠都洗漱過後。琬瀠就帶他到院中。琬瀠早晨運動,玄燁就在乳母侍女的照看下,自己邁著小短腿,在院子裡繞圈子走路。

    玄燁已經可以聽懂一些簡單的對話,起初並不願和琬瀠一起早晨運動,琬瀠和他說:“玄燁寶寶長大了,不再是幾個月以前的小肉球了。寶寶如果不鍛煉身體,就會和幾個月以前一樣,不會走路,一直要奶娘抱著喲。玄燁是乖寶寶,一定會聽額娘的話,乖乖鍛煉身體吧。玄燁寶寶身體好了,將來才能保護額娘,是不是?”

    玄燁努力用剛剛學會,還不多的詞彙表達:“乖……乖,寶寶,保……護額娘……”

    院子雖然不大,但是對於二頭身的玄燁小肉球來說,也很不小了。等到玄燁寶寶走了兩三圈,就乖乖的坐在奶娘搬來的小凳子上看琬瀠運動。

    琬瀠沐浴以後,母子兩個才開始用飯。琬瀠掌管宮務以來,每日都直接可以讓御膳房做了喜歡吃的送來,每天花樣不斷。管著後宮事務,平時日常生活就是方便一些。

    否則誰耐煩替他老愛家幹白活呀!滿人一般都喜歡吃餑餑,但是琬瀠畢竟不是原裝的滿人,對餑餑沒有太大的愛好。早餐必要粥、牛奶、白煮蛋、幾樣清時令炒蔬菜。其他各樣早點,水晶蒸餃、小籠包、油條、煎餅、湯餅、糕點等,每天總有四五樣擺上。

    玄燁的飲食就比較簡單了,吃一點加了切碎的菜葉和肉末燉的爛爛的米粥,再吃上幾勺雞蛋羹,喝上幾口牛奶就好了,但是琬瀠每天一定要給玄燁喂一些魚肉,或是加了魚肉和粥一起煮、或是包了小混沌。

    琬瀠命人做了顏色鮮豔的魔方、拼圖、積木、小木馬。琬瀠絞盡腦汁回想當初弟弟小時候玩的那些益智玩具,把古代能做出來的那些命工匠仿製。每天早餐之後,花上一個小時陪玄燁玩耍,然後母子兩人用過水果,琬瀠就要開始處理宮務了。

    琬瀠先在西暖閣看帳目,把玄燁放在身邊的榻上,讓他自己玩兒。等到陸陸續續有總管、嬤嬤等人來回報事情,就叫紫苑和奶娘孫氏把玄燁抱去正殿內室。

    紅塵和赤水儼然是很好的幫手。琬瀠在宮外的人手不斷的給自己送上大筆的收入,從不缺錢,沒打算在銀錢帳目上做手腳,自然不需瞞著人。若是有耳目人手傳來消息,則就要紫陌和紫苑上前了。

    午覺起身後,往乾清宮去。在奏摺上用朱筆披上自己的回復,心裡很有成就感。至於大臣發現批復的字跡不是順治的,會有什麼反應,就不再琬瀠的考慮範圍內了。

    現在琬瀠批復的奏摺都還是不太重要的那種,而且多是京城以外的官員送上來的。他們就是發現字跡不同,也不敢懷疑詢問奏摺是不是被掉包了。讓官員們多熟悉一下自己的字跡也好。

    自從琬瀠開始批閱奏摺,順治感覺壓力小了很多。本來順治就熱衷於和諸王貝勒爭奪朝堂話語權,對於州縣的官員的奏摺,既感覺瑣碎,又覺得沒有特別重要的事情,很不耐煩。

    如今越發覺得早就應該讓琬瀠直接批復的,省了不少精力,可以把注意力用在議政王大臣會議上。

    琬瀠卻很滿意,這些奏摺多是直接關聯民生經濟之事。琬瀠覺得對自己權術謀略這些手段很有信心,因為這些對於人心的把握,古今相同的地方很多。

    而對於民生經濟軍事這些帶有很濃重時代特色的東西的把握就弱了一些,偏偏對於一個合格的君主來說,權術制衡絕不可少,但也只是最基本的要求,終究是民生軍事才是需要每天花費大量時間處理的重要部分。

    所以先拿州縣官員的奏摺練練手,對提高處理政務的能力很有用。琬瀠對順治一心和孝莊王公作對,反而把直接關乎百姓的事情交托給自己,很是無語。

    待到下午和順治一起回到景仁宮。琬瀠在帶著玄燁活動一回。通常都是一家三口一起用晚膳。由於經常在一起,加上順治很疼愛玄燁,小包子對順治一點都不害怕,有時候還會撒撒嬌。

    順治有時直接留宿景仁宮,有時用完晚膳,陪玄燁一會兒,便起身離去。如今,論起後宮最得寵的人。莫過於烏雲珠和琬瀠。通常一個月,順治在承乾宮留宿十天左右,在景仁宮留宿七八天左右。

    初一十五到皇后住的長春宮。其他淑惠妃、恭靖妃、端順妃都能輪到一天兩天。再有烏蘇氏、唐氏、楊氏、陳氏、鈕氏、穆克圖氏、那拉氏等等有時也被順治寵幸。

    順治奪了皇后掌管後宮的權利,但是每日寵幸嬪妃還是需要皇后用印。琬瀠猜測,順治這是不是為了噁心吉日格勒。皇后的印章本是用來管理後宮的,如今的用途也只有給自己的丈夫和小老婆滾床單後,蓋章承認這一個用途了。

    琬瀠掌管宮務,用的是自己羲妃的印章。琬瀠又不是好性兒,又有順治信任,早就下了狠手整治一二。

    宮中下人畏懼琬瀠比皇后更甚。羲妃的意思竟是比皇后的意思還管用。只是畢竟還有孝莊在,也沒有人表現的太顯眼過分。

    每日請安時,烏雲珠自然是被人冷嘲熱諷的對象。本來凡是得寵的妃嬪,總是免不了被人刺上幾句酸話。

    但是最得寵的兩位,羲妃和賢妃中,琬瀠出身雖不能和蒙古高位妃嬪相比,也並不差的,可以算得上滿洲貴女,同族中出過禮親王代善的生母,太祖元妃。

    況且琬瀠掌管宮務,皇后又在琬瀠手裡吃過大虧,孝莊覺得琬瀠難惹,吩咐皇后等人莫要招惹。琬瀠周身威勢,若不收斂一二,只恐怕還要勝過順治三分。

    便是最驕縱的淑惠妃剛入宮時,在御花園碰見琬瀠。仗著是科爾沁出身,皇后親妹,想要刁難琬瀠。琬瀠根本不屑陪她浪費時間,若是皇后,說不定還好花點功夫陪她玩玩。

    只神色淡淡的盯著淑惠妃不發一言,只把淑惠妃看的以為自己有什麼不妥,查看周身穿戴,才冷冷的挑了挑眉。淑惠妃縱使驕縱了些,也總歸是沒有見過鮮血殺戮的女孩子,受不住這樣詭譎的氣氛,便想立即逃開。

    琬瀠也不阻攔,又有心嚇她一嚇,免得日後麻煩。就在後面故意用冰冷沒有起伏的語調道:“別再來招惹我,否則你的父親就是蒙古信奉的長生天也沒有用。”

    淑惠妃覺得這聲音就像冰冷的武器泛著光澤似的,直往周身上下纏繞,生生讓人打了幾個激靈。淑惠妃像是被嚇到了,還病了幾天,又有苦難言,說不出來到底被什麼嚇到了。別人只當她剛來京城,水土不服。

    之後,淑惠妃對琬瀠總有點莫名的畏懼,只敢背地在孝莊皇后面前攛唆她們出頭,自己是怎麼也不敢在琬瀠面前放肆。

    而烏雲珠的處境就差點多了。家世不顯,又明顯有著不貞的把柄,不僅蒙古妃嬪找她麻煩,就是巴氏、寧貴人等也不喜歡她,時常跟在淑惠妃、謹嬪後面幫腔。

    前幾天,孝莊賞了皇后幾盆開的正好的鳳仙花,皇后命人抱出來給眾妃嬪觀賞。淑惠妃是皇后親妹妹,在長春宮素來是不客氣的,就掐下一朵放在手中賞玩。其他都紛紛誇讚。

    寧貴人道:“這鳳仙花開的這般豔麗,又帶了鳳字,只有皇后這裡才配的上了。奴婢最笨,也知道這是正合了人比花嬌的意思呢!究竟太后她老人家待娘娘不同。”

    吉日格勒聽了這話,雖知道這話有故意奉承自己的意思在,但是女人終歸喜歡別人的誇讚羨慕,便帶了幾分笑容的道:“寧貴人的嘴巴就是甜。只怕將來二阿哥比他額娘還要會說話。我那有幾匹剛進上來的料子,正是嬌豔的桃紅,前幾天就想著給了寧貴人最合適不過。塔娜,還不快拿兩匹出來給寧貴人。”

    寧貴人謝了賞,又誇讚皇后賢德等等。淑惠妃見寧貴人一個勁兒,奉承皇后,心裡不高興。

    一掃眼看見烏雲珠也正在賞玩鮮花,開口道:“寧貴人知道這花給姐姐最合適,我看這花配著鄂妃也很合適麼。”

    烏雲珠封號賢妃,淑惠妃不喜歡,覺得勾引丈夫兄長的女人怎麼也算不上賢慧,就只叫她鄂妃。

    烏雲珠微笑著說道:“臣妾自然比不得皇后娘娘雍容貴氣,和這開的正豔的鳳仙一比,就算不得什麼了。”

    謹嬪接話道:“聽說南邊的蠻子,看見什麼花呀草呀,都要作上幾句詩,不如鄂妃也說兩上句讓我們開開眼界,叫我們見識見識蠻子女人是怎麼狐媚男人的。”

    又接著道:“聽說鄂妃的額娘死了丈夫以後嫁了顎碩將軍。人家說龍生龍,鳳生鳳,老鼠的女兒生來會打洞。鄂妃既然把這一點學的半點不差,想必別的詩呀文呀學的更不錯。你只教教我們,也省的皇上心裡只看重你一個。”

    其他妃嬪的目光也落在烏雲珠身上。皇后開口道:“既是大家興致都好,賢妃你就作上一首吧。”

    烏雲珠臉色蒼白,只咬著嘴唇不開口。琬瀠心裡冷笑,現在在這說的話,只怕要不一會就進了順治的耳朵裡,就是要對付人,也不必直接說出來吧。白癡!

    琬瀠有心要賣個人情,好叫順治相信自己從不和烏雲珠為難,反而時常幫她一把,便上前一步。


   
第三十九章 孝莊和烏雲珠

    琬瀠開口道:“既然難得皇后娘娘有興致,那臣妾也來湊個趣兒。賢妃只當琬瀠拋磚引玉好了。”

    琬瀠上前,伸手也掐了一朵在手中,拈花笑道:“金鳳絳點赤妍開,染指美人春纖丹。彈箏亂落桃花瓣,把酒輕浮血斑斑。”

    然後朝烏雲珠點了點頭。烏雲珠便也作也一首,道:“秋庭新過雨,佳菊獨秀先。含芳良未展,風氣已清妍。金鳳汝婢妾,紅紫徒相鮮。”

    謹嬪原想,若烏雲珠作不出詩來,定要嘲笑她徒有虛名。若是作的出來,便說她不愧是南蠻子養大的,狐媚男人的東西一樣也沒少學。

    可是羲妃也開了口,若是罵就把她也捎帶上了。謹嬪曾和恭靖妃、羲妃一起掌管過一段時間的宮務,也隱隱察覺羲妃的為人狠辣,就不敢得罪她。

    於是只好說道:“這作詩好壞,我也聽不明白。只是你作詩便罷,何必一副皺著眉頭的樣子,好像誰欺負你了不成?怎不見羲妃皺眉。偏人家作詩帶著笑,到了你只一臉苦相。瞧著倒是好生惹人憐惜,只是皇上又不在,你這輕狂樣子是做給誰看?”

    皇后也不高興了,這樣子要叫皇上看到,還不把錯怪到自己身上,便道:“賢妃。滿洲格格不比漢家女子,以顏色嬌媚為好。宮中妃嬪最是要端莊得體、行事大方為上,你這扭扭捏捏的是有心叫皇上疑我不成?今日當著諸位妹妹的面,把話說開,你以後萬不要一副撫胸皺眉的模樣,否則咱們只當你心裡想著大家都薄待你了,只到皇太后面前說理去。”

    烏雲珠福身道:“皇后娘娘教訓的是。臣妾剛進宮,不懂規矩。以後自當改了,只盼著娘娘莫要生氣,仔細傷了身子。”

    皇后這才作罷,道:“時辰不早了。咱們去慈寧宮給太后請安。”

    孝莊比吉日格勒的涵養好的多了。也不訓斥烏雲珠,只是不理她罷了。

    孝莊慈愛的和皇后、淑惠妃、恭靖妃等人說笑,有時也對琬瀠、寧貴人、烏蘇氏等問上一句兩句。連平時隱形人似的巴氏都被問到了,只是孝莊整個無視了烏雲珠。

    琬瀠瞧瞧看了看烏雲珠的臉色,一如既往的恭順。她也沒有坐下,只站在一邊,注意著孝莊和皇后的舉動,看見她們想要茶水或是別的什麼東西,就立即奉上,再回到原位站好。

    比琬瀠剛入宮時孝順的多。果然是個能忍的。琬瀠明白,以烏雲珠的處境,她必是要侍奉孝莊、皇后恭敬柔順,一心要當的起一個“賢”字才好。

    只是這就限制了她,以後只能說孝莊和吉日格勒的待她好,哪怕告狀也不行。以後事事都要向如今這樣盡心,否則免不了被人說上一句表裡不一、故作恭謹。她也不怕以後累著。

    琬瀠剛入宮時對孝莊、娜木鐘恭敬有加,但也只是做給人看,僅止於面子規矩上挑不出錯而已,多的是一點也不肯做的。

    烏雲珠現在的做法,在孝莊面前根本無異于侍女,恐怕連蘇茉爾的清閒都沒有。以後她在孝莊面前的地位也就被如今的做法限定住了。人呀,是不能自貶身價的。

    否則哪怕以後站穩了腳跟,也沒辦法挺起腰來。說句不好聽的,就像依靠拍三級片起家的明星,以後就是大紅大紫,人們就是喜歡她的作品,心裡也不免鄙視一下,很瞧不起。

    琬瀠不明白,烏雲珠何必去爭取孝莊的認可呢。有順治護著,孝莊是不可能明著找她麻煩的,除非孝莊願意和順治的母子關係進一步惡化。

    終歸烏雲珠心裡,孝莊是順治的親娘,是長輩,一個孝字壓下來就不得了。如果烏雲珠能博得孝名,就可以掩蓋以前不貞的名聲。

    只是她這算盤打錯了。她這樣,只會讓孝莊將計就計,直接把她當侍女使喚。就算她做的再好,孝莊也不會向外人誇讚她的,除非是故意說給順治聽。

    當初順治和孔四貞剛有一點苗頭的時候,孝莊就隱隱想起海蘭珠。如今,只怕把烏雲珠當做海蘭珠第二了吧,不知道心裡怎麼恨著呢。

    不過這種情況也沒維持太久,太醫院有人來報,給烏雲珠請脈的時候,發現她懷孕了,不過這事還被瞞著,連順治和烏雲珠都不知道。

    太醫院院使老了,基本上事情都是左右院判來管。琬瀠找了個機會,使了個絆子。

    順治發現左院判開給琬瀠的藥,熬出來以後多了一味。順治覺得是別的妃嬪或是某些人要害琬瀠,但是左院判無論是被收買了,還是沒注意,都註定不能再留了,就把他打發出太醫院。

    於是現在右院判主事,左院判空缺。右院判對琬瀠的拉攏是不冷不熱,凡事秉公,還落了琬瀠兩回面子。幾次下來,琬瀠就知道右院判對自己是有恃無恐,暫時是不可能投靠自己的。

    但是琬瀠在太醫院拉攏的又不只他一個,右院判不給自己面子,但是有的是願意替自己做事的。

    琬瀠安胎時專用的楊太醫,在太醫院地位已經很高了,加上琬瀠管著宮務,他的地位就僅次於右院判,很有一部分權利。他的醫術雖好,但地位還真是全靠琬瀠提拔上來的。

    加上琬瀠出手又大方,給的賞賜分量不少。楊太醫家世不能和右院判相比,一家子都能被佟家拿捏的住,便死心塌地的給琬瀠辦事。

    所以琬瀠才能那麼快知道烏雲珠懷孕的事。琬瀠讓人傳話,暫時別聲張,過幾天再請脈時,就直說好了。

    琬瀠避開順治叫來暗羽,細細的吩咐。然後讓暗羽找個機會回稟了順治,出宮帶話給暗風。

    烏雲珠倒是有本事,入宮才多久就懷上了。要讓求子不得的娜木鐘和吉日格勒知道,該氣的咬牙了。

    只是這個孩子是不是順治的,那就不好說了。就是真的是順治的,那也必需讓人懷疑孩子的父親是博穆果爾。

    因得琬瀠在長春宮給烏雲珠解圍,烏雲珠特意來謝琬瀠。烏雲珠是個很會處事的人。說話聲音柔柔的,不疾不徐的。

    先謝了琬瀠道:“真是多謝娘娘解圍,否則我……我……還真不知道該怎麼半。"

    琬瀠抿了口茶道:“咱倆入宮前就見過,不必如此客氣的。”

    烏雲珠笑著說:“我比你大了些許,就厚顏叫你一聲羲妃妹妹了。當年還多謝你讓了我一匹料子呢。那一匹真是得我的喜歡。”

    琬瀠笑笑不說話。

    烏雲珠又和琬瀠聊起了當時那鳳仙花做的詩,一來二去又聊到書畫琴棋。入宮撇去立場不談,和烏雲珠說話無疑是一件很舒服的事情。尤其是兩個人卻是有話題可談。

    琬瀠也不大喜歡和淑惠妃她們相處,也沒什麼可說的,只覺得浪費時間。自從琬瀠借著吉日格勒搜查景仁宮的事保住了玄燁的撫養權。面子上和她們都是虛與委蛇,但是私底下無論孝莊、吉日格勒還是琬瀠自己,都明白已經撕破臉了,只不過孝莊無暇對付自己罷了。

    琬瀠讓太醫院開了幾幅補藥,藉口生產過後身體不好,怕過來病氣給孝莊和皇后,只在初一十五才去給二人請安,平時上午呆在景仁宮西暖閣處理宮務,下午陪順治批閱奏摺,呆在乾清宮,根本不往孝莊和吉日格勒的地方去。

    順治自覺得琬瀠幫忙分擔以後,自己輕鬆不少,就覺得琬瀠累著了,也不願意琬瀠去看吉日格勒的臉色,就預設了這種情況。

    烏雲珠是用過晚膳來的,順治今天沒有留宿景仁宮。烏雲珠和琬瀠兩個聊到盡興。

    琬瀠又叫紅塵端來幾盤點心,在一邊服侍,道:“說了這麼半天也該餓了,用些點心墊墊肚子。要是再晚就不能用吃食了,怕不克化。”

    然後自己先拿了一塊。烏雲珠也撿了一塊荷葉糕小口小口的用了。

    琬瀠又道:“我每日上午卯時之後都呆在西暖閣。也沒有什麼事情,不過是紅塵和赤水拿不定主意的來問問我罷了。只是卻走不開。你在承乾宮若是呆的悶了,也盡可以來找我聊天。”

    琬瀠插了一塊水果吃下,嘆口氣道:“我在宮裡也沒有什麼姐妹合得來。早先四貞妹妹在的時候,她的品行才學無不叫人信服。我當她是好姐妹,每天來往走動,一時離不得。只是沒想到,後來……如今她搬出宮住進了和碩公主府,也難見到幾次了。”

    順治要娶孔四貞的事情被壓下來,沒有多少人知道。

    烏雲珠道:“孔王爺的定南王府,如今做了格格的公主府,倒也合適。她在自己府中自由自在,在宮裡,縱使太后和妹妹你都待她極好,她也拘束的。”

    二人又說了一會,烏雲珠告辭。琬瀠送她到景仁宮門口,見天色暗下來了,叫紅塵帶著幾個小太監提著燈籠送烏雲珠回去。

    烏雲珠推辭,琬瀠道:“何必和我客氣。景仁宮離承乾宮才幾步的路。叫他們幾個送送你,只不過圖個安心罷了。既是鄰居,你以後經常來看我才是。”

    不幾日傳來烏雲珠有孕的消息。琬瀠叫紫陌挑了幾個刻著吉祥話的首飾,去給烏雲珠賀喜。琬瀠去的晚,其他來看望的人都走了。

    琬瀠入內,自己倒了杯茶,喝著道:“我來的晚了。不過我知道你不會計較的。”

    烏雲珠憂慮的道:“不瞞琬瀠說,我只擔心這個孩子能不能平安出生。”

    琬瀠道:“我先前懷三阿哥時,也是如此。你這幾天,剛剛坐胎,在屋裡好生養著,莫要累到。過幾天,我把該注意的東西,整理一下,都告訴你。”

    烏雲珠謝過。琬瀠看見桌上擺著一套上好白瓷的茶具。茶具裡面彩釉的文王百子圖,畫上的小孩兒端的是個個嬌憨可愛。

    便問道:“這套茶具好生出彩,也正合了你如今的情況,生個小阿哥才好。"

    烏雲珠道:“這時恭靖妃姐姐送的。我看著也喜歡的緊,直接就拿出來用了。”

    琬瀠目光閃了閃,道:“恭靖妃姐姐人不錯的。先前廢后還在時,蒙古妃嬪中,也就是她就和善了。你既然如此喜歡,恭靖妃姐姐知道了定然高興。恭靖妃姐姐也算是有心了。這樣的茶具,怎麼也能討個好兆頭。”


作者: o863    時間: 2012-4-1 04:54 AM

第四十章 流言

    琬瀠告辭離去。送這套彩釉茶具恐怕不僅僅是恭靖妃的意思吧。彩釉確實對人身體不好,不適合拿來做飲食用具,但是如今這個時代知道的就不多。

    而且恭靖妃出身蒙古,蒙古貴女多喜歡金器銀器,何況她又沒有懷孕過,未必對彩釉的忌諱有所瞭解。

    但是貴太妃就不同了,貴太妃嫁給皇太極多年,又平安生下了博穆果爾,很可能她要恭靖妃把彩釉文王百子茶具送給烏雲珠的。

    也許貴太妃是把恭靖妃當做槍來使,也可能根本就是她們兩個商議好的。貴太妃和烏雲珠可以算是有殺子之仇,可以推測是貴太妃想要向烏雲珠動手。貴太妃能動用的勢力也不小啊!不枉費自己特意讓內務府把這套茶具分到恭靖妃住的景陽宮。

    只是貴太妃和恭靖妃兩個,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彩釉確實對孕婦胎兒不利,更確切的說彩釉是由重金屬燒制而成,只要用作飲食用具,對人身體都有害處,不單單對孕婦胎兒有害。

    只是這彩釉又分釉上彩和釉下彩之說。對於皇家用具,自然是最上好的,多是釉下彩,那套茶具也不例外。對於釉下彩來說,重金屬被隔絕在釉子層下面,很難直接進入人體內。

    再說,彩釉對人體的危害也不是一時就能顯示出來的,時常使用,重金屬元素慢慢在人體內積累,不容易代謝排出,才會引發各種病症。只是用了短短幾個月,哪裡就能顯示出危害。

    否則,經常有人用了彩釉器具沒多久就死了,那天下誰還不知道彩釉對人身體有害,恐怕更不會燒制了上等彩釉瓷器進奉到宮中。要是想靠這個讓烏雲珠墮胎,更是不可能的。

    那套茶具也確實有問題,不過不是彩釉的原因。說起來,那套茶具準備了也有好幾年了,本是給廢后娜木鐘準備的,不過廢后沒能用上,如今卻是送給了烏雲珠。

    這話要從琬瀠入宮前說起。當時琬瀠分析,如果娜木鐘懷孕,生下孩子,可能一切都會變得不一樣了。

    如果娜木鐘生下嫡子,即使自己同樣生下一個男孩,也不可能動搖嫡子的地位。

    而且如果那樣,孝莊哪怕和順治反目成仇,也會保下娜木鐘的吧。

    雖說歷史上娜木鐘的確沒有生育,但是琬瀠沒打算依靠歷史,萬一有變化麻煩就大了。琬瀠當時準備了很多東西。其中有幾套器具。

    文王百子彩釉茶具就是其中的一種。當時白醫女按琬瀠要求按照明朝宮廷的密方配置了幾副慢性毒藥。

    瓷器以細膩緻密為上乘,那套茶具雖然看上去的確與一般上乘白瓷無異,但事實上燒結的時候採取了一些步驟,瓷器內部多孔。

    白醫女讓人把配置好的藥材濃濃的煮了一大鍋,把整套茶具在其中煮沸,日夜不停的煮上一個星期。然後始終把茶具放置於定期更換的中藥裡面。務必要讓藥性滲透其中。

    當時琬瀠準備找個機會把茶具獻給娜木鐘,但是入宮時才發現,這些器皿根本不讓帶進宮。更不用說娜木鐘喜愛金器,更不看不上瓷器。

    直到娜木鐘因為巫蠱被幽禁,琬瀠和其他兩人一起掌管宮務時,才有辦法把它帶進宮,但是當時娜木鐘已經用不到了。琬瀠就讓白醫女繼續把它泡在中藥裡面不要拿出。

    後來吉日格勒入宮以後,琬瀠同樣不能容許她生下嫡子,威脅自己孩子的地位。當時還有一副紫砂茶具。

    紫砂滲透率比較好,有的使用時間很久的上好茶壺,比如說有名的貢春壺,不用放茶葉,僅僅加入沸水,也能沏出淡淡的茶香。

    這套紫砂茶壺,白醫女建議琬瀠弄一點水銀來。把水銀放在小鍋裡面,紫砂茶具放在其中,煮沸一定時間,再叫人把茶具取出放入冷水中浸泡,然後繼續放入水銀中煮沸,如此反復,要水銀蒸汽滲入紫砂茶具中,在遇冷凝結,就留在了茶具裡面。

    白醫女根本不叫琬瀠往煮著水銀的屋子旁邊去,自己也避得遠遠地。下人進去做這些事情的時候,頭臉蒙好,周身皮膚一點也不外露。

    又縫製了小布袋,裡面盛滿硫粉,進去的時候用它遮住口鼻。也是同樣弄了七八天,以後始終把茶具浸泡在水銀裡面。

    琬瀠生怕吉日格勒和娜木鐘一樣,只喜歡金器,看不上紫砂茶具,特別借了順治之手,把這套茶具賞給吉日格勒。

    吉日格勒果然愛屋及烏,歡喜的緊。她不會茶道,但是基本上天天用紫砂壺裝牛奶喝。

    誰敢說古人不聰明的。琬瀠聽白醫女說了宮廷中的各種密藥,真是不寒而慄。

    像白果、苦杏仁、桃仁、雄黃、朱砂、朱砂安神丸這些都是平時經常入藥的,白醫女告訴琬瀠,這些藥材如果搭配的特別了都能引起胎兒虛弱甚至畸形。

    特別是用來浸泡文王百子彩釉茶具的那一副,琬瀠看了配方。

    其中用到甘遂、斑蝥、馬錢子、麝香、藜蘆等等都是帶有毒性,又有避孕絕育的效果。這要泡進茶具中,毒性減弱,根本很難發覺,只是緩慢的起作用。

    特別是其中還加了一味雷公藤的皮。雷公藤本就帶有毒性,皮更是毒素集中的部位。它的作用可以使人緩慢衰弱。

    在琬瀠的認識裡,長期服用雷公藤,人很容易患上貧血,比較嚴重的時候症狀和白血病早期很像。

    所以琬瀠推測雷公藤可以緩慢抑制血細胞的活性和分裂。白醫女特別告誡琬瀠,平時碰觸藥材,最好不要接觸這類有毒性的。雷公藤還可以使女子下紅不止,月事時間延長,行經量變多。

    琬瀠感嘆分量較少的雷公藤簡直就是下毒殺人必備良藥,緩慢持久見效,不易讓人發覺警惕。一般太醫看見這種症狀,大多是會認為女子身體弱,要多調養進補。

    所以琬瀠非常聽話的按照白醫女所教,每日早起喝一杯濃茶,平時堅持喝牛奶豆漿,儘量喝一些蔬菜汁和胡蘿蔔汁。

    按照白醫女的說法,這些都有解毒的功效,誰知道平時身邊有沒有被人下了看不出來的毒藥。

    有了條件以後,來歷不清楚的衣物、首飾一概不用,這些都是可以做手腳的,更不用說飲食之類了。

    順治自己弄了幾個鋪子以後,讓內務府從那幾家採買,琬瀠終於放下一部分擔心,自己和玄燁的東西都是手下特意準備好的,比較安全。

    烏雲珠入宮以後,琬瀠就叫白醫女把茶具從中藥中取出。擦洗乾淨,放在通風處,除去中藥的味道。

    後來更通過內務府把這套茶具送到了景陽宮。琬瀠最初的打算是試驗一下恭靖妃和貴太妃對烏雲珠的態度和手段。

    即使恭靖妃沒有把茶具送給烏雲珠,那也沒什麼,自己手裡的東西又不只那兩套茶具,只不過自己動手沒有別人動手來的保險而已。

    如今是不會有人想到恭靖妃送給烏雲珠的東西於自己有關的。而且這套茶具送給烏雲珠爭合適,琬瀠不要烏雲珠小產,她最好把孩子生下來,這樣才能成為玄燁的擋箭牌。

    但是這個孩子決不能身體強壯。按照這樣下去,有這麼多人出手,烏雲珠生下的孩子必定身體孱弱,養不大的,這樣最好不過。所以,烏雲珠你以後的日子很可能充滿杯具呀!

    卻說暗風接到琬瀠的口信,立即著手佈置。不久京城市井百姓中就傳出不少流言。甚至王公大臣都聽說了。

    有才子佳人一見鍾情、暗結珠胎版:賢妃娘娘才不是剛剛懷孕,而是早就給襄郡王帶了綠帽子。因為烏雲珠懷了皇帝的種,皇上才匆忙逼死了襄郡王,接她進宮。

    有惡霸強搶民女,民女忍辱負重版:是皇上看上了自己的弟媳,逼死弟弟,強搶弟媳入宮。賢妃已經懷了襄郡王的孩子,所以才忍辱負重。心裡打算如果生下一個男孩,幫他繼承皇位,也算是給襄郡王報仇了。

    還有俏佳人實是浪蕩婦,瞞天過海、移花接木版:賢妃還是襄郡王福晉是時候,就經常私下出門,跟許多男人有染。這孩子既不是襄郡王的,又不是皇上的。而是烏雲珠和其他男人有了孩子,因為姘夫太多,賢妃也不知道孩子是哪個男人的。又怕襄郡王發現,治她的罪,所以才勾引了皇上,讓皇上以為孩子是自己的,借皇上的手害死了襄郡王。

    個個說的有鼻子有眼,因為他或她的,表叔/嫂子/三姨夫/五姑姑的,外孫/妹子/堂嬸/連襟/在襄郡王府做小廝/丫鬟/嬤嬤/管家,所以自己知道的非常清楚。

    消息也很快傳到了宮中,順治臉色鐵青,不知道摔了多少古董,發作了多少人,連很得他喜歡的大太監吳良輔都被賞了一巴掌。

    後宮的妃子多是幸災樂禍,暗爽在心。謹嬪得知以後,高興的跑去承乾宮把外面的傳言給烏雲珠說了一遍,添油加醋,怎麼難聽怎麼說。

    臨走還說道:“鄂妃你可要好生安胎,怎麼說襄郡王也是先帝親子,總得給他留個後呀!哪怕孩子不是襄郡王的也不要緊,如果孩子的父親是其他的宗室親王,鄂妃你也立功了,算是給愛新覺羅家開枝散葉了。”

    接著拿帕子捂著嘴,笑了兩聲,道:“鄂妃,這孩子是姓愛新覺羅吧?會不會人太多,你弄不清楚了?”

    烏雲珠當場就被氣的暈了過去,急得貼身丫鬟碧桃,忙大喊宣太醫。謹嬪則一路上笑著回去了。


   
第四十一章 孝莊的心思

    順治接到信兒的時候,正和琬瀠在一起,兩人忙起身往承乾宮來。二人進了內室,烏雲珠幽幽醒來,傷心啼哭不止。

    烏雲珠心裡的確氣惱的緊,自己背叛博穆果爾,愛上了皇帝,本就違背了禮教貞潔,禁不起拿出來說。入宮前,自己心裡也做好了準備,會有人拿這個說事。

    卻沒想到她們容不下自己到了這種地步,竟然潑了那麼多污水,把自己說成了人盡可夫的女人。又撫摸這自己尚且平坦的小腹,想到,孩子呀孩子,你若在晚幾個月來該多好呀。有人懷不上孩子,自然也容不下我們母子。

    烏雲珠的念頭在琬瀠身上轉了轉,然後就跳過去了。認為以琬瀠的娘家,是沒有辦法這麼短時間內傳出這麼多謠言還不被發現的,只有太后和皇后才有實力這麼做。

    心裡咬咬牙,額娘的孩子,額娘一定要你平平安安的出生,至於那些人……

    順治聽明原委,暴跳如雷,立時就要命人去打死謹嬪。烏雲珠邊哭邊撲到順治身上攔著他,不叫他去找謹嬪,口中直道不能為了自己傷及人命。

    琬瀠也跟著說道:“皇上,你小心點。別碰到了烏雲珠姐姐,她如今可是雙身子人呢。”

    然後把烏雲珠扶到床上坐好,讓丫鬟遞了一條帕子給她,道:“姐姐如今不比以往,凡事要以腹中的小阿哥為重。這事情你也莫要再多想了,皇上自然給你個公道。你好生養著,莫要讓親者痛仇者快。”

    見順治仍打算去找謹嬪算帳,琬瀠道:“還是別在烏雲珠姐姐面前如此,叫她沒法子安心。謹嬪是科爾沁的貴女。難道科爾沁的女兒廢了一個,還要再賜死一個?皇上可怎麼和太后她老人家交代呢?還是先去慈寧宮回明原委,讓太后老人家做主,免得將來皇上後悔呢。”

    順治別的沒聽進去,倒是聽准了去慈寧宮的話。袖子一甩走人了。琬瀠等烏雲珠睡下了,才慢悠悠的往慈寧宮去。順治八成又要和孝莊吵一架,自己可不想去的早了,被他母子二人之間的火藥波及,成了炮灰。

    琬瀠在慈寧宮門外等了等,掐著順治孝莊母子二人中場休息的時候進了們。琬瀠淡淡的給孝莊見了禮,然後陪在順治身邊。吵了一架後,順治的火氣也降下去一些。

    孝莊道:“謹嬪確實有錯,只是皇上若真的處治了她,豈不是坐實了那些流言?”

    順治冷聲道:“那皇額娘的意思是,什麼都不做,就這樣放過她?”

    孝莊道:“那就以御前失儀罪,降她為謹貴人吧。皇上若不解氣,待風聲過去了以後再處置好了。”

    琬瀠心裡大呼孝莊奸詐,隨便找個罪名處置謹貴人,哪能就和流言聯繫在一起了?這樣不痛不癢的輕輕揭過,等流言平息不知道該多久呢,倒是順治能不能記得這回事還不好說呢。

    也就是現在順治氣的腦筋不清楚了才願意答應,只是自己是不好開口的。不過謹貴人對自己沒什麼威脅,自己也就不上前拉仇恨值了。

    這時有小太監來報說安親王岳樂求見。岳樂聽到流言以後,就進宮來想要面見順治。順治來了慈寧宮,岳樂也就直接過來求見了。

    岳樂先向三人行禮,然後道:“臣聽聞謠言不堪,急忙進宮,若是放任如此,賢妃娘娘聲譽就沒辦法挽回了。”

    順治和孝莊母子,正為這事情鬧心,一時尷尬,不知如何接口。

    琬瀠見著剛剛晉封為親王的岳樂,怎麼都很不爽。那麼多王公大臣都知道傳言,就你一個來替烏雲珠出頭。

    壓下心中的惱火道:“本宮聽說一句話,主上感到憂慮,臣下就應該覺得恥辱,這便是主憂臣辱之說。岳樂你一向能幹,又與賢妃姐姐的父親顎碩大人素來交好,看著賢妃姐姐長大的。不如就由你為皇上分憂,把那些亂說話的刁民都抓起來,每人賞他幾十鞭子,看他們還敢不敢亂說話。”

    岳樂剛要開口說防民之口甚於防川。

    琬瀠根本不給她機會,繼續道:“當年你送給皇上一副烏雲珠姐姐的畫,後來皇上與烏雲珠姐姐因畫結緣。你也算是皇上和烏雲珠姐姐的大媒人了。你又剛晉封了親王,以前的功績不足服眾,如今正是表現的機會。由你出面正合適不過。”

    琬瀠指的是烏雲珠選秀之前,岳樂覺得她和順治性情志趣相合,想要撮合二人,便拿了烏雲珠的畫進宮給順治點評。只是岳樂當時想著以烏雲珠的出挑,必能選中,就沒有說出烏雲珠的名字。

    也是很久之後烏雲珠入宮,順治才知道這畫是烏雲珠所做。至於因畫結緣之說,是指順治一次出宮遇見烏雲珠去書齋裱畫,後來二人才逐漸往來。這兩件事本身其實並沒有什麼聯繫。

    這些順治和琬瀠說過,因此不覺得琬瀠說的有什麼不對。但是聽在孝莊的耳朵裡,就成了岳樂把烏雲珠的畫獻給順治,因此順治才對烏雲珠動了心思,結下孽緣。

    孝莊忍了又忍,還是忍不住狠狠瞪了岳樂一眼。以孝莊平時的自制力可以看出,她現在有多生氣。岳樂又不能辯白,難道要說自己拿出來畫的時候,烏雲珠還沒嫁人,後來皇上看上自己弟媳和自己沒關係。

    這話是萬萬說不得的,只能認了。而且羲妃的話根本就是隱射自己給賢妃和皇上牽線,才得以晉封的。除了正在氣頭上的皇上,恐怕沒有人聽不出這個意思吧。

    不過自己也只能咬碎牙往肚子裡吞了。只是不知道哪裡得罪了羲妃,讓她這樣針對自己,還要打聽出原因才好。

    岳樂希望順治再派一個人幫忙,遂開口道:“臣之能力不足……”

    琬瀠接話道:“外面的流言那樣難聽。竟有無恥之人,把烏雲珠姐姐和幾位親王編排在一起。其他幾位元親王又不認識烏雲珠姐姐,就只有你因為和顎碩大人交好,所以和烏雲珠姐姐經常見面。你如此避諱,不願意出力,莫非有意要坐實了外面的傳言?”

    岳樂很想問一句,自己出力難道就不會坐實傳言嗎。只怕那時候就有人暗中說自己心虛,所以忙著闢謠了吧。

    順治一向信任琬瀠,特別是心煩意亂,寧不下心的時候,處理朝政尤其倚重琬瀠。現在他正覺得這事情丟人,覺得平時和自己作對的大臣肯定在看自己的笑話,不由得焦躁起來。

    一時想著烏雲珠當時要是直接出家給博穆果爾守孝,也沒有這種麻煩了。一時又想著不能這樣想烏雲珠,她還懷著孩子呢。孩子,孩子……自己在烏雲珠入宮前和她是沒有做任何越矩的事情,絕對沒有碰過她。

    又想想琬瀠的當初的話,“但是皇上,襄郡王福晉真的,喜歡的是皇上的人,而不是皇上的權勢地位嗎”。不由得更加心煩。

    又說服自己,烏雲珠已經入宮了,自己和她是真心相愛。又埋怨孝莊,那時如不是皇額娘苦苦相逼,自己至於沒等到博穆果爾剛過世不到一個月,就把烏雲珠接進宮來嗎,自己本意也並不是非要烏雲珠為妃不可。

    如今這樣騎虎難下,倒教皇額娘看笑話了。朕絕對不能認輸,這謠言指不定是誰散播出去的呢。想到那些不堪的謠言,覺得琬瀠說的也對,其他王爺都不認識烏雲珠,只有岳樂指點過烏雲珠書畫,都不知道要避諱的嗎?

    順治也沒心情去聽岳樂的請求,直接道:“岳樂這事就交給你辦了,不要叫朕失望才好。”

    又想起琬瀠提過,岳樂施恩於民,民望甚好,又加了一句道:“那些刁民一個也不要放過,統統罰他們鞭子。不要讓朕知道你陰奉陽違!”

    琬瀠心裡想,不好意思,你註定要失望了。這樣粗暴的辦法,怎麼可能就讓流言平息下來,就讓岳樂去蹚渾水好了。至於什麼防民之口甚於防川的說法,別搞笑了。

    這算什麼軍國朝政大事麼?放在現代也就是上個娛樂版頭條。大家也就是私下八卦一下,不讓明著說,就私下裡討論好了。你見過有幾個因為明星緋聞鬧出政變,國民暴動的?烏雲珠還沒值錢到那個份上。

    順治、琬瀠和岳樂三人先後告退以後,孝莊把皇后、淑惠妃還有謹貴人等蒙古妃嬪人叫來慈寧宮。靜妃娜木鐘埋怨孝莊當初不肯替她說話,才使得自己被廢,心中怨懟,根本就不過來。

    孝莊恨鐵不成鋼的道:“外面的人亂傳這些話,你們也能跟著傳嗎?還特意跑到承乾宮那個女人面前去說,叫皇上知道了。”

    淑惠妃仗著孝莊一貫寵愛,道:“皇額娘~,那女人現在可惹上麻煩了。那孩子還指不定是誰的呢。”

    孝莊道:“這話再不要說了!這件事我自有打算。你們都是皇上的妻妾,皇上的名聲受損,你們難道能落得到什麼好處不成?不也是跟著丟人!羲妃才真正是個聰明的,本來還以為那個女人入宮,會讓羲妃失寵呢,你看人家不也是好好的。你們也多跟羲妃學學,都說烏雲珠受寵的很,外面更是傳言她獨寵後宮,也沒見到分薄了皇上羲妃的寵愛?那女人真真是一件好事都幹不了!羲妃怎麼不生在我們科爾沁,那我就半點不愁了。”

    又吩咐皇后道:“你下令莫要讓宮人再亂嚼舌頭,違者仗斃。”

    又想起什麼,嘆口氣道:“我忘了你如今不管宮務。你們都各自管好自己宮裡吧。我再讓人傳話給羲妃好了。”

    吉日格勒咬了咬嘴唇,然後道:“依皇額娘這樣說,羲妃她是不是太……”

    不待吉日格勒說完,孝莊已經明白她的意思了,道:“羲妃不是好惹的。你吃的虧這麼快就忘了嗎?你們現在想去招惹羲妃,除了惹來皇上的怒火,還能得到什麼。羲妃畢竟不如那個女人的禍害大!皇上畢竟沒有為羲妃做什麼出格的事,承乾宮那一個才是真真想要帶壞皇上!羲妃的事,以後再說。”


作者: o863    時間: 2012-4-1 04:55 AM

第四十二章 羲貴妃

    岳樂果然沒能很快平息謠言,反而在琬瀠的推波助瀾之下民間又傳出不少新的說法。順治惱恨岳樂辦事不利,又想著他平時很有能力,怎麼這會就做不好了。

    免不了疑心岳樂是不是故意如此。這天晚上,順治來景仁宮。琬瀠用甜橙精油給他按摩。

    順治道:“琬瀠你如今管著宮務,不如把你的位份升一升,就進位皇貴妃好了。這樣也名正言順。”

    琬瀠的手頓了頓,然後繼續給順治按摩太陽穴。心裡思量著下午得到的消息,真沒想到,給自己透露消息的竟然是那個人。當時自己很驚訝,現在看來透露的消息確實不是空穴來風。

    於是琬瀠道:“皇上怎麼想起來這些事了?”

    歪著頭想了想,道:“其實皇上不如給烏雲珠姐姐進位皇貴妃吧。烏雲珠姐姐如今懷著孩子,外面又有這樣那樣的謠言。只怕她不好受呢。若果給烏雲珠姐姐進位的好,一是她心裡寬了心,才能好生將養肚子裡的小阿哥。二是外面的人間皇上如此看重烏雲珠姐姐,定然就明白有些傳言根本就是無稽之談,否則皇上不會以副后這樣重要的名分封給烏雲珠在姐姐。”

    順治道:“可是這樣太委屈琬瀠你了。”

    琬瀠答道:“琬瀠在乎的從來就只有皇上和玄燁呀。皇上心裡有琬瀠,玄燁又聽話,臣妾哪有什麼覺得委屈的。況且就是如今,也沒有人敢小瞧我的。皇上沒有聽見宮中下人都傳言琬瀠手段狠辣麼。”

    順治笑道:“皇后姑侄兩個,都是不會做事的。後宮由她們來管,朕根本就不放心。那是宮中下人都鬆散的很,琬瀠若不下重手,哪能管得過來。再說琬瀠你素來嬌弱,便是下手重了些,又能重到哪裡去。若說你狠辣,朕第一個不信的。這次就進你為貴妃吧。琬瀠莫要在推辭了。朕知道你不在乎這些。但是你以後還是要繼續管理宮務的,進位貴妃也妥帖些。”

    第二日順治離開後,紫陌知道了琬瀠說的話,急忙道:“主子,你怎麼能讓賢妃壓您一頭呢!再說皇上本來就是要封您為皇貴妃的呀……”

    琬瀠晨練過後,正在沐浴,不疾不徐的往身上淋水,一副享受的樣子,慢慢道:“紫陌以為,皇上真的是打算直接封我為皇貴妃嗎?又或者紫陌以為你家主子吃虧了?”

    見紫陌張張口,顯然是這樣以為的。淡淡一笑,吩咐道:“你先下去吧。我再泡上一會兒。去準備早膳,順帶看看玄燁有沒有淘氣。”

    琬瀠根本不信順治要直接封自己為皇貴妃。現在的順治還看不出來如歷史上鬧著要出家的那般瘋狂。或許他的權謀術還不純熟,但是身為帝王的理智還是有的。

    皇貴妃可是副后呀,一般立了皇貴妃就意味著皇后地位不穩了。自己掌管宮務,生了一個皇子,幫忙批閱奏摺,知道暗衛的存在,順治是不會想要晉封自己為皇貴妃的。這與是否寵愛信任無關,根本就是作為君主的本能呀。

    何況昨天吳良輔給自己透露了一個消息,順治禍於流言,急於想要擺脫這種局面。想要封烏雲珠為皇貴妃,讓人們都知道他對烏雲珠的寵愛和真心,容不得人污蔑。只不過顧慮自己而已。

    立烏雲珠為皇貴妃,多半是順治為了自己的面子,想要平息流言,再有以烏雲珠的家世,就是成為皇貴妃也構不成什麼威脅。

    既然如此,自己何不主動提出,讓順治欠自己一個人情,認為自己賢德呢。成為皇貴妃的那個人必定最先成為孝莊的眼中釘,是孝莊最先要動手除掉的人。自己可沒有必要去搶這個位置。

    恐怕以烏雲珠的腦子,也不會願意現在被封為皇貴妃的吧。只是她的意願註定不重要了,等她知道,順治的聖旨應該都發佈了。

    而且向順治那樣一個中感情的人,他覺得對不起自己和玄燁,定會有所補償。既然不在後宮,那麼就應該在前朝補償自己了。這可比後宮所謂的名分要實在多了。

    再說就是烏雲珠成了皇貴妃,難道她還敢為難自己麼?到時候無論是烏雲珠還是孝莊和皇后,都很難消停了吧。還有吳良輔這回真是出乎意料,還要花上一些心思拉攏一下才好。

    正如琬瀠所想,順治覺得琬瀠既能幹又賢德,最可貴的是凡是都為自己這個丈夫著想,於是放心琬瀠進一步接觸朝政。

    而且順治把琬瀠的哥哥,一等侍衛佟國綱任命為守備。守備是正五品,在品級上其實比不上一等侍衛。勳貴子弟都願意成為御前侍衛,是因為裡皇帝比較近,得到升遷重要的機會比較多。

    順治保留了佟國綱一等侍衛的稱號,也就是說佟國綱拿著侍衛的腰牌仍然又機會出人皇宮,可以領兩份俸祿。

    更何況這個正五品的守備,是在豐台大營任職。豐台大營和西山銳建營是護衛京城最重要的兩個軍營。整個京師的精銳兵力,主要是皇宮中的侍衛、九門提督手下的士兵,還有就是京郊這兩個大營中的兵力了。

    所以說這個官職是個實缺兒。現在自己在朝政上也能當順治三四分的家。只是不好開口把自己的娘家人往軍隊這些容易引起猜忌的地方調動罷了,這些地方實在太敏感了。

    如今既然順治自己開口了,進了豐台大營,還怕以後自己沒機會讓他升職嗎?琬瀠覺得,這實在是個意外之喜。

    在夏天快要過去的時候,順治追封自己的哥哥豪格為和碩武肅親王。然後下旨禮部,正式冊封內大臣鄂碩之女賢妃董鄂氏為皇貴妃,冊封漢軍正藍旗都統佟圖賴之女羲妃佟氏為羲貴妃。頒下金冊、寶印、朝珠等物。

    以後琬瀠處理宮務,就可以使用羲貴妃的金印。聽暗衛回報淑惠妃在宮中大發脾氣,連一向表現的很嫻淑的恭靖妃也摔了不少東西。吉日格勒只是把自己關在屋裡,但是孝莊的反應就很耐人尋味了。孝莊保持了一定的沉默,對順治這個舉動既不支持,也沒有出聲反對。

    琬瀠猜測,孝莊應該是下定決心對烏雲珠出手了。她應該先會儘量打消順治的顧慮,,忍耐一段時間,等到順治鬆懈以後,再動手。自己暫時應該是安全的。孝莊應該不會同時對付烏雲珠和自己,對她來說兩個都留不得,但顯然烏雲珠的威脅更大。

    不久,順治很高興的和琬瀠說,要給她引薦一位很出色的學者。琬瀠在乾清宮見到了湯若望。

    順治雖然篤信佛教,但是也正是對一切新奇事物都有著很大好奇心的時候,對湯若望所說的諸如天文、幾何等等表現出極大的興趣,甚至對湯若望傳播的天主教也保持了一定的容忍。

    順治高興的走下座位,很親切的叫他瑪法。此時的湯若望已是六旬的老人了。他是日爾曼人,精通德文、法文、英文和拉丁文。琬瀠會的自然是現代英語,與十六世紀的英語有所差別,但這並不妨礙二人交流。

    更何況湯若望本人會說漢語,對於琬瀠有時使用英文一些用法上的差別,只當是學習外文的人犯下的一些小錯誤。

    這次湯若望給順治帶來了一個望遠鏡。這時的望遠鏡自然與後世不同,是單筒的。順治很新奇驚訝的聽著湯若望說我們生活的地方是一個球體,地球繞著太陽旋轉。順治表示不能理解,生活在球上面,如果球一滾動,人不是要掉下來了。

    琬瀠聽著這些非常熟悉的說法和事物,這在三百年後是最基本的常識,而在現在,即使在科學比較發達的西方,也不是人人都能接受的。所以琬瀠頓時對湯若望非常有好感。

    順治並沒有忘記叫湯若望來的目的。叫人把玄燁報來,讓湯若望為一家三口作畫。琬瀠還以為湯若望畫油畫,會像後世畫素描一樣,要求模特從頭到尾端坐不動。

    不過湯若望沒有讓琬瀠等到焦急,只是花了一段時間描摹了三人坐著的樣貌,記下大致的陰影關係,然後表示回去以後儘快把畫像完成。

    一段時間以後,琬瀠看到了完成的油畫,很高興,雖比不得照片那樣清晰,但是也很寫實了。琬瀠在現代時就很喜愛拍攝各種各樣的寫真集,到了清代,對於這個時候的工筆人物畫很不感冒。覺得根本看不出畫像和本人有哪裡相似。

    之後,就常常叫順治召湯若望入宮,為自己作畫。琬瀠最喜歡的一副是大紅旗裝的。自從晉封貴妃以後,除去公共場合,琬瀠私下裡就可以穿著一些紅色、黃色的衣服。十分愛惜的讓人把畫裱好,掛在景仁宮的東暖閣裡。

    隨著接觸的增多,琬瀠瞭解到湯若望在數學和天文學方面,顯示出他具有很大潛力和才華。而且他對於宗教非常虔誠,孜孜不倦的進行傳教。

    湯若望也很遺憾無論順治還是琬瀠,都沒有絲毫要加入天主教會的意思。琬瀠對基督教很不喜歡,但這並不妨礙她對於湯若望為了信仰不斷奉獻的欣賞。

    而且琬瀠通過湯若望無意中得知了一條消息。原來吉日格勒進京時,在路上受到劫殺,後來受驚嚇而生病。當隨行大夫們都束手無策時,湯若望以他的醫學知識治好了吉日格勒。為此皇太后對湯若望很感,默許了順治對於他“瑪法”的稱呼。


   
第四十三章 重要的伏筆

    琬瀠很驚訝,吉日格勒竟然受到過劫殺。不知道是那股勢力這樣膽大。不過後來並沒有聽到這方面的傳聞,想來是孝莊給壓下了吧。很可能科爾沁和孝莊也不知道是誰做的。

    湯若望後來在他的筆記中寫到:“我在東方見到過順治皇帝的一位封號為羲貴妃的夫人。那位夫人不僅有著東方女性的神秘和嬌美,而且有著與歐洲女性相類似的性格。她不像大部分東方女性那樣,對著別人的誇獎扭捏而羞澀,反而落落大方的接受了我對她的讚美。那位夫人高貴而優雅,並且讀過很多本西方著名的典籍,對歐洲各國的歷史也有相當程度的瞭解。這一定是上帝的奇跡!只是這位夫人卻絲毫不願意接受主的洗禮。羲夫人非常熱衷於和她的丈夫順治皇帝討論政治,她總有辦法說服順治皇帝,讓他接受自己的意見。也許順治皇帝不曾意識到,他在處理國事的時候,已經非常依賴他的夫人了。那位夫人充滿自信和見識。也許這就是我未曾見到過的,如同歐洲女皇、女大公或者攝政皇太后的氣魄吧。”

    這日赤水和紅塵在幫忙料理宮務,琬瀠照例呆在西暖閣內間,拿了本書在讀。忽然簾子被人掀開,原來是烏雲珠進來了。

    琬瀠忙起身,攜了烏雲珠的手,拉著她往正殿內間去,邊道:“怎的不叫人通報一聲,我好去迎一迎你,畢竟是雙身子人呢。”

    琬瀠和烏雲珠坐在榻上,引了茶。烏雲珠道:“這時今年的高山雲霧茶,味道不錯呢。”

    琬瀠道:“這個後宮怕也只有我這景仁宮和你那承乾宮才有這種清茶了吧。她們喝不慣的,只道知道苦的很,不如奶子醇厚。”

    烏雲珠道:“奶子很好的。只是這茶呀,慢慢的品。先是入口苦澀,咽下去以後,自有一股甘甜慢慢的泛上來。這雲霧茶極和我的胃口。”

    琬瀠道:“我瞧著這茶味道淡了些,我最偏愛那明前雨後,入口清新。”

    琬瀠又叫紫陌把玄燁抱來給烏雲珠看。玄燁好奇的看著烏雲珠隆起的腹部。

    琬瀠道:“玄燁,那就是你的四弟弟呢。皇貴妃很快就要給你添個小弟弟了。將來玄燁帶著小弟弟玩耍好麼。”

    玄燁努力的點著頭,儘量清楚看著烏雲珠的表達道:“那娘娘要趕快把小四弟生下來呀。”

    過了一會,琬瀠叫紫陌把玄燁抱回去,換了紅塵來侍候。

    紅塵遞上琬瀠早就寫好的幾張紙,琬瀠道:“這都是我這幾天整理出來的,要注意避諱的東西。我都給你寫下來了。”

    琬瀠又和烏雲珠細細解釋怎樣保胎安胎,生產時如何等等,只說到口乾舌燥。

    琬瀠抿了一口茶,然後繼續道:“差不多就是這些了。自己凡事注意為上。你是個有福氣的,定能平安生個小阿哥。”

    琬瀠猜著順治過來用午膳的時間快到了,就拉著烏雲珠說話,道:“我便是和你說的來。起我進宮,除了在宮裡小住過一段時間的四貞妹妹,竟是再沒有可以說話的姐妹了。從來看著她們大紅配大綠的穿著,頭上金銀滿頭的樣子,就覺得晃眼的緊了。四貞妹妹終是不能常見的,下次她若入宮,我介紹你們兩個認識。咱們兩個姐妹可要長長久久的在一塊兒才好。”

    烏雲珠起入宮來,多是有人對她不屑嘲諷,雖說如今自己的位份越過了羲貴妃,但是終極是她管著後宮,若是人家示好,自己不接,以後怕是就要成仇人了。

    況且羲貴妃生了三阿哥,只怕太后娘娘和皇后對她也是不喜呢。只是自己終歸沒有羲貴妃好命,像她那般除了初一十五,無事便不去慈寧宮、坤寧宮,自己是做不來的。

    當下烏雲珠笑著道:“誰說不是呢。可見咱們兩個的緣分在進宮之前便看的出來了。琬瀠妹妹,平素用的是什麼熏香,味道好別致。”

    琬瀠剛想答話,順治來了。順治見兩人相處甚好,心中熨帖,只想著究竟二人都是極好的女子,和蒙古的刁蠻女不能相提並論。

    琬瀠招招手,叫紅塵把梳粧檯前的香盒子拿過來。道:“皇上平時也是說我用的香料很特別,很喜歡呢。原不是宮中有的。是我娘家做來自家用的。如今也只剩下這一盒,卻也快用了三分之一了。妹妹要喜歡,我分你一半。”

    又叫紅塵取了個嶄新的小香盒子,把香料分了一半裝進去,遞給烏雲珠,道:“論理實在應該拿了新的給你,只是我也就只有平時自己用的這盒了。你莫要嫌棄,只當我的一份心吧。只是等生產以後再用吧,免得香料衝撞了什麼就不好了。到時候,你若喜歡,就用一點。要是看不上眼,隨手賞了下人便是。”

    琬瀠這樣說,烏雲珠也不好推辭了,接過來遞給身邊的碧桃收好,道:“我又什麼可嫌棄的。再說你管著宮裡,素來盡心。再沒有缺什麼的,哪次不是挑了好的給承乾宮。衣料撿著南邊進上來的輕軟的細綢子,脂粉也是上好的鉛粉。若非鉛粉又濃又好,如今我這樣子是再不要出門的。”

    琬瀠道:“我懷三阿哥的時候,臉色也是有些小斑點。當時小肚子時不時覺得有一股一股的冷氣在那裡竄,仔細在感覺一下,又覺不出了。太醫也說不清怎麼回事。讓人好生擔心,只是生產過後就沒有了。你大可不必擔心的。”

    烏雲珠自己也是覺得腹部時常有寒氣,平時也是疑心的很。聽琬瀠這一說,可能婦人有喜都是如此吧,便不放在心思。琬瀠留烏雲珠在景仁宮用午飯,烏雲珠只推說乏了,想回去歇一歇,便回去了。

    按理琬瀠絕不會送烏雲珠香料這樣敏感的東西,但是紅塵一向知道這香料是自己平時用的,哪有人會給自己下毒呢。不過這香料自己能用,烏雲珠未必能用,誰知道這香料會不會和承乾宮的哪些東西相沖相剋呢。

    琬瀠進位為貴妃之後,就有幾個接受命婦的覲見了。琬瀠非常注意和索尼、鼇拜、遏必隆、蘇克薩哈這四家的命婦們,對他們特別優待。另外像董鄂氏、鈕鈷祿氏等也多有拉攏。董鄂大人從來沒有明確表示過支持玄燁,但是委婉暗示三阿哥是個聰明的,將來必有大福氣。

    順治年輕力壯,他的父親和祖父也都活到了四五十歲,這樣算也還有二三十年,董鄂家會現在站隊就奇怪了。不過對於琬瀠來說,這樣就夠了。將來一旦事情有變,董鄂家也寧願一位與自家親近的皇子繼位吧。

    說起來董鄂家最不可能支持的就是二阿哥福全。二阿哥生母寧貴人姓董鄂不假,但是和烏雲珠一樣,從親緣上說,離本家太遠。二阿哥繼位,董鄂家也得不到什麼好處,反而要防著福全為了抬高外家的地位,讓自家外公那一支取代現在的董鄂家成為新的本家。

    金珠素來是沒什麼心機的。和琬瀠見過幾次面以後,就在琬瀠有意示好之下,恢復了入宮前的友情。金珠和愛星阿顯然感情極好,已經生了一個兒子。

    琬瀠沒花費什麼心思就得知了愛星阿的喜好。金珠覺得琬瀠有見地,時常和琬瀠說說家中的事情,有時請琬瀠幫忙出出主意。琬瀠也似真似假的把宮裡的事情和金珠說,有時也抱怨淑惠妃等人跋扈。

    金珠沒什麼心機,但也不是隨意亂說話的人,這點琬瀠很放心。互相保有秘密的女人,感情自然不同一般,一來二去,感情竟是比入宮前還好。

    對於愛星阿,琬瀠也非常看重,誰叫人家管著皇宮中的兵權呢。愛星阿當著領侍衛內大臣,免不得經常到乾清宮和順治回報工作。

    琬瀠也就時常和他說上幾句話。也沒什麼見不得人的話,並不避諱順治,有時就當著順治的面,問問愛星阿金珠和孩子可好,不過幾句家常話而已。

    也有時當著愛星阿的面向順治誇讚他,讓順治賞賜一些愛星阿比較喜愛的小物件。時間久了,愛星阿雖然沒有什麼特別的表示,但是待琬瀠的態度是親近多了。

    人麼,一開始都是陌生人。來往的久了,熟悉了,覺得對方還不錯,有什麼好處,在不妨礙自己的前提下,更傾向於讓自己熟悉認可的這個人得到好處,好過便宜了陌生人。人脈不就是這樣一點點發展起來的麼。

    琬瀠和愛星阿又不談論政事,而且當初琬瀠對孔四貞的處處照顧維護在順治面前表現的太深刻了,順治就只當琬瀠注重朋友,是看在金珠的面子上如此。又很自信愛星阿的忠心,覺得愛星阿和自己信任的琬瀠熟絡一些也沒什麼不好,於是就不放在心上。

    對於另一個人,琬瀠就很糾結了。這個人就是費揚古。一說到費揚古,看過清穿小說的,恐怕第一反應就是這事四四的岳父,嫡福晉的阿瑪。琬瀠入宮前也聽人提起過費揚古。

    前一階段,烏雲珠晉封皇貴妃,順治封顎碩為伯爵的時候,琬瀠才知道烏雲珠的弟弟就叫費揚古。琬瀠就很糾結,這論輩分費揚古和順治是一輩的,他的女兒比四四高了一輩才對。

    好吧即使滿人不太講究輩分問題,孝莊和哲哲,吉日格勒和娜木鐘,還是姑侄共侍一夫呢。但是想想歷史上康熙會讓董鄂妃的娘家侄女做自己的兒媳婦,就覺得很奇怪。

    四四的福晉誒,最後還成了皇后呢。這讓琬瀠很受了一些刺激。後來琬瀠想起來,貌似四四的福晉姓烏拉那拉,而烏雲珠姓董鄂呀。

    後來琬瀠又得知訥敏的堂兄,開國五大臣之一費英東的孫子,也叫費揚古,是瓜爾佳氏。入宮前常聽人提到的那個費揚古,就是他了。看來費揚古在滿語中是個比較常見的名字。有好幾個人都起這個名字也不奇怪。四四的岳父不是烏雲珠的弟弟就好。


作者: o863    時間: 2012-4-1 04:55 AM

第四十四章 有孕

    烏雲珠懷孕已經五六個月了,宮中的氣氛逐漸緊張起來。很多人都在盼望聽到她小產的消息。

    光琬瀠知道的,就有不少人動了手腳,可是這個孩子仍然頑強的在母親的腹中生長。包括孝莊和皇后在內的很多人,都在緊張烏雲珠會不會生下皇子。

    而這個時候的琬瀠,並沒有關心烏雲珠的事情,而是在景仁宮裡懊悔不已。琬瀠從沒有一刻像現在這樣,覺得依靠以前的歷史知識是不行的。

    歷史上佟妃只有康熙一個孩子。因此自打玄燁出生以後,琬瀠就沒有繼續服用避孕的丸藥。

    畢竟,如果有心人發現了這個藥,不願意為皇家延續血脈,對於后妃來說,這也是大罪一條。能不冒險,就不要冒險好了。看來,究竟是自己最近順風順水,竟然鬆懈了呢。

    琬瀠發現自己再次懷孕,氣的在宮中砸了不少東西。過來好一段時間才冷靜下來,讓人進來收拾,並且下嚴令不許外傳。

    這個時候,要讓人知道了,說不定要說自己嫉恨烏雲珠呢。如今玄燁還差兩個月到三周歲,自己把他養的很好,白白胖胖的,玉雪可愛的緊。

    今年自己十八歲,素來調養的好,再次懷孕的話,身體倒是可以受得住,這點不需要擔心。哎!雖說現在還沒有什麼人知道自己有孕,把孩子打掉的話,也不是不可以。

    可是終究是自己的孩子,還是捨不得呀。罷了!自己最大的擔憂的,是害怕孝莊藉口自己懷孕,把玄燁抱走。自己敢打賭,孝莊不會放過這個機會的。到時候怎麼應付呢?只希望順治能夠強硬一點,對於這件事反對到底才好。

    琬瀠和上次有玄燁時一樣,把懷孕的事情瞞了下來。這次就容易的多了,不需要再讓紫陌冒充自己瞞過太醫。琬瀠把楊太醫叫過來給自己請脈,直接暗示他暫時不要提起這件事。

    就是之後有人問起來為何一早不上報自己懷孕的消息,這也好搪塞的很,直接讓楊太醫說早先脈象較弱,分辨不清,不敢貿然說出讓皇上太后擔憂,就好了。

    琬瀠皺著眉頭,喝著安胎藥。上次因為身體年紀太小,擔憂的不得了,讓紫陌從平時補藥中把各種藥材撿出來,再按分量重新配成安胎藥。這次倒不用那麼麻煩,可是安胎藥還是一樣難喝。

    這些年景仁宮中又陸陸續續從暗衛中調了幾個好手過來。三年,第一批人手差不多訓練出來了。紫陌、紫苑幾個因為有了經驗,也有條不紊、不露聲色的仔細服侍琬瀠,並且遮掩一二。

    如今的宮務,很大一部分由紅塵赤水處理。一小部分由紫苑瞞著眾人,私下解決了,外人只當是琬瀠在處理這些事情。必須琬瀠拿主意的很少,根本不用擔心勞累。

    因為琬瀠從承乾宮還沒有人入住的時候就開始安插耳目,後來更是吩咐暗羽把那裡當做重點注意的地方,因此琬瀠對承乾宮的情況瞭解的非常詳細,連烏雲珠都比不上自己。

    手下反應過來,最近烏雲珠那裡出現貓膩的地方增多了不少。琬瀠給他們下的命令是,把握好度量,儘量使烏雲珠身體變弱,但又要能讓她平安生產。

    手下覺得再按這樣的趨勢,他們很快就抵擋不了,烏雲珠肯定要著了道兒,便把情況回報到琬瀠這裡來。這時已經正值三月,琬瀠懷孕兩個月。於是決定把自己懷孕的消息放出去,替烏雲珠分擔一點壓力。

    烏雲珠,既然姐姐對你這麼好,將來從你孩子身上要點利息也是應該吧!烏雲珠的孩子要是這樣就沒了,自己以後的計畫還怎麼實施呀。這個孩子對自己可是有大用的。

    不出所料,這個消息以傳出,除了順治,恐怕沒幾個人是高興的吧。很有一部分手段動到了景仁宮裡。琬瀠吩咐幾個自己人,打起精神,各處都不要懈怠。

    玄燁那裡尤其要注意,防止有人趁機會對玄燁動手。琬瀠讓紫苑,和另外兩個從暗衛中送進來的小宮女,一天二十四小時輪流守在玄燁身邊。

    承乾宮的壓力小了一些,琬瀠本以為暫且無憂。誰想到烏雲珠本來身體算不上很好,懷孕以來多多少少吃下一些毒藥,雖然孩子沒有被打下來,但是身體實在是撐到極限了。在烏雲珠懷孕七個半月的時候,早產了。

    琬瀠緊張的不得了,這烏雲珠和孩子,無論哪個死了,自己就白費了之前的鋪墊。當時正值半夜,琬瀠立即趕到承乾宮。承乾宮的人慌亂不已。碧桃正手足無措,見琬瀠來了,忙迎上了,哭著請琬瀠救救烏雲珠。

    琬瀠怒喝道:“皇貴妃和小阿哥吉人天相,你們哭什麼哭!還不快進去侍候著。”

    然後調動人手,安排太醫和穩婆。又給紫陌使個眼色,讓她去秘密連絡人手,定要保烏雲珠順利生產。

    等一切都準備妥當了,順治才從其他妃嬪處趕過來,見琬瀠在此坐鎮,頓時放下心來。

    突然又想起琬瀠也正有孕,心又提了起來,忙走上前去,握住琬瀠的手,道:“你怎麼來了?身子可舒坦?千萬別勞累著了。”

    又道:“還是先回景仁宮吧。這裡交給下人們就好了。你肚子裡還有個小的呢。”

    琬瀠道:“景仁宮和承乾宮才多遠呢。你看這裡,簡直是兵荒馬亂的。承乾宮的下人沒經過這事,慌亂的不得了,幸好還有個機靈的,知道去景仁宮請我過來幫忙。如今這裡要沒有安排好,我回去也睡不安心的。我和烏雲珠姐姐好了一場,總不能在這個關頭,看著她一個人苦熬,自己躲在一邊不出力。”

    琬瀠當著順治的面把太醫穩婆叫在一起,道:“當年本宮生產的時候向皇上請求的事情,你們大概聽過傳言。如今,皇貴妃平安生產,皇上和我自然賞賜你們。若是有什麼萬一,還是那些話,爾等全家地下團圓。”

    又要進去看烏雲珠,順治擔心產房不吉利,不想讓琬瀠進去。

    琬瀠笑道:“哪裡有什麼可避諱的?臣妾又不是沒有經歷過。”

    琬瀠進去,握著烏雲珠的手道:“姐姐儘管放心。我已經和太醫穩婆說了,若有什麼事情,不論緣由,他們全家都要陪葬。所以,不會有小人敢動手腳的。生產的事,也並不嚇人,來的都是內務府極有經驗的穩婆,姐姐只管按照她們說的做好了。只是一條,不要緊張,其他的都無礙了。”

    又轉身吩咐碧桃,道:“要替你主子準備好的參湯吃食,好補補體力。這些都要你親自動手,不能讓人鑽了縫子。”

    又高聲問道:“記住了嗎?”

    見碧桃應諾,便和順治一起出去了。順治送琬瀠回景仁宮,琬瀠提議等一下紅塵過去幫忙看著,順治贊同。等到琬瀠睡下,然後轉去承乾宮。

    琬瀠閉著眼睛悠閒的想,這一夜怕是要有不少人睡不著覺了吧。自己能安排的都安排了,若是烏雲珠和她的孩子還是出了事情,自己也就無能無力了,只能在調整計畫。

    琬瀠一夜好眠,第二天梳洗好,用過早膳,才慢悠悠的往承乾宮去。皇后已經到了,只是看她和順治之間的樣子,恐怕又發生什麼不快了。

    順治心中焦慮,烏雲珠懷孕的時候,就背著烏雲珠問太醫情況如何。右院判是順治的人手,素來忠心,故而直言烏雲珠和腹中胎兒都是體弱,就是平安生產,恐怕也不好養大。所以順治對孩子的期待倒不是很大,只是擔心烏雲珠不要有事。

    這時見皇后來了,直覺得她不懷好意,要來搗亂,脫口而出道:“你來幹什麼!你又沒有生過孩子!”

    這話正是戳中吉日格勒的傷疤。她入宮兩三年了,順治雖然不喜歡她,但是初一十五還是到長春宮來的。但是就是這樣,也始終懷不上孩子,哪怕有個女孩也好呀。自己已經儘量順著皇帝的意思來了,但是皇后之位仍然不穩當。

    以後皇上要萬一想要廢了自己,一個無子的罪名就夠了。事實上,吉日格勒也很冤枉。今天她來了,順治覺得她是不懷好意,如果她不來,順治定要覺得,她對皇家子嗣漠不關心,不配母儀天下,總之,無論怎麼樣,總是有錯的。

    琬瀠上前笑道:“皇上和皇后娘娘,莫要擔心,生產都是如此。不如先到旁邊的屋子的榻上歇著。等到孩子生下來了,自然有人來稟報的。”

    順治自己無所謂,沒怎麼覺著累。但想到琬瀠昨天忙了半夜,今天又早早的急忙趕來,還懷著孩子,定然很勞累了,就帶頭過去了。三人坐下等著,半響無話。

    琬瀠覺得氣氛很僵,就開口道:“太醫穩婆們都是好的。烏雲珠姐姐定然能給玄燁添個小弟弟。這幾天玄燁正鬧著要弟弟呢。”

    順治想著素來惹人疼的玄燁,心裡高興幾分。只可惜烏雲珠的這個孩子恐怕比不上玄燁健康。複又想到,反正他也不是長子,不需要繼承家業,上面有玄燁這樣聰慧的哥哥,只好生養著就是。

    都說女人容易偏心,但是順治偏起心來,也不必那些性子倔強的老太太差,華麗麗的把二阿哥福全給忽略了。福全自出生,除了逢年過節,其他也沒見過順治幾面,恐怕順治心裡對自己這個實際上的長子,印象也很淡薄吧。

    琬瀠見順治臉上帶出了幾分笑意,就道:“臣妾如今懷著身子,宮中的事情還是交還給皇后娘娘管理為好。”

    吉日格勒心中一喜,但是覷著順治的臉色沒敢答話。順治擰著眉頭不言語。

    琬瀠道:“宮務本就是皇后娘娘的分內事,臣妾不過是一時暫代而已。如何越的過皇后去?”

    又和順治撒嬌道:“臣妾懶著呢!皇上就當心疼琬瀠好不好?讓琬瀠借機鬆快鬆快。”

    順治撫了撫琬瀠的背,道:“你都這樣說了,朕還能不依嗎?你先再辛苦幾個月,橫豎有紅塵、赤水幫著呢。等到夏至以後,再移交皇后管理。”

    吉日格勒見雖然不是立即就能收回管理宮務的權利,但是皇上已經開口,等到夏至日就可以了,不過幾個月的時間而已。這樣想著臉色就帶出了幾分笑意,不復剛才神情僵硬。



第四十五章 玄燁包子保衛戰

    琬瀠見氣氛緩和下來了,底下的話才是真正要緊的,便繼續說道:“皇上和娘娘不要笑話臣妾。臣妾幹什麼都愛偷懶,就只照顧玄燁半點不偷懶的。唯恐將來玄燁搬出去了,不能經常得見。”說著拿手帕抹抹眼角。

    順治忙安慰道:“琬瀠放心,玄燁就養在景仁宮,你自然天天可以看見的。”琬瀠道:“可是琬瀠如今有孕在身,若是玄燁不搬出去,恐怕其他人要說嘴呢。若是搬出去,琬瀠又……琬瀠又實在……”

    說著流下眼淚來。又手忙腳亂的拿帕子去擦,道:“臣妾該死,怎麼能在這時候流眼淚呢。”

    順治把琬瀠摟過來,讓人拿溫水浸了一塊濕帕子來,替琬瀠細細擦好。

    把帕子遞給下人拿走,一回眼看見吉日格勒,就道:“誰敢胡言亂語!皇后,若有誰敢提這事,你只管罰她。這是你皇后的分內事,不要告訴朕你連這個都做不到。聽見沒有?”

    吉日格勒知道孝莊不想讓三阿哥養在羲貴妃身邊,就躊躇著不敢答應下來。

    順治不悅道:“玄燁就養在景仁宮。以後誰再提起讓三阿哥搬出去的話,你身為嫡母,第一個就要出來反對。你應還是不應?”

    吉日格勒無法,知道低聲應下,又猶豫著道:“如果是……"

    順治道:“怎麼,剛剛答應的事情,就要反悔麼?在朕的面前都敢出爾反爾,那你還配擔著大清國母的名號嗎?”

    吉日格勒頓時不敢再說了,只得唯唯應諾。順治又道:“以後誰再提起這事,朕只唯你皇后是問。”

    烏雲珠在傍晚生下了四小阿哥,一個瘦瘦弱弱的孩子,哭聲像小貓似的。七個半月呀,早產的孩子體質不好,很正常。

    只是這就怪不得我了,這不是擺明瞭給人送話柄。都知道十月懷胎,現在只怕更有人要猜測孩子是在入宮前懷上的吧,恐怕還會有不少人認為四阿哥是博穆果爾的孩子。自己就算不推波助瀾也足夠了。

    琬瀠去看望烏雲珠,抱了抱四阿哥,道:“這孩子萬般都好,只是瘦弱了些。不過又不是尋常人家,用不起好藥。宮裡什麼沒有,好生將養些時日,定然無事的。”

    烏雲珠接過孩子,又愛又憐的拍著他的背部,道:“只盼承妹妹的吉言才好。”

    琬瀠又道:“四阿哥可取了名兒沒有?”

    烏雲珠道:“皇上說,四阿哥生來體弱,先不忙起名,免得折了福分。”

    琬瀠點頭道:“好像也確實有這樣一說。”

    不免想到,皇太極的八阿哥,宸妃所生,皇太極替自己的兒子挑名字挑花了眼,一直沒有定下來,一直到八阿哥夭折都沒有正式的名字。

    順治倒不是覺得無論哪個名字都配不上自己兒子,一心要挑個好的。順治在本質上還帶著孩子的柔軟,是個非常忌諱死亡和分離的人。無論是他幼年父親的去世,還是前幾年濟爾哈朗的故去都對他打擊不小。

    四阿哥生下來就又小又弱,太醫也說很難養大,順治心裡就覺得這個兒子遲早要在自己前面離開的,便不肯多放心思在他身上,以免將來真到了那一天,心裡難過。

    歷史上,順治對四阿哥百般疼愛,甚至生出了立太子的心思,不過是因為董鄂妃是他第一個知己愛人,所以心愛之人所生的孩子,自然不同尋常。

    如今的烏雲珠在順治眼中,也是有千般好處。只是一點,烏雲珠在順治面前出現的太晚了,便不再是順治心中唯一特殊珍貴的那個人。

    又因為琬瀠得寵,順治連帶著疼愛玄燁。父子之間的感情,也是越用心,越花費了功夫,相處越久,感情才會越深。

    順治心裡既然認為玄燁是他的“第一子”,且此子健康聰慧,有了將來要他繼承大統的心思,自然分薄了對四阿哥的寵愛。

    況且從烏雲珠懷孕到四阿哥出生,這時間實在挑的不太好。烏雲珠懷孕的時候,順治忙著平息流言,很少功夫靜下心來去期待這個孩子的到來,這與當初期待玄燁降生時的欣喜和擔憂是不同的。

    四阿哥出生的時候,琬瀠剛好又有孕,順治也免不了對這個即將到來的孩子放上幾分注意力。人的心思就這麼多,此處多了幾分,彼處就必然少了幾分。

    只是順治想著自己現今子嗣也很少,四阿哥身體雖然不好,也終歸是自己的兒子。

    加上惦念烏雲珠生子不易,又想著皇后接受宮務以後,定然比不上琬瀠賢慧,說不定就會克扣承乾宮的用度,所以各種補品賞賜,流水一般的賜給承乾宮,倒顯得烏雲珠和四阿哥榮寵非凡,風頭一時無二。

    孝莊等到琬瀠懷孕快五六個月的時候,果然就開始提起羲貴妃身子要緊,照顧三阿哥一定吃力的話語來。

    琬瀠聽到了也絕不鬆口,道:“哪裡就要臣媳親自照顧了呢。皇子阿哥,自有那麼多奶娘嬤嬤動手,臣媳婦不過動動口罷了。也是玄燁和臣媳母子連心,臣妾看到三阿哥心裡便舒坦的很,連龍胎都安穩不少,比天天喝藥湯子還要受用些呢。要是看不見,竟然心中想的緊了,越發懨懨,就要病了也說不定。”

    不過孝莊也不是這麼好打發的人,只道暫且替琬瀠看顧一二,待琬瀠生產以後,自然送三阿哥回景仁宮。

    哼!誰信這話誰就是豬!琬瀠按下怒火,免得動了胎氣。讓人端了碗燕窩粥來,香甜的燕窩粥盛放在精緻的翡翠小碗中,配著白玉的小勺子,愈發顯得雪白晶瑩,奶香四溢。

    琬瀠慢慢品著,然後把勺子並著玉碗往小几上一放,道:“來人!服侍本宮梳洗更衣!”

    一番忙碌下來,帶著人往承乾宮去了。

    烏雲珠見琬瀠來,道:“妹妹今天好興致過來。只是何事如此急急忙忙的,小心身子。”

    自有紫陌上前服侍琬瀠坐下。琬瀠走的並不算快,只是烏雲珠身子弱,懷著四阿哥五六個月的時候,哪敢按那樣的速度走路,走上幾步就累得不行,要人扶著的,倒是和裹了小腳的女人一個速度了。所以見了琬瀠這樣,便要說她匆忙了。

    琬瀠也不點破,端起下人送上來的茶碗,碗邊子沾了沾嘴唇便放下,揮了揮手道:“我與皇貴妃娘娘有體己的話要說,你們都先下去。”

    烏雲珠示意貼身侍女碧桃也下去,屋子裡只餘烏雲珠和琬瀠兩人,開口道:“妹妹何事如此急忙?”

    琬瀠道:“烏雲珠姐姐可聽說太后老人家擔心我身體勞累,要替我看顧玄燁一二。”

    烏雲珠蹙眉,道:“太后、太后她老人家自然心疼自己的皇孫。……只是妹妹卻要思念的緊了。等等妹妹把孩子生下來,養好身子,再把三阿哥接回去好了,畢竟你才是他的親額娘。”

    看來烏雲珠是不打算攙和這件事的。只是你要順著孝莊的意思來麼?這也不一定呀……

    琬瀠道:“我與姐姐素來要好。如今不妨說句貼心的話。我入宮一年懷三阿哥,姐姐入宮一年也生了四阿哥,你我二人多受皇上眷顧,暫且不提。除去早先年生了大阿哥的巴氏也不提。烏蘇氏生了四格格,王氏生了五格格,如今陳氏和姐姐宮裡的穆克圖氏也身懷有孕,過不了幾個月宮裡便又要再添幾個孩子了。這幾個承寵不多,都能很快便能身懷龍裔。皇后和淑惠妃入宮已經三年了,雖說皇上往長春宮和儲秀宮去的日子不算太多,但是總歸比往王氏、陳氏那裡去的多吧。這兩位至今未見喜訊,更不用說入宮更早的謹貴人了。”

    琬瀠頓了頓,繼續說:“說一句大不敬的話,故去的孝端文皇后和睿親王嫡福晉,具是出生科爾沁,卻未曾有子女。先帝那一輩的王公皇親,娶了科爾沁貴女的很多,但是這些貴女誕育子女的又有幾個?如今宮中的這幾位,將來如何恐怕也不好說吧。”

    烏雲珠淡淡的道:“佟妹妹慎言。”

    琬瀠輕輕一笑道:“我只是想說,如今太后娘娘恐怕也很焦急擔憂吧。太后娘娘想要把三阿哥待到慈寧宮撫養,只恐怕到時候和三阿哥見面最多的不是我這個是生母,倒是皇后這個嫡母了吧。”

    琬瀠見烏雲珠若有所思,身子往前傾了傾道:“二阿哥沒有養在寧貴人的身邊,若三阿哥也沒有養在生母的身邊,那麼,姐姐的四阿哥該在什麼地方撫養呢?”

    琬瀠見烏雲珠神色有變,端起茶杯,閒閒的又加了一句,道:“皇后娘娘如果想要親自撫養一個孩子,已經三歲開始記事的三阿哥,又哪裡比得上剛出生的孩子呢?”

    烏雲珠心裡也是瞬間轉過很多想法。太后不喜自己比羲貴妃更甚,再加上外面如今因為四阿哥出生,又傳起來的流言蜚語,只怕更不想讓自己親自養育皇子吧。三阿哥也搬出景仁宮,那自己的四阿哥到時候也確實沒有藉口留在承乾宮了。

    況且羲貴妃那樣的人,都這樣說了,自己若是再想置身事外,只怕要被她記恨上。她到時說一句,三阿哥吵著要和弟弟在一起,很可能會鼓動皇上把四阿哥送到皇后或太后那裡撫養。

    羲貴妃和自己一向和善,但是只看這滿宮裡有大膽的敢怠慢皇后住的長春宮,卻沒幾個敢說景仁宮的是非,就知道羲貴妃也是個厲害的。說不定反過來還要說,由嫡母養育是求不來的榮耀,不用感謝她了呢。

    烏雲珠遂道:“妹妹一向待我極好,單說我生四阿哥的時候,若非佟妹妹援手,只怕我和孩子均要不好。我一向想著要報答佟妹妹的恩情,這次所幸一起和你去皇上那裡,求他替妹妹做主吧。”

    果真打的好算盤!自己救她們母子,雖說是另有計劃,但卻是實打實的救命之恩。那麼多人等著動手腳,若憑著烏雲珠和順治兩個,大人孩子一個也別想保住。烏雲珠她倒想著幫忙求一求情,就把人情抵消了。

    況且什麼叫替我做主,她還不是主要想去找順治要個保證,讓四阿哥留在承乾宮撫養。不過自己也從來沒打算烏雲珠能回報自己什麼。

    於是琬瀠感激的道:“那可真是謝謝姐姐了。以後烏雲珠姐姐只管拿我當親妹妹,有什麼就吩咐一聲好了。”

    烏雲珠也在心裡罵琬瀠空中畫餅,自己敢吩咐她麼?自己這次什麼都沒做,都被拉下水了。若是真腦子不轉圈,吩咐她做事情,不是趕著給她送把柄麼。二人遂道乾清宮等候。

    琬瀠吩咐吳良輔去通報。烏雲珠見琬瀠指使吳良輔做事的態度,顯然是平時習慣了,心裡不由得一驚。常聽說羲貴妃經常被召到乾清宮伴駕,看來不是空穴來風。


作者: o863    時間: 2012-4-1 04:56 AM

第四十六章 烏雲珠侍疾

    吳良輔對待琬瀠自然很是恭敬。吳良輔跟在順治身邊很久了,自然知道順治的心思。羲貴妃也許不是皇上心中最愛的一個,但是絕對是最信任的一個。

    羲貴妃幫著皇上處理朝政,也有好幾年了,雖然這件事知道的人不多,但是羲貴妃手上也應該收攏了些勢力。

    等到烏雲珠入宮以後,吳良輔瞧著順治和烏雲珠之間,皇上說著是待董鄂氏真心真愛,晚上去承乾宮的次數也最多,但是論到信任倚重未必勝得過羲貴妃。

    不錯,確實倚重。太監是絕對是不允許干政的,但作為貼身服侍的人,對順治態度的變化還能看不清楚麼。吳良輔看的倒也確實是准!

    起先是順治處理朝政的時候,又棘手的事情、拿不准的,先想想,然後才會考慮問一問琬瀠的看法。琬瀠也是旁敲側擊,不斷委婉提示,讓順治自己想出辦法。

    如今,順治很多事情,先問問琬瀠的想法,再想一想,絕對沒有問題,就直接批示了。琬瀠也多是直接說出自己的觀點,而且往往都會成為最終決策。

    只不過一個先後順序的問題,但是能反映的事情就很多了。

    加上吳良輔知道順治有意將來傳位三阿哥,雖然吳良輔不認為自己能活過順治,但是提前示好總是沒有錯的。

    在清軍入關前,吳良輔就在明朝的宮廷中服侍。清軍入關以後,繼續服侍清朝的主子。見過的事情太多,可以說見識不一定有多少,但眼光比宮中的大多數人都老辣,自然也不是順治這個二十來歲的毛孩子可比的。

    也就自然看得出,雖然羲貴妃在順治面前表現的無比賢慧,順治就是聽見有人抱怨羲貴妃嚴厲,也只當是下人刁鑽、不服管教,蓄意造謠,但事實上羲貴妃本人絕不像表現出的那樣無害。

    沒有手段的人能從廢后在時隱忍至今,如今勢頭蓋過皇后,已是貴妃之尊,又生了一個阿哥,太后輕易動她不得?

    皇貴妃雖然僅次於皇后之下,但是晉位太快,惹了多少紅眼,根基不穩固,又壞了名聲,未必將來比得過羲貴妃。

    這也是吳良輔為什麼要偏向羲貴妃,而不是位份還要高一點的皇貴妃的原因。

    況且,羲貴妃是個手辣心狠的人,萬一自己擋了她的路,萬一她想在皇上身邊安插自己的心腹,自己什麼時候就被算計了也難說。

    所以吳良輔,趁著烏雲珠入宮不久,向琬瀠透露了皇上想要立皇貴妃的消息,就是借機表一表忠心。

    吳良輔又想,羲貴妃也確實是個會處事的人。自己透露過消息不久,羲貴妃就派人來說,知道自己的忠心和能幹,因自己素日服侍主子辛苦,故而打賞一些小物件。

    自己當時也就是當時賞了一些玩物,卻不想賞的是一尊一尺來高的碧玉佛雕。不說雕工精美,玉質出色,就是看年限,也是一二百年的古玩,羲貴妃出手果然大方!

    平時自己總在皇上面前,小心的替羲貴妃說好話。說好話也是個費心思的事情,萬一把握不好就弄巧成拙了。

    以羲貴妃的手眼,自然知道自己替她進言了。但是吳良輔不知道,琬瀠最想要的不是順治的寵愛而是大清的皇權。不過在現在這個階段這兩樣東西密不可分就是了。

    其實要是說順治身邊的消息琬瀠知道的不少,畢竟暗羽就是順治欽點的貼身侍女麼。吳良輔的消息,多了不多,少了不少。

    但是琬瀠覺得暗羽雖然能傳過來不少消息,但是不如吳良輔在順治身邊說得上話。人家既然主動示好,自己何必不應。

    吳良輔這樣的人,一個是小心謹慎,謀個後路,另一個就是求財了。自己又不缺錢,厚厚的賞賜他便是,反正他也蹦躂不了幾年了。

    既然烏雲珠也來了,吳良輔自然很有眼色的沒有把她們往順治批閱奏摺的書房引,而是將二人引至平時順治休息的一件偏殿。

    那邊早有人通報了順治,順治一聽兩位愛妃一起來了,不知出了什麼事情,立即便過來了,烏雲珠和琬瀠兩個都是雙眼紅紅,一看就是哭過的樣子,馬上開口問道:“這是怎麼了,誰給你們受了委屈?”

    烏雲珠開口道:“皇上……”

    然後聲音哽咽,撲在順治懷裡哭了起來。順治不明所以,只好看向琬瀠。

    琬瀠也正在那帕子抹眼淚,道:“太后娘娘要把玄燁帶到慈寧宮養育。又有傳言說四阿哥要抱到皇后那裡呢。”

    烏雲珠哭訴道:“兩個小阿哥是佟妹妹和臣妾身上掉下來的一塊肉,若是以後幾個月才見上一面,佟妹妹和臣妾可怎麼受得住?太后她老人家一片好心,臣妾和佟妹妹如何能推辭?只是心裡實在難受的緊了……”

    順治見兩人,一個很是傷心,哭得梨花帶雨,另一個故作倔強,不願流下眼淚,但是淚眼朦朧,又如何忍得住。心中十分惱恨,皇額娘當初為了讓朕饒了吉日格勒,答應以後玄燁由琬瀠撫養,這才多久,竟是以為朕忘了不成。

    可見皇額娘和朕說的話也做不得准的,以往恐怕也有矇騙朕的吧。那邊順治心裡鑽了牛角尖,陷入了對孝莊的信任危機。

    琬瀠又抽抽噎噎的道:“皇太后也是做人額娘的人,當初和皇上不能相見,也不過是幾年前的事情。難道這麼快就忘卻了嗎?如今又為何要同樣對待烏雲珠姐姐和我?”

    清朝一向標榜孝道,所以皇后、皇太后的諡號都是以孝字開頭的。若是普通的勳貴人家,老太太發話要親自教養孫子,就是兒子兒媳再不樂意,也得答應,否則一個孝字壓下來,就能叫人脫成皮。

    但是有句話,竊鉤者誅,竊國者為諸侯。可見有些事情不在於事情本身的對錯,關鍵是要看做事情的人有沒有相應權利地位了。

    皇家就是個最看重權利的地方呀,其他一切孝悌禮儀都要先靠邊站。天家母子的親情,夾雜這太多的考量和算計。

    如今順治正忌憚這孝莊手中的權利,不服她對自己的一些約束,就是無事也要找到事情出來反抗孝莊,不然烏雲珠是怎麼進宮的呢?

    何況兩位愛妃楚楚可憐的在自己面前傷心,琬瀠的話又勾起了順治當年對孝莊的埋怨。順治決定這件事情一定不能妥協。

    而且也在皇后面前撂下話了,如果三阿哥和四阿哥被抱走了,自己可就在皇后面前丟了大臉了,這不是告訴皇后,自己不如皇額娘說話有用麼?

    順治對著琬瀠和烏雲珠勸慰一番,讓她們先回去,自己怒氣衝衝的去了慈寧宮。只是琬瀠看順治的背景,怎麼都有一股鬥志昂揚的味道,不像是受了委屈要去申辯的,倒像是受了氣的惡霸要去找回場子。

    琬瀠汗了一個,自己真能發散思維,怎麼不想順治為了反抗封建家長專制,英勇的如同剛烈不屈的劉胡蘭和江姐?冷顫~~持續冷顫~~~

    不知道順治和孝莊說了什麼,反正最後孝莊沒有再提起把玄燁帶到慈寧宮撫養的事情。孝莊把烏雲珠恨得咬牙切齒。她自然是知道,當時去乾清宮找順治有烏雲珠和琬瀠兩個。

    自己要把三阿哥抱走,佟貴妃著急也就罷了,那個女人竟然也跟去攙和,挑唆皇上和自己作對?不能再忍了,放任這樣下去,皇上和自己母子可就離了心了。

    過了一段時間,孝莊就搬到南苑休養。南苑在京城永定門外,是專供皇家冬天狩獵閱兵的地方。接著下了一道懿旨,以自己身體欠安為由,讓後宮妃嬪到南苑侍疾。

    琬瀠聽到這道懿旨,不由得勾了勾嘴角,露出了一個迷人的微笑,直叫身邊服侍的侍女們都看得呆了,心中暗想,娘娘如此容貌,也怪不得皇上這些年這般寵愛。

    好戲要開場了,不枉費自己特意拉著還在月子裡的烏雲珠到乾清宮找順治,而不是等到順治到後宮的時候再向他哭訴。琬瀠揮了揮手,也不答話,讓傳信的小太監下去。反正這又沒有自己什麼事情,自己如今懷著孩子呢。

    這個朝代,雖然對孝道看得非常重要,但是一個婆婆要是不顧夫家的血脈,一意要懷著孩子的媳婦服侍,也多半是要被罵做不慈的,這項罪名也不小,宗族長輩定會干涉的。

    孝莊又不缺下人侍候,何況她的正經媳婦可是娘家人呢?就是她兒子的小老婆也多得是,輪不到自己身上。

    只是吉日格勒可能是提前得到了消息,早幾天就開始稱病,呆在長春宮也不出門。這樣一來,作為僅次於皇后的皇貴妃,烏雲珠就不得不去南苑侍疾了。

    順治皺著眉頭和琬瀠抱怨道:“皇額娘叫妃嬪去侍疾,偏偏皇后早不病晚不病,正趕著這個時候病了。烏雲珠還在月子裡呢!”

    琬瀠道:“皇上莫急。這對烏雲珠姐姐來說,未必不是好事呢。”

    順治很疑惑,琬瀠繼續道:“如今外面的流言蜚語皇上也知道了,這宮中不敢議論,卻不是不知道,烏雲珠姐姐自然也肯定知道了。既然這樣,不如讓烏雲珠姐姐趁著這個機會出去避一避。烏雲珠姐姐人一向極好的,但也只有認識她的人才知道。如今也可以叫外面的人也知道姐姐的孝順,有了這個好名,自然就把流言壓下去了。況且,說是侍疾,不過是太后娘娘怕寂寞,想要媳婦們陪著罷了,難道還真要主子娘娘們親自幹活,要那麼多下人幹什麼的?”

    順治道:“可是皇額娘一向不喜歡烏雲珠。”

    琬瀠笑道:“皇上忘了有個道理叫愛屋及烏麼?皇上喜歡烏雲珠姐姐,琬瀠就和她交好,總是護著她一二,好不叫皇上擔憂。太后娘娘是皇上的額娘,若是疼愛皇上,又怎麼會為難皇上喜愛的烏雲珠姐姐呢?”

    所以,少年呀!如果她為難了烏雲珠,就是一點都不疼啊你喲!順治想了想琬瀠的行事,確實如此,而且這一階段,皇額娘也沒有針對過烏雲珠了,於是便放心讓烏雲珠去侍疾,只當是讓她去散散心了。


   
第四十七章 開虐

    烏雲珠在南苑的日子當然不會向琬瀠對順治說的那樣,只是換個地方休養身體。孝莊忍了那麼久的怒火,總要有個地方來發洩出來,更何況烏雲珠一心要博得一個孝名。

    順治畢竟是個男人,他怎麼會瞭解一個剛生完孩子,還在坐月子的女人是多麼的虛弱。許多因為生產而留下的病根,很可能終其一生也無法徹底治癒。

    這時候的女人根本就不需要什麼明顯的動作和大的折磨,只要稍微故意折騰勞累一下,就足夠讓那個女人不成人形了。更何況跟著去侍疾的還有淑惠妃和謹嬪呀!琬瀠不相信這兩個驕傲卻無寵的女人會讓烏雲珠好過。

    孝莊在南苑的日子,對待烏雲珠一反常態的慈愛。惹得淑惠妃和謹嬪幾個嫉妒不已,私下裡刁難更甚。孝莊每日出入必要帶著烏雲珠一起,而且烏雲珠為了表示自己的孝順。親自攙扶孝莊,凡事奉茶奉藥,不假人手。

    而且孝莊非常喜歡烏雲珠給她做的按摩,每天都要烏雲珠給她按摩一兩個時辰。作為回報,孝莊經常給烏雲珠豐厚的賞賜。在烏雲珠去南苑不久,順治沒隔五天去給孝莊請安一次。

    順治發現孝莊待烏雲珠的態度明顯又好轉,十分高興,覺得琬瀠的說法確實有道理。皇額娘和烏雲珠接觸的久了,就知道烏雲珠是個溫柔美好的女子,不是吉日格勒和娜木鐘可以相比的。

    順治和孝莊道:“皇額娘今日身體可有好轉?烏雲珠服侍的可還盡心?”

    孝莊自然明白順治想要說什麼,道:“身體還是老樣子。太醫們說是平素勞累的狠了,要好生將養上幾個月,免得將來留了病根。”

    又看著烏雲珠慈愛的道:“能入了皇兒眼中的人,果真是有些不凡的。這幾日她服侍我,沒有一處不盡力,沒有一處不貼心,真真是個孝順的媳婦。”

    又和蘇嘛拉姑道:“把昨天剛送來的補品給皇貴妃再分一些給皇貴妃送去。”

    又拉著烏雲珠的手道:“原先竟是我誤會了你,如今方才知道你是個好的!你也要好生補一補,將來好和你皇后姐姐一起服侍皇上。”

    又道:“我這老婆子如今身子骨不舒服,離不得你,少不得辛苦你在陪我些日子,待到我好了,便要你和皇上團聚。”

    順治也覺得,如果孝莊一味討厭烏雲珠,自己夾在中間確實為難。反正自己隔幾天也要過來一次,對和烏雲珠不能經常相見的事情,也沒多大想法,盤算著要烏雲珠在南苑待到流言平息才好呢。

    於是和孝莊道:“皇額娘說哪兒的話!既然皇額娘喜歡烏雲珠,就讓她陪著你好了。”

    烏雲珠起初不過覺得辛苦些,到了後來越發覺得力不從心。但是烏雲珠小時候,她娘親教的多是琴棋書畫,對於養生之道,沒怎麼提過。

    烏雲珠又是頭一回生產,身邊的宮女也大都沒經過事的,就是有知道的,也沒有提醒過她,故而烏雲珠並特別重視月子地的產後調養。

    她素來是個能堅持的,便咬著牙撐了下來。想著近日太后對自己的態度,覺得辛苦一些還是值得的。

    自己當然不求能和皇后、淑惠妃在太后心裡的地位相比,只求太后對自己不要特別討厭,最起碼要比羲貴妃在太后心中的印象好些就就行了。

    太后素來想把三阿哥帶到慈寧宮撫養,只要太后的眼光盯著景仁宮,自己和四阿哥就安全了。

    而且無論太后心裡對自己怎麼想,至少現在面上很是喜愛自己,這樣將來回宮以後,下人們要高看自己一分。而且現在仁孝的名聲,才是自己急需的。

    況且順治不能經常見到烏雲珠,小別勝新婚,又體貼烏雲珠侍奉孝莊的心意,故而每次見面二人都是更加的柔情蜜意。烏雲珠也知道羲貴妃現在待太后和皇后只做面子上的情分,不叫人挑出毛病就好了,私下裡越發避著慈寧宮和太后。

    這些順治心裡也清楚,只不過順治對孝莊存了芥蒂,又偏著羲貴妃,所以不理會而已。羲貴妃常去乾清宮伴駕,這點自己比不了,但是自己可以做的比羲貴妃更加孝順。烏雲珠侍奉孝莊越發勤勉周到,務要一舉一動把琬瀠比下去。

    這邊琬瀠看著手下傳回來的消息,淡淡一笑,隨手把紙條在蠟燭上燃盡了。琬瀠想著孝莊如今裝病,如果自己給她下點毒藥該怎麼樣。但是孝莊畢竟是在後宮呆了那麼多年的人,心思嚴謹周密,不是吉日格勒和烏雲珠可比的。

    又有蘇嘛拉姑服侍小心細緻不說,更是時時看著孝莊身邊其他宮人的一舉一動。自己安插的人手,刺探一點消息還行,但是飲食茶水醫藥全然插不上手,哪怕是近身服侍都沒有份。

    若是想動些手腳,只怕立時就要被抓住。自己本就算是是孝莊的眼中釘,總不能趕著上前給她送把柄。只好歇了這份心思。

    孝莊不在宮中,琬瀠行事就方便的多了。稍微花了一點功夫,就讓順治把納喇右院判任為太醫院院使,而楊佑則升遷至左院判。

    琬瀠如今有了一個計畫,可能要幾年後才能用得到,但是現在就應該開始做鋪墊。凡是宮中太醫診脈,開了方子,都會留有存檔。琬瀠想讓楊佑去從這個存檔中查看一些東西。但是這個存檔何其重要,哪裡是隨便可以看到的呢?

    琬瀠再一次感謝烏雲珠的奉獻,感謝她吸引了boss的仇恨值,把boss拉到南苑去了,卻是方便了自己行事。於是琬瀠出現了數次原因不明的昏厥,可把順治嚇壞了。

    楊太醫愁眉不展的回報道:“娘娘這次病得奇怪,臣一時也拿不准如何用藥……”

    如今的太醫院院使,就是昔日的右院判,也覺得琬瀠這次病的蹊蹺,有些懷疑琬瀠是裝病,畢竟從脈象上看並沒有特別的病象。但是他不認為琬瀠會拿拿肚子裡的孩子開玩笑,於是靜觀其變。

    院使固然只忠於順治,但是他也深諳自保之道,順治不讓他查琬瀠是否裝病,他也就不把懷疑說出來。

    而且一起診脈的幾個太醫中,有幾個也順著楊佑的話音,可能是被收買了,自己就沒有必要反著來了,只是皺著眉頭,一副思慮萬千的樣子。院使一不說話,還有幾個有疑問的也不敢多嘴了。

    順治雖然擔心但也無計可施,琬瀠這十天半個月的突然昏厥一次,雖然過後只要臥床休養幾日,也沒有太大病狀,但也總歸如此也不是個辦法。

    順治想起當初寧貴人產前突然昏厥,有些疑心是不是又有人巫蠱作祟。

    琬瀠知道了,覺得好笑,這裝病最簡單的就是肚子痛、頭痛和暈過去,只要表演技術過關,醫生不拆臺,外人是不容易看出來真病還是假病的。

    孝莊在南苑呆了好幾個月,十一月的時候,可能因為天氣突然轉寒,感染和風寒,有些小病。只是拖了十幾日總不見好。

    順治雖然和孝莊已有芥蒂,但是對於自己的皇額娘生病,也不是無動於衷的。又掛心琬瀠那莫名其妙的昏厥,皇宮和南苑兩處不斷來回。

    這時候楊太醫向順治進言,貴妃娘娘的情況,如此抓不到頭緒,不如查看娘娘以往病案,或有所得。順治正是十分疲憊,一聽就立即答應了。

    太醫院院使得知以後,隱隱覺得羲貴妃目的就是讓楊佑能找到機會進入存放病案的地方,但是自己之前並沒有說話,現在也沒有辦法和皇上說羲貴妃是在裝病。

    但是楊佑翻看病案之後,羲貴妃並沒有什麼大的動作,反而逐漸好轉,院使也就不再提起這事,安下心來。

    這邊琬瀠逐漸好起來,那邊孝莊的病情可不樂觀,小病拖得久了,變得嚴重起來。

    於是順治移駕南苑,親自侍疾。順治的到來並沒有使孝莊好轉。

    又過了幾日,病情惡化,出現了可怕的高熱和半昏迷狀態。即使這樣慌亂的情況下,蘇嘛拉姑也沒有失去戒心,琬瀠沒有辦法動手腳,乾脆希望孝莊自己病死算了。

    這幾個月,烏雲珠服侍孝莊很辛苦,但是孝莊要整日看著一個自己非常討厭的人,還要對她表現的慈愛親切,心裡也很不高興。

    而且烏雲珠總讓她想起,自己那個沒有蒙古貴女氣概,卻偏偏奪走丈夫所有寵愛的姐姐,宸妃海蘭珠。平時沒有什麼,但是生病的時候,心情不好就有些影響了。

    孝莊畢竟不是很年輕了,所以病情越拖越重。陷入昏迷的時候,不時的夢到了宸妃。

    宸妃怨恨的看著她說:“布木布泰,你和你的兒子享盡榮華,我和八阿哥只能呆在寒冷黑暗的地下,不如你來陪陪我們吧。”

    孝莊心驚膽顫的想要跑開,但是海蘭珠怨毒銳利的目光如影隨形,好像要把她刺穿。

    宸妃在後面厲聲道:“還我和我兒子命來!”

    是了。當初海蘭珠寵冠後宮,又生下兒子。姑姑沒有孩子。而自己在之後生下了九阿哥,也就是福臨。八阿哥佔據了皇太極的寵愛,自己的兒子和八阿哥年歲相差不大,卻總是被忽略了。

    自己不甘心呀。確實是自己給八阿哥下毒藥,但是動手的肯定不止自己一個。再說自己動手姑姑也是知道的,可是姑姑也是什麼都沒說呀。姑姑也是擔心姐姐動搖她的地位吧。

    孝莊不停的辯解道:“姐姐,我真的從不曾害過你。你放過我吧,看著我保住了大清江山的份上。”

    是的,自己那個時候心腸還沒有硬到害死親姐姐,海蘭珠是病死的,和自己無關。

    宸妃淒厲的道:“你保住了大清江山?你的能耐只是保住了你兒子的皇位而已……”

    孝莊夢見海蘭珠長長的指甲插入了自己的脖子,在夢中驚呼一聲。而事實上,孝莊呻吟一聲,輕輕的道:“水……”已經在病床前照顧孝莊三天不曾合眼的烏雲珠,馬上兌好一杯溫水,服侍孝莊喝下。


作者: o863    時間: 2012-4-1 04:56 AM

第四十八章 陰謀的開始

    孝莊喝過水,有了些力氣,吃力的睜開眼睛,看到烏雲珠憔悴的面孔。孝莊非但沒有感動,反而被嚇了一跳。

    說起來烏雲珠和宸妃海蘭珠,容貌並不相像,但是氣質卻很有一點接近。

    所以孝莊迷迷糊糊的一看之下,以為是海蘭珠在那裡,登時出了一身冷汗,差點再昏了過去。

    孝莊有氣無力的道:“你辛苦了,快去歇著,讓蘇嘛拉姑過來服侍就好了。”

    烏雲珠自去回屋休息,心中也是驚濤駭浪。孝莊昏迷的時候,說了胡話,口中模模糊糊的念叨著,姐姐……放過我……八阿哥……中毒……姑姑……我幹的……姑姑知道……饒了我……皇上偏愛……毒藥等等詞語。

    烏雲珠又不是個笨的,稍微一想也明白了。當初太宗皇帝寵愛萬千的宸妃和她的兒子死的蹊蹺,也恐怕和太后有關。

    烏雲珠心中冰涼,太后年輕時在太宗皇帝面前並不得寵,都能下毒手害了當時最得寵的妃子和皇子,現在已貴為太后,如果真要對自己動手,那……

    烏雲珠覺得羲貴妃可真是無知者無畏,私下裡敢和太后那樣對著幹!自己無論如何也要服侍好太后,更要安分賢慧。回宮以後,還是要到皇后面前去示弱,打消她的戒心才好。

    只求無論如何不能是太后最討厭的那個。如果太后的動作能沖著羲貴妃去,就好了。

    太后如果病癒,估計也不會在南苑呆太久了,自己要抓住機會,更加用心才行。就是回到宮裡,也應該經常去給太后請安,在太后身邊服侍。

    孝莊終究還是憑藉自己的毅力熬過了這場大病,開始轉好。琬瀠接道消息的時候,正在看楊太醫送來的病案。

    “侍皇太后,奉養甚至。伺顏色如子女;左右趨走,無異女侍”,烏雲珠還真是不要命了,為了好名聲,為了在宮裡暫住腳跟,可是豁出去了。

    沒想到孝莊這一病,還真是幫了自己一個大忙,她病中說的那些話,固然不會傳出去,但是順治和烏雲珠肯定是知道了,應該也就明白當初宸妃和八阿哥的死是孝莊動的手腳了。

    知道了好呀!真好!琬瀠繼續翻著手中的醫案。這是楊佑進入醫案存檔的地方,偷偷抄錄下來的。那種地方,想要私下抄錄,實在是無比艱難,只筆墨硯臺幾樣,就極容易被發現。

    自己就讓楊佑在袖子裡藏了幾根女子畫眉用的黛筆,這樣才不顯眼的把想要的東西抄下來了。琬瀠讓楊佑找的就是宸妃和八阿哥的病狀和一些用藥。雖然當初事情是發生在盛京的,但是這邊也有一小部分存檔,蛛絲馬跡還是看的出來的。

    那拉氏在十月份的時候生下了一個小格格。陳氏前些日子,生下了一個小阿哥。

    當時順治正在南苑侍疾,派人回來傳旨起名為常寧,陳氏由答應進位常在。十二月的時候,祭祖祭天都要開始準備,再呆在南苑就很不合適了。

    好在孝莊的身體已經差不多痊癒。孝莊和順治、烏雲珠方才回到皇宮。皇后帶人迎接,琬瀠照例藉口產期將近,沒有過去。

    孝莊是好了,但是烏雲珠回到宮裡,立刻就病倒了。在南苑的時候,要強的撐著一口氣,定要搏個好名。

    後來無意中知道了,當年宸妃的事情,心中更是緊張擔心極了,精神繃得緊緊的,在孝莊身邊不敢有一絲半點差池。回到皇宮,一放鬆下來,勞累疲乏都顯露出來,一時病去如山倒。

    琬瀠不擔心烏雲珠就這樣病死了。這樣的大病,來勢洶洶,但是皇宮裡有的是高明的太醫和各種上好的藥材,不是最難治的。

    太醫們最束手無策的是慢性病,平時看不出來嚴重,等到發病的時候,已是病入骨髓。高明的太醫也沒有太多的辦法,只能看著病人一點一點的耗去生氣,油盡燈枯。這才是最可怕的。

    琬瀠自己也是學醫的人,烏雲珠現在的病,看著是快要不行了,但是只要拖過最初的幾天,太醫們幾貼猛藥下去,就能慢慢回轉過來。

    只是烏雲珠本就傷了身子,所謂猛藥大都是虎狼之藥,只怕以後烏雲珠的身子從根子上就很不好了。

    若是烏雲珠注意,好生保養,不受刺激,還能活個一二十年。但是若是繼續勞累,心情鬱結,思慮過甚,那恐怕也就幾年的命了。

    太醫們診斷的結果是過勞成疾。

    琬瀠和順治道:“卻是臣妾思慮不周了,本來是想著讓烏雲珠姐姐到南苑散心休養的。會不會是水土不服?去了南苑一趟,回來反倒病得這樣嚴重。我若不是這個樣子,定要去看看她的。皇上可要好生敲打敲打烏雲珠姐姐身邊的侍女。過勞成疾?真真是笑話了!哪個妃嬪身邊沒有好幾個下人服侍,烏雲珠姐姐竟會勞累的生了重病!可見是下人服侍的不盡心了!”

    順治心中一動,不過也沒有說什麼,只是讓人去查烏雲珠在南苑做了什麼。順治看到結果之後,在乾清宮氣的說不出話來。

    本來以為自己和皇額娘置氣,皇額娘才病了,自己還很是愧疚了一番。現在看看皇額娘做的是什麼事情!南苑的下人都死了嗎?烏雲珠竟不是去休養的,竟然去給人做下人的。

    自己和琬瀠還是想差了,以為皇額娘會愛屋及烏。皇額娘可真是好算計,自己和琬瀠不能及的!拿烏雲珠當下人使喚!怪不得太醫能給出過勞成疾幾個字。

    順治一口去氣堵在心口,孝莊剛剛病癒,又快要過年了,發作不得。想要找琬瀠說說,但是想著琬瀠快要臨產了,不忍去讓琬瀠跟著一起愧疚氣憤。

    於是順治的臉色整日難看的很很。宮中都以為順治是在為皇貴妃的病情擔憂。孝莊、吉日格勒和淑惠妃等人,更是險些咬碎一口銀牙。

    琬瀠是在大年初一生產的。這一次很是順利。琬瀠如今的地位和勢力早不比當初生玄燁的時候了。太醫穩婆,都是挑了信得過的。

    孝莊大病剛癒,也不用擔心她有精力做手腳。何況如今身體發育成熟了,又有了第一胎的經驗,心裡並不緊張。

    早上五六點左右開始了陣痛,不過兩三個小時,孩子就生下來了。穩婆們都說琬瀠福氣好,生產如此順利的還真是見得不多呢。這次琬瀠的體力也明顯要好的多,抱了抱自己的小女兒,才睡下休息。

    琬瀠順利生下一個女兒的消息報到順治那裡時,順治正在太和殿接受百官朝拜,聞言很是高興。

    四阿哥一直就是病懨懨的,最近孝莊和烏雲珠也先後病重,更讓人生氣的是明知道烏雲珠的病是因為皇額娘,自己也沒有辦法在皇額娘剛痊癒的時候和她生氣,只能忍下。

    如今可算是聽到一個好消息了。當即加封佟圖賴為一等伯,由漢軍正藍旗都統升為旗主,又升佟國綱為三品參將。

    琬瀠醒來的時候,看見玄燁正趴在床頭瞧著自己。見琬瀠醒了,玄燁高興的叫著額娘,又奶聲奶氣的叫人把小妹妹抱來。

    回頭和琬瀠和琬瀠邀功道:“玄燁有讓紫陌好好照顧妹妹哦。”

    琬瀠見玄燁明明很期待人誇獎,卻偏要做出一副這是應該的樣子,不由得莞爾一笑,親了親玄燁的小臉蛋,摩挲著他的小腦袋,道:“玄燁寶寶最乖了!知道照顧妹妹了。”

    玄燁聞言臉蛋紅紅的,一本正經的點點頭,又不好意思的把臉埋在琬瀠懷裡,聽見琬瀠又笑了,越發不肯抬頭,麻花似的扭來扭去。

    琬瀠本來還擔心,女兒生在大年初一,順治會不會起個類似於元春這樣的名字,那可就囧了。好在順治的腦筋沒有抽,給起的大名是明嵐,小名元兒。明明如畫,嵐若遠山。

    元兒則是和了正月初一的意思。明嵐是順治最小的女兒,出生的時間又很巧,因此宮中多是稱她元格格,而不是安排行算的七格格。

    順治堵在心口的氣終於還是發洩出來了。不能和孝莊發火,但是不還有別人來當出氣筒麼?順治看到,皇后吉日格勒,頓時覺得皇后恰好病了,是因為得到了消息,故意裝病,越發覺得她可惡。

    皇后是娘家人,不去服侍太后,要烏雲珠一個服侍,結果勞累成疾病,真是太不孝了。下旨,因皇后于皇太后病中有失定省之儀,命停其箋奏,只存皇后之號。

    吉日格勒接到旨意,順治停了中宮筏表,頓時暈了過去。孝莊也震驚不已。順治其實更想直接廢了皇后,但是烏雲珠是個明白的人。

    哭泣不止,向順治流淚請求道:“皇上無故欲要廢后,這是要陷臣妾與不賢不義的境地呀。近來太后娘娘待臣妾何其慈愛,臣妾怎能忍心見她老人家再次傷心。臣妾知道皇上是憐惜臣妾,只是臣妾侍奉太后,不以為苦。皇上若執意廢后,臣妾願以死相諫。”順治這才忍下。

    琬瀠藉口坐月子,只躲在景仁宮裡哪也不去,整日逗弄玄燁和明嵐。玄燁時不時的親親妹妹,又時不時的拿指頭戳戳妹妹的臉蛋,想著妹妹的臉蛋可真軟呀!

    明嵐不堪其擾,張嘴就要哭。玄燁手忙腳亂的,拿起翻出來的各種玩具來哄明嵐。

    偏偏明嵐才出生多久,自然對玄燁推崇的魔方和拼圖不屑一顧,反而喜歡玄燁看不上眼的撥浪鼓,一聽到叮叮咚咚的聲音就跟著咯咯的笑。

    玄燁十分不滿,跑到琬瀠身邊,猶猶豫豫的道:“額娘~~妹妹,妹妹會不會是個笨的。都不會玩魔方和拼圖,只曉得撥浪鼓好玩。一點都不像玄燁。”

    琬瀠啼笑皆非,伸出指甲不長的食指,用指頭戳戳玄燁的腦門道:“玄燁寶寶你多大了,妹妹才多大?你剛出生的時候和妹妹一個樣子。如今你倒是和妹妹比起來,越發的有出息了啊?”

    玄燁覺得丟了人了,大受打擊,邁著肉呼呼的小短腿,一溜煙的跑回自己屋子裡,拿起順治開始教他的《三字經》來看。

    一連幾天,玄燁一看到琬瀠戲謔的目光就不好意思,立馬就從一個白白嫩嫩的小包子變成一個快煮熟的紅彤彤的肉包子,還冒著熱汽的那種。

    期期艾艾的湊到琬瀠身邊,道:“皇阿瑪說,說,讀書明理。玄燁乖乖,就不會再丟人了。玄燁,有出息。”

    琬瀠樂得把玄燁抱在懷裡,好一揉搓。道:“那玄燁要有出息,額娘和妹妹就靠你保護了啊!”

    小包子攥著拳頭,一本正經的道:“玄燁有出息。玄燁孝順。保護額娘和妹妹。”琬瀠又笑個不停。

    景仁宮裡其樂融融。琬瀠身邊放著熟睡的明嵐小包子,懷裡摟著著玄燁,慢慢的摩挲。淡淡的看著窗外的天空,唇角微微上勾,眉眼含笑,卻是說不出的涼薄。山雨欲來風滿樓,是該動一動了。



第四十九章 天花

    這時的長春宮中,人人自危。淑惠妃自然過來安慰自己的親姐姐。就連自從被廢以後不怎麼出門的靜妃娜木鐘都過來了。

    吉日格勒無精打采的跪坐在床上,抓住娜木鐘的袖子道:“姑姑,不會的。皇上不會廢了我的。太后會阻止他的,對嗎?”

    娜木鐘看不慣侄女的這幅樣子。娜木鐘即使被廢,也始終是驕傲的,怨憤的開口道:“如果太后管得住皇上,那麼我還會被廢掉嗎!當初他們母子依靠科爾沁的時候是什麼樣子,如今反倒看不起蒙古女子了。”

    吉日格勒聞言頓時失魂落魄。娜木鐘還是不忍心,便語氣嫌惡的道:“你擔心什麼!他已經廢了一位皇后,還能敢再廢第二個不成!他把我們當成什麼了!你拿出一點蒙古貴女的氣魄來!”

    又語氣怨毒的道:“我不甘心吶!我怎麼甘心能眼見那個私通叔伯的女人蓋過我們科爾沁的貴女!我怎麼甘心我們滿蒙高貴的血統中摻雜進南蠻子下賤的血!”吉日格勒見娜木鐘情緒失常,不得不反過來安慰她。

    景仁宮中,琬瀠把玩著手中的荷包,猶豫不決。這個荷包已經出現在琬瀠手邊好幾天了。除了紫苑,沒有其他人知道荷包的來歷。

    琬瀠當年對自己狠得下心,冒險一次。如今到了玄燁,明知道應該不會有什麼威脅,但是仍然有所擔憂。

    現在自己出了月子,吉日格勒又被奪了中宮筏表,很可能順治會讓自己繼續掌管宮務。如果這樣,根本就是往孝莊心上插針,擺明瞭叫她來對付自己麼。

    歷史上玄燁患上天花。琬瀠不想去探究深宮之中,天花病毒是怎麼傳進來的。

    而且不感染別人,甚至沒有感染和玄燁年歲相仿的福全,偏偏感染了玄燁。野史上說康熙罹患天花,也是九死一生才挺了過來,臉上還留下了十幾顆麻子。

    難道自己將來要看著玄燁白包子變成芝麻燒餅。恕自己不能不接受!

    琬瀠叫來紫陌紫苑幾個,交代清楚。然後拿著荷包往玄燁居住的地方走去。

    這個荷包是命人從小湯山送過來的。琬瀠把荷包剪開,裡面塞的是一團棉花。

    但是棉花上面有著乳白、淡黃的粘液,還有不少脫落的痘痂。這就是琬瀠親自試驗,並叫人之後不斷改進從牛痘中得到的,可以防止天花感染的疫苗了。

    琬瀠思來想去,與其等著玄燁哪一天莫名其妙的感染了天花,不如自己提前給他種上牛痘疫苗。

    玄燁屋裡提前點了淡淡的安眠的香料,小包子睡到很熟,偶爾砸吧砸吧嘴。夜色靜謐,屋子外面自然有心腹守著,紫陌腳步輕輕的端來了燭臺。

    琬瀠取出一根長的銀針,用乾淨的細棉布包了一端,另外有尖頭的一端放在火焰上仔細消毒。待銀針冷卻以後,在玄燁的胳膊上不輕不重的劃出一道口子,然後從棉花上沾取了漿液,點在傷口出血的地方。

    琬瀠無聲的做完這一切,示意紫陌一起出去,輕輕合上門。一殿寂靜,就好像從來沒有人來過似的。

    琬瀠吩咐把明嵐搬到東暖閣,單門挑幾個信的過的丫鬟去服侍明嵐。明嵐的奶娘是自己人,不用擔心,而且吩咐不准玄燁去看妹妹。

    服侍玄燁的人不要和服侍明嵐的人接觸。明嵐太小了,不能現在接種。

    過了大約五六天的樣,玄燁身上有了反應,全身酸痛、噁心嘔吐,並且出現發熱。

    琬瀠立即命人宣來太醫。楊太醫看過病狀,診了脈。

    嚇得跪在琬瀠面前,結結巴巴的回道:“娘、娘,三阿哥患的,好像,好像是……天花……”

    琬瀠不語,楊太醫鼓起勇氣道:“是不是,要、要瞞下來……”

    琬瀠道:“不用,本宮已有計較。本宮決定帶著三阿哥出宮避痘,你挑幾個信得過的人手隨行。”

    待楊太醫離開後,命人去向順治和孝莊報告,然後封了正殿,不叫人進出。

    宮中出現天花這種大事,很快驚動了各色人等,有的擔憂會不會染上天花,也有對羲貴妃母子幸災樂禍的。

    順治很快過來,見正殿殿門已經關住了,就命人前去叫門。琬瀠早就吩咐了下人,不許開門。

    順治見狀親自去拍門,並且喊道:“琬瀠,開門!是朕,讓朕進去看看!”

    孝莊隨後就到,見狀大驚失色,忙命人把順治拉開。見順治還要過去,下人礙于威嚴,也不敢狠攔,顧不得禮儀,快走幾步,親自拉住順治的胳膊,這才命太醫回報病情。

    這時琬瀠隔著殿門,高聲道:“三阿哥患豆,還請皇上允我們母子出宮避痘!”

    順治立即道:“胡說!就留在景仁宮,叫太醫來診治就是了!”

    孝莊忙道:“不可!”

    琬瀠道:“皇上和太后身體要緊,若為了玄燁涉險,他如何擔得起!”

    順治也大聲道:“你先出來!朕安排人服侍玄燁出宮避痘!你不必跟去了!”

    琬瀠回道:“皇上勿要擔憂!臣妾幼時已經患過天花了,如今自然無礙的!皇上放心,玄燁也會好好的。只求皇上讓琬瀠同去……”

    說著已經帶上哭腔。順治聽說琬瀠患過天花,心中擔憂放下一半,又聽見琬瀠似乎哭了,頓時不知如何是好,只得應了。

    於是琬瀠帶了赤水紫苑等人,陪著玄燁到遷移到與皇宮一水之隔的北長街“避痘所”居住,紫陌留下照顧明嵐。

    臨走琬瀠拉著紫陌的手道:“景仁宮這麼多服侍的人中,我信得過的,行事能夠周全的,就只有你了。我把明嵐託付給你。將來明嵐大了,她也得記著你的這份恩情。”

    紫陌忙福身,連道不敢。琬瀠又交代紫陌,有什麼事,不必瞞著人的,可以和紅塵商量,實在解決不的,去找乾清宮的羽瀾。羽瀾是暗羽在宮中使用的名字。

    兩三天之後玄燁是身上出了紅色斑疹,三五天之後變為皰疹。玄燁發著燒,身上又癢癢,他又不像琬瀠當年有自制力不去抓癢。

    琬瀠只好抱著他,不叫他的手亂撓,自己替玄燁輕輕的吹一吹,一邊哄著道:“額娘的乖寶寶,額娘給玄燁吹吹,吹吹就不癢了。”

    又過兩天,膿皰疹逐漸乾縮結成厚痂。本來就是牛痘的痘漿,與感染了天花又有不同,只不過初期看起來症狀很相似。

    玄燁身上起的皰疹並不多,而且主要集中在軀幹和下肢。琬瀠也種過疫苗,看著這種情況就知道快要好了。

    但是太醫們是實打實當做天花來治療的。天花只有皰疹都發散出來了,再熬過高熱,才能倖免,如果發散不出來,八成是要熬不過的。見玄燁身上皰疹只有少少的一些,越發覺得病情嚴重。

    太醫們又知道羲貴妃是不能招惹的,各個如臨大敵,越發用了重藥,只盼著早點把毒氣發散出來才好。琬瀠瞧著不對,問楊太醫要來藥方。

    看了之後,皺了皺眉頭,提筆劃掉幾味藥性強的藥材,換上藥性輕緩平和的幾味,又改動了分量。才交給楊太醫要他拿去按著改動後的煎藥。

    楊太醫心中一凜,這改動的很精妙,藥性很平和,正合小兒使用,雖然藥性弱了點,卻是正是對症。自己和幾個太醫商量的藥方,雖然效果好,但卻不如這個風險小。方知琬瀠是懂得醫術的。

    但是楊太醫自然知道,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

    琬瀠道:“其他太醫那裡……”

    楊太醫回稟道:“臣親自煎藥,用的自然是太醫們商量出來的方子。”

    琬瀠心中滿意,便讓他退下了。

    眼見著玄燁只是偶爾低燒,基本上沒什麼危險了。琬瀠讓紫陌通知外面,按計劃行事。

    這幾個月來,孝莊和烏雲珠先後重病。繼而順治停了中宮筏表,意圖再次廢后。

    接著宮中出現天花,出現的地方是得寵的羲貴妃居住的景仁宮,感染的還是皇上疼愛的三阿哥。

    然後羲貴妃和三阿哥出宮避痘,暫且封了景仁宮,太醫們配了湯藥讓眾人服用,到處又用石灰水淋牆潑地。

    皇后不是個有手腕的人,又正岌岌可危,根本轄制不住,一時間宮中慌亂不已。自然有人要趁機做些什麼。

    對於貴太妃來說,烏雲珠和順治就是直接導致博穆果爾死去的兇手。她不敢對順治下手,但怎麼能眼看著烏雲珠成為僅次於皇后的皇貴妃,還生了四阿哥。

    更何況烏雲珠進宮七個半月就生產,可見兩個人根部就是在博穆果爾活著的時候就勾搭上了。可憐自己的博穆果爾長眠地下,姦夫淫婦卻逍遙自在。

    貴太妃自然是要動手的。有消息回報,貴太妃讓人配置毒藥。自己這邊的人已經把早就準備好的藥替換到了貴太妃手上。

    貴太妃沒有親自動手,而且帶著毒藥去見了靜妃。靜妃脾氣剛烈,而且對順治孝莊母子十分怨懟,對於得到出身低微並且不貞,卻仍然得到順治喜愛的烏雲珠更是嫉恨不已,是最好的動手人選。


作者: o863    時間: 2012-4-1 04:57 AM

第五十章 烏雲珠子殤

    貴太妃一向很會做人,娜木鐘被廢之後,還多次去看望她,並且在娜木鐘面前替她打抱不平。娜木鐘是個驕傲的女子,卻不是很有心機。

    於是漸漸被貴太妃籠絡,和她無話不說,感念貴太妃雪中送炭,怨恨孝莊和順治母子的冷酷無情。貴太妃不過對娜木鐘隨意挑撥幾句,娜木鐘便嫉妒憤恨交加。

    有一回,娜木鐘要貴太妃替她帶些毒藥,道:“這宮裡的下人都是狗眼看人低,偷懶的很,我這裡竟然進了耗子。太妃娘娘給我帶一瓶耗子藥吧,毒死那耗子也算是替宮裡除了一害了。”

    貴太妃對娜木鐘的目的故作不知,之後便把那瓶毒藥帶給娜木鐘,道:“好孩子,我知道你是個要強的。如今也不願去求太后和皇后幫忙管教下人,我便做一次好人,這藥給你吧。總是看著耗子在眼前晃悠也怪難受的!只是你要小心點,不要讓人誤食了耗子藥。”

    娜木鐘收買了承乾宮的一個下人,這個宮女雖不在烏雲珠身邊服侍,但卻是在四阿哥身邊的下人。娜木鐘雖然覺得一時奈何不了烏雲珠,但是能讓她禁受一下喪子之痛還是不錯的。對!這樣比讓她直接死了更好。

    娜木鐘得意洋洋,哪裡明白以她的手段勢力,如何就能輕易收買一個下人。那個下人還能輕易把藥帶進承乾宮給四阿哥下毒。貴太妃暗中出力不少,琬瀠也通知手下狀似無意的處處配合。

    玄燁的病也不過是兩個多星期便痊癒了。本來就是用牛痘的痘漿種痘,如果和天花本身一樣厲害,那還叫疫苗麼。不過是因為這種種痘的手法有些粗糙,玄燁又是小孩子,總有些反應罷了。

    琬瀠很高興,玄燁還是一枚白白的小包子。臉色白白淨淨不說,身上的痘痂脫落以後,也不過是留了一些淡淡的痕跡罷了。大不了以後多給他塗一點美容生肌的藥膏好了,反正小包子還小,沒辦法反對。

    雖然小包子沒有事情了,但是琬瀠不想現在回宮,承乾宮應該已經出事了吧。自己帶著玄燁在外面避一避吧。天花病人從病發到痊癒,也得一個多月呢。

    於是心安理得的讓楊太醫繼續打掩護,對外只說三阿哥病情開始好轉,但是仍需時日才能痊癒。玄燁已經不用臥床,可以下地走路。這麼大的孩子正是好動的年紀。

    這些日子在屋子裡悶得狠了,如今一得了自由,一溜煙的跑到院子裡撒歡。琬瀠看著玄燁三頭身的身子,雖然這些日子瘦了一些,但是還是不由得在心裡尖叫,真是好Q哇~~

    在宮外休養的日子很輕鬆,簡直是給自己放大假。琬瀠有足夠的時間和玄燁在一起。

    決定趁這個時候給玄燁進行啟蒙教育。最合適的教材自然就是格林童話和安徒生童話了了。琬瀠孜孜不倦的要把小包子教育成芝麻餡的。

    《海的女兒》,琬瀠的解釋是小人魚的應該求自己的父親和王子的國家聯姻,不答應就用海水淹沒了王子的國家。

    《漁夫和他的金魚》告訴我們,權利只有在自己手中才是最可靠的,別人給予的都是隨時可以收回的。

    《狼和七隻小羊》說明了,對待敵人應確信已經完全消滅並且沒有後援,然後才能放鬆警惕。大灰狼不應該直接吞掉小羊,而應該先把小羊咬死再吃下肚。

    玄燁也很聰明很快就學會了舉一反三。

    比如《睡美人》,玄燁寶寶就會一本正經的答道,來歷不明的東西絕對不能碰,應該先讓下人試一試。

    玄燁寶寶聽完《白雪公主》就說:“意思就是,額娘對玄燁最好。其他人都不能放心,阿瑪有時也是靠不住的。”

    琬瀠一把捂住玄燁的嘴,囑咐這些話除了和額娘其他誰都不能說,和皇阿瑪皇瑪嬤還有妹妹也不能說。看著玄燁點頭記下,才放心。

    這時的承乾宮裡,一片愁雲慘澹。四阿哥起出生以後,身子就不大好,生病吃藥是經常的事。但是那也多是小病而已。哪像現在這樣,拖了十幾天,一天比一天不好。

    承乾宮的下人也清楚,大家前程地位如何,繫在皇貴妃娘娘身上。皇貴妃和景仁宮的羲貴妃不同。以羲貴妃的樣子,看來還能生養的。可是皇貴妃如今的身體,只怕不能再生養了。四阿哥很可能是皇貴妃唯一的孩子了。

    雖說二阿哥為長,但是子以母貴,四阿哥的身份不是被皇上冷落的二阿哥可比的。何況三阿哥患了天花,那麼小的孩子恐怕熬不過。那四阿哥還不是皇子中間頭一份的。

    可如今四阿哥卻是看著要不好了。皇貴妃一向待人和善,但是涉及親子,到時候如果有了萬一,也未必能饒了大家,不由得心中惶惶。

    烏雲珠心疼的很,拖著疲倦的身體,衣不解帶的親自照顧兒子。四阿哥也不是傷風咳嗽這些小兒常患的病症,就是查不出原因的發熱,看起來也一日比一日沒有精神。

    起初還以為也是染上了天花,但是後來的症狀不同。自己當時還鬆了一口氣,可是太醫們找不出病因,只能日日給開些滋補的藥吃著。

    烏雲珠看著兒子越發瘦下去的小臉,針紮一般的心疼,這樣拖著可怎麼好。宮中有人偷偷說,會不會是碰上了不乾淨的東西。

    難道真的是自己罪有應得,所以連累了孩子麼?博穆果爾被自己背叛,憤而自殺,是他不甘心,所以要報仇了嗎?自己打小熟讀詩書,自然知道女子的規矩,貞潔最為重要。

    但是,博穆果爾終究不是自己的良人呀。他那樣的木訥,自己和他從來沒有可以說到一起的話。皇上,這麼文采淵博,而且君臨天下,這麼的英武,自己如何能不傾慕他?

    自己已經在選秀的時候因為意外和皇上錯過了,後來好不容易有了機會,難道就因為要對博穆果爾從一而終就放棄嗎?這是滿洲呀!姑侄共侍一夫,兄死弟娶其嫂。

    為什麼就偏偏容不下皇上和自己呢?自己和皇上才是情投意合的一對呀。自己無論容貌還是才華哪裡差了?

    皇后,只因為她是太后的娘家人,就能夠成為皇上的妻子。她根本就不懂詩書,又那樣的俗氣,哪裡配的上九五之尊的皇上。可恨,皇上要廢了他,自己還要為她求情。

    還有羲貴妃,明明品級比自己低,偏偏在宮中能壓過皇后,連太后的面子也不買,真是逍遙自在的緊。為什麼!為什麼!明明自己和她是一起參加選秀的。

    靜妃!靜妃!如果不是她的阻攔,自己那時入宮是不是就不用像現在這樣如履薄冰。

    自己妒忌那個女人!那個女人已經這樣好命了,偏偏還有兩個健康的孩子。不過是兩個,還是一個,還不好說吧!三阿哥患的可是天花!你們母子既然已經離開了皇宮就千萬不要再回來了!

