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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葉芊芊 -【黃色炸藥之三】嫁我吧 [打印本頁]

作者: fatbibis    時間: 2011-11-11 08:19 PM     標題: 葉芊芊 -【黃色炸藥之三】嫁我吧

本帖最後由 fatbibis 於 2011-11-11 08:34 PM 編輯

【小說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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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簡介】
西荻吹櫻——連續殺人案的唯一目擊證人,也是日本黑道世家的女繼承人!
她一心想要親自揪出兇手為好友報仇,卻意外地和夢中情人相遇!
偏偏帥氣的他總是刻意和她保持距離,完全不能了解她浪漫的少女情懷……
衣笠雅人——聰明過人的名偵探,奉命要讓這個桀驁不馴的漂亮女孩指認兇手!
在兩人第一次交手的時候,他就差點被她氣出心臟病,甚至還險些失身!?
自視甚高的他不得不承認,這是他所遇過最難打的一場硬仗!
更糟糕的是,他根本無心贏她……

【出版日期】 2002年04月15日
【出版社名稱】 狗屋
【書系及編號】 花蝶 561
作者: fatbibis    時間: 2011-11-11 08:20 PM

楔子

  薄暮中,放眼望去,任何景物都像蒙上了一層保護膜。

  這裏是以農牧業聞名的青森小鎮,但鮮少人知道小鎮的存在。

  小鎮沒有名字,在地圖上也找不到,其實整個小鎮是間大型修道院。

  修道院奉行聖本篤所訂的規章,聖本篤是六世紀的義大利修士,終生過著秩序井然的生活,恪遵祈禱、勞動和默念的清規,每天做這三件事說來簡單,但對西荻吹櫻來說卻是酷刑,她受不了這種單調無聊的生活,她快發瘋了。

  如果說有人真的會發瘋,那個人絕對不是西荻吹櫻!因為西荻家是令人聞名喪膽的黑道世家,不過她來修道院卻是被綁來的——被她父母綁來的!誰叫她是個燙手山芋,她爸媽被她整得差點發瘋,只好瞞著她爺爺將她送來這裏;不過,自從她來到修道院之後,換院長被她整得幾乎發瘋。

  武藤真美是其中一名小修女,她是日本十大富豪之女,武藤家在短短的五年之內,家族成員被綁架三次,損失上百億日幣的贖金,所以她爸媽只好把寶貝女兒送來修道院藏匿保護,她是西荻吹櫻的跟屁蟲。

  這晚,鬧鐘的長針指向一點鐘的位置,西荻吹櫻起身下床,第一個動作是面對牆上的十字架下跪懺悔;她今天不小心打破聖盤,又不小心打翻燭臺,險些把修道院燒了,而且還小心踩到院長的長袍,害院長一隻腳變石膏腳,接下來她還會不小心地從被裏拿出撕成繩狀的床單,一端系住床腳、一端扔到窗外……

  搖醒睡在上鋪的真美,兩人一起攀著床繩從窗戶溜出去,快快樂樂地、偷偷摸摸地離開修道院;至於因為石膏腳而失眠的院長正好站在窗前,以無比歡愉的表情目送她們離去,他終於解脫了。

  一出修道院,搭上第一班飛往東京的飛機,雖然機上有不少人以好奇的目光打量她們,畢竟修女一向都是潔身自愛的,可是這兩個人衣服上沾有綠草汁液,一看就知道她們行為詭異。但她們並不以為意,兩女的臉上都有掩不住的賊笑。

  下了飛機,兩人從口袋裏取出久違的金卡,迫不及待地到名牌服飾專賣店,對著穿衣鏡痛快地試穿新衣,她們以為她們的未來,將會是一條平坦的康莊大道,但事實卻不然。

  一個她們做夢也想不到的連續殺人犯,正在店門口外等她們……
作者: fatbibis    時間: 2011-11-11 08:21 PM

第一章

  飄著雪的天空,路人莫不把脖子縮進圍巾裏,藉以躲避寒風襲骨的冷冽。

  不過,也有不少貪玩的人,在結冰的湖中滑冰嬉戲,吹櫻和真美也在其中。

  她們恨不得把失去的青春一股腦兒地找回來。但真美人不如其名,長得塌鼻、大臉,還有一雙兔子最愛的蘿蔔腿,望著吹櫻被好幾個男孩包圍,滑姿曼妙,笑聲如聖誕銀鈴,相形之下,她簡直像隻穿著冰刀的癩皮狗,沒有人理她,所以她只好一個人默默地退出冰湖。

  真美坐在冰湖外的長椅上,欣賞著吹櫻的快樂,她的臉上有種被傳染的快樂;她一點也不嫉妒吹櫻,她對吹櫻的友情是愛慕的、純潔的,不摻一點的雜質。

  雖然修女總是勸她遠離吹櫻,修女甚至預言吹櫻會帶給她極大的麻煩,但她從來不把任何對吹櫻不友善的批評放在心上,她深信吹櫻的友誼是上帝給她最好的禮物。

  吹櫻對她的友情是溫暖的,吹櫻可以說是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不僅超過她的父母,也超過她自己,她願意為吹櫻付出一切,包括她的生命。

  這時,一個溫文儒雅的紳士坐到長椅的另一端,和真美攀談起來;在滑冰的吹櫻眼睛為之一亮,她雖然人在冰湖上,可是她不時注意著真美,她很為真美感到高興。

  那個男的看起來還不錯,真美一直自認是不起眼的醜小鴨,現在這個魔咒總算破除了,吹櫻高興地在冰湖上做了兩個跳躍三轉旋,贏得滿堂的喝彩。

  當她再往長椅看過去時,真美不見了,那個男的也不見了,說不上來為什麼,吹櫻的胸口一陣鬱悶。一個不小心,整個人摔下去,好幾個男孩立刻搶著要扶她起來,她揮開他們的手,自己爬起來,衝出冰湖。

  那些男孩跟在她屁股後面,突然大家都愣住了,只有一陣尖叫聲劃破天際。

  吹櫻身體忽然一軟,不省人事地癱在離真美不到十釐米的草地上,她最後的記憶是,真美一動也不動地平躺在覆雪的地上,她的脖子上有明顯的勒痕,身旁還有一條不屬於她、折疊整齊的圍巾,她的眼睛瞪得好大……

  一罐刺鼻的嗅鹽在吹櫻的鼻前晃動,讓吹櫻從噩夢中猛然驚醒。

  她迅速地睜開眼皮,看著周遭聚集的人,有醫生、護士,還有她幾個西裝筆挺、手臂上寫著「警視廳」字樣徽章的男人。而她的手臂上也有東西,她看了一眼,是個管子,她人已在醫院,還打著點滴。

  吹櫻捉著離她最近的刑警領帶,撐起自己的身子,「真美?真美呢?」

  「小姐,妳快放手,我快被妳勒死了。」刑警一副快喘不過氣地漲紅臉。

  吹櫻放開手,眼神餘悸猶存地顫抖。「真美呢?她還好嗎?」

  「她已經死了,請妳節哀順變。」刑警這麼告訴她。

  「不!我不相信!」吹櫻捂著耳朵,激動地大叫,眼淚淌了下來。

  刑警安撫地拍了拍她的肩膀。「請妳冷靜一點,我們想問妳幾個問題。」

  「我要真美,我要見真美。」吹櫻喃喃自語,神志顯然不清。

  一個醫生開口勸道:「她受了太大的打擊,你們還是還幾天再問她吧!」

  「現在最重要的是捉住兇手,她有可能是目擊證人。」一個老刑警說。

  「萬一她真的看到兇手,那麼她可能是兇手下一個目標。」另一個刑警說。

  原先和吹櫻說話的刑警面色凝重地說:「這已經是第五起兇殺案,做案的手法一模一樣。」

  「一定要儘快把兇手繩之以法才行。」老刑警歎口氣。

  「是啊!不趕快破案不行。」原先的刑警點頭。

  好幾個刑警你一言我一句的,毫不避諱地在吹櫻面前討論案情。吹櫻的眼淚漸漸不流了,她專心地聆聽他們說話,臉上有種報仇的決心。「你們想問什麼,儘管問,我會把我知道的一字不漏地告訴你們。」

  老刑警馬上拿出小冊子和原子筆,一看就知道他是個非常幹練的刑警。他喜歡在第一線工作,因為擒拿犯罪者是他的樂趣;但他最怕面對被害者親屬痛失所愛的表情,只能說些不痛不癢的安慰話,對撫平他們的創痛根本毫無幫助可言。

  躺在病床上的女孩,從她的穿著和眼神,他一眼就看出她是個非比尋常的女孩;她出身富貴,卻沒有嬌生慣養的習氣,她的意志更是可怕的堅定,她還有一種永不妥協的高昂戰鬥力,簡單地說,她是個深不可測的聰明女孩。

  最特別的是,她的頭髮非常短,修剪整齊,和死者一樣,完全不像她這種年紀女孩會留的呆板髮型;不過她跟死者不大相同,這樣的短髮不但沒有讓她變醜,反而讓人注意到她的臉蛋有多美。

  這是奇怪的,一般的變態兇手都喜歡找美女下手,前面四個死者長相都算清秀可人,惟獨這次的死者是個醜女,這使得這件連續殺人案看起來更加不尋常,而且毫無規則可言。

  「妳朋友全名叫什麼?家住哪里?」

  吹櫻哽咽地說:「武藤真美,她爸是武藤財團的社長。」

  一聽到武藤財團,每個刑警的臉色莫不凝重起來,當然他們會想到武藤家過去那三樁懸而未破的綁架案,不過他們很快地搖頭,這個案子絕不是一般要錢的綁匪所為,而是一個有怪癖的連續殺人犯做的。「立刻打電話通知武藤社長。」

  老刑警迫不及待地問:「小姐,妳有看到兇手嗎?」

  吹櫻回想地說:「遠遠地看了一眼,看起來像個正派的紳士。」

  「身高大概多高?」老刑警眸裏透出一線曙光。

  「他坐著,跟真美坐同一張椅子,看起來不矮就是了。」吹櫻不大確定地說。

  「他的長相如何?」老刑警緊接著又問,深怕吹櫻會記不清楚似的。

  吹櫻無奈地搖頭。「沒看見,他們坐的位置太暗了。」

  「妳能形容他的穿著嗎?」老刑警毫不氣餒。

  吹櫻直覺地說:「黑色大衣,像有錢人才買得起的那種大衣。」

  「小姐,妳叫什麼名字?我們要如何通知妳的家人?」年輕刑警問。

  吹櫻坦然地說:「西荻吹櫻,我爺爺是西荻株式會社的創辦人。」

  一聽到西荻株式會社,刑警們不約而同地發出困難的吞咽聲。那是當然的,因為西荻老爺在日本的地位,有如義大利黑手黨的教父,不僅黑道要聽他命令,就連白道也要敬畏他三分;若讓他知道孫女是目擊證人,他一定會把她帶走,嚴加保護。問題是,如此一來,不但兇手無法接近她,就連警方也一樣。

  「這下該怎麼辦?」

  就在刑警們不知該如何是好之際,門外響起一陣強而有力的走路聲,刑警們原本是圍住病床,突然像聽到集合哨聲的士兵,立刻立正、排列成一直線,畢恭畢敬地迎接走進來的人。

  帶頭的是個面孔嚴肅、走路有風的男人,一進門他就問:「什麼事怎麼辦?」

  「監察官,這位小姐是西荻老爺的孫女。」老刑警略略站出來。

  監察官當機立斷地說:「去把樓下守候的記者全趕走,免得消息走漏。」

  「要不要通知西荻老爺?」老刑警面露憂色地看著上司。

  「暫時不要,所得到的線索有哪些?」監察官沉著地決定。

  「都寫下來了。」老刑警把小冊子翻開,雙手呈給監察官看。

  監察官考慮一下之後說:「去借車,帶西荻小姐到安全的地方。」

  「慢點,你們打算怎麼捉拿兇手?」吹櫻急忙追問。

  「妳提供的線索,尚不足以捉到兇手。」監察官潑冷水道。

  「你說什麼?」吹櫻一個伸手,想要捉住他的領帶,讓他嘗嘗被勒死的滋味。

  監察官敏捷地往後退一步,神情令人不寒而慄。「我說的是實話。」

  吹櫻撲了個空,差點摔到床下,幸好老刑警及時扶住她。但吹櫻毫不領情,用力撥開老刑警皺巴巴的手;她以兇狠的目光瞪著大家,最後視線停在監察官冷酷無情的臉,忿忿地數落。「一群笨蛋!兇手都已經殺了五個人了,你們居然還捉不到他!」

  這句話有如打了監察官一巴掌,他所承受到的壓力並非一般人所能想像,幾乎是全國上下都把矛頭指向他,這個案子用燙手山芋還不足以形容,它簡直是顆拿在手上的不定時炸彈。「我會想出辦法的,不過現在最重要的是保護妳。」

  「不用了,我爺爺會保護我的。」吹櫻冷哼,想要下床穿鞋。

  「醫生,請給她打一針鎮定劑。」監察官一手壓在她肩上,令她無法動彈。

  「你小心你的官位不保!」吹櫻大聲譏誚,但醫生很快就讓她安靜下來。

  老刑警憂心忡忡地說:「若讓西荻老爺知道,整個警界都會有大麻煩。」

  「如果她的身份曝光,我唯你們是問。」監察官厲聲警告。

  ☆      ☆      ☆      ☆

  衣笠雅人穿著鐵灰色的大衣,輕鬆自若地走進警視廳。

  守衛警見到他,雖然知道他不是員警,但還是尊敬地向他行禮。

  他對守衛警報以微笑,同時卻忍不住打了個呵欠。從他的黑眼圈看得出來,他現在非常疲累;沒錯,他剛坐了二十三個小時的飛機,從瑞士飛回來。

  因為在雷騭的婚禮上和神田雪子那一席話,使他直覺到回日本會有大麻煩,所以他到機場後改搭去巴黎的飛機,在歐洲整整玩了五個多月。說玩是好聽,其實是去避難。

  一走進警視廳,他立刻感覺到凝重的氣氛,走道兩邊的辦公室,人員進進出出,但沒有半個人的臉上有笑容,大家都是皺著眉頭,仿佛每個人的心裏頭都有塊大石頭壓著,尤其是監察官的辦公室,裏面全是濃得化不開的煙霧。

  監察官松本哲仁,是衣笠雅人多年的好友。他記得他是愛惜生命的拒煙者,如今他卻一根煙接著一根煙地抽,顯見他是遇到非常棘手的大案子,這也是衣笠雅人趕回日本的原因,越是困難的案子,他全身的細胞越是快樂。

  松本見他進來,急急掛上手中的電話。「雅人,好久不見。」

  「發生什麼大案子?」衣笠隨意拿起桌上的卷宗,快速地翻看。

  「連續殺人案,前天是第五起。」松本無奈地歎口氣,心情顯得十分沉重。

  衣笠又拿起另一份卷宗翻看。「看你愁眉不展的樣子,想必還沒有頭緒。」

  「五件命案,可以說是毫無關聯性。」松本解釋。

  「也不能說完全沒有,至少她們都是生活單純的年輕女孩。」

  「這正是問題所在,沒有仇人,兇手殺人的動機等於是隨便亂殺。」

  「不,你錯了,這五位被害者的處女膜都是完整的。」

  「我知道,這代表兇手不是變態色狼。」

  「更重要的是,兇手如何知道她們是處女?」衣笠一語道破。

  松本一時啞口無言,他居然沒想到這點?!他露出感激的眼神看著衣笠,他的表情顯得有些興奮,仿佛衣笠是他的救星似的。

  他趕緊拿起電話,交代屬下去證物室拿重要的證物,他對這五起陷入僵局的案子突然有了信心,精神為之大振。

  他看著衣笠翻完五份卷宗後,咬著嘴唇沉思的模樣,他不得不承認從衣笠的外表,完全看不出他是個偵探;他更像偶像明星,擁有帥氣的臉孔、帥氣的氣質,還有一具令男人稱羨、令女人迷戀的挺拔身材。

  但他更讓人佩服的是,他那聰明絕頂的頭腦,和銳利清澈的雙眼;可別看他現在的眼睛像熊貓,任何資料擺在他眼前,他絕不會漏看任何蛛絲馬跡。

  有他的協助,松本有如吃下定心丸。但松本還有一個隱憂——西荻吹櫻,一想到她,松本又開始頭疼了。

  這時,門口響起敲門聲,松本的助理拿了五包塑膠袋走進來;這五包塑膠袋看起來簡直像從乾洗店送來的,每一包塑膠袋的裏面都放了一條燙得乾淨整齊的圍巾。

  「這是兇手留下來的圍巾,上面都有一張小紙條。」

  衣笠雅人打開其中一包塑膠袋,他很快就知道這種圍巾不是普通的圍巾,就連在國外也未必買得到。圍巾上面有一根大頭針,針上別了用英文打字機打出來的字條,上面的句子意思就是:她的罪,得到釋放。

  「你有什麼想法?」松本焦急地看著衣笠。

  衣笠直截了當地說:「這是條外國牧師用的圍巾。」

  松本妄下結論地說:「這麼說,兇手很可能是外國神職人員。」

  「不一定是,只能說他是個有宗教信仰的怪物。」衣笠不贊同地搖頭。

  松本的心又跌入谷底。「那麼你覺得他殺人的動機是什麼?」

  「獻祭,為了洗滌某種不明原因的罪。」衣笠十分篤定地說。

  「這麼說,兇手有可能是個神經病?」松本急於破案,想法難免有些急切。

  衣笠推翻地說:「不,他非常冷靜,他應該是個職業高尚的有錢人。」

  「你的說法,跟她不謀而合。」松本的眼中燃起希望的火苗。

  「她?」衣笠眉頭皺起來,很不滿意松本沒有一次把所有案情說清楚。

  「其實,有個女孩看到兇手。」松本有些心虛,他的確是想考驗衣笠的能力。

  「她一定沒看清楚。」如果目擊者有看清楚,根本用不著衣笠親自出馬。

  「她是這麼說,不過我不相信她。」松本冷哼一聲。

  衣笠開玩笑地說:「那簡單,就憑你這張閻王臉,她敢不說嗎?」

  「她見過比我兇惡不知多少倍的臉。」松本苦笑地歎息。

  「她是誰?」衣笠興致勃勃,好奇得想知道究竟是何方神聖能令松本如此頭痛。

  「西荻老爺的孫女。」松本從抽屜裏拿出極機密的紅色卷宗,遞給衣笠雅人。

  衣笠快速地打開紅色卷宗,他的視線突然變得很嚴肅,表面上看起來他似乎正在發揮速讀的本領,不過他的手卻沒有翻閱下一頁的舉動;是的,他被相片中的女孩深深吸引住了,她真是美得不可思議。

  不過,她的眼神很特別,像一匹桀驁不馴的野馬,令人感覺十分難纏。

  衣笠直覺她會帶給任何接近她的人大麻煩,光是西荻這個姓,在黑白兩道打滾的人都知道要跟西荻家保持距離,以策安全。

  衣笠下結論地說:「我懂了,她想親手逮捕兇手。」

  「我也是這麼想,但我不會讓她這麼做。」松本咬了咬唇。

  衣笠正色地說:「她若是成功,你們員警的臉可就丟大了。」

  「我提心的是她白白送死。」松本嘴硬地說,萬一破不了案,他就得要去當交警了。

  衣笠原本張口想說些什麼話刺激松本,但他忍住把話吞回肚裏;兇手如果真的被西荻家捉到,他們只會將他毀屍滅跡,這五起案子就成了懸案,這不僅是警界的恥辱,也是正派人士的恥辱。

  難怪松本要把西荻小姐軟禁,不讓西荻老爺知道她是目擊證人,因為以西荻老爺的個性,肯定會不擇手段要回寶貝孫女。

  衣笠專注地看完卷宗,發現西荻老爺總共有三個兒子、五個孫子,只有這一個孫女。但他卻屬意孫女做他的接班人;看來這個女孩比他想像的還要不尋常,她一定有某種讓西荻老爺欣賞的特質,才能從五個雄壯威武的堂兄弟中脫穎而出。

  會是什麼特質?從相片和卷宗裏完全看不出來,這點頗令衣笠的好奇心蠢蠢欲動,雖然他聽到自己的理智警告他不要蹚渾水,但是自認高人一等的他,根本不相信自己會應付不了一個做過修女的黃毛丫頭。

  「你找我來,究竟有什麼目的?」衣笠把卷宗扔回淩亂的桌上。

  「雅人,我有個不情之請。」松本一副難以啟齒的模樣。

  「你要我保護她?」衣笠太瞭解松本了,不過他更想瞭解西荻吹櫻。

  「沒錯,我提心她會成為兇手下一個目標。」松本挑有利自己立場的話說。

  「這是很有可能的。」衣笠伸長手臂,做了個舒展疲累的動作。

  「這是待會兒要召開記者會的新聞稿。」松本拿出一張紙。

  衣笠看過新聞稿,神情不由得嚴肅起來。「你要用她當釣餌!」

  「兇手並不知道她沒看清他的臉。」松本頓時覺得自己很不光明磊落。

  衣笠想了一下,以贊同的語氣說:「這招很狠,不過我承認這招很有效。」

  「為了伸張正義,我只好勉為其難。」衣笠點頭。

  松本忽然若有所思地說:「她長得很漂亮,希望你能把持住自己。」

  「你放心,我對黑道女接班人沒興趣。」衣笠揚起眉尾,顯得十分不屑。

  「忘了提醒你,她像蛇一樣狡猾。」松本不放心似的補充。

  衣笠自信滿滿地說:「孫悟空再厲害,也逃不出如來佛的手掌心。」

  「但願你是如來佛。」松本說溜了嘴般喃喃自語。

  「廢話!」衣笠狠狠地白他一眼,然後用力地甩門走出監察官辦公室。

  衣笠雅人搭乘電梯到地下停車場,開著松本的車,火速趕往軟禁西荻吹櫻的避難所;途中他打開收音機,聽到松本正在舉行記者會——

  「松本呼籲國人保持冷靜,連續殺人案離破案已近在眉梢,因為警方已掌握到目擊者‘S小姐’強而有力的證詞,現在正依S小姐對兇手的描述,撒下天羅地網緝凶……」

  ☆      ☆      ☆      ☆

  田園調布,是東京有名的高級住宅區。

  這裏的治安非常良好,因為每戶人家都裝有保全系統。

  西荻吹櫻正在其中一戶豪華住宅內,警方不敢怠慢、委屈她,明著派了三名警員保護她,暗中還有數十個便衣刑警,扮成掃馬路的清潔工、修理地下纜線的工人和溜狗的左鄰右舍,不停地在避難所周圍巡邏,力求將整個保護工作做到滴水不漏的境界。

  可別以為西荻吹櫻會乖乖地待在屋裏,她無時無刻不想著逃跑。她把自己反鎖在房裏,腦筋不停地連轉,手也不停地在紙上揮舞;紙上寫了很多逃跑計畫,不合適的全數撕掉,留下可行的方案,再仔細研究看看有沒有破綻?

  漸漸地,她的嘴角泛起一抹賊笑,她撕掉最後一張紙,拿著咖啡杯,打算到廚房去倒杯咖啡。

  其實這正是她開始依計而行的第一步,她太瞭解在客廳裏坐的女警——由實警官。她每次見到她走出房間,總是迫不及待地向她示好,一副想跟她建立友情的蠢樣子;不過,由實警官長得並不蠢,聽岸谷警官說她是警視廳之花。

  岸谷警官是個大嘴巴,不僅藏不住話,更糟的是,喜怒哀樂全表現在臉上;至於另一個警官崗本,則是個有八百度近視的大肥豬。

  她將他們三個人的缺點綜合起來,在短短的兩天之內,想出完美的移花接木計。

  果然不出她所料,坐在沙發上、老是以看電視打發時間的由實警官,一看見她走出房間,就立刻把電視關掉,親切地走向她。

  由實警官實在應該改行去做保姆,總是把她當還在上幼稚園的小孩,連沖咖啡機都不會用似的,搶著為她煮咖啡。

  不過,她的確不會用咖啡機,除了電視之外,所有的電器用品她都不會用;小時候有傭人服侍,到了修道院,因為過著清苦修道的生活,院裏沒有象徵墮落的電器用品,連衣服都要用手洗,只不過她的衣服都是由真美代勞,她則在一旁出嘴。

  「西荻小姐……」由實警官露出甜甜的微笑,聲音更是甜美。

  「叫我吹櫻就行了。」吹櫻挑動著嘴角,將兩天以來的冰冷表情揮去。

  「妳要不要玩橋牌?」由實警官深怕機會消失似的趕緊提出建議。

  吹櫻邊走向客廳邊問:「妳不是很愛看電視嗎,怎麼突然不看了?」

  「每天看電視很無聊,不如找點新鮮事做。」由實警官緊跟在她屁股後面。

  「現在是不是在播什麼妳不敢讓我知道的事?」吹櫻拿起電視遙控器。

  由實警官的眼神閃爍不安。「沒這回事,妳要不要玩牌?」

  「我要看電視。」吹櫻按了按遙控器,但電視機卻毫無反應。

  「奇怪?電視剛才還好好的,怎麼會突然壞了?」由實警官難掩鬆口氣的表情。

  西荻吹櫻訕訕然放下遙控器,其實她心裏有數,電視不是壞了,而是屋外那部廂型車搞的鬼,他們借著由實警官胸前那朵珍珠別針裏的竊聽器,偷聽她們的談話,及時干擾電波,讓電視故障,不過這正好符合她的計畫。

  「玩牌可以,不過要有賭注才行。」吹櫻故作猶豫不決狀。

  「不行,警察不能賭博。」由實警官面露難色,她是個奉公守法的好警察。

  「只要不賭錢,應該不算犯法。」吹櫻最喜歡引誘別人知法犯法。

  「那要賭什麼?」由實警官被她說動了。

  「衣服。」吹櫻一步一步地朝著目的地接近了。

  由實警官羞紅了臉,眼神像隻受驚的兔子。「這樣不好吧?!」

  「好,這樣才好玩、才刺激。」吹櫻不遺餘力地慫恿著。

  「萬一岸谷或崗本警官走進來,看到了會不好。」由實警官不安地搖頭。

  「到房裏玩,把門鎖起來,就我們兩個女人。」吹櫻早就想好了對策。

  「好吧,那我先去泡兩杯咖啡。」由實警官勉為其難地點頭。

  「我去拿撲克牌。」吹櫻拿了撲克牌回到房裏,刻意把窗戶打開。

  兩個人玩的橋牌又叫蜜月橋牌,這和四人橋牌不一樣,四人橋牌重默契,蜜月橋牌則重記憶,每一種花色有十三張牌,對方自己放下什麼牌,最後手中會剩什麼牌,都必須清楚地記在腦海裏,然後叫牌。叫牌者必須達到自己叫的點數,否則就是對方贏。說到記憶,這可是西荻吹櫻的長處。

  不過,她適度地放水輸給由實警官幾局,讓自己脫到只剩衛生衣。但由實警官卻只剩下內衣褲,脫光就算分出勝負。

  兩人玩得十分專注,忘了一旁的咖啡已經變冷;眼看遊戲即將結束,由實警官一邊洗牌一邊看著咖啡,眼神微微閃爍。

  「妳好厲害。」由實警官假意地稱讚,發牌的手有些顫抖。

  吹櫻佯裝沒看見她心虛的舉止。「有上帝保佑我。」

  「咖啡冷了就不好喝了。」由實警官自以為不著痕跡地提醒。

  「沒關係,反正已經冷掉了,玩完再喝也不遲。」吹櫻身子突然一陣發抖。

  「妳是不是在發抖?」由實警官的目光移向窗戶,不解窗戶為何沒關。

  「麻煩妳去把窗戶關起來。」吹櫻怕冷似的以雙手環抱住自己。

  趁著由實警官背過身,她迅速地將咖啡杯掉換位置。她不是笨蛋,因為在她來這兒的第一個晚上,當時她想借喝咖啡提神,卻莫名其妙地熟睡,所以早就料到由實警官會再次在咖啡中摻安眠藥。

