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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川上稔 -【AHEAD:終焉的年代記‧三】(下) [打印本頁]

作者: ji394u4fup    時間: 2011-11-12 12:15 PM     標題: 川上稔 -【AHEAD:終焉的年代記‧三】(下)

本帖最後由 ji394u4fup 於 2011-11-12 12:20 PM 編輯

【封面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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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簡介】:
不屬於UCAT的飛場與美影曾經多次驅策著黑色武神與3rd-G交手。但是,美影落到敵人手中,被擄至概念空間內。為了把她搶回來,全龍交涉部隊的佐山等人連同飛場一起與3rd-G展開激戰……
然後在各種交錯的未解之謎與思緒中,「軍隊」終於對UCAT本部下手,展開破壞行為!
與擁有諸神之力的人們所創造出來的自動人偶和武神們存在的世界——3rd-G之間的全龍交涉,總算漸入佳境!

【作者介紹】:1975年1月3日生,出身地為東京。以〈CITY〉系列在小說平台上出道,接著推出了本作〈AHEAD〉系列。完成之後便立刻著手下一系列〈GENESIS〉,目前已有消息放出,預估將又會成為輕小說界矚目的焦點之一。
【原日文書名】:終わりのクロニクル3<下>
【原所屬文庫】:電擊文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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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ji394u4fup    時間: 2011-11-12 12:18 PM

第二十五章

    『誤解的午後』

    正面相對就可以得到些什麼

    那是種天真的想法

    因為重要的是去得到它的過程
    ●

    在午後的沙灘上,有兩個手拿木刀而動的男子。

    以大海為背景,站在右邊的小個子向前奔去,站在左邊的大漢則等著接招。

    這是出雲與飛場的模擬戰。

    在一旁看著他們倆的,只有待在沙灘與陸地邊緣處樹蔭下的UCAT人員而已。

    在那些人之中,有個獨自坐在沙灘上看著飛場動作的少女。

    她是美影。

    在美影的視界中,飛場防備著出雲從下盤出招,同時以極快的速度壓低身子奔過去。

    對美影來說,這是她可以預料得到的行動。

    在與荒帝合一的時候,飛場也總是採取這個行動。這個行動模式是他的拿手好戲。

    利用壓低身子迅速奔上前去的方式,從對方的視野範圍中向下隱沒。就算對方要重新把他捕捉在視野範圍之內,也會因為他縮起的身子而看不清他手腳的動作。

    ……如果現在是在有翅膀的荒帝中,那速度就會更快了。

    美影這樣想。

    她知道飛場會贏。美影幾乎沒看過除了飛場以外的其他人是如何戰鬥的。不過,飛場在這之前面對前來痛下殺手的武神,從不曾輸過。

    而且飛場還從居住在奧多摩的祖父那裡,學習了精良的武技。

    美影並不知道飛場的祖父是如何消滅掉3rd—G的。

    聽說他使用了荒帝,當時的她雖說已是自動人偶的身體,但應該還是個連自己父母都認不出來的小孩。不知道他是如何讓她喚出荒帝的。

    ……荒帝。

    與破壞兵器神碎雷一起交託給她的力量。

    它和她一樣,是架驅動部分尚有不足之處就被推出面世的武神。不知道是因為克羅諾斯的手腳趕不及,還是因為宙斯基於某種預感趕著推它上陣的關係,總之是不明就裡的未完成品。

    在她的記憶中,第一次喚出荒帝的印象,是3rd—G武神突然出現,飛場受傷那時候。

    從那一夜起,她的進化就停止了。

    飛場主張也許是她需要3rd—G的概念核才能夠進化。

    ……可是我現在卻在這種地方做些什麼呢?

    在視界中,飛場衝入出雲懷裡。

    在周圍眾人發出的「嗚哇」聲中,美影抱住自己不良於行的腿,僅動著脣發出低語。

    『我在做些什麼呢?』

    ……老是只會依賴龍司而已。

    他現在並不是為了她的進化在戰鬥。他也有他的生活,雖然她明知道這點,卻又厭惡起因此隱約感到遺憾的自己。一種感覺像是自己在束縛著他一樣的不快感。

    ……這明明是我自己的問題耶。

    就在她在自己心中加了這一句的時候,響起了「啊」的叫聲。

    等著接招的出雲對飛場採取行動了。

    那是他採取的第一個攻勢,但並不是用向下斜指向前的木刀使出的。

    「!」

    出雲的右腳以先踏前一步的左腳為軸心踢了出去。

    像拔鏟而起的一腳,由下而上頂往衝過來的飛場身體。

    在響起毆擊聲的那一瞬間,美影聽到了一旁的風見點點頭說出的話:

    「——很好!」

    飛場的身體浮空。

    ●

    風見握起雙拳看著出雲。

    以斜指向下的木刀虛晃一招,真正的用意則是用踩在後方的那隻腳予以反擊。

    ……雖然是很單純的欺敵手法,不過呢,也是種很壞心眼的手法就是了。

    之所以會採用特殊的架勢拿木刀,就是為了轉移對方的注意力,不讓對方猜到他要以腳出招。這是對擁有戰鬥經驗,可以在一瞬間做出行動判斷的人極具效果的方法。

    出雲的腳踢中飛場,讓他個頭不高的身體浮在空中。

    他踢出的腳順勢向前踏去,一鼓作氣乘勝追擊。

    本來應該是那樣的,但是——

    「——呿!」

    出雲啐了一聲,把踢出去的那隻腳收回來。

    不明就裡的風見定睛一看,看到在半空中彎著身子的飛場雙肘正向下曲起。

    飛場口銜木刀,用下臂與手掌擋下出雲的那一踢。他的手掌之所以向前推出——

    「是要擒拿腳踝……?」

    對於風見的這個疑問,出雲迅速收回踢出那隻腳的反應,就是遠勝於任何雄辯的答案。

    身體僅浮空剎那的飛場,用手抓住離口的木刀。在空中縮起身子,屈身落地。以右手的木刀拄地,撐著仿似隨時要摔倒般的身子。

    「——!」

    出雲明明就位于飛場伸手可及的極近距離下,他卻加速起來。

    但是在風見的視線所及處,看到出雲像是拖著收回後方的那隻腳一樣往後踩去。身材高大的他步伐也大。

    加速的飛場與拉開距離的出雲彼此保持一公尺之差的形式移動。

    出雲收回的右腳踩到沙地後,就那樣直接以趾尖向左一轉刨起沙子。

    「吃我這招!」

    提在他右手上的木刀向上挑起,目標是正衝過來的飛場側臉。

    就在風見心想「會打中」的時候。

    奔過去的飛場突然採取了一個行動。

    他把右手的木刀往地面一插。

    刺入沙地的木刀成為制動用的阻擋器。

    沙粒的飛沬揚起,飛場的身體猛然煞車。停在出雲的木刀觸及他瀏海的位置上躲掉這一擊。

    他躲開了。

    然後飛場仿似打開開關般的動了。

    他發出「喔喔」的叫聲,從地面拔起木刀向上撩去。

    以全力揮棒之勢從右邊打上出雲側腹。

    「覺!」

    與風見的叫聲同時響起的是重重的毆擊聲。

    然後飛場手中的木刀因為衝擊力從他手中脫手而出。

    另一邊的出雲身體則略向左歪去。

    但是風見看到了。飛場的身子由左而右擺動回去,一記左勾拳打了過去。

    在拳頭造成的毆擊聲中,出雲略向左歪去的高大身體停下。

    但是飛場並沒有就這樣罷手。

    飛場動著。原本擺向右邊的身體直回來的一瞬間,右手伸向半空中。

    那裡有著先前彈飛的木刀。

    風見心想,木刀程度的攻擊對覺沒什麼作用。相對於出雲得到的加護,刀尖之類的小範圍打擊,只能夠對他造成如同鞭打般的痛楚而已。

    必須是能夠深入他五臟六腑的沉重衝擊才會有效果。

    而飛場實現了那點。他抓住彈往空中旋轉的木刀刀尖。

    以像球棒般揮出的木刀之柄,那又圓又粗的部分打上出雲的身體。

    如槌般的一擊,直奔先前那一擊命中的地方。

    中了。

    「!」

    令人感到不舒服的聲音響起,出雲的身體向前倒去。

    可是飛場沒有停下動作。

    當他旋身向左揮出這一擊以後,身體已經向右傾。

    然後飛場放開握在手中的木刀刀尖,手指一挑。

    在身子向右轉去的同時重新握住木刀,這次握住的是刀柄。

    不過握的方向顛倒,以使用刀背打的姿勢握住木刀。他的對手出雲的身體正向前彎了過來。

    看到那兩個動作,風見領會到飛場的戰術。

    ……這就是他的目的吧!?

    飛場用木刀瞄準的是出雲的下巴。瞄準這個地方如揮棒般一刀揮去,會使對方的頭整個歪掉,利用這個原理震到腦子引發腦震盪。

    要打歪下巴,把木刀較厚重的刀背朝向前方,比較能夠確實產生震盪力。

    包含她在內的觀眾也已經確實目睹到飛場如揮棒般的姿勢,還有他所採取的行動。

    飛場的實力應該已經充分表達出來了吧。

    接著只要一棒揮去打昏出雲就寫上完美的句點了。

    話說飛場也並沒有要用揮棒的方式來決勝負意圖吧。

    揮棒是「表演」,讓對方昏迷過去取得完全勝利才是他的。

    既然如此,接下來能否一棒準確打中出雲下巴,就是重頭戲了。

    飛場動著,以刀背橫飛而出的一刀飛往出雲的下巴。

    響起的聲音與其說是打擊聲,不如說是破碎聲。

    ●

    揮出木刀的飛場,看著發生在眼前的光景。

    木刀的柄在他手中。但是更前的部分,前半段的木刀消失了。

    不,是碎掉了。

    ……這是——

    是用力過猛了嗎?他這樣想。就算打的地方是下巴,也還是該留點力吧?

    但是飛場的視覺隔著片片飛散的木刀碎片看到一個事實。

    本來應該有著出雲下巴的位置上,這時候卻另有他物。

    那是出雲的額頭。

    「……咦?」

    這是怎麼回事?

    答案很簡單。出雲不是用下巴,而是用額頭接下他這刀。而且反擊的力道之猛,還足以使木刀折斷。

    ……怎麼可能!

    之前的打擊明明就應該已經使對方的身體痛得失去防備能力、不支倒下了。

    那應該是足以令人喘不過氣、痛苦、無法承受的才對。但是——

    「啊,會痛耶……」

    隔著片片飛舞的木刀碎片,出雲這樣咕噥著。

    跟著飛場馬上察覺到有個重物壓上自己右肩。

    那是放開木刀的出雲之手,而且是靠著身體前彎才構得到自己肩膀的手臂。這也就是說;—

    ……他的身體向前倒來,並不是因為痛,而是為了抓住我……!

    在倒抽了一口氣的飛場眼前,出雲與他形成對照的吐了一大口氣直起身子。

    出雲用一張帶著困意的臉看看飛場這邊,然後向左看看觀眾的方向,張口說道:

    「喂{看到飛場的實力了嗎?看起來他是已經拿出全力了吧?」

    「看到啦。看他那副氣勢洶洶的模樣,是拿出全力了吧。」

    可以聽到風見以不耐煩的聲音這樣說,相對的,出雲則點點頭說了聲「確實」。

    「好,千里,看好囉,我會拿出學長風範手下留情的。」

    然後出雲看向飛場這邊:

    「飛場,你打了我幾下?我記得是三下吧?」

    是四下,就在這句話要衝口而出的一瞬間,心窩已經挨了一記。

    第一下是用他原本握在手中的木刀刀柄打的。

    肺部下方感到一股如同從那裡打樁進去的衝擊。

    所以他用身體往後一浮的方式減少傷害。

    沒事的,飛場這樣想。以前和武神戰鬥的時候,曾經發生過類似的狀況,不過他也總是馬上就動起來打倒對方。他心想這次也會一樣——

    「咳……」

    不知道為什麼卻沒辦法動。只有一口氣從口中吐出,身體動彈不得。

    為什麼會這樣呢?飛場思索著。這是普通的毆擊,以前和武神戰鬥時曾經有過這樣的狀況。也有過對方靠厚重裝甲彈開武器,再順勢攻擊過來的狀況。那個時候——

    「你幹嘛白白吃招啊——傻子嗎你?」

    在對方如果是武神,他就已經向後退去的時間點上,出雲的第二擊來了。

    他出招的方式很單純,只是把先前搭在他肩膀上的那隻手握拳向下撾去而已。

    但是本來意欲後退而向前屈起的背部行動遲鈍,所以就那樣遭受到直擊。

    腹背所受的攻擊把他肺部的空氣全部擠出。

    浮現在腦袋中的是閃躲動作,但是飛場的身體從挨了第一下時起就動彈不得。

    飛場不知道原因何在。在正常狀態下的話,他根本就不至於會受到這樣的傷害。

    「喂,像樣點啊學弟。」

    被抓著肩頭直起來的身體裡面,注入了氧氣。

    「我打你的方式很普通喔。那為什麼會發揮這樣的效果呢?你知道理由嗎?這是最後的第三下。」

    在出雲踏步上前的同時,一記重拳打上他的右側腹。

    毆擊聲在他體內沉重地響著,振動傳遍全身。

    身子麻掉了。在嗡嗡震意中,他聽到出雲的聲音從另一邊傳來:

    「你很強。在我從10th居留地來到這個G以後,除了我那個叫田中的老工友偷窺夥伴以外,我還是頭一次看到能夠那麼快行動的人。不過啊——缺乏應用能力。雖然你跟武神交手過許多次,不過幾乎都是自動人偶遙控操作的武神對吧?讓你養成了隨便出手的習慣。」

    出雲的手按住他搖搖欲墜的肩頭,然後繼續說下去:

    「還有喔,你老是在打生死交關的戰鬥。所以你就不知道快樂的訓練、大家的訓練也是認真在打的,你以為『這是訓練』就沒出全力了對吧?所以你打到一半時才引擎全開,要是你從一開始就那樣做,說不定已經繞到我背後了耶。好——第四下,這下是送的。」

    說完以另一隻手往他的丹田一打。

    「……!」

    膝頭已經擠不出力氣了。慘了,飛場這時候才為時已晚地想著。

    「飛場,怎樣,我很強吧?」

    與其說是強,倒不如說是耐打而已。雖然想要這樣說,但下巴卻顫抖著擠不出話。然後——

    「好,欠的都還清了,送的也送出去了,接下來是我的份了。」

    「——咦?」

    「加油吧飛場,然後加油吧我。全世界的人都在等待著喔——那開始了!」

    突然腹部挨了一記。

    「好——聽好了喔,飛場。聽仔細了,接下來我要打敗你。不過——」

    胸口挨了一記,向後倒的身子直接被抓著領口拉回去。

    「不過飛場,打敗你的人不是我,是周圍那群人。誰會贏誰會輸這檔事啊,還有我手下留情的打擊是會讓你成了條破抹布還是破爛或者以一個男人來說那實在難堪的軟趴趴狀態都是由大家的眼睛來做多數決定,你無法違抗。所以——」

    腹部又重重挨了一下。

    「我不會讓你昏過去。東倒西歪地感受大家的視線,沉浸在討厭不要看的羞恥玩法之海中理解自己的敗北吧。我就哇哈哈地恥笑你——最後一擊!」

    身體動彈不得,但即使如此飛場還是試圖站定身子接招,算是所謂的意志尚未認輸。為了這個最後的堅持,他做出決定,就算這是最後一擊也要挺住。

    但是出雲的攻擊和先前不同。

    這次出雲只是緩緩把手伸向這邊,以食指戳向他的胸口。

    「吃晚飯時我會告訴你一個你輸掉的理由,在那之前就先睡吧。」

    就只有那樣而已。

    飛場洩出「啊」的一口氣,領悟到世界正從腳下浮上。

    他需要幾秒鐘的時間才察覺到自己正在倒下。

    身體已經與意志剝離,到達極限。

    「——」

    甚至感受不到倒在沙地上的觸感,只聽得到沙粒晃動的聲音。

    可以聽到從岩地那邊傳來「哇」的聲音,看到觀眾們站了起來。

    但是,在起身往這邊跑過來的眾人之中,飛場注視的是面無表情一動不動的少女。

    美影。

    在諸多動作與聲音之中,飛場與美影都一動也不動,什麼話也沒說。

    只是轉開了視線。

    然後眼中所見的天空,藍得宛若首次見到般的通透。

    「可亞?……」

    飛場擠不出力氣的身子顫抖著咕噥:

    「真是沒出息啊……」

    ●

    太陽已經抵達正午的高度。

    拉出的陰影也變成最小的面積,在房舍密集的城市中,氣溫一口氣上升。

    走在蒸烤得炙熱的柏油路上的人並不多。都是些對城市生活缺少經驗的人、或是為了工作而需要移動的人、還有觀光客。

    有兩個三者兼備的人影,走向位於城市中的小山。

    他們是佐山與新莊。兩人一面拉著自己的領子透氣,一面走向群樹叢生的小山。佐山把吐著舌頭的貘放在肩頭上讓它吹風,邊走邊翻著文件。

    「差不多要到阿智神社的入口了,這是唯一位於倉敷東側的山了吧。」

    快步走在左右挾著民宅的細長小路上,新莊點點頭。

    他們要去的地方是位於小山上的神社。在倉敷這座城市中,有兩個地方緊生著自然的樹木。其中一個地方是倉敷東側的阿智神社所在的鶴形山:另一個是倉敷東南方的向山公園,不過因為距離略遠,所以今天不考慮去那邊。

    阿智神社位於從美觀地區往東北方向,走幾分鐘就到的位置。然後繞著山往北走,可以來到距離車站不遠的地方。佐山是在要離開美觀地區的時候做出提議——

    「根據老人家的說法,UCAT認為3rd—G的根據地應該還是在這個倉敷附近。那要不要去參觀一下阿智神社、眺望倉敷街景,同時猜猜看3rd—G基地會在什麼地方呢?」

    於是就這樣了。

    在離開飲料店以後,就一下子熱起來了。

    感受著從腳底傳來的熱氣,新莊與佐山一起在道路轉角處向左轉去。因為那裡有通往阿智神社方向的標誌,不過沿著這種小路走下去真的會通到神社嗎?

    「啊……」

    真的有。

    在水泥路面的上升坡道上,有著左邊座落著白壁、右邊是片長著樹木斜坡的鳥居。這裡的鳥居和新莊在奧多摩冰川神社見過的紅色鳥居不同,不過依然是使用人造石材製造的古物。

    鳥居後面接著通往山上的石梯,那個石梯——

    「挺陡的耶。」

    「哎呀呀,新莊同學,你已經喘不過氣來了嗎?有扶手可以抓的。」

    如果忽視佐山,那他很有可能會說出要自己坐在他的肩膀上,也更有可能真的會這麼做,所以新莊開始默默地爬石梯。石梯似乎在近期整修過,有不少地方可以看到用白色水泥修補過的痕跡。

    穿著涼鞋的新莊踩著響亮的腳步聲向上爬去,大概爬到一半的地方時回頭一看。一面翻閱文件,一面一次踏兩階走上來的佐山已經悠然地追了上來。

    新莊看著與自己並肩而立的佐山,接著吐了口氣,本來像是憋住的汗一下冒了出來。與訓練所得汗水不同類型的汗,一口氣從新莊背後與腿背噴了出來,不過這樣的汗水倒不會讓人覺得不舒服。他環顧周遭——

    「基本上是有樹蔭啦……」

    在頭上從右手邊參差蔓生的樹影,沿著向上升去的樓梯越見濃密。

    仔細一看,發現跟在身邊的佐山呼吸平順,沒有喘氣的跡象。而且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他的眼睛已經從文件上轉開。他注視的方向是眼下,位於樓梯反方向的城市那邊。

    新莊也轉向那邊,然後看到了意料之外的東西。

    「……看得到天空耶。」

    視野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變高了。

    城市位於視線的下方。視界的位置已經超越民宅的高度,眼前一下子遼闊起來,倉敷街景盡收眼底。

    「這樣一看,倒是相當的平坦呢,新莊同學。」

    他射向南側的視線,注視的是隔著城市遙遙在望、一塊聚集的綠意。

    「倉敷南側距離這裡約四公里處的位置上,有條叫做吉岡川的東西向河流,在它南方有片不高的山地,從這裡可以把那大半片山地一覽無遺。然後保有古色古香房舍的城市依舊留存在那裡,道路勾勒出細細的曲線。你知道這代表了什麼意思嗎?」

    「呃,那個……」

    「這是片廣大的平地。把它當成戰場來看的話,對於可以越過建築物進行跳躍的兵器,而且大小還是可以把道路當成寬路來使用的兵器來說,是有利的戰場。他們可以越過障礙物,還可以利用建築物遮掩自己的身影。比方說……像是武神之類的。」

    「啊,對喔。不過,剛剛見過的女性就說過了。她說這裡的路很窄。」

    「女性?誰啊?」

    新莊先回了一句「對了,還沒跟你說過」,然後把在便利商店前撞到一位女性,她是東京的人說了一遍。

    說完以後,佐山對他露出笑容。

    「新莊也變得相當外向了呢。下次要不要試試去交涉?」

    「不、不可能的啦,我不擅長講歪理。」

    「交涉並不是講歪理……不過算了,我們以後再好好談談吧——那個人叫什麼名字?」

    「嗯,戶田——戶田·命刻。當她告訴我這個名字的時候,我的心稍微跳了一下。也有其他人有著跟我們類似的名字耶。」

    在這樣咕噥著的時候,新莊看著佐山。

    然後新莊察覺到事情有點不太對勁。

    是佐山。他原本拿著文件的右手,這時候按在左胸上。

    狹心症發作了。

    ●

    定睛一看,佐山臉色發青、冒汗。

    「……佐、佐山同學,你沒事吧?」

    「啊、啊啊,我正在調整呼吸。我沒事的,新莊同學。」

    「為什麼?為什麼狹心症會突然發作?我根本就沒有提起過去的事啊?」

    這樣講好像是在逃避責任似的。有著這個念頭的新莊,看到眼前的佐山點點頭說了聲「確實」。

    「是新莊同學所說的話,讓我聯想到一個不太熱的人。只是那樣而已。」

    「我所說的話?那就是說……那個叫戶田的人?」

    他戰戰兢兢地問出口,不過點頭的佐山情緒已經完全穩定下來,不再有任何變化。

    新莊不知道佐山聯想到的戶田是哪一個人。

    ……佐山同學會回答我嗎?

    但是在他心中升起的希望還沒有消逝前,算是答案的話已經過來了:

    「不管怎樣,要是在這個倉敷打起來,可以成為最大戰力的應該是風見那種人吧。還有就是在直來直往式的戰場上,出雲的衝鋒力也能派上用場。應該會演變成讓他們當游擊部隊,特課與一般課以防禦隊形慢慢推進的形式吧。」

    那是與新莊內心期望相異的話題。

    他話中的內容,讓新莊在內心嘆了口氣。他還是不願意對我說出自己的過去啊。不過那也是當然的,要說的話——

    ……我自己還不是也有不欲為人所知的過去。

    在轉著這個念頭的那一瞬間,佐山的聲音響起:

    「抱歉,新莊同學。雖然我一直認為自己是完美無缺的,不過看來還是有些麻煩之處呢。」

    「咦……?」

    就像是在回應這聲疑問般的,他的右手被握住。然後佐山一步一級的往樓梯上走去,新莊也順著被他輕拉的手慢慢拾級而上。等到與他並肩而行的時候——

    「老實說,在前往這裡的路上,通過大阪天色未明的天空時,我有種呼吸困難的感覺。因為讓我想起在與1st—G戰鬥時是在晚上,看不太清楚新莊同學的事,還有被半路上看到的巨大塔影吸引了注意力的事……不過現在看到映照在天光下的城市,就算我不願意去想也能夠知道——」

    他吸了口氣。

    「關西大地震是怎麼一回事。」

    在階梯上向上走的新莊「嗯」了一聲點點頭。

    不存在於自己的記憶中,十年前的大地震。

    在搭上要移動到岡山的直升機時,新莊見到了那是怎麼一回事。

    第一個發現到的是坐在後面的風見。在一無所知的自己看著眼下流動的風景發出「欸」、「好驚人」之類的讚嘆聲時,耳中傳來她的聲音:

    「簡直就像爪痕一樣呢。」

    順著她所說的話找了找以後,新莊才注意到。

    從空中看下去的大阪周邊大地上,有著類似爪痕的龜裂斷層。

    關西大地震是一九九五年十二月二十五日黎明前發生的大地震,震央在大阪東南部。使得被稱作坡地城市的大阪與其周邊垮掉,對部分地區造成無法修復的傷害。

    那些無法修復的部分,就是甚至也在地表上現身的大斷層,以山崩地裂的方式展現出來的地面錯位地區,因為有二次災害疑慮,成為不適合人居住的地方,排水管與電線、瓦斯之類的文明脈動全都遭到斷絕。

    在重建關西的工程中,最耗費時間的,就是建設重建這類脈動的中途站。因為需要足夠的土地,可是關西多屬住宅密集區,此外顧慮到要繞過斷層之事,需要的設施數量勢必不少。但是建設進度緩慢會使得關西中央地帶的機能停止時間變長,在最糟糕的場合下,將會對整個日本造成重創。

    為了克服這些難題,在大阪灣設立了暫時性的漂浮島,以那裡和最先重建起來的關西國際機場為基地,運送收納各種燃料與建材。利用船隻載運發電車與供水車往來於海路水路之間,用手機及無線網路為中心構築出聯絡網。

    通往大阪中心的高架道路是馬上重建起來了,但是只有裝載著重建資材與配給晶的輸送機使用這條沒有通往其他地方的道路。雖然對於四十分就一趟的高速輸送也送來了不必要之物這點,留下了不滿的聲音,不過拆除與重建的工作還是從城市中央向外拓展開來。

    風見好像是想起了那時候的事吧,只見——

    「……擔任指揮的是位於島根的IAI本社。有個人這樣說過唷,IAI簡直就像是把關西災區當成他們技術的實驗場地一樣——實際上也確實是有不少設施,留下了述說當時情況的痕跡。」

    她在狹小的直升機中,把視線射向周圍這樣說。

    新莊跟著她一看,看到坐在旁邊位置上的佐山正從另一頭的窗子看著外面。

    至於在最後面位置上的飛場,則抱住睡著的美影肩頭從窗子往下看。

    然後現在,正拉著他的手的少年,在那場地震的二次災害中失去父親。

    「根據我們聽來的說法,那場地震的原因……就在佐山同學目睹過的巴別塔中,也就是Low—G的概念核、負面概念活性化的關係吧。」

    「這樣設想應該是妥當的吧。」

    佐山的話讓新莊歪起頭。聽他的口氣——

    「……難道你認為不是那樣嗎?」

    「不——說起廣範圍地震的原因,一般除了地殼變動以外很難有其他因素。如果要找其他原因,就只能想到以各種符號觀點看來的負面概念活性化——然後我認為關於原因方面,那應該是事實。」

    不過佐山又加了聲「只是」,腳踏在最高一級階梯上,深吸了口氣:

    「其中還夾雜著太多我們所不了解的事情。只要查清楚那些,應該就能抵達答案所在的地方吧。」

    他吐了口氣,打量起周遭。

    這裡是通往神社的階梯中段。從落著樹蔭的一小塊平地向右彎去,迎面而來的就是一個供從馬路開車上來的車輛停車的停車場。繼續往上爬的上段階梯位於停車場左前方。

    當他們倆往那邊走去的時候,佐山發問了:

    「不過,為什麼你會那麼關心關西大地震的事呢?」

    「嗯……因為佐山同學按住左胸的理由與那件事大有關係,再加上我失去記憶的時間與那個時期一致……所以就有點在意囉。」

    在新莊這樣咕噥著的時候,忽地在自己的心跳中感到像被扎了一下的痛楚。

    ●

    「……?」

    在胸腔深處誕生的痛意,是種沉重的不安。就連他自己都不知道這股痛意從何而來。

    ……怎麼搞的?

    可以用很不舒服來形容的情緒膨脹起來,使得他腳步放慢。一旁的佐山眼珠微轉送來關心的視線,讓新莊慌了起來。為了把這個顫抖當成是想太多,他連忙繼續找話說下去:

    「啊,沒有,所以說,搞不好我的父母親也在那個關西大地震的現場呢。」

    話說出口後他才總算察覺到。

    那是之前他不曾思考過的事。雖然有許多足以思考的機會,卻避而不想。

    ……我的父母親……

    「搞不好,在那個大阪,和佐山同學的父親一樣……」

    他的話就說到這裡為止。

    一直未曾思考過的事,在今早見到關西大地震的痕跡、還有佐山所說的話影響之下,讓他有種預感,認為這是不用多想的事了。他的父母親——

    ……已經不在人世了……?

    為何至今為止都不曾想到過呢?不,是不讓自己那樣去想吧。

    既然自己現在在UCAT,就代表父母親很有可能也是那樣,然後在那種情況下,父母親應該也正好遇上十年前的大地震——

    「!」

    不!他這樣想,從背部傳來顫意,身子不穩地抖動起來,造成呼吸紊亂。

    然後他也同樣討厭這樣的自己,試圖讓襲向自己身體的顫意消失,但是消不掉。

    因為光是討厭這樣的自己,並無法否定不好的預感。

    在領會到不可能讓顫意消失的那一瞬間,除了顫抖以外,其他一切力氣都從體內抽離。

    但是即使如此,新莊還是想說些什麼,想告訴一旁的佐山,他沒事——

    「我……」

    淚水突然奪眶而出。膝頭顫抖,無法踏出前進的腳步,眼看著就要膝蓋一軟跪倒在地——

    「——新莊同學!」

    眨眼間已經被佐山攬向胸前。

    「……!」

    在直擊而來般的強硬聲音中,新莊的身子被他抱住。

    身子被扶住的如釋重負感讓他吸了口氣,跟著佐山的手就勾向他腦後,將他的臉頰貼在自己胸前。感受著接觸點的肌膚帶來的暖意,像是從臉頰下擠出的淚水卻滾滾而出。

    呼吸好幾次之後,不斷像在乾嘔般喘著氣——

    「我不要……我……一想到可能只剩我一個人……」

    「不會有那種事。」

    就在新莊為了這句入耳的話語感到疑惑,緩緩抬起臉來的時候。

    脣與脣貼在一起。

    「……嗯。」

    新莊半是訝異地抵抗、半是安心地任由佐山吻著,但是數秒後就完全隨他去了。

    新莊在頭與背都被抱住的狀態下,垂下眼簾,只用舌頭來感受。

    在他垂下眼簾,喉頭差不多因為吞咽起伏了三次、淚水落去以後,佐山放開了他。

    新莊吐了一口氣,雖然呼吸會喘、氣息很熱,但是已經不再紊亂。所以——

    「……說的也是,不會有那種事的。」

    他輕聲說道:

    「我不會是一個人,因為佐山同學說過會陪在我身邊的嘛。」

    「不是說,而是做喔。」

    「嗯。可、可是我……現在是切喔?」

    「那有什麼問題嗎?運切同學。」

    這個名字一叫,新莊就有了新的體會。佐山之所以用「不會有那種事」來否定自己發言的言下之意。

    ……我的父母親一定也是一樣的吧,他們對我的名字有信心。

    既然如此,那就不只是佐山,而是風見與出雲、還有其他UCAT成員也都知道的事。

    「嗯……」

    新莊閉上眼睛,緩緩地吸了一口氣,力氣回到體內。

    佐山像是為了避免新莊的力氣外洩似地,將他往自己身邊用力拉過去,然後這樣說:

    「是我的失誤。應該是我的胡亂推測使新莊同學不安起來的吧……那麼,新莊同學,我就用找出你父母親的方式做為道歉吧。」

    「……咦?」

    新莊在佐山的懷抱裡仰起頭,佐山也正臉朝著這邊、面無表情地看著他。但是——

    「我認為人並不是能夠抹消的東西。就算會失去,也不會讓遺憾之情消失,就像某個猴子老頭一樣——所以我要找出你不見的父母親。」

    「……可、可是,根本不知道他們在哪裡耶。」

    「是啊,是不知道。不知道他們現在在哪裡、在做些什麼。但是至少——」

    佐山的右臂從他的背後離開,搭在新莊的左胸上。

    「我會在這裡感到痛楚——你呢?新莊同學。還有,已經有線索了。」

    「……咦?」

    「未解之事必然存在著讓它真相大白的路徑喔,新莊同學……還有大致上我也知道3rd—G基地的所在位置了。到了上面的神社以後就先來談那個吧。然後,到晚上也可以,我們就來聊聊我剛剛得到的線索吧。」

    說著佐山拿給他看的是——

    「線索在先前鹿島傳送來的文件中。沒想到新莊同學居然沒有仔細看,不過對我來說,這也許是件值得開心的事……因為可以由我來告訴新莊同學,說不定會成為尋找新莊同學父母之線索的情報。」
作者: ji394u4fup    時間: 2011-11-12 12:22 PM

第二十六章

    『方向的樹立』

    要將應去之處的所在指出來嗎?

    這裡都是些可以選來當戰場的地方

    往腳下看去有著鋼鐵
    ●

    這是一片面海的狹窄海灘。

    海灘背後有著樹林,中間隔著岩地。

    在岩地的一塊大石上,站著從樹林那邊過來的一個女性。

    是一身連帽運動衣與灰色五分褲的大樹。

    她從附近的醫療用帳篷一路走到大石上,伸了個懶腰。

    「——嗯,真是個好地方呢~」

    ……不過眼前的那一大片鹽水好可怕啊。

    海風帶有微妙的刺激性,對身體不好,所以吹完後需要用清水把海風的氣息洗掉,不過總覺得有種身體縮水的感覺。

    「這樣會變瘦嗎~」

    「哎呀,不過看起來你並沒有擔心那點的必要耶?」

    一個女性的聲音響起。

    從下方傳來。

    大樹「呼嚕」一聲停下腳,打呵欠的動作做到一半。往下面一看,看到一頭灰色長髮披散在海灘墊上的女性。身穿黑色配金色泳裝的她——

    「是黛安娜小姐嗎?」

    大樹從岩地上跳下去。雖然高低差約有一公尺左右,不過下方是沙地,應該足以吸收跳下去時產生的衝擊力。但不知道為什麼,她腳一滑向前摔去。

    大樹以幾近相同的姿勢面部朝下趴在黛安娜旁邊。

    「好痛~」

    她對著自己說「不能哭不能哭」。躺在一旁的女性是德國UCAT的監察。要是被德國知道日本UCAT的人一有事就會馬上哭出來,就對不起那些努力的孩子們了。

    她直起身子,象徵性擦了擦眼角,拍掉沾在衣服與頭髮裡的沙子。一面心想有點鹹耶,一面往旁邊看去的大樹,看到解開比基尼胸罩的黛安娜俯臥在那裡。

    拉下太陽眼鏡露出的一張臉眉頭微皺。

    「你還好吧?」

    「啊~沒、沒事的啦~」

    大樹以跪座的姿勢行了一禮。這樣一來報告中應該會說日本UCAT的人很有禮貌吧。

    總之先看著黛安娜趴躺在海灘墊上的模樣——

    「你是在做日光浴嗎?」

    「是啊,就是那樣。因為在德國這樣的陽光是很罕見的,為了健康也該多曬一下。」

    大樹點點頭說了聲「原來如此」,想著接下來該怎麼做。她平時是進行測試的那一邊,所以在面對監察時會很緊張。聽說在面試中應當要帶給主考官好印象,最快的方法則是讚美對方。

    ……在之前看過的電視劇中,有過這樣的情境耶。

    記得那時候是這樣讚美的吧?

    「嘿、嘿、嘿,這位姑娘皮膚真不錯哩。」

    「那個是周一八點檔『水戶鬼門歸來』裡,好色阿助的必備台詞吧?」

    「被發現啦?那些人總是從後門跑進去暗殺呢~可是在被發現的一瞬間卻會說『啊~煩啦,阿助、阿格,全都幹掉!』讓人覺得有點不太對勁耶。」

    「說的也是呢。對了,我換個話題喔,飛場少年還好嗎?」

    「啊,是,雖然轉得突然不過他沒事唷~因為出雲同學揍人的技術很好。飛場同學目前在醫療帳篷中接受趟醫師治療,應該到晚上就能恢復了。而且也注射了鎮靜劑,所以現在正睡著吧~」

    「gut.那麼,出雲少年呢?」

    這個問題讓大樹略想了想,她一面思索著是否該說出去一面說:

    「是這樣的,他跑去風見她們的女生帳篷睡了。說是到了晚上就會自然恢復。」

    「……哎呀,他在剛剛的互毆中看起來明明就沒什麼事耶。」

    「其實好像是他咬著牙硬撐下來的唷?本人說的。」

    大樹自己也知道自己這時候垂下了眉梢,同時輕聲笑道:

    「他說,要是他不那樣做,飛場同學可能就會陶醉在自己的力量中了。一

    「……那美影呢?」

    「啊,是。因為要是她知道出雲同學的真正情形,剛剛那場比試就沒意義了,所以希比蕾讓她去參觀這座島了。那一邊有果樹園之類的,應該可以讓她學到什麼新東西吧。」

    她想了想又說:

    「美影好像有點受到打擊的樣子耶~對飛場同學輸了的事……」

    「不過外表看起來好像沒什麼變化?」

    「根據我所觀察到的,美影是會對某些突發性的狀況表現出驚訝的態度,不過平時有可能是比佐山同學更加缺少表情變化的人喔。老師是這樣想——對不起,對黛安娜小姐來說,我並不是老師……」

    說著她抓抓頭,而黛安娜肩頭輕顫笑了起來。

    「可以請你繼續說下去嗎?大樹老師。」

    「啊,好的好的。」

    大樹改成向後仰的坐姿,膝頭向前伸去。想著自己也該曬曬太陽才會變得更加健康,同時開口這樣說:

    「我在想,對美影來說,這裡是個什麼樣的地方呢?因為飛場同學的家整個報廢,所以她才在無可奈何的狀況下來到這裡,雖然說是有家長的推動啦。可是,那是因為美影本身……」

    「只要能待在飛場少年身邊就好,是吧?」

    「是的,可是……如果飛場同學要去的地方是美影不想去的地方,又會怎樣呢?」

    「你說的那個她不想去的地方是指哪裡?」

    大樹說了聲:晅個啊」,思考著要怎麼說。

    「那也就是……即使沒有美影存在也無所謂的地方吧!」

    她「嗯」了一聲點點頭,一面思索著自己使用的日語應該沒有錯誤,一面繼續說:

    「就是即使飛場同學輸掉,也不會把美影牽連進去的地方。一旦湊齊了即使沒有叫做荒帝的武神也足以戰鬥的力量以後……大家可以代替美影,接納飛場同學的地方。」

    大樹看著海說:

    「比方說,就是這裡囉……」

    「挺古怪的說法呢。」

    「會嗎?」

    「因為會前往美影不想去之處的飛場少年……是會失去戰鬥力量的喔?那為什麼大家要接納那樣的他呢?」

    黛安娜拿起放在海灘墊旁邊的玻璃杯座。放在壓克力材質杯座內的杯子中似乎還有冰塊,發出細碎的聲音。

    就像是把那響起的聲音當成發言訊號般的,黛安娜這樣告訴她:

    「還是說,因為你們有著先打敗他、再接納他的那種勝者余裕?勝者只要讓敗者聽命行事就好,不必顧及本人的意願。說到底不就是那麼回事了嗎?飛場少年與你們的目的與立場,明明就都不一樣呢。」

    「不是那樣的唷。」

    黛安娜「咦」了一聲歪起頭,大樹看著她說道:

    「當然是不可能一樣的。所以,呃~要怎麼說好呢?那個、這個~」

    大樹環抱起雙臂。是什麼呢?雖然不太清楚,不過和黛安娜說的不一樣就對了。有種足以使她確信那點的東西存在。所以大樹不慌不忙的慢慢思考著——

    「啊~」

    她看向大海。黛安娜也受到牽引般的望向那邊,過了一會兒以後歪起頭說:

    「……那一邊什麼都沒有耶。」

    「啊,不是,是那個啊,你剛剛有在看那一邊,對吧?」

    大樹在內心發出「哇」的歡呼聲,同時說道:

    「就算目的不一樣、所處的立場不一樣,只要都去看同樣的方向,就可以看著同一個方向了對吧?」

    「…………」

    「重要的並不是只有勝敗而已唷~會不了解那點,就是因為腦袋裡只想著如何打敗對手喔……老師我覺得,飛場同學是可以和我們看著相同地方的人。」

    又把「老師」這兩個字說出口了,不過大樹這時候已經不再在乎那種事了。

    「只不過,也許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飛場同學變得只看得見自己的腳下了,而且我猜那件事也還沒有傳達到美影那裡……不過呢,大家一定都是乖寶寶,不管是出雲同學還是風見同學、佐山同學還是新莊同學、飛場同學還是美影都一樣。」

    「哎呀呀,聽你的口氣,好像不管是誰,就算是敵人你也會當對方是乖寶寶呢?」

    「呃,難道他們不是乖寶寶嗎……大家……不管是敵人還是什麼人,應該都會有共同的觀點存在吧。比方說想要睡得像死豬一樣、懶散地癱個一天之類的。」

    「……看來至今為止的對話,水準其實比我想像中更低。」

    「你、你很沒禮貌耶!」

    不過在她說著轉過頭去的視線前方,卻看到黛安娜正露出笑容。

    「也是有各式各樣的乖寶寶存在的吧?」

    「是啊,大家都是乖寶寶,雖然有好色、暴力、愛說歪理之類的個別差異。」

    「範圍很小但深度相差很大的差異耶……」

    「因、因為沒有其它的好例子可以說了嘛。」

    就在大樹說出這句話的時候,身後的岩地忽然響起腳步聲。

    定睛一看,是風見。從岩地上探頭看著這邊的她說道:

    「大樹老師……呃,啊,黛安娜小姐也在?」

    「哎呀,難道有什麼我在場就不方便說的事嗎?」

    黛安娜手按在胸前轉頭望向背後的岩地。

    承受著她視線的風見欲言又止。平時總陪在她身邊的出雲通常會在這種狀況下送來一些提點,但是現在卻不可能了。看到風見沉吟著不知道該如何是好的模樣,大樹問出心中的猜測:

    「是不是佐山同學怎麼了?」

    記得他說要去倉敷買些必備的用品,然後在那之後就沒消息了。

    他在做些什麼呢?大樹思考著,不過想不出個頭緒。她只知道,如果風見現在有什麼事要找她,那八成是與佐山有關的事。

    這時候一旁的黛安娜再次發問了,還附上一個笑容:

    「——他多半是去打探3rd—G的事了吧?因為基於我們監察與各國UCAT的意見,大人們不方便行動,所以就由你們去設法囉。」

    她點點頭。

    「沒關係,就把現在當成午休時間好了。我會當作沒聽到的。」

    「……那個所謂的午休,有多少可信度呢?」

    「哎呀,德國人守護休閒時間的定義之嚴密,是足以與英國人相提並論的喔?」

    「你剛剛所說的午休,在德國的慣例中也算午休吧?」

    「Herrich.呵呵,你的邏輯思考十分出色喔——就先給個及格的分數吧。」

    黛安娜再一次趴回原位,把泳裝穿好後直起身子,一面重新整理泳裝的帶子一面說:

    「那就來工作吧。工作內容是靠著對你的情報聽而不聞之事,得到後續的利益……如何?在我對那些聽而不聞以後,我或者你們,是否能夠靠那個情報得到利益呢?比方說——這樣吧,是否能夠讓3rd—G的全龍交涉成功之類的。」

    「可以的唷~」

    馬上這樣回答的人並不是風見,而是大樹。

    黛安娜與風見的視線都射到她這裡來,不過大樹沒有放在心上,完全不覺得那是問題。

    「看來事情會順利起來囉,風見同學。」

    「咦?啊——嗯,當然會順利。」

    風見應和式的回答讓黛安娜苦笑起來,她手按在脣邊壓住笑容說:

    「那就請說出來吧。我會聽而不聞的——那個佐山少年做了什麼?」

    「呃,關於那個……大樹老師,希比蕾在不在?」

    「怎麼問起她?她剛剛帶美影出去了,怎麼了嗎?」

    風見「嗯」一聲點點頭,舉起拿在右手中的東西給她們看。那是——

    「佐山用手機來了聯絡,說是他知道3rd—G的基地在哪裡了。」

    「哎呀」一聲拾起頭來的人是黛安娜。

    「先別說日本UCAT岡山支部了,就連島根的西部總負責處也都不知道耶。」

    「是的,所以他說要先告訴新莊,讓新莊感動之後,才會告訴我們。雖然很想把他扁到地上,不過在那之前……除了兩個睡著的笨蛋以外,最好還是先把其他全龍交涉部隊成員召集起來。所以囉,因為希比蕾的通訊機可以與大家的手機都取得聯絡嘛。」

    「啊啊確實如此,有希比蕾那個嗶嗶嗶的東西就沒問題了——那由老師來代替她吧。」

    「會壞掉所以不行!!還有什麼叫嗶嗶嗶的東西啊!」

    「沒啦,因為按下按鍵會發出奇怪的聲音嘛。順帶一提,電視機是卡擦卡擦的喔~」

    她向旁邊「喏」一聲尋求認同,但黛安娜連忙左右搖頭。

    「電視機是啪嘰啪嘰的喔?」

    「欸~在德語中是那樣說的啊~」

    站在上面往下看的風見,在岩石上屈肘托著臉頰這樣說:

    「我老爸老媽也是這樣,大家在這方面都是一樣的嘛……」

    ●

    阿智神社占地相當大。

    沿著階梯走到最上面,首先是一大片鋪著粗大沙礫的空間,正前方有著本堂,還有呈圓形散布開來,依序環繞住本堂的其他堂。

    在神社境內西側有座木造的望樓。上有屋頂,從神社所在的地面突出於一道陡坡之上,是個形如陽台的望樓。其下用好幾根粗大的木柱撐住。

    現在正倚在它的邊緣探頭向外看去的人是新莊。

    「佐山同學,待在這裡會有種好像要墜入森林中的感覺耶。」

    「的確,看來這算是個意料之外陡峭的小山呢。」

    坐在從墻壁打橫伸出木柱上的佐山,邊說邊把手機收進懷中。

    然後新莊在他左邊坐下,並把手伸向待在佐山肩膀上的貘說道:

    「那……3rd—G的基地,是在哪裡?」

    「呼呼呼,想知道嗎?」

    「那、那個啊,拜託你別欺負人了,快告訴我啦。」

    「我可不是在欺負你,只是看著著急的新莊同學會讓我有種快感而已。」

    「這就叫做欺負人了啦!」

    看著著急得皺起眉頭的新莊,佐山心想。

    ……好爽。

    總之這個世界上的事是講究施與受的。一佐山快樂單位,要用一佐山辛苦單位支付,這是世界的原理,佐山這樣想。

    「那我就簡單的問一下吧——你覺得3rd—G的基地會是在什麼地方呢?」

    「這裡。」

    新莊立刻回答了佐山的問題。

    「如果3rd—G的基地是在這個倉敷,那就只會是在這裡了吧。我們剛剛觀察過了這個倉敷的自然環境對吧?這裡是座古老的城市,從六十年前起就幾乎沒有變化過。既然如此……」

    「當敵人從四方攻擊過來的時候,只要控制住這個高處就可以了,是嗎?」

    「對。所以我想這裡就是基點。而且,雖然這樣說也挺奇怪的……不過這裡是有著神社的地方對吧?如果3rd—G的人是群講究兆頭的人,那應該會選擇這裡。」

    佐山點點頭說了聲「原來如此」。

    確實是具有說服力的意見。還有,他也是這樣想的。

    「不過新莊同學,你知道那個論點是有問題存在的吧?」

    「嗯……那是——」

    「根據我們聽來的說法,3rd—G在與lst—G發生衝突以後,曾經轉移過地點對不對?」

    新莊上下擺動著他的頭,然後身子往他這邊挨過來。

    ……新莊同學是想枕在我的大腿上吧。

    張開雙手擺出一副「來吧」姿勢的佐山,看著眼前的新莊身子越過他,直接打開位於另一側的包包。

    「呃,地圖……話說佐山同學,你為什麼擺出深呼吸的姿勢呢?」

    「呼呼呼,新莊同學,你是個出色得遠超越我預料之外的人啊。」

    「我看你腦子好像有什麼問題……不過還是謝謝你的誇獎。那,看這個。」

    新莊打開倉敷的大張觀光地圖給他看。

    「剛剛我們在爬樓梯的時候也曾經提到過,倉敷還有另一座山對吧?位於距離這裡大概四百公尺的東南方?那裡有座向山。以一座山來說,那邊的比較大。」

    「但是,如果是在那裡,UCAT應該已經注意到了吧。然後3rd—G應該也會領悟到他們遭受到監視的事。」

    佐山拿起垂掛在背包旁邊的布袋。拔出放在裡面的蓋吉司之劍,現出薄薄的金屬刀。那是一把長約一公尺的刀刃,不過——

    「好輕,跟拿著一把鋁尺的感覺差不多。」

    「啊,別亂動,很危險的喔?說不定裡面有什麼機關。」

    「應該不會吧。3rd—G的自動人偶是冷靜的。他們應該會知道,如果做出那樣的事,就等於是給予別人攻擊他們的藉口。」

    他吸了口氣。

    「那個自動人偶說過,叫我們自己把地方找出來……那個發言是基於UCAT不知道3rd—G堡壘位於何處的自信才說得出口的話。」

    「啊,確實是那樣沒錯……」

    新莊說了聲「對喔」,像是在向自己做確認般的咕噥著:

    「……是五年前沒錯吧?他們與1st—G發生衝突的時間。在那之後他們就消失無蹤,再也找不到了。大城先生是這樣說的吧?」

    「就是那樣。」

    「那,3rd—G的基地會位於這張地圖上的什麼地方呢?」

    新莊注視著攤開的地圖,舉出幾個候補地點。要安放大型設施,果然還是要挑選平坦遼闊的地方會比較合適吧。新莊歪起頭說:

    「像是車站北邊的遊樂園……或是這個車站南邊的圓環應該都算合適吧。因為後方是車站,可以成為遮蔽物,也可以擋住飛機之類的攻擊,可是——」

    「可是?」

    「那類的地方都已經做過調查了……」

    「也就是說新莊同學想要這樣說對不對?3rd—G會不會根本就不在倉敷了?」

    「嗯……」

    佐山咕噥了一聲已經不知道是今天第幾次說出的「原來如此」。

    「一旦進入盲點以後,確實就跟不存在一樣了。和2nd—G的步法很相似呢。」

    「那,你的意思是3rd—G果然還在這個倉敷囉?」

    佐山點點頭說了聲「是啊」。他看著地圖,不過覺得拿在手中的劍很礙事。

    他從望樓邊緣把劍丟下去。

    從背後的斜坡下響起了類似落葉葉片碎裂的聲音。位於他左邊的新莊像是追著那個聲音般,連忙闔起地圖站了起來。

    「佐、佐山同學!你怎麼可以把它丟掉啊!」

    「沒事,那已經是不需要的東西了,新莊同學。不用管它,打開地圖給我看。」

    新莊「咦?」地一聲發出疑惑的聲音,佐山交疊起雙腿對他說:

    「新莊同學,再把地圖打開來。」

     「啊、嗯

     ……好的。」

    說著新莊已經把地圖打開。佐山對他道了聲謝,手指在地圖上移動著。

    「3rd—G已經轉移地點。然後UCAT因為感測到移動時的自弦振動波動而進行調查,1st—G也在同一時期到來,但他們雙方都沒有在這裡找到任何線索。是這樣沒錯吧?」

     「嗯,所以也有去其他地方找過……可是還是沒有找到任何線索。」

    「但是他們漏掉了兩個重點。」

    「咦?」

    「……我們昨天見過的自動人偶,可以在Low—G中移動。然後那個自動人偶有著UCAT絕對找不出他們堡壘的自信——那是為什麼呢?」

    「因為他們可以得到UCAT的情報?」

    佐山對他說了聲「就是那樣」。

    「可是他們的情報來源在什麼地方呢——是有間諜存在嗎?或者是有高明的情報販子一點一滴地刺探出情報呢?在此我想押注在後者。」

    「為什麼?有什麼讓你做出這個決定的理由嗎?」

    「當1st—G再次前來調查時,3rd—G已經不在這裡。同伴遭受殺害的1st—G應當是立刻就送來了調查隊,也是報復用的調查隊。能夠移動得比他們到來的速度還快,不是因為3rd—G太膽小,就必定是因為有人把1st—G的情報提供給3rd—G。再加上還能準確抓住Low—G的動向。與兩邊都有3rd—G間諜的可能性相比,當然是有一個共同的情報販子在其中穿針引線的可能性更大。」

    佐山說道:

    「好啦,那麼在有情報外洩的場合下,3rd—G可以躲在哪裡呢?」

    「咦?」

    雖然新莊回應的是疑問詞,但是他的表情變了,揚眉說道:

    「難道……」

    「就是那樣,新莊同學。劍已經沒必要了——3rd—G在一度撤離這裡,待1st—G與Low—G調查隊來過之後……只要再回到這裡就可以了。」

    佐山洩出苦笑:

    「越是腦袋不好的組織,基層就越是怕事畏縮。在現場行動的UCAT成員應該曾經對上司這樣進言過吧?『對不起,不過是否可以帶著大家再回去看看已經調查過的地方呢?』如果在那時候有會點頭的上司存在就是我輸了。但是——」

    「……但是?」

    「老人家這樣說過。『UCAT岡山支部已經全都檢查過了』。檢查是做過一次就不會消失的事——在整個掃過一次以後,就做出3rd—G不在這裡的判斷。」

    他站了起來。

    「是我贏了。」

    佐山的手一向新莊伸去,新莊就連忙把地圖折起來,握住他的手。

    「你真是對自己充滿了自信呢……要是猜錯事情就嚴重囉?」

    「猜中了事情才嚴重喔,新莊同學。做好心理準備吧,接下來要開始的是——」

    他手中用力,把新莊拉起來與他並肩而立。

    「決戰諸神。」

    ●

    在群樹綠山的背景中,有座白色的車站。

    掛著奧多摩車站看板的車站建築,沐浴在日光下。

    奧多摩是東京青梅線的終點站。除了觀光客以外,主要就只有白天與晚上時段才會有人潮的車站。在白日的陽光照射下,走出車站建築的僅有兩人。

    兩人都是一身黑衣,也都有著一頭白髮,是由一個墨鏡中年人與他的女僕組成。

    中年人眺望著天空。

    「Sf,車。』

    「Tes.,至大人。請梢待,我馬上把車開過來。」

    女僕Sf往站前道路走去。站前向東而去的路是道向下的緩坡。Sf走在林立著觀光指南看板與餐飲店的人行道上。

    然後抵達緩坡下方的十字路口那裡。

    「……那邊有停車場嗎?」

    至才這樣一嘀咕,就看到Sf已經一路順暢地走進十字路口前的派出所裡面。

    跟著Sf馬上偕同中年警官走了出來,Sf輕舉起右手。中年警官回應似的行了一禮,Sf則走到派出所後面去。

    沒多久以後,一輛車在行禮警官的注目禮下開了過來。

    那是一輛有著IAI系列公司IAIM標誌的黑色小轎車。駕駛座上有著Sf的小轎車以流暢的動作滑到至的身邊,連按了六下喇叭。

    「你是白癡嗎!?引來不必要的注意是想幹嘛?」

    至的話讓Sf以手動的方式打開駕駛座的窗子。

    「Tes,因為我判斷,這樣還不至於會引起注意。」

    「你有注意到這點就好。但是,這幾天改開這輛車的你,打的是什麼主意?直到前幾天為止,明明都還有個主張德國車堅固耐用世界第一的笨蛋自動人偶。」

    「時代改變了,至大人。我們直到兩天前為止所搭乘的是德國UCAT複製了BMW、保時捷、賓士、AMG堅固耐用之處於一身的名車『B保士MG最終型』,不過已經拿去舊換新了。」

    「所以說為什麼啊?那可是堅固耐用到連追撞時都沒感覺的貨色吧?」

    在駕駛座上的Sf點頭,依舊面朝前方。

    「Tes.,它確實是輛堅固耐用的名車。因為是輛太過於出色的名車,所以在前去賞紅葉,把一夫大人的車子撞落山崖時,要花上七十二秒的時間才察覺到。」

    「那還是因為把車開過去後,從後面響起怪異大爆炸聲的緣故吧。」

    「Tes.,之後在倒車的時候,又把爬上來求救的一夫大人整個撞飛出去。朝後方開火的命中率可以加算三百Sf點。但是察覺到這點的時間點也略晚了些,直接碾了過去。我判斷它是輛堅固耐用的車——僅受到擦破皮傷害的一夫大人也十分堅固耐用。」

    「不要一直讓我想起討厭的事。所以呢?那跟這個有什麼關係?」

    「Tes.,這是日本UCAT毫不吝惜耗費莫大閒暇時間與無益努力製作出來的小轎車『清爽』。由於在德國UCAT為了製作比較用短片,曾經拿它在高速公路上做逆向行駛正面相撞的測試,而『清爽』輕爽地貫穿了『B保士MG』車體。德國UCAT據此提議過『那麼採用B保士MG重裝型如何呢?』不過基於所需稅金較少的考量,所以就決定采辦這邊的車了。」

    「是喔是喔,廢話那麼多結果說到底還是那回事嘛——用誰的錢買的5:」

    Sf「Tes.」了一聲點點頭:

    「Sf的存款。您應該不至於連這個常識都不知道吧?至大人。」

    「不知道,你給我說清楚那是什麼。」

    「Tes.,是交由我保管錢包中的信用卡之稱呼。」

    「那·是·我·的·東·西,你擅自挪用了別人的錢是吧!?」

    「不,我有取得至大人的同意。前些天我曾經問過至大人是否可以讓我動用一點錢。」

    至說了聲「等等」。

    「那時候我應該是叫你去買超純水的吧?」

    「Tes.,您看漏了我放在身後的另一隻手上所拿的型錄——這樣謎底解開了嗎?」

    「糟透了。還有……為什麼那邊的派出所願意出借停車場讓你把車子停在那裡?」

    至指著派出所,同時半垂下眼簾看著Sf,但Sf完全沒放在心上。

    「以前我曾經向至大人請教過,要在這附近借用停車場時該如何處理,而至大人當時是說用個美人計如何?因此——」

    「你真的那麼做了?」

    「Tes.,我在派出所發動美人計的功能,才把裙子下擺拉高一公分的那一瞬間就達成目標。不過之前在裙中組裝到一半的格林機關槍也不小心掉出來就是了。」

    「那不是美人計是威脅!」

    至咕噥著「可惡」,打開四門轎車的後車門,把手杖丟人狹窄的後座,自己也坐進去。

    「快回去吧,我的周圍正逐漸染滿罪惡的色彩。」

    在他關上車門這樣說的時候,「清爽」已經以打轉般的動作來了個一百八十度大旋轉,不過對至來說,這也是他早已習慣的發展。所以至把左右結合式的沙發推向前方填住本來用來放腳的空間,橫著坐定。癱掉的腿往另一邊的門頂去,就這樣把自己固定住。

    然後他的手探向懷中,拿出的是——

    「……那個信封裡裝的是從飛場太太那裡拿來的文件吧?至大人。」

    「想知道內容嗎?」

    「不,我現在正忙著開車。」

    「那我就告訴你吧。」

    說著至把文件連同信封一把抓住。

    「——」

    撕毀它們。整個信封連同文件有十幾張紙的厚度。撕紙的聲音響著——

    「這是曾經寄住在飛場老師家的飛場·美樹情報——叫我們利用這個去找出她來。」

    然後至抓住被撕成兩半的文件,再撕開來。一次、兩次、三次,撕到是以使支離破碎這個成語成立——

    「這些是一直以來在尋找她的過程中得到的情報。」

    「為何要把它們作廢呢?」

    「因為找也沒用,她在尋求的是屬於自己的棲身之地。」

    至這樣說,把碎紙片丟進行李箱中。它們片片飄散,如雪片般落往行李箱。至一面撒著雪片,一面看著後照鏡。

    在鏡中有個正面朝前方的Sf,視線始終射向前方。

    「——真是難搞。你知道飛場·美樹是什麼時候寄住到飛場老師家的嗎?」

    「不,完全不知道。」

    「在你來之前的很久以前……關西大地震那晚,飛場·龍一把叫做美影的自動人偶送到自己家中,在關西大地震的二次災害中送命。當晚,伴隨著負面概念活性化而產生變化的正面概念,使得美影醒來。然後——」

    他吸了口氣。

    「之後叫做美樹的少女就寄住在飛場老師家了……還留有一張便條,是飛場·龍一的筆跡。說是『在9th—G殘黨的基地中撿到。請把她當成飛場一族的人照顧』。」

    正要把最後的紙片殘骸丟出去的至,注意到那疊碎紙沒有散開。

    仔細一看,其中有個夾住破碎文件的黑色紙夾。至拆掉紙夾,把最後的碎紙片撒向行李箱。

    「等會把行李箱清理乾淨。」

    「Tes.,要清理的只有可燃垃圾吧?」

    至「啊啊」應了一聲,把紙夾收入懷中點點頭。跟著Sf的聲音又傳了過來:

    「——飛場·龍一先生是個什麼樣的人呢?」

    「他本來並不是UCAT的人。他是一位劍士,工作是消滅在Low—G被認知為怪物的各G殘黨,尤其是不分青紅皂白亂殺人的那些人……有著很引人注意的紅眼。」

    一個苦笑落下。

    「也把丟人現眼的事告訴你好了——他曾經多次與我們發生衝突,但是某一天,我和另一個男人卻一起去向他低頭了,求他以UCAT特課獨立隊員的身份協助我們。」

    「然後怎麼樣了?」

    「我的力量不足。不過與我一起去的那個人說包在他身上,到飛場·龍一家中的書房單獨密談——只過了三分鐘,他們倆就一起出來了。然後飛場·龍一簽字答應,在他有興趣時會以獨立隊員的身份協助我們。」

    「……我從來沒聽說過有獨立隊員的事。」

    「那是一種表面上的方針。雖然存在著這種職位,不過只有僅憑一人之力就足以對付武神或機龍的人才能夠接下這個職位。沒有符合資格者時就沒了……在整個UCAT歷史上,符合資格的人也只有幾個人而已。像是護國課八大龍王中的數名、還有之後的五大頂中的數名。」

    他眯起眼晴。

    「飛場·龍一和黛安娜同樣是五大頂之一……在五大頂之中,除了說服飛場·龍一的那個男人以外,全都擁有獨立隊員的權限。」

    Sf「Tes.」一聲點點頭。

    「不過根據我所聽到的,我可以判斷出一件事,至大人根本就派不上用場。」

    「……是啊,就是那樣沒錯·機械很容易搞清楚狀況,沒有感情的機械更是如此。」

    跟著至從懷中拿出紙夾。他橫眼看向一旁行李箱中的紙屑,把手中的紙夾丟進去。

    但是他馬上就又伸手把掉往行李箱的紙夾撿起來,收入懷中。

    「不過那樣就好。你的狗嘴裡偶爾也吐得出象牙——你剛剛說的那句話,正是我的價值所在。」

    「Tes.,我判斷那與我Sf並未使至大人產生多餘工作的事也有關聯。如果此事令您感到愉快滿意,我判斷希望您能夠寄信給德國UCAT的Sf加油工作小組,表達您心中的澎湃之情。到時候——」

    Sf這樣說:

    「德國UCAT應該會送來更加高性能的組件吧。」
作者: ji394u4fup    時間: 2011-11-12 12:25 PM

本帖最後由 ji394u4fup 於 2011-11-12 12:32 PM 編輯

第二十七章

    『最初的態度』

    頭一次展露於他人面前

    也是頭一次讓人觀看

    接下來是——
    ●

    夜晚的海,映照在光下。

    光源來自設置在沙灘上的照明燈,以及在各處搭起的爐灶火光。

    幾個影子在光中動著、響著聲音。有人的說話聲、柴火爆開聲、灶上鐵板油花飛濺的聲音。

    然後一個話聲響起,是風見的聲音:

    「呃,那麼全龍交涉部隊的風見·千里想要來宣布晚餐時間開始了。本來這是該由大城全部長或大城

監督來做的,不過他們一個好像在忙著洗什麼照片,一個討厭陽光普照的地方,所以就都蹺掉了。」

    身穿藍色T恤的風見在眾人中央抓抓頭。

    往周圍看了一圈,灶上的鐵板上鋪滿了肉類與蔬菜。大家都已經拿好筷子、叉子和裝著烤肉醬的盤子

蓄勢待發,專心三思進入備戰狀態。

    位於邊緣,由全龍交涉部隊男生圍住的那塊鐵板處,這個現象更加明顯。

    出雲屈起身子,一張臉貼近鐵板在其上游移著,嗅著陣陣烤肉香。

    一旁的佐山一副要把出雲的頭按下去的樣子。

    「不、不可以啦,佐山同學!你會被風見學姐宰掉的喔!」

    我才沒那麼暴力,只會把他修理到半死而已。風見在心中這樣訂正,看向大家聳聳肩。

    「不過呢,在這個意義上,也等於現在沒有囉嗦的異常上司在場了。」

    她吸了一大口氣:

    「——吃吧!」

    「哇」的聲音讓空氣都起了震動,風見也在大叫聲中連忙衝到自己的席位上。位置是——

    「咦?為什麼風見學姐的位子是在出雲學長旁邊呢?女生的鐵板在那邊耶。」

    「哈哈哈新莊同學,你把肉食關係說得這麼清楚才會被宰掉的喔。」

    「你們很吵耶!」

    新莊自己現在是女生,還不也同樣待在這邊!差點衝口說出這話的風見連忙把話吞回去,因為飛場與

美影還不知道新莊的真相。

    風見側身躲到出雲背後小聲叫新莊。

    新莊嘴裡咬著南瓜轉過頭來,風見以出雲的背當障壁對她輕聲說道:

    「分配帳篷的事怎麼辦?飛場也會分配在一起的吧?」

    由於沒把真相告訴飛場他們,因此新莊沒有分配到女生帳篷。所以要在晚上入睡時再移動到女生帳篷

去,不過問題是時間點——

    「嗯,晚上我會用出去散步的方式打發時間,直到大家都入睡以後……再進入女生那邊的帳篷。」

    「哎,不過這邊也有美影在喔……要蓋上睡袋蒙頭大睡唷。」

    新莊傷腦筋似的一笑,說了聲「那也沒辦法啊」。雖然風見很想說「才不是沒辦法」,不過那也是以

自己的立場做出的想法罷了。所以這樣想的風見就把自己的意見收回去了。

    最近做事好像有點會顧慮到他人了。

    ……這就是所謂的長大了嗎?

