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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背著殼的蝸牛 -【清朝穿越之德妃】《全文完》 [打印本頁]

作者: o863    時間: 2012-2-17 08:58 PM     標題: 背著殼的蝸牛 -【清朝穿越之德妃】《全文完》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5-6-9 12:48 AM 編輯

【書名】:清朝穿越之德妃

【作者】:背著殼的蝸牛

【內容簡介】:

  重生為德妃,一心彌補和四四的母子關係,努力讓自己孩子不早夭。

  可,為什麼會有這些故事?

  好吧,反正宮廷生活很寂寞,

  QYNN,平清,紅樓夢,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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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o863    時間: 2012-2-17 08:59 PM

1.清朝穿越之德妃

  當德宛睜開眼睛的時候,眼前仍是古香古色的擺設,一身醬色宮妝的清秀宮女見她醒來,忙端了藥給她。

  藥很苦,但對於常年與中藥打交道的德宛來說,這點兒苦卻算不得什麼。

  把空藥碗遞還給宮女,德宛笑了笑,道:「小佩,你出去吧,我想一個人呆一會兒。」

  她的笑容很飄忽,聲音也很虛弱,小宮女小佩看著她的模樣也不敢再多說什麼,只靜靜退了下去。

  揉揉腦袋,德宛苦笑著想起方才夢中見到的人。

  她本是未來的一介奼女,因為生了孩子之後身體極差,不能工作,所以平日裡看看小說,玩玩遊戲就是全部的生活了。可誰知道一個月前居然發現自己穿越了,只看身邊人的打扮就看得出來這是清朝,而那一聲「德嬪娘娘」險些沒把她嚇傻了。幸好在這之前的正牌德嬪因為有身孕和兒子被抱走性情也有些變化,宮女也就沒在意她的反常。從宮女勸慰的話中,她總結出了正主的一些情況,比如她剛剛由貴人升了嬪沒兩天,唯一的兒子被抱個皇貴妃撫養了,於是德嬪病倒了。對著這些資料,德宛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就算再笨也可以根據這麼多情況推斷出一個結論——她變成了雍正他媽,那個有名的,偏心的,在清穿文中常以反面形象出場的德妃,未來的孝恭仁皇后,烏雅氏。

  她絕對不要當那個傻冒兒,這是她的第一反應。可是怎麼做,她還真不清楚,結果,就導致了她接下來的舉動——裝病。她病了一個月,康熙只來看了兩次,言語中似乎有些不滿。德宛驚出一身冷汗,暗自揣度是不是皇貴妃說了什麼,讓老康對自己不樂意了,左不過是關於兒子被別人養有怨氣的話吧。想到這兒,自是要裝出一副恭順感激狀來,說一些皇貴妃身份尊貴,兒子被她養育自己只有榮耀高興的份兒BLABLABLA,只是,畢竟骨肉情深,心中難免思念,再加上如今已是入秋,不注意受了風,才落下病來,讓皇上掛心,臣妾實在惶恐,最後一個結尾,只是皇上龍體貴重,怕過了病氣,請皇上保重身體。

  結果老康看德嬪既沒有為了兒子訴委屈,也不是借病博寵,看著那樣蒼白羸弱卻還是盡力做出一副恭順端莊的模樣,半點兒沒有失禮,心腸就軟了些,對這個迄今為止後宮最美的女子,他還是有些喜歡的,而且德嬪現在也有了身子,很需要安心靜養,便好好安慰幾句,讓她安心養胎,又賞了些東西才走了。

  其實,德宛倒是很樂意向看過的反QY文裡的令妃學習的,用病來博取皇帝憐惜,多經典的橋段。可惜,德宛照過鏡子了,這副模樣真的不適合,太不適合了。不是說長的不好看,說實在話,這副皮囊確實非常美麗,若是不漂亮的話,也不能從一個卑微的「宮女子」被皇帝寵幸並生下孩子。但這個女人的氣質,怎麼說呢,應該是屬於那種沉靜到了極致的美,淡然而靈秀,用這樣這樣的面孔去打造一個狐媚子,她實在是於心不忍哪。幸好生下孩子後的十多年裡,因為身體原因,自己的性子也變的安靜下來,否則真不知道會把這張臉糟踐成什麼模樣。況且挺著一個大肚子,想勾引人也難呀。

  有的時候,她也會想像一下,不久之後出現的良妃衛氏,那個據說「美艷冠一宮」「體有異香」的女子,該是怎樣的美麗,比起這個德嬪來說,誰高誰低。

  就這樣裝了將近一個月的病,她竟然又在夢中見到了真正的德嬪。從她的口中,她知道了這個與自己同名的女子,原來根本不願意飛上枝頭,可惜這是佟貴妃的命令,誰人敢拒?因為不在意寵愛,所以她淡然了那麼長的時間,可是再淡然,她也是個母親,自己的兒子被人搶走,而且還是那個把自己推進火坑的女人,她如何受得了,佟貴妃的這一系列舉動,生生把這個無辜的女子逼迫到絕望而死。就像看電影一樣,她看了烏雅氏的一生,雖然包衣出身,但父親威武英勇能幹,得了正三品的護軍參領官銜,自幼父母寵愛,兄弟和睦,被選入宮之時,家人流著淚說,等她滿了25歲,出來給她找個老實能幹的丈夫。在宮中,小心謹慎,規行矩步,數著日子盼著自由到來的那一天。然而,在她十九歲的時候,自由永遠離她而去了。看著她因為孩子而燃起希望,又看著她因為孩子而絕望,德宛的心也開始隨著她痛了起來。二十歲,正是青春的年紀,她卻離開了人世。

  德嬪向她道歉,並希望她能夠替她照看那個孩子。德宛沒有拒絕,為什麼拒絕呢,這個未來皇帝,她巴結還來不及呢。德宛想,其實德嬪沒有必要道歉的,畢竟在那一個世界裡,除了一雙兒女,她已經沒有什麼牽掛了,父母去世,公婆的冷眼,丈夫的出軌,她都已經無力去怨恨,對這樣一個藥罐子,丈夫在離婚後還願意負擔她的生活,她也說不出太多的不滿來,畢竟她也不願意耽誤丈夫。而那對孝順貼心的龍鳳兒女也都已經考上了重點大學,況且有那樣有錢的父親,他們的未來也沒什麼可擔憂的了。只是,偶爾還是會想,繼母對他們好不好,母親去世他們會不會太傷心。

  現在,德宛已經沒有了剛來到這裡時的茫然,她的腦海中有了德嬪的記憶,那麼她就不必擔心會被發現不對了吧。

  第二天,德宛的「病」終於好多了,於是,德宛開始了她的第一次請安。

  因為沒有皇后,德嬪向佟貴妃請了安。雖然已經是嬪位,但她因為生病沒能遷宮,暫時還住在承干宮的後殿裡。此時位分最高的就是這位佟貴妃。一起住在這宮裡的是貴人,之後,便由佟貴妃帶領著去給太皇太后和皇太后請安。

  估計是之前的德嬪給兩位太后的印象不錯,兩人都關心了一下她的身體,還賜下了一些賞賜,並且表達了對她能夠生下小皇子的期望。

  大家都按次序坐了,最上的就是佟貴妃,往下依次是惠嬪那拉氏、榮嬪馬佳氏、宜嬪郭絡羅氏、僖嬪赫捨裡氏、端嬪董氏、安嬪李氏、敬嬪王佳氏,都是康熙十六年封的嬪,德宛這個十八年才封的嬪只能在她們之下了,德宛之下是布貴人兆佳氏和貴人郭絡羅氏,本來貴人以下沒有什麼資格來慈寧宮請安,但因著布貴人生了皇五女,貴人郭絡羅氏生了皇六女,上面就給了她們這個面子,有了請安的資格。不過德宛疑惑的是,她似乎以前聽說清朝的規定是嬪六人吧,怎麼看起來嬪這麼多呢?

  德宛小心的觀察了這些後宮女人們,佟貴妃相貌並不出色,看起來很像是被規矩牽著的木偶,德宛很難想像自己兒子會被她教導成什麼模樣;惠嬪看起來比佟貴妃要順眼一些,只是很有些得意的樣子,大約是因為生了皇長子的緣故;榮嬪馬佳氏相貌已有些顯老了,大約是因為她之前接連死去的四個皇子吧,不過相貌還是不錯的,只是看起來有些刻板,身後跟著六歲的三格格,奶媽懷裡抱著才兩歲的胤祉;宜嬪相貌倒是嬌俏明媚,性子也活潑,很愛說笑,只是肚子已經很大了;僖嬪、端嬪、安嬪和敬嬪雖然也都是嬪,然而她們無所出,而端嬪的皇次女又是個夭折了的,腰板不硬,又不受寵,也就只是老老實實的貓著;而布貴人呢,位分最低,又只有個五格格,也只好杵著當灰塵,能不開口決不開口。結果這麼些時候,找兩位太后搭話最多的就是佟貴妃和宜嬪,惠嬪也時常能說幾句,偶爾太后還問問幾個孫子孫女,其他人都成了佈景板了。

  不多時,康熙就帶著皇長子和太子來給兩位太后請安了。皇長子胤禔已經七歲,看著很神氣,太子胤礽五歲,正是最可愛的時候,去年剛出過痘的他和父親康熙一樣臉上都有幾粒不是特別明顯的麻子。在皇帝給兩位太后請安過後,諸位妃嬪、皇子女們又開始了他們的請安,一撥接著一撥,倒讓德宛覺得有些想笑。

  康熙一樣問候了德宛的身體,對她恢復健康也是高興的。也問了問佟貴妃有關胤禛的情況,德宛也趁著這個機會能近距離看兩眼自己這具身體的兒子。雖然分開了一個月,但胤禛顯然還是認得德宛的,含含糊糊的叫著朝德宛伸出手,被可愛寶寶煞到的德宛立馬揚起大大的笑容,剛抬起手就瞧見了佟貴妃驟然沉下的臉,不由得頓下了動作。胤禛看母親不再和往常一樣抱自己,頓時委屈了起來,小臉皺成了包子,看得德宛那叫一個可憐,只能暗中朝宮中這見鬼的制度比畫一下中指了。



2.六六

  清宮規定宮女不得識字,不過德宛不得不佩服這個身子的原主兒,就憑著在佟貴妃那裡幾年的偷學,她已經認識了不少的字。德宛很是感激這個規定,畢竟她自己認識的繁體字就不是特別多,毛筆字也只是小學和中學的書法課寫過幾年罷了,只怕還不如才五歲的太子的書法強呢。如果這德嬪是個才華橫溢的主兒,只怕德宛只能抹脖子了。

  很快大家都知道,德嬪對認字有了興趣,不久就連康熙都知道了。

  康熙來的時候,德宛正在看著《千字文》寫字,康熙探頭一看,頓時樂了,握筆姿勢還算是有個樣子,只是這字就實在是難以入目了。不過轉念一想,剛開始學,這樣已經很是不錯了,是個上進的。康熙本就是個喜歡漢學的,對妃嬪中愛學習的也多會高看一眼,不自覺就開始了為人師的歷程,再加上幾次抬頭都看見德宛這一雙大眼中閃過的不是崇拜就是恍然,那股子勁兒就更高昂了起來,乾脆握著德宛的小手一筆一劃親自指導了起來。

  等到康熙發現兩人姿勢曖昧的時候,已經寫了不少張紙了,而德宛也一點兒沒有發覺,仍在認真的思索著康熙方纔的教導,一點兒也沒有藉機勾引自己的跡象,於是康熙感慨了,德嬪是個多麼認真端正的學生呀,一點兒都不像那些藉著學習來使狐媚手段勾搭自己的女人,結果康熙一個激動,決定了德宛未來暗無天日的學習生涯——每天康熙親自教授督促她學習功課一個時辰。

  當然,這個時候德宛還不知道康熙是一個多麼嚴厲的老師,她現在正在被這個大大的餡餅砸的暈頭轉向。康熙是誰呀,千古一帝呀,大文化人呀,自己居然能找這麼一個比博士後還牛的老師,德宛幾乎要忘記自己是誰了。

  看德宛這副模樣,康熙的虛榮心也得到了很大程度的滿足。要知道他印象中的德嬪常常就是一副安靜淡然的模樣,這樣的激動和崇拜的眼神他真的是第一次看到。於是,德宛在伴了一下午的駕之後,康熙又歇在了她的住處。

  當然,對著一個大著肚子的孕婦,康熙自然是什麼都不能做的,兩人只是合衣而眠。一整個晚上,德宛居然都能睡得很好,絲毫沒有因為旁邊躺了個康熙而輾轉反側。

  一大早,在她打理好自己之後,康熙也準備起床了,德宛小心翼翼地服侍康熙穿衣淨面。

  康熙看她一副笨拙的樣子,笑著道:「畢竟是有身子的人了,以後不必這般,小心累著了。」

  「能夠伺候皇上,臣妾高興還來不及呢,哪裡會覺得累了?」德宛可不敢就這樣應承下來,只要還能動,就不能讓皇帝覺得自己不恭敬。康熙看起來心情不錯,臨走還捏了捏她的手。隨後,一道旨意下來,德宛移了宮,搬到了永和宮。

  日子就這樣過了幾個月,進入了康熙十九年。德宛有仔細算過,每個月,佟貴妃侍寢三晚,幾個嬪都是兩晚,剩下的除了康熙偶爾獨自歇息以外都被那些低分位的貴人、常在、答應們瓜分,實在可以稱得上是雨露均沾的典範,至少她看不出來康熙有特別偏愛哪一個。

  在這段日子裡,康熙的心情明顯很好。先是十八年底宜嬪生下了皇子胤祺,過年的時候成貴人被發現有了身孕,然後十九年二月德宛也生下了一個皇子胤祚,連得兩子又有一個小妾懷孕,這是對康熙男性能力的一大肯定,康熙的精神頭都看著比往常高了許多。看著他這副模樣,德宛也暗自揣測了一下當初康熙連喪七子二女九個孩子的時候,他的表情又是如何。

  因為記得胤祚是在康熙二十四年早夭的,德宛對他格外關注。畢竟對她來說,這才是她的長子,她自然希望孩子能夠擺脫歷史上的命運,健康長大。然而或許是因為懷孕的時候的那一場病,胤祚生下來身子骨就有些弱。看著這個安靜柔弱的孩子,德宛的心情很是複雜。

  晚上,讓奶媽把胤祚抱去側殿,德宛隻身入了後面的小佛堂。對著那慈眉善目的菩薩,德宛跪下誠心禱告起來「南無觀世音菩薩,求您保佑吾子平安健康長大,信女情願折壽二十年,願斬來世福澤,以求吾子一世平安。」說著,已是淚流滿面,這個孩子,畢竟是自己遭了那樣大的罪才生下來的,日日在眼前看著,怎能看著他就這樣死去。就算前世不信神佛,但是在經歷過這樣匪夷所思的事情之後,她已經對鬼神充滿了敬畏之情。

  磕了三個頭後,德宛起身走出了佛堂,卻看見康熙直直立在門外,身後站著太監總管和幾個永和宮的宮人。

  德宛心中大驚,老康今晚不是沒有翻牌子嗎?

  康熙看著德宛微紅的眼,走過去拉起德宛的手,安慰道:「你放心,胤祚只是身子弱了些罷了,他不會有事的,朕是天子,朕不會讓他出事的。」許是想起了剛夭折不久的胤禶,康熙眼中也現出一絲悲傷。

  就算你是天子也管不了這種事吧,要不然之前你早夭了的八個兒子是怎麼沒了的,然而德宛雖不信這話,對康熙的安慰也是感激的,於是想了想,說道:「那拉氏好歹也為萬歲爺添了兩個兒子了,如今卻只是個庶妃,瞧著怪可憐的。臣妾也是個母親,瞧著胤祚身子不好都害怕得要命,再看看那拉氏,臣妾就覺著擔心。」那拉氏在十四年和十八年所生的兩個兒子萬黼和胤禶都是早早就沒了的,尤其是胤禶,在胤祚出生沒幾天就殤了,看著那拉氏那樣絕望的模樣,德宛難免心生不忍。

  康熙本來就想起了胤禶,再聽到德宛的話,心裡也柔軟起來,道:「罷了,就讓她晉貴人吧。」那拉氏畢竟容貌才情都不出色,若非運氣好有過兩個兒子,只怕康熙早已忘記她了,此時想想,又覺她可憐,便把平日裡瞧到的不妥之處也忘了幾分,「德嬪好生休息吧,朕去看看那拉氏。」

  德宛淺笑著道:「現在那拉氏心裡正痛著,皇上去看望她也許能讓她盡快從悲傷中走出來呢。臣妾恭送皇上。」

  康熙也點點頭,道:「不必往外送了,好好歇著幾是了,別擔心,胤祚定然是個有福氣的。」

  雖然康熙這樣說了,可咱不能這麼不規矩吧,仍是送了老康出去,直到看不見他們的身影才帶著一群宮人們回轉。

  第二天,那拉氏封通貴人。這消息一出,大家的眼睛都瞄向了德宛,倒是皇太后想起那兩個可憐的孫子,抹了抹眼角,道:「那拉氏也是可憐見的。」

  只是榮嬪看著這一幕,眼中劃過失落。當初她連喪四子,不也都無封嗎,便是誕下胤祉之後也還是無封,一直到十六年才封了嬪,這那拉氏倒是憑著兩個沒了的孩子拿捏住了皇上,得了貴人的封號,心裡就越發不順意起來。

  通貴人新獲封,也來拜見兩位太后。德宛看她一身素藍旗袍,頭上只戴了些絨花,太皇太后最厭惡妖嬈的女子,看通貴人樸實規矩,心裡就先受用了,再想想兩個可憐的孫子,便越發和悅起來,很是安撫了她幾句,又賞了一對玉鐲子給她。

  見太皇太后和皇太后都出了東西,下面的妃嬪們也不敢不出血。德宛打量了一下自己,她素來不愛奢華,不喜歡一大堆東西壓著沉甸甸的,身上的貴重物件就不多,只得拔下頭上一隻簪子予了通貴人。看著通貴人那般恭敬的對自己行禮,德宛暗中歎息,看來以後要適應的東西太多了。


作者: o863    時間: 2012-2-17 09:00 PM

3.日子

  通貴人的晉封並沒有給這個皇宮帶來什麼波瀾,德宛也不過是過著請安、看孩子和伺候皇帝的日子。

  上輩子雖然有孩子,但孩子小的時候她實在病得厲害,沒辦法帶孩子,孩子長大以後能與她相處的時間又不多,所以德宛並不懂得怎樣帶孩子。她能做的只有向太醫請教,仔細關注孩子的身體狀況,並且時常敲打孩子身邊的人,免得她們不盡心。

  對著皇帝,德宛倒是覺得比應付孩子容易多了。她跟康熙的相處除了陪睡之外,就是給他當學生和當廚娘了。

  康熙父母早逝,又幼年登基,因此對家庭的溫暖總是有些渴望的。然而兩位太后對他要求嚴格,后妃對他也是恭謹有加而親近不足,便是最活躍的宜嬪也多是討好的言行,當他突然間發現德嬪喜歡下廚做一些家常小菜之後,他就迷上了這種感覺。菜色普通,偶爾還可能有些不到位,然而只要看到一旁德宛那溫柔淡然的笑容,想著這是德宛親手所做,就覺得實在是世間少有的美味。他想,他知道家的味道了。

  而作為學生的德宛,也是很能滿足康熙的虛榮心的,除了對康熙才華的敬仰,德宛的聰明也很讓他滿意。除了教授漢學,康熙還會教授一些西洋學科,比如數學。雖然德宛早就把從前學過的還給了老師,但畢竟是學過的,很快就能重新撿起來,雖然要裝成初學者的樣子,但學習進度還是令康熙非常滿意。康熙喜歡聰明的人,對於身邊聰明的妃嬪也很是喜歡的,當然前提是這個女人不要把這點兒聰明用錯了地方。

  經過這麼多月的相處,德宛發現自己開始不怕康熙了。兩人在一起時,她很難像從前那樣恭恭敬敬,康熙也會時不時偎在她身邊,和她一起說笑打趣。當胤祚醒著的時候,康熙也會打破「抱孫不抱子」的習俗,由著胤祚在他懷裡胡鬧,兩個人一起觀察孩子的成長,什麼時候會翻身了,什麼時候會坐起來了,都會給他們帶來驚喜。有時德宛也會奇怪,康熙也有了不少孩子了,還有一個親自照顧的太子,怎麼看起來就像是第一次當父親一樣。

  時間就這樣流逝到了二十年十二月,康熙已經有了八個兒子,三個女兒,德宛也再次有了身孕。

  回到永和宮,看著手中的金冊,德宛這才終於反應過來,現在她已經是德妃了。後世所說的康熙四妃,惠、宜、德、榮,就是在今天真正成為了名正言順的妃。

  然而德宛現在記憶中,關於晉封儀式的種種細節似乎已經不那麼重要了,現在她想的是,她終於見到了那個有名的良妃,當然,現在還是一個沒有冊封的女子。

  雖然衛氏已經誕下了八阿哥胤祀,但因為她一直沒有冊封的緣故,德宛這是第一次見到她。

  衛氏給她的第一感覺就是美,不是小說裡常說的那種飄忽淡然的美,而是艷極了的美,絕對可稱為「艷絕六宮」。怪不得康熙這段時間對後宮都淡了不少,有這樣一個嬌娃在等著,也難怪了。

  胤祚已經一歲多了,可以走的比較穩了。現在的他不喜歡被奶媽抱著,更喜歡自己搖搖擺擺在地上裝鴨子。看見母親手裡拿著的金燦燦的金冊,小東西興致勃勃衝了過來,伸手要玩。德宛哪裡敢給他,忙讓宮女收起來,抱著兒子哄了他玩。

  康熙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母子倆湊在一起打鬧著玩,溫馨極了,而德宛臉上騰起的紅暈,倒真是添了幾分嫵媚。

  胤祚首先發現了康熙,興沖沖就往過沖,康熙看著兒子這副搖搖擺擺的模樣,忙蹲下身子把他抱起來拋高玩兒。胤祚身子骨已經壯實了不少,肉肉的像只大肉丸子,甚是可愛,康熙很喜歡這個對著他不但不拘謹反而更能鬧騰的兒子。

  「好了,我的萬歲爺,你也不怕把孩子摔了。」每次看到這一幕,德宛的心臟都會小小的受一下刺激。

  康熙抱著兒子笑得很得意也很欠扁,「你也不看看朕是誰,哪能摔得了他?再說我們家小六最喜歡皇阿瑪拋高高了是不是?」說著,就一口親在了兒子嫩嫩的小臉蛋上。

  若是平日裡,胤祚定然會又叫又跳的附和康熙,可今天,小傢伙歪著腦袋看了康熙半天,突然張嘴叫了一聲「阿瑪」。

  德宛愣住了,康熙也愣住了。胤祚已經快要兩歲了,可一直都沒有開口過,康熙和德宛也擔心過,只是孩子不開口他們也不能硬是橇開,只能一直憂著盼著,今天這小祖宗終於是開口了,而且第一聲就是叫的「阿瑪」,康熙聽得那叫一個舒暢,抱著孩子一個勁兒要他繼續叫,結果德宛灌了一耳朵的「阿瑪」。

  當康熙終於驚喜完的時候,父子倆發現,德宛靠在羅漢床上看也不看他們一眼,只一徑抿著嘴扯手帕玩兒了。

  父子兩個對視一眼,一頭霧水,誰招惹她了?

  康熙抱了兒子一起坐到德宛身邊,把著兒子的小身子,輕聲說道:「來,小六,問問你額娘,是誰惹你額娘生氣了,我們小六這麼孝順的乖寶寶,一定會幫額娘報仇的,對不對?」

  德宛看康熙這副模樣,哪還撐得住,噗嗤一聲笑開來,伸出指頭就往兒子腦門兒上使勁兒戳,「誰惹我生氣了?除了你還能有誰?就是你這個小壞蛋!跟你皇阿瑪一起欺負我!」

  康熙一愣,忙道:「朕哪有欺負你,這個罪名朕可不認,不能認。」

  「你還說沒欺負!兒子是我辛苦十月生下來的,我每天辛苦照料大的,第一個叫的不是我也就算了,第二聲第三聲也都被你賴走了,那我這個當額娘的臉往哪兒擺?」德宛當然不可能真的為這個生氣,不過借此撒撒嬌罷了,畢竟康熙不喜歡私下裡她還那麼規矩恭敬。

  果然這樣的撒嬌家撒潑讓康熙很是喜歡,那話音落下時的一瞪在他看起來倒更像是媚眼一般,更覺心中一動,然而再往下,看到那已經微微顯出來的肚子,又洩了氣。只能一把抓過胤祚開始教他喊「額娘」了。

  在德宛這裡吃了晚膳,康熙就擺駕承干宮。今日不僅是四妃的晉封,同樣獲得晉封的還有佟貴妃,盼了這麼多年終於盼到了皇貴妃的位置。同時獲封的還有貴妃鈕祜祿氏,今年十五歲,剛進宮就封了貴妃正是借了她姐姐孝昭皇后的光。按說,今天康熙倒確實應該去皇貴妃那裡看看她的。

  這一次懷孕德宛很是小心,凡是彩釉的一概不許拿出來,吃的用的也小心再小心,拿不準的也一定要問過了太醫。

  康熙時常笑她,「都生育過兩次了,怎麼還像第一次一樣。沒事兒,你身子好,定然能再給朕添個健康的小阿哥。」

  德宛嘴上說「上次生小六的時候就是沒注意才讓他這麼弱的,這次當然要注意些,才能有一個健康的孩子。再說了,都兩個兒子了,這次我就是想要一個小格格,能在我懷裡撒嬌的小格格。」她記得這次生的確實是個格格,而且剛生下來不久就夭折了,想來可能和母體的健康狀況有關吧。

  康熙想了想,覺得有個像德宛的女兒也挺不錯,便也開始幻想起女兒來,兩人也時常湊在一起給女兒想乳名。康熙甚至列出了一串兒單子,害得德宛笑了半天,說他把這輩子所有女兒的名字都起好了。德宛記得歷史中德妃就是有三個女兒的,雖然已經決定改變一下歷史,可還是鬼使神差的從裡面挑了三個備用,一個是哈宜呼,是滿語裊娜多姿的意思,第二個是薩伊堪,是美麗的意思,第三個是噶盧岱,意為鳳。

  在懷孕六個月以後,兩位太后就免了德宛的請安,讓她安心養身體。不過德宛仍是常出來走動的,有時候也會走到慈寧宮去和老太太說說話。雖然太后有些擔心,但在她解釋了孕婦多走動對身體好以後也就放心了。

  閒的時候,德宛常給孩子做做小衣服,卻很少和其他的妃嬪們串門。德妃在宮中的形象就是清冷淡漠的,看著溫和實則疏遠,沒什麼朋友也沒什麼敵人,當然,事實上這皇宮裡誰都可能是朋友,也都可能是敵人。

  德宛不喜歡熱鬧,說實話,讓一個之前孤單寂寞了十多年的人突然間長袖善舞起來,也確實是件困難的事兒。能讓她真心展露笑容的只有孩子了,也許康熙也算半個。



4.女兒

  康熙二十一年六月初一,永和宮再次響起了嬰啼聲,德宛有了她的第一個女兒哈宜呼。

  哈宜呼身體很好,是個結實的小傢伙,不過德宛仍不敢掉以輕心,如果孩子能活過一歲仍然健康她才能放心。哈宜呼長得很是可愛,只是瞧著她的臉,德宛開始嘀咕了,四阿哥胤禛長得七分像自己三分像康熙,六阿哥胤祚七分像康熙三分像自己,可這丫頭怎麼既不像自己也不像康熙呢?憋了一年,最後還是跟康熙抱怨了出來。

  抓周宴上,康熙抱著小女兒,看了半天,臉色有點兒奇怪。

  太皇太后見狀問道:「皇帝,可是有什麼事情?」

  康熙邊把孩子遞給太皇太后邊說:「德妃曾抱怨說哈宜呼長的既不像父也不像母,可孫兒瞧這孩子卻似乎有些眼熟,只是想不起來了。」

  太皇太后聽了,把孩子接過來看。雖然哈宜呼已經一週歲了,可太皇太后硬是還沒有細看過她,這一瞧,卻是怔住了。

  皇太后看她不對,剛想說什麼,在看到哈宜呼的臉的時候,也定住了。

  太皇太后抱著哈宜呼險些掉下淚來,康熙一驚,剛想說什麼的時候,卻被太皇太后止住了,緩了緩情緒,安撫道:「沒什麼,哀家只是想起了你雍穆姑姑。」

  康熙再一想,可不就是,哈宜呼長得像極了太皇太后的長女固倫雍穆公主雅圖。雅圖是她的第一個孩子,在康熙六年不幸中年喪夫,晚年生活憂戚,兒子又為人暴虐,雅圖只能與外祖父母相依為命,最後相傳於康熙十七年在外祖父母忠親王及其賢妃墓前痛哭致死。這個抑鬱而終的女兒是太皇太后心中解不開的結,雅圖去世的消息傳來,太皇太后當即淚流不止,悲痛欲絕。

  結果哈宜呼的抓周禮就因為太皇太后的心情低落而草草收場。

  結果,事兒還不算完,第二天,太皇太后就說昨晚夢見了她可憐的女兒雅圖,並且認定了哈宜呼就是雅圖的轉世,結果哈宜呼剛滿週歲就不得不離開母親被抱進了慈寧宮。

  德宛眼睜睜看著女兒被抱走,眼睛酸酸脹脹的,還得裝出一副沒事人的模樣謝恩。不過令她稍微好受一點的是,宜妃的五阿哥也不得不離開了母親。

  原來皇太后看著太皇太后身邊有了孩子,看起來很是溫馨,心裡也癢了起來,也想要一個孩子來養。

  於是兩位太后看了看,年紀大了的不好,太小的有點兒麻煩,只有五阿哥和六阿哥最合適,只是六阿哥體弱多病,加之太皇太后和皇貴妃已經各抱走了德宛一個孩子,僅剩的一個兒子她還是留在德宛身邊好了。於是,宜妃一邊傷感一邊榮幸的把兒子送給了皇太后。反正她現在又懷上了孩子,也沒法好好照顧長子,正好給皇太后看著也能圖個放心。

  不過讓宜妃覺得不舒服的是,這個德妃似乎跟她別上了苗頭一樣。在她看來,雖然上面還有一個皇貴妃一個貴妃,但都不得寵,也都沒有親生的孩子,並不被她放在眼裡,而四妃之中,惠、榮二妃所剩恩寵也已不多,唯一能給她壓力就只有這個德妃了。當初四、五、六三個阿哥她們別著勁兒的生,然後這次,一個把女兒給了太皇太后,一個就給了皇太后,現在自己好容易有了身孕,結果德妃也有了,還只比自己晚一個月,宜妃覺得自己的光環都被德妃分去一半,實在可恨。尤其是,就算加上肚子裡的這個,自己也只有兩個孩子而已,可德妃就是四個了,這對一向好強的宜妃來說,可不是什麼好消息。如果德妃出身高一點,可能她還能接受,可偏偏德妃還是個包衣出身,實在讓她難以服氣。

  許是康熙擔心德宛因為女兒離開自己而多想,便招了德宛的母親進宮來看望她。

  德宛的母親薩克達氏是個小心的女人,自從女兒成了皇帝的女人之後就開始低調起來,在德宛封妃之後更是嚴令全家人都夾起尾巴做人。不過薩克圖氏確實是德宛上位的既得利益者,薩克達氏雖然貌美,但母家薄弱,性子又耿直,所以沒幾年就失去了丈夫的寵愛,空有嫡妻身份的她在唯一的女兒生下四阿哥之後才又重新得寵,竟在十九年以四十歲高齡又生下了嫡子博啟。據說這個博啟天生沉穩又有毅力,小小年紀就被寄予厚望。

  這次薩克達氏特地帶了小兒子博啟來見德宛。

  「奴才參見德妃娘娘,娘娘萬福金安。」

  看著薩克達氏恭敬的給自己親生女兒磕頭,德宛心頭發酸,忙叫了人起來「額涅快免禮,都是一家子親骨肉,很不必如此。咱們娘仨好好說會兒話。這就是博啟吧,到姐姐這兒來。」

  博啟小小圓圓的一個,甚是可愛,德宛正是母愛充沛的時候,抱著博啟就不撒手了,還是薩克達氏顧慮到女兒那大大的肚子才沒讓兒子真的坐德宛腿上。

  德宛第一次見弟弟,喜歡極了,吩咐人拿了金項圈和金錁子給博啟,又問了博啟的生辰。

  薩克達氏這時才見了不好意思,小聲道:「回娘娘的話,是十九年十月初八生的。」

  德宛啞然,對弟弟笑道:「我們博啟這個舅舅當的真有趣兒,你瞧這個小侄子都比你大呢。」

  然而博啟卻突然開口問到:「侄子?我只看到一個呀,可是額涅說我有兩個親侄子,那一個呢?」

  薩克達氏張了張嘴,卻最終只伸手拍了兒子一巴掌,什麼都沒說出口。

  德宛摸著博啟的頭,苦笑一聲,自己好像都快要忘記這個兒子了,卻不好這樣說,只能道:「四阿哥呀,姐姐也很久沒有見到了,雖然是我兒子,可我見不著呀。只怕他早就忘了我這個額娘了。」

  博啟想了想,抓著德宛說:「那他會不會被別人欺負,不是親額娘,不會真心喜歡的。這是額涅說的。」

  德宛一愣,薩克達氏忙解釋道:「那是奴才平日裡跟他說的,誰曉得他竟然……」

  「好了,我知道的,咱們家那些,確實要防著點兒,博啟還小,額涅也要千萬小心呢。」

  「奴才知道,熬油似的熬了這麼多年,哪能不小心這事兒呢,就是放不下娘娘你,這宮裡可比咱們家裡險惡千萬倍,你可要步步小心。雖然咱們家因為娘娘從內務府抬進了滿洲正黃旗,雖然額涅因為娘娘可以揚眉吐氣,可是只要一想到親閨女被關在這見不得人的地方苦熬,奴才心裡就……每次聽宮裡有消息,奴才的心就提到嗓子眼兒了,生怕娘娘或是小阿哥小格格有個什麼……咱們不求飛黃騰達,只求娘娘好好保重自己,平平安安的就成,爭不爭的都在其次,只要人好好的比什麼都強。」

  德宛看薩克達氏越說越不像話,忙喝止了母親。薩克達氏也不是傻子,就是一時情緒激動罷了,這時候也反應過來,忙抹了眼淚,道:「瞧奴才這張嘴,真是昏了頭了。」

  「罷了,這兒也沒外人,只是以後小心點兒,別被人抓了把柄就是了。」想了想,德宛才又接道,「今日額涅進宮來,是皇上的恩典,本宮久未歸家,很想知道家裡人現在可好,另外也希望額涅能夠給阿瑪帶個話,請他務必約束家裡人,萬不能有什麼胡鬧之事。本宮現在雖是一宮之主,卻是出身卑微,人家也未必真的瞧得起,若是外面再有個胡鬧的,本宮恐怕只好一頭碰死好了。本宮不求外面有個能長臉的,只求你們安安分分的,不該想的千萬不要亂想,不該做的也千萬不要亂做,當今是個明君,只要你規矩總不會有事的,可若是你們不規矩,本宮斷不會求情,你們也不用來求本宮,大不了本宮以死謝罪,也決不包庇你們的。」當然不會這麼嚴重,不過這種話還是說的越嚴重越好,不然嚇不住人呀。而且印象中,烏雅家的還都是安分守己的人。

  薩克達氏忙應道:「娘娘但請放一百二十個心,咱們家雖沒有什麼驚才絕艷之人,卻也絕對沒有敢胡鬧的。」

  德宛雖不敢十分相信,但只要一想到外面比烏雅家貴重的人家多的是,想來這些便宜親戚們也沒這個膽子出什麼夭蛾子,才放下心來。

  博啟似乎有點不樂意話題中心從自己這裡偏移開,又拉著姐姐問四阿哥會不會被虐待,看得薩克達氏驚出一身冷汗。

  德宛想到四阿哥也有些黯然了起來,摸著博啟的小辮子道:「四阿哥的養母是個慈悲的人,素日裡也很是和氣,況且她只有四阿哥一個兒子,如何會待他不好。好了,姐姐知道你是關心他,姐姐替他謝謝你好不好。」

  博啟看姐姐不想再說,也悶悶的閉了嘴。薩克達氏忙換了話題,說起家裡其他人的情況,「你阿瑪這些年一直在參領位上沒有動,這些年年紀也不小了,怕也就是這樣了。你那幾個庶出的兄弟姐妹也都是老實人,既沒有出息也沒什麼壞處,就這樣湊和著過唄。就是崔氏的女兒,你七妹妹,正趕上今年選秀,想托奴才給娘娘帶句話,只是那丫頭,不是奴才說,除了臉能見人以外全沒個好處,性子尖刻吝嗇,無法無天,不是個省心的。」

  德宛點點頭,道:「本宮知道了。」

  之後又話了幾句家常,見德宛乏了,薩克達氏忙起身告辭。

  德宛道:「以後額涅每月都是可以遞牌子進宮的,本宮能時常見見家人,也算是熬出來了。」

  薩克達氏抹抹淚,從袖中取出一個小布包,道:「娘娘在宮裡總是有些需要的,咱們家裡沒本事,只有這點兒孝敬給娘娘,指望著娘娘別受了氣才好。」

  德宛忙道:「額涅這是做什麼,本宮在宮中也不是沒有年俸,家裡也不容易,還是拿回去吧。」

  兩人相讓再三,見薩克達氏很是堅決,德宛才收下小包。待晚上偷偷打開看,卻見裡面整整齊齊放了一疊銀票,面額都不大,數了數,竟有五千兩之多,想想烏雅氏家裡也不容易,還湊出這麼多銀錢,倒讓她流了半晚的眼淚。


作者: o863    時間: 2012-2-17 09:00 PM

5.四四

  康熙二十二年九月,德宛的肚子已經很大了,平時走動也不大方便了,康熙看著覺得比前三次都危險,於是六阿哥胤祚被康熙勒令不得靠近德宛,免得小孩子淘氣出了什麼岔子。

  可是胤祚已經習慣了每天睡前聽額娘講故事,沒奈何,康熙只好命奶媽抱好孩子,不得滾進德宛懷裡去。當然,如果康熙無事的話,都會親自來監督這個搗蛋的小東西。

  現在胤祚已經在康熙的指導下開始了學前班教育。皇子們在六歲就要進上書房學習,而在那之前,並不是就什麼都不學的。就像胤祚,康熙總會抽出時間來教他功課,現在才三歲多的他已經能夠背下《千字文》了,現在正在學習《三字經》。

  看著自己的小包子這樣一點一點進步,德宛覺得自己心裡暖暖的,每天都不斷祈禱上天不要奪走自己孩子的性命。而且,在哈宜呼已經一歲多的現在,她改變孩子命運的信心已經越來越足了。

  而令她沒想到的是,在她已經行動困難的時候,她見到了已經許久未見的長子四阿哥胤禛。

  已經五歲的孩子,白白嫩嫩的小正太,德宛沒想到自己竟然一下就猜到了他的身份,「胤禛?你是胤禛,對不對?」

  四阿哥看著這個據說是自己生母的女人,猶豫了一下,問道:「你是我親額娘嗎,是嗎?」

  德宛一個激靈,皇貴妃從不希望四阿哥知道自己的身份,難道是別人想害四阿哥嗎?一股子寒氣逼上心頭,她忙問:「這話是誰告訴你的?」

  四阿哥被嚇了一跳,但想到這是自己額娘,總不會害自己,便老實回答,「是我偷聽來的,皇額娘的小妹妹沒了,皇阿瑪安慰皇額娘的時候,我偷聽到的。」

  當時他真的是被嚇了一大跳。他一直都是知道德妃的,可他從不知道原來德妃是自己的親生母親,自己原來不是皇額娘的親生兒子。他猶豫了好久,好容易才鼓起勇氣來瞧一眼親額娘。

  德宛這才放下心,輕聲道:「四阿哥,聽額娘的話,千萬不要讓你皇額娘知道你已經聽說了這件事情,好嗎?」想了想,接道,「你知道,皇貴妃娘娘只有你一個兒子,你是她未來唯一的依靠,所以她一定會對你好的。可是如果讓她知道你心裡還想著親額娘的話,額娘怕娘娘會生你的氣,覺得你靠不住,你明白嗎?」

  四阿哥很明白,如果皇額娘覺得自己靠不住了,自己就不被皇額娘喜歡了。他知道,生母處他是回不去了,養母若是也厭了他,他就完了。宮裡的孩子,只有早熟的,精明的,才能活下來,更何況他還是未來的皇帝了。只是心裡還是不由的生出了一份依戀來,他輕聲道:「我以後不會來找額娘了,額娘放心,我會保護好自己的。可是,我想摸一摸額娘,可以嗎?」

  德宛覺得自己被瞬間征服了,這麼可愛的孩子,歷史上那個德妃怎麼就能忍心傷害他呢。

  看德宛點頭,四阿哥很開心的跑過去,伸出手摸著德宛的肚子,問:「這裡面是小弟弟嗎?」

  「有可能是小弟弟,也有可能是小妹妹,不過不管是小弟弟還是小妹妹,四阿哥都是會喜歡的,對不對?」

  「嗯!」感覺到母親善意和信任的小傢伙狠狠點了點頭,「胤禛一定會是最好的哥哥。」

  看著可愛的兒子,德宛忍不住落了淚。四阿哥拿出小手帕給德宛擦了擦,倒安慰起德宛來,「額娘不要擔心,胤禛過的很好,大家都對我很好,上次皇阿瑪檢查功課還誇了胤禛呢!」

  德宛實在忍不住,把四阿哥抱進懷裡,狠狠的親了幾口,「心肝兒」「寶貝兒」叫了半天才放他離開。

  結果四阿哥直到回到自己屋裡,臉上都還是紅彤彤的,從來都沒有人叫他「心肝兒」「寶貝兒」,也沒有人這麼親過他,皇額娘對他總是嚴肅的,刻板的,挑剔的,和額娘的感覺完全不同。突然間,他有點兒羨慕起能跟在額娘身邊的六弟來。

  德宛嚴令身邊的宮女們閉緊了嘴。雖然母子間的對話是遣散了宮女們才說的,可是四阿哥到永和宮,這本身就是個敏感的事情。躺在床上,德宛微微翹了翹嘴角,皇貴妃,你別怪我離間你們母子感情。如果你真能長命,也許我還會讓兒子跟著你沾光,可是你注定是個短命的,還不知道使了什麼手段讓四阿哥和生母不睦,我怎麼可能不為自己著想。我可不希望連你死了以後我兒子居然還是你的,我決不容許。

  九月二十二日,德宛生下了她的第二個女兒,康熙的皇九女,乳名叫做薩伊堪。

  薩伊堪雖然不如她姐姐壯實,卻也是個小胖妞兒。而最叫德宛開心的是,四阿哥偷偷送來了一隻小金鎖給妹妹,她想,歷史上雍正母子的僵硬關係總算開始改變了。

  四阿哥的生日在十月三十日,德宛利用坐月子的一個月為四阿哥精心做了一隻荷包。荷包上的花紋都是她精心構思的,每一針每一線都要讓四阿哥感覺到她的用心。雖然她永遠都難以做到皇貴妃的威嚴尊貴,但是對於孩子,還是溫柔的關心更能貼近孩子的心。

  在孩子滿月宴的時候,德宛派出了自己的一個心腹晴雯。晴雯是德宛身邊的六個宮女之首,其他五個分別叫做茜雪、侍書、綺霰、清霜、喜雨,都是從新入宮的宮女中挑選出來的,晴雯能夠獲得信任的一個原因就是,她不會出宮。晴雯雖是嫡出,但母親早逝,相貌也不夠出色,繼母對她很是冷漠,她擔心以後出宮繼母也不會給她找什麼好的歸宿,因此寧願跟在德宛身邊伺候一輩子。

  四阿哥正要去找太子玩兒,卻聽得耳邊傳來一聲極快的細語「這是主子給小主子的生辰禮物」,隨後就感到手中被塞進了一樣東西。當她再抬頭的時候,只看到一個背影快速離去。想到那人傳的話,四阿哥下意識的想德宛看去,正笑著和六阿哥說著什麼的德宛正巧一個抬頭,與四阿哥的視線對了個正著,那樣的溫柔似乎順著空氣和眼波一直流入了他的心裡。對著德宛輕輕綻開笑容,點了點頭,才終於轉身離去。

  甩開身邊跟著的宮女,四阿哥拿出了他的生日禮物,荷包上繡了群貓嬉戲圖,一隻大貓身邊圍著四隻小貓,在花叢中撲蝶玩。四阿哥的心突然熱了起來,用手指著,默默念叨「這是額娘,這個是我,這個是六弟,這是哈宜呼,這是薩伊堪」。想起方才額娘的那抹溫柔,他努力想著,皇額娘是不是也曾這樣溫柔對待過他。可惜,在他印象中,皇額娘從來沒有親手為他做過什麼,也沒有這樣溫柔的對他笑過。皇額娘對他說的最多的就是「你要爭氣,只有你爭氣了你皇阿瑪才會更看重咱們,才會常來承干宮。」難道皇額娘的心裡自己只是爭寵的工具?想到那日皇額娘對皇阿瑪哭訴的那句話「臣妾好想有一個兒子,一個臣妾親生的兒子,而不是別人的兒子……」,四阿哥黯然了,也許對皇額娘來說,自己永遠都不是她的兒子,永遠都只是別人的兒子,即使自己曾經真的以為她是自己的親生額娘。誤以為的額娘不愛自己,親生的額娘又不能靠近,想到這兒,突然覺得眼裡有股熱熱的感覺,控制不住的洩了出來。

  看著一旁端著架子如牽線木偶一般的皇貴妃,德宛在心裡暗諷,佟佳氏,你最珍貴的身份,和用來堆砌身份的所謂「莊重」和「肅穆」,也許正是把你和丈夫、兒子隔得越來越遠的罪魁禍首呢。

  這以後的日子,德宛很是忙碌,既要照料留在身邊的一雙兒女,還要常去慈寧宮以免讓長女忘記了自己,更要重點關注自己的長子,隨時傳達自己的母愛。比如說,當她聽說康熙誇獎了四阿哥,就要派晴雯偷偷與他接個頭,哪怕只是說一聲「主子聽萬歲爺說小主子最近很是用功,很是誇獎了一番呢,把主子高興得不得了,只是主子讓奴婢跟四阿哥說一聲,用功也要當心身體,別把自己累壞了。」

  四阿哥聽了生母的關心,又想起皇額娘對他嚴苛的要求,心裡的天平自然就要晃一晃了。其實從前皇貴妃也對他嚴苛,但他也沒覺得如何,只認為是理所當然,然而一旦感情中出現了裂痕,自然凡事都會讓反面去想了。現在他看來,皇貴妃對自己的好都是有目的的,信任和理解也就無從談起了,畢竟皇宮裡的人,疑心病都是很重的。

  看向那個偷偷在夜幕中往承干宮的方向而去的影子,德宛淡淡笑了起來,「你確定她什麼都知道了?」

  「回娘娘的話,奴婢確定,而且都是她自己發現的,都是她自己親眼看到,親眼聽到的。」晴雯的聲音聽起來無辜而乾淨,就像這時德宛的笑容。



6.慈寧宮

  四阿哥很敏感的感覺到皇額娘看他的目光有些怪異,甚至有一絲冰冷的寒意。

  對著這個冰冷的宮殿,冰冷的養母,四阿哥發現自己已經很難像從前那樣對著她說笑了,除了禮節性的問候之後,他竟然無法長時間陪著她,他會害怕那冰冷的氣息,那讓他直覺感到了危險。

  年幼的他還不是那個演技一流的九龍之一,現在的他,只是一個迷茫而又驚恐的孩子。

  他最新找到的避風港就是慈寧宮。他知道,慈寧宮裡的那個小姑娘是他的妹妹,他的親妹妹。這裡有親曾祖母照顧,有親妹妹陪著,他才能覺得安全起來。

  「哈宜呼,來,到哥哥這兒來。」四阿哥和哈宜呼已經成了慈寧宮裡最常見的搭檔,對這個肯陪著自己摸爬滾打而不是一直叫著不許這不許那的哥哥,哈宜呼顯然更感興趣。看看不如哥哥會哄自己疼自己的小狗鴻福,哈宜呼選擇了這個小哥哥。

  「好了,老四,玩了這麼久,到哀家這裡來歇歇,吃點兒點心。」太皇太后笑吟吟的看著重孫子和重孫女,招招手把兩個一起攬進懷裡。

  四阿哥答了聲「是」,就拉著妹妹坐在太皇太后懷裡。

  因為認定了是德妃把女兒的轉世重新帶到了她的身邊,太皇太后對德妃和她所出的孩子都很有好感,雖然四阿哥由皇貴妃撫養,可看著那張酷似德妃的小臉,就直接把她歸到了德妃那一頭。況且她也知道自己年歲大了,怕是沒幾年了,看他們兄妹感情好,她也能放心了。

  四阿哥在這裡還有一個驚喜,就是能夠常常見到自己的額娘。在他看來,太皇太后對額娘似乎比對皇額娘好多了,笑的那麼舒心,跟對著皇額娘時的端莊模樣很不一樣。

  「老祖宗,德妃娘娘給我們做了菜吃,這是專門給老祖宗準備的,德妃娘娘看得可嚴呢,就怕我們偷吃。」四阿哥端了一小碟小菜來。

  太皇太后看著懂事聰慧的曾孫子,和一旁懵懵懂懂的小丫頭,笑了起來,「瞧你們這饞嘴貓的樣子,想吃了就過來和老祖宗一起吃。」

  「老祖宗可別老慣著他們,這是臣妾新嘗試的好東西,當然要老祖宗先嘗嘗,只要老祖宗覺得好吃了,以後還能短得了他們兩個的嗎?就算臣妾忘了他們,老祖宗也不會忘了不是?」德宛帶著幾個宮女捧了些吃食進來,親自試了菜,才放到太皇太后面前的桌子上。

  太皇太后身邊站著的蘇麻笑道:「瞧這飯菜,可說得上是色香味俱全了,真不愧是娘娘的手藝。」

  德宛一邊給太皇太后布菜,一邊謙虛,「蘇麻姑姑可真是太抬舉臣妾了,臣妾就是一點兒小手藝,皇宮裡的御廚比臣妾強的多了,能入了老祖宗的眼呀,那是老祖宗看得起。」

  太皇太后看她一眼,笑著說:「傻丫頭,哀家愛的就是你這份家常的味道,取的就是你的這份孝心。這廚藝什麼的呀,反倒是末枝小節了。哀家呀,只是恨你到哀家身邊兒太晚了,哀家真不知道還能吃幾年你做的飯菜了。」

  聽到太皇太后的話,德宛、四阿哥和蘇麻都變了臉色,蘇麻跪下對太皇太后泣道:「求主子再別說這種話了,主子定然會長命百歲,主子身子還健朗著呢,再活幾十年也絕對沒問題,咱們大家都離不了您呀。」

  德宛也跪在了太皇太后腳下,道:「老祖宗,您就是咱們的主心骨,您再說這種話,可叫咱們怎麼活,臣妾還要給老祖宗做一輩子好吃的。」說完,一把拉過四阿哥和哈宜呼,「老祖宗還要看著哈宜呼出嫁,看著四阿哥娶媳婦生兒子呢,怎麼能說這種話呢?您再說,臣妾可一萬個不依的。」

  四阿哥也忙跟著道:「老祖宗,您可得好好活著給妹妹準備嫁妝,小四的媳婦兒還要給老祖宗敬茶呢,以後小四生的小小四也給老祖宗玩,老祖宗想怎麼玩就怎麼玩兒。」

  看著眼前這一幕,太皇太后歎道:「好啦,是哀家胡說八道,哀家要好好活著,看著你們,看我們哈宜呼嫁人,看老四娶媳婦,給你們兩個小東西看小寶寶。有你們兩個小傢伙在呀,哀家就不能先走了。還有你們兩個,行了,多大年紀了還流貓尿呢,也不怕孩子笑話你們。」

  德宛抹掉眼淚,耍賴道:「只要老祖宗好好的,臣妾不就是丟個人嗎,算得了什麼?只要老祖宗您呀,肯心疼心疼臣妾,不要再說這些,臣妾想丟人都沒地兒丟去。」

  「可不是,鬧了這一場,主子怕也餓了,讓奴婢服侍主子用飯吧,不然呆會兒浪費了德主子的心血,奴婢怕德主子真的能哭給主子您看呢。」蘇麻笑著道。

  「老祖宗,您看,蘇麻姑姑欺負人家,您可得給臣妾做主呀!」德宛作勢撲到太皇太后身邊,一副見到青天大老爺的架勢。

  「哈哈,你們兩個的恩怨,哀家可管不著。來,老四,哈宜呼,咱娘仨一起吃,讓她們兩個鬥氣去吧,咱們呀,看戲。」太皇太后直接扭過頭,拉過兩個孩子就要一起吃東西。

  「打量著老祖宗原來是想看戲了,這還不好辦?臣妾呀張口就來。」德宛見狀站好了,蘭花指一翹,還真有模有樣。

  「哦?哀家可不知道原來德妃也懂戲?」據她所知,這德妃對戲曲沒多大的愛好吧。

  「老祖宗呀,今兒臣妾和蘇麻姑姑往這兒一站,可不就是一齣戲嘛,還是出有名的呢!」

  「還有我們蘇麻的份兒?德妃給哀家說說,是哪出戲?」太皇太后還真來了興致。

  「回老祖宗,這答案可是禿子頭上的虱子,明擺著的,就叫做《竇娥冤》。」德宛做出一副含冤受屈的竇娥樣來逗太皇太后開心。

  「呵,」太皇太后笑了出來,「這麼說德妃變竇娥了?」德妃的模樣,做這樣的表情,還真是引人發笑,完全不搭調,太皇太后樂了。

  「豈止呀」德宛耷拉著臉,一副可憐兮兮的模樣,「臣妾這是比竇娥還冤呢!人都說『心寬體胖』,看看臣妾這身形就知道臣妾是個心寬的了,哪能像蘇麻姑姑說的那樣小氣?再說了,臣妾雖然不能像蘇麻姑姑那樣自小就伴在老祖宗身邊沾您的福氣,可臣妾跟著老祖宗這麼些年,就是個沒福的也變得有福了,不看別的,就看臣妾這張臉,可是老祖宗親口說的『有福氣的好面相』呢。」說著還指了指自己那張銀盆一般的豐潤面龐。

  「得了,哀家可總算是知道你這猴兒成日在哀家這而杵著不走是怎麼回事兒了,原來是為了這個,以後哀家不給你沾了。」太皇太后做出一副要遠離德宛的樣子來。

  「老祖宗真是小氣,您這福氣全天下都沾得,怎麼臣妾就不能近水樓台一下了?不過呀,老祖宗您就是不要臣妾,臣妾也有的是法子。您身邊兒不還有蘇麻姑姑嗎,她跟了您多少年了,這福氣呀也絕對少不了,臣妾就在她身邊蹭一蹭就夠使了。要是老祖宗把蘇麻姑姑看緊了,臣妾大不了就在您這慈寧宮賴著了,臣妾賴一輩子,就不信老祖宗擋得了一年兩年,還能擋得住臣妾十年二十年不成?」說著,拉住蘇麻就不放了,還真是一副無賴模樣,直讓人哭笑不得。

  「得啦,別在這兒叫屈了,哀家現在就擋不住你這猴兒了。看你平時那一副鋸了嘴的葫蘆的樣子,這會子倒是油嘴滑舌了。」太皇太后看著德宛,笑得牙不見眼。

  「臣妾這嘴呀,最會揚長避短了。和姐妹們在一起,她們都是能說會道的,臣妾可不就是笨嘴拙舌了嗎,還不如真就什麼都不說,也顯不出臣妾嘴笨來。現在姐妹們不在,老祖宗和蘇麻姑姑哪裡會跟臣妾這樣的小輩搶風頭,就是臣妾前言搭不上後語的時候,您二位都還會給臣妾搭座橋讓臣妾順順當當過了呢。不在這個時候顯,臣妾可就再沒機會顯擺了。」

  看太皇太后現在心情大好,德宛和蘇麻對視一笑。四阿哥拉著哈宜呼在太皇太后兩邊說笑逗趣,插科打諢,以期老祖宗忘了剛才的低落。

  當四阿哥帶著滿臉的笑意回到承干宮,看到的就是佟佳皇貴妃那張冷肅嚴厲的面孔。

  「胤禛,你今天下午上哪去了,這麼晚回來?」

  「回皇額娘的話,兒子今天下午去慈寧宮孝敬老祖宗去了,陪老祖宗吃了飯,說了會兒話,沒注意到時間,累皇額娘擔心,是兒子不孝。」四阿哥跪下,強自鎮定的伏在地上。

  「是嗎?孝順太皇太后是好事兒。在那兒的還有誰?」

  「回皇額娘的話,還有哈宜呼妹妹和德妃娘娘。」他分明看到在自己提到「德妃娘娘」四個字的時候,皇貴妃的眼角狠狠抽搐了一下。

  「你這段日子經常去慈寧宮盡孝?常能碰到德妃嗎?」

  「是,兒子常去慈寧宮,有的時候會碰到德妃娘娘去看望老祖宗和妹妹。」四阿哥覺得自己的心都要跳出來了,皇額娘是不是不高興了?

  「本宮聽說,前段時間,你曾經去過永和宮?可有此事?」皇貴妃的臉冷,聲音更冷,硬邦邦的刺得人生疼。


作者: o863    時間: 2012-2-17 09:01 PM

7.籌謀

  「本宮聽說,前段時間,你曾經去過永和宮?可有此事?」皇貴妃的臉冷,聲音更冷,硬邦邦的刺得人生疼。

  四阿哥頓時僵住了。那一次是他小心翼翼把身邊的人都甩開了才去的,難道還是被皇額娘的人……而且,這是皇額娘第一次對著自己用了「本宮」這兩個字,他惶然了。「回皇額娘的話,兒子只是無意中走過永和宮附近,兒子是不是做錯了什麼,要是兒子真的有什麼地方錯了,還請皇額娘責罰。」

  皇貴妃徹底怒了。錯了,責罰,她難道要說他錯在去見親額娘嗎?被自己養大的兒子堵的回不了嘴,這還是第一次。硬生生壓下這股氣去,皇貴妃看也不看四阿哥一眼,「沒什麼,本宮只是關心一下四阿哥。好了,時間不早了,回去休息吧。」

  四阿哥走出正殿,才發現自己後背滿滿的濕濕的全是汗。

  「果然不是親生的就不行,真是養不熟的白眼狼。瞧他這副模樣,哪裡靠得住?這些年在他身上花的心思,本宮還不如餵了狗呢!養隻狗還會沖本宮搖尾巴,養了這麼個玩意兒,只怕哪天扭頭就能咬死本宮!」皇貴妃氣得臉都青了。想起小時侯的四阿哥,什麼都不懂得,把自己當親額娘,那時候自己也以為將來有了保障,也曾真心關愛過他。誰知道,孩子長大了,翅膀還沒變硬就留不住了。想起這些年來付出的心血,皇貴妃越發認定了四阿哥是只中山狼了。

  「好娘娘,您快別傷心了,為了他,不值得。您這副模樣,奴才心疼呀。這宮裡什麼都缺,就是不缺孩子。這次就算咱們長個記性,下次,就讓那生母再也沒可能冒出來跟娘娘爭也就是了。」皇貴妃的心腹李嬤嬤忙貼上來給她出主意。

  若說皇貴妃剛才只是傷心失望,自己養大的孩子居然跟自己離了心,還光明正大的撒謊騙自己,一時受不住說了氣話而已,過段時間說不准還要使勁把孩子拉回自己這邊來。可李嬤嬤這話一說,倒把她的心思又攪活了。這個養子靠不住,自己宮裡可以再出一個,她能抬舉了烏雅氏德宛,也能抬舉了別人。到時候,留子去母的法子多的是,只要沒了生母,那孩子也只能乖乖跟著自己一條心了。想到這兒,皇貴妃簡直恨死了自己,這麼簡單的事情,當初怎麼沒想到。如果當初結果了烏雅氏,就沒有今天的麻煩了,反正生孩子不就是在黃泉路上走一遭嗎,誰能找出錯來。

  「咱們宮裡,有沒有長相不錯的,性子伶俐些的?」皇貴妃已經重新理清了思緒,開始了新的謀算。

  「回娘娘的話,雖然像之前的烏雅氏那樣出挑的不好找,不過奴才看,倒是有兩個不錯,一個是娘娘身邊的大宮女彩霞,一個是在後殿的小佩。彩霞各處都不錯,只是心眼兒太活,只怕也是個想往上爬的,咱們呀,可以利用這一點。那個小佩,原先是安排在烏雅氏身邊的,這幾年樣子長開了,也有了幾分姿色,舉止似乎也越來越像當年的烏雅氏,烏雅氏的經歷她都是見過的,奴才可不信她就真的不動心,不然何必處處模仿呢?」

  「嗯,那你明天就把叫小佩的調到本宮身邊兒來,本宮還要再看看她們兩個。還有四阿哥,先別虧待了他,畢竟那兩個還不知道能不能生出兒子來,這一個咱們也不能貿然就放棄了。等那兩個有了消息再說吧。」不過想到那張和德妃越長越像的臉,她開始不舒服了。

  突然,「咯哧」一聲傳來,兩人一驚。李嬤嬤忙出去查看。

  過了一會兒,李嬤嬤抱著一隻白貓回來道,「娘娘別擔心,就是團圓在外面呢。怕是團圓見不到娘娘,出來找娘娘呢。」

  可惜,李嬤嬤沒看到,當她抱起團圓回轉殿裡的時候,不遠處的矮樹叢中,那個失魂落魄的小小身影。

  小佩最近很快活。因為幾年前服侍過烏雅氏,所以不得人待見,她是知道的。偶爾她也會不平,同樣都是宮女,為什麼有的人能高高在上,她卻要伏低做小。尤其是,這幾年自己越來越好看的情況下,自冤自憐的心情就更家一發不可收拾了。

  而最近,突然之間,自己就走了好運。先是被調到了前殿,再來又被皇貴妃娘娘看中做了貼身宮女,有的時候,她甚至覺得娘娘看自己和看大宮女彩霞的眼神是一樣的。甚至,和當初她看烏雅氏的眼神也很是相像。想到這兒,她突然有些激動了起來。她還記得,當年烏雅氏也不過是一個端茶倒水的供人使喚的人,不過是運氣好,一夕承歡就有了小阿哥,娘娘也看得起她,那樣抬舉她,那個曾經和自己沒什麼兩樣的人如今已經是四妃之一了。也許,如果自己能夠被娘娘看中的話……

  當然,她也不是沒有煩惱。近來四阿哥似乎有點怪怪的,看她的表情很不對勁。有的時候讓她有種被冰錐子釘到心裡面的感覺,像是在看死人一樣。可是再細看,還是那個安安靜靜的孩子。於是,她只能在心裡嘀咕,真不愧是那個女人肚子裡爬出來的,一樣的怪裡怪氣。

  雖然皇貴妃嘴上說暫時不放棄四阿哥,但是終究有了芥蒂,再難像從前那樣揣著真心待他。而四阿哥面上雖和從前一樣恭敬,心裡卻開始覺得原來自己皇額娘是這樣一個可怕的女人。兩人看起來還和以前一樣,母慈子孝,然而真正的情形只有他們自己知道了。

  四阿哥仍然常去慈寧宮陪伴太皇太后和哈宜呼。康熙看太皇太后被這兩個小鬼哄得心情很好,而且四阿哥的功課也沒有落下,於是便也縱容他日日賴在慈寧宮裡。太皇太后年紀畢竟大了,朝廷也沒有什麼難以解決的大事,宮內皇貴妃也是兢兢業業絲毫不敢鬆懈,太皇太后也就把大半心思都收了回來。這時候,小孩子是最能打動她老人家的了,於是,在四阿哥有心的討好和德宛的推波助瀾下,四阿哥終於成為太皇太后心裡除了太子和哈宜呼以外份量最重的孩子。

  「四阿哥,主子吩咐奴婢跟您說一聲,呆會兒主子會想法子勸皇上去慈寧宮。」照例是輕輕的一聲,四阿哥微微點頭,向慈寧宮行去。這些日子,他和皇額娘關係有些冷淡,於是他見到皇阿瑪的機會也少了很多,這個月,除了在上書房他甚至一面都沒有見到皇阿瑪。宮裡的孩子,最清楚的就是皇寵的份量,雖然現在皇阿瑪還看得見自己,可這樣下去,皇阿瑪很有可能把自己忘在腦後,畢竟,他的兒子可不只自己一個。而皇額娘,當初可以讓自己得到皇阿瑪的注意,那麼現在,讓自己在皇阿瑪的視線裡消失想必也不是什麼難事。他除了求助於額娘以外,再想不出其他的法子了。他真的很想見皇阿瑪。

  永和宮

  德宛和康熙正哄著胤祚吃德宛新做出來的小點心,小薩伊堪在一旁喝著奶糊糊。

  「娘娘,奴才剛剛看見四阿哥了呢!」人還沒進來,聲音倒先飄了進來。晴雯笑著閃進殿來,才發現康熙坐在上首,頓時一個哆嗦,跪在了地上。

  「行了,你們主子性子軟,倒把你們一個個慣的越發沒了樣子。」康熙知道晴雯是德宛身邊最得力之人,因著愛屋及烏,也素來由著她,最多就是說上幾句罷了。

  「請皇上不要怪罪晴雯了。臣妾看晴雯也是一片忠心,因著臣妾不能常與四阿哥見面,晴雯每次在外面聽說或是見著了四阿哥如何如何,總要回來和臣妾說上一聲,可見她對臣妾是用心的,臣妾心裡也是感念的。」

  「嗯,不錯,肯為主子著想,是個好丫頭。好了,你說說你看見四阿哥怎麼了?」康熙心情很好,看晴雯就更順眼了,連那張平凡無奇的臉孔上似乎都寫上了「忠僕」二字。

  「回皇上的話,奴婢看到四阿哥似乎是往慈寧宮的方向去的。」

  「皇上……」德宛一雙大眼直直盯著康熙,眼中寫滿了懇求。

  康熙想想德宛也怪可憐的,雖是母子卻不敢多見,便軟了心腸。說實在話,他自己都覺得皇貴妃做事有點兒過分了,宮裡養別人兒子的也不是沒有,卻沒見哪個硬攔著不許見生母,更不許知道生母的。況且,現在天色已經不早,康熙基本上很少會在這個時間去慈寧宮,這個時候,慈寧宮通常是最寂寞的,這樣一想,就覺得四阿哥是真的孝順,想去陪老祖宗打發無聊。

  至於德妃,康熙在這種感性的時候可絕不會懷疑自己喜歡的妃子會算計自己。如果德妃可以引著皇帝去看四阿哥,也許康熙還會覺得不痛快,可現在,在他看來,去不去的決定權可是在自己手裡的,自己只是憐惜德妃才主動帶她去看兒子的,一切都是自己主導的。而他,早已忘記那個小小的,不被注意的晴雯所說的話才引出了這之後自己的決定。



8.孝順孩子

  「孫兒參見皇祖母,給皇祖母請安了。」

  「臣妾見過老祖宗,老祖宗吉祥。」

  康熙攜著德妃來到慈寧宮,見到的就是四阿哥正在為太皇太后揉腿,哈宜呼正坐在一邊兒剝盤子裡的瓜子。

  康熙頓時被感動了,這就是朕的兒子,才六歲就知道孝順長輩了。忙止住了停下動作,讓到一邊,準備行禮的四阿哥,「好了,你繼續吧,不必行禮了。」

  可四阿哥仍堅持著行了禮,道:「兒子給老祖宗盡孝是本分,給皇阿瑪行禮請安也是本分,皇阿瑪不叫兒子行禮是您對老祖宗的孝順,可兒子不敢仗著老祖宗就不知分寸了。」

  康熙看著這個恭敬有禮的兒子,心裡滿意極了,再看看四阿哥那張酷似德妃的小臉,越發覺得德妃會生,瞧她生的這幾個孩子,哪一個不是又漂亮又聰明。

  看到哈宜呼在嬤嬤的幫助下行了禮,康熙過去一把抱過女兒,問道:「朕的小哈宜呼在做什麼呢?」邊說邊伸手向盤子裡的瓜子進攻。

  哈宜呼一看急了,叫了起來,「是老祖宗的,不許!」兩歲的小丫頭已經能清楚表達自己的意思了。

  太皇太后聽到笑了起來,「還是我們哈宜呼最乖了,最疼老祖宗了,對不對?」

  哈宜呼眨著大大的眼睛,很鄭重的點了點頭,「哈宜呼,最疼老祖宗了。」

  四阿哥見狀在太皇太后懷裡開始扭麻花了,「老祖宗偏心,剛才您還說是小四最疼您的,現在又是哈宜呼了,小四不幹!」

  康熙見四阿哥這副模樣很是驚奇。平日裡,他對四阿哥的印象,就是和皇貴妃在一起時端莊嚴謹的模樣,哪裡見過他這副小兒女嬌態,便覺得好玩起來,拉過兒子問道:「你瞧,老祖宗一見哈宜呼就偏心了,我們小四生不生氣?」

  四阿哥從沒見過皇阿瑪這樣慈祥溫和的面孔,心裡越發歡喜,道:「回皇阿瑪,兒臣不生氣。孔子云:『吾日三省吾身』,皇阿瑪也常教導兒臣要常常反思自己。老祖宗喜歡妹妹自然是兒臣還有做的不到的地方。兒臣想了,妹妹兩歲就知道給老祖宗剝瓜子了,可兒臣從沒聽說兒臣兩歲的時候有做過什麼值得誇獎的事,所以,從這點來看,兒臣確實不如妹妹。兒臣這個做哥哥的在這一點上要向妹妹學習的。」

  一個漂亮的小正太做出一副小大人模樣,確實招人喜歡,康熙樂得大笑起來,「看來還是皇祖母最會調理人,才多久,四阿哥看著就出息多了,比以前越發懂事了。」

  太皇太后心裡高興,面上卻還推辭道:「哪裡的話,我們四阿哥本來就是個好孩子,哪裡是哀家的功勞?」

  德宛在一旁笑道:「老祖宗這會子倒謙虛起來了。都是臣妾生的,可年紀小的哈宜呼都知道給老祖宗剝瓜子了,做哥哥的胤祚卻還得臣妾哄著吃飯呢。可見老祖宗是會調理人的。」

  「可不是嘛,」提到除了太子以外自己最喜歡的兒子,康熙眼都亮了,「那個混小子,淘氣的不行,莫說德妃一個婦道人家,就是朕都管不住那小子,哪有當初的瘦弱模樣?朕看呀,他跟混世魔王也沒什麼差別了,若是不看著些兒,把房子燒了也不是不可能。今天跟哈宜呼一對比,真的是,慘不忍睹呀。」

  老人家最喜歡聽小孩子的事兒,尤其是自家的小傢伙。聽說六阿哥不再是當初的小病秧子,太皇太后只有高興的份,「瞧你說的,男孩子就是淘氣些才有出息,都管的死死的,還有什麼意思?至於女孩子,跟男孩子當然不一樣了,女孩子就應該哈宜呼這樣乖巧可人才討人喜歡。」

  因為太皇太后高興,康熙他們準備離開的時候時間已經不早了。終究是做父親的,不放心一點兒大的兒子這麼晚走夜道兒,太皇太后也有些擔心,結果,在兩大巨頭的直接干預下,四阿哥歇在了慈寧宮,一直到次日上書房下了課才回到承干宮。而已經不再對四阿哥關心備至的皇貴妃竟然在第二天才知道兒子竟然徹夜未歸,居然也沒有想到要派人來跟自己這個養母稟告一聲。

  為此,憤怒於自己被忽視的皇貴妃罰了四阿哥,理由就是沒有派人來通知自己他不回承干宮休息,累母親擔憂,實在不孝極了。

  聽到這個消息,德宛險些暈過去,若是四阿哥真的被扣上一頂「不孝」的大帽子,未來可就真的要不好了的,只好跑到慈寧宮求見太皇太后。

  當然,去慈寧宮的時機一定要把握好,不能太早,畢竟那是別的宮的事情,你若是比太皇太后他們這幾大BOSS更早收到消息的話,只怕就要被懷疑了。當然也不能太晚,畢竟她是一個憂心如焚的母親。

  當德宛感到慈寧宮時,太皇太后、皇太后和康熙正坐在一起說起這件事情。

  說起來,三個人都覺得這次皇貴妃有點兒小題大做了。尤其是康熙和太皇太后,他們還記得昨晚四阿哥那困到迷迷糊糊的模樣,好像下一刻就能倒下去好好睡一覺,這種時候自然不要指望這孩子還能把事情做的滴水不漏。若四阿哥真能做到,只怕康熙只會覺得這孩子可怕了。這樣一來,當時在場的還有太皇太后和康熙,四阿哥睏倦到了不能派人通知的地步,那他們兩個還可以呀,只可惜昨晚這兩人都有意無意的忽略了四阿哥和皇貴妃的關係。於是,太皇太后和康熙臉色都不好看了,皇貴妃這不就等於是打了他們兩個的臉嗎?

  而且,太皇太后和康熙在這宮裡可絕對不是瞎子聾子,皇貴妃直到第二天才知道四阿哥沒回宮休息的事情他們也很快就知道了。這樣一來,兩大BOSS臉色更陰沉了,這皇貴妃看來對四阿哥很不關心吶。太皇太后想到罵四阿哥「不孝」,而康熙想到了皇八女去後皇貴妃說的那句「想要親生的兒子」,便認定了皇貴妃對養子「不慈」。

  現在,再看人親額娘是什麼模樣,雖然頭上身上都還算整齊,可臉上脂粉未施,焦慮之色是個人都看得清清楚楚,於是眾人心裡歎了一聲,畢竟皇貴妃不是親生的呀!

  再聽德妃的哭訴,倒是半句皇貴妃的不是也沒提及,只說:「四阿哥徹夜不歸累得皇貴妃擔憂焦慮,實在是不該,皇貴妃罰的也沒錯,只是四阿哥畢竟年幼,思慮不周也是有的,知錯就改還是好孩子。可是皇貴妃這句『不孝』實在是太嚴重了,怕孩子受不住,懇請老祖宗、皇太后和皇上去了四阿哥『不孝』之評語。」又抽噎著說,「四阿哥實在不是個不孝順的孩子,平日裡對長輩很是關心,對皇貴妃也是恭敬有禮,無半點逾矩之處。皇貴妃恐怕也是急壞了,才口不擇言的,可對皇貴妃娘娘來說只是無意中說的話,輕飄飄的微不足道,可對四阿哥來說卻是『生命中無法承受之重』啊!」實在是處處為兒子擔憂,又處處為皇貴妃開脫,根本連梯子都給人準備好了,只要他們把梯子給皇貴妃搬過去就行了。

  於是,皇貴妃和四阿哥被宣進了慈寧宮。

  當臉色蒼白,行走尚且不順的四阿哥走進來的時候,殿內眾人都止不住心疼了起來。太皇太后、康熙和德宛自不必說,就是皇太后也與四阿哥關係不錯。皇太后常和太皇太后在一起,四阿哥也是常見的,對這個懂事的孫子太后也挺待見的。現在一看那個乖巧可愛的小傢伙被罰成這樣,心裡的惱怒自不必說。

  其實,事情的解決還真的挺簡單。不過是母子和好的戲碼罷了。但是皇貴妃在認錯時那一副不情不願,受了委屈的模樣讓大家都很是不舒坦。

  其實皇貴妃心裡早就後悔了,只是若是收回這話的話,有點兒下不來台罷了。原本正在想怎麼安撫四阿哥的時候,卻被宣進了慈寧宮。她很清楚,這下糟了,若是平時,她也不會這麼莽撞的惹太皇太后和皇帝不高興,可這次,看見德妃那副自己兒子被虐待了的模樣,再一瞧,四阿哥和德妃之間的眼神交流那叫一個明目張膽,四阿哥眼睛裡滿滿的都是委屈,好像在跟德妃告狀,說自己平日裡都在凌虐他一樣。這樣一想,心頭的火氣哪裡忍得住,雖然不得已順了上面的意思,但那副賢良公正的面具卻戴不住了。

  看看四阿哥那麼懂事,再看看皇貴妃就怎麼看都不順眼了。

  最終的結果,「不孝」之評從來沒有過,皇貴妃被太皇太后和皇帝斥責了一番,四阿哥又向皇貴妃請了罪。然而,太皇太后最後一句話卻使皇貴妃掉進了冰窟裡,「四阿哥是個孝順的孩子,最近就是有了他哀家的精神才比往常更好了。哀家實在喜歡這孩子,捨不得他,皇帝,你看……」

  皇帝是個孝順的,忙順著太皇太后的話道「既然太皇太后喜歡四阿哥,這是他的福氣,就讓四阿哥在老祖宗身邊盡孝好了,朕也能更放心一些。」

  雖然以後四阿哥名義所有權還是歸皇貴妃,但管理權已經轉到了慈寧宮。

  於是,大家都滿意了,只有承干宮又換了一批瓷器。


作者: o863    時間: 2012-2-17 09:01 PM

9.宮廷

  不愧是培養出千古一帝的太皇太后。每次看到四阿哥,德宛都忍不住在心裡讚一句。

  可以想見,太皇太后一定是想將四阿哥培養成一代賢王,將來做太子的臂膀。四阿哥的變化很快,現在看起來,已經很有皇族的氣度,一舉手一投足都盡顯皇家尊貴,而且,不顯得呆板。

  四阿哥入了慈寧宮的四個月以後,康熙開始了他的首次南巡。呆在宮裡無所事事的德宛就帶著兒女一頭扎進了慈寧宮,開始了她長達數月的孝順太皇太后與太后順便加強親子聯繫的生活。

  於是,慈寧宮裡這段時間最長出現的情景如下:德宛侍奉太皇太后和太后,地上四阿哥和五阿哥帶著六阿哥、哈宜呼和薩伊堪玩耍,一起玩的還有小狗鴻福。

  每日請安完畢,太皇太后和皇太后都會在德宛的陪伴下用些爽口的小菜。然而就是檢查功課,因為皇帝不在宮裡,上書房就呈現出了半放假的狀態。這個時候,四阿哥在書房裡跟著師傅學習漢文化,五、六兩個小阿哥的漢文化啟蒙則由蘇麻和德宛來完成,四阿哥從書房回來以後,三個阿哥就開始了集體教學,太皇太后教授滿文,皇太后教授蒙文,蘇麻起輔助作用,而這個時候,德宛大約應該算是旁聽生吧。德宛自從有了前主人的記憶,滿文還算有些模樣,蒙文就一塌糊塗了,而幾個小傢伙本身就有一定的基礎,結果德宛的進度明顯落後於幾個小傢伙,皇太后無奈之下把她踢出班級,扔給太皇太后進行單獨輔導去了。

  結果等年底康熙回京以後檢查功課,四、五、六三個阿哥讓康熙非常滿意,連小六都能說一口極流利的滿、蒙語,《論語》也已經可以一字不差的背下來,寫字也有很大進步。再看德宛,真是能把康熙氣得鬍子直翹,其他都還不錯,可就是語言問題讓康熙同志很是無語。德宛好歹是個滿人吧(康熙認為),可本民族的語言文字居然還說得結結巴巴,還時常出點兒小錯,蒙語就更不用說了。當然有問題的還有五阿哥的漢語,但他是皇太后養的,皇太后是蒙古人,對漢文化沒多大熱情,康熙也就不對他的漢語做要求了,可憐的五阿哥只能抽空從四阿哥那裡偷偷摸摸學一點兒漢語。

  於是,康熙納悶了。明明幾個孩子個頂個的聰明,怎麼這當額娘的腦子就不怎麼靈光呢?終於,康熙得出了一個讓他很得意的結論:孩子們之所以聰明是隨了朕嘛。就算是長得最像德宛的四阿哥,腦袋瓜也沒隨了他額娘,真是萬幸。

  不過,為了以後的孩子不隨他們笨笨的額娘,康熙開始了瘋狂的壓搾德宛的歷程,力求把德宛笨笨的細胞都壓搾死,也許新長出來的就是聰明的細胞了。可憐的德宛,白天得面對康熙那張不停數落「你怎麼這麼笨,這麼簡單的都學不會」的血盆大口,不停的學習學習再學習,晚上累得半死的時候還得承受康熙那絕對不輕的體重。德宛發現自己好想哭,這幾個月,康熙除了宜妃和貴妃那裡去過幾次,有孕的通貴人那裡去了探望了兩次,以及他獨自休息的時間以外,竟然都宿在了永和宮,害得德宛就是出門都小心翼翼,就怕不小心被哪一束哀怨的激光給射穿了。

  好在到了二月十六日這一天,終於有更耀眼的光芒把德宛給遮蔽了。

  這一天,康熙的第十個女兒出生了。這也是通貴人那拉氏的第三個孩子。雖然對她是個女孩子有些失望,但通貴人對這個好不容易得來的女兒還是很珍惜的。

  皇貴妃抱著小小的孩子,眼中滿滿的都是羨慕。也許她是想起了自己早夭的女兒,也許是想起了已經不在身邊的四阿哥,不管哪一個,都讓她滿心的淒涼。從前皇帝還會給她體面,每個月的十六和三十兩日都會到她宮裡去,而且每月都有四天的機會侍寢,可最近幾個月,自己見皇帝的次數少的可憐,就算到了自己宮裡也是淡淡的。想到這裡,就更覺得未來無望,空有個高高在上的身份,卻膝下淒涼,反倒不如其他嬪妃,她們雖地位不如自己,可卻都是一個個兒女繞膝,熱鬧得緊。

  貴妃在皇貴妃一旁,看著小格格的模樣,笑道:「瞧我們小格格,長得多好看,這眉眼像足了皇上。」

  皇貴妃一撇嘴,「這眼睛都還沒睜,模樣也沒長開,許是本宮眼拙吧,實在看不出來像誰。再說龍生九子,各有不同,不好說。」

  哼,不下蛋的母雞,擺個什麼譜呢。貴妃在心裡暗罵一聲,面上卻仍端莊的笑著。

  貴妃身邊帶著剛學會走路的十阿哥胤我,十阿哥虎頭虎腦很是討喜。貴妃讓奶娘抱著十阿哥給他看妹妹。宜妃挺著大肚子帶著自己的九阿哥胤禟也湊上來看小格格。旁邊一下子就圍上來一群小阿哥小格格。

  幾個小阿哥都是小傢伙,一時間唧唧喳喳,誰都想說卻又誰都說不清楚。貴妃、宜妃和這些做額娘的在一旁看著高興,皇貴妃卻覺得像是一群麻雀在自己耳邊又吵又鬧,更是讓她心煩意亂起來。

  而非常不巧的是,「啊,小格格尿了!」皇貴妃驚叫一聲,忙移開了小格格,自己也下意識的退後了一步。這時,她只記得怕被小格格弄髒了衣服,卻忘記了身邊繞著的可都是年紀尚幼的龍子鳳女。

  於是,她的胳膊一伸,撞開了十阿哥,起身後退時又帶倒了椅子,砸倒了剛五歲的七阿哥。

  七阿哥的額娘不在,可十阿哥的額娘貴妃娘娘可就在跟前。兒子的安全和自己的形象相比,自然是兒子更重要,於是,大家就見到貴妃以極快的速度衝出去,成功接住了十阿哥。而貴妃也重重摔在了地上。摔在地上的時候,貴妃想的是,幸好十阿哥沒摔到,這地板可真硬哪,要是十阿哥,非摔出個好歹來不可。

  然而這個念頭一閃,貴妃就覺得自己肚子不對勁了,這時旁人也都看出來了,尤其是準備去扶貴妃的宜妃。

  「快宣太醫,貴妃流血了!」

  所有的人都呆住了。

  皇貴妃仍保持著手捧孩子的站姿,原先想扶貴妃的宜妃也立住了再也不敢靠近,小阿哥小格格們一時間噤若寒蟬,唯一的聲音除了「快傳太醫」叫聲,就是貴妃躺在地上的呼痛聲。十阿哥明顯是被嚇住了,呆坐在母親身邊,緊緊抓著母親的手,大大的眼中蓄滿了淚水,卻叫不出聲音來。

  虧得太皇太后和皇太后清醒得快,忙命人小心的抬了貴妃進了屋子。

  這時,又一聲哭喊響了起來。

  人們往出聲處一看,頓時驚出一身冷汗,七阿哥的腿被椅子砸到了。那椅子可不是現代的椅子,輕飄飄的,那時侯的椅子沉得很,七阿哥的腿被壓在下面,年幼並且體弱的他根本弄不出來自己的腿。

  一開始他只是被嚇到了,回不了神,一旦醒過神來,腿上的痛楚就讓忍不住的七阿哥大聲哭叫起來。

  太皇太后已經很清楚了。剛才貴妃的模樣明顯是小產的跡象,這邊七阿哥的腿又被砸到,這可都是皇家血脈,太皇太后無法想像,只這麼一會兒的時間,本來就多災多難的皇家子嗣就又出了問題。

  宮女們忙把七阿哥解救出來,抱著哭個不停的七阿哥哄了又哄。

  時間似乎過的特別慢。等到太醫趕到的時候,太皇太后的臉已經陰沉到誰都不敢多看一眼的地步了。

  在屋子裡面,太醫們全力為貴妃保胎,另一件屋子裡,檢查過七阿哥的腿的太醫已經冷汗涔涔了。

  「微臣無能,七阿哥的腿被重物砸中,已經是斷了。就算治好了,腿部行走也會有不便,而且不能做劇烈運動。」

  聽到太醫的話,剛趕到的七阿哥的額娘成貴人戴佳氏當場栽倒。成貴人本就不受寵,只是憑著兒子被封了貴人,現在唯一的指望沒有了,她想死的心都生出來了。

  聽到兒子成了殘廢,康熙實在是出離憤怒了。

  事實不必再陳述,大家的眼睛看得清清楚楚,罪魁禍首就是皇貴妃佟佳氏。

  犯下這麼大的錯誤,皇貴妃自知絕無幸理,不得不跪倒請罪,「全是臣妾的錯,臣妾萬死,求皇上責罰。」沒有淚水,沒有求饒,禍闖大了的皇貴妃聲音裡一片空洞和絕望。殘了一個阿哥,裡面貴妃肚子裡的還不知道能不能保住,皇貴妃已經無法承受這樣的壓力。她不明白自己最近怎麼頻頻出錯,還都是這樣不該出的錯誤。

  德宛也很納悶,歷史上頗得康熙懷念的孝懿仁皇后怎麼可能做出這樣的事情來?或許是因為她和四阿哥關係的疏遠導致的?德宛想,大約是如此吧,四阿哥的離開應該讓她很受傷吧,心中的痛苦積累起來卻無從發洩,導致心情暴躁或是抑鬱,最終一個無意的舉動釀成了此次大禍。



10.權利變更

  皇貴妃跪在地上,沒有人發話,她也不敢再多說什麼多做什麼。

  太皇太后、皇太后和皇帝坐在上面,都是一語不發。皇貴妃覺得,好像身上都紮了刺一般。

  宮裡的大小主子只要能來的都到齊了,滿滿噹噹的院子裡卻是連咳嗽聲都沒有一絲。

  德宛緊緊摟著四阿哥和六阿哥,幸虧哈宜呼和薩伊堪一個在慈寧宮一個在永和宮,都沒有帶出來,否則德宛還真的忙不過來了。

  四阿哥很害怕,剛才貴妃和七阿哥的慘狀他都是親眼看到的。他知道皇貴妃就算受了責罰也是罪有應得,他以為自己會覺得快意的,可是看著皇貴妃這副模樣,心裡卻覺得難受起來了。皇額娘曾經是怎樣的高貴,那樣高高在上的後宮之主,現在卻匍匐在地上,比旁人更卑微、更狼狽。

  在這樣安靜的環境裡,太醫踢踢踏踏的腳步聲越發明顯。

  「回太皇太后,皇太后,回皇上,貴妃娘娘的胎現在已經保住了。只是娘娘鳳體受損嚴重,以後還需要好生保養,不能太過勞累,不能情緒起伏太過,否則,胎兒仍有危險。」

  雖然不算很滿意,但至少孩子現在保住了。

  事情的結果已經差不多了,然而還有最重要、最受關注的一項:人們齊齊看向了皇貴妃。

  「皇貴妃佟佳氏,你犯此大錯,雖並非有意,然皇室血脈不容輕易損傷。今貶為妃,收回鳳印,在承干宮裡禮佛吧。今後後宮事物交由貴妃鈕祜祿氏,不過貴妃畢竟年輕,此次又身體有損,由惠、宜、德、榮四妃從旁協理。另,成貴人戴佳氏升為成嬪。」太皇太后輕輕的一句話,頓時改變了整個後宮的格局。

  從副後之位落入凡間的佟妃除了磕頭謝恩,什麼反應都沒有。在承干宮裡禮佛,又沒說時間,其實就等於已經被無限期的禁足了。

  「娘娘,當奴才們聽說宮裡出了這種事的時候,真是嚇壞了。幸好娘娘您沒有事兒,不然咱們可……不過這也真是好事兒,娘娘這才是因禍得福,能協理宮務,咱們也不必擔心娘娘會被人欺侮了。」薩克達氏在第一時間遞了牌子進了宮。當她真的確定女兒安然無恙後,才流淚痛哭起來。

  「說實在的,這點子權利除了能確保本宮不被欺侮以外,也沒有別的用處,額涅也別太當會事兒。」

  「奴才知道,無論如何不能給娘娘惹事,奴才會再次約束家人,夾著尾巴做人的,您放心。」

  「這才是正理兒呢。本宮跟額涅說句實話吧,雖說有了協管之權,可女兒卻是地位最低的一個。貴妃是先皇后親妹,一等公之女;惠妃出自那拉氏,又是權傾朝野的明珠之妹;榮妃雖然出身不高,可也是正經滿旗出身;宜妃出自滿洲鑲黃旗,父親也是個佐領。這其中可不就女兒最低嗎?不過其實呀,事情都有兩面,從另一面來看,這反而是好事。貴妃出身名門,一身驕傲,雖然此時體弱不好多做什麼,可以後卻是一定會想方設法奪回權利的;惠妃、榮妃久已無寵,對她們來說,權利就是她們最後能抓住的東西,又怎麼捨得輕易放掉呢?而宜妃現在的安穩不過是為了肚子裡的孩子罷了,等孩子生下來,以她好勝的性子,本宮都可以好好想像一下到時候會上演什麼樣的好戲了。」

  「那,娘娘您是要,坐山觀虎鬥?」

  「沒錯,咱們呀,擺盤瓜子,看戲得了。其實說實在話,在這後宮裡最重要的不只是權利,還有上寵,趁著她們混戰的時候,本宮正好可以多去和太皇太后、皇太后說說話,跟皇上多親近一些,反而能得更多好處。反正在她們看來,臣妾既沒那個資格也沒那個膽子跟她們爭權,其實呀,要本宮說,更沒有那個必要,本宮要的是一世而不是一時。」

  薩克達氏不聰明,難以理解女兒的深意,但她知道家族給女兒帶來的不是榮耀而是艱辛,所以她並不敢置喙,何況她很清楚聰明的女兒一定不會聽她的。再說,女兒看起來很自信,所以她也對女兒充滿信心。反正對她來說,什麼權利都不如女兒的安全重要。

  這個皇宮真是個無情的地方。德宛再一次確定。

  那件事情的第二天,當德宛再次踏出永和宮的時候,宮裡已經恢復了平靜,似乎之前那場使皇宮發生了翻天覆地變化的事件和消失了一個宮女沒什麼兩樣。若不是碰到的那些較往常更加熱情恭敬的妃嬪們,她幾乎要以為前一天的事情真的是發生在夢裡的。

  對著眾人的討好,她不打算接受,當然也沒打算拒絕。只是淡淡笑著,溫和卻疏離。

  當眾人發現她們以為會拚命撈取權利以彌補出身缺陷的德妃沒有按照她們的設想行動的時候,失望之餘,她們也開始暗中嘲笑起來:真是出身決定一切,不愧是包衣出身,太小家子氣了,真是個懦弱無用的傢伙,做了宮妃和做宮女時候一樣窩囊,若不是運氣好有了這麼多孩子她哪能有如今的風光?

