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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老茅 -【列強路】《連載中》 [打印本頁]

作者: demeno    時間: 2011-10-27 06:46 AM     標題: 老茅 -【列強路】《連載中》

【小說書名】:列強路
【小說作者】:老茅
【作者簡介】:無
【其它作品】:闖王李自成新傳、逆隋、明血
【內容簡介】:

  物競天擇,適者生存!十九世紀是一個強者橫行的時代,一切規則都可以用槍炮來決定!而不幸的是,中國屬於弱者中的一員!
    穿越者的到來,使得這一切得到改變,王韶原本只是二十一世紀的普通地質勘探員,誤入第一次鴉片戰爭後的中國,在上海先以商業發家,挖小刀會牆角,趁滿清將力量放在鎮壓太平天國之時,突然起事,以江浙為基,一步步奪取了國家政權,並積極參與國際事務,帶領中國成為列強中一員。
    幫助英國鎮壓印度大起義,在美國南北戰爭中,協助美國南部邦聯政府,擊敗北方聯邦,使美國的奴隸制度得予繼續保存。在太平洋大肆圈地,將太平洋改為中國洋,北上與俄國爭霸,將俄國徹底趕出亞洲……
    王韶名言:
    中國有四萬萬人,需要擴展生存空間。
    太平洋沒有加蓋,即使游過太平洋,你所在的土地依然屬於中國。
    我一向喜歡和平,我起家的公司就以和平命名。

【小說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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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demeno    時間: 2011-10-27 06:55 AM

第一卷規則制定者
第一節上海歡迎你(修)


 道光二十八年三月十二中午時分,一艘木質的客輪停靠在上海鋪碼頭,船剛停岸,背著大包小包的一百多名旅客就爭先恐後的湧上碼頭,遠離空氣烏穢不堪的船倉。

  在眾多旅客中,有三顆亮光光的腦袋分外醒目,這三人為首一人名王韶,別外兩人則是李七、黃四木三人,王韶原本是二十一世紀的一名地質勘探員,只是在一次堪探過程中,突然發現自己到了古代,還碰到了官府正在圍剿青蓮教起義,李七當時身受重傷,王韶所救,後來王韶隨李七在青蓮教住過數月時間,謝絕了青蓮教的挽留,帶著李七、黃四木兩人來到上海。

  為了不因為路上頭髮引起麻煩,王韶將原本頭上的短髮索性剃掉,成了一名光頭,李七、黃四木兩人原本都留有辮子,只是在路上時,聽王韶講解了許多清朝初期滿人屠殺漢人的歷史,兩人對自己腦後的辮子也變得痛恨起來,索性跟著剃了一個光頭。

  碼頭上,兩名油滑的漢子正賊頭賊腦的打量著下船的旅客,看到王韶三人背著的包裹時眼睛同時一亮,只是看到三人的光頭卻是一呆,遲疑了一下,兩人低聲商量數句,最後彷彿下定決心似的,向三人迎去。

  另一個時空,王韶所在公司的總部就是在上海,只是相隔了一百六十年,眼前的上海和腦中的記憶毫無半點相似,原本寬闊整潔的水泥路被泥濘所取,高樓大廈變成了一排排的木屋,木屋四周,污水橫流,來來往往的男女多數衣衫破舊……

  「大哥,這就是上海啊,還不如我們山裡。」李七大失所望的道。

  黃四木也點頭表示同意,山裡到處是青山綠水,至少比這裡乾淨多了。

  王韶聞言,也忍不住搖了搖頭,此時的上海,顯然比他想像中還要糟糕許多,就在遠處的河灘邊,還可以看到不少農田。

  正說話間,李七突然感到身體被人重重一撞,他蹬蹬的連退了幾步,接著身上一輕,自己的包裹不翼而飛,落到一個陌生漢子手中,李七呆了了呆才發應過來,大聲喝道:「你幹什麼?」

  那漢子聽到李七的喝聲,撥腿就跑,李七大怒,哪還不明白發生了何事,連忙追去,不料中間突然斜插出一個人來,與李七撞在一起,李七措不及防之下,與那人一起滾落在地上。

  李七顧不得疼痛,急忙從地上爬了起來,只是剛才搶他包裹的漢子已經消失的無影無蹤。他顧不得方向,起腳又要追去。

  「阿七,不要追了。」王韶連忙出聲叫住了他。

  剛才發生的事情太快了,王韶和黃四木都來不及反應,眼睜睜的看著搶李七包裹的漢子消失在遠處的胡同中。

  李七滿臉羞愧的來到王韶的身邊,道:「大哥,我們的包裹被人搶了。」

  這真是終日打雁,反而被雁啄瞎了眼,李七是青蓮教骨幹,朝廷口中的反賊,平常四五人根本近不了身,從新寧一路數千里到上海沒有出事,剛到上海卻被一個小賊搶去了包裹。

  「沒關係,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這裡不是還有一個嗎?」王韶指了指剛才與李七相撞,此時還躺在地上呻吟的人道。

  李七反應過來,一把上去將地上的人提了起來:「好小子,竟然敢打老子的主意,說,你的同夥在哪裡?」

  「唉呀,痛死我了。」那人卻不回答,只是大聲呼痛起來。

  此人看上去只有十七八歲,一臉油滑,嘴裡雖然呼著痛,雙只眼睛卻溜溜亂轉。

  包裹被搶,李七心中窩著一團火,見到此人如此憊賴,毫不客氣的掄起手掌,「啪啪。」數聲,連甩了幾個巴掌,一臉油滑的年輕人臉頓時紅腫起來。

  「打人了,打人了,外鄉人撞人了還不算,還要打人啊。」油滑青年大叫起來。

  油滑青年的喊聲引來了不少人圍觀,許多人開始對王韶三人指指點點起來,聲音南腔北調,王韶三人一句也沒有聽懂,不過,從他們的表情和手勢來看,大部分都是指責三人,也有人看著那名油滑青年臉上現在厭惡之色,只是卻不敢言語。

  看到周圍的人越來越多,油滑青年臉上浮現出一絲得意的笑容,越發叫的大聲,高聲喊著李七撞人不但不陪禮,反而打人,要李七賠他傷藥費,不能就要到衙門告官。

  自古以來,百姓都怕見官,大清朝由其如此,也許,等下這幾個人就會不得不把自己放了吧,那個包裹沉甸甸的,估摸著至少也有數百兩銀子,也不知道劉順子會不會偷偷藏起一些,油滑青年如此想。

  油滑青年和同夥用這招不知對付了多少初到上海之人,一直都順順利利,只是這一招對付一名青蓮教出身之人卻有一點不夠看,李七將掐住油滑青年脖子的手騰的收緊,剎時間,油滑青年停止叫嚷,臉孔憋得通紅,雙手使勁想推著李七的胳膊,雙腿亂蹬。

  只是他的力量和李七明顯不能相比,等到李七的手鬆開,油滑青年如同死魚一般,雙眼翻白,只顧大口大口的喘氣,望著李七的眼睛多了一絲恐懼,剛才他以為自己馬上就要死了。

  等到油滑青年喘氣稍均,李七才道:「不想死就帶我們找到你的同夥,否則,我不介意一把掐死你,扔到江中,懂了嗎?」

  「懂了,懂了,大爺,我這就帶你們去。」油滑青年如同換了一個人,點頭哈腰的道,他真是怕了,剛才真切的感受到了快要死亡的滋味。

  看到油滑青年老老實實的跟著三人走,不少人露出吃驚的神色,或許是怕惹火燒身,並沒有人敢跟著看熱鬧,而是逐漸散去,彷彿剛才什麼也沒有發生。

  胡同裡的街道比外面還要髒,空氣中充滿著屎尿的氣味,油滑青年帶著三人連續走了數百米,才指著一所小院道:「三位大爺,小的同伴就在裡面。」

  這是一所非常破舊的小院,小院圍牆用泥土壘成,一些地方已經倒塌,用木頭隨便攔了一下,小院大門已經開裂,最大的縫隙差不多可以插進去一支筷子,透過縫隙可以隱約看到院子裡的一些場景。

  黃四木伸手輕推了一下木門,木門並沒有鎖,順利打開,只是發出難聽的吱呀聲。

  聽到門響,一名二十歲左右的青年從木屋中探出腦袋,大聲道:「三娃,我們發財了,逮到了一隻肥……」

  說到後面,青年才看到同伴身邊還跟著三人,這三人正是他口中的肥羊,青年馬上反應過來,他轉身就跑進屋中,「砰。」的一聲關上房門,很快又提著一個包裹從窗戶跳了出來,撒腿就跑。

  只是他跑了數十步就不得不停下來,王韶如同早有預料一樣,已經趕到他前面,他再想轉身時,黃四木已經逼了上來。

  看到路被堵,青年氣得跳腳直罵:「三娃,你出賣兄弟,狗日的不得好死。」

  被李七提著的油滑青年三娃聞言苦笑,道:「劉順子,三位爺不是常人,我若不說,這條小命就在丟了,咱們還是認栽吧。」

  「好吧,我也認栽。」劉順子很光棍的放下包裹,沒有作反抗。

  黃四木將包裹提到李七面前,道:「阿七,檢查一下。」

  李七鬆開手中的油滑青年,將包裹檢查了一遍,臉色冰冷的道:「少了二百兩銀子。」

  黃四木望著劉順子,嘿嘿冷笑起來,劉順子一下子緊張起來,連忙道:「我藏在屋裡,這就去取。」

  「好,把銀子取出來,少一錢也不行。」

  劉順子低著頭走進裡屋,怕他搗鬼,黃四木也跟了進去,不一會兒,黃四木手中拿著四錠五十兩的官銀出來。

  看到四錠白花花的銀子,三娃忍不住嘀咕:「這狗日的,果然先藏了銀子。」

  見失物取回,王韶也不以為甚,這樣的人想必上海多的是,沒必要打一頓或者當真殺了,王韶招呼了李七和黃四木兩人一聲:「走。」

  「是,大哥。」兩人應了一聲,跟在王韶身後,三人走出院子。

  原本以為免不了一頓苦頭的劉順子和三娃兩人面面相覷,有點不相信自己這麼好運,就這樣被放過。尤其是吃過苦頭的三娃更是恍如夢中,忍不住問道:「就這樣走了。」

  劉順子沒好氣的道:「可不是就這樣走了嗎,你還想怎樣,真想被人打一頓啊,可憐我的銀子嗎,我數了一下,足有五百四十兩,夠我們吃幾年了。」

  三娃聽得眼睛也是一暗,五百多兩,可是超級肥羊,可惜這三隻肥羊分明是惡狼所扮。

  「劉順子,你說我們就這樣一直做下去。」

  「不這樣又如何,我們不會種地,又不想到碼頭累死累活的幹,去店舖又沒有保人。」

  「我們可以找大哥啊,你看他們怎麼樣,又有錢,又仗義。」三娃子越說眼睛越亮,而劉順子的眼睛也跟著亮了起來,兩人對望了一眼,心意相通,撥腿就往外跑。

  王韶三人剛走出胡同,後面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王韶回頭一看,只見剛才自己放過的兩名小混混正朝自己方向跑來,王韶心中漸怒:「真是人善被人欺,馬善被人騎,莫非這兩個小子不甘心,還想再來一場不成。」

  李七、黃四木兩人也停下腳步,轉身對著兩人,三人交換了一下眼色,如果這兩人不知死活,想再來一次的話,不介意打個半死再丟下。

  只是接下來的事卻讓王韶三人目瞪口呆,兩人跑過來後,撲通一聲就跪了下來,嘴裡大喊:「大哥,請收下我們吧。」
作者: demeno    時間: 2011-10-27 06:59 AM

第二節麗如銀行

 「大老爺、二老爺,三老爺,前面就是那些洋夷的居住地了。」林三娃指著前面招牌林立的地方道。

  林三娃和劉順子兩人跪在地上磕頭請求收留時,王韶差點以為自己當真帶有王八之氣,問清楚之後才知這兩人在上海無依無靠,經常過著有上頓沒下頓的日子,看到王韶三人如同見到大金主,這才靠上來,哭喊著要做小弟。

  劉順子是本地人,林三娃在上海也生活了十幾個年頭,兩人又常混入市井之中,對上海三教九流和各種勢力的分佈可以說是瞭如指掌,王韶對上海是來自一百六十多年後的印象,李七和黃四木兩人更是兩眼抹黑,對上海絲毫不了銀,考慮到兩人對自己確實有用,王韶點頭收下兩人。

  不過,王韶沒有把兩人當成什麼小弟,只是講好暫時僱用,包吃包住,每月五兩銀子,這個價錢不高,自上海開埠以來,來往上海的洋商大為增加,上海做工機會多了許多,即使是碼頭的苦力,一月也能有六七兩左右的辛苦錢,只是苦力遠較林三娃和劉順子兩人辛苦。

  在上海要想發展,首先就要與洋人打交道,王韶馬上命令兩人帶自己到洋人的租界。

  相比外面的髒亂,英國人的居留地衛生狀況明顯要好很多,路還是土路,只是沒有那種到處是屎尿橫行的場景,道路一邊是黃浦江,另一邊則是陸續新起的建築,只是建築並不多,王韶數了數,大概只有二十家左右,其餘地方還是一塊塊荒地。

  這就是中國此後百年最為繁華的上海灘,看到這些荒地,王韶彷彿看到一塊塊金子閃動,如果有錢買下幾十畝土地,蓋上房子,不出數年,等到太平天國攻入南京,這些房子價格起碼也要漲十幾倍甚至數十倍。

  從青蓮教離開時,各人贈送的銀子有八百多兩,加上原本王韶扣下來的五百兩,總共有一千三百餘兩銀子,這一個多月吃住,行船,三人一共花掉了一百二十餘兩銀子,如今還剩下一千二百兩左右。

  江南上好的良田地價在四五十兩左右一畝,王韶估計,此時的荒地價格不會超過江南良田價格,以他現在的身家倒是可以買上二三十畝左右,可惜的他的銀子還要用來做其他大事,不可能放在那裡幾年不動,坐等地價上升,不過,買上幾畝地,建起來後自用,出租倒是可以。

  這裡的建築都是商住兩用,每一幢建築前面都有一個招牌,王韶一個個招牌看了過去,這些招牌全是中英文寫成,怡和、和記、仁記、義記、森和、裕記、李百里、寶順……

  這些洋行此時資本並不算大,只是隨著中英貿易的快速上升,這些洋行都賺得巨額利潤,成為整個遠東舉足輕重的巨頭,有不少洋行一直到王韶所在的時代,依然是跨國巨頭之一。

  眼下還是三月,絲茶都沒有上市,各個洋行雖然還在做著生意,只是無論是街道還是洋行內,都沒有多少人,街面上顯得有一點冷清。

  「大老爺,我們要去哪裡?」

  看到王韶只顧一家一家看過去,卻沒有進入哪家的意思,眼看所有的洋行就要走過了,林三娃忍不住問道。

  李七、黃四木兩人倒是沒有注意,他們雖然聽過王韶講過多次洋人模樣,只是頭一次見到這些金髮碧眼,奇裝異服的洋人,免不了有幾分稀奇,注意力全放在那些來往的洋人身上。

  「多嘴。」王韶輕斥了一句,林三娃和劉順子兩人太過油滑,不像李七和黃四木心思單純,絕對是給一點陽光就燦爛,給點洪水就氾濫之人,王韶雖然收下兩人,卻不忘時時敲打一番。

  王韶的眼睛突然一亮,道:「就這家了。」說完,帶頭向洋行的大門走去。

  李七、黃四木兩人自然而然的跟在身後,李三娃和劉順子看了看招牌,不明白這家洋行有什麼不同,單是從外表看,遠沒有前面幾家大,只是剛挨了訓,兩人不敢再問,急忙跟在後面,走進以往沒有進過的洋行大門。

  麗如銀行的經理格利坐在三樓的椅子上,目光望向窗戶外滔滔的黃浦江水,心中的煩惱揮之不去,上海分行已經成立一個月,除了第一天開業時,一些以前的客戶象徵性的在銀行開戶外,到如今只做了數單小生意,利潤少的可憐,連支付員工的薪水都不夠。

  麗如銀行資歷很年輕,成立時間僅僅六年,不過,年輕並不意味著弱小,短短六年時間,麗如銀行先是將位於印度的總部搬遷至倫敦,接著瘋狂的在開設分支機構,單單遠東就設立廣州和香港兩個分支機構,如今又在上海設立第三個分支機構,成為第一個進入上海的英國銀行,以至一些同行將麗如銀行乾脆稱為遠東銀行。

  廣州和香港兩個分支機構已經開設三年,都取得了遠勝於本土和印度各個分支銀行的業績,公司在上海開設分支機構,格利通過一番競爭才得到了上海分行經理的位置,本以為輕輕鬆鬆就能取得矚目的業績,沒想到現實卻給他澆了一盆冷水。

  如果這樣的日子持續下去,格利懷疑自己這個經理還能做多久。

  房門「咚、咚。」的敲響,格利不用猜就知道肯定是銀行會計漢考克,這個傢伙,每次過來都拿一大堆帳單要自己簽字,這次又不知道要支付什麼費用,格利用手揉了揉腦袋,有氣無力的喊道:「進來。」

  房門「吱訝。」一聲推開,進來的果然是漢考克那張令人討厭的臉,只是等等,漢考克這傢伙臉上怎麼一幅興奮之色,難道知道自己幹不久,這傢伙想接自己的位置。

  「經理,好消息,有人向我們銀行存錢了。」

  「什麼。」格利激動的一下子從椅子上站了起來:「那家洋行,是怡和、裕記、還是寶順……」

  「都不是,是一個清國人,這個清國人很奇怪,剃著一個光頭。」

  聽到不是洋行這樣的大客戶,格利臉上的興奮之色大減,不過,好歹也算一筆生意,格利還是打起精神問道:「這個清國人存多少銀子?」

  「一千兩。」漢考克回道。

  一千兩銀子不算多,洋行付給各個華人大班的月薪都在一百五十兩至二百兩之間,一千兩銀子充其量是一個華人大班半年左右的薪水,可是也不算少,在大清能拿出一千兩存銀行的人多半家底殷實,或許頭一次只是試探,下次有更多的銀子存進來也說不定。

  想到這裡,格利的心中又熱起來:「走,我親自去接待。」

  王韶坐在木製的椅子上,愜意的喝了一口茶,李七等四人站在他身後,旁邊兩個學徒模樣的華人正慇勤的侍候,還有一個華人大班在為王韶填著存根,如此貼心的服務,王韶在銀行還是第一次享受到。

  格利從樓上下來,看到坐在椅子上的王韶,雖然王韶光著腦袋比較奇怪,只是身後站著四個隨從,格利越發肯定自己的猜測,眼前的客戶很有潛力。

  「welcomeOriental

  Bank。」快步來到王韶身邊後,格利熱情的伸出雙手。

  「這是我的榮興。」王韶同樣用英語回道,拒絕了格利的擁抱,只是伸手握了握。

  王韶身後四人心中忍不住驚奇萬分,沒想到大哥連那鬼佬的話也能說。格利也有點驚奇的看著王韶,要說在廣州能說英語的華人不少,在上海則是鳳毛麟角。

  「王老爺,這是我們的總經理格利先生。」一旁華人大班連忙介紹道,同時將存單交到了王韶手中。

  「你好,格利先生,我不得不說,貴行的一些規矩太死了。」王韶揚了揚手中的存單道。

  不得不說,此時銀行利息實在是太低,麗如銀行存款半年以上的年息才六厘,三個月則只有三厘,也就是說一千兩銀子存上一年才有六兩利息,而王韶的一千兩銀子存的流動帳戶,麗如銀行非但不給利息,反而要收管理費,這讓習慣於存款有利息的王韶情何以堪,若不是這裡暫時只有一家銀行,王韶恐怕會轉身就走。

  「哦,是嗎,不知王先生對本行有什麼建議。」

  王韶將收管理費的抱怨說了出來,格利爽快的道:「既然如此,我可以作主,將王先生的管理費用取消,不知王先生覺得如何?」

  「這當然好,格利先生,說實話,我很滿意貴行的服務。」

  格利臉上頓時笑容滿面,正要忽悠王韶將更多的錢存進銀行,外面突然傳來一陣吵鬧聲,格利臉色一沉,扭頭望向外面,一名銀行職員走了進來,急忙道:「經理,那個馬克威爾又來了。」

  那名職員剛說完,一名三十餘歲的白人男子也跟著進來,這名白人男子頭上亂成一團,滿臉全是頹廢之色,見到格利眼睛才一亮,幾乎是撲到格利身上,急促的道:「格利先生,請你務必給我一份工作。」
作者: demeno    時間: 2011-10-27 07:03 AM

第三節倒霉的馬克威爾

 格利搖頭道:「對不起,馬克威爾先生,我已經跟你說過很多次了,銀行職位已滿,我們不需要人。」

  「那給我貸款,只要五百鎊,我將貨物抵押給你,那些貨物我進價就花了五千鎊。」

  「不,不可能,你的貨物在倫敦確實值五千兩,不過,在這裡一文不值,我不能貸款給你。」

  王韶聽得大為奇怪,什麼貨物在倫敦值五千鎊,運到大清反而變得一文不值,連忙向旁邊的華人大班詢問,顯然這個馬克威爾到麗如銀行求助不得第一次,華人大班非常清楚其中的始未,他很快向王韶講述了馬克威爾的事跡。

  原來,隨著大英帝國在第一鴉片戰爭中取得勝利,清廷被迫開放更多口岸,中英貿易急速提升,許多來中國的英國人都發了大財,馬克威爾看得眼熱,抵押了自己幾乎全部的財產,購買貨物,也來到了中國。

  只是在購買貨物時,馬克威爾卻沒有打聽什麼樣的貨物在中國能夠暢銷,他將所有財產都購買了鋼琴和西餐用的刀具,興沖沖來到中國。結果,一年過去了,他的貨物一樣也沒有賣掉,馬克威爾本人也變得越來越拮據,花光了所有積蓄,麗如銀行剛開業第一天,馬克威爾就跑了過來,抱著一線希望向麗如銀行申請借款。

  一年時間沒有賣出半件貨物,馬克威爾早成了各個洋貨的笑柄,麗如銀行再缺業務,也不會把貸款給他,見貸不到錢,馬克威爾只好退而其次,先找到一份工作再說,只是對於眼光如此差的人,各個洋行也不願延請,麗如銀行則成了馬克威爾最後一根稻草,幾乎每隔幾天就會來一次。

  聽到大班的介紹,王韶望著還在哀求格利的馬克威爾,心中想道:「這個哥們也夠倒霉的了,運來的貨物竟然沒有一樣可以賣出去。」心中一動道:「馬克威爾先生,我這裡有一份工作給你,不知你願不願?」

  「你?」馬克威爾狐疑的打量著王韶。

  見有人接這個麻煩,格利大喜,介紹道:「這是麗如銀行的客戶王先生,王先生實力很強,剛在銀行存了巨額銀子。」

  馬克威爾聽得心動起來,雖然為一個黃種人服務,馬克威爾感覺彆扭,但能被格利認定為巨額銀子,那麼這個黃種人無疑很有錢,或許為他服務也不錯。

  「不知我的工作是什麼?」

  「嗯,一家商行的總經理,如何?」

  馬克威爾大喜過望:「老闆,樂意效勞。」

  「恭喜你,馬克威爾。」格利在旁邊道賀道,甩下這個麻煩,格利也很是高興。

  「同喜,同喜。」馬克威爾高興的回道。

  「格利先生,我想在這裡買一塊地,我想打聽一下,不知要辦什麼手續。」王韶問道。

  「親愛的王,你想買地,可是這裡是租界,不允許華人租地。」

  「沒關係,你告訴我找誰就行。」

  「哦,等等,我想,你應該先找到地的原主人,然後向上海道衙門申請,可是,你是華人,上海道衙門是不會允許的。」格利聳了聳肩,表示愛莫能助。

  嚴格來說,此時上海還沒有正式租界,根據1843年12月清政府與英國達成的條約,大清同意東以黃浦江為界,北以吳淞江為界,南以楊涇濱,西面則是一片荒地相連的地方,約八百四十畝左右的土地作為英國人在上海居住之地,為防止發生糾紛,實行華洋分居,租界內不得將房屋租憑給華人,同時洋人不准在租地外過夜。

  眼前租界,更確切來說應該叫洋人居住區域,上海官府仍可以在這裡行使行政權利,包括租地地契,因為需要上海道衙門審批,因此又被稱為道契,雖然1844年開始就有洋行租用土地,但直到去年,才由寶順洋行率先取得第一份道契。

  道契雖然只是租地協議,實際上租地只是一塊遮醜布,因為是永租,和買賣沒有什麼分別。

  歷史上直至1854年下半年,因為太平天國起義,為躲避戰火,江浙一帶的富商紛紛湧入租界,使得租界內管理壓力大增,各國趁機擅自修訂《土地章程》,成立工部局,設立警察,租界才正式成立,成為國中之國。

  聽完格利的解釋,王韶才恍然,他以前一直以為第一次鴉片戰爭後,英國人就在上海建立了租界,原來卻不是那麼一回事。

  這麼說,自己租地建樓的想法破產了,王韶心中很是不甘,他看了看站在旁邊的馬克威爾,臉上露出一絲笑意,奶奶的,這樣的規定想限制我買地,實在是太小看人了。

  看到王韶的笑容,馬克威爾突然打了一個冷顫,他感覺自己就像一隻對著餓狼的小羊糕。

  「格利先生,感謝你的介紹,以後還會常來,再見。」

  「再見,親愛的王,歡迎下次光臨。」

  出了麗如銀行的大門,王韶笑容滿面的對馬克威爾道:「親愛的馬克威爾,我想你的工作可以馬上開始了,你的第一個任務就是找到一塊荒地,和原主人簽約後,得到上海道台衙門的批准。」

  清政府不准華人在租界內租用土地,原本是防止華洋混雜生活後發生糾紛,官府夾在中間難做,只是這樣的限制顯然不能約束王韶這個穿越者,他一下就想到如何規避清政府限制的辦法,把馬克威爾推出去做擋箭牌無疑是一個好辦法。

  「不。」馬克威爾的頭搖得像撥浪鼓:「這是欺騙,我不能這麼做。」

  對於馬克威爾的話,王韶嗤之以鼻,英國人在全世界坑蒙拐騙,為了鴉片貿易剛剛和清朝打了一架,裝什麼純情,馬上威脅道:「你想不想要這份工作?」

  「好吧,我的老闆,對了,我想知道老闆付給我多少薪水。」

  王韶伸出一根手指:「十兩銀子一月如何,要知道,我付給兩名手下才五兩。」

  「十兩?」馬克威爾驚叫一聲,差點從地上跳起來,這個價錢不到英國人付給華人大班的十分之一,他無論如何也沒有想到自己的薪水會如此低廉。

  「老闆,你不能這樣,你這是壓搾。」

  王韶從不認為洋人就該出高價,該剝削時照樣剝削,以英國佬此時的高傲,如果不是走投無路,哪怕他的薪水給得再高也無用,那麼何妨壓到最低。

  「馬克威爾,我手頭只有一個薪水十兩銀子的職位,如果你不需要,那麼就算了,當然,十兩銀子只是暫時,如果商行經營的好,我會提升你的薪水,還會考慮給你股份。」

  適當的甜頭還是要給的,畫餅更是必須,馬克威爾嘴裡嘟嘟嚷嚷,嫌給的薪水太低,反應卻沒有剛才那麼激烈。

  王韶和馬克威爾的對話,其餘四人都聽不懂,只知道這個洋人也將成為大哥的手下,林三娃和劉順子兩人挺直了腰身,感覺到自己大腿沒有抱錯,李七和黃四木兩人敬佩之餘,忍不住憂心忡忡,最後黃四木忍不住問道:「大哥,我們一千銀子就換了這麼一張紙?」

  「是啊,就這張紙。」王韶感歎的道,現在國內只有錢莊,根本沒有銀行,而國外的銀行才只有麗如一家,如果能辦一家銀行,肯定也是財源滾滾,可惜這一千多兩的本錢實在太少了。

  如果只是為了發財,現在的上海可謂是遍地金礦,只是王韶絕不會僅滿足發財,沒有足夠的力量,在這個亂世,即使是發了財也如小兒持金,根本無法自保。

  看到兩人面上還帶憂色,王韶安慰道:「你們放心,這張紙下次到了銀行,照樣可以換到同樣多的白銀。」

  兩人這才稍微釋然,還別說,沒有這一千兩銀子的負累,兩人的包裹輕了許多,看上去也不那麼扎眼。

  一下子多出三名手下,只是劉順子的家完全是一個狗窩,馬克威爾則住在庫倉,王韶一行還是進入上海縣城,準備尋找一家客棧住下來。

  上海縣城並不大,其髒亂和三人剛下船的碼頭差不多,街道上時不時可以看到拖家帶口的流民,這幾年,周邊地區旱、澇災害頻發,上海開埠後,越來越多的流民湧入上海尋找機會活命,只是現在是外商過來的淡季,差不多還要半個月到一個月左右,才是外商大舉收購絲茶的時機,需要的勞力甚多,那時流民才容易找到工作,眼下只能先等待,不少人靠乞討度日。

  對於這些流民,王韶等人已經看得麻木,從新寧縣一路過來,路上的流民就沒有中斷過,開始王韶等人遇到流民還購買過一些糧食救助,只是後來救不勝救,只能不予理會。

  林三娃、劉順子多混跡於碼頭,不過,對上海縣城還是很熟悉,很快帶著王韶一行來到一家客棧面前,李三娃問道:「大哥,這家客棧如何?」

  這是一家中等客棧,前面是一個兩層的小樓,招牌上寫著「悅來客棧。」四個大字,這樣的客棧,全國至少有上百家,走了一個多月的路,雖然大部分時間是在船裡渡過,王韶依然感覺到有點疲憊,點了一下頭:「就這家吧。」
作者: demeno    時間: 2011-10-27 07:06 AM

第四節和平洋行

 這家「悅來客棧。」內部還算不錯,除了單獨房間外,還有獨立的小院,王韶忍痛掏了九十兩銀子,包下悅來客棧一個小院三個月時間。

  王韶隨口向林三娃、劉順子兩人打聽過上海此時的房價,一般獨門獨戶的小院子花二三百兩銀子就可以買到一幢,如果在客棧裡住一年的話,等於花掉了一所院子的價錢。

  客棧老闆直誇王韶等人來的正是時候,如果再過半月左右,各地絲茶商人湧入上海,住宿價格至少要翻上一番,這更是堅定了王韶的決心,務必要在租界買到一塊地,在三個月內蓋起房子,哪怕將手頭這點銀子全部投進去也在所不惜,有了地和房子,總能找到辦法再做其他事。

  第二天,李七、黃四木兩人被王韶打發,由林三娃、劉順子帶著出去熟悉上海縣城。而王韶帶著馬克威爾重新來到租界處,尋找可以出租的土地。

  整個英租界如今租出去的土地還不到一百畝,處處是荒地,王韶很快就看中一塊地,這塊地與怡和洋行相鄰,據王韶所知,怡和洋行是英資企業中經營最為成功的洋行之一,一百六十多年後,怡和洋行依然是全球五百強的企業。

  此時的怡和洋行沒有後世大企業的氣派,他的門面只是一幢二層二開間的磚樓,在二十幾所洋行中並不起眼,至於後來那座佔地二千多米,高七層,用鋼筋混凝土建成,一直留存下來的大樓,那是數十年後翻新所建。

  「就這裡了。」王韶指著這塊荒地,確定下來。

  這塊地很可能就是王韶以前在外灘參觀的怡和洋行老建築,如今自己先把地佔了,以後怡和洋行想擴充都找不到地方,可惜這種喜悅不能和人分享。

  確定了地方後,王韶馬上讓馬克威爾去上海道衙門打聽土地的情況。

  此時青浦教案已經爆發了一個多月,青浦教案的起因是三名傳教士首先違反洋人不得在居留區外過夜的條約,擅自跑到青浦縣傳教,當時正值漕米進京,青浦縣聚集了上萬名船工,船工看到洋人稀奇圍觀,被傳教士揮舞的手杖打傷,這下惹了眾怒,一名船工喝了一聲:「大家一起打洋鬼子。」頓時眾人一湧而上,三名傳教士走避不及,被打得鼻青眼腫,不過還好,畢竟沒有出人命。

  只是此事卻引起了軒然大波,英國領事阿禮國藉機生事,命令兵艦封鎖吳淞口,不讓漕糧運走,向清政府提出四十八小時捉拿兇手的要求,否則英國為保障本國公民的安全,會採取進一步行動。

  這一舉動嚇壞了兩江總督李星沅,漕糧關係到京城安穩,不能耽擱太久,連忙與英國人進行交涉,上海道台鹹齡寫信給阿禮國,本來希望大事化小,小事化無,只是反而引起阿禮國對他的反感,阿禮國又向兩江總督李星沅提出委派藩司大員處理青浦案件、撤換上海道台鹹齡這兩條要求。

  李星沅無奈,只得停了上海道台鹹齡之職,選中旗昌洋行股東兼大班,候補道吳健彰暫時代理上海道台之職,實指望憑著吳健彰與洋人的關係,將青浦教案平息才來。

  吳健彰由一介五品的候補道,驟然代理正四品的上海道,猶如天下掉餡餅,一下子砸中他的腦袋。為什麼這個位置會輪得到他?吳健彰十分清楚,關鍵是他與洋人的關係。

  馬克威爾剛進上海衙門,就得到吳健彰熱情招待,聽到馬克威爾說明來意,吳健彰叫來一個熟悉的衙役給馬克威爾帶路,若不是清浦教案尚沒有了結,這個吳道台說不定會親自帶著馬克威爾去辦理租地事宜。

  只花了三天時間,馬克威爾就辦好了租地手續,將蓋著上海道台鮮紅大印的道契拿了回來,道契編號為25號,也就是說,前面一年多時間,上海道只發出了24份道契。

  租地的花費比想像還要便宜一些,將近三畝五分的地只花了區區一百兩,租界圈占已經五年,由於租界內不允許華人租用,地只能荒著,原主人巴不得將地脫手,地價自然便宜。

  望著這張道契,王韶彷彿看到嘩啦啦的銀子在眼前流動,不過,要想憑地坐收銀子,起碼要把房子蓋起來才行,如今王韶除了麗如銀行一千兩存銀外,其餘銀兩基本花光了,憑這一千兩銀子,除非是搭簡易木棚,否則絕對蓋不起三畝多地的房子。

  好在離太平軍起義還有兩年的時間,離攻下南京更是還有五年之久,王韶還有時間,可以將房子慢慢蓋起來。

  「怎麼樣,這座房子若是建起來如何?」

  這是王韶畫的一張樓房草圖,小樓分三層,全部用磚石做成,佔地二百平米左右,這張設計圖,王韶參考後世白宮設計,採用了許多狐形結構,和現在大多線條直來直去的房子相比,這張圖紙完全是顛覆性的設計。

  「好漂亮的房子。」劉順子讚歎道。

  「你們呢?」王韶問向其餘四人。

  「好!」黃四木的回答非常簡單。

  「漂亮!」這是李七的回答。

  「我若是能住進去就好了。」這是林三娃的回答。

  「非常好,老闆,如果你去做建築師的話,一定會是一個偉大的建築師,我愛這所房子。」馬克威爾略顯誇張的道。

  「好,既然大家都同意,那麼房子就照這樣建。」

  「大哥,這房子是咱們自己建的。」李七和黃四木兩人都驚喜的問道。

  「當然。」

  得到王韶肯定的回答,李七等四人都喜笑顏開,能住進這樣的房子,少活幾年都願意,馬克威爾張大了嘴,對於自己的老闆,他越來越看不懂。

  第二天,王韶將各人分派出去,劉順子、林三娃兩人是本地人,王韶將兩人分開,與李七、黃四木兩人分別配成兩組,一組負責招工匠,一組負責購買各種建房材料,王韶自己則帶著馬克威爾負責監工,順便拜訪各個洋行大班,拉近關係。

  此時是勞動力的淡季,上海流民多不勝數,林三娃、李七到街上一吆喝,招工建房子,馬上就聚集了上百人。建一幢才二百平米左右的房子,當然用不了這麼多人,僧多粥少,兩人將工錢壓得極低,除了免費吃飽外,每月只有二兩銀子,依然有不少人搶著去做,當然,這只是小工的價錢,大匠的價錢要高得多。

  兩人左挑右選,招了二十人,本來已經滿了,經不住數人苦苦哀求,又多招了五人。

  李七、黃四木兩人找材料也很順利,這幾年洋行的進入,帶旺了上海的建房熱潮,很容易購買到建房材料。

  有了人,又有了材料,工地馬上熱鬧起來,每天都傳來叮叮噹噹的聲音。

  現在馬克威爾的頭銜是和平洋行總經理,王韶則是和平洋行的華人大班,對於這個突然出現的和平洋行,各個洋行經理都毫無瞭解,只知道和平洋行已經租好地,正在建房。

  唯有麗如銀行的經理格利隱約猜到事實,他雖然不滿一個華人竟然借用一個英國人名義來開辦洋行,只是出於種種考慮,格利並沒有宣揚。

  雖然各人不瞭解和平洋行的根底,不過,各個洋行經理卻並沒有把這家洋行當成什麼了不起的競爭對手,從對方請馬克威爾做大班就知道這家洋行肯定沒有什麼底蘊,連個像樣經理都派不出去,不少人甚至打賭,如果不換大班的話,這家洋行能堅持多久倒閉。

  唯有怡和洋行的大班達拉斯非常鬱悶,這家和平洋行就建在他的旁邊,從三月二十日起,每天工地上都傳來叮叮噹噹的聲音,嚴重影響了怡和洋行的工作。

  更讓他鬱悶的是,從地基來看,和平洋行明顯比自己洋行要大一點,等到地基打好之後,達拉斯已經非常肯定和平洋行的房子差不多比自己大三分之一左右,他還從自己的華人大班口中聽到,和平洋行的建築會是三層,恰好又壓了自己洋行一層,一旦建好,恐怕大部分客戶的注意力都會放在和平洋行身上,而忽略自己的洋行。

  鬱悶歸鬱悶,人家在自己的土地上建房子,達拉斯也無法干涉,只能每天看著對方的房子一點點增高。

  房子建設速度非常快,雖然工錢壓得低了一點,但王韶在伙食上決不吝嗇,除了白米飯管飽外,每人每天還有二兩肉,吃得許多建築工滿嘴流油,他們從來沒有遇到過這麼好的東家,此時百姓遠比後世淳樸,吃飽喝足之後,並沒有人偷懶,蓋房的速度自然比常人要快。

  不到二十天,房子第一層已經收工,開始建第二層,不過,此時春絲春茶陸續上市,上海工作機會大為增加,一些工人嫌給的價錢低,選擇離開,為了不影響蓋房速度,王韶只得將工錢一下子提升到五兩,基本和其他勞力的價格持平,這才留住大部分人。

  只是建好第一層之後,王韶發現他的銀子已經花去一半,剩下五百兩只夠建第二層,如果不想辦法賺錢的話,他這幢小樓就要成為上海第一個爛尾樓
作者: demeno    時間: 2011-10-27 07:11 AM

第五節小東西的巨額財富

 工程超預算的原因是磚石材料價格比預想的要高許多,如果建木樓,反而會更便宜一些,雖然木材比較便宜,只是王韶還是選擇了磚石,磚石不僅結實美觀,主要還是為了防火。

  「該賺錢了。」看到帳戶上的數字越來越少,王韶歎了一聲。

  以王韶現在的資金情況,只能做無本生意,他在自己的背包裡翻了半天時間,看到一隻小盒子,眼睛一亮,就是他了。

  「親愛的馬克威爾,聽說你做了和平洋行的大班,恭喜你了」旗昌洋行內,一名三十多歲的白人男子熱情的擁抱了馬克威爾一下,這名白人男子正是旗昌洋行的大班亨利.烏爾考特,他不但是旗昌洋行大班,還是此時美國的代理領事。

  不得不說,馬克威爾還是很有作用,他在上海一年,雖然什麼生意還是沒有做成,起碼認識了幾乎所有洋行的大班。

  馬克威爾心中不停的咒罵,該死的鄉巴佬,以前我來旗昌洋和怎麼不見你有這麼熱情?心中咒罵歸咒罵,馬克威爾臉上還是堆起熱情的笑容:「華考爾,多謝你了,這是我們洋行的華人大班王韶先生,這次過來,我們洋行有事和你合作。」

  「合作?」亨利.烏爾考特眨了眨眼,隨即道:「歡迎你,親愛的王,我喜歡合作,不知和平洋行要和我們旗昌進行哪方面的合作?」

  「亨利.烏爾考特先生,我這裡有一隻鋼筆,可以請你試用一下嗎?」

  「鋼筆,哦,那東西太麻煩,我寧願用鵝毛筆。」

  鋼筆發明已經有四十多年的時間,早有1809年,英國就頒發了一批貯水筆的專利證書,只是這種貯水筆十分麻煩,裡面墨水不能自由流動,寫字的人必須隔一會兒就要壓活塞一下,貯水筆才能繼續書寫。

  1829年,英國人又發現了鋼筆筆尖,筆尖經過特殊加工,圓潤而富國有彈性,書寫流暢,受到了普通歡迎,只是依然沒有解決墨水的供給問題,這種鋼筆必須蘸墨水來書寫,故此許多人還是寧願用習慣的鵝毛筆。

  「亨利.烏爾考特先生,你還是試用一下,不然,很可能錯過我們的合作。」王韶平靜的道。

  「很漂亮的筆,這真是一件藝術品。」亨利.烏爾考特接過王韶手中的鋼筆,忍不住讚歎道。

  王韶這支鋼筆,筆套用全鋼做成,上面還雕有花紋,在日光照射下,如同鑽石一樣發出耀眼的光芒。

  「哦,我迫不及待想嘗試一下了,我得先尋找墨水。」

  「亨利.烏爾考特先生,不用這麼麻煩,你直接在紙上寫就成。」

  「直接在紙上寫?」亨利.烏爾考特眨了眨眼,還以為自己的耳朵聽錯了。

  「對,直接在紙上寫。」

  看到王韶神情堅決,不像開玩笑的樣子,亨利.烏爾考特解下筆套,開始在紙上沙沙書寫起來,看到一個個字母清晰的躍然在紙上,亨利.烏爾考特驚呼起來:「哦,上帝,這太不可思議了。」

  他像是得到一件心愛的玩具一樣,一直寫個不停,直到一張紙寫得滿滿的,墨汁依然沒有絲毫乾枯的跡象,亨利.烏爾考特才停止書寫,拿著這支鋼筆左看右看,臉上又是疑惑,又是喜愛。

  「上帝,這是怎麼做到的,墨水從哪裡來?」

  「亨利.烏爾考特,你可以擰開這裡看看就知道了。」

  「是這樣嗎?」

  「對,正是這樣。」

  鋼筆上半部被擰開,露出了裡面的內膽,內膽裡還有三分之二的墨水清晰可見,王韶又演示了如何給內膽加墨水,亨利.烏爾考特完全被折服,將鋼筆緊握在手裡:「天啊,有了這支鋼筆,我那些討厭的鵝毛筆全部可以扔到垃圾堆裡了。」

  「亨利.烏爾考特,你認為這支鋼筆值多少錢?」

  「這個……」亨利.烏爾考特遲疑起來,這支鋼筆製作如此精美,為他生平僅見,更別說強大的功能了,他已下決心要得到這支筆,報高了他有一點捨不得,報低了又怕遭到恥笑。

  見利.烏爾考特為難,王韶道:「或者換一個說法,一支有同樣功能,但沒有如此精美的鋼筆能賣多少錢。」

  亨利.烏爾考特不愧是商人,馬上明白了王韶的意思:「親愛的王,你是說大量製造這樣的鋼筆?」

  「不錯,正是這個意思。」

  亨利.烏爾考特沉吟的一下道:「我想,二十美元(注1)是一個合適的數字。」

  二十美元,差不多相當於美國普通工人月薪的一半到三分之一,顯然,亨利.烏爾考特沒有把普通工人當成這個鋼筆的用戶。

  「那麼亨利.烏爾考特認為美國每年能銷售多少支這樣的鋼筆?」

  「十萬支是一個可能的數字。」

  「如果將價格調到五美元一支如何?」

  亨利.烏爾考特緊張的算起來,美國現在有三千萬人,除去四百萬沒有購買能力的奴隸,還有二千六百萬白人,白人識字率已達到90%,這些人哪怕只有十分之一購買,年需求量將會達到恐怕的二百多萬支。

  咕嚕一聲,亨利.烏爾考特忍不住嚥了一下口水,哪怕只賣五美元一支,那就是千萬美元的市場。

  「親愛的王,我有一個中國名字,你可以叫我吳利國,我想知道,這種鋼筆有沒有申請專利,如果有,專利在誰手裡。」

  王韶搖了搖頭:「沒有,這支鋼筆是我家族製造出來的,眼下吳先生是第一個見到這支鋼筆的人,我想,以吳先生的能力,可以很順利的將專利申請下來,不是嗎。」

  「當然,當然。」亨利.烏爾考特連忙應道,同時眼珠轉動了幾下,道:「親愛的王,你把這支鋼筆拿出來,難道不怕我將你拋開,直接以自己的名義在美國申請專利。」

  王韶笑了起來:「吳利國先生,你當然可以這樣做,只是沒有我的詳細描述,不知吳利國先生能否順利申請到專利,當然,合約簽訂後,如果不怕漫長的官司,吳利國先生仍然可以違反合同,就看吳先生如何選擇了。」

  「不,不,我不會違反合約,親愛的王,你說,我們如何合作?」

  「我會提供鋼筆製造的圖紙,專利的註冊我會全權委託吳先生,吳先生可以得到40%的專利權,為了這40%專利,吳先生必須先期支付一筆費用,以後建廠的資金也由吳先生提供,吳先生享有公司40%的股權。」

  「親愛的王,為什麼不是50%」

  亨利.烏爾考特不滿的道。

  「因為還有20%會給我的合夥人,我也只有40%。」王韶指了指馬克威爾。

  馬克威爾驚喜萬分:「老闆,我也有份。」

  說實話,聽到王韶與亨利.烏爾考特討論的熱烈萬分,馬克威爾心中頗不是滋味,自己本來是有著五千英鎊的富翁,結果到東方一場非但沒有發財還弄得傾家蕩產,而一個黃種人卻轉眼可以賺到數百萬的財產,這一刻,馬克威爾忌妒了,他恨不得把這份發明從老闆手中搶過來,只是下一刻,幸福卻突然砸到他腦袋上,20%的股份,按照剛才的討論預計,一年就是二百萬美元的財富,即使利潤沒有這麼多,一百萬總有。

  「當然,你是我的合夥人,我說過只要做的好,會給你股份。」

  這個股份是不得不給,王韶可不相信美國人真的那麼有契約精神,在巨大利益面前,什麼合約都不靠,只有拉馬克威爾進來,三方制約,這份合約才會長久,雖然讓出了20%,這一切都是值的。

  「老闆,你真是太好了。」馬克威爾興奮的差點要蹦起來。

  亨利.烏爾考特心中暗歎,眼前的這個清國人他看不透,以往他見到的清國人,面對他時不是奴顏卑膝,就是妄自遵大,從沒有一個人能與平等的身份與他面對面交談,這個人竟能還僱用了一個英國人為他工作,自己卻隱藏在後面掩人耳目。有馬克威爾這個英國人參在裡面,他原先的那點小心思也全部丟掉,大英帝國現在是全球霸主,能不招惹還是不招惹為好,共同發財才是正確選擇。

  「好吧,親愛的王,你說服了我,我們合作愉快。」亨利.烏爾考特伸出了雙手。

  「合作愉快。」王韶和馬克威爾也同時伸出手,三人的手緊握在一起。

  三人當即在辦公室內起草合約,只是在談到亨利.烏爾考特支付的首筆費用時,雙方又起了爭執,王韶開價十萬兩銀子,亨利.烏爾考特只願付一萬兩,雙方分歧太大。

  以鋼筆的利潤,40%的專利,不要說十萬兩銀子,就是開價百萬兩銀子也不算多,只是利潤是估計,亨利.烏爾考特還要掏出一筆錢來辦廠,而現在要付出的卻是真金白銀,目前旗昌公司也正是用錢之際,亨利.烏爾考特自然不願掏出太多銀子。

  最終王韶還是作出妥協,將價格降到二萬兩,亨利.烏爾考特順水推舟,答應了下來。

  除了旗昌公司,王韶還暫時找不到適合的合作對像,若是與英國洋行合作,風險實在太了,首筆銀子王韶只是為解決燃眉之急,即使亨利.烏爾考特一步不讓,只肯付一萬兩,王韶也會接受,畢竟以後的利潤才是大頭。

  …………………………

  注1,當時1美元為24.057克銀,合0.65兩白銀。
作者: demeno    時間: 2011-10-27 07:15 AM

第六節輯裡絲

 這是穿越者的優勢所在,簡簡單單的一樣東西都蘊涵著豐厚的利潤,如果願意,依靠著背包裡的東西,王韶可以短時間拿出諸多發明出來,只是這樣做非但無益,反而會帶來危險。

  「王,這是我們旗昌洋行的大班林顯揚林先生,林先生從事商業數十年,經驗豐富,是一名優秀的人才,到我們旗昌洋行是伍秉鑒先生親自推薦,以後林先生就負責與貴行的聯絡。」

  合約簽訂完後,亨利.烏爾考特叫進來一個四十歲左右的中年華人,向王韶介紹道。

  林顯揚身材微胖,留有鬍鬚,腦後拖著辮子,卻穿著一身西服,打扮有點不論不類。

  「林,這是和平洋行的王,和平洋行是大昌的合作夥伴,如果和平洋行遇到什麼麻煩,能解決盡量幫著解決。」

  「華爾考,我知道了。」林顯揚回了亨利.烏爾考特話後,用驚異的目光打量著王韶,看到王韶的光頭時微微皺了一下眉,不過,臉色很快開展,向王韶抱了抱拳道:「老朽林顯揚,以後還請王老闆多多關照。」

  「林先生客氣了,是我以後請林先生關照才是。」王韶明白,此人能得到算是這個時代世界首富的伍秉鑒重視,親自推薦做旗昌洋行大班,甚至亨利.烏爾考特還要當著自己面誇獎他,必定不是簡單角色,中國後來的民族資本家,可以說大部分都有洋行任事經歷。

  王韶對林顯揚重視,林顯揚對王韶更是滿肚子疑問,他自然知道這個和平洋行只不過剛來上海灘落戶而已,怎麼突然會與旗昌洋行拉上關係,何況和平洋行的洋大班馬克威爾就在這裡,為什麼亨利.烏爾考特好像對這個華人大班比洋大班更重視一樣。

  有了二萬兩銀子做後盾,王韶的腰桿一下子挺了許多,除去一千兩銀子留作為建房所用外,另外還有一萬九千兩銀子在手,這麼多銀子總不能一直留在麗如銀行躺著吧,那還不讓麗如銀行的經理格利笑死。

  眼下正是春絲上市的季節,王韶決定看看能否加入到收絲的行業中去,轉手給洋行謀利,反正眼下與旗昌洋行關係不錯,自己收絲上來,華爾考總不會拒收。

  王韶馬上與旗昌洋行聯繫,得知王韶願意幫著收絲,亨利.烏爾考特非常高興,爽快的答應下來,表示無論王韶能夠收到多少絲,只要符合品質,旗昌洋行一概收下。

  由於清政府對洋人的限制,洋人無法自己到產地收絲,一般都是由中間商將絲運到上海,王韶能夠幫旗昌洋行運絲,旗昌洋行求之不得。

  打聽了一下上海的絲價,王韶留下馬克威爾、黃四木、劉順子三人監工,自帶著李七、林三娃二人離開上海,押著銀子前往產絲之地南潯。

  南潯與上海相距約三百里,與太湖相鄰,這裡水質清澈,其絲質量上乘,南潯所產的絲又稱輯裡絲,以「細、圓、勻、堅、白、淨、柔、韌。」八個特點著稱,相傳曾是貢品,南潯產絲量大增之後才供給民間。

  上海開埠後,由於地理位置的接近,南潯蠶絲業更是得到了突飛猛進的發展,道光二十七年海關記載上海蠶絲出口總量為21176包,其中來自南潯的蠶絲共13426包,佔上海出口63.396%。

  三人包下一艘小船,從水路慢悠悠的向從南潯而去,兩天之後,順利到達南潯,先找了一家客棧住下,三人才開始逛起了南潯鎮來。

  此時南潯小鎮人來人往,正是最為熱鬧的地方,街上各個店面都掛起了收絲的牌子,不時有農戶挑著自家產的蠶絲走進店面,不一會作就換成銀子,喜氣洋洋的回家,整個小鎮足有近百家店面,每家店面裡面都堆著厚厚的絲包,這裡彷彿成了蠶絲的海洋。

  「哇,這麼多絲。」林三娃忍不住驚叫起來。

  「鬼叫什麼,嫌不丟人啊。」李七喝斥道,對於這個曾絆過自己一跤的傢伙,李七一直沒有好感。

  果然,聽到林三娃的話,許多人都用帶著鄙夷的目光都望過來,林三娃縮了縮腦袋,不敢再說。

  只是沒忍住多久,林三娃忍不住又問道:「大老爺,我們怎麼買絲啊?」

  「問問不就知道了。」王韶回了一聲,攔住一個三十餘歲,正挑著一擔生絲的漢子問道:「這位大哥,你這絲怎麼賣?」

  「你要買絲?」那個漢子盯著王韶,臉上的神情十分古怪。

  「對。」

  「不賣。」漢子說完,挑著擔子徑直走開,讓王韶一時愣在當場。

  「這是什麼人啊,不賣就不賣,有什麼了不起啊。」林三娃大為氣憤,如同自己受了氣一般。

  王韶又連問了數人,可是這些人全都回答不賣,這讓王韶有點莫名其妙,若說這些人不是賣絲,明顯著看他們將絲挑到店裡換錢出來,若說賣絲,怎麼自己一問就一口咬定不賣呢。

  「這位客官可是疑惑鄉民不願將絲賣給你?」

  王韶轉過身,見是一名二十歲左右,衣著普通的青年在和自己說話,連忙道:「正是,還請指教。」

  「客官是第一次來南潯吧?」

  「不錯。」

  「這就難怪了,這些絲農都曾收過絲行的定金,他們不可能賣給你的。」

  王韶恍然大悟,原來如此,他剛才還以為自己人品一下子變差了,向青年道:「多謝指教,在下姓王,單名一個韶字,來自上海,不知兄弟貴姓。」

  青年爽朗的笑了起來:「原來是王老闆,在下姓劉、單名一個墉字,本地人,和朋友開了一家小小的絲行。」

  聽到劉墉是本地人,王韶大為高興,他正對當地一無所知,認識一個本地人,無疑很快可以找到一些答案。

  「劉兄弟的絲行在哪裡,不知是否可以請我參觀一下?」

  「當然可以,王老闆請。」

  「請。」

  在劉墉的帶領下,三人很快來到一家絲行,這家取名為「劉恆順絲經行。」的絲行店面很小,若一不留神路人就會錯過,此刻店中只有一人守著門,王韶看了看,裡面只放了二包生絲,還有一包只裝了一半。

  「大哥,你回來了,這幾位是……」見到有人過來,裡面的青年連忙迎了出來。

  「王老闆,我來介紹一下,這位是我的同鄉刑賡星兄弟,也是絲行的合夥人,刑兄弟,這是王韶王大老闆,王老闆來自上海,仍是大生意人。」

  刑賡星有點瘦小,年齡很稚嫩,看樣子不超過二十歲,當然這只是王韶的看法,這個時代,二十歲的男子很多已經是當爹了。

  聽到王韶來自上海,刑賡星眼神亮了起來,對於絕大多數人來講,三百里的上海是一個遙遠的距離。

  看了看這個小小的絲行,王韶心中已有數,這兩人恐怕也是起步不久,而且本錢不大。

  王韶猜得不差,這家「劉恆順絲經行」前二年才開業,劉墉出身窮苦,小時做過走街串巷的銅匠,後來感覺到銅匠太苦,又無前途,劉墉將銅匠擔子放下,進入一家絲行當夥計,在絲行摸打滾打數年後,不甘心一輩子受窮的劉墉與同鄉商量,自己出來創業,當初起步資金只有二百兩銀子,兩年苦心經營下來,資本翻了一倍多,總數也不過六七百兩銀子,數百兩銀子在絲行業內連一條小魚也算不上,他做夢也想擴大自己的規模,今天在街上看到王韶初來乍到的樣子,起了結識之心,才主動與王韶交談。

  「劉兄弟收的絲不知怎麼處理?」

  「當然是買給大廣莊。」沒等劉墉回答,刑賡星搶著道。

  「大廣莊,這是什麼來歷?」

  對於同伴的搶答,劉塘露出一絲無奈,連忙解釋道:「哦,是這樣……」

  在劉墉解釋下,王韶才明白,原來所謂的大廣莊是廣東商人聯合起來的稱謂,在清朝長達二百年的歷史中,一直只有廣州十三行才可以和洋人交易。鴉片戰爭之後,廣州十三行對外交易壟斷被打破,但二百年形成的局面不是短短數年就可以打破,南潯離上海遠比廣州近,只是最大的收購商依然是廣東商人。

  「劉恆順絲經行。」這樣的小絲行,收到的絲不可能自己處理,只能賣給大廣莊這樣的大商行,再由大商行運出去賣給洋行,有時甚至會倒好次手,而大廣莊這樣的商行一般不直接從農戶手裡收絲,因為沒有那麼多人手,這就給了小絲行生存空間。

  近年對外貿易量的大增,使得每年的生絲變得緊缺,為了搶奪貨源,不少絲行只能提前給農戶訂金,像劉墉這家絲行,因為本錢太小,每年收絲不多,今年給農戶訂金的絲都收了上來,在其他絲行還在忙碌時,「劉恆順絲經行」卻閒了下來,只等將貨物交割給「大廣莊」,今年的春絲生意就算結束了。

  王韶很快就明白了中間的運作,自己懵懵懂懂跑到南潯,若不是第一天就遇到人指點,恐怕再過幾天也無法收絲上來。

  「劉兄弟,不知大廣莊是否給了定金?」

  劉墉搖了搖頭:「沒有,大廣莊從不給定金。」

  「那好辦,你的絲賣給大廣莊多少錢,我加價二分收了。」

  「多謝王老闆。」劉墉和刑賡星兩人都是大喜,輯裡絲以兩記價,每兩加價二分,一包百斤,合一千六百兩,等到每包加價三十二兩,「劉恆順絲經行」今年收購了二包半生絲,買給王韶可以多賺八十兩,兩人自然高興。