    仔細想想,佐山雖然比以前更加敏銳,但是似乎也變得沒有那麼咄咄逼人了,出雲也變得會提起其他

人的話題。

    ……希望那不是因為心理上開始松懈的關係。

    在還會有這種念頭的時候應該還不要緊吧,所以風見也不追究下去了。

    定睛一看,出雲正在和前方的飛場交談。他們比手畫腳探討的,是白天交手時使力方式,還有哪些動

作較有效率。坐在他們之間的佐山雖然看似聽而不聞,不過肯定正在運作著他的記憶力。新莊則只是一直

在對話題內容的專業表現出目瞪口呆的模樣。

    ……看來是發展得挺順利的吧。

    我們都是。她在心中加上這句。就在這個時候,身後傳來有人站起來的聲音。

    「?」

    會是誰呢?在她前方的飛場為這個問題做出回答:

    「——美影姐。」

    轉頭過去一看,一隻手撐著拐杖的美影已經走了開去。往岩地、帳篷的方向走去。

    飛場連忙抬起腰。

    「美影姐。」

    但是美影沒有回頭。她以略微垮下肩的姿勢,手搭在岩石上,緩緩屈膝把腿推上去,身子前傾,手足

並用地爬上去。

    飛場站了起來。

    「進化的秘訣不是不在這種事上幫忙嗎?」

    出雲這樣對他說,然後就那樣拿起放在地面的罐裝啤酒,垂下眼去。半垂著眼簾的風見屈肘往他拿著

鋁罐送到嘴邊的那隻手一頂。

    「嗚噢!灑、灑出來了。千里,你做什麼啦!大腿中間冒泡泡了!」

    「大腿中間的事你自己想辦法解決……話說回來,你太壞心眼了吧,覺。」

    她說出的話讓飛場看向他們這邊。眉毛略微揚起的一張臉,很快就轉變成垂下層梢的笑容。他看著讓

美影消失身影的那片黑暗,左右擺動著頭。

    「——不,其實要說的話,這次我是有點不對。」

    「那就代表你的身手是受到信賴的啊。」

    飛場說了聲「是啊」,又坐下來,吐了口氣。

    「不過真沒想到我會輸呢。」

    「安心吧飛場少年,只是因為這男人是規格外的生物而已。」

    「是。可是佐山學長,堤豐也是規格外的喔。」

    接著飛場說了聲「然後」,微微低下頭。

    「如果將來,再有類似今天的狀況……」

    說到這裡,飛場出乎意料之外的擠出一個笑容。

    他以笑容看著眾人,手中的筷子伸向鐵板。

    「啊,沒事,別談這種陰沉的話題,快把肉——」

    「不談是不行的喔?」

    用這句話讓飛場停下動作的人是新莊。

    新莊微歪著頭,把盤子放到下面,雙手放在膝蓋上。

    「就算肉烤焦了,出雲學長也會全塞進嘴巴裡照吃不誤,之後再放新的去烤就好……所以,如果有什

麼能說的事,那還是說出來比較好。因為龍司你,那個、呃——」

    新莊想了想。;

    「看起來沒什麼朋友。」

    「嗚哇我的人格被否定了嗎!」

    「別介意別介意。飛場,總之呢,如果你有意說出來,就直接說出來吧。別怕,現在在這裡的這些人

雖然腦袋異於常人,不過口風都很緊唷。對吧,覺,你說是不……喂,別光顧著吃肉!」

    「那個……對不起,你們真的想讓我說嗎?」

    飛場舉手說出的話,讓揪住出雲衣領的風見轉過頭來。

    飛場垂下雙肩看著他們這邊,夾起乾癟癟的高麗菜放入盤中。

    「嗚哇大家都不是草食性的,所以都焦了啦。這要怎麼辦才好啊。」

    「不怎麼辦吧。」

    出雲說著掙脫風見的手直起身子。

    二讓女生一個人退場的笨男人是不符合生物規則的,剁掉小雞雞去·死·吧。」

    「你、你很失禮耶!就算我是笨蛋,也還是想當一個正常男人的啦!」

    「風見,對於那兩個以雄性來說算正常但是以人類來說算異常的二人組,你會不會有一種想要整治一

番的衝動呢?」

    佐山這樣一說,在他旁邊的新莊就往她這邊看了看,然後閉上眼睛搗住耳朵。

    「呃、嗯,我什麼都聽不到也看不見,所、所以……請、請自便,風見學姐。」

    跟著出雲與飛場也看向她這邊,然後互相看了看,一臉認真地說:

    「這事以後再聊吧。」

    「學長說的是。」

    接著兩人隔著鐵板握手致意。

    看著這樣的他們,風見心想,這時候不正常的,會不會是想著乾脆把他們全扁倒在地的自己呢?

    可是,在她重新整理思考以前,一旁的出雲已經開口。他對位於對面的飛場說:

    「不過咧,雖然你嘴上說什麼會保護好之類的,在模擬戰中倒是挺快就被擊沉了嘛。」

    「我覺得以覺當基準是個錯誤就是了……」

    「不,沒那回事的吧……喂,笨蛋佐山,要是你快要被打中的時候,你會怎麼做?」

    風見看到被問的佐山看向一旁手才剛離開耳朵的新莊。然後他握住新莊的手,貼上自己的面頰。沒聽

到先前對話的新莊「咦?」了一聲歪起頭。

    「如果出手的人是新莊同學,就那樣任由她打說不定也挺爽的……」

    「好我知道了,別再說第二次——那千里,如果是你,你會怎麼做?」

    這個問題讓風見想了想。在戰鬥中,會有遭受到打擊的時候。最近是已經習慣拿G—Sp2來抵禦,不過

在做不到那點的時候——

    「在無法用G—Sp2擋住的狀況下就躲開囉……我又沒有像覺一樣的防禦能力。」

    「但是飛場在被我打中第一下以後,卻連躲都不躲,完全把所有衝擊力接收過去,所以我就馬上賞他

第二拳。那下的效果如何?飛場。」

    「那下……我本來以為我行的,不過那一拳出乎意料之外的強而有力……」

    「我說啊,飛場,我的打法跟平時是一樣的喔?但它卻成為出乎你預料之外強而有力的一擊,你知道

這事代表了什麼嗎——你很缺乏想像力喔?」

    出雲抓著頭說出的話,讓風見「款?」一聲歪起頭。

    飛場的戰鬥經驗比他們多,風見是這樣想的。那麼順理成章的,他在負傷與其它方面應該也有著比他

們更加豐富的相關經驗。

    可是……在她的結論出來以前,新莊已經先把話說出口了:

    「該不會是……龍司欠缺被打中的經驗?」

    新莊以一副不知道該不該問的表情說出來的話,讓飛場有了反應。

    他倒抽了一口氣,臉色一變。從疲憊般的笑容轉變成繃緊的一張臉。

    ……這是怎麼回事?

    風見看向出雲,卻看到出雲正抓緊這個機會大啖烤肉。所以風見勾起右肘一頂。

    「我說覺,這是怎麼一回事?」

    「…………」

    「喂,你別不說話啊,喂!」

    「——我、我說啊,我噎到了啦!真是的,新莊都把答案說出來啦。飛場他啊,在攻擊方面的判斷力

極佳。可是咧,缺乏自己被打中時該怎麼做的判斷力。至於理由嘛,飛場他自己是知道吧?」

    「……是的。」

    飛場點點頭。他垂下頭,咬了咬下脣。

    「理由是出在美影姐身上吧。」

    「……咦?美影?為什麼會扯到她?」

    「荒帝受到的損傷會反肴到搭乘者身上。而美影姐全都自己承受下來,讓我毫發無傷。」

    他吐了口氣。

    「出雲學長的打擊會出乎我意料之外的強而有力,就表示……平時那種衝擊力都是由美影姐承受下來

了吧。雖然武神有裝甲版和緩衝裝置可以減低不少衝擊力……但是實際上還是會承受到那種程度的衝擊吧

。雖然在道場做過對打練習……」

    「有多少人會在對打練習時真的打下去啊?所以你記好了。你現在的攻擊方式,會理所當然地使傷害

往美影身上跑,儘管你本身並不想付出那樣的犧牲……以守護這個行為來說,你的做法反而差點不合格。

如果你為了保護美影而死——」

    佐山把出雲的話接下去:

    「實際上卻是美影會代替你死去,對吧?」

    這個問題讓大家都沉默下來。在那片寂靜無聲中,風見輕嘆了一口氣。

    ……原來如此。

    從飛場的觀點看來,他不可能讓敵人傷害到美影,但是在保護她的同時,自己卻也成為傷害到她的原

因。

    另一方面,以不會說話又不良於行的美影觀點看來,對於在保護著自己的飛場,她唯一能夠幫上忙的

,也只有代他承受傷害了吧。

    ……真是笨拙啊。

    不過雖然笨拙,卻又可以感覺到一種大有可為的細密心思在裡面。

    比方說自己與出雲即使在戰鬥中都受了傷,也還是覺得只要能夠活下來就好。這不但笨拙,而且神經

還很粗。

    但是其他人應該並非都是這樣的吧,他們的做法,也有著一個不小心就輕易死去的可能性。如果出雲

死掉,到時候自己會怎麼做呢?風見自己也不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

    所以風見無法對飛場現在的情形說些什麼。

    是時候鳴金收兵了吧,她這樣想。

    「好了,大家吃東西吧——為了應付明天。」

    以「不管什麼事都總會有解決的方法」作結。

    ●

    一個昏暗的空間。

    這是室內空間。四方是由預售式組合屋建材搭建起來的三十公尺墻壁,裡面是染著油污的壁洞式水泥

空間。洞底沉浸在陰影之中,中央有個形狀細長的東西,不過也一樣化為陰影的一部分橫臥在那裡。

    從人口那裡延伸出來的通路,凌空位於廣大地洞上方的空間中。它是懸架式的通路。天花板有幾個照

明燈,亮著僅能照出朦朧輪廓的光亮照著那條路。

    在如橋般橫渡半空的通路之上,響著有人走在其上的腳步聲。

    『是』詩乃。

    她在略微晃動的鐵架道路上,身穿黃色連身裙提著籃子走著。

    詩乃張開嘴巴說話:

    「——那種事才不好笑呢,亞力士。」

    『但是會怕蟬,倒也的確是很像會發生在詩乃身上的事。』

    傳來的是從安裝在天花板那邊的揚聲器發出的男性聲音。

    被稱作亞力士的人話聲中夾雜著笑聲:

    氣不管怎樣,能回來就是不幸中的大幸——因為吾輩也很擔心。』

    「是是是,這樣啊。」

    『去問問龍美就知道。可惡的命刻,要從岡山折返也該有分寸吧。』

    「因為義姐就是愛操心嘛……那,大家在裡面的辦公室?」

    『若是吾輩的神聖記憶無誤,有三人在休息室,包含主任在內的兩人在辦公室——可以讓吾輩使用正

義的超采測模式嗎?』

    詩乃停下腳步。

    「嗯~為了習慣它,沒事用一下也沒關係吧?」

    片刻空白。

    不過那片空白馬上就被亞力士從天花板落下的話聲打破:

    『休息室的雙層床上下鋪各躺著一個人,地板上一個人,全都入睡中。地板上那個正在發言,內容是

「明美,我不行、不行了」——位於辦公室的主任與龍美……正在打牌。「吃牌斷么九」是什麼呢?還有

,現在咕嘟咕嘟通過龍美喉嚨的應該是酒吧。』

    「——去你的亞力士!你在偷聽什麼啊!!」

    內側墻上的門開了,光亮射來。手叉在腰上的龍美站在開啟的長方形光亮中央。她上半身後仰,把手

中紙杯揚至嘴邊。

    「正義使者的興趣是偷窺?」

    「啊,不是,龍美姐,是我同意——」

    詩乃連忙幫亞力士說話,不過——

    「這件事完全出自於吾輩自己的希望,詩乃不必覺得自己有責任。」

    「哦?亞力士,原來正義使者是站在幼女那邊的啊。」

    「我、我才不是幼女!」

    「因為怕蟬不敢在白天過來的人還敢說!害我被逼去做大家要吃的飯,真是……」

    雙手捧著酒杯的龍美「哎喲喂」地醉倒了。

    站在她身後的主任點了點頭。

    「你也該為強迫吃下不想吃食物的人想想呀龍美小姑娘。啊,還有——」

    他把一枚代表籌碼的扁乎紅色玻璃珠塞到龍美的頭髮。

    「別逃啊。加上那個,我現在超過三乾日圓了。」

    抓住龍美衣領的主任轉過身去,這個動作讓詩乃連忙舉起手中的籃子。

    「那、那個,主任……晚餐修正版!」

    「等會再說,詩乃。抱歉,先放著吧。還有,昨晚好像出了大事是吧?你沒事吧?」

    「是,雖然留下了一點心理創傷,不過接下來可以利用為狗兒們送行的方式來治愈。至於帶回來的情

報交給赫吉義父的情報部設法解決了,不過因為有概念障壁的樣子……」

    「以我的立場,我只能說快點給我搞定它。但是,我也承諾只要他們能做到這點,我就可以理解內容

之後追上或複製UCAT的技術——詩乃,你就轉告他們動作要快吧。」

    「是。」

    主任點點頭,拖著龍美,手抓住門,在這個時候拾起臉。

    「時乃,陪亞力士多聊聊好嗎——那是新的身體。就算是正義使者,應該也會有所不安吧。」

    在詩乃應了聲「好」的同時,門關上了。

    過了一會兒以後——

    『看來主任他們挺疼詩乃的耶。』

    「嗯——因為我已經習慣了,所以分辨不太出來就是了。」

    詩乃苦笑,快步走到門前。把手中的籃子放到門邊,看向一旁。

    那裡有著像是把地面大洞環繞起來般的通路存在。只有天花板的四個角落有照明。詩乃往從門的方向

算來右手邊、也就是西北方的照明處走去。一面用左手輕輕拍著扶手一面問道:

    「新的身體感覺怎麼樣?亞力士。」

    『嗯,這應該會是吾輩的最後一具軀體了吧。』

    「不、不可以說那種話啦。我們要戰勝UCAT,在那之後大家也都要在一起。」

    『唔,詩乃真是個細心的姑娘。吾輩把同樣的話對龍美說,她一點反應都沒有。』

    詩乃說了聲「那是因為」就欲言又止起來。自己與龍美之間思想上的差距,由自己說出來也是無可奈

何的。

    在片刻迷惘過後,詩乃挑了個不輕不重的問題反問:

    「你現在情況如何?」

    『嗯,總之現在不是完全狀態。還有幾個調整尚未完成,與正義武裝相關的部分也似乎來不及,所以

明天的出擊算是露個臉吧。不過……最大的問題是來不及上漆之事。』

    「……上漆?」

    亞力士『嗯』了一聲。

    『正義的使者必須塗抹上比任何存在更加華麗的裝扮。以吾輩的場合來說,需要的是代表正義與自由

的藍色與紅色,以及閃耀的星星記號。』

    「……塗上那些以後,會有什麼不一樣嗎?」

    『正義必須是從外表就能夠讓人知道那是正義的存在才行。』

    亞力士說道:

    『為了讓眾多因為恐懼而顫抖的民眾,在見到吾輩身影的那一瞬間就領會到正義的到來,並半是覺得

這是命中註定而如釋重負。吾輩需要能夠辦到那點的外觀。』

    「那就是說……以人來說的話,就是全身式的緊身衣?」

    『正是,那是好東西。』

    詩乃的手輕輕搭在額頭上。總覺得自己周圍的常識最近正在扭曲。為什麼會這樣呢?她想著,是因為

時代逐漸改變了的關係嗎?她不管三七二十一的這樣說服自己。然後——

    「不過,一旦明天出擊以後,就等於是粉墨登場囉?」

    『嗯。老實說,以這個模樣打出正義的名號是沒有說服力的。明天還是以不露出真面目的造型出擊好

了。』

    亞力士這樣說:

    『不管怎樣,吾輩好想快點用這具軀體飛翔在天空中。』

    「……一直以來你不是已經飛過好多次了?」

    『No,接下來將不再有任何限制。和在概念空間內試飛、或是被赫吉大人帶去這個世界的戰亂區域進

行實戰測試時都不一樣。今後吾輩就可以在正義的信念下,以自由意志飛翔在這片唯一被遺留下來的遼闊

天空中了。』

    他吸了口氣。

    『吾輩必須感謝救了吾輩的那些人,尤其是龍美的母親……為了她見不到母親的遺憾,吾輩也必須要

用得來的些許生命做出回禮,以為了真正正義而飛翔的方式做為回報。』

    「誒,亞力士,我可以問一個問題嗎?」

    『是什麼問題呢?詩乃。』

    詩乃問他:

    「亞力士,你為何而戰?」

    『為了貫徹自己的正義。』

    「那、那麼……那個正義又是什麼?」

    這個問題得到一個強而有力的贊同聲。

    然後亞力士的回答來了。在從揚聲器中發出了一句『你知道嗎?』之後——

    『詩乃啊,吾輩所期望的正義是件單純的事。那就是讓世上的人民可以不用感受到吾輩所擁有的心情

,在吾輩的救助、鼓舞之下,人民自行改過向善……』

    他吸了口氣。

    『為了那個目標,吾輩將不惜一切努力與精神。』

    餘音繚繞的答覆,讓詩乃一下子仰起頭來。就像是那個聲音撼動著她的身子一樣。

    「…………」

    在片刻沉默過後,詩乃露出笑容說了聲:晅樣啊」,頭向下點去。

    「——亞力士,我也在想著類似的事唷。然後龍美跟大家一定也是。」

    跟著她對著眼下說了聲「加油吧」。

    在她的聲音落下處,工廠的空間底部,有個從照明下現出蒙嚨輪廓的巨大影子。

    在染著油污的運輸升降梯之上,有架擁有長長身軀的鋼鐵色機械。

    那是一架機龍。

    ●

    佐山等人的晚餐時間已經接近結束。

    雖然大家還有食慾,但是肉已經缺貨了。

    「但是儘管彈盡援絕,也還是有人死抓著手上的武器不放……」

    佐山看著不放開盤子的出雲與風見嘀咕。

    在他右邊的飛場點點頭又聳聳肩,於下方柴火火光的映照下這樣說:

    「爺爺他們以前也做過這種事吧?話說,你們知道護國課察覺到概念戰爭存在的理由嗎?」

    白天時看過資料的佐山知道。一旁的新莊望向他這邊,但佐山沒有把頭轉過去。

    佐山覺得這時候應該讓飛場來說,因為他比較熟悉那些事吧。

    然後風見歪起頭來。她戴上麻手套,一面打開裝了米的飯盒一面問:

    「有什麼讓他們察覺到的契機存在嗎?」

    「……你還要吃啊?那個飯盒——啊啊,我、我回答你的問題就是了!呃、那個,讓他們察覺到的原因

呢,就是護國課建造的地脈抽出設施一一遭到破壞的關係。認為它們是遭受人為破壞的護國課,派遣爺爺

去各地巡察。然後在他來到岡山的設施時,遇上了一個人。」

    他笑了笑。

    「——護國課顧問,齊格菲·索恩伯克。」

    「所以就……」

    「是的,索恩伯克翁身懷密令。他的工作是假裝協助護國課、監視護國課的技術、破壞掉會左右本國

地脈的設施……可是卻有怪事發生。連他沒有破壞的設施都在二僅之間遭到破壞,岡山的就是那種狀況。



    飛場抬起臉看著海。那個方向是四國,他的視線就那樣在海上兜了一圈以後又收回來。

    「但是索恩伯克翁對殺過來的爺爺既不追究也不辯解就打了起來,可是沒有分出勝負。他們都了解對

方的本事嘛,就算到現在,也是偶爾會用電話聯絡的交情。不過,當時突然有東西從天而降——就是武神

與機龍。」

    「記得那架武神應該就是佐山前天去領取的武神的原型機吧。」

    「是的。他們接收了已經沒有生命的武神與機龍,然後開始進行研究。在應用了地脈抽出技術以後,

首先就有了探測概念空間的能力——察覺到概念戰爭在這個L。w—G發動。其他G為了避免讓自己的G成為

戰場,多半都選擇這個消滅掉也無所謂的G當戰場。之後索恩伯克翁找到進人概念空間的方法,成功在概

念空間內搶到一些殘骸與裝備……這就是護國課的概念戰爭之始。」

    「那、那個啊。」

    在佐山另一邊發出聲音的人是新莊。

    「飛場老師有沒有跟你說過護國課有哪些成員——裡面有沒有姓新莊的人?」

    雖然這個問題聽起來是用平靜的語氣問出的,不過內容相當突兀。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在內容中感覺到

類似焦慮感情的關係,飛場一時之間沒做答覆。

    過了幾秒鐘以後,他才開口:

    「根據我聽來的,我只知道護國課領導人的助手是姓新莊沒錯,其他就不知道了。」

    「這樣啊……」

    「看來你似乎已經知道這件事了耶,那我可以反問一下嗎?」

    飛場的話讓佐山以外的眾人都皺起眉頭,但他沒有理會。

    「有時候我會聽到『軍隊』這個字眼,那是什麼?因為我只有在跟3rd—G戰鬥。」

    「是這個問題就簡單了。我們也未曾親眼目睹過,不過似乎是已消滅的幾個G的殘黨以9th—G為中心

整合起來,而且是比較新的組織——這只是我的猜測,不過我猜這個組織應該也是在十年前的概念活性化

時才完全組織化的吧。」

    佐山的話讓飛場點點頭說了聲「原來如此」。

    這次是佐山對垂下肩膀的他發問:

    「是不是有什麼令你在意的事?」

    「是的。我父親生前,是從事使用祖父從朋友那裡拿來的刀,消滅怪物的可疑工作……我猜整個剛的

『軍隊』多半也是他要消滅的對象吧。」

    他又說了聲「而且」,繼續說下去: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那個緣故的關係……這事我昨天曾經對風見學姐和出雲學長提過,我的義姐,美

樹姐大概就是在八年前左右失蹤的。所以我在猜,關於那件事,果然還是那個叫什麼『軍隊』的、或是和

他們差不多的人在背後搞的鬼吧。不,當然我並不是要把什麼事都推到『軍隊』身上去啦。」

    「確實在對『軍隊』行動與目標都一無所知的狀況下,最好是不要貿然動手。不過——至少可以肯定

,他們對全龍交涉意見很多的樣子。」

    根據聽來的消息,佐山知道他們最近動作頻繁了起來。再加上今天早上天沒亮時還對UCAT發動攻擊,

不過聽說被侵入者逃掉了——

    「飛場少年,我大膽的說一句,就算你打倒了3rd—G,恐怕你們也會有成為『軍隊』目標的可能性。



    「我想也是……很可能就連我們和你們像這樣在一起的事都已經被他們察覺了……就算我說跟你們不

是一夥的,他們應該也不會相信吧。」

    「那你要加入我們這邊嗎?」

    這個問題沒有得到回答,飛場只是很傷腦筋似的垂下眼一笑而已。

    所以佐山點點頭心想,沒必要催他做出回答。

    因此他再把話題拉回來,雙腿交疊在一起。

    「不過我也在思考,『軍隊』是什麼——他們在想些什麼呢?」

    「……咦?」

    「聽好,也要把這樣一個狀況納入考量,他們在從UCAT中樞奪取情報之後,已經可以生產武器等物品

了。猜猜當我們順利完成與3rd—G的交涉之後,他們會怎麼做?那代表我們將可以完全取得武神們的技術

——為了阻止此事,就不會是光在一旁坐視全龍交涉而已了。」

    佐山的話讓大家猛然拾起頭來。這件事讓他感到一絲竊喜,同時又對這份感覺本身——

    ……我在因為小孩子般的事感到高興耶。

    在這樣的想法中,佐山把自己的預測說出來:

    「……這次他們一定也會採取某些動作。如果他們是我們的敵人,就一定會。」

    ●

    有一面白堊之墻。

    那是面巨大的墻壁。沐浴在月光下染成藍白色的表面,上半部分有著窗子,下方則有扇巨大的門。用

窗子的大小換算,下半部的門大約有八層樓那麼高。

    窗子透著光亮,從裡面響著歌聲,而下方的巨大之門則形成對比似的,沒有任何聲音。

    那扇門是屬於往旁邊拉開式的門。在上方的緊急出口那裡,有個用來往下降的升降梯。

    在承受著月光的升降梯上,有個身穿白衣的黑髮女性。

    她壓著衣衫下擺避免被下降時的風吹起,同時以摻雜著笑意的聲音說:

    「京小姐,你到底是在搞些什麼東西呀?」

    在她一面這樣嘀咕一面看著倉敷夜景時,升降梯停了。

    升降機的扶手往一旁打開,控制台歪起頭,問她搭乘得是否舒適?所以京伸手輕輕拍拍控制台又摸了

摸它。

    「等我一下喔。」

    她有要調查的事。

    之前在吃晚餐的時候,亞玻倫並沒有到場。

    事情是這樣的,京有件事想要找他做確認。

    「……地下室真的有什麼存在嗎?」

    她一邊說著沒有問出的問題,一邊想著的,是她確信有地下室存在。上午茉伊拉2nd挺身救了她的時

候,手指著地板。

    茉伊拉2nd在那之後被送去修理。茉伊拉1st說只要把身體整個換掉就可以跟之前一樣,可是應該會需

要調整或出現一點差錯吧。

    不過茉伊拉3rd這樣說:

    「如果二姐復活,就不要擔心其他的,先誇獎她再說吧。」

    當時她點點頭說了聲「說的也是」,現在也在向前方踏出腳步之餘點點頭又說了聲:

    「說的也是。」

    她往前走,走向茉伊拉2nd所示的地底方向。

    要到那裡的途徑並不是位於大門另一頭的機庫。根據她白天時觀察到的,那個機庫裡面並沒有通往地

底下的通道,就算有——

    ……也有堤豐在監視著。

    而且——

    「茉伊拉2nd一開始時並不在機庫。如果她是從地底下過來的,應該是從外面繞過機庫過來。而且…

…機庫沒有後門,所以假設有通往地底的入口存在——」

    就是在建築物西側了。

    京加快腳步,同時心想,為何我要做這樣的事呢?

    只憑著之前一直愛理不理,又沒跟她說過話的自動人偶那裡得來的不確定情報。要說她手指的方向,

只是碰巧指向那裡也很合理。可是——

    「會不會並不是碰巧呢?」

    然後京回想起來,茉伊拉2nd在被壓扁前露出的那個笑容。

    ……光憑那個笑容,就可以抵消掉她之前愛理不理的態度了。

    走過轉角,應該就可以抵達建築物南側並排著花盆的地方了。以花為名的女僕們現在應該正在樓上打

掃吧,從上方傳來的歌聲就是證據。

    「大家都眾在一起,只有我一個人亂跑,這可不好耶。」

    她轉過轉角。

    跟著一個站在那裡的影子猛然躍入眼簾。

    「——你!」·

    那是她很熟悉的身影。

    「茉伊拉土st……」

    「是,京殿下。」

    茉伊拉1st微拉起裙子下擺行了一禮,然後面帶笑容看向京。

    「……您想要移駕到哪裡去呢?」

    「地底下囉。」

    「……對於瞞著我們移駕前去之事,是否有什麼解釋呢?」

    「沒。」

    京說出的話讓茉伊拉1st歪起頭。

    「為什麼您要那樣說呢?您可是在瞞著我們打探3rd—G的秘密喔。您難道不會內心有愧嗎?」

    京對這個問題回以一個反應。

    她「哈哈」地笑著說:

    「怎麼可能會有啊,茉伊拉1st。別再測試我了——我已經不再避忌在這裡採取些什麼行動了,我想

對3rd—G有更多的了解,所以除了個人隱私以外,不管哪裡我都要探一采、看一看。」

    「您改變心意了嗎?」

    「不,這是理所當然的權利。然後,如果你們認同我,我才更應該一聲不吭地這樣做……因為要是詢

問你們的意見,反而代表我並不相信你們嘛。如果彼此都信任對方,那麼即使有一方踏入了不該踏入的地

方,之後也可以在互信的基礎上這樣說——;晅件事就保密吧』。」

    她吸了口氣,踏前一步,拉近與茉伊拉1st的距離。

    「——如果這不是測試,就讓路。那裡有著我應該要知道的事。」

    「即使知道那件事以後,會帶來痛苦與恐怖也是嗎?」

    京這樣回答對方在她的步步逼近中丟出的問題:

    「如果那就是3rd—G的真面目,我是非得弄清楚不可的吧。比起會痛苦、會感到恐怖之類的事,先把

它搞清楚才是最重要的。」

    「——」

    「然後再去思考把那些痛苦和恐怖丟到一邊去的方法。雖然你沒說出來,不過我大致上也猜到了,

3rd—G是個比我聽來的故事中更加缺乏人道的地方對吧?所以你們反而才會那麼保護人類……但是,卻又

認為無法和Low—G共存對吧?」

    她站在茉伊拉1st面前。

    「雖然我是笨蛋,不過多少還猜得出來——但也因為是笨蛋,所以即使如此還是想試著和你們當朋友

。」

    在說著這些話之餘,京的內心發出「嗚哇」一聲。

    ……我竟說出了好像青年的主張之類的話。

    其實自己想表達的事,是更加簡單的東西吧。

    「讓開,茉伊拉1st,那裡有著我應該要知道的事。」

    在她說出這句話的一瞬間。

    京的身體突然晃起來。而且是外力造成,出乎本人意料之外的晃動。

    「!」

    眼前有個被布包起來、具有彈性之物壓在她臉頰上。背後也同樣有兩根像是具有彈性棒子的東西勾住

她的身體,把她向前扯去。

    她花了幾秒鐘的時間才領會到,自己正被茉伊拉1st緊緊地抱在懷中。

    「啊……喂,你、你這是在幹什麼啦!」

    「非常抱歉,京殿下,不過我把共通記憶關掉了,所以敬請安心。」

    「這跟敬請安心有個屁關係啊!」

    「這是我個人的任性。」

    她聽見茉伊拉1st的笑聲。

    「很抱歉這樣推給您,不過……我還是頭一次做出這樣的判斷。第一次覺得把自己的全權交由別人做

決定也不壞。」

    「啥?」

    茉伊拉1st這樣回答她的疑問詞:

    「由於我身任眾女僕之長,因此在決定我們要服侍的對象方面,我的判斷基準設定得很高——不過也

因為那個緣故,稍微產生了一點反動,那個……非常抱歉。」

    「……你這樣除了抱怨那個寶貝大少爺是個軟棒男之外,同時也是很色的發言耶。」

    「是、是這樣的嗎?不過,即使我會這樣判定手下那些女孩們,但我自己還是頭一次這樣,京殿下。

非常抱歉,請容許我再維持這個姿勢一小段時問喔。」

    那並不是徵求她同意的語氣。以茉伊拉1st而言,這是很稀有的事。

    ……她還真的是想這樣做啊?

    這模樣可不能給別人看到吧,京這樣想,同時開口:

    「哎,當帶頭的人也是挺辛苦的啦。」

    「感謝您的體諒。」
    在傳入耳中的笑聲裡,京感到自己被茉伊拉1st摟得更緊了。雖然茉伊拉1st的身體有些堅硬的部分—



    ……不過胸部還挺有料的耶。如果有模子,應該挺貴的吧……

    京心裡轉著輸了有的沒有的之類念頭,同時看向茉伊拉1st。而茉伊拉1st則垂下眼睫,露出仿似睡著

般的表情。這應該是代表如釋重負的判斷吧,京在心裡想著。

    不管是什麼人,就連小孩也都一樣,在安心的時候會露出的表情。

    ……如果這是她頭一次有這種心情。

    京想著茉伊拉1st活了幾千年的事,思索著在這種情況下該如何措辭。

    「不,其實呢,那個,怎麼說?」

    該怎麼說才好啊?不,比起言語,更重要的是態度。

    京把手伸向前,輕輕抱住茉伊拉1st的背。茉伊拉1st的身子微顫,京就當自己在哄小貓咪般撫摸她的

背。

    「你也吃了不少苦吧。」

    除了撫摸著她的背的左手以外,京的右手也按上茉伊拉的後腦。在覺得把手指插入濃密纖細的發絲中

是種太奢侈的行為之餘,還是摸著她的頭。

    「——要是你有累積了太多壓力的時候,不嫌棄的話,就來找我發洩撒嬌吧。不然你只會一直覺得很

疲憊的。」

    「……是。」

    茉伊拉1st點點頭,然後京感覺到她環在自己身後的手臂放鬆了力道。

    ……幾千年份量的發洩撒嬌,就只有這樣嗎?

    你會不會太壓抑自己啊?京差點這樣問出口,不過沒有問。因為要是那樣問茉伊拉1st,反而等於疏遠

了吧。所以京並沒有放開她,繼續撫摸著她的頭。

    「……那、那個,要是享受太久,會對不起我手下的那些女孩子們……」

    「我已經給她們名字了啊。你們則沒有從我這裡收到什麼東西吧?因為你們有茉伊拉這個名字。所以

這是我送給你的……那個,就當成蓄力攻擊好了。」

    「蓄力攻擊?」

    「就是先拚命按捺住,最後一口氣噴出來的狀況——我可不是在說下流的事喔。」

    聽到這句話,茉伊拉1st「咯咯」輕笑起來。然後力氣從她的體內抽離。

    所以兩個人就分開了。

    隔著一步的距離,茉伊拉1st已經恢復成平時的表情行了一禮。

    「讓您看到我丟人現眼的一面了。」

    「要這樣說的話,我根本就是一直在丟人現眼了吧——話說回來了。」

    京說道:

    「讓開,那裡有著我應該要知道的事。」

    「不行。」

    「……為什麼?」

    京皺起眉頭。而茉伊拉1st帶著一如平時的笑容開口:

    「——通往地底下的入口之門重達五百公斤。我等可以用重力控制打開它,但京殿下辦得到嗎?」

    第二十八章

    『面對的真相』

    要如何形容目光相對之事?

    不,該問的應該是接下來的事?

    因為眼神雖道盡一切卻無法化為言語

    ●

    在朦胧的昏暗中,有著淡淡的綠光。

    一個人影站在那前面。

    是京。

    這里是3rd—G的地下室內。發光的是放在中央的——

    「這就是所謂武神的遙控操縱器嗎?」

    她是順著這道光來到此地的。

    由茉伊拉1st開敔的地下室是間巨大的倉庫。還有包裝未拆的武神零件、自動人偶零件就那樣堆放在那里,其中也有上面寫著食料的東西。

    女僕們沒有使用那些食料,反而供應由他們從外面買來的東西,這件事所代表的意義,讓京有著更深一層的感觸。她說了聲「謝啦」再點點頭,重新打量起周遭。

    ……記得先前從入口往北看那邊都是一片黑暗耶。

    「要不要過去那邊看一下呢……」

    京走了起來。

    她的眼睛開始習慣黑暗。如果那里有什么東西存在,應該可以在絆倒、撞到前先發現。

    然后她發現了。

    「?」

    有某種東西倒在黑暗之中。是個巨大的影子。正當她這樣想的時候——

    「是武神嗎?」

    咕哝著問出這個問題的京加快腳步。

    先是三步並作兩步的腳步變成小跑步,跟著就跑了起來。

    把頭發往腦后撥去的京抵達獵物那里。那確實是武神,身覆藍白色裝甲板的武神。骨架很大,裝甲板也很厚,不過——

    「……這是怎樣?怎么看起來跟堤豐那么像啊……」

    再仔細一看,發現那架武神處于被一刀兩斷的狀態。

    倒地的身體部分有著從肩頭被斜劈而開的痕跡。為了確認傷勢,京繞到它的背后一看,看到那里有著被挖空的痕跡,某個部分被硬生生挖掉了。

    「為什么會有這樣的破銅爛鐵在這里?」

    京靠近它,探頭往破損部位里面看去。

    她的手按在裝甲板上,觀察著被挖空的地方。腦中回想著關于武神的記憶,記得以堤豐來說,那里是有著位于背部的操縱室之處。

    ……這就是說,它的駕駛艙被硬挖出去了啰?

    仔細看,發現被劈開的痕跡斜劃過挖痕下方,所以原本操作室所在的部位應該沒事。不過京之前已經學到了一些武神的相關知識。

    「記得武神的破損會反韻回操縱者身上……」

    既然它的身體被這么漂亮地一刀兩斷,它的操縱者應該也死了。那么——

    「……為何要特地把這個機體留在這里?」

    這時候觀察著破損部位的京感覺到一點不太對勁。

    ……咦?

    是什么呢?她想著,把那種不對勁的感覺直接化為言語。

    「好深。」

    是的,被挖空的洞異樣地深。

    拾起臉來的京再一次觀察起破損的部位。被挖出來的空洞大約深三公尺。之所以能夠知道有塊東西被整個挖掉,是因為內部骨骼的框架表面平整,如同鑄模的模子。

    至于在背部那里,果然也有著用來架住操縱室的框架。

    ;日部這邊也是挺突出的形狀吧……」

    仔細一看確實如此。武神的背部本身是種向后方突起的形狀。

    然后京想起堤豐的背。因為堤豐背后有翅膀,所以背部形狀不太明顯,不過應該也和這架一樣有突起。

    「……咦?」

    京又想起白天時的事。茉伊拉3rd說過,其他武神的駕駛艙都在保持原樣的狀態下裝上遙控操縱機組。

    從那些武神后方的狹窄通道上跑過去時所看到的——

    「應該沒有這么厚啊……?」

    忽地,一種奇妙的感覺來到胸內。

    是不安吧,京這樣想。因為有某種自己無法預測的東西位于眼前而產生的不安。

    這個想法讓她身子顫抖起來,京准備先退開一步再說。就在這個時候——

    「——?·」

    在離開的左手前端,藍白色的裝甲板有了反應。裝甲上一塊不大的面積微微凹陷,跟著又浮上來。京這才發現那是開關,跟著有光來到她左手本來按住的地方。

    裝甲板上跑出文字。綠色的文字是陌生的文字,但是她可以看得懂。

    『機體准備啟動』

    在跑出字的同時,藍白色的機體微震著。開始做出站起來的准備。

    新的字就像在跑啟動流程般跑出來,但內容卻是——

    『主駕駛:未待命:不啟動』

    這是當然的,因為沒有操縱室。

    但是字還是繼續跑著。在一度消失后又出現的新文字是——

    『常備副駕駛——』

    跑出來的名字讓京倒抽了一口氣·這個機體操縱室區塊會這么深的理由就在這里

    ……原來有兩個駕駛員!而且剛剛的名字是……!?

    但是字就跑到這里為止——

    『抹消』

    被轉換成這樣的字眼。

    「……喂!」

    京的叫聲也于事無補,字消失了。然后機體的震動也像得到撫慰般的消失。

    接著一切又回到黑暗之中。無聲也無音,什么都沒留下。

    京為了離眼前的白色機體遠點,在那片黑暗中后退一步。

    就在這個時候,后退的背部碰到什么東西。

    有人站在她的背后。

    「……!?」

    就在她緊張地繃緊身子肩頭用力的同時,從后方伸來的手按在她肩上。

    ●

    大海在月光下發出綿綿低語聲。

    在那片低語聲的邊緣,有兩個影子正踏著細碎的浪頭而行。

    一個是身穿襯衫與棉質休閒褲的身影,另一個是穿短袖襯衫與褲裙的長發身影。身穿棉質休閒褲的那人,把梳向腦后的頭發向上撥。

    「——新莊同學,你是第一次到海邊玩水吧?」

    新莊點點頭應了聲「嗯」。把涼鞋拿在手上的她,一下躲著打上沙灘的浪頭,一下又跟著退回海中的海水跑,然后有時候又故意陷足水中發出輕呼聲:

    「我是第一次這樣喔,佐山同學——嗚哇,都這么濕了!」

    佐山說了聲「我想也是」,點點頭,心里想著要把她剛剛的發言好好保存起來。

    一個大大的浪頭散掉,落到他們腳邊。被湧來的海水追逐的新莊發出輕笑聲,緊緊抱住了佐山的手臂不放。

    新莊往他手臂抱過來的動作沒有絲毫猶豫,所以佐山對大海產生一種感想。

    ……得要感謝大自然才行……

    然后佐山看向自己被新莊摟住的手臂,在他手中的是一大叠影印文件。

    再回過神來,發現新莊正看著他的眼睛。先前的喜色已經轉變成眼前平靜下來的一張臉。

    「那、那個啊,抱歉我光顧著一個人興奮了……你一直在思考著之前的事吧?」

    應了一聲「是啊」的佐山,回想起來的是在晚餐后自由時間舉辦的會議。他們包下一個男生帳篷聚在那里,把白天時收到的文件分給全龍交涉部隊主力。

    為了提防會議內容被外面的人聽去,這場會議以筆談為主,飛場也參加了。不過沒離開女生帳篷的美影沒有參加。

    「——大家果然各有看得懂與看不懂的資料呢。」

    「最看不懂資料的,應該是與其它G關聯不多的風見吧。希比蕾也沒說過話,不過看來她是把大部分的資料都掃過一遍了。」

    佐山在不使新莊手臂松開的狀況下,把文件轉到右手上翻頁。

    以手指與手腕的動作把那一頁折叠再攤開。

    「在護國課時代的戰爭初期,便已確定1st~8th等G的存在。9th與10th情報不足。至于5th與7th,由于前者是航空型機龍的世界,所以在開發出對應機器前,5th先保留,暫時不應付:7th則把這邊拒于門外,所以也還是先保留。」

    「然后護國課就把主力拿去應付1st到4th,還有6th與8th。」

    新莊看著他手上的資料。

    佐山停下腳步,為了能夠讓新莊看清楚,把資料換到右手,讓月光射在文字上。

    新莊笑著歎了口氣:

    「居然可以靠月光看到字耶,在秋川就只有偶爾才有可能了。」

    「這里一向是這樣,倒不如說……一般說來這里才是正常的吧。」

    新莊「嗯」一聲點了點頭,然后張口繼續讀下去:

    「一九四二年——護國課大代表,出云·全,中尉,二十七歲,負責6th—G。」

    技術部長,大城·宏昌,三十六歲,中尉,負責2nd—G。

    警備部長,飛場·龍徹,二十三歲,上士,負責3rd—G。

    特技部長,佐山·薰,二十五歲,中尉,負責4th—G。

    然后她的聲音變慢了:

    「特技副部長……新莊·要。二十四歲,准尉,負責8th—G……」

    接著是顧問,齊格菲·索恩伯克,二十七歲,中尉,負責L。w—G。

    再來是參謀的衣笠·天恭,六十四歲。他沒有負責應付任何一個G。

    「雖然各自給他們分派了職務,不過看起來幾乎都是把擁有專門能力的實戰隊直接派出去而已。少數精銳,就跟現在的我們一樣。」

    「自稱自贊啊……」

    「能夠對自己有著正確的評價是件好事啊,新莊同學。」

    說著他用手指翻過文件,寫在那里的是如同年表般的東西。

    那是新莊·要的8th—G相關記錄。原本應該是用手寫的,不過在一度資訊化以后,印出來的文字就缺乏個性了。

    但是這份文件依然是重要的情報。寫在上面的報告,指出8th—G的生物們擁有不同于這個世界的身體組織與結構,怎么看都與石頭沒兩樣。

    「看來8th好像是個和平的G耶,感覺挺意外……」

    「如果以生物而言的時間規模不一樣,那么參戰的方式當然也就應該會有所不同吧。在以人為主體的G和以石頭為主體的G中,后者幾乎不得不在大多數的時間中成為旁觀者——根據記錄中所述,以植物為主體的4th—G也一樣,就算不到Low—G的地步,這兩個G也不會被其他G視為主要競爭對手,總之是被當成到概念戰爭后期再應付就好的對象。」

    「所以這位新莊前輩與佐山同學的祖父,反而有意圖地接近4th、8th,借此弄清楚概念戰爭的實情了吧。」

    回想起祖父當時的記錄內容,讓佐山感到左胸絞痛起來。但是現在他右手上拿著文件,左臂被新莊占據。忍著點吧,他這樣想,吸了一大口氣:

    「真是與祖父不搭調的光景。他說什么4th—G是由三個環狀土地交錯在一起的世界,中心有著太陽,在環狀土地內壁上有著流動的河川。那個老頭子該不會是作夢看到的吧?」

    「但確實是存在的喔,一定……剛剛有寫過的吧,說是佐山同學的祖父,為了配合最大的問題所在,也就是那一邊的時間,與那里的代表木龍穆可奇交談,可是耗費了好大的一番工夫呢。」

    苦笑。

    「說光是等待一個回答就要好幾個小時也不稀奇,所以后來發生高速型植物的進化。」

    「肯定是因為當時的反動讓那只猴子變成急性子。不過,很可惜的,情報全都僅止于護國課時代而已,實在令人遺憾。」

    「嗯,也不知道新莊·要后來怎么樣了……」

    新莊伸手翻著文件。

    8th—G的文件到一半就結束了,在那里寫著這樣的內容。

    「四五年七月二十一日,交由佐山·薰進行后續調查嗎?」

    「似乎是身體不適的樣子——在4th—G的調查文件那邊這樣寫著。為代理七月二十五日入院靜養的新莊·要,也接下負責調查8th—G一職。」

    「那兩個人的交情很好嗎?」

    「很難講吧,不過,這位新莊·要應該就是新莊同學的祖父或什么人吧。」

    「那就不清楚了。」

    新莊以認真的表情這樣說,就像在說服自己般。

    「……還是不要過于期待比較好,新莊是個挺常見的姓嘛。而且啊,這又是六十多年以前的事了耶。既然在一九四二年時二十四歲的話,如果現在還活著,那差不多八十七歲了耶?在我出生的時候大概七十歲左右……中間都可以隔兩代了。」

    「這中間只要有一代生的是女兒,后代就不會姓新莊了嗎?」

    「思……所以我以前每次看到新莊這個姓的時候,最后都是空歡喜一場。」

    新莊說了聲「而且」,繼續說下去:

    「不知道這個人后來怎么樣了。這上面寫著生病靜養了……不過就算這個人待過護國課,也沒待過UCAT的吧?所以,說不定早就因病——」

    「就算曾經有過那種事,你現在人也在這里,新莊同學。」

    他說的話讓新莊身子一顫。

    對著轉過來的視線與垂下的雙眉,佐山發出直接了當的對白:

    「不管會發生什么事、不管沒有了什么,我都會看好你的,所以放心吧。」

    「……嗯。」

    新莊垂下頭去,過了一會兒以后突然——

    「啊——佐、佐山同學!」

    發出慌張的聲音,手伸過來按住他的左胸。佐山感受著她手指貼上來的感覺。

    「新莊同學,怎么了?竟突然做起揉乳式的心髒按摩?要做就要更加大膽且纖細的做!」

    「怎么一下子把話題三級跳跳到那么遠的地方啊!那、那個啊,我們一直都在談你爺爺的事,所以你的左胸現在會痛嗎?」

    佐山無視于疼痛。然后——

    「沒事啊——一點問題都沒有。」

    「不行啦,我不想佐山同學會痛啊。」

    「……我有種感覺,你最近是不是完全都沒在聽我說話啊?」

    新莊「咦?」一聲歪起頭來,忽地像是在思考起他所說的話看向天空。過了一會兒以后——

    「我、我們是彼此彼此啦。」

    然后吸了一大口氣。環顧周遭,確認除了他們以外沒有任何人在場。

    「怎么了嗎?新莊同學。」·

    「啊、嗯……有種我們真是來到了好遠的地方的感覺。」

    「確實……差不多已經走到與帳篷正好相反的位置上了吧。」

    遠方的光影並不是屬于四國方向的燈火。北方可見的是——

    「那就是兒島半島,燈光井然有序的是水島的聯合工廠一帶吧。然后那一邊,看起來像是一直線連往島上的燈光是屬于濑戶大橋的吧。是特意安排成白天時看不到,到晚上才會因為燈光成形的配置嗎?」

    「應該是……」

    因為感覺到看向他所指方向的新莊語氣似乎有點興致缺缺的樣子,所以佐山問道:

    「——你是不是有什么話想說?」

    「咦?啊、嗯。」

    新莊微微環抱起自己穿著襯衫的身體,再一次打量周遭。

    「……只此一次,下不為例喔?你剛剛說,會看好我的對吧?」

    說著新莊轉開眼睛。

    然后緩緩的松開手,抓住自己的衣服。

    在下一個瞬間,褲裙滑落到她腳下的沙灘上。

    羞紅著雙頰的新莊看著他這邊,但她的手卻在解開襯衫袖口的鈕扣。

    「不過我並不是因為你那句話才這樣做的……你願意看著我嗎?」

    在話聲中,白色的襯衫從新莊肩頭向下滑落。

    ●

    月夜下,有座巨大的白垩建築物。

    在它南側的牆壁上投射著三個人影。從輪廓看來都是女性,以一對二相對而站的形式映在那里。

    一個身穿紅色套裝的女性看著前方。眯成一條線的眼睛透著寒意,直射向站在她前面兩人中身穿女僕服裝的金發女性。開啟塗著紅色口紅的雙唇:

    「茉伊拉1st,你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嗎?下面是有許多機密物品的地方。讓外人進入……」

    「是的,我知道,蓋吉司大人。可是——我只是遵照京殿下的希望。」

    蓋吉司說了聲「既然如此」看向右方,站在榮伊拉1st旁邊的黑發女性,月讀·京。

    視線一對上,京就皺起眉頭直瞪向她這邊。

    ……京應該知道自己的戰斗能力比不上我才對。

    雖然覺得無法理解,但是以戰斗型自動人偶來說,卻是令她欣賞的態度。

    然而蓋吉司並沒有把那份好感形諸于外,對茉伊拉1st說:

    「——你剛剛所說的話,是指那個月讀·京要對你的行動負責任嗎?」

    「不。」

    茉伊拉1st馬上一口否定,使得京慌張地轉頭看向她。但是在京以抗議的表情想要開口說些什么以前,茉伊拉1st已經笑著把話說出口了:

    「我的判斷是出于自我意志,我是自願協助京殿下——為了我自己。」

    「……也就是說,你已經有特定的主人啰?幾千年來一心三思尋找著服侍對象的茉伊拉長女,這就認了只相處過幾天的女人當主人,是嗎?」

    「——是的。」

    回答的表情是絕對的笑容。看到她的表情,蓋吉司察覺到一件事。這代表制造出那個表情的機能已經常態化了吧。蓋吉司思考著這個現象的理由——

    ……啊啊。

    「茉伊拉1st,你已經處于與亞玻倫殿下的3rd—G不同的立場上了,是嗎?」

    在話聲中,蓋吉司從套裝下擺抽出劍。

    京反射式的動起來擋在茉伊拉1st前面,雙手微張。

    「混帳東西!你們是自己人吧!」

    蓋吉司皺起眉看著京。

    「那又怎么樣?迷失目標的機械不是報廢掉、就是送到博物館陳列展覽,這是理所當然之事。還有,茉伊拉,為什么你沒有擋在這個女人前面?如果你把她當成主人,保護她就該是你的職責了吧?」

    「是的。但是……因為京殿下擋在我前面讓我好開心。」

    「自動人偶不存在開心這個判斷。」

    「——但是,可以利用賦予關聯性的方式辦到喔……自動人偶是機械,不過我現在明白,為了常伴主人身邊,由主人好好愛護使用、引出新功能才是有意義的。然后只要把面露出笑容、或是確認主人存在的行為與『開心』賦予關聯就可以了。」

    不變的微笑在她臉上。

    「然后不斷如此累積下去,就會對主人信賴率上升、常保開心狀態了吧。」

    「也就是說,你剛剛抱住我是要因為信賴率計量表破表啰……」

    「說、說好不提那個的啦!京殿下。」

    茉伊拉1st的雙手從后方搭在京的肩膀上這樣說:

    「好啦,現在換我了。十分感謝您的一片心意,京殿下,這就已經足夠了——接下來由我對付她!」

    蓋吉司看到京說著「這樣啊」退到一旁,然后以苦悶的表情看向這邊。

    「別用那種眼神看我。她都這樣說了,我除了由著她還能怎樣?」

    「您羨慕嗎?蓋吉司大人。」

    「我沒有那類感情。而且,自從亞玻倫殿下在五年前醒來之后,就一直很愛護我們。我沒有不滿。」

    「但是,亞玻倫殿下也沒有給過我們任何回應——蓋吉司大人難道不想解開施加在亞玻倫大人身上的咒縛嗎?」

    「別提那件事,茉伊拉1st!」

    茉伊拉1st說的話讓蓋吉司反射式的一吼。但是——

    「沒用的,京殿下已經自己領會到亞玻倫殿下身上的謎了。」

    心想著「不會吧」的蓋吉司,聽到眼前京的話聲響起:

    「堤豐和那架地底下的武神……與那個寶貝大少爺無法離開這里的事有關吧?」

    京吸了口氣,抓抓頭。

    「上午看到堤豐背部的時候,我在操縱室的控制盤上看到了一個名字……阿爾忒彌斯,上面寫著這個名字。可是呢,在我心中認定是阿爾忒彌斯的那個家伙,怎么看都像是個孤魂野鬼,在這座建築物中晃蕩著。我不相信她那個樣子能夠操縱堤豐,而且——地底下那架武神也有控制盤,阿爾忒彌斯做為副駕駛留名在那里。」

    「那又……怎么樣?」

    「我哪知啊,我的腦筋可沒好到可以馬上找出答案的地步……不過我卻知道下面的武神與堤豐可以在阿爾忒彌斯這個名字上找到共通點。然后堤豐——有個古怪的地方。」

    她環抱起雙臂看向這邊。

    「在茉伊拉2nd被壓扁的時候,我重新觀察過堤豐才注意到的。今天呢,是在修理堤豐。修理的部位是額頭與右臂……和昨天亞玻倫從山崖上掉下去時受傷的地方一樣耶?這是怎么回事呢?」

    這個問題的答案只有一個。

    「——」

    蓋吉司動了。

    危險,她的意識機能如此判斷。3rd—G有秘密存在。

    ……為了3rd—G的存續,絕對需要保守的秘密!

    一旦秘密公諸于世,由他們這些自動人偶服侍的3rd—G磐石就會搖搖欲墜。

    「我就讓你知道了解太多的人會有什么下場!」

    攻擊是直線式的雷霆一擊。破風而去,劃破昏暗夜色的一道銀線直射向目標。

    「!」

    但是伴著攻擊響起的聲音並不是插肉斷骨之聲。

    而是金屬音。

    然后蓋吉司領悟到那是自己手中的劍齊中折斷的聲音。

    為何會這樣?這個疑問的答案就在眼前。

    在她與京她們之間的地面上,插著一個東西。那個東西是——

    「我的劍……」

    一個粗豪的男性嗓音接續她的話:

    「忘了嗎?你對Low—G那幫人說過的吧?只要他們能夠把這把劍插在他們心目中的基地所在位置,你就可以跟他們談談。」

    身后傳來兩個動靜。

    「艾格伊奧……」

    「有茉伊拉3rd也在的唷~」

    「……你們這是想怎樣?」

    「那個啊,我才想問哩。」

    回應蓋吉司的人是京,她聳聳肩。

    「怎么說,我大概也猜得出來那個寶貝大少爺死抱著什么東西不放……是那樣沒錯吧?所以說到底是怎樣?地底下的武神和堤豐,是靠什么力量束縛住那笨蛋的?」

    「為什么有告訴你這種事的必要……」

    「如果那是亞玻倫殿下也隱隱期望著的又如何呢?蓋吉司大人。」

    相對于皺起眉頭說了聲「什么?」的蓋吉司,茉伊拉1st則點了點頭。

    「昨天我們看到久違的一幕·看到亞玻倫殿下對著京殿下大吼、展現出強烈感情波動的一幕。我們已經有多久沒看過亞玻倫殿下,像那樣在激動情緒的推動下釋放感情了呢?算來……在五年前殿下醒來、離開堤豐后就沒有了吧——而那正是我們在這五年中一直做不到的事。」

    「讓主人不悅地吼叫那種事,做不到才好!」

    但是茉伊拉1st以平靜的笑容說:

    「很遺憾,蓋吉司大人。亞玻倫殿下他啊,在跟京殿下吵過后……笑了喔。那並不是我們在這五年中所見的笑法,而是與3rd—G尚未在概念戰爭中陷入苦戰前相同的笑容……我是如此判斷的。」

    自動人偶不會說假話。既然如此——

    ……這就代表,亞玻倫殿下從這個女人身上回想起我們無法令他產生的感情嗎?

    「為什么你可以辦得到那種事……能夠從亞玻倫殿下身上引出笑容……」

    被蓋吉司這樣一問,京也走上前來一步。

    她皺著眉頭,站在蓋吉司面前,脖子向前傾。

    「引出笑容?那是什么意思?」

    「你沒發現到?都已經和亞玻倫殿下爭吵過、笑過了——我們都已經花了五年的時間,卻還是無法得到亞玻倫殿下自然的笑容。雖然殿下總是面帶笑容,但是我們卻可以從他臉部肌肉的動作模式知道,那是沒有活力、徒具型式的笑容。」

    「那是因為你的服務太差勁吧?像是太多讓人看了想皺眉頭的服務,當然就笑不出來了吧?」

    「那個,京殿下,那方面是我們的工作,所以……」

    京對茉伊拉1st說「抱歉抱歉」,然后以抿著嘴角的一張臉又往蓋吉司這邊踏近。

    距離已經拉得極近。要是她現在拔劍出手,周圍的其他人根本來不及阻止。但是在那樣做之前,她還有想要知道的事。

    「我問你,人類……亞玻倫殿下為何能夠得到表情?」

    「那很簡單啊——一定是因為被接連好幾下頭槌打到腦袋接錯線了。」

    「——你!」

    就在她手伸向背后探入套裝下擺時。

    蓋吉司的視覺確認到京已經做出身子后仰的姿勢。緊接著——

    「你也欠槌!」

    一記頭槌直砸向她額頭。

    完全出乎意料的一擊。由于尚未切換到戰斗用機動模式,因此只能靠肌膚的防護皮膜與骨骼擋下這一擊。不過光靠防護皮膜無法完全吸收掉震動——

    「……!」

    人工頭腦受到的震動,讓她的意識做出危險這個判斷。因為受到震動擾亂,頭腦所下的命令無法順利傳達到全身的神經系統,產生暫時性的斷線現象。雖然只斷了一瞬間,但是在那刹那間,她全身都動彈不得。

    膝蓋像整個軟掉般的彎下去。

    在下一個瞬間,全身的線路又接上了,視覺、聽覺、觸覺全都恢復了,但是——

    「啊……」

    她的后頸已經被京按住,然后京用空著的那只左手按住自己額頭。

    「挨了好幾下這玩意還笑得出來的那個寶貝大少爺也算是號大人物——告訴我吧,蓋吉司,那個寶貝大少爺的秘密是什么?」

    「為何……為何你會在意那種事?」

    「也沒有什么了不起的理由啦。」

    京略微轉開了視線,跟著就因為從一旁探頭過來張望的茉伊拉1st而慌張起來。

    「啊,沒啦,什么都沒有。就是說……苴(實算有啦……那個啊……」

    「是哪個呢?」

    「啊……就是那個寶貝大少爺眼睛的顏色吧?黃色。那個堤豐的眼睛有時候也會是那個顏色,對吧?」

    「……啊,對。雖然都是很短的時間。」

    蓋吉司這樣一說,京就表露出一個態度。

    如釋重負的態度。肩頭垂下,吐了口氣,然后看著大家。

    「聽好了,不准告訴別人喔?我啊,要坦白說的話,雖然我也不太清楚是為什么,不過我有種感覺,那個眼珠的顏色對我來說可能是非常重要的。」

    「什么意思?如果眼珠想要顏色,給瞳孔調色——嗚哇!大姐好狠!!」

    目送著茉伊拉3rd被拖走以后,京又看向蓋吉司。

    她先說了聲「那個啊」當開場白。

    「那個寶貝大少爺的眼睛,原本就一直都是那樣的嗎?那種……無力的眼神。」

    「不,是在3rd—G陷入苦戰,大家開始武神化——變得只剩亞玻倫殿下一個人之后。」

    「這樣啊……那在之前是怎么樣的?我是說那個笨蛋。」

    「是位強大的人。溫柔、有王者資質的人。但是……那樣的殿下卻中途殡落了。」

    「為什么?」

    「因為被殺了。被叛徒的女兒、以及你們G的人……下面的武神就是當時的遺物。」

    「亂七八糟,誰聽得懂啊……亞玻倫被殺了?那個笨蛋不是活得好好的嗎?」

    蓋吉司沒有回應。京又說了聲「不過」。

    「……也就是說,那就是咒縛了吧?他因為某種力量活下來,同時也被那種力量困住?被某種操縱著堤豐,讓那個笨蛋無法離開這里的力量困住!」

    那會是——

    「阿爾忒彌斯嗎!?」

    在京喊出這個名字的瞬間,一個聲音傳來。也可以說是大氣震動般的一種低吟聲。

    「機庫的門……」

    蓋吉司順著艾格伊奧的話聲轉過頭看去,看到東邊的森林被照得亮了起來。機庫之門正在開啟,然后從光中現身的是——

    「阿爾忒彌斯!」

    就跟京叫出來的一樣,一個發光的女性走到外面來。

    她宛如慢舞般緩緩轉動著身子,飄浮在機庫前的草叢上。

    以一臉泫然欲泣的表情,雙臂抱住自己身子,發絲隨風搖蕩,然后仰望著天空。

    在那里有著月亮。

    阿爾忒彌斯張口。形似呐喊、形似悲鳴。但發出聲音的是——

    響亮的悲鳴聲從機庫中響起,白色的巨大身軀像是在追逐著那個聲音而出般現身。

    是堤豐。

    在屏氣凝神的眾人面前,堤豐在阿爾忒彌斯身后站定。

    有著六片翅膀的白色武神把手伸向阿爾忒彌斯,用手掌托起她。

    看著天空的巨人,眼睛是藍白色的。它用那對眼睛仰望浮著月亮的夜空。

    堤豐讓阿爾忒彌斯來到它肩上,更進一步的咆哮。

    「———!」

    在鋼鐵的沉重聲音中,白色的巨大身軀往空中飛起。

    跟著當頭砸下的是爆音與爆風。

    聲勢洶洶的狂風讓蓋吉司以手遮眼。不過她還是看到了,在風中手仍然按在她后頸上的京仰望著夜空。

    在片片雜草被風卷起飛舞的天空中,現在已經只看得到月亮而已了。

    京張口:

    「亞玻倫現在在那架堤豐里面嗎?」

    蓋吉司需要幾秒钟的時間,才判斷出這個在風中發出的問題是針對自己發問的。

    但是在她還沒有來得及回答以前,京的問題又來了:

    「他在那上面吧?蓋吉司。」

    「為何?」

    「什么為何?你在說什么?現在是在雞同鴨講就對了?」

    「誰理你啊。回答我,人類——為何你會那么重視堤豐?」

    京「啊啊」一聲,一面仰望夜空一面咕哝著:

    「——我以前也是很強的喔,和亞玻倫一樣強吧。然后我最近才知道——其實我以前也有以前的弱,現在也有現在的強。讓我察覺到這點的起跑點,就是它那眼珠的顏色啰。」

    京又是「啊啊」一聲點點頭。說著「原來是這么回事啊」,手放開蓋古司的后頸。

    「所以我才那么在意那對眼睛——想知道有沒有能夠幫上忙的地方,反正是沒事找事啦。」

    「——」

    蓋吉司有種想法。

    ……直(不甘心。

    就跟茉伊拉1st說的一樣,京說的話正在為她自己的希望賦予關聯性。

    雖然不知道京本身有沒有察覺到,不過她對亞玻倫的評價,與她對自己做出的評價定位在同一處。

    那就等于表示京與亞玻倫有對等之處。

    「人與人之間的遠近,與G、或是來往時間長短什么的都沒有關系是嗎……?京,你……」

    這個問題並沒有讓京轉回視線,所以蓋吉司也站了起來。站到京身旁,與她並肩而立——

    「走吧。」

    「怎么突然冒出這句?走去哪里啊笨蛋。」

    「去追堤豐。反正當堤豐失控的時候,制止它本來就是我們百臂巨人的職責。就順便也把一切向你公開吧,所以跟我們走。然后——」

    蓋吉司點點頭。

    「如果到時候你還是想設法幫忙,我就相信你吧!」

    ●

    黑發在月光下舞動著。

    令黑色舞動起來的,是身穿白色泳裝戲水的一名少女。

    她用手撥著及膝拍來的海浪,緩緩轉動身子與浪花嬉戲。一頭黑發隨著她的動作晃動,化為影子的飛沬掛在包住她胸部與下腹處的白色布料以及肌膚上。

    然后她發出的聲音是蘊含著訝異與喜悅的聲音:

    「啊哈——果然到晚上以后水底就好冷呢,佐山同學。」

    在轉頭望去的視線另一頭,有著一位坐在沙灘上的少年,佐山。

    把貘放在頭上的他旁邊,凌亂地堆著新莊脫下來的衣服。

    他以屈起一膝而坐的姿勢看著新莊這邊。

    「海邊好玩嗎?新莊同學。」

    「嗯,來對了。」

    新莊往水中倒下。但是在背部撞上水面以前,一個浪頭已經搶先兜頭打下,讓她沉入意料之外的冰冷與海水壓力之中。

    「——哇!」

    她連忙站了起來,把有些濕的頭發往上撥。

    好丟臉啊,她一面這樣想,一面看向佐山那邊。為了展現肢體般微微張開雙手。

    「……我穿這樣適合嗎?不過我自己覺得都是白色的,和裝甲服以及內衣應該沒兩樣吧。」

    「放心吧新莊同學,因為泳裝在分類上已經是另一種類型了——很適合。」

    「要是你沒有加上奇怪的注釋,我就會開心至極了……」

    新莊感到有些困擾似的微抱住自己身體。會感到有些冷,是因為泡過水的關系。

    ……泡在水里面反而不會覺得冷……

    真是不可思議,在這樣的想法中,她以手掬波,破碎的水交纏在她手上。

    「波浪給我一種超級不可思議的感覺呢,佐山同學……它的原理是什么呢?」

    「是潮流或風推動水,不斷重復那個過程,形成連綿不斷的波浪。」

    「意外地缺乏情調的說法耶……」

    但是比起他所說的內容,馬上就給了回答這件事本身更讓新莊會心一笑。

    那個笑容引來佐山的發問。他一面把貘的脖子以下埋入沙灘中一面問:

    「我說了什么奇怪的話嗎?」

    「沒有。只是覺得要說起來,佐山同學就是這種人呢。」

    「我只會對新莊同學這樣大張旗鼓的回應。」

    「謝謝……可是,不可以只對我這樣喔。」

    新莊眯起眼睛說道:

    「我要說些不是出自于本心的話啰——就算我不在了,我希望佐山同學還是要繼續全龍交涉、繼續大放厥詞,不然我會不高興的。」

    「烏鴉嘴……這種話最好少說。」


    「為什么?1st—G應該並沒有言語會成真的言靈概念吧?」

    「可是我的母親卻在說過要去見重要的人以后,就自己一個人跑去找那個人了。」

    沐浴在月光下的他,臉色看來發白。

    但是新莊的眼睛在看的卻是佐山按上左胸的右手。

    ……啊!