  連四阿哥都覺得母親太奇怪了。

  皇宮中的孩子,即使年歲還小,對權利這種東西也有一種特別敏銳的感覺,他們似乎天生就知道權利的妙處。

  當初決定背離皇貴妃投向生母,除了對血緣親情的天生的渴望和生母的溫柔相待以外,在感情上對皇貴妃極度的失望自然也是重要的催化劑。而事實上,還有一個至關重要的原因,就是母親在這個皇宮的最高掌控者心目中的地位。四阿哥雖然年紀小,但他那時已經具備了足夠的觀察和思考的能力。皇帝和太皇太后在皇貴妃和德妃二人面前所展示出來的不同的面貌,使四阿哥敏感的意識到,雖然皇額娘地位更高,權利更大,但似乎親額娘更加受上位者喜愛,與其關係更加親近。皇貴妃和太皇太后、皇帝二者之間,誰的地位更高,權利更大,四阿哥自然清楚,而得到太皇太后與皇帝寵愛的親額娘其實比空有權利而不得喜愛的皇額娘對自己更加有利。皇額娘的權利只對不得上位者心意的人有震懾力,對得寵者則未必,除非你自己更加得寵,可顯然皇貴妃不具備這樣的條件。所以,四阿哥選擇自己的親生額娘除了感情因素以外,利益也起了大作用。否則,即使其他情境一樣,可德宛只是個嬪甚至是貴人的話,四阿哥就算再喜歡她也不可能背離皇貴妃。

  然而,四阿哥終究還小,他還沒有認識到權利其實是柄雙刃劍,可以傷害別人,但用不好同樣也可以傷害自己。

  但他知道這不是一個可以輕易問出口的問題。他想起了額娘和老祖宗都曾經和他說起過的一句話:在這宮裡,最重要的就是多聽,多看,多想,少說。

  於是,他決定自己來看,來聽,來想。

  貴妃娘娘緊張兮兮的躺在自己宮裡保胎,無暇顧及權利,畢竟想要權利也得有命享用才行。宜妃的肚子也到了最後關頭,不可輕忽,尤其在太醫確認這胎是個小阿哥的時候,她決定在四個月後養好精神再入戰場。惠妃和榮妃對爭奪日漸減少的帝寵已經不再熱衷,她們都身體健康,精神十足,又各有一子,二人之間的對決在所難免,然而榮妃畢竟在出身上差了惠妃一大截,排序也在四妃中居末,甚至還在宮女子出身的德妃之後,這就注定了最後榮妃所取得的要少於惠妃,不過,能夠在貴妃和宜妃摻一腳之前完成權利分配,她們都很滿意。

  再觀德妃,依然故我,不焦不躁,不爭不搶。然而惠妃和榮妃可沒忘記她也是擁有後宮協理權的人,而且沒有任何理由被排除於爭奪圈之外,不管是為了面子好看,還是為了堵住德妃的嘴,亦或是為了拉攏她,德妃依然得到了她們拱手捧上的一小部分的權利,負責宮裡兩名孕婦和阿哥所裡居住的阿哥們——當然,這是她們都沒什麼興趣的部分。照顧皇子皇女,假如身在之前的任何一個王朝,惠妃和榮妃絕對不會輕易放過這種權利,畢竟自己也有兒子,每淘汰一個皇子,自己的兒子的實力就相應更增長一些。想想漢朝趙飛燕姐妹可以殘害皇子,唐朝武則天在高宗尚在的時候就害死了廢太子李忠,高宗其他的兒子李孝、李上金、李素節,甚至武則天自己的兒子也都被害死,宋朝劉皇后還能使出一招「狸貓換太子」(純屬戲說,非史實),明朝的萬貴妃因無子甚至敢於公然殺害皇子。想想這些歷史上的彪悍女性,也許惠妃和榮妃還會遺憾為什麼自己要身為康熙朝的后妃,畢竟康熙不是個好糊弄的,而且在孩子年幼的時候他很不介意扮演慈父形象。在這座宮廷裡,照顧這些小主子大約是最雞肋的差使了,不但油水不多,一點兒都不能剋扣,小傢伙們有個三長兩短,人家親額娘可都盯著呢,照顧好了是本分,照顧不好就是大麻煩。而兩名孕婦更是麻煩,宜妃還好說,貴妃那胎可看著凶險,萬一出了什麼事兒可真吃不起這責任。況且現在住在阿哥所的只有大阿哥和三阿哥,也不是好糊弄的主兒。


作者: o863    時間: 2012-2-17 09:02 PM

11.結怨

  德宛也不多話,更不挑三揀四,人家給她什麼事兒她就認真去做。

  她交代了精通婦科的太醫每天都要給貴妃和宜妃請脈,加之如今太皇太后對她們兩個的肚子也很是關注,德宛每日去給太皇太后請安時都要回報清楚。至於小阿哥們,夠了年紀去阿哥所的只有五個,其中太子由康熙親養,四阿哥住在慈寧宮,五阿哥在皇太后身邊兒,現在到了阿哥所的其實只有大阿哥和三阿哥兩個,他們的額娘正是惠妃和榮妃,對兒子的一舉一動都很不能眼珠不錯的盯著呢。

  日子就這樣流水般淌到了五月,在初七夜裡,宜妃誕下了康熙的第二十個兒子胤息,這是宜妃的第三個孩子。連生三胎都是皇子,宜妃走路都帶著風。出了月子就滿腔熱血、匆匆忙忙地投入了後宮的戰場之中。

  德宛倒是很樂意把手中的權利轉交給宜妃,可人家宜妃也不樂意管這種既沒油水又棘手的事務人家有著更加高遠的目標。

  而貴妃看著幾個人把後宮權利瓜分了個徹底,心裡頓時不樂意了。就算自己到時候身體好了,可人家已經吞下去的東西自己也沒法強要人家硬吐出來,畢竟自己只是貴妃而已。

  榮妃雖然出身不如惠妃,寵愛不如宜妃,但在宮中生活了這麼多年的女人也不是個簡單角色。

  「榮妃,哀家看你最近似乎氣色不大好,是不是哪裡不舒服了?」一日請安的時候,太皇太后看榮妃臉色似乎不大好。

  「回太皇太后的話,臣妾一切安好,勞太皇太后擔心,臣妾真是慚愧。」榮妃頓了頓,「臣妾只是突然間發現三格格似乎一夜之間就長大了,才一錯眼不見就已經十三了,想著女大不中留,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臣妾就再也留不住她了,心裡一時調不過來。」

  太皇太后看向榮妃身後已經是個大姑娘了的三格格,想起了自己的三個女兒,當年自己也是這般複雜地看著女兒一個一個離開自己,那時的自己和榮妃大概是一樣的吧,便緩了臉色,「天下做母親的,心裡想的都是一樣的,孩子總會長大,只要看著他們過得好,就心滿意足了。」

  榮妃應道:「太后說的正是。昨兒皇上也說起三格格的事情,雖然不捨可是還是決定把她嫁到蒙古去,皇上和臣妾也商量了一番,可看來看去,出類拔萃的竟然也只有漠南巴林部的烏爾袞。皇上說了,太皇太后是三格格的親曾祖母,斷沒有繞過太皇太后的道理,臣妾也想著太皇太后眼界見識都不是臣妾能比的,請太皇太后給三格格掌掌眼過過目,可不比臣妾這見識短的要靠譜多了嗎?」

  這烏爾袞是漠南蒙古巴林部博爾濟吉特氏,兩宮太后都是科爾沁博爾濟吉特氏的女兒,雖然不是一個部,但總都是博爾濟吉特氏,聽著這個姓氏都覺著親切。而且烏爾袞的親祖母正是太皇太后最喜愛的次女巴林淑慧公主,也就是說,烏爾袞是太皇太后的曾外孫,這曾孫女兒嫁給曾外孫,太皇太后很是樂意,當場拍板同意,對榮妃的刻意討好也就笑瞇瞇的收下了。當然,為了顯示自己對小輩的慈愛,親自發話三格格年齡太小,等她再大些,十八九的時候再去她才能真正放心。

  對此,惠妃和宜妃很是懊惱,可誰讓她們沒有女兒可用來討好太皇太后呢,於是只能眼睜睜看著榮妃搭上了太皇太后的船,自己躲在寢宮裡面咬被窩玩兒。

  三格格也瞬間繁忙起來,此時的她最要緊的事情就是養好身體和學好蒙語。

  得知自己就這樣被親額娘賣到了草原上,三格格很是憤怒,「為了你能討好老祖宗,跟別人爭鬥,你就不管自己親生女兒了嗎?蒙古那是什麼地方?我真的是額娘親生的嗎?人家做額娘的哪個不是怕把女兒嫁去蒙古,可額娘呢,自己上稈子把我往火坑裡推!」

  女兒要去蒙古,雖是榮妃自己想好了跟皇上提的,可她怎麼可能真的捨得女兒遠嫁,「父母之愛子,則為之計深遠。額娘雖然沒學問可也聽過這句話。你不只是額娘的女兒,也是大清的公主,公主和親蒙古是多少年的規矩,額娘改不了,只能盡力讓你嫁的最舒坦。那烏爾袞是鄂齊爾郡王的兒子,以後襲爵也不會辱沒了你。他也是太皇太后的曾外孫子,祖母是太皇太后最喜愛的女兒。而且漠南總是要近一些,若是額娘不先打算好了,萬一你皇阿瑪為了安撫漠西或是漠北,把你嫁了去,那才真的是沒地方哭了呢。額娘就是在深宮也知道漠西不安分,額娘能容忍有這種可能嗎?額娘這一切難道不是為你好嗎?」雖然榮妃是有自己自私的目的,但卻絕對不會想害自己親骨肉的。畢竟她已經失去太多的孩子了,再失去哪怕任何一個對她來說都是絕對無法接受的噩夢。

  三格格怔住了,撲進榮妃懷裡,母女二人哭作一團。

  最後,三格格還是接受了現實。其實,就算她不接受又能如何,根本沒有她置喙的餘地。與其浪費時間自怨自艾不如振作起來為將來適應蒙古的生活做準備。幸運的是,她還有五到六年的時間,這對她來說,足夠了。

  榮妃巴結上了後宮最尊貴的女人人太皇太后,又取得了女兒的諒解,重新鬥志昂揚起來。貴妃雖然看不上她卻也沒工夫理會,惠妃和宜妃雖然也看不上她但想想太皇太后最終還是決定暫時先避其鋒芒,反正時候長著呢,太皇太后年紀可不小了。

  而德妃呢,仍然按部就班做著自己的事情,不管外界發生了什麼,她都一副不甚在意的樣子,也就慢慢沒有人再曲意討好於她了。

  德宛合上書,看向晴雯,「話已經遞過去了?」

  「回娘娘,話已經傳過去了,途徑保證可靠,不會有人查出來處的。」

  「好,皇上快來了,本宮還要再準備兩個小菜,時間有點兒趕了。」

  夜裡。

  「娘娘,娘娘,出事兒了。」

  「什麼事兒?」德宛頂著朦朧的睡眼強自掙扎起來。

  「回娘娘的話,才有人來報,貴妃娘娘出事兒了!」

  「什麼?」康熙大驚。方才有人進來的時候他就被吵醒了,只是聽到此時才覺事態嚴重。

  德宛忙服侍著康熙穿好衣裳,兩人匆忙趕往景仁宮。

  景仁宮此時已經亂成了一團,宮女太監們一個個驚慌失色。

  「太醫呢?太醫在哪裡?」因為貴妃這胎實在不好說,為安全起見,德宛派了太醫常駐景仁宮。

  太醫到的很快。

  經過太醫的解釋,情況很快就明瞭了。貴妃本就不能情緒不穩,今晚又被不知道哪裡溜進來的貓叫聲驚著了,結果動了胎氣,早產了。雖然情況有些麻煩,但是現在還是有把握平安生產的。

  宮裡面跑得最快的就是消息。不過一會兒,景仁宮裡就擠滿了「憂心忡忡」趕來的妃子們。連兩宮太后都派了人來表示一下關心。

  聽到隔壁屋子裡貴妃的慘叫聲,心神不寧的康熙直接吩咐人查清楚那只驚到貴妃的貓是哪裡來的。

  這簡單的很,罪魁禍貓早就被貴妃身邊的大宮女抱琴逮住了。大家一看,都知道了,這是常常在的貓,可問題是,這貓一個月前還是榮妃的,她看常常在喜歡就好心送給了她。現在大家眼神一對,都覺得自己真相了。榮妃能有那麼好心?剛得了沒幾個月的挺漂亮一貓就這樣送給一個地位卑微的常在?有陰謀,絕對有陰謀。證據嘛,不就是貴妃娘娘嗎?

  不過這話在諸位後宮的舌尖上不知道繞了幾圈,卻沒有人真的把這話吐出來。位分高的沒打算招惹敵人,畢竟這事兒可不能真的把榮妃完全打趴下,誰知道以後榮妃能不能再爬起來報復自己,倒不如裝不知道。下面位分低的看位分高的都不說,自然也閉緊了嘴巴不敢多說。

  於是,倒霉的常常在就被堵了嘴巴活活打死了,而那隻貓,以後也不會再出現了。

  到天大亮的時候,貴妃生下皇十一女,只是小格格身體極弱,貴妃抱著明顯比別的孩子小了一大圈兒的女兒,心疼得直抹淚。

  「我姐姐小翠是榮妃娘娘宮裡的灑掃宮女,她親耳聽見榮妃娘娘說的,『貴妃算什麼,病歪歪的,又不得寵,就是以後她養好了身子想跟本宮爭,也沒她的好果子吃』,我記得真真的,那榮妃娘娘膽子可真大,連貴妃娘娘都不放在眼裡。」想起今天不知怎麼回事,自己總也睡不著,心情煩躁極了,只得帶著抱琴和翠柳到屋外走走,卻見到樹叢後有人影,過去查看的時候卻聽到了這樣的話。

  雖然一直平抑著自己的怒氣回到床上,但這時候她已經無法入睡了。正巧外面傳來貓叫聲,聲聲淒厲刺耳,又驚又怒之下才導致了這樣的結果。而這貓雖然是常常在的,可誰不知道常常在是和榮妃住一起的,那貓原先也是榮妃的。誰知道這貓是不是榮妃的一石二鳥之計,既害了自己,又可除了那個近來頗得皇上寵愛以致漸漸不把榮妃放在眼裡的常常在。

  看著小女兒這副可憐模樣,貴妃暗自咬牙,好孩子,你放心,額娘絕對不會讓害如此的那個賤人逍遙快活的。



12.美女

  小格格最終還是沒能活下來。

  貴妃抱著女兒的屍體痛哭流涕。

  同樣悲傷的還有德宛,這絕對不是貓哭耗子。

  小格格早產後,德宛其實是愧疚的。她其實只是想要激起貴妃對榮妃的痛恨,可誰想到中途又冒出來一隻貓,造成了這樣的影響。

  可對小格格,終究是心存愧疚的。畢竟孩子是無辜的。

  在小格格出生之後,德宛當即向兩宮太后和康熙請罪。因為貴妃的肚子這段時間畢竟還是她負責的。

  不過三位BOSS最終還是沒有追究德宛的責任,貴妃也並不認為德宛有什麼做的不周到的地方。

  可德宛還是盡力幫著體弱的貴妃照料孩子。

  其實大家都知道,小格格是活不了的,連貴妃都已經不報希望了。太醫那樣油滑的人都一個個只知道磕頭請罪了,大家也就都沒有什麼指望了。可德宛卻一徑的不信,請醫問藥,日常照料,竟比貴妃這個生母還要細緻。

  貴妃雖然素來瞧不起德宛的出身,可看著她這個樣子還是忍不住有了些感動。不忍心她這樣,貴妃也多次勸過她,這本就不是她的錯,也沒有人會把責任歸到她的頭上,她一直都做得很好,這是孩子的命罷了。可德宛看著孩子那軟軟的笑容,總是會說「孩子還活著呢,只要活著就有希望,沒有到了最後,怎麼可以輕易放棄呢」。

  結果,每次勸到最後,都是貴妃和德宛相對垂淚,互相鼓勵了。

  十月一日,小格格還是離開了這個世界。

  小格格還小,也沒有什麼隆重的葬禮。不過這些已經不是德宛可以關心的了,因為在太醫說出小格格沒了的消息之後,德宛就人事不知了。

  不過太醫對德宛的診治無疑讓多日以來陰雲密佈的皇宮三大BOSS終於露出了久違的陽光。

  德妃有了兩個半月的身子了。

  康熙很高興,總算宮裡頭有了件喜事。

  貴妃雖然傷心,但因為已經有了心理準備,倒還能接受。只是看著其他人那副幸災樂禍的模樣,被氣著了。

  德宛撫著肚子,心裡滿滿的都是歡喜,因為小格格的死帶來的陰影,也終於煙消雲散了。而且,這一次的懷孕也讓德宛有了機會把那些燙手的差事扔給別人了,畢竟太醫說了,德妃因為勞累和悲傷,坐胎不穩,要好生養胎。

  四阿哥很是好奇,之前德宛有了身孕的時候,他年紀太小,而且也不方便接近德宛。現在,他總算可以盡情滿足自己的好奇心了。

  這一次德宛害喜比較嚴重,著實把小小的四阿哥嚇到了。

  「老祖宗,當年額娘有了小四的時候,也是這般難受嗎?」

  「是啊,女人生孩子都是在鬼門關前打轉的事兒。」說實在話,德宛當年有了四阿哥的時候,只是一個沒名沒分的,太皇太后哪裡能夠知道了的,只不過想想肯定是這樣的。而且四阿哥一個小阿哥,也沒必要知道這些,因此太皇太后不過糊弄了四阿哥一句,就轉而問起學業上的事情了。

  可四阿哥卻把這句話記在了心裡。又想起太子來,他記得先皇后就是為了生太子而薨了的,他心裡便害怕起來。

  德宛在這段時間裡非常喜好酸食。四阿哥想,若是他給額娘買些酸食回來,額娘一定會高興的。

  可是……

  四阿哥抬頭望望天,小小的,被分割成一塊一塊的。

  才七歲的他,怎麼可能被允許出宮呢?

  機會來得很快。

  幾天以後,四、五、六三個阿哥到御花園玩兒,正巧碰到了康熙和裕親王、恭親王三個兄弟。

  過程嘛,很簡單,四阿哥引著兩個弟弟拚命打聽宮外頭的事兒,再表達出自己的羨慕。然後,康熙看著三個兒子亮得驚人的眼珠子,同意了他們三個出宮的請求。當然,這是有條件的。康熙先檢查了三個小阿哥的功課,很滿意。然後要求哥兒仨必須緊緊跟著裕親王和恭親王,不准淘氣亂跑,說這句話的時候,眼睛可是盯緊了六阿哥的。最後,還給他們派出了十幾個御前侍衛跟著。

  雖然對層層的束縛很是不滿,但想想出宮以後的自在,三個小傢伙還是選擇了帶著一大串粽子出去。

  四阿哥的目標很明確,就是裕親王介紹的四九記的果脯。可惜本來可以很快到達的目的地,卻被五阿哥和六阿哥生生拖了老久。

  第一次出宮,五阿哥和六阿哥尤其興奮,看著路邊的攤子羨慕得不得了,看到冰糖葫蘆更是連路都走不動了,最後恭親王沒奈何只得給他們三個每人買了一個。

  四九記的果脯有八種最受歡迎,四阿哥便每種都買了些,希望額娘能夠喜歡。

  「這裡的果脯是挺好吃的,可惜品種太少了,顏色也不夠鮮艷。要是色香味俱全的話就再好不過了。」

  聽到這嬌嬌脆脆的聲音,三個小阿哥一同回頭望了去。

  『真漂亮!』這是五阿哥的心聲。

  『挺好看的,就比額娘差了一點兒。』這是四阿哥和六阿哥的心聲。

  說話的是一個精緻可愛的小姑娘,大約五六歲的樣子,彎彎的眉毛,大大的杏仁眼,小巧的鼻子,櫻桃小口,白嫩細緻的肌膚,雖然年歲還小,卻已經可以預見到未來的美貌。她穿著嫩紅色的小旗袍,領口、袖口都結著小小的粉白色蝴蝶結,細看去才發現那蝴蝶結上閃閃亮亮的竟是些水晶,紐扣更是別緻,竟是一粒粒圓潤的珠子,頭髮梳得齊齊整整,鬟髻上插了好幾支綴滿了寶石和流蘇的簪子。

  三個阿哥仔細看去,都被小姑娘通身的富貴驚到了,連宮裡也沒有穿過這樣的衣服吧。其中四阿哥尤其詫異:想到老祖宗無意中說起的「八旗糜爛,積重難返」,再看看這個小姑娘,心裡怒火高漲,不知道她出自什麼樣的人家,但可想而知,必定是貪污腐敗的混帳貴族。

  這麼一想,再看這小姑娘,原先還覺得漂亮的小臉蛋此刻卻刺眼得很。真是張狂,居然比宮裡的妃子的穿用還要奢靡,不知死活。

  六阿哥被康熙寵慣了,性子素來直接,小手揪著四阿哥的衣服,大眼睛濕漉漉的,「四哥哥,這個姐姐的衣服真好看,咱們薩伊堪太小了,哈宜呼穿了肯定比她還漂亮,要不三姐姐穿了也一定好看。」

  小姑娘年紀雖小卻自負美貌,在家裡也是個稱王稱霸的,這時候聽到有人說比自己好看,就不大高興,再一看另外兩個還連連附和,眉目之間就帶出了情緒來。

  「你的姐姐妹妹很好看嗎?」小姑娘走上前來打探敵情。

  「嗯,反正比你好看。」六阿哥說話連康熙的面子都從來沒有在乎過,更不要說一個陌生人了。

  「我最喜歡交朋友了,我可不可以和她們做朋友啊?我叫艾欣,你的姐妹們叫什麼名字?」小姑娘努力使自己的臉回復正常。

  「怎麼可能?她們才不會和普通人做朋友呢!你們家世還行嗎?」六阿哥一副鼻孔看天的拽樣。

  「哼,我們家是正黃旗李爾佳氏,我瑪法是堂堂二等伯,我阿瑪是堂堂的三品參將,有什麼人是我不夠資格結交的?」

  好囂張呀,三品的參將,很高嗎?似乎他們的郭羅瑪法也是三品官,可額娘卻從來都說他只是個小官呀。那麼三品究竟是大是小呢?四阿哥和六阿哥糾結了。

  而且,不就是二等伯嗎?他們記得貴妃娘娘家的女孩子進宮時,他們也碰到過,看起來也沒有這麼張狂吧,他們記憶中,貴妃娘娘家是一等公,要比一等伯高多了吧,難道他們記錯了?

  「好了,小妹,咱們出來的時間已經不短了,還是早些回去以免長輩們擔心。」一旁的一個十一二歲的姑娘忙走出來勸道,又看了三位阿哥一眼,目光中包含著歉意和無奈。

  「行了,二姐姐,我做事兒你少插嘴,反正你也未必懂。」雖說是稱呼著姐姐,可瞧起來卻沒有一死對姐姐的尊重,倒更像是對著自己的下人一樣。

  這個姑娘容貌不及艾欣,卻也白淨秀麗,渾身透出一股子溫柔氣息。只是這穿戴上就比那個艾欣差了許多,身上一件豆綠色旗袍,唯一的修飾就是在袖口和下擺處各滾了一道邊罷了。頭髮整整齊齊梳成大辮子,垂在肩頭。

  四阿哥看了一眼這個姑娘,點了點頭,顯然對她的印象要好於對這個艾欣的。

  「咦?這不是艾欣和舒魯嗎?」不遠處有人似乎認出了熟人,出聲招呼了。

  「啊,是秀愍。」看到了朋友,艾欣立時興奮了起來。

  跟著那個秀愍一起的還有一個小姑娘,眼睛滴溜溜的看了看她們兩個略有些想像的容貌,艾欣突然抓住了那個小姑娘的手,笑道:「這個姐姐我見過的。」

  那秀愍笑道:「可見你慣是個愛胡說的,我姐姐可從沒和你見過面的。姐姐,這就是我跟你提過的艾欣。艾欣,這是我姐姐,烏拉那拉秀齡。」

  艾欣笑道:「雖然未曾見過,然我看著面善,怕不是上輩子的緣分,我倒是聽說過一句話,說是上輩子五百次的回眸,才能換得今生的擦肩而過,想來我們兩個上輩子緣分足夠深了,這輩子才能有緣結識。」

  秀愍笑道:「若是照這樣來說,你我緣分豈不更深?」

  秀齡是第一次見到這樣的姑娘,心裡對這樣自由自在的女孩子充滿了羨慕。兩人竟然就真的像久別重逢的舊相識一般親親密密說起話來。

  四阿哥倒是真沒想到,這個烏拉那拉秀齡看上去還是挺端莊穩重的呀,怎麼跟這麼個不著調的傢伙這麼投緣。老話說「物以類聚,人以群分」,只怕這個秀齡也未必真的是個著調的。


作者: o863    時間: 2012-2-17 09:03 PM

13.番外梅花烙1

  正在那三個姑娘說得高興的時候,六阿哥冒了聲。

  「嘁,是個人都能看出來這姐妹倆長得像,見過一個再見另一個自然覺得面善,倒是搬出這樣的話來更顯得巧言令色。」從來沒有人敢在自己面前抖威風,更何況是忽視自己,六阿哥覺得不爽極了。

  「你!」艾欣氣極了,張口就要訓斥出聲。

  「這位小兄弟,是不是艾欣和你有什麼誤會?俗話說相逢即是有緣,冤家易結不易解,倒是不如咱們大家一起吃頓飯,一笑泯恩仇好了。」看了看這幾位的穿戴不似普通人,深知艾欣驕傲性子的秀愍忙站出來打圓場。

  「哼!有緣?你是說六爺我和她?嘁,爺還不至於落到如此田地和這種人有緣吧。」六阿哥瞪了她們一眼,扭頭就走,「四哥,五哥,咱們走吧,再不走,皇阿瑪那兒怕要不好交代了。」

  皇阿瑪?雖然六阿哥說的聲音不大,可艾欣三人卻清清楚楚聽到了。

  得罪了皇子,這幾個大字直接從天上砸到了艾欣腦袋上。尤其是,那個男孩兒方才說的「四哥」,難道就是那個刻薄寡恩,睚眥必報的抄家皇帝?艾欣覺得自己悲摧了。不過,難道這就是「清穿定律」?就連上個街都能巧遇皇阿哥,難道自己真的是清穿女主的命?艾欣雞凍了。

  當她終於回過神來的時候,幾個阿哥早已沒了蹤影。

  沒關係,有一就有二,總會有機會的!艾欣狠狠給自己鼓氣。

  而這個時候,幾個阿哥已經逛到了東城的帽兒胡同。

  「月兒昏昏,水兒盈盈,

  心兒不定,燈兒半明,

  風兒不穩,夢兒不寧,

  三更殘鼓,一個愁人!

  花兒憔悴,魂兒如醉,

  酒到眼底,化為珠淚,

  不見春至,卻見春順,

  非干病酒,瘦了腰圍!

  歸人何處,年華虛度,

  高樓望斷,遠山遠樹!

  不見歸人,只見歸路,

  秋水長天,落霞孤鶩!

  關山萬里,無由飛渡,

  春去冬來,千山落木,

  寄語多情,莫成辜負,

  願化楊花,隨郎黏住!」

  「靡靡之音,絕對是靡靡之音!」此刻的裕親王和恭親王只怕恨不能立即化身成棉花團堵住三位小阿哥的耳朵眼,好讓他們不要被污染。

  「叔王,這唱的是什麼呀?好難聽。」

  「既然曲子難聽,六阿哥,那咱們就回宮去好了,這天色也不早了,看看,太陽馬上就落山了。」

  正在恭親王正在勸這些侄子們回去的時候,一輛馬車來到了胡同。

  也許是因為他們正站在大樹後,所以沒有被人看到(有這麼大的樹嗎?),馬車上下來的人自顧自的大聲敲著門。

  「好吵。」六阿哥皺眉。

  院門才打開,敲門的人已經閃身入門,他們離了一段距離還能聽到那人大聲喊叫著「白姑娘!白姑娘,我家福晉來了!」

  這時,一個老嬤嬤扶著一個中年貴婦人走進了院子。

  『是碩王福晉?』兩位親王對視一眼。

  而六阿哥自小就是個好奇的,他看到了兩位親王的眼神,知覺告訴他,一定有什麼有趣兒的事情發生了。

  拗不過六阿哥,再加上恭親王自己也是個好八卦的,於是一行人正式從樹下轉移到了樹上。

  這棵大樹又高又壯,靠在樹上,正好可以把院子裡的一切都盡收眼底。

  當那個自稱白吟霜的女子出現在他們視野的時候,恭親王低呼一聲,「這不就是那個在龍源樓賣唱的人嗎?整天唱些淫詞穢曲,把好好的酒樓搞得烏煙瘴氣。」這女人在京城可還是小有名氣的。

  「原來就是她?我也聽說過。只是親見卻是第一次。」裕親王也想了起來。

  「哥哥也聽說過她?」恭親王真沒想到自己一向正經的二哥竟然也聽說過她。

  「可不是,我一直在奇怪那個敢給自己標價五十兩銀子的女子究竟是怎麼樣的人呢!」

  「什麼五十兩?我怎麼不知道?」

  「啊?還有你不知道的事情呀?」裕親王取笑起他來。

  「好伯父,快告訴我們吧,到底是怎麼回事?」六阿哥在一旁開口求了起來。

  「好,既然小六開口,我就告訴你們了吧。」裕親王靠在樹上,拍拍六阿哥的腦袋,「那天,我們家保泰那臭小子偷跑到天橋上去玩兒。回來就跟我要五十兩銀子,說是天橋那兒有個姑娘挺可憐的,沒了爹,要賣身葬父。說是要五十兩銀子才肯賣身。保泰看她可憐,長的也挺漂亮,就回家來要錢了。我就奇了怪了,她是金子做的還是什麼做的,居然要五十兩。就要那小東西帶我去看看,結果去了以後人倒沒了,聽說是被人給買走了,似乎是什麼很有身份的人看上了她,人家這次一文錢都沒要,乖乖跟著走了。」

  「什麼?一文都沒要?她不是說要五十兩嗎?」小六有些迷惑了。

  「好了,小子,那不過是她的小伎倆罷了,就是想找個有錢的主兒。後來見著一個有錢的,可不就興匆匆跟著走了嗎?」

  「有錢人?那怎麼會把她藏在這種地方?」小六很看不起這個院子,太小了,太簡陋了。

  「都說碩王爺怕老婆,看來是真的。這不,才金屋藏嬌沒幾天,就被福晉找上門來了。」恭親王很是幸災樂禍起來。誰叫那個碩王爺總一副誰都瞧不起的模樣,難怪恭親王怎麼看他怎麼不順眼。

  「她要做什麼?」大家都愣了。看著白吟霜突然爆發起來,從前院直直衝到了後院,就要往井裡跳。

  「她如果想死的話,可以撞牆呀,幹嘛要跑那麼遠到後院兒去跳井?」六阿哥的問題真是多。

  「你不知道嗎?我曾聽陳大人說過一句話,是這樣的,『女人都是口是心非的,嘴裡說不要,心裡肯定就是要』,現在看來,她說不要活了,那肯定就是一定要活了。」恭親王教導起小侄子。

  「哦,是這樣啊。那我額娘也是這樣嗎?」六阿哥眼睛都亮了。

  「女人不都一樣嗎?」恭親王想都沒想就拋出話來。

  「是這樣呀,那太好了!」六阿哥簡直就要手舞足蹈了。

  「什麼太好了?」四阿哥不明白弟弟怎麼了。

  「恭親王叔說了,女人都是口是心非的。那額娘天天叫我一定要努力用功讀書,那不就是說,其實她根本不是這樣想的嗎?也就是說,以後我可以不必天天用功了!」六阿哥興奮極了。

  四阿哥臉立即黑了,問道:「那皇阿瑪呢?他可不是口是心非的吧?」

  六阿哥立刻蔫兒了。

  「皓禎——」痛哭聲和呼喊聲傳來。他們一看,那白吟霜被攔住以後,就那樣趴在地上大聲哭泣起來。

  「皓禎?那是誰?」好奇寶寶六阿哥立刻又精神抖擻了。

  「皓禎,那是碩王爺的寶貝兒子嘛。我說呢,原來不是那個老頭子金屋藏嬌,而是他兒子呀……」突然,恭親王聲音戛然而止。

  幾人回頭一看,只見恭親王臉色忽青忽白,神色莫測。

  裕親王乍然低低叫了一聲,「那皓禎,不是蘭馨的女婿嗎?」他那侄女才嫁進去幾天呀,這額駙就養了外室了!

  然後,讓他們瞠目結舌的一幕出現了。福晉和白吟霜對視了一會兒,然後白吟霜就開始不停的磕起頭來,那福晉居然雙手扶起她來,看起來很是親熱。

  恭親王拳頭緊了又鬆,鬆了又緊,最後頹然放開,倒在樹上,臉埋在了袖子裡,只見到他的肩膀不停抽動著。

  過了好一會兒,才見他又轉過身來,面色已經看不出什麼異常了。「罷了,蘭馨的事情也不是我該管的。畢竟她現在是皇上的養女了,我也只能是她的王叔了。」雖然自己才是她的親生父親,可現在她的皇阿瑪是皇上呀。

  「恭親王叔,你還好嗎?」四阿哥有些不忍心,伸手抓住了他的手,只覺得觸手一片冰涼。

  「沒什麼,四阿哥,叔叔很好。」

  「王叔請放心,他們如此蔑視我皇室,皇阿瑪一定不會輕饒了他的。蘭馨姐姐的委屈不會白白受了的。」三個阿哥一起安慰起他來。

  「是,我放心。你們也別擔心王叔了,王叔沒事兒。」只是他的聲音還在顫抖。



14.番外梅花烙2

  「你說什麼?」德宛真的是大吃一驚。

  剛才幾個小阿哥說的話真的像是一顆重鎊炸彈,把整個慈寧宮都炸懵了。

  不過,別人驚愕的是碩王福晉和白吟霜詭異的對決,而德宛卻對自己所在的世界充滿了不確定感。

  如果她記得沒錯的話,方才聽到的那個碩王福晉和白吟霜,天,德宛簡直不敢想像,這是QYNN的世界嗎?可是原書中,這個故事似乎是在乾隆年間的吧?最令人憤怒的是,他們皇家的公主居然這麼掉價?

  太皇太后很不高興,把所有人都轟走了,德宛也渾渾噩噩回了永和宮。

  第二天,恭親王福晉馬氏帶著庶福晉晉氏進宮來了。原本端莊嫻雅的晉氏如今面色蒼白,眼圈浮腫,很是可憐的樣子。

  「太皇太后,您可給臣妾做主啊。臣妾至今只站住了這一個女兒,蒙皇上收為養女,又對她疼愛有加,臣妾滿心感激。然而這碩王府欺人太甚,他這麼做,根本是在打咱們皇室的臉呀,求太皇太后您給純禧做主啊!」晉氏匍匐在地,痛哭失聲。

  太皇太后雖然不樂於見到晉氏如此失態,然而太皇太后畢竟也是母親,仍然理解了晉氏的痛苦。

  純禧公主是恭親王長女,由庶福晉晉氏所出,乳名叫做蘭馨,自幼被康熙收為養女。因為她為人孝順懂事,很得太皇太后的青眼,最後竟然降下恩典把她嫁在了京裡,賜婚於異姓王碩王的嫡長子皓禎。

  這是對純禧公主的寵愛,更是對碩親王的恩賜,然而他們竟然敢於如此無視皇家公主,皓禎成親多日卻未曾和公主圓房,而碩親王福晉甚至想出這樣的歪主意,將一個尚在孝期的狐狸精帶入王府,他們這是要做什麼?皇家也沒逼著他們尚主,是碩親王府努力爭取來的,難道他們既想得到皇家的看重又不願意善待公主?這絕對是對皇家的蔑視。

  太皇太后憤怒了,皇太后憤怒了,眾位后妃尤其是有女兒的憤怒了,此時下朝後聽完恭親王哭訴的康熙也憤怒了。

  很快,純禧公主被接進了宮。

  「蘭馨,」太皇太后親切地稱呼著她的乳名,「額駙待你可好?」

  蘭馨想到這幾日的獨守空房,眼神黯了黯,卻只是強笑著回道:「回老祖宗的話,蘭馨過得很好。」

  看她的臉色就知道她過得不好,太皇太后臉色又沉了一些。「哀家怎麼聽崔嬤嬤說,額駙居然至今不曾和你圓房,是怎麼回事?」

  蘭馨的臉色立即白了,淚水終於再也收不住了。「回太皇太后,額駙他這些日子夜夜醉酒,從未進過蘭馨的房間。」

  雖然早已知道,但此刻從蘭馨口中吐出,太皇太后還是忍不住失了態。

  同樣的,此刻,皓禎這「御前行走」就被召進了皇上的御花園。

  「皓禎,你可知罪?」康熙面上看著很是平和,可惜,對康熙並不瞭解的皓禎不知道,這平和的康熙比暴怒的康熙有的時候更要可怕。

  「皇上聖明!」皓禎用一種「勇者無懼」的神情,坦然的對皇上「推心置腹」起來:「奴才與純禧公主,閨房失和,弄得皇上要親自過問,實在是辜負天恩,罪該萬死!但是,男女間的事,是人生最最無法勉強的事,奴才對蘭馨抱愧之至!至於牽涉進來的另一個女子白吟霜,與奴才發生感情,早在婚禮之前。雖然她明知我的婚姻不能自主,將來她毫無名分可言,然而,她全然不計較,她的一片真心癡情,強烈到可以為奴才粉身碎骨。這樣一個女人,無法不令臣刻骨銘心。如果『情有獨鍾』也是一種罪過,奴才只有以待罪之身,聽憑發落!」

  康熙怔住了。注視著皓禎,「你這樣說,是根本不準備接納蘭馨了?別忘了,不是皇家強要把公主嫁給你,而是你們家求來的恩典。」

  「奴才不敢!只要蘭馨不過問吟霜,奴才與蘭馨,仍是夫妻!奴才保證相敬如賓!只怕蘭馨不容吟霜,這才會鬧得舉家不寧,驚動聖駕!況且,求公主下嫁之事,並非奴才所為,若奴才知道,定不會明知不愛卻還要做出此事。」

  聽得此話,一向自詡孝順的康熙怒了,這是把所有的錯都推到了做父母的身上。「那之前朕為純禧公主辦的擇婿宴上,你怎麼那麼積極?既然無心於此,為什麼不藏拙?」

  皓禎愣了,難道要他說,是因為那天他整日混在龍源樓,根本沒有注意發生了什麼大事嗎?那一次,他只知道皇上要考驗各親貴子弟的文才武功,根本不知道那是為了給公主選額駙舉辦的呀。

  看皓禎說不上話來,康熙冷笑起來。看你還能把責任推到誰的頭上?

  於是,下一個被帶進宮來的就是白吟霜和碩王夫婦。

  太皇太后那裡也得到了皇帝的口信。

  當白吟霜和碩王夫婦被太監帶進御花園,三人神態間儘是惶恐。白吟霜看見皓禎跪在地上,前方的寶座上坐著一個穿著龍袍的威嚴男子,她清楚,這一定就是皇帝。還有兩個威嚴的老婦人,怕就是太皇太后和皇太后了吧。寶座後面是一座大大的屏風,依稀可以看見人影搖晃。

  「奴才叩見皇上、太皇太后、皇太后,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太皇太后千歲千歲千千歲,皇太后千歲千歲千千歲。」碩王夫婦跪下請安,但皇帝並沒有讓他們平身,這使得他們心中更加不安。

  吟霜面如死灰,髮亂釵橫,神態倉皇。學著福晉的樣子跪在皇帝面前,她匍匐於地,雙手橫擺於地面,額頭輕觸著自己的手背,動也不敢動。

  「抬起頭來!」皇上沉聲說,聲音威嚴極了。

  白吟霜顫抖著,抬起頭來。

  「白吟霜,你可知罪?」

  「皇上」皓禎一急,就跪著膝行而前,倉皇伏地,冒死諫辭:「皇上開恩!吟霜絕非如傳聞所言,請皇上明察!公主受了委屈,是奴才的過失,不是吟霜的罪過,請皇上降罪於奴才,奴才自願領罪,以替代吟霜……」

  「住口!」康熙見皓禎開口,不禁更加有氣,「朕有問你嗎?」

  轉頭看一公主,只見公主那對目光,竟淒涼到幾近空洞。康熙心中一緊,已做了決定。「白吟霜以邪媚功夫,迷惑額駙,引起家宅不和,已失去女子該有的優嫻貞靜,和品德操守,原該賜死!今天看在額駙求情的份上,免其死罪!著令削髮為尼,青燈古佛,了此殘生!」

  白吟霜腦中,轟然一響,伏在那兒,萬念俱灰了。皓禎更是如遭雷擊,面色慘變。

  「等等,皇帝。」隨著太皇太后出聲,皓禎和吟霜似乎又看到了希望,目光直直盯住了太皇太后。

  「哀家聽說,這個白吟霜似乎尚在熱孝之中,現在哀家看來,她不穿孝服,又在孝期失了貞潔。身為子女不知孝道,身為女子不知自愛,在府中公主為君汝等為臣,而你們不知忠君甚至要為難於公主,如此不忠不孝之人,哀家還擔心污了佛門清淨之地。」

  「是呀,皇帝」皇太后也附和起太皇太后來,「哀家也聽說了,這個白吟霜一支曲子就迷惑了額駙,一照面就迷惑了福晉,哀家越聽越覺得不對勁兒,若真是凡人,誰能做到此事呢?」

  「沒錯,哀家看皇太后想的有道理,也許這白吟霜就不是人,而是什麼妖精呢!」反正不管是人是妖,太皇太后要把一個「妖精」的帽子扣上去。

  康熙點點頭,也同意了這個推斷。不管信不信,這個女人就是「妖精」。

  碩王爺驚呆了,他不知道自己寵愛的兒子竟然做出這種事情,碩王爺無法面對現實,這個時候他寧可相信那個女人真的如皇上所說是個妖精了。


作者: o863    時間: 2012-2-17 09:03 PM

15.番外梅花烙3

  德宛開始覺得有些頭疼了。

  她的肚子已經不小了,也許是為了「胎教」(清朝有這說法嗎?),她沒有獲准隨著一起去御花園看看皓禎和白吟霜的故事。

  「晴雯,」德宛看向一旁,「你去看看到底是怎麼回事?」

  「可是,娘娘,」晴雯猶豫著,「太皇太后和皇太后都吩咐了奴婢,這些事兒不能給您聽著。娘娘您現在的任務就是養好身子,讓太后們放心。」

  「本宮現在身子很好,有什麼不放心的?」德宛瞪了請問一眼,「你連主子的話都敢不聽了嗎?你是不是覺得你翅膀硬了,就可以不聽本宮的了?你就不怕本宮趕你出去?」

  「撲哧」晴雯笑了起來,「主子,您要是真的捨得把奴婢趕出去,奴婢這就走。奴婢是沒什麼,就怕娘娘到時候又不樂意,反反覆覆,豈不麻煩?為了娘娘著想,奴婢還是留著好了。」

  「你這死蹄子!」德宛也知道這晴雯是個難纏的,只要她認準了對主子好的,莫說是九牛二虎,便是主子要打死她她也絕對不會改。對她這個性子,德宛也還真是又愛又恨。

  「罷了罷了!你下去吧。」

  「娘娘這會子是看奴婢不順眼了,奴婢哪裡敢走,萬一這一走,又有個知冷知熱的上來得了主子您的眼,奴婢可怎麼辦?奴婢呀,不走!就在這兒守著主子,主子要什麼都由奴婢侍侯著,看到時候誰能湊主子眼前頭討了您的巧,奪了奴婢的寵去!」晴雯知道德宛的性情,也知道她這樣並不是真的生氣了,也就在一邊兒說笑起來。

  「罷了,孩子們呢?」

  「回主子的話,小格格玩累了,被保母抱了歇息去了。小阿哥在練習寫字呢,要不奴婢叫了小阿哥來?」

  「罷了,讓他好好用功吧,不必打擾他了。本宮也困了,先休息一會兒。」德宛鑽進被子裡,心裡還在怨念著。這麼大的一場戲,怎麼就看不上了呢?當初是在電視上看的,忒沒真實感了,現在好不容易有了真人版本了,自己又看不著,真是的,自己這命咋就這麼不順呢?

  讓她好好想想,劇情似乎是這樣的,被「狸貓換太子」的假貝勒和賣唱的真格格相愛,人家相愛也就罷了,偏偏還害了一個真公主。你說你們愛就愛吧,既然要選擇愛情就別選擇權勢,既然要娶公主想要權勢,那就放棄了愛情得了。結果呢,人家倒好,既想要嬌滴滴的小美人,又想做額駙,真是癡人說夢。難道公主還怕嫁不出去嗎?誰稀罕你一個文不成武不就,就拿著一個十二歲時捉放白狐的故事揚揚得意的紈褲子弟。

  在御花園裡,碩王爺看著自己的福晉,腦子已經徹底一團混亂了。

  這個長子,一直是他的驕傲。尤其是幾日前成功娶到了公主,在碩王看來,這不只是權勢榮耀,而是保命符呀。他們家畢竟是異姓王,用腳指頭想都知道是不容於帝王的。想想之前被平了的幾個南方漢人異姓王,自己和他們唯一的不同就是自己是滿人了吧。如果尚了公主,只要自己家裡不搞什麼謀反之類的事情,總還是保得住的。哪曉得這個逆子竟然如此……難道,他不考慮他的家人了嗎?

  碩王爺頓時老了十歲,他跪在地上,痛哭流涕,「皇上,這一切都是奴才教導無方,治家不嚴,以致出此逆子。奴才罪該萬死!」

  說完,便看向福晉和皓禎,「難道你們也被那妖精所迷惑嗎?還不快向聖上請罪?」

  福晉看看康熙,又看了看王爺,最後視線在皓禎和白吟霜之間游移。

  王爺,是她立身存命的根本,而皓禎,是她得到王爺看重的資本。她接受那個白吟霜,一方面是因為她看著實在面善,另一方面也是因為皓禎。在福晉的眼中,兒子永遠是最好的,即使他不是她親生的兒子。那個公主,雖然尊貴,但其實也不過是皇上的養女,她本身不就只是一個親王的女兒嗎?而且還只是一個庶女。她一個親王的庶女嫁給身為親王嫡子的皓禎,在福晉眼中,根本不是他們碩王府高攀。

  原本為了兒子高興,她可以允許白吟霜進府。那麼現在為了兒子,她依然可以毀了白吟霜。

  白吟霜,你別怪本福晉,誰讓你擋了我的路呢?

  福晉不過略頓了頓,便在地上磕起頭來,「皇上,太皇太后,皇太后,奴婢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是真的。只是看到這白吟霜的第一眼,奴婢就覺得好生熟悉,像是見過一般,之後就不知道是怎麼回事了!皇上明鑒呀,奴婢這腦子只要看見她就常糊塗起來,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做了什麼事!她一定是妖精,是妖精,沒錯的……若不是太皇太后慧眼,奴婢還想不到她是妖精呀!」

  說著說著就痛哭了起來,「皇上,奴婢知罪了!奴婢罪該萬死!」

  白吟霜呆了,她無法相信,之前還那麼和善、那麼溫柔的福晉,竟然突然間就指稱自己是妖精。

  皓禎也愣了。明明昨天晚上,額涅還那麼體貼那麼善解人意的對他們兩個。額涅說的話,現在還在他的耳邊呢,「額涅老了,看著你們這些孩子們過的好額涅就覺得滿足了。只要你們好,額涅什麼都無所謂了。」言猶在耳,額涅怎麼突然就要把吟霜往火坑裡推呢?她難道不知道,這樣一來,吟霜就必死無疑了嗎?

  「不!不是的!」皓禎泣道,「吟霜她不是妖精,她不是的,皇上,她不是……」

  「皓禎!」已經快要絕望的白吟霜看著仍在為她辯白的皓禎,眼淚立刻在眼眶裡打滾了。

  「吟霜!」皓禎看著她,越發不願意相信,這樣美麗純真的姑娘會是妖精。她哪裡妖了?只是這些俗人無法理解他們的愛情罷了。

  「皇上,看來額駙對此還有異議呢。」太皇太后微笑著,聲音卻沒有一絲的溫度。

  「太皇太后!」皓禎把頭重重磕了下去,「你們一定是誤會了。如果你們能夠和吟霜接觸一下,多瞭解她一下,一定會發現她是多麼的善良,多麼的純真,這樣的吟霜怎麼可能是妖精呢?太皇太后,請您明鑒呀!」

  「你好大的膽子!竟敢讓哀家和一個歌女多接觸?哀家看你才是被迷昏了頭,搞不清楚身份了!你別以為你現在尚了公主哀家就拿你沒辦法了!皇室裡少個把額駙,這算不得什麼。」

  白吟霜自幼走街串戶,在江湖上打滾,別的不懂,人情世故還不是一竅不通的。她眼見皓禎似乎是要保不住了,太皇太后那句「皇室裡少個把額駙,這算不得什麼」給了她太大的震撼。原來人家是沒有顧忌的。也是呀,依皓禎之前所說,那個公主又不是皇帝的親生女兒,人家又何必投鼠忌器呢?

  白吟霜對皓禎確實是喜愛的,況且在這裡能依靠的也只有他了,她怎能眼看著他去送死?

  「太皇太后,皇太后,皇上,我是妖精,我真的是妖精!求你們,求你們饒了他,我不會再迷惑額駙了,再也不會了。」白吟霜匍匐在地上,低聲泣道。

  「哀家有叫你說話了嗎?」太皇太后怒瞪她一眼,「沒有規矩,還敢自稱『我』?你算個什麼東西?來人,掌嘴!叫她知道知道自己的身份!」

  白吟霜愣住了,她沒想到只是自己的一句話,竟然惹出了如此大的麻煩。該怎麼辦呢?

  她哪裡想得到辦法?只能眼睜睜看著自己被人架起來,板子在自己臉上抽著。

  疼,這是她唯一的感覺了。她現在恨不能立刻就死掉,也好過受這樣的罪。

  為什麼呢?她不過是想活下去,為什麼最終卻要忍受這樣的痛苦?

  為什麼有的人可以一生下來就錦衣玉食,而她卻只能吃糠喝稀?為什麼有的人生下來就可以掌控別人的,而她卻只能無法反抗地等待著別人來決定自己的命運?

  她不服,所以,她堅決退掉了爹爹幫她訂的婚事,她不想嫁給一個莊稼漢。她這麼年輕漂亮,為什麼不可以走一條更好走的路?

  她不服,所以,她堅持要到京城來。因為,她聽說過,京城裡面的大官和有錢人最多了。

  她有什麼錯呢?除了出身,她哪裡比不上那些千金大小姐?



16.番外梅花烙4

  「白吟霜,你仍然不認為自己有罪嗎?」掌嘴之後,太皇太后問道。

  吟霜抬起頭來,直直盯著前面的太皇太后,「如果真情也是一種罪,那麼吟霜罪無可恕。」

  「是嗎?」太皇太后冷哼一聲,「為了你的真情,你可以在父親新死,屍骨未寒之時就委身於人。你以為,一句真情,就可以掩蓋你的不孝嗎?」

  「太皇太后,對我爹,我是虧欠的,吟霜不敢否認。可是我爹臨死的時候,曾對我過,他最最希望的事情,就是我能夠幸福。而在我看來,找到皓禎並且能夠和他相知、相許、相愛,我已經是世上最最幸福的人了。我相信,我爹一定不會怪我的,他一定會祝福於我的,因為他愛我,父母的愛最是無私,我也愛我爹,所以我也會努力讓自己幸福,讓他放心。」想起爹爹,吟霜彷彿又感受到了那溫暖的笑意,那無微不至的關懷愛護,不是親女勝似親女。白吟霜面容有一絲恍惚,爹,你會怪我嗎?可是,你說過,女兒的幸福就是你的幸福,現在,女兒已經找到了自己的幸福,爹,你會懂我的,對不對,爹,你那麼愛我,不會對我有什麼誤解的,一定是這樣的,爹,請你祝福女兒。

  「哼!」康熙不再看向死不悔改的白吟霜,他的眼神在其餘的幾人中移動。碩王爺的癱軟,福晉的抽泣,側福晉和皓祥的茫然,最後,他把目光定在了皓禎臉上。

  「皓禎,你應該知道,朕把公主賜給你,是對你多大的恩寵。你這樣辜負皇恩,牽累家人,實在是不忠不孝!朕對你太失望了。不過,看在公主的面子上,朕還可以給你一個機會。」康熙看著他。

  「朕可以處死你,但是朕捨不得大公主年紀輕輕就守寡,所以,朕可以給你一個機會,這是兩把刀,你和白吟霜一人一把,你們兩個必須有一個死去。」康熙用看那樣鼓勵的目光看著他,皓禎激動了。皇上對我那麼寬容,也許他是看中了我的才能,不捨得失去人才。沒錯,皇上對臣子最是寬和的,尤其是有才華的臣子……

  白吟霜看著被太監端到眼前的匕首,輕輕舉起,口中喃喃道:「皓禎,我怎麼捨得讓你死在我的面前,你放心,我不會讓你死的。我和我爹行走江湖,遇到過多少風浪,都闖過來了。從前,我從沒軟弱過,可自從看到你以後,我就軟弱了。很多明明知道不該做的,可我卻發現我的果斷不見了。我變得愛哭,愛依賴人,我以為我終於找到了一個可以依靠的肩膀了。你知道嗎,我好累,一直都好累,那樣的生活,真的好累。我告訴自己,對著愛情,軟弱沒有關係。我自己都不明白為什麼,只是一眼,就陷了進去,陷進了世上最美麗的夢中,再也醒不過來。你,讓我變得不像自己了,可是我,仍然感謝上蒼,讓我遇到了你。你還願意接受這樣的我嗎,那個不再和你印象中的『梅花仙子』一樣純潔無暇的,善良柔弱的女子。不是『梅花仙子』,只是白吟霜,你,還願意嗎?你還願意愛這個不再完美的我嗎?」

  皓禎被震動了。他看著那樣決然的吟霜,那樣美麗,那樣愛他。「吟霜,我會永遠愛你,讓我們終結掉自己的生命,做一對生死鴛鴦,好不好?讓我們在天願做比翼鳥,在地願為連李枝。天長地久有時盡,此『愛』綿綿無絕期。」

  「皓禎,我願意。」看著眼前堅定的愛人,白吟霜的視線模糊了,定定的最後看了一眼皓禎,她緊握著匕首,刀尖面向了自己的胸口。

  皓禎和白吟霜一同動作,白吟霜看著這個要和自己天上人間不分離的人,眼中洋溢著幸福。

  然而,只是一瞬間,白吟霜瞪大了眼睛,低下頭,她胸口和腹部各插了一把一模一樣的匕首,而皓禎,只是哀傷的看著她,身上濺滿了她的血。

  「這樣,也好。」白吟霜笑了,笑容那麼淡,淡到幾乎透明。她的眼睛,仍然深深看著她的愛人,直到黑暗降臨。

  白吟霜去了,那樣安靜的,陪伴她的,只有那淺淺的笑容,和她眼角的淚珠。

  蘭馨看著眼前這個男人,眼中滿是失望。

  剛才他們兩個山盟海誓的時候,她是嫉妒的,雖然她不愛他,可自己的額駙跟另一個女人這樣深情,怎麼可能不憤怒。可是那樣的憤怒痛苦之下,卻還有著那麼一點點的羨慕,羨慕他們可以擁有這樣忠貞的愛情。

  可是,現在,這份忠貞被皓禎打破了。

  皓禎,在她的眼中,已經成了地上的泥。

  「皇阿瑪,求皇阿瑪恩典,讓純禧和額駙合離。」蘭馨跪在地上,已經不再是方纔的淒迷模樣,那堅強的目光告訴康熙,她又變回了那個驕傲的大清公主。

  「好,蘭馨,你重新堅強起來,朕很是欣慰。」康熙開口道:「和碩額駙皓禎,文武雙全,實乃國之棟樑,朕處於一片愛才之心,以和碩純禧公主妻之。然和碩額駙英年早逝,朕實痛之。念和碩純禧公主年輕守寡,朕心有不忍,命公主回宮,待三年孝後另行賜婚。」

  「兒臣謝皇阿瑪恩典。」

  皓禎呆住了,為什麼,他已經打敗了吟霜,為什麼他還要死?

  「不,皇上,你不能這樣,您說過的,只要我殺了她,我就可以活下去的,您說過的!」皓禎大喊著,他已經犧牲了他一生的愛情,他的愛情怎麼可以這麼廉價,廉價到連活下去的機會都不給他。他掙扎著,向皇帝的方向撲騰、怒吼,雙手伸向前方,滿眼的不甘和憤怒,只匯成了四個大大的字:我不想死!

  「把他的嘴給朕堵上!」康熙現在連看他的興趣都沒有。那樣的話,他何曾說夠,他從來沒有明確說過這樣話。

  白吟霜和皓禎的屍體被碩王爺帶走了。

  然而,當晚,碩王府不知怎麼傳出了一陣痛呼聲,裡面隱隱可聞「女兒」「梅花」之類的字眼。

  第二天,京城傳出消息,曾經風光無限的和碩額駙皓禎死了,碩王福晉傷心過度也隨之而去了,福晉身邊的秦嬤嬤自盡殉主。

  一個月後,碩王酒後失德,又被查出收受賄賂等事由,由親王銜降為貝勒,封皓祥為世子。

  這樣的事情並不能引起太多的震動,只是為京城裡無聊的人們又提供了一樁有趣的談資罷了。

  蘭馨重新回到了皇宮,依然過著公主的奢華生活。

  有時候,會想起那個美麗的女子,她最後後悔了嗎?然而,後悔又有什麼用處?她把一生最真摯的愛情捧到他的面前,可最終收穫的,卻是破碎的心和飛濺的鮮血。

  如果最後一幕可以重新來一次,她依然會刺向自己嗎?還是,會……

  愛情,終究還是戲曲裡的玩意兒,現實中的愛情,只能讓人一聲長歎。

  她們兩個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的見面,留給她太多的東西。從那之後,她再也無法相信愛情,無法相信男人的承諾。可也正因為此,她是康熙一朝所有公主中最最幸福的一個,因為她不在乎,不期待,所以,不必擔心期待落空的失落感覺。她永遠是草原人民眼中堅強驕傲的公主,是可以依靠的堅實後盾,是獨立勇敢的蒼鷹。她可以獨立撫養兒女,使他們都成長為真正的雄鷹。她是最受尊敬的公主,即使晚年回到了京城,她依然是草原人們心目中近乎神話的存在。而那些崇拜著她的人們,也許做夢都想不到,她也曾有過那樣軟弱而絕望的時候。事實上,她自己都常常忘記,而以為自己天生就是蒼鷹一般的女子。

  她有很多不好的地方,她的過錯太多太多。然而,當蘭馨滿頭白髮的時候,那明亮到讓自己嫉妒的眼睛,那柔弱羞澀的笑容,每當看著皓禎就會浮現在臉上的幸福表情,那曾讓自己深深厭惡,幾乎無法承受的柔軟聲音,都已經在腦海中模糊了,她甚至回憶不起那張記憶中無比美麗的臉孔究竟是什麼樣子。她對這個女子最後的印象,就是最後那樣淺淺的笑容,和那滴晶瑩的淚珠。


作者: o863    時間: 2012-2-17 09:04 PM

17.死亡

  已經是二十五年的五月了,德宛在生下了第三個女兒噶盧岱。

  出了月子之後,她才知道五阿哥變得喜歡出宮了,因為外面有個小美女艾欣在勾著他的魂兒。

  作為五阿哥口中出現頻率越來越高的詞彙,「艾欣」二字為兩宮太后和宜妃所熟知。

  生下噶盧岱後,薩伊堪也離開了永和宮。

  這是因為五阿哥進入上書房後,學習開始佔他生活中的大部分時間,而皇太后的日子也越見寂寞了。

  德宛很自覺地把薩伊堪送到了皇太后身邊。

  德宛記得,似乎原本德妃的次女就是養在皇太后身邊的,也正因為如此,她才能夠逃脫遠嫁蒙古的命運。不過最終因為身體不好,她還是在二十多歲的時候就去世了。可現在不同,薩伊堪被她養得壯壯的,用康熙的話說,就是比小阿哥們看著都壯實。所以,德宛對改變她早逝的命運也還是有信心的。

  永和宮裡新來了一個庶妃章佳氏。她來的時候,肚子已經大起來了。

  章佳氏原本是住在承干宮的,可是佟妃死後,章佳氏害怕那裡的陰氣重。看著她的肚子,康熙把她遷到了永和宮。

  佟妃是在二十五年六月去世的。她的離去並沒有給康熙帶來什麼感情上的觸動。

  曾經的後宮之主,康熙的表妹,就以這樣孤單而淒涼的方式結束了她的一生。

  那一日的早晨,宮女去伺候佟妃起身的時候,發現她已經冰冷了,表情痛苦猙獰,顯示出死前曾經極度痛苦。

  於是,那天的清晨就是由一聲響徹雲霄、震驚皇宮的「啊~~~~~~」拉開了序幕的。

  雖然佟妃淡出人們視線已久。但是此事性質太過惡劣,還是驚動了不少人。

  貴妃命人檢查佟妃使用的香料、藥物等,以期能有所發現。

  然而太醫在藥渣和香料中都沒有發現任何不對勁兒的地方。知道宮女彩霞發現了一副還未曾用過的藥。

  太醫掂了掂,仔細看了看,臉色終於變了。

  結果很快就出來了。這藥中多的這點兒本來沒多大問題,就算加上也只是起個解苦的效果,不會引人關注。但是關鍵就是還要考慮到貴妃使用的香料。二者分開都沒有什麼危害,可放在一起使用,對有心病的人來說,就會起到巨大的危害作用。而佟妃的心臟,恰巧屬於那種不大健康的類型。(純屬胡編亂造)

  佟妃就這樣死了,死於被惡意激發出來的心疾。

  然而後續發展令人心驚。

  是誰害了佟妃,到底是為什麼要害佟妃?這個問題一日查不出來,大家都無法安心。

  情形似乎膠著住了。佟妃身邊親近的宮女有六個,彩霞、小佩兩個都是侍侯過皇帝的,另外四個也是跟她多年的老人。住在承干宮後殿的就是章佳氏。

  章佳氏還大著肚子呢,所以也沒什麼人會去懷疑她,只是把其他人叫來分別審問。

  審理了幾天,正一點兒頭緒都沒有的時候,章佳氏身邊的青青卻突然想起一件事來。

  「啟稟皇上、娘娘,事情是這樣的。前天半夜主子睡不著,說突然想吃醃梅子,主子有了身子之後就不是很舒服,口味也常常變化,指不定什麼時候就想吃什麼東西了。這也是常有的事兒,奴婢不好總是勞煩別人,就只好自己在小廚房裡做些東西。那天晚上,奴婢到小廚房的路上,似乎看到樹後頭有影子一閃而過,當時還出聲問了一聲,可是沒有人回應,天又黑,奴婢想著可能是看錯了呢。後來主子吃完了,讓奴婢把碗送回去。回來的時候,奴婢鼓起勇氣去看了看,結果發現了一張舊手帕,奴婢想,大概就是那個人不小心落下的。」說完就將手帕呈上,雙眼緊張地盯著貴妃,額頭上隱隱有點點亮光。

  康熙和貴妃拿了手帕看了看,料子很是平常,上面繡了一叢淺色的菊花。

  「啊。」當帕子傳到榮妃那裡時,傳來一聲輕輕的驚疑聲。

  「怎麼回事?」康熙看向榮妃的方向。

  「回皇上的話,」榮妃身邊的淺菊站出來跪下回話,「這個帕子是奴婢早先丟失的。」

  「是嗎?」

  「回皇上的話,奴婢可以確定。這帕子奴婢只繡過這唯一的一方,而且是剛繡好還沒有拿出來用過就突然不見了。奴婢找了幾天沒找到也就不再多想了,可沒想到,今天竟然在這裡又見到。奴才能認出,這繡功正是奴婢當時初學刺繡的時候的功夫。」

  榮妃再一看,果然手藝有些毛糙,不大拿得出手,和淺菊現在的手藝完全不能相比。

  這下,線索又斷了。帕子不能提供證據,而且康熙身邊的李德全李大總管可以證明那一晚,淺菊絕對沒有出去。因為那一晚,康熙宿在榮妃處,淺菊就是和李德全一起站在門外守了一夜的。

  後來,又查了宮裡到太醫院取過那味藥材的幾個人。榮妃、德妃、成嬪和文貴人四人曾在近期派人取過。

  文貴人身體一直不好,不久前病故了。成嬪為了給七阿哥治腿,一直用著藥,七阿哥怕苦,開點兒有甜味的藥是常事。德妃生了小女兒後虧了身子,也在服藥,這味藥是太醫明明白白開了藥方的。榮妃也有點兒著涼,也正喝著藥,用那味藥去苦味的。

  宮裡用什麼都是會有記錄的。著侍衛們一搜查,數量上對不上的竟然只有文貴人那裡的。而文貴人去世之前,記錄的也是清清楚楚,想來是後來被人拿了。能夠知道文貴人曾在太醫院取過什麼藥以及藥的用量的,只有能夠管理宮務的高級妃嬪。

  而文貴人去世的時候,貴妃雖然是名義上六宮管理者,可那時她身體還沒調理好,沒有參與宮務,德妃正在安胎,已經卸下了身上所有的權利,一直到現在還是無事一身輕的狀態。那麼有可能探知並弄到文貴人用剩下的藥材的,只有惠、宜、榮三妃了。

  然而,佟妃畢竟已經沒了威脅,而且她們之間也沒有什麼不死不休的仇怨,大家也想不出其中哪一個有什麼理由去殺害佟妃。

  那麼,究竟是誰呢?又是為了什麼樣的原因呢?

  最後,沒能查出真相,佟妃只好滿腹冤屈的下葬了。葬禮按妃的儀制,封號為寧,是為寧妃。

  因為看到佟妃慘死的模樣,有著身孕的章佳氏受到了極大的驚嚇,做夢都常常夢到佟妃的慘狀而日漸憔悴。為了孩子,康熙把她移到了永和宮。但是,太醫對章佳氏現在的狀態很不安,他們很明白的跟太皇太后和皇太后說了,情形非常危險,難產的可能性極高,最後也非常有可能要面臨二選一的難題。太皇太后和皇帝也明確表示,一切以肚子裡的那一個為考慮的基準。

  之後,在六月的時候,皇宮裡就來了一位小美女。她正是李爾佳氏艾欣。

  艾欣時常和五阿哥一起玩,也喜歡去找四阿哥和六阿哥,一來二去,德宛就知道了關於這個小姑娘的一些事情。

  比如說攛掇家人在小湯山買地,設計新款式的服飾,在讀書方面有特別的天賦,對西洋事物有特別的興趣,在五阿哥他們說起前頭三個哥哥時隱隱露出的不屑一顧……

  類似的事情太多,多到德宛不得不相信,這也是一個穿越者,還是一個麻煩的穿越者。

  因為五阿哥的喜愛,她終於獲得了進宮見世面的機會。

  德宛對這位穿越同仁並沒有多大興趣,只把孩子們約束在永和宮裡,連四阿哥、哈宜呼和薩伊堪都接了回來,免得那位太過活躍的艾欣姑娘做出什麼出人意表的事情來,嚇著小孩子。當然理由也是現成的,哈宜呼的生日嘛,雖然只是個孩子,沒必要辦什麼宴席,但自家兄弟姐妹聚在一起玩一天也不錯。

  然而艾欣很懂得「山不來就我,我就去就山」。在她假裝乖巧博得皇太后的喜愛之後,便借口要對以前和六阿哥發生的小誤會親自去道歉。在五阿哥的推波助瀾下,皇太后使了身邊的桂嬤嬤送她到永和宮來。

  艾欣穿的是一件亮蘭色的旗袍,這次倒是沒有弄出什麼太過花裡胡哨的造型,然而袖口、領口與下擺處還是繡了不少玫瑰花,而且用的是緞帶繡。

  德宛看著這個瞪大了眼睛的女孩子,若是在幾百年後,也許她也會喜歡的吧,可惜,這裡是清朝,而她是一個被清穿文迷昏頭的孩子。

  「德妃娘娘,真是對不起,我太失禮了。不過我不是故意的,實在是您真的太好看了,艾欣一時看呆了去。」她一副很是不好意思的害羞模樣。全然沒能顧及五阿哥在旁邊擠眉弄眼的提醒她要自稱奴婢。

  「無妨,你不必這麼拘束。五阿哥,你也莫拘著她,小孩子家家的,第一次進宮,規矩不過關也不是什麼大事兒,只別在太皇太后和皇太后那裡失了禮數就是了。」德宛笑了笑,還真是個孩子,連演戲都不是特別過關,真應該回去對著鏡子重新練習。

  「啊!」艾欣終於想起了自己似乎做錯了什麼,忙撲通跪了下來,道:「娘娘恕罪,奴婢一時忘形……」



18.規矩

  「啊!」艾欣終於想起了自己似乎做錯了什麼,忙撲通跪了下來,道:「娘娘恕罪,奴婢一時忘形……」

  不待她說完,德宛就打斷了,笑道:「這也不是什麼大事兒,以後長點兒記性就是了。老五,還不快把人扶起來,瞧你那抓耳撓腮的樣子,倒成了孫猴子了。」五阿哥和德宛還是很親近的,也常開一些無傷大雅的玩笑。

  五阿哥不好意思的看了德妃一眼,道了謝,把艾欣拉起來,笑著說:「德妃娘娘,今兒艾欣來就是想給六弟陪個不是,之前出去的時候有一些誤會,六弟也跟您說過的。艾欣後來越想越覺得不好意思,就想來跟六弟道個歉,彼此和好了。」

  「行了行了,多大點兒事兒呀,值得你記到現在。你放心,爺不會計較你。」六阿哥雖然很不大待見這個之前比他還囂張的女人,但人家已經服了軟,他也就不好再說什麼了。更何況還有一個五阿哥在,在兄弟裡,除了四阿哥,他最親近的就是這個五哥,因此,就算不樂意也得賣這個面子了。不過,她既然覺得不好意思了,怎麼不自己說,還要叫五哥替她賠罪,難不成是在拿五哥壓他?小六呀,不得不說你想多了,只怕艾欣同學還沒有這樣的腦子想到用五阿哥來壓你呢。

  「娘娘,之前五阿哥說過今天是七格格的生日,奴婢今天早早的起身做了一點兒小點心,不見得多貴重,就是一點兒心意。」艾欣信心滿滿的樣子,讓德宛禁不住懷疑她要做的該不會是生日蛋糕吧?

  果然,艾欣拿出一個大大的生日蛋糕來,上面用奶油堆出一朵大大的牡丹花,旁邊零星散著各色各樣的小花,確實挺漂亮。

  艾欣親自抄刀分成很多小份兒,並主動拿起一份放到哈宜呼的嘴邊,「來,七格格,你嘗嘗,很好吃的。」

  哈宜呼瞪著眼睛看著嘴邊的東西,愣是把嘴巴閉得緊緊的。

  艾欣四下一看,大家都皺了眉頭,連五阿哥都有點兒臉色不對。

  完了,又出岔子了。艾欣直覺地沖五阿哥望去,眼中的慌張疑惑立刻讓五阿哥的心軟了下來。

  「德妃娘娘,艾欣她對宮裡的規矩不大清楚,兒臣一定會好好教她規矩的。」五阿哥的眼中滿是祈求。

  「好了,在本宮這裡還好,萬一以後惹到了哪個不好惹的,有你哭的。回去把這些忌諱全都給她說清楚了。」德宛怎麼說也要賣五阿哥一個面子的。

  「是,兒臣一定好好教她規矩。」

  「行了,本宮也累了。你帶她到各宮裡見見吧。別讓她得罪了別人。」德宛揉了揉太陽穴,對著身旁的宮女道,「喜雨,拿我那隻翡翠鐲子來,給小姑娘做個見面禮。」

  艾欣忙跪下謝了恩。

  看著他們出了宮門,德宛回頭問哈宜呼,「要吃嗎?」

  哈宜呼搖搖頭,看都沒有看一眼。

  德宛又問其他孩子,都搖頭。德宛這才笑了起來,「好了,撤下去吧。」

  看著眾人都退下去,德宛才緩緩道,「這個李爾佳氏,很是沒有規矩,你們以後離她遠一點兒吧。至於五阿哥,罷了,也不是咱們該管的。」想想那些清穿文中,那個女主們都喜歡在一堆阿哥中間左右逢源,可千萬不要把自己的幾個孩子都禍害了。

  而在外面,垂頭喪氣的艾欣可憐兮兮地問道:「五阿哥,德妃娘娘會不會不喜歡我呀。」

  想想她在德妃那裡的表現,五阿哥怎麼也沒有辦法為了安慰她而撒謊,只能說:「沒關係,德妃娘娘是個溫和寬厚的人,最喜歡規矩的女孩子,只要你以後在她面前規規矩矩的,她一定會喜歡你的。」

  五阿哥自信滿滿,可艾欣卻覺得自己像是到了世界末日。她對規矩的印象還停留在小時候看《還珠格格》裡面的那個凶神惡煞一般的容嬤嬤。

  想了想,艾欣還是不明白剛自己哪裡做錯了,「五阿哥,剛才我到底做錯什麼了?」

  五阿哥想起了艾欣剛剛的失誤,對她說:「在宮裡,吃東西絕對不是那麼簡單的。我跟你從頭說吧。宮裡做飯的過程特別嚴格,不是你想怎麼做就怎麼做的。菜做好了以後要有人盯著放進銀製的碗碟裡,銀製的東西可以驗毒。然後就交給太監,,用黃雲緞包好,挨次遞上。不到桌前包袱是不准打開的,在主子用飯之前還要有人先驗了毒才成。像你剛才沒有人驗過就餵給七格格是絕對不被允許的。」

  想了想,五阿哥覺得還是把情況說得更嚴重些好了,便又說起一些她其實沒有必要知道的一些事來:「還有侍膳的時候,也是有規矩的。主子眼睛瞧哪個菜,下面的照做就是,最最忌諱的就是自作主張。爺在你們家一起用飯的時候聽見的有些話在宮裡是絕對不能說的。像『這個菜好吃,您嘗嘗』這類的話是絕對不能說的。這是皇宮,不是居家過日子的地方。誰要是說了這話,指不定還要受罰呢。不過這些和你沒多大關係,這些事情都是奴才做的,我也是之前無意中聽人說起才知道的。」

  光一個吃飯就這麼麻煩,而且可能還不止。艾欣開始有些頭昏了。她記得小說裡那些女主角不管是被指給了貴人,還是留在了宮裡做宮女,都混得風生水起,幸福得不得了,怎麼就沒說還有這麼多規矩呢?

  「五阿哥,你再給我說說吧。萬一以後選秀我讓留下當了宮女,也好少受罰呀。」

  「宮女?誰給你說秀女會留下宮裡當宮女的?留在宮裡的都是做了貴人的。」五阿哥訝然了。

  「啊?難道不是?可我怎麼好像聽說過這種事呀?」艾欣瞪著大大的眼睛,一頭霧水。

  「那準是你聽錯了。你聽的那肯定是小選,小選選的是宮女。像你這種貴族出身的參加的是大選,大選選中的不是留在宮裡做貴人,就是指給宗室們。落了選的就送回家。你想想,參加大選的都是官員的女兒,哪個當官的養女兒是為了送進宮裡做宮女,等二十五了再出來做嫁不出去的老姑娘?旗人家的女兒都是貴重的,自小都是用金堆堆出來的,怎麼捨得用來伺候人。你放心吧,別擔心了。」五阿哥真有點兒鬱悶了。平時看她聽精明的呀,懂得的也多,怎麼在常識性問題上就什麼都不知道呢?五阿哥覺得自己真是任重而道遠呀。

  此後,五阿哥每個月都會出宮那麼一兩次。他真應該感謝疼愛他的皇太后,否則他見美人絕對不會這麼順利的。

  雖然有些幸災樂禍之嫌,但是德宛還是很高興自己的兩個兒子沒有被美色迷昏了頭。至於五阿哥,畢竟不是她親生兒子,她也管不了那麼寬不是。

  五阿哥常會對六阿哥說起艾欣對他的關心,「艾欣對你可真好,每次見到我都會問你身體怎麼樣,有沒有不舒服。真奇怪,你們也沒見過幾次面,怎麼她對你比對我都好,我都要嫉妒了。」五阿哥明顯是陷入愛河了。哎!才七歲的孩子,皇家的孩子,真的是太早熟了

  六阿哥當面笑笑,背後就跟四阿哥和德妃告黑狀,「那個李爾佳家叫艾欣的,肯定是記我的仇了。要不然怎麼老盼著我生病呀。五哥也真是的,都被她騎在頭上了還不自知。哼!五哥現在是被他迷惑了,我就不信她能禍害五哥一時,難道還能禍害五哥一世不成?她也不想想她算什麼東西,傍上了五哥就敢詛咒我生病,爺都不跟她計較了她還敢咒我!現在爺不跟她計較,等以後,爺一定要告訴皇阿瑪,看她有沒有本事真的當了五哥的福晉!」

  四阿哥立馬也不高興了。六阿哥自幼身體就不好,連四阿哥對著這個弟弟都有些小心翼翼的,就算現在看起來健康了許多,四阿哥仍是不放心。現在居然有人敢拿六阿哥的身體說事兒,四阿哥能樂意才怪!

  而德宛想的就沒有那麼多了。她想,這個艾欣定然是知道老六會早夭,而且一定會在十四阿哥出生前死掉。只要是資深的清穿迷恐怕都知道十四比老四小了十歲,而現在老四已經八歲了,也就是說,在她眼中,老六的時間不多了,也許不用多久就會沒了。也許她還會利用老六的死來拉近跟老四的關係也說不定。

  但是德宛很清楚,歷史已經改變了,本來應該在二十四年去世的老六現在已經活到了二十五年了,並且還是健康可愛的。德宛相信,他還會繼續健康的活下去。而艾欣小朋友,清朝的選秀本就不是什麼簡單的事情,現在再加上一個脾氣糟糕又小心眼愛記仇,偏偏又很得康熙寵愛的六阿哥給她背後搗蛋,德宛突然開始希望時間快點兒,她想看好戲了。德宛拍拍額頭,原來自己也變得惡趣味了。


作者: o863    時間: 2012-2-17 09:05 PM

19.疑問

  二十五年十月初一,康熙的第二十二個兒子,也就是未來的十三阿哥,來到了這個世界上。伴隨他的降生的,還有章佳氏的死亡。

  這四個月裡,因為佟妃的死狀在睡夢中縈繞不去,章佳氏的精神迅速的衰弱了下去。這使得她很難在生產中活下來。

  定定的看了兒子一會兒,章佳氏無奈地閉上了眼睛。大家都覺得章佳氏的死沒什麼可奇怪的,畢竟她的情況大家都看在了眼裡。然而德宛心裡卻很是沒有底。章佳氏的死到底是怎麼回事?在這皇宮裡死的人那麼多,章佳氏就真的沒見過死人嗎?大家都瞧見了佟妃的死,也有人多少受到了點兒驚嚇,但像章佳氏這樣的可只有她一個。太醫說是因為她是孕婦的緣故,可德宛總覺得心裡怪怪的。尤其是她曾聽宮女說,章佳氏做噩夢的時候有時會說一些奇怪的話,什麼「我只是害怕」、「又不是我下的手」、「我不敢說」一類的話,讓德宛心裡更加忐忑不安起來。

  因為事先已經有了心理準備,太皇太后、皇太后和康熙對章佳氏的死並沒有太大的波動,只說是章佳氏對皇室血脈有功,封為敏貴人。畢竟,這是大家早就料到了的。然而,能夠添一個小阿哥,康熙還是有些開心的,尤其是從如此衰弱的母體中生出來的孩子身體居然還說得上健康。隨後康熙為這個頑強的來到了世間的兒子賜名胤祥,並且下旨由永和宮德妃撫養,畢竟章佳氏身在永和宮,小阿哥也生在永和宮,這樣的安排是理所當然的。

  然而,儘管這個決定很理所當然,德宛還是要開始面對整個後宮歆羨的眼神。因為德宛自己已經有了二子三女五個孩子,現在又得了一個兒子,還是一個已經沒了母親的,只會完全屬於她的兒子,德宛成了後宮擁有孩子最多的嬪妃了。就算只看兒子,這宮裡也只有宜妃能和她相比。宜妃有五、九、十一三個阿哥,德妃有四、六、十三三個阿哥,勢均力敵。

  可能是覺得宮裡快過年的時候死了人有點兒晦氣,也可能是太皇太后突發奇想了,反正沒幾天,宮裡就傳出消息來,臘月裡皇上要奉太皇太后和皇太后祭拜福陵和昭陵。

  這下大家暫時不羨慕德宛了,畢竟德宛剛接收一個熱乎乎的小包子,根本不能跟了去。那麼,有望隨駕的妃嬪就少了個對手。

  這段時間,妃嬪們一個個或是打扮的花枝招展在康熙面前晃悠,或是一副孝順媳婦的模樣在兩位太后面前盡孝,一時間宮廷治安好上不少,大有奉行聖人之言「君子動口不動手」的架勢。

  結果走的時候,康熙帶走的只有生下了十二阿哥的萬琉哈氏以及另外幾個貴人。帶去的皇子除了大阿哥、三阿哥和四阿哥,竟然還有一個八阿哥,這很是出人意料。

  而皇太后在臨行前偶感風寒,只能留在宮裡,望著好好的出行機會扼腕不已。

  德宛看她這樣,倒笑了起來,「看來還是做婆婆的心疼媳婦兒。太后看臣妾眼睜睜看著別人出去自己不能動彈,想來是怕臣妾悶了,太后留下來臣妾也總算有個能走動的地方了。每天孝順孝順太后,看看孩子,這日子才充實呢。」

  皇太后知道她是在開解自己,便也放開心思說起家長裡短來,這幾個月過得倒也鬆快。

  聖駕最終是在上元節前後趕回來的。

  估摸著太皇太后休息好了,德宛和宜妃一人一邊兒扶著皇太后來找太皇太后蹭聽的,當然五阿哥也領著哈宜呼和六阿哥做小尾巴來了。

  負責給大家講解的是四阿哥,估計大阿哥在請安之後就直接跑惠妃宮裡給自個兒額娘單獨講解去了。

  四阿哥講了不少關於盛京的見聞,其中最詳細的就是康熙建聖德神功碑亭的經過。四阿哥可是全程觀看了康熙御制碑文的經過,並對撰寫碑文的顧觀廬的書法讚不絕口,還特特央了康熙求得了一幅顧觀廬的書法條幅。

  而且,這是四阿哥第一次真正認識到康熙身邊的朝臣。他對高士奇的博聞強識印象很深,在他的嘴裡,康熙不管問什麼他都能詳細回答,把四阿哥看的兩眼冒光。康熙看兒子這個樣子,又好好勉勵了他一番,鼓勵他好好唸書,爭取有一天也變成這樣。

  隨後,為了安慰德宛的思子之情,四阿哥被允許回永和宮住一晚。

  「額娘,兒臣此次見到固倫溫莊長公主了。她似乎對八弟特別的喜歡,而且對兒臣兄弟幾個很是冷淡。」四阿哥心裡很不舒服,想不出來自己哪裡不如八阿哥了。

  「固倫溫莊長公主?」德宛對這個人似乎不大清楚,是誰呀?

  「是孝端文皇后的長女,先嫁了察哈爾部蒙古林丹汗之子博爾濟吉特氏額爾孔果洛額哲,後來額哲沒了以後就嫁了額哲的弟弟阿布鼐。結果康熙十四年阿布鼐被削去爵位並被處死了,他兩個兒子布爾尼和羅布藏也都一併被射死了。」

  聽得阿布鼐這三字,德宛才想起這個公主是誰了。在現代的時候她也看過一些關於良妃衛氏出身的討論。有的說她的父親是正黃旗包衣、內管領阿布鼐,姓覺禪氏。還有的說,她就是這個蒙古親王阿布鼐和固倫溫莊公主的女兒,後來阿布鼐被定了罪,她才從雲端跌到了泥地裡。德宛來了以後,倒是見了這衛氏確實出自覺禪氏。可這次溫莊公主待八阿哥和其他阿哥的不同卻讓她很疑惑,難道衛氏的身份還有什麼謎團嗎?可是衛氏的臉,怎麼看都不像蒙古人呀。

  但是,她記得溫莊公主的壽命似乎沒有這麼長吧?她應該是死在阿布鼐之前的吧,怎麼現在還活得好好的?

  如果衛氏真的是蒙古人的話,八阿哥以後想要奪嫡應該會更難了吧。

  「罷了,許是他們有緣吧。誰都不能做到人見人愛、花見花開吧。我們老四還有額娘,還有太皇太后呢。」

  「嗯。額娘,這次出去老祖宗跟皇阿瑪誇兒子了,說兒子……」他的臉上露出一絲害羞,還有一絲小得意,「說兒子性情堅忍,行事有禮,能當大任,以後必能輔助太子,做個賢王能臣。還讓皇阿瑪多教導兒臣呢。」

  他才多大呀,太皇太后就能看出這些來?怎麼自己就沒看出來呢?德宛怨念了。

  在二十六年四月的時候,德宛從太醫的口中證實自己已經有了一個月的身孕了。這時,她仍忍不住想猜測艾欣會有怎樣有趣的反應。

  從五阿哥口中得到這個消息的艾欣,真的徹底驚呆了。

  這十四阿哥都快要出生了,怎麼六阿哥還活蹦亂跳的。

  自她和五阿哥交好後,就瞭解到了太多和她印象中完全不同的歷史。

  她曾問過關於佟佳皇貴妃和四阿哥的關係,原本在小說裡被渲染得溫暖無比勝似親生的母子關係在五阿哥口中卻充滿緊張了猜疑,而原本冷漠的德妃母子在五阿哥口中卻顯得溫情脈脈,而且四阿哥現在居然是被養於孝莊名下,為什麼以前沒有聽說過?而印象中現在還高居皇貴妃寶座並在最後成為皇后的佟佳氏,在這裡卻被貶失寵,並且已經淒涼死去。

  人,還是那些人,可在他們身上發生的事情已經漸漸有了改變。

  艾欣害怕了。雖然曾經看小說時見過「蝴蝶效應」的說法,但是她很難相信自己這只還沒有來得及扇動翅膀的蝴蝶能造成這麼大的改變嗎?

  一定還有其他的穿越者,一定是他們改變了歷史。

  看到艾欣這副呆呆愣愣的模樣,五阿哥開始好奇了,「艾欣,你發什麼呆呢?」

  「啊?哦,我沒什麼,就是覺得德妃娘娘好能生啊,這都是她第六個孩子了吧。」

  「嗯,是啊,德妃娘娘是皇阿瑪最寵愛的妃子之一嘛。」

  「那皇上最寵愛的都有些誰呀?你跟我說說她們喜歡什麼討厭什麼,以後我要是進宮就不會再丟臉了。」

  「好啊,皇阿瑪最喜歡的就是我額娘和德妃娘娘了,其他人既沒有我額娘和德妃娘娘得寵,位分又不高,我也就沒有在意。」

  「可是我之前好像聽說過有個章佳氏也挺得喜歡的,據說還生了個小阿哥,大概是十三阿哥吧。」

  「撲哧,你又是從哪兒聽來的?沒這回事兒。你呀,以後別道聽途說了,皇家的事兒,外人哪裡真的清楚了,不過是些捕風捉影的猜測之辭罷了。」五阿哥笑著搖了搖頭。

  「沒有這個人嗎?」章佳氏呀,有名的敬敏皇貴妃,短短幾年連生三胎,甚至聽說三阿哥還因為她丟掉了剛到手的郡王頭銜呢,難道現在她還沒有那麼受寵?