    烏雲珠起初日日在四阿哥身邊照顧,後來湯藥也毫無用處,四阿哥一天天的衰弱下去。烏雲珠便在承乾宮的小佛堂裡,整日念佛懺悔。祈求佛祖,任何罪孽都由自己一力承擔,放過自己的孩子。

    烏雲珠在心中祈求佛祖,如果四阿哥能好起來,自己以後一定不怨、不嫉、不妒,不爭,無論將來是榮寵還是貧苦,都甘之如飴。

    三月份的京城,正是春寒料峭的時候。更何況跪在地上,即使安放了火盆也壓不住入骨的寒氣。烏雲珠愛子心切,竟然堅持了兩三天。即使順治親自來勸,烏雲珠也不肯起身。

    這天夜裡,四阿哥的乳母照例按時起身去給四阿哥喂藥。自從四阿哥這次病了,夜裡總是莫名驚醒,啼哭不止,睡不好覺,今天竟是睡的香甜。

    乳母不忍打擾他難得的酣睡。覺得湯藥涼了,讓人去熱一熱,準備再等一會。再接過溫熱的要碗,準備上前喂藥。

    不料看著四阿哥的面色漸漸的變了,喊上幾聲也沒有動靜。壯著膽子把指頭放在四阿哥鼻下試了試,登時嚇得打翻了藥婉。

    四阿哥竟是早就沒氣了。聞聲而來的下人們知道情況以後,嚎啕大哭,然後忙著去回稟烏雲珠。

    烏雲珠還在佛前念經祈求,這已經是第四天了。窗外風聲嗚咽,烏雲珠充耳不聞。佛前供奉的長明燈,燭焰搖搖晃晃,卻絲毫沒有佛光那樣慈悲溫婉,在一片枯寂的深夜竟隱約有些鬼影幢幢的感覺。

    烏雲珠聽到有哭聲傳來,一顆心入墜冰窟。恍惚之間,手一鬆,珠串掉落地上,佛珠四濺而去,竟是珠串散了。檀木的珠子撞擊地面的聲音,在烏雲珠耳中好像是世界上唯一的聲音,悲鳴不已。

    烏雲珠慌忙起身,久跪的的雙腿不聽使喚,跌倒在地。烏雲珠掙扎爬起來,踉踉蹌蹌的往四阿哥住的地方跑去。

    見到過來回稟的下人也不理會,只撲在四阿哥床前。昔日溫熱的小身子以變得冰冷。

    昔日雖有點蠟黃卻帶著生氣的面色已經被青灰色所籠罩。烏雲珠一時不知道該怎麼反應,只呆呆的看著自己十月懷胎生下的骨肉。

    一彎殘月掛在天上,冰冷的月光照到的地方樹影斑駁,照不到的地方一片幽暗。風中隱隱夾雜著哭聲,“我的兒……”“我的兒子……”今夜,紫禁城中,不知又有多少人在無聲大笑。


   
第五十一章 琬瀠回宮

    琬瀠看著手中傳回來的消息,唇角止不住的上揚。四阿哥的死不是目的,也不是結束,只是一切的開始而已。

    烏雲珠失去了孩子,悲痛欲絕,把四阿哥抱著懷裡,誰也不肯理會。

    只呆呆的看著兒子,口中念叨:“四阿哥乖乖……乖乖睡覺……睡醒了就睜開眼吧……”

    順治一連多日,一下朝就呆在承乾宮,陪伴烏雲珠,道:“烏雲珠,四阿哥去了。我們還會有很多很多孩子的。你放手吧。”

    烏雲珠一心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了,搖晃著四阿哥溫柔的給他唱著曲子。幸虧天氣還很冷,但是拖了這麼久也該差不多了。

    順治又掛心在宮外的另一個兒子,太醫回報說已經好轉,但是不知何時才能痊癒。順治倒是不大擔心琬瀠。

    順治覺得琬瀠雖然嬌弱,但是一向能幹,有了什麼事情都是值得信任託付的。更覺得只要沒有太后和皇后那班人欺負她,琬瀠都能把自己照顧的很好。

    順治比不過烏雲珠的堅持,心中開始煩躁。四阿哥死了,順治自然是傷心的,但是傷心之後不由得又起了一種慶幸。

    順治本來就對這個兒子沒有抱多大的希望,平時賞賜疼愛多半還是看著烏雲珠的面上。這會兒就有些覺得,與其讓他活著病懨懨的受苦,還不如徹底解脫了,而且四阿哥一去,拿四阿哥身世做文章的流言也就淡了。

    不過這個念頭一出現,順治就狠狠鄙視自己一下,覺得太不應該了。順治正在這邊有些自我厭棄。那邊孝莊坐不住了。

    本來孝莊病中烏雲珠服侍的很體貼,雖然孝莊仍然非常討厭烏雲珠,但是總不好人家剛剛服侍過自己,就立即對她動手。

    更何況雖然四阿哥的身世就像卡在嗓子裡的一塊魚骨頭,吐不出,咽不下。但是孝莊還是覺得自己兒子即使被烏雲珠迷住了,在對待烏雲珠的事情上很不靠譜,但還是不會混淆皇家血脈的。

    四阿哥估計還是自己的孫子。自己總不能對孫子出手。所以四阿哥這一病故,孝莊舒了一口氣。這樣是最好的結果了。

    但是烏雲珠不肯讓四阿哥下葬,順治又成天呆在承乾宮陪著那個女人,孝莊就看不下去了。這病死的,雖然是自己的孫子,但是滿宮這麼多人,總是要忌諱的。這不叫下葬算怎麼回事?偏偏兒子又在近前,要是過了病氣可不得了。

    於是孝莊帶人往承乾宮來。這是孝莊第一次來到承乾宮,當初烏雲珠懷孕,孝莊也沒有來看過她。可能是孝莊看不慣烏雲珠的緣故吧,連帶著看承乾宮的擺設也不順眼,總覺得不大方爽利,有股脂粉狐媚的感覺。

    但是擺設又是沒有逾制的地方,雖然不順眼,但也挑不出錯來。便抬步往裡面去。看見烏雲珠自言自語的抱著四阿哥,而自己的兒子在一邊焦急懊惱愧疚。

    順治正對因為自己生出了那樣的想法而自我厭棄,懷疑自己是不是真的愛著烏雲珠,否則怎麼會有這樣冷酷的想法。

    而落在孝莊眼裡,自然是順治在傷心愧疚。孝莊火從心生,也不往近前去,只吩咐嬤嬤下人上前把四阿哥抱走。

    烏雲珠見有人來奪,哪裡願意。但是烏雲珠又哪裡比得過蒙古的嬤嬤們健碩,沒推攘幾下,嬤嬤們就把孩子奪走了。

    烏雲珠大聲喊著不要把孩子奪走,真真是聲嘶力竭、杜鵑啼血。無論她多麼的隱忍算計,此時也不過是一個失去孩子的母親罷了。

    順治本來沉浸在自己的情緒裡,被這番動作一打擾,滿臉不敢置信的看著孝莊道:“皇額娘,你……你這是要做什麼!”

    孝莊也被耳邊烏雲珠的呼喊弄得心煩,直接硬邦邦的道:“四阿哥命薄,承受不起那麼大的福分,已然夭折了。那麼就應該早點入土為安,免得在宮中犯了忌諱!”

    順治這會兒也想不起剛才自己還隱隱慶幸四阿哥的去世了,滿心驚愕的覺得孝莊是那麼冷酷。

    烏雲珠從四阿哥夭折到現在,一滴眼淚也流不出。現在懷中的孩子被奪走,真正是覺得天人永隔,再也見不到了,才似剛剛回神,哭倒在床上。

    孝莊覺得眼不見心不煩,一刻也不想再承乾宮多留,吩咐人準備四阿哥下葬事宜,然後帶人離開了。

    順治忙把烏雲珠扶在懷裡,不停安慰,不過心思卻想得遠了。本來得知皇額娘當初對八阿哥和親姐姐宸妃海蘭珠下毒手,自己雖然覺得心驚,還能為她找找藉口,應該是宸妃跋扈,皇額娘忍無可忍。

    但是今天的事,是在讓自己心中冰涼。皇額娘對自己的親孫子都這樣無情,對自己這個兒子又能多好!也是,皇額娘不是嫡妻,自己成為皇帝,她才能成為太后。

    無論是和多爾袞周旋親近,還是堅持滿蒙聯姻,原來自己以為是為了保住朕的的皇位,現在看來,更像是為了維護她自身的地位吧!

    要不然,朕是皇額娘的親子,難道不是她的依靠,何必讓朕納了一位又一位的科爾沁女子,又何必如此抬舉娘家來壓制朕。人一點進入思維定勢,就很難從中擺脫。

    順治越想越心驚,自己也是熟讀史書的人,歷史上多少是為了權利和地位,不顧母子親情,讓外戚專權。漢朝的呂太后、鄧太后,不但擅權,而且行廢立之事,權利大到可以擇立新君。

    更不用說唐代武后,逼死親子不說,後來根本不加掩飾的登基為皇。何況,何況,滿蒙重視人口,一向女子地位並不低,比漢族女子好的多。

    若是……若是……順治後背泛起涼氣。即使理智苦苦壓制不要把生母想的太壞,但也不能阻止在情感上心驚膽顫。

    從此順治偏見已成,遇事不免懷疑孝莊的目的。如果順治不是孝莊的親生兒子,恐怕依孝莊的手段,二人之間決不至於如今的境地。

    正是孝莊自恃皇帝是自己的親生兒子,行事才隨心的多了,反而沒有太過顧及順治的心情想法。如今就是後悔也晚了,更何況孝莊還沒有發現自己的失策。

    哪怕謊言重複一千遍也就是真理。更何況孝莊行事確有詬病。

    琬瀠不斷地在順治心中埋下不滿和懷疑的種子。又不斷地澆灌,讓加深順治對孝莊的芥蒂。如今恰逢時機,種子發芽出土。隔膜不斷加大,母子之情已經出現裂痕,只怕二人反目也已經指日可待。

    四阿哥葬入皇陵,追封和碩榮親王。琬瀠在這之後帶著面色紅潤的玄燁回宮。

    本來自然應該先是拜見的孝莊和皇后,但是順治傳話來,讓琬瀠直接先回景仁宮,慈寧宮晚宴再行拜見。

    景仁宮早已經解封,餘下的下人宮女們把各處打掃的乾乾淨淨。紫陌抱著明嵐,後面跟著景仁宮的宮人,面帶喜色的在院門口迎接。

    琬瀠很高興的接過明嵐,親自抱著進了正殿。自有下人們去收拾行李不提。

    琬瀠命人豐厚的賞賜了一干人等。連地位最低的做雜役活的宮人們都得了一般豐厚的賞賜,更不用說其他人等,俱賞了金銀錁子和綢緞尺頭。

    最初紫陌等四個貼身丫頭,並上後來的紫苑,又另賞了價值不菲的首飾。幾人皆道不敢得如此重賞。

    琬瀠道:“你們幾個都是好的,本宮記著呢!既然賞了,你們就安心接著。”

    又道:“這些首飾算不上稀罕的貢品一類,但也不是尋常可以見的到的,留著做將來的嫁妝。”

    幾個都滿面羞紅,連稱只一生服侍娘娘才好。

    琬瀠又道:“知道你們的忠心,正是如此我才不能不為你們考慮。將來你們出宮的時候,自然賞賜嫁妝,還要替你們挑了體面的人家,嫁做正頭娘子才好。”

    出宮的宮女,爹娘父兄有些良心的還好,也多是嫁了小戶人家做續弦和妾室。若是嫂子哥哥刻薄的,可就是吃不完的苦處了。

    即使現在體面的大宮女,也不能不擔心將來出宮的事情。如今得了琬瀠的允諾,都不由得感激涕零。便是一向內斂的紅塵,也不由動容。

    琬瀠又讓人替紫陌家人尋了差事,私下告之。紫陌雖然因為總總緣故和家人不親近,也是因為被傷了心,哪裡真的半點都不在乎。如今見主子替自己解了後顧之憂,便越發要拿這條性命來報答。

    琬瀠和玄燁各自沐浴洗漱,收拾一新,方往慈寧宮去。明嵐太小,就留在景仁宮。

    其實晚宴固然是順治高興,但也有孝莊的意思在。自從承乾宮的不愉快以後,順治見孝莊就有些淡淡的。

    孝莊哪能覺不出,但還不知道順治已經對她有了懷疑戒備之心,一心認為是烏雲珠吹了枕頭風,叫順治對自己生了不滿。

    偏生皇后和淑惠妃不中用,自己也不想直接和小輩過不去,越發壞了和順治的情分。

    便要借琬瀠壓一壓烏雲珠,玄燁更是能讓烏雲珠心痛不已。另一方面,也是存了心思,借機和順治和解


作者: o863    時間: 2012-4-1 04:58 AM

第五十二章 抱養

    琬瀠和玄燁給孝莊請安,孝莊一臉慈愛的道:“好!好!佟貴妃照顧三阿哥有功,蘇嘛拉姑,賞!”

    又滿是欣慰的道:“三阿哥能挺過這一劫實在是大幸。哎,三阿哥和四阿哥一起生病,哀家心裡焦慮的不得了。雖然說四阿哥沒了,好歹三阿哥保住了。”

    烏雲珠身子剛好,強撐著來參加晚宴,聽到這話,果然臉色又白了白。琬瀠瞧著順治的神情,顯然也是覺得孝莊在揭烏雲珠的傷疤,略微的皺了皺眉頭。

    琬瀠便道:“臣妾聽聞,小孩子養不大,多半是因為太過伶俐,所以父母緣淺,被接到西方做了佛祖跟前的童子了。想來四阿哥是另有福緣,只不過福緣不在人間罷了。”

    順治覺得琬瀠待姐妹實在真心,當初待四貞情真意切,如今待烏雲珠也是無可挑剔。也是這兩個人的福分了。

    順治把玄燁抱到身旁坐著,問了在宮外養病吃藥的情況。玄燁在順治面前素來不拘謹,有時甚至有些調皮,只不過現在的場合還有其他人在,故而口齒清晰。

    規規矩矩的一一回答。順治見玄燁毫不怯場,氣度大方,回答調理分明,又是一陣高興,讓人取了上好的筆墨紙硯賞賜下來。

    雖說滿人有抱孫不抱子的習俗,仍然忍不住摸摸玄燁的腦門,道:“玄燁如今雖不必正式拜師讀書,但也要認上幾個字才好,平時不能偷懶!”

    這一頓飯吃的很沒意思,孝莊和順治之間氣氛怪怪的,具是不開口。

    皇后和淑惠妃等人無子,看著琬瀠養的三阿哥能從天花裡面熬出來,妒恨交加,但是都不敢開口,也都免不了有些自怨自艾。

    寧貴人也是有資格參加晚宴的,想起自己的二阿哥一早就養在阿哥所,尋常見不得面。而且皇上恐怕平時也想不到還有一個長子吧,今天這樣的場合都沒有叫他出席,竟是連剛出生的五阿哥都不如了。一雙眼睛好似要噴出火來。

    五阿哥常寧出生後不久也是被養在阿哥所。陳氏今天可以有機會抱一抱自己的兒子,很是高興,又有些小心翼翼,生怕惹了別人的眼。

    最讓琬瀠覺得不高興的是烏雲珠。看來烏雲珠確實被刺激的夠嗆,今天看上去有些不在狀態,完全沒有發揮出影帝的水準。看著玄燁時而恍惚,時而慈愛。只是琬瀠不想和她計較而已。

    東西吃的差不多了,順治並各妃嬪們,都各自行禮退下。孝莊看著手里拉著玄燁的琬瀠,嘆了一口氣。

    本來自己打算解除烏雲珠這個心頭大患以後,就讓人給佟家動點手腳。雖然也感覺到皇帝在限制自己的權利和與大臣的聯絡,但這一點自己還是做得到的。

    如果娘家得了罪名,佟貴妃就是有皇子傍身也要脫層皮。可是如今不行了。皇上子嗣艱難,又剛剛夭折了一個,如今可只有三個皇子。

    福全生母出身太低,常寧尚小,養不養的大還說不準。只有玄燁聰慧健康,又熬過了天花。

    患過天花,就等於多了一層保障。外家對於皇子來說非常重要。如今自己是投鼠忌器,為了玄燁也不能動佟家。羲貴妃的命可是真好!不過想著烏雲珠剛才的神色,心中一動,有了個主意,招來一人耳語一番,立刻命她去佈置。

    烏雲珠心思沉重的回到承乾宮。自己的四阿哥那般伶俐,惹人憐愛,怎麼會沒了呢!

    三阿哥和四阿哥一起生病,他熬過了,而自己的四阿哥卻沒有熬過,是不是他偷了四阿哥的命?要不然,怎麼患天花這樣重病的能活下來,沒什麼大病的反而活不下來。

    本來就知道三阿哥養的極好,今天看著更是玉雪可愛。自己的身體如何,自己明白,恐怕不會在有一個孩子了。三阿哥為什麼不生在自己的肚子裡呀。

    旁邊服侍的一個嬤嬤,道:“娘娘可是看見三阿哥,又傷心了?娘娘千萬要好生將養自己的身體呀,否則小阿哥在天上也會難過的。”

    烏雲珠擺了擺手,只是疲倦的倚在美人靠上。

    那嬤嬤又道:“奴婢斗膽!既然娘娘這般喜愛三阿哥,不如求了皇上,將三阿哥養在承乾宮裡?”

    烏雲珠聽了,打起些精神,苦笑道:“我又不是他的親額娘,如何能把他養在身邊。羲貴妃是那樣的人。若是五阿哥還有些可能。”

    嬤嬤道:“娘娘,論理三阿哥也不應該養生母宮中,不過是皇上抬愛罷了。要是規矩,主子娘娘誕下龍子,是不能親自養育的。若是皇上恩典,也只能養育其他娘娘生的阿哥格格。娘娘的位份又高過貴妃娘娘一籌,三阿哥養在娘娘身邊,也是三阿哥的榮寵呢!”

    嬤嬤見烏雲珠雖然意動,但是根本不認為可行,又加把勁道:“況且,說句不能外傳的話,四阿哥沒了之後,三阿哥才開始好轉。說不定是四阿哥的魂兒和壽元到了三阿哥身上,三阿哥才能活下來。如此想來,三阿哥可不就是欠一條性命,代替四阿哥為娘娘盡孝也是應該。這老話說的好,生娘不及養娘親,將來三阿哥大了,恐怕也會是向著娘娘多過向著羲貴妃呢!”

    這話是說的烏雲珠心坎裡了。烏雲珠又哪裡不知道神魂鬼神之說,毫無依據。但是她本就不願相信兒子離去,又是信佛之人,只覺得三阿哥確實與自己有母子緣分,只怕是四阿哥換個法兒回來陪著自己呢。

    便想要試一試。橫豎羲貴妃身邊還有個元格格呢,再說三阿哥養在她身邊也三四年了,她也該知足了。自己的四阿哥才在自己身邊呆了多久,如今他又不容易借了三阿哥的身子回來,誰都不應該打擾自己母子團圓。

    順治今晚自然宿在景仁宮。琬瀠沐浴過,坐在美人榻上讓紫陌擦頭髮。順治也在里間沐浴。

    這時紫苑匆匆進來,在琬瀠耳邊低語幾句,然後退下。琬瀠美目一冷,孝莊在承乾宮埋得釘子找到一個了。

    她倒是想找挑撥自己和烏雲珠相爭,最好能夠兩敗俱傷才好。烏雲珠更是可惡,她又算是什麼東西!竟然把主意打到玄燁身上了。

    自己若不是為了讓四阿哥的病症和當年宸妃所生八阿哥的病症相似,就應該給他下個讓人生不如死的毒藥才對。

    二人小別,纏綿一番後,琬瀠趴在順治胸口,語帶擔憂的道:“我今個兒見到烏雲珠姐姐,精神看起來實在不好。都是做額娘的人,哪裡不曉得她是傷心的狠了。”

    順治道:“四阿哥那孩子,哎,也真是福薄,那麼多好藥養在,也還是沒留住。”

    又語帶自嘲的道:“不過這次皇額娘也做得有些過分了。那也是她的兒孫血脈,竟然絲毫不憐惜。”

    琬瀠一聽大樂,不過到底記著自己的目的,也就不給孝莊落井下石了,繼續道:“我和烏雲珠姐姐好了一場,也不能眼睜睜的看著她這樣消沉……”

    順治拍拍琬瀠的背,道:“烏雲珠有你這樣的姐妹為她著想,也是她不幸中的大幸了。”

    琬瀠皺著眉頭,狀似思索,慢慢道:“烏雲珠姐姐,既然是……受不住喪子之痛,就再……挑個孩子養在她身邊,如此方能開解她的苦悶。”

    順治有了些興趣,道:“嗯?”

    琬瀠繼續道:“論理,剛出生的五阿哥和六格格,若能養在烏雲珠姐姐身邊是最好不過。只不過,這兩個生母還在,烏雲珠姐姐一向仁厚賢慧,斷然做不出這樣的事情來。況且這孩子萬一有個頭疼腦熱,少不得又有小人要說是烏雲珠姐姐不上心了。如此倒是不妥……”

    又豁然開朗般,高興的道:“既然這樣,不如從宗室中挑一兩個孩子,過繼在烏雲珠姐姐名下,這樣豈不是好?烏雲珠姐姐有了孩子陪伴,自然慢慢減卻了悲傷之情。”

    順治也覺得有道理,道說:“你可有合適的人選?”

    琬瀠思慮一二道:“既然是正正經經的過繼,就要從近支宗室中挑選才是。嗯……好像岳樂有個小女兒,年方兩歲,正是活波可愛的時候,可以接進宮撫養。而且年齡也正妥當呢。太小了,不好養活。再大些,記了事,便有不貼心了。兩歲正好。岳樂和烏雲珠姐姐娘家又是交好,可見這個孩子可不就是老天替烏雲珠姐姐準備的,兩個人有緣著呢!另一方面,養在烏雲珠姐姐名下,將來自然要封個公主的,這也算是給岳樂一份體面恩寵了。”

    順治很高興的道:“我若離了琬瀠,真不知該如何是好!明天我就告訴烏雲珠,也讓她高興高興。必然要她準備了厚禮來謝你的這份情分。”琬瀠微微一笑,和順治兩人安寢。

    岳樂,姐姐願意給你這個體面!你既然這麼疼愛這個小女兒,我就給你個機會,可以讓她封為公主。公主麼,不都是用來和親和聯姻的麼!自己的女兒捨不得,那就讓別人的女兒去好了。岳樂,不要太感謝我哦!

    烏雲珠,你明天如果能開口求順治抱來玄燁養在身邊,就最好了。本宮等著看明天的好戲!


   
第五十三章 養女入宮

    順治第二天一早就派小太監去承乾宮報信,說中午在承乾宮用午膳。烏雲珠命人打賞過後,精心的打扮起來,今日愈加消瘦的身材越發顯得嫋娜。

    下朝以後,順治興致衝衝的往承乾宮去,想把過繼養女的事情告訴烏雲珠,好讓她高興一些。烏雲珠早就等在宮門口,見順治到來,趕忙迎了上去,福身行禮。

    順治把烏雲珠扶起道:“怎麼不在屋裡歇著,哪裡就要你出來接駕,仔細著涼。”

    烏雲珠和順治一同去了內間,見順治心情很好,又很體貼,心中高興,覺得有些把握。烏雲珠奉茶以後便坐下,也不說話,只暗中拿帕子抹著眼淚。順治見狀又憐又愛,忙摟著她在懷中安慰。

    烏雲珠抽抽噎噎的道:“也沒有什麼,只是一時想起四阿哥了。”

    自打四阿哥故去以後,烏雲珠輕易不肯提起,只一心裝作四阿哥還活著,只是不在身邊而已,見烏雲珠這回主動提起,便開解道:“這上天的壽數,人留不得。四阿哥和你緣分淺,將來自然有緣分深的留在你身邊。”

    烏雲珠道:“皇上,臣妾起見了三阿哥的面,便想著我的四阿哥若是長大了,也定然這般伶俐。日裡夜裡,連做夢滿心眼裡都是他小身影,真像是我的親兒子一樣。”

    順治見烏雲珠喜愛孩子,便盤算著等一下烏雲珠知道自己給她過繼一個女兒,定然高興,可以沖淡一些憂愁。

    烏雲珠又道:“佟妹妹既然回來了,少不得要替皇后娘娘分擔一些宮務吧。”

    順治回答:“先讓她歇上幾天。皇后做事實在不讓人放心。”

    烏雲珠見順治不語,道:“元格格幼小,剛出生沒多久,就和額娘分開,這會兒恐怕天天纏著佟妹妹吧。”

    順治想著琬瀠的兩個孩子養的都很健康,明嵐也是一副精力旺盛的活波樣子,微微點了點頭。

    烏雲珠:“佟妹妹是不得閒的人,我又無事可做。想著幫幫她的忙,分擔一二,也免得佟妹妹太過勞累了。”

    順治不明白烏雲珠的意思,端著茶碗抿了兩口茶,瞧著烏雲珠聽她繼續說。

    烏雲珠道:“佟妹妹膝下兩個孩子,也不知道景仁宮人手夠不夠。萬一有了疏漏可怎麼好?臣妾和三阿哥很有眼緣,不如讓三阿哥來承乾宮住幾日。讓佟妹妹少些辛勞,我也……我也,免得日夜思念四阿哥。”

    說著又嚶嚶哭了起來。順治面上神色不變,淡淡的將茶碗放在榻上的小茶几上。

    心裡卻轉了幾轉,片刻方開口道:“你是想要把玄燁養在身邊?說起來不是五阿哥和四阿哥年歲更相近嗎?”

    烏雲珠見順治思慮過後開口,而且沒有說反對,想著皇上應該不反對自己撫養別人的孩子。只是可能顧慮羲貴貴妃,不大贊成自己把三阿哥養在身邊而已。

    烏雲珠淒淒切切的哭著著道:“平素三阿哥常來承乾宮來看小弟弟,這回他們兩個一起生病,四阿哥沒了,三阿哥熬了下來。臣妾只覺得三阿哥和我有緣,想要養在身邊圖個念想……”

    順治頓時惱了。天花之疾十分厲害,凡事染上的十人中恐怕只能存活三個。何況這三個中,還說不定有因病失明失聰的。皇室子女死於天花的不在少數。玄燁平安熬過了天花,不會再患第二次,如今地位更是不同。

    本來順治就有意將來傳位玄燁,如今更加把玄燁當做將來的儲君看待,不過玄燁尚小,這才沒有提立太子的事而已。所以,順治都不願意讓孝莊撫養玄燁,更何況別人。

    而且順治奇怪烏雲珠不要求撫養五阿哥而是要撫養玄燁,覺得她另有目的。而且聽聽,什麼叫三阿哥好了,四阿哥沒了。這是要抱怨玄燁剋死四阿哥麼?

    順治問道:“這時誰教你的?琬瀠怎麼捨得讓人把玄燁抱走?”

    烏雲珠淚水盈盈,充滿期盼的看著順治道:“臣妾只是想讓三阿哥陪臣妾一段時間,三阿哥的額娘還是佟妹妹呀。而且佟妹妹還有元格格呢。”

    順治突然起身,發火道:“玄燁的生母,是滿洲貴女,以貴妃之尊統攝六宮。你既非生母,更非嫡母,你憑什麼認為自己可以撫養皇子?”

    烏雲珠哭得梨花帶雨,眉頭微蹙,滿是哀愁的道:“皇上,皇上,臣妾這些日子日夜憂愁,簡直要過不下去了。羲貴妃是什麼都好的,臣妾從來沒有想和她爭什麼,無論玄燁養在哪裡,她都是生母呀,哪裡需要擔心呢,佟妹妹素來一直和臣妾要好,難道她要眼睜睜的看著臣妾憂愁而死,都不肯施以一點點援手嗎?臣妾只是一個小女子而已。從來都不貪心,從來期盼的不多呀,臣妾不過是想要一家人和和美美的過日子而已……”

    烏雲珠啊,烏雲珠!你失去了孩子,痛不欲生。難道抱走了三阿哥,琬瀠不會傷心嗎?她當你是好姐妹,在朕面前替你進言,你就是這樣回報她的嗎?琬瀠的手段朕也明白呀,只因為朕喜歡你,她就處處替你著想。

    烏雲珠呀,你終究是讓朕失望了。要論待朕之心,你不如琬瀠遠矣。又看見烏雲伏在榻上傷心不已,終是有些心軟。畢竟是自己喜歡的人。開口安慰。

    “一家人麼?”連皇后都不敢這樣和朕要求呀!你能指望帝王的心中只有一個女子嗎。

    “別哭了,朕不怪你,一切都會和以前一樣的。”百姓們都知道我們兩情相悅,博穆果爾孝期未滿,便納你入宮,你我都無法回頭了呀!

    “烏雲珠你仍然會是朕最寵愛的皇貴妃。”皇額娘容不下你,朕不想也不能向她認輸。

    “你不需要去和琬瀠相比。”你們是不同的,琬瀠也許不是最愛的女子,但她的確是朕最信任的貴妃,是朕可以託付國事的雙手。

    “烏雲珠你始終都是朕真心相待的那個人。”天下人都知道朕因一片真心,而納你入宮。你失去了孩子,只有朕可以依靠。朕是喜歡你的,也必須是喜歡你的!

    “不要再去招惹琬瀠,朕會為你挑個養女的。”玄燁是琬瀠的逆鱗,女子為母則強,即使她和你再要好也不行。

    說完順治便離開了,並沒有留在承乾宮用午膳。烏雲珠伏在榻上哭泣,心中苦澀不已。打從自己入宮,順治對自己從來都是溫言軟語,溫柔貼心,從來沒有向今天這樣和自己發火,還拂袖而去。

    你說她是滿洲貴女,你有想過我聽見這話,會為自己出身低微而傷心?你說,我是你最寵愛的皇貴妃。可是你卻把後宮交給那個為你生兒育女的人。你說,讓我不要去和她相比,你對我一片真心。可你知不知道,這宮中的人,視我為泥,而視她如雲。

    烏雲珠死死的咬著嘴唇,眼中閃過不甘和傷心,最後化為一片堅毅。自己不能向佟琬瀠那樣恣意,自己只能從她做不到的地方入手,比如孝順和賢慧。

    再不能向今天這樣,惹怒皇上了,自己唯有他可以依靠。再也不要向現在這樣,總有一天,沒有哪個女人可以壓在自己頭上,皇后不可以,佟琬瀠更不可以。

    順治離開以後,回到了乾清宮,心情不好,呆坐了一會。決定還是儘快把事情解決。

    下旨招岳樂進宮,順治把事情一說,岳樂頓時愣住了。岳樂的長女早就去世了,現在家中兩歲的是小女兒,也是唯一的女兒,又是嫡福晉所生。岳樂把小女兒看的如珠似寶,比兒子更甚,給起了個名字叫茉雅奇,是滿語中長壽草的意思。

    如今見順治要他把女兒送給皇貴妃撫養,便很不情願的回答道:“臣女方兩歲,已見其頑劣。恐難道皇貴妃歡心,徒惹娘娘操心……”

    順治正不高興,不耐煩的道:“你女兒入了宮,將來朕封她公主之位。皇貴妃喜歡孩子,自然是同意的。怎麼,岳樂你不同意?”

    岳樂咬牙,皇上給的恩典,即使不想要,也是不能推辭的。只能領旨謝恩。

    岳樂想著要把心愛的小女兒送進宮,一陣心疼。道:“皇上賜給臣如此體面,臣不敢獨享。簡親王濟度,嫡出一女,今年五歲,也正是活潑可愛的的年紀。皇上何不也令她入宮?”

    這種事情,獨樂樂不如眾樂樂,怎麼也要拉上濟度。本來只要給烏雲珠挑一個養女就行了,但是順治想著將來的聯姻,自己女兒很少。明嵐更是掌上明珠,斷然不能叫她遠嫁。

    很是應該收養幾個宗室之女,自小養在宮中,將來代替自己女兒嫁出去,身份上也說得過去。仔細選定了三位格格,下旨,以承澤親王碩塞之女紮克薩喀、安親王岳樂之女茉雅奇和簡親王濟度之女玉錄玳為養女,擇吉日日入宮。

    聖旨一出,除了已知道內情的安親王府以外,承澤親王府和簡親王府都一片慌亂不捨。簡親王福晉,忙到佟家打聽消息。知道佟夫人正要遞牌子進宮看望琬瀠和玄燁。也遞了牌子,和佟夫人一道入宮。

    琬瀠見簡親王福晉臉上猶帶淚痕,便安慰道:“福晉,我也萬萬沒有想到,皇上竟然讓玉錄玳入宮。這收養宗室之女,是因為皇貴妃喪子,想要養個孩子在身邊承歡膝下。為皇貴妃挑選養女,一個也就夠了。因為岳樂和顎碩交好,本來皇上中意的是他家的小格格。所以我也就沒把這事放在心上。哪知那天皇上召岳樂進宮面聖以後,下的旨意就變了樣。我後來才知道,岳樂覺得這樣的體面,自己不敢獨享,這才捎帶上了玉錄玳和碩塞家的紮克薩喀。等我知道這事,聖旨都傳下去了,想阻攔也來不及了。”

    簡親王福晉聞言,一邊拿帕子抹著眼淚,一邊罵道:“這殺千刀的岳樂在朝堂上和我家王爺和不來,連小孩子也不放過。這可怎麼是好?我的女兒怎麼能讓那個南蠻子來養,要是教的移了性情怎麼辦?”

    琬瀠拍拍簡親王福晉的手背道:“舅媽,你和表舅是看著我長大的。先前是想不到岳樂這麼狠,非要拉兩個墊背的。莫說如今我掌管宮務,就是不然,我也不能袖手不管。皇貴妃那裡讓岳樂家的格格過去就行了。玉錄玳就養在我身邊好了。舅媽放心,我的規矩還是不錯的。景仁宮現在有兩個孩子,凡事都細緻上心的很。我這就讓人收拾一下,玉錄玳入宮以後,直接住到我這邊來。”

    簡親王福晉自然知道琬瀠入宮之前就是極出挑的。玉錄玳要是由她教養,自然是好的,便謝了又謝。

    幾個孩子入宮,見過太后和皇后以後,自然要來要來拜見琬瀠這個代管六宮的羲貴妃。琬瀠讓人把順治也請來。

    一個嬤嬤上前道:“回皇上和娘娘,這最小的一個是安親王家的雅格格,年歲稍微大一些的是承澤親王府的薩格格,年歲最大的是簡親王府的玉格格。”

    琬瀠命人一一賞了,和順治道:“烏雲珠姐姐體弱,若是養著三個孩子,恐怕吃不消。就只讓雅格格去承乾宮可好?”

    順治應了,道:“你看著安排。”琬瀠又道:“臣妾討個恩典。玉格格和玄燁年歲相仿,留在景仁宮吧。皇上不知,我和丹珠是極好的姐妹。看在她的面上也要照拂一二。薩格格是丹珠的妹妹。丹珠又嫁了察哈爾蒙古。不如由端順妃撫養薩格格吧。”

    順治知道濟度是琬瀠表舅,端順妃出自察哈爾博爾濟吉特氏,便也應了。

    順治停了中宮筏表,也不讓吉日格勒隨便出長春宮。所以進宮覲見的命婦們,除了慈寧宮,就往景仁宮來。琬瀠一律在西暖閣接見。就在琬瀠覺得一切都很順利的時候,一場意外悄然來臨。


作者: o863    時間: 2012-4-1 04:58 AM

第五十四章 琬瀠的恨意和決心

    由於抱養孩子的事情,琬瀠覺得烏雲珠一定給自己記下一筆了。不過如果她在順治面前給自己上眼藥,經了這件事,會惹順治生氣的,可就不是自己了。

    而且由於入宮的三個小格格,沒有一個養在出身科爾沁的嬪妃身邊,孝莊很不高興。看著烏雲珠和琬瀠,更是討厭了。

    琬瀠哪裡在乎孝莊和烏雲珠這兩個人的看法,照樣按部就班的做自己的事。這天早上,偷得浮生半日閒,靠在窗邊的踏上品茶。

    一抬眼,就能看見院中的景色,還有和玉錄玳玩耍的玄燁。心裡也是軟軟綿綿的。

    已經到了初秋,一場秋雨一場寒,才入秋不久,暑氣就全然不見了。琬瀠正在悠閒,卻見紫陌臉色有些不好的過來了,回稟佟家遞來了消息,佟圖賴的身子恐怕不太好了。

    今年初春的時候嗎,佟圖賴就生了幾場病,琬瀠指了兩個醫術不錯的太醫留在佟家專門診治。尋常勳貴人家,有幾分體面的,家人得了病痛,也有拿帖子到太醫院請大夫來診脈的。

    留太醫在府上,雖是不和規矩,但是佟家是皇子外家,琬瀠掌管宮務,又十分堅持,所以那兩個太醫還是暫時留在佟家了。為了這個還被孝莊以不和規矩為由訓斥了幾句,看來孝莊也真是很討厭自己了。

    自從三阿哥天花病癒後,孝莊有時也叫把玄燁抱過去給她看看,待玄燁的態度親近多了。但是相比之下,自己更是她的眼中釘。

    讓太醫留在佟家,孝莊更是覺得自己僭越,不能容忍。要不是順治為了烏雲珠挑選養女的事情,宮內宮外沸沸揚揚的傳著皇上對皇貴妃多麼寵愛,只怕孝莊立刻要對自己動手。

    佟圖賴的病一直拖到夏天,才算是好了。兩個太醫回宮覆命,琬瀠仔細的問了。太醫只道佟圖賴到底年紀不小了,年輕時的病根現在都慢慢顯現出來,病雖然已經痊癒了,到底傷了底子,以後要好好調養。

    於是琬瀠把上好補品流水一般的賞賜給佟家。雖說不缺銀子,但是上好的補品和藥材,不是有錢就能買到到的,一般都是直接進貢給皇家,餘下極少部分才能在市面上賣。

    琬瀠這會子聽見紫陌的話,驚得立刻站起。不由得也鬆了手,連杯子掉在地上摔碎了都沒有發覺。

    琬瀠深吸一口氣,語調不穩的道:“到底怎麼回事?打聽清楚了沒有?”

    紫陌道:“佟家派來報信的人都說清楚了。前幾日下了場雨,佟大人受了寒,生起病來。佟大人只當是小病,請了太醫診脈,並不叫去煩擾娘娘。誰想到昨天突然就不好了,下不了床,太醫們說病來的急,且佟大人的身子起春日得病後,就沒有調養過來,只怕就是熬過去,也不過是拖日子罷了。”

    琬瀠緩緩坐下,慢慢閉上眼,片刻睜開,聲音已經平穩下來,道:“去請皇上來。不!還是我親自去。”

    順治已經下了朝,正在乾清宮的書房裡面聽幾個大臣彙報政務。

    順治聽吳良輔稟報琬瀠哭著過來的,忙親身把她迎進屋子,道:“琬瀠這是怎麼了?”

    琬瀠拿帕子抹了抹眼淚,道:“剛才有人來報,臣妾的父親病重,臣妾想要出宮看望。”

    順治安慰了琬瀠幾句,道:“既是佟大人病了,你想去看望,便去就是。”

    琬瀠道:“臣妾雖是代掌宮務,但是並沒有出宮的腰牌。”

    順治道:“是了。出宮的腰牌在皇額娘那裡。吳良輔,你先陪著貴妃娘娘去慈寧宮和皇額娘說明情況。朕把這邊的事情稍微處理一下,就過去。”

    琬瀠到了慈寧宮,孝莊隨口說道:“貴妃今天怎麼有空來給哀家請安了?”

    琬瀠知道估計要被刁難一下,奈何人在屋簷下,便陪著小心把事情說了。

    孝莊道:“妃嬪一旦入宮,豈有再返回娘家的道理。便是天恩浩蕩,也只有親眷入宮相見,沒有妃嬪出宮省親的規矩。而且佟貴妃你代掌後宮,當為表率,萬不應該有這種不合禮法的想法。”

    孝莊撫了撫自己的指甲,繼續道:“當年我父王過世,哀家也不曾回去過。如今不是哀家不給你這個面子,實在是是哀家不能開這個先河。”

    就知道,孝莊不會輕易答應自己。琬瀠連忙跪下,欲要再求。

    孝莊道:“佟妃,你跪安吧。莫要學那鄂妃不守規矩。”

    琬瀠知道孝莊是打定主意,不讓自己如願了,心裡暗自磨牙。自己是一定要回去看看阿瑪的。

    琬瀠走到殿門口,碰見順治過來。

    順治得知孝莊不肯答應,便道:“來和皇額娘回稟一聲,是禮法規矩。既是皇額娘不肯答應,朕替你做主就是。”

    這時蘇嘛拉姑匆忙出來道:“太后娘娘突然暈過去了,皇上和貴妃娘娘快過去看看。”

    順治聞言,快步入內。琬瀠無法,也只能跟進去了。

    孝莊躺在內室的床上,見二人進來道:“剛才心頭一悸,卻是支援不住了。蘇嘛拉姑已經去宣太醫了。你們兩個在這裡陪陪哀家。”

    太醫給孝莊診脈後道:“太后鳳體尚且安康,也許是思慮過甚,邪火入顱,以致暈厥。不如臣給太后開幾副安神藥先吃著”

    在場的沒有笨人,自然立時就明白過來。

    孝莊開口道:“佟妃,你是三阿哥生母,素來孝順,你去替哀家煎藥吧。”

    該死!這擺明瞭是威脅。如果自己落了個不孝婆母的名聲,自然是要連累玄燁的。

    琬瀠只得拿了藥去慈寧宮小廚房。孝莊那老太婆,怎麼就不怕自己趁機下毒毒死她!慈寧宮不缺宮女,自然不會讓琬瀠親自動手。琬瀠看著藥罐,心中焦急,不由得走來走去。

    這藥需得文火煮沸半個時辰,然後加再加三碗水,最後熬成一碗的分量就可以了。琬瀠掛心佟圖賴,實在等不及了。待煮開半個時辰後,就直接讓宮女把藥倒出來。

    那小宮女嚇得哆哆嗦嗦的道:“娘娘,娘娘,怎麼可以這樣……萬一……”

    琬瀠失了耐性,直接越過那個小宮女,把藥倒進碗中端走,臨走在那個小宮女耳邊道:“這藥按這個法子煎煮,同樣可以。不過……,你最好不要說出去。否則皇上第一個就要你的性命,且追究不到本宮身上來。”

    那個老不死的不過是裝病而已,這碗藥自然喝不死她!

    順治正坐在孝莊床前的小凳子上,也心知孝莊本就無事,但還是親自把藥碗接過來。

    見琬瀠要哭不哭的忍著,忍著眼淚向,滿臉哀求,心中不忍,也認為孝莊做的過了,稍一思考,拿勺子攪拌著碗裡的中藥,時不時的吹吹。然後故意裝作不小心失手打翻,一碗藥都澆在了左手上。

    順治起身道:“兒臣不小心把藥打翻了,讓人再去給皇額娘重新煎一副。朕的手被燙到了,琬瀠,你來給朕上藥。”說著走了出去,琬瀠跟過去。

    順治從袖中拿出一支金制的令箭給琬瀠道:“讓人去準備車與,多帶些侍衛,你拿這個出宮吧。”

    琬瀠心中大恨,你既然辦法讓我出宮,早幹什麼的,白白浪費了這麼長時間。

    順治又道:“琬瀠,這令箭十分重要,輕易不能動用的。你可要小心些,千萬不要弄丟了。”琬瀠謝過,拿著令箭直接走人。

    琬瀠一路上不住的催促快點,喚來一個侍衛道:“你先騎馬到佟家去,告訴他們我一會就到。且不必接駕了,我直接去看阿瑪就好。”

    又過了一會,方到了佟府,佟國綱在門口候著。琬瀠入宮那一年佟國綱還是半大少年,如今真正是可以當家做主的青年了。

    琬瀠來不及感慨敘舊,直接問道:“阿瑪在哪?”

    佟國綱回道:“阿瑪在正屋養著,娘娘快些!”

    二人方近了正屋所在的院子,聽見屋裡傳來哭聲,俱是心中一緊。琬瀠顧不得腳下還穿著花盆底,直接甩開宮女太監,和佟國綱朝屋子跑過去。

    一進門,就看見佟夫人伏在床上大哭,佟國綱的妻子董鄂氏在旁邊抱著兒子,用帕子抹著眼淚。佟國維也跪在床頭哭泣。

    琬瀠驚呼一聲:“阿瑪!”和佟國綱兩人都撲到床前。

    琬瀠攥著佟圖賴的手,大聲喊道:“阿瑪,阿瑪,你醒醒啊~~是琬瀠回來了,琬瀠回來看你了,你睜開眼看看你多年不見的女兒呀……”

    佟夫人哭得說不出話來,還是董鄂氏開口道:“阿瑪他去了。”

    一家人都悲啼不止,連佟國綱的長子年紀尚小的鄂倫岱也跟著嚎啕大哭。

    到底是佟國綱先回過神,哭了片刻,忍住眼淚,開口道:“娘娘先起來吧。仔細身子,地上涼氣大。”

    又去勸佟夫人,道:“阿瑪半生征戰,前幾日他老人家自己也說,沒有馬革裹屍而是能安享晚年,已是天大的福氣了。”

    佟夫人向琬瀠道:“本來料不到你能出宮來的。你阿瑪本來眼看就要不行了,聽到了你要回來的口信,硬是又轉醒過來,撐了幾柱香的時間。只是到底還是晚了一步呀!”

    又哭道:“老爺呀,你怎麼就這樣去了呀,咱們的瀠姐兒回來了。你平日記掛著她,你怎麼不晚走一會兒,也看他一眼呀。”

    琬瀠心裡一波又一波的悲痛湧上來,眼淚流的越發的厲害。自己雖是帶著前世的記憶,但是今生佟氏夫婦待自己的疼愛也都是銘記在心。

    自己進宮時,阿瑪兩鬢剛剛有點斑白,如今大半頭髮都已經花白,老態畢現。臉色消瘦的很,顴骨都顯得突出了。手腕更是沒有多少肉,大拇指和中指一握就能握過來。

    自己本來以為玄燁即位以後,自然可以見面,萬萬想不到阿瑪竟然等不到那一天。琬瀠越發傷心,伏在佟圖賴身邊哭得直不起身子。

    佟國綱本來還想勸著,一開口就是哭腔,忍了又忍,才又開口道:“額娘妹妹莫要傷心了。先給阿瑪換衣服吧,別讓他老人家走的不安穩。”

    這才都起身,把準備好的壽衣給佟圖賴換上。燒落地紙,放開口錢,請了和尚來念開路經。

    然後將佟圖賴移到正堂左側放好的門板上。董鄂氏忙著派人去親友處報喪。佟夫人等換上麻布孝衣,琬瀠身份特殊不能戴孝,便取下了顏色豔麗的首飾,在入宮時留在家裡的衣服裡面找了一件素色的換上。

    第二天就要封棺,親友們圍著棺材,邊轉邊看。然後將佟圖賴生前最喜歡的幾件東西放進去,好叫他帶走。然後就要釘棺材蓋。

    佟圖賴臨終琬瀠不在身邊,這會子想著釘子釘嚴以後,就再也看不見了,悲從心起,不能自已。撲到棺蓋上大哭不止,不叫蓋棺材蓋。有小丫頭來拉,琬瀠都使勁推到一邊。

    琬瀠邊哭邊大聲道:“阿瑪,女兒不孝,沒能見您最後一面呀……。女兒沒用呀……,沒能給您養老送終呀……”“阿瑪呀,你半生為國征戰,偏偏還有人攔著不讓女兒回來看您呀~~~”

    琬瀠身份尊貴,沒有人敢用勁拉她過去。連佟夫人和佟國綱也勸慰不住。

    順治已經知道佟圖賴過世,下朝過後往佟府來。眾人沒有料到皇帝親至,紛紛跪拜,只有琬瀠還在趴在棺材上大哭。

    順治命眾人平身,聽琬瀠哭的傷心,也不由得心酸愧疚。順治知道要不是皇額娘故意阻攔,琬瀠必然可以得見佟圖賴最後一面。想著佟圖賴也是浴血沙場的老將了,皇額娘此舉太讓人寒心了。

    看著琬瀠哭得臉色蠟白,聲音沙啞,走上前從身後抱著她,把琬瀠抱過來,道:“琬瀠莫哭了,不要誤了蓋棺的時辰。”

    然後示意眾人合棺釘釘。琬瀠根本緩不過了,看著棺材就要釘上,哭著道:“阿瑪……,我要我的阿瑪,我要見我的阿瑪呀……”

    琬瀠想著現代的自己死了,父親和弟弟該多傷心。父親把自己一手帶大,一直也就只有自己一個孩子在身邊,自己還沒有報答他的養育之恩呢。等到父親百年以後,誰在他身邊陪伴。

    琬瀠來到清朝以後,哪裡能夠不想現代的親人。只是明白自己在現代是出車禍死了,又不是有什麼東西帶著穿越了時空,想要再回現代,只怕是沒什麼可能了。

    人人都道穿越好,可是自己在現代生活的很不錯,父親對自己疼愛之極。自己寧願回到親人身邊,也不稀罕穿到清朝。所以把思念都深深壓在心裡,不肯回想。

    如今卻是觸動了心中的傷口,現代的父親和如今的阿瑪一樣,今生都再見不到了。琬瀠是個極理智的人,而往往理智的人情感一旦爆發比一般人更激烈。如今正是悲痛交加,饒是琬瀠素來身體不錯,也支持不住暈了過去。

    琬瀠堅持為佟圖賴守靈三天,期間哭暈了數次。回宮以後,也把自己關在屋子裡。琬瀠跪坐在床上,心中恨得極了。

    孝莊若不是你故意阻攔,我怎麼會見不到阿瑪最後一面。阿瑪苦苦撐著一口氣等我回去,我卻終究讓他失望了。我回去看我阿瑪,又不會對你有什麼利益威脅。你偏偏要在這個時候和我為難。

    孝莊!孝莊!不讓女兒給父親送終,你的心也夠狠了!本來我並不恨你,我們各自做的事情,不過是因為立場不同而已。可是如今……,如今,我絕不姑息你。

    博爾濟吉特·布木布泰,你也是有兒女的人,你會遭報應的!就是老天不罰你,我也不放過你!讓你死也太便宜你了,我要讓你痛苦一輩子,親眼看著你所在意的親人,因為你的過錯被毀!


   
第五十五章 琬瀠參政

    紫陌進來服侍,突然叫道:“娘娘!”

    原來,琬瀠越想越恨,雙手不自覺的握緊。寸許的指甲都紮進了手心的肉中,仍然不解恨。鮮血滲進了漂亮的指甲裡,染出一片殷紅。紫陌忙拿來溫水紗布替琬瀠清洗。

    琬瀠舒一口氣,方才緩過神來。順治趕過來看琬瀠,琬瀠也不開口說話,只神色淡淡的看著紫陌小心的擦去血跡,仔細的上藥,在用紗布稍微包了一下。紫陌做好這一切以後,順治揮揮手讓她下去。

    走過去,坐在琬瀠身邊,輕聲道:“不要生氣了,琬瀠。她是朕的皇額娘,朕沒辦法幫你出氣的。別怪朕。”

    琬瀠剛止住的眼淚又流了下來,哀傷的看著順治道:“太后,太后,即使是現在,我仍然是不明白,她為什麼要阻止我見阿瑪最後一面。我只是不明白,她怎麼能把骨肉親情看的這樣淡薄。”

    順治心裡一突,摟住琬瀠,讓琬瀠的下巴抵在自己的肩上,靜默無語。順治被琬瀠的話刺激的心煩意亂,所以沒有注意到琬瀠眉眼含煞,臉上卻揚起了揚起一抹迷人而又冰冷的微笑。

    按照民間的說法五七是閻羅王在陰間進行審判的日子,閻羅王非常疼愛自己的女兒,如果在這一天,過世之人的女兒哭得非常傷心的話,閻王就會酌情減免罪責。琬瀠回宮前囑咐了嫂子董鄂氏,五七那一天,自己可能出不了宮,就拜託她在靈前假充女兒大聲啼哭。

    接著的日子,琬瀠就懶懶的呆在景仁宮,哪也不去。根本不再去慈寧宮給孝莊請安,同樣不去乾清宮幫順治分憂,來看望的妃嬪們一律拒之門外。

    沒了琬瀠的幫忙,朝政都壓在順治一個人的身上。這幾年,琬瀠的幫忙,順治已經習以為常了,如今頓覺得吃不消。又見琬瀠日日鬱鬱寡歡,神色蒼白,很是擔心,天天過來勸慰。

    琬瀠道:“臣妾也沒有什麼的,只是覺得住在這裡喘不過氣來。日日想起入宮前我住的小院兒,還有,還有……”

    琬瀠聲音漸漸低了下來,最後的話語輕輕的,讓人聽不清楚。順治猜測,琬瀠應該是想說,還有她的阿瑪佟大人。

    順治便道:“這天也冷了,過幾天朕帶你到南苑去住好麼?在南苑冬狩最好了,朕記得琬瀠你騎射是極好的。”

    琬瀠低頭不語,片刻後輕輕的說:“皇上把烏雲珠姐姐也帶著吧。四阿哥過世,烏雲珠姐姐恐怕現在也不想呆在宮裡的。”

    事實上琬瀠回宮以後就開始恢復平靜了,後面多半是做給順治看的。讓順治知道自己受了太大的打擊,要他想辦法挽回補償,而且就是以後自己有哪裡對孝莊不敬,順治也很可能會選擇無視甚至偏心於自己。

    更何況,讓順治帶著自己到南苑去,是早已經計畫好的,順治要是想不起來,自己也會開口提示的。要讓孝莊付出代價,手中沒有權利是不行的。

    本來自己是準備再等兩年的,不過如今改變主意了,決定現在就逐漸從幕後走到前臺。南苑離永定門也就二十多里的樣子,順治完全可以直接在南苑批閱奏摺,接見大臣。這樣就最可能的避開了孝莊的視線。

    帶上烏雲珠,則是為了混淆孝莊的注意點。琬瀠準備三年之久,現在是非常重要的時刻。這關乎自己能不能順利被朝臣接受,默許自己干涉政務,然後才能逐漸的豎立權威。

    起初,琬瀠就說心裡不舒服,纏著呆在順治身邊。順治召見大臣,討論國事的時候,琬瀠就在侍候順治筆墨,或者坐在小凳子上拿本書看著。

    順治自然不會開口讓琬瀠下去,其他大臣們雖然覺得有些彆扭,但是琬瀠又沒有耽誤他們議事,也不好找藉口趕人。滿洲女子地位還是不低的,還有一些大臣和佟家有交點情,自然不好表示反對。

    而且琬瀠所生三阿哥是皇帝現在諸子中唯一一個熬過天花的,還是生母身份最貴重的一個。順治又擺明瞭默許,大臣們也不想去為了這點小事得罪人。

    倒是有幾個漢臣堅持女子地位卑下,議論國事時,豈能呆在一旁。可是關於他們宣揚的女子卑下的說法,又不能很好的得到滿洲大臣的認可,而且有些排斥漢臣的滿州大臣還出口相爭。

    本來漢臣的整體地位是不如滿臣的,漢臣中幾個混的比較好的,得順治喜歡看重的,哪個不處世圓滑謹慎,最是不願意失了聖心,顯然不會為了這點子事和琬瀠過不去,皆不開口。

    這樣倒顯得得那幾個開口閉口指責琬瀠的大臣,放著國事民生不問,只盯著一點小事不放,相比之下,很有些上不得檯面。

    等到大臣們都習慣議政時有琬瀠出現以後,琬瀠便開始下一步動作。有時候也開口詢問評論幾句,話不多,卻都講到點子上。

    大臣們起初見琬瀠開口,很是詫異,但見琬瀠她自己該幹什麼還是幹什麼,一點都不覺得自己開口有什麼不對的,好像他們大驚小怪似的。順治維護琬瀠,催促大臣們快點議事,給出見解。

    有心思活絡的,就不由得想想琬瀠的話,覺得也有些道理,按照琬瀠的思路回話,幾回下來顯得很是能幹。

    順治平時習慣了和琬瀠一起討論批閱奏摺,就不免時不時問問琬瀠的意見。這樣幾個月下來,大臣們誰也沒有明說,但琬瀠算也是能參與議事了。

    而且這一階段,琬瀠對於幫助順治批閱奏摺表現了極大的熱情,不再局限只批閱回復較小的事務,而且擴大了自己批閱奏摺涉及的範圍。

    一些比較重要的事情,拿去和順治討論一下,然後就由琬瀠直接用朱筆寫上答覆。順治還是比較信任琬瀠的,雖然覺得有些奇怪,但是他對琬瀠心存愧疚,來南苑也是想要琬瀠回復心情,自然不會和琬瀠扭著幹。

    吳良輔又找了個機會,按照琬瀠交代的和順治道:“貴妃娘娘剛剛喪父,心裡正是悲傷。在南苑又不需要娘娘管理宮務,清閒的很。總要讓貴妃娘娘有些事情可做,好把心中鬱結之前發散出來。”

    順治聽了,覺得琬瀠最近對於政事很熱情積極,就很好理解了。

    有一句話叫做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又有一句叫做,溫水煮青蛙。過了一階段,順治習慣了琬瀠的舉動。輕鬆總比勞累要好,順治一直以為自己的皇阿瑪就是太過操勞,最後在批閱奏摺的時候過世的。

    而且他很信任琬瀠,還因為佟圖賴的事情對琬瀠帶著一些不易察覺的討好,就不會想到他給予琬瀠的許可權已經太大了。不光個州縣的奏摺,京官的奏摺中有時也能發現加蓋印章的琬瀠批復的筆跡。

    有些還比較重要的升降調命,琬瀠也往往直接批復,然後告訴順治一聲,順治也不以為忤。

    琬瀠來南苑,自然不會把玄燁和明嵐留在皇宮裡。順治有些愧對琬瀠,所以縱容琬瀠和他一起與大臣議政,對比之下,順治和烏雲珠相處的時間就比較短了。

    其實,雖然出嫁的女兒不必戴孝,但是琬瀠堅持要為佟圖賴守孝百天,和順治分房,順治晚上還都是去烏雲珠那裡的。連帶著孝莊收到的消息,在琬瀠命人刻意引導下,都是皇上獨寵皇貴妃,連羲貴妃也比不過她。

    但就是這樣,烏雲珠還是覺得自己受到了冷落。而且見著琬瀠兒女雙全,心裡越發不是滋味。有時想去看看玄燁和明嵐,琬瀠的侍女直接就藉口三阿哥和元格格身體不適,不宜相見,免得過了病氣給皇貴妃。

    烏雲珠明白,這種情況如果和順治說,經過了之前的事,順治未必會很相信自己,索性也就不和他說了。烏雲珠也不認為,琬瀠會不知道自己曾和皇上要求過撫養三阿哥的事情。

    琬瀠最近心情正不好,而且忙著參政,不顯眼的拉攏提拔,一點點的鋪墊自己的班底,也懶的和烏雲珠虛與委蛇。兩人關係迅速惡化,不過都默契的在順治面前表現出很親密要好的樣子。

    年前一行人等回到皇宮,年後蒙古各旗的王公們紛紛來京覲見。琬瀠見到了闊別多年的丹珠。

    丹珠作為察哈爾蒙古王公嫡妻,覲見琬瀠。兩個人說了分別以後互相的情況,丹珠又特意謝了琬瀠照顧自己的妹妹。然後丹珠示意琬瀠讓下人們離開。琬瀠稍一思索,答應了。

    丹珠道:“你我的脾秉性氣互相都知道的,我便直說了。我想請貴妃幫我一個忙,而我自然會奉上豐厚的回報。”

    琬瀠疑惑的問道:“何事?說的這樣鄭重其事。”

    丹珠道:“我想請娘娘幫我除掉一個人,我的弟弟博翁果諾。”

    琬瀠一愣,連忙回憶自己知道的關於承澤親王的資料,然後就明白丹珠的目的了。

    琬瀠驚訝的道:“丹珠你在開玩笑吧?我怎麼可能答應幫你做這種事!”

    丹珠解釋道:“我阿瑪他子嗣不昌,只有三個兒子,而且都是年幼。我的額娘是阿瑪的嫡妻,可是只生下兩個女兒。所以她把阿瑪的一個通房所生的兒子養在身邊,就是博果鐸。而後阿瑪的側福晉生下博翁果諾,和博果鐸年歲相近。博果鐸雖然由額娘撫養,畢竟皇家玉牒上並沒有記在額娘名下。側福晉比博果鐸的生母,身份高貴太多,而且非常得寵。我阿瑪的身體快不行了,他一直在猶豫,心裡想要上書請立博翁果諾為世子,只是礙于額娘,一直沒有實行罷了。如果博翁果諾為世子,以我的瞭解,阿瑪一定會請立側福晉為平妻的。我決不允許將來有一天,那個女人和額娘平起平坐,甚至越過額娘一頭。所以博翁果諾不得不除!”

    丹珠也毫不在意琬瀠的拒絕,道:“琬瀠你與我小時候就認識,一起長大的情分,當時大家赤誠以待,無憂無慮。做過最大的壞事,也不過是一起偷偷跑去莊子上玩耍,害的下人因此受罰而已。可是如今你我都回不去了。我請你幫忙,自然會準備你無法拒絕的條件。貴妃娘娘,以你如今的處境,一定很需要助力吧。而且來自蒙古的助力更有不同。察哈爾的實力可在科爾沁之上呢。”

    琬瀠道:“察哈爾王公就由著你胡鬧,丹珠,不要和我鬧著玩兒了。這種事情我怎麼可能幫忙,我也沒那麼大的能耐做到呀。”

    丹珠道:“我如今不僅僅是承澤親王的女兒,更是察哈爾王公的嫡妻。我為他生下了世子,無論他對我感情如何,他都必須給我足夠的尊重。如果我出事,他也很難撇清的,我們已經綁在一條繩子上了。你不用擔心我是空中畫餅。而且,我知道娘娘可以做到的。”

    琬瀠正色道:“那麼,察哈爾王公的可敦,你將回報我什麼呢!”

    丹珠道:“我可以讓台吉(就是滿語中蒙古王公的意思)支持娘娘和三阿哥。即使不是不是真心效忠,但是行動上必須支持,至少可以對抗科爾沁的勢力。”

    見琬瀠等著解釋,丹珠繼續道:“我的手中台吉的一個把柄。雖然這個把柄我現在不會告訴你,但是等到娘娘履行了承諾,那時候娘娘可以借這個把柄來威脅台吉為你做事。”

    琬瀠道:“我怎麼能確信你所說的是真的。”

    丹珠道:“這就要娘娘自己判斷一下了。如果娘娘和三阿哥將來貴不可言,我與娘娘交好,自然在察哈爾也更得看重。對大家都好的事情,我為什麼不做呢。琬瀠你應該相信我。”

    琬瀠看著丹珠,道:“如果我讓你得償所願,你會為本宮做事嗎?不僅僅指幫助本宮得到察哈爾的助力。”

    “會的!我會的!到時候,我向娘娘效忠!”丹珠斬釘截鐵的回答。

    琬瀠笑了笑,道:“那好,你等我的消息。”

    琬瀠又和丹珠道;“我對皇上的兩個姐姐,阿圖和雅圖公主,不是很瞭解。你能和我說說她們的事情嗎?”

    丹珠道:“雅圖公主是太宗第四女,十三歲嫁給了太后的侄子,吳克善親王的第三個兒子,已經生了一個兒子,夫妻感情還算美滿。阿圖公主是太宗第五女。十二歲聯姻喀爾喀蒙古。太后憐惜她少時遠嫁偏遠之地,又早早的守寡,這次應該是想替她重新挑選夫婿吧。依她皇帝胞姐的身份,又加上當年出嫁是的嫁妝和可從喀爾喀繼承的財富來說,應該有不少人想要娶她。阿圖公主算是苦盡甘來了。”


作者: o863    時間: 2012-4-1 04:59 AM

第五十六章 琬瀠出手

    既然答應了丹珠,琬瀠就開始著手佈置。

    一日,碩塞的側福晉納喇氏聽到自己院子裡的下人議論道:“王爺到底是疼愛咱們的側福晉。等到咱們的小主子成了世子,側福晉就真算是苦盡甘來了。”

    另一個道:“雖然王爺有意,但是終究礙著嫡福晉娘家和嫁給蒙古王公的丹珠格格的面子呢。不說這個了。我聽說京郊的至源寺真是靈驗呢!我嫂子進門十幾年都懷不上身子,去拜了幾次,如今可是有喜了。我老子娘都高興的不得了。”

    先前的那個也接話道:“是的呢,我也聽說了。這至源寺看著地方偏了一點,但是耐不住有靈性呀,好多貴人都單單到那裡去求佛呢。”

    納喇氏心神一動,不如去求一求佛祖,讓自己的兒子早日被立為世子。自己的博翁果諾怎麼看都比養在福晉身邊的博果鐸那個病秧子好多了。

    納喇氏回稟了王爺帶人到了至源寺,誠心的拜了又拜。又有一個小丫頭說著至源寺早起的第一柱香,最是靈驗,不如福晉在這住上一晚,明天起早搏個好兆頭。

    納喇氏見這寺院倒也清靜,自己帶的人手又多,便打發人回去報信。自己安心在這裡住上一晚。

    納喇氏睡下以後,有個小丫頭輕手輕腳的走進來,用東西掩了自己的口鼻,從袖子裡掏出一塊帕子,輕輕蓋在納喇氏的臉上。

    稍等一會,拿下帕子放回袖中,在納喇氏耳邊喊了幾聲,見納喇氏沒有轉醒,這才離去。想來帕子上是浸了迷藥。

    另一邊,京城八大胡同裡,一個年輕公子正在喝酒取樂。然後旁邊幾個打扮不差的年輕男子過來搭訕。幾個人俱是歡場中人,一拍即合,說的投契,一時竟像是多年不見的知己了。

    那前來搭訕的男子道:“這裡的姐兒還不算是最好的。我知道有一家樓子,有個清倌兒今個兒掛牌,那才夠勁,弟弟我今天請哥哥去樂呵樂呵。“

    然後不由分說的和幾個人一起把他拉走了,上了一輛在門外等候多時的馬車,又毫不手軟乾淨俐落的一個手刀下去,那人便神事不知了。

    納喇福晉的丫頭偷偷溜出來,和幾個人問道:“都準備妥當了?”

    那裡有異,正是之前在八大胡同喝酒的一群人中的一個,這會兒神色清明,哪有一點醉酒的樣子。幾個人把一個衣衫不整的男人搬進屋,放在只穿了褻衣的納喇氏身邊,然後給二人蓋上棉被。

    尚榮第二天醒來,頭疼腦暈,回想著昨天碰到幾個人,被拉去樂呵樂呵,然後打量四周,看到身邊躺著一個女人。尚榮再一打量那女人的面孔,登時嚇得魂飛魄散,立即明白自己是被人坑了,而且這是要自己的命呀。

    原來尚榮也姓納喇氏。這身邊的女人是自己的遠親。尚榮的祖父和堂兄分家的時候鬧翻了臉,之後兩門人幾輩子不和。就因為那邊門裡,出了一個女兒嫁給皇上的親哥哥承澤親王,還很受寵,自己這邊這幾年沒少被欺負。尚榮也是見過納喇福晉的。

    如今哪能不明白,今天這局兇險,一旦事發,根本不用自己辯白,絕對要沒命。

    尚榮也顧不得找自己的外衣了,要找估計也找不到,直接穿著內衣跑了出去。見天色沒亮,抱有僥倖,要趁人沒過來抓奸以前從這裡跑掉。

    尚榮出屋沒幾步,就被人從身後一個麻袋罩住,扛起來帶走。尚榮被從麻袋里弄出來時,在一個門窗關嚴的屋子裡,幾個膀大腰圓的蒙臉漢子,目露凶光的看著他,要他招認。尚榮也知道,這要是認了,就死定了。

    但是禁不住幾個人劈頭蓋臉一頓鞭子,道:“你要是不認,直接打死,照樣誤不了事。若是認了,爺爺們給你指條活路!”

    尚榮熬不過,抱著僥倖,自己寫下罪狀,道對堂妹懷有不軌之心,色壯人膽,趁著納喇氏來拜佛之事,用了下三濫的迷香成了好事。然後簽字畫押。

    那幾個人倒也真的沒有在為難尚榮,收好了供狀,又把他罩進麻袋裡,扔回他家門口。

    第二天一早,尚榮才被僕人發現。又擔心事發,心驚膽戰的在家裡貓了幾個月。直到納喇氏壞了事,見沒有人來找麻煩。想著是有人要找納喇氏的麻煩,與自己干係不大,方放下心。

    卻說尚榮出了納喇氏的屋子,被人帶走。又有一撥人,把另一個衣衫不整的昏迷的和尚放進納喇氏的屋子裡,然後靜悄悄的散去,就好像從來不曾出現過。

    清晨,一個丫頭打了水進去服侍納喇氏,然後突然尖叫一聲。打翻在地的水盆在寂靜清晨發出刺耳的聲音。侍衛丫頭婆子們都連忙沖進了,看見納喇氏和一個陌生和尚睡在一起。

    納喇氏方才轉醒,沒等她弄明白發生了什麼,早有一個有體面的婆子上前,當機立斷命人把兩個堵住嘴綁了起來,弄回王府,交給王爺福晉裁決。

    琬瀠看著手中的供狀,高興不已,對暗羽說:“做的不錯!手腳乾淨麼?”

    暗羽道:“用的都是自己人,接送納喇尚榮的那輛馬車已經燒了。其他也處理乾淨了。”

    琬瀠點點頭道:“去找幾個人注意一下納喇尚榮,本宮要他好好的。他們家我有大用。萬一是個膽小的,尋了死,就白費本宮的心意了。”

    暗羽道:“他們家就納喇尚榮一個兒子,納喇尚榮又沒有後代。估計有一線生機,都不會自行尋死的。”

    不久丹珠進宮,道:“我沒想到,娘娘是對那納喇氏下手。”

    琬瀠笑了笑道:“這樣不好麼?納喇氏被你阿瑪送到了莊子上,估計也沒幾天好活了。博翁果諾也被養在你額娘身邊了。”

    輕輕吹了吹茶水,笑眯眯的道:“博果鐸身子弱,總要給承澤親王留點血脈的。人麼,總要積點陰德的呀。”

    丹珠默然半響,抬頭看著琬瀠道:“我應該誇獎娘娘心慈手軟麼?”

    然後道:“順治十一年的時候,如今的皇后吉日格勒從科爾沁入京,察哈爾當時派人劫殺。手腳沒擦乾淨,被我抓住了把柄。”

    然後從袖子掏出了一個盒子道:“這裡面是證據。”

    琬瀠接過盒子,放在手邊,道:“本宮對察哈爾台吉敬重已久,丹珠你代為轉達本宮和三阿哥的問候吧。”

    不知道丹珠和察哈爾王公怎麼說的,第二天臺吉命人給琬瀠送上一份厚禮,並一封書信,表一表忠心。察哈爾的忠心,就是他們敢給,自己還不敢要呢。只要現在自己要做的事情,他們能幫上忙就行了。

    阿圖公主,既然要再嫁,自己這個做弟妹的怎麼能不送上一份大禮呢。自己一定會千挑萬選給她找一個如意郎君的!

    琬瀠沒有去慈寧宮,自然沒有見到阿圖和雅圖兩位公主,不過試探了順治一下,順治對兩位姐姐的到來,也不是多麼激動。

    看來,自己猜測的對,雅圖和阿圖與順治年歲相差太大,又早早出嫁,從小沒怎麼一起相處過,姐弟之情,應該不是很深。

    而且雅圖和阿圖都是孝莊親自照顧著長大的,而順治小時候可是不能經常見到孝莊的呢!

    不過兩位公主倒是來景仁宮看望琬瀠。阿圖公主不是很愛說話,雅圖公主雍容和善,臉上帶著笑,一派天家公主的貴氣。

    拉著琬瀠的手道:“你把皇上服侍的很好,我們這些做姐姐的都很高興。和弟弟好久不見,惦念的很。這幾日只顧得上和他一家人好好親近親近,今日才想起來看你,貴妃可不要怪罪呀。”

    雅圖公主氣色很好,看來她和額駙感情確實不錯。

    琬瀠道:“公主說哪裡話。身為妃嬪對皇上盡心,這是本分呢。公主早早出嫁。這麼些年,勞動公主惦念,倒是本宮代皇上在此謝過了。”

    雅圖眯了眯眼,這是說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麼,羲貴妃果然不是個好對付的呢。

    雅圖繼續道:“吉日格勒是我看著長大的,又嫁了我親弟弟做妻子。她從小被養的嬌貴,還要貴妃在皇后身邊好好幫村一二才好呀!”

    琬瀠道:“雅圖公主放心,本宮自然不會讓皇上為後宮擔心的。兩位公主在盛京長大,如今是第一次來京城宮中吧。有什麼想吃的,想玩的,或是缺了什麼,下人服侍的有什麼不好的,只管來和本宮說。本宮代掌宮務,兩位公主難得過來,怎麼也得盡一盡心意。”

    琬瀠和雅圖打了半天的太極,才把兩人送走。

    以阿圖的身份是一定會嫁給蒙古或是滿洲親貴的,如果她嫁到京城,平白替孝莊添了一筆助力。於是開始回想蒙各部想情況,務必要替阿圖從中挑一個丈夫。最後琬瀠的目光落在一個人身上,而且據說皇太極曾經答應嫁個女兒給他。

    琬瀠越想越覺得滿意。這人也是一位蒙古王公,在蒙古的地位還很不錯,又沒有妻子,怎麼看都是門當戶對的合適人選。至於要怎麼做…… 丹珠和察哈爾王公也該盡一盡力了。


   
第五十七章 阿圖的婚事

    孝莊希望阿圖能嫁在京城,離自己近一點。但是孝莊自己也清楚,歷來皇室公主、宗室郡主都是聯姻外族,如果自己堅持讓阿圖嫁給京中勳貴,不用想也知道,會惹來王公貝勒們的不滿。

    畢竟那些王公貝勒的女兒將來也多是指婚蒙古,遠嫁他鄉。於是孝莊想退一步想,讓阿圖嫁到科爾沁去。

    阿圖的第一次婚姻,很不幸福,又早早守寡。科爾沁是娘家,雅圖也嫁到那裡。雅圖的性子爽利,手腕也是有的,不似阿圖脾氣弱。到時候也能維護一二。

    孝莊把意思和順治說了,滿以為這門婚事順治一定會答應的。誰知順治滿臉為難。

    順治開口道:“皇額娘,昨日蒙古巴林部王公覲見。和朕說,當年皇阿瑪允諾嫁給他一位公主。如今他沒有妻子,皇姐沒有丈夫,又是年歲相當,希望朕能賜婚。”

    順治又道:“巴林部水草肥美,草原廣闊,巴林王公也是身形健碩。皇阿瑪在世時確實答應過,當時好幾位王公都知道的。朕便答應考慮一下。”孝莊一聽頓時火了,道:“你怎麼能不顧及親姐姐的幸福,要把阿圖嫁給巴林部的那個小子。”

    孝莊不由得不火,巴林部實力不錯,僅次於察哈爾阿巴亥旗,巴林王公又是一部之主,怎麼看都是一門好親事。關鍵是巴林王公這個人,本身對待女人人品實在是太差勁了。

    巴林王公也算是勇武俊朗,當得起巴圖魯的稱號,但是為人出名的貪財好色。當年皇太極為了拉攏巴林部允嫁公主,但是沒過多久皇太極過世,於是巴林王公便娶了另一位蒙古王公的女兒為妻。但是巴林王公性喜美色,帳中美貌女奴眾多。好幾個側妻都在正妻之前生下了庶子。

    巴林部實力不錯,周圍部族送來的美人不在少數。他的正妻受到冷落多年,寡歡不樂,最後生下一個兒子就去世了。巴林王公不但不上心,反而霸佔了妻子的嫁妝,把妻子的幾個陪嫁丫鬟讀收為侍妾。

    巴林王公也是出名的貪財,這次求娶肯定是為了阿圖豐厚的嫁妝。這樣的人,怎麼能把女兒嫁給他。對於他們男人來說,好色一些根本算不上大毛病。

    皇帝只知道巴林王公為人勇武能幹,巴林部在蒙古地位最貴,又哪裡會想到阿圖如果嫁過去,面對一大堆年輕貌美的妾室女奴,還有巴林王公元氣生下的嫡子,身份地位會多麼尷尬?孝莊堅持不允,順治便答應再考慮一下。

    琬瀠覺得自己找出的這個人選太合適了。對於聯姻來說巴林王公實在是個不錯的人選。

    但是對於女子來說,有巴林王公這樣的丈夫,簡直就是噩夢。察哈爾部和巴林部關係不錯,琬瀠就是讓丹珠夫婦去教唆巴林王公求親的。

    依著巴林部的地位,加上察哈爾阿巴亥部的在後面支持。而且察哈爾王公說,姻親浩奇特部同樣對科爾沁痛恨已久,也願意推波助瀾。這三家在蒙古的地位,遠遠超過了科爾沁能帶來的利益,便是順治憐惜姐姐,也不得不好好考慮了。

    順治和巴林王公試探了一下,巴林王公堅持道:“這門親事,先帝的時候就已經答應下來了。等到皇上親政,當時未出嫁的公主中,並沒有和臣年齡相合的。臣便沒有提起。如今阿圖公主新寡,可見是喀爾喀台吉無福。臣和公主的姻緣是長生天的旨意。皇上是先帝之子,待蒙古素來恩重。希望皇上看在臣多年忠心耿耿的份上,給臣和公主賜婚!”

    順治左右為難,既有些憐惜自己的姐姐,又有些顧慮蒙古大局。

    琬瀠道:“這公主出嫁,既是家事又是國事。宗族之中尚有輩分較高的長輩在,皇上不如召見宗室大臣,問一問對策。”

    不出所料,宗室大臣們有的說,巴林部在四十九旗中實力上等,不能寒了蒙古大臣的心。有的說,巴林王公本人精明強幹,實為良配。

    總之,意思就是這門親事很恰當,皇上和太后應當顧全大局。就像當年,這些宗室大臣站在孝莊一邊,力主順治答應建寧遠嫁一樣,他們這次同樣擔心到時候順治把他們的女兒封為郡主嫁給巴林王公。

    所以自然這一次會支持順治。對於這件事順治保持了沉默。巴林王公倒是無所謂,派人在京城大肆採買,宣揚自己將要和公主成親的消息。

    孝莊坐不住了,親自到了乾清宮和順治商議,道:“你姐姐12歲出嫁。嫁的夫婿又不是什麼好的,可她還是上了花轎,然後多年不歸。那既是太宗皇帝的無奈之舉,也是你姐姐為了咱們母子在宮裡的地位而勉強自己的心意。”

    孝莊坐在榻上,一臉哀傷的說著,道:“如今你怎麼捨得讓你姐姐才出虎穴,又入狼巢?”

    琬瀠知道順治為人極重恩情,見他開始猶豫。便上前行禮,然後道:“皇上素來孝順,太后娘娘何不替皇上考慮找些一二。又何況太后娘娘素來顧全大局。當年,太后您為了顧全大局,不讓四貞姐姐入宮;為了顧全大局,逼著建寧妹妹遠嫁;為了顧全大局,一味討厭烏雲珠姐姐,容不下四阿哥。如今輪到了阿圖公主,太后娘娘為什麼不再顧全大局一次,免得皇上為難。”

    琬瀠這幾句話,立即勾起了順治的新仇舊恨,也不覺得自己愧對姐姐了。順治道:“皇額娘,您也說過,滿蒙聯姻歷來是國策,更何況察哈爾阿巴亥部和浩奇特部都上書請求公主下嫁巴林部。蒙古這幾旗實在不能等閒視之。”

    孝莊道:“福臨,巴林王公好色成性,阿圖如果嫁過去還不知道會受什麼樣的苦呢?不如讓阿圖嫁到科爾沁,知根知底,這才是為阿圖一輩子著想呢。”

    琬瀠道:“太后娘娘這話說得有點偏頗。這天下又幾個男子不是三妻四妾的。阿圖姐姐有是什麼身份?巴林王公怎敢慢待皇帝胞姐?”

    孝莊怒到:“佟氏,這裡哪有你說話的份!”順治皺眉道:“皇額娘,琬瀠也是說實話。”

    琬瀠帶點委屈看著順治,又漫不經心的反問道:“說來科爾沁雖然有著一大片極為肥美的草原,兵力實力卻也不過是中等罷了。遠比不上阿巴亥、浩奇特和巴林部。然而科爾沁不僅已經娶了皇上的一個姐姐,又先後出了兩位皇后,榮寵備至。如今您又要把第二個女兒嫁過去。這到底是因為要籠絡蒙古呢,還是因為科爾沁是太后您老人家的娘家呢?”

    琬瀠涼涼的說道:“您這樣做,可教蒙古其他部族怎麼看待皇上呢。只怕到時候蒙古各部就不把皇上看做是草原上的雄鷹,值得效忠的大汗,反而會看成凡事要聽從額娘吩咐的奶娃娃了吧?”

    琬瀠低頭看著指甲閒閒的道:“就算您滿心疼愛養育了十幾年的女兒,想要恩澤自己的娘家,總也別忘了您還有皇上這個兒子呢?就算您不顧慮自己兒子為難,也要顧慮一下大清君主的尊嚴吧。”

    順治覺得很委屈。自己的兩個姐姐都可以在額娘身邊嬌寵到出嫁,偏偏自己從小就要獨居育位宮。皇額娘一心要為姐姐挑個出色的夫君,而自己卻要連娶兩位不喜歡的皇后。現在又為了阿圖來和自己為難。

    順治拿出一國之君的威嚴道:“聯姻巴林部,是皇阿瑪答應下的。做小輩的如何敢不聽從。何況,宗室親長也認為此事可行。皇額娘與其在這裡和朕為難,不如去替阿圖姐姐打點嫁妝。”

    孝莊猛然起身,冷冷的看了琬瀠一眼,也不搭理順治,直接轉身走了。

    順治心情有些低落,琬瀠替她捏著肩膀道:“皇上莫怪臣妾多嘴。這男子喪妻續娶,挑個好的妻子容易。女子喪夫再嫁,想要嫁給好丈夫就難了。巴林王公皇上也見過,容貌能力都不差的,哪裡配不得阿圖姐姐?太后只不過是因為想把女兒嫁到娘家,所以不悅。等過一階段,事情淡了,太后娘娘心思自然就轉過來了。”

    順治道:“蒙古王公在京的日子也有限,朕這就下旨賜婚。讓他二人在京城成親,多給阿圖準備些嫁妝才好。”

    那邊接到賜婚的旨意,察哈爾王公出門邀了巴林部和科爾沁的貴族宴飲。

    對科爾沁使者弼爾塔哈爾,也就是雅圖的丈夫道:“原本不知太后娘娘想要把阿圖公主嫁到科爾沁去,巴林台吉也是因為先帝的允諾,這才求婚。咱們蒙古漢子素來豪爽,今天喝了這碗酒,之前的事情都過去,以後見面還是兄弟!乾!”

    幾人仰頭喝乾了碗裡的烈酒。察哈爾王公一聲吩咐,早有那窈窕冶豔的舞姬上來獻舞。

    察哈爾王公炫耀的道:“這可是你們沒有見過的吧!這是南方來的美人,小腰那麼細,那麼一扭,比咱蒙古女人還有趣!”

    一曲舞畢,在場賓客都各摟了幾個美人在身邊,大口喝酒大口吃肉,賓主盡歡。宴飲完畢,舞姬們自然分送諸位賓客。

    琬瀠聽了紫陌的話道:“丹珠嫁了人,手段越發好了。”

    那些舞姬裡面自然混了琬瀠的人手。只要準備好的美人送到了雅圖的丈夫身邊就好。自己可不信,弼爾塔哈爾會不喜歡溫柔而又崇拜他的南方美人,而更喜歡驕傲的始終壓著他一頭的雅圖公主。

    就算這些人不能讓雅圖失寵,動搖她的地位。最起碼這幾個人都會配置幾種不易察覺的毒藥,總能找個機會,把藥下在雅圖的身上。阿圖成婚以後,蒙古各部王公也陸續返回了。丹珠拜別琬瀠以後也隨著丈夫回察哈爾。

    丹珠問察哈爾王公:“為什麼不怪我把把柄給了羲貴妃?你肯定知道是我做的。”

    察哈爾王公道:“我雖然希望阿巴亥能出一位寵妃,但是現在看來根本就不可能了。最起碼羲貴妃出身滿洲,不會幫著科爾沁和我們爭奪利益。相反,太后討厭羲貴妃,羲貴妃又何嘗不把科爾沁看做眼中釘。如果她能勝過太后,對咱們只有好處,沒有害處。現在和她拉上關係,哪怕是送她一個把柄,將來也一定會有用得著的地方,會有大筆大筆的好處。”

    說著又哈哈大笑,把丹珠樓在懷裡道:“丹珠,你以為沒有本王同意,你真能把柄送到羲貴妃手上?本王可不是京城的小皇帝,還不如自己的女人厲害!哈哈哈哈……”


作者: o863    時間: 2012-4-1 05:00 AM

第五十八章 烏雲珠越發溫柔的行事

    自從南苑之行以後,烏雲珠就苦苦思索以後的日子該如何行事。最後認為,自己沒有有力的娘家,所能依靠的不過是皇上的恩寵罷了。

    只是皇上也很喜歡羲貴妃,自己一定要與她有所不同才行。自己可以算的上是個才女,可是羲貴妃也不差,而且羲貴妃可以在朝政上位皇上分憂。這一點上自己落了下乘。

    但是羲貴妃和太后不睦。自己如果賢德溫柔,這樣免于皇上在太后和妃嬪之間為難。那麼承乾宮就會成為是皇上忘卻煩惱的清靜之地,自己在皇上心中的地位也會提升。這時自己勝過她的地方。

    琬瀠可以明顯的感覺出來,自從自己出現在大臣面前參與朝政,在加上當初推動阿圖出嫁以後,孝莊對自己明顯變得忌憚憎惡起來。

    只是不願意再和順治衝突,所以沒有正面動手。甚至隱隱有了抬高烏雲珠來打壓自己的想法了。

    琬瀠淡淡一笑,這個時候才開始對付自己,難道不覺得有點晚了嗎?難道她還以為自己是那個五年前任由娜木鐘懲罰的佟貴人嗎?

    琬瀠繼續把重心放在前朝上面,積極參與朝政的決斷。現在朝中那些人又那些立場傾向,琬瀠早就很熟悉了,現在要做的就是把那些已經或將來可能效忠自己的官員,慢慢提升安排在和適的位置上而已。

    自己雖然不能越過順治和朝臣接觸,但是自己可以自己接受命婦的朝拜。夫人路線也同樣是一種手段。自己只要在不同的命婦面前做出和適的表現,有心的官員自然能在他們的妻子母親身上得知自己想讓他們知道的資訊。

    暗羽和紫苑的存在,讓自己能夠很方便隱秘的快速的和宮外傳遞交換消息。佟家雖然因為守孝的原因,最近都不經常和外人聯繫。但是自己的舅舅和外公家門第也不差的,同樣待自己很盡心。

    自己的舅舅和表哥們有時候和一些自己看好的官員一起喝喝酒打打獵,聯絡聯絡感情,這樣也籠絡了一批人手。

    只要能拉攏到就好。就向歷史上有的寵妃,甚至是不能干預朝政的,只因為她們能在君王耳邊吹吹枕頭風,都有人願意投靠她們。

    更何況自己在朝政決斷升降任免上說的上話。而且自己又不是妖言亂政、禍國殃民,確實是真的能幹,這樣慢慢便有人逐漸從心裡信服聽從,心腹倒也有了幾個了。

    自己並不著急,這種事情不是一日兩日就能做好的,自己還有時間發展勢力。多虧順治對自己的信任和依靠,自己可以借他之手名正言順的參與官員任免調動。每一次只用不顯眼的改變一點點就可以了,時間久了積少成多、此消彼長,這樣下來的結果也很可觀了。

    所以對於後宮的事情,自己只吩咐紫陌幾個,看好玄燁和明嵐。只要有人不陷害欺負到自己頭上,就端著茶杯看大戲好了。反正自己處理政事也是很辛苦的,有人自願給自己送上現場版娛樂,何必不看,就當看以前的八點檔電視劇好了。

    純天然美女出演,實力派影帝演技,奧斯卡終身成就獎獲得者聯手傾情奉獻!多好呀,比張藝×或者是馮辛宣稱耗資多少億拍出來的,又或是某國家宣傳的3D大片或是怎麼樣重量來襲的大片,有看頭多了。

    在琬瀠不聞不問,孝莊暗中默許之後,宮中開始流傳皇貴妃賢慧溫柔,侍奉太后和皇后恭敬,不愧是皇上最喜歡的人,這種言論。

    烏雲珠對其他妃嬪,哪怕是不得寵的妃嬪也關心備至,恪妃石氏生病病,烏雲珠親自到永壽宮照料三天三夜,督促太醫用心診脈,親自端湯喂藥。

    撫養養女安親王的女兒雅格格,照料小姑娘無微不至,就像親生的一樣,誰看到了不說皇貴妃慈愛。

    對於孝莊,烏雲珠更是細心。每日到慈寧宮請安以後,就留在孝莊身邊服侍,凡事親力親為,無所不周。孝莊如果偶然生了小病,烏雲珠一定不論白天黑夜的在身邊服侍,以至於廢寢忘食。

    能讓孝莊暫時放下對烏雲珠的厭惡,反過來抬舉她的一個原因就是,烏雲珠極力在順治面前表現出婆媳和睦,婆婆慈愛,媳婦孝順的情況。盡全力想要修復孝莊和順治母子的關係。

    紫苑小心的問琬瀠道:“娘娘,要不要……”

    琬瀠道:“不用,由她去。”

    只是,烏雲珠呀!皇帝是世界上最小心眼最偏心記仇而且多疑的生物呀!他們喜歡的人,無論做錯什麼,都是情有可原的。他們心存芥蒂,有所懷疑的人,無論做了什麼,多半都是別有居心,另有目的。

    如果順治的看法是這麼好扭轉的話,也不會自己努力了這麼多年,順治對岳樂也只是疏遠而不是厭棄,對濟度也只是不太討厭打壓而不是非常寵愛重用。

    就算是順治對孝莊的芥蒂和疑心,如果不是孝莊做的確實有些不妥,他們母子一次次的衝突,只憑藉自己積年累月的耳邊風,絕對做不到這樣的程度。

    自己所做的,只不過是由量變引起質變的催化劑而已。所以烏雲珠的努力只是讓順治覺得,自己的皇額娘的手段越發深不可測了,連烏雲珠這樣聰慧的女子都看不清她的目的。

    皇額娘是無論如何也不會喜歡烏雲珠的,自己早就不會天真的以為皇額娘會看在自己的面子上善待烏雲珠了。自己總要護著一二,不要讓皇額娘傷了烏雲珠好了。要和琬瀠提醒一下,讓她也千萬小心,皇額娘的手段不是自己和她可以輕易推測的。

    為了和琬瀠對比,烏雲珠絕不干預政治,更是堅決不允許給自己娘家人升官加封,甚至不肯超越禮制和順治同桌吃飯。

    但是同時她反復規勸順治理政要謹慎小心,處理政務要服人心。不要因為聽信片面之言,而下錯誤的政令累及百姓。烏雲珠可能是想暗示順治不要在政事上太過聽信琬瀠的意見,奈何順治那個鑽牛角尖的娃,自動理解成不能凡事都聽從孝莊的意思。

    還頻頻點頭認為烏雲珠說的對。秋決犯人時,她烏雲珠更是流著眼淚請求順治要再三細查案情,審判刑事案件要慎重,不能枉殺無辜,連宮女太監犯錯誤時,她也往往為他們說情。

    烏雲珠也許是明白自己不可能再生育第二個孩子了。經常在順治到承乾宮的時候,讓承乾宮的答應常在們去服侍順治。如果將來她們有了孩子,也可以抱在身邊撫養。烏雲珠的這些大度,讓有些妃嬪也改口對她稱讚不已。

    特別是烏雲珠和皇后之間的事情,讓琬瀠看的恨不得找塊豆腐來撞一撞。皇后的族妹去世,追封為悼妃,烏雲珠悲傷得就像是死的是她的親妹妹一樣,多次在人前傷心哭泣。

    特別讓琬瀠覺得自己的臉皮還是太薄的的是,烏雲珠為了表示對皇后的謙讓和絕對恭敬,她甚至稱皇后為“母”。要知道烏雲珠的年齡比吉日格勒還大好不好?吉日格勒前世得造了多大孽才會有烏雲珠這樣的“女兒”呀!!!

    皇后生病,烏雲珠在皇后床前,五日五夜不肯合眼。舉動體貼溫柔,差點閃瞎情報工作者的一干鈦合金狗眼!琬瀠心中的小人抬頭45度望天,眼淚長流。是這個時代太純潔了,還是姐太不純潔了。這哪是BG宮鬥,就怎麼看著更像是百合蕾絲呢。怎麼看都是JQ滿滿麼。

    假如……,烏雲珠為了吉日格勒,拋棄博穆果爾然後入宮。為了不讓吉日格勒滿心愛上順治,不惜自己犧牲色相、出手勾搭。然後在吉日格勒心灰意冷,生病脆弱的時候再乘虛而入。

    這時多麼有愛的相愛先殺呀!如果入宮主角換成烏雲珠和吉日格勒。汗!大汗!簡直是廬山瀑布汗啊~~~~~

    這一年,吳良輔被發現交結外官,受賄鑽營,有司官員上奏擬斬。順治雖然把奏摺壓下,沒有批復。

    但是吳良輔大駭,跑到琬瀠面前,叩頭不止,道:“娘娘,千錯萬錯是老奴被豬油迷了心。娘娘看著老奴一心忠於娘娘和皇上的面上,千萬救老奴一救呀。”

    琬瀠不理會,這奴才的心也太大了一點,不敲打敲打不行了。吳良輔一個勁的磕頭。

    琬瀠晾了他一會,就是想著吳良輔在順治面前說的上話,明面上又是只效忠順治一個。有什麼自己要避嫌,不好開口和順治說的,都是讓吳良輔去和順治提醒的。

    前幾日就是吳良輔在順治面前說自己的哥哥佟國綱是多麼能幹忠心,可惜現在要在家中守孝。順治便和琬瀠說,佟國綱守孝三年,也太埋沒良材了。等一年除服以後,就應該酌情複出了。

    於是琬瀠便開口道:“行了行了,別磕了。平時你是皇上身邊得寵的大太監,大臣們巴結你還來不及呢。如今都忍不住參你,可見你做事也太過了。”

    吳良輔覺得事情有門,但仍是惶恐的說:“奴才該死!奴才再也不敢了!”

    琬瀠道:“雖然皇上如今把奏摺壓下了,誰知道他什麼時候發作呢。本宮自然又法子救你,但是……”

    吳良輔連忙道:“奴才一定向娘娘盡忠!”

    琬瀠冷笑一聲,盯他道:“向本宮盡忠?如果本宮要做的事情對皇上不利呢。”

    吳良輔心中大駭,知道一旦答應,可就是再也脫不掉關係了。但是羲貴妃話都說出來了,自己如果不答應,只怕立時就要滅口。

    吳良輔不得不做出決定,道:“從今以後,奴才的主子就只有娘娘您一個。”

    說完好像用盡力氣,虛脫了一般癱在地上。

    琬瀠道:“好!吳良輔,皇貴妃的四阿哥,本宮瞧著他死的蹊蹺。你認為這後宮裡有誰有能力做到,又十分容不下烏雲珠姐姐和四阿哥呢?”

    吳良輔心裡苦笑,要是讓我認為,就貴妃您能做到,可如今已容不得自己裝糊塗了,道:“莫不是慈寧宮那一位……”

    琬瀠笑了一下道:“噓!你自己心裡清楚就好,千萬不要亂說。不過,怎麼才能讓皇上不被蒙在鼓裡呢……”

    說完琬瀠轉身離開,留下一句話道:“你讓本宮滿意,本宮自然讓你性命無憂。不然……”


   
第五十九章 母子決裂

    就在琬瀠命吳良輔做好準備,讓順治發現四阿哥的死和孝莊有關的時候,一場突如其來的戰爭改變了琬瀠動手的決定。

    崇禎死後,清軍入關,占了中原大地。南明小朝廷退守一隅之地,經過清朝連年用兵,南明不復存在,但是鄭成功和張煌言兩人,卻堅持抗清。

    五月份,鄭成功衝破清軍的封江鐵鍊,一舉打下瓜州,隨即攻破鎮江。在七月一日,兵臨南京城下。一時間戰火紛飛,半壁江山陷入刀兵之中。

    形勢危急之事,21歲的順治方寸大亂。自他親政以後,雖然壓力很大,但是凡事用心刻苦,逐漸理清各項政務,後來又得了琬瀠相幫。

    可以說在多爾袞去世以後,這樣沉重的挫折是順治從未遇到過的。順治本就喜愛佛家道家宣揚的出世思想,所有焦慮情緒都快要達到極限以後,頓時萌生了退回關外的念頭。

    順治拉著琬瀠的手道:“琬瀠,江蘇反了!安徽也反了!如今都被鄭成功佔領,在要不多久就該打到直隸和京城了。難道朕不是天命之主嗎?為什麼這天下朕坐不穩。咱們還是趕快準備一下,先避回盛京。明朝和漢人從來奈何不得關外的。”

    琬瀠雖然學過《孫子兵法》和《三十六計》,但畢竟以前沒有插手過戰事,如今也是精神緊張,集中精力思考該調用哪一路軍隊平亂。乍然被順治捉住手,這麼一說,頓時驚詫不已,哭笑不得。

    見順治驚恐焦急的面龐,便不把心中所想說出來,反而道:“皇上,咱們兩個在這說這些。但是是走是留,總要從太后那裡帶頭呀。再說……”

    順治一聽,也不待琬瀠說完,直接邁開腿,往慈寧宮跑去。琬瀠在後面連聲呼喊,順治也沒有停下來。

    琬瀠叫來下人道:“還不快去跟著皇上,仔細皇上磕著碰著。”

    順治都親政這麼多年了,奈何還是小孩子脾氣,全然沒有擔當的意思。滿洲花費了多少人力物力,借著天時地利人和,才從關外打到關內。如今鄭成功不過打到南京,就要逃跑,諸王大臣、滿洲親貴怎麼會同意。這還不如廢了皇帝,另立新君來的容易呢。

    更何況,如今方歇了戰事不過幾年的時間,八旗的戰鬥力未曾減退,滿洲子弟還人人尚武。莫說在中國,就是在世界上來,八旗軍隊也算是極強大的一支軍隊。能平天下一次,就能再平定第二次。

    不過顯然順治是突然經歷這樣的事情,嚇得不清,精神都在崩潰的邊緣了,顯然看不清楚事實。

    這些事情交給孝莊解決好了,自己還是不要去觸順治的黴頭。反正孝莊是無論如何不會答應退回關外的,她肯定有辦法制止順治。

    於是琬瀠對著戰報,繼續翻閱名單,考慮如何派遣將領出征。

    首先肯定要選擇能打仗不草包的。其次,還要儘量提升自己的心腹。還有比戰爭這種情況,更能名正言順的插手軍中事務的嗎?這武將如果不打仗,沒有軍功,就得不了爵位。爵位才是能傳給子孫的東西。

    如今自己了給幾個願意效忠的人封妻蔭子的機會,還怕他們不思圖報,更加忠心於自己嗎?

    順治不管不顧的跑到了慈寧宮,踹開們,見到孝莊,就大聲道:“皇額娘,皇額娘,大事不好!鄭成功打到了南京,還要繼續北進。皇額娘,快點命人收拾行裝,咱們趕快先到關外避一避!”

    孝莊本來已經知道消息了,見兒子這樣急急慌慌的跑來,還想開口安慰幾句。在沒想到能聽見這樣一番話來,頓時氣得發暈。

    一巴掌就扇到順治的臉上,咬牙顫聲道:“不孝子!你竟然想要丟了祖宗基業逃跑!”

    順治被突然的耳光打得有些發蒙,還仍然強自辯解道:“朕,朕只是暫時避一避,又不是,又不是……”

    孝莊用手指著順治厲聲道:“你可知你皇瑪法、皇阿瑪,幾輩人浴血沙場,才換來你如今坐擁漢人的江山!你可知滿蒙八旗,流了多少血,死了多少人,才進了山海關,占了中原!你怎麼知道其中領兵的艱難!你如今這樣懦弱,怎麼配自稱是愛新覺羅的子孫!”

    順治聞言,惱羞成怒,從沒有一刻像現在這樣,覺得自己皇帝的權威和尊嚴被輕視流了,口不擇言的道:“你既然看不起朕,何必還認朕這個兒子。朕就要做一番事業給你看一看,朕也是滿洲的巴圖魯,朕哪裡比不上那個人!吳良輔,狗奴才,還不滾進了!召集大臣,朕要御駕親征!”

    說完拂袖而去,也不管身後孝莊忽青忽白的臉色。

    孝莊固然無奈也不能就此不管,由著順治親征。順治從未上過戰場,如果親征必然是凶多吉少。

    如果順治在疆場上,一旦遇到不幸,引發的動盪不是一時可以輕易平復的。說不定大清在中原的統治很可能會因此岌岌可危,祖宗基業付諸東流。

    孝莊能看明白的事實,大臣們自然也能,自然也同樣勸諫,反對順治親征。只是現在是順治已經不能冷靜下來,揚言“或勝或死”,而且對試圖勸阻親征的人抽出寶劍,手劈御案。

    孝莊甚至命人把順治很親近的乳母李嬤嬤請到朝廷上。李氏剛口開勸阻順治,順治根本聽不得反對的話,用寶劍對著乳母揮舞,乳母也被嚇走了。

    琬瀠接到信,從乾清宮往保和殿去。自己還真是高看孝莊了。說什麼不好,偏要這樣刺激順治。順治自卑又自傲。

    自卑是因為一直壓制他的多爾袞功勳卓著,有“墨爾根岱青”的稱號。同時順治天資極好,所以自尊心極強,哪裡能容忍別人看不起他?

    帶領清軍入關的可不就是多爾袞麼?跟誰比不好,偏偏要和他相比。多爾袞簡直就是順治心中的一根刺,一碰就疼。

    好吧,這娃現在狂化了吧。這回順治和孝莊母子關係算是決裂了,真是孝莊自找的,和自己半點關係都沒有。

    琬瀠到了保和殿,看見順治仍然手持寶劍。誰要上前勸諫,就揮舞一通。

    琬瀠到了跟前,先向孝莊行禮,再向順治福了一福,笑盈盈的道:“皇上,快把劍拿開,可嚇到琬瀠了。”

    然後繼續柔柔的道:“皇上是天下之主,您的決定誰能阻攔呢。只是皇上如今要親征,到時候怎麼準備儀仗,調用哪一路兵馬,皇上親領那幾旗,糧草從何處運送,這些總要和大臣們列個章程議一議的。哪裡是一時半刻能定下來的事情呢?”

    順治聞言,見琬瀠不是要反對的,心中熨帖不少,也就把劍慢慢放下了。

    琬瀠這才走到順治身邊,自己可不想被誤傷,挽著順治的胳膊道:“皇上憂心國事,這半天也沒用些茶水。不如先回乾清宮洗梳用膳,然後再和臣下商議如何?”

    又道:“諸位大臣都是忠心可用的,定能為皇上分憂,皇上不必太過擔心。”

    琬瀠半是拉著順治,半是勸慰著,把他勸回了乾清宮。

    順治坐在榻上,琬瀠親自澆了個涼帕子給順治擦臉。知道順治無心用飯,就端來一碗涼茶,讓順治先吃著。屋子裡早命人熏了緩解緊張的檸檬香油。

    琬瀠輕輕的給順治按摩太陽穴,見順治從歇斯底里的狀態中冷靜下來,才開口道:“咱們八旗子弟何其勇武,要不然也不能占了這大好河山。那鄭成功能打到南京,不過占了出其不意四個字。如今咱們知道了,哪能還讓他繼續出其不意下去。鄭成功的好日子日子也便到頭了。”

    順治擔心稍去,舒了口氣,把琬瀠拉到身前面對面坐著,道:“朕只擔心受不住天下,對不起列祖列宗。誒!”

    琬瀠笑著道:“皇上正是太過擔心祖宗基業,這才當局者迷呢。琬瀠也是讀史書的人,這書上記載的歷代君王,能向皇上這樣勤政的有幾個。皇上怎麼能不信任這些年的努力呢?何況還有臣妾幫著你呢。”

    順治拉著琬瀠的手,一臉急切的道:“琬瀠你說如今該怎樣示好?等過了這道坎,朕必定忘不了你的功勞。”

    琬瀠嗔怪道:“皇上說什麼話。為皇上分憂,還不是琬瀠的本分。無論是皇上決定親征還是留守京城,亦或是巡幸盛京,臣妾總會陪著皇上的。只是依著臣妾說,那鄭成功海盜出身,僥倖戰勝。哪裡值得皇上親自去對付他呢?皇上手下無數滿洲巴圖魯,哪裡會收拾不了一個小小的賊子。皇上不如安坐京城,等候前方捷報。”

    順治猶疑不決,琬瀠又道:“皇上的本事,臣妾自然只曉得。只是皇上九五之尊,犯不著親自去和一個小賊動手。琬瀠和皇上討個旨意,鄭成功實不足慮,便是琬瀠這個婦人,都能讓他大敗而歸。”

    順治道:“那就要琬瀠多操點心了。”

    事不宜遲,讓順治立即召見大臣,御書房議事。喀喀木、梁化風、管效忠等人都是表示願意依附琬瀠的,能力也是有的,只是年紀輕沒有立過大功,所以說話分量輕,就是想提拔他們都說不上話。這次要用一用這幾人。一番調動以後,聖旨接連發佈,然後只等待前方消息。

    佟國綱也趁此機會酌情複出,補上豐台大營空出來的職位,擔當總兵一職。另外趁著滿洲目光注意集中在南方戰場的時候,西山銳建營和九門提督步兵衙門的空缺,也自有心腹之臣安插其中。


作者: o863    時間: 2012-4-1 05:00 AM

第六十章 芝麻包子

    琬瀠又喚愛星阿進來,向順治道:“愛星阿也是將帥之才,不如也讓他到前線歷練歷練。”

    順治看著愛星阿道:“嗯……,愛卿還是太年輕了,這次就不要去了吧。以後再有戰事再去殺敵報國也不晚。”

    琬瀠看著愛星阿臉色流露出不易察覺的失落,和順治道:“皇上忙了這麼半天,好生歇息一下吧。臣妾回去看看三阿哥。”

    琬瀠服侍順治更衣,看著他上床睡下,方才合上殿門。走出來對吳良輔道:“用心侍候著,有什麼事情立即來報。”

    琬瀠走到外殿,有人回稟愛星阿求見。琬瀠讓他到偏殿道:“皇上已近睡下了,愛卿有什麼事情等一下再面聖吧。”

    愛星阿道:“奴才是來拜見娘娘的。”

    琬瀠奇道:“來見我?是金蟬有什麼事情,要將軍向我遞話嗎?”

    愛星阿跪下道:“是奴才自己的事情,奴才向娘娘請戰!請娘娘派遣奴才去前方。”

    琬瀠也不站著了,找了一個凳子坐著,然後氣定神閒的看著愛星阿道:“皇上很是信任愛卿。早就說過領侍衛內大臣或九門提督,其一必由愛卿擔任方可。看來皇上必然不願意愛卿去前線的。愛卿不如耐心等待幾年,到時候再向皇上請戰吧。”

    愛星阿苦笑道:“若這一次奴才去不了,過幾年奴才又怎麼會有機會呢。”

    愛星阿也很鬱悶,有聖眷是好事,但是像他這樣,聖眷擋住了加官進爵的路子,可就是杯具了。明眼人都能看的出來,此戰要是勝了,估計短時間內不可能有打仗要打。要是小仗,自己更沒有理由出戰了。

    領侍衛內大臣雖好,但是哪裡比得上軍功的分量重,便是再擔任幾年也未必有機會加封。而軍功不同,這次戰勝的將領,估計都會立即加官進爵。自己身上的爵位,從父祖那裡承襲來的,品級已經比較低了。自己就是為兒孫後代,這次也要拼一把。

    愛星阿道:“娘娘是有福之人,如今皇上做主的事情,娘娘可以當七八分的家。愛星阿願為貴妃娘娘手中之劍。”說完叩頭伏地不起。

    琬瀠的指甲輕輕的敲打著扶手,不停沉思,終究還是說道:“先起來吧,叫人看見了像什麼話。你若出戰,領侍衛內大臣的職位……”

    愛星阿道:“娘娘有沒有合適人選?奴才向皇上推薦。”

    琬瀠說了一個心腹的名字,然後道:“領侍衛內大臣還是要等你回來擔任。你挑個忠心的副手和這個人一起暫代你的職務吧。”

    琬瀠又輕輕說了幾個人的名字,道:“這幾個人,本宮不希望看見他們再回來了。”

    愛星阿一凜,就警戒的看向四周。琬瀠挑的這個偏殿,門窗未關,一眼就能看見四周有沒有人偷聽。有些時候這樣的場所比密室更好。愛星阿知道琬瀠等著他的表態,也知道自己如果做了,琬瀠自然有辦法拿到把柄。

    而自己如果陽奉陰違,放過這幾個人,那麼……自古富貴險中求,愛星阿道:“奴才領命!”

    琬瀠道:“愛星阿,這樣本宮也是冒險的,不過看在你的為人和金珠的面子上,本宮願意相信一次。你也知道,皇上是很信任你的,但是皇上未必會為你著想,讓你為兒孫搏個好前程。如今本宮願意給你這個機會,你可不要本宮失望呀。如果這次本宮信錯了人,很可能立即會置於險地,那本宮也只有拼死一搏了。”

    愛星阿知道羲貴妃是在敲打自己,如果弄得魚死網破,羲貴妃固然討不了好,但是她還有皇上唯一熬過天花的皇子作為依靠,日後未必不能翻盤,而自己可就有毀家滅族的危險了。

    愛星阿道:“奴才以歷代先祖的名義起誓,既然向娘娘效忠,就再也不會背叛!”

    琬瀠滿意道:“很好!你向本宮效忠的事情,暫時不要告訴你岳父董鄂大人,最起碼在你凱旋歸來之前不要說,這是本宮的命令!”

    見愛星阿記住了,便打發他離開,自己也回景仁宮去了。

    碧落上前服侍琬瀠換上室內輕柔的衣服,重新梳了隨意的髮髻。

    琬瀠道:“三阿哥在哪裡?”

    碧落回道:“三阿哥可是好學的很,在東暖閣讀書呢。”

    琬瀠剛入宮的時候住在東配殿,順治看中了東配殿的書房,常在那裡和琬瀠討論政務。後來琬瀠搬進了正殿,景仁宮也沒有別的妃嬪入住。

    西配殿的暖閣就成了處理宮務的地方,最近多是紅塵和赤水在處理,琬瀠直接蓋上印章就是了。東配殿的暖閣,因為時常放有奏摺,不許隨意進出。

    便是收拾打掃,也只有紫陌和紫苑兩個親自動手。玄燁三歲以後就在這裡騰出來一個小書房給他讀書。琬瀠數次仔細叮囑,書房裡的東西不許往外拿,看到的也不許往外說。

    琬瀠讓紫陌準備了水果,先去看了看明嵐,然後端著水果去看玄燁。玄燁正在自己的專用小桌子上專心練字。

    琬瀠見玄燁一張紙寫完,出聲道:“玄燁,來,額娘給你端了水果。快去洗洗手,過來吃。”

    玄燁很高興的跑過來,撒嬌道:“額娘,額娘~~玄燁今天下午寫了五張字。”

    琬瀠親了親玄燁的額頭,道:“玄燁乖,額娘等一下給你檢查。快去洗手吃東西。”

    琬瀠招來紫陌,問道:“三阿哥今天在書房呆了多久了?”

    紫陌道:“三阿哥午睡起來就進書房了。先是在背誦,中間歇了兩刻鐘,然後一直習字到現在。”

    濟度的女兒玉錄玳養在景仁宮,開始兩個孩子玩的很好,又都是活潑的性子,成天在景仁宮撒歡。濟度教養玉錄玳也很嚴格,加上玉錄玳比玄燁大,雖然沒學習漢語,但是滿語學的不錯,比玄燁要好的多。玉錄玳總愛拿這個來撩撥玄燁。

    玄燁小包子一向都是被人誇耀的,突然在滿語上被玉錄玳比下去了,很受刺激,越發要下勁學習,誓要把玉錄玳比下去。當時玄燁才四歲,小爪子白白嫩嫩,肉呼呼的,在手背按一下能出現一個小坑,拿筆都還不是很順手。

    偏他能耐下性子,也不叫人催促,每天一到時間就去書房讀書,複習琬瀠前一天教的功。每天至少習字三張,練習了兩年,寫的字一開始是一團塗鴉,變得如今也似模似樣了。琬瀠倒不用擔心玄燁愛玩兒了,反而每天要看著攆他出去活動。

    玄燁洗完手,跑回來,膩在琬瀠身邊吃水果。琬瀠坐在榻上,拿著玄燁的字來檢查,有不對的就圈一圈。覺得有寫的進步了,已經可以看出一點字體的,就打個勾。忽然嘴邊一涼,原來玄燁爬到榻上,遞了一塊水果到琬瀠的嘴邊。

    琬瀠把水果吃掉,摸摸玄燁的腦袋,笑著道:“玄燁很聰明,如今的字越發進步了。”

    又替玄燁寫了幾個字示範。琬瀠摩挲著玄燁的背道:“玄燁最近怎麼都不愛出去玩兒啦。”

    玄燁皺皺小鼻子道:“玄燁要乖乖讀書。”

    這孩子,明明肉呼呼的讓人看著就想捏一把。原先玄燁雖然可愛的想讓人咬一口,但是除了琬瀠和順治,景仁宮的其他人可都不敢去冒犯小主子。

    玉錄玳來了以後,就喜歡去招惹玄燁,她又比玄燁高一頭,常常讓玄燁反抗不得。玄燁很不高興,就經常模仿大人的動作,一副雖然我沒有你高,但是我比你懂得多的樣子。

    見了玉錄玳,又故作老成,一副小爺我不屑與和你這個無理的小丫頭玩兒的模樣。要是個十六歲的少年,做這樣的動作,還能勉強算得上瀟灑,或者說一句傲嬌。但是如果六歲的豆丁這樣做,就只剩下喜感了。

    越是這樣,玉錄玳越喜歡逗她。新仇舊恨,玄燁索性躲在書房看書,也不要出去被玉錄玳調戲。

    琬瀠道:“玄燁還這麼小,成天看書,也不鬆動鬆動筋骨,要是將來長大了也沒有玉錄玳個子高該怎麼辦?”

    玄燁顯然是沒有想過這種情況,一時愣住了,水果還留著嘴裡沒有咽下去,腮幫子鼓鼓的,瞪著大眼睛呆呆的看著琬瀠。琬瀠繃不住,撲哧笑了一聲,現在誰敢說這不是標準的包子臉,呵呵。

    琬瀠心滿意足的捏著玄燁的小臉蛋,道:“玄燁不是要做巴圖魯嗎?不能光看書,咱滿洲的巴圖魯都是身強力壯,下馬能文,上馬能武的。便是額娘我是個女子,也是能拉弓射箭的。”

    又回頭和紫陌道:“三阿哥若是讀書半個時辰,你就把他抱出去玩一會。”

    玄燁回過神,咽下水果,道:“玄燁也要像額娘那麼厲害。”

    星星眼,這就是傳說中的星星眼吧,沒想到能在千古一帝的身上看到。

    琬瀠問:“為什麼不說像皇阿瑪那樣厲害呢?”

    玄燁頓了頓,道:“皇阿瑪也厲害。如果別人問,玄燁一定會說想要像皇阿瑪那樣厲害的。”

    琬瀠道:“玄燁寶寶好聰明。來給額娘麼一個。”

    怪不得玉錄玳那麼喜歡逗玄燁玩兒,看著玄燁臉蛋紅彤彤的,只想找個縫兒來鑽,確實很有成就感呀。

    琬瀠道:“玄燁可以經常去給太后請安。”

    玄燁擰了擰眉頭,疑惑道:“可是玄燁覺得皇瑪嬤不喜歡額娘。她不喜歡額娘,玄燁也不要喜歡他。”

    琬瀠捧著玄燁的臉蛋,看著他道:“玄燁,記住。這天下不是每個人都是像額娘這樣疼愛玄燁的。即使玄燁不喜歡一個人,也不應該表現出來。你皇瑪嬤不喜歡額娘,是因為她更希望皇后生下兒子。如果那樣,除了額娘,可就沒有人會疼愛玄燁了。儘管如此,太后依然是長輩,你盡到禮數就可以了。不過她對你沒有生育之恩,所以不喜歡她也沒有關係,只要依著規矩行事,不讓別人說你不孝就行了。”

    琬瀠又道:“玄燁也不要只呆在景仁宮。你可以讓紫陌帶著你去看你二哥或者五弟。他們將來是要給你做事情的。不過,外面的吃食……”

    玄燁高興的搶著道:“額娘,額娘。玄燁很乖的,要對哥哥弟弟都很好。有了吃的,肯定先遞給他們。再讓青泉拿給我吃。”

    好吧,就知道,自己生養的孩子,怎麼也不會是實心眼的饅頭,絕對是芝麻餡的包子。青泉是白醫女教出來的,一年前剛剛進宮。

    玄燁又道:“玄燁不喜歡二哥和五弟,玄燁更喜歡明嵐。不過額娘說了,不喜歡不用讓外人知道的,玄燁記住了。”

    琬瀠摸摸玄燁的額頭道:“可是你最近都呆在書房,額娘覺得明嵐一定會難過的。”

    “啊!”玄燁立即跳下榻,道:“額娘,我去給妹妹賠不是,不能讓妹妹生了我的氣。”

    嗯,玄燁還是很有活力的嗎。那自己就不用告訴他,明嵐根本沒有生氣吧。

    琬瀠看著玄燁跑出去的身影。玄燁,我既希望你快點長大、君臨天下,又希望你永遠像現在這樣會撒嬌,會耍賴。我可以幫你除掉的障礙,都會幫你除掉。

    可是即使我幫你鋪好了路子,通往帝國之巔的道路還是要你自己來走。你不會像你父皇那樣艱難,我會教你如何做一個合格帝王。

    可是皇朝的權柄,如果不是自己搶到的,就一定抓不住。你必須一點一點的隱忍和奮鬥,甚至受傷。在這個過程中,註定會付出孩童的天真和柔軟。

    這天下是你的,但是你必須足夠的出色。如果你不來要,我不會給。所以,兒子,加油吧!女人要對自己好一點,我可不想替愛新覺羅家工作幾十年。


   
第六十一章 迷霧·四阿哥的死

    自從鄭成功打到南京城下,琬瀠雖然穩住了順治,但他仍然表現的很消沉,十分依賴琬瀠決斷國事。烏雲珠此時表現的非常賢慧,從不曾抱怨,即使不懂政事,但還是一心寬慰鼓舞順治。

    只是,順治的心思都放在了前方的戰場上,還是不可避免的冷落了烏雲珠。烏雲珠在宮中的處境並不好,特別是四阿哥過世以後,順治的寵愛就是她的支柱。

    加上身子未曾養好,就整日殷勤服侍孝莊和皇后,不可避免的越發病弱。烏雲珠同樣是個性子堅韌的人,雖然愁思百千,仍然打起精神,做事滴水不漏。

    有一次,烏雲珠從皇后居住的長春宮出來,聽見一個小丫頭和一個小太監在議論。

    小丫頭道:“皇貴妃娘娘真是個慈善溫柔的人。只是老天爺怎麼這樣不開眼,收走了四阿哥,這可是生生在皇貴妃身上割了一塊肉呀。”

    那小太監很不屑的說:“你又知道什麼!四阿哥是註定養不大的。”

    又語帶炫耀的道:“我有個老鄉,是跟在吳大總管身邊的,見多識廣。別人不知道的事情,他也知道不少。這可是他和我說了。我才明白過來。”

    烏雲珠聽到這,放慢了放輕了腳步,也不叫碧桃出聲。

    然後聽見那小太監神神秘秘的道:“你瞧著,四阿哥活著的時候,是何等的榮寵,皇上隔幾天就要賞賜一回。若是四阿哥活著,依著皇上的性子,將來可不就是皇太子了。你又不是不知道,皇貴妃的母親是漢人,自己又是襄郡王的福晉,皇上的弟媳。她的兒子做了太子,誰能服氣。”

    又壓低聲音道:“我只和你一個人說,你不在長春宮服侍所以不知道,有一回皇后身邊的老嬤嬤,吃醉酒說漏了嘴。說承乾宮的那一位,恨不得壓著皇后娘娘一頭。皇后娘娘雖然心軟,但是自有人收拾她,四阿哥還不是被毒死了。還說,就是皇上將來發現了,也耐不得那人一根指頭。”

    小丫頭擔心的道:“那可怎麼好。皇貴妃沒了兒子,就是沒了依靠。皇上現在寵她,十年八年以後如何,到時候娘娘還哪有容身之地。”

    烏雲珠此時渾身發軟。烏雲珠是個母親,而且是個疼愛孩子、一直未從悲傷中走出來的母親,這時候那還能注意這說話的人是誰,可不可信。腦中不斷反復著,毒死的,是毒死的,她的四阿哥是被人毒死的。

    又勾起了近日被冷落的鬱結,猛然泛起一股腥甜,一口血噴了出來,然後無力的倒下。碧桃連被突然的變故嚇得呆在了,半響方大呼小叫讓人傳太醫,哪裡注意小丫頭和小太監早就趁亂溜了。

    順治得知烏雲珠在長春宮門口吐血,按了按眉心,放下手中的事情和琬瀠一起過去承乾宮看望。

    路上順治厭惡的道:“皇后又在搞什麼,能讓烏雲珠吐血。是可忍孰不可忍!”

    琬瀠道:“聽說皇后還讓烏雲珠姐姐管她叫‘母’。那皇上和我,又算是什麼了。只是,如今正是多事之秋,皇上整日殫精竭慮,皇后應該不會這個時候生事的。也許誤會了也說不定。”

    順治顯然不信,冷哼一聲,走進殿內。

    烏雲珠臉色蒼白的躺在床上,睜著眼睛無神的看著上方的紗帳。繡的正是百子千孫的圖案,當初為了討個好兆頭,一直不曾換下,如今真是諷刺呢。

    剛才方回過神,立即就想讓人便那個小太監找出來。可是轉念一想,皇后是什麼人呢,太后的娘家人,皇上的妻子。自己哪又能力去冒犯他。

    那小太監也可能是道聼塗説,但是四阿哥確實病得蹊蹺,連太醫都診不出是什麼病來。我的孩子……這些日子,就算見到皇上,也不過是匆忙一面。

    入宮才幾年,你已經開始厭倦我了麼?我苦命的孩子,額娘不會讓你平白受苦的,額娘要替你報仇。皇上知道了,也沒有辦法麼,是這樣麼。

    究竟是誰,是誰動的手。難道是太后?不,不!絕對不會的!那也是他的親孫子呀。自己寧願相信是羲貴妃做的。她生了三阿哥,四阿哥會威脅到他的地位。一定是這樣的。

    這時候,碧桃來報,皇上和貴妃娘娘來了。竟然是兩個人一起的嗎?他們這些天都在一起嗎?

    烏雲珠擔心隱藏不住恨意,被琬瀠發現,索性閉目不語。順治在烏雲珠床前坐了片刻,擔心的看著她,見烏雲珠沒有轉醒的意思。

    便準備起身離去,吩咐碧桃道:“等黃貴妃醒了,和她說朕來過了,得空再來看她。”

    琬瀠道:“臣妾留下來吧。等烏雲珠姐姐醒了,好歹要弄明白到底怎麼回事。好好的,為何突然吐血了呢。”

    順治皺了皺眉頭,想著書房還有一大堆摺子。琬瀠若留在這裡,自己也就有得辛苦了。不過,烏雲珠畢竟吐血了呢。便道:“那你在這裡等一會吧。弄明白原因,就回來。也勸著她些,太醫說憂思過甚,要放寬心呢。”

    順治走後,琬瀠詢問碧桃事情經過,碧桃支支吾吾不敢回答。琬瀠揮了揮手,讓她下去,起身合上門,插住門閂。走回烏雲珠身邊道:“姐姐既然醒了,就睜開眼吧。沒得浪費了大家的時間。”

    烏雲珠緩緩睜開眼,坐起身看著琬瀠。自己從來對容貌都很有信心,哪怕美人眾多的皇宮之中,自己也是出挑的。羲貴妃很美,但是自己也是不相上下。但是如今自己臉色蒼白,減卻了顏色,而羲貴妃依然是妖嬈冶豔,氣度不凡。不自覺咬了咬嘴唇。

    琬瀠伸手托著烏雲珠的下巴輕輕上抬道:“太醫說你是憂思過甚。本宮真的不曉得你為什麼如此。擔心自己失寵嗎?”

    搖了搖頭,唇角勾起,道:“皇上不會那樣做的。他早就說過,天下人都知道,太后討厭董鄂氏而皇上寵愛皇貴妃。當初就是因為和太后爭執,他才讓你入宮,甚至不顧自己的弟弟剛剛去世。皇上自己也說,當初一念之間,如今已經沒有退路了。你也知道皇上,他是不會向太后服輸的。所以,你還有什麼好擔心的呢?”

    琬瀠居高臨下的看著烏雲珠,然後揚起一抹微笑,俯下身,在烏雲珠的耳邊輕輕道:“又或是,你在想念博穆果爾?聽說心有不甘而死去的人是無法轉生的,難道他回來找你了?”

    說完鬆開手,看著烏雲珠臉色灰敗,目光空洞,理也不理,轉身離開。吩咐碧桃道:“皇貴妃正在歇息,不要進去打擾。”

    不久前線就有好消息傳來。鄭成功打到南京城下,滿清兩江總督郎廷佐,使用用緩兵之計,派人到鄭成功的軍營,謊稱清朝有規矩,守城超過三十日,那麼無論戰爭得失如何,罪責都不會追究到妻子兒女身上。

    而且說南京成個官員家眷都在北京,希望鄭成功能寬限30天。三十天以後一定開城投降。鄭成功自詡為仁義之師,同時在接連大捷之後,不免生驕兵輕敵之心,就答應了這個請求。

    琬瀠長嘆一口氣,難倒NC和拖拉是反派必備技能麼。看著敵人在眼前苟延殘喘,還不趕快上去一下子拍死。竟然還敢敵人喘息的機會。多少小強就是憑藉那一點機會才翻盤的呀。

    何況鄭成功他戰線過長,深入腹地,竟然還不曉得要速戰速決。唉!果然,才過來十八天,支援的軍隊就到了。

    琬瀠合上奏摺,對順治道:“皇上萬福,如此鄭成功再無反手之力。只待眾將軍直搗黃龍了。”

    順治哈哈大笑,覺得琬瀠真有福氣,幸虧聽了她的話。

    再說烏雲珠自從琬瀠和她說了那些話以後,心中痛苦不已。夜裡經常夢見博穆果爾在質問為什麼要背叛他。從夢中驚醒,只有自己一人,皇上不在。哈哈!他不在。

    十六歲的時候,我曾經以為我會嫁給你,可是我卻嫁給了你的弟弟。十八歲那年,我又見到了你。我的書畫,你的詩詞,我以為只有你能理解我的心。

    後來,我背叛了博穆果爾,甚至刻意遺忘他的死亡,義無反顧的踏進宮廷,哪怕明明知道前路都佈滿了荊棘。

    縱使我是為了榮華富貴,又何嘗不是為了你這個人,我的知己。我告訴自己,我會溫柔賢慧,為你生兒育女。你對我的維護和寵愛,又怎能不叫我交出自己的心。

    可是如今,有人告訴我,你對我的寵愛不過是你對抗生母的工具。我不信不信不信!你為什麼不來和我解釋,哪怕只有一句。你叫我等到心如死灰。

    我以為我是唯一能理解你的知己,沒想到最後我還是輸給了景仁宮中的那個女人。知道現在我才明白,她不愛你,所以她不會傷心。

    烏雲珠悽楚的笑著,無論是自己還是皇后、淑惠妃,還有後宮其他的妃嬪,大家加起來都比不過一個佟氏琬瀠。因為在乎了,所以就輸了。太后呀,太后,你對我百般刁難,可是你知不知道,你的兒子和你離心,不是因為這個被看做禍水的我,而是那個插手朝政的人。

    我的兒子,你為什麼要離開的這麼早。如今只有你還能給我一點勇氣。我一定會找出害你的兇手,替你報仇。在那之前,就是閻王親自來要我的命,我也不給。

    當順治為江山無憂而高興的時候,烏雲珠病情迅速惡化,臥床不起。她的身體根基已經毀壞了,但是全憑著一股毅力,還撐著沒有倒下而已。


作者: o863    時間: 2012-4-1 05:01 AM

第六十二章 假孕

    既然前面戰況一片大好,朝政又有琬瀠分擔,順治自然是去承乾宮安慰不久前吐血的烏雲珠。琬瀠在書房處理完奏摺,沐浴之後,美美的做了個黃瓜泥面膜,然後慵懶的躺在榻上,讓人拿著漫天繁星凝露給自己做全身按摩。

    同時琬瀠細細思考這接下來的動作。只等這次自己派到前線的幾個心腹班師歸來,那麼兵權自己就到手一大半了。

    所以接下來最大的障礙就是孝莊。最簡單的方法就是毒死她。但是孝莊也是混跡宮廷多年的人。對這些事情無比在意,又有細心周全的蘇嘛拉姑幫忙。慈寧宮的飲食服侍器具皆是管理的是滴水不漏。

    自己費盡心機安插的幾個人手,也不過是能探聽一些不怎麼重要的消息罷了。再說自己也不願意這樣便宜孝莊,讓她沒怎麼受苦就死了。

    果然還是要讓順治去對付孝莊呀。琬瀠決定從烏雲珠身上入手。琬瀠喜歡的是權利不是順治,所以對烏雲珠沒有什麼可痛恨的。

    本來是不需要去對付她的,但是只有烏雲珠在孝莊手裡受了苦頭,順治遷怒孝莊,自己才能達到目的不是麼。所以,烏雲珠,你要繼續辛苦了。

    第二天,琬瀠讓紫苑傳消息給白醫女,問一問怎麼樣才能做出假孕的情況。白醫女覺得琬瀠兒女雙全,顯然不是為了邀寵,看來是為了陷害人了。便說了一個法子。有種藥可以使女子月事不來,但是從脈象上,還是瞞不過太醫的。所以如果要想做出假孕的情況,還要買通太醫才好。

    琬瀠自然不是要自己假裝懷孕,而是要給人造成烏雲珠懷孕假像,甚至要瞞過烏雲珠自己。太醫院那邊,楊佑是左院判,替自己拉攏了一批人手,自然會按自己的意思行事。

    懷孕初期的脈象確實是有爭議的,其他的太醫估計也不會故意沒事找事的說,皇貴妃這不是懷孕。這些都好說,唯有太醫院院使納喇太醫是順治的心腹,醫術也很高明。當初自己懷有玄燁的時候,順治就命他給自己調理。若是他看出端倪,可就大事不妙了。

    琬瀠揮手招來紫苑,道:“當初納喇尚榮色膽包天,和承澤親王的側福晉有了私情。這事情本宮瞞得了一時,瞞不了一世。也是時候讓他的家人知道知道這件事了。”

    紫苑聞言,讓宮外人手給納喇太醫送了一封信。納喇太醫看到信,頓時差點暈了過去,忙命人把納喇尚榮喚到書房,不許外人進來。把信扔給納喇尚榮。尚榮一看,覺得事發,臉色灰白,嚇得直打哆嗦。

    納喇太醫一看還有什麼不明白的,氣的把一塊硯臺生生砸到尚榮身上,大怒道:“我當你這些日子收斂,是知道長進了,原來還有這麼一出!”

    納喇尚榮不敢躲避,生受了這一下。才結結巴巴的把事情說出自己是冤枉的。

    納喇太醫聞言方怒氣平復了些,自己的兒子畢竟沒有做出禽獸不如的事情了,道:“以你所言,事實沒有鬧大。側福晉被送往別院,卻沒有牽連到咱們家。既然沒有捉姦在床,也不是無可挽回。”

    尚榮快要哭了,又哆哆嗦嗦道:“那群惡人,讓兒子寫下供詞,畫押了。不過看起來應該是沖著側福晉去的……”

    納喇太醫嘆了一口氣,頹廢的坐在椅子上,道:“若是僅僅沖著側福晉去的,何必巴巴給咱們家送一封信來。”

    又道:“這事為父會解決的。你也吃一塹長一智吧,從此好好上進吧。”

    又道:“你是咱們家的獨苗,總要能有一技傍身。醫術一途上,你沒有什麼天分。而且宮廷險惡,為父就是不想你再去太醫院蹚渾水。不拘習武還是讀書,你自己總得選一樣吧。”

    納喇尚榮聽到父親說有辦法解決,放下七分的擔心,回道:“也不是兒子願意,這些年故意遊手好閒。兒子,兒子這身板,天生習武不成。讀書學文是南蠻子的事情,兒子豈能豈能走此一路。”

    納喇太醫喝道:“混帳東西。今上開科舉,可見是重視文人的。咱納喇家雖不是本家,也是近支,將來不愁沒有你的前程。”然後揮揮手讓納喇尚榮出去。

    納喇太醫大口大口的喘氣,那些都是遠的,先要過了眼前的這個坎兒才行。納喇太醫能在太醫院呆了那麼多年,成了順治的心腹,哪裡是不聰明的。

    聽尚榮一說,便曉得恐怕這回是自己連累兒子了。能設下圈套要要脅自己,看來是看中自己太醫的身份了,應該是宮裡哪位貴人做的事情了。隔了這麼久,才送信把事情說出來。想必是有事情要讓自己做。既然如此,暫時是不會動自己家的。

    琬瀠命人招來納喇太醫給自己診脈。四周都是信得過的人。

    開口問道:“令公子可好?”

    納喇太醫心裡一緊,這幾天自己就一個勁兒的祈禱,千萬不要是羲貴妃做的。自己實在是害怕這羲貴妃,而且她兒女雙全,寵愛不衰。這時候還要自己幫她辦事,可見所圖不小。心中想了這麼多,臉上卻半點不顯。人家沒有說破,萬一不是她,自己可不能不打自招,露了馬腳。

    琬瀠一揮手,便有人送上一物,道:“本宮這裡有件東西,想請納喇太醫看看。當然,本宮一向心細,準備的東西不只這一樣。”

    納喇太醫接過來一看,饒是已有準備,眼前也是一黑,這正是自己兒子的字跡,寫的正是罪狀供詞。有心想著把這東西撕了。然而心裡又是苦笑,羲貴妃是什麼手段,恐怕一計不成,一計再生,到時候才真是永無寧日。

    琬瀠似笑非笑的道:“令公子沒有告訴你,他簽字畫押的供詞不只一份嗎?何況本宮的辦法自然不是只有這一樣。但是本宮又不是為了和你結仇,那些不好的法子自然不會用出來。”

    納喇太醫聽了琬瀠的威脅,心中想道,尚榮是獨子,無論如何也要保住他,看來免不了要做一回背主之人了。跪倒叩頭道:“娘娘有什麼地方用的到卑職,還請言明吧。卑職自當竭心盡力。”

    琬瀠道:“沒什麼。本宮聽說皇貴妃懷快要孕了。”

    納喇太醫不解,自己並沒有聽說皇貴妃懷孕的事情,而且以皇貴妃的身體狀況來看,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而且什麼叫做“快要”懷孕了。

    琬瀠輕輕抿了一口茶水道:“你會明白的。楊太醫是個識時務的人,納喇太醫不妨跟他學學。好了,本宮鳳體安康,你退下吧。”

    納喇太醫很快就知道羲貴妃為什麼這麼說了,因為不久之後,太醫院的高太醫在給皇貴妃請脈的時候診出皇貴妃有孕。納喇太醫也被順治召去請脈。

    納喇太醫感受著手下艱澀凝固的脈象,知道皇貴妃已是沉屙難癒。起身回到:“皇貴妃娘娘確實已有身孕。”

    烏雲珠躺在床上,雙手顫抖的撫摸這小腹。孩子,自己又有了一個孩子。

    納喇太醫又道:“皇貴妃娘娘身體虛弱,須得小心調養,方可保全母子平安。”

    高太醫也道:“娘娘似在月子裡憂勞過度,因而落下了病根。這月子地裡的病最難根治,但有一個法子卻是十分有用。就是再坐胎一次,然後在月子裡好生調養,方能絕了以前的病根。”

    又道:“卑職曾為羲貴妃請脈,貴妃娘娘長年服用四物湯,可見這身體如何,還是須得細細將養才是。皇貴妃若能配合卑職等人用藥,雖不敢說恢復以往的程度,最起碼平安生產卻是無礙的。”

    順治問納喇太醫:“高太醫所言,可是如此?”