  由實警官回到床邊。「這把牌,我有信心讓妳脫到只剩內衣褲。」

  「我也有信心讓妳脫光光。」吹櫻故意喝了口咖啡。

  「鹿死誰手,還不知道。」由實警官也跟著喝口咖啡。

  吹櫻故意輸掉這一局,一臉失望地說:「看來現在我們兩個是平分秋色了。」

  「下一局,我保證妳會投降。」由實警官信心大增,又喝了一口咖啡。

  「投降的人是妳。」吹櫻拖延般慢慢地洗牌,耐心地等待藥效發作的時機。

  最後一局,當然是由實警官輸,她整個人赤裸裸地躺在床上睡著了。西荻吹櫻看了有些不忍,拿被單蓋住她下半身,然後穿回她的衣服走到廚房,從由實警官的衣服口袋裏取出安眠藥的粉末,放進咖啡壺中。

  接著她把由實警官的衣服藏在櫥櫃裏,再跑到門口去找岸谷警官。「由實警官叫你去我房裏一下。」

  「有什麼事嗎?」岸谷警官一聽到由實警官召喚,眼睛為之一亮。

  「她不好意思說。」吹櫻顧不得男女授不親,拉著岸谷警官走進屋裏。

  「房裏怎麼黑漆漆的?」岸谷警官推開門縫探頭,手正要往裏伸。

  「別開燈,她脫光衣服,在床上等著你。」吹櫻及時阻止他。

  岸谷警官一臉心猿意馬,此地無銀三百兩似的問:「等我幹什麼?」

  「傻瓜,當然是幹那種事。」吹櫻曖昧地眨了眨眼。

  「現在是執勤中,不大好吧?!」岸谷警官的喉結蠢蠢欲動地上下起伏。

  「你放心,我會替你們守門的。」吹櫻走到廚房,捧了杯咖啡走回來。

  「不行,我怕妳……」岸谷警官臉上有天人交戰的掙扎表情。

  「外面還有崗本警官在,除非我長翅膀才能飛走。」

  「好吧,其實我一直很喜歡由實警官。」

  「我早就看出來了,這杯咖啡拿去,今晚可要她好表現。」

  「將來我和由實警官結婚,第一個請妳。」岸谷警官一口氣喝完咖啡。

  「你快去,春宵一刻值千金。」吹櫻把咖啡杯接過來,然後將岸谷推進房裏。

  很快地,她就聽到「砰」的一聲,不好意思,安眠藥放太多了,岸谷警官這一摔想必不輕;在短短的三天之內,就有兩個人因她而得腦震盪,真是罪過。吹櫻飛快地在胸前劃了一個十字,然後回到廚房,穿上由實警官的衣服。

  她和由實警官的身高有一段不小的差距,不過,幸好兩人身材一樣苗條。原來由實警官的外套袖子翻上十公分,她只要把這十公分的長度放下來,就可以瞞過手長。但由實警官的裙子可就沒那麼幸運了,穿在她身上立刻變成迷你裙。

  不管這麼多了,她只能硬著頭皮一試,套上布鞋,讓自己看起來跟愛穿高跟鞋的由實警官差不多高。

  戴上毛線帽,把屋裏的燈全關掉,削弱屋外的能見度,然後大大方方地經過崗本警官面前。「由實警官,這麼晚了妳要去哪里?」果然這傢伙對女人的注意力遠不及對食物,他雖然叫住她,可是並沒發現不對勁。

  吹櫻低著頭,縮著脖子,雙手合在臉上,怕冷似的吹著熱氣;幸好由實警官的聲音比較細,模仿起來並不難,只要用假音就行了。「去買衛生棉,你好好看門。」

  崗本警官別過臉看著窗戶,想不透地問:「屋裏怎麼這麼黑?」

  崗本警官突然想起什麼似的問:「岸谷警官呢?」

  「他在廁所,我會快去快回。」吹櫻沒走幾步,突然被人從身後環住。

  「你們也未免太容易上當了!」衣笠責怪著崗本,但心思卻在軟玉溫香上。

  「放開我!」吹櫻強烈地扭動身體,完全不知道抱住她的人是誰。

  崗本警官本能地拔出佩槍,嚴陣以待。「你是什麼人?」

  「我是監察官派來的,衣笠雅人。」衣笠冷聲說。

  在這同時,所有的便衣刑警都趕過來了,接到指令的組長立刻命令崗本把槍收起來,還拼命地向衣笠雅人行九十度的鞠躬禮道歉。

  衣笠雅人心不在焉,居然忘了叫組長免禮,他只注意到身體的本能反應,雖然抱著她的感覺既溫暖又柔軟,但他還是得鬆開手,由女警官將形同冰棒的西荻吹櫻押回屋內。

  沒人知道她為何會乖乖地任女警擺佈?只有她知道,在聽到衣笠雅人的名字那一刻,她整個人像得了怪病;心跳狂亂、呼吸急遽、神經緊繃、熱血沸騰、四肢無力、頭昏眼花……這種怪病簡單地說,是被丘比特射中一箭的自然現象。
作者: fatbibis    時間: 2011-11-11 08:22 PM

本帖最後由 fatbibis 於 2011-11-11 08:31 PM 編輯

第二章

  西荻吹櫻發呆地看著天花板,眼角滑落豆大的淚珠。

  此刻的心情,分不出痛苦多還是快樂多,她深深地感到煩惱不已。

  真美和其他四名死者,現在還躺在冰冷的冷凍櫃裏,希望能早日入土為安,她怎麼能夠在這種時候對愛情產生憧憬,實在太對不起真美她們了。她忍不住用手捂住嘴,咬著自己的手心肉,不讓喉嚨發出痛苦的吶喊聲……

  可是,愛使人身不由己,她發現在自己根本無法壓抑胸口如火燎原般的熱情。

  半年前,教會舉辦資深神職人員研習會,她威脅院長要帶她來觀摩,否則她保證修道院永無寧日,院長拿她沒辨法,只好讓她濫竽充數。

  當然她是絕不會安分守己地坐在椅上,聆聽無聊的佈道;一下飛機,她便立刻鑽進前來接機的神田雪子車裏,把行李箱扔給院長拿。

  就是在她住在雪子家時,她看見在門外淋雨的衣笠雅人和雷騭,原以為兩人有緣相識,沒想到那傢伙突然丟下雷騭不管,自個兒回家睡覺。清晨她跑去登門拜訪,他卻在太陽還沒出來時出門,直到研習會結束,她都無緣再見他一面。

  真沒想到他們竟會是在這樣的情況下重逢,她實在想不透上帝在想什麼,如果真美沒遭遇不測,她和他會有重逢的可能嗎?如果能夠讓她選擇,她寧可這一生做修女,換取真美平平安安地活到一百歲。

  窗外的天色漸漸地呈現螢光般的藍色,想著、想著,悲傷和疲累終於使她進入夢鄉;夢裏有對令人癡迷的眸子凝視著她,還有兩片性感的薄唇似笑非笑地糾纏著她,等到她睡醒之後,她不但沒有覺得通體舒暢,全身的肌肉反而又酸又痛。

  套上粉紅色的毛衣,穿上深黑色的絨褲,她在鏡前審視自己,忍不住拿起口紅往唇瓣上輕抹;她知道她不該打扮,可是她的手卻沒有力氣將紅印擦掉,反而是她的雙腿強勁有力地拉著她的身體走出房間。

  「其他人呢?」客廳一片寧靜,只見他坐在沙發上看報紙。

  「被妳害去指揮交通了。」衣笠的臉仍然在報紙中,聲音十分冷淡。

  吹櫻以慣用的命令口吻說:「我肚子餓了,你還不快去弄早餐給我吃。」

  衣笠嗤鼻道:「妳有手有腳,妳自己不會弄嗎?」

  「可惡!你的任務不是來服侍我的嗎?」吹櫻走向沙發。

  衣笠懶洋洋地說:「我是來防止妳逃跑的。」

  吹櫻忿忿不平地大叫。「我犯什麼罪?為何我不能自由行動?」

  「這是今天的早報,妳自己拿去看。」衣笠把報紙放在桌上。

  吹櫻拿起報紙,眼睛冒出怒火。「什麼?竟然把我當誘餌?」

  「為了將兇手繩之以法,只好委屈你了。」衣笠無可奈何地攤攤手。

  「我爺爺會殺了你們。」吹櫻氣得把報紙揉成一團。

  「快去做早餐吧,我肚子餓了。」衣笠反過來命令她。

  「你會有報應的。」吹櫻的腳不聽使喚地拉著她乖乖走進開放式廚房裏。

  她低著頭,胸口劇烈起伏,雙手撐在流理臺上,責怪自己不該有想為心愛的人煮一鍋熱騰騰的味噌湯的念頭;其實她根本不知道味噌湯怎麼做,她只會吃。更慘的是,她連吃進哪些材料,現在卻是一點也想不起來。

  此刻她的心仿佛正被一條毒蛇啃蝕,她不能忍受他對她的冷漠態度,她可是千金小姐,不是歐巴桑,他對她這麼不溫柔,令她心生報復——

  用力地拉開櫥櫃的門,她記得她昨晚把安眠藥粉藏在櫥櫃裏,可是怎麼找都找不到。

  「妳在找什麼?是不是在找這個瓶子?」衣笠的聲音從客廳傳進來。

  吹櫻從空隙中望向客廳。「沒錯,把鹽瓶拿過來給我。」

  「這裏面裝的安眠藥,妳不可能不知道吧?!」衣笠冷笑。

  「你少得意,總有一天我會讓你自食惡果。」吹櫻惱羞成怒地警告。

  她這個人絕不是君子,君子為了報仇可以忍耐三年,她則是一刻也不想忍。她打開水龍頭,將鍋子裝滿水,背對著客廳,往鍋裏吐口水,這時衣笠雅人突然出聲,嚇得她打翻鍋子。「別把口水吐在鍋裏,很不衛生的。」

  吹櫻怨憤地看著被濺濕的毛衣。「你到底長了幾隻眼睛?」

  「四隻,臉上兩隻,腦然兩隻。」衣笠伸手枕在腦後,一派自若地蹺著腿。

  「我倒要瞧瞧。」吹櫻走出廚房,濕冷的雙手,想請他吃冰淇淋。

  衣笠警覺地站起身。「妳別靠近,男女授受不親。」

  「原來你是個處男。」吹櫻突然大笑,很高興他沒女朋友。

  衣笠誇張地說:「我才不是,我經驗豐富,足以登上金氏記錄。」

  「哦?真的嗎?你通常做一次需要幾秒鐘?」吹櫻眼中露出促狹的光芒。

  「一萬秒,妳滿意了吧?!」衣笠沒好氣地撇了撇嘴。

  「非常滿意,你喜歡什麼類型的女人?」吹櫻好奇地打探。

  衣笠潑冷水地說:「我最討厭像妳這種女人,喜歡問男人的隱私。」

  「我不問就是了。」為了討他歡心,吹櫻乖乖地閉嘴。

  這就是愛吧!好心裏明白,愛這種緣分很奇怪,誰先愛上誰,誰就成了溫馴的小綿羊;所以她決定委曲求全,降低身份,乖乖地進廚房,為他煮一頓溫暖的早餐——

  唉呀!她又忘了,她連開瓦斯爐的經驗都沒有,只好大叫:「瓦斯爐怎麼使用?」

  衣笠走進廚房,冷冷地朝她瞪了一眼。「豬是怎麼死的?」

  「被屠夫殺死的。」吹櫻毫不考慮地回答,臉上掛著甜蜜的笑容。

  「瓦斯開了,接下來要做什麼,妳會嗎?」衣笠早知道她不曾洗手做羹湯。

  「不會,你教我。」吹櫻聳了聳肩,一臉的天真,其實是扮豬吃老虎。

  衣笠雖然明白自己上當了,不過他真的肚子餓了,只好自己動手。熱鍋倒油,接著放兩片吐司到烤麵包機裏,再把咖啡機放下濾紙,裝一人份的水,倒一人份的咖啡豆,然後從冰箱裏拿出兩顆雞蛋,往鍋沿輕輕一敲,蛋白和蛋黃完美地落入鍋裏,立刻得到吹櫻的鼓掌聲。

  他邊煎蛋邊問:「妳們從修道院溜出來時,是不是穿修女服?」

  吹櫻點了點頭,難掩悲傷地說:「我們是到東京後才去買衣服的。」

  衣笠武斷地說:「我懂了,妳們在路上就被兇手盯住。」

  「兇手是不是專殺修女?」吹櫻口中喃喃地問。

  衣笠幽幽地歎了一口氣。「他專殺處女。」

  吹櫻想了一下說:「這麼說,我應該是他下一個目標。」

  「妳是目擊者,又是處女,他當然會鎖定妳。」衣笠贊同她的想法。

  「太好了,我正期望他來找我。」吹櫻眼中透出熾烈的殺氣。

  「妳認得出他嗎?」衣笠小心翼翼地探她的口風。

  「認不出。」吹櫻搖了搖頭,臉上的表情毫無隱瞞之嫌。

  「所以他如果混在人群中,極有可能輕易就殺了妳。」衣笠關掉瓦斯。

  吹櫻頗不以為然地挑動嘴角,她如果那麼好殺,她就不會姓西荻;而且她剛才扯了一個小謊,她並非全然認不出兇手,只要兇手站在暗處,她有自信能認出他!但衣笠並沒注意到她的眼神,他忙著張羅餐具,準備享受美好的早餐。

  拿著盤子,把烤好的吐司和荷包蛋放在盤內,再將咖啡倒進馬克杯裏,不過等他要從冰箱裏拿出起司片時,一隻大老鼠已經毫不客氣地拿起叉子,堂而皇之地在享用他辛苦工作的成果,他氣急敗壞地指著她的鼻子大罵:「妳是豬啊!」

  「你做得很好吃。」吹櫻故意讓蛋黃留一滴在嘴角示威。

  「妳這副德行,保證以後絕對嫁不出去。」衣笠皺著眉,尖酸地嘲諷她。

  「我是嫁不出去,因為我的老公要嫁進來。」吹櫻好整以暇地啜了一口咖啡。

  「妳真可惡,連我的咖啡都不放過。」衣笠氣得肺快炸開了。

  「把起司給我。」吹櫻伸手要搶起司。

  「門都沒有。」衣笠握緊拳頭,把起司從塑膠袋捏出來,粘了他滿手。

  吹櫻火上加油地說:「你現在不學侍候我,以後怎麼嫁給我!」

  「我對妳惟一的興趣是,從妳身上捉到兇手。」衣笠回復冷靜。

  「你的意思是,我的身體勾不起你的欲望?」吹櫻展露迷人的笑容。

  衣笠無動於衷地說:「不,妳的身體很有魅力,但妳的身世卻太爛了。」

  「我爺爺聽到你這麼說,會把你大卸八塊。」吹櫻冷聲威脅。

  「不跟妳說了,我要去上大號。」衣笠一肚子的氣需要發洩出來。

  吹櫻忍無可忍地罵道:「你好髒,我在吃早餐,你幹嗎要說讓我反胃的髒話。」

  「撇大條是生理正常現象。」衣笠故意走進離餐廳最近的一間。

  「你為什麼不關門?」吹櫻沒聽到關門聲。

  衣笠理直氣壯地說:「防止妳逃跑。」

  「臭死人了!」吹櫻捏著鼻子,把早餐端進房裏吃。

  ☆      ☆      ☆      ☆

  衣笠雅人左想右想,越想心裏越不舒服。

  那個可惡的女人有柔軟的大床可以睡,他卻必須坐在沙發上乾瞪眼。

  憑什麼她有公主般的享受?茶來伸手,飯來張口,而且還吃掉他親手做的早餐。

  這棟房子太大了,稍微一個不留神,極有可能讓她逃之夭夭,雖然屋外仍有便衣刑警在監視,可是難保她不會趁他睡著,喬裝打扮,摸黑逃走。

  他不大信任屋外的防線,甚至他對自己也失去一點信心,因為今天早上他真的是差點被她氣出心臟病,到現在他還在心疼自己親手做的早餐被她吃掉。

  拿起電話,跟松本溝通之後,他誆她說監察官要找她,把她騙上車,帶她到單身員警宿舍。

  那是一棟鐵灰色的大樓,有十五層樓高,每個房間都是套房,附設衛浴,坪數只有六個榻榻米。房裏有一張床、一張暖桌、一個冰箱、一台電爐和一個流理台,簡單明瞭,非常適合用來保護像她這種不知死活的目擊證人。

  吹櫻環顧四周,面露不悅地問:「你帶我來這間鴿子籠做什麼?」

  「這裏是妳的新居。」衣笠接了半壺的水,然後將水壺放在電爐上煮。

  「有沒有搞錯?這裏簡直像監牢!」吹櫻大表不滿。

  這時,門外突然有敲門聲,有位便衣刑警送來兩隻行李箱。衣笠打開自己的行李箱,取出茶罐,把她的抱怨當成耳邊風。「這是為妳的安全著想。」

  「我換衣服怎麼辦?」吹櫻像隻困獸,在籠子裏無聊地走來走去。

  「去廁所裏換。」衣笠將一小撮的茶葉,放進暖桌上的茶杯裏。

  「你該不會想跟我擠一張床!」吹櫻忽然以為他別有用心。

  衣笠面無表情地說:「妳不用擔心我,我睡地上就行了。」

  「我擔心我的處女膜不保!」吹櫻有意暗示他。

  衣笠正色地說:「妳放一百二十個心,我對處女沒興趣。」

  「鬼才知道!」吹櫻決定與其無謂地埋怨,不如找些有利她逃跑的工具。

  「妳在找什麼?」衣笠將雙腿伸進暖桌底下,對她的意圖報以冷笑。

  「菜刀,我想宰了你。」吹櫻發現屋內毫無可利用的東西。

  衣笠潑冷水地說:「別找了,這裏連刮鬍刀片都沒有。」

  「你真聰明,知道我會趁你熟睡時殺了你。」吹櫻惡狠狠地咬牙切齒。

  「西荻家的人都有暴力傾向,我當然要防著點。」衣笠一副看透她的表情。

  吹櫻感到胸口一陣窒悶,她才不暴力,只是有點不守規矩,他卻老是把她當惡女看待。再說爺爺向來和藹可親,完全不像外面謠傳得那麼恐怖,只不過是會社裏有些員工長相兇惡,很容易讓人誤會罷了,她總不能因他們長相不好,就叫爺爺開除他們吧?!

  以貌取人是最不好的,就像兇手,他看起來多麼紳士,只有老天知道他正直的外表下包藏一顆禍心;但她不想跟他理論,反正她說什麼都改變不了他對西荻家的誤解,畢竟事實勝於雄辯,總有一天他會發現西荻家(特別是她)可愛的一面。

  對了,他越怕她,是不是表示他越在乎她?這個想法不知是從哪兒冒出來的,但她若不這麼想,她的心將無法承受他討厭她的打擊,她以玩笑的口氣威脅。「你最好每晚都不要睡覺,當心我用枕頭悶死你。」

  「妳有膽就放馬過來!」衣笠為自己泡杯熱茶。

  「馬在馬場裏。」吹櫻決定放人過去嚇唬他,「人」指的當然就是她自己。

  「妳在幹什麼?」衣笠突然咳了一聲,差點被熱茶嗆死。

  「換睡衣,準備睡覺,不行嗎?」吹櫻故意換上性感睡衣。

  「妳的身材不賴。」衣笠望著若隱若現的軀體,一時大意脫口而出。

  吹櫻在他的身旁坐下,傾身伸手拿茶杯時,乳溝一覽無遺。「你心動了?」

  「妳不是要睡覺!」衣笠趕緊正襟危坐,一股致命的熱流貫穿全身。

  「你是不是有舉不起來的困擾?」吹櫻發出如綢緞般柔軟的嬌聲。

  「我一隻手就能舉起電視機。」衣笠將視線走在前方。

  「你學得起我嗎?」吹櫻也把腳伸到暖桌下,腳趾在他腿上爬行。

  衣笠緊急抽出雙腿,頸後的寒毛不寒而慄地豎了起來。「妳想幹什麼?」

  「查出你對我沒興趣的原因。」吹櫻一臉的嘲弄。

  衣笠斬釘截鐵地說:「我是同性戀,這樣妳滿意了吧!」

  「上帝是反對同性戀的,我有義務救贖你。」吹櫻的手指輕掠過他的臉。

  「妳改變不了我的。」衣笠瞇起了眼,下巴的肌肉因緊張而微微抽搐。

  「你從沒想過跟女人做愛的滋味是什麼嗎?」吹櫻嫵媚地嬌笑。

  「沒有。」衣笠咬緊牙根,讓聲音從牙縫中透出。

  吹櫻不認輸,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跨坐在他腿上。「你在說謊。」

  「妳快睡,別再鬧了。」衣笠急欲推開她,但她卻伸手緊緊環住他脖子。

  吹櫻的唇貼近他耳畔。「我偏要考驗你的意志力有多強。」

  「如果我控制不住自己,倒楣的會是妳。」衣笠從耳根紅到臉頰。

  「能夠改變男同志的性向,對我來說是種成就。」吹櫻吐了一口熱氣灌進他耳裏。

  「妳來真的?」衣笠縮著頸子,但一股舒暢感從耳朵蔓延開來。

  「當然,越困難的事,我越喜歡。」吹櫻扭動著身軀,玩得很起勁。

  「妳在我身上得不到樂趣。」衣笠仿佛看到自己的理智,像斷線風箏般飛遠。

  從她身上,他聞到誘惑的香味,她的胸部和臀部又十分不安分地在他胸前和大腿上摩挲,他感到一股強烈的欲望注入他的下身,他的血液在沸騰、他的心跳在加速、他的雙手蠢蠢欲動……

  但他還是克制住了,因為只要想到「西荻」這兩個字,他就有種莫名的力量,驅使他和邪魔歪道奮戰到底,永不妥協。

  但是他從沒遇見過這種迷人的邪魔歪道,她並不強壯,相反地,她非常柔軟,簡直是柔軟到令他骨頭都酥了。他不得不承認這是他迄今碰到最難打的一場硬仗,更糟糕的是,他根本無心贏她。

  上帝快救救他,把這個被魔鬼附身的修女洗洗腦,讓她快停止這些舉動,快從他的大腿上滾開!他已經快受不了、快發瘋了、快變成色狼了。不,是快變成石頭了。

  他羞愧地發現自己的男性象徵正像受到滋潤的小樹苗,轉眼之間變成了一棵大樹。

  「嘿!你變硬了!」吹櫻感到臀部下面被硬物抵住。

  衣笠嘴硬地說:「我一向都很強壯堅硬。」

  「你認不認輸?」吹櫻只是想贏他,根本沒想到會不會產生什麼後果。

  衣笠沙啞著嗓子說:「好吧,我承認妳贏了,我不是同性戀。」

  「贏者為王,我現在更有資格命令你。」吹櫻從他腿上移坐到地上。

  「命令我什麼?」衣笠重重地喘了口氣,感謝上帝顯靈。

  「吻我。」吹櫻仰起臉、合上眼,微啟著唇等待。

  衣笠站起身,忿忿地摜門出去吹風冷靜。「我寧可去吻巫婆。」

  才跟她在這狹小的房間相處一晚,他幾乎險些失身,他實在後悔遷來這裏,明明是想讓她不好過,結果不好過的人卻是他;一想到她玩他玩得那麼開心,他忍不住狠狠給了牆壁一記重拳!好痛啊,他甩著手,張大嘴,無聲地大叫:「媽呀!」

  這一刻,他的腦海中突然浮現她祈吻的模樣,真是美麗,任何男人見了都會想嘗一口,但他卻錯過大好機會,他不知道是不是該懷疑自己正不正常?

  過了一會兒,他看著緊閉的門,忍不住伸手抓住門把,開門往裏一瞧,這才發現她已經睡著了。

  他松了一口氣,如果她還在等他回心轉意,他肯定會滿足她的希望。不過這口氣並不甜美,帶有苦澀的味道,他明白他內心深處渴望親吻她,但他會將這份渴望拿塊大石頭壓住。

  老天,今晚已是如此危險,明晚、後晚、以後的每個晚上,他是不是都要提心吊膽才能度過危機?

  ☆      ☆      ☆      ☆

  沉悶的氣氛激怒了西荻吹櫻,她無法忍受衣笠雅人一整天都板著臉孔。

  他氣她什麼?她不過是今天早上比他早起床五分鐘,偷偷從窗外拔起一根冰棒,放進他的衣服裏;她不過是捉了一隻蟑螂,放進他的茶罐裏;她不過是不准他在房裏抽煙,拿了一杯水潑熄香煙,不小心潑濕他的臉和上衣;她不過是在吃午餐時,一根頭髮不巧飄進他的湯裏,害他沒湯可喝……

  這些都不過是芝麻綠豆的小事,他卻用冷戰懲罰她,還不讓她看電視解悶,實在太可惡了!西荻家可不是好欺侮的,「以牙還牙、以眼還眼」是西荻家的祖訓,簡單明瞭,容易好記,若是她不好好地修理他,豈不是太對不起列祖列宗!

  雖然有點於心不忍,不過一想到昨晚,她那麼努力地擺出瑪麗蓮夢露的嘴型,他居然不領情,嚴重地傷害到女性自尊!新仇加舊恨,算他便宜,只收一筆賬就好了。

  趁著他到房外抽煙,她快速地拆下一隻桌腳,連同乾淨衣服一起拿進浴室,關上門洗澡,洗好換上乾淨衣服後,殺雞似的扯開喉嚨大叫:「衣笠雅人!」

  「叫我幹什麼?」衣笠聞聲走進房裏,一眼就看見桌子不對勁。

  「我不小心踩到肥皂。」吹櫻躲在門後,嘴角有抹邪笑。

  「活該。」衣笠掀開桌上的被子,發現少了根桌腳。

  吹櫻裝可憐地哀求。「我站不起來了,你還不快進來扶我起來。」

  「我沒空,妳自己慢慢爬回房間。」衣笠才不會笨到進去被她打腦袋。

  「你到底有沒有惻隱之心?」吹櫻的聲音凶得像母夜叉。

  「那要問妳,為什麼要拿一根桌腳進去洗澡?」

  「我有先見之明,拿桌腳當拐杖。」門打開,吹櫻彎著腰,手拄著桌腳,像個中風的老太婆似的,行動困難地走出浴室,喘著辛苦的呼吸聲,來到床邊,倒頭躺下;邪惡的點子又迅速浮現在她腦海,手一揮,桌腳如飛鏢般射向衣笠雅人。

  咚地的一聲,桌腳不偏不倚地正中衣笠雅人的腦袋,只見桌腳跌落地上的同時,鮮血也隨即從他烏黑密實的頭髮中流出來,他趕緊拿出手帕按住傷口;依據他經驗,這不過是皮肉傷,但他不能理解的是,桌腳朝他飛來時,他為何沒察覺出來?

  他是個走遍全世界的習武者,不管是日本忍術、中國武術、西洋劍術、美國拳術,他無不精通,照道理說他沒理由躲不過這麻煩精的偷襲,可是栽在她手上卻是不爭的事實,想來想去,惟一的解釋就是,西荻吹櫻是他命中註定的剋星。

  更可惡的是,西荻吹櫻在逞兇之後,立刻火速地沖出去,完全不管他的死活。

  從昨晚到今天,他可以說是吃足她的苦頭,若不是「黃色炸藥」中有一條不打女人的規定,他老早就把她一拳打到日本海,讓她成為鯊魚的午餐!可憐、悲哀、命苦,他的內心不停地感歎,當初實在不該接下這個鬼任務。

  這種苦日子還要過多久?他想,光是保護她,等兇手主動出現的策略是不對的,他的眼睛忽然如石破天驚般一亮。

  守株待兒沒有用,只有引蛇出洞才是上策,這麼簡單的點子,他居然現在才想到?他真該去醫院照個腦波圖,看看腦漿是不是發霉了?