  「有啊,章佳氏,生了十三弟胤祥,不過難產沒了。皇阿瑪念她誕育皇嗣有功,封了貴人,但是卻是按照嬪禮下葬的。而且她也一直不甚得寵,若不是偶然有了十三弟,皇阿瑪恐怕都未必記得她是誰。若她受寵,皇阿瑪就不會把她安置到形同冷宮的承干宮了,她也不知道使了什麼法子竟然有了身子。不過,她完全是被佟妃的死嚇壞了身體的,據說她每晚都會夢見佟妃的死狀,就是活活嚇死的。」

  艾欣再次迷茫了。她記得章佳氏死的時候是被封為妃的,可現在呢,不但她早早死了,她的兩個女兒也沒有了。而她命運的改變恰恰是由於佟佳氏命運的改變,那麼影響了佟佳氏的又是誰呢?在宮內還是宮外?

  在這樣的變化之下,四四還會是雍正皇帝嗎?



20.反應

  此時,宮裡的反應同樣也不小。

  「你確定?德妃真的又有了?」這是太皇太后和皇太后的反應,「好,賞,德妃為我皇家開枝散葉立下了汗馬功勞,實在該好好的賞她。」

  「真的嗎?德妃又有了?李德全,賞!等等,朕親自去看看她。」這是皇帝的反應。

  「什麼?德妃又有了?」一聲尖利的女聲,「她都多大年紀了?這個老女人,都快三十了還不消停!」「辟里啪啦」聲聲刺耳。這是氣急敗壞的後宮妃子們。

  「哦,德妃又有了?呵呵,如果這胎她能得個阿哥,可就是後宮無人能比了呢。不知道那時,她還會不會這樣縮手縮腳,看著吧,幾個月以後指不定又是一場龍虎鬥了。」這是坐山觀虎鬥,隨時準備見縫插針的後宮妃子們。

  「天哪,德妃娘娘又有了?謝天謝地,真是菩薩保佑。快,快,還不快備車,我要去廟裡上香去為娘娘祈福。娘娘年紀不小了,可一定得平安哪。」這是消息傳到烏雅家後,薩克達氏的反應。

  「什麼?德妃又有了?真是的,一個包衣出身的女人肚子這麼爭氣,怎麼咱們家姑奶奶就……唉!最近得遞牌子進宮,讓咱們家姑娘趁著德妃有孕不能侍侯皇上的空擋,最好能也懷上一個。」這是家有宮妃的人家。

  「什麼?德妃又有了?你看,丫頭呀,這德妃原先跟咱們一樣,都是包衣出身,進宮伺候人的命,可你看看,人家現在是怎麼樣?閨女呀,論相貌,論才情,論規矩,你都已經很不錯了,咱們家以後就指望著你了。你呀別怕吃苦,俗話說,『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她德妃能做到,我就不信我們閨女就做不到。」這是家有好女的,以烏雅家為榜樣的包衣人家。

  總之,這一天,宮裡宮外因為這一胎動靜還都不小。永和宮裡進進出出賞賜不斷,人來人往熱鬧極了。其他宮殿呢,宮女太監們忙得熱火朝天,沒辦法,地上的碎盤子碎杯子碎碗實在是不少呀。

  而送走了五阿哥的艾欣呆呆的在府裡晃來晃去。

  她剛剛從五阿哥那裡得知的兩件事都太過驚悚了。

  第一就是敬敏皇貴妃沒了。這也就罷了,反正十三阿哥還在嘛。

  第二就是良妃的出身,這可就是大事了。方才五阿哥說的固倫溫莊長公主和八阿哥的關係,讓她和德宛一樣想到了八阿哥出身上頭了。

  若八阿哥真的是蒙古親王和固倫公主的外孫,他的出身其實就不是表面上那樣的卑賤了。那麼他的籌碼是不是又增加了?

  這樣一來,四阿哥沒了做皇后的養母,八阿哥卻多了一個做公主的外婆,以後奪嫡的格局會有什麼變化呢?

  這一切是不是都是因那個早就該死卻還好生活著的,肯定是穿越者的公主?

  雖然阿布鼐和兩個兒子都死了,可公主卻過繼了一個兒子寶音德勒格日承了親王爵,寶音德勒格日雖非親子,卻是公主自幼親自撫育,兩人感情很好。若是八阿哥能得到一個蒙古親王的支持,勝算豈不更大?

  此刻,艾欣的心裡已經亂作了一團。到底該如何抉擇,是四四,還是八八?

  不過,四阿哥那裡還是不要丟開手的好,歷史也未必就真的會變。八阿哥那裡也該想法子接近,萬一歷史變了也好見機行事。

  罷了!反正時日還長,自己如今也還小,慢慢看著唄!

  不過,一想起那個公主,她就忍不住怨恨起來了。

  你說你穿越也就罷了,何苦改變這麼多東西。你改了歷史難道就不考慮會不會還有別的穿越者了嗎?穿越者最大武器是什麼?可不就是對歷史的瞭解嗎?你這樣一來,我的優勢就全都沒了。這樣的話,除了比別人略聰明點兒(?),她可不就什麼都沒了嗎。

  而此刻,四阿哥正和哈宜呼一起聽太皇太后話當年,旁邊的蘇麻不時的補充著。

  「原來是這樣呀。那鰲拜如此驕橫,皇阿瑪為什麼不殺了他以儆天下。以他的罪行,抄家滅族都不為過。」四阿哥對鰲拜的所作所為真是痛恨極了。

  「傻孩子,你呀,太過感情用事了。如果像你這樣斬盡殺絕,怕是要人心惶惶,導致朝政不穩了。首惡自然是非殺不可的,但還是一些只是諂附而無大惡的黨羽,則沒有必要這麼嚴厲。既達到了皇帝的目的,又分化了鰲拜黨羽,我大清的穩定也有了保證。你呀,還小,現在還不懂,以後就知道了。」這樣一個嚴謹自律的孩子,就是稍稍有些衝動,不過他還小,長大以後自然會好一些的。以後多教導些,太子也能多個臂膀,就像皇帝和福全那樣,多好。

  「老祖宗,皇阿瑪好厲害!」四阿哥現在常常聽太皇太后講古,對康熙的崇拜也已經到達了一個可怕的高度,這世上怕是沒有什麼事情是皇阿瑪做不到的吧。「還有鴻福,沒想到它也那麼勇敢,竟然在擒拿鰲拜之時也立了一大功呢。」他抱起一旁的鴻福來,鴻福以為他要跟自己玩兒,也「汪汪」撒起嬌來。

  「可是皇阿瑪一定好累吧。老祖宗都說了皇阿瑪連覺都睡不安穩,好可憐。」哈宜呼大眼睛忽閃忽閃,對康熙好不同情。

  「所以呀,做皇帝是件辛苦的活兒。你皇阿瑪這麼多年走過來,太難了。以後你一定要孝順你皇阿瑪。」太皇太后笑著拍拍兩個孩子。

  「是,老祖宗放心。我們一定會做最孝順的孩子。」

  「好孩子,你們都是我愛新覺羅的子孫,是皇帝的孩子。你們可知道這意味著什麼?」

  「老祖宗,胤禛是大清的皇子,胤禛會像裕親王一樣,為皇阿瑪和太子分憂。老祖宗放心,胤禛不會像明朝那些王爺們一樣,只顧著醉生夢死。」胤禛年紀雖不大,可這樣的志向卻讓太皇太后很是歡喜。

  「哈宜呼也一樣!」虛歲不過五歲的小丫頭哪能想到什麼豪言壯語,只能跟在哥哥屁股後頭叫一叫罷了。

  「好!」太皇太后把兩個孩子摟進懷裡,「你們雖然有著尊貴的身份,這身份可以給你們帶來富貴和榮耀,但更多的是責任。一個國家好不好,不能只靠帝王。四阿哥,你是太子的弟弟,又都是皇帝親自教養出來的,眾兄弟裡,你們關係也最是親密。俗話說的還,『打虎親兄弟,上陣父子兵』,你們都是好孩子,以後一定要記住了,皇家的責任,重於一切。」

  「是,胤禛/哈宜呼記住了。」

  「呵呵,好了,老祖宗累了。下一次再給你們講你們皇阿瑪滅三藩好不好?」

  「好,我們伺候老祖宗休息。」兩個小東西說著就要替太皇太后脫鞋鋪被。

  太皇太后笑了起來,「好啦,你們自己還得別人伺候著呢,哪裡做得了這些。時候也不早了,你們也休息去吧。」

  「是,胤禛/哈宜呼告退。」兩個孩子乖乖的行了禮,下去了。

  可躺在床上,四阿哥卻總也睡不著,眼前總會出現當年皇阿瑪含屈忍辱等待時機的情景。鰲拜假傳聖旨將大臣害死,皇阿瑪甫一親政就被他來了一個下馬威,竟不得不處死了蘇克薩哈,之後更是提拔親信,排除異己,把持朝政,目無君上。可皇阿瑪竟然能作出柔弱貪玩的模樣,就是發現鰲拜手持匕首都能裝作毫不在意,將其穩住,之後還能暗中培養自己的人手,出人意料的拿下鰲拜。想了又想,就越發覺得自己皇阿瑪實在是沉穩果敢,為自己所不能及。在即將沉入夢鄉的時候,他腦中不期然出現了他額娘對他說過的一句話,「不要看誰笑得最好,只看誰能笑到最後」。

  嗯,以後我也一定會成為像皇阿瑪一樣的巴圖魯的!在睡夢中,小小的四阿哥發誓。


作者: o863    時間: 2012-2-17 09:06 PM

21.薨逝

  十一月的時候,原本身體還很健朗的太皇太后突然間病倒了。

  誰能想到,前一天還精神矍鑠的和皇帝開玩笑,還在教導四阿哥和哈宜呼的太皇太后,第二天就病重,難以起身了。

  宮裡立時亂了起來。

  大家都認定太皇太后一定會好起來的,當然誰也不敢對此有異議。

  妃嬪們輪流侍疾,再後來,德宛和康熙幾乎要在慈寧宮生根了。

  自從她到了這裡以來,太皇太后一直很是照顧她。後來因為彼此瞭解加深,太皇太后對她已經近乎寵溺了,在皇宮之中,大家都知道,太皇太后就是德妃最大的靠山。她也一直是這樣以為的。在她眼中,這就是一座永遠都不會倒下的大山,就是為她撐著天的柱子。可她忘了,太皇太后,畢竟也老了。

  雖然有著身孕,可德宛堅持一刻不離太皇太后左右。當然,她現在的狀態其實也幫不上什麼忙,只能在太皇太后精神好的時候陪她說說話,逗她開心。

  哈宜呼和四阿哥兩個也沒日沒夜守在太皇太后床頭。對他們來說,太皇太后是一個太過重要的存在。雖然他們知道自己生母是誰,也很親近生母,可是他們有記憶以來,根本沒有在永和宮生活。哈宜呼是在慈寧宮長大的,而四阿哥在最害怕的時候,太皇太后就充當了他的避風港,給了他最溫暖最安全的懷抱。可是他沒想到,這個懷抱他只能擁有三年。

  六阿哥也沒有離開過慈寧宮。他知道,這個常常哄著他,護著他,不許額娘罰他的長輩已經沒有力氣再護著他了。「老祖宗,你快點兒好起來,以後小六再也不淘氣了,以後再也不要老祖宗護著小六了,小六會變得很厲害,然後護著老祖宗的。」

  太皇太后抹掉六阿哥臉上的淚珠,笑了,一旁的康熙、德宛的眼淚卻再也忍不住了。他們兩個一哭,四阿哥、哈宜呼也忍不住了,結果一屋子的人都哭了開來,只有太皇太后還在笑著。

  最後太皇太后還是走了,這麼多的淚水也無法留住這個老人。

  德妃因為傷心,動了胎氣。康熙也怕她在靈前又觸動愁腸,傷了孩子,就免了她的守靈。

  哈宜呼在靈前哭得連哽帶咽,險些喘不上氣兒來,康熙一看,沒法子,趕緊餵了藥,抱了下去。再哭下去,康熙真怕這個孩子也跟了太皇太后去了。就這樣,哈宜呼也還是在床上躺了兩個多月才恢復過來,其間好幾次,還真就差點兒過去了,直把老康嚇了個不輕。

  四阿哥也一樣。這是個重感情的孩子,守完靈之後,看起來真是只剩下了一根棍兒,神情也是呆滯的,彷彿丟了魂兒。康熙和德宛一面感歎這孩子孝順,一面又為他著急,最後幾個人抱在一起痛哭了一場才終於緩過勁兒來。說實在話,若不是四阿哥和哈宜呼這樣糟糕的狀態,也許康熙和德宛還要在悲傷中沉浸更久,其實,倒是幾個人互相撫慰了。

  看著德宛和幾個孩子對太皇太后的感情,康熙覺得老人家真是沒白念著他們。

  太皇太后走的前一天晚上,精神特別好。她趕走了身邊所有的人,只留下了蘇麻和皇帝。

  「皇帝,以後,哈宜呼大了,請不要讓她重複你姑爸爸的悲劇。如果可以的話,把她留在京裡吧,如果不行,就盡量指一個可以留京的蒙古藩王吧,哀家捨不得她受苦。」

  「皇祖母,你放心,孫兒一定會保護她,讓她過得好。」

  「太宗皇帝封陵太久,別打擾他了。就在東陵外劃塊地吧,我想看著子孫們。」

  「皇祖母!」康熙眼眶又開始熱了。

  「皇上這些年做的很好,我也能安心了,我的東西已經讓蘇麻收拾了,該怎麼分我都已經標好了,給大家留個念想;還有些東西是留給哈宜呼做嫁妝的,你點一下,幫她封存起來,到時也是我這老祖宗的一點心意。」

  「是!」康熙含淚點頭。

  「還有德妃,她是哀家這麼多媳婦裡第一得意人,性子穩重,孝順,對孩子也好。皇帝,哀家知道你很喜歡她,可是,這宮裡需要平衡。瞧,哀家真是囉嗦,你做了這麼多年皇帝,怎麼可能不明白。德妃這胎若是個阿哥,就給她賜了藥吧。三個阿哥,足夠了,再多,只怕反而會害了她。」人的心,真不好說呀。雖然她現在看著還好,可要是阿哥多了,誰知道會不會生出什麼不該有的心思。

  「是。」康熙知道這些年德妃也不是一個真的多純淨的人。不過後宮裡誰能是乾淨的?若真是個心地純淨的他還不敢要了呢。不過德妃也不過都是小手段,在宮裡和那些手上沾滿鮮血的來比根本算不得什麼。康熙也沒敢想過真的能讓自己後宮乾淨起來,只要她們不做太過了,他就可以當看不見,心情好的時候還能當戲看一看。太皇太后的意思他當然明白,德妃可以有手段,這是必須的,但別讓她以後生出太大的野心,去想不該要的東西。只有這樣,才能真正保全了她,也才是真的全了彼此的情意。「皇祖母放心,孫兒知道怎麼做。」

  「還有這個」太皇太后取下手上的鐲子,「哀家答應過四阿哥,要看著他長大,要受她媳婦的茶,要給他看小小四,可惜,哀家看不見了。這對鐲子,就當哀家給他媳婦的見面禮吧。哀家的鴻福,陪了哀家那麼多年,哀家放心不下,就把它交給四阿哥養著吧,反正這幾年也都是四阿哥照料它的。」」

  「皇祖母……」

  想想那時的太皇太后,最後惦記的人,還是永和宮這頭。這麼些年,每天大部分時間,德宛都帶著孩子們呆在慈寧宮,只是陪著老人打發寂寞,卻從未有所求,也難怪老太太臨終之時仍滿心念著她。

  康熙二十七年正月初九,永和宮再次傳來了嬰兒啼哭聲。

  德妃此生的最後一個孩子,康熙的第二十三個兒子,十四阿哥胤禎,來到了人世間。

  宮裡總算有了件喜事,還是太皇太后生前就惦記著的,康熙自然也就上了心,一本正經的到太皇太后靈前匯報喜訊去了。

  宮裡有人歡喜了,宮外同樣也有人家歡喜了。雖然不敢大擺宴席笙歌燕舞,但是暗地裡偷著樂還是可以的。

  太皇太后生前身邊有個寵愛的宮女,長得漂亮端莊,為人也體貼細心,是慈寧宮裡除了蘇麻以外最得太皇太后青眼之人。此次太皇太后去後,這個宮女太過傷心,竟然想不開欲要殉了去。幸虧被人發現才救了下來,蘇麻感歎她一片忠心,又恐她再想不開,才開解她道:「我朝已是廢了生人殉葬的,主子生前也最是注重法度,你如此而為,雖是忠心,卻違了法理。雖然沒有人敢當面說些什麼,但對主子的一世英明終歸有礙呀。」

  那宮女聞言也就沒再說些什麼要死要活的話,只是每日裡神思懨懨,時常還要背著人掉幾滴眼淚。

  康熙聽說了居然還有這樣一個忠心的下人,很是欣慰。蘇麻要為太皇太后守靈三年,已是出宮去了。德宛現在的狀況,康熙也不敢再提太皇太后來招惹她傷心。正好有了這個宮女,康熙可算是有了一個可以陪著她懷念祖母的人了。

  當康熙走到慈寧宮的時候,看到的正是那名宮女在修剪枝葉,一邊修剪一邊說著話。康熙好奇心一起,略走近了去聽。

  「你們也覺得寂寞了對不對?當初主子最是喜歡你們,可現在主子沒了,誰還能像主子那樣喜歡你們?主子喜歡看你們把花開滿一樹時的樣子,今年主子沒了,也不知道她還會不會回來看你們開花了。你們呀,都跟我一樣,主子走了,卻不帶著咱們,你們咱們離了主子還能做什麼?如今我就是想跟了主子去也是不能了。」

  康熙聽著聽著,便覺得眼中濕潤了起來。

  於是,過了幾個月,這名宮女就被封了貴人,人都稱作賈貴人。因她相貌美麗、為人溫柔,行事更是小心謹慎,便很得了康熙的看重,有事兒沒事兒到她那裡去跟她談一談太皇太后的往事。

  那宮女雖然家有爵位,卻是漢人,又是包衣,在宮裡待至二十出頭,也沒引得皇帝垂青,得了什麼造化。只能把心思都放在太皇太后身上,希望能靠著這個主子以後出宮的時候能配個侍衛,畢竟這宮裡的侍衛也多是世族功勳之家的子弟。卻不料自己沒兩年就要出宮的時候,太皇太后又沒了,一腔希望生生化為烏有,不心痛才怪。不過她也是在宮裡待了差不多十年的人了,什麼彎彎繞繞沒見識過,竟是做了最後一次努力,想看能不能換來一場潑天的富貴。

  她獲封之後,家中不免滿是得色。想想當日德妃不也是包衣出身,做了多少年宮女的,今日自家姑娘能走出第一步,日後未必不能成一宮主位的。

  此家中,唯一對此不甚在意的,只有這位貴人的同胞親弟,他一面擔憂著身體怯弱的友人,一面又盼著理了父喪的表妹快些回來,對親姐的喜事竟一概視若無睹了。



22.元春

  雖然這個慈寧宮忠婢的事情已經傳得滿宮皆知,但德宛卻沒那個興趣去探看探看。

  不過德宛沒有想到康熙會把這位新封的賈貴人分到她的永和宮來。

  風姿綽約,眉目宛然。已經二十多歲的賈貴人身上的變化讓德宛很是詫異。

  這個賈貴人,德宛從前也是時常見到的。不過那時的她,雖然長得不錯,但因為宮女不能打扮自己,唯一能塗脂抹粉的幾天她也不甚打扮,是以大家對她的印象也就停留在不過有兩分顏色的地步了。

  現在,穿上鮮艷的衣服,臉上也畫了淡妝,她整個人倒是立即鮮活明媚了起來,原先的兩分顏色頓時變作了七八分。

  「好了,賈妹妹,咱們素日裡也是常見的。只是現在成了皇上的妃嬪,便也該改回你先前的名字了。姐姐還不知道你原本叫作什麼呢。」

  「回娘娘的話,奴婢在家時因為生在正月初一,故喚作元春。太皇太后因此喚奴婢作春兒,並未給奴婢另取了名字。」賈貴人斂目垂首,倒很是恭敬。

  「還說什麼奴婢不奴婢的,咱們現在都是皇上的妃子,你只叫我姐姐就是了。」德宛的笑容很完美,堪比空姐,不過內心卻已是如同滾了的開水一般了。姓賈,名元春,總不會還有個弟弟叫寶玉吧?

  「是,姐姐。」賈貴人柔柔笑了起來。

  「你如今的身份,只怕不能和以前一樣,還能見到家中父母兄弟姐妹了。」德宛想著,「不如姐姐試著幫你求個恩典,看能不能讓你和家人再見一面。也不知你家總還有什麼人?父母可都健在?姊妹兄弟可好?」

  「妹妹家中父母健在,還有一位年邁的祖母。長兄已去,只留一個年幼的侄兒,幸而家母膝下還有一幼子名喚寶玉的可慰母心。至於姐妹倒還有三個,分別喚作迎春、探春、惜春,俱都年幼,多年未見,也不知道他們如今究竟怎樣了。」

  德宛雖然面上不露聲色,心裡真的開始驚詫了。《紅樓夢》呀,竟然在自己眼前上映了。

  「你們兩個說什麼呢?朕不會打擾你們了吧?」康熙從外面進來。

  德宛知道康熙在這裡不愛有人通報的,便起身迎上前去,「皇上說什麼呢?賈妹妹才來,我們不過說些閒話罷了。」一邊說著,一邊幫康熙解下披風來。

  「臣妾給皇上請安,皇上吉祥。」賈貴人忙跪下接駕。

  「起吧。」康熙和德宛走上主位坐了。

  看了一眼有些心思不寧的賈貴人,德宛笑道:「前些日子身子也不大爽快,沒去看望賈妹妹。今日一見,倒真真不敢認了。臣妾可算知道什麼叫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了。」

  賈貴人頓時不安起來,又沒有她插口的地兒,只能低下頭極力減弱自己的存在感。

  康熙哈哈一笑,「什麼時候德妃也曉得謙虛了?」他可是知道的,德妃素來看中容色,對自己的容貌也是相當自信的,就連對上衛氏都沒有說過一句不如的話來。如今對著這樣一個賈貴人竟能說出這樣的話來,康熙還真有些奇怪,大約是看在太皇太后的面上吧,他只能這樣理解了。

  「皇上,臣妾今兒看著賈妹妹倒想替妹妹跟皇上討個恩典。」

  「哦?說吧。」

  「賈妹妹一直以來也是太皇太后身邊的得意人兒,以前每年還是能見見家人的,可現在雖然是主子了,但她現在的位分怕以後也不容易見到家人了。臣妾想著,就是看在太皇太后的份兒上,讓她能回家看看,也算是謝了她這麼些年對太皇太后的忠心耿耿了。」賈妃省親呀,《紅樓夢》裡的重要一幕,雖然現在要改成貴人省親了。

  許是提到了太皇太后的緣故,康熙面色柔和了下來,想了一會兒便答應了。

  賈貴人頓時激動起來,忙又跪到地上,雙目含淚,拚命謝起恩來,「臣妾謝皇上,謝德妃娘娘恩典。」

  「罷了,回去也好好準備準備吧,以後相見的機會可就不多了。」看她的樣子,德宛也不由得傷感起來了。

  「好了,既是恩典,你們兩個傷感什麼?若是不喜歡,朕收回就是了。」對著自己的大小老婆的時候,康熙還是很溫和的。

  「皇上!」德宛橫他一眼,「你也不怕真的把妹妹給招惹急了。」

  看著賈貴人感恩戴德的下去,德宛想著,如今賈家就要走到極盛了嗎?盛極而衰,也不知道賈府中那些人這次會不會又仗勢欺人了,這次的靠山可只是一個貴人,而不是妃子了。

  宮中生存本就不容易,若是真的再有那樣一門不但不能有所助益反而只能拉後腿的親人,倒還真不如孑然一身、無親無故呢。

  同樣受到震撼的還有艾欣。她在聽說了賈元春的名字之後就愣神了。

  後來她又打問到了賈元春的母家。這太容易了,賈家原本就是極為高調的人家,一點兒小事兒都能傳得滿城風雨,更何況是自己家裡終於出了個主子,早已在京裡沸沸揚揚了。

  暗中嘲笑他家的自是不少,不過區區一個貴人,就得意成這樣了,那其他家中有女兒做了嬪甚至做了妃的,也沒見人家這樣過。實在是眼皮子淺的。

  要說賈家,其實也挺不容易的。他們原是明朝的臣子,皇恩浩蕩,一門出了兩個國公。然而他們家卻不思報國,清兵入關後他們率先投降,又掉轉頭幫著清兵打江山。多爾袞為了收服漢人的心,便封了他們個三等輕車都尉,讓他們做了包衣。

  多爾袞在的時候,他們阿附於多爾袞,腰桿子自然直得很。可多爾袞一死,賈家日子就不好過了。雖然順治皇帝沒有收拾他們,那也不過是怕漢臣寒心罷了,但對他們也是多有打壓的,康熙登基以後,對賈家繼續延續了順治時期的政策,他們也不過頂著一個爵位,官職也都很低微。一直以來被打壓慣了的賈家,突然被皇帝抬舉了一下,難免就歡喜過頭了。

  而艾欣在聽說了這家人之後,興奮值就一直居高不下了。

  一定要促成寶黛姻緣!

  一定要揭露薛寶釵的虛偽面具?

  好吧,艾欣現在的狀態,就如同剛吸了鴉片,想冷靜一下是不大容易。

  寶黛情緣呀,多美好的感情。為什麼這個世界容不下如此美好的事物呢?艾欣一直都想不明白。

  不過,無論如何,我都是不一樣的!艾欣在心裡狠狠叫囂著,她一定要讓這些封建老古董們知道,什麼才是真正的愛情,什麼才是美好!

  林妹妹,你一定會感激我的。我會努力為你們的愛情掃清障礙!可惜,艾欣想要見到林妹妹也不那麼容易。人家養在深閨,輕易可是不出門的。而且人家正在父喪期間,所以艾欣只能等林妹妹孝期過了再說。


作者: o863    時間: 2012-2-17 09:06 PM

23.省親

  雖然不似原著中的煊赫,但賈家還是有點兒底子的,用了半個月把後頭一個大園子修葺一番,弄得漂漂亮亮,作為「省親別墅」來迎接元春省親。不過因為太后去了不到一年,也就沒敢請什麼小戲之類的。

  不過雖然園子不同了,還是得了元春一句「不可奢靡」。

  德宛雖然知道此道「大觀園」定不再是彼「大觀園」,不過對於元春帶回來的詩稿還是很有興致的翻看了一遍。

  果然,還是那幾首。德宛暗想著,也不知道那仙子下凡的林妹妹究竟是怎樣的絕色。

  正看著呢,康熙便領著下了學了四、六兩個阿哥來了。

  「臣妾給皇上請安,皇上吉祥。」德宛笑著起身行禮。

  「起吧。」康熙將她扶起後,四、六兩個阿哥也連忙給德宛行禮,「兒臣給額娘請安,額娘吉祥。」

  「好了,你在看什麼?」康熙心情似乎很好,隨手拿起詩稿翻看起來。

  「倒也有幾個不錯的。」點點頭,康熙點出那幾首他還比較滿意的,德宛一看,正是薛寶釵和林黛玉的詩作。

  四、六兩個阿哥也從康熙手中接過來看了一看,也點頭稱是,「能將應制詩寫成這樣,可見還是真有些才華的。」

  「可不是,」德宛笑道,「那賈貴人也說了,這薛、林二人是她的表妹,一個十四歲,另一個更小,方才十一歲,能寫出這些,真是不簡單。」

  「是嗎?」康熙也有點兒驚愕了,「看看人家,十一歲就能寫出不錯的詩來,你呢?快三十了還謅不出一句像樣的詩句來呢。」

  得,怎麼說到什麼地方這位都不忘打擊一下自己呢?德宛又傻眼兒了。難道你的老婆全身都是缺點你就覺得很光彩了?真是難以理解。

  「說實在話,臣妾現在可真是想見見這兩個小才女,看看她們究竟是什麼模樣?臣妾呀,可真是好奇。」

  「那有什麼難的,想見就宣進來見見,有什麼?」

  「還是算了,臣妾這兒不過一時好奇,只怕別人又要多想幾道彎兒了。臣妾可不想鬧得大家都不得安寧。」上面的人隨便一個動作,都能讓下頭的大腦思考到當機,更何況宣兩個水靈靈的姑娘家進來,還不知道要傳出什麼話呢。沒什麼也要變有什麼了。「再說,這個薛家不也是包衣嗎?這個年紀正是該參加小選的,以後選進來瞧著就是了。」

  「賈寶玉?」六阿哥指著紙上的一個名字笑道「四哥,你看,這個恐怕就是那個有名的賈寶玉了。」

  「哦?此人很有名嗎?難不成又是一個可造之才?」有那樣兩個姐妹,康熙直接把這個賈寶玉往人才的方向去聯想了。

  「噗嗤!」六阿哥掩口一笑,「不過是個有點兒小聰明的紈褲罷了。只是來歷奇了些,都說那是個有造化的。」

  「有造化?」德宛心道,該不會就是靈通寶玉吧?

  「兒子最近在外頭聽到的,說是這賈寶玉,打落草口裡就銜了一塊寶玉,上面還有些字跡,才起名叫做寶玉的。兒子就覺得怪了,一塊寶玉,上面還有那許多字跡,又怎麼能給一個剛出生的嬰孩口裡銜得?當日十四弟出生的時候兒臣也是見了的,那樣小的嘴,能銜住什麼呀?對吧,四哥。」六阿哥一開始還大聲答著,到了最後一句話的時候已經變成小聲嘟囔了。

  「是,這賈寶玉近來雖說有這來歷奇特的名頭,不過兒臣看來,他奇的可不只這一樁,他說:『女兒是水作的骨肉,男人是泥作的骨肉。我見了女兒,我便清爽,見了男子,便覺濁臭逼人。』這樣的話,要說到不忠不孝上頭,也是使得的。」他的父親總是男子吧,更何況皇帝還是男子呢,他倒覺得濁臭逼人了,可見不是個規矩的,而這樣的兒孫還能被當作寶貝,四阿哥簡直想不明白了。

  「聽說賈家省親別墅的園子裡好多匾額和對聯都是他題的,想來還是有幾分才氣的吧,不然怎能被家裡當了寶貝來看?」德宛記得似乎賈寶玉還是有幾分才情的。

  「省親別墅?」六阿哥又開始多嘴了,「不就一個貴人回趟家嗎?作踐這麼多銀子做什麼?不過用幾個時辰,以後便要鎖起來了,真是浪費人力物力。」

  「省親別墅?臣妾還沒見過所謂的省親別墅呢。不若找來跟了去的宮女,問一問情形。皇上你看如何?」德宛很想知道那個「大觀園」還是不是書裡的那一個。

  「德妃既然有興致,朕自然奉陪。」康熙顯然也來了興趣。

  很快,就來了一個陪同回賈府省親的宮女,叫青娥,是德宛撥給賈貴人使喚的。青娥口才很好,又是得了主子意思的,便想方設法把本來只還算是漂亮的園子渲染了一通。不過雖有誇大,卻也是把園中原就有的揀了來說,畢竟同去的未必沒有皇帝的人,現在德宛行事都要比往常小心個十倍。

  「……奴婢還真沒見過那麼漂亮的園子,什麼奇山怪石、鮮花佳木、樓閣山水之類的,真真沒迷花了奴婢的眼,只石欄上系的水晶玻璃各色風燈,樹上也都用了通草綢綾紙絹之類做出的花兒呀葉呀的,每一株花樹上也都懸掛著燈盞。還有池子裡的荷花兒呀水鳥之類的,奴婢一開始還以為是真的呢,細細看了才知道都是螺蚌羽毛之類做出來的,真是有趣兒極了……奴婢見那兩個姑娘,真個兒嬌花軟玉一般,……那賈家的小公子的詩作也是那兩位姑娘幫襯著作好了……」

  兩個阿哥倒是聽得有趣兒,待青娥說完了,六阿哥突然開口道:「這賈家真漂亮呀,這要多少銀子呀?」

  康熙眼神一凜,立刻又恢復了原狀,拍拍六阿哥,「以後你長大了,皇阿瑪給你更漂亮的。」

  六阿哥滾到康熙懷裡,「皇阿瑪疼兒臣,兒臣是知道的。不過再漂亮能漂亮過皇宮嗎?兒臣在宮裡住了這麼些年,什麼好的景致見不著。皇阿瑪倒不如以後讓兒臣和四哥做鄰居呢。這樣在宮裡有皇阿瑪和額娘疼著,出了宮有四哥護著,兒臣可就等著享福啦!」

  「你個小沒出息的,就想著靠人?」康熙對孩子樂意親近他的舉動還是很高興的,伸手敲敲他的頭做出一副嫌棄樣來。

  「這可不是兒臣的錯,是四哥說的。四哥答應了的,以後他養我。皇阿瑪可得做個見證,若是將來四哥不記得了,皇阿瑪可得給兒臣做個見證,萬不能讓四哥尋個借口賴了兒子的帳。」六阿哥沖四阿哥挑挑眉,看這樣子,德宛腦中不禁冒出一個詞兒來:小人得志。

  「得了,你四哥疼你,倒招來你這一通排揎。你可當心著,萬一你四哥惱了你,再不疼你,可有你哭的時候。」康熙很不介意消消他的氣焰。

  「那怎麼能?怎麼說也是親兄弟呢。四哥若是惱了兒臣,可不還有皇阿瑪嗎?只要皇阿瑪一瞪眼兒,看他還敢不敢惱兒臣。」六阿哥笑瞇瞇的,趴在康熙懷裡,一副有恃無恐的模樣。

  四阿哥性子本就有些嚴肅,不會像六阿哥一樣插科打諢,尤其這時候康熙還在,雖然心裡想親近,但畢竟是大些的阿哥了,只能恭恭敬敬的在一旁看著弟弟耍寶,連平日裡的冷笑話也不講了。現在六阿哥開了個頭兒,倒叫他也能鬆口說幾句話活泛一下。不過卻還是一副端正恭謹的小大人樣。

  「四阿哥呢?最近忙些什麼?功課可有落下?」聽六阿哥逗了一會兒趣,康熙見四阿哥在旁邊正襟危坐的模樣,又開始盤問起他來。

  「他平日裡能做什麼?不過就是糟蹋糟蹋東西罷了。」德宛笑道。這四阿哥不知道什麼時候養的愛好,竟是喜歡把新的舊的各樣用具都來個重新利用,努力發掘新的用途。不過也因此糟蹋了不少東西。德宛卻覺得有趣兒,有時候母子兩個還湊一起商量改造什麼東西。康熙見了也不過一笑置之。

  康熙點了點頭,接下來便是考問功課了。

  德宛聽得很是無趣,覺得康熙真不愧是嚴父,隨時隨地都可能把功課拿出來考校。做為他的兒子,真是不能有絲毫的懈怠。

  現在還好,年紀都不大,只要在功課上注意些就是了。等到以後大了,領了差事,她簡直無法想像那個時候的康熙是個什麼模樣了。她記得從哪裡看過的,康熙老了的時候還曾經把某個四十多歲的兒子罵得痛哭流涕,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24.十四

  十四阿哥一天一天的長大,德宛總覺得他比其他的孩子要更聰明許多,雖然康熙幾乎所有的孩子都聰明到了過目不忘的地步了。

  小十四很乖,這是奶媽和保母們的原話。

  他不愛哭鬧,只有餓了或是要排泄的時候,才會「啊啊」叫幾聲。奶媽和保母們都說這是她們見過的最好帶的孩子。

  他很會討好人,一丁點兒大的娃娃,只要見到了康熙就會笑得跟朵花兒似的,硬生生把康熙「除了太子以外最寵愛的兒子」的殊榮從小六那裡搶了去。為此,小六很是憤憤不平了幾天,不過小十四太會討好人了,被他那樣依賴的瞅著,當他那樣對自己甜甜笑著的時候,小六心裡那原本發誓永誌不忘的「奪寵之仇」就化為青煙在空中飄散了。

  德宛想著十三十四年紀差不多,本來打算把小哥兒倆抱到一起培養培養感情。

  十四看到小哥哥,張開小嘴,露出無齒的笑容,那叫一個諂媚。

  可惜,已經會走會說的十三看了眼攤在床上的小烏龜一眼,沒了興趣。

  媚笑僵在臉上,十四徹底悲憤了,你丫的太看不起人了,不久是會說會走了嗎,有什麼了不起,老子還會……還會……還會哭呢!

  於是,向來安靜的永和宮,拉開了雞飛狗跳,鳥叫魚躍的序幕。

  康熙、德宛帶著身後一串大小包子,看著一臥一坐兩個眼淚包。

  「這是要水漫金山寺了嗎,還附帶雷公電母助陣?」德宛頭疼了。

  然而誰都沒想到因為小十三這次刺激,小十四發生了顯著的變化。一向懶散的小十四居然變勤快了,不論是翻身、起坐、學爬和走路,他都比別人要早一些,康熙很得意,覺得不愧是自己的種,就是聰明隨了自己,要是像了他額娘,只怕就真的是個笨蛋了。說著,一臉驕傲的看了眼德宛,眼中滿滿的寫著「你就是個笨蛋,朕才是最聰明的人」。

  德宛很不服氣,這康師傅咋能這麼污蔑人呢,「臣妾看呀,咱們小十四不是太聰明,而是太過要強了。沒見當初剛出生幾個月的時候被小十三鄙視了一次,這才多大呀,就知道男兒當自強了。看來以後照此辦理就很好。」哼,小東西,挫折教育就是老娘我專門留給你的,多餘的鼓勵,就給你的哥哥姐姐們吧。

  可憐的小十四,現在你知道為啥在未來相當長的一段時間之內,你遇到的挫折總是比你其他的兄弟姐妹們多的多了吧。(小十四哭道:「額娘呀!兒子再也不爭強好勝了,咱重來一次成不?兒子這次一定徹底實行混吃等死戰略!」德宛憐憫地看著小兒子,「兒呀,這怪不得額娘,要不你再等等,看下次還有沒有人等著穿德妃了,下次你一定要抓住機會呀實現夢想呀。」)

  當小十四剛能擺脫爬行動物,正在向後肢行走的高級動物演變的時候,他終於獲得了十三的承認。

  在哥哥姐姐們看來,十三太小了,陪他玩很沒勁兒。孤單寂寞了許久的十三終於決定,雖然小十四又笨又傻,既不會像自己一樣說話,走路還跌跌撞撞,不時的摔跤打滾,但有的玩兒總比沒的玩兒好吧。於是,小十三終於痛下決心,昂首挺胸,以大無畏的精神去接受這個小廢物了,不管怎麼說,就算是廢物也可能廢物利用嘛,額娘說過,這世上本沒有廢物,所謂的廢物,不過是放錯了地方罷了。十三決定,努力發掘小十四不廢物的地方,看看他究竟應該放在什麼地方。

  其實,小十三真的很知人善任。因為有了小十四的存在,從未上過戰場的十三小將軍居然能夠把敵寇打得落花流水,癱在地上起不來。

  幾天不見寶貝小兒子,康熙帶著一片還未變質的慈父心腸來到了永和宮。然後,一群人浩浩蕩蕩來慰問小傢伙了。

  第一個進入康熙視線的,就是我們十三小將軍,握著小木劍,穿著小皮靴,一臉的志得意滿,小帽子後面還掛著一塊小花布,上面歪歪斜斜寫著「大將軍」三個大字。下一眼,看到的就是我們小十四了,小東西四肢著地趴在地上,背上貼著一張已經破破爛爛的大白紙,上面也是三個跟鴨子腳一樣的大字,康熙仔細辨認了一下,是「大賊寇」,小十四這下子可真成了被打爛龜殼的小烏龜了。忍不住,幾個人都笑了起來。

  似乎知道自己出了大洋相,小十四立時扁起了小嘴,大大眼睛霎時霧濛濛的,大顆的淚珠在眼眶裡轉呀轉的,實在可憐極了。

  德宛沒法,只能上前一把抱起小兒子,正要出言安慰。小十四卻用一隻小手撐著她,另一隻手筆直伸向康熙。

  康熙一看自己更受兒子歡迎,立即堆起笑來,把兒子抱進懷裡,一面還得意的瞅了德宛一眼。

  原本滿腔的憐惜呼啦啦飛了個徹底,德宛咬著牙,暗自下定決心,以後老十四的挫折教育一定要加倍。

  趴在康熙的懷裡,小十四那滾了不知道多少圈的眼淚終於發現了這世界上居然還有地心引力這種東西,小傢伙哭得就跟開閘洩洪似的,那叫一個山呼海嘯,那叫一個氣壯山河,直哭得天地變色,日月無光,風雨雷電,飛沙走石,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悲慘世界來臨了,人間慘劇開始了。

  小十四在康熙面前從來都是以喜娃娃的形象出現的,他哪裡見過這小子如此不顧形象的時候,頓時覺得自己手裡抱著的不是自己的寶貝,而是一顆大大的炮彈。當初前明的大炮打死了自己祖宗努爾哈赤,那現在這顆炮彈不知道會有怎麼樣的殺傷力呢。

  看著康熙猶豫的樣子,小十四知道,他的護身符可能就要離他而去了。於是,這小東西停下了號啕,大大的眼睛濕漉漉的,滿含委屈的直瞅著康熙,嘴裡還小聲小聲的抽噎著,頓時讓康熙有了一種不能不保護他的衝動。

  這時,小十四又抓緊時機重彈出擊了。他的進攻方式非常簡單,只是小小的嘴巴,軟軟的三個字,「皇阿瑪」,康熙立即就繳械投降甘當俘虜了。

  德宛更加憤怒了。

  自己陪這臭小子的時間可比康熙長多了,怎麼這小子半點兒看不出誰才是真的疼他的人呢?居然敢把寶貴的第一次說話給了別人而不是自己。

  妒火攻心的德宛低頭一看,小十三正滿眼羨慕的看著被康熙抱在懷裡的十四。心裡一軟,抱起他來,哄道,「來,寶貝兒,他們兩個不要咱們,咱們也不要他們了,來,咱們走,不管他們了。」

  小十三委委屈屈看了康熙一眼,小手抱住德宛的脖子,「嗯」了一聲。

  德宛抱著小十三,一邊大步往門口走,一邊偷瞧康熙。哪曉得正巧被康熙逮了個正著,德宛覺得這下自己的面子裡子都徹底掛不住了,一發狠,走就走唄,老娘兒子多的是,不差這一個。

  於是,眼睛一掃四阿哥、六阿哥和哈宜呼、噶盧岱,要他們也跟著自己走。

  小傢伙眼睛在康熙和德宛之間游移不定。

  康熙拍了拍小十四,小十四居然非常配合的喊了聲「哥哥,姐姐」。這一下,連康熙都驚訝起來了,這默契,真不愧是親爺倆。

  小傢伙們心中的天平頓時傾斜了,一個個興奮的跑去哄著小十四喊自己,只留下德宛抱著小十三兩個人在門口石化。


作者: o863    時間: 2012-2-17 09:07 PM

25.和好

  這打擊太嚴重了。

  自尊心嚴重受損的德宛臭脾氣上來,連著幾天都對小十四愛答不理的,就連小十四天天在她面前用可憐兮兮的眼淚攻擊她,用甜甜蜜蜜的「額娘」聲收買她,哪怕用他那幾乎沒什麼力量的小拳頭給她捶腿捶肩,哪怕在她吃飯的時候慇勤服侍把一筷又一筷的菜不慎掉到桌上,她都一直監守陣地,決不投降。雖然中間有幾次差點兒投降變節,不過她絕對不會承認的。

  小十四沒了辦法。用自己熱乎乎的小嫩臉硬貼了幾天那個冷冰冰的屁屁之後,小十四看自己額娘還是一副晚娘臉孔,只得垂頭喪氣去向哥哥姐姐們求助了。

  可惜,哥哥姐姐們也毫無辦法。因為他們的變節,德宛的怒氣也牽連到了他們頭上。

  看著自己額娘抱著小十三笑得溫柔可親,可一面對自己就生人勿近,幾個小傢伙終於明白了,額娘很生氣,後果很嚴重。

  最後,幾個人只能帶著最最諂媚的笑去拜託康熙了。反正,在他們看來,都是康熙惹的禍,你說你要是不那麼胡亂顯擺,我們也不會被額娘記恨呀。當然,心裡活動不能表現出來,他們只能說,「兒臣不孝,惹了額娘生氣,不知道該怎麼補救。皇阿瑪您是天下最大的孝子,是我們的榜樣,兒臣們只能來向皇阿瑪請罪了,請皇阿瑪責罰。」這樣,皇帝肯定得去解決一下問題了吧。

  康熙也被嚥住了。永和宮的事兒他不是不知道。別看在外面,德妃的心情看上去不同一般的好,害得不少人偷偷看她肚子,懷疑她是不是又有了。可是一旦回了永和宮,就變成了冰塊兒,只對著小十三有絲熱乎氣兒。

  雖然他很清楚,是自己把她弄得下不了台了。雖然他清楚,兒女們是受了自己的牽連了。可是,他也沒有逃脫冷氣的照應啊。讓他去天天對著那麼大一塊冰塊兒,他自己也受不了呀,又不是受虐狂。

  但是,最後康熙還是被孩子們那雙眼睛盯得不得不去了。誰讓他們的眼中□裸的寫著「皇阿瑪最聰明最偉大,什麼事兒都難不住皇阿瑪,我們最相信皇阿瑪了,皇阿瑪也一定不會讓我們失望的。」愛面子的康熙皇帝只能面上帶笑,內心流淚,悲憤不已的答應了割地賠款的不平等條約。

  永和宮裡,帝妃二人相對著,小阿哥小格格們都借口有事都溜的一乾二淨,只留下一個傻呼呼的小十三看看阿瑪又看看額娘,笑得一臉滿足。

  康熙很憋屈,德妃站在一旁布菜他沒意見,可她也不能這麼差別待遇吧。給小十三夾菜,就那麼耐心,又勸又哄,細心溫柔得不得了。再看她對著自己時,雖然也伺候周到,可那臉孔板得又死又硬,一絲不苟,害他差點兒以為佟妃借屍還魂又回來了呢。

  康熙為自己哀悼了一會兒,想想兒女們那飽含著信任和期待的崇拜目光,才又勉強找回了一點兒信心,化悲憤為食量,狠狠的吃了好幾碗飯。旁邊的李德全連勸都不敢勸,主子呦,祖宗的規矩,沒有吃這麼飽的呀。可惜,看看德妃,再看看康熙,到嘴邊兒的話又嚥了回去,人家兩口子鬧脾氣自己插什麼嘴呢?

  結果呢,鼓了一晚上的勇氣,準備了一肚子的草稿,最後在那張嚴肅的臉前頭連嘴都沒張一下。晚上,看著躺在身邊的德宛,康熙含淚想著,這是自己老婆呀,怎麼自己連碰都不敢碰了呢?可是,雖然德妃沒說什麼拒絕的話,但是狼爪剛伸出去,就看見那張刻板面孔,最後,那一絲絲的綺念就消失無蹤了。嗚嗚,朕的睡前運動……

  可是,康大大,為毛你沒有再深入的想一想,你咋就對自己一小妾怕成這樣呢?

  最後,德宛的怒火還是沒能過了夜。

  當然,原因絕對不是因為康熙發情了。

  晚上,德宛正沉睡著,卻突然聽到身邊的細微的呻吟聲。德宛一驚,立即彈坐起來。

  這時,值夜的宮女也被驚動了。掌了燈一看,康熙額頭都是汗水,臉色煞白。

  德宛險些嚇軟掉,忙叫李德全傳太醫來。

  聽說皇帝病了,胡太醫嚇得一蹦三尺高,拎了藥箱就一路狂奔。

  康熙是吃太多了,常年七八分飽的肚子實在是撐著了,胃開始鬧意見了。不過開了點兒促進消化的藥,沒多久,病情就好轉了。

  康熙這才讓李德全去慈寧宮傳話,說是前幾天食慾不是特別好,德妃因為擔心龍體就做了點兒開胃的菜。結果,好幾天沒吃飽的自己給吃撐了,現在已經沒事了。想來皇太后應該已經知道消息了,還是不要讓老太太擔心的好。

  皇太后果然已經知道了,大半夜的已經睡不著了。招來胡太醫一問,果然是吃撐了,也就沒有再多想,反正她聽說前些日子皇帝因為朝中明、索黨爭心情不好,認定了皇帝是為了這個生氣沒食慾,就把錯全推到明珠索額圖頭上了,竟然絲毫沒有想過是德宛給皇帝吃撐了的。

  第二天,康熙頂著蒼白的臉色,還是按時起來上朝去了。

  德宛很是內疚,一臉心虛地服侍康熙,還真的做到了無微不至。飽受身體摧殘的康熙在精神上終於得到了享受,精神上的愉悅打敗了身體的不適,康熙又恢復了龍騰虎躍的精神境界。

  知道了自己皇阿瑪居然為了他們的請托付出了這樣大的代價,小傢伙們內疚極了,也感動極了,紛紛對康熙致以最誠摯的歉意和問候。

  當著自己孩子的面,康熙哪裡拉得下臉來說自己是被憋的沒話說才硬塞了那麼多東西進嘴裡的。只能做出一副高深莫測的模樣,說自己是假裝生病好換取對方的同情。

  幾小聽了,紛紛表示佩服,居然能想到苦肉計,自己咋就沒想到呢?不就裝個病嘛,幾小在心裡捶胸頓足打小人兒了。

  不過,康熙同志呀,您難道不覺得不好意思嗎?您居然淪落到靠裝病博人可憐的地步了嗎?我同情你。

  不經一番寒徹骨,哪得梅花撲鼻香。

  在德宛這裡經歷了一番徹徹底底的寒氣襲擊,康熙怎麼可能放過現在終於能夠好好抱抱美人的機會?

  兩個人開始了冷戰後的破冰之旅。

  康熙對破冰之後化身為一江春水的德宛非常滿意,要知道,以前,雖然德宛對康熙也很周到,但是柔情似水這樣的詞語卻絕對跟德宛無緣的,現在見識到了德宛在端莊、溫馨之外的第三種面貌,頓時覺得雖然德宛已經不年輕了,都三十歲了,可風韻依舊,那些年輕小姑娘哪有這般的成熟風韻呀。就連今年年初南巡時帶回來並一直寵愛有加的美人王氏都拋到腦後了。

  不過新得寵的王氏也沒安分等著康熙再想起她來。畢竟帝王的寵幸,誰知道能有多可靠。必要時候,還是要自己想辦法才能抓住他的心。

  「皇上已經兩個月沒有來看過我了,你說皇上已經忘了我嗎?」這兩個月,德妃風頭最盛,宜妃和剛生了小格格的袁貴人也很受寵,可就是自己,似乎是被忘記了一樣。「小翠,去請太醫來,就說我身體不適,頭暈噁心,吃不下飯。」

  「是。」

  然後,宮裡這潭水再次不復平靜。康熙今年帶回來的美人王氏有了身孕,已經四個月了。

  王氏?是歷史上的密妃嗎?印象中還有幾年他的兒子才會出生呀。驚訝過後,德宛倒是很快就釋然了。反正現在改變了的東西已經很多了,何必抓著歷史不放呢?

  於是,德宛就總是看著王氏的肚子,暗自揣測著,那裡面的是不是十五阿哥?若是個格格的話,會不會是歷史老人覺得敏妃的女兒被扇沒了不好意思,又把人送了來?

  可憐王氏進宮才沒幾個月,看到德妃的眼睛頻頻在自己肚子上打量,更是嚇得恨不能把自己縮成一個球。

  難道德妃娘娘看自己的肚子不順眼了?她會不會對自己的孩子起什麼壞心眼?想想自己隨聖駕進京,無依無靠,孤身一人,就是被害了也沒有人會為自己做主。又想起臨行前爹娘流著淚對自己說的話,「丫頭,別看你爹在咱們縣裡沒人敢惹,可你爹我也只是一個知縣,真的進了京,沒人會看在眼裡。爹只能把你送到這一步,以後是好是歹,只能靠你自己了。記住,出身咱比不過人,你一定要小心謹慎,對娘娘們一定要恭敬恭敬再恭敬,千萬不要惹她們不快。別看你現在被皇上看上了,可在宮裡,最靠不住的就是皇上的寵愛,她們想踩死你,就跟踩死一隻螞蟻一樣,她們吃人可都是不吐骨頭的,你這麼小的年紀,涉世未深,鬥不過她們。所以一定要做出最卑微的姿態來,在宮裡,一輩子都要記得卑微恭敬,這樣才能活下去。」

  想到這裡,王氏對著德宛更加戰戰兢兢,楚楚可憐。看在德宛眼裡,就想到了QYNN筆下的女主角們,頓時抖了抖,不再理會她。真是的,對自己擺出一副委屈模樣,難道本宮沒事幹跑去欺負你了不成?

  而王氏看到德妃這副模樣,更是嚇得要死。自此以後,就躲在自己院裡,死都不肯出來一步,直到自己閨女生出來為止。



26.喜怒不定

  德宛對王氏沒了興趣,王氏也沒有膽量在康熙面前說德妃有謀害自己肚子的嫌疑,兩人就這樣相安無事了。

  在王氏每天千方百計防止德妃害自己的同時,德宛正忙著自己的小包子們,早就把這個王氏扔到腦後了。

  德宛怕熱,在大夏天,她常常是一副萎靡不振的樣子,即使宮裡有冰塊也仍是不舒服。

  這時候,正是搗蛋年紀的小十三和小十四,就常常會被有空閒的哥哥姐姐們抱去一邊兒玩,不去打擾母親。

  這日,老四和老六去上書房了,其他孩子們在一群奶媽保母的包圍圈裡出去玩兒了,德宛就懶洋洋地癱在美人榻上,一動不動。

  可惜,平靜的時間太短暫了。

  「娘娘,不好了,四阿哥和九阿哥鬧起來了!」外面響起了宮女急切的聲音。

  「什麼?」德宛大驚失色。康熙最希望兒子們兄弟和睦,這一下,老四一個當哥哥的欺負了弟弟,怎麼可能還討得了好去。連忙爬起來,更衣,出門。

  德宛在輦上一邊想著有沒有可能緩解康熙的怒氣,一面疑惑著,素來懂事的兒子怎麼可能犯這樣的錯誤。

  聽方才小六子的話,似乎是在課間的時候,兩個兄弟不知道為什麼吵起來,大約是九阿哥哪裡冒犯了四阿哥,又死強著不道歉。結果,脾氣實在說不上好的四阿哥一時間怒火難以控制,竟然拽住九阿哥的辮子把那根辮子齊刷刷剪了下來。

  天哪,德宛簡直不敢想像,這景象落在康熙眼裡會怎麼樣,做哥哥的居然剪了弟弟的辮子,德宛完全想不出來該怎麼給四阿哥脫罪。

  當她到達的時候,正好看到宜妃先她一步到達。

  兩人先給康熙請了安,然後,宜妃看也不看德宛一眼,就打量起兒子來。

  德宛也跟著看了過去。天哪,如果自己兒子不是肇事者的話,她真想大笑出聲。

  原本這時候清朝男子的腦袋可是連月亮頭都算不上的,那辮子細細的,銅錢眼兒差不多,可以想見腦袋後面是怎麼景象了。現在連那點兒小辮子都沒了,腦袋後面就剩下一小撮毛,配上九阿哥胖乎乎的模樣,實在引人發笑。

  再看四阿哥,雖然低著頭跪在那兒,可畢竟是自己兒子,他的不服氣自己還不至於看不出來。

  德宛猶豫一下,跟著兒子一起跪下請罪,「皇上,臣妾教子不嚴,請皇上責罰。」

  宜妃是個炮仗性子,剛才是被自己兒子的新造型給嚇傻了,這會兒看四阿哥母子都在,哪裡忍得住脾氣,頓時給兒子伸張起正義來。

  「德妃姐姐,看在您比本宮大那麼幾歲的份兒上,本宮叫您一聲姐姐。原本看著您是個安靜淡和的性子,本宮還敬你三分,結果呢?這就是本宮處處敬著你的結果嗎?德妃,四阿哥是哥哥,如果我們家九阿哥真的做錯了什麼,做哥哥的要說要罵,甚至是要打,本宮都沒有話說,可是四阿哥這做的是什麼事?本宮已經打聽清楚了,就因為四阿哥的一隻寵物,九阿哥就被親哥哥剪了辮子。難道對四阿哥來說,自己的親弟弟還不如一個玩意兒重要嗎?皇上,你可得給臣妾,給九阿哥做主呀!」

  德宛卻愣住了,寵物?難道是鴻福?想著,她看向了四阿哥。

  四阿哥看懂了德宛的眼神,點了點頭。德宛見狀,心裡頓時鬆了下來,有了點兒底氣。

  那鴻福是誰呀?那可是太皇太后臨終前還不忘交代的寶貝,自太皇太后去了以後,四阿哥簡直就是把鴻福供了起來。

  對四阿哥來說,鴻福是他懷念的太皇太后的紐帶。對康熙來說,也是一樣,康熙也常常和四阿哥一起照顧鴻福。

  鴻福不只是一隻狗,也不只是陪了太皇太后多年的「老伴兒」,還是「一門忠狗」呢。它的父母就曾經救過太皇太后的命,它自己在還年輕的時候也在除螯拜那會兒出過力,還從螯拜手下救出了險遭毒手的康熙,在康熙看來,鴻福還是他的救命恩狗呢。

  康熙對鴻福的感情和深,據說當年為了給它找一隻配得上它的母狗,康熙據說還親自為它選秀,由康熙和兩位太后把關,從品種、模樣、性情等各方面入手,才從整個後宮所有的母狗之中選了三隻做它的后妃,由此可見康熙對鴻福的重視程度。

  「宜妃妹妹,這事兒是姐姐對不住你。你方才說事情起因是一寵物,姐姐也沒想到,四阿哥竟然會為了一個寵物傷了弟弟,你看先把那個寵物找出來,看看究竟是什麼玩意兒,姐姐任你洩憤,怎麼樣?當然,也不是一個寵物就能頂了四阿哥的錯,不過咱們先看看是個什麼玩意傷了他們的兄弟感情,可好?」

  見德妃先擺低了姿態,宜妃也不好太咄咄逼人,就看向了康熙。

  康熙這才想起自己只顧著生氣了,還沒有看看是哪只禍害膽敢挑撥自己兒子的兄弟情誼。康熙知道四阿哥愛狗,也給他搜羅了不少好狗,可現在,這小子也犯不著為了狗收拾自己親弟弟呀,康熙實在是氣極了,壓根兒沒往鴻福身上去想。

  見康熙點了點頭,四阿哥鼓起勇氣說道:「回皇阿瑪,它現在只怕不願意見人,旁人也未必能拉得動它,還是兒臣叫它出來吧。」

  康熙點了頭,四阿哥這才出聲喚道:「鴻福,出來!」

  當四阿哥嘴裡吐出「鴻福」兩個字的時候,康熙已經呆了,等到他看到不知道從哪兒鑽出來的鴻福的時候,也不禁火冒三丈。

  那只渾身光溜溜,被人剃光了毛的萎靡不振老狗,哪裡是自己記憶中那條威風凜凜又忠心耿耿,即使年紀大了也依舊老當益壯的鴻福,這分明就是一快要死掉的可憐兮兮的乞丐狗。

  康熙似乎又看見了太皇太后臨終時的樣子,想起了她說起「哀家的鴻福,陪了哀家那麼多年,哀家放心不下」時滿懷留戀的樣子,想起了當年自己還小的,年幼的鴻福為了保護自己衝向螯拜,即使被打了個半死仍死死咬住螯拜,給自己換取了救命的時間的場景。

  這世代忠良的狗,這救了自己的狗,這陪了皇祖母多年的狗,變成了這樣。

  太皇太后才走了幾年呀,她心愛的狗就被人這樣欺侮了。

  康熙覺得自己好像看見了太皇太后失望的模樣。

  而這個時候,宜妃也呆了。

  九阿哥還小,對太皇太后也不是特別熟悉,可宜妃不同,對鴻福她還是瞭解的。

  完了,自己兒子可能不但要白白被欺負,指不定還要反過來被罰了。

  康熙果然怒了,他指著九阿哥怒罵道:「你這個不孝的東西,你難道不知道,就是長輩房裡的貓貓狗狗都是金貴的,做小輩的都要尊重嗎?鴻福是太皇太后生前最心愛的伴兒,也是當年從螯拜手底下救過朕性命的,你竟然也能下這樣的狠手?」

  九阿哥被嚇懵了,忙請罪道:「皇阿瑪息怒,兒臣之前實在是不知道它是老祖宗的狗,請皇阿瑪恕罪。」

  他不知道?康熙更怒了。這意味著什麼?要麼就是他在說謊,要麼就是他對太皇太后實在不孝順,這兩者不管哪一個都是足夠火上澆油的了。果然,康熙的火被這一桶油澆下去,燒得更旺了。

  宜妃已經軟倒了。自己怎麼就生了這麼個笨兒子,剛才就應該什麼都不解釋,直接認罪的。再說,你解釋了半天,說的都是什麼呀。本來就做了蠢事,現在又說了傻話,這孩子怎麼就沒隨了自己的機靈勁兒呢?

  康熙看也不看九阿哥和宜妃一眼,「九阿哥胤禟,對太皇太后不敬,著禁閉十日,罰抄《孝經》和《禮記》百遍。朕希望這是最後一次看到你頑劣的模樣。宜妃,以後別只忙著攬權,好好教教孩子,要不,朕就該考慮你到底適不適合為朕養育孩子了。」

  這話就很重了,宜妃母子只能磕頭謝恩。

  至於四阿哥,自然也不能輕易過關的,畢竟九阿哥的辮子確實是他剪的。

  德宛見康熙對著四阿哥時表情已經緩了下來,才開口道:「皇上,雖然四阿哥確實事出有因,但是終究是傷害了弟弟。四阿哥脾氣急噪,喜怒不定,求皇上御賜『戒急用忍』四字,讓他懸掛於牆壁,不忘於心。」

  康熙道:「四阿哥,雖然你事出有因,但終究失之急噪,朕之後會賜你『戒急用忍』四字,罰你抄寫一百遍,以靜心凝神。你可有話說?」

  「兒臣謝皇阿瑪恩典。」

  「德妃,四阿哥雖然脾氣急了點兒,但喜怒不定還不至於,以後你要多穩穩四阿哥的性子。不然以後難免吃虧,可記得了?」

  「是,臣妾記住了,皇上放心。」

  終於,「喜怒不定」這四個字不會落到老四頭上了,以退為進這招果然好用。

  到了晚上,皇帝御筆親書的「戒急用忍」四字條幅已經賜到了干西五所四阿哥居住的地方。

  四阿哥跪接了條幅,恭恭敬敬掛於牆壁。此後幾十年,四阿哥和這個條幅一直相伴著,這條幅已經成了他書房的固定裝飾品。

  不久之後,可憐的鴻福就離開了人世。四阿哥和九阿哥的梁子就這樣結下了,一結就是一輩子。


作者: o863    時間: 2012-2-17 09:07 PM

27.孩子大了

  二十八年有兩場選秀都得了德宛的注意。先是年初的小選,因這年有薛寶釵和賈家的迎、探兩個姑娘參選,德宛自然有了些興致。

  太后見這個從來都對小選不甚在意的德妃突然一反常態,便在請安的時候問了起來。

  德宛一窘,總不能說自己好奇紅樓十二釵裡的姑娘吧,「回太后的話,臣妾是看著小格格身邊還少一個妥帖人,因這次有賈貴人的姊妹,臣妾想著賈貴人那樣細心的,她的妹妹自然也差不了。」

  太后點了點頭,結果讓德宛沒料到的是,太后親自選了賈探春,說她是個敏慧的姑娘,分到永和宮照顧噶盧岱去了。

  「奴婢賈探春叩見娘娘。」

  德宛看著這個剛滿十三歲的女孩子,霎時罪惡感湧了上來。這姑娘原本可以在家裡做主子的,卻因為她的好奇心而被困在了深宮裡做奴才。罷了,以後待她好些就是了。當然,前提是她能夠安分一些,最好能夠跟賈元春也保持一點兒距離。

  「起吧。」德宛仔細看了她的模樣,確實還是長的不錯的,也確實一副精明相,怪道會被稱作是「玫瑰花」呢。

  「小格格年紀雖小,但萬事不可輕忽。香櫞是小格格身邊的大宮女,以後就由她帶著你吧,她是個性子好的,你也要安分守己,好生學著些。」香櫞是噶盧岱身邊最得力的一個,處處穩妥細心,不過年紀大了,過兩年就會被放出宮去,現在正好給她一個徒弟。探春看起來是個聰明伶俐的,以後說不得還能取代了香櫞的地位呢。

  「好了,去見小格格之前,香櫞,你先帶著探春去見賈貴人一面吧。她們姊妹也有些日子不見了。還是,小格格離不得你,你們在賈貴人那兒也不要呆太久了。」反正有香櫞盯著,也不怕賈家這姐妹兩個耍什麼心眼兒。

  而康熙則對大選的關注程度顯然比德宛還要更高一些。

  「這次選秀,倒是有幾個不錯的,老四也已經十二歲了,去年也已經給他指了房裡人了。你是做額娘的,也要好好注意一下了。」

  德宛眉頭一跳,十二歲,還根本是個孩子好不好。去年雖然給他一個格格宋氏,但已經耳提面命過了,十五歲之前絕對不許胡來。要說,德宛更希望的是,這孩子在二十歲之前都不要嘗試這些最好。自己可是親娘,不帶這樣殘害親骨肉的。

  可惜,這該死的封建制度,不只摧殘婦女,連這些發育都沒完全的小孩子都不放過。

  「四阿哥也才十二呢,臣妾看著還是孩子呢。不若再等些年,下一次再給他好好看看就是了。」

  「小?都十二了還小什麼?朕十二的時候都大婚了!你呀,也不怕慈母多敗兒。你總把他當小孩子看他自然總也長不大的了。小六也不小了,下一次選秀,你還要操心小六呢。」康熙覺得奇怪,人家別的額娘對這事兒都熱衷得不得了,怎麼德妃倒是一副死活不情願的模樣,難道是擔心兒子被媳婦兒搶走了?

  小六也快了?德宛還覺得小六還只是在自己懷裡撒嬌耍賴發脾氣的小霸王呢,康熙都準備下一次就給他選媳婦了?

  看著德宛一下子就委靡了,康熙想著該是一時接受不了兒子突然間變成大人了吧。便笑道:「德妃如此傷感倒是全無必要。覺得孩子年紀小的話,也可以先不給他們圓房,過些日子年紀大些了,再圓房就是了。」

  德宛點點頭,如此正合己意,再說就是不樂意也沒奈何的,便強笑道:「臣妾也是一時之間有些反應不過來了。老四自幼不在臣妾身邊,也就是被太皇太后撫養了以後臣妾才能常見著,現在到臣妾身邊兒按規矩也是住在干西五所,可就這樣也彷彿還沒幾日呢,突然間就大了,該娶媳婦了,就覺得心裡空蕩蕩的,真是不知道該怎麼說才好了。」

  「好啦,難道老四娶了媳婦兒就不是你兒子了嗎?他是個孝順的,再娶個媳婦兒,不就又多了一個孝順你的?」康熙見她這樣,開解道。

  「罷了,孩子總要長大的,萬沒有為了做額娘一時的情緒而不娶媳婦兒的。那豈非害了孩子一生?今次就好好給他相看一個好的。」德宛歎了一聲。才三十,就要娶兒媳婦了。雖然這容貌依舊,卻突然間覺得自己是不是老了。

  待康熙走後,德宛便差人去幹西五所叫了四阿哥來。

  許是已經猜到了德宛的目的,四阿哥來的時候倒是比往日多了絲羞澀之感。

  「老四呀,今日你皇阿瑪來同額娘說了你的事情,只是額娘想著,這種事總也要看看你的想法的。你先告訴額娘,你想要個什麼樣的?是活潑些的,還是穩重些的,或是別的,總要你說出來,額娘才好幫你找不是?」

  四阿哥低下頭,頓了一會兒才小聲說:「一切但憑額娘做主。」

  德宛掩口一笑,道:「一切但憑額娘做主?那你告訴額娘,究竟是你娶媳婦兒還是額娘娶媳婦兒?這是要跟你過一輩子的人,當然得你喜歡才好。」

  「額娘,什麼喜不喜歡的,只要她守著規矩,為兒子管好後院,不惹是生非便是了,兒子自會好生敬著她,給她應有的體面。可若是她實在是不好了,也不過是養一個人罷了,難道兒子堂堂一個皇子還出不起這份飯錢不成?」四阿哥臉上雖然還有些紅暈,但卻也沒有太多的重視。這封建社會的男人呀,尤其還是個皇子,也難怪會有這樣的想法了。畢竟他自幼所看所聽所學的皆是如此。可是作為母親,德宛還是希望孩子能夠找到一個合心意的人的。

  皇族的女人呀,可真是苦命人。

  雖然選秀還有幾個月,但來宮裡請托的人已經不少了。

  「娘娘,這事兒奴才本不想煩擾娘娘的,只是,你也知道你那個二哥,自從娶了那個汪佳氏以後,家裡就被鬧的雞飛狗跳。那個汪佳氏現在死了,你二哥又被逼到軍營裡面,輕易也回不得家。這芊芊丫頭也長大了,你二哥暫時回不來,倒是全托給奴才了。雖然你二哥不是我親生,可這芊芊卻是奴才看大的,這孩子從來都是好性子的,奴才看著都心疼。今年芊芊也要參選了,奴才想著跟娘娘求個恩典。娘娘您放心,芊芊可沒沾上她額娘一丁點兒的毛病,很是個端莊嫻淑的孩子。」薩克達氏帶著孫女兒來了。

  見提到了自己,芊芊站起來,對著德宛盈盈一禮。

  德宛將她拉到身邊。這個芊芊確實是個美人胚子,看起來也是端雅貞靜的。德宛想起她的父親玉啟也曾經帶著兒時的自己一起爬樹掏鳥窩,一起下水捉魚,那樣好的一個人卻不得不配了那樣一個妻子,便越發憐惜起她來。

  「確實和她額娘很不一樣。」德宛還記得,汪佳氏進門的時候她已經在宮裡做宮女了。汪佳氏雖出身不錯,卻因為品行不好,不得不嫁給她從來都看不起的包衣人家,心裡就帶了氣,自然不肯安分。烏雅家因為惹不起他們家,只能忍著,倒助長了她的性子。直到德宛封了妃,家裡抬了旗,她才算安靜了,不過也安分了沒多久就病死了。玉啟不願意在家裡承受眾人意味不明的目光,便把一雙兒女托與薩克達氏,自己跑進軍營裡面去了。在平定三藩之亂中立了功,得了陞遷的機會,現在已經做到了五品守備。

  不管怎麼說,芊芊總是她的侄女兒,又是自己額涅親自來求的,德宛便不得不打起精神為這個孩子著想一下了。

  自己兒子?絕對不行!他們是表兄妹,天知道他們的孩子究竟能不能成活呢。

  宗室子弟?這可不是什麼好的出路。皇家的女人都不好過。

  額涅真不知道在想什麼,竟然這麼巴望著她能得到指婚。其實落了選,然後嫁一個小戶人家也能過得不錯的呀。

  罷了,不管怎麼樣,自己盡到了做姑母的心意也就是了。想想玉啟對年幼時候的德宛的好,她也不忍心讓芊芊過得不如意。



28.番外林黛玉

  黛玉坐在母親曾經的屋子裡,滿臉的茫然。難道自己還是不能有所改變嗎?娘親還是沒了,和當年一樣。

  去年,她醒來發現自己回到了小時侯,那會子是怎樣的欣喜若狂呀。雖然父親的腦袋突然光了一大半,還留了一條難看的辮子,雖然這裡的風俗似乎變了許多,可她認得,父親還是她的父親,母親也還是她的母親。那麼,就算有了這樣那樣的變化又如何呢?

  她不想再做那個任人欺辱的林黛玉了。

  可是,她還是要到賈府去了嗎?想到那個嘴上對她百般疼愛可最後卻棄她不顧的外祖母,那個待她親熱卻最終推她入深淵的二嫂子,那個口口聲聲念著她可最終另娶他人的寶玉,以及那麼多的白眼兒和為難,她真的不願意去。上輩子已經受過一次的苦,為何還要再經歷一次?

  「汝父年將半百,再無續室之意,且汝多病,年又極小,上無親母教養,下無姊妹兄弟扶持,今依傍外祖母及舅氏姊妹去,正好減我顧盼之憂,何反雲不往?」

  黛玉看著滿臉不捨的父親,淚水漫了出來,「爹爹,女兒知道爹爹是為了女兒好,可爹爹如今身體也不好,女兒如何捨得拋下爹爹離開?再者,賈家諸人,女兒並未見過,便是親戚,也未敢全信。倘或賈府之人欺女兒年幼孤苦,女兒又當如何?女兒雖小,也知道大家之人各各勾心鬥角,爹爹如何忍心讓女兒去那虎狼之地?」

  林海若是有法,自然也不會捨得將女兒遠送。可他畢竟年紀大了,若早早去了,女兒豈不更是可憐?又想起賈家老太太露出的結親之意,便覺得賈家很是去得。「為父年老,將你托付與賈家,你也終身有靠,為父也能放心了。」

  若是原先的黛玉,未必真能懂得父親的話,可現在的黛玉,是那個在賈家歷過一世的黛玉,其實也是十多歲的女孩兒了,如何不知道那句「終身有靠」是何意。

  父親怎麼可能說出這樣的話語來?難道是賈家的意思?可若真是這樣,為何他們卻偏偏弄出一個「金玉良緣」來?難道就是為了謀自己家的家財嗎?黛玉不是傻子,自己家裡這麼多的財物最終到了哪裡,她也不是沒想過,可想來想去,只有一個去處,那就是賈家。想到這裡,就更是心灰意冷了。

  「父親既雲年老,女兒若不在父親身邊侍奉著,若有不忍言之事,卻又叫女兒一個孤苦無依的孤女如何活下去?賈家究竟是怎樣的人家女兒就是不知道也想得出來。只怕到時候女兒,女兒……」黛玉再也忍不住痛哭起來。

  黛玉沒有從父親那裡得到什麼確切的答覆,只能滿腹心事離開。而林海卻在女兒走了之後尋思開來,原本是因為黛玉年幼,不得不如此,可現在看來,黛玉卻是個聰明的孩子,竟能想到這麼長遠的地步。賈家,他也不是不知道這樣人家不好,當初若不是因為賈敏為人好,而父親又早先和賈家有了約定,他也必不願意去娶一個包衣做妻子的。他是一個漢人,自有漢人的傲骨,若是身體再好一點他哪裡能夠願意讓女兒嫁入包衣之家?

  罷了,先在朝中幾個清流漢臣中看看,有沒有合適的人家吧。

  至於賈家,實在無可奈何的時候再看吧。

  沒多久,黛玉終究是跟了榮府下人踏上了進京之路。不過,此時她的心情已經和上一世截然不同。昨晚她曾偷聽奶娘的話,似乎父親有意在朝中擇家世清白的人家……黛玉微微紅了臉。

  到了賈家,一切似乎都和上一世相同,卻又似乎是不同的。人還是那些人,可穿著上卻是和她不一樣的旗裝,寶玉的腦袋也一樣,光光的0。

  現在再看寶玉,似乎就是一個長得可愛的孩子。是的,就是這樣,竟沒有了其他的感覺。看著他做出的事情,竟有了一絲想笑的感覺,是呀,真好笑,就是自己那個早早就夭折了的弟弟,他三歲的時候也已經有了規矩了哪裡會像寶玉這般?

  上輩子究竟看重他哪裡呢?才學?其實並不是特別出眾的。樣貌?現在看起來也不過是清俊了一點罷了。溫柔?他的溫柔害了多少女兒家呀。那自己上輩子究竟在想什麼呢?她自己也迷惑了。

  算了,不想這些了,待會兒給爹爹寫封信,告訴他這裡的不好,尤其是這個賈寶玉,要著重說一說他的「特異」之處。爹爹呀,您的眼睛千萬不要只盯著一個賈寶玉呀。

  還有,以後要多寫信跟爹爹說說自己的委屈,讓爹爹知道賈家的不好。這次再也不能和上次一樣總是報喜不報憂了,也許爹爹一擔心自己,反而存了心事能努力活下來呢。

  一切似乎都跟之前的事情一樣,直到那一天。

  「各位都有了,這兩枝是姑娘的了。」聽著周瑞家的說的話,她冷笑一聲。她還真沒見過哪戶有點兒規矩的人家是先把東西給自己家的人挑選完了才把挑剩下的東西給客人的,又不是打發叫花子。何況她父親還在呢,就這般輕視於她,今晚再給父親寫一封信吧。

  「倒是叫周姐姐費心了,不過我母孝還未過呢,這顏色……,周姐姐還是去回了姨太太吧。」說著,將紅艷艷的宮花和匣子一併退了回去。看著周瑞家的一臉尷尬,賈寶玉又在一旁跟她說起別的,方才解了尷尬。黛玉心裡疑惑,當初怎麼就覺得他可依靠呢,明明連這種事他都不會去護著自己。罷了,明知道他是個靠不住的,又想這些做什麼。

  這麼些年,看著賈元春成了貴人,黛玉心裡冷嘲,如今不再是賢德妃了,你們以後又如何仗勢呢?看著探春入宮,賈家盼著家裡能再出一個元春,黛玉面上不顯心中卻冷笑不已。看著迎春被磨折而死,黛玉更是冷了心腸。

  「林姐姐,怎麼倒走神了?」問話的是李爾佳家的姑娘,叫做艾欣,是老太太很是巴結著的人,每次她來都要她們姐妹們陪著說話。

  「沒什麼,」黛玉一笑,「不過想到,過不幾日,我爹爹就要進京述職,心裡歡喜罷了。」到時候,自己回林家去看望父親,希望到時候能躲開這個總說些莫名其妙的怪話的艾欣姑娘。

  這一次,父親並未早早逝去,想起父親信中所寫,已為自己相好了人家,此次進京便是要先辦下嫁妝的。其實她們這樣人家的千金,嫁妝是自小就開始備辦的,此次不過是先運送進京,順便買一個莊子做自己以後的陪嫁莊子。據說,那人出身書香世家,為人很是出眾,家中也最重教養,他自己也是個上進的,想來自己這一世總要比上一世要好過的。至少,有為官的爹爹,又有了一個弟弟,還有豐厚的嫁妝,總無人能小瞧了自己了。

  而這個時候,艾欣卻想著,林家老爹健在,林黛玉身份可是高於薛寶釵的,賈家總不至於捨黛玉而就寶釵了吧?自己這蝴蝶翅膀扇得真遠,風力強勁呀。


作者: o863    時間: 2012-2-17 09:08 PM

29.心事

  康熙阻止了宮人的通報,走進來看到的就是德宛蹙著眉頭,一臉煩惱的模樣。

  「怎麼,剛才你家人來看你,可是為了選秀之事?」康熙口氣中有著掩不住的關心。

  「是呀,臣妾那侄女兒,人漂亮端莊,看著很是規矩,絕對是個出挑的,她阿瑪又是個老實巴交的,可惜,偏偏攤上汪佳氏那麼個額娘,怎麼嫁得了好人家?臣妾倒是想幫她,可若沒有那個汪佳氏還好辦,可現在,臣妾就是想把她嫁個好些的人家,只怕人家還要以為臣妾跟他們有仇,是在報復他們呢。」深知康熙耳目之聰的德宛也沒打算隱瞞,若他真的想知道什麼事兒,怕也沒人能瞞得過他。

  「至於那麼誇張嗎?」

  「怎麼不至於,皇上,您知道最好的報復仇人的法子嗎?」德宛想起當年反QYNN文流行的時候的一句流行話,具體的話語已經忘了,可意思還記得呢。

  「什麼法子?」看她那副賊兮兮的模樣,就知道肯定不是什麼正統路子。

  果然,「就是把自己女兒寵得無法無天,然後把這個養壞了的女兒嫁進他們家,把他們家攪得雞飛狗跳,才是最好的報復法子呢。我們家芊芊雖然是個好姑娘,但是有那樣一個額娘,誰會相信她的好呢?只怕她以後也是個苦命的。」想想他們家當年不就被那個汪佳氏搞的亂七八糟嗎?也不知道他們家哪裡得罪了汪佳家。

  「罷了,不如朕幫你看看吧,有些關係已經遠了的宗室,倒還是有可能的。你呀,別煩心了,明天,朕帶你和四阿哥、五阿哥、六阿哥還有哈宜呼到外面走走,散散心。咱們呀,微服私訪。」康熙看起來心情不錯。

  在宮裡悶了十多年,好容易得了出去的機會,又是皇帝金口玉言說的,德宛也就不去管合不合規矩的問題,興致勃勃準備起來了。

  次日早朝過後,德宛帶著換了衣服的哈宜呼坐上康熙派來的馬車,直直出了神武門。出了門一看,康熙正帶著三個兒子已經等在那裡了。後頭跟著十來個侍衛,不過其他的看不見的侍衛就不知道有多少了。

  不過雖然說是微服私訪,其實德宛和哈宜呼只能在馬車裡呆著,不時偷偷把簾子掀開一條縫,往外頭瞧瞧罷了。正經是那幾個阿哥在外頭蹦得歡。

  正在路上玩得開心,六阿哥卻眼尖的看見了前面馬車旁的一個跟他年紀差不多的男孩子。

  「舅舅!」六阿哥大叫一聲,德宛朝那裡一看,可不就是她弟弟博啟。

  博啟見狀忙上前打了個千兒,道「三爺吉祥,三奶奶吉祥,幾位小阿哥小格格吉祥。」看樣子他們是經常在外頭碰見了,動作那叫一個順溜。阿哥、格格在京裡到處都是,也沒人會懷疑到宮裡去。

  康熙擺擺手,隨意道:「都是自家人,不必多禮。」

  哈宜呼是第一次見到博啟。她搬回永和宮以後,博啟已經七八歲了,便不好再帶他進宮,是以小丫頭倒是第一次見這個舅舅。

  「博啟,和你一起的還有誰?不好好用功讀書時間都浪費在閒逛上了。」

  「回爺的話,奴才二哥今日正好休沐回來,奴才陪著二哥父女出來走走,順便為奴才這個侄女兒準備選秀用的東西。」

  康熙點了點頭,就在街頭問起博啟的功課來,又背又解釋的,看樣子博啟常常被康熙考校,倒是一點兒不怕。博啟回答的不錯,這點可以從幾個阿哥的星星眼裡看出來。不過康熙還是雞蛋裡面挑骨頭,一副不滿意的樣子恨批了他一頓,又佈置下一堆作業,督促他好好用功讀書。

  之後,德宛就見到和博啟一道的玉啟、芊芊和其葳。玉啟已經不再是從前的木訥性子,多年的軍旅生涯讓他渾身都充滿了堅毅和勇武,康熙看著他似乎比較滿意,點了點頭,說:「聽說你是靠自己的本事,而不是靠你阿瑪到達今天的地步的,這很好,肯上進,據說是個在戰場上肯拚命不怕負傷的。我大清需要的就是這樣塌實肯幹,不怕犧牲的人。」

  得到了康熙的誇獎,玉啟顯然很是激動,本來就黝黑的臉龐居然也透出紅光來,「是,謝爺的誇獎,奴才會繼續努力,保家衛國!」

  其葳雖然已經十四,但身體瞧著卻不是很強健。據說他自幼身體就弱,不能習武,就只能把心思全用在讀書上了。因此,雖頭腦平平,但功課還是拿得出手的。康熙也問了他幾句,回答的也是中規中矩,康熙倒是也說了句不錯。

  這就很能看出差別來了。對博啟,雖然回答的很好,但康熙仍是一頓訓斥。而其葳,雖然年紀比博啟大,答的卻只是一般,並不如博啟,可康熙卻認為不錯。康熙是個對外寬鬆,對內嚴苛的人,看來他對博啟倒是真的比較親近了。不過也難怪,博啟聰明伶俐,之前似乎也見過幾次面,想來一定給他留下了不錯的印象。又勉強算是他的內弟(其實應該是妾弟吧?德宛還不是他妻呢,不過康大大已經刻意忽略這點了。),就真的當他自己晚輩來看了。

  回了宮,康熙很是在德宛面前好好誇獎了博啟一番。聽到別人誇自己弟弟,她自然是高興的。看來康熙對博啟是看在眼裡的了,這孩子以後只要不犯什麼原則性的大錯,看來仕途是不會有多大問題了。

  不過,現在這並不是最重要的。

  現在最重要的是,選媳婦。

  德宛一邊感歎著青春易逝,自己居然也從媳婦熬成婆了,一邊翻閱著各種資料。

  不過,她操心的只是自己的兒子。這次選秀,她不過掛了名,真正操持的,還是其他幾個妃子。

  當然,她也不能只擔心自己的兒子。宮裡放出的宮女,她跟薩克達氏薦了兩個,一個是她身邊的侍書,跟了她也有八年了,如今剛□好接班的新人,準備出宮了。新的侍書上來的,舊的就改回了原名,容蕙仙。另一個是承干宮的齊嬤嬤,曾經也關照過德宛,因為有一手好的推拿工夫被佟佳氏硬留在了宮裡。

  而現在,我們未來的皇帝,正思考著一件大事。當然,這事兒跟選秀無關,跟未來當皇帝更沒有關係了。他現在想的是,小弟弟該怎麼教導呢?

  他親生的弟弟就這兩個,大弟小的時候他沒趕上,這個弟弟可一定要教導好了。雖然老六那樣也挺可愛的,可萬一這兩個弟弟都是這樣一副德性,一樣難纏霸道,那四阿哥準得哭死。所以,四阿哥決定在小弟弟還沒有定性的時候先下手為強。一個要把他教導成一個知書達理的恂恂君子。

  雖然四阿哥沒有做過老師,可做學生的經驗卻是豐富的。再說他的課本也不少,找一個初級識字的本子不算什麼難事兒。

  不過,十四阿哥還真可憐,不過兩歲的孩子,就要受這樣的罪了。

  十四阿哥這輩子接觸到的第一本書,就是《三字經》。

  說實在話,其實四阿哥實在算不得一個好老師,畢竟他年紀還小,又好教訓人。現在書還沒開始教,就已經從坐姿到學習態度再到學習目的之類一大串兒的開始了訓話。

  四阿哥雖然在平時會刻意壓制一下語速,但天性難改,他自幼語速就極快,又是個話嘮。十四阿哥一個小孩子,就算一開始還能瞪著眼睛好奇一下,可他這樣滔滔不絕下來,誰能受得了?

  於是,在四阿哥終於演講盡興以後,拿了課本準備開課的時候,就見到自己的小弟弟坐在自己腿上,閉著眼睛,打著小呼嚕,嘴角還有一灘可疑的印記順著一直流到自己的衣服上。

  真是太可惡了!小小年紀就如此不敬兄長,長大還了得?

  下次要不要直接給他講一講《禮記》,讓他明白一下為人當有的禮儀。或者講《大學》?道德修養也是重要的,還是講《大學》罷!

  十四阿哥呀,可憐的孩子,從此以後就開始得天天聽哥哥嘴裡冒出的那些莫名其妙的話語了。

  最後還是康熙無意中來偷聽兒子的課程,才趕忙把小十四解救出來:「你倒是能耐了,你兩歲的時候朕給你講《大學》了嗎?弟弟字還認不好呢,就開始講這些,他聽得懂嗎?」這幾天的教學,充其量不過是讓四阿哥重新把之前的課程複習了一下罷了。

  康熙也是個好為人師的。馬上就擺好架勢,要給四阿哥見識見識什麼才叫啟蒙教育。

  拿出一本《三字經》來,先開始教他認字。四阿哥在一旁邊看邊懊惱:明明自己一開始是打算先教他認全了《三字經》的,怎麼後來就拐到別的上面了?

  小十四是個聰明的孩子,這是康熙得出的結論,太聰明了!雖然還太小,寫起字來搞笑得緊,小肉爪爪死命抓著毛筆還是抓不穩,寫出的字倒像是鬼畫符,但一個兩歲的孩子能乖乖聽話認字就很不錯了,更何況小傢伙在他教導的這一個時辰裡就牢牢認住了四五個字,讓康熙很是自得。雖然還不能寫,但能認就是好的,多聰明的孩子呀,比旁的兒子都聰明,一看就是隨了朕的。

  而四阿哥卻在一旁滿腦袋黑線,皇阿瑪,您老人家教的這些字都是兒子已經教過他的了。



30.秀女1

  德宛以為,自己的兒媳婦在兒子不能去看的情況下理所當然應該由自己選的,可誰知根本不是這樣,在初選還沒開始的時候,康熙就給她扔過來一本小小的薄薄的小冊子。看來康熙老大已經自己內定了選擇範圍了,而且只有七個人選。

  冊子裡的都是秀女的情況,當然不是每個都能上來。在裡面的,有兩種,一種是家世不錯,品行良好,溫柔賢惠,可以做皇子嫡福晉的那種;另一種是家世稍遜一籌,但品格溫良恭順的,可以做皇子的側室。德宛越翻越吃驚,幾乎要衝到康熙面前問他是不是有什麼錦衣衛、東西廠之類的東西了。一個秀女平時的表現,脾氣性格,為人處事,還有他的親戚族人,竟然統統記錄在案。德宛不知道別人有沒有這個冊子,當然她也不敢問,不過對自己可是有了大幫助了。

  德宛有時候還會想,自己身邊是不是也有這樣的特務存在?康熙這樣是為了敲打自己還是為了別的?