    納喇太醫道:“高太醫專精婦人養生,所言甚是。”

    烏雲珠和順治都是大喜,連聲賞賜。烏雲珠喜不自勝,一掃前幾日的鬱積。對著自己肚子言語,額娘會好好照顧自己的身體,額娘也會好好的保護你的,不會讓你和你那可憐的哥哥一樣的。

    幾天後,慈寧宮裡,看著前來請安的烏雲珠,孝莊的心裡也別有一番打算。其實自己根本沒想到,烏雲珠那樣病歪歪的身子,竟然能再次懷上。不過這個孩子肯定是皇上的,不會再有什麼風言風語了。想到上次的風波,孝莊的眼淚閃過一抹厭惡。

    烏雲珠一直在注意孝莊,看到這個一閃而過的眼神,心裡一跳。

    孝莊很快壓下情緒。烏雲珠雖然懷上了,但是未必能生下來。就是生了下來,也未必能養得大。看她那身板,估計也沒多少活頭了。還是要利用她讓佟家的那個丫頭失寵才好。

    前一階段,因為那個妄想反清複明的鄭成功,自己提心吊膽,也顧不上去找佟琬瀠的麻煩,如今可是要借烏雲珠懷孕的事情,好好動作一番。

    烏雲珠也覺得,這個孩子若想平安生下,須得借太后的力。而且推測太后應該不會喜歡羲貴妃。畢竟羲貴妃自父親過世以後,留了心結,常年不來慈寧宮請安。

    雖然皇上下令不許亂傳,也只說是羲貴妃身體不適,怕給太后娘娘過了病氣,故而免了請安。底下的宮人也礙于羲貴妃的威勢不敢亂傳。但是事實如何,大家也都是心照不宣。

    所以開口道:“奴婢如今懷了身子,有不少人很不高興。羲貴妃更是與奴婢生分不少,奴婢心中實在惶恐不安。”

    孝莊心裡冷笑,都位居皇貴妃了,還成日一口一個奴婢,可見就是個奴婢相。婢做妻妾,怎麼也改不了一副小家子氣。烏雲珠也是容貌出挑,惹人憐惜,只是通身氣派和景仁宮那位差的遠了。縱使自己不喜歡佟琬瀠,也不得不承認,滿洲大姓出來的女孩子,確實教養的極好。

    玄燁也被她養的很出色,身子壯實不說,還十分伶俐,貴氣天成。更難得的是,幾乎隔幾天就來給自己請安。怎麼看都是儲君的最好人選。當然,要是沒了佟琬瀠就更好了。

    不過烏雲珠和佟琬瀠有隙,自己還是很樂意看到的。面上越發慈愛的道:“胡說!她只不過是貴妃,而你已是皇貴妃之尊,她見了你,還要行禮呢。”

    其實孝莊也知道,佟琬瀠肯定是不會給烏雲珠行禮的。又道:“這皇后身子不好,在長春宮靜養。宮務本來應該交給你的。只是你也是個身子弱的,這才輪到羲貴妃頭上。她是不是有什麼苛待你的地方,你現在說出來,哀家立馬替你做主。”

    烏雲珠也知道,承乾宮的份例一向豐厚十足,絕對是找不出什麼把柄。便做出一副不好意思麻煩太后的樣子,低頭不語。

    孝莊有些失望。不能立刻挑起兩人的爭鬥實在太可惜了。不過佟琬瀠也真的會做事,整個宮裡都說她和烏雲珠交好,處處護照顧。要是說佟琬瀠眼紅烏雲珠有喜,自己都不相信。

    佟琬瀠自己有兒有女,又都養在身邊。當初烏雲珠剛入宮,聖寵最濃的時候有孕,都沒見佟琬瀠有什麼嫉妒。而且當初還是佟琬瀠親自到承乾宮安排,烏雲珠才能平安生。現在烏雲珠病歪歪的,弄不好會一屍兩命。佟琬瀠要是會笨到向烏雲珠出手,那倒好了。

    但是這些是不能說出來的。孝莊道:“鄂妃你自安心養胎就是,若是又不長眼的小人,哀家自然替你收拾。”

    又吩咐了蘇嘛拉姑給烏雲珠準備賞賜,特別添上了新進的上好玉檀香。

    淑惠妃嫉妒烏雲珠有孕,而且孝莊承諾幫忙保胎,酸溜溜的道:“這玉檀香是正宗老山檀香。進貢過來的,整個大清也沒多少,都送到太后娘娘這裡了。偏太后獨賞了你。”

    烏雲珠受寵若驚,太后看來不會對自己下手了。又十分欣喜,若是羲貴妃對自己出手,那就正和了太后的意願了。不得不說,琬瀠、孝莊和烏雲珠三個,都是各懷心思。這三個才是宮鬥中的戰鬥機,各有手段不同。皇后和淑惠妃等人,一輩子也就是個打醬油和圍觀的命了。

    烏雲珠道:“皇上從來都是極孝順的。凡有好東西,第一個想到的就是送給太后娘娘受用。這樣的好東西,奴婢哪裡有有福氣得到呢。奴婢在這裡謝了太后娘娘的恩德,下輩子就是做牛做馬也要報答。”

    說著流下眼淚,拿帕子不住的擦著。又道:“這上好的東西,還請娘娘收回,自己用也好,或是賞了皇后娘娘也好,奴婢萬萬不敢僭越的。”

    孝莊慈善的道:“這也沒什麼。你只管安心受用就是了。我知道你這孩子也是個善心的,素來向佛。這些香你拿回去,一天一炷的拜拜菩薩。求菩薩保佑你們母子平安,給哀家再添一個孫子。皇上待你向來不同的,將來這個小阿哥自不比羲貴妃的三阿哥差。“


     
第六十三章 所謂小產

    烏雲珠離開慈寧宮,身邊的宮女春纖捧著孝莊賞賜的玉檀香。平時烏雲珠帶在身邊的多是碧桃。只是上回烏雲珠在長春宮聽到閒話,氣的吐血。

    因為發生在皇后的地盤上,烏雲珠不好和順治明說。於是就希望碧桃把原委告訴順治,好讓順治出頭調查四阿哥的死因。如是碧桃和順治說了,自己再稍微訓斥碧桃兩句,讓她別胡說。既不會顯得自己不賢慧,告皇后的狀,也讓順治明白了情況。

    但是碧桃膽子太小,順治和羲貴妃問話時,都是支支吾吾,語焉不詳,這件事情就那麼揭過去了。烏雲珠心裡不甘,因而也惱恨上碧桃。

    如今帶著身邊的是春纖。春纖原是承乾宮打掃的小丫頭,烏雲珠入宮以後不久,覺得她單純伶俐,便調到身邊,讓碧桃帶著她。春纖本就活波爽利,常常在烏雲珠身邊逗趣。

    春纖是烏雲珠入宮前一年小選,直接分到承乾宮的。那時候誰也不知道將來承乾宮會由什麼人入住,恐怕不會想到安插耳目。所以烏雲珠覺得她比較可信。最近出入都是帶著春纖。

    路上春纖道:“娘娘,太后娘娘賞了這麼個好寶貝,還是娘娘的福氣好面子大!只是裝這,什麼玉檀香的盒子,看起來也太一般了。”

    烏雲珠輕叱道:“胡說什麼!太后娘娘的恩典豈是可以胡說的。”

    春纖看烏雲珠並沒有動怒的意思,吐了吐舌頭道:“娘娘,奴婢哪敢呀。您可是冤枉春纖了。春纖剛剛想起咱宮裡面不是有個上好檀木的盒子麼?本來也不知道是裝什麼的,不如回去找出來盛放這玉檀香。到時候放在小佛堂的供桌上,豈不體面。”

    烏雲珠道:“你就是個不得閒的!”

    春纖知道烏雲珠素來好性兒,不依道:“奴婢這還不是為了娘娘麼!娘娘如今有了身子,可不能和以前一樣跪著念經了。叫奴婢說,每天去給菩薩上炷香。菩薩知道娘娘心誠,自然保佑娘娘平安生下一個小阿哥。”

    又對烏雲珠嘮嘮叨叨的說:“娘娘如今不比以往了,坐胎頭三個月最重要。眼紅娘娘的人多,娘娘就聽春纖一句勸,呆在宮裡安胎,別再成天跑那麼遠請安了。太后娘娘也會體恤您如今的情況的。”

    烏雲珠心中熨帖,雙手撫著小腹,神情溫柔。進了殿門,笑駡道:“你個小妮子,素日就像那八哥一樣多嘴。還不快去找你說的盒子。一個小丫頭,嘮嘮叨叨的,都快趕上老嬤嬤了。”

    過了一會,春纖拿了個盒子到烏雲珠面前,把玉檀香放進去鎖好,鑰匙遞給烏雲珠。

    見烏雲珠不解,便道:“娘娘,這玉檀香是何等的稀罕物,又是太后賞賜的體面,哪能不好好保管呢?況且娘娘待下人太和善了,保不准就有膽子大的。想要見識見識,看看摸摸的。這等好東西,都是有靈性的,又是娘娘一片誠心進給菩薩的,哪能讓那人汙了靈性。”

    烏雲珠日復一日的期盼孩子快點長大。轉眼又過了一個多月,烏雲珠照例去小佛堂上香。取了玉檀香,剩下的再鎖好。點燃,插進香爐,潛心拜了拜。

    突然腹中一痛,忙倚在春纖的身上,回臥室歇了。腹痛不止,不等太醫到來,就出現下紅。烏雲珠躺在床上,疼痛難忍,心下一片驚恐,不住的道:“孩子,我的孩子。保住我的孩子。”

    太醫們忙了大半天,順治焦急的問話。太醫們跪地道:“卑職等無能,沒能保住龍胎。”

    烏雲珠發出一聲慘然的尖叫:“不!我不信!”

    順治連忙上前安慰。烏雲珠心中絞痛不已,好像生生割去了一塊肉一樣疼痛,死死的咬著嘴唇。突然,烏雲珠心裡轉過一個想法,怎麼也要給自己的孩子,拉個人陪葬。

    烏雲珠舔了舔出血的嘴唇,撲到順治懷裡,悽楚的道:“皇上!我知道,我知道了,一定是羲貴妃害了我們的孩子。她送給我的香料有問題。是她動了手腳。”

    順治把烏雲珠扶起道:“什麼香料?”

    烏雲珠命人取來。順治打開聞了聞,確實是琬瀠常用的香雪海,在宮裡獨一份的。

    順治問道:“是上回給你的嗎?當時朕也在的。”烏雲珠點點頭。

    順治惱了,起身道:“烏雲珠你可想明白了?這種話不是亂說的。”

    若是烏雲珠說琬瀠做了其他手腳,事關皇嗣,順治必定要查一查。但是這個香料是烏雲珠提起,琬瀠才送給她的。

    而且紅塵從琬瀠平時用的香盒子裡面取了一點給烏雲珠,並不是琬瀠提前準備好的。自己也問過紅塵,那香料就是琬瀠平常用的,之後也繼續用著。

    而且紅塵有心,那次稍微多取了一點裝起來,之後交給自己。太醫驗過,卻是沒有什麼妨害的。烏雲珠這麼說,往小了說,是受了刺激,胡言亂語,往大了說,顯然就是誣陷了。

    順治厲聲道:“當初你生產的時候,琬瀠若是動點手腳,肯定就是一屍兩命的結果。她那時不動手腳,這時為何要來害你!”烏雲珠捂著肚子,淚水漣漣的道:“可是今天,除了這個香,其他動用的東西都和平日一樣啊,皇上!”

    順治素來覺得,皇后和蒙古妃嬪不賢,而琬瀠和烏雲珠都是極好的。順治也曉得宮中爾虞我詐,但這兩人相處甚好,又都對自己一片溫柔真心。順治向來引以為豪。

    而且順治心中,烏雲珠溫柔而美好,所以自己不可自拔的喜歡上她。所以皇額娘處處阻撓,自然是不對的,自然是她不慈。自己為了真愛和美好,反抗生母,也是對的。如今烏雲珠無疑打破了順治的這種想法或者說是憧憬。

    又想起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烏雲珠早前就想撫養三阿哥,順治脾氣上來,口不擇言的道:“琬瀠為什麼要害你,嗯?四阿哥體弱多病,後來沒了。太醫早就說,是因為你身子病歪歪的,四阿哥先天體弱,所以活不大。”

    烏雲珠捂著嘴,便搖頭便哭泣。不是的,不是的。四阿哥不是因為自己才離開的。

    順治又道:“你這個孩子生下了,就能養大嗎?就算養大了又有什麼。琬瀠他們佟家,出過太祖元妃。你阿媽顎碩,給他封爵也不過是看在你的份上。而且你額娘是漢人。這個孩子就是養大了,也不過最多封王而已,如何能和玄燁比?滿天下都知道的事情,難道琬瀠不知道?”

    烏雲珠不可置信的看著順治,自己在他心裡就是這樣的嗎。出身卑賤,他就是這個意思吧。自己是不是因該感謝他顧忌顏面,沒有提起自己剋夫再嫁。

    這時候高太醫上前回話道:“皇上,皇貴妃之前的脈象還很穩固,確實很像是接觸了什麼需要避諱東西,才小產的。”

    順治冷聲問:“你說是,確實是羲貴妃下手的?”

    高太醫連連叩頭謝罪,然後方道:“卑職確實懷疑皇貴妃是遇見了打胎的東西,才會如此。至於是不是羲貴妃的香料。皇上何不把香料給卑職等驗一驗,既安了皇貴妃的心,又證明了羲貴妃的清白。”

    順治有些猶豫,從琬瀠哪裡給出的是好的,但是如果後來有人加了東西進去。順治回頭看看烏雲珠,見她滿臉哀求。順治更願意相信烏雲珠是傷心過度才言行有失。若是香料有問題,就是她是故意陷害,自己也……

    順治讓人把香料遞過去。烏雲珠本就是臨時起意,自然沒有在香料裡做手腳。一時,幾位太醫俱回道香料沒有問題。順治暗自舒了口氣。

    烏雲珠雖然心神俱傷,但是聽到高太醫之前的話,想要找出下手的人。拉著順治的袖口道:“皇上,我們的孩子,到底是誰做的?皇上給我們母子做主呀。”

    順治想著當年落落大方的烏雲珠和如今蒼白多病的烏雲珠,如果不是自己,恐怕她會比現在好吧。就有些愧疚。而且若是不查探一番,也恐怕皇額娘會拿這個做藉口為難琬瀠。便讓太醫們查看一下承乾宮又哪裡不妥當。

    納喇太醫隱隱明白羲貴妃的謀劃恐怕不是沖著皇貴妃去的,今天恐怕是要算計什麼人。也不多話,只看高太醫如何行事,跟著附和而已。

    過了一會兒,高太醫把小佛堂香爐裡面的香灰取一點,聞了聞,又在手中捻了捻,然後嘗一嘗,再示意納喇太醫去驗看。納喇太醫看了看,也發現這香灰有問題,孕婦聞不得這樣的香氣。眾人一一看過,交換了眼色,便捧著香爐去回話。

    順治本以為烏雲珠體弱所以小產,沒想到真有人謀害皇嗣,勃然大怒,親自審問下人。眾宮人早都跪在地上,順治叫碧桃回話,碧桃哆哆嗦嗦把事情推給春纖。

    春纖神色惶恐,看著烏雲珠道:“娘娘……”

    烏雲珠得知香爐裡之前焚的香有問題,就臉色大變。

    順治見狀,含怒厲聲道:“還不如實招來!是不是你做的手腳!再不回話,拉出去打死!”

    春纖用力磕了數個頭,才抬起臉來,額頭上都磕出血來,激動的表白道:“奴婢起入宮,就在這承乾宮當差。皇貴妃娘娘仁善,將奴婢從打掃的小丫頭,提到她身邊服侍。奴婢哪敢不感念娘娘的慈悲。這不是奴婢做的呀!奴婢,奴婢只是不敢說。”

    又有些失神的自言自語道:“怎麼會是……”

    順治大喝道:“說!不說難道是烏雲珠自己做的嗎?”

    順治也知道烏雲珠對這個孩子的期待,故而也就是用這個來詐春纖的實話。

    春纖聞言,忙搖頭大聲辯解道:“不是!不是娘娘!娘娘最近有多高興,奴婢最知道了。”

    順治回頭,看見烏雲珠靠在床柱上,默默流淚,大受打擊的樣子。

    春纖害怕的道:“不是奴婢不說,實在是……不敢說。這是,是太后娘娘賞下的玉檀香。娘娘每天去菩薩跟前進一炷。”

    順治暈了暈,兀自不敢相信,聲音不穩的道:“剩下的香在哪裡,拿過來。”春纖把盒子拿過來,道:“因是太后賞下的,玉檀香又是極金貴的東西。拿回來就鎖在裡面,鑰匙在娘娘那裡。”

    太醫們也聽見了前因後果,檢查了剩下的檀香,都不敢答話。

    順治見狀,喝道:“是什麼情況,據實說來!誰給你們的膽子欺君!”

    納喇太醫,心驚不已,沒想到羲貴妃要算計的居然是太后。玉檀香確實有問題,或者說不是香的問題,而是盛放玉檀香的盒子有問題。

    但是檀香放在盒子裡面這麼久,本身也就被染上氣味。固然自己知道皇貴妃本就不曾有孕,所以這香不會對她有什麼危害。但這也不能掩蓋這香點燃之後,聞得時間長了,有流胎的效果,這個事實。

    好高明,好毒辣!若不是極高明的太醫,定然分辨不出來是盒子有問題,然後給檀香染上了墮胎藥的氣味。還是檀香有問題,所以盛放它的盒子,自然也跟著遺留墮胎藥的氣味。肯定先入為主的認為檀香有害。

    但是在場的太醫,自己不敢說,高太醫不會說,其他的人未必看得出來。自己如今已經上了賊船,後退不得,一咬牙,跪下開口道:“這香點燃以後,香氣會使婦人墮胎。因為用量不多,所以須得用了一段時間方顯出效果,而且非常隱秘。”

    一時間屋內靜默非常,誰也不敢開口。順治手腳冰涼發抖。皇額娘,你竟然心狠到害死朕的孩子,自己的孫子。

    烏雲珠的心如墜落深淵。竟然是太后!那是太后呀!皇上難道會讓太后替自己的孩子賠命嗎?烏雲珠悲怒交加,吐血不止,暈了過去。


作者: o863    時間: 2012-4-1 05:04 AM

第六十四章 烏雲珠領飯盒

    雖然順治吩咐承乾宮眾人不許把事情說出去,但孝莊自有手段,還是知道了。她臉色蒼白的靠在榻上,大口大口的喘著氣,蘇嘛拉姑給她不住揉著胸口。

    半響,方從口中咬牙切齒的吐出幾個字:“佟琬瀠,好手段!”

    蘇嘛拉姑勸道:“娘娘不如讓人把皇上請來說個清楚。”

    孝莊嘆了一聲,“福臨他聰慧多才,然而脾氣暴烈卻優柔寡斷。但是如果認定了什麼,性子執拗再不肯改的。”

    知子莫若母,順治對烏雲珠的態度反復,一會覺得她陷害琬瀠,十分不賢,一會又覺得自己害的她如此病弱,愧疚愛憐。對於娜木鐘和吉日格勒,則無論如何都看不順眼。

    孝莊也明白如今順治對自己誤解已深,絕不是解釋一番就可以扭轉過來的。孝莊一面命人細細查探皇貴妃小產的事情,另一方面親自去承乾宮看望烏雲珠。

    烏雲珠受了那番刺激,已是纏綿病榻。

    孝莊道:“哀家知道,你如今定然是埋怨哀家的。但是你仔細想一想,便是你再生一個小阿哥,與哀家又有什麼威脅。”

    孝莊也知道,事實俱在,烏雲珠定然不相信玉檀香的問題與自己無關。

    便繼續道:“鄂妃你不妨想想四阿哥。這宮裡,四阿哥的存在,對誰的威脅最大。哀家以諸天神佛起誓,四阿哥的死于哀家無關。鄂妃千萬不要讓親者痛,仇者快。”

    其它的也不多說,直接轉身離開。孝莊知道,烏雲珠哪怕就是認為自己害死了她的孩子,但是自己是皇上生母,她始終是拿自己沒有辦法的。那麼兒女雙全、頗得聖寵的羲貴妃,便成了最好的遷怒和轉移仇恨的人了。

    自己絕不相信,烏雲珠不嫉妒佟琬瀠。所以烏雲珠肯定會拉佟琬瀠下水。

    烏雲珠的想法確實和孝莊推測的那樣,只是擔心像上次那樣,順治不相信,所以遲遲沒有動手。只是烏雲珠的身體一日一日的壞下來,終使不能再等了。

    這天琬瀠接到烏雲珠相請。烏雲珠歪內室榻上,揮揮手讓屋子裡的下人都出去。

    虛弱的看著琬瀠道:“佟妹妹,我的身子是不行了。鳥之將死其鳴也哀,人之將死其言也善。我自入宮起,皇上待我極好。就是現在死了,也沒有什麼好遺憾的了。”

    又忍不住咳嗽個不停,好容易止住,斷斷續續的說:“我只求你,告訴我四阿哥是怎麼死的……佟妹妹,便是我和皇上說,皇上也不會相信的。我已不去能替四阿哥討個公道,我只想知道個明白……咳咳……”

    琬瀠坐在附近的小桌子前,自己倒了一杯茶,淡淡抿了一口。雖然沒有接到什麼消息,不知道烏雲珠突然怎麼來了這麼一出,但是琬瀠素來謹慎,便是這個時候也不肯吐露什麼。

    放下杯子,看著烏雲珠道:“起初,我並不喜歡你。我不明白,怎麼會有女人心中裝的不是自己的夫君,而是投向了另一個更有權勢男人的懷抱。不把夫君看在第一位,不把他當做天,這樣不貞的女人,真是私德有虧。”

    也不管烏雲珠瞬間蒼白的臉色繼續道:“但是既然皇上喜歡你,還為了你和太后鬧翻了臉,那我自然不能讓他更加苦惱。皇上忙於政務,後宮的事情,我少不得幫他護著你一二。後來和你接觸的多了,覺得雖然你的德行比不上我的好姐妹孔四貞,但是才學倒也是一等一好的。就看著這一點,也是值得真心相交。只是我一直不明白,為什麼四阿哥死了以後,你總是認為是我做的。是因為我生了玄燁麼?”

    烏雲珠哀傷的道:“四阿哥會威脅到三阿哥在皇上心中的地位,為了這個,你也會動手的。”

    琬瀠輕輕笑了笑,“皇上把玄燁當做他的第一個孩子,悉心教導。而四阿哥生來體弱,皇上便是疼他,也不可能越過玄燁。我又何必擔心。我也是做人額娘的,知道你的心思。只是看在往日的情分上,勸你一句。莫要追究了,就算是皇上知道了,也沒辦法為你做主的。”

    烏雲珠神情激動起來,聲音顫抖的道:“你是知道誰害了我的孩子,對嗎?告訴我,快告訴我。”

    琬瀠低頭把玩茶杯不語。

    烏雲珠哀求道:“求求你,告訴我,我以後都會感激你的恩德……”

    琬瀠嘆了一口氣道:“四阿哥過世的時候,我正帶著玄燁在宮外避痘。回來之後,我就很擔驚受怕。這深宮之中,如何會染上天花,而且不是別人,偏偏只有我的玄燁染上。而且兩位阿哥,一個染病,一個病故,中間不過隔了短短二十幾天而已。於是我就讓人查了一查,結果真是叫我心驚肉跳。”

    琬瀠苦笑著道:“那時候我才知道,這手腳動的很早了,從你剛懷孕就已經開始。也不獨是你一個,我懷玄燁的時候,也同樣有人見不得我好。當時我經常覺得小腹有一股一股寒氣,這個也是和你說過的。只是我比你運氣好一些,我從小養成的習慣,經常用四物湯來進補。四物湯裡面的當歸活氣補血,把正好把那人下的藥給化解掉了,所以玄燁才平安生下,也沒有什麼病症。那寒毒本就隨著你進了四阿哥的體內,後來根本不用在下什麼毒藥,只需幾味平常的藥引子,就能把病症引出了。神不知鬼不覺,連太醫也看不出。”

    烏雲珠:“到底是誰?莫非是……”

    琬瀠把食指豎在嘴前,示意烏雲珠噤聲,道:“不可說,不可說。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我只告訴你,四阿哥的病情和當年太宗文皇帝宸妃所生第八子,病故的情況極其相似。”

    烏雲珠臉色一片慘白,想起當年在南苑聽到孝莊病中的,夢話,不住發抖。琬瀠又道道:“烏雲珠姐姐,你自己知道就可以了。莫要再告訴皇上,你我都是不忍心讓皇上為難的。”

    琬瀠拿帕子抹著眼淚道:“我一時想起,便一時心酸。皇太后只顧著自己的地位和娘家的利益,卻不為皇上想一想。難道不是自己帶大的,就半點也不心疼嗎?”

    又忍不住失聲哭訴道:“烏雲珠姐姐,你羨慕我兒女雙全,可你又哪裡知道我的苦呢?玄燁是皇上諸子中唯一一個熬過了天花的,不消我再多操心,自有人去護著他。只是如此,那人也越發容不得我了。”

    含淚淒苦的道:“她以己度人,以為別人都像她那般,利用孩子換取地位嗎?可我從來不曾奢求什麼。我不過希望陪著我的夫君,看著我的兒女平安長大罷了。她的手段不是我們可以抵抗的,她最近越發容不得我了。說不定哪一天,我還要先你一步呢……”

    琬瀠抽抽噎噎的哭了一場,拿帕子抹了抹,道:“你還在病中,我倒來哭了一場。我便回景仁宮了,皇上已經很辛苦了,莫要再去讓他為難,寧可我們自己心裡苦些吧。”

    琬瀠走出院子,低聲和紫陌吩咐幾句。自己可不相信今天沒有什麼貓膩,不過好歹自己並沒有說什麼不對的話。

    人之將死其言也善麼?好像記得漢元帝的寵妃司馬良娣,臨死不忘拉幾個墊背的,和漢元帝說她並非是壽命已盡而死,卻是其他姬妾嫉妒,輪番詛咒的結果。後來漢元帝果然厭棄了當時所有的姬妾,再也不肯見她們。如今烏雲珠又想和順治說什麼呢?

    琬瀠離開以後,床幔帳子被掀開。

    順治一臉鐵青的從床上下來,把流淚不止的烏雲珠抱到床上躺好,道:“朕會給你們和四阿哥討個公道的。”

    琬瀠才回到景仁宮坐定,就接到消息,順治從承乾宮離開,去了慈寧宮。琬瀠暗道,順治在承乾宮的消息,自己竟然不知道,過後要好好查一查哪裡出了問題。

    不過陰差陽錯,烏雲珠算是幫了自己一個大忙。開口道:“來人,我們再回去承乾宮!”

    承乾宮門口,春纖迎上來。

    紫陌暗中做了個手勢,春纖順勢道:“正要去請娘娘呢,皇貴妃在內室。”接著和紫陌等人守在殿外。

    烏雲珠見琬瀠去而複返,十分驚訝。

    琬瀠坐在烏雲珠的床前道:“怪不得皇上說,接你進宮是一步好棋,如今他可要心想事成了。”

    烏雲珠用力撐起身子,掙扎著問道:“你這是什麼意思?”

    琬瀠漫不經心的道:“皇太后不慈,為了出身娘家的皇后,逼死寵妃,毒殺皇嗣,這個藉口夠不夠他收回太后手中的權利嗎?”

    烏雲珠也是個聰明人,立刻想明白琬瀠的意思,伸手哆哆嗦嗦的指著琬瀠道:“你胡說!你……”

    琬瀠伸手把烏雲珠指向自己的食指,推回去,輕笑著道:“要不然你以為皇上為什麼接你進宮。不要說什麼琴棋書畫,互為知己什麼的。要知道皇上的知己是四貞妹妹,不是你。而且皇上說過,董鄂氏背夫邀寵,哪裡比得上四貞萬一。而且他要真心喜歡你,難道還不知道出頭的椽子先爛掉,非要把你放在風口浪尖?”

    見烏雲珠深受刺激,但仍強自不信。

    湊到她耳邊道:“我沒有騙你,四阿哥的死,確實是太后下的手。只是我沒有告訴你,皇上是知道的。我有時候都覺得害怕,皇上眼看著太后毒死自己的兒子,卻不出手相救,反而是專心收集罪證。雖然孝道為重,但是太后毒死皇家血脈,便是諸王宗親也不能放過她。”

    烏雲珠目光渙散,不停搖頭喃喃道:“我不信我不信……”

    琬瀠無所謂的道:“你信不信都沒關係。我只是不想你做個糊塗鬼,明明是皇上見死不救,偏你要賴我害死你兒子。”

    烏雲珠淒厲大笑:“哈哈哈哈……我一生自視甚高,以為能讓君王傾心,哪怕背負駡名也要迎我進宮。沒想到啊,沒想到什麼榮寵後宮,皇貴妃之尊,全都是假的!假的!我只是他手中的一個棋子,棋子啊!博穆果爾,你是不是也在地下笑話我!”

    “我是為了榮華富貴,可我也漸漸交出了一片真心。”烏雲珠聲音漸漸底下去,“我真傻,真傻……”

    烏雲珠驀地用力拉著琬瀠的衣襟,怨恨的大聲道:“為什麼我和我兒子只能作為棋子犧牲掉,而你和三阿哥卻可以安享平安,為什麼會這樣……我不甘心,我不甘心啊!”

    也不知道烏雲珠哪來的力氣,琬瀠用勁掙脫開,站到一邊。

    烏雲珠倒回床上,猶自淒然喊著不甘心。“我不甘心,不甘……”聲音突然停下。

    琬瀠上前看了看,烏雲珠眼睛圓睜,可瞳孔已經散了。

    歷史上,順治親口說,董鄂氏死時“言動不亂,端坐呼佛號,噓氣而死。薨後數日,顏貌安整,儼如平時”。

    如今琬瀠只看到,烏雲珠本來姣好的面容一片扭曲和怨恨。

    琬瀠喚人進來,讓春纖等人往床前看了一眼,道:“你們該知道怎麼做,嗯?”

    春纖回道:“奴婢立即去請皇上,和皇上說,皇貴妃快不行了,請他趕快來承乾宮看看。而且奴婢們焦急萬端,也派人去請了娘娘您。”琬瀠頷首,春纖等人,這才急忙離去。


   
第六十五章 孝莊毒殺皇嗣的謠言

    沒有人知道當時天朝位份最尊貴的一對母子在那一天說了什麼又做了什麼,但是在那之後,皇太后的勢力明顯被削弱了,而皇太后本人甚至也不再召見命婦。

    順治接到春纖的傳信,急忙趕回承乾宮,只聽到琬瀠在失聲痛哭。“烏雲珠姐姐,我知道你不甘心呀。臨走還要拉著我的手,讓我給你和四阿哥報仇,可是我實在沒有能力做到呀……”

    順治沖進內屋,站在床邊幾步不敢再往前走。

    琬瀠回過頭,雙眼通紅,一看就是哭了很長時間,抽抽噎噎的道:“烏雲珠姐姐和我說了很多話。她說誤會我了,叫我別生她的氣,以後自己小心。”

    琬瀠失控的說道:“我不怪她,早都不怪她了!可是她為什麼要去的這麼早,她臨走眼睛都不曾合上呀……”

    順治一步一步的挪過去,眼都不眨的看著烏雲珠,半響閉上眼,緩緩說:“朕對不起她!琬瀠,烏雲珠的身後事,你來安排吧。也不枉你們好了一場……”

    琬瀠囧囧有神的看著順治話沒說完就暈過去了。剛才瞧著他盯著烏雲珠看,還在想他的心裡素質什麼時候這麼好了,這還沒五分鐘,就原形畢露了。琬瀠命人把順治扶回乾清宮,讓太醫開了安神藥喂下。

    順治一時半會醒不來,琬瀠讓人開始散布謠言:皇太后毒殺皇嗣,皇貴妃傷心而亡,皇上驚怒交加,昏迷未醒。尤其注意把消息傳給王公宗親。哪個比較有地位的王公貝勒,在皇宮裡面沒有自己的一兩個耳目,直接把消息透露給這些人就好了。

    琬瀠倒不擔心這些人回借機奪權。多爾袞當年權傾朝野都沒能廢掉順治,何況順治已經親政多年,保皇派也是不小的一筆力量。而且順治不過是睡一覺的事情,又不是醒不來了,兵權還在掌控之中,沒人能翻得了天。

    琬瀠也不覺得這次可以徹底剝奪孝莊的全部權利。多爾袞攝政時的保皇派,後來逐漸分化成忠於孝莊的部分和效忠順治的帝黨。

    帝黨忠於順治,就是順治死了,也會優先考慮效忠順治的兒子,而不是順治的生母。只是其中的一部分人,尤其是經歷過多爾袞攝政年代的人,對孝莊還有相當程度上的尊重。

    現在的目的就是為了讓帝黨對孝莊產生厭惡和憤恨。而且順治的兒子不是蒙古女人所生,宗室公親也不並不會反感這一點。他們絕對不喜外戚的權利大過了宗室,所以更願意借機打壓孝莊和科爾沁的外勢力。

    這樣自己的目的就達到了。順治如果清醒,也許會顧慮臉面,極快的禁止這些消息的傳播。但是他現在不是傷心昏迷了麼?等他醒來,就木已成舟了。

    接著琬瀠讓人去向孝莊、皇后、個宮妃嬪報信,同時正式把皇貴妃薨逝的消息傳遞給宗人府。命禮部和內務府準備喪葬事宜。

    順治睜開眼的時候,琬瀠正坐在他身邊。見他醒來,很高興的讓人把一直溫著的燕窩粥端來,一口一口的喂順治喝下。

    順治喝了小半碗,便不肯再用了。琬瀠勸了一回,見順治沒有食欲,便讓人來收拾,並且服侍順治漱口。

    順治頓了又頓,說:“烏雲珠,烏雲珠她是去了嗎……”

    琬瀠染上一抹愁緒,拿出帕子,抹著眼角,道:“也不枉皇上傷心的暈了過去,烏雲珠姐姐那樣的人,誰不贊她呢?便是我,也是傷心的不行。她那樣的人品,便是皇后也可以做得了,如今只能按皇貴妃的規格,真是委屈她了。”

    順治拿手抵著頭,聲音沙啞低沉的道:“按皇后的規格治喪吧。朕對不起她,讓她死不瞑目。”

    又自嘲的道:“朕以後恐怕也是不能夠為她報仇的。”順治說了這些話,傷心又泛上來,胸口悶得不行,靠在床頭喘氣。

    順治本就是重感情的人。當初和孝莊作對,所以執意接烏雲珠入宮,因為這個十分愧對她。而且也是把烏雲珠當做知己,又相處了這麼幾年,連孩子都有了,待她也是不同的。

    若是烏雲珠活著,有琬瀠和孔四貞珠玉在前,對烏雲珠也不過是多去承乾宮幾夜,時常賜下賞賜,這樣就很是引起後宮妃嬪的嫉妒。在人們眼中也已經是盛寵了,順治本人也同樣這樣認為。

    但是烏雲珠死了,再也不能回轉過來。又是那樣委屈傷心的死去,死不瞑目。順治根本沒有絲毫的心理準備,在他去慈寧宮之前,烏雲珠還好好的歇下休息,沒過多久紅顏已是香消玉損。

    皇太極過世時,順治尚小。鄭親王過世,順治尚且沒有和他朝夕相處、親密無間,就已經很傷心了。

    如今親眼見著幾個時辰之前尚且在一處的人,再見之時已是冰冷的遺容。這對於順治這種受到佛家寂滅思想影響很大的人,不可謂刺激不大。

    於是五分的愧疚變成了十分的傷悲,七分的喜愛就成了十二分的真心。混合著對生母的怨懟和束手無策,讓順治痛苦不已。

    琬瀠見順治如此說,便藉口道:“嗯,我知道了。烏雲珠姐姐已經仙去,料想太后也不會在這個上面太過反對。”

    這麼好的機會,孝莊肯定不會反對。說不定孝莊會自己提出來,借這個機會和順治和解,就算不能彌補裂痕,也能緩和一下母子關係。反正烏雲珠又沒有留下兒子,別說追封皇后,就算追封皇太后,那也已經是個死人了。

    雖然說活人永遠不能和死人相比,但是死人也永遠不會同活人那樣再繼續享受人世的繁華和權利。自己怎麼才能讓孝莊改變主意呢?

    琬瀠想不到好辦法,只能暫且擱下。吳良輔來報,有宗室王公和幾位大臣求見。

    琬瀠看了看順治的情況,到他身邊溫柔的道:“皇上先歇著,臣妾去瞧瞧什麼事情。若是大事,再來請皇上主持,可好?”

    順治心神俱損,疲憊的揮了揮手道:“琬瀠你先自己做主吧。這會子哪會有什麼大事?”

    這幾位果然是為了謠傳孝莊毒殺皇嗣的事情來的。這時候比順治輩分大的諸王多以過世。承澤親王碩塞是順治哥哥,但是他最近病得不行,沒有過來。

    主要是岳樂、濟度、多尼、巴爾堪等人,還有年紀小一點、被一起拉來的富綬、固美和傑書等人還有幾位順治一手提拔,在朝中地位重要的大臣罷了。濟度和岳樂都是親王,但是前者孤傲,人緣素來沒有後者好。

    故而此時開口的是岳樂,道:“臣等聽聞皇貴妃薨逝,哀傷不已。又有流言稱皇太后毒殺皇嗣,臣等請貴妃回稟皇上,早做決斷。”

    岳樂雖然不認為太后會這麼做,但是謠言出來了,總有一些源頭,而且也要早做應對。

    琬瀠道:“爾等或為宗室親貴,自己家的骨肉,或為皇上信任的股肱之臣。這話也不要外道了,皇貴妃流產,太醫查出太后所贈玉檀香中摻雜了墮胎藥。太后仁愛,也許是慈寧宮的宮人背著太后所做。為尊者諱,爾等不要再妄加議論。”

    琬瀠這話說得,有可能是宮人做的,但也有可能是太后做的呀。看起來是闢謠,但是無疑變相承認了太后確實動了手腳。

    琬瀠又道:“皇上大受激,哀痛不已,已經把接下來的事情全權託付給本宮了。”

    這話也說得巧妙,順治受到刺激,是因為皇貴妃病逝,還是因為得知太后毒殺皇嗣。接下來的事情是包括朝政還是只有皇貴妃治喪的事情。這些就讓他們自己想了。

    琬瀠端著茶杯,那茶蓋輕輕把茶葉撇過去,淡淡開口道:“皇上十分愧疚,欲以皇后的規格替皇貴妃準備後事。岳樂你如今管著宗人府,你去和太后回稟這件事吧。”

    又道:“喪葬大事,雖然主要具體事宜交托給禮部和內務府。但是這也是宗人府分內範圍,何況岳樂你與顎碩是好友,又與皇貴妃又半師之誼,更要多上點心。”

    又帶點苦笑的說:“皇上哀毀不已,本宮接了這件事,少不得要仰仗各位王爺叔伯了。也就不留你們了。岳樂去慈寧宮,其他各位有空也多多幫存一二。”

    沒想到孝莊一點也沒讓琬瀠頭疼,直接不同意以皇后之禮安葬烏雲珠。孝莊和琬瀠的看法並不一樣。順治能廢了娜木鐘,說不定那天不顧反對再廢了吉日格勒。

    皇后已經被停了中宮筏表,若是烏雲珠現在再以皇后之禮下葬,直接就威脅皇后的正統地位,順治再想廢后就順理成章了。順治自打在乾清宮醒來,鬱結悲痛,接著幾天一直生病。聽到孝莊反對,不顧病體,強撐著去慈寧宮理論。

    從烏雲珠小產氣開始,順治和孝莊不知道吵了多少次架,孝莊自然都把事情算到烏雲珠和琬瀠頭上,這次如何肯讓烏雲珠極盡哀榮。順治見孝莊態度強硬,底氣也十足,無論怎麼說法、辯解、爭吵甚至請求都決不鬆口。

    憤然離開,離開的時時候看到禁足長春宮的皇后正在旁邊一臉委屈,對著吉日格勒就狠狠踹了一腳。吉日格勒當時吐血,孝莊氣的恨不得仰倒。

    其實也不獨是孝莊,諸王貝勒也不願意。皇貴妃的葬禮規格已經很大了,若是皇后的禮節,大臣們全都要前去跪地哭靈。這時傲氣的諸王大臣們不願意的。


作者: o863    時間: 2012-4-1 05:04 AM

第六十六章 志向遠大的玄燁

    也許是順治對於烏雲珠的喜愛並沒有歷史上傳說的那樣瘋狂和深厚,終究沒能力排眾議以皇后之禮下葬烏雲珠。順治輟朝五日,以宮女多人殉葬,禮儀規格仍然比皇貴妃的級別稍微高了一些。直到九月份下葬以後,所有事宜才基本完畢。

    隨後,琬瀠非常敏感的發現順治的情緒不對,不僅僅像是對失去愛妃而帶來的傷心,更像是一種倦怠。對的,是一種深深的倦怠,好像對周圍的一切失去了興趣。

    琬瀠心裡緊繃,烏雲珠並沒有像歷史上那樣是順治唯一的知己和救贖,順治對烏雲珠也並沒有付出一片瘋狂的真心,為什麼還會有現在的情況。

    琬瀠一方面不解,另一方面覺察到了嚴重的危機。如今順治陷入了這種莫名的情緒之中,絕大部分奏摺都是自己直接批閱回復,這是很有利的。如果順治一直保持這種情況,當然不用擔心。

    只是,琬瀠十分害怕,萬一這種情緒導致順治的身體有了什麼不好,該怎麼辦。歷史上順治是死在董鄂妃之後的,但是這中間到底隔了多久,誰還能記得清楚。而且自己插入其中,將來的變數會怎麼樣,也是不好說的。

    自己曾經認為,兵權在掌握之中,就不怕有人翻天。但這是建立在順治平安無事的基礎上的。

    兵權的確在掌握之中,但是很大一部分是掌握在順治手中。自己一直致力於掌控軍權,但是自己干政畢竟沒有幾年,走到台前的時間更短。能有現在的實力已經很不錯了。

    而且為了更進一步掌握軍權,自己把幾個心腹像是喀喀木等都派去領兵了,就算是愛星阿現在也不在京城啊。不行,他們立功已經不少了,還是儘快調他們回京安排職位、接掌兵權的好。

    琬瀠從內庫挑了一副趙孟頫的字,拿去和順治一起欣賞。

    琬瀠道:“臣妾前幾天在內庫裡無意中看到的,知道皇上喜歡趙松雪的字,特地拿來和皇上一起欣賞。”

    順治見到,提起了一些精神,仔細把玩品味。趙孟頫,篆籀分隸楷草書俱佳,以楷書、行書造詣最深、影響最廣,琬瀠最欣賞的書法大家倒不是他。琬瀠最欣賞、經常臨摹的是董其昌的字。董其昌的書法可以用十六個字來形容風飄逸空靈、風華自足、園勁秀逸、平淡古樸。

    只是董其昌是明代晚期的人,好像是在崇禎年間過世的,距離現在實在很近了。清朝入主中原,代替了明朝,不過剛剛立住根基,自然不願推崇與明朝聯繫密切的大家書法,董其昌的字畫現在並不特別被權貴重視。

    但是董其昌的書法在後世是非常出名的,琬瀠前世喜愛和臨摹的也就是董書,尤其是行書和楷書。

    琬瀠和開口評了評這幅字,話鋒一轉,又道:“琬瀠見皇上最近總有些悶悶不樂,心中擔憂……”

    順治看向琬瀠緩緩嘆息的說:“烏雲珠她去了。人,本來都是要離開的,不過先後早晚而已,誰都逃不過的。而會在什麼時候故去,更是沒有人能料想的到。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應作如是觀。終究還是佛經中說的通透,寂滅無常幾字,道盡多少世事。”

    琬瀠心中咯噔一下,順治可不是後世的文藝小青年,引用幾句佛經是為了吸引小MM。他這樣說,顯然烏雲珠的死不知道觸動了他的那根神經,讓他更加沉迷佛家的消極思想了。

    琬瀠也只能嘆了一口氣。也怪不得自己嫁都嫁了,想要喜歡他,還真是一點辦法都沒有。一對情侶,如果女的心思細膩敏感,男的安慰開解她,還挺溫馨的畫面。

    如果反過來呢?自己這個親眼看著烏雲珠咽氣的人還沒怎麼樣,那樣他一個大男人倒學起了林妹妹,傷春悲秋起來。哦,林妹妹現在應該還沒有出生吧。真是讓人想要磨牙~~~

    琬瀠也只能咽下吐槽,一本正經的道:“佛經上也說了呀,人生在世如身處荊棘之中,心不動,人不妄動,不動則不傷;如心動則人妄動,傷其身痛其骨,於是體會到世間諸般痛苦。可見是寂滅還是無常,本也就是人自己想出來的。”所以,佛經也說了,人不要胡思亂想。

    又道:“皇上若是心中悲傷不樂,不如經常召見一些大臣清談。而且玄燁也很想皇阿瑪呢?他正是小男孩貪玩兒的年紀,整日在這宮裡見到的,翻來覆去不過那幾個人。皇上有空不如多教導教導他。玄燁如今已經開始讀論語了呢。明嵐也滿院子撒歡了。”

    順治心裡有些愧疚,這段時間,事情一件接著一件,亂了心神和手腳,都沒有去看玄燁幾次。又聽聞玄燁開始讀論語了,很是高興。

    順治把心思轉到孩子身上,雖然也喜歡明嵐,但是終歸對玄燁更上心一些。順治在心裡已經確定了玄燁儲君的地位,召見大臣的時候,經常讓玄燁也陪在身邊,並且多次暗示,三阿哥會是以後的儲君。

    有一次,順治召見了幾位心腹之臣在御花園閒談,玄燁和二阿哥福全也正好在御花園玩耍,便一起過來請安。順治就把他們兩個都留下了。順治讓大臣們考較兩位皇子。福全雖然不得寵愛,也是有人細心教導的。兩個孩子回答對於他們的年齡來說都很出色。

    順治很高興,就問兩個阿哥的志向。福全很老實,也看的明白,回答的是:“願為賢王。”

    玄燁則是回答:“待長而效法父皇,勤勉盡力。”

    意思是要像順治那樣做英明的君子。順治就更高興了。賞賜了福全文房四寶,而把自己隨身攜帶的玉佩賜給玄燁。

    於是很快朝中就知曉了順治的心意和打算,根據風向考慮自己的站隊。對於奏摺上出現的明顯是女子字跡,更加保持了沉默。

    但即使有了玄燁了轉移他的心思,順治還是頻繁的把政務推給琬瀠,並且多次召見幾位有名的禪師進宮講佛。 琬瀠讓吳良輔注意請進宮的禪師中間有沒有叫行森的。其他禪師估計沒有那麼腦殘,對勸人出家,尤其是勸皇帝出家沒有那樣執著和興趣。

    得知沒有以後,暫時放下心來,抓緊京城兵權的調動。特別是有幾個心腹,很少有人知道他們是自己的人手,而且又有把柄可以隨時拿捏的住的,把這幾個放在重要位置上。底牌就是要隱秘才好用麼。其他人員也要逐漸調動,替愛星阿和喀喀木等人空出職位。

    琬瀠把心思都放在政務上,所以現在大呼後悔。起因是琬瀠無意間碰見順治和一位和尚談論佛法。那個和尚年歲不大,看起來也是法相莊嚴,很讓人有好感。

    但是他正在和順治說的,一點也讓琬瀠高興不起來。什麼人生六苦生、老、病、死、愛別離、求不得。什麼不信我佛,死後墮入阿鼻地獄。什麼佛法無邊,回頭是岸等等。這不簡直是蠱惑人心麼!

    琬瀠便上前給順治行禮。順治拉著琬瀠一起聽禪,道:“這位是溪森大師,佛法精深。”

    溪森?琬瀠靈光一閃,問道:“令師是?”

    溪森宣了一聲佛號,道:“家師玉林秀禪師。”

    琬瀠抱有僥倖的問道:“聽說玉林秀禪師有位徒兒法號行森。”

    溪森道:“行森亦是貧僧的法號。”

    琬瀠無語。坑爹呀!怎麼木有人告訴自己溪森就是行森呀!看來吳良輔肯定也是不知道了,這不是貽誤敵情麼。

    溪森道:“貴妃若與我佛有緣,不如一起聽禪如何?”

    順治也道:“是啊,琬瀠。朕聽大師連日講禪,不覺往事如雲煙,真是難得頓悟呀!”

    磨牙,繼續磨牙~~~好不容易壓下情緒,琬瀠道:“本宮也曾研讀佛經,其中有不修今生修來世之說。皇上與本宮亦是富貴已極,來世能比今生還要顯貴嗎?”

    琬瀠這話有個小陷阱。溪森要是回答是,在這個朝代的人看來,就人是有來生,也不可能比皇帝還有顯赫吧。如果回答不是,溪森你的意思是指順治來生不是皇帝,有可能是乞丐豬狗嗎?估計溪森你也不敢這樣說吧。說了順治也不能接受吧。

    溪森微微想了想,道:“人生六苦,若是今生不肯修行,來世還要經手愛別離、求不得之苦。這便可以歸為三因三果之說了。”

    好,很好!看順治的神情,這話算是講到他心坎裡了。連琬瀠也想給他鼓掌了。如果在現代,溪森至少可以做個辯論隊員或者是律師。像是白馬非馬,說起來這種話題平常看來又有什麼意義,但是能講出讓人都反駁不得的歪理,那也是一種本事。

    順治有時候是優柔寡斷的,但有些時候也是執拗非常的,看來自己該早做安排了。

    琬瀠仍然還想努力一下,道:“如果只修來世,今生又該如何呢?今生的人和事又該怎麼辦呢?如果來世之人,有機會得知今生之事,會不會為今生放棄努力而追悔愧疚,心魔叢生。與其去追求虛無縹緲的來世,為什麼不肯專注觸手可見的眼下呢。”

    “本宮實在無法把一腔赤誠交托於虛無與未定。如果非要醉心因果,才能得求超脫,本宮寧願不修來世,不度今生!”


   
第六十七章 順治最後的反擊和灰心

    琬瀠是不信佛的,雖然有時會翻一翻佛經。從事政治或商業工作而且比較成功的人,大都是謹慎不已,不見兔子不撒鷹。

    就好比網上購物,沒沒有多方確認商品的品質之前,肯定是不會付款的。說法沒有經受證明的情況下,永遠就只是說法而已。

    既然沒有辦法得知佛家宣傳的美好來世是不是真的存在,那就絕不會為了一個說法,付出任何東西。順治顯然沒有具備奸商和老狐狸的美好品質。

    有些人即使心裡清楚,有時候也會拜一拜佛,來安慰良心。而琬瀠前世看慣了各種爭鬥,家族內部的也好,和其他家族的外部爭鬥也好。便是要自己親手殺人,也絕不會手軟。

    而且往往有些結果遠比要人性命來的更加殘酷。無論前世今生,琬瀠都沒有後悔過,也沒有愧疚過。易地而處,別人未必比自己心慈手軟。有本事就不要動手,等著自己倒楣好了。既然做都做了,何必再裝作良心有愧。

    而且琬瀠是穿越來的呀。琬瀠自覺關於前世今生到底如何,自己比溪森更有資格開口。畢竟溪森可不是死過一次,又得到新生的人。自己可沒有見過黑白無常、十殿閻王什麼的,也沒有喝過傳說中的孟婆湯。

    所以對於佛教就更加不相信了。順治現在已經沉迷佛教了,自己還是要去和孝莊說一下。誰知道萬一將來順治鬧出家,孝莊會不會誣賴是自己挑唆慫恿順治的。自己還是先去和她打聲招呼,表示一下清白。

    許是和兒子翻臉以後,孝莊也不願意招惹琬瀠了。

    所以她直截了當的開口問道:“貴妃何事?”

    琬瀠道:“皇上自皇貴妃去世以後,精神不振,鬱鬱不樂。時常召見大師講禪。溪森大師尤為得到皇上的偏愛。常說一些不修今生修來世,唯有皈依我佛,方能得享無上極樂的話來。而且臣妾觀察皇上今日的言語大有飄然出世的禪意。故而心中不安,前來稟報太后知曉。”

    孝莊皺眉不語。佟琬瀠的話有些暗示皇兒有出家的意思。孝莊並不認為自己的兒子會想梁武帝那樣,丟棄江山,到寺廟出家。

    但是佟妃所言,思念皇貴妃,溪森的話等等,都似模似樣,不像是胡說的。孝莊拿不定注意,佟妃的用意是真的擔心皇上,所以來和自己回報。亦或是想要自己去干涉皇上,然後繼續引起皇上不悅,母子失和?

    孝莊心中盤算,自己在朝中有一定勢力,但是這些年除了科爾沁以外,其他的都被皇上打壓的太厲害了。而科爾沁又遠在蒙古,只能做出一種姿態,而實際借不上多大的力。

    如果自己失去了皇上作為依靠,那麼自己說話,朝中還有多是人願意聽從?這樣一想,孝莊便不大願意去干涉順治的興趣了。

    而且孝莊也認為,順治真有出家的意思,佟琬瀠一定也會努力阻止的。何況自己終是認為兒子不至於荒唐到那種地步。

    孝莊開口道:“這種話豈是可以胡言亂語的!詆毀聖譽的罪名,便是你已是貴妃之尊也擔當不起!”

    她果然不願意插手麼。琬瀠有些無奈,如果不是自己知道歷史,恐怕也會認為擔心皇帝出家十分杞人憂天吧。

    道:“太后娘娘,皇上是臣妾的依靠,臣妾豈會對皇上不利。臣妾無論做什麼,總歸是為了皇上和玄燁還有明嵐罷了。只是臣妾心中實在憂慮。既然太后娘娘已有定論,臣妾領旨就是。”

    琬瀠加快步驟,也不擔心引人注目了,反正一旦順治鬧著出家,焦點絕對不會再停留在自己身上。愛星阿先班師回朝,順治對愛星阿還是很恩寵的。直接給愛星阿加封二等伯,並且首肯琬瀠的提議,繼續命愛星阿擔當領侍衛內大臣,同時攜領西山銳建營提督一職。

    對於愛星阿呈報上來的功臣名單,也很爽快的或封爵或提升官職,主要任命于豐台大營、西山銳建營和九門提督步軍衙門。琬瀠看著名單很滿意,這下至少不用擔心了。

    京城勳貴也很滿意,任用立下戰功的八旗子弟掌管京城兵權,皇上還是知道滿臣比漢臣更值得信任,而且其中也有不少是自己的子侄或是與自己有親。

    這樣一片和諧的氛圍並沒有維持多久。因為順治決定撤銷議政王大臣會議。琬瀠迷惑了,前一階段順治不是還想遁入空門嗎?難道沒過幾天就變得雄心勃勃,想要大幹一場了?琬瀠也不支持順治現在裁撤議政王大臣會議。

    在自己的記憶中清朝的權利機構由議政王大臣會議到御書房,再到軍機處,逐漸演變。當年中央幾台的百家講壇,反復強調這是,嗯,中央集權的體現。

    好像議政王大臣會議在乾隆年間還存在,只不過在康熙朝就說不上太大的話了。而且順治的權威顯然沒有達到,使朝廷變成他的一言堂這種地步。

    順治拉著琬瀠說:“朕不想玄燁再受人掣肘,朕不想他將來太過艱難。”

    得了,這位是想在遁入空門之前為兒子鋪鋪路。不過,你要是再活上十年八年,玄燁自然不會再艱難了。不過話又說回來,如果非要等到那時候,說不定先忍不下去的會是自己。而且你替玄燁鋪路,關議政王大臣會議什麼事?

    自古以來,君臣之間始終存在著微妙的博弈,主強臣弱,主弱臣強。到目前為止,除了處於權利巔峰時期的秦皇漢武唐太宗權威很大,有幾個皇帝沒有時常受到臣下的掣肘。

    再往後,歷史上的康熙乾隆還算是比較有權威的了。多少皇帝想要立心愛的皇子或妃嬪為太子或皇后而不得。

    至少康熙說廢太子就廢了,乾隆說廢皇后也就廢了。而且就是沒有了議政王大臣會議,如果幼主無人扶持,一樣會出現權臣嘛。

    順治在早朝宣佈了擬定章程裁撤議政王大臣會議的決定以後,朝野上下一片譁然。各大臣不斷奔走探聽消息。孝莊不顧與順治正在冷戰,數次召他到慈寧宮商議,不過看情況又是不歡而散。

    琬瀠雖然沒有勸阻順治,但心裡也是不贊同的。這個時候要的是穩定而不是動盪。琬瀠恩准濟度、岳樂還有碩塞被接進宮的女兒在自己派遣的宮女太監的陪同下,回府省親。隨行人員自然有按琬瀠要求透露一些消息。

    琬瀠不斷召見幾位親王郡王的福晉,還有董鄂氏、鈕鈷祿氏、瓜爾佳氏等滿洲大姓家族的誥命夫人。

    言道:“咱們這位皇上,對故去皇貴妃何其情深。皇貴妃仙逝,太后娘娘不同意皇貴妃越格安葬。偏幾位王爺支持太后娘娘的主意,皇貴妃終不能以皇后之禮下葬。皇上惱恨幾位王爺不聽自己的主張,卻和太后娘娘一心,可不就是氣恨上了。才有了這麼一遭。”

    諸位夫人都連忙表示自家大人的忠心。

    琬瀠也不回應,繼續不慌不忙的道:“皇上一時傷悲,惱得很了。太后她老人家也勸過皇上幾會了,說句大不敬的話,那兩位都快吵起來了。”

    又掃視了一遍聽到太后勸阻無用後交換眼色的命婦福晉們,道:“不過你們也不用擔心。規勸皇上不要誤入歧途,也是本宮的本分。本宮也自當盡心。皇上的脾氣,本宮還是有幾分把握的。”

    又道:“不過你們回去也勸著你們家各位大人,以後莫要再更皇上逆著來了。咱們這位主子爺,萬一拿定了注意,是一條路走到底不肯回頭的。先前第一位皇后,說廢不還是廢了,聽了誰的勸了。都是宗室骨肉,股肱大臣,難道非要鬧翻了,然後再去依靠蒙古外戚嗎?”

    諸王大臣也都有自己的管道,也都是明白人。自然知道琬瀠和孝莊私下是有些敵對的。說皇上因為諸王之前支持了太后的想法,才動了這樣的念頭。這種說法固然有些不實。

    但是這又怎麼樣呢?諸王大臣需要一個說法,順治不是不滿議政王大臣會議這種制度本身,只是一時氣惱。大臣們需要這樣一個說法來圓了大家的臉面。

    現在太后幫不了你們,只有自己才能幫忙。諸王大臣自然知道以後怎麼做。而且諸王公貝勒聯合起來,確實能在某些方面對抗順治。

    但是如果皇上下定決心,只針對其中的哪一個或者哪幾個呢?如皇上強硬而堅定,王公貝勒們真有辦法為了別人和皇上對抗到底嗎?君不見,太祖親弟舒爾哈齊,還有太宗朝四大貝勒之一的阿敏,地位功績遠在如今的諸王之上,不還是被圈禁了麼?大家誰也不是笨的。

    順治的這個決定,受到各方聯合反對。琬瀠也不斷在他耳邊委婉進言,動搖他的決心。順治終於取消了這個決定,同時由於灰心,徹底的義無反顧的準備遁入空門,再不管世事多有不如意。

    在之後短短旬月的時間內,順治帝曾先後訪問溪森的館舍38次,相訪論禪,徹夜交談,完全沉迷於佛的世界。最後命令溪森在乾清宮為他剃度,決心“披緇山林,孤身修道”。

    順治十七年,以順治帝愛新覺羅·福臨意圖出家為開始,順治朝晚期的動盪正式開始。


作者: o863    時間: 2012-4-1 05:05 AM

第六十八章 琬瀠封后

    順治十七年實在是一個動盪的年頭,繼皇貴妃逝世,皇帝想要裁撤議政王大臣會議之後,順治決定出家的消息無疑是晴天霹靂,在滿朝大臣的心裡無疑是動搖國本的舉動。順治決意剃髮出家,哪怕孝莊帶著後宮妃嬪和幾位阿哥一起勸阻也不能阻攔分毫。

    順治要出家了,自然不會再去管理朝政,所有送上來的奏摺都是琬瀠批閱,這個時候倒是沒有人在風頭上說什麼了。在有些人,特別是一心反清複明的漢人蠢蠢欲動的時候,能有人主持大局,還是可以接受的。

    孝莊命人看住了順治,絕對不允許他剃髮。順治也跟著絕食抗議,一定要遁入空門。孝莊也夠狠,命人熬了參湯,定時強行灌給順治喝下。

    更不要說滿漢大臣一批一批的跪求順治打消主意。更有人開始估量下一任君主的人選。

    琬瀠抓住軍權不放鬆,愛星阿在得知順治出家的事情後,就再次向琬瀠表示忠心,連帶著董鄂家也頻頻示好。琬瀠覺得愛星阿還是比較能信任的,而且除了他,自己也留了後手。

    琬瀠淡定的白天和眾妃嬪一起去說服順治,晚上抓緊時間處理奏摺。淡定的命宮外的人手,加緊探看眾大臣的動向。

    孝莊火速召溪森的師父玉林秀來勸阻。當在外遊歷講禪的玉林秀星夜兼程趕回京城的時候,已經距離順治絕食五天了。玉林秀不像溪森那樣狂熱,他同樣虔誠信奉佛教,但是無疑要理智清醒的多。

    玉林秀說:“度化迷途之人皈依我佛,固然是功德一件。但是世俗的權利一旦失控,蒼生難免再臨戰火紛亂。為一己之功德置蒼生百姓于不顧,這又豈是我佛慈悲之道。溪森大錯特錯!”

    玉林秀清楚,一旦順治出家,無論繼位者是誰,佛家都難免為皇權所厭棄,又再何言傳道布教。他保證一定全力阻止順治。

    順治在乾清宮偏室的小佛堂裡念經。玉林秀先和順治說,機緣未到,放棄職責置萬民於不顧,縱然我佛不棄,但恢恢天網已有罪孽加身。又勸順治,如果一心向佛,無須剃髮,佛在我心,可為俗家弟子。見順治已有動搖,但仍未放棄。

    野史記載,玉林秀起身道:“溪森為吾徒,顧一人而不顧萬民,度君主而毀棄蒼生,此道焉可長耶?吾欲以火刑加諸其身,是天下僧眾有所明悟而不入歧途!”

    順治十分敬重溪森,自然不忍他被燒死。玉林秀下令叫徒弟們架起柴堆,將溪森架在上面。

    溪森猶自不悔,作偈語說:“大清國裡度天子,金鑾殿上說禪道!”

    順治無奈妥協,答應再不提剃髮出家之事,為俗家弟子,念經誦佛。

    吉日格勒之前被順治一腳踹在肚子上,當時吐血。不久順治鬧出家,又強撐著來勸。這會子又支撐不住,病倒了。

    孝莊很是提防琬瀠,怕琬瀠動手腳,命皇后移到慈寧宮養病,讓自己信任的太醫開藥調養。琬瀠一笑置之,暫時沒工夫理會她。

    順治從鄭成功攻打南京起一直勞累有心,又經歷了大悲大痛。裁撤議政王大臣會議不得實施,又對世事灰心,更何況有絕食了好幾天。也是病歪歪的,和吉日格勒不愧是難夫難妻。順治覺得身體不好,便決心立儲。

    孝莊和順治道:“皇上春秋鼎盛,何須早立儲君?若非要立儲,二阿哥為長,甚為合適。”

    順治根本懶得搭理了。聽從孝莊的一些臣子,自然上書請立二阿哥為太子。

    滿洲親貴王公也有意見分歧,大部分清楚順治的心意,和佟家關係不錯的,效忠琬瀠的,都以子以母貴為由,請立三阿哥為太子。而還有一部分覺得二阿哥母族地位卑微,不會使外戚做大,威脅自身的利益,同樣支持二阿哥。

    金珠的父親董鄂大人,很有危機感,害怕福全的外公那一支董鄂氏將來取代自家成為宗族族長嫡支,拉攏了一匹大臣鼎立支持玄燁。琬瀠擔心夜長夢多,雖然把握很大,但是不想等待朝堂大大臣爭吵出結果。

    和順治道:“臣妾不爭高位,但是總不能不為玄燁著想一二。琬瀠本只想著一家人平安就好,但是看如今的情況,若是玄燁做個逍遙親王也是不能了。否則新君即位,怎麼容得下玄燁。”

    順治安慰道:“琬瀠不用擔心,子以母貴是祖宗規矩。而且終是支持玄燁的大臣更多,再說朕豈會立福全而不立玄燁。”

    琬瀠哭著道:“總是女人膽子小,臣妾夙夜擔憂。”又附在順治耳邊低語幾句。

    順治連聲稱讚妙極,溫言和琬瀠道:“實在是朕對不起你們母子。只是朕雖未剃髮,心已在佛門,而且也覺得身體一日不必一日。以後養育玄燁,輔佐朝政就靠你了。玄燁天資聰穎,以後一定會做到朕做不到的事情,也會好好孝順你的。”

    琬瀠撲到順治懷中,哭道:“皇上是不要臣妾和玄燁了嗎?臣妾會好好教養玄燁的,就是福全和常寧幾個,臣妾也會視如己出的,只求皇上莫要再說這樣的話。”

    順治十分欣慰,心中有了一翻計較。

    去和孝莊道:“朕想過了,國賴長君。朕年幼,所以當時受盡多爾袞欺壓。實在不願意重蹈覆轍,所以想傳位於兄弟。康親王傑書,年方十五,仁愛賢德,朕欲立他為太子,不知母後意下如何?”孝莊十分震驚。她本來也並不是真的想要二阿哥成為太子,一是福全確實爭不過,二是福全也沒有玄燁聰穎。開始那樣說,不過是為了壓制琬瀠,希望以答應立三阿哥為太子作為籌碼,借機達成一些條件,比如不許佟琬瀠干政或是永不廢后之類,最好是把玄燁帶來慈寧宮撫養。可沒想到順治是想傳位兄弟。傑書即位,自己又算什麼。當即道:“自古傳位兄弟是禍亂之端。你素來疼愛玄燁,難道捨得讓他將來地位尷尬?就以祖制,母以子貴好了。”

    順治下旨,傳召天下,擇吉日冊立皇三子玄燁為儲君。順治對於孝莊的用心和態度一直很懷疑,十分擔心自己將來不在了。孝莊會因為琬瀠是玄燁生母而容不得她,又覺得琬瀠賢慧,到那時估計不是孝莊的對手。思慮許久。

    順治單獨召見了宗室中幾個地位較高的親王和朝廷中居於重要地位的大臣。世祖實錄記載:“時,世祖召見諸王與重臣,曰,皇三子為儲君,朕欲尊其生母之位,當何如?”

    當時眾位大臣都是面面相覷。被順治單獨召見來的,都是有權有位,或是心腹大臣。想要尊貴她的身份?羲貴妃已是貴妃之尊,還可以說更進一步,成為皇貴妃。但她現在又是儲君生母,再進一步,就只有……皇后了。

    沒有人敢答話。這話不好回答,要是答應了,就是擺明攛唆皇上再次廢后。如果反對的話,誰會願意在這個時候反對?儲君生母,就是將來的皇太后,出口反對不是擺明瞭結仇嗎。而且皇上現在無心政務,羲貴妃幫忙批閱奏摺。要報復很可能都不用等到三阿哥即位。

    順治看著諸大臣,問:“嗯?你們心裡怎麼想的,說一說。”

    順治聲音不大,當時諸大臣機會出了一身冷汗,比以前順治大發脾氣的時候還有擔心。又是半響無話。

    最後濟度出列道:“漢人講究一夫一妻多妾。而咱們滿人有三妻四妾之說,即為一髮妻二平妻四偏妾,髮妻持家,平妻在旁輔佐,偏妾則要盡心侍候夫君與三房夫人。平妻待遇等同于原配妻子,生出孩子視為“嫡出”。若羲貴妃娘娘有大賢德,皇上可立其為平妻。”

    順治大聲道:“好!濟度所言你們可聽到了!有誰反對!”

    見眾大臣並不出聲反對,繼續道:“在這裡的有宗室,管著宗人府的。也有禮部的大臣。現在就擬旨!”

    眾大臣不反對,但是代表贊成,只是暫時沒有更好的結果了。順治不給他們反悔思考的餘地,立刻就要坐實了這件事。

    又道:“今朕應諸大臣之請命,立三宮皇后。中宮博爾濟吉特氏,入宮多年無子,朕念其無功無過,加封中宮惠安皇后。

    “景仁宮羲貴妃佟氏,賢宜淑德,育有一子一女,加封東宮昭敏皇后。已故承乾宮皇貴妃董鄂氏,柔順恭謹,深得朕心,加封,加封西宮端敬皇后,諡號孝獻莊和至德宣仁溫惠端敬皇后。”

    “三宮皇后俱為朕妻,無高下之別。岳樂、鼇拜,你們兩個現在擬詔,朕即刻用印,發佈天下。”

    皇后居住的雖然是長春宮,但是為了表示她是髮妻,封為中宮皇后。琬瀠居住的景仁宮屬於東六宮,自然封為東宮皇后。烏雲珠生前居住的承乾宮雖然也屬於東六宮,但是已經先封了琬瀠,所以就封她為西宮皇后。

    然後命令岳樂和鼇拜到皇后哪裡傳旨,濟度和索尼到景仁宮傳旨。又命人傳召天下,擇吉日更改宗人府玉牒。禮部準備金冊玉印和封後大典。像這種晉封大事,是不能隨便讓太監傳旨的,必須由身份尊貴的王公大臣頒佈詔書,方能顯得尊重。


   
第六十九章 封后大典

    一切準備妥當以後,進行封后大典。惠安皇后吉日格勒已經被冊封過了,烏雲珠過世,所以這次的封後大典是專門為琬瀠準備的。孝莊得知順治並封三宮皇后,且準備大典以後,大聲直道荒唐。

    岳樂勸說道:“太后娘娘息怒。皇上此舉雖有不妥,但聖旨已經發佈,事情已經無可悔改,還請娘娘顧全大局。”

    比起出身蒙古的吉日格勒,鼇拜顯然更加支持頗有交情的佟家的女兒,也上前大嗓門的道:“皇太后不必發怒。皇上此舉也並不是不妥。孝獻皇后,不過追封而已。東宮昭敏皇后乃儲君生母。當年太后與孝端文皇后並稱聖母皇太后和母后皇太后。皇上不過是效法前事而已。吾等大臣們皆無異議。”

    吉日格勒聽到聖旨內容以後就昏了過去,岳樂和鼇拜只好當聖旨已經傳達,然後告退。

    各衙門準備妥當以後,禮部奏請由大學士、尚書各一人充當冊封的正、副使,還要準備好金冊、金寶,內閣大學士或翰林學士撰寫好冊文、寶文。冊封前一天,順治派遣官員祭天,並且親自到奉先殿行禮。

    冊立那天早上,琬瀠早早被喚起。紅塵和赤水早就準備好了熱水,琬瀠沐浴過後。紫陌帶著幾名淡藍宮裝的宮女,上前服侍穿衣。碧落將琬瀠的頭髮仔細盤好,親自上妝。簡單的勾勒了眼線。眼角微微上挑的雙眸更顯得精神十足。兩個宮女前後捧了兩個銅鏡,讓琬瀠照鏡。

    紫陌奉上皇后的朝服。石青色的朝服,織金綢緞鑲邊,前胸後背各織繡正龍一條,腰帷織繡行龍4條,下幅為八寶壽山江牙立水、立龍之間彩雲相間。。三個裝飾部位下面均有壽山紋,平水江牙。 領後均垂明黃色絛。

    琬瀠由著宮女給自己掛上三盤朝珠,中掛東珠朝珠,兩側為珊瑚朝珠。朝冠除中央頂飾三層金鳳外,朱緯上還綴一周金鳳共7只和金翟1只,位於後面的金翟向腦後垂珠為飾。

    琬瀠穿著花盆底站起身來。一人多高的穿衣鏡裡映襯出窈窕的身影。雖然不滿意朝服不能改用大紅色,但是仍然很好襯托出了琬瀠淩厲妖嬈的氣質,威嚴尊貴不可仰視。

    儀仗陳列在太和殿外,殿內擺設了節案、冊案和玉案。鞭炮響起,奏起百鳥朝鳳的慶平樂章。琬瀠乘坐的皇后鳳輦降下,琬瀠扶著紫陌的手走出來,登上太和殿前長長的階梯,如同走向權利的中心。

    順治從龍椅上走下,大步上前迎接琬瀠,拉著琬瀠的手,把她帶到龍椅上同坐。群臣看著順治這出格的舉動,心中驚濤駭浪,有的還忍不住發出了抽氣聲。早就知到昭敏皇后聖眷不凡,甚至直接批閱奏摺,見到皇上這樣輕描淡寫的拉著皇后同坐龍椅,還是感到不可思議。

    本來按規矩,琬瀠應該跪地聽司儀誦讀冊文,然後跪拜順治,禮儀方成。但是現在琬瀠坐在了龍座上,顯然不可能再下來跪拜一次。幸好司儀機靈,立刻直接宣讀冊文。

    “朕惟乾坤德合、式隆化育之功。兩儀作配,後德兆于坤成,百世延禧,王化則基於內則……諮爾景仁宮佟佳氏,已故太子太保、固山額真佟圖賴之女。生皇三子、皇七女,為儲君生母……昭敏仁慧,煌皇其華……朕心深為軫念……應正母儀于萬國……茲仰承太皇太后懿命。以冊寶立爾為皇后。……”

    然後宣佈百官朝拜。琬瀠看著地下跪地的群臣,從此以後自己再不只是人們口中的寵妃而已,自己已經是嫡妻皇后,名正言順的從珠簾幕後走出,接受天下人的朝拜。

    本來冊封大典的禮儀,元后、繼后和追封皇后,各有差別,規格遞降。然而琬瀠的冊封大典為規制盛大,遠遠超過了之前兩位皇后。這一番禮儀行完之後,不過辰時剛過。

    順治又帶琬瀠前往天壇祭祀。祭天歷來都是皇帝或者皇帝命大臣待祭,從來不是封后禮儀的一部分。然而順治擔心仍有人認為琬瀠的地位低於吉日格勒,破格帶著琬瀠前去祭天。

    琬瀠一路上非常激動,祭天哎,自己還以為木有可能看看天壇呢。要知道祭天可是皇帝的殊榮。琬瀠顯然沒有意識到,在以後的人生中,她還會作為皇朝的主人之一,不止一次的來天壇祭祀。

    後來有學者認為,順治十七年封後大典之後的帝后祭天,是權利更迭的分水嶺。在此之前,清世祖順治皇帝為最高統治者。而在此之後,昭敏皇后開始執掌皇朝的大權,開始了她漫長的攝政生涯。

    昭敏皇后十四歲開始干政,逐步掌握朝政的話語權 ,在封為皇后之後,臨朝聽政,終其一生保持對政治的超凡控制和影響力,也被認為是歷代統治者中,政治生命最為長久並且始終保持旺盛活力的一位。

    又有學者笑言,清順治帝恐怕是歷朝統治者中最委屈的一位了。他不算是平庸的帝王,相反他他整頓吏治,注重農業生產,減免苛捐雜,網羅人才,有著諸多功績。他不像漢靈帝、萬曆、天啟等人昏庸而肆意。

    而他的前半生被多爾袞所壓制,後半生大部分時間卻處在,強勢的母親和妻子不斷的博弈之中。甚至一度想要放棄帝王之位,遁入空門。

    特別是在他之前有著建國大清、鐵馬開疆、入主中原的皇太極和多爾袞,在他之後有著強勢鐵腕著稱的昭敏皇后和開創盛世的康熙仁皇帝。這些人的耀眼和功績使他英明不顯,常常讓人忽視了順治帝也是封建王朝中比較有作為的一位君主。

    封后不久,順治也許是因為放下了一件心事,不再強撐。身體變得很不好,經常生病需要靜養。

    琬瀠正式出現在早朝上。讓琬瀠高興的是,在自己試探著提起的時候,順治思考了一下便答應了。在龍椅旁邊專門另設一個座位,作為琬瀠聽政的地方。

    甚至沒有像武則天和慈禧那樣需要垂簾聽政。琬瀠認為可能是因為慈禧的時候,對女子的苛求遠比現在要厲害,所以需要垂簾。而武則天雖然是生活在民風開方的大唐,但是她本人先後嫁給父子兩人,名聲實在很糟糕。

    這些緣故才需要一開始的時候象徵性的垂掛一道簾子吧。雖然只是一道簾子,其實反映了心理上某些的暗示。

    琬瀠這些年一直致力於讓朝廷群臣們逐漸適應自己參政,再加上自己扶持的勢力鼎立支持,表示強烈反對的人還是不多的。更多的是表示了沉默。不反對也不支持。琬瀠華麗麗的忽視了那些反對的少數人。

    反正你們愛怎麼樣怎麼樣,我照樣上朝聽政,照樣發佈聖旨,批閱奏章。雖然後兩件事都是以順治的名義做的,但是還有幾個人不知道皇上已經幾乎不理朝政了,當家做主的就是昭敏皇后呢。

    琬瀠也沒有忽略自己的兩個孩子。玄燁早就能流利的使用滿文。滿文的書寫也多是宮中的嬤嬤們教的。玄燁已經在年初的時候進了南書房,和福全一起接受上書房的師傅們教導。

    琬瀠也經常在晚上檢查和指導玄燁的功課。琬瀠細細對比考慮了朝中的人選,讓陳廷敬做了漢文老師,又讓濟度和愛星阿教授騎射,還仔仔細細的挑選了隨身的哈哈珠子。

    本來上書房的時間很早,淩晨四點左右就要到達書房,更不用說起床的時間了。琬瀠知道了根本不答應。雖然歷史上康熙肯定是這麼過來的,也好好的活了六七十歲。

    但是輪到自己生的兒子,琬瀠就怎麼也捨不得了。多小的孩子呀,還是應該和自己撒嬌的年齡呢,順治小時候沒能受到系統的教育,一直深以為憾,認為小孩子要刻苦一點才好,故而勸阻琬瀠。只是順治什麼時候能拗得過琬瀠。

    孝莊和把琬瀠叫去狠狠訓斥一頓,叫她不要慈母多敗兒。琬瀠如今已經徹底不怕孝莊了,隨你顯擺嗓門大,我只當做是耳旁風,反正孝莊現在也不敢怎麼懲罰自己。

    看孝莊的體型,蒙古女人一向高壯,老了就更加偏胖,說不定有高血壓、高血脂什麼的。你激動吧,能突發腦溢血、冠心病才好呢。

    三歲的明嵐,帶著嬰兒肥,正是嬌憨可愛的年紀。明嵐是女孩,相對沒有這麼多壓力。東西自然是要學的,但是你看現代誰家三周歲不滿的孩子,整天學這學那的。女孩子本就要嬌養的。琬瀠正抱著明嵐講故事。明嵐沒有玄燁的悟性,別說舉一反三了,連自己解釋的也只能聽的懵懵懂懂。

    這也沒關係,慢慢教麼。做父母的永遠都是這樣矛盾,既想著兒女百般能幹,成為驕傲。又盼著他們不要吃苦受累,一直無憂無慮就好。玄燁不能如此,但明嵐沒有關係。便是她一輩子沒有心機手腕,誰又敢欺負自己女兒。

    玄燁跑過來,想要撲到琬瀠的懷裡。又忙記起什麼,先請安行禮,然後才膩到琬瀠身邊。玄燁見明嵐穿著一身紅緞子的繡花襖褲,梳著小辮子,像個福娃娃一般可愛。心裡越發的高興,從袖子裡掏出一個竹蜻蜓遞給她。

    又翻出來幾樣小玩意也遞過去,道:“皇額娘,兒臣讓人從外邊淘換來的。看著還算有趣,給妹妹玩兒。”

    又急急的補充道:“已經讓醫女看過了,沒有什麼不妥之處的。”

    明嵐把東西都摟在懷裡,然後突然身子前傾,吧唧一聲,在玄燁的臉上親了一口。

    玄燁又臉紅了,頗為扭捏的說:“不是什麼金貴東西,妹妹喜歡就好。”

    玄燁如今肚子裡很有些芝麻餡,只是在琬瀠和明嵐面前有時還有些害羞。濟度的兒子喇布,玉錄玳的弟弟上回來宮裡看她。隨口無心的說,玄燁沒有他高。

    真不愧是玉錄玳的弟弟,姐弟倆的焦點都放在一處。玄燁也不反駁,笑眯眯的和他一塊玩耍。下半響,邀請他一起看書。

    兩個人一起關起門來,玄燁又命人送上點心,道:“這點心是景仁宮小廚房做的。配著這個蘸醬吃,味道特別極了,喇布你試試。”點心碟子和蘸醬就放在兩人之間。

    須知道玄燁拿給喇布的是琬瀠給玄燁說的故事,又專門讓人畫了彩圖搭配文字,訂成一冊一冊的。喇布又哪裡見過,不一會就看到入迷了,一邊看書一邊拿著點心蘸醬吃。

    玄燁也拿著一本書看,見時機差不多了,不動聲色的拿盛著墨汁的硯臺替換了蘸醬。喇布沒有察覺,仍是蘸一下,吃一口,歡快極了。不一會臉上就糊了一圈墨汁。玄燁繼續不動聲色,見喇布把小畫冊快看完了,佯裝睡著。喇布愛玩,就自己跑出去了。

    玉錄玳一看喇布,氣不打一處來,宮女們看著憨態可掬的喇布,偏生嘴邊一圈“黑鬍子”,忍笑不止。

    玄燁這才出來,像似才發現,也不待喇布辯解,道:“喇布,我單知道你愛吃點心,小饞貓似的。一不留神沒看著你,你怎麼饞的連墨汁也偷吃了。看看,可不就是小饞貓嘴邊長了一圈鬍子麼?”

    又引來一片笑聲。宮裡也是傳播消息最快的地方,玄燁又不可以阻止,這下相熟的王公貴戚家裡,都知道簡親王府的喇布阿哥嘴饞偷吃墨汁。喇布一直到長大了,也還有交好的熟人打趣他,“長鬍子的喇布”,還偷不偷吃墨汁。

    琬瀠知道以後,哭笑不得,這算是陳景潤吃墨汁的清朝版麼?自己可沒給玄燁講過這個故事。雖是無傷大雅的小打小鬧,知道策劃實施,有步驟有計劃,最後還有致命一擊。不錯,很不錯。小心眼、記仇也不是什麼壞事,這點隨了自己。


作者: o863    時間: 2012-4-1 05:06 AM

第七十章 順治病重

    順治的身體一直不好,時不時病上一場,便是一點點感冒都需要臥床靜養好幾日日才能緩過來。偏生他還經常去宮外找溪森等人探討佛法。琬瀠嘆了一口氣。

    自己不會去主動害他,但是至於就不救他麼……別開玩笑了,自己雖然會醫術,又哪裡比得上鑽研醫術幾十年的太醫們。藥醫不死病,佛渡有緣人。

    他已經是不顧老母幼子,打定主意去見西天佛祖了,自己還能攔得住他的一片虔誠麼。琬瀠搖搖頭,發了一道聖旨,將得勝回朝的喀喀木提升為九門提督。

    順治從宮外回來,可能受了風寒,又病倒了。琬瀠也沒太注意,吩咐太醫好生調養。順治堅持茹素,琬瀠另外又讓人燉了補品端過去,勸著他吃點。

    但是順治起初不過是渾身酸軟無力,伴有感冒的症狀。但是都快十天了,還是不好,反而出現了發熱、噁心、嘔吐的情況。琬瀠覺得不對,讓太醫們仔細瞧瞧,太醫們也拿不准,不敢輕易用藥。

    這群廢物,當自己看不懂藥方嗎,這開的分明是滋補調養的藥。也就是那傳說中吃不好也吃不壞的藥。又過幾天,太醫們倒是診斷的准了,便是琬瀠也能看出來是什麼病了。

    順治身上出現了皰疹。天花,是天花!這不同于琬瀠和玄燁接種的牛痘疫苗,是正宗的天花病毒。病痛來勢洶洶,順治的身體一直很虛弱,不用問太醫,琬瀠也知道結果會怎麼樣了。

    順治的病一個月內就有結果。也就是說,接下來的三十天裡,勝敗在此一舉!!!三十天後,一切塵埃落定!!!

    琬瀠把太醫們都召集起來。現在能給順治看病的,無疑都是琬瀠的心腹或者已經收服的人。

    “本宮就不繞彎子了,你們看皇上這次的病情如何,照實說來!”琬瀠看著低頭不語的太醫們道。

    眾太醫互相看了看,最後納喇太醫對楊太醫做了個請的動作。

    楊太醫上前道:“恕卑職斗膽,皇上的病,二十天內是不相干的,二十天以後,就看造化了。”

    琬瀠在心裡默默估計了一下,而二十天恐怕都是往長久了說。自己估計的三十天是包括了發喪、新皇登基、和朝堂穩固的時間。

    然後道:“你們只管用心給皇上醫治。雖說歷朝歷代都有太醫殉葬的,但本宮也不是不講道理的人。若天命如此,本宮和三阿哥自然不會遷怒爾等。將來爾等還要繼續為本宮和三阿哥盡忠呢。”

    看著太醫們聽到殉葬變得面無人色,又聽到琬瀠不追究的話方微微好轉,接著道:“只是皇上的龍體關乎社稷安危。本宮不管你們怎麼做,一定要讓太后娘娘放心,皇上一定會轉危為安的。”

    太醫們一揣摩,這意思就是要對太后瞞著病情了,不然……咳,東宮皇后畢竟是儲君生母呀!

    孝莊接到琬瀠的通知,忙帶來吉日格勒和淑惠妃等等過來看望。一張屏風把內室隔開。琬瀠服侍順治躺下,然後陪著孝莊等人來到屏風外坐定。

    行禮,拿帕子抹著眼淚道:“那溪森就是個妖僧!皇上若不是出宮去和他論禪,怎麼會,會……”哽咽這說不出話來。

    孝莊見吉日格勒而後淑惠妃等人都是慌亂不已,道:“太醫們們說皇上的病,好生用藥,把毒氣熬出來便好了。玄燁小小年紀都能熬過去,皇上身體自然比小孩子要強的多,你們也不必如此。須知爾等一舉一動都要為天下婦人的表率!”

    孝莊又道:“當務之急,是不能讓天花在宮裡傳開,否則又是一場天災。”

    琬瀠立即哭著道:“皇上如今正病著,哪裡禁得起移動。太后和吉日格勒妹妹都是金貴的人,若是萬一染上了天花可怎麼好。”

    說著跪在地上,給孝莊叩頭。又大聲哭著道:“臣妾知道太后不喜臣妾,但是如今只當為了皇上,莫要怪罪臣妾,讓臣妾在這裡照顧皇上吧。太后娘娘莫要為難臣妾了,總不能讓皇上出宮避痘。臣妾實在想陪著皇上啊……”

    孝莊聞言臉色鐵青。順治聽到琬瀠哭訴,隔著屏風模模糊糊的看著她在給孝莊磕頭,覺得孝莊又在為難琬瀠。

    沒待孝莊說話,順治大聲惱怒道:“琬瀠留在這裡,其他人都在各自宮殿裡避痘,莫要外出!都出去!”

    孝莊雖然心中大恨,但是終歸不想在這個時候給順治添氣。也曉得天花傳染性極強,事先雖喝過太醫配置的藥湯,但是也記得太醫說過,不可靠近皇上,也不可逗留太久。這個時候若是有人再被傳染上就更糟了。

    淑惠妃小聲說:“皇上都說了不要我們留在這了,還是快點走吧。”

    又看了看吉日格勒等人,都是一副想走不敢說的樣子,更是恨鐵不成鋼。這個時候就是表一表忠心,誰又敢讓你們留下來了嗎。連場面話都不知道說幾句。無奈嘆了一口氣,轉身離開。

    琬瀠轉去順治身邊,順治用胳膊撐著身子做起了,喘著氣說:“真好。她們一個個都巴不得朕死了吧。平時一個個就知道邀寵,真到了生死關頭,哪個能指望的上。她們急著要走,難道她們以為朕會讓她們留下來麼!真是笑話!”

    琬瀠安慰道:“皇上不要動怒,安心養病。不是還有臣妾和玄燁麼。我們母子肯定會陪著皇上的。”

    順治虛弱的道:“皇額娘又為難你了?”

    琬瀠眼圈一紅,扭過頭擦擦眼睛,方才看著順治道:“若有個萬一……太后娘娘就是讓琬瀠殉葬,琬瀠也不會怨恨的。去陪著皇上,琬瀠是願意的。只是,只是玄燁還這麼小,他該怎麼辦……”琬瀠靠著順治哭了起來。

    順治摟著琬瀠神情冷厲的道:“朕不會讓朕的兒子向朕當年一樣,受盡委屈!哪怕是朕母親也不能這樣做!”

    又道:“琬瀠,你心性聰慧,也不缺手段。朕駕崩以後你就攝政吧。即使你獨攬大權也沒什麼,你同樣疼愛著玄燁,你能保護他不會成為傀儡。”琬瀠剛想說什麼,順治鬆開懷抱,道:“琬瀠,朕要睡一會,你去歇一歇吧。”

    順治診斷出天花正是春節時期。宮中取消了為慶賀春節的各類裝飾和典禮,而且又同時頒詔天下,公佈皇帝患病,要求民間勿點燈,勿潑水,勿炒豆。琬瀠先後秘密召見李國翰、喀喀木、梁化風等人,把消息傳給佟國綱,一切佈置妥當。

    琬瀠又單獨召見愛星阿,道:“本宮有大憂愁,愛卿可為本宮分憂嗎?”

    愛星阿答道:“奴才願為皇后娘娘赴湯蹈火!”

    琬瀠又道:“即使是在外人眼中是大逆不道的行為麼?”

    愛星阿思慮片刻,然後斷然答道:“是的,奴才依然願意為娘娘分憂。”

    琬瀠這次笑了,輕輕拍了拍愛星阿的肩膀道:“愛卿的忠心本宮知道了。本宮自然不會做過河拆橋的時期,愛卿又頗有能力,本宮自然報愛卿平安無事、一世榮華。”

    琬瀠又突然道:“太醫們都說皇上這次病得兇險。”

    見愛星阿一時沒有反應過來。

    琬瀠背著愛星阿,走了幾步,接著聲音冷酷的道:“歷來皇權交替,都需要萬分小心。本宮決不允許太后娘娘到時候干涉皇上的決斷。愛卿知道該怎麼做了麼?”

    愛星阿深吸一口氣,鄭重的道:“請皇后娘娘示下!”

    琬瀠突然轉過身,眉角挑起,面含煞氣的道:“本宮希望愛卿挑一隊信得過、口風緊的侍衛,密切注視慈寧宮動向。必要的時候,接到本宮的消息以後,親自護衛慈寧宮的安全!”

    愛星阿是上過戰場的人,即使這樣,一時間也覺得琬瀠周身的氣質變得陰冷肅煞,雙手握緊,以阻止不由自主的抖動,聲音儘量不要顫抖的道:“奴才明白了!”

    殿內的氣氛輕鬆下來,琬瀠又淡淡的說了一句話,激勵愛星阿,然後就讓他下去了。

    接著紫陌按琬瀠要求把納喇太醫叫來了,半響盯著他卻不說話。突然幽幽的道:“太后娘娘知道你是皇上的人嗎?”

    納喇太醫最怕琬瀠,只是事到如今,哪怕即刻求死,也依然會禍連家族。只是東宮皇后雖然狠辣,卻向來不做無把握的事情,便跟著拼一回吧。

    恭謹的答道:“回皇后娘娘的話,太后娘娘是知道的。”

    琬瀠遞了張字條給納喇太醫,納喇太醫看完臉色青白不定。琬瀠取回字條,親手在燭臺上燃盡了。

    聽納喇太醫道:“娘娘的計畫卑職明白了。卑職一定會盡力完成的。”

    琬瀠道:“你兒子最近長進了,聽說在家中讀書?武能安邦,文能治國。納喇太醫你醫術好,眼光也好。本宮不是個喜歡卸磨殺驢的人,你又是的極聰明的,沒什麼讓本宮不放心的。所以你也放心吧。你的功勞,本宮記著呢。”

    自順治被確診天花以後,琬瀠讓紫陌看好明嵐。自己和玄燁就住在乾清宮了,玄燁也不再去讀書,整日在順治跟前侍奉湯藥。順治有的時候,心情不錯,便給玄燁將自己小時候的事情,講盛京皇宮的事情,竟是多年來最為父慈子孝的時刻了。

    玄燁難過的道琬瀠跟前抽抽噎噎的道:“比起皇兄和皇弟,玄燁見到皇阿瑪的時候不少了。皇阿瑪也有抱著玄燁讀書習字,然而現在玄燁才真正知道,知道皇阿瑪小時候受過那麼多苦。可是就算是玄燁現在明白了,也不知道還能侍奉皇阿瑪多久。”玄燁突然撲到琬瀠懷裡大哭道:“皇額娘,皇額娘……皇阿瑪他,她……皇額娘不要像皇阿瑪那樣不要玄燁啊……”


   
第七十一章 日月換天

    琬瀠摟著玄燁,不停的摩挲著他的小腦袋。皇宮裡面的孩子,大都早早的懂事。親人之間的能得到的溫情還是很少的,尤其是崇尚分開親生母子的清廷更是如此。不得不說在這個方面,玄燁所得到的來自父母的疼愛,可以稱得上奢侈。

    玄燁平時在外人面前行事太過老成,以至於自己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意識到,玄燁他還是太小了。即使他已經在自己身邊耳濡目染,學會使用了一些手段和計謀。但是他的心不夠堅硬。太過柔軟的結果必然是容易被傷害。

    當然自己並不會因為這個來責怪玄燁。順治是他的父親呀。阿瑪去世的時候,自己都那麼大了,不是依然傷心的不能自已嗎?可見有些事情是與年齡無關的。如果連至親都不能裝在心裡,何必再說什麼心繫天下的話呢。

    之所以說玄燁還太過柔軟,是因為傷心是不可避免的,也是人之常情。但是有的人在傷心之下,恐慌混亂,理智崩潰,而有的人則能在傷心之餘快速分析,理智的選擇對自己最有利的道路。這就是玄燁還欠缺的了。

    雖然心裡想了很多,琬瀠面上卻一絲不露。也不安慰玄燁,只是把他摟在懷裡輕輕唱著滿語的歌謠。輕輕的滿語好像能把人帶回白山黑水那塊遼闊的土地。女真人是堅韌的,在那樣寒冷惡劣的環境裡成長起來。經過了幾代人的努力,終於成了繁華中原的主人。

    琬瀠見玄燁的情緒平靜下來,放輕放慢了聲音,開口道:“皇額娘知道,玄燁是心疼他的皇阿瑪了。只是玄燁啊,你的皇阿瑪永遠不會真的離去。因為他的血脈被你延傳下來了。子又有子,子又有孫,他永遠會被兒孫後人記下來。我的玄燁呀,是皇額娘和皇阿瑪最最心愛的孩子。你為你皇阿瑪傷心,就來額娘懷裡痛痛快快的哭一場。但是哭過之後,玄燁還是要做滿洲的巴圖魯,對不對?玄燁,你是皇額娘和皇阿瑪的驕傲呢。皇額娘會永遠陪著你的。”

    玄燁的臉蛋鼓鼓的,由於剛剛哭過,眼睛和鼻頭都是通紅通紅的。再加上故作嚴肅的表情,真是,真是……雖然這樣說不太厚道,但是自己還是想說這表情太萌了。玄燁是個漂亮的孩子,現在臉上也是白白淨淨,絕對沒有什麼麻子的。

    而且繼承了自己那雙眼角微微挑起的鳳眸。現在年紀還小,沒有長開,實在不能用英挺和俊朗來形容,是一種屬於孩子的精緻的美。又不會讓人把他錯認成女孩子。琬瀠忍不住把玄燁摟在懷裡狠狠的揉搓一頓。自己的孩子怎麼看都是最可愛的。

    不過看玄燁的表情已經止住傷心了,只是搖著琬瀠的袖子,軟軟的說:“玄燁想妹妹了。妹妹最近有沒有好好用飯,丫頭奶娘上不上心,會不會想讓玄燁給她淘換小玩意兒……”

    玄燁沒說完,琬瀠呵呵笑著在他額頭上親了一口,玄燁自己不好意思說下去了,有點惱羞成怒的道:“皇額娘說過,關心妹妹是應該的,應該的。”

    琬瀠樂呵呵的道:“對的。玄燁是個疼愛妹妹的哥哥。將來皇額娘和妹妹就靠玄燁保護了。”

    玄燁雖然極力掩飾,但仍然嘴角上翹,露出一些驕傲的表情,道:“那是自然。誰也不能讓皇額娘和妹妹不高興。”

    得了,這長大標準也是一個妹控。明明平時喜歡故作老成,偏偏關心起明嵐來,事無巨細,連小細節都記得清清楚楚。

    正月初五,順治下令為佟家抬旗,由漢軍正藍旗抬入滿洲鑲黃旗,佟氏改為佟佳氏。第二天,順治病情惡化,召見大臣麻勒吉、學士王熙等人起草了罪己詔。承認自己“夙性好高,不能虛己延納”,又承認了“滿洲諸臣,或曆世竭忠,朕不能信任”和“漸習漢俗”等等。

    順治他還是向滿洲大臣妥協了。以順治執拗的性子,應該是擔心孤兒寡母沒有依靠,所以為了妻兒示弱。

    琬瀠握著順治的手,在心裡道,這事情不會就這麼算了的,臣子的權利不應該制約皇權。你的兒子會是千古一帝,你不曾做到的事情,心中留下的遺憾,他都會完成的。那些大臣最終只能跪伏在地上高喊著,雷霆雨露,皆是君恩。

    也許是琬瀠的介入使順治和孝莊的關係非常之差,即使這個時候也不肯放下心結。並沒有像歷史上的那樣承認自己不孝母后,內寵逾制。共計十二條罪狀,頒佈天下。

    天花的傳染性將孝莊和順治隔離開來。孝莊每每瞭解順治的病情只能通過乾清宮的幾個耳目,還有就是納喇太醫的稟報。在琬瀠的手段下,那幾個耳目只能虛虛實實的知道一些情況,孝莊更相信納喇太醫詳細的回稟。

    而且孝莊也不認為有人敢在這種大事上面瞞著她。納喇太醫回報孝莊時,從來都是把順治的病情說的不好不壞,但暫時沒有性命之憂。

    孝莊也知道,天花非要把痘子出透了才能好轉,急也沒有辦法。時候未到確實無法痊癒。加上知道納喇太醫另一個幾乎不為人知的身份,就是順治私下的心腹和耳目,對他的話還是比較相信的。在慈寧宮求神拜佛,保佑順治早日痊癒。

    到了正月初七,一起早順治的精神好了許多,幾位太醫暗示是迴光返照了。琬瀠也有些緊張。想起之前順治鬧著出家,玉林秀前來勸阻,無意間從順治口中得知,近一階段一直是自己批閱奏摺,決斷國事。

    玉林秀當時也沒特別說什麼麼,只是後來特意找自己道:“願女施主他日,以蒼生為念,勿多行殺伐之事。”

    玉林秀無論是參禪還是看待世事,都是很通透敏銳的。他從順治寥寥數語中就推測出了,自己手上已經有了實權。如果孝莊也像玉林秀那麼敏銳,自己絕不可能這麼順利。

    當然其中也有,孝莊一開始就沒有重視自己可能帶來的威脅,心思都放在幫科爾沁出身的后妃固寵上面,後來又有烏雲珠在自己前面擋著,而且順治也不會對她不會像對待玉林秀這樣交心,種種原因在起作用。

    琬瀠安慰自己,現在手上已經有了兵權,而且又是儲君生母,名正言順。就是今天的結果不盡如人意,以後也有的是機會翻盤。琬瀠去用涼水洗了臉,又特意不疾不徐的品了一盞茶,深呼吸幾次,把心情放鬆下來。

    然後起身叫來紫陌和紫苑去給納喇太醫傳話,又叫羽瀾(就是暗羽在宮裡面的名字)把約定好的信物交給愛星阿,讓他們兩個按約定行事。

    琬瀠開口道:“事關重大,你們一定要確保一定把東西而後消息傳到。去吧!”

    順治也知道身體不行了,稍稍勉強用了一兩口粥,就讓人傳幾位心腹重臣進宮。

    琬瀠道:“皇上要在哪裡召見?臣妾準備一下。”

    順治道:“就在內室吧。琬瀠你也派人去請母后過來。”

    琬瀠應諾,轉身馬不停蹄的調來侍衛,沒有自己的允許不准進出去乾清宮,又讓人拿下孝莊的耳目,接到愛星阿一切順利的消息後,才讓心腹人手拿著自己的左手手令,分幾批傳令西山銳建營和豐台大營準備待命,九門提督戒嚴九門,步軍統領衙門整裝待動,等待自己下一步指示。這才命人按順治要求去傳召大臣。

    於此同時,納喇太醫覲見孝莊,命孝莊摒退眾人,單獨說話。

    納喇太醫先道:“太后洪福!許是昨天皇上發佈了詔書,心裡想開了,今日病情竟微微有些好轉。”

    又從袖中抽出幾份病案,跪下道:“卑職前幾日正理醫案,發現孝獻皇后當年小產一事,事有蹊蹺。因為皇上正在病中,不得不來向太后回報。”

    孝莊頓時擰起眉頭,讓納喇太醫起來回話。納喇太醫詳細的說了如何懷疑、如何查證、最後又是如何發現的。最後告訴孝莊孝獻皇后很可能是服用了特殊的藥物,以顯示出懷孕的脈象。既然沒有懷孕,自然也就沒有小產之說。

    慈寧宮外,愛星阿親自帶了一隊侍衛,說是特殊時期,奉旨保護慈寧宮。迅雷不及掩耳的處理掉幾個想要報信的宮人。

    沒有驚動孝莊所居住的正殿中人,處理好了週邊人等,悄無聲息的圍住了慈寧宮所在院落。有出慈寧宮的直接堵住嘴捆了。又派侍衛秘密守在通向慈寧宮的各個路口附近。有形跡可疑,像是通風報信的,也一律直接捆了關押起來。

    慈寧宮內孝莊聽到納喇太醫言之鑿鑿,又看了脈案簿子,登時大怒。烏雲珠哪個賤人,快要死了還不忘離間他們母子。孝獻皇后麼,背夫再嫁的賤婢哪有資格追封皇后,這事情不可姑息。

    在孝莊沒注意的地方,納喇太醫從袖子掏出一個小瓶,把裡面的液體倒出來,然後屏住呼吸。沒多久孝莊發怒的聲音便輕了下來。納喇太醫掏出一塊浸了藥水的帕子掩住口鼻。

    給孝莊服下一枚丸藥,也不是什麼有害的東西,就是普通的安神藥而已,讓孝莊睡上幾個時辰罷了。想也是,東宮皇后也不可能讓太后在這個時候突然暴斃的。

    待迷藥差不多淡去以後,快步走出,請蘇嘛拉姑一邊說話,道:“姑姑是太后信得過的人,我也就不瞞著姑姑了。孝獻皇后當年小產是自己做的嫁禍太后,卑職查了出來。太后得知震怒,氣的昏了過去。事涉陰私,太后吩咐過暫時不許聲張,還請姑姑看著怎麼安排一下。”

    蘇嘛拉姑先去查看孝莊的情況,就像是睡著了而已,微微放下心來。將孝莊扶去安歇。納喇太醫道:“卑職給太后娘娘把過脈了。只是氣急攻心而已。我等下開個方子。太后醒了,樂意就喝幾副,不樂意也就罷了。”


作者: o863    時間: 2012-4-1 05:06 AM

第七十二章 順治駕崩

    納喇太醫對蘇嘛拉姑行了一禮,道:“小產那件事情最後直指是太后娘娘下手的,東宮皇后好像也動了手腳。還請姑姑暫時為卑職保密,瞞著景仁宮那一位,等太后醒來再做定奪。卑職身家性命,還請姑姑援手了。”

    蘇嘛拉姑道:“奴婢不敢當。大人放心,奴婢知道輕重的。只是太后何時醒來。”

    納喇太醫道:“太后這些日子憂心皇上病情,思慮過甚。稍稍休息一下也好。少則幾個時辰,否則便是今日夜間或是明日早晨也就醒了。”

    蘇嘛拉姑謝過,納喇太醫告辭離開,對外面的多出來的侍衛視而不見,拿出琬瀠給的手令,便離開了。

    那邊乾清宮裡,順治朝心腹重臣齊聚。順治沒有躺在床上休息,而是在安置在內室的榻上,撐起身子,靠在琬瀠的身上。玄燁站在旁邊,紅著眼圈。

    順治已經非常消瘦了,但是眼神淩厲而堅定,緩慢抬起手示意眾人起身。手上瘦的皮包骨頭,愈發顯得皮膚蒼白的過分,甚至由於室內光線的原因,隱隱讓人感覺透明,好像就有消失了一樣。有的大臣一陣心酸,就要掉下眼淚,不由得低頭掩飾。

    順治虛弱的開口道:“朕患了天花,就要不好了。你們都是朕的心腹重臣,皇后和儲君就託付給你們了……玄燁,到皇阿瑪這裡來。仔細看看,這些以後就是你的臣子了。咳咳……卿等可願意忠心輔助皇后和幼主……嗯?咳……”

    眾大臣忙跪地,齊聲道:“吾等必不負皇上所托!”

    順治問琬瀠道:“太后來了嗎?”

    琬瀠握著他的手,流著淚道:“臣妾已經派人去請了。因為慈寧宮關門避痘,第一次派去的人並沒有見到太后她老人家。臣妾又派來幾批人去回報,相信太后娘娘已經得到消息了。”

    順治靠著琬瀠大口喘氣,開口道:“玄燁,你的兩位王叔。安親王和簡親王,你都認識的。接下來……索尼,為人通達……鼇拜,咱們滿洲的巴圖魯。蘇克薩哈,勇武有加……遏必隆,克己奉公。這幾個都是忠義之臣。朕猶記得……咳咳……幼時,多爾袞欲奪帝位,爾等傾裡周旋,發誓“終不附睿王”,“不惜性命,與之抗拒”,即使被黜為民,數次定罪論死,罰銀贖身,被籍沒家產,革世職,累計子侄,也忠心不改。朕……記著的,都記著的。”

    然後令玄燁和四人見禮,四人都側著身子不敢接受,並且恭敬的回禮。

    索尼等四人回想當年,又見順治如今已經病入膏肓,一時痛哭流涕。有小太監來報,沒有見到太后娘娘,被慈寧宮的人趕出來了。

    琬瀠道:“許是有些下人仗勢欺人吧,太后娘娘並不知情。吳良輔,你親自去一趟。”

    順治喃喃的道:“不知情嗎?”

    提高音量道:“吳良輔,你就直接和皇額娘說,朕……朕病重了。不見就再也見不著了……咳咳……咳咳……”一陣撕心裂肺的咳嗽。

    順治依舊命令起草罪己詔的麻勒吉、王熙擬詔,道:“朕勢將不起,你們兩個聽朕遺言,撰寫遺詔。”

    提起一口氣道:“儲君玄燁,年已八歲,天性聰穎,深肖朕躬,可以繼承祖宗基業,當即天子位。”

    琬瀠不由得猜測接下來的內容,玄燁年幼,勢必不能親政,接下來的話恐怕就是要決定以後的最名正言順的權利分配了。雖然不擔心順治像漢武帝那樣讓自己殉葬,但是會怎樣安排,還是提心吊膽的,沒有握住順治的另一隻手,在人看不見的地方已經握的發白了。

    順治接著道:“儲君年幼,二十成年方可親政。特命內大臣索尼、蘇克薩哈、遏必隆、鼇拜為輔臣,協力政務。安親王岳樂……”

    琬瀠手不由得收緊一下,順治停頓一下,看了琬瀠一眼,接著道:“岳樂和……和簡親王濟度,朕之手足兄弟,可當大用。……但因前朝多爾袞舊事,玄燁成年以前,爾等不得議政,然朕授爾等監察百官之責……”

    掃了地下跪著的各大臣,略略提高聲音道:“……包括四輔政大臣及宗室親胄。百官如有不妥、事有不便,爾等可直接上奏東宮皇后,請旨捉拿問罪。咳咳……”

    半響,接著道:“朕之妻子皇后佟佳氏,輔政多年,竭心盡力,昭敏仁和。朕死之後,儲君生母,昭敏皇后攝政……”

    王熙大聲打斷道:“皇上,此事不妥,焉能以後宮婦人攝政……”

    麻勒吉是琬瀠心腹,沒待順治答話,駁斥道:“皇上是儲君之父,皇后是儲君生母,這天下還有比這三個人更親近的嗎?皇上欲以家國託付其妻,你我外人在這裡多嘴什麼!”

    王熙不服剛想反駁,麻勒吉繼續道:“主公病重,幼主尚小,不以主母為尊,難道是有不臣之心嗎!”王熙語塞,一時不敢答話。

    順治道:“東宮皇后攝政,此事已定,無需多言!爾等即刻撰寫詔書!”

    接著道:“即日起,以制誥之寶、敕命之寶。二璽印賜予東宮皇后,其餘璽印亦交與其封存。即日起,所有聖旨調動兵馬,任免升降官員,非由東宮皇后加蓋璽印不得發佈。”

    琬瀠鬆了一口氣。順治倒是制衡的很好,四大輔臣與二位親王互,就算是以往六人關係很好,如今恐怕也心有芥蒂了。順治給他們的職責根本就算互相對立的。

    四大輔臣輔政,看起來權利較大。而兩位親王不得議政,但是他們可以參奏百官,又是宗室血親,用來制約四大輔臣。這六人各有勢力,互相爭鬥,就只能依靠攝政的皇后。

    這要比歷史上留下的遺詔要高明的多了。只是順治就不怕自己學呂後和武則天麼?不過他還真是賭對了,在自己心裡,娘家子侄雖然親近,也絕對比不過自己的兒女。

    順治又是一陣咳嗽,開的道:“朕之母,慈寧宮皇太后,出身尊貴……”

    琬瀠心裡又是一緊,如果孝莊有了權利,肯定會和自己打擂臺,順治是想讓孝莊來制衡自己嗎?正在這時,吳良輔回來。

    順治問道:“皇太后何在?”

    吳良輔訥訥不敢答話。

    順治大怒道:“你這奴才,還不快說!”

    琬瀠的唇角微微的勾起,這下不用擔心了。然而這個冰冷沒有半分哀戚的微笑被擦眼淚的帕子遮住,沒有人能看得見。

    吳良輔結結巴巴的道:“太后娘娘說,要是皇上重新遵守禮法,廢除東宮皇后之位,再除去孝獻皇后的追封,重新尊重嫡妻,她就……就……還當您是兒子……”

    見順治臉色鐵青,急忙快速說完,“否則見一次氣一次,還是不要再見了。”

    琬瀠厲聲道:“胡說八道!還不滾下去領板子!”

    又安慰順治道:“皇上莫聽他胡說,太后應該是被什麼事情絆住了。”

    順治淒聲道:“朕的好額娘啊……從在盛京皇宮裡算起,她哪裡有什麼時候關心過朕,咳咳……她的心眼裡就只有科爾沁吧……為了科爾沁,不惜毒死朕的四阿哥,讓烏雲珠小產。”

    順治帶著幾分瘋狂,怨恨的道:“好!好!好!既然她不要我這個兒子,朕也不認她這個額娘了……便是九泉之下,也永不相見……”

    順治噴出一口鮮血,身子頓時一軟。玄燁忍不住撲過來,大聲喊著:“皇阿瑪,你醒醒。……”

    琬瀠扶著順治躺好,用袖子遮了一下,在順治頸部大動脈處試了一試,沒有跳動。順治確實已經故去了。

    琬瀠轉過身,端坐在順治躺著的榻上,讓玄燁伏在自己懷裡,輕輕拍著他的背,道:“玄燁,小聲點,不要吵著你皇阿瑪。”

    然後看著諸大臣道:“咱們滿洲入關不過十幾載,尚有漢人未曾順從。若是皇上不幸有了萬一,太子幼小,卿等該如何行事?”

    大臣們沒有想到琬瀠有此一問,一時愣住了。

    九門提督米思翰反應的快,立刻向琬瀠跪拜,回答道:“娘娘得皇上所托,若有萬一,當代天子攝政。若有人不聽娘娘調令,就是不遵皇上旨意,有不臣之心,是為逆賊。奴才和領侍衛內大臣愛星阿,豐台提督佟國綱,西山銳建營提督喀喀等人,誓死效忠,必以手中之兵,株其九族之親。”

    眾人此時方知,琬瀠早已經把這些位置換上了自己的心腹。暗自懊悔,自己怎麼不多推薦幾個親信執掌兵權。只是兵權這樣敏感的東西,誰敢隨便舉薦呢,不怕皇上懷疑麼?更何況誰又能想到,皇上春秋鼎盛,竟然這麼快就去了呢。

    話說昭敏皇后敢這樣重用自己的親信,怕是皇上默許的吧。或許就是皇上為今日做準備也未可知。先到這裡,心裡又是一凜。難保皇上沒有留下其他殺招,如果不肯遵從遺旨……

    索尼圓滑,也跪拜,道:“臣亦遵守皇上聖旨,為娘娘和太子殿下分憂。”

    濟度出列道:“娘娘貴為東宮皇后,太子生母,輔政多年。皇上賜娘娘玉璽,若山陵崩,娘娘當代為攝政,執掌大局,力保幼主,賜皇上之意。又有四大臣輔佐,岳樂與臣督查百官,朝野上下,必定無憂。”

    事已至此,岳樂雖有所猶疑,但也沒有說什麼,和鼇拜遏必隆等人,一起三呼皇後娘千歲!太子殿下千歲!

    琬瀠的目光挨個掃過底下跪著的大臣,半響,心裡滿意的點點頭。

    低頭對低聲抽噎玄燁道:“我的兒,你皇阿瑪去了。”

    又開口道:“吳良輔,準備發喪,大行皇帝駕崩了。”

    然後回身撲在順治的榻上,大聲哭道:“先帝呀,你怎能走的這麼早呀……”

    諸大臣並上殿內殿外太監宮女,一起啼哭,整個宮中逐漸哭聲四起。


   
第七十三章 風波驟起

    順治帝愛新覺羅·福臨,駕崩于順治十八年正月初八,遣官頒行遺詔於全國。順治大殮後,梓宮放在乾清官,宗室親貴、大臣命婦等人員各自回家進行齋戒。然後到順治停靈的地方守靈哭喪。

    百姓要在二十七天中帶孝,一個月內不准嫁娶,一百天內不准作樂,四十九天內不准屠宰,二十七天不准搞祈禱和報祭。服未除前,檔票擬用藍筆,檔一律用藍色油墨印刷。京城自大喪之日始,各寺、觀鳴鐘三萬次。

    初九那一天,王公親貴、文武百官到太和殿,按照大朝時的禮節和位置,跪聽宣讀遺詔。

    眾人接旨以後,得到授命的岳樂、濟度和索尼、蘇克薩哈、遏必隆和鼇拜六人又面帶哀痛的上前幾步,走到丹陛下,再次跪下,當著文武百官和諸王貝勒面,再次跪下,鄭重發誓:

    “先皇帝不以岳樂、濟度、索尼、蘇克薩哈、遏必壟、鼇拜等為庸劣,遺詔寄託,保翊沖主。索尼等誓協忠誠,共生死,輔佐政務。不私親戚,不計怨仇,不聽旁人及兄弟子侄教唆之言,不求無義之富貴,不私往來諸王貝勒等府受其餽遺。不結黨羽,不受賄賂,惟以忠心仰報先皇帝大恩。若各為身謀,有違此誓,上天殛罰,奪算凶誅!"

    琬瀠道:“愛卿平身!大行皇帝深知爾等忠心幹練,著爾等輔助本宮攝政,以待幼主成年。爾等不必謙讓。”

    貝勒巴爾堪性格暴烈,藏不住話,立刻大聲道:“宗室諸王皆在,又有大臣輔政,哪裡輪到一個婦人攝政,我不服!”

    貝勒尚善等也一起起哄。瓜爾佳氏·杜爾瑪也是順治寵臣,見輔政沒有自己的份,心中本就憤憤不樂,得知東宮皇后攝政,自己倒要在婦人手下討生活,大聲嚷嚷道:“大行皇帝駕崩的時候,東宮皇后就在身邊,這遺詔莫不是假的!”

    杜爾瑪嗓子又大,這幾家話一喊出了,剛才起哄的人都靜下來了。他們可不傻,敢說不服,卻絕對不敢說遺詔是假的。大行皇帝立遺詔的時候,身邊可不止有東宮皇后和嗣皇帝,還有兩位親王,四位輔政大臣呢。說遺詔是假的,不是說這幾個人都參與了這樣大逆不道的事情嗎?

    玄燁聽見有人誣陷自己的皇額娘,惱怒道:“你胡說!這明明是皇阿瑪的意思!”

    琬瀠拍拍他的肩頭,示意噤聲,冷冷開口道:“大行皇帝早已經立三阿哥為儲,是也不是?”

    這話當然沒錯,杜爾瑪直著脖子,粗聲粗氣的道:“是!”

    杜爾瑪沒有多想什麼,不代表別人沒有。三阿哥早就被立為儲君了,即位是順理成章的事情,這個誰也不敢反對。東宮皇后這話也就是在提醒大家,反對我攝政是不是?你們不要忘了,即使我不攝政,我的兒子也是皇帝,我一樣能找你們麻煩!立即就有人冷汗淋淋。

    琬瀠又道:“大行皇帝立遺詔的時候,岳樂、索尼六人皆在,你說遺詔是假的,你覺得是他們中間哪一個假傳遺詔,你現在說出來?”

    岳樂是宗室第一人,又是宗正,出列道:“大行皇帝立遺詔時,我等都在。大行皇帝口述,麻勒吉、王熙記錄,一字未改,我等皆可作證!”

    琬瀠冷笑一聲,“先帝屍骨未寒,就有人想要不遵遺詔,犯上忤逆。那下一步是不是就要篡位逼宮了!瓜爾佳氏果然好教養!”

    鼇拜亦是瓜爾佳氏,立刻跪地請罪道:“杜爾瑪忤逆,罪不容赦,請皇后娘娘定罪。我瓜爾佳一族,忠心不二,絕不敢又任何包庇!”

    琬瀠掃視眾人,道:“你們呢?是不是覺得杜爾瑪有理,想要步其後塵,妄言忤逆……”

    然後把視線停留在巴爾堪、尚善等宗室身上,放慢聲音,一字一頓的道:“又或是,對著皇位有什麼想法,,嗯?”眾人皆不敢對視,訥訥不言。

    琬瀠這才收回目光,看著杜爾瑪道:“瓜爾佳氏的忠孝之名,不能因為你一個受損。本宮就不問你忤逆犯上的罪名了”

    琬瀠頓了一下,看著杜爾瑪和好幾個任放鬆諸人道:“本宮擔心大行皇帝在下面孤單,三阿哥幼小,本宮是不能效法太祖大妃殉葬了。本宮有意挑選一些人去服侍大行皇帝。”

    看著底下瞬間緊繃的諸人,繼續不慌不忙的道:“昔年太宗皇帝駕崩,敦達裡和安達禮自請殉葬,傳為美談。我朝忠心之臣甚多,豈能讓那二人專美於前。杜爾瑪,你既然忠心耿耿,都能操心遺詔的事情,你自請殉葬,也是全了君臣之義,蒙蔭子孫了。還是說,你的一片忠心都是假的!”

    也不再管杜爾瑪哭天喊地的求饒,看來愛星阿一眼。愛星阿一揮手,立即就有幾個健壯的侍衛上前把他拖了下去。真是蠢貨!這個時候求饒有什麼用。還不如坦蕩上路,反倒還能留個好名聲。

    底下眾人倒抽一口氣,都覺得脊背發寒。狠,真是好狠!不同意她攝政,就直接逼人殉葬!不殉葬就是不忠,既然不忠以後估計也沒有什麼出路了。愛新覺羅家的男人不簡單,嫁到愛新覺羅家的女人也不簡單呀!琬瀠看著巴爾堪、尚善的方向,似乎還想開口。

    信郡王多尼站在兩人附近,立刻拉了兩人跪下,道:“皇后娘娘英明決斷,大行皇帝以國事託付,頗具遠見,我等不及,如今心服口服!”

    隨即高喊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琬瀠看著眾人跟著跪拜,冷哼一聲,方才作罷。自己現在是不敢動宗室的,害怕犯了眾怒,但是找幾個大臣開刀,殺雞儆猴還是不難的。

    濟度道:“國不可一日無君,臣等恭候新帝登基。”

    琬瀠開口道:“允!”

    早有人一切準備妥當,琬瀠帶著玄燁到偏殿換上簇新龍袍,戴上緞台貂尾三重冠皇帽,再回到正殿。剛到殿門口,文武百官跪地齊聲道:“皇太后千歲千歲千千歲!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琬瀠拉著玄燁,在肅靜的大殿中一步一步的走向寶座。琬瀠抱著玄燁端坐上龍椅,看著他兩條腿半懸在空中,尚不及地。玄燁表情鄭重嚴肅,看向自己的時候卻是微微嘟了嘟小嘴,滿是依賴。

    琬瀠愛憐的替他整了整龍帽。低頭對他耳語道:“玄燁,好好看著下面,這些都是你的臣子。現在皇額娘可以替你守著天下。但是等你到了二十,你就必須自己擔當起九五之尊的職責。”

    琬瀠一手輕輕扶著這玄燁的腦袋,不叫他轉頭,聲音冷肅的在他耳邊道:“玄燁你要記住,君王天生就應該淩駕于臣子之上,接受跪拜!永遠不能讓臣子的權利危及皇權!”

    琬瀠示意玄燁開口。玄燁努力放大聲音道:“眾愛卿平身!”奶聲奶氣的聲音在大殿內迴響。順治帝的時代結束了,新的統治者已經到來……

    眾臣起身謝恩,玄燁按琬瀠提前交代的那樣,發佈了第一道聖旨,尊琬瀠為皇太后,尊大行皇帝生母為太皇太后,即日起為大行皇帝治喪。眾大臣雖然早就開始疑惑,新帝登基這樣重要的時刻,為什麼孝莊和吉日格勒竟然不在,而且新帝也只尊奉自己的生母為皇太后。

    但是看了看分別站在丹陛下兩側的領侍衛內大臣愛星阿和九門提督米思翰,明智的把問題埋在心裡。

    大禮已畢,玄燁即皇帝位元,消息傳告天下。帶領文武百官、宗室和命婦們,到乾清宮給順治守靈。琬瀠和玄燁作為大清的新任掌權者,當仁不讓的跪在最前面。眾人放聲大哭,一時間哀聲大起。等到孝莊醒了,才知道順治已經過世,遺詔都已經頒佈天下了。立即趕往乾清宮。

    太監大聲唱到,太皇太后到……孝莊心裡一痛。太皇太后呀,自己的福臨……福臨,已經不在了,在自己不知道的時候。孝莊掐住手心,平復悲痛,當即重要的事情不是傷心。

    大殿內的哭聲停下了,琬瀠帶著玄燁給孝莊請安。孝莊狠狠的盯著琬瀠,半響不肯開口讓她起身。

    玄燁見皇瑪嬤為難皇額娘,開口道:“皇瑪嬤,玄燁跪地膝蓋疼。皇瑪嬤叫起吧。”

    孝莊不理會,直接責問琬瀠道:“福臨過世,你為什麼不通知哀家,反而派人圍了慈寧宮。佟琬瀠,你這是要隻手遮天麼!”

    琬瀠表情淡淡的起身,把玄燁也抱起來,回頭道:“眾愛卿起喀吧!”

    然後方才回身答話:“太皇太后不要污蔑本宮!大行皇帝擔心動盪,特地派侍衛保護乾清宮和慈寧宮,與本宮何干!況且大行皇帝病危之時,數次派人到慈寧宮相請,最後一次更是讓大總管吳良輔親去。太皇太后借機要求撤銷三宮皇后封號,獨尊中宮。大行皇帝憂憤傷心不已,口吐鮮血而亡。太皇太后不慈,逼死親子,如今有什麼臉面逼問本宮!”

    孝莊氣的雙手直抖,伸手指著琬瀠就要說話。眾大臣也準備看太皇太后和皇太后如何短兵相接。

    琬瀠卻不肯按著他們的心意來。拿起手帕子擦著眼淚,回身撲到順治的棺槨上面大哭道:“先帝啊……,你病得那樣厲害,得知太后不肯相見,驚怒交加,一口氣連不上,竟然就那樣去了呀……”

    “先帝呀……,你屍骨未寒,就有人要無視遺詔、羅織罪名,容不下你的妻你的子呀……”

    又大哭道:“列祖列宗呀……,太宗皇帝呀……,這大清江山,是姓愛新覺羅,不姓博爾濟吉特呀……”

    眾人見琬瀠一改強硬的作風,一副尋死覓活的樣子,卻轉眼之間就在哭訴中給太皇太后按上了數條罪名,不由得暗暗心驚。而且之前太皇太后的話中也透露出一些東西。

    大行皇帝命侍衛保護慈寧宮?到底是誰命令的,難道還能有人到地下追問嗎?但是最起碼說明領侍衛內大臣愛星阿已經效忠皇太后了,也就是說皇太后已經控制宮中了。怪不得敢眼都不眨的讓大臣殉葬。


作者: o863    時間: 2012-4-1 05:07 AM

第七十四章 悲痛的孝莊 玄燁和明嵐

    別人不知道琬瀠已經把兵權掌握在手裡了,在乾清宮看著順治立遺詔的那六個還能不知道麼?蘇克薩哈有心要在琬瀠面前賣個人情。道:“太皇太后許是記錯了。當時大行皇帝的確實派來好幾批人去慈寧宮相請。吳良輔更是大行皇帝的心腹,斷不會陰奉陽違的。”

    羽瀾等幾人迎上前去扶住孝莊,硬是把蘇嘛拉姑擠到一邊了。羽瀾作勢取出帕子給孝莊,輕輕在鼻下揮了揮。孝莊覺得有點頭暈。

    羽瀾道:“太皇太后身體不適,還不快扶她回慈寧宮!”

    清朝建立的時間不長,入關的時間更短,還沒有出現太多形形色、陰私詭秘的宮廷用藥。琬瀠來道清朝以後才知道,所謂古代迷藥神馬的,遠不是電視劇演出來的那麼回事。

    口服或者點燃以後使人昏厥或者產生幻覺的藥物是不少的,但是要想聞一聞就能使人昏厥,這種東西就不常見了。白醫女手裡有個方子,把烈酒放在舊的鋁鍋裡用小火煮,可以得到一種液體迷藥。

    琬瀠深深的懷疑,這種迷藥是不是類似於乙醚之類的東西。古代勞動人民的智慧不容小覷呀!

    琬瀠見孝莊已經被扶了回去,就不再大聲哭喊,低聲的啜泣著。孝莊是太皇太后,始終不讓她出現在大臣面前顯然是不合適的,恐怕還會引出種種流言。

    如今既然她出現了,也證明了她活得好好的,之後就可以讓孝莊留在慈寧宮養病了。親兒子病死,白髮人黑髮人,傷心之下得幾場病不是很應該麼。

    眾大臣命婦們和孝莊離得遠,琬瀠的哭喊又分去了一部分注意。加上羽瀾幾人把孝莊遮住了,倒沒有什麼人發現孝莊的暈倒有貓膩,或者即使有個別看出來的,估計也不敢說出來。大都以為孝莊是被琬瀠氣昏過去的。

    因為這次的用量並不大,孝莊被送回慈寧宮以後不久就醒來了。但是她發現自己被變相軟禁起來了,即使擺出太皇太后的架子,侍衛們也只是客客氣氣的請她好生養病,待病癒以後再出去。

    蘇嘛拉姑扶著孝莊流淚,道:“都是奴婢不好,要是奴婢發現那天納喇太醫對娘娘動了手腳,就不會……”

    孝莊回到屋內頹廢的坐下,道:“不怪你。佟琬瀠有備而來,哀家被她算計了。”

    琬瀠擔心玄燁的身子熬不住,不叫他守夜,把他抱到偏殿休息。玄燁的精神氣不足,可能是這兩天種種儀式折騰的累了。

    琬瀠摸摸他的小臉道:“玄燁不怕。你皇阿瑪早就是人在皇宮心在佛門了。如今他得償所願去追求自己的大道了。玄燁應該替他高興不是?”

    玄燁哽咽的道:“以後再也見不得皇阿瑪了……”

    一語未畢,又小聲哭起來。琬瀠聽玄燁的嗓子都沙啞了,頓時心疼的不行。

    抱著他道:“你皇阿瑪不在了,皇額娘會保護玄燁的。玄燁如今八歲了,你皇阿瑪六歲登基。玄燁會做的更好是不是?玄燁是皇額娘的驕傲,咱滿洲巴圖魯流血不流淚。”

    見玄燁聲音稍稍止住,但仍是抽抽噎噎。

    琬瀠道:“玄燁乖,不哭了。等一下妹妹要過來了,玄燁要照顧好妹妹,知道麼?叫妹妹看見玄燁在哭,妹妹會笑話你的。”

    玄燁高興了一點,急著追問道:“妹妹會過來麼?”

    “自然會的。皇額娘什麼時候騙過玄燁?”琬瀠親了親玄燁的額頭柔聲說著。

    明嵐年歲太小,還不太能理解順治過世時什麼意思。只是見別人哭,也跟著哭兩聲罷了。琬瀠擔心明嵐生病,就下旨讓幾個年歲尚小的阿哥、格格早早回去歇息了。

    明嵐被帶回景仁宮了。這會子見玄燁傷心不止,而且他們兄妹好久沒有一起說一會話了。便叫人把明嵐帶來。琬瀠親自喂著玄燁喝了一盅燕窩。明嵐已經睡著了,被紫苑包在小被子裡面抱過來的。

    把明嵐放在熱騰騰的榻上,喊了幾聲。明嵐迷迷糊糊的坐起來,揉了揉眼睛,模模糊糊看見坐在跟前,好幾天沒有見到的玄燁,很高興的撲過去,嬌聲叫著:“哥哥!”又扭頭看了看四周,看見琬瀠,剛醒來一時還不明白怎麼從自己的屋子到了另一個沒見過的地方,撒嬌的叫一聲:“皇額娘~~”

    琬瀠道:“皇額娘交給明嵐一個任務哦,明嵐看著不要讓哥哥哭鼻子。”

    明嵐伸手摸了摸玄燁濕漉漉的臉頰,道:“哥哥哭鼻子!”

    又伸手刮了刮自己的臉蛋道:“哥哥羞羞。”

    琬瀠囑咐了玄燁照顧妹妹,起身離去。羽瀾伸手打簾。琬瀠不放心的回頭,見玄燁和明嵐正玩的歡快。明嵐咯咯咯的笑著,玄燁臉上夜掛著淺淺的笑容。這才放心離開。

    不忘和羽瀾道:“撿著玄燁愛吃的宵夜準備幾樣,勸著他多用些。明嵐就不要讓她吃了,防著夜間積食。還有多調些人手護衛。”羽瀾一一的應了。

    帶著紫陌、紫苑等人,琬瀠往慈寧宮宮去。道:“太后娘娘好閒情!”

    見孝莊厭惡的看著自己也不惱,笑著說:“不!應該是太皇太后了。畢竟大行皇帝已經故去了,不是嗎?”

    孝莊頓時心如刀絞,強壓下去的傷痛一點一點的泛上來。兒子是母親的心頭肉,哪怕孝莊素來堅強,也止不住淚如雨下。剛出生的福臨,紅彤彤、皺巴巴的,可是自己卻覺得他是天下最可愛的孩子。

    多爾袞攝政以後,每次福臨見到自己,滿是慕濡的樣子。自己心裡也是軟軟的,但是只能嚴肅的要他聽話。不忍心看他暗淡失望的目光,每次都是早早離開。

    自己多少次偷偷的看他在御花園練習射箭。嘴唇緊緊的抿著,那堅毅的模樣向極了自己的丈夫太宗皇帝。自己也想像尋常母親那樣去給他擦擦汗,摸著他的頭誇獎幾句。

    可是自己不能,誰知道有沒有多爾袞的眼線在看呢。後來福臨不惜擔了暴虐的名聲,把多爾袞的屍體從寢陵中拖出來鞭屍,甚至要他挫骨揚灰,自己前去阻止。朝政未穩,這樣做只會激著多爾袞的餘黨鋌而走險。自己從來沒有見過福臨那樣憤怒怨恨的目光。

    從此多爾袞成了母子之間永遠無法消除的一道刺。自己也不清楚,後來自己和福臨怎麼一步步走到了那樣的地步。明明是親生母子,但是除了吵架,竟然再也沒有別的話可說了。

    孝莊不願意把脆弱的表情表現出來,把臉埋在雙手之間。只有那不斷的哭聲和顫抖的雙肩,出賣了她的悲痛和不平靜。

    琬瀠伸手用力把她的手拉開。蘇嘛拉姑忙上來阻止,卻被人堵住嘴拉了下去。沉浸在悲痛中的孝莊並沒有注意到這一點。

    琬瀠盯著孝莊道:“先帝過世的時候,您不在。作為補償,本宮就來告訴你當時的情況。你知道嗎?先帝他恨你,非常恨你。他恨你和多爾袞,也恨你害死了他摯愛的董鄂妃。先帝臨終前說,他這一生最大的錯誤就是投生在你的肚子裡。你讓他一生與快樂無緣。先帝吐血而亡前的最後一句話說,他不要你這個母親,來生希望和你永遠是陌路人。”

    “不會的,不會的。福臨不會這樣對哀家的”孝莊失控的道:“是你在騙哀家,是你不讓哀家見福臨最後一面。”

    琬瀠冷冷的看著她道:“是的。就是本宮做的。但是你能把本宮怎麼樣?”

    孝莊向琬瀠撲過來,詛咒道:“佟琬瀠,你竟然這樣做,你不怕遭報應嗎?”早有健壯的嬤嬤把她拉開。

    琬瀠根本不受影響,淡淡的道:“報應。本宮既不信命,也不信報應。不過,如果說到因果報應。太皇太后你當年不許本宮見阿瑪最後一面,本宮就不許你和先帝見面,哪怕先帝怨恨而死。這不是很公平嗎?”

    孝莊近乎崩潰的坐在地上。做母親的怎麼會不關心自己的孩子。福臨,福臨。他的快樂和傷心,雄心和失望,哪一個不讓自己操碎了心?就是意見相悖的時候,自己心裡想著為著他好。

    可是,自己的孩子,卻是帶著對自己怨恨離去。還有什麼比這個更讓一個母親傷心的嗎?

    琬瀠繼續輕飄飄的道:“不過本宮記得你好像不只一個孩子。”

    琬瀠輕輕的拍了一下額頭,道:“哦!本宮想起來了,還有雅圖和阿圖公主嘛。”

    孝莊猛的抬起頭,憤怒的看著琬瀠,“你想幹什麼!”

    琬瀠後退兩步,隔開和孝莊之間的距離。此時的孝莊像是被激怒的雌虎,還是未雨綢繆,離她遠一點好了。

    道:“也沒什麼。只不過,誰讓本宮一時一刻不高興,本宮就讓他全家一輩子都不高興。”

    琬瀠頓了頓,道:“大概太皇太后還不知道吧。雅圖公主的額駙,最近迷上了幾個漢女。雅圖公主飽受冷落,心情鬱結,好像起從京城回去以後,就不停的生病。而阿圖公主麼。她可是沒有得到巴林部台吉的歡心呢。有一次被巴林台吉懲罰,生生流下了五個月大的男胎呢。說不定他們姐弟三個,很快就能團聚了呢。”


   
第七十五章 殉葬

    “不過在雅圖和阿圖兩位姐姐去見先帝之前,”琬瀠微微勾起唇角,冰冷的說:“總要有人去陪伴先帝的。”

    琬瀠回頭道:“帶上來!”孝莊聞言抬起頭,驚恐的睜開眼睛,看見靜妃、淑惠妃、謹貴人和幾個出自科爾沁蒙古的答應和常在被五花大綁,堵住嘴帶進了。

    琬瀠道:“這幾位都是太皇太后的族人,她們會怎麼樣,就看太皇太后的決斷了。”

    孝莊看著不斷掙扎卻被嬤嬤們用力按住跪下的淑惠妃等人,極力回復冷靜,道:“你想要哀家做什麼。”

    琬瀠笑著拍了拍手道:“太皇太后是個聰明人。如果這個時候和本宮做對,只能自找苦頭,除此以外什麼也得不到了。不如按本宮說的去做,本宮也能看著先帝的顏面上,不薄待太皇太后您。”

    琬瀠攏了攏頭髮,道:“本宮也不多說了,借太皇太后印璽一用。”

    孝莊提高聲音道:“你要哀家的印璽?休想!”

    琬瀠走到淑惠妃跟前,接過紫苑遞來的匕首,在淑惠妃面前比劃,道:“你若不答應,那麼……本宮少不得要找人開刀了。”

    然後拿掉淑惠妃嘴裡堵著的布頭,淑惠妃立即害怕的道:“姑婆婆救我,救我啊!快把東西給她!”

    孝莊氣的直哆嗦,不肯答應。琬瀠一揚手,淑惠妃響起一聲慘叫,臉上多了一道血痕。

    琬瀠嫌惡的又把淑惠妃的嘴堵上,回頭和孝莊道:“看來本宮說的話,你還是沒有聽明白。這宮中的刑罰可是多得很。如果太皇太后不肯答應本宮的要求,那麼本宮就當著你的面,讓她們一一試一遍。”

    琬瀠恍然大悟道:“還有整日跟在太皇太后身邊的那個奴婢,叫蘇嘛拉姑的。本宮如果想要處死一個奴婢,簡直是易如反掌的事情。太皇太后現在仍然不肯改變自己的心意嗎?”