  「劉恆順絲經行」從農戶手中收購的生絲為每兩一錢五,買給「大廣莊」為每兩二錢,王韶用每兩二錢二分的價格收購,與旗昌洋行議定的價格是每兩五錢銀子,運到上海還有二錢八分的毛利。
作者: demeno    時間: 2011-10-27 07:19 AM

第七節大廣莊的刁難

 王韶手中的銀子有一萬九千兩,以二錢二分的價格收絲,合每包三百五十二兩,可以收53包左右。

  「劉恆順絲經行」二包半的蠶絲完全不能滿足王韶要求,王韶索性委託「劉恆順絲經行」以每包三百四十兩的價格收,另外十二兩則作為劉墉的辛苦費。

  劉墉欣然同意,這單生意若做成可以賺六百多兩,加上前面賺的,今年春絲竟然有超九百多兩銀子進賬,劉墉暗自慶幸自己遇到貴人。

  王韶同樣在慶幸遇到劉墉,等生絲收購完成,只要將絲運到上海,馬上就有數萬兩銀子賺頭,什麼生意賺錢也沒有這麼快。

  劉墉的絲行雖然小,只是他的人緣卻不錯,和大多數小的絲貨商都認識,聽到劉墉的絲行出價比「大廣莊」高二十兩每包,各個絲商紛紛將原本要出售給「大廣莊」的貨拉到了「劉恆順絲經行」。這樣,你一家三四包,我一家七八包,只用了短短三天時間,「劉恆順絲經行」就收足了所要的五十包生絲,加上劉墉自己的二包半,王韶共收到了52包半生絲。

  就在王韶準備租船,帶著生絲返回上海時,劉墉帶給王韶一個壞消息:「王老闆,不好了,大廣莊知道你用高出他們的價格收貨,放出話來,讓你一包絲也運不出南潯。」

  「放屁,大廣莊是什麼東西,竟然敢說出這種話?」李七聽得大怒,拍著桌子罵道。

  「李哥兒,大廣莊財大勢大,既然放話出來,必定會有所動作,還請王老闆和李哥兒小心謹慎才是。」

  「劉兄弟,多謝你來報信,我等自會小心謹慎,盡快將生絲起運。」王韶回道,他聽到此消息,心中也是怒火萬丈,自己規規矩矩做生意,偏偏有人來找麻煩,只是他深知強龍不壓地頭蛇,何況現在自己的力量也算不上強龍,大廣莊對於他來說,無異於一個龐然大物。

  「那就好。」劉墉回道,語氣未免有點憂心仲仲,他打心裡不願王韶發生什麼意外,大廣莊經常聯合其餘幾大絲商壓價,讓「劉恆順絲經行」這樣的小絲行利潤微薄,多王韶一個大收購商對於他們這樣的小絲商來說,無疑是一件好事。

  很快,王韶就在客棧中與大廣莊的人見面,大廣莊派出一名三十歲左右,自稱叫潘旺的管事來通知王韶,要求王韶將所收生絲轉賣給大廣莊。

  王韶平靜的問道:「潘管事,俗話說和氣生財,大廣莊能看中在下所收的生絲,仍是在下的榮幸,只是不知大廣莊能以什麼價格收購?」

  潘旺臉上露出皮笑肉不笑的道:「什麼價格?本來你胡亂收購生絲,擾亂市價,應當受到處罰,只是我家老爺仁慈,願意以原價將你手中的生絲全部收購。」

  王韶的臉色鐵青,原價收購,大廣莊倒是打的好主意,自己等於白幹一場,還帶上了人工及各種費用。他勉強壓住怒火道:「回去告訴你家老爺,就說在下多蒙照顧,不過,在下的生絲直運上海,沒有出售的打算。」

  「嘿嘿,王老闆,在南潯還沒有人敢拒絕大廣莊的要求,你可別後悔。」潘旺威脅起來。

  李七在旁邊聽得一肚子怒火,再也聽不下去,喝道:「放屁,你們是什麼東西,說賣就要賣給你,滾出去,這裡不歡迎你。」

  「好,好,你們現在猖狂,等著後悔吧。」看到房中三人都對自己怒目而視,潘旺也有一點心虛,丟下一句狠話,匆匆離去。

  看到潘旺離去,客棧裡的氣氛凝重起來,李七肚子裡窩著一團火,如果在新寧有人敢如此威脅,他非得帶著兄弟出去狠揍一頓不可,可惜這是南潯,青蓮教在這裡毫無根基。林三娃也不太自在,這次跟著東家出來,本以為遊玩一番就可以輕鬆回去,沒想到卻得罪了地頭蛇。

  「走,我們去租船隻,越快離開越好。」王韶沉聲道。

  南潯碼頭桅燈林立,此時正是船隻運輸的繁忙季節,南潯鎮上交易的不只是本地產的生絲,附近區域的生絲基本也是送到南潯收購,這裡已是一個生絲的聚散中心。

  王韶很快就在碼頭上找到一艘合適的空船,這艘空船足夠運送所有的生絲,聽到王韶說要租船,船老大很熱情,只是當王韶說到去上海時,船老大的眼光一下子閃爍起來,仔細看看了王韶三人的樣子,搖頭道:「客官,對不起,小人的船已經被租了。」

  「被租了,你剛才不早說?」林三娃不滿的道。

  「對不起,對不起,小人一時忘記了。」船老大連忙作揖賠禮。

  林三娃還要再說,王韶攔住道:「算了,我們找下一艘吧。」

  「是,老爺。」林三娃恨恨瞪了那個船老大一眼,只得跟著王韶離開。

  「大哥,這個船老大說謊,明明沒有人定他的船。」李七突然道。

  「嗯,再找一艘試試看。」王韶也感覺到事有蹊蹺,只是不便馬上得出結論。

  「要去上海,對不住了客官,我們船不跑上海。」船老大頭搖得像撥浪鼓。

  「船家,上海不過二日路程,來回不超過五日,我願意加倍出銀子,如何?」

  「加倍?」船老大明顯猶豫起來,只是不知想到什麼,突然打了一個冷顫,還是搖頭道:「客官還是找別人吧,小人的船隻不走上海,對上海水路不熟。」

  這是王韶找的第四艘船了,開始都談得很好,只是一提去上海,又看了看王韶三人相貌,都如同第一家一樣,死活不願去。

  「胡說八道,連上海的水路也不走,你還開船幹什麼?」李七一把揪住船老大的衣服,揮起拳頭就要打過去。

  「幹什麼,你想打人嗎,這是我的船,我說不去就不去。」船老大喝道,對李七揚起來的拳頭毫無懼意,在船老大大叫的同時,從船中衝出來五六名水手,這些水手長年在船上劃漿,一個個都身強力壯,只是冷著眼看著李七。

  王韶連忙喝道:「阿七,住手,不得無禮。」

  同時又對船老大道:「大叔,不好意思,我們連問了四艘船,他們都說不去上海,我這兄弟火氣有點大,這點錢算是給大叔喝茶,權當賠禮。」

  接過王韶手中的銀子,船老大拈了拈,差不多有五兩左右,船老大臉色才稍好一點,道:「客官,看來你也是明白人,不要說只問了四艘,就是問十艘,百艘也一樣,沒有人會送你們到上海的。」

  「這又是為何?」王韶故作驚訝的問。

  「呸,呸。」船老大懊惱的拍了拍自己的嘴,似乎是責怪自己說漏嘴。

  王韶又送上一錠五兩的銀子,船老大收起之後,咬了咬牙:「罷了,反正也說漏了,這位客官,你是不是得罪了大廣莊,昨天我們這些船老大就接到了大廣莊的招呼,說若有人租船去上海,看清楚有沒有光頭之人,若有,則一概不准租船。」

  「大叔,你的船隻難道是大廣莊的?」

  「這倒不是,我們和大廣莊沒關係。」

  「這就奇怪了,既然你們和大廣莊沒關係,為何送上門來的錢不賺,要聽什麼大廣莊的話?」

  「客官有所不知,大廣莊是我們這裡最大的絲商,幾年前鎮上九成以上外運生絲都由大廣莊收購,這幾年,大廣莊雖然下滑,可起碼也佔了四五成,若得罪大廣莊,以後我們與大廣莊的生意沒得做還罷了,眼前碼頭近半屬於大廣莊,如果大廣莊不讓停靠,我們的船隻連他生意也無法接。」

  王韶聽得默然,沒想到大廣莊勢力大到這個地步,一聲令下,竟然所有船隻都不敢替他運貨。

  「走,我就不信雇不到船。」王韶發恨道。

  三人又跑了六七家,結果一樣,所有船老大都不敢接貨,即使王韶將費用提高三倍也沒用,眼看天色已晚,三人只好返回客棧。

  只是三人剛回到客棧就發現有兩名衙役正在客棧等待,見到三人,一名衙役唬著臉,盯著王韶道:「你就是王老闆?」

  「不錯,我就是,不知兩位找我有什麼事?」

  聽到王韶承認,兩名衙役相視一笑,看王韶的眼神如同看一隻落入陷阱的肥羊,其中一個身材中等,帽子戴得歪歪扭扭的衙役嘩啦一聲抖出一根鐵鏈,嘿嘿冷笑道:「你的案發了,跟我們走一場吧。」

  王韶不用想也知道,這必定又是大廣莊的刁難,心中怒火漸起,看來大廣莊是把自己當軟柿子捏了,沉著臉問道:「什麼案子,有沒有拘捕證?」

  「喲,叫你走就走,囉嗦什麼?」衙役走了過來,拿著鐵鏈就要往王韶脖子上套,「砰。」王韶抬起腳,踢了衙役一個窩心腳,衙役沒有想到王韶敢反抗,完全沒有防備,跌了一個仰八叉,躺在地上大聲呻吟起來。

  另一個衙役張大了嘴,完全沒有預料到這種情況,一時之間不知所措。

  王韶心中怒火萬丈,什麼阿貓阿狗都欺負到自己頭上:「混蛋東西,沒有拘捕證也敢來拘人,李七、林三娃,給我打,只要不打死就行,我倒要看看,官府是如何誣良為盜。」
作者: demeno    時間: 2011-10-27 07:21 AM

第八節摸不清深淺

 「是,大哥。」

  「是,東家。」

  李七、林三娃兩人大喜,如同餓狼一般向還沒有反應過來的衙役撲了過來,數下就將那名衙役也打倒在地,連原先那名被王韶踢倒在地上的衙役也沒有放過,不一會兒,整個客棧都聽到兩名衙役如同殺豬般的慘叫聲。

  李七本來就是叛賊出身,對官府毫無敬畏,林三娃也不是良善之輩,三人今天租船都憋了一肚子火,這兩名衙役找上門來,正好給兩人出氣。

  持續毆打了盞茶時間,二名衙役的呻吟聲越來越低,王韶才叫住了李七,林三娃兩人,輕聲向李七問道:「怎麼樣,不會出事吧?」

  李七笑道:「大哥放心,皮肉傷,不妨事。」

  王韶放下心來,這兩名衙役怎麼說也罪不致死,不過,既然要找自己麻煩,那麼挨一頓打也是活該。王韶的聲音重新變大起來:「問一問是誰派他們來的,為什麼要誣陷好人?」

  「是。」李七應了一聲,又揚了揚拳頭:「說吧,誰叫你們過來的,得了多少好處?」

  兩名衙役一邊呻呤,一邊暗暗叫苦,悔不該聽潘管事的教唆,本以為這個王老闆是一個外鄉人,毫無背景,即可以順利敲到一些銀子,又可以討好大廣莊,沒想到這三名外鄉人如此兇惡,連衙役也敢打。

  「卟,卟。」見到兩名衙役遲疑,李七又打了兩拳,瞪時兩名衙役一人頂著一隻熊貓眼。

  「哎喲,爺,別打,別打,我說,我說,是大廣莊的潘管事要我們來找爺的麻煩。」兩名衙役都求饒起來。

  「這麼說,我們大哥沒有犯什麼案子,完全是你們假公濟私,想敲詐我們?」

  「爺說的對,我們該死,我們有眼不識泰山,我們不該找三位爺的麻煩。」

  「那好,既然如此,我們也不為難你們,簽字畫押之後就可以走了,掌櫃的,來一個人,把剛才他們的話記下來,讓他們簽字。」

  「啊,還要簽字畫押。」兩名衙役一下子傻眼。

  李七的眼睛又瞪了起來,兩名衙役生怕眼前大漢的拳頭又落下,認命的道:「爺,我們寫,我們寫。」

  王韶寫慣了簡體字,這些天他雖然強迫自己習慣繁體字,只是數月時間,書寫習慣很難改變,林三娃是大字不識一個,李七隻認得極少數字,還是王韶在空閒時教授的,自然得另請一個人寫字。

  兩名衙役特意在大廳裡等三人,剛才這一幕,客棧許多人都看到,大部分人都用敬畏的目光看著三人,王韶還隱約聽到幾個叫好的聲音。只是聽到要人寫字,讓衙役簽字畫押,卻沒有人敢應聲。

  「沒有人願意寫,看來我只好將你們一直押在客棧裡了,否則一旦出去你們,恐怕就得反而誣陷我們。」王韶歎了一口氣。

  「不,不,大爺,我們不敢,不敢……」

  任兩名衙役如何保證,王韶就是不鬆口放人,最後還是掌櫃走了出來:「還是我來寫吧。」

  「那就多謝掌櫃的了。」

  掌櫃拿出紙墨,很快將寫好了供狀,倒是似模似樣,兩名衙役抖著手簽字畫押之後,李七、林三娃兩人各自在一名衙役屁股後踢了一腳:「滾。」

  兩名衙役不敢停留,一瘸一拐的走出客棧,行走數百步,兩名衙役才鬆了一口氣,互相扶著坐下,「哎喲,哎呀。」的呻吟起來。

  「狗日的,下手真狠,我差點就以為自己要死了。」

  「你還好,我被那個王老闆揣了一腳,現在胸口還疼,不會是受了內傷吧。」

  「這個王老闆是什麼來頭?」

  「誰知道呢,不過肯定來頭不小,不然不會這麼凶。」

  「我也覺得,這事就這麼算了?」

  「當然不能算,我們為大廣莊受了傷,大廣莊總不能不管吧,這傷藥費總該有人出。」

  「這個潘旺真他媽不是東西,也不跟我們說清楚姓王的底細,走,找他算帳去。」

  兩人互相攙扶著站起來,重新向前走去。

  潘旺坐在家中,得意的翹著二郎腿,前面一名十八九歲的女郎正給他端來一杯香茗,這正是他的小妾李氏,他雖然只是大廣莊一名普通管事,宅子卻不小,還有錢娶兩房,他本來出身貧困,有幸進入大廣莊成為一名學徒,二十年熬下來才有現在的地位,對於現在的一切,他很珍惜。

  「老爺,什麼事這麼高興啊?」送上香茗,李氏嬌滴滴的問道。

  潘旺接過香茗,只喝了一口就放下,一把摟過李氏的腰身,在李氏胸前掏了兩把才得意的道:「今天啊,有一個外鄉佬得罪了老爺,老爺我略施手段,如今這個外鄉佬估計正在牢裡數跳蚤,哈哈。」

  李氏不依的扭了幾下,才道:「老爺,我們靠著大廣莊,不愁吃喝,又何必做那些傷天害理的東西?」

  「婦道人家你懂什麼?不做這些東西,老爺我能升到大廣莊的管事嗎?」潘旺不耐的道。

  見到潘旺臉色抖變,小妾連忙轉變話題,很快消除潘旺剛才的不快,一邊摸著小妾柔軟的身體,一邊回憶起以前的好時光,上海沒有開埠時大廣莊在南潯可以說是一言九鼎,九成以上生絲全歸大廣莊壟斷,生絲什麼價位,完全由大廣莊說了算。

  只是上海開埠後,這樣的好日子就一去不復還,許多絲商越過大廣莊直接與上海洋商交易,大廣莊所佔份額逐年下降,可惜當年由於十三行與洋人交往太過密切,首行伍家又爆出私藏英商數千箱鴉片,名聲大壞,伍家被勒令罰款一百萬白銀,而一直是十三行領袖的伍家家主伍秉鑒又去世,十三行群龍無首,沒有及時反擊,讓南潯幾家絲行坐大,如今再也無法壓制,只能進行拉籠,共同發財。

  今年大廣莊好不容易與其餘幾家大絲商共同議定了收購價格,沒想到突然有一個王老闆從上海闖了過來,抬高價格收絲,雖然抬的價格不多,那個王老闆也只收了50來包,這點數量和大廣莊相比不值一提,只是這個口卻不能開,大廣莊幾名主要股東已經商量好,大廣莊必須反擊,決不能坐視其餘小絲商也脫離自己掌控,這個王老闆自然就成了殺雞駭猴的那隻雞。

  現在這個王老闆恐怕正被帶到衙門,被嚇得發抖吧,想到這裡,潘旺不由笑起來,以後看誰還敢與大廣莊作對。

  「老爺,老爺。」一個下人撞了進來。

  李氏「哎喲」一聲,連忙離開潘旺的懷抱,潘旺不悅的瞪了進來的下人一眼:「什麼事,慌慌張張成何體統?」

  「老爺,兩名公差大人來了。」

  「來了就來了,下去吧。」

  下人還想說什麼,只是還是應道:「是,老爺。」

  哼,這兩個傢伙這麼快就來邀功了,只是等兩名衙役走進來時,潘旺才大吃一驚:「你們……你們怎麼變成這樣?」

  兩名衙役此時實在有點慘不忍睹的樣子,兩人都頂著一隻紅腫的眼睛,衣服上沾滿了泥土,幾處破爛處還隱約可見血跡,臉上清晰看到手掌印痕。

  「還不是因為你。」

  「因為我?」潘旺一臉茫然。

  「不錯,就是因為你,你不是說那個外鄉人毫無背景嗎,只要我們去客棧就可以讓他乖乖跟我們走,你現在看到了,我們成了這樣,還不是你害的?」

  「這麼說,你們是被那個外鄉人打的?」

  「不是他,難道還會是我們自己不成?」

  潘旺眉頭緊皺起來,一時模不清王韶的深淺,一般來說,無論是什麼人到了外鄉總是會心中發虛,絕不敢和官府作對,更別說將問案的衙役打一頓,除非此人官場中有極深的人脈,這才無所顧忌。

  「你們將發生的事詳細說一遍,不要遺漏。」

  「那我們的傷勢怎麼辦?」兩名衙役不樂意起來,他們是官差,不是潘旺的手下。

  潘旺想了想,大為肉疼的道:「這樣,我每人給五十兩,算是你們的傷藥費。」

  「這還差不多。」兩名衙役臉色稍好,其中一名口齒伶俐者將所發之事講了一遍,聽到兩名衙役直接將自己名字報出來,又寫下供狀時,潘旺恨不得也在這兩名衙役臉上打上幾拳,見過笨的,卻沒有見過這麼笨的,挨打了不說,還活生生的把柄送到人家手上,對方官場沒關係還好,若是有關係,告上一狀,自己也要受這兩個蠢材連累。

  「潘管事,我們的銀子呢?」

  潘旺給兩名蠢材氣得不輕,只是對方畢竟是官差,潘旺還是叫人拿來銀子,遞給了兩人,恨恨的道:「帶上銀子,快走。」

  將銀子揣進懷裡,一名衙役才道:「潘管事,此人來頭說不定極大,此事我們不能再管了。」

  「不用你們管,帶著銀子快滾。」

  「滾就滾。」兩名衙役帶著銀子,心滿意足的走了,潘旺卻越想越火,本來簡單有效的計劃卻被兩個蠢材搞得一團糟,對方不但毫髮無損,還讓自己搭進去了一百兩銀子,他把剛才的茶杯狠狠摔在地:「哼,一個外鄉人,我就不信,治不了你?」
作者: demeno    時間: 2011-10-27 07:24 AM

第九節暗渡陳倉

 客棧內,林三娃不安的走來走去,不時望向門外,嘴裡嘟嘟嚷嚷不停,只是誰也聽不清他嘟嚷的是什麼,李七被他弄得大為不耐。

  「林三娃,你能不能停下。」

  林三娃果真停了下來,臉上還帶著疑惑的問道:「二老爺,我們剛才當真打了衙役?」

  像林三娃這樣的混混,平時最怕見到的就是衙役,當時王韶先動手,又聽到王韶一聲令下,熱血一湧衝了上去,將衙役狠湊一頓,如今想來卻不免後怕,生怕一會兒就會有大批衙役衝進來抓人。

  「不錯,打了,怎麼啦?」

  「那不怕……不怕……老爺,不如我們搬一個客棧吧。」

  「搬什麼客棧,鎮上就這麼大,搬哪家客棧也一樣,不就是打兩個衙役嗎,怕什麼怕,沒出息,當初我殺……」李七意識到什麼,話聲嘎然而止。

  林三娃張大了嘴,他聽出李七未盡的意思,敢情這個李七曾經殺過官。

  「這次你做的很不錯,下次再努力,不怕擔心,就是再有衙役找來也不用怕。」王韶輕拍了一下林三娃的肩膀道。

  林三娃登時感覺到全身飄飄然,剛才的害怕不翼而飛,老爺是什麼人?那可是一轉眼就能從洋人那裡拿到二萬兩銀子之人,老爺說了不用怕就不用怕,大聲應道:「是,老爺。」

  王韶確實不怕衙役再來找麻煩,倒不是因為兩名衙役的簽字畫押,若自身無實力,這東西狗屁不如。

  王韶憑借的是洋行大班的身份,青浦教案還末了結,英國人正陳兵艦於吳淞口,將百萬石漕糧堵得不能上京,為平息英國人的怒氣,上海道台就是寫了一封信就被停職,沿海官員畏洋人如虎,只要亮出自己是洋行大班身份,官員在此時絕不敢多事。

  挾洋自重,雖然名聲不好聽,卻是此時最好也是最無奈的選擇。

  三人本以為第二天衙役肯定會回來,只是沒想到卻是風平浪靜,王韶索性不去管他,繼續出外尋找船隻,三人花了一整天,走的腰酸腿痛,依然沒有船主願意租去上海。

  衙役和大廣莊都沒有來找麻煩,只不過是他們暫時沒有摸到王韶的深淺,不敢隨意欺壓而已,其實潘旺一直派人跟在王韶身後,當潘旺得到下人回報,說外鄉人又找了一天沒有找到船時,潘旺高興的哈哈大笑,心想,管這個姓王的官面有沒有人,我讓你買到生絲也運不出去,這樣總行了吧。

  忙了一天,進了客棧,三人一屁股坐在椅子上,良久都不願意起身。

  「大哥,要不我們僱車回去吧,我就不信,大廣莊這麼厲害,能讓我們連車也雇不到。」李七賭氣道。

  王韶搖了搖頭:「不行,放心,一定會找到船的。」

  僱車走陸路不是不行,只是五十多包生絲,至少要雇七八輛大車才能拉完,這麼多車,路上極不安全,若是損壞一車生絲,損失就是數千兩銀子,何況大廣莊不會想不到他可以僱車,萬一半路來一個劫殺,不但貨要丟,人還有可能有危險。

  擋人財路,如同殺人父母,從這些天大廣莊對自己的行為來看,王韶可不相信大廣莊會是善男信女。

  相反,水路則安全了許多,只要一艘船就可以將生絲全部拉走,人也舒服。

  房門咚咚的響了起來,林三娃連忙從椅子上彈起身體,喝問道:「誰?」

  「是林哥兒啊,王老闆在嗎?」

  「哦,是劉老闆。」林三娃放鬆下來,將房門打開,果然,劉墉和兩名年輕人一起站在房門外。

  王韶忙起身相迎,嘴裡驚喜的喊道:「劉兄弟、邵兄弟、梅兄弟,你們怎麼來了?」

  王韶口中的邵兄弟、梅兄弟正是另外兩家小絲行的老闆,他們通過劉墉的關係,將從蠶農家手中收購的生絲盡數買給王韶,因此相熟。

  邵兄弟名叫邵易森,二十七八歲左右,開設的絲行叫森大絲經行,梅兄弟叫梅鴻吉,開設的絲行叫恆裕絲徑行,梅鴻吉只有十七歲,在絲業這一行卻打滾了七八年,他的經歷和劉墉差不多,先是在絲行當夥計,然後憑著省吃儉用積攢下來的一點銀子開設了一家小絲行。

  「王老闆,聽說你租船不順利?」

  「不錯,是有這麼一回事,鎮上所有的船隻都被大廣莊打了招呼,不敢租給我們。」

  劉墉三人相識一笑,一幅果然如此的表情,看到三人的笑容,王韶腦中靈光一閃,驚喜的問道:「難道你們有辦法?」

  梅鴻吉道:「若是其它事我或許幫不上什麼忙,可若是租船我還真有辦法。」

  原來梅家本來是書香門第,只是幼時父親去世,家中一下變得一貧如洗,小小年紀的梅鴻吉不得不從私塾退學,跟著姑父做生意,十一歲時,梅鴻吉就曾坐船到廣東販絲,和許多船老大都非常熟悉。

  「梅兄弟,太感謝了。」王韶握住梅鴻吉的手,不停的搖晃,正為租不到船煩憂,沒想到船馬上送上門來,這真是山重水復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王老闆不用如此客氣,我們應當感謝你才對。」梅鴻吉一時不習慣手被如此握著,臉色漸紅起來。

  「對,王老闆,這次回去後,夏絲時還來嗎?」邵易森眼巴巴的問道。

  他們雖然自己是老闆,只是本錢太少,每一分銀子都要精打細算,這次王韶過來收絲,至少讓他們多賺了數十到數百兩銀子,如果收夏絲時王韶還來,夏絲時他們還可以多賺同樣多的銀子。

  「來,當然來,夏絲時我要的量還會更多,到時你們收多少我要多少。」

  此時離夏絲還有二個多月時間,這批春絲只要運到上海,自己的本金就會翻上一番,完全可以將這筆錢全部投入到夏絲收購中,說不定還可以向麗如銀行申請一筆貸款,到時收購的錢會遠比現在多。

  「太好了,我們一定多收絲。」

  三人都是喜笑顏開,有了王韶的承諾,他們再也不必忍受大廣莊的壓價,今年的收入會遠遠超過去年。

  為防夜長夢多,王韶決定連夜出發,連客棧的定錢也沒有退,劉墉、梅鴻吉、邵易森也發動家中周邊鄉鄰幫著挑生絲,五十來包生絲,只用了半個時辰就全部裝上了船,船隻摸黑悄悄離開南潯碼頭。

  王韶站在船頭,看著南潯鎮上的燈火逐漸遠去,心中感歎萬分,從剛來時收絲的順利,到被大廣莊打壓時的艱難,再到如今的順利出發,過程可謂跌宕起伏。

  「大廣莊,我記住你了,下次再來時,我必不會如同現在一樣毫無還手之力。」王韶默默的道。

  直到第二天中午,潘旺才得到回報,那個姓王的外鄉人不見了,潘旺連忙親自去客棧查看,發現客棧雖然沒有退房,可是房門大開,外鄉人的行禮等物已全然不見。

  潘旺心中大急,揮了揮手:「走,到恆順絲徑行看看。」

  王韶所收的絲都存在劉墉的絲行,潘旺心中雖然湧起了不妙的感覺,只是沒有親自看見,總存有一點希望,等他帶人趕到恆順絲徑行,原本堆得滿滿的貨棧此時卻空空如也。

  想起大廣莊幾名股東的交待,潘旺一時急怒攻心,一把揪住劉墉,喝問道:「說,這裡的絲呢?」

  「喲,原來是潘爺啊,鬆手,鬆手,你這是幹什麼,這是問話的態度嗎?」劉墉不慌不忙的推著潘旺手臂。

  潘旺心中暗恨,以前每到這個時候,像劉墉這樣的小老闆無不誠惶誠恐的求著他,一些人還拚命的給他送禮,無非就是要他關照先收哪家的絲,這樣可以先拿到錢,如今這個小老闆卻如此的可惡,只是眼下他有求於劉墉,不得不將手放下。

  劉墉理了理自己的衣服:「這才對嗎,你問這裡的絲嗎?」

  看到劉墉的表情,潘旺恨不得一拳打在劉墉那張可惡的臉上,咬牙道:「不錯。」

  「不知道。」

  「不知道,你怎麼會不知道?」

  「奇怪了,這裡的絲又不是我的,而是王老闆的,至於王老闆運到哪裡去了,我怎麼知道。」

  潘旺眼睛一黑,沒想到千防萬防,還是讓姓王的外鄉人把絲運走了,鬆開了這道口子,今年大廣莊所佔份額不知又會下滑多少,潘旺彷彿聽到幾名大股東的咆哮聲,他打了一個冷顫,向身後的人道:「查,給我全鎮查上一遍,我就不信,這些絲會不見了,那個外鄉人就是長了翅膀也帶不走五十多包生絲。」

  「是。」各個家丁應了一聲,開始在鎮上搜查起來,重點就是那些小絲商的貨棧,這惹起了眾多小絲商的不滿,只是敢怒不敢言而已。

  劉墉心中冷笑:「王老闆的船早已在數十里外,查吧,查得越仔細越好,查得越仔細,大廣莊得罪眾人就越深,我就不相信,將所有人得罪完,大廣莊在南潯還能一手遮天。」

  「姓劉的,你別得意,以後你的絲大廣莊一概不收,你就等著倒閉吧。」

  「姓潘的,你也聽著,以後爺的絲還就不賣給你大廣莊了,怎的?」

  「好。」不少圍觀的人紛紛喝彩,劉墉說到底也是南潯本地人,大廣莊財大勢大,只是做事太過霸道,大家自然向著本地的劉墉。

  看到這麼多人支持劉墉,潘旺也不敢對劉墉如何,只得悻悻離開,他還寄希望於外鄉人的生絲沒有運走,只是藏在某處。
作者: demeno    時間: 2011-10-27 07:27 AM

第十節實力還很小

 潘旺的搜查注定無果,不過,大廣莊的實力還是不容小覷,第二天時就查到王韶已經連夜乘船離去,連哪艘船運送也查得一清二楚。

  得知是恆裕絲徑行的梅鴻吉在其中牽線搭橋,大廣莊大為惱火,只得宣佈從今以後大廣莊永不收恆裕絲徑行和恆順絲經行兩家的生絲,這其實只是一個笑話,兩家的生絲早已經被王韶收走了,以後的生絲也由王韶定下,兩家根本不用將生絲賣給大廣莊。

  這次大廣莊對一個外鄉收絲人大動干戈,非但沒有成事,反而弄得虎頭蛇尾,讓大廣莊大失顏面,又得罪了幾乎所有小絲商,那些小絲商對大廣莊的做法大起反感,紛紛將絲轉變給其餘數家,結果一場春絲做下來,大廣莊勉強保住頭名的位置,只是比起以前來又下滑了十多個點。

  幾乎人人都知道大廣莊在走下坡路,等到夏絲上市時,雖然不知哪家絲行會坐上頭名位置,但肯定不會是大廣莊。

  潘旺不但沒有將事辦好,反而得罪大批小絲商,讓大廣莊損失慘重,很是吃了一頓排頭,若不是看在他為大廣莊效力近二十年的份上,早已經掃地出門了,不過,管事卻做不了,只得從小工頭做起,薪水也下降了一大半,又沒有了以前那麼多的外塊,讓他過得拮據起來。

  「這一切都是那個外鄉人害的。」潘旺想起王韶就恨得咬牙切齒:「這個外鄉除非從此不來南潯,若是收夏絲時還敢來,不管有多大後台,先收拾了再說。」

  王韶自然不知道潘旺對自己的怨恨會如此深,若是知道必定會大聲喊冤,自己才是被害人好不好。

  不過,此時的王韶心中充滿了喜悅,船隻順利抵達上海碼頭,將生絲交割給旗昌洋行後,王韶手中一下子有四萬二千兩銀子,而屬於和平洋行的小樓也已經蓋到第三層,比旁邊抬和洋行的小樓高了一截,將風頭完全搶了過來。

  短短一個多月時間,王韶的資金增長數十倍,還買了一塊地,蓋起一幢小樓,若能以這樣的速度下去,王韶相信,幾年後自己絕對有實力拉起一支隊伍,加入到這場爭奪天下的遊戲中,引導中國擺脫屈辱的百年歷史。

  旗昌洋行對這次合作也大為滿意,大班林顯揚(注1)自己也開了一家絲行,收上來的絲總量和王韶也差不多,只是他的絲行已經開了三年,又有多年的關係在,沒想到王韶第一次竟然可以收到這麼多絲。

  對於旗昌洋行來說,收到的絲越多越好,尤其是輯裡絲,質好價高,據說英國女王曾對自己生日時收到的輯裡絲禮物讚不絕口,經過這次交易,兩家之間的關係又拉近了一層。

  「四木,這幾天怎麼看你不高興,掛著一張臉,誰惹你了?」

  「大哥,那些洋鬼子太欺負人了,不就是三個人被打嗎,這些洋鬼子竟然要逼官府枷號示眾十一人,枷號示眾稍不留意就會出人命。,就算他們躲過一劫,還要被判流放,真是豈有此理?」黃四木的語氣嗚咽起來,臉上的神情全是悲憤。

  黃四木說的是青浦教案,發生在農曆二月份的青浦教案已經紛紛擾擾二個多月,在英國的威逼下,滿清朝廷一讓再讓,先是由清政府逮捕了兩人作為打人兇手。阿禮國表示這兩人僅是從犯,逼清政府再抓人,直到抓到十一人時,陳禮國才滿意。判十一人向三名被打的傳教士白銀百兩賠償後,這十一人還要忍受枷號示眾三日,為首兩人則充軍流放。

  王韶猶如冷水澆頭,剛才的喜悅消失的無影無蹤,這是一個什麼時代啊,自己卻為賺了數萬兩銀子而沾沾自喜。

  「四木,你記得我說過嗎,落後就要挨打,國家同樣如此。」

  「大哥,我記得,你還說現在壓在百姓頭上有三座大山,一座就是那些為富不仁的地主老財,一座就是滿人政權,還有一座就是那些不遠萬里來到中國的夷人,只有推翻了這三座大山,老百姓才能過上好日子,不受欺負,以前我還以為夷人不可怕,如今看來,夷人才是最厲害的一個。」

  「你記得就好,要推翻這三座大山,我們只能一個一個來,以我們的力量,暫時無法對付滿人政權和夷人,至於那些作威作福的地主老財……」王韶沉吟了一下才道:「四木,你把房子監工的差事放下,我有事讓你做。」

  「大哥,什麼事?我保證做好。」

  「我要你暫時離開我身邊,到上海鋪碼頭去,以後盡量不要來找我,我們明面上要斷絕一切關係。」

  「大哥,這怎麼可以,你不要我嗎?」黃四木臉上神色大急。

  王韶連忙搖頭:「不是,我要你去那裡是要組建一個幫會,在那裡,你可以拉籠一些貧苦,孔武有力,又敢打敢殺的漢子入會,等幫會強大後,你就可以幫助一些弱小不受欺負,也可以帶領他們向洋人,向地主老財爭取待遇,以後若有事,也可以作為一支助力。」

  這次南潯之行,加上如今的青浦教案,王韶感受到自己力量的渺小,不但沒有力量對抗洋人,哪怕就是面對一個商會都無法對抗,他迫切需要自己的力量,而幫會無疑是快速積蓄力量的方式,劉麗川的小刀會可以攻下上海,自己組建的幫會為什麼不可以?

  王韶本以為上海已經有小刀會組織,經過對林三娃和劉順子兩人詢問,才知道他們根本沒有聽說過小刀會,倒是什麼大刀會、塘橋幫﹑百龍黨﹑羅漢黨等聽過不少,卻都沒有成什麼氣候,最多的幫派也不過數百人,組織鬆散,核心幫眾極少。

  眼下正是發展幫會組織的黃金期,來上海的外地人越來越多,這些人多是被迫流離失所的災民,一旦短時間找不到工作就可能餓死,正需要的幫助,這樣的人很容易加入幫會。

  事實上,小刀會本來是夏門的天地會組織,直到1851年才來到上海發展幫眾,因為正趕上時機,僅用兩年時間就聚集了攻下上海的實力,並與清政府對抗十八個月之久,若不是最後洋人助陣,小刀會還可以對抗更長時間。

  「大哥,我懂了,我願意去,不過,幫會取什麼名字,幫規又如何定?」聽到是組建幫會,黃四木鬆了了口氣,他本是幫會出身,馬上就明白組建幫會的關鍵。

  「幫會名稱,就以爺頭幫為名吧,至於幫規,先將青蓮教一些好的幫規用上,比如幫會兄弟必須互幫互作,不得欺凌弱小,不得出賣幫內機密等,只有核心的幫眾才可以知道,幫會的宗旨就是「驅除韃虜,恢復中華。」

  說到最後八個字時,王韶的神情嚴肅起來,滿清統治二百年來,不知有多少人做過這個夢想,可惜他們的努力都失敗了,如果沒有他的到來,這個夢想還要持續六十多年才能實現。

  對於後世的爺頭幫,王韶一直很敬仰,王亞樵更是一個人傑,不但讓貪官污吏聞斧頭幫之名害怕,連日本司令官也暗殺成功,如今不如把那個幫派的名字提前弄出來。

  「斧頭幫。」黃四木念頭這三個字,不知王韶為何會起一個這樣的名字,只是還是重重點了點頭:「大哥,我知道了。」

  「既然叫斧頭幫,那就要名副其實,你不妨找到鐵匠,多打一些小斧頭,可以別在腰間,如果遇到什麼不平之事,可以用腰間的斧頭作為武器。」

  黃四木臉上露出思索之色,一會兒才道:「大哥,這個辦法好。」

  斧頭是百姓家中常用的工具,朝廷無法禁止,威力卻不遜於刀劍,利於近戰,即使後來長短槍如此先進的情況下,王亞樵靠著斧頭依然在上海灘站住了腳,何況是現在。

  王韶很期待上海灘提前出現斧頭橫飛的情景,不過,這支力量只能暗中進行,決不能讓人知道斧頭幫和自己有聯繫,好在黃四木不喜外出,見到過黃四木的人很少,又是以光頭形象示人,戴上帽子後,等頭髮長出來,相信能認出黃四木的人基本沒有。

  「我會先給你五百兩銀子,如今上海流民較多,你用這些銀子多買食物,分給一些家中不能揭鍋的窮人,記住,我們現在的實力還不大,食物只能分給最需要的人,優先照顧願意加入幫會的人員,等到銀子用完,我會派人再送給你。」

  「是,大哥,我記住了。」

  以上海現在的物價,大米每石在二兩四錢至二兩五錢左右,如果五百兩銀子全買大米,可以買二百石左右,對於流民而言,自然不奢望能吃大米,換成其他雜糧,差不多會便宜一半,可以換到四五百石雜糧,這麼多的糧食,足夠黃四木前期發展。

  王韶和黃四木都不是什麼拖泥帶水之人,第二天黃四木交待了監工的差事後,消失不見,李七忍不住詢問時,王韶輕描淡寫的道:「四木因為想念家鄉回去了。」

  林三娃、劉順之、馬克威爾三人信以為真,李七卻根本不信,當初兩人已經說好,要永遠跟著王大哥,如今才幾個月,黃四木不會改變想法,更是不可能不告訴他一聲就獨自回去,只是似乎想起了什麼,李七並沒有追問。

  …………………………

  注1:更正一個錯誤,前面提到的徐鈺亭為寶順洋行大班,林顯揚才是旗昌洋行華人首任大班。
作者: demeno    時間: 2011-10-27 07:32 AM

第十一節兩手都要抓

 「王老闆,歡迎光臨敝洋行,來人,給王老闆上茶,上最好的茶。」

  「顯揚兄,客氣了。」

  旗昌洋行內,王韶與林顯揚兩人相互打著招呼,互相坐下後,王韶開口道:「顯揚兄,所謂無事不登三寶殿,今日來到貴行,實在是有事相求。」

  「王老闆有事請講。」

  「是這樣,在下想請貴行代購二台最新的印刷機器,不知貴行能否辦理?」

  「王老闆想讓旗昌代購印刷機器,這是給旗昌生意,當然沒有問題,不過,王老闆怎麼想起買印刷機器,而且一買就是二台。」

  「不瞞顯揚兄,在下想辦一份報紙,所以才委託貴行進口機器。」

  所謂一手抓筆桿子,一手抓槍桿子,兩手都要硬,槍桿子暫時只能暗中由黃四木去發展,筆桿子則要王韶自己來抓,眼下整個中國還沒有一份報紙,這個第一個吃螃蟹的人就不妨由自己來做。

  林顯揚與洋人打交道數十年,當然知道報紙是什麼,眼下整個中國只有洋人辦的幾份外文報紙,因為洋人太少,發行量極低,只能慘淡經營,眼前這個王老闆,不知為何突然會看上報紙這個東西。

  「原來如此,那敝人先祝王老闆的報紙大賣,如果辦起來,敝人肯定是要購買一份的。」

  「借顯揚兄吉言了,顯揚兄,你我都是同一樣人,不要老叫我王老闆,我給自己取了一個字,名光華,顯揚兄不妨直接稱呼我的字。」

  韶本有春光明媚之意,眼下滿清的文學獄早已鬆動,王韶取這兩個字也不算犯了忌諱。

  「光華,好字,那我就稱呼你叫光華老弟了。」林顯揚臉上突然浮現出一絲笑意:「光華老弟,我可不敢同你比肩,誰有光華老弟的魄力,竟然敢用一個洋人做下屬。」

  「顯揚兄說笑了。」王韶打著哈哈,馬克威爾是自己下屬這個事實,目前打死也不能承認,他必須扯著英國人這面大旗:「我辦報紙自然是希望能大賣,卻不指望報紙能賺錢。」

  「哦,這是為什麼?」林顯揚不解的問道,在他看來,商人追求利潤天經地義,哪有明知不賺錢還做的道理。

  「顯揚兄,你對青浦教案如何看?」

  「哎,國家孱弱,那也是沒有辦法之事。」林顯揚喟然長歎,他雖然一直與洋人打交道,卻並不是說完全沒有愛國心,以前在廣州做事時,洋人對華人尚且尊重,鴉片戰爭之後,洋人對待華人的態度明顯不如以前,他離開熟悉的廣州來到上海,未嘗沒有這方面的原因。

  「是啊,國家孱弱,可是不能永遠這樣孱弱下去,如果不再自強,以後這樣的事情還會發生第二次,第三次。我開辦報紙的目的,就是希望能在報紙上多介紹一些西人的事物,希望中華有識之士能夠睜眼看世界,若是能夠對國家有所助益,於願已足。」

  林顯揚聽得肅然起敬,從椅子上起身一拜:「沒想到光華老弟有此志向,實在是愧煞老夫,老夫別無所長,唯有經商數十年積攢了一些銀子,這兩台印刷機的錢老夫出了,也算助光華老弟一臂之力。」

  現在機器貴得要死,兩台機器又要從萬里之外運來,估計至少也要花費數千兩銀子,林顯揚說捐就捐,確實顯示出他的魄力,主要還是他對王韶看好,他感覺到王韶身上有股異於常人的特質,花幾千兩銀子交好,並無不值。

  「那先謝過顯揚兄了,只是不能讓顯揚兄白出錢,這樣吧,若顯揚兄有意參與的話,我讓出三成的股份給顯揚兄。」本來王韶想說一半,只是轉念還是改了口,這家報紙的控制權必須牢牢掌握在自己手裡。

  對於報紙的股份,林顯揚並不在意,他買機器本來就要捐給王韶,一成二成,哪怕不給都無所謂:「那我就多謝光華老弟了。」

  王韶歎了一聲:「其實要辦報紙,最主要的還是人才,不瞞顯揚兄,我手中卻一個人也沒有,到時機器買回來,地方也找好了,總不能我自己去做主筆,我這份報紙主要是想向大家介紹西學,若是隨便請一個人,在報紙發表一些之乎者也的文章,那還不如不辦。」

  林顯揚也微微蹙眉,他自然知道主筆對報紙的重要,沉吟了一下才道:「我倒是知道一個人,此人滿腹才華,對西學也感興趣,只是不知道願不願意出任報紙主筆?」

  「快說,快說,此人是誰,若是真合適,哪怕是八抬大橋,抬也要把他抬過來。」

  看著王韶,林顯揚突然笑了起來:「說起來,此人還是光華兄的本家,姓王名滔,字蘭瀛,因為十八歲時考取了當時縣學頭名,改名為王瀚。他一心想蟾宮折桂,只是時運不佳,第一次名落孫山,今年父親又剛剛去世,無法再考,目前暫居於墨海書館。此人年紀雖輕,難得才華出眾,又精通夷文,據說《墨海書館》的麥都思有意正式延請蘭瀛到《墨海書館》工作,負責翻譯聖經等西夷書刊。」

  所謂《墨海書館》是英國幾名傳教士辦的一家書屋,專門負責翻譯印刷一些教會書刊,供傳教士在中國傳教使用,而麥都思正是青浦教案中的傳教士之一,王韶聽說自己所需的人正要被麥都思拉去,急忙道:「顯揚兄,既然有此等人才,那還等什麼,走,馬上去把他請來。」

  看到王韶急匆匆的樣子,林顯揚心中感歎,這才像年輕人啊,連道:「好,好,這就去請。」

  王滔的家就在離外灘不遠的地方,和幼子,妻子擠在一個二十來平方大小的棚戶內,誰都可以看出王滔此刻境遇不怎麼好,這讓王韶延請他的把握又多了一層,不論麥都思如何賞識他,絕不會如自己一般重視。

  王滔暫時在《墨海書館》沒有回來,他家中太狹小,又只有一個女人帶著孩子在家,二人不方便留在房中,就在院子裡坐了下來,這個院子面積倒是和棚屋差不多大,裡面種上了各種菜蔬,顯然是王滔家中日常食用的菜蔬來源。

  雖然家中簡陋,王滔的妻子還是給兩人沏上了茶,連聲向兩人道歉,顯示出良好的休養,王韶對於這個王滔更是好奇,女主人如此,男主人想必也不會差。

  喝著王滔家中的劣質茶葉,差不多坐了一個時辰,王滔才姍姍回來,他身材清瘦,臉上罩著一層濃濃的憂色,看到王韶和林顯揚兩人在自家院子中,不由一愣。

  林顯揚與王滔兩人雖然認識,卻並不十分熟悉,王滔問道:「林大班,你怎麼來了,這位是?」

  「哦,蘭瀛,我來介紹一下,這是王韶王光華,仍是和平洋行的大班,他可是蘭瀛的本家。」

  「原來是王大班。」王滔的臉上更是疑惑,今天兩大洋行大班同時來找自己,不知會是什麼事。

  「蘭瀛,是這樣,光華老弟想辦一份報紙,目前缺少一位主筆,聽到蘭瀛老弟的才華,就想延請老弟做主筆,月薪暫定為五十兩紋銀,不知蘭瀛老弟以為如何?」

  五十兩紋兩月薪無疑讓王滔心動,他在《墨海書館》幫忙,每月只有數兩銀子的薪水,不能也不會過得如此窮困,即使是轉為正式工,一月薪水也不會超過二十兩,不到眼前之人開出的一半,只是對於突如其來的餡餅,王滔卻產生了本來的警惕:「多謝王大班的賞識,只是在下從沒有做過報紙的主筆,而且答應了《墨海書館》下月就正式上班,人無信不立,請恕在下不能答應。」

  王滔的妻子就站在他身邊,聽到有人願意五十兩月薪請自己丈夫時,心砰然跳動起來,無論是什麼樣的女人,如果有條件,又如何會甘於貧窮,只是沒想到丈夫卻一口拒絕,急得她拚命向王滔眨眼色。

  「蘭瀛兄,《墨海書館》所印不過是洋人傳教士所用的經書,於國於民毫無作用。而我辦報紙的宗旨則是宣揚海外各種事務,使國人能夠睜眼看世界,奮發圖強,最終趕上洋人,何者為重,想必蘭瀛很很清楚,難道蘭瀛兄就願意滿腹才華浪費在小小的《墨海書館》,一輩子和那些經書打交道。」

  「這……」

  對於洋人,王滔其實並無好感,青浦案中,麥都思上竄下跳,在其中起了很壞的作用,只是老父剛剛去世,迫於生計,王滔卻不得不留在書館。如今有更好的去處,王滔當然願意:「承蒙王大班看得起,若是在下再拒絕就顯得不識抬舉,在下應了就是。」

  「啊。」王滔的妻子見丈夫終於轉過彎來,驚喜的叫了出來,隨即連忙掩住自己的小口。

  王滔不滿的瞪了自己妻子一眼,王氏連忙向棚房走去:「相公,我去看看家中還有什麼東西,好招待兩位貴客。」

  「弟妹不必忙碌,既然蘭瀛答應了在下的延請,以後相處的日子還很多。」

  王韶在身上掏了掏,只掏出了十兩銀子,塞到王滔手中,王滔連忙推辭:「東家,無功不受碌,這如何使得。」

  「蘭瀛,這是給你預支的薪水,我身上只有這麼點,明天我會派人再送一百四十兩銀子過來,有了這些錢,你也可以搬一個好一點地方,堂堂主筆,可不能住在這裡,不能被其他報紙的人知道,還不讓人笑死。」王韶渾然忘了,眼下並無一份報紙。

  接過銀子,王滔心中湧起一股士為知己死的情形,讀書人不應該把錢看得太重,可是沒錢又是萬萬不行,父親去世後這幾個月過的艱難日子,實在是不堪回首
作者: demeno    時間: 2011-10-27 07:36 AM

第十二節齊氏兄弟

 王滔本以為東家如此爽快的預支了三個月薪水,報紙之事必定非常著急,只是等他第二天到達悅來客棧拜訪王韶後,才知道這份報紙根本是個空架子,不,連空架子都沒有。

  沒有辦公的地方,沒有機器,甚至連人手也只有他一個光桿,一切都得由他從頭做起,王滔大為洩氣,只是此時由不得他退讓,一百五十兩白花花的銀子已經交到妻子手中,不可能退回去,再說,從無到有創造出一家報紙豈不是更有成就。

  王滔拿出狠勁,沒有辦公地點,他自己拿出五十兩銀子租了一個小院,下層住人,上層就當成辦公地點;沒有人手,他寫信給自己的好友,很快招募了三人作為他的助手;沒有印刷機器,他憑著與《墨海書館》的關係,租用了他們的機器,竟然僅用了七天,就拿出第一份樣稿。

  當王韶看到王滔拿出樣稿來找自己時,王韶嚇了一大跳,他本來打算至少等到租界內的房子建成後,有了辦公地點再發行報紙,沒想到這麼快王滔就拿出了報紙的樣稿。

  看了看王滔的樣稿,這份樣稿中規中矩,排版和書籍差不多,大小只有書籍四倍左右,兩面進行複印,內容則是摘抄了一些邸報上的東西,還有一篇王滔自己寫的關於基督教來歷的文章。

  雖然王滔眼眶深陷,頭髮亂成一遭,為了這份報紙付出了極大心血,王韶還是搖了搖頭:「這不行。」

  自己數天的心血,東家只是掃了一眼就說不行,王滔有點不服氣,道:「如何不行?還請東家指點。」

  「報紙名稱是什麼,沒有名稱,以後報紙多了百姓怎麼區別,還有這個報紙版面太小,看上去有點單薄,必須加大版面,至少增加一倍,排版不要豎排,不妨採用橫排,以示與書籍區別。內容吧,也要改進,我們報紙的宗旨雖然是要讓老百姓明白外界的事務,使之睜眼看世界,但必須潛移默化,不能一開始就把重點放在這上來。你寫的這個洋教來歷很好,只是用語太過生硬,可以將語言改得更活潑一點,更加貼進老百姓。報紙不光是登國家大事,還要留出版面登一些老百姓身邊發生之事,這樣受眾才能更廣泛,光是文字不行,還要配圖片,我明天就讓旗昌洋和去,看看能不能定到照相機……」

  王韶嘩啦啦說了一大串,停下來才發現王滔直勾勾的看著自己,眼睛全是崇敬之色,王韶只得咳了兩聲,王滔才回過神來。

  「東家,你以前一定辦過報紙,不能怎麼懂得如此之多。」

  「哥們沒有辦過報,不過報紙倒是看到無數。」王韶得意的想,只是這話卻不能說出來。

  「我就去按東家的要求改過。」

  「等等,你報紙的名字確定了沒有?」

  「還請東家賜字。」

  「就叫環球時報吧。」王韶也沒有客氣,這個名字本來就應該他來取,只是本以為還要再過一兩個月報紙才會出來,一時沒有顧上,沒想到王滔如此迅速就將報紙弄了出來。

  「環球時報,環球時報……」王滔念了數遍,越覺得歡喜:「這個名字好,這個名字好。」

  一艘巨大的船隻正靜靜的停泊在上海浦碼頭,從船舷塗著的英文標識可知,這正是寶順洋行的復興號,這艘貨船的噸位有427噸,是來滬各個洋行中,載重量最大的一艘貨船,此刻貨船上裝滿了貨物,數十名漢子正從船上將一箱箱沉重的木頭箱子卸下來,壘積到碼頭的一邊。

  這些漢子多是打著赤膊,只在肩上墊了一點麻布,每走數步,都可以聽到他們吭哧,沆哧的喘著粗氣。

  每從復興號卸下一個箱子搬到指定地點,那些漢子就會從管事手中得到一支小小的木棍,憑著這個小小的木棍,等到了晚上,就可以從管事手中得到銅錢,然後用這點銅錢到米鋪買點糧食,帶回一家老小的吃食。

  這是這些碼頭勞力們一天的生活,簡單、繁重、勞累,只有回到家中,看到自己的妻子兒女時接過食物時的歡喜笑容時,他們的臉上才也會露出笑容。

  「砰。」一聲巨大的響聲傳來,一名勞力扛著木箱從船舷下來一半時,不知是沒有力氣還是大意,木箱從他肩上滑落,重重摔在地上,巨大的衝力使得木箱四分五裂,一塊塊黑色的鴉片膏散落在地上,不少鴉片膏沾上了泥土。

  那名年輕的勞力一下子傻了眼,直接一名監工喝罵傳來,勞力才驚醒過來,快步走下船舷來到鴉片散落的地方,將地上鴉片膏拚命撿起,附近的幾名勞力見狀,連忙放下肩上的貨物過去幫忙。

  「放下,放下,你們這些窮鬼,知道這一箱貨物值多少錢嗎,就是把你們這些豬羅全部賣了也賠不起。」兩名監工揮舞著鞭子,氣勢洶洶衝了過來。

  被罵成豬羅,不少勞工臉上都呈現出一絲怒色,只是還是明智的避開,唯有那名摔了箱子的勞工還在手忙腳亂的拾著掉在地上的鴉片。

  「啪,啪。」兩名監工舉起手中的鞭子,狠狠的抽向那名勞工,被抽的勞工背上馬上浮現出兩道血紅的印跡,他連忙跪在地上,拚命磕頭:「我不是故意的,饒了我這一次吧。」

  兩名監工依然不停的抽著鞭子,嘴裡還罵罵咧咧,窮鬼,窮鬼的說個不停。

  所有苦力都停止了搬運,鞭子雖然抽在同伴身上,他們卻彷彿抽到自己身上,幾名苦力想挺身而出,只是猶豫了一下還是退縮了,他們需要這份工,一旦得罪監工,丟了工,家中很可能要挨餓幾天。

  眼看著求饒的苦力聲音越來越低,人群中終於有兩名大漢出來,一把抓住兩名監工的鞭子:「夠了,再打就死人了。」

  見有人敢干涉自己,兩名監工大怒,看清來人的相貌後,兩名監工心中卻是一虛,道:「既然是齊兄弟出面,行,我給齊兄弟一個面子。」

  這名出頭的大漢姓齊名謙,為人仗義,好打抱不平,加上從小勤練武藝,等閒三五人根本近不了身,在碼頭苦力心中威望很高,另一人同樣姓齊,名仲,與齊謙是好友,兩人從小一起長大,一身功夫不比劉謙稍遜,只是年齡稍小,一向以齊謙為主。

  齊謙和齊仲兩人連忙將被抽的鮮血淋淋的苦力扶起,一名洋人走了過來,指了指三人道:「你,你們被解雇了,快走。」

  齊謙、齊仲兩人都是一愣,齊仲怒喝道:「憑什麼解雇我們?」

  「你們不守規矩,解雇。」

  「我們怎麼不守規矩了。」

  ……

  無論齊謙、齊仲兩人如何解釋,那名洋人只是一口咬定解雇三人,兩人無奈,齊謙指了指受傷的勞力道:「解雇我們可以,只是他受了這樣重的傷,總該給點醫藥費。」

  洋人臉上現出一絲狡猾的笑意:「要醫藥費,賠償這箱鴉片的銀子,給醫藥費。」

  「走吧,三位,洋大人不讓你們賠鴉片錢已是開恩了,還想醫藥費。」剛才打人的監工幸災樂禍的道。

  幾名監工早就想讓齊謙、齊仲兩人滾蛋了,有兩人在,他們尚不敢肆意欺負那些搬運的苦力,以前沒有借口,這次總算找到了機會,不知洋大人是否也如此想。

  「娘,我餓,我餓。」一個六七歲的小女孩拉著母親的衣襟,努力仰著腦袋,緊盯著母親的懷裡,彷彿那裡藏著食物。小女孩的臉上沒有什麼肉,明顯營養不良,只是她的眼睛很大,眼光中全是渴望。

  她的母親看樣子只有二十五六歲,臉色浮腫,穿著一身破爛的棉襖,她懷裡還抱著一個二三歲大的孩子,孩子兩眼緊閉,正在沉睡,只是嘴唇卻不斷在蠕動,彷彿咀嚼什麼。

  這是離上海浦碼頭不遠的一個窩棚地帶,江南水道密佈,來到上海的流民大多是乘船而來,他們往往身無分文,就在附近找一個地方,用撿來的材料搭一個窩棚,就算在上海安了家,白天男人們都出去找活幹了,只有女人,小孩留在家中。

  「妞妞,乖,不餓,等爹爹回來就有吃的了。」聽到孩子喊餓,年輕的母親連忙安慰,所謂家無隔夜糧,對於這些住在窩棚中的流民來說是常見之事,他們的吃食全靠男人做一天工後,晚上回家時帶回來。

  「爹爹什麼時候回來啊?」

  「快了,快了,很快就會回來,要不妞妞和弟弟一樣,先睡一覺,等你醒來,爹爹就回來了。」

  「娘,那我去睡了。」聽到睡一覺爹爹就會回來,小女孩果然自己爬上一張木板搭成的小床,閉上眼睛睡去,不一會兒就進入夢入,只是她的嘴唇也如同她弟弟一樣,不停蠕動,彷彿在夢中正吃著好東西。