  不管康熙是出於什麼原因,從此以後,德宛行事、說話都注意了很多。當然就算有什麼小手段也再也不敢隨便使了。特務呀,太可怕了。

  當然,這種能夠獲得特殊關注的秀女自然只有少少的幾個,畢竟特務機構應該是做大事的,這種調查秀女的事情不過是特務們順便的任務吧。

  其中,最得她注意的有兩個。

  一個是內大臣費揚古之女烏拉那拉氏秀齡,一個是知府李文燁之女李藍芝。

  特務們對秀齡的評價是「為人溫和恭敬,勤儉孝順,樸素端莊,友愛兄弟,曾於某日如何如何……」反正就是好話一堆啦。

  再看對李藍芝的評價「貌美,恭順,行事端正,為人簡樸,具體如何如何」看起來就是一個做小妾的命,還是一個規矩老實的小妾。

  而且,她們出身在本類秀女中都是中上等級的,既不顯眼,又不跌份兒。

  康熙對她的眼光也比較滿意,說等到正式選的時候再好好看看。

  初選的這一天到了,烏雅家的兩個秀女芊芊和雲芳就著落日餘暉上了門前的小騾車。長輩們焦急的看著,暗自擔心。

  芊芊和雲芳是自德宛以後烏雅家最出色的兩個女兒,是她們精心培養出來的,將近十年的栽培,就看這幾天了。

  芊芊之前進過宮,見過皇帝後妃,她以為自己已經不會再害怕了,可是,這時她仍止不住的有些顫抖。

  在宮門前下了車,天已經黑了,芊芊和雲芳惴惴不安地等在原地,聽著太監們的要求按旗排好。

  這時,一個小太監問,「有沒有宮裡娘娘們的親眷?」

  芊芊和雲芳走出隊列,承受著背後一束束熾熱的目光,走進神武門,到了御花園接受閱看。

  初選通過是很正常的。芊芊和雲芳在經歷了難言的困窘之後,心情很是低落。然而看看別人或是泛紅的眼眶,或是暗地裡咒罵那些傲慢無禮的老太婆,兩人再想想那些驗身的老嬤嬤對她們那略帶諂媚的招呼,頓時發現,原來背後有人真的太方便了。

  而且,她們回的也要比別人早。當夜就回到家的兩人,直到次日日上三竿才爬起來。不過,當她們在下午聽說其他秀女們這時才歸家的時候,頓覺渾身疲憊竟都不翼而飛了。

  待到復選的時候,上三旗的住在了儲秀宮,芊芊和雲芳跟著同一旗的進了儲秀宮。宮門前站了四位宮女,芊芊認出其中那個自稱翠蕊的正是那日到永和宮時恰見過的,那翠蕊姑姑也微不可察地沖芊芊點了點頭。芊芊想,這翠蕊想來應該是永和宮的人了,便略略放了一點兒心。

  幸虧姐妹兩個分在了一間屋子,兩人收拾好了東西,這才相對鬆了口氣。

  坐了一會兒,翠蕊又專門過來一趟,說是德妃娘娘傳的話,別太相信別人,一定要小心謹慎,把自己的東西看好了,千萬別被人做了手腳,別人遞給你的東西也別吃別用,吃的水也不要用宮女們去打,最好自己提回來,雖然麻煩,但卻更安全。平日裡要謹言慎行,不可多說一句,多行一步,萬不可張揚,凡事務必謹記端莊平和穩重大方,必要時候,寧肯忍一忍也不要和人起爭執,所有秀女的一言一行都有人盯著呢。

  這話一說,剛剛才安了些心的兩人又把心高高掛了起來。看來只要一日還在宮裡就一日不可鬆懈,萬一真的出事了,德妃娘娘這遠水也未必解得了近火。

  此後,除了宮中分下的飯食,其餘物事兩人都親自打來,從不假他人之手。平日也不和別人多言語,有話也只兩人時候悄悄說。只隱約聽說有人突然病了傷了的,心裡懷疑也不敢多說什麼,只是之後行事更加小心,輕易不肯得罪人,也不肯跟人親近,只一副溫潤又疏離模樣。便有人傳出話來,說烏雅家的兩個秀女很有些德妃娘娘的品格。

  她們的復選是在體元殿進行的。她們等了不久,榮妃就到了,榮妃前腳到,後腳德妃、宜妃、惠妃和貴妃也順次到了。

  秀女們很是好奇,有的忍不住偷眼向上看去。只見眼前一片光耀,眾妃們打扮如神仙一般,讓秀女們眼睛都險些晃花了。再一看,個個面上嚴肅,一股莊嚴肅穆之氣撲面爾來,倒把她們嚇得忙垂下頭,再不敢動彈。

  複試不過是考考才藝,芊芊做了針線,雲芳彈了古琴,因都是自小特意訓練出的琴棋書畫女紅中饋皆上等的,自然也讓眾妃看著滿意了,就都留下了。

  德宛倒是看得有趣。這些秀女中,有些不知道是故意的還是緊張,卻是出了好些的笑話。德宛縱然是最端得住的,也有幾次險些笑出生聲來。比如宜妃,素來是想說就說想笑就笑的,倒是笑了不少次。

  晚上,康熙來德宛這裡,閒談中問起選秀的情況,德宛笑著說:「臣妾看呀,今日閱看一過,只怕明天宜妃就要讓皇上認不出來了。」

  「哦?」康熙挑挑眉,「怎麼回事,難道有秀女居然敢衝撞宜妃?怕不能吧。」

  「臣妾看呀,那些小姑娘們該是怕臣妾們看得累了,特意孝敬給臣妾們幾個笑話以博臣妾們一笑呢。俗話說,『笑一笑,十年少』,宜妃今日笑得最多,明日不知道能少個幾歲呢,萬一小太多了,皇上可不是要認不出來了嗎?不過呀,平日裡雖不是沒見過宜妹妹笑,卻不知道怎麼的,今日見宜妹妹笑了才知道什麼叫做燦若春花了,今天這些孩子們能博宜妃一笑,也是她們的功勞了。」

  「是呀,這些日子,為了十一阿哥,宜妃確實是憔悴了不少。」想起最近常常生病的十一阿哥,康熙的心情也不免有些黯然。

  「十一阿哥福大命大,一定會沒事的。而且又有皇上這麼關心他,他這麼孝順的孩子,定然不會捨得讓皇上失望的。只是臣妾想著,宜妃妹妹最近心力交悴,皇上還是多去看看她的好。」

  「德妃,你可真不愧朕親封的德之一字,真是大度賢惠哪。」康熙雖然笑著,看起來很溫柔,可德宛卻突然覺得有些陰冷。

  「哪裡關賢惠的事了,臣妾不過是將心比心罷了。當初六阿哥病歪歪的時候,臣妾真是害怕極了,每天睜開眼睛第一件事就是確定他還活著。尤其是二十四年五月的時候,本來看著已經好多了的他突然間昏昏沉沉,多少次太醫都說他可能會扛不過去了,那整整一個月,臣妾都不敢離開他,生怕一個轉身,孩子就真的離我而去了。可能是臣妾的祈求打動了上天,臣妾的六阿哥才真的回到臣妾身邊了。想想現在他那一副霸道脾氣有時候即使覺得不妥想讓他改掉,可一想到他是臣妾失而復得的寶貝,就忍不住繼續去寵著他,硬是寵成現在這副讓人頭疼不已的性子。」想到當初的幾近絕望,德宛眼中還是難以抑制地濕潤了起來。

  「是呀,還有當年四阿哥八歲時候得了痢疾,朕還記得你和太皇太后急成什麼樣子,做父母的,哪能不時刻掛念著自己孩子的。」看著德宛,想起當初為了六阿哥和四阿哥的病,偏偏兩個都病在了同一年,一個在五月,一個就在六月初,直把他們這些做長輩的狠狠折騰了一場。再想起十一阿哥,康熙就覺得心裡憐惜起來了。印象中這孩子身體一直都不是很健康,不過六阿哥能好好長大,十一阿哥一定也可以的。

  德宛也記得,康熙二十四年,康熙出巡塞外。初八日,他接到奏報,得知八歲的胤禛染患痢疾,決定立即迴鑾。他晝夜兼程,初九日上午趕回京師,親自安排對四阿哥的治療事宜,並且一直在身邊安慰太皇太后和她,直到十六日,胤禛的病已經痊癒,他才再次出巡。這也讓德宛知道了康熙對自己的孩子是多麼疼愛。那次因為之前擔憂照料六阿哥,身體一直虛弱,六阿哥身體痊癒了沒兩天,四阿哥又病了好些天。這兩個月,為了這兩個孩子,德宛幾乎沒有哪一個晚上能安心休息,恨不能時時刻刻貼在孩子床邊兒上,結果,四阿哥痊癒之後,她自己倒是結結實實大病一場,讓那兩個不省心的孩子很是愧疚了一場。


作者: o863    時間: 2012-2-17 09:08 PM

31.秀女2

  最後,這天晚上,康熙還是去了宜妃的鍾粹宮裡安慰宜妃去了。畢竟生病的是自己的兒子,憂心忡忡的是自己喜歡的小老婆,不過去看看確實有點兒懸心。

  德宛不知道康熙是怎麼安撫這麼些日子都難見笑顏的宜妃的,反正她是好好的休息了一晚上,第二天神采奕奕去看兒媳婦了。而且,第二天看到宜妃的精神也好了許多,面色紅潤,笑聲也多了不少。

  昨天閱看正黃旗的秀女的時候,是有看到烏拉那拉氏的,相貌雖然不甚出眾,但看起來也是端雅大氣的好姑娘,聲音清亮,字體莊重,舉止也沉穩規矩得很,怎麼看都覺得很適合給老四壓壓性子。老四的性子實在是有些急躁,況且這一世康熙又沒有壓著他,只靠那四字條幅不知道能不能讓他穩重一些。

  今日又看到了李氏。李氏是漢軍鑲白旗的,容貌確實嬌俏,一出場就把周邊的秀女都比了下去,就連有些妃子都皺起了眉毛,眼帶防備。李氏聲音柔和,面上帶著恭敬和謙卑的笑容,做的針線也很是出色,針腳細密、顏色鮮亮、圖案喜慶又不出格,很得了德宛的好感。不過,德宛記得康熙給她的資料裡寫著,李氏最擅長的是彈琴唱歌,據說歌聲婉轉,琴聲悅耳,每當她在家裡彈琴的時候,下人們都會停下手中的活,在一旁聽呆了(不知道這些下人們是不是在拍馬屁)。但是,今天她捨棄了自己最拿手的才藝轉而顯示自己的女紅,看來她倒也是個聰明的姑娘。

  說實在話,雖然德宛覺得烏拉那拉氏沉穩的性情更適合做嫡福晉,但她卻更喜歡李氏一些,看著這個嬌嬌嫩嫩的漂亮小姑娘,讓她的心情很好。

  選秀到最後,留了牌子的不過幾十人,其中還有幾個年紀尚幼,今年剛滿十三的,便被先行送回家,待下一次再行閱看。

  德宛明裡暗裡也派了些人監督著自己看中的幾名秀女,決意從中選出最好的給自己兒子。四阿哥見自己額娘對自己親事這麼興致勃勃,雖然一開始還有些羞澀,但也禁不住每次自己請安時都要被拉著念叨一頓,直把他說得渾身發冷,腦袋發暈,耳朵發疼,眼睛發直,舌根發顫,手腳發軟,以致最後到了見了永和宮的人都想繞道走的地步。結果這段時間他只得每天五更(三點到五點,那時德宛一般還沒起身)的時候去永和宮給自己額娘請早安,以求個互不碰面,免得再被抓住念叨到頭昏腦脹想奪路而逃。

  德宛被四阿哥瞬間變身「報曉金雞」的行徑氣個倒仰,這死孩子,這招可真夠絕的,自己就是想抓著他念叨都不能夠了。不就是嫌自個兒媽囉嗦了嗎,老人不還有句話叫「兒不嫌母丑」嗎,你倒有膽子先嫌我了!你以為躲得了初一還能躲得掉十五,我讓你跟我捉迷藏,我不嘔死你我就不是你親媽!(你本來就不是人親媽,人親媽早死了多少年了,連身子都讓給你了。)

  於是,四阿哥這天按例起得早早來到永和宮請安,還等著像往常那樣等著守門的說一聲「娘娘還沒起呢」就轉身去上書房讀書去。

  這次,守門太監郭英卻笑著說:「四爺,娘娘就在裡面等著您哪。」說實在話,郭英這次是真的很興奮了,連聲音都不自覺的高了八度。

  四阿哥還照往日那般,裝模作樣的帶著一副不勝遺憾的表情說道「既然這樣,爺就不打擾額娘休息了,你跟額娘說一聲……」話沒說完,四阿哥先愣上了,「郭英,你剛剛說啥?」他耳朵是不是出了毛病?剛才肯定是他聽錯了,額娘肯定還沒起身呢,肯定是聽錯了!

  郭英憋著笑,硬擺出嚴肅模樣來回道,「四爺,奴才剛才回您話說,娘娘已經起身了,正在裡面等著您哪。」

  好似一道晴天霹靂直劈到自己頭上,四阿哥頓時傻住了,暗道,怪不得今早起身的時候眼皮子直跳呢,原來應在了這個地方。

  儘管心已經慌了,可還是盡力做出一副乖寶寶模樣,四阿哥一步一步蹭了進去,只恨時間過得太快,又恨永和宮實在太小,最後還恨自己腿腳太長了。

  德宛正坐在座上,看著四阿哥憋出來的一副可憐勁兒,冷笑道,「早些時候,就有人回了我,說是四阿哥已經來了。結果呢,你自己算算,從永和宮門口到這兒你走了多長時間。你是第一次來嗎,居然還能迷路?還是說,本宮這永和宮裡全是山高水險,住滿了豺狼虎豹,把我們英勇無畏、膽大包天的四阿哥,都給嚇住了?我當初何苦生下你這個討債鬼,我就是生一叉燒都比生你強!生了叉燒還能頂餓呢,生了你有什麼用,你說說呀,除了氣我你還有什麼用?」

  四阿哥一聽,知道額娘真的氣得不輕,腦中就想起上一次額娘遷怒他們一眾兄弟姐妹的事情來,頓覺身上如同發了洪水一樣,那汗珠奔流直下三千尺,直把四阿哥淹了個透心涼。此時哪還敢多言語,只能反覆說著「額娘息怒。」

  結果,之後趕來請安的六阿哥悲摧了。請安的時候額娘不但沒有和從前一樣抱抱摸摸,只是狠狠瞪著他說了什麼「現在心疼有什麼用,過個幾年不定又一叉燒,你自去罷」,結果六阿哥一頭霧水傻乎乎出來了,卻非常不幸的被早就在宮門外守株待兔的四阿哥一把拎住了。

  六阿哥看著自己哥哥那張酷似母親的漂亮臉孔扭曲猙獰到不像樣,從精神到肉體都冷汗直冒,就是不用腦子想都知道肯定沒好事爾,不若先下手為強,便搶先開口道:「四哥,你不開心嗎?」再配上一副標準的關心表情,真是一個好弟弟呀,六阿哥從不吝於自我表揚。

  「你看呢?」自己的表情已經夠鬱悶了,他居然還問。

  「四哥,您有什麼不開心的事兒,說出來讓弟弟開心一下?」

  四阿哥可絕對不會漏聽了什麼,眼神一凜,六阿哥忙道:「是開解,是開解,有啥不高興的,說出來弟弟給你開解開解嘛。」

  哼!想看爺的笑話?沒門!四阿哥那兩瓣漂亮的薄唇只是輕巧的上下一碰就直接把六阿哥砸到了世界末日。

  「小六,來,陪你哥哥我到御花園看看去,不會耽誤你太長時間的,就一天,從現在到太陽落山。反正三年以後你也要經歷一次,就當給你積累經驗了。看哥哥對你多好,咱們同甘共苦啊。」不是說打虎親兄弟,上陣父子兵嗎,皇阿瑪爺不敢找,你這個小崽子總得跟你親哥哥一起親香親香吧?反正皇阿瑪說了的,他最喜歡兄弟感情好了,你就陪著哥哥感情好一次吧。以後有了什麼好事兒,哥哥也不會忘了你的。

  六阿哥在心頭狂呼,哥呀,我可是你親生到不能再親生的弟弟了呀。現在可是七月天哪,你柔弱可憐的弟弟在太陽底下呆一天,你也不怕你親弟弟被烤熟了嗎?你於心何忍?再說是你選老婆,關我啥事兒,從沒聽說過哥哥選老婆還要弟弟把關的吧。可惜反抗無效,這可憐的孩子,就這樣哭天搶地的被自己親哥哥拖走了。一邊被拖著一邊還怒瞪著自己帶來的小太監,沒看見你主子現在都成什麼樣子了嗎,還不來幫把手,一看就不是什麼忠僕,等爺獲救了,有你們的好看!小太監們也只能裝看不見自己主子的慘狀,唉,攤上這麼一主子,他們容易嗎?

  哎,其實這怪不得別人呀,守門的郭英一邊同情著這位小爺,一邊想著,誰讓你那副天不怕地不怕的脾氣每次碰著了四阿哥就變成沒脾氣了呢?

  哈宜呼和噶盧岱坐在一旁,小天使一般的模樣,問著德宛,「額娘,一定要四哥哥頂著太陽嗎?那多曬呀。」她們曾經看見過在中午頂著太陽送東西的宮女,回來以後臉都是紅紅的了。

  「沒關係,男孩子和你們女孩子不一樣,女孩子要嬌養,男孩子則需要不斷的鍛煉。」德宛連頭都不抬一下。

  哈宜呼和噶盧岱頓時對自己的性別無比滿意了起來,「可是中午的時候,外頭太陽一定會曬得受不了的,四哥哥真的沒事嗎?」連一旁裝乖寶寶的十三阿哥都很是附和的點了點頭,而十四阿哥呢,還張著大眼睛懵懵懂懂看著大家呢。

  「沒事的,男孩子需要的不只是不斷的鍛煉,還需要磨練。他就是塊兒鐵疙瘩也得給我磨出根針來。」德宛才不相信那傢伙真的會傻呼呼的做這等傻事呢,就算想使個苦肉計也會等發現了「敵情」以後才使的。如果他真的那麼老實的話,她可能還不敢這樣罰他呢,畢竟這樣偷看秀女可實在不合規矩,若不是因為知道康熙今年沒打算再做新郎,她也沒膽子說這樣的話。

  兩個小姑娘齊齊一抖,腦中不期然出現了鐵疙瘩和針的對比,頓時對四阿哥抱以了無限的同情。一旁的十三阿哥和十四阿哥也猛的撲倒疊到了一起,暗道自己要是一輩子不長大就好了,再一看兩個姐姐對他們那飽含著憐憫和幸災樂禍的目光,頓時恨不能回娘胎重新做人去。

  德宛見女兒似乎還想張口求情,立刻毫不留情的打斷,「好了,別求情了。再求情,小心我讓你們和老四一起同甘共苦培養兄妹感情去。」

  噶盧岱看了看手中捧著的綠豆湯,想想外頭的大太陽,果斷決定跟哥哥暫時拉開距離,先保全自己最最重要。她轉轉眼球,甜笑道,「額娘,人家沒有要給哥哥求情,只是奇怪,要是四哥哥不是鐵疙瘩而是木疙瘩怎麼辦?」想起四阿哥那榆木腦瓜,小丫頭越想越覺得自己是對的,四哥哥就是根木頭。

  德宛也覺得沒錯了,對呀,這個死孩子,對著即將到來的人生四喜之一還能這副德行,真是沒有半點浪漫細胞,可見是根木頭無疑了,「好吧,如果他是木頭疙瘩,額娘也不好勉強他非要變成針,那就牙籤吧,把他這木頭疙瘩磨成牙籤也成。」

  兩個小丫頭縮了縮脖子,暗暗發誓以後絕對不能得罪額娘。想著求情是不行了,只能在心裡默念,四哥呀,不是我們沒義氣,實在是我們自顧不暇呀。你可不能因為我們這次的小小過失而記恨我們,以後不給我們買好玩的東西了,這可是絕對不行的。否則,我們一定會在你背後給你告黑狀的。

  正午時分。

  「石嬤嬤,你確實看清楚了,他們一直在太陽底下觀察那群秀女?」德宛眼睛直直盯著石嬤嬤。

  「是,奴婢確實看清楚了。」石嬤嬤堅持自己看到就是兩個阿哥受苦受難的情形。

  「真的嗎?」德宛一副似笑非笑的模樣。

  「是。」雖然有那麼一瞬間的停頓,石嬤嬤還是點頭稱是。

  「罷了,大中午的,叫他們回來吧。」德宛想了想,得,還是順應民心吧,畢竟是自己兒子呢。

  石嬤嬤領了命,快步走了出去。真是的,既然也心疼孩子,何苦這麼折騰人呢?石嬤嬤在心裡碎碎念。孩子們幾乎是在她眼皮子底下一點點兒長大的,看他們那副可憐樣,石嬤嬤的心呀,真是疼死了。

  這時候,四阿哥和六阿哥正躲在御花園假山洞裡,一邊享受著石嬤嬤方才送來的冰塊兒和綠豆湯,一邊看著外面走來走去的秀女。

  「看,四哥,你看那個,是我今天到目前為止見到的最能看的一個了。四哥,你說額娘真的會讓你娶這群醜八怪裡的一個呀?真可憐。」六阿哥暗暗下定決心,要是等自己長大了,皇阿瑪和額娘要是準備給自己塞這種醜八怪,他就算撒潑發瘋,哪怕是在地上打滾都一定要拒絕的。

  這個小六,嘴巴真惡毒。雖然真的看不出幾個能看的,但也不能說人家是醜八怪吧。真的醜到那樣地步的,早在初選時候就撂牌子了,剩下的這些,至少不會長得太嚇人的。四阿哥腹誹著,看向六阿哥指的方向。嗯,不錯。尤其是在看了一上午醜女之後,更讓人覺得眼前一亮了。

  這哥兒倆,都是視覺系生物呀。



32.成婚

  秀女們呆在宮裡的時候,時常有各宮的娘娘們會宣些秀女到自己宮裡去,一起說說話,也好就近觀察一番。不過德宛卻什麼都沒做,不是她不想,而是因為她被罰了,也就沒了精神看那些年輕小姑娘。

  說來也是她倒霉。她罰了四阿哥的那天上午,正是康熙答應帶幾個兒子出去走走的日子。結果呢,康熙和五阿哥在宮門口等了老半天都沒見人,正往外冒火呢,四阿哥派來的人到了。

  康熙一聽,得,自己倆兒子都被扔御花園受罰去了。雖然覺得不合規矩,但因為自己這次沒打算再添新人,反正從江南帶回來的美人還沒吃膩呢,也就沒有了自己的女人被人偷看的自覺。況且,康熙覺得,少年心性,雖不能沉迷女色,但也不能跟老四這樣,聽了女人的話題就想跑吧。

  只是自己既然已經知道了情況,就不能裝沒聽說。於是,回宮後換了衣服就直奔永和宮,把德宛從頭挑到腳,又從腳剔到頭,充分讓她見識了一下遺傳的神奇:怪不得老四是個話嘮呢,原來源頭是在這裡呀。當然,她可沒想過看,自己也是那種不話嘮則已,一話嘮驚人的品種。

  好吧,德宛已經欲哭無淚了,就算本人沒敢想做什麼十全十美的女人,但也還不至於像老康說的這樣一無是處吧,不就是心疼我罰了你兒子唄,至於嗎?

  然後,在下午的教學時間,德宛再次被康熙數落得好像腦子還不如螞蟻大。

  德宛悲憤了,我當初發哪門子瘋呀,怎麼給自己找了這麼個沒有職業道德和職業技能的家庭教師。難道你不知道沒有學不會的學生,只有不會教的老師嗎?TNND,你老康頭自己不會教學生還敢怨學生不聰明,想當初唸書的時候她還從沒出過全班前三名呢!再說,既然我都這麼傻了,你還跟我膩在一起幹啥,沒聽過啥叫「物以類聚,人以群分」嗎?

  可惜,老康似乎並不滿足於單純的精神凌虐,到了晚上德宛再次體會到了被軍用大卡車故意的、狠狠的、再三的攆過的可憐的小小自行車是什麼樣的滋味了。

  德宛必須承認,體罰對她來說更加起到了長記性的作用。第二天,康熙精神抖擻的起身由宮女們伺候著穿衣,德宛癱在床上,連指頭都不是自己的了,頓時覺得自己就是一條瀕死的老狗,只剩喘氣的勁兒了。

  眼睛惡狠狠盯著某康雄赳赳氣昂昂跨出永和宮的背影,德宛狠狠咬著呀,就好像嘴巴裡咬著的就是某康的肉。

  嗚嗚,德宛在心裡哭泣。你也不看看我都多大年紀了,都快當婆婆的人了,哪裡禁得起。你要是突然發現自己的虐待狂傾向的話,盡可以去找那些承受力更好的年輕美女呀,何苦來折騰我這老胳膊老腿兒。

  能讓素□美的女人在三十歲的時候就勇於並且迫不及待的承認自己老了,康熙大帝呀,真的太不簡單了。怪不得你被人成為是「千古一帝」呢,果然不同凡響。

  然而,不知道什麼叫適可而止才是最可怕的。

  也許是康熙在前朝沒有罵夠人,一身王霸之氣沒有發夠了,回到後宮一看,最能顯擺自己王霸之氣的地方就是永和宮無疑了。

  於是,接連幾天,永和宮都是一副口水共長天一氣的景象,而德宛也都處在頭昏眼花、四肢無力而又火氣蹭蹭蹭往上冒的狀態中。

  「我就是傻子,行了吧?你既嫌我,又何苦來我這兒找不痛快。反正我老了丑了,讓你看不順眼了,還不如去找那些年輕漂亮會討你歡心的去!」

  終於,有壓迫就有反抗,因為沒背熟康熙老師的指定篇目而再一次被唾沫星子洗臉的德宛暴發了。

  裝噴泉裝得正樂呵的康熙老師被她這一聲反抗驚得一口水噎在喉嚨裡,險些沒背過氣去。在興頭上被打斷,哪裡能高興得起來,康熙老師決定表現一下自己的師道尊嚴,化身噴火龍,讓這個後進生嘗嘗啥叫水深火熱的時候。哪知這時候卻看見德宛同學一臉委屈,兩泡眼淚,無限哀怨的看著他,便霎時熄了火。再想一想,其實自己剛才好像有點兒刻意挑刺兒了吧,如此一來,理就又短了幾截,氣焰就又矮了幾分。

  說實在話,看德妃這樣子,康熙自己也有點兒不忍,再看她那神情,不就是等人哄的撒嬌模樣嗎(康老師呀,年紀還不太大呢,咋就老花了呢?您哪只眼看出她是等人哄的撒嬌模樣啦)?可待要哄哄她吧,似乎又沒學過這門課程。從來都是別人哄他的,哪裡輪到他哄人了,只能站在一旁搓手跺腳乾著急了。

  其實德宛在暴了那麼一聲之後也悔之不迭,都忍了這麼多天了,怎麼硬是破功了呢?心裡不是不害怕的,畢竟帝王之怒,可不是頑的,自己這麼駁了他面子,難保不會生氣。只是再回想一下自己這幾天的悲慘境遇,每天受盡摧殘,還要面對接連而來的美女眼刀,便覺得一口氣硬生生頂在了喉嚨口,原本打算服軟的話就只能委委屈屈被這口氣頂在下面出不來了。

  偷眼一瞄,原來康熙沒發怒呀。這麼一來,架子更得端起來了。

  最終,鬱悶的康熙只能坐在德宛身旁,身子往德宛這邊兒擠擠再擠擠,一手拍撫著德宛的肩背,乾巴巴的說:「罷了,背不下來就不背了,又不考狀元,再說了『女子無才便是德』,正合了你的封號。」

  一把大大的梯子搬到了眼前,德宛也不是那麼沒眼色的,正好撲哧一笑,就順著坡下來了。

  最後,烏拉那拉氏秀齡被指給了四阿哥做嫡福晉,李氏藍芝被指做了四阿哥的側福晉。李氏比烏拉那拉氏先進門兩個月。

  而德宛的親戚里面,烏雅氏雲芳被指給大阿哥做了側福晉,烏雅氏芊芊也指給了遠房宗室裡一個二等鎮國將軍做正妻。

  對這樣的結果,烏雅家很滿意,德宛卻很悲摧。為毛雲芳要跟了那個大阿哥呀,那個最後被了二十多年一直關到死的皇子,難道意味著雲芳也要被關到死了?雖然沒有見過這個雲芳,但好歹是自己侄女兒,還是心疼的。德宛有點兒後悔沒有跟康熙說一聲,他們烏雅家的女兒不嫁皇子。

  四阿哥同樣也覺得自己很悲摧,尤其是在揭下自己側福晉蓋頭的時候。

  看著自己的側福晉正是那天見過的,小六說的那個最能看的一個。白白的皮膚,大大的眼睛,嬌嫩的櫻桃一般的嘴唇,望向自己的時候,面上還飄過絲絲紅雲。眼睛水汪汪的,不時偷瞄自己一眼,被發現後就會又羞又惱垂下頭去,真是可愛極了。李氏的皮膚細細滑滑,摸起來舒服得讓人不想放手,想著這是自己的女人,血氣方剛的四阿哥心裡頓時癢癢開了。

  不過一想到額娘之前嘮叨了不知道幾百遍的話,四阿哥挫敗的垂下頭,咬咬牙,對著李氏擠出一句話來,「先休息吧。皇阿瑪和額娘之前說了,要等爺滿了十五歲再圓房。」都已經娶了媳婦的人了,可四阿哥這時候覺得自己一點兒不像哥哥們說的那樣,成了親就是大人了,自己這不還得乖乖聽阿瑪額娘的話嗎,跟小時候一樣。可是,想要不聽額娘的話,展示一下自己的男性本色,卻無法不想到額娘那張嘴巴。他簡直無法想像,平日裡挺安靜的額娘怎麼就能那麼囉嗦呢,難道是把平日裡的口水都積攢起來直接往自己腦袋上砸?

  李氏悄臉頓時一垮。之前家人曾說的話再次飄過,她的好心情頓時蒙上了一層陰影。

  「藍芝呀,要記住,你可是比嫡福晉先進門兩個月,你一定要趁著這兩個月把四阿哥籠絡住了。那個福晉是個小孩子,你只要面上順著她,哄著她就是了。你呀,要把全部的精力都放在四阿哥和德妃娘娘的身上,一定要讓娘娘和四阿哥都喜歡你,記住了沒有?當然,一定要早早生個小阿哥,只有這樣你才能站穩了腳跟。」

  可是如果等到四阿哥十五歲才能行房的話,自己的優勢不就全都沒有了嗎?那時候,自己已經十八歲了,可烏拉那拉氏卻是最明艷的十六歲。想到這裡,李氏決定要趁著這兩個月,先摸清楚四阿哥的習慣,讓他知道自己的溫柔體貼。至於保養自己的方法,宮裡最不少的就是這個。只是,想到剛才看到的四阿哥的面容,比自己還要好看,就小小沮喪了一下。但是又想到父母之前打探到的敵情,那烏拉那拉氏相貌一般,很不如自己,便又恢復了一點兒自信。

  第二天,四阿哥一起身,就看到已經穿好衣服的李氏站在床前,笑如春水,眼泛波光。

  「爺醒了?」那軟軟的聲音,一絲絲的鑽進他心裡去,四阿哥第一次知道了福晉和宮女的不同。

  接著,李氏慇勤又親近地親手服侍他著衣,又將一個新的荷包繫在了他的身上。

  「這是?」四阿哥看向李氏。

  李氏頓時俏臉微紅,如桃花般粉嫩誘人。「是妾身新做的。」說罷,兩彎秋水掃過,硬生生把粼粼的波光掃進四阿哥心上。

  四阿哥也偷偷紅了臉,低下頭,握住她的手,軟綿綿滑膩膩的,輕聲說,「走吧,該給額娘請安了。」

  兒子初次成婚,德宛早早就睡不著了。只能起身,精心的打扮了自己。

  看著鏡子裡那張精緻的臉,德宛很自戀的想著,就我這副模樣,在兒媳婦面前一站,不知道那孩子會不會以為我是老四他姐姐呢?

  在乾清宮裡被康熙訓完話以後,四阿哥帶著李氏來到了永和宮。

  才到廳外,就聽到裡面有孩子唧唧喳喳的聲音,李氏聽到一個聲音說,「我見過的,這個小嫂子應該是那批秀女裡最好看的了」,心裡頓時一甜,想著,這應該就是四阿哥的弟弟六阿哥了,據說是個霸道又受寵的,一定要跟他打好關係。

  不過可憐的李氏,她不知道,六阿哥所說的好看,不過是相比較而言,而比較對像還是那一群他心目中的醜八怪。

  四阿哥和李氏進門,德宛正好剛剛從裡間出來。李氏一看,頓時看呆了。怪不得四阿哥那麼好看,原來是因為德妃的緣故,只是德妃比四阿哥多了幾分柔和溫婉。再一看旁邊一溜漂亮的小叔子小姑子們,頓時壓力劇增。

  兩個月後,四阿哥迎娶了他的嫡福晉烏拉那拉氏。

  烏拉那拉氏容貌不過中上,比不過李氏。正值慕少艾的青春歲月的四阿哥自然就不是很歡喜。再說性情,李氏對他關心備至,總是端著笑臉,溫柔可親,偶爾還撒撒嬌,做出一副小鳥依人狀來,怎能讓他不喜歡,就是現在不能把她一口吞下去可親親碰碰佔佔便宜也是好的,而烏拉那拉氏,他以前就是見過的,知道她是艾欣的好朋友。那艾欣他不喜歡,作為艾欣的朋友,自然也喜歡不起來。何況烏拉那拉氏聽說德妃喜歡規矩端莊的女子,便硬生生憋出一副端莊沉穩模樣來,才十三歲的女孩子就顯得老氣橫秋極了。這樣一來,她的神情舉止倒有幾分像四阿哥之前的養母佟佳氏,都是一副守規矩的木偶樣子。若是那另一個時空,思念養母的四阿哥可能會喜歡烏拉那拉氏這樣像佟佳氏的姑娘,可惜現在四阿哥和佟佳氏雖然遠不是形同陌路或是針鋒相對,但也沒有剩下太多情分。本來佟佳氏去世以後,四阿哥也就刻意遺忘了很多和她的矛盾,但是現在看到一個酷似佟佳氏的烏拉那拉氏,心裡卻不期然的想起了佟佳氏的壞處,原先那一絲的懷念也暫時又被塵封起來了。

  德宛也發現了這一點。原本跟佟佳氏就有些不大對付的她自然也不樂意常見到像佟佳氏的人,此時便後悔為什麼不仔細再觀察觀察,又惱恨康熙那時的「體罰」讓她不能再多看看秀女的性情。索性烏拉那拉氏態度恭敬,卻又讓德宛心裡舒服了點兒,罷了,看她以後吧。若是個孝順的,能幫四阿哥的,也就是個好媳婦了。


作者: o863    時間: 2012-2-17 09:09 PM

33.七夕

  在到了永和宮半年以後,探春終於脫離了挨訓斥的伺候姑姑的生活。有的時候,她也會疑惑,自己到宮裡,究竟是伺候主子的還是伺候這些個姑姑的。

  探春是漢人,在宮裡,伺候太后、后妃、格格的宮女,是輪不到漢人的來做的。她能得這麼個好差,其實也不過是機緣罷了。這些她在剛來沒多久的時候就打聽清楚了,知道自己的到來肯定讓不少人看不慣,她硬憋著性子給她們伏低作小,不停手的伺候她們,認打認罰,好容易熬了這麼久,背地裡不知道流了多少淚,擰壞了多少帕子,才總算得到了旁人的認同。香櫞也看著探春規矩學差不多了,就讓她開始近距離伺候小主子。

  第一次到小主子跟前當差,探春很是重視,特地換了新衣裳新鞋子,連頭繩都用了新編的,從頭到腳收拾了一遍又一遍,務必一頭發絲兒都不亂,才堪堪放下了心。

  她見到小主子的第一面時,那個尊貴非凡的女孩子正鬧著要吃冰鎮荷葉粥。這時已是八月,天氣漸涼,早已不是吃這個的時令了,大家誰敢給她亂吃東西。探春親眼見著那個倔強的,有些任性的女孩子,那個誰的面子都不賣,連奶母的勸都不聽的小格格,竟然在香櫞姑姑輕聲慢語一番之後,就乖乖聽話不再鬧了。探春看著香櫞的眼神就變了起來,這樣的宮女,怪不得大家都敬著她,巴結著她,誰都不敢不給她面子。這樣的宮女,比那些不得寵的主子還要被人高看一眼的。

  當德宛第一次看到噶盧岱帶著探春來給她請安的時候,已經是三十年七月了。這時候的香櫞已經被放出了宮,探春也取代了她的地位,成為了噶盧岱身邊的大宮女,很得噶盧岱的喜歡。

  德宛很是打量了探春一番,變化真是不小,現在的她,看起來真是恬靜多了,舉止也從容端莊,說話也總是輕聲慢語,面上也沒了剛來時的惶惶之色,看起來很有風度,宮廷真是個改變人的地方,居然能把玫瑰花上的尖刺都磨平了。

  「今兒七月初六了,你們可都準備好了?」德宛笑著問身邊的宮女們。這乞巧可是宮女們最喜歡的節日了,女兒家的心事也只有這個節日可以宣洩一下。當初德宛做宮女的時候,一年中最歡喜的記憶就是七月七了。

  「謝主子懸念,奴婢們已經備好了,今兒午間就去曬水。明兒午間奴婢們可要請主子賞臉去瞧瞧呢。」一眾宮女們都喜笑顏開。

  用完午膳後,德宛在永和宮裡遛彎兒,順便瞧瞧她們曬的水。每個宮女都曬上三四碗水,放在幾個長几上。碗必須得乾淨,不能有一點兒的油星兒或是沉澱,放在廊簷下面,一絲塵土都不能沾上。每到這個時候,小太監們總要幫著這些宮女們看著水碗的,一般要看到初七,直看到水上曬起了水皮方好。

  「明兒呀,你們就好好鬆散鬆散,找要好的小姐妹一起頑去吧。」七月七是難得的上頭不加限制的日子。往日裡不得了主子吩咐,這些宮女們是不得擅自離了宮室的,更不要說像小說裡那樣隨隨便便就到別的宮裡去逛了,有句話叫做「離開宮門,打死不論」,就是得了許可也必須得二人同行,從沒有單獨行動的道理。之前有個剛進宮的小丫頭想從鍾粹宮去別的宮看小姐妹,沒經過許可,就直接被打死了。就是碰上個心善的主子,也斷不會留下這麼一個不守規矩的奴才,就是不打死也會被趕出去。

  到了初七的偏晌午,宮女們都要丟針看影,都拉了德宛給她們評判。德宛也樂得陪她們樂上一日,便索性縱了她們瘋耍。

  晴雯年歲大了,也有些年頭不玩這個了,這個時候就總是她給下面的宮女們做評判。中午飯後就是遛彎的時候,遛到了曬水的地方,有一個缸是專給德宛備的。當然德宛這時候已經不乞巧了,可宮女們卻也要借這個機會來討她的好。晴雯一使眼色,清霜就洗了手,向天磕三個頭,意為替主子求福。之後把針放在水面上,針尖朝北,針孔向南,要讓太陽從針孔中射過去,就是「紅日穿窗」。這個活兒,除了清霜和晴雯兩個,旁人還真幹不好。

  在這之後,大家就開始賽著丟針看影了。丟出好兆頭的自然高興,有些人的針沒浮在水面上沉了下去的,也會努力做出一副撅嘴跺腳的好笑模樣來博主子一笑,晴雯雖然會在一旁斥一聲「沒規矩」,但聲音卻是軟和的。

  當然,對她們來說,最重要的就是晚上的穿針賽。她們對這個最是積極,什麼繡花針、眉針、白線、牙籤子什麼的,早幾天就先準備好了。

  吃過了晚飯,天還沒黑的時候,德宛就領著宮女們出來到院子裡比賽了。

  這時候,雖然有月亮,但光卻是微弱的,在這種條件下,穿二十根針,還要把每十根一組的針線套在竹籤子上,竹籤子的頭上還要用結上帶子,是非常難的。手巧的,穩重的自然好些,有些毛躁性急的,倒常常手忙腳亂了。

  德宛坐在上面看著下面眾多的宮女,雖然天色暗了,看不清楚她們的表情,可卻能清晰感覺到她們身上的快活氣息。

  「我好了。」先穿好的是喜雨,她兩手前伸拿著竹籤子請求檢驗。德宛自是高興的,親自賞了她。德宛很喜歡這些手巧的女孩子們,只要能把針穿齊了的都能得了她的賞。

  熱鬧一陣子以後,德宛也覺得累了,便帶著哈宜呼、晴雯和幾個老嬤嬤先回屋子去,只留下這些小姑娘們玩鬧。她們有的會端來一盆水,希望能夠從水裡看到喜鵲的倒影,那預示著她們以後的好運道。當然,這就是屬於這些女孩子們心底最私密也是最深切的盼望了。

  而探春此時卻正和元春在籐蘿架下躲著。這時候大家大多都有自己的私會,她們這樣也並不顯眼。

  「好妹妹,你在十二格格那兒過得怎麼樣,有沒有受了什麼委屈?」元春一副憂心忡忡的好姐姐模樣。

  探春暗暗撇撇嘴,我之前受苦受難的時候也沒見你關心一下妹妹,這會子倒想起你還有個妹妹來了。「賈小主說的哪裡話,七格格待人很好,奴婢很好,並沒有什麼委屈。」語氣和動作都很是規矩,絕對謹守主僕分界,堅決不越雷池半步。

  「怎麼可能沒委屈呢?姐姐我也是打那時候過來的,那裡頭的苦楚,我如何不知道。只可憐你姐姐我位份低,如今又不得聖寵,也幫不得你。」說著又要抹起眼淚來。

  「賈小主是真的多想了,奴婢真的沒有委屈。」便是有委屈又如何,難道你真能幫我嗎?前些日子你受寵的時候也沒見你想起我來,現在皇上不常去你那兒了,你倒想起我來了,當我是傻子呢?一個從來都看不起她們母子的人竟會找她敘姐妹情意?真是笑掉人大牙了。自己熬油一樣好容易熬出頭了,怎麼可能再跟她混在一起,帶累了自己。

  「好妹妹,你我可是親姊妹,何苦這麼生分,還是叫我姐姐吧。聽著你一口一個奴婢,姐姐心裡真是難受。我的妹妹,哪裡不如人了,論模樣、論性情,這宮裡也是難得的……」元春目光溫柔的打量著探春,伸手就要拉起探春的手來。

  「小主,還請慎言。奴婢何德何能敢和旁人攀比?奴婢只求做好分內之事,並無他求。現在時候不早了,恐主子尋奴婢,奴婢只怕得回去了。小主保重。」探春冷冷打斷她的話,轉身就走。

  元春眼看著探春離開,牙齒死死咬著下唇。要不是現在皇上對自己慢慢淡了,自己肚子又是不爭氣的,哪裡會找這個奴才秧子。真不愧是趙姨娘那個下作娼婦生的,跟她一樣不是什麼好東西。

  「你聽清楚了?她確定是這樣說的?」德宛懶懶坐在榻上,語氣和身姿一樣的慵懶。

  「回主子的話,奴才聽得真真兒的,真的一個字兒都沒差。」

  「好了,本宮知道了,你下去吧。晴雯,賞!」

  「奴才謝主子恩典。」

  探春呀,看來你還真是個聰明人。不管你是因為真的忠心,還是眼睛看得清,就衝你這次的聰明,本宮也不會虧待了你。希望你能繼續聰明下去。德宛微笑著想道。

  「去,把探春叫來。」

  探春知道,方纔她和元春的見面已經是被知道了的。這時候,她無比慶幸方才對元春說的那些話,否則……想起這些日子一來看到過的那些事情,探春難以克制的抖了抖。

  「本宮知道,你是個規矩的。聽說你照看小格格很是上心,本宮心裡著實感激著呢。石嬤嬤,去取了那兩匹新緞子來,賞了探春丫頭。」德宛端坐著,笑得雍容華貴,可惜,探春只覺得身上發冷。

  「奴婢哪裡敢當主子的謝,這都是奴婢分內的事兒。」她心知這賞必定不只是為了小格格。

  「罷了,聽烏雲嬤嬤說,格格安排你接替了香櫞的位置?」能在短時間裡越過那麼些老人,爬到噶盧岱身邊第一人的地位,可見是個不簡單的。

  「是,格格說習慣了香櫞姑姑的伺候,奴婢是香櫞姑姑教導出來的,很多事情都隨了香櫞姑姑,格格因此看中了奴婢。」探春小心翼翼的回道。

  「回娘娘,奴婢今年十五了。」

  「是個大姑娘了呢。雖說規矩是二十五歲出宮,不過也有降下恩典,十七八就放出去的,也不會平白耽擱了你們。只要你好好照顧小主子,本宮自不會虧待了你。」其實德宛也實在不忍心看她在宮裡熬到二十來歲,早早放出去算了。

  「娘娘,」探春沒想到會聽到這樣的話,忙道「娘娘,奴婢情願一生不嫁,在宮裡伺候主子。」

  德宛當場愣了,這探春到底在想些什麼呢?

  探春卻是鐵了心了。今年二月會親的時候,她就知道了二姐姐迎春被五千兩銀子賣給了孫家,那孫家又是虎穴狼窩一般,生生把好端端的女兒家折磨得人不人鬼不鬼。探春自是心冷不提。她知道自己已是得罪了元春,王夫人豈會容得她,只怕到時候自己連迎春都要不如了。便拿定主意一輩子待在小主子身邊,若是能得了小主子的心意,便一生有靠了,何必非要回去受他們的罪?

  覺得似乎有人在推自己,探春迷迷糊糊睜開眼,眼前卻是一起的宮女荷花,方才見到的二哥哥和四妹妹都沒了蹤影。

  「姐姐怎麼在這兒就睡了小心著涼,還托著腮,也不怕忌諱。」宮女們私下是有不少忌諱的,這睡覺托腮就是一則,據說這是苦相,永遠走不了時運。

  探春這才想起來,自己從德妃那裡出來以後,想起從前的日子,躲在這裡哭了一場,哪知道卻睡了過去。忙笑道:「我也不知道怎麼就睡過去了,明明是在這兒看星星的。」這時候的她,臉上笑吟吟的,完全看不出來剛剛才哭過。這就是在宮裡這些年她最大的變化了,臉上裹了一層面具,面具下是什麼,誰都看不到。這些年,她一直都只是笑,除了笑模樣,別人再沒看過她其他的表情了。況且,在宮裡,本來就是只許笑,不許哭的。笑不許出聲,不露齒。不論多高興多痛苦,也只能抿嘴笑,臉上只能有這一個表情。

  荷花一瞧天上,哪有什麼星星呀。不過也沒多說什麼,只道:「我也是才小玲子找姐姐沒找著,才出來幫著找的。小玲子說她昨兒個打絡子編出一個大蝙蝠來,和活的一樣,想送了姐姐頑的,連我也沒讓多看,回去以後姐姐可得讓我飽飽眼福。」

  探春一邊和她往回走一邊笑道:「咱們十二格格身邊兒,若要論手巧的,還真就是這個小玲子了。不過我卻斷是不信她真的就沒送過你什麼的,不過是你小氣巴拉的捨不得給我們看罷了。」



34.生與死

  康熙三十三年,對四阿哥來說,絕對不是一個美好的年份。

  這一年三月,他第一次知道了做父親的滋味。可惜,這種滋味他還沒品嚐夠,不到一個月,他的第一個孩子,一個連名字都還沒來得及擁有的小格格,就離開了。

  四阿哥把自己關在房間裡,抱著小格格冰冷的身體哭得天昏地暗。四阿哥是個感情鮮明的人,對討厭的人,恨不能踐踏上千腳萬腳讓他永世不得超生,對喜歡的人,他也恨不能把自己的心肝肺都掏出來擺人家面前讓人家看個清清楚楚。而對小格格,他是滿懷著希望和寵愛的,畢竟是第一個孩子,他之前為了給孩子起名字曾經翻爛了字書,為了給孩子找可靠的奶媽親自查遍了旗下的包衣,也曾經一個人想著以後孩子那漂亮可愛的模樣,幻想她用軟軟的聲音叫自己「阿瑪」的樣子,甚至有過衝動,把京城和駐京蒙古子弟中年齡相近的男孩子看一遍,他還有太多太多的計劃,他要做個最好的父親的願望還沒實現,這孩子就沒了。

  他只是一個十六七歲的孩子,在現代,也許還在父母懷裡撒嬌的年紀,可是這個孩子已經品嚐到了痛失愛女的滋味。

  他把自己關了好幾天,誰也不見,送進去的飯菜也不大動。等他終於從屋子裡出來的時候,簡直形銷骨立,一點兒都看不出原先的俊秀了。

  德宛看著兒子這個樣子,心疼極了,一時間情難自抑,抱著四阿哥又哭上了。

  康熙來的時候,看見的就是母子二人抱頭痛哭的場景。

  看著看著,康熙就想起來當初自己的第一個孩子承瑞。承瑞是榮妃在康熙六年所出,那年自己十四歲,初為人父的自己也曾笨拙的守在孩子邊兒上卻不敢碰一碰這看起來軟綿綿的好脆弱的孩子,那時的自己多麼的歡喜,也曾在太皇太后面前說等他長大一定要帶他去草原打獵,一定要把他培養成大清最出色最勇敢的巴圖魯。

  然而之後,康熙九年,長子承瑞殤;十年,三子承慶和長女殤;十一年,次子,也是嫡長子的承祜殤;十二年,次女殤;十三年,四子賽音察渾、六子長華殤。從九年到十三年,自己年年都要失去兒女,有的時候,一年失去的不只一個。那段日子,兒女出生,他不敢去看,不敢去聽,他害怕,萬一自己真的付出了感情,他們卻又死去了,自己怎麼辦?看著孩子一個個死去,他甚至曾經懷疑自己是不是一個克子之人。憑什麼別人可以一個接一個的站住孩子,可自己的孩子怎麼就總是站不住呢?

  到如今為止,他已經一共失去了十一個兒子,五個女兒,即使到了現在,每次聽到孩子去世的消息,仍是忍不住難過。

  他自己尚且如此,更何況這個孩子呢?

  皇家的孩子不好養,這個還要他以後慢慢的去體味。

  擺擺手,康熙靜悄悄地退了出去,就像他從沒來過。

  之後,康熙賜下了很多的東西給四阿哥和宋氏,來撫慰他們的傷痛,雖然未必有用,但卻是他唯一能做的了。

  隨著康熙的賞賜,眾兄弟們也發揮了手足情,趕來安慰他。

  其中,有和他一樣經歷過這種事情,明白這種痛苦的,如太子,迄今為止,他也已經失去了兩個女兒,現在唯一的一個兒子也不知道能不能留得住。

  也有其他不過面上情的,比如大阿哥,他現在的唯四的女兒都活得好好的;再比如三阿哥,他還沒有孩子,對父親這種角色還沒有嘗試過,他們自然也體會不到這種傷心。

  也有真心為四阿哥難過的,比如五阿哥、六阿哥,但是四阿哥覺得他們無法感受自己的痛苦。

  至於其他的小蘿蔔頭,倒是很想安慰哥哥,可惜,他們實在還只是孩子,有心無力,哪能對四阿哥有所幫助呢?

  而六阿哥受四阿哥影響,對讓女人生孩子這事兒倒有些害怕了。

  在康熙三十一年,他也有了福晉。嫡福晉瓜爾佳氏寶琳和側福晉富察氏錦心。瓜爾佳氏是鑲黃旗人,三等公傅爾丹的幼妹,富察氏則是一等男米思翰的小女兒。其實,對此,德宛還是很奇怪的。畢竟她記得米思翰早就該去世了,可人家現在還活著呢,雖然身體已經非常差,眼看就要斷氣了。

  雖然六阿哥真的在乾清宮來了個一哭二鬧三打滾,最終也沒能真的把那個他不喜歡的女人推拒出去,還第一次被康熙拎起來訓了有小半個時辰。幸而後來康熙為了安撫他這受傷的小心肝,給他找了宮裡最年輕漂亮的宮女錢玉容去伺候他,並承諾等他再大一些,可以跟福晉圓房的時候,只要福晉有了身孕,就把那個宮女賜給他做格格。

  康熙其實很受傷,他可是費心給這個兒子選了出身好,長相也不差的兩個福晉,怎麼這個臭小子就這麼看不上自己的心意呢?堂堂皇子阿哥,竟然是一個只知道美人的小色鬼,這像什麼話?不過康熙也是個倔強的,你不要我就偏給你。不過又怕這個被寵壞的孩子又搞出什麼來,又不得不找了個漂亮宮女來吊著他。

  這不,前頭吊了根胡蘿蔔,叫做小六的強驢也不得不跟著蘿蔔朝前走。

  現在,他的福晉也有了一個多月的身孕了,可看看自己四哥的樣子,他卻突然害怕了。萬一這個孩子出了什麼事怎麼辦?這好歹可是自己的孩子呢!

  於是,六阿哥第一次對這個自己從未喜歡過的嫡福晉用正眼瞧了。

  其實瓜爾佳氏寶琳一點兒也不醜,可惜清秀的相貌入不了酷愛美麗的六阿哥的眼。然而在六阿哥罕見的青眼之下,寶琳聰明的發現了六阿哥的心思。寶琳用來吸引六阿哥的方法就是母愛。當然並不是說她真的把這種母愛當作了工具,而是她會在他面前完全展示出來,她會和他談起孩子的性別,孩子會更加像誰,孩子的未來,零零總總。

  每當想到這個孩子,寶琳都會笑得很溫柔,她很感激上蒼。她知道丈夫不喜歡她,如果不是康熙的話,也許他根本不樂意接近自己。可是,不管怎麼說,她總算是有了自己的孩子。

  六阿哥雖然脾氣糟糕,人又霸道,但他也有自己柔軟的地方。他自幼就崇拜他的皇阿瑪,並熱愛著他的額娘。他喜歡威風凜凜,氣度雍容尊貴的皇阿瑪,但他最喜歡的卻是他的額娘柔軟的微笑,溫和的撫觸。而現在的寶琳,成為準媽媽之後,就蛻去了原先的青澀稚嫩,變的柔軟溫和起來。這樣的寶琳,開始讓六阿哥覺得,很舒服。再想到從前,自己喜歡玉容,對她總是愛理不理,冷冷淡淡,就是她有了孩子以後也沒有對她好過,可是她卻一直對自己關懷備至,也從不仗著出身好就胡來,對額娘更是孝順體貼,便突然發現自己很是對她不住。

  就這樣,兩人一個有心彌補,一個順勢而為,竟然呈現出一派和諧景象。

  玉容看在眼裡,急在心頭,好在康熙信守承諾,寶琳有孕後就升了她做格格,但看著六阿哥的心漸漸離了自己,她還是恨恨不已。

  而側福晉富察氏錦心呢,卻暗自高興。從前六阿哥雖然不得已碰了嫡福晉,但眼裡只有一個錢玉容。現在總算他的眼睛從錢玉容那裡移了開,只要錢玉容那裡不再是獨佔寵愛,自己就有機會了。

  果然,寶琳自己不能留六阿哥過夜,又不願意再便宜了錢玉容,這麼一來,就只能勸六阿哥去側福晉富察氏那裡了。

  其實富察氏錦心倒是個挺俊俏的姑娘,可惜之前被那個錢玉容的光芒遮了個嚴嚴實實。現在六阿哥一看,原來,自己的側福晉也是個能入眼的,便也開始不時來走動走動了。

  富察氏是個性子活潑的,唱歌跳舞都很嫻熟。六阿哥第一次見這樣的女子,便覺好奇不已。他自己文化素養在康熙的督促下很是不錯,富察氏也是自小吟詩作畫的,六阿哥比較一下現在不大能動的嫡福晉,大字不識一個的錢玉容,就當找到了知己,日日寫寫畫畫,興頭十足。

  錢玉容的寵就又被分走了一塊兒,氣得在屋子裡直砸東西。

  不過,很快,錢玉容就等來的翻身的機會。

  兩個月後的一天,她去給福晉請安,路上不知怎麼就昏倒了。大家忙找來太醫一看,她有孩子了,一個半月。

  自己最喜歡的女人有了身子,六阿哥很是開心,忙賞這賞那賞了一堆。

  嫡福晉頓覺壓力大了起來,暗自祈禱一定要生個小阿哥。

  富察氏在屋裡扭著帕子心生不平。六阿哥身邊就三個女人,從前他不到自己這裡來也就罷了,可現在大家都能侍侯他,憑什麼其他兩個都有了,就自己還肚子平平。

  不過,富察氏轉念一想,其他兩個都不能伺候六阿哥了,這豈不是給了自己天大的機會嗎?好好乘這幾個月籠絡住六阿哥是最好的,若是籠絡不住,能得個兒子也好啊。便覺得反倒是件值得高興的事了。


作者: o863    時間: 2012-2-17 09:10 PM

35.貴妃沒了

  六阿哥的嫡長子弘憭的出生並沒有給皇宮裡帶來多少笑聲。因為在他出生三日後,宮裡就迎來了一件喪事。

  三十三年十一月初三,是貴妃去世的日子。

  在生下女兒之後,貴妃的身子就一直不甚康健,而之後又一直操心宮務,也一步步拖垮了她的身體。

  畢竟也是陪了康熙十多年的人,又一直沒有犯過什麼錯,只是一味恭謹守禮,對上對下也都周到得很,康熙對她也是信任的。

  雖然知道她身體已經不大好了,但康熙也沒想到貴妃竟然這麼突然就去了。這一場病,來得突然,去得也快,不過兩三天的時間,就把貴妃帶走了。只留下一個十一歲的孩子。

  而康熙猶豫了兩天,還是追封了貴妃為皇貴妃。

  看著十阿哥迷茫的模樣,康熙歎了口氣。這是宮裡除了太子以外出身最尊貴的孩子了,養在誰的身邊是一件絕對不可以隨便決定的事情。

  康熙首先排除的就是德妃。再想想明珠和索額圖,惠妃也被排除了。剩下的榮妃和宜妃,想想榮妃之前連死四子,想給榮妃一個補償,又想到宜妃的九阿哥和十阿哥素來感情不錯,便有些拿不定主意了。

  葬了貴妃之後,康熙終究還是決定把十阿哥交給宜妃撫養。

  「九阿哥,朕知道你素來和十阿哥親厚,你們也能玩到一起去,以後多照顧照顧他。」康熙摸摸十阿哥的頭,把他交到了宜妃和九阿哥手中。

  宜妃很是高興。要知道十阿哥可是鈕祜祿氏唯一的皇子,若自己能夠撫養他,也就意味著自己和鈕祜祿家也能搭上線了。

  十阿哥也稍稍放了心。在後宮中他最親近的兄弟就是九哥了。那些年長的哥哥們和他沒有什麼共同話題,再年幼一些的弟弟們他也沒什麼興趣哄他們玩兒。跟他年紀差不多的呢,七、八、十二幾個他也不大瞧得起他們的出身,最後只剩下九阿哥和十一阿哥和他玩得來了。正好九、十一兩個阿哥都是宜妃的兒子,所以他也就不那麼排斥宜妃了。

  他一直是個驕傲的孩子,因為他的額娘是貴妃,他的母族是鈕祜祿氏。說實在話,他其實瞧不大起除了額娘之外的每一個宮妃的,當然也包括宜妃。可現在,自己卻只能寄人籬下,想想前幾天舅舅跟自己說的話,十阿哥低下了頭。額娘,你放心,兒子一定會保護好自己的。

  六阿哥府中,錢玉容和富察氏心情也很好。

  原本福晉生下嫡子,對她們來說,自然不是什麼好事。可是,這孩子出生的時機真是太好了,他出生之後,貴妃就病重,他洗三之後,貴妃就沒了。這一下,本應深得康熙喜愛的六阿哥嫡長子就這樣失了聖心

  瓜爾佳氏無奈,只能抱著好不容易得來的兒子暗自垂淚。

  畢竟是自己的孫子,德宛還是歎息一聲,賞了幾樣東西下去了。順便也跟垂頭喪氣的六阿哥吩咐了,「這孩子是委屈了,可畢竟是你的嫡子,萬不可因此就對他不喜了。孩子還小,以後好好教養,未必沒有機會得到你皇阿瑪的看重。」

  六阿哥雖然覺得不怎麼吉利,但也沒有因此就以為自己兒子怎麼樣了。其實,對他來說,貴妃就是壓在額娘頭上的大山,雖然不能說他就真的盼著人家早點兒死了,但是對於貴妃的死他是真的沒有什麼悲傷的感覺。

  德宛卻是實實在在為貴妃的死而煩惱。

  當然,也不是說她就真的對貴妃有什麼感情了。只是貴妃死後,必然又會引起一番權利的爭奪,她雖然不願意爭奪,但更不願意做案板上的肉。到底該不該出手呢?德宛的手指輕輕敲擊著案子。

  突然,二十八年康熙給自己的那本小冊子出現在腦海中,德宛渾身一激靈。

  罷了,還是著力於自保吧。至於權力之類的東西,對現在自己來說,可絕對沒有康熙的心意來得更重要。

  於是,德宛再次過起了悠閒懶散的生活,每天繡繡花,打理打理花草,哄哄孩子,不時的做幾道小菜給太后和皇帝嘗嘗,反正她手頭權力不大,相應的事務也就不多,倒給了她享受生活的機會,再說,她現在發現,每天沒事的時候,像個局外人一樣看其他的妃嬪演的這出清朝真人版《金枝欲孽》,也真的覺得很有趣味。想想看,皇帝和太后是不是也是這樣,沒事的時候就看這宮斗戲解悶兒,只要不出格就看個好玩兒,要是過了火就換個人來演。

  當然,德宛也是信奉獨樂樂不如眾樂樂的人,有好戲看怎麼也不能忘了自己的娃。於是,哈宜呼、噶盧岱都成了票友,就連六阿哥和十三、十四阿哥也不時捧捧場,四阿哥呢,雖然沒興趣可奈何不了群眾的力量,也不得不偶爾參加一下集體活動。

  說實在話,德宛現在的心態很好。只要自己這只蝴蝶不要再亂扇翅膀,只要這歷史不要被改動太大,未來自己做太后的日子長著呢,何苦爭這一日之長短?

  有的時候,德宛不得不暗自慶幸自己穿的是德妃而不是其他的妃子,想想惠妃她們幾個晚年的時候還要看著自己兒子受那樣的罪,就覺得感慨起來了。然而想到自己這幾個兒子,歷史上四阿哥和十四阿哥可是敵人呢,現在又多了一個未知命運的六阿哥,德宛也有些迷茫了。萬一以後自己還得看著他們兄弟內鬥,她就覺得渾身發冷。自己對他們的影響有多大,尤其在關係到皇位的時候,她完全沒有把握。

  想來康熙是被其他幾個妃子的爭鬥鬧得頭疼,倒是來永和宮的次數稍微多了幾次。康熙來得多自然是好事,德宛也每每都把自己名下的幾個小東西拎出來跟康熙說笑玩樂一番。永和宮的孩子們跟康熙都是親近的,彼此之間很是親暱,讓康熙很是受用。

  作為父親,自然是喜歡跟自己親近的孩子。但是在皇宮,跟皇帝接近的機會可不多,即使皇帝是他們的父親也一樣。所以有的很少見到康熙的孩子在康熙面前自然是緊張的、畏懼的,甚至是疏遠的,這樣的態度也會進一步拉開康熙和他們的距離。而永和宮的孩子不一樣,康熙常常到永和宮,這些孩子和康熙的接觸自然也多,當然就親密得多。而他們這樣的表現也更能滿足康熙做一個慈父的心願,自然康熙就更加喜愛他們了。

  對於這點,德宛是相當樂見的。不過還是會對他們敲打一番,「皇上雖然是你們的阿瑪,但他也首先是皇帝,你們小的時候還不打緊,可長大了以後就要注意了。什麼時候都不要忘了你們先是臣子,然後才是兒子。皇上是個好阿瑪,他疼愛你們,所以,你們也絕對不可以讓他傷心。孝敬皇父,友愛手足,你們可記住了?」當然有些再深一些的話就不好說了,誰知道康熙在她身邊安排了些什麼人呢。再說有些事也是需要他們自己去體會的,自己體會出來的才會記憶深刻。

  「娘娘,賈貴人和徐常在來給娘娘請安了。」

  「?讓她進來吧。」德宛對這種制度很是無奈。看著這些年輕鮮嫩的新進妃嬪,德宛就無法不去想到自己的年紀。所以,德宛對這些年輕的宮妃很是不喜歡。可是別的宮裡的可以不見,自己宮裡的卻是要每天早晨來請安的,所以每天早晨對著賈貴人和徐常在,德宛的心情都不會很好。

  不過隨便說了一小會兒的話,賈貴人就先退下了,這時候,徐常在卻突然跪了下來。

  「徐妹妹,你這是做什麼?還不快起來?」

  「娘娘,奴婢有要緊事要稟告。」說著,她向兩旁看了一眼。

  德宛一愣,便揮手讓奴才們都下去了,只留下晴雯和喜雨。「好了,有什麼話就說吧。」

  「娘娘,這事兒已經憋在奴婢心裡多年了,奴婢一直不敢說。可奴婢實在受不了了,再不吐出來的話,奴婢真的……」徐常在哭了起來,「奴婢原先是伺候敏主子的,跟奴婢一起的就是葉子,奴婢一直都沒有發現過什麼。可是佟娘娘出事的那幾天,奴婢就覺得敏主子一直心神不寧的,而且不只是敏主子,連佟娘娘身邊的彩霞姑娘也有些不大對勁兒。後來佟娘娘去了以後,奴婢發現敏主子似乎對那個葉子很是忌憚,葉子說什麼,敏主子都不敢駁她。可奴婢雖覺得奇怪,卻不敢多說什麼。直到後來敏主子沒了,葉子出了宮。奴婢後來才知道,原來葉子和彩霞姑娘是親姐妹。奴婢心裡害怕,雖然心裡有些疑惑也不敢說。可這些事情藏在心裡,奴婢真的快瘋了。求娘娘,查查我們主子的……」說到最後,徐常在已經泣不成聲。

  德宛渾身一震。她猜想過章佳氏的死沒那麼簡單,可事情真的擺在她面前的時候,她是真的希望自己從沒聽到過。

  餘光掃過喜雨,德宛暗自搖了搖頭,還是什麼都看不出來。



36.麻煩事

  夜間,茶水間的常順準備好了吃食。等著值夜的宮女們來休息。

  「常公公,」宮女們對這個老太監還是很尊重的,常順也總是一副和氣模樣。

  「咦?常公公,怎麼晴雯姐姐的粥就和我們的不一樣呢?」

  「就是,公公偏心,下次我們也要。」

  其他宮女紛紛笑了起來。

  「好了,就你嘴多。那是娘娘晚間賞下來的,我當時不餓,才給了常公公,讓他夜間給我做上。倒是你們眼尖,平日裡做活兒的時候也沒見你們這樣爭過。」晴雯笑了笑,「罷了,你們實在想要,我的就給你們分了吧。」

  「好姐姐,我們不過就是說說罷了,哪能真用了姐姐的東西。況且這是娘娘賞下來的,我們怎麼好用。」大家哪裡敢真的用了她的,忙笑著推了起來。

  「你們呀,現在不要待會兒可就沒了。」

  「真的不用,晴雯姐姐快用吧,娘娘可是一時都離不得姐姐的。」

  晴雯匆匆用了吃食,又趕忙回了工作崗位上。

  早晨,德宛一起身,晴雯就近前來伺候了。

  「如何?」趁著旁人還沒進來,德宛悄聲問了一句。

  晴雯衝著她點了點頭。

  「好了。」德宛拍拍她的手。這時,其他伺候的人已經上前來了。德宛也就停下了和晴雯的交流。

  然而,這天中午,德宛正在和幾個宮女閒話的時候,意外發生了。

  沒有人知道是怎麼發生的,當有人發現的時候,徐常在已經成了水下冤魂。

  她身邊的三個宮女,有一個叫茉莉的失蹤了,另外兩個,被康熙直接下命杖斃了。

  可一直到事情完結,無論是太后還是康熙,都沒有說過一句要查查徐常在死因的話。彷彿她這樣死去很正常。

  德宛的心又往下沉了沉,一片冰涼。

  「晴雯,以後對著喜雨還和以前一樣,就像從沒發現過。你們還是好姐妹。」德宛拍了拍晴雯的手。

  那人既然已經把喜雨這條線,放在了明面上,她也只能接著了。那暗地裡的釘子呢,有幾個?會是誰?不過,如果那人不願意的話,也許她永遠都不會發現那個暗地裡的釘子了吧。

  可是,那人為什麼會讓喜雨化暗為明呢?僅僅為了警告自己別管閒事?這不可能。為了讓自己亂了陣腳?也不應該。那是為了什麼呢?算了,那個人的想法,只怕自己永遠也想不透吧。不過,不管怎麼樣,只要自己老老實實的,就什麼也不怕了,到時候喜雨還能做一個護身符呢。

  這件事情很快就過去了。晴雯、喜雨以及其他的人都很平靜,彷彿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不過德宛自此倒是凡事不避喜雨,對喜雨來說,永和宮幾乎透明化了。

  只是德宛比往常更沉默了。雖然不喜歡徐常在總來給自己請安添堵,可也沒想過要她徹底消失呀。

  在宮中死個把人算得了什麼呢?尤其,對那個人來說。

  只是,徐常在的死,對那人有什麼好處?

  或者說,佟妃的死,關係著怎麼樣的秘密?使他容不得別人去碰觸?

  罷了,要那麼多好奇心做什麼?她又不想做第二個徐常在,她還有那麼多孩子要照顧呢。敲敲腦袋,算了,忘個一乾二淨好了。更何況她還有其他需要操心的事情呢。

  三十四年一月底,六阿哥的格格錢氏生次子弘暘,三十四年五月,側福晉富察氏有孕。三十四年四月,四阿哥的格格李氏生次女多西琿(比歷史提前了三個月)。

  弘暘和多西琿剛出生的時候,身體都很好,看著讓人很放心。於是,德宛心情便很好了。

  「老六呀,兩年得了兩個兒子,怎麼看著倒不怎麼開懷的樣子?」德宛靠在榻邊,上頭睡著兩個小傢伙,弘憭睡得沉沉的,嘴角微微翹起,很是喜氣,弘暘才三個月大,看著白白胖胖很像他母親。

  「沒什麼。」六阿哥雖然這樣說,可眼角眉梢卻分明寫著「我很生氣,大家快來安慰我」。

  「到底怎麼了?還是誰欺負你了?」德宛可不信有誰能欺負了這個小霸王去,他不去欺負別人就很給大家面子了。

  「哼,倒是沒有人欺負了我去,可欺負了我哥哥,不跟欺負我是一樣的嗎?」

  「什麼?」德宛眉毛一挑,瞪向四阿哥,「老四,怎麼回事,倒有人欺負到你頭上了?」

  「哪有的事,他說的是五弟。」

  「才不是,四哥和五哥都被人欺負了。就是那個李爾佳家的叫艾欣的那個,額娘還記得不?」

  「怎麼不記得,當年還到過咱們宮裡一趟不是?似乎和老五很是親近。」德宛心裡一沉,該不會是她害的吧。

  「哼!當年我就看她不上,要不是五哥偏偏喜愛她,我才懶得理會她。結果呢,最近倒是裝模作樣起來,對五哥愛搭不理,還老說她對五哥沒那個心思。我呸!她既沒那心思,當初何苦勾引我五哥來?現在又掉轉頭整天想著勾引四哥,害四哥天天躲來藏去的。還有八弟也被她纏上了,不過八弟性子溫和,倒是老讓她得寸進尺了。就因為這個,五哥最近也跟四哥疏遠了好多,都是她害的!真是不要臉!」上一次選秀時艾欣本就該參選的,可正逢著她祖父過世守孝,便往後推了。為了她,五阿哥好容易才說服了皇太后暫時不給他指婚,只等著她出了孝做自己嫡福晉。誰想到,那會兒沒見她說什麼,所有人都以為必成的時候,那個艾欣居然弄了這麼一出,給大家一個措手不及,還害了天家兄弟不和,這可是大忌。

  德宛心頭一跳,這可是清穿女的必備戲碼,總是要弄得兄弟幾個之間有了嫌隙,便問道:「老四,你可有去找過老五,我看還是跟他解釋一下吧,免得他誤會了跟你生分了。」

  「額娘,這事兒兒子想大概五弟一時轉不過彎兒來,早晚他會想清楚的。」四阿哥歎口氣,不是他不想找老五,而是這個弟弟現在躲他躲得緊,就是見著了也根本不願意跟他接近,害他想解釋都不行。

  六阿哥在一旁打趣起來,「誰叫你隨了額娘,咱們兄弟裡誰還能比你更好看?」

  「胡說八道!男兒家誰會只想著一張臉,再說,要論相貌,八弟和九弟也極出色的。」四阿哥有了些不自在。

  八阿哥相貌確實漂亮,看見他就很難不想起《紅樓夢》裡的一句話:面如美玉,目似明星,真好秀麗人物。而九阿哥呢,現在的身條兒也從肉丸子向香腸過渡,相貌又盡隨了宜妃,容貌秀美,身段俊俏,舉止風流,所過之處,常惹得小宮女們面紅耳赤,媚眼亂飛。然而此二人一柔一媚,與四阿哥的清雋,倒是皇子中相貌最出色的。不過德宛看來,還是四阿哥最是順眼,其他兩個生成那樣,倒是有了兩三分女態,失了男兒家的剛氣。

  「這般水性揚花,老五當初怎麼就看上她了?老四,你還是趁早跟老五談一談,你們兄弟雖是打小的情分,可人心畢竟隔肚皮,誰也不知道對方怎麼想的,還真保不住五阿哥就因此心裡存上一段心事,害了你們兄弟感情。」想起前世所見的,多少兄弟因為女人反目成仇,她就心裡直打顫。

  「至於嗎?不就一個女人嗎?我們可是一起長大的好兄弟,女人如衣服,兄弟如手足,那個婉寧值得五哥為這麼件衣服就斷了手足?過不了多久五哥就會忘了她的。」六阿哥對此真是嗤之以鼻。

  「呸!」德宛怒道,「就算女人是衣服,兄弟是手足,但你看看去,缺胳膊斷腿兒的常見,當真赤條條來去無牽掛的你見過嗎?再說,青菜蘿蔔各有所愛,你眼裡的魚眼珠子保不住在別人眼裡就是珍珠了呢。」這個歧視女性的混帳小子,要不是看你現在還算有點兒孝心,老娘真恨不能把你回爐重過一遍。

  六阿哥也明白了,自己額娘也是女人,自己這麼一說,能得了好臉色才有鬼,當即點頭哈腰端茶倒水擺出一副十足的奴才相才把德宛哄得又露了笑臉。

  對這些兒子,德宛除了常開些小玩笑,倒也是常常生氣的。不管是真氣,還是假氣,總要讓他們知道,自己額娘也是需要哄的女人。

  為此,德宛也時常暗自唏噓的。上輩子,就因為這一身的病,夫妻感情冷淡多年,也沒機會做那種被哄的小女人。而這輩子,做了皇帝的女人,只有自己小心翼翼伺候的份,想被哄一哄?做夢夢到的概率都比現實中的大一些。沒奈何,居然淪落到從兒子這裡來找平衡了,德宛都覺得自己真的成了茶几了。

  其實,康熙對他的后妃還是很好的,可德宛對這個還真是又愛又恨。作為女人,自然希望自己是丈夫心中的唯一,是他的最愛,可現在置身於這樣一個封建後宮之中,德宛又烏龜地希望自己能泯然眾人,不要引起公憤。結果這種矛盾心理在康熙十數年如一日的「對她很好,但對別人也很好」的表現的刺激下,使得她那副冷淡的面具越來越不穩了。

  德宛想起從前自己看那些清穿文的時候,那些女主們在擁有了一個「真愛」之後,對剩下的那些不是「真愛」的「憐惜」、「敬仰」、「心疼」們總會有一種情緒,這種情緒總是在「忘了我吧,這樣你才會過得更好」和「那樣的感情怎麼能真的忘記了呢?」之間來回拔河,結果卻使得「真愛」和「非真愛」們都痛苦不堪。對此,自己還是嗤之以鼻的。但是,現在自己也走進這樣一個死胡同了嗎?雖然沒有什麼「真愛」,也只有這麼一個歪脖樹充當一下「非真愛」,但她對這種純屬找虐加虐人的感情還是非常願意退避三舍的。

  於是,幾位阿哥格格們又發現,他們的額娘似乎又「中邪」了。

  然後,他們發現,和額娘一起「中邪」的還有他們的舅舅博啟,真不愧是親姐弟呀。

  博啟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時不時的習慣性搖頭哀歎,對月流淚,迎風傷情,讓幾個小阿哥身上雞皮疙瘩都快要長滿全身了。

  不過一次六阿哥無意中對著康熙說了博啟的「中邪」症狀以後,康熙也多少留了點兒心。這可是他好不容易發掘出來的好苗子,可不能輕易被毀了。得看看他是不是被什麼紈褲子弟給拐帶壞了。


作者: o863    時間: 2012-2-17 09:10 PM

37.愛情與友情

  幾天後,博啟被召進宮。才剛進殿,一摞詩稿就劈頭蓋臉砸了下來。

  「那個姓林的就是你性情大變的原因?」查了半天,康熙才知道原來這個小子竟然是兒女情長,英雄氣短了,看上的還是有主兒的,像話嗎?

  「皇上……」博啟跪在地上,臉色大變。俗話說,朋友妻,不可欺,他可是覬覦朋友之未婚妻了。若是沒有人發現也就罷了,可現在不但被發現了,還是被皇帝發現了,博啟心裡開始打鼓了。

  「你喜歡她?」

  博啟低下頭,默不作聲。

  「朕可以給你一個機會,去戰場上立功回來,朕可以把她賜給你。」

  博啟倏地抬起頭,眼睛亮晶晶的。

  「可是,可是,皇上,林姑娘她,是個漢人。」博啟臉色又暗了下來,並不相信康熙肯因為區區一個自己而把林姑娘抬旗。

  「哼,滿漢不通婚,你的嫡妻朕自然會挑個好的。」

  博啟臉色徹底慘白,皇上的意思是,林姑娘做自己的妾?這怎麼可以!

  想起那日在廟裡,無意中闖入的院落,那一個葬花的身影。自那以後,博啟心裡就植入了那個身影,醒時念著,睡時也要在夢中看一眼。吃飯時想著她,寫字時想著她,對月時想著她,賞花時也想著她。明知道身份不同,這段癡情定然不可能花好月圓,然而心裡卻總是不停地想東想西,總想找機會再見她一面。

  想方設法查出了她的身份,才知道她竟然已經定婚了,對方正是禮部尚書張英嫡出第三子張廷璐。

  手下去查探的人說,她是都轉鹽運使司運使林海的女兒,因沒了母親才被接到外祖母身邊代母盡孝,據說她的外祖母本是想要把她嫁給賈寶玉的,怎奈那寶玉母親王夫人更看好自己姐姐的女兒薛姑娘,林海對林賈兩家親上加親也沒多大興趣。而且,兩家畢竟身份不同,賈家是包衣,林家卻是漢人,才只得罷了。

  雖然這林姑娘已是定了婚的,可心裡的不甘還是促使他找上了她的未婚夫。以各種方式的巧遇讓他相信他們之間有「緣分」,再處處迎合其愛好,使之引以為知己。如此這般努力了數月,才成為密友。

  後來在張家,無意中見到了一疊詩稿,皆是女子筆跡,心中就欽佩不已。張廷璐見他喜愛這些詩詞,恐他說出去,才告訴他此乃未婚妻林氏所作,求他不要流出去。

  此時,博啟心中一面羨慕林氏的才學,一面又難免空落落的。

  便幾度強笑著打趣張廷璐,見他雖然尷尬,但眼中含情,面上也騰起紅雲,說起林氏來,連語氣都柔軟上幾分,便知道這張廷璐對這個未婚妻心裡也是極喜愛的。

  此後,博啟便新添了一段心事。對林氏,總是放不下牽掛,可想到好友,心中又慚愧不已。人家以誠心待他,他卻覬覦著人家的未婚妻,便愈發瞧不起自己了,覺得自己真是面目可憎,禽獸不如。

  看著張廷璐因為婚期一日日的接近而氣色越發好了起來,時不時的走神,眼中滿滿的期盼,臉上不時拂過的紅雲,都讓博啟幾次難以抑制地在心底生出了惡意,暗暗希望兩人之間的婚約突然出了什麼岔子。事後又自責不已。

  然而此時,在他心已灰了大半,心魂俱碎之時,康熙又給了他一個大大的希望。

  博啟的心已經難以自持了。一時間因為有了希望而歡欣雀躍不已,一時間又不忍那樣難得的女子只能為妾,一時間想著只要自己以後好生護她愛她就是,一時間又添了「近鄉情怯」之感,一時間又生恐林姑娘因他橫刀奪人之妻而看薄了他,真真是左思也不對,右想也不妥,只覺得自己全身上下都配不上那人,又覺得自己怎麼做都心裡難受。

  看著殿上的康熙,博啟感念他對自己的好,覺得自己自暴自棄很是對不住康熙。然而若是自己做那等小人,難道又對得起他這麼些年對自己的栽培嗎?

  不覺間又想起張廷璐那張溫和的面孔,爽朗的笑容,信賴的話語,他曾說過「我和你是好兄弟,便是一輩子的好兄弟。」

  他茫然了,不知該如何自處。

  「罷了,朕給你三日的時間,你好好想想,三日後告訴朕你的決定。」許是知道他的矛盾,康熙還是沒有再逼著他,而是給了他一個緩衝的時間。

  「奴才謝皇上。」博啟起身,失魂落魄地走了出去。

  「你怎麼了?這麼神魂不定的?」第二日,張廷璐來找他時,見他一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樣,真是大吃一驚。

  「沒什麼,只是碰到了難以決斷之事。」博啟甚至不敢看他,他覺得現在的自己根本不配和他成為朋友。

  「什麼事,若是可以說的話,不如說出來兄弟幫你出出主意?三個臭皮匠還能頂一個諸葛亮呢!」

  博啟苦笑,只怕我真的說出來,這兄弟就做不成了呢。「沒什麼,只是不知道該不該去軍營裡面,我真的下不了決心。」

  「什麼?」張廷璐大吃一驚,「你才十五吧,怎麼也要再等幾年,成了家立了業再說吧。」

  看著博啟一副苦瓜臉,心道可能他有什麼難言之隱吧。張廷璐最終還是一巴掌拍到他背上,「兄弟,你放心,你做啥決定我都支持你!」

  「你的婚事,我……」博啟還是不大說得出口。

  「得了,我知道。要是當了兵,哪能那麼方便,就算你不能來喝兄弟的喜酒我也不會怪你的,誰讓咱們是好兄弟呢,你說是吧?」張廷璐笑著安慰他,更讓博啟不知如何是好了。

  「是呀,咱們是好兄弟。」博啟頓了頓,「不論發生什麼,咱們都是好兄弟,對不對?」

  「那是當然,咱們是一輩子的好兄弟!」

  「對!一輩子的好兄弟,不論發生什麼,咱們都是一輩子的好兄弟!」

  而德宛這時候才知道博啟居然喜歡上了林黛玉,頓時覺得真是天雷滾滾呀。

  「無妨,朕看他是跟著京裡這些紈褲們學壞了,也不看看自己才多大,就整日裡學著風花雪月的,不求上進!等把他往軍營裡扔個幾年,你看他回來以後還這麼兒女情長不?只怕那什麼林姑娘花姑娘的都忘到腦後了。」康熙到現在還是覺得不滿。

  德宛無語。康老大呀,你不要以己度人好不?你自己無情就罷了,不要把別人都想得跟你一樣。我們家博啟這可是初戀呀,雖然初戀多以失敗告終,可最最難以忘懷的不就是初戀嗎?再說,我們博啟眼光不錯呢,看上的那可是大名鼎鼎的林黛玉呢!只可惜林黛玉是漢人,不然配給我們博啟也挺好的。想當年德宛可是最喜歡林MM了,但凡是能在網上搜到的陳曉旭版的林黛玉劇照都收集起來了,沒事就看看偷著樂。這會子倒是起了心思想要瞧瞧林黛玉是不是真的那麼美。

  「臣妾倒是想瞧瞧那個林氏是怎生模樣。」

  「哼!有什麼好看的?」康熙倒是對林黛玉一點兒好奇心都沒有。也難怪,康熙畢竟對林黛玉在後世的知名度一點兒都不知道嘛。

  德宛只能哀怨了。林妹妹見不到,自己的寶貝弟弟又要被扔軍營裡去當大頭兵去了。不過想想博啟若不是因為林妹妹,也不會小小年紀就遠離父母到那樣艱苦的地方去,頓時心裡又不知道是什麼滋味了。

  然而,心情低落的人可不只博啟一個。

  德宛發現最近十三阿哥對自己的態度變了很多。不再像以前那樣喜歡粘在自己身邊,每當其他孩子們圍在自己身邊嬉鬧的時候,他都安安靜靜的,讓德宛覺得很是奇怪。

  原本德宛還擔心十三阿哥是不是被人欺負了,可十三阿哥說沒有,整天和他混在一處的十四阿哥卻告訴德宛說最近十三阿哥跟自己不向從前那樣親密了,所以他的事情十四阿哥現在也不大清楚了。

  德宛愣了,這孩子是怎麼了?難道叛逆期到了?可,他才多點兒大呀,難道叛逆期提前了?

  德宛還沒找到原因的時候,十三阿哥又經歷了一次打擊,精神便更萎靡了。

  「你說什麼?十三阿哥被皇上訓斥了?」聽到這話,連德宛都不敢相信了。十三阿哥聰明乖巧,康熙素來疼得緊,怎麼突然間就訓斥上了?

  「回娘娘的話,今日皇上去檢查皇子們的窗課,十三爺沒背下書來,皇上提問十三爺的問題也沒答好,皇上就訓斥了十三爺。」

  十三阿哥功課沒通過康熙的檢查?這可不像他的一貫作風。可聯想到最近他的精神狀態,德宛只能歎了一口氣。看來若是不能搞清楚他究竟是怎麼回事的話,以後這樣的事情還是會時常發生的。

  叫來十三阿哥身邊的奴才們,問了一通也沒問出個所以然來,德宛都快要洩氣的時候,一個小太監突然想起了什麼。

  「回娘娘,奴才記起來了,似乎幾天前,九爺跟十三爺見了一面以後,十三爺就變得很是奇怪了,不愛說話,也少見笑臉了。」

  難道是九阿哥欺負十三阿哥了?「還不快把那天的事兒細細說一遍!」

  「那天十三爺嫌身後跟了一群人實在累贅得很,就把奴才們甩開了。等奴才好容易找著十三爺的時候,爺一個人站在花園子裡,表情很奇怪,可奴才瞧著不遠處走過去的人像是九爺,還以為是九爺欺負了十三爺,可十三爺卻啥都沒說。後來,十三爺就不對勁兒了。」

  九阿哥跟他說了什麼嗎?能讓十三阿哥變成這樣,甚至對自己也……

  德宛突然頓住了,難道是這樣?



38.決定

  三日後。

  「皇上,奴才願意去邊疆為大清守邊,」博啟在殿下磕頭,「可是,林姑娘,奴才不能要。」

  「?你不滿意朕的決定?」

  「不,奴才很感激皇上您對奴才的厚愛。可是,林姑娘已經是奴才好朋友的未婚妻了,奴才不能做這等奪友所愛之事。只要……只要她活的好好的,奴才就,心滿意足了。」博啟跪在那裡,只覺得渾身冰涼,難以自抑的顫抖起來。「奴才會為皇上戍守邊疆,做大清的巴圖魯,等奴才回來,會給皇上看到一個全新的博啟,一個讓您驕傲的博啟,一個不枉費您教導的博啟!」

  看著下面的博啟,康熙笑了,這才是那個他喜歡的孩子。

  「你這孩子,」德宛看著眼前猶帶著稚氣的博啟,「怎麼這麼死心眼兒,你才十五歲呀!」眼淚止不住倏倏落下。

  因為博啟馬上就要離開了,康熙允許已經不再是孩子的他來跟德宛道別。

  「姐姐,我會回來的,一定會的,你放心。等我回來以後,就會忘記這段感情的。我只求姐姐別怪林姑娘,我只是無意中見了她一面。她並不知道我,我的感情她也完全不知道。求求你,別遷怒她好不好。等我回來以後,就會變成一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了。」

  「那個林姑娘,可就是那個賈家外甥女,賈貴人的表妹,林海的女兒?」

  「是,正在那個林姑娘。」

  德宛看著弟弟,想起那個前世曾極度喜愛的林妹妹來。她從沒想過,現在會面臨這樣的情形,自己的弟弟被她連累到這樣地步,她已經不知道自己真的能不能繼續去喜愛她了,雖然她確實很美很好,可,她不忍責怪自己已經如此悲傷難過的弟弟,只能忍住不去怪她了。

  「你真的確定,不會後悔嗎?」德宛定定望著他。

  「是,我不會後悔。喜歡不代表就要佔有,我只要看著她過得好就好了。那人對她很是深情,人品也正直無私,又才華橫溢,我相信他一定會對她好的,這點我可以放心。而我,只是去磨練自己一番,等我回來的時候,姐姐就會發現,原來您的弟弟是這麼出色的男子漢,您不必擔心我,我一定會平安的。」

  兩個月後,博啟準備離開家的時候,張家兄弟們來了。

  「博啟,我爹叫我給你帶句話,有志不在年高,雖然你才十五歲,可是他相信你會成為第二個冠軍侯的。」

  「張大哥,我才不做冠軍侯呢,我會做獨一無二的博啟!」博啟努力做出一副驕傲的模樣來。

  「就是,我們博啟哥哥文武雙全,哪需要跟別人比?」張廷瑑滿臉的羨慕,他也好想去戰場建功立業呀。

  「好啦,等我回來,一定給你好好講講戰場上的事情。」博啟拍拍張廷瑑的肩膀。

  「廷璐哥,幾個月以後,你就要成親了吧。做了別人的夫君,就一定要擔負起責任來,一定要好好待嫂夫人。」強壓下心頭的苦澀,博啟直直望進張廷璐的眼中,神色嚴肅。

  「你怎麼了?怎麼突然間……」對博啟突然的變化,張廷璐有些詫異。

  「沒什麼,」博啟低下頭,「我已經十五了,等幾年以後,只怕連廷瑑都已經兒女雙全了,我還是孤身一人呢。」說到最後,語氣已經有些蕭索了,「廷璐哥,嫂夫人才華橫溢,怕是再難找到這樣的女子來配你了,所以,你們一定會幸福的對吧?小弟不能喝哥哥的喜酒了,就只有在這裡預祝哥哥和嫂子鶼鰈情深,白頭偕老。」

  「好了,你放心,我和你嫂子一定會幸福的。」頓了頓,張廷璐又笑了開來,「好啦,不說這些了,再說下去,我們博啟只怕要英雄氣短,兒女情長了。現在喝不著哥哥的喜酒沒關係,等回來以後,哥哥和廷瑑的孩子都得給你敬酒了,到時候,你這個做叔父的可不能小氣了!」

  「那是,你放心,只要你們的孩子肯給我敬酒,我絕對小氣不了!」

  大笑過後,博啟踏上了征途,心中豪情萬丈!