    新莊領悟到自己的話往她沒有預料到的方向走去了。

    她連忙走向佐山的方向。為了在月光下握起他的手,彼此凝視著對方的臉;為了在說話以前,先行避免彼此會錯意。

    但是被波浪沖刷的水下沙灘很難走,退回大海的浪潮又拖慢她的腳步。

    她還沒走過去,佐山的話已經來了:

    「……自動人偶的四號,也定義了自己的死亡條件,在達成條件時死去。」

    手一直按在左胸上的佐山低語:

    「明明就沒有什么言靈的概念。」

    「那是——」

    錯的啦,新莊隔著浪水想要這樣說。雖然她不知道佐山母親的狀況,但是在四號這件事情上,佐山的想法——

    「一定是錯的啦。佐山同學,不可以自己一個人把什么事都扛……啊!」

    往后退的海水掏空腳下,新莊往前一摔。

    雖然水深才及膝而已,但是她卻因為打來的海水整個沉到水中。陷在水底的手指、手肘、膝頭周圍帶著溫意的水與沙往屁股的方向流走,有種癢癢的感覺。

    她連忙直起身子,坐在水下的沙中。

    「——哈!」

    吐出進入口中的海水。雖然眼睛也進了水,但是用手去擦也沒有意義。在甩發兩三次弄得水花四濺時,新的浪頭又從腰部位置往后退去。

    然后在抬起臉,打開眼簾的時候。

    新莊這才發現佐山正站在她身前。

    ……啊!

    她抬頭看向穿著鞋子人海,小腿沒入水中的佐山。他一如平時面無表情,把貘放在頭上。

    「你沒事吧,新莊同學。沙灘上也有碎石與貝殼,有沒有哪里割傷了?」

    「我、我是沒事,可是佐山同學,你的褲子和鞋子……」

    「不用管那些。」

    他微吸了口氣。

    「我才剛說完奇怪的話,要是你這就出了什么事,那才糟糕。」

    新莊領悟到他話中的意思。

    ……對佐山同學來說,他母親與四號的存在是很巨大的吧。

    就算叫他別再想那些了,想來他也不可能馬上辦得到。

    所以新莊伸出手。伸向他那總是按向左胸的右手。

    抓住后,輕輕地拉過來。

    「我們要一直在一起喔。」

    在反應到來前,需要用掉幾秒钟的時間。不過,佐山確實是點了點頭。

    他面無表情的一張臉變成帶著淺笑,這樣說道:

    「只說一次,就只能夠把剛剛說的話抵銷掉而已喔?新莊同學。」

    「那、那我就說兩次啰——我們要一直在一起。有必要的話,要我說三次、四次都行。」

    佐山點點頭說了聲「這樣啊」,牽著她的手把她拉起來。

    他打量著她濕漉漉身體的動作,應該是在檢查她有沒有受傷吧。她在感謝的心情中向背后看去。

    位于那里的是岡山之光。如果佐山說的沒錯,那么更后面的就是濑戶大橋之光,然后點點相連的燈光應該還會綿延到更遠、更遠的地方吧。

    「……佐山同學的父母,也曾經從關西大地震中守護過那個城市的燈光吧?」

    「與其說是守護,不如說是遺留下來吧。或者也有可能是甚至連那點都辦不到。」

    佐山一面緩緩地呼吸,一面也看向她所注視的方向。

    「只能肯定我父母確實是IAI的人,似乎也是UCAT的人。老實說,我對于自己幾乎想不起當時的事感到很不滿。是因為當時出了太多事,讓我有很強的抗拒感吧。不過……記得父親跟祖父不同,是個斯文人。」

    「…………」

    「一九九五年的關西大地震是一切的分界。」

    然后佐山繼續說下去:

    「根據老人家的說法,震央是在巴別塔。注入這個世界一切負面概念的遺跡之塔。那一晚,我父母在召集令下前去救災,只有父親沒回來。母親只說父親被二次災難波及。實際上……其實並不知道當時發生了什么事。」

    「……咦?」

    當她一對佐山所說的話表示疑問,他就點了點頭。

    「白天時我說過的吧?關于關西大地震的事還有許多未解之謎。我所說的就是這個意思……關西大地震的原因已經弄清楚了——但是,負面概念活性化的原因是什么就還是個謎。」

    「那、那會不會是碰巧,或是發生過什么我們還不知道的事呢?」

    「是的,比方說『軍隊』或是其前身的組織曾經介入其中之類的。」

    ●

    佐山的話讓新莊倒抽了一口氣。

    ……有「軍隊」或是類似的組織介入?

    如果負面概念的活性化是某些組織人為造成的——

    「……那就是說,是對立的組織使負面概念活性化,目的則可能是要消滅這個Low—G?」

    當時在那里應該曾經有過戰斗,然后負面概念沒有完全活性化就表示——

    「是佐山同學的父親他們阻止了那件事?」

    「無法確定,情報還不夠——就算真的有那樣的組織存在、曾經有過戰斗、在巴別塔周圍發生過什么事,但是——」

    「但是?」

    「我就提供一個有趣的情報吧。我的父親在最后那晚說要去IAI工作,跟母親一起出門,然后在天還沒亮時因為地震出動后就那樣過世——也就是說在那天晚上,我的父母在大地震發生前就被召集到UCAT去了。」

    他吸了口氣,右手按上左胸。

    「我很想查查紀錄……看看死在二次災害中的那些人,在UCAT從事的是什么工作。如果他們都是些具有實戰能力的人,那么他們在地震發生前不久就被召集起來的理由會是什么呢?當然,也是有碰巧他們全都值夜班的可能就是。」

    「這只是……推測吧。難不成十年前UCAT和反對勢力曾經有過決戰?」

    他「嗯」一聲垂下眼這樣說:

    「果然還是情報不足。無論是要肯定這個說法、還是否定的——而且話說回來,要是這個推測是正確的,那就沒有比這件事更加屈辱的事了。」

    「為什么是屈辱?」

    這個問題讓他睜大了眼睛看著她,以認真的口氣說:

    「因為那樣一來,我從事全龍交涉,就會變成是在幫決戰時沒能完全阻止負面概念活性化的父母擦屁股。而且,如果真有那場決戰,也就等于真有企圖消滅L。w—G的人存在——我就是想要用交涉讓那些人屈服。」

    「……聽起來像是腦袋在往追求某種過激的方向走去耶。」

    「嗯。只是,這是推測啊,新莊同學·我們接下來要探究的就是真相了。我希望能夠避免發生被妄想擄獲,在目睹真相時卻大失所望的狀況。這是因為我很清楚,雖然世界是我的東西,但是擺在那里的真相卻未必會如我所願——所以我才更想讓它們照我的心意行事。」

    他歎了一口氣。

    「不管怎樣……父親依然是在我不知道發生什么事的狀況下過世,母親在那之后變得悶悶不樂。」

    新莊盯著說出這幾句話的佐山。

    佐山的視線正好也在這時候垂下,原本望著大海另一頭燈光的眼睛收回這邊。

    所以新莊的視線與他對上。她的心中只有一個想法,不管佐山要面對的是什么樣的過去——

    ……我都會陪在他身邊的。

    「嗯,沒問題的……因為我會看好佐山同學,就像佐山同學會看好我一樣,我會努力的。」

    她並沒有把「努力到不輸給你母親他們的程度」這話說出口。所以新莊對著眼前那張面無表情的臉,另外找話說。以他現在的情緒,已經不會再吐露更多了——

    「如果你哪一天想說,要說給我聽喔?把你的事……」

    佐山確實是做了個微微躬身示意的動作,然后毫無猶疑地把手攬到新莊身后。在濕漉漉的背部肌膚被襯衫布料染得更濕的觸感中,她的心跳加快。

    「啊,佐山同學……!我身體是濕的耶!」

    「你不是要一直跟我在一起嗎?」

    在她還來不及回答以前,他的唇已經貼在她額頭上。過了一會兒以后,他伸舌舔著她的額,雙唇向下移。

    把垂眸的眼下、口中的海水拭去,而且沒有不舒服的感覺。

    在「呼」地吐了口氣后,佐山這樣說:

    「……今天的新莊同學是有著野性味道的鹹味呢,還有穿的是沾水后透明的料子也棒極了。」

    「不要用奇怪的詞匯來形容啦……還有透明是怎么回事啊!」

    她連忙在他的臂彎中把身子后仰看向胸部。

    事實是明擺著的。在雙臉已經通紅的她正前方,佐山「唔」了一聲:

    「在穿白色泳裝的時候需要多花些心思處理……難道你不知道?」

    「完全不知道,而、而且風見學姐也沒告訴我啊!」

    「因為那個女人穿的是潛水衣那種絕對不會透明的料子,還有……」

    不吉利的前奏到來。她歪起了頭表示疑問,佐山則看向沙灘那邊她脫下的那堆衣服。

    「新莊同學,雖然現在說也沒用了,不過你有帶替換的內衣來嗎?」

    「咦?因為我就把這個當內衣了……」

    新莊「啊」地大叫一聲。

    「要是直接披上外衣,馬上就會有一件外衣跟著髒掉了……那是我在晚餐前才換上的耶。」

    「其實你就算把泳裝全脫光直接穿上外衣,我想也沒人會怪你的。」

    「那樣會有種空蕩蕩的感覺,我才不要呢。」

    「說得也是。那么,就穿上我早料到可能會有這種事所以幫新莊同學准備好的內衣吧。」

    「你是從哪里偷來的啊!!」

    她一看到像變魔術般從口袋里拿出來的內衣就大叫起來,而佐山左右擺動起他的頭。

    「不是偷的,是買的喔。准備送給新莊同學的。」

    「算了,我基于好奇心問一下好了,在哪買的……?」

    「UCAT的批發販賣部。』

    UCAT地上三樓是購物中心。新莊想像著佐山在那里的女性內衣賣場,承受著女性顧客與職員視線攤開內衣的畫面。當然,頭上頂著貘。

    ……完全沒有不對的感覺。

    「討厭的想像還是適可而止,不要追究下去了。不過,你居然會知道我的尺寸?」

    「哈哈哈很簡單啊,因為我平時沒事就在抱新莊同學嘛。只要使用祖父親自傳授的方法,利用撫摸擁抱不同的店頭模特兒抓到的感覺,倒推出尺寸便可。雖然花了不少時間,不過在想要不先問對方尺寸就送禮的情形下,這是最好的方法。」

    新莊心想,絕對不能和這個男人一起走在UCAT三樓。

    不過當事人佐山則摟住她的肩膀。

    「好了,等回去沙灘的時候,我就把這個送給你。我會用手把新莊同學的身體擦乾,再親手幫你穿上的。」

    「我聽不懂你在說什么啦!用手擦乾是什么?還有幫我穿又是怎樣?」

    「因為送禮物后也要負起責任到最后,不然你還想得出其它方法嗎?」

    「……嗯,我在想用什么方法勒死你會比較好。」

    佐山「哈哈哈」輕笑出聲。

    「今晚的新莊同學是個非常怪、怪得讓人欣慰的人喔。」

    他想了想,然后露出正經的表情。

    「——也是個讓人非常想侵犯的人,新莊同學。」

    「佐山同學,還記得我今天白天時說的話嗎……?」

    勒死他。正好現在所穿的泳裝上有繩子,要不要拿來用呢?她在心里想著這樣的事。

    跟著突然傳來一個聲音。從帳篷所在的方向那里傳來風見的聲音:

    「佐山!新莊!事情有點嚴重了耶!你們沒在做色色的事吧!?」

    「哈哈哈,才正要開始啦風見,要看嗎咕啊!」

    「我、我們什么都沒做喔!對了,出了什么事!?」

    在沙灘的盡頭處,從黑暗之中,響起風見帶著焦慮味道的聲音:

    「那個啊——美影不見了啦!」

    「美影姐!?」

    從沙灘旁林中奔出的是手上拿著雙筒望遠鏡的飛場與出云。出云他——

    「這事可嚴重了耶!」

    「你們的問題才嚴重吧!」

    大叫了一聲「不」的人是飛場,他看向連忙抱住身體遮起來的新莊這邊——

    「為、為什么男生的新莊學長會是女生啊!?」

    被人從正面這樣問實在教人困擾,新莊思索著該如何回答這個問題。

    「這個啊,那個,說來就話長了耶。」

    「新莊學長該不會是去過摩洛哥之類的地方稍微改造了一下……」

    啊啊,會往那個方向想也是難怪的,就在她這樣想的時候,佐山為了遮住她的身體,往她跟前一站。他先是看了她一下才開口:

    「為了解開誤會,還是簡單解釋一下比較好吧——飛場少年,你聽好了!」

    「啊,是,有什么事嗎?」

    佐山說道:

    「新莊同學也有個人性的嗜好,你要多加體諒。」

    「那不叫解開誤會吧!!」

    新莊從佐山身后一踢大叫:

    「得快去找美影小姐才行!」
作者: ji394u4fup    時間: 2011-11-12 12:34 PM

本帖最後由 ji394u4fup 於 2011-11-13 10:24 AM 編輯

第二十九章

    『再會的覺悟』

    那個人說是來接我的

    沒有說要去哪裡

    也沒有說是從哪裡來的
    ●

    在沐浴著月光的海面上,有著一個棧橋。

    那是個從岩地伸出、長約十公尺的短短棧橋。它只是挪開一些岩石,造來供人或物通行到岩地那邊的路,不過現在這個時間點並沒有人通行其上。

    也沒有船開到棧橋那裡。

    可是在棧橋前端有個人影。

    抱著拐杖坐在那裡的是金髮的少女,美影。

    美影以黑色的眼珠仰望著月亮。耳中響著拍向棧橋的浪潮聲,發絲飄蕩在海風中。

    『嗚呵噫噫……』

    不可思議。

    她以前也見過海。

    『喔應安。』

    東京灣。

    四年前,飛場母親曾經在叫做市民會的抽獎儀式中,拿到一疊奇怪的紙片。

    「東京單軌電車樂園免費入場券」。

    當時還不會用拐杖的自己坐在輪椅上由飛場推著,和飛場的母親一起去玩。那裡有著用細得像快斷掉的鳥腳走路的二腳鼠、攤得已經只能滾動的狗踢著腳尖追逐著,還有個用到六輪F1電子花車的出名表演節目,讓飛場異常地想搭上去,他母親還去通知警衛,把事情鬧得很大。

    不過想起那時候就得到笑容的美影卻落下視線。

    『哩。』

    海。

    以前從單軌電車樂園回來時,曾經在叫做遊覽船的船上見過類似的遼闊水面。那也是一大片平坦的水面,飛場說浮在那上面的幾個影子是船。船和武神或車子一樣,有許許多多大小、種類都不同的類型。

    然後他也這樣說過:

    「怎麼樣?海很大吧?」

    她覺得確實如此。但是,現在在眼前的海,和那時候見過的海大小不一樣。

    顏色暗沉的水層層推來、破碎,風好強,還有——

    『嘿呼噫呃。』

    回不去了。

    那時候有船停靠在碼頭,他們三個人一起吃完飯後,搭上電車就回家了。

    ……可是現在不一樣。

    為何沒有船開來呢?美影不懂。

    ……不喜歡這裡。

    她並不討厭風見與出雲。真要說的話,他們是能夠令她有安心感的人。

    尤其是昨晚跟風見在一起時,一有什麼動靜她就會馬上起來,而風見也沒有動輒追問的模樣。風見可以只靠簡短的對話就知道她做得到什麼、做不到什麼,令她銘感在心。

    ……因為也有人以為我什麼都做不到。

    但是,美影心想,待在這裡的感覺好不舒服喔。

    一直以來,她都只和飛場兩個人一起戰鬥而已,可是在這裡卻有好多人也在做同樣的事。

    當她察覺到飛場常對她做的一些事,其實是很普通的、任何人都能做的事時,胸口有種奇妙的氣悶感。

    然後飛場也逐漸與他們混熟。

    晚餐時,看著與出雲他們七嘴八舌的飛場,胸口果然也還是變得很悶。

    這是屬於什麼樣的痛苦呢?美影不懂。就算想問,也沒辦法貼切地說出來。

    相對的,他卻能說話。

    自己在晚餐時,無論是對在自己前方那個叫大樹的女性,還是在她旁邊叫希比蕾與黛安娜的女性,都沒辦法說話。雖然希比蕾有試著讀取她的脣語,但是依自己的做法,怎麼也沒辦法像飛場或其他人一樣那麼快取得交流。

    所以她不耐煩起來,不想管那麼多了,不再試著說話。

    雖然知道那是自己的任性,但是她抹消不了對自己感覺到的異樣感。

    以前飛場曾經對她說過,要盡可能避免把自己的真面目公開。說是在還沒有進化成人的時候,那樣會很危險。然後他也這樣說過:

    「因為我們擁有危險的力量。」

    不對,美影心想。擁有破壞兵器神碎雷的人是自己。

    『……嗚耶。』

    危險。

    她了解那個字眼的意義。根據飛場祖父的說法,六十年前消滅3rd—G之王時,成為關鍵的就是神碎雷。神碎雷第一次被召喚出來,就是為了打倒宙斯。

    雖然她沒有記憶,不過聽說當時神碎雷的形狀還是一把槍。現在會變成三把是因為——

    ……我進化了的關係。

    作為破壞兵器的性能提升了。

    然後現在,飛場說,我們擁有危險的力量。

    他沒有察覺到。

    ……危險的明明就只有我而已。

    飛場只是使用那份力量而已。所以也因此——

    ……不想一讓他輸。

    但是,看來那也要結束了的樣子。在白天的模擬戰中,她知道了飛場也會有輸的時候。

    『呼呃。』

    輸了。

    老實說,她一直到現在都還不敢相信。飛場輸了,如果這是在實戰中,那就等於意味著他們的死。

    ……這樣就會變成龍司對我說謊了……

    可以的話,她希望那只是因為一時大意,但是在這樣想的同時,一個光景來到她的記憶中。

    堤豐。

    他們曾經兩次遇上堤豐,然後兩次都因為對方用奇妙的招式而完全屈居弱勢。就像他們好像急著取勝般的,對方則悠然地使出瞬間移動般的招式躲開,發動攻擊。

    自己作為破壞兵器的力量,卻打不中那架武神。

    要怎麼做才能贏呢?美影不解。

    輸掉就會死。

    『耶嗚。』

    結束。

    那就結束了吧,美影仰望夜空。一直以來不知道已經見過多少次的月亮就在那裡。

    結束了呢,美影對著月亮咕噥。

    一直以來,所有對飛場說不出口的話,都是由它成為她的傾訴對象。當她作了惡夢一大早就醒來時,有時候會裹著窗簾對清晨的月亮傾訴。

    『嗯嗚呃……』

    贏不了。

    堤豐很強,飛場也有會輸的時候,自己又只是破壞兵器。

    ……不要進化算了。

    她不想再看到飛場輸掉。在這之前,她從來沒想過他可能會死什麼的,可是現在卻有個準備去想像那是怎麼一回事的自己存在——

    ……我不要。

    美影垂下頭。

    在棧橋上、月亮下、風與浪潮聲中,她抱著拐杖,顫抖著身子。

    美影不出聲地哭著。

    但是令美影顫抖消失的東西突然到來。那是——

    「……!」

    傳入耳中的是讓海潮聲為之消失的轟隆聲。

    抬起的臉被有如墻壁般的風壓撞個正著,眼中所見的並非屬於夜晚的黑暗。

    在突如其來的風中,位於正前方的是具白色的巨大身軀。

    堤豐。

    ●

    美影睜大了眼睛。

    ……什麼……?為什麼堤豐會在這裡?

    這個問題她自己答得出來,因為位於神碎雷中的概念核。正往人類進化的她並沒有那種功能,不過堤豐似乎可以感知到概念核發出的力量。

    這裡距離敵陣極近,要感知到應該輕而易舉。

    在想起這件事並倒抽了一口氣的她眼前,白色武神張開噴出蒸騰氣流的六片翅膀,直立在海面上。海浪被重力控制固定,堤豐的尖細腳尖就點在那裡。

    臉面構造上的藍白色視覺元件垂眼望著她這邊。

    它在看著我。

    美影抱著拐杖,身子向後仰去,可是——

    「——」

    她扭著腰與背,仰躺在棧橋的粗糙水泥上,往海的方向爬過去。

    但是晚了。

    頭上響起金屬音。位於堤豐肩上的兩把劍柄,從鞘中自動拔出。

    堤豐雙手向上伸去,分別握住劍柄。

    接著只要再把劍柄往前拉下,就可以用從上而下揮下的雙劍攻擊到她。

    所以堤豐那樣做了。

    「……!」

    堤豐在揮劍的同時,還以如同女性悲鳴般的叫聲嚎叫著。

    美影眼睜睜看著順聲直逼而來的兩道銀弧,想要呼喚某個人的名字。

    但是她發不出聲音。

    ……果然……

    要在這裡結束了吧。

    就在她這樣想的時候,直劈而下的鋼鐵威力已經抵達棧橋。

    美影知道自己的身體正飛舞在夜空中。

    但是有一件奇妙的事。就是棧橋水泥碎裂掉的聲音,在她被震飛起來以後還響著。

    這是怎麼回事?她才思索著,身體已經迅速落下。

    然後美影看到了,在棧橋上有兩個少年。

    「——!?』

    那是佐山與飛場。

    ●

    眼中看不到其他東西的飛場動著。

    先發現美影的人是佐山,不過第一個抵達這裡的是飛場。

    棧橋上躺著背朝著這邊爬行的美影,棧橋左側的海面上有著堤豐。

    為了救美影,他的目標只放在一瞬間上。

    在堤豐雙臂向劍柄舉起的時候,視界會因為手臂阻擋而變小。雖然還是可以用副視覺元件看到周圍,不過辨識率應該會下降。

    所以他要盡可能衝人因為那個動作造成的死角,引走堤豐的注意力。即使只有一瞬間也好,只要能夠讓堤豐出現空門,應該就可以成為救出美影的手段。

    ……要快!

    在這樣想的一瞬間,飛場把身子縮到最小躍了出去。為了衝到主視覺元件的視界邊緣,像是要跳到棧橋最左邊般的跑了起來。

    速攻。

    剩下的就是堤豐能否以辨識率低的副視覺元件捕捉到他了。如果能捕捉到,應該會需要進行確認。

    然後事情果然如他所料。

    堤豐的動作一瞬間亂了一下,前面那把劍指向這邊。

    但是後方的那把還是指著美影。

    對方有兩把劍,只有自己一個人護不住美影。

    「——!」

    堤豐的劍揮了下來。,

    在眼看著就要落下時,從背後傳來聲音。

    「輪到我啦。」

    在這句話聲中,佐山從後面竄出來。而且是在堤豐已經開始攻擊的狀況下,他卻毫無猶豫地街上前來。

    ……他沒有恐懼嗎?

    也沒有事先討論好,他們並沒有那樣做的時間。

    雖然是有想過,如果後面的佐山能夠幫忙做些什麼就好了——

    只是想過「如果能那樣就好了」……

    但是佐山卻跟上了他的速度,理解了他的意圖。

    這到底是什麼呢?現在在腹內深處生出一團像是威脅般的撼動感。

    在閃過了幾種想法的飛場眼前,佐山動著。

    佐山到達美影那裡,然後既沒有迷惘也沒有遲疑。如果是飛場自己,他會抱起美影,從背後

    一面揉著她的胸一面抱住她進入迴避運動。

    「!」

    佐山奔跑中的右小腿碰到美影的側腹,在瞬間使力。並不是要往她的背一腳踢去,而是腳尖用力向上,用腳把她挑起的動作。

    美影的身體像被撈起般的浮上半空。飛往棧橋右邊、與堤豐反方向的海面。

    一旦中間隔著棧橋落海後,堤豐也不能夠輕易出手了。雖然美影不會游泳,不過應該會有足夠的時間救她起來。

    定睛一看,看到佐山剛剛挑起美影的那隻腳正往前大步踏出跳了起來。他讓身子滑向那兩把劍的方向。

    他也同樣彎起自己的身子,不過是為了引開堤豐的注意力,鑽入劍與劍之間。

    劍擊打碎棧橋的轟隆聲以立體聲的形式迴盪著。

    跟著飛場一面用手撥開從腳下噴起的水泥碎片,一面把身子扭得更彎退回身後。只要和佐山拉開距離,之後就可以把堤豐的注意力分成兩邊。

    思考著這樣的戰術,飛場想到一個事實。

    ……為什麼連討論都沒討論過,就可以把佐山包含在內的戰術拍板定案呢?

    「……不可思議。」

    連討論都沒討論過,為什麼會這樣呢?在飛場這樣想的時候,堤豐有了動作。

    它並不是用劍出招,而是突然展開背後翅膀根部。

    從它背部伸出的是八支炮管,已經開始從內部洩出幾道光來。

    飛場知道光的真面目,所以他對著從這邊看不見的佐山大叫:

    「——那一定是3rd—G的遠距離攻擊武器!恐怕還具有追蹤功能!」

    他在其他武神身上見過更加小型的類型,堤豐身上也裝備了。

    ……它的武裝不只劍而已嗎!?

    眼中見到的是藍白色的光,與堤豐眼色相同的月色之光。

    飛場動著。如果此時身在荒帝之中,就可以提升反應速度與利用背翼加速來躲開了。

    ……但是只有我一個人時又如何……?

    在他這樣自問的一瞬間,光來了。

    伴隨著堤豐的咆哮聲,從背後發射出如同從翅膀延伸出來的光。

    飛舞在夜空中的藍光一共有三十二道。它們在瞬間扭曲、旋轉、交錯著改變軌道,飛向這邊。

    射向他的身後。

    「——咦?」

    大步往後跳去的飛場,身子還在半空中就扭頭往背後看去。

    他的視覺所看的,是位於與堤豐反方向的棧橋右側海面。

    已經有個巨大的影子在那裡現身。

    黑色武神,荒帝。

    「……美影姐!」

    在飛場大叫出聲的同時,所有光束都猛然撞上荒帝。

    ●

    在看到堤豐背部發出的光時,飄在海面上的美影已經做出所有判斷。

    ……龍司又要輸了……

    這次和白天時不同,是自己可以插手協助的戰場。

    那麼,一切都不方便的自己,要如何才能夠不至於礙手礙腳地幫助他呢?

    ……成為誘餌。

    只要把荒帝叫出來就可以了。因為堤豐一看到獵物就會衝過來,所以當它的舊敵出現在眼前時,它應該會重新設定射擊目標吧。

    芒坐市。

    討人厭的力量。雖是保護自己、撐起自己的力量,但依舊是破壞兵器。雖然飛場希望自己進化成人,但美影本身卻也有著這樣的想法。

    ……要是荒帝會配合我的進化、得以強化的話呢?

    荒帝的設計基礎,是由飛場祖父搭乘、那架闖入3rd—G的武神。

    製造出荒帝的,是被宙斯幽禁起來的父王克羅諾斯。

    然後聽說在打倒宙斯的時候,神碎雷只有一把。

    但是現在卻是三連槍。

    ……如果這就是進化,那還真討厭……

    在她還在想著這些的時候,背後傳來炙熱感。荒帝被召喚出來了。

    最先到來的是準備吞入她而發出的重力控制之幕,把漂在海面上的她從水中撈起來。姿勢與在操縱室內部同化的形狀一樣,膝頭微微向前伸去,雙臂略張的姿勢。

    接著是背後出現軀體部分的框架。這只有一瞬間。然後具有內臟器官與神經系統功能的機械組織也來到框架周圍,這部分也在堪稱同時的時間內完成合而為一的動作。

    接著是四肢的框架與神經系統。人工肌肉與驅動部分出現,大大小小、尺寸各有不同的數萬螺栓前來固定住它們。

    一切都就定位置再包覆上裝甲以後,荒帝就完成了。

    但是美影並沒有進入開啟的副操縱室。

    因為沒有飛場,所以進去也沒有意義。她能操縱荒帝的部分極少。

    原本微張的雙臂打開,荒帝進入自動防禦行動。無關於她本人的意志,當控制系統察覺到危險時,會採取最低限度的防禦行動。

    對象是飛來的光。

    她聽到飛場的聲音。

    「美影姐!」

    沒事,美影雖然想這樣回答卻發不出聲音。

    停留在視界中央的,是發出光的堤豐,飛場在左邊、佐山在右邊。

    根據她所看到的,他們倆的行動搭配得天衣無縫。就和自己一樣,沒有事先用言語溝通過。

    ……所以沒問題的。

    就算我不在了,龍司一定也可以拚下去的。

    自從五年前第一次召喚出荒帝時起,她就猜到這種時候遲早會到來。當飛場沒有了自己以後也有戰意、也能夠戰鬥的時候。

    ……不管怎樣,我是戰鬥兵器。只有那樣的力量。

    甚至無法像現在與飛場在一起的他們一樣行動、說話、託付什麼給飛場。

    所以美影閉上了眼睛。

    ●

    佐山看到相連的三十二道光撞上黑色武神·

    激起海水的飛沫,黑色裝甲破碎。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第一波噴起的飛沫起到一點緩衝作用,之後打中的效果,與其說是打碎,不如說是類似毆打般的打擊。

    但是黑色武神被震飛出去。

    右腳裝甲出現巨大的裂痕,大到足以看到內部的驅動系統。其他應該也有多處破損,不過因為荒帝在仰天倒向海中的剎那後就消失了身影,所以判斷不出來。

    殘留在海面上的,只剩飛沫落下時形成的波紋,以及晃蕩的波浪。

    「美影姐……!」

    就像飛場這句話所說的一樣,美影的白色連身裙正隨著波浪晃蕩。然後——

    「飛場少年,別分心!」

    堤豐的巨劍來到頭上。佐山心想,這樣一看,武神的兵刀實在挺驚人的啊。不過——

    ……這一劍還嫩得很。

    先前的攻擊也是這樣,那是把力量全用來砸向眼前目標的戰鬥方式。既然擁有概念核,那麼輸出功率應該是無窮無盡。若是能夠巧妙利用,明明就可以像法布尼爾改一樣不斷以高速進行打鬥的。

    ……為何?

    聽說堤豐是3rd—G的宙斯之子亞玻倫搭乘的機體。根據他從四號與八號那裡聽來的說法,亞玻倫應該已經死了——

    「這會是堤豐的攻擊顯得生嫩的理由嗎?」

    佐山光是身子一屈就躲過了這劍。因為劍刃幾乎是垂直落下,所以能輕而易舉分辨出它的來勢。劍刀劈碎了水泥地,不過就只是那樣而已。但是——

    「飛場少年!」

    面向大海,正準備投身水中的飛場,並沒有把注意力放在正從自己頭上落下的劍刀。

    不過這時候有樣東西讓本來瞄準飛場攻擊的堤豐停下動作。

    是聲音,從夜空中響起的女性聲音——

    「亞玻倫!!」

    佐山看到這個聲音讓堤豐一震,攻擊的手停下。

    ……這是怎麼回事?

    這樣思索的佐山在視界中看到兩個動靜。

    一個是飛場跳人海中。

    另一個是新的武神降落、站立在棧橋上。

    那架武神的身姿是紅色的。沒有雙臂,代之以六把如同凌空系在肩上般的懸空之劍。然後在紅色武神的脖子兩旁——

    「蓋吉司……!?」

    佐山的聲音引得兩個人看向他這邊。那分別是身穿紅色套裝的蓋吉司,以及披著白衣的黑髮女性。

    她們確實是往皺起眉頭的佐山這邊看了看,但是黑髮女性馬上又把視線射向堤豐那邊。

    真是強而有力的視線啊,佐山這樣想。就像是來確認某事般的。

    ……已經做好覺悟的眼神。

    堤豐終究抵抗不了她的視線。

    「……!」

    它在剎那間揚起雙劍,但是並沒有把它們收回鞘中。

    堤豐以雙拳遮住它的臉。

    佐山聽到堤豐的叫聲。

    以一聲「啊」開始的叫聲,是屬於男性、注入了某種感情的叫聲。說不上來是苦悶還是憤慨。

    「——!」

    在下一個瞬間,風炸開了。

    堤豐與拋向空中的雙劍一起飛上空中。

    速度快到即使是佐山的眼睛,也只能看到堤豐留下的白色殘像。

    然後紅色武神也像跟著它般飛了起來。不過紅色武神的動作不慌不忙,宛如拍打著翅膀般。

    飛了起來。

    紅色武神一飛到空中以後,就以高速向上攀升。像是在追著堤豐,也像是要飛到天上的月亮那裡一樣。

    直到連紅色武神的身影都消失無蹤以後,佐山才總算把視線放下。

    「現在只剩下……」

    破碎的棧橋,以及在海中抱住美影的飛場而已。

    從岩地那邊慌亂地射來好幾道MAQ廣ITE的手電筒光亮。而傳來呼喚他們名字的聲音,是屬於新莊與風見的。因為出雲口中嚷的是笨蛋,所以佐山當他不存在。

    眼中的光亮變多、耳中的聲音變多之事,讓佐山吁了口氣。

    「太慢了嗎?」

    然後佐山又說了聲「或者」看向海面。由於月光照射下的陰影與晃蕩的波浪,讓他看不清楚飛場抱住美影的身影。不過倒是知道飛場口中正在叫喚著些什麼。

    看著那樣的光景,佐山平靜地低語:

    「不……也許時間差不多剛剛好吧。」

    第三十章

    『揭露的衝突』

    有一就有二

    有二就有三

    但是在說出三以前先讓他閉嘴

    ●

    在黑暗中有幾個具有形狀的光亮。

    光的形狀是高約兩公尺的三角錐或立方體。

    那是帳篷之光。在近海的樹林中,有十幾個帳篷。

    然後其中一個帳篷呈裂開狀態。那是個掛著上書「醫務用」牌子的白色帳篷。裂開的地方位於正面,與外洩的光一起展露於外的還有兩個人影。一個是短發的少女,另一個是把一頭黑髮束在腦後的個頭不高女性。

    少女手伸向身後拉起帳篷以後吐了口氣,她左邊的女性從懷中取出香煙。

    「各部位擦傷、割傷、右腳撕裂傷與跌打損傷,一般人要兩個禮拜才能完全痊愈,並不算是太嚴重的外傷。所以你並沒有擔心的道理喔,風見。」

    「可是趙醫師……」

    「沒事的,我會處理到不會留下後遺症的地步。而且還有希比蕾陪著。」

    趟從白衣口袋中拿出男用打火機點著香煙,製造出瓦斯的氣味,還有因為吸氣而火光大亮的煙頭。

    「——我會在差不多要帶她上戰場去以前治好她的啦。不過我指的是,假設她是人的話喔。可是呢——」

    「怎麼樣了?美影她……」

    「哎,算是人類吧。確實她的部分身體還跟機械沒兩樣。不過也因為是種跟人體組織融合在一起般的東西,所以看起來才像是機械……實際上,以目前的狀況來說,還比較接近無法切割開來的義肢吧。」

    趙馬上作出回答。「算是人類吧」這句話讓風見的眉毛揚至訝異的角度。

    「那,美影真的不是自動人偶……」

    「要做出這個判斷還太早囉,風見。太早、太早了。」

     趟這樣說。用嘴脣叼住煙屁股的部分,火在剎那間

     就移動到煙的尾端。

    趟把又長又粗的煙蒂丟進從懷中取出的煙灰盒,打開嘴巴。

    跟著從她嘴中冒出大量的煙霧。趟置身在曾經被她含在嘴中、這時正往下落的大量煙霧中說:

    「啊啊熏到眼睛了。不在工作過後這樣做,我可是會忘掉刺激的。」

    「趙醫師……你可以不用一個人在這種地方要雜技。」

    「嗯,雖然會有些煙臭味不過忍著點吧——我說風見啊,你聽好了。我無論在本國還是在這個小國都是這樣。因為病來自氣……全都一樣啦。不管是身體狀況、體格、成長、性格,全都是所謂的氣喔。」

    「那美影……」

    「她是人類,擁有正在進化成人的自動人偶軀體。她是其中唯一的完成型——也就是說,在她的製作者與父母都已經不在的現在,可以為她下定義的權利,就只有掌握在她自己手上了。然後美影本人把自己定義成人偶。那個原因何在?」

    風見「咦?」了一聲,頭向前傾。

    ……傷腦筋。

    她覺得自己實在是不太會猜測別人的心事或心情之類的,不過在想了想以後——

    「原因是她無法進化嗎?也就是因為無法成為人,所以就把自己當成人偶。」

    「哈哈,感覺不錯喔,抓到一點重點了,風見。可以那樣說、也不可以那樣說——這一定就是問題所在,啊——那個叫什麼的?不斷在原地轉圈子的螺,、呃、對,螺絲!」

    「我猜是螺旋……?」

    「你現在是不是小看了四千年的歷史!?」

    「請不要以音速級的跳針惱羞成怒……不過,那是什麼意思呢?」

    「啊啊,很簡單啊。因為她自己認定了無法進化的原因,讓自己無法進化啊。」

    「……咦?」

    「什麼樣的力量可以成為讓美影停止進化的原因呢?」

    這次風見倒可以馬上回答趟的問題。她皺起了眉頭說:

    「那當然是叫做荒帝與神碎雷的破壞兵器了吧?因為害怕身為兵器部分的進化……」

    「你傻啦你——那是美影的一部分耶。那部分的力量會配合美影的進化而增強,豈會因為美影成為人就消失呢?就連美影的身體也只是由自動人偶的身體置換成人類的身體而已喔。聽好囉?只是置換而已,並不會消失。只要美影進化,荒帝也理所當然會得到強化的吧。」

    「那、那不伏丫…·」

    風見思考著。

    「因為殘留的概念核不足所以停止進化呢?」

    「還是猜錯囉。那個飛場家孫子應該也隱約察覺到了吧。剩下的去問問佐山好了。」

    「——到底是什麼?讓美影停止進化的原因是什麼?」

    「我說過了吧?氣。」

    這時候從身後的帳篷另一頭開始傳來奇妙的聲音。風見雖然覺得討論被打斷了,不過還是往那邊瞄了一下。

    「趙醫師,那個毆打聲是?」

    「啊啊,因為之前四吉想要搶先偷跑去照顧美影,所以另外三個人就——」

    「這樣啊——那把話題拉回來吧,氣是指什麼?」

    「氣就是氣啊。」

    「……我認為這並不是一個好解釋喔?」

    「風見啊,你最近是不是越來越囂張了?不要小看年長的女人。聽好囉?這就要說起我剛剛提過的螺絲——」

    風見已經懶得訂正了。她「嗯嗯」有聲地做做樣子點點頭,趟就從懷中取出新的香煙叼在口中:

    「比方說,有個生病的人好了。雖然在生病的這段時間中會被送進醫院、讓別人擔心、要花費時間治療,不過能夠得到治療還是會有種如釋重負感——可是,病如果治好了以後呢?」

    「應該會高興吧?」

    「說的也是。但是,本來會在病房外等候、給予擁抱的人,從次日起也都會變回原本的關係囉。所以會有這樣想的傢伙存在——啊啊,我寧可有人在擔心著我……好,趟姐姐的課程就到這裡結束囉!說個答案來聽聽!」

    「我覺得你要當我姐姐挺勉強的,不過要我叫你小姐應該還可以……」

    「那是你個人的意見吧!」

    是嗎?這樣想的風見抓抓頭。

    也就是說,趙的意思是這樣的。

    「所以說是美影她……害怕成為人。因為從懂事時起就是自動人偶,現在的生活又與戰鬥息息相關,一直沒過過原本屬於人的生活。所以讓自己當個自動人偶才能夠比較安心。至少比失去現在的生活,成為完全一無所知的人類要來得好。」

    風見嘆了口氣。

    「要是成為人,她的生活也要從自動人偶替換成人類的形式。不是進步而是進化……反正比起成為人類時的好處,她對現在有飛場陪伴的生活已經夠滿意了。」

    「就是啊,可以讓年輕男孩隨侍左右做牛做馬當然比較好。」

    「雖然有著因為不同價值觀而產生的語病,不過趟醫師是不是對那四位老兄弟有所不滿呢?」

    在她問出這個問題的同時,背後的毆打聲靜下來了。

    跟著趟苦笑起來。

    「他們是無可取代的。」

    她才說完,毆打聲就又響起。把那個噪音當成自然環境的背景音留在身後,風見思索著。

    ……想必她周圍的人都很溫柔吧,溫柔得讓美影客氣到小心翼翼的程度。

    美影是笨蛋。

    飛場不管是待在你身邊、還是沒待在你身邊時,態度都沒什麼兩樣的耶。

    可是那個少年即使是和我們在一起的時候,也常提起美影的事。並不是因為擔心,而是談得眉飛色舞。

    「那八成就是答案了……不過,這樣還沒把她養成任性的小孩也真是難得呢。」

    雖然會養成有壓抑自我傾向的小孩這點也是個問題,不過等她有小孩以後,還是可以當成怎麼教養小孩的範本吧。下次要找飛場,不、他的母親請教一下。風見這樣想。

    ……如果是我的父母,在這方面就完全不必談了。

    「風見,你現在是不是在想著無關的事?」

    「咦?啊,沒有,我是在想與美影有關的事喔?雖然是遠距離的。」

    「是喔?不過,把美影帶來這裡也許是失敗的。因為美影在這裡所看到的飛場,是她成為人後會從自己束縛下脫離的飛場嘛……已經可以自由選擇是否要戰鬥、可以打輸、能夠選擇除了她以外其他人的飛場。」

    趙的話讓風見回想起堤豐與佐山他們碰頭時的事。根據從佐山那裡聽來的說法,美影當時叫出荒帝當誘餌。也許那是可能會有的判斷,不過—;

    ……她會在沒有飛場的狀態下叫出荒帝就表示……

    「她已經不再選擇身為人的飛場,認為自己的進化停住了才叫出荒帝……嗎?」

    背後的帳篷已經沒有動靜。美影身上貼著治療用的符加上繃帶固定住,吃了止痛劑正睡著,因為有希比蕾陪伴在一旁,所以能夠安心。

    這時候一旁的趟又點起了香煙。她的臉在火光下一閃而逝。那是眉頭擠在一起,神色不善的一張臉。

    然後她吐出的煙在黑暗中化為一團白影。趙開口說話,而且很小聲:

    「——風見,偷偷告訴你一個好情報。日本UCAT利用剛剛堤豐與紅色武神的軌跡,正在逐漸縮小3rd—G根據地所在位置的範圍。然後各國UCAT紛紛來討這個情報。說是要趕走3rd—G的殘黨。」

    「……各國UCAT為什麼有資格說這種話?呃,還有,為什麼趙醫師會知道那種事?」

    「先問先答、後問後答。所以先回答前面的問題,不過那個答案很簡單。3rd—G在過去就與許多壞事有牽扯。所以為了要賣其他G面子,也得要否定與3rd—G進行交涉的價值,趕走他們。這樣才能讓3rd—G位於所有G之下,消除過往的爛帳。」

    苦笑。

    「雖然聽起來還挺像是有那麼一回事的樣子,不過呢,這也等於是摧毀了全龍交涉喔。為了避免一切都被日本UCAT整碗端走——所以聽好囉?」

    「啊,是。」

    看到連忙點頭的她,趙露出笑容。

    「別那麼驚慌失措的。3rd—G也不是笨蛋,他們應該知道一旦自己的存身之地被人知道,所有G的怨恨都會集中過去。就像他們曾經一度與1st握手言和,但是後來又被報復部隊咬上一樣。所以呢,在那樣的情況下,他們能逃的地方只有一個。說說看他們能逃的那個地方叫什麼名字?」

    「全龍」交涉……?」

    她知道的。全龍交涉是跨越所有G的藩籬,讓大家一視同仁的交涉。

    趙點點頭,吐了口煙。

    「你們將會有一次與3rd—G對上的機會。只要先為那時候做好部署,當3rd—G感到危險的時候,自然會前來接觸,要求讓他們也加入全龍交涉之中——當然他們是不會用這個說法的啦。所以風見,那個笨蛋呢?」

    「你是說佐山吧?他和飛場去沙灘聊了。」

    風見的嘴角生出笑意。對,那個笨蛋對這方面的事一定心裡有數了。

    要說理由的話——

    「為了從飛場那裡打聽出3rd—G的第二個污點……因為在進行全龍交涉時,那應該會是最大的障礙。」

    「說的也是。因為3rd—G本身的作為也相當那個嘛,不過呢,其實了th—G也做過差不多的事啦。要是沒有更誇張的就不好玩了。」

    趙的話讓風見轉過頭來。

    「7th—G……?』

    「不是什麼了不起的事啦。從你們今天看過的那些資料中,應該還讀不出來吧。因為那些只是護國課時代的資料而已嘛。」

    「——」

    「在護國課時期之後啦。也就是在舊UCAT、各國UCAT還沒有完全組織起來的時候,那個日本UCAT就可以說是世界中心的UCAT了。雖然規模與資金還輸給美國與歐洲,但……在那個舊UCAT中,有著負責調查、與各G戰鬥的人。差不多在護國課時代就在的六人少了新莊,變成五人的時候,從中東、美國、中國的UCAT各來了一個笨蛋。這八個人被稱作八大龍王。」

    苦笑。

    「我當時所擁有的中國UCAT那條門路現在還暢通著,剛剛所說的事就是透過那邊得來的消息。這件事是秘密,別說出去。聽好了——八大龍王之一,負責7th—G的趙·晴就是我。」

    ●

    佐山在月下的沙灘上與飛場面對著面。

    佐山說了聲「好吧」,在撲面而來的海風中撥起瀏海說:

    「這段時間發生了不少事,你也差不多該給個答覆了吧,飛場少年。」

    「你說的答覆是指什麼?」

    「要不要與我們一起行動的答覆。」

    這句話讓飛場的表情一變。他皺起眉頭、轉開眼睛——

    「現在不是說那個的時候吧?美影姐那個狀態——」

    「但是在3rd—G已經動起來的現在,其他人恐怕也都開始有所行動了。就算美影受傷,世界還是以我為中心旋轉的,不是嗎?」

    「呃,我該從哪裡開始否定才好呢……」

    「在全都否定的狀況下,反過來說就代表是事實了,飛場少年。」

    佐山面無表情地說:

    「這不是個好機會嗎?不如趁現在把3rd—G的第二個污點說出來,也與我們一起行動如何?」

    「那怎麼行,我一直以來的戰鬥是為了——」

    「保護美影,促使她進化是吧?只要得到概念核,美影就能成為人嗎?」

    佐山看著飛場在月光下皺起眉頭的一張臉。但是……

    ……看起來像張面具似的。

    既然如此就拆了那個面具,佐山這樣想。頭上的貘與他一起伸出右手指著飛場——

    「你把她的未進化歸咎到概念上頭。」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神碎雷只裝了半個概念核……」

    「抱歉你的話才講到一半,容我插入質問吧。」

    佐山指著飛場的右手一揮,在襯衫的肩部劃出「唰」的一聲,右腕舉起。

    「聽說神碎雷是裝在這個位置,也許它的構造部分本身就等於是美影的一部分。但是,它的樁芯部分,也就是半個概念核本身位於美影所擁有的概念空間裡面,不過也是美影身體的一部分對吧?」

    「那個——」

    他有察覺到嘛,佐山心想。總之事情說來很單純就對了。

    「既然是身體的一部分,那麼就跟法布泥爾改或堤豐一樣,絕對也具有動力爐的功用。但是神碎雷只是單純的彈核,就算是拿回來剩下的那一半……」

    佐山做出失笑的動作。

    「也只能夠強化神碎雷的樁芯部分而已——美影會成為更進一步的破壞兵器。」

    這話讓飛場的眉毛略微扭曲。

    看到他那個表情,佐山弄清楚一件事。

    ……看來這個幸福的少年並不知道是自己阻止了她的進化啊。

    不過她倒似乎察覺到了,是自己束縛住了他。

    佐山認為美影在海中喚出荒帝是件好事。

    ……那代表不管怎樣,她已經考慮過會與飛場少年分開的事。

    「剩下的問題是你,飛場少年……在遭受美影拒絕的現在,你要怎麼做?你已經沒有可以用來與3rd—G戰鬥的力量,而且也沒有理由了——不過即使如此,你還是會跟3rd—G戰鬥吧?」

    「那個……」

    飛場過了一會兒以後才做出回答:

    「我只能那樣做了吧?」

    「為何呢?因為從祖父那代起就糾纏不清的爛帳?」

    「老實說,爺爺並沒有把他的那筆爛帳說得很清楚。」

    「那麼,是為了完成並不存在的責任……因為習慣?」

    「不是,是知道真相者的職責。佐山學長,那是會一直留到最後的對吧?也就是知道第二個污點者的職責。」

    飛場說道:

    「就某種意義而言,也許可以說是正合我意。美影姐現在無法動……只要由我這個知道第二個污點的人去淨化就足夠了。」

    「原來如此。」

    佐山點點頭面露微笑說了聲「有趣」。

    ……到了這個時候仍然只把心思放在她身上啊。

    他想到新莊。想著如果是自己表面上被新莊上拒絕,是否仍然能夠為新莊著想。

    ……皆田然可以。

    佐山回想起過去時見過的無數膚色畫面與柔軟的觸感,還在記憶中確認了之後交換的一些話語。他把這個過程反覆三次,理解到兩人之間的關係無懈可擊,然後「唔」一聲點點頭。

    「——飛場少年,我們恐怕是很相像的。尤其在一個弄不好就會變成跟蹤狂的地方更是如此。」

    「沒、沒那回事,根據學長剛剛那一瞬間滿臉幸福的模樣來看,就算有相像之處,也只有那部分的一成而已啦!」

    「不用自謙。我和新莊一起入浴時之所以會做出幫忙擦拭身體、摸屁股之類的行為,並不是因為我是色狼。而是為了理解、為了了解對方才做出的觸碰而已——你就比較下流了。」

    「學長!我不想說得太難聽,不過你腦子有病!」

    「冷靜下來。不了解自己的人,在戰場上會是最先死的人。」

    佐山這樣一說,飛場就沉默下來。

    ……如果是新莊同學,會再反抗一下才服氣就是了。

    這個學弟果然乖,佐山點點頭說了聲「非常好」。

    飛場似乎做出了轉開視線的動作,不過佐山沒有放在心上。

    「把話題拉回來吧,飛場少年。繼續關於美影進化的話題。」

    雙臂環抱的飛場視線收回來,佐山對著他轉回來的眼睛微微示意。

    「好,那麼你認為她無法進化的原因何在呢?」

    「就是剛剛被你隨隨便便就否定掉的概念核囉。」

    「你自己不是也很清楚這一點嗎?」

    飛場一聲「那個」含在嘴中欲言又止,佐山向他走近一步。

    「來聊聊假設的事吧。」

    「……什麼事?」

    「以前在某個地方有個擁有秘密的人……有人對那個人說想在一起,但是那個人沒辦法對同伴說出自己的秘密。不過另一方面,另一個人也隱隱約約察覺到自己的同伴有秘密,然而沒有深入研究下去。」

    他的最後一句話,使得帳篷那邊的岩地那裡傳來新莊的叫聲:

    「騙人——!!」

    在眼角余光中可以看到從岩地上站起來的新莊一閃而逝,不過馬上就被兩倍速冒出的出雲之手硬壓下去。

    飛場回過頭去看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他環顧周遭。

    「剛、剛才那奇怪的吐槽是打那來的?」

    「這裡是瀨戶內海,在戰國時代是倭寇橫行無忌的土地喔。聽說晚上會鬧鬼。」

    「呃,那個,先把那種事放到一邊吧……可是,也就是說——」

    「我這樣告訴你吧。你們兩個雖然都覺得進化是必要的,但是同時也害怕會破壞掉現在的關係,結果都在為不進化想藉口。」

    然後——

    「不只是那樣。飛場少年,你說過想要保護美影,不過那並不是確信自己能夠保護好人的人會說的話。飛場少年,我想你一直到現在都是受到她的保護。」

    飛場一口氣噎住,而與他相對而立的佐山則搖了搖頭。

    「當然,就算事情是那樣,基本上也不是壞事。」

    他這樣一說,飛場的眉毛就擰起來。

    「……不是壞事嗎?我根本就沒有保護好她耶?」

    「這是自覺的問題。就算你認為不夠,但是也許她認為已經足夠了。然後,常保積極的態度,認識自己不夠成熟的地方,就可以消滅自己的粗心與提升自己的實力——像我就總是積極地對新莊同學有這樣的想法……為什麼我會差個臨門一腳呢?」

    從岩地那邊傳來一些聲音,不過馬上就又靜下來。飛場再次看向那邊。

    「……不過去看看沒關係嗎?」

    「我沒有跟石頭作朋友的習慣,你有嗎?」

    然後佐山說道:

    「只是,以你的情況來說有少許問題存在。飛場少年,你……在知道自己受到保護後,是不是就把自己比她更加無力的事正當化了呢?」

    「可、可是,無論是荒帝還是其他的一切,都是屬於美影姐的力量……」

    「在戰鬥的人是你,她只是把力量借給你而已——你是運用著繼承了3rd—G之血者的力量,一直與3rd—G戰鬥過來的當事人。要說起終極的理由,那是為了淨化3rd—G的第二個污點。」

    佐山這樣說:

    「你要對自己戰鬥的意義有所自覺,然後把3rd—G的第二個污點告訴我。如果你與3rd—G戰鬥的理由就是那個,我更希望你能說出來。為了讓我們得到與3rd—G戰鬥的權力——請你,我就加上個『請』字吧。」

    「你以為這樣我就會告訴你了嗎?」

    「不。但是,美影又如何呢?為了救你,在沒有你的狀態下叫出荒帝的她又會怎麼做呢?我想答案已經出來,你的意見不重要了。」

    「——」

    飛場反射性的擺定架式。

    往沙上用力一踏,右腳往後拉。

    「你說的是——」

    「要是贏了,就跟我們一起戰鬥,飛場少年。」

    本來對著也擺好架式的佐山緩緩點頭的飛場,連忙左右甩頭露出苦笑。

    「不、不行喔。剛剛你並沒有說是哪一邊贏……只是如果我贏,請告訴我從佐山學長觀點看來,我的弱點在哪裡。雖然出雲學長已經跟我說過很多了,不過我想應該還有不少。我得先留意那些才方便跟3rd—G戰鬥·」

    「美影的事無所謂了嗎?」

    「就算沒有我拜託,大家也絕對不會不管她的吧?」

    飛場的苦笑加深。

    「要是我出面拜託,美影姐心裡會有疙瘩——是不是因為有我拜託,大家才會對她那麼好。」

    「真是不好決定輕重的毛病呢。為別人的關心而擔心。」

    說著佐山也採取了壓低身子的架式。

    頭上的月亮高懸在視界上端,已經差不多是深夜了啊,佐山這樣想。還想著,現在東京的田宮家和飛場家不知道是怎樣一番景象呢?

    ……在意料之外的地方師兄弟對決嗎?

    鞋子未脫的腳輕輕往下一踏,把肩膀垂下,讓貘下去地上。

    佐山一面目送著貘慌慌張張地往岩地那邊跑去,一面說:

    「沒有放水也沒有不公平。我的拳骨曾經碎過一次,無法出拳。你上午受的傷應該也還沒有完全痊愈吧。」

    「了解——輸贏怎麼算?」

    「那種事自然會心中有數的吧,你以為這場比試會只是友誼賽嗎?」

    飛場說了聲「說的也是」點點頭。

    隨即突然衝了過來。

    ●

    飛場觀察著敵我雙方的距離。

    勝負只在一瞬間。

    佐山並未擁有出雲般的耐力,飛場自己也是一樣。

    所以攻擊一旦命中,就會一招決勝負。

    對佐山而言也是一樣。只要打對地方,就算還保有意識,身體也會配合不了。飛場在與出雲的那場戰鬥中,對這點有深切的體會。

    然後佐山與他是同門弟子。飛場流的戰鬥方式是以空手格鬥為主,但也有設定使用兵器。並非護身術而是戰鬥術,所有一切都存在著攻擊與防護。

    其中以速度為主運用連擊的招式之多,飛場至今仍不敢說自己已經都學完了。

    但是對方就連這點也是一樣的。他知道對方的本事到哪裡,也知道對方的速度。

    「——!」

    所以飛場先動了。

    現在是屬於黑暗的時問,雖然有月光,但是一切的陰影也因此加深。把身子壓低的他,一動起來絕對是無法看清楚的。就連可以觀察出他動作的影子,現在也都落在他的正下方。

    距離拉近。

    佐山揮動從飛場方向看過去位在右側的手臂,也就是他自己的左手打出一拳。但這是虛招,飛場心想。他那隻手無法握拳,就算打中也不會有多大的效果。

    ……真正的攻擊在其他地方!

    佐山的右腳動了,那才是真正的殺招。

    但是到來的並不是踢擊。

    而是沙子。

    「……!」

    一如他所料。但是以他的位置來說,從下方飛濺而起的沙粒很難擋。要是因為直撲而來的沙粒閉上眼睛,就會失去視覺;不閉的話,沙子一人眼還是會失去視覺。要是用手撥開,攻擊會產生空門。

    這時候他聽到佐山的聲音:

    「這是在露天道場的泥土地面上得不到的經驗吧?」

    說的沒錯。

    但是飛場早有定見。他向前撲去,然後選擇了最簡單的方法。

    只閉上右眼。

    沙子來了。

    直濺向他的左眼。

    但是在下一個瞬間,撲面而來的沙子彈開時,他睜開了右眼。

    右邊並沒有失去視覺。

    然後他看到另外一隻腳蓄勢待發的佐山。

    「——太慢了!」

    飛場衝到佐山右邊。

    而佐山則為了要甩開他,腳向後一踏,重新擺定架式。那是腹部後縮,準備減輕被打中力道的架式。

    但是他料錯了。自己這邊現在只剩一隻眼睛,不會在抓不準距離感的狀態下靠狠勁出招。

    飛場看著佐山先前對他發出虛招的左手。

    那隻手沒跟上佐山身子向後縮的動作。

    飛場伸出雙手抓住佐山的左手。因為只剩一隻眼睛能識物,所以抓不準遠近感,不過只要能夠雙手手指伸過去碰到對方,就可以直接抓住。

    扣住他的手腕。

    飛場沒有打下去,反而為了催生自己的速度而加速。

    「!」

    讓踢出的沙粒在背後爆開,飛場從佐山右側掠過。

    就那麼一瞬間。

    他已經繞到佐山旁邊。

    眼中所見的佐山側臉面無表情,從臉上看不出他此時的心情。飛場覺得就跟平時一樣。

    他曾經在祖父的道場見過佐山幾次。在本來的印象中,感覺佐山是個相當成熟的人。

    然後飛場回想起祖父常提起的佐山祖父之事。

    自己的祖父一提起佐山的祖父就沒好氣。當然,他很少提及戰爭時的事。雖然祖父似乎還有過許多朋友,不過在戰後仍然有所往來的,好像就只剩出雲的祖父、叫做齊格菲的魔法師,還有在美國的山德森老人了。

    祖父在說起他們時,都是沒好氣地提起一些戰後的無聊回憶。

    ……也是啦。

    飛場在準備出招之餘這樣想。

    ……對於能夠把自己心裡想法摸得一清二楚、跟上來、甚至還搶在前頭,然後無懼地正面相對的人……

    如果是我,長大以後提起那樣的人也會沒好氣的。

    前幾天見到過去的事、在衣笠書庫開會的事、白天時輸給出雲的事,一一在他腦中流過,同時飛場以全力穿過佐山身邊。

    上。

    他的雙手像要把手中扣住的左手手腕往外推出般向上一扭。

    「——」

    從佐山左手那裡傳來某個部位被拆離原本位置般的感覺。而且不是金屬類的部位,而是骨肉相連處的部位。

    佐山的左肩脫臼。

    在感覺到手中佐山左手力道消失的同時,飛場把他的手往上一拋。

    這是完全靠速度的毫不留情一擊,一個弄不好可能會留下後遺症。

    ……但是為了獲勝需要這樣做!