  就在他走進浴室,在鏡前撥開帶血的頭髮時,從鏡裏看到身後西荻吹櫻氣喘如牛的表情,和她手中提的急救箱。原來她沖出去是為了借急救箱,是他誤會她了,但他並不打算原諒她。

  「你要不要緊?」吹櫻一臉的焦急和歉意。

  「讓妳失望了,只是皮肉傷而已。」衣笠不知自己為何要安撫她?

  「我不知道我可以去參加世界射飛鏢比賽,為國爭光。」吹櫻急忙打開急救箱。

  衣笠杯弓蛇影地說:「我自己來,妳別想把細菌偷偷送進我傷口裏。」

  「我像那麼壞心的人嗎?」吹櫻生氣似的嘟著嘴唇。

  「妳看起來是不像,但西荻家的人天生就是壞人。」衣笠惡毒地刺激她。

  吹櫻忍耐地握拳。「我不跟你吵,讓你耳根清靜,算是對你致歉。」

  「我真該痛哭流涕,謝謝妳開恩。」衣笠嘴角冷冷地拉起一條厭惡的弧線。

  吹櫻走到門口,但有句話卡在她喉裏,不吐不快。「對不起!」

  「妳想殺我是不是?」衣笠邊消毒傷口邊問,顯然他不想讓她走。

  「我、我只是在測驗你到底有沒有能力保護我?」吹櫻支支吾吾地扯謊。

  衣笠歎了口氣。「看來明天我該去向監察官請辭。」

  「你為什麼要辭職?」吹櫻如被雷殛,她彷彿聞到胸口有焦味。

  衣笠酸溜溜地說:「我連這麼小的暗算都躲不過,我哪有資格保護妳!」

  「別走,我保證以後不再有暴力行為。」吹櫻囁嚅地哀求。

  「跪下來,磕三個響頭,我就勉為其難地留下來。」衣笠有意刁難。

  「叩、叩、叩。」吹櫻雙指跪在地上,用力地從嘴裏發出三聲巨響。

  「妳真是超級賴皮鬼。」衣笠拿她沒轍地撇撇嘴。

  吹櫻朝他吐舌,扮了個可愛的鬼臉之後,鑽進被窩裏。

  終於可以休息了,衣笠雅人如釋重負般松了口氣,關燈之後,走向暖桌,腳伸進桌底,把座墊當枕頭,蓋上大衣,蜷身而睡,耳邊卻有些微微的埋怨聲響起;他睡過比現在更差的地方,在濕冷的雨天,為了監視疑犯,靠著樹幹而眠,但他那時並沒抱怨,此刻他卻極想、極想上床……

  跟她相擁的念頭,糾纏著他的腦袋,她不但有美麗的臉孔、姣好的身材,還有和他不相上下的聰明腦袋及不服輸的個性,這樣的女人曾經是他的理想,但她的姓氏使他卻步。

  衣笠跟西荻就像羅密歐和茱麗葉兩大家族,他們是勢不兩立的,他可不願變成羅密歐,跟愚蠢的愛神搏鬥,他想他必須儘快將她排出腦海。

  他轉過身,背對著床,用力地閉上眼睛,希望自己能快點睡著,但一陣急遽的喘氣聲從身後傳來。

  這麻煩精又在玩什麼把戲?他不想理會,將椅墊緊緊壓住耳朵,可是喘氣聲逐漸變成啜泣,他擔憂地走向床邊,發現她淚流滿面……

  「醒醒!吹櫻!妳醒醒!」衣笠搖動著她的肩膀。

  吹櫻困難地睜開眼睛,有氣無力地說:「我夢到真美……」

  「沒事了,不過是個噩夢。」衣笠以輕柔的語氣安撫。

  「真美死得好慘,都是我的錯。」吹櫻雙手捂臉,喃喃自責。

  「跟妳無關,是兇手沒人性。」衣笠想伸手給她溫暖,卻又不敢。

  吹櫻以雙臂撐起身體,激動地抬頭。「為什麼是真美?為什麼不是我?」

  這個動作看起來像是在問上帝,其實是在抑止淚水流瀉,衣笠雅人忍不住將她摟進懷中;他沒有任何邪念,只是想單純地撫慰她的傷痛。「想哭就哭吧,我的肩膀借妳當手帕用。」

  在他寬厚的胸膛裏,吹櫻感到無比溫暖,但她的心仍被痛苦包圍,真美慘白的遺容釘在她眼前,她沒有資格沉溺在他的懷裏。她倏地推開他,臉上有種想要發洩的怒氣。「你不是很厲害嗎?為什麼連你都抓不到兇手?」

  「兇手留下的蛛絲馬跡並不多,除非妳肯告訴我,他長什麼樣?」

  「我沒看清楚,不過如果兇手在黑暗中現身,我或許能憑直覺認出他。」

  果然如松本所說,她確實能分辨出兇手的模樣,衣笠雅人沉吟了一會兒,引蛇出洞的計畫在他腦中有了雛形;但這個計畫會讓她生命受到威脅,可是這也是惟一能保障她生命安全的計畫。

  「這個計畫很冒險,不過值得一試。」

  吹櫻迫不及待地問:「什麼計畫?」

  「要引蛇出洞,惟有晚上讓妳出門。」衣笠指出。

  「只要能將兇手繩之以法,我願全力配合。」吹櫻欣然同意。

  「這個計畫必須先經過監察官同意,而且要有很周延的保護措施。」

  「明天一早,就打電話給監察官,越快進行越好。」

  「我會努力說服他的。」衣笠正想起身,但手卻被她抓住。

  吹櫻情不自禁地央求。「不要走,能不能請你留下來陪我睡?」

  衣笠自欺欺人地說:「妳要我上床可不行,我怕妳會對我伸出魔爪。」

  「說得也是,萬一我夢到兇手,有可能會掐死你。」吹櫻緩緩地鬆開了手。

  其實,他們心裏都明白,兩人之間彷彿佈滿了地雷,任何一方只要一步不小心,就會引發爆炸,那種爆炸將會是肉體的毀滅;他們都不想要一夜情,捉到兇手是兩人心中共同的目標,不同的是,她以為那會是開始,但對他而言卻是結束……
作者: fatbibis    時間: 2011-11-11 08:23 PM

第三章

  開完早會,松本監察官立刻趕到單身員警宿舍。

  他一邊聽衣笠雅人大談引蛇出洞計畫,一邊卻用眼角斜瞄西荻吹櫻。

  能以不到三十五歲的年紀就坐上監察官的位子,松本自然有過人之處,他的觀察力在警界小有名氣,但他承認他的觀察力遠不及衣笠,不過他還是看出來西荻吹櫻對衣笠雅人有很深的好感;那是當然的,那種含情脈脈的眼神,只有瞎子才看不出來。

  說實話,他有點為衣笠感到擔憂,這幾天他去拜訪過修道院,對西荻吹櫻有了更多的瞭解;她是個連上帝都會感到頭疼的麻煩精,從來沒有東西是她得不到的,這不就表示衣笠將成為她的甕中之鱉?!

  可憐的衣笠,他大概還不曉得自己將會面臨什麼麻煩,他要不要提醒他呢?

  他把注意力全部集中在衣笠的臉上——

  老天,看來這傢伙已經深受其害了,眼圈那麼黑,肯定是被她折磨的!但如果他真的受不了她,他應該不會再保護她,他為什麼還要繼續保護她?是因為面子問題?還是另有隱情?該不會是他正好也喜歡她……

  「你到底有沒有在聽我說話?」衣笠不悅地打斷他的思緒。

  「太冒險了,我不能同意。」松本趕緊回過神來。

  衣笠毫不擔心地說:「派一百個便衣刑警,沿途做好埋伏。」

  松本面有難色。「她可不是普通的女孩子,而是西荻老爺的孫女……」

  「難道真美和其他四個女孩的命不是命嗎?!」吹櫻不滿地插嘴。

  松本退讓地說:「如果能不在晚上執行任務,我或許會考慮。」

  「問題是,她只能在黑暗中認出兇手。」衣笠的聲音變得十分尖銳。

  「萬一有閃失,我負不起這個責任。」松本小聲地說,表情恍如老鼠。

  「我已經寫好了切結書,要爺爺不怪你們。」吹櫻早有準備。

  「西荻老爺不會理這份切結書的。」松本才不會輕易上當。

  這倒是真的,修道院雖然不敢把吹櫻失蹤的消息張揚出去,可是卻向警視廳要求保護,大批的員警進駐修道院,反而引起西荻老爺的注意。

  警界有不肖員警,偷偷把消息告訴西荻老爺,使得西荻老爺大為震怒;沒想到他好不容易才知道尋找多年的孫女下落,卻是失蹤,他下令警告黑白兩道,孫女如有損傷,肇事者一律處以極刑。

  幸好不肖員警不知吹櫻就是S小姐,否則松本現在人也會在冰櫃裏冷藏。

  吹櫻歎口氣,她當然瞭解她若有不測,爺爺肯定會捉狂,不過她並不知道爺爺捉狂的程度是大開殺戒;在她心目中,爺爺是全世界最慈祥的爺爺,她試著以另一種觀點出發,企圖說服貪生怕死的松本。「兇手逍遙法外,隨時可能再犯案,你替其他女孩和她們的家人著想吧!」

  「我打算通令全國處女,儘量不要晚上出門。」

  「你這麼做只會造成全國的處女大恐慌。」衣笠大聲撻伐。

  「我不現身,兇手無法得知我在哪里,你要如何引他出來?」吹櫻再接再厲。

  兩人聯合夾攻,使得松本雙手按住太陽穴按摩,露出一副頭痛的表情;今天的早會可以說是挨罵大會,上級把他罵成臭頭,現在又被他們兩個圍攻,他的頭幾乎快爆炸了。「你們兩個別再一唱一和了,讓我安靜地想想。」

  看到松本可憐兮兮的模樣,衣笠和吹櫻兩人的眼神在空中很有默契地交會,不但沒有同情心,反而變本加厲地刺激松本,而且還是由衣笠先開炮。

  「由我假冒吹櫻的男友,陪她四處逛逛,保證她毫髮無傷。」

  吹櫻微笑地說:「有大偵探保護我,你應該可以放心了吧!」

  「萬一他不上鉤,豈不是白忙一場!」松本用盡全身力氣般反駁。

  「問題是,我們在這兒發呆,只是浪費時間。」衣笠和吹櫻異口同聲地說。

  松本投降地舉起雙手。「好吧,我先回警視廳沙盤演練,再通知你們時間。」

  「別耽擱太久,我希望能在真美的葬禮前將兇手就地正法。」吹櫻表情相當認真。

  「妳說什麼?」松本和衣笠同時瞪大眼睛。

  「是繩之以法,對不起,我用錯辭了。」吹櫻趕緊更正。

  「我走了,你們兩個可別輕舉妄動。」松本歎口氣,走了出去。

  其實,他最後一句話另有涵義,是要提醒衣笠別落入美人計的圈套中,他已經完全看出衣笠快管不住最寶貴的男性象徵。這也難怪,西荻吹櫻是個大美人,若不是他已婚,他會親自保護她,還輪不到衣笠雅人享受豔福。

  尤其是這間單身員警宿舍,房裏只有一張床,每個晚上都能看到美人的睡相,連和尚見了都會心癢,更何況是身心正常的衣笠雅人?他不禁懷疑衣笠捨棄豪華別墅,執意在這兒保護美人的居心,其實是想製造孤男寡女獨處一室的機會。

  撇開她的姓氏不談,活色生香的美人,只看不碰,豈不是太暴殄天物了!

  但是以衣笠雅人固執的個性,他撇得開西荻這個姓氏嗎?松本並沒有想太久,他瞭解他,他絕不會有一般男人的衝動,他會堅持正邪不兩立的立場到底。然而西荻小姐也不是省油的燈,她也絕對會不擇手段地得到衣笠雅人。

  松本歎口氣,他不知道最後的結果,恐怕只有上帝才知道。

  衣笠雅人不是笨蛋,他當然聽出松本話中的弦外之音,可是他自認無愧,用不著向松本解釋,他擔心的是吹櫻心裏想什麼。「妳該不會真的想用私刑?」

  吹櫻面無表情地說:「我手無縛雞之力,我哪可能手刃兇手。」

  衣笠好奇地問:「妳會繼承西荻株式會社嗎?」

  「會,我喜歡命令人。」吹櫻毫不考慮地回答。

  「命令人做什麼?殺人嗎?」衣笠一臉尖酸刻薄。

  吹櫻不快地板著臉。「你有何證據證明我爺爺殺過人?」

  「他不用親手殺人,他只要一聲令下就可以了。」衣笠嗤鼻道。

  吹櫻氣紅了臉,眼裏透出冷光。「你哪隻耳朵聽見他下這種命令?」

  「他有很多愚蠢的屬下,搶著替他扛了殺人罪。」衣笠嘴角揚起一抹冷笑。

  「總而言之,這些全是你一個人的想像。」吹櫻不以為然。

  「妳爺爺其實就像這個連續殺人兇手……」衣笠話還沒說完,吹櫻已經抬起手,奮力朝他面頰摑下。

  「住口!我不許你侮辱我爺爺!」

  有十秒鐘那麼長,衣笠雅人整個人呆住了。這是他生平所碰到最大的羞辱,他從未被打過巴掌;但讓他發呆的原因,卻是他再次沒察覺出來她的意圖。

  結實而有力的一巴掌,令他感到他的牙齒幾乎快被打掉了;這女人真不可小覷,惹火了她,恐怕連老虎都會被她一掌打死。

  「瞧瞧妳,終於露出西荻家的本性!」

  「誰叫你嘴賤!」吹櫻毫無悔意地說。

  「嘴賤的人就該挨耳光嗎?」衣笠怒不可遏。

  吹櫻幸災樂禍地看著他紅腫的面頰。「沒錯。」

  「那命賤的人是不是就該挨子彈?」衣笠咄咄逼問。

  「誰叫你要胡言亂語,侮辱我爺爺!」吹櫻不肯正面回答。

  「妳有沒有想過,妳爸媽為何送妳進修道院?」衣笠換另一種問法。

  吹櫻天真地說:「他們希望上帝無時無刻地保佑我。」

  「我問過修院道,他們說妳父母的希望是消除妳與生俱來的業障。」

  「你幹嗎要對我做身家調查?你有什麼目的?想嫁我嗎?」

  「想救妳吧,迷途羔羊。」衣笠覺得跟她說話,腸子會打死結。

  「我才不是羔羊,我是老虎,你最好當心,你會是第一個被我吃掉的人。」

  「妳做夢!」衣笠冷哼一聲,她想得到他的企圖令他心裏不寒而慄。

  吹櫻坐進暖桌下。「沒錯,我常在夢中把你吃到肚裏。」

  「妳是先吃我的頭?還是腳?」衣笠故意把腳抬到她面前晃動。

  「你好髒!別拿你的臭腳丫子給我聞!」吹櫻像坐到針筒似的彈起來。

  「我的腳丫子會臭嗎?不會呀,香得讓人心曠神怡。」衣笠聞著自己的腳。

  「噁心!」吹櫻跑到浴室裏,一邊洗臉一邊想著以腳還腳的方法。

  靈機一動,從鏡中她看到嘴角泛著狐狸般微笑的女孩,她已經想到了整人妙方,雖然這個點子很殘忍,不過為了維護西荻家的聲譽,她有義務教訓他,讓他知道「禍從口出」的下場是——「病從口入」,以後他就會謹言慎行,不敢再抹黑西荻家。

  ☆      ☆      ☆      ☆

  衣笠雅人又站在門外,忍受著刺骨寒風,吞雲吐霧。

  他一直問自己為何要忍受她的氣?他是不是已經被她逼成瘋子了?

  沒錯,他發神經才會乖乖地聽她的命令行事,他應該反擊,這是維護男性象徵最基本的方法!不對,他透逗了,居然把『男性尊嚴』想成『男性象徵』?看來他的意志力越來越薄弱,他又搖頭又歎氣,現在他惟一的希望是早點捉到兇手,然後逃難。

  隨手一彈,把煙蒂拋到樓下,進屋後發現她正在洗澡,他咽了咽口水,真想把牆壁打個洞偷窺……

  隨即他敲敲自己的腦袋,把遐思敲出去,他需要喝杯苦咖啡,讓自己清醒一點;正好,咖啡壺是滿的,他倒了一杯咖啡,不怕燙舌地一口氣喝完。

  又倒了一杯,他的視線不由得移向浴室的門,想像著她躺在泡沫裏,正伸出一隻美腳,輕輕地搓揉,然後又換另一隻美腿……

  老天,他肚子突然好痛,他快受不了了!他沖到門口,用力地敲著門。「妳在浴室裏幹什麼?」

  「泡湯,紓解壓力。」吹櫻大聲地回應。

  「快一點,我肚子痛死了。」衣笠的五官因痛苦而扭曲。

  「你不會拿個大碗公,拉到裏面去。」吹櫻從門裏發出愉快的歌聲。

  衣笠冷汗直流,但體內卻是怒火熊熊。「妳是不是在咖啡壺裏動了什麼手腳?」

  「你好聰明,我的確動了腳。」吹櫻毫不掩飾自己的罪行。

  「妳拿洗腳水泡咖啡!」衣笠這才明白,天下沒有白喝的咖啡。

  吹櫻不客氣地說:「是你先拿你的臭腳給我聞的。」

  「臭婆娘!我若不揍妳,我就不姓衣笠。」衣笠從行李箱裏拿出鐵尺。

  「姓西荻好了,嫁給我,做我的老公。」吹櫻渾然不知危險將至。

  「妳完了!」衣笠將鐵尺插入門隙中,搗壞喇叭鎖。

  吹櫻雙手環胸,臉色漲紅。「不可以,我還沒穿衣服……」

  「我管妳有沒有穿衣服,我肚子痛得半死。」衣笠一進來就先脫褲。

  「把臉轉過去。」吹櫻立刻打開水龍頭,讓室內充滿蒸氣。

  「我偏要看。」衣笠瞪大眼睛,露出曖昧的表情。

  她真是美得沒話說,她的皮膚一看就知道是吹彈可破般柔嫩,令他不禁想趕快將肚子裏的惡臭排掉,然後不管三七二十一地跳進浴缸裏,來個鴛鴦戲水。

  天!他怎麼老想著這些不乾不淨的畫面!他應該是轉過臉,背對著她拉屎,免得讓她看見他的寶貝,可是他的脖子卻像被一萬噸的強力膠黏住,怎麼也轉不動……

  看到他色迷迷的眼神,吹櫻舀起一勺滾燙的熱水,毫不留情地往他身上潑去。誰知道她手突然一滑,熱水潑到他兩腿之間;完了,傷到他傳宗接代的命根子,她心裡懊悔不已,深怕自己以後婚姻不幸福……

  衣笠咬緊牙根,低下頭打量可憐的寶貝。「妳要害我變成太監,是不是?」

  「你再不照我的話做,我會再潑熱水。」吹櫻不但不道歉,反而撂下狠話。

  「妳給我記住,此仇不報非君子。」衣笠別過臉,淚往肚裏吞。

  「怕你的是狗。」吹櫻站起身,背對著他伸手從架子上勾毛巾。

  「西荻家的人本來就是禽獸。」衣笠用眼角偷瞄地渾圓的翹臀,挺誘人的。

  吹櫻裹好身體,小心翼翼地跨出浴缸。「你說什麼?」

  「西荻……」衣笠轉過臉,看到她大腿,喉嚨乾得發不出聲音。

  「再免費送你一盆熱水。」吹櫻再次進行報復,她生起氣來毫無理智可言。

  「要命!妳要把我眼睛燙瞎是不是!」衣笠趕緊閉眼,躲過攻擊。

  吹櫻踏著輕快的腳步跳出浴室。「誰叫你要說西荻家的壞話!」

  「有膽妳就不要跑!」衣笠伸手拿起衛生紙,翹高屁股。

  「我才不會笨到留下來聞你的臭屎味!」吹櫻的臉從門外探進來。

  這真是個尷尬至極的場面,她從沒看過男人的裸身,她一時呆住;他隨著她的目光低下頭,看到自己的男性象徵暴露在外,即使他再鎮定,他也無法不臉紅。

  他一手趕緊拉上褲子,一手按下馬桶的沖水把手,佯裝沒事地背過身,轉向洗手台,用冷水潑灑著臉,冷卻臉上的溫度。

  他覺得自己實在不需要難為情,男人的身體給女人看到,又不是世界末日,他也常看女人的身體,只不過是在美術館和停屍間看到不會動的女性裸體。

  「你的傳家寶看起來蠻強壯的。」吹櫻發出一聲響亮的口哨聲揶揄他。

  當衣笠雅人迅速轉過身,她人已不在門口,他遲疑著自已下一步該採取什麼行動?把她從樓上扔到樓下,讓她摔成肉餅?還是學她的方法,以身體還身體?

  雖然他也看過她的身體,卻沒看到寶貝,但他總有一天會看到;他認為這不是邪念,而是報復。不過與其總有一天,還不如今天好了,讓她知道男人不是好欺侮的。

  一走出浴室,看到她正躲在被子裡穿衣服,他立刻上前要掀開被子。

  「你要幹什麼?」吹櫻聽到走路聲,立刻像隻蠶寶寶般用被子裏緊身體。

  「換我看看妳的傳家寶。」衣笠一躍上床,用身體壓住她。

  吹櫻大叫:「是你自己沒穿褲子,又不是我脫掉你的褲子。」

  「我不管。」衣笠拉扯著被子,眼神像要吃人的惡狠。

  「你這算保護證人嗎?」吹櫻感到害怕,身體在被裏不寒而慄。

  「誰叫妳先侵犯我的隱私權。」衣笠發現她實在不好對付,力氣大得嚇人。

  「浴室是我先進去的,你才是做賊喊捉賊。」吹櫻不服氣地糾正。

  「是妳先拿洗腳水煮咖啡,害我肚子痛。」衣笠指出禍源。

  吹櫻死不認錯地說:「沒人叫你喝,那壺咖啡是我要減肥用的。」

  「既然妳要減肥,妳現在去喝光咖啡,我就饒過妳。」

  「我現在不想減肥,我明天再喝。」

  「鬼才信妳的話!」衣笠手腳並用,好不容易才把被子拉掉。

  吹櫻沒有足夠的時間穿衣,都怪她自己,浪費太多寶貴的時間在發呆。不,嚴格說起來也不能怪她,任何人對從沒見過的東西總會心存好奇,她當時是在想那話兒怎麼長得那麼像熱狗?一想到這,她突然覺得發明熱狗的人可能是色情狂,並暗暗發誓以後不吃熱狗,發完誓她才想到該穿衣服了。

  萬萬沒想到她才剛穿好內褲,他就像瘋狗般沖了過來,她直覺自己有危險,不過那種危險是她樂見的,但她不樂見他眼裏盛滿憤怒。她可以把一切給他,不只是她的身體,還包括她的生命,可是她絕不容許他是以報復的心情撕去她的羽翼。

  她要他愛她,這是她惟一的條件,看到他面孔猙獰,她好難受,不過她的臉部表情卻異常從容鎮靜。「你敢亂來,我就大叫非禮。」

  「我讓妳叫不出來。」衣笠一手捂住她的嘴,一手就要扯下她的內褲。

  吹櫻沒有選擇的餘地,從小爺爺就教她,面對敵人時絕對不能心軟,那時她不懂什麼叫敵人?爺爺說就是會欺侮她的人;現在他就是她的敵人。她張開嘴,狠狠地朝捂著她嘴的手咬下去,兇狠的程度不輸鼬鼠。

  雖然她感到喉嚨裏有鹹鹹的血腥味,但她仍不鬆口,她要他先鬆手。

  衣笠雅人痛苦地拔出手,真是可怕,皮破血流,齒痕至少有兩釐米那麼深。他不得不佩服她,天生做黑道大姐頭的最佳人選。「妳的牙齒是什麼做的!」

  「看你以後還敢不敢對我不禮貌!」吹櫻急急把內褲穿好。

  「我今天不打掉妳的門牙,我以後就倒著走路。」衣笠火大了。

  「不要!」吹櫻嚇得要跳床而逃,腳卻踩空,頭先著地。

  衣笠袖手旁觀地看她躺在地上。「妳怎麼了?」

  吹櫻氣若遊絲地說:「我的頭好痛。」

  「妳是裝的,我才不會再上當。」衣笠不想再被放羊孩子騙。

  「真的……」吹櫻眼前一片漆黑,然後整個人失去知覺。

  一攤血從她腦後流了出來,衣笠雅人這才知道事態嚴重,趕緊抱起她的頭,先用枕頭壓住她的後腦勺,接著用大衣包住她發冷的身體,火速地打電話叫救護車。他完了,松本得到消息後,肯定會後悔召他來保護她,越保護越危險……

  其實,最後悔的人是他自己,看著她蒼白失血的臉色,他的心痛如刀割。

  ☆      ☆      ☆      ☆

  松本監察官匆匆趕到醫院。

  之前,他已經聽到單身員警宿舍那邊傳出的連連抱怨。

  聽說他們兩個每晚都大吵大鬧,乒乒乓乓,吵得左鄰右舍的警察全睡不著覺。

  但松本沒想到,衣笠雅人居然會真的動手打西荻吹櫻?!太不可思議了,衣笠雖然嫉惡如仇,可是衣笠的脾氣和修養向來令人稱讚,打女人這種事,他還是頭一次聽到;不過他相信一定是西荻吹櫻太過分,才會讓衣笠忍無可忍地出拳。

  見到雅人,松本焦急地問:「你怎麼會打她?」

  衣笠勉強擠出一絲苦笑。「是她自己跌倒,頭撞到地。」

  「你的臉怎麼這麼紅?」松本的眼中閃過好奇的促狹。

  「她拿熱水潑我。」衣笠悻悻然地說,被咬的手心虛地想藏到袖裏。

  「還有你的手又是怎麼了?」松本眼睛一亮,他的不自在反而引起注意。

  「她咬的。」衣笠歎了口氣,不過他並不想陳述來龍去脈。

  松本憂心忡忡地說:「連你都對付不了她,叫我怎麼放心讓她出去!」

  「松本,難道你有更好的辦法引兇手出來?」衣笠不以為然地反詰。

  「上面已經答應了。」松本不情不願地宣佈。

  兩人將計畫做了一番沙盤推演,這時,一個大夫走進病房,衣笠雅人立刻抿唇,他的眼神很自然地打量著大夫。

  他年約三十歲,膚色蒼白,鼻子如鷹鉤,眼神不帶任何感情,全身上下散發出一種難以形容的孤傲,若不是那身白袍,很難將他和大夫聯想在一塊。不過,不可否認地,他的確是個美男子。

  「立村大夫,她的傷勢如何?」松本一見到那個男人就問。

  立村職業化地說:「經過腦波掃描,有輕微的腦震盪。」

  「需不需要住院觀察?」松本露出焦急的表情。

  「最好如此,讓她留院兩天。」立村專注地檢查吹櫻的心跳器。

  松本近乎自言自語地說:「我馬上加派人手來醫院保護她。」

  「監察官,這位小姐是?」聽到立村這麼一問,衣笠眉頭微微一蹙。

  「重要的目擊證人。」松本毫無戒心,顯然他很信任立村大夫。

  立村恍然明白似的點點頭。「原來她就是報紙上說的S小姐。」

  松本請托地說:「立村大夫,請你務必盡全力照顧她。」

  「我會的,讓病人儘快痊癒起來是做醫生的職責。」立村說完後便轉身離去,繼續巡視其他病房。

  衣笠語帶指責地說:「你身為監察官,實在不該這麼多嘴。」

  「立村大夫一向沉穩,不會亂說話。」松本自信十足。

  ☆      ☆      ☆      ☆

  說不上來為什麼,衣笠雅人就是不大喜歡立村大夫,他給他一種邪惡的感覺。

  他的直覺向來很准,因為他捉過太多犯人;當然,他捉的犯人都不是普通的小角色,小角色還輪不到他親自出馬。在他的印象中,越是奸詐狡猾的犯人,越像平常人,從外表上完全看不出他們的心思,而立村大夫就是這種人。

  坦白說,西荻吹櫻雖然還沒清醒,鼻息均勻,這是熟睡的現象,他不是大夫,連他都看得出來這點,他不信身為大夫的立村看不出來!而且立村剛才又來了一趟,還帶來一籃蘋果,這麼體貼的大夫,他還是頭一遭見到,更讓他職業化地起疑。

  不過,沒有證據,他絕不會貿然地說出口,他會將懷疑藏在心裏,仔細地觀察,他相信為惡之人終會露出狐狸尾巴,只是時間早晚的問題。

  一聲喟歎,吹櫻痛苦地睜開眼,小題大做地哀嚎。

  「老天!我的頭好痛!」吹櫻佯裝可憐。

  衣笠一眼就識破她的演技。「痛不死妳的。」

  「混蛋,你在這幹嗎?」吹櫻一副不想見到他的模樣。

  「保護妳。」衣笠坐在床尾的椅上,雙腳把病床當腳墊放著。

  吹櫻用力把他的腳擠到床下,沒好氣地說:「我不想再見到你。」

  衣笠面無表情地說:「我也不想,可是我想捉到兇手。」

  「這籃蘋果是你送的?」吹櫻看到桌上的蘋果,臉上泛起一絲笑意。

  「妳想得美,是妳的主治大夫送的。」衣笠才不會浪費一毛錢在她身上。

  「你媽生你的時候,八成忘了給你生心和肝。」吹櫻氣急敗壞。

  衣笠懶洋洋地說:「我做過全身健康檢查,心肝都健在。」

  「跟你說話好無趣,你去削個蘋果給我吃。」吹櫻命令道。

  「妳受傷的是頭,又不是手。」衣笠完全不為所動。

  「是你害我受傷的,為我做點事會要你的命嗎?」吹櫻怒吼。

  「西荻小姐,妳千萬別這麼激動,對妳的頭不好。」立村大夫忽然出現。

  來得真巧!衣笠雅人不由得抬了抬眉尾,愈發覺得立村的行為怪異,但此刻的怪異跟之前不同;之前他的眼神冷冰冰,此刻他的眼裏卻有兩團火球。看來他的改變跟西荻吹櫻有絕大的關係,是因為她的美麗吸引了他,還是另有原因?