    孝莊面色灰敗,聲音顫抖的說出印璽的位置。琬瀠輕笑著道:“早說出來不就好了。反正太皇太后你以後也沒有機會使用印璽了。”

    孝莊的印璽可以代表她的意思發佈懿旨,這種東西當然不能繼續留在她的手裡。當然,自己如果讓人搜查慈寧宮,八成也能找到。

    但是哪裡比得上讓孝莊自己充滿不甘,但是不得不交出,這樣來的痛快。自己就是要看她掙扎痛苦的樣子。

    是選擇代表尊嚴和權利的印璽,還是選擇侄女、侄孫女的安。無論選擇哪一個,都無疑會讓她痛苦不堪。

    琬瀠示意紫陌把塞在靜妃口中的布頭拿掉。娜木鐘一言不發,怨毒的看著琬瀠。

    琬瀠微啟薄唇,道:“怎麼樣,還好受嗎?”

    孝莊把目光移到娜木鐘身上,才發現娜木鐘不像淑惠妃幾個,被人強壓著跪下,而是面無血色的以一種奇怪的姿勢癱坐在地上,厲聲道:“你做了什麼!”

    琬瀠輕撫這自己的指甲,因為要替順治守孝的原因,上面的描花都去掉了,抬頭看著娜木鐘無所謂的道:“當年娜木鐘姐姐罰我跪在坤寧宮門口,所以我就對她用了臏刑。

    太皇太后不懂漢文,那知不知道戰國時候有位名士受過同樣的刑罰。娜木鐘姐姐能步孫臏的後塵,真是幸運啊。”

    娜木鐘抬起頭,雖然面色慘白,聲音虛弱,仍然驕傲的道:“不過是挖掉了我的膝蓋骨而已。沒有了膝蓋骨,我仍然是博爾濟吉特·娜木鐘!”

    孝莊聞言指著琬瀠失聲道:“就因為那點子小事,你竟然,竟然……長生天啊~你的心究竟是什麼長成的!”

    琬瀠走到孝莊跟前,打掉她伸出的手指,輕聲道:“我最討厭別人拿手指著我!”

    然後複又坐下,欣賞著屋裡的擺設,漫不經心的道:“以德報怨,何以報德?本宮從來都不是個大度的人!”

    琬瀠看著娜木鐘,她高傲的揚起自己的頭顱,儘管那個姿勢會牽動她的傷口。其實琬瀠很容易就能打擊娜木鐘的驕傲,讓她掉進絕望的深淵。就算你是博爾濟吉特·娜木鐘,順治對你仍然棄之如敝履,見之如毒藥不過這些話,自己是不會說出來的。

    娜木鐘那樣驕傲而美麗,野性而張揚的女子是自己最欣賞的。或者說自己的本性也是如此,甚至更加淩厲。只是因為環境所需,自己懂得用優雅與平和掩蓋了鋒芒。不過快了,很快自己就不需要再這樣掩飾,可以自由自在的彰顯出自己的性格。

    琬瀠覺得成全娜木鐘的心願,開口道:“靜妃,本宮決定,要讓你為大行皇帝殉葬。”

    淑惠妃和謹貴人聞言大驚失色,謹貴人更是大力掙扎起來,兩個嬤嬤險些沒有壓住她。靜妃的臉上似嗔似怨,似悲似喜。

    琬瀠道:“按照規矩,你為廢后,死了最多葬在妃園。如果殉葬的話,本宮可以讓你葬在大行皇帝的寢陵裡。”

    娜木鐘錶情複雜的看著琬瀠,她也知道,這是自己最後可以陪著皇上的機會。福臨,福臨,你還記不記得當年盛京宮中,你說我是最美麗的小姑娘。如果能和你在一起,就是立刻就死,我也甘願了。娜木鐘閉目,眼角流下兩行清淚。

    琬瀠覺得娜木鐘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美的驚心動魄。愛新覺羅·福臨,你何德何能,竟然辜負了這樣的女子!

    娜木鐘睜開眼,恢復了倨傲的表情,看著琬瀠道:“即便是如此,我仍然要詛咒你!長生天在上,我博爾濟吉特·娜木鐘願永墮無間地獄,只求佟琬瀠罪有應得。我在刀鋸地獄之中等著你!”

    孝莊沒有哭泣,而是口中近乎嘆息的說了一句:“娜木鐘……”

    靜妃平和的看著孝莊道:“姑姑,我曾經恨過你,不過我現在不恨了。不過我下手毒死了四阿哥,我將來如果見到了董鄂氏,一定要和她堂堂正正的比一回。我科爾沁的貴女,絕不輸給人!”

    琬瀠並不在乎娜木鐘的詛咒。罪有應得?皇宮之中,誰人無罪?娜木鐘你們幾個,發脾氣的時候,隨意下令仗斃的小太監、小宮女,難道少了嗎?那時候怎麼不提罪有應得幾個字。

    如今換到你們死在我的手裡,才真正是罪有應得吧。我佟琬瀠手段再狠辣,也只是為了達成目的,卻從來不會因為自己的情緒和好惡,無緣無故的讓不相干的人喪命。

    琬瀠示意紫陌一眼,紫陌從袖子取出來擬好的旨意和一盒子印泥。琬瀠把玩著孝莊的印璽,青玉製成,觸手溫潤,印鈕為一隻盤龍。

    琬瀠把用它在聖旨上蓋印,道:“茲仰承太皇太后懿命,著廢后靜妃、淑惠妃、謹貴人等數人殉葬。”

    孝莊不可置信的看著琬瀠,動了動唇,好像是想質問剛才不是答應放過她們幾個了嗎。但是又很快閉上嘴,明白此時問這些又有什麼用呢,結果已經不會改變了。娜木鐘對不起,是姑姑沒有用。對不起,娜仁托婭,還有寶音。

    娜木鐘從容的拿起鶴頂紅服下,把瓶子扔掉,好像不是將要殉葬,而是更像是當初嫁進大清門的時候,幸福而驕傲。

    淑惠妃和謹貴人沒有娜木鐘那份氣度,掙扎著不肯殉葬。自然有宮人上前代勞。孝莊看著自己的淑惠妃等人在自己的面前被活活勒死,像是失去魂魄那樣,眼神呆滯。

    琬瀠起身吩咐道:“讓人替她們擦拭身體,更換衣物頭飾。讓內務府多準備幾幅棺槨。”

    琬瀠看了看孝莊,她的身上已經沒有歷史上描述的那樣睿智冷靜、風采非凡,也不再像自己第一次見到的那樣保養極好、和藹雍容。如今的孝莊就像是平凡的老婦那樣,蒼老而衰敗。

    琬瀠頭也不回的離開了。對於孝莊,自己是不會殺她的。就讓她在痛苦煎熬中度過剩下的歲月吧。

    順治出靈那天,先用72人將棺木抬出東華門。皇室官府傾巢而出,大批的和尚、道士、尼姑、道姑和喇嘛,身著法衣,手執法器,不斷地吹奏、誦經。

    順治被葬於孝陵,是清東陵的首陵。隨葬的有已故孝獻端敬皇后,即董鄂妃,和殉葬的靜妃、淑惠妃、謹貴人等人。三月,為順治帝上尊諡“章皇帝”,廟號“世祖”。

    等到順治下葬以後,結束了種種繁瑣的禮節。琬瀠鬆了一口氣,接下來幾天可要好好休息一下。接下來要為順治守喪三年,不食葷腥。琬瀠咬牙又咬牙,不吃葷菜,真夠折磨人的。自己忍一忍也就算了。

    玄燁和明嵐正在長身體的時候,順治真是死了還要害人。吩咐御膳房多多進上用豆製品做成的食品,又讓玄燁明嵐兩人早晚喝一杯牛奶,每天吃一盅燕窩。

    自己更是讓太醫給開了冬蟲夏草等種種補品,守孝三年,不能把身體搞壞了。到時候守孝結束成了黃臉婆,那可受不了。作為妻子,自己要為順治帶重孝,釋服二十七個月。頭上的簪子要戴不經雕飾的木質的,或光素白銀的。

    琬瀠痛心的看著碧落把自己各種豔麗奢華是首飾收拾起來。自己不可能三年不打扮,果斷的叫來內務府總管,讓他抓緊讓造辦處趕製一批白玉或者沉香、檀木的首飾替代。

    之後,琬瀠又突然想起吉日格勒來。由於順治並封三宮皇后,吉日格勒又沒有實權,也沒人為她撐腰,自然不可能壓自己一頭。

    本來打算放過她的,反正宮裡也不缺一兩口飯。但是現在想起來,從禮法上算,吉日格勒仍然算得上是玄燁的生母。

    如果她死了,也是要戴孝三年的。而且有了同樣出身蒙古的孝莊在,吉日格勒的象徵意義也不大。

    既然如此,不如這三年為兩個人一齊守孝好了。不過吉日格勒同淑惠妃等人不同,是不合適讓她殉葬的。琬瀠招來羽瀾吩咐。

    吉日格勒自從被順治踢傷以後,本就病了,臥床休養。而後病情越來越嚴重,一個月以後過世。對外宣佈世祖中宮惠安皇后本就有疾在身,思念世祖甚矣,病逝于長春宮。諡號,孝惠安仁憲端懿慈淑恭安純德章皇后。


作者: o863    時間: 2012-4-1 05:09 AM

第七十六章 大朝會

    本來按照習慣,順治過世後,他的梓宮可以暫且停放,不需要急著下葬。琬瀠覺得這樣實在太惹忌諱,想起來就覺得心裡不舒服。命人加緊修建完成孝陵,把順治的梓宮下葬,讓他入土為安了。

    順治尚且如此,吉日格勒自然也不可能停靈多久。吉日格勒過世以後,很快被下葬在孝陵和順治合葬在一起。

    諸事皆備,在太和殿舉行第一次大朝會。玄燁穿著龍袍,琬瀠穿著皇太后朝服,淡淡讓跪拜的眾大臣平身。

    先挑了幾件事議了議,然後索尼上奏道,“先帝大喪,而太皇太后一直臥病,科爾沁卓禮克圖親王傷悲掛心不已,上表請求來京覲見。”

    索尼又補充了兩句:“據說卓禮克圖親王在科爾沁的兵馬中挑選帶上京來的親兵。”然後再不多說,也不發表意,修煉起閉口禪。

    琬瀠在心裡冷笑,科爾沁這是要威脅自己了。這些年榮寵慣了,也不看自己有沒有那樣的實力。

    看著底下的大臣們道:“本宮知道了。這件事,諸位愛卿怎麼看?”

    順治故去以後,琬瀠被尊為皇太后,按禮可以自稱哀家。只是孝莊扔在,也是自稱哀家。琬瀠不樂意和孝莊採用同樣的稱呼。而且琬瀠實在不喜歡自稱哀家。哀者,既悲且怨也。這是生怕別人不知道自己是死了丈夫、可憐可悲的寡婦嗎。

    況且琬瀠也不覺得自己有什麼好傷心的,所以從來都是直接自稱本宮。滿洲對禮法的要求其實並不是多麼嚴格,而專門顧忌禮法的漢臣地位還不是很高。

    再說當初琬瀠眼都不眨的讓大臣殉葬,留下了很深的畏懼,起到了威懾作用。倒也沒有哪個大臣吃飽了撐的去管教琬瀠的稱呼問題。

    眾大臣聽到了琬瀠的提問,反應不一。

    鼇拜比較強硬,認為先帝喪葬已畢,太皇太后自有兒孫奉養,應駁回科爾沁親王的請求。雖然歷史上後來鼇拜成了權臣,但是他現在的立場和行事,琬瀠還是比較喜歡的。

    遏必隆態度就要弱一點,認為科爾沁親王進京覲見也是常情,但是不應自帶太多的兵馬親衛。

    其餘大臣們各自發言,爭執不下。琬瀠只看著他們爭執,朝堂都快成了菜市場了,也不發話。

    過了好一會兒,各大臣見琬瀠始終耐心良好,面帶微笑的看著底下的爭執,好像十分有趣的樣子。終於覺得無趣,也就漸漸停下話頭,最後把問題又踢給琬瀠了。隱晦的表示,科爾沁親王來不來覲見都沒多大關係。關鍵是他怎樣來覲見,帶多少兵馬。

    其實明眼人一看都清楚,科爾沁這是在不滿。不滿琬瀠攝政,孝莊卻在慈寧宮“養病”,而吉日格勒和淑惠妃等人病死的病死,殉葬的殉葬。科爾沁親王點閱兵馬,這是示威來了。

    琬瀠也清楚,別看著大臣們爭執的慷慨激昂,其實並沒有拿出確實可行的主意,反而又把問題踢回來了,任自己決斷。看來滿洲漢子也不是光知道直爽的呀,也是懂得耍心機的。要說他們一點辦法都沒有,琬瀠根本不信。

    只不過玄燁登基那一天自己給了他們一個下馬威,他們這是要找回場子了。包括四輔臣在內都等著看自己的笑話呢。自己這次要是應對的不好,估計那些大臣更會得寸進尺,以後都要被大臣牽制了。

    琬瀠搖了搖頭:“嘖嘖嘖~~~本宮就覺得先帝在世的時候,政務繁重。原來那時候就是如此,該大臣拿主意的時候,都把問題推給先帝了。怪不得先帝累得英年早逝。”

    這話敲打的不輕不重。往輕了說,不過是抱怨兩句。往重了說,可以指責大臣們屍位素餐,不幹實事,最後讓先帝累得一命嗚呼。

    難道誰還能辯白,先帝不是累死的,是鬧出家把身體弄壞了,最後才病死的,根本是自找的。再往重了說,既然沒主意,既然不幹活,要你們幹什麼,乾脆不要做官了,回家算了。

    琬瀠似笑非笑的道:“皇上幼小,本宮攝政,多需諸位輔佐。不過諸位既然沒有什麼主意,又這般信任本宮,要本宮乾綱獨斷,那本宮以後也就不客氣了。”

    先帝是叫有事大家商量著辦,讓你們幫我的。不過你們既然沒有什麼能幫得上忙的,那麼以後我就自己拿主意了。你們記得老老實實聽話就是。大臣們又不是聽不出這話的含義,不過自己裝作拿不出主意在先,這回算是理虧,只能咬碎牙往肚子裡面吞。

    不過琬瀠也沒指望就這幾句話就能讓他們以後安分聽話、不暗地裡給自己下小絆子。至少以後他們拿意見的時候,沒辦法拿順治來壓著自己,說皇太后不瞭解情況,先帝讓我們幫著輔政,或是先帝要我們如何如何的。

    總歸自己才是決策的那一個,慢慢磨著唄。自己又不像順治那樣心急,時間長了,此消彼長,吃虧的肯定不會是自己。

    琬瀠拿起一本奏摺道:“本宮這裡也有一份奏摺。察哈爾王公上表,說他未能親自上京慶賀新帝登基,大為慚愧。願意帶著察哈爾的兵馬前去狩獵,親自打一些獵物作為賀禮。”

    琬瀠裝模作樣的想了一想,道:“若是科爾沁親王上京,說不定能和察哈爾親王在路上遇見呢。說不定察哈爾台吉,他能給本宮和皇上狩獵的一些特別的獵物呢。”特別兩個字說的又慢又重。

    底下大臣心裡暗罵,這分明就是早有準備。你自己都準備好了,還來要我們拿什麼主意!又一想,該不是來試探我們的吧?自己怎麼就鬼迷心竅想著看她笑話呢,杜爾瑪才剛剛出事多久。趕快想一想剛才有沒有失言的。有的暗自慶幸,有的冷汗淋漓。

    “察哈爾台吉果然忠心,當賞!”又拿起科爾沁王公的奏摺在手裡漫不經心的翻著,道:“科爾沁親王倒有閒心關心京城的事情,只是不知道他們自家太不太平?”

    底下的大臣剛才一驚,這會沒人敢答話,眼觀鼻鼻觀心的站著。

    琬瀠也不是要他們答話,繼續不緊不慢的道:“聽說固倫額駙弼爾塔哈爾最近寵愛女奴,怠慢雅圖姐姐。寵妾滅妻,致使雅圖姐姐久病不愈。你們說說這事情科爾沁親王知不知道?”

    抬眼淡淡的看著底下,道:“嗯?都說說?”

    琬瀠冷哼一聲道:“本宮遠在京城,都知道了。難道科爾沁親王還能不知道嗎?”

    把奏摺狠狠的往底下一摔,厲聲道:“連公主都敢慢怠,他這是真不把大清皇室放在眼裡了!他這不是要上京覲見嗎?本宮准了!讓他帶著三十個侍衛,押送弼爾塔哈爾上京請罪!發摺子告訴他,要是多帶一個人,不許他出科爾沁一步!否則,南方已定,八旗男兒正愁著沒有機會建功立業!”

    琬瀠端起茶碗,抿了幾口,看著底下,大部分大臣戰戰兢兢的,也有不很害怕的,把這些人的名字暗自記在心底。玄燁很乖的坐在自己身旁,雖然大部分聽不大懂。見琬瀠發火,有些擔心,仍然知道不該開口。

    琬瀠朝他安撫的笑笑,方才放緩聲音,道:“諸位臣工都是忠心的,以後該拿的主意要拿出來,該擔的責任要擔起來。要給你們底下的下屬副手們做好榜樣嘛。”

    不要以為朝廷大事就非你們不可,你們的下屬、副手難道就不想更進一步?

    又端莊的笑著道:“你們的子侄也有大了、出息了的,也該出來領差事為朝廷分憂了。該舉薦的就上摺子舉,好讓本宮心裡有數。”

    不要以為你們現在是有官職有爵位的人了,礙於顏面不動你們。多替你們子侄想一想。惹惱了我,我還不會壓著他們的官運嗎?什麼,你說他們都很能幹?是真能幹還是假能幹,還兩說呢。

    就是真能幹又怎麼樣。拜託好不好。這又不是春秋戰國或是三國魏晉的時候,良才難求,要三顧茅廬的。天下人口不少,人才能少了麼?真是人才,還有一輩子懷才不遇的呢。

    你們跟我對著幹不要緊,自然有跟我順著來的。我還不會任用這些人和他們的子侄嗎。說霸氣點,就是順我者昌,逆我者亡。說溫柔一點,就是和最高領導人,還是比較有實權有能耐的最高領導人對著幹,是沒有前途滴。

    見敲打的差不多了,琬瀠又開的:“皇上如今八歲,是時候選幾個伴讀了。有道是外舉不避仇,內舉不避親。你們家裡有年齡合適的子侄,只管推薦來給本宮瞧瞧。這事情你們記著,都上個摺子。”

    敲打過後,再給個甜棗。皇帝的伴讀,有面子不說,內裡的好處也不少。和皇帝的情分,不是一般能得到的。

    接下來議事明顯就順暢多了,雖然大臣們還有所保留,至少不想著如何看自己笑話了。其實自己這些年也培植不少勢力,如果他們站出來。絕對不會有一開始都把事情推給自己的情況出現。

    只是除了明面上都知道是效忠自己的幾個以外,其他的人,琬瀠一直是讓他們保持低調,關鍵時候好用就行了,平常小事還沒有必要讓人人都知道他們是太后黨。


   
第七十七章 匪我遷情,君非良人

    科爾沁示威的事情以科爾沁親王上書請罪為結束。科爾沁不再提及上京覲見的事情,琬瀠也只是高高拿起、輕輕落下,科爾沁親王罰俸一年,固倫額駙弼爾塔哈爾杖刑三十。

    這個懲罰實在太輕了,擁兵威脅,無論是哪個掌權者都不能容忍的吧。不過自己畢竟當當開始攝政,當務之急是穩定的掌握整個朝堂,手段還是溫和一點為好。沒關係,沒有誰規定自己不能記仇。這筆賬暫且記下,將來一定連本帶利的要回來。

    琬瀠心情極好的帶著玄燁和明嵐逛御花園。春日來臨,暖融融的風光正好。琬瀠今天沒有穿花盆底,而是換上了合腳的靴子,準備帶著兩個小的放風箏。

    說句實話,皇宮中的小遊戲真的不多。像自己小時候玩的老鷹抓小雞、貼燒餅、員警和小偷等等,根本就玩不起來。這讓琬瀠越發心疼玄燁和明嵐。便讓人做了風箏,帶著他們出來玩。琬瀠選了個開闊的場地。宮人們捧著風箏給玄燁和明嵐挑選。

    玄燁很有長兄風範的摸摸明嵐的小腦袋,道:“妹妹快看看喜歡哪個紙鳶?哥哥先讓你挑。”

    心裡暗自想道,怪不得皇額娘喜歡對自己做這個動作,果然好有成就感。明嵐也不客氣,挑了一個蝴蝶的風箏。玄燁則是看上了一個雄鷹形狀的風箏。

    琬瀠手把手的叫兩個孩子,怎麼看風向,逆著風邊跑邊防線。看著兩個孩子玩的歡快,不忘讓宮人跟著保護照顧。自己也挑了一個做成荷花樣子的風箏放起來。見著風箏悠悠的升高。

    琬瀠玩了一會,便把風箏線交給紫陌拿著,自己找個地方坐下歇著,微笑的看兩個孩子無憂無慮的奔跑。自己沒辦法替他們選擇出身和生活的年代,但是自己最起碼讓他們的童年盡可能的歡快。

    突然就想起了順治,他的童年應該是充滿了忽視和孤獨的吧。想起那個即使在大笑的時候也隱藏了一點憂鬱的男人。如果他生活在現代,應該會是一個老少通殺的憂鬱型王子吧。

    這是自己在順治過世以後第一次想起他。要說自己為他傷心,那絕對是假的。順治從來不是自己的愛人,甚至連合作夥伴也算不上。自己可以很好的把握他的情緒,但卻始終不懂他的感情,無論是對烏雲珠或是對自己。

    不過,他待自己是極好的。即使對人們傳說的寵冠六宮、紅顏禍水的烏雲珠,也不會比對自己更好。而且自己以後很顯然不會再嫁給別人了。

    只是,我們終究不是同類人呀。匪我遷情,君非良人。更何況一開始就不曾有愛,不過是帶著心機的取悅。

    心裡突然就有一些難過,不是為了順治而是為了自己。從來不覺得愛情是生命中的唯一。但是兩輩子自己都不曾愛過什麼人呢。

    順治,畢竟和自己有了兩個孩子。可是他過世以後,自己想的一直都是局面怎樣如何,利弊如何,卻惟獨不曾為他傷心過。還真是涼薄淡漠呢。

    胸口突然就有些悶悶的,索性抬頭觀賞周圍的景色。看見玄燁和明嵐咯咯咯的笑著打鬧。心情驀然便好了。是的,父母和孩子,親人在自己心中分量都是很重的。是啊,不為順治傷心,不過是因為他沒有走進自己心裡呀。

    琬瀠一時覺得有些好笑。果然是最近太順利了,不需要竭心仔細的算計了。所以才閒的傷春悲秋了麼。囧~~~自己難不成被順治傳染了。話說,自己心裡沒有順治也是應該的吧。

    雖然他對自己很好,但是自己又不是原裝的古人,換了現代隨便哪個女孩子,也不會喜歡上一個左擁右抱、後宮三千的男人吧。自己果然還是太閒了,都閒的學哲學家來剖析自我了。汗~~~

    順治過世以後,原本居住在東西六宮的妃子,沒有殉葬的都遷到慈寧宮去了。端順妃和恭靖妃兩個,為了表示自己對察哈爾和浩奇特部的重視,被單獨安排在慈寧宮隔壁的壽康宮,算是不要和那麼多太妃、太嬪們擠在一起。

    除了景仁宮,其他的宮殿都被空了下來。按道理說玄燁應該移居乾清宮的。自己攝政,需要接見大臣,住在乾清宮也比較方便。畢竟大臣們是不能進入後宮的。自己總不能在景仁宮召見大臣。但是一想起來順治是在乾清宮過世和停靈的,怎麼都覺得晦氣,陰森森的。

    琬瀠讓紫苑留在御花園照看,自己在皇宮裡溜達了一圈。這就是三四百年以後的故宮。當初自己來旅遊的時候,背著旅遊包,一天的時間在裡面轉了三四圈。不過當時慈寧宮還在修繕中,並不開放。

    現在走在青石磚上,道路正中,所有遇見的人都向著自己請安,和當初熙熙攘攘的遊客、人頭攢動,感覺果然差別太大了。

    又叫人取來了皇宮地圖。地圖也是也不是隨便看的東西呀。當初20塊錢一份的東西,放在清朝是需要多少個人共同保管的國家機密。

    琬瀠仔細查閱了一下,合適的地方還真有幾處。一個是後世乾隆御花園的地方。皇極殿、寧壽堂都在那裡,又不屬於後宮,很合適。

    但是美中不足的地方就是這裡很久無人居住,太破了。以後有機會再裝修一下吧。琬瀠不樂意讓自己受罪。

    還有就是毓慶宮,從地理位置上看正好在景仁宮斜對面。雖然說實際走的時候需要繞一個大圈子,但是現在是自己當家,自己說要開一個聯通的門,誰還敢說什麼嗎。

    還有一個就是養心殿,比景仁宮還大了一點,比毓慶宮就大得多了。屋舍分佈的也很舒服。可是和慈寧宮離得太近了,自己想起孝莊心裡就不高興。哎,魚和熊掌不可得兼呀。

    雖然這樣說,其實心裡還是很高興的,現在自己差不多就是想住哪就住哪了。考慮以後,吩咐先將毓慶宮和養心殿收拾佈置出來,大不了到時候換著住。

    琬瀠想念佟夫人,召她進宮。佟國綱之妻董鄂氏隨行。佟家如今不似以往了,煊赫非常,不少勳貴人家拜見逢迎,便是諸王貝勒也有上門拜訪的。

    女兒成了皇太后,而且攝政,外孫成了皇上。佟夫人更是高興的合不攏嘴,仰頭挺胸,頗有幾分志得意滿的味道。琬瀠不易察覺的皺了皺眉頭,幸好玄燁在上書房學習,沒有過來。

    佟夫人還未行禮就有人上前扶起。琬瀠端坐主位,受了董鄂氏的全禮,又把佟夫人拉到身邊坐著。

    道:“早就想念額娘了,只是前些時日先帝和孝惠皇后治喪,忙亂的緊。今日才和額娘見面。”

    佟夫人面帶笑容的道:“不礙事,我那外孫子和外孫女呢?怎麼不見人?”

    董鄂氏忙拉了拉佟夫人的衣角。

    琬瀠把點心碟子移到佟夫人那邊,道:“玄燁在上書房讀書。等一下額娘和嫂子在宮裡留飯,就能見到他了。明嵐去找六格格玩耍了。”

    董鄂氏出身很好,嫁入佟家時琬瀠地位還不算是非常高。故而佟家眾人都隱隱有些捧著董鄂氏的意思。

    佟家夫婦疼愛唯一的女兒,因得琬瀠小時的生活習慣,用飯葷素搭配,不用大葷大油的菜品,佟國維也叫琬瀠帶著喜愛水果之類。但是董鄂氏入門以後,佟夫人就叫她當家了,是典型滿洲人家的生活習慣,少不得將以前的種種習慣改了過來。

    琬瀠心裡一直覺得佟圖賴突然過世就是沒有保養的好的緣故。也覺得董鄂氏待佟國維不是很好。

    又知道那幾年董鄂氏雖然沒有什麼不孝的舉動,佟夫人卻一直暗自陪著小心,不想惹得媳婦不快,以董鄂氏管家辛苦為由,叫她不必來自己跟前立規矩,哪家的婆婆都比她嚴厲些。

    所以琬瀠對董鄂氏多少有點不喜。方才又見她拉了一下佟夫人的一角。心中更是不悅。自己母女說話,便是佟夫人有什麼失言的,難道還會在心裡怪罪嗎?反倒是董鄂氏對婆母並沒有非常的尊重。

    佟夫人又道:“聽說瀠姐兒正在給皇上挑伴讀,鄂倫岱和皇上年紀差不多,不如叫他陪皇上讀書,不是正好。”

    佟夫人是個好福氣的,做女兒的時候有父母疼愛。嫁到佟家以後,佟圖賴雖然有兩個漢女做妾,都沒有生育。絲毫沒有威脅到佟夫人。又有兩個兒子一個女兒,娘家不錯,說話硬氣。

    雖然大媳婦出身太好,但是沒多久女兒就成了皇太后。如今在家裡自然是老太君一樣的人物。所以這也就決定了佟夫人不是個有太大心計的人,絕對想不到要讓孫子給外孫做伴讀。

    而大哥佟國綱行事穩重。滿人親戚中最貴重的就是舅舅、岳父和連襟。他已經是玄燁的舅舅了。有句諺語,外甥舅舅一家親,打斷骨頭連著筋。所以哥哥斷然不會在多事,讓自己的兒子到宮中最伴讀。看來這是董鄂氏的意思呀。

    琬瀠笑著道:“若有好事,我能不想著自己娘家?伴讀,說的好聽。但是實際上苦著呢。先生們的心思都花費在皇子身上,哪裡分心去管伴讀學的如何?有了錯,反倒是伴讀受罰。又要每天天不亮就要往宮裡來。就是額娘不心疼自己孫子,我還心疼侄子呢。”

    佟夫人一聽心裡也捨不得了。琬瀠覺得鄂倫岱脾氣驕縱,弄到宮裡只會叫玄燁討厭。更何況自己家裡出了一個皇太后就已經夠顯眼了,再把好處都占盡了,別的人家哪裡會同意。將來玄燁又會怎麼想。

    琬瀠開口道:“額娘還是先想著弟弟吧。弟弟年紀也不小了,該是定親的年紀了,要不然平時也沒個人照顧冷熱。先前不叫家裡給他議親,那時候哪裡比得上現在有挑有選,況弟弟又做著一等侍衛,必是要給他挑一門好親事。”

    佟夫人一聽來了精神,道:“可不是,國維也到了娶親的時候了。國維一直就比他哥哥運道好。國綱是老爺托了門路,補了三等侍衛的缺兒。到了國維就直接就是一等侍衛。如今又有你這個姐姐替她做主,哪裡又不好的呢?老爺地下有知,也該放心了。”

    琬瀠撿了一塊點心拿帕子托著遞給佟夫人道:“額娘嘗嘗,宮裡新鮮的點心方子。”

    又淡淡的撇了董鄂氏一眼道:“這個額娘莫要擔心。門第不說,主要是女孩兒要性子溫順,知道孝敬額娘才好。額娘也該享享媳婦侍候的福了。”

    擦了擦手上的點心渣子,看著董鄂氏道:“本宮貴為皇太后,也是照樣給太皇太后請安立規矩的。”

    董鄂氏就是傻的也知道琬瀠不高興了,更何況董鄂氏手段還是個不錯的,立即就明白皇太后不高興,在警告自己了,嚇了一跳,連忙請罪不迭。琬瀠看著沒明白過來的佟夫人,只是淡淡的叫董鄂氏起來。

    鄂倫岱被寵的狠了。琬瀠倒是喜歡佟國綱的二兒子法海。這小子名字是搞笑了,但是過的還沒有法海和尚過的好呢。好歹人家法海和尚還是金山寺主持呢。

    法海和鄂倫岱年歲相差不大,被董鄂氏打壓的厲害。大家主母都是如此。本來就是三妻四妾的制度不好。

    但是法海一個小孩子有什麼錯,董鄂氏做的有些過分了。也沒見自己恨不得折磨折磨福全和常寧。法海又是是自己侄子,現在瞧著也是個愛學習,自己也不能袖手不管。只是法海是庶出,想要進宮做伴讀是不合適的。

    和佟夫人道:“額娘疼愛長孫,但是我聽說大哥還有個孩子叫法海的,也不差。下次進宮把他們兩個都帶來。”

    有丫頭來報,玄燁快回來了,明嵐非要留在六格格那裡用飯。

    琬瀠瞧瞧在佟夫人耳邊說:“額娘疼愛外孫,見到了自然高興。只是還在給先帝守喪呢,太高興了也不好。”

    玄燁先給琬瀠行禮,直接被琬瀠摟在懷裡,又受了佟夫人的禮,然後揚起小臉的叫了一聲郭羅瑪嬤。


作者: o863    時間: 2012-4-1 05:10 AM

第七十八章 又見巨Q包子君

    用飯過後,佟夫人和董鄂氏便回去了。琬瀠給佟家眾人都有賞賜嗎,特別給法海生母也準備了一份。想來董鄂氏應該明白自己的意思了。

    琬瀠在窗邊的榻上歇午覺。玄燁今天非要在自己身邊睡午覺。順治的過世對這孩子還是有不小的影響。這一階段玄燁都有些沒有安全感,生怕自己也和順治一樣不要他了。倒是明嵐懵懵懂懂的,該吃東西吃東西,該玩耍就玩耍,沒受什麼影響。

    琬瀠想了想,過了幾天,還是宣了佟國綱。有些事情還是大家一開史就都弄明白的好。佟國綱行了大禮,這回琬瀠倒沒有避開不受。

    只是聽佟國綱自稱奴才,嗔怪道:“行了。又不是有外人在。哥哥自稱奴才,可教妹妹情何以堪呢。”

    給佟國綱賜了座。道:“叫哥哥來,也沒什麼大事。一個是要給弟弟議親了。二是前幾天額娘和我說要讓鄂倫岱進宮伴讀。”

    佟國綱立即起身道:“妹妹勿怪,為兄回去以後一定好好管教董鄂氏。”

    就知道自家哥哥是個行事有分寸的,道:“我有什麼好怪的,不過也是為了家裡著想罷了。自家兄妹講一句知心話,哥哥和弟弟在我心裡自然是萬般都好的。只是玄燁,他和佟家,畢竟又遠了一層呢。人和人之間,過遠則疏,過近則狎。哥哥是個明白人,我也就安心了。”

    又道:“鄂倫岱是個好的,可是玉不琢還不成器呢,不能由著額娘和嫂子寵著。還有法海也是哥哥的兒子呢,又好學。後院的事情不是那麼簡單的,那孩子受苦了呢。哥哥要是不好和嫂子開口,也可以和額娘說一說。你又不是不知道額娘,要是不和她直說,只怕她是看不明白的。好歹叫她護著法海一二,那也是咱佟家的兒孫呢。”

    佟國綱一一應了,二人方才商議佟國維的妻子人選。都覺得可以挑一個家裡出身不錯,但是在朝堂上又沒有多大勢力的弟媳,最重要的是女孩兒自己的品貌要好。琬瀠還特意問一句,佟國維自己有沒有什麼中意的人選,要不要問問他的意思。

    佟國綱很有點奇怪的回答,婚姻大事,自然是親長做主,佟國維又不是任性不受規矩的人。妹妹雖然是疼愛她,但是實在沒有這個必要等等。琬瀠深覺得自己是多事了,估計自己直接指婚,佟國維也肯定不會覺得委屈,

    最後人選就定了赫舍裡氏的女兒耶布淳格,是索尼的族侄女,但是她的父親不在了,也沒有兄弟。琬瀠和佟夫人特意見了人,面容清秀,由於家庭情況,性格是極好的。

    琬瀠賞賜了東西,交代了幾句,和佟夫人都很滿意。成親以前,琬瀠特意叫了佟國維進宮。當年的小團子長大了,個子比自己都高,乍一看都快認不出來了。

    琬瀠欣慰的拍著他的肩膀,仔細問著學業習武的事情,又好生囑咐不少,才賜了東西,放他出宮。這場婚事雖然儘量低調,但是仍然很熱鬧了,來慶賀的大臣依然極多。

    佟國維成親以後,琬瀠就把心思放在了給玄燁挑選伴讀上面來。據說曹雪芹的爺爺曹寅是康熙的伴讀。但琬瀠現在看來這種說法很不靠譜。雖然現在玄燁的乳母孫嬤嬤確實有個叫曹寅的兒子,但是自己肯定不會讓他給玄燁做伴讀的。很簡單,身份不夠。

    想一想,傳說中康熙的另一個伴讀是誰,納蘭容若。他的父親是後來的丞相明珠,母親覺羅氏為英親王阿濟格第五女,也就是努爾哈赤的孫女。而且他的曾祖父是皇太極的舅舅。法海是自己娘家侄子,尚且因為是庶子,不能成為伴讀,何況曹寅是包衣出身呢。

    雖然自己並不以一個人的出身來判斷定他的能力和將來的地位,但是在這個環境下,自己也不會故意挑戰時代局限,去做一些不合適的事情。有著孫嬤嬤的關係,曹寅成不了玄燁的哈哈珠子,再有就是幼僕和書童。

    琬瀠經常召見一些可能成為伴讀的小孩子來宮中陪玄燁玩耍,有出身顯赫的,也有出身平庸一點的。命人暗中觀察他們的習慣、性格和品性。伴讀就有些類似朋友的意味了,不能讓人把玄燁帶壞了。

    並且逐步的教導玄燁如何識人。第一次見一個人,應該觀察他的面相、衣著和服侍細節、眼神、表情、談吐和動作等等。面相和衣著往往給人第一印象,表露他的身分地位。

    而眼神往往可以表現內心世界。眼睛閃閃發光,通常表明對方精神煥發,是個有精力的人,對會談很感興趣,同時也意味著他是很難應付的人。目光呆滯黯淡,通常說明他是個沒有鬥志而肅然無味的人。目光飄忽躲閃,可能表現出心虛或是三心二意等等。耐心的引導玄燁學習這些,並且應用。

    不過這樣只是第一步,也只能作為參考而已。眉目眼神清朗的人,當然又有可能是偽裝的極好的大奸大惡之徒。還需要長期的觀察和判斷。試玉要燒三日滿,辨材須待七年期。周公恐懼流言日,王莽謙恭未篡時。這種做法才是穩妥的。

    玄燁本就是個極聰明的孩子,很快就能舉一反三。接下來琬瀠只需要在適當的時候加以提點就好了。得到琬瀠的這些教導,玄燁以極大的興趣挑選自己的伴讀。最後經過玄燁的挑揀和選擇,最後留下來的不過十幾人而已。玄燁沒有辦法取捨,然後求助於琬瀠。

    挑選伴讀,自然不能單單看伴讀自身,還有看他的父兄家族在朝廷的立場和站位才好。琬瀠掃視這剩下的孩子的名單,仔細回想這些人的家庭情況和紫陌遞上來的關於他們自身的評價。

    先確定了富察·馬武,這是米思翰的第三個兒子。米思翰效忠自己,本身很能幹,有一定兵權,富察本身也是滿洲大族。所以挑選他的兒子很合適,何況馬武也是很不錯的孩子,雖然有些木訥,但是習武不錯,比玄燁大了一歲。

    第二個人選就讓琬瀠煞費腦筋了。倒不是處於政治上考慮,所以為難。如果再挑一個,納蘭成德,也就是後來的納蘭容若,無疑是極好的人選。出身夠好,本身夠出色,家族立場沒問題。

    但是琬瀠就是不斷回想起歷史上那個納蘭容若。誰都說他天子近臣,深受寵信。但是曹寅都能成為江寧織造、巡視兩准鹽漕監察御史。

    你看納蘭容若除了做個侍衛,修編過書籍,還擔當過什麼重要的官職沒有?家家爭唱飲水詞,納蘭心事幾人知?從少年到中年,然後英年早逝,其實納蘭容若一生鬱鬱不得志的吧。

    他的父親明珠最後陷入黨爭,也是他不能被重用的一個原因。但是另一個原因,自己敢說,就是因為他成為了康熙的伴讀。

    如果納蘭容若晚幾年被康熙發現和瞭解,以康熙的氣度,未必不會重用他。但是不要是在年幼的時候相知相伴。不說歷史上的康熙如何,就拿現在玄燁來說。自己的兒子,自己還能不瞭解麼。

    玉錄玳是自己的養女,按說玄燁和她關係應該不錯,但事實根本不是這樣。真正的情況是,玉錄玳一開始個頭比他高,玄燁心裡不高興,所以後來一直都和玉錄玳關係不睦。

    玄燁現在正是希望得到關注、表揚和讚美的年齡,他不可能像成年人那樣理智。又因為他地位,玄燁現在心裡想的,一定是他要成為同齡人中最出色的一個,而不會去想著駕馭這些出色的人為己所用。

    琬瀠一點也不覺得玄燁的文采能勝過納蘭容若,導致的結果肯定是將來玄燁對納蘭表面榮寵、實則打壓。所以,要不要讓他成為玄燁的伴讀呢。玄燁現在還是很喜歡他的,還特意和自己說了一下。

    納蘭做不做伴讀無關大局,自己稍微干涉一下,說不定能改變他的命運呢。自己雖然沒想聖母的改變別人的人生,但是納蘭容若實在是自己前世喜歡的一個人物呢。自己最喜歡的詩人是李賀,最喜歡的詞人就是納蘭容若。

    在電視劇裡面扮演他的鐘漢良也是溫潤如玉的美人呀~~~如果納蘭不是玄燁的伴讀,在若干年以後,玄燁真正學會了皇者的氣度。再見到自己幼時沒能相伴,讓自己留下遺憾,而現在又非常出色的納蘭,很定會百分百的非常重用。

    自己實在不想讓納蘭容若和他的扮演者一樣,明明夠出色,粉絲夠多,但是始終就是半紅不紫。各種糾結啊!其實在看看,董鄂家的嫡子也不錯呀。不如就他吧。

    玄燁也非常關心挑選伴讀的事情,心急的跑過來看結果。

    琬瀠看著站在自己面前不開口,但是卻用亮閃閃的目光看著自己的玄燁,好笑的道:“伴讀兩個就足夠了。額娘已經替你定下來一個,是富察馬武。”

    玄燁想了想,雖然不是自己非常喜歡的,但是還可以接受。而且皇額娘肯定還有別的方面考慮,就點了點頭,滿懷期待的問:“那另一個呢?”

    琬瀠道:“董鄂家的那個好不好?”

    玄燁立即道:“不要!我不喜歡董鄂這個姓!”

    皇帝果然都是記仇的生物。玄燁不喜歡烏雲珠,連帶著不喜歡姓董鄂的人,也許可能長大了會好一點。

    琬瀠哄著玄燁道:“不是董鄂妃他們家的。那個孩子還挺不錯的。”

    玄燁搖著琬瀠的衣袖道:“不幹!皇額娘,玄燁喜歡那個叫納蘭成德的嘛~~~”

    琬瀠很享受玄燁的撒嬌,要知道順治過世以後,玄燁一直表現的非常老成。不過琬瀠還是不肯鬆口,任著玄燁拉著自己的袖子搖來晃去。

    玄燁見琬瀠不理,撲到琬瀠懷裡,扭來扭去,“額娘,人家就要納蘭當伴讀嘛~~~不喜歡姓董鄂的。納蘭脾氣好~~”

    八歲的孩子,力氣也不算很小了,琬瀠可受不住。

    摟住玄燁不叫他搖晃,摩挲這小腦門道:“納蘭成德太斯文了。你現在鬧著要他給你做伴讀,過一階段就肯定不喜歡人家了。”

    玄燁連忙表示不會的。琬瀠點著他的小鼻子,道:“吶,只是玄燁自己說的,將來你要是欺負人家,額娘可要替那個納蘭什麼的做主的。”

    在玄燁一連聲的保證下,琬瀠慢悠悠的圈了納蘭的名字。小孩子就要這樣才可愛嘛。

    琬瀠帶著玄燁在御花園召見兩個伴讀。粗粗掃了馬武一眼,就把注意力集中在了納蘭容若身上。不能怪自己激動,在現代,納蘭的粉絲,絕對遠超康熙、順治,直逼四四、八八。

    “人生若只如初見,何事西風悲畫扇!”

    “一生一代一雙人,爭教兩處銷魂?相思相望不相親,天為誰春!”

    那位哀婉憂豔、豐神翩翩的清代詩人!那位一往情深、遺世而獨立的納蘭容若!

    那位……那位…… 但是以上所說,全部都是多少年以後的未來。傳說中超凡脫俗的才子沒看見呀,有木有!傳說中溫潤如玉的美人同樣沒看見呀,有木有!圍觀偶像的穿越女傷不起呀,有木有!

    琬瀠淡定不能,因為琬瀠眼前,站在馬武旁邊高矮、黑白對比強烈的只有一隻白嫩嫩的包子。早就該想到的,納蘭比玄燁還小了一歲多呢。

    臉頰鼓鼓的帶著嬰兒肥,眼睛黑水晶似地,圓圓的、水汪汪的,看起來還有點呆呆的,這個萌點全中的正太就是傳說中的納蘭容若呀。

    扭頭很可惜的看了看玄燁,他正在笑眯眯的看著兩個伴讀。自家的小孩自然是好的,只可惜替順治守孝,臉瘦了,下巴尖了,比整容還成功呀。

    琬瀠把納蘭容若叫到跟前,溫柔的問道:“有沒有表字呀?”

    像那麼小的孩子肯定沒有字,自己也不過是保險起見問一聲罷了。

    小包子糯糯的慢慢回話:“回娘娘,納蘭成德沒有字。”

    看來是家裡教導過了,規矩禮數都不錯。奈何人家先天條件好,呆板的動作也能做的無比萌,無比Q,真是可愛的不行。

    琬瀠捏捏小包子的臉蛋,手感真好,軟乎乎、肉呼呼,而且是納蘭容若的臉蛋唉。如果不是自己有潔癖,就一定今天不洗手了。

    琬瀠溫柔的道:“那本宮給你起個表字吧。就叫容若好了。胸納幽蘭,神容主若。”

    好吧,包子君,如果以後玄燁欺負你,為了不被你的粉絲罵死,姐姐一定給你撐腰。如果玄燁小心眼記仇一定要把你踢下水,姐姐一定上去撈你一把!


   
第七十九章 爭端再現

    見到了納蘭容若,琬瀠心滿意足,也就不再放於心上。本來就是出於對傳說中偶像人物的欣賞而已,而且想起當初網上那麼多納蘭的粉絲,勾起了幾分對前世的回憶。一時好奇,這沒什麼問題。

    要真是癡迷不已,對於琬瀠這樣理智的人來說,也太強人所難了。伴讀的事情已定,玄燁更加用心讀書,一心要在伴讀面前做個榜樣。

    玄燁雖然是皇帝,可是誰也不會指望一個八歲的小皇帝去決斷國事。不說朝堂大臣,就是庶民百姓也不敢將自身前途寄託給一個孩子的。政事只有琬瀠做主,每逢初一十五的太和殿大朝會,才會讓玄燁出席,平時還是讓他按時到上書房讀書學習。

    琬瀠不止一次的感慨,大義這個東西還真是微妙。按照自己這種現代人的想法,大義、名分是什麼,能吃嗎?當然是握在自己手裡的實力才是真理。實力強大,就是推翻皇權又能怎樣。

    但是古人卻不這麼想,名不正則言不順,言不順則事不行。哪怕是梟雄都要顧忌一二。

    君不見,曹操終其一生也不敢稱帝嗎。便是多爾袞手握大權,又是努爾哈赤親子,正宗皇家血脈,到死也就是個皇叔父攝政王。有些大臣敢和皇帝對著幹,但心裡也有顧忌,多半是私下。多虧順治遺詔讓自己攝政,否則自己就是搬出皇太后的身分,也不如現在這樣來的名正言順。

    大義在我方,自己實力並不弱,加上兵權一直在掌控之中。琬瀠心情一直很好,這一年手段一直很溫和,即使又大臣暗地裡做小動作,只要不很重要,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

    自己又不是處於弱勢,沒有並要採取激烈的手段全力一搏。再說權利過渡和接替的時候,最重要的就是平穩了,否則極容易牽一髮而動全身,導致不可收拾的局面出現。這個時候和他們計較,就是殺敵一千,自損八百了。

    琬瀠還沒有忘記,現在的大清南有臺灣,西有準噶爾,還有很多妄想反清複明的人存在。暫時記下,過幾年在和他們算帳,現在忍下的,到時候再折騰他們。

    琬瀠現在要考慮的事情很多。快要過年,雖然因替順治守喪,一切從簡的緣故。但是須要打理事情的也不少,至少祭祖和祭天是不能馬虎的。

    特別是第二年就要改元,今年還是用順治十八年的年號,明天才會改成康熙元年。而且新帝登基,為了安撫人心,表示自己的胸懷寬廣,虛心納士,通常都要大赦天下。自己還打算開一次恩科。這幾件事情都要拿到朝堂上議事,確定章程才好。

    上朝的時候,先處理了大臣奏報的事情。接著琬瀠提出了要親自去天壇祭天的事情。按照道理後宮妃嬪,哪怕是太后也沒有祭天的規矩。

    但是琬瀠封后的時候,順治帶她去過天壇祭祀。算是有例可循。雖然有幾個大臣頗有微詞,但是到沒有什麼人極力反對。提議很容易就得以通過。琬瀠吩咐禮部準備具體事宜,務必要盡善盡美。

    接著不需要琬瀠開口,就有人提出改元的種種準備。考慮的還比較周到,琬瀠很滿意,畢竟沒有誰不喜歡自己手下的人能夠想自己所想。

    雖然這裡的很大一部分人未必真心向著自己,但是只要他們拿捏推脫國家大事,以此來和自己打擂臺,自己就可以容忍,並不會怎麼怪罪。仔細看了送上來關於請求大赦天下的奏摺,各種注意事項都想到了。

    琬瀠道:“允了,改元之後大赦天下。為了避免有人借機生事,渾水摸魚。故意犯罪,而後借大赦天下來逃脫罪責。此事暫時不用公告天下。殺人、強姦,這兩種是重罪,不再大赦的行列內。”

    接著開口道:“大赦天下,施恩於民。本宮以為同樣應該示恩于士人,明年開設一次恩科,列為臣工怎麼看?”

    此話一出,好比水滴落入熱油鍋,頓時炸開。殿內大臣吵成一團,臉色各異。總體來說漢臣比較高興,有的很興奮,連聲稱皇太后聖明,有的老成持重,不過微微一笑。

    但滿臣就不很高興了,有的直接大聲反駁,有的皺眉搖頭,還有的怒視漢臣,還有的暗自窺視琬瀠的臉色,想要從中看出深意。

    鼇拜出列,放大聲壓下殿內的議論,道:“老臣以為不妥!新帝登基,尚未封賞宗室,提拔八旗子弟,就要任用漢臣。先帝臨終尚且下罪己詔,自醒不尊祖制,重漢抑滿。皇太后豈能重蹈覆轍?”

    鼇拜是順治欽點的輔政大臣,他一開口,殿中滿臣大多歡欣鼓舞。琬瀠看了看索尼,索尼面色嚴肅,但卻不開口表態。蘇克薩哈皺了皺眉,不知道是反對鼇拜的話,還是不高興鼇拜第一個出列搶了自己的風頭。看來四輔臣之間的分化和爭端,這時候已經埋下伏筆了。

    這邊孫廷銓出列反駁,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漢人亦是皇上的子民,如何不能得沐君恩?鼇拜大人的話是不把漢人當做我大清朝的百姓嗎?”

    看來鼇拜現在的威信也不是很大,遠遠沒有一代權臣的架勢,不由得滿意。孫廷銓這話說得誅心,不把漢人當做百姓。換句話就是要官逼民反嘍,鼇拜縱使是顧命大臣,也當不起這個罪名。

    孫廷銓和陳名夏、金之俊、周祚等人俱是順治朝顯露頭角,非常得寵的漢臣。說話咋一聽還好,但是隱藏意思卻十分犀利。若是把鼇拜堵的無話可說,接下來就比較容易了。鼇拜一時不知道如何反駁,並沒有答話。

    但是卻有另外一人迫不及待的跳出來說話,大聲道:“滿人為主,漢人為奴,豈能為漢狗大開方便之門?太后娘娘你是我們滿洲的姑奶奶,哪能心向漢人!”

    琬瀠聽了這話心裡咬牙切齒,這人冒冒失失,他自己攬禍上身便罷了。可叫自己怎麼回答?若是偏向漢臣,自然是會惹得滿洲八旗勳貴不滿。若是向著滿臣,自然就失了漢臣之心,也不是自己願意看到的。

    無論怎麼回答都是錯。萬萬沒想到這個口無摭攔,無甚心機的傢伙竟然會把自己逼到進退維谷的地步。這真是典型的,不怕聰明人,就怕不知道輕重的笨蛋。

    微微冷靜一下,凝神一看,卻是吏部尚書車克。頓時有種吐血三升的感覺。車克是三朝老臣,皇太極任命他為戶部侍郎,順治十三年的時候,又被加贈太子太師、少師。

    車克一大把年紀了,也很有威望,而且是忠烈之後,自己還真的不好斥責他。只能默默的把一口血也咽下去,心裡默默的紮小人詛咒。

    正想示意金珠的父親,同樣是滿洲大家的董鄂氏家主出來打圓場。

    只是有另外一個蒼老的聲音先一步響起,“按車克大人的說法,老朽也是漢狗了?說起來,老朽還參加過你的滿月宴,那時候你還是個小娃娃呢。老朽從天聰三年開始效忠太宗皇帝至今,從來竭心盡力。承蒙不棄,作為先帝的老師,擔當教導之責。你把老朽看做漢狗,那又把先帝置之何地呢?”

    別看範文程這話說得慢慢騰騰的,車克硬是出了一身的汗,急得跳腳。能把四五十歲的車克叫做小娃娃的也只有範文程了吧。範文程也是三朝老臣,但是資歷比車克老的多。可以說是重量級的人物了。

    他來開口效果既然極好,攻擊力不是一般的高。連自己也認為防禦強悍的車克瞬間血槽見底。其他滿臣也都好像被施展了禁言術一樣,不敢開口。

    只是琬瀠很驚訝範文程會在這個時候提自己解圍。要知道自己在順治活著的時候就開始干政,範文程當時是很不贊成的。雖然顧慮順治的堅持,但是私下裡找機會很是向順治勸諫了幾次。

    順治雖然瞞著不說,但是留在他身邊的貼身大丫鬟羽瀾還是探聽到了,向自己回稟過。琬瀠稍微一想,明白過來。時移世易,變化亦已。真是個聰明人。可惜範文程已經年近古稀,不然也是各可用之人。

    範文程也有自己的打算。先帝活著的時候,自己當然不贊成當時的羲貴妃干政。歷來后妃干政是禍亂的源頭。自己現在仍然這樣認為,如果先帝再活10年,他和如今的皇太后之間必然會出現矛盾。

    就算先帝對皇太后榮寵依舊,但皇太后也不是一個甘於平淡之人,膝下又有皇子,恐怕依然不會滿足。況且先帝喜愛漢學,重用漢臣,羲貴妃可是滿洲貴女呢。只是先帝已經過世了,再想這些也沒有意思。當今皇上年幼,太后攝政,總比顧命大臣輔政要好。

    如今皇太后有心抬舉漢臣。自己也清楚,她多半是因為覺得滿臣中很多出身太尊貴,雖然不至於叫不動人,但是肯定覺得不好用。這是要拿漢臣和滿臣分庭抗禮,而她本人坐擁漁翁之利了。就算如此又能怎麼辦呢?自己仍然要上前幫一把。

    萬一她覺得滿臣反對太厲害,熄了這個心思,那漢臣才真正沒有出路了。太宗朝、世祖朝,然後在到本朝,漢臣不是沒有風光的,但還是要依靠皇帝的恩寵呀。就算自己年紀已經大了,也要盡力給後人鋪一條路子,才能甘心的去見太宗皇帝。


作者: o863    時間: 2012-4-1 05:10 AM

第八十章 平衡與博弈

    琬瀠提出來年加開恩科,滿漢大臣爭論不休。自己想要慢慢提拔一批漢臣來制約有些傲慢不停話,卻偏偏有功績和根底的大臣。

    而且還想試探一下眾大臣如今對自己施政施政的態度。既然現在都知道了,而且並不想挑起更大程度的滿漢紛爭。滿漢之爭無論什麼時候都存在,但是必須控制在一定範圍內。

    於是開口道:“諸位臣工都是為了我大清著想,本宮豈能不知?只是車克你也太過心急,本宮的話並沒有說完。”

    這就是委婉含蓄的暗示自己並沒有像車克所說的那樣,忘記自己出身滿洲。也表現出對車克的不滿。打斷自己的話,你這是藐視皇權嗎?我強敵就弱,絕對不能讓他們以為偶爾放肆一下,自己不會追究。

    雖然範文程出面解圍,使自己不必直面車克提出的那個極尖銳的問題,但是自己卻不能不對滿洲大臣加以安撫,否則必然會留下一些心結,這不是自己願意看到的。

    而對於漢臣來說,這樣委婉就夠給面子了,難道還能指望自己不顧家族出身,把漢人看的比滿人還重。這事傳說中的聖人說不定能做的,自己可做不到。

    琬瀠雖然指責車克心急,目光卻看著鼇拜。畢竟第一個出來說話反對的是鼇拜而不是車克。已經知道是你鼇拜打斷我的話,和自己對著幹。看在你是輔政大臣的份上,給你一個面子,就看你要不要了。

    如果鼇拜接著不依不饒,即使他的能力比較強,那也就不能再用了。就該著手安排人替代他的位子。雖然歷史上鼇拜是成了一代權臣,但那是在最高領導康熙小皇帝沒有執政能力的情況下。

    那種情況,你還能指望底下的人不起心思嗎?現在當政的可是自己,自己並不相信比不過鼇拜,在處處占著有利條件的情況下,還能叫他奪權。要真是那樣,自己也不用混了,直接可以去見順治了。

    雖然之前,自己是讓大臣們看看開恩科的事情如何。自己現在又指責車克心急,沒有等待自己接著發言,但是誰能再把這點小事拿出來說呢?依著剛才“熱烈友好”討論的氣氛,估計也沒幾個人逐字逐句記著自己的話。

    所以自己這樣說了,車克就只能低頭請罪。以勢壓人神馬的,真是太讓人解氣了。

    稍微頓一頓,接著說:“誰說加開恩科就是忘記我滿洲了。開恩科是先帝的推行的政策。若為人子,三年不改父之臣與父之政。本宮這個做妻子的,深沐先帝皇恩,怎麼能現在就改變先帝的志向呢。若先帝九泉之下有知,他推行的政策都被廢棄了,不說本宮,就是列為文武大臣,誰又有臉去面對先帝呢?”

    你鼇拜和有些人不是那順治的罪己詔說事嗎,那我也同樣把順治抬出來。當大臣的本來就沒有當皇帝的隨心,有些話皇帝可以說,大臣不可以說。

    皇帝可以紅口白牙的說一句,我錯了。但是大臣最多引用皇帝的話,某年某月某日,皇帝說過他在哪哪方面做錯了,卻很少敢在後面加一句,我也認為他錯了。

    特別是皇帝還活著,雖然少但畢竟還有人,敢不怕死的指出他的錯誤,說不定能搏一個犯上直諫的名聲。但是如果這個皇帝他死了。那麼不好意思,恭喜了,這就算是踩到地雷了。

    當下的風俗是講究死者為大、為尊者諱。一個大不敬的罪名,八成是跑不掉了。特別是風俗還將最講究忠孝。做皇帝的,沒人敢讓他效忠,又要為天下表率,就更要重視孝道了。為了孝敬他爹或是他爺爺,怎麼處罰你不行。

    何況順治是下了個罪己詔,承認自己不尊祖制。但是他有說不尊祖制指的是開科舉嗎?沒有吧。開科取士是為了收攏人才,誰敢說老祖宗都是反對任用人才的,所以開科舉錯了。

    都少拿順治的罪己詔來壓人。你敢這樣做,自己就敢回敬一個更改先帝遺志,大不敬的帽子給你。別以為你頭大,這帽子蓋下去,能把你整個人都給罩進去。

    琬瀠的話中可不乏威脅,就看聽的人能領悟幾分了。自己是深沐皇恩,你們大臣不也是深沐皇恩。不開科舉=更改先帝遺志=自己沒臉見順治,那麼你們誰覺得廢除了科舉,還有臉見順治的,就去學殉葬的杜爾瑪,直接親自去給順治道歉吧。

    看看底下眾人,終歸混政治的還是聰明人比較多,想的也多。說不定不光聽出來威脅了,估計還能多想幾個自己都沒意識到的弦外之音。

    琬瀠這才慢條斯理的說:“而且咱們八旗男兒,冬練三九,夏練三伏。拓土開疆,盡忠報國,在本宮心裡是重中之重。”

    這話一點都不摻水分,說的格外真誠。兵權自己能不看重麼,除非自己傻了。

    又道,“咱們滿洲的兒郎也該出來歷練歷練了。此番不光要開文舉,以本宮的意思,還要開設武舉。凡我八旗子弟,得中武舉進士這,立即授予官職。”

    八旗子弟通常到了年歲,家裡面找找關係,活動活動,給補個侍衛或是兵營裡面的缺兒,然後在慢慢等著有沒有機會往上晉升。補缺兒也很不容易的。

    所以自己算是給劃了個餅,對八旗,尤其是比較下層的旗人很有吸引力。這也是琬瀠算計好的,這樣一批人,在八旗地位不高。沒什麼權貴去拉攏,畢竟權貴們也要注意避諱的。

    而自己就可以明目張膽的拉攏了,啟用以後,感激先不說,他們以後的前程就靠自己的提拔了,肯定比現在的高官權貴來的忠心。琬瀠頓時有一種熬出頭的感覺,以前只能暗中拉攏一批人手,然後慢慢提拔上來,現在終於可以大明大方的出手了。

    自己現在攝政,要是真沒有什麼黨羽,誰都不相信。武舉提拔的這批人,正好可以放在明面上,以前拉攏的就可以被很好的掩藏起來了。

    琬瀠看有的大臣心動,有的仍然不滿。

    開口道:“還是說你們都覺得八旗子弟都不出眾,連武舉都考不上,不敢在天下人面前使出本事。又或是……”

    語調危險的道,“只替自家子侄著想,想要堵了其他旗人的晉身之路?”

    就是滿洲大臣也不願意犯眾怒,這個時候出身越好,官位越高的,越不敢開口。滿洲尚武,已經有人被激將的在心裡摩拳擦掌,要讓自家子弟過來參加,好好給漢人瞧瞧什麼是勇武厲害了。

    琬瀠直接拍板肅聲道,“就這麼定了。蘇克薩哈、明安達禮、王永吉、周祚,這事就交給你們幾個辦了,好好用心準備。新帝登基後的首次科舉,誰要是給本宮和皇上丟臉了,就別怪本宮和皇上也不客氣。到時候幾輩子、多少年的臉面就全完了!”

    王永吉、周祚是不會不盡力的。如果始終沒有新的漢臣加入朝堂,他們幾個也很可能被滿臣進一步排擠出去的。而蘇克薩哈麼?四輔臣中,索尼一向中庸,輕易不開口表態。蘇克薩哈恐怕早就嫉妒鼇拜比自己更受重用,而且這次鼇拜又是明著開口反對的。他就是為了勝過鼇拜,也會好好表現的。

    順治十八年的冬至,琬瀠帶著玄燁,擺出隆重與繁複的天子儀仗,祭祀圜丘。琬瀠對於自己攝政以後的第一次祭天,十分看重。進行大量的準備工作,對天壇進行大修葺。修整從紫禁城至天壇皇帝祭天經過的各條街道。提前前五日,派濟度到犧牲所察看為祭天時屠宰而準備的牲畜。

    這是很大的榮耀和信任。順治遺詔不許二王議政,也是琬瀠之前不斷暗示的功勞。濟度和岳樂兩個人雖然有了監察百官的責任,地位超然,但同時被剝奪了議政的權利,換誰心裡都得鬱悶。

    在佟國綱和琬瀠小時候,佟圖賴經常在外征戰。所以佟國綱的武藝,和後來琬瀠學習射箭,大部分都是濟度教的。待濟度自有一份情分在,與自己得寵以後,才結交佟家的之人不同。

    而且濟度心性高傲,對於同僚和下屬來說並不是好相處的人,沒有形成什麼黨羽。並不需要像人緣極佳、眾人稱讚的岳樂那樣防備。所以琬瀠平時就十分抬舉濟度,很是願意給他做這個臉面的。

    前三日開始齋戒。接著準備祝文。由太常寺卿率部下安排好神牌位、供器、祭品;樂部就緒樂隊陳設;最後由禮部侍郎進行全面檢查。在圜丘壇開始祭天。儀式按照禮儀,一步一步的進行。迎帝神、 、奠玉帛、進俎。

    琬瀠行初獻禮,到主位前跪獻爵,行過三跪九拜禮。樂師們奏"奉平之章",舞"干戚之舞"。玄燁進行亞獻禮和行終獻禮。接下來是撤饌、送帝神、望燎等步驟。此時祭天方才完成。

    本來禮成以後,是要起駕回宮的。但是儀式氣氛肅穆而又神秘,就是琬瀠這個從現代穿越過來的人也不由受到感染。蒼穹浩瀚,天地之威,自古無能出其右者。

    於是下旨禮部,更改行程,以體察天意為理由,留在天壇住一晚上。祈年殿臺階下的東西配殿,可以供祭天時歇息。琬瀠就命令收拾準備,下榻在東配殿。


   
第八十一章 互相算計

    祭天過後,勞累非常,琬瀠正要歇下。突然有隨行宮人來報,蘇克薩哈求見。琬瀠讓人絞了熱帕子,敷在臉上醒醒睏,喝了幾口濃茶,這才讓人宣蘇克薩哈覲見。

    若沒有什麼特別的事情,他肯定不會連夜到天壇來。而且雖然自己和玄燁今晚在天壇小住,但是防備畢竟不如皇宮森嚴,眼睛盯著這裡的人也少。相應的,這時候來覲見和平時相比,更加不引人耳目。

    吩咐赤水道:“皇上那裡看著點,莫要惹醒了他。小孩子夜間最是驚動不得。”

    睡眼朦朧的移步到東配殿的正室,輕輕拍拍臉,試圖讓自己變得精神一些。蘇克薩哈,他最好祈禱今天要說的事情讓自己滿意,否則自己一定要記他一筆。打擾一個女人誰美容覺,真是罪大惡極。

    蘇克薩哈一進門就行了大禮,琬瀠懶懶的抬了抬手,道:“起喀吧。”

    又賜了座。蘇克薩哈再三推辭,方在凳上坐了。道:“今日祭天,太后娘娘氣勢果然不凡。臣癡長了這大的歲數,這才是頭一回開了眼界。歷代后妃再沒有比得上娘娘您的了。更不用說一般男子。可見是上天垂憐,這個時候娘娘攝政,才這真真兒是我大清之福……”

    琬瀠不耐煩聽這些,也不看看是什麼時候。

    遂笑著開口道:“這滿朝文武最拔尖兒的,便是你們四個輔政大臣了。而你們四個裡面,索尼年紀大了,雖是一片忠心,但有的時候有心無力。只瞧著他的身子,本宮也不敢讓他過分勞累。遏必隆倒是個好的,處事圓滑的很,有時候連本宮都捉不住這條泥鰍。鼇拜麼,更擅於在戰場上衝鋒陷陣不說,而且……”

    話就說一半,意味深長的看著蘇克薩哈。做下屬的怎麼也得知道揣摩上司的想法吧。所以,你懂的,不解釋。

    回頭和紫陌道:“給蘇克薩哈大人端一碗奶子來。”

    才轉過身繼續和蘇克薩哈說話:“這天寒地凍的,釅釅的喝碗熱奶子,最是養人。”

    接著又說:“在本宮和皇上心裡,論忠心論能力,愛卿你可是第一人。好生將養身子,這才好替朝廷盡忠。”

    蘇克薩哈起身謝恩,連稱不敢,道:“論資歷、論勇武、論為人處事,那三位大人比臣強的多。臣愚鈍不堪,不過敬陪末座而已。”

    一番謙虛說完,方才喝了奶子,不忘再謝恩一次。

    琬瀠隨和的道:“坐下,坐下。坐下說話。”

    紫陌上前將空碗收下去。琬瀠開口:“索尼和遏必隆,本宮也不說什麼。”

    這兩個一個裝糊塗,一個打醬油,都不是蘇克薩哈一心攀比的。

    “鼇拜也是個好的,只是……”微微搖了搖頭,流露出些許不滿。

    複又道:“明年科舉的差事可準備妥當了?”

    蘇克薩哈見狀連忙從馬蹄袖中取出一本摺子,遞了過去,道:“大部分都妥當了,只是還有小部分還仍需理清。只是,鼇拜大人好幾次對臣的這個差事不滿,更是多少次…… 許是臣未能理解鼇拜大人的深意吧。”

    嘆了口氣,請罪道:“是臣不盡心了,到如今還不能讓諸事具備。”

    琬瀠蹙眉,道:“這哪裡是你不懂鼇拜的深意,分明就是鼇拜不體諒本宮的苦心。那天朝堂之事,你也是知曉得。鼇拜這是對科舉有氣,對本宮有氣。”

    蘇克薩哈有意無意的給鼇拜上眼藥,自己便順著他的話說。倒是沒有必要和他解釋為何要開科取士。蘇克薩哈肯定也是不喜歡漢人科舉做官的,只是他還沒把幾個漢臣放在眼裡,更想和鼇拜一爭高下。

    自己只要表露出更願意支持他的這個想法就夠了。為了把鼇拜比下去,這回的差事,他也會盡心盡力的。

    琬瀠又接著和蘇克薩哈拉拉家常。詢問他妻兒子侄的情況。其實他家裡有那些人口,那些親戚,自己哪能不清楚呢。蘇克薩哈的府邸裡也有自己的耳目呀。

    雖然不至於連他晚上吃了哪幾種菜,吃了幾口都清楚,但是最起碼他見了什麼人、露了什麼表情,這些還是一清二楚的。之所以和他說這些,不過是表明,那些人是你親戚,我心裡有數了,以後有什麼好差事,優先啟用這些人。

    說白了就是,你很好,跟著領導的意思走,領導聖心大慰,我不僅看好你一個,而且還看好你全家。空中畫餅而已。

    自己也好,蘇克薩哈也好,能混到這個份上的人,都不是聽了別人幾句話,就能輕易改變自己注意的人。自己和蘇克薩哈不算是敵人,但也明顯不是什麼利益榮辱一體。

    哪怕是自己的智囊團,如果聽一個信一個,那不叫信任,叫腦殘。自己和蘇克薩哈都是心裡打著小算盤,想著拿對方當槍使,究竟結果如何,就看誰棋高一著了。

    雖然這些都是空口無憑的白話,但該說的時候還是要說。不僅要說,還要說說的委婉真誠。而且要是哪天真的翻臉了,也要對方啞口無言。我答應什麼了嗎,我許諾什麼了嗎。我不過是隨便和你聊聊天麼。

    雖規定太后不能和人拉家常的。這些蘇克薩哈心裡也清楚。但是就算是空中畫餅,也不是什麼人都能有資格讓領導這樣做的。再說哪怕是在領導面前露露臉,露露名字也好呀。要是領導根本就不知道有這個人,就更不可能讓這個人做官了。

    於是琬瀠和蘇克薩哈兩個人賓主盡歡。蘇克薩哈很滿意的離開了,好比十七八歲的小夥子,帶著一股幹勁,準備繼續去和鼇拜戰鬥。

    琬瀠回到內室休息,真是嘆一口氣。別看蘇克薩哈對自己很恭敬,鼇拜卻反駁過自己好幾次。相比之下,自己還是更願意用鼇拜做事。鼇拜這人,有戰功,有能力。很有點桀驁不馴的意思。他哪怕是跋扈,好歹是直接表現出來的。

    蘇克薩哈心機深沉,能屈能伸,也能萬般諂媚。但他要真是能逮到機會咬一口,絕對比誰都狠,絕對咬的入骨三分。

    對自己來說這種人,比鼇拜還不讓人放心,還要讓人忌諱。現在不過是因為鼇拜在科舉一事上的態度,沒有和自己保持一致,所以要抬舉蘇克薩哈來壓一壓鼇拜。將來要有可能,自己第一個要放棄要解決的,不是別人,就是他蘇克薩哈!

    琬瀠躺在床上,閉目沉思。玄燁的年號早就定下來了,果然不出意料就是康熙。新年一過,康熙這兩個字就真正開始擁有實際意義了。自己要做的事情還真不少。科舉是已經定下來的不說。

    還要開始著手消弱議政王大臣會議的權利。可以不急著動手,但是伏筆和準備一定要提前做好。重中之重,就是錢糧。因為議政王大臣會議實權不少,很多時候賦稅收入最後能進國庫的很少。

    旗主和領主權利很大,從裡面撈不少油水。而且大家,特別是諸王權貴都習以為常了,根本不認為這樣做了可能會被治罪。他們根本就是覺得拿了門人和旗下包衣的孝敬是應該的,是滿洲傳統。

    自己還要想想辦法,真正讓戶部行使職責,掌管天下錢糧。錢糧進了戶部,自己再看的緊一點,那基本上就都是等於進國庫了。不說近在眼前的,民間小股的反清複明的人要打,將來玄燁還要打三藩、打臺灣、打準噶爾,沒有錢怎麼能行呢?

    又在心裡罵了蘇克薩哈幾句。來彙報工作也不挑時候。正好踩在自己最睏的時候過來。自己和他打了那麼長時間的太極,各種囉嗦,各種虛與委蛇。現在想的東西一多,徹底沒有睏意了,根本不想睡覺。

    乾脆喊了紫陌服侍自己起身。到玄燁水的屋子裡,坐到他床邊。看來玄燁跟前服侍的人還不錯。玄燁喜歡蹬被子,現在自己跑過來看,被角都掖的好好的,顯然是服侍的人起夜做的。

    玄燁睡的很香甜,琬瀠便稍稍呆了一小會便起身離開。出去以後,小聲吩咐紫陌,明天給服侍玄燁的幾個打賞,也算是他們盡心了。站在殿門口,想起白天的祭祀時玄燁已經初具威嚴的樣子,思緒紛亂,一時有點摸不著頭腦。

    順治過世才快點一年,玄燁真的成長了好多。已經隱隱可以窺見千古一帝的風範。

    紫陌勸道:“娘娘,天寒露重,不如進殿內吧。”琬瀠搖了搖頭,讓紫陌拿來夾襖外衣披上,腳下也不穿花盆底,著了一雙小羊皮軟靴,往天壇那邊走去。

    紫陌勸不過,提了燈籠,叫來幾個信得過的侍衛,不遠不近的在琬瀠身後跟著。琬瀠想說,根本沒有必要再提個燈籠,只是紫陌唯恐少一個燈籠自己就認不清路似的,也就由她去了。一路到圜丘。

    吩咐道:“你們就在這底下等著,本宮自己上去。”一邊走一邊抬頭望天,月亮雖然不圓,倒也明亮。驀然就想起兩句話,日月淩空,群星璀璨。

    誠然,現在能看到的只有月亮,但一點也不妨礙自己想到了武則天。女皇呀,自己現在和她不過是一步之遙。自己心性強勢而霸道,怎肯屈居人下。多年後,史書也曾把歷史撰寫。

    怎甘心讓她獨具鼇頭,那曾經歷史上唯一的女皇呀。然而同樣都是極其嗜愛權利的人,只是自己有生之年恐怕是學不來她燕啄皇孫、黃台摘瓜。

    心裡煩亂不已,在臺階上站定。抬頭看見前方燈火通明。因為自己和玄燁留在這裡的緣故,整個天壇出除了這圜丘,其他各種幾乎都是十步一燈。輕舒一口氣,心情已是好轉。斯人已去,只留無字碑佇立人間。

    然而現在鳳臨天下的就只有自己,何必和她攀比一個名聲。何況無字碑呀,恐怕到最後那日月淩空的武瞾回首一生,恐怕也只是無言。黃泉路上,忘川河中,三生石旁,奈何橋頭,可曾後悔過那樣薄待自己的血脈相連的兒女?

    自己哪怕一世獨掌大權,也多不過百年。之後,一樣要把權利交給兒孫後代。那麼,如果玄燁有足夠的能力掌握天下,自己就是還政又何妨呢?而且 ,琬瀠勾起了一抹微笑。自己即使不在攝政,也不會無事可做的。

    提起裙擺,踏著層層臺階疾步向上而去,夜風微微的吹拂起鬆散的長髮,隨著走動而不時的翻飛。直到最高處,驀然回首,夜幕渺茫,燈火與群星同輝。

    我站在九重高臺之上,看著江山萬里城不夜。此時清風淡月天河高懸,破曉之前,我願放下所有的執念。

    玄燁,額娘絕不會成為你的障礙。只是,我的兒子,你一定要足夠的出色,出色到讓我將秀色河山拱手送出也心甘情願。


作者: o863    時間: 2012-4-1 05:11 AM

第八十二章 孝莊出場打醬油

    即使滿洲大臣極力反對,科舉還是如期舉行了。琬瀠從中也看中了幾個可用的進士,授了七品翰林。

    在清朝中後期,翰林說起來是個清貴的官職非進士不如翰林,非翰林不如內閣。翰林院的翰林們,不僅時常可以跟著皇帝的身邊起草詔書,發佈諭令,消息靈通,而且被認為是儲相的人選。一旦熬出頭,就是入內閣,官拜大學士。

    清朝不設宰相,內閣大學士雖然權利不能和更早幾個朝代的宰相相比,但是就地位而言,都已經是人臣之極了。但是這個時候,順治改內三院(內國史院、內秘書院、內弘文院),初具內閣的雛形。

    翰林院設立也不久。所以翰林這個職位遠沒有後來惹人豔羨,不過是七品小官而已。對於科舉耿耿于懷的滿臣們也鬆了一口氣。

    琬瀠的手段一直很溫和,多是在制衡和辯駁中,使大臣們不得不接受自己的政見,而幾乎不曾特別嚴厲的處罰過大臣。人們漸漸的覺得皇太后攝政也沒有什麼,至少是比性格執拗,脾氣暴烈的先帝還要好一些。

    新興的大清王朝平穩的度過了權利交疊的歲月。即使是極力要驅除韃虜,反清複明的人們,也不得不憂心的承認,按這樣下去複國遙遙無期。

    康熙二年,為順治守喪三年期滿,舉行了大祭,不必再遵守孝期嚴苛的各種規矩。琬瀠高興的重新穿上各色冶豔的衣裙,帶著精緻華美的首飾。玄燁和明嵐需要替孝惠章皇后吉日格勒多守了一個月的孝,這才都出了孝期。

    琬瀠吩咐了御膳房準備各種吃食,要求玄燁和明嵐每人每天至少要吃一條魚。時隔三年之久,孝莊太皇太后再次出現在人前。孝期結束以後,琬瀠以兩宮太后的名義舉辦了大宴,皇親宗室和五品以上的京官攜帶著擁有誥命的夫人參加。

    兩宮太后是指慈寧宮太皇太后和仍然居住在景仁宮的昭敏皇太后。琬瀠未曾移宮,並沒有人不長顏色的請求琬瀠搬到慈寧宮和孝莊同住。現在自己主要住在景仁宮和養心殿。處理政務,接見朝臣在養心殿和毓慶宮。

    孝莊作為輩分最高的長輩,也被請來出席。這三年名義上養病,實則被幽禁的日子,加上喪子之痛,使孝莊快速衰老下來,如同民間經受過種種疾苦的老婦。當年不過幾縷銀絲,如今已是滿頭華髮。

    對比這旁邊大權在握,仍然青春妖嬈的琬瀠,說不出的諷刺。回想十年以前的情景,雍容華貴的孝莊太后和初露頭角、謹慎恭敬的佟貴人,雖有能想到一個會處處算錯、幽居深宮,一個會一路榮寵、臨朝攝政呢。

    琬瀠將頭髮全部攏起,束在丹鳳朝陽的鈿子發冠裡,恰到好處的露出纖細白皙的脖子。自然上挑的眼角帶出難以言語的妖嬈。紅潤的嘴唇極薄,預示了這是個寡情而果決的女子。

    正紅的薄綢,一層一層的繡出同色的花紋,真正高門貴婦和千金貴女才能看出其中低調的奢華。包裹著玲瓏的身材,嫋娜而風情。右手戴著一支翡翠手鐲。

    這個時候人們還普遍認為玉比翡翠更珍貴。但是那手鐲,浸潤在一片碧綠之中,帶出一抹若有若無的嫣紅,說不出的令人迷醉。

    左手戴著七八個細細的素面絞花的銀絲鐲子,左手小指和無名指留著寸許的長指甲,十分迷人。眾人在心中暗自讚嘆,怪不得十數年榮寵不衰,便是孝獻皇后恩寵最盛的時候也沒能讓其受到冷落慢待。

    現在琬瀠根本不必再害怕孝莊能翻出什麼花樣來。也不再把她限制在慈寧宮,只要有自己指定的人陪同,離開慈寧宮逛逛也是可以的。

    沒有對比就沒有鑒別。不讓孝莊好好明白一下自己和她的處境可怎麼行呢?越是強烈的對比,越能讓她覺得痛苦。自己說過,輕易死了倒是便宜她了,如今不過是個開端而已。

    恭靖妃和端順妃,不,應該是恭靖太妃和端順太妃,也同樣參加了宴會。察哈爾王公做事一直很讓自己滿意,又有丹珠在,便給兩人一份顏面。

    只是琬瀠一直讓人注意這這兩個人的舉動,幾年都不曾放鬆,以後也會繼續執行下去。自己可沒有忘記,順治還活著的時候,麟趾宮貴太妃是怎麼興風作浪的。

    對於自己和孝莊之間的暗潮,玄燁和明嵐反應不一。順治過世的時候,明嵐年歲尚小。孝莊接著就被幽禁,明嵐對孝莊基本上沒什麼印象。而且明嵐一直以為孝莊就真的向對外宣稱的那樣是在養病,病好了以後一心向佛,不問世事。

    所以明嵐沒有特別的感覺,今天見到了孝莊,被別人告知這是太皇太后,也只是大方的福身請安,然後就和幾個年齡相近的孩子一起玩鬧去了。

    玄燁對這種情況感覺很複雜。他不是明嵐那樣還不諳世事。玄燁早就明白皇瑪嬤不是很喜歡皇額娘,因為皇阿瑪和皇額娘感情很好,而十分討厭出身皇瑪嬤娘家科爾沁的后妃,所以皇瑪嬤遷怒于皇額娘。

    從理智上和一直受到的教育來說,玄燁知道自己應該盡孝道。玄燁不認為自己是個不孝順的孩子,自己看到皇額娘高興會跟著高興,看到皇額娘生氣會跟著生氣。

    但是從感情上來說,玄燁實在無法想像自己為了皇瑪嬤和皇額娘作對,連想像都想不到。而且玄燁也知道一些皇瑪嬤做的事情,比如害死孝獻皇貴妃心愛的孩子,比如故意不讓皇額娘出宮,以至於皇額娘沒有見到郭羅瑪法最後一面等等。

    玄燁實在認為皇瑪嬤現在的境遇根本就是有錯在先的原因。人都是由親疏遠近的,很顯然皇額娘懷胎十月,養育恩深,根本就是無課替代的。只要有皇額娘在身邊,自己就覺得很安全,什麼都不怕了,什麼都可以放心去做。

    玄燁對琬瀠和孝莊之間的恩怨選擇了緘默。玄燁解釋,皇額娘也並沒有如何不孝順皇瑪嬤,畢竟從來吃穿用度最好的,一直都不曾少了皇瑪嬤的份額。

    玄燁很是敲打了慈寧宮的下人,殺雞儆猴的仗斃了好幾人,嚴令她們好生服侍,不許有任何不敬。對此琬瀠沒有任何不滿。自己報復孝莊是一回事,還輪不到幾個下人來犯上妄為。

    敢對太皇太后不敬,她們的心思和膽子也太大了。玄燁知曉琬瀠的反應,反而覺得琬瀠並不是要趕盡殺絕,只是公平的要孝莊贖罪而已,心裡越發偏向琬瀠。

    康熙二年五月,經過了一系列的鋪墊,琬瀠正式提出,詔天下錢糧統歸戶部,部寺應用,俱向戶部領取。自己手下廣有店鋪產業,實在是富得很。

    但是國庫缺錢呀,自己也沒打算拿自己的私房去填補國庫。那麼不好意思。某些人,你們以前撈足了油水,以後別想在伸手了。姐不答應。琬瀠已經良好的運用了一個原則,國庫的就是自己的,自己的還是自己的。

    以諸王為代表的滿洲貴戚反應十分強烈,堅決不同意這項政策。甚至濟度,雖然礙于順治不准議政的遺詔。朝堂上不能反對,私下裡和琬瀠抱怨反對了很多次。

    琬瀠和濟度道:“論公,本宮當稱呼你為簡親王。但是論私,表舅是看著琬瀠長大的。別的王公貴戚不說,我只問一句,表舅到底為何這般反對?別人不知的,琬瀠還不知道麼,鄭親王還在的時候,表舅你拿著鄭親王世子和簡郡王的雙重俸祿和封賞,那時便自有一份不小的家業了。鄭親王功勳卓著,太祖、太宗、世祖,三代帝王封賞不斷。更不用說這些家業不都是表舅繼承了嗎?玄燁即位以後,對表舅也是恭敬有加,大肆封賞,田地錢財不在少數。現在收歸國庫的那部分錢財,表舅從中間得到的,也不過平時手指縫裡漏下的便有了。何苦跟著那起子人與自己外甥女為難呢?”

    濟度語塞,就向琬瀠說的那樣,由於各種原因,自己的家產在諸王中間可以算是最多的了。不說其他郡王、貝勒,便是同為親王的岳樂都比不了。

    而且自己又沒有岳樂那副仗義疏財的性子。天下錢糧收歸戶部,對自己來說也就是少了一小筆外財,根本不算什麼。

    但是這無疑是一個信號,宗室諸王,或者說是議政王大臣會議的權利被逐漸減少。這次收回錢糧想管理,下次又準備做什麼呢?雖然知道皇太后自己就極有決斷,輕易不會更改注意,但是濟度還是想要盡力一試,總不能兀自看著……

    琬瀠也猜到了幾分濟度的念頭,開口道:“總是有人說表舅你太過孤傲。反倒不去注意表舅你聰慧非常,看透世情。便是如今是世情,大多數都是看到自己少了筆外財,有幾個像表舅看的這樣深遠?”

    濟度戳中心思,強自辯道:“也並非具如皇太后所言,那畢竟,畢竟是祖宗規矩。”

    琬瀠叫這話給惹笑了,道:“如今他們怕也只能拿祖宗規矩來說事來了。只是實在不知那條祖宗規矩說的可以侵吞國庫錢糧,可以借機中飽私囊了。表舅也不要生氣,今日還要勞煩你傳個聲。”

    琬瀠手背在身後,轉過去看牆上掛著的地圖。半響方開口道:“錢糧收歸戶部,真正是利國利民。為了大清,委屈一點又怎麼樣?苟利國家生死以,豈因禍福避趨之。難道半點忠心都不肯拿出來嗎?”

    不待濟度辯駁,又道“咱們建州十三副遺甲起兵,太祖皇帝建立八旗,是依著哪條祖宗規矩了?太宗皇帝得到傳國玉璽,改國號清,登基為帝,這又是依著哪條祖宗規矩了?更你不要說先帝時候,大軍入關,這是哪條祖宗規矩裡面有的?若是萬事依著祖宗規矩,一點都不能改變,那八旗也成立不得,國家和朝庭也建不得,中原大好河山更是要不得了。從大金算起,到如今才經歷了幾代人?哪裡這麼多祖宗規矩?你去都告訴他們!咱們滿洲祖祖輩輩在白山黑水之間,采參、捕獵為生。誰要是再口口聲聲祖宗規矩,本宮就把他送回關外!讓他們去效法祖宗,自力更生!”

    琬瀠又道:“本宮知道你的心思。你素來聰慧,怎麼這會兒想不透了。天下是八旗打下的,大清是諸王一起浴血殺敵才建立的,這話不錯。但是天下註定只能是皇上一個人的,也只有皇上才是大清的主人!琬瀠不把表舅當外人,實話實說。諸王議政早就行不通了,若非連遇幼主,哪能殘喘至今?否則你的瑪法舒爾哈齊是怎麼被幽禁的?你的伯父,四大貝勒之一的阿敏,又是怎麼被太宗皇帝處死的?”

    琬瀠聲音淡淡的,但是濟度卻覺得止不住的寒意一股一股飛泛上來,只在畫像上見過的瑪法和伯父的面容交替出現,仿佛已經看到了諸王的末路。也不再辯解,勉強行了一禮,踉踉蹌蹌的離開了。

    隨著濟度告退而傳開的,是琬瀠不容更改的決心。諸王貝勒都知道,和佟家關係極好,最受皇太后看重的簡親王都碰釘子了。濟度大病一場,因此不去上朝,在家養病。

    至於反對琬瀠主意的人,能勸的濟度都勸了,也算是盡了一份心。至於他們會怎麼做,會不會惹來雷霆之怒,彌天大禍,真的不是自己管的了的。

    隨著簡親王府大門緊閉,康熙朝第一場政治風暴隱藏在諸王貝勒有恃無恐的吵鬧中悄無聲息的到來。


   
第八十三章 琬瀠發威

    琬瀠一改之前的溫和,強勢不容反駁的下令執行新的政策。任何人都不能阻止她重新制定和執行新的錢糧制度。

    以諸王貝勒為首,四輔臣推波助瀾,勳貴宗室一起竭力反對。臣子的利益和王權再度發生碰撞。

    諸王貝勒們有恃無恐,這種情況再順治在位期間已經發生不止一次了。哪怕順治的脾氣再暴烈,也沒有辦法抵抗宗室貴族的齊心聯手,何況皇太后還只是個女人。

    貝勒勳貴們開始想像皇太后氣急敗壞,跳腳咒駡的樣子,想像的範本自然是多次在金鑾殿傾情演出的順治皇帝。甚至有人開始想像皇太后會如何向大家求和,到時候該如何借機討價還價。還有人四處放話,說婦人豈能治理好朝政,發佈的命令根本就是胡攪蠻纏,異想天開。

    四輔臣表示沉默。蘇克薩哈由於琬瀠的偏幫,這幾年很是打擊了鼇拜是勢力。雖然動不了鼇拜本人,但是可以對鼇拜的子侄親戚門人下手。漸漸實力能和鼇拜分庭抗禮。雖然想在這個時候打個圓場,示好琬瀠,但是見貝勒勳貴氣勢洶洶,不敢犯眾怒,也只能閉口不提。

    鼇拜同樣不曾替琬瀠說話,但是對於一些反復無常,開始傳言婦人無力治國的小人很是看不起,在其他方面找由頭訓斥了幾人。

    而兩個監察百官的王爺,濟度因病不朝。岳樂雖然一直不受琬瀠待見,但實在是個聰明人。而且他在琬瀠手下吃過暗虧無數,都快形成直覺了,根本不敢小瞧皇太后的手段,十分明智的也稱並不上朝。

    岳樂雖然不曾參與貝勒勳貴的這場暗潮,鑒於他也是宗室中的地位極高的一個。由於他和參加惹事的諸人很多多少少的交好,琬瀠又是惱恨的緊了,根本不願意放過他,想借機拉他下水,哪裡容他避退。

    派心腹太醫去給他醫治。岳樂心知肚明,自己本就是裝病,如果被發現,立即就是一個欺君之罪。到時候皇太后肯定借機嚴處。而且恐怕就是有病,只要不是明顯看得出來的大病,都會被借題發揮。岳樂狠狠心,硬是生生故意把自己的腿給摔折了,這才躲過一劫。

    最後連玄燁都聽到了風聲,特別來勸慰琬瀠道:“玄燁自然知道皇額娘見識不凡,絕不像外面傳說的那樣。皇額娘千萬別和小人一般見識。”

    琬瀠看著兒子很貼心的送來了自己愛吃的飯菜,停下手裡的事情和玄燁一起用膳。道:“玄燁不用為額娘擔心。額娘根本不在乎他們說什麼。”

    玄燁歪了歪頭,聲音有些哽咽的斷斷續續,道:“可是,玄燁替皇額娘委屈。”

    又低落的道:“好像,皇阿瑪活著的時候,一樣奈何不得。”

    琬瀠揉了揉玄燁的小腦袋,自在的細細品了一勺子湯,開口:“這湯不錯,甚合我意,玄燁你也多用些。”

    給玄燁添了碗湯,道:“你皇阿瑪是你皇阿瑪,你皇額娘是你皇額娘。你皇阿瑪沒辦法的事情,不代表你皇額娘解決不了。”

    眸子裡一道凜冽的寒光閃過,“那些宗室是先帝的血親,和我佟琬瀠可沒有什麼關係,我可不會向先帝那樣縱容他們。”

    複又一臉溫柔的看著玄燁,好像寒光只是不曾存在的幻覺,道:“玄燁好好看著額娘怎麼對付他們。看多了,記下了,以後你就知道怎麼和朝臣打交道了。”

    一連數日波瀾迭起,謠言不斷。事情的結束以貝勒巴爾堪之死為開始。巴爾堪被連日的順利沖昏了頭,根本不注意只是京城流傳謠言而已,根本沒有得到任何實實在在的好處,口不擇言,大放厥詞。

    琬瀠拿出一本奏摺,甩在他臉上,厲聲道:“巴爾堪,先帝帶你不薄。你卻處處以豪格之子為榮,自詡為太宗長子一脈,是為正統。對先帝繼承皇位不滿,如今更是意圖犯上作亂,留你不得!來人,把他拉下去仔細審問!”

    眾人根本來不及求情,巴爾堪就被嘟著嘴巴拉下去了。又見涉及到謀逆,琬瀠這邊胸有成竹,應該是證據俱全了。於是反應過來之後,只有幾個人敢替巴爾堪求情。

    片刻就有人拿著供狀來報,“巴爾堪確蓄意圖謀逆,有證詞為據。”

    尚善和巴爾堪交情極好,當即破口大駡,要讓人把巴爾堪帶來當面對質。

    來人面無表情的道:“巴爾堪見事情敗露,已經畏罪自殺了。”

    這樣的結果這大臣們幾乎都反映不過來。

    但是琬瀠不會好心到給他們時間慢慢消化,道:“巴爾堪罪名已定,尚善,你願不願意帶人去巴爾堪府中抄家。”

    尚善想到沒想,直接怒喝道:“胡扯!爺我不幹!”

    琬瀠冷笑一聲,道:“看樣子你也是共犯。”

    下令將尚善抄家。複又用同樣的話問車克,車克不肯領旨,同樣被下令抄家。琬瀠根本就是要分化他們內部,讓之前一起聯手對付自己的人去給他們盟友抄家。有堅決不肯領命,一同被問罪的。如此很快牽連數人。

    有人心存僥倖,大家都不肯去,到時候無人可用,不就是抄不成家了?笑話!要是那樣,要步兵統領衙門幹什麼的,要米思翰幹什麼的!沒多久就有人叛變了同盟,領旨帶人前去抄家。

    貝勒勳貴第一次見識到了皇太后的狠辣,根本以莫須有的罪名給人定罪,一點都不顧惜自己的名聲。也同時真的體會到了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有時候這樣做不一定是因為忠心,也許是根本就無法反抗。

    等事情告一段落的時候,巴爾堪梟首,尚善抄家貶為庶人。多尼等郡王貝勒被降爵罰銀。車克等勳貴被波及的人家多達十幾家。一時之間琬瀠妖后、禍水之名大盛,被無數人家咒駡成蛇蠍心腸。

    濟度毫不意外,嘆了口氣。岳樂為自己的直覺感到慶幸,同時抹了抹頭上的冷汗。四輔臣也是震驚不已,被琬瀠的如此粗暴可怕卻有效的手段給嚇到了。雖然這樣,接下來施行錢糧入戶部的政策時,如意料之中的順利。

    同年,發生了另外一件大事,同樣使無數人頭滾滾落地。明朝天啟年間的宰相朱國楨退休後,曾經寫了一部書叫做,《明史》。朱家已經逐漸衰敗,他的後人就把書稿以千金高價賣給了湖州富戶莊廷鑨。

    《明史》記述的是崇禎朝和後來南明小朝廷的歷史史實,言語之間就不免把南明小朝廷當做正統,有不少詆毀詬病清朝的話語。

    按說平常人見到這種東西,肯定避之不及。但是莊廷鑨是個瞎子,一心想要效法“左丘失明,厥有國語”,就請人將這本書進行了補充校對,當做是自己寫的書。

    但是修訂完後不久,莊廷鑨便於順治十二年病死了。他父親莊允城為了完成兒子的心願,將書改名為《明史輯略》,請崇禎十三年進士,在南明弘光政權中擔任過禮部尚書的李令皙作序,又邀江南18位名士列為參訂。

    莊廷鑨的岳父朱佑明是大富豪,順治十七年以莊廷鑨之名將該書印行於世。好些人都想利用書中違礙之處向莊允城敲竹槓。莊允城都用錢財堵了他們的口。

    如果事情到了這裡也就罷了,然而有一個被革職知縣叫吳知榮,看出了毛病,該書在提到明朝在遼東與滿人交戰時,仍用明時習慣用語,用明朝年號;稱清先祖和清兵為"賊",對清室先世直呼其名,不加尊稱,等等,這就構成"詆毀清朝"的"十惡不赦"的大罪。

    有那本事奉明朝為正統,不將清朝放在眼裡,告到輔政大臣鼇拜府上。鼇拜當即派出欽差,赴浙江查究。莊家全族十五歲以上的盡數處斬。因此案入獄者2000餘人,審訊後定死刑70多人,其中18人被淩遲處死。

    鼇拜非常看不起漢人,認為漢人無用所以丟了江山。一聽到有漢人膽敢污蔑清朝,立即都坐不住了,直接用輔政大臣的身份下令處死。

    這個舉動卻是惹火了琬瀠。一下處死這麼多的人,都沒有想過先報給自己知道,竟然私自處置了。要是琬瀠真是土生土長,被教導者看不起漢人的滿族女子也就罷了,說不定還會跟著喊兩聲殺的好。

    可是琬瀠是現代穿越過來的,穿越之前就是漢人,一直到現在的生活習慣都是偏於漢化。而且琬瀠雖然心狠手辣,但對於與自己沒有威脅的人,不見得有什麼善心,但也不會故意去害他們。

    在琬瀠思維中,這不就是傳播小道消息,說壞話嗎。後世八卦滿天飛的地方訓練出來的精英,對此表示很淡的。而且這些死的人,又不像是自己之前抄家的那些,對自己有著極大的威脅。

    而且要琬瀠來說,那莊家父子都不是很有學識的人,一本書稿子是別人的,校對備註是別人幹的。就是最好出錢署個名,結果禍從天降。

    他們本人未必有那麼大的膽子敢誹謗朝廷,估計是真沒看出來。而且換句話說,要真有學識,看出來書裡面的深意,估計就不敢那麼大張旗鼓的出版了。

    結果鼇拜倒好,牽連了2000多人,凡參加莊氏《明史輯略》整理、潤色、作序的人,及其姻親,無不被捕,每逮一人,則全家老小男女全部鋃鐺入獄。

    這些人就算他們倒楣,也就不提了。自己也沒什麼可抱怨的。但是與此書相關的寫字、刻板、校對、印刷、裝訂、購書者、藏書者、讀過此書者,莫不株連。這就實在太誇張了。連自己這個素來心狠的人都覺得太過了。

    自己對付政敵,也就是為了威懾殺掉一個巴爾堪,其他都是抄家流放。有時候回想起來,覺得自己真是太對這起這些人了,真是各種善良,各種生母。鼇拜倒好殺了70多人,還有十八個是淩遲的。

    到底能有什麼深仇大恨,連淩遲都動用了。這些還不是問題,關鍵是自己抄了幾家,替國庫增收,就被人罵稱妖后、禍水,蛇蠍心腸,還有其他難聽的話多了。

    鼇拜卻能被人稱讚,真不愧是滿洲的巴圖魯。琬瀠怎麼都覺得氣不平。忍了又忍,還是氣的把手裡的杯子狠狠甩出去了。再忍,再忍就是忍者神龜!

    怒氣衝衝的往養心殿去,吩咐道:“傳蘇克薩哈覲見。"

    沒等自己去開始找鼇拜的麻煩,結果鼇拜又做了一件好事。傳教士湯若望一直很得順治的尊重,被稱呼為瑪法。琬瀠也曾經數次讓他為自己畫像,也很敬佩這個信念堅定的老人。

    順治活著的時候湯若望的地位是很高的。順治死了以後,琬瀠雖然敬佩他,但是實在討厭基督教,又有很多事情要處理,不耐煩聽他傳授教義。湯若望的日子就漸漸變得不太好過了。

    輔政大臣鼇拜等反對西洋學說,大臣楊光先,言湯若望等傳教士有罪三條:潛謀造反;邪說惑眾;曆法荒謬。 逮捕了已經中風癱瘓的湯若望和南懷仁等傳教士。經過會審被判處死刑。

    而在判刑之後,湯若望和南懷仁又一次成功的預測了日蝕的發生和發生時間,以此來證明自己並不是傳播邪說。

    但是,對湯若望等人的處罰非但沒有減輕,反而又加重了:由絞刑變成了最殘酷的淩遲。事情很清楚,鼇拜只是希望南懷仁等人出現錯誤,從而為迫害他們尋找有力的藉口。

    顯而易見,鼇拜等人覺得處死一個湯若望根本就是小事,不需要特別向琬瀠備報。但是湯若望是琬瀠認識的人,連提都不提一聲,很顯然有故意欺瞞的嫌疑。這是琬瀠所不能容忍的。而且鼇拜等人口口聲聲將湯若望叫做要妖邪,說的道理都是歪理邪說,蠱惑人心。

    這個時候才剛剛意識到地球是圓的沒過多久,湯若望再博學也不可能知道的非常細緻詳細。但是自己就是學著這些科學長大的,甚至可以說都是刻在骨子裡的常識。玩過地球儀,看過月球、土星很多天體的照片。湯若望尚且被稱呼為妖邪,那麼自己這個死而復生的人算什麼。

    很好,鼇拜真是非常之好。狠狠地踩了自己的痛腳。穿越是意外,根本不是自己心心念念求來的。自己哪能不掛念現代的親人。

    但是自己只能來到三百年前,有了孩子,看樣子也不可能在穿越回去了。平時小心翼翼隱藏起來,不去碰觸的傷口,被觸動,帶出絲絲的傷心。不會讓人傷心欲絕、痛不欲生,但是確實綿綿不絕,不知盡時。

    本來自己並不計較歷史上的鼇拜確實成了權臣,但是他這樣一而再再而三的挑釁自己的權威,即使有意無意各占一半,也叫人不能容忍了。

    而且琬瀠還被挑起了傷心之處,更是發了狠心。但是琬瀠改變了立即去找他麻煩的主意,反而是暫且不提了。

    如果瞭解琬瀠的人一定會替鼇拜哀嘆。琬瀠要是被惹惱了,當時就找回場子,立即報仇,反倒不是最可怕的,不過是有冤抱冤而已。但是如果當時按下不動,之後接著就是時而不時,不倦不休的算計,結果肯定要慘上幾倍才能讓琬瀠出氣。


作者: o863    時間: 2012-4-1 05:12 AM

第八十四章 琬瀠大怒

    隨著琬瀠將許多勳貴抄家流放以後,心狠手辣之名不脛而走。相對的,琬瀠在朝堂上就輕鬆多了,見識到皇太后不容忤逆的威嚴以後,大多數大臣們開始重新考慮自己的立場,很少有人敢公然反對琬瀠的意思。

    但是鼇拜就是那少數人中的一個。鼇拜自頗有戰功,又是先帝遺命的輔政大臣,料想皇太后並不敢把他怎麼樣。時而不時的仍然對琬瀠的政策反對並抵觸。琬瀠對鼇拜越發不滿意,心中已有了計較,只等慢慢佈置,徐徐圖之。

    這幾年來,琬瀠在政治上得心應手。便是偶有少許大臣的反對,也影響不了自己的好心情。

    琬瀠本就是熱愛享受的性子,衣食住行,吃的用的,等等方面,無一不是精品。又不耐煩老是呆在皇宮裡面,時常著玄燁和明嵐巡幸南苑,召大臣、命婦、公子、貴女一起打獵取樂。

    像這種場合,又是由琬瀠出面發起的,便是被人看重的盛事了。讓那些大臣和命婦隨駕,隨駕的次數多少,也是有講究的。也是間接暗示了自己對大臣們和他們家族的態度。

    隨駕次數多的,無疑代表更加得到皇太后的寵信。滿洲的貴女還是比較幸福的,出門通常並不受干涉,只要帶了人手下人即可。這種田獵活動,運氣好的,說不定還能觀察一下自己將來可能的丈夫長相行事如何。

    琬瀠也親自下場打獵,穿著了一身玄色騎裝,銀色鉤邊,騎著一匹不高不矮、耐力十足的紅色母馬。剛一下場,見到前面幾匹鹿跑過。

    心裡也清楚,這鹿恐怕是事先放出來,特意趕到自己面前的。秦失其鹿,天下逐之。鹿,逐鹿,從來都是權利和爭霸的象徵。

    也只有射鹿才符合自己如今身份。琬瀠會心一笑,掃視四周,無論男女都是一副興奮的表情。滿洲人實在太鍾愛打獵了。只是要等到自己先射一箭,他們才能開始大顯身手。

    從箭囊裡取了三支箭,同時搭在弓上,一點一點的發力,將弓拉滿,瞄準獵物射出去。只聽周圍轟然叫好之聲不絕,一支箭正中鹿眼,另外兩支紮在鹿的腹部。那頭健壯的公鹿當場倒地不起。

    琬瀠發話道:“都放開了去吧,誰獵的東西多,本宮今日重重有賞!”

    琬瀠話音剛落,就有人謝了恩,離弦的箭一般沖出去了。這些急於表現的多是適齡的貴族子弟,也不光是為了互相攀比。打獵素來是滿洲重要的社交場合。若是在這種場合表現的好了,顯出了本事,得到皇太后的青眼,前程自然就有了。

    而且今日來的還有各家貴女,男孩子自然想要在心上人面前表現一番。每次打獵結束,說不定就要成了幾段姻緣。幸運的,還能得到宮裡的賜婚。琬瀠並不喜愛去干涉別人的姻緣,對做紅娘亦是無愛。

    奈何如今的風俗習慣如此。宗室子女不說,婚事全憑宮裡做主。便是稍微地位高一點的大臣家裡的子女,選秀之後,即使沒有指婚,一般也都要宮裡面同意了才能做親。

    琬瀠也很能理解,還有什麼比聯姻更能拉近關係,確立政治上的聯盟呢。如果幾大家族強強聯合,累世姻親,只怕就要威脅皇權了,這樣的利器自然要掌握在君主手中才好。只是琬瀠終究不喜給人定下包辦婚姻,故而極喜歡這種把貴族大臣家的子女聚集在一起的打獵宴飲。

    若是有哪兩家他們自己看好了,遞了牌子來求,一般只要親事與政治朝堂上無礙,琬瀠大體都會同意成全的,倒比自己勞累的亂點鴛鴦譜要好一些。

    玄燁也自己帶了一隊人,其中護衛自然都是好手,琬瀠又細細叮囑,方才同意,叫人好生護著玄燁,只在林子週邊打獵。琬瀠也帶來侍衛,也不急著尋找獵物,只是騎著嘛慢慢的逛著,有遇見的獵物,方才搭弓射箭。

    本來自己打獵就是為了開心,怎麼高興休閒怎麼來。犯不著和那些毛頭小子一樣,打了雞血似的往外沖。何況便是有誰獵到了上好的獵物,還不是都得先獻給自己挑選。

    琬瀠無比淡定的繼續閒逛打獵,想起小說和話本子上總有提到的,一去打獵必然遇到老虎猛獸、兇險無比的情節,頓時決定改變隊形。原本為了方便琬瀠射殺獵物,自然是自己打頭,侍衛們都跟著後面。這一變,就成了琬瀠在中間,周圍圍了一圈侍衛。

    這下是安全的很了,只是別說打獵了,就是往前後左右看,都得先透過人縫才行。琬瀠黑線,堅決不承認這是自己提出的辦法。

    抬手叫個侍衛近前來:“這半天遇見的獵物,本宮瞧著都是尋常,哪裡能找到猛虎黑熊這樣的凶獸來?”

    侍衛恭敬的答道:“早就準備下了幾頭,現下都關著呢。若是娘娘發話了,就找個地點放出來讓大人們圍獵。”

    琬瀠這下也不黑線了,完全無語。敢情這是有戰略佈置呀。群毆,就是我們一大群人,群毆你一個。單挑,就是你一個單挑我們一大群。被人海戰術打擊的野獸們,你傷不起呀~

    琬瀠又稍微獵了幾頭獵物,便返回休息了。營地裡已經有不少人回來了,多是命婦和貴女們,過一過打獵的癮就好,又不去和那些血氣方剛的青年們爭一口氣。

    見到琬瀠回來,連忙上前行禮請安。琬瀠進了大帳,把箍起來的長髮放下,沐浴一番,裡裡外外都換了潔淨的新衣。

    擦乾頭髮,重新選了幾件首飾,讓人梳了個大方的髮型,這才出來坐定,道:“起喀吧。剛才在聊什麼,這樣熱鬧。”

    命婦貴女們都圍著琬瀠坐定,一個雍容華貴,打扮豔麗的命婦,行了一禮道:“回皇太后的話,奴婢們剛才在說,漢人女孩子,別說出來打獵了,竟是連出門都不能的。若是見了外男,那是要被說三道四的。”

    琬瀠見是濟度的嫡福晉,和顏悅色的道:“福晉不必多禮,都是自家人呢。王爺的病可大好了?他便是心思太重了。你平日多寬慰寬慰他。那件事他勸也勸過了,還能怎麼樣呢?各人造業各人擔,與濟度他很不相干。高麗新進貢了一株三百年的老參,帶回去給他補補身子。”

    這說的便是前一階段的事了。琬瀠準備對那些不服自己管教的親貴們動手,濟度得知消息以後,又深知琬瀠的手段,便勸阻那些人莫要再和琬瀠對著幹。奈何無人肯聽,於是多少家毀於一旦。濟度因而大病一場,至今不去上朝。

    琬瀠又道:“這多讀書是好的,但是這漢人就是讀書讀的迂腐了。漢家的女孩兒從出生到嫁人,就過不了幾天的好日子。確實不能和咱們滿洲貴女相比的。”

    來伴駕打獵的多是滿人,偶爾也點幾個漢臣來。漢臣家中的誥命,又不會打獵,又要講究男女有別,琬瀠也不叫她們過來,這樣大家都舒服。現在在這裡的都是滿洲女人,言談之間對漢女很是看不起。

    琬瀠雖然沒有種族歧視一說,但是也很討厭朱熹理教提倡的那一套,不免就流露了幾許厭惡和憐憫。

    又一婦人道:“那漢家女子,看上去風一吹就要倒了的樣子,偏生就能抓住男人的心思。現在哪家的老爺不說小腳女子好看。什麼三寸金蓮、柔若無骨,硬生生把我們比得連夜叉也不如了。”

    這話顯然引起了共鳴,紛紛不平。琬瀠一想到小腳,其中各種骯髒,各種不衛生,自己本身又是個有些潔癖的人,頓時就有些反胃,眉頭緊緊皺起,緊緊抿著嘴唇,不敢開口說話。

    一個貴婦訴苦道:“我家老爺,納了好幾個小腳漢妾不說,還非要我給我們家的姐兒也纏上。我豈能看著我們姐兒受那樣的活罪,便說從沒聽說過老祖宗也有纏足的,老爺若是能找到先例來,再來和妾身說這個吧。”

    琬瀠再忍耐不住,心中怒極,一巴掌拍在案几上,道:“這是哪家的夫人!來人,賞!這才是真正聰明的人,本宮倒要看看,那個敢要把我滿洲嬌貴的格格,變成不良於行的坡足殘廢!”

    袖子一揮,把案几上的器具都掃落在地上,發出清脆的碎裂聲,厲聲道:“真是包藏禍心!”

    隨後打獵的眾人歸來,獻上上好的獵物,特別是有人抓到兩隻活的小白狐狸,煞是漂亮可愛。奈何剛才有人提到裹小腳,琬瀠被自己的想像噁心到了,胃裡翻騰,恨不得時光倒流,捂住耳朵不聽。

    看見兩隻狐狸,不辨喜怒的道:“為何別人獵的都是死物,你到抓了兩隻活的來?”

    那人上前道:“上天有好生之德,奴才特意不傷其性命,獻給皇太后賞玩。”

    其他青年公子只一心想著多打一些獵物,卻沒有想到這種法子,頓時暗自懊悔嫉妒。

    琬瀠面色沉沉,妙目含煞,開口道:“哦?倒是你一片忠心,替本宮著想了。只是本宮卻覺得,你直接送了白狐皮子來才好呢。”

    冷哼一聲,“按你這樣說,我們祖祖輩輩都喜愛打獵,倒是不知仁德了?”

    那人也沒有想到拍到馬蹄子上了,頓時冷汗淋漓,跪下請罪。別的大臣、子弟,再笨也看得出來皇太后心情不好。明明剛才出發的時候,皇太后還興致大好,這中間出了什麼事情,紛紛決定回去以後,好生打聽,千萬不能犯在忌諱上。

    琬瀠冷聲道:“上天以諸般牲畜供人取用,只要不涸澤而漁,焚林而獵,便已經是仁德了。哪裡學的,竟如同漢人書呆子那樣迂腐虛偽。你今天這樣婦人之仁,他日上了戰場,下不去手,自己找死不要緊,莫要連累了其他袍澤兄弟!”

    本來還有人替那人在心裡委屈,覺得他運氣太差,趕上皇太后心情不好的時候。這下也另有計較了,畢竟滿人尚武,推崇的還是能上陣廝殺,力大勇武的巴圖魯。

    琬瀠心情極壞,也懶得繼續發火,直接轉身離去,“回宮!”“鼇拜、蘇克薩哈、岳樂、多尼、傑書,養心殿見駕!”


   
第八十五章 廢除纏足

    琬瀠端坐在養心殿正座,面色依舊陰沉,既不開口,也不賜坐。鼇拜、蘇克薩哈、岳樂、多尼、傑書等人皆站在下方,年紀最小的康親王傑書,忍不住抹了抹頭上的冷汗。

    偏叫琬瀠看見了,冷聲訓斥道:“傑書,你也是我愛新覺羅家的兒郎,哪裡就怕成這個樣子!本宮倒想知道你這副樣子做給誰看,你這是覺得本宮這個做嫂子的,苛待宗室不成?”

    傑書頭上的冷汗冒出的更多,躬身道:“臣弟絕不敢有此妄念。皇太后替我大清江山勞心勞力,我等只有銘感五內。”

    多尼解圍道:“傑書所言正是我等所想。臣見皇太后面色不虞,為皇太后分憂原是我等的職責所在,但請太后吩咐。”

    其他幾人一起稱是。

    聽到這話,琬瀠臉色稍微緩和一下,道:“你們也知道本宮勞心勞力,倒不枉本宮素日的辛勞了。”

    聲音突然轉冷,“然而有些人,不但不體諒先人征戰沙場不易,一心想要敗壞我大清江山呢。”

    傑書等人接了琬瀠的召見,急急忙忙的敢到養心殿,尚且來不及查問出了什麼事情,不知因果,故不敢答話。

    琬瀠繼續道:“本宮開恩科,提拔幾個漢臣,不過是因為漢人多,滿人少。是為了以漢治漢,是為了讓漢人替咱們滿人賣命!本宮從來不曾忘記自己是滿洲的姑奶奶。可是有些人,眼裡心裡卻只看到漢人的好處,好的壞的都一股腦的效仿。”

    咬牙切齒的道:“真正是忘本!真真是可恨!”

    鼇拜聞言,立即高聲道:“是哪家的小子效法漢人,忘了根本,看臣不抽死他!”

    琬瀠嗤笑一聲,道:“聽說現在的大人們都極喜歡小腳的漢女,甚至有人還說,咱滿洲的格格也要纏足,方有大家閨秀的氣度。”

    傑書等人頭低的更狠,誰敢說自己府裡沒有幾個嫵媚漂亮的小腳漢妾。

    獨獨鼇拜回話道:“還是皇太后英明,老臣早就看那些狐媚子不順眼了。孝獻皇后把先帝迷得甚至要出家,可見那些漢女大都不是什麼好東西。臣的兒子也要納漢女,叫臣狠狠抽了一頓,再也不敢提了。咱滿州的格格多麼嬌貴,哪家不是捧在手心裡的,竟是那個阿奇那出了這樣的餿主意!”

    琬瀠笑了笑道:“若是都如愛卿這樣,本宮就無憂了。想在列祖列宗的時候,便是婦人也是能上馬征戰的。如今到了咱們,蒙祖宗庇佑,便是不能超過他們,也不能墮了列祖列宗的威名。只有身體健康的女子才能誕下健壯的子嗣。可是有人竟然鼓動給滿洲的格格們裹腳,好讓格格們都變成,不良於行的跛腳殘廢。更有人言漢家三從四德之說,女子不能出門,不見外男,這是生生要把咱滿洲的格格都變成身體羸弱的金絲雀。”

    目光在幾人面上一一掃過,說出一句話,:“其心可誅!”

    蘇克薩哈上前進言道:“此風不可長,皇太后不如發佈懿旨,立下規矩,禁止纏足的習氣。”

    琬瀠道:“岳樂精于漢學,你怎麼看?”

    岳樂頓時覺得其他幾個大臣的目光不善,小心在腹內斟酌一番,恭敬的開口回道:“臣也是有女兒的人,若是讓臣的女兒變成漢家女子那般,臣也是千個萬個不願意的。臣恭請皇太后懿旨。”

    琬瀠冷笑一聲,道:“若不是你們這些男人,學會了漢人那一套,處處宣揚小腳如何漂亮如何美妙,又怎麼會有讓滿家格格也裹腳這一說。明朝的官員淫逸奢靡,狎妓宿娼,你們現在也要跟著有一學一,是不是!怎麼不乾脆死在女人身上算了!”

    明明是男子的喜好怪癖,偏偏要女子為之付出一生痛苦的代價。

    琬瀠心裡憤怒,深吸一口氣,平復一下,道:“漢人幾何,滿人幾何?為何我滿人能得了中原江山?傑書,你說!”

    傑書道:“漢人雖多,但是膽小怯懦,滿人所少,但個個勇武。故而能入主中原。”

    琬瀠似笑非笑的道:“原來你們都知道呀,我當你們都不知道呢!漢人體弱,我滿人能以一當十,以一當百。若是我滿洲格格都成了漢人女子那樣弱質纖纖,那將來豈能生下健壯勇武的後代。一代一代這樣下去,終有一日與漢人無異。爾等可以貪一響歡愉,本宮不能不為千秋子孫計。”

    將手拿到眼前,看著手心的紋路。而後放下,另一隻手輕輕的撫著寸許的指甲,緩緩開口道:“得了,鼇拜擬旨,將本宮今天的話告之八旗知曉。另外,八旗女子不得裹腳,違者不得參加選秀。凡八旗子弟為官者,不得宿娼狎妓。老祖宗定下滿漢不婚的規矩,本宮如今補充兩條,亦不得寵幸漢女,不得狎玩小腳,如有違者,罰俸、革職、降爵,嚴懲不貸。”

    又看著鼇拜到:“鼇大人一言一行,實堪表率,本宮聖心甚慰,賜黃馬褂一件,倒刺皮鞭一條。如有八旗弟子,違法了本宮剛才說的兩條規矩,你鼇拜可以直接用鞭子管教。”

    鼇拜最是看不起漢人,更是痛恨效法漢人的旗人。這事交給他監督,一是不怕他陰奉陽違,二是他一旦動手,免不得要得罪很多人,坐實了鼇拜跋扈的名聲。

    琬瀠一手扶著額頭,道:“本宮的意思你們都知道了,該怎麼做,你們心裡也清楚。都散了吧,本宮乏了。過幾天大朝會,關於廢除裹腳,此事還要拿出來再議,你們心裡有個準備。”

    又想到清朝有個皇帝,記不清是乾隆還是誰,特別喜歡小腳女子。琬瀠不顧疲乏,專門把玄燁叫來,很是教導一番,說了關於裹小腳的種種害處。

    玄燁被琬瀠養大,耳濡目染,也是極愛乾淨的。瞭解了裹腳的各種不衛生,也是噁心的不行。娘倆一連幾天都有些吃不下飯,只稍稍用了些湯食,直把那些喜歡小腳的人恨得不行。

    琬瀠在朝會上又正式提出廢除纏足,天下女子皆不許裹腳。

    滿臣還好,漢臣反應激烈,一人啟奏道:“女子纏足腳是歷來的習俗。凡是稍微殷實一點的人家,沒有不給女兒纏足的。一時的辛苦,換來以後的體面。此舉如何能夠廢棄?”

    這會子都不用琬瀠開口了,多尼早就看漢臣不順眼了,當即反駁道:“你這是說我滿洲的女兒不體面了?皇太后、太皇太后,皆不曾裹腳,你這是大不敬!”

    又有人辯解道:“滿洲女兒是滿洲女兒,漢家女子是漢家女子,不能一概而論。漢家女子莫不以纏足為美,臣敢說此令絕對行不通。便是頒佈了這條法令,底下的人也肯定陰奉陽違不肯執行。求皇太后體察民心收回承命。”

    果然一個個都是反對的。琬瀠心裡大恨,纏足根本就是幾百年來戴在女子身上無形的鐐銬,自己非要把這鐐銬砸開不可。

    緩緩道:“纏足也不是歷來都有有的。想漢人建立的國家,漢唐兩代,大氣恢弘,萬國來朝。那時候也不曾說要女子纏足,不准外出,限制行動。及至宋代,纏足為李後主所發明,之後漸成風氣。哼!一個亡國之君,能想出什麼好東西來!果不其然,有宋以來,漢家皇朝累世積弱。內患不斷,外患不絕。強唐弱宋,絕非空穴來風之言。及至當代,我滿洲八旗過山海關入住中原。”

    看著底下的臣子,滿臣們有鄙夷有自傲,漢臣們則不怎麼開口。這種敏感的話題,他們如何能反駁。若是反駁了,說不定就要被懷疑存有異心。

    琬瀠繼續道:“國家怎能不弱呢?將近一半人口的女子,連好好走路都不能,不事生產,硬是被弄成了殘廢。如今明朝亡了,是不是還有人想要繼續用纏足來禍害我大清。”

    “明朝的大臣們,軟弱無能,有心情去賦詩作詞讚美女人的小腳,卻沒有能力為君王分憂解圍。理直氣壯的反對女子踏出深閨,卻絲毫不敢直面強敵,收服造反的流民。這種人實乃文人知恥!也只能靠折磨女人來尋求一絲半毫的慰藉了。我滿洲的兒郎要引以為恥,引以為戒,決不能被那些廢物給帶壞了!誰敢說小腳好,就是包藏禍心!”

    琬瀠揮手讓人帶上來一個死囚,死囚的雙足像纏足那樣被扭斷了。道:“看看,你們都看看!一個國家的風氣,不以健康勇武為豪,卻以病弱殘缺為美,這個國家果然也就該亡國了。肢體扭曲,哪裡能看出美來。真是病態!更何況,以布裹足,不見天日,且多時不沐不洗。你們覺得雙腳被扭曲成種種奇形怪狀,多麼有意思!有沒有想到層次纏繞的下面,皮膚潰爛,異味叢生。何況漢家不是講究身體髮膚受之父母,不得損毀嗎?這麼這會倒願意折損肢體了?難不成漢人的禮教,都是表面一套,實際一套,虛偽不堪的?”

    對著剛才那個堅持此令不通的人道:“我知道,在有些漢人中間有這樣的說法,男子可剃髮,女子不放足。先帝一向仁善,本宮也開科取士。竟然還有人,心懷故國,不滿我大清呢!”

    “你們都給我記著!這不是明朝的天下,是我大清的天江山。所有人都要按我大清的規矩來。不肯剃髮,那就留髮不留頭好了。非要纏足,不肯好好走路,那就不要走了,直接把腳砍掉算了!真是好大的忘性,嘉定三日,揚州十日,這麼快就記不得了。”

    琬瀠心裡雖然痛恨男子為了取樂,將女子視如玩物,種種禮教磨難加諸於身。但這話卻不能直接說出來的,畢竟當權的還是男子較多,自己沒那個愛好去挑戰時代。

    所以,自己就把女子纏足和不滿大清、心繫明朝聯繫在一起。如此一來,滿臣自然支持,而漢臣的尷尬的立場,則註定他們不好反駁。


作者: o863    時間: 2012-4-1 05:12 AM

第八十六章 玄燁的婚事

    琬瀠決心已定,縱然很多人不服,依然下令女子不許纏足,已經纏裹腳者,立即放足。儘管琬瀠早有心理準備,結果依然氣的不輕輕。遭到的反對,比自己想像的還要多。

    更多的是女子自恃身份,不肯放腳。堅持小腳才是大家閨秀的規範,若果放腳,就如同鄉野丫頭一般。但琬瀠不是輕易改變主意的人,政策推行的越是艱難,就越要看到效果。

    在丹陛之上來回走動,聲色俱厲的駁斥了懇請停止廢除纏足的大臣,“所謂蓄髮纏足,此皆亡國之陋習,非我新朝之雅政。萬不可保留!什麼人心裡抱怨艱難。笑話!再難,能難得過列祖列宗創立江山!竟然還有人說,絕對想不到大家閨秀不纏足會是何等模樣?那你們想沒想到,朱明皇朝亡了國,成全了我大清的江山?明明是功在千秋的事情,難道因為一時的艱難就不做了嗎?身為人臣,為主分憂。你們想的應該是如何讓它變得不再艱難,而不是來和本宮抱怨,請本宮改變自己的想法!”

    忽而琬瀠一笑,一改剛才的震怒,緩緩坐回龍椅,柔聲道:“要讓本宮體恤你們的辛苦,也不是不可以。堅決要保持纏足,也同樣不是不可以。只是……凡身有功名之人,其家中有纏足之人,則為大不敬,降職審查。”

    自己還就不信了,是纏足重要,還是切切實實的功名官職重要。二者取一,受到了切實的威脅,自己相信會有很多人按照自己的想法來的。

    繼續道:“凡無功名在身之人。家中裹足女子,不事生產,故而當課以重稅。每戶稅十則加三。”

    有功名的人家很多時候都是不用納稅的。而沒有功名的,既然堅持要纏足,好麼,你就正好多破些財,替國家做貢獻吧。

    琬瀠仍不解恨,又道:“凡裹足之女,視為賤籍。”

    看著底下眾人,勾起一抹惡意的微笑,菱唇輕啟,吐出幾個字,“而,良、賤、不、婚。”

    賤籍可以說是古人最害怕的懲罰之人。主要是奴婢、佃僕、樂戶、丐戶、世僕、等等。社會地位很低,得到的保障也少。即使打死了一個賤籍之人,通常也不需要像打死了良民一樣被判處罪行。

    大都是賠些錢財了事。一旦入了賤籍,生死不由自己,而且很難脫籍。就是萬幸中的萬幸,能夠脫離賤籍。三代之內也不能參加科舉。可以說真正是社會的最底層。

    哀其不幸,怒其不爭。男子為了享樂呼籲纏足,也就算了。可是女子本身就不肯接受禁止纏足的法令,這就令人無可奈何、痛心疾首了。即使明知道她們的眼光受到了局限,但依然不能停止自己的遷怒。

    自己不怕那些人不肯妥協,不裹小腳總比嫁不出去或者加入賤籍要好。這是個強者做主的世界,自己不肯退讓,自然會有別人妥協。從此,禁止裹足的法令才慢慢推廣開來。

    第二年,琬瀠又下令,凡犯有通姦、殺人等重罪的女子,裹其足以示卑賤。小戶人家的女孩子,要幫父母做活,通常都是不會纏足的。

    上流社會的漢族人家,由於滿人不纏足,也看不起纏足的女子,這些人家為了迎合上位者的喜好,通常也漸漸不再給女孩子纏足。最為棘手的是中等人家的那些富足的鄉紳。他們很少有機會和上流接觸,沒必要也沒機會去迎合上位者的喜好。大部分都堅持纏足是教養的體現。

    而琬瀠就是要讓纏足從教養良好變成卑賤不貞的象徵。這樣,自己倒想看看,還有多少人家堅持讓自己的女兒和罪婦擁有同樣纏足的特點。

    又十年,幾乎是一代人時間。裹足代表卑賤,基本上成為大家的認知。大家閨秀纏足已是遙想當年。三藩之亂結束以後,琬瀠趁機下旨,整理天下圖書。斥理學為明朝所推行的歪理邪說,下令禁止朱熹理學書籍和學說的宣揚。

    朱熹是南宋人,但是他的主張是在明朝才真正得到當權者的認可,從而學說觀念得到傳揚。又下令搗毀明代所立貞潔牌坊。寡婦再嫁有利於增加人口,再嫁之人可以得到當地官府賞賜的一定錢財。

    凡為人夫者,有寵妾滅妻,或犯有毆打妻子等暴行時,其妻可以提出和離,帶走全部嫁妝,夫家不得為難。

    夫死而無子者,若求改嫁,則保留嫁妝,其餘財產歸還夫家宗族。若不改嫁者,可保留全部財產,自由過繼子嗣,夫家不得干涉。

    凡女子未嫁,無父母兄弟者,繼承家產,宗族不得謀奪。

    凡夫死無子,不再嫁者,及未嫁而無父母兄弟者,立為女戶,不再受宗族干涉支配。

    男尊女卑已成定例,自己也許無法改變。但是至少在這個時代,為女子謀求一些安以立身的權利。

    鼇拜討厭漢人,十分大力支持滿漢不婚。得到琬瀠欽賜的黃馬褂和鞭子以後,更是賣力的監督八旗親貴,不許帶頭納漢妾。禁止纏足的法令逐漸實施以後,琬瀠心情大好,也賞賜給鼇拜不少珍貴的古玩,更是大贊其為天下人臣之表率。

    鼇拜志得意滿,越發勝過蘇克薩哈,幾乎是四輔臣中風頭最盛的一個。蘇克薩哈大急,數次面見琬瀠,表示忠心。琬瀠不動如山,一心想要借鼇拜之手除去蘇克薩哈,再捧殺鼇拜,於是坐看二人鬥法。

    次年,玄燁12歲,紛紛有人提及他的婚事,滿洲各大家族也聞風而動,希望家族中能出現一位皇后。按照常理,通常皇太后更喜歡從自己家族中替皇上挑選皇后。

    但是佟家這一輩有好幾個兒子,卻沒有適齡的女兒。大臣們不用擔心因此得罪皇太后,動作越發頻繁。連孝莊也以長輩的身份問過此事。

    琬瀠從沒想過近親結婚的事情,如果娘家有人入宮,地位必然不低。而佟家已經出現了一位皇太后,再有一位元高位妃嬪未必是好事。

    佟家現在唯一的女兒剛滿周歲,自然沒有人往這方面著想。可是琬瀠同樣不能容忍,玄燁這麼小的年紀就提及婚事。放在現代根本就是剛上初中的年紀,不動聲色的壓下提議。

    雖然玄燁三妻四妾是免不了的,但是琬瀠也不打算讓他過早的接觸聲色。特地和玄燁談心,將來他的皇后可以在適當的那些家族中,挑選他喜愛的那一個。

    這樣真的是很寬鬆了。歷來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玄燁的婚事由太后做主,別人就是結果不滿意,也說不得什麼。但是琬瀠卻告訴玄燁,只要出身不是太差,他喜歡的那個女子就能夠成為他的妻子。

    玄燁撲到琬瀠懷裡,隨著他漸漸長大,已經很少再這樣做了。更加懂得孝順的關心琬瀠的身體,而極力忍住不再像小時候那樣撒嬌。

    而這回又把自己埋在琬瀠懷裡,聲音悶悶的道:“兒臣信得過皇額娘的眼光,皇額娘做主就是。兒臣並沒有什麼喜歡的女子。”

    琬瀠哪能不瞭解玄燁的想法,也不說破,道:“身為帝王,必須割捨一些東西。哪怕是結髮之妻也要有所防備,而不能推心置腹。要考慮到她背後的家族和實力,再往後還有考慮到她的兒女。這是無奈的事情。”

    慢慢摩挲這他的頸項,道:“然而只要不沉迷女色、偏聽偏信,九五之尊還護不住自己喜歡的女子,那就是笑話了。若真的到了那份上,我倒要問一句,手段和權力都放到哪裡去了?”

    把玄燁從懷里拉起了,“我兒莫要擔心,皇額娘說了一定要讓你挑一個自己合心的皇后。皇后是要和你過一輩子的人,你若不喜歡,額娘如何都放不下心的。”

    思及歷史上康熙連喪三位皇后,便是理智的人也會傷心的吧。自己可捨不得玄燁受那樣的苦。

    見玄燁仍然有些鬱鬱,知子莫若母。青蔥兒女慕少艾,玄燁對於自己的婚事哪能沒有幾分憧憬?只是他那般聰慧,也清楚自己的婚事涉及種種方面,不是喜歡就可以的。

    而且順治納了董鄂妃,引來多少非議。玄燁是愛惜羽毛的人,肯定不願意重複順治好色寡恩、內寵逾制的名聲。

    輕嘆一聲,道:“我兒是個有分寸的人,不似你皇阿瑪那般。條件合適的人家多的是,從中間挑一個你喜歡的,又有長輩做主,別人也說不得什麼。”

    玄燁厭惡的皺眉道:“可是當初皇阿瑪因為鄂妃……”

    琬瀠輕笑著打斷道:“鄂妃的額娘是漢人寡婦。鄂妃本人先嫁了襄郡王博穆果爾,卻和丈夫的兄長私相來往。孝期未滿就入了宮。難道你會喜歡這樣的女子?”

    玄燁想也不想的搖搖頭。

    琬瀠這才道:“這便是了。先帝受到非議是因為鄂妃出身行事實在不堪。你皇阿瑪待我未必比鄂妃差多少,更是讓我參與政事,可是那時候,也沒有誰把我和說得和鄂妃一樣。玄燁你又不會挑選鄂妃那樣的女子做皇后,又有什麼好擔心的呢。”

    玄燁展顏。琬瀠又教導不可沉迷女色,將來對待妃嬪的手段和態度。

    又言:“少年好色,老年貪財,是歷來的說法。蓋因年少之時,把握不住,很容易就耽於女色,傷及腎水,於身體、子嗣上皆無好處。你十七歲之前,額娘都不許給你安排侍寢宮女。到時候不要怪額娘不疼你。”

    玄燁臉色微紅,小聲訥訥道:“皇額娘又不會害我。”

    琬瀠故意逗弄道:“玄燁臉紅了,是害羞了還是生氣了。”

    也不過是片刻罷了,玄燁面色便恢復平常,道:“兒臣就是愚笨也知道,父母之愛子,則為之計深遠。皇額娘的行事,兒臣就是一時不懂,也知道大體離不了剛才那兩句話。何況現在的做法,意在使兒臣愛惜身體,兒臣如何不知。”

    琬瀠既欣慰兒子體貼懂事,又可惜不像小時候那樣害羞,容易逗弄,一時間萬種滋味都在心頭。

   

第八十七章 玄燁初成長

    同樣是少年登基,失去父親保護的帝王,玄燁和順治小時候過的日子根本無法相提並論。除了初一、十五的大朝會,玄燁每日上午還是在上書房讀書。

    但是下午,卻被琬瀠帶著身邊教導。從最開始的朝庭大致的情況,到吏﹑戶﹑禮﹑兵﹑刑﹑工六部的具體情況,一個部門一個部門的給他分析職能特點,應該如何選用這些部門的官員。

    有時也會把奏摺上重要的內容大概的說給他聽。在琬瀠的身邊耳濡目染,玄燁被帶領這進入一個新的天地。如饑似渴的吸收各種知識。玄燁心中感慨,怪不得說學然後知不足。

    三年前的自己,以為失去皇阿瑪以後,行事已經於以往不同。而如今的自己,回頭想想,只覺得三年前的做法太膚淺了,也只放在小孩子中間才能看看,如何能和混跡政壇的大臣們相比,更不用說皇額娘的英明決斷了。

    又想起這幾年有人在自己面前嚼舌頭,說自己十三四歲應該可以親政了,至多等到十五六歲便是長久了。只是皇太后恐怕不會這麼情願還政,至少會拖到自己二十的時候。

    當時只是純粹覺得皇額娘那般疼愛自己,定是為自己著想。開始學習朝堂政事以後,方知道皇額娘的決定何其英明。自己要學的是在是太多了。便是尋常的士子,苦學多年,二三十歲為一方父母,便算得上年少有為了。

    換做自己,哪怕是如同眾人陳贊的那樣聰慧,也不可能十幾歲就能掌管一個國家。越發覺得那些那些人可恨!說千說萬,百善孝為先。那些人不管出於什麼目的,離間母子之情,欲陷朕於不孝,便離不得其心可誅幾個字!