  小女孩睡下沒多久,窩棚的門被推開,齊謙走了進來,這裡正是齊謙的家。

  聽到動靜,年輕的妻子轉眼望向外,看到丈夫回來,臉上現出驚喜的神色:「當家的,回來了,剛才妞妞還吵著要吃的。」

  「給。」齊謙將手中提著的七八余斤紅薯遞給妻子,齊氏接過紅薯,正要去清洗乾淨,齊謙道:「少煮點,我被辭工了。」

  「啪。」齊氏手中提著的紅薯袋子從手中滑落下來,愣了一下,彎腰將紅薯撿起,故作從容的道:「辭工就辭工吧,當家的一把力氣,還怕找不到活幹嗎?」
作者: demeno    時間: 2011-10-27 07:39 AM

第十三節斧頭幫的第一次行動

 齊氏雖然如此安慰丈夫,只是眼下春絲收購已到了尾聲,各個地方都不再需要人,要找活哪有那麼好找,幾天下來,齊謙,齊仲兩人一無所獲。

  齊謙最後買回來的那點紅薯早吃完了,好在齊仲並沒有成家,一人吃飽全家不餓,家中還有一點存糧,通過齊仲的接濟,齊謙一家四口才沒有挨餓。

  「大哥,聽說最近出現了一個斧頭幫,只要通過考驗,加入幫中,馬上就發十斤大米,以後每個月還會有十斤雜糧。」這天,齊謙又在外面轉了大半天,剛回家,齊仲就跟著過來,神神秘秘的道。

  「斧頭幫,這個幫是幹什麼的?」齊謙眉頭輕蹙,問道。

  以齊謙的身手,以前曾有不少幫派拉籠過他,只是他見這些幫派只會敲詐勒索普通百姓,心生厭惡,一概加以拒絕。

  「聽說是窮兄弟互幫互助,加入斧頭幫,不但每月可以領到糧食,如果受到欺負,可以請幫中作主。」

  「有這麼好?」齊謙大為懷疑。

  「大哥,不管有沒有這麼好,反正十斤大米是錯不了,只要入幫就發,附近有十幾人入幫,他們都發了米,如果以後發現不好,再退出來不遲。」齊仲不以為然的道。

  真要入了幫,以後再想退就難了,齊謙暗歎道。

  「爹爹,我要吃大米,我要吃大米。」妞妞恰好聽到齊仲說大米,口水頓時流了出來,自從逃荒到上海幾個月來都難得吃大米,多是一些雜糧。

  聽到女兒的喊聲,齊謙心中一軟:「罷了,這個世道若想活下去,又哪顧忌得了那麼多。」他摸了摸女兒的頭:「妞妞乖,晚上爹爹就帶大米回來,讓妞妞吃個夠。」

  「大哥,你同意了。」齊仲大喜。

  齊謙點了點頭:「走,咱們這就去。」

  黃四木組建斧頭幫已經有二十天了,初時並不順利,他雖然有銀子作為後盾,只是卻不認識什麼熟人,也不可能見人就拉人入伙,先用糧食和一些窮人打好關係,又掏錢請郎中治好了幾名漢子重病,這幾名漢子在感激之下,才加入斧頭幫。

  有了幾人的加入,形勢馬上好了許多,針對附近百姓普通窮困的現實,黃四木想出了每月發糧的方式吸引人入會,這招果然湊效,等到齊謙、齊仲兩人加入時,斧頭幫已經有一百多人,基本可以和上海大部分幫會抗衡。

  齊謙、齊仲兩人索有威望,見他們入幫,附近棚戶之人紛紛入幫,斧頭幫如同滾雪球一樣發展起來,短短數天,由一百多人變成了三百多人。

  這些人良莠不齊,絕大數是衝著那十斤大米還有每月十斤雜糧來的,如同一盤散沙,比起青蓮教來大大不如。

  發現這點後,黃四木停止收幫眾,開始整頓起來,他首先將幫眾分為內堂和外堂,內堂為核心幫眾,加入核心幫眾者,每月糧食由十斤增加到二石,另外還發給一兩白銀,基本可以和做工的收入相比,相應的,對內堂幫眾要求也多了許多,不但要求本領出眾,而且必須以幫為家,保證隨叫隨到,遵守幫中規矩。

  核心幫眾之外,是普通幫眾,普通幫眾分為三級,最低級每月只領十斤雜糧,這種幫眾要求最少,幫中基本不干涉幫眾日常生活,只是平時幫眾之間互通氣息,有本幫之人受欺負時,在場的幫眾必須同仇敵愾,不得退縮,幫中有事,必須服眾幫中招集,每一次招集耽擱了做工收入,幫中都會給予補助。

  第二級普通幫眾每月可以領三十斤雜糧,他們可以算成是普通幫眾的頭目,平時由他們與普通幫眾互通信息,每人負責十名左右的普通幫眾。

  第三級普通幫眾則稱為副香主,可以協助香主管理十名左右頭目,每月可領取百斤雜糧,他們要做的事則比頭目和一般幫眾多很多,不但要協助香主管理好手下頭目,還要發展新的幫眾,看管地盤……

  普通幫眾也好,頭目也好,副香主也好,這些都是斧頭幫的枝葉,真正的主枝則是內堂幫眾,香主必須由內堂幫眾充任,如今斧頭幫發展到了三百多人,內堂幫眾不過七人,齊謙、齊仲兩人本領高強,又有人緣,本來是內堂人員的人選,只是齊謙不願受太多約束,只能當一個副香主。

  斧頭幫的這種結構,當然是出於王韶之手,而林三娃剛充當了王韶與黃四木之間的聯絡,上次南潯時,林三娃能夠聽命毆打衙役,讓王韶對林三娃信任了很多。

  經過數天整頓,斧頭幫組織頓時嚴密了許多,再也不像以前一樣鬆散,不過,單憑此要想將幫眾凝聚起來卻遠遠不夠。

  復興號依然停泊在碼頭上,只是船上鴉片已經全部卸載完畢,,取而代之的則是裝載著的一包包生絲,如今復興號已經裝載了一半,只等全部裝載完比,復舉號就可以返回歐洲。

  這天,寶順洋行的監工們依然早早來到碼頭,等待著工人們上工,只是左等右等,眼看著太陽老高,依然沒有見到工人的蹤影。

  「怎麼回事?」

  十幾名監工面面相覷,不知發生了什麼事,一人連忙跑去報告寶順洋行的總辦曾寄圃,曾寄圃趕到碼頭一看,也是傻眼,連忙向幾名監工吼道:「去找人,看看發生了什麼事?」

  到了中午,去找人的監工才滿頭大汗的向曾寄圃報告:「總辦大人,那些泥腿子說他們罷工了。」

  「罷工,為什麼罷工?」

  「總辦大人,是這樣,前些天一個叫孫鐵柱的泥腿子扛貨的時候把一箱黑貨摔在地上,監工鞭打了孫鐵柱一頓,還開除了兩人,如今這些泥腿子說孫鐵柱傷勢嚴重,要求洋行賠償醫藥費,開除打人的兩名監工,這些泥腿子才肯上工。」

  「有這等事?」曾寄圃隨即拋開,馬上道:「去,另外找人裝運,不能停工。」

  「是。」

  監工應道,半天之後,幾名監工才跑了回來,道:「總辦大人,找不到人了,那些泥腿子都聯合起來,他們說不答應他們的條件,絕對不會開工的。」

  曾寄圃意識到事情嚴重了,眼下公司倉庫堆滿了生絲,必須盡快把生絲運走,否則過不了多久夏絲又要下來,公司根本沒地方存放,只能眼睜睜看著其它洋行收購生絲。

  看到天色已晚,曾寄圃也無可奈何,此事他無權處理,只得返回洋行向大班比爾稟報。

  「什麼,罷工?」比爾張大嘴吧,眼睛滿是不可思議之色,在他的印象中,東方人溫順而愚蠢,從沒有想到過會罷工。

  「是的,比爾先生,你看此事該如何處理,我們是否暫時答應那些工人的要求?我們裝船的時間拖不起。」

  「不,不能答應他們的答求,否則他們一定會得寸進尺,官府,對此事得找官府,你明天去上海道衙門,讓官府出動衙役,命令這些工人上工,否則統統抓起來。」比爾毫不客氣的道。

  「比爾先生,這是工人和我們洋行之間的事,找官府是否不妥?」曾寄圃下意識不想官府夾雜在其間。

  「沒什麼,想當年我們大英帝國就是如此對付那些罷工的鄉下泥腿子。」比爾得意洋洋的道,當年英國人為了羊毛產業,官府可是直接把農民從土地上趕走,又頒布法律不允許流浪,逼那些失地的農民趕進工廠,接受低廉工資。

  曾寄圃愕然,他還以為英國人都富裕無比,沒想到英國人也罷工,既然比爾有有對付罷工的經驗,那麼照做就是。

  第二天,接到寶順洋行請求的上海衙門官員頓時頭大如斗,如今青浦教案剛剛結束,大清又是賠禮道歉,又是罷免官員,方才平息下去,沒想到又來一起罷工,生怕再次引起洋人怒火的上海道台不敢怠慢,果真派出衙役,挨家挨戶通知勞工上工。

  組織這起罷工的正是剛成立不久的斧頭幫,在齊謙、齊仲兩人的帶領下,為復興號裝貨的工人全部加入了斧頭幫,孫鐵柱受到監工的鞭打,斧頭幫自然要替他找回公道,黃四木先行發給工人相當於三天工資的糧食,一聲令下,頓時掀起了上海灘的第一場罷工。

  只是沒想到英國人這麼快就找來了官府,以現在斧頭幫的力量,暫時無力和官府對抗,黃四木只得下令,暫時結束罷工,先期到碼頭再說。

  看到工人們在衙役的押送下,乖乖來到碼頭,比爾大為得意:「曾,看到了嗎,對付這些下等人,絕不能答應他們的任何要求。」

  雖然曾寄圃也瞧不起碼頭工人,只是這樣人畢竟和他一樣,黃皮膚,黑頭髮;被比爾說成下等人,心頭略微不喜,沒有接比爾的話。

  只是比爾的得意並沒有持續多久,他很快就發現,碼頭上各個工人看似忙碌,其實卻做的完全是無用功,各個絲包在工人肩上轉來轉去,真正上船的生絲少之又少,效率不到以前的一成,比爾不知道的是,這些工人將創造出一個新詞:磨洋工。
作者: demeno    時間: 2011-10-27 07:43 AM

第十四節報紙發行

 這樣下去,這些工人上工和沒上工有什麼不同,本來還有幾天就可以裝好的貨船,恐怕幾個月也完不成。

  比爾氣得快瘋了,眼前的情景等於狠狠的在他臉上扇了一巴掌,他失常的衝著衙役大吼大叫,要求衙役鞭打那些偷懶的工人。

  對於比爾的吼叫,衙役們並沒有理會,衙役也是人,並不願意為了洋人而欺負自己的同袍,他們趕工人出工是執行上面的命令,可是讓他們去鞭打這些工人,他們卻不願意幹。這些工人不是苦役,也不是囚犯,他們幹的多,拿的就多;幹得少,拿的工錢自然也少,干多干少是他們自己的事,衙役們犯不得攙和進去。

  十幾個監工見此情景,想在主子面前表現一下,大叫著衝進工人當中,將鞭子甩得啪啪作響,一名內堂幫眾發出訊號,十幾名監工每人都被數名工人包圍,抱手的抱手,抱腿的抱腿,很快就被工人掀翻在地,現場頓時亂成一團。

  等到衙役們喝令工人與監工分開時,那十幾名監工人人都鼻青臉腫,也不知身上被人踩了多少腳,前幾天打人的兩名監工身上腳印最多,臉上被自己的鮮血混雜著泥塊染成紫一塊,紅一塊。

  比爾臉上更加無光,他頭也不回的離開,曾寄圃只得無奈的宣佈收工。

  兩天後,再也拖不起的比爾作出妥協,宣佈答應工人條件,賠償四十兩銀子給孫鐵柱治傷,並開除兩名打人的監工,當聽到這個消息時,那些罷工的幫眾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洋人這麼容易就妥協了?

  這次罷工看似簡單,其實卻極不容易,首先是有了斧頭幫的組織,最重要的是斧頭幫解決了罷工工人後顧之憂,每天都照算糧食,這才讓大家團結一心。其次是罷工時機恰到好處,剛好是寶順洋行將絲裝了一半之時,罷工使得寶順洋行進退兩難,而工人的要求並不高,幾十兩銀子的賠償對於耽擱時間的價值來說不值一提,兩個監工的解雇對洋行毫無影響,大不了再招兩人,英國人重實利更重面子,這才使得罷工圓滿結束。

  罷工結束了,這次事件造成的影響卻遠沒有結束,斧頭幫使洋行低頭的消息象長翅膀一樣很快傳遍上海,朝廷沒有做到的事卻讓一個小小的幫派做到了,斧頭幫聲望大增,不少人都打聽如何才能加入斧頭幫。

  對於內部而言,幫眾更是喜氣洋洋,他們頭一次感覺到自己的力量,每個斧頭幫成員走在大街上都昂著頭,感覺分外自信,幫中凝聚力大增。

  道光二十八年五月,就在斧頭幫罷工結束後的三天,有人在小巷中發現被寶順洋行解雇的二名監工屍體,兩名監工死狀極慘,他們被利刃砍下四肢後,流血過多而死。

  斧頭幫在罷工時做得極為克制,幾乎沒有什麼暴力,大家還以為斧頭幫是一個溫和的幫派,沒想到馬上就露出了凶狠的一面,報復起來如此狠辣。

  一些膽子較小的人退縮了,更多的人卻覺得這才有幫派的樣子,對待仇人就該如此處理,這才痛快,紛紛申請加入斧頭幫,接下來斧頭幫幫眾迅速擴展,普通幫眾過千,頭目以上過百,內堂幫眾也達到十五人,穩穩成為上海第一大幫派,這還是嚴格限制的結果,如果斧頭幫來者不拒,數千人恐怕也可以輕易得到。

  一個幫派想要發展壯大,錢財是重中之重,雖然隨著開埠,上海市面越來越繁華,只是畢竟發展日短,而各個洋行更多是把上海當成一個貨物中轉站,上海街頭不像十數年後到處是煙館、妓院,賭場,街面富得流油,斧頭幫佔據的地盤迅速增多,收入卻少得可憐,這也是為何以前上海沒有大的幫派原因。

  一千多幫眾,雖然大部分人每月只有十斤雜糧,加起來也不是一筆小數,加上頭目,副香主,內堂幫眾,斧頭幫一月開銷達到三百兩,收入無非是收一些小商販的保護費等等,每月剛過一百兩,虧空兩百多兩,王韶本以為給黃四木五百兩銀子至少可以支撐一年,沒想到只能維持兩個月。

  幫派發展如此迅速,卻是王韶樂意見到的,馬上撥了二千兩銀子給黃四木備用,只是卻不得不讓黃四木控制幫會的人數了,畢竟現在離起事的時機還早,普通幫眾暫時無用,關健是要發展更多可以信賴的內堂幫眾。

  五月初二,幾經修改,王滔的第一份環球時報終於得到王韶的認可,開始首次發行,首印只有五百份,單頁,四開大小,雖然只是雙面,報紙內容卻很翔實,分四個版面,一個版面的內容是近期朝廷邸報上一些重要消息;一個版面是由王滔主筆,介紹洋教的來歷;一個版面則是上海最近發生的一些趣事;首版則是上海近期的熱點新聞。

  首期熱點新聞王滔本意是刊登這次寶順洋行罷工之事,不過,被王韶否決,換成了中國移民前往美國舊金山淘金的新聞。

  罷工之事寶順洋行大丟顏面,私下議論就好了,如果刊登了這則新聞,王韶不知寶順洋行什麼反應,很有可能環球時報剛剛發行一份就被查封了。

  中國第一批移民前往舊金山淘金其實已是二月份的事,舊金山發現金礦後,因為那裡人力稀少,礦主需要大量勞力采金,一些到上海的遠洋商船則哄騙中國人前往舊金山淘金,其實他們被哄上船後就受到船主控制,到了舊金山直接賣給礦主,他們淘到的金子並不屬於自己所有,日子過得十分艱難,許多人都在淘金途中死去。

  王韶刊登這篇新聞,主要是提醒一下那些一心想出洋發財之人,花旗國的金子並不是那麼好淘的,至於聽不聽,那又是另外一回事,這些人也不是全然無望,也有不少人活了下來,少部分人在美國取得成功,當真發了財。

  報紙採取僱人派送的方法,免費派發給上海各個店舖,飯館,客棧等地,本以為是第一次印刷,五百份報紙足夠了,沒想到許多人看報紙稀奇,又是免費派送,引起哄搶,五百份報紙一下子就爭搶一空,可是連上海四分之一的店舖,飯館都沒有覆蓋到,王滔只得又加印二千份,這才滿足了需求。

  即便只是單張,環球時報也無法做到每天發行,只能隔天發行,二千五百份報紙,雖然有不少可能是被人拿去當其他用途了,但是報紙受歡迎的程度還是大大鼓舞了王滔等人的鬥志,第三天,環球時報很快推出了第二份報紙。

  有了第一次派發,第二次就有序多了,印數照樣是二千五百份,大部分報紙都派到了有需要的人手中。

  上海市民對於這份新出來的報紙保持了很旺盛的好奇心,從第一份報紙發行後,王韶每次出門都能在公共場合看到一些讀報之人,一人剛剛看完,馬上被其他人爭搶,他心中鬆了一口氣,報紙算是暫時成功了。

  王韶打算將報紙免費派出一個月,一個月之後再以十個銅錢一份出售,這份報紙能不能真正站穩腳,那就要看一個月後報紙出售的情況了。

  經過二個多月的緊張施工,和平洋行的三層小樓終於落成,雪白的牆壁,每層都有開闊帶著弧形的欄桿,站在三層的樓頂上,整個上海灘盡收眼底。

  在一片全是兩層的小樓面前,和平洋行的三層小樓猶如鶴立雞群,這讓其它洋行大班看得心中都有一點不是滋味,本來大家在這裡建房,只是作為貨棧中轉使用,大家的房子都是如此,誰也不會在意,可是和平洋行這麼一修,把他們的房子都比了下去,顯得和平洋行才是上海灘實力最為雄厚一樣。

  真要論起實力來,許多洋行撥根毛都要比和平洋行粗,修建這樣一幢小樓不過一千多兩銀子,兩包生絲就夠了,這裡實力最小的洋行一年也要收幾百包生絲,寶順、怡和、旗昌洋行三家更是每年要收購數千包生絲。

  感受最強烈的就是怡和洋行,無他,兩家洋行相鄰,站在和平洋行三層的樓頂上,怡和洋行的一切都在眼底,這讓怡和洋行的職員好像生生矮了一頭。

  怡和洋行的大班達拉斯越看看不是滋味,大手一揮:「拆。」

  和平洋行的房子剛建成,那邊怡和洋行又傳來叮叮噹噹的聲音,怡和洋行已經開始拆房,達拉斯找人畫了圖紙,這次重建,一定要超過和平洋行,你不是建三層嗎,那我建四層。

  其它洋和一見怡和洋行重修房子,也不甘示弱,得,怡和既然拆,那我也拆,整個六月份,租界一共有七八家洋和同時拆房子重建,多是學和平洋行一樣將房子建成三層,甚至改為四層,五層,和平洋行的這幢小樓倒是提前引爆了上海灘重建房子的熱潮。
作者: demeno    時間: 2011-10-27 07:46 AM

第十五節巨額貸款

 「馬克威爾,辛苦你了。」站在和平洋行三樓,斜倚在欄桿上,看著整個上海灘的風景,王韶只覺得無比愜意。

  房子建好之後,稍為乾燥了幾天,王韶就迫不及待的從客棧搬進了建成的小樓,王韶理所應當的佔據了第三層,而馬克威爾、李七兩人住在兩層,一樓則作為和平洋行對外的門面。

  林三娃、劉順子兩人還以客棧為家,按清廷與英國人簽訂的條約,華人不允許在租界過夜,只是凡事都有例外,王韶和李七兩人剃著光頭,借口可以說是海外之人,而林三娃、劉順子兩人是本地人,倒是不好明著違反。

  「老闆,這是我的職責。」

  自從得到了鋼筆20%的專利權後,馬克威爾做事積極了許多,簡直是任勞任怨,一直守在工地上,若不是馬克威爾的敬業,小樓的建成肯定沒有如此快速。

  「看來我得給你加薪了,這樣吧,你的薪水暫定為200兩如何?」

  在洋行的華人大班月薪最低也有150兩以上情況下,馬克威爾十兩的月薪仿若兒戲,主要是當時王韶手頭太緊,加上明顯馬克威爾正處於走投無路之時,不壓搾白不壓搾,如今手頭寬鬆,又需要馬克威爾的合作,再保持原先的月薪極為不合適,自然要作更改。

  「多謝老闆。」馬克威爾大喜,雖然有百分之二十的鋼筆專利,只是要想等到這筆專利的分紅,至少也要半年以上時間,眼下他的手頭極為拮據,有了200兩銀子月薪,手頭馬上就能寬鬆。

  除了給馬克威爾提高月薪外,王韶一視同仁,李七、林三娃、劉順子三人月薪也提了上來,李七與王滔一樣,月薪定為50兩,林三娃、劉順子兩人定為二十兩。

  李七對於自己的月薪多少不在乎,他跟著王韶,反正不用考慮自己的吃住,林三娃和劉順子兩人卻非常高興,二十兩銀子在上海已經算高薪了,一年下來就可以在上海購一套不錯的宅院,許多殷實的地主一年也賺不了二百四十兩銀子。

  算一下,一個馬克威爾就需要200兩,王滔50兩,李七50兩,林三娃、劉順子每人20兩,加上王滔請的幾個編輯每人15兩,斧頭幫每月需要300兩左右維持,一月下來,光是這些就要花掉近700兩銀子,一年就8400兩,若是換成後世的人民幣,差不多五六百萬,想一想,壓力還真是挺大。

  好在馬上夏絲又要上市,這單生意做下了至少可以賺幾萬兩銀子,說不定還可以賺更多,等到明年,除了生絲生意外,鋼筆的利潤應當可以分紅了,王韶可以不必為銀子擔憂。

  「馬克威爾,不知你是否能買到槍支?」給馬克威爾加了薪水,當然就要做事了,王韶本來想找旗昌洋行購買,只是想想,不能事事都依靠旗昌洋行,馬克威爾應當更合適。

  「老闆,你需要槍支幹什麼?」馬克威爾吃了一驚,滿清對火器一向嚴禁,私藏槍支一般被視為謀反。

  「防身,防身你懂嗎,上次我去南潯買絲,就遇到黑社會威脅,如果有槍支在手就會好的多。」

  「哦,上帝,老闆,這真是太危險了。」馬克威爾劃了一個十字:「槍支沒問題,不過,老闆,我只能搞到短槍。」

  「短槍就行了,最好多賣幾把。」

  購買短槍除了用來防身外,王韶還想給斧頭幫幾把,主要是讓內堂成員提前適應火器。

  馬克威爾的動作很快,數天之後就帶給了王韶六把短槍,王韶試了試槍,威力還算可以,不過,掏錢的時候王韶還是覺得肉痛,因為要的多,英國人非但沒有減價,反而加價,六把短槍,足足要了王韶一千二百兩銀子,平均一把短槍二百兩。

  他奶奶的,這樣的短槍成本不會超過十兩銀子,王韶足足花了二十倍的價格,可惜價格再高,王韶也只能咬牙買下。

  留下二把短槍,王韶與李七兩人一人一把,其餘四把則送給了黃四木,讓他給內堂幫眾作練習之用,並交待黃四木,火槍只能秘密訓練,嚴禁暴露斧頭幫此時有槍支的秘密。

  眼下上海槍支極少,除了洋人手中外,只有軍隊中有,一旦暴露出斧頭幫有槍支,尤其是這種短槍,英國人很快就能查到王韶頭上。

  夏絲還要等一些日子,暫時無事,有了槍支,王韶和李七兩人天天練習射擊,房子建好後,那些僱傭的工人並沒有解散,而是繼續僱傭,開始將王韶租下的三畝多地用圍牆圈起來,眼下圍牆雖然還沒有建成,只是租界內到處是建房子時的聲音,很容易將槍聲掩蓋,兩人練習火槍的射擊聲對租界並沒有造成什麼影響。

  隨著王韶、李七兩人槍法逐漸提高,收購夏絲的日期慢慢臨近,王韶帶著李七又來到了麗如銀行。

  聽到王韶過來,麗如銀行的經理格利馬上從三樓下來,說來奇怪,自從王韶在麗如銀行存錢以來,麗如銀行的生意突然好了起來,各家洋行紛紛在麗如銀行存取巨額銀子,麗如銀行這兩個月的業務開辦的紅紅火火,讓格利直把王韶當成自己的幸運星。

  其實說起來也不奇怪,只能說麗如銀行開業早了一點,王韶沒存錢之前,正好是上海商業活動的淡季,銀行自然也沒有什麼業務。而王韶存錢後不久,馬上就是春絲收購之際,各家洋行將運來的鴉片等物出售,換來大批銀兩用於購買生絲,整個市場交易活躍,銀錢來往巨大,銀行的生意自然也好。

  「親愛的王,歡迎光臨麗如銀行。」一見到王韶,格利就張開雙臂,熱情的擁抱過來,王韶雖然不習慣這種見面表達方式,但還是接受了格利的擁抱。

  「格利先生,這次過來,是要請求貴行的幫助,希望能給我一筆貸款。」在麗如銀行的貴賓室坐下之後,王韶開門見山的道。

  「哦。」格利吃了一驚,現在王韶的帳戶裡有超過近四萬兩銀子,這麼多銀子還需要貸款,肯定是要做大生意,他想了一下,基本明白過來:「王,你是想收購生絲,才需要貸款嗎?」

  「不錯。」王韶點了點頭:「格利,你知道收購生絲需要大量資金,我希望貴行能夠貸給我起碼十萬兩銀子,越多越好,只需用一個月時間。」

  王韶並不怕洩漏自己的生意秘密,這要感謝清廷,因為害怕與洋人起衝突,嚴禁洋人進入內地,各大洋行明知產地的生絲會便宜很多,依然不得不依靠買辦才能買到生絲、茶葉等貨物,在兩次鴉片戰爭中間的時期,無疑是買辦和掮客黃金時期,許多商人就是在這短短的十餘年時間裡積攢了數十數百萬兩銀子的巨額財富。

  「親愛的王,你是敝行重要的客戶,對於你的信譽,我毫不懷疑,本來我應該答應借給你十萬兩銀子,可是,現在敝行的資金也很緊張,實在抽不出如此多的銀兩。」格利臉上露出一絲為難之色,王韶卻分明看到格利眼中藏著的狡滑。

  「那好,格利先生,你告訴我,最多可以貸出多少?」

  「這個……」格利盤算了一下,才道:「一萬兩,利息優惠,我算你三厘如何?」

  「格利,你是在開玩笑嗎,我在貴行存款最多時超過四萬兩,現在依然有三萬餘兩的存款,你告訴我只能貸一萬兩,還需要收取三厘利息,我只用一個月,不是一年。」

  「親愛的王,三厘的利息只能貸一萬兩,如果你願意接受更高一點的利息,那麼能貸到的銀子也較多。」

  「好吧,我貸二十萬兩,利息該多少?」王韶問道,既然眼前這個洋鬼子想著宰自己一刀,自己索性多貸一點。

  聽到二十萬兩這個數字,格利臉色沒有什麼改變,二十萬兩銀子對現在的麗如銀行來說不是大問題,他盤算了一下才道:「王,這個數字有點大,我需要考慮風險。」

  王韶倒也理解,他現在固定資產只有一幢小樓和三畝多空地,價值只有二千兩銀子左右,貸出這麼多銀子,如果他把銀子帶走直接不回上海,麗如銀行就要關門倒閉。

  「親愛的王,如果利息出到九厘的話,我同意貸給你二十萬。」最終,格利還是選擇相信王韶,當然,主要還是他對利潤的追求,二十萬兩銀子,周轉一個月就可以得到一萬八千兩利息,這樣的生意自然不能錯過。

  王韶搖了搖頭:「九厘的利息太高了,我能接受五厘。」

  「不,王,五厘的利息太低,至少八厘五。」

  「八厘五太高了,五厘五。」

  ……

  兩人艱難的討價還價,最終將利息確定在六厘五,達成協議時,兩人同時鬆了一口氣,如同打了仗一般勞累。

  以生絲的利潤,既使是付出九厘利息也是大賺特賺,不過,王韶不想給格利留下生絲利潤太高的印象,這才和格利一點一點爭奪。洋人雖然知道上海絲價和產地之間差價很大,但出於共同利益,無論是買辦還是直接與洋行交易的商家,都不會如實告訴洋人。
作者: demeno    時間: 2011-10-27 07:50 AM

第十六節再臨南潯鎮

 農曆六月底,王韶帶著李七,押著二十四萬兩銀子,乘著一艘截重數十噸的大船,再次踏上前往南潯鎮收購生絲的道路。

  除了李七外,同行的還有斧頭幫的二十名大漢,這二十人是王韶請來的保鏢隊伍,這筆銀子太重要了,一旦有失,他就休想在上海站住腳。上次收絲得罪了大廣莊,這次再去南潯,王韶自然要作好準備。

  王韶與斧頭幫這二十人表面上毫無關聯,斧頭幫不能完全靠王韶資助,自己也必須有造血功能,在王韶的建議下,斧頭幫在上海開辦了一家四海鏢局,向外提供保鏢服務。

  開辦鏢局的好處很多,除了有可觀的收入外,幫眾還可以全國走動,不但有助於鍛煉幫眾,開闊幫眾視野,還可以在各地發展成員,使斧頭幫不必局限於上海,而且王韶還可以不受影響的借用斧頭幫的力量。

  這次王韶請四海鏢局護送到南潯,出價八百兩白銀,即使是護鏢的二十人,除了一名內堂成員外,其餘人都只知道僱主出了大價錢請他們護鏢,根本不知道王韶與他們之間的關係。

  這場鏢路程短,時間只有半個月,如果時間延長,僱主還會加價,自然是一個油水豐厚的差事,因此雖然各人不明白彼此之間的關係,對王韶這個僱主依然畢恭畢敬。

  大船順利的停泊在南潯碼頭,王韶從船上跳了下來,身後二十名大漢一字排開,顯得威風凜凜,一些本來要從旁邊經過的旅客急忙避開,生怕惹上麻煩。

  看到旅客的反應,王韶只是無奈的笑了笑,船上有二十多萬兩銀子,擺出這個架式可以防止有人窺探,要說銀子就是有諸多不便,二十多萬兩銀子,光重量就有八九噸,王韶越發懷念起銀行的便利來,如果有銀行可以承兌,也不用帶那麼多銀子。

  嗯,等到明年,一定要辦個銀行,只要將南潯與上海的兩家分行開辦起來,利潤絕不會少賺。

  留下十五人看守船隻,王韶帶著李七和另外五名保鏢到上次那家悅來客棧,數月不見,客棧掌櫃仍一眼就認出了王韶,連忙熱情的迎了過來:「王老闆,稀客,稀客。」

  「呵,掌櫃的,沒想到還記得我啊,看來不住這裡也不行了。」

  你又是打衙役,又是逼著人家簽字畫押,自己想不認得也不行啊,掌櫃心中暗道,看到王韶身後五名粗壯的保鏢,更是暗歎,這個王老闆的派頭越來越大了:「王老闆,請面請。」

  「掌櫃的,還有小院沒有?」

  「有,有,還住上次的小院,行嗎?」

  「行,就這個。」

  ……

  「老爺,老爺,那個外鄉人來了。」潘宅內,一名下人急匆匆的向潘旺稟報。

  「好,好。」潘旺的面容猙獰起來:「去,通知管家,帶上所有的府中下人,咱們去找找那個外鄉人的晦氣。」

  雖然憑著二十多年在大廣莊的人脈,潘旺又恢復了管事的職位,只是他對王韶的恨意卻沒有消減,為了恢復這個職位,潘旺不但賠進去數千兩銀子,甚至自己的小妾都貼了進去。

  只是下人卻沒有應聲而去,而是期期哎哎的道:「老……老爺,使……使不……使不得。」

  「混蛋,什麼使不得,老爺偏要去,管這個外鄉人是什麼來頭,老爺要先消了這口氣再說。」

  「老……老爺,那個外……外鄉人帶著……帶著好多……好多保鏢。」

  「什麼,有保鏢,你為何不早說?」

  下人緊閉著嘴,不敢回答,心中委屈:我早說,你讓我說了嗎?

  「他帶了多少人?」

  「有好幾十。」

  潘旺心中一驚,頓時打消了自己去找外鄉人麻煩的念頭,他的家丁只是六人,加上可以歸他指揮的大廣莊夥計雖然也有二三十人,這些家丁,夥計可對付不了人家的保鏢。

  只是剛剛在下人面前誇下海口,面子上轉不過來,他恨恨的瞪了僕人一眼:「你還在這裡幹什麼?」

  那名下人明顯不是機靈角色,傻傻的問道:「老爺,那還找不找家丁了。」

  潘旺終於怒了,隨手從旁邊拿起一個茶杯向下人砸了過去,啪的一下,茶杯砸在下人額頭上,砸得下人額頭鮮血直流。

  「找個屁,還不快滾。」

  「是,是,老爺,我這就滾,這就滾……」下人總算明白過來,捂著自己受傷的額頭,倉皇離去。

  看到下人離去,潘旺心中的煩惱絲毫沒有消減,他來回踱了數步,才自言自語的道:「不行,此事還是要稟報大老爺才行。」

  「小蘭,小蘭……」潘旺叫了幾聲,卻沒有回應,這才想起來,為了恢復自己管事職位,小蘭已經被他送出去了。

  看了看地上帶血的茶杯碎片,潘旺只得暫時不理,匆匆出門,不久來到一個大宅面前,他掏出一兩左右的碎銀,遞給一名門房後,才恭敬的向門房道:「陳大哥,潘旺有事向大老爺稟報,還請陳大哥通稟一聲。」

  拈了拈手中的銀兩,姓陳的門房臉上露出笑意:「潘管事稍等,我馬上就去通報。」

  「多謝陳大哥。」潘旺臉上愈發恭敬,站在旁邊一動不動。

  一柱香時間過後,潘旺熱得臉上全是汗水,門房才返回向他道:「潘管事,老爺請你進去。」

  潘旺擦了擦臉上的汗水,又整理了一下衣服,這才走進大門,穿過數重庭院假山之後,潘旺來到一個水榭旁邊,頓時感到一陣陣清涼撲面而來。

  水榭涼亭裡傳來一陣陣嬌笑聲,數名女郎圍在一個足有二百多斤,身著華麗的胖員外身邊,涼亭中間的桌案上放滿了各式水果,那名胖員外模樣之人正摟著一名只有十六七歲的女郎,用嘴去含放在女郎口中的一粒葡萄,女郎卻是不依,不停的左閃右閃,旁邊數名女郎則各自給那名胖員外和躲閃的女郎助威。

  終於,女郎還是沒有躲過胖員外的侵襲,被胖員外含住嘴唇,嘖嘖狠啃了數下才將女郎放過,胖員外嘴唇蠕動數下,熟練的將葡萄皮吞了出來,一名女郎連忙將皮接過,丟到了涼亭外的水池中,葡萄皮還沒有落下,一隻錦鋰從水裡跳了起來,將空中的葡萄皮吞下,輕巧的跌落水中,水面微波蕩漾,隨即平靜下來。

  對於這些,潘旺已經見怪不怪,亭中的六名女郎中,就有他原先的那名小妾小蘭,此時小蘭正依在胖員外身邊,連看都沒有看潘旺一眼。

  「大老爺,小人有事容稟。」

  「說吧,什麼事。」胖員外眼睛卻沒有看向潘旺,依然將心思放在懷裡的女郎身上。

  「回大老爺,那個外鄉人又來了。」潘旺卻不敢隨意,低著頭回道。

  「外鄉人,什麼外鄉人?」

  潘旺心中叫苦,沒想到大老爺這麼快就將那名曾惹他生氣的外鄉人忘記了:「回大老爺,就是上次收生絲的那名外鄉人,他不按大老爺的規程,擅自提高價格收絲,害我們大廣莊損失不少。」

  「哦,是那人。」胖員外終於記起來,不過,也引發了胖員外的怒氣,他推開懷中女郎,從凳子上站了起來,用肥胖的手指著潘旺道:「都是你這個廢物,連一個外鄉人也處理不好。」

  「是,小人無能,小人無能,只是如今這個外鄉人又來了,而且還帶著數十名保鏢,外鄉人來者不善,恐怕就是衝著我們大廣莊來的。」潘旺添油加醋的道。

  「數十名保鏢,數十名保鏢就可以嚇到大廣莊嗎,笑話。」胖員外果然怒不可遏。

  潘旺聽得暗自歡喜,不料胖員外話語又是一轉,問道:「潘管事,上次你可查清了那名外鄉人的底細?」

  「回大老爺,那個外鄉人其實沒什麼背景,好像只是洋行的一個大班。」

  廣東商人獨享了與外商交易二百年之久,上海不少洋行都是由廣東遷移過去,要打聽王韶的來歷其實很容易。

  「嗯,冤家宜解不宜結,拿著老爺的請貼,送給他一份,邀請他一起參加明日的絲商大會。」

  絲商大會是由大廣莊牽頭舉辦,已經辦了二年,每次收絲前大廣莊都要和其餘幾家大絲商一起連手,確定收購價格,潘旺本來想讓自己的老爺出手對付王韶,沒想到老爺還要請外鄉人參加絲商大會,這還了得,一旦參加絲商大會,外鄉人與大廣莊聯合,那他還怎麼能對付外鄉人。

  潘旺大急:「老爺,不能啊,那個外鄉人上次就破壞規矩,如果我們大廣莊不作懲罰,反而邀請他參加絲商大會,人人都以為大廣莊怕了一個外鄉人,何況參加絲商大會的商家哪家不是數十萬兩的身家,那個外鄉人上次才買50來包生絲,又有什麼資格參加絲商大會。」

  「放肆,你在質疑我的決定嗎?」

  「老爺,小人不敢。」

  「那還不下去。」

  「是。」

  潘旺只好泱泱的離開,身後女子傳來的笑聲是如此刺耳,他怎麼也沒有想到,在他眼中,本來勢力龐大,跺跺腳就能使南潯鎮抖三抖的大老爺面對一個外鄉人時會妥協。
作者: demeno    時間: 2011-10-27 07:53 AM

第十七節邀請人才

 悅來客棧內,王韶正和一眾得到消息趕過來的小絲商言笑晏晏,上次王韶收的生絲較少,除了和劉墉相熟的一些小絲商外,其餘小絲商得到消息時,王韶已收購完自己要的生絲,那些小絲商只得按大廣莊與其餘幾家絲商的統一價格出售,每包生絲少買了數十兩,令不少絲商頗感遺憾。

  這次得知王韶來了,並重新住在原來客棧裡的消息,各個小絲商頓時坐不住,紛紛上門拜訪,也無需劉墉作中介。

  劉墉也沒有在意,上次那種靠傭金就賺了數百兩的好事有一次就夠了,他沒有奢望每次都能有這樣的好事,這次夏絲,他將全部銀子都當定金放了出去,又向錢莊借貸了一筆銀子放了出去,如果能將定金中的生絲全部收上來,預計不少於三十包,若能以夏絲時的價格賣出,可以賺上三千多兩銀子。

  梅鴻吉、邵易森等人也是如此,因為王韶說過讓他們放手收絲,每家的定金放量都是春絲時的幾倍,加起來遠遠超過王韶春絲時收購的量,如果王韶收購的絲不足,他們就慘了,因為得罪了大廣莊,他們的生絲哪怕降價也難予賣出,那時生絲只能砸在自己手中。

  看出劉墉等人的擔心,王韶笑道:「大家放心,這次王某帶的銀子足夠,還是以原來的價格,只要你們將絲收購上來,我都包了。」

  「多謝王老闆。」眾人心中的隱憂一去,氣氛更是熱鬧起來。

  「各位,王某有一個提議,想在南潯辦家繅絲廠,需要與人合夥,加入的人數越多越好,不知哪位有興趣?」王韶突然道。

  現在的生絲幾乎全部是由手工繅絲,工作效率低下,浪費嚴重,而且生絲質量也參差不齊,嚴重妨礙了蠶農擴大生產,因為繅絲太辛苦了,蠶農即使是多養了蠶,繅絲時也忙不過來,每家每戶都不敢多養。

  如果有繅絲廠直接收購蠶繭,蠶農們不用擔心繅絲忙不過來,可以放心擴大養蠶規模,而且繅絲廠的浪費不用如此嚴重,生絲的質量也可以得到控制,買出更高的價格。

  「直接收購生繭,用機器繅絲,這可行嗎?」一名小絲商說出自己的疑慮。

  「當然可行,各位,即我所知,洋人已經造出了可以直接繅絲的機器,一台機器效率是人工十倍,機器造出的生絲品相還更好,大家說說,可不可行?」

  「啊。」聽到機器效率是人工的十倍,各人都驚訝異常,各種議論紛紛傳來。

  「這怎麼可能呢?」

  「這不會是什麼邪物吧,這麼厲害。」

  「王老闆,這個機器是什麼東西,他吃什麼?」

  「會不會破壞風水啊,咱們南潯鎮一直是山青水秀,這才能產出輯裡絲這樣的好東西,若是那什麼機器破壞了風水,那就遭了。」

  「不會吧,我看王老闆是好人,不會用什麼機器來破壞風水。」

  ……

  毫無疑問,商人是最能接受新事物之人,王韶沒想到剛說出機器繅絲就遇到這麼多反對,這些商人如此,可想而知民間百姓會如何,王韶記得,好像中國第一家機器繅絲廠就是因為鄉民懷疑機器會吸收人的靈魂,將繅絲廠砸了,這還是數十年後之事。

  「好了,好了,這只是王某的提議,大家可以回去好好想想再決作定,如果擔心機器破壞風水,我可以將繅絲廠設在上海,不過還是可以和大家合股,若是有興趣的,可以隨時來找我。」

  想了想,王韶還是覺得將繅絲廠放在上海安全一點,他可不想自己辛苦建立起來的繅絲廠被鄉民給砸了

  除了繅絲廠,王韶還要開辦紡織廠,這些廠都是目前最能賺錢的行業,本錢也不需多,只是關鍵是王韶手中沒有人,這才要拉籠這些小絲廠老闆合夥,在王韶看來,劉墉、梅鴻吉、邵易森等人精明過人,又吃苦耐勞,從學徒做起,到自己獨立開貨棧,其中經歷無數辛苦,都是很好的經理人選,如果能把這些人拉過來,繅絲廠,紡織廠都可以放心辦起來。

  事實也是如此,歷史證明了他們的成功,如果沒有王韶,這些人最終都會成為百萬甚至數千萬兩白銀身家的富翁。

  見王韶只是提議,並不強迫,小絲商們才鬆了一口氣,雖然王韶答應會包收生絲,但不少小絲商們還是怕夜長夢多,越早將生絲收上來交給王韶越好,紛紛向王韶告辭。

  王韶也不挽留,將各個小絲商送走,客棧裡只剩下劉墉、梅鴻吉、邵易森三人,這三人和眾多小絲商與王韶的關係又不同,更近了一層。

  「貫經、月搓、森大,我剛才提議建繅絲廠其實還是衝著你們,你們有誰願意與我合股,共辦繅絲廠?」

  三人面面相覷,一時都說不出話來,王韶自顧自的道:「繅絲廠本小利大,如果辦的好,二年即可回本,我欲投資五萬兩,若是你們願意中有人原意與我合股,只需要替我管理即可,不需投資,即可得到二成股份,另外薪金一年二千兩白銀。」

  三人吃了一驚,五萬兩辦繅絲廠,合夥即可得二成股份,等於白撿了一萬兩銀子,他們以前都經商數年,若不是王韶,一年所得只有二三百兩銀子左右,二年回本,等於以後每年都能分紅五千兩,即使繅絲廠沒有利潤,單是每年二千兩的薪金也勝過他們現在的生意。

  「繅絲廠真能如此賺錢?」梅鴻吉有點不相信的問道。

  「當然,以投資五萬兩的絲廠為例,可以買二百部絲車,全年不休,可產絲二百二十餘包,以現在生絲價格,產值高達八萬兩,除去工資,各類費用,利潤不低於三萬兩。」

  三萬兩利潤只是以南潯當地的絲價計算,如果以上海洋和行的收購價計算,利潤會達到驚人的十一萬兩,當然,這包括了從南潯將生絲運到上海的貿易利潤,眼下做貿易遠比做繅絲廠賺錢,只是這種高昂的貿易利潤不可能是常態,等到第二次鴉片戰爭結束,洋人沒有進入內地限制後,兩者之間的差價就會迅速縮小,與其等到那時再辦繅絲廠,不如現在就辦。

  劉塘和邵易森都撇了撇嘴,如果他們能有五萬兩本錢的話,一年可以輕易賺五萬兩以上,又何必去賺三萬兩銀子,梅鴻吉卻有點心動,他同樣認為自己如果有本錢,以現在的行情,一年翻倍賺是很容易之事,只是無奈本小利薄,而接受王韶的邀請,一年就可以賺6千兩銀子,遠比現在強。

  「光華兄,我需要回去再考慮一下。」梅鴻吉道。

  「好,那我等月搓老弟的好消息。」

  其實王韶更中意劉墉,只是劉墉沒有接口,他也不好強邀,好在梅鴻吉也不錯,以王韶的觀察,管理一個繅絲廠綽綽有餘。

  王韶不知道的是,梅家雖然不是中國第一個辦繅絲廠的人,卻是辦得最為成功之人,梅家的絲業是在梅鴻吉兒子手上發展起來的,鼎盛時梅家繅絲廠一年產生絲三千多包,生絲品牌七八種之多,最好的金鷹鍾絲,在一般絲價只有四五百兩每包時,梅家的生絲愣是賣到一千二百兩每包,即使得最便宜的品種也要買七百兩一包,洋人依然爭搶。

  雖然劉墉和邵易森不想接繅絲廠的職位,可見梅鴻吉接了下來,兩人心中還是多少有一點失落,那畢竟是一年六千兩的待遇,這在以前,他們想都不敢想。

  正當劉、邵兩人失落之時,院子的大門被敲響,一名斧頭幫的保鏢打開院門,客棧的掌櫃拿著一本大紅的請貼走了進來。

  「王老爺,有請貼。」

  「哦,哪來的請貼?」王韶心中奇怪,接過一看,只見請貼封面上寫著:「高軒抵聆,大教伏惟。陳可良頓首拜等字樣」

  王韶心中茫然,問道:「陳可良是誰?」

  聽到這個名字,在場數人都是一驚,劉墉連忙道:「光華兄,陳可良就是大廣莊的大老闆。」

  「呵呵,這倒是有趣了,大廣莊的大老闆竟然給我送來請貼。」翻開請貼,看了看內容,王韶啪的一聲合上,丟到一邊。

  劉墉、邵易森、梅鴻吉三人用眼睛巴巴的看著王韶,他們心中也有強烈的好奇,王韶明顯得罪了大廣莊,大廣莊為何還會發請貼。

  「你們不用如此看著我,我也不知這個陳大板為何要給我下請貼,只是說明天請我移駕到梅苑居相商。」

  梅苑居正是陳可良的宅院,佔地數十畝,裡面奇花異景層出不窮,極盡奢華為能事,據說為修建這座院子,陳可良花費了數十萬兩銀子。

  「大哥,你不能去,這說不定是大廣莊的陰謀。」聽到梅苑居是大廣莊大老闆的宅院,李七當即反對。

  劉墉卻道:「光華兄,這倒無妨,陳老闆的為人雖然有點跋扈,卻不會使用陰謀詭計,去一去也好。」

  王韶哈哈一笑:「不管是不是有陰謀,人家既然誠心相邀,我總不能不去,行,掌櫃的,那送信之人還在不在,告訴他,在下明日準時到。」
作者: demeno    時間: 2011-10-27 07:58 AM

第十八節赴約

 「在,在,王老闆,我這就去轉告。」

  掌櫃說完,正要離去,只聽劉墉道:「奇怪,怎麼陳老闆送請貼,大廣莊的人不自己過來,還要掌櫃轉交。」

  經劉墉這麼一說,眾人也都感覺到了奇怪,一時齊用目光盯著客棧掌櫃。

  被這麼多懷疑的目光盯著,客棧掌櫃大感吃不消,連忙道:「大廣莊送信之人與和王老闆有點誤會,這才托老朽轉交。」

  與自己有點誤會?王韶馬上就想到了大廣莊的管事潘旺,除了他不會有誰了,想起自己上次為租船跑斷了腿,還受到衙役威脅,王韶氣不打一塊來,將請貼丟到掌櫃懷裡,道:「叫他進來吧,否則這個請貼就請還給他。」

  「是,老朽這就轉交。」掌櫃不敢多待,急匆匆下去。

  接過掌櫃還回來的請貼,潘旺心中怒火騰騰而起,這份請貼他本來就送得不情不願,沒想到對方還拿翹起來,潘旺很想轉身離開,只是迫於大老爺平日積下的威嚴,不敢當真離去。

  進退兩難之間,潘旺連陳可良也不免怨恨起來,這個老傢伙每天只知道吃喝玩樂,早沒有了半點雄心壯志,實在不配在大廣莊總辦位置上坐下去,哪怕是自己坐在這個位置上也會比他做得更好,不會任由大廣莊這樣衰退下去,連阿貓阿狗也敢欺負。

  這個想法一冒出來,連他自己也嚇了一大跳,可惜他知道,以他的身份,若沒有天大的奇跡出現,永遠也別想坐上大廣莊總辦的位置。

  「潘管事?」見潘旺站在那裡,臉上神色變幻不停,一會兒咬牙切齒,一會兒又露出笑容,客棧掌櫃生怕潘旺出了什麼毛病,連忙叫了一聲。

  「唔。」潘旺回過神來,定了定神,向王韶所在的小院走去,潘旺心中清楚,至少眼下他還不能離開大廣莊,否則這兩個月送出的銀子和小妾就打了水漂。

  見到送請貼的果然是潘旺,劉墉、梅鴻吉、邵易森三人忍不住冷嘲熱諷,當初潘旺搜查他們的店舖,還說大廣莊永不收他們的生絲,三人心中一直記恨。

  潘旺嘿嘿一笑:「諸位不知道吧,這次我家老爺請王老闆過去,就是要與王老闆協商生絲的收購價格,你們別以為將生絲買給王老闆就能沾到便宜,這次夏絲的收購,各家商行價格依然統一。」

  「什麼,怎麼可能?」劉墉等人都有點不敢相信。

  「王老闆,請貼我已經送到,去不去,給個回話。」潘旺不理會劉墉等人,直接對王韶道。

  劉墉三人緊盯著王韶,這時他們倒是希望王韶能夠一口回絕大廣莊的邀請,只是王韶的回答明顯讓他們失望。

  「既然主人相邀,王某定當到訪。」

  「好,那潘某告辭了。」潘旺走出客棧時,心中忍不住有點得意,剛才的話等於在王韶與諸多小絲商中間埋了一根刺。

  「三位放心,明日到了梅苑,無論大廣莊提什麼條件,我原先的承諾仍然不變。」

  「光華兄一諾千金,我等自是信得過。」劉墉三人一起應道,只是心裡仍然有幾分不舒服,以前大家和大廣莊都有矛盾,彼此誰也離不開誰,如果大廣莊願意與王韶和解,統一訂價,對王韶有益無害,各個小絲商的脖子等於完全掐在王韶手中,縱然王韶會信守承諾,在這之前也無法不擔心。

  三人當中,只有梅鴻吉絲毫不擔心,他已經打算與王韶一起開辦繅絲廠,即使手中的生絲買價低點也無所謂,劉墉和邵易森卻是懷著忐忑不安的心情離開,他們倒是有點後悔沒有接受王韶合辦繅絲廠的提議。

  看到兩人走時臉上猶豫的神情,王韶也無法解釋太多,只能等明天從梅苑居回來才行,還好,大部分小絲商都走了,不然不知有多少人會暗中嘀咕。

  「屬下拜見幫主。」各人走後,王韶的房中再無別人,一名保鏢突然走進房內,向王韶跪拜道。

  「你就是孫鐵柱吧,傷勢怎樣?」王韶看著跪在地上,有點瘦弱的保鏢問道。

  「回幫主,正是屬下,屬下傷勢基本全愈,多謝幫主賜藥,若無幫主,屬下這條殘命恐怕已經變成白骨了。」孫鐵柱雙眼含淚,語氣有點哽咽。

  「起來吧,不要跪著回話。」

  「謝幫主。」孫鐵柱站了起來,恭敬的立著。

  斧頭幫只有內堂的成員才知道,三爺只是副幫主,真正的幫主另有其人,只是真正知道王韶才是斧頭幫幫主的,只有三爺和孫鐵柱兩人知道。

  對於斧頭幫,孫鐵柱心中只有無限的感激,二個月前,他只是上海灘一名受盡欺壓的碼頭苦力,差點被洋行監工活活打死,如今他是斧頭幫內堂的香主,再也不用擔心會挨餓,也不用擔心受人欺負。

  斧頭幫不但幫他治好了傷,並幫他報了仇,寶順洋和親自送來醫藥費,兩名打他的監工被砍掉四肢哀號而死,儘管他以前從沒有殺過人,只是親手砍掉監工的雙手時,他心中卻有一種莫名的興奮。

  「聽說你的槍法很好,才訓練了十天就能做到百發百中?」

  「回幫主,三爺說我身體太弱,即使現在學習武藝也來不及,何況武藝練的再好也擋不住子彈,要想成為斧頭幫有用的人,我就得訓練好槍法,這十天我不敢絲毫懈怠,這槍法就練出來了。」

  孫鐵柱說得輕描淡寫,王韶卻知道其中肯定不簡單,能在十天內將槍法練出來,除了天賦外,刻苦必不會少,除了性恪非常堅毅之人,恐怕難予完成。

  正因為孫鐵柱性恪堅毅,斧頭幫又對孫鐵柱有大恩,黃四木才會把他當成心腹,並將王韶的情況也一併告訴他。

  「不錯,鐵柱,以後火器的威力會越來越大,你光自己的槍法好還不行,要協助其他幫眾,讓他們的槍法也跟著提高。」

  「是,幫主。」孫鐵柱遲疑了一下才問道:「幫主,明天去梅苑,要不要屬下多抽一些人在外接應。」

  「不用,你帶數人在外接應就可以了,其他人要看好船隻,別忘了,除了你的槍法好之外,我的槍法也不差,你先下去吧,不要被人發現。」

  「是,屬下告退。」

  第二天,王韶只帶著李七一人前往梅苑居,孫鐵柱則帶著另外四人跟在後面,如果真有事,只要聽到槍響,孫鐵柱就會帶人衝入梅苑居裡面,將王韶兩人接應出來。

  「請。」

  對於王韶,陳家家丁很是好奇,這個外鄉人剛來時,只憑著數人,帶著二萬兩不到的銀子就敢與大廣莊作對,竟然還成功的將大廣莊搞了一個灰頭土臉,如今數月後重新回來時,大老闆非但沒有找他算帳,反而邀請他來到梅苑居相商絲價,實在是太不可思議了。

  陳府的家丁領著兩人,故意往那些亭台樓閣裡轉,就是想看看兩名土包子的反應,讓陳府家丁失望的是,那名下人倒是對陳府的佈置露出好奇之色,而主人對此卻視而不見,彷彿陳府一切擺設都是平常。

  在王韶看來,這些亭台樓閣做的很精緻,如果能夠保存到後世,說不定可以成為一個旅遊景點,只是要讓他感到驚奇卻不可能,倒是李七兩隻眼睛四處打量,暗中讚歎陳家奢華的同時,卻是尋找最佳的撤退路線。

  見王韶臉色神色不動,陳府家丁終於洩氣,老實的領著王韶兩人來到議事的大廳,廳中陳可良早已坐在首位,兩旁還坐著另外四人。

  看到王韶進來,一名中年人哼了一聲,道:「陳老闆,你請的這位也太不曉事了吧,竟然要我們四家坐在這裡等。」

  陳可良當然知道王韶為什麼會來遲,那是他故意吩咐家丁帶著王韶在陳府打轉,見到有人發難,陳可良表面上不悅,心中卻樂開了花,故意不理會。

  「這位是……」王韶問道。

  「老夫邱啟昌。」

  「原來是邱老闆。」王韶點了點頭,這個邱啟昌正是劉墉以前當學徒時的老闆,他的絲行直接取名為邱啟昌絲經行,因為先行一步,如今邱啟昌絲經行是南潯鎮上最大的絲行之一,家資已達百萬兩。

  「邱老闆,王某只是受陳老闆相邀而來,倒不知還有其餘人在,勞各位久等,實在對不住了。」

  「你……」邱啟昌被堵得一時說不出話,人家壓根兒就不知道你,你還能說什麼。

  「哈哈,所謂不知者不為罪,邱老闆和王老闆都請坐,今日我等要相商的是大事,不要為小事傷了和氣。」陳可良身為主人,總算打了一個圓場。

  「既然陳老闆如此說,那就算了。」邱啟昌只好順著台階而下。

  見到邱啟昌偃旗息鼓,王韶自然不會去主動挑釁,也尋了一個位置坐下,李七則立在王韶身後。

  另外三人好奇的打量了一下王韶,他們對於王韶之事差不多都清楚,嚴格來說,王韶擅自提價收絲的行為也觸犯了他們的利益,但有大廣莊出頭,他們自然樂得旁觀,大廣莊鬧了一個灰頭土臉,得罪許多小絲商,紛紛從大廣莊轉投到他們,讓他們多賺了不少,這一點又讓他們對王韶產生了好感。
作者: demeno    時間: 2011-10-27 08:03 AM

第十九章決裂

 各人在打量王韶時,王韶也打最著廳中其餘人,他曾經從劉墉嘴裡聽過南潯鎮本地四家最大絲商介紹,除了邱啟昌絲經行外,還有三家分別為陳裕昌絲經行,張恆行絲經行、顧豐盛絲號。

  陳裕昌絲徑絲老闆自然叫陳裕昌,張恆行絲經行老闆叫張頌賢,顧豐盛絲號的老闆叫顧福昌,這些人原本都是草根出身,憑著比別人先行一步的優勢,短短數年時間就積累了巨額財富,又因為是本地人,連原本幾乎一統絲業的大廣莊也不得不放下身段進行拉籠。

  雖然王韶知道這三家的字號和主事人,只是除邱啟昌自報外,王韶暫時還無法將三人與各自絲號對上,只能猜測,顧福昌據說已有五十多歲,那名看上去年齡最大的很有可能是顧福昌,張頌賢據說長相俊秀,而那名長身玉立的中年人則有可能是張頌賢,最後一位長相肥胖,簡直可以和陳可良相提並論,很可能就是陳裕昌。