  衣笠雅人正在猜測之際,突然有一個他從未聽過的柔軟聲音,分散了他的思緒,「都怪這個傢伙,他故意刺激我。」他真不敢相信母老虎也會有小貓叫的聲音,那麼撒嬌、那麼溫柔,居然是從西荻吹櫻的喉嚨裏發出?

  「我不是故意的,我是有意的。」衣笠語不驚人死不休。

  「你想氣死我,門都沒有,我不會讓你如願的。」吹櫻狠瞪他一眼。

  衣笠還以顏色地警告。「大小姐,妳這麼凶,當心嫁不出去。」

  吹櫻不甘示弱地說:「我只有在混蛋面前,才會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氣。」

  「一次罵兩個人。」衣笠故意拖立村大夫下水。

  「你不說話,沒人當你是啞巴。」吹櫻飛快地拿枕頭扔他。

  衣笠閃身避過攻擊。「打是情,罵是愛,妳這樣做會讓人誤會的。」

  「去替我換個乾淨的枕頭。」吹櫻命令,兩人似乎把立村大夫當隱形人。

  「我又不是妳的僕人。」衣笠置之不理地冷笑。

  立村趕緊打圓場似的說:「妳想吃蘋果,我來削好了。」

  「立村大夫,你該不會在門外偷聽我們講話。」衣笠有意挖苦。

  「我巡房經過,剛好聽到你們的聲音。」立村神情自若地解釋。

  「你這個人,心眼小,疑心病又重,真是不可救藥。」吹櫻落井下石。

  衣笠雅人本來想反擊,但立村剛好經過他身旁去拿蘋果,他鼻翼翕了翕,聞到一股淡淡的油脂味,他冷不防地轉移話題。「立村大夫,你很喜歡蠟燭是不是?」

  「你怎麼會這麼說?」立村怔了怔,表情顯得有點措手不及。

  「你的身上有蠟燭殘留的味道。」衣笠直截了當地說。

  立村不疾不徐地說:「我喜歡浪漫,下班回到家常不開燈,而是點蠟燭。」

  「立村大夫又帥又溫柔,一定是很多護士心目中的白馬王子。」吹櫻嬌笑。

  「我忙得沒空交女朋友。」立村搖搖頭,神情轉變成為有些無奈。

  衣笠促狹地問:「妳該不會在打立村大夫的歪腦筋吧?」

  吹櫻挑釁地反問:「是又怎麼樣?你吃醋了嗎?」

  「恭喜你,立村大夫。」衣笠卻以同情的眼神瞅著立村大夫。

  「恭喜我什麼?」立村一臉茫然,表現出他對情愛很遲鈍的反應。

  「你真呆,小姐對你有意思,你聽不出來嗎?」衣笠感覺他不像是裝的。

  立村傻乎乎地說:「你們兩個不是一對戀人嘛!」

  「鬼才跟他是一對戀人!」吹櫻搶在衣笠之前否認。

  「她說的對,我寧可跟鬼交往,也不願意跟她在一起。」衣笠指出。

  「能得到這麼美的小姐青睞,是我的榮幸。」立村報以微笑。

  「我到外面去坐,讓你們有獨處的時間。」衣笠識趣地退出病房。

  從門外聽到女性如銀鈴般甜美的笑聲,他難以相信自己居然有吃醋的情緒。

  他媽的!他是怎麼了!為何會有情敵出現的感覺?他瘋了不成?他深吸一口氣,平穩住心情,將所有的心思從西荻吹櫻轉向立村大夫;立村大夫喜歡點蠟燭,除了是浪漫的表現外,還有一種,那就是對宗教信仰的虔誠。

  立村大夫怎麼看都不像是浪漫的人,他懷疑他說謊……
作者: fatbibis    時間: 2011-11-11 08:24 PM

第四章

  一大清早,窗外是一片白茫茫的雪景。

  衣笠雅人面向窗戶,氣定神閑地看著報紙,無視西荻吹櫻的存在。

  病房裏明明開有暖氣,但卻比窗外還冷,因為兩個人正在打冷戰,誰也不理誰。

  真是難過,西荻吹櫻沮喪極了,她昨晚拜託護士替她買了一支口紅,今早洗臉刷牙之後,對著鏡子抹口紅,擦上又抹掉,抹掉又擦上,她都快被自己的矛盾心態逼瘋了;但最後她還是決定擦上,她本來就喜歡他,她不想掩飾女為悅己者容的心情,可是他卻看也不看她一眼,真把她氣得肺都快爆炸了。

  更可惡的是,他竟然把她推給立村大夫,雖然他很親切,人長得也不賴,但她總覺得他怪怪的。尤其他的臉部肌肉僵硬,很明顯他不常笑,所以當他對她微笑的時候,她不但沒感覺到善意,反而覺得那是一個非常、非常邪惡的笑容。

  當然,她並沒有花太多心思去想立村大夫,她大部分的時間都專注在衣笠雅人那隻呆頭鵝身上,只有極少的時間想到真美;她很煩,一天不捉到兇手,她就一天不能戀愛。兇手到底人在哪里?她的臉幽幽地轉向門口,剛好看到立村走來。

  立村手上拿著一大束的紅玫瑰,笑得很靦腆。「這是送妳的。」

  「好漂亮,謝謝你。」吹櫻大聲地道謝,接下花束。

  「頭還痛不痛?」立村伸出手想撫摸她的額頭。

  吹櫻適時地別過臉避開。「不痛了,我何時可以出院?」

  「再觀察兩天比較保險。」立村心裏有數,她對他毫無情意。

  「立村大夫,你對每個病人都這麼好嗎?」吹櫻有計劃地延長話題。

  「細心照顧病人,是做醫生的職責。」立村不疑有他地回答。

  吹櫻玩味地問:「我是說花和蘋果,你常送病人這些東西嗎?」

  「不好意思,妳是第一個。」立村懂了,她是想利用他引起衣笠的注意。

  「我真是受寵若驚。」吹櫻發出母雞似的咭咭笑聲。

  「妳笑起來真美。」立村順水推舟地讚美。

  吹櫻冷嗤一聲。「你眼睛真利,不像有人瞎了眼。」

  立村裝傻地說:「是誰的眼睛有問題?本院有最好的眼科醫生。」

  「看報紙的那個,他的耳朵八成也有問題。」吹櫻氣乎乎地瞪著衣笠雅人。

  立村若有所思地問:「妳跟衣笠先生吵架了?」

  「沒有,我才懶得跟他說話。」吹櫻感到無趣地歎口氣。

  「我去巡房了,如果有不舒服叫護士找我。」立村自動問人。

  好不容易,衣笠雅人放下手中報紙,伸了伸腰,一副與世無爭的模樣。

  其實,打從立村大夫走進病房的那一秒開始,他眼睛雖然盯著報紙,卻一個字也沒看進眼裏,他全神貫注地偷聽他們談話,心中卻有一把怒火,他不是氣立村要追吹櫻,也不是氣吹櫻笑聲像母雞,而是氣他自己不該心浮氣躁。

  女人果然是水做的,沒有個性,見一個愛一個,這是他對吹櫻惟一的想法。

  昨天以前,她對他情有獨鐘,今天她就迫不及待地想對立村投懷送抱,他懷疑如果不是他在這兒做電燈泡,他們兩個已經把病床當愛床,翻雲覆雨了。

  衣笠忍不住酸溜溜地說:「恭喜妳,有了愛慕者。」

  「天呵!是誰在醫院偷喝醋!」吹櫻眼睛一亮,誇張地嘲諷。

  「妳鼻子真不靈,我早上喝的是牛奶,不是醋。」衣笠不屑地嫩嘴。

  「那瓶牛奶八成過期了。」確認他對她不是全然麻木,吹櫻心裏很是得意。

  衣笠若有所思地問:「立村大夫不知肯不肯嫁給妳?」

  「你去問他。」吹櫻壓根兒沒想過這個問題。

  「妳對立村大夫有沒有興趣?」衣笠好奇地又問。

  吹櫻認真地說:「我現在只想捉到兇手,為真美報仇。」

  衣笠脫口而出。「捉到之後呢?」話一說出口,他立刻後悔莫及。

  「你好像很在乎我的終身大事!」吹櫻眨了眨眼睫,眼神饒富興味。

  「當然,我很想知道下一任的黑道老大是誰。」衣笠面不改色地解釋。

  「我爺爺不是黑道,西荻株式會社是正派經營的公司。」吹櫻拉尖了嗓音。

  看她的樣子,又準備吵架了,衣笠雅人投降似的舉起雙手,他可不想太刺激她,萬一引起她頭痛,他肯定會被松本臭罵一頓。

  「沒錯,妓院、麻將館、愛情賓館、討債和炒地皮都是合法的。」

  吹櫻別過臉,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她當然知道,以一個正常人的眼光來看,爺爺的公司並不光彩,但她能說什麼?爺爺就是靠這些不光彩的錢養大爸爸,有爸爸才有她,她絕不能在外人的面前,承認爺爺賺的是骯髒錢。

  事實上,她一點也不想成為爺爺的接班人,要管五、六百個人不是件容易的事,可是爺爺已經快八十歲了,他需要人分憂解勞。

  她想過,找個好男人入贅,夫妻倆同心協力將爺爺的公司導向正途,讓西荻家從此受人尊敬,才是最好的解決方案。

  能有此能力的好男人,非衣笠雅人莫屬。

  在難得的安靜中,衣笠雅人看著窗外。「有好多人在下面堆雪人!」

  「我也要去堆雪人。」吹櫻急急忙忙地跳下床,穿著白襪的小腳伸入鞋裏。

  「不行,兇手有可能在其中。」衣笠駭然地出聲阻止。

  「那正好,他敢輕舉妄動,無異是自投羅網。」吹櫻沖到門外。

  「妳頂不怕死的!」衣笠覺得有理,拿起掛在衣櫃裏的大衣為她披上、跟她一起下樓。

  「勇敢是西荻家的優點。」吹櫻回眸一笑,對他的體貼表示感謝。

  衣笠卻突然板起臉孔。「沒錯,怕死就不能成為黑道老大。」

  吹櫻厲聲警告。「你再說爺爺是黑道,我就讓你好看。」

  「我本來就長得很好看……」衣笠的話還沒說,一團雪球砸到他臉上。

  「你活該!」吹櫻哈哈大笑,在一群玩雪的孩童中顯得特別耀眼。

  「小心!」衣笠突然像頭猛獸般撲向吹櫻,把她壓制在地上。

  「你想幹什麼?」吹櫻完全沒感覺到雪地冰冷,她的心頭熱乎乎的。

  衣笠站起身,神色緊張地看著四周。「妳差點被雪球擊中!」

  「不過是小孩子惡作劇罷了!」吹櫻跟著起身,嘲笑他大驚小怪。

  衣笠彎下腰,拾起雪球,拍去外層的殘雪。「妳看,雪球裏包著石頭。」

  吹櫻說不出話,臉色驚得比雪還白,她完全沒想到兇手這麼大膽,居然敢在大庭廣眾之下行兇,太可怕了;若不是衣笠雅人機警,她難逃頭破血流一劫。

  但她很快地回復鎮靜,在人群中找尋可疑的身影,只見立村大夫悠閒地朝他們走過來。

  立村看到吹櫻臉色慘白,擔憂地問:「西荻小姐,妳怎麼了?」

  吹櫻心有餘悸地說:「有人想傷害我。」

  「待在外面太危險了,快回房去。」立村以近乎命令的口氣說道。

  吹櫻不死心地說:「等等,讓我看看有沒有像兇手的人?」

  立村潑冷水地說:「他早就跑了,絕不會等著妳指認出他。」

  「的確,沒看到可疑的人。」吹櫻點了點頭,臉上難掩失落的表情。

  「立村大夫,你不是在巡房嗎?」衣笠冷不防地以質詢的口吻問。

  立村神色自若地說:「我剛巡完房,從窗戶看到你們在玩雪。」

  「你真沒禮貌,居然懷疑立村大夫!」吹櫻大表不滿。

  衣笠雅人既不道歉,也不多說,佯裝沒一回事似的走在他們前頭。

  但他的腦裏卻充滿了問號,種種跡象顯示立村大夫太可疑了,他的出現總是在最不恰當的時候,這種巧合的機率比中彩票還要渺茫;不過他的心中有一股無以名狀的惆悵,因為立村正扶著吹櫻,一副護花使者的模樣……

  ☆      ☆      ☆      ☆

  雪球事件,讓松本監察官大為緊張,加派更多人手來醫院。

  下午的時候,衣笠雅人去警視廳開會,吹櫻覺得好悶,乾脆睡午覺。

  她要養精蓄銳,等到晚上他回來,她再好好地折磨他的神經,當成是娛樂。

  其實,她跟衣笠一樣,對立村大夫的出現感到懷疑,但她不願說出來。立村身材修長,這點跟兇手是相同的,但不能光憑這點就說立村是兇手;即使他真的是兇手,她還是不會說,因為她要親手殺了兇手,以慰真美在天之靈。

  她現在不僅要提防立村大夫,還要小心衣笠雅人,他的眼神太銳利了,她怕他洞悉她的心思。

  衣笠絕對不會讓她手刃兇手,他那個人奉公守法,堅信法網恢恢,疏而不漏;但如果真是這樣,爺爺是他眼中的大壞蛋,為何沒被法律制裁?

  爺爺說牢裏關的不是壞蛋,而是笨蛋,她相信爺爺是對的。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天都黑了,還不見衣笠雅人的蹤影。開個會開那麼久,可見警視廳的效率不怎麼樣,這麼一來,她當然不放心讓他們來抓兇手。但令她更擔憂的是,他到底還會不會回來?

  門外響起下屬對長官的敬禮聲,吹櫻趕快假裝熟睡,她可不想讓他知道她癡癡地等他,不過她的臉紅撲撲的,心怦怦地跳……

  熬了好一會兒,一陣鍵盤敲打聲響起,她找到機會跟他發飆。

  吹櫻坐起身子。「你三更半夜敲什麼電腦?」她是標準的打是親、罵是愛的怪女人。

  「我在查資料,看看有哪些宗教有處女獻祭的儀式?」

  「我是病人,我需要睡眠,你就不能等到早上再查嗎?」

  「不能,我想到什麼就做什麼。」衣笠充耳不聞地埋首電腦中。

  「沒見過你這麼壞心的人。」吹櫻氣乎乎地說,眼神卻充滿情意。

  衣笠忽然抬起頭,逮到她來不及掩藏的眼神。「妳覺得立村大夫如何?」

  「不錯,將來會是個好丈夫。」吹櫻因為與他視線相交而羞紅了臉,想不到卻讓衣笠誤以為她是因為喜歡立村大夫而臉紅。

  「我不是問妳這個,我問的是他像不像兇手?」衣笠不悅地蹙眉。

  「一點也不像,你為什麼這樣問?」吹櫻毫不考慮地回答。

  衣笠聳了聳肩。「直覺,我覺得他對妳的關心不大尋常。」

  「他對我有好感,你好像真的在嫉妒他。」吹櫻刻意避開兇手的話題。

  「妳真以為妳美到每個男人見了妳都想上妳嗎?」衣笠冷哼一聲。

  吹櫻眼睛直勾勾地瞅著他。「難道我長得不美?」

  「在我眼裏……」衣笠本來想說違心話。

  「說謊會爛舌頭。」吹櫻詛咒。

  「妳長得不錯。」衣笠無可奈何地歎口氣。

  吹櫻得了便宜還賣乖地說:「你可別趁我身體虛弱,乘機上我。」

  「妳快睡吧,別再胡思亂想了。」衣笠合上手提電腦,站起身子。

  「你要去哪里?」吹櫻急聲問,所有的矜持一瞬間瓦解。

  「到門口去,繼續打電腦。」衣笠的原意是想讓她好好睡覺。

  吹櫻一臉依依不捨,喃喃地說:「別走,我不敢一個人睡。」

  「妳在邀我上床嗎?」衣笠嘴角斜撇,佯裝色迷迷地問。

  「只怕你不敢上。」吹櫻不疾不徐地諷刺。

  衣笠把椅子拉到床頭坐下。「我是不敢,我坐這兒陪妳好了。」

  「咦?你突然變這麼溫柔,是不是跟有競爭者出現有關?」吹櫻揶揄道。

  「我數到三,妳再不合眼,我就出去,一……」衣笠臉色鐵青地威脅。

  看他臉色這麼懷,吹櫻不敢違抗,乖乖地合上眼。

  但衣笠還是一臉的難受,他的心思被她說中,他覺得很沒面子。身為名偵探,他很少在辦案時流露出私人情緒,可是他的克制力卻越來越薄弱,他知道自己幾乎快不行了。

  西荻吹櫻,她就像一朵罌粟花,有見過罌粟花的人就會明白,罌粟花是寶藍色的,非常美麗,若不是果實有毒,被自認清高的道德家看不起,否則罌粟花才是最有資格的花后。但他也是自命清高的一分子,所以他絕對不能喜歡上她。

  望著她細如絲綢的臉蛋,他好想伸手撫摸。他驟然起身,站在窗前,掙扎的表情映在窗上,片片的雪花飄落在倒映的臉上,仿佛替他垂淚似的;這是他有生以來,頭一次動了情,可是「西荻」這個惡名昭彰的姓氏令他退縮、令他痛苦不堪。

  老天爺真是太愛捉弄人了,要塑造幾對羅密歐和茱麗葉才甘心呢?

  一聲聲夢囈似的呼喚,從他身後傳來。「雅人……」

  「妳是不是做了噩夢?」衣笠心緊緊地一擰,坐在床邊。

  「我夢到兇手拿圍巾勒住我脖子。」吹櫻脆弱的眸裏有著害怕。

  衣笠情不自禁地摟緊她。「別怕,我絕不會讓這種事發生在妳身上。」

  「兇手一天不被捉到,我就一天不安心。」吹櫻枕在他肩上,淚緩緩地流下。

  衣笠保證地說:「我會在一星期之內捉到兇手的。」

  「我相信你不會讓我失望。」吹櫻抬起臉。

  四目凝望,有如天雷勾動地火,兩個人同時感受到那股燃燒的熱力。

  誰也不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他們只是自然而然地靠近,越靠越近,先是鼻尖碰到鼻尖,接著很有默契地男左女右,四片唇瓣接觸,輕輕地、溫柔地、小心翼翼地在彼此唇上摩挲,然後彼此打開唇瓣,探入甜蜜的芬芳裏。

  他的身體貼得好緊、好緊,她清楚地感覺到他結實的胸膛,一股熱流竄過全身。這是她的初吻,她好興奮,她的心在旋轉,她的手環住他的頸項,起伏的胸部像柔軟的浪花擠壓著他,令他的身體迅速地亢奮起來。

  突然,一聲開門聲響起,兩人立刻分開,一個護土拿著血壓計走進來;護士佯裝什麼也沒看見,機械化地走到床邊,將血壓計的皮帶系在吹櫻手臂上。

  衣笠雅人則是一聲不響地走進浴室,用冷水潑臉,雙手自責地拍著臉孔。

  他是怎麼了?中邪了嗎?幸好護士來得及時,不然天知道會發生什麼事!

  從浴室裏傳來打巴掌似的響聲,吹櫻好想掩住耳朵,假裝沒聽到。

  她知道他後悔了,都怪這個討厭的護士不請自來;更可惡的是,她居然還用輕蔑的眼神,語帶諷刺地教訓她。「血壓很正常,但心跳快了一點。」

  吹櫻當然明白,以衣笠雅人的長相,沒有一個女人見了不喜歡他。哼,這個護士自以為自己長得可愛,就想跟她搶衣笠雅人?!門都沒有,她也不去打聽一下躺在病床上的人是誰,她非得給她點顏色瞧瞧。

  「辛苦妳了,妳叫什麼名字?」吹櫻桃高眉尾問道。

  「我叫永作夏子,有什麼事嗎?」護士不知大難臨頭地回答。

  吹櫻皮笑肉不笑地說:「沒事,我叫吹櫻,西荻株式會社的千金。」

  「對不起,西荻小姐,我來得不是時候。」護士駭白了臉立刻認錯。

  「妳知道就好,還不快滾!」吹櫻話一說完,護士人也不見了。

  衣笠從浴室走出來,眼神下意識地看向病床。「這護士做事真粗心,血壓計竟忘了帶走。」

  「你還好吧?!」吹櫻的目光緊緊纏著衣笠雅人,充滿著濃濃的情意。

  衣笠撇清地說:「剛才的事是個意外,妳別放在心上。」

  「你說什麼?」吹櫻受到震撼似的身子搖晃。

  「請妳忘了剛才的事。」衣笠面無表情地回答。

  「我要出院。」吹櫻滑下床,無法忍受他冷漠的嘴臉。

  衣笠擋在她面前。「明天早上我再送妳回去。」

  「我現在就要出院。」吹櫻大聲吼叫。

  「不行。」衣笠想將她拉回床上,但手卻不敢妄動。

  「為什麼不行?」吹櫻恨恨地瞪著他,強忍著幾乎要奪眶而出的淚水。

  衣笠訥訥地說:「因為兇手很可能就在外面,妳出去無異是自尋死路。」

  「我寧可被他殺死,也不願跟你獨處。」吹櫻心意已決。

  衣笠低聲下氣地央求。「大小姐,算我求妳,別無理取鬧。」

  「我愛怎樣就怎樣,你管不著。」吹櫻繞過他,頭也不回地走出病房。

  守在醫院的便衣刑警,看到她氣沖沖的模樣,誰也不敢攔住她,反正有衣笠雅人跟在她身後,應該不會出什麼亂子;不過他們比較替衣笠雅人擔憂,因為他老是惹西荻小姐生氣,這事若傳到西荻老爺耳中,後果堪憂……

  ☆      ☆      ☆      ☆

  西荻吹櫻毫不考慮地坐進停在一旁的警車,命令刑警開車。

  但衣笠雅人一個箭步,擋在警車前,命令刑警下車,由他來當司機。

  在市區繞了幾圈,她的視線一直望著窗外,他也不說話,兩人各有各的心事;但他們的心事是一樣的,回憶剛才的吻。只不過一個想繼續,一個想結束,兩人彼此算計如何才能戰勝對方?到底是黑道接班人?還是大偵探會贏?連老天爺都拭目以待,這場愛情戰爭,究竟誰才會是最後贏家呢?

  回到警察宿舍,吹櫻看似疲倦地鑽進被窩裏,衣笠則呆坐在暖桌前。

  暴風雨來之前總是會有一陣寧靜,衣笠雅人越想越不安,她雖然背對著他睡覺,但他相信她根本沒睡,不知道她現在在想什麼陰謀詭計?不管她了,為了防範這個女人強暴他,他已經四天沒洗澡,快要成「仙人」了。

  他毅然地拿出換洗衣物,走進浴室,放了一缸子的熱水。

  真舒服,他全身像燙紅的蝦殼,可是門外卻出現惱人的敲門聲。

  「衣笠雅人,你快開門。」吹櫻的聲音很急迫,彷彿突然尿急似的。

  「妳要幹什麼?」衣笠才不輕易地上當,他壞心地巴不得她得膀胱炎。

  吹櫻惶恐地說:「我的枕頭下有一朵壓扁的玫瑰花。」

  「老天!這麼說,兇手有可能來過這裏。」衣笠從浴缸裏跳起來。

  「我……好怕,你快出來保護我。」吹櫻顫著唇,連話都講不清楚。

  「我先把衣服穿好。」衣笠急急忙忙地穿上四角內褲。

  「啊!」吹櫻驚呼一聲,傳來像是撞到桌角的聲音。

  「怎麼了?」衣笠趕緊打開門,沖出浴室。

  「我騙你的。」吹櫻好整以暇地坐在桌上蹺腿。

  「妳遲早會成為被狼吃掉的放羊孩子。」衣笠惱羞成怒。

  吹櫻吹了一聲響亮的口哨。「你的身材挺不賴的。」

  「當心長針眼。」衣笠氣急敗壞地罵道,他怎麼會笨到一再上她的當!