    玄燁翻看動著琬瀠挑選出來的經典奏摺和案例,提筆構思。琬瀠給佈置了一道作業,寫一寫關於六部和施政方針的看法。

    皇額娘說過,“作為一個帝王,結果是重要的,但不是最重要的。大局的眼光和任用、掌控臣子的手段才是重中之重。掌握了臣子,就是掌握了朝廷。吏部、戶部和兵部是極其重要的部門,必須牢牢把握在自己手裡。所以任命這些地方的官員,就必須更加謹慎。”

    再想想皇阿瑪年幼的時候,就是讀書習字都要小心瞞著多爾袞,和自己一比,真是天上地下。大權是掌握在別人手裡還是自己額娘手裡。自己額娘手段如何,對皇子來說,真是太重要。

    當時皇阿瑪親政一定很艱難。關於皇阿瑪的名聲……玄燁搖搖頭,不知道是那些人有心抹黑,還是事實如此。自失一笑,倒是多想了。只怕皇阿瑪親政沒幾年,皇額娘就開始參與朝政了吧。自己有記憶的時候,皇額娘都已經幫皇阿瑪批閱奏章了。

    怪不得皇額娘和自己說,絕對不能小看後宮女子。能在後宮生存的女子,心思手段絕對不比一個有算計的大臣差多少。

    也是,不說和皇額娘那般,就是有皇額娘一半,後宮那麼多人,在加上娘家、家族的力量,實在不可小覷。更何況女人總覺得兒子是依靠。玄燁有些臉黑,自己有額娘護著,覺得是見很高興的事。

    但是絕對不樂意將來自己的妃子護著兒子,不和自己一條心。以後,真不可掉以輕心,不過,皇額娘說過十七歲以前是不會給自己納妃的,到那個年紀。自己的手段和見識自然比現在要好上很多,肯定不會輕易被花言巧語擺佈的。

    只是玄燁童鞋,乃真的想多了。像你額娘那樣的奇葩,幾百年也就出現了一個。而且乃才十二三歲呀,不是二三十歲,有必要現在就開始考慮後宮和子嗣咩~~~

    琬瀠很重視八旗的武力情況。除了豐台、西山幾個大營,還有綠營兵等,又增加了幾個臨時軍營。凡是年滿十二歲的八旗男子,必須到兵營訓練上五年,主要是在裡面接受訓練,也學習一些文字知識。

    八旗男子成年以後,可是以領取一份銀米的。琬瀠就規定,不去兵營訓練合格,成年以後不能領取銀米,也不能領取差事。琬瀠還常常帶著玄燁突然到各兵營巡查,根據看到的結果,有升有降。

    玄燁漸漸也能在朝政上能有些想法了。玄燁從小嘴巴就緊,除了自己和明嵐出來,哪怕是跟在他身邊的很親密的兩個伴讀,對於重要的事情,都從來沒有聽玄燁吐露過口風。

    琬瀠很是放心,有些機密的措施也不大瞞著玄燁。因此玄燁看出了一些門道。琬瀠自然不肯和孝莊同住慈寧宮的,一度很想重新修繕皇宮最東邊的樂壽堂、寧壽宮宮殿。

    玄燁自然知道,自己皇額娘,是極愛享受也極會享受的,除了守孝的那三年,從來不肯委屈自己。何況依著額娘的性子,哪怕有人不安分,議論她享受奢侈,也必然是不放在心上的。

    但即使這些年國庫日漸豐盈,仍然沒有行動,甚至提起一回,就嘆一回氣。而且從攝政那一年開始,不公開的儲備糧草軍需,年年不斷,遠遠超過現在軍隊的需要。

    玄燁心下疑惑,便問琬瀠是否在準備開戰。琬瀠大為欣慰,高興的在玄燁的額頭是親了一下。

    不給玄燁害羞的時間,直接拉著他走到地圖前面,指著西南、東南和西北,道:“三藩、臺灣、準噶爾,此三者猶如有人於臥榻之旁酣睡。”

    每次琬瀠一想起來要替直接修繕宮殿,同時就想起來將來還有好幾場仗要打。哪怕臺灣和準噶爾都是由玄燁他來解決,三藩絕對是自己要操心的事情。

    琬瀠是不怕打仗的,也不認為會打輸。但是戰爭實在是一件燒錢的事情,就怕一場仗打下來,多年積攢的家底就要空了。

    有句話叫做未雨綢繆,明知道三藩必反,還不早做準備就太傻了。只是琬瀠開始參政的時間太晚,吳三桂雖然不曾達到歷史上謀反前的實力,但也小成氣候,想要掐死在萌芽裡是不可能了。

    琬瀠先是以不捨建寧遠去為由,說服將吳應熊留在京城,經常賞賜以示恩寵。如果吳三桂要造反,未必真的在乎兒子的生死。但是有個把柄總比沒有好。而且表面上對吳應熊,將來開戰也能說不是自己不義,殺戮功臣。

    而且吳三桂他自己貪心不足,犯上作亂。並且逐漸拔擢能臣幹吏為雲南、四川、貴州、兩廣、福建大大員。雲南正是吳三桂封地之所在,雲南總督的職權被壓制的很厲害。

    琬瀠也不指望他能做什麼大事,主要一是態度強硬,凡事都和吳三桂扯皮一下,拖拖後腿,反正吳三桂現在還不敢公開殺害朝廷大員。二是要拉攏雲南官員的忠心,儘量不要被吳三桂收買了。

    琬瀠在順治年間,幾乎沒有人能想到三藩會叛亂,甚至吳三桂自己都未必想到謀反的時候,就開始佈置耳目密探。而且以雲南不如靠海的兩廣、福建更為重要,對於吳三桂的申請的軍費,能拖則拖,能少則少。

    琬瀠對清廷支付三藩軍費不滿由來已久。這不是拿自己的錢去給敵人招兵買馬麼?只是對待鎮守兩廣和福建的平南王尚可喜、靖南王耿仲明態度則要好的多了。軍費從來都比給吳三桂的多。

    順治還在的時候,琬瀠不好解釋為什麼自己認為三藩會反,畢竟現在並沒有太多苗頭。等到琬瀠開始攝政後,就開始逐年備戰。

    次年,除了濟度的女兒玉錄玳之外,另外兩位進宮養女,被賜予封號。已故承澤親王碩塞之二女,封為碩和順公主下嫁尚可喜之子尚之隆。安親王岳樂之第二女,封為和碩柔嘉公主,下嫁靖南王耿仲明之孫,耿繼茂之子耿聚忠。宣二人進京。

    這也是為什麼琬瀠分化三藩的時候,拉攏尚可喜、耿仲明,這兩個人本事和野心比吳三桂小得多,兒孫也不成器。

    琬瀠分別召見了尚之隆和耿聚忠,暗示只要他們保持忠心,將來可以承襲王位,同時暗示比起吳三桂,自己更看重另外兩位藩王,希望他們能和吳三桂保持距離。對於這幾人,就是讓他們繼承王位又怎樣。吳三桂一死,還不是想怎麼收拾怎麼收拾,捏圓捏扁看心情。

    其實,若不是鼇拜和蘇克薩哈未除,幾個心腹大臣也都認為再準備幾年更有把握,琬瀠真的很想現在對吳三桂動手的。多爾袞活著的時候,對於這位帶軍入關的攝政王,吳三桂是夾起尾巴做人。

    等到了順治親政,開始逐漸輕慢起來。順治過世的時候,吳三桂擁兵北上入祭,兵馬塞途,居民走避。吳三桂可能未必挑那個時候造反,應該是威懾新君,試探一下罷了。

    只是他的運氣實在不好。琬瀠當時都做好順治遺詔不滿意的話,就兵變的準備了。特地秘密調來了數支精兵。琬瀠當即就派人帶著重兵去迎接。吳三桂也不敢提進京替順治奔喪的事情了,只在在城外張棚設奠,禮成便想離開。

    但他自己撞了上來,琬瀠豈會讓他輕易走脫。透出意思,希望吳三桂在京城給順治守喪。吳三桂真是害怕了,派人重金賄賂大臣幫忙求情。

    琬瀠不想在政權更迭的時候多生事端,客客氣氣的讓吳三桂在城外服喪,變相把他軟禁了幾個月。又下旨追究吳三桂縱容手下兵勇擾民,期間更換了大半的雲南官員,才把吳三桂放了回去。

    不過之後幾年的軍費是不要想了。前兩年,京中勳貴人家聯手對抗自己的時候,就有吳三桂在後面推波助瀾。

    琬瀠當時冷笑一聲,根本就是寧肯錯殺,絕不放過,趁機殺了不少吳三桂經營多年的探子。吳三桂也明白琬瀠是個狠角色,和順治不同,這幾年都不敢有大的動作。

    琬瀠下定決心儘快讓鼇拜和蘇克薩哈兩敗俱傷,除了他們,才好騰出手來收拾三藩。罪名都給他想好了,就是歷史上吳三桂打出反清複明旗號時候,抬出來的朱三太子。擅自匿藏前朝遺孤,意圖不軌,這個罪名不錯。


作者: o863    時間: 2012-4-1 05:13 AM

第八十八章 鼇拜的末路

    康熙五年,又是一個不安穩的年份。正是這一年,四大輔臣之間的矛盾,尤其是鼇拜和蘇克薩哈之間的矛盾激化。

    鼇拜提出,順治初年,多爾袞為了自己利益,把鑲黃旗應得到的保定地區附近上好好的土地據為己有,而把正白旗的壞地換給鑲黃旗,因此鼇拜要求“呈請更換”。這一提議遭到正白旗戶部尚書蘇納海等人的反對。

    蘇納海認為,土地已經分配很久了,而且康熙三年已經下達了不許民間再次圈地的旨意。要求將此議駁回。蘇哪海固然是為了自己所在的正白旗著想,但畢竟意見有利於民間安定。蘇克薩哈也借此時機攻訐鼇拜,以一己之私心而擾民。

    鼇拜想要強行更換圈地,琬瀠心中不樂,卻不直接反對。雖然已經決定打壓鼇拜,但是打壓也有打壓的不同,打壓到什麼程度,琬瀠並沒有決定。私下授意幾個官員去勸阻鼇拜,12月的時候,鼇拜矯旨殺蘇納海、朱昌祚、王登連。

    聽到這個消息,琬瀠無聲的嘆息一聲。鼇拜,有大功在身,且對大清忠心無比,只是他記得忠於與滿人的江山,卻漸漸忘了江山的主人絕不容許有人威脅他的權威。因為他日漸跋扈驕縱,自己不得不除掉他,但這終究不是令人愉快的事情。

    琬瀠對這件事保持了詭異的沉默,只是在事後下旨厚厚的安撫了幾人的家眷,同時對鼇拜越發縱容非常。蘇克薩哈等人勸諫沒用自不必說,幾個後黨的心腹,也輪番覲見,勸說琬瀠不要再放任鼇拜坐大。

    面對他們一臉焦急迫切的勸諫,琬瀠淡淡的說了一句:“天若使其亡,必先使其狂。”

    同時指了幾個大臣,這幾人大部分時候都是中立,沒有多少人知道他們是自己的心腹,令他們假裝投靠鼇拜,收集鼇拜的罪證和內幕。

    這些人方知道,皇太后早有謀劃,鼇拜此時洋洋得意,卻絲毫不知自己已是別人的網中獵物了。這場獵殺從一開始就不對等,結局早已註定。一時之間鼇拜勢力大增,京中人人都道鼇拜擅權自專,不必皇太后和皇上放在眼裡。

    第二年新年,琬瀠封順治的第二個兒子子愛新覺羅·福全為裕親王。親王已經是爵位中等級最高的了,哪怕是順治活著,也未必會一上來就給福全封為王爵,多半是郡王、貝勒、甚至是固山貝子。

    琬瀠對福全的感覺,說不上多喜歡,但也說不上討厭。自己若想除掉他,多半根本不會讓他活著長大。既然已經容下他了,何妨再施以重恩,以後也好讓他盡心為玄燁做事。

    貌似歷史上的裕親王是個能征善戰的大江吧。便是將來常寧,自己也不打算為難他。料想他們兩個也翻不出花樣,何必落得一個苛待先帝之子的罪名。

    由於琬瀠有心做出鼇拜勢力大增的假像,倒真有一些牆頭草投靠過去。琬瀠嗤笑一聲,要是重要部門和官位,自己如何能不任用自己的心腹。那些鼠鼠兩端的人,註定一輩子也就是個牆頭草的角色。

    遏必隆不敢與鼇拜相爭,加上手段又圓滑,算是依附於鼇拜了。只是這個人甚為聰明,只是私下裡和鼇拜達成了協定,卻從來不像一些人那樣變成鼇拜的傳聲筒。而且又真的沒有做出太出格的事情,將來哪怕是清算鼇拜的黨羽,也沒有證據說他是鼇拜一黨。

    對此,琬瀠並不在意。自己欣賞聰明人,而且只要是人就有私心。一心為主、忠心耿耿的臣子恐怕只能存在於想像和傳送之中。要為了這個生氣追究,根本就是自虐,估計早就該累死了。遏必隆,也算是個能幹的人,明哲保身算不上大錯。

    遏必隆凡事附和鼇拜,索尼老邁,身體不好,一向不大管事。加上琬瀠毫不干涉,蘇克薩哈孤掌難鳴逐漸被排擠出權利中心,怏怏不樂,只能自行請辭,更是被鼇拜提議去給先帝守陵。

    蘇克薩哈本來打算暫且隱退,避其鋒芒,以圖複出,只是日益驕恣的鼇拜不給他任何機會,窮追猛打。借機羅織二十四項罪狀,上奏請將蘇克薩哈和他的長子查克旦腰斬,其餘子孫處死,抄沒家產。

    琬瀠不准。鼇拜又再次上書,琬瀠見時機成熟,道:“鼇拜,蘇克薩哈是先帝指定的輔政大臣之一,便是有罪,何至於此?”

    鼇拜自然辯解,琬瀠又道:“何況,你與蘇克薩哈為兒女姻親,卻提議處死他的兒孫。如此手段,豈能不讓人膽寒。”

    然後乾坤獨斷,賜蘇克薩哈毒酒一杯,罷免其子官職,不累及其他兒孫。至此鼇拜的名聲更壞,便是依附他的人也忍不住想,鼇拜對自己的親生女兒和外孫尚且如此,何況自己這些後來才投靠他的人呢?蘇克薩哈的死,除去了琬瀠的一塊心病,更是把四輔臣拉下政壇。

    本來四輔臣有順治欽定,不管實權如何,地位都甚為尊崇。但是蘇克薩哈議罪無疑告示了,四輔臣並沒有免死金牌,犯了過錯一樣要接受懲罰。雖然琬瀠放過了蘇克薩哈的黨羽,但是樹倒猢猻散,再說還有鼇拜代勞不是。

    康熙七年,為順治的孝陵建造了神功聖德碑。琬瀠心中覺得諷刺,不論孝莊這個人如何,順治對親生母親的態度都算不上好,但是他的陵寢竟然定為孝陵。

    不得不說,為尊者諱,古今皆同。又下令為順治編修《世祖實錄》。加封加鼇拜、遏必隆太師。

    看著鼇拜朗聲大笑,一副應該如此的樣子,暗罵一句,真是利令智昏,鼇拜以前也沒有這樣看不清形勢。加封太師,已經是人臣榮耀的極點了。一個臣子,到了封無可封的地步,只知沾沾自喜,毫不知居安思危,也須是怪不得自己對他下手。

    琬瀠喚來玄燁道:“我兒,鼇拜這廝跋扈囂張,儼然有一代權臣之象,實不必再留。這便是額娘交給你的第一個歷練,清除鼇拜的勢力,讓額娘看看我兒的手段如何。”

    對於朝政,玄燁大部分時候都是聽琬瀠分析,如今有機會實幹一場,十分激動,至此逐漸在朝會上發言,和鼇拜爭執不斷。琬瀠對此並不表態,淡看玄燁和鼇拜二人鬥法。鼇拜對此並沒有提高警惕,只當康熙是少年心性,爭強好勝,不如皇太后思慮周全。

    就在這一年,琬瀠結束了長達多年的曆法之爭。後世把這件事情看做鼇拜及其黨羽失勢的開始。曆法之爭可以說是有鼇拜一手發起的,針對湯若望和南懷仁等西洋教士,進行了一系列的迫害。

    二月的時候,琬瀠命令南懷仁推算曆法,並帶著玄燁巡視京畿直隸等地。“本宮就是要讓天下人知道,誰才是江山的主人,不是已經死去的蘇克薩哈,更不會是活著的鼇拜。”

    琬瀠這樣和米思翰說,並且命其全權負責出行的安全事宜。一個月後歸來,授南懷仁為欽天監監副。此舉大大掃了鼇拜的顏面。只是蘇克薩哈已死,琬瀠目的達成,下一步便是要收拾鼇拜,自然不會像之前那樣縱然他跋扈的行為。

    剷除鼇拜集團,是玄燁一手策劃並實施的。一日,玄燁前來回稟琬瀠,想要挑選幾個親貴子弟在宮中練習布庫。琬瀠了然一笑,佈局開始了。遂應允了玄燁的請求。

    且不說鼇拜雖然表面上權勢赫赫,但實際遠不如歷史上一代權臣有著轄制君王那樣的實力。這些親貴子弟,出身不凡,正當年少,初生牛犢不怕虎,哪裡管他鼇拜如何勇武不凡、權勢赫赫呢?玄燁以嬉戲為名,訓練了一段時間,是他們紀律嚴明,聽從自己的指揮。

    由消息傳出宮務,只是說皇上最近迷上了摔跤。練習摔跤可以強身健體,國事有皇太后處理,皇帝畢竟年幼,一時愛玩也是有的,大臣們並不懷疑。鼇拜更是覺得皇帝不愧是還小,前一階段和自己針鋒相對應該也是無心。

    五月份,琬瀠應玄燁要求,將鼇拜的部分心腹調出京城,然後玄燁宣鼇拜乾清宮見駕。琬瀠大概能猜到,這樣做的目的,玄燁雖然大部分時候被琬瀠帶著住在景仁宮,但是乾清宮作為帝王起居之地,在這裡著急鼇拜並埋伏人手不容易引起別人的警惕。

    一切如預料的一樣,鼇拜猝不及防,被十幾個少年一擁拿下,康熙起身宣讀鼇拜的三十條大罪。

    鼇拜見小皇帝不是開玩笑,而是真的想要對付自己,突然發力掙脫,一把撕下上衣,露出滿身傷痕,指著康熙道:“我鼇拜一輩子,哪一天不是為了你們愛新覺羅家打天下!你們卻如此對我!”

    跑出殿外,穿過乾清宮西邊側門,飛快的跑向養心殿。

    每天這個時候,琬瀠都在這裡處理政務。

    鼇拜一邊飛奔,一邊高聲大喊,“皇太后救命,皇上聽信讒言,要擅殺功臣!”

    鼇拜體格高大,勇武不凡,剛才十幾個少年若非出其不意,未必能輕易的拿下他,便是如此鼇拜尚能掙脫。性命攸關的時候,鼇拜自然拿出十二分的力氣,叫人攔截不及,一直闖入養心殿。

    琬瀠隨手取了旁邊牆上掛著的一把弓,打開殿門,張弓搭箭,一箭射中鼇拜的右肩。鼇拜中箭痛呼,一個趔趄的時間,後面跟著的侍衛,連忙趕上來,制住鼇拜,將其五花大綁,將他壓著跪在琬瀠面前。

    玄燁也隨後趕到過來,連忙向琬瀠請罪道:“兒臣罪該萬死,竟然讓此獠驚擾了皇額娘!”

    琬瀠責備的看了他一眼。自己結合歷史大概猜到玄燁的計畫,這是玄燁第一次獨立謀劃擔當大事,自己不會插手干涉,中途指點反對,但並不意味著自己贊同欣賞這種方法。

    況且,竟然還讓鼇拜走脫了。自己更偏向于玄燁逐步削弱鼇拜的勢力,作為親政之前的練手,試著如何掌握朝中大臣。歷史上,康熙選擇這種方法,是因為鼇拜勢大,不得不兵行險招。

    而如今玄燁是因為知道皇額娘手握兵權,必然無礙,只要除掉鼇拜,那些黨羽不敢生事,才放心如此。歷史拐了個彎,卻依然殊途同歸。

    琬瀠看向鼇拜,道:“你可知罪!”

    鼇拜見狀,大呼不服:“臣無罪,皇上冤枉老臣,求皇太后為老臣做主!”

    又把剛才對玄燁說的話,對琬瀠重複一遍。琬瀠摸著手中的那把反曲弓,這是自己最喜愛的一把,跟著自己很多年了。否則也不會掛在養心殿隨手可以取到的地方。

    有聖檀之稱的紫檀打造,木質堅硬,香氣芬芳永恆,色彩絢麗多變且百毒不侵,萬古不朽,又能避邪。弓弦的材質不明,似玉似金,光澤冷冷,以手輕觸,鏗然有聲。其上刻有兩個古樸的篆字“逐月”。

    琬瀠半響默然,終於輕嘆一聲,道:“我年幼時,愛卿見我射箭,言曰,此女不凡,觀其張弓,目光森然銳利,猶如草原眾鷹之王,不可馴服,他年必光耀門楣。言猶在耳……”

    小時候,阿瑪和額娘待自己的疼寵自然無話可說,但大部分人都覺得自己是個溫和的性子。

    大概和自己身材和一般滿族女子相比偏瘦有關,即使後來自己管家的手段狠厲,又在佟圖賴面前表現出政治上的敏感,依然被認為成:“我的瀠姐兒是那般和善的性子,尚且被逼得下令重罰,可見那些刁奴實在是無法無天了。”

    鼇拜是第一個一眼看出自己性格中某些本質的人,並且以千金之弓相贈。千金易得,而一弓難求。

    這時候再看看鼇拜周身的疤痕,想想他的話,微微動容。鼇拜與蘇克薩哈不同,不是那種性格陰狠,精於算計的人。之所以到了今天這樣的局面,和自己奉行捧殺的決定密不可分。

    鄭伯克段于鄢,便是孔丘那樣標榜君權的人,固然認為共叔段不受身為人臣人弟的禮儀,不能被稱為是人家的弟弟,也仍然要諷刺鄭伯一句,故意不曾管教約束共叔段,故而不能成為人家的哥哥。

    何況,還是那句話,誰人無私心?自己既然容得下遏必隆,何必容不下鼇拜。而且鼇拜遠遠沒有表面上那般的權勢,不可能真的威脅到自己和玄燁。憶往昔,看今日,終是熄了一度要要置鼇拜於死地的心思。

    放緩了面色,言道:“愛卿的功勞,先帝知道,所以以卿為顧命大臣。本宮也知道,故而攝政以來多有倚仗,以種種大事相托。可是愛卿確實做的太過了,你隨便從京城拉一個百姓問問,誰不說鼇少報擅權,欺負太后和皇上孤兒寡母。本宮看著愛卿素來功勞和忠心的份上,但皇上他並不曾親眼見證愛卿立功,故而才有今日之事。”

    輕呷一口茶,狠心道:“只是皇上為天下主,他是不能有錯的。即便有錯,那也是臣下的錯誤。以卿的忠心,想必能夠明白。愛卿你自己上摺子告老吧,爾加封太師,以為人臣之最,再無可封,又有顯爵,何必貪戀官職不放?這樣對皇上和你都好,百年萬世之後,丹青之中也只會記載爾為顧命輔政大臣,一生君臣相得。”


   
第八十九章 昨日之日不可留

    鼇拜自知無力回天,遂上書告老。琬瀠也實現了諾言,雖然收回權利,卻放過了鼇拜本人和全家。只是那些以前儀仗鼇拜作威作福的人就沒有這樣好運了,琬瀠下手清算鼇拜黨羽,毫不容情。

    班布林善也是鼇拜一黨的中心人物之一,同樣被下獄待審。琬瀠看著報上來的名單,輕輕點著班布林善的名字。這個人是努爾哈赤的孫子,幾年前被晉封為輔國公,宗室子弟,卻諂事鼇拜。班布林善的第一個妻子早逝,第二個妻子就是鼇拜的小女兒依勒佳。

    依勒佳呀。最近真的常常想起兒時的事情呢,當初鼇拜慧眼贈弓之誼,和依勒佳的總角之交…… 訥敏、丹珠、依勒佳和自己,都是打小玩到大的交情,從天真爛漫的女童到甜美嬌俏的少女時代。

    和董鄂·金蟬的交情倒是後來選秀時才有的事情了。縱然自己算是一個偽兒童,但那時也畢竟把她們當做朋友的。這麼多年過去了,丹珠遠嫁察哈爾蒙古,雖然時常有書信往來,但上一次見面還是順治十六年,十年前的事情。

    而同樣和自己是閨中好友的訥敏和依勒佳,在自己入宮以後,來往也少了很多。當剛入宮的時候,處處小心,只有重要的事情才和宮外聯絡,更不會說無事的時候和訥敏她們聯繫敘舊了。

    琬瀠把奏摺放到一邊,用手背的按壓的眉心,嘆了一口氣,道:“今日下午,宣李伯翰長子之妻入宮。”

    李伯翰是備受榮寵的大臣,訥敏嫁的很如意。琬瀠特意選了一件舒緩的碧色白邊的旗裝,讓紫陌梳了個慵懶的髮髻,很隨意的帶了幾件白玉首飾,簪了一朵嬌豔的鮮花。

    在御花園的浮碧亭裡準備了果盤點心。浮碧亭的地勢較高,一覽整個御花園的景色。遠遠看見一個小太監引著一人前來,心裡知道應該就是訥敏到了。

    那人上了假山上的亭子,近前來,按品級著了誥命正裝,梳著整整齊齊的小兩把頭,同樣按品級佩帶了首飾。不過想來是知道琬瀠從小便極喜愛正紅的服飾,所以有心迴避,沒有選著誥命常穿的紅色,而是選了一襲寶藍色綢緞的旗裝。

    訥敏上前福身行了大禮,道:“奴婢瓜爾佳氏拜見皇太后,恭請皇太后萬福聖安。”

    琬瀠忽然想起,晉位貴妃以後接受命婦的朝拜,只能遠遠看見一排衣衣著華麗、跪下行禮的貴婦之中一兩道稍微熟悉的身影,再不復兒時親密無間的嬉戲玩鬧。

    琬瀠畢竟是心思深沉的人,微微定了定心神,笑著嗔怪道:“起來吧。沒有外人,不必自稱什麼奴婢,聽著怪變扭的。訥敏你倒是不想以前那樣愛胡鬧了,嫁人以後可是曉得注重規矩了。本宮多年無暇,咱們從小到大的發小,這十幾年卻沒有見過幾面。還是入宮以前,去安慰董鄂家的金蟬妹妹,一起玩了半天。”

    訥敏聞言面上放鬆不少,笑著道:“我這些年也是念著娘娘呢,來宮裡覲見,遠遠的也看不真切。當年娘娘容貌就極出挑,通身的氣派,更不用說。現下瞧著娘娘更是越發嬌美了,剛才一抬頭,心裡便忍不住想著,這是哪裡來的簪花美人。”

    琬瀠對自己的姿容一樣自信,若說容貌能和自己比肩的,也就只見過烏雲珠一個。只是烏雲珠很快就身心俱疲、容顏折損,怎麼比得過自己十幾年如一日的小心調養。

    訥敏平日超持家事,並不懂朝堂之事。琬瀠心下放鬆,也不談及政事,只和她閒談有什麼好吃的好玩的。

    訥敏提及京中有名的幾家戲班子,道:“慶雲班的當家小生和花旦,真真是好功夫,昆腔吊的極出色。京城裡的人家莫不爭著去請他們出堂會。《牡丹亭》、《長生殿》,看了直教人哭濕幾張帕子。七月七日長生殿,夜半無人私語時。在天願作比翼鳥,在地願為連理枝。便是我都能記得幾句。娘娘何不傳他們進宮唱幾出?”

    《長生殿》貌似在幾百年後也都算是有名的曲目吧,只是自己是在不喜歡看戲。真實懷念電視機和電腦呀,現在自己標準絕對不高了,那怕放一部接近審美極限,又雷又驚悚的新《紅樓夢》,自己也認了。 或者那個叫什麼“一起去逛御花園”的電視劇,自己也不嫌棄了。

    笑著道:“我素來不喜歡昆腔,不耐煩聽那個。聽得久了,鬧哄哄的,直教人腦仁發疼。因得這個,宮裡面除了年節,從來都不傳戲的。不過聽你說的這樣好,興許不錯呢。”

    自己極討厭聽京劇,依依呀呀的。玄燁尊重自己的習慣,也很少在宮裡聽戲。不過看戲畢竟是現下最流行的娛樂活動,他又是正是愛熱鬧的年紀,也許有興趣也說不定。

    加上玄燁前幾天制住了鼇拜,雖說手段方法尚且有些稚嫩,但也可以獨當一面了。辦場堂會,熱鬧一下也好,轉頭吩咐紫陌把這事記下。

    二人說起兒時的趣事,訥敏不由得傷感道:“丹珠遠嫁,那一年察哈爾王公進京覲見,本是相約見面,不想他們一行後來匆匆離京,十幾年竟是在不得見。而依勒佳她……”

    忽然想起什麼,住嘴不言,只拿帕子輕輕沾這微微濕潤的眼角。依勒佳,依勒佳她的丈夫入獄,怎麼好得起來。

    琬瀠小指和無名指輕輕點著桌面,半響,道:“你先回去吧。依勒佳前幾天遞了牌子求見。我便現在見一見她吧。”

    隱隱有些預感,不如不見。只怕見面之時,就是情誼斷絕之日。

    琬瀠看著跪在面前的依勒佳,她不過是比自己大了一歲。三十,已經開始褪去少女的嬌俏與青澀,應該正是女人嫵媚而風情的年華。依勒佳已經顯出老態,不知道是一直操勞所致,還是這一階段因為丈夫入獄著急的原因。

    自己縱然一直手段不算仁善,但是對於威脅不到自己的人,也並不是鐵石心腸,何況還算是兒時密友的依勒佳。放柔聲音道:“起喀吧。依勒佳遞牌子求見本宮是因為多年未曾在一處,所以思念本宮了嗎?”

    依勒佳面上閃過難色,咬了咬下唇,道:“太后娘娘年幼時就是冠絕八旗,如今更見風華絕代。奴婢萬幸,能得見天顏。”

    琬瀠微笑著看著她道:“依勒佳的氣色看起來似乎不太好呢。身體總歸是自己的,要多多保重呀。”

    依勒佳看著昔日的友人,一派雍容高貴,淡然的斜靠著欄杆半坐,心裡一陣黯然。這些年,雖然面前的這個人先是寵冠六宮,而後權傾天下,自己從來沒有想過從她那裡得到什麼。仿佛這樣做便是徹底承認自己遠不如她,這是自己不能接受的。

    從來都不願意看見她地位超過自己,一直有意迴避,如今是自己第一次求見,可是目的卻是…… 依勒佳的心裡十分難堪,緩緩跪下,聲音有些嘶啞,艱難的道:“班布林善他只是逼不得已,太后娘娘您大人大量,慈悲為懷。求您……放過他吧!您已經不和鼇拜計較,也放過班布林善吧。他以後一定會悔過自新的。奴婢求求您了!”

    依勒佳開始還有些說不出,但想起家中的兒女,還是放下所有,不住的求饒,希望皇太后看見少女時的情分,手下開恩。

    琬瀠並沒有立即接話,反而閉了閉眼睛,心裡說不清什麼滋味。而後輕撫著寸許的指甲,望著她道:“現在是依勒佳在求伽琬瀠,還是輔國公夫人在向大清的皇太后求情?”

    眼看著依勒佳面色變了幾變,眼中閃過難堪、惱恨和嫉妒。依勒佳,從來都是四人中最爭強好勝的那一個。但也只是對自己本身很自傲,有幾分好勝心而已。何況只當年大家家世差別不大,都有幾分少女心性,總角之交也都是真心相待,從不曾出現嫉妒和憎恨呀!

    依勒佳本就用力咬的發白的嘴唇顯出嫣紅,顯然是已經咬破了。見她並不答話。罷了,罷了,面色變了幾變…… 早就應該明白了,自己已經不是那個正藍旗都統的女兒了,別人又怎會沒有改變呢?

    “不!應該說本宮如今的名字是佟佳·琬瀠呢!畢竟佟氏一族已經被抬入鑲黃旗,改為佟佳氏了。”琬瀠改口糾正,然後抬手指著不遠處的一顆綠樹道:“這一棵,據說前朝滅亡,我滿洲入主中原以後才剛剛種下樹苗,如今已經枝繁葉茂、鬱鬱蔥蔥,不復昔日景象了呢。”

    依勒佳不再伏地叩頭,反而倔強的挺直了上身,道:“奴婢不懂太后娘娘的意思。”

    這才真是依勒佳一貫的性格。琬瀠輕描淡寫的吐出幾個字:“木猶如此,人何以堪。”

    《世說新語言語》中有記載,桓溫在北伐時路過金城,見到自己早年栽種的柳樹已經有十圍那麼粗壯,不由得如斯感慨。大概和自己今天的心情很相似了。只是桓溫感慨歲月無情,催人衰老,而自己再見依勒佳和訥敏後只覺得人尚在,情已非。

    依勒佳不甘的道:“人尚在,情已非,是麼?我真的不應該來求你的,我真是忘了,便是當年,我們四個人中間也只有你最為淡漠。只是,我們四個,丹珠是宗室郡主,嫁給察哈爾王公,我不和她比。其他,論家世,論容貌,我哪裡比你們差了。訥敏夫家家風甚嚴,公公是國之重臣,丈夫嶄露頭角。而你佟琬瀠如今,天下女子,你為第一人。我終究不知道我,樣樣都不輸人,卻為什麼會到如今這步田地!”

    嫉妒使人扭曲而醜陋。自己恨過、怨過,卻唯獨不曾嫉妒過,與地位無關,性格使然。琬瀠心中不耐,昔日友人已經遠去,眼前之人從此和自己再無半點情誼。

    既然你這麼想知道為什麼,自己就最後再點撥你幾句,算是和兒時情誼告別|。“你只看到了本宮的尊榮,又何嘗看到了本宮的艱辛。”

    當初廢后娜木鐘罰自己在坤寧宮門口長跪,那時的恥辱自己始終無法忘記。“如果選秀的結果,你與本宮換一換,也未必能如本宮這樣走到現在吧。”眼前回想起和孝莊互相算計,和大臣鬥智鬥勇的場面。換成依勒佳,恐怕她早就屍骨無存了吧。

    “有的時候考得不僅是天命,也是實力。”運氣只是偶然。

    言罷,再不看依勒佳一眼。先是鼇拜,再是依勒佳,自己最近似乎總會回憶起以往的情誼呢。是時候有所決斷了。鼇拜,自己已經允諾了,不會再反悔。而班布林善夫人,你似乎沒有鼇拜那樣好的運氣呢。

    不帶感情的聲音響起:“你退下吧!”

    雙手輕握著上好木質的欄杆,憑欄遠眺。在前進的路上,總有這樣那樣的選擇,總會不得不捨棄一些本不願意捨棄的東西。只是自己絕對不要後悔,即使再珍貴的東西,一旦捨棄,自己都再不會為之回首。


作者: o863    時間: 2012-4-1 05:13 AM

第九十章 玄燁大婚

    琬瀠開始將一部分朝政分給玄燁來處理,而且和大臣議政的時候也讓玄燁參加討論,並時常加以指點。玄燁被琬瀠要求流覽歷年所發佈政令及任命的存檔,發現一年前琬瀠下的一條調令,任宛城周昌為關中的一個千總。

    看到這裡十分不解。皇額娘總攬大局,事務繁忙,所關心的無一不是國家大事。千總不過是六品的官職,幾時需要皇額娘親自過問任命了。以玄燁對自己額娘的瞭解,這個周昌定然不會是個普通人物,也許將來會被重用。

    玄燁特意去景仁宮的東配殿翻找周昌的資料。琬瀠不僅把東配殿當做書房,而且將很多收集關於各大臣的重要資料,甚至一些那些大臣自己都不知道的把柄存放在那裡。

    景仁宮外把守森嚴自不用說,東配殿從來只許琬瀠、玄燁兩人進入翻閱,連明嵐都不曾被允許進入。裡面的東西全部由琬瀠和玄燁親自收拾整理,便是打掃一類的活計,也只有紫陌和紫苑兩個當著二人的面進行。玄燁果然在東配殿找到了周昌的資料。

    宛城人。父早喪。昌娠甫十歲,李自成寇荊郢間,母孫夫人殉難死,落魄無依。為州卒小吏,旋附顯者入都門。八年,為關中山西千總。看起來並沒有什麼特別的地方,只能自己在好好觀察一下了。

    不得不感慨,皇額娘處理朝政如同下棋,一舉一動大有深意,草蛇灰線,伏筆在千里之外。於是放下資料,鎖好殿門,到正殿去給琬瀠請安。

    琬瀠正在大殿看著新進上來的盆景和鮮花,有兩個衣著得體的宮裝女子陪在身邊。玄燁知道以額娘的性格,並不喜歡那些鶯鶯燕燕,能跟在她身邊的這二人肯定不簡單。

    仔細一看,身著妃子服飾的是純妃鈕鈷祿氏,她是遏必隆的女兒,鼇拜的義女。雖然現在自己後宮人數並不多,但是自己很確定並不喜歡隨便給她們很高的封號。

    像皇阿瑪那樣,在皇后尚在的時候,同時封有皇貴妃、貴妃,還有恭靖妃、端順妃、淑惠妃、恪妃等好幾位元高位妃子。

    雖然以皇額娘的品行,便是後來成為皇后也是分屬應當,可皇阿瑪的做法實在是不太妥當。只不過就像皇額娘教給自己的那樣,後宮從來都是映射和聯繫著朝堂,因為純妃的出身,她剛一入宮,自己就在皇額娘的授意下直接封了妃子。

    純妃身邊,面相稍微帶點英氣的是貴人納喇氏,和太宗皇帝的生母同族,皇額娘很看重她的族叔納蘭·明珠。她們家族是葉赫那拉部族長金台吉的後代。

    葉赫部被太祖滅亡以後,一部分人改姓納蘭,一部分改姓納喇、那拉。她們兩個都是上次選秀剛進宮的。只是自己未到17歲,還未開始招幸後宮。

    玄燁上前給琬瀠請安,陪著琬瀠賞玩挑選盆景。又過了一會,琬瀠給純妃和納喇貴人都賞了首飾衣料,便叫她們退下,拉著玄燁進了屋內。玄燁知道皇額娘這是有話要說了。

    琬瀠坐定,遞了一遝子東西給玄燁,道:“明年你便是17歲,是該娶妻立后的時候了,那麼如今便應該準備起來。這些都是身份合適的適齡女子的資料和畫像,你先看看。或者額娘把你看好的幾個選進宮讓你瞧瞧也行。”

    這件事也是在玄燁的意料之中,接過資料,並不翻看,先問道:“皇額娘的意思呢?有沒有看好的,比較喜歡的人選?”

    琬瀠摸摸玄燁的頭,失笑道:“這是說什麼話呢。是你娶妻子,又不是額娘討老婆。這些女子的家世容貌都是挑過的,那個成為皇后都差不離的。你只管找你自己喜歡的便是。”

    玄燁不贊成的搖頭道:“雖然是兒臣立后,可也是皇額娘娶兒媳呢。縱然是皇后之尊,進門之後也先是兒媳婦,是要侍奉婆母的,若是皇額娘不喜歡怎麼行呢?”

    知道琬瀠一心要自己得償所願,挑一個喜歡的人選,遂微微有些撒嬌的道:“何況兒臣才多大的人呢?哪裡就能一眼看的准。皇額娘也不幫兒臣掌掌眼,若是選了個不合適的人,玄燁將來要後悔呢。”

    琬瀠覺得這話也有道理,想了想道:“無論是妻子還是皇后,挑選性子溫柔體貼的為上。玄燁你不似先帝,若是像額娘這樣心裡自有自己主張的女子,恐怕你們很難合得來。”

    人心終究都是偏的,兒女是自己懷胎十月的骨肉,被看得很重要,而媳婦女婿就差得遠了。自己手段算計都不差,但卻希望玄燁娶一個不對他耍心機的妻子。

    玄燁見琬瀠心意已決,是不會替自己做主了,少不得要自己費心挑一個合適的人選,於是道:“皇額娘的意思兒臣明白了,兒臣回去仔細考慮一二,有了主意再來回稟皇額娘。”

    最後玄燁的選擇讓琬瀠很吃驚,即使沒有拉攏索尼對付鼇拜的事情,玄燁依舊選擇了索尼的孫女赫舍裡氏為皇后。說到條件,赫舍裡氏容貌才情不過一般。索尼早已經過世,四輔臣中活著的兩個都已經不構成威脅。

    若要是說一見鍾情,那更是不可能。難道是因為……琬瀠目光複雜的看著玄燁。

    玄燁笑了笑,道:“終究是瞞不過額娘。四輔臣是皇阿瑪指定的顧命大臣,只是他們卻沒有完成皇阿瑪的期望。然而世人愚鈍,哪裡會體諒皇額娘治國辛苦,只會以為皇額娘心狠,容不下先帝留下的臣子。兒臣立赫舍裡氏為皇后,也算是看已經過世的索尼的面子,安一安曾經依靠四大輔臣的那些人的心。”

    琬瀠嘆了一口氣,有些哽咽道:“我兒純孝。可是我總想著…… 天家無奈,愛也不由人,恨也不由人。你從小生在天家,不像普通人家的孩子那樣隨心,行事多是別無選擇…… 總想著在這件事上讓你隨心一次,挑一個可心的皇后。”

    自己再也不是現代那個隨心行事的女子,十三歲入宮至今,十七載浮沉,不得見阿瑪最後一面,不得存兒時之友誼。自己總是希望玄燁能活的更恣意一點。特別是他現在尚未親政,自己總希望在玄燁親身體會高處不勝寒的事實之前,讓他少一些無奈和遺憾。

    百感交集,一時流下淚來,“我兒這樣,可教我心裡怎麼受的住……你這是要我心有愧疚呀……”

    玄燁很少見琬瀠流淚,也慌了手腳,不知該如何是好,滿頭大汗的解釋:“兒臣不是那個意思。兒臣,兒臣……赫舍裡氏好歹柔順賢慧,也沒什麼不好的,最起碼不會嫉妒成性。立她為后,兒臣也不委屈……”

    還是琬瀠自己穩住了情緒,摩挲著玄燁的臉頰道:“額娘知道,我的玄燁很孝順。額娘沒事,只是想到你剛出生的時候,小小肉肉的一個小人兒,如今也到了娶妻生子的時候了。額娘是在高興呢。”高聲喚丫鬟準備帕子、水盆,稍微擦洗一番。

    結果已定,琬瀠發下懿旨。赫舍裡家沒想到索尼過世以後還能有如此殊榮,族中人人感恩戴德,賀喜之人不絕。只是又耳目來報,惟獨索額圖不見喜色,無人時候還暗自嘆息。

    七月初七日,聘皇后赫舍裡氏,行納采禮。由欽天監的官員擇一吉日,皇帝派以內務府大臣為首的一行人,其中包括三位公主、三位攝政大臣的夫人以及內侍和侍衛,把禮品送到新娘家。

    九月七日,祭告天地先祖。八日,玄燁去慈寧宮和景仁宮叩拜孝莊和琬瀠,並且派人將冊立皇后的封冊和金印送到赫舍裡家中。赫舍裡氏接到這兩件象徵物,行了跪叩禮之後,乘轎到皇宮。兩側由侍和內侍護送,皇后的隨從們被恩准通向中宮的御道上行走,從大清門進入皇宮。

    第二天,琬瀠破天荒的去了慈寧宮,和孝莊一起接受帝后的跪拜謝恩。玄燁一身大婚禮服,繼承了琬瀠的美貌,一雙鳳眸子,眼角微挑。俊眼修眉,顧盼神飛。加之氣質威嚴,即使容貌俊美也不顯陰柔。

    相比之下,玄燁身邊的赫舍裡氏就顯得有些青澀了,容長的鵝蛋臉,同樣穿著盛裝,看上去溫柔可親。也許索額圖的擔心並不是無的放矢。赫舍裡氏的容貌不差,但是在美人雲集的後宮顯然只能算是中上。

    孝莊開口叫兩人起身,讓蘇嘛拉姑端上賞賜。孝莊早就不滿琬瀠把玄燁拖到十七歲才大婚,開口囑咐二人早日為愛新覺羅家開枝散葉。

    琬瀠對此無所謂,小夫妻兩個年紀都不大,再過兩年才考慮也不晚。端詳了一下赫舍裡氏,這才淺淺一笑。玄燁大婚,琬瀠自然不會小氣,給兩人準備的是金絲紅翡雕刻成的一對鴛鴦,半尺多高,栩栩如生。

    開口對赫舍裡氏道:“早聽說你柔嘉為性子,貞靜淑慎,爾今後當為六宮表率。本宮只希望你記住一點,從今天起,你首先是玄燁的妻子,然後才是大清的皇后。不再僅是赫舍裡氏的女兒,更重要的是愛新覺羅家的媳婦。”

    第三天,玄燁臨朝太和殿,諸王百官上表朝賀,以大婚禮成頒詔天下。從此刻開始,赫舍裡·朱赫正式成為了康熙帝的皇后。


   
第九十一章 太后、皇后和純妃

    琬瀠雖然早就知道玄燁將來肯定是六宮粉黛,但心裡畢竟很難贊同。即使並沒有打算干涉,但是和玄燁十幾年的相處中也難免有一些潛移默化的影響。

    因此在玄燁心裡,皇后是自己的妻子,與其他妃嬪不同,是十分應該給予尊重和關心的。加之赫舍裡行事大方溫柔,不驕不妒,因而頗得玄燁歡心。

    琬瀠見兩個相處很好,放下心來,對赫舍裡皇后的態度也親切了不少。純妃和納喇貴人等數女,也在皇后入宮之後,相繼被招幸。

    玄燁和順治的性格差別很大,不僅是處理朝政的手段和態度,有時候單單從日常生活著也能看得出來。

    順治招幸妃嬪,會到妃嬪所居住的地方去。而玄燁則要霸道的多,稟報了琬瀠重新規定了侍寢的綠頭牌制度。

    被翻到綠頭牌的妃嬪沐浴之後,全身赤裸的包裹在毯子中,被太監們抬到乾清宮侍寢。

    琬瀠對於這種綠頭牌制度深惡痛絕,但那畢竟是玄燁的私生活。而且說不定那些妃嬪也不曾覺得屈辱,反而特別盼望被翻牌子吧。

    如果是兩廂情願,哪怕是玩S、M,自己也管不到呀。而且玄燁對他自己很是克制,甚至規定了侍寢的時間,時間一到,就把妃嬪送走。

    琬瀠真的很懷疑,這種事情也能規定好時間的麼,不會對身體有害麼?倒是勸過玄燁一回:“我兒素來嚴于律己,但是不必對自己如此嚴苛。”

    玄燁正色道:“倒不僅僅是為了兒臣自己,兒臣有信心不會惑于後宮,但子孫後代未必沒有耽於女色之人。”

    玄燁自己都沒成年就開始操心兒孫的幸福生活了,琬瀠十分無語。算了吧,他愛怎麼樣怎麼樣吧。歷史上康熙大帝生了不少兒女,看來也不會對身體有什麼影響,隨他去吧。

    何況琬瀠也實在抽不出時間來理會這些小事,當務之急是備戰三藩。莫說吳三桂一直有些小心思,最近又是動作頻頻,就是自己,也根本容不下他。

    要準備和查閱三藩的情報和當地地圖,雖然戰場是瞬息萬變,但是在心裡參謀出大致的計畫輪廓概況,還是很有必要的。

    自己一直注重八旗戰的訓練,不用擔心入關那麼多年後,八旗兵勇戰鬥力下降。但是大部分時間都居於北方的八旗兵能不能適應南方,特別是雲南酷熱潮濕的天氣,又要準備多少防預的藥材。這些都必須提前考慮。

    而且歷來從漢人中招募的士兵歸於綠營,到時候要出動多少八旗兵,多少綠營兵,又任用誰為將領。

    兵馬未動,糧草先行,秘令戶部的心腹大臣開始暗暗進行籌畫。休養生息多年,現在的國庫比順治時期豐厚的多。

    但是打仗是最為燒錢的事情,將來還有臺灣和準噶爾,總不能打一次三藩就把國庫裡的錢花費乾淨了。

    特別是琬瀠希望把戰火控制在雲貴、兩廣、福建等三藩所在之地,而把對南方其他省份的影響減到最低。

    又要在吳三桂準備妥當,舉事之間,搶佔先機。林林總總的事情,琬瀠和玄燁兩人都是忙得不可開交。

    琬瀠覺得順治真應該感謝自己。他根本沒給多少聘禮,自己N多年替他幹活,替他發展家業,替他養兒養女。順治真是賺的大了!

    在這個時候,赫舍裡皇后懷孕了。琬瀠皺皺眉頭,赫舍裡入宮沒多久,才16歲,身體看起來很單薄,還不如自己懷玄燁那時候好呢。放下手裡的奏摺,去承乾宮看望赫舍裡。

    當初玄燁和赫舍裡大婚,先在坤寧宮住了一個月。等到一個月後,赫舍裡挑選住處時看中了承乾宮。承乾宮是董鄂妃以前的住所。

    琬瀠又不喜歡順治,對烏雲珠並沒有什麼嫉妒和厭惡。倒是玄燁非常討厭烏雲珠,聽到赫舍裡挑選了承乾宮便有些不悅。

    但是估計赫舍裡卻很喜歡承乾宮,玄燁不願意駁斥赫舍裡,便命人撤換了承乾宮以往的擺設,才讓赫舍裡搬了進去。

    玄燁上前迎接琬瀠,激動的道:“皇額娘,兒臣要做阿瑪了。”

    琬瀠對於赫舍裡這次懷胎並不看好,但仍然對玄燁笑了笑,輕輕拍著他的手背道:“你也知道你快要做阿瑪了,怎麼還這麼孩子氣!”

    赫舍裡一診出有孕,便在臥床休息,琬瀠按著她的肩膀,不叫她起身行禮。看了看她的氣色,面色不算太好,卻帶著幸福的微笑,雙頰泛著紅暈。

    琬瀠在旁邊的榻上坐定,問道:“太醫怎麼說?皇后這一胎脈象如何?”

    玄燁聞言,也從剛才的激動中緩過神來,連聲讓太醫回話。

    琬瀠道:“玄燁,你別在那裡走來走去,過來坐下,聽太醫仔細說。”

    納喇太醫在康熙五年告老,楊太醫升為院正,是太醫院當之無愧的第一人。

    上前一步,道:“皇后娘娘確實是孕象無疑,龍胎十分安穩。只是從脈象上看,皇后娘娘的身體雖不說是羸弱,但也絕算不上強健,脾肺稍弱。《素問經》有言,怒傷肝,喜傷心,思傷脾,憂傷肺,恐傷腎。所謂‘思慮過多,脾血必耗。憂鬱不舒,積久傷肺’,就是這個道理。孕期辛苦,還請皇后娘娘勿要憂思勞神,好生將養方可。”

    玄燁道:“皇后頭次懷胎萬不可失,爾等務必竭心盡力。”

    琬瀠對玄燁道:“做女兒的時候,身體嬌弱是常有的。如今細細調養,應該不礙的,玄燁不必太過擔心。”

    又安慰赫舍裡,道:“聽本宮的額娘和郭羅瑪嬤說,本宮剛出生的時候,不肯讓奶娘餵奶,是吃牛乳長大的,因此幼時身體十分不好。再稍大一些,專門請了醫女來調養,這些年下來都十分注意,不敢有半點疏忽。你看本宮如今不也是康泰之象嗎?赫舍裡家,一門忠良,必有善報。便是列祖列宗也會保佑你的。你剛入宮,便身懷有孕,不久肯定為皇上添兒添女。長子長女,身份尊貴,況且又是嫡出。可見你是真真有福之人!太醫的話,你知道了。只管寬心養胎便是,萬不可越發憂慮了。”

    琬瀠又吩咐了楊太醫從太醫院挑幾個醫術出眾,精于安胎的太醫專門給皇后請脈,又交代了一番孕期的注意之處,便起身離開。

    玄燁雖然十分高興,但苦於這段時日,卻是政務繁忙,不得空閒,琬瀠又交給他不少奏摺,少坐片刻,也跟著回去繼續和奏摺奮鬥了。

    到了旬休的時候,琬瀠堅決給自己放假,陪陪明嵐。有宮人來報赫舍裡過來請安。最近難得陪一陪女兒,卻被人打擾了,心有不悅。

    而且赫舍裡有孕,自己不是吩咐她安心養胎,不必過來請安了嗎?明嵐很喜歡這個溫柔的嫂子,立即蹦蹦跳跳的跑到門外去迎接。

    紫陌在琬瀠耳邊低語,也許是皇后娘娘有宮務和娘娘回稟。赫舍裡入宮後,琬瀠就吩咐下去,宮務交由皇后處理。

    近日只顧著三藩的事情,倒是忘了赫舍裡懷孕,不易操勞了。赫舍裡她也應該清楚身體有些弱,怎麼不派人來和自己說一聲。

    自己的身體,自己不注意,總不能指望別人處處幫忙留心。關乎身體健康,怎麼能不好意思開口呢?又或是……琬瀠眸子幽深,吩咐紫陌,讓人把純妃叫來。

    琬瀠倒沒有為難赫舍裡,溫言讓她坐下,叫人端了牛乳過來。

    道:“有孕在身,夜間容易睡得不好。便不要多喝茶水,用些牛乳倒是好的。”

    明嵐早就拉著赫舍裡的胳膊,和她說笑。琬瀠見明嵐也很有分寸,不會傷到赫舍裡,也不說什麼,淨了手,撿著盤中的水果來吃,偶爾也給明嵐遞幾塊她喜歡吃的。

    道:“這段時間皇后是辛苦了一些,有的水果也要忌口。少不得辛苦幾日,等孩子生下來便好了。”

    複又漱了淨手,拿了帕子慢慢擦拭著手指,道:“卻是本宮疏忽了,皇后你自己也不開口,竟然身懷六甲,還操持宮務,這不是讓人說本宮不體恤兒媳麼?”

    淡淡抬眼看了赫舍裡一眼,揚手示意她止住想要請罪的動作。

    明嵐笑打趣道:“好嫂子,果然比明嵐孝順,可把我這個做女兒的比下去了。不過嫂子你,不用不好意思,皇額娘為人最為慈愛,有什麼你只管和皇額娘說,皇額娘必定能替你解決的。”

    赫舍裡心裡微微發苦,做媳婦和做女兒怎麼一樣。按說格格是要像皇后請安的,但是元格格見自己從來不行禮。

    雖然自己也覺得元格格天真可愛,並不在意這一點。但是整個皇宮的人都把這樣的事看做分屬應該,就可以看出元格格身後的皇太后娘娘在宮中何其威嚴。

    更何況多少家族都被太后抄家流放。赫舍裡有些害怕,微微撫著自己的肚子,自己現在與孕在身,太后娘娘就是看在龍胎的份上,也不會責罰自己的吧。

    見太后並沒有不悅,也沒有怪罪自己的意思,才放下心來,面上帶笑,大方的口中稱罪。

    琬瀠也沒有去猜測赫舍裡的心思。媳婦和自己的兒女本來就不一樣,自己都是偏心的,自然也不會要求媳婦和兒女一樣和自己親近。

    自己也沒打算像有些婆婆那樣刁難媳婦,像現在這樣不遠不近就很好。這一點上,自己對赫舍裡還是很滿意的。

    漫不經心的叫剛進來的純妃起身坐下,道:“皇后好生安胎便是,宮務先交給純妃代管吧。”

    赫舍裡臉色微變,勉強笑著道:“謝皇額娘,那就有勞純妃妹妹了。不過鳳符還在我手裡,是不是暫且借給純妃妹妹用一用。”

    琬瀠倒是笑了,赫舍裡這不過是在提醒純妃,她才是皇后而已。玄燁後宮妃嬪之間的爭鬥,自己是沒有必要輕易摻雜其中的。

    不願意赫舍裡想太多,嗔怪道:“鳳符是皇后的象徵,豈是能輕易出借之物。”

    也不在意赫舍裡話中的機鋒,隨意道:“純妃代管後宮是本宮的意思,誰敢不服管教,本宮剝了他的皮。再說先帝朝的時候,本宮沒有鳳符不也掌管宮務多年嗎。”

    赫舍裡心裡一突。怎麼忘記了皇太后還是珍嬪的時候,就越過當時的皇后掌管宮務。等到封妃、封貴妃之後,宮中越發沒有惠安皇后的地位了。

    是啊,自己怎麼忘了,手握鳳符的不僅有自己,還曾有那有名無實,早早過世的惠安皇后,更是還有……世祖廢后娜木鐘!!!難不成太后是在警告自己,如果她願意,完全能讓純妃取代自己的位置。

    這倒是赫舍裡多心了,琬瀠不過是意在不讓純妃擔心而已。

    畢竟現在的琬瀠實在騰不出手來管理宮務,宮中有資格幫忙分憂的也就只有純妃了。


作者: o863    時間: 2012-4-1 05:14 AM

第九十二章 承天之福

    琬瀠並沒有讓赫舍裡多留就讓她回承乾宮了,倒是留下了純妃交代她如何行事。赫舍裡自然知道保住龍胎,順利生個小阿哥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只是若皇太后像以前一樣自己掌管宮務也就罷了,偏偏是交給純妃來做這件事。赫舍裡對純妃一向很是忌憚。自己得以封后,有八成的原因是因為自己的祖父索尼是先帝遺命的輔政大臣。

    但純妃之父遏必隆,同樣是四輔臣之一。可是祖父已經過世,而遏必隆依然還活著。當初家中並未想到在祖父過世多年之後,自己還能成為皇后,準備不足。純妃在一年前入宮,又是一入宮就居於妃位,在後宮妃嬪中的地位僅次於自己。這一年在宮裡能做的事情太多了。

    又想到入宮前叔父對自己說的話,眉頭更皺緊了一分。

    索額圖道,“侄女你雖然容貌不差,但卻也不是什麼天人之姿。後宮歷來美人迭出,因此朱赫你在其中並不算出挑。”

    帶著點苦笑道:“從來都說夫妻之間是郎才女貌方為般配,奈何皇上實在太過俊美了。”

    索額圖沒說出來的話是,自己的侄女單看也算是個清秀佳人,但若是和皇上走在一起,無論是容貌和氣度都顯得有些不夠看。

    “我們家如今已是烈火烹油,錦上添花。可是二三十年之後,卻恐怕禍福難料。”

    父親索尼雖然是四輔臣之一,是輔政的時候,雖從不擅權,但經常是裝聾作啞,不願意捲入是非。鼇拜坐大,不能不說與阿瑪的無所作為有關。赫舍裡家何以有此殊榮,出了一位皇后?

    有些憂慮的交代道:“你瑪法為輔政大臣時,無功無過,並沒有做出什麼可以讓皇上特別念及舊情的事情。侄女你入宮以後,斷不可在美色上與人爭奇鬥豔。歷來皇后重德,貴妃重色。務要以端莊柔順為要,盡心侍奉皇上和太后,千萬要緊!”

    赫舍裡凝眉不展,絞緊手中的帕子。後宮的妃嬪容貌大都不差,純妃也是數得上的。何況皇太后姿容極盛,生生把大多數的美人都比了下去,更不用說自己了,越發顯得青澀不起眼了。

    思及此處,生生把指甲掐進肉裡。而且而且赫舍裡一直疑心太后不喜歡自己,至少是更喜歡純妃一點。

    不得不說赫舍裡確實細膩敏感。琬瀠行事素來不露形色,心裡的想法哪能讓別人看出來。便是玄燁從小在琬瀠身邊長大,琬瀠手把手的指點他,行事又從不避著,也不過能猜度四五分罷了。

    在別人眼中,皇太后待皇后極好了。天家素來子嗣為重,而且多少婆婆抱孫心切。但皇后入宮前,太后卻不讓皇上親近後宮,這一點古來有幾位太后能做到。

    更不用說皇后懷孕以後,賞賜頻頻。便是自己娘家的女孩兒成了媳婦,也不過如此了吧。而赫舍裡卻僅憑著自己的直覺便能接近真相。

    琬瀠一直想讓玄燁娶一個自己喜歡的皇后,而後來選了赫舍裡卻是出於政治上的考慮。琬瀠心有愧疚,而且覺得是赫舍裡的存在使玄燁不能達成所願。

    即使是玄燁自己理智高過感情,做出了這樣的決定,琬瀠還是覺得玄燁受委屈了,對赫舍裡心有不喜。只是木已成舟,而且琬瀠一直的原則都是是給玄燁留出足夠的獨立天地,輕易不願意干涉玄燁的後宮情況,除非有威脅出現。

    赫舍裡已經是玄燁的皇后了,這一點無可更改。天下自己不喜歡的多了,三妻四妾的制度自己還不喜歡呢,只是不一定每一件都要有所動作。

    雖然不喜歡赫舍裡,但也還沒有到憎恨的地步,對自己又沒有威脅,並不會因此去找她的麻煩。這是琬瀠處事的一貫原則。

    絕對的自由帶來絕對的權力,但也更容易墮落毀滅。即使如今不被人限制,自己也要訂下一定的準則界限,不可逾越!

    而且純妃性格爽朗,心性開闊,行事幹練,頗有幾分後世白領麗人的風采。愛騎馬,愛射箭,愛說笑,和琬瀠很能相處到一起。

    赫舍裡自幼身體不是很好,並沒有那種典型滿洲女兒的性格。反而溫婉有禮,更像是漢家教養良好的大家閨秀。

    琬瀠強勢獨立,還稍微帶一點潑辣,對所謂的古代淑女閨秀一向敬謝不敏。以琬瀠的性格和眼光會更喜歡誰,自然不言而喻。

    赫舍裡其實很幸運,琬瀠並不憑藉一己好惡行事的人。不曾暗中給她下絆子,不過也絕對沒有幫她在後宮立足,一切端看她自己的本事和運氣了。

    琬瀠先後生下玄燁和明嵐兩個,每次有孕都調養的極好。玄燁和明嵐兩個生下來身體也都很健康,自然頗有一套自己的方法心得。

    只是琬瀠所相信的現代科學知識,有時和清代奉行的方法稍有不同,甚至有些地方還有些相悖。琬瀠挑選了派人調教好、懂醫術的嬤嬤去服侍赫舍裡。

    赫舍裡家中對於皇后懷孕也極為看重,赫舍裡的額娘入宮好幾次,專門給赫舍裡傳授孕期的經驗和靈驗的方子。赫舍裡自然更信任自己的額娘,見琬瀠送來的嬤嬤行事不同,心裡越發驚疑。

    琬瀠指點赫舍裡不要整日臥床靜養,若不想走遠,只在承乾宮內稍微散步一下也好。赫舍裡擔心坐胎不穩,並不敢多多行走。赫舍裡自知身子嬌弱,便時常把補藥補品當飯來吃。

    琬瀠則覺得赫舍裡虛不受補,如果生產的時候胎兒過大,容易一屍兩命。太醫們自然規勸赫舍裡,但是皇后謹記了自己額娘所說,好生將養滋補,平安誕下小阿哥的說法,並不肯信。倒是以為太醫們是受琬瀠的指使。

    琬瀠雖然派去了嬤嬤,但是皇后懷孕,想吃點補品,誰能敢不給嗎?琬瀠敢,那些嬤嬤卻不敢的。

    琬瀠氣的派人傳話給赫舍裡,承乾宮的前一任主子就是在懷孕生產時失之調養,落下病根,才早早亡故的。赫舍裡聞之大驚,越發不能安穩,也越發防著琬瀠送來的嬤嬤。二人關係逐漸僵硬。

    赫舍裡對琬瀠的指點面上恭謹,但並不遵守。玄燁也是十分繁忙,哪裡注意到琬瀠和赫舍裡之間的暗潮。

    後來琬瀠也惱了,要不是看在那是玄燁的孩子份上,自己管她赫舍裡是死是活。這個孩子能不能平安生下、養大還是兩說呢,人家又不領情,自己何必還在百忙之中抽時間關心。

    孫子孫女和兒子女兒必定還隔了一層,琬瀠本就有些淡漠,對於一個沒出生的胚胎能有多少感情。何況玄燁又不是註定只有這一個孩子,自己將來難道還愁沒有孫子孫女出生嗎。索性丟開手不管,但琬瀠和赫舍裡兩人之間已經落下了心結。

    赫舍裡在臨近新年時分娩下一個小阿哥,玄燁抱著第一個孩子,喜不自勝。何況這個孩子還是正宮所出嫡長子,更是看重,開心的準備住處用具。皇后有孕,不用說內務府早就準備好各種需要的物品,俱是上好難得之物。

    只是玄燁又非要再親自挑選一遍方才放心。又把小阿哥抱到琬瀠面前,興奮的說著將來自己如何教他讀書習武。

    彎腰方便琬瀠看到孩子,問道:“皇額娘,您準備給大阿哥起什麼名呀?”

    琬瀠壓下心裡的情緒,點著玄燁的額頭,軟語道:“自然是要你來起名字,怎麼來問額娘。”

    玄燁詫異道:“自然是要額娘來取名字的。”

    琬瀠笑著逗弄孩子,道:“這是你的第一個孩子,怎麼能不由你這個阿瑪取名呢?等到再有阿哥格格出生,再由我來取吧。”

    玄燁聞言,又開始思考起什麼樣的名字,想來想去總不滿意。最後查閱了許多典籍,才把名字定為承祜。

    祜,受天之福麼?自己並不想為他取名呢。琬瀠再次確定,不同于玄燁和明嵐出生時的欣喜,甚至他們還在腹中就開始的期盼,自己對於孫子並沒有什麼特別的感情,在血緣上,那是玄燁的孩子,自己的孫子。

    漢朝的竇太后,偏心小兒子梁王劉武,一心想要漢景帝傳位給他。卻在劉武死後,對梁王的幾個兒子並沒有特別的照拂。

    果然只有經歷過十月懷胎的辛苦,才會付出毫不吝嗇的疼愛。自己當時抱著剛出生的玄燁和明嵐,仿佛是世間的珍寶。

    但是看著承祜,真是覺得像個皺巴巴的小猴子,看不出半分可愛。而偶爾想起赫舍裡,還會有隱隱的厭煩。並且十分擔心玄燁的一腔慈愛會付諸東流。

    不說自己懂得醫術,看得出承祜的體質並不好。太醫們不敢在玄燁欣喜萬分的時候說喪氣話,但楊太醫卻在給自己請平安脈時,隱晦的提及,並暗自搖頭。

    這個被玄燁寄予厚望的孩子,期盼他承天之福的孩子終是沒有在在父母身邊逗留許久。也許這樣的結局才是最好的。承祜,是康熙諸子中以帝王兒子身份存在的唯一一個孩子。在他之後,即使倍受康熙寵愛的太子胤礽也逃不開君臣之分。

    而玄燁因為長子夭折,丟掉了素來的冷靜沉著,把自己關在承祜的住處失聲痛哭。

    近侍梁九功見玄燁久哭不止,上前勸道:“皇上的愛子之心,大阿哥在天有靈,也必定銘感五內。只是身為人子,大阿哥畢竟不希望皇上為他太過傷心。而皇上亦為人子,此時太后娘娘也必定為此事悲傷,皇上何必前去勸解?”

    玄燁聞言大覺有理,命人賞了梁九功,往景仁宮去。

    琬瀠在殿門口等著玄燁,上前把他攬在懷裡。玄燁的個頭已經比穿上花盆底的琬瀠還要高一點。

    母子二人到了內室,琬瀠拍了拍玄燁的手背,替他擦乾又滲出的淚水,道:“額娘最慶幸你們兄妹兩個平安長大。大阿哥也是額娘的孫子,額娘也很傷心。只是逝者已矣,總要那苦命的孩子安心的去。”

    玄燁伏在琬瀠懷中無聲的哭泣,方才抬起頭,哽咽道:“玄燁不孝,讓額娘擔心了。”

    赫舍裡無法承受愛子夭折的打擊,半年多前生產後身體本就虛弱。加之碰上今年正是選秀的時間,看著又有新人入宮,幾重刺激之下,病倒在床。

    納喇貴人也被查出有孕,只是玄燁雖然逐漸走出喪子的陰影,但是明顯不再像第一次那樣激動和期待,反而儘量分出時間去承乾宮陪伴病中的赫舍裡。


   
第九十三章 三藩之亂//派系初現

    康熙十一年初,清朝軍隊以八旗調動駐地換防未名,逐漸像湖北、湖南和江西方向秘密集結。而後經過深思熟慮,多日討論,玄燁在琬瀠的授意下,在朝會上提出裁撤三藩,尤其是針對平西王吳三桂的一系列措施。猶如平地一聲驚雷,除了早已被知會的幾個大臣,其餘人等乍聞此言,心裡都是驚濤駭浪。

    清軍入關後不僅需要對付李自成起義的力量,還需要應對南明政府的反抗,以及民間小股的反清組織。明朝的降官是可以借助的力量。

    吳三桂駐雲南,尚可喜駐廣東,耿精忠駐福建。二十年的發展使藩王已經形成很大的勢力,其中尤以吳三桂勢力為最,先帝過世時有不臣之舉,小動作頻頻。

    都知道三藩必成心腹大患,但是有魄力敢提出撤藩的又有幾人。大臣們的心思也轉了很多,這可是皇帝登基以來,第一次獨自在朝會上提出重大的朝政策略。有的偷偷看了看皇太后的臉色。

    琬瀠一臉平靜淡漠的高坐御座一側,絲毫看不出是贊同還是反對。但是見琬瀠打定主意不開口,不表態,眾大臣也只能開始思索自己對皇上撤藩是何態度。

    不僅是撤藩之事關係重大,要小心抉擇。而且皇上今日行事,皇太后事先是否知曉,也是分外重要。若皇太后不知,那可就說明,皇上現在……

    看著底下重臣先是一臉驚愕,複有小聲低語。琬瀠攝政多年,深知大臣們一旦爭執起來,朝堂不比菜市場安靜多少,對此早就淡定了。耐性十足,端看玄燁如何應對。

    先放手讓他去做,若實在不行,自己再搭把手。玄燁若能把三藩之事料理的差不多,那親政的問題也就不大了。

    朝臣很快分成了兩派,大學士索額圖、圖海等多大多數朝臣都認為三藩不可輕易觸動,堅決反對撤藩。而兵部尚書明珠等人則力請徙藩。兩派爭論不休。

    索額圖和明珠的爭鬥現在就開始了麼!只是明珠的族侄女納喇氏還僅僅是個貴人。現下二人之爭還不過是因為政見不和,尚未發展到一方提出的政見,另一方必定攻訐的地步。

    琬瀠心裡冷笑一聲,國家大臣豈由的爾等輕謾,意氣用事。真到那時,任爾等蹦躂的多歡暢,也不過是深陷局中的棋子而已。反對撤藩的人數畢竟更多,逐漸占了上風,玄燁也力有不逮,面色變得有些陰沉。

    琬瀠暗自想道,還是要多訓練訓練玄燁。真是不夠淡定呀,還需繼續修煉。便是心裡驚濤駭浪,面上也應該不露分毫,這才可以使人不能從中窺見自己的想法和心情。

    給站在附近稍下方的紫陌使了個眼色。紫陌會意,輕輕比出幾個不顯眼的手勢。這時候,剛才一直沒有說話的刑部尚書莫洛、戶部尚書米思翰等人也開口表示支持撤藩。這幾人都是在朝廷頗有分量的人物,局面漸漸相持不下。

    玄燁點遏必隆回話,道:“愛卿你為三朝老臣,說一說你的看法。”

    遏必隆屹立多年不倒,而又能不讓上位者看成威脅。行事思慮自然不是現在的索額圖和明珠可以相比的,眼光準確,周全不少。

    遏必隆想起剛才的情況,索額圖和明珠,倒有幾分自己當年的意氣,雖然都是這一輩中的翹楚,但再自己眼裡,還只是初生牛犢。

    明珠敢這樣直接和索額圖爭執,固然是因為他支持撤藩,又何嘗不是與宮中納喇貴人有孕相關呢?再說,納蘭家這幾代都不比赫舍裡家的根底,自然想要找機會立功。一個要進取,一個要守成。

    只是明珠,你的侄女還只是貴人呢,竟然這麼快就和皇后娘家杠上。只是皇后剛剛喪子,也不敢對有孕在身的納喇貴人做什麼。那樣皇太后和皇上首先就不能容忍。

    可是明珠,你是不是忘了,我遏必隆的女兒還是掌管宮務的純妃呢。我鈕鈷祿氏還未動手,你納蘭家倒是惦記上了。

    想起一直疼愛萬分的老來女,自己也是不想讓他入宮的,只是皇命難為呀。聽女兒傳回來的消息,皇后的一些做法似乎已經引起皇太后的不滿了。自己很傾向於穩妥一些,也不想支持撤藩。

    又對比了皇后和納喇貴人之間的情況,倒是更願意支援索額圖。正要答話,看見皇太后依然鳳目微闔,驀然記起,皇太后攝政十幾年,一直對三藩,尤其是平西王吳三桂多番打壓。

    皇上今天突然提出撤藩,也許是皇上年紀漸長,想要越過皇太后掌控朝政。但是皇上和皇太后素來感情極好。自己更傾向於是皇太后默許,讓皇上豎立威信。

    思及此處,頓時冷汗,立即答道:“三藩之事,由來已久。此時若想解決,也是十分複雜,不能一時定論。只是皇上為天下之主,若皇上已有決斷,臣等不可不從。”

    身為人臣,最糟糕的情況不是在朝廷爭鬥中落了下風,而是失去聖心,甚至被厭惡記恨。聖心在則聖寵在,聖寵在則屹立不倒。只可惜很多人都不懂這個道理。

    遏必隆果然不負圓滑之名,不直接表示是否同意撤藩,反而表了忠心。這樣無論撤藩是否成功,都都怪不到他頭上。玄燁見遏必隆雖然沒有明確表示支持撤藩,但卻說出來這一番話,也還是很滿意的。

    有時候沒有態度也是一種態度。因此之後對純妃恩寵不少。鼇拜被迫告老之後,遏必隆的資歷和地位無疑在眾臣之中最高,他既然表示要一切聽從皇上決斷,別人也不好反駁了,只是心裡怎麼想,會不會陽奉陰違就不好說了。

    琬瀠見再繼續下去也沒有什麼結果,便要起身。琬瀠不喜太監服侍,紫陌又在丹陛之下。玄燁連忙上前伸手讓琬瀠扶著。

    琬瀠淡淡開口道:“下朝吧,此事再議。”

    朝側門走去,剛走下臺階,頓住腳步,輕描淡寫的道:“本宮以為,臥榻之旁,豈容他人鼾睡。”

    吳三桂以眼睛有疾為藉口,上書請解除總管雲貴兩省事務,以相試探。玄燁順勢命吳三桂將所管各項事務交出,責令雲貴兩省督撫管理。雲貴總督卞三元領命,然提督張國柱、李本深合詞請命平西王仍總管滇黔事務。

    玄燁依舊以體恤臣子,照顧吳三桂身體為理由,拒絕了這個請求。種種跡象,皆顯示他的決心。數月之後,平南王尚可喜上書請求告老回到遼東老家,留其子尚之信繼續鎮守廣東。

    經戶、兵兩部和議政王貝勒大臣集議,認為如果尚之信擁兵留鎮廣東,跋扈難制,玄燁遂詔令盡撤全藩。琬瀠從旁提醒,尚可喜和耿精忠不同于吳三桂,可以稍加安撫。

    吳三桂、耿精忠上書請求撤藩,其實是迫於形勢,並非本意。希往朝廷安慰挽留,就像明代沐英世守雲南的先例那樣。

    等到康熙撤藩詔命頒發下來,愕然失望,遂與其心腹聚謀,暗中部署兵馬,禁遏郵傳,只許入而不許出,並勾結他省舊部,又與耿精忠聯絡應和,發動叛亂。三藩之亂,由此開始。

    起初,琬瀠本打算以吳三桂窩藏前朝後裔為罪名,先發制人。但是玄燁愛惜羽毛,看重琬瀠和他自己的名聲,不肯如此。

    又加上以為吳三桂之子,耿精忠諸弟都宿衛京師,諒二人不能發動變亂,所以驟聞三藩叛亂,還不滿二十的玄燁,心裡還是慌亂不已。

    不過面上不露,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沉著吩咐道:“宣將軍圖海、部尚書莫洛、戶部尚書米思翰、兵部尚書明珠、侍郎哲爾肯、學士傅達禮等人隨朕到養心殿覲見皇太后。”

    頓了頓,道:“讓索額圖也來。”

    皇額娘此時也肯定接到消息了,必然會在養心殿,準備議政。

    琬瀠看出玄燁隱藏下的緊張,把他拉到身邊坐定,輕輕拍拍他的手背,對著底下聞訊趕來的眾大臣,道:“不必拘謹,都坐下吧。本宮想對三藩用兵久矣,只是礙於先代的承諾,不好動手。如今他們先反了,倒不必浪費本宮十幾年的準備了。”

    見玄燁放鬆下來,對他道:“你來主持議政。”

    玄燁恢復冷靜,畢竟還有有皇額娘在,自己可以放心動手。遂開始詢問眾人如今的情況,安排軍隊、糧草調度。

    三藩既反,許多大臣請誅明珠等人,以平息三藩的怨恨。

    玄燁大怒,騰的一聲從龍座上站起道:“爾等不思平亂,反倒讓朕向三藩低頭嗎?如今的情況,難道比先帝在時,鄭成功兵臨城下更危險嗎?更何況皇額娘攝政十幾年,國庫豐盈,萬民安樂,早不復入關之時的動盪不安。鄭成功做不到的事情,吳三桂又如何能做到!”

    琬瀠見玄燁條理分明,擺出三藩必敗的理由,很能讓人信服,心中滿意。

    又有大臣出列道:“臣等便是萬死也不敢讓皇上像反賊低頭。只是凡事名不正則言不順,言不順則事不成。事情因明珠等人挑唆而起,只有處置了明珠,才能讓吳三桂再無‘清君側,誅奸臣’的藉口。”玄燁一時語塞。

    琬瀠把他按回坐下,才道:“想要撤藩的也不是別人,首先就是本宮和皇上。愛卿如今知道了,想要把我們母子怎麼辦呢?”

    好笑的道:“吳三桂如今要清君側,你便提議殺忠臣。那他若要反清複明,是不是要咱們八旗都退回關外才好?”

    擺擺手,示意請罪的那個臣子起身,道:“行了!還是開始商議怎樣清剿三藩吧。”

    琬瀠將周培公調到前線戰場,玄燁問道:“皇額娘,這周昌到底有何能耐能讓您另眼相看?以他的資歷擔當此任有些太過了吧。”

    琬瀠困惑的道:“周昌?”

    思索片刻方才想起是誰,恍然大悟道:“你是說周培公呀!”

    上下打量著玄燁,當初二月河的《康熙大帝》可是很火的。不過自己的兒子可比陳道明好看多了。

    意味深長的笑著道:“他可是我送吳三桂上路的利器呀!”

    看過清史和康熙朝電視劇的人大都知道周培公這個名字,這可是歷史上在清廷處在不利形勢下,能夠轉敗為勝的大功臣,和姚啟聖、施琅等人俱為康熙朝名將。

    周培公也不負所望,勸降王輔臣,然後隨著大將軍圖海,率軍有長沙、嶽州等地逼近桂林。耿精忠腹背受敵,和尚之信二人反叛之心本就不強烈,只是吳三桂叛亂之後,怕被遷怒清算,故而也相繼叛變。又見清廷派人招降,遂撤兵請降。

    清廷接受兩廣、福建的兵力,對吳三桂形成合圍之勢。吳三桂猶做困獸之鬥,在衡州稱帝,國號大周,但未能改變叛軍的困境。同年秋,吳三桂病死,形勢陡變。叛軍無首,眾心瓦解。從吳三桂叛亂開始,到其孫吳世璠勢窮自殺,餘眾出降,時逾兩載,三藩之亂終告平定


作者: o863    時間: 2012-4-1 05:15 AM

第九十四章 婆媳之間

    納喇貴人康熙十一年生下一個皇子,只是正值三藩之亂,玄燁實在沒有多餘的心情去高興自己多了個兒子,給小阿哥取名為保清,並沒有給納喇貴人晉位,只是賜予了惠貴人的稱號。這讓惠貴人咬碎一口銀牙,也惹得其他妃嬪很是幸災樂禍了一番。

    但無論怎樣,大阿哥保清還是平平安安的活了下來,活到了抓周,太醫們都認為大阿哥身體健壯,一定可以長命百歲。大阿哥的抓周並未大辦,但仍然讓赫舍裡想起了早夭的承祜。憶及琬瀠當初之言,長子長女,身份尊貴,心中更添憂慮記恨。

    只是三藩之亂時明珠立功,納蘭家隨之水漲船高,惠貴人也更得玄燁看重。而赫舍裡的叔叔索額圖卻是反對撤藩之人,皇后並不敢、也沒有好機會對大阿哥和惠貴人下手。

    赫舍裡生下承祜以後,身體虛弱。後來承祜夭折,更是大病一場。不知道琬瀠是因為忙於應對三藩之亂,還是故意裝作忘記,反正一直不曾提及讓皇后重新掌管宮務,至今仍是純妃代管,琬瀠身邊的赤水和紅塵幫忙協理。

    赫舍裡一日心中煩悶,在宮中閒逛,到了慈寧宮附近。想起進宮以來,只有大婚第二天拜見過太皇太后。之後被皇太后身邊的侍女告知,太皇太后傷心于先帝早亡,萬念俱灰,一心向佛,不叫等閒人打擾。皇上也並不曾反駁過。

    因此除了年節,竟然一直沒有前去請安過。如今既是到了慈寧宮附近,若仍然不去,倒有些失禮了。若是太皇太后喜愛清靜,自己稍坐一二,再離開便是。

    到了慈寧宮門口,有幾個健壯的僕婦嬤嬤上前請安,道:“皇后娘娘請回吧,太皇太后正在佛堂念經,一時是抽不出時間見您的。”

    赫舍裡心中有疑,若真是太皇太后無暇,至少也應該去通報一聲吧。

    遂道:“本宮來給太皇太后請安,若皇瑪嬤說了她不得閒暇,本宮自然離去。只是孫媳婦到了瑪嬤的住所,也不至於不讓進門吧。爾等還不快讓開,本宮走的乏了,進去求皇瑪嬤賞口水喝。”

    幾個嬤嬤對視一眼,滿面為難的道:“奴婢們豈敢攔著皇后娘娘,實在是職責所在,還求皇后娘娘體諒。”

    赫舍裡見狀越發為難,端出皇后的威嚴,喝道:“本宮定要進去,看你們誰敢阻攔。”

    然後不管不顧的兀自往院子裡進。旁邊的隨從連忙上前護著赫舍裡,一邊怒駡道:“你們好大的狗膽,竟敢對皇后娘娘不敬!就不怕皇后娘娘要了你們的狗命嗎!”

    幾個嬤嬤雖然健壯,但畢竟不敢對皇后動手,只能不情願的退下,又有一個小丫頭趁亂離開,前去報信了。

    赫舍裡從慈寧宮院內穿過,進了正殿。擺設俱是好的,卻難掩荒涼。此時放有人迎上前來,見到赫舍裡很是驚訝,慌不迭上前的請安,又前去給太皇太后通報,與院門口的幾個嬤嬤態度迥異。

    蘇嘛拉姑出來把赫舍裡迎到往日少來慈寧宮請安,連忙道:“自我進宮,先是有孕,坐胎不穩,不敢走動。後來又病了一場 ,更不敢將過了病氣給太皇太后……”

    蘇嘛拉姑疑惑著道:“老奴不是那個意思,只是想不到太后娘娘竟然肯讓您進來慈寧宮罷了。”

    赫舍裡驚訝道:“太后娘娘?難道門口那幾個嬤嬤是皇額娘派來的?”

    蘇嘛拉姑見皇后根本並不知情,連忙住口,轉移話題道:“沒什麼,只是太后娘娘體貼主子近些年來偏好清靜而已。”

    孝莊見到赫舍裡很高興,琬瀠從來沒有缺了慈寧宮的用度,反而一應用物都是上好的。只是偏偏不准孝莊等人自由出入慈寧宮,常年困在一方天地,如今見了孫媳,如何能不高興。

    赫舍裡覺得太皇太后實在很和藹可親,而且教了自己一些在後宮的應對之策。在慈寧宮逗留了不短的時間,方才不捨的離開,至此常常去慈寧宮請安,有什麼困惑也常去請孝莊幫忙指點應對之策。

    漸漸也就發現了慈寧宮的現狀,驚愕萬分。赫舍裡實在想不到皇太后竟然這般大膽,竟然秘密幽禁太皇太后。她對待長輩尚且這般狠心、毫無顧忌,更何況自己是小輩,自古婆婆管教媳婦本就是名正言順的。

    赫舍裡入宮之事正是十四五歲的年紀,以前身子不算太好,倒像漢人家的閨秀小姐,不常出門,哪裡見過太多的青年男子。等到嫁給了玄燁,皇后之位尊榮非常,玄燁容貌俊美儒雅,行事威嚴有度,一顆心便漸漸落在玄燁的身上。

    當初挑選承乾宮也是因為羨慕孝獻皇后得到先帝的一世情深,希望自己也能如此,成為皇上心中最重要的人。

    只是順治過世的時候,玄燁尚小,雖然想起皇父早亡,便很傷心,但是對順治的印象實在很淡薄了,琬瀠一手將玄燁撫養長大,細心教導,指點他一點一點的接手政務。

    琬瀠不僅是慈母,同樣也充當了嚴父的角色。玄燁少而無父,母親,尤其是這樣一個對她疼愛十分、處處為她考慮的母親,在他心中的地位不言而喻。不是剛剛結髮,而之前從未見過的赫舍裡可以相比的。

    赫舍裡一方面知道母子天倫,自己沒有資格過問,另一方面卻對於琬瀠在玄燁心中的崇高地位情不自禁的嫉妒不已。何況有一種人,在他的風華之下,容貌的美醜已經不重要。再說琬瀠的容貌也是極好的。

    琬瀠本就風華極盛,在順治過世後更是再無隱藏,除了同樣出色的兒女,和看著她長大的佟夫人,其餘見到到她第一眼的人莫不震撼於她那獨一無二的氣質,忍不住自慚形穢的低下頭來。

    之後才能驀然驚覺,她的姿容亦是貌美近妖。赫舍裡姿容本就不過中上,覺得自己被皇太后比的相形見絀。也不止一次的懷疑,皇太后這般氣度姿容,孝獻皇后如何能寵冠六宮。

    旋即安慰自己,可見只要有真心在,容貌的美醜並不重要。赫舍裡覺得琬瀠對她不喜,而她對琬瀠又何嘗沒有敵意呢。

    只是赫舍裡還不傻,深深的把敵意埋在心底,即使是陪伴自己入宮的乳母也不曾說過。孝道為重,若是露出這種想法,便是立刻廢后也也無可指責了。可是現在赫舍裡發現皇太后不顧孝道,自己不能忤逆長輩,但若是太皇太后管教兒媳……便令當別論。

    赫舍裡的做法自然引起了琬瀠的不滿。其實琬瀠並不在乎赫舍裡來不來給自己請安,何況自己早上還要臨朝聽政。但赫舍裡所住的承乾宮和自己的景仁宮緊鄰,偏偏她卻越過自己去給孝莊請安。

    這事情玄燁自然也是知道的,他對嫡妻正宮感情不錯,沐浴過後,坐在床上,撫著赫舍裡的頭髮,提點道:“皇后,平日可以多學學純妃。皇額娘為人和善,素日也不強求你在身邊服侍。明嵐也很喜歡你,去陪她逗逗趣也不錯。長輩之間的事情,不是咱們可以過問的。”

    準確的說,皇額娘不是和善,只不過是疼愛自己,自己選擇的人,她是不會刁難的。皇額娘對赫舍裡也談不上多喜歡,只是不刁難,也不會幫忙就是了。只是赫舍裡呀,若是皇額娘願意幫你指點一二,你在後宮就會容易的多了。

    赫舍裡委屈的道:“百善孝為先,這是人盡皆知的道理。臣妾就算貴為皇后,侍奉婆母也是天理應當的事情。只是太皇太后尚在,輩分最高。太后娘娘諸事繁忙,很少去慈寧宮請安,臣妾又怎麼能不帶娘娘去服侍皇瑪嬤呢?”

    玄燁微惱道:“赫舍裡,有些事情你不清楚。還有,你應該叫皇額娘。”

    朕總不能說,皇瑪嬤當初不讓皇額娘見郭羅瑪法最後一面,因此皇額娘心中怨恨不已,輕易不准皇瑪嬤離開慈寧宮吧。將心比心,皇額娘固然福壽俱全,但若是他日百年之後,有人不讓自己在皇額娘身邊盡孝,自己恐怕也不肯善罷甘休吧。

    赫舍裡也不敢再辯解,通常皇上直接稱呼她為赫舍裡的時候,就說明皇上已經生氣了,便柔順的應了一聲,道:“臣妾以後會好好孝敬皇額娘的。”

    玄燁面色稍霽,柔道:“明日下午,朕陪你去給皇額娘請安,你以後多去景仁宮走動走動。皇額娘的為人見識,你我若能學上一分半分,便是受用無窮了。”

    翌日,玄燁和赫舍裡到景仁宮的時候,純妃正在陪著琬瀠和明嵐玩葉子戲,連忙起身行禮。

    琬瀠依然神色如常,絲毫沒有因為赫舍裡總是先去慈寧宮請安而為難她,受了二人的禮,道:“都坐下吧。明嵐可是和皇后最為投緣,這會子可把你嫂子盼來了,可不許你撒歡似的鬧她。”

    赫舍裡請罪道:“是臣媳不周……”

    琬瀠淡淡止住話道:“這哪裡能怪你,你之前身子不適,是本宮免了你請安的。”

    玄燁笑著點點明嵐的額頭,“咱們明嵐見了嫂子比見了哥哥還高興。”

    明嵐抱著玄燁撒嬌,“那個哥哥和額娘都太忙了嘛。”

    玄燁聞言也是皺眉,自己的幾個異母姐妹多是早夭,只有庶妃楊氏所生的那一個還活著,封號恭愨公主,已經出嫁了。

    和琬瀠道:“皇額娘,明嵐生性活潑,最喜歡熱鬧。以前還有個玉錄玳陪她胡鬧。現在確實……”

    順治收養的三個宗室之女,其中兩個都早早嫁到三藩和親了,只有養在琬瀠名下的濟度之女玉錄玳,被封了固倫公主,留到18歲,下嫁博爾濟吉持氏班第。

    皇室公主,宗室郡主遠嫁蒙古都是定例了,但是給玉錄玳挑的婆家相當不錯。加上玉錄玳在琬瀠身邊長大,自然學了幾分手段和潑辣,書信往來都能看出她日子過的是很愜意的。

    玄燁仍舊和小時一樣和玉錄玳合不來,但也不得不承認,玉錄玳離開之後,明嵐寂寞不少。

    想了片刻道:“兒臣記得小舅舅的女兒也有十歲了吧。不如讓她進宮來陪明嵐吧。宮裡一應教養都是好的,進了宮自然也是同主子格格一般,不會委屈了她的。”

    琬瀠展顏道:“如此甚好,就讓姬蘭也住在景仁宮。明嵐還不快謝謝你皇兄。”

    赫舍裡也湊趣說,皇上和元格格真是兄妹情深,純妃倒是不言語,只靜靜的坐在赫舍裡下首。玄燁心中暗自點頭,純妃也是個愛說笑的爽利人,只是若有皇后在場,卻萬不肯奪了皇后的風頭,果然是個好教養的。


   
第九十五章 激化//琬瀠的決定

    琬瀠不經意的問道:“皇后抱病多時,宮務一直是純妃打理。如今可大安了?宮務是交還與你,還是再辛苦純妃一段時間,等皇后你養好身子?”

    赫舍裡答道:“回皇額娘的話,兒臣不孝,讓您擔心了。兒臣已然無事,也該擔起自己的責任,不好再勞煩純妃妹妹。”

    玄燁無奈的說了一聲:“皇后……”

    以玄燁來看,皇后身子尚弱,索性多休養一段時間,調理痊癒方可。但是如今看來,皇后便是寧願吃點苦,也不願落了面子的人。若說不叫她理會宮務,只恐又是多心,對身體反倒不好。也不再多言。

    琬瀠淡淡一笑,赫舍裡的選擇正在自己意料之中。她雖然看上去溫婉,但也是個要強的人呀。輕輕撫著自己的指甲,還是那句話,皇后還不算真正是這個皇朝的女主人呢。

    自己不是孝莊,玄燁也不像順治,她赫舍裡也成不了第二個干政的昭敏皇后。便是掌管宮務又怎樣,不過是丫鬟帶鑰匙當家不做主而已。

    像紅樓夢裡面的王熙鳳那樣,只顧著攬事、好面子,最後拖垮了自己的身體。結果反不如身邊的丫頭平兒的福氣好呢。這樣又哪裡是好事呢?

    不甚在意的答道:“這個隨你,本宮不過問。不過這一段時間純妃確實辛苦,你應當好好謝謝她。”

    赫舍裡見琬瀠默許了自己重新接管宮務,心中歡喜,馬上給純妃道謝。純妃不敢領受,連連卻讓。

    微微垂下眼眸,斂去眼中的神色。皇后,人心都是偏的。皇上可以無視他的額娘不敬婆母,卻不能容忍你忤逆太后呢。你這樣早就引得皇太后不悅了,又還能堅持多久呢?

    晚間,明嵐睡不著覺,跑到琬瀠屋裡。看著琬瀠早已拆卸了髮飾,沐浴之後穿著寬鬆的真絲褻衣,正坐在鏡前慢慢梳著半乾的長髮。

    讓眾人退下,在屋內轉來轉去,吞吞吐吐的問道:“皇額娘,您到底是希不希望嫂子重掌宮務呀?”

    琬瀠並不停手,也不答話,只是笑著反問道:“你怎麼想起來問這個了?”

    明嵐結結巴巴的道:“就是……就是……”

    旋即惱羞成怒的道:“兒臣就是想知道嘛!”

    琬瀠這才悠閒的輕聲道:“無所謂。”

    從鏡中看到明嵐神色茫然,解釋道:“我說,無所謂。皇后是否掌管宮務都沒有什麼影響。”

    明嵐這才放心的吐了吐舌頭,小聲道:“這就好。”

    琬瀠語帶笑意,“你以為額娘會為難皇后?”

    明嵐微微嘟起嘴唇,道:“雖然別人都不這麼認為。但明嵐還是覺得額娘不喜歡嫂子,喜歡純妃。”

    又連忙補充道:“明嵐不是不喜歡純妃,只是覺得純妃生性直爽,宮中事情複雜,有些事情恐怕應付不來。”

    琬瀠心道,自己女兒畢竟是在皇宮裡長大的,也不是什麼都不知道的小白,只是看人的眼光還有的磨練吶。

    也不再梳髮了,放下梳子,轉過身來,問道:“你覺得純妃應付不來?”

    明嵐道:“唔……皇額娘難道不這麼認為?要不然怎麼純妃代掌宮務的時候,皇額娘還讓赤水和紅塵去幫村。而嫂子掌管六宮的時候就不需要。”

    琬瀠輕輕將垂到胸前的頭髮攏回肩後,挑了挑眉,嗤笑一聲道:“遏必隆的女兒怎麼可能毫無心機。莫說代掌宮務,便是要她來做這個皇后也盡夠了。”

    要說赫舍裡家可能是真沒有想到會出了一位皇后倒還有可能,但要說遏必隆沒想到自己的女兒會入宮,自己是怎麼也不信的。只怕純妃未嫁之時,該學的東西一樣也不會落下。

    又嘆息道:“可惜索尼為人聰明、審時度勢不亞於遏必隆,只是死的太早了。若是能多活幾年,在多教養孫女幾年,赫舍裡也不會這樣小家子氣了。”

    不錯就是小家子氣。琬瀠實在不能苟同赫舍裡的做法。即使純妃出家世好,居高位。可是再好也比不過皇家呀!

    她是皇后,只要不被拿捏住嚴重的錯誤,誰敢輕言廢立。這個時候一動不如一靜,多做容易多錯。何況玄燁雖不深情,但也不薄情。

    對於自己的妻子皇后還是很看重的。他們兩個感情還算不錯。只要平時一言一行都按規矩來,再生個皇子,何愁后位不穩?

    真是搞不明白,她何必諸多折騰。再說她的注意只盯著後宮,卻看不到前朝。遏必隆再地位地位尊崇,畢竟老了。索額圖還算能幹,即使當初反對撤藩,也聖心未失。赫舍裡委實不必太過憂慮。

    她也不知道,當初自己雖然在順治剛過世不久的時候,先下手為強,幽禁了孝莊。但是如今太皇太后的現狀卻也是前朝多次博弈的結果。便是孝莊肯為她出頭,又能把自己怎麼樣呢?

    將明嵐拉到身邊,點著她的額頭道:“知道你素來愛玩鬧,特意讓你姬蘭表妹進宮陪你。姬蘭那丫頭是個好脾氣的,不許你欺負她。”

    明嵐道:“女兒當然會好好照顧表妹的。那是小舅舅的女兒,又不是外人。只看郭羅瑪嬤素日疼愛我和哥哥的心,也不能不善待表妹的。”

    琬瀠笑著道:“你知道就好。皇后管理宮務繁忙,性子好強,身子也弱。你又有了姬蘭陪伴,就不要常常去打擾她了。”

    琬瀠的姿容自然是極好的,順治也差不了,明嵐正是個美人胚子。

    又道:“我雖希望你常常久久的陪在身邊,但也知道女兒大了,遲早要嫁人的。雖然你是皇室公主,到時候也沒人敢給你委屈受,但是該學的還是要學起來了。”

    明嵐害羞的低下頭,滿面通紅。

    琬瀠將她的頭有抬起來,鄭重的道:“這有什麼好害羞的。明嵐,你可要記住,關乎自己將來的事情,有什麼意見一定要說出來。尋常女兒家的婚事是做不了主的,但你是皇家公主,我和你哥哥又把你捧在手心裡。到時候想要什麼樣的額駙,要直接開口和我們說。你可不要糊塗,任著別人替你決定。到時候不滿意,可不能重新來過的。”

    赫舍裡重新掌管宮務後,注意力逐漸從琬瀠身上移開。因為宮務繁忙,琬瀠又不曾讓人幫忙。

    內務府多是欺軟怕硬,仗著皇后年輕、經驗不多,對赫舍裡的命令經常諸多推脫,並且暗中手腳不斷。這些都讓赫舍裡疲於應對,經常去慈寧宮請教。

    孝莊雖然恨著琬瀠,希望給她找點麻煩。但赫舍裡畢竟是自己的孫媳婦,又是這些年唯一一個來慈寧宮給自己解悶的人,並不想給她拉下水,道:“哀家知道你孝順,只是…… ”

    嘆了一口氣道:“你以後還少往慈寧宮來吧。當初先帝尚在時,佟氏便往內務府安插了許多人手。”

    甚至那個時候,自己都沒有發現。“等到先帝過世了,如今的內務府的包衣世家都是她一手抬舉出來的。若她肯發一句話,自然萬般的麻煩都沒有了。”

    佟琬瀠還不至於讓內務府去為難皇后,不過內務府包衣看人下菜是常有的。只是她也絕對沒有敲打那些人,給皇后解圍就是了。

    赫舍裡咬著嘴唇,心有不甘,憑著自己也一定能行的,不必去求皇太后,倒顯得自己不如純妃能幹了,道:“來慈寧宮盡孝,是孫媳的本分。皇瑪嬤不必擔憂,孫媳能行的。孫媳會注意不惹皇太后生氣的。”

    本來琬瀠和赫舍裡雖然心有不睦,但還算是相安無事。琬瀠讓碧落去給孝莊送上蘇州織造新進上來的綢緞,也是知道碧落得理不饒人的嘴巴,想要刺激孝莊一番。

    琬瀠的感情是有些淡漠的,對於大部分的人,是敵是我,都沒有太激烈的愛恨。但是孝莊恰好在那一小部分人中間。

    那麼多年,琬瀠一想起這一世的阿瑪佟圖賴,就對孝莊恨得牙癢,樂此不疲的用種種事情刺激她的精神。碧落果然和慈寧宮裡的一個嬤嬤爭執起來的。那嬤嬤也是孝莊從蒙古帶來的,在宮中很多年了。

    孝莊未失勢前,雖不比蘇嘛拉姑的地位,也是很有頭臉的管事姑姑了。性子這麼多年也磨不平,和碧落兩個大吵大鬧,如果不是顧慮是在慈寧宮,只怕就要打起來了。

    正要碰到赫舍裡來慈寧宮,見二人爭吵大怒,道:“本宮竟不知道慈寧宮是奴婢吵架的地方!”

    對著那嬤嬤道,“不思量服侍主子,跑到這麼遠來和人爭吵,你倒是本分,下去自己領罰。”

    碧落聽了赫舍裡指桑駡槐的話,心有不忿,只是礙於赫舍裡身份,福身行禮,稟告道:“奴婢奉皇太后的命令來給太皇太后送東西,不想那個刁奴竟然找奴婢的麻煩。”

    赫舍裡也不叫她起身,道:“既然是皇太后給你的差事,你就該用心當差。東西送到了,怎麼不早點回去稟告,好讓皇太后知曉。可見素日你服侍主子便是如此的不經心。何況慈寧宮是什麼地方,哪裡輪到你在這裡大吵大鬧。”

    停了一下,有方才道:“皇太后素來繁忙,本宮這個做兒媳的,便要盡一盡孝心,替她管教管教奴婢。”

    便讓人打了碧落十板子。碧落是皇太后的貼身宮女,便是皇后要罰,底下人也不敢使出重手,不過輕輕了事而已。

    板子打完碧落還能自己下地走路 。只是這種事情實在丟臉,一路哭著回景仁宮了。皇宮之中哪裡少得了小道消息,皇后打了太后身邊宮女的事情沒多久就傳遍後宮。

    琬瀠對著正在哭訴的碧落,道:“下去養傷。這件事本宮自有主張,你不可對皇后心懷怨恨。”

    琬瀠用手撐著頭,閉目不言,半響,抬手拿了放於一旁的杯子砸到地上,又吩咐道:“收拾一下。”

    紫陌一向知道,主子生氣,溢於言表的時候倒很少。大部分時候都是安安靜靜、無聲無息的,但卻是實實在在的雷霆之怒。當時不會發作,過後肯定要算帳的,還很可能是在事情過去很久,差不多被大家淡忘之後,才會動手。

    琬瀠拿了條帕子,蘸去剛才濺出的茶水,細細的擦拭指尖。很快如玉的纖纖十指上再無一絲水跡,琬瀠垂下眼瞼,淡淡的看著越發嬌豔的丹紅指甲,曾經出現的水珠早已經消失無痕。這個後宮中有多少人就曇花一現,就如同這水珠一般,再也見不到了。

    這才一笑,揚手將帕子丟掉:“拿去燒了。還有,擺駕承乾宮。”

    自然知道碧落的哭訴有添油加醋的成分,但是赫舍裡敢公然處罰自己的貼身宮女,卻是不爭的事實。這就已經能說明很多事情了,其他的起因經過並不重要,自己也不需要知道。

    緩步踏入承乾宮,面上看不出一絲不悅。在未平復怒氣之前,自己是不會過來的。赫舍裡真是厲害,已經很久沒有人能惹自己生氣了。並不僅僅是不高興她拂了自己的顏面。

    玄燁對正宮嫡妻很尊重,赫舍裡在心中對自己抱有敵意,這些都可以不必理會,反正自己也沒有把一個赫舍裡放在眼裡。可是她有沒有考慮到,一旦表現出來和自己不睦,還弄得宮裡差不多人盡皆知,這會對玄燁造成多大的困擾。

    這是自己所不能容忍的。打量承乾宮改變很多的擺設和佈局。上一次赫舍裡有孕,自己匆匆來去,倒為留心這些。

    曾經自己對承乾宮的佈置是很熟悉的。畢竟烏雲珠活著的時候,大家都覺得自己和她關係匪淺,自己和她也確實頻繁的互相走動。

    即使在四阿哥夭折,烏雲珠想要抱養玄燁,私下裡已經翻臉之後,也仍然在面上維持著親密和來往。如果不論出身,承乾宮的兩任主人,赫舍裡不如烏雲珠遠矣。

    烏雲珠死的時候,自己就在承乾宮,至今仍記得她那姣好面容上一片扭曲和怨恨。而那之後,失去主人的承乾宮日漸冷清,而自己也再未來過這裡,直到三年前。

    也不急著進去,只在院中漫步,伸手掐下一朵正在盛開的鮮花,在手中把玩。而後毫不在意的擲於地上,不帶一絲憐惜的轉身離開,朝正殿走去。赫舍裡,不能留了。甚至,根本不用自己動手。


作者: o863    時間: 2012-4-1 05:15 AM

第九十六章 赫舍裡的幸運和不幸

    玄燁顯然是也知道了皇后懲罰琬瀠婢女的事情,先到一步,正在訓斥皇后,道:“赫舍裡,便是長輩身邊的小貓小狗,我等都應當十分愛惜,何況是皇額娘的貼身侍婢。到底是誰給你這麼大的膽子?你竟然連景仁宮的人都敢教訓!”

    琬瀠止住要進去通報的人,抬步走了進去。

    正好聽見赫舍裡辯解道:“臣妾只是見那婢女在慈寧宮放肆,皇瑪嬤也是皇額娘的長輩。畢竟是大庭廣眾之下,若不做出些懲罰的樣子,怕那婢女連累了皇額娘的顏面,讓外人誤以為皇額娘不孝。再說臣妾何曾不明白,底下的人並不敢動重手,走個過場罷了。那碧落挨了板子,還能一路小跑回景仁宮。”

    琬瀠心中冷笑,赫舍裡腦子見長,解釋的似模似樣的,倒成了為自己著想了。

    若事情到此為止便也算了,只是赫舍裡到底氣不平,見玄燁接受了解釋,面上稍緩,又說了句氣話:“何況臣妾是大清門抬進宮的正宮皇后,如何不能依禮責罰一個小小的宮婢?”

    這話正說中琬瀠不喜的地方,自己生性高傲強勢,最不喜有人壓自己一頭。即使早就權傾天下,當年勝過自己的人死的死,囚地囚,仍然不願意提及這段往事。

    再加上自己攝政多年,就算有人提及先帝的後宮,也只說東宮皇后、昭敏皇后,不敢提及珍嬪、羲妃。

    突然聽到赫舍裡的這話,也顧不著之前想的要壓制怒氣,以免玄燁為難,直接就闖了進去,看著赫舍裡,笑的妖嬈而危險,道:“不錯,你是大清門進宮的皇后,本宮是過了順貞門的秀女。不過你還記不記得,先帝那兩位從大清門進宮的皇后,一個被廢殉葬,如瘋似狂,一個形同虛設,孤苦一生。”

    言畢再不理會,轉身就走。自己算是明白歷史上,慈禧聽到同治的皇后這樣說,心裡是什麼滋味了,真是殺了都不解恨。

    玄燁的臉色也很難看,他被順治封為太子之前,琬瀠就已經是東宮皇后了。惠安皇后很多年前就死了,而且一向沒有存在感,早就被人忽略了。

    玄燁素來也是以先帝嫡子,太后親兒的身份自居。他本人很看重正宮的嫡妻和嫡子,也隱隱有點這方面的原因。

    狠狠瞪了赫舍裡一眼,壓低聲音道:“自己去景仁宮請罪!”然後就連忙去追趕琬瀠了。

    琬瀠斜靠在美人榻上,面沉如水。玄燁連忙腆著臉上前,又是捏肩捶腿,又是拉著琬瀠的胳膊撒嬌。

    又是請罪,又是告饒,道:“當面教子,背地教妻。是兒臣沒把她管教好,這回兒臣饒不了她!”

    忙前忙後半天,琬瀠總算去了怒意,開口道:“得得得,你也給我消停一點吧。你小時候是故作老成,如今卻越發和額娘耍無賴了。真真像個猴兒。”

    玄燁仍舊膩在琬瀠身邊,道:“我便是個猴兒,也是皇額娘的猴兒。只要皇額娘高興,那有什麼打緊。”

    這時候紫苑來道:“皇后娘娘過來請罪。”

    承乾宮和景仁宮就這麼兩步路,需要她走這麼長時間嗎?要是她有膽量拿出點氣性,學著自己當初,堅決不去給孝莊請安,想不去就不去。說不定自己還高看她一眼。

    “讓她進來。”“讓她出去!”琬瀠和玄燁同時出聲。顯然玄燁也很不滿意赫舍裡的態度。

    玄燁道:“從承乾宮走到景仁宮哪裡需要這麼長時間!”

    雖然已經不想再容忍赫舍裡,面上卻依然沒有露出什麼端倪。

    坐正了身子,彈了彈衣擺,道:“讓她進來吧。若我今天不給她這個面子,明天整個後宮都要知道皇后和太后不和了,那她還怎麼統帥六宮。”

    玄燁愧疚道:“皇額娘本就慈愛,赫舍裡太過分了。”

    琬瀠看著赫舍裡一步一步的走進來,和玄燁道:“這個與你無關,不必難過。她年輕不懂事,我總不能和她計較。先帝朝的時候,我還不是和婆母不和。”

    玄燁立即皺眉道:“那怎麼能一樣。皇瑪嬤當時行事諸多不善,哪裡比得上皇額娘半分的慈愛。”

    赫舍裡跪在地上請罪,琬瀠不叫起,也不答話,卻說道:“我也不怪皇后你拂了本宮的面子。只是你既然要公允行事,那麼和碧落吵架的嬤嬤是不是也要處置。皇后你下令把那個嬤嬤仗斃,這件事就此揭過去,可好。”

    往後很隨意的靠在榻上,神色淡淡的等著赫舍裡的決定。赫舍裡被保護的太好了,先是被家人疼愛,後是被玄燁庇護。還是沒有見過鮮血,經過人命的孩子呢。琬瀠料定她不敢應下。

    在玄燁看來,琬瀠給出的這個方法再好不過,既可以圓了雙方的顏面,赫舍裡也沒有什麼損失。那嬤嬤反正也不是承乾宮侍候赫舍裡的人,不過是個無關緊要的奴婢罷了。若打殺了她能讓琬瀠消氣,怎麼看都是值了。

    見赫舍裡猶豫為難的樣子,不渝的催促道:“赫舍裡!這還有什麼好想的!”

    赫舍裡自然知道這樣一來便息事寧人了,但是自己畢竟不曾…… 我不殺伯仁,伯仁因我而死,尚且與殺人無異。何況親自下令。

    低頭看著自己白皙的雙手,就要染上鮮血了麼?而且這樣一來,整個後宮應該都會知道,這是自己在向皇太后賠罪了,那自己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威信便蕩然無存了。不!不能這樣,這麼長時間的努力不能白費。

    而且赫舍裡篤定皇太后不會把自己怎麼樣,現在的自己可是有一個護身符在。想要抬手撫摸一下小腹,然而終於只是緊緊的抓住衣擺。

    又不免回憶起承祜,心裡一陣咬牙切齒,若不是有孕期間,皇太后百般阻撓,不許自己進補,承祜怎麼會身體虛弱,進而夭折。一波一波的怨恨犯上心頭,越發不願意低頭示弱。

    看著琬瀠和玄燁,懇求道:“皇額娘,臣媳不能這樣做,那個嬤嬤終歸是無辜的呀。”

    玄燁那首抵著額頭,無奈的道:“天子一怒,伏屍百萬,流血千里。”

    玄燁真的失望了。皇額娘的手段,自己清楚。若是後宮妃嬪都如皇額娘那般厲害,自己恐怕日夜不得安寧。哪怕是現在,尚且有皇額娘維護自己,也仍然不敢掉以輕心。殺人不見血的事情多了,擺在明面上的,更不少。赫舍裡她……,不適合宮廷。

    赫舍裡見琬瀠仍然面色淡淡,絲毫沒有收回前言的打算,一咬牙,又道:“若是有人無辜身死,不免冤魂不散,索人性命。臣媳只是希望皇額娘替自己和皇上著想一二。”

    鬼神之說,素來被人看重,自己都這樣說了,不相信皇太后絲毫不忌諱。

    玄燁立即喝聲道:“赫舍裡,你出去跪著!”

    玄燁心中失望,但也知道皇額娘脾氣一旦發作,出手就太重了。自己覺得赫舍裡可恨該罰,卻不願意看著她裡沒命,遂搶先下令責罰。

    琬瀠掃眼看見玄燁面色鐵青,赫舍裡滿面不可置信,口中喃喃的喊著皇上。

    一掌拍在扶手上,道:“執掌江山,殺人無數,何有鬼哉!”

    要真是有冤魂索想命,那麼多被自己抄家處死的人,那麼多死在三藩之亂中的人,早就該找來了,哪裡輪到一個小小的嬤嬤。起

    身走到赫舍裡面前,伸手抬起她的下巴,盯著她的眼睛,似笑非笑的道:“而且,皇后,皇宮之中,從來就沒有無辜的人呀。”

    又回到榻上坐定,雙手交疊放於膝上,微抬了眼眸,道:“皇后,你有一個好名字,只希望你行事能如同名字所希望的那樣才好。”

    朱赫,赫舍裡的名字,在滿語中是冰的意思。

    不在意的道:“你不必跪了,回去好好想想吧。”

    反正已經不打算留下她了,跪不跪都無所謂,也都改變不了什麼。

    赫舍裡剛想強撐著起身,體力不支,暈了過去。琬瀠皺眉,示意玄燁把赫舍裡報到榻上,揚聲喚早就退出屋外的人傳太醫來。很快就有了結果,琬瀠心裡默道,赫舍裡你還真好運,竟然這個時候懷孕。

    又或者,正因為如此,你才有恃無恐。又皺眉,太醫院那邊,這些年真是太鬆懈了,這麼大的事情竟然沒有發現。哪怕可能是因為赫舍裡有意而且隱瞞的比較好,也該敲打整治整治太醫院眾人了。

    和玄燁道:“本來我很不高興,只是現在看在孫子的面子上,便不和她計較了。皇后上次有孕,便坐胎不穩。楊太醫為太醫院之首,這些年為我請脈,確實好脈息。我很放心,就讓他這次專門為皇后保胎吧。”

    玄燁點頭道:“赫舍裡她,兒臣以後好生管教,再也不讓她來煩擾皇額娘。皇額娘千萬別因為這點子事情,傷了身體,否則兒臣就萬死難辭其咎了。宮務就不必再叫赫舍裡理會了,還是如以前那般交與額娘,兒臣方才放心。”

    琬瀠輕叱道:“胡說什麼。我雖不信鬼神,卻也很不想聽你說什麼萬死之類的言語。莫要叫我擔心。而且額娘如何肯叫你為難,再說我也沒工夫去和一個小輩斤斤計較。我也是個不愛攬麻煩的人,宮務交給純妃就很好。”

    像赫舍裡那般累垮了身體才是最蠢的,自己早已經不需要依靠掌管宮務來樹立威信了。純妃是個聰明人,知道什麼該做,什麼不該做。這樣大家都輕鬆,自己也願意給她一個機會。

    玄燁依然經常去陪伴孕中的赫舍裡。只是當赫舍裡提出不滿意楊太醫,想要更換一位太醫保胎的時候,玄燁以為自己會給赫舍裡解釋,楊太醫醫術極佳,當初皇額娘懷著自己和明嵐的時候,都是由楊太醫保胎的。然而玄燁終究沒有說什麼,只是有些疲憊的任赫舍裡重新挑選了她看中的太醫。

    對於赫舍裡這一次懷胎,琬瀠很不關心,也不曾干涉赫舍裡的習慣,只是賞賜頻頻,都是一些不易做手腳的東西。

    和純妃說笑道:“你這幾年越發端莊了,倒是有幾分像了皇后。”

    嘆了口氣道:“她也是個孝順的,替本宮分憂時,親力親為,不肯落了面子。太醫們也都說皇后身子弱呢。皇后是要強的性子,心思又細膩,身為六宮表率,時時刻刻一絲不苟的守著規矩。累了,不痛快了,也不能打罵下人,以免顯得自己不仁。便是摔幾件東西,哭鬧幾聲,又有人多嘴多舌,說是小性兒。皇后也斷然不肯這樣的。如此一來,越發鬱結於心,思慮過重,身子也越發不好了。因得這個,本宮一時想起,便一時焦心。”

    純妃連忙安慰道:“皇后娘娘吉人自有天相,必能平安誕下小阿哥。到那時,自然心思開朗,身體好轉了。皇額娘固然慈愛,但也當以自己身子為重,否則叫皇上、皇后如何自處呢?”

    後宮之中,除了皇后是正牌兒媳,可以稱呼琬瀠皇額娘,其他妃嬪都要恭敬的稱呼太后娘娘。只是純妃位份很高,琬瀠又喜歡,便不叫她和其他妃嬪一樣稱呼。

    玄燁一向不怎麼反對琬瀠的意見,而赫舍裡身為皇后必要做出大度賢慧的姿態,也不能反對。於是純妃便一直和皇后一樣,稱呼琬瀠為皇額娘。

    不久,赫舍裡的安胎藥被發現動了手腳。其中被多添了一味活血通經,使孕婦小產的紅花。玄燁大怒,下令徹查。琬瀠也同意了純妃提議,加派人手保護赫舍裡的提議。

    可是赫舍裡還是在懷孕七個月的時候早產了。而且被太醫斷定是難產,生死難料。赫舍裡開始生產已經快一天了,產房裡不時傳來有些淒厲的叫喊聲,琬瀠和玄燁都在承乾宮等著最後的結果。

    琬瀠絲毫沒有不耐煩,看了看坐在自己身邊,滿臉焦急和擔憂的純妃。小口輕啄著杯中的茶水,琬瀠垂目不言,極好的隱藏起其中流露的一絲笑意。

    純妃在聽過琬瀠提到皇后的性格之後,思慮良久,方定下計策。自己沒有動手,反而想辦法激的大阿哥生母惠貴人和出身蒙古很不得寵的慧嬪給皇后下藥。

    當然這二人能成功派人把紅花下到皇后的保胎藥中,少不了琬瀠的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只是這就沒什麼人能知道了。

    動了手腳的保胎藥不出意料的被太醫查出來了。宮中大肆徹查此事,琬瀠不願意大阿哥被牽連,便出手抹去了惠貴人的罪證。

    但是動靜很大的徹查,又給承乾宮加派人手,加之在宮中流言四起。都是瘋傳聽說了誰又想對付皇后,如何不易發現,皇后恐怕難以平安生產之類的話語。

    並且流言很多都傳到了皇后耳中。琬瀠很清楚散播消息是誰做的手腳,自然不會阻止。赫舍裡本就十分敏感,又氣又急又害怕,生生把自己折騰的吃不下睡不著。

    康熙十三年又趕上選秀之年,剛入宮的郭絡羅氏,俏麗美貌,被封為貴人。不僅很得玄燁喜愛,琬瀠也親自給她定了封號,為宜貴人。

    赫舍裡聞訊更加緊張煩躁,便是有一定要平安產子的決心撐著,還是抵不過身體越發虛弱。沒有人直接對她動手腳,赫舍裡也逼得自己早產了。

    在掙扎許久以後,赫舍裡誕下一個男嬰,而她本人體力耗盡,又產後血崩,已然是奄奄一息了。赫舍裡強撐著沒有咽氣,要見玄燁和琬瀠最後一面。

    對於這個妻子,玄燁尊重過,喜歡過,失望過,但到了這個時候也是難掩悲痛,不顧忌當時風俗中產房污穢的說法,大步走到赫舍裡面前。

    琬瀠一向不信這些沒有科學理由的忌諱,也跟著進去了。赫舍裡已經說不出話來,看著玄燁的目光充滿了甜蜜、愛戀和不舍,也難掩擔憂和祈求。玄燁稍微一思考,低頭看見懷中的孩子,便明白了赫舍裡的意思,轉頭看向琬瀠。

    琬瀠看著玄燁的目光移向自己,知道他想要應允赫舍裡的請求立太子,張了張口就想要反對。

    然而不過頃刻間,心中另有計較,眼波流轉,改口道:“這是皇上的孩子,本宮的孫子,自然是貴不可言。”

    在玄燁和赫舍裡聽來,這便是承諾好好照顧這個孩子了。玄燁見琬瀠並不反對,充忙下旨立二阿哥為太子,赫舍裡如釋重負,與世長辭了。

   
   
第九十七章 同意立嗣的原因

    琬瀠對於孫子孫女,並沒有特別疼愛的感情,又素來看不上赫舍裡,這份態度自然延續到了赫舍裡的孩子身上。而且自己從順治朝參政開始,近二十年竭心盡力,看著國庫由空虛到豐裕,民生從凋敝到安居。絕對不希望這份江山基業,將來傳給赫舍裡的兒子。

    本來極想阻止玄燁立嗣,但轉念一想,卻絕對此舉不妥。琬瀠一直認為,人與人之前的感情是需要細心經營的。順治和孝莊走到母子反目的地步,固然有順治從小不再孝莊身邊,感情不深厚的原因,但也和孝莊的忽視大意有關。

    前車之鑒尚在,琬瀠絕不會讓自己和玄燁走到那樣的地步。帝王最不能容忍別人覬覦和干涉自己行使大權,即使玄燁尚未親政,甚至還未曾想到這一點,琬瀠也不想留下把柄,以防將來出現芥蒂和心結。

    其實琬瀠從來不會直接要求玄燁做什麼,一個人的想法不能強加在另一個人身上,即使是母子也不可以。只是在有些時候,加以引導而已。

    而這一次,玄燁即使沒有說出口,但顯然是很希望達成赫舍裡的願望。如果自己阻止,固然玄燁不能立嗣,就是不留下心結,也會加重他對赫舍裡的愧疚,以後更加偏愛這個孩子。

    但是自己答應就不一樣了。立嗣,國之大事,只因為赫舍裡的希望,玄燁為了達成她的要求,甚至沒有知會群臣,便輕易的做出了這樣重大的決定。大臣們只會認為赫舍裡不賢。同樣也會消磨玄燁對她的愧疚。

    加上三藩已近尾聲,立嗣可以安穩人心。這些都是百利無害。至於將來…… 太子還不是天子呢。匹夫無罪,懷璧其罪。何況是這樣小的孩子。

    聖旨一下,詛咒怨恨他的人絕不會少了。打壓從來都不如捧殺來的巧妙。只怕這個孩子和他的額娘一樣,不用自己出手,也未必受得住深厚的福澤。

    再回想一下歷史上康熙太子的情況,琬瀠果斷的選擇默認了玄燁的決定。

    “這是皇上的孩子,本宮的孫子,自然是貴不可言。”本宮只是說一個事實而已,而並不是給出什麼承諾呢。

    皇子已經夠尊貴的了,竟然還想更進一步,赫舍裡,你真是太貪心了。在深宮之中,身為儲君,卻沒有母親的保護,哪怕玄燁再上心,這孩子也會很辛苦吧。赫舍裡,真不知道你是愛他,還是害他。本宮倒要看看,有著你這樣母親的孩子,將來到底能走多遠。

    也許是赫舍裡過世之前,玄燁就已經對她失望。也許是赫舍裡懷孕時十分虛弱的身體,讓玄燁已經預料了如今的結局。亦或是,立太子的事情讓玄燁覺得已經足夠彌補對赫舍裡的愧疚。

    無論是那種原因,在赫舍裡死後,玄燁並沒有像當初失去承祜那樣痛徹心扉,只是難過了一段時間,便逐漸平復了心情。玄燁給太子取名保成,給赫舍裡定的諡號是仁孝皇后。

    雖然自覺赫舍裡實在不能算是孝順,但對於髮妻,人已經死了,也不想給她留下什麼汙名,依舊按照歷來的習慣,在諡號中加上了“孝”字。至於“仁”,玄燁當時意味不明的道:“寧願見棄于皇太后和朕,也不願去處罰一個‘無辜’的宮婢,這樣也應該算得上是仁愛了吧。”

    沒過多久,孝莊重病。這些年的日子對孝莊來說,實在不好。她本就是生在蒙古草原上的女子,卻被困在慈寧宮中。早亡的兒子,被逼殉葬的娜木鐘,和莫名去世的吉日格勒,都讓她日夜愧疚。只能不斷念經,以求安寧。

    孝莊年紀已經不輕,而赫舍裡的死,也猜出了幾分緣由,深受打擊,遂病重不起。按說婆母病了,媳婦應該前去服侍。

    琬瀠根本不願去給孝莊侍疾。玄燁便道琬瀠也是多勞體弱,不好再去給太皇太后添堵,於是就讓寡居壽安宮的恭靖太妃和端順太妃,並上自己後宮的幾位答應、貴人前去侍疾。自己也儘量每天去慈寧宮一次,問安問藥。

    期間琬瀠只去過慈寧宮一次,離著孝莊病床老遠便停下腳步,說了一句:“你死之後,恩怨兩消,不再遷怒他人。”

    琬瀠確實很怨恨孝莊,但是再大的仇恨,人死了,便該了結了,不必再浪費自己的感情。再說孝莊的兩個女兒早就死了,說不再遷怒他人,也不過是指不再對付她娘家人而已。

    反正也要為將來攻打準噶爾做準備,也是時候放過科爾沁蒙古了。孝莊並沒有臥床太久便過世了,享年六十一歲。作為孫子,玄燁下令全國依禮守孝一年。琬瀠也很給面子的換下顏色鮮豔的衣物頭飾,改吃素食。

    明嵐對孝莊印象不深,除了要遵守孝期的規矩以外,並沒有其他太大的影響,在琬瀠的安排下進行各種學習,必備將來出嫁以後不會手忙腳亂。

    姬蘭是佟國維的女兒,小小年紀已然顯現出她溫柔甜美的性子。她出生在玄燁即位、琬瀠攝政之後,那時候佟家已經很是顯赫了,又是這一代唯一的女孩兒,從小也是嬌養大的,吃穿用度本就是極好的,見過的世面也不少。

    皇太后又是她嫡親姑姑,行事自然落落大方,不見絲毫膽怯瑟縮,舉止有禮、寬嚴有度,讓人稱讚不絕。有人想要奉承皇太后,便她面前說出“佟佳氏的格格都是教養不凡”之類的話語,姬蘭也不過一笑置之,然後再得體的應付過去。

    姬蘭喜歡看書,但表姐忙於學習各種管家理事的知識,遇到不解之處便去請教琬瀠和玄燁。玄燁很喜歡這個甜美嬌俏的表妹,允許她到御書房看書。有時碰到,還會指點一二。

    有一次姬蘭去御書房找王羲之的字帖習字,玄燁問了原委之後道:“王羲之固然是大家風範,但他的字一向是行書、草書居多。你年紀尚小,倒不如先專心把楷書練起來。董其昌的楷書是極好的,朕替你挑一些董書的字帖吧。”

    姬蘭也不客氣推脫,接過來道:“多謝表哥了。元表姐最近十分忙碌,還不忘督促我習字,總不好辜負了表姐的一片好心。”

    玄燁笑道:“明嵐不愛讀書,字卻是不錯的。皇額娘喜歡董體書法,東暖閣還有一本董其昌的真跡字帖,正好也是楷書。明兒我讓人給你送去。”

    景仁宮東暖閣裡還放著很多重要資料,是不能姬蘭進去的,還是自己去替她找找吧。

    因為替孝莊守孝食素的原因,琬瀠胃口不好,用飯一直很少。

    玄燁擔憂不已,純妃見了道:“前幾天福建進貢來了幾樣特產,內務府的人不識,不敢進上。臣妾好奇,倒是問了太醫,那幾樣水果倒是都是好的,其中一樣還可提神,可治食積、氣滯。不如獻給皇額娘一嘗。”

    琬瀠聽玄燁講明來意後道:“什麼吃食叫你巴巴送來?要是不好,我可是要罰你的。”

    盤子一端出來,琬瀠奇道:“這不是檳榔麼?京城怎麼會有檳榔?”

    又看了另一個盤子裡面盛放的東西,拿帕子捏了一塊放在嘴裡嘗了嘗道:“這個應該是芒果乾吧。”

    玄燁道:“到底是皇額娘見識多,兒臣和純妃都沒見過這東西呢,只知道是吃食而已。”

    琬瀠又嘗了一塊檳榔乾,對眾人道:“都快嘗嘗吧。額娘也是第一次吃呢,只是以前聽說過罷了。”

    檳榔和芒果都是熱帶的水果,又不像現代的時候,鐵運、海運都很方便,空運就更快更易於保鮮了,想吃什麼有什麼。這一世還是第一次吃到這些呢。

    宜貴人郭絡羅氏道:“那可要謝皇太后的賞賜了。都是托了太后娘娘的福氣,皇上和純妃娘娘的孝心,才能臣妾們也開開眼,嘗嘗鮮。”

    宜貴人確實很會說話,玄燁和純妃都很高興。

    純妃看了四周道:“怎不見元格格?她可是最喜歡熱鬧的。”

    又和琬瀠說道:“這個檳榔和芒果倒是個新鮮物,不如讓人給元格格還有太子殿下和大阿哥也送一些吧。”

    站在一邊的紫苑給琬瀠送上水漱口,回到:“娘娘最近安排了人教導格格管家理事,格格她不得空呢。”

    琬瀠漱了口,接過毛巾擦乾,這才道:“如此甚好。”

    又吩咐道:“保清大一些倒無妨,只是告訴嬤嬤不許他多吃,省的鬧肚子。保成六個月大了吧。和他乳嬤說,別總是給他餵奶水了。讓御膳房燉些骨頭湯,撇去油,濾掉骨頭渣,少放鹽。只用清肉湯燉了爛爛糯糯的粥,配著奶水一起吃一點。這樣身子才能長得壯。水果只給他嘗嘗味道,也就罷了。”

    回頭對純妃道:“難為你了,想的很周到。明嵐任性,你倒還想著她。”

    赫舍裡過世,明嵐很是傷心,甚至有些遷怒代掌宮務的純妃。明嵐是琬瀠的掌上明珠,下面的人誰敢不給她面子,明裡暗裡給純妃吃了好幾個暗虧。玄燁又很疼愛明嵐,看見了也只當沒看見。

    純妃笑著道:“皇額娘說哪的話,這是兒臣的本分呢。”

    惠貴人有大阿哥在膝下,對無子無女的純妃心中不服,只是不敢當著琬瀠和玄燁的面表現出來而已。

    玄燁害怕琬瀠責罰明嵐,經常幫著遮掩一二,見狀,忙轉移話題道:“內務府真是不像話。這樣好的東西,只因得他們不認識,便不肯報上來,真正可惡。”


作者: o863    時間: 2012-4-1 05:16 AM

第九十八章 還政的前奏

    琬瀠聞言更是皺眉,自己素來不喜歡這些包衣奴才。清軍入關的時候,旗人對漢人確實做到很過分。但是許多旗下包衣奴才更是仗勢欺人,倒比主子還要過分幾分。

    琬瀠剛接管宮務的時候,內務府由包衣世家把持,隱隱也有幾分拉幫結派的想像。經過十幾年的經營,權利已經很大了,欺上瞞下、仗勢欺人更是不再少數。

    因為琬瀠耳目眾多,內務府安插的也有,才沒有被這些奴才欺負到。但也只是稍微整治了一下,便不敢對內務府有什麼大動作了。

    等到自己攝政以後,順治孝期一過,便對內務府包衣開刀。殺了一批,又扶起來一批,這才消停一些,也坐實了琬瀠鐵血冷酷的名聲。琬瀠私底下有很多鋪子,收益豐厚,銀錢卻直接入私庫,避開了內務府。

    若是不讓包衣在內務府供職,也是麻煩多多。內務府管理宮廷事務,凡皇帝家的衣、食、住、行等各種事務,都由內務府承辦,何其重要!

    琬瀠乾脆打定主意,時機已到,再處置一批,重新扶植一批,總之不能讓這些包衣奴才有機會在內務府做大。並且心裡盤算什麼時候和玄燁好好說明白這方面的危害。

    和玄燁道:“你皇阿瑪那時候,有了珍奇的吃食果品,御膳房從來都不會呈給宮裡的主子,就算是做的菜也不是新鮮的。便是防著主子喜歡吃那種的,有一日處理不到,便會遭殃。而且歷來的規矩是這樣!更有膽大的人,遇見新奇的東西便自己享用了,或者偷出宮去變賣掉。當時你剛出生沒多久,額娘用飯不香,想要喝一碗鱘魚湯。御膳房回說沒有。鱘魚這東西卻是不易得到,便也沒有說什麼。後來你郭羅瑪法尋到兩尾,讓人進上。御膳房的人還是推脫沒有。結果一查,卻是讓御膳房的人自己烹吃了。當時我氣得仗斃了一二十人。若不是你皇阿瑪說要替你積福,本宮定要御膳房上上下下一個不留!”

    玄燁奇道:“竟然張狂如此?”

    琬瀠冷哼一聲道:“都是前朝十三衙門留下的弊病,後來改了內務府也好不了多少。你皇阿瑪政務繁忙,哪裡有功夫盯著奴才。又心地仁慈,縱得他們越發囂張了。有時候體面的奴才連落魄的主子都敢作踐。”

    又和純妃道:“宮務上有什麼不好處置的,只管來回本宮。有些人就是不像話,忘了康熙二年的事情了。本宮不介意再讓他們長長記性!”

    琬瀠伸手拿起一塊檳榔,神色淡淡,不辨喜怒,吩咐道:“去內務府查查,這些東西是誰進貢上來的?”

    眼光逐漸轉冷,遂閉目養神,別有深意的道:“這東西有些意思。”

    玄燁也道:“朕也要好好賞賞他!”

    不一會便有宮人來回報導:“是福建布政使姚啟聖進貢上來的。”

    琬瀠點點頭,不愧是名將呀,想眾人之未想。

    問玄燁道:“我兒,姚啟聖是什麼樣的人物。”

    純妃、宜貴人、惠貴人等,見話題轉到朝政上面,都低眉斂目,不再插話。

    玄燁想了想道:“總賴皇額娘英明,拔擢人才,康熙元年和二年,連開兩場恩科。這姚啟聖,便是康熙二年鄉試第一名,授以廣東香山縣知縣。耿精忠叛亂的時候,傑書帶兵征討,姚啟聖他聚集了數百兵勇,赴傑書帳下效力。傑書親自上書給他請功,升為浙江溫處道僉事。”

    當時自己也很好奇能讓康親王親自推薦的人有何本事,特意留心了一下。而且福建和臺灣一海相隔,此人將來肯定還有大用。故而既然能很流利的回答琬瀠的問話。又道:“後又屢建戰功,逐漸升至福建布政使一職。”

    琬瀠倏地睜開眼,神采奕奕,道:“好!來人,傳旨!升姚啟聖為福建總督!”

    又道:“並不是他進上的東西得了本宮的青眼,故而加官。檳榔和芒果,都是臺灣的特產啊……他這是在提醒咱們,勿忘收復臺灣。此人可用!”

    康熙二年的時候,自己派人出兵攻打廈門,鄭經戰敗,逃奔臺灣。可惜清軍騎兵不錯,但水師實在不行。當時派去乘勝追擊的軍隊,在海上突遇颱風,船隻沉沒,無功而返。

    康熙六年的時候,朝堂有大臣提議招降鄭經。琬瀠雖然覺得臺灣到最後八成還是要靠武力來打,但有些事情,該做還是要做的。至少要讓天下人認為,不是自己不仁,輕起戰亂,而是對方不義,不識抬舉。

    當時派了總兵孔元章,去臺灣商議招撫臺灣。答應鄭經如果歸順,會封其為“八閩王”。鄭經猶豫不決,後來以“和議之策不可久,先王之志不可墜”為由,拒絕了清朝的招撫。

    後兩年,又派邢部尚書明珠奉旨去福建,主持和議,派知府慕天顏去臺灣,宣示清廷招撫之意。並且做出重大讓步,允許鄭氏封藩,世守臺灣。但是鄭經提出讓臺灣如同朝鮮一樣,只稱附屬國。無論琬瀠還是玄燁都不可能容忍這種列土分疆的事情,談判破裂。

    琬瀠本就心裡不認為招撫能夠成功。如此以來,更是看不起並且厭煩了鄭經的猶豫不決。

    當時夜色微闌,琬瀠輕輕舒展著因為長時間握筆急書而有些僵硬的手指。毫不在意的將奏摺撂在案上,雙手捧了一杯熱熱的奶子,輕啄一口,愜意的眯了眯狹長的眸子。

    目光再移到那本寫了招撫臺灣情況的奏摺上的時候,便染上了一抹輕蔑,露出了一個嘲諷的微笑。膽小怯懦不敢與人戰,貪心不足不肯失寸土。

    不識大勢,數次反復。鄭經比吳三桂還不如,豈能王霸一方?至此,琬瀠再不叫人提及招撫之事。只專心備戰三藩,待三藩定後,再圖臺灣。

    此時提及臺灣事宜,玄燁也神色轉冷,顯然同琬瀠一樣,厭煩鄭經已久。道:“臺灣至今未曾收復,實不是我八旗將士不奮勇殺敵,乃臺灣孤懸海上,若水師不利,則不敢言勝。兒臣以為,當令姚啟聖招募、訓練水軍。”

    琬瀠沉吟片刻道:“此事可行。一應軍費用度,兵營籌備,你自召見戶部、兵部人等商議,我兒自可親自做主,有了結果章程,再報我知曉即可。”

    琬瀠已有打算讓玄燁親政,很多事情都讓玄燁自己召見大臣商議決斷。

    臺灣之事,可徐徐圖之,但當務之急的明嵐的婚事。即使琬瀠有心再留她幾年,但心裡也知道,在這個年代以明嵐的年紀也確實必須論及婚嫁了。

    琬瀠和玄燁挑選了幾個能力、家世、年齡、背景合適的男子,命他們隨扈田獵。明嵐也清楚琬瀠和玄燁的意思,幾次之後,看中了伊爾根覺羅·顧儼。琬瀠很高興。玄燁卻有些不大滿意,覺得讓顧儼為額駙,太委屈明嵐了。

    顧儼出身伊爾根覺羅氏,滿洲大族,父親是顧八代。公主下嫁,自然是無上殊榮。若是嫁入的人家本就很有權勢,榮寵太多,不利於朝庭制衡。

    而這一支本姓伊爾根覺羅氏,子孫名以顧為起頭,人又戲稱顧氏。從顧納禪、顧蘇到顧八代,代代有功,又不會顯赫太過。顧八代又不是一個糊塗人,顧儼本身能力也不錯。最讓琬瀠滿意的是,顧八代治家甚嚴,顧儼尚且沒有通房。

    但看中顧儼是明嵐自己的意思,遂下旨賜婚,命禮部準備各項事宜。封明嵐為固倫元寧公主,著工部開始興建公主府。

    因為覺得給明嵐賜婚的婆家不夠顯赫,玄燁給明嵐建造公主府的規格,甚至超過了親王的等級,引活水入園內,其中修建小橋亭閣,擺設器具無一不是珍品。

    明嵐的這項婚事,令京中人家都萬分吃驚,眼紅顧家何德何能,竟然娶到皇太后的掌上明珠,皇上疼愛萬分的親妹妹。

    若非事情已成定局,顧家即將成為皇親,恐怕都想要暗中出手破壞了。並且感嘆顧氏這一支以後是不能小看了。

    其中以索額圖最為不安。顧八代跟隨莽依圖征戰廣西,大敗吳三桂部將吳世琮有功。後在南寧,奮勇爭先,鼓勵諸將死戰,終於擊敗了吳三桂。可是後來,朝廷考察官員政績,顧八代因為戰功卓著被評為優秀;但大學士索額圖不喜顧八代,在對他的評語中寫了“浮躁”兩字。

    因而顧八代被免職,後來因為莽依圖據理力爭才保住他的官職。此後,顧八代改隨平南大將軍賚塔征討雲南。主帥聽從顧八代之策,取得了勝利。

    班師後,顧八代這才被授予了侍講學士的職務,清貴但沒有實權。誰又能想到,正是因為這一點,顧家才能因禍得福,使顧儼被列為明嵐可以考慮的夫婿人選之列。

    顧家喜從天降,顧八代卻憂慮不止。元和公主在太后和皇上心中是何等重要,以顧家的地位來說,實在是齊大非偶,只恐將來家族不寧,禍由此出。

    進宮面聖道:“公主金枝玉葉,而奴才家族卑微,犬子更是頑劣不堪,實不敢匹配貴人。”

    琬瀠明白顧八代心中的憂慮,輕笑了一聲,隨意的道:“主要臣死,臣尚且不得不死。何況這是喜事呢。當然,你要是想把喜事變成禍事……”

    琬瀠危險的拉長聲音,複有輕快的道:“那本宮也沒有辦法不是嘛。”繼續悠閒的道:“天家嫁女,又豈是想要就要,想不要就不要的呢?”