    佐山的筋骨已經斷裂一部分,關節往非正常彎曲範圍扭去,理應會在脫臼處產生摩擦。脫臼帶來的痛苦是神經被扭曲的肌肉和骨骼擠壓,直衝往腦門作響的一種痛楚。只要沒有把脫臼的部位接回去,本來只會痛一下的劇痛,將會一直持續下去。

    飛場點點頭,立時停下腳步。把右腳插入沙地中當成煞車的動作。

    在激起的一片沙塵中轉身望向背後。

    「有沒有人?去叫醫生——」

    回過頭去的飛場眼中,看到理應不可能存在於眼前空間的東西。

    鞋底。

    「!?」

    在他心裡還想著「啥啊」的一瞬間,他的心窩已經被鞋尖踢中。而且像是直插入胸腹之間的肉裡一樣。

    尖尖的皮鞋尖,陷入他腹內五公分處停下。

    沒有動靜。

    然後雖然動彈不得,但飛場可以知道自己的呼吸正緩緩噎住。

    在自己慢慢變得僵硬沉重的身體正前方,鞋尖之主面無表情地說道:

    「看來確實是需要醫生呢。」

    說著佐山的鞋尖為了要推開飛場,更加用力地戳進去。

    飛場的身體在緊繃的狀態下,無力地向後倒去。

    ……和上午時一樣,又輸了嗎?

    但是往後倒的飛場視覺並沒有放過佐山的左腕,他的手正無力地垂在那裡。

    「……你不會感到痛嗎?」,

    緩緩倒臥在沙地上的飛場氣若游絲地這樣說。本來想要這樣說。

    但是他的嘴巴已經連呼氣都呼不出來了,因為橫隔膜受到打擊停止活動。

    在無法喘氣也無法出聲的狀態下,飛場看著天空的月亮。

    然後在藍白色的月光中,忽地插進一個影子。

    形如鞋底的影子。

    緊接著,皮鞋鞋跟往他下腹部一踩,衝擊到來——

    「——咳!!」

    「哦?看來是可以呼吸了呢。雖然是粗暴的治療法,不過有效就好。」

    力量回到體內,不過痛覺也到來了。存在於腹部上方的炙熱感,讓他感到格格不入,所以他張開嘴巴想要把空氣從胃中吐出去。這時候佐山的話聲到來:

    「既然你能夠呼吸了,就代表不需要醫生了吧。那麼,我要請你支付這隻手臂的治療費了。別怕,只是個小數字罷了,因為有保險——七千三百五十萬日圓。」

    為什麼會是那樣的數字啊,飛場想要這樣問。

    「咳……哈!」

    卻只能發出奇怪的聲音。

    ……啊啊,這就是所謂的窒息掙扎玩法了吧。初體驗……

    在他察覺到自己出了一身大汗的同時,又有話聲傳來:

    「你要不要付錢?要付的話就繼續喘氣痛苦的扭動,不付的話就伸直身子不動。」

    飛場硬逼自己停止喘氣,在沙地上伸直身子不動。但是撐不到三秒。

    「呃啊!」

    「——真可惜,本來在想如果能夠撐五秒就放過你……真的很可惜。」

    「你說這是什麼話啊佐山同學!」

    啊?飛場淚眼汪汪的往岩地那邊一瞥,看到身穿白色連身裙的新莊在那裡。

    ……看起來好像女孩子一樣耶。

    在這樣想之餘,他又覺得看其他女生看直了眼很對不起美影姐,然後——

    「他明明就是男生吧!」

    飛場連忙跳了起來。雖然直起的身子猛咳不止,不過現在已經有個比起身體痛苦更加重要的疑問在眼前。

    ……糟了,難道我已經變成跟佐山學長他們一樣的變態了嗎?

    「怎麼了嗎?飛場少年。要是你對新莊同學懷有什麼病態的想法,我就把你灌水泥沉到秋川河底幫忙治水喔。作為市民,這是極自然的貢獻吧?」

    「自、自然才怪!我是普通人!再怎麼樣也不可能會是HARDGAY!」

    「……佐山同學,我也可以提出讓龍司去做出貢獻的請求嗎?」

    走了過來的新莊臉上露出僵硬的笑容。,

    看到提在新莊手上的救護箱,飛場吸了一口氣低下頭。

    「對、對不起,那是個人的興趣——是我輸了,對吧?」

    「嗯,先不理你前半段話來說……不管由誰來看,都是你輸了吧。不過,佐山同學算重傷?」

    新莊的問題讓佐山看向自己的左臂,現正無力地垂在那裡不動。

    佐山歪起頭。

    「唔,看來是重傷。從方才起就一直有某種很痛的感覺,不過一想到,啊啊,只要有新莊同學奮不顧身的照料與貢獻出大腿讓我躺,說不定就能治好——探病時麻煩帶水蜜桃罐頭來好嗎?」

    「……說得事不關己似的呢。」

    看到咧開嘴巴這樣說的新莊和佐山,飛場吐了口氣。

    然後他再次倒臥在沙灘上,嘴裡才嘀咕著「完全不是對手啊」,佐山就有了反應。

    「沒那回事。你在開打前不是說過的嗎?自己有缺點存在。這次只是我展露出來的缺點較少而已。因為我早料到肩膀會受創發痛,所以才能提早做好心理準備。」

    「那是指你早就預測到我會怎麼打了嗎?」

    「不——重點不是靠預測戰鬥,而是要支配戰鬥。」

    「預測和支配有什麼不同?」

    飛場聽到一聲苦笑,不過很快就消失。

    「失禮了。因為這是初級的問題……那麼我問你,你覺得預測是什麼樣的東西?」

    「那個,以戰鬥中的發展……」

    「不對。扣分,飛場少年。所以安靜地把我的話銘記在心——你平時所預測的並不是戰鬥,而是自己的勝利。而且可以說是為了無傷的勝利。」

    佐山頓了頓。

    「所以,當你針對自己狀況預測出的攻防結束,可是戰鬥仍然持續中的時候,你就會在確信自己勝利的狀況下敗北。如果是在支配戰鬥,應該就不會變成那樣。支配戰鬥這檔事,是要把承受對手力量、讓對方無法出手之類的所有事情都納入考量——一面盡可能心想這場戰鬥不要結束就好,一面繼續戰鬥。」

    「那種事……」

    「在沒有了美影的現在,你應該做得到吧?在所受的傷害會回到你自己身上的現在。你一直以來為了想保護美影,變得只能預測出短期決戰的勝利模式。白天時你會輸給出雲,雖然也是有不習慣受到傷害的因素在內……不過主要的原因還是在於你接連打中他幾下,就以為自己會勝利了吧。」

    這時候在視界中所見的月亮再次插入陰影。

    那是手,佐山的右手。

    「握住這隻手,飛場少年。然後一起到應當由我們站在同一陣線、共同支配的戰場上。既然你要去淨化3rd—G的污點,那我們也一起過去幫忙吧。」

    他這樣說:

    「你應該跟美影度過了不少親近的時光。就是化為武神跟她在一起,可以聽到她的聲音……與3rd—G戰鬥後的時間了吧。但是一旦美影進化以後,你就沒有再為了得到與她親近的時間而戰鬥的必要。你要為此負起責任。」

    「責任是指什麼?」

    「身為淨化3rd—G污點的人,即使只是一小部分也可以,要背負起屬於3rd—G的某種意志。飛場少年,我們全龍交涉部隊與尊秋多學院學生會期待你的加入——以必須死拖著3rd—G活下去者的身份。」

    然後——

    「你應該已經做好決定了吧?我有那種感覺。在你的頭上的白色頭巾,八成也是為了用來遮掩、守住與她有關的舊傷,是為她著想的一種多愁善感。正因為你是如此的善感,所以我才要你告訴我——那個無情3rd—G的第二個污點是什麼?」

    第三十一章

    『洗刷的經過』

    雖然說出來以後是能夠輕鬆下來

    但要怎麼樣才能夠解放?

    ●

    這裡有一棟沭浴在月光下的白色建築物。

    是成為3rd—G基地的建築物。

    不過,雖然月已過中天,這幢建築物仍然亮著燈光。而且不只是居住區樓層,就連下面的機庫也全都亮著。

    機庫的門微啟。

    在它裡面,靠近人口處的地方有兩個人影。

    身穿白衣的人影與一身女僕打扮的女子,分別是京與茉伊拉1s七。

    京現在正走在機庫的白色地板上,一路走向通往武神周圍鷹架的樓梯那裡。她的腳步聲響亮,甚至沒有放輕腳步的跡象。

    走過去的京以微皺起眉頭的表情看著機庫深處。並立在那裡的武神們,除了包含寇托思在內的九架以外,還有一架白色的巨大身軀。

    是堤豐。

    京仔細看了看,確定堤豐的視覺元件沒有發光。

    「亞玻倫呢?」

    回答了這個問題的,是跟在她後面過來的茉伊拉1st。

    「在回來以後暫時還無法出來——蓋吉司大人到哪去了?」

    「她說有事就又衝出去了。不過,堤豐到底是怎樣?根據我之前看到的,那並不是那個寶貝大少爺操縱下的舉止吧?根本是畜牲。」

    「京殿下有何感想?我是說對堤豐。」

    茉伊拉1st的問題讓京停下腳步。

    停在要前往二樓鷹架的樓梯前,手抓著扶手的那個位置上。金屬的扶手因為京沒有往上爬的事歪起頭,不過這事有讓它梢待一下的價值。

    京看著茉伊拉1st。

    「——它是在害怕吧,害怕除了自己以外的一切。」

    「答得漂亮。」

    茉伊拉1st微笑起來。然後垂下層梢,直望向京這邊。

    「堤豐被囚禁在恐怖之中,呼喚著亞玻倫殿下。想要親自出動、戰鬥、抹除掉以前得到的恐怖。」

    「啥?你在說什麼啊?以前得到的恐怖是……」

    說著京的話聲斷掉。要說起機械會感到的恐怖——

    ……果然還是自身的破壞吧。

    她想起了三個事實。

    第一個是在堤豐操縱室與地底下武神身上見過的阿爾忒彌斯之名。第二個是堤豐出現破損的

    部位與亞玻倫從山崖掉下去受傷的地方一樣。第三個是——

    ……武神受到的傷會反韻到操縱者身上……

    在這三件事之中,地底下的武神與堤豐是否有關聯還不清楚,不過——

    ……那可是茉伊拉2nd給我的提示。

    京以一聲「如果我猜」當開場白,開口說道:

    「……堤豐曾經死過一次的話,怎麼樣?」

    「您是在問我嗎?京殿下。」

    「不,是在問我也是問你。」,

    京一面說一面思考著。思考著下面的武神與堤豐有什麼關聯性或類似點。

    「阿爾忒彌斯。」

    在它們雙方的操縱室都有著這個名字。

    根據之前聽來的說法,亞玻倫搭乘過以阿爾忒彌斯身體當零件做成的武神。既然如此——

    「下面那架機體是屬於亞玻倫的。」

    但是,這樣想的京讓自己停止飛躍性的思考。形成那個原因之一的證據,則由茉伊拉1st

    說出口:

    「下面的武神軀體被一刀兩斷了喔?那亞玻倫殿下理應當場就死去了。」

    「說的沒錯。可是呢……還有一個前提,有副駕駛存在耶。也就是說——這代表下面的武神和堤豐的駕駛者都不只亞玻倫一個人,還要有另一個人一起操縱才能動的吧!」

    在她這樣說的時候,所有已知的事實一口氣連結起來。

    推理一發不可收拾,京以自己都阻止不了的聲勢喊出自己的結論:

    「武神會把傷害反鎮到駕駛者身上,不過有兩個駕駛者的情況又怎樣呢?下面那架武神的副駕駛怎麼樣了?換句話說事情就是這樣了吧?堤豐的操縱室是用下面那架武神的操縱室移植過來的,內部有個代替亞玻倫死去的副駕駛存在!」

    那個副駕駛的名字是——

    「阿爾忒彌斯!並列記載在堤豐操縱室中的名字,亞玻倫的妹妹!無法生下亞玻倫的孩子,但是亞玻倫用這樣的形式把她留在自己身邊……是這樣沒錯吧C:」

    「不對。」

    茉伊拉1st面帶困擾說出來的話,讓京一口氣憋住。

    因為本來說得慷慨激昂的氣勢一下子被打散,她差點膝蓋一軟就坐下去,不過茉伊拉1st接下來的話止住了她那個動作。

    「有一點不太對,京殿下。」

    「有一點是哪一點啊?」

    「原本過世的人是亞玻倫殿下喔。」

    茉伊拉1st所說的話讓京思考起來。過了一會兒以後,她又皺起眉、歪著頭。

    「那個笨蛋活得好好的啊。」

    「是的,應該說是讓他活下來了。」

    茉伊拉1st這樣說。雙眉呈一直線,眼睛始終直直望著京這邊。

    在點了一個頭之後,她說:

    「下面的武神是採用了阿爾忒彌斯殿下的身體當零件,但是處於半合一狀態,因此並沒有徹底零件化。然後當它受到您在下面所看到的破壞時,亞玻倫殿下當場死亡,阿爾忒彌斯殿下受到重創。」

    「那麼……那個笨蛋還活得好好的是怎樣啊?」,

    「在武神內部與合一者的情報是分開處理的……您可以想想,當有一邊受損時,另外一邊犧牲自己修好對方的話,會怎麼樣呢?」

    京試著想像了一下茉伊拉1st所說的內容。

    但是並不順利。

    ……那個笨蛋的妹妹犧牲自己換回他?

    用什麼換?怎麼換?為什麼要換?這類疑問不斷從她腦中冒出來,無法整理在一起。種種疑問都在否定著她眼中所見的堤豐與亞玻倫這個事實。

    就在她心想「等等」,準備制止腦袋中的一團混亂時,茉伊拉1st開口丫:

    「亞玻倫殿下的身體本身當場死亡,但是腦子靠著殘留的氧氣還活著。這時候阿爾忒彌斯殿下在武神內部解除把他們兩位的情報分別作處理的限制。由於他們兩位的機體分別是堤豐與其後備機的試作機,再加上阿爾忒彌斯殿下的大部分身體又被改造成武神的內部循環系統,所以才有可能辦到那點。」

    「所以為了重新建構死去兄長的身體,就獻出自己的身體囉?為了讓他復活。」

    「不,無法復活。沒有概念可以從零開始加成,所以阿爾忒彌斯殿下是交換。拿自己的生命去交換亞玻倫殿下瀕臨的死亡。」

    她垮下雙肩。

    「因此才需要供應操縱室偌大動力,以及提供不會受到外界影響的地方——在步向滅亡的3rd—G中,我們連忙把下面那架武神的操縱室組裝成堤豐的操縱室。把阿爾忒彌斯殿下交換過後的不完整遺體從操縱室中取出……只是為了讓我們不至於失去主人。」

    「最後一句話是多餘的,茉伊拉1st。你只是遵從主人們的意思行事而已。會在這裡加入自己的意見……不該是自動人偶做的事吧。」

    茉伊拉1st面露苦笑說了聲「非常抱歉」。

    京點點頭。

    「所以那個笨蛋就恢復原樣了嗎?」

    「是的,我們等了五十五年。最初的五十年平靜無波的過去了,但是某一天概念突然開始活性化,在接下來的五年中,就由茉伊拉2nd探測他們兩位的腦波。」

    茉伊拉1st所說的話有著奇怪的地方。

    雖然知道打斷別人說話不好,不過京還是問道:

    「為什麼阿爾忒彌斯會有腦波?她在交換過後不是應該死掉了嗎?」

    「阿爾忒彌斯殿下還活著……成為堤豐活著。」

    茉伊拉1st望向她們要爬的那道樓梯。

    「當時死的是堤豐——不,是阿爾忒彌斯殿下占據了堤豐。包含操縱系統、思考系統,本來屬於堤豐的一切都成為阿爾忒彌斯殿下的一部分。」+

    茉伊拉1st說了聲「然後」。

    「亞玻倫殿下並沒有恢復原樣。分割與重組果然並不完整,亞玻倫殿下也擁有一些本屬於堤豐的機械特質。」

    「所以那個笨蛋才會在概念空間的邊界不支倒地嗎……」

    明明帶京到那個地方去會很難受的。

    可惡,京這樣想。感覺自己一切的一切都不如那個笨蛋了。

    「那就是說,事情是這樣的囉?堤豐會恐懼,是因為想起阿爾忒彌斯一度遭受殺害時的記憶,這次總沒錯了吧?」

    「是。然後阿爾忒彌斯殿下因為與堤豐同化,成為得以自由操縱冥府的第一人,甚至能夠到外面來。然後每當在堤豐中迎接自己被殺害的時刻時,就會哭喊著向亞玻倫殿下求救。」

    京回想起來。那個在夜晚遊蕩的發光女性的表情,還有堤豐的悲鳴。

    ……原來就連堤豐也是戰爭的被害者嗎?

    「就算到了現在,他們兩位還是跟在3rd—G時代時,負責管理時間的狀態一樣;在太陽露面時是亞玻倫殿下的支配力較強,不過一到晚上阿爾忒彌斯殿下的支配力就會變強。當堤豐遇上京殿下的那時候,堤豐應該曾經一瞬間變回由亞玻倫殿下控制吧。因為當堤豐的眼睛是黃色時,在裡面主控的人是亞玻倫殿下。」

    這些話讓京低下頭,背對茉伊拉1st。

    嘴裡咕噥著「可惡」,舉足踏向樓梯。

    「剩下的我自己去確認。不過,讓我再問最後一個問題——我記得你說過堤豐體內有半個3rd—G的概念核對吧?然後,製造出現在的堤豐與亞玻倫的力量,是那半個概念核的力量,你是這樣說的吧?」

    她拾起臉,仰望著通往鷹架的樓梯上方。

    「……如果堤豐遭到破壞會怎麼樣?」

    「很簡單。由於亞玻倫殿下的重組並不完整,因此堤豐與亞玻倫殿下處於同調狀態。如果堤豐遭受破壞、被取出概念核……」

    自動人偶如此斷言:

    「亞玻倫殿下會死去。」

    ●

    「——所謂的第二個污點就是這麼回事了。」

    在可以看到大海的岩地上,飛場低語。

    他把包著毛巾的冰袋按在肚子上,同時看向一旁。那裡有個正讓新莊用手在肩膀貼上強力治療符的佐山。

    佐山頭頂著貘看向他這邊。一面讓新莊抓起他的左手一面說:

    「也就是說事情是這樣囉?要取得3rd—G的概念核,就等於要殺了亞玻倫。」

    「對。要取得防止這個世界負面概念崩壞的概念核,就要拿他的生命作交換。說來很劃算吧。以我的立場來說,則是為了美影姐的進化與平穩的日子才要殺他。」

    他帶著幾分自嘲這樣一說,就有一個聲音飛了過來。是新莊:

    「但那並不是一個好選擇吧……」

    「的確。有句話說,一個人類的生命,份量比地球還重。然後這也等於是在考驗全龍交涉這個交涉的正義。就算是為了取得概念核,也還是不能同意用人命做交換。」

    「所以我才打算由我出面戰鬥的啊。與全龍交涉部隊無關,由以前就參與其事者的後代來算舊帳……對我們來說,這是概念戰爭第二回合,不管誰會死都不奇怪。所以——」

    飛場垂下頭,一手按上額頭。

    「已經不可能了吧。我已經把事情說出來了……在聽了我剛剛說過的事情以後,全龍交涉部隊才不可能讓我去那樣做。因為那等於是利用我,叫我代替你們去殺人。同時另一方面,全龍交涉部隊也沒辦法試圖出手取得3rd—G的概念核了。因為那果然還是代表為了拯救世界,而要殺人的意思。」

    新莊說了聲「說的也是」點點頭。

    「把整個世界與一個人的生命放在天秤上嗎……可是,如果想讓人承認全龍交涉的正義,就要讓人承認可以為了拯救世界而殺人。不過沒這種事吧,佐山同學。」

    「嗯,其實也沒差吧。」

    「對,沒差——喂,佐山學長!」

    飛場拾起臉。

    正對著他的佐山面無表情地看著他這邊。一旁的新莊睜大了眼睛,在夜色中也看得出來她臉色很難看。

    佐山像是在比較他與新莊臉色般的轉動著視線。

    「怎麼了嗎?新莊同學,我希望傷能早點治好,可是到現在肩膀都還沒有包紮好喔?」

    「還沒有,呃……佐、佐山同學?你剛剛說了什麼?」

    「沒差。我是這樣說的啊。」

    佐山微笑。

    那個笑容讓飛場感到背脊比抱著冰袋的腹部還冷。

    ……這個人……

    把他們這邊一直以來煩惱了好幾年的事,用一句話撇得一乾二淨。

    不過把這個想法問出來的人並不是他。

    是新莊。

    「你什麼意思啊佐山同學!」

    聲音大到足以讓周圍本來只是略感好奇的人都轉過身來。

    「我……我討厭那種事啦!也許我跟你正好相反,也許你是因為我不喜歡為了拯救世界就要殺人的想法,才故意說反話,可是……」

    她的聲音出其不意的碎掉。

    在雙眉倒豎的表情中抿著嘴。

    「我討厭……討厭佐山同學說那種話。」

    在她垂下頭去的同時,落下發光的東西。飛場看到那個——

    ……對方在她心目中的份量很重呢。

    不過那個對方又如何呢?

    拾起頭來的佐山也一樣在看著新莊。他的眼睛眯了一眯,在垂下頭的新莊看不到的地方以一個點頭致意。

    就只有那樣而已,轉回這邊的那張臉一如平時的面無表情。

    在佐山想要開口說些什麼以前,飛場已經搶先開口。他嘆著氣說:

    「你這樣會被誤會的喔,佐山學長。為對方著想的態度要確實表現給對方看才行。」

    「要是那樣做,不就會兩個人一起不好意思了嗎?話說……這種問題並不是該由我們討論、做決定的事。在當事人不在的狀況下決定行或不行,那才是種傲慢——目前各人要堅持自己的主張也無所謂。不是嗎?」

    這時候佐山的脖子一動,看向飛場後方。

    新莊也「咦」一聲抬起一張哭臉,看向佐山臉朝的方向。

    然後飛場也轉過身去。

    同時本來四散在周圍的那些人也都看著同樣的方向停下動作。

    在背後的岩地那裡,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站著一個女性。以月夜為背景,逆著光。

    佐山開口說出身穿紅色套裝的她的名字:

    「是蓋吉司吧?這種時候來這裡有什麼事嗎?」

    「很簡單。」

    蓋吉司輕輕張開雙手這樣說:

    「我來進行全龍交涉——為了讓3rd—G存活下去。」

    「你、你要說的話就這樣而已!?就這樣而已!?你還有其他該說的話吧!?」

    「吵死了啦,話說到現在都還沒進入正題呢。2nd—G代表,你簡單地交待一下現狀。」

    定睛一看,發現鹿島正在用小型攝影機捕捉貓的畫面。布蓮西兒皺起眉頭。

    「那是啥……?」

    「是這樣,最近我家的晴美開始對會動的東西感興趣了,所以我覺得這樣的畫面應該不錯吧。別擔心,當我把這段影片帶回家的時候,會重新合成背景與聲音,要放宇宙空間當背景也可以。」

    布蓮西兒手抓在攝影機上面往地上一摔。

    破碎聲響起,過了一會兒以後鹿島才——

    「啊——!」

    「吵死了啦,你們這些人從剛才起就沒有任何進展。」

    「雖然這話很難啟齒不過原因就是出在你身上!」

    布蓮西兒無視貓說的話,環抱起雙臂目不轉睛的盯著大城說:

    「剛剛似乎各國的UCAT都來了聯絡是嗎?怎麼回事?」

    「啊……這個問題有點——」

    「我說啊,大城,我們分別是各G的代表唷。關於全龍交涉方面,你們有必要把所有情報向我們公開。」

    「唔。那麼,那個代價是什麼?」

    布蓮西兒「哼」了一聲。

    「我們對UCAT的行動不抱持疑問。為了後世,這不是有必要的嗎?」

    布蓮西兒說得十分明白,但是大城故意般的歪起頭來。

    「嗯~不過就算你們不懷疑,也會有胡亂臆測的人冒出來吧。」

    他的發言讓布蓮西兒皺起眉頭,就在這個時候——

    站在一旁的鹿島蹲了下去。

    「那,用這個部分如何呢?大城全部長。」

    直起身子的他,手上拿的是地板上破碎攝影機的影帶部分。影帶的形狀還保持完整——

    「如果我曾經在昨晚的狗少女襲擊蟬事件中用過這個攝影機,怎麼樣?」

    「嗯~那是攝影機吧?跟照片比起來畫質差太多了耶。」

    「大城全部長,這就要看是用什麼角度去思考了。你不要光留戀靜止畫面,也來試試理解影片的優點如何?沒錯,當影片的畫面靜止時,看起來畫質確實是下降了,不過動起來是很好看的喔,尤其是女兒與妻子的影片更是讓人招架不住。如何?要不要趁這個機會開拓新興趣?」

    「你現在正在給UCAT增加一個犯罪行為唷。」

    但大城還是抓了抓頭嘀咕:

    「嗯~我沒有妻子女兒哪……只有古怪的兒子和水泥女僕而已耶。你就沒有什麼更加具有一點吸引力的引誘方式嗎?」

    「說的也是。」

    鹿島想了想,手一拍。

    「在UCAT開發部的實驗中,最近有個這樣的作品。可以從戰鬥中拍攝的影像或靜止畫面中,拉出立體模型做成3D資料喔。」

    他從懷中取出的筆記型電腦畫面上,以擬真的3D畫面描繪著一個女性。

    「如何?這是最新的多邊形奈津!會在極板網柵上動的喔?」

    「你有得到本人同意嗎?」

    「僅由個人使用是無所謂的……而且我有正版,這是實驗。」

    「——就是那個!只要使用那個,UCAT監視器拍下來的敵人就全是屬於我的東西了吧!」

    大城突然叫起來。

    「既然如此,那也可以用美代子的照片做出虛擬美代子嗎!我對公仔的熱情又燃燒起來啦!」

    「是的,雖然把虛像跟實像混為一談這點數人在意,不過總的說來很棒對吧!」

    「……我有種UCAT的敵人非常可悲的感覺呢。」

    鹿島無視布蓮西兒的發言,從口袋中拿出一張白色卡片。

    「那麼我就先把這個獻給大城全部長了。這裡麵包含三張拉模券,敬請利用。還有,每拉出一個模型,就會加算點數在卡片中,累積到三十點會變成一名開發部員一個月份的服務券。請利用他開發遊戲吧。」

    「唔,不過還有一件教人不放心的,就是保安措施方面了。」

    「是的,為了避免被家人發現,以至於對您疑神疑鬼,包裝紙表面全部印刷上梵文的般若心經。這樣就算被您的家人收到,也只會以為您對信仰虔誠了起來。」

    「……這樣反而更教人疑神疑鬼吧?」

    「顧慮到那種狀況,我們會用可以反射一切紅外線、X光與其他各種奇怪光線,就算被一百隻機龍踏過也不會壞掉的外包裝,以小包或包裹寄送。要打開它需要比對收件人本人的指紋,如果包裝被外力破壞,將會華麗地自爆。」

    當他這些話說完的一瞬間,不知道遠處的什麼地方傳來了華麗的爆炸聲。而且還有微微的震動。

    過了一會兒以後警報聲響起,走廊上吵鬧起來。聽到那些聲音的鹿島——

    「就像那樣,不會留下任何證據。」

    「留下的證據明明就很多!不過你們還真是準備萬全啊。」

    「就某種意義來說剛剛那算是開場白。那麼……可否拉回正題繼續談下去了呢?」

    大城「喔喔」一聲點點頭。他舉起塞著貓的茶壺;—

    「事情很簡單。3rd—G的所在位置逐漸明確化,然後各國UCAT跑來說要趁現在鎮壓3rd—G。說3rd—G是禁忌的G,所以要在3rd—G現存主力被其他G的人知道以前先行控制住——這樣之後就可以讓不必要的問題消失。」

    「但是那也等於否定掉全龍交涉呢。」

    「對。所以啦,御言他們就突然開始向外發聲。使用中國、德國、還有日本UCAT的通訊網,跟去他們那裡的3rd—G代表開始全龍交涉的事前交涉啦。」

    德國UCAT這個字眼讓布蓮西兒啐了一聲。

    「是那個女人吧」的問句,讓大城苦笑起來。

    「對,是黛安娜打開通訊回路,現在各國UCAT正亂成一團。他們與3rd—G的交涉,只有現場即時轉播給中國、德國、日本而已。其他UCAT,特別是美國UCAT,為了避免其他UCAT搶先與3rd—G取得聯絡管道,正在彼此牽制中。」

    這時候他說了聲「可是」。

    「我等等會過去,不過你們別跟著來,這是御言交代的。」

    「為何……?」

    「說是對3rd—G來說,那樣才是精確的氣希望步調一致」。要是1st與2nd過去,也會有挑起其他G戒心的危險性。而且……這次可能會有針對污點採取冒險手段的可能性,所以你們別跑去旁觀,以免被當成共犯。」

    「他以為他這樣說我們就會聽話?」

    「御言也跟我說了這樣的話喔——要是有什麼事就交給你處理。」

    這話讓布蓮西兒雙眉瞬間揚起,不過馬上就又皺起一張臉。

    「哼,自以為是的關心最好也自以為是的失敗——可以收聽那邊的狀況吧?」

    「可以,從現在起,直到在岡山進行、與3rd—G交涉結束為止。」

    說了聲「是喔」的布蓮西兒,在轉過身去的同時一把搶過裝著貓的茶壺說:

    「這樣一來就等於3rd—G要照著全龍交涉的流程來跑了。不管這場交涉結果如何,佐山都不會讓他們逃掉的吧……剩下的問題就是要怎麼洗清3rd—G的那筆爛帳了。不過——」

    大城聳聳肩。

    「交涉並不是由一個人搞的,他們一定可以找出合適的答案來吧。」

    ●

    言語在月下交鋒。:

    地點是沙灘在濱水的岸邊,站在那裡互相放話的人是佐山與蓋吉司。

    在他們兩人之間只有一張摺疊式的桌子,以及放在那裡收音用的麥克風而已。此外還有個位於相對而立的兩人之間,坐在椅子上拿著筆記本負責記錄的新莊。

    就連新莊身後的岩地那邊都沒有人影。到那裡為止,都是屬於交涉地點的不可侵犯範圍。

    甚至現在還靠著蓋吉司的重力控制,在半徑數十公尺的位置上布下重力障壁。在新莊的視野範圍中,周圍的風景有時候會扭曲·

    ……應該連光學兵器都會反彈回去,Ex—st也派不上用場吧……

    新莊一面這樣想一面做著筆記。因為有收音,所以這樣做其實沒什麼意義。她把兩人之間的交談重點一一寫下來,佐山說如果有問題點要反應。

    現在他們倆談及的是被稱作3rd—G的第一個污點那件事。

    蓋吉司維持著雙臂環抱在胸前的姿勢。

    「——也就是說,全龍交涉部隊對於3rd—G過去做過的幾件事完全不在乎,是這樣沒錯吧?」

    新莊在內心對蓋吉司所說的話回以點頭。蓋吉司雖然提及了他們這邊所謂的二污點」相關內容,但是完全沒有用過負面的表現方式來陳述。像她現在使用的說法,是一種叫做政略、或是方策的說法。

    ……對3rd—G來說,那應該是正確的吧。

    與蓋吉司相對而立的佐山也沒有表示猜疑或挑她的語病,一如平時的面無表情。

    「我們總有一天會的承認各G的不同價值,並使其平等化。在這樣的狀況下,對你們展露敵意才是恐怖分子所為。不是嗎?」

    「在你們的自己人之中,說不定也會出現恐怖分子喔?」

    「怕了的話是成不了事的——希望你想一想。如果現狀一成不變,確實會出現反對分子,但我們也會成長。你認為哪一邊會成長得更多、更強呢……不想這些,卻只會把未來往壞的地方預測,那不是膽小鬼而是愚者的原則。就算我們是只會眼望前方的笨蛋,但也不想當在腦中舌燦蓮花的愚者。難道你不是嗎?」

    「你這個人挺有自信的嘛,而且是個值得參考的意見……不過!」

    蓋吉司的一張臉雙眉豎起,但嘴角浮現笑容。

    新莊明白她那個笑容的理由。佐山所說的話,跟他以前對四號說過的內容幾乎一樣。但是現在卻缺少一個那時候所不需要的東西,那就是——

    「你有沒有注意到,你剛剛那番話幾乎完全沒有信用可言?」

    新莊把她的話記在筆記本上,再把自己的意見追加上去。

    ……因為四號小姐信任佐山同學的祖父,所以才不需要那個。

    蓋吉司並不信任他們這邊。

    就算他們這邊說要保護3rd—G不受其他G報復,終究只是口頭上的承諾。然後,就算明文訂下契約,也不知道是不是會履行到最後。

    蓋吉司說:

    「你能夠在這裡證明,你們有能力庇護我們嗎?還有,同意庇護我們這件事,就表示當其他各G做出相同的要求時,你們也會答應囉?要對十個G個別進行庇護,需要有相對應的人員與預算。然後——」

    「然後就算耗費了那些人員與預算,也不知道是不是能夠庇護到底,是嗎?」

    「對。比方說反Low—G的人說不定會想到這樣的主意——把自殺布置成看似他G下手的他殺,主張『Low—G的庇護並不周全』對你予以譴責。關於這個可能性,你有何想法?」

    在她問話的同時,新莊看向佐山。

    要是連這種程度的問題都答不出來,就等於反證了他先前所說的一切,都只是口頭上的承諾而已。

    不過,另一個當事人佐山並沒有馬上交出答案。

    他先是輕輕把雙臂環抱在胸腹之間看著蓋吉司,接著舉起左手搭在臉頰上。

    「……你是在說什麼莫名其妙的話啊?」

    他這樣說:

    「你可以先捫心自問,看看那種無聊的事對我們是否有用再說。」

    ●

    佐山確認到自己說的話讓蓋吉司的笑容從嘴角消失。

    坐在右邊的新莊也歪起頭。

    要是蓋吉司在這時候說了什麼,說不定會助長新莊心裡現在的想法。所以佐山為了讓新莊開口說話,把視線移到她那邊。

    與他對上視線的新莊肩膀縮了縮,大概是在這種場合下遭受注目令她緊張吧。她往蓋吉司那邊瞄過去,輕輕抱住筆記本,過了一會兒以後才傷腦筋般的——

    「……那、那個啊。」

    「有話就說,蓋吉司也很想聽呢。」

    「啊、嗯……那個啊,佐山同學,蓋吉司小姐是在問我們是否能夠保護3rd—G喔?那你為什麼……要把這個問題丟回他們3rd—G那邊呢?」

    「答案很簡單,因為自己的身體是要由自己保護啊,新莊同學。」

    佐山把視線送向蓋吉司那邊,開口說道:

    「我就在這裡把話說清楚吧。就算所有G都歸順了,但不管是UCAT還是Low—G都沒有足以供養、保護他們所有人的土地與金錢。這件事在1st—G那時候已經得到證明,最多也只能設置居留地而已。」

    「——那你們是想怎麼樣!」

    蓋吉司手按在桌子上。,

    「你之前說過的那些話全都只是理想嗎::說什麼沒有理想就無法成立未來之類的,那些話該不會是無視於現實找出來的藉口吧!」

    「無視於現實的是哪一邊呢?自動人偶。你的眼睛是不良品嗎?」

    佐山說了聲「真是的」。

    「我在說的,一直都是『我們』。而你呢?蓋吉司。」

    「我也一樣。」

    「不對。」

    佐山本來搭在臉頰上的那隻手伸向前。看著套在左手中指上的戒指,指向前方。

    「你所說的『我們』,是指3rd—G的人。」

    佐山動著手指。不是指向自己,而是指向下方。

    「而我所說的『我們』,是指我們、以及你們等所有G的人。」

    「啊……」

    新莊張口結舌。

    ……新莊同學已經知道我想表達的事了吧。

    不過佐山並沒有就此放下心來。他認為新莊了解他的思維是理所當然的事,但是眼前還有個不了解的人。所以佐山開口,對著眼前那張眉頭擠成一團的臉——

    「看來不這樣說你就不懂了吧?3rd—G想要受到L。w—G完全庇護這件事就代表——3rd—G要進入Low—G的管理下,也就是屈居人下囉?」

    「全龍交涉要把所有G都一視同仁,對L。w—G來說也是一樣。並沒有哪一方是只會吃虧的愚者,彼此都會得到一點互補……然後理所當然的,L。w—G固然會輔助所有的G,但是並沒有帶頭去做更多事的道理,所以自己的身體由自己保護。大家都已經到了摔倒後可以自己爬起來的年紀了吧?還是說希望由被稱作最下層的G幫助你們爬起來?」

    「也就是說……理想派不足的部分,就用我們自己本身填補,是嗎?」

    「這樣就誰都不欠誰人情了,不是很好嗎?Low—G的末日就在逐漸逼近的今年十二月二十五日,和我們一起去解救末日吧。尤其是你們的武神戰力深具魅力,其他應該還有不少G即使要付錢,也希望你們的武神戰力能夠投入警備吧。真要的話,也可以幫武神準備在末日那一天穿的聖誕老人裝喔?」

    最後一個問句讓依舊豎著雙眉的蓋吉司微微一笑。

    不過她的笑容馬上就消失。

    「但是,在那個狀況下,我們防衛行動的正義又怎麼算?應該也有些人希望我們遭受恐怖分子攻擊、破壞。然後,就連在那種情況下的防衛行動,也會跟過去的事扯上關係,出現站在恐怖分子那一邊的人,不是嗎?」

    「沒必要用問句,一定會出現。」

    佐山點點頭。

    「如果有能夠否定那件事的人類存在,那大概就只有神或我而已了。」

    右邊的新莊不知道為什麼開始連忙擦掉剛剛寫下來的話。

    「新莊同學,竄改發言是不行的喔。」

    「我不是竄改,是不讓證據留下來!」

    新莊在嘆氣聲中發問:

    「所以呢?當出現像你剛剛那樣揶掄3rd—G防衛行動的人時,你想怎麼做?」

    「答案很簡單。全龍交涉除了物質面的輔助以外,還可以贈與一樣東西。」

    那是——

    「一點微不足道的大義名分。」

    「什麼……?」

    「你沒想到過?當全G步調一致的時候,存在於那裡的並不是各自的步伐,只是叫做個人足跡大小的個性而已。因此對於採取無謂的揶揄企圖搞亂大家步伐的人,就可以無視、也可以排擠出去……到時候就行使你們的力量吧3rd—G,為了讓我們步調一致。」

    蓋吉司說了聲「原來如此」點點頭。

    「說得好。」

    不過她又說了聲「但是」,跟著叫了起來:

    「說得好聽,可是事實上就是把我們當傭兵吧!?」

    ●

    蓋士口司在笑。

    原來如此,是這麼回事啊。說到底,Low—G就是個無力的G嘛。

    有件事足以讓她導出這個結論。那是她離開基地走在外面的城市中馬上就進入眼中的光景。這個世界的居民並未擁有概念的力量,不過相對的發展出機械文明。那些機械沒有意志,使用年限也短,最後要去的地方是垃圾山。

    想著這件事,讓蓋吉司判斷她要繼續笑下去·她發出「哈哈」的聲音:

    「——確實、確實一天又一天把高價機械用完就丟的世界不一樣啊。然後你們接下來是想把更加高價的有生命機械,也就是我們在今後的戰爭中用完就丟是嗎!」

    她大叫:

    「——少不知羞恥了Low—G!」

    但是,承受她話語的對象,那個叫做佐山的少年卻——

    「說的也是呢。」

    平靜地這樣說道。

    他是有什麼話想說嗎?在這樣想的蓋吉司眼前,佐山先環抱起雙臂。

    過了一會兒以後,這樣的話飛了過來:

    「不知羞恥啊。」

    不帶情緒的聲音繼續傳來:

    「那麼我就代表全人類知道自己可恥了。請你們當傭兵吧。」

    「啥……」

    她無法對佐山所說的話做出判斷,在檢證他的話語之餘——

    「……光靠一個知恥,就想讓我們賣身了嗎!?」

    「以讓我承認自己可恥這點來說,是很便宜的代價喔。」

    佐山「嗯」了一聲點點頭,依然維持雙臂環抱的姿勢。

    「這是一個十分動人的自我犧牲故事。不管怎樣,這樣一來在所有G之中擁有最強戰力的武神就加入我們麾下。得讓Low—G把我的名字名留青史才行。」

    他這樣說的一張嘴拉出一個笑容。

    失笑。

    緊接著是「聽好了喔」的問句。

    「用完就丟是嗎?說得好,蓋吉司。」

    「你知不知道那是對身為機械的我們、也就是對3rd—G的挑釁?」

    「然而那是事實,所以也沒有辦法吧。蓋吉司,聽好了喔?我們是浪費世界的居民。回收再生?節儉?改善環境問題?這些都並不是讓這個世界變得更好的東西,不過是為了更進一步浪費的藉口罷了,然後機械會落到叫作垃圾場的冥府成為我們大地的一部分。所以蓋吉司,我就照你所說的知恥吧——啊啊,說這樣美好的世界真是丟人現眼!」

    他吸了口氣之後,這樣告訴她:

    「如果你對這個有意見,那你對你至今為止消耗掉的燃料也是不知羞恥的!!」

    ●

    「不接受抗議。」

    佐山對豎起雙眉的蓋吉司輕聲說道。無聊的原罪理論,他這樣想同時說:

    「無論是機械燃料、風、水、大地還是其他所有一切,全都是這個世界的浪費物,就連人也是一樣的,蓋吉司。所以只有有聯繫的人會留下墳墓或思念,不過持續幾代之後也會慢慢失去與過去的聯繫,就連致密的紀錄都會成為單純的故事——就這樣。我們終究不過是抱持著想法,一點一點推動著這個世界的燃料罷了。除此以外什麼都不是。」

    左手邊,在沙灘的另一頭有著黑色的大海與天空,還有城市的燈光。

    「但是,大地會希望自己不只如此而已嗎?風會希望自己不只如此而已嗎?海會希望自己不只如此而已嗎?然後那個城市的燈光們會希望自己不只如此而已嗎?還是說,你希望自己不僅僅只是與意志一起推動世界的燃料而已?」

    他吸了口氣。

    「如果要說那件事是不知羞恥,那就是以整個世界為對手的最高級羞恥玩法。所以我要做出要求,首先重要的是,與其希望得到感謝,不如先盡好自己的本分再說。進軍吧。我們要經由全龍交涉,抹除概念戰爭的遺憾,前往新的地方。」

    「哈!」

    蓋吉司左右擺動著頭髮出問題:

    「你們是想自己創造時代嗎……?」

    「希望你不要誤會了,自動人偶。時代還沒有天真到只靠我們就能創造。而且,這個全龍交涉是不能正式登上歷史舞台的東西。」

    「那你為什麼要說前往新的地方?你明明就是沉浸在領導、創造時代的愉悅中吧?」

    這個問題讓佐山嘆了口氣。以交涉來說,針對扯開的事見縫插針是可以讓這邊處於優勢,但是對於問題不予回應,在實際的部分就沒有優勢了。

    所以他開口說道:

    「我們只是不回頭、一股勁地往新的地方走去而已,並無意在那裡占地為王揮舞大旗。不留下名字,就只能夠證明那裡是人可以前往的地方了吧。」

    「只能……?」

    這樣問的人是新莊。佐山對她垂眉問出的這個疑問點點頭。

    「是的,新莊同學。即使全龍交涉結束後,包含我和你在內的幾個全龍交涉部隊成員也還有學業要顧。我們前往要去的地方,然後為了我們的未來而下台。並對大人們說:『連小孩子都可以到這裡來了,大人應該可以做得更像樣吧?』這樣。」

    他露出苦笑。

    「當我們成為大人的時候,世界會是何等的芳醇呢?」

    ●

    新莊看著佐山。

    被他這樣一說,想了想確實如此。全龍交涉非得在今年內結束不可。

    之後他們應該還會接下幾個收拾善後的工作,但是為了生活,也有必須要去做的事。就像是修習學業、學習生活所需的必要之事。

    佐山看著蓋吉司這樣說:

    「全龍交涉部隊是獨立部隊,在全龍交涉結束後就會解散。而UCAT並不是軍隊,就算之後被會找去參與其他工作,也不是強制性的。」

    「那就是說,做完自己想做的就溜之大吉不負責任嗎……?」

    「不是逃避的意思,只是下台而已。下台這件事並不會因此讓什麼東西消失。如果有遺恨,要攻擊也可以;如果有失敗,要責怪也可以。但是即使如此,我們還是會對大人們有所期待。」

    他點點頭。

    「對成為大人的我們有所期待——我們將來會做些什麼事呢?應該會有一些人在全世界各地奔走、有一些人待在UCAT參與各G的政治活動、有一些人平平淡淡地過著眺望窗外,和心愛的人一起午睡的生活吧。」

    他看向新莊這邊。

    「也有一些人會以作家的身身份力吧。」

    這句話讓新莊手足無措起來,這明明就是大致上要保密的話。

    「又、又還沒決定一定會當,也還沒有那個打算——」

    「就先當做會那樣吧,新莊同學。總而言之,還有一些人會……」

    佐山拿起桌上的麥克風,然後吸了一大口氣——

    「比方說像我應該會和新莊同學進入日夜糜爛的生活吧!黏答答的喔!」

    「嗚哇——!!」

    新莊把麥克風搶過來大叫。

    這個麥克風播放出去的聲音別說是全世界,連所有G都聽得到。

    佐山剛剛的發言應該已經被記錄下來了吧?不知道怎樣了。

    一旁的蓋吉司以訝異的表情看著這邊,但她沒空在乎了。新莊緊緊抓著麥克風說了好幾次「什麼都沒有喔」。

    看著這樣的他們,不知道要如何判斷的蓋吉司吐了口氣。

    把頭髮往後撥。

    「……原來如此,我了解Low—G的方針了。」

    她說的不是全龍交涉部隊,而是Low—G。

    ……就是說對方並不準備把這場交涉侷限在全龍交涉部隊的範圍裡了吧。

    那就表示了對全G統一的見解。

    另一個當事人佐山好像也看出對方的意圖了,不過沒有針對這點做出任何發言。

    蓋吉司把右手輕輕放在桌子上,看著佐山。

    「我就付出我的信任吧,首先這是第一份契約書。」

    不搭調的聲音響起,音源來自桌子。

    仔細一看,蓋吉司的手指陷入桌子表面。而且不只是五指,就連手掌都陷入一公分左右。

    在她默默地拾起手以後,那裡有個手掌形的凹洞。

    「我用重力控制重整表面提升密度。就算可以重現指紋,若是沒有我這隻手與相同的能力,應該也不可能重現出相同的壓縮密度——我就把它當成證據留在這裡了。」

    不過她又說了聲「但是」。

    還有一個問題,而且那個問題是更重要的吧。」

    「是堤豐與那個叫亞玻倫的關係吧。」

    佐山的話讓新莊屏住呼吸。

    ……他想做什麼?

    要是從堤豐中取出概念核,亞玻倫會死。但是如果不那樣做,就不能解放概念,全龍交涉也就沒有意義了。

    「…………」

    新莊抓著麥克風的手用力,考慮著要不要關掉開關。

    那樣做的話,接下來佐山所說的話、結論、不方便讓人家知道的事就都不會被世界聽到了。

    但是——

    「不要打關掉開關的主意,新莊同學。」

    佐山的聲音讓新莊抬起臉來。

    而佐山的眼睛則已經對著蓋吉司那邊。雖然臉上面無表情,不過看起來仿佛帶有一點戾氣。簡直就像是在對著視線所及的對象蓋吉司發怒一樣。

    ……他在生什麼氣啊?

    新莊微歪起頭,不知道佐山是不是把這個動作當成訊號了,他開口說道:

    「要是從堤豐身上搶定概念核,3rd—G的真正代表亞玻倫就會死,是嗎?」

    他繼續說下去:

    「如果想那樣,也只能照做了。」

    ●

    眼前少年的話傳人蓋吉司耳中。

    ……這個少年果然還是會成為我們的敵人嗎?

    就像在回應她這個想法般的,話聲入耳:

    「你們到底想怎樣呢?」

    佐山環抱雙臂看著蓋吉司,他歪起頭。

    「我們必須回收概念核。但是,根據已知的說法,要是從堤豐身上把它搶過來,與堤豐同調的3rd—G之王的嫡子,亞玻倫就會死亡。」

    「就是那樣沒錯。而你們只能這麼做了是吧?」

    佐山對這個問題回以沉默。

    沉默持續了幾秒、十幾秒、超過了一分鐘。

    然後在從右手邊響起的浪潮聲中,蓋吉司看著佐山。

    而他只是目不轉睛地看著這邊而已。

    ……奇怪。

    發問的人明明是她,所以必須回答的人是佐山。這是交涉的是規矩。

    但佐山只是站在那裡看著這邊。

    「————」

    蓋吉司感到困惑,做不出判斷。不過她知道在這種時候該怎麼做才好,只要採取行動就對了。

    她把行動化為言語,提出問題:

    「怎麼沒有答覆了?」

    「那是當然。」

    話聲以平靜的語氣飛了過來,說出那句話的少年漫不經心地撥了撥頭髮。

    「發問的人是我。」

    「啥……」

    「自動人偶,別搞錯了,發問的人可是我。『你們到底想怎樣呢?』這句話是我說的……之後我只是在用敘述句陳述事實而已。但是你沒有回答我的問題,只說了聲『就是那樣沒錯』。而那是在證實我所敘述出來的事實,並不是在回答我之前的提問。」

    他垂下肩。

    「我再說一次,我是基於這個意思發問的——從堤豐身上把概念核搶過來,3rd—G的代表亞玻倫就會死亡……你們到底想怎樣呢?3rd—G。」

    他的聲音響著。雖然聲音並不瞭亮,但足以壓過浪濤聲——

    「全龍交涉部隊需要的只有概念核而已。但是會令你們的領導者死亡的系統,是由你們自己架構完成的,而你們卻要把他死亡的責任推到我們身上?」

    蓋吉司思考著他的言下之意。

    ……原來如此。

    確實就跟他說的一樣,把亞玻倫困在死亡牢籠中的,是3rd—G的處理方式。

    「我們必須得到概念核。如果必須為此殺人,那就非殺不可。但是,我們要得到概念核,和架構出那個人必死的系統是兩回事。我們並不是蓄意試圖殺害他。真正要殺他的,是那些把他放到那個殺人系統中的人——這是不是也是一種可以成立的想法呢?」

    「你是想把你們的行為正當化嗎?就殺人這件事來說是沒兩樣的喔。」

    總之蓋吉司先頂回去再說。

    這是為了爭取時間。她必須趁著佐山回話的時候,準備好足以逆轉的說法。

    ……雖然那個處理方式確實是阿爾忒彌斯殿下主動的……

    思考。對於他們自動人偶而言重要的是什麼?

    ……是亞玻倫殿下活下去的事。

    為了那個目的該怎麼做?當她想到這裡的時候。

    忽地從正前方傳來聲音:

    「你在思考對吧?蓋吉司。」

    她抬起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垂下的臉,在那裡看到一個少年。

    一張臉是一成不變的面無表情,但視線直直望著她。

    「一直以來,你們都以為只要拿出主人會死的藉口來就沒事了對吧?但是我一旦認為有必要那樣做,就會毫無猶豫地執行。」

    「那就是所謂的惡徒了……」:

    「對我來說那是個讚美的字眼。每被人這樣說的時候,我就感到自己的品級上升了。」

    佐山面無表情地開口說道:

    「所以思考吧。不要仰賴別人的心軟,擁有自己的思考。然後思考時不要以自己的勝利為優先,而足以保護好重要的事物為優先。那才是為3rd—G、為了今後的延續該做的選擇,也是全龍交涉追求的目標。」

    他吸了口氣。

    「如果是為了那個目的需要幫忙,我們會毫無猶豫的執行。不管是讓他活下去還是殺了他。」

    ●

    佐山看著蓋吉司。

    身穿紅色套裝的自動人偶,與他對上視線。

    「…………」

    微微垂下眼去。

    她的態度讓坐在右邊的新莊垂下層梢,微歪起頭。

    「怎麼了嗎?」

    「不,不是什麼了不起的事。只是在思考。」

    蓋士口司說道:

    「思考自動人偶要救主人,該怎麼做才好。」

    「那很簡單。」

    佐山苦笑。

    「如果主人清醒,那麼主人會自己思考、行動的吧。你們一直以來所做的事算是什麼呢?並不是讓主人醒來,而是讓他好好睡下去,不是嗎?」

    真會是這樣嗎?佐山心想。

    根據希臘神話的說法,亞玻倫是眾神之王宙斯的兒子,居於儲君的地位。而他現在被化為堤豐的阿爾忒彌斯擄獲,動彈不得。

    「……但亞玻倫是太陽神,也差不多到了該醒過來的時候。」

    「要說的話,基本上還是有的。使亞玻倫殿下從堤豐的詛咒中解放出來的方法。」

    蓋吉司的話,讓新莊訝異得肩頭微微一震。

    新莊被激起的反應讓蓋吉司把視線射向她,在點了點頭以後開口說道:

    「方法有兩個,但是其中一個已經不可行了。」

    「可、可是,那是什麼?」

    蓋吉司點點頭。

    「是冥府。成為冥府根本的,是由3rd—G每一個人個別掌管的概念。也就是說……」

    「讓亞玻倫與阿爾忒彌斯做為概念納入冥府……使他們六十年前的死亡回歸正途是嗎?」

    蓋吉司說了聲「對」。

    「只要進入冥府,亞玻倫殿下與阿爾忒彌斯殿下就再也不會消失。因為他們兩位原本就是已經迎向死亡的人。雖然這並非該由我在這裡決定的事,然而我判斷,那才是他們兩位原本應有的模樣。」

    「…………」

    「但是,我們在3rd—G崩壞時,就失去了可以用來辦到那點的冥府機關。然後在那個時候概念核就已經被一分為二,其中一半成為不完整的破壞兵器——一切都可以說是因為克羅諾斯先王的怨恨。他應該是打著不讓宙斯陛下的子孫留在3rd—G的主意吧。」

    沉默到訪。新莊在浪潮聲響中闔上筆記本。

    「……還有另一個方法呢?」

    蓋吉司「啊啊」一聲點點頭。拾起臉,對這邊展露出垂下眉梢的笑容。

    「把至今為止交談的內容統合起來後,衍生出的無聊方法。」

    她詢問:

    「想聽嗎?那是——」

    接著點點頭。

    「也許會使第三個污點誕生的方法。」

    第三十二章

    『虛偽的代價』

    會說謊是因為想得到些什麼

    想得到在真實中得不到的東西

    想得到在真實中應該捨去的東西

    ●

    京在鷹架上往白色巨人的背後走去。

    她要去的地方是六片成對翅膀的中央,那裡有操縱室的入口。

    在作響的腳步聲、增加的步數中,京想著。

    ……等那個笨蛋出來後,要說些什麼呢?

    說「唷」、「你好嗎」之類的感覺好怪。因為她見過堤豐出去大鬧的情狀,所以也許應該對他說:「你在搞些什麼東西啊!」

    但那不是她的真心話。堤豐的眼睛現在沒有任何光亮,她要對黃光說的話才是真心話。然而她沒辦法把心中的各種思緒巧妙地整理成言語。

    「——」

    就在她迷惘著,手按到額頭上把頭髮向後撥去的時候。

    「啊!」

    事情突然發生了。

    堤豐背部向上下打開,從裡面現出一個男子的身影。

    是亞玻倫。

    他頭髮略濕,上半身的白衣半敞,穿著白褲,打著赤腳。

    臉色很難看,垂下的雙眼沒有焦點的渙散著。

    簡直就像剛從雨中被什麼東西追著逃了回來一樣。

    亞玻倫的身體從操縱室朝這邊的鷹架踏出一步走出來。但是馬上就失去平衡向前倒下,靠著手抓住通道邊的扶手才得以不倒。

    「呼」一聲吐了口氣的他用雙手抓住扶手,京一直把這些看在眼裡。

    亞玻倫始終低著頭。然後又吸了口氣,身體朝向她這邊移動。

    他走著。

    但是身形不穩,腰也要靠在扶手上才能撐住,只能在喘氣中一小步一小步地走著。

    他的汗水落在鷹架上。

    但是滴落的汗水並沒有令專心看著亞玻倫的京分心。

    ……為什麼?

    說不出話來。明明就應該有話想要對他說的。

    眼前的年輕人光是要走路就用盡全力。

    ……但是他卻完全沒叫女僕過來幫忙。

    為什麼呢?

    然後一個聲音響起,亞玻倫跪到地上。雙手從扶手上滑落,縮起身子。

    肩頭一起一伏,與其說是在喘氣,倒更像是利用催吐的動作讓空氣出入肺部。

    他好幾次試圖站起來,眼看著膝蓋就要直起來——

    「……!」

    卻又失去平衡,右肩撞上扶手的柱子。扶手連忙彎起身子吸收掉衝擊力,不過他已經在倉促之間用雙手抓住柱子。

    試圖用顫抖的雙手拉起身子,但還是力有未逮。

    京向前踏出一步,俯視著低下頭去喘氣的亞玻倫,準備說些什麼。像是「你還好吧」、「加油啦」之類的話,她打開嘴巴:

    「站起來。」

    話說出口後她才想到「完了」,根本是幫不上任何忙的一句話。

    不過亞玻倫停下動作。過了一會兒以後——

    「……是一隻啊。」

    「要是搞錯的話怎麼辦笨蛋!」

    她這樣一說,亞玻倫的呼吸就又急促起來,肩頭再次開始緩緩起伏,同時說:

    「抱歉,我現在沒有奉陪的力氣。不過……你看到了嗎?不,是已經看到了吧?在月下,我看到你在蓋吉司武神的肩膀上。雖然只是在我掌握了主導權的那一瞬間而已。」

    他吸了口氣。

    「這就是當不了3rd—G領導者的模樣啊,京。」

    「領導者……?」

    「你應該已經聽說了吧?我沒辦法離開堤豐。然後,這個世界,將會在這個世界算來今年年末時毀滅對吧?為了拯救這個世界需要概念核,需要維持我身體的概念核。」

    說著亞玻倫把身子往上挪。

    緩緩地、緩緩地,顫抖著,倚靠扶手站了起來。

    但是他垂著頭,像是要讓離口的話落到地上般的說:

    「……殺了我把概念核帶回去,京。能夠死在人的手上,我求之不得。」

    「混、混帳東西!」

    京反射性的用左手抓住亞玻倫的衣襟。由於他敞著前襟,所以抓住的只有右襟。手腕一扭把他拉向自己。

    「你是這裡的主人吧!你這樣也算是3rd—G之王會做的事嗎!」

    「我根本就沒有成為王!」

    亞玻倫帶著顫意的叫聲傳入耳中。

    「在過去是曾經以儲君身身份有不算少的部下,那時候人也很多。然後我父親採取堪稱惡政的行為,我本來認為洗清它是我的職責。但是……!」

    他吸了口氣。

    「隨著概念戰爭的推進,其他人從我的周圍消失。甚至就連我的親人、我的妹妹都成為機械!我還沒有正式登基就遭受殺害,本來這一切應該在那時候就結束了……要不是我活了下來的話。」

    「哈哈」的輕笑聲從亞玻倫嘴中落到地板上,他的肩頭微顫。

    「說起來很奇怪吧?明明一切都已經結束了,那我還有必要以3rd—G人類倖存者的身身份承王位嗎?我可是這樣一個沒能保護父親、還被妹妹保護的人。然後,必須由這樣的我去保護的3rd—G,又因為過去的爛帳而遭受嫌惡……也就是說,作為一個王,沒有任何人對我有所期待。」

    說著亞玻倫抬起臉。

    隔著凌亂的金髮,那對黃色的眼珠正看著她。而且——

    「你哭什麼哭啊……」

    「因為我羨慕你啊,京。」

    這話讓京猛然回過神來,以全新的眼光打量起他,然後亞玻倫淚濕的雙眼眯了起來。

    「那晚很幸運的主導權回到我身上。在被追殺、準備重整體勢的時候,你在場的事讓我吃了一驚。因為我是第一次見到誤人的人……從上空看到的你,那時候好像喝醉了正在發酒瘋吧。」

    「不要看別人可恥的地方啦。」

    「我以前也做過那種事。所以當你靠近我的時候,我是這樣說的。」

    亞玻倫打開嘴巴。從他口中說出、傳人她腦中的是經過翻譯的意思,不過可以聽得到話聲。就是那一晚堤豐對她說過,但是當時聽不懂的言語。

    「——如果可以,我也很想跟你說說話,不過看來是不行吧。」

    他又「哈哈」笑出聲來。

    「現在能實現那點,就某種意義而言,還真是多虧了化為狂王把你抓來的阿爾忒彌斯吧。」

    聽著他的笑聲,京咕噥著:

    「混帳東西……」

    想說的話果然還是出來了,而且有很多。

    ……我跟你一樣啦笨蛋。

    我等於是追著你的眼睛顏色過來的。

    ……我跟你一樣,沒人對我有所期待啦。

    然後京理解了,當她看到堤豐眼中的黃色時感受到的感情是什麼。那是——

    ……自己。

    自己就在那裡,京這樣想。一個需要爭氣點的自己。不過——

    「——」

    她說不出話來,在無言中流出小小的淚滴。亞玻倫低下頭、垂下眼睛。

    「別哭,京。其他事以後再談吧……我不會再對你隱瞞什麼了。」

    說完後力氣便從亞玻倫的身體抽離,往她這邊倒了過來。

    京連忙放開他的衣襟接住他。

    絕不放手。若沒有扶好這具身體……

    ……我可能會發瘋吧。

    但是亞玻倫的身體很重。他的身高比她高,又還算結實。

    「雖然口口聲聲並不情願,不過還是支撐起3rd—G的你很辛苦嗎?」

    沒有回答,他已經昏了過去。

    「——你就放輕鬆點吧。我會……」

    一時間不知道接下來的話該怎麼說,不過京還是開口了。對於在她心目中與自己無異的對免說:

    「如果不嫌棄,我會幫忙的。」

    他就像在點頭般靠在她身上的重量,讓京後退一步。這時候背後有人幫忙撐住了她。身體卜有著堅硬部分的人是——

    「茉伊拉1st嗎?」

    「不只是我而已。」

    這話讓她扭頭轉過去一看,看到所有女僕都集合在鷹架上。

    其中也有已經修理過的茉伊拉2nd的身影,她還是照舊側身而立斜向這邊、視線落在一旁。不過在她身邊的茉伊拉3rd一臉開心的模樣。

    那就是答案。

    抱住京的背的茉伊拉1st笑著告訴她:

    「重新歡迎您來到3rd—G,京殿下——請下令。」

    京「啊啊」一聲點點頭,這個動作讓蓄在她眼角的淚水落下——

    「有沒有方法可以讓這個笨蛋脫離堤豐的咒縛?」

    「有兩個方法。」

    馬上作答的榮伊拉1st讓京眉毛揚起,但是相對的笑容卻從她臉上消失,只有呈一直線的雙層與鋒利的眼神留在那張臉上。

    「這是讓亞玻倫殿下他們作為概念核、以意識體的型態送往冥府,但是那個設備在3rd—G破壞時已經失去。還有一個是……」

    她略頓了頓。

    「要犧牲京殿下。」

    「什麼……?」

    「……事情很簡單。目前是由阿爾忒彌斯殿下常駐在堤豐之中,所以只要京殿下與堤豐合而為一,把阿爾忒彌斯殿下覆蓋過去再固定住就可以了。至於操作方面,會有我們根據過去的紀錄執行,所以算是一個充分可行的方法吧。」

    可行的方法這句話讓京先不管自己的事發問:

    「除了方法以外,是不是還需要其他的東西啊?」

    「是的。那就是我們做不到,只有京殿下才能做到的事——也就是對亞玻倫殿下的感情。與武神的結合要靠意志才能完成。阿爾忒彌斯殿下用來駕馭堤豐的是想要逃避死亡的恐懼,以及對亞玻倫殿下的感情。若是能夠超越她……」

    茉伊拉1st又說了聲「可是」。

    「為了京殿下設想,我要更正我的話——請不要那樣做。」

    「混、混帳東西!用那種口氣跟我說,我反而會去幹喔?」

    「但是我的判斷告訴我,如果我們懇求您,京殿下就會接受。京殿下雖然是位一定要跟別人唱反調的人,但也是位無法對別人的苦惱視而不見的人。像這次的狀況,無論是反對還是懇求,對於京殿下來說都不過是挑釁——既然如此,我要選擇說出我的真心話,反對您那樣做。」

    然後——

    「以前亞玻倫殿下也是這樣的。和無法拋下因為成為機械而傷心的阿爾忒彌斯殿下,所以讓她當自己副駕駛的亞玻倫殿下一樣。」

    ●

    「——也就是說是這樣的。只要有個對亞玻倫殿下的感情,能壓過阿爾忒彌斯殿下的人成為堤豐,再把它的相關控制系統與同步重新調整一次,亞玻倫殿下應該就能夠逃離咒縛了。」

    新莊聽到蓋吉司說的話,發出倒抽一口氣的聲音看著這邊。

    「可是,要是那樣做……」

    「那個女性將再也無法脫離堤豐。還會因為交出概念核,而代替亞玻倫殿下死去。如果採用這個方法,也可以說成是Low—G想要解放概念,而提供了Low—G的人力資源……不過根據我們先前的討論,果然還是當成沒這個方法好了。」

    蓋吉司從桌邊退開一步,看著新莊與佐山,擠出笑容。

    「雖然我很遺憾露出了這種表情。但是,我感謝你們。然後聽好了——在接下來的二十四個小時內,我們會進入思考狀態。為了拯救理應是3rd—G之王的人而思考。然後,無論答案是什麼,我們都會以那一位的判斷為優先,與你們開戰。」

    「……咦?」

    新莊的疑問詞讓蓋吉司轉過身去,看著在她手上的麥克風。:

    有一件她一直在思考的事。身為自動人偶,該為3rd—G做的是什麼?