  「別氣,氣壞身子,我會心疼的。」吹櫻上前,好心地拍了拍他的肩。

  當她的手一接觸到他濕滑溫熱的肩膀,她恍惚失神了。

  此刻他赤裸上身正散發著熾焰,她雖然接受修女教育,可是她的心卻如蕩婦般燃燒,十指從他的肩膀滑下,誘人地撫摸他的胸膛,但他卻抓住她的雙手。「妳真不要臉!」

  「你怕我勾引你?」吹櫻決心要突破他的防線。

  「我天不怕地不怕,怎會怕妳!」衣笠嗤之以鼻地轉過身。

  吹櫻一個箭步擋在他面前,不許他逃避她。「證明給我看。」

  「這種事不需要證明。」衣笠表面上不為所動,其實心裏小鹿亂撞。

  「你怕我。」吹櫻舔了舔乾澀的嘴唇,半是誘惑、半是嘲諷。

  「我不是怕妳,我是看不起妳。」衣笠僵冷著臉。

  「我不信,我要看你的意志力有多強。」吹櫻雙手環住他的腰。

  衣笠感到渾身軟弱無力,連推開她的力氣都沒有。「妳真該去做妓女。」

  「你想做我第一個客人嗎?」吹櫻眨著眼睫,知道他瀕臨崩潰邊緣。

  「妳鬧夠了,當心玩火自焚。」衣笠的意志力開始瓦解。

  吹櫻在他耳邊輕語。「如果我不是處女,兇手就不會殺我了。」

  「我可不想做妳第一個男人,西荻小姐。」衣笠呼吸不能控制地急促。

  吹櫻露出了微笑,更進一步地大膽挑逗他。「叫我吹櫻就可以了。」

  這個時候,推開她是輕而易舉的,可是他的身體不准他那麼做,他陶醉在她雙手愛撫他身體的快感中;當她整個人都貼在他身上,貝齒輕咬著他的耳垂,他歎了一口氣,知道自己想要抽身而出已經來不及了。

  如羽毛般輕柔的愛撫從他胸部滑到腹部,她沒有經驗,完全是憑著直覺進行;這跟她原本的計畫並不相同,她本來只是要他欲火焚身,然後就停止。可是她喜歡上摸他的感覺,她更希望他也能撫摸她,她的欲望迫切地燃燒起來。

  她的手不知不覺地移到他突起的男性象徵上,他整個人如遭雷殛般一顫,他從來沒有過這麼快樂、這麼美妙的感覺,這是每個男人最容易被挑起衝動的地方。但是他忍住了,他奮力地推開她,氣呼呼地大叫:「妳瘋了!」

  「你好像已經快受不了了!」吹櫻被他推倒在地,眼裏仍然充滿情欲。

  「別再碰我了,再這樣下去,妳知道會有什麼後果嗎?」衣笠咆哮道。

  「知道,後果就在床上。」吹櫻站起身,直勾勾地看著他。

  衣笠近乎立誓地說:「我是絕不會娶妳的。」

  吹櫻不屈不撓地說:「我娶你,我會負責到底。」

  「算我怕妳好不好,請妳放過我。」衣笠有生以來第一次投降。

  「你難道不覺得這是解救我最好的方式?」吹櫻走近他。

  衣笠像隻被貓追的老鼠,直往後退。「妳去找別的男人。」

  「除了你,我誰都不要。」吹櫻臉上有得意的笑容。

  衣笠潑冷水地說:「我跟妳相反,除了妳,我誰都可以要。」

  「那就試試看我們誰的希望會實現。」吹櫻一副餓狼撲羊般撲向他。

  反了!反了!女人撲倒男人,這像話嗎?對流著黑色血液的西荻家人來說,這是很正常的,因為西荻家的人天生就是獵人,即使吹櫻的爸爸和伯父,甚至是表哥們都沒在黑道打滾,但他們在各行各業中都是佼佼者。

  衣笠雅人因一時驚愕,忘了自己是個男人,有足夠的力氣扭轉情勢,他愣愣地望著她俯低頭,將唇覆在他的眉上、眼皮上、鼻尖上,然後是他的唇上……溫柔中帶著熱情,他不能自已地回應她,吸吮她喉中狂野的欲火。

  他的理智不僅一次警告他快停止,可是他的身體卻不聽使喚,他的手指在她背上游走,渴望地鑽進她衣服裏,觸到一條帶子,手指一勾,他居然解開她的胸罩?!接著他雙手迫不及待地繞到她胸前,握住她像布丁般柔軟的胸部。

  其實他早就想這麼做了,以他銳利的雙眼,不難看出她有一具姣好的身材,但他沒想到感覺如此美好;他禁錮已久的情欲像是破堤的洪水般將他淹沒,他想要她,想要更多,想要她的全部……

  「說你愛我。」吹櫻性感而低柔地喃喃要求。

  衣笠倏然清醒,雙手急速收回。「不,妳配不上我。」

  「我哪一點配不上你?」吹櫻跨坐在他身上,猛地褪去上衣。

  「妳在幹什麼?」衣笠瞪直眼,他的目光無法從她完美無瑕的身體移開。

  「讓你看清楚我身上有沒有缺點?」吹櫻驕傲地挺高誘人的雙峰。

  衣笠用力地別過臉。「妳這麼做,是作踐妳自己。」

  「不會,我喜歡你。」吹櫻躺在他身上,像隻小貓似的緊緊倚偎著他。

  「別說了,我不喜歡妳。」衣笠想要推開她,但雙手卻貪婪地圈住她。

  吹櫻得逞地說:「你要是不喜歡我,就不會抱我抱得這麼緊!」

  「是妳自己要投懷送抱,刺激我的男性荷爾蒙。」衣笠緊繃著臉。

  吹櫻含情脈脈地看著他。「快抱我上床,我冷得全身發抖。」

  理智和情欲在衣笠雅人的腦中拔河,他的眼裏有明顯的掙扎痕跡,經過一番內心交戰後,他坐起身子,照她的意思,把她抱在臂彎裏;可是卻是將她重重地扔到床上,拉起床尾縮成一團的被子,蓋住她全身。「妳乖乖睡吧,我要去穿衣服了。」

  「你沒種。」吹櫻冷一言冷語地譏諷。

  「真美還躺在冷藏櫃裏,想想她的心情吧!」

  「我恨你!你居然在這時候提真美……」吹櫻傷心欲絕。

  「我也是逼不得已的,這是讓妳冷靜惟一的辦法。」衣笠走進浴室。

  這一次是他的理智戰勝了情欲,但下一次呢?他根本不敢想還有下一次。

  西荻吹櫻這女人真是可怕,意志力比男人還強,這世上到底有沒有男人能克制她?他搖了搖頭,連他都快招架不住,恐怕很難找到比她強的男人;目前對付她最好的辦法,就是溜之大吉,不過這要等到抓到兇手之後才能逃。

  看來他得趕快將兇手繩之以法,不然他就慘了……
作者: fatbibis    時間: 2011-11-11 08:25 PM

第五章

  松本監察官沒想到一向沉著鎮定的衣笠雅人會如此激動!

  「引蛇出洞」計畫提早進行,衣笠雅人強烈且沒轉圜餘地地要求;否則他就退出,不再插手管這個案子,面對這樣的威脅,松本只好答應。

  原因不必問,松本用腳趾頭想也知道是因為西荻吹櫻的緣故。她古靈精怪,又愛整人,想跟她和平相處,惟有不把自己當人看,當個忠犬任由她欺侮,罵不能回嘴,打不能回手,誰敢傷她一根毛髮,西荻老爺可是會要那人的全家賠命的。

  所以雅人沒發瘋,已經算是奇跡了,不幸中的大幸。

  坦白說,他不得不佩服西荻吹櫻,兇手隨時可能要她的命,她卻毫不在乎,拉著雅人的手臂,彷彿他們兩個是一對如膠似漆的戀人……扮演路人的松本眼睛忽地一瞇,從他們兩人的身旁走過,緊盯著吹櫻的眼眸看了一眼。

  天呵!她愛上了雅人!松本想了一下,神情從不敢相信到恍然大悟。

  難怪雅人急得脫身,要不是他非常相信雅人的能耐,換作是別的男人被西荻吹櫻看中,想要逃比孫悟空想逃出如來佛的手掌心還要難上一百倍,但願蛇真會出洞,不然雅人就太可憐了,比被鬼附身還可憐,而他竟是害雅人的罪魁禍首。

  面對著迎面而來的刺骨寒風,衣笠雅人並不覺得冷,惟一讓他覺得冷的,是纏著他手臂不放的西荻吹櫻。「妳就不能正經地走路嗎?」

  吹櫻不害臊地說:「你是我男朋友,手挽手散步是很正常的。」

  「有沒有看到可疑的路人?」衣笠拿她沒轍,只能怨歎自己倒了八輩子的黴。

  「沒有。」吹櫻眼睛忽地一亮,強拉著衣笠雅人走進情趣商店。

  衣笠眉頭皺起來。「妳幹嘛進這種店!」

  吹櫻自若地說:「耶誕節快到了,我想買禮物。」

  「妳有沒有搞錯?這裏是賣情趣用品!」衣笠發出嗤鼻聲。

  「沒錯,這裏的東西很適合送給修女。」吹櫻嘴角揚起一抹賊笑。

  「妳瘋了,妳會被關進精神病院。」衣笠以她為恥,和她保持一臂的距離。

  這年頭真的變了,女人比男人還要瘋狂,西荻吹櫻就是最好的例子,有教養的淑女見了情趣商品是會花容失色,哪像她笑得花枝亂顫,丟臉極了!衣笠雅人一副頭疼的模樣,手捂著太陽穴,轉過身,用屁股對著她。

  在他的印象中,只有變態才會來情趣商店,幸好沒有認識他的人在這裏,不然他一世的英名跳到黃河都洗不清。突然他的視線不經意地瞄到琳琅滿目的保險套,他的喉嚨不安地咽了一口口水,努力壓抑住想要購買的衝動。

  那些保險套好像瞭解他的需要般在向他招手,邪惡的念頭使他一隻手抬了起來,但另一隻手卻拉住那隻抬起的手,兩隻手互相拉扯,這行為讓人看到不把他當成瘋子才怪;是的,他快瘋了,都是松本那傢伙害的,給他一顆不定時炸彈。

  枉費他是「黃色炸藥」的一員,跟西荻吹櫻相比,他簡直是枚啞彈,被她捉弄、被她欺侮、被她糟蹋,甚至差一點被她強暴……

  一道他最不想聽的聲音在他背後響起。「你在幹什麼?」

  衣笠心虛地說:「手酸,正在做運動紓解酸痛。」

  「我還以為你要偷保險套!」吹櫻心知肚明。

  衣笠不耐煩地問:「選好了沒有?」

  「這些充氣娃娃不錯,送給院長剛剛好。」

  衣笠尖酸地說:「妳若真的這麼做,我保證妳死後會下地獄。」

  「這些按摩棒很適合修女們。」吹櫻充耳不聞。

  「願主原諒妳,阿門。」衣笠在胸口畫了個十字,然後雙手合併。

  吹櫻走向櫃檯。「這些充氣娃娃和電動按摩棒我全要,要包好看一點。」

  「好的。」售貨員笑得合不攏嘴,有如見到財神爺。

  「能不能請妳幫我郵寄?」吹櫻懶得去郵局。

  「沒問題,我會叫快遞公司。」售貨員親切地拿出紙筆。

  「這是住址。」吹櫻寫下修道院的住址,順便附上她的大名。

  售貨員雙眼圓睜,難以置信似的看著住址。「確定是要送到這裏?」

  「沒錯。」吹櫻興高采烈,她幾乎可以想像到他們收到禮物時,嚇壞的表情。

  售貨員顫著手收下紙條,臉上的表情彷彿收到下地獄的門票,心中默默地向上帝告解,她是不得已的,不是她要把這些東西送到修道院,是眼前可怕的女顧客,希望上帝能明察秋毫,別冤枉了她。「小姐,妳要刷卡?還是付現?」

  「妳問他,付賬的人是他。」吹櫻指著她背後的男人。

  衣笠不悅地聚攏眉頭。「妳沒有金卡嗎?」

  「沒帶。」吹櫻把衣服口袋翻出來,空空如也。

  「妳欠我三百二十萬日幣。」衣笠心不甘情不願地做冤大頭。

  「去向我爺爺要。」吹櫻巴不得讓爺爺早點見到未來的孫女婿。

  「我才不會上妳的當。」衣笠了然於心,跟西荻老爺見面無意是自投羅網。

  「小姐,這兩件性感內褲也包起來。」吹櫻又去拿了兩件誘人的內褲。

  衣笠想要氣死她地說:「要送給妳媽,是不是?」

  「送我朋友,她一定會很喜歡。」吹櫻不為所動。

  「妳朋友在做雞是不是?」衣笠輕蔑地撇了撇嘴唇。

  「不許你對雪子無禮。」吹櫻冷不防地將高跟鞋踩在他的皮鞋上。

  衣笠痛苦地扭曲了俊臉,咬牙切齒地說:「妳要害我變成跛腳,是不是?」

  「你活該!」吹櫻的字典裏沒有「對不起」這三個字。

  「妳去過台灣?」衣笠神情忽然變得嚴肅。

  吹櫻嘲笑地說:「還見到你,在門口淋成落水狗。」

  「我懂了,那天用望遠鏡偷看的人就是妳。」衣笠豁然明白。

  「是我又怎麼樣?」吹櫻不在意他知道她對他一見鍾情。

  「不怎樣。」衣笠強忍著滿肚子的委屈,堅持男兒有淚不輕彈。

  在雷騭的婚禮上,神田雪子的話言猶在耳,他總算弄懂了雪子指的女人就是西荻吹櫻。沒想到他逃亡了半年,還是遇到她,連老天爺都站在女人國那邊,幫著她欺侮他;他真想回家咬棉被,大哭一場,千錯萬錯都是他的錯,自己把自己送入虎口。

  如果他輕易地落淚認輸,這世界豈不是沒有正義公理?不,他絕對不會屈服在西荻吹櫻的石榴裙下,雖然他有點想看看她裙裏的風光,但看一眼的下場可是要嫁給她,他怎能讓衣笠這個偉大的姓氏,被聲名狼藉的西荻姓氏打敗?!

  他別過臉,好死不死地又看到保險套,心又癢起來了。

  吹櫻一臉調侃地問:「你一直在看保險套,是不是想買呀?」

  「我買保險套幹嗎?我又沒有女朋友。」衣笠臉紅脖子粗地否認。

  「你的眼前不就正有一個你夢寐以求的女人!」吹櫻迫不及待地毛遂自薦。

  衣笠冷聲說:「除非我得神經病,才會跟妳發生關係。」

  「是精神病,沒醫學常識的笨蛋。」吹櫻糾正他。

  「我們可以走了吧?」衣笠快氣炸了。

  「保險套,你不買會後悔的。」吹櫻預言似的警告。

  「妳快回去吃藥吧!」衣笠氣乎乎地走到門邊,伸手放在門把上。

  這時,門卻被推開來,砰的一聲,正好撞到衣笠的鼻子,居然是立村大夫走進來!立村大夫見到他們臉色一陣駭白,氣氛突然僵結,三個人面面相覷,都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

  在這種場合不期而遇實在是尷尬,售貨員高亢的聲音適時打破沉悶。「歡迎光臨。」

  「對不起,你的鼻子要不要緊?」立村回過神,關切地問衣笠。

  衣笠沒好氣地說:「死不了的。」那張臉簡直像紅鼻馴鹿。

  吹櫻打圓場似的說:「真巧,立村大夫,你也是來買聖誕禮物的嗎?」

  立村鎮定地說:「不是的,我在門外看到你們,所以進來跟你們打招呼。」

  「你可別誤會,我買情趣商品不是自用,而是要送人。」吹櫻急聲解釋。

  「收到妳禮物的人,一定會嚇一跳。」立村接續她的話題。

  衣笠雅人以一種怪異的表情看著立村大夫,彷彿他說錯什麼話,這樣的表情不僅讓立村大為緊張,連吹櫻也感到不安;她知道他在想什麼,他想的跟她一樣——立村大夫是兇手!從情趣商店裏昏暗的燈光看立村大夫,她更加確信這一點。

  不過,她不打算讓任何人抓立村大夫,因為她要親手殺了他,為真美和另外四個無辜的女人報仇。

  她急切地拉著衣笠雅人的袖子,硬是拖著他往門外走,替立村大夫解圍。「不跟你聊了,我走了一個晚上腳都走累了。」

  「也對,妳需要多休息。」立村大夫明顯地松了一口氣。

  「那就拜拜了。」吹櫻趕緊揮手,和立村道別。

  「妳幹嘛急著走!」走到外面後,衣笠甩開她的手。

  吹櫻刻意地打了個呵欠。「我累了,我想睡覺。」

  「他不可能從門外看到我們。」衣笠回頭看了一眼掛滿海報的櫥窗。

  吹櫻維護地說:「我知道,他其實是要去買情趣用品,不好意思明說。」

  「他長得又帥,個性又溫柔,交女朋友應該不成問題。」衣笠充滿懷疑。

  「他有戀物癖,這就是他不交女朋友的原因。」吹櫻強辯。

  「他為什麼認定收到禮物的人會嚇一跳?」衣笠若有所思地喃喃自語。

  「是我收到,我也會嚇一跳。」吹櫻急得額頭冒汗,神情極不自然。

  衣笠偏著頭想。「不,他的口氣似乎是知道妳要送給誰。」

  吹櫻此地無銀三百兩地說:「你的疑心病好重。」

  「妳更奇怪,妳為什麼處處維護著他?」衣笠緊盯著她的眼眸。

  吹櫻擠著眉心,一副很用力思考的模樣。「他算是我的救命恩人。」

  「妳只是輕微腦震盪,還不至於翹辮子。」衣笠悶哼一聲。

  「老天,你好容易吃醋哦!」吹櫻故意扭曲事實。

  「我是就事論事。」衣笠激動得大叫,此刻他的克制力比好自在還薄。

  「如果立村大夫真的是兇手,我早就死了。」吹櫻掏了掏耳朵說。

  「他不是不下手,而是他殺人有一定的模式。」衣笠緊繃著臉。

  「我不跟你辯,你愛怎麼想就怎麼想。」吹櫻決定封口,免得越描越黑。

  「我是好心提醒妳,任何人都有可能是兇手。」衣笠嘮叨個不停。

  「對了,明天叫撲克臉送棵聖誕樹來。」吹櫻適時轉移話題。

  衣笠斜睨了她一眼。「妳今晚心情不錯。」

  「花你的錢,我心情當然愉快。」吹櫻高高抬起下巴。

  可別以為她把臉抬高,看不到她的眼神,他就不知道她在想什麼。

  這幾天的相處,他不僅摸透她的個性,甚至差點摸遍她的身體,他太瞭解她了,這隻小狐狸想要手刃兇手!

  但他不會讓她如願以償,因為他不想讓她坐牢,除了上帝和法律之外,沒有任何人有權力處死別人,即使那個人是萬惡不赦的殺人兇手!

  ☆      ☆      ☆      ☆

  第二天晚上,一陣刺耳的電話鈴聲劃破寂靜的警察宿舍。

  衣笠雅人拿起話筒,壓低音量說話,讓在浴室裏泡澡的吹櫻不知發生何事?

  反正天塌下來,也不會比真美的死更糟,她的視線移到牆角放衣物的鐵架上,昨天買的性感內褲,她刻意留下一件給自己用。

  她已經知道兇手是誰,將他就地正法是遲早的事,所以她的心思完全放在今晚,她又想玩貓捉老鼠的遊戲了。

  時間不多了,衣笠雅人似乎已經認定立村大夫是兇手,如果她不能趕快讓生米煮成熟飯,她知道她將可能永遠失去他。

  吹櫻踏出浴缸,穿上性感內褲,然後直接以浴袍裹住身體,來到鏡前,用手摸去鏡面上的霧氣,看到鏡裏的女人一臉淫蕩。

  哦!不!她必須保持自然,不能讓他看出她心如脫韁野馬。深呼吸,她警告自己不要像個妓女,但她的眼神璀璨似星,藏不住秘密,只好把幾綹濕發垂在眼前遮掩,然後她對著鏡裏的女人微笑,去捉老鼠嘍!

  吹櫻一邊擦著頭髮一邊走出浴室,「是誰打來的電話?」

  「監察官,他說兇手捉到了。」衣笠沉著地說,表情卻沒有喜悅。

  「兇手是誰?」吹櫻張大眼睛,她的眼裏只有意外,同樣也沒有喜悅。

  「跟立村大夫同樣是個醫生。」衣笠緊迫盯人似的注視著她的眼神。

  「哦。」吹櫻轉身從櫥櫃裏拿出吹風機,自顧自地吹乾頭髮。

  衣笠大聲地說:「監察官請妳明天去認屍。」

  「認屍?!這麼說兇手是畏罪自殺!」吹櫻驚訝地低呼。

  衣笠點了點頭。她的反應太不合理了,照理說,她應該歡呼兇手死得好,她如此冷靜,這表示她跟他同樣不相信死的是真凶。他不動聲色地陳述松本告訴他的經過情形。「他當時正要用圍巾勒死一個女孩,被巡邏員警發現,當場切腹。」

  吹櫻口是心非地說:「太好了,真美總算可以瞑目了。」

  「妳別高興得太早,他未必是真正的兇手。」衣笠斬釘截鐵地說。

  吹櫻關掉吹風機。「你真掃興,他的行為完全符合兇手犯罪的手法。」

  衣笠一口咬定地說:「有可能是模仿犯罪。」

  「我懂了,你還想繼續保護我。」吹櫻扇動又長又翹的睫毛。

  「我只是想捉到真正的兇手。」衣笠不屑地冷哼一聲。

  吹櫻走到冰箱旁,取出冰塊放進桶裏,又從枕頭下拿出一瓶香檳酒,將酒放到冰桶裏,順便拎了兩只紙杯,將冰桶和紙杯全放在暖桌上,眼神有些失落。「今晚有可能是我們倆最後一個夜晚,你要不要慶祝解脫?」這是她為什麼聽到兇手被抓卻笑不出來,所做的最好解釋,不過這只是演戲。

  衣笠雅人並沒被她的演技所矇騙,他相信她是離情依依,但他不相信她不知誰是真凶。不過他倒好奇著另一件事,他整天守著她,她居然能神通廣大地弄了一瓶香檳酒來,這樣的能耐,不能不令人刮目相看。「妳什麼時候買了香檳?」

  一抹微笑像花開似的從吹櫻唇邊綻開,她笑得很神秘,她知道他猜對了她某些心思;不過好戲還在後頭,在這爾虞我詐的較量之中,她隱約看到勝利的女神向她眨眼睛。「我請隔壁刑警幫我買的,有錢能使鬼推磨。」

  「難怪西荻老爺中意妳做他的接班人!」衣笠冷笑一聲。

  吹櫻百般無奈地歎了口氣。「那只是爺爺一廂情願的想法。」

  「妳不答應不就行了嗎?」衣笠才不信,這女人生下來就會說謊。

  「爺爺那麼老,我不想讓他失望。」吹櫻喉嚨哽咽,她真的是身不由己。

  「妳真孝順。」因為上過太多當,衣笠對她心存戒備。

  「孝順不好嗎?」吹櫻有點不高興,放羊孩子也有誠實的時候。

  「很好。」衣笠聳了聳肩,她和他註定是敵人,這讓他感到相當玩味。

  她絕對不會比西荻老爺好對付,事實上他很期待跟她交手,他想戰勝她,但他又不想捉她入獄,讓這麼一個美人被關起來,對所有的男人來說,實在是暴殄天物。她應該是被關在家裏,屬於一個男人的戰利品,好好享受……

  老天!他居然希望自己就是那一個男人!這想法讓他感到汗顏。

  會有這樣的想法,絕不是偶發的。此時她正穿著浴袍,從襟口便可看到雪白的乳溝,害他一直有種蠢蠢欲動的遐思。

  這女人老是在考驗他的定力,她真以為全天下的男人都是色狼轉世嗎?他會證明他不是,讓她知道她是白費力氣。

  不過,他卻無法將視線從她身上移開。

  「酒冰了,你要不要喝一杯?」吹櫻拿起香檳酒。

  「能夠不再見到妳,的確是值得慶祝。」衣笠現在真的需要酒精麻痺情緒。

  「你真的像你假裝地那麼討厭我?」吹櫻走到水槽前,啵地一聲,氣泡湧出。

  「不要往自己臉上貼金,我對妳毫無感覺。」衣笠背對著她比出中指。

  「不知道為什麼,我不大相信你的話。」吹櫻暗中動了一點手腳。

  衣笠毫無察覺地說:「我這個人一向誠實,沒有口是心非的惡性。」

  「我想總有例外的時候。」吹櫻笑吟吟地走回座位。

  衣笠瞪著她說:「妳有種令人無法忍受的自大妄想症。」

  「算了,今晚不適合吵架。」吹櫻倒了一杯摻料的香檳給他。

  「是妳先開炮的。」衣笠仰起臉,將香檳一口氣地灌入喉嚨裏。

  「慢點喝,喝醉了可別怪我。」吹櫻放下紙杯,連一滴都沒有沾唇。

  「笑話!香檳會醉人?」衣笠發出大笑,渾然不知大難臨頭。

  「世事難料。」吹櫻挨近他,溫暖的呼吸輕拂在他臉上。

  衣笠忽然感到一陣天旋地轉。「香檳裏摻了什麼?」

  「在情趣用品店買的催情粉。」吹櫻的指尖沿著他的唇,輕佻地畫過。

  「妳耍我!」衣笠惱怒,整張臉紅通通的,不是怒火,而是欲火燃燒使然。

  吹櫻大言不慚地說:「我只是好奇這種粉究竟有沒有效!」

  「妳會後悔的。」衣笠嘎聲說,眼神開始渙散。

  「才不會。」吹櫻的唇遊移到他頸間,印上火辣的熱吻。

  衣笠迫不及待地褪去她的浴袍。「妳沒穿內衣!」

  「故意的。」吹櫻比他還饑渴地抓著他的手放在她胸前。

  「妳真是不知羞恥的小野貓。」衣笠放肆狂野地揉捏她的玉峰。

  這是不對的,但他卻無意抗拒,他投降、他沉醉、他迷失,他只想要她。

  欲火點燃了他深藏不露的激情引線,他如猛獸般將她壓在身下,他的唇也壓在她唇上,靈巧的舌頭長驅直入;他一邊吻她,一邊摩挲她的乳尖,雙重的亢奮使他心跳加速,血液加熱,整個身體就像爆炸的黃色炸藥。

  他埋首到她胸前,在她雙峰留下無數咬囓過的紅印,他的唇吸吮著她美麗的蓓蕾,他的手急切地來到性感內褲的邊緣,蕾絲花邊令他興奮難耐。當他觸摸到她未曾公開的秘密,他的男性象徵彷彿遭到雷殛,快速地僵硬和膨脹。

  只是要進去,他會有什麼下場?他抓住微弱的一絲理智,警覺地住手。他不會娶她,更不會嫁她,她是西荻吹櫻,未來的黑道女王;而他是白道偵探,他們是兩個不同世界的人,如果結合成一體,他將成為她的奴隸,這是他萬萬不能接受的下場。

  「該死的!」他咕噥地詛咒一聲,用盡全身力氣從她的身上站起來。

  「你怎麼了?」吹櫻跟著他起身,再接再厲地從後面圈住他。

  衣笠用力撥開她的手臂。「那種催情粉都是假的。」

  「可惡!我要砸了那間情趣商店!」吹櫻大失所望。

  「快上床去睡覺吧!」衣笠走到門口。

  吹櫻不捨地問:「你要去哪?」

  「松本找我喝酒。」衣笠頭也不回地離開。

  其實,松本根本沒找他,他是要去一處無人的地方,將自己變成雪人。

  此刻的他頭昏眼花、四肢無力,走起路來像個搖搖晃晃的醉漢,體內卻是熱乎乎的。在緊要關頭能夠全身而退,他對自己感到驕傲,嘴角浮現笑意;如果現在有面鏡子在他眼前,他就能看清自己的笑容,其實是自欺欺人的苦笑……

  ☆      ☆      ☆      ☆

  肅穆的停屍間,西荻吹櫻的表情比冰冷空氣更冷。

  她的眼中充滿憤怒,除了衣笠雅人,其他刑警都以為她是針對兇手。

  這是她一生中第二次的挫折,真美的死是第一次,衣笠雅人的冷酷是第二次,但她絕不會輕易認輸,她有越挫越勇的堅強個性。

  她深信今晚就是兇手的死期,可是她卻沒把握能戰勝衣笠雅人,她對自己失去了信心,而且錯過了昨晚,她害怕自己沒機會了。

  他比她想像的還要難搞定,老天爺已經很幫她了,但他發揮人定勝天的本領,讓她和老天爺碰了一鼻子灰;她不是想不到留住他的法子,只要否認那具冰冷的屍體是兇手就行了,可是這麼做會對不起真美。

  她發過誓要手刃兇手,讓真美在九泉之下瞑目……

  見她遲遲不語,松本監察官忍不住地問:「妳覺得如何?」

  「什麼如何?」吹櫻一臉恍惚,顯然她根本沒有仔細端詳死者。

  「他是兇手嗎?」松本眼睛瞇成一條線,想看透她心裏在想什麼。

  「看起來是很像。」吹櫻下定決心似的點頭。

  「很像就表示有一點不像。」衣笠潑冷水般打岔。

  吹櫻狠瞪他一眼。「他是兇手,這麼說你滿意了吧!」

  松本趕緊居中調停地說:「好了,可以正式宣佈破案了。」

  「這裏沒我的事了,我可以走了嗎?」吹櫻冷聲問,心裏急著想去殺人。

  「麻煩妳到外面坐一下,我待會兒有話跟妳說。」衣笠突然放軟聲音。

  「好吧,我等你,不過別讓我等太久。」吹櫻勉為其難地答應。

  她雖然表現出不大情願的樣子,可是松本卻聽出她的聲音是輕快的,顯然她愛上了衣笠雅人;不過他不確定雅人的心情,看他專注地看著他吩咐自己所帶來的死者資料,他只得到一個答案——雅人對死人的興趣勝過活人。