  德宛沒有太多的時間為博啟擔憂,因為她還要操心選秀之事和十三阿哥的心事。

  德宛很鬱悶。明明記得才選了沒多久,怎麼又開始選秀了?

  這次選秀任務不輕,太子已經二十一歲了,側室不少,可嫡妻還沒有著落呢,另外五阿哥、七阿哥和八阿哥也應該栓婚了。尤其是五阿哥和七阿哥,六阿哥還比五阿哥小一歲呢,跟七阿哥也是同一年出生的,可人家六阿哥嫡子都有了,這兩個身邊兒連個人都還沒有呢。七阿哥腿腳因為那次的意外有了問題,因而脾氣有些怪異暴躁,心思也較旁的兄弟更為敏感,萬一這次又不能得了好的福晉,心裡多想了,怕也是個難辦的事情。

  至於京城裡宗室子弟,等著皇帝指婚的大小伙子也有二十來個,各府福晉最近為了兒子的婚姻大事,進宮跑得腿都細了。

  德宛卻懶得管旁人怎麼想怎麼做。反正今年她沒有哪個需要娶老婆的兒子,娘家也沒有傳話求她幫忙指婚,也就清閒了下來。正好解決十三阿哥的問題。

  「胤祥,額娘今兒想跟你談一談。你最近似乎很不對勁兒,神思不屬的,功課眼看著也落下了,這樣下去可怎麼辦?你到底是怎麼回事兒,咱們母子兩個,你有什麼事情也不必藏著掖著,是不是有人欺負你了?」

  「額娘,兒子真的沒事兒,累額娘為兒子憂心,兒子心裡甚是不安。」十三阿哥規規矩矩回道。

  德宛愣了,以前他雖然也守規矩,卻不曾對自己這般疏遠過。難道九阿哥真的對他說了他生母的事情?

  十三阿哥的出身並不是什麼秘密,德宛也幾次想過要不要跟他說,畢竟她也擔心以後若是有人在他耳邊說些挑撥的話,倒還不如自己先把話說清楚了。可是每次話到嘴邊,卻不知該如何開口,便只得一次次想著他還小,就這樣拖下來了。看來,現在是一定要說出來了,否則只怕十三阿哥的心結再難解開了。

  「胤祥呀,你知道你最近這個樣子,額娘有多擔心嗎?你再這樣下去,不只是額娘,就是死了的人也……」果然,德宛發現在自己口中吐出「死了的人」的時候,十三阿哥的神色變了一瞬,卻仍是一語不發。

  「胤祥,你也大了,額娘也不好逼你。晴雯,帶十三阿哥去後殿,讓他一個人呆著,好好想想。」後殿就是章佳氏當初住的地方。現在那裡還有一個陳嬤嬤,是當初伺候章佳氏的心腹嬤嬤,如今也時常在那裡為章佳氏和十三阿哥唸經。

  陳嬤嬤和十三阿哥說了什麼,誰都不知道。不過德宛只要知道十三阿哥自那之後性子又明朗了起來,對自己也重新親近起來就夠了。

  康熙這幾日也很歡喜。他的養女,和碩純禧公主蘭馨終於生下了一子。蘭馨二十九年嫁給了蒙古科爾沁部台吉班第,這麼多年一直都沒有好消息。現在得知蘭馨生下了一個兒子,康熙自然不免得意了起來,有一個與大清有血緣關係的繼任者也是一件好事。由此也不由得想起了榮妃所出的二公主和碩榮憲公主,她在三十年六月嫁給漠南蒙古巴林部博爾濟吉特氏烏爾袞,至今也沒有子女,雖然榮憲過的很好,和額駙關係也不錯,但康熙仍然很有些煩躁。同樣沒有子女的還有布貴人所出的三公主和碩端靜公主,她是三十一年十月嫁給喀喇沁部蒙古杜稜郡王次子烏梁罕氏噶爾臧的。沒有大清血統的繼承人,只嫁個公主過去能有多少作用?然而雖然他是皇帝,卻也不是什麼都管得了的,比如這生不生孩子的事情他就管不了。

  此時德宛的三個女兒中,哈宜呼已經十四歲了,薩伊堪也十三了,這兩人一個有太皇太后的餘蔭,一個有皇太后的愛護,德宛並不擔心她們會嫁得過遠。而她最擔心的是自小就在她身邊長大的小女兒噶盧岱,噶盧岱也有十歲了,年紀雖小,卻很聰明,這從她那雙眼睛就可以看出來,有時候她也會說一些自己對某件事情的看法,也確實有可取之處,而這也是她最為擔心的一點。因為康熙似乎也已經發現了這個素來安靜的女兒聰明靈慧的一面,並且有意無意的在培養她的能力,這讓德宛的神經很是敏感,生怕這是康熙想要把她嫁往蒙古的徵兆。

  當然,德宛的神經被深深刺激到的是噶盧岱對蒙語和騎射,甚至是政治等都非常感興趣,成績也非常漂亮,康熙時常誇她很多方面勝似男兒,有時也會惋惜她居然生作了女兒身,實在是可惜極了。然而德宛卻認為這是康熙父女兩個達成的協議,雖然她怎麼也不能從小丫頭的嘴裡套出話來。

  德宛也知道,兩個年長的女兒依靠著兩位太后,留在京中還能說得過去,若是小女兒也留京,那些遠嫁的公主和後宮的嬪妃們只怕都要說閒話了,這個女兒其實是不可能留住的。於是,在努力無效後,她只能加倍疼愛她,為她多準備嫁妝,甚至允許小丫頭常常跟著哥哥們到宮外看看,以期在她心裡能留下盡可能多的關於童年的美好回憶。

  而噶盧岱這一次也很充分的利用了德宛對她的疼愛。

  「額娘,我想去看看選秀好玩不?」聽說這次參選的就有李爾佳家的艾欣,她哪裡能按捺得住。

  「那有什麼好玩的?」德宛可不認為那是什麼有趣兒的事兒。真是個臭丫頭,給自己皇阿瑪選小老婆的事情都這麼積極。

  「可我想去看看嘛,試試做秀女是什麼滋味。」之前只是聽探春說過,可她那是小選,跟這一點兒都不一樣。

  「胡鬧!這種事情是頑的嗎?而且你才多大,人家一眼就知道你年齡不夠。」選秀可是大事,哪裡容得她這樣任性。

  「可人家在宮裡很悶啊,能陪我玩的人又不多,好容易外面來了好多年紀差不多的,人家……」故意留下話尾不說,只是垂頭委屈起來。

  「不行。」德宛語氣很堅決。

  「要不,讓姐姐去總行吧?姐姐今年歲數可是夠了的。」大眼睛水水的,似乎馬上就要氾濫了。

  不過關係到這種事情,德宛最終還是頂住了她的淚眼攻勢,只退了一小步,讓她見見那些經歷過選秀的表姐妹們。


作者: o863    時間: 2012-2-17 09:11 PM

39.選秀1

  石答應有孕了。一個沒多少寵愛的答應有了身孕並不能給高位的妃嬪太多的感想,但是跟她品級差不多的卻不是這麼平靜了,比如說秀答應。

  石答應就是原先佟佳氏提拔上來的小佩,而秀答應則是彩霞。在佟佳氏去後,康熙就封了她們做了答應。

  秀答應比石答應長得好,原先在主子那裡也比她身份高,現在聖寵也要隆那麼一點,可是偏偏就是石答應先她有了身孕,她怎麼可能服氣。石答應卻很是驚喜,畢竟她已經是三十出頭的人了,只怕這已經是她最後的一次機會了。

  不過,這點小小的漣漪對德宛並沒有太多的觸動,作為協理宮務的妃子,她必須對選秀投注一定的關注。

  當然,現在最忙的還是家中有應選秀女的人家。比如李爾佳府。

  初選已經結束。回到府裡,納喇氏問起女兒感覺如何,艾欣倒是很自信:「我是一定通過了。」

  果然,次日,復選名單出來,艾欣果然通過了初選。

  艾欣還在猶豫自己在復選中究竟該如何表現,對五阿哥的心意她很清楚,也很感激,可對於五阿哥她實在沒有什麼愛情。而且想到宮裡的情形,艾欣抖了抖,她進宮的時候常看到死人的情形,死的有奴才也有主子,每當她膽戰心驚、無法置信的時候,身邊每一個人都表現的似乎這很正常,沒什麼大不了的。天殺的,這死的是人,不是只螞蟻,艾欣覺得她快要窒息了。然而,想到宮裡的主子們都已經很自然的把自己和五阿哥看作了一對,要是自己做出什麼傷害了五阿哥的感情,那自己會不會也被……喀嚓了?已經見識到皇宮的殘酷的艾欣現在對清穿文中永遠有人出來營救女主的情節早就絕望了。她曾親眼見過一個貴族千金突然間病逝世,起因也不過是因為後宮爭寵,而那位千金也不過是不小心被利用了而已,那一家人最終也被革職的革職,降爵的降爵,猛然間就從上層權貴變成了普通小官員。那一次是一場絕對直接的震撼,現實畢竟不是小說,她也不想把自己的命運叫給別人來掌控。所以,她想搏一次,她想做未來奪嫡成功者身邊的女人,未來的后妃,甚至是更以後的太后。她要掌握自己的命運,而不是做一粒小小的棋子被人玩弄於掌心。可最終勝利者究竟會是哪一個呢?真是個令人頭痛的問題。

  要不,就搏一次吧,若是自己真的和五阿哥有緣,就接受命運吧,至少那還是一個王爺,也是個最終得了善了的,日子也會好過。若是老天都幫自己,說他們之間無緣,那也怪不得自己了,只能說,這是天意。

  而烏雅家,哈宜呼派出來的人也在叮嚀著即將參選的蓀扎奇,「蓀扎奇姑娘,小主子交代您想要落選的心願已經都跟娘娘說了,你放心,娘娘已經答應了會讓你落選的。不過,主子交代你的事情你可千萬別忘了。」

  一旁坐著的蓀扎奇很是輕鬆,「還請格格放心,奴婢自然不會辜負了格格的信任的。」

  到了復選的時候,蓀扎奇所在的正黃旗住到了儲秀宮,也許是有人打了招呼,她和艾欣住到了同一間屋子裡。

  哈宜乎她們幾個對對這場選秀倒是真的很好奇,特地派了探春去儲秀宮去做探子。

  德宛有的時候閒下來了,也會陪著女兒聽聽探春的回報,這家的秀女如何漂亮,那家的秀女怎樣嬌氣,有時倒還是有些趣味的。

  「你是說,那個李爾佳氏艾欣以前聽說過你?」德宛想,跟賈家二姑娘近距離相處,應該能夠滿足一點兒艾欣的好奇心了吧。

  「回娘娘,艾欣小主兒一開始的時候打聽奴婢叫什麼,後來得知奴婢名叫探春後就問奴婢是不是姓賈。也許是認識奴婢的家人吧。」雖然那個艾欣說她認識寶二嫂子,但其實探春也不敢確定她說的是不是真的,畢竟她們的出身實在相差太遠了。

  「罷了,她還說了什麼,做了什麼,你一一回來。」

  「艾欣小主兒在初初知道蓀扎奇小主兒是正黃旗烏雅氏的時候,似乎特別的驚喜,還問了小主兒是不是娘娘的親戚。」事實上,那個艾欣當時的表情可不只是驚喜了,看著蓀扎奇的眼神簡直就像是餓了多日的大灰狼看見一隻肥肥的小綿羊。

  「後來蓀扎奇小主兒回答了她以後,她說小主兒和娘娘特別像。」

  「?我們兩個像嗎?」德宛沒見過這個蓀扎奇,一聽這話倒真的來了興致。

  「回娘娘的話,艾欣小主兒不過幼時進宮見過一次娘娘,怕是記差了。娘娘雍容華貴,是他人所不能及的。」

  「好了,繼續吧。」

  「是,蓀扎奇小主兒聽了艾欣小主兒的話以後,就問艾欣小主兒是不是見過娘娘,艾欣小主兒說她小的時候見過娘娘一次,說娘娘又溫柔又漂亮,還說四爺長的俊就是隨了娘娘。還說她不只見過娘娘和四爺,還和四爺、五爺、六爺、八爺是好朋友。」

  好朋友?鬼才和你是好朋友呢,哈宜乎在心裡奇怪著,怎麼她都沒有發現其實永和宮的阿哥格格們一個個都恨不能從來都不認識她嗎?

  「然後蓀扎奇小主兒就說,她們家的女兒是不能像艾欣小主兒那樣隨便出門的。可能因為蓀扎奇小主兒年紀小,看起來也乖巧,艾欣小主兒就總是跟蓀扎奇小主兒說些奇怪的話,像什麼最好時時跟好了她,免得受別人欺負一類,讓蓀扎奇小主兒總是跟旁的秀女不能好好相處。」

  德宛真的想歎息了,這五阿哥的眼睛到底是用來做什麼的,居然就看上了這樣的人。除了長得漂亮以外,她還有什麼好處嗎?同時也可憐一下這個未曾見過的侄女兒,跟艾欣共處一室,真是難為她了。

  「本宮記得,那個艾欣似乎脾氣有些急躁是吧?跟蓀扎奇說一聲,讓她撩撥撩撥一下艾欣的火氣,還有艾欣說的那些不著調的話,讓她不著痕跡的傳一傳,最好讓旁的秀女知道這個艾欣說她們都是些凶神惡煞,專會欺負人的。」

  「是。」

  德宛看著探春離開的身影,心裡覺得鬆快多了。艾欣呀,不是本宮專門要跟你作對,要怪就怪你太自以為是,把持好你的老五就是了,何苦再來招惹本宮的兒子。你該慶幸四阿哥和八阿哥沒有被你勾引到手,否則你現在面對的,就不是本宮這小小的為難,而是皇上的毒酒了吧。希望你落選以後能好好反思一下,改改自己的行為吧。這孩子,穿來的時候年紀應該也不大吧,肯定是被那些混的風生水起的清穿小說給誤導了。不過都過了這麼些年了,怎麼還是沒半點兒長進,一副沒長大的樣子,難道在清朝的這麼些年的時間她都活到狗身上了嗎?

  再想想,以她的作為,只怕想為難她的應該不只是自己吧,至少五阿哥的額娘宜妃和八阿哥的養母惠妃是不會看她順眼的。

  再回頭看看一起嘰嘰喳喳的哈宜乎和噶盧岱,德宛道:「好了,這樣的人,這樣的作為也值得你們這樣重視?有這個時間還不如趁早做做功課呢。」

  「可是,額娘,我們真的對這個艾欣好奇極了,額娘,就讓我們……」

  「好了,」德宛連忙打斷了她們的請求,她恨不能她們離那個艾欣越遠越好呢,「看來我是太縱容你們了,才讓你們學得這麼沒規沒矩的。什麼樣的人該親近,什麼樣的人該躲遠點兒,你們連這個都不知道了嗎?」

  哈宜乎和噶盧岱見德宛真的不高興了,忙跪下請罪認錯。

  德宛看著兩個女兒那可憐兮兮的模樣,頓時也心軟了,「罷了,念你們初犯,就不狠罰你們了。你們回去各抄寫十遍《女誡》,沒有寫完不許出來。若再有下次,就請連嬤嬤來重新教你們一遍規矩好了。」

  兩人同時一個激靈。那連嬤嬤是什麼人,她們可是知道的。當初跟著她學規矩的時候,簡直可以說是生不如死了,只要落在她的手裡,多硬的骨頭都能被擺佈軟了。要是再被送她手裡重新來一遍,那樣的恐怖的情景她們實在是不想再回味了。



40.選秀2

  「什麼?蓀扎奇出事了?」德宛真的是大驚失色。雖然自己和蓀扎奇沒什麼感情,可畢竟她頂著自己娘家人的名頭,這豈不是打自己臉嗎?

  「回娘娘,都是奴婢的錯,奴婢也沒注意什麼時候蓀扎奇小主兒的桌子上出現了那盒糕點的。」探春暗暗後悔自己的粗心,若是自己注意到了,蓀扎奇小主兒未必會吃下去,也就不會被人害了。幸好只是腹瀉,若是旁的,自己可真是萬死莫贖了。

  「好了,先別忙著請罪,你給本宮說說這幾天發生了些什麼事情?」是不是她最近得罪什麼人了?

  「回娘娘,最近發生的一件事情,奴婢覺得可疑。」探春努力回憶了一番,才猶豫著開口。

  「好了,你記得什麼都說了吧,自有本宮自己判斷。」

  「前幾天,蓀扎奇小主兒倒是按著娘娘的吩咐告訴玉華等幾個小主兒艾欣小主兒之前說過的話。奴婢看著那幾個小主兒怕是惱了艾欣小主兒,尤其是玉華小主兒,時常找艾欣小主兒的茬。蓀扎奇小主兒出事以前,玉華小主兒和艾欣小主兒剛吵過一架。玉華小主兒諷刺艾欣小主兒水性楊花,最後準得竹籃打水一場空,結果艾欣小主兒大概是氣著了,竟然說出要玉華小主兒嫁個好老公的話來,把玉華小主兒臉都氣白了。結果當天晚上,蓀扎奇小主兒的桌上就多出了一盒加了料的點心。奴婢無能,查不出來究竟是何人所為。」

  「老公?」德宛知道,只這一個詞,就足夠讓艾欣完蛋了。也許艾欣不清楚,可在宮裡呆了這麼多年的德宛卻是知道的。「老公」這個詞,在清朝就已經是有了的,可惜其意義和現在相差實在太遠了。老公,是太監的稱謂,而且是一個連太監們自己都深惡痛絕的稱謂。因為在京城,同太監一樣被稱作是老公的,還有一種被太監們恨得咬牙切齒的生物,就是烏鴉。艾欣自己可能不是很清楚,但是在郭絡羅氏等人看來,這絕對是最直白的侮辱與蔑視。若是當眾說了這話,只怕玉華就恨死她了,玉華可是內定的八福晉呢,這樣一來,八阿哥不也被罵了,八阿哥的養母惠妃和玉華的姑母宜妃,若是知道了也一定會不快的。而其他的秀女自然也是看不過眼的,只要她們回家以後跟和長輩姊妹們交流一下選秀體會和婦德見解,艾欣的名聲可就要全毀了。再說那些太監們可必定被她得罪狠了。這個艾欣,一句話真是要把人得罪光了。

  德宛沉吟著,有些頭疼了。此事究竟是何人所為呢?似乎很多人都是有嫌疑的。首先李爾佳艾欣就是有嫌疑的,畢竟是蓀扎奇把她平日那些不合時宜的話給散播出去的,的確很有可能會遭到艾欣記恨的,但是以艾欣的行為模式來看,也不像是能作出這種事情的人呀。再說光憑著進宮時候的檢查,幾乎是沒有可能把這些藥品帶進宮的,那麼要做到這種事情,就要在宮裡有人才行,艾欣顯然並不符合這種條件。在秀女中,宮裡有人的,就是郭絡羅氏玉華了,但她和蓀扎奇並無過節,她厭惡的人應該是艾欣才對,難道她們本打算給艾欣吃的,可最後卻害錯了人?那麼如果是代人受過的話,也分兩種情況。一種是真的失誤了,另一種就是艾欣懷疑那糕點有問題,故意把禍水東引,這樣一來,既可以免於受害,又可以引起做為蓀扎奇靠山的自己的重視,她自己卻可以做到片葉不沾身。

  不過,還是按兵不動好了,繼續看看再說。

  然而之後,秀女中就起了謠言,艾欣在大家口中已經成了鐵板釘釘的兇手了,畢竟之前她的名聲就已經受損,看她不順眼的大有人在,能給她製造麻煩的機會自然不能放過。

  艾欣自己也很苦惱。蓀扎奇的遭遇確實把她嚇著了。那天回來,看見自己桌子上有盒點心,她以為是蓀扎奇的,不小心被放錯了地方,就又給她放了回去。哪裡知道,那盒糕點竟然是有問題的。蓀扎奇被送出了宮,艾欣卻被困在宮裡膽戰心驚,她現在知道對方絕對是衝著自己來的,蓀扎奇只是被自己連累了。

  宮裡也針對此事查了一通,凡是當日進過那間屋子的都被盤查了一遍,跟蓀扎奇和艾欣有交集的也詢問了一番,結果卻沒有任何的定論。

  查不出結果,這是德宛是早有準備的。

  許是因為德妃的侄女兒受害,所以最近康熙倒是常來永和宮,有時候就是一起說說話,有時候就留下來過夜了。

  「皇上,不管怎麼樣,還是想法子平息一下吧,省的這些秀女們人心惶惶的。不過這幾日看那些秀女們的表現,也是有趣兒的很呢。」

  「?有些什麼事兒,說來聽聽。」畢竟裡面有可能做自己兒媳婦兒的人,康熙也來了興致。

  「跟臣妾侄女兒住一屋的李爾佳氏,似乎是被嚇著了,這些天只悶頭一人待在屋裡,不過大家都懷疑是她使壞,她日子也不好過。倒是他他拉家的姑娘說這事兒不是她們這些做秀女的該管的,各人自守本分為好,這話倒是讓一些人不再亂傳話了。因為這事兒,宜妃倒是宣過她幾次,似乎對她很是喜歡呢。還有郭絡羅氏,倒是個大度的,雖然李爾佳氏對她說了那麼些不中聽的話,她居然在這時候也沒有去落井下石,真是難得。」德宛笑著說,這兩個,一個是宜妃看好的兒媳婦兒,一個是注定的八福晉,她倒不介意多說說她們兩個。

  這些天,雖然亂了些,但確實有妃嬪從這樣的混亂中選出了不錯的秀女,就比如說他他拉氏,雖然父親職位不高,只是個員外郎,但就因為她這幾天表現的端莊持重、不跟風也不嚼舌頭,才讓宜妃看上了眼。還有一個納喇氏,原本相貌、才藝都平平,也並不引人注意,就因為這些天一來的沉默、低調,以及一直以來的樸素,引起了成嬪的關注。

  倒是哈宜乎很是難過。一直以來,能跟她談得來的同齡人不多,薩伊堪在皇太后那裡,規矩極嚴格,她們在一起連說話都不敢有絲毫隨便。而噶盧岱又太小,有很多話題都說不到一起。這次見到了蓀扎奇以後,因著彼此性情相投,倒生出一種相見恨晚之感來。如今蓀扎奇出了事,哈宜乎卻是最著急的一個,時常遣人去探看。

  幸而蓀扎奇無甚大礙,不過躺在床上休息了幾天便恢復了過來,只是終究還是沒能參加最後的皇帝親閱。

  而德宛的心思這時候已經離選秀了很遠了。雖然已經不是第一次做祖母,但聽說四阿哥得女還是很高興的。

  因為孩子太小,還不能入宮,德宛現在能見到的只有四阿哥夫婦。

  看著烏拉那拉氏細細跟自己說起小格格的情況,看著她眼中無意中流露出的憂鬱和渴望,突然生起了一股深切的同情。別的女人給自己的丈夫生兒育女,她不但不能流露出一絲一毫的不樂意,還要慇勤周到的照顧好對方,這是怎樣的一種悲哀呀。

  便想起了自己的從前,當她聽年幼的兒女哭著說他們的爸爸有了別的女人的時候,自己是怎樣的痛苦絕望。只是那時自己還可以哭泣,可以憤怒,可烏拉那拉氏呢,她沒有哭的權力,沒有憤怒的權力,除了微笑,她什麼也不能做。

  這樣的制度,做妻子的痛苦,做小妾的痛苦,做孩子的痛苦。而做丈夫的呢,看起來是享盡了齊人之福,可他們年輕時被當作種馬看待,年老了又要看著兒女們相互爭奪仇視,不也是痛苦的嗎?可這種痛苦,沒個人竟都當作理所當然了。

  而自己之前對烏拉那拉氏的不喜,也和這樣的制度有關吧。她和佟佳氏太像,看到她就想起自己曾經的屈辱。然而這和烏拉那拉氏又有何干呢?她只是恰巧和佟佳氏一樣重視規矩罷了,自己把對佟佳氏的怨氣發作到她的身上,又是何其不公呢?

  拉起烏拉那拉氏的手,德宛笑道:「好了,可見你是個賢惠的。」

  「老四呀,你媳婦兒這般賢惠,也是你的福分。額娘還等著你們快些得個嫡子呢。不管怎麼說,長子最好是嫡子,也省的以後麻煩。」既然不再那麼不待見烏拉那拉氏,德宛自然就會開始為她想一想了,何況,快些有個嫡子對四阿哥本身也是一件好事兒。

  烏拉那拉氏卻是真的受寵若驚了,眼淚險些流出來,本來看德妃對李氏的女兒如此在乎,還很是憂心的,卻沒想到向來對自己不冷不熱的婆婆居然說出了這樣的話,這是不是意味著自己多年的努力終於得到回報了。

  她當即決定,為了能夠讓婆婆滿意,自己一定會做最孝順的兒媳婦,最賢惠的妻子。


作者: o863    時間: 2012-2-17 09:11 PM

41.新人

  過了些日子,秀女們的結果就定了下來。

  最後,皇帝和妃嬪們一起閱看了留下來的秀女們。二等侍衛陳希閡之女陳氏和驍騎校昭格之女那拉氏得到了上記名,正白旗都統、伯石文炳之女瓜爾佳氏為太子妃,員外郎張保之女他他拉氏為皇五子胤祺嫡福晉,副都統法喀之女納喇氏為皇七子胤佑嫡福晉,六品牧長韓楚翰之女納喇氏為皇七子胤佑側福晉,和碩額駙明尚之女郭絡羅氏為皇八子胤祀嫡福晉。

  而李爾佳氏艾欣和烏雅氏蓀扎奇都被撂了牌子,落了選。

  在經過了多日的考察閱看之後,陳氏和那拉氏都被封了貴人,陳氏住進了德宛的永和宮,那拉氏進了宜妃的鍾粹宮。

  那拉氏很是受了一段時間的寵愛,康熙對這個嬌嬌柔柔的小美女表現出了很大的興趣。同住在鍾粹宮的石答應日子便不好過了,即使是有了身子都留不住康熙哪怕是一眼的關注。原本對她的肚子還有幾分顧忌的那拉氏時間長了,便更不把她放在眼裡了,雖然面上姐姐妹妹叫的好聽,可言談舉止間還是把她當了下等人來看待一般。

  而德宛也迎來了一大喜事,四阿哥的嫡福晉烏拉那拉氏和格格李氏都有了身孕。德宛忙把各種藥材補品不要錢般送去了四阿哥府中。

  四阿哥因為那個已經活下來的二女兒的鼓勵,對這兩個孩子的到來也有了十足的信心,連走路都帶了飄。

  想到這兩個孩子在歷史上最終都沒能活下來,德宛心裡就難過起來,又怕四阿哥再受打擊,便挑選了最細心,最有經驗的嬤嬤們送去長駐四阿哥府,務必保證孩子平安並且健康。

  後來也聽六阿哥說起過,艾欣落選之後,她的家裡正在和鈕祜祿氏談婚事。不過她會乖乖聽從父母之命嗎?德宛不敢肯定。萬一再出什麼夭蛾子,可真夠人頭疼的。不過到時候,只怕跟著自己一起頭疼的還有惠妃和宜妃,自己也不寂寞了。

  德宛也見了嫁作新婦的五福晉他他拉氏。他他拉氏相貌清秀,看起來是個嫻雅的,一舉一動也盡顯沉穩端莊,很有幾分皇子福晉的氣派。心裡便也有了幾分喜歡,待她便也很是和善起來。即使五阿哥待她冷淡,也沒有表現出一丁點兒的不滿、黯然之類的情緒。德宛倒開始奇怪起來,這麼好的姑娘五阿哥怎麼不喜歡,偏偏看上那個不著調的艾欣。不過想想艾欣的美貌和他他拉氏的秀氣臉孔,也能想出點兒緣故來,男人還真是視覺動物,見了美色就什麼都忘記了。

  德宛把五福晉品度了半天,才拉了他他拉氏對五阿哥說道:「可見你是個有福的。這五福晉一舉一動倒是能做福晉楷模的,這模樣也真真難得,我們家這兩個臭小子後院裡的加起來也比不過你的這一個呢。既然你皇阿瑪把這別人都得不著的福氣送到你身邊來,你也得學著惜福才是,成了家可就別再和以前一樣孩子氣了。」

  罷了,又對他他拉氏道:「你可是皇上親指的嫡福晉,在他府裡,任誰也漫不過你去。要是以後他府裡有什麼妖妖蟄蟄的,你也記得拿出你嫡福晉的款兒來,別被他欺負了。」

  兩人都連道不敢,又說了些話,德宛才放了五阿哥夫婦出去。

  這廂看著那個印象中還是小小的一團的五阿哥已經娶了媳婦,那廂又要驚覺自己最小的寶貝也開始長大了。

  「小十四這段時間讀書很用功,書房裡的先生都誇他聰明呢!」康熙顯然很是得意。

  「是嗎?」德宛簡直難以置信。對功課這些她其實知道的不是很多,最多能檢查一下孩子的背誦情況。但是想到小十四一向的呆傻表現,德宛很難將聰明這兩個字和他劃上等號。

  「可不是呢,別看這孩子平日裡不吭不哈的,在學習上的勁頭可真是不小,便是比他大一些的哥哥們也不見得比得過他。」不光是十三,就連再大一些的十二也一樣。真是可惜了,好好一個皇子,就是身體還是不大好,騎馬射箭的成績實在有點兒讓人看不過眼。

  德宛瞪大了眼睛,難道自己真的生了個小天才兒童?

  「不過,朕也看了看小十四的幾個伴讀,有兩個不成,有些跟不上,打算幫他換兩個。」

  「皇上看人必是准的,皇上看中了誰家的孩子?」

  「碩色和佛標你認得不?」

  「碩色和佛標?似乎在哪裡聽過一樣,只是不記得了。」德宛用力想了想,還是沒多大印象。

  「這兩個是小十四自己開口要的伴讀,說是之前跟著哥哥們出去見世面的時候,在博啟那裡見到的,學問很不錯,比小十四大個一兩歲的樣子。正是你的族侄呢。」康熙笑著說,「等過兩天朕親自考考他們的功課,若真的不錯,就讓他們跟著小十四吧。」

  「這事兒臣妾也不大懂得,皇上決定就是了。」實際上,德宛很奇怪這幾個小傢伙怎麼能擠出時間跑外面玩去。雖然康熙答應了他們幾個只要功課能讓他滿意,每月就可以有兩天時間可以出宮看看,雖然每天只限一個時辰,但是對這些每天在書房裡累得像狗一樣的阿哥們來說,擠一個時辰出來也很不容易呀。他們每日早晨五點就開始學習,下午七點結束,在外面玩一個時辰,趕在九點之前回來,九點就得準時上床睡覺,這時間掐得多緊呀。

  德宛不懂這些,只能在第二天孩子們請安的時候問一問碩色和佛標的情況,哪想到連四阿哥都對他們讚不絕口,說他們功課好,人又聰明懂事,武藝也拿得出手,尤其是碩色,看起來就像一個武將苗子。四阿哥素來是個對人對己都極嚴的,能得他的讚好,想來確實是不錯的。自己族裡的孩子有出息,德宛也高興。

  在通過了康熙的考核以後,德宛自然要召見一下這兩個族侄。

  碩色比十四阿哥大一歲,是個壯碩強健的孩子,佛標和十四阿哥同歲,白淨可愛像個小饅頭,他二人和碩色一比,倒好像小了碩色三四歲的樣子。不過兩人出身都算不得太高,碩色的父親不過是個正五品的守備,而佛標的父親官位更低,只是一個正七品翰林院編修。若不是有個做宮妃的遠房姑母,縱使他們再用功也沒有這樣的好運道。

  康熙對肯上進的孩子都是喜愛的,在考核過他們兩個之後,對他們也很是滿意。出身低的孩子自尊心都是要強一些的,因為自己的用功而得到了康熙的賞識的他們,自此更是努力。可憐的十四阿哥,有了這兩個漸漸學習起來不要命的伴讀,為了不落後於他們惹人笑話,也不得不加班加點起來,倒被迫成為了最用功的學生之一。

  只是這般用功下來,對他本來就不甚強健的身體多少還是帶來了一些負面影響。然而德宛雖然心疼,見他的時間卻也不多。十四阿哥早已進了阿哥所,每日裡多半時候都待在了書房和阿哥所裡,德宛也不過是在請安的時候才能和他說上幾句話罷了。

  還好康熙還是日日會去檢查兒子功課的。接連一段日子看十四阿哥臉色也青白起來了,身子也懨懨的,就招了太醫瞧了,說是休息不好給累病的,這才令他好好休息了幾日。不過經此一事,也知道了十四阿哥的身子也確實不大結實,對他的武藝方面的學習也就放寬了要求,倒讓這個好文厭武的小子因禍得福了。

  這面剛看著十四阿哥身體好了些,那裡六阿哥又鬧上了,整天拉著臉,尤其是見到八阿哥的時候,更是不客氣。直把八阿哥嚇了一大跳,這種出身比他好,聖眷更比他隆的兄弟,他可是從來都不敢得罪的,難道是自己哪裡不小心冒犯到他了嗎?他記得似乎是選秀結束之後六阿哥才開始對自己不陰不陽的,難道是,他不滿意自己的福晉長的比他的福晉好看?畢竟六阿哥好色的名聲可是擺在那兒的。

  這一下康熙和德宛可就納悶了。難道八阿哥得罪他了?可是明明八阿哥是一個再溫和不過的孩子,怎麼會得罪他呢?把幾個孩子叫來一問,大家也都是一頭霧水。

  得了,不猜了,直接把六阿哥拎過來開問好了。誰知道素來直腸子的傢伙居然閉著嘴巴死不開口。康熙雖然愛扮演慈父,可對兒子的耐心著實不太多,眼看著就要變身噴火龍。

  四阿哥眼看康熙就要發火了,忙拽了他一把要他老實回答。六阿哥雖然橫,卻也不是沒眼色,只能扭捏半天,吞吞吐吐說了。

  原來六阿哥本是好奇兄弟們的府邸在哪兒,誰想到八阿哥的府邸居然就在四阿哥府的對面,這一下六阿哥可徹底就變成炸毛雞了。那可是他親哥哥呢,他都沒這好運氣,那個八阿哥憑什麼跟他哥哥做鄰居!

  四阿哥傻眼兒了,這小子就為個這事兒把人家八阿哥嚇成那副樣子?

  康熙素來是知道這個兒子心眼兒不大的,卻沒想到他居然斤斤計較到這等地步了,當場氣得鬍子都翹了起來。

  德宛沒辦法,只能開口把他安撫下去了,「八阿哥和你四哥是對門,那你和你四哥不也是對門兒嗎?他們兩個是正門對著,可你們是後門對著的吧。都是對門,計較那麼多做什麼?」

  六阿哥還待要鬧,四阿哥忍不住了,告了聲罪,就把這個腦子不知道怎麼長的弟弟拎了出去。

  後來六阿哥倒是不鬧了,大家問他四阿哥是怎麼勸他的他也不說,不過據六阿哥府的人透露,六阿哥那天回去之後,全身都是青黑一片。而四阿哥的手指關節處也青了好幾天。



42.小阿哥

  三十五年一月,六阿哥側福晉富察氏生長女。四月,四阿哥嫡福晉烏喇那拉氏生長子弘暉。五月,格格李氏生次子弘昐。也許是調理得當的緣故,雖然弘昐仍是有些體弱,卻並沒有如歷史上一般不足月就沒了。而弘暉身體卻是壯實的,這讓德宛很是高興。只是富察氏讓德宛有些憂心了,因為小格格是早產,身體很弱,而她的母親富察氏,也實在是說不上一個好字來。

  富察氏雖然已經生下女兒好幾個月了,卻一直都沒能起來床。這一次的生育,對她身體的傷害實在是太大了。

  在一月的時候,原本想著距離生產還有三個月的時間,富察氏也就沒有太當回事兒,仍舊進宮給德妃請安。

  德宛倒是有點兒心疼了。看著富察氏挺著那麼大的一個肚子,實在是不放心,便囑咐她等生了以後再進宮便是,這幾個月好好養胎是正經。可惜,德宛這話說晚了,富察氏也聽晚了。

  出宮的時候,富察氏碰到了肚子比她更大的石答應。

  石答應的產期已是近了。現在她連行動都困難起來了。不過有人可不管這些,仍拿她當奴才來使喚。

  「誒,石姐姐,我的肩膀好困呀,你幫我揉揉?」那拉貴人靠在亭子邊上,雖然是請求的話語,卻是命令的口氣。

  石答應一方面口笨舌拙,一方面又不大受寵,也就不敢多說什麼,只能盼著肚子裡的孩子爭氣,給自己點兒臉面。

  「好了好了,真是的,不過是用一用你罷了,瞧你這不情不願的模樣,可別忘了你只是一個答應。」那拉貴人眼球一轉,看到湖邊的一叢花樹,「既然你不願意給我揉揉,那去給我摘一枝花兒吧。」

  石答應一看,腿都軟了,眼裡含著淚珠,請求道:「那拉姐姐,那個地方,實在是……」

  那拉貴人也不是真的就一定要她去,萬一她的肚子出了什麼問題她也怕擔責任呢。不過就是看那個肚子實在不順眼,想欺負欺負她罷了。每每見著她一副可憐樣子心裡就快活。

  石答應就是再委屈也不敢說什麼,畢竟人家比自己高了兩級呢。俗話說,官高一級壓死人,這宮裡也是一樣的。

  這日,要出宮的富察氏和出來散步的石答應在湖邊遇到了。

  石答應扶著宮女的手緩緩行禮,富察氏忙止住她,道:「石答應身子沉了,可不必再行禮了。」

  兩人因為都是孕婦,便多了些共同話題,站在湖邊談了起來。石答應性情和順柔婉,說的也多是跟孩子有關的事情,兩人談得很是投機,富察氏便覺得歡喜起來,覺得這個石答應很合自己的性子。

  那拉貴人每日的這個時候都會到這裡來散心,正好瞧見了石答應的身影。

  於是,悶得無聊的那拉貴人便帶著宮女來到了湖邊。

  石答應和富察氏站在一棵老樹之後,枝條垂下,密密札札,石答應的身子恰恰露了一大半在外頭。

  「石姐姐!」那拉貴人揚聲一喚,石答應渾身便是一抖,原先的言笑晏晏立即變成了雙目含悲、欲語還休。

  她轉過身,面朝著那拉貴人,一副身形不穩的模樣。

  那拉貴人指指身邊的秋兒道:「你去扶著她一把,瞧她搖搖晃晃的樣子,出了什麼事可不要賴咱們頭上來,畢竟附近可再沒別人了。」

  秋兒答了一聲是,便快步向石答應而來,一面伸手去扶她,一面說著,「石小主,我們主子讓奴婢幫您一把……」

  話還沒說完,石答應突然一聲尖叫,上身後仰,倒進了湖裡。

  富察氏大驚,還未來得及反應已先伸出了手,一起被拉進了湖水裡。她事後也想過,若是自己當時反應過來的話,絕對不會去伸手的。

  富察氏的兩名奴婢和石答應的一名宮女都不會游泳,秋兒還愣在一旁未曾反應過來,大家只得大聲呼救。

  幸而巡邏的大內侍衛正在不遠處,就這樣,富察氏和石貴人被救起來的時候,情形也已經很是危急了。

  動了胎氣的兩人都被送進了最近的宮殿生產,石答應還好,日子已經差不多到了,幾個時辰以後生出了一個女兒。雖然身體有些虛弱,但總算是母女平安。

  可富察氏卻受足了罪。此時她不過才七個月,離產期還早,遇到這樣的事情簡直就是要命。

  德宛趕到的時候,正見到宮女們一盆接一盆的往外端血水,她瞧著,覺得腳都軟了。

  一直到第二天子時,富察氏才產下一個身體虛弱的小格格。而烏拉那拉氏本人則在生死線上掙扎了半個多月才終於保住了性命。

  只是,富察氏以後得修養一段時間才能再有孕了。看著懷裡這個瘦小蒼白的孩子,德宛不知道他能不能活下。再想著,就覺得這個媳婦兒實在可憐,不過在皇宮裡,做婆婆的表達對媳婦的體貼的方式自然不同於民間,德宛能做的就是賜下去一堆珍貴藥品並對她多加撫慰。不過在聽說了富察氏即使身體虛弱難以起身也仍然堅持行禮的時候,德宛重重歎了口氣,覺得自己這簡直不是體貼人而是在折騰病人了,便不再往六阿哥府上賜東西了。

  石答應,被晉為常在,而那拉貴人,被貶為答應,那拉氏的宮女秋兒被杖斃,其他宮女也因為護主不利多多少少受了罰。

  不管是她所說的意外還是別的什麼,結果已經是這樣了。六阿哥的側福晉和長女都出了這樣大的問題,她一個小小的貴人是逃不了懲罰的。尤其是,幾乎所有的人都能說出她欺負石答應的事例來的時候,她的命運就已經注定了。

  「真的不是我!我沒有!如果我要害她,時機多的是,怎麼會選在這樣的時候?」那拉貴人,,不,現在已經是那拉答應了,她哭喊著,被拖了下去。

  她知道,她失去的,不只是身份……

  其實,後來德宛也想過那拉氏未必就是真的兇手,只怕那當日的石答應,現在的石常在也未必就是什麼清白的。不過因著自己孫女也遭了罪,倒把這兩個都怨怪上了,就是見了面也極是冷淡。那兩人也識趣兒,少在德宛面前露面,倒讓德宛少生了不少氣。

  不過這事在宮裡引起的波瀾也沒有持續太久。平妃和十一阿哥在幾個月後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五月初,十一阿哥因為傷寒被隔離了。傷寒,簡直是最可怕的疾病之一,更何況,這次的傷寒,還是別人給招來的。

  宜妃在十一阿哥的枕頭下發現了異常,在太醫確認過之後,宜妃就一直處於洪澇災害期,而康熙臉色也一直陰沉沉的。

  頓時,後宮驟然安靜了下來,每個人都消消停停的,恨不能把自己埋在沙地裡裝鴕鳥,敢往康熙跟前湊的除了宜妃以外就再無旁人了。當然,安靜下來的還有五阿哥。之前為了艾欣,五阿哥很有些不消停。現在自己親弟弟生命受到了威脅,才終於把他的心思轉了過來。女人什麼的,先都拋一邊兒去,自己弟弟的小命最重要。五阿哥現在最常做的事情就是進宮安慰宜妃,出宮求神拜佛,大有親自把京城附近的廟宇全都拜一次的架勢。

  德宛也常常出現在小佛堂裡,默默念著佛經。說實在話,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麼。她記得十一阿哥是夭折了的,況且又不是自己的孩子,平常接觸也不多,自然沒什麼感情。然而現在這種情況下,讓她眼睜睜看著十一阿哥就此死去,還是免不了心裡難受的,更何況還是被人害死。

  只是,這事兒到底是誰做的呢?這麼長時間,似乎康熙也沒得出什麼結論。可是,康熙是真的沒有線索嗎,還是……

  德宛已經不只一次的感謝上天,讓她的孩子都活了下來。每日裡神經繃得緊緊的,對他們的衣食住行都恨不能翻來覆去檢查個遍。若非如此,只怕自己的孩子也未必能活到今天。

  在大家都精神緊張的時候,一向身體還不錯的赫捨裡氏病逝了。她雖是孝誠仁皇后的妹妹,卻遠沒有其姐那樣的風光,雖然生過一個小阿哥,但剛出生不久就沒了,幸好還有個作為太子的親外甥照應著,不然她的日子還真的要難過了。不知道是因為她本身的原因,還是為了遏制索額圖,她進宮多年,也沒能得到冊封,只是在死後才被追封為平妃。

  大家紛紛猜測,此事和赫捨裡氏到底有沒有關係。若沒有關係,怎麼向來健康的她突然間就沒了,若有關係,也想不出她和宜妃有什麼過節呀,而且她死後還被封妃了。

  然而十一阿哥這次竟是熬了過來,聽著傳出來的消息,十一阿哥在生死線上徘徊了數次之後,竟生生挺了過來。

  這一下,大家可算是都鬆了一口氣。雖然還是會有人遺憾沒看到宜妃繼續痛苦,可是皇帝的心情也很重要,要是皇帝真的生氣了,她們也得不著好不是。不過,恐怕整個宮裡面真正高興的人只有太后、皇帝和宜妃了吧,,對了,還有宜妃那幾個小阿哥。

  八月的時候,十一阿哥終於痊癒了,雖然瘦了不少,臉色也不是很好,但是總算是好好的回來了。

  只有德宛在一旁奇怪,歷史上十一阿哥究竟是什麼時候沒了的呢?他到底是還沒到夭折的時候,還是已經闖過了鬼門關,以後就改變了命運了?


作者: o863    時間: 2012-2-17 09:12 PM

43.為母者

  「娘娘,庶妃王氏前來給娘娘請安了。」晴雯進來通報的時候,德宛正在和陳貴人說話。

  「好吧,讓她進來。喜雨,去叫保母把十六阿哥抱來。」德宛笑著吩咐。

  「臣妾給德妃娘娘請安,德妃娘娘吉祥。」王氏此時已經不復當年的小家子氣。

  「王妹妹不必多禮。」德宛對著她也很和氣。雖然王氏在宮中多年仍無身份,但畢竟是生了三個孩子了,自然與其他的庶妃是不同的,至少現在她的一應用度都是按照貴人的例來安排的。

  「十六阿哥抱來了嗎?給王氏抱抱吧。」德宛抬頭,正看到王氏眼中止不住的歡喜。王氏因為身份低微,三個孩子並無一個可以養在身邊。她在二十九年初生下的十四格格現在在惠妃處養著,三十二年生下的十五阿哥在榮妃那裡,三十四年出生的十六阿哥則在德宛這裡養著。王氏想念兒子的時候就得去這些妃子處來陪笑臉,還得看人家心情好不好。德宛想想生生被逼死的前身,便不願意太為難她了,每次她來,只要十六阿哥醒著,必定會抱來給她看看。

  「回娘娘,十六阿哥已經抱來了。」保母抱著孩子很是恭敬地送到王氏懷裡。

  十六阿哥已經一歲多了,會認人了。看到德宛正想往過撲,卻被保母攔住,送到王氏那裡。十六阿哥看她幾眼,也算是熟人了,便也不鬧騰,只安靜坐在她腿上,由她抱著。

  陳貴人看著王氏抱著兒子的樣子,又摸了摸自己已經很大的肚子,臉上也泛起了一層光輝,只怕就在這一兩個月了。

  在三十五年八月,她被號出了喜脈,那時已經有兩個多月了。自那以後,她可以說是步步小心,好容易才終於捱到了快要瓜熟蒂落的時候了。

  後宮之人,誰不想要個兒子,一來做老時的依靠,二來也可排遣深宮寂寞。尤其是像陳貴人這樣並不大受寵的,對孩子的渴望更是迫切。

  德宛想著這十六和十七兩個阿哥似乎都是自己兒子未來的幫手,哪裡能薄待了他們。陳貴人那裡每日都監督著太醫給她調理身子,十六阿哥這裡也□周到。

  想想前幾天,德宛抱著十六阿哥給他講故事的時候,十三和十四兩個阿哥還嘟著小嘴巴說十六搶了他們的寵愛。

  那時侯,德宛的心情真是好極了。她敲著那兩個小腦袋瓜笑了起來,「瞧瞧你們,一個九歲、一個十一歲,過不了幾年就要娶媳婦兒的人了,還這麼粘纏人。」

  畢竟年紀還小,聽到說要娶媳婦兒的話都扭捏起來,低下頭也不說話了,尤其是十三,甚至還微紅了臉。

  小十六也不知道聽懂了沒有,就在這時候「嘎嘎」笑了起來。

  這一笑可把兩個小子笑火了,腳一跺、臉一扭自己倒是躲出去了,把德宛樂得抱著小十六兩人對著笑了半晌。

  雖然有時候看著住在自己宮裡的其他低位分的嬪妃不大順眼,可是想想這些孩子又覺得也不是不能接受的。她的孩子們,即使是最小的十四都已經搬到干西五所去了,能在身邊的也只有哈宜呼和噶盧岱兩個。其他的也只有請安的時候才能見到,有時候也難免孤寂,女兒年紀漸漸長大,學的東西也越來越多,其實能在她身邊膩著的時間也不多。這時候,有了這些年幼的孩子,如現在的小十六,將來的小十七,或許還會有更多的孩子,才能讓她的心時刻都被裝的滿滿的。

  雖然是她在照料這孩子,其實也是孩子在陪著她。

  有的時候照照鏡子,也會發現一些細小的變化。雖然依舊美貌,但,終究不一樣了。即使看起來是二十來歲的年紀,可畢竟已經是要奔四的人了。

  有時也會奇怪,這麼多年,自己是怎麼過來的?就這樣抱抱孩子,侍侯侍侯皇帝,孝順孝順婆婆,居然也就這樣過來了。怎麼時間這麼快呢?她撫著臉,忍不住歎起氣來。

  「怎麼了?」康熙湊過來撫著她的臉,「好好的歎什麼氣呢?」

  「還能為了什麼?就是覺得時間過得真快,不知不覺中臣妾都老了。」德宛笑道。

  「哪有的事兒?朕的德妃還是一如既往的年輕漂亮。哪裡老了?」

  「怎麼不老?臣妾的孫女兒都那麼大了,就連小十四再過幾年都能娶媳婦兒了。臣妾每次一想到這兒都覺得時間追得好緊,稍頓一步就要被超過去了。臣妾不想被時間追上,可是,皇上您看,只是前幾年,臣妾還能被人當成是沒出閣小姑娘呢,現在誰還會把臣妾當小姑娘呀。」

  「是是是,不是小姑娘了,是小媳婦兒了,成不?」

  「還小媳婦兒呢,根本就是小媳婦兒的婆婆了。」

  「那你說誰見過這麼漂亮的婆婆呢?就算不是小媳婦兒了,也是最年輕漂亮的婆婆,對不?」

  「好吧,那臣妾就爭取做世上最年輕漂亮的婆婆吧。」雖然對這一「殊榮」非常不感興趣,但好歹是康熙皇帝人家金口玉言,也不能太不給面子不是?

  十六阿哥剛學會說話走路,正是好奇的時候,東摸摸西碰碰也自己心裡高興。德宛怕磕著碰著,使人把屋裡帶角的帶稜的都換了圓轉的,不能換的也都用軟布包了那麼些稜稜角角的,雖看著不那麼齊整,卻最是安全。

  「小十六,今兒想聽什麼故事?」德宛坐在他床邊,準備講完就回去歇息了。

  「狐狸精!」小十六興奮地叫了起來。

  德宛眉心一跳,忙問,「這狐狸精是誰說與你聽的?」

  「奶母。」小十六會說的不多,可這個倒知道。見自己能答上來,高興得手舞足蹈起來。

  德宛沒應他,只是講了個歷史故事與他。小十六也不挑,反正有得聽就是。

  待把他哄睡了。德宛才板起臉來,把小十六身邊一眾伺候的都叫到前面兒去。奶母保母宮人太監跪了滿滿一地。

  德宛沉著臉,看也不看他們。倒把下面跪著的一群人嚇得發抖。

  「你們是誰在十六阿哥跟前說那麼些子不三不四的話的?你們打量著主子小不懂事,就在那兒胡亂嚼舌頭起來了。你們也不怕教壞了小主子?」德宛氣德臉都泛了青。

  「有這等事?朕竟不知這些奴才還有如此混來的,當主子們是什麼?當真該死!」

  德宛一愣,忙站起身來,「皇上多早晚來的,竟也沒人通報一聲,臣妾不曾恭迎皇上,實在該死。」

  「哪來這麼多該死該活的話,說的怪沒趣兒的。朕來時聽你在十六那裡,便沒讓人通報,否則也未必能知道這些子刁奴的事兒了。」說著,康熙伸手拉她坐下。

  「皇上這次才真是說錯了呢。若知道皇上在,臣妾何苦在這兒花這麼多心思,只管統統推給皇上就是了。」德宛又瞥下面的人一眼,「今兒晚上,臣妾不過是按往常的例給小十六講些故事哄他睡,可誰知那小子竟說要聽『狐狸精』,可真是嚇著臣妾了。他才多大點兒的人,如何能知道這些,可不都是這些做奴才的造的口業。小孩子不懂事,倒要被他們給教壞了。都說『三歲看老』,可見小時候最是重要,這時候被這些豬油蒙了心的給耽誤了,以後可就不好往過扭了。真是阿彌陀佛,幸虧十六還小,要不然,臣妾才真是……哎!」

  「這也虧得你是個喜歡孩子的,若是旁的人,怕是孩子已經被毀至差不多了也未必能看出什麼來。想想十三和十六都非你親生,卻勝似親生,便是他們親額娘也未必能如此的。」

  「這可不一定。皇上是沒見王氏對孩子的疼愛模樣。每次見了孩子,都要上上下下裡裡外外查看個遍,那些奶母保母們也都要一一問個遍,生怕孩子受了半絲委屈,再沒有比她更周到的了。孩子有個病呀痛的,都心疼的什麼似的,那次見十六身上被蚊子叮了個包,她都心疼成那樣,眼淚流了一地,可見是親生的。臣妾每次看著都覺得心酸,真真可憐見的。」德宛抓著康熙的手,垂著頭玩起他的手指來。

  康熙微微勾起了嘴角,笑的意味不明。「是嗎?她倒是小心的,朕這麼多年還沒見過這麼小心的呢。」看著德宛把自己的手指頭當玩具,他倒是愜意起來。

  「所以說是生母嘛,孩子不在眼前,總是忍不住擔心的,誰知道照看的人當不當心呢。就像今天的事兒,若不是十六不懂事兒說起來,臣妾也難知道的。好了,既然皇上來了,臣妾也能趁這機會偷個懶,把這挑子撂給咱們萬歲爺了。」德宛眼角斜飛,軟軟笑道。

  「李德全,把他們先關起來,你們連夜審審,看哪個這麼不當緊的,都拉出去了。你再親自挑幾個老實本分的給小阿哥配上了。」康熙吩咐完李德全,拉起德宛,向後面走去,「時間也不早了,德妃也早點兒休息吧。平日裡嚷嚷著要睡什麼『美容覺』,這會子倒想不起來了。」



44.後宮女人的依靠

  德宛和康熙在一起的時候到底睡過「美容覺」沒有,這一點不管德宛是什麼想法,康熙百分百是持肯定態度的。瞧瞧這油光水滑的小模樣,可不就是朕給你的「美容覺」滋潤出來的嗎?

  不過,不管怎麼說,時間依舊匆匆如流水,帶著德宛在祖母之路上越走越遠。

  永和宮仍然繼續收割著孩子。

  三十六年三月初二,陳貴人生下一子,就是歷史上的十七阿哥,果親王胤禮。三十八年五月,六阿哥的側福晉富察氏生下一子,這是六阿哥的第三個兒子,康熙親自賜名弘曇,富察氏在三十五年生下女兒後一直以來的不甘心也終於被抹平了。

  三十七年,一直以來還算平靜的後宮沸騰了。康熙第一次分封諸子,大阿哥和三阿哥分別被封為直郡王和誠郡王,四、五、六、七、八幾個阿哥俱被封為貝勒。惠妃和榮妃腰桿子頓時就硬氣了許多,誰讓滿宮裡只有她們倆的兒子成了郡王呢?而已經失寵許久的衛氏因為兒子爭氣得了康熙的喜歡,又重新可以偶爾見一兩次康熙了。

  其他的阿哥對上面兩個哥哥還只是羨慕,然四阿哥卻最是個要強的,見三阿哥只比自己大一歲,平日裡聖眷也不如自己,此次居然就成了王爺,而自己只是個貝勒,自己就這樣被人狠狠壓了一頭,面上雖然看著若無其事的樣子,心裡卻難免有些怏怏的。

  而康熙對此的解釋是「四阿哥為人輕率」,更是讓他心中憋屈。不過也不是沒有好處,至少在那以後,他開始慢慢收斂自己的脾氣,準備向「忍者」之路邁進了。

  三十八年七月,康熙巡幸塞外,德宛依然留在宮裡陪太后。一、三、四、五、六、七、十三、十四這八個阿哥跟了康熙一起出去了,留下了太子在京城當臨時蓋章機。

  十三阿哥在三十七年康熙去盛京謁陵的時候已經隨駕過一次了,可十四阿哥倒是第一次,德宛對這個兒子還真是不放心。

  「額娘,這東西你都收拾了這個多天了,還沒收拾好呀?去年兒子隨駕的時候也沒見額娘這麼經心呢。這次四哥、六哥和兒子都在,還能虧了十四弟不成?」十三阿哥不依不饒起來,拱到德宛懷裡撒起嬌來。去年他隨駕的時候可是只有一、三、五、七、九、十這六個哥哥一起的,雖然五哥很照顧他,可畢竟沒有自己的哥哥來得親近。

  「你這小子,瞅瞅你這模樣!誰不知道你的性子,誰敢欺負了你,啊?額娘的小老虎?」德宛扭著他的小肉臉,手感真好。

  「額娘~~」十三阿哥手腳並用終於逃離了魔掌。使勁兒揉揉臉,真是的,額娘還把人家當小孩子呢,人家今年都十四歲了,皇阿瑪都說了過兩年就給人家選媳婦兒了,額娘還這樣,真是太過分了。

  德宛對著最小的兒子,簡直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了。四阿哥和六阿哥都大了,她也放心得下,十三阿哥性子活躍又得寵,她也不擔心,可就這個十四阿哥,她完全看不出來哪裡和清穿文裡那個或囂張霸道或活潑機靈的十四阿哥有哪裡相像了,分明就是一個沉默害羞的小傢伙,除了在最親近的人跟前還能伶俐點兒以外,在外人面前,比小姑娘還像小姑娘呢,那真是拎起來一串兒,放下去一攤兒。

  最令德宛瞠目結舌的是十四阿哥的武藝課程,她簡直無法相信這個居然就是傳說中的「大將軍王」的成績,從來都是倒數的名次,無論騎馬、射箭、布庫什麼的,他都只強於七阿哥,不,人家七阿哥射箭還比他要強得多呢!記得有一次,噶盧岱給他陪練,噶盧岱的成績都比他強多了,噶盧岱可是個女孩子,只比他大兩歲而已。為此,德宛基本已經快要放棄這孩子的武藝了。索性在文學藝術方面這傢伙還是可圈可點的。

  為此,德宛還專門求過康熙,說是小十四性子是個綿軟的,她實在不放心這小子跟了去。

  結果呢,康熙為此又狠訓她一通,反正是把她定位成了「敗兒之慈母」了。

  「依朕看,十四那性子就是被你保護太過了!須知道,慈母多敗兒,雖然你偏疼幼子也是人之常情,但是孩子總得長大,你看看你把十四慣成什麼樣子了?下一次選秀都可以給他指婚了,他現在還跟個沒斷奶的奶娃娃一樣,你這到底是愛他還是害他?再這樣下去,以後有你後悔的時候!我愛新覺羅家的男兒,都必須是頂天立地的勇士!」

  德宛太悲憤了。這個老康,只要孩子有一丁點兒的閃光點,那也一定是像了他的。但凡有一點點的不好,就都是她這個做額娘的錯。哪有這樣的道理?再說老康平日裡寵十四也未見得就比她少,怎麼這孩子文才好就是隨了他的,武藝差性子軟就是自己的錯了?

  算了,懶得跟他爭(再說也爭不過不是?)

  「好了,明天就要走了,今天你們幾個去跟蘇麻喇姑還有十二阿哥道個別。還有,問問蘇麻喇姑最近身體怎麼樣,順便把本宮最近抄的那本經書送去給蘇麻喇姑吧。」康熙對蘇麻實在是極好了,因為孝莊太皇太后去了以後,蘇麻生無可戀,竟把年幼的十二阿哥送去給她撫養。四、六兩個阿哥自幼也是和蘇麻親近的,每次遠行前都必會前去道個別。

  不過,康熙走了,並不代表她就可以休息了。

  比如哈宜呼,她的長女,已經是個十七八的大姑娘了。現在選婿就是擺在她面前的頭等大事。

  她是個深宮婦人,哪裡知道什麼好的人選,只得托了父母在外面看看。結果一看他們送上來的外孫女婿候選人的單子,真真嚇了一大跳,清一色的公侯子弟。

  雖然能夠理解他們對哈宜呼的關心,但德宛其實並不打算給女兒找一個太過高貴的人家。雖然哈宜呼是皇帝寵愛的公主,但在姐姐們一個個不得不遠嫁蒙古的時候,她卻舒舒服服嫁在京城裡,已經夠讓人嫉妒了,要是再找一個不是當公就是做侯的,還不得讓人用眼錐子給錐出滿身的洞呀。況且在她看來,找個差不多的,不必過高,當然也絕對不能低了,只有性子好,能夠對女兒好,才是最重要的。

  還有薩伊堪,也只比哈宜呼小一歲,也得開始準備了。不過薩伊堪的事情還得和太后商量著辦,畢竟薩伊堪是養在太后身邊的。

  結果這話頭跟太后一露,老太太原本挺好的心情立時就陰了。薩伊堪還不懂事的時候就跟在老太太身邊了,一呆就是十多年,小丫頭安靜乖巧又孝順,幾乎快要成了太后生活中的一部分。現在突然告訴她薩伊堪長大了,該要準備出嫁了,便突然間受不了了。

  太后一生都沒有親生子女,康熙跟她也沒有特別的情誼,雖然身份尊貴卻難免寂寞。自從有了五阿哥和薩伊堪陪著,才覺得日子好過了許多。然而現在五阿哥在外開了府,不能常在太后膝下承歡,太后的生活中就幾乎只剩下了薩伊堪一個,乍然聽說薩伊堪也大了,就快要留不住了,心裡那叫一個捨不得。更何況,太后之前還聽皇帝說起過翁牛特部的倉津是個好的,那時沒多想,然而現在想想,薩伊堪似乎是跟倉津差不多年紀的,哪裡還冷靜得了,恨不能現在就把薩伊堪藏得深深的,誰也找不著。

  於是,老太太一晚上輾轉反側,老淚縱橫。

  結果,也不知道太后是怎麼想的,第二天一早,就說自己身體不大舒坦,要去泡湯泉去了。

  說實在的,她說這些話,還不就是為了帶著薩伊堪逃開。

  太后年紀大了,俗話說「老小孩兒」,太后就已經在這種狀態之中了。小孩子有時候會選擇自欺欺人,太后也一樣,把自己躲在了烏龜殼裡,以為看不見就是不存在了。其實她也不能帶著薩伊堪跑到天涯海角一輩子不回來,可她就是扭不過這個勁兒來。固執地相信把薩伊堪帶走了,離得遠遠兒的,就沒人能搶走了。

  德宛猜出了她的想法,也頓時覺得難受起來了。眼睜睜看著別的妃嬪們哭天抹淚兒勸著太后回心轉意,她卻半個字都吐不出來。她不知道該說什麼,她甚至覺得現在敲開老太太躲著的烏龜殼,是不是太殘忍了。

  況且老人總是有些拗脾氣的,硬要阻止她做的,她就偏要做,尤其這種時候,攔她的人只怕都要被她當敵人了。倒不如放手不管,也許過一段時間,人家反倒自己先想通了呢。

  不過,後宮諸位妃子也不是簡單就能說通的,既然病了,就先看太醫才是正理兒呀,於是傳了一撥又一撥的太醫來給老太太瞧病。太醫們能說什麼,難道要說太后她老人家根本沒病嗎?那還不如自己動手把自個兒腦袋摘下來得了。沒奈何,只能含含糊糊說了些思慮過多,火氣過大的症候來,太后的身子自然也就不大可能在他們的手下變得健康起來。

  太后的脾氣終究是誰也拗不過的,就連太子都沒能把她留住。老太太還是帶了薩伊堪匆匆忙忙的走了。太子沒辦法,只得匆匆寫了一封信叫人快馬加鞭送到御前去了。


作者: o863    時間: 2012-2-17 09:13 PM

45.擇婿

  當康熙回宮的時候,是帶著太后她老人家和薩伊堪一起回來的。看看太后滿臉的喜悅,至少德宛可以確定,薩伊堪不必遠嫁蒙古這個設定已經可以很快從假設變為現實了。

  果然,第二天去給太后請安的時候,人家就單獨留下了德宛,婆媳兩個一起研究薩伊堪未來的額駙人選。

  太后對孫女婿的要求很簡單:住在京城,出身名門,年齡相近,相貌堂堂,懂規矩會處事。不過,說起來簡單,挑起來卻絕對不那麼簡單。老太太實在是個挑剔到極點的人,嫌這個不俊,嫌那個家風不好的,好容易找一個各方面都還差不多的吧,她還嫌人家學問不夠優秀。聽得德宛那叫一個頭大,話說,這是給薩伊堪挑額駙,不是在挑狀元郎吧,再說您老人家向來不喜漢學,這時候又嫌人家漢學不好,這純粹是在找碴呢吧。

  於是,選婿活動就在太后一連串的不滿意和康熙不停提供朝中俊彥資料的過程中持續著,直到最後德宛和康熙都快要累趴下了,太后才終於選定了一個:佟國綱的孫子,原任鑾儀使葉克書的兒子,舜安顏。

  不過,用人家老太太的說法,這是「矮子裡面拔高個兒,實在是沒辦法了。」不過這個舜安顏大約也是不錯的,據康熙說他長得還是不錯的,家世又好,以後還能承個一等公的爵位,以後薩伊堪住在京城裡面離父母和祖母都近,也能照應到她。這樣想著,德宛就覺得這個女婿還是不錯的。

  「可算是挑好了,依臣妾看,這想通過重重關卡達到太后的要求成為她老人家的孫女婿,只怕比那些書生們考狀元還要不容易呢。」德宛總算是卸下了一樁心事,心情大好。

  「這做妹妹的都已經找好了,那哈宜呼呢,做姐姐的總不能比妹妹晚吧?」康熙對哈宜呼的終身大事也是很關心的,畢竟這可是太皇太后念念不忘的。

  「太后也一道替哈宜呼選定了,是前鋒參領舒穆祿氏豐盛額。」舒穆祿氏豐盛額是一等公海金之子,是太祖時名將揚古利的後人,他自己也是一個上進之人,康熙聽了倒也滿意。

  其實德宛一開始看中的人是一等侍衛西林覺羅氏鄂爾泰。德宛印象中鄂爾泰似乎是雍正朝的名臣,也是個有本事的人。可惜人家太后看不上眼,嫌他出身不高。說哈宜呼是堂堂公主,太皇太后的命根子,哪裡能這樣隨隨便便就找個這樣的,這讓太皇太后在天之靈怎麼接受得了。

  好吧,只要把太皇太后搬出來,德宛就算有再多的理由也不能說了。況且,對自己的親生女兒,總是希望她能夠過得好的。

  之後,康熙特地又招了舜安顏和豐盛額進宮,仔細考校了他們一番,確實滿意了以後,才正式定了下來。而這期間,四阿哥、六阿哥和十四阿哥也頻頻在宮裡或宮外與此二人「不期而遇」。

  大家都是人精,如何猜不出皇帝的心意,這樣一來,滿宮嘩然。前頭的公主們一個個都嫁了蒙古,德妃的兩個女兒卻得以留在了京城,還得了這麼好的額駙,怎麼能讓有女兒的后妃們心裡舒服。

  布貴人不敢說什麼,可宜妃和榮妃卻沒什麼顧忌。榮妃的親女兒二公主、宜妃的親外甥女兒四公主可都是嫁到了蒙古的,看著德妃這副模樣恨的那叫個牙癢癢。

  「德妃妹妹,可真是好手段呢,綁住了太皇太后和太后兩尊大佛。不過妹妹還有一個女兒呢,不知道還能綁住誰。」榮妃冷笑著斜了德宛一眼,不悅之意表露無遺。

  「可不是呢,姐姐可要趕緊了,畢竟姐姐的小格格年紀也眼見著大了呢。」宜妃早就看德妃不順眼了。

  德宛早就做好了準備面對大家的不滿了,也就只微笑著,不大說話。反正自己已是得了裡子,讓她們耍耍嘴皮子自己也掉不了一塊肉。

  這樣的事情在這幾天不斷發生著,這些妃嬪們整日裡無事可做,嘴皮子都閒得不得了,這時候能活動一下嘴巴還不趕緊蜂擁上來活動活動呀。那些有女兒的嘴裡個個都長了或長或短的刺兒,沒女兒的話裡也透著一股子酸氣兒。

  當然,也不是沒有前來示好的,比如說,謹嬪佟佳氏,佟國維之女,已經去世多年的佟妃的親妹妹,二十五年選入宮中,封為貴人,不過沒兩年無孕又無功的她就升做了嬪,不知道是因為她的姓氏,還是因為她姐姐的緣故。

  謹嬪是個沉穩而溫和的人,和她姐姐的刻板持重不同,她說話輕聲細語,又是待人親切,在德宛看來,她就是「不笑不張口」這個詞的完美詮釋。有時候德宛也會想,若是把她們姐妹兩個換個個兒,只怕當初自己可就不那麼容易奪回兒子了。

  對於哈宜呼和薩伊堪的指婚,謹嬪也同樣顯出了她的喜悅來,甚至親手為她們二人製作了一套衣服——當然不是嫁衣。

  看著那怎麼瞧都不似作偽的笑容,德宛心裡無法不多想幾想。對著曾經是自己姐姐奴才的女人,她真的能夠容忍自己位於她之上嗎?那麼她這副樣子是什麼意思?是在示好還是別有所圖,或者,只是習慣了不去得罪人,處處表現自己的大家風範?

  真是頭疼,所以她才不喜歡跟後宮眾妃嬪相處,累死個人了。

  當然,此事也是有後續影響的,比如說王氏。她的女兒濟蘭已經懂事了,乖巧聽話,長得也還算漂亮。見薩伊堪馬上就要出嫁了,就把主意轉過了這裡。濟蘭一直由惠妃帶著,自己想見她也不容易,若是能放在皇太后身邊,既能時常見見,也能在太后那裡掛上個名號,總是有益無害的,若是得了太后的歡喜,指不定也可以不必嫁到蒙古去了。

  然而此事單她願意也是不行的,先不說皇太后那裡,只濟蘭的主意她就拿不了。雖然是生母,然而濟蘭跟她並不很親近,倒是惠妃更能做了她的主。惠妃卻是不願意把濟蘭送到太后身邊的,她帶的孩子只有三個,大阿哥和八阿哥都已經長大了,現在能陪在她身邊的就只有濟蘭一個了,她自然是捨不得的。而且濟蘭也不小了,性子又太過安靜沉默,不會說笑逗樂哄老太太開心,就是現在送去慈寧宮也未必就真的能夠跟皇太后處出多麼深刻的感情來,倒不如留在自己身邊,也勝過到太后身邊戰戰兢兢過日子。

  而濟蘭的想法也和惠妃差不多。雖然那是自己的親祖母,可除了請安之外,她們之間並沒有什麼交集,太后對她素來是淡淡的,因此濟蘭也是有些怕太后的。因此,在知道了自己生母的打算之後,濟蘭就開始忐忑不安起來,而惠妃也遲遲不表態,更是讓濟蘭心裡惴惴的。心裡一直裝著事兒總是對身體不大好的,更何況宮裡的女孩兒身體總是弱些的,這樣一來,濟蘭病倒也就算不得什麼值得奇怪的事情了。

  濟蘭這一病,倒是把惠妃嚇了一大跳。太醫說這孩子是思慮太過,能思慮什麼呢,不用想都知道。

  「好孩子,別擔心,你就安心在額娘身邊呆著就是了,想那麼多做什麼?」惠妃憐愛地摸著濟蘭瘦了不少的小臉蛋。

  濟蘭終於聽到這樣一句話,知道自己可以留在惠妃身邊了,懸了老久的心才終於放了下來,心情好了,身體也就好了起來。

  王氏也很是擔心女兒的病情,可惜這晚康熙翻了她的綠頭牌,她要準備侍寢,沒法親去看濟蘭。晚上,侍候完了康熙,獨自一人睡在乾清宮側殿的時候,王氏就開始心神不寧起來。來人只是告訴她濟蘭病了,並未告訴她濟蘭到底怎麼樣了一晚上翻來覆去怎麼都睡不著,恨不能現在就衝過去看看到底怎麼樣一個情形。

  第二天請安的時候,皇太后看著眼眶泛紅,面色不佳的王氏,奇怪了起來。素來承了寵的妃嬪,神色有妖嬈的,有嫵媚的,有嬌羞的,卻沒有見過這樣委屈的,更何況王氏也不是年輕的小姑娘了。

  也許旁人好奇的話,還多少會克制一下,可太后是什麼人,後宮第一大BOSS,哪裡會有什麼顧及,自然張口就問了。

  王氏猶豫片刻,強打著精神回道:「回皇太后的話,臣妾沒什麼,只是昨晚聽說十四格格身子不適,臣妾又不能親去瞧瞧,心裡擔憂罷了。不過,惠妃姐姐已經養過了兩位阿哥,想來不會出什麼大問題,不敢勞皇太后垂念。」

  太后這才發現,原來濟蘭沒來請安。記得那是個安靜又恪守規矩的孩子,看來必是病得不輕,不然依那孩子的性子,不會不來請安的。便問惠妃:「十四格格如今如何了?是什麼病症?可嚴重?」

  惠妃忙答道:「回皇太后,倒不是什麼大問題,太醫說是鬱結於心。恐是因為七格格和九格格都指了婚,想著姐妹就要分開了,那孩子心裡捨不得,才有了這樣的病症,過段時間舒緩了心思就好了。」

  太后點點頭,「這孩子雖心思重了些,但也可見得是個好孩子。讓她好好養著,這些日子就不用來請安了。」

  惠妃忙起身應了。只要王氏不要再繼續想著那些有的沒有的,想來濟蘭是不會再有什麼問題了。



46.嫁女

  王氏倒是想說什麼呢,可惜太后跟前哪有她隨便插話的地兒,只能可憐兮兮的頻頻瞅著惠妃。不過惠妃也沒那個心思,便只把王氏當了隱形人。王氏也不是傻子,見惠妃這個樣子也只能死了心,只是心裡不由得憋屈起來,覺得果然惠妃不是親娘,並不能和自己一樣為了孩子好的。想那九格格,不就是因為被德妃送去慈寧宮陪皇太后才能擺脫了遠嫁蒙古的命運嗎?若是惠妃真的為了濟蘭好,就不該只想著自己寂寞不考慮孩子的未來的,倒不如求求皇上去,我做不了主可皇上可是能做得了主的。

  德宛自然不會去在意她們之間的暗潮洶湧。她正忙著給自家閨女查看嫁妝呢。雖然公主們的婚事自有內務府負責,但做母親的總是要盡一片心呀。而且有些事情她確實是不放心的,比如說護衛、長史、莊頭僕從、陪嫁女子之類的人員,萬一混進去什麼釘子之類的,總是要麻煩一些的。還有陪嫁的嬤嬤,德宛可是知道知道清朝公主是常常要受嬤嬤們轄制的,所以在挑選嬤嬤的時候更是注意。幸好晴雯出身於內務府世家中的大族尚家,她的父親尚志傑是總管內務府大臣,還是很說得上話的,便通過晴雯傳話給尚志傑,要他挑老實的,明白尊卑上下的嬤嬤給自己的女兒。況且德宛他們家原先也是包衣,雖然現在離了,可對這其中貓膩還是清楚的,哪個嬤嬤什麼德行也都心裡有數,自然不怕找來什麼不省事的欺負這倆孩子。

  三十八年六月,哈宜乎和薩伊堪正式受封公主,封號分別是和碩昭惠公主和和碩溫憲公主,並且正式定下了婚期,分別是三十八年十月和三十九年六月。這樣的封號也是康熙想了好久才定下來的。本來他給薩伊堪定的封號是「溫愨」,不過皇太后對此顯然不大滿意,在她看來,薩伊堪自幼聰慧,博聞強識,這是公主中獨一份兒的,自然應該強調她這個特點,於是康熙只能改做「溫憲」了,正是取「憲」字「博文多能」之義。而哈宜乎的封號也頗費了康熙一番心血,最後,康熙選定了他看來最適合哈宜乎的字眼:容儀恭美曰昭、昭德有勞曰昭;柔質慈民曰惠、愛民好與曰惠,康熙當時還笑言,此二字當是為哈宜乎量身定做的。雖然德宛覺得康熙有點言過其實,但是這正是代表自己閨女得寵,她自然也是有些得意的。

  在這之前,雖然知道女兒就要嫁了,但是當旨意下達的這一刻,德宛才真的發現女兒就要變成別人家的了。同時,哈宜乎和薩伊堪也感覺到了變化,這變化絕對不只是她們從「七格格」和「九格格」變成了「五公主」和「六公主」,嬌羞和害怕也成了她們最矛盾的感受,上一刻可能還在憧憬未來的幸福,下一刻可能就開始擔憂萬一自己適應不好為人婦為人母的生活可怎麼辦。所以,她們的心情也開始潮汐一般起起落落了。

  就在這母女三人的心情玩著過山車的時候,時間也霎時快了起來,德宛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十月就到了,她的哈宜乎終於成為了別人的了。可是心裡再不捨再難過,她也不敢表現出來,畢竟榮妃她們都把女兒嫁蒙古了都沒有這樣過,自己若是表現得如此悲痛豈不更戳了旁人的心窩子。幸好她身邊還有十三、十四、十六、十七四個阿哥,尤其是十六和十七阿哥,這兩個年幼的小阿哥很是給她帶來了不少的快樂,讓她能夠很快重新高興起來,當然,女兒能夠時常進宮來也讓她母懷大慰。

  到了三十九年,牽動德宛心思的就是兩件事情,一件就是薩伊堪的出嫁,另一件就是冊封後宮。

  薩伊堪的事情其實德宛插不上什麼手,皇太后疼惜孫女兒,堅持一切都要自己親自操持,德宛也自然不敢駁了太后的面子,最後她能做的事情竟然只剩下幫助女兒平抑緊張的心情了。

  薩伊堪是個安靜內斂的孩子,即使是自己緊張不安都不會表現出來,若不是後來德宛發現她精神似乎不大好,臉色也白了些,還不知道她居然常常晚上睡不著覺呢。可惜德宛這輩子穿來就已經是當媽的了,上輩子待嫁時的心情也忘光了,完全不知道該怎麼撫慰女兒的德宛只能急得團團轉了。倒是薩伊堪覺得自己很不孝,帶累母親為自己擔心。

  臨嫁的前一天,薩伊堪獨自找到了德宛,遣開了旁人母女倆說了好一會兒心裡話,「額娘,說實話,小的時候,在我知道是額娘主動把我送到慈寧宮的時候,其實是怨過額娘的,甚至覺得額娘是『賣女求榮』。可是到了現在,我才知道,額娘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我好,若不是額娘,只怕我就要被送到蒙古和親去了。」說著說著,眼淚就流下來了。

  德宛愣住了,若不是薩伊堪說出來,她還不能夠知道呢。

  出嫁前一日,母女兩個相擁而泣。

  第二天,是薩伊堪出嫁的日子,德宛望著層層宮牆。現在,她在這個大籠子裡,而女兒,已經飛出了這個大籠子,只是不知道,外面的是不是另一個籠子。

  年底的時候,整個皇宮都瀰漫起了緊張的味道。從年中的時候,就已經隱隱有消息透出來,說是要冊封一批後宮了,這一下子,大家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了這個上面。畢竟自從三十三年貴妃薨逝以來,後宮裡最高的就只是四妃了。惠妃身為四妃之首,自然希望這次能夠再進一步,奠定自己後宮之主的地位;宜妃自詡出身高於德妃許多,聖寵隆於惠妃和榮妃許多,早已把自己當後宮第一人了,滿懷自信認為自己做貴妃甚至是皇貴妃的可能很大;榮妃自知論出身比不過惠妃,論寵愛和活下來兒子數量又比不過宜妃和德妃,只是一想到自己曾經也是寵極一時、後宮無匹,如今卻要屈居於一個包衣奴才出身的德妃之下,心裡便很是不甘起來,何況現在兒子封了郡王,她的心思自然也活動起來了;德宛記得歷史上這四妃一直沒有挪窩,自己也一直沒有再高昇,也就沒有再多些什麼心思,她唯一有些印象的就是佟佳氏這次似乎是做了貴妃,不過也不知道記的准不准;而王氏則因為已經為康熙生下了一女二子,心底也隱隱有了期待,希望自己能夠獲得一個身份,不再像現在這般沒名沒分。

  對這樣的事情,上竄下跳的自然不會只有後宮嬪妃,前朝和皇子們也都很看重。

  大阿哥自認為樣樣都強於太子,只是母親身份不如赫捨裡氏皇后罷了,打從冊封的消息傳出來以後,便在康熙面前愈發活躍起來了;三阿哥自從成了唯二的郡王,自視就愈發高了起來,這時候仗著自己文才出眾,硬是拉攏了一匹文人才子圍在身邊;五阿哥素來低調,但九阿哥和十一阿哥就不同了,他們都遺傳到了生母的高調張揚性子,這時候雖然年紀不大,但是都已經擺出了一副高人一等的架勢來,連十阿哥都逢人便說宜妃為人好,對不是親子的自己都視同親生了;倒是四阿哥,因為之前封爵之事,已經學會了隱忍和收斂,處處低調了起來,六阿哥一看額娘和哥哥都不甚在意,也明白額娘出身不高,知道了額娘定沒有升位的希望,也就不去理會,十三和十四還小,自然事事都向哥哥們看齊了;七阿哥自從殘廢以後便有些自暴自棄起來,對這些事情完全不關心;八阿哥最近正因為好容易得到了皇父的青眼而意氣風發起來,自然希望能夠讓康熙更看重自己一些,給自己生母一個名分,總好過現在這樣不尷不尬的處境。

  葉赫那拉家的領頭羊明珠已經遭受了打擊,雖然現在官復原職,但已經失去了聖寵,自然不敢蹦達得太歡快了,何況還要防著索額圖趁機找自己麻煩呢;宜妃父親雖然官職不高,但郭絡羅氏可是大族,自然還是能夠出來幾個吆喝的,就一同為宜妃和八阿哥之母衛氏吆喝上了;馬佳氏雖然能人不多,可不代表沒有,馬佳氏的領頭羊圖海雖然在二十年的時候已經去了,但是他的兒子諾敏現在也很得看重,歷刑、禮二部尚書,正黃旗蒙古都統,聖眷不可謂不隆,也能給榮妃使得上力;烏雅家倒是想努把力呢,可惜他們家底薄,能人少,只能看著別人爭來奪去自己耷拉著臉躲一邊兒當看客了。

  對此,太后倒是沒什麼表示,每日仍是過著和從前一樣的日子,只是把石常在的女兒,五歲的十五格格霍珠接到自己身邊養著罷了。

  康熙也一直沒有對此發表過什麼看法、意見之類的,只是這段時間在惠妃、宜妃和衛氏處待的時間比從前多了不少。惠妃和宜妃自此更是相看兩相厭,衛氏也是再度煥發了青春,重新嬌艷了起來。八阿哥也更加意氣風發了,他覺得自己終於找到了適合自己的路子——不能子以母貴,那就母以子貴吧。

  德宛這段時間卻沒心思去想這些,她的心神都被另一件事情吸引了。年初李氏就發現有了身孕,這足夠德宛高興了。要知道,四阿哥府上的兒子只有兩個,其中的弘暉的身體還不是很好。德宛發現自己已經逐步古代化了,尤其在對待兒子這方面。

  八月的時候,李氏生下一個大胖小子,起名叫做弘昀,據說是個很漂亮的孩子,可惜剛出生德宛見不著,只能聽兒子們說這孩子這兒好看那兒好看,聽得她心裡癢癢極了,恨不能立時就把孫子搶來抱著。

  德宛要想的自然還有別的事情。比如說,第二年的選秀。十三和十四兩個小子年紀到了,得給他挑個合適的福晉了。雖然德宛還是覺得有殘害幼苗的嫌疑,可自己總是爭不過康熙,只能眼睜睜看著自己還是初中生年紀的兒子被殘害了。


作者: o863    時間: 2012-2-17 09:13 PM

47.後宮又有了新的領頭羊

  三十九年十二月,晉封名單出爐後,整個後宮被炸得目瞪口呆,當然也包括德宛。

  好吧,衛氏冊為良嬪,這沒什麼可奇怪的,母以子貴嘛,老八出息了,他媽總不能還那樣一個不尷不尬的身份吧。瓜爾佳氏冊和嬪,也沒什麼怪的,自三十七年進宮,年輕漂亮溫柔體貼的瓜爾佳氏也是相當受寵的,這種好事兒康熙自然不會忘了她,不封才奇怪呢。晉謹嬪佟佳氏為謹妃,大家也沒什麼說的,出身擺在那兒了,又是皇帝的表妹,只有德宛一人納罕,怎麼是妃而不是貴妃呢。最令人驚訝的是康熙和太后敲定的貴妃人選,科爾沁達爾汗親王和塔之女博爾濟吉特氏。要說起來,博爾濟吉特氏出身確實高貴了,父親是蒙古親王,又是皇太后娘家人,還是世祖悼妃的侄女,可關鍵是康熙皇帝對蒙古的態度,讓後宮嬪妃一致認為蒙古女人在後宮裡是翻不了天的,後宮還得是滿人的天下,何況博爾濟吉特氏入宮多年來,無身份、無子女、無寵愛,根本就一「三無人員」嘛,怎麼突然間就冒了尖兒了呢?難道是蒙古又要有戰事,需要拉攏蒙古王公了嗎?

  說實在話,就連博爾濟吉特氏自己也被這個天上掉下來的餡兒餅砸得頭昏眼花了。幸好她很清楚康熙並不喜歡自己,也清楚自己的處境,自然也不會有什麼癡心妄想,雖然心裡歡喜,不過心態倒還能勉強維持在平和狀態上。

  要論對這份名單表示遺憾的人,自然是不少的。四妃無一升位,雖然心裡難免失落但一看咱四個都一樣,也就沒有太過糾結了。萬琉哈氏已經為皇帝生下了十二阿哥,又是正黃旗人,出身一點兒不比四妃差,甚至還尤有勝之,此次卻仍然無封,雖然待遇提高到了嬪的標準,可想想自己居然還不如衛氏,心裡的滋味可想而知了。王氏也有些不甘,她現在是後宮最受寵的一個,又已經為皇上誕育了二子一女,現在剛剛診斷出來自己肚子裡又有了一個,卻連個名分都沒有,到現在還是一個無封的庶妃,就算份例是嬪的又如何,沒有那個名頭總是不大好聽,便下定決心繼續籠絡皇帝,爭取早日擺脫庶妃的名號。

  此時康熙已經在乾清宮裡樂呵呵的看戲了。貴妃人選他自然是有考量的,封博爾濟吉特氏,既能給蒙古王公們賣個好,又能讓皇太后高興,關鍵是這只是一個貴妃,又不是皇貴妃或是皇后,況且博爾濟吉特氏還是個沒兒子的,以後他也不會讓她有兒子,不過是個高貴好看的擺設,擺那兒給人看罷了。

  不過大家很快就從冊封餘波中回過神來了。馬上就又要選秀了,新任貴妃想要顯示一下自己的能力,年紀大的妃子想著給自己兒子挑人,年紀輕的妃子想著皇帝身邊又要有新的狐媚子來分寵了,精神自然都高度緊張了起來。皇子們也都興奮起來了,十一阿哥已經有了一個側福晉,這次是該選嫡福晉的時候了,十二、十三和十四這哥兒仨還都是光棍兒呢,想著這次自己終於要成大人了,一個個又是羞澀又是歡喜。

  許是因為冊封帶來的福氣,和嬪在閱看秀女的中途昏倒,叫了太醫來一瞧,說是有喜了。

  後宮裡立刻一陣膩歪,和嬪年輕漂亮又受寵,現在又有了身孕,萬一是個皇子,可真夠她抖上天的了。

  和嬪自然是高興的,雖然當下後宮裡論寵愛自己和王氏二分天下,自己又比她分位高,可架不住王氏雖然無嬪之名卻有著嬪之實,還有著一串兒孩子,底氣就比自己足。現在總算自己也要擁有自己的孩子了,但凡能生下一個小阿哥,以後就不愁了。

  而德宛呢,卻正驚訝於四阿哥居然也會來求要秀女了。

  「額娘,兒子郎中顧儉的嫡女伊爾根覺羅氏,想求了她做側福晉。」四阿哥臉色微紅,語氣也難得的彆扭了起來。原本他是打算為生了兩子一女的李氏請封側福晉的,不過他一個小小的貝勒,側福晉數量有限,想了半天,還是決定來求伊爾根覺羅氏了。

  「呦,我們四阿哥也開始惦記起這個了?當初是誰連聽都不待要聽的?」德宛是真的想不到他也有這樣一天。

  四阿哥最是個臉皮薄的,本來說這個就很不好意思了,結果還被拎出十多年前的事情來糗了一頓,心裡就更彆扭了。匆匆說了幾句話就告退了。

  伊爾根覺羅氏?德宛側著頭想了想。,原來是他的老師顧八代的侄孫女兒呀。這小子眼光還是不錯的。

  伊爾根覺羅氏,閨名寶雲,十六歲,性情溫和端雅,長相圓潤俊秀,據說那就是所謂的有福之相。而最讓德宛感興趣的是寶雲的母親,那可是絕對的牛人呀,在八旗貴婦圈子裡很是有名氣的一個人,人家可是一連生了九個孩子,除了寶雲之外全都是兒子,而且個個身體健康。這讓自以為能生的德宛很是汗顏了一把,根本不是一個級別的嘛,這人要是生在幾百年後的建國初期,那絕對是一「英雄母親」呀。

  兒子好容易為了這種事情找上自己,德宛自然不會讓兒子失望,滿心好奇的使了人去觀察觀察這個伊爾根覺羅氏。

  至於十三阿哥和十四阿哥,德宛除了記得他們的嫡福晉一個姓兆佳一個姓完顏以外,其他的一概不知道。看來只能依靠康熙的秀女全攻略了。

  其實主持選秀不過就是個熟練活,經歷過了這麼多場選秀活動,德宛早已快要麻木了,若不是因為自己的兒子的後院還有需要,德宛早就請病假偷懶去了。其實這麼些年,她自己也覺得自己變得都快認不出來了。當年痛恨小三,渴望著一生一世一雙人的自己,現在不只是自己做了人小老婆,還要不停往兒子後院兒裡小老婆,還唯恐塞的不夠多不夠好,越想就越覺得諷刺,原來自己已經被這個時代同化到如此徹底的地步了呀。

  有的時候她也會想一想,為什麼自己就可以這樣毫無負擔、毫無愧疚的,或者說頗有些熱衷於為兒子們挑選小三小四甚至小五呢?真是百思不得其解呀,難道因為婆婆和媳婦兒本來就是冤家的緣故嗎?因為覺得自己十月懷胎十幾年養育的兒子被媳婦兒搶走了,所以才見不得做媳婦兒的高興?想搶走我兒子,你想都別想,我看你有沒有本事從這麼多女人手裡把我兒子搶到手!是這樣的心態嗎?德宛越來越覺得自己真的是可悲到了一定程度了。

  帶著這個讓她忍不住心情陰翳的念頭,德宛面無表情的參加了秀女的閱看。也許是心情不好的原因吧,德宛看什麼都能挑出一堆毛病來,原本還能看出幾分趣味兒的活動此時也變得無聊極了,那些秀女們要麼規矩不過關,要麼被規矩束縛成了木偶人,要麼才藝亂七八糟,要麼太小家子氣,總是沒一個能讓她看得過眼的,到了後來,她的心思幾乎就無法全部放在這群秀女身上了。

  「咦?德妃姐姐,你瞧這個舒舒覺羅氏,長得和十四阿哥還真有些相似之處呢。」貴妃眼神一瞟,發現了有趣情況。

  德宛一聽,順著貴妃的目光看去,呦,還真是!