  「各位,既然大家都到齊了,我們就商量一下今年夏絲收購的價格,據大廣莊調查,今年夏絲比去年增產不少,至少多了兩成,這價格嗎,是照去年的舊價,還是壓低一點……」

  陳可良還沒有說完,邱啟昌又站了起來:「且慢,可良兄,往年都是我們五家共同相商生絲收購價格,此人有何資格加入我等行列中?」

  不知為何,這個邱啟昌就是橫堅看王韶不順眼,彷彿一定要和王韶作對一樣。

  「諸位,邱老闆說的對,諸位前輩都是生絲業翹首之人,小子確實沒有資格加入到諸位當中,如此,容小子告退了。」說完,王韶抱了抱拳,就要離去。

  王韶確實不在意這次的絲價相商大會,統一絲價,為什麼要統一絲價,不就是想把成本壓低嗎,可是想對此時生絲貿易利潤來說,壓低那點生絲收購價只是小頭,收購到足夠多的生絲才是大頭,如果統一絲價,對王韶這樣的外來戶只會不利。

  看到王韶要走,在場的人都用看白癡的目光看著邱啟昌,人家正想不參加呢,你倒好,反而主動去趕人。

  「王老闆暫且留步,這只是啟昌老弟個人的意見,以王老闆的身份,絕對可以參加這次大會,春池兄、竹齋老弟、裕昌老弟,你們說不是啊?」

  「對,王老闆還請留步。」其餘三人連忙也開口相留。

  「既然如此,在下就只好敬陪末座,只是在之前,在下需要先申明一點,在下只是受陳老闆相邀,事先並不知道諸位要議定絲價之事,所以在下只是旁聽,諸位議定的絲價也與在下無關。」

  這怎麼行,在場諸人都面面相覷,如果議定下來的絲價王韶不遵守,那邀請他來有什麼用,邱啟昌張了張嘴,正要說話,想起剛才兩次都沒有佔到上風,連忙又閉上嘴。

  陳可良干呵數聲才道:「王老闆說笑了,上次王老闆初來乍到,不知規矩,也情有可原,這次老夫特意邀王老闆過來,就是避免上次一樣的誤會,價格既然是大家商議下來的,大家自然都應該遵守。」

  「陳老闆,在下沒有說笑,在下已和眾相與談好了價格,總不能言而無言吧,還請諸位體諒。」

  「這麼說,王老闆一定要與我們作對。」陳可良臉色陰沉,身上的肥肉不停抖動,顯得憤怒無比。

  他之所以容忍王韶,並不是有多大度,而是他清楚的知道,隨著越來越多的絲商直接將生絲運到上海,大廣莊要維持統一的收購價越來越困難,最終不得不各憑手段競爭,只是在之前,若能多維持一年就多維持一年,因為這意味著多一年的暴利,他已再三相讓,王韶再咄咄逼人,那他就不得不反擊了。

  「陳老闆這話就不對了,在下無意和任何人作對,只是生意誠信為本,在下既然答應了相與,自然要信守承諾,莫非陳老闆非要逼在下不遵守承諾才行麼?」

  「哼。」陳可良卻不接王韶的話,而是轉向其餘四人道:「諸位,這位王老闆鐵心要破壞我們數年來定下的生絲收購規矩,該如何處理,大家說說?」

  「守良兄,該如何處理,照老辦法,驅逐出南潯鎮就是。」邱啟昌陰陰的道。

  「哈哈。」王韶大笑起來,笑得邱啟昌和陳可良兩人摸不著頭腦。

  「你笑什麼?」邱啟昌被笑得心中發虛,喝問道。

  「我笑兩位自不量力,驅逐我出南潯鎮,你們是什麼人,不過是一介商人而已,難道還想代表官府嗎?」

  事實上以大廣莊在南潯鎮的地位,就是和官府也差不多,只是陳可良顧忌王韶洋行的背景,才不敢動用官府的力量,而邱啟昌卻毫不瞭解,這才大赫赫的說出來。

  王韶的話,擠得邱啟昌一愣,他還想再說,陳可良擺了擺手,顫動著肥肉道:「年輕人,不要太猖狂,我雖然代表不了官府,可是請你在這裡做客一兩個月還是可以的。」他拍了拍手,門外走出十幾名家丁,這些家丁雖然赤手空拳,卻孔武有力,一看就是打架的好手。

  「將王老闆送去賞雪軒休息,一定要好好招待,不得怠慢。」

  「是。」十幾人中氣十足的應了一聲,向王韶的方向湧來。

  真要被軟禁在陳府一兩個月,還收什麼絲,黃花菜都涼了,見陳可良要來硬的,王韶也不客氣,直接掏出短槍對著陳可良的方向,喝道:「且慢,你看這是什麼?」

  陳可良見多識廣,一見王韶手中拿著短槍,頓時嚇了一大跳:「你,你這是幹什麼?」

  「幹什麼?讓你的人退下。」

  「可良兄,這小子拿一塊爛鐵嚇唬誰啊。」邱啟昌沒有見到短槍,見到陳可良好像很是害怕的樣子,大為不解。

  「砰!」李七一槍擊在陳可良前面一個茶杯上,茶杯隨之四分五裂,不少茶水濺到陳可良身上,陳可良一驚,屁股從椅子上滑落,模模糊糊的想道:「我死了嗎?」

  揚了揚手中還散發著硝煙的手槍,李七緩緩的道:「這支槍裡有六顆子彈,現在還有五顆,你們誰上來試試?」

  看到李七的槍指著自己,十多名陳府家丁如見鬼魅一樣,急忙後退。

  「陳老闆,不好意思,看來貴府是留不住我了。」王韶笑著說道。

  陳可良這才發現自己沒死,他想站起來,卻發現自己的腿一直在抖,兩腿之間還有一種濕漉漉的感覺,他半是羞愧,半是氣憤,眼一翻,暈了過去。

  「老爺,老爺……」幾名膽大的家丁奔了過去,連忙將陳可良扶起,又是掐人中,又是大叫大喊。

  王韶倒沒有想到這個大廣莊的大老闆如此不經嚇,頗感無趣,見陳府亂成一團,向李七使了一個眼色,向外走去。

  剛才的槍聲不但將陳可良嚇得滑倒在地上,就是張頌賢、顧福昌等人也是嚇了一跳,此時看到王韶帶著隨眾離去,張頌賢向顧福昌問道:「春池兄,怎麼辦?」

  顧福昌搖了搖頭:「竹齋老弟,咱們也走吧。」

  陳裕昌連忙問道:「咱們都走了,那今天的絲價大會怎麼辦?」

  顧福昌笑了起來:「絲價大會,你看這個樣子,絲價大會還開得起來嗎,其實不開也好,大家憑本事,敞開了收貨。」

  對於大廣莊每年兩季的絲價大會,顧福昌早就不滿了,他一心想取代大廣莊成為南潯最大的生絲收購商,如果每年都按照大廣莊的章程辦事,他這個心願永遠也無法達成,如今絲價大會開不成,正合他之意。

  張頌賢和陳裕昌互看了一眼,兩人都看到了對方眼中的躍躍欲試,顧福昌不甘心一直被大廣莊壓著,他們兩人又如何甘心,如今正好趁大廣莊主事受了驚嚇之機,快速展開收購大戰,說不定能從大廣莊身上咬下數塊肉呢,只要多收一兩成生絲,價格哪怕高一點也無妨。

  王韶和李七兩人剛走出一半,孫鐵柱已經帶著四名手下衝了進來,看到王韶時才鬆了一口氣:「東家,剛才槍響了,發生了什麼事?」

  「沒事,咱們走吧。」

  「走。」

  孫鐵柱揮了揮手,五人護著王韶走出陳府大門,這一路上,王韶至少看到十幾名陳府家中倒在地上呻吟,全是五人衝進來時所至。

  王韶忍不住用驚異的眼光打量了一下其餘四人,短短時間內打倒十餘人,這四人的武藝無疑非常不錯,看來上海灘真是藏龍臥虎之地。他正想問問四人名字時,後面傳來一個喊聲:「王老闆,等一等。」

  王韶轉頭一看,正是顧福昌等三人,這三人一直沒有和王韶為難,王韶對他們也無惡感,停到叫喚,停了下來。

  等三人來到王韶身邊時,顧福昌首先伸出大拇指,讚道:「王老闆真是少年英雄啊。」

  「不知先生是?」

  「哦,老夫顧福昌。」

  「王老闆,鄙人張頌賢。」

  「嘿嘿,我是陳裕昌。」

  三人各自介紹了一下,果然和王韶以前猜測的絲毫不差。

  「久仰各位英名,只是不知三位叫住在下有何要事?」
作者: demeno    時間: 2011-10-27 09:15 AM

第二十節生絲收購大戰(上)

 陳裕昌撫了撫胖胖的大肚子,剛才的走路讓他有點氣喘,平息了一下才道:「王老闆豪氣干雲,我等大為佩服,剛才商議了一下,這次收絲,決定唯王老闆馬首是瞻,無論王老闆以何價收絲,我們一律同價。」

  若是一般人被三人如此捧一下,恐怕非暈頭轉向不可,這三人是什麼人,雖然他們還不能與大廣莊單獨相比,但加起來比一個大廣莊毫不遜色,既然要以王韶馬首是瞻,那還了得。

  王韶只想了一下就明白過來,三人打的好主意,他們決心與大廣莊分道揚鑣,卻依然不願得罪大廣莊,這才請他出頭,讓大廣莊的恨意集中到他身上。

  不過,此舉於他也有好處,三人當真以他的價格為準的話,起碼他佔著先機,不但可以順利收取到足夠的生絲,而且聲望大增,有利於在南潯紮穩根據,至於大廣莊,這次算是徹底得罪了,再得罪也沒有什麼。

  「三位前輩說笑了,小子何得何能,敢讓三位前輩馬首是瞻,這次收絲,我早已確定價格,就是以春蠶的原價收購。」

  一般來說,夏絲質量會稍低於春絲,價格每兩都要降上二到三分,王韶以原價收購,本身已比他們高二分,差不多一兩就要比原先夏絲收購價高四分左右,一包生絲則高64兩銀子,以他們每家收購1千包計算,則要多付出6萬4千兩銀子。

  顧福昌三人對望了一眼,各自點了點頭,顧福昌應道:「好,我們就以此價格收購。」

  四人相視一笑,各自回去不提。

  第二天天色剛亮,王韶就被外面的聲音吵醒過來,他隨手披衣,推開房門一看,只見數十人等待在房門外,王韶一時傻眼:「你們這是?」

  「王老闆,我們是送絲過來的。」

  「是啊,王老闆,不知這夏絲是什麼價,我們都想送絲過來啊?」

  ……

  眾人七嘴八舌的回道,中心只有兩個意思,一是詢問絲價,二是送絲過來。

  原來昨天王韶進入梅苑居的消息傳開之後,不少小絲商都擔心起來,生怕王韶以前承諾的價格不算,而是和大廣莊聯合起來一起壓價,這才不等天亮,就一起匆匆來到王韶的客棧問個清楚。

  至於王韶在梅苑居的那一幕,陳家不會主動傳出來,其餘幾人也不知為何共同保守了秘密。

  「大家放心,在下說的話絕對算數,今日就收絲,價格按春絲時不變。」

  王韶的話引起各個小絲商的歡呼,這些小絲商的生絲從一戶一戶蠶農家收上來,每家不過幾斤幾兩,一一彙集起來,才有一包包的生絲,可以說完全賺的辛苦錢,如今每包可以多賺數十兩,當然高興。

  或許是擔心王韶反悔,從王韶答應收絲開始起,送絲過來的小絲商們就絡繹不絕,直到晚上才停下來,讓王韶沒得一刻清閒,不停的驗絲,付款,將他累得夠嗆,只有看到一包包雪白的生絲堆積在一起,心中才充滿喜悅。

  「李七,咱們今天收了多少生絲?」

  李七翻了翻帳本,道:「大哥,今天收了三百二十六包。」

  王韶滿意的伸了伸懶腰:「嗯,看來用不了幾天咱們就可以收購完,回上海了。」

  李七也點了點頭,不知為何,在南潯他總有一種不自在的感覺,對於上海卻有一種天然的親近。

  王韶估計的太樂觀了,第二天送絲來的小絲商一下子少了很多,一天時間不過收上四十來包。

  原來其餘三大絲商也以同樣價格收絲的消息已經傳開,三大絲商底蘊遠比王韶深厚,不少小絲商礙於情面,將生絲全部賣給三大絲商,而另外兩大絲商,大廣莊和邱啟昌絲經行,不知為何沒有反應過來,還維持著去年的夏絲價格,卻沒有一名小絲商送絲上門,畢竟交情什麼都不能當銀子使用。

  到了第三天,大廣莊和邱啟昌絲徑行總算反應過來,掛出了與王韶一樣的收購價,王韶所能收購到的生絲更加減少,一天下來只收了十五包。

  今年夏絲價格如此詭異,賣價竟然遠高於春絲價格,不少小絲商篤定還會上漲,開始惜售起來,第四天,王韶所能收到的生絲不到十包。

  「月搓,其餘幾家收購情況如何?」王韶向身邊的梅鴻吉問道,梅鴻吉已經答應就任繅絲廠大班,王韶自然把他當成自己人來用,這幾天收絲,梅鴻吉也沒有少幫忙。

  「東家,我打聽清楚了,今天大廣莊收了二百餘包、邱啟昌絲經行收了80餘包,陳裕昌絲經行收了70餘包,張恆和絲經行收了80餘包,顧豐盛絲號收了一百五十餘包。」

  王韶忍不住搖頭,除了第一天自己收的絲最多外,餘下時間這些絲行收的生絲遠比自己多,如果不靠價格戰,恐怕根本收不夠自己所需要的生絲。

  「明天將絲價提價一分。」

  「是,東家,我會通知下去的。」

  絲價每兩提價一分,一包就提價十六兩銀子,提價的效果立竿見影,第四天,王韶僅用了半天時間就收上來了四十多包生絲,距離收購總數六百包只剩下二百包。

  陳裕昌絲經行、張恆和絲經行、顧豐盛絲號三家很快反應過來,下午也馬上提高了價格,王韶收購的速度又慢了下來,一個下午僅收購了二十包。

  大廣莊遲遲沒有反應,當天收購慘淡,只有二十來包,倒是邱啟昌絲經行反應只比其餘三家稍慢,收了五十來包。

  第五天,王韶下令,再將收購價上漲一分,這天同樣收到了六十多包生絲,陳裕昌絲經行、張恆和絲經行、顧豐盛絲號三家反應比上一次快了許多,半個時辰不到就修改了價格,他們的收購量每家都過了百包,唯一悲劇的就是大廣莊,它雖然提了價,提的卻是前一天的價格,所收的生絲包數不足兩位數。

  連續二次提價後,生絲的價格每兩高達二錢四分,合每包396兩,接近四百兩,這可是輯裡絲在南潯鎮從沒有過的高價,許多小絲商都興高采烈,等待著生絲價格衝破每包四百兩銀子的大關。

  這幾天下來,所有小絲商幾乎都知道,這次價格戰的發起者就是王韶這個外鄉人,當天一大早,不少小絲商就擠在王韶所在客棧的外圍,等待王韶發佈新的絲價。

  王韶果然沒有讓這些人失望,天亮之後,新的絲價發佈出來,眾多小絲商圍著告示不肯離開,急得後面的小絲商跳腳,不停的發問:「多少,到底是多少。」

  「四百二十兩。」

  「什麼,四百二十兩。」一名小絲商激動的臉色發紅,他從農戶手中收購的生絲合起來不過二百四十兩一包,等於一包可以賺一百八十兩,利潤是以前的三倍,怎麼不讓他激動萬分。

  這次王韶一次提了一分五,雖然不少人認為生絲還要長,悟著不出手,可是更多的人卻認為,這是新老勢力在鬥法,等到一方敗退,價格恐怕還會恢復到以前,抓緊時間出手才是正理,這天,王韶足足收上了一百二十多包生絲,而大廣莊反應不及,只提價了一分,又落了下風,生絲的收購量慘不忍睹。

  第七天時,大廣莊終於忍不住出手了,將價格一下子拉到每包四百五十二兩,在原來的基礎上加價二分,王韶毫不示弱,馬上將價格調高到四百六十兩。

  這次大廣莊學聰明了,派出夥計在各家絲行收購生絲處守著,一看王韶的收購價調整,大廣莊也馬上進行了調整,就這樣,你八兩,我十兩加著,短短時間,生絲價格如同觔斗雲一樣直往上竄,許多人還在體會生絲價格衝破每包四百兩銀子大關時,生絲價格已經衝破五百兩,接著又衝破五百五十兩,到了晚上,生絲價格定格在五百七十六兩每包。

  面對價格的頻繁變動,那些小絲商有點不知所措,反而不敢賣了,因為只要你一賣,過不了多久,價格馬上又會升高,不少小絲商對前面賣出的生絲後悔萬分,哪還敢再輕易出手,當天,所有絲行收到的絲都少的可憐。

  「混蛋,該死的外鄉佬,竟然一定要和大廣莊作對。」陳府內,傳來一陣陣咆哮聲。

  「老爺,我早說過,對那外鄉人不能手軟,一定要除掉才行。」

  「閉嘴,除掉那外鄉人,你以為那麼好除,他有洋和背景,官府根本指望不上,手上又有火器,誰去除?」想起那天被驚嚇到的情景,陳可良更是憤怒無比,這些天,他吃睡都不好,身上的肥肉竟然減了不少,皮膚也鬆弛下來,人如同老了十歲。

  「老爺,那明天還收不收絲?」陳府管家低頭問道。

  「收,不收難道任由那個外鄉佬還有鎮上那些土包子猖狂嗎?」

  「可是這麼高的價格,即使收到了我們也賺不到多少錢。」管家委婉的勸道。
作者: demeno    時間: 2011-10-27 09:18 AM

第二十一節生絲收購大戰(下)

 南潯本地絲商收購的生絲都是賣到上海,只需僱船,兩天時間就可以到,費用極低,即使價格每包再高一百兩也能賺錢,只是賺多賺少的問題。大廣莊的許多客戶卻在廣州,憑空多了一千多里的運輸費用,加上沿途關卡,這筆錢可不是小數。

  同樣的價格收購,本地絲商可以賺錢,大廣莊卻有可能虧損,這就是為何大廣莊不敢打價格戰的緣故,可是現在價格戰已經被王韶掀起來,大廣莊卻不能不應,少賺一點錢還好,如果不能收到足夠的生絲,客戶丟失才是大事。

  陳可良有苦說不出的是,大廣莊可不是他一個人的,而是眾多廣東商人的聯合體,如果他做的不好,眾多商人聯合起來撤換掉他這個總辦也有可能。

  ……

  客棧內,王韶與李七、梅鴻吉二人正在交談,氣氛輕鬆無比。

  「阿七,今天咱們收了多少包生絲?」

  「嗯,只有二十一包。」

  「咱們加起來收購多少包了?」

  「大哥,已經有五百二十包了。」

  「那咱們的銀子還有多少?」

  「四萬五千餘兩。」

  「東家,這生絲是否漲得太凶了,照這個價格收絲,只能再收七十多包了。」

  「月搓,沒關係,咱們的生絲絕大部分是頭幾天收下的,成本全在三百多兩到四百兩之間,即使現在價格提得再高,總成本也不會超過四百兩一包,我要讓大廣莊將以前吃的吐出來一部分,明天繼續提價,開價六百兩。」

  「六百兩。」梅鴻吉忍不住驚呼了一聲。

  「對,六百兩。」

  明天這個價格掛出去,不知會在南潯鎮上引起多大風浪,梅鴻吉忍不住的想,若他不是已接受了王韶的邀請,說不定也會後悔將生絲賣早了

  隨即,王韶低聲的在梅鴻吉耳邊說了數句,梅鴻吉臉上露出驚容,不停的點頭。

  第二天,客棧門口同樣早早就擠滿了人群,當六百兩的絲價掛了出來,饒是那些小絲商早已接受了絲價一天一變甚至一天數變的現實,面對這個絲價仍然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直到再三確認才歡呼雀躍起來。

  許多人看過絲價後,馬上轉身離開,他們卻不是回去送絲過來出售,而是趕著到鄉下去收絲,趁著價格在鄉下還沒有傳開,現在能收到生絲就是狂賺。

  「六百兩。」聽到這個絲價,陳可良心疼的直哆嗦,這是去年雙倍的價格,他咬了咬牙,還是道:「掛出去,六百兩照收。」

  陳管家忍不住低聲道:「東家,是不是等等,看其他家如何應對再說。」

  陳可良猶豫了一下,由於收購生絲的前兩天錯失機會,現在大廣莊收購的生絲不到五百包,而顧豐盛絲號收購的生絲據說已經超過千包,即使是邱啟昌絲經行收購的生絲也有六百多包,在眾多大絲商中,一直執牛耳的大廣莊反而成了墊底,如果不盡快收購到足夠多的生絲,他這個總辦鐵定做不下去。

  只是六百兩每包的絲價實在太高了,以這個價格即使收購到足夠的生絲,他的總辦位置也不一定能保住。

  看到東家猶豫,管家馬上會意,向旁邊喝道:「快,還不派人去各家絲行探聽消息民。」

  「是。」幾名家僕應了一聲,急奔而去。

  不多時,打探的家僕又趕了回來。

  「老爺,張恆和絲經行掛出了六百兩。」

  「老爺,顧豐盛絲號掛出了六百兩。」

  ……

  各個家丁打探的結果竟然全是六百兩,陳可良不再猶豫:「掛出去,咱們也掛六百兩。」

  大廣莊掛出六百兩銀子一包的收購價後,今天生意好得出奇,各個小絲商窩湧而來,一個上午就收到了五百多包生絲,竟然比前些日子加起來收購的生絲還多。

  陳可良稍微感到有點不對勁,只是派人去打探後,得到的回報卻是其他各家收購同樣火,生怕各家將生絲搶走,陳可良只得吩咐敞開收購,有多少收多少。

  到了晚上結束時,大廣莊終於打了一個翻身仗,仗著財大氣粗,全天收購了一千餘包生絲,總生絲收購量超過盛豐號,重新躍居南潯鎮第一。

  面對這個不易的局面,整個梅苑喜氣洋洋,陳可良更是彷彿打了一個勝仗,吩咐全府大擺宴席,他的胃口也突然之間變好起來。

  在陳家大肆慶祝時,王韶也在客棧裡舉行一個小型的慶祝,參加的人除了李七,梅鴻吉等人外,還有劉墉、邵易森等小絲商。

  「諸位,我敬大家一杯,感謝各位將我的生絲賣給了大廣莊。」王韶舉杯相邀道。

  「王老闆客氣了。」各人也連忙舉起杯子,一起一飲而盡。

  誰也沒有想到,王韶今天掛出六百兩的絲價,做出一幅搶購的模樣,暗中卻將今天收購的生絲和以前所收購的所有生絲盡數通過那些小絲商賣給了大廣莊,僅此一筆,就賺了十萬兩以上的銀子。

  那些小絲商幫著王韶賣絲,也獲得了一些好處,少則賺了上百兩,多則賺了數百兩,當然盡情歡笑。

  「不過,此事還需大家保密,務必不要宣傳,如果誰手裡還有生絲,明天馬上出售給大廣莊,否則損失下去,可不要怪我。」

  「怎麼會,王老闆願意帶大家發財,如果有人不聽,那是他自己的事,又如何會怪罪王老闆。」

  當晚,眾人盡興而歡,告別時劉墉忍不住道:「光華兄的生意真是做得如火純青,我等佩服。」

  「哪裡,這只是一些小手段,貫經老弟,你精明能幹,自己經營著小絲號,實在太屈才了,不如我給你推薦一個職位,保證待遇不低於月搓如何?」對於劉墉,王韶又忍不住招攬起來。

  這點小手法,對於後世那些莊家來說簡直不值一提,對劉墉來說無疑大開眼界,如今又聽到王韶招攬自己,劉墉頗為心動,最終還是不願受制於人的想法佔了上風,搖頭道:「多謝光華兄的抬愛,只是恆順是我的心血,實在不忍棄之,若是以後恆順做不下去,還請光華兄收留。」

  王韶略顯失望:「既然如此,那在下也不強人所難,預祝貫經老弟的恆順號早日做大。」

  一夜無話,第二日王韶同樣掛出六百兩的收購價,這讓那些一直看漲的小絲商有點失望,他們還想等著絲價再上漲呢。

  那些昨日幫過王韶的小絲商則心中有底,絲價很快要大跌了,他們將自己手中所有的生絲都拋給了大廣莊。

  事實上,昨天的事很難保密,盛豐號、張恆和絲徑行、陳裕昌絲徑行同樣得到消息,他們一邊掛牌收絲,一邊同樣委託熟人將收購的生絲轉給大廣莊,隨著生絲流入大廣莊的倉庫,大廣莊的銀子也嘩嘩的流走。

  「大老爺,好像不對啊,上午我們就收了一千多包生絲了。」陳府管家首先發覺問題,向陳可良匯報。

  一千多包生絲不算多,大廣莊在春絲時收購了四千多包才勉強保住了第一位置,今天夏絲比春絲增產,大廣莊預計要收購到五千包以上才能保住頭名,只是一個上午就收夠了一千多包,這個速度太快了。

  「快,查查其它絲行,看看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陳可良派出的夥計很快回報,各家一切正常,都在收絲,陳可良百思不得其解,難道今年由於價高,各個農戶手中的絲都提前收上來了不成,他猶豫間,又有一千多包生絲進入了大廣莊的庫房,此時大廣莊的銀庫已經逐漸見底。

  「老爺,不能再收了,再收咱們就沒有銀子了。」管家勸道。

  「怎麼這麼快就沒有銀子,咱們的銀子不是夠收六七千包生絲嗎?」

  「老爺,那是按以前的價,按現在的價,咱們已經沒有多少銀子了。」

  陳可良反應過來,急令停止收購生絲,查了查銀庫,發現不足十萬兩銀子,陳可良才意識到自己可能犯下了大錯,讓他感覺安慰的是,現在收購的生絲總量大廣莊鐵定第一,雖然說收購的價格高了一點,運回廣州還是有一定利潤。

  大廣莊一停止收絲,各家也陸續撤下收絲的牌子,不久,天色就黑了下來,那些將生絲出售完畢的小絲商暗自慶幸,一些將生絲還捂在手裡的小絲商心中雖然有些許不安,只是大部分人還是固執的認為生絲會斷續上漲。

  第二天清晨,悅來客棧外照樣圍滿了前來打探價格的小絲商,不過氣氛卻沒有往日的活躍,甚至還有一絲凝重,昨天各大絲商最後停止收絲之事,多少給那些小絲商心中蒙上一重陰影。

  梅鴻吉有些憐憫的望著那些小絲商,雖然東家對付的主要是大廣莊,可能城門失火,不免殃及池魚,這些手中還存有大量生絲的小絲商,恐怕損失不可避免。不過,東家已經夠仁慈了,給了那些小絲商一天的出貨時間,要怪也只能怪這些小絲商自己太過貪婪,絲價高達六百兩時竟然還不出手。

  想到這,梅鴻吉吩咐自家帶來的一個僕人:「把價格貼出去吧。」
作者: demeno    時間: 2011-10-27 09:21 AM

第二十二節勝利落幕


 所有人都眼巴巴的看著梅府僕人手中那張價目表,彷彿那是價值連城的重寶,看到價目即將公佈,不少人呼吸甚至粗重起來,

  當生絲價格貼出來時,各個小絲商又驚又怒的聲音傳來。

  「什麼,才三百五十兩,有沒有搞錯。」

  「不可能,生絲怎麼會這麼低?」

  「這個外鄉人不會坑我們吧。」

  「走,我們到其他絲商那裡去看看。」

  ……

  各人罵罵咧咧,又是吃驚,又是失望,不少原本大聲讚揚過王韶的小絲商轉眼變成了對王韶的怒罵。

  聽到客棧外傳來的罵聲,李七和孫鐵柱兩人都是臉色一變,王韶的心情絲毫沒有受到影響,這和後世股票被套牢後大罵莊家的股民沒有什麼分別。

  其實以這個價格收購,除了那些在高價時屯貨的小絲商外,絕大部分絲商還有得賺,而且會比往年賺的更多,只是一夜之間從每包生絲可賺數百兩,到現在只有一百兩左中,他們一時轉不過來而已。

  各個小絲商很快離開悅來客棧,轉向其它絲行,令他們失望的是,其他絲行掛出的價格要麼和王韶所出的相同,要麼還要低。

  「什麼,你說什麼?」

  當管家結結巴巴的向陳可良稟報今天各絲行掛出的收購價時,陳可良睜大眼睛,不敢相信的問道。

  「老爺,聽說昨天咱們收購的生絲大部分是各家前期收購的生絲,如今這些絲行的倉庫幾乎空了大半。」

  「可惡!」陳可良知道自己被耍了,竟然被各家絲商聯起來坑了一把,他身體晃了晃,「卟。」的一聲吐出一口鮮血,往後便倒。

  「老爺,老爺。」整個陳府頓時亂成一團。

  這天,整個南潯鎮上的生絲交易一下子由火熱降到冰點,各家大收購商掛出的絲價大出小絲商意外,誰也接受不了絲價一下子從天上掉下來的事實,不願將手中的生絲出賣,而唯一還沒有掛出牌價的大廣莊則成了小絲商們最後的希望。

  可惜,一天過去了,大廣莊依然沒有掛出自己的收購價,昨天的大量收絲彷彿耗盡了大廣莊所有精力,今天乾脆連價也不掛。

  這天晚上,不知多少絲商輾轉難眠,又有多少絲商後悔自己沒有抓住機會,他們只能盼望著明天或許有轉機。

  只是到了第二天,絲價非但沒有上去,王韶給出的收購價比昨日還少了八兩,其餘各家絲行也相應調低價格。

  各家絲行都明白,今年的夏絲產量比去年至少多二成,價格應當比去年稍低才對,如今原本最大的收購商大廣莊被大家聯手坑了一把,以致高價時吃的絲太多,無法消化,基本上廢了,各大絲商聯手,完全可以將絲價壓到比去年低,只是對於王韶的尊重,這才跟著隨行就市。

  面對這個越來越低的價格,依然沒有小絲商願意將生絲出售,大家彷彿都在等,等誰會先妥協。

  接下來,每天王韶給出的報價都比前一天低八兩,各個絲行皆是如此,等到第五天,每包絲價已經跌到三百一十兩,只比去年的夏絲價高十兩。

  不少小絲商坐不住了,他們收絲的銀子不少是東借西湊而來的,還有一部分是賒欠了蠶農的銀子,正常收絲的話,以這個價格還有賺,如果再跌下去,要不了多久他們就要虧本了。

  有一人出售,就有第二人出售,到第五天時,各個小絲商都開始出貨,僅一天,王韶就收到了二百餘包生絲。

  第六天,收購價格又下跌了八兩,終於在市場上引起井噴,各個小絲商再也不敢將生絲壓在手中,紛紛拋售,雖然有可能將生絲壓得更低收購,王韶卻不願耽擱時間,敞開收購,到第七天,王韶已經收夠完所有的生絲,成本價只有三百兩銀子每包,總共收絲一千一百餘包,因為賺了大廣莊一筆,絲價又比預估的要低,竟然比原先多收了四百多包。

  半月之後,南潯鎮上的生絲收購才結束,最後的絲價跌到只有二百四十餘兩,算是歷年來最低價,王韶、盛豐號、張恆和絲徑行、陳裕昌絲徑行四家成為這次夏絲收購戰中的大贏家,其中盛豐號一舉超過大廣莊,成為南潯鎮上最大的收購商。

  而最大的輸家自然是大廣莊,雖然後來大廣莊又不知從哪裡弄到銀子,陸續收購了一千餘包生絲,只是無法挽回前面失誤造成的巨大損失,大廣莊不但跌落了最大生絲收購商的稱號,還花兩倍價錢購買了大量生絲,淪為笑柄,陳可良最終黯然離開南潯。

  另外一部分輸家就是一些前面死活不願出售生絲的小絲商,最後他們只得接受極低價格才將手頭生絲出售完成,好在盛豐號、張恆和等絲徑行也不願太過為甚,沒有將絲價斷續往下壓,才沒有讓那些小線商賠光,只是他們免不了白白忙活了一季。

  這場收購戰,雙方強弱本來不成比例,結果卻讓人大跌眼鏡,竟然是弱的一方取得完勝,直到數十年後,南潯鎮上依然有人傳頌著這場收購大戰。

  這些都與王韶無關,收購完生絲,王韶馬上啟程返回上海,將生絲與旗昌洋和交割完畢,還清麗如銀行貸款後,王韶手頭一下子有了六十八萬兩銀子的資金,讓他直感歎大廣莊的慷慨,若不是大廣莊,此次正常收絲的話,利潤不會超過三十萬兩。

  「月搓兄,你看我們就在這裡建立工廠如何?」這天,王韶帶著梅鴻吉,興沖沖的指著離蘇州河邊不遠的一塊空地道。

  青浦教案中,清廷對英國的步步退讓,讓英國人看清了清廷上下的膽怯,將原本只有八百餘畝的租界面積擴充到了二千八百多畝,接著又擴充到三千多畝,上海道台不敢拒絕,只得捏著鼻子簽了。

  王韶手中有了錢,自然沒有讓它白白閒著的道理,先期撥了十萬兩銀子給斧頭幫使用,使斧頭幫進入新一輪擴展期,又拿出二千兩銀子在蘇州河邊租下了三十畝地,靠河一面修建碼頭,後面則打算修建工廠。

  梅鴻吉是跟王韶的運絲船一起到達上海的,到了上海一打聽絲價,梅鴻吉嚇了一大跳,難怪自己的東家能將生絲價格提高到六百兩一包,大廣莊依然會接,原來上海的絲價竟然達到八百兩一包,早知如此,他以前若是能把收到的生絲直接送到上海,梅家恐怕早已發達了。

  不過,這更增加了梅鴻吉搞繅絲廠的信心,雖然繅絲廠眼下還是一個影子,什麼都沒有,可是只要肯投銀子,繅絲廠就能從無到有,而身邊的東家,這次恰恰大賺了一筆,以上海的絲價,投資繅絲廠哪需要兩年回本,一年足予。

  這裡眼下還是荒地一片,不過有河有水,等到碼頭建設好後,蠶繭可以直接從碼頭拉到工廠,生產出來的絲又可以通過碼頭運走。

  對於這裡的條件,梅鴻吉非常滿意,他點了點頭:「可以。」

  稟承著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的原則,王韶指派了馬克威爾給梅鴻吉作必要的協助,就將繅絲廠的工作全部丟給了梅鴻吉,工廠需要在明年春絲上市之前建好就成,離現在差不多有九個月時間,用來建工廠是綽綽有餘。

  王韶自己的精力則放在和平洋行擴展上,和平洋行這幾個月時間只做了兩筆生意,分別是春絲和夏絲,雖然獲利頗豐,只是整個洋和只有小貓三五隻,生意也全是自己經手,這顯然不能讓王韶滿意。

  和平洋行需要擴大自己的經營範圍,起碼茶葉這一塊不能放棄,茶葉最大的出口省份是福建,要從福建將茶葉送到上海,必須派出可靠人選才行。

  只是這個年代,要招苦力、學徒容易,要招獨掌一面的掌櫃卻非常困難,許多掌櫃都是從小在一家商行由學徒一步步做起,基本上不會輕易更改東家。

  正因為如此,王韶才會那麼在意劉墉、邵易森等人,他們都是從最低的學徒做起,摸爬滾打數年,才自己出來做事,以他們的衝勁和才幹,實在是合適的經理人選,而且是可以剝削數十年那一種。

  可惜,幾次招攬都不成功,好在王韶也不是全無收穫,梅鴻吉給他推薦了兩人,一人叫吳晉昌,一人叫桂致和,都是小絲商,在生絲行業摸爬滾打四五年,只是由於本錢太小,生意一直沒有多大起色,今年更是過於貪婪,差點被弄得血本無歸。

  兩人辛苦一場,為他人作了嫁衣,頓時有點心灰意冷,聽到梅鴻吉說這次發起生絲收購戰的王老闆高價聘請掌櫃,兩人頓時心動,將自己的小絲行丟下,來到上海。

  對於這兩人,王韶並不是太滿意,從他們在生絲上栽的跟斗來看,實在太過貪心所致,好在王韶只是用他們的經營才能,大的方向自然是王韶把握,並不用擔心他們的貪心會損害到和平洋行利益,在沒有更好的人選情況下,只好用他們。

  兩人待遇自然不能和梅鴻吉相比,王韶付給他們的薪水是每月一百兩白銀,如果做得好,年底再分紅,這個薪資比普通掌櫃來說要高不少,但比洋和付給大班的薪水卻要低,兩人以前一年也只能賺二三百兩銀子,對於自己的薪水並無不滿。

  有了吳晉昌,桂致和兩人,加上又招了二十名十多歲的孩童作為學徒,和平洋行的架子總算搭起來,不再是小貓三五隻的樣子。

  王韶給吳晉昌、桂致和兩人每人五萬兩白銀,打發到福建收購茶葉,保鏢自然是選擇斧頭幫開辦的四海鏢局,這是對兩人進行的考驗,誰完成的最好,誰以後自然會更多的得到王韶重視。
作者: demeno    時間: 2011-10-27 09:25 AM

第二十三節斧頭幫的發展

 青浦縣,三名滿臉模肉的大漢正大搖大擺的走在街道上,兩旁的攤販們看到三名大漢,臉色全都一變,只是很快堆滿了笑容,招呼起來:「張爺,徐爺,袁爺。」

  這三人正是青浦縣羅漢堂的成員,號稱挑園三結義,他們拜在大德寺主持僧人貫之門下,大德寺仍是嘉定縣大寺,一向與官府交好,有大德寺僧人作為後盾,三人給建了羅漢堂,橫行於青浦縣一帶十數年,無人敢惹。

  見到兩旁商販討好似的笑容,三人矜持的點點頭,彷彿是巡視自己領土的國王一般,高傲的揚著頭。

  只是走著,張爺突然發覺不對勁,他的前面被人擋住了,張爺勃然大怒:「滾開,誰敢擋羅漢黨張爺的道。」

  「張爺?」來人發出嘖嘖的聲音,口氣很是輕視。

  張爺才將仔細打量了一下來人,他的面前站著五名男子,為首一人身體單薄,顯得有點瘦弱,只是臉上神情陰沉得叫人害怕,另外四人則都是驃形大漢,統一穿著短打襟,最讓人矚目的就是每人腰間都插著兩把明晃晃的小斧頭。

  「又是你們。」張爺有點咬牙切齒的道:「你們究竟想怎樣?」

  「很簡單,解散羅漢堂,加入斧頭幫,從今天起,青浦縣除了斧頭幫,沒有其他的幫派。」

  「呸。」張爺向地上重重的吐了一口痰:「斧頭幫是什麼東西,爺爺開幫立派的時候,斧頭幫還不知在哪個地方吃屎,想讓爺爺解散羅漢堂,加入斧頭幫,做夢。」

  「很好,希望你不要後悔。」孫鐵柱平靜的道,他早已經查清了這個羅漢堂的底細,整個幫派不過數十人,其中就以眼前三人為主,因為仗著有大德寺和官府撐腰,羅漢堂在青浦縣作惡無數,對於這樣的人,孫鐵柱恨不得除之而後快。

  只是為了防止其他幫派認為斧頭幫蠻不講理,濫殺無辜,孫鐵柱不得不先禮後兵,只是沒想到這個羅漢堂根本沒有把斧頭幫的招攬放在眼裡。

  「後悔,小子,你也不打聽打聽,爺們身後有誰,小心爺告到官府,把你們這個爛斧頭幫的人統統抓進大牢。」張爺有持無恐的道。

  「兄弟們,凡辱我斧頭幫者,該如何?」

  「死!」四人齊喝一聲,飛快的從腰間撥出斧頭,張爺只看到四道銀光一閃,他的額頭、胸腹傳來一陣劇烈的疼痛,他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胸腹插著三把銀光閃閃的小斧頭,還有一把則插在他額頭上,鮮血很快從他額頭流出,將他的眼睛迷糊住。

  「好快的斧頭。」最後一個念頭從張爺的腦海閃過,屍體砰然倒地。

  「大哥。」另外兩人大叫一聲,對望了一眼,顧不得張爺的屍體,撒腿就跑。

  「呼,呼。」又是四把斧頭劃破空氣的聲音響起,四把斧頭分別砍在兩人四條腿上,兩人撲通一聲,摔倒在地。

  「饒命,饒命啊,我們願意加入斧頭幫,我們願意加入斧頭幫……」兩人拚命的喊叫。

  孫鐵柱搖了搖頭:「晚了,你們以為斧頭幫會要廢人嗎?」

  「卟。」兩把斧頭砍在徐爺、張爺兩人的脖子上,剎時間,兩人的求饒聲戛然而止。

  「殺人了,殺人了。」此時街道上才反應過來,不少人奔走呼號,頓時亂成一團。

  將斧頭收好,孫鐵柱帶著四人悄然離去。

  等到青浦縣的衙役趕到時,現場只留下羅漢堂三名頭領的屍體,殺人者早已不見蹤影。

  青浦縣水道四通八達,原本是繁華之地,只是自從糟糧改海運後,清浦的繁華就迅速衰落,許多水手衣食無著,紛紛加入各種幫會,因此青浦幫會眾多,羅漢堂只不過是其中之一,孫鐵柱選擇當街殺人,無疑是對青浦縣其餘幫會一個嚴重警告。

  果然,羅漢堂三人光天華日之下在大街上被人所殺,極大震懾了其餘幫派,塘橋幫、廟幫、百龍黨、雙刀會等幫派紛紛解散自己的組織,加入了斧頭幫。

  有了王韶給的十萬兩白銀作後盾,從道光二十八年八月份開始,斧頭幫開始大肆擴張,收編上海縣及周邊幫眾,絕大部分幫派在面對斧頭幫強大實力時,都選擇了屈服,也有象羅漢堂這樣看不清形勢的幫派,則被斧頭幫堅決消滅。

  斧頭幫這麼大的動靜,官府自然有所察覺,只是斧頭幫做事滴水不漏,除了羅漢堂三人白天在鬧市被殺,有線索指向斧頭幫外,其餘幫派頭領要麼消失的無影無蹤,要麼就已經成為斧頭幫的人,官府根本抓不到證據。

  當然,這個時代官府問案也不需要太多證據,只要懷疑即可,三木之下,什麼證據找不到,只是投鼠忌器,上海華洋混雜,斧頭幫人多勢眾,如果激起什麼民變,不但他們頭上的烏紗有可能不保,甚至腦袋丟了也可能,本著多一事少一事的原則,官府索性不聞不問。

  官府的不聞不問,使得斧頭幫的兼併更是毫無阻礙,到了道光二十八年年底時,斧頭幫不但掃清了上海境內的幫派,而且將附近青浦縣、松江府、嘉定縣等地幫派全部拿下,每月從幫中領取雜糧的幫眾高達二萬人,頭目和副香主也有二千多人,只有內堂採取寧缺勿爛的原則,可是也擴充到了近百人。

  為了加強斧頭幫的凝聚力,斧頭幫並非每月只簡單的發給十斤雜糧了事,而是每天晚上都會由頭目組織學習一次,學習的內容開頭主要是幫規,經過王韶和黃四木兩人的不斷努力,斧頭幫的幫規日臻完善,有上百條之多,除了幫規外,還有就是讀報,讓幫眾瞭解朝廷和國內外發生的大事。

  為了讓幫眾自願參加每天晚上的活動,黃四木增加了普通幫眾雜糧發放的標準,由原本每月十斤漲為三十斤,僅此一項,斧頭幫每月就要支出白銀近五千兩。

  不過這樣做顯然是非常值得,經過數月努力,斧頭幫眾凝聚力大增,普通幫眾對於上層幫眾幾乎是言聽計從,可以說,如果現在斧頭幫舉起反旗,恐怕不需要幾日就可以將上海和附近幾座縣城全部拿下,只是這毫無意義,即使拿下上海和附近的縣城,斧頭幫也不可能抵抗得住清軍接下來的圍剿。

  斧頭幫也並非全部是消耗,除了開設四海鏢局外,斧頭幫也開辦了不少實業,最大的實業則是青浦運輸和青浦遠洋捕撈公司,在一統青浦縣幫派後,原本因為糟糧河運改為海運而失業的船工大半加入斧頭幫,有了這麼多船工,斧頭幫自然不能白白養著這些幫眾,成立了這兩家公司。

  青浦運輸包括了陸運和海運,青浦遠洋捕撈公司則是完全靠出海謀生,要安置這麼多水手船工,自然需要大量船隻,原先那些船工們自家的小船只能在河裡運輸,所有船隻都要重新購買,王韶為此又撥付了二十萬兩銀子過去,向各大船廠和各個洋行緊急訂購二十餘艘數百噸的海船,這才滿足了需要。

  青浦運輸和青浦遠洋捕撈這兩家公司的成立,得到了青浦知縣金熔的支持,羅漢堂三人被殺,其線索直接斧頭幫,本來金熔對於斧頭幫當街殺人之事非常不滿,只是怕激起大變卻不敢對斧頭幫動作,如今斧頭幫成立公司,接受那些失業的船工,金熔卻大感滿意。

  青浦教案的發生,使得金熔對境內上萬名失業的船工心有餘悸,若金溶不是滿人的話,青浦教案後,他恐怕早已滾蛋,如今教案雖然在朝廷委屈求全的情況下得到解決,青浦縣一萬多名船工卻還在。

  在這些船工當中,流傳著一首歌:「船工苦,沒處訴,無貨裝運肚皮飲餓,貪官洋鬼一路貨,船工苦,不要訴,不怕滿清惡狼虎,先打洋人後打虎,船工就會有事做。」

  這首歌不但直指洋人,而且還指向朝廷,讓人聽得心驚肉跳,如果不解決這些船工的生計問題,很可能就會有第二次,第三次青浦教案,如今斧頭幫開辦公司,接受這些船工,金熔頓時感到輕鬆,至於斧頭幫有什麼鬼,反正至少也是幾年後的事,他那時早已經離開青浦縣了,只要在他任內沒有發生事就行。

  繅絲廠、青浦運輸、青浦遠洋捕撈,加上斧頭幫本身消耗,數十萬兩白銀轉眼之間就不見蹤影,讓王韶不由感歎自己賺錢多,花錢更大。

  好在青浦運輸、青浦遠洋捕撈都不是什麼賠錢貨,船隻到位後,隨著一艘艘貨物運出,一船船鮮魚進港,兩家公司很快就賺錢,不但養活了公司數千人,還可以填上斧頭幫本身的消耗。

  除了這兩家公司外,斧頭幫還有另一家賺錢的公司,那就是黃浦鹽業公司,清廷的鹽業經過二百年發展,到現在已經快崩壞,黃浦鹽業公司又在清廷的鹽政基礎上挖了一角,大勢走私私鹽,短短數月,黃浦鹽業公司每月就獲得數萬兩銀子的利潤。
作者: demeno    時間: 2011-10-27 09:28 AM

第二十四節環球時報的威力

 青浦運輸、青浦遠洋捕撈、四海鏢局、黃浦鹽業成為斧頭幫的四大支柱,當然,對外只是稱三大,黃浦鹽業由於走私私鹽巨大,受到了官府和鹽商們的共同打擊,斧頭幫撇清了和黃浦鹽業公司的關係,表面上,黃浦鹽業公司和斧頭幫沒有絲毫相關。

  除了這四大支柱外,斧頭幫還開辦了許多小型公司,如雜貨鋪、糧食鋪、豬肉攤、魚攤、蔬菜攤等等,將眾多幫眾吸納進去,每月只需向幫中交納一筆錢財,這些攤子就可以掛上兩把斧頭作為標記,不但無人敢欺負,就是幫眾購買東西,一般都會進入掛有斧頭標記的店舖,使得這些店舖基本上都生意興隆。

  斧頭幫一統幫派,加上大力發展實業,各個幫眾都有工可做,上海秩序比以前好了很多,運輸水陸暢通,更是加速了上海的繁榮,各個洋人寫給友人的信中,大部分都讚揚上海的秩序比混亂的廣州好很多,而且不像廣州排外,邀請朋友到上海來發展。

  上海的官員對於目前的情況也很滿意,本來上海華洋混雜,各個官員生怕引起華洋衝突,如今有斧頭幫在中間管理,上海顯得秩序井然,華洋衝突的情況大大減少,他們又如何會不滿意。

  也有官員憂心仲仲,這種情況持續下去,不發生事則罷了,若一旦出事就是大事,只是這樣的官員大部分出身低微,他們掌握不了實權,即使和上司反應也毫無用處。

  官員們不是傻子,相反還很精明,自然知道其中的隱患,只是斧頭幫氣候已成,不動則罷了,不一定會出事;如果動了,那肯定會出大事,自己頭上的烏紗,頸上的人頭都有可能不保,只能祈禱自己順利度過任期,其它不再多作考慮。

  唯一受損的就是上海的衙役了,秩序越混亂,衙役們就越能上下其手,可是隨著上海的秩序越來越好,衙役們不但失去上下其手的機會,就是在街上轉一轉,想敲詐一些小商小販,也要小心不要敲詐到斧頭幫的幫眾身上,否則不但敲不到錢財,還會被暴打一頓。

  車船店腳衙,無罪也該殺,沒有人會為區區衙役被打而找斧頭幫的麻煩,沒有了外塊,靠著那份可憐的祿米,衙役們根本無法養活一家老小,不得已,許多衙役也加入到斧頭幫,領取每月三十斤雜糧的補貼。

  人的心理很奇怪,三十斤雜糧遠低於衙役們的正常祿米,只是凡是領了這三十斤雜糧補貼的衙役,心中卻完全把自己當成了斧頭幫的人,有了這些加入的衙役,官府的信息在斧頭幫完全成了透明,斧頭幫的地位更是無法動搖。

  道光二十八年的年底很快就要到了,街上的人流明顯多了起來,與往年相比,上海街頭顯得更是生氣勃勃,街上很少看到討飯的流民,不少市民都穿上了新衣。

  各家店舖的生意變得非常紅火,夥計們拚命吆喝,有的連嗓子都喊啞了。

  單是為斧頭幫工作的人就已經達到數萬,加上他們的家屬,足有上十萬人,這些人雖然談不上富裕,只是比往年卻好了許多,家中存糧夠吃上好一陣子,也攢下了一點錢,到了過年時,自然要為一家老小每人添上一件新衣裳,多割幾兩肉,買上條魚,犒勞一下全家。

  王滔站在窗戶邊,看著樓下來來往往,如同螞蟻一般的人群,心中感慨不已,與半年多以前懷才不遇,一臉頹廢的情況相比,此時的王滔一身西服,腦後的辮子梳理的油光發亮,整個人顯得神采飛揚。

  這是旗昌洋行的總部大樓,在和平洋行的帶動下,上海各家洋和掀起了建樓東風,旗昌洋行也沒有免俗,建起了一座佔地一千多平米,高達五層的大樓,一個多月前剛剛完工。

  由於樓層面積太大,旗昌洋行自己用不完,除了一樓、二樓、五樓自用外,三樓、四樓用來出租,旗昌洋行本來打算將各樓分隔出租,只是環球時報財大氣粗,一口氣將整個四樓租下。

  環球時報早已經不免費發行了,從七月份開始按價出售,當時每期只能賣出數百份,到了八月份時,王韶親自用火月的筆名在報上刊登連載文章,文章的題目為大國崛起,文章的內容和王韶在青蓮教講述的沒有什麼不同,先從英國的資產階級革命寫起,直到英國稱霸全球,又來到遠東,發動鴉片戰爭為止。

  英國寫完後,接著寫法國、俄國,普魯士,這篇連載文章無疑引起了很多南方官員和士子的興趣,青浦教案,英國人為了區區三名傳教士被打,不惜出動軍艦封鎖吳淞口,不但讓江南震動,朝廷也不得不派大員來到上海親自處理,對於洋人,江南各級官員都是害怕,又是迷茫,不知洋人何以如此凶悍。

  如今有報紙將洋人根腳揭露,大家自然非常都想早睹為快,先賢早有言,知己知彼,百戰不殆。

  報紙先只是在上海的官員士子中流傳,接著蘇州,南京,江浙一帶的官員也對這份報紙也如獲至寶,甚至不惜派員到上海駐守購買,報紙每出一期,就有許多人用驛馬飛快傳遞出上海,報紙發行量也日益增大,先是一千份、接著二千、三千、到十月份時,報紙的發行量突破一萬份,又過了兩個月,報紙發行突破了二萬份大關,其中近半報紙銷往上海以外,而上海,單是斧頭幫每期採購量就達到二千份。

  報紙也由原先只有一紙四版,增加到二紙八版,王滔手下的員工也由三人擴張到二十餘人,不少人慕名而來,要求進入報社工作。

  委託旗昌洋行訂購的兩台印刷機已經到貨,每到報紙發行前一日,兩台最新的印刷機就開始加班加點的工作,好在當時一訂就是兩台,否則如果只是一台印刷機的話,還不一定完得成每期兩萬份的印刷工作。

  十二月時,王韶的大國崛起系列終於結束連載,雖然使得環球時報的發行略有下降,只是報社的其他編輯已經成長起來,各期熱點不斷,王滔還僱用了兩名洋人,專門寫出一些西方的趣聞逸事,環球時報發行短暫下降後,又開始上升。

  王滔曾詢問過洋人,即使是在洋人國度,二萬份的發行也是大報了,王滔卻並沒有滿足,中國有四萬萬人,那怕只有一成識字也有四千萬,二萬份的發行量怎麼夠?