  衣笠雅人越看手中資料,眉頭的皺紋越多,這表情讓松本百思不解;西荻吹櫻都已經說死者是兇手了,為何雅人的臉色如此凝重?難道……松本一副難以置信地搖了搖頭,脫口而出。「雅人,你該不會認為他不是兇手?」

  「被勒的那個女孩,是在做援交的高中生。」

  「我知道,你的意思說她不是處女,不應該成為目標。」

  「沒錯,兇手不可能犯這種錯。」衣笠點頭,但這只是疑點之一。

  「他有可能被逼瘋了,才會臨時起意。」松本天真得自圓其說。

  衣笠冷靜分析。「從兇手過去的記錄看來,他是一個頭腦和手段都相當冷靜的人。」

  「兇手是婦科醫生,而且被害者幾乎都是他的病人,這點你如何解釋?」

  「這證明兇手跟醫院有關聯,所以他才會知道誰是處女。」

  「我們去搜查過死者的家,房裏的的確確有很多邪教的書籍。」

  「有那些書並不代表一定會去做,而且我懷疑有些書有可能不是他的。」

  「好吧,為了慎重起見,我會叫人在書上採集指紋。」

  「我敢打包票,書上沒有任何人的指紋。」

  「對了,在死者的大衣裏找到和之前凶案留下的相同字條。」

  「那是預謀,兇手知道死者今天要做什麼事。」

  「聽你的口氣,似乎是認定死者認識真正的兇手!」

  「沒錯,他們可能是朋友,但死者並不知道他的朋友是兇手。」

  「我不懂,死者為何要模仿犯罪?還有他有什麼理由殺那高中女生?」

  「那個高中女生有勒索前科,死者受不了,接受兇手的建議才出此下策。」

  松本推翻地說:「她說她不認識兇手,不認識就不可能勒索。」

  「這年頭的女人說謊不必打草稿。」衣笠感慨地冷嗤。

  「你有何證明?」松本看出他是受到打擊。

  「你不信,可以去查死者和女高中生的銀行戶頭。」

  「我會去查清楚的。」看衣笠胸有成竹的態度,松本的信心開始動搖。

  在他的腦海中,立村大夫就是兇手,死者是他同事,所以他可以很輕易地進出死者的辦公室,得知誰是處女,這是關鍵之一;再從護士的證詞中,得知兩人是好朋友,這是關鍵之二,表示立村大夫跟死者無所不談,瞭解死者的煩惱。

  再加上,立村大夫知道他已經在注意他,他急需一個代罪羔羊,所以他利用死者的煩惱,慫恿死者以模仿犯罪的手法除去勒索者;死者一時衝動,渾然不知中計,拿著立村交給他的圍巾和字條,一步步走進陷阱裏。

  立村必定是利用死者去做案時,潛入他家,將邪書放在死者的書架上,然後到外頭以公用電話密告,讓員警及時趕到賓館;立村曉得死者個性軟弱,見大勢不妙,必會選擇一死百了的途徑,這麼一來,罪證確鑿,他的嫌疑自然就消失了。

  雖然他已勾勒出立村大夫犯罪的雛形,但還是不能捉拿立村,他相信即使翻遍他的住處,肯定找不到物證;他心思那麼細膩,絕不可能留下對自己不利的物證,要將立村繩之以法,只能在他再次犯案的同時逮捕他。

  換句話說,西荻吹櫻已經知道自己是釣大魚的惟一誘餌。

  所以她才會指鹿為馬,謊稱死者是兇手,目的是為了擺脫他,然後手刃兇手。

  「順便告訴你,西荻小姐也說謊。」衣笠考慮良久,決定還是說出來。

  「她為什麼要說謊?」松本撫著下巴的短髭,越看越像頭笨驢子。

  衣笠言簡意賅地說:「因為她想親手殺了兇手。」

  「她真笨,兇手比她更想殺了她。」松本乾笑了兩聲。

  「這就是西荻家的作風,以牙還牙,以眼還眼。」衣笠指出。

  松本臉上的血色盡失。「她若有個三長兩短,你我就倒大楣了。」

  「早知道我就不接下這個任務。」衣笠後悔莫及。

  松本變聰明地說:「有個好辦法,能夠讓你我大難不死。」

  「什麼辦法?」衣笠洗耳恭聽。

  「西荻小姐對你有意思。」松本一臉的曖昧。

  「你真夠朋友,要我入地獄,你升天?!」衣笠咬牙切齒地道。

  「西荻小姐人美身材又好,哪里像地獄?」松本覺得他有點口是心非。

  衣笠憤懣地說:「你去跟她住一天看看,保證你十年不敢碰女人。」

  「碰女人?你跟她該不會那個了?」松本想到歪處去。

  衣笠竭聲嘶吼:「閉嘴!我還是清白之身。」

  松本以同情的目光看著情緒激動的衣笠雅人,心裏明白,就算他現在還是守身如玉,恐怕也維持不久,除非他立刻逃之夭夭,不管西荻小姐的死活。但這可能嗎?他太瞭解雅人,他一定會以捉拿兇手為藉口,繼續保護西荻小姐。

  松本言歸正傳地問:「接下來你打算怎麼辦?」

  衣笠神色正經地說:「假裝破案,讓她去找兇手報仇。」

  「我會派人暗中跟蹤她,密切注意她的一舉一動。」松本故意唱反調。

  「不用,你那些手下根本不是她的對手。」衣笠不放心地搖頭。

  松本斜睨著他。「你不是不想再跟她有任何牽扯!」

  衣笠理直氣壯地說:「我只想捉到真凶。」

  「我倒覺得你是想表現英雄救美。」松本戳破他。

  「你再說一句我不愛聽的話,以後你就別再求我幫你破案。」

  「跟你開玩笑的,你怎麼一點幽默感也沒有!」松本話中有話。

  「我懶得聽你放屁!」衣笠惱羞成怒,忿忿地摜門而出。

  枉費他跟松本有十年的交情,他今天才看清松本講話帶刺的本性,那根刺深深地刺痛他的心,他怎麼可能是為了表現英雄救美,而跟西荻吹櫻糾纏不清?他是為了緝捕兇手歸案,不得已才繼續保護西荻吹櫻,這麼淺顯的道理,松本居然想不通?可見松本是全日本第一號大笨蛋,難怪死了五個少女,還破不了案!

  西荻吹櫻見他一臉怒容,關切地問:「你們為什麼吵架?」

  「還不是因為妳,掃把星。」衣笠亂發脾氣地罵她。

  「你才是瘋狗,無緣無故亂咬人。」吹櫻罵得比他更大聲。

  「我咬到妳哪里?妳指出傷口在哪里?」衣笠的唇不屑地扭曲。

  吹櫻不顧停屍間外站了一堆員警,逕自解開大衣。「好,我脫給你看。」

  「妳要幹什麼?」衣笠看傻了眼,這女人真該去當脫衣舞娘。

  「脫衣服,讓大家看你昨晚咬我哪里。」吹櫻扔去大衣。

  衣笠投降地說:「夠了,算我怕了妳,西荻吹櫻。」

  「你打算以後要做什麼?」吹櫻松了一口氣。

  「破案了,希望我們後會無期。」衣笠邁開大步往外走。

  「咱們走著瞧!」吹櫻對著他的背影,喃喃地自言自語。
作者: fatbibis    時間: 2011-11-11 08:26 PM

第六章

  西伯利亞冷氣團南下,造成日本十年以來最嚴重的大風雪。

  冷冷清清的街道,只有裝飾聖誕氣氛的霓虹燈閃爍,彷彿在大雪中哀嚎。

  吹櫻站在一棟不起眼的出租公寓外,手上抱了一盒包裝精美的禮物,她在等立村大夫出現。很難想像這裏會住了一位年收入超過千萬的醫生,不過,這並不是立村平時的住所,而是他的避難所。警方毫不知情,而吹櫻只是打了一個電話給爺爺,不用半天的時間就查出立村大夫的秘密。

  西荻老爺很擔心她,本來他想要親自出馬,但吹櫻不肯讓爺爺插手,還說如果連這點小事她都搞不定,她建議爺爺不如另覓接班人;所以西荻老爺決定袖手旁觀,當作是給吹櫻的小小磨練,畢竟她將來要掌管龐大的事業,是該有殺人如殺雞的氣魄。

  夜色更暗了,但遠遠走來一個人,那人的身影一看就知道他是兇手。

  吹櫻笑吟吟地向立村揮手。「嗨!立村大夫!」

  「西荻小姐,妳怎麼會在這兒?」立村難掩一臉的驚訝。

  「我是專程來送聖誕禮物的。」吹櫻像隻表情和藹可親的大野狼。

  「謝謝,不過妳怎麼知道我現在住在這裏?」立村心頭一震,臉色嚴肅。

  吹櫻輕描淡寫地說:「我家傭人多,我叫他們查的。」

  「對了,妳不是不能自由行動?」立村感到一陣不寒而慄。

  吹櫻笑裏藏刀地說:「兇手捉到了,我終於回復自由之身了。」

  「真的?警視廳怎麼還沒公佈這個大快人心的好消息?」

  「警視廳正在舉行慶功宴,明天才要公佈。」

  「妳的護花使者呢?」立村左顧右盼地四下張望。

  吹櫻不關心地說:「破案了,他八成回家睡大頭覺去了。

  「我還以為妳跟他正在交往!」立村感到有些懷疑,但他不動聲色。

  「我才不喜歡他,叫他削個蘋果像要他的命似的。」吹櫻撇了撇嘴唇。

  「要不要進來喝杯咖啡?暖暖身子?」立村打開門邀請道。

  「求之不得。」吹櫻落落大方地走進屋裏。

  「妳坐,我去煮咖啡。」立村招呼之後走進廚房。

  吹櫻趁此機會仔細打見裏屋內,屋裏的陳設非常簡陋,就像警察宿舍似的,屋裏有一張床、一張暖桌、一個冰箱、一個沒有書本的書架,還有一個釘在牆上的十字架,十字架前面則是一個點滿蠟燭的神壇。

  吹櫻眼睛瞥見暖桌上有本相片簿,她便大剌剌地拿起來翻看。

  相片簿裏放的是一個女孩子成長過程的相片,從出生到長大,是個非常美麗的女孩,每張相片都是甜蜜的笑臉。這麼快樂的女孩跟立村有什麼關係?她會是引發立村殺人的動機嗎?這個殺人魔該不會是因為被拋棄而發狂吧?

  越想越有這個可能,換作是她被衣笠雅人拋棄,她搞不好比他更瘋狂!

  褪去因淋雪而濕透的大衣,吹櫻將大衣放到腳邊,大衣的口袋裏預藏了藍波刀。雖然立村大夫也料到來者不善,但是他們兩個各懷鬼胎,都想在今晚置對方於死地,結果會是如何呢?只有上帝才知道吧!

  「來,趁熱把咖啡喝了。」立村端了兩杯熱咖啡走來。

  吹櫻好整以暇地說:「立村大夫,我知道你不交女朋友的原因了。」

  「我遇不到合適的女孩。」立村冷笑,對情愛的話題顯得興趣缺缺。

  「是不是因為相片簿裏的女孩?」吹櫻直截了當地問。

  立村點頭,輕啜了一口咖啡。「完全正確。」

  「她長得真漂亮,難怪你無法再對其他女孩敞開心胸!」

  「其實她是我姐姐,在六年前去世。」立村發出悲傷的哽咽聲。

  「唉,真可惜,紅顏薄命,人死不能複生,你要節哀。」吹櫻貓哭耗子。

  「我姐姐非常溫柔,但她卻被溫柔害慘了。」立村突然起身關燈。

  「發生什麼事了?!」吹櫻嚇了一跳,現在屋裏只剩燭光,氣氛顯得十分恐怖。

  「她喜歡上神父,被祭司處以極刑而死。」立村臉上滿是痛苦。

  「願她在天之靈得以安息,阿門。」吹櫻保持著鎮靜。

  立村突然狂吼道:「不,她現在不在天上,她還在地獄裏受苦。」

  「你怎麼會這麼認為?」吹櫻一手伸進大衣口袋,蓄勢待發地準備。

  「這是事實,不過再過不久,她就可以到天堂去。」立村走到衣櫥前打開衣櫥。

  雖然他看起來是在脫大衣,拿出一個衣架,把大衣放進衣櫃裏。但吹櫻相信他接下來會拿出圍巾——殺人的武器。

  吹櫻深吸一口氣,鼓起勇氣地替他說:「因為再過不久,你就要殺了我,拿我獻祭,換贖她的靈魂升天。」

  立村毫不意外地轉過臉看她,他的表情很複雜,像是在罪惡的深淵中掙扎,每次他要殺人以前,他的內心都是處於天人交戰的狀態;接下來他拿出潔白的圍巾,走到神壇前,虔誠禱告,他並不是要懇求饒恕,而是通知上帝,他又將奉獻了。

  他心中認為,被他殺的人此刻還好好地活在天上,在上帝一塵不染的國度裏享受澄淨的生命;他甚至認為他做的是善事,因為這個世界有太多的邪惡,而她們又都擁有完美無瑕的靈魂和身體,只有上帝才能保護她們,並歡迎她們來到天堂。

  雖然那些被圍巾勒住脖子的女人,看他的眼神都像看到魔鬼,而且報紙上也把他寫成魔鬼;但世人誤會他了,他是在救她們,他相信她們現在在天堂上,一定是抱著感激的心情,感謝他的所作所為,這份感激也將發生在西荻吹櫻的身上。

  做完禱告,立村好奇地問:「妳什麼時候知道我是兇手的?」

  「被雪球攻擊時,我就知道了。」吹櫻神色自若地回答。

  立村想不透地皺眉。「妳明知我是兇手,為何還敢來送死?」

  「因為我要親手殺了你,為真美報仇。」吹櫻手上的藍波刀閃閃發亮。

  「這麼說,妳並沒有報警。」立村一步步地慢慢逼近。

  「沒錯,我甚至還騙警察說那個笨蛋是兇手。」吹櫻起身備戰。

  「太好了,只要殺了妳,姐姐犯錯的靈魂就可以洗淨了。」

  「你姐姐永遠也不可能解脫,她因你的所作所為而令她的罪孽更加深重,害她在地獄裏受苦。」

  「胡說,祭司說過,只要六個處女的靈魂,姐姐就可以獲救。」

  「狗屁不通,你有什麼資格犧牲六個無辜處女的生命?」

  「我是幫助她們上天堂。」立村自以為是地咭笑。

  「你是瘋子,你最好下地獄跟你姐姐團聚。」吹櫻朝地上啐了一口口水。

  立村氣得額頭的青筋暴跳。「我要讓妳這張賤嘴永遠合不起來!」

  吹櫻不甘示弱地說:「我才要把你的心挖出來,拿去祭拜真美。」

  一陣腳步聲從門外急速地逼近,立村和吹櫻兩人都知道是怎麼一回事,他們都想在警察破門進入前先下手為強;兩人同時做出攻擊的姿勢,就像兩頭老虎般,明知道會兩敗俱傷,但兩人毫不閃躲,一個用圍巾勒住對方的脖子,一個用藍波刀狠狠地刺進對方的胸膛。這時,吹櫻眼睛凸出,立村鮮血直流。

  砰地的一聲,衣笠雅人衝進來,抓住立村的肩膀,使出全力將他拉離吹櫻;立村飛快地拔出胸前的藍波刀,朝身後的衣笠揮過去。衣笠機靈地往後一退,避開立村的攻擊,此時吹櫻突然勇猛地跳到立村的背上,換她用圍巾緊勒立村的脖子。

  立村正想將藍波刀往後一捅,幸好他的手腕被衣笠及時抓住,用力一扭,立村頓時感到自己的手彷彿被老虎鉗夾住,藍波刀掉到地上,再加上胸口的刀傷和背後的壓力,整個人不支倒地,吹櫻見機不可失,使勁地拉緊圍巾。

  「妳別做傻事!」衣笠雙手環住她的腋下,將她抱起來。

  「他是我的,你滾一邊去。」吹櫻伸長手臂,緊扯著他的頭髮反抗。

  「妳給我安靜點!」衣笠只好用他的老法,把歇斯底里的女人頭當西瓜打……

  ☆      ☆      ☆      ☆

  「立村大夫死了嗎?」吹櫻緩緩地甦醒,後腦勺壓著一包冰袋。

  衣笠坐在床邊,眼神流露出歉意和關懷。「沒死,被刑警帶走了。」

  「他該死的!」吹櫻把自己不能報仇一事怪罪到他頭上。

  「他該接受法律制裁才對。」衣笠一臉嚴肅,不過他可以體諒她的心情。

  真美是她最好的朋友,如果不是她帶她溜出修道院,真美現在應該還是活蹦亂跳的女孩;但是就算殺了立村,真美也不會活過來,更糟的是,她自己也得坐牢。他相信她曉得這點,只是她被仇恨蒙蔽了思緒,一時之間無法冷靜下來。

  立村大夫終於繩之以法了,他和她的關係也到此結束,他早就該離開日本的,但他卻選擇留下來;因為她是未來的黑道女王,他就這樣一走了之,要是傳揚出去,別人還以為他是不敢跟她鬥而逃。打敗她等於打敗西荻老爺,算是邪不勝正最好的證明。

  打敗她,最好的辦法是讓她失戀,到時他再揮揮衣袖,瀟灑地離開日本,讓他們爺孫倆氣得抱頭痛哭,沒有比這更完美的結局。

  「法律只會以他精神異常而輕判他,太便宜他了。」

  「把他關在精神病院一輩子,對他來說才是最好的懲罰。」

  「不是,他該死,殺人償命是天經地義的事。」吹櫻不以為然地嗤鼻。

  「妳殺了他,妳也難逃法網。」衣笠指出。

  吹櫻大言不慚地說:「我是自衛殺人,我才不會坐牢。」

  「妳帶著藍波刀來這裏,分明是預謀殺人。」衣笠明白地指出。

  「我剷奸除惡,政府應該頒給我良民獎狀才對。」吹櫻仍然堅持己見。

  「無論如何,這件事已經結束了,妳也該回西荻家。」衣笠以最溫柔的聲音安撫她。

  這樣的溫柔語調,是吹櫻期盼已久,可是現在聽起來卻讓她感到無比悲傷。

  她的復仇計畫失敗了,她對不起真美,而這一切都是衣笠雅人的錯;他欺騙她、跟蹤她、利用她,甚至還打她一拳!

  她應該氣他、怨他、恨他,但她卻輕易地被他一絲絲的溫柔軟化,她太愛他了,連生氣都是裝出來的。

  歎了一口氣,雙手捂著臉,她必須好好地想想,接下來該怎麼辦?

  既然她不能沖到警察局殺立村大夫,那麼派人假扮瘋子,去精神病院殺了他也一樣;這方法不錯,天衣無縫,但是絕對不能讓他知道她的復仇計畫還沒結束。

  她像是放下心中一塊石頭,心情轉好,現在她又有了力氣,全心全意地對付衣笠雅人。

  吹櫻穿上大衣,看著窗外的大風雪,真是天助她也,她的腦筋動得特別快,眼珠也跟著骨碌碌地轉動。「我不想回家,你能不能送我去輕井澤?」

  「叫部計程車送妳去不就行了。」衣笠冷冰冰地拒絕。

  吹櫻撒嬌地懇求。「我有事想請你幫忙。」

  「什麼事?」衣笠有點心軟了。

  吹櫻賣關子地說:「到了輕井澤你就會知道。」

  衣笠提心吊膽地問:「妳該不會又在打什麼歪主意?」

  「你為什麼這麼怕我?」吹櫻可憐兮兮地望著他,心裏其實在偷笑。

  「我不怕妳,我只是怕我的名節不保。」衣笠像被抓到把柄般一臉狼狽。

  「我現在頭痛得半死,只想好好地睡一覺。」吹櫻刻意打了一個大呵欠。

  「好吧,我送妳一程,不過我勸妳最好別亂來。」衣笠決定跟她周旋到底。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衣笠雅人聰明反被聰明誤,他太有自信,完全不知道自己犯了多大的錯誤;嚴重的大風雪使得市區好幾處停電,厚重的積雪使得車行速度如蝸牛,他戰戰兢兢地開車,她卻在一旁閉目養神。

  輕井澤位於郊區山上,四周都是綠樹環繞,在黑暗中看起來像座原始的森林,一間間排列整齊矗立在林中的別墅,因為停電而點著蠟燭的微光,從車窗看出去有如飄動的鬼火,透露著不尋常的詭異氣氛。

  最後他們來到一座黑漆漆的別墅外,高聳的鐵門上掛著沉重的大鎖。

  衣笠停下車,搖醒熟睡的吹櫻。「妳要我陪你到這個地方做什麼?」

  「想辦法幫我把門打開。」吹櫻伸了伸懶腰。

  「這是誰家?」衣笠從後車廂拿出一個工具箱。

  吹櫻搖下車窗對他說:「我家,不過我沒帶大門鑰匙。」

  「進去吧!」衣笠取出銳利的鐵剪,咔嚓一聲,將大鎖的鐵鏈剪斷。

  「大門離主屋還有一段距離,我累得走不動。」吹櫻嬉皮笑臉地賴在車裏。

  衣笠回到駕駛座開車,眉頭因不悅而皺起來。「妳很煩。」

  「你用不著皺眉,好心會有好報的。」吹櫻假好心地安撫。

  衣笠偏過臉瞪她,車輪突然發出爆破的聲音。「發生了什麼事?」

  從大門進來,有一個大型噴水池。在日本,一般人駕車的習慣是順時針繞噴水池而入,但西荻家在順時針的車道上灑滿了鐵釘,只有西荻家的人才知道必須要逆時針而行,這是防小偷的陷阱,吹櫻佯裝一臉無辜。「對不起,我忘了告訴你,車道上有鐵釘。」

  「妳是故意忘記,想要我留下來。」衣笠的表情如踩到狗屎般。

  「沒這回事,你大可叫計程車載你離開。」吹櫻跳下車。

  「我確實是這麼打算。」衣笠跟著她下車,不過卻保持著安全距離。

  吹櫻回過頭,故意裝出一臉花容失色的表情。「你幹嘛跟著我?該不會是想偷襲我?」

  「我沒帶手機,借屋裏電話一用。」衣笠懶得隨她起舞。

  走了二十分鐘才走到主屋,兩人的衣服都被雪淋濕了,無比的狼狽。

  令人難以置信的是,主屋並不如想像的華麗,它只是一棟外表簡陋的小木屋,甚至讓人不免擔心屋頂會不會被積雪壓垮?從種種跡象看來,衣笠雅人已經做好最壞的心理準備——他中計了!

  在經過一場生死搏鬥之後,任何人都會想找一個舒適溫暖的環境,放鬆心情,享受生命,慶祝劫後餘生;但她卻選擇這種冷清悲涼的鬼地方,一看就知道小木屋至少有一年以上的時間無人來過,顯見她別有用心,而且居心不良。

  老天!他是中了哪門子的邪!才會一而再地上當,更可悲的是,他到現在還沒清醒!

  見他臉色嚴重失血,西荻吹櫻想笑又不敢笑,她怕笑出聲會被他打成肉包子。

  其實她事先並不知道爺爺許久沒來小木屋,雖然大風雪作祟,四處黑漆漆,但地下室有自備發電機,但她不打算告訴他;她打開門,伸手按著牆壁上的電燈開關,啪啪地響了幾聲,她佯裝意外地驚呼。「糟了!斷電!」

  就著月光,衣笠雅人拿起話筒一聽。「電話也不通。」

  吹櫻臉頰鼓鼓的,貓哭耗子地說:「真是抱歉,害你受困於此。」

  「妳不用再忍耐了,想笑就笑吧,憋氣是會得內傷的。」衣笠冷聲戳破。

  「你看你,活像隻喪家犬。」吹櫻忍不住地噗哧大笑。

  衣笠忿忿地說:「呸!我的家人全活得好好的。」

  「接下來你打算怎麼辦?」吹櫻故作關切地問。

  衣笠不屑地撇了撇嘴唇。「別以為我不知道妳的企圖!」

  「我會有什麼企圖?」吹櫻走向矮櫃,拿出手電筒。

  「妳想留我過夜,然後乘機偷襲我。」衣笠張望著屋裏的設備。

  這間木屋雖小,但設備齊全,格調高雅,朝南的牆邊以紅磚築成壁爐,在壁爐前鋪有可可色的厚地毯;客廳中央有一張長沙發和咖啡桌;現代化的小廚房僅以流理台和客廳區隔開來;另外還有兩個房門,一間大概是通往臥室,另一間則是浴室。

  當他一想到只有一間臥房,他的欲望不知為何竟開始蠢蠢欲動?

  西荻吹櫻冷哼一聲,打斷他的遐思。「我無意留你,請你步行出去叫計程車。」

  衣笠找藉口地說:「外面風雪這麼大,我穿這樣去等計程車,不凍死才怪。」

  「你可以穿我爺爺的外套。」吹櫻好心建議。

  「打死我都不會碰西荻老爺的東西。」衣笠寧死不屈。

  吹櫻促狹地說:「你現在站的地方,不就是我爺爺的土地!」

  「妳少說兩句話,沒人當妳是啞巴。」衣笠真想找剪刀剪掉她的長舌。

  這傢伙擺明是不想離開,吹櫻早聽出來了;太好了,正中下懷,今晚有好戲唱了!