  這個舒舒覺羅氏的臉型眉眼和十四阿哥還真的有那麼兩分相像,這就是有夫妻相了吧。只這一眼就讓德宛對她的印象分不低了。

  叫到跟前來問了幾句話,小姑娘吐字清晰,聲音輕柔,笑容溫軟,看起來很是鎮定,舉止規矩卻又不刻板,印象就又好了一點兒。

  接下來就是表演才藝,舒舒覺羅氏表演的是彈琴。雖然不能說彈得多麼出色,但是卻也可以看出來她是下過功夫練習的。

  「真是不錯,之前看她做的針線活兒也很是鮮亮,真真是個難得的。」貴妃笑著繼續說。

  這是一個讓人覺得舒服的女孩子,至少德宛是這樣覺得的。

  只可惜了她的出身,父親只是個員外郎,看來是做不得嫡福晉了。

  至於十三阿哥,她是很樂意給她配上傳說中的嫡福晉兆佳氏的,可惜捧著單子上上下下搜索了好幾遍,都沒有看到馬爾漢閨女的影子,看來只能留待下次了。於是,德宛只能草草給他找了一個側福晉先用著。沒辦法,萬一找個太好的,以後人家十三阿哥和兆佳氏你儂我儂、鶼鰈情深了,這不就害了人家孩子嗎?雖然這個不出色的也挺無辜的,可德宛也沒辦法,康熙的指標可是壓在自己頭上的,她自然不願意因為這一點兒同情心招惹康熙的不滿,只能在心裡想想自己可真像那個以羊易牛的傢伙呀。

  和嬪抱著肚子小心翼翼熬到了十月份,終於到瓜熟蒂落的時候了。

  因為印象中,和嬪似乎是沒有兒子的,所以德宛對此也不甚在意。後宮裡生孩子的妃嬪太多了,兩個月前,王氏才剛生下了十八阿哥,這一個應該是十八格格了。

  十八格格出生的時候正是傍晚,和嬪那裡動靜很大,吸引了不少飯後無事的妃嬪們。和嬪這次的生產並不順利,孩子就是生不下來,一直生了一天多才終於生下一個氣息奄奄的小格格。

  小格格有多麼虛弱德宛並未親見,只知道她出生時沒有哭出來,然後,就一輩子都哭不出來了。

  和嬪這兩年太過招眼,大家看她也沒多順眼,巴不得她失意一次。這次生了個沒福氣的格格,大家雖然都應景的滴了兩滴眼淚,歎了一回氣,可心裡還不知道怎麼樂意呢,年長些的還好,年輕的有些上面眼角還擦著呢,下面嘴角就翹上來了。



48.泰山

  有的時候,德宛真的希望時間能夠走慢一點。

  自從三十九年以後,十六阿哥也開始隨著康熙到處跑了,才那麼點兒的小豆丁,雖然有做哥哥的照看,德宛還是擔心得緊。

  四十一年九月,康熙又帶了兒子們南巡去了,然而讓德宛摸不著頭腦的是,這一次,康熙居然只帶了太子、四阿哥和六阿哥一起去。不知怎麼回事,德宛總覺得有些心神不寧。

  然而因為四阿哥家的弘昐和六阿哥家的弘恂最近都有些不適,德宛也就更多的把目光投向了孫子們。

  弘昐因為出生時受的磨難而多年來一直多災多病,而弘恂也差不多,德宛也想過是不是因為他出生時父母年紀都太小了,尚未發育好,不過一時沒叮囑到,老六就胡來了。然而和弘恂只相差兩個月的弘暘身體卻還是不錯的。

  在弘昐好容易痊癒了的時候,烏拉那拉氏就帶著他來給德宛看了。

  弘昐一直都比同齡人要瘦小一些,尤其是大病初癒的現在,看著更惹人憐愛一些。

  看著弘昐規規矩矩的行禮問安,德宛的心裡也軟軟的,這麼乖巧的孩子,偏生得了這樣一副身體。

  拉過弘昐,看他確實精神還不錯,才放下心來,又問起烏拉那拉氏有關弘暉飲食起居各方各面的事情來。

  「弘昐病這一場,你也受累了。弘昐呀,以後可要記得孝順你額涅。」德宛抱著弘暉,心情很是喜悅。看著烏拉那拉氏仍有些憔悴的面容,覺得這個兒媳婦真是不容易,對庶出兒子也能如此上心。

  「嗯,弘昐知道,弘昐讓太太和額涅擔心了。太太放心,弘昐以後一定會好好的,再也不讓太太和額涅為弘昐擔心了。」小傢伙回答的很是認真。

  「老四媳婦兒,你呀,也別擔心了。想當初老六也是體弱多病,比這弘昐也強不了多少,可現在不也整日裡活蹦亂跳的跟個活猴兒似的。我們弘昐呀,一定會好起來的,你享福的日子還在後頭呢。」雖然知道弘昐很可能會夭折,可未必不會出現奇跡,畢竟好些人的命運都已經變了,弘昐也許還能活下來也說不准呢。而且弘昐畢竟是由烏拉那拉氏撫養的,烏拉那拉氏對這個孩子也確實是很關愛的。

  「是,媳婦兒知道。」弘昐這兩年的身子越發好了,病痛也比以前少了許多,看著弘昐一天天好轉起來,烏拉那拉氏的心裡就滿滿的都是感激。因為自己對弘昐的細心照料,再者有了嫡子,四阿哥對自己的態度也好了許多,再加上這些年婆媳關係改善了很多,自己做為嫡福晉的體面已經是無人敢於冒犯的了。把現在的情形和當年一對比,烏拉那拉氏就對未來充滿了希望。

  雖然弘昐身體好了,德宛很高興,但是接下來的事情就讓她無法繼續保持好心情了。

  雖然皇帝在宮外,但也會時常傳消息回來的,而她的兩個兒子也會有話遞回來。可這一次的消息卻讓她手足無措了起來。

  康熙命六阿哥單獨祭泰山。

  這是什麼意思?德宛不得不多想一想了。太子病在了德州,不能去也就罷了,可康熙單單派了六阿哥去算什麼事兒呀?

  雖然康熙現在對太子不如以前了,可那也是他的太子,他費心血最多的兒子,這點上,六阿哥再受寵也比不上的。而以六阿哥的本事,德宛可不相信康熙會真的想讓六阿哥代替太子,她還沒有鬼迷心竅到這種地步呢!

  好吧,雖然自從六阿哥正式領了差事以來,確實表現很不錯,也受到了不少大臣的讚揚,可這也一直是德宛的心病,她其實倒是寧願六阿哥更平庸更荒唐一些也不願意他這麼招眼的,可這話她實在不知道該怎麼說,尤其是每次辦好了差事康熙都會那樣明顯表現出對六阿哥的寵愛的時候。她除了戰戰兢兢,就是戰戰兢兢了,只能暗地裡叫四阿哥看著他點兒,免得他忘了形。

  而且,事實上,比六阿哥能力強的皇子也不是沒有。比如太子,康熙親自教養多年,怎麼可能是個棒槌,不過是這身份的束縛讓他不敢像六阿哥一樣大展拳腳罷了;再比如大阿哥,能力出眾,康熙對這個通曉兵事的兒子可是非常驕傲的;再比如四阿哥,差事也做的很好,有些事情康熙和太子都只放心他去做,就是太鐵面無私了一點,自然沒有哪個大臣樂意誇這個瘟神;再比如八阿哥,溫文爾雅、待人和氣,處事也極有條理,又擅長拉攏人心,臣子們對他的讚美倒是最多的了。這樣一比,六阿哥只能說個「好」字,卻當不得出眾,可惜這個被寵壞的孩子,太驕傲了。

  看來,等他們回來,自己得好好敲打敲打這個老六了,免得他忘了自己是誰。

  接下來的日子,德宛簡直是坐立不安了。萬一六阿哥真的動了不該有的念頭,可怎麼辦?

  等她見到神采飛揚的六阿哥時,一看六阿哥的眼神,德宛就明白了,這個孩子,顯然是動心了。忙打發了人出去,母子兩個相對獨處。

  「聽說這次出巡,太子病了,皇上命你去祭泰山了?」

  「是,皇阿瑪是命兒子單獨去祭拜泰山的。」說的時候,六阿哥眼睛真是亮晶晶的。

  「這次不過是因為太子不湊巧病了罷了,不然輪得到你嗎?這種出風頭的事兒,看著好了,其實可真的未必是好事兒。」

  「額娘?」他以為額娘會高興的,後宮那些嬪妃不都盼望著自己的兒子出息嗎?

  「額娘之前的教導你都忘記了嗎?你只要想著做一個好臣子、好兒子、好弟弟就可以了,不該你想的不要亂想」德宛現在已經是心驚不已了,雖然語氣嚴厲,可心卻是虛的,她知道自己只怕是栓不住這個孩子了。

  「可是額娘,兒子不就是在做一個好兒子好臣子嗎?兒子不就是想讓皇阿瑪高興嗎?」

  「想讓皇上高興法子多的是,可不一定就要這麼招眼。再這樣下去,你讓你兄弟們怎麼看你?」

  「額娘,招眼的多了去了,再說他們管這管那還管得了皇阿瑪喜歡誰嗎?皇阿瑪不喜歡他們那是他們自己不好,關我什麼事兒?額娘,是不是有人跟你說什麼啦?真是的,自己得不到皇阿瑪歡心,就這副德行!有本事明著來,何苦在人背後下刀子!」

  「放屁!」德宛真是被這個兒子氣著了,難得的暴了粗口。「沒有人跟我說什麼。況且你以為這是比武場嗎,什麼都明著來?你孝順皇上想讓皇上高興那是你的孝心,額娘只有高興的,可你難道沒聽說過什麼叫『木秀於林,風必摧之』嗎?做兄弟的,也要考慮一下兄弟們的感情,能跟兄弟處得好總比一天到晚跟烏眼兒雞似的強吧。」

  六阿哥不是傻子,只是太興奮罷了,現在倒是冷靜下來,反應過來了。「是,兒子知道了,額娘放心。」雖然心裡難受,可他不願意駁了額娘。

  這天晚上,絕對是德宛的不眠之夜。她知道這次自己能勸住他不過是因為那個想法才剛剛在他心裡播種,若是等到以後那顆種子發了芽,長成參天大樹,只怕就無法挽回了。

  六阿哥是怎麼樣的資質,她還是知道的,雖然有點兒小聰明但是性子魯莽衝動、小心眼兒、好色、耳根軟,都決定了他根本不可能是那個位子上的好人選。自己都看得出來的事情,康熙怎麼可能看不出來。

  那麼,康熙這樣的心思,到底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有的?太子勢力漸大,康熙不放心是肯定的,把別的兒子提出來跟太子打擂台也是可以理解的,可是輪到了自己的兒子,她就是受不了。他明明知道六阿哥是多麼崇拜他,明知道六阿哥性子有多傲氣,明知道六阿哥多麼不適合這條路,為什麼還要這樣撩撥他呢?難道,在他眼裡真的只有太子嗎,為了太子可以犧牲別的兒子?怪不得太子會有那樣的下場,康熙,都是你造的孽呀。

  直郡王、誠郡王和八貝勒,這三個做磨刀石難道還不夠嗎,為什麼要把他的六阿哥拉進這樣的泥潭裡面?康熙,你偏心也偏得太過了吧,這就是你的寵愛嗎?如果這就是帝王的寵愛,那她情願她們母子從來都沒有得到過。像七阿哥、十二阿哥他們母子那樣,雖然不受重視,可至少一輩子平平安安、無驚無險。

  這次事件一過,只怕太子對六阿哥也難免會存了猜忌之心。

  等等,德宛突然想到,因為四阿哥和太子都是由康熙教養過的,所以關係很親近,似乎也因為這樣,自己膝下的四、六、十三、十四、十六和十七幾個阿哥都和太子關係親密,儼然一黨。難道康熙是因為這樣才……

  要不,倒不如看看太子的態度。若是太子果然猜忌了六阿哥,就讓六阿哥趁機跟太子遠些吧,也省了招惹康熙的忌諱。但絕不能讓他起了什麼大逆不道的念頭,畢竟她不想看著骨肉相殘的慘劇。

  她特特注意了六阿哥好長一段時間,發現他似乎沒有什麼特別的舉動,才算勉強放下了一點兒心。希望以後康熙不會再做出什麼事情來撩撥這個本來定性就不咋的的孩子了。

  然而太子終究是對六阿哥起了些隔閡。幸虧他們之間還有一個四阿哥,總算是讓他們兩個的關係不再那般僵硬。

  直到次年五月,索額圖被扣上了「第一罪人」的帽子,死在了獄中,太子失去了強援,這才不得不掩去了那點兒疑心,至少不再對六阿哥吹鬍子瞪眼了挑刺兒了。

  看著六阿哥不再為太子的找茬挑刺生悶氣了,德宛才放心了些,又囑咐四阿哥一定要好好看住這個弟弟,畢竟四阿哥現在比以前隱忍了許多,不再是一副暴炭性子,德宛自然更信得過他了。

  再看十四阿哥這頭,十四阿哥果然對舒舒覺羅氏很滿意。

  雖然德宛要求十四阿哥十五歲之前不許越雷池一步,不過舒舒覺羅氏的體貼還是很得十四阿哥的喜歡的,最明顯的標誌就是十四阿哥在剛剛「解禁」沒兩個月舒舒覺羅氏就有了身孕,並於四十二年十二月初一誕下了長子弘春。

  在這一年出生的還有四阿哥的第四子弘昶和十三阿哥的長女雅靜。

  「這伊爾根覺羅氏、瓜爾佳氏和舒舒覺羅氏三個還真是有緣,她們一起被指婚,又一起生孩子,想來緣分真是不淺。」德宛還真是覺得巧極了。

  康熙也覺得巧,只是這三個兒子今年都有收穫,怎麼那個最是活躍的六阿哥卻不見動靜。

  「哪裡沒動靜了,老六府裡的一個通房姜佳氏也有了身子,不過是因為她身份不高,才沒報予皇上。若是每個阿哥的通房侍妾有孕都要回稟皇上的話,只怕皇上也沒工夫忙朝政大事了。不過臣妾想著,畢竟她也是為咱們皇家開枝散葉了的,就過了明路,讓她做了妾。」

  姜佳氏名叫婭珠,原是福晉瓜爾佳氏的陪嫁丫頭,這兩年長成了大姑娘,容貌也一天天明艷了起來。瓜爾佳氏見六阿哥對自己雖然還是尊重的,但更寵愛富察氏和錢氏,便把姜佳氏送上了六阿哥的床,用以分富察氏和錢氏的寵。姜佳氏性情爽快,相貌艷麗,不但會唱曲兒,還精於騎射,六阿哥和她都是帶些淘氣的性子,倒很能玩在一處,六阿哥便這樣一日一日頑劣了下去。德宛雖心疼他,但想想他這樣總比當出頭鳥要強,便也只勸他幾次就隨他去了。自此,六阿哥對富察氏和錢氏也就慢慢淡了下來,整日裡往瓜爾佳氏這裡找姜佳氏玩。瓜爾佳氏雖然一開始還擔心姜佳氏受寵了會輕狂起來,然而後來一看,這丫頭只顧著淘氣了,倒像個長不大的孩子似的,便把原本那十分的防備減到了五分。


作者: o863    時間: 2012-2-17 09:14 PM

49.殤

  然而到了十二月的時候,接連得孫的喜悅被打破了。四阿哥的次子弘昐病逝了。

  雖然早就知道這孩子體弱多病,但是眼看著他過了一個又一個的坎兒,身子一日好過一日,努力長到了八歲,正是聰明可愛最是惹人喜歡的時候,居然就這麼突然的沒了。因為太醫說他是受了風才會病倒的,四阿哥惱恨極了,認為都是服侍的下人不經心才害死了自己的兒子,把滿腔喪子之痛全都發洩到了他們的身上。

  德宛也有些接受不了了。雖然見面不多,可終歸是自己的孫子。

  她還記得前些天,烏拉那拉氏帶著弘暉和弘昐給自己請安的時候,那個瘦瘦弱弱的小人兒,那樣乖巧的模樣。

  「太太,弘昐想要一匹小馬,太太跟阿瑪說好不好,阿瑪總是說等弘昐長大了再說,可弘昐已經長大了,十七叔比弘昐還小些呢,可他已經有了自己的小馬了。太太,弘昐也想要。」因為他身體弱,所以一直都沒有學過騎馬,看著差不多大的兄弟和叔叔們都開始學習騎射,他只能躲在一旁滿眼羨慕。

  「太太,阿瑪誇弘昐聰明了呢,阿瑪佈置的功課弘昐都完成的很好呢。太太,如果弘昐讀書好了,是不是阿瑪就不會再對著弘昐歎氣了,弘昐想要阿瑪高興。」

  「太太,有人說弘昐長得很好看呢,弘昐好高興,可是也有點不好意思,太太,弘昐是不是真的長的很好看呀?」

  「太太,這泥人是弘暉哥哥和弘昀弟弟送我的生日禮物,是他們偷偷到府外買的呢,很像我對不對?以後弘昐也會做一個巴圖魯,不會總是讓兄弟們照顧我,我也可以保護他們。」

  「太太……」

  「太太……」

  「娘娘。」弘昐不見了,眼前的是晴雯那寫滿了擔憂的臉。

  「好了,我沒事了,你也別瞎操心了。」

  晴雯猶豫了一下,才勸道:「娘娘,小阿哥已經是去了的,您若還是這樣悲傷,小阿哥那般孝順,又如何走得安心?」

  「我知道的,你別擔心了。」晴雯的忠心,她是知道的,然而她的心裡除了傷心,還有後悔。後悔自己為什麼不再對他好一點兒,後悔自己對他關愛不夠。

  「娘娘。這些天,奴婢看著四爺也不是太好的樣子。本來心裡就傷心,還不忘娘娘這裡,每次來都會問奴婢一聲娘娘最近心神可好些了,也托著奴婢們多開解開解娘娘,說若是因為他而帶累了娘娘的身子,四爺自己也心下難安的。娘娘,您就是不看走了的,也要看看還在的。奴婢瞧著,四爺倒是真的瘦了一大圈兒了,奴婢看著都不落忍了。」說著,晴雯還抹抹眼角。

  孫子雖疼,可終究是隔了一層的,一提到兒子,德宛總算時候振作起來了,「老四身子不好了?可有請太醫看過?」

  「娘娘,太醫看過了,說是鬱結於胸,要四爺多休息。可娘娘總是這樣,四爺哪裡休息得了,就是身子歇下了,心裡也是記掛著娘娘的。」

  待到德宛見到了四阿哥,才知道晴雯所說雖有誇大,卻也相去不遠了。這畢竟是一個在他眼前頭長了八歲的兒子,小心翼翼呵護了這麼多年,也難怪他會如此了。尤其是聽說他整日裡埋首公務以求暫時忘掉傷痛之後,德宛哪裡還顧得上自己那點兒悲傷,全部心神都轉移到四阿哥身上去了。便覺得自己這個做額娘的實在是太不稱職了,不但沒有注意到兒子最近的情緒,還讓兒子為自己操心。這樣一想,自然就振作了起來,盡想著安慰兒子了。

  「你這孩子,本來自己身體就不甚康健,還硬撐著。太醫都說了要多休息,你卻還這樣,身子是那麼好糟蹋的嗎?身體髮膚,受之父母,我這個做額娘的不許,你就不許這麼糟蹋我兒子的身子。」

  「是,兒子知道了,額娘也要保重身體才是。」

  然而雖然德宛雖然盡力振作了,但是因她身子本就不甚康健,終究還是病倒了。

  說實在話,烏拉那拉氏的確是個不錯的福晉,對府裡的孩子也都一直表現得一視同仁。哪怕現在弘昐沒了,她的確是很難過的,畢竟這孩子打從出生就抱在她身邊養的,自然感情深厚。然而即使她心底悲痛,形容憔悴,卻依然將四阿哥的後院操持的井井有條。現在德宛病倒,她還要日日來宮裡侍疾。當德宛病情漸好的時候,六福晉還好,只四福晉倒真有些搖搖欲墜的樣子了。

  康熙果然是個關心自己後宮的,見德宛這般模樣,便有些不忍了。想了想,跟四阿哥打了聲招呼就把他的嫡長子弘暉接進宮,養在德宛身邊了。

  十六和十七阿哥都已經搬去了阿哥所,德宛正是膝下空虛的時候。而弘暉呢,本就長得討喜,兼之又是個聰明乖覺的孩子,很快就讓德宛重新恢復了笑容。

  四十三年二月十三日子時,李氏生下了一個兒子。這就是後世那個倒霉孩子弘時了吧,德宛想著,一定要跟四阿哥說說,好好跟孩子相處,別整天裝嚴父把兒子都趕別人家去了。

  在哥哥過世不久生下的弘時,本就因為非嫡非長,宴席就不如何隆重,何況他同母的兄長才沒了沒多久,他出生之後十天,十九阿哥胤稷也薨了,他的滿月和百日就更是低調了。

  李氏因為身份問題,所生的兒子都由別人撫養了。長子弘昐之前是由嫡福晉烏拉那拉氏養育的,次子弘昀在側福晉伊爾根覺羅氏進門不久就被她抱走了,現在小兒子弘時又歸了嫡福晉,她身邊唯一剩下的就只有女兒多西琿一個了,就這樣還是嫡福晉特別開恩才能留在身邊撫養的。現在看著自己的兒子都和養母在一起親親熱熱的,對自己卻不甚親近,不由得就心生不平,尤其是對伊爾根覺羅氏,本來四阿哥是有升自己位分的打算的,如果不是這個伊爾根覺羅氏,自己就是側福晉了,也就能夠撫養自己的孩子了,哪裡還需要像現在這樣。

  這一年,十三阿哥和十四阿哥都娶了嫡福晉,兆佳氏和完顏氏看著也都是妥當的,德宛也就放了心。

  唯一讓她舉棋不定的就是紐鈷祿氏,凌柱之女,那個歷史上有名的福氣太后。不讓她進府吧,心裡總覺得怪怪的,讓她進府吧,想想她生的那個兒子就渾身不舒坦。然而最後,她還是讓紐鈷祿氏進了四阿哥府,做了他的格格。畢竟弘暉現在身體很好,又聰明又可愛,很得康熙的喜歡,只要弘暉活著,那弘歷就沒有上位的機會。退一萬步說,就算弘暉出了什麼差錯,那也還有伊爾根覺羅氏的兒子弘昶呢,就是輪也輪不到她紐鈷祿氏的兒子吧。反正德宛是決定了,以後多給四阿哥指些滿八旗的女子,雖然滿人確實不如漢人漂亮溫柔,但為了四阿哥未來的大業,還是滿旗女子所出的兒子多一些為好。

  而六阿哥,德宛實在是不想再把什麼名門閨秀送去給他糟蹋了,沒錯,就是糟蹋。

  自從小心埋藏了那顆還沒來得及發芽的名叫野心種子,六阿哥行事就愈加荒唐了,甚至連康熙都因為看不過眼而訓斥過他幾次,不過他都是左耳朵進,右耳朵出了。

  於是,六阿哥好色的名頭愈發響亮,甚至可以為了一個身份卑微的婢妾而冷落福晉,雖然還沒有到寵妾滅妻的地步,可已經被人瞧不慣了。

  德宛也覺得對不住這個兒媳婦。瓜爾佳氏行事有禮,對她這個婆婆也很是貼心,德宛也只能代替兒子來補償她了。幸而瓜爾佳氏還有個兒子傍身,只要這個孩子平平安安的長大了,她也就算是後半生有靠了。

  瓜爾佳氏也知道丈夫靠不住了,倒是把大部分心思放在了孩子和婆婆身上,畢竟她很清楚,抓住了這兩樣才真的抓住了立身的根本。至於六阿哥,她只希望他不要繼續更荒唐就好了。



50.拉攏

  四阿哥對自己的寶貝弟弟的表現也很是無奈。

  有心想勸勸他,又覺得至少他這樣是安全了,可看他這個樣子又免不了心疼。只能希望皇上和太子看在他如此自污的份兒上能少去撩撥他了。

  一開始四阿哥還能抽空去陪陪六阿哥,但沒幾個月,四阿哥就忙成了陀螺。最近為了應付土爾扈特部的求助,他被康熙和太子支使的團團轉,沒空教育弟弟,只能先放著,打算等自己忙完這一段兒再處理六阿哥的問題。

  土爾扈特部首領阿玉奇汗的堂侄阿拉布珠爾帶著母親和妹妹率人到西藏朝聖,結果四十二年的時候在歸途中受阻,阿拉布珠爾便只好求助於清政府了。康熙自然沒有不樂意的,在次年做出了回應,許了他們在嘉峪關外的黨河、色爾騰、馬海一帶遊牧。

  對於土爾扈特部,德宛是聽說過的,不過在她印象裡,似乎土爾扈特部東歸是在乾隆年間的事情吧,而且領導者好像應該是叫做渥巴錫,難道是自己記錯了?還是又有什麼穿越者扇動了翅膀?

  和德宛抱持同樣疑問的還有艾欣。現在的艾欣,可是已經把自己當成四阿哥的姻親了。當年落選以後,她就只能把目光轉向了有潛力的貴族大臣之家了。不過,其實她能記得的未來一片光明的人家其實也沒幾個,只有富察氏、紐鈷祿氏和章佳氏罷了。富察氏現在就已經很顯赫了,章佳氏那個潛力股阿桂,她又不知道人家老爹是誰,就只有紐鈷祿氏了。其實就算艾欣願意,富察氏和章佳氏也不願意娶回這樣一個名聲在外的媳婦。因為看過不少資料,所以艾欣記得乾隆的外公叫凌柱,兩個舅舅一個叫伊通阿,一個叫伊松阿,不過伊松阿年紀尚幼,艾欣瞄準的就是伊通阿。

  現在,艾欣已經是伊通阿的妻子,她心目中未來皇太后的大嫂了。既然做不了皇后太后之類的,那就做太后的娘家人吧,好歹以後還有個一等承恩公夫人的頭銜等著自己呢。

  可惜,自從知道自己府上紐鈷祿格格的嫂子居然就是那個李爾佳氏艾欣的時候,四阿哥對這個新格格的興趣就幾乎沒有了,當然,這也跟紐鈷祿氏平凡的長相和家世有很大的關係。

  艾欣對這個疑似蝴蝶了的土爾扈特部回歸事件極為好奇。尤其在聽說阿拉布珠爾會帶著母親、妹妹和兒子一同來覲見皇帝以謝天恩的時候,她就更好奇了。

  當然,她的好奇大部分是集中在阿拉布珠爾的妹妹身上的。帶著個女子來,艾欣直接想到了《還珠》裡的賽婭和含香,只怕這個女子的作用也是這樣了吧。

  前朝的事情後宮干涉不了,不過整個後宮的目光也都是集中在阿拉布珠爾的妹妹娜仁托婭身上的,前朝的事情她們也沒興趣。

  所以,康熙帶著朝臣撫慰阿拉布珠爾的時候,以皇太后為首的後宮諸人則在慈寧宮見到了娜仁托婭。

  在眾妃嬪看來,這是一個雖然不夠美麗但卻非常健康、非常耀眼的女子,有著陽光印記的膚色、大大的眼睛、凹凸有致的身姿,不卑不亢的氣度,實在讓人無法討厭,當然這是要以她不要被獻給皇帝為前提的。

  以貴妃為首的眾妃嬪在看到娜仁托婭胸前那兩根大辮子的時候,笑的就更加溫和,也更加真誠了。

  「好孩子,你們背井離鄉這麼久,真是難為你了,一路上一定辛苦極了。」皇太后對她很是溫和慈祥。

  「回皇太后,娜仁托婭不覺得辛苦。看著自己的族人可以安定生活,娜仁托婭只覺得心裡歡喜。若不是皇上仁慈,我們的族人只怕……」娜仁托婭對大清是真的充滿了感恩之情。

  「好了,都過去了,以後會好起來的。」看著這個女孩子,皇太后和貴妃都想起了自己的家鄉,那再也回不去的美麗大草原。皇宮雖然是世上第一溫柔富貴鄉,卻沒有草原上那樣遼闊的天空和自由自在的人們。

  第二天,德宛才知道,娜仁托婭是個新上任的寡婦,丈夫在這次衝突中喪生,只留下了一兒一女,兒子叫寶門巴雅爾,女兒叫烏仁圖雅。為了感謝大清對他們土爾扈特部的幫助,阿拉布珠爾自願將唯一的兒子丹忠和外甥寶門巴雅爾留在京城,充當侍衛。

  這兄妹兩個都把自己唯一的兒子留了下來,足見其誠意。康熙不過稍微推辭了幾句,就做出推卻不過的樣子,接受了土爾扈特部的誠意。

  丹忠已經二十歲了,就在宮裡做了一個侍衛,而寶門巴雅爾才十歲,就被派到十六阿哥身邊,做了習武的陪練。

  而就在四阿哥正盤算著等忙完了這一段兒,就找個時間好好跟六阿哥談談的時候,八阿哥一夥兒也出手了。

  「六哥,怎麼臉色不大好?」都住在京城裡,碰到幾個兄弟也不算什麼大不了的。這不,六阿哥就和八、九、十、十一這三個阿哥在茶樓裡碰面了,哥兒幾個就移步包廂了。

  「沒什麼。」今天又被太子挑了刺兒發作了一頓,還是當著那麼多大臣奴才的面兒,素來好面子又是塊兒暴碳的六阿哥哪裡忍得住,和太子大鬧了一場直接撂挑子走人了。不久仗著自己是太子嗎?如果你不是太子哪裡能這樣發作爺?

  「可是六哥又被太子殿下訓斥了?這幾天似乎太子爺心情不大好,昨兒個又被皇阿瑪訓斥了,六哥素來和太子殿下走得近,被遷怒也是難免的,還是想開些的好,畢竟雖然同是皇阿瑪的兒子,同是兄弟,可太子殿下是君,咱們是臣呀。」八阿哥一臉的關心。

  「那四哥呢?你們素來是一塊兒的,怎麼也不幫著勸勸太子爺,他說話似乎太子爺還是能聽進去的。」九阿哥在一旁問道。

  六阿哥不知道該怎麼說,只能歎口氣。一開始四哥也會勸太子,可是四哥越護著自己太子就越看自己不順眼,這樣下來,四哥哪裡還敢替自己分說。現在只怕還在被太子奴役著呢吧,想著太子總是把最苦最難最得罪人的差事給四哥,他就覺得不痛快,這分明就是在欺負壓搾他們兄弟嘛,虧四哥還對他那麼忠心。四哥什麼都好,就是為人太迂了些,就是太子負了他只怕他也不肯負太子的,真是太傻了!

  九阿哥衝著十一阿哥一瞟,十一阿哥笑道:「四哥就是為人太過認真了,他自己給太子做牛做馬也就罷了,還要拉上親弟弟一起,要是能享福也就罷了,還要累得六哥被訓斥,真讓人搞不清他到底和太子親近還是和六哥親近了。不過,想想他的性子,可不就是這樣事事較真嗎?我們這些做弟弟的看著他都替他累得慌。」

  「就是,每天做牛做馬累個半死還落不著個好字,便是我們看了都心疼四哥得緊呢。倒不如和弟弟們一起,每天吃喝玩樂,豈不快哉?」十阿哥也立即出言贊同。十阿哥和六阿哥性子有些相似,在一起感情也比旁的異母兄弟好不少,見他不樂意聽別人說四阿哥的不好,便忙開口了。

  「可不是,每日看著你們逍遙自在,我這個做哥哥的可真是羨慕得很哪。可惜不得空,實在是……」六阿哥搖搖頭,看起來甚是遺憾,哪裡看得出來不久前他還很看不起八阿哥呢。

  「六哥何必羨慕咱們呢?咱們倒是想多親近親近六哥呢,就怕六哥嫌弟弟們不知上進呢。」八阿哥笑得一臉春風。

  「自家兄弟,本就該多親近的,說這些太外道了。以後六哥家的大門可隨時為你們敞開著的,可別怕麻煩了哥哥,哥哥我本就是最愛熱鬧的人。」六阿哥很是豪爽。

  此後,六阿哥和八、九、十、十一阿哥走得倒是越來越近。

  等四阿哥騰出空來的時候,六阿哥府裡已經多出了許多的美人兒來,甚至還有九阿哥送來的揚州瘦馬。

  四阿哥臉都綠了。原本他就和九阿哥關係不睦,而八阿哥他們對太子的態度他也是知道的,現在老六居然和這些人攪和在了一起,真是胡來,太胡來了!

  「老六,你知道你在做什麼嗎?你還嫌太子對你的猜忌少了是吧?你還嫌現在形勢不夠亂嗎?」四阿哥真恨不能把這傢伙拎出去再狠揍個幾頓。

  「四哥,我自然知道我要做什麼的。你不必擔心我,還是擔心一下你自己吧。我知道,你一直把我當沒長大的孩子看待,可就算我是個傻子也知道何謂擇良木而棲,就算現在沒有良木,也不至於靠在枯木上等死。哥,你也別再死腦筋了。」

  「老六,君臣之道你忘了嗎?」禍從口出呀,四阿哥真想縫住他的嘴巴。

  「哥,你怎麼就這麼轉不過彎兒來呢?你就不能聽我一句嗎?」

  「這種事情,我只聽皇上的,只要他一日還是太子,我就一日恪守君臣之道。」

  「那他萬一……」六阿哥說了一半,目光緊緊盯著四阿哥。

  「那他還是咱們的二哥,老六,你別忘了皇阿瑪自小是怎麼教你的,孝事父母,友愛兄弟,皇阿瑪的教誨你都聽到哪裡去了?」四阿哥實在是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才抑制住自己想一巴掌打醒他的衝動,這個蠢材怎麼就是自己的弟弟呢?


作者: o863    時間: 2012-2-17 09:14 PM

51.兒女

  六阿哥和八阿哥一夥兒交好的事情可不是什麼秘密,他絕對是光明正大的進行著交往活動。

  德宛知道了他和八阿哥關係親近的時候,驚得險些一口氣沒上來。

  這孩子到底在想什麼呢?現在德宛真的有怨恨老天的衝動了,為什麼要讓她穿成德妃呢?就是穿成太后她也不想再做德妃了,養個兒子都二十多了還得為他操心,還不如皇太后那樣能含飴弄孫盡享尊貴呢。

  「老六,額娘聽說你最近和八阿哥走得很近?」德宛努力擺出慈母的樣子來,雖然現在她最想做的事情就是好好收拾他一頓。

  「是呀。大家都是兄弟,在一起說說話,喝喝酒嘛。」說著,收起笑臉,對德宛說,「額娘,你放心,兒子不是傻子,有些事兒我看不見也聽不見,兒子就專心孝敬皇阿瑪了。」皇上不是想過拿自己來磨太子嗎,反正現在太子已經對他有了疑心了,自己也再也受不了這份憋屈了,那他就完成皇上的心願,看看在這麼多磨刀石的共同努力下,太子這把劍是能更鋒利,還是,徹底斷掉。

  雖然聽六阿哥這般說法,可德宛還是無法放心,畢竟她身處深宮,他在外面做些什麼自己根本就是鞭長莫及。「老六,額娘真的希望你能夠知道自己在做些什麼,沒走一步都想想,別再莽撞了。咱們平平安安的不好嗎,何苦亂摻和那些事兒,讓自己也不得平靜。」

  若是她不知道歷史,也許她不會這麼擔憂,可偏偏她知道四阿哥和十四阿哥早晚也會開始對那把椅子產生想法,本來擔憂這兩個兄弟鬩牆就夠她受的了,誰想到這個本來已經壓下去的又跳起來了。

  可德宛知道,這一次自己是真的壓不住他了。可是她是真的不願意讓他去拼去搶,若是他真的有那樣的資質,她自然不會太過攔阻,就算他會被碰得頭破血流她也會放手讓他去搏一搏,可明明六阿哥沒這樣的能力,明明他一點兒都不適合呀。

  然而,德宛還是沒能勸得六阿哥回心轉意。他是個孝順的孩子,但孝順可不代表他會事事都順著父母,當他強起來的時候,真的是十頭牛都拉不回來。

  罷了,既然自己攔不住他,就只能努力不讓他們兄弟反目了,至少,不要做出太傷害對方感情的事情來。

  德宛擔憂的時候,正是通貴人激動不已的時候。

  當然,這不是說通貴人和德宛有什麼不對付,只是今年確實對通貴人太過重要了。雖然她生了二子一女,但唯一活下來的只有這最小的一個女兒十格格尼瑪尼。

  雖身處後宮,可通貴人還是知道最近準噶爾部有些不穩,至少前些日子見到的娜仁托婭他們一行人不就是受了準噶爾部策旺阿拉布坦的阻撓嗎?因此她一直擔心自己的女兒會被送去漠西蒙古和親。結果這次康熙倒是提前跟她通了氣兒,她的尼瑪尼大約是要被嫁往漠南蒙古的。雖然依然相隔遙遠,但是有了漠西蒙古做對比,通貴人對現在的情況真是感激到了極致。

  年底的時候,十格格被封為和碩純愨公主,被嫁與蒙古博爾濟吉持氏喀爾喀台吉策凌。

  雖然通貴人滿足了,可純愨公主卻很是不滿意。

  雖然一開始很擔心嫁往漠西蒙古,可一旦能夠到漠南蒙古的喜悅沉澱下來以後,她開始覺得委屈了。

  在康熙的親生女兒中,二公主榮憲嫁的是郡王之子,現在已經襲了巴林部札薩克多羅郡王之位了;三公主端靜嫁的也是郡王之子,也已經襲了喀喇沁杜凌郡王爵位;四公主嫁的直接就是一個郡王;五公主昭惠和六公主溫憲不能比,人家直接嫁京裡了,嫁的還都是一等公子孫,明擺著額駙以後定是要襲爵的。可到了自己這裡,就一下子變成台吉了。二、五、六三位公主出身比她好,她比不了,可三、四兩位公主也都是貴人出的,憑什麼她們都能比自己嫁得高?台吉和郡王畢竟差太遠了,純愨的心理自然失衡了。

  德宛來看她的時候,她就是一副愁眉不展的模樣。德宛自然不會想到別的方面去,只當她是「婚前恐懼症」呢。

  對著純愨,德宛直接就想起了自己的噶盧岱,噶盧岱和尼瑪尼年紀差不多,現在尼瑪尼一嫁,她的噶盧岱離開的日子也就不遠了。

  許是因為想起了自己的女兒,德宛看著純愨也不由得更加憐惜起來,「你好歹也不用兩眼一摸黑的嫁去了,這個策凌在京城呆了十多年,一直留在內廷學習。皇上這些年對他的喜愛也不下於皇子。雖然本宮不曾親見,但你四哥哥卻是見過的,說相貌品行都是稱得上百里挑一的。可見你皇阿瑪是真心疼你的。雖然現在品級不高,但他自己有能耐總要比靠祖蔭的強多了,況且人又溫厚,你嫁過去也不必擔心額駙性子不好。」

  純愨聽得這話,又想起四公主的額駙正是一個扶不起的阿斗,便把原先的十分委屈去了七八分。

  看過了尼瑪尼,德宛自然不能不憂心自己的噶盧岱。這孩子已是十九歲了,正該是出嫁的年紀。德宛想著很快她也要離開,便忍不住心裡難過。

  然而,沒過兩天,噶盧岱就鬧出了一場事來。

  原來為了安撫拉攏土爾扈特部這部分人,康熙就想要給他們降下一些恩典來。況且丹忠是個英武的勇士,康熙對他印象很好,便想要把自己的女兒嫁給他。

  康熙看中的是袁貴人的十三格格珠蘭。至於噶盧岱,康熙是真的沒想過要把她嫁給丹忠的。畢竟土爾扈特部現在回歸清朝的屬眾不過數千,精兵不過五百,雖然土爾扈特人個個悍勇非常,可終究還是勢單力薄,又有著一些不確定性,況且距離又太過遙遠了。即使一定要把噶盧岱嫁到蒙古,康熙也是寧肯把她嫁到漠南蒙古,找一個勢力強勁、生活富裕的部族的。

  然而康熙透出這個意思的時候,雖然袁貴人不敢說什麼,可珠蘭心中卻是怨恨的。她怨恨的直接體現就是仇視噶盧岱。

  本來噶盧岱和珠蘭的感情還是不錯的,然而康熙這樣偏心的決定確實讓珠蘭很是傷心。明明都是女兒,做父親的卻偏心到如此明顯的地步,她怎麼可能不難過。對於康熙的旨意,她自然是不敢反抗的,不過心裡卻終究存了一個大大的疙瘩。

  噶盧岱因珠蘭的日益疏遠終究有些悶悶不樂,便尋了個稍暖些的日子到外面疏散疏散。一時走到梅花叢裡,見紅梅映著白雪,煞是精神,便歎道:「這些日子我只因著心情不好,竟不知這滿園的梅花開了。若非今日偶然興起,可真要辜負了這一片美景了。只是太后和額娘俱是畏寒的,一至冬日就整日裡難得出來,怕是賞不得這好風光了。」說著便要親自去選幾枝好的送人。

  當然,噶盧岱做的不過是抱著手爐在一旁動動嘴巴罷了,正經動手的都是跟了出來的下人。

  「你回去跟探春說一聲,讓她取了前日裡四哥哥送的那對瓶子,插了梅花分別送到太后和額娘那裡去。」

  且不說太后和德宛得了噶盧岱送的梅花的高興,只說這裡噶盧岱的不痛快了。

  原來走了這老遠,又忙了半天,噶盧岱自己也有些累了,便讓人收拾好了地方好歇息。

  宮裡這些大小主子們出來走動,可不只是帶一群人而已,那些零零碎碎的從車轎到吃食甚至連官房都帶著,以備不時之需。噶盧岱看她們一旁忙碌,自己就站在牆角處邊賞景邊等著。

  不過,皇宮的牆都是會說話的,這話卻不假。

  「你可聽說了,好像皇上有意要把十三格格嫁給那個什麼部阿什麼珠的兒子呢,好像就是丹忠侍衛呢。」

  「嘁,這事有幾個不知道的,偏你當什麼似的跑來嚼舌頭子。」

  「這凡事哪瞞得過姐姐去?不過我就是覺得奇怪罷了。明明十二格格比十三格格還大一歲呢,也是沒有擇了額駙的,怎麼偏偏選了十三格格倒忘了十二格格?」

  「呸!你這賊丫頭,在宮裡待了這麼些日子了還不知道什麼話當說什麼話不當說嗎?主子的是非也是咱們說得的?到時候小心你的皮!」

  「好姐姐,我以後再不敢了。只是替十三格格不平罷了,並不敢對主子不敬的。」

  噶盧岱眼神一暗,手指狠狠揉著帕子。一旁的宮女想勸些什麼卻被她一眼瞪了回去。

  那邊的人說的熱鬧,這裡的話題中心人物之一卻是慢慢平靜了下來,不過一揮手,立馬有人會意離開了。

  第二天,大家都知道了十二格格獨自前去求見了皇帝。父女兩個在一起談了許久,也不知道說了些什麼,只十二格格出來的時候眼圈紅紅的。

  沒幾日,皇帝便下了幾道聖旨,阿拉布珠爾被封固山貝子;噶盧岱被封為和碩懿靜公主,指婚給固山貝子阿拉布珠爾之子丹忠,定於康熙四十四年六月成婚;珠蘭被封為和碩愨靜公主,指婚與散秩大臣、一等男孫承運,定於康熙四十四年十月成婚。



52.公主

  雖然女兒不得已嫁給丹忠,雖然丹忠在康熙和德宛眼中都不是什麼上好的女婿人選,但是這樁婚事還是有一點好處的,那就是丹忠暫時可以留在京城,直至阿拉布珠爾年老。

  在康熙看來,噶盧岱比珠蘭強多了,這不只是因為平日裡噶盧岱跟他的感情更好一些,單單針對這件事情來說,康熙就覺得噶盧岱比珠蘭更大氣、更識大體。要說起和親,大清這麼多公主哪個是自願的,當初四公主嫁到漠西的時候,明知道對方是多麼的庸劣無能,明知道自己所嫁遙遠,即使心中淒苦,可卻從不曾失了大清公主的氣度,他還記得這個女兒離開時挺得直直的脊樑,還記得這些年這個女兒在遙遠的喀爾喀蒙古為她的皇父所做的一切。雖然他也曾對這個女兒過度干涉政事有些不滿,但是不可否認,自己想起自己女兒的本事也是忍不住有些驕傲的,真是可惜生作了女兒身呀,再跟珠蘭一對比,就愈發顯得四公主的好處來。

  想到了她的好處,自然也就想到了這個女兒到現在還只是個和碩公主,還沒封號呢。於是,康熙在感性大發之時大筆一揮,發了聖旨出去,在四十三年底,四公主終於由和碩公主變成了和碩恪靖公主。

  到了四十四年二月,康熙的好心情被打破了。十九格格薨,其實算不得什麼大事,皇宮裡沒了的阿哥格格加起來也有十六七個了,只不過十九格格的額娘是最近兩年康熙很是寵愛的庶妃高氏,再加上高氏在去年剛沒了一個阿哥,今年初就又沒了女兒,真是哭得肝腸寸斷、痛不欲生。

  看著自己這陣子正喜歡的女人悲傷成這個樣子,又想起這一對可愛的兒女,也不禁悲從中來。

  於是,康熙就帶著這樣慘淡的心情開始了他的第五次南巡。

  德宛依舊沒能跟著康熙一起出去。隨駕的都是這些年受寵的年輕嬪妃,比如和嬪、王氏和高氏。

  康熙走了,宮裡女人沒了爭奪的對象,再加上皇太后和貴妃坐鎮,宮裡倒是太平和順。只是最近德宛比從前更加深居簡出了。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宜妃見著德宛也不再是一副皮笑肉不笑的模樣了,真是親熱了許多,就連那笑都真誠不少,同樣惠妃也對她親近了起來。德宛自然知道是為了什麼,不就是六阿哥那個混賬嗎?德宛雖然不好拒絕宜妃和惠妃的親近,但惹不起總躲得起吧。

  在康熙出巡的日子裡,德宛的時間大部分都呆在了皇太后身邊。有時候會碰到五福晉帶了小阿哥們來給太后請安,弘暉和他們倒是更能博太后一笑了。

  五阿哥長子弘升和弘暉同歲,這兩個在一起也最是投契。自弘昐沒了,弘暉就覺得寂寥了許多,而弘升在府裡也一直沒有同齡的兄弟一起玩,現在這兩個湊到了一起,倒像是鐵塊兒遇見了吸鐵石,再不想分開。太后看他們這樣,心裡高興,便把弘升和弘暉哥兒倆都留在了自己身邊陪著自己解悶兒。

  其餘的時間,德宛都一心撲在了小女兒噶盧岱的婚事上。

  「好孩子,你這一嫁,額娘真是……」德宛摸著噶盧岱的小臉,總覺得時間過得好快,明明昨天還是個小嬰孩,如今就要出嫁了。哈宜乎和薩伊堪都嫁得近,她並不如何擔憂,可唯有這個孩子,就算暫時能留在京裡,可總歸有一天是要跟著丹忠回到草原上去的。

  「額娘,你不要擔心女兒了。幾個姐姐都可以,為什麼女兒反倒不行了?恪靖皇姐能做到的,我懿靜也能做到。況且我還能在京裡呆上好些年呢,額娘還有什麼不放心的?」噶盧岱依偎在德宛懷裡,微笑著說道。

  「額娘知道,我的小鳳凰長大了。」長大了,就要飛走了。德宛真恨不能把她藏起來,再不被人找到。

  哈宜乎和薩伊堪也都進宮來看望妹妹。

  德宛看著哈宜乎的大肚子,很是有些擔心,「怎麼肚子這麼大?是不是這幾個月都只吃不動了,瞧你這模樣,都快變成小豬了。」這丫頭實在胖過火了吧。

  「額娘~~」哈宜乎哼哼著撒起嬌來,不過很快就又垮下了臉來,「額娘,我真的胖了很多嗎?」

  「傻孩子,就算有了身子也不能這樣的,孩子太胖了怕是不好生。回去以後每天也要動一動,多走動走動,知道了嗎?」

  「是,我記住了。」額娘生了那麼多兒女,自然是清楚的,哈宜乎哪裡可能不聽。

  看著哈宜乎圓乎乎的身子,德宛笑得好生滿足。哈宜乎嫁了五六年,一直都沒有動靜,薩伊堪早早有了兒子傍身,可哈宜乎吃了不少補藥卻什麼作用都沒有起到,德宛也因此一直都很擔心。雖然她是公主,身份尊貴,可若是沒有自己的孩子,日子還是不好過的。她也曾想過是不是陪嫁嬤嬤們刁難小夫妻,可那些嬤嬤卻都是從內務府裡挑的老實有眼色的,並不敢刁難哈宜乎。總算在四十三年下半年的時候,哈宜乎被診出有了身子,德宛這才鬆了口氣。不管這胎是男是女,至少能生就證明她身子沒問題。

  「還有薩伊堪,好容易進宮來看看額娘,怎麼也不帶額爾登額來,這麼些日子沒見他,額娘可真是想他呢。」德宛說的額爾登額正是薩伊堪的獨子,今年兩歲。

  「額娘,今兒個因為是陪著姐姐來的,哪裡敢帶那個小魔星呀。那臭小子正是淘氣的時候,萬一衝撞了姐姐可怎麼辦。這裡面可是有我的小外甥的,哪能不當心著點兒?」薩伊堪對那個寶貝兒子寵得跟什麼似的,恨不能把他寵上天去,也就養出他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來。

  德宛的日子就這樣悠閒,看看孩子,陪陪婆婆,很是愜意。

  當康熙回來的時候,雖然面上含笑,但大家都覺得自打康熙出現,本來就不高的氣溫似乎又降了些。

  果然,從第二天起就有人遭了殃。

  康熙下了一道旨意把貴人賈氏降為了常在,過了不久康熙原本還算是寵幸的一個太監也突然間失了寵,然後就消失在宮城之中,彷彿從來都沒有過這麼個人一樣。沒幾天,康熙又下令嚴禁太監與各宮女子認親戚、叔伯、姐妹,違者置於重典。

  這命令一下,倒是讓整個後宮既放下了心又懸起了心。

  放心是因為總算知道這段時間康熙心情不豫的原因是什麼了,總算不必整日裡提心吊膽了。而懸心是因為太監與宮女認親戚是常事兒,哪個宮裡都有的,主子們也素來是睜隻眼閉只眼的。尤其有的主子最喜歡跟乾清宮的太監宮女套近乎,萬一皇帝動了真格兒,擼上一邊,準能查出不少貓膩的。

  不過,好在康熙似乎並不打算太過較真兒,也沒有波及太過,不過處置了幾個殺雞儆猴罷了。可是後宮卻是因為康熙此舉突然間消停了下來。當然這消停能持續多久,誰也說不準。不過讓德宛驚訝的是,居然連太子也安靜下來了,而且他的安靜,似乎正是從敬嬪變成敬貴人以後才開始的。

  大家都消停了,德宛就更加深居簡出了,本來她目前追求的就是低調再低調。現在十六阿哥和十七阿哥也都進了阿哥所,等小女兒出嫁以後,德宛這裡就只剩下弘暉能伴著了,可弘暉還要分出時間學習和陪伴太后,雖然難免孤獨了點兒,卻也不似從前那樣招人眼了。

  許是因為將要嫁人的緣故,噶盧岱時不時就會焦躁不安起來。德宛心疼女兒,只能偶爾帶著她出來走走散心。

  不過既然出來走動,難免遇到不想見到的人。

  「這個時候,怕是書房該是休息了,兒臣想送些糕點給弟弟們。」噶盧岱笑吟吟的,看起來似乎心情好多了。

  「去吧,別呆久了耽誤他們用功。額娘就在那個亭子裡等你。」不遠處正有一個亭子。

  「是,兒臣曉得的。」噶盧岱說完就帶了一串兒粽子離開了。

  看著那浩浩蕩蕩的隊伍,德宛歎口氣,這就是皇宮,連出來走走都要帶著一群人看著守著,這樣的陣仗,真是讓人無語。所以,她才不喜歡出來走動嘛,太麻煩了。

  「公主,前面似乎是袁貴人。」探春眼尖,先發現了前面的人。

  噶盧岱四下一看,沒有別的路了。可是對著袁貴人,她知道現在自己很難給她好聲氣,真是不想看到這個女人。

  懿靜公主?袁貴人看到噶盧岱也有些錯愕。雖然噶盧岱一副沒看到她的模樣,可袁貴人畢竟品級低微,只能忍受著噶盧岱的無視行了頷首禮。

  「是袁貴人呀。」似乎才被宮女們請安的聲音驚醒,噶盧岱終於施捨給袁貴人一個眼神兒,「愨靖妹妹最近還好嗎?似乎總不見她呢。」

  袁貴人一滯,賠笑道:「愨靖最近很好,怕是有些不好意思吧。」

  其實愨靖究竟怎樣她也不是很清楚,畢竟愨靖是榮妃養著的,自己哪裡插得上手,就連看她幾眼都沒什麼機會。況且雖然都在備嫁,但有個懿靜公主在前,愨靖倒是被冷落了。

  「是這樣呀。那袁貴人想來是要去看愨靖妹妹去了,本宮就不打擾袁貴人了。」

  袁貴人看著懿靜公主遠去的身影,白著臉說了一聲「回吧。」


作者: o863    時間: 2012-2-17 09:15 PM

53.風急浪高

  時間就這樣快一陣兒慢一陣兒的過去了。

  噶盧岱和愨靖先後都嫁了出去,康熙也看羅馬教廷死活不順眼了,六阿哥的新歡姜佳氏連著夭折了兩個兒子,四十五年宮裡又多了個二十阿哥,四阿哥側福晉伊爾根覺羅氏又得了個小阿哥,四十六年康熙南巡又帶回來三個年輕的妹妹。

  日子實在是無聊,德宛每日只能興致勃勃的看和嬪和王氏這兩個舊愛和這三個新歡的鬧騰了。

  四阿哥依然跟在太子爺後面做他的忠臣直臣,倒是讓那些大儒們覺得很順眼。不過他的表情卻是越來越少了。據說在外面的時候甚至常常是面無表情,讓那些有心討好他的大臣都不敢上前了。十四阿哥說起四阿哥的威嚴的時候,真是兩眼冒光。

  至於六阿哥,德宛已經放羊吃草了。當然,這是因為六阿哥雖然跟八阿哥他們交好,卻並未跟著他們一起去交結百官,不過是跟著十阿哥一起犯渾罷了,顯然還不是八爺黨主力,充其量在外圍晃悠兩圈。現在六、十兩個阿哥也得了響亮的外號——「混世魔王」和「十霸王」。用六阿哥的話說,不管咋地,好歹爺現在也是「王」了。

  好吧,就當他是王吧。

  然而,現在,康熙四十七年,從年初德宛就開始惴惴不安了起來,再也沒有了前兩年看戲的逍遙勁頭。

  康熙四十七年,多麼洶湧澎湃的一年呀。

  德宛看著六、十三、十四、十六、十七五個阿哥,都長這麼大了,可在她眼中卻還是那樣小小的一團兒。

  馬上,他們就要跟著他們的皇阿瑪去塞外了。德宛也想過,要不要想什麼借口讓他們躲開這一次。可惜,這幾個傢伙聽到能出去都興奮的臉泛紅光,恨不能立時就出發,德宛完全拿他們沒辦法,總不能給他們下藥吧。

  德宛無法,只能跟他們幾個囑咐了又囑咐,什麼晚上好好在自己帳子裡待著啦,好奇心別太重啦,說的人不煩,聽的人都想逃了。

  這次同去的依然有王氏,也許是因為她的三個兒子都要一同去,所以這幾天她格外的容光煥發。

  德宛在宮裡呆了這麼長時間,似乎心也不若從前柔軟了。即使明知道王氏的幼子命不長了,卻依然沒什麼感觸。許是因為宮裡死掉的孩子太多了吧。

  大隊人馬浩浩蕩蕩離開了,幸好四阿哥還是留了下來的。四阿哥公務繁忙,六阿哥卻幾乎是閒人一個,便時不時來陪德宛說說話。

  然而德宛卻還是止不住的慌張,她實在擔心那四個小子會不會受到什麼牽連。

  康熙一行人的消息源源不斷傳來,聽得德宛那叫一個詫異。

  多數消息都是關於太子的,比如說太子暴戾,恣意打罵宗室大臣乃至兵丁,甚至還有太子鞭撻平郡王訥爾蘇的實況轉播。在比如說,擅自截留蒙古貢品,還有放縱奶爸凌普敲詐下屬之類。

  隨著這些消息一起傳來的還有康熙對此的態度:「欲分朕威柄,以恣其行事也。」

  這樣的話一出,後宮諸人都未曾料到。雖然都知道康熙已經漸漸對太子不滿了,可是卻也仍是以袒護為主的,更不要說是這樣嚴厲的話語了。

  其實德宛對太子惡行的真實性是持懷疑態度的。當然,因為康熙的猜忌,太子近些年確實有很多失當之處,可這也大都是康熙逼出來的。而且,雖然太子有些荒唐了,可這絕對不代表他是傻子,在康熙面前他還是很能裝樣子的。所以德宛根本不相信,和康熙距離如此之近的時候,太子敢做這些絕對會觸怒康熙的事情。

  而最清楚這些事情來龍去脈的大約就是康熙了吧,這個耳目遍地都是的皇帝,怎麼可能不知道。那麼他說這句話是什麼意思,又預示了什麼?

  德宛這時候終於承認康熙說的對了,自己真的是個笨蛋呀。

  消息一撥撥的傳來,大家的心思不活動才有鬼。至少惠妃、宜妃和榮妃這三個的腰桿子就挺得很直,尤其是惠妃,連貴妃都不敢奪其鋒芒。而有惠妃在前面頂著,宜妃和榮妃的得意就幾乎顯不大出來了。

  當然,德宛看著惠妃的時候,頭腦裡出現的一句話就是:天欲令其亡,必先使其狂。怪不得大阿哥後來那樣狂妄呢,原來根子在這裡。

  八月的時候,德宛想著,時間怕是快到了。而和她一樣情緒低落的還有十阿哥。甚至德宛還聽說這小子居然和八阿哥、九兩個有了齟齬。後來,十阿哥回府之後,據說還狠狠砸了一通東西,裡面也傳出什麼怒罵生,隱隱能聽到「十一」「十八」之類的字眼。

  到底是怎麼回事?德宛總覺得不對勁兒,可卻沒有時間去思量了。

  她擔心的事情終於發生了。

  消息傳了回來,德宛不用看都知道發生了什麼,看了也不過是更加印證了而已。

  十八阿哥病重,四阿哥被康熙叫走了。

  再接著,布爾哈蘇台行宮,太子被廢了。而和太子親近的一些人都被天子之怒波及送了性命,十三阿哥也失去了自由。

  一時間,京城混亂了起來,從宮外到宮內謠言滿天飛,比如說十八阿哥是無意中發現了太子醜事才被滅口的,比如說十三阿哥兩面三刀。三、四、五幾個阿哥更是忙的腳不沾地。德宛管不了別的宮,但自己的宮還是管得了的,當即命令大家都乖乖的閉嘴,誰敢再胡亂傳話,一旦發現了當下打死。

  許是德宛平日裡的菩薩形象塑造的太過成功,果真有個小太監被踢出來當了出頭鳥,也最快速度變成了死鳥。

  九月份,康熙終於帶著兒子和臣子們回到了京城。

  德宛見到康熙的時候,真是嚇了一跳。雖然已經有了心理準備,然而還是被康熙的模樣驚著了。走之前英姿勃發,看著如同三十出頭的康熙,現在豁然間老了十歲,精神也不濟了,身體也消瘦了不少,就連鬢邊的白髮都多了不少。看來,康熙的打擊真是受大發了。

  康熙回來後的第一件事,就是宣佈對廢太子的處置:把他拘在了上駟院旁專門安設的氈帷裡,又命直郡王和四貝勒一起看守他。

  而十三阿哥的事情,德宛也實在是一頭霧水。問了同去的幾個孩子,可大家都不知道究竟是怎麼回事。只有六阿哥神思不屬。

  等其他兄弟離開以後,六阿哥單獨和德宛說了一陣子的話。

  「額娘,兒子懷疑十三弟和十八弟的事情恐怕和十一弟有關。」

  「噢?你如何得知?」

  「那日,兒子正和十一弟在一起到外面騎馬,無意中聽見十三弟告訴十四弟那幾日傍晚不要到湖邊去。後來十四弟也私下告訴了兒子,兒子也沒太放在心上。可沒兩天,十八弟就出事了,兒子親見他神色慌張似乎被嚇到了一樣回到帳篷裡,渾身濕答答的,然後第二天十八弟就生了病。這樣,兒子無法不懷疑十一弟。」

  「還有,」六阿哥又想了想,「那幾日十三弟和十八弟好像也不太對付,似乎是因為十三弟母家的什麼人在江南被李煦給刁難了,額娘也知道,那李煦是王庶妃的表哥,十三弟素來心氣高,自然不高興,後來好巧不巧的,十八弟就衝撞了十三弟,被十三弟訓斥了一頓,卻恰巧被皇阿瑪撞了個正著,結果十三弟就被皇阿瑪訓斥了。這事兒也太巧了吧,尤其是,兒臣後來打聽到,之前十八弟一直是和十一弟在一起的,誰知道是不是十一對著十八說了些什麼。」

  德宛聽得心底泛起了冷氣,這個十一阿哥,真是不簡單。

  「以後可千萬小心一些,別和他走太近了,省的被他賣了還要給他數錢。」

  「是,兒子知道的。而且,只怕他下一個目標還輪不到兒子呢,大概應該是直郡王吧。」

  「直郡王?你如何知道?」德宛記得歷史上確實下一個倒霉的就是大阿哥直郡王,不過這小子怎麼知道的?

  「這還不簡單嗎?他自太子被廢之後,就和直郡王走得很近。兒子曾親耳聽到他對直郡王說了好些不像樣的話,什麼立儲不以嫡便以長,如今嫡已是沒希望了,自然當以長了。還有誇直郡王軍工赫赫之類的,兒子看來,直郡王已經被他捧得快要不知道自己是誰了。」

  然而,這幾天,在德宛看來,似乎六阿哥和大阿哥接觸並沒有那樣多,反而是和三阿哥更親近一些。說的也都是大阿哥的好處,乍一聽倒像是替大阿哥拉攏人一般,不過要是細聽起來這些好處中說的最多的就是大阿哥的排行問題了,無嫡立長,大阿哥佔了個長,自然當立。

  德宛冷冷一笑,六阿哥果然不簡單,這也不知道是在幫大阿哥還是在害大阿哥呢。

  長子,若是大阿哥也完了,那長子不就是三阿哥了嗎?何況他還是除了大阿哥以外唯一的封了王的皇子呢。

  不過,十一阿哥也太活躍了些吧,也不怕被人懷疑嗎?這宮裡可沒有傻子呀。

  德宛沒想到的是賈常在。自從太子被廢以來,她就越來越畏縮起來。康熙回來以後,誰都沒想到第一夜就翻了她的牌子。德宛還奇怪了一下,然而次日回來以後,賈常在就臥病在床,沒幾日竟然就沒了。



54.爭鬥

  果然,沒幾天,大阿哥就受到了重大打擊。

  雖然身處深宮,對前朝之事不大清楚,不過德宛還是知道了康熙怒罵直郡王勾結八貝勒欲害太子,還發表聲明說他絕無立直郡王為皇太子之意,接著,就有個當初紅透了半邊天的相士倒了大霉。當然一起倒霉的還有八阿哥、六阿哥、九阿哥和十一阿哥。八阿哥被大阿哥連累,康熙斥之為「柔奸成性,妄蓄大志」,並要將其鎖拿審問,而六、九兩個阿哥是在勸阻的時候被康熙甩了倆大鍋貼,而十一阿哥則是直接挨了二十板子。德宛不得不懷疑,這挨打恐怕不只是因為勸阻康熙吧,否則怎麼六、九兩個就沒挨板子呢?是不是康熙知道十一阿哥最近太積極了,才給他這樣一個教訓?

  看著兒子臉上那鮮紅的巴掌印,德宛心疼得臉直抽抽。這康熙也太過了吧,不過一巴掌就抽成這樣,這該是用了多大的力氣呀。難道這些天要六阿哥都頂著這麼一張臉見人嗎,該多傷這孩子自尊心呀。

  「額娘,沒事兒,就看著重,其實一點兒都不疼。」六阿哥連說話都不大利索了。

  德宛看著六阿哥一邊說不疼,一邊猛吸氣,哪裡還忍得住,抱著他就掉上了金豆子。

  「額娘,別,別哭呀。」六阿哥傻眼兒了,他可從來都沒見過自己額娘掉眼淚的樣子,頓時手足無措起來,「兒子真的沒事兒,真的。」

  「罷了,你以後可別再衝動了。你皇阿瑪本來最近就難受,你可別再給他添堵了,啊。」德宛一邊兒擦眼淚一邊兒交代著,萬一這小子再犯渾,這會兒康熙可未必會當笑話看了,只怕直接就一龍爪把他摁沒了。

  「額娘,你放心吧,兒子又不是傻子。」

  雖然六阿哥答應了德宛自己以後一定安分守己做個乖小孩兒,不過在德宛眼裡,他的信用早就破產了,便交代了四阿哥和瓜爾佳氏一起看著他。

  不久,誠郡王告發了直郡王用魘術詛咒廢太子,然後,直郡王就被康熙斥為可「亂臣賊子」。後來在大阿哥府中搜出了鎮魘之物,大阿哥的悲劇從此降臨了。十一月,大阿哥被革爵幽禁。

  惠妃一夜之間頭髮白了大半,在這以後,德宛就幾乎沒有再見到過惠妃,據說,她把自己關在佛堂中潛心向佛去了。良妃本來就不太好的身體也迅速垮了下去,德宛見到她的時候,還真差點兒認不出來了,這哪還裡是那個艷冠後宮的良妃呀!

  德宛歎了一口氣,惠妃好強了一輩子,誰會料到她最終卻落了這樣一個慘淡結局。而良妃更是可憐,沒事兒招誰惹誰了,被康熙這個色鬼正法了還要被嫌棄,現在連自己兒子都被嫌棄了,這一下,只怕良妃都不太想活了。不過因為八阿哥的勢力還是在的,所以後宮裡還沒有人敢明著踩她倆。

  十一月中旬,康熙召集諸位皇子大臣在暢春園召開了大清朝第一屆政治協商會議,並向與會代表充分傳達了自己完全民主公開的精神。而這第一屆大會的議題就是——太子選舉。多民主呀,大家投票表決,選出國家未來統治者。

  而德宛突然間覺得自己眼花了,她居然在康熙的身上看到了毛主席的影子,這不就是文革開始之前毛主席使的所謂「陽謀」嗎?果然,統治者的思維真的是相近的。

  被毛主席蒙蔽的人們,變成了右派,未來的命運,只能看他們的命夠不夠硬了;而被康熙蒙蔽的人們,好歹暫時還保住了一條小命,沒被整死,當然以後可就不一定了。

  這一次的結果也確實和歷史上一樣,八阿哥以高票當選,然後在目瞪口呆中從雲端跌落,被蓋上了謀求儲位的大帽子,還削了貝勒爵位。

  而德宛也終於解開了自從自己一直以來的疑惑:這八阿哥應該不會不知道康熙對皇子和臣子結交的忌諱吧,那怎麼還這麼興奮的對著康熙展示自己對臣子的影響裡呢,難道他不怕康熙認為他是在「逼宮」嗎?

  答案呢,就德宛這些天所看,八阿哥這只出頭鳥顯然是屬於被出頭的性質。

  僅僅她知道的,就有六阿哥跟十二阿哥說起的「八阿哥人緣極好,眾臣皆欲立八阿哥」,而十二阿哥的嫡福晉就是馬齊的嫡女。

  而之後馬奇、阿靈阿、佟國維都推舉了八阿哥。阿靈阿是誰,十阿哥的親舅舅。佟國維是誰,十一阿哥的岳父。

  於是,這結果就很是耐人尋味了,而德宛對八阿哥也真切的生出了幾分同情來。雖然他很優秀,但出身確實是一大硬傷呀。瞧瞧他身邊圍繞著的都是什麼人,不是貴妃的兒子就是宜妃的兒子,順便再加自己的一個兒子,哪個不是心高氣傲之輩,對八阿哥未必就是真心的順服呀。

  而四阿哥和十四阿哥現在心裡很是舒坦。因為他們選的是廢太子,使得康熙現在對他們非常的滿意。

  接下來,德宛真是不得不佩服康熙編瞎話的本領,或者感慨一下太子在康熙心裡的地位。

  夢見了太皇太后和赫捨裡皇后?誰信呀。與其說她們不滿意你廢了太子,倒不如直接說你後悔廢太子了嘛。德宛在心裡撇撇嘴,是不是下次二廢太子的時候再做個夢,太皇太后又要你廢了這小子了,或者赫捨裡大義滅子,給你提供個好借口呢?

  不過誰敢對著康熙說個「不」字呢?

  廢太子就這樣被放了出來,重見天日了。

  然而令大家都措手不及的是,沒幾日,康熙又復了八阿哥的貝勒爵位。這就讓大家都摸不著頭腦了。

  德宛也想著康熙的用意,是用一個貝勒爵來補償八阿哥嗎,看著不像呀。或者是對太子還是有些疑慮,所以又把這個能牽制太子的八阿哥又重新提溜出來,互相牽制?

  在這樣陰森沉重的氣氛中,王氏所出的十四格格濟蘭草草被封為和碩溫恪公主,於十二月被嫁去給蒙古科爾沁博爾濟吉特氏台吉多爾濟。大家現在哪裡顧得上溫恪公主,她的婚禮只能冷冷清清的了。只有惠妃抹了一整天的眼淚,把自己的私房搬了一大堆給她帶上。溫恪一走,惠妃馬上病倒了太醫說是抑鬱之故,大家也都不能說什麼了,畢竟親子被圈,養子遭厭,養女又遠嫁,惠妃的病來得可真是不突然。

  雖然這個時候,一切似乎都和以前一樣,皇帝也還是那個皇帝,太子也還是那個太子,可大家都知道一切都不一樣了。

  次年三月,康熙興沖沖的再次立了太子,不過德宛還真看不出來他的興沖沖之下還有沒有別的東西。

  不過,康熙的獎勵也足夠讓擔心緊張的后妃和皇子們重展笑顏了。

  皇三子胤祉誠親王,皇四子胤禛雍親王,皇五子胤祺恆親王,皇六子胤祚哲郡王,皇七子胤佑淳郡王,皇十子胤(示我)敦郡王,皇九子胤禟、皇十一子胤息、皇十二子胤祹、皇十四子胤禵俱為貝子;和碩榮憲公主晉固倫榮憲公主。

  而最得意的可能就是榮妃了,不僅是因為她的兒子成了親王,也因為她唯一的女兒成為了康熙皇女中唯一的固倫公主。固倫公主是什麼,那可是中宮所出之女才得的封號呀,榮妃的心立時活動了起來。康熙對此給出的理由是今年他生病的時候,「公主視膳問安,晨昏不輟,四十餘辰未嘗少懈,迨即安之後,乃優旨褒獎」,讓不少后妃都暗自撇嘴。要說侍疾的皇子女可不只榮憲一個,三、四兩個皇子就不說了,單公主就還有昭惠、溫憲、懿靜和愨靖呢,她們花費的心力也未必就比榮憲少,可這幾個公主卻只得了賞賜並沒能晉位。那些看德妃不大順眼的就又開始猜測紛紛了。

  可惜,十三阿哥雖然也被放了出來,卻沒有封爵,這對一向受寵的他來說,真是一個大打擊。

  德宛拉著他,止不住落淚,囑咐了不知多少遍。雖然十三阿哥一直保證自己很好,可畢竟是自己養大的孩子,哪裡看不出來他的心情。

  最後他們要出宮的時候,德宛才想起來最重要的事情,「這是額娘在宮裡這麼多年積攢的銀子,額娘也一般用不著什麼花銷,這些錢也沒什麼用處,你們現在日子緊,就先拿去救救急吧。雖然不多,可還能頂些日子的。」說著拿出一個盒子來,裡面有六千兩銀票。又叫人找了些藥材、綢緞之類的給他們兩口子帶回去。

  「額娘,這怎麼可以。兒子不能孝敬額娘已經很是汗顏了,怎麼還能用額娘的銀子?在宮裡花錢的地方多了,額娘攢些銀子不容易,兒子還有些積蓄呢,額娘不必擔心兒子的。」十三阿哥兩口子已經是眼圈泛紅了,聲音也有些不穩。

  「好了,本宮可不是給你們兩個的,這是給本宮的孫兒們的,若不是那些小傢伙,你們想都別想本宮的東西。好了,快拿回去吧,要是你們敢讓本宮的孫兒們受了委屈,本宮可是饒不了你們!」德宛無法,只得板起臉孔來用身份壓人了,不然平日裡對著他們她可是很很少自稱「本宮」的。

  對前朝的事情,德宛可以說什麼都不明白,所以她也並不大干涉兒子們的舉動,只是每日花更多的時間或是去禮佛或是去陪伴皇太后。

  不過,從幾個兒子的表情上,德宛也看得出來,現在的鬥爭很殘酷,他們的壓力很重。連德宛都隱約聽到些殺呀打呀的消息,不過她並不敢特特去打聽,只能繼續表面超然,內心油煎了。

  而六阿哥又在夭孩子了。現在六阿哥的新寵是錢氏,十一阿哥贈的極品美女,不過就是身子弱了點兒,從四十六年到五十年這四年,連生四胎卻無一長大,讓德宛有些皺眉了。德宛很清楚,六阿哥是在防著十一阿哥,可是死的畢竟是他的親骨肉吧,與其這樣還不如不讓那個錢氏一直生呢,這孩子死得,他不心疼,德宛都替他心疼了。

  德宛能做的事情不多,只能遠距離看看兒子們的後院了。

  比如說,四阿哥的格格李氏終究還是抬做了側福晉,畢竟她也為四阿哥生了不少孩子,又逢著女兒出嫁,四阿哥就上書親自給她求封了側福晉。還有格格耿氏,也為四阿哥生了一個小阿哥,名字就叫做弘晝。

  德宛最高興的一件事就是格格鈕祜祿氏也在五十年八月十三生下了孩子。說實在話,從鈕祜祿氏懷孕開始直到她生下孩子,德宛都處在糾結之中,等到孩子生下來,報信兒的一張口,生了個格格,笑容馬上就掛上了德宛的臉。

  總算那個NC龍沒有出現,一定是菩薩顯靈了。德宛當即決定,馬上給佛堂裡的菩薩添點兒供奉。

  然而,中間還是出現了些另德宛不勝唏噓之事,比如說端靜公主和純愨公主的死。端靜公主的死因很是模糊,不過端靜的額駙噶爾臧卻讓德宛印象深刻。噶爾臧在公主喪期內霸佔□,德宛簡直無法想像這是怎樣一個混蛋。再加上四阿哥暗示的,端靜的死恐怕是人為,似乎是發現了噶爾臧的叛亂意圖被害的,德宛就覺得皇家的公主比自己想像中還要苦,康熙居然只是削了他的爵,關押在京師真的太便宜他了。而純愨公主呢,和額駙策凌倒是夫妻恩愛,可惜幸福太短,德宛這樣一個深宮婦人都聽說策凌因喪妻之痛悲傷不已。

  再看自己的噶盧岱,德宛就覺得心驚肉跳,若是土爾扈特部真的忠心也就罷了,若是他們有了異心,噶盧岱可怎麼辦?難道還要變成第二個端靜公主嗎?


作者: o863    時間: 2012-2-17 09:16 PM

55.感觸

  在五十年十二月的時候,德宛聽說了良妃似乎不好了的消息。

  畢竟相處幾十年,德宛還是穿了一身素淡的衣裳去探病了。良妃這裡空空蕩蕩、冷冷清清的,素來和她關係不錯的惠妃和宜妃也沒了影兒。宮女太監們也多有不在,只兩個宮女還守在她的身旁。

  良妃的身體已經很弱了,德宛甚至有種一碰她就會碎掉的錯覺。不過,她雖然已經起不了身了,卻還是強撐著給德宛行了禮。雖然良妃現在已經是妃了,可她心裡自卑,總還把自己當從前那個沒有身份的衛氏看待,說話行事都把諸位妃子看得比自己高上一截,從來都是小心翼翼的樣子。

  看著良妃的樣子,德宛也不能不感到悲哀。曾經,康熙也是盛寵過她的,她也有一段時間是康熙心尖兒上的人。可是現在,康熙卻對這個曾經寵妃如此冷漠,也難怪良妃連生存的慾望都沒有了。

  「良妹妹,你這麼折騰自己又是何苦呢?就是不考慮自己也要為八阿哥多想想吧。」德宛已經不知道該對她說些什麼了,只能拉著她的手說些套話。

  「德妃姐姐,臣妾這不是在折騰自己,正是在為八阿哥著想。有臣妾這樣的額娘,還不若沒有呢。」這時候的她,形容慘淡,面色灰白,卻奇異的透出一股絕艷來。

  之前聽宮人說,她是連說話都喘氣喘得困難的,現在瞧這樣子,德宛便知道,準是迴光返照了。便忙使了眼色,要人去給八阿哥傳話了。

  出得內室,看這宮中一片衰敗,似乎都蒙上了一層灰敗之氣,竟看住了,不自覺掉下淚來。

  卻聽得一串腳步聲,德宛方才回神,轉頭一看,正是八阿哥。此時八阿哥已經沒有平日裡的翩翩風度,只強耐著給德宛行了禮。德宛歎口氣,道:「此時還講求這些虛禮做什麼,還不快去看你額娘去!」

  八阿哥就等著這一句話,忙衝了進去。

  沒過一刻鐘,屋裡就響起哭聲一片。德宛心知良妃定是沒了,不知怎的,眼淚就又成串兒落了下來,怎麼都止不住了。想來這麼些年,她和良妃並沒有什麼深情厚誼,自己對著她也多是淡漠,然而在看了那麼多死亡之後,今日竟真的傷心了。

  只是,這淚水,德宛自己也不知道有多少是真的為了良妃,又有多少是為了自己。

  從良妃生病到去世,康熙一次都沒有來看過她,就算怕過了病氣,可連問一聲都不曾,卻實在太過薄情。

  德宛已是五十多歲的人了,身子已是不如從前康健,況這時候本就冷得緊了,德宛素來畏冷,又因為發呆在外面吹了冷風,回來就病倒了。

  康熙聽說了德宛病倒倒是匆匆趕來看了。德宛一邊想著原來康熙對自己還是好的,一邊又暫時並不願意見到他,只能掙扎著勸他,「小心……病氣。」因為燒得難過,連說話都有些困難了。

  康熙見德宛這般模樣,也覺心酸,又聽著她都病成這樣了還不忘擔心自己,怕自己過了病氣,也心下感歎一番。不過終究他還是沒呆多久就走了,也不知道是政務繁忙,還是德宛那「病氣」二字,讓他離開的,只是走之前不忘呵斥太醫一番。

  因為她的病,幾個孩子都有些著緊,可德宛此時卻誰都不想見,只是覺得心裡麻煩,想要自己清淨。便讓晴雯傳了話出去,「本宮身體自有太醫和宮人照看,你們自當為了大清,為了皇上用心辦差,便是你們的孝心了。」

  幾個又想要自己的福晉來侍疾,德宛也拒絕了。她連親生兒女都不想見,何況是媳婦兒呢。自己也覺得奇怪,以前看著這些孩子都覺得心情很好的,怎麼現在就變了呢?難道是更年期到了?可是這更年期來得太晚了吧,她記得一般是四十多歲進入更年期吧,難道古代女性更年期來得比現代的晚?還是這是穿越的副作用?德宛完全想不通了。

  幾個孩子又哭又求,德宛更覺心煩意亂。晴雯只得出去說了他們一頓,「娘娘身子不好,太醫說需要靜養呢,小主子們這般哭鬧,豈不擾了娘娘清靜,反不能好了。」他們這才退了下去。

  養病的日子,德宛自覺日趨向豬靠攏了,每日不是吃就是睡,當然大部分時間都用來睡覺了。

  都說心情會影響身體。之前良妃因著心中存了死志,身子便一日日垮下去。而德宛因心裡懶懶的,只不想動,竟就纏綿病榻起來了,還真合了她懶散清靜的心意。

  才不久剛沒了個良妃,這會子又一個德妃久病不愈,皇太后就覺得不大吉利,到了二月,陳貴人生了小阿哥,皇太后心裡才高興了點兒,然沒過十日,小阿哥就薨了。還沒過多久,又傳來了溫恪公主難產而亡的消息,皇太后就越發覺得今年是不祥之年。老人家總是迷信的,而她身邊的人為了討好她自然要順著她的話的,如此幾遭,皇太后就更信了這不吉利的說法。還時不時念叨著,希望德宛能夠撐過今年去,今年不祥,到了明年不定就否極泰來了呢,只要撐過今年,明年定是能好的。

  德宛聽人說了這話,心裡對皇太后也是感激的,畢竟她對自己還是有幾分真情意的。又聽說自己那些孩子都嚇到了,尤其是看了八阿哥的樣子,甚至忍不住陪著他掉淚。德宛一面感動自己孩子對自己還是孝順的,一面又生氣他們掉淚,她還沒死呢!

  這一氣,德宛倒是覺得有了些力氣,慢慢的病竟好轉起來。又過了沒幾天,就已經差不多痊癒了。

  德宛病癒,在這後宮裡自然是撇嘴的人多翹嘴角的人少,畢竟有不少人都盼著她早死早超生呢。

  「德妃姐姐,你可算是好了。當日你病重的時候,妹妹可真是日夜擔心,天天都求神拜佛,希望姐姐能能早日好起來,果然,姐姐這不就好了嗎?」宜妃雖然也是五十上下的人了,不過保養得當,仍然風韻猶存,這一笑起來,還是春光燦爛的。

  德宛也抿嘴一笑,誰知道你求神拜佛求的是什麼呢,指不定是求佛祖趕快把我收了去呢,「好妹妹,咱們姐妹多年,姐姐自然是明白你的。」

  「可不是。想想德妃姐姐一生病,皇上就那樣著緊的樣子,實在讓妹妹羨慕得緊呢。」

  「妹妹說笑了,這哪是什麼值得羨慕的事呢?」德宛實在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了,自己生病了她還羨慕?而且康熙不過就去看了那一次而已,其他時候不過是問兩句罷了,這有什麼好羨慕的?就算是自己上輩子的丈夫,就算後來分手了,沒感情了,可他也時常會過問一下自己身體狀況的呀。

  何況,他現在最寵的應該是那年南巡帶回來的三個美人吧,你怎麼不到她們面前說什麼羨慕之類的話,卻在我這老太婆面前說。而且,說實在話,你宜妃的聖寵怎麼說都是我要強的吧,何苦在我這兒來做出這副模樣。德宛很有些不耐煩的想著。

  沒幾個月,太子又被廢了,被禁錮在鹹安宮裡。

  硝煙又起了,德宛心裡想著。這次她的感覺很複雜,想知道詳情,畢竟自己兒子已經捲進去了。又害怕知道情況,就一直這樣糾結著了。在她看來,十一阿哥就是一個最大的變數,要是十一阿哥當年沒了該多好呀,誰知道他會長成這麼一個奸詐陰險的德性。

  不過風聲還是能傳進來的,今天這個惹了康熙生氣了,明天那個辦差好得了誇獎了,後天又給另一個賜了女人。不過看起來自己的孩子們都還好,德宛也還不至於太緊張。

  然而,終究六阿哥還是受了傷害。

  五十三年初,六阿哥的一個兩歲多的小阿哥沒了。他不是病死,不是正常死亡,而是被毒死。

  而最令德宛驚心的是,下毒者的目標可不是這麼一個小阿哥,而是小阿哥的阿瑪,六阿哥。

  那天傍晚,德宛得到了消息,六阿哥的小兒子沒了,六阿哥受打擊過度,現在情況不大好。

  德宛當場被嚇了一跳。六阿哥的兒子沒了的也不少了,以前也沒見他怎麼傷心過呀,怎麼這次反應如此之大?

  第三天,六阿哥進了宮,一見德宛,連安都沒請,直接趴在德宛腿上哭了起來。

  德宛看著他這模樣,也覺得心酸,陪他掉了半晌眼淚,又見他精神仍不大好,便有些緊張,想再叫太醫來瞧瞧。

  「額娘,沒必要再叫太醫了,兒子就是心裡難受。如果兒子再小心一點兒,小阿哥就不會出事了。」

  「究竟怎麼回事?」德宛這些天很有些雲裡霧裡的,正好正主兒在這兒,也省的她胡亂猜疑了。

  「是錢氏,絕對是她!」六阿哥咬牙切齒起來。

  錢氏,德宛還是有印象的,十一阿哥送給他的絕色美人,為六阿哥生了四個孩子也死了四個孩子。

  「那日,兒子正在房裡看書,那個錢氏就端了一盒點心來。兒子從來都不吃她送的吃食的,雖然收下了,卻讓石頭放在一邊兒,等晚上沒人的時候瞧瞧扔了去。可誰知,第二天,小阿哥就……」六阿哥頓了頓,「小孩子好亂跑,不知怎的就跑到兒子房裡了,又不知怎的就找著了那盒點心,小孩子嘴饞,結果就被毒著了。後來,兒子要找人算賬的時候,石頭和小阿哥的一個嬤嬤就莫名其妙死了。額娘,這是謀劃著要害兒子呢,小阿哥只是替死鬼,他是替兒子受了呀!」

  「那兩個已經死了?那其他人呢,當日所有在你房裡的和小阿哥身邊的人都問過了沒有?」雖然可以認定石頭和那個嬤嬤是可疑人士,但是也有可能是在轉移大家的視線,讓人以為死了的是兇手,那真兇反倒逍遙法外了。不過,看起來,那個石頭總是嫌疑極大的。

  而且,德宛還有些懷疑。小阿哥是怎麼進了六阿哥屋子,還找到了那盒點心的?肯定是有人暗中把這孩子引去的。可這有什麼好處呢,只能讓毒點心事發呀。難道是有人想對六阿哥示警?但是如果是對六阿哥存了善意,那小阿哥怎麼就……

  「哼!那些吃裡爬外的狗奴才,兒子都杖斃了!」六阿哥的臉有一瞬間的扭曲。

  「死了?怎麼不留下來審審?」

  「沒必要,兒子已經知道是誰了。

  「那那個錢氏呢?」

  「死了,暴斃了。真是便宜了那個賤人!」



56.獻禮

  之後,德宛隱隱發現,八爺黨開始有了分化。九、十一和十五阿哥是一派,六、十兩個阿哥是一派,八阿哥仍是黨首。

  「額娘,你是沒見著,老十一給八哥弄了兩個馴鷹的好手,他們養出來的鷹,那可真叫一個氣派。雖然不是最好的『玉爪』,不過『十三黃』也是不錯的了。」六阿哥很興致勃勃的樣子。

  「?這老十一手腳可真快,皇阿瑪前面兒剛誇了海東青,這老十一轉頭就弄出倆馴鷹好手來。」四阿哥眼皮子都沒有撩一下。

  「皇上是怎麼提起這海東青的?」德宛想了想問道。

  「還不是老十嗎?他那蒙古媳婦兒之前在蒙古的時候養過鷹,老十一就攛掇都他給皇上獻只鷹去。可額娘也知道,老十家那個蒙古福晉都沒了好幾年了,哪還能有什麼好鷹呀。後來老十一就當笑話兒說給皇阿瑪了,皇阿瑪素來愛鷹,自然愛聽這些個,怎麼可能不提起來。」

  「這麼說,他們是打算馴只好的海東青獻給皇阿瑪了?」四阿哥繼續發問。

  「那可不,不然這人還不就白找了?都不知道之前藏了多久了,好容易派上用場了,哪能不用起來?」六阿哥語帶諷刺,「我一開始還以為他們要送給老十呢,可惜老十說他對鷹沒興趣,他更喜歡那些小巧的鳥兒,結果,這人就送老八府上了,倒是把老八樂壞了。」

  難道六阿哥又要對付八阿哥了嗎?畢竟現在八阿哥還是一黨之首,想來十一阿哥的心已經大起來,不甘心屈居人下了。不過八阿哥也不是吃素的吧,總不會對六阿哥一點兒不設防的。難道老八是故意的?