  對於王滔的雄心,王韶很是支持,原先王滔臨時租聘的房子明顯不再適合環球時報的辦公,剛好旗昌洋和新大樓建好,有二層樓對外出租,王韶直接讓王滔和環球時報的員工全部搬入旗昌洋和大樓。

  對於環球時報的進入,旗昌洋和完全沒有問題,旗昌洋和的大班林顯揚還佔有環球時報三成股份,肥水自然不流外人田。

  眼下環球時報還沒有盈利,林顯揚卻很看好它的未來,現在環球時報發行遍佈江南各省,報紙贊一個人,這個人馬上就會名揚四海,報紙罵一個人,這個人馬上就會臭名遠揚。

  一些精明的商人已經嘗試在報紙上刊登廣告,毫無意外,凡是刊登過廣告的商品都取是了效果,這更增添了林顯楊的信心,從以前對報紙不聞不問,到現在也變得關心起來。

  這一切都讓王滔感到驕傲和自豪,只有在王韶面前,王滔還是顯得很謙虛,報紙能發展這麼快,除了王韶直接用筆名寫的連載文章外,其他指點也功不可沒,沒有東家的指點,哪裡他再累,現在發行量能有二千份就不錯了。

  看到環球時球取得的成功,上海已經有人開始跟風,也開辦起報紙來,只是這些報紙即沒有象王韶一樣捨得投入,也沒有對海外事物瞭解的人才,只能簡單刊登一些本地新聞,發行量不及環球時報的零頭,一些只辦了一兩期就消失的無影無蹤。

  對於這些跟風的報紙,王滔不屑一顧,哪怕沒有東家的指點,環球時球的地位也不是哪家小報可以憾動的,差距實在是太大了。

  房門輕聲的敲響,王滔喊了一聲:「進來。」

  房門打開,進來的是一個碧眼黃發的洋人,這名洋人名叫偉烈亞力,正是王滔在《墨海書館》結識的傳教士,通過這層關係,王滔才請到偉烈亞力為環球時報工作。

  「主編先生,即說中國的春節快到了,我們環球時報什麼時候放假。」

  「放假,偉烈亞力,我記得聖誕時曾放過你假吧,現在又要放假嗎,何況春節也不是你們的假日。」

  偉烈亞力振振有詞的道:「主編先生,聖誕是聖誕,春節是春節,我正要瞭解中國人過春節的風俗,自然要放假。」

  「偉烈亞力,我們的報紙有二萬讀者或者更多,他們都在等待我們的報紙,如果我們放假了,他們就會失望,你說,我們能讓他們失望嗎?」

  「這個……這個……」偉烈亞力頓時有點張口結舌。

  「好了,就這樣吧,春節時,你一樣可以上街採訪中國的風俗,然後就此寫一篇文章出來,如何?」

  「好吧。」偉烈亞力苦著臉應道。
作者: demeno    時間: 2011-10-27 09:33 AM

第二十五節大雨

 為了報紙的銷量,王滔連過年也不願放假,和平洋行的業務則早早結束了,臘月二十四開始,和平洋行開始放假,從這天起,直到明年正月二十,和平洋行的假期才結束。

  今年和平洋行發展的極好,除了生絲外,在吳晉昌和桂致和兩人努力下,和平洋行與洋人還做成了數筆茶葉生意,還有一些陸陸續續的小生意,如桐油、皮毛等,除去生絲生意不長,還淨賺了十數萬兩銀子。

  因此放假時王韶非常大方,連學徒都發了二十兩銀子的紅包,王滔、李七、林三娃、劉順子每人一百兩,吳晉昌和桂致和兩人因為販茶有功,每人三百兩,梅鴻吉雖然暫時沒有為洋行做出什麼利潤,只是一直忙著繅絲廠組建,王韶還是給了他一個最大的紅包,拿到了五百兩,這讓洋行各人都喜氣洋洋。

  送走了這些人,原本熱鬧的和平洋行頓時一下子冷清下來,馬克威爾已經去了美國,他要查看一下鋼筆廠建設的情況,對於這個佔著20%股份的工廠,馬克威爾不親自看一下總有一些不放心,王韶也正需要馬克威爾去歐洲一場,只能放他離去,和平洋行這一放假,整個小樓頓時只剩下李七和王韶兩人。

  這是王韶在這個時代所過的第二個年,第一次過年時在青蓮教,當時人數眾多,熱熱鬧鬧,還不覺得什麼,如今突然之間閒了下來,聽到外面不時傳來的鞭炮聲,再看看小樓內的冷清,王韶心中突然感覺被堵了一樣難受。

  「爸爸,媽媽,你們過得怎樣,你們可知道你們的兒子在另一個時空已經取得了一些成就,可是沒有你們,這些成就再大又有何意義?」

  正當王韶黯然傷感時,耳邊傳來李七驚訝之極的聲音:「大哥,你哭了?」

  「沒有,怎麼會,剛才只是風沙吹到眼裡。」王韶連忙擦試了一下眼角,只是臉上的神情卻一時無法恢復。

  一直以來,在李七心目中,王韶簡直無所不能,當初在青蓮教時藥品、鐵廠不說,單是帶著一千多兩銀子來到上海,不到一年就變成數十萬兩,創下如此大的基業,實在不是常人能所為,只是沒想到今天卻看到了王韶脆弱的一面,這讓李七一時有些不知所措,也不知如何安慰。

  「阿七,你想家嗎?」

  「不想。」

  「為什麼?」

  「我家早沒人了,想他做啥。」

  李七平淡的話,讓王韶差點淚水又失控,沒有人又怎麼算家。

  「阿七,說說你家裡吧。」

  「是,大哥。」

  李七的家很平常,父親是一個老實巴交的佃戶,租種了村裡地保十畝旱地和二畝水田,新寧土地貧瘠,出產很低,加上所收穫的糧食七成要交地租,一年辛苦,風調雨順時還好,稍有天災便要挨餓,在李七記憶中,常常有挨餓的情景,最難時就是年後到開春之段時間,那時山上野菜沒有長起來,一旦斷糧,除了借糧外,就再也找不到其他路子,可是只有一借糧,這糧食就永遠也不會有還清的一天。

  李七十一歲那年,新寧遭了水災,所種糧食全被大水沖得一乾二淨,雖然免了地租,可是以前借的糧食卻不能不還,債主逼上門,李七爹娘沒有辦法,只好把他九歲的妹妹賣了還債,只是即使賣了他妹妹,李七一家也沒有挺過這個災年,由於爹娘把大部分糧食都留給李七,結果有一天李七的爹出門幹活時,一頭栽倒在地裡就再也沒有起來,三天之後,李七的娘同樣栽在地裡沒有醒過來,數天時間,李七成為一個孤兒。

  為了活下去,李七討過飯,當過小偷,就這麼饑一頓,飽一頓在城中流浪,直到十三歲時加入青蓮教,才結束了那種流浪的生活。

  王韶心中暗歎,比起這個時代的農民的生活,自己可謂從小生活在蜜罐中,只記得父母哄自己吃飯時的情景,從來不知道什麼是挨餓。

  「這麼說,你還有一個妹妹。」

  李七搖了搖頭:「不知道,或許早死了。」

  入了青蓮教後,李七曾經找到他的妹妹,買李七妹妹的那家人並不是太富裕,當時是買作童養媳,可是等李七找過去時,那家人已不知去向,只留下一所破屋,詢問鄰居時,有人說這家人有人得了大病,家中能變賣的東西都變賣了,他的妹妹估計也被賣掉了,後來生病之人還是沒有救回來,這家人欠下一屁股債,逃荒去了。

  李七不死心,後來又數次到那個地方去找過,那家人始終沒有蹤影,如今八九年過去了,李七已經不存任何希望。

  王韶歎了一聲,像李七這樣遭遇的,這個時期不在少數,在斧頭幫幫眾中,比李七更苦之人多的是,只是表面上他們卻不能怪誰,地主已經免掉了他們的田租,債主上門要債也是天經地義,似乎只能怪老天爺。

  可是真如此嗎,老天爺一向如此,有豐年就有災年,如果不能在豐年讓民眾存下糧食,災年必定難過,若不是地主的租稅高達七成,李家不會毫無存糧,一遇天災,即使是賣兒賣女也無法生存,官府平時收糧收稅,到了天災時救濟卻不及時,如果官府能夠救濟,李七爹娘同樣能活下去。

  拍了拍李七的肩膀,以示安慰,王韶道:「阿七,過年你也就二十一了,以你這個年齡應該成家了,明年我托人給你找個媳婦,李家還需要你傳承下去。」

  「大哥,不成,你還沒有成家,我怎麼能成家?」

  「我嗎?」王韶心中苦笑,前女友的離開,讓他心傷了兩年,如今又在這個世界一年多,其影子早已經淡化了,只是這一年來忙得要死,卻從沒有想過要找一個女人成家,除了大街上,見過的女人更是少的可憐。

  不過,自己也是該成家了,在這個世代談愛情完全是扯淡,或許只要找到一個漂亮一點的就娶了吧,反正這個年代娶幾個也沒有關係。

  小樓的冷清只是暫時的,過完年後,小樓又熱鬧起來,每天都有忙不完的事。王韶將那點心事頓時放下,全力投入到工作中。

  這天,王韶、李七、吳晉昌、桂致和四人坐在和平洋行的一樓,聽著外面一直淅淅瀝瀝的下雨聲,臉上都有一點發愁。

  吳晉昌和桂致和兩人年齡都不大,只有二十四五歲的樣子,吳晉昌相貌堂堂,桂致和則有點矮胖,眼下雖然已經開春,寒氣卻尚沒有過去,兩人都穿著裌襖,坐在火盆旁。

  道光二十九年,對於清廷來說,實在不是一個好年份,從正月開始,已經年過六十八歲的道光就開始生病,只能勉強辦理朝政,而太子之位依然空懸,這讓眾多大臣暗中焦急萬分。

  就在朝中大臣為皇帝生病和儲位空懸擔心時,進入二月份,江南雨水一直下個不停,一個月下來,竟然沒有幾天見到太陽。

  兩天前,老天爺更是好像被什麼東西捅破了似的,下起了噼噼啪啪的大雨,大雨一直下了二天二夜,到今天才開始轉小。

  大雨使得整個上海好像被泡在水裡,連大門都無法邁出,更別說做生意了,今天雨雖然轉小,可是街上的雨水卻沒有全部退去,看來也得休息一天。

  「東家,今年不會像去年八月份一樣,又發一次水災吧。」吳晉昌苦著臉道。

  「恐怕水災已經發了,上海這麼大的雨,我就不信江南其它地方不是大雨傾盆。」桂致和道。

  「唉,這怎麼得了,去年已經發了一次水災,今年又是水災,這讓老百姓怎麼過?」

  去年入夏,江南長江中下游普通多雨,湖北枝江大水入城,江夏城內水深丈許,舟泊東門;江西、安徽、江蘇諸省都遭受水災。去年水災是八月份,而今年才三月份就又來了水災,即使江南富裕,恐怕百姓也吃不消。

  正說話間,門外一閃,梅鴻吉從外面走了進來,他雖然打著傘,只是衣服依然濕了一大半。

  「快,拿件厚衣裳出來,給梅掌櫃換上,月搓,到這裡烤烤火。」王韶招呼道。

  梅鴻吉在火盆前坐下,用力擦著自己冰冷的手,一名學徒遞過來一件厚棉衣,梅鴻吉連忙脫下身上的濕衣換上。

  「月搓,雨才剛剛變下了一點,你何必過來?」王韶埋怨道。

  「東家,我擔心繅絲廠,就到那裡看了一下。」

  「繅絲廠怎樣,沒有進水吧?」

  「沒有,我們那裡地勢高,又在江邊,水都退去了,還好去年趕工,外面都已建好,這場雨對繅絲廠沒什麼影響。」

  「沒影響就好。」

  王韶鬆了一口氣,原本擬定投資五萬兩的繅絲廠,由於王韶手中資金量充足,一擴再擴,投資變成了二十萬兩,由於繅絲廠擴大,梅鴻吉還主動將自己的股份調整為一成。

  整個工廠總共採購了九十多台蒸汽機,每台蒸汽機帶動十二台絲車,絲車則達到了一千台,如今蒸汽機和絲車都已經安裝到位,只等購買原料,招收員工後就可以開工,如果繅絲廠進水,損失還是小事,關鍵還要耽擱一年時間。
作者: demeno    時間: 2011-10-27 09:36 AM

第二十六節水災


 桂致和的烏鴉嘴果然說中,這兩天不止上海大雨,而是整個江浙地區都大雨滂沱,

  大雨剛停數天,接任兩江總督不久的陸建瀛就接到如雪片一樣飛來報告水災的公文,其中水災最嚴重的地區就是太湖沿江地區,由於雨勢太大,江河倒灌,整個太湖水洶湧而出,將周圍地區房屋,人畜全部沖走,僥倖存活下來的災民,面對沖毀一切的洪水欲哭無淚。

  南潯鎮就位於太湖邊,正是太湖優良的水質才使這裡成為生絲產地,這次卻是首當其衝,洶湧的湖水彷彿掙脫了桎梏的怪獸,一路上吞噬了所能遇到的一切,農田、桑樹、房屋……

  持續的雨水本來就使蠶農損失不少,蠶蟲是養在室內,可是桑樹卻是在外面,蠶蟲天天吃著濕漉漉的桑葉,加上屋外一直下雨,濕氣排不出去,不少農戶所養蠶蟲都大面積死亡。

  這次太湖水的氾濫,使原本就損失不小的蠶農雪上加霜,不少蠶農連自家的房子也被沖掉,一些房屋建在高處的蠶農雖然自家房屋躲過了一劫,只是二天大雨中,還是有不少蠶蟲被悶死,即使是留存下來,不少桑樹被洪水沖走,也不知要拿什麼來餵養剩下的蠶蟲。

  不過,這些年由於生絲的暢銷,蠶農多少有一些積蓄,洪水退後,許多蠶農開始重新將被洪水沖走的桑樹尋回栽種,培植新的桑樹,鎮上大生絲商也伸手援手,借貸出大批銀子,給蠶農渡過這段災荒區,因此南潯鎮的災情雖然嚴重,逃荒的人卻極少。

  其它地方就沒有南潯鎮這樣的底蘊,昆山、吳江、宜興等地百姓面對被毀的家園,根本無力自救,只得紛紛往附近的大城逃荒,蘇州城一天之內就湧進數千災民,蘇州知府鍾殿選連忙下令緊閉城門,不讓災民進城,在關門之時,引起了災民與衙役的衝突,衙役連殺十數人才止住了動亂的苗頭。

  看到各地報告,陸建瀛只覺得觸目驚心,洪水沖毀的地區,正是整個江蘇精華地區,這些地方遭災,可見損失有多大,他讓師爺翻看以前史料,發現這還是自明崇禎十三年以來,江蘇最大的水災,急派出快遞,飛馳朝廷,請求救災。

  兩江雖富,可是去年已經遭受過一次水災,朝廷的稅糧卻沒有減免多少,如果今年的水災持續下去,朝廷再不減免錢糧救災的話,即使是兩江恐怕也要出問題。

  得到陸建瀛的奏報,道光大吃一驚,他拖著病體,掩折長歎,他不明白,自己祖父在位六十年,奢侈無度,大修園林,六下江南,還出了有史以來最大的貪官和紳,可卻天下承平,並沒有多大風波,死後依然得到諸多文臣交口稱讚,認為是明君。

  而自己繼位以來,一直兢兢業業,連黃袍也打著補丁,江南更是一次也沒有去過,可是天下局勢卻一點點崩壞,先有蠻夷入侵,被迫簽訂了大清最為屈辱的條約,允許蠻夷鴉片進入,還開放了五個通商口岸。

  如今江南又是大災,江南是財賦重地,萬不能有失,只是真要救災,國庫又實在空虛,他思之再三,只覺得在這份奏折上難予下筆。

  或許當年崇禎帝接到各地災報時,心情也和自己一樣吧,這個想法一出,道光心中頓時一驚,難道大清二百多年的江山要斷送在自己手裡?

  他只得題筆在奏折上勉強批道:「著各省官員速查各地災情,朝廷將予減免錢糧。」

  放下筆,道光長歎一聲,今年兩江遭災,國庫恐怕又是吃緊,這樣的年份也不知何時到頭。

  此時的道光還不知道,江浙地區的水災只是第一步,一場更大的水災即將來臨,以後的數月,這場水災將江南七省全部捲入其中,無一倖免。

  大雨剛停兩天,上海已經可以看到拖家帶口從外地趕過來的流民了,大水沖毀了他們的一切,指望朝廷救災,只能餓死,上海雖然也發洪水,縣城也險些泡在水中,只是自從開埠後,上海已經轉為商業城市,只要有工做,就不會餓死。

  只是現在上海明顯屬於用工的淡季,這麼多流民一下子湧進來,一時哪裡找到得工做,不少流民只能沿街乞討,或者是賣兒賣女,一時之間,上海人市、青樓、賭場大大繁榮起來,流民群中出現了不少新的幫派,上海的秩序也較以前混亂起來。

  王韶帶著人在街上轉了一圈,就發現了至少數千流民,這些流民全都衣食無著,帶著全家老小側臥在各個大街小巷,見以有人過來,便伸手乞討,也有不少流民則挨個向商舖問訊,是否有工做,衙役們如臨大敵,持著手刀警惕的看著流民聚集處,生怕出什麼亂子。

  「月搓,咱們的繅絲廠提前招工吧。」

  「是,東家。」梅鴻吉應道,現在離收購蠶繭還有一段時間,不過,將人招過來後,正好培訓一段時間。

  「還有,要進廠的女工,最好每家招一人。」

  「是,東家。」

  繅絲廠取名為繼昌隆繅絲廠,這是王韶親自取的名,誰也不知王韶取這三個字的用意其實是紀念中國第一家機器繅絲廠,不過,如今繼昌隆繅絲廠提前誕生了二十多年。

  女子做工在江南並不是什麼稀罕事,鄰近上海的蘇州以刺繡聞名天下,有著近百家大大小小的繡紡,這些繡紡都是使用女工,松江號稱衣被天下,織機上萬台,也全部使用女工。

  只是繅絲廠畢竟與那些繡紡、織紡不同,這是一個新興的行業,又是機器繅絲,還沒有靠近,轟隆隆的機器聲就能讓大多數人望而卻步。

  若是正常年份,繼昌隆要招收如此多的女工,恐怕不是易事,如今剛好趕上水災,繼昌隆就是招人再多,也滿足不了眾多的流民。

  繼昌隆繅絲廠有一千台絲車,招收的女工到少也要一千人,這一千人有了工作,不但可以養活自己,還可以養活一千戶流民,可想而知,這對於如今那些一無所有的流民來說,無疑是一個難得的機會。
作者: demeno    時間: 2011-10-27 09:51 AM

第二十七節命運。

 「姐姐,不要走,不要走。」街道上,一對不到十二三歲的姐弟抱著一名十六七歲左右的女子,正在哇哇大哭。

  姐弟三人衣服上沾著許多泥巴,不過,在衣服上一些沒有被泥巴覆蓋的地方,還可以看清衣服是綢緞所製,若是能洗淨,肯定是上好的衣裳。三人的臉上也是灰塵撲撲,只是從臉形的輪廓來看,即使是小一點的妹妹也顯得很清秀,最大的姐姐更是有幾分美人模樣。

  「姑娘,不要再猶豫了,我願出五十兩銀子,跟我走吧,你打聽打聽,哪個樓願意像我麻三姑一樣,對一個新人出如此高價,有了這五十兩銀子,你弟弟妹妹都可以活下去,你弟弟這麼可愛,又這麼聰明,說不定以後還能讀書做官,難道你忍心看著他們一起活活餓死。」旁邊一名四十餘歲,臉上塗滿脂粉的老鴇手裡捏著一錠大銀,勸道。

  對於這個姐姐,麻三姑很滿意,哼,五十兩銀子算什麼,等到了樓裡,幫著打扮打扮,肯定是一個絕色美人,開苞銀至少也要一百兩算起,不用一夜就可以翻倍賺回來。

  還有那個妹妹,雖然現在小,只是過不了幾年肯定又是一個美人,等到姐姐進了樓,妹妹又如何逃得過。

  麻三姑瞇著眼,彷彿看到大把金銀向自己湧來,還是水災好啊,若沒有水災,哪像現在一樣,青樓可以隨意挑人。

  「姐姐,我不餓,我不要銀子。」聽了老鴇的話,男孩心中更急,緊緊抱著姐姐的腿不肯放鬆。

  「咕嘟。」男孩肚子裡傳來的響聲卻打破了他不餓的謊話。

  聽到男孩肚子裡的響聲,姐姐彷彿下了最大的決心,摸了摸男孩的臉,道:「阿弟,乖,姐姐要走了,以後你要聽二姐的話,二妹,姐姐無能,以事咱家就靠你和阿弟了,你一定要讓阿弟讀書,長大後出人頭地,如果錢不夠,再到樓裡來找我。」

  麻三姑聽得大喜,將銀子遞給二妹,道:「小姑娘,記住了,你姐姐進的是群芳樓,千萬不要走錯了。」

  「不,我不要,姐姐,咱們做女紅,去織廠,去繡紡,如果不行,哪怕去乞討也行,千萬不要進青樓,若是爹娘地下有知,肯定不會同意的。」

  「傻妹妹,織廠、繡紡一時之間哪進得了,乞討更不用說了,聽說那些乞丐也有地盤,咱們三人不但是女子還是稚兒,縱然是乞討也要受欺負,與其受人白眼之後再逼入青樓,不如現在就入,至少有了這筆銀子,你和阿弟可以不忍凍挨餓,受人白眼。」

  「還是大姑娘有見識,不愧讀書識字之人,你弟妹餓了許久,快簽了文書吧,只要簽下,馬上就有銀子。」老鴇插言道。

  「好吧,我簽。」

  女郎正想認命之時,街道上傳來一陣噹噹的銅鑼聲,接著一個大嗓門喊了起來:「大家聽著,繼昌隆繅絲廠招工了,招收十六歲以上,四十歲以下女工,凡入繼昌隆繅絲廠,每月包吃包住,給付二兩紋銀。」

  「姐姐,姐姐,你聽到了嗎,有人招工了,有人招工了。」妹妹欣喜的跳了起來。

  「真的,這不是幻覺。」

  「真的,包吃包住,還有二兩銀子呢。」

  「可是他們只要十六歲以上的女工,我倒是剛好,你們怎麼辦?」

  「姐姐,不用擔心,有了二兩銀子一月,我們可以過下去。」

  「姑娘,你要進繅絲廠做工,千萬去不得,聽說繅絲廠裡有吃人的怪物,經常發出比打雷還響的聲音。」眼看自己快到手的搖錢樹要飛走,麻三姑非常不甘心,拚命抵毀繅絲廠來。

  「胡說,若有吃人的怪物,官府怎麼不管,姐姐,咱們走,不要理她。」

  「好。」在妹妹的拉扯下,三人很快向銅鑼響聲的方向走去。

  「這天殺的繅絲廠,怎麼早不招工,晚不招工,偏偏現在招工。」看著搖錢樹飛走,麻三姑忍不住大聲咒罵,罵過之後,又心虛的朝四周看了看,見沒有人注意,這才鬆了一口氣。

  如此大的繅絲廠建立,自然會引起諸多關注,繅絲廠剛剛建設時,不少人把繅絲廠看成一塊肥肉,都想跳出來咬上幾口,只是不論打繅絲廠主意的是幫派還是官吏,這些人很快就得到警告,幫派多是直接被清理,幾名官員則倒了大霉,被馬克威爾一陣抗議,他們的上司抵抗不住,直接將幾名官員去職了事。

  這天,不知上海有多少老鴇對繅絲廠招人跳腳大罵,只是介於以前繅絲廠種種,卻沒有人敢當面咒罵。

  等到姐弟三人趕到繅絲廠招工處時,繅絲廠已經有聞訊趕來的上千人,除了女子外,還有不少男子,這些男子大多在吵吵嚷嚷,為什麼繅絲廠只招女工,不招男工?

  笑話,繅絲廠當然要招女工,女工價錢更便宜不說,而且比男人細心,繅絲廠明顯更適合女人做工。

  對於這些不滿的男子,繅絲廠早有準備,從四海鏢局請了上百人維持秩序,陪同自己家人過來的男子可以留下,那些單身過來的男子則被請來的四海鏢局鏢師直接趕出報名的地方,因此報名處雖然吵鬧,卻顯得很秩序,排起了長長的隊伍。

  排了近半個時辰,終於輪到姐弟三人,正在登記的年輕人看了姐弟三人一眼,問道:「姓名?」

  「葉蓁。」

  「年齡。」

  「十六,哦,不,十八。」

  登記的年輕人忍不住又抬頭看了姐姐一眼,無論是十六還是十八,都符合繅絲廠招工的規定,他並沒有多言,在年齡欄上寫上十八兩字。

  「從哪裡來?」

  「昆山。」

  「還有什麼家人?」

  「就剩下一個妹妹和弟弟。」

  「識不識字。」

  「認識。」

  ……

  「哦,好了,這張表你留著,先到那邊領二個饅頭和一百文錢,明天再來上班,現在你們可以走了。」

  葉蓁卻沒有走,而是道:「大哥,我妹妹今年十六了,也要報名。」

  登記的年輕人堅決搖了搖頭:「不行,我們一家只招收一人,何況,你才十六歲吧,你妹妹絕對沒有十六。」

  被拆穿了自己的謊言,葉蓁的臉騰的紅了起來,只好拉著弟弟妹妹走開。

  走開之後,葉蓁一直慌亂的心一下子穩定了下來,手中這張薄薄的紙彷彿有一種魔力,將這些天逃荒的陰霾盡數驅散。

  拿著這張紙,到旁邊另一處排隊的地方,沒過多久就領取了兩個饅頭和一百文的銅錢,小弟接過饅頭,迫不及待大口吃了起來,她妹妹卻懂事的分了一半給她,也開始吃了起來。

  繅絲廠給的饅頭很大,差不多有成年男人拳頭一個半大,只是蒸得很軟,咬一口在嘴裡,一股香甜的滋味馬上充滿了整個口腔。

  這是姐弟三人吃過最香甜的一頓飯,儘管晚上還要露宿野外,而且也只有姐姐一人有工作,比起前幾天來,他們卻無比安心。

  包裹裡還有一百文錢呢,如果省著點,也夠用好些天了,二兩銀子雖然少,可是換成銅錢也有三千多文,天氣越來越暖和,暫時不用添什麼衣服,絕對夠另外兩人生活,最主要的還是可以清清白白的做人。

  單是從報名第一天就可以領取二個饅頭和一百文錢來看,這家繅絲廠負責人考慮的非常仔細,絕不會如那名老鴇說的一樣,繅絲廠裡有吃人的怪物。

  想起自己差點將自己賣了,葉蓁就有一點後怕,如果繅絲廠晚一天招工,恐怕自己的命運就不同了,她心中不由對繅絲廠暗暗感激起來。

  被繅絲廠改變命運的又何止葉蓁一人,,繅絲廠第一天就招了三百多人,三天時間不到,就招滿了一千名額,不少晚得到消息的流民大為失望,在繅絲廠前痛哭流涕,請求繅絲廠招收,不得已,繅絲廠又多收了二百人。

  這一千二百多人,少部分是本地人,絕大部分是逃荒流民,如果沒有繅絲廠,不知會有多少人走上青樓這條路子。
作者: demeno    時間: 2011-10-27 09:54 AM

第二十八節待遇不同


 雖然繅絲廠用最快的速度吸納了一千二百人,而斧頭幫所開的各家公司也盡量吸納流民,四海鏢局,青浦運輸,青浦遠洋捕撈總共吸收了二千人,再加上米鋪、蔬菜鋪、雜貨鋪、碼頭搬運等小店舖,斧頭幫加起來吸納的工人超過了三千。

  只是面對數萬湧入的流民,單靠繼昌隆和斧頭幫的努力,還是顯得有些杯水車薪。不少流民一時無法找到生計,不得不賣兒賣女,雪上加霜的是,米商們趁機興風作浪,開始大肆抬高米價,米價一日三變,短時間翻了一倍,即使是原本上海的居民也感到壓力大增。

  一些流民組建的幫會更是讓治安變得烏煙瘴氣,斧頭幫雖然對新建幫會盡量打壓,只是剛打下一個,又有數個小幫會冒出來,根本無法消除,以前斧頭幫能夠一統上海的幫會,是因為大部分人有做工的機會,可以靠勞動養活自己,一旦連勞動的機會也沒有,不少強硬之人肯定會抱團自救,無論如何打擊都沒有用,關鍵還是要讓所有人都能養活自己,這才能消除那些新起的小幫會根基。、

  可惜王韶是人不是神,能做到這一步已是不易,以他現在的能力,不可能救得了所有人,斧頭幫雖然家大業大,要平白無故去養活數萬人也不可能。

  對於這場水災,環球時報派出人員到各個災區進行了深入報道,並呼籲上海各家洋行和商舖盡量多招收一些人手,幫助那些進入上海的流民,並免費提供版面,刊登各家洋行和商舖招人的廣告。

  環球時報作為唯一的一家大報,影響力越來越大,據說許多京城高官都有看環球時報的習慣,能在上面露一個面也好,這一推出免費版面,還真有不少商舖和洋行在上面發佈廣告招人。

  商舖和洋行在環球時報上刊登招人的訊息,對雙方來說是雙贏,對於商舖和洋行來說,等於免費刊登了一次廣告,不擔招到了所要人手,還擴大了知名度;對於環球時報也說,也不是全無好處,這也讓環球時報的影響力由一般的士子,官員,擴展到下層貧苦農民身上,不少流民都主動請人念報紙,看看哪裡有招工訊息。

  環球時報的呼籲取得了一定的效果,不少流民靠著環球時報提供的信息還真找到了工作。

  有了上海各個商舖和洋行參與,雖然還有不少流民沒有工作,上海秩序卻漸漸穩定下來,不少流民可以靠家中已有工作之人養活,還有一部分家中沒有工作之人則完全靠打短工或乞討過活,這些人沒有鬧出大事,不少是因為每天聽到讀書人念著報紙上的招工信息,雖然招工信息不多,卻給了他們希望,對於中國老百姓來說,只要心中存有希望,大部分人就會安分守紀。

  上海剛開埠時,全縣人口即使是鄉下全部加起來也不過二十萬人左右,如今僅過五年,人口已經增長了到近四十萬,這多出來的人,大部分都是從附近過來的流民,每消化掉一批流民,上海就會更加繁華一分,如今上海這新湧進來的數萬流民,只要繼續幾個月,就會被上海消化一空,使這個城市更加繁華。

  三月份,又是春絲上市的季節,往年此時的南潯鎮早已是熱鬧非凡,各家絲行都在準備收絲事宜,此時卻顯得有點冷清,二月份的那場大雨,沖毀了不少桑樹,如今大雨雖然過去好久,蠶農重新補種了桑樹,又養了新蠶,只是南潯鎮生絲大幅減產已經成為定局。

  一些蠶農已經收穫了第一批鮮繭,只是面對多數時候的陰雨天氣,這些蠶農還是無法高興起來,鮮繭不能保存太久,必須經過殺蛹乾燥才能進行繅絲,即使是繅絲,也需要好天氣,可是這樣的天氣,如何能夠殺蛹乾燥,如果不對鮮繭處理,過不了多久,要麼蠶蛹孵化,要麼鮮繭霉爛變質,無論發生哪種情況,蠶繭只能報廢。

  劉墉坐在他的恆順絲經行裡,呆呆的看著外面的濛濛細雨,心情如同外面的雨天一樣,非常鬱悶。

  從學徒出來,自己開起了這家恆順絲經行,其中不知吃了多少苦,看著自己的絲行一年比一年壯大,心中還是喜悅時居多,去年靠著上海來的王老闆,一年足足賺了六千多兩銀子,本以為從此就可以把恆順絲經行做大,為止還拒絕了王老闆數次延請,沒想到今年剛開始,就挨了當頭一捧。

  大水剛剛過後,劉墉就接到數十起向他報告損失的蠶農,這些蠶農都是恆順絲徑行事先給付過定金的,如今他們的蠶受到了損失,恆順絲徑行不但收不到絲,定金也一時拿不回來,按理他還需用借錢給蠶農,以便蠶農能夠恢復生產,可是恆順絲經行去年賺的錢基本上都給給付蠶農定金,恆順絲徑行根本拿不出多少錢來,只能看著蠶農轉投其它絲徑行。

  這倒罷了,畢竟還有不少下過定金的農戶沒有全部損失,如果天氣好,能把這些蠶農所產的生絲都收上來,雖然不指望大賺,可是至少也不會損失太大,可能這該死的天氣,竟然難得有睛的時候,即使蠶農收了繭,也難予繅成生絲。

  難道要自己收鮮繭嗎,劉墉忍不住搖了搖頭,誰不知道繅絲最需要耗費功夫,蠶農往往是要全家一起上,才能將自家的蠶繭繅出來,自己收鮮繭上來,來不及繅絲,只會賠得更多。

  嗯,王老闆倒是辦了一個繅絲廠,聽說用機器繅絲,一台機器比得上十人做工,只是不知王老闆會不會收鮮繭,又會收多少?

  正想著,一個撐著油紙傘的年輕人從門外走了進來,一邊收傘一邊問:「請問你是恆順絲徑行的劉老闆嗎?」

  劉墉連忙站起來:「不錯,正是劉某,請問這位小哥有何事找劉某。」

  年輕人從懷中掏出一個請貼遞給劉墉:「劉老闆,你看看就知道了。」

  接過請貼,劉墉掃了一眼,臉上露出喜色:「原來王老闆已經到南潯了,請你轉告王老闆,我下午準時到達。」

  年輕人送完請貼,馬上重新打開油傘走了,劉墉一掃剛才臉上鬱悶的表情,變得喜形於色:「太好了,王老闆終於到了。」

  王韶是他的貴人,劉墉一直深信不疑,這次王韶提前到達南潯,劉墉相信,肯定會給他帶來轉機。

  王韶定的見面時間是下午二時,劉墉特意提前近一個小時趕到悅來客棧,只是一到客棧,劉墉才發現他早,有人比他更早,客棧裡已經聚集了不少同行。

  這些同行都在客棧大廳裡老實等待,並沒有去王韶所包下的小院,他們提前過來是表明自己的誠心,如果提前去打擾主人,那就是不識趣了。

  如今王韶當得這個待遇,去年王韶掀起生絲收購大戰,並一舉挫敗原本生絲收購霸主大廣莊後,王韶在眾多小絲商眼中就成為神人,雖然繼任霸主地位的是南潯鎮本土的盛豐號,卻不減少小絲商們對王韶的半點崇敬,多數人認為,王老闆恐怕遲早會超過盛豐號,成為新的生絲收購霸主。

  劉墉本來想先行與王韶見面,見到眾多同行都在安心等待,也不好太過冒失,,與一些相熟的同行打過招呼後,找了一個地方坐了下來。

  兩點過後,梅鴻吉出現在大廳中:「各位,怠慢大家,實在對不住,不知大家早來,東家有請。」

  「梅掌櫃客氣了,我等其實也是剛來不久。」

  「是啊,是啊,我們剛來。」

  ……

  各個小絲商都客氣的和梅鴻吉打招呼,語氣中充滿小心翼翼,生怕自己無意間得罪了梅鴻吉。

  這讓劉墉非常感歎,如果當初自己答應王老闆的邀請,那麼現在小絲商們小心翼翼應對的就是自己了,對於自己一直沒有接受王韶的邀請,此時劉墉終於有了一絲迷茫,既然自己做老闆也不免要討好別人,那麼自己一直堅持不受東家的管束,是否是一種錯誤?
作者: demeno    時間: 2011-10-27 09:57 AM

第二十九節為難的大絲商

 王韶所住的地方,還是以前的那個小院,打量著這個小院,不少人心中都感慨萬分,去年就是在這個小院,王老闆掀起了一個個生絲價格高峰,最終使得大廣莊元氣大傷,丟掉了多年的生絲霸主地位,今年生絲的前景明顯不樂觀,不知道眼前的王老闆又會用什麼辦法應對。

  「諸位前來,王某未能遠迎,還請諸位恕罪。」王韶站在小院門口大家打著招呼。

  「王老闆,當不得,能得到王老闆的邀請,是我們的榮幸。」

  「是啊,王老闆你可是我們的財神爺。」

  「王老闆,今年生絲行情不好啊,不知會是什麼價?」

  ……

  各人亂哄哄的回著王韶的話,直到各人在廳中坐下後才安靜下來,巴巴的看著王韶。

  今年生絲大減產已經成了寫局,按理絲價應當大漲,只是連綿的陰雨,使得鮮繭一時無法繅成生絲,即使繅成了生絲,質量和以前相比也差了一大截,這樣的生絲,如果高價,能有人買嗎?

  「各位,今天請大家過來,是要向大家通傳一聲,敝人這次過來,主要是想向各位收購鮮繭。」

  收購鮮繭,各個小絲商嗡的一聲議論開來,一直以來,他們買的都是生絲,鮮繭還從來沒有收購過。

  早就聽說王老闆辦了機器的繅絲廠,去年還邀請了他們的同行梅鴻吉合股,如今繅絲廠終於辦起來了。

  「王老闆,不知這鮮繭是什麼價?」有絲商頗不及待的詢問起來,雖然鮮繭從沒有收購過,只是,只要價格合適,蠶農們應該願意賣吧?

  這種擔心不但小絲商們心裡存疑,就是梅鴻吉也一度憂心仲仲,繼昌隆繅絲廠有一千台絲車,這樣大的一個繅絲廠,一年差不多需要七千擔左右鮮繭才能使繅絲廠吃飽。一直以來,農戶都是自己養蠶,自己繅絲,他們願意將蠶繭買給繅絲廠嗎。

  連綿陰雨將梅鴻吉的擔憂消失的一乾二淨,現在的蠶農恐怕巴不得將手中鮮繭賣掉,否則留下去壞了就一文不值。

  王韶卻從沒有為繅絲廠收購不到足夠的生絲擔憂,不然,也不會將繅絲廠一再擴大,連綿的陰雨只是有助於繅絲廠降低鮮繭收購成本而已,事實上,由於生絲中間的巨大利潤,即使是將鮮繭的價格定得比生絲價格還高,只要將鮮繭收購上來,繅絲廠還是有非常大的利潤。

  人是趨利的動物,即使天氣一直很好,只要繅絲廠收購價格夠高,蠶農自然會計算,將鮮繭出售。

  「嗯,我這邊的收購價是每擔四十兩,不過,諸位從蠶農手中收購什麼價,那自然是諸位之事。」

  王韶一說價格,眾人馬上緊張的計算起來,農戶自己繅絲,約六至七斤左右鮮繭可以得到一斤生絲,這樣計算下來,王韶每包生絲原料收購成本在二百六十兩左右,差不多與去年最低絲價持平,比起三百多兩的平均絲價要低不少。

  可是別忘了,繅絲勞動強度比養蠶只高不低,按這個算,鮮繭價格占生絲成本一半左右才合理,何況今年天氣不好,鮮繭留在手中並不保險。

  這麼一算,王韶給的價格很有吸引力,說不定還會比收購生絲賺的更多,不少絲商臉上露出了笑意。

  對於繼昌隆繅絲廠來說,一擔鮮繭收購價為四十兩銀子,以機器繅絲,差不多五擔半左右鮮繭可以得到一包生絲,每包生絲的原料成本只有二百二十兩銀子左右,比起原先三百五十兩銀子收購價,中間利潤可觀,何況在上海出售的生絲價格遠不止三百五十兩每包。

  「王老闆,不知會收購多少生絲?」

  「這個大家放心,有多少王某收購多少,不過,大家要注意一點,如果鮮繭質量不好,王某可不要。」

  王韶這次過來,帶來了五十萬兩銀子,除了二十萬兩是自籌外,還有三十萬兩是向麗如銀行貸款來的,有了繅絲廠作抵押,麗如銀行很放心的將銀子貸給了王韶,這次的貸款是長期貸款,一年期,利息高達九分,不過,對於王韶來說,現在正是大展拳腳之時,哪怕利息再高,只要能貸到,王韶就會毫不猶豫的貸款。

  五十萬兩銀子,按現在開出來的鮮繭收購價,足可以收購一萬多擔,王韶自然不用擔心小絲商們收上來的鮮繭太多。

  「這哪能來,誰還敢坑王老闆不成?」

  「對,哪個兔崽子敢拿壞的鮮繭來坑王老闆,我們大家都不答應。」

  「王老闆,你放心,我們一定多收繭,收好繭。」

  ……

  各個小絲商紛紛表態,王韶團團的向大家作了一揖:「那就拜託大家了。」

  王韶的到來,原來冷冷清清的南潯鎮如同刮起了一陣狂風,得到王韶准信的小絲商,不顧天還下著細雨,開始奔赴鄉下收購剛剛出來的鮮繭。

  許多蠶農正擔心天氣原因不能及時繅絲,自家鮮繭會損失,聽到有人收購鮮繭,紛紛將家中鮮繭賣出,一些比較仗義的小絲商一般開價到了三十五六兩銀子一擔,一些心較黑的絲商則開價到三十兩以下,依然有蠶農將鮮繭換成現錢。

  第二天,就有數百擔鮮繭匯聚到南潯,鮮繭不能久留,王韶將收到的鮮繭當日就發船前往上海,在那裡,鮮繭會先用機器哄干,殺死裡的的蠶蛹,使鮮繭變成干繭備用,這樣才可以長時間存放。

  王韶如此大的動靜,無論是顧豐盛號、張恆和絲號、陳裕昌絲號還是大廣莊這些絲號自然都得到了消息,聽到王韶大收鮮繭,都有點坐不住。

  大廣莊陳可良已經滾蛋,換了一位總辦,這名總辦同樣姓陳,名雪橋,陳雪橋上任伊始,一心想重振大廣莊雄風,將生絲霸主奪回來,而對於南潯鎮上那些本土絲商來說,今年無疑是鞏固成果的一年,只要能連續二年壓過大廣莊,大廣莊也就不足為慮。

  雙方都準備在今年春絲上市時大幹一場,只是一個多月連綿的雨水,對於所有大絲商來說,猶如挨了當頭一捧。生絲產量大減,他們即使想多收絲也有心無力,如今王韶大收鮮繭,將原料收走,生絲產量只會更低。

  明知如此下去不行,他們卻想不出什麼好辦法,除非也向王韶一樣收購鮮繭,只是他們收購鮮繭幹什麼,難道等爛在自己手裡,最後還不是要賣給王韶,對於這中間的那種利潤,哪個大絲商也看不上。
作者: demeno    時間: 2011-10-27 10:01 AM

第三十節唯一贏家

 到了第四日,眼看著王韶將一船船鮮繭運回上海,顧豐盛號、張恆和、陳裕昌幾大絲行終於坐不住了,他們聯袂來找王韶。至於邱啟昌和大廣莊,他們已經和王韶成為仇家,自然不會來找。

  「三位前輩大駕光臨,在下真是誠惶誠恐啊。」

  「光華賢弟太客氣了,比起你這位後起之秀,我們真是自愧不如啊,去年光華賢弟就大舉建設繅絲廠,莫非早就知道了今年的情況部。」年齡最長的顧福昌笑道。

  「顧老先生如此說,可折殺晚輩了,晚輩又非能掐會算之人,焉然從去年開始就知道今年的情況,建這個繅絲廠,主要是想著蠶農繅絲太過辛苦,可用機器代替而已。」

  「人無遠慮,必有近憂,古人果然說的不錯。」張頌賢感歎的道,他當初聽到王韶要與人合開繅絲廠時,還私下嘲笑過對方不切實際,幸好沒有傳到對方耳中。

  「光華兄,不知我等是否也可以建繅絲廠?」陳裕昌道,他明明年齡比王韶大的多,倒是厚著臉皮稱呼王韶為兄。

  「諸位都是想打聽如何辦繅絲廠的吧。」

  三人臉下難得都紅了一下,同行是冤家,在他們想來,如果王韶想稱霸生絲業的話,完全沒有必要幫助他們辦繅絲廠。

  「這是好事,如果諸位購買機器有困難,和平洋行會盡量幫忙。」王韶微笑的道。

  多一些人辦繅絲廠,雖然可能對王韶的繅絲廠展開競爭,只是對中國整個生絲業而言,卻是一件大這是好事,將蠶農從繅絲中解放出來,並將生絲質量提升上去,中國的生絲出口量才會越來越大,將其他國家企圖搶佔中國生絲出口份額的念頭打消。

  在原本歷史中,中國生絲出口經歷了半個世紀的輝煌後,在二十世紀初被日本生絲全面超越,日本人一度佔據了世界生絲貿易的四分之三,正是通過生絲貿易加清廷的賠款,日本人完成了原始積累,變得越來越強大,最終走上全面侵華的道路。

  而現在雖然日本人已經開始生產生絲,只是出口極少,甚至不足自用,如果中國人現在就多採用機器繅絲的話,日本人無論如何也追趕不下中國的腳步。

  如果王韶只是單純為了自己發財,當然不會幫助顧福昌、張頌賢等人,只是王韶志不在此,現在聚斂錢財只是為日後起事打基礎,這些大絲商將來很有可能成為王韶的臂助,王韶當然願意幫助他們。

  「光華兄真是宰相胸襟。」張頌賢讚道。

  憑心而論,如是自己搶先佔了繅絲廠的先機,絕不會毫無代價的去幫助後來者建立繅絲廠。

  「不知三位打算投資多少,在哪裡建廠。」

  顧福昌道:「老夫比不得上光華老弟財大氣粗,打算投資十萬兩建廠,至於建廠的位置,不知光華賢弟有何意見?」

  張頌賢道:「顧老比不上,在下更是比不上,先打算出資五萬兩,廠建在哪裡,就要聽光華和顧老的意見了。」

  陳裕昌亦道:「我也打算投資五萬兩,建廠位置會和顧老,張兄在一起。」

  王韶明白過來,要說這些人銀子比不上王韶,打死也不相信,他們投資規模紛紛小於王韶,既是試水,也有尊重王韶之意。

  「南潯山青水秀,又是鮮繭產區,我看三位將廠建在鎮上就非常好。」

  王韶以前曾看過一遍文章,說中國生絲衰落首先是長三角生絲的衰落,可長三角地區生絲明顯質量最好,又有上海這個方便的出海口,為什麼長三角生絲會首先衰落呢?那篇文章給出了答案,這是因為長三角地區繅絲廠選址不對。

  當時長三角繅絲廠九成以上集中在上海,遠離生絲產地,長三角又是開發最成熟地區,當蠶農無法通過增加桑樹來擴大養蠶規模時,為了增加收入,只能自己對蠶絲進行深加工,這導致蠶農對鮮繭惜售,上海的繅絲廠收不到足夠的鮮繭,常常處於半開工的狀態,這自然增加了繅絲廠成本,導致後來商人不願投資繅絲廠,而是採取租廠形式生產,結果成本大大高於日本,導致機絲無法和日本競爭,蠶農自己生長的生絲由於質量不穩,也無法和日本競爭,結果自然只能衰落。

  如果將繅絲廠建在蠶繭產區則不同,一旦桑樹擴張到了盡頭,蠶農還可以通過進入繅絲廠做工增加收入,不會導致蠶農惜售,繅絲廠也能全年開工。

  其實對於顧福昌三人來說,也不適合將工廠建在上海,此時租界還不允許華人租地,他們要將廠建在上海,只能建在租界外,王韶的繅絲廠在租界內尚有人敢打主意,如果在租界外,三人的繅絲廠恐怕會麻煩不斷,而南潯則不同,這是他們的老家,有什麼麻煩也容易解決。

  三人原意也是把工廠建在老家,後世大家紛紛把工廠建在上海,是因為當時租界廢除了對華人租地的限制,租界內遠比外面安全,稅率又更低,如今沒有這些條件,他們自然不會跑去數百里的上海建廠。

  「光華賢弟說的好,我們決定將繅絲廠就建在南潯,只是那些機器設備……」

  「三位前輩放心,如果信得過我,我幫三位前輩代買如何?」

  「好。」

  三人聞言大喜,他們辦繅絲廠最怕的就是不懂那些機器設備,雖然他們也和洋行有聯繫,可是卻擔心被洋鬼子坑了,而且即使買回來也不知如何使用,如今有王韶幫助代買,買回來後,王韶總不能不派人教會他們如何使用吧?

  問明了蒸汽機和絲車價格後,三人歡天喜地的告辭而去,過了一日便將所需銀子全部送了過來。

  只是三家最快,繅絲廠也要在明年春絲上市前才能建起來,今年的春絲收購,唯一的贏家只有繼昌隆一家,蠶農爭先恐後將鮮繭賣給繼昌隆,一個春季,繼昌隆總共收購了七千多擔鮮繭,足夠一年使用,而各家絲商,收絲最多的顧豐盛也不到一千包,和平洋行收絲雖然只有三百來包,但一切都可以從鮮繭中得到補償。

  大廣莊更是雪上加霜,本來指望今年翻身,可是今年生絲不但量小,而且質量更差,勉強收了七百來包,將生絲運回廣州根本賺不到什麼錢,顯赫一時的大廣莊只好解散了事,由商人各自運絲到上海。
作者: demeno    時間: 2011-10-27 10:03 AM

第三十一節其葉蓁蓁


 「東家,這邊請。」梅鴻吉前頭帶路,指著繅絲間的方向道。

  王韶剛收繭回來,還沒有來得及歇一天,就被梅鴻吉拉到繅絲廠,要看看繅絲廠新生產出來的生絲。

  從第一艘運鮮繭的船抵達碼頭起,繼昌隆繅絲廠的機器就一直響個不停,如今所有收購的鮮繭都經機器烘乾,成為干繭留在倉庫備用,而絲車也運轉起來,開始生產出第一批生絲。

  繅絲廠是王韶親手規化,廠房高大,整齊,牆上用石灰抹的雪白,地上則全部鋪上了青磚。

  說來慚愧,繅絲廠建成之後,他還真沒有來過幾次,除了蒸器機運過來安裝時,王韶親自過來作了安排之後,以後就再也沒有來過。

  如今看來,繅絲廠雖然整齊,只是蒸汽機巨大的轟鳴聲還是非常刺耳,空中更是悶熱難受,好在現在還是春天,如果到了夏天,空氣恐怕會更加悶熱。

  一排排絲車整齊擺放,每台絲車前都有一名女工正在忙碌,這些正處在悶熱環境中工作的女工卻顯得很認真,對於王韶、梅鴻吉等人的到來,很多女工並沒有多加理會,只是看了一眼就繼續工作。

  這些女工如此認真,一是她們深知這份工作來之不易,所以很珍惜這份工作;二是繼昌隆繅絲廠已經推行了按勞記酬模式,除了每月二兩銀子基本薪酬外,女工還可以根據所完成的絲量,獲得獎勵,最高每月可達到三兩白銀,平均下來也有二兩白銀,算下來和上海灘一個男工報酬相差無幾。

  這個工錢看似很高,只是與她們創造的價值根本不相配,最熟練的女工,一年能產一包半左右生絲,根據現在的絲價,她們創造的價值至少在七百五十兩以上,而她們的薪資加上伙食等等雜費,一年不會超過七十五兩,也就是說,她們的勞動所得不過是自己所創造價值的十分之一。

  當然,帳並不能完全這麼算,王韶要投入絲車,投入廠房,還要聘請管理,收購鮮繭,最後出售生絲等等,只是依然掩蓋不了中間殘酷剝削的事實。

  不過,這個時代,能被剝削也是幸福的,比起外邊那些流民來,能進入繼昌隆繅絲廠的女工不知好了多少,她們不但不愁自己吃喝,還拿著白嘩嘩的銀子回家,家中地位也上升了不少。

  比起後世的血汗工廠來,王韶的剝削也不算嚴重,單按成本來算的話,女工工資占繅絲廠成本一成五左右,據王韶所知,後世最大的代工廠富士康用工成本一直控制在11%,而富士康畢竟還要一些臉面,許多沿海私企用工成本連10%都不到,一旦超過10%,各個企業老闆就叫苦連天,大叫工人工資太高,做不下去,以此要挾政府,獲得優惠。

  在繅絲廠轉了一圈,王韶就感覺到自己的耳朵被蒸汽機的聲音吵得難受,連忙從車間出來,來到梅鴻吉的辦公室。

  梅鴻吉的辦公室雖然無法隔絕機器的吵聲,只是比車間來卻要好很多,整個辦公室擺放整潔,所有的坐椅都是上好木質傢俱,牆上還掛了字畫,除了沒有電話,電腦等物,和後世一些公司總經理的辦公室沒有什麼區別。

  王韶剛在椅子上坐下,梅鴻吉向外面喊了一聲,不一會兒,一名少女捧著一束生絲走了進來。

  進來的少女姿色秀麗,只有十六七歲左右的樣子,王韶忍不住多看了一眼,心中暗自嘀咕了一句,這個狗日的梅鴻吉,家中有嬌妻美妾,沒想到工廠裡還藏著這樣的美色。

  梅鴻吉若是知道自己東家的想法,心中肯定會喊冤,他安排人送絲過來,只是隨意指定而已,並沒有特別安排一個美貌女工送絲。

  進來的少女正是葉蓁,她已不復一個月前灰塵撲撲的樣子,她身上原本穿的衣服料子極好,洗淨之後,葉蓁彷彿恢復了以往大家閨秀的身份,繅絲廠招收的女工識字少之又少,葉蓁不但識字,而且容貌極佳,即使梅鴻吉沒有打她的主意,也極易提升上去,如今葉蓁已是繅絲廠的一名小主管,每月月薪六兩,負責繅絲廠一個小組工作情況的統計。

  繅絲廠一千多女工,其中成家,沒成家的大概各佔一半,繅絲廠包吃包住,並沒有限制女工必須住在廠裡,多數女工貪圖方便,大多數時間都是住在廠裡。

  這麼多女工集在一起,白天有事做還好,到了晚上睡覺之前,免不了東家長,西家短議論,其中一些話,足予讓那些還沒有成家的女工聽得面紅心跳,偏偏又忍不住不聽。

  對於繅絲廠的東家,女工們議論的最多,建立一座這麼大的繅絲廠,每月單給女工的工錢就要三四千兩銀子,這個東家必定非常富有,以前大家都以為梅鴻吉是繅絲廠東家,打聽到梅東家家中早有妻妾,許多女工失望不已,後來才知道,梅鴻吉只是管理人員,大東家其實另有其人。

  女工待遇雖然不錯,不過,活並不輕鬆,不少女工都戲言,若是能嫁給東家,哪怕是當個小妾,這輩子吃穿也不用愁,女工中,葉蓁長得最為秀麗,又讀書識字,熟悉之後,不少女工和葉蓁開玩笑,如果她當了老闆娘,一定要照顧一下自己。

  葉蓁沒有一般女工一樣庸俗,只是對於眾人的玩笑卻動了心思,她雖然當上了繅絲廠主管,不但活比普通女工輕鬆,而且每月銀子也可以多拿一二兩,只是想起弟弟,妹妹還要露宿街頭或住在窩棚裡,她心中就揪心不已。

  家中早被洪水沖毀了一切,以她的工錢,即使省吃儉用數年,在上海也買不起房子,她的父母不在,即使容貌再出色也難予找到良配,如果繅絲廠東家是一個家中有無數嬌妻美妾的老者,哪怕再有錢,她也不會嫁過去,如果東家妻妾不多,而且又是象梅鴻吉一樣的年輕人,那麼嫁給這樣的人也無妨,至少可以讓弟弟,妹妹無憂,住上好的房子,過上好生活。

  有了這個心思,葉蓁就很留意繅絲廠中的動靜,剛才王韶在梅鴻吉帶領下對繅絲廠參觀時,葉蓁馬上就從梅鴻吉的舉動中,確定王韶就是繅絲廠東家。

  王韶留著光頭,因為以前常在野外緣故,皮膚有點黑,明顯不符合葉蓁心中理想夫婿的模樣,好在王韶並不是老頭,而且身材高大,看上去很結實,相貌堂堂,並不算難看,葉蓁馬上就決定,這是她改變命運的機會,一定要想辦法抓住這顆大樹。

  王韶只在繅絲廠轉了一圈就走,本來讓葉蓁有點失望,估計這次沒有希望引起東家的注意,聽到經理叫人取絲時,葉蓁大喜過望,從另一個女工手中搶到了這個機會。
作者: demeno    時間: 2011-10-27 10:06 AM

本帖最後由 demeno 於 2011-10-27 10:08 AM 編輯

第三十二節生絲的標準(一)

 「東家,你看,這是我們繅絲廠的第一批生絲。」

  「哦,」王韶回過神來,仔細打量著葉蓁手上的生絲,葉蓁心中砰砰直跳,此人果然就是繅絲廠的大東家。

  輯裡絲以「細、圓、勻、堅、白、淨、柔、韌。」八大特點而聞名,王韶只是看了一下,馬上感覺到機器所造的絲要比手工的好很多,輕輕撫摸數下,感受到生絲的滑嫩,王韶更加確定,自己的機絲要好於手絲。

  生絲還捧在葉蓁手中,當王韶伸手撫摸生絲時,葉蓁彷彿感到自己的手被眼前男子撫模一樣,整個臉漸漸紅了起來。

  王韶奇怪的看了看葉蓁一眼,自己並沒有碰到她身上什麼部位啊,怎麼臉這麼容易變紅,他暫時沒有理會眼前女子的想法,道:「去,拿一把我們以前收購的生絲過來。」

  「是,東家。」

  葉蓁將生絲放在桌上,逃也似的出了辦公室,她雖然打定主意要攀上王韶這個高枝,可是畢竟是未出嫁的姑娘,以前在家中時又聽慣了父母所講的三從四德,頭一次與一名陌生男子如此近距離接觸,心中難免慌亂。

  看到葉蓁逃也似的身影,王韶有點莫名其妙。

  「她怎麼啦?」

  「恭喜東家,恐怕這位姑娘看上東家了。」梅鴻吉倒是旁觀者清。

  「呵,呵。」王韶乾笑了幾聲,回想起剛才葉蓁的相貌,問道:「她是什麼來歷?」

  「這個……」梅鴻吉翻了一下員工登表,道:「此女叫葉蓁,昆山人,因為家中遭了洪災,父母皆亡,帶著家人逃到上海,家中還有一個妹妹和弟弟。」

  兩人正說話間,葉蓁已經捧了一束生絲進來,她臉上的紅暈還沒有消退,紅撲撲的臉蛋更增添了幾分可愛。

  梅鴻吉停止說話,向自己的東家擠眉弄眼,王韶將目光轉葉蓁手中新拿來的生絲身上,道:「放下吧。」

  「是。」葉蓁低低應了一聲,將生絲放在桌子上,退後數步,卻不願出去,只是站著不動。

  兩束絲生放在一起,真是不比不知道,一比嚇一跳,原本以為很好的輯裡絲,與機器生產出來的絲一比,馬上呈現出巨大的差距。

  機器生產的絲顏色更白、更圓、手感更柔、細上面,手工的輯裡絲雖然有勝過機器所產絲的地方,只是大不不一,機器所產卻毫無差別,幾乎每根生絲大小都一樣,顯得更勻;同樣一根生絲,手工產的生絲王韶用不大的力氣就可以扯斷,而機器所產生絲要扯斷明顯要費力得多,在堅和韌上面,機器所產生絲明顯也超過手工所產。

  「好絲啊,好絲。」

  王韶分別用手搓了搓兩束生線,忍不住讚歎:「月搓,看來我們要盡快給生絲定出一個等級來,不然,這樣的生絲可不能和從農戶手中收購的生絲賣同樣的價格。」

  「定級?」梅鴻吉有點茫然。

  「不錯,就是定級,你想啊,輯裡絲為什麼賣得好,而且比廣州,四川等地的生絲賣得貴,不就是它的質量好嗎,可是我們所產的生絲又比手工的輯裡絲要好,當然要給它定級。」

  「可是,東家,又如何給生絲定級呢?」

  「就以輯裡絲的八個特點定級如何,凡是一個特點達到最好的生線就定為A級,次一等B級,再次一等則為C級,如果生絲八個特點都達到最好,那麼就是8A級的生絲,如果只有七個特點達到最好,那麼就是7A級生絲,依次類推,最差的自然是8C級的生絲。」

  繼昌隆繅絲廠所產生絲都是用來出口,這個等級分法簡單明瞭,而且符合洋人的習慣。

  梅鴻吉幾乎沒作多少考慮就贊同:「東家,這個方法太好了,那些洋夷肯定也會贊同。」

  「嗯,你馬上組織人手,對所有生絲進行分檢,把最好的一部分挑出來,我們就將它定為8A級,剩下的生絲也要全部定級,每個等級的生絲統一包紮,打上等級標籤,我才好和洋人談價格。」

  「是,東家,我明白了。」

  可以想像,如果能讓洋人接受繼昌隆繅絲廠提出的生絲標準,帶來的好處幾乎是無窮,中國是最大的生絲出口國,輯裡絲又是最好的生絲產地,這個標準卻掌握在繼昌隆手中,這等於繼昌隆掌握了全球生絲質量評判的標準。

  「還有,今年收夏繭的時候,我們也要給鮮繭分一個等級,最大最圓,又白淨的鮮繭定為A級,次等定為B級,最次定為C級,我們只收A,B兩級蠶繭,不妨將鮮繭收購價定得高一點,B級四十五兩一擔,A級定為六十兩一擔。」

  鮮繭六十兩一擔的話,那比農戶直接繅成生絲的價格還高,梅鴻吉忍不住道:「東家,六十兩是不是太高了。」

  王韶搖了搖頭:「不高,一點也不高,就按這個價格定。」

  「是,東家,我明白了。」

  好繭才有好絲,正因為太湖清澈的水源,才能培育出好蠶種,才有了輯裡絲後來半個多世紀的輝煌,但輯裡絲在民國時卻突然衰落,除了因為日本生絲大量搶佔市場外,主要是輯裡絲的品質下降,無法再在國際上競爭。

  究其原因,則是輯裡絲不思進取,因為供不應求,農戶只知增加產量,卻不注意蠶種改良,結果蠶種退化,生絲質量一再下降,等到日本生絲奪去大量市場後,輯裡絲就是再想改良也來不及了,生絲沒有銷路,只能砍樹了事,從此輯裡絲元氣大傷。

  現在王韶一下子將A級蠶繭收購價提高五成,必定會激起農戶們改良蠶種的積極性,只要蠶絲品質好,又何愁日本人的生絲競爭。說實話,要在日本這個小地方找到一個可以和太湖周圍相媲美的環境,幾乎不可能。

  葉蓁在旁邊聽得一清二楚,她以前雖然沒有接觸過多少生意,卻知道這樣一來,對繼昌隆繅絲廠大有好處,不由對王韶大為歎服,大東家不愧為大東家,比起梅經理就是強。
作者: demeno    時間: 2011-10-27 10:16 AM

第三十三節生絲的標準(二)

 「你認為怎樣?」王韶突然向旁邊的葉蓁問道,被梅鴻吉這麼一提醒,王韶也注意到,眼前這個小姑娘恐怕對自己真有這麼一點意思,雖然眼前的小姑娘還有一點青澀,可是該長的地方已經長了,自己找一個曖床也不算禽獸吧,再大一點的,多已經嫁人。

  「我……」葉蓁稍顯慌亂,只是馬上定下神來:「回東家,妾身以為東家的方法很好,肯定可以成功。」

  「好了,你下去吧。」

  「是。」葉蓁欠了欠身,走了下去。

  「怎麼樣,東家,要不要調到洋行裡去?」

  對於葉蓁的表現,王韶倒是挺滿意,此女年齡雖稚,心智卻極為成熟,不然也不會表現的如此不卑不亢,而且明白進退,知道自己要的是什麼,至少王韶感受不到什麼討厭,遂點了點頭。