  她高興地命令他。「好冷哦,屋外有木柴,麻煩你拿進來生火。」

  衣笠不悅地皺眉。「妳憑什麼把我當僕人使喚?」

  「憑你今晚要住我家。」吹櫻乾脆明講。

  「我住我的車。」衣笠彆扭地逞強。

  吹櫻下逐客令似的揮了揮手。「隨便你,恕我不送客。」

  ☆      ☆      ☆      ☆

  衣笠雅人回到車上,懊惱自己活像跑到屠宰場的豬八戒。

  車裏雖然有微薄的暖氣,但卻抵擋不了刺骨的寒流從四面八方竄進來。

  實在受不了了,他悶悶不樂地下車,一個不小心,一根釘子紮進他昂貴的義大利鞋底,刺傷他腳丫子;拔出釘子後,他一邊生氣一邊小心翼翼地走回木屋,他為自己厚著臉皮上門求援感到羞愧,卻又無計可施。

  來到木屋,門窗緊閉,這女人居然來真的,完全不管他的死活?!真是可惡,把他害得這麼慘,她居然一點良心不安也沒有!誰將來嫁給她,那人肯定是倒了八輩子的楣。

  他用力敲打著門,彷彿要把門敲爛,才能發洩滿肚子的憤怒和委屈。

  「真想不到居然是衣笠雅人大偵探!」吹櫻假裝吃驚地大叫。

  「我的電瓶被凍壞了。」衣笠不得已地謊稱。

  「你的運氣真差。」吹櫻打開門,歡迎他自投羅網。

  衣笠跟門過不去似的用力關上門。「還不是因為妳是掃把星。」

  吹櫻看他渾身發抖,大發慈悲地說:「我懶得跟你吵架,要不要喝杯熱茶?」

  「真難得,妳突然心腸變好了。」衣笠邪佞地揚起唇角。

  吹櫻將茶遞給他,「我累壞了,我只想好好睡一覺,晚安了。」

  說完之後,她突然手抓住毛衣邊緣往上一拉,褪下毛衣,然後拱起優美的背脊,扭腰擺臀地脫下牛仔褲,身上只穿衛生衣和內褲,接著便鑽進壁爐前的被子裏,背對著衣笠雅人,蜷著嬌軀睡覺。

  一股熱流沖向衣笠雅人的四肢百骸。他知道她是故意賣弄風騷,這女人擺明是向他下戰書,但他卻不能克制一直往上沖的欲望;他的心情相當複雜,他的身體顯然已經投降了,可是他的理智依然不肯屈服。

  「妳穿這麼少,不怕感冒著涼嗎?」衣笠冷聲詛咒。

  「你有點常識好不好,穿濕衣服睡覺才會著涼。」吹櫻解釋。

  衣笠百思不解地問:「妳為什麼不蓋厚一點的被子?」

  「因為全屋子裏只有這一條毯子。」吹櫻再次解釋。

  「那我今晚要睡哪?」衣笠近乎自言自語地喃喃。

  「隨便你。」吹櫻轉身面對他,眼中充滿勾引的媚情。

  衣笠感到不寒而慄,渾身一陣輕顫。「我就躺在沙發上睡好了。」

  吹櫻關心地說:「嘿,你在發抖,你為何不把濕衣服脫下來?」

  「我不想被妳強暴。」衣笠倒頭躺進長沙發裏。

  「你放心,我打不過你的。」吹櫻努力壓抑住失望。

  「木柴快燒完了,妳為什麼只拿這麼一點。」衣笠感到有如置身冰箱裏。

  吹櫻風涼地說:「因為只有這麼一點,你若怕冷,現在大可去劈柴。」

  「我沒力氣。」為了不受她擺佈,衣笠選擇自求多福。

  「再這樣下去,你會生病。」吹櫻鐵口直斷。

  「死不了。」衣笠沒好氣地回嘴。

  吹櫻大方地說:「為了你好,我不介意跟你互相用身體取暖。」

  「我寧可生病,晚安了。」衣笠謝絕她的不懷好意。

  雖然他背過身子,合上眼睫,但寒冷和怒氣使他一點睡意也沒有。

  當初真不該救她,簡直是自找麻煩,應該讓她被立村勒死之後,他再現身才對,現在他就不會在這鳥不生蛋、狗不拉屎、烏龜不上岸的鬼地方將就委屈。唉,真是悔不當初。

  不過,人就是這麼賤,明明知道她不好,他卻無法揮去剛才她寬衣解帶的那一幕,她的身材真好,腰細臀圓……糟糕,他的那裡挺起來了,他全身一凜,想要吞咽口水消滅體內的欲火,沒想到反而被口水嗆到,發出一串咳嗽聲。

  「你咳嗽咳得好厲害。」吹櫻還以為他是著涼了。

  「不用妳管。」衣笠粗魯地大叫。

  吹櫻以強烈的語氣命令道:「把濕衣服脫了,過來跟我一起睡。」

  「不要!」衣笠怒吼,越來越冷的空氣使他忍不住真的咳起嗽來。

  吹櫻像貓咪似的,無聲無息地走到長沙發旁。「你真是不聽話。」

  「妳幹什麼?」衣笠嚇了一跳,有隻溫熱的手觸到他的額頭上。

  「你的額頭好冰冷,算我求你,別再跟自己過不去了。」

  衣笠求饒地揖手懇求。「我很好,求妳不要管我,行不行?」

  「我怎麼能任由我的救命恩人著涼生病!」吹櫻眼中透著擔憂。

  「妳別來煩我,就算是報答我的救命恩情。」衣笠立刻申明。

  「沒辦法,我煩定你了。」吹櫻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扒去他外套。

  衣笠慌亂地推開她,活像快被強暴的弱雞。「拿開妳的手!」

  「我可不想被你的咳嗽聲吵得一晚不能睡。」吹櫻一不做二不休。

  「算我怕了妳。」衣笠無法解釋咳嗽聲的由來,而且他現在真的很虛弱,她的力氣卻出奇的強大,讓他無力招架。再說,他的西裝褲又濕又冷地粘在腿上,令他十分難受,他投降地說:「我自己會脫,不用妳雞婆。」

  「那最好,我粗手粗腳,搞不好會傷到你!」

  「我答應跟妳共用一條被子,不過我鄭重警告妳不許亂來。」

  吹櫻諷刺地說:「我懶得去拿菜刀,如果你覺得不保險,你自己去拿。」

  「用不著菜刀,妳要是敢越雷池一步,我就掐死妳。」衣笠狠毒道。

  「快來吧!」吹櫻鑽進被裏,歡迎似的拉開被角一隅迎接他。

  衣笠雅人遲疑了一會兒,這一生,他從未這麼窩囊過,被人逼到無路可走;多少的犯罪高手都不是他的對手,偏偏他卻栽在女人手上。

  但仔細想想,她不是一般的普通女人,而是未來的黑道女王,輸給她也不算是太可恥。

  來日方長,這筆賬先記著,以後再連本帶利討回來,扒掉她一層皮。

  深吸一口氣,他不得已地鑽進被裏,被裏還殘留她如核能發電廠的體溫,令他感到無比的溫暖。但他儘量和她保持距離,彷彿她是一枚地雷,碰一下就會讓他粉身碎骨。

  他大歎自己空有虛名,在她面前,「黃色炸藥」竟變成一朵小黃花。

  他打了個呵欠,覺得眼皮沉重,正想合眼,瞌睡蟲卻被突如其來的侵犯嚇跑,他快被她逼瘋了。「喂,妳的腿壓到我腿上了。」

  「請原諒我睡姿不雅。」吹櫻得寸進尺地挨近他的胸膛。

  「妳別那麼靠近!」衣笠氣炸了,這女人是天下第一不要臉的女人。

  「睡近一點才能提升體溫,你的感冒就可以不藥而愈。」吹櫻的手忽然往旁邊一伸。

  「妳的手在摸哪里?」衣笠惱羞成怒,因為她將手放在他的內褲上。

  「放輕鬆點,我是不小心的。」吹櫻自若地抽回手。

  衣笠厲聲警告。「妳敢打歪主意,休怪我不客氣。」

  「你的心臟快要從胸腔裏跳出來了。」吹櫻耳朵豎得像兔耳一樣長。

  「跟妳摸我無關,我是在生氣。」衣笠此地無銀三百兩地否認。

  吹櫻促狹地賊笑。「你臉好紅,這是不是表示你說謊?」

  衣笠譏諷地說:「有沒有人說過妳很不要臉?」

  吹櫻神情認真地說:「我的臉可以不要,但我要你。」

  「我不要妳。」衣笠直截了當地潑她冷水。

  「你明明想要我。」吹櫻突然翻身,壓在他身上。

  「別這樣,妳不要折磨我!」衣笠的手不聽使喚地抬不起來。

  「我只想讓你得到快樂。」吹櫻俯低頭,吻他發燙的耳垂。

  「不……」衣笠氣若遊絲地拒絕,體內卻燃起熊熊大火。

  吹櫻抬起臉注視他。「如果我不是姓西荻,你會拒絕我嗎?」

  「應該不會。」衣笠考慮了幾秒,重重地歎了一口氣,決心吐實。

  「我願意為你放棄西荻這個姓。」吹櫻大聲宣告,為愛,她義無反顧。
作者: fatbibis    時間: 2011-11-11 08:27 PM

第七章

  窒人的沉默,比冷空氣還要冰冷。

  衣笠雅人合上眼,緊抿唇線,陷入沉思之中。

  說真的,他被她的決心感動了,這使他感到不安和痛苦。

  她是如此美麗,活像從時裝雜誌走出來的性感尤物,但她不是那種男人可以招惹的女人,她的聰明和身世背景反而會讓男人卻步,就算她真的拋棄與生俱來的枷鎖,西荻老爺肯就此放手嗎?還有,他的父母會不計前嫌地接受她做媳婦嗎?

  這女人的意志力太驚人了,他無聲地問自己,像他這樣機靈的男人怎麼會搞得一團糟?

  他沒有她勇敢,他惟一比她強的是道德觀念,他不能利用她的愛,在佔有她之後拍拍屁股走人;更糟的是,他希望佔有她。她喚醒他體內難以抗拒的生理需求,除了她之外,他相信世上不會再有第二個女人讓他如此又愛又恨、瘋狂不已。

  這就是問題所在,他無法不愛她,但又無法接受她。

  該如何是好?連他自己都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吹櫻焦急地問:「你怎麼不說話?」

  「我沒辦法說服我自己。」衣笠沉重地搖了搖頭。

  「不要想了,春宵一刻值千金。」吹櫻的手指插入他髮間。

  「問題是,現在是冬天,而且天快亮了。」衣笠顧左右而言他。

  吹櫻滿心期待地凝視他。「你對我到底有什麼感覺?」

  「我不知道該怎麼解釋……」衣笠呢喃道。

  「你是不是曾經嫉妒過立村大夫?」吹櫻執意要打開他心扉。

  衣笠承認地苦笑。「對,看妳跟他有說有笑,我感覺痛苦死了。」

  「這就對了,你不愛我,就不會有嫉妒的感覺,不是嗎?」

  「我想妳說的沒錯,我大概在那個時候就愛上妳了。」

  「那不就結了,既然我們彼此相愛,你還在猶豫什麼?」

  「坦白說,我不知道該選擇理智?還是感情?」

  「當然是選擇感情。」吹櫻替他回答,但他卻不接受她的答案。

  「事情不是那麼容易就能一分為二,作出選擇的。」衣笠依舊是苦笑。

  吹櫻緊摟著他,半是撒嬌半是勾引。「愛我吧,就趁現在。」

  衣笠老實地說:「妳不姓西荻的話,我會愛妳一輩子。」

  「有你這句話,我願意為你付出我的一切。」吹櫻褪去衛生衣。

  在火光的照射下,她白晳的皮膚異常的美麗動人,他渴望地捧住她豐滿的乳房;她迅速堅硬的乳尖抵著他的掌心,使他無法呼吸、無法思考、無法抗拒。

  他忍不住朝著男人原始的本能而行,拇指和食指夾著玫瑰色的乳尖來回摩挲……

  一波波愉悅的戰慄使她身體向後仰,挺高乳峰,雙腿夾緊他的身側,從喉嚨深處發出吟哦,整個人如癡如狂,沉溺在他的愛撫所帶來的甜蜜感受裏,她終於戰勝他的理智,她希望此刻能永遠持續下去……

  突然,一個天旋地轉,兩人的姿勢反轉過來,變成他壓在她身上。

  「妳真美。」衣笠一邊以目光打量她一邊褪去自己的上衣。

  「吻我,快吻我。」吹櫻苦苦哀求,欲火使她從頭到腳有如一隻熟蝦。

  「妳一點都不像在修道院住過七年的樣子。」衣笠的舌尖舔著她的耳廓。

  吹櫻嬌笑道:「我很慶倖去修道院,不然我恐怕早就不是處女。」

  衣笠挖苦地責問:「妳到底是哈男人?還是哈我?」

  「兩者都有,我迫不及待想要跟你做愛。」吹櫻實話實說。

  「妳真是隻不害臊的野貓。」衣笠的唇移到她唇上,吸吮著她的甜美。

  熱情驅逐了屋裏的冷空氣,她感覺到他的手指充滿溫柔,她更加確信,他對她有愛意;雖然他沒許下承諾,而她將要失身,不過沒關係,她相信他會負責到底。因為他是正人君子,只要突破那道界線,他就再也離不開她了。

  很快地,他的手指鑽進她的蕾絲內褲裡,在她溫熱的小核上畫圓圈,先是輕柔的挑逗,繼而熱切的搓揉,令她嬌喘不已。

  吹櫻張開雙腿,抬高臀部,醉眼迷離地望著他。「請你快進來,我已經無法承受更多了。」

  「我先說,我不會娶妳的。」衣笠捉住最後一絲的理智。

  吹櫻口是心非地說:「我也不想娶你了,我只要現在。」

  「妳不後悔?」衣笠自欺欺人地信以為真。

  「如果我現在讓你溜走,我才會後悔。」吹櫻努力保持誠實的表情。

  衣笠有如吃了定心丸般勇往直前。「上帝助我,我已經忍受不了了。」

  許久,他們盡情地前戲之後,他的堅硬進入她,溫柔地耐心等待她疼痛的感覺過去,從徐緩的速度慢慢變成狂野,兩人一起嘗到魚水交歡的絕美境界,一起攀上激情的高峰,直到一股溫熱的潮水注入她體內……

  緊接而來的是極度的疲倦,待她熟睡後,他依然緊擁著她,輕撫著她烏黑光澤的髮絲,但他的內心卻是充滿自責和悔意;他不該讓這件事發生,因為他還是要走,他無法拋開成見,他寧可終生不娶,也不會跟她雙宿雙飛。

  鳥鳴聲從窗外傳進來,天亮了,夢醒了,他輕手輕腳地離開她,在屋裏轉來轉去。這時他發現臥房裏還有一個怪門,打開一看,居然有個階梯通往地下室!走進一瞧,裏面別有洞天,不僅儲備了不少的食物,還有一座小型發電機;這女人的話真是不可相信,他這時才知道,自己又上當了!

  老天!江山易改,本性難移,西荻吹櫻、永遠都是西荻吹櫻!

  他怎麼能娶一個愛說謊的女騙子?他必須想個好辦法讓自己全身而退。

  眼神一瞥,他的目光被一捆童軍繩吸引住。他真是無賴,為了讓自己好過,不惜傷害她的心和身體;但,是她自己要玩火自焚,怪不得他。

  她以為他是她第一個男人,就該成為她最後一個,也是惟一一個男人,天可明鑒,他從頭到尾都沒許下半句諾言。

  拿著童軍繩,回到客廳,她還沒醒來,他動作俐落地捆綁她,一圈又一圈,令她無法動彈。

  「你幹嘛把我綁起來!」吹櫻被突如其來的狀況嚇醒,心裏有種不好的預感。

  「等我離開日本,我會通知妳家人來救妳。」衣笠已做好打算。

  「你說什麼?」吹櫻傻眼,彷彿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簡單地說,我們之間到此為止。」衣笠斷然地做出一刀兩斷的手勢。

  吹櫻氣急敗壞地吼道:「不行!你不能就這樣甩掉我!」

  衣笠絕情地說:「我考慮了很久,我還是不能跟妳在一起。」

  「就算你躲到天涯海角,我也會把你揪出來。」吹櫻發誓。

  衣笠推卸責任地說:「是妳自己說只要一晚的。」

  「我說謊不行嗎?」吹櫻轉動著眼珠子。

  「我是當真的。」衣笠的聲音隱約透著心虛。

  吹櫻調侃道:「虧你自許正人君子,你居然始亂終棄!」

  「妳明知道會有這種後果,只能算妳自食惡果。」衣笠翻臉不認賬。

  吹櫻怒不可遏地瞪著他惡毒的嘴臉。「我不會放過你的。」

  衣笠理直氣壯地說:「身為名門之後,我有責任維護血統清白。」

  「我哪里不乾淨了?我跟你在一起前還是完璧之身。」吹櫻提醒他。

  「就算妳不姓西荻,妳的血管裏還是流著西荻的血液。」

  「你是個大白癡!」吹櫻破口大罵,眼中閃爍著如星的淚光。

  「我走了,希望我們後會無期。」衣笠自慚形穢似的急急奪門而出。

  ☆      ☆      ☆      ☆

  雖然耶誕節已經過了兩天,但對西荻老爺來說,今天才是耶誕節。

  西荻老爺扮成聖誕老人的模樣,穿著紅衣紅帽,一臉慈藹笑容地逗著孫女開心。

  望著爺爺為她準備的一大袋聖誕禮物,西荻吹櫻還是提不起勁。她真不知道該哭還是該笑好,爺爺老糊塗了,她都快二十歲了,爺爺居然當她只有十二歲,做出含飴弄孫的可笑行為;如果爺爺真的像聖誕老人那麼神通廣大,有求必應,爺爺就會明白,她希望的禮物只有一個——衣笠雅人。

  該不該告訴爺爺呢?她好煩惱,以衣笠雅人的個性,就算爺爺把他五花大綁、嚴刑拷打,強迫他嫁給她,所得到的答案,極有可能是寧死不屈,反倒是爺爺若敢傷他一絲一毫,她這個不肖孫女搞不好會跟爺爺拼命也說不定!

  可是,以爺爺在全球都有朋友的人脈背景,要找衣笠雅人並不難,總比她以一己之力要容易多了。

  她真的好想再見他一面,不,是很多面,無限的面,她想拴住他,不讓他走,她不能沒有他……老天,她該怎麼辦?她已經沒有主見。

  一聲聲歎息從她喉嚨深處逸出,她想說又不敢,不說又不行,真是煩惱啊!

  看她愁眉苦臉的樣子,西荻老爺感到有些自討沒趣,他像個老萊子似的賣力演出,卻得不到孫女的歡顏,他知道她有煩惱;幾天前,他接到一通匿名電話,通知他孫女裸身被綁在木屋,他原本不信,吹櫻那麼聰明伶俐,怎麼可能光著身體被人五花大綁?!

  不過他還是親自跑去印證,果然見到吹櫻,但她卻堅決不肯透露口風,他終於忍不住地問:「吹櫻,妳怎麼悶悶不樂?」

  「爺爺,對不起,我心情不好。」吹櫻欲言又止。

  西荻老爺噙著笑意說:「快打開聖誕禮物,妳心情就會好了。」

  「裏面沒有我要的禮物。」吹櫻以抱歉的眼神看著爺爺。

  「妳要什麼禮物?!爺爺馬上去買。」西荻老爺恨不得把天上的星星全摘給她。

  「一個男人。」事到如今,吹櫻只好厚著臉皮說出口。

  「什麼?」西荻老爺沒想到吹櫻已到女大不中留的年齡。

  吹櫻撲進爺爺懷中。「爺爺,你要替我做主。」

  「是誰得罪妳?」西荻老爺追問。

  吹櫻一臉害羞,但語帶甜蜜地說:「衣笠雅人。」

  「妳怎麼會跟他扯上關係?!」西荻老爺臉色一陣駭白。

  「他欺侮我,爺爺,你要為我主持公道。」吹櫻求救地抬起臉。

  西荻老爺臉上殺氣騰騰。「可惡!我派人做了他!」

  「你若殺了他,我也不想活了。」吹櫻反過來威脅。

  「寶貝孫女,那妳要爺爺怎麼做?」西荻老爺一籌莫展。

  吹櫻一廂情願地說:「我要他嫁給我。」

  「不行,我跟他家勢不兩立。」西荻老爺搖頭。

  「難道爺爺你忍心看我白白被他上了!」吹櫻近乎責備。

  「妳說什麼?他對妳……」西荻老爺心裏扭絞著痛苦和驚訝。

  「我喜歡他,是我勾引他的。」吹櫻勇於承認。

  西荻老爺冷聲嗤鼻道:「妳誰不去喜歡,幹嘛喜歡我的死對頭!」

  「爺爺,少一個敵人,不如多一個孫女婿。」吹櫻說得比唱得好聽。

  「衣笠雅人死都不會做我孫女婿的。」西荻老爺了然於心。

  熱淚刺痛西荻吹櫻的雙眼,爺爺一語命中她的要害,她滿臉全是恨意;連爺爺都這麼說,連爺爺都不幫她,她豈不是成了死了兒子的寡婦?

  她不甘心,一時悲從中來,哇哇大哭。「我不管,爺爺,你不把他捉到,我就做一輩子的修女。」

  西荻老爺著實被她嚇一大跳,吹櫻從未在他面前掉過一滴眼淚,他頓覺心如刀割。這個時候,就算吹櫻要他去摘星星,他也會立刻派人登上太空梭,完成寶貝孫女的心願。

  對他來說,摘星星遠比逼迫衣笠雅人要來得簡單多了,但他現在哪敢明說,只能好言相勸。「我馬上派人去捉他,送給妳當聖誕禮物。」

  突地,一陣皮卡丘卡通的音樂響起,西荻吹櫻拿起放在桌上的手機。

  原來是神田雪子打來賀節的。「吹櫻,我是雪子,祝妳聖誕快樂。」

  吹櫻吸了吸鼻地說:「我一點也不快樂,我正在哭。」

  雪子神機妙算地問:「是不是衣笠雅人惹妳傷心?」

  「妳怎麼知道?」吹櫻大感意外。

  「憑我對妳的瞭解。」雪子洋洋得意。

  「他不要我了。」吹櫻用力咬著唇,淚水順著她的臉頰無聲地流下。

  「問題不在他,在妳。我問妳,妳還要不要他?」雪子的話中暗藏玄機。

  吹櫻急聲表白。「我當然要,但我不知道他在哪里。」

  「他人在台灣,我剛才看見他走進雷騭的新居。」雪子指出。

  事情就是這麼巧,躲不掉、追不到,讓人不得不相信,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雪子一個人孤零零在台灣穿鐵鞋,四處打探、尋找冷樸的下落,夏萱和雷騭這對夫妻,因為感念她是紅娘,邀請她到家裏吃聖誕大餐,誰知她正在找停車位時,一眼就看到在人行道上徘徊踱步的衣笠雅人。

  那個笨蛋,自詡名偵探,沒想到不過爾爾罷了,警覺性真差,一個好偵探應該要隨時保持警覺,注意身邊所有可疑的人事物,但他卻沒看到她搖下車窗。本來她想要叫住他,可是看他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她臨時改變了心意。

  靈機一閃,她決定先打電話給吹櫻。太好了,看來她又要做紅娘了,但她不禁無語問蒼天,她做了這麼久的紅娘,什麼時候老天才會叫丘比特射冷樸一箭?要到何年何月何日才能輪到她做新娘?

  「快把地址給我,我非剝了他的皮不可。」吹櫻破涕為笑。

  「妳別來,我有更好的建議。」雪子已有全盤計畫。

  吹櫻沒有耐性地急聲問道:「妳別吊我胃口,快說。」

  「請妳爺爺派人來把他捉回日本。」

  「捉他回來不是問題,問題是如何讓他答應嫁給我?」

  雪子咋舌地問:「我有沒有聽錯?他嫁妳?不是妳嫁他?」

  吹櫻神氣地說:「誰叫他老是貶低西荻姓氏,所以我要他嘗到苦頭。」

  「大小姐,妳的要求未免太過分了!」雪子忍不住地嗤之以鼻。

  「我知道雪子妳一定有辦法讓他束手就擒。」吹櫻諂媚道。

  「為了妳的大恭維,我只好擠破腦袋嘍。」雪子發出心花朵朵開似的笑聲。

  「我不會讓妳白做工的,我一定會幫妳問出冷樸的下落。」吹櫻打包票。

  「謝了。」雪子冷淡地說。「但我懷疑衣笠雅人知情。」

  「我會逼他的。」吹櫻話鋒一轉。「妳想到什麼好辦法沒?」

  「妳裝死。」雪子直言不諱。

  吹櫻難掩失望地說:「他會見死不救。」

  「這樣正好可以考驗他對妳的愛有幾分?」

  「萬一他不愛我,不管我的死活,我該怎麼辦?」

  「妳應該對他有點信心。」雪子有種旁觀者清的看法。

  「我怕……」吹櫻顫抖著唇,連話都說不清楚。

  雪子十足肯定地表示。「相信我,他是愛妳的。」

  「妳為什麼如此肯定?」吹櫻半信半疑又半憂半喜。

  雪子胸有成竹地說:「因為我是專治愛情疑難雜症的心理醫生。」

  醫生就是這點辛苦,治別人的病得心應手,但對自己的病卻苦無良策。

  掛上手機之後,神田雪子打開放在一旁座椅上的公事包,從裏面拿出一包藥粉放在口袋中,然後拿起座椅下包裝精美的葡萄酒禮盒,準備前往雷騭家。這就是做心理醫生的好處,隨身攜帶安眠藥,可以平撫病人不安的情緒。

  安眠藥只要服用適宜,可幫助睡眠,正所謂,有病治病,無病強身,衣笠雅人應該不會生氣吧?!就算他生氣,當他醒來時,他已經上了賊船,落入西荻老爺手中,也拿她沒轍;再說,助人為快樂之本,她何樂而不為!

  ☆      ☆      ☆      ☆

  可憐的衣笠雅人,身上的現鈔只夠買一張機票到台灣。

  當然,他的皮夾裏有金卡,可是他不敢使用,一用就會洩漏行蹤。

  他計算過,西荻吹櫻一定會運用各種管道尋找他,她會用到夏莉兒,那女人是電腦天才,害他連訂機票都用假身份。

  他真沒用,才短短的十天,他就被一個臭女人逼得四處逃命,他沒想到自己一個堂堂男子漢,居然會變成夾著尾巴逃命的流浪狗!