    顧八代大驚失色,叩頭不止。

    琬瀠命顧八代起身,道:“起來吧,就要成親家了呢。”

    顧八代忙道:“奴才惶恐。”

    琬瀠然後道:“本宮的女兒,公主之尊,又生的花容月貌,哪裡配不上你的兒子呢?再說顧儼他本人也是願意的吧。”

    見顧八代一頭冷汗,臉色青白,安撫道:“明嵐雖然是嬌養大的,但卻不是不懂規矩禮數的女孩兒。若是沒有人惹到她,我的明嵐也不會想要去欺侮公婆妯娌、小姑小叔的。”

    “好了。”琬瀠緩緩起身道:“別再多想,準備婚事吧。”


   
第九十九章 還政

    欽天監擇定吉日,顧家向皇家行納采禮。次日,琬瀠和玄燁在中和殿、保和殿懸彩設宴,款待顧儼及伊爾根覺羅氏近支和宗家的男性族人。

    公主府建成,明嵐婚期將近,禮儀嬤嬤來回稟所有教授已畢。琬瀠特意到明嵐的屋內,不捨的看著女兒。

    半響,輕輕撫著明嵐的頭髮問道:“我兒將要出嫁,額娘實在放心不下。縱然知道顧家無人敢欺侮於你,但是你將來和額駙合不合得來,卻與此並不相干。元兒……”

    琬瀠更喜歡自己給明嵐起的名字,而很少叫這個過於親昵的小名,道“告訴額娘,為什麼為了赫舍裡遷怒純妃?”

    明嵐面帶嬌羞,不捨的抱著琬瀠的胳膊撒嬌,聞言直起身,道:“嫂子初入宮時,溫柔大方,女兒很喜歡她。再後來她行事越發不像話了,甚至說一句不孝也不為過。那時明嵐也正被嬤嬤教導,又有姬蘭陪伴,便漸漸疏遠了。”

    明嵐皺眉道:“可是純妃,明嵐本以為她是直爽之人,但……”

    明嵐不知道該用什麼樣的字句形容,索性道:“明嵐不認為嫂子的死和她無關。而皇兄……”

    明嵐猶豫的道:“他,皇兄他恐怕是默許了嫂子的過世吧。”

    明嵐抓住了思路,道:“皇兄一向孝順,可是那次赫舍裡處罰了碧落,他卻沒有降罪。固然是因為她有孕在身,也是因為皇兄已經失望了吧,已經不再期待赫舍裡有所改變。而後來,則是愧疚於默許別人對赫舍裡動手,所以才會立保成為太子。”

    琬瀠默然無語。從蒙古妃嬪居於高位到孝莊幽禁于慈寧宮,又何嘗不代表著蒙古勢力的沉寂呢。赫舍裡她實在不應該去接近孝莊。

    而玄燁,對赫舍裡即使沒有愛的很深,也是有感情的吧。到底君王負舊盟,江山情重美人輕。

    從來帝王和后妃的感情,或負心薄幸,或幾多情殤。高處不勝寒,玄燁他還是逃不過麼?也許玄燁本人,並不以為苦。

    只是前世今生,自己都不曾付出過愛情,而自己得不到的,總希望兒女能得到呀。

    此時明嵐又道:“女兒只是覺得,直白衝動的赫舍裡也比隱藏在暗處的純妃要好得多。皇額娘這般倚重純妃,將來會不會帶來禍患。”

    琬瀠從自己的思中脫開,欣慰的看著明嵐道:“你能想到這些,額娘便不需要擔心你嫁人之後過不好了。夫妻之間,總需要細心經營的,對額駙多用點心。至於純妃,額娘從來都不是感情用事的人,也從來不曾信任過她呀。只是聰明人總比傻子更好打交道而已。”

    純妃可不像赫舍裡,是玄燁的第一個妻子,為他生了第一個孩子。而玄燁也不再是赫舍裡進宮時的那個情路懵懂的少年了。沒有這些,純妃家世再好,難道能比皇家更尊貴嗎?實不足為慮。

    明嵐出嫁前,琬瀠特地親自挑選了保姆。在公主婚後,如果想要和額駙見面,必須由保姆同意。有的保姆為了確立自己在公主府的強勢地位,甚至故意破壞公主和額駙的感情。

    琬瀠實在覺得這和綠頭牌一樣,太不人道,讓人討厭了。琬瀠拿了一本書,不疾不徐的翻看,不管底下的要隨明嵐出嫁的幾個保姆跪了一地。半響,幾個保姆手心後背都汗濕了,不斷回想自己做錯了什麼犯到皇太后手裡。

    琬瀠忽然慢悠悠的說了一句,“聽說,公主成親以後,想要和額駙見面,甚至需要對保姆行賄?”

    明明是問話,偏偏語氣篤定,只像是陳述一個事實一樣。

    當時就有保姆嚇軟了腿,連忙賭天咒地發誓:“就是借奴婢們一百個膽子,奴婢也不敢為難公主和額駙。”

    琬瀠只看著明嵐的乳母常氏道:“本宮的女兒如果不高興,別人的兒女也就不要想平安順遂了。都下去吧,盡心服侍公主。”

    公主出降前一天,內務府官員率鑾儀校抬送明嵐嫁妝至額顧家,顧儼率伊爾根覺羅氏族人於乾清門外行三跪九叩禮迎接。明嵐的嫁妝極豐厚。

    本來公主出嫁妝奩自有規定,奈何琬瀠對於不合心的規矩大都不打算遵守。當日十里紅妝,前面的妝奩已經抬到了顧家,後面還在源源不斷的從宮中抬出。

    顧家擺放不下,甚至有些直接放在了院子裡,後來再多的乾脆直接送到了公主府。明嵐和顧儼成婚,三日後移居公主府,九日後歸寧。

    琬瀠又和玄燁說了對準噶爾蒙古的擔憂,議定不再繼續打壓科爾沁。蒙古不再像順治朝那樣,能很大程度影響、干涉朝堂的決定,目的既然已經達到,對科爾沁回復一些恩寵也沒什麼,畢竟將來還要靠這些人去牽制葛爾丹。

    琬瀠雖然依舊臨朝聽政,但幾乎不再朝堂上開口,有不同見解也只會私下和玄燁商議。朝會交由玄燁主導,大部分事情移交玄燁自己決定。朝政大事,方才過目。

    如此做法,滿朝上下很快都意識到皇太后這準備還政了,一時間心中或喜或憂。皇太后固然英明,但同時也手段狠辣,一旦觸犯她的底線就絕不留情。而且往往當時隱藏而不發,等到清算的時候,都是禍連家族。

    皇上是皇太后一手教養長大,不由憂心皇上是何作風。皇太后攝政的時候,戰戰兢兢,還可以安慰自己她總有還政的一天。若是皇上和太后如出一轍,將來少不得也是處處小心,事事謹慎。

    又一年,是佟夫人五十整壽。民間相傳,50歲、55 歲、66歲、73歲、84歲為關口,故而這次做壽更是比以往更加隆重。

    以佟府今時間的地位,不僅出了一個攝政太后,佟國綱因軍功進為安北將軍,繼承了佟圖賴一等公的爵位,佟國維為內大臣,佟佳氏當之無愧的居於了滿洲八大姓之首。

    壽辰前幾天佟家就很熱鬧,張燈結綵、搭台唱戲。特別是宮中傳來了皇太后和皇上親自來佟府賀壽的消息以後,官職地位不夠當天來拜夀的,甚至有提前十幾天上門祝賀。壽桃、壽聯、壽幛、壽麵自不必說,更有各種名目繁多、珍貴非常的壽禮送上。

    壽宴那一天,宮中派人賜下壽禮,欽賜金玉如意一對,六色彩緞各二十四匹,金玉杯六個,足金一千兩,又有金壽星一尊,檀香拐一隻,伽南珠一串,福壽香六盒,金錠二十四對,銀錠二十四對,更有其餘古玩珍奇,如嬰兒手臂粗細的人參,一尺多高的珊瑚等等。

    琬瀠和玄燁傍晚駕臨佟府,因得提前傳話不叫佟夫人跪拜,早有兩個侍女左右攙扶著她,佟國綱、佟國維帶著闔家老小並來參加壽宴的賓客在大門外跪拜。

    琬瀠在車與中道:“起喀吧。”

    太監高聲傳話讓眾人起身。琬瀠扶著紫苑的手下車,玄燁、純妃、明嵐、顧儼跟在後面。這種場合未帶其他妃嬪,獨讓純妃跟隨,顯然是默認了純妃在後宮將來的地位。

    佟夫人上前一步,欲要見禮,琬瀠眼疾手快,一把扶住,挽著佟夫人的胳膊,從大門進入大堂。

    道:“哪有叫壽星給別人行禮的,何況還是自己的女兒和外孫呢。”

    入內坐定,玄燁和明嵐起身給佟夫人拜夀,琬瀠道:“玄燁雖是九五之尊,額娘還是他的郭羅瑪嬤呢。今日是額娘的好日子,必要受了他的叩頭。”

    奈何佟夫人固辭不受,道:“娘娘、皇上和格格今天來,已是老婆子天大的體面了。這叩頭是端的生受不得的,要折了老婆子的福分呢。”

    有賓客小聲道:“豈不聞,月滿則缺,水滿則溢。佟家今日太張揚了,真不怕惹來禍事。”

    另一人嗤笑道:“皇太后鳳體安康,佟家三十年榮寵不改。何況今上又是純孝之人呢?”

    只得叫明嵐待琬瀠和玄燁兩個給佟夫人扣了頭。又有琬瀠親手所做大壽桃送上,是尋常壽桃的數倍。佟夫人食之不盡,皆分賜在座賓客眾人,皆以此為殊榮。

    下人流水般送上各色精美吃食,有宮人上前用銀針驗了,琬瀠夾了一口放在嘴裡,玄燁也跟著動筷,眾人方開始品嘗享用。

    琬瀠笑著和佟夫人道:“這味道確實沒變。”

    佟夫人道:“都是娘娘素來愛吃的菜呢。那廚娘還是娘娘入宮前就在府裡服侍的老人兒呢。”

    琬瀠道:“還是額娘懂我的喜好。來人,賞那廚娘。”

    琬瀠不喜看戲,故而只傳了雜技、歌舞上的人前來表演。另在花園子裡搭了戲臺,傳當下有名的幾個戲班子輪番上臺表演。又有各色煙火,熱鬧非常。

    佟夫人畢竟上了年紀,剛入夜精神頭便有不足,琬瀠也離席親自送她回去安置休息。又在自己入宮前的閨房裡面休息片刻。

    屋內顯然是經常打掃,一塵不染,一應擺設具未改動。在美人榻上咪了一會兒,估摸前面的壽宴差不多了,命人將佟家眾人傳到後院正房。琬瀠靠坐在主位,右手輕輕抵著太陽穴,閉目不言。玄燁伴在琬瀠身側,捧了解酒湯來喝。

    半響,琬瀠抬起眼眸,目光掃過下面的佟家眾人,眉頭輕簇,道:“太過了,今日佟家煊赫太過了。看看來祝壽的,親王貝勒、朝廷大員有多少。”

    佟國綱和佟國維忙起身請罪,想要解釋,玄燁抬手制止了,笑著對琬瀠道:“倒不是兩位舅舅的錯。是郭羅瑪嬤五十整壽呢,兩位舅舅不過是孝心所致。”

    琬瀠這才緩了臉色道:“額娘的壽辰,咱們做子女的,再錦上添花也不為過,本宮豈會因此苛責。只是憂心罷了。爾等在外行事不可如此。”

    又打量著佟家小一輩的子侄道:“本宮雖貴為太后,但咱們佟家的官職爵位卻實打實是戰功所得,從祖上便是如此。爾等生在我佟家,自不需憂慮將來有人打壓隱瞞爾等之政績功勳,已是天大的幸事。切不可只知受祖宗庇佑,反不思進取,墮了先祖的威名。”

    康熙十五年,清朝攝琬瀠還政于玄燁,宣佈從此國無大事,則不再臨朝聽政。史學家們認為,昭敏皇后此舉,無疑非常高明。既有著慈母的愛子之心,又兼具以退為進的周全。昭敏皇后攝政期間,休養生息,豐盈國庫,打壓世家,集中皇權,撤出三藩,還制定了收復臺灣的一系列政策。

    她果斷還政的舉動被後世一些崇拜者們看成神來之筆,將母子親情可能因為權利紛爭出現的裂痕扼殺在了未曾萌芽的時候。

    而事實上昭敏皇后從台前轉到幕後,無論是她當政時期的政績和手段,還是她皇帝生母的身份,都使她保持著政治上的超然地位和影響力,以一種更委婉隱蔽的態度達到自己的政治目的。

    部分學者認為,昭敏皇后不愧是極為優秀而冷酷的政客,她終其一生都未真正交出自己手中的權利,保持了旺盛的政治生命力。

    而另一部分學者則反駁,無論如何,康熙十五年的還政都是出於一片慈母之心。她作為母親和教導者對康熙帝產生影響是無法避免,也是十分正常的,而不是出於陰謀論者所宣揚的刻意謀劃和利用。

    康熙帝親政後的諸多功績都可以證明,昭敏皇后並未試圖操縱他的發展,反而是給出了足夠的空間。況且昭敏皇后和康熙帝從未出現真正意義上的利益衝突,可以推測,昭敏皇后的政治影響力其實是康熙帝從來未曾去試圖動搖,並且樂意看到的。

    無論後來如何的眾說紛紜,琬瀠當時的確兼具“我家有兒初長成”的喜悅和對玄燁將來執政的擔憂。還政于玄燁是早就決定的事情,琬瀠從不會為必然發生的事情懊惱後悔。何況,琬瀠輕輕勾起了唇角,心情極好的摘下了御花園中盛放的最豔麗的花朵,有些時候,不在其位勝在其位呢。


作者: o863    時間: 2012-4-1 05:17 AM

第一百章 繼皇后人選

    明嵐出嫁以後,姬蘭仍然留在景仁宮教養。直到佟夫人和兩個兒媳,佟國綱之妻董鄂氏、佟國維之妻赫舍裡氏和往常一樣進宮拜見琬瀠。提到姬蘭已經十三歲了,正好要參加明年的選秀,想接了姬蘭回家。

    琬瀠想了想道:“也是呢。這丫頭剛來景仁宮的時候才十歲上,一晃眼兩三年都過去了。”

    向著幾人道:“額娘、嫂子和弟妹,女孩兒其實可以多留幾年,很不用這麼快嫁人的。出嫁之後再順心也比不過在家時的嬌養了。之前養在本宮身邊的兩個孩子,玉錄玳是十八歲才出嫁的,明嵐也被留到了十七八歲。不過提早幾年開始相看人家倒也是好的。關乎終身,馬虎不得。咱們佟家如今的地位,男方門第倒不是重要的,大約能般配便是。倒是本人品格能力才值得看重。雖然慣常來說,高門嫁女,低門娶婦。其實要本宮說來,倒不如挑那門第略低一等,男孩兒出挑的人家。如此女孩兒嫁過去,更得夫婿公婆看重,日子如意呢。”

    之後幾天,自有宮人幫忙替姬蘭收拾衣物行禮不提。琬瀠很喜歡這個嬌美大方的侄女,親自從自己的首飾中給姬蘭挑了不少好東西,又並上各色吃的玩的。

    道:“你元表姐嫁人了,如今你也要回家去。姑姑固然不捨的你和父母兄弟分離,只你瑪嬤和額娘進宮請安的時候才能見上一面。可你這一回去,姑姑不知道要想成什麼樣子。”

    姬蘭拿帕子抹著眼淚,道:“姬蘭進宮以來,表哥、表姐待我都極好,更不用說姑姑拿我當自家女孩兒一樣。如今姬蘭回家盡孝,也是極捨不得姑姑,只是姑姑千萬保重身體。若是掛念姬蘭,以後瑪嬤和額娘入宮請安時,姬蘭隨著她們一道來看姑姑。”

    琬瀠展顏道:“這主意好。平常京中的公侯人家,姑姑都和你說了不少。回去以後,和其他人家的格格們多多來往,她們將來多半就是京中公侯人家的當家太太呢。咱們佟家的廚娘、莊子都別有特色,或小宴一番,或相邀一起打獵,都是極好的。過些日子,姑姑再接你進宮小住。”

    姬蘭柔順的點頭應諾。

    姬蘭走的前一天去御書房,玄燁才知道她要回家的消息。

    姬蘭穿著桃紅菱花的旗裝,圓圓的杏眼,很是漂亮可人,問道:“表哥,姬蘭明天要回家去,這幾本書可以帶回去看嗎?”

    玄燁驚疑道:“什麼?姬蘭就要出宮了麼?”

    姬蘭脆生生的道:“嗯。瑪嬤和額娘想我了,要接了我回家去。”

    玄燁見姬蘭手裡還舉著幾本書,道:“可以,當然可以。只這幾本夠嗎?要是不夠,只管讓佟家打發個人遞個信兒,要看什麼書,朕讓人給你送去。”

    姬蘭歡喜的把書抱在懷裡,道:“姬蘭記得。家裡也有不少書的。都是姑姑出閣前看的,就是姑姑在書上留的批註不太易懂。”

    隨即嬌俏的臉上染出一抹紅暈,從袖中拿出一個花紋精緻的扇套說道:“表哥指點姬蘭良多,我繡了個扇套給表哥做謝禮。”

    說完把扇套塞到玄燁手中,便一轉頭小跑開了。

    玄燁忙道:“梁九功,還不快跟上,莫讓格格碰了、摔了。”言罷,低頭目不轉睛的看著手中的扇套,慢慢收回手握緊,低語道:“繡的是河流和水花麼?”

    此後玄燁經常打發人去佟家借閱琬瀠以前批註過的書,時常有二人書信夾在其中。或是讀書的感悟,或不過是一兩句聞訊關懷的話語。

    玄燁看著手中信紙上娟秀的字跡,摸了摸帶在衣服裡面的荷包,喃喃道:“皇額娘,兒子就任性這一次。”

    玄燁很清楚,琬瀠雖然疼愛姬蘭,但絕對不會樂見佟家再嫁一個女兒進宮,所以小心翼翼的隱瞞著二人的來往。琬瀠一直以為玄燁當姬蘭是妹妹,也並沒有想到兒女情長的方面去。

    直到選秀日近,琬瀠給佟家傳話,若有看中適合的人家,宮中直接指婚,就不必再參加選秀,受一回罪了。不久,佟夫人入宮請安,實則和琬瀠商議孫女的婚事,姬蘭也跟著來了。

    玄燁找個機會和姬蘭在御花園相見,看著姬蘭憔悴蒼白的臉頰,很是心疼,上前把她擁在懷裡。

    姬蘭輕聲啜泣,然後慢慢的推出玄燁的懷抱,神色悽楚的道:“表哥自重,姑姑就要給姬蘭賜婚了。”

    玄燁握住姬蘭嬌小的雙手,緩緩放在自己的心口,在她耳邊道:“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悅君兮君不知。姬蘭送給朕的那個荷包不就是這個意思嗎?姬蘭在滿語裡不就是河流急轉彎處激起來的水花麼。”

    把姬蘭抱住,下巴抵在她的額頭上,聲音輕緩的安慰她,也說服自己,“皇額娘疼愛朕,也疼愛你,她會讓咱們在一起的。”

    待得佟夫人和姬蘭出宮離開後,玄燁去找琬瀠,請安之後,在琬瀠身邊的榻上坐定,道:“皇額娘,赫舍裡去世已久,也該重立新后了?”

    琬瀠有一搭沒一搭的搖著手中的扇子,道:“我兒思慮越發周全了,如此甚好,不知心中可有人選。”

    玄燁恭謹的答道:“兒臣以為佟佳·姬蘭德才兼備,可堪為后。”

    琬瀠吃驚的道:“什麼?”

    玄燁又重複了一遍,道:“兒臣想要立表妹為后。”

    琬瀠把玩著絹絲團扇不語,上面繡著大片大片的曼珠沙華。在佛經故事中,白色的曼陀羅華點綴著西方極樂世界,而紅色的曼珠沙華開在忘川彼岸,是黃泉路上唯一的風景。

    皇宮中繡品的花紋莫不以吉祥富貴為上,斷不敢進上這樣花紋的繡品。只是琬瀠不信神佛,不忌諱這些,又極愛曼珠沙華殷紅如血、如火絢爛,親自畫了花樣子叫人繡成扇面,今天才剛剛送上來。

    真是巧合呀!彼岸花,開一千年,落一千年,花葉永不相見。情不為因果,緣註定生死。歷史上的孝懿仁皇后可是薄命之人。這些不論,琬瀠不在乎所謂歷史。但表兄妹之間,近親結婚,就讓自己不贊同這門親事。何況……

    琬瀠挑眉,看著他慢聲的道:“玄燁,你一向是個聰明的孩子。”

    玄燁面上閃過愧疚。皇額娘一向疼愛自己超過看重娘家,萬分注意不讓外戚做大。不願意佟家已經出了一位元皇太后的情況下,再出現一位皇后。

    苦惱的道:“兒臣喜歡她。”

    琬瀠輕輕的笑了,溫柔的道:“姬蘭剛入宮的時候尚且年幼,而且明嵐很快就出嫁了。你把疼愛妹妹的心思轉移到她身上,也是有的。”

    玄燁倔強的道:“兒臣不會想要娶自己的妹妹。”

    “哦,這樣呀。”琬瀠一字一頓的道:“那太子呢?”太子年幼而喪母,若是出生高貴、家族強盛的繼後再生下嫡子,更容易引起儲位之爭。

    琬瀠見玄燁無語,面上掙扎不已,拿了扇子,起身準備離開,道:“這件事你好好想想吧。誰都可以,佟家的女兒不行。”

    走到博古架附近時,聽到玄燁語帶痛苦的道:“皇額娘,兒臣求你了。”

    琬瀠腳步一頓,回首看見玄燁雙膝跪下,心裡也不好受。

    玄燁連忙辯解道:“皇額娘,兩位舅舅都是忠孝之人,斷不會行鼇拜之事。而皇額娘和兒臣也不會允許的,姬蘭無論是否入宮,都是如此。而且保成……,姬蘭會善待保成的。”

    琬瀠想說,這話順治有可能會信,玄燁你從來防備後宮,肯定自己都不信吧。你甚至說服不了自己,卻希望能說服我嗎?只是看是看著玄燁面色蒼白而掙扎,目光含著期盼,這話便說不出口了。

    玄燁呀,當我希望你能得到一份愛情的時候,你對赫舍裡並未付出真心,可以坐視她的死亡。當我經此一事,認為身為帝王,也許不需要這樣多情而柔軟,只要和後宮和睦,寧靜致遠,也沒什麼不好的時候,你偏偏告訴我,你愛上了一個不合適的人。

    半響,道:“玄燁,你和明嵐都是我心愛的孩子。我終是不忍看著你不高興的。讓我再想想吧。”

    琬瀠還是磨不過玄燁的多次請求,只是近親結婚的危害,像揮之不去的陰影,阻止自己答應這門婚事。玄燁舉止與以前並無不同,處理朝政也很用心,但身為母親,琬瀠還是發現了玄燁隱藏起來的難受和低落。

    姬蘭…… 琬瀠合上雙眸,終究是親疏有別。即使她將來肯能受苦,自己也不打算干涉了。嫁給玄燁是你自己選的,我又何必去做這個惡人。

    琬瀠宣姬蘭入宮,目光銳利的盯著她,直接開口問道:“你欽慕皇上?可是你有沒有想到,佟家已經很顯赫了,如果更進一步,不是錦上添花,而且如飛蛾接近了火焰。很危險了。”

    姬蘭跪下,挺直脊背,道:“是。姬蘭欽慕皇上已久。姬蘭也知道生在佟家,很可能于表哥無緣,但,總歸要試一次的。”言畢,俯身請罪。

    琬瀠見其,敢作敢當,掙一線機會,倒不像之前一樣,生氣她太不為家族考慮了。於是道:“起來。坐到這裡來。”

    複又問道:“你說姑姑容貌如何?”

    姬蘭認真的道:“姑姑容貌極美。”

    不說通身的氣度,單就姿容而言。螓首蛾眉,宜喜宜嗔。舉手投足都有如風景。

    琬瀠輕描淡寫的道:“孝獻皇后容貌可與我媲美。”

    見姬蘭仍然不解,道:“天下美人永遠是多的,再美貌的女子也很難篤定她是天下第一。皇宮之中尤其不缺美貌之女子。若你成了玄燁後宮中的一人,三宮六院七十二妃,你甘願麼?當你韶華已去,而仍然會有無數正值妙齡的少女入宮,伴在他身旁。你後悔嗎?而若你別嫁他人,玄燁他反而,求不得,思難忘。你一生都會是他心口的一顆朱砂痣。”

    姬蘭面上出現片刻的慌亂,然後歸於平靜,堅定的道:“姑姑,元表姐曾和姬蘭說過一句,您告訴她的話,一生一代一雙人。嫁給別人,一樣要面對通房妾室。難道姬蘭嫁給別人,就能一生幸福美滿嗎?這樣,我何不嫁給心愛之人呢。”

    琬瀠在見到姬蘭後第一次露出笑容,道:“真好。你和我當初一樣,始終知道自己要什麼。回去之後,你就準備選秀吧,我成全你們兩個。只是,在後宮之中,沒有愛情可以,但是沒有理智,肯定要丟命,誰都護不了你。”

    想了想,又補充了一句,“前車之師,殷鑒不遠。”

    以姬蘭的聰慧,自然知道這指的是先皇后赫舍裡氏,難不成赫舍裡難產另有隱情,一時之間心神大震。

    琬瀠命姬蘭退下,而後對趕來的玄燁道:“姬蘭可入宮,但不可為后。”

    玄燁大喜,躬身道“多謝皇額娘成全。”

    八月,冊立純妃鈕鈷祿氏為皇后,居永壽宮,佟佳·姬蘭為貴妃,居鐘粹宮。納喇氏生大阿哥,晉封惠嬪,居儲秀宮,馬佳氏生三阿哥,晉封榮嬪,居延禧宮,貴人郭絡羅氏晉封宜嬪,居翊坤宮。


   
第一百零一章 爭鋒

    太子生母早亡,如今又另立新后,貴妃為琬瀠嫡親侄女,不少人見此,心中都另有盤算。

    琬瀠和玄燁道:“保成小小的人兒,早早沒了親額娘。你又新進立了繼后,只怕有些人覺得太子寵愛漸失,要落井下石,對太子不利呢。”

    玄燁道:“皇額娘說的極是。只有千日做賊的,沒有千日防賊的。兒臣便是命服侍保成的人都小心應對,到底雙拳難敵四手。還要勞煩皇額娘幫忙看顧一二了。”

    琬瀠拈了一顆梅子放在口中,口齒生津,吐出核兒來,漱口完畢,道:“當初赫舍裡病床之前,我本是想阻止你過早立嗣的,為的就是防著這個。儲君年幼,會成為後宮敵視的靶子。赫舍裡委實太過了,保成是嫡出長子,身份尊貴,遲早會被立為儲君,何必非要急著尚在繈褓之中就定下來。雖是萬千榮寵,但不知又多少人眼看著嫉恨呢。但我兒當初悲痛不已,想要為赫舍裡達成遺願,額娘也不願攔著你,如今少不得幫著描補描補。”

    玄燁皺眉道:“當初確實衝動了,不如額娘想的周全。”

    這一點玄燁當時想不到,但以後手段思慮越發深沉的時候未必想不到。自己和赫舍裡又有齟齬,為了避免他將來想明白,疑慮自己為什麼同意立保成為太子,不如現在給出一個合理的解釋。

    琬瀠拍拍他的手背道:“這個無妨。無論咱們如何行事,太子被人妒忌,已是無法改變了。但是,只要太子聖心未失,就不敢有人輕易對他怎麼樣。先帝朝的時候,你是一直養在我身邊,這個不論。常寧他們,都是在母妃身邊養到六歲,再搬到阿哥所的。毓慶宮也是我以前時常休息居住的地方,數次修繕,一應器物和擺設無不是上品。太子成年之後,亦不需出宮建府,不如就把毓慶宮賞給他作為寢宮,以示太子榮寵依舊。”

    玄燁展眉道:“這個法子倒是好。只是毓慶宮是皇額娘花了功夫收拾出來的地方,保成哪裡知道好壞,給了他太糟蹋了。”

    琬瀠失笑道:“收拾出來的地方又不只毓慶宮一處,不還有養心殿麼。再說我哪裡能和自己的皇孫計較呢。”

    玄燁嘆了口氣道:“赫舍裡行事叫人失望,難得皇額娘卻不放在心上。那便讓保成來給皇額娘謝恩。”

    琬瀠淡淡道:“做長輩的終究是不能和孩子計較的,赫舍裡又已經不在了。何況太子不僅是她的孩子,也是你的皇子,我的孫兒呀。”

    又道:“淩普是太子奶娘的丈夫吧,叫他督辦此事,用心一點。”

    赫舍裡過世以後,玄燁沒有把太子送到其他宮妃處撫養。憐其尚幼,也未將他送到阿哥所,而是暫時讓他住在了乾清宮的偏殿。毓慶宮雖然好,但離玄燁畢竟又遠了一點。

    玄燁想了想,詢問道:“皇阿瑪有八個兒子,長大的只有半數。兒臣已得三子,且都平安健壯。兒臣想著,皇后宮務繁忙,過幾年等太子大一點,再孕育子嗣也無妨。”

    琬瀠拿杯蓋撥弄這杯中的茶葉,玄燁對太子真的很上心吶。皇后聖寵不深,又無皇子,不足為慮。

    於是說道:“這樣也好。手足骨肉相爭也是額娘最不願意看到的事情。姬蘭也才十三歲……”

    琬瀠沉吟不決,玄燁道:“表妹不妨再調養兩年身體。”

    琬瀠眼中盈滿笑意,道:“愛之則為其計深遠。如此,額娘便放心了。”

    玄燁道:“兒臣多謝皇額娘提點。”

    玄燁有時也會想一想,如果當初不那麼維護赫舍裡,她是不是會逐漸適應宮廷,而不是變得讓人失望不已。姬蘭比赫舍裡聰明,自己也不會再一次重蹈覆轍的。

    明嵐婚後生活很滿意,時常進宮來給琬瀠和玄燁請安。

    拉著姬蘭高興的道:“表妹,這下真好。你成了咱們家的媳婦,我倒該改口叫你嫂子了。只是你住的鐘粹宮離景仁宮太遠。”

    琬瀠訓斥道:“真是胡鬧。還叫表妹就好。你正經的嫂子是皇后呢,莫叫姬蘭難做人。鐘粹宮就很好,臨近御花園,景色不錯。離景仁宮近的地方,延禧宮太偏了,承乾宮……”

    琬瀠沒有繼續說,承乾宮兩任主子都是薄命,赫舍裡更是惹得琬瀠討厭。姬蘭哪裡會願意住到那裡。

    囑咐姬蘭道:“明槍易躲,暗箭難防。給你的幾個丫頭都是懂醫術的,吃食上務必細心。”

    又道:“凡事小心,但也不必太過瑟縮。我佟家的女兒,還沒幾個人敢不放在眼裡。待你在宮中站穩腳跟,姑姑才去五臺山禮佛。”

    明嵐奇道:“皇額娘不是一向都不信佛法的嗎?”

    琬瀠道:“已經和你皇兄說過了。”

    把明嵐的話堵在嘴裡,道:“你安心留在京城陪伴額駙,才成親沒多久呢。以後有的是機會,這次肯定不帶你去。”

    看著明嵐一跺腳,扭頭去找玄燁說情,琬瀠一笑,和姬蘭道:“皇后也不是個簡單的人,離她遠一點,更不能相信。宜嬪性格活潑,卻心思縝密,儘量不要和她起衝突。我宮裡的羽瀾到時會留下,有什麼事情可以和她商量。梁九功是可以信任之人。對太子禮數周全,但不需要走的太近。尤其是容易動手腳的衣物吃食上面,千萬避諱。”

    姬蘭退下後,琬瀠喚來羽瀾吩咐一番。順治過世以後不久,琬瀠將羽瀾調來身邊服侍。紫陌、 碧落等人都已經放出宮,琬瀠兌現了自己的承諾,為她們找了家境殷實的婆家。

    羽瀾甘願斷髮明智不肯出宮,願終身留在琬瀠身邊服侍。羽瀾入宮的第一天就有明悟,作為暗影,這些年許多見不得光的事情都交給她去做,琬瀠也不會放她活著離開的。

    羽瀾一邊為琬瀠力道適宜的捏著肩胛,一邊道:“主子,惠嬪、榮嬪生育皇子,才得了嬪位。貴妃一入宮便居於高位,只怕其他人會聯手對付她一個。娘娘是否出手相幫?”

    琬瀠閉目享受按摩,聲音平靜的道:“一個人永遠不能依靠別人來保護。而且她已經比宮中的大多數妃嬪的要好得多了。至少太醫院和醫女讓她不必擔心被人下毒。宮中奴才不敢不敬,消息也更為靈通。如果這樣還不能站穩腳跟的話,本宮也沒那個耐心去積年累月的去擔心她的安危。”

    鈕鈷祿氏被封為皇后之後,越發端莊得體。日日不間斷的來給琬瀠請安。性子也一如既往的爽利大方,常和其他妃嬪一起說笑。對新進宮、有了位份的秀女很是和善。對奴才賞罰分明。比赫舍裡更有母儀天下的風範。

    姬蘭是太后的親侄女,被封為貴妃。皇后卻對威脅視而不見,親親熱熱邀姬蘭一同賞花品茶,道:“妹妹雖是新近封妃,之前卻是在景仁宮住了好幾年,宮裡一應規矩都是熟悉的。只是如今搬到鐘粹宮可有什麼不慣?若是有什麼吃的玩的想要,直接吩咐內務府準備就是。”

    姬蘭心道,“皇后果然如姑姑所說不可小覷。她這麼一說,自己萬一有什麼大意,便不能用新近為妃、尚不熟悉,來推脫過去。何況若無人囑咐,自然只當吩咐內務府的奴才,沒有有什麼不可以的。但事實上直接吩咐內務府,姑姑、表哥可以,她皇后也可以。但若是自己這樣做,便是僭越了。反倒叫她平白賺一個好名聲。”

    當下端了杯茶敬給皇后,做全了禮數,恭敬的道:“姬蘭雖是之前在宮中呆了幾日,但那只是到姑姑家做客罷了。一向也只在景仁宮裡陪伴元表姐,和現在成了妃子卻是不同的。先皇后尚在的時候,姐姐便掌管六宮,最重規矩體統。如今姐姐更是母儀天下,臣妾行事還請姐姐多多提點,莫要讓姬蘭犯了宮規。臣妾以茶代酒敬姐姐。”

    當時鈕鈷祿氏還是純妃,便能越過仁孝皇后,沒有心機手段誰信呢?

    皇后心中發苦,當初皇太后叫自己掌管宮務,自己推脫不得。但是外人恐怕只認為是自己和先皇后爭奪權利吧,就怕太子聽到這話,長大了以後也會恨上自己。

    連忙接過,沾了沾唇,便放下,嗔怪道:“一家人不說兩家話,妹妹真是多禮,折煞我了。倒像是我小心眼愛欺負人似的。”

    說罷,拿帕子輕輕掩嘴笑了。明明是責怪的話,偏偏神態舉止,無不叫人覺得優雅可親。

    只在景仁宮陪伴表姐麼?那你怎麼還能跑到御書房和皇上數次相會?但這話說出來有失身份,皇后自然不會出口。只是暗暗提醒自己要萬分小心才是。

    姑姑家?佟貴妃就敢直接說皇宮是姑姑家。皇上和太后誰也不會覺得她說的不對。自己雖是皇后之尊,也越不過皇太后去。行事不得不諸多避讓。對佟貴妃,不可輕易動她。

    雖說按身份,自己接了她一杯茶,是沒什麼的。但偏心從來是沒有理由的。萬一傳到太后、皇上耳中,誰知道他們會不會覺得是自己欺負了佟貴妃。

    只得先說出是佟貴妃自己多禮。提點什麼的,更是不能應下的。她自有親姑姑照拂,自己如何敢越俎代庖,不小心便會得了個行事嚴苛的罪名。

    而且若是她做錯了什麼,豈不是自己教導不力的緣故?被皇太后教導好幾年的佟貴妃,想也不是什麼好相與的人物。自己還是暫避鋒芒為好,還是讓其他妒恨交加的蠢人先出手吧。

    姬蘭笑的越愛真心,道:“姐姐是個善心的人兒,怪不得這樣好福氣。掌管後宮,皇上寵愛。膝下再添一個小阿哥,就萬事齊全了。”

    皇后面色一滯,很快又恢復常態,道:“多謝妹妹吉言了。”

    皇后和惠嬪一年入宮,比赫舍裡還早,但是至今未有生育,幾乎成她了心事,不想這回讓姬蘭點出來了。也無心情,匆匆回永壽宮了。


作者: o863    時間: 2012-4-1 05:17 AM

第一百零二章 出巡五臺山

    康熙第十六年,皇太后巡幸五臺山。不錯,正如明嵐所說,自己並不信佛,但這不過是給朝庭群臣一個說得過去的理由而已。皇上親政,身為太后,自己前去感謝上天和先祖保佑,不是順理成章的事情嗎。

    平時慣用的一應物品皆準備齊全,又調動了大批的侍衛。玄燁帶領群臣在太和門恭送,琬瀠坐上寬大舒適的輦車,第一次離開了京城,前往五臺山禮佛。

    早有聖旨傳諭至五臺山,當地官府提前就派出士兵軍隊在五臺山駐守巡邏,清理閒雜人等,等候聖駕到來。琬瀠由出京城,由直隸入山西,一路沿途地方官員覲見跪拜。

    這時,西北設陝甘總督,而山西不再設有總督府,山西巡撫為最高長官。琬瀠一到山西境內,巡撫帶領大小官員跪迎聖駕。

    琬瀠撩開車簾,叫山西巡撫近前來,道:“愛卿辛苦了。本宮所用一應器物,皆已備齊,不必再另行進上。只是防禦安全,還須多多盡心。”

    及至五臺山,主持率領眾僧侶接駕。琬瀠下了步輦,唇角勾起。便是追求萬物皆空的僧人也仍舊要屈服在世俗的權威之下呢。

    隨著主持的指引前去大雄寶殿。其中供奉三世佛,中為娑婆世界教主釋迦牟尼佛,右為西方極樂世界教主阿彌陀佛,左為東方淨琉璃世界的教主藥師佛。

    三世佛旁邊各有二位菩薩立像和坐像,在釋迦牟尼佛旁的是文殊菩薩、普賢菩薩;在藥師佛旁的是日光菩薩、月光菩薩;在阿彌陀佛旁的是觀世音菩薩、大勢至菩薩。兩側供奉造型各異的十八羅漢。

    香燭嫋嫋,似乎氤氳了整個世界。琬瀠在這經殿香霧中輕輕抬首,金身佛像約丈許,寶相莊嚴,仿佛慈悲的注視著世間眾生。

    清冷的嗓音在殿中響起,“佛憫眾生麼?”

    主持鬚髮皆白,慈眉善目,道:“太后似乎心有迷茫。”

    琬瀠目光依舊落在始終微笑的佛像上,道:“然。”

    又道:“大日如來具足圓覺智慧,大師為其信徒,可否為本宮解惑?”

    主持道:“太后是心繫家國天下?”

    琬瀠平靜的道:“我兒聰慧圓通,無需擔心。”

    主持又問道:“是為千秋子孫考慮?”

    琬瀠嗤笑一聲,道:“在我之後,哪怕它洪水滔天。”

    主持並不贊同的搖頭,複而言道:“那老衲就猜不到了。”

    琬瀠似乎在詢問,亦似乎在自言自語道:“天地尚未形成之前,諸天神佛從哪裡出現?人死之後,靈魂是否不滅?逝者如斯,不捨晝夜,時間的間隙,是否可以穿越?”

    琬瀠的面上染上迷茫,看著主持道:“如果有六道輪回,魂魄投胎到歷史中,那麼前世究竟算過去,來是未來?”

    主持想了想,回答道:“太后這些問題,老衲愚鈍,回答不出。只是不過有幾句一家之言罷了。太后生來數十年,不明白這些問題,可曾影響您衣食寢居?太后臨朝十五年,不知道這些答案,可曾妨礙您決斷國事?佛經有雲,人生在世如身處荊棘之中,心不動,人不妄動,不動則不傷;如心動則人妄動,傷其身痛其骨,於是體會到世間諸般痛苦。”

    主持宣了一聲佛號,道:“如果太后認為這些問題,困住了您,那麼這就是思而不得的疑惑。如果太后心中不認為這些問題可以困惑、為難到您,那麼這些也只是如同雲煙隨風而已。”

    琬瀠失笑道:“大師這是叫我不要胡思亂想,多做些實事了。罷了…… 正如大師所說,不知道答案,我也好好活了三十年。明知道仍舊無解,何必總去鑽牛角尖呢?”

    琬瀠本就是想試試在這傳說中靈氣十足,是文殊菩薩的道場的五臺山,能不能找到穿越的原因。如今興趣大減,只當來此靜心寧神,道:“勞煩大師為本宮準備禪房吧。本宮想在這裡休息幾天。”

    月餘後,一路南下,至江蘇。劉家灣是個有名的海港,據說是當初鄭和下西洋的出發地。琬瀠不顧眾人勸阻,帶著貼身侍女流光前去觀海。

    紫陌走後,流光接替了她的工作,給琬瀠披上披風道:“主子,海邊天涼,小心身體。昨天還有皇上的請安摺子送來,詢問主子身體是否安好呢。”

    琬瀠讓一眾侍衛散開,道:“不來海邊一看,枉費出門一趟了。”

    想到昨天見到的,手下幾個鋪子的掌櫃,看到的商船,不由得帶了笑意。遠航貿易,以茶葉、絲綢、瓷器等特產,運到南洋各地高價出售,順便帶回寶石、香料等物品。雖然海上航向有遇見風浪的危險,但是利潤更是豐厚。何況自己私庫豐盈,不怕擔上幾分風險。

    遠處煙波浩渺、海天一線,不時有沙鷗掠過,在岸邊散步,回頭和流光道:“本宮讓你傳的話,你說了嗎?”

    流光連忙快走幾步,跟緊琬瀠的腳步,道:“奴婢已經露了口風,只說是底下人孝順,想為娘娘賺幾個脂粉錢。諒他們也不敢生事找茬。不過奴婢也交代下去了,一切按規矩來。若有不合法度的地方,只管秉公處理。主子放心,幾個大掌櫃都是多年舊人了,行事低調,做事老成,絕不會給主子的名聲抹黑的。”

    琬瀠點頭。經營買賣之類的最重要就是要背後有人。士農工商,商人地位最低,如果官府有意整治,真是麻煩不小。又有一個貼身侍女雙成來報,眾官員前來請安。

    流光喝道:“沒的叫他們擾了娘娘的雅興。”

    琬瀠不在意的擺了擺手,道:“叫他們過來吧。”問了些此地民生。

    突然後排有一個官員出列道:“臣鹽城知縣恭請太后千歲聖安。微臣有事要稟。蘇杭歷來富庶,但臨海居民,大多世代依海而居,以出海捕撈和貿易為生。若失海上魚蜃之利,則謀生無策,丐食無門,賣身無所,輾轉待斃,慘不堪言。臣冒死請求廢除禁海令!”

    兩江總督阿席熙忙喝道:“還不快下去。禁海之初衷,是為禁止百姓將糧、餉、油、鐵、桅船之物,與鄭氏逆賊貿易。豈可輕易廢除。”

    琬瀠緊了緊披風,看著跪下之人面上堅毅倔強之色,問道:“你是何人?”那人道:“臣董訥,山東平原人氏,康熙六年一甲第三名進士。現任鹽城知縣。”

    兩江總督道:“董訥雖年輕氣盛,但精於實事。”

    琬瀠輕笑道:“不錯嘛。探花出身。年輕人就是要銳氣十足才好,只是以後行事不妨稍微平和一點,二者有度,這才是中庸之道。”

    近十年才做到知縣,可見此人並不擅長為人處世。

    董訥,琬瀠記下這個名字,道:“你既是為百姓考慮,本宮自然不會降罪。之所以禁海,正如阿席熙所說。而且禁海令只是不許私自出海而已,但並不是禁止所有的出海船隻。鄭氏不滅,海禁不開。不過,船隻出海,有裨民生。再等幾年吧。若臺灣收復,本宮在一日,則保證永不禁海。”

    而後再至杭州,可惜時候不巧,看不到錢塘江大潮,但西湖卻是不能不遊玩的。琬瀠年過三十,皮膚白皙,身姿曼妙。換下旗裝,穿了江南貴婦時興的翠色小袖上衣,鑲銀色緞邊,繡著深深淺淺的荷葉。撒花百褶裙直垂至腳背,露出一點白邊紫色繡花緞鞋來。

    頭上梳了流星趕月髻,金絲紅翡的頭飾星星點點的點綴其間,只著了一點淡妝,卻儼然是妖嬈天成的少婦,螓首蛾眉,宜喜宜嗔。命侍衛綴在身後,自拿了一柄繪著月影荷花的絹絲紈扇,慢慢欣賞著江南風光。

    流光、雙成兩個跟在其後,一人替琬瀠撐了一把青色綢傘。蘇堤春曉、柳浪聞鶯,果然不虛此行。

    又沿著大街小巷慢步,時而嘗一嘗當地有名的小吃。

    突然在一個巷道拐彎的地方,閃出一個人影,直撲過來,一柄利劍逼在頸前,一道低沉的男音厲聲道:“都退下!否則我就不客氣了!”

    眼見跟著的便服侍衛都要圍過來,流光忙使出眼色,讓他們留在原地警戒勿動。

    好在丫頭機靈,若真是身份洩露,恐怕才真是要危險了。劫持太后,很顯然是不能善了,就怕那人玉石俱焚。琬瀠這才微微放心,鎮定下來,思考脫身之策。打亮身前之人。

    二十來許的青年男子,髮絲淩亂,不拿劍的左肩被利刃刺傷,不住的地下血來,顯然是經過了一番爭鬥。後面明顯有被驚動的士兵追了過來。

    雙成擔心士兵冒然動手,又不敢叫破琬瀠身份,對著士兵道:“還不快退後!我家老爺是個慈善人,素來疾苦救窮。便是巡撫大人也得尊敬三分。若是我家夫人有個萬一,叫你們都吃不了兜著走!”


   
第一百零三章 歸京//宮鬥再起

    士兵被雙成頗有氣勢的喝住,又見琬瀠打扮不凡,也不敢冒然行動。遠遠止住了腳步,不敢近前,擔心激怒了持劍之人。琬瀠見男子臉上雖有數道血痕,但雙目清澈,覺得此人應是涉世未深。而且又不是當地口音。

    於是面上做出害怕又擔憂,強作鎮定的神色來,道:“俠士饒命!我家老爺出門去了,婆母年高,無人奉養,小兒尚幼,無人扶持。我家又是積年行善的詩書禮儀之家,還望俠士千萬別傷及無辜。”

    眼角劃過盈盈的一滴滴淚珠,又很快盡力止住,看起來弱柳扶風、嬌不勝衣。

    那男子聞言,手中利劍倒是離琬瀠的脖子遠了點,但仍很是警戒,道:“看你行事打扮也像是大家出身。小爺我只殺韃子,不傷無辜。不過須得我脫身之後,才能放了你。”

    遂劫持著琬瀠往城門外走。早有便服侍衛去給杭州巡撫報信,止住連忙往外沖的巡撫,並不叫他出面,只傳令給地下的士兵,不得妄動貪功,以琬瀠安危為要。

    城門外有五六個人,皆是一身短打,不起眼的打扮,在路旁樹蔭出歇息,旁邊拴著幾匹馬。走近了才能發現皆藏有短刃,見青年歸來,忙迎了上來。

    青年手裡劍,恨恨的道:“守衛太嚴,根本找不到動手的地方。還好走遠了才被發現了。差點回不來了!”

    為首的一個中年漢子,銳利的盯著琬瀠,青年男子道:“我是劫持了她才逃回了的。”

    琬瀠拿帕子低泣,斷斷續續的道:“我只是,帶著丫鬟出門,而已。不想,禍從天降……”

    又膽怯的看了眾人一眼。青年男子道:“她是我隨手抓過來的。據說也是她家老爺也是也是積善慈悲的人。咱們反正就要脫身了,不如放她吧。”

    中年漢子並不應下,反而突然問道:“你家老爺姓甚名誰?”

    琬瀠心提起來,靈光一閃,想起前幾天聽人提到的當地一家望族,道:“我夫家姓王。祖上曾是前朝的官員,及至本朝並未有人出仕,只一心行善。”

    正想著是不是要編個姓名來應付一下,那中年漢子看著遠遠跟著,不敢近前的流光、雙成二人,一抱拳,道:“原來是王先生的家眷。倒是在下唐突了,自然放夫人離去。”

    琬瀠怯生生的看著他們,從身上摘下幾件首飾,遞過去道:“是老爺的相識嗎?我出來的匆忙,先生不嫌棄,這幾件首飾拿去吧。”

    見那人一皺眉,連忙解釋道:“我沒有別的意思,只是看起來士兵說不定還會追過來。只是擔心先生匆忙之間,來不及準備盤纏。”

    那漢子示意人接過,又一抱拳道:“那就多謝夫人了,請代在下像王先生問好。”

    說罷,幾人飛身上馬,疾馳而去。

    附近的幾個或趕路或休息之人,連忙圍過來,領頭一人跪下道:“奴才該死!”

    琬瀠趕快止住,道:“先回去再說。”

    流光、雙成忙止住哭,過來攙扶。琬瀠這才覺得雙腿發軟,雙手也微微顫抖,回去以後也好一會才緩過來。心下惱恨,之前都是一路平安,今天卻是大意了。雖知道是自己讓侍衛散開,這才來不及救援,但被威脅性命的怒火依然揮之不去。

    抬手將桌上茶具擺設掃落,怒道:“叫兩江總督和杭州巡撫滾過來!”

    二人早就在外心驚膽戰的等候,連忙入內跪下請罪。

    琬瀠道:“那人口口聲聲滿洲韃子,可見是心懷不軌之人。另外似乎這夥人和本地大戶王家有交情。爾等不可張揚,順藤摸瓜,絕不輕易放過。”

    頓了一下,道:還有,本宮險些遇刺之事,暗中訪查,不必告訴皇上,也免得他懸心。”

    兩江總督阿席熙接到消息起,便大驚失色,現在更是出了一身冷汗。阿席熙出身瓜爾佳氏,後來外放,成了封疆大吏,自然知道皇上至孝。

    雖是皇太后執意微服出遊,但皇上絕不會覺得自己額娘有錯,只會重責自己等人保護不力。見皇太后如此言說,亦知道皇太后身邊的人都是千挑萬選,口風甚嚴,不由出了一口氣,只把怒火轉到了賊匪身上。

    琬瀠輕描淡寫的道:“有了分曉之後,找個罪名把王家處置了吧。”

    杭州巡撫道:“王家素來樂善好施,若是無辜……”

    巡撫很想解釋,匪徒只是聽聞王家善名,並無瓜葛,卻在琬瀠的煞氣十足的目光下消聲。琬瀠最恨背叛和威脅,此次又是險死還生,不得不冒充王家之人,以為深恥大辱。而且向來討厭所謂反清復明的那些人。明朝可是亡在李自成手裡,與清朝何干。

    崇禎在時,民不聊生,而如今大部分地方都是庶民安樂。反清複明,與其說是為天下百姓的義舉,不如說是為一己私欲,輕起刀兵,禍連無辜。既然認定了王家與這些人有關,怎麼也不打算放過。

    冷聲道:“與逆賊有私,難道不是滿門抄斬的大罪!”

    抿了口茶,隨手將茶杯往桌上一仍。看著杯子滾落地上,發出清脆的碎裂聲,茶水四濺。

    不在意的抽出帕子,擦乾手指,淡淡的道:“何況,難道本宮是還什麼善心人不成?”

    自己善心不多,更不會用在敵人身上,王家還不在自己慈悲的範圍內。

    這時候又接到羽瀾傳來消息,姬蘭身邊的一個宮女身懷有孕。琬瀠靠在榻上,拿手輕輕抵著太陽穴,嘆了一口氣。

    流光連忙勸道:“主子不必憂心,也許此事只是意外。”

    姬蘭自然不可能獨霸聖寵愛,但是玄燁寵幸了她宮內的侍女,確實也是一件打了臉面的事情。特別是現在這個宮女還身懷有孕。

    琬瀠失笑,道:“天下哪來那麼多意外,皇宮之中尤其不可能。”

    修長的無名指和小拇指規律的輕輕敲在靠枕上,道:“讓羽瀾把消息告訴貴妃,並且配合好她的行動。怎麼做都全看姬蘭自己的意思好了。”

    流光應下,出了如此丟顏面的事情,貴妃定然咽不下這口氣,皇太后這樣說,顯然是並不打算出手保下龍胎了。於是道:“好在現在並無人發現此事,貴妃娘娘要做什麼,應該還來得及。”

    琬瀠嘴角翹起了一個動人的弧度,“很快就有人會讓玄燁知道這件事的。”

    一個包衣出身的宮女哪來那麼大的膽子。想要榮華富貴,也要先想想有沒有命來享。背後如果沒有人指示就怪了。自己不必著急,究竟是誰的算計,很快就會知道的。除非她再無動作,從此沉寂。

    出了這兩件事,琬瀠再也無心繼續遊玩,很快直接回京。到直隸境內時,又接到宮中傳來的消息。

    琬瀠冷笑兩聲,道:“姬蘭還是心腸太軟,慢了一步。也罷,誰都需要時間來改變的。”

    意味深長的道:“至於那個宮女,看來有人很需要她肚子裡的這個孩子,去母留子的事情可從來都不少。”

    撩開窗邊的簾子,看了看天邊流霞晚照,吩咐道:“今天晚上連夜趕路,明日務必回到宮裡。”

    姬蘭得知身邊的宮女烏雅氏被玄燁寵幸,並且身懷有孕之後,十分惱怒。決定在玄燁知道之前料理了她們母子,命烏雅氏頭頂水盆跪在殿內。

    只是不想玄燁和皇后恰好來鐘粹宮,正好看到烏雅氏昏倒。皇后一向心善,連忙命太醫診治。得知實情的玄燁惱怒之下拂袖離開。

    皇后看著姬蘭無奈的道:“妹妹宮裡的人診出有喜,也是一件好事,本該替皇上賀喜的。只是妹妹這樣……”

    若有所指的稍稍停下,又道:“一切等皇上做主,姐姐也不敢擅自做決定。所以這幾天妹妹還是在鐘粹宮不要出去了。相信妹妹能理解本宮的一片苦心。”

    又擔憂的道:“烏雅氏體弱,又被責罰了這一遭,不知對龍胎是否有礙。既然妹妹容不得她,就讓姐姐把她帶到永壽宮吧。”

    姬蘭立馬反應過來,針鋒相對的道:“皇上後宮三千,以綿延子嗣。妹妹我又不是妒婦,哪裡容不下呢。只是妹妹始終不知道烏雅氏曾經被皇上寵幸,更不知她身懷龍胎。她犯了錯,難道我身為貴妃,還管教不得。”

    優雅笑著道:“至於烏雅氏去永壽宮的事情,姐姐還是不要再提了吧。你也說了,烏雅氏體弱,哪裡還好再做移動。若是半路上出了什麼事情,是妹妹我的錯呢,還是姐姐你的錯呢?姬蘭自問不曾謀害龍胎,到時候這個責任由誰來擔待。妹妹禁足這幾天,就悉心照料她好了。說不定咱們又要多一個好福氣的妹妹了呢。若是姐姐仍然不放心姬蘭,皇太后臨行前留下貼身宮女,姐姐不放去請她來鐘粹宮看著我好了。”

    甩帕子福了福,道:“姐姐慢走,姬蘭不送了。”

    琬瀠第二天趕回宮中,玄燁連忙上前扶著琬瀠下了輿車,道:“皇額娘一路可安好?兒臣沒想到皇額娘這麼快就到京了,不然就出城迎接了。”

    琬瀠笑著道:“五臺山靈氣十足,蘇杭風景秀麗。額娘很好。”

    抬眼掃了一圈隨著玄燁來迎的后妃,道:“怎不見姬蘭?”

    羽瀾上前一步道:“貴妃被皇后娘娘禁足了。”

    玄燁那日含怒而去,便是惱恨姬蘭背著自己對皇嗣下手,卻不知道後來皇后和姬蘭直接的對話。

    此時疑惑的看向皇后,“嗯?怎麼回事。”

    皇后早有應對,準備開口解釋。

    琬瀠打斷道:“無妨。些許小事,玄燁先陪我回宮吧。”

    玄燁不悅的看了皇后一眼,雖然自己惱火姬蘭,卻還不願意皇后來責罰她。

    琬瀠從來都不肯再住孝莊住過的慈寧宮,玄燁自己不以為這樣有什麼不妥,其他臣子在琬瀠威嚴之下也無人敢提請她移宮之事。所以仍舊住在景仁宮和養心殿。

    琬瀠在景仁宮坐定,道:“玄燁和皇后留下來,其他人都散了吧。”

    吩咐宮人,“把貴妃也叫來,怎麼回事?”

    又道:“皇后也坐,嘗嘗本宮從杭州帶來的新茶。”

    玄燁早就坐在琬瀠身邊,開始仔細問道琬瀠一路飲食休息,道:“雖是皇額娘一路都有書信回來,兒臣仍是掛心不已,如今方才能放下心來。”

    琬瀠笑意盈盈的和玄燁說話,很自然的絲毫不給皇后解釋事情經過的原因。

    姬蘭很快過來了,眉眼之間縈繞著淡淡的哀愁,哭著在玄燁的身邊跪下,伏在玄燁膝上,抽抽噎噎的道:“表哥,姬蘭根不不知道那個丫頭懷孕了。姬蘭只是氣她背著我……”

    抬頭看著玄燁道:“表哥不要生我的氣……”

    玄燁對烏雅氏並不是特別寵愛,當初醉酒寵幸了她之後,發現是姬蘭的丫頭。雖然沒有讓人抹去侍寢記錄,但也厲聲吩咐眾人不許說出去。

    本來怒火都散了大半,聽了姬蘭的解釋,又憐又愧。烏雅氏畢竟是姬蘭的丫頭,忙把姬蘭扶起來,替她擦了擦眼淚,柔聲安慰。只要不是對皇嗣下手,只是針對烏雅氏到沒有什麼。

    姬蘭只是對自己感情太深而已。自己也從來沒有希望姬蘭是個連螞蟻都捨不得踩死的人,太善心的人在後宮活不長,而自己希望姬蘭長命百歲。

    琬瀠開口道:“好了,姬蘭,你是把玄燁看的太重了。多和皇后學學,有些事情該不在乎,就不要再計較了。”

    看看面色一僵,又很快恢復,依然儀態端方,笑容不帶一絲陰鬱的皇后,勾了勾唇角。皇后,玄燁感情從來都是熱烈而極端,只是被他盡力約束在理智之下而已。

    就像他對赫舍裡,愛之欲其生,惡之欲其死。帝王一旦偏起心來,更是難以改變。用烏雅氏來使玄燁和姬蘭生出芥蒂,是步好棋,但終究差了點。你還是失算了呢。


作者: o863    時間: 2012-4-1 05:18 AM

第一百零四章 康熙第四子

    烏雅氏被留在鐘粹宮,由姬蘭將功贖罪來照看她。皇后拉著姬蘭好生叮囑一番,方才離去。

    琬瀠一夜好眠,第二天姬蘭便早早過來請安,直接進來內室,道:“姑姑,那天表哥……”

    琬瀠擺了擺手,留下羽瀾和流光服侍梳妝。

    隨手拿起一個白玉鑲芙蓉石的扁方在頭上比劃,道:“烏雅氏昨天變過來給我請安,容貌不過清秀,一派恭順,遠比上你、皇后和宜嬪的好容貌。玄燁到底為什麼會寵幸烏雅氏已經不重要了,反正事情已經發生了。你現在有什麼打算。”

    姬蘭想了想道:“昨日,姑姑剛回,派人來喚。當時讓那丫頭給我帶了句話,讓我好好想想表哥的心思和底線。後來姬蘭便說了那番話,表哥看上去已經不再生氣了。所以姬蘭想,表哥不是生氣我罰了烏雅氏,而是生氣我對烏雅氏肚子裡的孩子下手。而且這件事和皇后脫不了關係。”

    琬瀠讓流光又捧了個鏡子,照著後面的髮髻,道:“玄燁對太子很看重,對大阿哥也不錯。至於老三胤祉,雖然也很上心,卻又差了一籌。烏雅氏腹中的孩子,尚不知男女,玄燁膝下也不缺皇子。也並不是這個還未出世的孩子在玄燁心裡有多重要,只是他絕不能容忍妃嬪對自己的阿哥和格格們的做手腳。至於妃嬪,乃至皇后,之間的鬥爭,玄燁很聰明,但他即使清楚,也不會在意的。何況,大部分時候他都是偏向你的。”

    姬蘭恨聲道:“這也就是皇后這次算計我的原因吧,她根本就是想離間我和表哥之間的感情。”

    琬瀠不贊同的回頭看了她一眼,復又仔細打量鏡中自己的打扮,不緊不慢的開口道:“這有什麼好生氣的。後宮之中本就是如此。換句話說,你居高位,得聖心,又是我的親侄女,威脅到了皇后的地位,她怎麼能不對你出手。無論時候都不可以樣情緒外露。越生氣的時候越要冷靜。”

    姬蘭道:“烏雅氏分娩之前一定不可以有事,否則我無論如果都脫不了關係。姬蘭就是擔心皇后會對烏雅氏下手,最後反倒讓我背上殘害皇嗣的罪名。”

    琬瀠示意流光將最後一個簪子綰好,起身指了一件大紅底料,明黃卍字花紋的旗袍,道:“第一天回來,後宮妃嬪都要來請安的,今天便穿的莊重些吧。”

    一旁的侍女忙上前來服侍她更衣。琬瀠點了點姬蘭的額頭道:“皇后無子呀!烏雅氏地位太低,如果生下皇子,是不可以自己撫養的。”

    又走到檀木鏤著丹鳳朝陽花紋的穿衣鏡前看了看,和姬蘭道:“走吧。和姑姑去正殿。皇后她們已經等候很久了。”

    皇后打扮俐落,一切如常,打頭給琬瀠請安。琬瀠仍然眼尖的看出她今日的脂粉比往日濃了幾分,昨天應該沒有睡好吧。

    等琬瀠賜座後,皇后坐在了左邊下首。姬蘭從琬瀠身邊站出,給皇后福了一禮,坐在了右邊下首。其餘妃嬪各按次入座。

    姬蘭今日並未給皇后請安,便直接來了琬瀠處,也算是對皇后不敬了。而皇后似乎並沒有把這件事放在眼裡,端莊的微笑示意,這讓等著看戲的一些妃嬪很是掃興。

    皇后面上如沐春風,道:“皇額娘一路舟車勞頓,昨日方歸,兒臣想念不已。況兒臣又未在皇額娘身邊服侍,實在是心中愧疚,無地自容。”

    琬瀠讓羽瀾給眾妃嬪端出賞賜,給皇后的尤其豐厚,道:“皇后細心服侍皇上勞苦,本宮就已經很高興了。”

    皇后又連忙回稟這段時間的宮務。琬瀠笑了笑道:“這些不必再告訴本宮知曉,你自做主就是。”

    又聊起蘇杭的風景。

    惠嬪道:“南方比京城又有一番風光,自然是太后娘娘好福氣,才能前往遊玩,是臣妾們比不得的。”

    宜嬪也跟著說笑道:“人家都說上有天堂,下有蘇杭。可叫我說,蘇杭也只有十分的好。等到太后娘娘到了,好山好水好美人,才真真是十二分圓滿了。”

    一番說笑後,琬瀠開口道:“本宮也乏了,你們退下吧。以後還是初一、十五過來請安。”

    又突然想起,道:“皇后管理後宮一向妥當,只是你佟妹妹宮裡又幾個宮人不老實。你帶人到鐘粹宮處置了吧。”

    皇后聞言一頓,然後笑著打趣道:“皇額娘倒不像是貴妃妹妹的的親姑姑,倒像是兒臣的親姑姑呢。皇額娘這樣為兒臣做足了威風,卻打了佟妹妹的臉面呢。要兒臣來說,什麼丫頭不好了,佟妹妹只管打殺了就是。”

    琬瀠笑容可掬的道:“本宮自然是最疼你的。誰叫你才是本宮兒媳,與旁人不同呢。”

    這話一出,惠嬪不自在的絞著手中的帕子,宜嬪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什麼,其他人也都敢接話。皇后才是皇上的正妻,其他妃嬪不過算是地位高低不同的妾罷了,恐怕這個後宮沒有那個妃嬪不想皇后死掉吧。

    琬瀠又道:“皇后總領六宮,便是鐘粹宮也屬你管轄。何況你素來妥當,這事交給你來做,本宮放心。貴妃心腸太軟,狠不下心,你這個做姐姐就替她代勞一次吧。本宮保管你佟妹妹不會生氣的。”

    流光連忙上前給皇后遞了一份名單,皇后看了幾眼,心內嘆氣,皇太后不過幾句話便把自己擺到了整個後宮妒忌的位置上。而且這不是說貴妃心軟,自己狠心嗎?

    皇太后這是在警告自己呢。佟佳·姬蘭讓自己如芒在背,皇太后在宮裡的時候,自己不敢動手。好不容易得了這次機會,希望皇上能對貴妃心生芥蒂。而且烏雅氏如果生下皇子,貴妃又容不下她,自己可以順理成章的把小阿哥抱過來撫養。

    如今第一步棋算是失手了,而且那份名單上的,都是自己千辛萬苦才在鐘粹宮安插收買的人手。皇太后偏偏讓自己去處置這些人,這樣一來,以後誰還敢誠心效忠自己呢。面上仍舊恭順的應下,帶著眾人退下。

    烏雅氏被封為答應,姬蘭把她安置在鐘粹宮後院的偏殿內,也不曾故意為難她,全當眼不見心不煩。

    及至烏雅氏分娩,正值清晨,身邊的丫頭忙跑去和姬蘭回稟,道:“貴妃娘娘,答應主子快生了,娘娘快想想辦法吧。”

    姬蘭看了她一眼,端坐主位,似笑非笑的道:“你主子要生孩子,本宮能想什麼辦法。”

    任由小丫鬟在底下磕頭,慢慢喝完碗中的奶子,道:“也罷。烏雅氏終歸曾是本宮身邊的丫頭,本宮不照拂她,誰還能照拂她。”

    對身邊的丫頭道:“去宣太醫、產婆吧。”

    這個在深冬的黃昏,冷雨瀟瀟、萬物肅殺之時出身的嬰兒,就是康熙的第四個兒子。也許他出生的季節和天氣也預示了他將來的性格。但是在現在,他也不過是一個看著像皺巴巴小猴子似的孩子。姬蘭不悅的看著眼前的孩子,然而,忽然一笑,伸手把他溫柔的抱了過來。

    不顧忌諱的到烏雅氏的產房中,揮退眾人,看著髮絲淩亂、神情疲憊的烏雅氏,道:“你還真是好福氣,是個可愛的小阿哥呢。只是……”

    姬蘭嬌媚的臉上帶出一抹惡意的微笑,就像貓兒踩著優雅的腳步逗弄逃脫不掉的老鼠一樣,語調慢長的道:“皇宮中,莫名其妙夭折的孩子,那麼多。你說……,要不要再多上一個呢。”

    滿意的看著烏雅氏變得驚恐的臉色,本就不過稍稍清秀的面容越發顯得平凡而不起眼。

    烏雅氏不顧剛剛生產,努力起身,卻體力不支的摔下床。無論她曾經如何恭順的得到貴妃的信任,又是如何步步謀劃,謙卑行事,被皇后看中,還是如何抓緊機會,得到了一夕恩寵,幸運的身懷龍胎,也不管之後她在鐘粹宮如何受人冷眼,咬牙忍過這十個月而不敢表現出任何怨恨,這時候的烏雅氏也僅僅是一個母親,擔心自己孩子的母親罷了。

    掙扎著跪下,不住叩頭,道:“娘娘,奴婢知道錯了!千錯萬錯都是奴婢的錯,奴婢甘受娘娘責罰。小阿哥是無辜的,娘娘大仁大德,求您放過他吧。”

    姬蘭收緊胳膊,懷中的孩子因為不適而大哭出聲,毫不動搖的道:“無辜,投胎到你肚子裡就是他最大的過錯。”

    把孩子放在床上,一步一步朝烏雅氏走去,寒聲道:“既然做了,現在求饒又有什麼用!本宮絕對不會寬宥你的!”

    姬蘭的雙手克制的握緊。表哥的妃嬪不少,這無可避免,也是在自己入宮之前就已經清楚的。可是,如果,連自己的丫頭都能在自己不知道的情況下爬上龍床……

    姬蘭彎腰伸手,用力扇了一巴掌。烏雅氏額頭早就紅腫一片,臉色又映著長長指印,被扇倒在地上,剛生產過後的身體無力坐起,看上去十分淒慘。

    姬蘭仍不解氣,看見角落裡接生嬤嬤來不及端出去的水盆,本來的熱水早在冬日變的冰涼。將其中的半盆水朝烏雅氏身上潑去,銅盆墜落,發出哐當的響聲。而門外的眾人卻眼觀鼻鼻觀心,不敢入內,甚至沒有一聲詢問。

    姬蘭深吸幾口氣,盡力冷靜下來,抱起哭的太累已經睡著的孩子,道:“烏雅·塔娜,你給本宮記住。從今以後,皇上的四阿哥是本宮的孩子,與你毫無干係。”

    毫不猶豫的離開,只留下身後全身濕透,不斷瑟縮的烏雅氏,倒在冰冷的地面上。即使燃著火盆,屋裡也只覺得冷得錐心刺骨。一片寂靜,烏雅氏微不可聞的啜泣。窗外風過處沙沙作響,那是皇宮中唯一在冬天仍然翠綠的松樹,在落日的黃昏中搖曳不休。

    姬蘭把孩子遞給門外等候的宮女,由著貼身侍女春纖替自己披上白狐毛的披風並繫緊,接過手爐放在懷中暖著。對烏雅氏的侍女道:“你答應主子不小心打翻了水盆,還不快進去服侍。”

    又抬步向前走去道:“走,去景仁宮。”

    春纖連忙快步跟上,一疊聲的吩咐人去準備肩輿。主僕二人的身影很快消失在昏暗的日色中。


  
第一百零五章 傳說中的四四

    已是深冬季節,琬瀠不喜在室內擺放火盆。景仁宮的地板整個架高了兩寸許,通過火道連到廊子外面添火的小門。上好無煙的銀絲霜炭一刻不停的燃燒供暖。

    琬瀠又擔心殿內太過乾燥,因得水的比熱容最大,用來穩定氣溫,平衡乾濕最好不過。命人四處擺放了幾個粉釉厚胎瓷質大缸,盛滿清水,缸底錯落的鋪著一層鵝卵石,水草愜意的伸展著,幾尾錦鯉穿梭其中,倒成了殿內一景。

    姬蘭一入了殿內,就覺得暖意融融,招手喚人來取下了大毛披風,自輕步入內。琬瀠正在偏室悠閒執筆畫著前幾天的落雪的景色,抬頭看見是姬蘭進來,心中已經明瞭她是為何而來。

    姬蘭在一旁榻上坐了,耐心等候。琬瀠低頭不言,專心作畫,紙上的潑墨畫作,既有雪之空靈,又顯出幾分冷峻凜冽。半響,收了筆鋒,滿意的看了看剛完成的冬日雪景圖。

    姬蘭這才起身,走到琬瀠身邊,低語道:“烏雅氏生了,是個小阿哥,看起來還很健壯。”

    琬瀠小心的把畫拿到一旁晾乾,道:“這是好事呀。該給玄燁報喜呢。”

    姬蘭冷聲道:“姑媽,我不甘心!背主之人……”

    冷哼一聲,言有未盡。

    琬瀠不緊不慢的在收拾了桌子,在筆洗內洗淨各號毛筆,淡淡問道:“那你想要怎麼樣?”

    姬蘭語氣森寒,:“母以子貴麼?烏雅氏和皇后,我偏不叫她們得償所願!姑媽,我想把四阿哥抱在身邊撫養。”

    語帶諷刺,“烏雅氏可是我宮裡出來的好奴婢,怎麼也輪不到皇后來抱養她的兒子。”

    目光譏誚,“我這樣可是在抬舉四阿哥呢,烏雅氏怎麼也得好好叩頭謝謝我這個昔日故主。”

    琬瀠到一旁水盆裡淨了手,拿布巾擦乾,回頭贊許的看了姬蘭一眼。皇后不就是想要抱養一個皇子嗎,這樣一來便破壞了她的謀劃。有些時候,如果實力不夠強,就不要妄想魚與熊掌兼得。

    琬瀠覺得皇后如果不是想要一箭雙雕,還想著離間玄燁和姬蘭,直接用自己宮裡的宮女代替烏雅氏,便沒有這麼多波折了。

    又或許她覺得,姬蘭對玄燁感情太深,若是烏雅氏有了孩子,姬蘭必定容不下。到時候她再出面,既在玄燁面前顯出了身為嫡妻正宮的賢慧,又得了烏雅氏的感激。將來要能找給機會除了烏雅氏就更好了。

    只是,能在後宮活過幾年的人,大多都會變得聰明一些,何況姬蘭本來就不笨,還不會讓感情沖昏了理智。皇后素來謹慎,想必經過這一事,一時半刻不會敢舊事重演,用自己身邊的宮女來給借腹生子。而且,玄燁也不見得再給她一個這麼好的機會。

    琬瀠開口道:“你自去和玄燁說好了。”

    把四阿哥養在身邊,若孩子有什麼不好,便是姬蘭的責任了。但這也姬蘭是委婉的向玄燁保證自己不會對這個孩子動手腳。

    而且養在貴妃身邊和養在一個包衣出身的答應身邊能一樣嗎?對孩子好處多多。當然,對於孩子的額娘是好是壞,又另當別論了。

    但是,誰叫烏雅氏位份太低,而恩寵又不深厚呢。她只能遵守規矩,不能親自撫養兒子了。

    何況又是玄燁當初提出這幾年不叫姬蘭有孕,如今姬蘭想要養個孩子在身邊解悶,玄燁只會越發愧疚心疼,絕不會不同意的。可見姬蘭是越發長進了。

    琬瀠在榻上坐定,也叫姬蘭坐下。

    姬蘭皺眉道:“只是,姑媽,我把四阿哥養在身邊,將來會不會有什麼不妥?”

    琬瀠搖頭,嘆氣道:“剛才不還很聰明嗎,怎麼這會子又糊塗了。”

    風輕雲淡的道:“四阿哥生母低微,皇上的皇子又不只他一個。不過是養在身邊而已,能有什麼不妥。將來,若是想更進一步,改了皇家玉碟,可以名正言順的過繼到你名下。在名分上徹底與烏雅氏無關了。若是不喜歡了,退一步來說,他自有親額娘,與你何干。便是你為人寬和,不奪人子,過了六歲,再叫他回烏雅氏身邊就是。”

    琬瀠見到四阿哥是在幾日後的洗三禮上,他被姬蘭養在身邊的事情已經定了下來。烏雅氏作為生母卻並沒有出現。皇后剛想提醒玄燁,只見琬瀠似笑非笑的望著她,不敢再言,便轉口稱讚四阿哥生的伶俐。

    琬瀠只打量了四阿哥幾眼便罷了,未來的雍正麼?現在不過是一個弱小的,毫無自保能力的嬰兒而已。自己身份地位擺在這裡,還不需要將他放在眼裡,特別在乎注意。

    雖然討厭烏雅氏,但四阿哥將來若有那份能力,自己也不阻他。玄燁的幾個孩子,自己都沒有特別的疼愛。除了太子,將來誰有本事能力繼承大統都無礙。總之,大清江山不能交給一個廢物就是。

    滿意的看著姬蘭滿臉溫柔慈愛,心裡怎麼想是一回事,面上卻是不能有絲毫不妥的。收生姥姥給孩子洗三,因是四阿哥現在是由貴妃養在身邊,來祝賀的妃嬪不少,圍了一圈。以皇后為首,準備等一下添盆。琬瀠和玄燁並未上前,只遠遠隔了好幾步,坐在榻上。

    琬瀠道:“四阿哥可起名了?”

    玄燁道:“老三叫胤祉,便隨了‘胤’字,叫胤禛吧。”

    雖然四阿哥養在了姬蘭身邊,玄燁對他也沒有特別的重視,畢竟不是姬蘭的親子,連養子也還算不上呢。可能姬蘭是想要一個孩子了,只是現在還不是時候。而烏雅氏出身也比另外幾個皇子的生母低了太多。

    不同于給承祜起名時的千挑萬選,更是想要請琬瀠起名。也不同于大阿哥和太子,小心琢磨,到現在也只定下了小名。玄燁想了想便給新生兒取好了名字。

    琬瀠見狀便明白三分,仍舊隨意閒話道:“那大阿哥和太子將來便也從‘胤’字?”

    玄燁道:“皇額娘說的是。待到他們序齒,總得定下名字了。”

    琬瀠看看那邊洗三儀式還在進行,不耐煩等到結束,道:“那額娘就先回了。”

    見玄燁也起身,道:“兒臣送皇額娘回去。”

    琬瀠眉頭微蹙道:“玄燁還是留下吧。”

    笑著道:“額娘是不愛這種嘈雜,不過玄燁還正是愛熱鬧的年紀呢。”

    獨自轉回。

    姬蘭對四阿哥並不很喜歡,自然談不上有多關心。反正自有乳母照顧他,也冷不著凍不著。烏雅氏因生子晉了貴人,姬蘭討厭看見她,便把烏雅氏遷到了其他地方。

    皇帝住在乾清宮,於是這東西六宮,位置最好,離乾清宮最近的,自然是景仁宮和永壽宮。皇后還是純妃時便住在永壽宮,一直至今。其次便是承乾宮和翊坤宮了。承乾宮是赫舍裡居住的地方,現在並沒有讓哪個妃嬪入住。宜嬪比姬蘭入宮要早,又頗得玄燁喜愛,被賜住翊坤宮。

    後來姬蘭入宮,便挑了鐘粹宮,雖然離乾清宮遠了點,但臨近御花園,又靠近作為御書房的景陽宮。玄燁要去御書房,大部分時候都要從鐘粹宮經過。其他幾個宮殿便偏遠一點了。

    姬蘭不願意在自己的宮裡看見烏雅氏,但也不會把她安排在西六宮。那裡和皇后離得近,不讓人放心。東六宮只剩下延禧宮個永和宮了。延禧宮緊鄰景仁宮,安排在那兒自然不妥。而永和宮雖然正對御書房,卻沒有直接的道路相連。於是,烏雅氏便被挪到了永和宮。

    琬瀠暗示姬蘭為什麼不找個機會讓烏雅氏病故。姬蘭恨聲道:“那太便宜她了,自然要她活者忍受母子分離。”

    琬瀠並不贊同,當初自己對孝莊也有這種心態,但是自己當時是十拿九穩。姬蘭能保證讓烏雅氏一輩子翻不了身嗎?姬蘭已漸漸適應後宮生活,終歸還是手下沒有見過血,過不去那道坎。雖然曾經打算除掉烏雅氏腹中的孩子,畢竟沒有得成。便是當初皇后安插在鐘粹宮的人手,也是琬瀠下令,皇后前去處置的。

    這也是人之常情,前世的自己也曾是如此。只是死在自己手裡的人,難道各個都是雪白無暇麼。雖然自己也不是什麼所謂正義使者,代天行道,殺了誰都是應該的。不過自己算不上好人,也同樣並不濫殺,只除掉對自己不利的人罷了。

    這樣想一想,後來也便漸漸淡定了。已經提醒了姬蘭,她不願意便算了。反正烏雅氏對自己沒有威脅,自己也犯不著去自降身份去對付她。

    沒過多久,宜嬪有孕,後宮的注意力逐漸從鐘粹宮轉移開來。玄燁現有四子,他們的生母,赫舍裡已經死了,烏雅氏地位卑微,自不必說。便是惠嬪和榮嬪,出身不錯,但並不是特別得到寵愛之人。

    可宜嬪不同,出身郭絡羅氏,皇上寵愛,又懷上了龍胎,一時之間風頭甚至壓過了姬蘭。琬瀠對此樂見其成,免了她的請安,又特意挑了兩個太醫專門給宜嬪請脈安胎,這是以往赫舍裡才有過的待遇。並且暗示太醫院院正楊佑,一定要宜嬪平安生產。


作者: o863    時間: 2012-4-1 05:21 AM

第一百零六章 八阿哥胤祀

    這日玄燁興奮的一路小跑到琬瀠面前,兩頰紅撲撲的。

    琬瀠拿帕子替他擦擦頭上的汗,道:“什麼事情就著急成這個樣子?”

    玄燁興奮的道:“皇額娘,是件大好事呢。鄭經死了。”

    琬瀠立馬反應過來,道:“臺灣鄭氏是不是內亂了?”

    玄燁道:“鄭經遺命鄭克臧即位,馮錫範與人勾結殺了鄭克臧,擁立自己的女婿鄭克塽。”

    琬瀠擊掌道:“正是收復臺灣的好時候,不枉我大清操練水軍數年。”

    玄燁問道:“只是以何人為將,兒臣仍是難以決斷?”

    琬瀠雖然還政,但對朝政大事並非不聞不問。而且玄燁遇見難以決定的事情,仍然會向琬瀠詢問。

    琬瀠也沒有含糊,直接道:“為何不用施琅?”

    玄燁嘆了口氣:“施琅畢竟是降將。”

    琬瀠道:“施琅的父親和弟弟都被鄭氏所殺,自然不用擔心他不盡全力。玄燁是憂慮以施琅為將,不能服眾吧?”

    玄燁應該是主意已定,只不過朝廷中有些大臣來拿施琅的身份說事。其實也不過是幾個讀書讀迂了大臣多嘴而已。只不過聽起來也確實讓人不高興。

    玄燁點頭道:“正是如此。”

    琬瀠一笑:“八旗士兵不擅水戰,如果攻打臺灣,用的大部分必定是福建等地招募訓練的綠營兵。”

    綠營畢竟不像八旗那樣背景深厚。

    挑了挑眉道:“君主的決定,臣下只要遵從就好了。”

    玄燁展顏道:“皇額娘所說甚是,而且幾位出身貴重的將領未必願意遠下海戰。”

    本來麼,地位和封爵都已經有了,本身有對海戰不熟,誰會願意去冒險。

    各種戰前準備自不必說,康熙二十年六月,施琅率領清軍水師2萬餘人、各種戰艦二百多艘,直逼澎湖。清軍奮勇大戰,擊毀鄭軍戰艦一百九十艘。

    康熙乘勝降旨招降。七月十五日,臺灣派人獻上地圖名冊和投降書。八月,施琅率清軍登陸臺灣島。之後採用施琅的建議,在臺灣設縣、府、巡道,派軍駐守。

    當玄燁收復臺灣的時候,他當時最小的兒子皇八子胤祀已經六個月大了。生母衛氏,本為辛者庫宮女,誕下皇子以後晉封良貴人。能讓素來看重妃嬪出身的玄燁給出“良”的封號,不知此女是何模樣。琬瀠帶著好奇心召見了衛氏。

    憑良心來說,衛氏的確是個美人。彎彎的柳葉眉,清澈的雙目。眉眼稍顯單薄,如寥寥數筆輕輕描出淡淡的水墨畫。

    後宮數得上的幾位妃嬪無疑都是美人,有著姣好的面龐和優美姿容,或英氣,或爽朗,或嬌豔,或俏麗。她們就像姹紫嫣紅的花朵,每一朵都熱烈的盛放,讓人見之難忘。

    而衛氏實在太安靜了,極容易讓人忽視。當你驀然尋找她的時候,她就在那裡,帶著小家碧玉的羞怯和拘謹,溫柔平和的就像一段靜靜的溪水。

    琬瀠滿意的飽了眼福,命流光取出一套白玉的首飾,髮簪、髮釵各兩對,耳環和手鐲各一雙。從同一塊白玉上雕刻下來,剔透而溫潤不加繁雜的花紋。

    道:“還是前朝宮廷裡流傳下來的。貴妃想要這套首飾很久了,但本宮一直沒有給她。”

    姬蘭嬌豔而明麗,配上這套首飾便大不合適。

    笑著道:“倒是賞給你更合適。”

    良貴人有些惶恐,連忙跪下,磕磕絆絆的道:“奴婢……奴婢……配不上這麼好的東西。”

    琬瀠不語,流光道:“娘娘賜下的東西,哪有收回來的道理。良貴人快點謝恩吧。”

    胤祀剛剛出生的時候,玄燁和琬瀠道:“衛氏的身份畢竟上不得檯面,很該另尋一個宮妃把胤祀帶到身邊教養。”

    琬瀠不悅道:“當初你寵幸衛氏的時候,怎麼就不嫌棄她身份低了。現在倒覺得面上不好看了。”

    於自己利益無關的時候,琬瀠還是很樂意不讓人家母子分離的。

    玄燁訕訕無言,後又腆著臉道:“皇額娘,兒臣這也是為胤祀著想。想必衛氏愛子心切,也定不會反對的。”

    琬瀠自是知道以衛氏的性格,當然不敢有半點反對。道:“哦?那你的打算是……”

    玄燁看了看琬瀠的臉色,道:“兒臣覺得把胤祀送到儲秀宮,由惠嬪撫養,很合適。”

    交給皇后顯然是不行的,現在宮裡出身和地位都合適的幾個妃嬪,姬蘭抱養了四阿哥,榮嬪和宜嬪的孩子都還小。餘下惠嬪出身和位份都不差,而且保清大了,已經移居阿哥所。

    琬瀠想了想道:“惠嬪不行。她有自己的孩子,怎麼會對八阿哥上心。底下的奴才更免不了看人下碟,服侍的不上心,八阿哥會受苦的。”

    玄燁怒道:“她們敢!”

    琬瀠看著玄燁,笑的悠然,“但這確實是事實。”

    玄燁無奈道:“那皇額娘說該怎麼辦?”

    琬瀠道:“依著我,還是覺得讓良貴人自己撫養八阿哥最好。不過如果我兒堅持的話,定貴人萬琉哈氏,滿洲正黃旗,郎中拖爾弼之女,入宮多年,可酌情晉位,撫養八阿哥。”

    定貴人和姬蘭同一年選秀,性格耿直而無寵。她因八阿哥晉位,自然知道今後榮寵全繫于八阿哥一身,不愁她不用心。遂封萬琉哈氏為定嬪,賜住咸福宮,撫養八阿哥。

    十二月,玄燁再次和琬瀠商議給眾妃嬪進位的事宜。惠嬪、榮嬪、宜嬪皆進妃位,七阿哥胤祐生來有些足疾,他的生母戴佳氏因而失寵,但玄燁仍決定給其進位為成嬪,琬亦皆無異議。

    玄燁斟酌再三,道:“烏雅氏又生育了六阿哥,不如給她晉為德嬪如何?”

    烏雅氏生育兩子,雖然胤禛被姬蘭抱去,也不好遲遲讓她只做個貴人。

    琬瀠神色莫辨的道:“所謂賢德嗎?”

    當初六阿哥胤祚出生的時候,姬蘭明明十分厭惡痛恨烏雅氏,卻替她在玄燁面前進言,“臣妾養育了四阿哥,本是表哥的恩典。然卻常覺對不起烏雅氏。還望表哥恩准暫時先讓烏雅氏撫養六阿哥,也算是替臣妾償還了這份愧疚。”

    這樣一來,再一次熄了皇后保養六阿哥的心思。姬蘭在宮裡已經很遊刃有餘,不需人替她費心了。只不過姬蘭斷不可能就這樣放過烏雅氏母子,必有打算,自己端看她如何施為便是。

    玄燁低聲道:“皇額娘可是認為不妥?”

    琬瀠挑了挑眉,道:“烏雅氏難道有萬般好麼?便是萬般都好,也畢竟是包衣出身呢。”

    玄燁憶及各個旗下包衣,尤其是務府的包衣世家的種種醜態,又想起皇額娘和自己這些年先後不斷打壓,方見成效,斷不能再給他們機會死灰復燃,便止了給烏雅氏進位的心思。

    且待下一次吧,胤禛和胤祚年歲還小,也不知道將來站不站得住,待他們大些,或烏雅氏若是再有生育,再給她進位方穩妥些。

    於是,晉封納喇氏為惠妃,馬佳氏為榮妃,郭絡羅氏為宜妃。又有漢軍正藍旗李氏、王佳氏被封為常在,員外郎董達齊之女董氏封為答應,賚(lai)山之女赫舍裡氏封為僖貴人。

    兩年之後,姬蘭好不容易身懷有孕,喜不自勝。當時宮人來報太醫診出喜脈的時候,陪在玄燁身邊的皇后也臉色一僵,難看之極,不復素日端莊、神色絲毫不露。不過玄燁大喜之下,急忙往鐘粹宮去,也沒有注意皇后的臉色。

    皇后狠狠的絞著帕子,半響才恢復常態,笑的越發平和,不帶一絲煙火氣兒,喃喃道:“我不信天下的好運都叫她一人占了去。”

    一字一頓的低聲道:“收之東隅,則必,失之桑榆。”顯然已是有所決定。

    姬蘭入宮多年方得有孕,一時間其他萬事皆不放在心上,只按琬瀠所教,專心養胎。胤禛養在鐘粹宮,本來姬蘭雖然不待見他,但也時常做出樣子,問詢一二。

    而且當時姬蘭沒有生育,胤禛是鐘粹宮唯一的皇子,下人奴婢們也不敢薄待了他,胤禛的身世也無人敢提。及至此時,鐘粹宮管教森嚴,雖不至於有什麼流言蜚語,但隨著姬蘭懷胎日久,脈象沉穩,眾人對胤禛終使慢慢怠慢了,服侍也不周到。

    胤禛此時已有四五歲上,漸漸明事,察覺出不同。午後本來小睡,因胤禛存了心事,便睡不著了。

    又不敢淘氣,做翻來覆去的行狀,自是閉了眼睛,假寐而已。乳母只當胤禛早有睡著,便和一個丫鬟有一搭沒一搭的聊天,漸漸便說到胤禛是烏雅氏所生,烏雅氏又是如何背著主子得了寵幸,等主子生產只怕四阿哥的日子便難過了等等。

    那邊胤禛的心裡不啻於晴天霹靂,坐實了自己近日胡思亂想的懷疑。乳嬤口中的烏雅氏,自己也知道。去給皇后娘娘請安的時候也見過,是個一臉恭順的女人,並沒有額娘漂亮。

    據說被額娘弄到了最偏遠的永和宮。她看自己也不見得和看別人有什麼不同,偶爾還會皺皺眉頭。越發睡不著覺,只等到了平時睡醒的時候便起了身。

    下午趁著嬤嬤丫鬟偷懶的時候溜出鐘粹宮,一路問著往永和宮跑去,胡亂摸到了烏雅氏所住的偏殿。也虧得永和宮最偏,正殿無人居住,沒個正經主子,丫鬟又少,否則也不至於沒人發現胤禛來了。

    烏雅氏心裡其實並不放心身邊服侍的人,把不多的幾個丫鬟打發去做活計,也不叫乳母候著,自己在偏殿正堂抱著六阿哥,拿個小撥浪鼓哄他玩耍。

    大兒子被貴妃抱走,眼見是要不回來了。偶爾見在皇后處,見貴妃帶著他去請安,想到他只當貴妃是親額娘,心裡便沒有來由的煩亂。

    且自己的位份太低,本沒有資格撫養小阿哥。比胤祚小一些的八阿哥不就是抱給定嬪撫養了麼?好不容易胤祚能養在身邊,但卻是因得貴妃進言,又不知道有什麼後招,實在讓你難以安心。思緒紛紛,越發抱著胤祚一刻也捨不得鬆手。

    胤禛看著烏雅氏抱著懷中的孩子,一臉慈愛的樣子,絲毫沒有注意到站在躲在門口的自己,本想問一句,你是不是我額娘,卻覺得嗓子沙啞,絲毫也說不出來。鼻頭發酸,紅了眼圈兒,轉身就跑。

    烏雅氏正想得出神,也萬料想不到胤禛來過,聽到胤禛跑走時發出的腳步聲,抬頭看了一回,並不見人,便又一邊逗弄胤祚,一邊想自己的心事。

    胤禛從永和宮跑出,也不辨方向,只覺得心裡難受,一氣亂跑。沒留意,剛拐彎便撞到了人,一屁股摔坐在地上,幸而還未換上春天的夾衣,仍是厚襖,並不覺得疼。抬頭看見來人,卻是一怔。



第一百零七章 四四的選擇

    胤禛怔怔的看著自己一不留心撞到的女子,穿著華麗卻不繁複,衣料跟著陽光的照射顏色不斷變化出大紅和橘黃兩種顏色。胤禛不知道如何形容和比較,心裡覺得也許她比額娘還要漂亮吧。

    四阿哥也不過是幾歲的年紀,如果是十幾年後,慣看形形色色的女子,便會明白,有時候關乎女子風華的,不僅是姣好的容貌,還與周身氣度。

    而此時的胤禛,卻覺得這個看上去真的很漂亮的人,卻一點也不讓人感覺到舒服。她帶著淺淺笑容,並不冰冷,卻似乎對眼前的一切,包括自己,並不在意。

    小小的胤禛還並沒有明白淡漠這個詞語的意思,但這不妨礙他察覺到,在這個人眼中,自己也許和她手中那方繡花帕子,或是那把漂亮的羽毛扇子,並無不同。

    小孩子的直覺有時候倒是準確,琬瀠對孫子輩一向不怎麼關心,沒有認出這就是姬蘭抱養的四阿哥。不過,也許即使認出了,恐怕態度上也不會有什麼不同。這宮裡的孩子,看這個年紀,應該是老三、老四、老五中的一個。

    看著呆呆跌坐在地上的男孩,道:“你是幾阿哥?”

    誠如琬瀠沒有認出這是自己的哪個孫兒一樣,胤禛對自己的皇瑪嬤也顯然沒有什麼印象。小孩子記性本來就淺,何況他和自己的其他兄弟,也不過是初一十五由各自的母妃帶著,先到皇后哪裡,再去景仁宮,遠遠的給琬瀠請安罷了。他對自己皇瑪嬤的印象也只有一個淡淡的剪影,威嚴而尊貴。

    琬瀠饒有興致的看著小孩努力爬起來,也許因為仰頭看向自己,而覺得脖子有些不適,略略的退後幾步站定。

    挑了挑眉,道:“嗯?”

    胤禛覺得眼前的人身量並不如惠母妃那麼高挑,但是眼神壓的讓人害怕,喘不過氣來。她是乳嬤說的故事裡的妖精嗎?所以生的這樣好看,是要吃小孩子的。

    使勁抿著嘴唇,倔強的看著她不肯移開目光,小身子因為恐懼微微顫抖,吃力的道:“我是,四阿哥。”一字一頓,“愛新覺羅·胤禛。”

    琬瀠愉快的笑了,如春花盛開,再不復方才緊繃的氛圍。她身後繃緊了神經的宮人們也鬆了口氣,皇太后不生氣就好。琬瀠真的很高興,朝廷裡很多難纏的大臣,都被自己的目光嚇住,冷汗淋漓,說不出話。

    當然,也可能怕的是自己的身份和權力。但胤禛才多大,沒有哇哇大哭,不算流暢但勉強得體的應對,真是讓人滿意的反應。

    彎腰拿手中孔雀翎毛製成的扇子,輕輕勾起胤禛的下巴。小孩的雙眼,黑白分明而又清澈,目光中寫滿了倔強。琬瀠愛極了這樣的眼神。一個人如果缺少能堅持下去的隱忍,那麼他註定不會有多少成就。

    而胤禛,由小見大,這是一個擅於克己忍耐的孩子呢。琬瀠笑容更盛,越發明豔不可方物。

    索性蹲下來,平視胤禛的眼睛,語速極慢,仿佛叫他再也不忘,道:“記住,我是你的皇瑪嬤,佟佳·琬瀠。”

    而後柔聲道:“你願意住到皇瑪嬤的景仁宮嗎?”

    皇宮之中,即使是小孩子也很與尋常人家的天真爛漫不同,頗有幾分懂事了,相信自己會得到一個滿意的答覆。

    胤禛根本不曾考慮琬瀠是不是在冒充皇太后,在他心裡,自然沒有人敢這樣做的。而且憑著自己腦中有僅僅一點淡薄的印象,也覺得皇瑪嬤就應該是這樣的,就仿佛高高的天空,本來就淩駕於眾人之上,和皇阿瑪給人的感覺很像。

    即使胤禛並不明白這是上位者通有的氣質,卻在心裡種下了歆羨。何況,額娘也許不是親額娘,但瑪嬤一定會是親瑪嬤的。胤禛一定會乖乖的,不會惹皇瑪嬤不喜歡的。琬瀠見胤禛小聲吐出一個“好”,隨後又抿著嘴唇,還沒有退去嬰兒肥的臉蛋緊張的繃著。

    摸摸他的腦袋,姬蘭就算不苛待他,也絕不會有多少關心吧。心下生出幾分憐愛,倒把早不知扔到哪裡的血緣之情勾了起來。以前從來沒有這樣清楚的意識到,是自己的孫子呢,某種程度上也算是自己血脈的延續。

    當然,琬瀠對於之前的漠視,毫無後悔。會疼愛自己的孩子,那是天性。會不會疼愛其他人生下的孩子,即使那是自己的孫子,也要看合不合眼緣的。顯然,胤禛此時得到了琬瀠難得的青眼,而不僅僅只是有個孫兒的名分了。

    琬瀠把胤禛豎著抱起來,調整姿勢不讓他感到難受,輕輕拍了拍他的後背。

    惹得身後一干人等驚呼,:“主子小心,還是讓奴婢們來抱吧!”

    琬瀠不在意的道:“本宮還不至於連一個小孩子都抱不動。”

    自己現在隔三岔五的彎弓射箭不見有人說,抱個小孩能費多大的力氣。

    改了去鐘粹宮看姬蘭的打算,抱著胤禛回轉。把他放在榻上,拿了糕餅點心來叫他慢慢吃著。不一會羽瀾便進來在琬瀠耳邊輕聲回稟了胤禛跑出來的經歷。

    琬瀠冷笑道:“想那些乳母下人也不盡心,要不然怎麼連一個孩子都看不住。撞到我還算是好的,若是不小心磕到碰到,或者在水池子周圍玩耍不小心,又該如何是好。”

    又吩咐道:“去告訴皇上和貴妃一聲,四阿哥今後就養在本宮身邊了。”

    想著胤禛在鐘粹宮是吃用不缺,卻未必是上好的,道:“讓人著緊給四阿哥重新準備衣物用具,原來舊的一應不要了。”

    坐到胤禛身邊,把他摟在懷裡,想了想又加了一句,“只把四阿哥以前心愛的物什取來便是。”

    做祖母的想把孫子養在身邊再正常不過了。至於被皇太后親自撫養的皇子身份更加尊貴,玄燁倒不放在心上。

    一來胤礽乃元后嫡子,太子身份早定,琬瀠心裡不待見他,也只放在心裡罷了,平日對太子也是賞賜不斷。雖祖孫很不親近,玄燁也自認為那是琬瀠素來性情如此。

    二來,玄燁諸皇子尚幼,最小的八阿哥不滿周歲。幾歲的孩子能又多大的野心。以後的事情,聰明如玄燁也不能提前預料。

    所以,玄燁也不過是認為,皇額娘養大的孩子,將來出宮開府的時候,和其他阿哥相比,爵位往上提一提,賞賜更豐厚一點,也就是了。現在所慮是,四阿哥乖巧有餘,活潑不足,生母又是烏雅氏,倒不如宜妃所出胤祺更適合皇額娘養在身邊。

    早有宮人上前撩開門簾,玄燁一邊想著,一邊動作流利的進屋給琬瀠請安。胤禛折騰了這半日,也確實乏了,恭敬的給玄燁行禮,然後就由著宮女將他抱去歇下了。

    琬瀠笑道:“可是從姬蘭那兒過來,她今日可好?”

    玄燁道:“方才正是和表妹一起用的晚膳,姬蘭一起都好。”

    又把自己剛才所思說了一遍。

    琬瀠作勢輕輕打了他一下,嗔怪道:“若是隨便抱個孩子放在身邊來養,早怎麼不抱?論身份尊貴,讓我看重,誰也越不過太子去。不過是胤禛合了我眼緣罷了。”

    玄燁想到除了自己和明嵐,皇額娘素來不耐煩小孩子,和眾皇孫、孫女俱不親近。胤禛話不多,豈不正合適?也就不多說了。

    其他宜妃等人倒是覺得四阿哥好運氣,但轉念一想,若是自己的兒子被太后抱走,雖是榮寵,但不能時常得見,也並不見得是好事。

    姬蘭惱了一回,念著肚子裡的孩子,按下脾氣,和琬瀠道:“姑媽,哪個不好,偏生看上了四阿哥!那烏雅氏根本上不了檯面。”

    琬瀠捧著雨後青藍的細瓷杯子,隨意的打量著其中琥珀色的清亮茶湯,頭也不抬的道:“行了。你只管安心養胎就是。胤禛的事情你就不要管了。”

    姬蘭知道琬瀠決定的事情,斷沒有更改的可能,遂把胤禛叫過來道:“既是留在景仁宮,便好好代我和皇上孝順你皇瑪嬤,不可淘氣了。另外,七阿哥、八阿哥還在繈褓不說,大阿哥和太子又與你年歲相差太大。但延禧宮的老三胤祉、翊坤宮的老五胤祺”

    頓了頓,“還有永和宮的六阿哥胤祚,年紀都和你相仿,一處玩耍兒正是相宜。以前便也罷了,可如今你到你皇瑪嬤這裡,不可于兄弟疏離了,倒叫人說你眼高於頂,不友不悌。”

    胤禛都一一應了,琬瀠警告看了姬蘭一眼,卻也並沒有反駁阻攔。

    胤禛在景仁宮自比以前強了百倍。不再被嬤嬤時時看著不許出門,只要回稟過琬瀠,帶了丫鬟下人,自然可以和其他阿哥一塊兒玩耍。又有琬瀠悉心教導,日漸顯出孩子的天性。

    太子是玄燁付出心血最多的兒子,卻不僅僅是因為赫舍裡。玄燁對赫舍裡是喜愛還是失望,其實很難分得清楚。只是玄燁受儒家文化影響,對嫡子十分看重,躬自教養。

    大阿哥為長子,卻矮了人一頭,和太子一直互相攀比,小衝突不斷。胤礽一直都知道自己的太子之位是皇額娘用性命換來了的。皇額娘過世了,而又有其他女人坐上了皇后的寶座,自己還要向那個女人行禮請安。

    太子一直是聰慧的,不屑的冷哼一聲,永壽宮的那位也還算不上紫禁城的主人。自己想要坐穩太子之位,好好的在皇宮生活下去,要看的是皇阿瑪和皇瑪嬤的態度。

    皇瑪嬤對人一向不冷不淡,指望不上,就只能依靠皇阿瑪了。好在皇阿瑪對自己十分寵愛。

    對於大阿哥,胤礽咬牙切齒,他明明有額娘,卻還要和自己爭奪皇阿瑪的寵愛。太子自然把他視為肉中之刺。對於其他阿哥,不過庶出,又不像大阿哥占了長子的名分,胤礽一直自恃儲君和兄長的身份,即使表示親近,也是端著架子。

    胤禛被琬瀠帶到身邊以後,太子對他倒是熱絡了幾分。貴妃如今就要有了自己的孩子,四弟生母是烏雅氏,出身低微,籠絡好了,將來就是一個幫手,如果還能借此討得皇瑪嬤開心就更好了。

    至於貴妃,胤礽感覺很矛盾,一方面她若是生下皇子,便又要有一個弟弟分去皇阿瑪的注意了,而且這個孩子肯定比其他兄弟更得皇阿瑪寵愛,胤礽隱隱感覺到了威脅。

    同時,胤礽又不忿有人取代了自己額娘的地位,而佟貴妃之于如今的皇后鈕鈷祿氏,就如同大阿哥之于自己。能給那個女人添堵,這讓胤礽心底偷偷的幸災樂禍。

    話說琬瀠那邊,既然已經決定撫養胤禛,就不能不為他考慮一二。先去成嬪那裡看了七阿哥,又去咸福宮定嬪處看望八阿哥,內室除了琬瀠的侍女,並無其他閒雜一等。

    琬瀠淡淡的和定嬪提了一句,“以後多帶八阿哥去給皇后請安。”

    定嬪雖然耿直,但無論是入宮前,還是入宮後,各種爭鬥並未少見。一愣之後便明白過來,張了張口,卻終究沒有說出口。

    琬瀠也不介意,轉身離去,一邊道:“怎麼說皇后都是嫡母,所有阿哥格格都要叫她一聲皇額娘的。而且,待八阿哥長大以後,你所想的,未必是他想要的。”

    定嬪澀聲的道:“嬪妾謹遵皇太后教誨。”

    平心而論,定嬪並不想這樣做。但是自己並沒有選擇不是嗎?無論是基於禮法,還是皇太后的意願。自己並不是爭寵的人,能撫養八阿哥已是意外之喜,也只想他一世平安,別的並不奢求。可是以後……  

    定嬪苦澀的想到,恐怕就由不得自己了。看了看還在吐泡泡的八阿哥,自己想的未必是他想要的麼?但無論如何,自己一定會全力護著他的,至於其他,就全憑造化了。


作者: o863    時間: 2012-4-1 05:21 AM

第一百零八章 四四過生日

    又是一年冬日近,太子漸大,玄燁下令休整毓慶宮和南面的擷芳殿,以備將來設詹事府,娶妃納側之用。毓慶宮離景仁宮太近,琬瀠覺得聲音嘈雜,遂帶著胤禛暫時移居養心殿。

    此時養心殿內一片忙碌,琬瀠斜倚在榻上,見胤禛掀開簾子進來,帶進一股寒氣。忙把手爐塞給他暖著,又道:“今兒是你生日,必要鬆快一天,先寫了消寒詩圖。”

    早有丫頭,並備下筆墨。一塊豎起的屏風,上面描了“亭前垂柳珍重待春風”的虛體字樣,只待填墨,一共八十一筆,寫完便是春天到了。琬瀠把胤禛抱起來,看著他在填了“珍”字第一筆。

    玄燁和姬蘭進來便見到祖孫和樂的樣子,打趣道:“皇額娘待孫兒,倒是比當初待兒臣要好得多。兒臣,可還記著被皇額娘罰的情形呢,如今想起來還覺得怕呢。”

    姬蘭後面的嬤嬤,抱著一個三四歲大的女孩兒。女孩子穿著大紅綾子的小襖小褲,眉心用胭脂點了一下,脖子上掛著一把長命金鎖。鬧著不要人抱,要自己下地走路。

    琬瀠也把胤禛放下,讓他們兄妹一塊玩耍。道:“那是你當初端的淘氣。打翻硯臺,汙了奏摺,卻讓喇布給你背黑鍋。”

    姬蘭撲哧笑了一聲,道:“原來表哥也有這麼淘氣的時候。”

    玄燁不以為意,辯白道:“兒臣可沒有說是喇布幹的,只不過那小子運氣太差,別人都以為是他闖的禍。”

    腆著臉道:“不過還是皇額娘最為聖明,方給喇布一個清白。兒臣常想,兒臣這樣聰明,可不就是隨了皇額娘嗎?”

    提起喇布,琬瀠不由得想起來濟度。在琬瀠的童年,佟圖賴常年在外行軍征戰,濟度當時尚未得到親王的爵位,便和佟家相交甚密。

    佟國綱和琬瀠多蒙教導,如同半個老師。琬瀠又不同與一般小孩子,成年人的內核,年幼往事自是大多記得,濟度也算是亦師亦兄了。

    康熙二年,琬瀠動手收拾不安分的滿洲親貴。濟度無法、也沒有理由勸阻,眼看貝勒親貴或處死、或降罪,鬱結於心,大病一場。

    此後常與病榻纏綿,明明還要叫佟夫人一聲表姐,卻遠比不上佟夫人的長壽,很多年前便故去了。濟度一生常和岳樂互相比較,然而終是在壽元上輸了一籌。

    想起玄燁即位之初,濟度種種相助,琬瀠縱使素來心冷,也不免愧疚悲傷,拿手撐著額頭,道:“濟度五子,庶長子墨美不成氣,三子、四子早殤。喇布和雅布兩個倒是好的,可是喇布又……”

    問玄燁道:“簡親王的爵位空出來這麼久了,我兒到底是何打算?”

    濟度和岳樂俱為順治定下的輔佐之人,且都有廣有才幹,玄燁對兩位伯王都是非常敬重。只不過琬瀠更偏重濟度,所以玄燁和濟度相處的時間更多一點,心裡更親近一點。雖每逢年節,給兩人的賞賜大體相同。但濟度的幾個兒子比岳樂的幾個兒子更出眾一點,得到的賞賜便大不相同了。

    玄燁想起幼時,皇額娘擔心自己養于深宮,會性格軟弱,不但常帶自己微服出宮,見識庶民疾苦,還常常舉行狩獵。每到此時,必要讓自己獨領一隊人馬,往往就是濟度伯王在後面跟隨保護。

    玄燁到沒有借此削去一位鐵帽子王爵的打算,只是喇布是自己兒時玩伴,做事也一向簡在帝心。玄燁自然是希望喇布的兒子繼承爵位,但喇布只有一個妾室所出庶子阿克敦。而且玄燁本人就更喜嫡子,這樣一來,倒是其弟雅布繼承王位更合適了。此事便拖了一下來。

    琬瀠顯然明白問題所在,直接決定道:“那便讓雅布襲爵吧。阿克敦年紀尚小,恐怕當不起這樣的重任。你若體恤喇布,便給阿克敦在封一個爵位便是。”

    大清又不差一個兩個爵位,不過與世襲罔替的簡親王爵位不能相提並論而已。

    玄燁道:“那兒臣過幾日便擇吉時下旨,也叫簡親王府趕在過年前樂一樂。”

    琬瀠扭頭看了看那邊坐在榻上,玩耍的兄妹。六格格海霍娜是姬蘭好不容易生下的女兒,眉眼倒比明嵐更像琬瀠幾分。這會子,正拉著胤禛的胳膊撒嬌,指著那邊夠不著的玩具,要他遞給自己。

    胤禛在景仁宮幾年,被照顧的很好,小臉圓潤了幾分,目光柔和,一本正經的陪著海霍娜一一玩著三歲小孩子的小玩意,沒有半點不耐煩。

    琬瀠心情好了幾分,道:“我記得雅布長子,是嫡福晉西林覺羅氏所出,康熙十六年生的吧?”

    姬蘭道:“姑媽好記性,當時喇布王爺的福晉,進宮請安。雅布的親事便是她這個做嫂子的出面張羅的,當時還高興的講,又多了一個侄兒。大概,是叫,雅爾江阿吧。”

    琬瀠道:“如此甚好,濟度的孫子,教養必是不差的。下旨叫他年後入宮,和胤禛住到一處。這是正經的族兄弟呢,很該好好親近親近才是。”

    玄燁見琬瀠心情好轉起來,不再因濟度過世難過,便道:“有件大喜的事情,要討皇額娘示下。保成《四書》、《書經》講貫全完,深通義旨,明年可出閣讀書。”

    琬瀠臉上掛起笑容,隨手從旁邊碟子裡面抓了一把瓜子,放到玄燁手心裡面,笑道:“果真是件好事!我兒第一個來報喜,很該打賞一番。”

    玄燁道:“那兒臣可要收好了,回頭給太子送去。告訴他功不可沒,可叫朕在他皇瑪嬤面前露了臉,得了賞。”

    琬瀠道:“那年太子出痘。你忙叫各部院衙門奏章都送到了我這邊來,自己則一直陪在他身邊,親自看護。待得痊癒,還特地祭掃了方澤、太廟、社稷等,並昭告天下。不過,太子一向出色,又從小沒了親額娘,你多疼他一點半點,也是應該的。”

    也是太子命大,要不是玄燁親自坐鎮看著,他便是有九條命,也叫人趁機動手腳害掉了。

    玄燁臉色掩不住的驕傲,道:“保成五歲的時候,跟著皇額娘和朕到景山,騎射時便能連發五矢。兒臣還記得他當時射中一鹿、四兔。”

    琬瀠道:“叫禮部、詹事府詳查典例,擇吉日為太子舉行出閣典禮。辦的隆重一點。”

    出閣讀書,亦叫做出閣講書,就是在眾大臣面前闡述所學各典籍的含義和領會。這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因為雖然出閣講書之後,仍然要跟著講師們學習,但就已經可以參與議論朝政了。

    琬瀠唇角翹了翹,垂下眼瞼,啜了一小口清茶。不做不錯,多做多錯。太子未成年之前,玄燁對他疼愛不已、把他保護在羽翼之下。一旦太子開始參與朝政,想要對付他就容易的太多了。

    這些年又有不少皇子出生。宜妃生九阿哥胤禟和十一阿哥胤礻茲。皇后的妹妹淑妃生了十阿哥。前幾天王佳氏生了十二阿哥。

    剛入宮沒多久的章佳氏很得玄燁寵愛,被賜住赫舍裡曾經居住的承乾宮,已經身懷有孕。如果生下兒子,按排序就是十三阿哥了。太子只能有一個人,但看上儲君之位的,可多得是呢。

    琬瀠心情大好,說起去年南巡江寧和夏天巡幸塞外的事情來。道:“鄭氏亡,海禁開,我不負沿海百姓矣。”

    玄燁亦道:“皇額娘提過的董訥,兒臣看他確實是做實事的人。兒臣覺得再讓其歷練幾年,可提往上提一提。”

    琬瀠道:“你自隨意就好。我兒心胸寬闊,如何看前朝帝王?”

    玄燁便知這是皇額娘很滿意自己南巡時,拜謁明孝陵的事情了。道:“明太祖皇帝起于微末,曾行乞為生。然及至後代,荒淫嬉戲,耽於享樂。業精於勤荒于嬉,行成於思而毀于隨,古人誠不我欺。”

    又一臉厭惡的道:“尤其是正德帝朱厚照,不學無術……”

    琬瀠失笑道:“所以現在,咱們宮裡的幾位小阿哥,如果有哪個書不認真,就會被師傅訓斥一聲,你想學朱厚照嗎?!怪不得師傅們這麼大膽,這話最先是從玄燁你口中傳出去的吧?”

    玄燁理所當然的道:“朕的皇子自然比朱厚照強上百倍!”

    琬瀠問道:“那如果額娘是想問你對萬曆的看法呢。”

    萬曆皇帝也算是明朝歷史上的一朵奇葩了,他想立福王為太子,偏偏大臣們擁立皇長子朱常洛。萬曆拗不過朝廷群臣,乾脆不見大臣,不上朝,累計罷政二十七年。

    玄燁想了想,說出對萬曆的評價,道:“因循牽制,晏處深宮,綱紀廢弛,君臣否隔,故明朝之亡,始于神宗。”

    琬瀠神情疏淡的道:“萬曆自然是不對的。多少人說,萬歷朝的大臣據理力爭,不畏強權,忠心為國。我卻奇怪,擁立自己所支持的皇子,難道就不是出於私心嗎?萬歷朝大臣們所擁立的朱常洛,好女色,服用紅丸而亡,又比福王好多少呢?”

    服用紅丸,可以使精神極其亢奮,尋求刺激,幾乎和嗑藥沒有什麼區別。

    看著玄燁若有所思,琬瀠似笑非笑的道:“公然背離君王的意願,與不忠何異?朝廷上下結成一片,抵制君王行使權力,難道不叫結黨嗎?偏偏又要打著所謂禮法的旗號,以聖人的言論對抗君主的權威。”

    嘲諷的道:“在萬歷朝,凡是惹惱皇帝,被廷杖的大臣,很快便會天下聞名,為士林所稱讚。我倒不明白,這是因為忠心直諫,亦或是以求揚名?”

    頓了頓道:“無論是哪種,朝臣尾大不掉,威脅君權,卻是不爭的事實。何況,由臣子來決定皇位的繼承人,本就是僭越呀!前朝已亡,此風不可長,我大清決不允許出現這樣的情況。”

    琬瀠看著玄燁的眼睛道:“而且,皇子們也許會在心裡想想最高處的那個位置,我倒認為這是人之常情,無可厚非。然而,”

    語氣驀然變得森寒:“或有大臣為了將來的從龍之功,榮華富貴,行攛唆之實,鼓動皇子行不義之事。”

    斬釘截鐵的道:“最壞不過結黨!尤其是皇子與朝臣結黨,妄言廢立。”

    玄燁大受震動,開口欲言。琬瀠整了整衣服,起身,道:“倒是無端扯了這麼多話。今兒是胤禛的好日子呢。”

    有些話講到這裡就可以了,再多說反而不好。

    走到那邊榻上,把胤禛抱在身邊,輕輕捏了捏他嫩嫩的小臉的道:“胤禛素來苦夏,六月巡幸塞外,本身避暑,他卻又病了。倒是太子如今大了,可獨當一面,又頗有長兄氣度,甚為友愛,帶著胤禛回轉宮來。”

    愛憐的道:“養了好幾個月,才稍微養胖了這麼一點點。”

    玄燁這回想必是聯想到朝中事情了吧。大阿哥和明珠,太子和索額圖。太子好歹是儲君,名正言順,又被玄燁寵愛,不會有事。倒是明珠要被玄燁警惕了。

    誰說對付太子,就要從打壓他的黨羽開始的?除掉了明珠一黨,無人可以牽制太子和索額圖的時候,才是他們真正要倒楣的開始。

    及至傍晚,丫頭們擺上晚膳,又有壽麵送上。胤禛先給琬瀠磕頭,得了琬瀠給的海外商船運來的西洋玩意,用白玉雕成水澤木蘭的盆景。又給玄燁和姬蘭磕過。玄燁給了筆墨紙硯,姬蘭給的是天鵝絨的繡成的大毛披風,一身衣服,並荷包等物。

    琬瀠又按照習俗,親把胤禛帶的長命鎖取下,換成一塊新的戴上。道:“望列祖列宗保佑我孫兒又長一歲,平平安安。”



第一百零九章 八阿哥的童年

    永壽宮裡,請安過後的妃嬪們都陸續離開,定嬪帶著猶豫,幾步一回頭的慢慢往自己住處走去。偏殿內,一個穿著寶藍色卍字福紋緞子馬甲的小男孩正陪在皇后身邊。

    皇后今日心情顯然很好,梳著雍容的髮髻,帶來鎏金的扁方,面帶慈愛的細細問著男孩的衣食住行,吃的玩的,丫鬟嬤嬤,可有不稱心的。

    丫鬟們送上來熱騰騰的點心。

    皇后和顏悅色的道:“這是御膳房新想出來的餑餑方子,說是仿照南邊蘇式點心做的。”

    男孩微微有點靦腆,聲調軟軟的道:“胤祀謝過皇后娘娘。”

    伸手拿了一塊餑餑,專心的低頭一小口一小口的慢慢吃著。

    男孩眉目尚未長開,小臉並不像一般孩童那樣帶著點或多或少的嬰兒肥。下巴恰到好處,不算太方,也不算太尖,面容非常精緻。又是這樣的乖巧,長而濃密的眼睫毛忽閃忽閃的,在白皙的皮膚上投下惹人憐愛的陰影。

    皇后把一碗溫度適宜的奶子遞到他手邊,道:“在皇額娘這裡不用客氣。胤祀,來用點奶子。”

    胤祀啜了一小口奶子,舒服的呼了口氣,清澈的眼睛化成了一雙彎彎的月牙,道:“皇后娘娘這裡的東西最好吃,胤祀最喜歡永壽宮了。”

    皇后笑容可掬的拿帕子給男孩擦去嘴角的奶漬,道:“胤祀喜歡,就常來皇額娘這裡好了。如今你搬到了阿哥所,和永壽宮這裡倒離得遠了。不過皇額娘這裡也是東西齊備,便是一時不想回轉,在永壽宮略歇一歇,也是極妥當的。”

    胤祀露出了一個大大的笑容,乖巧的道:“皇后娘娘一向疼愛胤祀,胤祀知道的。”

    皇后心裡極為滿意,又溫言道:“雖說內務府自然準備妥當,總不如自己挑的合意。若有什麼想吃的玩的,只管打發人來和額娘說。”

    言罷吩咐胤祀的乳嬤記下。

    胤祀動榻上跳下來,行了一禮,道:“今兒時候不早了,胤祀不敢再打擾娘娘,改日再來給娘娘請安。”

    皇后頷首,拉著胤祀的小手,送到殿門口。

    親自給他繫上披風,道:“只怕你師傅昨日還留了課業,皇額娘就不留你了。你素來不是淘氣的人,只一條,讀書不許懈怠了。你太子哥哥出閣講書的時候,誰不說他通曉經義,你皇阿瑪也是大為欣慰。胤祀自然也不比太子差的。”

    身為皇子,平時讀書卻並不輕鬆,每十日才能休息一天,這還是皇太后看不下去提議的。其餘便只有年節,皇太后、皇上、皇后的千秋節和各人自己的生日才有歇息的時候了。

    這些年皇后待八阿哥委實不錯,尤其是同父異母的妹妹入宮,生下十阿哥後,對胤祀就更加關懷備至了。當時不是沒想過把十阿哥抱來永壽宮,只是皇上給妃嬪的位份從來都與出身有關。

    妹妹很快被封為淑妃,住在長春宮,自然親自撫養兒子。而且十阿哥出生以後,娘家親人對自己雖然一如既往的恭敬,但態度還是有所改變,對妹妹和十阿哥明顯很是上心。

    無子,無子,皇后在心裡喃喃自語。即便再是賢德恭謹,沒有孩子,地位終究不穩。而八阿哥的生母良貴人是出身辛者庫,又經常被養母定嬪帶來請安,便漸漸入了自己的眼。自己是嫡母,關心庶子也是名正言順。

    自己又何嘗看不出太子這個元后嫡子對自己這個繼母,心有敵意。皇后皺眉暗道,太子還不是天子。換了誰做儲君,都比胤礽要強。無論哪個庶子即位,對自己這個嫡母都要敬上三分。

    這個倒不用太擔心,借機行事就是。宜妃她們入宮晚,不知情的人都認為皇太后心疼媳婦,無論是對赫舍裡,還是自己都極好。孫子輩中也非常看重太子。

    自己可不像惠妃那樣愚蠢,哪裡看不出皇太后其實很討厭赫舍裡。便是赫舍裡暗中被人算計而死,皇太后也是心知肚明、視而不見的吧。

    當然,最好便是胤祀能得到皇上的青睞。這個孩子一向乖巧聰明。他的母族,無論是定嬪和良貴人那邊,都借不到力,自然知道該和誰親近。皇后在心底盤算,將來他的婚事可要多上上心,不能讓他和妻族比和自己還要親近。

    胤祀辭了皇后,並沒有立即回阿哥所,而是沿路向北去了咸福宮。

    身後跟的小太監道:“主子,時候真的不早了,不如下回再去給兩位娘娘請安吧。”

    胤祀神情淡淡的看了他一眼,道:“你是主子,還是我說主子。你若不想去,自己回去,我一個人也認識路。”

    小太監忙告饒,反手打了自己一巴掌,道:“我的好主子,奴才知道錯了,錯了。”

    胤祀並不理會,快步前行。

    定嬪坐在主位,良貴人在她身邊服侍,見胤祀進來,神情激動,卻瑟縮著不敢上前。

    定嬪亦是仔細的問了胤祀在阿哥所的日常起居,又道:“皇后娘娘可有什麼教誨?”

    胤祀在咸福宮神情要放鬆的多,仍是恭敬的答道:“回母妃的話,皇后娘娘提了太子學識淵博,勉勵兒臣好好讀書。”

    定嬪微微蹙眉,道:“太子是君,你是臣,切莫和他攀比。”

    胤祀正是小孩子要強的時候,終使素來聰慧得體,也還遠不到思慮深遠的地步。且和九阿哥、十阿哥玩的極好,隱隱是三人之首,心裡不以為意,想到皇后娘娘還說我不必太子差呢。

    雖是暗中不服,卻想著母妃和額娘是太過小心謹慎了,沒必要說出來讓她們擔心,等自己讀書超過了太子,她們自然知道誰更出挑了,便答道:“兒臣明白的,母妃不必擔憂。”

    定嬪又道:“你今日休息,可去給皇太后請安了?”

    胤祀覺得若是在皇阿瑪面前,犯了錯,他會訓斥,表現好了,皇阿瑪亦會嘉獎。而皇瑪嬤就不同了,神色疏淡,仿佛天大的事情也毫不在意,反叫人心中害怕。

    道:“因今兒並不是初一、十五,並不曾去給皇瑪嬤請安。”

    定嬪嘆了口氣道:“還是很該多去給太后娘娘請安的。你若是不好獨去,和四阿哥一起倒很便宜。”

    複又想想皇太后叫人看不出端倪、難以琢磨的樣子,自己每次去請安都是提心吊膽,終是捨不得讓胤祀小小的人兒也受這樣的苦,便道:“也罷,皇太后的性子不是我等可以妄議的。遍數宮中的阿哥和格格們,也不獨你如此。”

    然後便叫胤祀送良貴人回屋,讓他們母子有機會獨處。

    胤祀從咸福宮離開的時候,看見生性活波的胤祥蹦蹦跳跳的跑著,不時停下來回頭看看。胤禵比他小了一歲多,邁著小短腿,跌跌撞撞的在後面跟著。太監宮女們生怕二人摔倒,一邊護著一邊勸阻。

    胤祥給胤祀見禮,胤禵追了上來,上氣不接下氣的叫了聲:“八哥。”

    胤祀尚小,但比胤祥、胤禵兩個卻又大了幾歲,且一向待人溫和,便問道:“十三弟、十四弟這是打哪過來?跑了一頭的汗,仔細嬤嬤說你們。”

    胤禵只顧著喘氣,胤祥辯白道:“嬤嬤才不會說呢,我們是去養心殿給皇瑪嬤請安了。四哥不在,我和胤禵便想去御花園玩玩。”

    胤祀咳嗽一聲,道:“皇瑪嬤身體可好?我也想去養心殿請安,只是又怕擾了皇瑪嬤的清淨,惹她不喜。”

    胤祥奶聲奶氣的道:“八哥好笨。皇瑪嬤雖然從來不曾開口叫我們過去,但是胤祥若是去請安,皇瑪嬤便是不得空閒,也必要先和我們說幾句話的。要是有好吃的,好玩的,走的時候也不忘給我們帶一份。”

    琬瀠還政以後,不但致力於讓手下商船參加遠航貿易,更有另外一件重要之事。順治朝的時候,琬瀠便開始發展耳目。不過那時只是收集京中官員權貴人家的消息罷了。

    如今便想將人手擴展到全國各地。這是件慢功夫是事情,還真不能一蹴而就。琬瀠也因此並非時時都有閒暇。

    養心殿裡,姬蘭望著剛才胤祥、胤禵離開的方向,道:“烏雅氏倒是一個接一個的生孩子,又添了一個格格、一個阿哥。”

    本來玄燁想給十四子取名胤禎,琬瀠覺得不好和胤禛區別,玄燁便把名字定為胤禵。姬蘭厭惡的道:“不過現在該叫她恭嬪了。”

    琬瀠道:“當初你狠不下心斬草除根,這會子又說這些話做什麼。不過是看著小格格、小阿哥的面上給她晉位而已,但也就到此為止了。”

    前年,玄燁頒佈了命令,包衣出身、參加小選的宮女,被寵幸後,一開始只能被封為答應,以後不能越級進位,且位份不可超過嬪。抬旗的人家,三代不准參加選秀。姬蘭道:“兒臣不過是說十四阿哥活波伶俐而已。”

    琬瀠不悅的警告道:“你是不是還想再被我責罰。”

    姬蘭一頓,道:“姑媽,我出身佟佳氏,已為貴妃,表哥待我一向很好,頗為維護。只要姬蘭不犯大錯,必是一生無憂。”

    露出一抹苦笑道:“可是我不能不為海霍娜打算一二。姑媽和表哥都很疼愛元表姐。上回顧儼想要納妾,表哥立馬把他的父親顧八代大人宣進宮跪了將近一個時辰,顧儼再不敢由此念頭。恭愨長公主也是先帝的女兒,可是哪裡能和元表姐相提並論呢?她若受了委屈,表哥未必知道,也未必會為太做作吧。”

    憂慮的道:“太醫說我不可能再有身孕了,也就是說海霍娜就是我唯一的孩子了。四阿哥養在我名下,將來若我和表哥都不在了,海霍娜就要依靠他了。可是烏雅氏必然恨我入骨,她雖然和四阿哥很少相見,但是萬一,母子天性…… 我不能賭那萬一。”

    面上浮起一抹極淺極冷的笑容:“烏雅氏本就更疼愛自己撫養的六阿哥。可是偏偏四阿哥帶著六阿哥玩耍,一同掉入水中,一死一活。烏雅氏果然遷怒四阿哥,認為是他剋死了自己心愛的兒子。四阿哥也是心性倔強,既然知道烏雅氏對他心生厭惡,自然也不可能主動親近。”

    笑道:“哈!對於他們兩個,所謂母慈子孝,也不過是個笑話罷了。便是被姑媽責罰,我也認了。”

    琬瀠斬釘截鐵的道:“意外什麼時候都有,與人無尤!”

    又道:“今日,胤禛我讓他去毓慶宮給太子請安了,屋裡只有我們兩個,也便算了。這些話不許再提!”

    平靜無波的看著姬蘭,聲音肅煞的道:“只此一次,下不為例。胤禵,你不許動他。再有,我的孫子,我絕不能不能容忍別人對他們下毒手。姬蘭,不要再挑戰本宮的底線。”

    即使並沒有付出太大的心血,可是在他們成年之前,也自然會儘量護著。


作者: o863    時間: 2012-4-1 05:22 AM

第一百一十章 玄燁和胤禛

    這時候的人講究早晚給父母長輩請安。所謂“凡為人子之禮,冬溫而夏凊,昏定而晨省”,古來有之,倒不獨是清朝的習俗。

    琬瀠不介意這些,又因得早朝的時間太早,心疼玄燁,不忍叫他再多跑一趟。故而免了早晨的請安。玄燁便每日雷打不動的陪琬瀠用午膳。胤禛養在琬瀠身邊,於是除了太子之外,是玄燁接觸和用心最多的兒子。

    既是碰到胤禛十日一休息的日子,玄燁少不得考問一番。

    先叫胤禛拿來這幾日的習字,一一看了,道:“這字寫得倒不壞,很有些筋骨了。你皇瑪嬤習得一手好字,尤其偏愛董書,你不妨多去請教。”

    本來上書房師傅給皇子們啟蒙,多先教著描了“上大人孔乙己”的字樣,接著便從“關關雎鳩,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學起。這原是因為儒家典籍中,《詩經》多是整理民風民謠,道理作為淺顯的緣故。

    琬瀠卻深覺《詩經》年代久遠,佶屈聱牙,理解不易。便圈定了《三字經》開始,接著便是《百家姓》、《千字文》,算是開蒙。而後再學《幼學瓊林》《增廣賢文》,《聲韻啟蒙》。之後才是四書五經。胤禛已經把四書粗通一遍,接著便要開始跟著師傅學五經了。

    玄燁考較了《論語》、《孟子》裡的語句和解釋,覺得很滿意,卻不免端起威嚴來道:“為學不可一日而廢。五經是先賢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的道理之所在。不學《詩》,無以言,不學《禮》,無以立。你可記牢了?”

    胤禛肅然道:“兒臣謹記皇阿瑪教誨。”

    胤禛本就常年一本正經的樣子,玄燁此時為了做出身為父親的威嚴也刻意繃著臉,父子倆倒有幾分相像了。

    琬瀠被逗笑,道:“玄燁,那額娘倒也要考較你幾句。”

    戲謔的道:“孫可以為王父屍,子不可以為父屍。為君屍者,大夫士見之,則下之。君知所以為屍者,則自下之,屍必式。乘必以幾。這話何解?”