    ……為了身為自動人偶的名譽,要盡最大限度的努力,避免罪名落在主人身上。

    「我接下來的話是對所有G說的。我們所做的盤算是只為了主人而做的盤算。但是,主人的事最終還是由主人自行判斷。我相信,我們的主人是位可以決定自己前進道路的人。然後,我們要開戰的理由很簡單,那就是——」

    微吸了口氣的蓋吉司從懷中取出記事本與筆,刷刷在其上寫的是——

    『這是我可以認同你們的最後交涉要求。我們無法說謊,不過,你們是否可以讓我說謊,讓我說出我們主人所犯的罪,是出自於我們的慫恿?』

    看了這幾行文字的新莊肩頭一震。然後她眼望著蓋吉司,手卻連忙放下麥克風,在手邊的活頁紙上寫字。

    『這是你們自動人偶要為3rd—G的污點負責的意思?』

    這個問題讓蓋吉司對新莊露出笑容。

    自動人偶不會說謊是個常識,但是如果能夠辦到那點——

    『我們的交談正被全世界的UCAT記錄下來,所以我們現在所說的話會成為毫無虛假的常識。辦得到嗎?』

    與她相對而立的少年在她眼前做出一個動作。

    他的頭向下點去,從懷中取出手冊。

    ●

    新莊心想,也難怪了。除去戰術性的偽裝以外,機械的判斷都是基於絕對真實的意圖下做出的判斷。要顛覆那點,就等於從根本處否定掉機械。

    但是,新莊也這樣想。如果是佐山和展露出類似感情態度的蓋吉司,又會如何呢?

    這個有做紀錄的會談上也會有空白,就像蓋吉司剛剛採取的筆談。即使處於會被記錄下聲音的狀態,也可以輕易利用文字溝通。

    然後現在,以浪潮聲響為背景音的佐山環抱雙臂,面無表情的看著蓋吉司——

    「好,我剛剛有點頭暈,所以才沒有說話。因為昨晚的新莊同學實在太激烈了。」

    「我、我才沒——」

    『事關3rd—G的命運,要是讓麥克風另一頭的人感到可疑就危險了。』

    新莊「喀」一聲咬緊牙關。然後想了想,硬擠出笑容。

    「是、是啦,佐山同學家的床,確實是跟平時不同,所以就——就輾轉反側得很激烈!」

    『為什麼你要那麼巧妙的扯開呢?』

    新莊不理他,跟著佐山看向蓋吉司。

    「那我們繼續吧。首先,你們要向我們開戰的理由和主人的想法是兩回事,是吧?不過——一

    他像是故意似的把右手按在額頭上,左手豎起一指。

    「好吧,蓋吉司。我就來猜猜你們意欲開戰的理由吧。」:

    以這樣的話當做開頭,製造出要由自己作答的氣氛,佐山沉默著。

    他在思考,恐怕是在思考著要如何把話題帶到自動人偶就是過往污點主謀的方向。

    但是佐山突然這樣說:

    「……也就是說,3rd—G過去犯下的虐殺與擄人事件,主謀其實是你們這些自動人偶,因此與其負起那個責任走上斷頭台,你們更想要用戰鬥的方式決生死,是嗎?」

    「!?」

    太突兀了,連言語攻防都沒有。

    而且突然把沒有包裝過的謊言說出來,自動人偶肯定只能回以一個反應。

    ……自動人偶是不會說謊的耶!

    果然蓋吉司按住了忍不住就要出聲反對的嘴巴。

    但是蓋吉司阻止自己說話的行為慢了一步,她已經這樣叫了出來:

    「——哪有那種胡說八道的事!」

    一拳打在桌上的聲音響著。然後蓋吉司咬牙切齒、肩頭髮顫。身為自動人偶的自己做出否定的事,就等於是承認了主人們的罪。

    然而佐山的手向前伸出,寫在他掌心的字是——

    『包在我身上。』

    在新莊眼前,看到那個的蓋吉司,和新莊同樣皺起了眉頭。佐山這樣說:

    「抱歉,看來我的用詞遣字稍微有誤,而且我也沒說出讓我得到剛才那個答案的推理過程——主謀、斷頭台這類字眼可能並不適用於不是人類的你們吧。把你們和主人一樣當成人類來看待的話,不但僭越,而且應該還會讓你們出現抗拒反應——就像剛剛那樣。」

    他吸了口氣。

    「……那我現在就說說讓我做出剛才那個想法的推理過程。我是這樣想的,人性本善。所以在調查3rd—G過去的過程中,知道那些太過於缺乏人性的種種作為,讓我感到疑惑。猜想著這是不是混入了某些經過扭曲的事實呢?」

    在新莊的視界中,看到佐山把手冊拿給蓋吉司看。

    『輪到你說「繼續說下去。如果你要污衊我們的主人,我也會採取相對應的處置」。』

    「繼續說下去。如果你要污衊我們的主人,我也會採取相對應的處置。」

    「對,就是那份氣魄教我介意。在太多有氣無力的空包彈製造不出小孩的3rd—G之中,主人萬歲的自動人偶們到底會為主人做些什麼呢?」

    新莊在內心發出「啊」的一聲。

    看向她這邊的佐山頭向下點了一點。

    「我有個問題。在概念戰爭時代,你們是奉3rd—G的人類為主人,那麼其他G的人類,是不是就沒有設定成你們的主人呢?」

    「就是那樣沒錯。」:

    「那麼,3rd—G的自動人偶會不會有這樣的想法呢?為了主人,就算對其他非主人的人類做些什麼也都沒關係?」

    佐山的話讓蓋吉司把手按在嘴上。

    說不出謊話來。

    佐山剛剛的問題,對自動人偶來說是錯誤的。所以——

    ……怎麼辦!?

    在這樣想的新莊眼前,佐山亮出手冊。

    『蓋吉司,說「就是那樣沒錯」。』

    新莊看到蓋吉司張開嘴巴。但是——

    「——」

    說不出話來。比起用謊言作答,她優先選擇了說出真心話的自我判斷。

    『光只是說一聲「就是那樣沒錯」都不可能嗎?』

    蓋吉司以強忍著痛苦般的表情點點頭。

    然後她打開嘴巴想要說些什麼。說出事實。

    就在新莊對這個狀況感到不妙的那一瞬間,佐山已經把先前的要求改掉了。

    『蓋吉司,發「就是那樣沒錯」的音。』

    「!」

    那不是出自於意志判斷所說的話,只是機械性的發音而已——

    「——就是那樣沒錯!」

    蓋吉司大叫著點點頭。然後出其不意地,佐山在手冊上寫了些什麼,接著不發出聲音地撕下手冊上的紙,把撕下來的紙拿給新莊。

    紙有兩張,其中一張上面是這樣寫的。

    『如果我向你打暗號,就用你的方式把下面那張紙的內容寫給蓋吉司看。』

    什麼啊?新莊歪起頭去看下面的那張紙。

    在看清楚寫在那上面的文字時,新莊的嘴忍不住向旁邊一撇。

    ●

    蓋吉司看到新莊縮起身子,也把自己寫的字亮給佐山看。

    『以輕視其他G的人命為前提,是可以當成我們犯罪的理由。但是你還沒有讓我們承認3rd—G實際犯下的罪本身是我們做的,那才是分出勝負的重點。我們自動人偶有學習能力,剛剛那個回答方法不能再用第二遍了。』

    佐山頭向下點,馬上就又送話過來:

    「原來如此,也就是說是這麼回事了吧。不把其他G的人當一回事的你們,就向3rd—G的人類這樣進言——把其他G的人們當成零件使用,而3rd—G的人猶豫了。在那段時間中,你們以替主人著想為優先,就把主人沒有反對的態度擴大解釋成可以自行採取行動了吧?」

    在蓋吉司的判斷中又冒出抗拒的感覺,但是佐山搶先一步浮現笑容。

    「喔,我剛剛的話才說到一半而已啊,蓋吉司。我想盡快把事情說完,請不要妨礙我陳述事實、炫耀我推理過程的樂趣。」

    這話讓她做出抗拒的判斷延後,蓋吉司在紙上寫著。

    『轉得好,但是下次也一樣不通用了。』

    『下次就結束了啊,蓋吉司。』

    「——然後一切的相關作為都是你們幹的,就算3rd—G的人想阻止,你們也已經採取行動,為時已晚了。其他G的人當然想都想不到自動人偶居然會擅門行動,就把3rd—G的人常成主謀。因此現在你們是這樣判斷的:所有的罪孽並非3rd—G的人犯下,而是他們的僕人自動人偶的所作所為。所以為了主人好,就該與主人斷絕關係。因此你們自願以我們為對手,投身於會令自己毀壞的戰鬥之中,做為負起最大責任的方式。」

    靜靜響起的這番話,讓蓋吉司無法作答。

    對於佐山所說的謊言,抗拒反應冒出來。

    只要照佐山所說的承認就好,她這樣想。把一切責任都由自動人偶擔下,希望他們的主人亞玻倫能夠重回自由之身。但是——

    「……!」

    就要衝口而出的話語,果然還是屬於抗拒的。

    她好想要說「不對」、「你所說的一切都是胡說八道」。

    然後佐山把他寫的字亮出來。

    『你可以發「佐山大人說得對萬歲」的音嗎?』

    不可能。眉頭擠在一起、手搗著嘴的蓋吉司左右擺動著頭。

    自動人偶的學習能力在應用方面很靈活。就算把先前的話改過,但同樣的陷阱現在也沒用了,而且這句話的內容本身也有種讓她不想同意的微妙感覺。

    ……該死!「就是那樣沒錯」,明明只要這樣說一句就好了……!

    到極限了,反對的意見就要從口中衝出去了。

    嘴巴打開,把空氣吸到發音元件的深處。就在她要叫出「不對」的那一瞬間。

    佐山指著坐在旁邊的新莊對她一不意。

    定睛一看,新莊正用雙手打開一張紙給她看。上面寫的是——

    『蓋吉司小姐,你現在很困擾吧?很困擾吧?』

    蓋吉司叫出打從心底發出的答案。

    ●

    「就是那樣沒錯!!這個笨蛋!!」

    在蓋吉司大叫出聲的同時揮下的拳頭,把桌子打碎。

    隔著木材聲與四下飛濺的碎片,新莊看著她。看著放下拳頭、吸了一大口氣靜靜仰望天空的她。所以新莊把紙藏回懷中,同時再次領悟到蓋吉司的真意。

    「那就是自動人偶期盼的事……?」

    沒有回答,蓋吉司只是以毅然的表情看向佐山。

    「我們會把此戰視為最後的戰鬥行動。」

    蓋吉司的話讓新莊垂下眉梢。

    ……會有這樣的思考,是因為她是人偶的關係嗎?

    真希望她是個人,新莊這樣想。能夠做出那種思考的人一定是——

    「你人真好,蓋吉司小姐。然後也很過分,蓋吉司小姐。」

    忍不住從口中洩出的對白,讓蓋吉司轉向她這邊。

    她的眉在一瞬間揚了揚,露出驚訝的表情,但是馬上就又擠出微笑。

    「說的也是。不過最近來到我們根據地的人類……就把我們當成人類一樣看待。既然如此,會有這個程度也不奇怪吧?不是做為人偶,而是做為一個人。」

    蓋吉司的話讓新莊回想起一個素不相識的人名。

    ……月讀·京……

    是月讀的女兒。不知道是不是也想到這件事了,佐山微舉起手,像是要把蓋吉司注意力拉過去般對她一彈指。

    「——對了,有個來自日本UCAT的『客人』,到你們的根據地去了吧?」

    「是啊,有個2nd—G的人以『客人』的身身份在我們那邊。記得是姓月讀吧,她很好。雖然她老是擅自判斷,但是她正努力地使3rd—G變好。」

    「這樣啊。不過,在二十四小時後你們開戰時,她要怎麼辦?」

    「以她自己的判斷為基準——因為她正在為了3rd—G而盡力。我們既不會把她關起來,也不會控制她的自由。」

    她即刻做出的肯定答覆,讓佐山點了點頭。

    跟著蓋吉司動了。

    她轉過身子背對這邊。然後紅色的套裝迎風翻飛,本來覆蓋在周圍的扭曲消失了。

    接著明顯起來的是周圍的聲音,浪濤聲與風的呼嘯聲一下子變大了。

    「……啊!」

    當身子因為浸透過來的風而慌亂地抖起來的時候,蓋吉司的身影已經走遠了。

    她走在沙灘上,逐漸遠去的身影舉起一隻手。

    「——那就請各位奉陪一下二十四小時後的人偶們之戰了。」

    在話聲中,蓋吉司的身影已經飛往天空。

    消失在月光下。
作者: ji394u4fup    時間: 2011-11-12 12:40 PM

第三十三章

    『貼近的盤上』

    如果讓棋子前進

    那麼自己是在什麼情況下前進的呢?

    心有時候往過去前進、有時候往未來前進

    ●

    在位於地底下的空間中,不會知道日月的動向。

    可以間接傳達它們動向的是掛在墻上的時鐘。

    位於UCAT開發部墻上的時鐘,現在正指著上午十點二十一分。其下有張部長用的大型辦公桌,身穿白衣的女性正把電話聽筒放在耳邊。

    她是月讀,正一面以手指玩著散落的白色瀏海一面說:

    「我這個女兒也真是教人傷腦筋呢——思,佐山,謝謝你的聯絡。沒問題,這個消息完全可以抵過我交給你們的文件。這個世界上再也沒有比免費更加恐怖的東西了。」

    在眼前伸展開來的各個隔間全都有人在活動的動靜。為了修復伺服器以及對應日前遭受襲擊的各處,他們所有人別說熬夜,根本已經進入不眠不休狀態。

    不過,從隔間板的墻壁上,不時會有幾個開發部人員從那上面探出臉看向她這邊。而月讀會送以笑容與手勢,一不意一臉擔心的他們回去坐好。

    「真是的。現在忙成這樣,那些個擔心我的人才更教我擔心呢。」

    她對著話筒另一頭的佐山說:

    「不過你們啊,現在人在水島港?接下來要在倉敷周邊布陣?真是忙啊。這樣吧,把鹿島傳給你們的資料,連同讀不出來的部分在內,全都當成暑假作業吧。」

    她「哈哈」笑著。

    二日定被發現了啦,上面的人一定知道了。所以我打算這樣說,如果想讓修復中樞伺服器的工作輕鬆點,就讓我使用基於緊急避難挪用的資料如何?」

    對方的回答讓月讀苦笑起來。

    但她的笑容出其不意的消失。就那樣一直沒說話,聽著佐山的聲音微微點頭——

    「喂,有沒有哪個傢伙對武神很了解的?」

    她對著隔間那邊出聲,跟著從後面那邊站起一個中年技師。

    在他還來不及開口以前,月讀已經發出問題:

    「如果一架武神的動力來源是概念核,那要怎麼做才能把它跟概念核分開呢?」

    「以極端點的說法來說,要讓它無法行動。也就是讓它死了吧。」

    「能不能重新啟動?」

    「不可能。武神是類似生物的東西。平時存在著微弱的待機狀態,一旦關掉動力來源,所有部分就會緩緩疲弱化,逐漸死去。在循環一度切斷後,內部組織會出現重創,如果有同調者存在,想必會有生命危險吧。」

    嘴上說「這樣啊」、「謝謝你」的月讀以手一不意技師坐下。

    把話筒湊近耳邊,跟著一個聲音馬上飛了過來。在持續了幾次的一問一答之後——

    「咦?不可能嗎?我說你啊,真難得會聽到你說出這麼具有人性的訴求呢。」

    苦笑。

    「哈哈,你應該多讓同伴看看你的這一面。因為你基本上也可以算是全龍交涉部隊之王嘛——對。那就加油吧,不用顧慮我女兒。」

    ●

    咦?京心裡這樣想。

    她現在人躺在昏暗起居室的床上,身上什麼都沒穿。雖然在一旁的亞玻倫衣服還沒有完全脫光——

    「為什麼會變成這種路線啊?」

    雖然說把昏倒的亞玻倫帶回他房間,然後就好像陪睡般趴在他旁邊跟著睡著是她不好啦。到了下午醒來時他也起來了,很窘地從他手中接過茉伊拉1st留下的食物用餐。之後亞玻倫就又睡了,現在大概是下午三、四點,但因為窗子關上,室內光影朦朧。

    茉伊拉1st她們放了一塊用來留話的板子,上面寫著——

    「在準備類似慶祝活動的東西嗎?」

    雖然搞不太懂,不過三不五時來找亞玻倫討論的女僕們看起來都挺開心的樣子。亞玻倫也是,昨晚那一臉愛哭的表情已經不知道到哪裡去了,只是脫去多餘的客套,以愉快的表情和她們交談,現在則正從她旁邊——

    「你還好吧?京,我想這事不會太糟糕的。」

    「先不說那個,為什麼只有我先脫光啊?回答我!」

    「因為你身上的衣服比較少。」

    「不對,是因為你這臭小子愉快又乾淨利落地給我脫掉的吧!」

    在不能服氣的同時,也有種「真的不要緊嗎?」的想法。

    「我、我說啊。」

    思考著、想著。想到其實一直以來都沒有跟這個笨蛋好好談過什麼,可是這時候——

    「我們來聊聊吧?京。」

    「別搶我的話啦!」

    她面頰發紅的這樣一喊,亞玻倫就笑了,然後就那樣挨近她身邊。

    「對了,我想知道你家人的事。」

    「我老爸的事嗎?」

    「還有你母親與你的事。京,在Low—G的一家人是怎麼樣的?」

    他笑著坐在她旁邊·京把棉被挖過來遮住自己躺著的身體,同時說道:

    「並不怎麼有趣喔。」

    「即使如此也是我一無所知的事。所謂家人……因為曾經陪伴在我身邊的,就只有以一個女性的身身份存在的妹妹、對我下命令的父親,還有戰鬥的人們。」

    「…………」

    「看著那樣的父親,我曾經多次想過,不希望自己也變成那樣。為什麼這個人要對我下命令呢?每當我反抗的時候,他總是對我這樣說,這是為了你好。」

    他所說的話讓京忍不住落下一個笑聲,然後對一臉不明就裡的他這樣說:

    「我也曾經被那樣說過喔。大家去上補習班……不過這個說了你也不知道是什麼吧。反正就是要去那裡,可是我不要。我是討厭念書,不過最討厭的是要和其他人分開。然後這時候我老爸說話了,跟你老爸相同的對白。」

    「哈哈,為什麼呢?為什麼父母親會把單方面的幸福推到小孩子身上呢?」

    京說了聲「誰知道啊」聳聳肩。

    「但是會記得的幾乎都是那樣的事對吧?」

    亞玻倫點點頭。

    「太卑鄙了。什麼事情都往小孩身上推,然後一句話也沒留下就離去……老實說我真的不想成為那樣的大人。」

    「我也是……可是啊。」

    京告訴他:

    「與其談現在這個,不如換個話題好嗎?」

    「……是要談堤豐的事嗎?」

    「居然被你猜到了……基本上那也算是你的家人吧。」

    她這樣一說,亞玻倫就苦笑起來。對著口中說「敗給你了」的他,京一隻手按在前面提出問題。

    「要解開施加在你身上的堤豐咒縛……結果是要怎麼做?」

    她從茉伊拉1st那裡聽說了兩個方法。一個已經不可能實現,另一個則是——

    ……需要我的感情。

    然後根據從茉伊拉1st那裡聽來的說法,她母親所屬的那個叫做UCAT的組織,也想要堤豐的概念核。

    如果她與堤豐合而為一之後,被搶走概念核,她就會死。

    京現在就是想要確認那件事是真是假。

    ……不過這跟我是不是真的要犧牲是兩回事喔。

    在她心裡轉著這個念頭的時候,眼前的亞玻倫開口:

    「看來你已經從茉伊拉1st那裡聽說了吧,之前有一個自動人偶是這樣告訴我的。」

    「啊啊。我想確定的是,要是我跟堤豐合而為一……」

    「沒人希望你那樣做。」

    亞玻倫說道,然後端出一臉認真的表情。

    「其實我忽然想到還有第三個方法。」

    「……真的假的?」

    她輕輕直起身子,而亞玻倫則微搖著頭。

    「但是,如果現在跟你說那個方法,會用掉我們兩人的時間。」

    「混、混帳東西,不要說奇怪的話。倒是你說的那個方法……應該不會是要乾壞事吧?像是要犧牲掉誰之類的。」

    「沒那回事。那是讓我脫離堤豐咒縛,成為王的方法。」

    「成為王?」

    我怎麼老是說一句問一句啊?腦中這樣想的京,看到眼前的亞玻倫點點頭。

    「到時候我就迎娶你當王后吧。」

    「少、少胡說八道了!誰要嫁給你啊!」

    「不,我是說迎娶你當王后而不是要你嫁給我喔。也有名譽後的方式。」

    「死小子……!」

    京在剎那間對「哈哈哈」笑著的亞玻倫露出利齒,不過隨即呼出一口氣。

    ……看他突然格外正經,本來還以為是什麼事呢。

    她「嘖」了一聲,亞玻倫就停住笑聲。

    「你可以放心。茉伊拉1st想必也是因為看到你擔心我,所以才會說出那種話的吧……還有選擇餘地的。」

    「要靠那個選擇引誘我當你老婆還早個一百年啦。」

    「一百年嗎?以我來說的話,是馬上。」

    京說了聲「混帳東西」,又吐了口氣。

    「我說啊,雖然現在講這個也太晚了。我這個人呢,也許可以算是社會邊緣人了喔?」

    她仰天躺下看著天花板。就連在昏暗中落下的橙色照明,都讓她感到炫目。京舉起雙手交叉在眼前擋住光——

    ……就連我會來到這裡的原因,也是因為在面試中落選耶。

    胸中一緊,仿佛有個聲音從那裡洩出。不甘心這個字眼浮現在腦海,不過京沒有表現在臉上。

    ……當我是誰啊,我怎麼可能會因為進不去不想要我的地方就不甘心啊。

    她沒把這個想法說出來,但是真心話卻自然流露。遮眼的黑暗讓她說出口的話坦率起來。

    「雖然我在來到這裡以後口氣一直都挺大的。」

    她吸了口氣。

    「不過其實我……八成就跟你在山崖底下時說的一樣,因為不願意到外面的世界去,才會留在這裡的吧。一定是。」

    「京。」

    「我真是廢啊……」

    「——京。」

    喚著她名字的聲音讓她拾起手,看到他的臉就在那裡。

    不知道什麼時候棉被已經被掀起,亞玻倫覆在她身上。而他的一張臉看起來是扭曲的,原因在於——

    「別哭,京。不知道為什麼,你一哭我也好想哭。」

    「抱歉。可是——」

    「你是只會說嘴的女人嗎?京。那麼自動人偶們為什麼會奉你為主人?是因為言語嗎?想法嗎?還是認真向前邁進的態度呢?我要告訴你,京,那些全都具備的人,就是人們口中眾人所追隨的王。」

    亞玻倫說道:

    「是我所辦不到的事——謝謝你。」

    「要道謝的人是我啦笨蛋……」

    當淚珠從眼角滴落時,他的臉也隨之落下。

    在她心裡叫著「嗚哇」並縮起身子時,四片脣交疊在一起。

    隔了幾秒之後,濕意伴著呼吸一起離開,但身體與臉頰上的熱氣並沒有隨之消褪。

    她喘了口氣、動著腿。用膝蓋輕輕挾住他,也適度的重新調整好屁股的位置。

    「我、我說啊,有件事我要說在前頭喔。」

    你說這種話像什麼樣啊,京小姐。京一面這樣想一面說:

    「我是第一次喔?動作要輕一點喔?」

    「放心吧京,我也一樣。」

    京對亞玻倫所說的話沒多想什麼就說了聲:這樣啊」並點點頭——

    「——不對,騙誰啊你這笨蛋!這個謊也扯太大了吧!!明明就長了一張像是千人斬的臉!」

    「我沒騙你。在3rd—G為了以策萬全,不會從事這樣的勞動行為,全都是抽出後在體外進行的。而且話說回來……什麼是千人斬?我可沒有斬殺女性的興趣喔。」

    「不,所謂的乾人斬是那個,也就是說呢,那個……那種話我哪說得出口啊這個笨蛋!」

    不行了,京在內心把那樣的想法拋到一旁。這絕對不是在裝腔作勢,她這樣告訴自己。

    就跟平時一樣吧,她還在這樣想的時候,頭上的亞玻倫已經整個人壓了下來。

    「啊!等、等一下!」

    心跳一下子爆衝,之前一直都忍著不出般的汗這時候冒了出來。

    她對著以一臉訝異表情看著這邊的亞玻倫這樣說:

    「我說啊,我在書上看過,基本上,在雙方都是第一次的狀況下不會有什麼好事。」

    「別怕,京。別看我這樣,我以前也看過教人如何提升技巧的教學書。」

    「幾千年前的書有什麼好說嘴的混帳東西。而且話說回來,我可是近年誕生在這個大量生產主義的日本的稀有上等物件耶。要是出了什麼差錯你打算怎麼解決?還有啊——」

    京仰望著在她頭上的青年,他那一張仿佛興高采烈的臉讓她有種預感——

    「好吧,我想幾乎可以肯定了……你中大獎了,絕對是中了大獎。」

    「Low—G比3rd—G還進步啊!用看的就能知道別人的實力嗎!」

    「不是實力!是擦槍走火!」

    京一記正拳打上他的臉。

    亞玻倫「嗚哇」叫了一聲,身子一彎向她這邊落下。

    「哇!」

    從自己口中發出的驚呼聲實在遜到不行的事讓京嚇了一跳。和黎明前在機庫用抱的扶住他身子時不同,他肌膚的溫熱、搔得叫人發癢的頭髮,全都壓到她身上來了。

    「…………」,

    京以萬歲的姿勢打量周遭,確認理所當然的沒有其他人在場以後——

    「笨蛋……」

    在一聲嘆氣中放鬆了全身的力氣,手攬住亞玻倫的背與脖子。

    ……有種特別大放送的感覺耶。

    當她對這個想法是在遮掩自己的害羞有所自覺的時候,京再次在內心嘆了一聲。她更加放鬆全身的力氣,任由自己陷身在軟綿綿的床上,同時把自己的曲線配合他的身體——

    「哎,雖然會有不少狀況的樣子,不過應該會沒事吧。」

    京說的話讓他也點了點頭後拾起臉,與京含笑的眼睛對上視線。

    黃色的眼睛與自己的眼睛顏色不同,但是有著相同眼神。有著那對眼睛的他開口說:

    「我們能夠成為一家人嗎?」

    「我是無所謂啦……不知道我媽會怎麼說呢?」

    「啊啊,對喔……和你成為一家人的話,還會多個岳母啊。至少也會是三人家庭吧。」

    都想到那邊去了啊,京這樣想。對他的過去展開推測,猜測亞玻倫會笑著談論那種事的原因,讓她對他移入感情。然後京已經無法遏止對他的感情。

    「可是……你也注意一下茉伊拉她們啦,那些傢伙也是你的家人吧?」

    「今後我會那樣做的,在還不習慣的時候就透過你那樣做。」

    他微微抬起身子。本來撐在床上的前臂,插入她的肩背與床之間。

    京為了放鬆全身的力氣呼了口氣。感覺得到呼吸的熱氣,而她沒有對此否定。

    ……這傢伙,一定可以成為好國王的吧?

    在礙事的是堤豐,京這樣想。然後,如果今後自動人偶們會成為他的家人,那他將不再需要的會是什麼呢?

    ……是我嗎?

    主人應該不需要有兩個,京淡漠地想著。以堤豐的身身份這個笨蛋在一起也是個選擇吧,所以她這樣告訴他:

    「我們都是失去過家人的人嘛。不過我想家人是不會遺忘、可以產生……能夠成為的吧。」

    「是啊。」

    亞玻倫的點頭,讓京以安祥的笑容這樣對他說:

    「那我們果然還是一樣的。」

    ●

    屬於黃昏的天空正要往西方消失。

    一塊可以把天空一覽無遺的土地。

    往周圍看去,伸展開來的是綿延到天邊的田園,其上有著鐵路的軌道、以及在廣大的空地上組成圓陣的拖車群。拖車車廂都是屬於物流業的貨櫃,只有在圓陣中央排開的不同。

    照射出比黃昏陰影更強光亮的照明,把位於其中的人們照了出來t

    在那裡的是站在貨櫃上的三架巨大盔甲武士。以黑與白為主色的兩架,胸前刻有UCAT的紋章,但是站在它們旁邊的黑色武神身上則沒有任何紋章。

    黑色武神旁聚集了幾個人影。在眾人聚集處前方有塊白板,上面畫著手畫的簡略地圖,寫著KURASIKI(倉敷)的字樣。

    在白板前對大家說話的是個身材高壯的黑人。

    他一面說著話,一面冷不防地把視線轉到一邊。

    那裡有兩名少年與一名少女。

    一臉精明的少年與短發的少女,就跟其他人一樣穿著黑與白的裝甲服。但是另一個個頭不高的少年則不一樣。他身穿便服,頭上綁著白色頭巾搭配黑色T恤與牛仔褲。

    綁著頭巾的少年對另外兩個人說的話最多。

    「——那,風見學姐,美影姐呢?」

    「聽說意識還沒有恢復,不過已經先用車子送入倉敷了。希比蕾也跟她在一起,所以飛場你大可放心。可是……這樣好嗎?把受傷的人帶到戰場上去。」

    風見垂著眉微歪起頭。

    而飛場只回以傷腦筋般的笑容。在覺得自己真是任性的想法中——

    「怎麼說呢?也許她已經對我失望,不想再跟我配合了……」

    他的頭微微向下點去。

    「然而既然這也許會是與3rd—G的最後一戰,那我就認為她應該在場。」

    「喔~」一聲點點頭的風見,從懷中拿出一張紙。那是倉敷的地圖。

    她看向位於這邊那個一臉精明的少年以及他頭上的貘——

    「那,我來問佐山。這邊的作戰計劃呢?」

    「啊啊,我就簡單說明一下吧。先看看那邊的禿頭畫的地圖。」

    波德曼轉過身來。

    「我聽得到喔!」

    「我又沒偷偷摸摸的說,當然聽得到——那,看好了喔,雖然那張地圖畫得很爛。」辦完飛場定睛一看,發現那個被用來當成倉敷簡略地圖的圖,是個正三角形的圖。

    「把倉敷的街道做個大致上的區分,也可以看成那樣。上面那個角是倉敷車站,那裡有遊樂園對吧?然後右下那個角是概念空問的中心地點,也就是3rd—G根據地阿智神社所在的小山。我們則要從左下那個角發動攻勢。」

    「距離挺遠的耶。應該說,3rd的概念空間範圍也太大了吧?」

    「在正午過後,UCAT岡山支部就檢測到3rd—G的概念空間擴大。半徑大約三公里左右吧。要是突然直接衝入接近中心的地方,會有自弦振動造成傷害的可能性。然後可以以直線衝入阿智神社的二線道道路,就和那個圖形畫的一樣。」

    飛場看著。從左下角到右下角是一直線。但是——

    「既然下方那條是最近的路,那會有埋伏吧。」

    佐山告訴他「所以要從上方繞過去」。

    「雖然要繞點遠路,不過這個方法比較確實。而且從左下角到上面那個角的途中,有好幾條向右、也就是東邊而去的岔道。所以當我們從左下奔往右上的倉敷車站時,也要同時從那些岔道送入部隊布陣……」

    「用他們擋住從下方追過來的埋伏部隊。」

    「考慮到倉敷車站也可能有敵人存在的事,基本上前方還是先派出欺敵部隊。讓無人駕駛的偽裝貨車先從道路旁的鐵軌上開過去,趁著敵人的注意力被它們引走的時候,我們則用拖車從馬路過去。」

    「那,我的工作呢?」

    飛場這樣問。在唯三的武神之中,只有他那架備有萬全的動力源。

    佐山以視線回答了他這個問題的答案。

    他的臉朝向以飛場觀點看來的左方。偽裝貨櫃之一的側面向上打開,正在把裡面的東西卸下。固定在集裝架上被拿出來的,是又長又粗的黑鐵製品。數量有三,其中兩個是收在劍鞘中的兩把劍,另一個更長更粗的則是——

    「對武神專用狙擊槍『徹神丸』,是開發部把世界最早誕生的德國制對戰車長槍依武神尺寸製作而成的。總彈數三發,有效射程距離約一公里。聽說只要是在那個距離內,能夠貫穿三架武神的裝甲。」

    「我還沒有做過充分的射擊……」

    「它已經在神田的研究所裝好專用的輔助機組了。只要荒人改舉槍瞄準,應該就會自動做好修正。試射彈有五發,盡量去試射看看吧。射擊目標是到時候企圖逃走的3rd—G領導者。恐怕會是可以飛行的武神,在最惡劣的狀況下,將會用來射擊堤豐。」

    佐山拍拍他的肩膀。

    「如果堤豐有來,就由你負責應付它。做個了結吧。」

    「好,可是……在來這裡的路上我也已經說過了吧。就是堤豐使用的那個招式。」

    他是指那個會削除時問的移動術,不過佐山一臉興趣缺缺的模樣。

    「沒問題。雖然我沒親眼看過那個招式,只有聽說過而已……不過你可以克服的。」

    「怎、怎麼可以這樣說,太不負責任了。」

    「那不是我負責的事,我就不能負起責任。然後那一招的內容也非常簡單,就是削除時間而已。事實就只是那樣。反正不管你怎麼說,你都需要克服堤豐的招式打贏它,為了達成那個目標,你必須要能夠摸得到砍掉時間而行動的對手。」

    佐山在他眼前豎起雙手抬高。右手往上甩,繞到左手的後方。

    「幸好能夠這樣跳躍的堤豐,還沒辦法連攻擊準備時問都省略過去。我猜想那一招恐怕必須要以對手的攻擊當作開關吧。」·

    「我方的攻擊是它使出那招的開關?為何呢……?」

    「會不會是為了趕走死亡的恐怖?」

    風見對這個論點歪起頭同時說道:

    「會不會是當飛場他們象徵著死亡時,阿爾忒彌斯就會想要消去自己的身影做為驅除死亡的起點呢?就是所謂的逃離死線……攻擊時則已經是發動攻擊的這些人能夠勝利、教人安心下來的一瞬間了,所以總之就跳到那個時間點去囉。」

    「這推論意外地合理。雖然無法成為戰術上的參考,不過倒是能讓人鬆口氣。」

    風見半垂下眼簾看著佐山,而飛場則沒有管他們。

    雖然可以推測得出來堤豐的攻擊系統、以及發動點的條件丫——

    「剩下的就是如何破解了嗎……」

    「那個方法已經告訴你了。」

    飛場「咦?」了一聲,定睛一看,佐山指著南方,現在已經看不到的大海方向——

    「在去那個地方以前你是贏不了的。但是,我和出雲已經教過你一些事了。依據我的計算,應該足以讓你超越堤豐了——加油吧,不過我可不負責任。」

    聽了這話的飛場忍不住苦笑起來,因為他有種好像真的沒問題了的感覺。

    雖然佐山只提起如何取勝的事,不過先前他在港口打電話給某個人的時候,表情十分認真。風見說他八成是打電話給月讀或其他人,尋找、思考拯救亞玻倫的方法,飛場發現有個果真相信這個說法的自己存在。

    ……連自己都不太清楚這個信任感是打哪來的耶。

    「但是佐山學長……你認為有拯救亞玻倫的方法嗎?」

    「不知道。這是3rd—G的問題,而且我們幾乎沒有多少情報。」

    他又說了聲「但是」。

    「我也會這樣想。3rd—G的領導者,就是叫克羅諾斯跟宙斯的那些人,不知道是多麼瘋狂的狂王。不把人當成人看待的宙斯,以及被他幽禁、含恨企圖毀滅世界的克羅諾斯……也許所謂的親子就是那麼回事,然而他們就是那樣的嗎?」

    雨穿過只剩視覺與聽覺存在的身子,這時候他才醒悟到——

    ……是過去啊。

    這裡是什麼地方呢?

    這樣想的佐山舉首打量周遭,看到一個光景。

    「——是戰場啊。」

    在四周被山環繞起來的一塊廣大平地上,有一些影子沉在雨中。是機械與建築物的影子。它們大多數甚至已經不復原貌,任由框架與柱子之類的部分裸露於外。

    那些建築物之中,只有一個免於全毀。

    就是在最大的建築物之下,通往地底的通路。建築物上方大概三層的組合屋被某種巨大的力量連根拔起,不過在一樓部分的地板下,有著那個。

    地下道與無傷的巨大防爆門。

    然後佐山注視著刻在防爆門上的文字。

    UCAT·JAPAN。

    「日本UCAT嗎?」

    他想起來的是一個過去。在克羅諾斯告知的情報中,搶走了瑞雅之子的3rd—G,曾經與9th聯合襲擊UCAT。

    ……那就是這個場面了吧。

    轉過身去眼中所見的一切,都說明了這裡是破滅的園地。直到現在他才發現其中也有許多人影倒在那裡。

    但是在揚起的烽煙中,也可以看到幾個在動的身影。那是還活著的人。

    曾有多麼巨大的武力來到此地、造成了多麼巨大的傷害呢?連已經不是護國課而是UCAT都能破壞到這個地步——

    「應該有過相當激烈的戰鬥……」

    但是通往地下的防爆門沒有被攻破。

    恐怕避難的周圍居民以及研究物等等都收容到那裡面了吧。

    然後佐山看到一個奇妙的東西。

    在煙雨濛濛的破壞之中,位於中央附近的半空處,有塊奇妙的黑暗。

    那是通往其他G的門。

    佐山往那邊移動過去。仔細看,那個門是黑色的縱長形,正往周圍散髮著淡淡的暗光。隨著逐漸走近,可以判斷出它的大小少說也超過七、八公尺。

    是武神用的門。

    敵人從這裡現身、離去的門,這時候光正在逐漸消褪。

    要消失了。

    不過它下面有人影在動。那是身上受傷、沾染污泥的一群男人。人數有十幾個的他們,在門下設置了一些像桶子般的機械,互相招呼著。可以聽到他們在叫著一些諸如「維持住」、「別讓它消失」的話——

    ……是在阻止門消失嗎?

    在他們附近有兩個巨大的物體。

    一個是右臂被打壞的黑色武神荒人改。

    然後另一個是漆成藍色與白色,比武神還要巨大的身影,機龍。而且側面還印上星條旗的標誌,是美國UCAT的機龍。

    一樣冒著受損之煙的機龍頭部擋風罩微微開啟。一個身穿的飛行衣的年輕軍人,用一張流著血的臉說::

    「要是休爾特3在就有辦法了……」

    「拿不在場的傢伙出來說嘴也沒用的吧,山德森。」

    聲音是從黑色武神肚子下面傳來的。那裡坐著一個年輕的士兵,右眼扎著繃帶,現在就連右臂也正在綁上一圈又一圈的繃帶。

    被喚作山德森的士兵,看到站起身來的飛場就揚起雙層。

    「笨蛋。飛場……你真要去!?那一邊可是敵陣耶!」

    「現在的你是不會懂的啦,現在這樣有氣無力的你。」

    飛場用左手打開武神的腹部,拉開操縱室的門——

    「我去去就回來,不過不知道什麼時候才會回來。」

    然後他看著這邊。

    用沾滿了污泥的笑容面對名字叫做山德森的士兵——

    「——我就先走啦,山德森。你也去你想去的地方吧。」

    「飛場……!」

    山德森打開擋風罩準備出來,但是扭曲的框架讓他沒辦法再把出口開得更大。在敲打了好幾次知道沒用以後——

    「不行!你過去的話登志和其他人怎麼辦!難道比起她們,美影更重要嗎!?」

    飛場沒有回答,進入荒人改的操縱室,關上門。

    山德森也與之應和般的推動操縱桿讓機龍的身子顫動起來。但是——

    「!」

    機龍的右前腳已經斷掉,在下顎掉落到泥土地面上的機龍眼前——

    『沒那回事,不是哪一邊比較重要的問題。』

    黑色武神緩緩站了起來。

    它無視於身後折翼的翅膀翻了個身,在雨中挾帶著風勢朝向黑色的門而去。

    本來在調整機械讓門可以撐久一點的男人們,這時候紛紛讓出一條寬路,並行禮致敬。

    從微向他們回了一禮致意的荒人改中響起聲音,對山德森——

    『你也該走了,到你要行使覺悟的地方去——我先走一步。』

    黑色武神踏步向前,消失身影。

    原本要打在黑色武神身上的雨滴穿透空無一物之處。被留下來的男人的叫聲,在那之中響著。

    在「喔」的隆隆吼聲中,佐山有種整個人被撞飛到後方的感覺。

    過去結束了。

    ……然後接下來這就是真正的開始了吧。

    3rd—G滅亡的序曲。

    ●

    飛場猛然拾起臉來。

    黃昏的光掩至周圍,拖車的排氣聲與會議的討論聲回到耳中。因為那片吵雜而嚇了一跳的眼前,一個老人在抓著頭。

    「這可不好啊……該怎麼說呢?龍司,其實我還算是有點帥氣的吧?」

    「不,還遠遠及不上我的青春喔。」

    說著兩人苦笑起來,一旁的佐山拍拍他的肩膀。

    「飛場少年、還有飛場老師也是,你們應該有不少想說的話吧——那你們就先去休息吧。」

    龍徹「嗯」了一聲,然後佐山與風見就面無表情地點點頭離去了。

    接著龍徹出其不意的看向左邊,目不轉睛的盯著長槍、劍,和荒人改——

    「龍司,今後你要拿美影怎麼辦呢?」

    「這個啊……等這件事結束以後,我想跟她好好談談。」

    「你已經知道不少事了吧?無論是過去的事、今後要怎麼做的事,還有至今為止的事都是。」

    飛場說了聲「是」並點點頭。

    「在思考著各種事的人,並不是只有我而已吧?」

    「那是當然,你怎麼到現在才發現啊——那你的結論呢?」

    「還沒有結論。」

    飛場這樣答道:

    「只是,我無論如何也想保護好美影姐。」

    「……倒過來說就像是變態跟蹤狂一樣了耶。」

    「為什麼要用那種說法啊!」

    龍徹嘴上說著「好好好」,腳下走了起來。穿過他旁邊,身體朝向荒人改——

    「找不到答案一直煩惱下去也挺好的啊,那件事本身就會成為答案哩。」

    「爺爺是不是就連那點都不被允許呢?」

    「你可不要告訴我,在你心目中老人家的過去是充滿了悲劇之類的喔?」

    以帶笑的形狀轉過來的紅眼,讓飛場把話吞了回去。但是龍徹的眼睛眯得更細了。

    「龍司,雖然有不少辛苦你的事,不過那些辛苦本身就是很有價值的。在我教過你的事情中,最重要的就是偷窺的技巧,以及把美影交給你照顧的事了。你只要那樣在疑惑中,老實地做出該做的選擇就好。只要那樣,你——」他抓抓頭。

    「即使會搞錯什麼,也不會犯錯的吧。」

    「爺爺……」

    「做啥?」

    「現在的你稍微比我帥氣一些,差不多有這個小指的指甲那麼多。看。」

    「龍司,你的指甲怎麼全都剪得那麼短……」,

    「沒啦,因為在浴室幫美影姐洗身體的時候,她說指甲碰到她會痛嘛。」

    他突然被摔飛出去。
作者: ji394u4fup    時間: 2011-11-12 12:42 PM

本帖最後由 ji394u4fup 於 2011-11-13 10:24 AM 編輯

第三十四章

    『揮別的戰場』

    去吧

    去吧

    到被稱作戰場的地方去

    ●

    京張開眼睛。

    她好像是睡著了。肩膀以下的身體都包在觸感像是布的東西中,是3rd—G的被子。

    在呼吸了幾次之後,感覺回到體內,貼著被子的左側太陽穴響起鼓動聲。她現在是側躺,被子蓋到肩頭。

    「嗯……」

    在朦朧的視界中,可以看到淡淡的室內光、白色床單,還有——

    ……是亞玻倫啊?

    他就在那裡,像要面對她般的側睡。

    他的眼皮闔上,似乎是睡著了。

    那毫無防備的睡臉讓京忍不住想戳一戳——

    「——」

    還是不要吧。京只是無奈地嘆了口氣。

    「要是他起來了,我可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哪……」

    要說什麼「唷」、「早」之類的話也挺怪的,要拍拍他的肩膀說「哎你已經夠努力啦小夥子」雖然合適到不行,卻適合得叫人討厭。更重要的是——

    ……現在幾點了?

    不知道,在睡著時應該還是黃昏前吧。就算在那之後這樣又那樣還睡了一覺,不過也應該沒多晚吧,起碼不會是深夜。不說別的,睡在眼前的他還沒有被堤豐叫走就是證據了。可是——

    「反過來說,我是為什麼醒來的?」

    她只有在有事的時候才會準時起床,其他時候都一睡下去就不知道東南西北。

    在睡著後,他的身體並沒有觸碰過她的跡象。但是——

    「?·」

    京緩緩直起身子,有點怪怪的。

    小心翼翼地不動到蓋在他身上的被子,京在床上緩緩爬行,爬出被子外面。

    身上什麼都沒穿。往床邊一看,發現床頭幾上放著衣物。應該是茉伊拉lst或誰來過了吧。

    ……不想讓人看的地方被看到了。

    但是京臉上的笑容卻沒有不快,她站起來穿衣服。身體各處都在吱嘎作響,因為用到了平時不會使用的肌肉。但是那些酸痛更讓她加深了笑意,同時把手穿過衣服的袖子。

    轉身一看,他還睡著。睡臉十分安詳。

    ……這樣就好。

    京點點頭。

    「只要我和堤豐合而為一,你就可以一直這樣睡著了。可以和自動人偶們邁向未來……成為王。」

    京轉身背對他。黑髮搖曳,不再回頭的打開門,來到走廊上。為了去逮住茉伊拉1st或蓋吉司,說出自己的願望。

    要在亞玻倫醒來以前。

    但是鋪著紅色地毯的白色走廊上——

    「沒人?」

    這是怎麼回事?京提腳往緊急出口的方向走去。

    就在這個時候。

    「——?!」

    先前曾經在床上感到過的怪怪感覺又來了,那是——

    「在晃動?」

    有什麼在令建築物晃動,這個以一定節奏從下面響起的是——

    ……武神!

    在來得及想到什麼以前,近乎焦慮的反射神經已經讓京朝緊急出口跑了起來。

    有什麼事發生了,只憑下面的一架武神不會發出這樣的震動聲。

    「——怎麼了?」

    她呼著氣、擺動著手,但是才跑了幾步就膝蓋一軟差點摔倒。固然也有一部分因為才剛睡醒,不過現在也是真的沒辦法把身體運用自如。

    她咕噥了一聲「可惡」,一隻手按上墻,借由這個方法穩住重心奔跑著。

    在跑過幾個轉角之後,風自正前方來了。那裡有著夜晚的黑暗,為天空與大地做出分界的地平線,是在另一頭可以看到的城市夜景。

    她出來了,已經跑到緊急出口的升降台上面。

    氣喘吁吁的她,直起擠不出力氣來的膝蓋向下一看——

    「——京殿下。」

    在遠方的眼下,有著茉伊拉1st與見慣了的東西。

    就是為數眾多的女僕們、以及武神們。

    武神是八架綠色的型號,肩背上的火箭推進器發光,令大氣產生扭曲現象。位於它們中央的茉伊拉1st抬頭仰望著這邊。

    二樂殿下!恭喜您!今晚就請您自己準備自己的紅豆糯米飯!」

    「混帳東西,搞錯習俗了啦!那種事我十幾年前就已經做過!」

    不扯這個了!在狂亂吹來的風中京大叫:

    「——你們是在搞什麼鬼啊!」

    「是!UCAT要攻打過來了。」

    「……啥?」

    「是節慶。3rd—G最後的節慶日……我們會收拾好一切,京殿下請跟亞玻倫殿下逃得越遠越好!」

    茉伊拉ls七層露的笑容讓京雙眉豎起、握住扶手大叫起來:

    「混帳東西!知不知道我想要的選擇是什麼啊5:」

    「逃走也是一個了不起的選擇喔,京殿下。」

    「但是你們卻打著戰鬥的主意對吧!光會做些女僕工作的自動人偶能打嗎?」

    「3rd—G的自動人偶是所有G中最高級的貨色——即使有不擅長的事,也沒有不可能的事。」

    茉伊拉1st眯起眼睛。

    「只要我們爭取到足夠時間就等於勝利,然後責任由我們擔起。京殿下請跟亞玻倫殿下一起私奔吧!」

    「受到大家承認的才不叫私奔!」

    「所、所以只說對一半?那、那就掐頭去尾取中間!」

    「當我是生魚片嗎!不過給我記好了,要吃就要配熱呼呼的白米飯!」

    「是!我相信總會有可以擺上餐桌的那一天到來。」

    茉伊拉1st的眼睛笑得眯成一條線。

    「我等的願望已經傳達給您了,京殿下,賜與我等名字、教我等唱歌的公主殿下——也許遺址公主殿下這個稱呼比較適合您呢。」

    茉伊拉1st行了一禮。京想制止那個動作,想說「給我停下來」。因為當她行禮過後——

    ……就會不見人影了吧!

    但是,茉伊拉1st舉首仰望的那張臉上有著微笑。那是一個比起之前所見過的任何笑容都不工整、也不好看,略微扭曲的微笑。

    話聲入耳。

    「——請容我等暫時休假。」

    在那一瞬間。

    所有女僕都行了一禮,同時奔跑起來。奔往林中、奔往山下。奔往城市、奔往戰場。

    一一消失了身影。

    就像把女僕們的這個動作當成訊號一樣,八架武神腳一蹬。

    八個轟隆聲穿越天空。

    「!」

    在眼前以高速衝向空中的武士,一共八個都飛往城市的方向。描繪著風的軌跡,攪動起繚繞的雲絮,在夜晚的景色中飛翔而去。

    留下了風與四散飛舞的草葉——

    「可惡……」

    京這樣念著。

    「咦?你在這種地方啊?京。」

    轉過頭去一看,一個個頭不高的女僕在那裡。是茉伊拉3rd。

    「……你在做什麼?大家已經都走掉了喔。」

    雖然心裡並不希望她走,京還是把話問了出來,而茉伊拉3rd點了個頭做為回應。

    「嗯,怎麼說好呢,我有點工作要做啦。」

    「工作?」

    「嗯,調整概念空間,畢竟要布很大嘛。因為一個搞不好這裡說不定也會被攻下,所以京最好在那以前就先和亞玻倫殿下一起離開喔。」

    「沒那種必要。」

    京的手離開扶手,站在茉伊拉3rd面前,吸了一大口氣。

    「你知道讓人與堤豐同調的方法吧?」

    「呃、嗯,知道是知道……」

    茉伊拉3rd僵直身子歪了歪頭,半長不短的頭髮晃蕩著。

    「京,你是認真的?多半會很痛的喔?討厭,要怎麼說呢,差不多就像是把筷子插入延髓攪動那麼痛。」

    「為什麼你能夠把自己沒有的東西表現的那麼貼切啊……不管了,反正我已經決定了。」

    她往無人的走廊瞟了一眼。

    「我在這裡……有了挺不錯的收穫。就算到外面,多半也能讓我拚下去。假使不行我也會拚下去,我是這樣想的。」

    「這樣啊……其實大家都是這樣想的唷。我們今後也要不厭其煩的對各種事拿出拚勁來,大家是用共通記憶互相傾訴的。」

    京說了聲「這樣啊」露出笑容。她點點頭,看著茉伊拉3rd的視線柔和下來。

    「不過呢,還有一個人的拚勁不足。就是因為有那個傢伙,我才會有拚勁的喔。」

    「京。」

    「做什麼?」

    「那個人對你很重要?」

    京毫不遲疑地答道:

    「很重要。」

    茉伊拉3rd說了聲「是喔」露出笑容。抓住京本來放在她肩上的手,拉往升降機的扶手方向。

    臉轉向那個方向以後,可以看到夜景。在夜景下、扶手前的榮伊拉3rd抬頭往上看。,

    她把京的手勾在自己身前。)

    「京。」

    「做什麼啦,從剛剛就這樣。」

    「嗯」了一聲以後,茉伊拉3rd點點頭。

    「……要罵以後再罵喔,要拆掉我的股關節也可以。」

    在京發出「啊?」的一瞬間,京感到脖子後方傳來微微的痛意。

    「——」

    這一下打得並不重。但是似乎被打到脆弱的地方,她的意識很快遠離。

    ……咦?

    在出乎意料之外的攻擊下,她的身子向前倒去……

    然後意識逐漸變暗。

    在倒下的視界中,看到在她身後打了她那一下的人。

    那個人是亞玻倫。

    ……混帳東西。

    這個想法是京意識斷絕前的最後一個念頭。

    ●

    榮伊拉3rd在升降梯上抬頭仰望著一個人影。

    那是一個打橫抱著白衣女性的金髮青年。

    「這樣好嗎?亞玻倫殿下。京多半會哭的喔?」

    「這樣就好,幸好在她貿然行事前趕上了。幫我把升降台降下去好嗎?」

    這個問句讓榮伊拉3rd迷惑了一下。

    不過她最後還是「嗯」了一聲點點頭,升降台往下降去。

    在由下而上流動的風中,茉伊拉3rd問亞玻倫:

    「你要怎麼做呢?亞玻倫殿下。」

    「我要去交出答案——為了讓我成為王。然後,為3rd—G做個了斷。」

    「可是堤豐……」

    「我要做的選擇並不是從以前就提起的第一與第二個方法,還有我接下來要選擇的第三條路可以走。幸好茉伊拉2nd已經修好,所有該做的準備都得以完成了。」

    他仰望天空。

    月亮已經露臉,不過還處於較低的位置。

    「今天狀況絕佳,我能保有自我的時間也會比較長吧。」

    然後他看著茉伊拉3rd聳聳肩。

    「這件事要對其他人保密喔?因為我想讓他們嚇一跳。」

    「這個世界的書上有寫,說是喜歡表演的國王,他的國家會很快就滅亡唷?」

    「說的也是呢。」

    亞玻倫輕笑,如同將笑聲灑落在夜空中般的輕笑。

    升降台下降,落到機庫大開的門旁。再往下降,就可以從升降台上看到機庫中的光了。在眺望著那光之餘,亞玻倫揚起眉梢這樣說道:

    「……好,我們走吧,阿爾忒彌斯。去做個了結。」

    ●

    晚上十點半。在位於倉敷市東南某條街道的三岔路上,突然出現五輛拖車。

    駛在並立路燈下的拖車,上以白底藍字寫上「強襲宅配·電動推剪貨運」,還畫上理個大光頭大叫的老頭圖案。

    在五輛拖車之中,開在前面的兩輛先動了。它們開進三叉路右邊的醫院停車場,在那裡打個圈就停下。

    另外三輛則連忙靠向馬路左邊停下。

    在下一個瞬間,所有拖車上都跳下了身穿黑白裝甲服的一群人。

    從停在馬路旁第三輛拖車上下來的少年,佐山打量著周遭。

    包含馬路的路燈在內,建築物之類的地方都有燈光。

    電來了。

    「——諸位,為了不對概念空間產生影響,在布好概念空間之前,我請他們把倉敷市除了徒步以外的所有交通網中斷。然後有從UCAT岡山支部與出雲支部盡量扛出發電機,供應電力到概念空間裡面——這個概念空間近似無人的Low—G,別忘了這件事!」

    大家都答以「tes.」。在那些話聲還沒結束以前,佐山已經叫了起來:

    「偵查敵人!」

    在他叫出聲來的同時,停在醫院停車場的拖車貨櫃拾起。從裡面出現的是用防彈材質製作、有著傾斜屋頂的帳篷型集裝架。

    以機械性動作卸往地面的集裝架向東微抬起屋頂。在那個屋頂的瞭望台上,拿著雙筒望遠鏡看的人是大樹。她屈起擺在雙筒望遠鏡旁邊的手指頭不知道在數什麼——

    「發現啦~!在這邊南方沿著馬路有四個好大的—!呃,阿智神社那邊兩個~!再來,從阿智神社到倉敷車站方面兩個~!差不多就這樣~」

    「感謝你非常能夠摧毀緊迫感的解說。」

    佐山看到醫療用的第二個帳篷被卸到醫院的停車場——

    「醫院那邊的拖車往阿智神社那邊的路開過去,用來當應付武神們的路障。因為它們會飛,所以第一輛直撞過去,第二輛則看對方的出手方式自己決定怎麼翻怎麼轉。」

    然後他看向左邊,隔著一棟大廈而存在的、通往水島方向的鐵路——

    「大樹老師,看得到從後方用鐵路過來的偽裝列車嗎?」

    「來了!」

    大叫出聲的是位於馬路邊第一輛拖車貨櫃頂上的風見。

    足以證明她所言的東西馬上就到來。在左手邊,北方民宅與田園之問的鐵路上,有道黑影通過。

    令鐵路生出遭受壓輾的嘰吱聲的,是運送重物、以時速六十公里行駛的無人列車。在前方的藍色車頭後面,拖著十輛蓋上車篷的運貨車。

    坐在第三輛車子貨櫃後方的新莊,看著北方低語:

    「會成為誘餌嗎?」

    「應該會需要一些相對應的處理吧,只要能夠製造出空檔就有意義了——一號、三號武神站起來!」

    在「tes.」聲中,新莊坐的那個貨櫃傾斜起來。

    伴隨著運轉聲中,第一輛與第三輛貨櫃大型集裝架直起。

    集裝架上的蓋子分別自動解鎖,像往下垂去般落了下來,從其下現身的是黑與白的武神。位於附近的一個隊員眺望著上有UCAT紋章的兩架武神,握起了拳頭咕噥著。

    「站起來吧……有了這裡的概念,就連天空都可以飛上去。」

    佐山在內心對他說的話點點頭。

    ……只要讓各式各樣的人都步調一致,Low—G總有一天會變成芳醇的吧。

    而兩架武神也真的幾乎同時向前踏出一步。

    在大家發出的「哇」聲中,武神們輕輕舉起手,把手伸向豎在背後集裝架上的武器。在那裡的是一柄劍,還有對武神用的SMG。

    看著武神拿起武器的佐山說了聲「很好」點點頭。

    在同一個時間點,從馬路那邊第二輛並沒有直起來的貨櫃處,站起一個巨大的身影。

    是荒人改。

    黑色武神只是把一隻腳從貨櫃上放下踩著地而已,就輕鬆地站了起來。

    它動得之自然,讓先前見過UCAT武神起身的人們屏住呼吸。

    以3rd—G機體為基礎的荒人改,品質遠超越以現今最高技術製作的UCAT武神。在認為必須要逐漸把這個差距填補上的佐山眼前,眾人為了確認是否裝好刀劍類武器的荒人改動作而讚嘆,但是都以認真的表情看著。看著他們總有一天要追上的技術結晶。

    佐山對於他們視線中的堅毅感到滿足,放聲說道:

    「第三隊防禦此地!第一、第二隊出發!第一隊突襲倉敷車站!第二隊也跟著去,但是別忘了在半路上要讓戰鬥人員下去!」

    說著佐山向前跑去,新莊也跟在他身邊。奔到排氣管為了向前奔馳而晃動起來的第二個貨櫃那裡,抓住貨櫃邊緣把身子靠近過去。

    第一輛拖車把直起來的貨櫃放下,向前開出。第二輛也跟在它後面,第三輛把原本裝在裡面的裝備物品排出後,正準備放下貨櫃。

    就在這個時候,一個人影衝到紛紛採取行動的眾人身旁的馬路邊。那是個白髮的女僕。

    「——是Sf啊。」

    Sf配合緩緩跑起來的佐山他們,抓起裙子與他們並肩而跑。在行了一禮之後—;

    「Tes.,能趕上真是太好了。然後在跑百公尺以前,我要奉上一個忠告。」

    她看著佐山他們說:

    「東北方,倉敷車站那邊有強大的賢石反應,很有可能是某種概念兵器——有什麼東西從那邊過來了,距離正面對上還有——」

    話還沒說完,已經有樣東西猛然撞上第三隊還處於直立狀態的貨櫃集裝架。

    ●

    所有人都聲發不出音,看著那邊。

    直到現在都還斜立著的第三隊白色貨櫃集裝架,中央被打了個洞。

    因為那一下而誕生的一瞬間,是一切聲音都消失,甚至連動作都感覺變慢,讓人產生錯覺的一瞬間。

    在原本裝著武神的貨櫃集裝架中間,打出的洞就像是塑膠製品融化般向另一側綻開。

    但是那大概在直徑兩公尺時就停下,洞周圍的空氣在一瞬間飄起如熱氣蒸騰般的晃動——

    「!」

    聲音來了,而且並不是轟隆聲或刺耳的尖銳聲音。

    是震音。

    貫穿聽聞者全身,令周圍的建築物為之震動,震破好幾扇窗子的瞬間之音。

    周圍掠過因為大氣震動而產生的薄霧,被風吹走。

    第三隊的貨櫃在那之中因為衝擊而舞動,集裝架被轟上天空。

    貨櫃底盤遭受破壞,因此而失去重心的巨大鐵板在衝擊下翻滾著飛了出去。以位置而言,幾乎就飛在貨櫃的正上方。

    白色的巨大鐵板這一跳高度超過十幾公尺。

    本來在其下拉著貨櫃的拖車,正因為被轟飛的貨櫃底盤變空而抬起屁股。

    鐵板從空中直往動彈不得的拖車落下。

    猛然從中切斷。

    在一記清脆的聲響後,只剩下被一分為二的拖車,以及插入地面化為鐵壁的集裝架。

    在呼嘯的有風聲,還有第一與第二輛拖車動起來的聲音。

    這時候加上Sf漸遠的話聲:

    「第二發來了——不過到其他地方去了。」

    在她這樣說後的一瞬間,那個就來了。

    「!?」

    以他們來說,聲音的前進方向是從左邊劃過去的。

    大家都看著左邊、也就是北方。

    那裡有鐵路,偽裝列車正奔馳其上。

    但是那個偽裝列車輕輕鬆松就被某種力量整個打穿。

    「——」

    看不到彈丸。

    但是聽得到聲音。

    首先聽到的是接連響起的細微金屬音。

    那個聲音從偽裝列車的前頭,也就是車頭的鼻子開始,一路貫穿到最後一輛貨車的末端。

    到這個階段為止還只有聲音,沒有發生任何事。

    每一個人都屏氣凝神。

    跟著那個就來了。

    破壞與刺耳的銳音。

    在那個聲音響起之後,鐵路上的一切都破裂、彈飛起來。

    原本位於鐵路上列車車身內的東西全都在空中灑落開來,像紙片般四散。在金屬的破碎音中,剩下的車身部分也不規則的騰向天空、扭曲。

    入耳的是近似怒濤的爆炸聲。

    然後鐵路破裂。

    宛如由下而上街起的瀑布噴起沙土與鐵的雙線,列車將自己投身虛空。

    十一節車身身份往無人的民宅與田園摔下、插入、滑行,散播著各種不同的破壞與聲音。

    但是在屏住氣息的眾人之中響起一個聲音。

    那響亮的女性聲音是風見的:

    「知道了!剛剛那個好像大喝聲的聲音是從對面、倉敷車站那邊傳來的!」

    她站了起來,環視眾人。

    「炮擊聲只是彈丸發射時超過音速的爆發聲。能夠迅速分別射到馬路與鐵路這兩個地方,就表示不是大型炮,而是射出超高速彈的某種機關。然後剛剛聽到的大喝聲是屬於女性的……」

    她點點頭。

    「對手是自動人偶唷!」

    ●

    在倉敷車站南門前,有個供公車與計程車使用的大型圓環。

    在月下的概念空間中,那裡沒有人。現在待在柏油廣場上的並不是人。

    「——自動人偶們,發揮3rd—G謹制的潛力讓他們看看吧。」

    自茉伊拉1st以下,不含茉伊拉2nd與茉伊拉3rd在內的自動人偶中,大約有一半都在這裡了。

    「包含我在內,在這裡的有三十七名……準備第三發!」

    茉伊拉1st從圓環看向大馬路。在大馬路前方距離大約一公里左右的位置上,可以看到白色的影子。UCAT的貨櫃裡沒有裝載什麼,就豎在那裡當路障。

    ……同樣以機械的身身份說深感遺憾,但是留著會礙事。

    那就只好用無痛的方式射穿它。

    「上吧!距離約一千兩百公尺,角度西南八點十二分!」

    女僕們依言跑了起來。腳步聲一過,茉伊拉1st讓她們排成兩列縱隊,自己則排在最後。

    然後兩邊兩列的自動人偶相對而立,對著同伴的方向上下舉起自己的雙手。

    上下的雙手略彎,以兩人為一組用四隻手接在一起環出一個圓。

    看著用手臂接連形成的一個又一個環,茉伊拉1st張口:

    「我們使用的是3rd—G自動人偶的標準配備之一,重力控制。·雖然每一個人個別的控制能力不算強,但是只要像這樣聚集足夠數量朝向同一個方向……」

    一個接一個的環已經完成。

    由位於尾端的茉伊拉1st來看,一共有十八個環。在排好的圓環直線上,可以看到白色貨櫃之壁。

    女僕們全都看向她這邊點點頭,茉伊拉1st也點點頭。

    「開始輸出!」

    「嘿啦!」

    在這個聲音下,由女僕們接起的十八個圓環中發生扭曲。就像是通過透鏡看出去一樣,另一邊的風景看起來是扭曲的。

    因為在那裡生出高重力的流動,而且是從茉伊拉1st朝向馬路的方向。

    茉伊拉1st平靜地對透過重力透鏡而顯得扭曲的白色貨櫃身影說:

    「十八片重力加速透鏡,可以對通過的物體造成超破壞的加速。」

    她吸了口氣。

    「這就是女僕式十八連重力加速槍——接招吧UCAT。」

    說著茉伊拉ls七從懷中取出的是兩枚盤子,她笑著舉起它們。

    「這次的彈丸是使用被一百架武神踩過也不會壞的3rd—G防爆耐熱小盤子,可以說是非常合情合理的破壞兵器喔。」

    她把那兩枚盤子像貝殼一樣合起,以重力壓縮讓它們吸附住。然後用重力把化為飛盤的盤子浮在手與手之間,擺到腰旁。

    「射球!還有我要問大家一個問題。身為女僕,首要的工作是什麼呢?」

    「嘿啦!以笑容接待客人!」

    大家臉上都浮現職業笑容看向馬路那邊,茉伊拉1st的眼睛因為笑容而眯起。

    「——非常好。」

    她這樣一說,就以最大輸出功率將飛盤向前方射出去。

    飛盤以在她身後生出水蒸氣爆發的聲勢發動。

    「射擊!」

    裂風而去的飛盤,直往女僕們組成的手臂圓環中央扭曲的空白飛去——

    「!」

    進去了。

    接下來它一路穿過以無摩擦力射出的重力連續加速。為了避免在超音速過程中誕生的衝擊波反而打中她們,要吸收掉一些輸出功率當緩衝,因此還稱不上是完全加速,不過——

    「三十六名女僕用笑容製造出的重力加速軌道槍,沒有貫穿不了的東西!」

    在那一瞬間中,所有的女僕們都雙手用力,使得空間更加扭曲,眾人全力把反作用力壓回去。十八片重力圓持續給予飛盤加速,然後飛盤抵達最後一個圓環—卜

    「——」

    被發射出去了。

    然後它飛行著。

    卷起如同爆壓之風而去的飛盤彈丸,已經無法用視覺辨認。

    在下一個瞬間,茉伊拉1st等人明確的看到豎在那邊的貨櫃中彈炸開。

    遭受直擊的白色金屬碎成片片四濺開來,讓周圍的建築物為之受損倒塌的景象,雖然隔得很遠,但也十分鮮明。

    清脆的聲音從遠方傳了過來。

    但是在女僕們的歡呼聲中,茉伊拉1st卻皺起眉頭。她看著撒向空中的貨櫃零件們——

    ……非常抱歉……我知道你們在這個概念空問中雖然微弱,但也是有生命的。

    等事後再去回收再生吧,茉伊拉1st沒有打開共通記憶,一個人這樣想著。

    但是,榮伊拉1st的眉頭忽然皺得更深了。

    ……怪了耶。

    當她察覺到那個理由的時候,茉伊拉1st叫了起來。眉頭完全擠在一起打開嘴巴:

    「準備下一發——!」

    這一聲讓大家猛然回過神來轉身看向她這邊,茉伊拉1st打開共通記憶,高速把話傳送給大家,讓她們知道現在是什麼狀況。

    ……危險。

    要說原因的話——

    『目標處無人。』

    這時從空中響起聲音。抬頭一看,在浮現月亮的天空中有個藍色的巨大身軀。那是大型自動人偶的——

    「寇托思大人,果然是那樣嗎?那個貨櫃……」

    『確定是誘餌。』

    然後——

    『敵人接近中!』

    就在生出這聲叫喚的時候,從城市南方那邊冒出聲音。

    那是人的吼聲,以及——

    「夾雜著金屬聲的爆炸聲……」

    茉伊拉1st看到了。在馬路前方,比那邊的貨櫃更接近這邊的地方,有著白色裝甲服的人影。

    是趁著爆炸的空檔往前方推進過來的人。

    對方是以貨櫃為誘餌,兵分兩路推進,茉伊拉1st做出這個判斷。一路往位於城市北側的這邊過來,另一路為了要往她們基地所在的東南方進軍,選的是橫渡城市中央的岔道吧。

    敵人並沒有弄錯自己的本分。

    對於這個事實,寇托思要採取行動。

    『執行前衛行動。』

    他準備往在馬路上布開陣形的敵人衝過去。在那一瞬間,茉伊拉1st叫了起來:

    「寇托思大人!請您去對付朝東南方進軍的敵人!這裡由我等負責擋住!」

    這個發言讓寇托思轉頭往她這邊看了一眼,然後點點頭。

    『了解,交給你們。』

    留下這句話,他背後的翅膀已經打開。用一躍而起般的動作飛向南方。

    茉伊拉1st也對著他的後部視覺點了點頭。表情已經沒有迷惘,雙眉豎起。

    ……雖然我判斷這是惱羞成怒,然而確實有著不可原諒之事。

    他們用來當誘餌的是金屬制的貨櫃。那麼如果——

    「如果你們沒有贏,那個遭受破壞的貨櫃就變成白白浪費掉了。」

    這樣低語的茉伊拉1st把雙手向上舉起。

    有兩個白色圓盤飛舞在她頭上的半空中。那是兩枚盤子,不過她沒有等它們降落下來,雙腕一抖,兩手中已經準備好新的盤子。

    用手中的兩枚盤子接住落下來的兩枚盤子。+

    茉伊拉1st緩緩把托著兩枚炮彈的雙手由下而後轉去。

    身子前傾,因此托著兩兩成對疊起盤子的雙手便伸向後方,如同翅膀般高高揚起。

    彎起身子的她發出這樣的話聲:

    「準備雙炮——!」

    這話讓女僕們默默地動起身子。在她們抓著裙子一掀,踏著腳步把身子轉了個圈以後,就完成了兩兩成對一邊各九人的兩組行列。

    炮身短了,但是變成兩個。雖然射擊力只剩一半——

    「使用重視速射性的模式。」

    說著茉伊拉1st就以低手擲球的手法,把右手上的盤子往前方投出去。

    卷起風的右側炮擊發動。在那一瞬間,茉伊拉1st左手投球、同時身子向右扭去,就那樣轉了一圈。

    發絲舞動、圍裙翻飛、袖口飄起。

    那些動作讓超過一百枚的白色盤子,從原本看不到的地方吐出到半空中。

    在飄浮於半空中的白色盤子之中,茉伊拉1st開始把它們做成彈丸連續投射。

    茉伊拉1st的身子像跳舞般把盤子拿在手中,一面向前投球,一面張開帶笑的雙脣:

    「歡迎,歡迎各位的到來,我們的客人啊。此地乃基於鋼鐵規律的我等待客之處,黑衣搭白色僕役服為我等的正式服裝,即使身感痛楚也要笑臉待客之貌為我等包裝,而令客人滿意離去之判斷為我等衷心所出。」

    她的笑意加深,轉動身子,在舞蹈般令無數彈丸成型之餘——

    「在我等所奉判斷之前,一切抗拒推辭盡皆無用。只要不斷滿足要求、要求、要求,客心終將為我等擄獲,客身終將置身於我等送上的安適之中,客命終將為我等支配——」

    放出——

    「請把一切盡皆交由我等。」

    射擊。

    以加速透鏡傳送彈丸的女僕們,像是在做出回應般的一一依序向外翻轉身子,利用轉身的方式解除掉舊的加速透鏡,代之以雙臂用力。

    「——連接!奉上服務!」

    她們宛如踏著舞步般的與轉完圈子的對象手貼著手。

    這時候茉伊拉1st把右手中的新彈丸送了過去。在左手也已經準備好新盤子的狀態下。

    連續射擊。

    毫不停歇。
作者: ji394u4fup    時間: 2011-11-12 12:43 PM

第三十五章

    『集合的氣魄』

    集合吧

    為了今宵的會面

    為了履行

    ●

    飛場跑在二線道的彎彎曲曲馬路上。

    不是用屬於人的身體,而是以全長八公尺的武神荒人改外貌奔跑著。

    然後他所走的路並不是通往倉敷車站的路。而是從通往倉敷車站的半路上,轉入前往東方阿智神社方向的小馬路。

    路很窄,馬路旁邊還長著電線桿,好幾條電線低低地掛在其上。

    掛著電線的高度距離地面大約三到四公尺左右。數量上有好幾條,加上掛得有高有低的那些電線,光靠裝備著的鋼絲剪,也沒辦法一次剪斷。,

    但是飛場前進著。以幾乎快摔倒的角度壓低身子,迅速地穿過電線。

    飛場壓低身子的突擊姿勢,本來也就是為了讓荒人改方便在都市中進軍。

    跟在他身後過來的拖車,避震裝置被調成最弱,以壓低車子的高度。

    從後部視覺可以看到風見、佐山,還有新莊人在拖車頂上。

    走這條路是佐山的指示。

    目前倉敷車站那邊正由以出雲為中心的突擊隊趕過去。利用先派去當誘餌的拖車與貨櫃爭取到的時間重新編隊,確定用來前往阿智神社的路線。

    這條路位於從南倉敷前往阿智神社的路與倉敷車站中間。

    以作戰會議時的倉敷簡略地圖來說,這條路就在把正三角形上半部分畫出一條水平線的位置上。

    直直向前走會在半路撞上從倉敷車站前往阿智神社那條路。根據佐山與新莊事先做過的調查,兩條路線相交的地方是商店街,由於倉敷的商店街是有尖形屋頂的建築,所以不適合武神戰鬥。既然如此,如果要用狙擊槍,就要在相交處的馬路中央用了。

    ……在抵達那裡之前,會有多少敵人過來呢?

    目前確認對方有八架武神。

    完全的市街戰,說不定要對付那麼多敵人。且他們的目的並不是打倒敵人,而是制止對方的領導者,把堤豐弄到手。

    ……狀況會怎麼發展?

    他從未在這種條件的狀況下戰鬥過。

    就在這個時候,一個聲音從飛場背後響起:

    「飛場少年。」

    是坐在拖車頂的佐山,他用叫做聖喬治的護手甲把被風吹落的瀏海撥回去。

    「放輕鬆,用可以讓你發揮實力的心態去打。想太多反而發揮不出實力,就沒有意義了。」

    『……說得也是。』

    「喂,你們看,來了啦!」

    他也看見了。右手邊有兩架綠色的武神從南方飛了過來。重力控制與火箭推進器並用,以如同跳躍但角度不高的軌道往這邊飛過來。

    看到那個行動的飛場,推測出它們準備用自己的重量壓垮貨櫃。

    『上!』

    ●

    在電線與電線之間僅僅幾公尺的距離中,飛場動著。

    從疾奔變成跳躍。

    荒人改並沒有安裝那麼強力的重力控制機能。所以在行動的時候,使用背部的兩片翅膀會比較輕鬆。

    他直起身子,往地面一蹬,以投身於前方天空之勢彈起。

    視線變得比周圍的屋頂更高,同時打開背後的翅膀。

    轉身。為了不讓自己背對敵人所在的天空、為了向後一跳地身子後仰。

    振翅。

    『!』

    足以令武神內部循環器產生亂流的加速來了。

    這是架輕盈的機體。雖然背後翅膀的輸出功率不如荒帝,但因為機體本身較輕,所以加速力超越荒帝。

    然後視界在瞬間抬高。越過屋頂的高度,躍往空中。

    由夜景的高低來推測,他大約位於三十公尺左右的高度。

    頭上,敵人正以極近距離落下來。

    綠色武神有兩架,其中左邊那架武神對這邊舉起長槍。

    想在觸手可及的距離下發動連射。但是——

    『太天直(了。』

    飛場已經讓翅膀停下。

    突如其來的失速與空氣阻力拍打著他的身體,他踩著制動器減低高度。

    身體往下掉了一公尺。

    彈丸就在那一公尺的距離中穿過去。

    『——!』

    左邊的武神連忙把拿槍那隻手往下指,準備瞄準他,但是連射的反作用力讓它的手臂無法輕易照自己心意行動。

    飛場緩緩落下,看著眼下。

    兩層樓的民宅上有屋頂,是一棟屋頂鋪著瓦片的老房子。雖然有燈光但是沒人——

    『對不起一下了。』

    鋼鐵的趾尖踩在屋頂上,連一片瓦片都沒有傷到。以那些微的反震當作開始地點,飛場再次飛躍了起來。衝刺的目標是已經重新握好長槍的武神。

    對方丟下長槍擺出防禦架式,貼著裝甲板的雙肘向前推出——

    ……太天直t了。

    飛場在半空中扭起身子。

    身體張開,只拍動一邊的翅膀在空中側轉。

    就那樣由下而上一記後空翻懸空直踢過去。

    鋼鐵的腳跟粉碎手肘的防禦,到達腹部。

    響起的是金屬的打擊聲。

    然後在接下來的一瞬間中,長槍武神彈往空中。

    因為方才的打擊,武神的長槍已經飛在半空中,但飛場沒去看這個對手了。

    『下一個!』

    他利用那一踢的反作用力往下跳去,目標是正要整個壓到貨櫃上的另一架武神。

    那架武神為了要壓垮貨櫃,身體張成大字型加速落下。背後的火箭推進器發光,直直往下落去。

    飛場看到在武神前方的貨櫃與拖車上,大家都拾起頭看著這邊。風見和新莊以慌亂的動作站起來,把她們的武器對著這邊舉起。

    但是飛場還看到了。

    在站起來的新莊旁邊,佐山依舊不動如山的坐著,從新莊的裝甲服下擺——

    ……偷偷把玩她的屁股……!

    要學起來才行,飛場在這樣的想法中拍動翅膀加速。

    一瞬間就追上落下中的武神。

    然後朝下就是一記迴旋踢過去。

    製造出穿透的聲音。

    本來往下降的武神軌道轉向與拖車相反的方向,狠狠撞上一旁褐色大廈的墻。

    在類似敲打岩石的聲音中,大廈上多出一個大字型的洞——

    『然後收尾是——』

    飛場把手伸向空中,有個東西正從那裡掉下來。

    就是先前那架武神拋下的長槍。

    他用一隻左手拿住它,上部視覺確認好先前被打到上面去的武神。

    第一發是往上方射出。

    鐵彈射穿對手、以及後座力讓長槍槍口向下抖去同時發生,飛場利用那個後座力把長槍向下一轉。

    槍口對準的是大廈上的那個洞。

    『這樣就兩架了!』

    他猛把槍中的子彈往那邊射,直到射光為止。從大廈一樓附近發生爆炸。

    破碎。

    不只是掉進大廈裡的武神,就連八層樓高的大廈也因為根基掏空而崩塌倒下。在後方天空中爆炸的武神之火,把那個崩塌倒下的陰影映照得十分清晰。

    接連不斷的爆炸聲迴盪著。然後行經一旁的拖車以一聲長長的喇叭聲代替禮炮向他致意,而飛場在機械中苦笑起來。真是敗給這些人了。

    ……雖說是在概念空間中,不過下次還是要盡力避免對周圍造成損害。

    他這樣想,並拍動翅膀一瞬間就追上拖車。從遠方南側的地面上有幾道挾風而來的鐵彈飛了過來,不過在這個距離下完全可以躲開。

    於空中轉了個身子的飛場讓拖車開在前面。

    就在這個時候。

    『要求再戰……!』

    一個巨大的藍色影子伴著低沉的聲音從北方天空現身。

    是寇托思。

    ●

    藍色武神的出現讓飛場擺出戰鬥架式。

    但是遲了。已經直立於眼前天空中的寇托思,在自己周圍用重力控制擺出四尊長炮,而且所有炮口都已經發光。

    如果要拔出掛在兩側腰際的雙劍肯定來不及。

    『——!』

    就在飛場準備採取迴避運動的同時。

    突然發生了預料之外的事。

    寇托思突然被打得往上彈起。

    ……什麼!?

    那是炮擊。超武神級兵器的光束把寇托思左腰的裝甲板打飛,讓那個巨大身軀斜斜往天空騰起。

    依然處於驚訝狀態的飛場用下部視覺元件確認眼下。首先看到的是在拖車上舉著巨大長炮的新莊,但是她的炮沒有發光也觀察不到余熱。接著他看到的是——

    「好好好,不要一個人打喔。難道你忘了我們就是為了這種時候才會在這裡的嗎?」

    以光翼急速飛翔而來的是風見。

    雙手拿著白色長槍的她,來到飛場眼前以後就轉身面對寇托思的方向。

    「剛剛那一發滋味如何?」

    風見輕輕轉著剛剛曾經化為炮的長槍,在半空中重新取得平衡的寇托思臉對著她。

    『…………』

    對方做出的是無言的回答,不過風見的背影說道:

    「——不服氣是吧?別看我這樣,我的武器中可是裝了mth—G的概念核喔。就算要打出比剛才那下更強的都做得到呢。我可是已經手下留情了唷?」

    然後她轉身指著飛場這邊。

    「話說,飛場在我們學生會中可是在我之下耶?論編號的話,連最低等級的都不如。你和那種貨色認真打會好玩嗎?他可是拿錢叫他去買咖啡就會全力以赴的乖寶寶喔?」

    『我、我還沒有做過那種事啦!』

    但是他的抗議被無視,寇托思歪起頭。用與炮合為一體的右手抓抓頭部裝甲看著風見——

    『真的?』

    風見默默地把手中長槍往前一伸代她做出回答,在長槍控制盤上的綠色液晶畫面上——

    『是真的唷!』

    『嗚哇這個人和概念核狼狽為好了耶!!』

    「你很吵喔,讓點好戲給學姐演啦。好啦,所以你就先走吧——那是你的職責吧,不要在奇怪的地方要把戲了。」

    『…………』

    「回答!」

    『是!』

    風見咕噥了一聲「好」,光翼張得更開。再次重新背向飛場,看著對手。

    「飄浮在天空中的炮擊手和振翅揮槍的好女人,是這樣吧?爭奪制空權來決勝負,感覺還挺不錯嘛?」

    然後她對寇托思叫道:

    「——跟我來!」

    ●

    新莊把Ex—St從肩上拿下,吁了口氣。

    剛剛荒人改從後面的貨櫃中把狙擊用的長槍拿出來就向前飛走,風見也才剛與寇托思一面你來我往地相互射擊、一面飛往北方的天空。

    而他們這邊則只是為了援護飛場,一路向東疾馳而已。

    沐浴在風中,新莊以手梳理著黑色的長髮。隨風飄蕩的頭髮在一波波風中好像有了重量,但也有種舒暢的感覺。往四周看了看,從亮著燈光的城市各處生出了槍聲與炮聲。從城市北方那邊還可以聽到有某種類似破裂的聲音,想必是自動人偶施放的連續炮擊吧。

    有時候還會從南方亮起光。那邊應該是UCAT為了應付接近安排在醫院本隊的武神們,而設置了路障,正在進行防衛戰吧。由於兩架武神被劃入那邊的配置,因此一般的大型武器全都集中在那一邊。

    ……既然是以防禦為重,那樣應該就足夠了吧。

    她「喏」的一聲,像是徵求佐山同意般往下看。

    佐山正躺著,而且頭躺在她兩腿之間面朝向上。

    「嗯?新莊同學,怎麼了嗎?我現在正在猛烈地思考著事情。」

    新莊猛力用腳跟踩下去,跟著佐山就連忙直起身子。

    「你到底是在做什麼呢?真是個匪夷所思的人。」

    「那是你吧!思考事情?你在別人的兩腿中間思考什麼事情啊!」

    「當然就是敵方的配置……有疑問嗎?」

    「……你這個答案就某種意義而言,更加讓人不懂你從正下方偷窺我的意義了。」

    「也有躺下來才看得到的美好曲線喔,對於愛好自然藝術的行為沒有解釋的必要。」

    新莊心裡考慮著要不要拿Ex—St砸下去,不過她也知道那種程度是治不了他的。基本上他也算是在讚美自己,新莊讓自己這樣想;—

    「那個啊。」

    為小心起見,她後退一步,看著擺出坐好姿勢的佐山。

    這樣一來佐山固然在她視界中,而他後方,也就是拖車的前進方向也可以看得一清二楚了。

    然後新莊看到,位於馬路前方的狹窄十字路口那裡,並排著幾個影子。那是——

    自動人偶。

    在十字路口中央並排著幾十名身穿女僕裝的女性。

    是敵人。

    「佐山同學!前面、前面!」

    她這樣一說,佐山就點點頭。他默不吭聲的用雙手扣住她的腰,從肚臍看到大腿——

    「看來前面並沒有任何不對勁的地方……」

    她膝蓋往前一頂,佐山被頂得後仰、又彎回來。

    「你、你這是在做什麼啊新莊同學!」

    「所以說前面啦佐山同學!前面!快看!」

    跟著他又以認真的表情扣住她的腰。本以為他又要玩相同的梗,另一邊膝蓋正準備向前頂去的時候。

    「咦?」

    拖車猛然煞車。提起一隻腳的新莊失去平衡,差點整個人向前飛出的往前倒去。

    她膝蓋以上的身體都壓在佐山身上,並順勢把他推倒,沉重的聲音在她與拖車頂之問響起。

    新莊使他的臉與身體在拖車頂上彈了彈。

    「好痛……」

    撞到的膝蓋讓她皺起眉頭,同時連忙抬起臀部,直起身子。

    佐山就在她身下。新莊連忙身體後退,做出淺坐在他身上的姿勢。

    定睛一看,發現佐山正面無表情的向上看著天空,沒有動作。是先前撞到他的後腦了嗎——

    「你、你還好吧佐山同學!?撞到頭後有沒有變正常了?」

    這時候佐山像與她應和般的動了。他輕輕舉起兩手,開始在半空中撫劃出幾條奇妙的曲線。

    「……是這樣,不,這樣的吧?只要能夠抓到形狀……美好的未來就……」

    「喔~是這樣啊,雖然遺憾,但是看你這樣子是沒事了吧。真是幸好喔。」

    她抓起他的領帶勒他脖子,這時候從前方響起一個女性的聲音:

    「自己人起內哄了嗎?如果是那樣,我們就輕鬆了。」

    新莊「啊」一聲抬起臉來,看到拖車正前方大約十五公尺的距離外,一個戴著眼鏡的女僕正抬頭看著這邊。拖車已停下,進入與敵方正面相對的狀況。

    躺在下面的佐山把脖子扭過去確認女僕們的存在,然後他對戴著眼鏡的那個女僕說:

    「你是……?不,你有名字嗎?」

    這個問題讓她的表情產生變化,眯起眼睛笑了起來。

    ……相當自然的表情耶·

    就像在回應新莊的想法、也像在確認什麼般的,她點了點頭。

    「我的名字叫做堇。然後其他人,在這裡的大家,都選擇了花得到了名字。」

    「原來如此,是百花繚亂妝點出來的戰場啊。太陽與月亮之神也是,3rd—G真是個風雅的世界呢。」

    「謝謝您。接下來還請由接受過艾格伊奧大人短期訓練的我等,為各位貴客奉上服務。」

    「那個叫什麼艾格伊奧的呢?」

    「現在正回基地去叫蓋吉司大人,在這段時間中交給我等應付。」

    堇面帶笑容這樣說了以後,在她身後的女僕們便踏前一步。

    「這個叫做倉敷的城市,對我等而言是首次接觸的外界。不過已經從蓋吉司大人與艾格伊奧大人那裡聽過各式各樣關於它的事。像是車站前商店街的蔬果行老闆算起帳來不清不楚,但不知道為什麼絕對不會算得比較貴:像是大道西側鐘錶行老闆娘死去的丈夫留下一隻壞掉的手錶,不知道為什麼她卻不修理;像是推動保護美觀地區民宅的委員長,卻在煩惱著要不要給家裡引進中央式暖氣設備——」

    她的笑意加深。

    「我等要在那些人留下的空氣中努力。我判斷,努力是一件好事。正因為有努力,所以休息才具有意義——因為可以為了努力而高聲唱歌·」

    她們所有人拿在手上的是——

    「這些是用來料理大型材料的小刀與菜刀,還有讓油不致于飛濺出來的蓋子與平底鍋等物品。」

    堇雙眼眯若彎弓,但略帶利芒。

    「——我等不是人,然而是與人一同用歌曲歌頌花月太陽的存在……雖然我不擅長料理,不過其他諸位技術都相當好的唷?」

    在點頭中,告知戰鬥的言語響起:

    「請準備上菜了。」

    ●

    夜晚的月亮才剛開始向上爬。

    在深山中,東京西側,可以看到盪漾在夏夜冷空氣中的月亮。

    但雖說是西方,卻也不是濱臨市區伸展開來的奧多摩側。而是擁有高速公路、散髮夏夜冷空氣、有著大型繁華街的八王子側山區。

    在高尾方向的山中,有個伸展在那裡的概念空間,位於概念空間中的廢工廠還點著燈光。

    工廠前面的大型門開啟著,內部的地下運貨升降機正往上升來。以一定週期越顯沉重的升降機運轉聲,正確實地讓其上的物體展露於外。

    然後在橙色光亮照射下,現出巨大的機械之影。

    那是既像龍也像飛機、像船的鋼鐵色身姿。

    它大到全長不下於三十公尺。

    那是一架尚未上漆的機龍。

    作業員化為逆光的影子動著,檢視著升降機的動作、位置等等。

    在可以把他們一覽無遺的位置上,老主任的影子在入口中央舉起雙手。

    「著地——!」

    在話聲中,升降機響起了停止的金屬音。

    「夥計們,送出來!今晚可是龍騰之夜啦!」

    「喔!」

    在回應聲中,從工廠的入口到工廠前的廣場之間揚起了沙礫飛沫,而且是兩道直線。從噴飛而起的沙下現身的是埋藏式的鐵軌,鐵軌前進的方向是注入水泥鋪設而成的五十公尺見方起飛場。

    升降機在鐵軌上緩緩前進,上頭放著巨大的鋼龍。

    老主任一面吹著哨子一面招手指揮升降機前進。

    這時候一個少女來到他身邊,還帶著一隻沒有影子的狗。

    少女的眼睛看著升降機上龍的頭部。

    在龍頭上坐著一個一頭側梳向後的長髮迎風飄蕩的女性。她身穿沙漠黃的戰鬥外套,扛著一把形似日本刀、又長又大的機殼劍。

    就在少女準備對龍上的女子說話的時候。

    升降機已經抵達起飛場上面。

    幾乎在同一時刻,龍也動了起來。

    它震動著身子,從全身發出金屬擠壓摩擦的聲音站了起來。

    只由金屬形成的嘈雜聲像豪雨般響著,然而還有更超越那些的音量響起——

    『十分優異……!』

    出自龍口中的話語,聽來甚至像是感嘆的嘆息聲。它直起短短的四肢,尾巴向後伸展開來鋪—在地上。跟著升降機從它下面穿過,回到原本的位置。

    在層層交疊的運轉聲中,龍上的女性露出笑容,以明晰的聲音說:

    「不過真是遺憾呢,亞力士。你沒有自我介紹喔?」

    『那是當然,龍美。吾輩不但個性低調,而且在這種沒有上漆的狀態下,有誰會相信吾輩是正義的使者呢?在這種時候要以蒙面英雄的心態來面對!』

    龍美「是是是」的聳聳肩,看著左腕上的表。

    「差不多該出動囉,亞力士。」

    『不會太早了一點嗎?』

    「你也有需要適應的時間吧?因為驅動系統和零件配合得還不完整,所以我可不希望你因為突然使出全力而導致燒焦喔?」

    『正義的使者要遵守交通規則這種事……』

    「所以才蒙面不上漆的喔?這樣就不會被發現是正義的使者了。」

    亞力士說了聲「也對」點點頭,看向主任。

    『看來吾輩又對上漆方面的事有所誤會了。主任,吾輩要在此感謝你的用心。原諒吾輩吧,畢竟吾輩還有太多不懂的事。』

    「確實是有許多不懂的事呢。」

    主任撇著嘴角點點頭,看向手錶。在確認過時間後點點頭看向旁邊那個帶著狗的少女。

    「時乃,你有沒有什麼要說的話?」

    詩乃應了聲「有」點點頭,像是從下方窺探著亞力七之臉般微歪起頭。

    「亞力士,你好帥喔。」

    『唔,那是當然。即使沒有上漆,但了解正義之心的少女,果然還是可以看得到吾輩熊熊燃燒的純粹正義之心啊。』

    「不,其實我的正義之心也沒有、那個……」

    『過度的謙虛並不是美德喔,詩乃。表露真心之事是具有意義的!』

    「雖然表露出來是有意義,但是什麼事都說得太清楚就會有異議囉?」

    『唔,龍美說得也對。吾輩內心也只有表現出不到十分之一。』

    他的話讓詩乃垂下頭去手按著膝頭,一旁的狗歪頭看她。

    看著這幅光景的機龍,身子略微一沉。

    『那麼——』

    當它吐出話聲的一瞬間。

    大量的風突然托往空中。

    「!」

    在連忙按住裙子與頭髮的詩乃眼前,地面上已經空無一物。

    她「嗚哇」一聲往頭上看去。

    夜空中已經多生出一個顏色。

    從她正上方的天空直伸往西邊,在夜空中也看得出是白色的飛機雲。
作者: ji394u4fup    時間: 2011-11-12 12:44 PM

第三十六章

    『次代的期望』

    過去曾經有個想法

    現在卻覺得難說了

    然後若繼續想下去——


    ●

    從3rd—G根據地的白色建築物中,能透過光亮或聲音觀察到城市中的戰鬥。

    概念空間大概是在晚上九點前後布下。因為倉敷是一座觀光都市,到了這個時間,除了車站與街道周邊、後站的遊樂園以外,其他地方多半都沒有燈光了。店家打烊、民宅則以寧靜的燈光為主。

    那些民宅的光與路燈,使得道路與空地的存在浮現在朦朧的黑暗之中。

    然後現在,在那片朦朧之中冒出幾道火與光、生出聲音。

    在機庫前、大門旁,可以從東南側俯瞰城市中的戰鬥。

    俯瞰者有三個人。在距離機庫的燈光有一點距離,大門旁的升降台前。

    一個人是身穿紅色套裝的女性。蓋吉司,與她面對面的人是——

    「赫吉,請你長話短說,因為已經是決戰的時候了。」

    蓋吉司看看站在眼前身穿白色薄大衣的赫吉、看看右邊。與他並肩而立的是腰上插了把刀的少女。長長的黑髮綁在腦後,一臉精明相的少女——

    「她叫命刻。你對她很好奇是不是?這丫頭是我珍藏的孩子之一,你覺得如何?嗯?」

    「你是特地過來介紹她的嗎?」

    雖然被談論,但是叫做命刻的少女並沒有把視線轉過來這邊。她看的是握在手中的小小紅色項鏈。記得那是這裡的名產,叫做七寶燒(景泰藍)的東西。

    赫吉看著她苦笑。

    「老是把禮物亮出來可教人不欣賞喔命刻。詩乃會喜歡的,不是嗎?嗯?」

    「真有閒情逸致,在面臨我們的戰鬥時還有心情確認裝飾品。」

    在這樣低語之餘,蓋吉司也在內心構築趕走赫吉的方法。

    雖然目前發生在城市中的戰鬥也教她在意,不過她現在還受困於另一件令她不放心的事態之

    戶。

    ……亞玻倫殿下跟京殿下不見了。

    戰鬥前調查了自動人偶們的基本功能與所具有的功能,分成炮擊與短兵戰的隊伍。之後應該是去把睡著的亞玻倫與京叫起來,催促他們投降或逃走才是。

    最後還是沒想出來可以解救亞玻倫的好方法。

    目前能夠想出來的最好方法是,如果亞玻倫他們要投降,就把堤豐的操縱室拆出來。這樣至少堤豐的身體不會失控。

    基於這點,本來是打算一切都交給亞玻倫全權決定的。

    為了告知這個提案,她本來要去上層叫亞玻倫他們起來,但是京的房間沒人。一直到她把整個居住樓層都繞過一遍以後,才發現升降台降落到下面去了。看來似乎是她從機庫的室內樓梯定上去的時候正好錯過。

    那麼他們人就在機庫。

    但是當她把升降台叫上來、連忙降下去的時候,出現在機庫前的是眼前的兩人。

    「不管怎樣,你們先回去。我也不可能讓你們看這裡面。」

    「是嗎?我覺得難說耶蓋吉司,你不認為也差不多該讓堤豐出來了嗎?嗯?從剛剛的聲音聽來,好像已經有六台武神遭受破壞了喔,不是嗎?嗯?」

    沒錯。

    飛場子孫駕馭的機體,確實正在擊破茉伊拉2nd的武神。

    對方的機體基礎,是六十年前回收這邊遭受破壞的一般武神殘骸而成。在輸出功率方面,不斷進行修改的這邊應該略高才對。

    「恐怕是對方的機體平衡比較好,還有駕駛者也是。利用遙控操作無法知道的反應,做出只有自己能夠釋出的機體行動。」

    她點點頭。

    「茉伊拉2nd已經十分善戰了。因為她並非戰鬥用的自動人偶,而且又是要操縱好幾架機體去對付曾經與3rd—G戰鬥過、來算舊帳的武神。」

    「原來如此。遙控操縱型在那方面的缺點會表現得很明顯嗎?這樣啊,我就把它記下來吧,嗯。」

    「記下來做什麼?」

    「沒什麼。說來很簡單、非常簡單的喔蓋吉司。因為照約定,如果概念核被UCAT搶走,堤豐的殘骸就由我們接收。到時候我們應該會用遙控操縱的方式操作它吧。」

    蓋吉司雙眉微豎,赫吉方才所說的言下之意是——

    「你做出了我們會敗北的判斷嗎?」

    「事情也有變成那樣的可能性,所以我們才到場啊蓋吉司。我那句話只是避免錯過機會的思考與言語喔。機會、機~會,明白嗎?蓋吉司。」

    面對微微張開雙手、以下巴點向城市那邊—不意的赫吉,蓋吉司只是形式上地嘆了口氣。

    跟著赫吉聳聳肩。·

    「那麼進入正題吧——如果我說我們要讓亞玻倫逃走,如何呢?」

    「什麼?亞玻倫殿下又沒必要……」

    「明明就是全員出擊的狀態了,可是堤豐卻沒離開這裡。然後先前寇托思被UCAT可以飛行的戰鬥員一路引到北邊去了喔?雖然也有狙擊的危險性,不過至少路是空出來了。要脫逃已經非常有機會了喔?不是嗎?嗯?」

    蓋吉司沉默下來。

    「對我們來說,能多賣人情給3rd—G當然想盡量多賣一點。很老實吧?這是筆好買賣吧?不管怎麼說,只要能救到3rd—G之王,就能得到你們自動人偶的感謝。是吧?對吧?」

    「——無聊的妄想。我們並非喜愛逃亡的G,過去也是一直選擇侵略的。」

    蓋吉司一面思索著如何措詞一面發問:

    「而且話說回來,要飛行的話,大多數武神都能勝任。有必要找你們幫忙嗎?」

    「啊啊,我們就接下骯髒的工作吧。」

    蓋吉司皺起眉頭。相對於這個動作,赫吉則掩住嘴,眼角含笑地說:

    「……在這座建築物中應該有2nd—G一族的女性在,對吧?所以就由我們帶她走,去爭取時問囉——如果這個女性的性命很重要,我們就可以幫忙爭取到時間。」

    赫吉這番話需要幾秒鐘才結束。

    他嘴角含著不給人看的笑容看著蓋吉司。

    看著那個笑,蓋吉司心意已定。

    「——這已經不是勢不兩立的程度了。」

    她的眼睛銳利地眯起。

    「和你們相比,UCAT還比較像樣。」

    「這可是個很嚴重的侮辱耶。」

    「和你們再繼續扯上更多關係,對我們來說也是侮辱至極。話說回來,還說什麼想要堤豐……在這種狀況下根本帶不出去吧?UCAT也在場耶。」

    「如果我們能不引起他們注意帶出去,那現在,在這裡馬上由我們接收也無所謂的吧?嗯?」

    這樣說的赫吉眯起了眼睛。

    但是回答他這個問題的人並不是蓋吉司,而是從赫吉他們背後傳出的男性聲音:

    「真是充分足以表明與我們敵對的言行舉止啊。」

    是艾格伊奧。他從下面的森林勉力跳到草坪上,出現在這裡。位置在距離赫吉與名為命刻的少女三公尺的後方。對赫吉他們來說是要轉過身去踏前一步的距離,不過對於擁有重力術的艾格伊奧來說——

    「我可以讓你們的生命機能停止。」

    在他揚起的右手掌心中,風景是扭曲的。那是隔離重力團塊製造出來的超重量彈。

    一旦發射釋放出來,就算是擁有武神級防禦力的對手身子也會擠成一團。如果對象是人類,全身只會和周圍的風景一起向內側收縮,當場死亡。

    他維持舉起右手的姿勢看著獵物、看向這邊。以共通記憶對蓋吉司說——

    ……看來你並沒有迷失自己的本份啊,蓋吉司。

    他的視線看著城市。

    ……如果再向這些傢伙們要求援手,就等於是背叛京殿下。

    艾格伊奧提出問題:

    「你是叫什麼赫吉的吧?我問你——UCAT是你們的敵人嗎?」

    「嗯。哎,這個嘛,要說得明白點——只有UCAT是我們的敵人。」

    艾格伊奧以言語送上一聲「這樣啊」。

    ……這些傢伙是京殿下之G的敵人。

    然後——

    ……那就是我們的敵人。

    蓋吉司把艾格伊奧的話刻印在記憶之中,過了一會兒以後才點點頭:

    「——交給你了,艾格伊奧。麻煩讓他們回去。」

    說著蓋吉司已經背轉過身子。

    她還有要做的事,那就是找出亞玻倫與京。

    她一個轉身面向機庫之光,往裡頭奔去。

    然後從破風而行的身後響起聲音,來自赫吉:

    「很遺憾,蓋吉司。真的是很遺憾,沒想到沒機會把我們的真意說出來了——不過,我們是真心希望你們勝利,還有堤豐的讓渡也是。」

    跟著突然從背後傳來聲音。

    大量沙土飛濺的聲音。

    那是艾格伊奧的重力彈遭到釋放的聲音。

    只會是把周圍地形一併捲入壓扁敵人的聲音。

    不可能迴避。

    蓋吉司頭也不回地衝入機庫。

    ●

    在黑暗中,白色建築物的根基附近空出一個大洞。

    是艾格伊奧用重力塊挖空的大洞。

    靜靜佇立在夜晚沁涼空氣中的艾格伊奧眼前,那約直徑五公尺左右的半球狀洞穴中,像是曾經一度被握得凝聚在一起的土砂與草木團塊正在紛紛剝離落下。

    在洞穴中,除了地形物以外還有別的東西。

    人的手腳。

    從土沙中可以看到破破爛爛的衣服與斷成兩半的劍,它們持有者的身體想必是在四散的衣服下變成肉醬了。不過——

    「只有一個人嗎?」

    艾格伊奧看向右邊。以他的觀點看來屬於反方向的洞穴邊緣,一個男人站立在白色建築物的墻邊。

    是赫吉,他擺出像是貼在墻壁上的大字型——

    「這下又讓我大開眼界了啊,嗯。真的希望你們能夠成為我們的同伴。如何呢?嗯?」

    「我說了,拒絕。」

    不過艾格伊奧又說了聲「但是」,看向洞穴。看著在那裡堆積起來的土沙,還有人的身體。

    「為了讓領導者活下去,撞飛他自己死掉嗎?你會說她是珍藏的孩子,是因為她會確實保護好一你性命的關係嗎?叫什麼赫吉的。」

    「沒那回事——為了讓步向錯誤的世界恢復正常,我珍藏的孩子是很重要的。」

    「什麼……?」

    艾格伊奧嘴上問著,但同時也在左手製造重力塊。他與赫吉相距五公尺,是充分的射擊距離。然後這次也不像之前那樣有坦護他的人,也就是說——

    ……這次不會落空了。

    艾格伊奧判斷,赫吉所說的話是臨死前在爭取時間。

    「——既然如此。」

    艾格伊奧左手用力。為了投擲出去,他先破壞了重力塊的均衡。

    但是忽然察覺到一個奇妙的事實。

    在他作勢欲投的左臂之下,左側腹上有什麼突出的東西。

    那是連周圍的微弱光亮都會予以反射的一片細長薄板。

    那個東西叫劍刀。

    「……!」

    艾格伊奧看到了。左邊,因為自己舉起的手臂而化為死角之處,一個少女正拿著折斷的劍刀刺人他的腹中,而且是用兩手擺出突刺的動作。

    在那一瞬間,他判斷不出對方是誰。就在他的頭腦斷定那是命刻時——

    「有兩個她嗎!?」

    不對。轉頭看向赫吉並一併看到的左邊土沙洞穴中,現在沒有人的殘骸了。然後穿在命刻身上的是——

    「特地跑去新宿買的東西,變成短袖露臍的寡廉鮮恥造型了。」

    她直接抓住劍刀的雙手用力轉著,利用這樣的方式使他人工肌肉的扭曲放鬆,拔出那把斷劍。

    第二下來了,不過艾格伊奧動了。

    在準備進入戰鬥的階段時,他就把痛覺等感覺切斷。這種程度的事對方應該也理解才對。

    所以艾格伊奧解除人工肌肉的限制,提升速度到對方即使預測到,也無法反應的速度。

    他動著。

    「!」

    艾格伊奧以高速轉過身去。

    把原本積蓄在左臂的重力放在左拳前端,以一記反手拳打向命刻。

    艾格伊奧看著命刻。

    在她胸前包著勉強還留存的襯衫略微下側,以他的觀點看來右邊的位置上有心臟。

    命刻因為他的速度而豎起雙眉,企圖用雙腳往身後跳去。那是已經管不了背後的洞,只要能逃就好的動作。

    好快。

    但是逮到了。

    本來拳頭上應該會傳來肉的觸感才對,不過他就連那個痛覺都切斷了。

    他的反手拳陷入命刻胸部有點靠近中央的地方。

    重力貫穿。由於重力塊已經開始分解,所以預計將不會看到大型破碎。

    在心臟的位置從內部捏碎。

    「———·」

    命刻的身體向前彎。心臟被捏碎的一瞬間產生的高血壓流動,讓她全身劇震。然後胸部下方也凹了一大塊——

    「…………」

    她倒下了,就像絲線斷掉般的直接頹然倒下。

    但是艾格伊奧已經在右手製造出新的重力塊。

    「別逃啊赫吉,這是你的份。」

    他舉起右手面向赫吉。

    跟著艾格伊奧馬上注意到了。赫吉手掩在嘴邊,眼中浮現笑意。

    在自動人偶的思考中,並沒有預感這種東西。

    但是有著預測。

    他把與赫吉至今為止的交談應對,和他在蔬果行招呼客人時,與一般人的交談應對模式資料進行比對——

    ……我判斷,這並不是正常的反應!

    那麼現在可以說並不正常的東西會是什麼呢?

    答案在他左腳下。不,那已經來到他左腿的位置上了。

    是命刻正在直起身子。

    「這是搞什麼鬼!?」

    她是人類。從她心臟被捏碎時的反應、還有其他一切看來,她都是人類。一切都可以與3rd—G累積起來的的人體實驗資料做出比較與比對。然而就算比對得出來,命刻還是站了起來。甚至直起身子的動作還在逐漸加快。

    「!」

    艾格伊奧擲出右手的重力塊。在已經判斷出連自己都會遭受波及的狀態下,仍然擲向命刻。

    ●

    命刻對著艾格伊奧直起身子。

    前方,將近比自己高出兩個頭的巨大身軀,右手正對著她這邊用力一揮。

    會中招,命刻心想。

    要是中招的話,又會被吞蝕掉時間。在那段時間中——

    ……赫吉義父會有危險。

    她不太清楚赫吉的實力。聽說他以前曾經是9th—G的大將軍,既然如此,那應該也有相當不錯的實力吧,可是他是就連訓練都不露臉的人。

    即使如此,命刻還是相信赫吉的實力。

    ……但是。

    她是護衛,就算赫吉可以游刀有餘的勝過艾格伊奧——

    ……我也必須保護好他才行。

    在這樣的想法中,命刻拾起臉。腿無法使出太多力氣,心臟也還不完整。不分青紅皂白把血送往四肢,渴望中的力量以顫抖的方式進入身體。

    沒辦法隨心所欲的做出動作。

    ……怎麼辦?

    艾格伊奧的右手,也就是從她的觀點看來左側的手臂,已經朝向自己的方向而來。

    躲不掉。當她感覺到這點的時候,命刻卻皺起眉頭,這樣思索著。

    ……也許沒用,但是已經——

    她這樣想。

    ……為了表示我已經不是尚未成熟的!

    「———·」

    在深吸了口氣的一瞬間,她想起一件事,就是在來這裡之前與龍美做的訓練。那個女人每次都是以最小限度的動作卸掉她的攻擊,同時發動自己的攻擊。

    要怎麼做才能辦到那點呢?她沒辦法像那樣動。但是——

    ……我應該也有屬於我的動法。

    「咕!」

    在這樣的一聲中,命刻審視自己的身體。首先,左手還使不出力氣所以沒用。接著右手可以稍微使點力抓東西。然後左腿果然還是派不上用場,不過相對的右腿還算可以動。

    所以她準備以右腿為起點。

    「——」

    命刻先注意了一下對手的動作。艾格伊奧正在釋放重力塊。但是重力塊這時候還在他手掌心,彎起的手指外側那面是安全地帶。

    所以命刻動了。不是用右腿,而是用還不堪用的左腿當起點。

    衝進對方的右臂下方。

    一腳踏進去的左腿理所當然般的因為使不出力氣而垮掉。

    但是那樣剛好。連自己都預測不出來,向左邊摔倒般、搖搖欲墜般的動作——

    ……可以穿過去。

    往下倒去的身子極驚險的躍入艾格伊奧左手下方。

    接著踏人的是使得出力氣的右腿。

    右腳腳跟踩向前方,以身體為中心,一腳踏到左邊的位置,止住向左邊倒下的動作,像是在直起身子般的把身體向前方送去——

    右手!

    反手重新握住劍刀,以拋物線的軌道直往艾格伊奧脅下砍去。

    雖然速度夠,但是沒打算注入多少力量。一個聲音響起。

    是某種具有彈力的東西斷掉的聲音。

    定睛一看,看到艾格伊奧的右手手腕騰空而起。

    重力塊在空中炸開來。

    大氣震動,她的身體沐浴在風中。

    破破爛爛的衣擺迎風翻飛著。好癢啊,命刻這樣想。

    這時候身子搖搖擺擺的命刻以順時鐘方向跑到艾格伊奧背後,所以她看不到艾格伊奧採取了什麼行動。不過有個方法可以知道他採取了什麼行動。

    在吹襲而來的風中,空氣的流動會告訴她那件事。

    他個頭高大的身軀用沒事的左手向著這邊揮出一記反手拳。由於拳風撲面還來,所以她可以知道。

    手臂過來了。
    命刻用接下來落足的左腿使身子一沉。

    在確認到豪腕從頭上橫揮而過之後,命刻右腿用力。

    腳跟像是要插入地面般的一踏,把右手中的劍刀投往空中。

    沒事的右肘向背後一擺,利用那個加速順時針轉動身子。

    借由回轉之勢轉過身去。

    艾格伊奧就在那裡。

    現在他們之間的位置是正面相對。命刻轉過身子,而艾格伊奧則正處於反手拳揮空的無防備姿勢。

    在命刻視界的中央,他與自己之間有著方才丟出的劍刀。

    命刻沒有取消旋轉之勢,以無力伸出的左手拾起空中的劍刀。

    艾格伊奧看著刀尖的表情一變。

    他笑了。

    「……沒料到你會這樣動!」

    命刻思索著他的話,我現在可以動哪。

    ……這樣就……

    可以一步步變得和龍美他們一樣強了嗎?不知道。但是即使如此——

    「——我變強了呢。」

    這樣低語的命刻手未使勁,就對著艾格伊奧的脖子,把左手的劍刀一揮而出。

    響起了悅耳的聲音。

    ●

    在倉敷車站前,已經化為單方面的戰鬥。

    茉伊拉1st她們的射擊讓敵人無法接近。但是UCAT那邊也沒有反擊或撤退的明確反應,現在就是陷入那樣的狀況之中。

    她們的炮彈可以輕而易舉貫穿大廈的建材等物。那個衝擊已經讓好幾棟建築物倒塌,對UCAT的行動造成極大的限制。

    雖然還是沒有明確的反擊,但茉伊拉1st看著馬路中央,彈丸沒有停息。

    盤子已經快要缺貨,進入要優先發射其他帶來的小刀或叉子等物的階段了。

    不久前茉伊拉2nd用共通記憶來了聯絡。說是要把正在行動的武神們交給戰鬥程式控制,她也要到這邊來。

    武神已經只剩兩架而已。使用在這個戰鬥中得到的資料作出短時間內不會有破綻的戰鬥程式,茉伊拉2nd自己則到這邊來。為了掩護她,也從倉敷車站向南方射出幾發炮擊。雖然大多是連對手是否存在都沒確認的盲射,但是應該多少會具有拖慢對手前進速度的效果吧。

    茉伊拉1st有著特定的目標。

    在伸向西南方的馬路中央,距離約兩百公尺的位置上,有一個人站在那裡。

    那是不能稱之為士兵的人物,一個身穿白衣的白髮老人。

    「您是叫做大城吧。」

    相對的,老人大城則仁立在馬路中央對著這邊舉起攝影機。

    「哈哈哈,相對於已經對影片覺醒的我,你們不會是對手的啦!」

    茉伊拉1st不理他發動炮擊。

    但是大城躲開了。使用只有腰迅速的向旁邊一滑的動作,沒有改變重心高度,以最小限度的動作躲開炮彈。

    「危險危險——會手震的耶。」

    一個女僕轉過頭來說道:

    「茉伊拉1st大人!那個老人好奇怪!」

    「我也是如此判斷,但是不可以因為這樣就陷入混亂。雖然那個看起來很那個,不過那個畢竟也是叫做UCAT全部長的那個,應該具有相對應的實力吧。」

    「嗯,那個女僕領班小姐認真的表情真是棒啊~」

    茉伊拉1st一炮過去。射得準確無比。但是也因此大城又以最小限度的動作、把身體彎<字型就躲過去了。

    怎麼會有這種對手啊,就在茉伊拉1st這樣想的時候。

    一個奇妙的聲音入耳。

    從大城往旁邊一扭的腰部那裡傳出像是枯木折斷的聲音。

    「——啊。」

    大城小小的驚呼聲讓眾人都停下動作。原本趴在地面上的UCAT士兵中,一個趴在大城旁邊的少年抬起臉。手按在巨大白色機殼劍上的少年很誠懇地說:

    「……再射一次,這次就能打中了。」

    「不要突然用命令句做出結論出雲!我的腰啊,拜、拜託有沒有人可以幫幫我啊?」

    「混帳,要是幫你的話,我會惹千里生氣的吧。」

    「把、把責任推到風見身上可不好喔。」

    「為何?」

    「因為我沒辦法違逆她……」

    兩個男人互相看著對方「哈哈哈」笑了起來。出雲點點頭。

    「偶爾也被命中一下死一死如何?我會在墓碑上這樣寫的,『廢人』。」

    大城笑著轉向茉伊拉1st這邊。

    「喂——女僕領班小姐!如果可以,可以麻煩先攻擊這個年輕人嗎?反正我別說無法躲避了,就連想動都沒辦法,所以最後再解決也無所謂吧?」

    茉伊拉1st默默地讓女僕們重新排好隊。排隊的方式是製造十八連重力加速度透鏡的一直排,射擲的是盤子。雖然因為升力效應容易發生上飄現象,不過在這個距離下——

    「一併發出衝擊波,把他們倆一起轟飛!」

    自動人偶們擺好姿勢。

    ●

    佐山與新莊在城市中兜著圈子。

    被追逐著。

    從行經的人家與對面那邊,四散各處的同伴們會用哨子通知他們的位置,以及可用肉眼辨識的敵人位置。通知自己位置時是短聲,通知有敵人在時是長聲。

    倉敷是道路錯綜複雜的城市。但是在知道同伴與敵人的藏身之處,同時又明確知道自己所在位置的狀況下——

    「可以進行瞬間性的援護射擊——新莊同學!右邊屋子的中間!」

    新莊「嗯」一聲點點頭,拿Ex—St往響起長長哨聲的白墻民宅之間一發過去。雖然放出的光沒有調到最大輸出功率,不過後座力也足以讓新莊的身體浮起來。

    接住她彈起來的背以後,佐山並沒有確認光造成什麼結果,一股勁的奔跑著。

    右邊,從炮擊射去的方向那一頭,逆吹的哨音悠長高亢地迴盪在天空中。那是一個敵人被打倒的暗號。同樣的,令穿梭響起的槍聲出其不意中止的是——

    「又有一個同伴被打倒了嗎?看來是我方受害稍微多一點吧。」

    不過女僕們有著奇妙之處。被他們這邊打倒、投降的女僕們——

    「根據聯絡員的說法,好像在幫忙治療受傷的人耶……」

    新莊抬起臉對他問了聲「為什麼」,佐山對著她垂下眉稍的一張臉點點頭。

    「她們並非戰鬥用的。所以很可能她們判斷時會以女僕的身身份基準,一旦殺人的工作結束後,就想要從事救人的工作了吧——殺人意氣與救人意氣同居,不覺得是個挺不可思議的G嗎?然後我們的同伴也沒有人在受傷後還重回戰線的……恐怕是回應她們的意氣才沉默吧。」

    他想了想。

    「可能是不想讓被女僕治療的樂趣白白浪費掉吧。」

    「這個說法倒更有可能呢……」

    新莊嘆了口氣。緊接著在相隔兩棟房子的對面爆出槍擊聲,那個聲音令新莊皺起眉頭。

    「佐山同學,好像又有誰被打倒了……為什麼我方的受害會比較大呢?對方明明就不是戰鬥用的耶。」

    那很簡單。

    「單純是移動速度、人數,還有武裝等問題啦。她們從一開始就布好陣型嚴陣以待,而我方則陷入亂戰狀態被打散。對,是被打散的喔……這恐怕是有人幫她們想好的作戰計劃吧。」

    「那又是……憑什麼?」

    「我方攜帶的多半是短機關槍之類的武器。雖然便於連射、攻擊力也高,然而理所當然的只能做出直線性的攻擊。如果對方衝到超近距離的地方,而且更以高速向左右移動,那又如何呢?還有,UCAT使用的短機關槍重量大約五公斤。」

    新莊邊跑邊略做思索。

    「要擺動手臂追上去都會很辛苦呢……」

    「自動人偶移動時與其說是奔跑,不如說是利用輕盈的跳躍與重力控制形成的加速。面對她們的速度與瞬間機動性,被打散的我方集團不可能控制得了射擊範圍。」

    佐山看著掛在腰邊的一枚十公分級符式手榴彈——

    「雖然趙醫師把這個分給大家,不過就算帶著這種東西也不可能命中對方。要在個人戰中戰勝應該是很困難的吧。」

    「解決方法呢?」

    「不要拘泥在射擊武器上。然後盡量與會合的同伴採取複數行動。剩下就是不要被女僕這種分類迷惑。」

    「最後那個我不太懂……不過如果還有其他方法,倒是有一個,比方說像是我的Ex—St,可以做出一定程度範圍攻擊的武器。」

    「雖說是在概念空間內,但是盡可能不要破壞到倉敷市。這是上面的希望——雖然實際開打之後,就知道對方會造成破壞。」

    他吸了口氣。

    「不過那也得要她們手上有更多武器才行吧。雖然突然同意開打我也有責任,不過可以確定她們手上並沒有足夠趁手的武器。」

    這番低語讓新莊垂首向下點頭。

    同時佐山看到從上面落下來的影子。

    「新莊同學!」

    佐山把新莊撞到一邊,戴著聖喬治的左手滑到腰後。那裡有把一般裝備品的匕首——可以用來戰鬥、刀長二十公分的大型匕首。

    經過塗黑處理的刀刃往頭上一揮,踩著腳步往背後一跳。

    左手邊響起了金屬聲,有什麼東西輕輕地彈開了。

    在視界中,某個東西以無視重力的高速降落到地面。

    身子在眼前的地面上一沉的是——

    「原來是堇啊。」

    「嘿啦——找你們好久了,為了討教。」

    「為何呢?其他應該還有很多你可以輕易對付的對手。」

    「因為茉伊拉1st大人吩咐過,要好好款待主客。」

    接著說了「嘿啦」的堇對著往後退去的佐山他們,緩緩打開腳擺定姿勢。右手拿菜刀、左手拿鍋蓋。

    她向前傾的身子,是為了朝向這邊而來的起步動作。佐山對她的那個動作擺出應戰架式。

    然後新莊的聲音從右手邊響起。在眼角余光中,看到直起身子的新莊以一屁股坐倒的姿勢拿EX—St對著這邊。

    「佐山同學!趴下!」

    但是堇的判斷與動作勝過新莊。

    堇手腕一翻就把鍋蓋丟向她。

    金屬聲猛然撞上Ex—St。在重力控制下得到速度與旋轉的鍋蓋,先是故意往柏油地面上一撞。靠著跳彈的威力令Ex—St由下而上彈起。

    往他們這邊跑過來的堇,聲音平靜地響起:

    「平時我都是負責清洗鍋碗瓢盆的工作,所以這是我的拿手好戲。」

    「啊」一聲皺起眉頭的新莊發射了Ex—St,但是並沒有瞄準目標。

    就那樣執行了射擊的動作。

    清脆的聲音。

    白色光條嘶吼著、奔馳著。宛若劃出一道往下打去的圓弧、彎曲的光線繞過堇與佐山他們頭上,猛然撞上背後的建築物。

    但是沒有發生爆炸,只有破碎。玻璃四碎飛濺的聲音。

    背後有電器行。可以說是具有中型規模、後方還有停車場的量販型商店。

    它的正面大門被打碎了。

    「……!」

    佐山準備往後一跳跳進它裡面。

    但堇加速,在一瞬間就衝到他面前。她在眼鏡後面的眼睛帶著笑意,菜刀還擺在腰際的位置就要直接出招——

    「那麼,請容許我上菜吧。」

    相對於她,佐山面無表情地點點頭。

    「原來如此辛苦你了——不過,先收小費如何?」

    他右手一揮放出去的,是原本貼在他腰際的一張符式炸彈。

    把紙片放在自己與堇中央的空中,佐山這樣說:

    「收下吧。」

    爆炸發生。

    ●

    蓋吉司在機庫中奔跑著。

    沒有使用通往鷹架的樓梯,只用一個跳躍就跳上那裡的蓋吉司,確認到一個光景。

    那就是在鷹架的沙發上睡覺的京以及——

    「堤豐!」

    白色武神已經走動起來,眼睛散髮的顏色是明確的黃光。

    蓋吉司連忙抓住扶手。

    「——亞玻倫殿下!」

    她大叫:

    「您要到哪裡去呢!」

    然後——

    「您為什麼要拋下京殿下!?」

    堤豐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只是一股勁地走著,從她面前通過——

    『…………』

    堤豐微微躬身致意後,逐漸轉成背向的角度繼續走下去。在接連不斷的隆隆腳步聲中,蓋吉司準備跟在堤豐後面。但是就在她踏出一步的時候——

    「——,·」

    京的眼睛微張,蓋吉司肩膀一顫。

    「京殿下!」

    「……啊,是蓋吉司啊?」

    她皺著眉頭,但是眼中的焦點在一瞬間凝聚,直起身子。

    「亞玻倫呢5::」

    她直起來的身體望向機庫入口。那裡有著正在逐漸遠去的白色武神背影,還有六片翅膀。所以京張口。

    「——」

    吸了一大口氣。

    「亞玻倫!!」

    她大叫。在沙發上探出身子,膝蓋差點從沙發邊緣滑落摔下去,不過被蓋吉司扶住了,但是京已經急到連那種事都沒注意到。

    「你……!你這死小子搞什麼啦!」

    京一股勁地看著前方。看著他的方向、看著白色翅膀的方向,雙臂像在滑水一樣企圖甩開扶住她的蓋吉司奔過去。看到這樣的京,蓋吉司領會到發生過什麼事了。

    「京殿下!」

    在耳邊響起的叫喚聲讓京猛然轉過頭來。

    她在哭。

    在那裡的蓋吉司露出至今為止從未對任何人類表現過的表情。那個表情與其說無力,倒不如說更像是要崩潰般、仿佛沒有任何凝聚的焦點一樣,但是又看著她這邊——

    「為什麼啊……?」

    京吸了一大口氣。

    「為什麼會變成這樣啦……?」

    蓋吉司做了要回答這個問題的準備。以半抱著京的姿勢,準備基於明確的判斷給予答覆,令她產生無法抗拒的安心感。但是——

    ……什麼主意都沒有。

    原來自己累積的資料與判斷不成熟到這個地步嗎?