  「恭喜東家了。」梅鴻吉發出嘿嘿的笑聲。

  退出辦分室,葉蓁心中忍不住砰砰直跳,她此時都想不到,自己為何會如此大膽?有勇氣搶著將生絲送進去,又待在房間不走。

  只是心中又患得患失,東家會怎麼看自己,他會明白自己的心意嗎,如果過幾天將自己忘了怎麼辦。

  到了下班之時,直到一個和她同級的女工頭目通知她,她明天將轉到和平洋行時,葉蓁才放心下來,繼昌隆隸屬於和平洋行並非秘密,當然,除了一些有心之人,大部分普通員工並不知曉。

  「奇怪,葉小妹,你怎麼會平洋行,聽說那些洋鬼子個個碧眼黃發,你可以小心,當心吃虧。」通知她的女工頭目明顯不知道繼昌隆與和平洋行的關係。

  「是啊,是啊,要不求求經理,不要去。」與她關係要好的幾名女工也道。

  「謝謝大家的關係,洋行是我自己要去的,哪裡工資高些。」葉蓁也不和女工解釋中間的關係,只得隨口找了一個托辭。

  對於葉蓁的情況,熟悉的女工多少知道一點,聽到葉蓁因為工資高就要轉到洋行時,有人急忙相勸,有人卻不再相勸,心中卻多了幾分鄙夷,在她們看來,為了多幾個工錢就去洋行,無疑是自投火炕之舉。

  不管是相勸也好,不勸也好,葉蓁都沒有理會,她相信自己所走的路和這些普通女工不一樣,如果在這個繅絲廠幹下去,她最好的結果也是幾年後嫁個普通人,然後相夫教子,辛苦將兩個弟妹拉扯大,這不是她想要的生活。

  三天後,梅鴻吉從繅絲廠挑出三包最好的生絲送到和平洋行的小樓,繼昌隆繅絲廠已全力運轉,每月產絲量在一百一十包左右,如今生產了六十餘包,這麼多生絲中才挑出三包,可見梅鴻吉的嚴格。

  經過仔細挑選的生絲,質量果然又比上次隨手拿的生絲要好,只是看到捆成一團,外面只是用麻繩綁著的生絲。王韶忍不住搖了搖頭:「這樣不行。」

  「怎麼不行,東家,這可是我命全廠數百名女工,花了大半天時間才挑選出來的,這是繅絲廠最好的生絲。」聽到說自己的生絲不行,梅鴻吉激動的差點跳起來。

  王韶正要說話,突然看到站在旁邊含笑的葉蓁,心中一動,道:「葉助理,你來告訴梅經理,為什麼不行?」

  葉蓁在和平洋行正式上班三天了,對於送上門來的肥肉,王韶並沒有急著吃,而是暫時命令葉蓁為自己的助理,幫助處理一些文字上的工作,沒想到葉蓁雖然沒有做過這方面的事,被王韶稍稍提點,葉蓁就做的井井有條,尤其是一手好字,更是讓王韶自歎不如。

  洋行突然來了一個女子,而且是一名年輕漂亮的女子,自然引起洋行內部不少職員騷動,只是葉蓁是東家的助理,又住在三樓,各人都自覺把葉蓁當成王韶的女人,不敢隨便議論,樓中多了一個女人,大家做事的積極性卻明顯高了不少。

  王韶倒沒有想過將葉蓁要過來還有這樣的效果,感受到葉蓁在生意上的潛力,王韶倒是想對葉蓁培養一下,讓其能夠獨擋一面。

  這三天的經歷,葉蓁完全感覺做夢一般,她搬進了只有洋人才能住的租界,原本以為已有妻妾的王韶到現在還沒有成親,她的弟弟妹妹已經被和平洋行安排進了新租的院子,不用再住窩棚。

  以她的聰明,已經猜到和平洋行是王韶所辦,這讓葉蓁更加下定決心,決不能失去這棵大樹。對於王韶的指點,她拚命吸納,葉蓁深知,以色娛人,終不能持久,如果能在生意上幫到王韶,哪怕王韶以後有了眾多妻妾,也不會輕易將她冷落。

  「東家並不是說生絲不好,恐怕是說梅經理這樣用麻繩處理,外面沒有包裝不好。」

  「不錯,梅經理,這生絲如此雪白,如果沒有包裝,萬一有灰塵落在上面,豈不是白白糟蹋了。」

  「東家,本來生絲是有包裝的,只是繅絲廠和洋行相隔不遠,又來得急,我就暫時沒有包起來。」

  「那麼打算如何對這些生絲包裝?」

  「如何包裝,不是一直用麻袋嗎?」

  「麻袋不行,這樣,以後凡是最好的生絲,全部放棄麻袋包裝,將一包生絲分成十份,用最好的綢緞裹著,外面再用上木盒。」

  分成十份,梅鴻吉有點理解,畢竟一包生絲一百斤,太重了,可是用最好的綢緞裹著,還要用木盒包裝,梅鴻吉卻完全不能理解,生絲是生絲,綢緞是綢緞,生絲再好也只是原料,綢緞才是可以製衣的成品,哪有用成品包裹原料的道理。

  梅鴻吉卻不知,中國人吃虧在包裝上至少吃虧了一百多年,到了後世改革開放後依然如此,這樣不知不覺就吃了大虧,再好的貨物,如果用上稻草包裝的話,價值也會打一個折扣;一件普通的貨物,有了好的包裝,價值也會大增。明白這點後,到了後來又有了過度包裝,那些奸商將商品分成一小份,一件商品包裝倒是佔了貨物九成。

  只是梅鴻吉對於王韶幾乎有一點迷信,不理解歸不理解,還是應了一聲,將生絲帶回,重新準備。
作者: demeno    時間: 2011-10-27 10:23 AM

第三十四節生絲的標準(三)

 十天之後,梅鴻吉訂做的木盒終於好了,每隻木盒剛好可以放下十斤生絲,古色古香的大盒,配上綢緞包裹著的生絲,只是簡單的放在桌子上,就給人一種高貴的感覺。

  「怎麼樣?」王韶有點得意的問道。

  「東家,真是不錯。」梅鴻吉讚道,如果不知道的人看了,還以為裡面放著的是什麼金銀珠寶。

  「月搓,可以給各大洋行發請貼了,就說三日後和平洋行舉行產品發佈會,讓各大洋行派人參加。」

  「是,東家。」梅鴻吉應了一聲,他越來越感覺到當初自己答應東家的邀請是多麼幸運,產品發佈會,無疑又是東家一個創舉。

  如果不是加入和平洋行,現在自己肯定還是南潯鎮的那些小絲商一樣,為了沒有收購到足夠多的生絲而發愁,今年南潯鎮各個小絲商基本上靠為繼昌隆繅絲廠收購鮮繭才賺了一些錢,不然,那些小絲商恐怕要賠個半死。

  雖然那些小絲商都是自己作主,可是哪有自己一下子掌管一千多人的廠子威風,繅絲廠開工後,連那些洋行大班也一個個過來和自己套近乎,希望生產出來的生絲能夠優先供應給他們。

  三天後,和平洋行的小樓裡熱鬧非凡,數十家洋行的代表濟濟一堂,今年大多數洋行生絲收購量不及去年的三成,繼昌盛繅絲廠開工後,這個繅絲廠無疑成為各家洋行眼中的香餑餑,凡是收到梅鴻吉發出請貼的洋行當天都派了人過來,有的甚至是洋人大班親自出面。

  和平洋行的這幢三層小樓本來在租界內猶如鶴立雞群,只是不到半年功夫,隨著各個洋行新樓的建起,這座三層的小樓馬上不顯眼起來。

  如今在這裡舉行產品發佈會,兩百來平米的小樓,中間還預留了不少的空地,一下子擠進了數十家洋行代表,有一些洋行代表來的還不止一人,整個大廳頓時顯然有點擁擠,幾乎是走幾步就會碰到人。

  各個洋行的代表基本上都是熟人,只是難得聚集在一起,眼看發佈會還會沒有舉行,各自找熟人先聊了起來。

  「顯揚兄,你們旗昌與和平洋行關係最好,不知和平洋行這次舉行的產品發佈會到底是什麼產品,能否提前透露一下?」

  「鈺亭兄,實在抱歉,敝人也不知道。」

  「是嗎,可惜了,我還以為和平洋行與旗昌洋行關係最好,會對你們旗昌另眼相看,沒想到也是一視同仁啊。」

  「顯揚兄,鈺亭兄,什麼一視同仁。」

  「哦,原來是阿陶兄,沒什麼,我們正在談論和平洋行這次的產品發佈會是什麼東西呢?」

  「哼,故弄玄虛,左右不過是生絲罷了,否則你我這些人又何必來此。」

  說話的三人是上海三家洋行華人大班,分別是旗昌洋行的林顯揚、寶順洋行的徐鈺亭,怡和洋行的阿陶,旗昌、寶順、怡和是上海三家最大的洋行,它們之間存在著劇烈的競爭關係,即使是彼此之間的華人大班遇到了,也要相互爭執一番才擺休。

  徐鈺亭則才那番話有挑撥旗昌與和平之間關係之意,而阿陶的話則明顯對和平洋行有著不淺的恨意。

  這也難怪,當初和平洋行買下了怡和洋行相鄰的土地,蓋起了三層小樓,將怡和洋行生生壓低一層,使得總辦下決心建新樓,這才重新佔了上風。

  這倒也罷了,房子的事怡和畢竟已經挽了回來,可是怡和、和平兩家洋行明明相鄰,和平放著與怡和洋行的生意不做,而是將自己所收購的生絲全部交給了旗昌,而且建繅絲廠所購的機器也全部委託旗昌洋行購買,簡直視怡和無物,這如何不能讓怡和生氣。

  林顯揚、徐鈺亭兩人也知道和平洋行這次所謂的產品發佈會多半就是繅絲廠新出生絲,只是心裡知道歸知道,在主人沒有說明之前,卻不好擅自說出來,沒想到阿陶卻如此不客氣。

  「呵呵,阿陶兄,和平常有驚人舉措,或許這次不只是簡單的生絲發佈也有可能。」林顯揚打著圓場。

  「哼,若不是生絲,我就沒必要在這裡了。」

  阿陶的強硬讓林顯揚有點尷尬,對於和平的這次產品發佈會,旗昌洋和也有所不滿,旗昌一直與和平洋行合作,對於和平洋行建立的繅絲廠還提供過大量支持,本以來和平洋行生產出來的生絲會理所當然的落在旗昌洋行手中,沒想到和平卻要舉行發佈會,擺明了要各家爭搶。

  「各位,歡迎大家來到和平洋行。」王韶的話在中間台上響起,林顯揚趁機結束了與阿陶、徐鈺亭等人的談話,專心聽眾台上的講話來。

  看到台下數十名洋行代表,王韶平靜了一下心情才接著道:「今天是和平洋行重要的日子,可以說也是生絲歷史上重要的日子,各位將見證到一個歷史的誕生。」

  王韶的話引得下面各人一陣嘩然,和平洋行的口氣如此大,如果等下不拿出什麼可以讓人感覺震憾的東西出來,恐怕只能自出其醜了。

  「各位都是絲行的老前輩,從事收絲行業,短的數年,長的十數年,數十年,不知大家有沒有一個困惑,那就是收絲時,不少生絲品質參差不齊,有些可以用上品、中品、下品來確認,有些則完全不知該如何確認,價格自然也難予確定。」

  王韶的話,一些洋人聽得還有一點糊塗,那些華人大班則深以為然,他們收絲時不知碰到多少這種情況,只能簡單的進行一下分類,即使是輯裡絲,品質也並不統一,有好有壞,偏偏有時候好壞滲雜在一起,只是比起其它生絲來說,輯裡絲的品質相差不會那麼大,這才得到大家歡迎。

  「光華兄,你提這個是什麼意思,莫非你能夠解決此事?」一名與王韶相熟的華人大班問道。

  「不錯,在下認為,僅將生絲分為上、中、下三品是不夠的,那樣太粗糙,必須將生絲的品質再進行細分,才能讓大家選好絲,收絲時,也不會面對生絲品質不一而為難。」

  「哼,好大的口氣,生絲已經發展了數千年,一直這麼過來,你說細分就細分,哪有如此簡單之事?」阿陶哼了一聲,不以為然的道。

  「對啊,如果可以細分,老祖宗早做了,還用等到現在。」

  「和平洋行到底年輕啊,早知如此,我就不來了。」

  「是啊,還以為是什麼,原來如此,就當看一個笑話吧。」

  「大家不要著急,光華兄既然提了出來,或許當真可行呢?」

  ……

  小小的場地,一下傳來眾多嗡嗡的聲音,大部分都是質疑的聲音,即使是偶爾有贊同的聲音,也顯得信心不足。中國的絲綢有二千多年的歷史,一直都這麼過來,如果能細分,以前豈不早就細分了。
作者: demeno    時間: 2011-10-27 10:39 AM

第三十五節生絲的標準(四)

 聽到這些言語,王韶不由暗歎傳統觀念的強大,大家明明都感到生絲分類太過簡單,卻沒有人想過應該細分,原因是一直就是這樣過來。

  「大家靜一下,我知道大家有許多疑惑,不過,還請大家耐心聽完在下的分類,再作決定如何?」

  「嗯,看看再說也無妨。」

  「也罷,就聽聽他怎麼說。」

  ……

  大家畢竟都是和平洋行請來的客人,而且許多人還拈記著和平洋行繅絲廠所產生絲,多少也要給和平洋行一點面子。

  「大家都知道,中國是生絲生產最大國家,而輯裡絲又是中國最好的生絲產地,輯裡絲有八個特點,那就是:細、圓、勻、堅、白、淨、柔、韌。這八個特點各有所長,在下根據輯裡絲八個特點,將每個特點定為三級,最好的為A級,次之為B級,再次者為C級,如果生絲八個特點都達到A級,那麼這種生絲可以說是最高級的生絲,定為8A,如果生絲品質有一項達不到A級標準,那麼這種生絲就定為7A1B級,依次類推,最低等的生絲則定為8C級,大家說說看,這樣分級是否可行?」

  「似乎可以啊。」

  「這樣分級有點像洋人的分法。」

  「我們的生絲本來就是要賣給洋人,按洋人的分法才對。」

  「8A級啊,不知道什麼樣的生絲才能達到這個標準,老朽都想早一點看到。」

  「我看完全是譁眾取寵,輯裡絲八個特點完全是靠觀感,根本不能確定下來,如何確定一種生絲哪項達到了A級,哪項是B級,哪項又是C級?」

  「阿陶兄說的有道理,不過,和平洋行既然敢提出來,肯定有辦法解法之才對。」

  「verygood,這是一個天才的主意,如果每包生絲都能這樣分好,我就不用向客戶解釋,為什麼我給他們的生絲品質如此不一,價格卻一樣了。」

  「NO,NO,這不是一個好主意,這樣清國人肯定會借此將生絲價格抬高。」

  「哦,我寧願價格高一點,也不願聽到我的客戶抱怨。」

  ……

  王韶的分法一提出來,下面頓時吵成一團,只是這次情況卻好的多,雖然反對的聲音依然很大,只是贊同的聲音也很多,畢竟有了具體的東西,大家對王韶多了不少信心。

  「各位靜一靜,靜一靜,如果有疑問的,現在可以提出來,如果沒有疑問,那麼下位就請各位鑒賞一下,和平洋行對各級生絲的分類,還請大家指正。」

  「光華老弟,你就不用再藏著了,既然準備了生絲分類,那麼不妨端出來給大家看看。」

  林顯揚的話引起了不少人的贊同,紛紛附合起來。

  王韶露出一絲笑意,拍了拍手,八名身穿白色,繡著牡丹花的衣服的年輕女子從二樓走了下來,每人手中都端著一隻紅綢覆蓋的托盤,紅綢上,分別放著三樣生絲,生絲下面都有紙條,只是紙條上的字跡被生絲覆蓋,暫時分辨不出寫的是什麼,女子的另外每個托盤上面則寫著:細、圓、勻、堅、白、淨、柔、韌八個大字中的一字。

  這八個女子都是找的青樓女子,原本梅鴻吉是想在繅絲廠找,被王韶否決了,繅絲廠一千多女工,要找八個模樣周莊的女子不是找不出來,只是不少人對於繅絲廠本來就有誤會,真要從繅絲廠找八人過來參加今天產品發佈會,回去後還不知被傳成什麼樣子。

  還不如在青樓找人,起碼不會有這樣,那樣的麻煩,何況青樓女子都經過老鴇訓練,不會輕易怯場。

  八名女子從二樓下來後,逕直站在台前,排成一排,頓時成為一道亮麗的風景。

  「各位,這就是和平洋行對生絲的定級,每一盤生絲都代表了一種生絲特點的級別,大家可以在心中試試給托盤中的生絲定級,等下和平會公佈答案,看看與大家心中的定級是否相同。」

  這種新奇的方法一下子將廳內各人都鎮住了,眾人面面相覷,也不知是否真的應該上去查看,一下腦子轉的快的大班,心中還有擔心,如果自己真的上去查看,豈不是等於間接承認了和平洋行對生絲的定級:哼,好狡猾的和平洋行。

  「我來看看。」見眾人不動,林顯揚首先出來道。

  見到林顯揚出來,一些按耐不住好奇心之人也紛紛跟進,從站立不動的八名女子身前走過,仔細察看托盤中的生絲。

  三種生絲,分別放在一個托盤中,細、圓、勻、白、淨這五種特點一目瞭然,只是看一眼就能分別出好壞,只是柔、韌、堅這三種特點卻不好分辨。

  柔還好辦,各人對於生絲都非常熟悉,輕輕摸上數下,基本上心中有數,韌、堅這兩項更不好辦,表面上韌和堅性質差不多,其實卻完全不同,韌是表示生絲的彈性,堅表示生絲的結實度。

  單用眼睛顯然無法看出生絲是否堅、韌,用手扯嗎,同樣粗細的生絲,差別不可能太大,單靠用手難予感覺出來。

  眾人轉了一圈,各人基本上心中有數,至少前面六項很容易感覺出來,和平洋行這樣分法,似乎真的可行。

  這種想法一過,不少人心中驚慌起來,難道以後的生絲行業就要一改二千多年來流傳下來的規矩,按和平洋行的定級標準進行嗎?這怎麼行,不少人心中下意識的抗拒,變得恍恍惚惚起來。

  「浩格,我覺得這樣非常好,你覺得的呢?」說話的是和記洋行的克魯姆(注1),他的詢問對像則是廣隆洋行的大班。

  浩格點了點頭:「不錯,這樣一定級,與以前相比,確實好多了。」

  歐洲的工業革命正進行的如火如荼,一切都開始講究標準化,又對傳統沒有諸多顧慮,接受起來比華人快的多。

  與寶順、旗昌、怡和三大洋行相比,和記與廣隆顯得有點弱小,不過,他們做事也規矩了許多,大部分貨物都屬於正常貿易,利潤豐厚的鴉片貿易則被三大洋行搶佔了74%。而生絲的利潤卻是可以和鴉片媲美的貨物,他們無法插手太多鴉片貿易,生絲收購對他們來說分外重要。

  「好了,既然大家都已查看完畢,想必心中已有數,大家再看看,是否和自己剛才心中所想一樣。」

  王韶說話時,那八名女子同時伸出素手,將藏在生絲下面的字條露了出來,上面分別寫著A、B、C三個字母,表示了三種生絲的等級,每人都暗自點頭,這些人都在生絲中摸打滾爬多年,對於生絲的觀察基本不會出錯,即使有人弄錯了一兩個,也不可能自曝其醜說出來。

  「閣下,我有一個問題,不知閣下是如何分辨出生絲堅、韌兩個等級的。」一名洋人發問道。

  這個問題同樣是藏在那些華人大班心中,只是經過前面一系列的動作,和平洋行分明考慮的樣樣俱全,生怕問出來讓自己出醜,故而沒有人吭聲,洋人這一發問,所有人都豎起耳朵。

  …………………………

  注1:這個和記洋行和後面的和記黃浦沒有什麼關係,歷史上,因為經營不善的緣故,和記洋行在1859年關門歇業,一年後,英商沃克在香港開辦的和記洋行才是後來的和記黃浦前身。
作者: demeno    時間: 2011-10-27 10:48 AM

第三十六節大獲成功

 王韶從容一笑:「這很簡單,兩位姑娘,還請你們給大家演示一番。」

  「是。」兩名女子應了一聲,先是托盤上寫著「韌」字的女子從托盤下拿出三個小小的鐵鑄螺絲,向大家展示了一下才道:「諸位老爺,看清了,這三個螺絲是從絲車的機器上拆下來的,無論是大小,重量,絕對一樣。」

  「不錯,是一樣。」眾人看得清楚,確實是一樣。

  那名女子從三束生絲中各自取出一根大小,粗細一樣的生絲,將生絲剪成一尺左右長度,先綁在一個小桿上,才展示在眾人面前:「諸位再看看,這三根生絲的長度是否一樣?」

  雖然不知道此女要幹什麼,還是有幾位比較小心的華人大班檢查了一下生絲長度,確實之後才點頭。

  得到大家確認,女子用絲線穿過螺絲小孔,掛了起來,絲線受重力的作用下繃緊,原來一樣長短的三條絲線長度頓時呈現出不同來。

  不少人馬上恍然大悟,用這種方法分辨出生絲韌度,即簡單又實用,一些人甚至馬上想到如何檢查生絲的堅度,可以同樣將生絲掛起,慢慢增加重量,能堅持到最後的生絲,自然就是堅度最強的生絲。

  果然,接下來測試生絲堅度的表演正是如此,同樣大小的生絲,定為C級的生絲只能掛上四個螺絲,而B級是五個,A級則是六個以上。

  當然,這樣的檢查方法還是有點麻煩,畢竟不像前面六個特點,只需用眼睛觀察即可,後兩種卻要做實驗才可得出結論,不過,可以做出確切的檢測,也就有了定級的可能,而且做實驗定級比用肉眼觀察會更精確。

  「各位,如果沒有什麼疑問的話,請大家登上二樓,參觀一下和平洋行給大家展覽的各等級生絲。」

  「好,去看看。」

  「快,上去。」

  ……

  聽說二樓有展覽室,各人都紛紛勾起了自己的好奇心,在和平洋行職員的引導下,爭先恐後登上二樓。

  在二樓,各個等級的生絲整齊的排列著,有的裝在古色古香的木盒裡,有的墊在絲綢上,最差的生絲下面也有棉布墊著,讓各人看的眼花繚亂。

  更多的人目光都放在和平洋行標準8A等級的生絲上,這些生絲都放在木盒中,盒中用最好的湖綢相墊,潔白的生絲放在圖案豐富的湖綢上,兩者相得益彰,不少人想找出8A級生絲的缺點,讓他們失望的是,無論是哪個特點,和平洋行選出來的8A級生絲都可以列為上品。

  「MR王,你將生絲的每個特點分為ABC三個等級,為何我在這裡只見到過8A到1A,8B到1B,8C十七個等級的生絲,卻沒有看到含二上以上字母等級的生絲,這是為什麼?」一名洋人終於發現了問題,驚訝的問了出來。

  眾人一看,還真是這樣,這些展覽的生絲,級別全部只有一個字母,連兩個字母也沒有,按理即然定了三個等級,那麼生絲的等級必定也要用三個字母標明才對,

  「是這樣,若是將生絲每樣用三個字母標出來,這樣太過混亂,也不便於定價,為便於區分和定價,和平洋行只將生絲分成十七類,1A實際上是1A7B,2A實際上表示2A6B,依此推之;1B表示1B7C,2B表示2B6C,一直到8C,為了簡便,將後一字母去掉,並不影響生絲定級。」王韶解釋道。

  「王,這樣不對,那麼要是有一種生絲品質有三個等級怎麼辦?」馬上有洋人提出反駁。

  所有人都看向王韶,對於和平洋行這種做法,明眼人都知道肯定比以前那種僅以上中下三品來定價好的多,只是同行是冤家,在場華人大班也多自己開設絲行,收購生絲倒手給洋行,如果洋行接受了王韶的定級,對他們的利益肯定有影響,不少人巴不得和平洋行定級之事搞砸。

  「不錯,確有這種可能,只是為了保障客戶的利益,和平洋行堅持定級從嚴的原則,如果有一種生絲,它級別中有A、B、C三種等級同時存在,那麼此等生絲中A級自動下降到B級。如一包生絲有三項指標為A,三級指標為B,二級指標為C,那麼這種生絲如何定級,是否會為3A3B2C?對不起,沒有這種可能,這類生絲只能定為6B級,還有一個例子,如果一包生絲七項指標都達到A級,只有一項為C級,那麼這種生絲如何定級?是否定為7A1C級,對不起,也沒有這種可能,此類生絲只能定為7B級。」

  「啪啪。」的聲音響起,各個洋人鼓掌起來。對於洋人來講,他們是買方,自然希望定級越嚴越好,這樣才不會買到價高質次之貨。

  看到幾乎所有洋人都在鼓掌,各個華人大班對望了一眼,也不得不鼓起掌來,許多華人大班心中都充滿苦澀,看來和平洋行這次定級之事已經成了,自己以後收購的生絲豈不也要學著和平洋行一樣定級。

  待眾人參觀完生絲展覽之後,和平洋行拿了半個月左右生產的所有生絲供各家洋行定購,和平洋行總共才生產了六十五包生絲,來的哪家洋行都可以一口吃下,偏偏和平洋行讓各家一起來定購,中間爭奪可想而知,結果幾乎每家都得到數包生絲,價格比起以前來也大幅上揚。

  和平洋行機絲定級都在3A級以上,以最低3A為例,各家出到了一千一百兩銀子,生絲每上一級,每包單價就要貴上一百兩,結果和平洋行六十五包生絲,均價達到每包一千三百兩,總價達八萬五千多兩,三十盒8A等級的生絲,單價更是炒到每盒二百八十兩,合每包二千八百兩。

  機絲定價能如此之高,和今年春絲大幅度減產也有極大關係,以和平洋行的定級,今年輯裡絲大多數連8B等級都無法達到,洋行依然高價求購,繼昌隆的生絲質量好了許多,價高自然正常。

  以現在的速度,繼昌隆繅絲廠每月可以生產生絲一百十一包左右,每包生絲各項成本加起來只有三百兩銀子,以現在出廠均價,每包生絲利潤高達一千兩,每月利潤就是十一萬兩,繼昌隆繅絲廠投資不過二十萬兩,按這樣算,只要二個月就會收回成本,即使加上收購鮮繭的資金,半年左右也可以收回全部成本,以後就是淨賺,這樣的利潤讓梅鴻吉暗自咋舌,鼓動王韶加大繅絲廠的投資。
作者: demeno    時間: 2011-10-27 11:21 AM

第三十七節麻煩來了

 繅絲廠的輝煌才剛剛開始,雖然斧頭幫擴張和鮮繭收購擠壓王韶手中大部份資金,王韶還是咬牙再投入繅絲廠二十萬兩,明年繼昌隆繅絲廠將擴大為二千台絲車的規模。

  和平洋行這次對生絲的定級,環球時報給予了大幅版面報道,和平洋行可是自家老闆,自然要賣力吹捧,環球時報把這次生絲定級當成中國生絲出口劃時代大事,此舉不但可以將生絲出口價格提高,更可以使中國生絲產業更上一層樓,農戶、絲商、朝廷都得到好處,利國利民。

  環球時報的報道,讓不少絲商恍然大悟,原來機器繅絲中所含的利潤,比單純收購生絲利潤還要高,原本一些嘲笑過繼昌隆繅絲廠的絲商也紛紛準備投資繅絲廠,一時之間,上海各大洋行迎來了不少絲商購買蒸汽機和絲車的訂單,倒是讓各大洋行驚喜了一次。

  對於這點,王韶並不擔心,以現在上海生絲出口規模,如果將長三角手工絲全部改成機器繅絲,至少需要二至三萬台絲車,如今除了繼昌隆將絲車擴大到二千台,顧豐盛五百台、張恆和二百五十台、陳裕昌二百五十台外,其餘絲商加起來訂購的絲車也不到一千台,離幾萬台還差得遠,不過,明年的鮮繭收購就不會是繼昌隆一家獨享。

  讓王韶高興的是,劉墉終於放下他自己開設的恆順絲徑行,來上海投奔王韶來了,對於劉墉的到來,王韶比繅絲廠一個月賺了十一萬兩銀子還高興。

  王韶手中有很多計劃,比如說紡織廠、麵粉廠、銀行等等,最好還能有鋼鐵廠、機器廠、輪船廠……

  雖然這些很困難,但他必須要在起事之前將自己的力量盡可能壯大,在王韶看來,滿清其實不是問題,若太平天國不內訌,鹿死誰手還不一定,如今加上他這個處心積慮的造反者,滿清不垮沒有天理。

  壯大自己的經濟力量,除了為起事攢下牢固基礎外,還有另一層用意,王韶擔心的是列強對自己的干涉。歷史上,小刀會起義時,列強雖然開始保持中立,最後還是加入到了圍剿小刀會當中去,如果換成他起事,誰知道列強會怎麼想,又會不會干涉?此時列強對中國的土地暫時沒有過多要求,他們更想要的是經濟利益,如果和自己合作能得到更多的金錢,列強要干涉也會考慮再三。

  要做這麼多事,人才最為重要,可惜斧頭幫人數雖多,卻找不出一個精通生意的人才,王韶以火月為筆名在報紙上刊登大國崛起系列文章後,也有人慕名而來,可惜來的多是誇誇其談的書生,一說起做生意就如同受到了污辱,王韶只能將之放棄。

  如今劉塘終於捨得放下自己的那間小絲行來投,王韶當然高興萬分,繅絲廠有梅鴻吉管理,自然用不上劉墉,銀行之事劉墉完全不在行,王韶咬了咬牙,從麗如銀行又貸了二十五萬兩銀子,自投五萬兩,湊成三十萬兩準備新建紡織廠。

  如今王韶從麗如銀行貸款達五十五萬兩銀子,王韶是債多不愁,麗如銀行也很放心,繼昌隆就像一隻下金蛋的母雞,王韶若還不清貸款最好,麗如銀行就可以將這只下金蛋的母雞抱過來。

  新建的紡織廠取名為恆順紡織廠,直接用劉墉的恆順絲經行命名,繅絲廠擴建後,梅鴻吉股份下降到5%,王韶也同樣轉給劉墉恆順紡織廠5%股份,要想人給你買命,自然得付出足夠的代價。

  這一點,山西商人做的最好,山西商人被稱為老摳,在股份方面卻決不吝嗇,連夥計都頂有身股,正因為上下齊心合力,才有了山西商人數百年商業的輝煌。

  從目前來看,恆順5%的股份自然不如繼昌隆繅絲廠5%股份,這也是應有之意,梅鴻吉先來一年,自然得到的會更多。

  恆順紡織廠並沒有和繼昌隆繅絲廠建在一起,王韶別外花二千兩銀子買了一塊數十畝荒地建廠,這塊荒地同樣緊挨蘇州河,也是前碼頭後工廠的模式,趁著現在租界內土地便宜,王韶並不介意多購買一點土地。

  三十萬兩的投資,建成好的紡織廠將會有一萬錠,以十綻一名女工計,恆順紡織廠又會是一個僱傭上千女工的大廠。

  南京,兩江總督府,一名五十餘歲的清瘦老者正坐在太師椅上,聚精會神的看著報紙,當看到「上海將新建成萬錠棉紡廠。」的標題時,老者的眼睛騰的睜大,仔細看過後將報紙放下,重重的拍了一下桌子:「不像話,不像話,洋人以錢財誘騙女工進廠,上千人同處一室,以機器邪法奪取小民口中之食,顛倒綱常,亂我儒法,上海官員卻不聞不問,視同未見,真是豈有此理?」

  說話的正是兩江總督陸建瀛,陸建瀛為道光二十三年進士,先後授修編,會試同考官,後充雲南、山東鄉試正考官,在南書房、上書房行走,升翰林院侍講,侍讀,曾教導過皇子,為人方正。

  這樣一個出身正統之人,對洋人之物恨之入骨,繼昌隆繅絲廠已經引起他非常大的不滿,只是由於江南水災,不少百姓流離失所,看著繼昌隆繅絲廠僱傭諸多女工,減少了上千戶流民,,陸建瀛只能暫時不予計較,如今看到上海又要建上千人的紡織廠,陸建瀛再也忍不住自己的怒火。

  「父親大人,不知為何事生氣?」一名三十餘歲,和陸建瀛有幾分相像的年輕人聽到響聲,走了進來,向陸建瀛問道。

  進來之人為陸鍾漢,正是陸建瀛長子,聽到長子的問話,陸建瀛沒有回答,目光卻飄向桌子上的報紙,陸鍾漢看了看報紙,馬上就明白父親為何生氣?

  「父親大人,我記得朝廷與夷人的條約中有規定,嚴禁華人在租界內過夜,何不以此為由,將繼昌隆繅絲廠封查,也可以殺雞駭猴。」

  「這個……」陸建瀛卻猶豫起來,繼昌隆繅絲廠雖然有諸多違反條約之處,只是若當真查封繅絲廠,洋人不講理怎麼辦?

  「父親大人,此事是上海道的職責範圍,不妨先責成上海道處理此事,先看洋人反應如何?」

  陸建瀛微微點了點頭,朝中不少大臣都對洋人之物深惡痛絕,他深為兩江總督,明知洋人在轄下違規建廠,若不聞不問當然不行,只是惹出了麻煩也不行,將公文發給上海道,那就是上海道之事,不論結果如何,他都有應對的借口。
作者: demeno    時間: 2011-10-27 12:08 PM

第三十八節麟桂的選擇

 上海道台正式官職為分巡蘇松太兵備道,因駐地在上海縣並兼理江海關,又簡稱為上海道、滬道、江海關道,其管轄面積遠大於上海,包括蘇州、松江都是其管轄範圍。

  接到兩江總督公文,此時的上海道台麟桂左右為難,所謂前車之鑒,後事之師,鹹齡只因為一封書信得罪洋人,最終落得一個丟官去職,而吳健彰雖然辦好了青浦教案,而且精通夷語,只是因為妄想以夷制夷,得罪法國人,也沒能扶正。

  前兩任道台都落得如此下場,因此麟桂在上海道台任上一直小心翼翼,不敢輕易得罪洋人。

  英國人要擴大租界面積,麟桂准了,去年美國人要和英國人利益均沾,在虹口設立租界,麟桂准了,就在這個月,法國人同樣要設租界,麟桂還是准了……

  正是在麟桂短短一年多上海道任上,上海租界面積由英國人最初的八百多畝,擴大到僅英國人就有三千多畝,加上美、法兩國,租界面積總共已達五千多畝,租界由一國擴大到三國,面積擴大六七倍。

  雖然麟桂也看繼昌隆繅絲廠不順眼,但繼昌隆繅絲廠建在租界,又是和平洋行的產業,麟桂只得捏著鼻子認了下來,如今兩江總督府的公文下來,麟桂卻不能再裝聾作啞。

  麟桂把自己的幕僚召聚起來詢問對策,一名幕僚道:「大人,此事難辦,若至之不理,總督必不干休,若按總督府令諭行事,必會激起中外矛盾,難!難!難!」

  那名幕僚一連說了三個難字,麟桂沒好氣的瞪了幕僚一眼,若此事不難,自己還需要如此傷神嗎。

  半響,才有一個幕僚提出意見:「大人,洋人看重條約,此事是繼昌隆繅絲廠違反條約在先,不如先期發文責問,看看洋人如何回應再說。」

  「好吧,也只能如此了。」

  阿禮國收到麟桂發來的責問涵時,正和幾名英國商人在談話,其中包括怡和洋行的達拉斯,寶順洋行比爾等人。他只是簡單的將信涵看了看,輕蔑的道:「回信告訴上海道官員,說繼昌隆是我國正規公司,絕無違反條約之舉。」

  「是,先生。」副領事羅伯孫應道。

  聽到繼昌隆三個字,達拉斯豎起了耳朵,對於這個繼昌隆,達拉斯絕無好感,達拉斯不由問道:「領事先生,不知什麼事?」

  阿禮國不在意的將信交給達拉斯,道:「你自己看看吧。」

  達拉斯接過信,快速瀏覽了一遍,心中暗喜,道:「領事先生,不知你是否清楚,繼昌隆其實並非我們大英帝國的企業?」

  「哦,有這等事,我沒記錯的話,繼昌隆是隸屬於和平洋行,雖然管理繼昌隆的都是清國人,又如何能說不是大英帝國的產業。」

  「領事先生,我們都被人欺騙了,和平洋行表面上是大英帝國產業,事實上卻是一名清國人所有,這名清國人自稱從歐洲返回,非常瞭解歐洲事務,他還以火月之名,在報紙上刊登了一系列關於歐洲的文章,其中對大英帝國並不如何尊敬。」

  阿禮國皺了皺眉頭:「不管如何,即使繼昌隆只是表面為大英帝國所有,大英帝國也不能讓其任由清國官員勒索,否則會激起這些清國官員反抗我們的勇氣,就如同廣州一樣。」

  與英國人在上海的順利相比,廣州雖然一直是開放口岸,英國人卻受到了重大挫折,由於廣州居民的抵制,雖然條約簽訂了七年,英國人至今不能入城,以至前年英國人不得不出動軍隊,又重新攻陷虎門,珠江等地的重要炮台,雙方拖拖拉拉又扯了兩年,現在依然沒有結果。

  「領事先生,既然如此,我們更不能讓清國人抓到把柄,清國人非常狡猾,和平洋行既然暗中為清國人所有,焉知這不是清國人的詭計,故意以繼昌隆繅絲廠引誘大英帝國破壞條約,引起糾紛,學廣州一樣,在上海也把我們驅趕出去。」

  「絕不可能,這些清國官員還沒有這個膽子。」阿禮國搖了搖頭道。

  「雖然這個可能並不大,只是我們何必為了一個清國人而冒險。」達拉斯道。

  「好吧,達拉斯,我被你說服了,你說該如何回復清國官員的來信。」

  「很簡單,領事大人只要回復清國官員,大英帝國尊重與清國的條約即可。」

  阿禮國想了想,此舉確實沒有什麼不妥,對羅伯孫道:「就如此處理吧。」

  接到阿禮國的回信,麟桂急不可耐的打開,見上面只有簡短的一句話,向旁邊幕僚問道:「洋人這是什麼意思。」

  幾名幕僚也面面相覷,英國人的回答模凌兩可,即可以看成英國人否認繼昌隆違反了中英兩國之間的條約,也可以說英國不干涉清廷對違反條約的繼昌隆採取處罰。

  「大人,這是好事啊,既然英國人的回復如此模凌兩可,那麼說明英國人也有顧慮,不會對繼昌隆太過包庇,如果大人能夠對繼昌隆採取行動,那麼肯定會取得效果,到時不論是對兩江總督,還是朝廷都有一個交待。」

  麟桂心中還是猶豫不決,前面兩任下場都擺在那裡,萬一激起洋人強烈反彈怎麼辦?

  經過第一次鴉片戰爭,在面對洋人時,朝中大臣分成了兩種心態,一種是自高自大,他們依然認為大清是天朝上國,洋人只是暫時佔了一點上風,只要君賢臣明,一定可以把洋人重新趕出去,一種則是極度自卑,對洋人害怕萬分,凡是涉及到洋人之事,能推就推,恨不得可以學駝鳥一樣,只要將頭埋進沙子裡,所有危險就可以過去。

  偏偏這兩種心態有時還集中在一種人身上,這導致在和洋人的交往中,朝廷始終沒有一個明確的態度,時而亢奮萬分,時而又委曲求全,使得下面官員無所適應。

  正是這種矛盾的心態,使得廣州和上海兩地對待洋人的態度截然不同,廣州拒不履行洋人進城條約,上海則一讓再讓,任由洋人對租界擴張。

  如今兩江總督的公文一下,上海也要保持對洋人的強硬,麟桂若是遵循,短期可能得到上司嘉獎,洋人若稍有反彈,很可能他頭上的烏紗帽就要被摘了。

  想來想去,麟桂還是無法對兩江總督的公文無視,道:「好,明天先出動人馬,先將繼昌隆繅絲廠查封再說。」
作者: demeno    時間: 2011-10-27 12:21 PM

第三十九節交易

 上海道台要查封繼昌隆繅絲廠的消息,還沒有下令就傳到黃四木耳中,甚至連阿禮國寫給麟桂的回信,黃四木都知道的一清二楚,連忙派出孫鐵柱將這個消息通知王韶。

  王韶接到消息,也大吃一驚,毫無疑問,現在的繅絲廠不但是一隻下金蛋的母雞,而且關係到王韶全盤大局,一旦繅絲廠真被官府關閉,必定會引起連鎖反應,不但紡織廠建不成,就是其餘絲商的繅絲廠恐怕也建不成,生絲的生產又要回到老路上。

  怎麼辦?王韶頭痛起來,硬頂肯定不行,此事恐怕還得著落在洋人身上,偏偏馬克威爾此時去了美國還沒有回來。

  「阿七,備車,咱們去拜訪一下英國領事。」想到這,王韶再也不願耽擱,起身向外走去。

  英國領事館坐落在黃浦江與蘇州河交匯處,原本是清軍淞滬炮台所在,第一次鴉片戰爭,英國人進攻上海時,此處炮台的清軍曾激烈抵抗,英領事巴富爾將此處作為英領事館地址,無疑有深意。

  可惜這種深意卻不為倫敦理解,因為當時英國外交部有一條規定,領事館用地只租不買,巴富爾自掏腰包買地,卻因為違反了英國外交部的規定而被撤銷了領事資格,換上了阿禮國。

  阿禮國坐享其成,打通關節,這塊地還是成為領事館用地,今年領事館才落成不久,阿禮國就迫不及待的搬了進去。

  整個領事館所購地皮佔地極廣,足有一百二十七畝,除了已建的數幢小樓外,大部分地方還是空地,只是已有衛兵把守,王韶所乘的馬車離領事館還有數十步時,就被數名印度藉的士兵攔了下來。

  在馬車上,王韶腦袋飛快旋轉,分折著英國領事為何會給麟桂一封模凌兩可的回信,如果阿禮國的回信強硬一點,麟桂未必敢查封繼昌隆,難道是和平洋行的底細被阿禮國發現,阿禮國不願意為自己出頭,恐怕也只有這個解釋,否則以阿禮國對待滿清官員的強勢,回信決不會如此。

  王韶有些後悔以前沒有和阿禮國打交道,如今是臨時抱佛腳。馬車一停,將沉思中的王韶驚醒過來,他問道:「怎麼回事?」

  「大哥,這些洋鬼子攔住咱們的馬車不讓進。」

  「哦。」王韶抬頭,才看見攔在馬車前的幾名印度人,王韶用英語表明了自己的身份,幾名印度人依然不肯放行,只是派了一人前去通報。

  過了一會兒,派去的印度人返回,示意王韶可以進去,馬車和李七卻不准入內,王韶無奈,只得步行進入領事館。

  這次並沒有人來攔阻,王韶一路通行,來到阿禮國的辦公室,看到阿禮國正坐在一張桌子後,連忙打著招呼:「領事先生,冒昧來訪,還望領事先生恕罪。」

  「王先生,我早就聽說過你,只是現在才見面,真是有點晚啊。」阿禮國的漢語非常流利,有點意味深長的道。

  「領事先生,中國有句古話,亡羊補牢未為晚。」王韶含笑的道。

  「亡羊補牢,漢語確實博大精深。」阿禮國點了點頭,臉色突然之間嚴肅起來:「王先生,據我所知,和平洋行成立一年多來,已有接近二百萬兩銀子的交易,可是九成以上交易都是與旗昌洋行發生,不知王先生是否不喜歡英資洋行之故?」

  王韶聞言,馬上就知道,為何阿禮國給麟桂的回信會如此模凌兩可了,肯定是有英資洋行對和平洋行看不順眼,在阿禮國面前嚼過舌根。

  「領事先生恐怕對和平洋行有所誤會,若說和平洋行不與英資公司交易,這一點,格利先生肯定不會同意領事先生之言。」

  「貸款和交易是兩回事,王先生,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回答?」

  「領事先生,和平洋行沒有此意,這次過來拜訪領事先生,就是和平洋行有幾樁生事想與英資洋行合作,不知領事先生能否推薦幾家合適的洋行。」

  「哦,什麼生意?」

  「二百二十台蒸汽機,二千五百台絲車,還有一萬錠紗錠,如何?」

  阿禮國張大了嘴,他怎麼也沒有想到王韶一下子拋出一個這麼大的單子。

  這個單子總價值差不多八十萬兩左右,單從價值來看,並不算太多,或許還沒有一船鴉片價值大,只是意義完全不同。

  經過一百多年資本主義的發展,英國各種機器設備已有生產過剩的苗頭,各個工廠主迫切需要開發新的市場,英國人將清廷封閉的大門用大炮打開,除了因為鴉片外,更重要的是中國龐大的市場。

  當大英帝國迫使中國簽訂五個通商口岸條約的消息傳來,倫敦的商人們欣喜若狂,在他們想來,有著四萬萬人的中國,幾乎有著無窮無盡的市場,機器、棉布、鋼琴……不管運什麼東西來中國,都可以賺錢。

  只是令他們失望的是,除了鴉片商人外,運其他東西過來的商人都虧得一塌糊塗,中國自給自足的社會讓英國人的工業品毫無市場,中國市場開放了七八年,大英帝國可以出售給中國人的東西,除了鴉片還是鴉片。

  這種情況讓無數商人大為沮喪,如果阿禮國能把這批訂單帶回英國,毫無疑問,會得到許多人的嘉獎,他的前途更是無可限量,他幾乎用貪婪的口氣道:「王先生,沒有問題,我會盡快通知幾家好的洋行,來與和平恰談這筆單子。」

  「且慢,阿禮國先生,這只是我的設想,如今看來,這筆單子恐怕做不成了。」

  從天堂跌下來是如何感覺,這就是阿禮國現在心情的寫照,他幾乎是咆哮出聲:「王先生,你知道你說的什麼嗎,你這是在戲耍大英帝國的外交官?」

  「領事先生息怒,還請聽我說完。」王韶不慌不忙的道。

  阿禮國臉上的怒氣未息,攤了攤手道:「請說。」

  「領事先生,這筆單子是繼昌隆擴建和一些絲商委託和平洋行代購所用,可是我聽到一個壞消息,今晚官府將會以違反條約之理由查封繼昌隆,一旦繼昌隆遭到查封,試問這筆單子又如何會有?」

  阿禮國臉上的怒容頓時消失,他自然知道此事的前因後果,沒想到官府還沒有行動,眼前之人就先得到消息,他頓時對王韶有點刮目相看。

  這個可惡的華人,分明是要用這筆單子將大英帝國托下水,可是有了這筆單子,怡和洋行的不滿肯定會消除,他也可以得到政府的嘉獎,何樂而不為?

  「好吧,王先生,你贏了,大英帝國決不會看到帝國正當商人的財產遭到查封。」

  「領事先生,應當是我們贏了,我們是雙贏,對嗎。」

  「不錯,雙贏。」阿禮國緊繃的臉色露出笑意。
作者: demeno    時間: 2011-10-27 01:00 PM

第四十節查抄繅絲廠


 王韶進去許久也不見出來,李七在外面越等越是焦急,若不是擔心壞了王韶的事,幾次差點要衝進去找人,雖然門口有四名印度人持槍守著,可是在李七眼中,這四人懶懶散散,渾身都是破綻,只消數下,他完全可以將四人收拾的乾乾淨淨。

  就在李七越來越不耐時,終於看到王韶從裡面出來,出乎李七意料的是,在王韶的身後還有一個洋鬼子相送,看到那個洋鬼子,剛才還懶懶散散的四名印度人頓時昂首挺胸,表情變得從沒有過嚴肅,彷彿他們一直都是如此。

  洋鬼子將王韶送到門口,沒有再送出來,李七連忙迎上去問道:「大哥,事情辦得怎麼樣了?」

  「成了,過不了多久,上海道台又要換人了。」王韶輕描淡寫的道。

  李七嚇了一大跳,上海道台,那可是正四品的官員,豈能說換就換,理智告訴他這不太可能,只是王韶從不說大言,李七隻能半信半疑。

  經過滿清二百年的閉關鎖國和奴化教育,整個中原文化已經喪失了汲取外來養料的功能,全國上下對於洋人之物無論好壞都是極力排斥,即使是洋務運動數十年後的庚子年,官場和民間對洋人和各種工業品依然恨之入骨,才會有義和團轟轟烈烈的排洋運動。

  若不是麟桂的軟弱,繼昌隆繅絲廠絕不會這樣順利的開業,恐怕還沒有等繅絲廠建起來,官府已經查封。

  如今繅絲廠已經建起來,麟桂卻突然強硬起來,不管是什麼原因,王韶都必須反擊,光是保住繅絲廠並不夠,還必須讓麟桂下台,只有這樣的震攝,才能使後來的官員不再打工廠主意,其餘絲商才會放心籌建繅絲廠。

  這天晚上,天色剛黑下來不久,一隊人馬打著火把,從縣城出來後向蘇州河方向直奔而去。

  「快,跟上,跟上。」段五德在隊伍中大聲叫道,語氣中充滿興奮。

  段五德是上海道衙門一名捕頭,平時欺男霸女的事沒有少做,認識他的人私下都叫他段無德,這個綽號傳到段五德耳中時,他不以為怪,反而以為喜,嘴中常掛著一句:要想發財,就不要有德。

  只是自從上海出現一個斧頭幫後,衙役們的日子就變得難過起來,一不小心敲詐到斧頭幫幫眾身上,不死至少也要脫一層皮,搞得衙役人人自危,平常在街上的敲詐勒索少了許多,段五德惹不起斧頭幫,也常言自己當真要變成五德。

  可是就在今晚,道台衙門突然下令要對繼昌隆繅絲廠進行搜查,早就聽說繼昌隆繅絲廠富得流油,從裡面搶到一包生絲就夠自己十年吃喝不愁,而且裡面有一千多女工,有女人,又有財產,這些東西都要經過他們之手,這讓所有衙役如同打了雞血一般興奮。

  衙役們腳下生風,速度遠勝於平常走路,很快到達了蘇州河邊的繼昌隆繅絲廠門外。

  白天機器的轟鳴聲早已停止,此時的繼昌隆繅絲廠一片寂靜,連綿的建築彷彿一隻隻巨獸俯臥在黑暗之中,只有門口掛著四隻燈籠,將繅絲廠露出一角。

  看到繅絲廠大門,衙役們目光都熱切起來,幾名衙役迫不急待的用手拍著大門,將大門拍的咚咚直響。

  「兄弟們,等下進去,看到生絲就拿,這是老爺給我們發財的機會,千萬不要錯過。」

  「哈哈,繅絲廠的那些小娘皮估計已經睡下了,等下說不定能見到光屁股的小娘皮。」

  「是啊,一千多人呢,要是分,咱們一人可以分五個。」

  ……

  衙役門興高采烈的談論著,只等繅絲廠大門一開就闖進去,只是幾名衙役將手敲得生疼,繅絲廠大門一直緊閉,彷彿裡面根本沒有人。

  「這是怎麼一回事?」

  看著大門遲遲不開,一心想衝進去大搶一把的衙役們焦急起來。

  「快,問問師爺,該怎麼處理?」

  「師爺的轎子還在後面,沒來。」

  「不管了,給我砸開,我就不信,這扇破門就能攔住我們。」段五德跳著大叫道。

  「段大哥說的有理,快點,這繅絲廠直通河上,慢了裡面的那些娘們說不定坐船跑了。」

  聽到繅絲廠的女工有可能坐船逃走,各個衙役心中再也沒有半分顧慮,幾名衙役從附近找來一根大木,十幾人扛著大木用力的向繅絲廠大門撞去。

  繅絲廠大門同樣是木頭所做,哪經得起如此撞擊,只是數下,啦拉一聲,大門被撞斷拴子,倒在地上。

  「咣當。」一聲,剛立下大功的木頭被丟到了一邊,衙役們一湧而入,衝進繅絲廠,各人點亮的火把驅散了繅絲廠的黑暗。

  「#¥#¥」一陣怪腔怪調的聲音響了起來,從繅絲廠裡面衝出來四名手持步槍的印度人,將衙役們的去路擋住。

  「媽呀,有洋人。」

  這個聲音讓衙役們發熱的頭腦稍稍清醒,上海道官員畏洋如虎,衙役們自然也不例外,他們可分不清什麼是印度人,什麼是英國人,在他們眼中,反正所有洋鬼子都是一樣的,能不得罪自然不得罪為好。

  繅絲廠雖然也是洋行開的,可是之前已經打聽過了,繅絲廠根本沒有洋人,這幾名突然出現的洋人是怎麼一回事。

  「弟兄們,不用管他,我們可是奉大老爺的命令來查抄繅絲廠的,怕他們幾人幹什麼?」

  「對啊,我們是奉令查抄。」前面衙役膽子稍微大了起來,只是面對洋人,他們還是鼓不起勇氣,只能拚命鼓噪,希望幾名洋人能將路讓開。

  面對數百名衙役,四名印度也有一點心驚膽戰,他們揮舞著手中的槍支,不停的喝令衙役們退出繅絲廠,只是他們的話沒有一個衙役能聽懂。

  眼看進了大門,衙役們如何甘心退出去,何況幾名洋人嘴裡說的儘是他們不懂的話語。隨著時間的延長,對峙的雙方形勢越發緊張。

  「咚。」一名後退的印度人鞋子撞在一個箱子上,嘩啦一聲,從箱子上滾下來數錠亮晶晶的東西,在火把照映下發出閃閃的光芒。

  「銀子,這是銀子。」

  所有衙役眼睛都亮了起來,目光全是貪婪。

  「搶!」

  不需要任何動員,衙役們向裝銀子的箱子撲去,「砰!」一名印度人絕望的扣動了手中板機,只是卻沒能阻止人群的瘋狂前進,轉眼間這幾名印度人就淹沒在人海中。
作者: demeno    時間: 2011-10-27 02:33 PM

第四十一節大禍臨頭

 一艘小船停在蘇州河裡,王韶、李七、梅鴻吉、葉蓁四人靜靜的立在船頭,看著繅絲廠透出來的光亮,不言不語。

  聽到槍響,王韶的語氣一下子輕鬆起來,道:「行了,咱們回去吧。」

  「東家,咱們就這麼任由衙役在繅絲廠裡橫行嗎,萬一他們放火燒廠怎麼辦?」梅鴻吉憂心仲仲的道。

  他下午接到王韶的通知,要求把所有生絲和鮮繭都搬到前面碼頭倉庫,晚上所有員工都必須回家,不得在廠裡過夜,當時,梅鴻吉還不知是怎麼一回事,如今在船上才知道,原來官府要對繅絲廠下手。

  他一邊慶幸東家早得到消息,一邊卻為繅絲廠擔心起來,生絲和鮮繭已經轉移了出來,繅絲廠裡的絲車和蒸汽機卻沒有辦法轉移出來,就算這些東西不被破壞,萬一官府查封的時間久了,這些東西又有什麼用?所謂窮不與富鬥,富不與官鬥,得罪了官府,以後繅絲廠又怎麼能繼續開設下去?