  德宛想著的時候,也沒忽略下面幾個的神色,看著他們互相使的眼色,真不知道他們會做到什麼地步。

  「八阿哥想著送皇上禮物討皇上歡心,怎麼你們沒想想?」德宛笑道。

  「嘁,他那禮物?」六阿哥嗤笑一聲,「大不了我跟皇阿瑪事先透露一下老八的禮物,讓皇阿瑪高興高興,指不定就把這送禮的功勞分一半兒給我了呢。」

  「你皇阿瑪眼睛就盯在這些禮物上了嗎?有這心倒不如幫皇上解決一點兒煩心事來的好。」德宛道。

  「額娘,你放心,兒子這不就正在想怎麼讓皇阿瑪不那麼煩心嗎?」六阿哥仍是嬉皮笑臉的樣子。

  德宛也知道,他們自然有自己的主意,也就不再多言,畢竟他們在前邊兒的爭鬥,自己並不是很明白。最後還是轉到了自己最能插上話的家事上頭。

  「老四,你最近看過老十三沒有,也不知道他日子難過不。反正在這兒他是沒一句實話,永遠都只會說他好得很。你是最年長的哥哥,時常照應照應他也是好的。」想起十三阿哥,德宛就一陣心酸,這孩子,現在都被打擊成什麼樣子了,原先那樣活躍的孩子,現在卻變得暮氣沉沉的。

  「兒子時常會去探看十三弟的,額娘請放心。就是十三弟身體似乎有些不適,兒子瞧著他的腿腳好像有些不大好,一到陰冷的天氣就有些疼。」

  「腿腳不好?可有請太醫去瞧了,可別落下什麼毛病才好。」德宛記得十三阿哥的腿似乎就是落下了毛病,最後讓他後半輩子受了大罪了。

  「兒子已經叫了太醫去瞧了,太醫說並無大礙。」

  「並無大礙?那些太醫說的話,誰知道能不能信。要不你們再看看民間有什麼醫術好口碑也不錯的大夫,悄悄請了給老十三瞧瞧。腿腳的毛病可不能小瞧了,不然可是一輩子的問題。」德宛還真信不過那些太醫,要麼是不想惹事兒的,要麼就是被收買了的,指不定歷史上十三阿哥的腿腳成了那樣子也跟那群庸醫脫不了干係呢,「還有,老十三那孩子自小就是個不愛苦藥的,你可看住了他,別讓他又偷偷把藥倒了,他可沒少幹過這事兒。」

  「是,兒子會看著他的。」

  「還有弘暉那個妾侍怎麼樣了?太醫說什麼了?」德宛想起弘暉的妾侍有了身子,最近就要生了,心裡也很是惦念。

  「額娘請放心,太醫說一切都好,章佳氏也是個賢惠的,照應的很好。」四阿哥也有些感慨了,原來自己馬上就要做瑪法了。弘暉去年就娶了嫡福晉章佳氏,尚書尹泰之女。章佳氏相貌雖不能說美麗,卻豐潤大氣,用皇太后的話說就是有福之相。現在弘暉的妾侍先她有孕,她也能盡心照拂,烏拉那拉氏對她滿意得很。

  「額娘,兒子有事兒想跟您說一聲。博啟舅舅家的博永,兒子看著甚好,挺機靈一孩子,想著做我們家弘明的伴讀正好。可舅舅硬是不答應。額娘,您勸勸舅舅吧,兒子就看著博永好,弘明也挺中意博永的。」十四阿哥素來少言寡語,這次可是難得說這麼多。

  「你這孩子,博啟到現在就只有這一個兒子,寶貝得緊呢,送你那兒糟踐,怎麼捨得?」德宛笑了。博啟是二十來歲的時候回來的,娶了三等護衛阿思哈的女兒,倒也沒再納妾,加之他在京裡的時間少,在軍營的時間更多一些,所以這麼多年也就只有一個寶貝兒子,哪裡捨得送去給人當奴才去。

  「兒子怎麼會糟踐博永,怎麼說也是兒子的表弟呢。」十四阿哥憨憨的笑了。

  「你呀,怎麼眼睛盡盯著烏雅家了。你看看伴讀裡你最親近的是碩色和佛標,現在又要給你的嫡長子找烏雅家的伴讀,你就認準了烏雅家還是怎麼了?難道其他王公家裡就沒有好孩子了?」德宛看十四阿哥的眼神很有些複雜,這孩子到現在基本上還沒有幾個門人,而且那幾個門人也都是平平的。

  「身邊兒的人自然選看著順眼親近的了。反正兒子就每日寫寫畫畫了,那些正經王公只怕也不樂意讓他們的子弟跟著兒子這樣沒出息的。」十四阿哥這樣的性子德宛真是不知道該說啥,也看不出來他的淡然究竟是不是真的。不過,四阿哥和六阿哥已經夠她擔心的了,這個小兒子能這樣也好。

  十一月的時候,康熙啟程去熱河了,八阿哥也去祭奠良妃了。

  德宛的心也開始緊張起來了。

  當然,德宛是不會為八阿哥緊張的,她緊張的是,她的兒子可能會出手。八阿哥不是笨蛋,他肯定不會有興趣給他人做嫁衣裳,而六阿哥這樣的舉動,八阿哥怎麼可能不懷疑。如果八阿哥沒有什麼安排的話,德宛死都不信。

  如果說從前,八阿哥還會因為良妃而顧及一下,可現在良妃已經沒了,八阿哥心裡應該也清楚自己做太子的機會有多麼渺茫了,那麼,這時候的他會做出什麼來誰都說不準,尤其是他的身後還十一阿哥這條毒蛇的時候。

  在德宛眼中,現在的八阿哥和當年的太子太相像了,都有一群虎狼兄弟虎視眈眈的想要把他弄下來取而代之呢,就只看八阿哥會不會像太子一樣被逼到發了狂了。

  果然,這一年底的斃鷹事件確實和德宛記憶中有了偏差。

  至少德宛記得,似乎那兩隻海東青是活著從八阿哥那裡離開,卻奄奄一息的在康熙面前出現的。然而這一次,八阿哥獻給了康熙的那對本該垂死的海東青居然還活得好好的,更是在之後的捕獵中為康熙大大立了一功,康熙甚至作詩讚美這對海東青道:羽蟲三百有六十,神俊最數海東青。性秉金靈含火德,異材上映瑤光星。可見康熙對它們的喜愛。

  然而這樣神俊的鳥德宛卻是無緣一見了,因為,在康熙回到京城之前,這對讓他極為喜愛的神鷹居然死了,而且死狀甚慘。康熙怒不可遏,不僅杖斃了照看海東青的太監和侍衛,還狠狠罰了隨駕的皇子們跪了將近一天。

  聖駕回到京城以後,德宛見到的隨行的四阿哥和六阿哥。

  四阿哥和六阿哥本來身體就不是非常健康,這一次被康熙狠罰了,倒是消瘦得厲害。

  做為一個母親,見自己兒子成了這樣,不心疼才有鬼,拉著他們上上下下前前後後翻來覆去看了半天才終於在兒子們的抗議下停了手。

  「到底是怎麼會事,啊?怎麼好好的就出了這樣的事情?」德宛耳朵裡已經灌了一耳朵傳言了,就等著聽實況轉播了。

  「額娘,這老十一這次可真是,嘁,把別人當傻子的人也被耍了一回。」六阿哥冷笑一聲,「就揭開鳥籠幕布的時候,那兩個馴鷹的都傻眼兒了,只怕他們都沒想到籠子裡居然是一對那麼神氣的海東青吧,是『玉爪』,額娘,那一對可是海東青中最最上品的『玉爪』呀。」

  「是嗎?這些鷹的品種額娘也不懂,不過想來定是神俊非常,可惜見不著了。」德宛真是有些想見一見這最上品的海東青是什麼樣子的。

  「額娘,這有什麼可惜的,以後兒子們也親自馴一對給額娘瞧瞧。」四阿哥是哥哥,此時倒真是很有哥哥的派頭。

  「那是你們的孝心,額娘心領了。不過這馴鷹可不是容易的事,又危險,就不必了。只要你們好好兒的,額娘比見一百隻海東青還高興呢。」


作者: o863    時間: 2012-2-17 09:17 PM

57.回草原上去

  「老十一倒是夠光棍兒的了,直接就在皇阿瑪掀開幕布見了玉爪的時候,問老八派的一個護衛說不是一開始說馴的是十三黃嗎,怎麼倒成了玉爪了。結果倒是老十回話了,他說一開始獻十三黃是因為那時這對最好,後來又有了更好的,自然要把更好的獻給皇上。還說如果老十一喜歡的話,那對十三黃是和玉爪放一起帶來的,是他跟老八借了打獵用的,老十一若是喜歡的話倒是可以倆人一塊兒用。皇阿瑪聽了有了興致,讓護衛把那對十三黃也帶上來瞧瞧,那護衛倒是興匆匆把鷹帶了上來,結果一掀幕布,才發現那對十三黃都快要去見長生天了。老十當場就跟炮仗似的給炸了,說那是老八最寶貝的命根子,若不是老十磨了他好些日子,他還不願意借呢,結果就這樣死了,老十都不知道怎麼跟老八交代了。後來查了出來,那對似乎是被餵了藥的。這對鷹兒,倒是夠可憐的。」六阿哥說起來倒是興致勃勃。

  「是這樣嗎?」德宛垂首。這十一阿哥恐怕要被氣死了吧,「那對玉爪的死又是怎麼回事?」應該不是這兩個下的手吧?

  「這事兒,四哥和兒子可就不知道了。」六阿哥回了一個極其無辜的眼神。

  也不知道他們是真不知道還是不好說,德宛也就不再多問了,反正只要不是他倆做的就成了,想來康熙心裡恐怕未必沒數兒。

  之後,六阿哥和十阿哥整日裡湊在一處,八阿哥也似乎慢慢向他們傾斜起來。而四阿哥呢,卻開始做起了富貴閒人,時常住到康熙賜給他的圓明園裡頭,又是種地又是參禪的,幾乎快把自己弄成佛爺了。

  這些年雖然也有些不平靜,德宛也聽說了什麼廢太子藉著太子妃的病情又小動作頻頻,這一小動作不要緊,又不知害了多少人陪他一起倒霉,至少德宛就聽說辛者庫裡又多了幾個姓賈的年輕女孩子。這些阿哥們也是今天鬧明天笑的,但比起之前已經是好過多了。

  宮裡頭,貴妃多數時候都陪在了太后身邊回憶草原,惠妃越發成了隱形人,榮妃和宜妃也鬥得不可開交,德宛不是念佛就是侍奉太后,要麼就是含飴弄孫。下面年輕的寵妃們倒是噤若寒蟬,雖然在康熙面前還能妖嬈一番,可對著上面的嬪妃,她們連大氣兒都不敢喘一下的。畢竟她們雖然年輕一些,更受寵一些,但是未來還是握在那些「老太婆」的兒子們手裡的,她們的兒子太小了,只能依附於年長的哥哥們了。

  五十五年,德宛的平靜再次被打破了。

  「娘娘,出事兒了。」德宛正午睡的時候,素來是不許人打擾的。這時候大呼小叫,看來是有大事兒了。

  「怎麼了?」該不會是阿哥們出了什麼事兒了吧?

  「回娘娘的話,土爾扈特部的阿拉布珠爾貝子沒了。」

  阿拉布珠爾貝子沒了幹嘛來跟我說,這是前朝之事與我何干?德宛腦子還迷迷糊糊的正在發怔,突然,恍若一道天雷劈下,德宛終於想到了。阿拉布珠爾=丹忠的父親,阿拉布珠爾沒了=丹忠要離開京城回到他們部落了=噶盧岱要離開自己了。

  德宛險些一口氣沒上來。

  噶盧岱進宮的時候,也是臉色白白、眼圈紅紅,招得德宛更加傷心了。

  「額娘,女兒這一走,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再見到額娘。只盼著額娘保重身體,勿以女兒為念。」

  「額娘的噶盧岱,我的小鳳凰呀。」德宛抱著女兒淚流成河。

  「額娘,可快別哭了。女兒已是多在額娘身邊呆了近十年了的,這已經是旁人求都求不來的福氣,女兒已經知足了,額娘也別再掛念女兒了。」

  「不掛念你?你是我十月懷胎掉下來的一塊兒肉呀,怎麼可能不掛念你。額娘這麼多孩子,所虧欠的唯有你一人而已,想著你以後遠離父母親人,也不知道你能不能適應了那裡的生活,也不知道那兒危險不危險,畢竟那地方離準噶爾不遠,萬一準噶爾又叛亂的話,你可怎麼辦哪?」

  「額娘,你放心,女兒能照顧好自己的。」

  最終,噶盧岱還是跟著丹忠離開了京城,去往遙遠的北方。不過康熙說那裡路途遙遠,康熙不放心年幼的外孫,便把噶盧岱所出的一雙子女羅卜桑達爾加和寶音留了下來,養在德宛身邊,以示恩寵。噶盧岱也捨不得孩子跟著自己去吃苦,就留了探春來照顧他們。

  也許是恩寵吧,不過德宛倒覺得更像是人質。不過不管是為了什麼,德宛都是歡喜的。雖然女兒走了,可好歹還有外孫在身旁可以聊以慰藉。

  然而到了十一月,就傳來了準噶爾部策旺阿拉布坦禍亂西藏的消息。這也就罷了,德宛不過擔心一下,可沒幾天,又有人傳來的消息,說是丹忠他們一行人在途中遇襲,襲擊者正是準噶爾部的人。

  德宛當場昏倒,醒來之後就再度生病了。羅卜桑達爾加和寶音兩個小傢伙,年紀不大,可卻十分懂事,一直守在德宛身邊陪伴著她。

  他們知道自己的父母可能有危險了,在沒人的時候也會抱在一起害怕、哭泣和互相鼓勵,然而在人前卻總是堅強的笑著說他們的父母一定會沒事的。雖然他們那雙兔子眼早就把他們的心思告訴了所有的人。

  「額娘,兒子想著,您現在身子不好,不如兒子把他們兩個接回去照看吧。」四阿哥看著病倒在床的母親和一對年幼的外甥,心裡實在不是滋味。

  「回四王爺,我們知道王爺是為我們好,可是那樣太麻煩王爺了。」羅卜桑達爾加很是恭敬的回道。

  「什麼麻煩不麻煩的,你們既喊我一聲那克出,又何必說這種見外的話?你們額娘是我親妹,我怎麼可能放著你們不管。現在你們郭羅媽媽身體不好,顧不上照顧你們了,你們就在那克出家住一段兒,等你們郭羅媽媽好了,你們再回來也是可以的。」

  「還是不勞王爺了。」羅卜桑達爾加想了想,還是拒絕了,「娘娘病了,額娘身為親女,卻不能親侍左右,定會心中不安的。現在我們兩個在這裡侍奉娘娘,不只是為了我們的孝心,也是為了代母盡孝。王爺一定瞭解我們的心情的,對不對?」

  話都說到這裡了,四阿哥也無可奈何了,只能讓他們繼續留下來,不過還是叫了他們身邊的宮女太監來訓了老半天的話,以免他們被怠慢了。

  康熙也時常會來永和宮,有時候看看德宛,有時候也會叫來兩個孩子撫慰撫慰。

  「皇上政務繁忙,還不忘關心奴才兄妹,奴才不勝惶恐。」對著這個做皇帝的郭羅瑪法,羅卜桑達爾加還是有幾分拘謹的。

  「你這孩子,小小年紀就如此多禮,真是可憐見的。不要擔心,你們阿瑪和額娘都是有福氣的,定然會平平安安的。在宮裡,要是有人欺負了你們,就跟朕說,朕可是你們的親郭羅瑪法呢,在朕面前,你們不必拘束。若是不方便,還可以找你們那幾個那克出。他們和你們額娘感情很好,定不會看著你們受委屈的。」康熙摸了摸外孫子的頭,心裡覺得堵得慌。

  「奴才謝皇上關心。」

  沒幾天,康熙又宣召了幾個孫子和恩養在身邊的外孫時常進宮和他們兩個說說話,寬解一下他們。比如說已故純愨公主之子成袞札布,原本就和羅卜桑達爾加關係不錯,沒了母親,父親又常年在外打仗的成袞札布倒是很能寬慰他們。還有雍親王的六阿哥弘煦、哲郡王的三格格葳蕤、十三阿哥的二格格寶雲、十四貝勒的五格格和四阿哥弘暄、昭惠公主的兩個兒子豐安和費揚阿、溫憲公主之子額爾登額。他們年紀雖然都不大,但畢竟都是皇家的孩子,懂事是一定的,對於康熙交代下來的任務自然會好好完成。羅卜桑達爾加和寶音在一群兄弟姐妹的撫慰中,心情也開始慢慢平靜下來,不再那樣害怕無助了。

  為了讓這兄妹兩個在後宮不致被人小瞧,康熙又大筆一揮,賞了不少的東西下來。甚至,他還偷偷寫了一份旨意,由羅卜桑達爾加襲丹忠之位,封寶音為固山格格。雖然希望自己女兒女婿能夠平安,雖然每次想到此事都大為不忍,不過康熙還是做了最壞的打算。畢竟派出那麼多人去搜查,還是活不見人、死不見屍,康熙心裡尚存的那點兒希望隨著時間的流逝一天天的減少著。

  然而德宛卻不像康熙這樣悲觀,既然沒有找到屍體,人就可能還活著。

  也許因為這樣的信念,德宛的病並沒有惡化,而是一天天的好轉著。她常常對人說,「我夢見噶盧岱了,她要我別擔心,她會好好的。她既這般說了,就一定會沒事的,這孩子從來不曾食言過,這次自然也不會。」

  有些人聽了她的話當面點頭背後抹眼淚,比如晴雯和她的孩子們,有些人聽了她的話當面安慰背後高興,比如後宮嬪妃們,還有些人聽了她的話就堅信不疑,比如探春、羅卜桑達爾加和寶音。



58.太后

  也許母女之間是真的有感應的。沒多久,就傳來找到了丹忠夫婦的消息。兩人都傷得不輕,但好在都保住了性命。

  聽得女兒還活著,德宛身上的病一瞬間跑了個精光,精氣神全都回來了。

  當德宛見到女兒的時候,險些都不敢認了。噶盧岱瘦得皮包骨頭,臉色慘白,身上的傷口也還沒有痊癒。

  羅卜桑達爾加和寶音見著了母親立馬撲了過去,然而一見母親的模樣,都不忍心了。德宛一邊兒抹著眼淚一邊兒問話。

  問了半天才搞明白,原來這亂子也算是禍起蕭牆了。丹忠有一個堂兄,也是隨著阿拉布珠爾一起的,原本還算是個本分的,不過可能是因為丹忠久在京城,近十年都再沒有回過部落,那位堂兄就漸漸起了野心,想要取而代之。於是,阿拉布珠爾死後,他就勾結了策妄阿拉布坦,一起襲擊返回部落的丹忠一行人。可惜,他沒算準兩點,一是丹忠雖回,可其子卻仍在京師,即使他們殺了丹忠,可丹忠還有一個有皇帝當靠山的繼承人呢;二是他們沒算準一行人的實力,因為康熙還派了人一路護送,所以實力強於他們的預期,才讓丹忠夫婦最終得以活命。

  雖然丹忠也是受害者,可畢竟是他們土爾扈特部的人先起了歹意的,所以儘管還不能起身,丹忠還是寫了請罪折子。

  康熙自然不會怪罪於他,同時還答應了他內遷的請求。因為這個時候,他的屬地已經受到了準噶爾的威脅,丹忠為了族人的安全,向康熙請求內遷,對這麼女婿,康熙還是很照顧的,再加上其父阿拉布珠爾這些年也積極配合清軍平息騷亂,建立了軍功,就把額濟納綠洲做為牧地劃給了他們,並建了額濟納舊土爾扈特特別旗,授予丹忠扎薩克印。也算是對這個女婿的特別照顧了。

  「郭羅媽媽,我聽人說我們和旁的蒙古人、滿人都是不一樣的,我們不是大清的子民,是西邊兒的國家的,早晚要滾回去的,這是真的嗎?」寶音不知道在哪兒聽到了這樣的話,居然跑來問德宛。

  德宛真是大吃了一驚,「這是哪個爛了舌頭的說的,你就該當場罵回去才是。你祖父是皇上親封的固山貝子,你父親是現任的貝子,你母親是大清的公主,你還有什麼懷疑的?」

  「這麼說,我們不用被趕走了?」寶音顯然很是興奮。

  「誰說要趕你們走的?你是皇上的寶貝外孫女兒,誰敢趕你走?」德宛撫摸著她的頭髮。

  「可是九安布說……」寶音還是覺得很委屈。

  「好了,你不必管她怎麼說的,她的話說得再多也比不過你郭羅瑪法的話頂用。」德宛真是覺得憤怒起來了。這個珠蘭是怎麼回事,就算她不滿當初皇上偏心,但噶盧岱不是已經代她嫁去到了土爾扈特嗎?她還有什麼不滿意的,這個時候來挑個孩子不痛快。

  「喜雨,小格格方才跑了半天身上也汗津津的,你帶她出去洗洗吧。」

  然後,沒幾天,袁貴人就無緣無故招來了康熙的一頓訓斥,並罰她禁足一月。

  在康熙五十三年的時候,康熙就派人到伏爾加河那裡找到了土爾扈特部的阿玉奇汗,詢問他們是否要求阿拉布珠爾一行人回去。阿玉奇汗當時就說,阿拉布珠爾在清朝,有了身份和牧地,他們很是放心。這就意味著,他們可以永遠在大清,不必回去了。

  皇太后看著這個可憐的孫女兒居然活著回來了,很是高興,待她傷養得差不多了以後就召見了她。

  皇太后摸著噶盧岱眼角、額頭和手臂上的傷痕,歎了半天的氣。

  「哀家的噶盧岱原先那麼俊俏的人兒,現在可憐見的,添了這麼些疤,可疼嗎?」

  「皇祖母,噶盧岱早就不疼了。噶盧岱有皇祖母和皇阿瑪福氣護佑,才得以再見到皇祖母,噶盧岱現在只覺得自己真是好運,這點兒傷又算得了什麼呢?」

  「也是,」皇太后拍拍噶盧岱的手,笑道,「哀家記得漢人有句話,是這麼說的,『大難不死,必有後福』,可是這樣?」

  一旁的嬤嬤笑道,「太后說的正是,八公主必定是有後福的。有太后這般記掛著,可不是有福的嗎?」

  「嬤嬤說的正是呢,噶盧岱生在這富貴繁華之地已是幸事,又有皇祖母這樣的天下至福之人憐惜愛護,自然就是天大的福氣了。這不就遇難呈祥了嗎?」

  「你這孩子,自己都這樣了還只顧著寬慰人,還真不愧這個『溫柔賢善』的評價。別人都說哀家和皇帝疼你,可他們也不看看我們為了什麼疼你。若他們也跟你一樣乖巧,哀家也一樣疼他們去。」

  「皇祖母謬讚了,其實依噶盧岱看,這宮裡誰不孝敬皇祖母呢,尤其是皇阿瑪,那可是個大大的孝子,我們兄弟姐妹們誰不是以皇阿瑪為榜樣的呢?」

  皇太后這一段身體很好,也時常招些自己素日喜歡的孫輩曾孫輩來自己宮裡說話,一切都顯得非常平靜和樂。

  十一月的時候,皇太后可能是在出來看梅花的時候受了風,次日就有些不大舒爽,太醫來了也沒把這當大病來看。太后躺了十來天,身子也就舒爽了起來,大家就都以為皇太后身體是好了的。

  然而,第二天,眾位妃嬪們剛起來準備去給皇太后請安的時候,卻接到了消息,於這日一早,皇太后薨了。

  皇太后是在睡夢中去的,嘴角還帶著笑,宮女們準備服侍她起床的時候,素來早起的皇太后竟然一直沒有動靜,幾個膽大的掀開簾子去喚她,才發現她原來已經薨了。

  康熙對皇太后的逝世非常的悲痛,緊接著也病倒了。然而他還是強撐病體主持了皇太后的喪禮。

  德宛跪在靈堂前,還無法相信,這個老太太就真的走了。

  雖然德宛知道,皇太后也就在這幾年了就要走了的,可知道和經歷卻完完全全是兩碼事兒。

  當初看書的時候,這位皇太后的死也不過就是一行冰冷的文字,可現在,這個對自己好了幾十年的老太太,這個會拉著自己的手取笑自己、會偶爾耍耍小性子、還會護著自己的兒女的老太太,就這麼走了。

  德宛覺得,自己的腦子幾乎已經空了。這些日子,她幾乎快沒了知覺,只機械的做著動作,旁人怎麼做她就怎麼做。旁人哭著喊著,可她卻一點兒都哭不出來,也喊不出來,似乎連話都說不出來了。她就像一抹幽靈一般穿行在皇宮之中。

  直到敦恪公主霍珠的去世。

  霍珠自從兩個月前生了女兒之後身子就不大好,太后還要她多歇息的。可這時候太后的薨逝讓這個自幼由太后教養的嬌弱公主更是悲慟不已,竟就這樣去了。

  大家都說敦恪公主果然不愧是太后養的,最是孝順,怕是別人伺候不好太后才隨了太后下去繼續盡孝去了。

  德宛聞言也撇了撇嘴角,她的薩伊堪和宜妃的五阿哥不也都是很太后養大的嗎,難道這就因為著他們兩個沒有到地府伺候太后就都是不孝順的了?

  守完了靈,康熙馬上就支持不住,病倒了。而德宛,也把越來越多的時間花在了永和宮的小佛堂裡。

  一直到次年四月,皇太后才終於入土為安,被葬入了孝東陵。

  五阿哥本就在太后去後添了病症,聽了那些流言更是乾脆稱病不出了,把宜妃恨得送了不少奴才去下頭伺候太后去。薩伊堪更絕,直接找到了康熙那裡,滿面羞憤的對康熙說宮裡流言紛紛,讓她覺得自己確實不夠孝順、無顏見人,自願一生青燈古佛為皇太后誦經。康熙雖然對薩伊堪這樣的行為有些不滿意,但對這樣的流言也是憤怒的,尤其是身體不適的時候怒火更容易點燃。於是,宮裡又消失了一批人,與這些人一起消失的,還有這陣子傳的沸沸揚揚的流言。

  德宛雖然幾乎足不出戶了,可還是知道六阿哥似乎在和十一阿哥爭奪領軍的機會。這已經是半公開的秘密了。然而,一直站在六阿哥和十阿哥這一邊的八阿哥居然轉而支持十一阿哥了。

  可德宛沒想到,四阿哥居然也有心爭那統兵之勸,甚至還上了折子進行了一番軍事分析。可惜,康熙看了他的折子以後,倒是溫言撫慰了他一番,可惜就是沒有打算要發揮他的軍事才能。這讓四阿哥非常沮喪。

  不過德宛卻覺得,康熙這決定,太英明了。不說別的,就看四阿哥這身子骨,雖然德宛和烏拉那拉氏都給他補了不少,可還是個排骨精,就這樣處於亞健康狀態的人,德宛都擔心他能不能適應那地方的環境呢。話說,那可是西藏呀,高原地帶。

  雖然自打二廢太子以後,八阿哥黨的矛盾就有了公開化的趨勢,但此時卻已經到了白熱化。幾人見面時都是皮笑肉不笑的模樣。用十四阿哥的話說就是,看得人都覺得瘆得慌。

  而從烏拉那拉氏和四阿哥的幾個側福晉的口中,德宛也知道了四阿哥最近的新寵正是年氏。那個五十三年由康熙賜給他的側福晉。

  她見過這個年氏的,確實長得好,看著也是個纖細可憐的姑娘,不過身體確實有些孱弱,怪不得她的孩子不是流產沒了就是早夭。不知道是因為在現代時就有了的印象,還是做母親的都不願有人搶了自己兒子的心去,或者是這個年氏確實不討女人喜歡,反正德宛就是瞧她那副嬌滴滴弱不禁風的模樣不大順眼。

  雖然不大喜歡她,可畢竟她的哥哥年羹堯對四阿哥的大業還是有用的,德宛也只能安撫烏拉那拉氏她們幾個了。幸而烏拉那拉氏是個大度的,其他兩個能說得上話的側福晉也都有各自的小阿哥,四阿哥也沒有對年氏真的到了獨寵的地步,所以她們提到年氏的時候雖然還是酸味四溢,可還不至於太過仇視。當然,德宛覺得最關鍵的是,年氏沒有孩子。寵愛什麼的是靠不住的,這年頭的女人,只有有了自己的孩子才是正經。

  而諷刺的是,和年氏同一年進府的烏雅氏,雖然沒有多少寵愛,卻有了自己的孩子,是五十七年五月出生的十阿哥弘曒,現在白白胖胖,非常健康。所以,現在年氏最厭惡的人就是烏雅氏了,不過烏雅氏雖然只是個格格,又沒有太多寵愛,卻是德宛的族親,她也沒那個膽子動自己婆婆家的親戚。


作者: o863    時間: 2012-2-17 09:17 PM

59.謠言

  最終,六阿哥還是沒能爭過十一阿哥。

  十一阿哥終於如願以償,被封為撫遠大將軍,兩個月後又成了大將軍王,帶領軍馬準備入藏了。

  德宛擔心四阿哥和六阿哥因為沒爭過十一阿哥而不快,便召了他們兄弟來。

  不知道他們是真的不計較一時的得失還是面具太厚了,至少德宛是完全沒看出來他們有什麼失意的情緒的。

  「如今,你們十一弟身負重任,不過你們的擔子也不輕。雖然額娘不懂這些朝堂之事,卻也知道什麼叫做兵馬未動糧草先行,老四,你管著戶部,可不要做意氣之爭,這場仗關係的可是咱們大清朝的臉面,關係著咱們成千上萬的將士。知道了嗎?」

  「額娘放心,兒子自然知道該怎麼做,兒子絕對不會為了一時意氣而損害我大清的利益的。」四阿哥肅容說道。

  「那就好,額娘有了你這句話可就放心了。」

  「額娘,你自然該放心的。我們這些兄弟可都知道什麼才是最重要的。就連老八都盡棄前嫌,全心全意去幫老十一了,就更別說別人了。」六阿哥說的倒是爽快,不過德宛聽著總覺得那語氣倒有些幸災樂禍的嫌疑。

  德宛也沒有什麼工夫去思考六阿哥怎麼就那麼幸災樂禍,宮裡的年輕妃嬪們最近更家花枝招展了,對高品階的妃嬪們也愈發恭敬,恭敬到了近乎討好的地步,就連素來不怎麼摻和事情的永和宮最近都熱鬧了起來,更別替別的宮了。

  沒了清淨不說,耳邊還要聽著這成百上千隻鴨子趕集一樣的嘎嘎亂叫,德宛的腦殼兒那叫一個疼。

  為了維持自己的形象,德宛還不得不強忍著不耐煩,對每個人都微笑以對。可心裡恨不能衝到康熙面前狠狠罵他一頓。你說你要升那些年輕美人的位分也就罷了,你挑幾個你自己喜歡的美人兒擬個名單不就得了嗎,何苦還要放出風聲要貴妃和四妃一起操持呢?你純粹是看不過我過得悠閒是吧?你愛過勞死是你的事,可不代表我也愛這麼多麻煩事兒!

  可惜,德宛只能在腦子裡YY一番了,回到現實,眼前還是鴨子大賣場,各鴨子紛紛在推銷著自己,推銷得德宛覺得自己的太陽穴已經一跳一跳的了。

  德宛是典型的光收禮不辦事的傢伙。看著美人們送來的禮品,她直接叫人收進庫裡,用她的話說,就是「她們嘰嘰喳喳用聲音荼毒了本宮的耳朵這麼久,本宮不過收點兒精神損失賠償而已,算什麼呢?這種升位分的事情,說來是我們幾個負責,其實還不是看皇上的意思,本宮何苦攬這些麻煩?」

  之後公佈出來的升位名單,自然不可能是幾個主事妃子的真是意願,按她們的希望,巴不得皇帝再也不升哪個狐狸精了呢。

  晉和嬪為和妃、成嬪為成妃,貴人陳氏為勤嬪,冊封庶妃王氏為密嬪,萬琉哈氏為定嬪。

  這份名單還是比較公允的,當然除了和妃。勤嬪、密嬪和定嬪都為康熙生育的阿哥,現在她們的阿哥也都大了,做母親的得個位分也算不得什麼,成妃在宮裡時間也不短了,又有兒子,就是熬資歷也該熬到了妃位了。可和妃就讓後宮議論紛紛了。她不過有了女兒,還是出生當日就夭折了的,其他的功勞更是一件沒有,居然就這樣蹭蹭蹭爬了上來,還爬到了妃位。這段時間,和妃雖然心情很好,到哪裡都昂首挺胸,可是她收到的白眼仁兒比黑眼球多多了。還有最後幾個為康熙生育了子女的庶妃,原以為康熙喜歡老來子,自己也許也能有個位分,可惜,最後自己還是庶妃,依然無封。不過再想想密嬪和勤嬪,她們也是在宮裡呆了近三十年才有了身份的。可看看康熙的年紀,她們沮喪了,她們只怕是等不到康熙朝的下一次晉封了。

  而十一阿哥離開後沒多久,各種流言就開始轟轟烈烈在京師裡橫行肆虐了。

  第一個版本:

  「你瞧見沒,那大將軍王出城的時候,那真叫個好看。」

  「可不就是呢,當時我看著,就有種感覺,真是頂天立地的男兒,彷彿天地之間僅剩他一個了似的。」

  「那可不,那可是皇帝的兒子呢,是龍的兒子。龍是什麼,是天的兒子,真龍天子,他豈不就是老天爺的孫子了?」

  「也是,怪不得呢。真不是常人能比的。」

  第二個版本:

  「大人,最近還真是奇怪。怎麼這些爺們倒都不鬥了?好久沒見過這些皇子們這麼齊心了,西邊兒有什麼要的,這兒都不用催的,準備的那叫一個快,那叫一個好,真是咄咄怪事。」

  「大人,這你就不知道了吧?人家這是會看風向。皇上對大將軍王那麼看重,鐵定是選中大將軍王做太子了。那些皇子們怕是見未必爭得過,先求個不得罪未來的皇帝唄。暗地裡咱們不知道,可這明面兒上賣個好算多大點兒事兒呀。」

  「也是。不過能讓這些眼高於頂的皇子們這副模樣,估計……」

  兩人相對點點頭,心照不宣了。

  第三個版本:

  「老兄,你這是要去做什麼呀?」

  「去十一王爺的府上呀。」

  「十一王爺?那可不在京裡了,在西邊兒呢。」

  「嗐,我能不知道嗎?可人家在京裡不還有家呢嗎,幾個小阿哥也聰明得緊呢。我得去拜訪拜訪。還有五爺和九爺府也得去拜訪。」

  「這才什麼時候呀,太早了吧。」

  「早?不早了,我現在去都得排隊預約了。那隊伍排得跟條長龍似的,真不愧是皇子的府前,連排隊都像龍。我媳婦兒也趕著拜訪這幾位府上呢,你是沒見那盛況,什麼王公貴族達官顯貴的,在人家十一福晉面前一個個垂頭斂目的,大氣兒都不敢出一聲的。就連十一王爺府裡的小丫頭都比那些貴太太們金貴得多呢。」

  ……

  第N個版本:

  「聽說了沒,大將軍王打了勝仗勒石留念呢。真威風。」

  「那可不,大將軍呢,能不威風嗎?」

  「我家一親戚就跟著大將軍王出征的,寫的信裡還說了石碑的事兒呢,從頭到尾把大將軍王的功勳說的清清楚楚,那真叫一個激動人心。」

  「是嗎?你親戚也是跟大將軍王一起出征的?那據說好像大將軍王身邊兒有個美人兒同進同出的,是不是真的?」

  「這事兒我就告訴你,你可別跟別人說呀。」

  「我發誓,絕對不跟別人說。」

  「那美人兒可是有夫之婦,是大將軍王強搶來的,那女人長得真叫個美,怪不得人都說紅顏禍水呢。」

  「原來是這樣呀,我知道了。」

  「宮裡傳這話的多嗎?」德宛斜倚在榻上,聲音平靜。

  「回娘娘,這宮裡宮外怕都是傳遍了。」

  「貴妃知道嗎?她就沒有做什麼?」

  「貴妃那裡一直都沒有什麼動靜。」

  「罷了,這事兒本宮不摻和,你們也少嚼舌根,要是讓本宮知道了誰的舌頭長,可別怪本宮事先沒有警告。」

  「是,奴婢知道了。」

  「弘暉阿哥呢?不是說要來的嗎,怎麼現在還沒到?」

  「回娘娘,剛剛大阿哥身邊兒的小喜子來了,說大阿哥被皇上宣了去了。」

  「哦,是這樣呀,罷了,把兩個小阿哥抱過來吧。」永瑜和永玘是弘暉的兒子,一個四歲一個三歲,正是可愛的時候,德宛喜歡他們,就把他們抱在宮裡自己養著了。而康熙對他們也喜歡得緊,得了空也常來抱著他們玩兒。

  當康熙來的時候,德宛正在給孩子們講故事。

  「德妃,你這故事可講了幾十年了。」

  「可不是,臣妾從六阿哥小時候講到六阿哥都有孫子了,可不幾十年了麼。皇上一說,臣妾倒覺得,臣妾這一生,似乎就是在講故事了。」德宛笑了笑,又問道,「弘暉呢?他不是說會來的嗎?」

  「朕又給他派了差事,他忙他的去了。那小子,當年那麼點兒大,現在也能幫朕分憂了。」

  「弘暉還年輕呢,皇上可別派些麻煩的差事難為孩子了。臣妾看著弘暉這陣子忙得腳後跟兒打後腦勺兒的,真是心疼極了。」

  「德妃呀,這句『慈母多敗兒』朕跟你說過多少遍了,可你到現在還是這樣,一點兒也不改,還跟以前一個樣子。弘暉哪裡還小,這小子,現在可是能幹得很呢,朕這麼多孫子裡,他也算是拔尖兒的了,他辦事,朕還是放心的。」

  「皇上,您誇弘暉,臣妾自然是高興的,不過您可別當了他的面兒誇他。萬一把他誇上天下不來就不好了。年輕人,可別讓他飄飄然了。」德宛笑得溫婉。

  「朕還不曉得這個,還用你來提醒?」康熙斜她一眼,「來,永瑜、永玘,到烏庫瑪法這兒來。」

  看著康熙抱著小傢伙們玩鬧,德宛的心也變得軟軟的。歷史上不都說康熙覺得兒子都好,才看孫子的嗎?現在,雖然沒有了弘歷,可還有一個更加出色能幹的弘暉在康熙眼前時時矗著。況且弘暉自打八歲進宮,也是在康熙眼皮子底下長大的,康熙對他的情分也不一般,除了弘皙,康熙最親近的孫子大約就是弘暉了吧。何況,現在還有永瑜和永玘也因為聰明伶俐而深得康熙的喜愛。



60.弘歷

  自太后去世以後,也許是悲傷太過,也許是年紀也到了,康熙的身體也一日日的差了起來。因著身邊能實心幹事的只剩下不多的幾個兒子,所以四阿哥和弘暉就苦命的被他們的皇阿瑪的皇瑪法物盡其用了。六阿哥這些日子也不知道在忙些什麼,問了也吱吱唔唔不肯說,德宛也只知道他現在跟十阿哥越發好了,也跟九阿哥他們越發生疏了。十三阿哥最近倒不常進宮,似乎是身體又有些不好了,德宛也讓他儘管安心將養身體為上。十四阿哥被康熙扔去跟著三阿哥編書,本來就有些書獃子氣的他現在看著更加呆頭呆腦了。十六阿哥和十七阿哥年紀也不小了,也屁顛屁顛兒的跟著四阿哥東奔西跑,樂此不疲。女兒中噶盧岱已經到了額濟納,哈宜乎和薩伊堪也不能總時不時就進宮來的。德宛開始覺得寂寞了。

  兒子一個個都有自己的事情,德宛險些變成「望兒石」。

  唉!兒子倒是好事,可惜他們孝順的不是他們可憐的額娘,而是他們的皇阿瑪。

  雖然心中有些小小的不平,不過既然對他們的未來有好處,德宛就算看著他們忙也是高興的,只是還是會擔心他們的身體會不會太過疲憊了。

  然而德宛沒想到的是,弘歷居然還是出生了,只是晚了將近九年而已。

  五十九年四月十三,格格鈕祜祿氏生下了一個兒子,康熙賜名為弘歷。雖然歷史拐了一個彎兒,可弘歷還是來到了人世間,德宛一面想著乾隆皇帝的自大糊塗心中擔憂,一面又想著他已經晚生了這麼多年,四阿哥現在也不缺兒子,只弘歷之前活下來的就有六個兒子,其中滿人所出的兒子就有四個,況且弘暉現在很是出色,怎麼輪也是輪不到弘歷的吧。

  這樣一想,德宛才放了心。

  「老四家的,這些日子老四一直忙得很,這府裡還是多虧了你了。」

  「娘娘謬讚了,媳婦兒實不敢當。」

  「聽說有相士說老四新出生的九阿哥是個天生有福的?」因為李氏所出的弘昐和弘昀都夭折了,所以弘歷現在雖是老四的第七個兒子,排行卻是第九。

  「娘娘也聽到了這話?」烏拉那拉氏一臉吃驚,「都是臣妾治家不嚴,請娘娘恕罪。」

  定定看了她一會兒,德宛才笑道,「罷了,你每日裡也是忙的,有個把疏忽也是難免的。可你也知道現在是什麼時候了,外面鬧鬧嚷嚷的,老四已經夠累的了,你們府裡面再鬧出這些煩心事兒來,招他不痛快。這些話也是混傳的嗎?生在愛新覺羅家的哪個沒福氣,用得著這樣吵吵嚷嚷的嗎?是想讓滿京城都看了你們雍親王府的笑話不成?」

  「娘娘教訓的是,臣妾回去以後馬上整頓。」

  「這才是正理呢。本宮也是擔心老四罷了。你是老四的福晉,這個時候自然更該讓他沒有了後顧之憂,不然他這樣忙碌,難道還要他為了後院之事著惱嗎?那個九阿哥是不是還在鈕祜祿氏那裡養著?」

  「回娘娘的話,因為九阿哥剛出生的時候身體有些弱,臣妾看鈕祜祿氏一片慈母心腸,心疼孩子,臣妾也是做額娘的,也就讓她多養一陣子了。」烏拉那拉氏沒想到德妃會問起這個來。當初格格耿氏和烏雅氏有了兒子,德妃還憐惜她們養不得親生兒子,感歎了一番,她想起德妃和四阿哥的事情,為了討好德妃,就讓她們兩個自己養了孩子,德妃不也沒說什麼嗎?

  「你真是糊塗了。規矩也是擅改的嗎?不過他身子弱,你現在又忙,怕也顧不上他。本宮記得耿氏和烏雅氏孩子都養得不錯,不過弘暾年紀還小,烏雅氏怕是脫不開手,就讓耿氏養著九阿哥吧。跟她說一聲,九阿哥既然體弱多病,也就別拘管得太緊了,不管詩書還是武藝都不必太強求了,先緊著孩子的身子,讓他快快活活的長大了就是好的。」德宛記得耿氏可是個會養兒子的,歷史上的和親王可讓她印象深刻呀。可惜,也許是因為老四兒子不少了,弘晝也不那麼打眼了,現在這孩子竟沒有半點兒糊塗的傾向。無妨,反正那個耿氏不是傻子,自己的話只要帶到了,她總不會不明白。

  烏拉那拉氏微微一愣,立馬笑道:「額娘放心,媳婦兒曉得的。可憐九阿哥體弱,幸而得了娘娘關切,也是他的造化了。有娘娘的護佑,九阿哥自然是能逍遙快活的長大的。」

  德宛點了點頭,烏拉那拉氏見她似乎有些乏了,便告退離開了。

  德宛想著那個弘歷,微微笑了。雖然這等於剝奪了他的機會,可至少算是防患於未然了吧,雖然他年紀太小,可誰知道歷史會怎麼變,這個歷史上的乾隆皇帝會不會再次得到上天的眷顧。想想老四已經長大了的有弘暉、弘昶、弘時、弘煦四個。弘暉既是嫡又是長,還頗得康熙和四阿哥的喜愛,優勢相當的明顯;弘昶和弘煦同母所出,母家也是望族,不過卻是遠遠比不上烏拉那拉家,而且這兩個現在也還沒有辦過什麼差事呢,沒有經驗;弘時的母親是漢人,這就是他最大的硬傷,至少在有滿人所出的兒子的時候,弘時確實是吃了大虧了。剩下的弘晝母親出身不好,而弘暾年幼,自然沒什麼競爭力了。想來只要弘暉一直好好活下去,他的地位基本上就不會動搖了,雍正朝也未必就會出現太過激烈的奪嫡爭鬥。

  德宛對著鏡子,看著自己依舊烏黑的頭髮和雍容的臉龐。這樣的她,看起來不過三十多近四十的樣子,可她自己知道,自己的皮膚已經漸漸鬆弛了,若不是染了發的緣故,也能看出來兩鬢其實也已經泛起了明顯的霜色,自己的精神也越發不大好了。真是老了呀,一轉眼,就已經六十一歲了,真的變成老太婆了。

  「娘娘,方才十七阿哥府派人來說了,十七阿哥嫡福晉鈕祜祿氏剛剛生下一個小阿哥,母子均安。」晴雯滿面笑容的進來回稟。十七阿哥二十來歲了才終於有了孩子,晴雯倒是打心眼兒裡為這個自己看大的孩子高興。

  「真的嗎?」德宛真是又驚又喜了。「勤嬪可知道了?」

  「回娘娘的話,十七阿哥已經遣人去回報了。」

  德宛記得似乎十七阿哥是無嗣的,唯一一個兒子也是在雍正朝晚期才有了的,而且沒幾個月就沒了的。所以這次十七福晉有孕,德宛雖然賞了不少藥材和嬤嬤,卻並沒有對她這胎抱太大的希望。只是每當想到別的兒子哦讀子女俱全了,就他還是膝下荒涼,也免不了歎息一回。只是看他自己也覺得著急,各種藥也都用了不少,德宛也不好催促,只能用八阿哥來安慰他。八阿哥也是二十大幾了才有了兒子的,十七阿哥這才會好轉些。

  可鈕祜祿氏還是生下來一個小阿哥,而且還是母子均安,德宛就不能不開心了。馬上吩咐了人去回報皇帝,又使人去十七阿哥府上送賞賜,自己也立馬轉身就往佛堂裡去祈求佛祖保佑小阿哥平安健康了。

  當十七阿哥進宮的時候,很是遭了親近的幾個宮女的調侃,他也一直樂呵呵,說什麼都接著,平時順溜的不得了的嘴皮子也落在家裡了。

  「可是做了阿瑪的人了,以後就要穩重些了,再不能像往日一般孩子氣了,可記住了?」德宛看著十七阿哥,心裡真是樂開了花。

  「是,兒子記住了。」十七阿哥的面色微微紅了些。

  「你媳婦兒還好吧?」鈕祜祿氏可是大功臣,德宛現在想起她來都歡喜。

  「回額娘的話,她挺好的。」十七阿哥越發扭捏了。

  「你皇阿瑪可賜了什麼名兒?」

  「皇阿瑪賜名弘杲。」

  「是個好名兒,這可是你的嫡長子,得好好對待。額娘知道你喜歡孟氏,可嫡福晉你萬不能冷落了,記得了嗎?」想起鈕祜祿氏這樣伶俐大方的媳婦兒,可老十七卻偏偏對那個側福晉孟氏更上心一些,知道鈕祜祿氏的阿瑪阿靈阿去世之後才對她好了些,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鈕祜祿氏母家太盛的緣故。可德宛終究是希望他們能夠夫妻和順的。

  「撲哧,兒子怎麼不記得?每次見了額娘,這話您是必要提一次的,現在兒子那媳婦兒每每說起娘娘來都得意得跟什麼似的,說她有娘娘這個大靠山,才不怕兒臣欺負她呢。」

  「呦!你還越發能耐了,敢欺負媳婦兒了?你這臭小子!」德宛伸手就要扭他的耳朵,可惜十七阿哥經驗豐富,早早就躲開了。

  「額娘,您可開眼哪,兒子哪敢欺負她呀?她欺負兒子還差不多,兒子但凡多說她兩句,她就把額娘這尊大佛抬出來了,還說兒子再怎麼怎麼樣,她就來告狀了,兒子現在連重話都不敢跟她說的。何況現在她又立一大功,怕是以後額娘眼裡越發要沒了兒子了。」十七阿哥立馬就扮出一副可憐模樣。

  「你這會子倒和你媳婦兒吃起醋來了?也不怕臊得慌。你也不看看你媳婦兒的好處,論模樣論家世都是頂尖兒的,論說話行事誰不誇她的,對我對你勤額娘都是孝順有加,現在又給你添了兒子,你不說多謝謝她倒變出這多臉色來,真真是個小沒良心的!」德宛白他一眼,嘴角卻滿是笑意。

  「兒子就說呢,額娘果然眼裡只有她的好處,忘了兒子了。難道兒子不孝順額娘了嗎?這話倒要招兒子傷心了。以後弘杲再大些了,能給額娘逗樂兒了,額娘豈不就只記得她娘兒倆了,額娘不說自己偏心卻要怪兒子沒良心,兒子可不依的。」若不是因為自己年紀大了,十七阿哥幾乎就要像小時候一樣扭到德宛懷裡撒嬌裝樣了。

  母子兩個又說笑了一回,德宛才問道:「可去看過勤嬪了?想來她也一直等著你呢!」

  十七阿哥笑道:「兒子馬上就去給勤額娘請安去。」

  「你這孩子,她辛辛苦苦生下你,倒是白疼了你一場了。」

  「額娘好歹養了兒子二十來年,兒子若是這就忘了額娘才是該打呢,到時候莫說兒子自己過不去,就是勤額娘也是要打兒子一頓的。勤額娘也常說,若不是有額娘照應著,兒子也未必能長這麼好呢。兒子再想想跟兒子差不多的,十五哥身子就不大好,十八、十九兩個弟弟也是沒了的,下面幾個弟弟不是身子差就是難得見生母一面的。也就兒子跟十六哥命好,養在額娘身邊兒,不但身子養得壯壯的,還能時常見見生母,若兒子再不知道感恩,可真就該死了呢!」說著,十七阿哥眼圈兒倒泛了紅。此語雖有討好德妃的意思在裡頭,可也不乏真情實感,畢竟他也有眼睛能看能聽,自然知道這個養母對自己有多好,況且勤嬪也常常要他不能忘了養恩,要多多孝順德妃的。

  「你這孩子可是糊塗了,都說了些什麼?額娘待你好是因為你本就是個討人喜歡的,其他娘娘待養子也是親厚的,那些沒了的,只能說是緣分不夠。你勤額娘就你一個孩子,平日裡也難免寂寞,你也要多去孝順孝順她。」德宛摸了摸十七阿哥的頭,這個勤嬪也是個聰明人,她最喜歡這種守分寸知道進退的人了,只要勤嬪能一直懂事,她也不介意給她幾個甜棗吃吃的。

  「都是兒子的錯,兒子一時口誤,額娘可別生氣。」十七阿哥這時候也想起剛才說的話不妥了。

  「好了,去看看你勤額娘吧,多陪她說說話兒,想來她現在心裡歡喜著呢。」

  「是,兒子告退了,額娘保重。」


作者: o863    時間: 2012-2-17 09:19 PM

61.康熙六十一年

  康熙年紀越來越大了,病痛也多了起來。可只要他好些的時候,卻總是要召幸嬪妃的。也不知道他是真的還有能力想這種事情,還是在做出自己身體還很好的假象。不過德宛更相信這只是他做出的假象,畢竟光用眼睛看都知道他衰弱了很多。

  箇中滋味,德宛是不會知道了,那些年紀大了的妃子早已不承寵了,便是和妃王氏這些都已經好久沒有承幸了,現在他常常召幸的都是一些地位卑微又無所出的漢女。

  六十年的時候,巡視塞外的時候,他遇了刺客,據說是策旺阿拉布坦派去的。具體情況,德宛並不知曉,只知道康熙沒有什麼大礙。

  可讓德宛心驚肉跳的是,這一次的遇刺,竟然有兩個皇子出了事。

  當時離康熙最近的皇子正是六阿哥和十阿哥。當刺客冷箭襲來的時候,六阿哥擋在了康熙身前,手臂中了一箭。而十阿哥指揮侍衛捉拿刺客,卻沒想到馬鞍突然斷裂,他被狠狠摔到了地上。

  幾個刺客見刺殺康熙無望,自己也難以逃生,都咬碎了牙齒中藏著的毒藥身亡了。只有他們身上搜出了一些可以證明是準噶爾的東西。

  後來,現場的人發現,十阿哥的馬鞍有用刀割斷的痕跡。

  太醫說,六阿哥所中箭上是塗了毒的,雖然治療及時,可以後左臂終究會有些不便。而十阿哥,情況更加糟糕一些,雖然性命無礙,可摔的卻很是嚴重,要好好修養,會不會有其他的妨礙還要再繼續觀察,而六阿哥和十阿哥也乖乖的休起傷假來,而且這傷假似乎在他眼中恨不能是遙遙無期了。

  不過九阿哥卻說過一些怪話諷刺他們傷病來的真及時,知道沒戲了就玩兒這一手。不過六阿哥和十阿哥都裝成了聾子啞巴,只閉起門來休養。

  德宛自然是擔憂的,藥材便源源不斷進了六阿哥府,以至於六阿哥每次聽到藥字都想吐。

  康熙怒火無處發洩,那些日子,乾清宮裡的太監宮女們都遭了殃,而遠在西北的十一阿哥也連連被康熙催促出戰。

  到了六十一年年初,康熙又抖擻精神辦起了「千叟宴」來。

  六阿哥是個閒的,過後就跟德宛講了這千叟宴的情形。說實在話,排場絕對不如五十二年的那一次千叟宴。不過想想康熙畢竟身體不大好了,再來那樣盛大的一次只怕以他現在的精氣神兒也未必能繼續扮健康老人了。

  德宛覺得,康熙至少還是騙過了很多人的,大家都覺得皇帝精神健旺。若不是德宛知道康熙的薨逝就是這一年的話,也未必能從種種蛛絲馬跡中看出什麼來。而那些關注康熙身體健康的皇子們,德宛可不知道他們對此有何認知。

  不過德宛也作出深信康熙身體健康,壽命還很長的樣子來。時常讓幾個聰明伶俐會說話的孫子曾孫們承歡康熙膝下。

  人老了,對親情的需要更是迫切,尤其是跟那些年長的兒子們一對比,這些孩子們的崇拜敬仰和孝順就讓康熙更加受用了,也更喜歡無事的時候到永和宮來坐一坐,跟德宛說說話,享受一下子孫繞膝的快活。

  這日,康熙來永和宮的時候,德宛正在聽身邊年輕些的宮女們玩鬧。年紀大了,看到活潑年輕的女孩子,倒是越發喜歡了。

  「皇上這會子來的可不巧,小傢伙們現在正讀書呢,可沒空兒陪皇上說笑。」德宛見康熙心情甚好,便開起了玩笑來。

  「怎麼朕來這兒就是來看那些小傢伙兒的,就不能是來跟你說說話的嗎?」

  「皇上想跟妃嬪們說說話又何必找臣妾這樣色衰之人,那些漂亮又活潑的豈不更好?臣妾現在也只有靠那些孩子才能見皇上幾面了。」

  康熙聽著德宛的話,瀰漫著一股子酸味,讓他的自尊心大為滿足,倒是跟德宛坐下來話了半天當年,才一起往後面書房去看看孩子們偷懶了沒。

  透過窗子往裡看,永瑜正拿著一摞兒紙,上面真是墨跡淋漓、慘不忍睹,至少德宛就沒認出幾個字來,虧得永瑜還有耐心一個個下批語。在他的對面書桌旁,永玘抱著六阿哥的長孫永璆給他講書,康熙在外邊一邊聽一邊點著頭。

  正要扭頭跟德宛誇一誇這幾個曾孫子,卻看到德宛怔怔的,雖然眼睛是看著屋裡,可明顯是神遊天外了的。

  「想什麼呢?」康熙拍拍德宛,讓她醒過神來。

  「沒什麼,臣妾只是想起來當年,老四也是這樣抱著弟弟們教他們唸書的,這一晃都多少年了,連老四的孫子都知道帶著弟弟讀書了。」德宛現在真是感慨萬分。

  「是呀。」康熙似乎也陷入了回憶中,原本早已忘記的事情竟樁樁件件似乎又重新回到了腦海,「朕也記起來了,當年老四教那幾個小的讀書的樣子,就好像還在昨天一樣。」十三、十四、十六和十七這四個阿哥的啟蒙基本上都是由四阿哥負責的,現在想想,這幾個孩子都被他教的很好。心裡軟和了下來,再想到十三阿哥,也心軟了。畢竟是自己曾寵愛過的兒子,後來也知道他其實也有些無辜,只是為了太子,還是狠下了心來,這時候再想起十三,難得的康熙生起了一絲內疚。

  兩個人沒有打擾孩子們用功,而是重新折返回去繼續聊天了。

  「十三最近怎麼樣,朕聽說似乎身體有些不大好。」

  「這孩子身子時好時壞的,都有些年頭了。幸好兆佳氏是個好的,對他的照顧也是盡心盡力。有她在,臣妾才能放心些。老四他們哥兒幾個也時常幫襯著,日子也不難過。就是看著可憐,才多大的人,頭髮都白了好些,看上去比實際年紀足足老了有十歲。可憐他小小年紀沒了生母,臣妾看他就和自己個兒親生的一樣,也就補貼了些,省著用還是能行的。」說著,德宛擦擦眼角。

  康熙沉默了,歎了口氣,卻沒說什麼。德宛見他什麼都沒說,也不敢再替十三阿哥說些什麼了,生怕求情不成反又替十三阿哥招了什麼禍事來。只是她心裡自然難免生出了些許不痛快出來。

  然而德宛沒想到的是,過了沒多久,十三阿哥就被康熙派了差事。

  十多年來,康熙終於又啟用了這個兒子,十三阿哥激動得連話都快說不順溜了。康熙看著他半百的頭髮,微有些蹣跚的腳步,心裡也酸澀起來了。

  雖然四阿哥這輩子有了和自己親厚的親兄弟,可對十三阿哥還是很維護的,此時見十三阿哥否極泰來,也難掩激動,背地裡還掉了幾滴眼淚。

  這是的十三阿哥就已經和前幾日的他很不一樣了。眼睛也有了光彩了,脊背了直了許多,笑容也燦爛了不少,連說話都比往日中氣要足得多。看到這樣的十三阿哥,德宛也高興,一直拉著他囑咐了半天,十三阿哥也一直認真的聽著。只是聽到最後,還是落下淚來。

  「你這孩子,哭什麼?這可是好事兒,得高興。」雖然這樣說著,可德宛也被十三阿哥招出了點兒酸澀。

  「兒子只是沒想到,額娘,謝額娘還記得兒子,不然……」

  「你胡說什麼呢!」德宛忙打住了他的話,「父子哪有隔夜仇?你皇阿瑪自然是心疼自己兒子的,跟額娘有什麼關係?你皇阿瑪心疼你,你也要多孝敬他,聽說你身子不好的時候,他也是著急的。所以,你可得趕緊把身子養好了,免得你皇阿瑪每日那麼忙還得擔心你的病。」

  「是,兒子自然知道的,額娘不必擔心。」十三阿哥抹乾眼淚,重新笑了起來。

  十三阿哥重新得了任用,回京陛見的大將軍王十一阿哥可不樂意了,整日裡就想著法子找十三阿哥的不自在。可十三阿哥好容易又入了康熙的眼,哪裡會輕易做出讓康熙不樂的事情來,每次十一阿哥的挑釁他都全當沒看見,倒顯得十一阿哥無理取鬧了。

  而更奇怪的事情是八阿哥的身體狀況居然也每況愈下了。自打前一年年底開始八阿哥就衰弱了起來,而那時,正是十一阿哥回京陛見的時候。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是十一阿哥的手段還是八阿哥的苦肉計,也想不出來。但到現在為止,八爺黨中六、八、十這三個阿哥卻全都在相近的時間裡出了事,而另一派的九、十一、十五這三個卻活蹦亂跳的,很是引人疑竇。

  到了十月份,不服老的康熙帶了永瑜和永琛,後頭跟了幾個年輕的兒子一起打獵去了,似乎還是打到了不少獵物的,就連年紀尚幼的永瑜、永琛哥兒倆都有所斬獲,這讓康熙很是得意。

  然而,似乎是因為這次打獵而受了涼,第二天康熙就有些不適,還駐暢春園。還命四阿哥代他去祭天。

  德宛覺得自己心跳快了起來。

  前面那些事情德宛其實是無法知道的。當她知道的時候,康熙已經病逝了,而四阿哥被指定為下一任的皇帝。

  德宛不知道四阿哥究竟是怎樣穩定下局勢的,那不是她能夠關心的事情。她只知道,現在,她宮裡的人一個個都陡然精神起來了。雖然面上帶了悲傷,眼中落著淚水,可畢竟還是欣喜的。

  她明明知道的,在之前就預料到了,可當這一天真的來臨的時候,她突然間茫然了。

  那個人,那個壓得自己不敢動彈,那個讓自己戰戰兢兢的人,已經不在了。從此以後,再也無人能夠威脅到她的地位了,她要成為這個後宮的真正的主人了。

  她應該高興的,應該輕鬆的,不是嗎?沒錯,她確實覺得高興,覺得輕鬆,可仍然覺得茫然。

  那個人,真的走了嗎?就這樣,走了呀。

  只是留下了一份遺詔,封德妃為皇后。

  剩下的事情就是大家一起哭靈罷了。一開始,德宛哭得倒是絕對的真心實意,畢竟一起四十多年了,雖然不但不愛他,還要防著他怕著他日日小心翼翼對他,可要說一點兒感情也沒有倒是假的了,因此也是發自內心哭了好一會子。可惜眼淚雖多也有個盡頭,第二天德宛就得帶著特製的手帕來哭靈了。

  等到三天後,四阿哥靈前繼位成了雍正皇帝的時候,德宛因為這幾天的哭靈都頭昏腦脹了。

  不過德宛還是心裡不快的,倒不是因為老四的繼位,而是因為宜妃。都這個時候了,宜妃還擺著康熙朝第一寵妃的譜,甚至還給了自己下不來台,德宛就不痛快。不說自己是嗣皇帝生母,就只看康熙臨終封她做了皇后,宜妃這樣也實在太過不敬。就是心裡不滿也該想想自己的兒子吧,她可還有三個兒子呢。



62.做了太后了

  這一次,雍正的等級大典可以說相當順利。一來他的母親可沒有煞他的風景,二來,康熙臨終親筆寫下遺詔封德妃為後,很明顯的表明了態度,也給雍正的繼位正了名,雍正佔了個嫡子的名號,也沒有什麼人再說怪話了。

  不過德宛還是很不客氣的提前就拒絕了仁壽皇太后的徽號,因為一聽這兩個字她就直接想到了譬如「人壽」或是「人獸」這樣的詞來。雍正沒辦法,又提議改成「慈壽」,德宛一聽,這算什麼呀,自己好歹是個女人,還是個漂亮的女人,咋一轉眼就變「雌獸」了?

  雍正第一次發現自己的母親原來這麼無理取鬧。最後只得讓禮部擬了一串兒徽號,讓德宛自己去選,德宛看得花了眼,直接叫啥都不懂的小曾孫子替她選了一個「敬穆」,雖然也不怎麼好聽,但是想了想,似乎沒有什麼奇奇怪怪的同音詞,也就不再挑挑揀揀了。

  宣讀官讀過了奏書之後,鼓樂齊奏,雍正恭恭敬敬對著德宛行了三跪九拜之禮。到了正式上徽號的日子,德宛再次在身上壓了厚厚重重的一堆華而不實的身份象徵,等著皇帝帶著二品以上的大臣來獻冊獻寶,然後接受了皇帝和臣子們的三跪九拜之禮。待他們退出去之後,皇后又領著一串兒妃嬪、公主、福晉之類的來恭賀。

  雖然這種事兒吧,挺榮耀的,尤其是看到平日裡瞧著自己不大順眼時常冷嘲熱諷的人如宜妃之類現在都得乖乖給自己下跪行禮,心中也難免有了些小人得志之感。可是這樣一身行頭,自己又是六十來歲的人了,還真是覺得受罪,便沒留她們多少時候就打發了出去。

  人一走,德宛馬上軟了下來,讓宮女們把自己身上的累贅都卸下來,又端了水來擦了一把才總算清爽了許多。

  沒多久,雍正就准了誠親王請將諸皇子中胤字改為允字的上疏,同時又把十四阿哥名字改成了允禵,一償多年夙願。又於十二月封了允祀為廉親王、允祥為怡親王、允禵為恂親王、允祹為履郡王、已廢太子允礽之子弘皙為理郡王,以隆科多為吏部尚書。

  十一阿哥還是趕了回來,對著康熙的梓宮哭得那叫一個肝腸寸斷,德宛在這時才第一次見識了十一阿哥對康熙居然還是有這麼一點兒孝心的。

  而宜妃也因為稱病乘軟轎見皇帝而受到了訓斥。德宛聽說以後只是冷笑一聲,她以為現在還是以前嗎?她是太妃了,宮裡已經變了,她再這樣下去,倒霉的恐怕不只是她,連她的兒子都落不著好處。

  德宛也不管其他,只管在慈寧宮裡抱著孫子曾孫子享福,兒媳婦每天來給自己請安時說上幾句話,每天看著原先的「姐妹」們對著自己低眉順目,心情很是舒暢。

  一晃眼就到了雍正元年,後宮的冊封正是在二月十四日。德宛雖然也知道前朝有些風起雲湧之態,不過她相信雍正在當年那樣艱難的情況下都能做到那等地步,如今就更不成問題了。也就一心只關心後宮了。

  原雍親王福晉烏拉那拉氏封了皇后,側福晉伊爾根覺羅氏和年氏都封了貴妃,李氏封了齊妃,格格烏雅氏封了順嬪,耿氏封了裕嬪,鈕祜祿氏封了熹嬪,武氏封寧嬪,宋氏懋嬪,剩下的那些侍妾裡瑚圖氏、喜塔喇氏、郭氏、張氏等俱封貴人。

  又封了大阿哥弘暉為榮郡王,四阿哥弘昶、五阿哥弘時、六阿哥弘煦為貝勒,又追封齊妃所出皇二女為和碩懷恪公主。

  過了段時間又傳出了些流言出來。

  一則是先皇本不欲立雍正為帝,其屬意之人本為十一阿哥。兩封繼位和封後的遺詔都是被雍正改了的。這話雖然可信性不強,大家也不敢多說,可居然還是傳了開來。

  另一則是關於年家的,什麼年氏受寵,年羹堯又為皇帝所倚重,若是年氏這胎生下皇子,只怕未來的嗣皇帝就說不準是誰了。

  這兩則流言都挺無稽的,甚至有些好笑,可德宛卻一點兒也笑不出來。直接叫了皇帝過來。

  「皇帝,最近宮裡的流言你聽說了沒有?」

  「什麼流言?朕並未聽說。」雍正臉上似乎就寫了「我沒說謊」四個大字。

  「許是皇帝這些日子太過勤政,未必注意得到這些,還是回去好好查一查才是,畢竟咱們皇家事務被人這樣胡來傳來傳去,實在不像話得很。」「不過,哀家看著,先帝所剩的妃嬪中,履郡王之母定嬪侍候先帝多年,很是個謹慎的,在嬪位這麼多年,也該晉封了。十六和十七阿哥的額娘密嬪和勤嬪,也都是宮裡的老人了,況且還生了那樣好的兩個孩子,也升一升吧。還有你那幾個年幼的小弟弟,也要好好教導了,以後也許還能有些本事,能幫襯幫襯你們,他們的額娘你看著辦吧。」對這些安分的弟弟們施施恩,也能再得幾個助力。

  「是,兒子也有事兒要跟皇額娘商量呢。先帝之前就說過,要太妃們隨了各自的兒子住,兒子這不就來請皇額娘的示下了嗎?」

  「既是先帝的意思,你照辦就是了。其他的還好說,就是惠妃,直郡王已經被圈了,總不能叫惠妃跟了兒子去受苦。正好廉親王也是惠妃養大了,良妃又早早去了,不若讓惠妃去廉親王府上好了。」

  「是,兒子也正有此意。」

  兩人不過說了些話,忙得團團轉的雍正就馬上又處理朝政去了。德宛並不相信這個習慣於把一切握在掌心裡的人能真的什麼都不知道,不過看他的樣子,大約是有他的自己的考量的吧。

  不過,十一阿哥,年氏,只怕會沒有什麼好果子吃了吧。也不知道這是那些八爺黨一起做的還是只十一阿哥那一派做下的好事兒。待會兒得叫老六來問問。

  雍正做事果然有效率,尤其是這種施恩於下的事情。冊封後宮沒幾日,雍正就晉密嬪為皇考密妃、勤嬪為皇考勤妃、定嬪為皇考定妃、通貴人因其女婿策凌有功晉通嬪,還有幾個生了二十至二十四皇子的幾個庶妃都被尊為了皇考貴人。兒子已經分了府的可以跟著兒子出宮一起居住。

  當然,雍正要施恩的話自然不會只有這麼一點兒,公主皇子們也都是為大清做了貢獻的,也要晉封。於是幾個還尚在的姐妹們,無論是否同母所出,都晉了固倫公主,連已經薨了的和碩純愨公主也因為額駙策凌有功而被追封固倫純愨公主。而允祿過繼於莊親王、允禮封果郡王、允禑封貝子。

  「皇上和娘娘的恩典,臣妾感激不盡。可莊親王……」密妃眼淚汪汪的看著德宛,一副嬌弱可憐的模樣。

  德宛皺了皺眉,美人蹙眉是美景,可密妃四十大幾的人了,還作出這樣一番模樣來給人看,這根本就是想著法子噁心人呢是吧。難道康熙以前就喜歡她這樣的嗎?真不愧是千古一帝,連喜好都與眾不同。說實在話,雖然她跟宜妃不怎麼對付,可平心而論,她還是覺得宜妃的性子比密妃要好許多的,至少爽快、利落,沒那麼多膩膩歪歪勁兒讓人噁心。然後再一個個數過去,突然發現,似乎康熙早期嬪妃的性子不是爽利就是安穩的,而後期嬪妃的性格多是柔弱或是嬌媚的,德宛這才覺得,康熙的眼光是越來越退步了。不過幸好在挑選繼承人的方面,他還是很有眼光的,不然德宛真能哭死。

  「好了,」德宛忙打住她未說完的話,實在不想聽她說出什麼不想聽的,「密妃,你在宮裡也待了三十多年了,這君無戲言是什麼意思你不會不知道吧?聖旨已經下了,自然不可能再有更改,再說,這是皇帝的恩典,你該謝恩才是。」

  密妃嘴唇哆嗦半天,哪裡能說出什麼謝恩的話來。她生了一女三子,長女已是沒了,幼子也夭折了,兩個兒子里長子眼看是靠不住了,本來還慶幸還有一個次子能依靠,哪想到皇帝一張口,這次子就不是自己的了,變莊親王的過繼子了。那自己以後怎麼辦?自己以前一直瞧不起的勤妃已經在收拾東西準備跟著果郡王做她的老祖宗去抱孫子玩了,可自己難道要跟著那個一個勁兒跟老九他們攪和著,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惹禍上身的長子去住嗎?

  「好了,王妹妹,你也該準備準備出去含飴弄孫了。雖然允禑爵位不高,可他還小呢,等以後長大了,為皇帝為朝廷出了力立了功還怕沒有爵位封嗎?況且允祿雖然過繼出去了,可畢竟是你肚子裡出來的,還能不認你不成?在外面,母子之間時常見面,也讓允禑和允祿多走動走動,原本好好的親兄弟硬是被人拆開不得親近,想來妹妹心裡也是擔憂的。現在可好了,有你在外面看著,想來也沒有什麼魑魅魍魎的能再間了他們哥兒倆了,畢竟疏不間親,你說是不是?」

  「沒錯,太后說的是,臣妾自當好好看著他們,娘娘放心。允禑他必是一時糊塗,現在想來已經是清醒了的。」王氏這時候已經重新燃起了鬥志,一定要把自己的長子從泥潭裡拔出來,萬不能再讓那些人帶累了他。

小番外:改名記

這日,小四正式準備教小十四寫字。

先寫什麼?

當然先學寫名字了。

來,小十四,哥哥告訴你,這就是你的名字,來跟著哥哥寫,胤禎。

咦?怎麼覺得有點兒彆扭呢?再看一遍,沒寫錯字呀。

到底哪兒不對勁兒了?

啊!我知道了。

禎,這個字有問題,我的弟弟怎麼能叫這樣的名字呢?

皓禎呀,那個無恥的傢伙也叫禎呀。

再一想,好像十三的名字也被他們家用了。

不行,我弟弟這麼可愛怎麼可以用這樣的名字。小四毅然起身往乾清宮為弟請命去了。

去做什麼?

這還用問呀,當然是要跟皇阿瑪說明一下情況,給弟弟改名兒。

可惜,乘興而去,敗興而歸。小四摸著後腦勺上的亮晶晶的凸起,心下鬱鬱。

皇帝拒絕了?當然沒有,改名這種事情還是發生了。

第二天,皓翔就改名叫皓強了,而皓禎呢,墓碑上抹去了禎字,改上了一個漬,皓漬。

這種事情,哪有皇家為了避他們的名字的,應該是別人改名才對嘛。康熙如是想。

可小四還是非常鬱悶,他是個有潔癖的人,物質加精神的潔癖。在他看來,這名字雖好,卻已經被那樣的混賬弄髒了,怎麼可以給自己弟弟用?

以後,小四再沒叫過小十四的名字。

以後一定要給他改名兒,太子爺答應了的,以後一定會幫自己這個忙的。為此小四私下翻爛了字典。

祿字不錯。可沒幾年,十六用了。

禮字也不錯。可沒多久,十七用了。

禕字很美好。可很快的,也有主了。

小四悲憤了。

我只是想給我弟弟起個好名字,怎麼就這麼難!


作者: o863    時間: 2012-2-17 09:20 PM

63.手段

  想來最近的推恩還是有些效果的,至少在幾個月後,雍正提起允禑的次數也開始慢慢增加了,想來密妃和莊親王做了不少工作。

  而令德宛沒有想到的是,宮裡那陣子的關於十一的流言,竟是出自宜妃和允禟的心腹何玉柱和秦道然。

  「怎麼可能?」宜妃瞪大了眼睛,滿臉驚駭,「何玉柱,這是怎麼回事兒?你這狗奴才是想陷本宮於不義嗎?」

  何玉柱看著宜妃的眼神滿滿的都是忠誠,然後轉向了雍正,「皇上,這些不關主子的事兒,都是奴才自己的主意。先前奴才聽說先皇看重十一爺,大家都說先皇是要傳位給十一爺的。如今皇上登基,奴才才知道那些人的話是做不得準的,先皇的心思哪裡是別人猜得到的。後來就跟幾個老夥計感慨了一番,怕是這樣以訛傳訛傳出來的。後來奴才見傳得越發不像了,也知道事情的厲害,可奴才怕死,不敢作聲。現在奴才也不敢再狡辯什麼了,只求皇上和太后相信,這事兒真的跟宜妃娘娘一點兒關係都沒有,奴才願意以死為證。」

  話音剛落,何玉柱身旁的一根柱子就染上了血紅。

  雍正怒極了,指著倒在地上的何玉柱氣得手指都在發抖。當著皇帝做出這種不敬的事情,何玉柱就是死了也得不了好去,被證實已經沒氣兒了的時候,還被拉了出去鞭屍。

  秦道然顯然被何玉柱的死嚇呆了,看著何玉柱被人拉出去,頓了好一會兒,突然大叫起來:「我不要死,我不要死!皇上,奴才招了,奴才什麼都招,皇上……」

  他能說的也只有這麼多了。

  瞪著眼睛,看著胸口多出來的那一抹寒光,他抬頭看向允禟,「主子……主子……奴才不……」話未說完,已倒地身亡。

  允禟卻已經徹底癱了。倒不是因為沒見過死人,他見的死人多了去了,直接或間接死在他手上的也不少。可他驚呆的原因是,殺死秦道然的人正是自己身後的親信太監。

  那太監殺死秦道然之後,趁著大家還未反應過來,也自盡了。

  查到這裡,線索就全都斷了。可宜妃母子還是沒能逃脫雍正的怒火。宜妃被幽禁於壽安宮後殿之中,雖然並未剋扣份例,卻不得隨意出入,服侍的宮人也有了嚴格的限制。而允禟和允息也被禁錮於府邸。但恆親王允祺並未受到波及。

  德宛總覺得事情有些不對,以他們母子的本事,怎麼可能這麼輕易就被查出來?而宜妃和允禟那詫異的神色也不像是裝出來的,似乎他們是真的不知道。欲要跟雍正說說,又覺得以他的精明未必就真的不知道。皇帝已經很累了,德宛也不願意再打擾了他,也就放到了一邊兒,反正就算真的不是他們做的,他們的心裡也確實是不服雍正的,德宛可不想給兒子找麻煩。

  對於宜妃的遭遇,同情的少,幸災樂禍的倒更多一些。

  「老八,你這樣做不會有事兒吧?」惠太妃很有些焦急。她已經圈了一個兒子了,可不希望再失去另一個。

  「額娘放心,兒子這也算是向皇上投誠吧。」廉親王眼神一暗,臉孔猙獰起來,「兒子只是把他們當日對我們母子所做的,再還給他們而已。」他想起自己的身體,若不是他們竟然收買了自己最信任的貼身太監,自己也不會中了毒,變得體弱多病。一個皇子,一個擁有雄心壯志的皇子,變得連騎馬打獵都困難了,便是不小心吹了風都要當心會不會受寒,還能有什麼前途,自己除了灰心還能有什麼選擇?這次就讓他們也嘗嘗信任之人叛變的感覺。不過這樣也好,至少雍正還是知道自己的情況的,只要自己安分一些,對他表明了態度,他也未必會為難自己這個跟廢人沒什麼兩樣的弟弟了。

  惠太妃歎了口氣,又想起了她的大阿哥。那樣聰明優秀的兒子,卻被允息那個笑裡藏刀的小賤種給毀了,她真是恨不能親手撕了宜妃母子為兒子出了這口惡氣才好。

  以前的老姐妹都離了宮,剩下的都是無子的或是兒子還小的。一開始這種尊貴的感覺還能讓德宛爽一把,再加上雍正雖然事務繁忙,可仍堅持沒日來問安,這都讓德宛心情很是愉悅。可架不住時間長了,日日都是一樣的過,早早起來接收請安,然後和媳婦兒或是太妃之類的閒聊,然後就是逗弄孩子,又不像從前總是把身體那根弦繃得緊緊的,時日久了,德宛也就覺得日子變得沒趣兒了。

  不過,這一天,德宛卻是見到了一個第一次出現在她這慈寧宮的身影。

  「年貴妃不是身子不好嗎?怎麼不好生休養著?」看著年貴妃形容憔悴的樣子來,德宛卻根本生不出什麼憐惜來。想想她兄長的所作所為,再想想她素日的做為,總覺得這個年氏根本配不上貴妃這個頭銜,可惜雍正還要繼續捧著年羹堯有用處,她還不能太不給皇帝面子,萬一壞了兒子的事兒可不好。但心裡堵著一股子氣,看年貴妃就更不順眼了。

  「給太后請安是臣妾的本分。之前臣妾身子不好,怕病氣衝撞了太后,現在既然已經好了,臣妾自是要來盡孝的。」年貴妃聲音嬌嬌柔柔,讓德宛想起了年輕時候的密妃來。

  「是嗎?倒是讓貴妃多心了。不過哀家聽說年貴妃身子不好,平日裡就是三日一小病,五日一大病的,這身子太弱可不好,還是多休養才是。平日裡也不必到哀家這兒來了,你的孝心哀家知道了,不過若是因為到哀家這裡來讓你這身子又出了什麼問題,哀家也擔不起這責任呢。」德宛在「又」字上加重了語氣。前些日子年貴妃生下個死孩子,結果也把自己虐待成一副死人樣。出了月子跑到齊妃那裡一趟,回去就說自己又病倒了,倒還得齊妃被訓斥了一頓。

  看年貴妃還想說什麼的樣子,德宛直接越過她,看向了齊妃,「齊妃,你的身子沒事兒吧?前兩天哀家聽說你像是被人過了病氣,是怎麼回事兒?哀家聽得糊里糊塗的,這宮裡都是懂事的,誰會病著還往別人宮裡跑,你沒被過了什麼病氣吧?」

  「蒙太后關心,臣妾無事。」齊妃小心回道。

  「也是,哀家看你素來身子就好,不像那些病西施風一吹就倒的。這人哪,最大的福氣就是身子好,看你們一個個身子好,哀家就高興了。不過以後也要小心一些,免得被那些沒眼色的給衝撞了,可記住了?」

  齊妃雖然力圖保持端莊,但一直往上飛的眼角眉梢卻洩漏了她飛揚的心情。

  「皇后,」德宛看向皇后那裡,「你是一宮之主,又素來是穩重能幹的。這宮務交給你哀家也是放心的,不過宮裡不比府裡,你也不能再和以前一樣心慈手軟了。只有後宮平靜了,皇帝才能更好的處理朝政,皇后你的擔子可不輕啊。」

  「是,臣妾明白。何況還有皇額娘坐鎮呢,臣妾便是有什麼不懂的不還可以請教皇額娘嗎?」

  「你倒是淨想著偷懶了。可哀家年紀大了,誰知道還有幾年呢?你也要盡快上手才是。」記得歷史上德妃的命就不是很長,德宛對自己能活多久可一點兒都不確定。

  「皇額娘!」皇后一驚,馬上帶著一眾嬪妃跪了下來,後面的嬪妃們也滿臉慌張叫著「皇太后」跪到了地上。

  「你們這是做些什麼?」雍正來得倒是時候,一進來就看見自己的后妃都跪下請罪的樣子,便以為她們做了什麼冒犯了太后,心裡不高興了。

  「罷了,不過哀家白白髮句感慨,倒把她們嚇得這可憐見的。起來吧。」德宛知道自己雖然是隨便說的,卻足夠把她們嚇到了。

  「皇后留下,其他的都下去吧。」雍正看來是有正事要說,其他妃子雖然想多見見皇帝,也不敢多說什麼,只能一步三回頭的走了。

  「皇帝有什麼事?」德宛想了想,雍正能跟自己商量的只能是後宮這一畝三分地的事情,卻想不出來會是什麼事情。

  「皇額娘,兒子想著,二哥從前也是深受皇考寵愛的,如今看他這樣,心裡實在難過。二哥兒女眾多,擠在鹹安宮裡只怕日子也不好過,兒子想著從那些格格裡挑出一個乖巧懂事的,兒子養在宮裡,也能稍稍安心些。還有八弟,皇額娘也是知道的,被人害到如此地步,身子越發差勁兒了,兒子看了也心酸。他只有一兒一女,弘旺還好,那小格格生母又沒有名分,皇額娘您也知道老八那個福晉的,兒子想把八弟的小格格也接到宮裡來養著。既全了兄弟之情,又有女孩子們陪著皇額娘解悶兒。皇額娘您看怎麼樣?」

  怎麼是廉親王的女兒?德宛愣了一瞬,便想通了,只怕這兄弟倆在私底下恐怕也達成共識了。也是,廉親王現在的身體狀況,對他也沒有什麼威脅了,雍正倒不如賣一個好,他自己也能有個和親的工具,倒是一舉兩得了。

  這種事情,雍正怕已經是決定了的,恐怕現在也就是跟自己打聲招呼,顯示出自己也是尊重太后的意思的,德宛自然不會白目到駁了皇帝的面子,笑容滿面的答應了。

  之後便又是一番母慈子孝了。



64.結局

  也許是德宛給足了雍正面子,雍正自然也願意讓德宛有面子。

  沒幾日,廉親王的小格格毓秀就送了來,一起來的還有廢太子的六、八、九三個格格,這就是讓德宛自己挑選喜歡的孫女兒的意思了。

  德宛看著廉親王家的毓秀,想著真不愧是良妃的孫女兒,和良妃長得像極了,那樣精緻的五官,斜飛的鳳眼,真是把嫵媚嬌俏演繹到了極致,現在又正是十六歲這樣花兒一般的年紀,實在是讓人看著就賞心悅目。

  而廢太子的三個女兒,為首的是年紀最大的六格格,容貌雖不及老八的女兒,卻也稱得上是個美人兒了,只是身子有些單薄了,皮膚也過於蒼白了,再看她筆管條直的站在那裡,一舉一動都很有風範的樣子,想像她出生後正是風雲變色的時候,她的額娘唐氏居然還能把她教得這樣好,便覺得很是難得。尤其是看到那兩個小些的格格的時候,德宛對唐氏教導孩子的能力就更加肯定了。八格格和九格格都是八九歲的年紀,本來也該是懂事了的,可也許是這些年過的真的太苦了些,生得比六格格瘦弱了許多,臉色也不大好,站在那裡頭垂得低低的,隱約看著似乎有些發抖的樣子,讓人很難不生出些許憐憫來。

  「這孩子,真真可憐見的。」德宛歎了一聲。

  「可不是,好歹也是咱們皇家子孫,可惜……」一旁坐著的惠太妃也很是感慨。她本是不放心孫女兒才跟了來的,現在看看這幾個,多年吃齋念佛吃出的慈悲心腸開始發作了。孫女兒進宮也算有了個不錯的身份,只是弘旺也大了,不能總是承歡膝下了,自己就有些寂寥了。又想想,反正老八已經和皇帝和解了,若是自己想帶個年幼的女孩子回去養只怕皇帝也不會想東想西的,自己不孤單了,也省了這好好的女孩子受罪,真是一舉兩得。

  德宛叫了六格格上前來,問了起來,「你叫什麼名字?」

  「回皇太后,奴婢叫做佳琦。」想著額娘對自己的囑咐,要自己一定得到太后的喜歡才能有活路,她就下定決心一定不要再回到那個地方。如果自己能夠得到太后和皇帝的喜歡,也許能惠及額娘和弟弟,讓他們的日子也好過一些。

  「佳琦,倒是個好名字。」不只是長得好,規矩好,更重要的是她的年紀也足夠大了。雍正的女兒本就不多,現在唯一的一個年紀太小,若是用於指婚,自然選個年紀大些的好。

  等只剩下德宛和惠妃兩個的時候,惠妃笑道:「太后,娘娘,臣妾和您幾十年的姐妹了,今兒有一個請求,臣妾也就不拐彎兒抹角了。」惠妃清楚德宛最喜歡爽利的性子,也就直說了。

  「你我姐妹,有什麼直說就是,可是放不下毓秀?」德宛道。

  「毓秀能被皇上看中收為養女那是她的福分,臣妾只有歡喜的。只是弘旺如今也大了,臣妾倒覺得孤寂起來了。方才又見老二家的女孩子們,實在是可憐,就想著,抱一個還未記事的回去,也能打發寂寞。」說到寂寞二字,惠妃越發蕭索起來了。

  「這算什麼,哀家倒是聽說老二家的女兒最小的兩個都是生在五十六年的,倒都是記事了,你若不嫌棄,都抱回去也無妨。」廢太子的孩子,確實不容易。惠妃養一個女孩子,也不會有什麼妨礙。

  「那臣妾就先謝過太后了。」惠妃很高興,從太后的態度也能看出來皇帝對老八的態度。

  「你就只顧著有孫女兒抱,難道忘了你還有個孫子已經不小了嗎?弘旺到現在都還沒有福晉呢,你倒是一點兒都不著急,明年的選秀你就沒有惦記著找孫媳婦兒?」雍正二年的選秀現在已經有不少人求到跟前來了,她以為惠妃也會替弘旺求指婚的。

  惠妃一笑,她自然知道弘旺年紀不小了,不過她這也是試探,試探皇帝對老八的態度。「臣妾自是相信太后的。有太后在,臣妾自然不必擔心什麼了。不過,臣妾也不求什麼家世之類的,只要孩子性子好就是了。太后也知道,老八身子越來越弱了,還是找一個穩重懂事的好。那些出身太高的,臣妾擔心性子太過嬌縱,倒鬧得家宅不寧。」

  「你呀,別擔心了,老八的身子養一養定是能好起來的。弘旺的事兒也不能隨便了,畢竟這可是老八唯一的兒子。」德宛對惠妃的表態很是滿意,看來老八這頭兒是沒問題了。老十早就和老六湊一堆的,早就想開了,樂得當逍遙王爺呢,現在就看老九和老十一那兩個了。德宛真是不希望自己兒子背上弒弟的名聲。

  晚上,德宛跟雍正說了惠妃的請求,雍正倒是很大方,「朕搶了她一個孫女兒,便是再還她兩個又何妨。還有弘旺,朕都忘了,這孩子也確實不小了。」想到弘旺,自然也想到了老十家唯一的嫡子弘暄也到年紀了,似乎前幾日老十就一副火燒火燎的模樣跟他求兒媳婦兒來了。哼!這個老十,跟著老六果然越混越沒出息了,自打落馬以後他不一直都臥病不起經年了嗎,怎麼這個時候就好了?

  第二天,惠妃果然從鹹安宮抱回了廢太子最小的兩個女兒十一格格和十二格格。德宛聽說,倒樂了。她以為惠妃只會挑一個的,沒想到倒是把兩個都領回去了。

  若是那些兄弟們能夠安分一點該多好呀,他們也不必每日戰戰兢兢,老四也不必背上罵名。

  可惜,願望是美好的,現實是殘酷的。

  雖然後宮不能干政,可並不妨礙她們探聽前朝的消息。

  看來允息還是很厲害的,都被幽禁起來了還能煽動弘皙的情緒,真是個人才呀。

  而雍正顯然心中大為不快,可在妻妾兒女那裡又不好說什麼。這時候,做母親的作用就顯示出來了。氣急了的雍正跑到了慈寧宮來發洩怒氣了。

  好吧,就算德宛很瞭解雍正本來就是個話嘮的,可畢竟他因為練習「忍術」已經很多很多年沒有這樣大噴口水了,德宛真的覺得自己太悲劇了。人家做皇太后都那麼舒心,自己怎麼就還得兼職做兒子的垃圾桶呢?