    不過答案倒是從其他地方到來了。從鷹架通往居住樓層的內部通道之門前,一個正往這邊走來的小小身影——

    「你不知道為什麼會變成這樣對不對,京。」

    製造出這個告知聲的是茉伊拉3rd。

    邊哭邊抽噎的京,看向雙手負在身後走過來的茉伊拉3rd。而茉伊拉3rd點了點頭。

    「其實啊,是亞玻倫殿下先醒過來的喔。然後呢,他把二姐姐找去做過了確認。」

    「……確認什麼?」

    「二姐是不是有小孩了。」

    蓋吉司看到京表情一變。

    從哭泣變成驚愕。

    「小孩……?」

    在京表情中崩潰的部分多出了一點力氣,擁有疑問這個方向性的力氣。

    茉伊拉3rd告訴她:

    「雖然還沒有確定,不過二姐姐用精密的重力控制固定了一下,所以多半是沒問題的——然後,二姐姐她呢,這個。」

    茉伊拉3rd把原本藏在身後手中的東西拿出來。

    是花盆。

    「她說要把這個給小孩……亞玻倫殿下也很高興,說是希望由京交給小孩。」

    仔細一看,花盆中什麼都沒有。沒有種子也沒有土,但是——

    「你在這個世界看到了什麼呢?他說希望你就給孩子那個。」

    京閉上眼睛。

    跟著來自外面的風爆聲入耳。

    是堤豐起飛了。

    京對著那個聲音咕噥:

    「那個臭小子,給我擅自自己做選擇……現在這個時代可是夫妻平權的耶混帳東西!」

    她的聲音發顫,但是確實做出宣告。豎起雙眉——

    「別以為有哪個老婆會不想看著丈夫做出的選擇到最後!」
作者: ji394u4fup    時間: 2011-11-12 12:46 PM

本帖最後由 ji394u4fup 於 2011-11-12 12:49 PM 編輯

第三十七章

    『王的城市』

    來吧,各位

    ●

    全龍交涉在進入概念空間時,把主隊留在醫院的停車場。

    在那之中有一個白色的帳篷。

    那是醫療用的帳篷。位於並非前線的這裡,醫療用帳篷的大部分職責是當做醫療品的補給倉庫。在堆滿貨物的狹小空間中,只有兩個人影。

    那就是睡在成堆箱子旁邊簡便床上的美影,還有陪著她的希比蕾。

    從簡便床上直起身體的美影,往上打量著帳篷的白色布幕。

    有時候會從布的另一邊掠過好像摩擦聲的聲音。

    「是流彈吧。因為有點大,我猜是武神還是什麼來了——我們這邊也有武神在護衛,所以我想應該是不要緊。」

    但是美影面無表情地左右擺動著頭,意思是並沒有不要緊的確切證據。

    當她睜開眼睛、醒過來的時候,人就已經在這裡了。是飛場的意思吧,不過——

    ……為什麼會是這裡?

    飛場常常說要保護她,可是現在他人卻不在這裡,上空有炮彈飛舞。

    為什麼呢?昨晚在她昏倒以前,明明就已經打算跟飛場切割乾淨了。他該去跟其他人一起生活了。

    事實上在昨天,她就很常覺得她只有自己一個人了。

    ……其實這也是正常的吧。

    飛場的母親在她父親過世後就一直是一個人。

    也有像她一樣的人存在,在這樣的想法中,她認為自己一個人才是正常的。

    既然如此就忍耐吧。

    ……只要我不喚出力量,就能讓龍司過正常生活的話。

    現在先忍著,等他回來後就對他說,叫他不要再帶自己到戰場上去。只要自己不去戰場,飛場就可以不必想那麼多,去過最正常的生活。

    她想著這些,感覺這樣才是正確的,但是另一方面,胸口果然還是好難過。

    那份難過讓美影微微垂下頭去。

    這時候她旁邊出現動靜,是希比蕾垂著眉梢浮現笑容。

    「飛場先生從以前起,就一直受到美影小姐的保護喔。」

    那份難過讓美影轉過頭去,一張皺起眉頭的臉看著希比蕾——

    「…………」

    左右擺動著頭。

    不過希比蕾也做出同樣的動作,左右擺動著頭。

    「美影小姐,您知道飛場先生為何會跟大家在一起嗎?」

    『嗯誒哪啊哎嗯啊。』

    因為那樣才正常,美影這樣動著嘴脣。她指指自己,手向左右擺動。

    ……和除了我以外的人在一起才正常。

    「也許吧。他和美影小姐黏得那麼緊,確實並不正常。在一般的狀況下,說不定會被當成變態少年跟蹤狂,目前也幾乎完全就是那個狀態了。」

    聽不懂的詞彙讓美影微歪起頭。雖說如此,希比蕾的頭還是向下點去。

    「但是我認為光是在一起這件事本身,並不是愛護、重視對方的唯一方法。」

    手忽然被握住。以疊合在一起的形式,希比蕾的手握住她包著繃帶的手。

    「也有因為重視對方所以要離開、把對方推開的狀況喔?就像現在的美影小姐一樣。」

    「——」

    「飛場先生現在也是在對你做相同的事。只是為了避免斷個乾淨,所以才把美影小姐留在這裡的,這是可以用可愛這個表現來形容的吧。」

    『噢哎?』

    希比蕾「嗯」了一聲加深笑意,無視於從帳篷上方掠過的流彈之音——

    「是很可愛啊,無論是飛場先生還是美影小姐都是。然後現在飛場先生選擇了戰場。即使已經沒有美影小姐在身邊,飛場先生也朝著戰場前進了呢。」

    『啊哎?誒嗯喔哎喔?』

    「說起他為何要戰鬥,是因為他明白那就等於在保護美影小姐。過去是只顧著美影小姐獨占主義的飛場先生,現在則是為了眾人而戰的社會主義飛場先生。那是因為他已經領悟到,只保護美影小姐一個人,是護不住美影小姐的吧。」

    希比蕾的笑意變淡,以平靜的語氣說:

    「如果要用誇張的說法,飛場先生是在保護美影小姐所在的地方。」

    『喔哎呃咿啊?』

    「是的……您知道自己名字的由來嗎?」

    她曾經聽說過。

    是在她醒來、懂得語言,前往飛場道場又過了一陣子之後的事。是她的視覺還不完整,只能模模糊糊捕捉到物體輪廓的時期。

    某一天早上,天空還留著月亮的黎明前。美影在飛場的祖父帶領下,由飛場推輪椅,被帶到室外道場更後面的地方。

    那裡有一片破碎的空地,一旁的林中有一問小屋。

    小屋中似乎沒有住人。行經狹窄的泥土地房間,飛場與祖父合力把她抬到鋪著兩塊楊楊米的地方坐好。那個時候的事,她到現在——

    『歐嗨咿哦……』

    都還記得。

    在昏暗的視界中,有某種會發光的東西正從在她眼中化為陰影的山巒脊線往上升。

    然后可以看到的陰影是眾樹與群山、還有河川形成的自然景觀,在遠方的另一頭,可以看到人們居住的城市身影。

    她還記得。飛場的祖父告訴她,自己就是在這里被命名為美影。

    她看著年紀還小的飛場之臉,看著他的笑容,也想要得到相同的表情——

    ……好想進化。

    她還記得當時的那個心情。

    美影眉頭揪在一起看著希比蕾,她正探頭窺看自己略微垂下頭去的這張臉——

    「飛場先生正待在需要自己力量的地方。」

    然后——

    「飛場先生並沒有向美影小姐要求幫忙對吧?因為說不定會傷害到美影小姐。但是那就代表了他把你擺在心目中最重要的地方。」

    在希比蕾話說完的一瞬間,美影張口:

    『呃嗯!』

    可是,當她這樣說的時候,忽然想到一件事。

    ……可是,我又想怎么做呢?

    想知道。並不是不懂,美影是在期待有解答,然后——

    『咿哔诶。』

    ……為什么你會知道我名字的由來?

    那明明就是只有一部分自己人才知道的事。

    就在她這樣想的時候,從外面傳來「哇」的驚呼聲。

    發生什么事了?在她這樣想的一瞬間,美影已經被希比蕾抱住。

    跟著帳篷在爆炸聲中被轟飛出去。

    ●

    在浮現月亮的天空中,有著兩個互動。

    光束與速度的互動。

    一方擁有巨大身軀、鋼鐵的四片翅膀,以及好幾尊炮;另一方是小巧的身體上有著光翼、手拿長槍。

    他們是寇托思與風見。

    風見連續振翅同時拉開與寇托思之間的距離。

    寇托思動作一次可以囊括的距離很大,而且從中盤起加速會變強。

    相對的,一開始出手的速度是她這邊比較快,也可以靈巧地挪騰旋轉。

    但是一次移動的距離相差太大了。就算她連續拍動翅膀,對方也只要一動背翼就可以讓距離拉開。

    目前他們位于倉敷車站西北方的位置。眼下雖然有光,但並不是民宅之光,而是一塊在房子、塔上、拱形走道都陳列著裝飾燈光的廣大土地——

    「是游樂園吧。不,是主題公園?」

    伸展在倉敷車站北門前的那個,是選用安徒生為題材的倉敷Tivoli公園。

    風見往下降,接近位于中央被裝飾燈光照出身影的西洋風寺院。

    仔細一看,豎立在昏暗拱廊上的時钟差不多指著晚上九點。在概念空間外面,應該已經過晚上十一點了——

    ……是從布下概念空間到通電為止的時差嗎?

    當她看向右手邊的摩天輪時,從上空來了炮擊。

    風見沖入主題公園之中。自眼下掠過的林蔭道,讓風見把從入口到中央拱廊的裝飾照明當成滑空軌道一頭栽進去。

    高速·比起行道樹的林蔭,裝飾照明的光更能夠讓她背上翅膀的光亮隱沒。

    她使用翅膀,往紅磚瓦的路面上一蹬,繞著行道樹滑降穿過去,一面回頭一面用G—Sp2的光炮對著天空連射。不過位于上空百公尺左右位置的寇托思卻翻動他巨大的身軀躲開了,讓風見啐了一聲,對于跟著到來的追擊,則以在紅磚瓦道路上踏著滑翔飛行腳步的方式躲開。

    穿過行道樹了。

    在眼前可以看見白色的平屋頂,那是主題公園的出口。左右兩邊有無人的移動用風琴和賣爆米花的西洋風攤子,風見看著它們微笑起來。

    在下一個瞬間,她拖著光彈的追擊,同時從出口的剪票口與屋頂之間沖出外面。

    已經飛到外面去了。

    在那里的是左右有著大馬路向外伸去的開闊場所。在馬路的另一頭,有著倉敷車站的巨大白色車站建築以及立體停車場。

    風和主題公園里面不同,有種遼闊感。身后的主題公園之光讓她感到熱度。

    現在是夏天。位于眼前的倉敷車站大樓,還有屋頂上的庭園式啤酒屋都有著燈光。

    ……對了,覺曾經說過,等我過了二十歲以后要過去見識見識。去立川那邊的。

    其實就算現在去也沒關系,但是他卻在奇怪的地方很守是規矩。

    從空中來了光。

    炮擊洞穿了主題公園入口處的屋頂,打碎柏油地面折射而來。

    風見拍動翅膀。加入假動作往右邊動。對方擁有機械的判斷力與記憶力,然后還有預測力。如果采取直來直往式的行動,她的行動應該很容易就被看穿吧。

    所以風見故意做出要在主題公園前的石板路上彈起般的動作,而不是往大馬路過去的模樣。

    以邊跳邊走的動作做出混亂的行為舉止,然后拍動翅膀,這次則是身子一口氣往車站方向躍去。

    飛翔。

    在主題公園與車站之間,有著白色的屋頂庭園。半徑約五十公尺左右,是中央懸空的西洋風裝飾屋頂庭園。在懸空的中庭,有座大概三層樓高的時钟塔。

    風見飛著。為了越過屋頂庭園,由下而上,為了去看綠色屋頂的時钟塔。

    跟著遠遠地從南方響起沉悶的低音。仔細一看,南方的天空中有煙。

    「——本部那邊被武神還是什么炸掉了……?」

    雖然很想相信希比蕾她們所在的醫療用帳篷平安無事,但風見的眉頭還是擠在一起。

    「……沒事的。」

    她低聲說「我等等就會過去」,眼望前方。

    在屋頂庭園上拍動著翅膀,眉頭用力、點了點頭,這時候突然響起聲音。在屋頂庭園的中央部分,從設置在懸空中庭的播音器中流洩而出的,是類似古典樂的音樂與钟聲。

    宣告概念空間時間已到九點的钟聲響著。

    同時時钟塔動了。上方的時钟部分往上分開、抬起,從其中跑出來的是——

    「人偶劇……」

    在時钟塔里面的是,以安徒生童話為主的人偶劇機關。四面都有的人偶們,正在各自動著,表演不同的故事。

    那四面的人偶劇伴著音樂緩緩旋轉——

    「啊!」

    風見發現她的注意力被吸引過去了。她連忙看向頭上確認,但是——

    『准許觀賞。』

    寇托思停下炮擊,在頭上的天空中停住動作。

    風見苦笑。耳中聽著從車站另一頭響起的炮擊等聲音,眼中看著在南方天空升起的黑煙。

    「沒問題的啦,因為我不認為我會在這里就完蛋。總有一天會和心愛的人一起過來看的——以钟聲為背景,觀賞精采好玩的機械王國與人偶劇。」

    『了解。』

    寇托思在游樂園的天空移動著。背朝向后,同時炮管指向這邊。

    相對的,風見則緩緩在空中移動,不讓兩人之問的距離拉開。

    以一種沒有特定方向的圓滑曲線軌道旋轉,形成風見在下、寇托思在上的位置關系。

    寇托思點點頭。音樂在背后結束了,時钟塔關上。

    聲音停歇。以那個為訊號——

    「——!」

    風見動了。

    ●

    風見疾馳在空中。

    軌道上升,劃出一道淺淺弧度繞到寇托思右邊的動作。

    但是寇托思已經預測到這點。

    首先為了牽制,他朝著眼下的風見發出多重炮擊,然后身體轉向右邊。這是為了讓正往右方空中上升回避的風見一直維持在他的射擊范圍之內。

    寇托思把他沉重的身軀向右邊一轉,准備往風見的上升軌道射入第二波炮擊。

    但是在那一瞬間,風見也動了。

    「——太天真了!」

    風見的動作超出了寇托思的預測。

    她突然改變前進方向。從繞向寇托思右邊的旋轉軌道,轉變成直朝他沖來的上升軌道。而且是在飛來飛去的光彈之雨中。

    正下方。如果從光的彈雨中往上看,寇托思是面向右方的姿勢。

    沉重的他沒辦法馬上動起來。

    所以風見才抓准了這個機會過去。面對自天而降的光,讓自己的身體垂直而立——

    「……!」

    在空中一蹬飛翔過去。

    振翅呈一直線往上升。在堪稱如林光箭的彈雨之中,讓她穿越那里的方向舵是——

    「G—Sp21』

    槍的尖端合起來變成利器,風見利用它尖端劃破的風之流動調整軌道。

    然后飛著。

    風見動著翅膀加速、加速、加速。就這樣連續加速三次,加速再加速的加速。

    一瞬間就沖人彈雨中心。

    寇托思炮管的位置左右對稱。只要把身體置于那些炮管的中央部分,就可以只憑改變上下軌道的方式予以回避。

    而她也那樣做了。

    她壓低身子就躲過第一道粗大的光束,未曾梢緩向上沖去的速度,第二發從她腹側掠過。

    本來以為第三發要打她的臉,結果是肩膀。不過幸好她奉行輕裝主義並沒有穿肩甲。

    ……要是有穿的話會被擦中——

    會當場死亡,她這樣想,同時正面面對那些。一面穿梭在光中——

    「挺教人來勁的嘛!」

    一面這樣大叫並穿越炮擊,不過就在這時候來了一發。

    原本面向旁邊的寇托思發射右側面的副炮予以追擊。

    激烈的沖撞。

    風見在那一刹那中沒有任何猶豫地作出判斷。

    她拍動翅膀,迎向正前方。

    然后把G—Sp2打入光中。

    一切都發生在一瞬問。伴隨著破碎的聲音,光也碎了,一股強烈的反作用力打來,但是——

    「去吧……!」

    振翅之勢贏了。就像是從水壁中沖出般,光的飛沫四下飛濺,風見馳空而行。

    「——穿過了!」

    在這樣叫出來的一瞬間,風見感到一股涼意。

    ……啊!

    明明就還置身在戰斗中,單純穿越彈雨后的視界確實在看著夜空。

    浮現著月與星的夜空。看著陳列在那里的可見星座,風見這樣想——

    ……諸神的圖示是以月亮為中心守護著眾人嗎?

    到達空蕩蕩天空中的風見,卻在這時候察覺到一個事實。

    本來在那里的寇托思——

    「不見了!?」

    當她想到這點的一瞬間,風見以反射神經采取了動作。她把G—Sp2朝向腳下,毫不猶豫的——

    「G—Sp21第二階段!』

    G—Sp2照她說的變形了,風見像是要把炮口往腳下天空插去般的射擊。

    焦熱的聲音掠過,白光氣勢洶洶地往正下方飛去。

    「你在那里對吧!?」

    在叫聲與光飛去的眼下,確實是有個寇托思。

    ……是趁著我因為彈雨而眼花缭亂的時候,一面把姿勢轉向這邊一面下降到死角的吧。

    由于對方是超重量級的武神,因此在炮擊后或移動中會出現空門。所以寇托思才向她這邊射出追擊的那一發,同時為了回避,選擇了最快速的移動控制。就是在身子不斷向右方回轉之余,同時利用重力往下落去的方法。

    要是她因為追丟寇托思的事一時回不過神來,等他的身體轉定,肯定會從下方發動射擊。而他沒有得逞的原因是——

    ……就是經驗這玩意啦!

    在她這樣想的同一時間點,清脆的聲音響起,白色的打擊陷入寇托思胸部中央。

    藍色的胸部裝甲伴隨著清脆的聲音碎裂,向周圍空間蔓延開來的壓力讓周圍的裝甲與主炮碎開,如同被隕石砸中一樣。

    與其說是落下,不如說寇托思是被狠狠打下的摔往地面。在那里的是——

    「摩天輪!」

    風見大叫,為了讓第二發精確瞄准而拍動翅膀。

    寇托思就要跟比他更加巨大的摩天輪狠狠撞上了。

    但是在下一個瞬間,風見有種奇妙的感覺。

    寇托思還停留在她視線中央,但是整個視界驟轉。

    她本來看到的明明是地面與摩天樓,但是不知道為什么現在自己的眼睛,卻在看著天空與月一兄。

    「——咦?」

    后背碰到了某種像是涼涼柱子的東西。

    回頭一看,有個用巨大的白色柱子架起來的車輪。

    摩天輪。

    「……咦?」

    一個疑問的解答帶來了新的問題。

    ……為什么會和寇托思交換了位置?

    「難不成……是利用移動用的重力控制,把空間轉了過來!?」

    寇托思是利用足以讓超重量武神在空中飛行的重力控制,把包含雙方在內的空間做了一百八十度旋轉。雖然他的動力控制沒有精准到可以單單掌握住一個人的地步——

    『可以旋轉空間。』

    風見順著聲音往上面一看,看到在上空的寇托思全身的裝甲板張開,從內部噴出蒸騰的氣流,那是——

    『把所有重力控制做最高限度的運用。』

    代價是——

    『最終一擊全部發射。』

    要一招定勝負的宣言讓風見著急起來。要全部一起發射的話,現在的她是個很好的靶子。所以她騰起身子,腳往摩天輪的柱子一蹬准備飛起來。

    但是眼看著寇托思已經把手朝向這邊。他的手與腹部、還有肩膀上有著副炮。

    那里在發光,射出力量。射往正下方、射往這邊——

    『——確定勝利!』

    ●

    钟聲回蕩在城市中。

    時钟塔報知的九點余音,回蕩在無人的城市中。

    與那個聲音交叠在一起的是從各處發出的槍擊聲、爆炸聲。

    『最后一架!』

    飛場的武神荒人改發出運轉聲與兵刀交擊的聲音。

    在制造出聲音的站前大道,靠近阿智神社的這一邊,成為他敵人的綠色武神之中,最后一架的軀體被攔腰砍斷。在飛場持有的劍之中,有一把已經折斷了。而替換用劍的第一擊,成果就是那個。

    但是已經砍倒敵人的飛場,馬上以本能性的動作看往天空。

    ……有什么來了?

    耳中聽到的是一種沉重得奇妙的聲音。那是不久前才出現,有某種巨大物體在行動中所造成的風聲。

    飛場拔出接續在背上的長槍,准備穩住右臂的武器支撐架。

    但是來不及了,那個突然飛舞而下。

    『……!』

    地點是在這條馬路上,位于自己所在地點約兩百公尺左右的南方位置上。

    有架白色武神以猛然撞上地面之勢降落在那里。

    是堤豐。

    在視界中央,有架從背后、從肩膀、從腰部裝甲噴出蒸騰氣流化為疾風的堤豐。

    然后飛場看到了。

    有一架武神正從他的右邊直往堤豐沖過去。

    那是由黑與白裝甲包起來的UCAT武神。因為3rd—G那邊已經沒有武神,所以那一架武神才能夠推進到這里來的吧。

    他的短機關槍連射,背部的火箭推進器開到最大,同時往那邊沖過去。

    『——!』

    但是很快就證明他的持槍突擊是毫無意義之事。

    仔細一看,在白色武神前面,僅僅數十公分的位置上火花四濺。那是利用重力控制精准地制造出定點耐壓障壁,把飛來的彈丸彈開。

    白色武神甚至沒有擺定架式。

    另一邊的UCAT武神好像也領悟到槍擊是沒有意義的,拋下槍拔起劍。

    UCAT的武神與拔了就直接揮出的劍一起往堤豐撞過去。

    『——』

    會撞上,當飛場這樣想的一瞬間。

    堤豐向前舉起右手。

    從正面迎向黑白武神直刺過去的劍——

    『!』

    碎了。

    白色金屬的手掌就像把劍吸入、令劍收縮般的讓劍發出聲音碎掉。

    然后堤豐更把碎劍的右手向前推去。黑白武神的沖勢簡直不值一提,堤豐用一只手就把它攔下,手擋在UCAT武神脖子的裝甲上——

    『……!』

    不費吹灰之力就把它摔了出去。

    就只是這樣,黑白武神已經飛舞在半空中。

    手舞足蹈的旋轉著,消失在后方商店街的另一頭。

    過了一會兒以后,從商店街的另一頭傳來聲勢浩大的建築物破碎聲。

    堤豐已經沒有看著敵人。

    在飛場的視界中央,現在堤豐正目不轉睛的凝視著城市。處處有黑煙冒起、回蕩著爆炸聲、響著槍聲與兵刀交擊聲的倉敷市。

    堤豐默默放下舉起的右手。在放到一半時,順勢握住從肩頭向前突出的劍柄拔劍。

    白銀的劍刀晾在大氣與月光之下。

    但堤豐卻把它插在眼前的柏油路面上。雙手交叠放在朝向天空的劍柄尾端上,突然揚聲叫了起來:

    『……我3rd—G的家人們啊!』

    男人的聲音響徹钟聲余韻尚未歇止的倉敷天空。

    『——3rd—G之王就在這里看著你們,發揮你們的實力盡情一戰吧!』

    ●

    正在對出云與大城送出盤子炮擊的茉伊拉1st,因為突如其來聽到的聲音而停下動作。

    她連忙把頭轉向阿智神社的方位,從那里可以聽到的是——

    『聽得到嗎?L。w—G及與之聯手的人們!還有依然對我們懷有遺恨的人們!』

    茉伊拉1st直直盯著馬路瞧,但是發聲的人位于轉角的另一頭,她不可能看得到。

    然后她聽到那個聲音這樣說:

    『聽好了——我會把3rd—G的戰力全部布置在這里。』

    入耳的話聲內容,讓某個女僕發出「咦」一聲的疑問詞。

    「我們並沒有得到亞玻倫殿下同意……」

    ……安靜。

    茉伊拉1st用共通記憶傳出這個訊息,要大家把聽覺都集中到那個聲音所說的話上。

    『——為了服侍人而制造出來的女僕,只為了保護3rd—G而制造出來的衛兵們,還有為了能夠與踐踏卑小存在的龍勢均力敵的巨大兵器群——擁有這些威勢並意欲稱霸的意志與形式,現在就在這個戰場上!』

    茉伊拉1st她們聽著亞玻倫所說的話。

    『這個戰場讓我感到痛快。不管自動人偶們怎么說,這都不是基于她們意志而開啟的戰場。這是我過去的意志所期望的事,我就在這里獻出不能就那樣留存在這個世界上的事物,以及我的生命,讓一切都得到淨化!』

    話聲入耳。

    『好了,宣告3rd—G一切就要結束的钟聲已經響過!最弱的G啊,如果想要借由這場戰爭將我們當作新的家族,就試試看吧!!只要你們能對我們所制造的人們和兵器展示成為一家人的幸福,我就承認你們已經超越我們!我們是不懂得什么叫退卻、不求理解的機械隊伍!別以為可以輕易制服鐵的意志與鋼的血肉服從于你們!』

    然后——

    『我,3rd—G之王,亞玻倫會依這個戰場的結果承認全龍交涉!!』

    他的話讓茉伊拉1st垂下眼睛。

    過了一會兒以后她點點頭,看向正前方。

    遠處,馬路上站著一個腰僵住的老人,還有一個少年。

    少年把巨大的白色機殼劍扛在肩上,頭往下點了點。

    「挺出色的王嘛……根據聽來的說法,本來還把他想像成一個軟趴趴的家伙哩。」

    「是的,成為一位出色的王了。一直以來擺出什么都不想思考的模樣,似乎很厭惡父王與3rd—G的態度——」

    微笑浮現在她臉上。

    「在我所知的記錄中,他是最適合當3rd—G之王的一位。」

    少年說了聲「這樣啊」點點頭,展露笑容。

    「既然有國王陛下在看就沒辦法了——那我們都露露真本事吧。」

    茉伊拉1st說了聲「是」點點頭。雙手把盤子叠在一起,振臂投出。

    這應該會是最后一發了吧。雖然心里是這樣想,但還是用力揮著手臂,這樣叫道:

    「……進去!」

    ●

    亞玻倫轉向馬路右邊的方向。

    把劍從地面上拔出,提在右手上。

    在視線前方,並立著橘黃色路燈的馬路中央,他的的對手就在那里。

    黑色武神。

    已經相當久沒見的武神。六十年不見了,不,以感覺上來說是五年不見了吧。

    『嗨。』

    亞玻倫這樣告訴他:

    氣重啟過去的再戰吧——坦白說,我不會輸給那個叫做荒人的機體。』

    『是的,我知道。因為爺爺用來殺死你的就是荒帝。』

    『對,來搶回瑞雅女兒的他,躲在克羅諾斯那里。然后他趁著被改成自動人偶的瑞雅女兒要交給我父親的復本時趁虛而入。』

    那時候的事他記得很清楚。之前每當他要回想起來的時候,就會被阿爾忒彌斯奪去意識,但是現在已經不要緊了。他很清楚,自己正與機械合一的腦袋十分清醒。

    ……京。

    十分感謝的是,光是這樣就足以讓他保有自我。

    『是我在父親面前把那架機體擊潰,我說的再戰是那個意思。』

    黑色機體點點頭,向著右邊舉起劍。

    和那時候相同的架式,亞玻倫這樣想。不,其實姿勢略低了些?

    『真令人懷念啊,話說那時候瑞雅女兒的哭聲吵得要死。』

    這句話讓黑色武神停下動作。過了一會兒以后——

    『你知道……瑞雅小姐的女兒叫什么名字嗎?』

    『不,我父親禁止談論那件事。說是充滿Low—G怠惰與脆弱的名字。而我也害怕對她投注太多感情,所以就沒問了。』

    從機械的口中洩出自嘲的聲音:

    氣想必是個好名字吧。』

    『——是的。』

    『哈哈,從你的話聽來,她好像成為你心目中極重要的人了……那么我就做下一個承諾吧。如果我有了孩子,我也要給孩子取個好名字。』

    如果是京就不會出錯,亞玻倫這樣想,腳向前定去。

    走向黑色武神,緩緩地舉起劍。

    『好了……開戰吧。』
作者: ji394u4fup    時間: 2011-11-12 12:50 PM

第三十八章

    『光之暗』

    遮掩起來的是什麼?

    隱藏起來的是什麼?

    然後包容一切的又是什麼?
    ●

    一個女僕走在昏暗的電器行中。

    戴著眼鏡的那個身影是堇。她把有裂痕的眼鏡往鼻子上推了推,環顧周遭。

    「您在哪裡呢?」

    沒有回答。

    她在衝進這裡的時候追丟了對手。在對方丟來某種薄薄材質的炸彈時,因為有受損的危險性,她不由自主使用重力控制封住爆炸。就那樣從外側把向外爆開的一切能量都往內壓製住,不過還是有幾個地方洩出壓力。

    現在她脖子上的領巾與圍裙的下擺都碎成一條條的模樣。在擔心會惹負責采辦衣物的艾格伊奧生氣的同時,也想著這副模樣可能會令京殿下擔心。

    還有不久前亞玻倫所說的話也令她在意。

    傷腦筋,不過她並沒有把這個判斷表現在臉上。

    沒想到自己竟然是在洗東西時,從來沒對手部造成損傷的唯一一人,而那也是她獲選為白刀戰隊長的理由。

    ……其實艾格伊奧大人不管怎樣都無所謂吧……

    堇一面這樣想,一面從電風扇賣場旁邊、排著成列洗衣機賣場的角落轉個彎。

    全都是很棒的洗衣機。不過,在3rd—G基地中的洗衣機,也是大家長年以來一直維修使用過來的好東西。洗衣機本身與她們感情很好,所以並不想換新的。

    「有緣再見了……」

    可能在移到新的工作場所以後,有空過來看看的話,應該也能夠與它們有所交流吧。

    但是很遺憾的是,機械在作為一種生物時,也同樣要有燃料才能動。

    「Low—G的燃料主要是由奇怪的線供給的呢……」

    外露於地板上的外部管線教她很在意。在3rd—G的基地中,那類東西就只會在燃料的替換型底座上看到,而她們使用的是可以活動數百年的賢石燃料。把管線露在外面,不就跟露出內臟器官一樣了嗎?她歪起頭。

    就在這個時候。

    店中突然充滿了光。

    除了周圍黑色箱型的影像收訊器在發光以外,開關開啟的電風扇轉動著,不知道從哪裡開始響起錄製好的音樂。

    「…………」

    她知道,這是有人把店啟動了。而她也預測到有某種危險。

    但是周圍的機械開始動起來的事更令她感到高興。

    因為這讓她有種周圍有同伴、有自己人在的感受。

    堇點點頭,走到中央最寬的那條路上,手往腰上一叉。

    「請出來,我們也來做個了結吧。」

    跟著一個聲音對她響起。是那個叫做佐山的少年、全龍交涉部隊隊長的聲音:

    「這裡的機械果然是有生命的吧?」

    「會說不的話,就不是自動人偶了。」

    一個聲音在通道另一頭回答「原來如此」。影子晃動的地方在通道的盡頭處那裡,淡淡映在墻上的少年影子正往這邊出來。

    「那我就跟位於入口處的做個交易吧。」

    堇看到佐山把左手的匕首舉在胸口前面。

    還有他的右臂中抱著一台小型電風扇。

    「難道你……」

    「哈哈哈,看了就知道吧。雖然是老掉牙的台詞,不過身為機械,這應該還是第一次聽到吧。在這種時候就要像這樣說——我手上有人質,給我乖乖地投降吧。」

    「一般要投降的是抓了人質的一方吧……?」

    「聽好囉?要看場合。質疑小地方會招致死亡。」

    跟著佐山把匕首抵到電風扇上。

    想像著自己的脖子被利器抵住的感覺,堇縮縮自己的脖子。

    ……怎麼辦。

    她輕抱住自己手中的大菜刀。

    「請、請稍微等一下。」

    「我可等不了那麼久。外面正是節慶最熱鬧的時候,我又是最害怕跟不上流行的日本人。好了,我數十秒。一、十。糟糕,已經數完了。怎樣,做好決定了嗎!?」

    「怎、怎麼——」

    她的判斷混亂起來,照這樣下去會完全失去自己的步調。她試著想了各式各樣的對應方法,可是——

    ……我聽不太懂這個人講的話。

    總之她決定先用視若無睹的態度來對應,所以首先要針對現在的狀況想一想。

    然後堇猛然抵達一個事實,她指著佐山——

    「我現在才發覺到——沒用的!那個送風用的機械現在並不是活的吧!」

    「難道它看起來不像活著嗎?真遺憾,明明就一樣。」

    跟著佐山從通道那邊往這邊走出來,從電風扇屁股拉出來的外部管線垂到賣場地板上的陰影下方。但是光這樣還是不知道確切狀況,堇豎起雙眉。

    「請證明那台電風扇現在是活——」

    她話才說到一半時,佐山已經打開開關。

    一瞬間電風扇的扇翼開始回轉。

    它活著。

    這個事實讓堇倒抽了一口氣,因為那個機械在這個概念下是個寶貴的生命。

    而與她相對的佐山以認真的表情點了點頭。

    「看好了,這是IAI製造的電風扇『清爽』。除了可以用聲音控制以外,扇翼的形狀也花了一番功夫喔。對著這邊發出『啊——』之類的聲音,就會升高二首階,毫無意義地清爽起來——好啦,你們都是一家人,在這種狀況下有何感想呢?」

    佐山的匕首始終沒有離開它,同時把電風扇的開關從弱調到中、再從中調到強、最強。在晃動且變高的聲音中——

    「搞清楚現在是什麼狀況了嗎?不然我再讓它擺頭好了。」

    「請、請不要做出那麼殘酷的事!」

    在堇的視覺中,電風扇的白色脖子已經無法忍受般的向左右擺動起來。

    佐山笑了:

    「哈哈哈!雖然也許是單方面想太多,不過居於優勢感覺真爽呢。如果還想要我留下這孩子一條命,就乖乖向我投降,採取對我有利的行為。」

    他說的話差點就讓堇屈服了。

    她心想,既然如此,我要不要也去抓剛剛射擊的少女當人質呢?

    但是佐山出其不意地以不含情緒的視線看向她這邊。

    ……咦?

    原本理應一直跟自己說話的他為何會看著這邊呢?

    ……難道他之前其實一直都沒看著我這邊……

    這個想法的後續由他口中所出:

    「堇?為什麼你從剛剛起就一直對我跟它的交談有反應呢?」

    「——」

    堇愣愣地放下拿著菜刀的那隻手,然後轉向後方。

    那裡是電器行人口的展覽空間。因為現在是夏天,那裡有著大型電風扇,特別大的業務用電風扇正對著她這邊,緩緩的轉動起扇翼。

    「在那裡的是這台『清爽』的母系列,大型電風扇氣男性風範』。可以用聲音控制,對著以足以媲美龍捲風的強風發出聲音,就會讓變低三個音階的聲音顯現男子風範——好啦,你的決定呢?『男性風範』。」

    佐山的話聲入耳:

    「只要你採取對我有利的行為……這樣吧,我就放了這孩子,同時附上沒有雜訊、由UCAT的高純度電池供應的電力做為回禮。」

    「男性風範」對這番話有了反應。

    回答是強風。

    「!」

    比她的反應速度更加迅速的風勢,讓堇被突然吹起的狂風吹飛出去。

    雖然她試著使用重力控制,但是用來分辨空間上下的平衡功能卻趕不上。因為她並非戰鬥用的緣故。在想到這個理由以前,已經一屁股撞上店家攤在那裡用來盤點的紙箱堆中。

    沉入空箱的緩衝中的堇,雖然試圖爬起來——

    「啊、呀……」

    她的屁股卡在紙箱的空隙中,要用手腳撐住身子避免掉下去就用盡了全力。

    然後堇看到有幾個身穿黑白裝甲服的男女,從電器行的入口衝了進來。

    佐山抱著電風扇走近他們——

    「準備電池與變壓器!後面應該也有車用電子製品的櫃檯!這裡是活生生的武器庫與同伴們的巢穴。因此我們要以這裡當據點開始攻下各地區!」

    堇隔著生出裂痕的眼鏡看到眾人「喔!」的回答佐山。

    ……這些人是不會放棄的……

    佐山回過頭來,然後堇看到了他的微笑。頭上頂著貘的他——

    「聽好,在這場戰爭結束後,如果方便就到神田來玩吧。那裡一定有著你想要得到的知識,應該也會有想要傳授你知識的人存在。」

    他看著她抓在手中的菜刀。

    「之後,我想品嘗看看你的料理。」

    連點頭示意都沒有,菜刀就從堇的手中卸下。

    然後她的右手被抓著拉了起來,身體一口氣被往上抱起。

    「——諸位!」

    佐山叫道。一面承受著來到他身邊的黑髮少女之苦笑,一面說:

    「3rd—G之王已經給了答覆,那麼我們這邊也要做出宣告。」

    他吸了口氣,把左手高舉向上走了起來,走向正在等待他的眾人中央——

    「——諸位!我們可以經由這場戰爭得到鋼鐵的玩具箱!然後諸位要知道!玩具即使再偉大、再恐怖,也只是玩具!如果他們想當人,就要自己伸出手以求離開箱子!」

    但是——

    「如果他們哭叫著說自己是人偶,那麼就在惡徒代理人之名義下予以一舉摧毀!然後要告訴他們,我們Low—G是把玩具當人看的笨蛋們!我們喜愛浪費,我們是留下死亡的短暫過客,我們把失去的一切視為人,我們已得到太陽神答覆,我們今晚想要在月下與人偶共舞嬉戲並打扁他們!如此一來被重新打造繼續跳舞的柯貝莉亞也會唱著歌變成人!為了那個目標——進軍吧!!」

    他吸了口氣。在入口附近放下她的身子,然後從正面、眼對著眼——

    「回答呢諸位!」

    『Tes.!』

    周圍的眾人,還有位於城市中的敵人聲音全都交疊在一起。

    在如同隆隆聲響般的連續應答聲中,堇一面看著站在她正前方的佐山他們,一面微動著雙脣低語。

    她說了聲「嘿啦」。

    ●

    在許諾的聲音中,寇托思的炮擊自夜空落下。

    來自滿是黑暗天空中的光擊,正中摩天輪。

    完全潰不成軍。

    轟隆聲響著,炸裂的光讓摩天輪震動。

    首先被貫穿中央連結支柱的摩天輪,變成浮空狀態。

    在下一個瞬間,摩天輪被刺穿,無數的光像是用大頭釘把它釘在半空中一樣地插進去。

    四道、六道、然後一口氣二十道,所有副炮群射出的最後一擊。

    光接連不斷插入,輕而易舉就貫穿到摩天輪後面。

    帶著硬度的光在猛然撞上地面時才終於發揮出它的威力。

    那是名為熱衝擊的連續爆炸。

    刺耳的聲音響著,然後一個光的爆炸導致廣達數公尺的連鎖,化為巨大的光泡。

    「——!」

    進開來。光的爆炸產生的衝擊,化為大氣的怒濤噴發到空中。

    位於爆炸壓力上方的摩天輪被轟飛,而且是整個都毀了。

    無論是細的支柱還是粗的支柱,都像小樹枝般碎裂飛舞在空中。氣球型的包廂也因為失去各自的方向分別被拋往空中。還連在一起的支柱,則因為爆炸的壓力而扭曲,有些彎成好幾折、有些從鄰接部分碎開,成為支離破碎的碎片一分子。

    用以撐起整個摩天輪的主柱,則因為硬是深深插入大地之中的緣故,從接近地面的根基處彎曲倒塌。

    然後在地面上反彈回來的衝擊波,又從下方給予倒塌的摩天輪另一波打擊。

    巨大圓形構造的鋼筋建築,往空中彈跳起來。

    就像小孩子抓起沙地的沙拋往空中一樣四散。原本是摩天輪的東西在夜空中飛濺,不復原貌。

    藍色的巨大身軀就像是沐浴在那些碎片之中般浮在空中。

    寇托思。

    在他的臉面構造體之中,帶狀的視覺元件正在發光,確認著所有碎片。但是——

    『敵人——高機率消滅。』

    在碎片中沒有敵人。光在寇托思眼中糾結,變成立體掃描用的三眼。

    眼中所見的是開在大地上的洞。他的眼睛盯著因為爆炸而揚起的塵沙、以及至今仍在四射的光。

    當然那裡也沒有敵人。以對方的尺寸來說,光是被他的副炮直接打中就足以消滅。不過——

    『重新確認。』

    他眼中的光再次迅速地轉動,不過依然還是到處都找不到敵人。四散在周圍的只有碎片與殘骸而已。

    所以寇托思點點頭,確定自己勝利了。這時——

    「說的也是呢。」

    一個聲音突然響起,而且是來自意外的方向。

    上方。

    『!』

    寇托思擺定架式,把聽覺轉離碎片與殘骸的方位。考慮著敵人以高速脫離殘骸等物的範圍外,然後從那裡發動突擊的可能性。

    不可能,寇托思這樣想。敵人的移動力並沒有那麼強,但是——

    「你在做什麼啊?」

    但是聲音是從極近的地方傳來的。位置是額頭正前方,眼前。

    然後寇托思以視覺辨識,一個摩天輪的包廂正在眼前的天空中往下掉。

    裡面有一個女人。她打開門,做出交疊起雙腿的姿勢——

    「好,一般是該由男士開門的喔。」

    她豎起雙眉笑著出來,背上已經沒有了翅膀。即使如此她的腳還是向前踏出,從墜落中的包廂,就像是在走下樓梯般的踏出一步,置身空中——

    「嗯,我看你好像以為我死了……不過我也早料到在這裡面你就掃描不到。」

    她往他的肩上一站,輕巧地舉起已經含光待射的槍。

    「逆轉確定——tes.?」

    『……!』

    寇托思發出不成聲的叫聲。已經無法發動炮擊,不過他伸出手試圖抓住她。那個理由是——

    『需要勝利!以求……主人歡喜!』

    「是喔,可是負責護送我的護衛已經趕上了耶!我可不是在說你的手喔。」

    風見雙眉豎起。以堪稱苦澀的表情,無視於逼近過來的那隻手,用G—Sp2的槍尖指著寇托思的胸部裝甲——

    「……!」

    對寇托思發出在零距離下的連續射擊。

    ●

    一發炮彈從倉敷車站前發射。

    那是在柏油地面兩邊激起飛沫直飛而去的一枚盤子。發射它的是排列在站前圓環的女僕們,位於她們尾端的女僕長這樣叫道:

    「基於機械之名的制裁鐵鎚!」

    彈丸奔去。

    在它前進的方向上,有個拿著一把大型機殼劍的少年。一旦命中,他將連渣都不會留下;如果躲開——

    「我用了巧勁,它會拐個彎命中在你遙遠後方的本隊!!」

    在兩百公尺外的距離下響起的忠告聲,讓少年動了。

    他用雙手抓住機殼劍,橫舉向右方。然後轉了轉劍柄,放低下盤身子略扭,左腳對著自動人偶們這邊踏出一步,然後臉上帶笑的說:

    「——真是的,難道沒有從艾格伊奧那裡聽說嗎?」

    他持劍一揮——

    「我現在的興趣可是在揮棒練習場打獎品耶!!」

    自動人偶們看到白色大劍一棒揮出。

    清脆的聲音響起,實際的聲音伴著——

    「卡鏘——!」

    嘴巴製造出的效果音,一記打中球。

    由女僕這邊發射的炮彈,被壓低身子推出的擊球直直彈了回來。

    「出雲選手以一記強打把球還給投手!!」

    女僕們對少年、出雲的聲音做出判斷,連忙大叫:

    「茉伊拉1st大人,是平直球!」

    女僕長卻不慌不忙。她先確認了球正以幾近加倍的速度飛了過來,同時進行高速的計算,用共通記憶分別對女僕們下命令。然後——

    「來吧!」

    在這一聲招呼下,女僕們連忙轉動身子。切換腳步與轉身,卷起一陣風,形成並非像先前那樣的兩人組搭配,而是一列縱隊。

    然後組織起來的隊列並非直線而是U字型。大家已經不再以兩人搭配的方式製造重力圓,而是把自己的左手與右手微微靠在一起,但是並沒有疊合在一起,每個人都製造出一個小型的重力透鏡。

    她們要以超精密的接球方式接下出雲打回來的這球——

    「再加速送回去!」

    一切都發生在一瞬間。

    因為升力效應而形成的上飄飛碟球,由位於U字右側前端的女僕捕捉到。

    「!」

    但是她的實力不足。左腕碎裂,飛盤在一瞬間的數百分之一時間內失控,就要脫離軌道了。

    不過——

    「久等啦!」

    在這個聲音中,有個人按住前端女僕的手,幫忙調整飛盤的進入角度。

    ……茉伊拉3rd!

    當大家都露出驚訝的表情,而茉伊拉3rd回以笑容的時候,彈丸已經繞了U字一遍,來到位於隊列最尾端的茉伊拉1st那裡。

    茉伊拉3rd身子一翻轉,跳到擺好架式的茉伊拉1st那裡握住她的手——

    「大姐姐!」

    「嗯!」

    榮伊拉的長女與么女兩人一起做出重力圓,這時候飛盤炮彈從後方衝了過來——

    「射擊!」

    茉伊拉1st與茉伊拉3rd把她們上下張開搭在一起的手臂,往重力圓的中央方向合起來。那是更進一步壓迫重力圓使之破裂,讓彈丸化為重力塊加速發射出去的動作。

    而事情也果真如此發生了。

    在類似紙袋破裂的聲音中,光是破碎的重力片就製造出爆炸的水蒸氣。

    讓爆炸的白煙往後方吹去的,是加入空中疾驅之盤核的重力炮彈。

    「完成我們的工作吧!」

    從噴發的水蒸氣中,現出茉伊拉1st與茉伊拉3rd的身影。

    兩人的雙臂都遭受損傷。

    她們倆的手指上出現裂痕,具有手腕肌腱功能的鋼絲也斷了幾根。

    但是兩個自動人偶目送炮彈的視線並沒有失去力量。

    然後她們的力量所指向的少年也是。

    ●

    另一個當事人出雲則把機殼劍V—Sw輕輕轉了一圈往上舉起。

    那是毫無猶疑的動作。高高舉起,然後就那樣狠狠地打回去。但是——

    「V—Sw,表現一下敬意吧!照現在的愉快心情應該可以的吧——第三階段!」

    雙層豎起這樣叫的他,手中的V—Sw變形了。在經由第二階段打開火箭發射器的形狀以後,那些火箭發射器的蓋子又合上。不過全都是往前面合上。

    『我做到囉。』

    伴隨著控制盤上面的話,V—Sw的機殼向前面伸張,化為巨大的炮管。

    出雲用雙手環抱住從柄的接合部分張開的握把,以及成為瞄準器的控制盤。

    控制盤上的黑白指示計量表,分別顯示了輸出功率為百分之二十——

    「為了避免消滅倉敷,就用兩成的力量打出去吧!」

    射擊。

    「!」

    壓倒性的、幾近天候現象規模的光,從V—S》《剛端發射出去。

    顏色為怒濤之光,聲音可稱為黑與白的合成。

    一口氣把寬度三十公尺、距離一百公尺左右的範圍侵蝕。黑與白相映的光侵蝕掏空道路、吞沒大氣,周圍的建築物像是被拉過去般崩壞。

    但是事情並沒有結束在崩壞的狀態下。

    「6th—G的概念是輪迴轉生……!破壞與再生互為一體!有毀滅才有再生……!」

    就跟出雲所說的一樣,被貫穿、碎裂的一切都變回它們原本的構成要素,激起飛沫。

    柏油化為石頭結晶與樹脂的河流、大氣化為純粹的風、建築物分別激起砂石的噴流,以及玻璃的水沫。

    一切都進開四濺。

    位於其根本處的出雲看著一切的前端,他確認到自己放出的光正飛奔過去痛擊女僕們射出的重力炮彈。在他可以看到重力稀釋消失在世界上的那一瞬間——

    「——全壘打!」

    輪迴的光擊揮出,出雲靠消散的重力與卷起的風打在盤子上。

    被一棒揮出的光束,在一瞬間就往空中釋放。

    與其說像閃電,用光柱來形容還更加貼切的直徑數十公尺光束就那樣豎立在夜空中。

    震耳欲聾的聲音與卷起的狂風,把誕生在概念空間天空中的雲吹散,豎起輪迴之柱。

    但是出雲看著被打回去的炮彈前進的方向。

    以不大的幅度上飄的炮彈——

    「快向上變界外球!!」

    出雲用自己耳朵已經聽不到的聲音大叫。

    但是炮彈上飄之勢不大。照這樣下去,會射到女僕們胸部高度的位置。察覺到這點的大城看著女僕們不知道在叫些什麼,但出雲聽不到。反正也不是什麼好話吧。

    ……如果我說要負起責任,千里不知道會有什麼表情……

    然而他看著。看著V—Sw的光與音,然後看到在風逐漸止息的視界中,有某個東西衝到女僕們前面。

    那是新的、另一個女僕。留著一頭金色的短發,個子頗高,面無表情——

    「!」

    猛然撞上。

    ●

    茉伊拉1st在轟隆聲中對那個女僕的登場揚聲大叫:

    「茉伊拉2nd!」

    但是在茉伊拉2nd所衝至的地方,已經看不到她的身影。能看到的只有水蒸氣的白色爆煙。

    迴盪在大樓之間的衝撞回音逐漸消逝,風掠過去,但是煙塵一直沒有豁然開朗。

    「…………」

    女僕們全都無言的、垂下眉梢往出雲的方向窺看。

    就在這個時候,從因為豎起的光柱變弱而露臉的天空,掉下一個東西。

    掉落在柏油路面上、發出鏗然聲響的是——

    「是……盤子耶?大姐姐。」

    兩枚合在一起的盤子描繪著圓旋轉,隨即終於分開,變回原本的枚數。

    就像是與這個時問點配合著一樣,霧開始散了。靠著穿越大樓之間而來的風,又強、又有勁的風!!。

    然後茉伊拉1st的視覺確認到,在豁然開朗的霧中,有著她的妹妹存在。

    眾人都「哇」的輕輕舒了口氣,面帶笑容。

    但是那個表情很快就從大家臉上消失了,簡直就像融化剝落了一樣。

    那個原因是,背對著她們佇立在那裡的茉伊拉2nd——

    「雙手……」

    碎裂消失了。

    姿勢還是維持在她從一旁撲過來時打了個滾落地的姿勢。雙腿之中的左腳縮起略低,右腳朝右。現在已經消失的手臂,原本似乎是以雙手微疊在一起的姿勢,與胸同高的向一旁伸出。

    衣服也破破爛爛,外露的腿上也有很深的裂痕,但是——

    「…………」

    茉伊拉2nd動了。緩緩的直起因為吃疼而顫抖的身子,站了起來。

    她一直背對著茉伊拉1st與茉伊拉3rd,但那是因為她在看著對手。比自己姐妹更加重要的——

    「貴客……」

    茉伊拉2nd的聲音響在霧已消失的街道上。

    她輕輕跪起一膝行了一禮。

    「請問我的表現能夠讓您感到滿意嗎?」

    這個問題的答案位於馬路另一頭,站在路中央的少年已經放下終於把光收好的大劍。他的嘴角在殘餘的風中勾出笑容,這樣說道:

    「謝啦。」

    這話讓茉伊拉2nd頭向前垂去,如同行了一禮。

    在那一瞬間,茉伊拉1st動了。踩著嚏畦作響的腳步,從後方抱住在行了一禮之後就那樣往前倒去的妹妹。

    但是榮伊拉2nd膝蓋後面的鋼絲斷裂,直往下倒去。

    不過被扶住的榮伊拉2nd在笑,以只有一邊眉梢下垂的臉看著姐姐。

    「我……我還是第一次得到客人的感謝呢……」

    茉伊拉1st重新抱好妹妹,腰一沉就坐在馬路上。

    一下子抬起臉來,榮伊拉3rd就站在旁邊。還有其他發炮的女僕們也是。

    在女僕之中,不知道是誰開了口。

    歌聲流洩,是京教她們的歌。

    「—;」

    在流洩的聲音中,遠遠的,身穿黑與白裝甲服的那些人走了過來。

    大家都挺不好意思似的抓著頭,一面看向其他方向,但是一面又哼著相同的歌,確實地往這邊走了過來。

    ●

    夜空。浮現月亮的夜空。

    天空被變形的菱形分割成好幾塊,分割它的是帳篷破裂的布幕。

    這裡是壞掉的帳篷之中。雖然支柱倒下,但是靠著堆積在裡面的治療器具小山而勉強撐住了屋頂。

    在周圍的喧嚷與橫飛的槍彈聲之下,然後在陰影之中,有兩個女性倒在那裡。

    一個是仰天躺在翻倒的簡便床旁邊的美影。

    另一個則是像保護著美影般倒在那裡的希比蕾。她身子微微一顫——

    「…………」

    默默的動了。

    在燈光消失、帳頂變矮的帳篷中,希比蕾一身籠罩在從帳頂流洩而下的月光裡緩緩起身。

    在她下面的美影看著希比蕾的動作。從希比蕾右手右腳上傳來紙箱掉落的聲音,美影領會到那原本應該是要打中自己的東西。

    「沒事,一點小傷很快就會治好。」

    對著在散落的頭髮下露出笑容的希比蕾,美影直起身子。

    『唔呃啊?』

    ……為什麼要保護我呢?

    希比蕾沒有回答這問題。

    美影不喜歡沉默,所以她動了,抓住希比蕾的手討答案。就像小孩子們纏著大人,不讓對方離開那樣。

    她在月光下抓起被箱子壓在底下的那隻右手,不同於自己的人類手臂就在那裡,跟到海邊也看過的一樣。身為人類的希比蕾是柔軟的,所以才會受傷吧。

    美影想到她必須接受治療。在纏著她討答案以前,得要先讓她治療保護自己的證明才行。

    美影張大了眼睛,因為在那裡有著自己見慣的東西。

    希比蕾手部裝甲服的布料裂開,在月光下可以看到她的肌膚。

    以剪影來看那確實是屬於人類的肌膚,但有個東西突出於那裡。

    紅色的、像條線般浮現在那裡的腫脹肌膚是——

    「在緊張狀態下就浮出來了呢——是的,和埋在美影小姐皮膚下的人工肌腱類型有點不同。我的類型在小地方稍微欠缺靈活,不過相反的,比較耐打。」

    美影聽著在希比蕾的微笑中生出的話語。

    「你明白我是什麼了嗎?」

    『嗯噢?』

    在「人偶」這個反問脫口而出之後,美影才想到這句話太輕率了。

    但是答案來了,「嗯」一聲點點頭的答案。然後——

    「我確實是人偶,而且是3rd—G制的。不過……」

    接下來的話並沒有被化為聲音。

    而是精神。

    ……你可以聽得到嗎?我的共通記憶。

    美影身子一震。3rd—G自動人偶的共通記憶,不是同一型的應該不能通用才對。

    ……那為什麼……!?

    希比蕾「嗯」了一聲點點頭。

    「我是由克羅諾斯王製作的。是會進化成人的自動人偶——美影小姐那個身體的試作體。」

    「——」

    「然後在還處於人偶狀態的時候,被送到決戰前的L。w—G,協同製作荒人改後便沉睡了。因為我相信Low—G會勝利,已經沒有我出場的餘地。然後兩年前,為了進行全龍交涉的準備,與G—sp他們一起被送到奧多摩時……」

    ……碰上襲擊,在緊急醒來時被千里小姐所救。

    「能見到你是我的榮幸,美影小姐。可以算是我的妹妹、我的孩子的你。」

    微笑變成一個大大的笑容。

    「自那個3rd—G的過去中誕生,被改造成人偶身體的同時……你卻可以坦白說出重要的人對你來說有多重要,這真是太好了。」

    手被握住。

    「抓著我的手,帶我一起走,美影小姐。」

    『唔嗯。』

    不行,因為我走不動,她要這樣說,但出其不意的舒了口氣,流露出自己的意志。

    流露出話語。在這以前即使想說也說不出口的事,還有本來想保留不說的事,對飛場家人保持沉默的事,那一切都化為意志流往希比蕾那裡。

    「嗡——」

    吸了口氣的美影首次洩出話聲。

    「嗡司。」

    那化為她希望現在就在這裡的人名與淚水。

    隔著淚水,她看到希比蕾只是點了點頭,並沒有拉她的手。

    「沒事的。雖然這樣說很不負責任,但不會有事,因為戰場是個常常需要踏出腳步的地方……

    「然後,美影小姐的真心又是朝向哪個方向呢?」

    ……希比蕾告訴她一個重點。

    「沒有猶豫、有某種強烈的希望是與進化息息相關的。所以現在請拉起我的手,做為你已經沒有猶豫的證明。強烈的、強烈的,即使有迷惘、要休息一下,也還是強烈無比的——前進。」

    她吸了口氣。

    「為了與飛場先生他們並肩而行,以個人戰場的嚮導身身份進。」

    ●

    耳中聽著從車站方向傳來的歌聲,堤豐與荒人改戰鬥著。

    在堪稱無人的城市中,兩架武神在街道上用劍與劍相擊。

    戰鬥是從荒人改使用狙擊槍在極近距離下開槍開始的。

    然後趁著堤豐躲避飛去的彈丸時,荒人改拋下槍手拿長劍向前衝去。

    之後就一直都是用劍的戰鬥了。

    在歌聲中響著劍的聲音,如同伴奏般、如同幫忙打著節拍般。

    兩架武神以腳踏步、以翅膀向前,轉動身子旋轉。

    風起,黑與白兩色交錯。

    當白色武神飛往空中的時候,黑色武神就以高速在地上奔馳。

    當白色武神出招攻擊時,黑色武神就躲開;若黑色武神攻擊,白色武神就以劍接招。那些運轉聲與金屬相碾聲在馬路上移動、全速回轉,然後周而復始。

    黑色武神以最小動作控制自己的行動,同時若無其事的衝入有些寬的人行道並在其上奔跑著。

    追上來的堤豐揮劍砍斷行道樹,導致劍速略頓。

    趁著對方的動作頓了一頓的機會,荒人改繞到路邊同時一劍過去。

    堤豐使用背後的四片翅膀飛翔起來,躲過劃開柏油路面而來的劍刀。憑藉自豪的強大威力,一瞬間就繞到荒人改頭上。

    堤豐使用剩下的兩片翅膀猛然下撲,從空中送給荒人改一擊。

    但是荒人改把背後的兩片翅膀傾至水平,把它當球棒一樣往右邊一拍。巨大的黑色身體以螺旋的軌道使出旋轉的躲避運動。

    金屬的聲音掠過,在極近距離下的追逐戰無止無休。

    以流轉的鋼鐵動作為中心,生出一個聲音。

    是話聲,堤豐在笑。

    『——哈哈!』

    亞玻倫的聲音充滿無法壓抑的喜悅。

    『真是好久沒有像這樣戰鬥了……!』

    戰鬥,亞玻倫知道僅僅只有在那之中才能採取的行動。他是用身體記住那點,化為知識深深埋入腦中。自己正置身於從父王他們的歷史中得到的最尖端技術。

    ……愚蠢的王。

    亞玻倫一面動著,一面想著京。當他在床上先醒來時,不知道為什麼卻無法做出抱住她肩膀的選擇。

    明明只要不管那麼多,抱著她的肩笑就好了。

    ……對。明明別去管什麼3rd—G的事,只要為現在的自己著想就好丁!

    『為何?』

    亞玻倫發問,我現在是為了什麼在做這樣的事呢?

    他動著、轉著、奮力攻擊,然後以行動的結果作為確認答案的方式。

    金屬聲高亢地響起,在另一邊一個大轉身的荒人改叫了起來:

    『……為何!?』

    對方也提升速度了。

    『為何我們要戰鬥!?』

    『因為想要戰鬥啊。』

    亞玻倫點點頭。

    『以前的我並不是這樣自稱(注:亞玻倫的第一人稱是使用「私」,這一句話中透露出他以前使用的自稱法為「僕』的。』

    以這句話當開場白,亞玻倫追著荒人改。

    『我改口了以後過了一陣子,從那以來……』

    他使用背後的翅膀加速。

    『我不曾擁有——只要做到這點就滿足了,或沒有任何人可以模仿我之類的事情。』

    『那也不必做這樣的事……』

    亞玻倫感覺自己可以知道對方想說什麼。真是個思考天真的少年啊,亞玻倫這樣想。

    ……但是個好少年。

    瑞雅的女兒這下子可吃大虧了,因為居然看不到這麼好的少年在戰鬥的模樣。

    不知道京又如何?把她留在那裡了呢。最後的時候她哭了吧?亞玻倫這樣想。

    真是浪費。

    ……我是笨蛋嘛。

    自己所期望的、認為這才會讓她們幸福的判斷,結果卻害她哭了。

    和父親與妹妹他們一樣。

    『啊啊。』

    直到現在他才感覺可以了解,為什麼父親和妹妹他們要在自己的世界做出那樣的選擇。

    京也是,如果他其實是睡著的,她應該也會瞞著自己搭乘堤豐吧。

    ……就是這麼回事。

    堤豐加速,追著荒人改。

    『……你恐怕也是一樣的吧?』

    不會做出把自己重要的人帶來這裡的選擇。

    一樣的。

    所以亞玻倫這樣想。京,還有將會誕生的孩子,以及到時候應該會環繞在周圍的自動人偶、還有Low—G的人們——

    ……也都會那樣的吧……

    然後——

    ……早知如此,應該更加坦率的……

    機械的臉無論是苦笑或笑容都擠不出來。把表情隱藏在鋼鐵之後的亞玻倫,與在人行道上的荒人改並步而行。兩架武神卷起的風讓林立的店家玻璃或建材破裂、噴飛。

    亞玻倫使用翅膀,一面在柏油路上滑翔而行,一面與荒人改兵刀相交。

    思考這場戰爭的事。透過某個人物。

    ……」樂。

    只要生下來的孩子不要像自己就好,不過同時又覺得其實像也好。

    不可以留下壞榜樣。不管自己現在的想法如何,過去3rd—G都曾經企圖消滅其他世界,還為了那個目的把人當成道具看待。所以——

    『來洗淨一切吧……』

    亞玻倫吼叫著:

    『3rd—G的過往罪孽與錯誤,不是由人偶,而是由我來洗淨……!』

    那才是他能夠讓自己滿足的事。

    『現在,只有從那個時代留下的我才能辦到——真是太感謝了!!』

    ●

    堤豐邊跑邊採取行動。

    它把身體朝向與荒人改並肩而跑的右側人行道,豪腕向右一劍橫揮而去。

    荒人改以行道樹為盾擋下堤豐的劍。堤豐的白劍雖然砍斷行道樹,但是劍速也因此略微一阻。那真的只是略微而已,出現算不上差距的差距。

    但是破綻就在那裡。

    在那一瞬間,荒人改的腳鏟進人行道的磁磚中,硬是讓腳步停在那裡。

    黑色武神從速度有落差的劍下穿過去。

    然後放出早已擺好招的劍。

    劈開風的黑刀飛向堤豐腹部。

    但是荒人改看到堤豐的動作並沒有結束。

    堤豐的左臂,它原本空著的左手抓住了浮在半空中的東西。

    就是被砍斷飛往空中的行道樹。

    「……!」

    加上滑走之勢,堤豐手中的行道樹如同樁般刺來。

    已經把劍揮出去的荒人改,遭受樹木切斷面的反擊。

    胸部中央。

    在短短的低沉聲音中,它已經被樹木之樁一棒打中。

    一股蠻力壓向荒人改,在下一個瞬問把它打飛出去。為了避免傷及翅膀而將之往旁邊張開,從腰部倒落在人行道上,證明了飛場做出的判斷生效了。

    但堤豐來了。

    揮動的左臂放開樹木,身體向旁邊一轉,同時往這邊用翅膀助跑過來。

    用上翅膀的高速移動讓它的身體在一瞬間就翻了個身,雙手重新握好劍。

    劍呈一字向旁揮出。那是要從倒地的荒人改胸口,一口氣把它打得彈起來的斬擊。

    來了。

    就在那一瞬間,荒人改也沒有直起身體就握好武器。

    它的武器並不是劍。

    是狙擊槍。它先前丟在地上、留在那裡不管的狙擊槍。

    『省了我來拿它的工夫……!』

    朝著正向著這邊過來的堤豐,荒人改扣下板機做為反擊動作。

    槍聲響起。

    ●

    亞玻倫在與機械合而為一的視覺中看到彈丸。

    從正面看來像是個腫了一圈的楔子。

    ……這樣就結束了嗎?

    真是不過癮啊,他這樣想。過了六十年的對決是一勝一敗嗎?

    但是亞玻倫聽到奇妙的聲音。·

    是某種類似嘶叫的聲音,而且那是——

    『——』

    從自己口中發出的。

    ……難道是!