  「放心,他們不會放火燒廠,繅絲廠也會很快開工,得罪了繅絲廠的人,很快就會付出代價。」

  梅鴻吉當然不知道,來繅絲廠查抄的衙役有不少已經加入斧頭幫,他們得到指令,不准破壞繅絲廠裡的一切,為了不讓沒有得到生絲和見到女工衙役們不滿,王韶還特意在繅絲廠裡留了二萬多兩銀子,有了這些銀子,衙役們盡可以滿意而去,個別失心瘋,一心想在繅絲廠打砸的衙役也會被同伴攔阻,縱有損壞估計也不大。

  果然,在繅絲廠雖然沒有見到原本認定堆積如山的生絲,可是有著兩萬多兩白花花的銀子,衙役們也心滿意足,一個個兜裡少說也有五六十兩,多的數百兩,加上死了四名洋人,衙役們心中也有一點害怕,在沒有搜到女工前提下,將工廠用封條一貼,衙役就全部離開。

  衙役們拿著白花花的銀子回到家中,卻不知此舉把他們的上司給坑苦了,從衙役派出時起,麟桂心中就一直不安,總彷彿有什麼禍事要發生一樣。

  雖然麟桂已經困得不行,只是沒有得到回報之前卻怎麼也不肯睡覺,道台大人不睡覺,其餘人自然也不敢睡覺,整個衙門一直燈火通明,等待著派出來的衙役回來湊報。

  到了半夜,原本派出來的黃師爺終於連滾帶爬的回來,他剛一回府就嚷道:「大人,不好,禍事來了。」

  麟桂聽得一驚,困意不翼而飛,連忙問道:「快說,怎麼回事,是什麼禍事?」

  黃師爺才戰戰兢兢的說了出來,原本黃師爺才是這場搜查的指揮,只是他坐的轎子太慢了,被衙役遠遠的甩在後面,等黃師爺的轎子到達繅絲廠裡,衙役們已經做完了該做的事,準備撤退了。

  等黃師爺瞭解完整個事情的經過時,差點沒有暈過去,衙役們進入繅絲廠,非但沒有拿到繅絲廠非法留宿女工證據,反而打死四名洋人,而且搶了數萬兩銀子,當然,銀子具體數目黃師爺不瞭解,感到闖下大禍的黃師爺不敢怠慢,連忙又乘轎回來向麟桂報告。

  「完了,完了。」麟桂嘴裡喃喃自語,眼睛一黑,向地上截去。

  「大人,醒醒,醒醒。」各個幕僚和僕人們連忙將麟桂扶起,又是掐人中,又是灌參湯,好不容易才將麟桂重新弄醒。

  「黃師爺,殺害洋人的那些衙役抓住了沒有?」麟桂醒來後,馬上問道,上次打了三個洋人就鬧出那麼大的事,這次死了四個洋人,還不知道事情會鬧多大,自己頭上這頂帽子肯定完了,搞不好腦袋都有掉的可能,只能盡力補救。

  「大人,沒有,誰也不知道那幾名洋人是怎麼死的,其中一個洋人還開了一槍,打傷了我們一名衙役,又怎麼抓?」

  「沒有,怎麼能沒有,傳令,馬上抓人,如果找不到的話,將帶隊的頭目全部抓起來,一定要搞清楚這幾名洋人是如何死的。」麟桂咆哮起來。

  「是。」黃師爺應了一聲,只得又匆匆下去。

  段五德回到家中,將迎過來的黃臉婆撥到一邊,掏出這次所得的十幾錠銀兩,放在桌上慢慢欣賞,這些銀兩有的是二十兩一錠,有的十兩一錠,有的五兩一錠,都是標準的庫銀,加起來足有二百一十兩。

  如果是靠段五德當衙役的俸祿,哪怕不吃不喝,數年也攢不下這麼多銀兩,被撥到一邊的黃臉婆看到桌子上銀子後,非但不將剛才丈夫的動作放在心裡,反而堆起笑容,問道:「當家的,哪來這麼多銀子?」

  段五德正要回答,數名衙役破門而入,將段五德死死按住。

  「幹什麼,幹什麼?」看到以前的同僚將自己按住,段五德大吃一驚,連忙問道。

  「幹什麼,段五德,你的事發了,帶走。」黃師爺從後面進來,搖頭晃腦的道。

  段五德腦袋一陣模糊,他還想說什麼時,已經被兩名衙役推著出了房門,剩下幾名衙役看到桌上的銀子,互望了一眼,心有靈通的互拿起數錠,揣進自己懷中。

  「天哪,殺人了,搶東西了啊。」從衙役進門開始,段五德的妻子彷彿被嚇傻了似的,毫無反應,看到自家白花花的銀子還沒有捂熱就被人搶走,她才反應過來,急忙大呼,扯住一名衙役不放。

  段五德的妻子呼聲驚動了不少鄰居,或許是大家早就對段五德看不順眼,沒有一人出來查看,那名衙役一腳將段五德妻子踹翻後,揚長而起。

  這天晚上,上海道各個衙役頭目嘗到了先喜後悲的滋味,凡是參與此舉查封行動的各個衙役頭目回家沒多久就被自己的屬下逮捕,投入大牢中。

  麟桂親自參與審訊,希望能搞清幾名洋人死亡的真相,只是無論是對這些衙役頭目如何拷打,他們的回答也是語焉不詳,甚至自相矛盾。

  大家都將注意力放在銀子身上,誰又會注意幾名洋人,仵作仔細檢查屍體,得到的結論是踐踏而死,這似乎也證明了這些衙役的供詞,沒有人故意去殺害洋人。

  這讓麟桂既鬆了一口氣,又有一些不安,不知道這樣的結論洋人會不會接受,即使接受了,洋人又會提出怎樣的條件才肯罷休。
作者: demeno    時間: 2011-10-27 05:00 PM

第四十二節國中之國

 第二天一大早,麟桂就嘗到了洋人怒火的可怕,阿禮國直接闖進了上海道衙門,用手中的文明杖指著麟桂的腦門足足罵了大半個時辰才停下來。

  麟桂心虛,對阿禮國的大罵不敢有半句回應,直到阿禮國停止罵聲,才道:「領事先生,昨晚發生之事,並非敝人本意,敝人願為昨晚之事,向領事先生鄭重道歉,並願意給予補償。」

  這是麟桂與幕僚們商議了半夜的策略,無論洋人如何無理,他都要暫且忍耐,盡量拖延時間,看看能不能抓緊時間活動活動,上海道台之職麟桂是不準備再擔任了,如果能調到別的地方,哪怕只是全身而退,麟桂就要燒高香。

  「道歉,道台先生,暴徒直接衝進工廠,殺害了守衛工廠的保衛,搶走大批銀兩,還弄壞了工廠的設備,這簡直太可怕了,我大英帝國的公民生命與財產都沒得到安全的保障,而我聽說,這群暴徒卻是你的手下,你以為僅僅是道歉就能解決得了吧?」

  「領事先生,請你相信,昨晚之事不是我們的本意,如果領事先生需要什麼賠償,只要在我權限內,我一定答應。」

  「好,既然如此,我會盡快送來大英帝國針對此次襲擊事件的善後要求,希望道台大人能給予滿足,否則兩國兵戎再起,皆是道台咎由自取。」

  「一定,一定。」麟桂滿頭大汗,心中卻鬆了一口氣,總算把英國人弄走了。

  只是等他真正接到英國人通牒時,滿頭的汗水馬上密密麻麻流了下來。

  英國人的通牒有八條之多,主要內容如下:

  第一條,

  征辦殺害四名英國公民的兇手,至少將同樣數目的兇手處予死刑。

  第二條,

  賠償四名英國公民每人五千兩銀子的撫恤金。

  第三條,

  賠償繼昌隆繅絲廠白銀十萬兩,作為所搶銀子和設備毀壞,不能及時生產的損失。

  第四條,

  麟桂作為責任人,撤銷上海道台之職,上海道台必須換上對大英帝國友好人士擔任。

  第五條,

  允許華人在租界內過夜,以往限制一律撤消。

  第六條,

  為防止類似事情發生,在沒有得到大英帝國允許下,朝廷兵丁、衙役等都不得擅入租界。

  第七條,

  租界內治安,將由租界內組織警力維持,在租界內犯罪,無論華洋,均由租界組織法庭審訊,大清朝廷不得插手其中。

  第八條,

  為了保護企業的安全,允許企業以二十比一的比例,建立護衛隊。

  毫無疑問,如果答應了這些條件,朝廷將徹底失去對租界的控制,租界將成為國中之國,前面四條麟桂還可以勉強答應,後面四條他根本沒有答應的權利,本來麟桂還抱著將此事壓下的希望,英國人通牒一出,他就知道不可能將事壓下去,連忙派出快馬向兩江總督和朝廷匯報。

  陸建瀛接到麟桂的奏報,頓時傻了眼,他只是要上海道關閉繼昌隆繅絲廠,怎麼會弄出人命,而且還是四條人命,再一看英國人的要求,更是嚇得要死,這樣的條件他怎麼能答應,又如何敢答應,也只得派出快馬向朝廷稟報。

  繅絲廠一案,還沒有等到朝廷旨意時,江南已經傳得沸沸揚揚,對於四名洋人的死,許多人都暗中拍手稱快,以為洋人這次吃了大虧,他們根本分不清印度人和英國人的區別。

  不要說四名印度人,就是死四十、四百印度人,英國也無所謂,相對於得到的利益來說,死四名印度人太值。英國表面看重國民的生命,只是為了重大利益,不要說印度人,就是真正的英國人也不是不能犧牲,二戰時,為了掩護己方破譯德國人密碼的秘密,明知考文垂將要受到德國轟炸,丘吉爾硬是沒有通知考文垂居民事先疏散,結果五萬多人死於德軍空襲。

  阿禮國只給了麟桂三天時間,三天時間,莫說是等朝廷反應了,就是從上海到南京來回一場也不夠,麟桂答應了前面三條,其餘各條就非他能答覆的範圍。

  膽大包天的阿禮國再次調動軍艦,封鎖吳淞口,吳淞口被封,江南再次被振動,由於運河的淤塞,通過運河運輸的東西越來越少,嘗試過海運後,從江南到京城的物資已經離開不海運了,吳淞口一封,大量的物資堵在長江出不來,實在是要命之事。有海無防的清朝,吳淞口就像是暴露在外面的睪丸,屢次被英國人拿捏。

  「東家,為什麼要和洋人合謀,難道只是為了賺錢,東家就不惜出賣國家的利益嗎?」梅鴻吉紅著雙眼,向王韶責問道。

  看著梅鴻吉激動的樣子,王韶差點無言以對,難道告訴梅鴻吉,即使沒有這件事,幾年後,租界依然會成為國中之國,英國人提出的條件還會更苛刻?

  「月搓,你別激動,先坐下。」

  「不,東家,我想不通,繅絲廠朝廷要關就關好了,為什麼要讓洋人加進來,使得洋人可以對朝廷肆意敲詐?」

  「月搓,你以為沒有這次事件,英國人就不會想辦法敲詐勒索嗎,不,英國人早已經對租界的現狀不滿了,即使沒有這次事件,英國人也會找到辦法,逼朝廷答應他們的條件。」

  雖然是幾年後,可自己說的並沒有錯,王韶心中暗暗的道。

  「那我們也不能主動將把柄送過去啊。」

  「月搓,英國強,中國弱,英中兩國之間就像是狼與羊的關係,狼天生要吃羊,不管羊怎麼哀求都無濟於事,羊要想不被吃,只能由羊變成狼。眼下中國積弱已成定局,只是許多人卻視而不見,還以天朝上國自居,如此下去,中國永遠也不會有變強的一天。只有絕大多數人,尤其是朝中重臣清醒起來,奮發圖強,中國才能有自強的希望,要讓這些人驚醒起來,必須下重藥,這次英國人肆無忌憚的敲詐勒索,朝廷固然要承受一定損失,可也是一次促使更多人驚醒的機會,對於中國來說,未嘗是一件好事。」

  在上海一年多,梅鴻吉自然知道中國與洋人之間的差距,仔細思考著王韶的話,感覺到頗有道理,這才停止哽咽。不好意思的道:「原來東家有如此深意,我差點誤會東家了。」

  「好了,解開就好,繅絲廠過幾日就要復工,你先下去準備吧。」

  「是,東家,可是沒有官府的同意,繅絲廠能復工嗎?」

  王韶自信的道:「放心,沒事。」
作者: demeno    時間: 2011-10-27 05:05 PM

第四十三節新道台

 好不容易安撫了自己的愛將,王韶鬆了一口氣,正想休息一下,「蹬、蹬、蹬」樓梯又響了起來,卻是王滔從樓下上來。

  看到王滔,王韶忍不住歎道:「蘭瀛,你不會也因為繅絲廠之事來批我一頓吧。」

  「東家怎麼如此說,我誇你還來不及,怎麼會批你?」

  「誇我?」王韶一時茫然起來。

  「當然,東家,你看英國人提的這八條,如果朝廷真全部答應下來,以後我們環球時報就再也沒有顧慮了,可以隨意刊登那些官員恨之入骨的消息,以前東家壓下來的幾篇文章也統統可以刊登,我們的報紙將會迎來真正的黃金發展期。」王滔說完,大笑起來,神色全是得意。

  王韶沒想到王滔會這麼想,事實上,自從租界正式形成後,確實迎來報紙發展的黃金期,不論是滿清還是民國時期,躲在租界內的報紙可以肆無忌憚的發表自己的觀點,連袁世凱、蔣介石也拿這些報紙無可奈何。

  「蘭瀛,難道你不覺得此事我有與洋人合謀之嫌,出賣國家利益嗎?」

  「什麼國家利益,這個國家是滿人的國家,維護的也是滿人的利益,即使與洋人簽訂了什麼喪權辱國的條約,也是朝廷自己無能,不能外抗其辱,又與我等小民何干?」

  王滔的話讓王韶大感愕然,沒想到自己招收的這名手下還是一名憤青。事實上,由於接觸過洋人的種種事務,王滔確實對眼下的清廷不滿之極,不過,此時要是讓他造反,恐怕還不可能。

  歷史上,洪秀全起義暴發後,王滔屢屢對朝廷高官上書,提出自己剿滅農民軍的韜略,只是無一得到回應,心灰意冷之下,王滔索性另擇山頭,化名黃畹,給太平天國的李秀成上書,獻攻上海之計,只是他無法與李秀成見面,只好托人轉交,雖然書信落到太平軍手中,卻沒能得到重視,太平軍攻上海敗退後,書信落到江蘇巡撫薛煥手中,薛煥覽信大吃一驚,如果太平軍按黃畹的指示攻城,上海恐怕已經落到太平軍手裡,他連忙下令將黃畹定為欽犯,全國進行緝拿。

  送走王滔後,王韶心情稍好,他雖然勸梅鴻吉時振振有詞,其實內心卻不如表面那樣平靜,自己親手使得租界這個國中之國提前數年出現在上海,如果要收回,不知要等到哪一年,心中又豈無內疚?

  一雙柔胰輕輕的按在王韶的太陽穴上,王韶只感到自己昏昏沉沉的腦袋清醒過來,他的腦袋索性往後靠了靠,只感到後腦碰到一對軟硬適中的饅頭,身後的人影好像吃了一驚,向後縮去,只是很快又靠近,任由王韶的腦袋感覺到饅頭的綿彈,柔軟。

  「小蓁,你說我做的對嗎?」

  「東家,你當然是對的,若任由狗官將繅絲廠封了,那一千多姐妹豈不是又要回到從前飢寒交迫的境況中去,妾身覺得,東家敢作敢當,這才是大丈夫所為。」

  「你這小妮子,懂什麼大丈夫?」

  王韶說完,就感覺到腦袋陷入更深的溝中,身後的人似乎在以此提醒自己,對方已經不小了。

  「不錯,眼下我能做的只能暫時保全自己,至於其他,還是留到以後再解決吧。」王韶如此想到,沉沉的在椅子上睡去。

  葉蓁停止了按摩,轉身來到正方,看著王韶沉睡的臉龐,眼中閃過一絲幽怨。

  她開始主動接近王韶,不過是無奈之下的選擇,真正來到王韶身邊後,卻不知不覺被王韶異於這個時代的魅力所吸引,一顆心不知不覺系到了王韶身上,可是王韶面對她時,卻如同木頭人一般,只是單純讓她做助手,並沒有如她所想一般,將她收入房中。

  這讓葉蓁忍不住懷疑起自己來,是不是自己不夠美麗,才沒有引起東家的興趣,可是從洋行其他人看自己的眼神,自己的容貌無疑非常吸引人,可是為什麼東家就會視而不見呢?葉蓁想著,不覺癡了,直到王韶翻了一下身體,葉蓁才驚醒過來,連忙離開。

  吳淞江口再次被封,兩江總督府反應迅速,一面派人向英國人求情,一面先令引起此事的上海道台麟桂離職,麟桂倒是很爽快交出上海道台的印信,這個倒霉的上海道台,誰要當誰當去,爺不侍候了。

  麟桂輕鬆離任,接任的人選頓時成為難題,人人視這個職位如同燙手山芋,聞之色變,更別說接任了,選來選去,陸建瀛還是將目光放在吳健彰身上,這個寶順洋行的股東重新成為上海代理道台。

  要說吳健彰上次代理道台沒有扶正,反而將烏紗帽丟了確實有點冤,他雖然是買辦,而且還是寶順洋行股東,只是朝廷將他從一個五品候補道提為正四品的道台,吳健彰深感皇恩浩蕩,有心為朝廷做事。

  青浦教案中,吳健彰上下奔走,利用自己的關係極力撮合雙方,雖然朝廷臉面大損,實際虧倒是沒有吃太多,就將青浦教安平息下來,裡面不能不說沒有吳健彰的功勞。

  在青浦教案後,法國人看出了清廷的外強中乾,恰好有法商要在上海開設鐘錶店,法國領事敏體尼向吳健彰提出同樣要在上海劃一塊地作為租界,吳健彰想也不想就拒絕,他和法國人可沒有這麼大的交情。

  在敏體尼死纏爛打之下,吳健彰乾脆在英租界內劃了一塊地,讓法國人去和英國人協商,吳健彰這個做法讓敏體尼憤怒不已,他跑到南京狠狠告了吳健彰一狀,並威脅出動兵艦來取得自己應有的權利。

  此時法國在遠東根本沒有什麼軍事力量,而且國內正值內亂,統治法國的七月王朝在二月份剛被推翻,巴黎工人又在六月份發動反對資產階級掌權的共和國,共和國正忙於對起義的工人鎮壓,根本無力派出什麼軍艦,只是兩江總督卻被敏體尼的虛言嚇壞了,馬上將吳健彰撤職。

  快要到手的正式道台之職就這麼丟了,這無疑讓吳健彰感到憤怒和委屈,他拒絕法國人,完全是為了朝廷著想,朝廷卻拿他作替罪羊,一年多時間過去了,非但法國人的租界得到滿足,連美國租界也得到滿足。

  如今重新獲得了上海道台的職位,吳健彰卻完全沒有第一次的感激和誠惶誠恐,他算是看開了,在上海道台這個任上,只要不得罪洋人就可以坐穩,反之,你做的事再多,也有可能做替罪羊。
作者: demeno    時間: 2011-10-27 05:08 PM

第四十四節軍火

 這種心態下,吳健彰對於英國人的態度就可想而知,基本有求必應,在他的職權範圍內,先給九名衙役定下死罪,對印度人和繅絲廠的賠付也很快到位。

  對於吳健彰重新代理上海道台之事,阿禮國也非常滿意,在他看來,吳健彰對大英帝國友好的,看在吳健彰的面子上,他下令撤回了封鎖吳淞口的軍艦,這讓兩江總督陸建瀛鬆了一口氣,更加堅定了息事寧人的決心。

  青浦案才過去一年,又來了一起繅絲廠案,道光此時病體越發沉重,他根本沒有精力進行處理,朝中大臣都將目光放在儲位競爭上,誰也沒有精力關注上海數千畝荒地之內的事務,最後道光還是再點耆英作為欽差赴江南處理此事。

  從第一次鴉片戰爭以來,耆英作為朝廷欽差,幾乎參與了所有對外條約的簽訂,這些條約無一不是喪權辱國,從耆英擔任欽差那一刻起,所有人都知道,朝廷決意向英國人求和,答應英國人所有條件了。

  得出這個結論,凡心中稍有自尊之人都有些不是滋味,疆域萬里,擁兵百萬,一直是天朝上國的中原,在面對區區蠻夷時,為什麼只能一讓再讓?

  一定是什麼地方出了問題,不少人心中已有模模糊糊的念頭,經過繅絲廠事件,念頭越發清晰起來,聯想到以前環球時報刊登的大國崛起事例,他們又重新翻閱起來,有人似有所得,有人更加茫然。

  似有所得也好,更加茫然也好,環球日報的銷量再次迎來了爆發性的增長,依托四海鏢局的便利,環球日報已經通行南方各省,發行量突破五萬份,不但影響力大增,而且自身也實際了盈利,再也不用王韶掏錢補貼。

  針對這次事件,王韶再次以火月為筆名發表評論文章,文章無情的揭露了中國已經全面落後洋人的事實,指出朝廷如果再不變革圖強,開放民間種種限制,允許民間採礦挖礦,大力發展經濟,並淘汰舊有軍隊,編練新軍等種種措施,中國遲早會像印度一樣,成為洋人的殖民地,任由洋人予取予求。

  「哼,好大的口氣,這個火月是什麼人,竟然敢對朝政如此指點?」陸建瀛剛剛受到朝中下旨痛批,又看到報紙上王韶的評論,頓時火冒三丈。

  「大人,這個火月就是寫大國崛起的那個人?」

  大國崛起系列,陸建瀛自然也看過,本來他對於這個如此瞭解外國的火月還很看重,如今卻印像大壞,好在他不知道火月與繅絲廠關係,否則更會氣得一個半死:「原來如此,不過是一個大言之徒。」

  對於這篇評論,官員想法大多和陸建瀛一樣,認為是民間狂妄之徒大言,並沒有多加理會,一些稍有見識之人卻認為文章所寫也不無道理,對於這個火月更是好奇,火月的名聲更上一層,儘管官場依然是一團死水,民間卻開始流傳著變革的呼聲。

  這正是王韶所需要,如果清廷真按他的方法進行改革,朝廷實力肯定會大增,只可惜這是不可能之事,別說王韶只是一個名不經傳的人物,就算朝中有重臣認同了他的觀點,展開改革,也會因為重重阻力而夭折。

  發表這篇文章,王韶只是希望能讓民間的一些有識之士早日認清朝廷的不可救藥,使他們對朝廷更加失望,當然,如果能吸引幾人來投,王韶會更加高興。

  繅絲廠在停工五日之後就重新開工,除了損失二萬多兩銀子外,其餘損失都不大,倒是拿到上海道賠償的十萬兩白銀後,算是小賺了一筆。

  經過這次風波,原本想辦繅絲廠的一些小絲商卻退縮了,顧福昌、張頌賢等人雖然沒有退縮,但害怕在南潯辦繅絲廠會受到官府阻撓,反正英國人開放華人進入租界的限制,幾人也在租界內買地,準備將廠建在租界內。

  自從英國人公佈租界允許華人租買土地,租界又不受清廷管轄後,租界內土地價格漲速極快,王韶新買的紡織廠用地價格已經翻了一倍。王韶倒是不反對顧福昌、張頌賢等人在租界內買地,只是心中暗歎,恐怕以後長三角的繅絲廠還和歷史一樣,不在鮮繭產區,反而集中租界。

  一個國家的商人,不敢在自己土地上辦廠,卻要將廠辦到入侵者管轄的土地上去,不能不說是商人的悲哀,也是國家的悲哀。

  道光四十九年七月份,耆英到達上海,經過短短數天談判,耆英同意英國人所有條件,美、法兩國也提出同樣要求,耆英一一答應,就這樣,三國輕易取得了租界國中之國的特權。

  雖然早有猜測,只是朝廷如此輕易同意洋人的要求,還是在士林中引起一陣嘩然,不少人直言耆英賣國,建議朝廷斬耆英以謝天下,九名本來惡性纍纍的衙役在一些人的宣導下,成為不懼洋人的英雄。

  只是胳膊到底扭不過大腿,耆英所籤條約很快被朝廷批復,到八月份時,阿禮國已經開始著手招聘巡捕和組建法庭,不少斧頭幫成員趁機報名參加,阿禮國招收的一百多名華人巡捕,九成是斧頭幫成員。

  王韶再次來到英國的領事館時,門口的四名印度衛兵已經換人,新的四名印度衛兵看到王韶的馬車時,絲毫不敢攔阻,在經過大門時,四人還連忙行了一個軍禮。

  印度士兵私下傳言,上次死在繅絲廠的四人就是因為得罪了這個華人大班的緣故,雖然五千兩銀子的撫恤很高,但和大家的小命相比,大家還是更看重自己的小命。

  「恭喜你,領事先生,你在遠東為大英帝國作出了傑出貢獻。」一見到阿禮國,王韶就恭賀道。

  此時阿禮國紅光滿面,他確實非常高興,倫敦已經傳來了對他的嘉獎令,得到巨額機械訂單的怡和,寶順兩大洋行也對他感激淋漓,寫信回國,大大誇耀了他一番,這些都是他以後飛黃騰達的資本。

  「謝謝你,這次若沒有王先生的協助,我不可能取得這麼大的成就。」

  阿禮國的話,讓王韶感覺到不適,這句話怎麼聽都不是什麼好話,他連忙轉過話題,手懷中拿出一份清單交給阿禮國,道:「領事先生,這次我來是想向貴國訂購一批物資,不知貴國是否能夠接受。」

  「歡迎之至。」阿禮國接過清單,漫不驚心的看了一眼,眼角肌肉頓時跳動起來:「王先生,你要這麼多軍火幹什麼,莫非想造反?」
作者: demeno    時間: 2011-10-27 05:10 PM

第四十五節招收廠衛

 「領事先生說笑了,區區軍火之數,如何談得上造反,我購買這批軍火,不過是用來訓練廠衛人員使用罷了,你知道,我的繅絲廠有一千二百多員工,加上將來的紡織廠,還會有一千多員工,按規定,可以建一支一百人左右的護廠隊。」

  阿禮國當初向清廷提出組建二十比一的護衛隊時,其實是擔心英國在遠東軍力薄弱,希望怡和、寶順這樣的大洋行可以組建護衛隊,為他提供部分兵力,沒想到怡和、寶順等洋行對此興趣不大,倒是和平提出要組建護衛隊。

  仔細回想了一下,阿禮國才發現,護衛隊這個設想其實也是眼前這個華人提供給他的,當時自己覺得有理,就順手答應了,沒想到卻落入眼間之人的套中。

  「王先生,可是你採購的軍火,足可以武裝二百多人。」

  「領事先生,護衛隊平時需要武器訓練,損壞在所難免,多採購一部分只是方便更換而已。」

  儘管王韶所講頗為有理,阿禮國心中還是難解不安,王韶給他的單子上並沒有重武器,連一門大炮也沒有,只有步槍、子彈,還復帶一個小型修理槍支設備,若說會對大英帝國產生威脅的話,說出去會讓人笑掉大牙。

  那麼自己的不安來自哪裡呢?阿禮國苦苦思索,終於明白自己不安的由來,繅絲廠和紡織廠都是女工,按理確實需要廠衛保護,只是它們都建在租界,自己又成立了巡捕隊,安全方面完全不必擔憂,就算擔擾,一個廠有十幾個廠衛也就足夠了,而王韶的意思不但要滿編,甚至各項武器還翻倍購買。

  既然廠衛根本不需要這麼多,那麼就是別有用心了,只是單靠一兩百人的廠衛又能做什麼事?阿禮國心中還是大惑不解。

  「領事先生,莫非其中有什麼問題?」

  「啊,沒問題。」阿禮國連忙道,堂堂大英帝國,這麼點武器有問題才怪,甚至不用從本土或者印度運過來,單香港就有足夠交貨的數量。

  不管眼前華人打什麼主意,只要不侵犯到大英帝國的利益,賣點武器給他又如何?

  「領事先生,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

  買到武器,王韶心情大好,這二百人王韶只會招十八歲左右的年輕人,然後作為軍官來培養,三年或四年後,等太平軍攻打南京時,自己在上海發難,有這麼多軍官,加上斧頭幫的幫眾,可以輕易拉起一支數萬人的隊伍,席捲上海、蘇州等地不成問題,如有餘力,還可以拿下浙江一省,然後以此為基,大力發展工業,只要有數年時間,完全可以打造出一支席捲天下的軍隊。

  回到和平洋行後,王韶馬上下令開始招募工廠保衛人員,對於這次廠衛人員的招聘,王韶控制非常嚴,不但要求身體健壯,年齡在十六歲至二十歲之間,而且還要求初通文字。

  身體健壯沒問題,年齡在十六歲至二十歲之間也沒有問題,只是初通文字這一項卻難倒了大多數人,這個年代,窮人根本沒有受教育的機會,而富人又如何會讓自己的子弟去當一個工廠保衛人員。

  為了吸引人報名參加,王韶開出豐厚的薪水,此時綠營守卒月餉一兩,步卒餉銀為一兩五錢,馬卒月餉二兩,除餉銀外,綠營還可月支米三斗,合銀子也不過六七錢左右。

  清廷給綠營兵卒的餉銀還是以康熙年間標準,當時銀貴米賤,一石米不過二至三錢,兵卒餉銀足可以養活一家老小。可是到了現在,米價騰貴,上海一石米需銀二兩三四錢,與康熙年間相比,足足上漲七八倍,兵卒餉銀卻毫無增長,一月餉銀到現在買不到一石米。這也是為何綠營腐爛,士兵薪俸不足以養家,甚至連養活自己都吃力,又如何會安心訓練?

  而王韶給自己廠衛人員開出的薪俸則是每月最低八兩,為綠營馬卒四倍,步卒五倍,即使算上綠營俸糧,王韶給出的薪水也是綠營步卒四倍,馬卒三倍。

  這個薪水按物價計算,其實還比不上康熙年間的綠營兵餉,不過在此時上海已經極有吸引力,何況今年情況特殊,江南水災一直持續不斷,從三月開始,逃荒到上海的流民就持續不斷,這些人當中有不少人讀書識字。

  雖然感覺做廠衛有點丟人,看在薪水豐厚的份上,還是有不少讀書人報名參加,對於首批廠衛人員,王韶非常重視,每一人都是由他親自過目,凡是那些讀書讀傻,一門忠君思想的人王韶都不要;性子過於油滑的也不要;家中富貴,只是抱著玩玩心態的人也不要……

  儘管限制很多,用了五天時間,廠衛人員已經招滿,王韶首期招收的廠衛人員只有六十人,紡織廠畢竟還沒有建起來,目前繅絲廠只有一千二百名員工,加上和平洋行也不會多出多少人,繅絲廠此舉已是招人耳目,王韶不願再給人授之以柄,只能嚴格按比例招人。

  招收的六十人當中,王韶都基本滿意,其中三人更是引起他特別注意,這三人分別叫潘起亮、陳亞林、楊爽泉。

  潘起亮身材高大,他自稱十八歲,只是面容稚嫩,怎麼看也只有十五六歲,王韶問明他的情況後,將其收下,潘起亮原本是江寧縣人,父親潘興,因罪流上海,潘起亮家中除父親外別無他人,只得跟隨父親來到上海,從小在獄中長大,被人以禁子相稱,倒是大清版的小蘿蔔頭。

  陳亞林,二十歲,福建同安人,原本在仁記洋行當馬伕,不但身手敏捷,而且通過每天拉車與洋人交談,竟然自學會了英語。

  楊爽泉,十九歲,福建泉州人,精通拳腳,一通長拳打下來,只讓人感覺到呼呼生風,連他的影子都難予分清,等閒十數名壯漢都不能近身,只是識字方面稍有欠缺,王韶愛其武藝,特意降低了他識字方面的要求。

  人員招收完了,王韶馬上對這批菜鳥展開嚴酷的訓練,雖然王韶並不瞭解此時各國如何訓練軍隊,只是許多道理和後世卻是相通的,軍隊最重要的就是組織和意志力,一支有組織,意志力頑強的軍隊,無疑可以輕易戰勝一支組織弱,意志弱的軍隊。
作者: demeno    時間: 2011-10-27 05:12 PM

第四十六節下馬威

 後世軍隊中,無論是隊列還是軍姿,訓練的都是軍隊的意志和組織能力,或者可以說是團隊協調力,越野則是訓練耐力和意志力。

  有後世軍隊的參考,王韶並沒有要請洋人教官的想法,自擬了訓練大綱,如果說以後海軍還需要請洋人做教官的話,陸軍則完全沒有必要,中國漫長的歷史中,留下了足夠多而且優秀的練兵方略,何況有後世軍隊訓練方法的對照,王韶認為,自己一手訓練出來的軍隊絕不會比現在哪個國家軍隊稍差。

  和平洋行除了原先那棟三層小樓外,又在後面建起了兩幢四層的磚石樓房,這兩幢樓不單層數高,而且面積也遠大於原先的小樓,達到四百多平米。

  六十名新招的廠衛就安排在一幢新建大樓的底層,雖然不知為什麼區區廠衛的招收要如此嚴格,可是他們心中卻只有興奮,就在昨天晚上,洋行已經提前支付給了他們三個月的薪水,當然,隨之還有一份正式契約。

  二十四兩白銀不是小數,即使是在上海,也可以讓一家五口舒舒服服過上大半年,他們對自己原本八兩白銀的高薪只有一個概念,只是當三個月的薪水一下子提前發放到他們手裡時,才知道手中的薪水是如此沉重,以致幾乎所有人都沒有仔細看看那份契約具體寫的是什麼,就暈暈呼呼的簽了字。

  若不是洋行招收嚴格,說不定就輪不到他們進入洋行,看在這麼多銀子的份上,只要洋行不讓自己殺官造反,做什麼都行。

  只是這樣想的人還沒過一天就後悔了,這天晚上,剛發了銀子,許多人都興奮的睡不著,他們彷彿剛入夢中,一種尖厲的聲音就在他們耳邊響起,正中廠衛們迷迷糊糊時,房門被粗暴的踢開,十幾名大漢手持著竹鞭衝了進來,將他們的被子一掀,喝道:「快,起床,集合。」

  看到突然進來這麼多人,精明一點的人連忙穿衣起床,一些還迷迷糊糊的的廠衛身上則被進來的大漢毫不客氣的落下竹鞭,發出啪啪的聲音。

  「喂,你們怎麼打人?」被打的人不憤的喊道。

  回答他的是更多的木棍和吆喝聲:「集合,快點起床。」

  在竹鞭威脅下,六十名廠衛用最快的速度穿好衣服,衝到外面的廣場,廣場上同樣站在十餘名手持木條的大漢,在他們吆喝下,六十人站成三排歪歪扭扭的隊伍。

  看著眼前這六十個有點狼狽的菜鳥,王韶心中充滿了喜悅,斧頭幫雖然發展的很好,不過,自己不能靠一條腿走路,等這批人成長起來,自己才會有兩條腿。

  「你們應該都認識我,不錯,我就是你們的東家,不過,從今天起,你們只能稱呼我為教官,你們別以為作廠衛是很容易之事,如果真是這麼容易,我不會出如此高薪請你們,只要出一半的價錢就可以請到遠比你們合適的人。相比於那些人,你們除了識字外什麼也不是。所以從今天開始起,我將要給你們為期三個月的訓練,這三個月,足予將你們脫胎換骨,等到訓練出來,你們的薪水絕不止八兩,有可能是十二兩、二十兩,甚至更多。」

  「嘩。」聽到自己的薪水可能有二十兩,各人都興奮起來,連剛才挨打的廠衛怨氣都小了不少。

  「不過,你們不要太高興,這三個月的訓練並不好過,如果你們通不過訓練,將會踢出廠衛的隊伍,下面,我要宣佈一下訓練的紀律,這個紀律就是一切行動都要聽從教官吩咐,對於教官吩咐之事,理解要執行,不理解也要執行,就這一句,聽明白了嗎?」

  整個廣場陷入一陣沉默當中,他們不明白,昨天還一臉和善的東家,今天怎麼一下子變得凶神惡煞起來。

  「聽明白了就回話,不明白就問,你們難道都是啞吧嗎?」

  「聽明白了。」幾個稀稀啦啦的聲音回道。

  「記住,要在後面加上教官兩個字,再回答一遍。」

  「聽明白了,教官。」這次聲音又比上次響亮了一些,這些招進廠衛之人都不是笨人,很快就對自己的處境理解了。

  「大聲點,我聽不見。」王韶的聲音咆哮起來。

  「聽明白了,教官!」

  「再大聲一點!」

  「聽明白了,教官!」

  「再大聲一點!」

  ……

  反反覆覆一句話,當所有人喊著同一句話時,最容易引起人的盲從心裡,直到有人的聲音喊得沙啞之後,王韶才示意停止。

  「看看你們的隊伍,歪歪扭扭,根本不像話,現在我發佈命令,整隊,向左向右看齊。」

  整個隊伍一片忙亂,只是過了半天,歪歪扭扭的隊伍依然是歪歪扭扭。

  「齊謙,你給他們作一個示範,如何排隊。」

  「是,教官。」

  齊謙是作為四海鏢局的聘請人員協助王韶訓練的,對於隊列,四海鏢局已經訓練的十分熟練,在齊謙帶領下,十餘名鏢局成員很快排成兩列整齊的隊伍。

  「看到了嗎,這才是隊列,瞧瞧你們排的是什麼隊伍,虧你們還是讀書識字之人,連隊列也排不好,我看你們所讀的書都白讀了。」王韶對這些人毫不客氣的挖苦道。

  「東家,我有話說。」一個廠衛忍耐不住的道。

  王韶眼睛死盯著那個出頭之人,直到那人心虛低頭才問道:「記住,現在是訓練期間,這裡沒有你的東家,你要說話,必須喊報告教官,學員某某有話說,然後從隊列中站出來,念你是第一次犯錯,不予處罰,現在你重新喊一遍,如果出錯,本教官將會給予處罰,聽明白了嗎?」

  「哦,明白了。」

  「錯,你應該回答,聽明白了,教官或明白了,教官,執法隊,該名學員犯錯,鞭三下。」

  「是。」

  一名鏢師來到說話的廠衛面前,舉起竹鞭,「啪,啪,啪。」打了三下,竹鞭並不不重,只有手指粗細,打在人身上卻分外疼痛難忍,三鞭打完,那名廠衛背上已經露出三條血跡,眼淚都流了下來,所有的學員都看得凜然。
作者: demeno    時間: 2011-10-27 05:15 PM

第四十七節想退,沒門

 看到痛的眼淚都出來的學員,王韶大聲問道:「現在明白了。」

  「明白了,教官!」

  「很好,剛才你有什麼話要說,現在重新報告一遍。」

  「報告教員,學員姜子久有話要說。」姜子久忍著痛道。

  「很好,就應該這樣,有什麼話,你現在可以說了。」

  「教官,我認得他們,他們都是四海鏢局的鏢師,每天訓練,自然會比我們站的要好,我們只是剛剛訓練,不是不如他們。」

  「姜子久,好,我記住你了,現在歸隊。」

  「是,教官!」

  「剛才姜子久說得不錯,你們是剛剛訓練,不過,這並不是你們不如他們的理由,只是站隊,需要訓練很久嗎,現在以左邊第一排第一人為基準對齊,凡是對不齊者,將受鞭打,開始。」

  有了對比,又加上旁邊鏢師們手持竹鞭虎視眈眈,鞭子彷彿隨時會落下來,這次隊列整齊了許多,不過,還是有數人吃了鞭子。

  「好了,現在所有人向右轉身,跟在我身後跑步。」

  這一轉身,又是一陣混亂,王韶不用扭頭看就知道後面的情景,大聲道:「一二一,一二一,喊起來。」

  「一二一,一二一。」隨著口號逐漸整齊,整個隊伍也開始齊整起來,兩邊則由鏢師隨行,只要發現有人脫離隊伍,鏢師手中的竹鞭毫不客氣的抽下,直到跟上隊伍為止。

  王韶帶著廠衛從洋行出發,一直到繅絲廠和新建的紡織廠繞了一圈,這一圈下來大概有四公里左右,一路上,租界的行人看到這支特殊隊伍都忍不住指指點點。

  從外面跑完一圈回來,馬上是早飯時間,早飯伙食不錯,每人都有一枚雞蛋,饅頭、稀飯管飽,還有各式小菜,如此大的訓練量,讓廠衛人員胃口都不錯,足足吃下以前數倍的量。

  早飯後不宜馬上跑步,進行半個時辰的隊列和軍姿訓練,半個時辰後,王韶再次帶著隊伍出發,沿黃浦江和蘇州河跑一整圈,這一圈遠比早上一圈長,大約有十四五公里,跑完這一圈後,就是午飯時間,午飯時間有半個時辰,隊員吃完飯後可以抓緊時間休息一下,等休息完,馬上又是半個時辰的隊列和軍姿訓練,然後再沿著黃浦江到蘇州河跑一圈,回來再進行隊列、軍姿訓練,直到天黑。

  吃過晚飯之後,則是文化課,一個時辰後,廠衛才可以上床睡覺。

  這樣下來,每天都要跑三十公里以上,還要加上中間的隊列,軍姿訓練,絕大多數人都累得苦不堪言,他們每天的訓練還成為租界內一道風景,每當他們跑步經過時,圍觀的人都會對此指指點點。

  三十公里的路程,說多不多,說少不少,一些人輕易就可以完成,如潘起亮、陳亞林、楊爽泉等人,陳亞林拉車出身,不要說三十公里,六十公里也可以跑完,楊爽泉則是勤練武藝,十五六歲時腿上就綁著十公斤重的沙袋每日跑上數十里,去掉沙袋,這樣的跑步對他來說如同呼吸般容易,而潘起亮身體健壯,也從小習慣跑來跑去,三十公里對他來說毫無難題。

  但對於其他人來說就不一樣,王韶招收的都是識字之人,這些人小時候大部分家中條件尚好,只是後來因為各種原因家道敗落,不得已才過來當廠衛,哪知道要受到這樣的折騰。

  第三天訓練時,剛集合完畢,一名學員站了出來:「報告教官,學員潘富貴有話要說。」

  「允許說話。」

  「報告教官,我不想訓練了,我想回家。」說完,潘富貴放聲大哭起來,他的眼淚很快感染了不少人,一些人也悄悄的抹著眼淚。

  「很好,還有其他人和他一樣想嗎?」

  見到王韶好像並沒有發怒,又有數名學員站了起來。

  「報告教官,我也不想訓練了,我也想回家。」

  「很好,來人,把他們的合約拿過來,念給他們聽。」

  「是。」一名洋行職員很快拿來了數份合約,將合約念完,所有人都傻了眼,合約規定,三個月訓練期間,除非洋行將學員開除,否則主動離開的學員都要賠償洋行所付薪金十倍的損失,這就意味著他們如果要離開,必須賠付給洋行二百四十兩白銀才行。

  剎時間,不少人就知道自己被耍了,難怪洋行發放薪水這麼大方,原來還有一個陷阱在這裡等著。

  念完契約,王韶語氣凶狠起來道:「退出訓練可以,根據契約,若中途退出,須賠償繅絲廠白銀二百四十,如果有人願意拿出來,現在就可以滾蛋,如果拿不出來,繼續訓練。」

  二百四十兩白銀自然沒有人能拿出,如果能拿出之人,也不會來報名參加廠衛了,那些剛湧出一點希望,想退出之人頓時變得垂頭喪氣。

  「你們這些懦夫,這麼點辛苦就受不了,簡直是廢物,你們父母養你們有什麼用,潘富貴,據我所知,你有二個弟弟,一個妹妹,加上父母,一家五口還住在窩棚裡,以前是數月家裡見不到一點油腥,靠著你拿回去的那二十四兩銀子,你家雖然還住在窩棚,可是再也不用擔心挨餓,你的弟弟妹妹也能嘗到一點油腥,你父親對你說,這些銀子他要存二十兩,以後給你娶媳婦用,是也不是?」

  「報告教官,是。」潘富貴聽傻了眼,只是呆呆的應道。

  「你父母如此慈愛,可你是怎麼報答他的,剛吃了一點苦就要退出,就算我免了你的賠償,那二十四兩銀子你怎麼退還,以後每月八兩薪水的工作你怎麼找?你明知自己只要受點苦就可以讓自己全家不至於挨餓,難道為了這點苦頭,就眼睜睜的看著全家挨餓,過以前那種饑一頓飽一頓的日子。」

  「教官,我錯了,我再也不提退出。」潘富貴被說得痛哭流淚。

  「還有你們,你們有人和潘富貴家中情況相差無幾,只因為一點小小的苦頭就退出,模模你們的跨下,看看你們是否還是男人?」

  剛才鬧著要退出的人都滿臉羞愧,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那些只動心的人則暗自慶幸,幸好自己剛才沒有傻傻的站出去。
作者: demeno    時間: 2011-10-27 05:17 PM

第四十八節光頭軍

 看著那些站出來的隊員臉上充滿悔恨,王韶的語氣才轉為柔和:「這是第一次,我不予計較,下次若再有人提退出之事,第一次鞭十下,第二次翻倍,如果有第三次,那麼可以如他所願,開除出廠衛,聽清楚了沒有。」

  「聽清楚了,教官!」

  「很好,現在繼續訓練,一二一,開始,跑!」

  訓練繼續進行,考慮到這些人的體質,王韶減輕了一些訓練量,然後再逐漸增加,看到東家一直跟著訓練,各人再苦也得咬牙堅持,既然東家能做到,他們還有什麼理由做不到。

  訓練雖然苦,但伙食卻不錯,除了早餐外,中午則是白米飯,紅燒肉,加上一條海魚,兩份素菜,晚上同樣如此。

  這樣的生活,即使是中等地主人家都沒有,開始大家都拚命搶紅燒肉吃,到後來,則變成了拚命搶素菜吃。

  三十公里遠不是普通人的極限,隨著營養的改善和訓練,一個月後,所有人都可以輕鬆完成,隊列也似模似樣,王韶又玩起了新花樣。

  這天早晨,眾人剛集合,就看到廣場上多了一堆東西,仔細一看,卻是一根根的大木。

  「看到這些東西嗎?」

  「看到了,教官。」

  「告訴我,那是什麼?」

  「是木頭,教官。」

  「不錯,是木頭,但從今天起,這些木頭將是你們的夥伴,潘起亮、陳亞林、楊爽泉、姜子久、祝景、王亮功,你們六人,出列!」

  「是,教官。」

  六人從隊列中走了出來。

  「你們六人,各挑選九名隊員,作為自己的一個小組,以後你們將作為各個小組的組長,負責管理各自的組員,你們的榮譽將取決於你們小組所取得的成績,所以你們要慎重挑選,給你們一刻鐘時間,如果挑選沒有完成,將由我來指定,明白了嗎?」

  「明白了,教官!」

  六人都是一陣欣喜,當上了小組長,無疑他們得到了教官的認可,其他人則是羨慕萬分。

  這六人,除了潘起亮、陳亞林、楊爽泉三人是王韶早看上外,另外三人卻是從訓練中脫穎而出,姜子久為昆山人,二十一歲,為人熱心,容易與人相處,這段時間已經在學員中積累了不少人望;祝景,湖州人,二十歲,為人沉穩,頗有大將之風;王亮功,江西人,十九歲,為人堅忍,而且有悟性,剛開始訓練時,成績極差,但很快趕了上來。

  六十人的小團體,經過一個多月的相處,大家彼此都已熟悉,在規定的時間裡各個小組都找好了自己的隊員,並沒有出現讓王韶指定的情景。

  「很好,現在你們每兩人找起一根木頭,隨我一起跑步,每組五隊必須全部跟上,組長要防止組員掉隊,每天根據每組全部組員到達目的地順序記分,最先到達者五分,最後到達者零分,明白了沒有?」

  「明白了,教官!」

  「好,現在大家去扛木頭,準備出發。」

  「是,教官!」

  雖然大家還不知記分有什麼用,不過,一個多月來,所有學員對於王韶的吩咐幾乎形成了條件反射,各人都急忙扛著木頭,排成隊列。

  「現在跟著我,跑。」

  一個多月時間,租界內的人對繅絲廠這批廠衛人員每天跑步已經習慣,突然間改成扛木頭跑,頓時又感覺新鮮起來,每當王韶帶著人跑過時,都忍不住議論紛紛。

  「快來看啊,這繅絲廠的東家又折騰出新玩藝兒來了。」

  「整天這麼跑,不知有什麼用?」

  「真是怪人,或許是錢多鬧的吧。」

  ……

  不少洋人也加入到這種議論中,他們同樣搞不清王韶究竟要幹什麼,不要說工廠保衛,哪怕是正規軍的訓練,也遠沒有王韶這麼嚴格。

  好在和平洋行剛剛大灑金錢,從怡和、寶順等洋行購買了大批機器設備,而繅絲廠出產的生絲品質也越來越好,得到各個洋行的青睞,各個洋行都想與和平洋行搞好關係,對於和平洋行這種行為並不干涉,只是一些怪話卻難免傳到和平洋行職員耳中,讓和平洋行一些職員大為尷尬。

  這種話當然也傳到王韶耳中,王韶只是一笑置之,看著六十名原本只是一塊塊凡鐵的學員,在他手中逐漸成為一塊塊好鋼,這種高興與成就感是任何閒言碎語都無法打倒的。

  扛著木頭訓練十幾天後,王韶借口辮子難予清洗,強迫所有學員全部將頭髮剪掉,剃成光頭。

  如果王韶剛開始敢下令讓學員如此干的話,不管有什麼威脅,估計不少學員都會堅決走人,只是經過一個多月的訓練,各個學員對王韶命令的服從幾乎已經是深入骨髓,加上每天晚上的文化課王韶講述了不少明末清初歷史,包括滿人對漢人的屠殺,辮子的來歷,以及為什麼中國如今落後於洋人等等。

  通過這些講解,有學員已經對腦後的辮子產生反感,加上這些天的訓練,頭上多一條辮子確實感覺不舒服。王韶一聲令下,大部分學員都遵令執行,少部分心中還有疙瘩的學員看到身邊的人都剃了光頭,也不得不剃。

  當王韶帶著六十名一起剃光頭的學員出現在黃浦江路上時,引起的哄動可想而知,不少人為了多看幾眼,甚至尾隨著隊伍一起跑路,直到上氣不接下氣為至。

  只是對這件事,大家的看法比先前還寬容了一些,就連那些學員的家長,看到自己兒子光頭後,也只是捶胸頓足的喊了幾句,就接受了事實。

  無他,因為王韶一直以光頭視人,加上一直跟在王韶身邊的李七也是光頭,所謂上有所好,下必從焉,這些學員既然拿著高薪,又只是做廠衛方面簡單的工作,自然要在其它方面有所付出,辮子可能就是其中之一。

  看看吧,繅絲廠的大老闆雖然富有,只是卻不能長出頭髮,為了使自己不顯得孤單,才讓廠衛他一起剃光頭。這樣一想,不少人對王韶還同情起來,對王韶如此訓練這些人,彷彿也有了解釋。

  甚至和平洋行一些職員也在考慮,自己是不是也要剃個光頭,好討老闆歡心?

  對於這些廠衛,租界內逐漸有了新的稱呼:光頭軍!
作者: demeno    時間: 2011-10-27 05:21 PM

第四十九節實戰(一)

 九月份,王韶訂購的軍火已經到貨,一共二百二十支步槍,二萬發子彈,加上一個小型的槍械修理廠,這批軍火花費了王韶一萬多兩銀子,雖然不算便宜,比起以前買的短槍來說卻便宜了很多。

  這天,學員剛剛集合,馬上就感覺到廣場上氣氛和以前不一樣,顯得更加莊嚴。

  「今天,我要告訴大家一個好消息,你們的訓練有新的內容,那就是射擊訓練,把槍拿上來。」

  王韶一喝,數輛大車推了上來,大車上,整齊的放著一排排嶄新的槍支。

  「啊。」看到這麼多槍支,所有人都有點傻眼,他們對槍支並不陌生,在租界裡時常可能看到一些洋人衛兵背著槍支在街上走來走去,只是平時他們只有羨慕的份,連摸都不能摸。

  「這些槍支是發給我們的?」

  「真是好槍啊,連朝廷的士兵都沒有。」

  「你見過槍嗎,又怎麼知道槍好不好?」

  「你懂什麼,這些都是洋槍,洋人就是用這樣的洋槍才打敗了朝廷逼朝廷賠款認輸。」

  ……

  「好了,安靜,大家猜得不錯,這些槍支是給你們的,以後它們就是你們的夥伴,大家拿到了必須愛惜,不得無故損壞,否則將會受到處罰,明白了嗎?」

  「明白了,教官!」

  「好,現在我給大家發槍,潘起亮!」

  「到!」被叫到名字的潘起亮大步向前,來到王韶跟前,經過二個多月的訓練,潘起亮臉上已看不到剛報名時的稚嫩,臉色黑了許多,也成熟了許多,望著王韶手中的步槍,眼中全是熱切之色。

  「拿好!」

  「是。」接過槍,潘起亮愛不釋手的撫摸著,如同摸著女人的肌膚一樣癡迷,他在牢中時,時常聽到犯人談論各種兵器的威力,吹噓鳥槍的強大,他曾經夢想過自己手持鳥槍,威風凜凜的樣子,只是鳥槍與眼前的洋槍比起來,只能當廢品。

  「快,給我看看。」雖然每個人都會發到,只是看到潘起亮領著槍支回來,附近幾人忍不住想先睹為快。

  「不行,教官說了,這是我的夥伴。」潘起亮緊抱著新槍,不肯撒手。

  「小氣。」幾人見求不得,只能慢慢等待,當著教官的面,他們可沒有膽量硬搶,何況潘起亮還是他們的上司。

  「陳亞林!」

  「到!」

  「接好!」

  「是!」

  「楊爽泉!」

  ……

  花了一刻鐘左右,王韶才將槍支一一發下去,六十名學員拿到了槍支,臉上全是興奮的表情,不少人都輕撫槍支,彷彿陶醉其中。

  「立正!」

  一聲令下,各個學員剛才的散漫頓時不見,隊伍重新變得整齊起來,王韶暗中點頭,這幾個月的訓練沒有白廢。

  「下面我要給你們介紹幾名新教官,對於新教官,你們必須象尊重我一樣尊重新教官,而我將是你們的總教官,明白了嗎?」

  「明白了,總教官!」

  「好,這位是孫鐵柱,孫教官。」

  看到孫鐵柱單薄的身體,各個學員什麼嘴上沒有說什麼,只是臉上分明寫著輕蔑兩個字。

  「孫教官,你作一下射擊試范。」

  「是,總教官。」

  孫鐵柱從車上拿起一把新槍,稍檢查了一下,並沒有見任何瞄準,抬手向前開了一槍,「砰」的一聲槍響,子彈將七十米左右的一棵小樹擊倒。

  「行家一伸手,就知有沒有。」看了孫鐵柱這一槍,剛才學員臉上輕蔑的神色全部消除,看著孫鐵柱的目光也變得尊敬了許多,不少人更是緊握著手中的槍支,幻想著自己不久也能一槍擊中近百米外的一棵小樹,那種感覺肯定很好。

  新的訓練開始,王韶將每天的跑步減輕到十五公里,扛木頭的項目也去掉。改成背負槍支,槍支比木頭可輕鬆多了,而且更加威風,學員已經統一服裝,由王韶親自設計成立頂上衣,下身則是緊褲,看上去顯得威風凜凜。

  不用每天跑那麼長的路,而且有了槍支這個新鮮東西,不少學員都長鬆一口氣,認為自己終於熬過來了,只是他們想的太輕鬆了,王韶又怎會讓他們現在就感覺到輕鬆。

  王韶對孫鐵柱等人的要求是,子彈可以讓學員放開用,關健是要把射擊成績提上去,雖然這些人都是將來的軍官種子,王韶還是希望他們當中能培養出一些像孫鐵柱他們一樣的神槍手來。

  有了王韶這句話,這些學員的苦日子就重新開始了,大部分時間除了瞄準就是打靶,從剛開始接槍的無比興奮,轉而看到步槍就麻木起來,只知道機械的重複射擊,一些人甚至懷念起每天只需要跑步,站軍姿、隊列的日子來。

  二萬發子彈很快用完,王韶又馬上補充了四萬發,對於王韶如此訓練他的廠衛,阿禮國感到不可思議,即使是英國正規軍訓練的強度,也不及王韶的十分之一,只能說這個中國人實在太有錢了,根本是不計血本。

  大量實彈餵下去,學員們的射擊提升很快,潘起亮、王亮功兩人的射擊精度雖然比孫鐵柱稍差,可是差不多可以和其餘幾名教官一試身手了,就是最普通的學員,射擊的成績也算驕人,足可以讓大部分英國士兵羞愧。

  教官究竟要做什麼,難道僅僅是讓我們做廠衛嗎?許多頭腦聰明的學員腦中不免閃過種種疑問,不過,這種疑問馬上就被自己否決了。

  不,絕不可能,如果僅僅是讓他們做廠衛,不值得花這麼大代價,何況經過這些天的訓練和每晚文化課的宣講,學員們一個個都心比天高,絕不甘心一輩子待在廠衛的位置,花了這麼多錢,還不能學員安心待在自己位置,加上平時宣講的內容,一些學員已經隱約王韶的目的,只是卻不敢再猜下去。

  對於學員中出現的思想波動,王韶還沒有發覺,即使發覺了,目前也只能含糊下去,這些學員,每個人都包涵了王韶的心血,他不願意哪怕損傷一人,如果真有人作出對不起他之時,王韶也不會手軟。

  最好的訓練沒有實戰效果也要打一個折扣,道光二十九年十月的某一天,租界內民眾突然感覺有點不對勁,仔細一想才明白過來,原本每日都會在黃浦江邊跑十幾公里的繅絲廠廠衛突然沒有出現。
作者: demeno    時間: 2011-10-27 05:23 PM

第五十節實戰(二)

 幾個月來,大家已經習慣看到那些廠衛跑步的身影,驟然沒有了,大家還都有點不習慣。有人還特意向和平洋行打聽,和平洋行的洋工也只是支支唔唔,不明白那些廠衛哪裡去了。

  王韶帶著六十名廠衛並沒有走多遠,他們到達的地方是嘉定縣與太倉交界處,在這裡藏著一支數百人的土匪窩。

  說起來,這個土匪窩和王韶還有一些關係,當初斧頭幫在青浦擴張時,將羅漢堂三名頭領一起殺了,可是對其嘍囉卻沒有動手,這個土匪窩就是由羅漢堂的骨幹組成。

  羅漢堂的後台是大德寺的主持貫之,大德寺正是在嘉定縣,羅漢堂的骨幹不甘心被斧頭幫吞併,跑到嘉定來投奔貫之,得知羅漢堂首領被斧頭幫所殺,貫之一度非常震怒,無奈貫之雖然與嘉定縣令交好,只是連上海道台也奈何不了斧頭幫,貫之只好放下報復念頭,將投奔自己的羅漢堂成員安置在兩縣交界處的一個小山頭上。

  開始這夥人不過二十來人,幹些強收路費或小偷小摸的勾當,只是今年恰逢南方水災,許多百姓家中被洪水沖毀了一切,無法生活,一些人逃荒,一些人則投奔山匪,使得這伙山匪實力迅速壯大起來,發展到直接綁架富戶,敲詐勒索,搶掠婦女,無惡不作。

  因為這夥人和大德寺有聯繫,對城中富戶的情況瞭如指掌,真是一綁一個准,甚至還可以讓大德寺和尚去給受害人家中報信,取得受害人信任,那些交了贖金的受害人放回來後還對大德寺和尚感恩戴德。

  對於這伙匪徒,斧頭幫早有察覺,幾次想動手,只是這伙匪徒的實力擴展的很快,等到這伙匪徒膨脹到數百人時,斧頭幫已無法出手了。

  這並不是說斧頭幫打不下這伙匪徒,恰恰相反,就是再多十倍的人,斧頭幫也可以滅掉,只是要滅掉這麼多的匪徒,斧頭幫要出動的人肯定也不少,這樣一來,動靜太大了,為了一夥山賊,實在有點犯不著。

  這個難題,王韶索性讓廠衛接了過來,數百名山匪而已,正好給廠衛一個鍛煉的機會,如果訓練了數個月的廠衛連數百名山匪也拿不下的話,那才是笑話。

  嘉定縣並沒有什麼深山險谷,這伙匪徒佔據的小山並不險要,山中建築大多是竹樓草棚,他們自持有大德寺的和尚通風報信,防禦非常鬆懈。

  此時山寨非常熱鬧,人來人往,不時可以看到一些賊匪趕著牛車進出山寨,因為初次作戰,王韶不想造成不必要的損傷,沒有選擇夜晚作戰,而是直接帶著人大搖大擺向山寨走去。

  「站住,你們是什麼人?」直到走近數十米遠,守寨的哨兵才發覺王韶一行人好像不是自己山寨中的人馬,連忙大喝道。

  「打!」

  「砰!」前面十名學員想也沒想,端起槍來就射擊,幾名山賊哨兵感覺到胸口一疼,他們驚愕的張大嘴,想說什麼,只是什麼話也沒有說出就撲通一聲栽倒在地。

  學員們開槍時並無感覺,只是看到活生生的人就在離自己數十米遠的地方被打死時,開槍的學員才發應過來,自己殺人了。

  本來開完槍,他們應該趕快更換彈藥,可是前面十人沒有一個人記得換彈,一齊呆呆看著前面的屍體。

  「潘起亮,命令你的部下更換彈藥。」王韶怒喝道。

  「是。」潘起亮在獄中見慣了死人,只是剛剛被自己親手開槍殺人震攝而已,聞到王韶的喝聲,馬上回過神,向自己的小組喝道:「換彈藥。」

  在總教官和自己組長的命令下,剛剛開槍的學員才紛紛回過神來,剛開裝填彈藥,只是平時順利無比的動作,今天卻顯得有點手忙腳亂。

  王韶心中忍不住歎息:菜鳥就是菜鳥,沒有經過戰場洗禮,無論訓練多久的士兵還是菜鳥,那些天生就能適應戰場之人畢竟是少數。

  剛才的槍聲已經驚動了山賊,此時山上亂成一團,一些山賊看了看下面人影,連忙又縮了回去。

  「楊爽泉。」

  「到!」

  「你帶本組作前鋒,遇到抵抗直接擊潰,現在重申一遍紀律,任何人不私取財物,一切繳獲統一分配,其中五成歸公,三成按軍功分配,二成作為共同基金,發給犧牲或者傷殘之人作撫恤金,如果私藏財物,一經查獲,處死!」

  「是,楊爽泉遵令。」

  楊爽泉行了一禮,向身後揮了揮手:「上,跟我來。」

  其餘九名學員連忙跟在楊爽泉身後,越過剛開槍正在裝彈的那組人員,向山上衝去。

  「陳亞林,姜子久,你們兩部接應,防止意外發生。」

  「陳亞林、姜子久遵令!」

  「祝景,王亮功,你們兩部分頭行動,防止賊匪從小路逃走!」

  「祝景,王亮功,遵令!」

  隨著五組人員相繼衝了上去,山口只剩下潘起亮一組人馬和五名教官,加上王韶一共十六人,不過,隨著山上槍聲響起,山口連山賊的影子也看不到。

  「幫主,要不要我帶幾名教官去支援一下。」孫鐵柱悄聲的道,對於這些剛出爐的學員,孫鐵柱還是有些不放心,尤其是看到潘起亮這一組人第一次開槍的反應之後。

  「也罷,你帶著上去吧。」王韶同樣有一點不放心,這些學員損傷一人都會讓他心痛。

  山上,槍響之前,匪賊頭目黑驢正和兩名胖大和尚各摟著兩名女子喝酒作樂,黑驢原來只是羅漢黨一個小頭目,因為善於拍馬屁,跟著大頭領出入過大德寺幾場,羅漢堂三名頭領被斧頭幫殺後,黑驢仗著與貫之熟悉,一躍成為羅漢堂這支殘存力量的頭領。

  兩個胖大和尚正是貫之的弟子,法名分別為幻真和幻如,貫之派自己的兩名弟子在山寨,原本是對黑驢有點不怎麼放心,用來監視黑驢,只是很快就被黑驢拉下去,灑色財氣無所不沾。

  山寨發展壯大後,一些原本羅漢堂骨幹念念不忘要找斧頭幫報仇,黑驢對現在的狀態卻很滿意,有酒有肉,還有女人侍候,這樣的日子神仙也不如,腦子有病才去報仇,黑驢越發對兩名大和尚拉籠,幾乎是天天大宴,只要有大德寺的支持,他就不怕手下會翻天。
作者: demeno    時間: 2011-10-27 05:25 PM

第五十一節實戰(三)

 槍聲一響時,黑驢頓時打了一個機伶,一把將杯中的女子推開,急問道:「怎麼一回事,難道是官兵圍剿?」

  山寨無險可守,黑驢最怕的就是官兵圍剿,好在有大德寺作耳目,幾次圍剿黑驢都提前得到消息,率人避開。

  「不可能,貧僧沒有得到消息。」幻真嘴裡還咬著一隻雞腿,含糊的道。

  「我也沒有得到消息。」幻如嘴裡倒是沒有食物,只是一雙肥手正在懷中婦女身上亂摸。

  「這就怪了。」黑驢心定了一點,附近沒有什麼能威脅到他的勢力,只要不是官兵攻山,他就不害怕:「速速查明,看看是什麼情況?」

  「是。」幾名嘍囉應了一聲,急匆匆趕了出去。

  「黑老弟,你放心,如果官兵過來,師傅一定會通知我們,來,來,繼續喝酒。」

  「喝酒,喝酒。」黑驢舉起了酒碗,不知為何,心中卻有一些不安,只是將懷中女子死死摟住,借予驅散心中不安。

  他懷中的女子只有十六七歲,姿色秀麗,仍是嘉定大戶劉家女兒,剛被黑驢搶上山數天,此刻劉女被黑驢摟的腰肢生疼,卻不敢反抗,眼中卻閃過仇恨之色。

  喝了不到半碗酒,剛才停下來的槍聲又響了起來,黑驢和真幻、真如兩人都面面相覷,不知發生了什麼事。

  一名嘍囉連滾帶爬的走了進來:「寨主,不好了,一群穿著花花綠綠衣服的和尚殺進來了,他們手中的大棍如打雷一樣會噴鐵彈,兄弟們擋不住了。」

  「啪。」幻真重重啪了一下桌子,勃然變色:「你說什麼,一群和尚,反了,反了,在嘉定縣,還有和尚敢和大德寺作對。」

  他邊說邊起身向外走去,幻如也連忙跟著起身,黑驢還沒有反應過來,一群和尚怎麼會殺上山來與自己作對,還有,那聲音明明是火槍的聲音,這群和尚手裡又怎麼沒有火槍?