    玄燁無奈的道:“皇額娘~兒臣只是在考較胤禛學問。”

    那幾句話看起來很複雜,其實不過是對禮記中所記載,君子抱孫不抱子,這句話的注解罷了。

    琬瀠見用完午膳已經有些久了,便給玄燁倒了杯茶遞過去,眨眨眼睛笑道:“你既是知道你額娘心疼孫兒,就該手下留情才是。”

    玄燁道:“胤禛被皇額娘教導的很好,兒臣考較他,從來就只有高興的。”

    琬瀠坐下道:“也不只是要用心讀書。太子和大阿哥都不小了,很該領了差事,腳踏實地的做幾件實事為你分憂才是。”

    玄燁把茶碗放在小几上,道:“正是呢,胤褆今年開府,保成明年也該立太子妃了。還要皇額娘費心,挑選孫媳才好。”

    琬瀠點了點頭道:“叫皇后多上點心,到時候我也留意一二。”

    又想起剛才的話,接著道:“讀萬卷書,行萬里路。咱愛新覺羅家的皇子固然像明朝正德帝朱厚照那樣不學無術,也不可鬧出何不食肉糜的笑話。過幾天我帶胤禛出宮走走。不說別的,將來封爵開府之後,雖是自有福晉操持,但好歹要知道一兩銀子換多少銅錢,一年俸祿可以買多少東西。”

    琬瀠帶著坐轎出宮,街上熙熙攘攘好不熱鬧。街上的年輕女子多是旗人,漢人家未出閣的女孩兒大多不輕易拋頭露面的,倒是成過婚的婦人,出來挑選衣物首飾的不少。

    琬瀠道:“坐在轎子上到底是無趣,我和胤禛下來走走。”

    這回琬瀠不敢托大,帶了不少換成便裝侍衛,緊跟在四周。

    一路逛來,胤禛第一次瞧見這麼多民間新奇的小玩意,眼睛亮亮的,小臉紅撲撲的,顯然也很興奮。街邊叫賣聲不絕,又有各種小吃,驢打滾、艾窩窩、糖耳朵、麵茶、豌豆黃等,有的還冒著騰騰的熱氣,俱是與宮中點心的精緻不同。

    琬瀠示意,身邊的人前去各買了幾樣,放在厚紙袋子裡包著,不著痕跡的試了毒,才敢呈上。胤禛拿在手裡,邊走邊吃。

    琬瀠拿帕子托著嘗了半塊豌豆黃,道:“這味道還算不錯,回頭記著叫家裡做了送上來。”

    琬瀠偶爾問幾句,米麵如今價格幾何,又或是京城附近年景怎樣,之類的話語。其實,自己這樣隨便問問,又哪裡比得上手下的人手耳目,打探的清楚詳實呢,不過主要是帶胤禛一起看看民生民風而已。

    胤禛各種吃食略嘗了幾塊,琬瀠便不叫他再多吃,道:“雜糧糯米多吃了,恐怕克化不動。要真是有哪幾樣愛吃,回頭叫家裡單做出來。今兒咱們就在外面用飯。”

    胤禛乖巧的答道:“瑪嬤,外面的吃食和家裡面比起來,不過是嘗個新鮮,孫兒曉得的。”

    玉堂樓是琬瀠多年前置辦下的產業,在京城也算是頗負盛名的酒樓。琬瀠等人並未表明身份,只是早有身邊人伶俐的在定下了雅間。胤禛走的累了,由侍衛抱著。

    琬瀠微微提了裙擺,步履輕盈優雅的上了二樓。叫胤禛點菜,胤禛也覺得腹中饑餓,也不客氣,點了幾樣自己和琬瀠愛吃的菜品。

    琬瀠又道:“你們酒樓還有什麼特別的好菜,看著做來。”

    能來玉堂樓的,多半手中富足闊綽,小兒忙殷勤上前斟茶,道:“新來的廚子是南邊人,做的一手好菜。又難得有了幾條新鮮鰣魚,清蒸味道最美,夫人和小少爺不如嘗嘗。再有龍井蝦仁、素三鮮、佛跳牆,吃起來都很是爽口。”

    琬瀠又加了一道蓴菜湯、一道鮮奶栗子羹。對眾侍衛道:“留幾個在屋裡守著,其他人去下面再點幾桌吃食。輪流去吧,沒得叫你們餓著候著。”

    眾侍衛忙不迭謝恩,自排好順序,輪著去一樓用飯。

    在皇宮裡做侍衛,品級不論,關鍵是離皇上、皇太后等人極近,有個風吹草動,消息靈通。呆上幾年,或入朝、或外放,都極便宜。而且不用說萬一得了上面的看重,更不愁前程。

    便是今天出宮,能跟在皇太后身邊保護的侍衛,不是家世不錯,手底下武功夠好,根本就輪不到。玉堂樓酒菜雖然出名的鮮美醇厚,對這些人來說,也算不上難得一見的珍饈。故眾人並不點酒,且不忘眼觀六路、耳聽八方,瞧著有無可疑人等。

    雅間裡面的菜品羹湯不時便上齊。在宮裡,一盤菜最多吃三口便要撤下去。偶爾有喜歡吃的,便要多裝幾碟。在外面就沒有這樣的規矩,琬瀠和胤禛又有點餓了,換一換口味,吃的都很開懷。

    外面有吵鬧傳來。兩撥人爭執不休,領頭的是兩個年輕男子,俱打扮的一團富貴。兩人家裡分別支持明珠和索額圖,平時在朝上就很爭鋒相對。兩家的小輩遇見了,空餘的雅間又只有一個,也不免想要借此較量個高低。

    說著說著,開始互相攻訐。你說他們家依附明珠,不幹好事。他說你家是索額圖的走狗,遲早要遭報應。

    只差動手了,掌櫃在一旁陪著笑臉相勸:“兩味爺肯來小店,是給小店面子。只是今天實在不湊巧,兩位爺大人有大量,小人這裡賠罪了。幾位和小人不同,都是有身份的人,還請各退一步。”

    琬瀠不悅的停下筷子,身邊侍衛上前道:“不知是何人,如此沒有教養,打擾了主子的興致。奴才這就去……”

    琬瀠漸漸聽出些門道,暗想這倒是個好機會,揮手阻攔,似笑非笑的道:“你們誰都不要去!是明相和索相手下的人,我們怎敢去觸黴頭。打狗也要看主人呢。”

    不一會小二推開門,掌櫃的進來賠罪道:“外面有兩位爺脾氣不太好,分別帶人來喝酒,只是雅間只餘一間了。這位夫人和小少爺能不能通融一二,換到一樓大廳。小的謝謝您。真要是萬一打起來,也鬧得您吃不下不是嗎。小的給您叩頭了。”

    其他雅間裡面都是人數眾多,酒醉半酣。只這間裡面不過二人,且剛剛上菜。做生意的都盼著息事寧人,和氣生財。兩邊都得罪不起,掌櫃的便想請琬瀠通融一下。

    掌櫃的作揖磕頭,琬瀠視而不見。

    外面的幾位沒有耐心,直接闖進來,道:“我是舒穆祿氏家的,是明相的人。他是伊爾根覺羅家的,索相的人,且是皇親。怎麼樣,掌櫃的都說了吧。幾位給行個方便,大家都好!”

    琬瀠夾了塊魚肉,眼也不抬,根本不搭理。細細挑出魚刺,然後放在胤禛碗裡,示意他不要理會,趁熱吃飯。

    放下筷子,十指交錯,靠在椅子上,打量著幾人,道:“哦,原來是皇親國戚呀。伊爾根覺羅氏,我倒有個女婿也是這個姓,不過估計和你們也不認識。”

    一個十五六歲的半大少年擠進來,插話道:“你們兩個相爭,何必把不相干的人扯進來。”

    咳了一聲,肅聲道:“天子腳下,仗勢欺人,若是御史風聞奏事,兩家丟了顏面不說,便是索相、明相兩位,難道就能饒過二位。”

    又笑著勸道:“聽小弟說一句,只要有酒有菜,哪家酒樓不是一樣呢?京城又不是只有這一家酒樓。”

    幾個爭執之人聽了,也有所顧忌,但都不肯丟了面子。

    琬瀠不耐煩,小指和無名指敲著桌面,道:“皇親國戚,權相門人,果然好大的顏面!”

    脾氣暴躁的那個,碰了個釘子,再聽這話,就要發火。

    先前說話的少年忙上前攔下,打圓場道:“這位夫人是我家的一位親戚,給小弟一個面子,小弟改天請你喝酒。”

    圍觀的人群有人小聲道:“他是佟國維大人的兒子,貴妃娘娘的弟弟。”

    隆科多本來再隔壁和幾個交好人家的相熟子弟喝酒,聽到外面吵鬧,起了好奇心,跑出來看看。鬧事的幾人分別是索相和明相的門人,在酒樓碰到,起爭執不是一次兩次了。

    隆科多對這幾人很看不上眼,此時假稱被為難的夫人是自己家的親戚,趕緊打發了幾人了事,道:“小弟隆科多。幾位也是這家酒樓的常客,下次小弟坐莊請客。”

    在樓下的侍衛,起初見有人爭執,並不放在心上,後來見鬧到二樓去了,放下碗筷,跟了過去。只不過琬瀠並未發話,屋內留下的幾個侍衛也無動作,不敢輕舉妄動,只在一旁暗自戒備。這會就見幾人橫眉怒目,琬瀠面上已有不耐之色,窺度上意,便毫不客氣的把幾人扭到門外。

    領頭鬧事的二人中腦子比較靈活的一個,看琬瀠和胤禛雖然穿著配飾並無披金戴銀,毫不張揚,但若細看來,卻俱不是凡品,趕忙道:“我家中有事,失陪了,先走一步。”

    另一人仍惱怒掙扎,放話道:“我叔叔佛倫,深的得明相看重。定要你……”

    顯然話沒說完,便讓侍衛拖出去了。

    琬瀠看著不停擦汗的掌櫃的道:“你們東家,便是索相和明相,雙雙親至,也要給三分面子。你倒是和氣,人家都欺上門來了。下次再遇見這樣的事,只管扔出去了事!”

    轉頭看著隆科多,還是自己親侄子呢。只是自己盡力避免外戚做大的名聲,無事不輕易召見這些子侄。他是姬蘭的弟弟,都還不曾見過。

    隆科多道:“在下本來還想勸勸夫人,何必和這些人一般見識。出門在外,又不是大事,忍讓通融一二也無不可。他們都是做事魯莽之人,腦子一發熱,夫人豈不要吃虧。”

    笑了笑道:“不過看夫人帶這麼多下人,顯然是在下多慮了。”

    琬瀠見胤禛吃的差不多了,又給他盛了一小碗湯。

    看著胤禛一口一口喝完,遞了條帕子給他。

    這才慢慢轉回頭道:“你說的極有道理。只是我是不肯受委屈的。從小便如此。能讓我忍讓的人也還真不多,不過現在一個也沒有了。”

    又和顏悅色的道:“你瑪嬤身體可好?代我向她請安。你小小年紀,就知道不爭強好勝,避其鋒芒。又能道理分明,有張有弛,也算是出挑了。明白這個道理,就可以出仕了。”

    遂帶著胤禛起身離開,出了雅間門口,停步,道:“隆科多,你很好。還有,我和佟家確實有親戚,你該叫我姑媽。”

    不說隆科多自然想不到琬瀠出宮,只是一頭霧水的回想自己在京城有沒有哪個遠方姑媽。琬瀠回宮後,玄燁得知酒樓之事,甚為惱怒。

    琬瀠不在意的道:“佛倫是山東巡撫吧,子侄便如此倡狂了。我在街頭巷尾倒聽不少人說,明相謙和,輕財好義,又肯招攬新進。如此心胸,方堪為為百官表率。”


   
第一百一十一章 四四發威

    不久,皇后送來了符合太子妃人選的八旗貴女的名單和資料,琬瀠粗粗看過,又和皇后商量著劃掉幾個,道:“皇后辛苦了。太子妃進門,你便也是做婆婆的人了,很該享一享福。”

    又道:“你素來是個吃齋念佛的慈善人,誰做了你的媳婦,算是有福了。”

    皇后笑著道:“若說慈善二字,誰有能越過皇額娘去。待先皇后和兒臣,親生女兒一般的疼愛不說。皇額娘又百般體貼,只叫初一十五前來請安。兒臣只求皇額娘少體恤兒臣一點,好叫兒臣能多多皇額娘身邊服侍,一是盡盡孝心,二是沾上點皇額娘身上的福氣。”

    琬瀠笑著嗔怪道:“都是要做婆婆的人,還這麼貧嘴。不過,本宮就喜歡你這爽利勁兒,除了宜妃,誰也比不上的。”

    又道:“宜妃今天梳的髮髻真別致,過來跟前給本宮看看。”

    惠妃含酸道:“怪不得皇上那麼寵愛宜妃妹妹,這份心思,咱們大家誰都比不過。不過讓臣妾來說,貴妃娘娘今天梳的髮髻,雖不如宜妃妹妹的新奇,倒也很端莊典雅呢。”

    宜妃俐落的起身,又特意轉了一圈,好叫琬瀠看清楚後面髮髻的樣子。道:“太后娘娘在給臣妾作臉呢吧。什麼別致,也不過是這髮髻正配了我這喜歡上躥下跳、到處惹事、猴子一樣的人罷了。”

    聽出宜妃話中的諷刺之意,暗指自己攛唆姬貴妃對宜妃不喜,惠妃不悅的想要開口。

    但宜妃一向快人快語,接著道:“要是皇上喜歡新奇靈巧,倒也是有的。也不看看皇上是誰帶大的。若論心思靈巧,哪個能比上太后娘娘呢。太后娘娘今天梳的髮髻,以孔雀翎毛製成輕巧的扇子做為支架,再將頭髮盤成飛天之狀,後面卻依然是老祖宗傳下來的燕尾,搭配新奇尊貴無比,正合太后娘娘的身份。娘娘心思,實是我等不及。”

    宜妃說話速度又快又很清晰利索,有如大珠小珠落玉盤,很是悅耳動聽。惠妃素來嘴笨。仗著是入宮最早的宮妃之一,一般人嬪妃都讓她一二,也只宜妃不買她的賬。這會子見宜妃把皇太后抬出來,一時又想不出反駁的話,乾脆閉嘴不言。姬蘭剛才存了心思,有些晃神,若有所思,一時並未開口。

    皇后和顏悅色的開口道:“好了兩位妹妹說的都,端莊也好,新奇也好,都有可取之處。”

    又打趣宜妃道:“宜妃妹妹今天的髮髻是誰梳的,還不快給我們說說。”

    宜妃得意的道:“她原是我宮裡做粗活的小宮女,卻生的一雙巧手。便是再複雜的髮髻,只要叫她看過一次,便能自己琢磨出來。各種新奇的髮式,更不在話下對。”

    和琬瀠道:“今兒臣妾帶來的丫頭中便有她一個。若是皇太后不棄,看她梳的頭髮還能見得人,叫她來服侍您一回,也是她天大的福分呢。”

    琬瀠順勢點了點頭,對那丫頭道:“是個乾淨俐落的丫頭,很不錯。本宮且問你主子借幾天的人,可教我宮裡的丫頭,學一學你這一身的本事。”

    好看的髮式誰不喜歡,只是頭部這樣重要的位置,琬瀠是不會輕易讓別人碰到的,尤其是不是自己信任的人。

    姬蘭見和佟家有親的幾個貴女都被盡數劃去,待眾人散盡,留在最後。方開口道:“姑媽,咱們自家和親戚家的女孩兒,便是做不得太子妃,做個太子側妃也盡夠了。”

    指著單子被皇后劃去的名字,道:“還有這個,還是舒穆祿大人的夫人親自來宮裡,幫著說話,讓關照一二的。可是……”

    琬瀠神色自若的道:“後宮裡面的事情,姬蘭你已經做的很好了。但是冊立太子妃,可不僅是後宮的事情。”

    這些女孩本人看起來都不錯,比的不過是家世而已。而自己和皇后都很有默契的把家世特別顯赫,或者家中父兄親戚很有實權的女孩都給劃去了。

    只留下出身不錯,家族勢力也看得過去的,那些人家的女孩兒。舒穆祿大人的夫人就是嫁給愛星阿的董鄂·金蟬,她來替自己一個娘家侄女說話。

    琬瀠又道:“金蟬又何時說想要送侄女到東宮去了?那次金蟬待侄女進宮的時候,你不在。董鄂·彭春的女兒年齡比太子小的多呢。我和金蟬同一年選秀,她當時吃了大虧,差點被責罰。所以才擔心侄女,提前來宮裡走走路子。”

    再說董鄂家當年和舒穆祿家早有了默契,只等金蟬選秀過後,便給她和愛星阿定下婚事,所以金蟬被撂牌子影響也不大。但金蟬的這個侄女就不同了。

    董鄂家的人都很能看清形勢。巴結太子的人很多,但太子畢竟還不是天子。所以董鄂家的人必定不會去冒這個險。董鄂家應該是想要家中一個女孩兒成為其他阿哥的福晉。

    這個不難,彭春的閨女自己也見過,面容身量還沒長開,看起來很溫柔清秀。那天自己特意把榮妃和三阿哥叫了過去。榮妃生的孩子很多,夭折的也同樣很多,最後只有一兒一女長大。

    彭春之女教養的很好,門第也不差了。榮妃和三阿哥都很滿意。只是現在畢竟是在給太子選妃,彭春女兒的名字也在備選之列,所以只是各人心裡清楚,並沒有傳出什麼話來。

    琬瀠挑了挑眉,意味深長的道:“至於咱們家和親戚家的女孩兒……”

    琬瀠輕快的道:“那麼出挑的女孩子又不愁嫁,何必都往太子那邊送。何況便是她們做了太子妃、側妃,也不見得能向咱們姑侄這樣。”

    想要像自己這樣成為皇太后,要能笑到最後不說,但首先必須嫁的丈夫能成為皇帝呀。姬蘭隱約明白了琬瀠話中隱含的深意,眼睛突然睜大。掩飾的端起茶杯,不辨滋味的喝了一口,很快便起身告辭了。

    這時胤禛快步走了進來,面上罕見的帶著怒容。能讓喜歡面無表情的胤禛變臉,看來他氣得不輕。胤禛不忘彈彈衣服,一絲不苟的請安。

    順手取下帽子,過後突然開口道:“皇瑪嬤,孫兒今天仗斃了幾個下人。”

    見琬瀠並未露出驚訝的表情,又道:“十三弟的額娘,敬妃娘娘過世,阿哥所那邊侍候他的下人很不用心,竟然膽大包天,經常剋扣十三弟的份例!”

    琬瀠接過胤禛一直拿著手上忘記放下的帽子,隨手放在小几上,道:“仗斃幾個下人,這沒什麼。”

    淡淡的道:“胤禛,你應該去找太子的。有你出面處罰有錯的宮人,並沒有什麼不對的,雖然這很容易留下不好聽的名聲。下人苛待阿哥被發現,這會讓管理宮務的皇后面上難堪。想必太子很樂意看到這樣的情況,順便表現一下自己的兄弟之情。”

    琬瀠叮囑道:“要和太子相處好。太子是儲君,而你是臣,君臣有別,至少現在是這樣。你皇阿瑪自然不希望看到有僭越的事情出現,相反,他喜歡自己的兒子能夠兄友弟恭。對太子要恭敬,這樣對你們兩個都好,太子會領這個情的。”

    “不過,胤禛,”琬瀠斜依在榻上,閉目淡淡的道:“記住,儲君與君不同。你皇阿瑪的尊貴來自於他自己,太子的尊貴則是你皇阿瑪給的。”

    琬瀠喃喃低語,不知道是說給誰聽,“而帝王的恩寵,就像那早晨葉子上的露水。又或者,更甚。”

    露水早晨出現,日上中天的時候消失,好像從來不曾存在過。玄燁的性格甚至更進一步,愛之置諸膝,恨之摒諸淵。

    太子在整修一新的毓慶宮大婚。成家立業,古人一向認為先成家,後才能立業。太子小登科之喜,又加上最近在朝堂上頗為順遂,整個人可以用春風得意來形容。

    這要從前幾年說起。當時年底將近,琬瀠帶著胤禛出宮微服,遇見了很不痛快的事情。回宮之後和玄燁稍稍點了點人們對明珠的看法。

    玄燁本就對明珠結黨很不滿,不過暫時容忍。加上又出現了自詡明珠門下的人冒犯了琬瀠的事情,一股腦發作出來。第二年年初,明珠被罷免,連帶著明珠一黨也大受打擊,很多人被政敵借機攻訐,清洗了不少。

    這也就直接導致奉承索額圖一黨的人變多。索額圖和太子洋洋得意。即使後來玄燁為了平衡索額圖黨羽,明珠又被恢復官職,但勢力終覺不能和以前相比了。

    而明珠和大阿哥不痛快,太子就會覺得自己十分高興。更不用說明珠出事之後,大阿哥老實了不少。自己的門人在朝堂上也很少像以前那樣,被明珠黨羽找麻煩來了。

    特別是徐乾學,他以前依附納蘭明珠,反對索額圖派,沒少找自己麻煩。明珠被罷免之後,他脫離明珠一黨,自成一個派系,與明珠的北黨相抗衡。

    一直偏向自己的李光地也說,徐乾學譎詭奸詐,是朝中的危險人物。以前自己拉攏他卻沒有結果。但是現在他自己和明珠鬥起來了。看來自己果然是天命所歸,心想事成。

    而第一次見到姑媽的隆科多,在不久之後,被玄燁下令補了一等侍衛的缺兒。當時隆科多從酒樓回家之後,很莫名其妙。去找阿瑪佟國維詢問,自家在京城是不是還有個不怎麼熟悉的遠方姑媽。

    不過佟國維也同樣搞不明白,道:“你瑪法父兄都戰死沙場,那一輩只獨有他一人又子嗣血脈傳下。你瑪嬤那邊,為父舅舅和姨媽家裡,倒是有好幾個表姐。可是這都是時常走動的人家,你也時常過去請安的。不應該從哪裡在多出來一門親戚呀。難道是冒著咱們家的名頭。”

    佟國維面色由疑惑轉為嚴肅,“咱們家一向治家嚴謹。越是榮寵顯赫,越是小心謹慎。可不能讓什麼人打著咱們家的名頭生事!”

    還是佟國綱從旁邊經過,聽完敘述,沉吟問道:“是不是一位鳳眼修眉,神采飛揚,氣勢儼然的夫人。”

    隆科多慢慢回想道:“當時還有一個十歲左右的小男孩跟著她身邊,話不多,很沉穩。”

    點了點頭道:“那夫人看上去確實很強勢的樣子。還說她從小便不肯受委屈。能讓她忍讓的人不多,不過現在一個也沒有了。”

    佟國綱斬釘截鐵的道:“那不是你的什麼遠方姑姑。這種性子,能說出這種話,就是你瑪嬤的親閨女,景仁宮皇太后娘娘了。”

    後來很多研究歷史的認為,隆科多開始被康熙皇帝看重,甚至由他來宣讀傳位遺詔,是從隆科多十七歲那年,被封為一等侍衛開始的。

    不過如果讓隆科多本人來說的話,那時候,從自己被大伯告知實情開始,便目瞪口呆。而那一段時間自己也仍然覺得大受刺激,再也不想回憶第二遍。


作者: o863    時間: 2012-4-1 05:23 AM

第一百一十二章 四四出宮

    孝莊在世的時候,琬瀠是決計不肯去草原的。等到玄燁稍大一點,必須要回盛京祭祖,又或是在關外和蒙古王公會盟的時候,琬瀠便讓玄燁出面。

    直到孝莊去世長達七年之後,康熙二十年的時候,玄燁在在距北京七百多裡的蒙古草原建立了木蘭圍場,以供行圍、狩獵、秋獮之用。

    那時候琬瀠才第一次踏入草原,再也無法忘記當時的震撼。草原上的天空比其他任何地方都要顯得高遠,湛藍如洗,偶爾飄過絲絲片片的白雲。天似穹廬,籠蓋四野,一川草色,望不到邊際,可以肆意的縱馬馳騁,彎弓射箭。

    這一年琬瀠同樣在木蘭秋獮的隊伍中。但與以往飛揚放鬆的心情不同的是,琬瀠顯得格外的沉靜。她這幾年,非國之大事不輕易開口,但這一路卻和玄燁一起,頻繁的看著地圖謀劃兵力分佈,頻繁的召見大臣商討部署。

    原因無他,秋獮與其說是為了避暑狩獵,不如說是前來和召見蒙古各部的王公。準噶爾,無論是琬瀠,還是玄燁,都不打算再放縱這根心頭之刺了。

    也許就是明年,或者後年,便要有所動作。琬瀠和玄燁,都頻頻賞賜榮妃和她的一兒一女。和親!榮妃生下的三格格,已經到了成婚之年,幾個月前剛剛把被封為和碩榮憲公主。

    琬瀠在大帳內歇息了幾日,終於盡去一路舟車勞頓的疲乏。

    玄燁過來請安,道:“皇額娘,你看者蒙古巴林部如何?”

    琬瀠了然,滿目笑意,輕啟菱唇,吐出兩個字,“極好。”

    巴林部呀。已經過世的先代巴林部王公,便和琬瀠私交甚好。此人於軍務、政務上能力極佳,就是人品太差,貪財好色。

    當初琬瀠還是羲貴妃的時候,經由嫁給察哈爾王公的丹珠牽線,遂與巴林王公結盟。琬瀠從中斡旋,讓孝莊的親女兒,固倫淑慧長公主阿圖下嫁,而巴林部則對琬瀠傾力相助。

    等到順治龍馭賓天時,更是威懾科爾沁,使琬瀠得以順利攝政。阿圖再嫁後很快過世,留下一個兒子,就是現任巴林王公鄂齊爾,又被封為劄薩克多羅郡王。看來玄燁是想從巴林部替榮憲挑選夫婿了,于公於私,無論從哪種情況看,琬瀠都樂見其成。

    玄燁見琬瀠並不反對,便道:“鄂齊爾次子烏爾袞和三格格年紀很匹配呢。”

    琬瀠道:“太宗皇帝的曾外孫,身份家世也夠了。人怎麼樣?”

    “驍勇善戰。”玄燁答道,正適合對付準噶爾。

    其實皇額娘和自己心裡都清楚,即使烏爾袞此人不怎麼樣,榮憲還是得嫁。不過這小夥子行事確實可圈可點,再立些軍功,可世襲巴林部,招他做額駙,也不算對不起榮憲。

    琬瀠點點頭,道:“既然如此,我先和榮憲說說。你過些日子再賜婚吧,橫豎在回京之前下旨就行了。”

    又交代道:“不必太過心急,要為榮憲做足臉面。”

    琬瀠做在榻上,看著眼前穿著寶藍鑲邊橘色撒花鵝黃騎馬裝的女孩。榮憲是玄燁第三個女兒,也是玄燁活著的女兒中最大的一個。她十九歲了,正是花朵一樣嬌豔的年紀,端莊卻有著青春的活力。

    皇家的公主不像一般人家的女孩兒一樣早早訂婚,十五六歲就出嫁。但相應的皇家公主的婚姻基本上都取決於政治的需要,大多逃不過和親的命運。

    榮憲剛騎完馬,臉色透著健康的紅暈,已經意識到自己的親事已經被決定下來了。她從來也不奢求像自己的姑姑,皇瑪嬤的獨女固倫元和公主那樣,能夠嫁在京城。

    如果嫁到蒙古能對母妃和哥哥有什麼幫助,那也沒有什麼可委屈的。因此榮憲心情平靜的等待皇太后把消息說出來。她並不擔心自己的婚事。即便與祖孫、父女之情無關,僅僅處於政治上的考量,皇瑪嬤和皇阿瑪也不會把自己隨便找個人家嫁了的。

    琬瀠並沒有繞彎子,直接開口道:“博爾濟吉特氏·烏爾袞,巴林部王公,劄薩克多羅郡王鄂齊爾的次子,也是固倫淑慧長公主孫而,太宗皇帝的曾外孫。”

    看著榮憲依然平靜的神情道:“此人可堪良配。”

    榮憲嗓音清亮,道:“多謝皇瑪嬤恩典。”

    琬瀠道:“榮憲,你並不吃驚。”

    榮憲公主微笑而恭謹的道:“孫女相信皇瑪嬤和皇阿瑪的眼光。”

    “哦?這樣呀……”琬瀠道:“那榮憲出嫁以後有什麼打算呢?”

    榮憲道:“恪守忠孝,相夫教子。”嫁一個身份合適的蒙古額駙,生下流著皇室血脈的繼承人,讓蒙古更加穩定,無數皇室公主的一生也就這樣過去了。

    琬瀠露出回憶的神情,道:“和親蒙古的公主太多了。上一個嫁到巴林部的是先帝的親姐姐阿圖公主。她秉性柔弱,終日以淚洗面,你不要學她。當然,阿圖的運氣實在太差了,她的額駙,當時的巴林王公也實在讓人沒有辦法。不過,榮憲,我和你皇阿瑪是不會把你嫁給那樣的人的。”

    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要學就學你的堂姑姑玉錄玳,固倫端敏公主。你知道,你皇瑪嬤做皇后的時候,封號便是昭敏。後來的小輩就需要避諱這兩個字,但我卻把‘敏’字封給了玉錄玳。多少人說她性格飛揚跋扈,連你皇阿瑪也這麼認為。但是她過得確實舒心,且不失大局。”

    琬瀠將手爐籠在手裡暖著,“所有她身上的責任都分毫未失,所以誰也不能把她怎麼樣。囂張沒有什麼,關鍵是要有囂張的資本。”

    “還好你沒有說什麼恪守三從四德的話。《女則》、《女誡》,有著諸般注解。”琬瀠冷哼一聲,“胡說八道!莫說滿族的女孩兒素來來不講究這個,那些做注解做解說的人,又哪裡看得懂這些書了?《女誡》有七誡,卑弱第一、夫婦第二、敬慎第三……就拿著第一條來說,若是理解成女人一出生就低人一等,要小心要侍候著所有人,那就大錯特錯了。這一條不過是說,做女子要認清現實,女孩子再得家裡人的喜歡,其重要性也比不上你兄弟。要讓全家把希望都壓在一個女孩子身上,這是不現實的。這話說得無情,但卻很有道理。”

    榮憲露出新奇的表情,顯然是第一次聽到這種說法。

    琬瀠不喜歡那些把自己所在道德枷鎖裡的女子,點撥道:“剩下的都要你自己慢慢想了,皇瑪嬤只提醒你一點。你是大清的公主,和尋常夫妻更有不同。君臣有別,縱使你遠離故土,夫君、公婆、妯娌,也無人可以欺你遠嫁。”

    琬瀠諄諄而言道:“不可自輕,亦不可自大,要記住,你是大清和蒙古的一條紐帶。玉錄玳很好,而榮憲,你能做到幾分?”

    琬瀠閉目,慢聲道:“我的孫女不會比玉錄玳差的。榮憲,下去休息吧,本宮累了。”

    榮憲是玄燁第一個出嫁的女兒,即使是十里紅妝,也畢竟是遠嫁和親,離家千里。榮妃幾乎哭斷愁腸。

    琬瀠傷感了幾日,但接著胤禛出宮開府的事情佔據了琬瀠大部分的注意力。大到府邸選址、佈局和圖紙,小到其中的擺設、傢俱,琬瀠都一一過問,責令工部和內務府務必盡善盡美。

    胤禛府邸建成,太子、大阿哥、三阿哥親自前去祝賀,其餘比胤禛小的幾個阿哥,平時沒什麼機會出宮,同樣前去慶賀,也是借此機會在宮外玩耍一天。

    府內一角引活水入內,蓄成了一個小小的湖泊。府邸建造的美輪美奐,只可惜其中的主人端著一張冷面,直教其他阿哥大呼美中不足。

    入住之後,胤禛再來養心殿請安。琬瀠拉著他細細問過府中諸事,一一叮囑。

    道:“雖有我發了話,內務府不敢欺上瞞下,從中剋扣,但也只是按照規制,沒有多的,不能和宮中相比。若是你過的緊巴巴的,皇瑪嬤豈不擔心。不過不要緊,皇瑪嬤有私房錢留給你。”

    胤禛皺眉道:“皇瑪嬤疼愛,孫兒自然知道。只是,孫兒自有俸祿,尚未好好孝敬皇瑪嬤,哪能還要皇瑪嬤的脂粉錢。府中一切都好,並未緊促的事情出現。何況,大哥、三哥皆是如此,孫兒同樣極為滿意。”

    琬瀠輕笑,將盒子推到他面前。盒子裡裝著一遝子大面額的銀票,還要許多莊子田地和店鋪的地契,皆是肥沃繁華之處。

    道:“給你的,你就拿著。你皇瑪嬤哪裡就缺這兩個錢了。我做皇后、皇太后幾十年,只拿每年壽辰來論,你皇阿瑪敬上的禮單上面,打頭一項,就是黃金一千兩、白銀一萬兩。其他各官員、王公、親貴具有不菲賀禮奉上。更不用說千秋整壽的時候了。”

    胤禛依舊冷著臉道:“那孫兒也不能要。”

    琬瀠知道胤禛只是繃著臉習慣了,心裡卻是恭敬孝順的很。伸手在他頭上摩挲幾下,不出所料,胤禛還如同小時候那樣有些扭捏有些害羞。

    琬瀠忍俊不禁,和顏悅色的道:“有句話叫做,不當家不知柴米貴。你素來吃的、用的、身邊服侍的,都由內務府調配、準備好。如今往後,內務府還能管到你的貝勒府不成?”

    “這以後,不說王府一干人等的吃用,只逢年過節、親朋好友紅白喜事,人情往來上面要花費多少,哪裡能算的過來呢。那點子俸祿又夠幹什麼!更不要提偶爾打賞門人、額外花費了。你不看大阿哥、太子、三阿哥他們,有幾個覺得自己錢多的。能夠花的就不錯了。還有暗中叫門人弄了錢來孝敬自己的。他們我也懶得管了。但胤禛你,皇瑪嬤哪裡捨得你日子過的緊巴巴的。”

    一錘定音道:“總之,你要也得要,不要也得要。若是今天推脫掉了,我也自是明著下旨賞賜,沒得叫你幾個哥哥兄弟說我偏心。”

    胤禛這才應下謝過。


   
第一百一十三章 琬瀠的理智與矛盾

    經過深思熟慮之後,玄燁決定親征葛爾丹。即使不害怕戰爭,但不意味著琬瀠能夠接受自己的兒子上戰場。哪怕知道玄燁肯定是眾人保護的物件,哪怕歷史上記載康熙帝親政葛爾丹功成而返,但琬瀠就是克制不住的害怕,戰場上瞬息萬變,太多太多可能了。

    琬瀠不發一言的坐在榻上,玄燁耐心的勸說道:“皇額娘,萬事俱備,只欠東風。兵部、各位將領的分析,皇額娘您也是知道的,此戰必勝,兒臣絕對不會有任何危險的。”

    琬瀠也不抬眼,道:“既然此戰必勝,你又何必親征。葛爾丹又算什麼東西,你何必親自計較,派幾位將領帶兵便是。”

    玄燁道:“雖說是把握很大,但是這麼多年國家安泰,未曾興兵了,幾個將領都是有能耐的,但彼此之間,並不服氣,不管讓誰領頭,其他的人恐怕心中都有不甘,倒不如兒臣親自去坐鎮的好。”

    琬瀠拉著玄燁的手,語重心長:“不是額娘要拘著你,實在是不放心。你問問滿朝文武,哪個能保證你萬無一失!若有人敢做這個保證,額娘就不再攔著你。”

    撫著心口,道“你們男人,心思不細膩,哪裡能體諒做娘的心。便是再興兵打仗,我也不怕。可是若是我的兒子也在軍中,哪怕只是心裡想想,我就擔憂不已,幾乎夜不能寐。”

    玄燁語塞,好半響,像兒時那樣,半蹲下來,把頭枕在琬瀠腿上,小聲道:“皇額娘,兒臣也不是要逞強。太祖皇帝和太宗皇帝都是馬上打天下,兒臣不是誇口,武藝也是不錯的。兒臣小時候也想過,長大了要做我們滿洲的巴圖魯。可是等兒臣真的長大了,大部分時候都是呆在皇宮之中。”

    玄燁頓了頓,“兒臣不覺得委屈,只是……只是遺憾……若真能騎一次戰馬,上一次戰場,再沒有什麼遺憾了……”

    琬瀠顫抖著雙手,一遍一遍的摩挲著玄燁的頭頂。是的,他應該是文治武功俱全,古今以來少有的帝王,自己有什麼理由阻止。

    可是,可是,即使理智告訴自己,此去準噶爾,他必會安全無虞,全其功業,可是在感情上,自己無法抑制的擔心恐懼,想被夢魘纏身。

    琬瀠慢慢的流下淚水,道:“你知道,我兒,我從不會真正逆著你的心意。”

    連忙拿帕子擦去,自嘲道:“本來這些年都快忘記哭泣的滋味了,怎麼又……真是難看……”

    玄燁連忙起身,替琬瀠拭淚,連聲道:“兒臣不孝,叫皇額娘傷心。兒臣不去了,皇額娘快別難過了,兒臣萬死難辭其咎。”

    琬瀠一把捂住他的嘴,道:“亂說什麼!一點不懂規矩!”

    嘆口氣,“兒大不由娘。額娘不攔你了。”

    琬瀠肅然道:“只幾點,你給我記好了。第一不得冒進,你是皇帝,居中統帥全域也僅夠了,斷不可親自上場拼殺。”

    玄燁道:“這個自然。善將兵者為良將,善將將者為帝王。”

    琬瀠又道:“第二帶足太醫和藥材,每日請脈,不得推脫。”

    玄燁頷首道:“這個也不難,皇額娘不妨就派楊太醫跟著兒臣。”

    琬瀠看著英氣勃發的兒子,無奈的道:“你可給我記好了,不然回來的時候仔細你的皮!”

    玄燁腆著臉道:“皇額娘果然疼愛兒臣。”

    琬瀠點著他的腦袋,哭笑不不得,道:“不攔著你,就是疼你了?”

    玄燁連忙辯白,“哪有!皇額娘無論如何,都是極為英明的,兒臣拍馬不及。”

    琬瀠道:“別不把交代你的話放在心上,否則,哪怕是擦著碰著,我就是捨不得拿你如何……”

    冷哼道:“你身邊的人,別管他是奴才還是大臣,卻是逃不掉的。”

    見玄燁連聲保證,琬瀠道:“既然你都決定親征了,把幾個小的也帶去見識見識吧。”

    按按太陽穴,慢慢低聲道:“大軍出發那一天,我是不要去的,我怕忍受不住。所以,玄燁呀,早點班師回朝,平平安安的。”

    玄燁率軍親征,裕親王福全為大將軍,佟國綱為參贊軍務,其餘將領各司其職不必多說。胤褆與內大臣索額圖,先統兵至拖陵布喇克以待大軍,胤祉領鑲紅旗大營,胤禛領正紅旗大營,胤祺領正黃旗大營,胤佑領鑲黃旗大營,僅十六歲的皇八子胤祀這次也隨軍出征了,在正藍旗軍中。其餘喀爾喀、科爾沁、巴林等蒙古諸部,率兵策應。

    所有奏摺被送到養心殿由琬瀠批閱,太子留下輔助琬瀠監國。玄燁親征,兵馬糧草自然都是最好的,琬瀠還好,每天根據西北的快馬急報,來推測玄燁的行程。但這些消息也算得上是軍事機密了,後宮嬪妃並不被告知,更是整日燒香求佛,一時間宮中風平浪靜。

    好在玄燁並未讓眾人提心吊膽太久,九月出發,第二年五月便有大勝的消息傳來,大阿哥也立有戰功。戰局已定,玄燁便先行回朝,留下索額圖、福全、大阿哥等人乘勝追擊。琬瀠見玄燁和胤禛歸來,喜不自禁,大擺宮宴,接風洗塵。一連熱鬧了十幾日才漸漸平復下來。

    連日忙碌下,琬瀠有些疲乏。方才得了閒暇,執了卷書,靠在窗邊慢慢看著。

    羽瀾悄聲入內,道:“主子,剛來西北剛傳回來的消息。”

    琬瀠伸手接過,羽瀾很自覺的站在五步遠的地方,注意有沒有別人過來。琬瀠閒適的靠在榻上,放下書,將蠟丸拆開。

    一手端了茶杯,小口抿著,一手展平紙條。突然,琬瀠的神色變得極壞,不可置信的再看一遍,消息仍舊是如此。

    琬瀠渾身克制不住的輕顫,極力克制的將茶杯放在一旁。大口大口的喘著氣,一手撐著榻慢慢起身,緊緊的將紙條攥在手心裡。剛走了幾步,只覺得頭暈眼花、腳底發軟,好似晃悠悠的踩在棉花上。

    羽瀾見有異狀,趕忙上前攙扶。琬瀠哆哆嗦嗦的將紙條地處,虛弱的道,“立即毀掉。”

    自己比玄燁更早得知西北的情況,雖然沒有其他的心思,但這事情不能讓其他人知道。親眼看著羽瀾將紙條燒掉,再也支援不住,暈了過去。

    玄燁驚聞,嚇得不輕。琬瀠一向注意身體,精於調養,平素連小病也不多,如今卻突然昏倒,玄燁立時六神無主。縱然玄燁已經是兒女滿堂的人了,但是無論多大,還總是希望能有額娘疼愛的。

    皇額娘將自己從小撫養長大,手把手的教導手段權術,陰謀陽謀。順治剛過世的時候,自己確實有段時間很是惶惑不安。玄燁從來不曾辜負他的聰慧之名,那時候便知道先帝駕崩而新君幼小可能會出現什麼樣的情況。

    而額娘輕描淡寫的連消帶打,讓萬分難纏、總是使皇阿瑪頭疼的那些大臣無話可說、無計可施。那段時間又溫柔體貼的陪伴教導自己。

    無論到什麼時候,玄燁都不會忘記,當年在登基典禮上,皇額娘聲音凜冽的在自己耳邊說的那句話,極其冷肅的在他耳邊道:“玄燁你要記住,君王天生就應該淩駕于臣子之上,接受跪拜!永遠不能讓臣子的權利危及皇權!”

    後來,皇額娘舌辯群臣、恩威並施、制衡有道……再後來,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甚至乾坤獨斷,無人敢掠其鋒芒……這些都讓玄燁憧憬歆羨不已。等到自己同樣君臨四海、俯仰天下的時候,也仍然無法忘記。

    在自己心中,皇額娘一直是慈愛、強勢、優雅,而健康的。而今日,卻提醒了一個自己一直竭力迴避的事實。玄燁苦笑,皇額娘再聖明偉大,也仍然是人。是人就逃不過生老病死,即使,她仍然比實際年紀看上去年輕太多,即使,她仍然向幾十年前那樣風華氣質極盛。

    玄燁回過神,一把甩開想要過來攙扶自己的宮人,立即中止朝會。再不顧君主的威儀和穩重,像孩提歲月時那樣,大步狂奔,朝養心殿跑去。

    琬瀠悠悠轉醒的時候,已是白日將近的黃昏,屋子裡圍了一圈太醫。看見玄燁坐在床邊的小凳上,焦急的握著自己的手,胤禛半跪在床頭,一向面無表情的臉上難得的露出擔心和焦急。琬瀠心裡泛起陣陣暖意。

    皇后和姬蘭一左一右的陪在玄燁兩側。皇后正在軟語寬慰他,而姬蘭不時拿手絹抹去淚水,眼圈早就通紅,其餘中妃嬪也都聚集在後面。

    玄燁連忙的俯身靠近琬瀠,聲音急切的道:“皇額娘,您醒了!”

    聲音哽咽,“兒臣……兒臣……”

    琬瀠費力的拍拍他的手背,示意自己安好。整個人都還未緩過來,聲音很是虛弱,道:“不知怎的,心口突然疼得受不了,喘不過起來。”

    玄燁連忙喚太醫過來請脈。琬瀠極輕微的搖了搖頭,想到剛才知道的消息,心裡又是一陣絞痛,兩行清淚抑制不住的留下,思及還有其他人在,微微把頭側向裡面。

    玄燁知道琬瀠性格很強,想必是不願意讓外人看到自己流淚,一疊聲的讓眾人離開屋子。輕柔的將琬瀠扶起,讓她半靠在床頭。

    琬瀠神情恍惚的道:“我夢到你舅舅了。依稀,他說他先走一步,去找阿瑪和額娘了。還說小弟行事思慮不周,讓我顧著點家裡。”

    搖了搖頭,“真是……”,越發有氣無力,道:“等大哥回來,必要狠狠罰他,讓他叫我擔心。”

    玄燁心裡一咯噔,想到剛才太醫說皇額娘一時受了刺激。好在西北戰況甚好,基本只剩下收尾工作了,所以自己才能先行回京。舅舅身體依然矯健,是皇額娘多想了。

    柔聲道:“皇額娘放寬心,您這是心有所思,方有所夢,是想念舅舅了呢。得得得,兒臣替您出口氣。等舅舅回來,兒臣不賞反罰,必要皇額娘氣平了才能放過他。”

    琬瀠露出一個蒼白的笑容,由玄燁服侍著喝了藥,沉沉睡下。玄燁不放心,自留在養心殿,睡在內室的外間。


作者: o863    時間: 2012-4-1 05:23 AM

第一百一十四章 太子和八八

    接下來幾日,玄燁在琬瀠身邊侍疾,抽空列出等大軍還師以後要獎懲、提升、賞賜的名單,有六百里加急傳來,佟國綱戰死。玄燁一看,腦子嗡的一聲,心神不穩,慢慢扶著梁九功坐下,緩了半響,道:“快!此事不能讓皇額娘知道。”

    又搖搖頭,嘆了口氣,“這等大事,只怕也是瞞不住的。罷了,朕親自去向皇額娘請罪。”琬瀠更是大病一場,身體剛剛有點好轉,便一疊聲的叫玄燁徹查此事。

    當初玄燁見大局已定,便先行回京。留下福全、索額圖、大阿哥等人收拾戰局,剛剛起複不久的明珠亦在西北軍中。烏蘭布通之戰裡,福全為穩妥起見沒有命大隊追擊。

    以福全所想,這場仗到了這裡,勝負已分,有功是一定的了。窮寇莫追,葛爾丹殘部已不足為患,若是為了這一小股人馬追下去,若是前面萬一有什麼埋伏,出了事情誰來擔待?

    特別是還有胤禔這個不服調度的刺頭在,索額圖和明珠又互相拆臺攪局。這一猶豫,算是,放跑了葛爾丹。

    可是誰料到,這一小股手下敗將沒趕緊逃命,反而又殺了個回馬槍呢?雖說無關大局,但佟國綱卻是在突襲中陣亡了。福全心裡懊惱擔憂,自己不是皇太后親子,佟國綱可是皇太后親哥哥。

    而胤禔則是一心想要立功,認為福全膽小怕事,放走了葛爾丹才導致佟國綱戰死。索額圖想要讓大阿哥承擔佟國綱戰死的責任和琬瀠的怒火。明珠不用說是幫著大阿哥想要把索額圖拉下水。幾個人尚在回京的途中,便開始不斷的各自上摺子辨白,直吵的玄燁腦仁都疼。

    雖說琬瀠不喜歡一大群人圍在養心殿,叫妃嬪、阿哥、格格們各自散去。但太子身為嫡孫,且又是儲君,當仁不讓的要前去侍疾。

    何況太子也想試探琬瀠的意思,希望琬瀠能把佟國綱的死怪在大阿哥和明珠身上。哪怕琬瀠並不叫他服侍,這一階段也每日問安不斷。琬瀠人在內室養病,太子進門時正碰見佟貴妃正親自端著剛煎好的藥,準備送過去。

    太子俐落的請安道:“佟母妃吉祥。”

    對於佟貴妃,太子談不上喜歡,但是佟貴妃沒有親生兒子。撫養的胤禛之生母尚在,又曾是鐘粹宮的丫鬟,據說有背主的嫌疑。所以比起大阿哥的生母惠妃,亦或是占了自己額娘皇后之位的鈕鈷祿氏,佟貴妃在太子看來已經算是不錯了。

    太子遂滿臉悲痛的道:“給佟母妃道惱了!皇阿瑪正派人調查呢,必不叫佟大人在天英靈蒙冤。”

    姬蘭把託盤放在一邊,道:“太子起吧。”

    拿帕子擦著眼淚,咬牙切齒的道:”大伯他……那起子小人,定叫皇上誅他們九族!”

    琬瀠的聲音仍有些虛弱,隔扇門傳出來,“姬蘭!莫要亂說!玄燁自不會叫他舅舅白死,這不是你該議論的事情。”

    慢聲道:“都進來吧。”

    胤礽跟在佟貴妃的後面進門,面上帶著恭敬的笑容,甩了甩袖子,俯身行了大禮。即使是現在,宮裡宮外也仍在傳言,當初自己額娘還活著的時候,皇瑪嬤是何其疼愛兒媳婦。

    不說別的,純妃和惠貴人入宮更早,卻只能等皇后入宮之後才能得到寵幸,這便是皇瑪嬤的意思。同樣,大部分人,包括皇阿瑪在內,都認為皇瑪嬤很疼愛唯一的嫡孫,特意把她居住過的毓慶宮賜給自己。

    胤礽不笨,可以說被玄燁教導出來的孩子相當聰慧。他隱隱察覺到皇瑪嬤對自己的疏淡。

    也許還不到討厭的地步,只是不親近而已,一如自己在心裡對她的態度。也許便是當年,皇瑪嬤對皇額娘也不全然喜愛吧,要不然鈕鈷祿氏怎麼會有機會掌管後宮呢?

    琬瀠半蓋著被子,坐在床頭,靠床邊的手肘抵在長條形的引枕上,看得出來病得有些憔悴瘦削,下巴尖尖的。

    穿著白色絲綢的單衣,領口袖口用翠綠絲線繡出菩提纏枝的花紋,頭髮披散下來,另一隻手輕點著太陽穴,風華氣質不減,卻有些病弱的樣子。

    因為在病中的原故,清泠的聲音有些微微的嘶啞,道:“太子來了,是個孝順的孩子。賜坐吧。”

    胤礽順從的坐在小圓凳上,道:“皇瑪嬤今日可好些?孫兒看著皇瑪嬤像是快大安了。”

    無論多少次見到皇瑪嬤,胤礽依然覺得無所適從。她就在那裡,不冷不熱的看著你,不批評,不誇讚,目光不起一絲波瀾。胤礽壓下這樣的情緒,自己需要來自皇瑪嬤的支持。即便是現在自己的太子之外還算穩固,但是覬覦他的人畢竟不少。

    胤礽在心裡說服自己,皇瑪嬤對誰都是這樣,畢竟她曾經攝政很多年,習慣了擺出這種樣子,這種,用皇阿瑪的話來說,“風輕雲淡的威嚴”。

    何況老四平時對自己很恭謹,也是跟著自己做事。相信這也有皇瑪嬤的意思在,是對自己地位的認可。這麼一來,和佟家也算是隱形的盟友了。

    胤礽繼續得體的道:“終究是佟母妃孝順,待皇阿瑪和兒臣侍奉皇瑪嬤,兒臣感激不盡。”說著就要起身行禮。

    琬瀠嘴邊的笑意深了點,看看側身不肯受禮的姬蘭,對胤礽道,“坐下吧。這是她分內的事情。你倒是會說話。”

    絲毫不提自己不叫她們服侍的話。如此一來,赫舍裡死了自然不提,可惠妃和皇后還活著,不來服侍可就是不孝了。想讓自己對她們不悅麼?如何自然不做作的給人上眼藥,也是皇家人的必備技能呀。

    只是,究竟還不周全。他怎麼會自信自己聽了這話,就會如他所願的遷怒別人呢?也許只是抱著試試的態度,成了最好,不成也沒關係。但是,這話要是傳出去,只怕滿後宮的嬪妃都會惱怒的吧,畢竟不在養心殿服侍的不僅僅是惠妃和皇后兩個。宜妃和淑妃也不是好惹的。

    琬瀠柔和的道:“都是自家人,不必太客氣。你四弟這回也是隨軍去西北的,有空可以和他聊一聊西北的風土人情。”

    兵權誰不想插手呢。若是想知道西北軍中的情況,又不好明目張膽的詢問朝臣,和胤禛私下打聽最好不過。

    看胤礽顯然也想到這些,琬瀠繼續道:“他養在本宮身邊,除了你和胤祥,很少和其他兄弟來往,也不愛和朝臣結交,究竟還是性子太孤。雖說一心做本分是倒是好的,但人心難測。若是我和你皇阿瑪將來不在了,萬一有小人起了壞心思,到時候連一個替他說話的人都沒有。你做兄長的,還要多多教導他才好。”

    胤礽被這樣要求,不但沒有生氣,反而還很高興。皇瑪嬤這顯然是認為皇阿瑪百年之後,自己會繼承皇位,所以才說這樣的話。雖然自己也是同樣這麼以為,可是聽皇瑪嬤這樣理所當然的說起,還是很高興的。

    皇瑪嬤是有點不太近人情,當在大事上一向還是分得清。笑容裡面帶了些真誠:“只有皇瑪嬤的教導,才能讓四弟性子如此純良。只要孫兒在一日,必不叫四弟受任何委屈。”

    應下來又何妨,胤禛是個肯做事的人,用好了也是個助力。

    琬瀠點點頭,閒話家常的道:“這回胤祀也隨軍過去的。難為他年紀這麼小,表現卻不俗。”

    表情顯然很滿意,“平時他就和胤禟、胤俄玩得好,很懂得照顧弟弟。定嬪不愧是出身正黃旗大家,教導的不錯。只是那孩子太靦腆了,不愛來本宮這裡,倒是經常到皇后宮裡去。”

    又隨意道:“皇后十幾年如一日的好性子,從入宮那時起就很賢良淑德。如今越發慈和了,把幾個庶子照顧的都很好,誰不誇讚她。倒是本宮不能和她比了,本宮雖然也疼愛兒孫,可終究是不耐煩熱鬧,你四弟的性子怕就是隨了本宮。”

    琬瀠看了胤礽一眼,微微抱怨道:“玄燁倒是覺得你四弟性子不如胤祀,要讓他多學著點呢。”

    胤礽目光暗了一下,沒有立即說話。琬瀠滿意的讓姬蘭端過涼了一些的藥,有點皺眉,一口一口的喝下去。這麼多年來玄燁卻是對太子付出了不少的關注,太子最不能接受的就是玄燁把目光和慈愛移向其他兒子吧。

    胤礽避開剛才的話題,道:“皇瑪嬤看起來氣色比前幾天好多了,想來是快大安了。”

    胤礽一直都不喜歡胤祀這個八弟。起初胤祀被報給定嬪撫養,雖然定嬪出生正黃旗大族,胤礽也並不在意。

    只是撫養而已,又不是過繼。便是榮寵如佟貴妃,皇家玉碟上四弟的生母仍然是德嬪。只不過一個辛者庫婢女之子,胤礽當然不放在心上。

    但是鈕鈷祿氏一直對胤祀另眼相看。嫡母關心庶子,只能越加證明她賢德,別人也不能說什麼。胤礽對鈕鈷祿氏的討厭便漸漸牽連的胤祀身上。偏偏他又和老九老十成天在一起,幾乎是同進同出。老九老十的生母,宜妃和淑妃可都是高位嬪妃,很得皇阿瑪的青眼。

    這次皇阿瑪親征,自己本來只把目光放在立功的大阿哥身上,卻忘了小小年紀的老八也是有功在身,勢必得到皇阿瑪的賞識。胤礽心裡有些煩亂。若是在毓慶宮,早就不知道又多少擺設古董遭殃了。但這是在養心殿,胤礽也只能克制著不表現出來。

    琬瀠漱了口,面色依舊有些蒼白,浮起一抹倦意,道:“太子素日替你皇阿瑪分憂,也很忙碌,本宮便不留你了。”

    胤礽心裡早有些急躁,立即起身告退了。

    琬瀠對姬蘭道:“你大伯的事情,莫要整天掛在口中,也莫要去玄燁面前哭訴。”

    姬蘭眼眶又有點發紅,不敢在琬瀠面前掉眼淚,生生忍住,道:“只求姑媽替大伯做主。”



第一百一十五章 四四和八八的婚事

    琬瀠攥了攥手中的帕子,道:“那是我親大哥,我豈有不問的道理。只是牽涉其中的福全、索額圖、明珠、大阿哥幾人,俱是重臣,又新立戰功。若是為大哥重罰他們幾人,說不過去。奈何形勢如此呀!”

    姬蘭急道:“那大伯……”

    琬瀠聲音低沉,閉了閉眼,道:“大哥的事情,本宮也能猜測一二,多不過是他們幾個互相牽制攪局,才給了葛爾丹可乘之機。”

    隱隱有恨意隱藏其中,“若不能把他們打壓到底,如何為大哥報仇。不重不癢的處罰,不是本宮想看到的!索性這次便不做計較,免得他們以為受過處罰,這事情就此揭過。且記在心裡吧,本宮一個也不讓他們好過!”

    大軍回師之後,大阿哥仗著是皇子,最先面見玄燁,將事情說了一遍,大有如果讓他做了統帥,必能大獲全勝、不會出現如此情況的意思。

    玄燁並不喜歡大阿哥這樣梗著脖子的樣子,他比較欣賞優雅的、淡淡的、輕描淡寫的把敵人置於死地,而不是向大阿哥這樣做無所謂的叫囂。

    立時皺著眉頭把他訓斥了一頓,之後道:“皇額娘是個極英明的人,她也開口說了,福全一向穩重,此事是與他無關的,不必追究到他身上。說到底,葛爾丹突襲的時候,若不是你不聽號令,執意帶人馬追擊,舅舅不放心,跟過去給你壓陣,也不會就這樣沒了。若他不去,你能完好無損的回來!”

    語氣悲痛,“可是舅舅卻折在西北了。”

    大阿哥不服氣的道:“那是伯王只知道守成,不肯派大隊人馬追擊!何況若不是索額圖一力不許眾將領去給兒臣支援,佟大人也不必親自帶人去接應我!”

    玄燁大怒,把這些日子,幾人遞上來的辯白摺子統統掃落在地上,喝問道:“住口!一個是你伯王,一個是你阿瑪的親舅舅!你就如此不敬長輩,不知悲痛嗎!”

    大阿哥見玄燁動怒非常,才垂頭喪氣,訥訥的道:“兒臣知錯了。”

    玄燁背著手,在屋子裡轉了幾圈,道:“你雖是有功,但功過不能相抵,到時候如何,還看你皇瑪嬤意下。”

    大阿哥不服,小聲道:“那索額圖呢?”

    玄燁提高聲音道:“索額圖索額圖!你堂堂皇子,就成天跟他計較上了!退下!”

    大阿哥是自己的兒子,而且玄燁覺得他本性不壞,這才耐心聽他辯白。自己和皇額娘都認為福全是被他們幾個牽連了,而明珠、索額圖,玄燁怒氣升騰,自己見都不想見他們!

    他們把皇家人當什麼了?挑唆朕的兩個兒子不和,還累及舅舅,朕有什麼顏面去見皇額娘。明珠,朕就不應該讓他起複!索額圖,自從明珠出事,他越發不知道天高地厚了!

    梁九功輕步進來,道:“太后娘娘派人來請皇上過去。”

    玄燁這些日子,一是憂心琬瀠身體,二是覺得無顏以對,之前親口保證過舅舅必定無礙的。

    明白此事琬瀠必要當面向幾人問清楚,亦知道皇額娘不是個好性子的人,捏著小心向琬瀠道:“那兒臣這就宣福全幾人入宮?”

    琬瀠毫不不客氣,“做什麼麼問福全、胤禔兩個!有什麼好問的!他們知道什麼!”

    冷笑道:“只該問索額圖和明珠!”

    玄燁了然,自己看出來的事情,皇額娘必然也看出來了。

    索額圖、明珠入內之後,行了大禮,琬瀠也不說話,也不讓他們二人起來,任憑他們跪在地上。冷處理,一向是琬瀠極喜歡的一種方式。索額圖和明珠都知道這一關必不好過,但是事情已經出來了,只能儘量撇清自己,把事情推給別人。

    好半天,偷眼看看上面,皇太后只著白色杭綢滾邊的袍子,袍子略微有些寬大的樣子。也不像以往很細緻的打扮過,素顏,隨意挽著圓髻,沒怎麼帶首飾,只撿了素色的幾樣,插在髮髻上。正面無表情的看著自己。

    二人心裡一驚,各自埋首老老實實的繼續跪著。琬瀠盡力壓制著心中的怒火,只怕一開口便要人把他們兩個拉出去砍了。

    玄燁見琬瀠顯然沒有開口的打算,遂低聲道:“各自說說當時的情形!”

    索額圖、明珠二人起初各自回話,但說著說著,你指責我、我指責你,互相推諉、攻訐起來,殿內一時間只聞二人的高聲爭辯,很是熱鬧。

    玄燁感覺皇額娘搭在自己胳膊上的手,不自覺的用力,顯然是被氣到了,怒火起來,把茶碗擲過去。清脆的響聲,茶碗四分五裂。

    索額圖和明珠冷靜下來,伏地請罪,“奴才有錯,恭請皇上責罰。”

    玄燁立時就想處罰二人,但主要還是要皇額娘消氣,太醫皆言皇額娘此番大病,和心情有關。看向琬瀠道:“皇額娘您看?”

    琬瀠自二人入內以來第一次開口,聲音倒不像二人所想的怒不可遏,反倒是平靜無波、無悲無喜,但內容卻瞬間讓二人冷汗淋漓。琬瀠檀口微張,仿佛只是隨意的、理所應當的發問,“本宮的哥哥死了,你們兩個為什麼還活著。”

    明明是發問,語調不起一絲波瀾,好像就只是敘述一個事實。殿內一片死寂。琬瀠吐出一個字:“滾。”依舊平靜,不曾發火。

    琬瀠拿手撐著額頭,疲乏的道:“福全無大錯,胤禔是我孫兒。總不能沒了大哥,再賠上一個孫子。他們兩個便算了。”

    玄燁點點頭,把琬瀠扶進內室床上,“那索額圖和明珠兩個呢。”

    琬瀠蒼白一笑,顯然是耗費了極大的心神,兩手抓緊被子,用了極大的自制力,一字一頓的道:“能怎樣?總不好讓人說我皇家卸磨殺驢,剛打完仗就殺戮功臣。”

    玄燁顯然很意外,也很不贊同,“何必便宜了那兩個人,而對不起舅舅。”

    琬瀠嘆了口氣,“把你舅舅的喪事辦得隆重點。雖說是君臣,但甥舅本就親近。娘舅娘舅,見舅如見娘。做舅舅的心和做娘親的也差不了多少了。”

    說著便小聲啜泣起來,“你舅舅在的時候,就極疼你,如今不在了,也必不願意你為難的……”

    玄燁心裡酸澀難言,想到父皇還在的時候,舅舅還抱著自己飛高高。後來更是一言一行小心謹慎,寧可委屈點,也不叫人說皇額娘偏袒娘家,自己偏袒舅舅。如今……再也見不到了…… 玄燁扭過頭,拿袖子擦拭眼淚。

    琬瀠斷斷續續,哭著道:“若是有大哥在,他那樣的為人……佟家必不叫我擔心的。小弟比他又差點,事事不叫人放心……我將來可怎麼好見阿瑪額娘……”

    玄燁連忙安慰道:“皇額娘快別這麼想,太醫說額娘不能再傷心的。小舅舅雖是不必舅舅沉穩,但也極好的。何況幾個表兄表弟也都可堪大用。兒臣看隆科多就很好。”

    咬牙切齒道:“千錯萬錯,都是索額圖和明珠搗的鬼,一個兩個都是如此。”

    琬瀠擦擦眼淚,道:“今兒太子來請安,還提起大哥的事情呢。我就不明白,赫舍裡幾個親哥哥都沒怎麼樣,偏索額圖一個做叔叔的,處處以元后娘家人自詡,在太子面前端著長輩的架子。索額圖已經是位極人臣了,還有什麼不滿足的?難不成是打量著太子繼位,好弄個權臣做做?”

    玄燁心裡對太子行事早已經有些不滿,但還主要認為是索額圖挑唆所致,嘲諷道:“他想做權臣,也得看看有沒有多爾袞那樣的命!”

    不屑道:“便是多爾袞也是太祖皇帝親子,戰功赫赫,他索額圖只知道耍些陰謀手段,如何能與之相提並論。何況,多爾袞也還逃不過被挫骨揚灰。”

    琬瀠道:“不必說這些了,我心裡堵得慌。”

    轉而提到:“沒想到胤祀倒是個不錯的。可以給定嬪、良貴人提一提位份。我是沒精神了,你和皇后多上上心,在大臣親貴中好好挑一挑,給他指個好福晉。胤禛的婚事也該考慮了。找個知冷知熱的,整個府邸都沒人管著,想起來便覺得心疼。”

    胤禛的嫡福晉定下了內大臣費揚古之女,烏拉那拉氏,還是胤禛自己求到琬瀠面前的。

    當時琬瀠道:“烏拉那拉也是大族,但是這一支卻不是很有實權。”

    胤禛身材頎長,尤其偏愛青色、藍色的素雅便服,做事舉止一絲不苟,道:“孫兒是覺得那拉氏性格溫順端莊,有一家主母氣度。”

    琬瀠道:“罷了。難得你開一次口。她若真是個好的,皇瑪嬤替你做主就是。”

    無名指、小指慢慢的敲著几案,“費揚古官職是低了點,內大臣麼……”

    展顏一笑。“但往上不是還可以升步軍統領內大臣嗎?再說福晉娘家真是權勢太過,也不見得是什麼好事。”

    大多數皇子,都希望能娶個娘家強盛的妻子。但是萬一他做了皇帝,卻大都會為此不滿。任何皇帝都對外戚有一定的堤防,或許對母族還能優容一二,對妻族可就苛刻多了。

    次年,玄燁分封皇子,皇四子、皇五子、皇七子和皇八子,一同受封為貝勒。同一年,八阿哥胤祀在皇后和宜妃的張羅下,娶安親王岳樂的外孫女郭絡羅氏為妻,可以說是雙喜臨門。皇后和琬瀠回稟的時候,琬瀠輕笑一下,抿了口杯中清茶。皇后算盤不錯嘛。

    大多數大臣都知道自己更看重和自己娘家有親的濟度,卻不知道自己不喜岳樂。這其中還牽扯到當初岳樂對烏雲珠的支持等等。

    但皇后是遏必隆那個老狐狸的女兒,必然是知道內情的。給八阿哥找了如此出身高貴福晉,以抬高他因生母身份而帶來的不足,只怕八阿哥現在還在感謝她吧。可事實上岳樂老了,八福晉的額娘早就國事了,阿瑪明尚並不成器。八阿哥將來肯定更加傾向于倚重鈕鈷祿氏。

    而九阿哥、十阿哥也出宮開府,分別娶了董鄂氏和蒙古郡主為妻。之後十幾年,胤礽仍居東宮之位,而其餘各成年皇子逐漸在玄燁的安排下,在六部領著差事,與滿漢大臣一起協理部務。


作者: o863    時間: 2012-4-1 05:24 AM

第一百一十六章 溫潤優雅的八八

    大朝會之後,三三兩兩的大臣結伴從殿內退出。索額圖乃仁孝皇后的叔叔,素有“三眼索相”之稱,卻不想突然被下獄問罪。眾人心裡吃驚之餘,也不免暗自盤算揣摩上意,生怕觸了黴頭,都顯得面色沉重,步履匆匆。

    八阿哥胤祀謙和的和身邊的胤禛道:“四哥先先請。”

    胤禛點點頭,匆匆和十三阿哥胤祥一起走了。旁邊十阿哥不屑的冷哼一聲,八阿哥淡淡瞥了他一眼。老九連忙扯著兀自不服氣的十阿哥一起離去。

    八阿哥的府邸一如既往的熱鬧,九阿哥、十阿哥和十四阿哥都在。八阿哥換下朝服,穿了淡銀色繡著龍紋的袍子,一塵不染的白色緞靴。

    十阿哥早就不客氣的坐下,灌下一杯涼茶,使勁不住的扇著手裡的摺扇,嚷嚷道:“這什麼天氣!真是熱死爺了!”

    大大咧咧的坐下,“八哥,不是我老十說嘴。我就看不起他那一副冷著臉的樣子,誰也不欠他的!有本事他別整天跟在太子屁股後面!”

    九阿哥似笑非笑的道:“或許是指望太子念著他的好處,給他封給鐵帽子王也未可說。”

    十四阿哥還不到上朝聽政的時候,許是餓了,只撿著桌上青瓷盤子裡的點心吃著。八阿哥不答話,手裡端著的茶盞,並不急著喝下,有一下沒一下的拿茶蓋撥弄著。熱騰騰的茶水即使在炎炎夏日,也氤氳起朦朧的水霧,遮住了八阿哥的神情。

    “今兒要不是他老四幫著太子開脫,太子肯定逃不掉要喝一壺!”十阿哥越發不忿,道:“也不過就是仗著皇瑪嬤偏心,佟家還不是對他不冷不熱的……”

    噹啷一聲脆響,八阿哥神情淡淡的鬆開手,茶蓋摔落在地上,裂紋在細膩的瓷器上蔓延。

    八阿哥神色不變,眉眼依舊淡雅柔和,好像從上好水墨畫中勾勒出,讓人觀之心曠神怡,漫不經心的道:“十弟,慎言。有些事情不是我們可以說的。”

    十阿哥想起自己那位皇瑪嬤的手段,也不由得白了臉。雖說自己記事起,皇瑪嬤已經不事事過問朝政了。但是誰也不懷疑,讓她覺得不悅的人,絕對沒有好下場。

    據說當年佟國綱、明珠、索額圖三人都是陪著皇阿瑪親征的重臣,但佟國綱卻戰死沙場,皇瑪嬤便從此恨上了明珠索額圖。

    於是,明珠這些年就沒攤上什麼好事,不是去主管治理河工,一碰到下大雨的天氣便提心吊膽。要麼就是被派去撫恤賑濟流民,多少雙眼睛盯著,萬一有一星半點的錯處,便被人借題發揮,和如履薄冰也差不離了。

    而索額圖就更倒楣,已經被下獄。內情還不得而知,不過便是依著十阿哥自己想來,決不至於因為公佈的那幾項所謂罪名,就羈拿重臣。

    想到索額圖一出事,便等於斷了太子一個臂膀,十阿哥複有高興起來。

    九阿哥也跟著打圓場道:“是在八哥家裡,自己兄弟面前,也沒那麼多講究忌諱。老十在外面還是很謹慎的。他也沒別的意思,不過是不高興四哥不和兄弟們親近罷了。倒是八哥對他從來都很和善。”

    說著看來十四阿哥一眼。

    十四阿哥咽下口中的點心,喝了口茶,道:“別這麼看我。我額娘就我一個兒子。你和四哥什麼關係,我和四哥就是什麼關係,咱們高攀不上貴妃娘娘。八哥府裡的點心味兒不錯。”

    八阿哥笑著道:“不過是不放心老十的性子。究竟是長幼有序呢。他既是兄長,對他恭敬些也沒什麼壞處。”

    九阿哥一語雙關的道:“雖說是要看長幼大小,但也要看是賢德還是平庸呢。”

    壓低聲音道:“八哥,我看太子這幾天心情不佳,連大朝會都能走神,頻頻出錯。索額圖這事…… 咱們要不要出手?”

    眯了眯眼,帶了分狠戾,“總之,叫他闖不過這一關!”

    八阿哥沉吟一二道:“還是先緩一緩。索額圖這些年也算是位極人臣了,說拿就拿了,這裡面有文章。”

    九阿哥也若有所思,道:“皇阿瑪南巡,帶著太子。到德州的時候,太子病了,宣索額圖到德州侍疾,然後就出了這件事。偏咱們哥幾個這次都沒有隨行,不清楚內情。”

    幸災樂禍的道:“要我說,索額圖又不是太醫,又不是丫頭小廝,哪裡需要他千里迢迢跑過去侍疾!”

    嗤笑一聲:“太子在索額圖面前也就是個沒斷奶的小娃娃!難不成是把索額圖當奶娘了。”

    十阿哥、十四阿哥俱笑出聲,八阿哥也忍俊不禁。

    十四阿哥道:“大哥這幾天可不是春風得意,一臉的笑容眼遮都遮不住,做弟弟的都不好意思說他。”

    九阿哥不屑道:“大哥也就這點氣量了,他和太子也就是半斤八兩的事。”

    八阿哥做了個手勢指了指,道:“這事之前連一絲風聲也無,八成和那一位脫不了關係。以那一位的手段,索額圖恐怕難跳脫罪名。咱們先按兵不動,且瞧著吧。”

    九阿哥一雙桃花眼褶褶生輝,道:“說到那一位,最近佟國維大人可是頻頻向八哥示好呢。雖說八哥在咱們兄弟中間是頂尖的,但四哥畢竟是佟貴妃名下,皇瑪嬤親自撫養的,又和太子走得近。不知佟家是打得什麼主意。”

    八阿哥溫文爾雅的道:“佟大人國舅之尊,不論如何,多一個朋友總比多一個敵人要好。”

    尤其是佟家簡在帝心。當初佟國綱戰死的時候,皇阿瑪覺得翰林院寫的祭文不夠真心實意,將翰林院諸人罵的罵、罰的罰,削去張英的禮部尚書之位,把楊宣貶去戍邊嗎,親自捉刀重新寫了一篇。“惟忠生勇,爾實兼之”,不是一般的讚譽呀。

    突然想起一事,道:“對了,九弟。最近讓你門下的門人都收斂一點。太子心急上火,又發不出,說不定想發狠給索額圖拉幾個墊背的呢。”

    九阿哥斂起俊臉上掛著的笑容,揚聲喊道:“何順兒,給爺滾進來!最近爺門下誰要是惹事,不用別人動手,爺先收拾了他!”

    太子因為索額圖被下獄的事情正在鬧心,焦躁不安的在毓慶宮走來走去。四阿哥胤禛和十三阿哥胤祥來時,正看見一滴碎片,顯然太子摔了不少東西。

    十三阿哥明知故問的開口道:“喲,二哥正是發什麼火呢,總不會是不歡迎弟弟們來吧。”

    太子連忙走過來道:“還是你們兩個是好兄弟,想著來毓慶宮看我。只怕老大和老八他們,現在正在心裡偷笑吧。”

    四阿哥冷著臉勸諫道:“二哥小心為上,知道的只當二哥心情不好,摔幾樣東西又值什麼。有心人恐怕又要在皇阿瑪面前添話,要說二哥因為索額圖的事情對皇阿瑪心存怨恨了。”

    太子喊人進來收拾,坐下道:“好弟弟,你們兩個自然知道我對皇阿瑪一向孝順,可是我這心裡急的不得了。索額圖年紀不小了,天牢是什麼地方!我才把淩普派出去,讓去打點一下,可一時還是放心不下。”

    十三阿哥道:“索額圖雖然被下獄,但畢竟還不曾定罪,皇阿瑪也還沒有旨意傳下,刑部的人不敢私自總手腳的。太子盡可放心。”

    太子道:“話是這樣說……”

    四阿哥放下茶杯,淡淡道:“索額圖不可能一直被這樣關著,當務之急是打聽清楚接下來是什麼章程,也好做出應對之策。會命何人主審,幾時開審?”

    胤祥道:“對,四哥說的對!二哥還是讓人把淩普叫回來吧,現在何必再去招風頭。關鍵還是皇阿瑪心裡怎麼看索額圖的。”

    來毓慶宮的路上,十三阿哥和四阿哥都私下商議過了。索額圖這幾年行事愈發不著調,皇阿瑪心裡只怕是早有成見。索額圖雖是毫無預兆的一朝出事,但禍根卻埋下很久遠了。所以現在一點都不贊成太子派人為索額圖奔走,遂委婉開口勸阻。

    太子起身道:“內務府那的人說,官窯前不久燒成了一批新花樣的瓷器,才進上來,今日正好運到。皇阿瑪畢竟是先要孝敬皇瑪嬤的,所以他人應該在皇瑪嬤那裡。你們兩個陪我一起去探探口風。”

    十三阿哥道:“臣弟就不去了吧。讓四哥陪著二哥也就是了,我在皇瑪嬤那裡沒那麼大的面子。”

    四阿哥難得多說幾句話,語調依舊冷冷道:“這會又說你沒那麼大的面子了。以前也不知道是誰經常去皇瑪嬤那裡請安,順便吃點心,臨走來不忘捎上一份帶走。皇瑪嬤前幾日想起來還說,她那裡的點心就數老十三吃的最多。”

    十三阿哥摸摸鼻子,投降道:“好吧,好吧,那不是托了四哥的福嗎。我陪著兩位哥哥走一趟便是。”

    誰叫皇瑪嬤那裡的點心最精緻,花樣又多。皇瑪嬤雖然看起來不好親近,但真說起來也沒虧著誰。自己小時候又特別喜歡吃點心,又不像四哥不愛吃甜的,自然連吃帶拿了。可憐等到長大了,卻要因為這個被打趣。


   
第一百一十七章 打探口風

    養心殿裡,琬瀠和玄燁母子其樂融融。玄燁獻寶道:“從官窯能燒制彩釉以來,許是手藝熟練了,這可是最好的一批。兒臣可不就是來皇額娘面前獻寶了。”

    說著讓人奉進來好十幾套瓷器。粉彩和琺瑯彩都是近些年剛剛試驗出來的,琬瀠也來了點興趣,一一把玩。

    明朝宣德年間以後,很多釉色的配方都已經失傳了。也就是玄燁即位之後,才逐漸讓官窯重新嘗試燒制。便是如此,也花費了幾十年的時間嘗試,燒制成功也只是近兩年的時期了。

    琺瑯彩的彩料和製作都非常精細,花紋都是比較規整的圖案畫,色澤極其光潤、濃豔,可以說非常的富麗堂皇。但卻不算是琬瀠最喜歡的類型。

    又隨手拿起一個粉彩粉彩牡丹紋盤口瓶。粉彩瓷一般是在白瓷上用玻璃白打底,再用乾淨筆輕輕地將顏色依深淺濃淡的不同需要洗開,使花瓣和人物衣服有濃淡明暗之感。

    琬瀠這才滿意的笑了,和玄燁道:“若論明暗清晰,層次分明,同時集工筆和寫意之妙於一體,沒有比粉彩出眾的了。”

    玄燁展顏道:“瓷器中,皇額娘以前最喜歡的就是青花。偏又嫌棄明代青花太過濃麗,讓官窯重新燒制色調明快淡雅的青花,一改前朝之風。兒臣就猜著,這粉彩瓷同樣秀麗雅致,也必能合皇額娘的眼緣。”

    琬瀠興致勃勃的道:“元青花也是極好的,可惜現在見的不多了。”

    又指著榻中央小案几上擺放的一套杯子,道:“青似玉,白如冰,青花是不由得人不愛的。原也是你來了,若換了一般人,我定不會拿出來用。”

    玄燁踱步過去細看,是一套青花十二月花卉杯,每月對應一種花卉。高不到兩寸,小小巧巧的,很是精緻。杯胎燒制的非常之薄,拿起來對著光看,隱隱又通透之感。也怪不得皇額娘贊青花“白似冰”了。

    這時流光進來,福身一禮,“奴婢卻要斗膽來打擾主子和皇上的雅興。”

    巧笑道:“太子爺、四爺和十三爺一起來請安了。”

    琬瀠道:“他們哥幾個倒是碰到了一起。”

    看了玄燁一眼道:“難得太子也過來了。”

    玄燁低聲道:“可能是為了索額圖的事情。”

    琬瀠道:“行了,叫他們進來吧。在屋子裡多添些冰,送酸梅湯和冰碗子過來。他們年輕人不禁熱的。”

    幾人入內請安,琬瀠道:“太子可是最近替你皇阿瑪分憂,太過勞累了,看起來都瘦了?流光,讓人給毓慶宮多送些補品。胤祥是最愛吃點心的,把小廚房剛做出來點心給他端過來。”

    又把胤禛拉到身邊細細詢問日常起居,然後道:“我怎麼聽說弘暉最近身體又不大好了?你福晉就這一個兒子呢。我知道你性格素來是嚴謹的,可是小孩子不必逼的太緊。”

    胤禛道:“弘暉他不過是苦夏,有點小病,哪裡有皇瑪嬤說這麼嚴重了。必是烏拉那拉氏說給皇瑪嬤聽的。”

    琬瀠冷道:“你且不要和我說,男孩子不能嬌慣之類的話來。聽說你罰他抄功課,做不完跪佛堂不准吃飯,四福晉急得直掉眼淚也勸不住。也不要說是四福晉說的,她不是這樣多嘴的人!難道我連這點小事都不知道!本來我是不信的,可現在看來竟不是胡說了。”

    發火怒道:“你這是教導兒子?你這是折騰兒子吧?我幾時這樣罰過你皇阿瑪!又幾時這樣罰過你!你和玄燁不也都這樣出挑麼?可見教導孩子的功夫,半點都不在罰跪不給吃飯上面。弘暉小小人兒,每日又要早早來宮裡聽課,又要被你檢查功課,也怪不得身子不好呢!之前他那場大病,多少太醫在他身邊看著,都說兇險。我去看他時,瘦的不成樣子。這才剛剛養好一點,你又罰他!怎麼一點不知道受教訓呢!”

    琬瀠氣的不行,胤禛連忙跪下請罪,連帶著太子和十三阿哥也不敢在坐,跟著跪下。

    玄燁連忙幫她撫著背道:“胤禛年輕,弘暉又是他的長子,哪裡有教導小孩子的經驗?愛之深責之切,不過是盼著弘暉有出息罷了。兒臣當年不也是如此嗎?皇額娘快消消氣。胤禛不懂這些,皇額娘教導他就是。這般累皇額娘生氣,就是兒臣和胤禛不孝了。”

    又回頭斥責胤禛道:“你難道比得過你皇瑪嬤更有見識嗎?她既是教導了你,你還不記在心裡!”

    胤禛叩頭道:“孫兒不孝,累皇瑪嬤操心。”

    琬瀠道:“快點起來。雖說夏天,到底地上涼呢。”

    緩了緩心裡的火氣,道:“我原想著王府的嬤嬤也是不差的,但卻沒想到王府的嬤嬤哪個敢攔著你、勸著你呢。我挑兩個精於醫術調養的嬤嬤去你府裡,幫著照顧弘暉。明著和你說,這兩嬤嬤是代我去看著的,你不必擺出貝勒爺的架勢來。也不必說太過惹我擔憂、太過不孝的話,你和福晉把孩子看顧好,就是對我的孝心了。先把身體養好,然後怎樣不好教導呢。”

    胤禛連忙應諾不提。

    琬瀠呷了口茶,問道:“太子來有什麼事嗎?”

    對十三阿哥和太子道:“你皇阿瑪的孝心,剛撿著最好的一批瓷器送了過來。瞧瞧有沒有喜歡的,且挑了去做擺設。”

    玄燁道:“皇額娘是有了孫子忘了兒子,兒臣可是有苦沒處訴。”

    十三阿哥笑著道:“這可是皇瑪嬤說的,我可沒少從皇瑪嬤這裡得好東西,這回又要連吃帶拿了。孫兒可是經常被四哥說教呢。”

    琬瀠道:“不必理他。”

    慈愛的拍著身邊的胤禛道:“他就是這樣的性子,怎麼都改不了。”

    太子本來是想來探探口風,剛才琬瀠發怒,不敢說話。

    這會兒見十三阿哥湊趣,氣氛正好,咬咬牙,跪下道:“索額圖辜負了皇阿瑪的恩寵,兒臣特來請罪。”

    胤禛跟著道:“雖說索額圖做下是事情和二哥並不相干,但奈何二哥卻深為之自責,只覺得對不起皇阿瑪的信任,便是兒臣和十三弟苦勸都沒用。”

    十三阿哥跟著幫腔道:“是啊,二哥自責好幾天了。”

    琬瀠事不關己的低頭喝茶,玄燁默了默。其實今年年初的時候,索額圖便以年老乞求回家辭官休養了。只是後來巡視河南,當時太子正病著,恰好那段時間查到了索額圖意欲不軌密謀篡位的證據。顯然不是索額圖自己想要取而代之,看來應該是為太子準備的了。

    但是玄燁私心裡卻寧願希望是索額圖自作主張,而不是和太子合謀。而且證明索額圖篡位的那些證據也不見得多麼可靠真實。只是自己對索額圖不滿已久,於是就下令把他抓起來了。因為這些原因,索額圖被下獄後一直還沒有受審。

    玄燁嘆了口氣道:“索額圖犯下的事,牽來不到你的身上,你安心做你的太子。至於索額圖……”

    沉吟道:“著令三司會審,而主審……。就由王士禎和雅爾江阿二人擔任主審吧。”

    即使早想到索額圖這次不一定能保住,太子的心裡還是涼了。王士禎是刑部尚書,但為人不近人情,和索額圖一派有隙。何況雅爾江阿為和碩簡親王,愛新覺羅一族的宗正。又因為皇瑪嬤素來恩寵簡親王一脈,還曾把他接到身邊撫養過很長一段時間。

    便是自己為太子,也要說一句,雅爾江阿當真可以算得上地位尊貴了。哪怕王士禎可能看著赫舍裡氏和索額圖的勢力份上,手下留情,可雅爾江阿卻是不需要給這個面子的。命這兩個人主審,看來皇阿瑪是不準備放過索額圖了。

    “行了,太子起來吧。你姓愛新覺羅,不姓赫舍裡。”琬瀠見太子難掩失望之色,不輕不重的在玄燁面前把事情點出來,又道:“時候不早,讓人傳膳吧。你們幾個今兒就在我這裡用膳吧。”

    琬瀠這裡的膳食一如既往的注重菜肴原有的風味,清爽鮮嫩,與時下滿人喜歡的大油大葷不同。只是太子滿腹心思,頗有點食不知味。四阿哥和十三阿哥,一個是在琬瀠身邊長大,一個也是這裡的常客,倒並沒有怎麼拘束。而玄燁用膳時多注意著琬瀠的喜好,時不時幫她夾幾筷子菜。

    琬瀠指著一道翡翠葉心,道:“這道菜倒是不曾吃過。色澤嫩黃,吃起來也很清爽,很對我的胃口。可要好好賞一賞做菜的御廚。”

    流光忙吩咐人去打賞,道:“這翡翠葉心可不是咱們小廚房做的,是太子爺進上來的。”

    玄燁道:“也算是胤礽有心了。皇額娘若是吃著好,打發個人去把方子抄過來也不費事。”

    琬瀠問道:“我這個見到新鮮的東西,就非常好奇,大白菜能做出這樣好的滋味。怎麼個做法,太子先和本宮說一說吧。”

    太子打起精神道:“太醫說過,大白菜最為養氣,冬夏皆宜。只是這東西想要做的出彩卻很不容易。先是挑了好的大白菜,把外面的葉子、幫子都一層一層剝去,最後只留一兩寸長的白菜芯子,最是鮮嫩無比。再用十二道高湯培過便可。”

    琬瀠皺了眉頭道:“本宮從來都不算節省的人,也都覺得這樣的做法太過了,浪費太過了。”

    胤禛很明白琬瀠的心思,道:“皇瑪嬤多慮了。宮中婢僕不知凡幾,去掉的白菜葉也都是極好的,自然做成他們的吃食,也算的上是物盡其用了。這樣算下來,也算不得奢侈。太子一片孝心,皇瑪嬤安心享用就是。”


作者: o863    時間: 2012-4-1 05:47 AM

第一百一十八章 琬瀠定計

    用膳完畢,眾人先後告退,琬瀠獨讓胤禛留下,道:“弘暉的事我還是放心不下,胤禛你且留下。”

    琬瀠看著胤禛嘆了口氣,道:“我也不知道你這性子是像誰,我、你皇阿瑪、額娘都不是這樣的。不管嚴寒酷暑,不摘冠、不解扣、不挽袖。胤禛你面冷心熱,但平時吃虧就吃虧在這一點,讓人覺得你不近人情,大臣們輕易都不願意和你親近。”

    琬瀠忽又展顏一笑,道:“可是現在,要我來說,你這性子倒是個好事。”

    胤禛知道自己的性子向來在眾兄弟和大臣中不討喜,聽琬瀠這一說,倒有些好奇,道:“皇瑪嬤不是打趣孫兒吧。”

    琬瀠壓低聲音道:“索額圖被下獄的真正原因,是因為有人查到了他意圖謀反的證據。”

    胤禛吃驚道:“不可能吧!索額圖和二哥都不會這樣愚蠢的!”

    看著琬瀠道:“難道是有人蓄意詬陷?”

    琬瀠不肯定也不否定,道:“那又有什麼區別呢。你皇阿瑪對索額圖不滿已久了呀。”

    胤禛了然道:“看來索額圖是保不住了。”

    琬瀠垂眸,低聲道:“你皇阿瑪並不完全相信太子有什麼不臣的心思,也不想把他牽連進來,所以壓下了那些證據,但從此他對太子心裡有隙是肯定的了。”

    見胤禛若有所思又道:“你皇阿瑪老了,可他的兒子一個個長大了,而且有的還生出了小心思,惦記起他身下的位置,想必他不會太高興。”

    胤禛驚道:“皇瑪嬤!”

    琬瀠慈和的笑了,道:“怕什麼,又沒有外人。若是在我自己的地方說話都不安全,我這個皇太后也不要做了。”

    輕輕撫著繪製精緻花紋的長指甲道:“太子和大阿哥就是看不透這一點。若是大阿哥還情有可原,因為如果他什麼都不做的話,皇位是註定輪不到他頭上的。而太子,元后嫡子,生下了就被立為儲君。他之所以被很多人記恨,就是因為他什麼都不做,就已經得到太多太多了。何況他還是你皇阿瑪親自教養大的,太子只要安安分分的,你皇阿瑪都會護著他順利繼承皇位,到時候什麼不能做呢。可惜他就是看不透這一點。”

    “太子真以為他放任索額圖替他拉攏黨羽,上躥下跳,這些你皇阿瑪都不知道?”琬瀠目光譏諷的道:“別以為這些都能瞞過去,你皇阿瑪他清楚著呢。”

    見胤禛顯然有疑問要問,豎起食指在嘴前比劃一下道:“噓,聽我說。前朝尚有錦衣衛和東廠,難道我朝沒有相似的組織麼?”

    輕輕敲著桌面道:“不過是沒有放在明面上而已。”

    對胤禛說道:“好孩子,你性子天生如此,不朋不黨,這很好。別看你皇阿瑪嘴上說著你不近人情,心裡卻是歡喜的。而太子……”

    頓了頓道:“所謂太子黨,其中又有幾個真正用得上、得力的人,多是牆頭草罷了。何況,朋黨二字能是輕易沾染的麼?多少人因為這個不得善終。”

    加重語氣道:“胤禛,你就繼續如此,做你的冷面王,門人不需要太多,栽培一些忠心、能得大用的就行。”

    輕聲道:“若是真到關鍵時候,你皇瑪嬤手下還是有一些人可以為你所用的。”

    索額圖最終逃不過被賜死的結局,而太子似乎因此受了刺激,越發焦躁不安,猶如困獸。甚至公然鞭笞前來勸諫的太子屬官,讓玄燁大為光火。而八阿哥胤祀也漸漸以禮賢下士而聞名,有賢王之稱,又和九阿哥、十阿哥、十四阿哥交好,成為諸皇子中不能被忽視的一個。

    八阿哥放下筆,揉了揉酸疼的手腕,又拿起剛寫好的明天上朝要用的條陳檢視一遍,輕輕的呼口氣。端起杯子喝了口茶,卻早已冷透。雖是夏日,但冷茶寒氣不散,不利養身,遂喚人進來添茶。一雙柔荑輕輕將茶碗放在桌上,然後輕重適度的替八阿哥按著肩膀,道:“爺,快喝口參茶吧。”

    八阿哥的臉上帶了些柔和的笑意,輕聲道:“是福晉呀。不是說讓你先去休息嗎?你白日裡操持家中諸項事宜就夠勞累的了。何苦等到這麼晚。”

    八福晉的臉上帶著幸福的光暈道:“妾身不覺得勞累呢。雖然皇阿瑪看重爺,給爺派了許多差事,爺還要保重自己的身體才是。”

    八阿哥的神情雖然疲憊卻難掩神采道:“總不好叫皇阿瑪失望。”

    八福晉溫柔的道:“還有九弟和十弟呢?他們和爺的感情又好,也總可以讓他們幫忙分擔一二吧。”

    八阿哥按著眉心道:“十弟是個好的,但他性子太魯莽,我如何能放心。至於九弟……”

    帶了點笑意道:“他自己也不是個閒著的人呢。九弟喜歡做生意,手底下的鋪子開了不少,進項也很可觀。咱們這些年開銷花費越發大了,若不是有九弟補貼,怎麼顧的過來。”

    嘆了口氣,“只是九弟素來桀驁,手下門人的手段也不是好相與的,我常勸他讓門人收斂一點,手段平和一點,在商言商,不要遇事動輒拿出皇子貝勒的權勢來。誰知道哪家鋪子後面有貴人相助呢,何必為了這個平白結怨。只是他又不聽的。”

    八福晉擔憂道:“妾身不懂朝政,我管著府裡,覺得還好。爺在外面做事花費這般大嗎?只不過那進幾年往來的人家增多了,人情往來上也確實須得精打細算。”

    居京都,大不易。便是皇子貝勒又怎麼樣。一些幾代都在御前得力的、頗得聖寵、根基深厚的人家,不照樣得敬著,拉攏著,逢年過節不忘備一份禮。哪裡就敢端著皇子的架子呢?不怕什麼時候被人家在背後下了絆子。這樣的人家在京城,算不上多,但也不算少了。

    八福晉暗自在心裡嘆氣,面上仍舊一派如常,道:“前幾日進宮請安,皇額娘還問我府裡如何,要是開銷上不湊手儘管和她說。只是妾身不知道爺的意思,想著家裡精打細算一點,也不至於萬分艱難的……”

    八阿哥頷首道:“這樣很是。”

    淡淡開口道:“皇額娘待我一向都是好的。”

    神色不辨,別有所指的道:“但哪裡好凡事都去麻煩她老人家呢。”

    八福晉低頭在八阿哥耳邊道:“雖然這樣說,但皇額娘畢竟沒有親生孩子呢……”

    有時候八福晉十分慶幸十弟的生母淑妃娘娘去的晚。若是她早在十弟小時候就過世,只怕皇后娘娘對八爺也不會這樣看重親近了。

    淑妃被追封了溫僖貴妃,那時十弟已經大了,性子也難改了,又與皇后一向不親近的。皇后就是有其他的心思,見到這些也該打消了。

    八福晉又奇道:“爺這裡還有九弟鋪子裡的進項撐著,其他幾個貝勒府不知怎樣周轉過來的。”

    八阿哥喝了口參茶,道:“想要結交大臣就難免各種開銷。但是不結交又能怎樣呢?總不至於一輩子擔個爵位,靠著俸祿吃飯。幾代人以後,子孫也與平頭百姓無異了。現在艱難一點,為了以後罷了。”

    淡淡道:“大哥和太子爺那裡好不了多少,也都是指著門人替他們撈錢呢。太子爺又一貫看不起商人,門人更加不堪,收受賄賂、包攬訴訟不在少數,就差賣官鬻爵了。也不過是因為太子沒那麼大的本事,才不打這種主意的。現在皇阿瑪寵信他,這些事沒人拿出來說,等到時候,可都是現成的把柄。老三喜歡風雅字畫,愛得不得了,也都是花錢的玩意。他們幾個哪個不鬧虧空,沒從國庫借錢?”

    低低道:“也就老四府裡好些。你們幾個福晉平時也經常見到的,四嫂那個人,慣是手底下大方的。老四冷冰冰的也不和大臣來往,但京城有頭臉的人家,夫人小姐逢年過節、生日壽辰,四嫂哪不備一份不薄的禮呢。人家不說老四結交大臣,只誇四福晉賢德,但也因此總得念一念四貝勒府的好。”

    八福晉也是聰慧的人,道:“聽爺這一說,確實如此。之前還和九弟妹笑話過四嫂不會掌家呢,卻被不想是另有深意。那妾身又不要也學著點,總不能讓我們八貝勒府被比下去了。”

    八阿哥拉著八福晉的手道:“這倒不必,福晉你夠辛苦的了。各家有各家的過法,四嫂手裡寬裕,自然捨得做好人。有皇瑪嬤在呢。皇瑪嬤手裡有多少東西,只怕就是皇阿瑪心裡都沒數吧。手底下漏一點也夠一大家子的花費了,何況她又對四哥掏心掏肺的。”

     又吩咐八福晉道:“下次也別只去永壽宮皇后娘娘那裡,也去咸福宮看看額娘她們。額娘一直念著你呢。”


   
第一百一十九章 八福晉

    八福晉應了,心裡卻淡淡的。在八福晉看來八阿哥凡事都是極出色的,就是在出身上吃了虧。不說生在皇后或者佟貴妃肚子裡,就是有惠妃或者宜妃這樣的額娘,八阿哥的處境也會好得多,最起碼能得到母族的扶持。

    八福晉看來,皇后沒有孩子,而良貴人身份低微,絕不可能成為皇后的威脅。皇后和八阿哥如果能互相扶持,對兩方面的人都好。

    她又對八阿哥身為用心,常常心疼八阿哥的難處,所以經常去永壽宮侍奉,希望八阿哥能進一步得到鈕鈷祿家的支持。對八阿哥的養母定嬪也算恭敬,卻不免顯得待良貴人不夠殷勤了。

    次日,八福晉入宮請安。琬瀠在御花園賞花品茶,玄燁皇后並各宮妃嬪作陪。八福晉請了安,便跟在皇后身邊侍奉,婷婷落落,頗為明豔。

    皇后笑著拍拍她的手道:“胤祀是個孝順的,他福晉也是極好,隔三差五的進宮來請安。”

    玄燁想著近日交給八阿哥的幾件差事都辦的不錯,便看向定嬪和良貴人。定嬪倒是端坐在一邊,頗有一點古井無波的味道。良貴人在這種場面,一如既往的有些瑟縮,不自在的站在定嬪身後。

    玄燁嘆了口氣,良貴人容貌不錯,性子也柔順,就是太過怯懦,怎麼也改不了。說好聽了是溫婉賢淑,說難聽了是逆來順受。

    玄燁還是更欣賞爽利大方的女子。哪怕是強勢一點,有手腕一點,只要不過分,也沒關係。當初玉錄玳被皇額娘教養的很好,骨子裡就有點強勢潑辣,但面上是麼時候都是氣定神閒。

    自己雖因為兒時的意氣之爭,打打鬧鬧,和她有些小矛盾。但也得承認,玉錄玳這樣也極惹人欣賞喜愛的,壓得住場面,有皇家風範。她在蒙古就過得很不錯。所以即使良貴人的容貌在後宮算是數一數二,但玄燁心裡更喜愛自己的表妹,更願意和宜妃說說話。

    心血來潮,問二人道:“胤祀娶妻也很久了,也是你們該享做婆婆的福氣了。”

    良貴人聞言很顯得有些不安,定嬪面上也很生疏的樣子。玄燁皺了眉頭,問道:“胤祀媳婦可經常去咸福宮請安?”

    定嬪答道:“八福晉管家很能幹,她素日來咸福宮看臣妾時,臣妾問她胤祀的起居身體如何,都回答的很清楚。胤祀有她照顧,臣妾就安心了。皇上也大可以放心的。”

    玄燁心裡清楚,見八福晉臉上也有幾分不自在,冷笑道:“良貴人。胤祀媳婦上次去給你請安是什麼時候的事了!”

    見良貴人一副訥訥的樣子,十分來氣,道:“說!難不成你想欺君!”

    良貴人低頭小聲道:“也不久的。”

    玄燁又道:“不久是多久!”

    良貴人訥訥不言。

    八福晉看不下去,也自知瞞不過,後悔早不聽胤祀之言。跪下道:“皇阿瑪不要難為額娘了,臣媳自知不該,很久沒去給額娘請安了。”

    八福晉經常去給皇后請安,但很少去咸福宮,這事玄燁也不是第一次聽到了。姬蘭最近身體也不太好,四福晉就整日留在宮中侍奉。相比之下對八福晉更添厭惡。

    何況前幾天又得知一件事,且想著八福晉過門這麼多年,不曾有孕,也不肯給胤祀納側福晉。自己數次要給胤祀指側福晉,都被推掉了,結果胤祀到現在都沒有子嗣。

    怒喝道:“這就是皇后你說的孝順!郭絡羅氏,你孝順到連親生婆婆都不肯侍奉!郭絡羅氏,你過門多久了?聽說你前幾日,又找藉口打死了一個胤祀寵幸過的婢女。為媳不孝,為妻子不賢,你的婦德都到那裡去了!”

    直接和皇后道:“你是嫡母。郭絡羅氏既是和你親近,你就幫她挑一挑,給胤祀送兩個妾室過去。”

    八福晉眼圈早就通紅,極力挺直背,倔強的道:“皇阿瑪一片好心,但我們爺早說過,差事繁忙,不想納妾。所以那兩個妾室,請皇阿瑪收回吧!”言罷叩頭不止。

    玄燁大怒道:“當初岳樂過世,幾個庶子爭奪爵位。朕就覺得安親王府家風不正,想不到你一個外孫女都跋扈如斯!朕當時能撤掉安親王的王爵,現在也能下旨休掉你!”

    郭絡羅氏面上灰白,惟獨額前因為用力觸地的原因,一片紅痕,但目光明亮,倔強的堅持道:“臣媳心知不該,寧死,也不叫她們入門!”

    琬瀠很喜歡八福晉這種堅持。雖然打死那個婢女,手段太過激烈狠辣了,但小三人人得而誅之。能在這種年底,維護婚姻,對付小三,這種坦蕩卻也令人心生敬佩。至少自己是服從現實,選秀入宮了。

    於是開口維護道:“好了,玄燁,你又何必為難她。對八福晉道:“快起來,女子容貌是很重要的。讓人拿藥膏給你敷一敷額頭。”

    笑著對玄燁道:“八福晉再怎麼樣也是一個女子,如果胤祀非要納妾,她又哪裡攔得住。何況你好幾次想給胤祀指側福晉,不都被他推掉了嗎?人家小倆口你情我願的事情,你何必非要插手。”

    提起八阿哥,玄燁斥道:“有話說字如其人,胤祀的字太過柔軟,很不成風骨。朕讓何焯為他侍讀,要他每日寫十幅字呈覽。沒想到他頗不耐煩,便央人寫了來,辜負朕的一片苦心。如今竟然受制於婦人!”

    琬瀠勃然不悅道:“也不是誰都和你一樣,非要三宮六院的。愛新覺羅家出情種,也不是一個兩個了。太祖皇帝對葉赫老女念念不忘,太宗皇帝傷心宸妃之死,沒多久就跟著就去。更近的,幾乎不過是昨日的事情,烏雲珠過世,你皇阿瑪差點出家。再說,什麼叫做受制於婦人!婦人怎麼了?你額娘也是婦人,你也是養於婦人之手的!怎麼就不能是胤祀不惑於女色,對福晉一片真心呢。”

    冷道:““至於為了這點子事說這麼重的話嗎!上次如此,這次又如此!”

    上一次說的是胤禛剛進戶部辦差、還不大有經驗的時候。那是戶部眾人雖然恭恭敬敬的,但心底卻有點看輕胤禛年紀不大,沒多少經驗。

    胤禛又是嚴謹的性子,一點差錯紕漏都要眾人重新謄抄、反復修改,以期盡善盡美。戶部眾人也都是為官多年油滑之人,十分覺得胤禛這是在錙銖必較,很有點陰奉陽違。激的胤禛發了好幾次火,偏又有人在玄燁面前添話。玄燁便訓斥胤禛,說他喜怒無常。

    琬瀠知道後,當時就摔了杯子。這種話也能隨便亂說!皇帝身邊都有人負責記錄言行舉止的,他這麼一說,就要記錄成他對胤禛的評價。說不定多少年之後,胤禛也洗脫不掉這個名聲。

    登時怒道:“他是本宮撫養大的!本宮就是喜怒無常的性子,他自然像了本宮!”

    煞聲道:“只不過他和本宮還沒有像足十分!本宮若惱了那個大臣,總要等到機會的,叫他家破人亡、屍骨無存的!”

    又破天荒的給了玄燁很長時間的冷臉。

    玄燁現在想起來還心有餘悸,不由收怒氣,和琬瀠軟語道:”兒臣也是為了胤祀好,他現在都沒個子嗣。”

    琬瀠不依道:“我今天就做這個主了。胤祀要是想要納妾,這事情隨你,我不過問。若胤祀不想納妾,那你不萬可逼他。讓太醫給八福晉請脈,開方子調養一下,爭取早日開枝散葉也就是了。”

    在現在這種年代,八阿哥對妻子能做到這樣,已經算是好男人,多少太太夫人羨慕八福晉的好命。總不能讓稀有物種又少一個。兩個妾室而已,這些都是無關大局的小事。對八福晉,能幫一把就幫一把好了。

    玄燁知道自己皇額娘定下的主意就很難更改了,嘆了口氣,道:“宣八阿哥。”

    八阿哥很快便來覲見,聽明白原委後,和八福晉並排跪下,心疼的攬著妻子,對玄燁道:“皇阿瑪,若是寵妾滅妻,大不合禮法,是不能修身齊家的徵兆。胤祀不才,也不願意因為兩個妾室,以致于髮妻失和。”

    給八福晉擦擦眼淚,情真意切的道:“何況,福晉不以胤祀愚魯,入門以來盡心操持家務。便有萬分艱難,不肯抱怨一分。胤祀有妻如此,深以為大幸。”

    叩首道:“福晉性子耿直,若有什麼衝撞了皇阿瑪,那是胤祀教妻不嚴,請皇阿瑪降罪!”

    八福晉一直強忍著眼淚不肯掉下來讓人看了笑話,這會再忍不住,抱著八阿哥哭出聲,“爺!是妾身給爺添麻煩了。”

    玄燁冷哼一聲道:“不讓你納妾,跋扈不賢!對你額娘不敬,是為不孝!胤祀,你要護著你媳婦,也先看看她犯得是什麼錯!”

    宜妃和八福晉同屬郭絡羅氏,素來親近,在玄燁面前也很有幾分顏面,便上前拉著玄燁的胳膊道:“皇上,咱旗人家的女兒都是爽朗大方的,可不向漢女那樣讀迂了書,恪守三從四德。何況便是普通人家,若是庶子繼承了家業,也沒有讓生母越過嫡母的道理。八福晉只是有些顧此失彼,不夠周全,終究算不得罪大惡極。”

    微微有點撒嬌的道:“皇上一向寬厚,就饒過八福晉這一遭好不好?”

    宜妃已經不算年輕嬌媚的少婦了,但保養得宜,雍容之中透著活波開朗,舉手投足又毫不做作。近些年姬蘭身體有些不大好,玄燁空閒時候大多都去陪她。剩下的時間,就屬宜妃伴駕最多,儼然是皇后之下最得寵愛的妃嬪。

    皇后也拿帕子抹著眼淚道:“總是臣妾不會教導媳婦,要是要罰,也先緊著臣妾來。”

    琬瀠開口道:“既然胤祀還是心疼福晉的,我兒你就別多事了。你若真因這個罰了郭絡羅氏,叫皇后如何自處?胤祀最近也越發出息,很能為你分憂。養在我身邊的胤禛都比不得他的。定嬪將胤祀教導的很好,良貴人生了個好兒子。她們受了委屈,本宮知道。只是做長輩的哪能真的和小輩計較呢?便給二人晉一晉位份好了。”

    知子莫如母,琬瀠明白玄燁這回必不會狠罰八阿哥的,他還需要八阿哥來制衡太子呢。前幾年索額圖事發,玄燁和太子心裡有隙,琬瀠便料想玄燁會抬舉一個阿哥來敲打太子。大阿哥急功好利,但城府甚淺,沒了明珠幫村,大不成氣候。

    若論身份,除了太子,諸皇子中就屬胤禛最為尊貴。琬瀠深怕胤禛做了磨刀石,千萬叮囑,要他小心謹慎,跟在太子後面不許出頭。

    後來玄燁果然漸漸倚重八阿哥,命他協理吏部。想到這些,琬瀠對八阿哥便多了份寬容。而且玄燁必是要找機會把八阿哥的出身在抬舉一些,自己索性替他說出來,也給玄燁一個臺階下。

    玄燁收了怒容,但仍道:“你們小倆個口,一個願打,一個願挨!又有皇額娘護著,皇后和宜妃幫忙說情!倒顯得朕枉做小人!這回便算了,下回不可再犯,否則斷然不饒!”

    琬瀠心裡大樂,自己這個兒子,從小就好面子。他是不會有錯的,有錯也要推到別人身上。幸而他愛惜羽毛,聽得進勸諫,做事也算很有分寸的,不然也是個暴君的胚子。

    但也因此不比胤禛能捨得放下自己的面子和名聲,對自己狠,對別人更狠。拉過玄燁替他順毛道:“嗯,我兒的確從來都不是個小氣的人!這樣很好。”

作者: o863    時間: 2012-4-1 05:48 AM

第一百二十章 十四阿哥的志向

    十三阿哥胤祥和十四阿哥胤禵年歲相近,幼時極親近,讀書習武玩耍都在一起。而那時候叫他們的師傅正是佟國綱之子法海,也算得上是二人的表叔了。

    因得這一層親戚關係,法海並不懼二人的皇子身份,要求極為嚴格。二人若有懈怠,法海也下得去手懲治。所以儘管十三阿哥和十四阿哥都更偏愛習武,但書讀的還是不錯的。

    後來二人日漸長大,十三阿哥更親近四阿哥胤禛,而十四阿哥更喜歡和八阿哥、九阿哥等人相處,便不復幼時親密無間了。

    十三阿哥先一步出宮開府,十四阿哥今日也正是貝勒府建成,正是遷入新居的大好日子。眾阿哥自然都前去賀喜,酒宴過後,眾人漸漸告辭散去。獨八阿哥等人,因特別要好的緣故,又令人重新整治了酒菜,繼續留下一起說話,有一杯沒一杯小酌。

    十阿哥舉杯道:“剛才人多,現下就咱剩咱兄弟幾個了。做哥哥的再敬你一杯。今兒可是十四弟出宮開府的好日子。”

    十四阿哥端起杯子一飲而盡道:“話不多說,弟弟先乾為敬!”

    八阿哥道:“皇阿瑪給十四弟指派差事,也只怕就在這幾日了。十四弟可想好往哪個衙門去了?做哥哥的也好幫你一起合計,張羅張羅。”

    十四阿哥朗聲道:“八哥、九哥、十哥都是知道的,弟弟我從小不耐煩詩文,最喜習武。如今眼看就要開始領差事了,自然最想去兵部。只是……”

    皺眉道:“我和十三哥打小起兒,愛好就差不多。老十三之前也想去兵部,又有太子幫他周全。皇阿瑪也沒鬆口,最後讓他去了刑部。”

    九阿哥來了精神,道:“我看十四弟這事有門兒。十三阿哥和太子走得近,我看這事皇阿瑪在防著太子呢!而且,皇阿瑪最近對八哥十分另眼相待,說不定就能允了十四弟的請求。”

    十四阿哥嘆口氣,道:“說句心裡話,老十三人還真不錯。”

    看著想要開口的十阿哥道:“這點都得承認,老十三的人是沒話說的!重義氣,有了好處不忘兄弟一份,有了什麼事兒也肯擔當。只是不知怎的就被太子籠絡了去,和咱們不是一條道兒上的人了!否則以老十三的能耐,哪怕不幫八哥,只要也不幫太子也是好的。”

    九阿哥道:“也還別說,老十三的性子卻是讓人看得上眼,直爽,也不背後算計人。哪怕兄弟間當面爭的面紅耳赤,之後也不記仇。那時候他額娘剛過世,老十三的處境不好。咱們雖也隱隱知道。但一是年歲大的不多,也都還未獨當一面,不好替他出頭。二是宮裡水深,盤根錯節,便想幫忙,也是有心無力。也只是老四,有皇瑪嬤撐腰,他又慣是手段狠辣的主兒。為著這個,活活打死了好幾個下人。”

    撿了塊牛板筋放在嘴裡嚼著道:“又常拉著老十三再皇瑪嬤面前露臉,皇瑪嬤也時常有東西賞下。老四是在皇瑪嬤身邊養大的不說,其他兄弟,便是太子,也不如老十三去皇瑪嬤那裡去的勤快。皇阿瑪還特別說老十三仁孝,為這個高看他一眼。之後老十三可不就是死心塌地的跟在他後面了嗎!老四幫太子做事,老十三也就順理成章的被拉過去了!說實話,老四待太子的心意,還未必有老十三的實在。”

    十阿哥酒喝多了,有點大著舌頭道:“算了,不提老十三,十四弟的事情才是正經。太子做不到事情,叫咱們做到了,可不氣死他!”

    拍著十四阿哥的肩膀道:“你十哥我心裡向著八哥,但沒多大能耐。十四弟你要能進了兵部,也能是八哥的一大助力。”

    十四阿哥一拱手道:“十哥說的是,就全靠八哥周旋了。弟弟若能遂願入了兵部,到時候八哥有什麼事,只管吩咐弟弟一聲就是。”

    豪氣道:“弟弟但凡能做到的,絕不含糊!”

    八阿哥笑得溫潤,道:“自家兄弟,自當盡力,不必客氣。”

    十四阿哥忽又有點愁容道:“我這一出宮,心裡很放不下額娘。也不外道,我額娘生了三個兒子一個女兒,大的那個,和沒有一個樣兒。六哥是早早沒了,如今額娘身邊也就我一個兒子。何況九妹也快到出嫁的年紀了,她的婚事,宮裡是什麼想法?我這個做哥哥的,實在放心不下。”

    九阿哥心下一轉,道:“我給十四弟出個主意,是必有用的!”

    湊過去道:“九妹的親事,咱們都說不上話。我說這事還得落在老四身上!”

    十四阿哥苦笑道:“九哥又開玩笑了。剛才弟弟還說,額娘生了三個兒子,大的那個也只當沒有一樣。我和四哥,還不如和八哥親近呢。”

    九阿哥道:“話不是這麼說。七格格是老十三的同胞妹妹,她快到出嫁年紀的時候,老四還不是前前後後的幫著張羅!又在皇瑪嬤和皇阿瑪面前經常提起。七妹最後可不就是給指了門好親嗎?若不是這樣,當時宮裡沒出嫁的適齡格格有好幾個,哪能輪到七妹嫁給多爾濟呢?嫁妝豐厚也不輸三姐了。”

    十四阿哥皺眉都道:“我還真不想去找他。”

    九阿哥勸道:“就是不算和德嬪娘娘那層關係,九妹也還是他妹妹,為九妹盡一份心也是應該的。老四不和德嬪娘娘親近不錯,但你求到他頭上,他也不好一個勁兒的推脫。還有七妹的例子在前面比著呢!極力撇清反倒顯得刻意了,老四那個人是不會這麼做的。”

    四阿哥胤禛一如既往的在下了朝會之後,去給琬瀠請安。心情大好的琬瀠留他用膳,琬瀠住處一向是備著他的衣物,四阿哥順便換下朝服,著了便裝。用膳後和琬瀠閒聊了幾句,琬瀠慣常是要午睡的。四阿哥便起身告退。

    過分炎熱的天氣已經過去,冬日午後的陽光便顯得溫暖可愛多了。四阿哥最喜歡淡藍、天青色的家常袍子,細緻柔軟的面料,上面勾勒這簡潔大方的雲紋。他素來一絲不苟,把便裝也穿出了幾分嚴謹的味道。挺拔的身姿,俊朗的面龐上一貫帶著並不豐富的表情,像極了一株孤傲的翠竹。

    四阿哥一年到頭都是冷冷的,某種程度上,倒和琬瀠表情疏淡時候有幾分說不出來的神似。不熟悉他的人總是覺得這是一貫沉默寡言的人,但事實上遠非如此。四阿哥的性情十分的愛恨分明。在政見不同之時,他也不吝言辭,辯駁激烈。在他處事還很稚嫩的時候,容易波動的情緒太過外露,被斥責為喜怒無常。

    那個在高坐之上,姿態隨意放鬆,能把大紅色穿的高貴而不豔俗的女子,親手給他戴上了一串紫檀木的迦南佛珠,道:“我從不信佛。但不得不說,佛經中的某些禪意確實能讓大部分人感到安寧放鬆。胤禛,當你不能克制自己情緒的時候,就數一數佛珠吧。記住,”

    一字一句的告誡道:“你永遠不需要讓別人一眼猜測出你心底的想法。真正高明的人,只讓別人看到,他希望別人看到的東西。哪怕有些時候,或許可能充滿了暗示和誘導,但之後誰也無法指責他在進行欺騙。如果你做不到這些,”

    女子風輕雲淡的道:“你只需要在適當的時候記得始終保持高深莫測,也足夠了。”

    胤禛從不是愚笨的人,他一日一日快速的成長,不斷的內斂。把一切激烈的情緒冰封在心底默默的記住。就如同一彎千年的深潭,一陣風吹過,哪怕水下早已翻江倒海,水面上卻仍不見一絲漣漪。

    四阿哥熟稔的轉過一個拐角,這條路幾乎每天都要走一遍。於是就看到了先一步在那裡等待的弟弟。在所有兄弟中,這個弟弟和他有著最相近的血緣,但始終,算不上親近……

    十四阿哥和胤禛哥的面龐有幾分相像,但更加青澀一些,而且氣質截然不同,帶著玩世不恭的微笑,漫不經心的道:“四哥真是大忙人,做弟弟的想要見你一面都不容易!”

    胤禛停下腳步,點點頭,簡潔的道:“十四弟。”一向面無表情的臉上難得帶了點困惑,仿佛午睡剛醒時來不及斂去的迷茫。

    十四阿哥走近幾步,他的個子比胤禛還稍微矮了一點點,但不像胤禛身量微微有些瘦削。十四阿哥一向是充滿活力的,用他正在變聲期的嗓音,儘量表現得成竹在胸,慢吞吞道:“四哥是在好奇弟弟來找你有事嗎事?”

    不過他自己也很快發現,公鴨嗓子把他想要表現出來是氣勢破壞不少。於是失去了耐性,回復了平時快速的語調,懊惱的抬高聲音道:“怎麼,沒什麼事我就不能來找四哥了!”


   
第一百二十一章 四四和十四的爭鋒

    胤禛不理會他這種彆扭,問道:“皇阿瑪還沒給十四弟指婚,府裡暫時是誰在管著?十四弟也到領差事的時候……”

    十四阿哥打斷道:“這個就不勞四哥操心了,八哥幫忙找來的管家很和我心意。”

    胤禛聽到他提起胤祀,微不可查的皺皺眉頭,但並沒有說什麼。

    十四阿哥小聲嘀咕道:“如果沒有什麼事,我才不想來找你呢。”

    胤禛挑眉,極有耐性的等十四阿哥解釋。十四阿哥很看不慣他這幅樣子。同樣都是被養在別人名下,八哥對自己的親額娘良嬪打心底的孝順,問寒問暖,從不肯有一絲半點的怠慢。

    而四哥還不算是佟貴妃親自撫養的,卻從來不曾往額娘居住的永和宮去過,就是在其他地方碰見,也只是疏離有禮的見禮,稱呼一聲:“德嬪娘娘。”

    不滿的道:“我知道四哥從來都是只顧自己,但九妹快到出嫁的年紀了,四哥好歹操操心。”

    胤禛意外的道:“你是為九妹是事情來找我?”

    十四阿哥因為胤禛疑惑的語氣而惱火道:“何必有意和我們撇清,你能為老十三的妹妹張羅,怎麼就不能為自己的妹妹謀劃!”

    胤禛見他說得好歹是正事,壓下怒火道:“這事情九妹是怎麼想的?”

    十四阿哥嘲諷道:“四哥這不是多此一問嗎?九妹的親事,難道由得她自己做主不成?”

    胤禛耐心道:“皇家公主多是和親蒙古,差別不過嫁的好壞,離京城遠近而已。不過要是九妹想要嫁在京城也不是完全沒機會……”

    十四阿哥一喜,急道:“嫁在京城當然最好不過!”

    胤禛道:“若是嫁在京城,九妹的額駙和婆家肯定不會多顯赫,估計幾個興盛的大家族是不用想了。”

    十四阿哥惱怒的譏諷道:“四哥就是一心要攀高枝,又何必作踐自己的妹妹!九妹哪點差了,怎麼就不能嫁個好人家!”

    扯著胤禛道:“咱們去找皇阿瑪評評理!”

    被十四阿哥連番找茬譏諷,胤禛也火氣上來,一把甩開的十四阿哥的拉扯,反而揪住他的衣襟,狠狠道:“什麼叫做攀高枝!我由自己嫡親瑪嬤撫養大,算什麼攀高枝!又用得著撇清什麼!”

    十四阿哥沒料到胤禛突然發狠,被轄制住。等胤禛一鬆手,向後趔趄了幾步,心裡懊惱極了。

    他自然也只知道之前四哥替九妹設想的都是實情,他只是不忿四哥那理所應當的語氣。仿佛九妹就只能嫁到低一等的人家!只可惜自己剛要開始領差事,九妹的親事就該定下來了。

    十四阿哥握緊拳頭,若是能再多等幾年,自己做出翻事蹟,也能給額娘多爭點面子,對九妹的親事也大有利處。

    胤禛冷到:“嫁在京城,而且嫁的很不錯的公主不是沒有,皇瑪嬤的親女兒就是一個例子。你要心裡想著九妹和姑姑相比,那算我什麼都沒說!也不要來找我!我胤禛沒那麼大的面子來管這事!”

    整理好拉扯亂的衣袖,“三格格,她可以說是皇阿瑪的長女,說遠嫁就遠嫁了。六妹妹,是皇阿瑪最疼愛的女兒,額娘哭暈了多少次,也沒能把她留在京城。”

    想到和自己感情最深,也最愛粘著自己的那個妹妹,胤禛心裡柔和了許多。當時自己也激動的跑去問皇瑪嬤,皇阿瑪不是最疼六妹嗎,為什麼非得把她嫁那麼遠。皇瑪嬤當時無奈的回答,六格格是你皇阿瑪的心頭肉,但江山社稷是他的心尖子上的肉。自己再不捨得,還偷著哭了一場,也只能眼看著她出嫁。

    就算皇阿瑪發話,給六妹妹準備的嫁妝超過了固倫公主的規格許多,也無法改變六妹妹遠嫁他鄉,常年見不到父母兄弟的事實。這麼多年,也只會和蒙古各部會盟的時候,才能見一見六妹妹。

    胤禛的眼神和語調都柔和下來,道:“宮裡有女兒的妃嬪也不只一位兩位。九妹非長非幼,也不是皇阿瑪最喜歡的一個,若是她不但能留在京城,而且能嫁到極顯赫的人家,只怕其他娘娘也接受不了。”

    看著十四阿哥道:“若是和親蒙古,自然榮耀。若是留在京城,嫁的人家就差一點。你把這些都和德嬪娘娘還有九妹說清楚,問一問九妹她自己的意思。”

    見十四阿哥也聽進去不少,勸道:“你也不小了,凡事不要太魯莽。就是不為自己著想,也為德嬪娘娘想一想。我雖和德嬪娘娘不怎麼親近,也知道娘娘在宮裡是很艱難的。雖說不應該議論長輩,但皇阿瑪寵幸的人不少,位份上卻很不輕易鬆口,卻也是事實。多少上三旗的貴女,也不過是答應、常在的位份。德嬪娘娘已經讓不少人眼紅了。良嬪娘娘還因著八弟的緣故,被皇后和定妃娘娘照拂,德嬪娘娘有誰幫村呢?娘家也是靠不上的。”

    嘆口氣道:“不就指著十四弟你爭口氣嗎?皇阿瑪早立二哥為太子,名正言順,偏你又和八弟他們走得近。”

    十四阿哥反駁道:“四哥你被佟貴妃抱走,我還小的時候,就知道不能和四哥走的太近,唯恐連累額娘也遭人惱恨。和老十三倒是年紀相近,脾氣相投。可是後來,老十三處處和你在一塊兒。也只有八哥他們願意帶著我。何況我好歹也是個皇子阿哥,長大了也是一個幫手。我就想著九哥、十哥的額娘能看在這個份上,照拂額娘一二。也不需要特別照拂,只要不為難也就夠了。”

    十四阿哥有些哽咽,但很快掩飾過去,道:“不說了。我估計九妹還是寧可留在京城的。只是這個你把握大嗎?千萬別叫九妹空歡喜一場。”

    胤禛道:“你以為九妹的事情,我一點都不放在心上?沒在皇瑪嬤跟前打探過口風嗎?”

    之前琬瀠和胤禛提過,現在也不是對付準噶爾的時候。那一段時間,公主只有和親蒙古一條路子。琬瀠心裡想著十四阿哥、九格格和胤禛都不親近,反而和八阿哥感情不錯,沒必要非把她嫁到蒙古,平白給別人添一個助力。便暗示胤禛,若是他開口,九格格留在京城還是可以的。

    次年,又一次的木蘭秋獮即將開始。琬瀠懶洋洋的靠在榻上,和玄燁道:“這次秋獮,我就躲個懶兒,不去了。”

    玄燁笑著道:“皇額娘不是極喜歡承德的景色嗎?這回怎麼又不去了?”

    琬瀠道:“承德建成也不是頭一年,每年看一回,再新奇的東西也該熟悉了。”

    玄燁道:“皇額娘不去,兒臣也不去了。父母在,不遠遊,兒臣就留在京裡侍奉皇額娘。”

    琬瀠愛憐的拍拍玄燁的手,道:“額娘知道你孝順,只是秋獮時還要召見蒙古各部的王爺呢。雖說那時候也是不得閒的,但究竟比在京時好一些,你一年也就只得了這一次閒暇呢。”

    和顏悅色的道:“好孩子,額娘就是懶得路上來回,你只管放心帶著阿哥們去秋狩。”

    玄燁想了想道:“那兒臣讓胤禛留著京城陪皇額娘。”

    琬瀠道:“也好。回回秋狩,胤禛都是必去的,也不差這一次。就讓他留在京城陪陪我吧。”

    又命流光道:“雖說去木蘭也不是頭一次了,但要帶的一應用具切不可馬虎。是點哪幾個太醫隨行?藥材也要帶足。你去幫著打點一二。”

    雖是已經過來夏天,但“秋老虎”也熱的厲害。琬瀠讓人在屋裡擺放了不少的冰,才覺得熱氣稍微壓下去一點。將寫著木蘭圍場那邊傳來的消息的紙條遞給胤禛,又看著他閱覽之後將紙條放在燭臺上燒掉。

    開口道:“你也看到了。太子行事太過荒唐。暴戾不仁,恣意鞭笞諸王、貝勒、大臣,截留蒙古貢品,放縱淩普敲詐勒索屬下……”

    一點點數落這太子的過錯道:“雖說這都是胤禔向你皇阿瑪報告的,不實之辭是有的,但肯定也不全是捕風捉影吧。”

    胤禛淡淡道:“單論這些,雖然是過錯,但也沒有到特別嚴重的地步。但皇太子的越位處事,從來都是招惹禍患的根源。”

    琬瀠贊道:“胤禛所言即是。可以說沒有哪個皇帝能容忍這一點。你皇阿瑪那種性子更不可能容忍。”

    又過幾日,玄燁派來向琬瀠問安的人到了,並帶來書信。

    琬瀠看過,命人將準備好的一些補品帶過去,道:“雖說圍場那裡什麼都不缺,但本宮心裡總是不放心的。”

    流光道:“太后娘娘算著時間,想著皇上也該打發人來了,提前多少天便開始準備帶給皇上的東西。”

    來人恭維道:“皇太后一片慈母之心,皇上在外也時常掛念太后娘娘的身體呢。”

    琬瀠揮揮手道:“本宮身體一切安好,讓玄燁切不必掛念。叫他自己也該保重身體,不要著氣。要知道傷在兒身,痛在娘心。本宮回了一封信,你給帶回去吧。”

    待來人走後,和四阿哥道:“胤祄病了,你皇阿瑪焦心的不得了,太子卻無動於衷,可把你皇阿瑪氣的不行。連‘伊系親兄,毫無友愛之意’這樣的話都說出來了,可見是從心裡覺得太子冷漠無情,缺乏仁義之心。”

    嘆口氣道:“你皇阿瑪和我都還在,太子就這樣對待兄弟。看來將來也不指望他對你們幾個弟弟又多麼好了。”

    心裡默道,胤礽我給過你機會了,你自己把握不住,就不要再怪任何人!你都三十多歲的人,早已經不再是不懂事的孩子。如今尚且如此行事,可見也不能期望你有什麼改變了。胤礽你真的不適合皇帝之位,實在不能怪別人狠心!


作者: o863    時間: 2012-4-1 05:48 AM

第一百二十二章 爽朗俠義的十三

    塞外草原上,天高雲淡,兩匹快馬爭相沖過終點,“驢”的一聲勒住韁繩,兩人翻身下馬。

    六公主撫了撫被風吹拂的有些散亂的髮髻,聲如銀鈴,清脆的笑道:“好你個老十三,竟一點不可能讓這著六姐!”

    十三阿哥胤祥俊臉上掛著一層薄汗,朗聲道:“誰不知道六姐是女中豪傑!哪裡要我來讓。”

    六公主把馬鞭繞了兩圈,隨意握在在手裡,嗔怪的拿鞭子的手柄敲了他一下,深吸一口去,是帶點草香和微涼的清爽。

    二人沿著營地週邊慢慢的走著,六公主道:“四哥這次也沒過來。”

    微露悵惘,道:“好容易一年才又一次見面的機會。”

    十三阿哥解釋道:“這回皇瑪嬤並沒有過來,皇阿瑪放心不下,就讓四哥留在京裡了。”

    打趣道:“若是四哥一來,六姐只纏著他,只把弟弟扔到腦後了。”

    裝模作樣的作揖道:“這一回這當六姐體恤弟弟,以盡地主之誼吧,指點指點塞外風光。”

    六公主展顏道:“真是沒臉沒皮!這塞外你來了多少次?反倒要為來給你指點!”

    終究是明白十三阿哥的開解之意,道:“只是想著額娘身子不大好,沒有隨駕,四哥也不曾過來,有些不高興罷了。”

    且六公主本就是豁達的人,舒展了眉頭,道:“也沒什麼,若為這個難受,早就活不下去了。”

    十三阿哥關心道:“六姐這些年可好?”

    六公主笑道:“你姐夫待我極好的。”

    不屑道:“我婆婆那人見識粗鄙,性子可厭!我慣是不理會她!她也沒那個膽子在我面前生事!”

    帶了笑意道:“何況還有太婆婆呢。也是咱們愛新覺羅家的格格,是承澤裕親王的女兒,皇瑪嬤的閨中好友。我們很能合得來!”

    複有壓低聲音對十三阿哥道:“昨天的事你聽說了嗎?”

    一提起這事,素來樂天開朗的十三阿哥臉上也晦澀不明。前一天晚上,玄燁半夢半醒之間,突然感覺有人從營帳的縫隙中向內窺視,當時就被驚起,喚人查看,搜查了半夜。著重搜查的還是太子所在的那片營帳。

    第二日眾人聽到風聲,前去請安。玄燁一向看重顏面,不欲蒙古各部知曉,於是只做無事,面色如常的讓眾人離去,吩咐一切事宜皆如往常。但終究心有懷疑,怒氣難平,找個理由把太子大罵一通,命他在自己帳中反思,不許出去,竟隱隱有了些軟禁的意思。

    消息靈通的人,也打聽出來一些端倪。此事好比熱油鍋裡滴了滴水,讓眾人心下各有思量,只是玄燁擺明瞭不想此事拿到檯面上,於是眾人私下動作頻頻,只是面上都裝作如無其事罷了。木蘭秋獮駐蹕時,玄燁的的營帳自然居於正中。

    太子的營帳與大阿哥、八阿哥的分別在兩側,十三阿哥臉帶寒霜,朝著一個方向一劃了一些,怒容低低的道:“若說是……做的,我是不信的。我看多半是那些人栽贓嫁禍!”

    六公主恨鐵不成鋼的看他一眼道:“你是極聰明的人,怎麼在這上面還這麼不開竅,我還以為你這些年在刑部做事,差事做的都還不錯,該通透些呢。”

    看著遠方淡淡的道:“誰做的又有什麼關係,皇阿瑪心裡只怕已經是認定了太子再搗鬼了。”

    十三阿哥欲要分辨,六公主道:“十三弟不是別人,我有些話要跟你說的。本來儲君早立,又是元嫡之子,正該風平浪靜。奈何如今看來,竟是波詭雲譎,入眼迷離呀……”

    十三阿哥心裡一激靈,卻見說出這樣驚心話語的六公主卻是面色如常,隱隱帶笑。如果有人在附近,只要不曾聽清楚她說的話,只這樣看來,只會覺得她是在和弟弟拉家常,絕不會想到別的上面。

    十三阿哥方才反應過來,調整好表情,繼續掛上不羈的笑容,只是卻始終不慣做戲,有幾分僵硬,道:“正是如此,六姐也要保重小心。”

    六公主笑出聲道:“當初皇阿瑪要把我嫁到蒙古,和我說,父母之愛子,則為之計深遠。於是我嫁到了蒙古各部中最強盛的那一個。在蒙古人看來,我是大清公主,是皇室之人。”

    有些字句非常模糊,讓人聽不清楚,“就是……百年之後,新……眼中,我是蒙古台吉的妻子,大清和蒙古的紐帶。兩方面誰都不可能薄待我。雖然離家遠了,但其中安穩,卻是嫁在京城的人斷比不上的。”

    淡淡道:“老十三呀老十三,我是在不放心你!四哥一向沉穩,這次沒有跟來,我看卻是天大的好事!只是十三弟,千萬注意點,別和太子走太近了。我瞧著太子今天的臉色非常難看,他是養尊處優、被捧在手心慣了的人,就怕他心裡有什麼不該有的想法。我雖不是什麼慧眼之人,看人倒也有幾分準頭的。”

    停下腳步,正色看著十三阿哥道:“不然你以為我請安過後,從皇阿瑪營帳一出來,就拉你來騎馬?不過就是怕太子找你商量罷了。”

    繼續悠閒的走著,道:“等一下去我營帳裡,你姐夫也好久沒見你了。咱們燙了熱熱的鍋子來,若是醉了,在那裡歇下也很便宜。”

    十三阿哥嘆了口氣,臉色竟少見的帶了些和他一貫氣質並不怎麼相符的嚴肅來,道:“六姐的心意,老十三絕不會忘的。而且四哥也有有幾封信來,一封比一封急切。雖說沒有明說什麼,但以我對四哥的瞭解,這是在暗示我不要離太子太近。”

    六公主聞言心情放鬆下來,不料十三阿哥繼續道:“六姐說我聰明,可我卻比不上四哥的聰明,從小就是多虧四哥幫著護著。二哥那個人,那樣的脾氣性子,雖遠不比我和四哥的親近,但二哥待我也不算太薄了。他是儲君,我是臣,他是兄,我是弟,無論從哪方面看,我胤祥都不能在這個時候躲著他。”

    六公主氣道:“我和你說了這麼半天,你難道一點都沒聽進去!”

    十三阿哥主意已定,臉上恢復了平常的笑容,道:“還是改日再去叨擾六姐。六姐允我的鍋子,可要給十三留著。”

    低聲道:“六姐放心!二哥是兄,皇阿瑪更是父,不該做的事情,胤祥絕不會做的!”

    當夜,木蘭圍場駐守士兵頻頻換防,異變突起,太子被鎖,十三阿哥以同夥論處。玄燁萬分失望,迅速召集諸王、大臣、侍衛、文武官員等至行宮前,垂淚宣佈皇太子胤礽的罪狀:

    第一,專擅威權,肆惡虐眾,將諸王、貝勒、大臣、官員恣行捶撻;

    第二,窮奢極欲,吃穿所用,遠過皇帝,猶不以為足,恣取國帑,遣使邀截外藩入貢之人,將進御馬匹,任意攘取;

    第三,對親兄弟,無情無義,有將諸皇子不遺噍類之勢;

    第四,鳩聚黨羽,窺伺朕躬,起居動作,無不探聽,伊每夜逼近布城,裂縫向內竊視;

    第五,從前索額圖助伊潛謀大事,朕悉知其情,將索額圖處死。今胤礽欲為索額圖復仇,結成黨羽。朕未蔔今日被鴆,明日遇害,晝夜戒慎不寧。

    並斷然道,不能讓這不孝不仁的人為君。玄燁且言且泣,至於僕地,即日臥病於床,不見任何阿哥于大臣。本來負責圍場駐守士兵的調度正是十三阿哥,六公主見到異常,立刻心知不好。

    隨之聽到十三阿哥被關押起來的消息,一面往京中送信,一面打探消息。而且當時玄燁怒極攻心,因而病倒,六公主侍奉湯藥,擔心不已。等到玄燁病情漸愈,六公主這才敢為十三阿哥說情。

    捧著藥碗來到玄燁病床前,道:“皇阿瑪,該吃藥了。”

    玄燁半靠在床上,接過藥碗,溫度正是適宜,知道是六公主心細,一飲而盡,將碗放入盤中,嘆道:“人人都盼望家中生兒子,但朕那麼多皇子,都不及你這個女兒孝順貼心。”

    六公主柔聲道:“皇阿瑪且不必這樣說。幾個皇兄皇弟都擔心的緊,只是不敢來打擾皇阿瑪養病。”

    覷著玄燁的臉色道:“二哥哥如何,女兒不清楚。但十三弟,是一塊玩兒的相熟的。他為人最是俠義,恐怕不會行不孝之事,也許是有事嗎誤會……”

    玄燁怒容,冷哼道:“胤祥那個孽子!知人知面不知心!調動兵丁侍衛的調令就是他的筆跡!還能冤枉了他不成!”

    六公主還想在勸,玄燁拉著女兒的手道:“你額娘身體近些年總也不見好,本來朕是想這回讓你和額駙跟著去京城小住一段時間的。但現在這種局面……”

    把明黃繡龍紋緞面的被子朝上拉了拉,愛憐的道:“我兒還是不要蹚這趟渾水了……”

   

第一百二十三章

    大阿哥胤禔見胤礽遭到厭棄,利令智昏,以為不立嫡,便立長,面見玄燁道:“如果想要殺了胤礽,不必皇阿瑪親自動手。”

    言下之意願意代玄燁處置胤礽。胤礽被立為太子三十三年之久,為培養皇太子,玄燁可為費盡苦心。期望愈大,失望愈大,對胤礽才格外痛心。

    但畢竟是多年的心血,父子之情尚存,哪裡一下就割捨的開。所以越發看不到大阿哥這種幸災樂禍,不顧兄弟在之情的樣子。

    玄燁勃然大怒道:“胤礽雖然犯錯,還是朕的兒子,你的弟弟!你竟罔顧手足之情,欲致他於死地!滾!”

    當即下詔道:“朕並無欲立胤禔為皇太子之意。胤禔秉性躁急、愚頑,豈可立為皇太子?”斷了大阿哥的念想。

    大阿哥見自己奪儲無望,便想推薦與自己關係密切的皇八弟胤祀。利用張明德相面事,為胤祀製造輿論,說:“相面人張明德曾相允祀,後必大貴。”

    而恰在此時,三阿哥胤祉告發胤禔用巫術鎮魘胤礽,陰謀暗害親兄弟,並有物證。玄燁因此對大阿哥厭惡至極,只是顧及骨肉之情,不忍殺親生兒子,但革去他的王爵,並下令終身幽禁。至此,大阿哥胤禔繼太子胤礽之後落馬,甚至再無翻身之力,從此退出奪嫡。

    十幾日後,玄燁回到京城。令胤礽住在給皇家養馬的上駟院旁邊,命皇四子胤禛看守。

    琬瀠皺眉和玄燁道:“儲君之事,關係重大,豈能輕言廢立。”

    玄燁傷心道:“兒臣萬萬想不到胤礽會辜負朕的期望至此!胤禔更是行巫蠱魘鎮之事……”聲音哽咽不已。

    琬瀠攬住玄燁,慢慢的拍著他的背,玄燁小聲道:“或許胤礽行為失常和被魘鎮有關。調兵是胤祥的意思,也極有可能是胤祥欲陷胤礽於不義。”

    誰養大的孩子,誰心裡疼愛。玄燁對胤礽失望,但畢竟是多年親自教導的孩子,還並未徹底死心。所以在返京之後,明知道胤禛和胤礽關係相近,仍命令胤禛前去看守。

    琬瀠截斷玄燁之語,慢慢哄著道:“都是他們不好,讓額娘的玄燁傷心了。當初索額圖事發,我心裡也只想著是他自作主張,於胤礽無關,不可謂不信任了。沒想到他後來又生出了一出一出的故事。”

    冷道:“當初赫舍裡入宮的時候,看著也是個好的,我對她也是百般疼愛,和親生女兒也差不離了。哪知道她後來卻是種種忤逆!這麼看來胤礽和他額娘倒是很有幾分相像!”