    亞玻倫這樣想。但是在他還來不及繼續想下去以前,他已經在制止了。

    制止自己,制止在自己體內的另一個人。

    制止阿爾忒彌斯。
作者: ji394u4fup    時間: 2011-11-12 12:52 PM

第三十九章

    『暗之光』

    發光的是什麼?

    顯現的是什麼?

    然後釋放一切的又是什麼?

    ●

    馬路上充滿了聲音。

    機械的嚎叫聲。

    從巷子裡衝出來的佐山,以抱著電風扇和電池的姿勢停下腳步。

    眼前有黑與白的兩架武神正側對著他相對而立。以佐山的角度看來,白色的在右邊,黑色的在左邊。

    兩架武神的狀況很簡單。

    位於下方的黑色武神才剛用狙擊槍射了白色武神,就只是那樣而已。

    不過現況又是另外一回事。就連黑色武神發射的大尺寸槍枝的槍聲,都在白色武神的叫聲下突然消失。

    但是就像在反抗那個叫聲般的,彈丸在一瞬間的時間內就抵達白色武神那裡。

    理應是那樣的。

    佐山看到了。

    看到白色武神突然出現在黑色武神背後。

    白色武神的嚎叫已經結束,劍也已經從與胸同高的地方揮下。

    ……是時間的切斷省略嗎!

    在遭受攻擊的一瞬間,為了迴避掉死亡而使用自己的概念。由亞玻倫與阿爾忒彌斯兄妹掌管的、在3rd—G的時間概念。

    堤豐眼中發出藍白色的光,同時朝著荒人改的背一劍劈下。

    「!」

    依那個動作,要躲開已經來不及了。

    但是荒人改動著。

    那是已經事先預料到堤豐行動的動作。身體倒向前方,翅膀向左右兩邊拍動跳走。

    即使如此,堤豐還是窮追不捨。踏前一步,一劍往荒人改軀體的腰部位置砍去。呈筆直的一直線向旁揮出。

    那一擊讓站在佐山旁邊的新莊倒抽了一口氣。

    新莊眉頭揚起、睜大眼睛。

    「——佐山同學、龍司、堤豐……!」

    「新莊同學,不要光用名詞來交談。而且話說回來,沒事的。飛場正在以戰士的身身份化中。」

    視界中所見的是,正失去平衡倒往地上的荒人改上半身。

    黑色機體的腹部裝甲打開。

    其下,有一個少年飄浮在半空中,就是已經從操縱室衝出來的飛場。

    「讓我知道受到攻擊的恐怖與意義的,是打哪來的笨蛋啊……」

    飛場往腹部裝甲突出的部分一踢,讓身子躍起。跳到不會被荒人改壓到的位置。

    ●

    飛場的身子在空中縮成一團。

    背部呈圓弧狀彎起,以那個彎起的部分向下落往柏油路面上。

    落地。

    彈跳、翻滾,為了逃避衝擊在滾到第四圈時伸開手腳,借由滾動之勢站起來。

    然後使身體跳起來,用手撐著、腰一扭進人側轉動作。

    著地時像是要插進地面一樣,但即使如此,仍然要靠彎起腰、壓低身子、腳向外滑去的動作才熬過餘力。

    轉身往後面一看,看到的是黑色武神在眼前碎裂四散的場景。

    飛場是第一次看到自己的機體遭受破壞。當然,也是第一次看到敵人贏過他。

    他吐了一大口氣,回轉的衝擊加上旋轉讓他沒辦法站好。雖然身體隨著每一次呼吸逐漸恢復力量,但是距離完美狀態還很遠。

    相對的,勝利者還要尋求更進一步的勝利。

    堤豐往飛場這邊直直地走了過來。

    黑色武神的殘骸在它腳下不堪一擊,白色武神踩著碎片接近中。距離只剩十公尺。

    『——!』

    白色武神仰望著天空嚎叫起來,而飛場卻連腳都還沒有辦法站穩。

    他知道佐山他們來到一旁了,但是新莊的炮也還沒有準備好。

    ……可惡。

    當他這樣想的同時,堤豐也張開背後的翅膀。

    八連炮。

    堤豐沒有選擇劍,而是利用具有追蹤功能的炮彈群發動必殺攻擊。

    它射擊了。向著夜空,仿如放煙火般的三十二道光束飛翔著。光束全都充滿冷硬的感覺,但是卻彎曲著往他這邊落下來。

    飛場想動。他想站起來、想用跳躍把自己的身體送往背後。

    他沒想過這樣做是不是沒用的。只要還有得救的希望,不管什麼他都會做。

    ……簡直就像是3rd—G一樣的毅力呢。

    光在他這樣想的時候來到來,即將命中。

    「!」

    在他倒抽了一口氣的那一瞬間,眼前突然立起一個巨大的影子。

    那是紅色的武神,是蓋吉司的機體。在它脖子兩邊的肩頭上,分別有一個紅色套裝的女性與白衣的女性。

    蓋吉司對著他這邊叫道:

    「交給你解決了,飛場一族的人——跟我們的王做個了斷!」

    在她說出這句話的同時,始終面向堤豐的白衣女性揚聲說道:

    「……滾,阿爾忒彌斯!應該負責戰鬥的人並不是你這臭婆娘!」

    蓋吉司的機體對著落下的光舉起六把劍。

    但是那些劍全都碎裂四散。初擊的命中令劍刀發出清脆的聲音龜裂,接下來的命中響起破碎的聲音、劍刀碎裂,剩下的所有光束在破碎聲中將蓋吉司的機體擊碎。

    就像冰塊碎裂四散一樣,遭受連打的紅色機體進出飛沫裂開。

    光的衝擊造成的爆炸,讓原本在紅色武神脖子旁邊的兩個人飛上半空中。

    ●

    蓋吉司在半空中抓住京的手。

    緊緊握住她的手,光是要用自己的重力控制消去京身上的慣性就用盡全力。之前催動武神過來,最後布下防禦用的重力障壁,全都讓她現在的輸出功率不足。

    ……我就到此為止了嗎?

    她預測著拋物線軌道的掉落地點。她是可以讓京落到附近建築物的屋頂上,但是自己則會因為反作用力猛烈撞到地上。想必會從肩膀著地,因為衝擊脖子折斷,頭部少一塊的裂開吧。

    這時候蓋吉司得到一個動作。

    京突然用相觸的手把她用力推開。

    「——!?』

    人在半空中的京,以仰天之姿對她露出笑容。

    蓋吉司已經抓不到她了。要快點作出判斷,但是蓋吉司什麼主意都沒有——

    「京殿下!」

    「你傻啦?幹嘛現在才一副慌成那樣的表情——你啊,現在要笑啦。」

    她的聲音響著:

    「不可以有自己去死的心理準備。要像我這樣,不管怎樣都要想辦法才行喔。」

    不可能。被推開的自己會去的地方是屋頂上,但是京掉落的地方是馬路。

    下面有著先前被她們保護的少年,但她們是從十幾公尺的高度落下,他不可能接得住。

    「……京殿下!」

    ●

    飛場聽到三個聲音。

    一個是蓋吉司機體的破壞聲。

    另一個是打壞它、正往這裡接近的堤豐腳步聲。

    然後還有一個是名為自動人偶的機械叫聲:

    「……京殿下!」

    飛場知道那是誰的聲音,頭頂上有著正往這邊掉下來的人影。

    是女性。

    身罩白衣的她,很快就已經來到他伸手可及的位置。但是在這個時候他已經沒辦法救她了,從巷子那邊往這裡跑過來的佐山他們應該也不可能趕得上。

    ……該怎麼辦才好?

    就在他這樣想的時候,佐山的聲音響起:

    「飛場少年!毫無猶豫地使用賜給你的力量吧!你已經擁有那樣的資格!」

    這樣的叫聲入耳。在那一瞬間,突然有什麼從身後搭上他的肩膀。

    是手,而且是雙手。他非常熟悉的觸感。

    「難道……」

    轉頭向上一看,他認識的女性背著月亮夜空,就站在那裡。

    有著一頭金髮的修長女性。

    是美影。

    仔細一看,她的拐杖掉在一旁的地面,雖然雙腿直打顫,但確實站得好好的。

    在她背後距離約五公尺處,有輛由白髮自動人偶駕駛的吉普車。

    駕駛座旁邊的位置上則有位抱著一把拐杖的白髮男子。

    「以前欠龍一的人情這樣就還清了——不用謝我。」

    從吉普車走到這裡來,沒有接受任何人的幫忙。

    然後美影開口,入耳的是——

    「咿同喔按吧,嗡司。」

    第一次聽到的高音,尋求戰鬥的聲音與被呼喚的名字,讓飛場用力點頭。

    往頭上看去,精確地看著該拯救的對象,飛場笑著叫了起來。張開雙臂——

    「……荒帝!!」

    ●

    與身後的美影張開雙臂的同時,在飛場頭上出現當成骨骼的漆黑軀體框架。然後驅動部分和人工筋肉與其接合,之後再接上四肢的框架,包覆住美影與自己的身體。

    在全身被包住的同時,發生的是合一化。化為機械,與她接近的感覺,在讓他覺得感動的同時,又感到不好意思。

    全身在一瞬間就組合完成。

    但是接下來就和平時不同了。

    飛場以開始打開的高速視覺,確認自己更進一步正在組合中的身體。

    在一瞬間,他就確認到來到肩膀、腰部、還有胸口的裝甲板和平時的構成不一樣——

    ……有追加新的!?

    無論是驅動部分還是人工筋肉,出現在半空中的追加零件都以腳部與腰部為中心完全吻合的接在一起。

    飛場領悟到這件事所代表的意義。

    ……因為美影姐進化了……

    荒帝已經可以自己走路、靠自己保護自己。因此為了那些目的準備好的各種裝備品與零件就被釋放出來了。

    完全吻合地接合起來了,然後動起來。

    光是試著揮了揮手臂而已,動作就明顯比之前更有力、更快、更精準。

    就像是在一步步了解美影一樣,飛場這樣想。

    變得更加高速化的視覺與反射神經,輕而易舉就捕捉到正從天空掉下來的京。她的身體——

    『——』

    被荒帝迅速撈起。

    以手腕轉動的方式消解掉一些掉下來時的衝擊與慣性。仔細一看,京已經昏了過去。

    所以飛場把她拿到背後的吉普車那裡,放到引擎蓋上。之後就只剩下——

    氣走吧,龍司。』

    飛場『嗯』一聲點點頭。眼前,正一步步走過來的堤豐眼睛依然是藍白色的。

    ……需要有能夠超越那個切斷省略時間的招式才行吧。

    不過,他該做的事是顯而易見的。所以飛場宣布那件顯而易見的事:

    『走吧——為了與王做個了結,為了與他一起洗清污點。』

    ●

    在遊樂園中有一大片空白。

    原本有著摩天輪的地方,現在已經是個直徑大約百公尺的淺底坑。

    在中央有三個影子。

    一個是裝甲幾乎全都破碎的巨大藍色武神,另一個是失去右臂的高大壯漢。

    正在逐漸走近他們的一個矮小人影,是個個頭不高的老人。

    高大的壯漢以郁結的聲音對那個老人發話:

    「你是飛場·龍徹吧?」

    「是啊……果然是兩個百臂巨人啊。」

    龍徹向著他們倆走過去,然後看著他們被月光與遊樂園照明照出來的身影——

    「看起來敗得挺慘烈的嘛……寇托思、艾格伊奧。」

    『無話可說。』

    龍徹仔細一看,發現在艾格伊奧的脖子上有一條線;—

    「有血還是什麼東西在噗噗地冒出來耶,你還好吧?」

    艾格伊奧輕鬆地說了聲「啊啊不行了吧」,接著用有些悶的聲音說:

    「脖子的連結斷掉了。現在是用重力控制固定住,但不可能永遠維持下去。我是因為看到寇托思才到這裏來,但是已經到達極限了……現在也只能像這樣在一旁看著,以免拖累到同伴們。一

    「是誰幹的?」

    「『軍隊』的人。你多少也聽說過吧?他們的領導人是9th—G一個叫赫吉的男人,我是被他的女兒,那個做命刻什麼的少女幹掉。」

    龍徹皺起眉頭,那個表情讓艾格伊奧嘴角扯出笑容。

    然後他緩緩站了起來。

    相對的龍徹則連忙在平緩的地面上後退一步。

    「喔?要動手嗎?來討回六十年前那筆賬?」

    「什麼討不討的,我們沒有跟你戰鬥……因為沒有趕上。」

    「那你站起來做什麼?」

    結果這次這個問題是讓寇托思站了起來。

    『賢石反應。』

    「雖然不知道是為什麼……不過在概念空間頂端的部分,有著奇妙的賢石反應。相當大型。是不久前到來的,在那裏兜著圈子,就像在等待著什麼一樣。」

    『迎擊。』

    「對。雖然不知道事情會變成怎麼樣,不過那是我們的職責吧。」

    跟著寇托思放下手,艾格伊奧則按著自己的脖子跳上去站好。

    「飛場·龍徹,不管這場全龍交涉結果如何,都答應我一件事好嗎?」

    「什麼事?」

    「在倉敷車站前的商店街,有間叫八百龍的蔬果行……幫我送一個代班的店員過去。老闆的腰不太好,需要有人幫忙。」

    「你自己去啦。」

    龍徹的話讓寇托思肩頭微顫,在他手上的艾格伊奧笑意也加深。

    「麻煩你了。」

    在這個聲音中,藍色巨人飛上天空。以重力控制的飛行甚至沒有留下風,藍色的巨大身軀化為影子、化為顆粒,在群星問消失了身影。

    龍徹仰頭看著,過了一會兒以後才「嘖」了一聲。以「那傢伙搞屁啊」當開場白——

    「……這樣太寂寞了吧?」

    ●

    寇托思與艾格伊奧朝著夜空加速上升。

    夜晚的城市在腳下逐漸拓展開來。

    「看,寇托思!我就是在那一邊工作的。」

    『無法辨別。』

    「仔細看啦。」

    眼下的城市被概念空間的圓區隔開來。圓外點著平靜的燈光,圓內則至今仍看得到煙與火光,還有在中央大道上進散的火花。

    「那個火花是屬於亞玻倫殿下的嗎?」

    『無法辨別。』

    「希望是就好了。」

    艾格伊奧把視線放回水平方向。在急速上升的視界中,不只是岡山,連遠方的四國、神戶、大阪、下關一帶都可以看得到了。

    在遠方有著燈光製造出的城市之影與屬於大海的黑暗,現在就算看著眼下也分不出來倉敷之圓的存在了。

    「寇托思……蓋吉司會怎麼說我們呢?」

    『無須判斷。』

    「和想像中一樣嗎——因為我們是同一型號的嘛。」

    他點點頭。

    「那就都一樣了吧?」

    他看向頭上,在群星之光變得更加明確之中,有個明顯與星星不同的光在那裡。

    艾格伊奧大叫,同時在左手做出重力塊——

    「不請自來的客人啊!如果想成為有資格被我們招待的人,就回答我們的問題!」

    回答的是風,一股具有沉重壓力的風倒吹降了下來。

    在一瞬間的時間中,寇托思首先把還能用的炮舉起來做廣範圍的炮擊。

    光飛往空中,艾格伊奧也對著那個中央丟出重力塊。顯眼的光之炮擊做廣範圍的攻擊,在對方往中間靠過去的時候,則把重力砸過去。

    兩段式合作攻擊。

    但自動人偶卻看到他們射出的炮擊與重力塊——

    「消失了……!?」

    連答案都還沒到來,一個倒落下來的東西已經過來了。

    那是鋼鐵色的龍。

    在發現可以看得清楚時,它已經來到眼前。是隻鼻子尖尖的龍。

    龍的頭上載著一個女性。就連龍的重力控制都消不去的風,正吹拂著她的發梢,她手中拿著一把刀。

    那把刀是有顏色的。

    混雜了他們發出的光與重力的顏色,是種帶著金光的黑色。

    「機殼劍『美明』,這是它第二次為了稱霸而揮出了吧。」

    她一刀直劈而下,發出的力量很明顯比他們製造出的還多。

    艾格伊奧對當頭罩下的光與暗,以及發出那些的劍叫了起來:

    「是我們的合作太天真了嗎!如果最後有擅長近身戰的蓋吉司在,說不定就能夠打倒……」

    他笑了。

    ……就是因為有這樣的不周全之處,所以才是人偶嗎!

    ……剩下全交給蓋吉司。

    寇托思把這樣的想法傳送過來,艾格伊奧點了點頭。

    直擊。在那一瞬間,艾格伊奧看著眼下。

    下方,已經看不到的城市中,應該正在進行最後的戰鬥。

    堤豐與荒帝的戰鬥。

    ……宙斯王之子與克羅諾斯王留下來的力量正面衝突了嗎……

    但是艾格伊奧想到一件事。

    ……如果克羅諾斯王、宙斯王……還有亞玻倫陛下都一樣……

    誕生自恨意的家族,以死亡為前提的戰鬥——

    「會變成怎樣——」

    剩下的話被光與暗吞沒消失。

    吹飛一切塵埃的鋼鐵之龍穿梭而去。

    ●

    飛場在地面上動著。

    高速。對著眼前的堤豐奔過去,到第二步就攀上最高速度。

    停不了。

    在第四步時動起背後的翅膀,連可以用高速來形容的速度都還不及自己所期望的程度。

    飛場前進著。已經不在乎、不去管美影會不會受傷之類的事,但是吞下嘆息不使之外洩——

    『我們走……!』

    『嗯。』

    美影在忍耐的聲音讓飛場最有種定下心來的感覺,他決定相信那個想法。

    就算會感到痛楚,也不會有誤會或者錯過。

    所以他動著,讓重組過後一次都沒拍動過的翅膀毫無猶豫地噴發。美影自然會設法解決一點點動作上的落差吧。

    向前,首先在最短距離下撿起武器。

    縱身前行的身體以像是被毆打般的軌道進行短距離的空中疾馳。比堤豐轉過身子的動作更快,從它旁邊掠過——

    ……取劍!

    拿到了。那是在他還是荒人改的時候,為了撿起狙擊槍而代之以放在那裡的東西。

    在手抓到劍柄之後,飛場就身子轉向背後一跳。

    堤豐也正準備轉向他這邊。

    但很明顯的晚了。一方面是因為他變快的關係,不過對方——

    ……正因我這邊的變化而迷惑!

    就是現在,他這樣想,也照著這個想法行動了。

    他衝到轉過來的堤豐旁邊,一劍砍下。

    使盡全力,快到連柏油的飛沫和金屬的相碾聲都來不及跟上。

    『!』

    刺了進去。

    但堤豐以不同於速度的另一種東西做出回應。

    時間的切斷省略。

    荒帝剛剛攻擊的位置上已經空無一物。

    相反的,在堤豐接下來要攻擊的位置上卻有個荒帝。

    『……!』

    荒帝想採取行動。就在這個時候,飛場在高速化的視覺中看到一個東西。

    佐山。

    站在路的另一頭,人行道的佐山頭上,貘正在看著這邊揮著手。

    那就是訊號。

    一瞬間,為了打開一切而喚來過去。

    ●

    佐山位於巨大的神殿之中。

    一切都十分巨大的白色地方,首先第一個引人注意的就是空無一物的空間占了絕大部分。然後只能在天花板看到一點昏暗,從支柱看來,是座高層的建築物。

    柱子的另一頭有充滿黑暗的天空,天空的另一頭也可以看到幾個神殿與大地,而它們全都位於飄浮在空中的大地之上。

    ……是3rd—G吧。

    然後眼前有著幾樣東西。

    是武神。

    首先是在眼前的藍白色武神,形似堤豐的它正垂劍而立。

    在另一頭,巨大的樓梯上站著灰色的武神。

    是宙斯的武神。

    他們看著這邊的後面。

    ……那裡……

    有著人與武神。在趴臥於地的黑色武神前,有個身穿軍服的矮小男性胸口流血站在那裡。他呼吸很喘,但是被眼罩包起來而只剩下一邊的眼睛,卻直直地向上看著對方。

    飛場·龍徹。

    在他與武神旁邊,有個像棺材般的東西倒在那裡。玻璃制,裡面有一位女性——

    『啊——』

    在叫著。無聲、無淚,只是以對不準的眼睛焦距畏懼著所見的一切。

    那是美影。身體已經完全是自動人偶了,抽泣的身體動得毫無秩序。

    在與他們相對峙的武神之中,灰色武神出聲了:

    『我們接下來會以堤豐為旗機開進你們那邊的G,靠著那個瑞雅的女兒增加孩子……說不定也會讓Low—G的人幫忙。要知道,這是你們的榮幸。』

    佐山看到藍白色的武神因為這話而肩頭微微一震。

    但是回以反應的人是龍徹。

    「你白癡啊,搞不清楚現在是什麼狀況嗎?除了你們那邊珍藏起來的堤豐以外,克羅諾斯還製造了另一架武神。那是——」

    『我知道,也知道它被封人那孩子所擁有的概念空間之中。克羅諾斯把概念空問與武神給了她,還把原本應該給堤豐的神碎雷也封進去。』

    但是——

    『她還是嬰兒。只會亂哭亂叫的小孩,要如何判斷出你是她的同伴?』

    「不知道嗎?所以你這傢伙才是三流的啦!」

    龍徹轉向美影的方向,與灰色武神向藍白色武神揮手—不意的動作發生在同一時刻。

    藍白色武神遲疑了一下,但是隨即往這邊衝過來。

    以武神的步伐來說,這段距離要不了三步。在那樣的距離與時問中,龍徹看著美影。

    「——克羅諾斯真是不夠機伶。」

    他背對著進逼而來的藍白色武神腳步聲,臉向著美影。

    「就算是冒牌貨,也該弄成和瑞雅一樣的顏色啊。」

    在這樣的低語聲中,龍徹把蓋住右眼的繃帶鬆開。

    佐山在拆開的白布下面,看到一個顏色冒出來。

    紅色。有著那個顏色的眼睛。

    ……把瑞雅的眼睛移植到他失去的右眼…….

    龍徹用那隻眼睛直直地看著美影的黑色瞳仁。

    在那一瞬間,本來一直無聲哭叫的美影呼吸一窒。

    她眼睛的焦點雖然還是渙散的,但確實看著這邊。

    「美影。」

    龍徹用只有美影聽得到的聲音告訴她。在武神往這邊奔過來的聲音前,拉出一個笑容——

    「這是你的名字,是你的母親看著我們的世界取的。那時候她應該也有用這隻眼睛看著你,給了你這個名字。所以……你應該記得吧。」

    對著吸了一口氣,以無力的眼珠看著這邊的美影,龍徹齜牙咧嘴地叫道:

    「現在還請你只在內心裡吶喊!不過總有一天、在某個地方會有願意呼喚你名字的笨蛋存在!所以為了那一天,把力量借給我!」

    他大叫:

    「芒生前……!!」

    美影模仿著龍徹嘴巴的動作。

    接下來的事只發生在一瞬問。

    棺材破開,從柱中穿出的黑色武神包住美影和龍徹。

    奔來的藍白色巨人已經拔出劍,而荒帝一頭撞過去。

    荒帝就這樣躲過了揮下的劍。龍徹在那樣的動作中揮動伸出去的手,把插在藍白色機體另一邊肩膀上的劍拔出來——

    氣——如果王是你,也許會有不同的路可以走吧。你會死還是會活,就去問克羅諾斯和你妹妹。』

    『什麼……?』

    『你不懂嗎?』

    龍徹揮劍——

    『被做成那架機體的你妹妹,在接受處置前好像曾經向克羅諾斯請求過喔。說是不管發生什麼事都想保護你、一定要讓你活下去——那麼為了下一個世代,你就先捨身一次吧!』

    一刀兩斷。

    劍折,但是荒帝的動作沒有停下。

    它使用兩片翅膀直飛向宙斯那裡。

    在荒帝右手周圍展開空問,神碎雷逐步成型。迎擊的灰色武神拔劍對著在空中把它高舉過頭的荒帝吼道:

    『別以為這樣就會結束了……!』

    『那可是三流反派的台詞耶!既然如此,我就學某個討厭的臭小子還給你一句話好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尚未進化的關係,從小型神碎雷中射出的是一把白槍。

    當那把槍打碎灰色武神的劍與軀體部分時,龍徹的聲音這樣告訴他:

    『我等乃以惡徒自居的一群人是也——滅亡個一次吧3rd—G!』

    交錯穿過的荒帝回過頭去。在視線前方,把斷劍向上舉起的灰色武神,看起來簡直就像是在把手伸向天空。

    然後灰色武神的軀體同時也多出一個大洞來。

    荒帝在石板地面上猛然煞車,這時候從神殿下面的樓層響起幾個腳步聲。

    『嘖,不是追兵就是自動人偶吧?沒辦法陪他們啦。』

    『你想……拿我當人質嗎?』

    『我才不幹這種事咧!』龍徹這麼說,但來自樓下的各種聲音卻越來越近。

    在一聲『可惡』並做出應戰動作的荒帝旁邊,灰色武神動了。一面用右手按住被打爛的腹部,一面往樓梯下走去,步向倒在大堂的藍白色武神那裡。然後——

    『後面有門——你走吧。帶神碎雷走,為了消滅這個世界。』

    氣那你呢?』說罷,龍徹接著問:

    『……我聽克羅諾斯說過,宙斯的精神複製失敗了。』

    那就是說宙斯並沒有下去冥府,現在正待在灰色武神之中。

    龍徹所說的話,並沒有得到灰色武神——宙斯的回答。

    他以荒帝的身體握住右拳。

    『克羅諾斯得意洋洋地說,他是為了不讓你逃去冥府才故意失敗。可是啊,那個老頭偏激的程度也和我的同伴差不多。我在猜,其實會不會那本來就是你的希望,所以他才那樣說的呢?』

    『為什麼你會這樣想?』

    『因為克羅諾斯其實也沒去冥府就死掉了——成為這個荒帝的零件之一。』

    『為何?』荒帝對著宙斯的背這樣問。

    『為何要假裝成冒牌貨,當孩子的監護人呢?』

    但是對於這個問題,得到的卻不是他要的答案。

    『……走,女僕們要從下面過來了。』

    灰色武神衹告訴他這句話,並沒有回過頭來。每緩緩地踏出一步,就從腹部落下點點黑色液一體與金屬零件。

    『現在還有該做的事——不能從此沒有了王。』

    『克羅諾斯也是這樣說的……想讓污點繼承下去嗎?』

    灰色武神已經走到藍白色武神身邊,然後彎起腰——

    『不知道……那是要由他們決定的事了。但是——』

    灰色武神用雙手抱起一分為二的藍白色武神。

    黑色液體從腹部失去堵塞物的洞那裡一瀉而下。

    但是灰色武神站了起來,告訴他:

    『不能失去王。』

    他走了起來,頭也不回的朝著從下面傳來的腳步聲那裡走去。

    忽然地鳴聲響,搖晃的視界與大氣的震動讓佐山想起一個事實。

    ……3rd—G因為9th—G的侵略,導致浮游大陸群的均衡陷入不安定狀態。

    抱著藍白色武神的灰色武神,正一步步走向緩緩崩解中的神殿深處。灰色武神對著藍白色武神垂首而語:

    『……我不會一讓你死。』

    點點頭。

    『——所以你也只能夠選擇幸福了。』

    這話讓荒帝也動了。張開背後的四片翅膀,飛往神殿深處的黑暗中。

    『無聊……』

    咬牙切齒般的聲音,是過去的結束。

    在變暗的視界中,佐山心想。

    ……最後會有個幸福的解決方式嗎?

    應該會那樣的。

    ●

    飛場從剎那間的過去醒來。

    思緒萬千,不過現在存在的是兩個事實。

    一個是背後有著叫做堤豐的危險。

    另一個是——

    ……該由我去完成的事!

    過去曾經有一群人完成了他們該做的事。擁有力量、擁有意志,即使互起衝突,但應該也是相信彼此。

    啊啊,飛場這樣想。

    ……我也要到那裡去。

    現在堤豐應該已經進入切斷時間後的攻擊。

    所以飛場動了。

    並不是轉身面對身後的堤豐,而是轉著身體同時一劍向後揮並往上撩去。

    在高速動作的前端進出火花與衝擊。

    『接下了——』

    但飛場並沒有就此停下行動。

    他一面轉過身去,一面把本來用來防禦的劍砍向堤豐。

    但是堤豐再次切斷時間。

    被它繞到背後。

    不過美影已經在堤豐攻擊的預測位置上張開裝甲進行防禦。

    金屬聲與火花四濺,飛場趁著那個空檔再次落下攻擊。

    然後堤豐又切斷時問。

    這次趕上了。飛場借衝擊之勢旋轉身子,換手拿刀向外橫劃而出。利用這樣做,連成一招接一招的攻擊。

    『喔……!』

    如果堤豐又用切斷時間的方式來對應,到時候就由美影職掌防禦。

    就這樣移動、攻擊與防禦都合為一體。

    飛場從正面,以高速迎戰把他們的攻擊當成訊號,跳躍到自己攻擊時間的堤豐。

    他要抓的就是堤豐發出攻擊到命中之間的那一剎那。

    在幾乎零距離的攻擊距離下,飛場只是專心集中地攻擊對方。

    那是不可能的任務。

    不管飛場再怎麼連續攻擊、出招,在收回武器時就是會生出破綻。

    但是有力量可以彌補那點。

    『美影姐!』

    『嗯。』

    荒帝的裝甲板並不只是單純的外銨,可以當成活的裝甲靈活轉用。以不劣于飛場的斬擊之勢,用調節器讓裝甲如同翅膀般轉來轉去是美影的職責。

    既然堤豐使出連續的攻擊時間,那就讓荒帝以高速攻擊,同時展開防禦。

    答案就是這個。

    要對付可以切斷時間的敵人,只要擁有足以介入那個切斷的速度就好。

    飛場動著,從聲音元件發出無聲的嚎叫。

    『……!』

    提升了速度。

    就算被切割掉多少時間都好、被平白插入攻擊多少次都好、被傷到多少次都好,然後——

    ……只要能一直堅持打下去就夠了!

    這是他在與佐山的戰鬥中學到的事,要支配戰鬥的方法只有一個。

    就是認為戰鬥不會結束。

    兵刃連揮、身子高速回轉、預測對方的所在位置,該由美影輔助的地方就完全交給她,荒帝如同跳舞般搏鬥著。

    忽地,從嘴中洩出歌聲:

    『——silentnighholynight\平安夜聖善夜』

    歌聲讓白色武神嚎叫起來。

    而飛場則與之回應般的繼續唱下去。

    在歌唱著、使速度爆發的同時,飛場還想要更進一步的速度。

    然後高速的舞蹈是以荒帝為中心,由堤豐不斷連續攻擊。

    堤豐的身影以好幾個殘像的方式連續乍隱乍現。

    這是舞蹈,飛場這樣想。

    就像是白騎士拉著黑公主的手跳著圓舞曲一樣。

    轉動的身子與兵刀揮向處,由金屬聲與火花妝點著大氣。

    『——lonelyfromholylipsshines,\聖潔的脣滿是慈愛』

    飛場動著。

    『ASthedawnofsalvationdrawsnear,\救贖的黎明已然接近』

    置身在夜晚光亮中的城市倉敷。等這場戰爭結束以後——

    ……要不要和美影姐一起來玩呢?

    雖然她可以走路了,不過應該還是要人扶吧?如果她說不要,他會傷心,但也會高興。

    但是無論那些感情會誕生還是會消失,他們都已經不會就此結束了。

    是的,今後也會一再重複那樣的事吧。飛場這樣想。

    讓一切都結束,也讓一切都不要結束,一直一直持續下去。

    所以飛場想要更快的速度。

    『……美影姐!』

    『嗯……!』

    在高速中,向前踏去的腳步更紮實了幾分。美影把大部分的神經轉到驅動部分去了。

    飛場提升了速度。

    ●

    佐山等人已經沒辦法用眼睛追上它的動作了。

    只看到黑白兩色的風在衝撞與旋轉。

    「……是不是黑色的掌控住了?」

    佐山對新莊的話聲點點頭。

    在接下來的那一瞬間中,一切都明確化了。

    流動的風逆轉過來。從原本的白色占上風,變成黑色占上風。

    黑色超越了。

    當佐山確信了那點的時候,來到他身邊的風見吐了口氣咕噥著。她愣愣地看著發生在眼前的光景,同時——

    「我爸他啊,曾經這樣說過喔。為什麼宙斯只是把堤豐封印起了呢——原來如此。一定是要把它當成課題,交給比自己的時代更好的次世代人們吧。」

    「父母真是種任性的東西啊。」

    風見咕噥了聲「小孩也是」,抬頭仰望天空。對著有星星與月亮的天空眯起眼睛——

    「真是個不錯的夜晚呢……誒,你知道嗎?」

    「什麼?」

    「我剛剛在打鬥時才想起來的……掛在天空中的星星,也組成了希臘神話中的星座耶。過去的人們為了把它們當成夜晚的指路者、或是傳承的對象而創造出來的星座。」

    她苦笑。

    「那麼現在就是月亮與相當於諸神圖形的星座,一起守望著奔馳在大地上的太陽,卻沒有想到要取代太陽王的地位。」

    在堅定的話聲響起之後,緊接著就從馬路那邊傳來金屬聲。

    荒帝的動作已經完全超越時間的切斷了。

    然後剛剛的金屬聲是向前衝去的荒帝把慌張的堤豐撞飛出去的聲音。

    荒帝的劍在那時候折斷,因為一再用來防禦而疲勞的黑刀碎裂化為塵埃。

    但是荒帝張開翅膀,直直往前撞過去。

    奔跑。以全力把身子向前送,壓低身子的黑色武神既衝又撞。

    荒帝從堤豐揮下的劍底鑽過,還在旋轉時就伸出手。黑色的手要拿的,是留在堤豐肩上的另一把劍。

    拔出白刀的荒帝,對堤豐的軀體送出交錯而過的反手一擊。

    重現了六十年前的過去。

    這時候堤豐的動作亂了,可以想到的原因有一個。

    光從堤豐眼中消失,藍白色的光不見了——

    「……靠著重現過去,讓阿爾忒彌斯承認自己死了嗎!」

    但是隨即又點起新的光。黃色的光。光的主人不知道在對誰點頭——

    『休息吧……因為該負責守護的人原本就是我。』

    堤豐落下這句話後就動了。劍往前一指,接下荒帝的劍——

    『那麼,繼續我們的勝負……!』

    ●

    得到堤豐主導權的亞玻倫希望分出勝負。

    目前是一勝一敗,也克服了過去的重現。

    在眼前交擊在一起的劍與劍分開,因為黑色武神正以迴避運動拉開距離。

    但是不會讓它逃掉的。

    『這樣就結束了!』

    在發出叫聲的同時背部用力。

    白色武神的六片翅膀伸開,在清脆的聲音中射出三十二發連續追蹤彈。

    亞玻倫看著目前使出的最大攻擊力正前往的目的地,準備與黑色武神分出勝負。

    但是黑色武神轉過身來往前衝。

    荒帝以高速一瞬問就穿過滿天彈雨。

    然後承接著發生在它背後的光彈交擊爆壓,利用氣浪之勢以加速力一口氣過來。

    劍指向前。但是那份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的氣勢,讓亞玻倫有所感悟。

    ……你是期望一戰者!

    亞玻倫以自己的概念作出回答。

    削去時間,全力跳往攻擊時間。

    然後只要繞到敵人背後,那裡就有著自己的炮擊造成的爆壓。

    白光的爆炸壓擠著堤豐的裝甲,但是也把它向前彈去。

    一併用上背後翅膀的動力,目標是正背對著他的黑色武神。

    追上了。

    對方處於高速度的狀態,這不是還能夠控制自己姿勢的速度。

    已經連削除時間都不用了,追上對手就能靠自己的一擊打倒它。

    在那一瞬間,敵人卻採取了堪稱放棄求勝的動作。

    它用力的把劍丟丟往頭上的空中。

    當然,那樣的動作也不可能是防禦或者是虛招。

    ……他在做什麼……!

    亞玻倫以視覺確認到,敵人的右拳對著空中用力打開。

    ●

    不畏懼從背後進逼而來的堤豐,飛場與美影同時揚聲叫道:

    『——神碎雷!!』

    在叫聲中,右臂爆來轟聲與衝擊。

    右臂的外部裝甲展開概念空問,神碎雷的零件以分解狀態出現。

    但是形狀不一樣了,第一個被射到空間中的並非槍的外框部分。

    『……背部接合臂!?』

    在背後的翅膀下,浮現出用來當支撐點的大型臂桿。

    接著被射出的槍枝外框部分,很明顯變得比之前更長更大。

    然後在這個時間點出現了三個避震器,在臂桿、身體上方及前方展開。接著出現的是勾住手臂的鉤爪以及發射彈槍的軌道。

    側面的導軌與上方的槍蓋合上,槍蓋在一合上去之後就調整著自己的位置。

    接著再與追加出現在後面的避震器及加速用火箭推進器連結,於已經固定成型的內部放入彈槍。

    彈槍是把3rd—G的一半概念核又分成三份的三連槍,神碎雷的本體。

    但是槍進入的位置好怪,在逐漸閉合的零件內部,收納槍的地方有五個。

    『進化了——因為想變強。』

    最後被射出的是十八連射鋼鐵閃電箭。分別在左右展開的九個閃電箭兩兩成對迅速穿過、封入、固定於神碎雷中,以鋼鐵多重奏組成穩若磐石的武器。·

    最後誕生的是全長超過六公尺的打樁機。

    飛場用那架打樁機刺穿某樣東西。

    刺穿地面。

    ●

    打穿大地的聲音響起。

    在那個聲音中,本來往前逃跑的荒帝,硬是改變了移動方向。

    利用右臂神碎雷的反作用力,躍往空中。

    荒帝的四肢與翅膀大大張開,繞到堤豐頭上。

    身子一回轉變成仰向的姿勢,準備以翅膀對眼下的堤豐發動強力俯衝。

    右手則打算接住它剛剛丟往空中的劍。

    相對的堤豐則料到了荒帝的舉動,它知道荒帝要以加上全身重量的必殺劍攻過來。所以——

    『!』

    堤豐反射性的削除時間。

    在進入強力俯衝往下降的荒帝之上,堤豐於半空中現身,同樣呈現張開四肢與翅膀的落下姿勢。然而背上的炮已經往地上、往正在落下的荒帝指去。

    但是,堤豐卻看到了。不知道為什麼,自己眼前有個劍尖。

    那是荒帝先前丟出去的那把劍的劍尖。

    荒帝做出看起來要用手去抓的動作,實際上卻摸都沒摸到。

    一切都是早已計算到堤豐會繞到它背後的假動作。

    荒帝並沒有結束戰鬥,有的只是在戰場上採取更進一步的行動。

    『——!』

    堤豐再次以反射神經的動作削除時間,要去的地方是荒帝死角的死角。

    荒帝對那個位置叫了起來:

    『原本的位置……!』

    ●

    飛場在叫聲中看著,正往下落的荒帝眼下,堤豐出現在那裡的大地上。

    它的炮已經舉起,但是荒帝的動作已經沒把它放在眼裡。

    神碎雷的三連槍射出。

    打入的不是胸中,而是從上方很難打中的腹部。但是那裡有著放入概念核的動力爐,如此一來操縱室遭受破壞的亞玻倫會當場死亡。

    如果只有動力爐被打穿,說不定還有方法。

    堤豐射擊。

    不過誰理它。反正速度與裝甲板全都交給美影輔助了,所以飛場只管攻擊。

    荒帝有幾片裝甲板撐不住碎掉了,行動起來生出一點誤差。

    ……可惡!

    在這樣想的同時,飛場的視覺中看到一道光。

    藍白色的光在堤豐的裝甲前,凝聚成女性的形狀。

    阿爾忒彌斯。

    她確實是在看著這邊,但是那張哭泣的臉轉變成笑容,雙手輕輕揮著。

    然後堤豐削除時問。

    但那已經不是為了繞到他的背後。

    堤豐是在移動。在腹部裝甲載著阿爾忒彌斯的狀態下,移動到神碎雷前端。

    荒帝以對應的動作著地,神碎雷毫不留情的穿過她。

    金屬的爆炸聲響起,確實命中了。面帶笑容的阿爾忒彌斯在點頭的動作中消散。

    『……!?』

    她的點頭是什麼意思?飛場這樣想,而做出回答的是美影的叫聲:

    『神碎雷和堤豐——!』

    飛場看到了。陷入堤豐體內的光之槍,正急遽增加光量。

    神碎雷正在吞食堤豐的概念核。

    像是在支持著那個動作一樣,神碎雷後部打開,確實地承接著充盈而來的光。有如它原本就是用來使概念核合而為一的機械一樣。

    飛場心想不會吧?接著想起佐山在準備戰鬥時告訴他的話。

    ……美影姐也許知道了是指——

    『破壞兵器的神碎雷會配合美影姐進化,進化成收納冥府的冥府機關嗎?』

    所以就是導致3rd—G破壞原因所在的冥府概念核,自己再次合而為一了。

    ……克羅諾斯為什麼要做這樣的手腳……?

    然後,宙斯也真的沒有察覺到那點嗎?飛場這樣想。

    但是無從得知了。

    飛場洩出『咕』的一聲,在轟轟作響的聲音與衝擊中,冥府完全被收納到神碎雷裡面了。

    而堤豐也像與之回應般的全身顫動,然後把一個東西從背後吐出來。

    從白色武神背後出來的是大型的操縱室。

    被緩緩射出的白色巨大金屬塊,伴著金屬聲掉落到地面。

    跟著飛場聽到一個聲音。從環繞在周圍的同伴與敵人那些人之中,金髮的女僕長果然這樣說了聲「難道」。然後她呆滯的把手按到嘴上,垂著眉梢說:

    「阿爾忒彌斯殿下抓準概念核合而為一時的高輸出能量,把亞玻倫陛下重組……」

    飛場不了解她所說的話是什麼意思。

    但是當她的話靜靜結束的同時,從眼前響起沉重的金屬聲。

    白色武神、堤豐雙膝落到地面上了。

    ……這就是……

    這就是解決了嗎?飛場仰望著天空。有著月與星的天空。

    然後周圍的眾人,都各自發出表達自己心中感想的呼喊。

    ●

    在那些呼喊之中,本來看著變成新型神碎雷的新莊,忽然看向在她右邊的佐山。

    佐山並沒有看荒帝,而是凝視著自己的左手。

    那裡有著光,聖喬治之光。

    「又……?」

    佐山對她這個問題點點頭,舉起戴著聖喬治的那隻手。以嵌在那裡的徽章為中心,白色的光在其上脈動。

    新莊說了聲「沒事吧」,基於好奇心把手伸過去。

    跟著聖喬治突然有所反應,光急遽增強。

    「咦!?」

    在注意力都被荒帝吸引走的眾人之中,聖喬治之光在佐山與她之間增強。

    同時佇立在馬路上的荒帝之神碎雷嚎叫起來。

    「!?』

    出其不意的狀況讓大家都停住了動作。在那樣的視線群前方,神碎雷表面掠過聲音。

    仔細一看,黑色的表面裝甲被什麼東西壓得凹穿過去。那是——

    ……文字?

    雖然是看不懂的文字,卻知道它的意思。

    但是讀出寫在神碎雷上文字的人,並不是UCAT中的任何一人。

    響起的是女性的聲音,而且是位於與眾人有些距離外的白衣黑髮女性。她被身穿紅色套裝的蓋吉司抱著肩膀扶住,同時愣愣地看著神碎雷的文字。

    「——我們3rd—G。』

    她吸了口氣。

    「發誓會與陽皇與月後的意志一同成為聚集眾人的力量……!」

    說完話的女性表情變成抽去力氣般的笑容。

    就像與之回應般的,一個女僕向堤豐的方向踏出一步。那是雙臂破損、有著金色短發的女僕。她看著掉落在地面上的堤豐操作室——

    「京殿下……」

    她轉過頭去確定地點點頭。

    「亞玻倫陛下應該沒事……是阿爾忒彌斯殿下依照承諾保護了他。」

    這話讓京笑著垂下眼去,失去全身的力氣。

    大家都慌張的叫出「嗚哇」之類的聲音,同時連忙跑過去。而且往那裡奔去的並不只是UCAT的人而已,還包括眾多自動人偶女僕。有人用跑的、有人用走的,總之都走向她身邊。

    在那之中,新莊聽到在背後邊走邊交談的隊員聲音:

    「喂,以故事來說,你不覺得不對頭嗎?」

    移動中的苦笑響起:

    「因為這可等於是由堤豐生下了皇與後耶……」
作者: ji394u4fup    時間: 2011-11-12 12:53 PM

第四十章

    『夜空的言語』

    這里是夜晚的地方

    一切開始與結束的地方

    看著天空發問的話,風會作答

    ●

    佐山看著正在開始准備撤退的眾人。

    他手上的聖喬治已經沒發光。

    ……那時候是對概念核起反應吧?

    雖然有這個疑問,但是根本無從查起。應該把月讀送來的資料列入參考多做各方面的考量。

    現在佐山正站在離眾人有段距離的地方,看著馬路的方向。在眾人圍成一圈的馬路中央,有著荒帝以及在它腳下失去意識的京。

    在眾人的環繞中,自動人偶的女僕長拿了條毛毯蓋在京身上。

    根據聽說是那個女僕長妹妹的短發自動人偶所言,從堤豐射出的操縱室內部,確實是可以聽得到亞玻倫的鼓動。而且是比一直以來更加明確的聲音。

    依照她們的推測,可能是在神碎雷的概念核和堤豐的概念核合而為一的時候,利用合一時釋放的能量重組亞玻倫的身體。在堤豐之中,利用以前曾經重組過他的經驗,阿爾忒彌斯再次重新制造了他。

    ……無法產子的公主,卻留下了重要的男性嗎?

    只是聽說重組需要時間才會穩定。可能會需要五十幾年、或者數千年,也或者就是在明天。

    裝著亞玻倫的操縱室區塊,已經被裝進貨櫃中搬走。至于裝著堤豐殘骸的貨櫃,還在等待與車頭連結,目前停在車站邊的馬路旁。

    正當他思考著今后的可能性時,從左邊響起新莊的聲音:

    「今后會怎么樣呢?」

    轉過去一看,看到面帶笑容的她在那里。

    所以佐山面無表情地點點頭。

    就在這個時候,一個未曾聽過的女性聲音響起:

    「還不知道事情會怎么樣呢。」

    然后——

    「——不過,有沒有人注意到其實一切的一切都還沒有結束呢?」

    ●

    佐山對入耳的聲音皺起眉頭。

    ……沒聽過的聲立日。

    但是那個聲音有著奇怪的地方,就是聲音傳來的位置。

    聲音是從裝著堤豐的貨櫃那個方向傳來的,但是高度有古怪。

    ……天空?

    在佐山轉過去的同時,一個聲音響起。

    小小的、風笛的鳴奏聲。

    但是那個聲音確實橫跨了大氣,大家都在看著那邊。

    就是裝著堤豐的那個貨櫃的上空。在堤豐上方僅僅數公尺的位置上,不知道什么時候有個巨大的身影。那是——

    「機龍!?」

    從眾人之間響起蓋吉司的聲音:

    「是艾格伊奧他們的共通記憶斷掉前通知過我的那伙人嗎!!」

    眾人與蓋吉司視線對著的是浮在空中鋼鐵色機龍,以及站在機龍背上的女性。

    龍上有個黑發隨風飄揚,背上背著巨大日本刀的女性。

    她沙漠黃的戰斗大衣在淡淡的風中搖曳——

    「需要我做自我介紹嗎?」

    「當然的吧!!」

    腰不對勁的大城爬著上前舉起攝影機。

    對方「哎呀」一聲臉歪過來,把目光送往攝影機——

    「我是氣軍隊』的——長田·龍美。」

    『你騙人!』

    大叫出聲的是荒帝。在眾人的臉所朝的方向上,荒帝轉過身子面向她。

    飛場的聲音聽來帶著顫意:

    『你是飛場·美樹吧……義姐!』

    但是龍美沒回應。就像是在表示沒有聽到他的聲音一樣,只是加深了笑意。

    佐山看到有人因為看到她的那個笑容而作聲不得,后退一步。

    真是不錯的微笑啊,佐山想要把后退的新莊身體一把橫抱起來。

    ……敵人嗎?

    但是新莊出其不意的歪起頭,佐山對「咦?」一聲皺起眉頭的她說:

    「怎么了嗎?新莊同學。」

    「『軍隊』……聽說是好幾個G的混合部隊,可是——」

    新莊說到這里時看來像是縮了縮脖子,輕聲咕哝:

    「你對那個叫龍美的人所拿的機殼劍有沒有印象?」

    有,白天時才在鹿島送來的資料之中看過的。

    「好像是月讀部長亡夫留下來的設計圖上的機殼劍……」

    佐山點點頭看著新莊。站在他右邊的新莊,也手拿Ex—St繃著眉頭點了點頭。

    所以佐山與她一起向前踏出一步,不帶感情地開口:

    「——這是我們第一次見面,我是全龍交涉部隊的佐山·御言。」

    「哎呀,這么客氣真是不敢當。」

    龍美與佐山相互略躬身行了一禮。然后佐山首先提出問題,不過並不是對龍美——

    「那么蓋吉司,我有問題。他們是什么人呢?馬上回答我。」

    「是叫做『軍隊』的組織。領導人是個叫做赫吉的情報販子,網羅了好幾個G的殘存戰力,邀那些人人夥。不過今天還是第一次看到除了赫吉以外可以算得上主力的人。」

    「蓋吉司,就此打住吧。雖然這是我第一次見到你,但我還是要說一句……在輸給Low—G以后就像只哈巴狗一樣對他們搖尾巴,打算把『軍隊』照顧你們的恩情全給忘光?」

    「你……」

    龍美一甩頭對怒視她的蓋吉司擺出無視的態度,看向佐山這邊。

    「聽好啰?3rd—G與『軍隊』訂過契約。如果概念核被搶走,就要把堤豐的機體轉讓給我們。所以對不起啰?我要用這架機龍帶走它了。」

    「唔……那架機龍叫什么名字?」

    回答這個問題的並不是龍美,機龍微點了點頭。

    『吾輩是機龍。只是架、只是架普通的機龍。因此很可惜,吾輩現在並沒有名字。』

    「……其實你很想報上名號的吧?」

    『你把吾輩瞧扁了!?吾輩答應過人,不會在這時候說出自己的名字是亞力士!』

    佐山以一聲「原來如此」點點頭,一旁的新莊拿Ex—St戳戳他。

    「……看起來好像可以當朋友?」

    「你在說什么啊新莊同學。我和全世界的一切都是朋友喔?不過我居上位其他人都居下位就是了。」

    然后佐山就那樣重新看向龍美,毫無動搖的承受著她的微笑與視線——

    「叫龍美的,我有個問題——如果現在我們不承認你們有接收堤豐的權利呢?」

    「那我們就把全龍交涉部隊橫加千預,破壞其他G之間交易的情報散播出去。」

    「但是『軍隊』應該並不屬于任何一個G吧?」

    「看起來是那樣的嗎?」

    這個問題讓佐山沉默,他確實沒有「軍隊」並不屬于任何一個G的確切證據。既然是在Low—G發起的組織,那甚至也可以說是屬于Low—G的。

    他一默不吭聲,龍美就輕笑起來。

    「小弟弟在各方面都很敏銳呢,真有趣。但是時間已經到了喔,我也差不多該快點回去睡覺了,因為我明天一大早就得去盯大家的訓練,而我又有低血壓。所以啰——亞力士。」

    『龍美,都再三警告過了,你還是把吾輩的名字叫出來算是什么意思!?』

    「抱歉,因為我好像有點健忘——你也是呢。」

    龍美泰然自若地說道:

    「今天就把堤豐帶回去吧。」

    『嗯』一聲點點頭后,機龍動了。

    在一瞬間下降,從左右抓住被鎖鏈扣住的白色武神四肢。

    雖然是超重量級的武神,但是抓住它的機龍輕而易舉就扯斷鎖鏈往上升去。

    『美樹姐!』

    「那個名字我早丟了,現在對外是用龍美了。」

    龍美笑著這樣告訴飛場,但那個表情出其不意的在一瞬間僵了一下。察覺到這點佐山看向她視線掠過的地方。

    隔著團團環繞的眾人遠遠的另一頭,停著一輛吉普車。坐在上面的有Sf和——

    ……戴安娜與大城·至嗎……

    當他這樣想的時候,身后起風。消去了平時慣有微笑的黛安娜與一如平時的至,緩緩的仰望起天空。

    如同被他們的視線追逐般的,機龍往空中飛去。荒帝也准備采取行動——

    『龍司!概念核的合成還不穩定!!』

    卻被美影的聲音阻止了。

    蓋吉司也因為處于武神遭受破壞的狀態,所以只能咬牙切齒。

    龍的身影只用了片刻時間就消失在天空中,之后剩下的唯有風。

    大家都屏氣凝神地仰望著月亮高掛的夜空。

    但是在那之中,佐山卻確實地點了點頭。看著大家微舉起手——

    「既然有契約的話,我們就予以尊重吧。敵人像我們一樣,也是重視步驟的一群人。利用遵循步驟的方式——對后世來說,可以留下跟我們一樣擁有正當性的立場。」

    「你的意思是……」

    「很簡單的啊,新莊同學。利用這樣做,他們可以得到一個可能性——與我們敵對、勝利、把他們的正義正當化,讓我們的所做的事成為野史的可能性。」

    也就是說——

    「——『軍隊』與我們正在為了讓對方的行為成為野史而戰斗,就是那么回事了吧。」

    他的話讓大家得到緊張的表情,位于眾人間的風見與出云也點了點頭。

    但是這時候響起一個不大的聲音,是大樹。她拍著手——

    「……啊,可是佐山同學還有大家,剛剛那番話是這樣的意思吧?雖然堤豐被敵人搶走了,但那也等于……我們知道敵人的戰力了對不對?」

    這個問題在過了片刻之后才得到回答。

    大家花了幾秒钟送過來的答復是苦笑。在笑著說「原來如此」的眾人之中,風見勾住身旁的出云手臂。

    「——而且呢,全龍交涉部隊今后還加入了激烈強力的跑腿小弟,很可靠的喔。畢竟是能夠以超音速跑去買咖啡的學弟,跑腿小弟的最高級,跑腿小弟est。」

    『在美影姐讓我離開荒帝以前我不會去買的啦!』

    『那你要一個人去買啰?』

    美影的話讓飛場噎住的聲音從荒帝中洩出。

    黑色武神僵住的動作讓大家苦笑起來。舒緩了緊張感以后吐了口氣,佐山抓住這個機會與大家對上視線。

    「不管怎樣,看來敵人是不識趣到極點了。」

    然后他把視線移到裹在毛毯里被女僕們抱著的京,大家也受到牽引一起看過去——

    「現在明明就是應該祝福她的時候,卻在這個時候說契約什么的,對吧?我們也忘掉外在的藩籬與工作,今晚就來高聲歡唱吧。為了……可能已經成形的新3rd—G。一

    女僕長笑著應了聲「是」點點頭,她抱著京朝大家看了一圈。

    「我們同意,同時希望能夠與大家聚在一起?與大家同行。因為——」

    她仰望天空。

    天上浮著月亮,是片涼爽且空曠的夜空。

    不知道是想到些什么,女僕長垂下眉梢眯起眼睛,訴說著那些消逝者們的名字——

    「——因為我們相信,我們已經不會結束了。」
作者: ji394u4fup    時間: 2011-11-12 12:55 PM

終章

    大天的讚賞

    唱出內心浮現的話語

    然後思考著支持的意義

    現在該做的事就只是——
    ●

    在綠色的群山之上,有著夏日傍晚的天空。

    以低角度的紅光映照出來的山,充滿昏暗的陰影。

    一條蜿蜒的河流爬在陰影中。在一道大曲線前,有著白色的巨大設施群。

    IAI東京支社的建築物群。

    在染上紅光的建築物群與廣大的土地上,被同樣染上紅色的墻壁與門環繞起來。

    這是日落較遲的夏日黃昏,已經過了下班時間。

    穿過廣大正門的人影只有一個,是女性的人影。

    那是一頭及肩短發梳往背後,穿著不習慣的土黃色套裝的女性。

    月讀·京。

    她對著在正門警衛的保全人員微微一躬身,一面看著時間一面走到外面。

    作響的聲音就只有從下方響起的河川流水聲,與高跟鞋的腳步聲而已。

    出門之後往左邊一看,在有一點距離的地方有著公車站。

    「……回去吧。」

    京把包包掛在左肩,頭髮攏到腦後。

    有一件要思考的事,那就是今後的狀況。

    自動人偶們全都被帶到位於島根IAI本社地下的日本UCAT西部總負責處了。

    似乎要讓她們在那裡辦理各處的手續、與位於神田的其他自動人偶們接觸,同時以擁有自動人偶概念的UCAT為中心分派出去。

    告訴她這部分事情的人是一個叫做大城的怪老頭。他說UCAT承認茉伊拉他們自動人偶的人權,以團隊為單位來運用,也說過除了自願者以外,不會對她們進行分解或精密檢查之類的。

    在自動人偶中,特別是蓋吉司主動配合意願很高,將會以某種形式加入UCAT。

    照茉伊拉1st的說法,雖然與她同型號的另外兩人被「軍隊」打倒也是原因之一,但……

    「她以戰鬥做為心理上的依靠,所以比我們更需要主人或是追隨的組織。」

    榮伊拉1st是這樣說的。

    京有叫能夠到概念空間外面的蓋吉司,近期內到她家去一趟,不知道到時候會怎麼樣。因為蓋吉司有說教的習慣嘛,京這樣想。在道別的時候也說了不少,比方要給出生的小孩起個好名字之類的,實在是挺囉嗦的。

    ……不會變得好像有兩個老媽吧?

    怕就怕成真的機率好像不小。

    不過,淨是些搞不懂的事。

    聽說收納著亞玻倫的操縱室和茉伊拉她們一起被帶到西部總負責處了,那方面也不知道會怎麼樣。

    然後在那個戰場上戰鬥過的人們,今後也不知道會有什麼樣的發展。

    要見他們,想必有加入UCAT、面對戰鬥的必要吧。

    然後恐怕——

    ……3rd—G的精神就是在追求那個。

    京看向左肩。從拿回來的包包開口中,窺看著UCAT的資料信封。

    「使用這個進入UCAT的話,還真有種攀了老媽關係的感覺咧。」

    但是——

    「既然是自己期望、又受到期望……」

    該去的地方會是哪裡呢?在那裡等待的人會是誰呢?

    想著想著,心就有些沉重起來。

    所以至少要用開朗的心情前去,她把眼睛轉向西方的天空,沒入山下的夕陽。

    那裡有著略顯耀眼的紅。雖然逐漸沒入,但也亮到必須用手擋著、不能直接注視的地步。

    ……啊啊。

    「好想見你啊……」

    亞玻倫這個名字浮現在腦海。與自己有著相同眼神的青年,然後是自己體內孩子的父親。

    ……那個笨蛋要什麼時候才會回來呢?

    不知道。茉伊拉2nd好像是基於關心才說總有一天的,不過那也許是在幾千年後的未來。

    也許見不到面了。

    真討厭,她這樣想。京已經無法否定那個真心。

    視界中的太陽好耀眼。

    「可是,太陽與月亮不會出現在同一時間的嘛……」

    這樣低語的她,覺得自己的心又沉重了些。

    停下腳步,回想起各式各樣的事。在這幾天中遇上的各種相遇以及感情。

    跟著她不由自主的抽了一大口氣。

    然後憋著氣,憋到眼角與肺、肩膀都輕顫起來,停也停不住。

    感情好像要滿溢出來。

    所以京像是為了承受著那一切般的面朝向上,朝向被夕陽照出來的天空。

    ……可惡!

    這樣嘀咕著仰望天空。

    但是在那裡有個她沒想到的東西存在。

    月亮。

    「——」

    相對於西方的黃昏,被染成紫色的頭頂上天空,有個白色的細細圓弧。

    京想起來了,月亮會發光是因為——

    「反射太陽的光……」

    當黃昏或者是黎明一開始的時候,有時候可以同時看見兩者存在。然後當天空中看不到月亮的時候,太陽的光也一定還是照著月亮。

    「混帳東西……既然如此就早點回來啦,不然會變成幾乎都看不到月亮的夜晚啦。」

    硬逼自己在眼中擠出笑意的京,落下視線。

    西邊有夕陽,月亮掛在天上,映照著群山、河流,還有遠方的城市。朱紅色與映照出陰影的影子,讓京在內心說了聲好美。

    自己又如何呢?能夠像那樣照亮四周嗎?或者是被照亮的呢?

    忽然她把手按在肚子上,想著孩子的事。

    要取個什麼樣的名字呢?

    雖然沒有跟他做過確認,不過他確實是全權委託給她了。雖然只是暫定的——

    「像是夕啦、黎啦、美啦、影啦……明啦。」

    取這樣的字,那孩子就既是他們的孩子,同時也會成為3rd—G與Low—G之子吧。

    或者說不定也可以從其他方向去想。也許該給孩子取個更加直率,然後會受到比他們更多祝福的名字。也可以從這方面去想。

    為了那樣……

    在各式各樣的想法中,京忽然用左手摸了摸從包包開口中露出來的UCAT資料信封。

    就在她準備拿出位於那裡的資料——將會決定自己前進方向的那疊紙同時。

    突然一個引擎聲從後方越過她。

    「啊!」

    那是從秋川方向駛來的公車。開往青梅,路上會經過她家所在的軍■。

    京連「嗚哇」一聲都來不及叫,公車已經先開到公車站了。

    京跑了起來,踩著作響的高跟鞋,但是——

    「——」

    忽然按著肚子放慢腳步。

    然後她已經不著急了,變成悠然而行的腳步。

    「——喂!等一等!」

    她沒有半分動搖的大聲叫道。左手抓著裡面裝有UCAT信封的包包,一面回顧夕陽中可以看到月亮的那片天空,一面叫:

    「馬上!」

    她叫道:

    「我馬上就會到那邊去了啦!!」


    「——一定會是令人開心的事,我是如此判斷的。」
作者: ji394u4fup    時間: 2011-11-12 12:56 PM

后記

    就是這樣,這次也是兩頁的后記。

    《終焉的年代記3》總算是有個結束了。這還是頭一次由上中下三本構成的一集,能夠辦到這點也都是多虧了各位。非常感謝大家。

    在上一次我提到關于倉敷的事。說真的,那里是座好城市。這次也破壞了不少地方,如果能一邊確認那一帶的地圖、一邊去看看,說不定會挺好玩的。

    好啦,就在這樣的氣氛下跑題到慣例的閒聊時間。

    「照慣例地問一下,看了沒?」

    『有,看完哩。沒想到看到飛場被亞玻倫殺掉的新莊會變成金發巨乳的超級一般人使用陰氣玉。』

    「你沒看吧?還有飛場是克林嗎?」

    『不,我現在正在看。不過那個少年的勝率太差了吧?』

    「和你的搭讪率沒什么兩樣吧。對了,聽說你在上集出的時候結婚了,恭喜。」

    『請不要在我老婆也會看的后記上同時陰我與祝福!!』

    「是喔,人妻也會看我的書啊……是不是已經變成國高中生有點啃不下去的類型了呢……要不要在書腰上寫上『新婚人妻贊不絕口!』我知道這爛爆了。」

    『請不要自己帶梗又自己吐槽。話說上次聊起了我的痛事跡,所以這次請學長先來。』

    「我國高中生的時候才沒有什么難堪的痛回憶呢。雖然在國中畢業典禮的前一天曾經連人帶車被撞飛出去,單車從中折斷毀了,不過我一點傷都沒有喔。」

    『不行喔學長,在那樣的時候得裝出快死的樣子,以便對跑過來的女孩子立好旗子。』

    「啊~這家伙的老婆,因為這個笨蛋真的說過這種話,所以我會留下記錄的。」

    『所~以~說~請不要做那種事。在她看過上集以后,我在家里的名字就變成「巨乳查核員」了耶。』

    那這次是旗子查核員啰。

    就是這樣,這次是一面聽著ASKA的「若要贊美晴天請等到黃昏」(歌詞也是令人感覺舒暢的一首歌)一面校正——

    「到底是誰插的旗子啊?」

    順便試著想了想這類的問題。下一集就是4了,敬請梢待。

    平成十六年五月雨下不停的一大清早

    川上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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