  事到如今,怨天尤人是沒用的。俗話說的好,出外靠朋友,這時他想到雷騭,他打算向雷騭借個數百萬跑路費,到非洲周遊列國一番,打幾頭母老虎出出氣,等風聲過去,再回日本,是他目前所想到最好的逃亡計畫。

  按了門鈴,雷騭來開門,以驚喜的表情和他熱情擁抱。

  這時,一聲嬌滴滴的柔聲從廚房傳來。「雷騭,是誰來了?」

  「是我,衣笠雅人。」衣笠雅人走進廚房,向正在炒菜的夏萱打招呼。

  夏萱回過身,笑瞇瞇地說:「好久不見,歡迎你來。」

  衣笠臉上帶著僵硬的笑容走回客廳。

  雷騭審視著他無精打采的表情問道:「雅人,你臉色怎麼這麼難看?」

  「一言難盡,不過我餓死了,我們邊吃邊聊。」衣笠逕自坐到餐桌前。

  夏萱拿著碗筷走出廚房。「雅人,你臉色好難看,發生什麼事了?」

  衣笠看了眼桌上擺了四副碗筷,提高警覺地問:「你們有請客人?」

  「你也認識,是神田雪子要來,因為她前些日子很忙,所以我們夫妻倆約她今天補吃聖誕大餐。」夏萱說。

  衣笠急急起身。「我不想見到她,我還是告辭好了。」

  「雅人,到底發生什麼事?瞧你怕成這副德行!」雷鷺驚呼。

  衣笠雅人狠瞪著雷騭,彷彿想把他的牙齒全拔掉;這傢伙居然一語命中他要害,他是怕女人,全天下他只怕西荻吹櫻這個女人,但他不會承認。「我不是怕她,我怕見到她之後,會違反‘黃色炸藥’的信條,打女人。」

  雷騭一臉茫然。「雪子做了什麼讓你這麼痛恨她的事?」

  「你問夏萱,她應該知道。」衣笠止轉向夏萱。

  「我什麼都不知道,不過我現在很好奇。」夏萱一臉的莫宰羊。

  衣笠嗤之以鼻地說:「神田雪子自以為是喬太守,亂點鴛鴦譜。」

  「我懂了,你戀愛了。」雷騭恍然,摟著老婆微笑。

  「胡說八道,我才不可能愛上西荻吹櫻。」衣笠氣得臉紅脖子粗。

  這種欲蓋彌彰的表情,夏萱覺得好熟悉。雷騭剛開始也是這樣,男人其實比女人膽小,遇到心愛的女人往往會產生畏縮的心情;其實婚姻不見得是戀愛的墳墓,端看夫妻倆如何經營。

  像她和雷騭婚後四個月,每天都甜得跟蜂蜜一樣,她相信雅人和吹櫻也會是對幸福的佳偶,她露出會心的微笑。「原來是吹櫻,她既漂亮又可愛,任何男人見了都會愛上她。」

  衣笠雅人冷哼一聲,近乎咬牙切齒地說:「妳錯了,任何男人見到她都不會愛上她,因為她是日本有名的黑道接班人。」

  夏萱本來想勸他別庸人自擾,愛情能克服所有的困難。

  雷騭就是最好的例子,他一直有無名的隱疾,愛情不僅讓他不藥而愈,而且整個人異常強壯,每晚都生龍活虎,害得原本睡在隔壁房的夏勉不堪其擾,搬去和雷媽媽同住。

  但這時門鈴聲響起,夏萱只好去開門歡迎神田雪子。神田雪子提著禮盒走進來,見到衣笠雅人,立刻佯裝意外。「嘿,好久不見,衣笠雅人,你好嗎?」

  「我不好,妳少貓哭耗子假慈悲。」衣笠的眼中殺氣騰騰。

  「我做了什麼?」雪子裝無辜地問,表情天衣無縫。

  衣笠厲聲質問:「妳幹嘛鼓勵西荻吹櫻追我!」

  「冤枉!吹櫻不是在修道院當修女嗎?」雪子很會演戲。

  衣笠暴怒地大嚷:「少來了,妳會不知道她離開修道院才有鬼!」

  「你在說的是你自己吧,看你的模樣,心裏有鬼的人是你。」雪子還以冷笑。

  「我沒有,是她自己要投懷……」衣笠一時激動地脫口而出。

  「你跟她上床了!」雪子惟恐天下不亂似的驚叫。

  衣笠氣得雙拳緊握。「不關妳的事,雞婆。」

  「肚子好餓,我們開飯吧!」雷騭趕緊出面緩和。

  「雷騭,我不吃了,改天再跟你聯絡。」衣笠掉頭就走。

  「你要去哪里?」雷騭追到門邊,剛好給了雪子在葡萄酒中動手腳的大好機會。

  衣笠歎了一口氣。「天涯海角,只要能躲開西荻吹櫻就行了。」

  「原來金田一的後代是怕女人的軟腳蝦。」雪子的聲音冷不防地從餐廳傳出。

  「沒妳插嘴的餘地,雞婆。」衣笠大聲地回嘴。

  「雷騭,你就讓他快點逃吧,火雞冷了就不好吃了。」雪子反唇相譏。

  雷騭打抱不平地說:「雅人,你真要讓這個女人看扁你嗎?」

  「好,我留下來,如果我待會兒動粗,你可別攔我。」衣笠醜話說在前頭。

  兩人像難兄難弟似的一起回到餐廳,雪子已經將葡萄酒倒入高腳杯裏,待大家入座,率先舉起高腳杯。「夏萱、雷騭,祝你們夫妻倆聖誕快樂。」

  夏萱頭低低地小聲說:「祝大家都聖誕快樂。」

  「我不快樂,我還沒找到冷樸。」雪子哀傷地歎息。

  「祝妳永遠找不到他,做一輩子的老處女。」衣笠惡毒地詛咒。

  「總比你始亂終棄,害人家為你殉情好,負心漢。」雪子不甘示弱地罵回去。

  「妳說什麼?誰會為我殉情?」衣笠不疑有詐地一口飲盡。

  雪子語帶指責地說:「你別裝蒜了,當然是吹櫻,她現在正尋死。」

  「妳騙人,她才不是那種想不開的弱女子。」衣笠臉色一陣紅一陣白。

  「我昨天打電話給她,西荻老爺親口告訴我的。」雪子悲傷不已。

  「不關我的事,是她自己小題大做。」衣笠手忙腳亂地又倒了杯葡萄酒一口飲盡。

  雪子冷笑道:「是啊!會為愛情自殺的人都是他們自己活該。」

  「本來就是。」衣笠心虛地又喝了一杯酒,喉嚨感到無比刺痛。

  「雅人,你的臉色更難看了。」夏萱一臉的不安。

  「你就別再逞強了,快回日本去救她。」雷騭好言相勸。

  雪子落井下石地說:「他不會回去的,他怕西荻老爺殺了他。」

  「臭女人,妳再挑釁,信不信我馬上揍扁妳!」衣笠激動得臉孔霎時變白。

  雪子不屑地甩了甩飄逸的長髮。「有本事你就揍,我才不怕負心漢。」

  「妳剛才不是說西荻吹櫻在修道院!」衣笠突然想到神田雪子的話彼此矛盾。

  「真好吃,雷騭,你真有口福,娶到好老婆。」雪子立刻轉移話題。

  「妳……」衣笠猛然地站起身,身體卻搖搖欲墜。

  雷騭趕緊過去扶他。「雅人,你怎麼了?」

  「我的頭好昏……」衣笠突然倒在雷騖身上。

  「夏萱,妳做了什麼?」雷騭震驚地問助紂為虐的夏萱。

  夏萱愧疚地流下眼淚,「不是我,是雪子在雅人的酒裏摻了藥。」

  神田雪子的臉上完全沒有罪惡感,她的美就像被狐狸精附身之後的妲己,把自己的快樂建築在別人的痛苦上,而且還能說出冠冕堂皇的言論。「雷騭,你別激動;夏萱,妳也別哭,我們應該幫助天下有情人終成眷屬。」

  這番殺人不償命的歪理,不僅讓夏萱止住眼淚,頻頻點頭同意,更讓雷騭既感慨又佩服。「妳們這些女人聯合起來,比我們‘黃色炸藥’還可怕!」

  「謝謝你的恭維。」雪子笑吟吟地拿起手機,快速地撥號。

  「妳幹嘛?」雷騭感到有些不寒而慄。

  雪子不疾不徐地說:「送佛送上西天。」

  雷騭痛苦地哀歎。「我完了,他醒後會把我的皮扒掉!」

  「你放一百二十個心,他會回到日本才清醒。」雪子嫣然一笑。

  這女人太可怕了,雷騭不由得替衣笠雅人擔憂,他的下場會是什麼呢?

  坦白說,這群女人比他們可怕多了,「黃色炸藥」一個一個被她們征服,心甘情願被她們套牢;「黃色炸藥」的威力跟她們相比,簡直是小巫見大巫,實在應該替她們取名——「核子彈」。
作者: fatbibis    時間: 2011-11-11 08:29 PM

第八章

  微弱的亮光, 葉從門底下的細縫透進漆黑的屋裏。

  衣笠雅人忍著頭痛欲裂的難受感,從床上俐落地跳下來。

  該死!酒裏摻有大量的安眠藥,都怪他自己粗心大意,忘了孔夫子的名言——惟女子與小人難養也。

  他決定要去找女子和小人,也就是神田雪子和雷騭算賬!坦白說,他之所以會中計,完全是因為誤交損友,他太相信雷騭這個混蛋;他發誓,他一定要把雷騭打成人肉包子,不然他就不姓衣笠。

  出了房門,他才發覺這不是雷騭的家,氣派的裝潢使他感到不寒而慄。

  沿著迴旋梯走下樓,俗大的客廳一片死氣沉沉,彷彿有喪事似的,衣笠雅人正覺得奇怪,客廳的一張椅子卻突然發出移動的聲音,椅子緩緩轉向他,一個臉色異常悲傷,但雙目卻炯炯有神的老人正以恨之入骨的眼神打量著他。

  「西荻老爺!」衣笠難得驚叫,沒想到自己居然掉入死神的魔掌裏。

  「你到底要不要娶我孫女?」西荻老爺向來不說廢話,直接進入主題。

  衣笠面不改色地說:「不要,我寧可一死。」

  「好,我就讓你跟吹櫻合葬。」西荻老爺從懷中掏出手槍。

  「等一下,我想知道西荻小姐怎麼了?」衣笠被他的話嚇到。

  西荻老爺傷心地說:「她正在輕井澤等死,而且不准任何人打擾她。」

  「她怎麼這麼傻!」衣笠黑亮清澈的眼瞳閃著悲傷的淚光。

  「還不是因為你的緣故!」西荻老爺陰沉的臉上有些動容。

  衣笠鼓起勇氣,低聲下氣地哀求。「我可不可以去見她最後一面?!」

  「不可以,我不想讓她更痛苦、更心碎。」西荻老爺強硬地拒絕。

  衣笠急聲解釋。「我想幫你勸她活下來。」

  「這……好吧,如果你能勸醒她,我就饒你不死。」西荻老爺愛孫女心切。

  「我不是為了我自己想活命才去勸她的。」衣笠糾正他的想法。

  「如果她仍然執意一死,你就準備跟她一起合葬。」西荻老爺立刻叫屬下備車。

  目送著衣笠雅人如飛箭般奔離的背影,西荻老爺露出笑容。他果然沒看錯人,吹櫻的確是最好的接班人,光憑她選男人的眼光,他就知道他該光榮退休了。有了衣笠雅人這個孫女婿,西荻株式會社將不難成為日本前三大正派企業——這是他的心願,他一直希望自己死後能上天堂。

  過去,他靠著不正當的手段白手起家,誰說他沒得到報應,老天爺已經給他懲罰了,只是鮮少人知道罷了,而且知道的人都不敢說出來。

  其實他在年輕時好勇鬥狠,在一場打架中喪失男性象徵,他不僅不能傳宗接代,連魚水之歡都享受不到;是的,他的兒子們都是他從孤兒院領養來的。

  簡單地說,連吹櫻都不知道,她根本不是他的親孫女。

  吹櫻和雅人之間的心結其實是不存在的,他們應該有情人終成眷屬。

  唉!西荻老爺放下心中一塊大石頭般歎氣,是該讓吹櫻知道她真正身世的時候了。

  ☆      ☆      ☆      ☆

  另一方面,衣笠雅人在完全不知道自己走入陷阱的情況下,來到輕井澤。大門是反鎖的,不待西荻老爺的屬下拿出鑰匙,他就迫不及待地打破玻璃,伸手將反鎖的門打開,一眼就看到躺在沙發下、奄奄一息似的西荻吹櫻。

  這時,西荻吹櫻手心撐著地,用力撐起身子,癡癡呆呆地望著他。

  「妳為什麼要做這種傻事?」衣笠蹲到她身旁,眉宇間充滿了痛苦。

  「我高興,你管不著。」吹櫻乾澀的聲音中有著很深的倔強。

  衣笠好心地問:「妳的嘴唇又乾又裂,要不要喝水?」

  「不要,你走吧,別妨礙我跟上帝相見。」吹櫻別過臉。

  衣笠苦口婆心地勸道:「妳肚子一定很餓,我叫人買東西給妳吃。」

  「你好煩,你就不能滾遠一點嗎?」吹櫻怒吼。

  這麼大的吼聲,中氣十足,實在看不出她快餓死的模樣;不過衣笠雅人沒有心情細想,他只想安撫她,打消她尋死的念頭。

  直到現在,他才明白她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問題是,他有勇氣拋開正邪不兩立的觀念,娶她為妻嗎?

  他做不到,他不能讓高貴的衣笠姓氏被西荻這個骯髒的姓氏污染,他的眼神因掙扎而蒙上一層陰霾,他囁嚅地說:「我滾不出去,西荻老爺已經派人把這裏包圍了。」

  吹櫻心灰意冷地說:「有秘道,在書櫃的後面,你快逃吧!」

  「妳別那麼想不開,天底下好男人多的是。」衣笠好言相勸。

  「是我爺爺逼你來勸我的?」吹櫻惱怒地瞪著他。

  「不是,是我主動要求。」衣笠趕緊澄清。

  「爺爺一定有說,勸我打消念頭就饒你不死吧!」吹櫻了然於心。

  當然,這是他們事先排演好的說辭,她原本不抱太大希望,以為他寧死也不會向爺爺屈服,但他還是來了;從他急得把玻璃打破的舉動看來,這表示他在乎她的死活,顯然他是愛她的,只是他自己還沒想通。

  她看得出來,他還在為衣笠和西荻兩個姓氏苦苦掙扎;但她不急,好的開始是成功的一半,整出戲才剛開演,她有信心在戲落幕以前,他會向她求婚。

  不過要得到她,必須以她的方式,由他嫁給她成為西荻家一分子。

  「他是說了,但我不是為自己而來,我是為妳,我不希望妳死。」

  「我活著有什麼意義?我恨自己姓西荻。」吹櫻用力擠出眼淚。

  「別哭,我不是有意傷害妳的。」衣笠想擁她入懷。

  吹櫻嚴厲地拍開他強壯的手臂。「你別碰我!」

  「求妳別再虐待自己、別再傷害自己了,我看了心裏好難受。」

  「沒人要你看,你大可從秘道逃出去,我會留遺書叫爺爺不要追殺你。」

  「我答應了西荻老爺,妳死,我願意陪妳死。」衣笠雅人感到既悲傷又溫暖,他真想緊擁著地,安撫她一哭二鬧三要上吊的情緒;但她反而處處為他著想,要他快逃,這麼好的女人,他怎能棄她不顧!

  吹櫻語帶哽咽地諷刺。「我又不是女王,死後還要活人陪葬!」

  「告訴我,妳要我做什麼,妳才肯打消求死的念頭?」

  「你做不到的。」吹櫻眉尾一抬,一副看輕他的模樣。

  「除了娶妳之外,我保證其他都做。」衣笠沖口而出。

  「你對天發誓,你如果做不到我的要求,全家人不得好死。」

  「我,衣笠雅人對天發誓,如有違背妳的要求,全家人不得好死。」

  吹櫻逮到機會說:「很好,我決定娶你。」

  「這……」衣笠沒想到她這麼賊,一時間說不出話。

  吹櫻咄咄逼人又理直氣壯地說:「你已經發過誓了。」

  「這跟我娶妳是一體兩面的意思。」衣笠面有難色地沉吟喃喃。

  「算了,當我沒說,我早知道你不會遵守諾言的。」吹櫻悲傷地冷笑。

  衣笠如生重病般沉痛地歎口氣。「妳何苦為難我!」

  「你教我,如何不愛一個人?」吹櫻無法遏止地熱淚盈眶。

  衣笠心疼地摟住她。「我無法教妳,因為連我自己都做不到。」

  這次她不但沒有拒絕,反而雙手勾住他頸子,頭靠在他的肩上放聲大哭。幸虧人的眼睛是長在臉上,不是長在後腦勺,不然他就會拆穿她的把戲,看到她的一隻手伸到沙發座墊下,拿出預藏的眼藥水點眼睛。

  完全不知情的衣笠雅人,被她哭嚎聲所騙,他的體內湧起一股洶湧的悸動,一手托起她梨花帶淚的下巴,一手伸進她後腦濃密的烏髮裏,輕輕地一推一抬,四片顫抖的唇緊密地接合;此刻他所感覺到的不是欲望,而是遠比欲望更深的感情。

  許久,他們的唇分開,但彼此的眼神仍然糾纏凝望。在他眼中,吹櫻看到和她眼中流露出來一樣的濃濃愛意,她的眼角滑下歡喜的熱淚,所有的偽裝都煙消雲散,只留下真情真意。

  她沙啞地呢喃。「跟我說愛我。」

  「我愛妳愛到心都會痛。」衣笠的嘴角浮現一抹又苦又甜的笑容。

  吹櫻不諒解地問:「那你為什麼堅持把姓氏擺在愛情前頭?」

  「妳別問我原因,我心好亂,我答不出來。」衣笠無力地搖了搖頭。

  「我們一起死,好不好?」吹櫻看似突發奇想,其實是在進行下一個步驟。

  「好,來生再續今生這份未完成的不了情。」衣笠點頭同意。

  吹櫻從口袋取出兩顆膠囊。「這是氰化鉀,我們用這個來自殺。」

  「現在?」衣笠眼裏凝聚著猶豫不決。

  「你反悔了?」吹櫻不敢相信他居然是個貪生怕死之徒。

  「不是的,我想要快樂地死去。」衣笠難為情地暗示。

  「你的意思是……」吹櫻偏著頭,有點懂又有點不懂的嬌羞模樣。

  「讓我死後做個風流鬼。」衣笠俯低頭,迫不及待地將激情化成烈焰。

  ☆      ☆      ☆      ☆

  這一刻,不想痛苦的來源,只想在交纏中得到最大的滿足。

  雖然他想一遍又一遍地告訴她,他愛她,可是意識深處有某種障礙阻止他。

  無法說出口的承諾,使他全身迸出一股狂野的原始力量,他用強而有力的行動代替他的嘴,證明他的愛。

  天快亮了,最後一次衝刺在她溫熱的體內,他心滿意足了,他可以安心地死去,做個不折不扣的風流鬼。

  悸動慢慢平息,溫柔的甜蜜依然鎖在心底,她閉上眼睛,身體緊貼著他,深深為他就在她身邊的真實感而沉醉;雖然她渾身酥軟無力,希望能永遠枕在他臂彎裏,可是死神的腳步聲隨著天亮逐漸逼近,她的眼角不禁滑落兩滴淚珠。

  真的結束了嗎?不,還沒有,這只能算是一場小插曲,完全不在她的計畫中。不過她很高興他貪戀她的身體,哪怕是只有一絲曙光,她都不會放棄,直到他嫁給她為止,這齣女追男的戲才能落幕,以後就可以過正常夫妻生活。

  勻淨的輕鼾聲從她烏髮上傳來,她抬起臉,凝視著他疲倦的睡容,她真想輕觸他的眉宇、他的鼻梁、他的嘴唇、他的臉頰;這可憐的男人,這輩子註定要成為她的奴隸,誰叫他長得太帥,讓她這位黑道女王看上他!

  只能怪他爸媽把他模樣生得如此俊逸,害她愛他愛到無法自拔!

  太陽突地竄昇,一陣融雪的冷空氣從牆壁和地板透進來,吹櫻怕冷,身子不由得顫抖,這一顫使得衣笠雅人甦醒。「怎麼了?」

  「我怕冷。」吹櫻一說,立刻獲得熱情地緊緊擁抱。

  「妳真不簡單,為了殺立村大夫,能在暴風雪中足足站了兩個小時。」

  「我本來就不簡單,只要我想要的,從未失手過。」吹櫻饒有深意地淺笑。

  「沒錯,我就是最好的例子。」衣笠百感交集地歎了一口氣。

  「你後悔了嗎?」吹櫻無限驚疑地抬頭看著他。

  衣笠鄭重地搖了搖頭。「絕不,我心甘情願被妳俘虜。」

  「雅人,說句我最愛聽的甜言蜜語。」吹櫻的心像一朵花綻放。

  「我愛妳,這是真心話。」衣笠雙手如捧珠般捧起她的臉親吻下去。

  「我也愛你,而且生生世世不變。」吹櫻想要套緊他般伸臂圈住他脖子。

  衣笠有點感傷地苦笑。「希望我們來生不是仇人。」

  「你有沒有覺得我們好像羅密歐和茱麗葉?」

  「有,不過我真想留下遺書,罵風鶴立那個混蛋。」

  「我聽說他會算命!」吹櫻對「黃色炸藥」的成員深感濃厚興趣。

  「騙人的,他說我的壽命是八十二歲,結果我連二十八歲都活不到。」

  「你做鬼之後,每晚飛到他身旁,嚇得他屁滾尿流,不就是最好的報復。」

  最毒婦人心,這句話在西荻吹櫻的身上很明顯地看到,雖然如此,但衣笠雅人卻覺得她毒得可愛;一想到風鶴立和雷騭活得如魚得水,而且每晚還可以盡情享受魚水之歡,他卻英年早逝,每晚在冰冷的陰間回蕩,不禁妒火中燒。「好主意,我還要去嚇雷騭,讓他們兩個每晚都不得安寧。」

  「雷騭做了什麼?」吹櫻佯裝完全不知情。

  衣笠忿忿地說:「他跟神田雪子聯手賣友求榮。」

  「你知道冷樸的下落嗎?」吹櫻一心想要回報雪子的人情。

  「不知道。」衣笠聳了聳肩。「妳問起他是為了想幫神田雪子?」

  「雪子好可憐。」吹櫻點點頭。「冷樸是失蹤?還是刻意逃避愛情?」

  衣笠不很肯定地說:「我不曉得,不過段彬衛或許能給妳答案。」

  吹櫻從放在地上的大衣口袋中取出膠囊。「天亮了,我們一人一顆吧!」

  「不,兩顆我都要了。」衣笠動作迅速地伸手搶過膠囊,兩顆都吞下。

  「你幹什麼?」吹櫻嚇了一跳,眸中閃著淚光。

  「我死就好了,妳一定要堅強地活下來。」衣笠神情自若。

  吹櫻哽咽地說:「你真傻,沒有你,我生有何歡?」

  衣笠聽了好感動,可是他卻故作無情地說:「去找比我更好的男人愛妳。」

  「我只愛你,除了你,我誰都不要。」吹櫻緊摟他逐漸癱軟的身體。

  「直到這一刻,我才明白自己太笨了……」衣笠眼前一片黑暗。

  衣笠雅人曾經嘗試過氰化鉀的味道,就像鹽巴,不過略帶苦味,跟他現在所服下的膠囊完全不同;他不懂為何只有淡淡的鹹味溶解在口中,卻絲毫沒有苦味,照理說,一次吞了兩顆應該是很苦才對……

  ☆      ☆      ☆      ☆

  當他再睜開眼時,四周異常明亮,跟傳說中的地獄截然不同。他想不透,自殺者應該是下地獄,他怎麼會上天堂?難道是他過去做太多好事,上帝明察秋毫,派天使來迎接他?倏地,他瞳孔放大,天使的長相怎麼跟西荻老爺神似?

  西荻老爺見他醒來,用腳把散落在地上的衣服踢到他面前,光看那些衣服淩亂的程度,可想而知他昨晚有多麼衝動。

  西荻老爺看了是既羨慕又嫉妒,畢竟男人本色,而他卻只是個空有軀殼的男人。「把衣服穿上,你可以走了。」

  衣笠一邊穿衣一邊問:「我怎麼還活著?」

  西荻老爺鄙視地說:「那兩顆氰化鉀其實是鹽巴加安眠藥。」

  目光在屋裏遍尋不著吹櫻,衣笠急切地問:「吹櫻呢?」

  「為了不讓你死,她決定活下來。」

  「她現在人在哪里?」

  「不關你的事。」西荻老爺故意賣關子。

  衣笠心急如焚地央求道:「求你告訴我,我要向她求婚。」

  西荻老爺高高在上地說:「我不答應,除非你肯嫁她。」

  衣笠毫不考慮地說:「好,我答應入贅,請你快告訴我,她在哪里。」

  「你不在乎血統問題了?」西荻老爺愣住,懷疑他是不是意識不清?

  「全世界,我現在只在乎她。」衣笠誠懇地說,語氣和表情都是認真的。

  沉吟了數秒鐘,西荻老爺仿佛在跟什麼掙扎似的,突地歎了一口氣,壓抑在心底的秘密終於脫口而出。「看在你癡情的分上,我老實告訴你,吹櫻根本不是我的孫女,我在年輕時好勇鬥狠,早就失去生殖的能力。」

  「這麼說,吹櫻的爸爸是養子!」衣笠恍然大悟。

  「所以你們衣笠家的血統並沒受到污染。」西荻老爺說。

  「無所謂,我不再計較這個了。」衣笠一臉雨過天晴的明朗。

  西荻老爺感慨地搖了搖頭。「吹櫻在修道院,打算發誓嫁給上帝。」

  衣笠急聲大叫:「不行,她只能做我的老婆。」

  「車子在屋外,你立刻趕去阻止她,應該還來得及。」

  「謝了。」衣笠匆匆彎腰鞠躬,然後迫不及待地沖出去。

  西荻老爺噙著笑,拿出手機撥號。「他已經趕去修道院了。」

  「西荻爺爺,你也快來吧,我們這邊已經準備好了。」雪子柔聲催促。

  「他若是知道自己上當,不知道他會怎麼想?」西荻老爺有點不放心。

  「你放心,他會很高興的。」雪子對著手機發出大笑,她又促成一樁好姻緣。

  但她自己的姻緣,要到何時才能美夢成真?在聽起來愉快的笑聲中,隱藏著她不為人知的悲傷,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的心在流淚……

  ☆      ☆      ☆      ☆

  上帝呵!西荻吹櫻怎麼會回修道院!而且還說她要終生做修女?!

  站在神壇前,一隻石膏腳的院長一臉像苦瓜,呆呆地望著十字架上的耶穌。

  院長全身無法動彈,彷彿他也被釘在十字架上受苦受難。是的,他的確是這種感覺,雖然他一向視主持儀式為上帝賜予他的神聖使命,他誠摯地接納任何人,惟獨西荻吹櫻除外,他打從心底不歡迎她。

  願上帝能寬恕他犯了七大原罪之一的偏見,他是不得已的。西荻吹櫻是個禍害,他深信以她超強的破壞力,修道院的命運不是毀於大火,就是被機關槍掃射,他不能讓修道院變成荒涼的古跡,他希望上帝顯靈,快讓她改變主意。

  一番虔誠的禱告之後,院長轉身面向跪在壇前的西荻吹櫻,看到她的眼神飄浮不定,隱約透露著不安,他逮著機會問:「西荻吹櫻,妳的意志堅定嗎?」

  這時,突然有一陣皮卡丘卡通的音樂聲響起,破壞了莊嚴隆重的氣氛,所有的修士和修女面面相覷,只見吹櫻從黑色的長袍中拿出手機。「院長,對不起,我接一下電話。」一連「嗯」了幾聲,吹櫻笑顏逐開。

  吹櫻關上手機。「好了,院長,你剛才說什麼?」

  院長不情願地問:「妳真的願意一輩子侍奉上帝嗎?」

  「我……」吹櫻話還沒說完,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從門外傳進來。

  「我不答應。」衣笠上氣不接下氣地沖向神壇前,目光落在吹櫻臉上。

  「雅人,你跑來幹嘛?」吹櫻佯裝驚訝,這女人上輩子肯定是放羊的孩子。

  「我來向妳求婚。」衣笠不疑有詐,他的上輩子肯定是笨獵人。

  吹櫻的眸裏忍不住淚光閃閃。「不!這不可能是真的!」

  「是真的,只要妳肯答應,我甚至願意嫁給妳。」衣笠被愛沖昏頭。

  「院長,對不起,我改變心意了。」吹櫻不好意思地向院長道歉。

  「我不勉強妳。」院長笑得嘴都合不攏,原來上帝有聽到他的禱告。

  吹櫻嬌羞地要求。「院長,請你為我們主持婚禮。」

  「這不大好吧?!妳穿著修女的服裝。」院長面有難色。

  「別擔心,我早有準備。」在眾人的詫異聲中,吹櫻當場寬衣解帶。

  褪去黑色長袍的西荻吹櫻,一身雪白的結婚禮服,不僅院長知道上當,連衣笠雅人也大歎自己是白癡。不過他並不後悔,誰叫他深愛著黑道女王,心甘情願被她耍得團團轉。雖然他的威風被她完全地壓制住,不過上了床以後是他居上風,不是嗎?

  院長瞄了眼准新郎,原本是想提醒他別娶西荻吹櫻,但看到他的臉上有種被賣了、還替賣他的人數鈔票的快樂;院長歎了口氣,拿起聖經,莊嚴地看著大家,鄭重地宣:「如果沒有人有異議,我就開始主持婚禮了。」

  衣笠雅人手足無措地說:「等等,我沒帶戒指。」

  「別緊張,我帶來了。」一道再熟悉不過的聲音從他背後響起。

  「雷騭?風鶴立?你們怎麼都在這兒?」衣笠回過頭,表情又驚又喜。

  「我們怎麼可能錯過你的婚禮。」風鶴立和雷騭異口同聲。

  衣笠佯裝生氣地說:「原來你們都是賣友求榮的幫兇!」

  「是你自己笨,怨不得別人。」雪子穿著伴娘服,輕盈飄然地出現。

  「一定是妳,神田雪子,是妳的主意。」衣笠氣鼓著腮幫子。

  雪子站到吹櫻身後,調皮地吐舌扮鬼臉。「別忘了,要包大紅包給我。」

  「妳……謝謝妳,讓我看清我的心情。」衣笠不敢在吹櫻面前發怒。

  「不客氣,祝你們婚姻幸福美滿。」雪子嫣然一笑。

  衣笠真誠地說:「我也祝福妳,早日找到冷樸。」

  院長有些不耐煩地問:「請問,可以開始舉行婚禮了嗎?」

  他巴不得早點把西荻吹櫻趕出修道院,早點回復平靜的清修生活。

  當院長莊嚴地宣讀結婚證詞,新娘小聲糾正他,要他修改證詞,院長只好以同情的目光看著新郎,詢問新郎是否願意嫁給西荻吹櫻。

  新郎大聲地說願意,然後他們交換婚戒,從此,這世上沒有衣笠雅人這號人物,大家要改口叫他——西荻雅人。

  誰叫他發誓要把雷騭打成人肉包子,自毀誓音,所以才會落到改姓的悲慘下場。

  只能說,這就是愛情的魔力,讓人正邪不分,是非顛倒,地球也為之倒轉。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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