    玄燁聞言為胤礽開脫的心思又冷了下來,且勾起當初因索額圖而起的種種疑心,想的越發遠了。何況赫舍裡和玄燁起初夫妻感情不錯,但後來卻漸漸陌路。

    提起赫舍裡不但不會勾起玄燁對胤礽的愧疚慈愛,反而覺得自己對這母子二人都是不薄,赫舍裡已經是辜負了自己的期望,胤礽會不會也是如此?便不再提為胤礽辯解的話來。

    琬瀠心裡疑惑,胤祥怎麼會助太子調兵的?胤祥負責調度圍場駐軍,但越是這樣,他才會越瞭解玄燁對軍隊的掌控力。太子想要兵變是一點希望的都沒有的。

    何況胤祥雖然重義氣,也同樣對玄燁極為尊重孝順,他肯定不會對太子落井下石。但不背離太子已經是胤祥的極限了,無論是依著六格格來信中的敘述,還是自己的推斷,他都不會做這種愚蠢的事情。不知其中有何內幕?胤禛也因此憂心如焚,還是等風聲過去,讓他去問問吧。

    雖然玄燁對胤礽漸漸心冷,但是對八阿哥胤祀等人的近來的汲汲營營也是看在眼裡,甚為不悅。

    特別是聽說相士張明德說胤祀貴不可言,在乾清宮大怒道:“朕還沒死,難道他胤祀就想學著胤礽,迫不及待想要更進一步嗎!”

    雖說當初相士是大阿哥找去給八阿哥相面的,但玄燁剛剛遭受付出心血最多的兒子背叛,對其他幾個皇子也變得不如以前信任。

    何況八阿哥、九阿哥拉攏大臣的種種行為,都是有跡可循、確鑿無疑,便讓玄燁心生警戒!又發現胤祀署內務府總管事時,到處拉攏,妄圖虛名,將皇帝所賜恩澤、功勞歸於自己。

    痛斥道:“胤祀柔奸性成,妄蓄大志,黨羽相結,謀求儲位。今其事敗露,即鎖,交議政處審理。”下令革去八阿哥貝勒的爵位。

    當時八阿哥不再宮中,九阿哥得知,把事情告訴了十四阿哥。十四阿哥連忙入內為八阿哥求情。盛怒之下的玄燁哪裡聽得進他的辯白,反而在心中坐實了八阿哥結黨,心存妄念的想法。

    且十四阿哥道:“太子之位,有德者居之。八哥有大才德,眾望所歸,更勝廢太子數倍!皇阿瑪能立廢太子為儲君,如何不能體察下意,立八哥為太子!”

    玄燁氣到極點,伸出顫抖的手指著十四阿哥道:“好一個……眾望所歸…… 好一個……體察下意!你們這竟是要逼迫朕立胤祀為太子嗎!”

    拔出佩劍,要誅殺十四阿哥。在場的眾阿哥皆大驚失色,連忙阻攔。胤禛忙使人去請琬瀠過來。幸而琬瀠居住著的養心殿裡乾清宮很近,忙坐了四人抬著的肩輿。天氣轉涼,風聲獵獵,琬瀠心裡嚇得不輕,暗暗惱恨自己怎麼不記得歷史上還有這一出事情,顧不得鋪面而來的風吹得面頰嗓子發痛,一個勁兒的催著快些。

    四人抬著肩輿跑的飛快,琬瀠方才趕得及過來,見胤祺跪在地上,死死抱住玄燁的大腿,玄燁盛怒至下,踹了他好幾腳,拿著佩劍朝十四阿哥砍去。

    琬瀠厲喝一聲道:“玄燁,你要做什麼!”

    見玄燁一頓,趕忙撲身上前,劈手奪過寶劍,後退好幾步,用勁兒遠遠地將劍擲出殿外。

    做完精神一鬆,便覺得體力不支,心口發痛,喘不上氣兒來。在養心殿時,屋內暖和,籠著火盆熏籠,衣服便穿的薄些,剛才飛快趕來,來不及更衣,一路上受了寒氣風吹,支援不住。

    貼身服侍的流光尚且來不及跟著趕來,琬瀠靠著離得最近的胤禟,捂著心口,大口大口的喘氣。玄燁反應過來,連忙大步過來,與胤禟合力,將琬瀠攙扶進內殿,又一疊聲的命人傳太醫來。

    琬瀠坐在榻上緩了半響,方能開口,對玄燁虛弱的道:“去了一趟塞外,鎖了兩個兒子,囚禁了一個兒子,你還要怎麼樣!如今還要再殺一個,你才滿意!胤礽他們是有錯在身,我且不問。”

    恨聲道:“胤禵今天又怎麼著你了,要你殺之而後快!虎毒尚且不食子呢!”

    親疏有別,琬瀠孫子又多,對他們不算十二分的用心,但也絕受不了看他們喪命。若是胤祺他們沒有攔住,玄燁惱怒之下,萬一失手……琬瀠捂著心口,後怕不已!

    玄燁連忙跪下請罪,道:“兒臣累皇額娘遭罪!實在是被幾個不孝子氣糊塗了!”

    琬瀠喚他起身,玄燁眼見琬瀠剛才遭罪的樣子,心下愧疚難安,自責自己不孝,執意不起,琬瀠終究還是心疼玄燁的,冷臉喝道:“起來!你凍病了,還不是我跟著擔心!”這時太醫趕到,玄燁才面帶愧色的起身。

    太醫把了脈,見這等情形,也不敢和往常一樣解說一大篇的病理脈象,“刷刷刷”下筆如飛的開了方子,令人去煎藥。

    一面道:“到了這般年紀,太后主子的身體已經算是調養的極好了。但也不能放鬆大意,如今天這般驚動,卻是大不可為。”

    琬瀠命人賞了太醫,道:“皇上今天也動氣不清,太醫也給他把把脈,開個太平方子。”

    又道:“胤祺剛才也磕碰到了,也給別忘了給他診脈開藥。”

    對胤祺溫言道:“好孩子,皇瑪嬤知道你素來是個善良實在的。你皇阿瑪剛才是氣急了,不是有意的,你不要記在心裡。”

    胤祺連連表示不敢。

    琬瀠慈和的道:“你能這樣想,真不往你皇阿瑪疼你一場。”

    又道:“胤禔被奪去的所屬包衣佐領及人口,很該拿出一半來給胤祺。”

    令道:“傳本宮懿旨,即日起晉胤祺為親王爵,循舊例,領雙份俸祿,。至於封號……”

    沉吟道:“心性甚善,不驕不躁,為人始終淳厚如一,就封號為恒吧。胤祺為恒親王。”

    於是始終不怎麼搶眼的胤祺反倒成為了眾阿哥第一個封親王的阿哥。康熙三十七第一次分封皇子的時候,胤祺同三阿哥胤祉、四阿哥胤禛、七阿哥胤祐、八阿哥胤祀一起被封“多羅貝勒”。

    而後來玄燁因為胤禛是養育在琬瀠身邊長大的,另眼相看,便想加封他為郡王。因為胤祉是兄長,胤禛不好越過他去,於是次年,二人一起加封郡王爵位。 而八阿哥胤祀之後眾阿哥,都尚未封爵。

    十四阿哥求情不成,頂撞君父,但鑒於琬瀠尚在氣中,玄燁便小懲大誡,令人打了他數十板子了事。

    直到快兩個月後,玄燁才暫時消氣,又因得大臣頻頻上書請求定下儲君人選,玄燁召滿漢文武大臣齊集暢春園,令從除皇長子以為的諸皇子中,選出一位堪任皇太子之人,道:“眾人商議議誰可為太子,朕就聽從他們的意思。”

    因為差不多十幾天前,玄燁下旨恢復了八阿哥的貝勒之位,八阿哥黨眾人都認為這是玄燁的暗示,實在是好的開頭,大都歡欣鼓舞,覺得這是一個名正言順的好機會。


作者: o863    時間: 2012-4-1 05:49 AM

第一百二十四章 太子的的結局

    選出新的太子人選,顯然已是如今眾大臣關心的重點。不僅如此,皇子們也可以上奏摺互相保薦。

    胤禛和琬瀠道:“孫兒準備依舊保舉二哥。”

    琬瀠皺眉道:“你皇阿瑪恐怕不會再複立胤礽為太子。”

    歷史上康熙帝二立太子,一方面是因為廢太子後,眾皇子覬覦皇位,矛盾激化,比胤礽在位時更甚。另一方面就是對第一位皇后和胤礽尚有不算淺的感情,胤礽又是孝莊做主立為太子的。

    而如今,孝莊早早過世,對玄燁沒什麼大的影響。何況玄燁和赫舍裡感情到最後已經很淡薄了,對胤礽也是芥蒂不淺,恐怕不會在復立太子。

    胤禛道:“皇阿瑪經二哥一事,想必深恨皇子結黨,覬覦太子之位。而如今的形勢,孫兒又不能不舉薦一人,那麼二哥為元嫡之子,便是有逾矩行為,也可以解釋為因受魘鎮而失其本心。孫兒覺得,唯有如此,才能令皇阿瑪寬心,不至於無端見疑。何況,保舉了誰,也未必誰就真能成為太子。這時保舉了,將來不替他真正效力,也是有的。而且孫兒真是覺得,在這時候成為太子的那個人,和被放在火上烤沒有什麼區別。”琬瀠大悅,靠著軟榻道:“你能看的這樣透徹,以後就有紛亂為難的局面也難不倒你。我可以安枕無憂了。”

    到了推舉人選那一日,大學士馬齊先到,張廷玉後到問他眾人都想推薦誰為太子。馬齊言很多人都想推薦八阿哥。後來領侍衛內大臣兼理藩院尚書阿靈阿等人,私下書寫‘八’字,密示眾人,以串聯群臣,聯名上書請求立八阿哥胤祀為太子。

    玄燁來的時候,看見有推薦三阿哥的奏摺,也有推薦四阿哥的奏摺,惟獨推薦八阿哥的奏摺最多。四阿哥胤禛寫了保舉胤礽的奏章,是在前一天晚上直接交到玄燁手中的。

    琬瀠便是還政之後,也仍然保持對朝政的關注,消息靈通,手下心腹亦不再少數,連玄燁也不怎麼知情。此時這些人自然明白琬瀠喜歡的還是自己撫養大的四阿哥胤禛,但又早得了琬瀠的暗示,不要一股腦推薦四阿哥,要讓皇上意識到八阿哥很得人心。

    於是便有相當一部分人上奏摺推薦八阿哥。所以事實上,推薦八阿哥的奏摺中,真正的八阿哥黨只占了一部分,而絕非全部。

    玄燁看到這種情況已經很不悅,等到看見聯名請立八阿哥胤祀為太子的奏章時,臉色已經很難看了,指責馬齊和阿靈阿結黨。這就已經是很重的罪名,基本上涉足黨爭的官員,很難得到善終。這也就是琬瀠早在順治朝的時候,就只擺了幾個明面上的手下,其餘心腹大多都未曾表露出來的原因。

    特別是玄燁發現奏摺中,赫然在前排寫著佟國維的名字,玄燁怒氣衝衝的將摺子摔倒地上,下令處置馬齊和阿靈阿。特別是阿靈阿還是領侍衛內大臣,他都被胤祀拉攏過去,可見此人在很不可再留,胤祀也不可再放縱了。

    八阿哥素有賢名,不會坐看有人為了保舉自己而被皇阿瑪重罰,立即跪下求情道:“啟稟皇阿瑪,馬齊和阿靈阿之錯,在於保舉了兒臣。胤祀願以貝勒之位,求皇阿瑪手下留情!”

    玄燁冷笑道:“他們為你爭奪儲君之位鞍前馬後,你胤祀就投桃報李,想要保全二人無事。真真不愧是朝野上下、交口稱讚的八賢王!”

    此時再看四阿哥就覺得十分合心了。胤禛是皇額娘親自撫養的,如果他想要爭位的話,未必沒有一拼之力。但仍然一力保舉胤礽,可見是心中看重手足骨肉之情的純孝之人。連佟家保舉的都是八阿哥,看來胤禛的確是沒有結黨之心。

    斥責眾人道:“皇八子未曾辦理過政事;近又罹罪,其母出身微賤,故不宜立為皇太子!”

    八阿哥俯在地上,聽玄燁下旨,冷徹心扉。他想過自己也許不會被皇阿瑪立為太子,但從沒想過從皇阿瑪口中說出“其母出身微賤”的話。

    在胤祀看來,不是額娘連累了自己,而是自己一意爭奪太子之位,卻又不成,才連累了額娘當眾受此羞辱。自己最初的想法不過是為額娘爭些顏面,沒想到!沒想到!如今事與願違!正是自己連累了額娘!

    玄燁的旨意不會因為八阿哥的求情而改變,馬齊和阿靈阿依然被罷免官職,而佟國維因為是玄燁的舅舅,被嚴厲申飭,勒令回家閉門思過。但琬瀠得知佟國維的所作所為之後,大怒不已,不顧佟國維正北勒令反思己過,當時就命人宣他進宮。

    惱火地道:“咱們佟家已經是一門顯貴,赫赫揚揚了!阿弟你還想怎麼樣!難道還想更進一步!須知水滿則溢,月滿則缺!”

    佟國維笑了,道:“這裡就臣和娘娘兩個人,我也不必瞞著姐姐。”

    看著琬瀠道:“咱們佟家原本在京中不過是二等一家,但自從姐姐入宮,深得帝寵之後,便水漲船高。等到皇上即位,更加不可同日而語。大哥從來都是老成之人,又有姐姐素日的教誨,故而一家子人向來謹言慎行,不敢有絲毫逾越。便是如此,也還是得了個‘佟半朝’的稱呼。”

    琬瀠嘆口氣道:“這個也實在不能怪家裡。”

    無論什麼時候都有捕風捉影,一分宣揚成十分的小人。

    佟國維苦笑道:“大哥不在了,我是個愚笨的人,但聽了這個名號,也是一夜一夜愁的睡不著覺。何況底下的小子們也漸漸大了起來,領了差事,也都做得很不壞。父子、叔侄共在朝堂,這樣下去,只怕下次人家說的就不是‘佟半朝’,而是‘佟滿朝’。即使佟家是天子母族,也要招惹災禍了吧。就算怕皇上極孝順,因而對咱們家頗為優容。但和姐姐說句知己話,姬蘭畢竟沒有生下皇子。說不準在將來的新皇眼裡,咱們佟家就成了眼中釘、肉中刺。若是拘著小子們,不叫他們到朝堂去,倒是個好法子,只守著爵位,保管不會惹禍。但是再過幾十年,老一輩的不在了,底下一輩的人沒有出息的,那麼又有誰還會把咱們佟家放在眼裡呢!”

    聽到這裡,琬瀠心裡酸酸的,道:“也不至於如此的,還有我在呢,我終歸要替家裡鋪好後路的。”

    佟國維道:“姐姐已經為家裡做了不少事情了,也不能凡事都靠著姐姐。”

    斬釘截鐵的道:“既然如此,不如我找個機會退下!為著這個,我也已經謀劃了不短的時間。如今正是一個好機會!既能讓皇上發覺八阿哥結黨之害。連皇上的親舅舅都能拉攏,還有哪個大臣不能拉攏呢?又能替四阿哥表白,並無結黨奪儲之心。連和佟家這樣親近的人家都不曾籠絡,可見他是真沒有別的心思了。”

    琬瀠已經眸中含淚,道:“阿弟,何至於此!你又何苦如此自汙!”

    佟國維擺擺手,豁達的道:“正好我也該到回家養老的年紀,佟家就留給幾個小子們支撐了。”

    琬瀠心疼道:“可是你這樣行事,又怎麼放心認為胤禛明白其中好意呢?”

    佟國維道:“四皇子不在局中,不急不氣,遇事看的透徹,他只要想到我這樣做,結果是受了害處,誰得了益處,就差不多明白了。何況……”

    如同幼時,帶了點親密和狡黠,道:“不是還有姐姐呢嗎?姐姐會讓他明白的。”

    那時琬瀠尚未入宮,很縱容這個最小的弟弟,佟國維也知道琬瀠在家裡很能說得上話,若是犯了什麼過錯,大都是跑去找琬瀠幫忙的。

    佟國維離開後,琬瀠淚痕未乾,命人將玄燁請來道:“你小舅舅老了,他慣是有些糊塗,不如大哥明白事理。他見你之前對八阿哥倚重非常,以為立八阿哥為儲君是你的意思,這才上書保舉。如今他做下了這等錯事,自覺無顏以對,正準備上書告老。”

    玄燁忙道:“誰又不做錯事情呢,何況小舅舅也不是有意如此,哪裡到告老這樣嚴重。”

    琬瀠道:“也不獨是為此。小弟和我說,近來便感覺身子大不如以前,再繼續為你分憂,就很有些吃力了。他又不是貪戀權位之人,本來早就有告老之心,只是因為這段時間的情形,你也知道的,容不得他就此躲清閒,才有了這一出故事。你就成全小弟好了。”

    玄燁蹙眉道:“可這樣一來,倒顯得是我怪罪小舅舅似的。”

    就算不念和佟家的情分,那時發現佟國維保舉胤祀,玄燁發了那麼大的火,也沒想過罷免佟國維的官職,不看僧面看佛面呢。只是在心裡暗暗警惕胤祀拉攏人心的本事罷了。

    琬瀠輕輕拭去淚水道:“你不怪罪,額娘知道,你小舅舅也知道,其他人的想法又值什麼 ,不須在意的。”

    之後,佟國維告老。玄燁侍母極孝而恩惠母族,且佟國綱為國戰死,玄燁心中早就愧疚難安,而佟國維如今又毫不戀權的告老。年節時令,玄燁時常有賜下賞賜,以示恩寵。

    隆科多是佟家這一代子侄中最為出挑的,玄燁又覺得佟家終究是忠心的、貼心的,很願意加以抬舉。隆科多漸漸受到重用,幾年後已官至九門提督。

    重立太子之事,在玄燁下狠手處置了幾個官員後,被擱置在一邊。玄燁將胤礽封為理親王,和他的妻妾子女一起,移至京郊昌平鄭家莊府邸居住,不允輕易離開。

    同年,分別將皇三子胤祉、皇四子胤禛晉封和碩親王,七子胤佑、十一子胤晉封多羅郡王,九子胤禟、十二子胤祹、十四子胤禵,俱封為固山貝子,胤祀在此前已複為貝勒,不曾進位,卻獨獨漏掉了十三阿哥胤祥。後來即使琬瀠從中斡旋,玄燁也只把胤祥從夾蜂道放出,關在胤祥自己的府邸中。

    四阿哥胤禛,做事越發顯得淡泊,和以前手段嚴肅的冷冽貝勒不同。竟然每日下朝後,在琬瀠賜給他的獅子園中,種菜種田,做起了居士。同時悉心教導子嗣,對嫡長子弘暉尤其寄予厚望。

    八阿哥胤祀因玄燁斥責自己生母卑微,而冷了心腸。經九阿哥和十阿哥多番勸導,才漸漸回轉,打起精神。

    可就在這時,終日鬱鬱寡歡、自責自己的出身連累胤祀的良嬪突然過世。胤祀得知消息時臉色蠟白,不敢置信,跌跌闖闖的跑進咸福宮,撲在良嬪床前,失聲痛哭,數度昏厥,以至吐血。

    在良嬪下葬之後,大受打擊的胤祀病倒,在城外的小莊子裡養病,八福晉衣不解帶的在胤祀身邊照顧。九阿哥、十阿哥一日數次往返於京城和八阿哥的莊子,苦心勸慰。奈何八阿哥心灰意冷,病的幾乎起不了身。

    宮中被驚動了之後,琬瀠待派遣多位太醫住在八阿哥的莊子裡,輪番診治。又令四阿哥代替自己和玄燁前去探望。

    而玄燁當時怔怔的坐了半響,而後多次下旨撫慰,待八阿哥稍稍寬和,不復之前動輒得咎。只是究竟玄燁心裡有沒有諒解胤祀以往的過失,就無人得知了。

    八福晉過門多年,才終於有了弘旺一個兒子,尚且年幼。顧不得擔心過了病氣,日日將弘旺抱到胤祀床前,只求胤祀看在孩子的面上熬過去。八阿哥沉寂的這段時間,十四阿哥漸漸得到玄燁的歡心,替代八阿哥胤祀,成為了玄燁最寵愛的皇子。

    而這個時候,宮中漸漸有流言興起。良嬪並非病死,而是其中另有玄機……



第一百二十五章  追查

    當宮中流言隱隱暗示良嬪是被人毒死的時候,琬瀠立即密召太醫院院正和給負責給良嬪診脈的李太醫來問話。

    院正是可靠之人,若知道內情,只怕早就報與琬瀠和玄燁了,叫他來只不過是為了查證,如果有什麼醫術上的問題,可以隨時向他詢問罷了。

    見李太醫嘴唇抖動,不敢答話,琬瀠喝道:“說!給本宮說實話!說出來,有本宮擔著,本宮看誰敢放肆!”

    似笑非笑的道:“若是不說…… 萬一將來有人推你李太醫去當替罪羊,別怪本宮不為你們做主。”

    李太醫大驚失色,‘撲’的跪下,斷斷續續的道:“起初給良嬪娘娘診脈,並沒有什麼異常,不過是脈象漸弱,氣血凝滯,臣等以為此病與良嬪娘娘常年鬱結于心有關,也一直按照這個脈象開方下藥。但是良嬪娘娘過世的那一天,臣在為娘娘施針急救,發現良嬪娘娘的面部和手上一度出現黃色的斑點,良嬪娘娘過世後,斑點隨之又很快很快消失。”

    戰戰兢兢的道:“之前臣給良嬪娘娘請脈,有好幾次聞到特殊的香氣,但有很快被熏香掩蓋,聞不真切。且後來臣又想起,良嬪娘娘的侍女曾說,娘娘最喜歡吃河鮮。”

    看了一眼琬瀠的臉色,小聲道:“所以臣想到一味藥材,名為番紅豆,生長於南方酷熱潮濕之所在,此藥名貴稀少,中原並不常見。”

    琬瀠道:“不常見?那就是還是能找到了!李太醫,你繼續說。”

    李太醫又解釋道:“番紅豆本身無毒,是極好的溫補之物。但如果於河鮮同食,則如同慢性毒藥。多著一年半載,少則三五個月,能使人慢慢渾身無力的死去,於虛弱致死相近,難以查看。”

    訥訥道:“當時良嬪娘娘已經過世,所以臣便沒有上報。”

    琬瀠挑眉道:“然後呢?不要告訴我事情就到此為止了!我不信那人費了這麼大的力氣,找了這樣隱秘的藥物,就是為了害死一個不受寵的良嬪!”

    太醫院院正突然聲音顫抖的道:“太后主子!”

    聲音漸漸低沉下去,道:“貴妃主子臥病,經年不愈,所服藥方裡面便有番紅豆!”

    抬頭看著琬瀠道:“番紅豆這味藥材不易得,只是于貴妃娘娘的病情很是對症。於是特地由內務府下令讓南方白彝首領進上來一批。”

    琬瀠道:“哦……原來還有這等緣故牽扯其中。”

    終歸不愧坐穩太醫院院正位置的人,事情說清楚了,而且由內務府經手置辦了一批藥材,也就是暗示知道這事情的人不是一個兩個。

    姬蘭的藥方,自然是保密的,不是等閒人能看到。所以有心人就是通過了這個途徑,偶然得知姬蘭用藥中有番紅豆。不過給姬蘭診脈的太醫,自然會囑咐不能同時食用河鮮。於是那人就另闢蹊徑,用番紅豆與河鮮毒死良嬪,嫁禍姬蘭。琬瀠在心中整理一下事情的頭緒。

    想必李太醫也知道其中利害,且當時良嬪已經過世,所以才不敢上報。

    琬瀠斷然道:“你們兩個去找皇上,把事情原原本本的說與他知曉。”

    院正看了一眼李太醫,見他眼觀鼻鼻觀心地低著頭,方在小聲道:“這樣會不會讓人誤會貴妃主子……”

    琬瀠冷冷道:“論出身論氣度,論地位論子嗣,再論皇上的寵愛,貴妃哪裡需要和良嬪計較!我倒要看看皇上是信姬蘭,還是信那背後設計之人!”

    院正道:“雖說我等都知道,此事與貴妃主子無干。但是終歸對貴妃的令名有損。”

    琬瀠道:“既然有人要構陷姬蘭,那麼即使現在你們不說,她也會想辦法把此事傳揚出去。與其等到那時候一發不可收拾,不如現在那人來不及動作之後,就先讓皇上得知真相,反而免生誤會。”

    一錘定音道:“卿的忠心本宮知道了,就按之前吩咐的去做吧。”

    囑咐道:“不必讓皇上知道,本宮召見過你二人。”

    院正應聲,和李太醫一起退下。太后娘娘聽不聽自己的這個建議並不重要。重要的是,要讓太后娘娘知道,自己是為貴妃娘娘著想的,不會在皇上面前胡亂添話,這就夠了。

    玄燁得知後,悵恨良久。終究是自己的枕邊人,為自己生兒育女,說心裡一點都不難過,那是假的。這背後主使之人,決不可輕饒!到養心殿和琬瀠分說。

    琬瀠道:“我也只希望那設計之人,可憐一下姬蘭。姬蘭那丫頭,從六格格出嫁,身子就弱。又黑又苦的湯汁子兒,喝了不少,也總不見好。如今還要被人用來嫁禍!”

    玄燁臉色凝重道:“以兒臣看,這事先不必告訴表妹,免得又添了她的病症。終歸兒臣心裡是明白的,這事與表妹無關。”

    琬瀠思慮道:“皇后把宮中管理的不錯,何況有些地方,你也知道,額娘也是幫忙看著的。我就在想,這背後主謀是如何避開眾人眼線,給良嬪下毒的?她若有這般手段,也不必嫁禍姬蘭了,直接下毒就是,又或是對我動手也是可能的。”

    玄燁皺眉道:“那人絕不可能又這樣大的能耐,否者宮裡早出事情了。”

    黯然道:“是朕對不起他們母子。良嬪在的時候,就沒有享福過,又一直覺得自己拖累了胤祀。如今更是死於非命。”

    琬瀠心裡皺眉,若是早知如此,何必當如一而再再而三的拿良嬪出身說事。嘆了口氣,玄燁終歸是一個帝王,在很多地方都很理智。不是隨便哪個人,對他的影響,都能讓他願意割捨一部分利益的。

    琬瀠可以斷言,若是下次再需要打壓胤祀,他即使心裡有愧,還會毫不猶豫的拿良嬪指責胤祀的。不過這實在是君主性格的本質,自己也沒辦法橫加指責要求。

    何況終究親疏有別,良嬪也不可能死而復生,琬瀠於是寬慰他道:“是良嬪自己身體不好,又想不開,我兒不必難過。只是良嬪一個深宮婦人,如何能拿到並不常見的番紅豆?所以說,那給良嬪番紅豆的,才是首惡之人。”

    玄燁打起精神,道:“這也好辦。那人是想對付表妹。若是兒臣風平浪靜,不加過問,那人見表妹無事,想必要進一步使人放出流言,說良嬪中的毒藥很罕見,全宮中只有表妹一個人有這種藥。只要令人盯緊了宮中各處,找到流言的源頭,那幕後之人的身份就差不多清楚了。”

    琬瀠道:“我兒思慮極是,便如此行事吧。額娘去鐘粹宮看看姬蘭。”

    足足等了差不多有半個月,事情才有了眉目。

    玄燁疲憊的和琬瀠道:“是皇后。宮中果有人散佈流言,雖然中間好幾個接頭的人,有儲秀宮、延禧宮、甚至翊坤宮的人,但是圈子繞道最後,還是順藤摸瓜查到了皇后宮裡。”

    聲音低低的道:“也是。皇后掌管宮務,所以知道內務府為姬蘭調度了一批番紅豆。所以可以從宮外弄到一些此物,然後夾帶進宮。何況她又一向看重胤祀。若是良嬪死了,她也許有機會把胤祀過繼到名下。胤祀若為嫡子,身份便大不相同。”

    苦笑道:“這種事情又不是沒有過。莊襄王異人是秦孝文王的兒子,質于趙。生母夏姬過世,才被華陽夫人認作己子,改名子楚,因此得以繼承皇位。是嬴政的父親。再有宋真宗皇后劉氏,抱養李氏之子,和楊妃一起撫養。後來李氏之子成了宋仁宗,劉氏貴為太后。”

    怒道:“我看她是想學劉娥,而定妃為楊氏!如此又能一石二鳥,構陷表妹!”

    琬瀠默然,後道:“此事你看該如何處置?”

    玄燁悲道:“幾十年的夫妻感情!且此事不宜張揚,私下給她一個體面吧。”

    低聲道:“朕再去看看她。”近些年除了初一、十五,玄燁必招皇后相伴,其他時候,已經很少踏足永壽宮。皇后見玄燁前來,很是驚喜,忙把他迎進殿內,親自奉茶。

    玄燁把皇后拉到身邊坐下道:“皇后不用忙碌,朕就是想和你說說話。”

    從鈕鈷祿氏入宮到如今,幾十年一眨眼就過去了。起初她是純妃,後來自己迎娶了赫舍裡為后,再後來赫舍裡身死,純妃成了繼皇后。再後來,她端莊賢良,把後宮打點的很好,但始終沒有子女……

    自己畢竟年紀大了,更喜歡和有子女的妃嬪一起說說話,對皇后卻是有些冷落了。

    一幕一幕如雲煙,恍然重現在眼前,而又很快消散於無形。玄燁拉著皇后的手,絮絮叨叨的說著,就像平常人家的老夫老妻,皇后一向端莊得體的臉上,難得的帶著些恍惚和懷念。

    少年夫妻老來伴,鈕鈷祿氏不是玄燁的第一個妻子,也不是玄燁最喜歡的妃嬪,但她的確是最早入宮,相伴玄燁至今的人。

    皇后奇道:“皇上今天怎麼想到來臣妾宮中了?難得和皇上說說這些話。”

    玄燁的話語被打斷,輕輕撫著鈕鈷祿氏的手,道:“皇后不喜歡朕來你宮裡?”

    鈕鈷祿氏笑眼彎彎,道:“怎麼會呢?臣妾只是有些驚喜。”

    玄燁伸手替皇后攏了攏髮髻,將簪子帶正,背過身去,眼神複雜,道:“朕剛想起來,皇額娘好像找你有事,你快過去吧。”

    皇后有些詫異,但並沒有多想。自己掌管宮務,皇太后有什麼事,經常都是先吩咐自己,而不是越過自己直接發吩咐內務府。只是有些可惜難得和皇上獨處的時間,但很站起來,帶著貼身侍女準備過去。

    臨走前回頭,看見玄燁並沒有立即離開,拿手背遮著眼睛,手肘撐著靠枕,斜倚在踏上。明黃的龍袍在下午透過象牙福格窗櫺的陽光照射下,顯得非常耀眼。

    但玄燁的身影卻無端顯得有些寂寥。皇后失笑,他若願意,可是有大把大把年輕嬌媚的女子願意相配呢,便頭也不回的朝養心殿走去。


作者: o863    時間: 2012-4-1 05:49 AM

第一百二十六章  皇后過世

    琬瀠正坐在上方,見皇后進來行禮請安,道:“起來吧。”

    但並未像往常一樣賜坐,揮退眾人,只讓皇后一人留下。

    皇后笑著問道:“不知皇額娘叫兒臣來,有什麼事情吩咐。”

    琬瀠淡淡吐出幾個字:“番紅豆,良嬪。”

    皇后心裡一跳,但面上仍然波瀾不驚,道:“皇額娘也教導教導兒臣,這番紅豆什麼稀奇東西?”

    疑惑道:“又怎麼和去世的良嬪妹妹聯繫在了一起。”

    琬瀠自覺自覺沒有反派boss那些話嘮的習慣,也不耐煩給皇后一點點解釋是怎樣抽絲剝繭認定是她做的。

    淡然的道:“本宮叫你過來是有幾件事情和你說。這其一,當初你害死赫舍裡的事情皇上已經知道了。”

    皇后在後宮歷練多年,縱使有姬蘭而後宜妃這兩個出身高貴、深得帝寵之人,依然穩坐皇后之位,也當真是個人物。

    聞言從容不迫、毫不慌張,面上還帶了點委屈,道:“皇額娘,兒臣這些年侍奉婆母不敢又絲毫怠慢,您就是私愛自家的侄女,又何必作踐兒臣呢?兒臣何曾害死先皇后了?”

    皇后心裡很清楚,且不說歲月久遠,哪裡那麼容易找到證據。就是皇太后手裡有她害死赫舍裡的證據,當年沒有拿出來,現在就更不會拿給皇上了。

    畢竟如果那樣的話,要怎麼和皇上解釋,既然早知道這件事,卻依然讓自己做了皇后呢。最多不過就是私下作為把柄威脅自己而已,但自己實在看不出來,皇太后有什麼無法解決,以至於需要來威脅自己。

    琬瀠道:“你的確不曾親自動手,只不過是讓別人動手而已。何況玄燁當年就知道有人要害赫舍裡,甚至說是選擇了視而不見,他並不確定是你做的,只是有些疑心而已。你是知道,那一點幾乎是所有帝王的通病了。而且,”

    琬瀠好整以暇的道:“其實他沒有像你想的那樣,多年對死去的赫舍裡念念不忘。”

    皇后雖然吃驚玄燁早就知道的事實,但並不擔心。畢竟自己現在是皇后,就很能說明一些問題了。

    琬瀠道:“這第二麼……就和之前有些聯繫了。因為玄燁的一些疑心,加之太子年紀尚小,他不希望很快就有年歲相近的繼后嫡子出生,所以有好幾年都讓人在飯菜中加一些藥。”

    無辜道:“只是不知道,為什麼後來停藥之後,也不見你有好消息。”

    皇后這才真正變了臉色。無子!這是她心中最大的痛苦所在!她恨赫舍裡,恨姬蘭,不僅是因為前者壓在自己頭上,後者威脅到自己的地位,而且因為這兩個女人都有自己孩子!而唯獨自己沒有!可是!到頭來,卻是皇上不希望自己生下他的孩子!那這樣,自己又該去恨誰!

    從牙齒間費力的擠出幾個字道:“為什麼告訴我這些!”

    琬瀠風輕雲淡的道:“沒什麼。只是不想你糊塗道最後而已。”

    皇后想著玄燁幾天反常的舉動,失聲道:“皇上是在懷疑我下毒害死了良嬪!太后娘娘,恐怕是你在包庇自己的侄女吧!”

    既然撕破了臉,而已不必再一口一個皇額娘,做出孝順而下的樣子了。

    指天起誓道:“若是我毒死了良嬪,就叫我不得好死,挫骨揚灰!”

    古人對誓言是很看重的,皇后這樣子倒讓琬瀠覺得她說的有幾分可信,確實不曾毒死良嬪了。

    心中疑惑,於是刺激她道:“不錯。現在的證據看來,的確是姬蘭最有嫌疑。”

    愜意的靠著後面道:“但是你實在不瞭解玄燁。當一個男人偏心的時候,是沒有什麼道理可講的,尤其當那個男人還是帝王的時候。”

    皇后反問道:“那皇太后把我叫來是做什麼!若是皇上認定是我毒死良嬪,就把我送去受審好了。宗人府、大理寺、刑部,哪裡都行!”

    “放心。”琬瀠沒什麼誠意的安慰道:“不會把你送到那些地方的。就算無論你心裡怎麼咬牙詛咒,但畢竟悉心服侍了本宮這麼多年。”

    淡淡道:“本宮就是問你,是自己動手了斷呢,還是要本宮代勞呢?”

    抬眼道:“你應該能自己弄到毒藥吧。當然鈕鈷祿家……”

    聽到這裡,皇后失了分寸,急道:“鈕鈷祿家怎麼樣?你到底想怎麼樣?”

    自己沒有給家裡帶來榮耀,也決不能給家裡帶來災厄,否則真是無顏去見底下的阿瑪額娘了。

    琬瀠甚至有些和顏悅色了,道:“畢竟這也不算什麼好事,玄燁和本宮都不想張揚出去。鈕鈷祿氏也是與國同長的大家族了,就是心裡有氣,也不好隨意罪及功臣的。”

    身子微微前俯,誘惑道:“來。告訴本宮你是怎麼瞞過眼線毒死良嬪的。如果你的回答讓本宮滿意的話,饒過鈕鈷祿氏也不是不肯能的。”

    這個問題是一定要弄清楚的,否則以後還真就是寢食難安了。

    皇后諷道:“你就是想知道這個?”

    嗤笑一聲道:“之所以能瞞過,是因為我根本沒有下毒呀……”

    見琬瀠皺眉,繼續從容不迫的道:“良嬪她是自己服毒的。那個蠢女人一直以為自己拖累了胤祀,只要她死了,一切就好了。所以她心甘情願的吃下了番紅豆和河鮮,我只不過是把番紅豆給她,並且告訴用法,僅此而已。”

    譏諷道:“她又哪裡知道,他的好兒子想要出人頭地,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為了替她爭個顏面。便是我待胤祀百般關懷,如同幾出。他同樣明知道和本宮交好對他的益處,卻仍然顧及生母,始終……”

    黯然低低道:“始終不是親兒子,怎麼都養不熟。可惜我沒有一個這樣的好兒子,否則就是像赫舍裡那樣死了也甘願。”

    琬瀠真的很吃驚,喃喃道:“她竟是自願身死的。”

    身為人母,能做到這一步,雖然的確像皇后說的那樣,有些愚蠢,但也不能不讓人敬佩了。

    復又對皇后道:“你回去吧,該怎麼做,你心裡有數。”

    鈕鈷祿氏面容和煦、腳步穩穩的離開了,一路上遇見有妃嬪請安,依然是端莊得體皇后,仿佛一切都不曾發生,也仿佛也沒什麼將要發生。

    再回到永壽宮的時候,落日熔金,玄燁已經離開了。鈕鈷祿氏將侍女打發下去,慢慢的梳著已經有了銀絲的頭髮。自己入宮那一天,喜娘就是這樣為自己梳發。一梳梳到舉案齊眉,二梳梳到白頭偕老……

    當晚,鈕鈷祿氏過世,穿著皇后的盛裝,綰著重大節日才需要的、富麗華美的髮髻,帶上鑲嵌有一百零八顆東珠的鳳冠,很顯然仔仔細細的打扮過,妝容精緻,神態安詳,依稀可以窺見當年少女時的氣韻和美貌。

    玄燁繼后鈕鈷祿氏,一等公遏必隆之女,諡號孝純皇后,恭奉神牌於奉先殿,在赫舍裡的牌位之後。

    當年冬,臨近春節,準噶爾部首領策妄阿喇布坦出兵進攻西藏,拉藏汗請求清朝發兵救援。玄燁一面調兵馳援,一面打算年後派一位皇子為大將軍,率軍討伐叛逆。

    新年宮宴,琬瀠笑著和玄燁道:“額娘老了,但人到了我這個年紀,還有這樣的身體和精力,已經該滿足了。我現在想的,也不過是兒孫平安,承歡膝下罷了。”

    微微蹙眉,道:“只是一家子人都在,卻見不到老十三。玄燁,孩子有什麼不好的,你教導他,讓他閉門思過,也沒什麼可說的。只是你額娘想孫子了。這樣大好的日子,不如讓老十三也來沾沾喜氣。”

    玄燁給琬瀠斟了杯酒,陪著笑道:“皇額娘疼他,是老十三的福氣。只是皇額娘也知道,老十三的脾氣,不磨不行。今兒便是立時派人去傳他,也來不及了。皇額娘若是想他,以後找個機會讓他進宮請安就是了。”

    琬瀠見此,知道玄燁還未消氣,不想放老十三出來,但是好歹已經鬆動了,便不再多言,轉而和玄燁說起其他事情。

    年後,玄燁把皇子統兵的事情提上議程。

    胤禛和琬瀠嘆道:“十三弟平生志向便是領兵出戰,但如今他人卻是不得自由。”

    琬瀠道:“前幾日,才剛剛讓太醫去給胤祥診脈。他那腿疾,我始終有些不放心。不過依太醫所言,雖有疾,但尚未落下病根,還須長遠的調養。”

    囑咐道:“你皇阿瑪分封諸子,卻把胤祥排出在外。老十三的府上日子恐怕艱難的很。我已經吩咐,日常吃喝食材都由內務府撥出一份送過去。其他方面,你再幫襯一點。胤祥那孩子,重情義,心裡知道記著別人對他的好。”

    又皺眉道:“我和你皇阿瑪說了幾次,他都把話繞過去了。當初胤祥寫的調兵令正是根源所在。你皇阿瑪一直覺得胤祥在胤礽不知情的情況下,擅自使軍隊異動,陷胤礽於不義。所以他對胤祥的惱怒尤勝對胤礽的失望。”

    嘆了口氣道:“我現在都不明白,他到底為什麼那樣做?”

    胤禛冷著臉道:“兒臣問了十三弟,他本意必不會幫二哥圖謀的。只是那天被二哥找去喝酒,並不曾聽提起什麼事情。他也只記得自己喝醉了,根本想不起來自己怎麼會寫下調令的。八成是二哥知道十三弟不會做出不孝之事,才設局把十三弟灌醉,以達成目的。只是……如今這話說出來,皇阿瑪也必不會信的。”

    想了想,胤禛道:“十三弟和十四弟兩個,都慣是擅長兵法之人。但是皇阿瑪對十三弟心結未解,尚且不願意解除他的禁足令,而十四弟正蒙聖寵,自己又轄著兵部,看來是不二人選。孫兒想舉薦一門人擔當川陝總督,以備將來。”

    琬瀠道:“欲兵西北,先過陝甘。川陝總督正管著大軍糧草運輸,你要小心甄選可信人。”



第一百二十七章 八阿哥黨生間隙

    八阿哥府邸,眾人亦在商議。素有八阿哥黨智囊稱號的九阿哥胤禟,率先道:“以我來看,皇子統兵,要的就是身份尊貴,能轄制眾將。能不能真的身先士卒倒是其次,何況八哥也確確實實跟著皇阿瑪上過戰場的。”

    起身道:“那可是西北大軍呀!機不可失,時不再來,咱們這一次決不能輕易放過!”

    八阿哥苦笑道:“九弟的心思倒是好的,但是皇阿瑪對我成見積深,恐怕不會讓我帶兵。”

    看了眼一直低頭不語的十四阿哥道:“倒是十四弟最近頗受皇阿瑪看重,說不定有機會選中。”

    當時立儲之事不了了之,而後八阿哥病重,漸漸沉寂。便是那段時間,胤禵數次和陳萬策等人相見,待以高坐,呼以先生,舉止尊敬親密。

    而陳萬策的老師,便是玄燁極為信任的大學士李光地。又加上玄燁後來對胤禵很是看重,胤禵在朝野也漸漸有名聲傳出。只是畢竟時日尚短,親信門人,還不能與四阿哥、八阿哥分庭抗禮。

    在朝中磨練多年的胤禵,也不再是那個會衝動頂撞玄燁、直接攔下胤禛問話的少年,雖說心裡確實十分希望能到西北大展鴻圖,但在八阿哥等人面前仍然謙遜地道:“我胤禵領差事才幾年,實在比不得八哥的能耐。而且若是朝中無人照應,便是在外統兵,也是左右為難居多,還生怕有人找點雞毛蒜皮的小事就上摺子參奏。何況,”低聲道:“這樣的好事,四哥又怎麼會放過。”

    聽胤禵提到四阿哥,胤祀等人都皺起眉頭。

    胤禟道:“到了明日,皇阿瑪問時。咱們就先齊心保舉八哥,若是不成,在保舉十四弟。總之,不能讓老四的人把大將軍的位置得了去。”

    十四阿哥拱拱手道:“那弟弟就和幾位哥哥一起聯名上摺子保舉八哥。”

    又道:“我還想著在宮門落鎖之前去看看額娘,就不多留了。”

    十四阿哥走後,八阿哥望著他離開的方向,神色不明,道:“十三弟還被皇阿瑪關著,四阿哥自己管著戶部,也是不得一絲閒暇的人。皇阿瑪又指明了是皇子統兵,四哥這回就是有心,看來也使不上力的。”十阿哥懵懂道:“那老十四幹嘛教咱們提防老四!”

    九阿哥心裡一動,又看了看關嚴的門窗,小聲道:“八哥看十四弟這架勢,是不是和咱們不一條心了?”

    八阿哥不置可否,道:“只是想起了我當年,何曾不是和十四弟這樣意氣風發。一轉眼……額娘不在了,皇阿瑪心裡對我又那樣想……”

    嘆口氣苦澀的道:“若是,十四弟才是皇阿瑪心中屬意之人,他要和四哥爭,我有時候想,咱們是不是就非得這樣跟著鬥下去。雖說四哥一開始就是跟著太子後面,但想想還真沒什麼事情,是咱們和老四爭得你死我活的。最多就是看不慣皇瑪嬤偏心他一個,他不必想咱們幾個這樣,全靠自己……”

    九阿哥聽八阿哥之言,心裡酸酸的,八哥才德兼備,天人之姿,何時像今天這樣失態過。

    道:“可是八哥,咱們和老四從來就不是一路人。何況八哥忘了當初廢太子事發,老十三被牽連的事情了?”

    那是十三阿哥寫的調令可是八哥搜到呈給玄燁的。而且那時候八阿哥黨眾人想著,無論如何,廢太子定是沒有翻身之力了,再不成威脅,便想順道把十三阿哥也給打壓下去,能牽連到老四就更好了。

    於是在玄燁面前假意為廢太子辯白,把事情都推十三阿哥別有心思,自作主張,欲陷害胤礽於不義。之後便是十三阿哥被禁閉多年。九阿哥又道:“老四和老十三素來極為要好,老十三因那事被皇阿瑪禁閉多年。若是讓老四知道了,豈會放過咱們幾個?”

    又勸慰道:“就算是十四做了大將軍。他自己心裡也清楚,到時候還不是要靠咱們幾個在朝中照應,否則難道要依靠老四?就算十四弟有別的心思也不怕,八哥照樣能借十四之手掌握西北大軍。況且他離得遠了,消息不靈通,縱有千般手段,也使不到京城來,如此反倒是少了一個威脅。八哥看呢?”

    八阿哥閉目,道:“如九弟所說,箭在弦上,不得不發。奪嫡之事,一旦摻和進來,想抽身就難了。和弟弟說句真心話,我還真羨慕四哥,沒有被拉下渾水……”

    最終由於四阿哥和八阿哥的同時保舉,十四阿哥胤禵被任命為撫遠大將軍。本來玄燁是想封他為“大將軍王”的。

    琬瀠道:“胤禵的爵位只是貝子,你讓他打出‘大將軍王’的旗號,那他的爵位是升還是不升呢?若是升為王爵,他尚未去戰場,寸功未建,就這樣替他晉封,只怕朝野難服,胤禵自己心裡也緊張。倒不如先不提此事,等胤禵立功之後,再行封賞,可就名正言順了。”

    於是玄燁打消了念頭,只是把胤禵的爵位升為貝勒,和胤祀相同。

    大軍開拔之前,胤禵來辭別琬瀠。

    琬瀠道:“既是你皇阿瑪點了你去西北,就好好做出一番成績來。別的本宮也不多說,只兩件事。其一嘛,你為大將軍,但經驗卻比不上常在西北征戰的眾將領,不可凡事端著皇子的架勢,要虛心納諫。另外,皇瑪嬤知道你是好兵事,本宮若說不叫你親上戰場……”

    見胤禵欲要說話,繼續道:“那你也是聽不進去的。和自家人說句心裡話,將士身先士卒,多是抱著富貴險中求的心思。胤禵你身份已經夠尊貴了,很不必和手下的將領爭功。本來大將軍也主要是坐鎮軍中,若是實在要上戰場,帶足護衛,平安為上。”

    胤禵鬆了口氣,道:“孫兒多謝皇瑪嬤教誨。”

    琬瀠又說:“這回你四哥卻是保舉了你,你在外面,朝中他會幫著你顧著點兒。”

    胤禵道:“這次真是多虧了四哥。”

    的確沒想到四哥會保舉自己,開始自己想著他能不使絆子反對就不錯了。畢竟五哥和七哥都是上過戰場的,也不似自己這樣一直和八哥走得很近。

    琬瀠笑著道:“你四哥管著戶部,大軍在外,糧草補給,很不必擔心。”

    本來胤禛保舉十四這一步,就讓玄燁覺得他先公後私,一心為國。十四阿哥若是立功,自然出彩,但玄燁是自己領過兵的人,不會不知道糧草對大軍的重要性。

    這樣一來,胤禛就在他眼前,又勤勤懇懇,凡事為西北大局著想,想要玄燁看在眼裡,是太容易不過的事情。到那時,胤禛的功勞,在玄燁心裡,未必比十四阿哥要差。

    而胤禵被任命為撫遠大將軍以後,覺得這是玄燁對他的莫大信任,因而心裡難免有了更進一步的想法。

    他臨行前,就同九阿哥胤禟頻繁接觸,對胤禟道:“皇阿瑪年高,好好歹歹,你須時常給我信息。”

    到了西寧後,又頻繁和八阿哥胤祀、九阿哥胤禟密信往來,曾無間斷。

    次年,康熙大壽,三阿哥胤祉帶頭獻上編纂完畢的《康熙字典》,玄燁大為高興,誇讚不已。四阿哥胤禛獻上親手抄寫,並在佛前誦讀一萬遍的《金剛經》,玄燁贊其孝心,亦大喜。等到八阿哥的時候,獻上的兩隻難得一見、十分迅猛的海東青,卻變成了兩隻奄奄一息的死鷹。

    其喻意很容易被理解成譏刺玄燁老弱,即將離世。玄燁惱怒到極點,幾乎氣暈了過去。他痛駡胤祀,公開胤祀兩年前的妄奏,斥責他是大奸大惡之徒,並說出“乃辛者庫賤婢所出”,父子恩斷義絕的話來。

    玄燁含怒離開後,琬瀠把他叫到養心殿,遞過去一杯溫茶。

    玄燁慢慢平復下心情,苦嘆一聲,道:“壽辰之上出現這種事情,莫非是大凶之兆……”

    琬瀠本來為玄燁口不擇言而氣惱,見他鬢角發白的頭髮,心裡酸酸軟軟的。自己漸漸老邁,玄燁又何嘗不是?而且他朝政忙碌,又不比自己注重養生。就算他有些事情做得不厚道,也終歸是自己十月懷胎的孩子,和其他人不同。當年抱在手裡小小軟軟的孩子,如今也是做祖父的人了。

    責備的話語便再也說不出口,替他理了理衣襟道:“胡說什麼!哪有那回事。額娘的玄燁定會平平安安,長命百歲。”

    拉著他的手道:“你靜心細想,胤祀他討你歡心還來不及,哪裡會公然做出這樣的事情?這分明是有人嫁禍胤祀。”

    以自己來看,最大的嫌疑人是遠在西北的十四阿哥。十四阿哥手握重兵,漸漸有蓋過八阿哥的趨勢,哪裡情願屈居人下呢。八阿哥舉薦到西北軍中的幾個心腹,都被他找到差錯大發了。

    嘆口氣道:“孫子就算親近,也越不過兒子。但額娘終歸盼望著你們父子和睦。就算你和胤祀之間的事情我不過問,良嬪能為胤祀,甘願赴死。愛子之心拳拳,我也是做額娘的人,很能感同身受。”

    玄燁哽咽道:“皇額娘。”

    琬瀠拍拍他的背,道:“天下母親大多都是這樣的,沒事好驚奇的。”

    低聲道:“這也是我為什麼一直都不待見德嬪的緣故。連親生骨肉都不在乎的女人,我很難想像她的心腸又多硬!此女又擅隱忍,虧得我兒英明決斷,不似唐高宗,不然她得了機會,出現第二個武則天也是不是沒可能。”

    搖了搖頭道:“扯遠了。”知道玄燁就是心裡後悔,嘴上也不肯承認的。

    道:“以額娘的意思,就給良嬪追封妃位吧。胤祀極孝順的人,見如此,定然明白氣惱之時的話,多半是不作數的,也不會再心存怨氣了。”


作者: o863    時間: 2012-4-1 05:50 AM

第一百二十八章 佟貴妃彌留

    經過海東青事件,八阿哥覺得奪嫡無望,雖然心有不甘,還是轉而支持十四阿哥上位。八阿哥黨門人再度活躍起來,為十四阿哥造勢鋪路。

    又逢十五,眾阿哥一起去給琬瀠請安。琬瀠隨意問了幾句身體如何,差事如何,讀書如何之類的話來。

    半響,待眾人準備告退只是,琬瀠問道:“胤禟最近在做什麼?”

    九阿哥上前一步恭敬的答道:“回皇瑪嬤的話,不過還是在忙皇阿瑪交付的差事。胤禟雖然愚鈍,卻也想為皇阿瑪分憂。”

    琬瀠端著茶盞,看著九阿哥笑著道:“本宮怎麼聽說胤禟你最近對做生意的事情很上心呢。”

    低頭淡淡的道:“說起來九貝勒府的門人在京城也算是一絕,做生意卻不按規矩來。比他們生意差的人家,就隨便定個價錢,買下人家的鋪子。比他們生意好的人家,就找人去搗亂,或打人,或砸店,之後還能囂張的放出話來恐嚇,總之是攪的生意做不下去為之。偏這些惡徒又能逍遙于王法之外,不被懲處。”抬眸問道:“胤禟,可有此事?”

    九阿哥心裡大恨,不知道是誰在皇瑪嬤身邊胡說八道。自己的門人做生意不規矩的地方是有的,但決不至於像皇瑪嬤說的這樣。能在京城開鋪子的,哪個不是精明萬分。

    起初自己倒是讓手下人規規矩矩的,結果被其他鋪子聯合在一起擠兌的做不下去。這才端出皇子貝勒的架子,給那些人點教訓看看。

    自己的門人自己知道,要說處處奉公守法絕不可能。但也畢竟是在京城,皇阿瑪眼皮子底下,也肯定不敢做的太過分,被彈劾了可不是好玩的。

    八阿哥暗自在心裡嘆了口氣,平時勸九弟讓門人收斂一點都都沒有成效,素日的擔憂倒成了真。這次明顯是踢到鐵板,對方也不是好惹的,都把狀告到皇瑪嬤面前來了。暗示胤禟,先請罪再說。

    九阿哥跪下辯解道:“孫兒門下確實有幾個門人在京城經營了幾件鋪子,但孫兒經常告誡他們奉公守法,恐怕並不至於如此。也許傳言有誤呢。”

    想要大事化小,道:“不如孫兒回去以後,再把他們都叫來盤問盤問。”

    琬瀠並不接話,反而說起其他的事情來,道:“一晃幾十年都過去了。在本宮比你們還小的年紀,家裡阿瑪額娘就開始為本宮積攢嫁妝了,每年都添上一些鋪子田莊。只是又來本宮選秀過後,留在了宮裡。這些嫁妝卻是用不上了。便是如此,阿瑪和額娘覺得對不住本宮,也不肯動用那些嫁妝。”

    感嘆道:“先帝爺待本宮一直都是極好的,他知道了這件事。因憐著阿瑪和額娘的一片愛女之心,便允本宮把家裡準備的那些東西收著,又挑了幾個人去替我打點鋪子田莊。”

    看著眾阿哥道:“先帝爺挑的人自然都是好的,雖然本宮在宮裡也不常過問這些事,他們也替本宮打理的很好,很興旺。雖然你們皇阿瑪孝順,本宮什麼都不缺。又或是只要和內務府吩咐一聲,什麼好東西沒有。但阿瑪額娘和先帝爺都不在了,留著他們給本宮的東西也算是個念想兒。”

    揉著太陽穴,聲音疲憊低低的道:“可是胤禟,你連這個念想兒都不給本宮留吶。”

    胤禟開始聽著聽著,就覺得事情不好。原來那群不長進的傢伙直接惹到了皇瑪嬤手下。

    心裡也有幾分慌亂,忙叩頭道:“胤禟該死。”

    咬牙道:“回去就壓著那群不成器的傢伙來給皇瑪嬤處置。”

    琬瀠看著跪著的九阿哥挑眉道:“老九你心裡越發沒個成算了。”

    眼神冰冷的吐出話語:“那起子人又算什麼東西……”,似笑非笑,“也配本宮和他們計較。”

    不耐煩的揮揮手,道:“直接送到順天府好了。或打殺了,或送到寧古塔,怎麼不好。全憑順天府看著處置吧。”

    胤禟暗恨,皇瑪嬤說的這樣輕巧隨意,自己那麼多門人都要保不住了。便是順天府也不敢冒著得罪皇瑪嬤的危險來給自己做人情的。

    琬瀠見狀,淡淡道:”胤禟,不是本宮說你。也虧得這次是犯到本宮手下,本宮就是生氣,也不會拿自己的孫子怎麼樣。若是換了別人,豈不是要在心裡想著皇家刻薄寡恩,與民爭利。這不是給你皇阿瑪臉上抹黑,給咱愛新覺羅家抹黑嗎。”

    將茶盞放在案上,道:“以後做事多想一想。你若是願意聽,也不枉本宮替你操心,你若真不願意聽,本宮也沒有辦法。本宮的精神頭不足,也管不了這麼多了。”

    胤禟心裡吐血,這還叫精神頭不足,管不了這麼多,那您精神頭足的時候,還讓不讓人活了。

    咬牙道:“孫兒謹記皇瑪嬤教誨!”

    琬瀠道:“罷了,本宮乏了,都退下吧。”

    三阿哥一回到府裡,便止不住大笑出聲。

    三福晉把他迎進正堂,道:“爺這是打哪兒來,有什麼大喜事?”

    三阿哥朗聲道:“喜事倒真有一樁,今兒可算是看到老九那傢伙倒楣了,傳到皇阿瑪那裡,說不定還會牽連到老八和十四,誰叫他們整天粘在一起不做好事的!”

    雖說三阿哥和八阿哥、九阿哥並沒有什麼過節。只是原先三阿哥頭上有大阿哥和二阿哥壓著,後來那兩個先後出事。三阿哥心裡不是沒有想過,若是輪長就該數到自己了,只是八阿哥風頭正勁,把其他諸皇子都壓過一頭。

    三阿哥不敢相爭,於是把那些小心思壓在心底,但不是不記恨八阿哥的。他平時在朝中不出眾,不敢直接對八阿哥怎樣,但是能看八阿哥一夥被訓斥,也是暗暗高興的。

    拍著大腿,幸災樂禍的道:“嘖嘖嘖,終究是皇瑪嬤老練,瞧這話說的。什麼……”

    伸手比劃著道:“對,叫刻薄寡恩,與民爭利,給愛新覺羅家抹黑。當時老九聽完,臉都是黑的。爺看他們那一夥人該拜拜風水了,先是八阿哥送的壽禮成了死鷹,後來是九阿哥被皇瑪嬤訓斥,一出接著一出,當真精彩!”

    三福晉勸道:“終究是九弟立身不正,品性有失,才會被皇瑪嬤訓斥,爺很應該引以為鑒。爺的身份夠尊貴,只做好自己分內之事,咱們的日子自然過的好好的,和他們計較什麼呢。”

    三阿哥樂道:“終究是皇瑪嬤說的在理。他們有是什麼東西!也配爺和他們計較!”

    拉長聲音道:“受教了,受教了!”

    三福晉皺眉,暗自慶幸剛才吩咐不許下人過來,否則這話傳出去了…… 搖頭勸道:“雖說八弟不走運,被皇阿瑪不喜。但我看自良妃娘娘過世,八弟大病,之後皇瑪嬤對八弟的態度就軟和慈愛多了。三五不時的有賞賜,也常拉著八福晉詢問八弟的身體情況,這可都是以前沒有的。就爺說的,皇阿瑪過壽,八弟出了那麼大的過錯,也不是有驚無險的過去了。反倒之後良妃娘娘被追封。我看說不定是良妃娘娘在天上保佑八弟呢!咱們還是少說些是非吧。”

    三阿哥感嘆道:“福晉你是看得開的。我胤祉在外面,何嘗不是小心翼翼?也不過是昔年看不慣八弟得意時的形狀,在家裡說出來和福晉樂呵樂呵而已。”

    正色道:“皇瑪嬤待八弟確實好了不少。這回我看是九弟出頭幫十四弟拉攏大臣,皇瑪嬤不高興,這才找機會敲打。”

    想起太子被廢,朝中這些年來的不平靜,你方唱罷,我方登場,如今又輪到十四了。

    打了激靈,對剛才的得意忘形有些後怕,立時收斂許多,道:“福晉的對!是爺失態了。這些和咱們也沒多大關係,咱們不去想那些有的沒的,好好過日子就是。”

    第二年,胤禵在西北打了勝仗,朝野上下都很高興,玄燁允他回京述職。本來胤禵這此回京,應該是風光無比,前呼後擁。但是此時姬蘭病情加重,玄燁心中難忍悲痛,哪裡顧得上回京的胤禵呢。其他大臣也不會沒眼色的在玄燁顯然心情不好的時候,去討好十四阿哥。

    姬蘭臥病多年,而之前良嬪的事情,雖說都瞞著姬蘭,但是宮中流言,姬蘭也還是聽說了一些。又氣又怒,病情越發不好。如今已是病入膏肓,無力回天。

    當時玄燁正在上朝,聽到姬蘭不好的的消息,急忙趕往鐘粹宮,正碰到同樣趕來的琬瀠。琬瀠心性素來堅韌,但這時候也是臉色蒼白,目光微露惶恐,顯然也知道姬蘭這次怕是熬不過去了。

    抓住玄燁的手,定了定心神,反倒後退幾步,難過的喃喃,道:“姬蘭來宮裡許多年了,比我和額娘在一塊的時間都長。”

    突然抬高聲音快速斷然的道:“我不進內室了,就在外面等著!”

    聲線抖動,不勝哀戚,“我怕我見了她,心裡受不住。”

    六格格在蒙古回不來,胤禛請了假和四福晉一起在姬蘭身邊服侍。

    玄燁快步走進內室,姬蘭蒼白的臉上有了一絲光彩,虛弱的道:“表哥,你來了……”

    玄燁連忙握住姬蘭的手,見姬蘭昔日白嫩的雙手,而今蒼白如紙,隱約可見淡淡的青筋,裝作自然的撇過頭,那袖子拭去淚水,這才轉過來,柔聲和姬蘭道:“嗯,表妹別怕,朕陪著你。”

    胤禛和四福晉見狀退下。胤禛連日侍奉湯藥,又憂心姬蘭的病情,形容很有些憔悴,看見坐在正殿的琬瀠,過去問安。其實胤禛在鐘粹宮生活的那幾年,姬蘭待他也算不上關懷備至,只是親生額娘德嬪眼裡從來只有六阿哥和十四阿哥,相比之下姬蘭這個養母也算不錯了。

    何況胤禛早早就被琬瀠帶到身邊撫養,真真算是被捧在手心裡。姬蘭又常去琬瀠處請安,和胤禛相處時間不短,至少比德嬪要久得多了。

    而且後來六格格出生之後,最愛粘著胤禛,眾兄妹中感情最好。感情從來都不是憑空產生的,如此這般,一來二去,胤禛對姬蘭這個養母,也倒生出幾分真心。何況姬蘭又是琬瀠的親侄女,她若有事,琬瀠心裡也不好受。

    胤禛自然不捨得自己皇瑪嬤傷心,寬慰道:“兒臣想,或許讓太醫再開幾個方子,能盡力讓額娘緩一緩,好歹等到六妹妹回來。她若見到六妹妹,說不定心裡一寬,病就漸漸好了,也說不準。”

    琬瀠無力的靠在榻上,拿帕子掩面,道:“胤禛,你也不必拿這些話來勸我了……有時,我常在想,我這一生都足夠聰明……或許有些時候,愚笨一點,糊塗一點,反而是福氣……”

    最讓琬瀠恐懼的是,現在姬蘭這樣,自己就如此傷心,若是換了玄燁…… 琬瀠的牙齒,深深咬盡了嘴唇,仿佛陷進了無盡的夢魘,康熙六十一年可是快到了……

    有幾分神志不清的低聲囈語:“我只願老天讓我少活幾歲,把我的壽命添給我的孩子。不要讓我再眼看親人先一步離去……”

    內室,姬蘭不捨的看著玄燁道:“表哥,我有意想學漢代李夫人,不讓你看見我容顏折損。可我終究做不到李夫人那一步,我總想著能多看你一眼,再多看一眼,哪怕只一時片刻也是好的。”

    玄燁的眼淚再止不住,流了下來,道:“姬蘭,朕到現在都記得那年選秀之前,你站在桃花下,朕在在你耳邊告訴你,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悅君兮君不知。”

    露出一個勉強的笑容,故作輕鬆道:“吶,表哥一直在你身邊呀,丫頭你隨便看,多少眼都行。”

    最是人間留不住,朱顏辭鏡花辭樹。當年皇阿瑪是不是也曾經這樣的絕望?便是君臨天下又如何,終究敵不過生老病死,只能看著自己心愛之人一點一點的衰弱憔悴。

    姬蘭的臉上帶著幸福的光彩,一直蒼白的面龐也鮮活起來,但玄燁的心卻沉入冰水。迴光返照!

    姬蘭喃喃道:“當初我入宮的時候,姑姑是不高興的。她怕表哥為難,不想佟家再送一個女兒入宮。她說,能傷害自己的,永遠是自己所愛的人。她問我可會後悔,當我年華不再,而新人千嬌百媚。可是……我沒有姑姑那樣的深謀遠慮,我只是和天下所有女子一樣,想陪伴在愛心儀男子的身邊……”



第一百二十九章 四四過繼

    姬蘭恍惚的回憶著,回憶著當時似水流年,“姑姑笑了,是那天,她第一次對我笑。她說,真好,你和我當初一樣,始終知道自己要什麼……”

    姬蘭氣力不繼,喘息片刻,接著道:“我從來不後悔嫁給表哥,哪怕我始終算不上的表哥的妻子,可是我只要知道表哥心裡有我就夠了。”

    掙扎著抬高聲音道,“我現在終於可以和姑姑說了……我不後悔……有怨……有思念……可最多的……咳咳咳……”聲音漸漸低沉,“陪伴,本身就是一種幸福……”

    玄燁把她緊緊擁在懷裡,哽咽道:“胡說!你就是我的妻子!后妃之中,再沒有那個女子,像你這樣,和我血脈相連。從一開始,就是最親近的人。”

    將下巴抵在姬蘭的額頭上,反復不斷的重複道:“姬蘭,你會好好的,朕還沒有為你帶上后冠。你會好好的,咱們的六格格還沒回來呢。”

    六格格的名字,仿佛換回了姬蘭的神智,她想要掙扎著起身。

    玄燁連忙輕柔地把她扶起來,半靠在床頭,姬蘭看著玄燁,神情激動的道:“我知道,我是等不到六格格回來了…… 姬蘭對不起表哥,沒能給表哥生下一個小阿哥……”

    姬蘭痛楚的閉上眼睛,兩行清淚流下。似春天來臨前最後一株白梅,在寒冬的狂風中盛開,吐盡最後一絲芳香,而後,白蕊飄零……就算春天來臨,姹紫嫣紅,那一抹潔白,卻永遠不在了。

    “胤禛……”姬蘭睜開眼,目光灼灼,祈求的看著玄燁,“表哥,把胤禛過繼到我的名下吧……”

    拼命搖頭道:“我不是……想給表哥……添麻煩。”

    失態的道:“我只是想有個自己的兒子…… 也有個人將來能給我戴孝祭靈……”

    嘶聲道:“表哥……胤禛的玉牒上始終寫的生母是烏雅氏……不是我……佟佳·姬蘭呀……”

    姬蘭的口中湧出鮮血,染紅的雪白的褻衣。

    玄燁神色大變,甚至變了聲調,道:“姬蘭,胤禛養在你名下那麼多年,他就是你的孩子!你和朕的孩子!朕這就讓人更改皇家玉牒,把他過繼到你名下。”

    姬蘭已經說不出話,但聽到玄燁的承諾,嘴角帶出了一抹安心的微笑,陷入了昏迷之中。

    次日,玄燁匆忙下旨,封貴妃佟佳氏為皇后。

    苦笑著和琬瀠道:“皇額娘,姬蘭求兒臣把胤禛過繼到她名下。”

    琬瀠一驚,身子前傾,挑眉急道:“你答應了?”

    “答應了。朕一直後悔,如果當初不為胤礽考慮,說不定兒臣和表妹也會有一個小阿哥。”喃喃道:“以後胤禛就是朕和表妹的孩子了。”

    這倒是琬瀠未曾預料到到的事情。姬蘭平日看起來對胤禛不算太過熱絡,至少比不得鈕鈷祿氏對胤祀上心。沒想到頭來,提了這個要求。

    也許是在為佟家的將來著想吧。畢竟禮法上的母親,地位是要高過生母的,尤其是在一舉一動都讓天下人看著的皇家。何況胤禛和烏雅氏也尚且留有心結。

    琬瀠斷然道:“此事暫時不必公開,只把雅爾江阿叫來,讓他修改皇家玉牒!”

    幾日後,姬蘭過世,停靈鐘粹宮,除了琬瀠和玄燁的住處,其他所有地方都被懸掛上黑白二色的帳幔。諸皇子披麻服喪,胤禛一身孝服,獨跪于最前方,哀泣不止,一連數日,僅僅用了點粥水,休息也不過小憩片刻,任眾人規勸不肯離開。

    德嬪同樣要為皇后服喪,暗中咬牙看著胤禛一臉悲戚、哀毀萬分的樣子。再看一看身旁,擔心自己受不住靈堂的寒氣,抽空過來問候的胤禵,心中越發覺得胤禛根本是被那姓佟的女人籠絡住了,一點兒也不配做自己的兒子。佟佳氏真是死了都不讓人稱心!

    玄燁難掩悲痛,推恩及佟國維,著封為一等公世襲罔替。並每日數次親自祭靈,又覺得有幾位大臣哭靈不盡心,大發怒火,當場杖責。

    胤禛從姬蘭病重起,就不曾好好休息過,已是很費心力。連日服喪更是大費體力,差點在靈堂昏了過去,被人扶起之後,仍堅持不肯離開。後玄燁和琬瀠親自下令,強令人將他扶去休息。

    姬蘭諡號孝懿皇后,但並未如赫舍裡和鈕鈷祿氏那樣立即下葬,而是按照清朝一向,地位越尊貴的人,棺槨停留時間越長的規矩,由玄燁下令移大行皇后梓宮于武英殿。

    及至持服二十七日結束,胤禛換下外面的喪服,開始三年齊衰之期後,但仍鬱鬱寡歡,不改哀容,時常到英武殿和姬蘭居住過的鐘粹宮上香祭奠。

    在宮中,待自己好,不會害自己的人不多,皇瑪嬤算一個,皇阿瑪算一個,再加上六妹妹和十三弟。這四人中,有三個和皇額娘是至親之人。

    而且皇額娘也算的上是一個。雖然她待自己算不上關懷備至,但也是自己少有不用防備的人,何況如今眾長輩俱已年長……

    六格格匆忙趕回京,兄妹二人抱頭哭了一場,胤禛因心情鬱鬱,受了凍,染上風寒,發作起來,起了高燒。

    琬瀠不放心,便把胤禛留在自己宮中養病,讓四福晉和弘暉過來服侍。

    替胤禛掖掖被角,和玄燁輕聲道:“把老十三放出來吧。”

    嘆口氣,按著太陽穴,道:“世事無常,誰又能預料到明天呢?額娘也只盼著兒孫繞膝,俱在身邊。”

    六格格也跟著像玄燁撒嬌,直道想念十三弟了。

    玄燁終於解除十三阿哥多年的禁足,仍令其掌管刑部。雖然玄燁給十三阿哥的封號只是固山貝子,十三阿哥仍然喜不自禁。

    連帶著胤禛心情轉好,仍在病床,就激動的起身拉著十三阿哥的手道:“四哥無用,十三弟受苦了!”

    十三阿哥瞬間紅了眼圈,一揮袖子擦去眼淚,不改爽朗的道:“這麼多年,滿朝上下,除了四哥,誰還會為弟弟說一句話?也只有四哥,這些年念念不忘地幫弟弟在皇阿瑪、皇瑪嬤面前求情,不然弟弟想要得見天日,卻是遙遙無期了。”

    一拱手道:“大恩不言謝,咱們兄弟之間便不多說這些了。”

    讓十四阿哥胤禵失望的是,玄燁並未將他留在京中。十一月回京述職,等到孝懿皇后過世,除服三個月後,次年的開春,仍舊打發他回了西北。

    琬瀠大鬆了一口氣,以姬蘭在玄燁心中的地位,如果十四阿哥是玄燁屬意的繼承人,那麼,極其看重親情和禮法的玄燁,是不會在這個時候,不讓他留在京城繼續服喪的。

    及至夏天,胤禛恭請同樣因姬蘭過世而心情鬱鬱的玄燁,到自己的獅子園中賞玩。獅子園是琬瀠最初命人興建,後來賞給胤禛的園子,其中山水佈置自不用說。

    而且此處還是後來太子被廢后,胤禛淡泊明志,親自種菜耕作的地方。玄燁十三阿哥和胤禛長子弘暉的陪同下,由胤禛引路,解說園中各處風景。

    玄燁于一水上亭閣處停步,道:“此處必是皇額娘的手筆。嗯……啼鶯亭,我說皇額娘怎麼能忍住不提字呢。這是怎麼個兒說法?”

    琬瀠和玄燁書法都算從董書入門,後自成一家。尤其是玄燁的字,更是造詣不淺。

    而且母子二人的習慣也很相似,平時練字都會將手稿留下,過節的時候就賜送給滿朝文武官員,但凡是祖上在康熙朝時期能做到三品銜以上官員的書香門第中都有珍藏玄燁的墨寶,數目眾多。

    琬瀠則是獨賜給自己喜愛重新的大臣和人家。當朝皇太后和皇上的書法,自然被眾大臣示威珍藏,以傳後人。

    胤禛將玄燁請至亭中坐下,答道:“是取自唐代杜子美的詩句,總是春風湖上亭,柳條藤蔓繫離情。留連戲蝶時時舞,自在嬌鶯恰恰啼。”

    玄燁道:“水邊扶柳,黃鸝啼鳴,別有一番意趣。老四呀……,你這些年的日子過得夠可是夠自在的。”

    胤禛道:“總賴皇阿瑪和皇瑪嬤的福氣。”

    玄燁用了幾塊準備好的點心。弘暉道:“皇瑪法瞧著味兒怎麼樣?都是阿瑪親自種出來的米麵。”

    玄燁來了興致道:“給宮裡也送些去,讓皇額娘也常常老四的孝心。”

    十三阿哥笑道:“皇阿瑪真是事事不忘皇瑪嬤。只是這事,四哥卻不消皇阿瑪費心的,早就準備妥當了。”

    玄燁心情大悅,道:“皇瑪嬤倒是疼你,獅子園也算是她極喜歡的地方,竟捨得給了你。皇額娘當年園子建的好,可朕也看得出來,老四你這些年對著園子的經營也很用心。這才是真正孝順,對長輩賜下的東西都如此愛惜。今兒,朕不叫皇額娘專美于前,拿筆墨來!”

    玄燁揮毫寫下“圓明園”三個字,道:“朕給你這個園子改個名。老四你是肯塌下心做事情的人,只是朕不放心,唯恐你的手段太急太狠。”

    慢慢道:“凡事過猶不及,中庸二字,最為難得……這些年,胤禛你也算窺到其中三味,只是還不夠。你要記住,心靜則明,事緩則圓!”

    邊走邊道:“朕的皇阿瑪只活了二十四歲,皇瑪法在世五十一歲,而朕已經是古稀之齡,你皇瑪嬤年逾八十,福壽俱全,這就是惜福養身的好處。”

    語重心長的道:“胤禛,你以後性子不要太急,做事勿需過於勞累。什麼事都自己擔著,還要底下人幹什麼呢!要學你皇瑪嬤,惜福養身。”


作者: o863    時間: 2012-4-1 05:52 AM

第一百三十章

    康熙六十一年九月,玄燁突然下旨,令十三阿哥胤祥攜領西山銳建營,讓眾人紛紛猜測這是不是十三阿哥再度得到聖寵的徵兆。秋末冬初,出了一件讓朝野震驚之事。噶禮之母叩閽,狀告噶禮與弟色勒奇、子幹想要將毒藥放在食物中,想要毒害自己的母親。

    噶禮本來為江南江西總督,貪墨頗多。且太子落馬之後,想要向八阿哥投誠。

    噶禮之母得知後,深為之憂心,道:“我寧願皇上現在就罷免你的官職,也不願意你將來做出什麼連累抄家滅族的禍事。”

    於是進宮面見琬瀠,進上了一隻稀有的青花四愛梅瓶。

    琬瀠愛不釋手的反復欣賞,瓶身肩部飾鳳穿牡丹,腹部飾青花“四愛圖”,即王羲之愛蘭,陶淵明愛菊,周敦頤愛蓮,林和靖愛梅鶴;足部飾仰覆蓮紋。三層紋樣以卷草紋、錦帶紋為界。且白釉泛青,色彩青翠豔麗。

    琬瀠道:“明代青花色彩濃麗,照著這個瓶子的傳世時間來看你,應該就是元代的青花了。元青花大多失傳,這一個真真是稀世珍寶,價值連城。能親眼見到這麼一件,也算是不虛此生了。”

    噶禮之母董鄂氏,道:“也只有在皇太后這樣慧眼的人手裡才是價值連城的稀世珍寶。在奴婢這個什麼都不懂的人眼裡,也就是個瓶子。”

    又道:“這是我兒噶禮送給奴婢的,奴婢自覺不配享用,才想著孝敬給太后娘娘。噶禮字去了江南,年節之禮,一車一車的往家裡送。也接了奴婢去江南過了幾年,孝敬奴婢的東西不必說,只一件八尺寬的紫檀木描金大床,就很難得了。奴婢做壽,又請了九百九十十九個和尚來念經祈福。只是奴婢卻沒覺得享福,日日擔憂,唯恐折了福分。折了奴婢自己的福分倒不打緊,就怕折了一家子幾代人的臉面和福分。”

    琬瀠意味深長地道:“你的意思,本宮知道了。本宮會在皇上面前求情,從輕處罰。”

    噶禮後來被罷免了官職,因此深恨其母。多少人家都暗中說,噶禮那麼孝順的人,結果卻因為一個不安分不惜福的母親,而禍起蕭牆。只是又有誰知道,當時蘇州巡撫張伯行,素有廉聲,已經多次上書彈劾噶禮。

    而玄燁也已經命人暗中查訪。要不是董鄂氏出頭告發噶禮,琬瀠答應為之說情,以噶禮犯下的過錯,死罪難免。

    所以董鄂氏母告子一案發生後,玄燁大怒不止,道:“禽獸知其母而不知其父!不孝父親的人如同禽獸;不孝母親的人,則是禽獸不如!而天下竟有噶禮這樣禽獸不如的人!”

    不顧多人上奏說情,立刻判處噶禮處以淩遲極刑。

    並因怒前去南苑行圍散心解悶,時值天寒地凍,偶感風寒,出了一身冷汗,甚至濕透了寫意。當時就開始靜養齋戒,但這次患病,來勢兇猛。十一月,上不豫,還駐暢春園。相繼頻繁召見內閣學士張廷玉,以及九門提督隆科多等人。

    而琬瀠一直對玄燁的身體提心吊膽,命太醫每天請脈,為他調理脈息。在這一年的冬天,玄燁還是無可避免的重病,琬瀠沉浸在恐懼之中,同樣病倒了。皇上和皇太后雙雙臥病,這讓京城中彌漫著緊張的氣氛,眾人都感覺,最終決定乾坤的時候就要到了。

    玄燁於病中命皇四子胤禛代為祭天,於十三日病情突然惡化。琬瀠強撐著病體,前去探望,顫抖著一遍又一遍撫摸著玄燁清減的面龐,乾瘦的雙手,淚滿眼眶。

    玄燁虛弱地道:“皇額娘,兒臣不孝。恐怕不能為額娘……”

    話未說完,琬瀠抱著他失聲痛哭。玄燁遂將其八個皇子召倒御榻前,命隆科多宣佈傳位詔書。

    “朕及入冬以來聖體欠安,恐時日不久,欲效法世祖皇帝,傳位於嫡子。皇四子胤禛,乃孝懿皇后佟佳氏所出,人品貴重,克勤克儉,深肖朕躬,必能克承大統。奉皇太后慈喻,著其繼朕登基,即皇帝位。”

    玄燁囑咐胤禛道:“將朕和你皇額娘同葬。不要辜負朕的期望,守好江山社稷,代朕悉心孝順你皇瑪嬤……”

    戌時,耗盡心血的玄燁走完了最後的生命之路,而琬瀠經受不住刺激,當時便昏厥過去。

    大位已定,胤禛接受了群臣朝拜,即使心有不甘的八阿哥等人,也不得不跪下三呼萬歲。胤禛命禮部和內務府準備玄燁的喪議,自己在琬瀠的病床前侍疾。

    琬瀠一度醒了過來,拉著胤禛的手囑咐道:“縱然有年羹堯督管糧草,西北大軍仍不可小視。斷不可讓十四一時糊塗,想要玉石俱焚。先派人接胤禵回來,只言玄燁重病,急召他回京,不必多說其他。”

    又道:“你皇阿瑪一生,撤三藩、收臺灣、攻打葛爾丹,可以算是戰功卓著。然,知子莫若母,他最愛的,卻是聖明仁義的名聲。所以千萬別給他定武皇帝的名號,給他的諡號定為仁皇帝。”然後再度陷入昏迷。

    諸王貝勒、文武官員、及公主王妃、八旗命婦,俱齊集舉哀,開始為期二十七日的持服。 大行皇帝停靈乾清宮,第二日,也就是胤禛登基的時候。

    德嬪滿腹委屈得當眾大聲痛哭道:“先帝,你怎麼就這樣去了……你的十四兒還沒有回來呀……之前,你不是拉著臣妾的手說,要等十四回來的嗎……”

    德嬪的位份不算高,但眾人心裡也都清楚,胤禛被過繼到孝懿皇后名下,但生母卻是德嬪。

    雖然嗣皇帝即位,可以同時尊奉嫡母和生母為皇太后,但那是在不曾被過繼出去的情況下。而大行皇帝遺詔,寫明胤禛以嫡子身份繼承大統。在禮法上,和德嬪再無關係。只是眾人仍心存顧忌,一時不敢有什麼動作。

    而德嬪亦不顧眾人勸阻,言語之間,竟是不服胤禛即位,一副要為十四阿哥討個公道的樣子。如今僵持下去,登基儀式也無法按時舉行,只恐再生波瀾,胤禛的臉色霎時變得非常難看。

    而且德嬪是長輩,胤禛若是做什麼,難免從此蒙上不好的名聲。宜妃嚴重閃過一道莫名的光芒,一邊哀榮滿面地哭著,一邊拿帕子掩住了微微翹起的嘴角。

    “烏雅氏!你在幹什麼!”此時傳來一聲斷喝,打斷了德嬪的哭訴。琬瀠慘白著臉,捂著心口,在侍女的攙扶下蹣跚的走進來。

    眾人忙不迭見禮,無人再顧暇因吃了一驚而轉為低聲啜泣的德嬪。

    胤禛快步上前,親扶住琬瀠,微帶點兒責怪的道:“皇瑪嬤怎不好生休養?您身體為重!其他天大的事情也先放在一邊。”

    琬瀠忍不住閉目,眉梢眼角盡是悲痛,澀然低聲道:“我自然是要來送他最後一程的。”

    又指著德嬪道:“烏雅氏,你既然捨不得玄燁,那本宮成全你!允你殉葬!”

    德嬪若是想借機生事,就打錯主意了!當初自己就是在順治的靈堂上一番哭訴,逼得孝莊不得不讓步,從此被幽禁在慈寧宮。可自己不是孝莊,而她烏雅氏,也比不得佟琬瀠!

    德嬪被這幾句話噎住,她自然是不願意殉葬的。烏雅氏不曾反省自己過分偏心,所以胤禛不和她親近,卻滿心怨恨胤禛攀上高枝兒,不把自己這個生母放在眼裡。

    當時姬蘭活著的時候,她不敢如何。姬蘭過世之後,她也不敢冒著惹怒琬瀠和玄燁的危險,去對胤禛怎麼樣。但是還想著自己終歸是胤禛的額娘,這可是寫在皇家玉牒上的事情。

    於是滿心期望十四阿哥能繼承皇位,將來必要拿出額娘的架勢,好好管教管教胤禛。只是玄燁臨終一紙遺詔,讓她所有的期待都化為泡影。胤禛再不算是自己的兒子,而胤禵,自己可憐的胤禵,還遠在西北,趕不及回來。

    總總原因之下,德嬪仗著胤禛終歸不敢拿她怎樣,而琬瀠臥病,才選擇大鬧一場,想要逼著胤禛做下承諾,給胤禵搏個爵位和前程。

    也虧的德嬪腦子轉得快,道:“臣妾自然捨不下大行皇帝,若要去地下繼續服侍先帝,亦沒有怨言。只是臣妾的十四子尚未歸來,臣妾擔憂不已,實在不敢在這個時候去見先帝……”

    琬瀠冷笑道:“擔憂?有什麼好擔憂的?胤禵是玄燁的兒子,愛新覺羅家的血脈,哪裡要你一個包衣奴才擔憂!”

    見德嬪垂頭,死死咬著嘴唇,吩咐左右道:“烏雅氏咆哮靈堂,來人!給我堵住她的嘴,拖下去!”

    緩緩道:“本來應從重處罰,只本宮不想在此時生事!”又道:“本宮身體不適,著烏雅氏去小佛堂,給本宮跪經祈福。”

    掙脫眾人的攙扶,緩緩走近玄燁的梓宮,將手放在上面,垂淚道:“不孝子!你竟讓我白髮人送黑髮人……”

    話未竟,忙拿帕子捂著嘴咳嗽起來,身子軟軟倒下,手裡未握緊的帕子飄落,雪白的絲綢上一片鮮紅。

  <<正文完>>



番外1後續

    康熙六十一年,六十九歲高齡的康熙帝愛新覺羅·玄燁駕崩,皇太后臥病,皇四子胤禛,以孝懿仁皇后佟佳氏所出嫡子身份,為嗣皇帝,即皇帝位,尊大行皇帝為清聖祖仁皇帝,尊先帝生母為太皇太后,改諸皇子名字中“胤”為“允”,下旨先帝妃嬪循舊曆移宮。

    大行皇帝十四子允禵,得知康熙病逝胤禛登基的消息猶如晴天霹靂,不知所措。允禵手中雖有十萬大軍,但自古大軍未動,糧草先行,允禵部屬的軍糧皆有陝甘運輸而來。胤禛的心腹手下,牢牢握住了軍糧的控制勸,以至於允禵不得不他按新帝的旨令,把大將軍印務交給平逆將軍延信,立即動身回京。

    允禵剛到京郊,正好遇見了胤禛派來的侍衛。

    允禵冷笑道:“我的好四哥當真體恤弟弟,派了爾等相迎!我允禵要是明天死了,焉知不是爾等動的手!”

    侍衛統領賠笑道:“十四爺說笑了。還請即刻隨奴才們回京。”

    允禵大怒,抽了一鞭子,道:“難道爺自己的行動,還有你們過問!你們是來迎接爺,還是來鎖拿爺的!乾脆拿了枷鎖來,爺這就帶著枷鎖去給皇阿瑪哭靈!”

    侍衛統領軟硬兼施道:“十四爺這可不是為難奴才們嗎?奴才們也只是奉旨行事,豈敢對十四爺不敬。只是想著十四爺是孝順的人,大行皇帝駕崩,十四爺難道不急著回去哭靈盡孝嗎?”允禵冷哼一聲,翻身上馬。

    康熙靈堂,允禵並未叩拜已經登基的胤禛,直接一路哭著撲到康熙棺槨前,“皇阿瑪,不孝兒允禵回來了!您老人家為什麼不等兒臣回來!皇阿瑪,您老人家明明身體好好的,怎麼就突然去了……”

    不等胤禛開口,十阿哥趁機跟著嚎啕大哭,煽風點火。負責送允禵回京的侍衛統領拉錫見此,忙上前拉住允禵道:“十四爺,您應該先向新皇行禮叩拜。”

    允禵一腳將拉錫踹出去,道:“我是他的弟弟,我們家的事情,哪裡有你一個奴才說話的份!”

    胤禛動氣,怒斥道:“允禵,這裡就有你說話的份嗎!皇阿瑪過世,你不在他身邊!皇瑪嬤如今臥病在床,你不去盡孝!你越發出息了,竟做出咆哮靈堂這樣的事情,真是大不敬!大不孝!允禵發瘋,來人把他給拉出去!”隨即下令下令革去他的王爵,降為固山貝子。

    永和宮

    康熙駕崩,胤禛給烏雅氏的封號僅僅是德太嬪,她心心念念的兒子剛剛回京,又被胤禛責罰,烏雅氏心中賭了一口氣,要找機會發作,已經當眾給了胤禛數次難看。

    對烏雅氏,胤禛責不是,罵不了,心裡惱火萬分,偏又沒辦法出氣。乾脆不允許允禵進宮和烏雅氏見面,沒過多久,更是找個理由,將允禵貶去守皇陵。

    烏雅氏越發不肯甘休,胤禛索性除了上朝,便去琬瀠處侍疾,根本不和她見面。反正,胤禛算是孝懿仁皇后的兒子,根本沒有必要天天去見烏雅氏。

    按照舊例,先帝妃嬪都要移居慈寧宮的偏殿或者慈寧宮旁邊的壽安宮和壽康宮。烏雅氏畢竟是新皇生母,內務府眾人不敢怠慢,親自來恭請烏雅氏移宮……

    烏雅氏放下臉色,道:“你們這是要攆本宮走!”

    內務府眾人瞧瞧擦擦頭上冷汗道:“借給奴才們一個膽子,奴才們也不敢。這是舊例,壽康宮那邊都已經收拾好了。”

    正好宜太妃郭絡羅氏走了進來,向著烏雅氏叫了一聲,“姐姐!”烏雅氏得到的封號是太嬪,郭絡羅氏的封號是太妃,卻放下身段叫了聲姐姐,這讓烏雅氏極為受用。

    宜太妃拿帕子抹了抹眼淚,道:“我只道那些奴才們狗仗人勢,立時要逼著妹妹移宮,哪裡想到他們竟然也敢來擾姐姐清靜。”又故作吃驚道:“你們收拾出來的竟然是壽康宮,不是慈寧宮!”

    內務府總管額頭上的冷汗更多了。皇上是被先帝過繼到孝懿仁皇后名下,又只封了自己的生母為太嬪。依著太嬪的品級,自然是不能住在慈寧宮的,甚至不能住在壽康宮的正殿,自己等人收拾的是正殿,已經算是越過一級了。皇上沒有明令,自己這些底下人,哪位主子都得罪不起,就只能左右為難。

    烏雅氏臉色更不好了,冷道:“本宮思念先帝,哪裡忍心移居別處。”

    內務府總管小心道:“可是舊例……”先帝在世時,德太嬪也未見有寵,何況思念先帝和移宮又有什麼關係?只是這些,自然是不敢說出來的。

    烏雅氏道:“世祖皇帝過世,當今的太皇太后那時不也是依然居住在景仁宮的。反正本宮是不會移居的!你們退下吧!”

    內務府總管苦笑。太皇太后那時,的確是住在景仁宮。但是那會子,先帝幼小,沒有妃嬪。而現在,德太嬪不肯移宮,皇上的妃嬪怎麼搬進來呢。總不能先帝的妃嬪和新皇的妃嬪同住東西六宮,這樣可是打不成體統。如果事情完成不了,受罰的可是自己。

    內務府總管又要苦勸,烏雅氏身邊的大宮女道:“皇上對娘娘最是孝順,一定不忍讓娘娘不快。”烏雅氏道:“胤禛呢?他人在哪裡!叫他過來!真是不孝!”

     “什麼人這麼大的威風。”不高不低的女聲傳來,一個宮女打扮的卻極為體面的女子進門,道:“我當是誰,原來是德太嬪娘娘。”太嬪二字,咬得尤其清楚。原來是琬瀠身邊的宮女流光。

    宜太妃道:“流光姑姑怎麼過來了?”流光雖是宮女,卻是太皇太后身邊的人,豈能不給她面子。

    流光不理會,道:“我剛才怎麼聽見誰說不孝什麼的。”斥道:“這話豈能亂說!先帝遺詔上明明白白說皇上‘深肖朕躬’。”解釋道:“這就是說,先帝認為皇上的品性和他相像。”冷道:“污蔑皇上不孝,就是污蔑先帝不孝!”

    又道:“何況,誰不知道,皇上的母后,孝懿仁皇后病重時,皇上在她身邊侍疾,每有醫藥,必定要自己先嘗一嘗。如今,更是對諸位庶母,恪守禮法。”緊盯著烏雅氏,將“庶母”兩個字說得又緩又重,揚聲道:“誰敢說皇上不孝!”一指烏雅氏身邊方才出口的宮女道:“來人!把這個多嘴多舌,不知自己有幾斤輕重的東西拉出去仗斃!”

    烏雅氏本就被流光的話弄的臉色白了又白,剛提起膽子想要阻攔一下。但是太皇太后積威深重,她身邊的人發話,誰敢不聽,人早被拉下去了。流光道:“不需帶去慎刑司動手了,就在永和宮門口打,重重地打!”

    目光在周圍眾人身上逡巡了一遍,這才涼涼地道:“要說不孝……眼前就有一個活生生的例子。太皇太后臥病,卻有人尋機生事,這不是天大的不孝嗎!德太嬪,你說是不是?這人該不該罰!”烏雅氏雙眼冒火,只敢聽著地面,嘴唇咬的死死的。

    宜太妃見狀,連忙上前道:“流光姑姑來此,又何事吩咐?”流光冷哼一聲道:“太皇太后臥病,宣你二人侍疾!”

    玄燁的過世對琬瀠打擊太大,哪怕是無上的權利,仍然左右不了生老病死,白髮人送黑髮人,最悲哀莫過於此。流光步履輕輕地走進來,在琬瀠耳邊低語幾句,琬瀠一臉病容,冷道:“叫她們兩個進來!”

    宜太妃和烏雅氏一前一後的進門,福身行禮。琬瀠半躺在垂簾之後的榻上,並不叫起。半蹲的姿勢最是累人,又要規規矩矩地保持姿勢不變,以免得了個大不敬的罪名。

    這是後宮常用來為難人的手段,毫不新鮮,但是十分好用,又不落把柄。宜太妃和烏雅氏沒少用這種方法來拿捏下面的人,但是如今用在自己的身上,就不那麼美妙了。她們二人年紀本已經不輕,此時已經有些不支。

    琬瀠緩緩道:“本宮自問不是喜歡為難兒媳的人,再說赫舍裡、鈕鈷祿氏和姬蘭都是孝順的孩子,倒是你們兩個這些年不常來給本宮請安。只不過你們兩個終究算不得是本宮的正經兒媳,本宮也便不和你們計較了。”

    琬瀠不喜歡玄燁的妃嬪來打擾自己,所以妃嬪和皇子們大都是初一十五來請安,這是大家心照不宣的規矩。

    既然是心照不宣,那便是雖然大家都默認了,但終究沒有明明白白的規定下來。此時被琬瀠拿出來責問,宜太妃和烏雅氏無可辯白,更何況“不是正經兒媳”實在是刻薄,一般人家,也沒有兒子的妾室通房卻給老太君請安的。妃嬪雖然尊榮,說到底不過相當於皇帝的妾室通房。這讓近些日趁琬瀠臥病而大耍威風的烏雅氏,狼狽極了。

    “你們倒是越發不像樣了。本宮積德,也不責罰你們,你二人就留在這裡為本宮跪經祈福吧。”既然她們兩個閒得生事,自己就給她們找點事情做做好了。

    烏雅氏望著簾子內朦朦朧朧的人影,感覺喘不過起來,無論什麼時候見到太皇太后,都越發覺得自己渺小卑微,之後也愈發後怕和不甘心。

    琬瀠不信佛法,不敬僧道,她所居住的宮殿自然沒有專門佈置的佛堂。流光令人隨意找了兩間距離不近的偏殿,從內庫取來幾尊佛像臨時放在貢桌上,在擺上一個蒲團。宜太妃和烏雅氏二人被分開,門砰地一聲關上,烏雅氏望著陳設簡陋的的小屋,心裡充滿了恐慌。

    她耳邊迴響著送她來這裡的宮女丟下的話,“太嬪就在這裡好生呆著,飯菜奴婢們自會送來,佛豆不夠了,奴婢們也會送來。什麼時候佛豆撿完了,菩薩佛爺知道了太嬪的心意,太皇太后安泰了,太嬪娘娘再出這道門不遲。”烏雅氏看著擺在面前的幾大筐混在一起的紅豆綠豆,禁不住滑坐在地地上。


作者: o863    時間: 2012-4-1 05:52 AM

番外2

    新皇即位,次年德太嬪烏雅氏過世,被葬於妃園。

    又二年,圓明園。

    難得今日琬瀠身體稍稍轉安,胤禛奉琬瀠遊玩圓明園。這時的圓明園,還沒有萬園之園的氣象,只不過比京城一般的園林稍大一些,稍精美一些。琬瀠坐在肩輿上,由人抬著大致轉了一圈,在南面宮殿裡歇息。

    琬瀠對胤禛道:“這園子你經營的很好。”

    胤禛將琬瀠扶到榻上坐定,道:“皇阿瑪也這樣說過。要孫兒說,還是因為皇瑪嬤賜給孫兒的園子,本就是好的,方有今天的氣象。”

    琬瀠笑著怕怕胤禛的手,道:“這經營園子,和經營國家也差不離多少。祖宗留給你的基業,要盡心吶。”

    失笑道:“這卻是我多說了。你的性子,我還不知道麼?最是勤勉不過,別把自己逼的太緊。”

    緩了緩,又道:“這幾年,我的精力很是不濟,知道你處理朝政辛苦,可是也有心無力,幫不上什麼了。這會子,趁著我還有些精神,要有什麼問的,就說說吧。”

    自己的身體,自己知道的最清楚。若是幾年前,自己走著也能逛小半個園子,現在是多走幾步就沒力氣了,只能靠肩輿抬著。

    胤禛聽出琬瀠話中未盡之意,眼圈倏地一下紅了,連忙裝作看窗外的精緻,掩飾過去。聲調猶帶不穩:“孫兒哪有什麼為難的,皇瑪嬤想多了。只要皇瑪嬤安康,就是孫兒的福氣。”

    琬瀠慈愛的道:“你是個孝順的,自家祖孫,很不必說這些話來叫我高興。我在一日,少不得為你們打算一日。你也不必焦心,便是天子之尊,剛即位的時候,少不得覺得臣下用著不稱心,不順手。再多過幾年,你提拔的一批大臣,能獨當一面了,便都好了。這事急不來,你皇瑪嬤剛攝政的時候如此,你皇阿瑪剛親政的時候,也是如此。”

    帶了一抹笑意,“朝政交替,重在一個穩字,其餘都在其次。你是皇帝,得天獨厚,將來由誰能制肘你呢?我和你皇阿瑪都不急,所以穩穩當當享盡尊榮倒今日。”涼涼地道:“倒是有一個是忍不住的,你皇瑪法,可不是最後心灰意冷,差點出家了嗎。”

    順治的事情,作為孫子,胤禛自然是不好接話的,想了想道:“卻是有幾件事情,孫兒一人不敢擅專,要討皇瑪嬤示下呢。”

    其餘宮人見太皇太后和皇上要談論政事,很有眼力的退了下去,不忘把門窗關嚴。弘暉已經是大了,本是陪著琬瀠和胤禛,這會子也要退下,琬瀠招招手,把他拉到身邊坐下。

    摸摸他新剃的,還有點毛絨絨的腦門,道:“弘暉是個好孩子,也不小了,這些事情,他可以聽一聽。”

    胤禛思慮了一下,道:“其一就是國庫的事情。孫兒瞧了戶部呈上來的摺子,國庫倒還算寬裕,不經事倒好,若是碰上了災荒兵事,可就有些緊手了。”

    看了琬瀠一眼,道:“孫兒得了皇瑪嬤給的指點,卻是發現可有不少的大臣,家中巨富……”

    一兩年前,琬瀠將手中的暗衛,都交給了胤禛。只不過此時尚有弘暉在場,胤禛說的比較隱晦,只用“指點”一詞。

    而且康熙的不少寵臣,當真家底厚實,且只是面上敬服胤禛,暗地裡有幾分陰奉陽違的,讓胤禛極為不悅。不過,雖說一朝天子一朝臣,但是對自己皇阿瑪寵愛的臣子下手,總有幾分不好開口的。

    琬瀠笑了,“你皇阿瑪的性子,並不像我,反倒是你更像一些。玄燁他愛惜羽毛,最不肯沾上不恤臣下的名聲。若要我說,名聲算的了什麼呢?他待臣下,還是太寬和了。他愛名聲,六下江南,多半是要給南方諸地、士林名流,顯一顯我大清的天威。”

    琬瀠的眼神有些恍惚,“玄燁剛出生時,小小的肉團子,我把他抱在懷裡,小孩子夭折的多,我把他小心翼翼地養大。再後來,就算知道他有些地方,不大妥當的,我雖想說他幾句,但是見他頭髮都斑白了……”聲音哽咽,低泣,“卻怎麼捨得……人無完人,他也不過是好名聲罷了……”

    胤禛弘暉連連勸慰,胤禛急道:“皇阿瑪自然是沒錯的,不過是底下那起子奴才辜負了皇阿瑪的信任。皇瑪嬤切不可為此傷心,不然是孫兒的大罪了。”

    琬瀠輕拭去淚水,“有道是,三年無改父道,你即位也不只三年了吧。哪怕是在你皇阿瑪眼裡,他們是臣子,是奴才,你是兒子,是繼承人,孰重孰輕,一看可知。你待大臣們寬和,給了他們體面,他們若不盡忠報國,那也無妨……”

    琬瀠笑得極為開心,“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天下有什麼東西不是你的呢?只不過暫時放在他們家而已。”

    胤禛心領神會,又把自己由來已久的想法,諸如攤丁入畝、耗羨歸公、改土歸流等一一解說。

    琬瀠仔細沉吟片刻,方才道:“大的路子是不錯的。只是這幾項雖是極好的國策,卻牽連甚廣,被觸動利益的人也不少。不要急,慢慢來,要穩,不要給他們串聯在一起的機會。”

    聲音轉冷,“但個別地方,殺雞儆猴也是要的。”

    對胤禛道:“具體法子,你和臣下們商量著辦。”

    琬瀠和胤禛又談論了許久,琬瀠仿佛極為擔憂時日無多,想要把所有事情都交代一番,但終歸精神不濟,嘆一句,“明知道你是個能幹的,不須我擔心,卻總想多替你操點心……天下的長輩大概都是如此。”

    斜靠在榻上撐著額頭,十分疲憊,聲音虛弱道:“我還記得那一年,圓明園進上來的點心不錯,都是你親自種出來的米麵。胤禛你去瞧瞧膳食齊了嗎?讓我靜靜歇歇。”

    琬瀠緩了許久,才強撐著對留下的弘暉道:“你是你皇阿瑪唯一的嫡子,又是長子,你其餘兄弟很難與你相爭。但正因為如此,你才更危險,更要小心。”

    弘暉有些怔忪,跪下道:“弘暉有些不明,老祖宗教我。”

    琬瀠長話短,壓低聲音說:“你二伯為太子何其尊貴,還不是被廢了!你說,他到底是輸給了你皇阿瑪……還是輸給了你皇瑪法?”

    不知道反而不擔心,一旦知道頭上懸掛了一把利劍,恐怕沒有人能不變色。弘暉驚地跌坐在地上。

    琬瀠低聲道:“起來!皇父皇父,既是父親,卻先是皇帝。要孝順,你要和他親近,不要給外人離間父子的機會。要謙恭,不要讓君主覺得威脅。”

    面色變了變,艱難地吐出幾句話,“再不然,禍水東引……”

    眼角已有晶瑩,拿手蓋住,雖是掙扎,仍然道:“胤禛繼位忌諱胤祀等人。若有他們在,吸引你皇阿瑪的戒心,你反而是安全的。”弘暉泣不成聲,“老祖宗待我的大恩,我如何能忘……”

    雖然早在琬瀠六十大壽的時候,玄燁就極為孝順地修建了皇極殿等一組建築群,作為壽禮,美輪美奐,花木相映。但琬瀠最喜歡的,始終是景仁宮和養心殿。琬瀠回宮,在養心殿靜養,不幾日,病情惡化。召佟家老幼入宮。

    雖說外男不得擅入後宮,但養心殿嚴格來說,不能算作是後宮的一部分。何況太皇太后要見娘家人,誰會阻攔?便是素來喜歡挑刺的御史們也不敢說話,畢竟明眼人一看就知道,這恐怕是太皇太后最後一次見娘家人了。

    琬瀠虛弱的一一看著佟家眾人,佟國維在胤禛繼位的第一年過世,極盡哀榮。如今和自己一輩的,就剩下琬瀠一個,就連玄燁都不在了,而唯一的女兒明嵐,尚且不如玄燁長壽。便是在現代,能活到八九十歲,也已經是長壽了。

    琬瀠逐個思量著佟家眾人的素日的品行和手段,偶爾問幾個問題,最後單獨留下的隆科多。沒有人知道琬瀠和隆科多密談了什麼,但之後並非長子的隆科多成了佟佳氏的族長。

    次日,上諭,招先帝諸皇子皇孫,為太皇太后侍疾。除了被圈禁的幾個,其餘俱攜妻兒入宮。琬瀠已經很虛弱了,靠在床頭,胤禛坐在她身邊,弘暉侍立在一側。

    琬瀠微微皺了眉頭,流光立即心領神會,對胤禛道:“回皇上,太皇太后是不忍福晉們辛苦,先讓她們回去吧。”

    胤禛立即傳旨,琬瀠眉頭微微舒展,這種時候,她沒心情去見那些毫無血緣的女人。

    孫子孫女,連年紀比較小的,都被奶媽抱著,到琬瀠面前讓她看一看。接著是康熙的皇子們,皇女們遠嫁,很多都來不及回來。最後允祉、允祺、允祐、允祀、允禟、允俄、允裪和允祥被留下。十四阿哥允禵被貶去守陵,並不在。

    琬瀠示意流光取了遺詔給胤禛,強撐著坐起身,胤禛連忙扶著她。

    琬瀠目光一一掃過眾人,道:“胤禛,善待的你的兄弟們。但是若有人事君不忠,本宮也不忍心讓你背上手足相殘的罪名。”

    眼睛陡然明亮,道:“本宮是不在乎名聲的。逼迫世宗皇帝妃嬪殉葬,殘殺宗室,使勳貴被抄家流放……再有不敬婆母,獨攬大權……還有什麼妖后禍國……”

    胤禛剛想說話,琬瀠止住他,繼續道:“這些流言和罪名,本宮都聽過……”

    抬高聲音道:“可是本宮不在乎!”

    大口大口喘氣,等了許久,道:“那本宮也不再乎多上一條殘害子孫的罪名……”

    胤禛驚道:“皇瑪嬤!”

    諸王亦不可置信地抬頭。

    琬瀠道:“本宮給皇上留下了一道遺詔,是關於你們的。你們也是本宮的孫子,不要怪本宮心狠……”

    允俄粗聲粗氣的怒道:“皇瑪嬤,四哥是你的孫子,難道我們就不是嗎!”

    琬瀠的聲音逐漸柔軟低了下來,“愛之則為之計深遠,你們不要走上岔路,自然能報一世榮華……都好自為之吧。”

    不由得苦笑,自古以來,爭奪皇位而不成的,有幾個能得善終。如果自己不留下這道懿旨,只怕胤禛定會找機會除掉胤祀等人。琬瀠只盼著,這道懿旨能給胤禛一個定心丸,讓胤祀等人不成為威脅,反而能得一線生機。何況弘暉想必也會做些動作,保胤祀等人性命。

    眾人心情各異,皆退下去,琬瀠身邊最後只剩下胤禛一人。

    琬瀠一件一件地交待身後事,胤禛且聽且泣,不住點頭表示記得,突然訝聲道:“皇瑪嬤!”琬瀠使出全身的力氣,握住胤禛的手,道:“我自然希望大清朝千秋萬代傳下去,可是說句實在話,時間最長的周朝也不過傳世八百載。胤禛……我的話,你不明白不要緊,不贊同也不要緊……”

    加重語氣,“你一定要把這些話傳給後世子孫。我留下兩件東西,其一乃《誡子孫書》,有國策九,你要好好參詳,不是一代兩代能完成的,要秘傳子孫後代。”

    指著一個密封的木盒道:“這是第二件東西,放在乾清宮正大光明匾後面。《誡子孫書》中,最後一條,如果有哪一代子孫明白了,就讓他打開盒子,查看裡面的東西。”

    肅容道:“胤禛,這是我能為愛新覺羅做的最後一件事了。你可一定要答應我!嗯?”

    方才聽到的,實在驚世駭俗,胤禛掙扎了一番,終於在琬瀠銳利的目光下點了頭,道:“孫兒就是不明白皇瑪嬤的深意,至少會把這些東西流傳給兒孫。”

    琬瀠送了一口氣,身子軟了下去,斷斷續續地道:“你不要太勞累……胤祥和你素來要好,可以委以重任……弘暉是好孩子……可堪造就……佟家是我母族,太過尊榮……三代之內,不可再出皇后……你的兄弟,無有大錯,放他們一條生路……”

    想了想歷史上的慈禧,突然道:“我曾左右廢立……在我之後,後宮不可干政!”

    琬瀠的氣息陡然微弱下去,胤禛連聲喚太醫,握著她的手不住道:“皇瑪嬤,您再忍一忍,太醫一定有辦法的……你多少風浪都過去了,這一次也一定不會有事……”

    琬瀠的聲音已經很虛弱了,胤禛不得不將耳朵湊近,才能聽清楚。“最是人間留不住……朱顏辭鏡花辭樹……這一天總會來的……我和孝莊太后一樣,都是沒有兒子送終……但幸運的是……我有一個……一個好孫子,足矣足矣……”

    琬瀠陷入迷離,胤禛哀泣難止,琬瀠似有心願未了,最後交代道:“我一聲爭強好勝,最不喜有人壓我一頭。世祖身邊有他正經的妻子惠安皇后,又有著他的摯愛孝獻皇后。我不與世祖合葬。”

    胤禛見琬瀠氣色微微紅潤,連說話也順暢多了,心裡明瞭,這正是迴光返照,越發淚流不住。

     “我身後喪葬,你可以詢問流光,她知道我的心意。至於諡號,我自知未曾做到賢淑寬仁,也不願意要這樣的稱呼……”琬瀠的目光逐漸渙散,“在我的諡號中,用‘元’字,萬物之始的‘元’……”

    雍正三年春,太皇太后佟佳氏崩。上力排眾議,停梓宮於奉殿,不與世祖皇帝同葬,下旨于聖祖仁皇帝皇陵附近,另起新陵。下令議太皇太后之諡號。

    琬瀠身後引來種種爭論,對於這位手腕狠辣的攝政皇太后,眾大臣畏懼有之,崇敬有之,非議有之。諡號,是給一個人蓋棺定論。圍繞著琬瀠的諡號,眾人爭論不休。

    平郡王訥爾蘇最先上奏說,太皇太后固然聖明,卻於孝道之上略有不足,且曾強令世祖皇帝妃嬪殉葬,小節有失,不宜用賢、德、淑、敬、惠、誠、順、和等字為諡號。宗室有人上書響應,同時一批恪守禮教的漢臣,認為太皇天后不與世祖合葬,很不成體統,也同樣認可訥爾蘇的上奏。

    雖然琬瀠已經言明自己不要賢淑之類的諡號,胤禛仍然怒不可遏。琬瀠生前,極力打壓宗室,削減宗室的權利,宗室心有怨憤,是可以預料得到的。

    更重要的是,胤禛是琬瀠撫養長大的,必不肯在諡號上讓她受委屈。表面上是諡號之爭,實則是部分宗室,以及不得胤禛歡喜的康熙朝寵臣,借此向新皇施壓,希望能使胤禛妥協,以攫取更大的權利。

    同樣,胤禛的親信,佟家的黨羽,也同樣被激怒,開始反擊。琬瀠攝政多年,並把自己的班底交給胤禛,這也是相當大的一部分力量,這些臣子同樣不能坐視訥爾蘇等人達成心願。

    一時之間朝廷眾臣儼然分成了三派,以訥爾蘇為首的一派,新皇寵信的一派,以及以八阿哥胤祀為首表示沉默的一派。

    這便是雍正四年的“諡號風波”。

    後世史學家們戲稱,昭敏皇后攝政之初,以一場抄家風波站穩腳跟,在她死後,由她的諡號引起另一場抄家風波,雍正皇帝從此進行了中央集權。

    這場博弈在半年後,以訥爾蘇因貪婪罪被革爵而告終。當然,餘波波及之處,眾多宗室和大臣被抄家奪爵。訥爾蘇的岳父曹寅是康熙寵臣,此時曹寅已經過世,但曹家和姻親李家,沒有避免抄家流放的命運。這是雍正年間,朝堂上第一次洗牌。

    後來有人推測,八阿哥允祀、九阿哥允禟和十阿哥允俄等人,被雍正忌諱,但卻比雍正的親弟弟允禵的下場好的太多,這於胤祀等人在雍正四年的“諡號風波”中的表現分不開。

    那時的胤祀等人並未推波助瀾與雍正作對,而是令人吃驚地保持了沉默,而在此後胤祀等人逐漸淡出朝堂,沉寂下來。雍正雖然收回了胤祀等人在康熙朝時擁有的權利,卻不曾趕盡殺絕,放任他們成了富貴閒人。

    弘暉即位之後,給胤祀的獨子弘旺加封了親王爵位。胤祀等人無疑比後來被奪爵的胤祉和終身被迫守陵的允禵要好太多。

    雍正四年十月,胤禛下旨為已故太皇太后加諡號為,孝康章昭敏武德仁宣懿純靖育天翊聖元皇后。後世史學家常成其為昭敏皇后,或者昭敏聖元皇太后,在少量情況下也稱孝康章皇后。

    這個諡號其實已經僭越了應有的禮數。按照清朝上諡號的一貫規定,昭敏皇后應該跟隨自己丈夫的諡號被稱為章皇后。然而,昭敏皇后不但沒有遵循這個規定,反而在並不是世祖皇帝髮妻的情況下,被尊為元皇后。但是這個時候,已經沒有哪個大臣敢因此而上書反對了。

    雍正帝給出的解釋是,皇瑪嬤乃有清以來皇后攝政之第一人,實可配“元”字。何況皇瑪嬤的諡號中已經有了代表世祖皇帝的“章”字,不必在順序上多做計較。

    昭敏皇后的寢陵,從雍正年間開始修建,足足花費了十多年,一直到雍正帝的兒子即位時,才完工。其中放入了大量珍貴的陪葬品,此後,又花費了數年的時間,向皇陵內傾倒大量水銀,直至整個地宮皆填滿水銀,清朝皇室往寢陵中灌入水銀的習慣,也是從此時開始的。

    清史稿中有關於昭敏皇后諡號由來的記載和解釋,翻譯成白話文就是:“孝”是一貫作為我朝皇后諡號中的第一個字,“康”是說她的長壽與多福,“章”是代表她是世祖的皇后。

    “昭”是皇皇其華、功照千古的意思。“敏”者,銳也。既是在讚美她敏於政事,又在暗示她的手段鋒利。“武德”是在讚美皇后平定三藩的功績,“懿純”二子,皆是指女子的美好。

    “靖”者,定也。是在讚美她能使天下安穩,河清海晏。“育天翊聖”是說,她既是聖祖仁皇帝的生母,又撫養教化了世宗憲皇帝。而“元”,不說是昭敏皇后僭越,而說是世宗皇帝孝順,這就是為尊者諱了。



番外3少年天子上

    朕是太宗皇帝的第九子,從來沒有人想到,最後繼承大統的竟然會是年幼的朕,即使皇阿瑪給朕起了福臨這個名字。在朕之前,有太宗長子,軍功卓著的豪格,有在皇阿瑪萬分期待中盼來,宸妃所出八阿哥,在朕之後,也有著生母尊貴的博穆果爾。

    當朕被多爾袞報上龍椅的時候,朕還是懵懵懂懂,但是所有的叔伯兄弟大臣都在那時向朕跪下,三呼萬歲,滿洲的男兒,在骨子裡就是熱愛戰功和權利的。

    也許朕曾經認為自己是天命所歸,但當朕慢慢長大,卻漸漸明白,自己能登上皇位,不過“巧合”二字。只是巧合,朕甚至不能確定,那算不算一種幸運?又或者,如果朕不是大清的皇帝,會不會過著另一種更幸福的生活。

    同樣,多爾袞,那個把朕扶上皇位的男子,對他,朕終究分不清是何種感情,幼時的感激和慕孺之情,朕一度把他當做阿瑪一樣崇拜,長達後的厭惡和恐懼。

    尤其是他和皇額娘之間的事情始終風風雨雨,難辨清楚之後,這種厭惡逐漸轉變為憎恨。朕和皇額娘的關係,也是在那時開始變得很惡劣。

    或者……朕和皇額娘,究竟有沒有過母慈子孝的日子?也許,在皇阿瑪還未駕崩之前,是有過的吧。可是那短短的幾年時光,早已經淹沒在記憶裡,連畫面都已經模糊了,最後只剩下無休無止的爭吵,從不曾褪色和忘卻。

    朕才是大清的皇帝,朕絕不容忍有人淩駕在朕之上,皇額娘不可以,多爾袞更不可以!多爾袞死了,可是朕卻沒有一絲的高興。朕甚至更希望他再多活幾年,到朕成長,足夠打敗他。

    可是,他死了,他不是死在朕的手裡。朕的心裡空落落的,長久以來為之奮鬥的目標陡然消失了。朕始終不能忘記,到頭來朕都不曾打敗他。多爾袞死了,還留下一個大麻煩,一件婚約,朕和科爾沁親王之女的婚約。

    那是朕的表妹,朕母親的嫡親侄女。這門婚約無疑可以增加蒙古對朕的支援,但是,朕不能不想,多爾袞他怎麼會這麼好心,去為朕選擇一門有利的親事。

    何況,對這門親事對滿意的,應該是朕的皇額娘吧!皇額娘的面子真不小,多爾袞在心裡可是把她這個做嫂子的看得比朕這個親侄兒還要重。

    無論朕有多麼不情願,娜木鐘還是被娶進了門,無子又善妒,頻頻和朕爭吵。而皇額娘,她只會一次又一次的和朕說,滿蒙聯姻是歷來國策,為了大清的江山,朕應該善待皇后。真不知道,這是為了朕大清江山,還是為了蒙古!

    可是,皇額娘她忘了!這已經不是滿洲要依靠蒙古的時候了!朕滿洲入主中原,成了錦繡河山的主人,而蒙古依舊龜縮一隅。從山海關被打開的時候,就註定滿洲和蒙古自己的關係,必然會改變。

    朕和娜木鐘關係不睦,後宮也多是蒙古妃嬪,皇額娘為朕所選的,來自蒙古的貴女,驕矜而高大的蒙古女人。大婚以後的日子很苦悶,加之多爾袞死了,但有很多國事朕都還沒有上手,處理朝政十分艱難。於是,朕常去找玉林秀求教佛法,佛法總能讓朕靜下心來。

    在廣濟寺,朕遇到了一個女子,那時朕並沒有想到,這個女子和朕之間會有這樣深的羈絆。她身量尚未長開,但是氣質太盛,太過明豔,只要一眼,就讓人難忘。而且眼波流轉一件,帶著些與年齡不相符合的淡淡風情和嫣華。

    朕第一次見到,有女子能這樣特別,帶著自相矛盾的,與生俱來的雍容淩厲和入骨妖嬈。在她以前,朕一直以為蒙古的女子粗魯無知,只有漢家細心教導出來的閨秀才是。

    玉林秀的說,她抽到的簽文非常難得,主夫君子嗣貴不可言。貴不可言?京城這樣到處是貴人的地方,還有是怎樣的尊貴,才算是不可言?朕愛讀漢家的史書,曾經看到過一段文字,隋朝文帝讓相士給自己的幾個兒子看相,相士單單說楊廣貴不可言,後來楊廣成了煬帝。

    貴不可言,從來都是用來隱晦的指天子之貴,九五之尊呀!得到這樣簽文的女子,換做任何一位皇帝,都不可能放她別嫁他人吧,何況朕本是一個極信佛法信因果的人。還好,她是滿洲的格格,先要經過選秀,才能論及婚嫁的。

    在選秀的時候,朕果然又見到了她,原來她是佟圖賴的女兒,便將她封為了佟貴人。這一次的選秀很不痛快,皇后攔著將秀女的位份壓得很低,連皇額娘也偏幫著她。

    難道朕滿洲的貴女竟比不上蒙古的女人嗎?再次見到佟貴人是在御花園,她在和其他剛入宮的貴人們比賽騎馬,姿態翩躚,似鶯似燕。離她入宮已經兩個月了。

    雖然朕心裡清楚,後宮的女子好幾年都見不到聖顏是不奇怪的事情,但心裡仍有些覺得對不起她。那天晚上,朕去了景仁宮。她叫琬瀠,很好聽的名字。

    真是一個驚喜!琬瀠不但容貌極美,難得的是才情出眾,不像後宮很多女子那樣看不起漢學,相反,她對詩文典籍廣知深見。朕是否可以期待,這就是朕等到的,相知相守的眷侶。

    這以後朕就常去琬瀠那裡。或是來景仁宮用膳,或是找她探討漢學,下一盤棋,聽一支曲子,又或是乾脆只是為了稍微睡上一會,或者讓琬瀠給朕泡一杯茶。

    那一年,朝廷在軍事經濟等方面的情況都很不樂觀,朕和皇后關係日趨緊張,朕不願意向皇額娘訴說困惑,因為她總是找機會告誡朕要和皇后和睦相處,早日生下皇子。

    於是,琬瀠的景仁宮,成了一處溫馨的所在。朕無意中發現,精通漢文和各地地理民風的琬瀠能夠彌補自己由於語言素養而在朝政上出現的不足時,只是她並不願意插嘴,反而提醒朕去詢問太后和皇后,還為此和朕鬧了幾回彆扭。

    直到朕說了好幾次,她才謹守本分的旁敲側擊,而朕總能從中得到啟發。朕決定給琬瀠晉升位份,貴人的位份太委屈她了。然而琬瀠很擔憂,固辭不受,擔心不容于皇后和皇額娘。

    皇額娘偏心蒙古妃嬪的事情,朕早知道,但是她越來越過分了,朕聽說這些後很生氣,曾和琬瀠抱怨過皇額娘。

    不錯,朕是的確對皇額娘有些不滿,但她是朕的生母,朕在琬瀠面前說這些話,更是想要弄明白琬瀠心裡究竟是怎麼想的。還好,她沒有讓朕失望,流淚請求朕不要為了他和皇額娘生氣。她不在乎位份,只在乎夫君。

    家有賢妻,何愁不興?唯一的遺憾是,朕的皇后是娜木鐘,她是朕的表妹,背後站著科爾沁蒙古,朕總不能廢掉她。

    但是娜木鐘實在太過分,她竟然找琬瀠的麻煩,幸好朕得到消息趕了過去,她差點逼死琬瀠。雖然這件事以琬瀠晉位珍嬪結束,但是朕對娜木鐘已經由厭煩變為厭惡。

    朕給琬瀠珍嬪的封號,就是要告訴所有人,她是朕所珍重的。娜木鐘如果就此罷手,朕也願意容忍她,大不了少去坤寧宮,如果她不知收斂,朕也不會再繼續姑息她。

    秀氣雅致的四貞來到宮中,朕和她相談甚歡,互為知己。琬瀠和四貞也相交甚篤,情如姐妹。這就是琬瀠和娜木鐘的差別,娜木鐘永遠沒有琬瀠的氣度。為什麼朕的皇后偏偏是娜木鐘呢!

    寧貴人生產不順,朕對這個女人印象很淡薄,連帶著對她懷著的孩子也不甚期待。但是她竟然是被娜木鐘所害!巫蠱!娜木鐘竟然行巫蠱之事!朕不能再讓她做皇后了,不然還不知道要有多少人受害。

    如果她詛咒的人是琬瀠呢?朕簡直不敢想像。即使到了這種地步,皇額娘還是維護娜木鐘。難道在她的心裡只有蒙古,只有娘家,惟獨沒有朕嗎!即使朕不能借此廢后,但以後的日子還長著呢。

    建寧出嫁,朕真的很難過,不僅僅是因為兄妹分別,而且是因為諸王大臣欺朕年幼,皇額娘不但不理解朕,還跟著推波助瀾。朕喝的酩酊大醉,但仍記得琬瀠柔聲安慰朕,她會一直陪著朕,一定能輔助朕成為最偉大的帝王。

    終究還是有人真心待朕的!喜上加喜的是琬瀠懷孕了,朕要有孩子了。這個孩子一定會是一個聰明的小阿哥,朕會仔細教導他的。朕幼年學不到的,都會交給他。

    皇額娘和娜木鐘她們讓朕寒心,但是幸好有琬瀠,朕也是有妻有子的人了。無論如何,都不能委屈了她們母子。又或者……如果琬瀠……是朕的皇后就好了。念頭一旦滋生,就揮之不去。只是,還有細心謀劃,不能給琬瀠招來災禍。

    琬瀠請求朕收四貞入宮,皇額娘卻搶先認四貞為義女。皇額娘一貫這樣,既然如此,朕也不必留情,下旨廢后。琬瀠身懷六甲,還不忘為朕分憂,提議組建暗衛,又光風霽月,毫不插手暗衛的事情。朕愈發覺得她才是最佳的皇后之選。

    朕終於後繼有人,琬瀠生下了三阿哥,這個在太白星升起之時出手的孩子,朕給他起名玄燁,他是朕的血脈,承載了朕的希望。朕多麼想立琬瀠為皇后,可是朕清楚佟家不夠強大,如果這樣皇額娘不會放過琬瀠的。朕一向做事隨心,什麼時候開始為別人考慮了。

    不過,最起碼,朕不會讓皇額娘把玄燁從額娘身邊抱走。朕小時候和生母分離有多苦,皇額娘可能不在乎這些,但是琬瀠和她是不同的。



番外4少年天子下

    最後,吉日格勒還是被立為皇后,那又是一個善妒不賢的女人。她是皇后,但她永遠不會是朕的妻子。皇額娘在封號上打壓琬瀠,要讓她低蒙古妃子一等,朕偏偏給了琬瀠羲妃的封號。

    羲氏掌天官,為太陽之母。至於吉日格勒,朕永遠不會讓她有孩子。一個無子無寵的皇后,不能後威脅到琬瀠和玄燁。

    朕認識烏雲珠是在她給皇額娘侍疾的時候,後來一次出宮又遇見了她。烏雲珠是有才華有靈氣的女子,更讓朕憐惜,並且感同身受的是,她和博穆果爾夫妻不和。烏雲珠是知己,朕有時也和她見面。

    但是,皇額娘竟然污蔑朕和烏雲珠有私情!烏雲珠是朕的弟媳,在她眼裡,朕就這麼不堪!好,皇額娘既然這樣想,朕怎能不讓她如願!朕就要納烏雲珠入宮!

    這本就是一時的氣話,何況王叔濟爾哈朗病重,朕為他擔憂還來不及。王叔待朕甚好,作為臣子,忠心不二,作為長輩,堪比親父,過世前,還苦心勸朕不要受制于皇額娘,不要讓蒙古女人霸住朕的後宮。

    朕深以為然。皇額娘的確是一個涼薄的人,王叔待朕們母子有大恩,她卻不准朕緬懷王叔。

    這樣涼薄的人,朕不願意讓她好過,於是下令宮中所有匾額上皆除去蒙古文,只保留滿文和漢文,又讓吉日格勒搬出了坤寧宮。吉日格勒也果然是一個不安分的女人,竟然誣陷琬瀠行巫蠱之事。

    她難道以為琬瀠是娜木鐘那賤婢嗎!皇額娘又護著她!真是果不其然!朕停了吉日格勒的中宮箋表,讓琬瀠掌管後宮。沒有中宮箋表的皇后,怎麼能算得上皇后。

    後來傳出了很多流言,關於朕和烏雲珠的,不用想又是那群蒙古女人做的好事。皇額娘和貴太妃一起指責朕。

    貴太妃知道維護自己的兒子,皇額娘你為什麼不知道!朕心情很壞,又想到烏雲珠的丫鬟在自己面前哭訴,烏雲珠的日子很艱難,快要過不下去了,求自己救救她,於是把博穆果爾宣進宮,劈頭蓋臉罵了一頓。可是,博穆果爾竟然自殺了!

    怎麼辦,怎麼辦!朕又不是瘋了,真的想強奪弟媳,逼死弟弟。這不是朕的錯!如果不是皇額娘冤枉朕和烏雲珠的話,怎麼會有後來的事情!只是有些對不起烏雲珠,朕為了和皇額娘置氣,害她名節受損,現在博穆果爾又死了,朕總不能眼看她殉葬。

    是了,朕是皇帝,朕和烏雲珠真心相愛,朕就要納她為妃,誰能阻攔朕!可是,心裡卻在想,真的是愛她的嗎?如果愛她,不應該為她著想嗎?怎麼會為了與皇額娘置氣,就拿她的名節開玩笑呢?可是事已至此,只能是愛她的了。

    可是朕沒有想到,琬瀠哭了,那樣哀傷,她悽楚的問朕,如果朕和烏雲珠真心相愛,兩情相悅,那麼把她置於何地呢。

    這樣出色的女子,她是如此地敬愛著朕,是愛著自己的丈夫,而不是愛著大清的君主,恐怕這樣真摯而熱烈的感情,朕不會在第二個女人身上得到了,甚至是朕的皇額娘。

    朕的琬瀠,從來都是一心為朕著想,情願自己受委屈。她不會反對烏雲珠進宮,但是她問,襄郡王福晉真的,喜歡的是皇上的人,而不是皇上的權勢地位嗎?

    朕幾乎從來沒有想過烏雲珠愛不愛朕,因為以前朕只是把她當做同病相憐的自己。似乎以前,琬瀠也曾說過,“女子不守規矩的,便沒有幾個是為了真情,反倒是貪墨榮華權勢的多了。

    不然,怎麼後來的情人都是比先前的丈夫要富貴顯赫的多呢?不然,怎麼另嫁一個丈夫以後定然比以前過的富貴稱心呢?”

    漢家女子注重貞潔,烏雲珠既然習漢學,為什麼卻不知道呢?

    朕不願意去想其中的原委,因為烏雲珠入宮已經是無法改變的事情了。

    皇額娘果然容不下烏雲珠,朕偏偏就讓她做了賢妃,皇貴妃,琬瀠做了羲貴妃。烏雲珠剛入宮就懷孕,而且孩子早早的降生。很多流言蜚語都說朕和烏雲珠在博穆果爾活著的時候就有私情,但是那時朕和她是清白的。

    真相如何已經不重要了,反正無論如何那個身體孱弱的孩子是與大位無緣的。就算四阿哥是博穆果爾的孩子,朕也就當是彌補弟弟了。

    天花,這個讓旗人聞之色變的惡疾,竟然出現在宮中!染上天花的竟然是玄燁!朕無論如何也接受不了這樣的結果,一定是有人要害玄燁。皇額娘竟然不近人情,讓琬瀠帶玄燁出宮避痘。就算她不喜歡琬瀠,玄燁畢竟是她的親孫子啊!

    四阿哥也重病,很快夭折了。這個孩子生來病弱,沒有福氣,早些去了未必不是一種幸運。因為早就有心理準備,也不算太過傷心。皇額娘一如既往的冷酷。算了,她能那樣對待玄燁,這樣對待四阿哥,朕也不必奇怪。

    總算祖宗保佑,讓玄燁熬過了生死關!只是烏雲珠,她不該,不該想要抱養玄燁。虧得琬瀠還想讓宗室之女進宮開解烏雲珠喪子之痛。烏雲珠一進宮,就被人拿來和琬瀠相比。

    論出身,論尊貴,她不如琬瀠;論見識,論才幹,她也不及琬瀠。朕怎麼會把最看重的皇子交給她。

    烏雲珠悽楚地看著朕,這讓朕心裡也不好受。朕和她在一起也許久了,怎麼會沒有感情?朕分不清楚她和琬瀠在朕心裡,孰更重一些?但是她們兩個是不同的,為了江山社稷,朕也不能委屈琬瀠。

    烏雲珠,朕不是不喜歡她,但是從最開始,朕就是用她的存在來反擊皇額娘。烏雲珠和皇額娘之間,永遠解不開的糾葛,也正是因為這個,烏雲珠永遠也不必擔心朕會拋下她,這其實比帝王的寵愛更可靠。

    琬瀠就比她聰明的多,孕育皇子,為朕在政事上分憂。朕渴望愛情和真心,但朕是皇宮中長大的皇帝,清楚的明白,有時候擁有共同的利益,遠比一時的寵愛更加可靠。何況,琬瀠對朕,用足了真心,朕沒有理由不給她尊榮和信任。

    朕帶著琬瀠和烏雲珠去南苑,琬瀠第一次在朝臣面前參與政事。朕以前認為琬瀠是嬌弱的,被皇額娘和皇后欺負,或者……朕並沒有完全明白她。

    烏雲珠再次有孕,朕很高興,如果她能從喪子之痛中走出來,是再好不過了。但是這個得來不易的孩子,卻仍在皇額娘手中葬送了。

    烏雲珠很快因此過世,朕傷心於她的死,更多的是茫然。朕前半生受制於多爾袞,縱使刻苦發奮,也未能有機會打敗多爾袞,一雪前辱。

    後半生,受制于皇額娘,欲裁撤議政王大臣而不得。還一度讓鄭成功打到南京城下,那時的朕滿心恐慌,幾乎要躲回關外,還不如琬瀠當機立斷。

    朕這一生,于社稷江山無功,愧為列祖列宗的子孫,也許只有遁入空門,為國祈福,才能贖盡一身罪孽。而且朕已經感覺到身體日漸衰落下去,恐年壽不多。朕子尚幼,也許只有琬瀠才能託付社稷了。

    朕對琬瀠的感情實在太複雜,連朕自己也無法徹底明瞭。也隱隱有所明悟,琬瀠絕不像她表現出來的這樣簡單。朕真是糊塗了,一個處理政事如魚得水的女子,怎麼會簡單呢?不然何以,皇額娘既是太后,又是長輩,卻終究奈何不得琬瀠呢?

    但是現在朕沒有其他的選擇,或者是也無須其他的選擇。琬瀠抬舉愛星阿幾人的舉動,朕還沒徹底糊塗,怎麼不明白,她這是在要兵權了?只是,她要,朕就給好了。琬瀠越厲害,玄燁就越安全。朕看得出,她對玄燁和明嵐的疼愛。朕封琬瀠為后,玄燁為儲君。

    朕猜到時日無多,卻沒猜到會患上天花。琬瀠和玄燁守在朕的身邊,朕招四大臣和二王擬寫遺詔。朕躺在病榻上多日,早已經想好了遺詔的內容。琬瀠她很緊張,她自己都未曾想到,朕把攝政大權給了她。

    其實朕想得很明白,以琬瀠的手段和如今的實力,就算朕不把大權交給她,她也一樣能拿到。不如朕遂她所願,也免再平添風波。何況,琬瀠她愛自己的骨肉,勝過娘家父兄,她做不了呂雉和武瞾。

    朕終究還是見不到皇額娘最後一面,不知是她不願意來,還是琬瀠不許她來。

    皇額娘,那是朕的生母,朕恨過她,怨過她,知道如今,朕將不久于人世,才隱隱明白,朕最初期望的,不過是她能像百姓人家的母親,那樣疼愛維護自己的兒子罷了。然,朕們母子,究竟是生在了帝王家……

    也許朕見不到她最後一面也是不錯的。遺詔中絲毫沒有提到皇額娘,朕沒有給她留下任何倚仗,但正是因為這樣,琬瀠反而不至於對皇額娘太狠。皇額娘對琬瀠沒了威脅,琬瀠想必願意給她一個尊榮,哪怕是為了堵住天下悠悠之口,她也會這麼做的。如此甚好……

    多爾袞,皇額娘,烏雲珠,琬瀠,玄燁,朕在意過的人,朕所有愛和恨,都就此煙消雲散吧……

    <<番外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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