  德宛偷偷瞟了一眼一旁的座鐘,嗯,差不多一個時辰了。倒了杯茶遞過去,免得明天就傳出皇帝變成啞巴的傳言來。

  這一杯茶一遞,雍正立刻不好意思了。自己為了面子把人都趕出去了,結果倒要太后來給自己倒茶了。雍正覺得自己很不孝了,夾著尾巴坐下來,「皇額娘,兒子實在是氣急了,倒是累得皇額娘為兒子擔心了。」

  「傻孩子,你是哀家的兒子,哀家不擔心你擔心誰。哀家倒寧願你把心裡的不痛快都吐出來,也不願意你憋壞了身子。」德宛笑了笑,「弘皙那孩子,怕是被寵慣壞了。不過你的恩典給的是廢太子的兒子,這親王封的也只是廢太子的兒子,廢太子的兒子多了,可不只一個弘皙呀。」

  雍正也是被氣壞了,這時候氣消了,又聽德宛這麼一說,自然豁然開朗了。

  然而還沒等雍正對著弘皙開刀呢,廢太子就得了重病。雍正不得不停下了動作。

  沒多久,廢太子就病逝了。德宛一樣愣,死早了點兒吧,她記得廢太子是死在雍正二年的。不過對廢太子來說,早死早解脫吧。也沒什麼。然後,廢太子逝世沒多久,理郡王弘皙就因哀思過甚,也隨父而去了。

  雍正感歎半天,又回憶起昔日和二哥的情意,追封了廢太子為理親王,謚號密。又妥善安置了理親王家眷,又挨個親自考查了理親王的幾個兒子,選中了佳琦的同母弟弟第六子弘曣承爵,為多羅理郡王,其母唐氏封為理親王側妃,准其隨子居住。另外兩個雍正看著順眼的孩子,七阿哥弘眺和九阿哥弘暚也被接進皇宮的上書房裡讀書去了。至於弘皙的兒子,雍正完全忘到了腦後。

  佳琦很是激動,一個人暗地裡抹了半天的眼淚。

  德宛知道佳琦的心思,就召了理郡王來慈寧宮。

  新任的理郡王弘曣今年十二歲,長得白白淨淨,和佳琦很有幾分想像,說話做事也很守規矩。看來唐氏確實是個好母親。

  「好了,想來佳琦也等急了的,尚嬤嬤,帶理郡王去跟佳琦格格見見面,也讓她們姐弟好好說說話。」德宛瞧著弘曣也有些喜歡,和他說了一會兒話以後就讓他去見佳琦了。

  「弘曣,怎麼樣,今天第一天進書房,能跟上嗎?習慣不?」佳琦抓著老久不見的弟弟,激動得眼圈兒都泛紅了。

  「姐姐,我很好。兄弟們也都很好相處,姐,你放心,我會努力的。」弘曣看著姐姐,很認真的說。

  「不,你不需要多麼出色,姐姐只要你平安快樂就是了。你不要想太多了,跟兄弟們好好相處,咱們只要安安分分,快活到老。」佳琦抱住弟弟,在他的耳旁小聲說。

  弘曣已經不小了,聽了姐姐的話也明白了。他出生的時候太子已經被廢了,他一天都沒有享受過什麼尊貴榮華,雖然見識不多,可心智卻還是很早熟的。「姐姐,你放心,我明白了。」

  「來,這是姐姐這幾個月積攢的一些東西,都是太后、皇上和皇后賞下來的,我也用不完。現在你開了府,總要有些開銷的,這些東西雖然不多,也是姐姐的一點兒心意了。」佳琦打開了一個小箱子,一樣一樣的對著弘曣清點一遍。

  「姐姐,」弘曣的眼圈兒也紅了,抓住她的手腕,「姐,你也需要錢,在宮裡又怎麼會不需要花銷呢?弟弟是郡王了,也有自己的俸祿,這些姐姐留著吧,總是有用處的。」

  「傻瓜,對姐姐來說,你和額娘才是最重要的,聽話,乖。」

  「不,弘曣不能收。姐,你放心,皇上對我很好。如果以後真有一天我需要了,肯定會來找姐姐的,現在姐姐你就當作是替弟弟我收著成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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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們是這麼說的?」德宛一邊翻著書,一邊淡淡的問著。

  「是,他們正是這樣說的,奴才保證一句都沒落。」

  「你下去吧。」

  這對姐弟倒是相親相愛,想來是在鹹安宮裡關著的時候相依為命的結果吧。

  果然,之後弘曣一直老老實實,功課也一直在中上游徘徊,和皇子的關係也都不錯,至少在大家眼中,他就是一個因為自幼就只有小小一片天空而使得性子十分單純老實的孩子。對人也很是厚道,對這樣的兄弟,大家也都願意照顧照顧他。這樣一個月後弘曣就完完全全在書房裡站穩了腳跟。

  這一年的選秀是德宛唯一一次完全沒有插手的選秀。她所做的不過是把托到自己面前的那些請托交給了皇后罷了。

  雍正親自為廉親王的獨子弘旺選了一個嫡福晉葉赫那拉氏,一等侍衛阿林幼女。雖然葉赫那拉氏的阿瑪現在只是一個一等侍衛,但她的祖父蘇永祖好歹還有一個三等阿思哈尼哈番的爵位,到時候阿林總是要襲爵的,說起來也算不得低了。廉親王對這樁婚事很滿意,當然他更滿意的是隨著指婚一同下來的還有封弘旺為廉親王世子的旨意。

  而弘旺對葉赫那拉氏也是滿意的。在他看來,這個福晉出身好,相貌好,性子也好,怎麼看怎麼喜歡。結果洞房過後的第二天,他真的是逢人就笑。

  德宛見到新婚過後進宮來請安的弘旺小兩口的時候,弘旺的嘴角還有些收不攏的趨勢,而新娘子的臉也紅彤彤的,煞是可愛。

  德宛拉了葉赫那拉氏到身邊好好打量了一番,確實好看。跟毓秀不一樣,葉赫那拉氏的五官並不是特別出色的,但合在一起就是讓人覺得說不出的舒服、好看。

  許是因為羞澀吧,她話不是很多,但聲音柔和,很是好聽。德宛很高興的賞了不少的東西給他們,又讓他們跟毓秀見見面。

  毓秀對於新嫂子的到來也是驚喜的,早晨早早起來換了不知道多少件衣服才找找一件看著湊乎的,從天還沒亮就開始等著了,只覺得有滿腹的話要說,可當她見到了哥哥嫂嫂的時候,卻又一個字也吐不出來了。

  弘旺和毓秀同歲,兩人一起長大,感情很好。從來沒有分開過的兩人突然分開了好幾個月,再見面就有了種恍如隔世的感覺了。

  弘旺頓了老半天才問出一句來:「毓秀,最近可還好?」

  「在宮裡有皇太后、皇上和皇后,自然是好的。也不知道太太、阿瑪和額娘可好,新的妹妹怎麼樣?哥哥如今是正經的世子了,可不能再和以前一樣懵懵懂懂了。咱們家裡一起終究是有些……可皇上仁慈寬厚,對咱們一家真的算是皇恩浩蕩了,哥哥可不能忘了皇上的恩典,以後要為皇上盡忠,一心為朝廷辦事。皇上雖然看著嚴格,可只要心裡是忠誠的,皇上自然是明白的。」毓秀覺得眼睛有些酸酸澀澀的。

  「妹妹放心,我都是知道的。家裡都好,只是難免會惦記著你。兩個新妹妹也是懂事的,也讓太太、阿瑪和額娘不至於太過孤單。」

  「那就好。以後我再不能盡孝了,只盼著哥哥以後連我的份兒,一起盡了罷。」說著,使勁兒眨了眨眼睛,把淚水使勁兒眨回去。

  想來弘旺是真的喜歡這個福晉,這不,新婚三個月以後,葉赫那拉氏被查出有了身孕,廉親王府一片歡騰,德宛和皇后也都賞了不少東西去。

  很快的,弘暉的側福晉蘇完瓜爾佳氏、弘煦的側福晉費莫氏也被診出有了身孕,雍正大為歡喜。

  次年弘旺長子永類、弘暉之子永玫和弘煦之女的相繼出生,使得大家都忽略了年貴妃的身體狀況。自從福沛去後,年貴妃的身體就一天不如一天,日日抱著藥碗過活,再加上最近雍正不再需要年羹堯,對她也就冷落了下來,年貴妃的情況就更加糟糕了。漸漸的,大家就都習慣了她蒼白的臉色、風絮般的身子和渾身的藥味。也許就是因為這樣,所以,即使年貴妃病氣漸漸加重大家也都沒能很快的發現。至於太醫嘛,那些只知道明哲保身的傢伙們哪裡可能救得了年貴妃。

  就在即將跨入雍正四年的時候,年貴妃去世,但並沒有能夠被封為皇貴妃,只是加了敦肅的謚號罷了。而年貴妃去世後沒幾天,她的格格年羹堯就開始了他如同乘坐滑梯一般的貶官歷程。在德宛正為這個本來才能出眾卻走錯了路的年羹堯惋惜的時候,卻聽說雍正在年羹堯臨死的時候送給了他一句話:但願人長久,千里共嬋娟。

  德宛風中凌亂了。

  怎麼回事,是她的思想太過不純潔了嗎?是她上輩子看耽美太多了嗎?為什麼,她嗅到了JQ的味道?

  為了不讓自己在人前失態,她揮手讓宮人們下去,才把腦袋蒙在被子裡狂笑半天。沒辦法,為什麼她的腦子裡總會幻想出來雍正含情脈脈、無比煽情的對著年羹堯說出這句話的畫面呢?蒼天哪!大地哪!這兩個四十多歲的老男人,這樣的畫面,她真的覺得快抽搐了。

  接下來的日子,真的太過單調,不過每天哄哄小包子,聽聽今天這個生了,明天那個死了。然後每天早晨還要接收兒子和媳婦兒的請安,似乎沒有了一絲的變化。現在雍正做的已經很好了,沒了那些兄弟們搗蛋,他做事容易了許多。

  老十一前些年就病死了,沒了這個一肚子壞水兒的弟弟,老九也消停了。再加上現在皇帝的地位穩固了,又拿著自己親額娘威脅著,老九雖然不可能真的服氣雍正,也只能乖乖做他的閒散宗室,沒天喝點兒小酒,提溜個鳥籠子滿大街亂竄,其實日子還是過得的。當然,雍正看他這副悠閒自得的模樣心裡也痛快不起來,老九知道了以後就故意讓自己過得越來越舒服來氣一氣這個做了皇帝的四哥,而雍正只能背地裡咬牙切齒,明面上卻得為了自己的名聲做出一副仁君模樣來。這樣,也算是兩方滿意了吧,一個滿意於對方沒了威脅,另一個滿意於自己時不時能氣一氣對方。

  而德宛最奇怪的是,當初的她對權力還是很嚮往的,可惜上頭壓著個康熙,她連大氣兒都不敢喘一下,只能眼睜睜看著別人抓著後宮大權耀武揚威而自己只能宅在永和宮裡混吃等死。現在上頭的大山沒了,自己就是後宮第一人了,可卻全然沒有了對權力的那種渴望,整個人都懶散了起來。

  這就是老了嗎?

  也是,都是七十的人了。

  人都喜愛漂亮,這是不論男女老幼的。雖然太后已經七十多了,可也是一樣的愛漂亮。身邊伺候的人除了晴雯一個年老的以外,其他的無論宮女太監都是年輕俊俏的,看著喜氣的。喜兒長的雖然不是多麼美麗,可就因為長得喜氣,就分到了慈寧宮,一直伺候皇太后。

  今晚喜兒是守夜侍寢的宮女。按著平日裡的感覺,她已經醒來了,就等著太后有什麼動靜她就起身服侍。

  因為過兩天就是太后的壽日了,皇上說要給太后的七十整壽好好大辦一次。所以,最近太后心情總是很好的,每次她服侍太后梳妝打扮的時候,總是能哄得太后心情很好,也能得不少賞賜。喜兒現在想的是,待會兒要說什麼好聽的話,不能講那些已經說過了的,也不能講得太俗氣了,又要能哄太后開心的。

  然而,眼看著外面的天都亮起來了,太后仍沒什麼動靜。喜兒她們覺得不對勁兒了,蹭一下站了起來,面色蒼白了起來。

  很快,慈寧宮裡裡外外都忙了起來,太醫來了一撥又一撥,皇帝連早朝都沒有上,直接守在了慈寧宮。

  後宮嬪妃和太后所出的兩位公主都趕了來,可最後留在了慈寧宮的只有皇帝、哲親王、恂親王、怡親王、莊親王、果親王、固倫昭惠公主和固倫溫憲公主,其他的嬪妃、福晉、公主、阿哥都退了出來。

  幾個兒女親侍湯藥,不假人手,希望自己的誠心可以感動上天,讓自己的母親可以繼續留在身邊。

  「皇額娘,您撐著,噶盧岱就要趕回來了。」雍正握著母親的手,嘴唇抖得厲害。

  「哀家怕是見不著她了。皇帝,等哀家去了,你給哀家宮裡的孩子們一個恩典,放了她們去吧。哀家有一個烏木箱子,裡頭的東西分給她們,好歹伺候哀家一場,權當個念想了。還有晴雯,她跟了哀家一輩子,你們要好好待她。」說了這麼多,德宛已經有些喘了,想說的說了,便停了嘴,只是笑著把自己的兒女們一個個再好好的看一遍,像是要牢牢的記在心裡。

  「皇額娘,你胡說什麼呢!只是一場病而已,等過些日子,就又好好兒的了。你別嚇我們好不好?」哈宜乎再也忍不住哭了起來。

  「額娘的傻孩子,你們,是額娘的驕傲呢。」德宛微笑著,伸手撫摸著幾個孩子,從額頭到下巴,從鼻尖到臉頰,一寸寸的撫過,包含了那麼多的眷戀。

  宮外,幾匹馬狂奔著。打頭的是一個蒙古打扮的中年貴婦人,她鬢髮散亂,嘴唇已經咬出了血。

  「懿靜公主到!」

  「懿靜公主到!」

  ……

  德宛似乎聽到了什麼,「是……噶盧……」她幾乎已經說不出話了,可外面一聲聲由遠及近的通報聲,她聽得真真的。

  「是,皇額娘,她到了,她到了!」

  固倫懿靜公主到達慈寧宮外的時候,裡面傳出了一片哭聲。

  她幾乎癱軟在地。

  在內侍的幫助下,她進入了慈寧宮。裡面,她的長兄,大清的皇帝,已經伏在了床頭痛哭不止,她的兄姐們,也都只顧著自己的悲傷,沒有人顧得上她了。

  這一刻,她失去了母親。這世上,再沒有人會那樣愛她了。或者說,不只是她,裡面的幾個人也是一樣的,雖然身份尊貴,可是,真正全心全意的愛恤他們、心疼他們的人,在這個世界上,恐怕再也沒有了。

  雍正八年,敬穆皇太后薨,年七十,謚孝恭仁皇后。

  <<正文完>>


作者: o863    時間: 2012-2-17 09:20 PM

65.番外:格格

  在皇宮之中,雍正和兄弟們的鬥爭硝煙已經慢慢散去,而遠在千里之外的荊州,正是端親王唯一的嫡女新月格格的生辰。

  「新月,你瞧,這是阿瑪送你的生日禮物,喜歡嗎?這些可是阿瑪特地花了好多心思給你搜集來的,都是價值連城的好東西,阿瑪最可愛的月牙兒只有最好最珍貴的寶物才能配得上。」端親王拍拍手,一行人走上前來,手中捧著一個個嵌滿了各色珠寶的金托盤,新月興沖沖地揭開托盤上蓋著的明黃色綢緞,露出了下面盛滿了的珠寶玉器、古董字畫。

  「咦?」新月發現了新大陸一般,拿起一副古畫,細細品鑒一番,才露出欣喜的笑容,「阿瑪,這是閻立本的真跡。真奇怪,戴佳側福晉不是說畫主人說這是他們傳家寶,就算全家都死絕了,也絕對不賣嗎?新月以為人家真的得不到這副古畫了呢,只是雖然好傷心好難過,也不願意讓阿瑪為難,阿瑪您為了新月,沒有少受那些刁民的刁難對不對?其實,對新月來說,能不能得到古畫其實沒有那麼重要,再難過再遺憾也比不上阿瑪重要呀。所以,阿瑪可不可以不要新月擔心你,只要阿瑪好,新月無所謂的。」

  「哼!誰說的,誰敢刁難本王?你別聽那些舌頭長瘡的混帳胡忒忒,那些刁民,不過雜草一般,算得了什麼?在這世上,只要本王的月牙兒想要的東西,阿瑪都會給你弄來。我的月牙兒是這世界上最好的姑娘,當然要這世上最好的東西來配了。」

  「阿瑪,你對我真好,你是這世上最好的阿瑪了。」新月感動極了,眼眶立即變得濕潤潤的,滿臉崇拜看向端親王,「我覺得自己真的好幸福,有這樣好的阿瑪和額娘,你們一定會繼續這麼疼愛我的對不對,我們一家還會繼續這樣相親相愛下去的,對不對。」

  「那是當然,」被新月那雙濕漉漉的眼睛瞅著,端親王覺得自己真的是最偉大的英雄了。「我們可愛的月牙兒無論想要什麼都可以,這世上沒有人可以阻止你,沒有人可以讓你難過。誰敢讓你難過,阿瑪絕對不會饒了他。你放心,阿瑪的月牙兒是世界上最好的姑娘,沒有人可以配得上的寶貝,沒有人可以不喜歡你。」

  至於這些生日禮物,讓多少人家家破人亡,讓多少人含冤屈死,這從來都不在端親王府從上至下各色人等的考慮之中。每年新月格格的生辰,都是端親王上下數百人摩拳擦掌準備大顯身手猛賺銀子的時刻。那些草芥之民,死了就死了,一家的死亡,能給他們帶來享受和快樂,這在端親王府人的眼中,是那些草民的功德和幸運。你不見,旁人想家破人亡還沒這資格呢!

  「這是怎麼回事?」端親王看著雲娃捧上來的彩釉描金瓷碗,面色很是惱怒,「本王記得你們格格最喜金碗玉碗,什麼時候由著你們作踐她,竟拿普通瓷碗來委屈主子?本王記得前幾日才給你們格格尋來的一隻翡翠碗呢?」那翡翠碗可是他花費了好大力氣才弄到手的,一到手就趕忙送到寶貝女兒這裡來討她開心了。

  「王爺,是……」雲娃剛要回話,新月就立馬打斷了她,「阿瑪,請您不要再問了,新月覺得瓷碗也沒什麼不好,新月不覺得委屈的。這樣也很好的。阿瑪,你看,和別的碗也沒什麼差別嘛。」

  「好了,新月,你別說了,雲娃,你說到底是怎麼回事?」王爺見狀,擔心女兒又濫好心,便只問雲娃。

  雲娃回答道:「回王爺的話,昨晚上,克善小阿哥來……」

  「阿瑪,」新月再次打斷了雲娃的話,「請您不要再追究了,那碗是新月看克善喜歡,自動給他的。請您不要責怪克善,真的,真的不是克善要的,真的都是新月自己的主張,阿瑪,您不要為新月氣壞了身子,那新月才是真的不孝極了。」

  「哼!克善!」端親王想起他,心裡就來了氣。

  克善是端親王側福晉戴佳氏的兒子,聰明伶俐,很受寵愛,幾乎都要漫過了嫡福晉所出的兩個兒子了。不過在新月面前,再受寵的兒子也不行。

  「叫克善來!」端親王沉下了臉,準備好好教訓一下這個仗著自己寵愛就無法無天的兒子。

  過了一會兒,克善才走了來。剛跨進房門,迎面就飛來一隻碗。

  克善嚇壞了,卻也不敢躲閃,只能生生承受住這一下子。

  「啊!」看著克善下一刻就變了模樣,腦門上頓時血肉模糊,新月低呼一聲,拿帕子掩住面,轉頭再不敢看。

  「好了,雲娃,你是死人嗎?還不快把格格扶進去?」端親王見女兒受了驚嚇,頓時心疼不已。

  克善拚命忍著腦袋上的痛楚,心裡不停念著額娘曾告戒自己的話,要忍耐,身為庶子,只有忍耐才能活下去。

  新月在雲娃的攙扶下挪進了裡間。

  新月的手開始抖了起來,「雲娃,我是不是錯了?那一下,打得好嚴重。雖然克善不是額涅的孩子,可他畢竟是我的弟弟,我覺得好難過,我是不是變壞了?」

  「格格,這不是你的錯,是福晉讓你做的啊,福晉可是格格的額涅,格格應該要孝順福晉的不是嗎?再說格格也沒有說謊啊,確實是克善阿哥看了那支碗喜歡,也確實是格格送給克善阿哥的呀。格格只是實話實說而已。」雲娃耐心的哄著新月,若是讓福晉不滿意了,格格是福晉的親生女兒當然不會有事,可自己只是一個丫頭,好容易跟了個受寵的格格,可不能被趕走。

  「是這樣嗎?」新月猶如抓住了一根浮木,「我沒有錯,我只是實話實說,對不對,就是這樣?」

  「對,沒錯,就是這樣。」雲娃笑了。

  過了一會兒,新月才平靜下來:「你去門口看看去。」

  「格格,」雲娃道:「咱們先梳妝一下好不好?格格這個樣子不好見人呢。王爺那麼疼愛克善阿哥,格格就放心吧,不會有什麼大事兒的。」

  過了不多時,外面便傳來了嘈雜聲,雲娃忙進來回報,「格格,王爺請了板子打了克善阿哥,現在克善阿哥已經暈過去了,側福晉也趕來了,正求情呢。」

  「天哪,」新月站起來,叫道,「怎麼會這樣,我不知道,不知道會這樣啊!克善會不會出事?萬一他出了什麼事我這輩子都會心懷愧疚的!」

  出了外間,只見克善已經趴在凳子上生死不知,側福晉正跪倒在一旁,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地求情,王爺顯然也心軟了,卻仍是拉不下面子。

  新月霎時間湧出淚水,哭著跪倒在端親王面前,「阿瑪,克善還是孩子,就是有再多的不是也不是他的錯,他這麼小,能知道什麼呢?以後好好管教也就是了。何至於此呢?阿瑪,求求你不要再打了!您一片拳拳愛子之心,卻不怕克善太小,不能明白嗎?好好跟他說說就是了。」

  見新月出來求情,王爺感歎著果然這個女兒貼心,即使自己受了委屈也不計較,還知道及時給自己這個阿瑪搬梯子讓自己能夠下台,真是個懂得孝敬父母,愛護手足的好孩子。一邊忙叫人住了手,請了醫生來看診。

  然後,新月那流水一般的恭維再次把端王爺包圍了。

  京城。

  「弘暄哥哥,你再借我點兒銀子吧,就十兩。」再有十兩,就可以買到那個據說是京城最好的胭脂鋪子纈彩坊裡據說是最高級的胭脂給額涅做壽禮了。哲郡王最疼愛的三格格葳蕤可憐兮兮看著十四貝子的四阿哥弘暄,扭糖似的纏著弘暄不放手。

  「借你銀子是沒問題,不過,你房裡那只均窯的瓶子……」弘暄奸詐一笑。

  啊?葳蕤糾結了。均窯的瓶子和十兩銀子,小丫頭又習慣性的皺起了包子臉。

  「好了,葳蕤,給。」弘暉在一旁實在看不下去了,這弘暄,淨欺負老實人。

  「謝謝弘暉格格,弘暉格格最好了!」葳蕤看著突然出現在手中的荷包,又開始雙眼放光的看著弘暉。

  弘暉笑著摸摸葳蕤的頭,又回頭看著弘暄撅了有半天高的嘴巴。

  這時,不遠處一個濃眉大眼的六七歲的小姑娘正死死盯住了葳蕤捧著的荷包。

  一行人往胭脂鋪走的時候,小姑娘突然擠了過去。

  「啊呀!」一聲慘號響起。

  葳蕤看著那個被自己撞倒的小姑娘,忙問:「怎麼樣?有沒有摔壞了?」

  「沒事。」小姑娘忙低下頭,起身就要走。

  「小燕子,快點兒!」不遠處一對兄妹衝她喊道。

  「哎!我這就來了。」說完一溜煙就跑了。

  「啊!我的荷包!那是小偷,那個女孩兒是小偷,快,抓住她!」葳蕤突然叫了起來。

  霎時間,人群動了起來。不知從哪處角落突然冒出來一群人,向女孩兒跑的方向追去。

  「天哪!」小燕子嚇壞了,今天居然捅了馬蜂窩了。看了眼手中的荷包,捨不得,得了,跑吧,這北京城還真未必有人跑得過自己呢。

  然而小燕子那點兒三腳貓功夫哪能真的比過大內高手呢?

  眼看就要被抓住了,小燕子一狠心,將荷包扔了出去,自己身子向另一個方向躍起。

  一個人抓住了荷包,其他人繼續追去。

  在一群人追過了一條短胡同以後,胡同口角落裡放著的一個桶的蓋子自己起來了。裡面鑽出來一個一身污穢的女孩子。

  「天哪,噁心死了,誰把夜香桶子放這兒了?我記得以前這裡是菜筐子呀。」小燕子狠狠地咒罵著,狼狽不堪地跑走了。

  小燕子前腳剛走,後腳院門就開了。

  「呸!挨千刀的小賊,這些天偷了我們多少青菜,哼,這次讓你嘗嘗夜香的滋味,稀的稠的都有,老娘看你還敢不敢再長第三隻手了!」

  「小燕子?」十四貝子聽了兒子弘暄講的事情,卻總覺得有些奇怪。這小燕子的名字,似乎在哪裡聽說一樣,這個名字,讓他覺得無比的噁心,卻又不知道到底噁心在了哪裡。

  自己這是怎麼了?

  夜裡,十四阿哥躺在床上,身體繃得筆直,眼睛緊閉,嘴巴一閉一合,若是靠到他嘴邊,才能模糊聽到幾個子「皇額娘……對不起」淚水溢出眼眶,身子顫抖著,「皇額娘,兒子再也不要了,再也不要了……」

  而這時,在江蘇的洪澤湖邊上的一座宅院裡。

  「娘,為什麼別人都有爹,可紫薇就沒有呢?」一個玉雪可愛的小女孩兒眨著水濛濛的大眼睛,滿眼的問號。

  她的娘親,一個嬌柔而美麗的女子,正斜倚著欄杆,看著水中的游魚,眼神清冷。「什麼叫你沒有爹?你有的,你爹是這世界上最偉大的男人。只是,他太忙了,不能來看咱們母女。可是,他一定會來的,等他不那麼忙了,他一定會來看咱們的,紫薇,記住,不可以懷疑這一點,你爹爹他一定會來接我們的,他答應過的。」

  「娘,真的嗎?」純真的臉上,寫著單純的欣喜和希冀。

  「是呀。所以紫薇,你一定要做你爹最喜歡的那種孩子,那樣,他才會喜歡紫薇呢。等到紫薇達到了你爹的要求的時候,你爹就會來了。所以,紫薇,你一定不可以偷懶,一定要做最好的女孩子。」

  「娘,您放心,紫薇一定會努力的。」紫薇又歪著頭,想了想,「可是,娘呀,爹到底喜歡什麼樣的女孩子呀?」

  「你爹曾經說過,他最喜歡的就是娘一身的柔弱,讓他有保護的慾望。還有娘親一身的才華。」女子說著說著,就陷入了深深的回憶之中,「他說,他遇到這麼多女子,只有我才能和他一起談詩論詞,只有我才是他的知己。他最喜歡的就是娘的柔弱、善良和才氣呢。」說到這裡,她的臉上泛起了光華,那般美麗耀眼。

  紫薇看著娘親的模樣,下定決心,一定要做爹爹最喜歡的那種孩子。不就是琴棋書畫嗎,不就是詩詞歌賦嗎,只要能讓爹爹喜歡,只要能讓娘親高興,我都可以學的,哪怕再不喜歡也沒關係。

  所以,爹爹,請你一定要來看紫薇和娘親,在紫薇真的做的很好以後,紫薇會成為能讓爹爹驕傲的女兒的,對不對?



66.番外:新月格格1

  第二天,十四阿哥又恢復了從前的平靜模樣,似乎前一天晚上的眼淚只是幻覺,過了一夜就了無痕跡了。當然,也許對他來說,確實是了無痕跡了。

  德宛也依舊大量揮灑著母愛,同時接收著兒女們的孝心。

  俗話說,人有旦夕禍福。還有一句話,叫做,自作孽,不可活。真可謂,至理名言。

  在康熙五十五年年底,荊州的端王府就經歷了這由自作孽引來的旦夕禍福。

  八百里加急——「荊州民亂」!

  「端王爺?哪來的王爺,怎麼臣妾從未聽說過?而且,咱們大清的王爺,除了在蒙古的和奉天的,其他不都在京城嗎?從沒聽說過荊州還有個什麼王爺的。這是怎麼一回事?」眾后妃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誰都無法解釋什麼,畢竟大家都什麼都不知道。

  雖然後宮不得干政,但拿來當閒聊的談資也是可以的。一眾竟然都未聽說過這個王爺,倒真真有趣。

  「嗨,那算得什麼外八路的王爺呀。」皇太后倒是知道,看著下面一雙雙滿是求知慾的眼睛,立馬來了興致,講了起來,「這端王爺雖說也姓愛新覺羅,可關係已經是極遠的了,他們這一脈本身也沒出什麼有多大能耐的。那頭一任端親王在入關的時候不過是不個貝子,只是善於逢迎拍馬,討了多爾袞的歡心。多爾袞就把他安在荊州封了個世襲三代的親王。後來多爾袞死後,因為隔的遠,先帝爺也沒想起他來。當今聖上登基時翻出這個人來,卻因為那人是個謹慎的,尋不著他的空子,只得放到了一邊兒去。倒是沒想到這接任的端親王卻是個胡作非為的。哀家聽說這荊州的民變就是他年年為嫡女新月格格搜羅珍寶做生日禮物,使得民不聊生,才激起來。真真是無恥至極。」

  「天哪,」貴妃驚道,「竟有這樣的事情?想來這新月格格也是個禍水了,只為她一人竟激起一地的民變。」

  「可不是,這端王爺也真是個糊塗的,竟為了一個女兒做出這等荒唐之事來。」

  一時間,眾妃議論紛紛。本來好容易撿了個親王位,就該好好守著,夾起尾巴做人就是了。偏偏還這麼招搖,當真以為是天高皇帝遠了呀,真是老壽星吃砒霜——嫌命長了。

  康熙皇帝也沒怎麼理會這封八百里加急求救信。

  康熙心裡正呼哧呼哧地不知道憋著幾把火呢。你說朕強忍著不去找你麻煩朕容易嗎?朕懶得跟你計較你倒開始給朕惹麻煩了。都快過年了,你還來煩朕,你還讓不讓朕過個安穩年了?反正朕現在已經封了筆,這幾天不理政務了。還求救?呸!朕沒看見,過了年再說吧,不讓你全府上下以身殉國朕就不是一國之君!

  於是,眾位大臣在苦等多日未見皇帝針對此事做出什麼聖裁的時候,便心知肚明了,這端王爺,終究是走到末路了。那咱們也,天大地大,過年最大了。

  硬是熬了一兩個月,連德宛都覺得有點兒過分了。你說你惱恨端親王也就罷了,可民變卻不能不處理,萬一事情鬧大了可不好了。

  而康熙正發愁這個呢。要是派什麼要緊的大將,可這面還要防備西北那頭,這可比荊州要緊多了。

  於是左挑挑,右揀揀,看了好幾天都沒有看到什麼合適人選。

  於是,有一天,康熙在出宮尋找靈感的時候,靈感終於光顧了這個已經有準備了好久的人了。

  那日,在正在街頭,眉頭緊鎖。冬日的陽光很淡,他抬起頭,滿臉迷茫。正在這時,一道光芒射入他的眼簾,上書「二等靖遠伯府」四個大字。

  有了,就是他了。

  次日,一紙聖旨打暈了李爾佳納穆。

  「什麼?」艾欣驚叫起來。一大早就叫家人把她從婆家接回來,就聽到了這個消息。她徹底坐不住了。

  荊州、端王府、新月格格……這些在大街小巷已經傳遍了的名字,對她來說更是耳熟能詳。然而,去救人的不應該是叫做努達海的嗎?怎麼變成阿瑪了?本來都退了好幾步只打算做未來乾隆的大舅媽了,現在又冒出了這麼一樁事情來。

  艾欣覺得身上一陣陣的發冷。

  《新月格格》裡面寫的可是前去救人的努達海和新月格格相愛的。以前為他們感動哭泣,那是因為看的是別人的事情。可現在,難道真的要容忍那樣一個狐狸精來破壞自己的家庭嗎?自己的阿瑪取代了努達海,那阿瑪會不會愛上那個「柔弱的、善良的、堅強的、美好的」新月格格,他會不會像努達海一樣,不顧妻子兒女的感受,生生毀了這個家?同是這個府裡的男人,為什麼皇上不叫大伯父去呢,他才是真的從戰場上殺出來的人呀,比自己阿瑪能力強多了。

  艾欣覺得自己真的墜入了一個冰窟窿裡,可是自己能怎麼辦?

  阻止阿瑪去荊州?不可能,聖旨都下來了。告訴自己阿瑪不要去招惹那個叫新月的女人?不行,萬一阿瑪因此而注意到她呢?天哪,究竟該怎麼辦?難道要她真的去面對那樣可怕的事情?她不願意,死都不願意!

  然而,無法從自己阿瑪身上找到突破口的艾欣,最終決定從新月身上下手了。

  於是,突然一夜之間,大街小巷關於端王府的話題又重新火熱了起來。

  「你知道嗎?那個端王府的新月格格,看上去特別柔順善良,最愛裝好人,其實王府裡好多小阿哥小哥哥都是被她給害死的。」

  「是嗎?我還聽說那個新月格格是個騷娘們,最喜歡男人,跟男人在一起說說笑笑、打打鬧鬧,毫不避忌。而且只要對著男人,就總是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要惹人心疼呢!據說荊州城不少人都佔過她的便宜呢,你摸一把我親一口的,人家根本不在意,不在意不說,指不定還巴望著多摸幾下,多親幾口呢!」

  「那可不,要不然怎麼十七八歲還嫁不出去呢?這種女人,男人玩一玩自然是一萬個願意的,可娶回家的話,誰樂意當只現成的綠頭烏龜呀?萬一養個兒子還不知道是誰的可怎麼辦,啊,你們說?」

  「爺還聽說呀,這新月格格跟別的女人不一樣。人家都是姐兒愛俏,她可倒好,就愛那種年齡大些的,能夠當她爹的最好。你說呀,我還真沒見過這種女人呢!」

  「嘿,你還真別說。這新月格格喜歡年齡能當她爹的。她親爹可是喜歡她喜歡得緊,喜歡到什麼荒唐事兒都做得出,這格格又老大年紀不出嫁,你說,這父女兩個,是不是……啊?」

  「嘿!沒錯!有道理,太有道理了!你小子,真有你的!」

  「你說這新月格格,怎麼不是咱們京城的格格呀,咱們也能嘗嘗格格是啥滋味,你說是不?」

  「哈!滾一邊兒去!你個下流玩意兒!也不撒泡尿照照!」

  「咋啦,她能賣騷,咱還沾不得?那窯姐還得出銀子呢,這個,誰知道要不要錢呢!」

  「管她要不要錢,她要賣,老子准第一個上去!」

  「就你那德行?你行嗎你,可不要到時候連個妞兒都弄不了,還得老子幫你去!」

  「哈哈哈哈……」

  「要說咋也輪不到你吧,那去荊州打仗的將軍和當兵的可不得比你早呀?」

  「就是,人家一到了地頭兒上,可不就有香噴噴的王府格格抱了嘛。媽的,早知道老子也參軍去,能玩一玩格格,這批兵哥兒可真他媽好運氣!」

  李爾佳府

  「老爺,這幾天外頭傳的亂糟糟的。雖然不知道真假,可您也千萬躲這個什麼新月格格遠一點兒吧。你也知道流言這玩意兒,沒的事兒都能說的有鼻子有眼睛的呢,何況這種事,還是大家都最愛捏造的。」納喇氏緊張的囑咐著丈夫。

  「你放心,」納穆點點頭,「不管怎麼說,那都是皇室的格格,我自然是能遠著點兒就遠著點兒的,哪有硬往上湊的,你把爺看成什麼人了?」

  「我這不是擔心嗎?畢竟流言猛於虎呀。」

  流言還在慢慢擴散,最後,不知怎麼的,居然連宮裡也傳開了。

  「這是怎麼回事?」聽到了這種污言穢語的皇太后憤怒了,第一次發了脾氣,摔了杯子。

  下面的妃嬪們頓時跪了一地,戰戰兢兢,惟恐被怒火掃到。

  太后目光掃了一圈。低分位的妃嬪管不了,再看貴妃和四妃。貴妃最近病歪歪的管不了事了,連太醫都說得好好靜養著。德妃正忙著照顧二十一阿哥,陳氏幾個月前產下的二十一阿哥正在生病,她哪有精力管後宮的事呀。宜妃自己的養子二十阿哥最近身體也不大好,大約也著急上火擔心孩子呢。就剩下惠妃和榮妃了,這兩個沒用的,白做了後宮的老人了,連這點兒小事兒都做不好。

  「惠妃、榮妃,這事就交給你們了,回去以後馬上給哀家查個清楚,誰再敢混說,決不輕饒!聽見了沒?」

  「臣妾尊旨。」惠、榮二妃振作精神。這回太后專門指明由她們管理,看來太后還是信任資歷深的老人呀,兩人在心裡暗自嘀咕,發誓一定要做出個樣子來向太后邀功。


作者: o863    時間: 2012-2-17 09:22 PM

67.新月格格2

  納穆現在萬分後悔。既然發現端王府已經死差不多了,就少了兩姐弟,又找什麼,就當已經死了也就罷了,何苦還要做出一副出去尋找的樣子來。既然找不著,回去就罷了,他又和人賽什麼馬呀?要是不賽馬就不用跑那麼快了,不跑那麼快就不用正巧碰上求救的端王府格格,碰上就碰上了,可偏偏身後跟著的還有幾個正義感十足的小伙子。沒奈何,頂著他們熱辣辣的目光,納穆只能衝上去救了這對棘手的姐弟。

  莽古泰戰死了,雲娃為了救新月也死了。新月就只剩下克善了。

  新月除了克善,什麼都沒有了。

  接下來的三個月,新月跟著納穆,開始了她從未經歷過的生活。納穆奉命護送端親王的靈柩和遺孤進京。雖然路上條件很艱苦,所幸的是,納穆的隊伍中,有最好的軍醫隨行,克善很快就恢復了健康。這三個月中,新月的眼前,始終浮現著納穆救她的那一幕,在她眼裡,他不是個人,他是一個神!他渾身上下,都會發光!新月對納穆的感覺是十分強烈的,在阿瑪去後,她以為自己的世界崩潰了,可是在他出現的那一刻,她就知道了,在他的身邊,她就會擁有一個嶄新的世界了。

  他們回到了京城,王公大臣都奉旨在郊外迎接,端親王的葬禮備極哀榮。雖然皇家並不十分情願,但面子工程總是要做一做的。葬禮之後,皇上和皇太后立刻召見了新月、克善和納穆。新月被封為和碩格格,納穆晉陞為副都統。克善年幼,皇上決定待他長成後再加封號。

  皇太后見姐弟二人,相依為命的樣子,臉上顯出十二萬分動容的樣子來,沉吟著說:「這皇宮之中規矩重重,你們剛剛失去了家人,為了撫慰你們,還是找一個親王貴族之家,讓你們過一過家庭生活才好。」還是不要留在宮裡讓我們煩心了,畢竟已經有了那樣的名聲,若是留在宮裡,豈不連諸位公主們的名聲也要帶累了嗎?宮裡的公主可是比她一個和碩格格金貴多了。

  「回皇太后的話,新月一路上和納穆大人都熟了,能去納穆大人家,是我們最高興的事了!」如果能住進納穆家,如果能常常見到納穆,自己就不至於舉目無親了!在現在這種狀況下,這種安排,簡直是一種「恩賜」!

  納穆一愣,誰跟你熟了呀?老子可是路上躲了你一路的。果然,外面傳言沒錯,這新月格格就是傳說中喜歡老男人的類型。可是老男人多的是,你幹嗎就看中了我呀。難道在路上我躲得還不夠明顯嗎?那些兵坯子哪個不知道老子被那個沒皮沒臉的格格追到沒地方躲藏了。每次被那雙含怨帶愁眼睛一看,他都覺得好像自己殺了她全家似的罪大惡極了都。

  可惜,康熙一看納穆想要張口拒絕了,這哪能成,這麼好的冤大頭哪裡找?馬上拍板,事情就這樣決定了。新月姐弟,將在將軍府中暫住,等到新月服滿,指婚後再研究以後的事。

  克善卻不樂意了。

  一路上,新月對他確實是關心體貼,簡直讓他受寵若驚了都。可是他在那種環境中生活了八年,已經是個早熟的孩子了,新月在想些什麼他也能大致猜出來。可惜,他一點兒都不樂意做她的護身符。然而,這種事情真的很難辦。

  罷了,大不了先到李爾佳府上去,然後見機行事,看有沒有機會擺脫這個討厭的姐姐。

  到了伯爵府門口,納喇氏帶著兒子、媳婦們以及總管、家丁、僕傭等,全都匍匐於地。「格格吉祥!小世子吉祥!」

  新月慌忙去扶起大家。「快起來,快起來吧!千萬別行此大禮!我的命是納穆救的,現在又到府裡來打擾,我充滿了感恩之心,把你們都當成家人看待,希望你們也別對我太見外了!」她一定要讓這家人對她有最大的好感,新月暗暗發誓。

  納喇氏一聽,牙都快咬碎了。哪個姑娘家會這般毫無避忌的叫著男人的名字?要叫就叫聲李爾佳將軍或是納將軍就是了,偏偏還酸不溜丟的叫什麼「納穆」,真是不要臉,果然傳言是真的。

  新月在看向納喇氏的時候,很是仔細。那拉氏長著一張圓圓的臉,總是帶著笑容,卻感覺有些高深莫測。不過,新月覺得,沒什麼,自己比她好看多了。納穆大人怎麼可能拒絕得了自己呢?阿瑪說過,新月是最好的。

  納喇氏把府裡一座自成格局的小院落,撥給了新月姐弟住。還給這座小院落取了個名字,叫「望月小築」。又十分慇勤地另外撥了四五個丫頭來侍候他們。新月就這樣,在將軍府中,開始了她嶄新的生活。

  然而離開了新月姐弟,李爾佳家的氛圍頓時冷了下來。

  納穆很是懊惱地講了事情的經過,大家都為這樣的陰差陽錯感到很是不樂。為什麼不晚幾步去呢?為什麼不往別的方向去呢?偏偏就是那個方向、那個時間,大家都覺得很不舒坦。

  納喇氏還說:「幸虧咱們家的姑娘們都已經出嫁了,不過得通知三房一聲,暫時先別回來了。他們的女兒還小呢,小心被帶累了名聲。這新月的名聲可是夠臭的。」

  「可不是,流言還真的不假。我可算領教了一番,以後咱們家的上點兒年紀的男子,見了新月格格就要遠遠的繞道走,免得被纏上了,指不定還要被皇家遷怒呢!」納穆接著囑咐道。

  「啊?難道格格行為不端竟是真的?」納喇氏呆了。原來流言變成了事實,她再一次感謝自己的女兒們都已經有了人家了。

  「是呀,你一定要給這個新月格格多派些人,看守好了她,別讓她亂跑,萬一鬧出些什麼事來,咱們一大家子的名聲可都毀了。咱們是老了,可不能不考慮那群小的呀。」納穆歎口氣,怎麼就招惹這樣一個禍害呢?

  在鈕祜祿家,艾欣覺得自己已經快要被氣瘋了。怎麼做了這麼多工作,阿瑪還是把那個新月格格帶回家了?

  艾欣在那裡暴跳如雷,伊通阿忙攔住妻子,勸道:「現在還不知道具體是個什麼情況呢,不如你先回家看看,要是情況不好再做打算就是了。只怕是那個新月格格自己貼上去的也說不定。」

  「算了,在這裡胡亂猜疑也解決不了問題,明天我就回家看看到底是怎麼一回事。」艾欣冷冷一哼,「如果那個格格真的這麼沒皮沒臉,我不介意讓她的臉再好看一些。」

  坐車回了李爾佳府。一進門,艾欣就眼都不眨的先盯著納穆和那拉氏看。納喇氏還是那麼雍容華貴,納穆也還是和藹可親的模樣,便略略放下了心。

  坐下來,大家拉開架勢一談,納穆對新月格格嗤之以鼻,「艾欣呀,你可一定要做個端莊的好妻子。千萬別學那個新月格格,明明挺尊貴的身份,卻偏偏要自甘下賤,也不知道那端王爺是怎麼教的女兒,把女兒養成那麼一副小家子氣的小妾模樣。」還有一句話他一直都沒說,這格格不像格格,倒像是揚州瘦馬了。再瞧瞧自己女兒,雖然稍嫌活潑好動了一點,驕傲了一點,但是和這位現成的格格一比,倒覺得艾欣實在是更加可愛了,連平日裡看不順眼的地方現在看來也都成了閃光點。

  新月是一個怎樣的人呢?艾欣曾經猜想過,是個無恥的,像柴禾棍一樣的柔弱女子吧。然而第一眼見到她的時候,艾欣真的沒想到,原來新月還真的挺漂亮的。表情溫柔,待她也和氣,乍一看真長了一副挺討人喜歡的模樣。

  艾欣想,如果她先前沒有看過那部叫做《新月格格》的電視劇,如果她先前沒有聽過荊州之變和新月的關係,也許,她也會像那個傻呼呼的、沒心沒肺的珞琳一樣,輕易被她迷惑了去吧。

  可惜,艾欣的眼神恢復了冷漠和苛刻,可惜她已經知道了新月絕對不代表什麼榮耀和幸福,她就是一個掠奪者,她掠奪了別人的幸福,還要被害者連怨恨的資格都沒有。她就是一個如此殘忍的人,一個生活在自己的世界中的人。她的世界裡,她就是世界的中心,一切都要圍繞著她轉動,她永遠都是對的,如果有人說她錯了,那麼那個人一定是殘忍的,是不懂得人間最純潔、美好的感情的人。這個人,太自以為是了。

  新月格格,你以為這裡還是荊州嗎?你以為這裡還是以你為天的端王府嗎?

  新月格格,我會讓你睜開眼睛,看看清楚這到底是哪裡。

  艾欣以最慢的速度蹲下身,做出要對新月行禮的姿態來。

  「不要這樣,請你千萬不要這樣!千萬別行此大禮!你的阿瑪是我的恩人,我對你們一家都感激極了,請你別對我太見外了,把我當成家人好不好!」果然新月忙忙攔住了她。

  「新月格格,我完全知道你的意思,你放心,我不會再對你見外了。」艾欣笑得很是親切,非常迅速的直起了身子。我當然知道你的想法,你不只是希望我們把你當成家人看待,只怕你最想的是真正□我們家裡來吧。當然,以後你也別想我再對你行那些禮,你不配!



68.番外:新月格格3

  這守制的二十七個月,對新月來說,是一種煎熬,可對李爾佳一家來說,又何嘗不是一種折磨呢?

  好吧,新月因故教訓弟弟,他們不敢管,可看著克善被打的遍體鱗傷,他們一家可嚇的渾身發抖。雖然皇帝不喜歡端王一家,可要是世子在自己家裡出了什麼事,皇帝固然沒有不高興的,可自己家裡的黑鍋卻是背定了的。所以,他們寧可好好供著這兩尊大佛,力圖在這二十來個月裡不要出事殃及自己。然而,看著克善被打,然後生病,他們一家對新月的怨念就更強烈了。

  再者,納穆還有躲避新月的少女情懷,氣得他對著妻子納喇氏大吐苦水:「這格格難道忘了她還在守制嗎?孝期裡面就勾引男人,我看她是一刻都離不得男人了。夫人,咱們家女兒雖然已經嫁出去了,可孫女還是有的,一定不要讓她們跟新月見面,免得被帶壞了。夫人,女孩子們的教養可就全都交給夫人了。」

  新月還給納穆傳過小紙條,上面寫了「有緣相遇,無緣相聚,天涯海角,但願相憶!有幸相知,無緣相守,滄海月明,天長地久!」納穆突然間覺得自己的修養真是太好了,居然沒有當場爆發起來。天知道,他有多想大罵一聲,「TNND,老子和你的相遇絕對是孽緣,是老子一輩子最大的噩夢!天涯海角你有多遠滾多遠去,老子一家只會放鞭炮慶賀,決不會再回憶這場噩夢!老子沒這份兒榮幸和你相知,更沒心情跟你享受,你愛和誰天長地久去就和誰去,別來煩老子!」

  而納穆的獨子佳琿也知道了這事兒,給氣著了,這個新月格格,怎麼就不能消停一會兒呢?昨天晚上的事情不是沒人知道,今天又來這一出,她究竟是不是想要恩將仇報呀?是不是她覺得阿瑪不該去救她,想要報復阿瑪沒有讓她成功當了押寨夫人?混帳!你自己不要臉現在自己去也成,我們絕對沒有人會攔著你!

  如果不去找新月,佳琿的挫敗感還不會有那麼強烈,也不會知道原來這個世界上真的有一種人是這麼莫名其妙的!然而當他被新月的眼淚直接衝出望月小築的時候,他頓時對自己的阿瑪充滿了同情。

  這是怎麼樣一個自說自話的女人呀,枉費她長了一張還算能看的臉皮,卻是個腦子有毛病的。

  他死命的回想,似乎自己和這個新月格格也沒見過幾面呀,更沒有和她親近過,怎麼她會以為自己對她有意思呢?佳琿百思不得其解。

  佳琿娶了心裡喜愛的女子章佳氏為妻。得到了意中人的佳琿這幾年過得很是滿足,漂亮賢惠聰明體貼的妻子可比新月格格那個奇怪的女人好得多了,他怎麼可能捨愛妻而看上她,她也太自信了一點兒吧?

  一直到五十八年,大將軍王要出征了。為了逃避新月的圍追堵截,納穆使勁渾身解數進了出征的隊伍。

  然而納穆沒想到新月竟然會單獨找上門來,還堅決不許他上戰場,甚至說出了「不要去打這一仗!告訴我,我要怎樣做,可以不讓你粉身碎骨!請你告訴我!」這樣的話來。

  納穆臉都綠了,什麼叫「可以不讓你粉身碎骨」?他都要上戰場了,這女人怎麼還要跑來詛咒他?她就這麼盼望著他打敗仗,在戰場上「粉身碎骨」嗎?

  真是掃把星,喪門星,怪不得把她自己一家都剋死了!

  接下來,等待的日子,對新月來說,度日如年。

  一個月以後,新月開始陸陸續續的收到納穆「最新」的「消息」,這些「消息」一天比一天壞,一天比一天更加讓她無措。

  她不能出望月小築,只能靠一個同情她的老嬤嬤帶回來一些零星的消息。她覺得自己真的就要承受不住了。就在此時,太后的懿旨又到了,要新月回宮,照顧病癒後體弱的克善。

  新月現在哪裡有心思照看克善,她的天神在外面生死未卜呢。

  可是她沒有奈何,又無力反抗,只能跟著宮裡的人乖乖回了那座華麗的金籠子。

  宮裡的人都是這樣冰冷的,毫無人情味嗎?新月在宮裡呆了兩天以後已經覺得無法忍耐了。這樣的地方怎麼適合她居住呢?她應該住在溫暖的,充滿的溫情的地方,就像端王府一樣。她討厭這座皇宮,每個人看她的表情都怪怪的,眼神帶著嘲弄和輕蔑,就好像,從前的她,看著那些庶出的弟弟妹妹的眼神。她可是端王府唯一嫡出的新月格格,端王爺的掌上明珠,他們怎麼可以這樣看著她?

  就連克善,她的弟弟,都時時刻刻和她保持距離,彷彿她身上有什麼髒東西似的。他怎麼敢?他憑什麼這樣對她?難道他忘記自己的身份了嗎?

  最終,她決定,她要逃離這裡,她一定要去西北找納穆,只有他才能給她安全和溫暖。

  可是,這樣一座堅固的牢籠,要想逃出去,是多麼的困難呀,何況,是她這樣柔弱無助的少女。新月覺得自己真的要絕望了。

  小雲正在門口等著和她一起走的小太監。小雲原本是西內的宮女,被暫調過來照看克善。這天正是她到神武門外去和親人見面的時間。然而宮女是不能一人行動的,聽說一會兒會有一個叫小柱子的太監來和她一起出去。

  過了一會兒,真有一個小太監到了。小雲看了他一眼,差點愣住,這個宮裡什麼時候有了這麼好看的太監了,她怎麼不知道?

  「你就是小柱子?」雖然男生女相不希奇,更何況是太監呢,但小雲還是出聲確認了一下。

  「是,我正是小柱子。」嬌滴滴的聲音,讓人渾身都酥了。

  看了他的牌子,再瞧瞧他手裡拿著的包袱,小雲笑了,「來,把包袱給我吧,我幫你拿著,太監出宮可是不許帶東西的,這是你攢的錢吧?想要帶出去給人?放心,我一定會幫忙的。」

  太監們有攢了銀子,都要想方設法弄出宮去的。可是因為太監出宮是要被搜身的,所以這樣一來宮女就被瞄上了。宮女和親人們是可以在一定的時間在神武門外見面的,捎東西也是有的,便是有些值錢的,只要說是主子賞的,侍衛們也不會多說什麼。所以為了省事,宮女們幫太監攜帶包袱也是常有的事情,畢竟大家低頭不見抬頭見,誰都不好得罪誰。

  小柱子就跟在小雲身後出了神武門。

  「小雲姐姐,我的包袱。」小柱子怯生生的眼睛瞅著她。

  「你個猴兒,給你,我還會貪你的東西嗎?你先去找你等的人,快一點兒,待會兒就到這兒來找我,聽見了沒?」

  「是,小柱子聽見了。」

  和家人們說完了話,小雲目送著親人們遠去,然後……小柱子不見了!

  小雲被帶到了貴妃的翊坤宮回話。

  「回娘娘的話,那個小柱子陪著奴婢到了接見處,許是見我和家人有貼心話兒說,就主動避開一邊兒,奴婢當時還以為他是個細心的。誰知道等奴婢和家人們說完話,送他們走了以後,卻發現小柱子不見了,怎麼找都找不著,奴婢這才發覺不對了的。」

  而這時,貴妃身邊的大太監卻有帶來了一個矮胖的小太監,「回娘娘的話,奴才查過了,克善阿哥身邊只有一個小柱子,奴才已經帶來了。」

  「他怎麼可以一個人先離開?」小雲憤怒了。

  然而,在看到帶進來的人的時候,小雲徹底傻眼了。

  「小雲,你說的小柱子可是這一個?」

  「回娘娘的話,不是這個,奴婢可以確定,絕對不是這個。那個小柱子長得特別好看,跟個姑娘家似的。」

  姑娘家?貴妃一愣,不知怎麼回事,就想到了新月格格那裡去了。

  「去!到新月格格那裡看一看!」雖然覺得不可能,但貴妃還是叫人去看了看。

  「回娘娘的話,」來回話的宮女已經變了臉色,「新月格格她,她不見了!」

  「你說什麼?再說一次!」

  「新月格格她不見了!娘娘,她只留下了兩封信,一封留給太后,一封留給了李爾佳夫人,她出走了。」

  「混帳!」太后拿信的手都是顫抖著的,「還不派人去追!務必把這個不知廉恥的賤人給哀家抓回來!」

  納喇氏被宣進了宮裡,在太后面前把頭都磕出血了,還沒能完全平息太后的怒氣。

  艾欣看著面色蒼白,額頭纏著繃帶的那拉氏,淚水立即流了下來。

  「好了,艾欣,不哭了。至少太后現在已經答應暫時不追究咱們了。你應該慶幸呀,要怪就怪那個該死的新月,要不是她,咱們家哪裡會遭遇這些事情?」想起那個新月格格,納喇氏就止不住的憤恨。

  艾欣不說話,只是哭。她只是想傳些假消息讓那個新月忍不住做出什麼,像原著那樣才夠現眼呢。她只記得自己阿瑪對新月沒興趣,卻忘了新月的身份,而一個和碩格格淫奔戰場去找自己的阿瑪,他們家完了!艾欣恨自己想事情怎麼不多想一想,鬧上這麼一出反倒把自己家害到如此悲慘境地,艾欣真的是不敢多說什麼了。

  不過,艾欣可不是那種出事會怪自己的人,過了麼一會兒,她就把所有的問題都歸到新月格格的頭上了。若不是她,自己也不會做出這麼傻這麼蠢的事情來,都是她的錯。

  而新月呢?

  在接見處,她離了小雲,換下太監裝扮,換上衣裙,一副普通民女的模樣,跟著其他進宮探望的人們離開了宮門口。

  當然,新月根本不可能真的找到戰場去。她一個姑娘家,除了到處碰壁,還能如何?

  宮裡的人找到新月的時候,新月正在一家客店裡哭天抹淚。雖然新月是個和碩格格,但那些侍衛也知道這個格格是個不被上頭喜歡的,哪裡能有什麼恭敬憐惜。

  新月一見抓她的人來了,情知不妙,立即跪下開始求情,將她心目中她和納穆兩人的愛情渲渲染染大講一通,哭著喊著求他們放過她。

  侍衛們很是呆了一呆,畢竟他們從未見過這麼有「個性」的格格,不過他們哪裡會管這些,伸手就要去抓她。

  「今天誰要攔我,誰就是要害死我!我要去找納穆的心意已決!不讓我去,你們就拿刀來殺了我吧!要不然,我自行了斷也成!阿瑪留給我的匕首還在!」說著,她拔出匕首,就要抹脖子。眾人見新月已經豁出去了,再難勸阻,立即做了一個決定,做出被她感動的樣子,要網開一面。新月見狀,以為是自己的深情感動了他們,雙膝一軟,又跪了下去。侍衛們趁機一個手刀劈昏了新月,將她帶回了宮裡。

  新月醒來後見情況已經到了如此地步,只得閉口不言。太后卻惱了她,把她關了起來,待康熙回宮之後才和康熙商量乾脆把她嫁到外蒙古去和親算了,省得在這裡丟人現眼。

  新月哪裡肯,不能和她心目中的天神在一起本身就已經是要了她的命了,何況還是要被送去千里之外的荒涼之所,她哪裡能夠受得了,立時抬起頭跪在地上大喊了一句能生生把人震暈了的話來——「新月已經是納穆的人了,從我的心到我的身體全都已經屬於他了,完完全全、毫無保留的,都奉獻給他了。」

  太后臉色鐵青,一茶杯下去,新月的額頭就開了朵大花。「無恥!世上竟有你這樣的人!我愛新覺羅家的臉面,我皇室的榮耀,生生就要毀在你這個賤人手裡了!你真是一代奇女子啊!女中豪傑啊!我愛新覺羅家怎麼會有你這樣一個膽大妄為,不顧廉恥的格格?」

  新月被帶下去驗身了,而結果,直接讓太后的臉又黑了一層:新月格格已經不再是完璧了!

  康熙雖然憤怒,卻不相信納穆會做出這種事情來,據他的人所回報的信息來看,倒是新月一直想要勾引納穆,卻從未成功過。納穆看見她躲都來不及呢。何況她的名聲,康熙也聽說過,不是什麼正經人,說不定她的身子是誰破的呢,納穆可能倒是背了個大大的黑鍋。

  太后聽了康熙的想法,也覺得有道理,便傳了納喇氏進宮。

  納喇氏怎麼肯承認,她很清楚自己丈夫晚上的情況,自然知道是新月胡亂攀扯的,只能死命在下面磕頭。

  太后瞧了一眼納喇氏頭上的傷口,心裡也軟了,覺得他們一家也怪不容易的,那新月倒真是個禍害,把好好的一家人禍害成這個樣子。只是事已至此,皇家的臉面已經丟完了,新月連和親的價值都沒有了,宮外有渠道知道消息的人家恐怕也都知道了,事情不得不處理了。

  於是,幾天後,新月格格病重身亡。而克善面前剃了頭髮身穿緇衣的了緣師太哀哀慼慼的看著他,殷殷囑咐道:「克善,你一定要用功,以後重振端王府。還有納穆,等他回來以後……」話沒說完,她就被拖走了。

  御史們發揮自己特長,把很久以前端王府的那些破事兒全都抖落了出來。結果嘛,就是端親王除爵了,而克善呢,反正他還小,以後看他的造化吧。

  只是艾欣很是不滿,覺得新月死得太過容易了,要是太后能像原著一樣把新月賜到李爾佳府多好,她就能把滿清十大酷刑全都使一遍了。納喇氏聽了一窒,拎著女兒的耳朵就訓了一氣。

  就算納穆恨上了新月,不會喜歡她,可畢竟人家曾經是皇家的格格,他們要是敢虐待新月也是絕對討不了好的。倒不如現在的情況,新月死了,他們家裡也安穩了,不必擔心那個新月拖著他們下地獄了。


作者: o863    時間: 2012-2-17 09:23 PM

69.番外:噶盧岱

  「唉!」

  「嬤嬤,您老歎什麼氣呀?」

  「我為什麼不歎氣?我歎的是咱們十二格格。你也看見了,皇太后有多疼愛九格格。」

  「那不是因為九格格是養在皇太后身邊的嗎?咱們格格不也照樣得了皇上和娘娘的疼愛嗎?」

  「你呀。七格格蒙太皇太后教養,這宮裡誰不知道太皇太后說了不叫七格格嫁到蒙古的,皇上最是仁孝,恐怕會在京城裡給七格格找一個額駙了。再看看九格格,只怕皇太后也未必捨得她遠嫁。可咱們十二格格呢,雖然有皇上娘娘寵愛,卻是恐怕……」

  「嬤嬤,您老年紀大了吧,這話也是混說的?主子的事情可不是咱們該議論的。我知道您老是心疼格格,可再這麼不注意怕就是在給格格招禍了。」

  「瞧我這嘴,真的是老了。以後再不說了。」

  一個小小身子蜷縮在床上,聽著外面傳進來的聲音,忍不住落下淚來。狠狠咬住被角,不叫自己哭出聲來。為什麼,同樣是一個母親所出,境遇就差這麼多呢?

  她也想留在京城,留在皇阿瑪和額娘身邊,她不想被送去和親。

  「端靜姐姐,請你保重。」噶盧岱看著對面的盛裝女子。這是她的姐姐,一個馬上就要離開去蒙古的姐姐。

  到了明天,她們可能就再也不能見面了。

  說來奇怪,她心裡素來是有些瞧不上這個生母卑微的姐姐的,可現在,卻平白多出幾分難過來,不願意她就這樣遠嫁。這就是同命相憐的感覺嗎?她們都會成為皇家的棋子,不是嗎?

  「十二妹妹,」端靜公主對著這個素來沒多少交集的妹妹,也不知道該說什麼,「謝謝。」

  「你害怕嗎?」鬼使神差的,噶盧岱問了出來,她自己都沒想到會吐出這樣的話來。

  「啊?」端靜公主顯然也沒想到她會問出這樣的話來。

  「嫁到遙遠的蒙古,姐姐不會害怕嗎?」

  「害怕呀,怎麼會不怕?」端靜公主的神色頓時莊嚴了起來,「可是我是大清的公主,大清給了我尊貴的身份,為了大清,我可以做任何事情,哪怕是失去生命。」

  噶盧岱看著她,愣愣的說不出話來,第一次覺得,這個姐姐,自己原來一點兒都不瞭解。

  她不是自己想像中的那個軟弱無能的姐姐呀。

  「而且,」端靜公主笑的很是溫柔,可眼中卻有晶瑩的亮光在湧動,「如果我能夠為大清做些什麼,也許我的額娘,她的日子也會好過一些。」

  「公主,布貴人來了。」

  真是說曹操曹操就到呀。「那我就不打擾姐姐了。」噶盧岱起身告辭,給她們母女兩個一個清淨。

  站在門口,噶盧岱看著已經泛黃的樹葉在空中打著旋兒,落到地上。樹葉還能落葉歸根呢,可她們這些做公主的,只怕死了也只能埋在草原,苦苦遙望著故鄉了吧。

  要是下輩子,不做公主,只做一片樹葉該多好。

  不需要很長的壽命,也不需要富貴的生活,只要讓她能夠落葉歸根,這就夠了。

  「額娘捨不得你呀。那麼遠,這一去,怕是再也見不到了。如果咱們只是普通人家多好,額娘寧可自己的女兒不那麼高貴,只要夫妻和順,能讓我照顧到你就好了。」顯然,布貴人有些失態了,是太傷悲了吧,不然平時的她是說不出這樣的話的。

  這就是一個做母親的心意嗎?

  可是,額娘,女兒只怕以後不能守在額娘身邊了。可是有兩個姐姐在,她們會孝順額娘的,不是嗎?你放心,我會讓自己過的很好,我會學會堅強的。

  「十二格格,累了吧?來,嬤嬤抱你,咱們回宮了好不好?」

  「不好,我已經七歲了,早就不要人抱了。」

  「德妃,咱們十二格格看著就和別的格格不一樣,瞧瞧,這騎射、這功夫、這蒙語,竟是比阿哥們還強些呢!」康熙顯然很是得意,「噶盧岱,你做的很好,皇阿瑪很高興。」

  「謝皇阿瑪誇獎。兒臣喜歡這些,真的特別喜歡,所以才學得好。」噶盧岱笑著回答。

  我不喜歡,我才不喜歡這些,又髒又累,總是弄得一身臭汗,我根本不喜歡這些!內心有一個聲音在大叫著,卻被她狠狠壓下去。噶盧岱,記住,你喜歡這些,你最喜歡這些了。只有這樣,額娘才能放心自己,相信自己可以過得好吧。

  額娘,我會是皇阿瑪眼中最優秀的公主,我會給你爭光的。

  慢慢的,她也長大了。她知道,皇阿瑪很快就要給她指婚了,她也知道皇阿瑪會給她挑選一個好的額駙,讓她盡可能的過最好的生活。

  可是,皇阿瑪,對不起,也許,我要讓你失望了。她想著。

  宮裡越發壓抑了。

  她知道,太子被兄弟們包圍了,大哥、三哥、八哥,一個個都對他虎視眈眈。

  太子,她從不在意,她在意的是自己的哥哥,她的同母哥哥們,他們跟太子走得太近了。連她都知道太子恐怕要倒了,可哥哥們,該怎麼辦?

  六哥被也皇阿瑪提了出來磨太子。皇阿瑪,太子和六哥,不是都是你寵愛的兒子嗎?你明明知道太子這把劍眼看著就要斷了,你到底在想些什麼呢?你明明知道六哥不想摻和進去的,一旦捲入,很可能就再也出不來了,也許最後六哥會沒命也說不定呢!皇阿瑪,這就是你的愛嗎?對你寵愛的兒子們,也這麼狠心。

  這就是,天家無親情了吧。

  看著六哥不得不裝瘋賣傻,聽著耳邊那些對六哥的嘲諷,她覺得,自己快要控制不住了。

  皇阿瑪變了,不再是那個溫情而又慈愛的阿瑪了,而她,現在才發現。

  真是遲鈍的笨蛋。是被寵壞了嗎?還是因為,皇阿瑪在對著自己的時候,還蒙著那層溫情的面紗?

  皇阿瑪,從前的那個皇阿瑪,你回來好不好,噶盧岱好想你。

  「雖然太子越來越不被皇上待見,可四爺卻還是跟以前一樣,唉,實在是難得。」

  「哼,說你傻你還真傻呢。你看看,現在這幾方,太子一方有四爺,六爺又跟大爺和八爺走得近,十四爺又跟著三爺編書。你看看德妃這幾個兒子,可不是立於不敗之地了嗎?都說別人精明,依我看,德妃才是真的精明呢。」

  「你不說我還真沒注意,原來是這樣呀,德妃真是不簡單。」

  「那可不,要是簡單了她能從一個和咱們一樣伺候人的奴才爬到妃位嗎?」

  「對呀。而且她的兒女都那麼得皇上喜歡,現在就剩下十二格格了,到時候再嫁到蒙古,德妃的勢力豈不又漲了?皇上難道不會防著她?」

  流言越來越盛了。

  額娘真的會被皇阿瑪猜忌嗎?

  為什麼不會呢?連最寵愛的太子都可以猜忌,額娘憑什麼能夠倖免?

  聽說皇阿瑪想把珠蘭妹妹嫁給丹忠,那個據說身上有一股腥膻味的土爾扈特人。

  皇阿瑪對自己還是喜愛的吧。所以才會有這樣的舉動。

  可是,為什麼不把自己和珠蘭的婚事一併定下來呢?那樣就不會有這麼紛紛擾擾的流言了吧。

  宮裡已經傳遍了,自己已經聽到很多次了,還有珠蘭對自己的態度也越來越過分了。

  土爾扈特部留在遙遠的異國他鄉的聽說至少還有二十萬戶呢,那是怎樣的概念?

  皇阿瑪要賜婚是為了什麼?為了安定他們的心吧。

  似乎,他們的族人在異國被奴役,他們很想回歸,他們想回來。

  可是,珠蘭那樣的態度,那樣的心態,她能做到嗎?萬一,她搞砸了,是不是皇阿瑪的計劃就……

  「我是大清的公主,大清給了我尊貴的身份,為了大清,我可以做任何事情,哪怕是失去生命。」端靜姐姐當初的話,她還記得呢,一直沒有忘。

  如果和親能夠讓他們感受到大清對他們的歡迎,大清就可以再擁有土爾扈特部的那二十萬戶人口了吧。聽說,那是最最強壯而又善戰的部族呢。

  而且,皇阿瑪,這樣能不能讓你有些許的愧疚?就像漢景帝對王娡那樣,王娡可以用一個女兒換來皇帝的愧疚,自己也能做到嗎?

  「啪!」

  她從沒見過這樣的額娘。捂著火辣辣的臉頰,她呆住了。

  她印象中,額娘從沒有憤怒過。即使生氣,也只是冷淡些,從沒有這樣,全身都冒著火光。

  額娘沒有再多說什麼。聖旨都下了,她還能說什麼呢?可是她的背影,彷彿老了十歲,連背都不那麼挺直了。

  晚上,閉著眼睛,卻睡不著。

  她知道有人進來了,她感覺到臉上冰冰涼涼的,是藥膏的感覺,還有溫熱的淚水。

  額娘,對不起,讓你傷心了。

  我知道,你和皇阿瑪都想讓我有一個尊貴的丈夫,這是你們對我的愛。

  而我對你們的愛,不知道會不會落空呢。

  皇阿瑪,我不知道我能不能對土爾扈特部的全體回遷做出什麼,可我會努力的。

  額娘,我不知道皇阿瑪會不會對我有愧疚,更不知道即使有愧疚的話會不會延到你和哥哥們的身上。

  幾十年後。

  她已經很老了,現在,她的父母和兄弟姐妹們都走了,丈夫丹忠、兒子羅卜桑達爾加也都走了,只剩下了她一個。

  她已經很老了,幾乎不能動彈了。她的孫子正在跟她說著,渥巴錫率領土爾扈特部十萬多人回來的事情。她看不到了,可她還能聽。

  皇阿瑪,你在天上看到了嗎?



70.還珠格格1

  廉親王府,剛剛得了寶貝孫子的廉親王允祀樂得合不攏嘴。這個兒子可是比自己強多了,年紀輕輕就有兒子了,自己終於也能過含飴弄孫的日子了。想想當年因為生不出兒子而受到的嘲弄,他真是想大笑三聲。

  「你說什麼?紫薇進京了?」才到書房,就聽到了這樣掃興的消息,廉親王臉色頓時暗了下來,得孫之喜也去了一半兒。

  「你這殺才,怎麼沒想法子拖住她?直到現在人走離開了才來報?」

  「奴才該死!奴才那些日子一直在外面莊子上巡視,誰知道回了蘇州城才發現那院子給賣了,人也走了。不過爺放心,奴才已經派人跟上了,一直在暗地裡護著。」

  這都是些什麼糟心事兒呀。廉親王揉著太陽穴,只覺得頭痛。

  四十六年,皇父最後一次南巡的時候,他也跟了去了。迴鑾時,經過清口,康熙讓隨行的兒子們出去走走,他這一走,就遇上了一場大雨,又在避雨的時候,遇到了一個叫做夏雨荷的美麗而單純的姑娘。本來對著這樣的美人,總是難免心裡有些想法的,再加上一旁老九的攛掇,說什麼無後為大,他這也是為了後代考慮。於是,事情發生了……

  當夏雨荷有了身孕被他的門人傳回京城的時候,他的妾張氏已經有了身孕。

  這就是夏雨荷的悲哀了。如果她有孕的消息能早一步傳回來,想孩子想瘋了的胤祀也許會頂住福晉的壓力把夏雨荷接進來。可這個時候,府裡已經有了一個孕婦的時候,胤祀的喜悅就沒有那麼強烈了,而且現在他的第一要務是安撫福晉。

  況且那是什麼時候,奪嫡的關鍵時候,馬上就要有子嗣的他哪裡敢把這樣大的尾巴露出來給敵人們揪著。這雖然不是什麼大事兒,可被那些兄弟們揭出來再鼓搗上一番也未必就是小事兒了。

  等到了十一月,胤祀知道了夏雨荷生下來的是一個女兒的時候,就徹底絕了把她接回來的心思,只是吩咐了在南邊兒的心腹暗中照看著她們母女,畢竟那也是他的女兒呢。

  當然到了第二年,胤祀的兩個妾張氏和毛氏讓他兒女雙全了的時候,夏氏母女在心裡的空間就越發被壓縮了。

  本來想著,等孩子長大了,偷偷給她備一份兒嫁妝,看她一眼就是了,沒想到這個死心眼兒的孩子居然要找上門兒來了。

  這絕對不是一件好事兒。就算自己現在身體弱了,只能做閒散王爺了。可自己的賢王名聲也是大大的,若是這事兒捅出來,讓人家在外面說原來廉親王也是個偷吃了不擦嘴的,自己的名聲可就要蒙上一層灰了。

  到了京城以後,紫薇沒有像沒頭蒼蠅一樣亂撞,而是在貼身婢女金鎖的提議下先買了個小院子住下。

  「小姐,咱們雖然到了京城,可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見到王爺。倒不如先找個地方住下,再做打算,免得到時候爹沒找到,錢也花光了,連個落腳之地都沒有。」金鎖說的很是懇切。

  紫薇一聽,確實有道理。就把事情全權叫給金鎖去辦了。

  第二天,她們就有了自己的院子居住。這個四合院並不算大,不過兩進,但以紫薇她們現在剩下的盤纏來說,還是遠遠不夠的。不過紫薇是不懂得這些的,她也沒有想過在寸土寸金的京城,怎麼金鎖的辦事能力這麼強。當然,紫薇也不會知道,金鎖每天出門的時候都會和一些人說說話,而那些人總是會在廉親王府裡出現。

  而廉親王府的這一系列舉動也並沒能逃過雍正的耳目。當然,也不排除廉親王跟本沒想對雍正皇帝遮著掩著,他很清楚這個哥哥的耳目之靈敏的。

  雍正看著廉親王府的趣事兒,一甩頭,往慈寧宮去了。獨樂樂不如眾樂樂,找自己皇額娘一起分享樂子去吧。

  「什麼?紫薇?老八的私生女?」德宛很是驚訝了一番。

  雖然之前就知道了這是個奇怪的時空,但因為經歷了《梅花烙》和《新月格格》以後,就再也沒見什麼異常了,她就沒再多想。可誰知,自己臨老還又要看一場叫做《還珠格格》的大戲了。

  只是,紫薇身邊有了老八的人,那個小燕子還能出頭嗎?

  不過,德宛心裡一動。現在毓秀在她身邊生活了這麼長時間,她對這個溫柔體貼的女孩子也很是喜歡,也就有些不忍她嫁去蒙古了。

  佳琦已經定下了額駙,是孝惠章皇后母家的從孫科爾沁博爾濟吉特氏觀音保。雖然是蒙古人,可卻是在京裡任職的,這孩子也免了遠嫁之苦。現在輪到毓秀,她就有些不忍心了。

  「皇帝,畢竟是咱們皇家血脈,就這樣流落在外只怕不大好,不若皇帝也派人看看,要是不好也就罷了,若是個好的,也找個名目認下了。毓秀那孩子要是知道了,還不定要怎麼難受呢。」

  好歹是親母子,雍正一看她的模樣也就知道她在想什麼了,忙道:「額娘心疼毓秀自是應當的。這孩子聰明伶俐又孝順,連朕看著她都心疼得很呢,想想將來她要遠嫁,朕也實在捨不得。」雍正也有自己的思量,雖然現在老八看著好了,可也得防著。毓秀和老八父女情深,而紫薇呢,長到十多歲還不曾見過生父呢,只要自己籠絡了她,把她嫁到了蒙古去,她和老八勾結的可能性也要低很多的。再加上老八、弘旺他們對毓秀的感情自然要比對紫薇深得多,把毓秀留在京裡,找個不高不低的貼心些的額駙,既不會讓他們有了助理,又算是給了他們一個恩典,希望這些恩典能讓他們繼續消停下去,最好消停一輩子。

  這話一出,德宛安穩了點兒。至少毓秀不遠嫁是有可能的了。

  離紫薇的院落不太遠的地方就是一座大雜院,裡面住了老老小小一大群人。

  大雜院裡還有個慣好偷東西的女孩子,名叫小燕子。

  這一天夜裡,小燕子又按習慣出來踩點兒了。

  紫薇正和金鎖商量事情,卻猛然聽到外面有聲響。紫薇一個年輕女孩子,自然害怕極了,「金鎖,你聽到什麼了嗎?會不會有什麼壞人?」

  金鎖自是不怕的,畢竟外面還是有王爺派的人暗地裡守著的,「小姐別怕,奴婢出去瞧瞧去。」

  「不要去,萬一出了事兒怎麼辦?」紫薇忙一把抓住金鎖,不敢讓她出去。

  最終金鎖還是說服了紫薇,出了院子裡。

  「誒呦,可疼死我了。」牆角出黑漆漆的一團,還在出聲,正是小燕子。

  金鎖一個眼色,立馬有幾條黑影躍出,小燕子連開口的機會都沒有就被拎走了。

  「小姐,沒什麼,就是一個小乞丐。奴婢看他可憐,給了他一點兒錢,把他打發走了。」

  「是嗎?那就好。」紫薇聽得無事,這才放下了一直吊著的心。

  紫薇因為不知道如何認爹而愁得團團轉,廉親王因為不知道如何讓紫薇打道回府而愁得團團轉,雍正和德宛卻因為看戲而樂得團團轉。

  果然當初留下老八還是有好處的,這不,朕累的時候還有人送免費的戲來給朕看呢。

  最終,紫薇還是鼓起勇氣找上了廉親王府,金鎖這次實在勸不通了,趕忙使人告訴了廉親王,於是紫薇和金鎖到達廉親王府門前的時候,廉親王一家剛剛集體進宮看望太后和皇帝去了。

  雍正當然知道廉親王進宮的原因,可在見到這個弟弟的時候硬生生不知道從哪兒直接冒了一肚子壞水兒出來。

  於是,在廉親王還在進宮的路上的時候,他的寶貝女兒毓秀就出宮回家探望親生父母了。



71.還珠格格2

  毓秀剛下了馬車,就看到兩個年輕漂亮的姑娘家在自己王府外頭行藏鬼祟。

  有問題!

  想到自己阿瑪的相貌,雖然已到中年,可看上去就跟三十出頭一樣。難道這兩個是妄想勾引阿瑪的狐媚子?

  一面狐疑著,一面命人把她們關了起來。既然知道了家人都進宮去了,毓秀也就立馬回了宮。

  這種事情,自然不能阿瑪說,萬一勾起了阿瑪的好奇怎麼辦。就只能偷偷跟她額涅郭絡羅氏說了。

  郭絡羅氏是個怎麼樣的人?呵呵,大家都是知道的,人家頭上還掛著一個「大清第一妒婦」的桂冠呢。

  在宮裡,再高漲的怒火也是要忍的,臉上雖然保持著完美的微笑,可心裡已經把那兩個疑似狐狸精千刀萬剮了。

  晚上,郭絡羅氏第一次大度的叫老八到小妾毛氏那裡歇息去了。把老八嚇了一跳。自從兒子出生之後,他可是再沒踏進別人屋裡半步,那兩個妾完成任務就退居幕後了,怎麼太座大人今兒又不對勁兒了?

  老八開始絞盡腦汁起來,最近他不但沒有和別的女人說過話,舊時候靠稍微近一點兒都沒有呀。今兒個唯一親近了的異性除了福晉就是毓秀,可毓秀是自己閨女,她自然不會吃這個醋,那是怎麼回事呢?自己最近好像沒有出現什麼生活作風問題吧?

  當即,老八對著老婆開始賭咒發誓,總之是一定要把她那顆懷疑的種子掐滅在萌芽狀態。

  郭絡羅氏額頭青筋直冒,第一次開始懷疑自己對男人的教養是不是太過了。這可是她第一次強忍著酸味兒,恨得幾乎要吐血才總算開口說出要他去別的女人房裡的話,他再這樣下去,這個晚上都要浪費掉了,自己還哪兒來的時間考查敵情呢?在她看來,兩個年輕漂亮的狐狸精和那兩個年老色衰的女人完全不在一個級別上,自然要先清理外面的危險敵人。

  現在,她終於不再像前些日子一樣欣喜於老八終於閒閒沒事做可以整日在府裡陪自己了。要是他還是權,哪怕只是還可以上朝都好呀,自己也有時間能自由支配,越想越對,郭絡羅氏差點兒都要開口叫老八結束著無休無止的長期病假了。

  最近老八還是被自己老婆一腳踢了出去。

  「王爺確實進了張氏的屋子?」

  「是,奴婢親眼見到的。」

  郭絡羅氏一扯帕子。這個挨千刀的,這時候怎麼就聽話了,叫你去你還真就去了?

  不過時間緊迫,郭絡羅氏帶了兩個心腹就往毓秀說的關狐狸精的地方去了。

  紫薇和金鎖正惶惶不安呢,雖然兩人不安的原因各不相同,可結果是一樣的。

  喀嗒一聲,門開了,外面的月光露進了一些到了柴房裡面。

  都說月下看美人,郭絡羅氏在月光中看著兩人,更是怒火中燒。

  狐狸精,這不就是兩隻典型的狐狸精嗎?

  迎著這刀子一般的目光,紫薇和金鎖忍不住全身顫抖起來。

  這個時候,情緒波動最大的,不是郭絡羅氏,也不是紫薇,當然更不會是金鎖了。

  情緒波動最大的,正是躲在樹後頭的老八,郭絡羅氏想盡辦法要獨佔的丈夫,紫薇心心唸唸要認的爹,金鎖只見過一面的主子,廉親王允祀。

  擔心老婆大人又有什麼事兒的老八,在張氏屋門口走了兩圈兒就直接出了門,一路跟蹤郭絡羅氏到了這裡,一眼就認出了那是紫薇。畢竟,紫薇跟夏雨荷長得幾乎一模一樣,而老八對這個自己唯一偷吃了沒擦乾淨嘴的對象,還是很有些印象的,認出紫薇也就沒有什麼奇怪。

  尤其,當看到紫薇跪在地上拿出一柄折扇和一副畫的時候,他幾乎就要落荒而逃了,恨不能自己根本沒有出現在這裡。再發現郭絡羅氏全身的氣場開始出現明顯變化的時候,他真想跟他已逝的額娘說一聲,額娘,您行行好,這就收了兒子去吧!

  也許良妃也覺得看自己兒子難得的可愛表情實在有趣兒,捨不得收了他。所以,老八隻能繼續受煎熬了。

  第二天一早,老八居然起了個大早跑十弟敦親王家聯絡兄弟感情去了,直把敦親王嚇了個屁滾尿流:老子還想過安生日子呢,老哥哥你也安生點兒吧!可老十畢竟是個厚道人,說不出趕人的話來,只能焦躁的聽著自家八哥言不及義的絮絮叨叨,聽得他眼冒金星,懷疑自家哥哥是不是被什麼附身了。

  老十確實是個實在人,有啥說啥,有了懷疑也要問一問:「八哥,您最近身子骨兒還好吧?」您腦子沒進水吧?

  老八一聽,呦,這個大粗人老十原來也會出好主意的。於是,老八在老十家昏倒了,還回不了自己王府了,一動就頭疼心疼胳膊疼總之全身無一處不疼,恨不能就此長住敦親王府了。

  老十是真的傻眼兒了。這八哥不是素來講求風度的嗎?怎麼突然間轉型變無賴了?不行!照這樣子下去,指不定那位多疑的皇帝又要想東想西了。自己受了多大的罪才好容易安全了,可不能再出什麼問題了!

  於是,趕緊的,老十親自進宮跟雍正搬太醫去了。當然,宣太醫本來是沒這麼麻煩的,可老十現在已經被老八整得草木皆兵了,恨不能在雍正面前表一萬遍忠心才去了自己的懷疑。

  「你說廉親王可能是中邪了?」老六和老十關係一向不錯,就由他先問話了。

  「怎麼可能?誰不知道廉親王昨兒個還攜家帶口的進宮來了呢,怎麼今兒就中邪了?」老十三開口了。

  老十心狠狠一跳。這是啥意思?才從宮裡出來馬上就中邪,這不就是說宮裡有邪祟嗎?要是有人抓了自己話柄,這可是要命的呀!

  正斟酌著怎麼回了話,把這不敬的罪名也給抹了蓋了,雍正就樂了。

  昨天晚上的事情,雍正已經知道了,先前才和德宛樂了一氣。現在再看見弟弟們,覺得也該讓他們分享一下,反正都是自家兄弟,又不是外人,不必擔心皇家的名聲問題。

  於是,伺候的太監包括蘇培盛在內都被趕了出來,,他們在門口只聽到裡面時不時傳出的或驚訝或爆笑的聲音。

  過了好一會兒,門才打開,蘇培盛看著這些王爺們臉皮漲得通紅,深一腳淺一腳的走出養心殿,心裡就像十八隻貓在撓一樣,好奇得不得了。然而想到自己的身份,只能把這份兒好奇強壓在心底了。

  不到兩天,聖祖爺的兒子們只要年紀到了,在外面住著的,都知道廉親王病倒起不來了。

  大家都是兄弟,自然要表表兄弟感情了。一串兒又一串兒王爺們紛紛跑到敦親王府去探望重病臥床的廉親王去了,連雍正都派了皇子前來慰問。廉親王一面感歎著自己在兄弟間的人緣兒還是很好的,一面又奇怪著為什麼兄弟們看著自己的臉色都那麼奇怪呢,一忽會兒紅,一忽會兒白的,看得讓人瘆得慌。總不能是兄弟們一起都發病了吧?

  可憐的老八,到現在還不知道自己成了兄弟間的笑柄了呢。

  而各王公大臣們也在奇怪,這天家兄弟的感情啥時候這麼好了?還是,要變天了?

  想想年家倒台之前,各大臣們開始火力全開,決定好好盯著廉親王,等皇帝一表態他們就上彈劾折子好好對皇帝表達一下忠心。

  而郭絡羅氏呢,倒是又氣又樂。要是這樣她還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兒她還不如一頭碰死了好呢。

  惠太妃對這個兒子也哭笑不得了。記得小時候,老八似乎也這麼淘氣過,自己幾乎都快要忘記了。可現在老八的洋相一出,她可不覺得丟臉之類的,倒是覺得懷念起來了。

  當然紫薇可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兒,只知道第二天福晉要找她爹對質的時候,當她激動於就要見到父親的時候,卻有人傳了話來,說是廉親王病倒在了敦親王家裡。廉親王是誰,她爹呀,她好容易才差點兒見到的爹呀,就這樣病倒了,據說還病得很嚴重。不知道自己就是病根兒的紫薇擔心了,焦急了,真恨不能跑到敦親王府去以身相代。

  看紫薇的表現,惠太妃原本對她的那點兒隔閡也慢慢消了。剛知道的時候,她是大為吃驚的。而且因為夏雨荷是婚前失貞,未婚生女,自然是有些偏見的。等見到紫薇,又是一個嬌嬌弱弱的有三分像密妃的姑娘,心裡的喜歡就又少了些。再一看,身上穿的花花綠綠,壓根兒不像在守孝的,印象分就又滑下去一點兒。

  然而終究是自己孫女兒,也就叫了人教她規矩。過了些日子,再一看,規矩也好多了,人也不再那樣小家子氣了,等看到她滿面的擔憂,就覺得還是知道孝順的,想來是路上穿孝服不方便才沒穿的。這麼一來,雖然不能說多麼喜歡紫薇,但也是開始接受她了。

  ***********************************

  廉親王的病其實很好治,病得突然好的也神速。

  廉親王福晉帶了一串兒人往頓親王府一探病,廉親王就瞬間不藥而癒了。

  過了幾個月,敦親王眼圈兒通紅的要為自己的二格格報喪去了。這孩子好容易長大了,他正四處看著想找一家好人家嫁了呢,就這樣沒了。誰料一出門就被廉親王堵住了,「十弟,來,哥哥有重要的事情跟你說。」

  這重要的事情有多重要咱們不知道,可這一下,敦親王的二格格就硬是沒死成了。

  雍正四年,雍正皇帝的養女佳琦被封為和碩淑慎公主,嫁科爾沁博爾濟吉特氏觀音保,觀音保授理藩院額外侍郎,在京城建了公主府。

  同年,廉親王之女毓秀封和碩格格,嫁敬穆太后侄孫烏雅氏博永。

  同年,敦親王次女紫薇被雍正收為養女,次年,封和碩端柔公主,嫁科爾沁郡王羅卜藏喇什之子博爾濟古特氏齊默特多爾濟。

  和碩端柔公主出嫁的時候,一個因為偷盜被抓,剛剛從牢裡出來的姑娘,看著浩大的儀式,羨慕得直流口水,「真威風,要是我小燕子也能過這樣一回癮就好了。」

  <<番外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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