  「這群和尚很邪門。」得出這個結論,黑驢倒吸了一口冷氣,顧不得收拾,將懷中女子推開,悄悄向後門溜去。

  幻真、幻如剛出去不久,果然看到數十名身穿花花綠綠,剃著光頭的人殺了過來,他們手中鐵棍一樣的武器不時噴出一朵火花,凡是擋住前面的山寨賊匪如同麥子一樣倒下,機伶一點的賊眾跪在一邊,則安然無事。

  「呔,你們是哪個寺的,竟然敢打我們大德寺的主意。」幻真硬著頭皮嚷道。

  「組長,有兩個和尚,怎麼辦?」一名學員向楊爽泉問道。

  從山下一直殺上來的學員已經紅了眼,他們沒有時間象第一組學員一樣因為不適停下來,只是看到兩名出突然出現的和尚,還是忍不住一愣。

  「他們擋路了沒有?」

  「擋住了。」

  「那就開槍!」

  「是。」

  聲音剛落,「砰!砰!砰!」的槍聲響了起來。

  幻真、幻如兩人還在幻想對方聽到大德寺會停下來時,兩人只感到自己的身體被什麼東西重重擊中,身上力氣迅速流失,軟倒在地。

  雖然感覺山寨中出現兩個和尚比較奇怪,不過死人顯然不用理會,學員很快越過兩人屍體,向山寨中心方向衝去。

  一個時辰左右,山上的槍聲漸漸平息了下來,王韶帶著最後的十人也來到了山寨的主廳。

  「報告總教官,我們已經拿下了整個山寨,打死打傷四十餘山賊,俘虜了三百五十餘人。」

  「我方有沒有傷亡?」王韶有點緊張的問。

  「報告總教官,有幾名學員扭了腳,沒什麼大礙。」

  王韶鬆了一口氣:「那就好,俘虜有沒有黑驢在其中。」

  「報告總教官,沒有發現山賊頭子黑驢的蹤跡。」

  王韶愣了一下,不過馬上不以為然,一個山賊頭子,又丟了根基,逃了出去也沒什麼:「算了,命令,馬上對被俘虜人員展開審訊,將罪大惡極者甄別出來,烤問其主要人物,將賊人的財產收繳。」

  「是。」

  攻打整個山寨只花了一個時辰,倒是拷問俘虜和搜集財物,花了二個多時辰依然才搞定,這伙山賊雖然為惡才一年多,只是卻賺下一筆非常豐厚的財產,經過清點,單金銀就價值四萬多兩,還有幾個庫房的糧食,成捆的綢緞等物品,全部價值不下六萬兩。

  這夥人之所以能夠短時間積存如此多的財產,全靠綁架勒索,嘉定縣富戶幾乎被這夥人勒索了一個遍,凡是不願出贖金,或者贖金達不到綁匪要求數目的,馬上被撕票,在山谷中就藏有數十名被撕票者的屍骨。

  除此之外,山中還有十幾名被山賊綁來,還沒有來得及送贖金的肉票,另外還有數十名掠上山,供山賊淫辱的女子。

  三百多名俘虜中,有五十多殺過人的悍匪被甄別出來,王韶下令將這些人全部處死,不准用槍,只能用刀。

  看到那些被淫辱女子和綁來的肉票慘狀,學員們對殺人並無牴觸,只是王韶規定用刀,一些人還是忍不住手發抖,倒是讓受刑的賊人多吃了不少苦頭。

  餘下的俘虜,為惡不大,經過一番告誡,又發放了一點財物,便任由其歸去,十餘名肉票也如此處理,倒是數十名女子,除了有幾名掛念著家中親人,願意離去外,其餘人卻不願返家,只是請求王韶收留。

  這些女子被山賊劫掠上山多日,早已失節,她們無言面對家人,亦不願讓家人蒙羞,如果王韶不願管她們,她們只能自生自滅了。

  「也罷,我有一家紡織廠快要開工,你們若願意,以後就在紡織廠做女工。」王韶想了想才道。

  「多謝大人。」這些女子全都盈盈跪倒,她們並不清楚王韶的身份,只是溺水之人勉強看抓住的一根浮萍而已,只要眼前之人肯收留她們,總比現在的情況強。

  眼看天色已晚,該殺的人已經殺了,該放的人也已經放了,王韶下令,在山上住一晚,明天再出發。

  看著山上的燈火逐漸暗下來,一個人影從後山黑暗中爬了出來,此人正是逃走的黑驢,他呆呆的看著原本山寨的方向,突然嗚咽著大哭,自己一年的辛苦,全部沒了,甚至連敵人是誰也不知道。
作者: demeno    時間: 2011-10-27 05:27 PM

第五十二節實戰(四)

 一夜無話,第二天天一亮,學員就開始收拾東西,金銀肯定要全部帶走,一些綢緞等貴重物品也是如此,至於那些堆積如山的糧食,除了昨天發給放走的那批俘虜一些,其餘糧食就無能為力了。

  這些糧食起碼有數千石之多,今天江南水災,正缺糧食,就此白白燒掉實在捨不得,不燒掉,恐怕又會便宜其它山賊,最終王韶還是下令將裝糧食的庫房隔開,才放火燒掉山寨其他建築。

  罷了,這批糧食還是留著吧,下山後可以直接傳信給斧頭幫,能運出來多少是多少,即使被附近的村民搶去也比白白燒掉要好。

  因為帶著大批財物,又有幾十名女子同行,王韶並沒有象來時一樣選擇陸路,而是直接走水路,由青浦運輸公司的大船載著,只用了一天時間就返回了上海。

  和平洋行的廠衛只失蹤了三天時間,就重新出現在租界內的公眾視線,誰也不知道,就在這三天時間裡,這批六十人的廠衛竟然遠走百里,剿滅了一股數百人的山賊。

  只是一些敏感的人還是發現,這些廠衛和以前已經有很大的不同,身上彷彿多了一股精氣神,這股精氣神明顯和軍隊中的殺氣相似。

  學員們以前的毛燥已全然不見,他們彷彿一夜之間就成熟了起來,戰場無疑是最能讓人成長的地方。

  從山賊中運回來的財物折合金銀有五萬多兩,三成就是一萬六千兩左右,每人分到了二百多兩銀子,這筆錢足予讓他們中的大多數家庭後顧無憂。

  對於東家要做之事,大家多少都明白了一點,如今殺了人,又分了錢,即使是有人害怕,也無法退出了。

  接下來的訓練王韶並沒有放鬆,今年的水災,使得江南賊匪也多了起來,王韶帶人又陸續出境剿了數次匪,每次均收穫頗豐,上海周邊一帶逐漸流傳著一隊花花綠綠的僧人專打土匪的傳說。

  到了十月份,離開上海近九個月的馬克威爾終於返回。

  「老闆,你不知道我們的利威鋼筆在美國賣的多火,半年的時間,我們已經生產了上三十萬支鋼筆,以二十美元每支的價格銷售依然供不求,總共獲利四百多萬元美元,下半年,工廠經過改造後,每月產量會達到十萬支,到那時,半年可以獲利上千萬美元。」

  一見到王韶,馬克威爾的話就滔滔不絕,王韶連忙打斷他的話,道:「威爾,我讓你買的東西都買回來了沒有?」

  「老闆,你放心,按你的要求,我都賣回來了,整整八船東西,還有一共五十萬兩銀子,你讓我將錢都採購成物資帶回來,可是錢實在太多了,我買了雙倍你要的東西,實在不知還能買什麼,只好將銀子帶回來。」

  「幹的好,馬克威爾,看來我應該給你加薪了。」

  「真的嗎,那太好了,多謝老闆。」馬克威爾高興的咧開了嘴,儘管他有著鋼筆廠20%的股份,早已經從以前的窮光蛋變成了富翁,聽到王韶給他加薪,不知為何,心中還是非常高興。

  或許在他生意失敗的那段日子嘗過太多的冷暖心酸,特別希望能得到別人的肯定。

  「老闆,你要我買鋼材比較好理解,買那麼多硫酸幹什麼,那種東西實在是太危險了,我只能單獨將之放在一艘船上。」

  「呵呵,我自有用途。」

  王韶這次委託馬克威爾購買的東西比較雜,除了上千噸優質鋼材外,還有大量銅線、橡膠、玻璃瓶,實驗平台等等,當然最重要的還有大量硫酸,為了收購這些東西,馬克威爾頗跑了不少路。

  王韶腦海中有無數領先於這個時代的知識,可惜眼下中國基礎實在太差,沒有必要的設備,再多的知識也無用,這次讓馬克威爾一股腦買了回來,王韶有一種大幹一番的衝動。

  衝動歸衝動,在沒有擁有自己的地盤前,大多數物品即使製造出來,也只能留在實驗室。

  王韶將學員所住的那幢樓上面三層全部騰出來,做為實驗室。對於一些危險的物資,王韶卻不敢全部放在實驗樓裡,而是存在另外一幢樓,只是實驗需要再去取。

  就在王韶努力訓練擴大自己勢力時,吳健彰也在招兵買馬,繅絲廠案了結之後,吳健彰終於從代理道台轉正。只是他雖然接任了道台之職,有著上一次的經歷,心中卻並不安穩。

  要坐穩道台位置,光是結好洋人還不夠,手中還必須握著一支可靠的武力。

  上海道原本的衙役基本不可信任,在他看來,原本衙役反而是惹禍的根源,不如全部棄而不用,能讓自己信任的人,自然是本鄉本土之人。

  好在上海開埠之後,各省到上海討生活的人很多,其中又以廣東、福建等省為最,廣東在上海生活人員已有數萬之多,要招募數百衙役並不困難。

  吳健彰一定沒有聽過這句話:老鄉騙老鄉,兩眼淚汪汪。他招衙役只招老鄉的做法,卻把一條大鯊魚招到了自己身邊,那就是小刀會的首領劉麗川。

  劉麗川是廣東香山人,與吳健彰老家珠海相差不遠,曾以採藥買藥為生,早在1845年就成為香港天地會首領,今年才剛剛來到上海,做過販茶,販絲生意,只是他本錢較小,只能小打小鬧,如果這樣下去,一輩子也無出頭之日,劉麗川頓時又想到組織幫會。

  只是上海地盤基本被斧頭幫佔據,縱還有一些小幫會也只能仰斧頭幫過活,要想投靠斧頭幫,劉麗川又不願從底層做起,看到吳健彰招收衙役的通告,眼睛頓時一亮,在好友李仙鄉引見下,拜會了吳健彰。

  劉麗川在香港時學會了英文,老家又與吳健彰老家相隔不遠,這些年走南趟北,無論見識口才都不錯,吳健彰與他越聊越投機,這簡直是自己心腹人選,腦中一熱,直接任命劉麗川為上海道衙役的總頭目。

  「劉麗川。」當王韶看到這個名字時,不由愣了一下,這個小刀會的首領終於出現了,不過,王韶卻並不在意,眼下斧頭幫的強勢在上海無人可以撼動,劉麗川若識相,自然可以吸引進斧頭幫,若是不識相,那只能自求多福。
作者: demeno    時間: 2011-10-27 05:29 PM

第五十三節紡織廠開業

 時光飛逝,道光三十年的正月,皇宮內突然傳來鐘聲,整個京城官員都明白,道光纏綿病榻一年之久,終於挺不住駕崩了。

  官員們顧不得在家過年,急忙往皇城跑去,這個時候,可要爭取在新皇面前露臉,否則得罪了新帝,任你在前朝如何德高望重,也可能受到掛落。

  新帝是皇四子奕詝,道光前三子早夭,皇四子最為年長,按理其接位是順理成章之事,只是這位皇四子身體不是很好,早年時還因為騎馬摔斷過腿,腿傷雖然治好了,卻留下了瘸腿的毛病。

  身有殘疾,怎麼能為大清之主,按一些儒生的說法就是「望之不似人君。」這自然引起了皇位的爭奪,皇五子過繼給了宗室,其餘幾名皇子不滿十歲,年齡幼小,最有力的爭奪者就是皇六子奕?。

  奕?身體健康,聰明伶俐,深得道光喜愛,只比皇四子小兩歲,偏偏道光又優柔寡斷,遲遲不肯定下太子之位,自然難免引起各種傳言。

  道光臨死前雖然作了補救,感到自己病重難返,不久人世後,他急招宗令載銓、大臣載垣、端華、僧格林沁、穆彰阿、塞尚阿、何汝霖、文華等進宮,命令他們隨同總管太監從正大光明匾額後取下錦盒,宣讀詔書,詔書上宣示御書:「封皇六子奕?為親王,皇四子奕詝立為皇太子」。

  至此,真正的皇太子才得以確認,只是道光宣讀詔書後死的太快,中午時分,離詔書宣讀不過一個時辰,道光就死於圓明園慎德堂內。奕詝雖然在大臣的擁戴下做了皇帝,風言風語還是傳了出來。

  傳得最廣的就是正大光明匾額後錦盒的御書內容被改過,應當是:「封皇四子奕詝為親王,皇六子奕?為皇太子」。

  你想啊,這可是立儲詔書,如果是立奕詝為皇太子的話,根本不會有立奕?為親王的說法,因為這本就是正常的立長不立幼,只有立奕?為皇太子,皇上為了補償皇四子,才會多加了這一條。

  據說當初書寫傳位詔書時,有太監遠遠看見,後一筆明顯更長,沒有彎,寫的肯定是?字,只是取出來為什麼會變成皇四子為皇太子呢,這其中肯定有假,剛讀完詔書,皇上為什麼就駕崩,沒準皇帝就是被氣死的。

  這段傳話活靈活現,彷彿有人親身經歷,很快就從北京城傳偏全國,成為百姓飯後茶餘的談資,當這個話傳到新帝耳中時,剛剛登位的鹹豐怒火中燒,他很想下令禁止百姓議論這種皇家私事,只是這種事實在不便公開,當初他爺爺的爺爺雍正面對種種流言時尚且無能為力,更別說是他了,這讓鹹豐對和自己爭位的老六更加厭惡,雖然按遺詔封了奕?恭親王的稱號,卻絲毫不給奕?任何權利,甚至遲遲不給舉行冊封大典。

  北京城權利的變更並沒有給上海帶來多大影響,正月十五剛剛結束,蘇州河畔又傳來陣陣鞭炮響聲,王韶籌建了大半年的恆順紡織廠終於竣工開業。

  六十名廠衛人員身穿青色的緊身衣,分站在紡織廠的各個地方充當保衛,他們威武的身姿,讓各個來道賀的賓客都看得嘖嘖稱奇。

  「王老闆,恭喜,恭喜!」

  「歡迎光臨,同喜!同喜!」

  「光華老弟,恭喜,恭喜!」

  「光華兄,恭喜,恭喜!」

  ……

  紡織廠開業這天,來賀喜的人特別多,王韶站在門口迎客,腮幫子都笑疼了起來。

  南潯鎮上幾家大絲商,顧豐盛號、張恆和號、陳裕昌號自不必說,他們都是自己的主家親自帶隊前來祝賀。這幾家都在上海開設了繅絲廠,他們除了祝賀王韶的紡織廠開業,也有順便看看自家的繅絲廠之意,誰都知道,去年一年,繼昌隆繅絲廠賺了個盆滿缽滿,每月剛出廠的生絲就遭到哄搶。

  除了這些大絲商,各個小絲商也大多親自到賀,加上各個洋行來人,到賀的賓客足有數百人之多,王韶索性吩咐在紡織廠擺下了七十多桌流水席,這才讓來賀的賓客全部坐下。

  因為是國喪期間,紡織廠除了鞭炮外,並沒有請什麼鑼鼓或戲曲,大家只是簡單的大吃一頓,各個商人聚集在一起,自然有談不完的話題,整個紡織廠熱鬧非凡。

  「嘿,聽說了吧,先帝其實是想傳位給六皇子,卻給皇四子改了。」

  「有這等事,快說說,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是這麼一回事。」傳話的人自然說的繪聲繪色。他連皇四子怎樣搶先進入宮中,拿到傳位詔書,當著道光帝的面修改,把道光帝活活氣死都說得活靈活現。

  「噓,莫談國事,當心惹禍上身。」一名膽小一點的商人道。

  「怕什麼,這是上海,又不是北京,再說這裡還是租界,歸租界管轄,官府知道了又怎樣,難道允許他皇家如此做,還不能說嗎。」

  「對,對,是這個理。」

  正說得熱鬧時,門口一個大嗓門喊起來:「蘇松太道,江海關關道吳大人到!」

  「什麼,吳道台到了。」剛才還滿不在呼的商人嚇得臉色一白,心中想道,完了,完了,我才說幾句朝廷壞話,不會就來抓我吧。

  事實上,他白擔心了,吳道台又不是什麼順風耳,哪知道他一個小商人說了朝廷什麼壞話,吳道台此來卻是道賀王韶的紡織廠開業的。

  王韶剛剛才從迎客中解脫出來,聽到上海道台前來,心中大為納悶,自己和吳健彰好像沒有什麼交情,他過來什麼?無奈,只得又打起精神迎接。

  對於王韶,吳健彰是早有耳聞,當初和平洋行買地的手續就是在他手中辦的,只是怎麼也沒有想到,不過二年的時間,和平洋行發展的如此之快,甚至可以和官府對抗,麟桂是怎麼倒台的,吳健彰一清二楚。

  要想將道台的位置坐穩,王韶是絕對不能得罪的人物,只是他到底是一個官員,卻拉不下臉來主動與王韶聯繫,倒是忘了自己以前同樣做著生意。

  這次王韶的紡織廠開業,吳健彰總算找到機會,自然要過來道賀一番。
作者: demeno    時間: 2011-10-27 05:31 PM

第五十四節盛況

 「歡迎大人光臨敝廠,能得大人光臨,敝廠真是蓬壁生輝。」面對吳健彰,王韶拱手為禮道。

  商人身份低賤,若是換了一處地方,以道台的權勢,如果有商人如此無禮的話,道台隨時可以讓商人家破人亡,跟在吳健彰身後的幾名隨眾臉上都露出一絲不忿的神色。

  吳健彰身材矮胖,臉上堆滿了笑容,雖然穿著官服,並沒有給人壓迫感,給人一種人蓄無害的感覺。

  「這位就是光華老弟,久聞其名,今日才得已相見,今天光華老弟開廠大喜,本官不請自到,實在叨擾了。」吳健彰對於王韶的拱手絲毫不以為許,反而客氣萬分。

  「吳大人說笑了,能請到吳大人,是小人的榮幸,吳大人,請!」

  「請!」

  「哼,大人來給你賀喜,是給你面子,你不要自鳴得意,忘了尊卑。」吳健彰身邊一人突然開口道。

  「這位是?」

  「光華老弟不要見怪,這是本官的同鄉好友劉麗川,目前在本府擔任總捕頭之職,他剛來上海數月,尚不清楚光華老弟身份,莫怪,莫怪。」吳健彰打著哈哈,笑著說,同時又瞪了劉麗川一眼,他來這裡是為了與王韶拉近關係,可不是來給王韶下馬威。

  王韶仔細打量了一下劉麗川,劉麗川身材瘦小,面目黝黑,眼神卻非常銳利,讓人一看就知道,這是一個不會輕易屈於他人之下的人。

  事實也是如此,這幾個月,藉著官府的身份,劉麗川已經開始大力在廣東藉移民中發展小刀會,斧頭幫雖然對其進行掣肘,劉麗川的小刀會還是獲得了一定發展,幫眾達到數百人。

  「原來是劉捕頭,剛來就登上高位,有點傲色也難怪。」王韶笑呵呵的道。

  劉麗川正想反擊,吳健彰連忙拉了一下他的衣服,劉麗川只好將話憋在嘴裡,難受萬分。

  在上首坐下後,看到王韶離去,劉麗川忍不住問道:「大人,左右不過是一個商人,何必對他如此客氣?」

  吳健彰搖了搖頭:「麗川,你不要以為他是普通商人,和平洋行正是他的產業,英國人為了他,甘願死了四名衛兵,如此之人,又豈會是簡單商人。」

  「哼,不過是藉著洋人皮橫行的不法商人罷了。」不知為何,劉麗川看王韶有點特別不順眼。

  這其實是劉麗川這些天心氣不順的反應罷了,本以為做了總捕頭,小刀會可以快速獲得發展,沒想到卻處處受到掣肘,數月才發展了幾百人,越到後來就發展的越慢,離他要求差得遠,劉麗川心中一直窩著火,而王韶一介商人,卻如此春風得意,劉麗川自然看不慣,事實上,他對任何現在春風得意之人都看不慣。

  「麗川,暫時不要得罪這個人。」吳健彰告誡道,他知道自己這個老鄉心高氣傲,只得先期提醒。

  「是,大人。」劉麗川應道,至於心中,誰也不清楚其想什麼。

  眾人剛從道台大人過來道賀的消息中回過神來,門外又是一聲大喊:「美利堅合眾國領事吳利國吳大人到!」

  道台來給一個紡織廠開業道賀,已經有點出乎大家想像,沒想到連外國領事也來了,眾人頓時對王韶這個主人刮目相看。

  吳利國來之後不久,又一個震憾性的叫聲傳了過來:「大英帝國領事阿禮國阿大人到。」

  若說吳利國來到,大家還能克制的話,隨著阿禮國的到來,所有人都從位置上站起來,用不可思議的目光看著門口。

  阿禮國是誰,那可是打得大清割地賠款,當今第一強國的領事,這樣一個人,竟然會給王韶捧場,大家心中恍然,這個兩年前才來到上海的年輕人,已經成長為上海灘最頂尖人群當中的一員了。

  看到王韶引領著阿禮國來到主座,兩人神態親熱,劉麗川這才服氣,打消了要找王韶麻煩的想法,別說他這個總捕頭,就是道台大人也得罪不起兩位領事。

  吳利國與阿禮國兩人自然是王韶特意請來的,為的就是將來為紡織廠保駕護航,紡織廠只要投入生產,其巨大威力就會顯現出來,與傳統織工相比,紡織廠的效率是數十倍,王韶即使是以現在的棉布半價銷售,依然會有高昂的利潤,一旦紡織廠的棉布投入市場,可想而知會對市面上土布造成多大衝擊。

  如果沒有強有力的保護,那些失去飯碗的織工會一把火將紡織廠點燃,王韶可不想這樣的事發生在自己身上,吳健彰能來,只是意外之喜,王韶真正要請的是兩國領事。

  這兩人現在都和王韶有重大利益關係,自然會賣王韶一個面子,雖然明知此舉有給王韶撐腰之嫌,還是高調前來。

  當天恆順紡織廠開業的盛況,數月之後還有人津津樂道,有兩大領事給王韶的紡織廠撐腰,那些原本為自己投建繅絲廠擔心的絲商也徹底放下了心。

  三月份,經歷了去年的大水災後,今年江南的生絲總算獲得了豐收,與往年大家都收生絲不同,今年多了許多收購鮮繭的絲商,這些絲商最上等鮮繭的收購價,仔細算下來和生絲價格相差無幾。

  蠶農們並不傻,既然鮮繭也能賣到生絲的價格,又何必辛苦辛苦自己做成生絲,最好的鮮繭自然賣給了這些絲商。

  沒有了好鮮繭,生絲雖然足夠,品質卻下降了許多,有了機絲作比較,各大洋行開始對土絲壓價,雖然生絲的貿易中間利潤還是可觀,只是比起前幾年卻大大不如。

  相反,從繅絲廠出來的生絲分級之後,都賣出高價,雖然繅絲廠的投資不可能馬上收回,但一兩年收回卻是極有把握,原本那些沒有投資繅絲廠的絲商大感後悔,而投資了繅絲廠的絲商則嫌自己的繅絲廠太小,開始擴廠。

  這一年,所有絲商談論最多的就是繅絲廠,各家洋行接訂單接到手軟,以至價格上漲了兩成,即使如此,也沒有打消那些絲商投資繅絲廠的熱情。

  在眾人的目光都關注在繅絲廠上時,恆順紡織廠出產的棉布悄然上市,紡織廠使用的棉花是從印度進口,印度棉花纖維比江南種植的棉花長,織出的布明顯比本地棉布細密,白淨,價格更是只有八成,一上市就遭到哄搶。
作者: demeno    時間: 2011-10-27 05:34 PM

第五十五節銀行成立

 即使以土棉八成價格銷售,紡織廠依然有豐厚的利潤,歷史上第二次鴉片戰爭後,英國人將大量棉布運到中國傾銷,每尺布價格和土布一樣,只是洋布的寬度卻是土布三倍,實際價格只有三分之一,英國人將洋布從萬里之外運過來,用三分之一的價格銷售,依然可以賺錢,將土布打得落花流水。

  王韶的棉花雖然進口,只是價格並不比國內貴,加上本土生產,成本比英國人還低,事實上,他的定價即使再打一個對折利潤也非常可觀,只是眼下紡織廠規模還小,沒有必要一下子將價格拉下來。

  歸籠了一下自己手中的資產,王韶才發現,經過去年一年的發展,自己資產已經狂增到了二百餘萬兩,麗如銀行的貸款不但已經還清,而且還有一百餘萬兩的存款,這麼多的銀子存在銀行委實可惜。

  紡織廠既然如此賺錢,自然要擴充,一萬錠太少,如果有十萬錠的規模,說不定可以撬動整個江南的棉紡產業,讓大部分織戶破產。

  資本的擴張從來就不是慈眉善目,而是鮮血淋淋,摧毀這些織戶的生存基礎,不但可以讓紡織廠賺錢,招聘到廉價的勞力,還可以引起地方上的動亂,削弱滿清朝廷的力量。

  增加九萬紗綻,這個投資不可是小數,足足需要近二百七十萬兩銀子,王韶哪怕將自己全部財產掏出來,依然不夠現。

  他先找到吳利國,以鋼筆廠預期利潤抵押,先換取從旗昌洋行採購一部分紡織機械的款子,這一年,預期鋼筆廠的收益會達到驚人的二千萬美元以上,換成白銀就有一千三百萬兩,王韶有其中四成收益,計五百二十萬兩,如果全部換成紡織廠投資,十幾萬紗錠都夠了。

  王韶當然沒有要求抵押這麼多,只是抵押了二百萬兩,另外七十萬兩則用現銀支付,向英國洋行購買,至於貸款,王韶已經不想給麗如銀行吸血,開設自己的銀行才是王道。

  這種方式,吳利國自然同意,此時美國正處於高速發展時期,許多機械還要從英國進口,從英國將紡織機械運來,還需要一段時間,有這段時間,鋼筆廠王韶所佔利潤的部份足夠支付機械的款項,如果王韶付給他現銀,他反倒要將銀子運回美國,太過麻煩。

  分七十萬兩訂單給英國洋行,王韶也是無奈,現在是英國獨霸全球之時,美國人的小胳膊小腿還無法與英國競爭,王韶必須保證英國人對自己的友好。事實上,這筆訂單最終還是會全部落到英國,只是美國人從中搗了一次手,賺了中間一部分差價。

  除了擴大紡織廠外,王韶又新開了一家扎花廠和一家印染廠,扎花廠是用來處理棉花,印染廠則是用來處理棉布,王韶打定主意,要將紡織行業上下統吃。

  在王韶帶動下,上海進口的機械設備增長速度極快,預計當年可達到四百餘萬兩,是去年的數倍,雖然比起每年數千萬兩的鴉片進口價值相形見絀,只是鴉片終究不是正途,賣得再多,對於大英帝國目前出現的生產過剩也絲毫沒有幫助,只有將機械設備更多銷售出去,大英帝國才能擺脫過剩的危機。

  對此,阿禮國非常欣喜,他寫信回國,在信中盛讚王韶是大清最有遠見卓識之人,樂於採用機械生產,這才帶動了機械設備在遠東的銷售,為了大英帝國的利益,大英帝國必須一直保持對此人的友好。

  五月份,王韶一直期望的銀行終於籌建完成,銀行名稱取名為匯豐銀行,眼下英國人的匯豐銀行還沒有成立,王韶先起了這個名字,至於以後匯豐銀行叫什麼名字,就不關王韶什麼事了。

  匯豐銀行的經理仍是從麗如銀行挖過來的華人大班吳伯純,吳伯純剛剛三十歲,頭腦靈活,熟悉銀行所有業務,是麗如銀行重點培養的骨幹,本來是為開分行所用,卻被王韶挖走了。

  因為此事,麗如銀行的經理格利對王韶很是抱怨了幾次,只是格利卻不敢真與王韶扯破臉,眼下王韶的實力在上海遠比格利銀行強,單是存在格利銀行的上百萬兩銀子如果一下提取,足予讓麗如銀行傷筋動骨,因此明知匯豐銀行將與自己競爭,又挖自己的牆角,格利也無可奈何。

  除了從麗如銀行挖人外,王韶還從各家錢莊,票號挖人,日昇昌票號,三餘錢莊等深受其害,一些錢莊,票號甚至三分之一的人被王韶挖了過去。

  對於王韶揮舞手中銀子隨意挖人的行為,各大票號錢莊是敢怒不敢言,實力最大的日昇昌票號因為去年創始人雷履泰去世,經營逐漸變得保守起來,整個業務都在收縮,巴不得一些人另謀他路,而其他票號錢莊卻本小力薄,大的錢莊只有數萬兩銀子本錢,小的甚至不到萬兩,而匯豐銀豐雖然初立,本金卻高達八十萬兩,在上海金融業中,除比日昇昌票號,格利銀行外,穩定第三把交椅。

  匯豐銀行的成立,得到了許多商人的歡迎,不少絲商紛紛把銀子存到匯豐銀行,短短一個月,匯豐銀行的存款竟然達到三百餘萬兩銀子。一舉超過麗如銀行,日昇昌票號,坐上了上海金融業頭把交椅。

  這個存款速度把王韶都嚇了一大跳,問過吳伯純後,才知道來匯豐銀行存款的大多是與王韶以前有生意來往的絲商,其中光顧豐盛、張恆和、陳裕昌三家大絲商的存款就達一百六十萬兩,差不多佔了存款一半。

  這三家願意將大批款項存在匯豐銀行,自然是對王韶的信任,上海外貿逐年擴大,許多商人都感覺生意越來越離不開錢莊,銀行的支持,只是匯豐銀行沒有成立之前,上海只有一家外資銀行,將錢存進去總有一點不放心,而錢莊大部分規模太小,更是讓人擔心存錢的安全,上海急需一家信譽良好的銀行來為他們服務,匯豐銀行的成立,恰好切合了這方面的需求,存款自然如潮水一樣湧來。

  「東家,這麼多存款,必須想辦法貸出去才行,否則每月支付的利息就要上萬兩銀子,太虧了。」吳伯純有點憂心的道。

  王韶哈哈大笑:「放心,開銀行還怕銀子多不成,貸款控制要嚴,不要急著貸款出去導致收不回。」

  匯豐銀行存款利息並不高,即使是一年整存,利息也不過四分,活期更低,三百多萬兩銀子一年利息支出不過十多萬,隨便幾筆生意就回來了,王韶一點也不用擔心銀子貸不出去會虧損。
作者: demeno    時間: 2011-10-27 05:37 PM

第五十六節初到杭州

 「上有天堂,下有蘇杭。」六月的杭州,青山綠水,繁華似景,不遠的西湖水光瀲艷,遊人如織,水面上畫舫爭奇鬥艷,歌妓們清脆的聲音如同仙樂一樣,飄渺傳來。

  一艘載重二千石左右,身如流線,掛著一面墨綠色繡著飛燕的旗幟船隻悄然停靠在杭州碼頭。

  看到這面旗幟,碼頭正在搬貨的一群苦力們臉上露出了幾分笑意,他們知道,繡著這面飛燕旗幟的正是自家的船隻,墨綠色飛燕旗幟正是青浦運輸公司的標誌,而這種流線型的船體,正是青浦運輸公司下屬的青浦船廠製造。

  這種船體,不但載重量大,而且運行如風,在江面航行速度遠超一般船隻,載人載貨都兩相適應,不但可以海運,還可以用於江運,青浦船體將這種船形的船隻統一命名為海豚號,自從第一艘海豚號下去後,青浦船廠以每月兩艘速度下水,如今水面已經航行著超過二十艘這種青浦運輸公司獨有的船隻。

  看到船隻靠岸,當下就有一名三十餘歲的大漢帶著一群苦力來到船邊,向船老大招呼了一聲,問道:「丁爺,要多少人,多少車?」

  船老大與這大漢顯然也是相識,回道:「朱九,十輛大車,三十人就夠了,要老實本份的,這些可都是貴重物品。」

  「丁爺放心,莫說是同屬斧頭幫,就是別人的貨物,咱們什麼時候少過,來,三十人,十輛大車,先站出來。」

  「是。」下面的人哄然應了一聲,四處散去,不一會兒,十輛大車就整齊的停放在船邊,在朱九吆喝下,各個苦力登上船,開始往大車上搬東西。

  這樣一艘船,如果裝滿貨物的話,十輛大車要運走至少也得打十幾個來回,只是登上船才朱九才發現船上貨物不多,只有百來口死沉死沉的箱子,必須要兩人才能抬動,箱子只佔船中一角,除了這些箱子外,還有二十餘名乘客,其中有兩名女眷,其餘全是男客,男客中數人剃著光頭。

  百口箱子,剛好將十輛大車裝滿,將箱子捆牢後,朱九才向中間一人問道;「老爺,不知這些東西要運到哪裡?」

  「四海鏢局。」

  「是,好呢,四海鏢局。」朱九吆喝道,語氣輕鬆下來。

  憑他多年碼頭搬運的經驗,箱子重量一上手就知道裡面裝的肯定是銀子,一百口箱子,按一口箱子二千兩白銀,那就是二十萬兩白銀,這麼多銀子,如果要運到城外或其他地方,他們可沒有膽量,萬一要是碰到打劫那就完了,運到四海鏢局卻完全沒關係,四海鏢局就在城中繁華處,再說,四海鏢局的貨,又有哪個毛賊不長眼敢劫。

  「把這個插在最前面的車上。」一名四十餘歲的大漢遞給朱九一面鏢旗,鏢旗上繡著一隻吊睛白額的虎頭,上面寫著四海兩個大字,正是四海鏢局的虎頭旗。

  「好咧。」朱九回了一聲,高高興興的接過旗幟,四海鏢局與斧頭幫可是一家。

  「東家,咱們也下船吧。」王槐山道。

  王槐山原本是上海三餘錢莊的一名掌櫃,被匯豐銀行高薪從三餘錢莊挖來,他雖然只有二十八歲,只是在錢莊已經摸爬滾打十餘年,熟悉錢莊各項業務,對銀行的各項經營也是觸入旁通,吸收很快,只不過一個多月,吳純伯已經認為他可以獨當一面。

  王韶這次來到杭州,打算在杭州開設匯豐銀行的分行,而王槐山將成為杭州分行的經理,隨行的二十多人當中,有五人也將成為杭州分行的職員,另外就是四海鏢局的保鏢和幾名廠衛,兩名女眷,一人是葉蓁,另一人則是四海鏢局副總鏢頭周立春的女兒周秀英。

  上海匯豐銀行存款瘋狂的增長,使王韶意識到此時正是銀行發展的良機,手中有銀子,又挖了那麼多人,自然要加快開分行速度,而首家分行,王韶選擇了杭州,為了對杭州有所瞭解,王韶選擇親自帶隊。

  「好,咱們也下去。」王韶點頭應道。

  看著王韶等人都下了船,朱九吆喝了一聲,十輛大車啟動,向前轔轔而行。

  進城門時,守城官兵看到十輛大車,眼睛都亮了起來,只是看到大車上插著的鏢旗,又重新變得懶洋洋起來,十輛大車,只收了一千文入城費就放行。

  王韶還以為進城費就是如此,不過看到後來一輛載重不到大車一半的輕輛被守門士兵勒索了數百文,才知道並不是所有車輛費用都一樣。

  「周副總鏢頭,看來四海鏢局在杭州做的不錯啊。」

  周立春原本是天地會成員,在青浦曾作地保,斧頭幫在青浦發展時,將周立春吸收入幫,因為周立春一身武藝,在青浦又素有威望,黃四木將其推薦進內堂後,調任為四海鏢局副總鏢頭。

  對於王韶的身份,周立春自然清楚,此時聽到大老闆誇獎,臉上也有榮光,笑呵呵的道:「這幫小子,確實做得不錯。」

  王韶轉過臉,向旁邊一名光頭的護衛問道:「起亮,你看杭州府官兵怎麼樣?」

  「那些鴉片鬼,我們廠衛完全可以以一當十。」潘起亮滿不在乎的道。

  王韶腦海中回想起剛才城門口見到的清軍,這些清軍衣服破舊,不少人乾脆敞開胸懷,身體骨瘦如柴,手中的刀更是銹跡斑斑,只能嚇唬嚇唬老百姓,真正打起仗來,恐怕只會望風而逃。

  歷史上,太平軍第一次進攻杭州時,不過九天就攻下了這座府城,這還是在太平天國天京事變之後四年,太平軍戰鬥力已經衰落,而清軍卻辦了十年團練的情況之下取得,之前杭州兵馬弱成怎樣,可想而知。

  這次來到杭州,王韶本就有對浙江考察之意,浙江全省已預定為王韶起家之地,清軍實力如何,王韶自然要親自考察一番才放心,從目前考察的結果來看,浙江清軍已經完全腐爛,不足為懼。

  只是讓王韶揪心的是,號稱江南財賦之地的浙江,百姓也諸多流離失所,從上海一路過來,雖然都是乘著大船,可是靠岸時,還是可以看到岸上百姓胡亂搭建的窩棚和四出乞討的人員。

  去年浙江同樣遭受了水災,一些地方連縣城也泡在水裡,官府卻沒有救濟,反而催糧,催稅絲毫不見減少,交不出錢糧的百姓要不典地賣房,甚至賣兒賣女,實在不行,只有逃荒。

  對於把浙江看成自己基地的王韶來說,這樣的情況分外不能容忍,可惜至少他現在還不能動,否則縱使可以順利奪下浙江,周邊過來的清軍很可能將他壓死。
作者: demeno    時間: 2011-10-27 05:40 PM

第五十七節暴力

 進入城中,杭州城的繁華撲面而來,街道兩旁的建築鱗次櫛比,商舖裡貨物琳琅滿目,耳中充滿著商舖夥計叫賣聲,來來往往的人群中,大多衣著華麗。

  上海雖然一年比一年繁華,可畢竟底蘊太薄,和杭州城還是沒法比,那是兩旁綢緞鋪所售的衣料就比上海的花樣要多的多,惹得周秀英與葉蓁兩人大呼小叫不停。

  周秀英年齡與葉蓁相差無幾,與葉蓁的文弱不同,周秀英比葉蓁高半個頭,身材勻稱,五官端正,皮膚有點黑,只是更顯得英姿颯爽,兩人在一起,一個剛強,一個軟弱,都是難得的美人,這番大呼小叫,卻引得街上不少人為之側目。

  「這丫頭,真是野慣了。」周立春寵溺的道。

  「無妨,我看令愛倒是天真可愛。」王韶回道。

  正說話間,前面突然傳來一聲驚呼,卻是一個地痞無賴看到周秀英、葉蓁兩人容貌嬌美,想故意貼上去沾點便宜,卻被周秀英一腳踢倒在地,大聲呼痛不止。

  「兩個小娘皮,好大的膽子,敢踢大哥一腳,上,把這兩個小娘皮抓起來,買到妓院至少也值幾十兩銀子。」這個地痞卻是有四五名同夥,看到自己同伴被踢倒,不由大怒,嗷嗷叫著要撲過來。

  葉蓁聽得滿臉通紅,看到撲上來的地痞,心下害怕起來:「英姐,我們喊東家過來幫忙吧。」

  「蓁妹別怕,看我收拾這幾個壞蛋。」

  周秀英最恨的就是逼良為娼之人,這群地痞說要抓她賣到妓院,算是觸到她逆鱗,安慰了葉蓁一句後,迎著四名地痞上前,抬起繡腿,狠狠踢在最前面一名地痞下身處,那名地痞只感覺眼睛一花,下身傳來一陣激烈疼痛,只得雙手摀住下身,倒在地上大聲呼痛。

  後面三名地痞還沒有看清怎麼一回事,周秀英的腿連連甩動,只聽「啪、啪、啪。」聲響,另外三名剛地痞也步了後塵,倒在地上哎喲,哎喲呼痛不已。

  「怎麼回事?」王韶、周立春等人聽到動靜剛過來,地上已經躺了五人,每個人都緊悟住下體,身體弓得像一隻大蝦,臉上全是汗水。

  「爹,這五個不是好人,說要抓我和蓁妹賣進妓院。」周秀英馬上告狀,她這番闖禍,生怕被父親責問。

  「哎,你呀。」周立春倒是沒有怪女兒,只是用眼睛看著王韶。

  「這五人調戲女子,被打也是活該,走,不用管他們。」

  聽到王韶這番話,周秀英大喜,用眼睛飄了王韶一眼,彷彿在說,看來你還是一個好人,在之前,她對王韶可沒有絲毫好感。

  她與葉蓁相熟之後,知道葉蓁是王韶助手,只是卻有點不清不楚,即使他與葉蓁真的清白,誰又敢娶,只能讓葉蓁白白耽擱青春,偏偏這個男人卻不肯挑明一切,出於對葉蓁同情,周秀英自然對王韶沒有好感。

  「散開,散開,你們幹什麼?」幾名衙役這才匆匆來到,一個個都跑得氣喘息息,看了看地上躺著的五個地痞流氓,都有一點發愣。

  「幾位大人,是這樣……」一名鏢局人員塞了一串銅錢過去,將剛才的事簡要說了一遍。

  掂了掂手中銅錢,又看了看四海鏢局的鏢旗,為首的衙役點了點頭:「既然如此,你們可以走了。」

  衙役自然認得地上五個地痞,他們犯不著為幾個地痞去惹四海鏢局,再說四海鏢局的人如此上道,更沒有必要。

  經過這件事,周秀英、葉蓁兩人總算安份了一點,不再離開隊伍亂走,許多人看著周秀英,臉上卻有一股怪怪的感覺,這個小姑娘真狠啊,一下子踢倒五人,而且全是下身緊要之處,他們經過時都聽到五人呻吟,聽他們呻吟如此淒慘,也不知這五人以後那東西還能不能用。

  車子順利到達四海鏢局後,當地負責的鏢頭張漢賓才知道副總鏢頭親自到來,連忙帶著鏢局眾鏢師出來迎接。

  杭州四海鏢局的分部已經成立了一年多時間,包括張漢賓在內人員有二百多人,能打能拼的也有一百多人,是四海鏢局除上海外,實力最強的一處分局,以前周立春只來過一次,如今副總鏢頭重來,鏢局自然要大肆慶祝一番。

  對於下屬的好意,周立春卻有一點放不開,畢竟王韶才是幕後的大老闆,王韶卻沒有在意,杭州分局發展的越好,以後奪取杭州城才會越順利,黃四木這個總鏢頭不可能來杭州,周立春這個副總鏢頭自然要代表總部對下屬表示一些關心。

  在四海鏢局安頓下來後,第二天,王韶卻沒有急於確定匯豐銀行分行的地址,而是讓經理王槐山負責尋址,自己卻向張漢賓打聽杭州是否有一個叫胡雪巖之人。

  張漢賓雖然只在杭州待了一年多時間,只是他身為鏢局負責人,必須耳目靈通,還真知道有胡雪巖這個人,這個胡雪巖雖然只是于氏錢肆一個跑街,卻交遊廣闊,三教九流無一不識,為人慷慨大方,各個坊間盛傳他的名聲,只是沒想到連上海也傳到了。

  「王東家,莫非你想將胡雪巖挖過來,要說胡雪巖確實是人才,只是他不可能會離開于氏錢肆。」張漢賓回道,他並不知道王韶與四海鏢局的關係,只是卻知道王韶是四海鏢局大金主,每年都要花費數萬兩銀子僱傭四海鏢局的鏢師,自然不能輕易得罪。

  「為什麼,莫非于氏錢肆給他的待遇很高?」王韶疑惑的問道。

  「這倒不是,于氏錢肆資本加起來不到萬兩白銀,又怎能與王東家比肩,只是於東家並無子女,對胡雪巖很是喜愛,已收胡雪巖為義子,於東家百年之後,于氏錢肆就是胡雪巖的了。」

  張漢賓語氣充滿羨慕,他一個分局鏢頭,月薪五十兩,在鏢局業已經是高薪了,不吃不喝,要賺到一萬兩銀子也要十幾年時間,這個胡雪巖好命,輕易就可以得到。

  「原來如此。」王韶點了點頭,他並沒有硬要挖胡雪巖的打算,胡雪巖在經營上確有獨到之處,只是太過冒險,喜歡將銀子用到極限,又太過相信官場,做生意全靠借助官府資源運作,結果數千萬兩的家產,栽在一筆只有區區八十萬兩銀子的到期債務上,所謂成也官商,敗也官商。

  不過,來杭州一場,總要見見這個以後名滿天下,以後稱為大清首富之人。
作者: demeno    時間: 2011-10-27 05:42 PM

第五十八節胡雪巖

 杭州金融業發達,當鋪、錢莊多如牛毛,最盛時當鋪有五十多家,後來錢莊興起,當鋪慢慢衰落,如今整個杭州錢莊多達三十餘家。

  於姓錢肆在杭州三十多家錢莊中只是不起眼的一家,其門面只有數十平米大小,夥計連同胡雪巖在內只有六人,加上帳房,老闆也不超過十人。

  胡雪巖剛從外面跑街回來,全身是汗,正想進錢莊歇一歇,一個與胡雪巖交好的夥計湊上來,神秘的道:「胡哥,又有人找你,快去吧,人家等你有一段時間了,看樣子是一個大財主。」

  這種情況不是第一次發生,那名夥計只是羨慕胡雪巖交遊廣闊而已,胡雪巖也沒有在意,心中只是疑惑了一下,到底是誰找自己?

  只是等他見到王韶時才愣了一下,他可以斷定,自己是眼前之人從沒有會過面。

  王韶也在打量著胡雪巖,胡雪巖個子不大,有點瘦,二十七八歲的樣子。

  「這位便是小胡哥吧?」

  「正是在下,不知先生是?」

  「敝姓王,名韶,仍是匯豐銀行的老闆,這次來杭州,聽說小胡哥為人仗義,特來與小胡哥見上一面。」

  「原來是王東主,小胡哥的稱呼是夥計們的玩笑話,我名光墉,字雪巖,王東主稱呼我為雪巖即可。」胡雪巖心中更是疑惑,不明白大名鼎鼎的匯豐銀行老闆來找自己幹什麼。

  杭州離上海並不遠,錢莊行業互通信息,上海錢莊與杭州錢莊之間聯繫緊密,不少錢莊都是同一字號,匯豐銀行在上海的崛起,胡雪巖自然也有聽聞。

  「好,既然如此,那我就稱呼你為雪巖老弟吧,這裡不便談話,王某已在太白居訂下一桌酒宴,還請雪巖老弟賞光。」

  「王東主請客,小弟就恭敬不如從命。」胡雪巖並無扭捏,爽朗的道。

  太白居是杭州數一數二的大酒樓,裡面一桌酒宴至少要二兩銀子以上,胡雪巖雖然在跑街夥計中收入算是數一數二,只是依然數月也難得進一次太白居。

  在太白居酒樓坐下後,胡雪巖對於王韶的來意依然摸不著頭腦,王韶只是頻頻勸酒布菜,並與他聊一些瑣事,絲毫不說找他的用意。

  「雪巖老弟,我聽說你用五百兩銀子資助過一名叫王有齡的官員上京補缺,不知是否有這麼一回事?」

  「王東主說笑了,不知王東主從哪裡聽到這個傳聞,我若拿得出五百兩銀子,身上哪會如此落魄。」

  胡雪巖全身穿著,加起來也超不過一兩銀子,確實不像能拿出五百兩銀子的主,除非胡雪巖拿的是錢莊公款,如果胡雪巖敢拿錢莊公款送人情的話,錢莊早把他開除了。

  「真的沒有嗎?」王韶心中大為納悶,他以前看胡雪巖傳時,對於這一段記得清清楚楚,不由暗自佩服胡雪巖的眼光,沒想到這一問,胡雪巖卻否認起來,難道胡雪巖還沒有與王有齡相遇不成?

  「絕無此事。」胡雪巖斷然否認,心中卻記下了王有齡這個名字。

  王韶大感沒趣,既然書中這段記載都是假的,那麼胡雪巖傳中究竟有多少真實,實在讓人懷疑,王韶再也不敢拿胡雪巖傳的一些事問他。

  「承蒙王東主招待,不知東主找在下何意,還請東主明言。」酒到後巡,胡雪巖倒是沉不住氣了。

  「不瞞雪巖老弟,我打算最近在杭州開設一家匯豐銀行的分號,打聽到老弟的一些事跡,本想邀請雪巖老弟加盟,只是見到雪巖老弟,卻改了主意。」

  「為何,難道王東主認為胡某不堪造就嗎?」胡雪巖口中責問,心中卻暗暗吃驚,匯豐銀行要開到杭州,必定會打破目前杭州各大錢莊保持的平衡,於姓錢肆這樣的小錢莊恐怕更是首當其衝。

  「非也,我觀雪巖兄非久居人下之輩,不久之後必定會開拓自己的事業,王某又何必強求?」

  胡雪巖被說的一愣,他心中雖然有這個想法,只是從沒有向人表露過,沒想到這個王東主只是與他相交一面就說了出來,心中不由大起知己之感。

  「多謝王東主吉言,胡某這裡也預祝王東主分行順利開業,只是到時不知胡某是否有幸能夠參加分行的開業典禮?」

  「雪巖老弟能來,王某自然歡迎,到時自會有請貼相邀。」

  「好,到時胡某一定前來。」

  說到這時,吃喝也到了尾聲,胡雪巖起身告辭離去,王韶也沒有挽留,只是起身相送。

  「總教官,就這麼一個跑街之人,何必對他這麼客氣。」潘起亮不以為然的道。

  王韶出門,自然帶了護衛,剛才宴請胡雪巖時,這些護衛在太白居另開了一桌,如今一個個喝飽喝足,對於自家主人如此看重一個錢肆夥計大為不解。

  「你懂什麼,這個人若是用好了可抵得上千軍萬馬。」

  潘起亮等人更加不信,就這麼一個乾瘦乾瘦的夥計,他們每個人只需要一隻手就可以捏死,只是總教官說的如此肯定,他們卻不敢再反駁。

  王槐山尋找匯豐銀行開設地扯之事很快有了結果,他看中了離四海鏢局不遠處一家當鋪,這家當鋪因為經營不善要兌出,匯豐銀行正好可以花錢買下。

  當鋪的門朝著一條小巷,只是當鋪佔地廣闊,包括小院,差不多有二畝大小,又建有地下室,後院與大街相鄰,只要稍加改造,將原本處於小巷的大門開在大街,後門封死,就可以做為匯豐銀行分行使用。

  這個位置更大的優勢還是與四海鏢局的距離不過數百米遠,如果發生什麼事,四海鏢局可以隨時支援。

  整個當鋪連同地皮在內,東家開價一千五百兩銀子,這個價格在杭州城不算便宜,可以說非常貴,主要還包括了一些當鋪中的貨物價格,對於匯豐銀行來說,這些貨物和破爛沒有什麼區別,不過,考慮到當鋪的位置,王韶還是拍板賣下,這些貨物,大不了當成做善事,到時免費發還給原主人罷了。
作者: demeno    時間: 2011-10-27 05:44 PM

第五十九節挖角

 匯豐銀行要在杭州開設分行的消息很快傳開,在杭州錢莊業中頓時引起一陣恐慌,匯豐銀行在上海做了什麼事,杭州的錢莊只要稍加打聽就一清二楚。

  他們一方面擔心自己的夥計被挖,一方面擔心客戶被搶,兩方面都擔心,兩方面都要防守。

  王韶否決了王槐山將當鋪直接改造成銀行的做法,而是將當鋪的建築只保留了一座小樓暫時辦公使用,其餘建築全部推倒,蓋成一幢三層磚石大樓,地下室也要重修,擴大,加固。

  匯豐銀行二千兩銀子等於只買了一塊地皮,加上建成的三層佔地一畝以上磚石大樓,起碼要花費五六千兩銀子,匯豐銀行還沒有開業,已經先聲奪人。

  大把的銀子灑下去,匯豐銀行的大樓建設速度飛快,人力杭州應有盡有,磚石則是青浦運輸公司的大船直接從外地拉來,匯豐銀行大樓用肉眼看得見的速度飛快上升。

  後世深圳速度,三天就可以加高一層,匯豐銀行自然做不到,不過,差不多十天就建好一層,這個速度已經夠駭人了,一個月時間,三層的大樓已經封頂。

  幾家錢莊買通了一批地痞,本想趁匯豐銀行建樓時搗亂,只是被四海鏢局和斧頭幫人發現,一頓狂揍之後,斧頭幫的地盤又趁勢擴充了不少,幾家錢莊還受到失去地盤的地痞敲詐,只得破財消災。

  有錢莊又想到通過官府來將匯豐銀行趕出去,只是在浙江巡撫和杭州將軍府先後收到一張一千兩的匯豐銀行銀票後,此事不了了之。

  有了自己的銀行,王韶當然要發現銀票,匯豐銀行銀票用紙直接從美國進口,與美元用紙材料基本相同,加上採取了最先進的印刷,無論是從紙質還是精美程度,都把那些票號,錢莊開出的銀票遠遠拋在後面,至少在目前,完全不用擔心假冒。

  經過一個多月的運行,上海一些商家已經將匯豐銀行發行的銀票等同銀子直接使用,收匯豐銀行的銀票,不用擔心成色,兌換方面的麻煩,也不用擔心假冒,那麼精美的銀票,一看就讓人感覺信益十足。

  沒有人會和銀子過不去,匯豐銀行銀票是認票不認人,浙江巡撫和杭州將軍收到了匯豐銀行的銀票,雖然可以從上海隨時兌換,可是總不好意思拿了人家的錢,卻不讓人家不做生意,一旦杭州分行開設,他們的銀票在杭州兌現豈不更好。

  當匯豐銀行大樓建設到一半時,匯豐銀行展開了挖人行動,杭州領頭的阜生、阜源兩家錢莊深受其害,儘管他們提高了夥計的薪水,還是擋不住匯豐財大氣粗,兩家各走了數名掌櫃和十餘名夥計。

  錢莊對掌櫃與夥計的合約控制並不嚴,更多靠的名聲,道德約束,在以前,若是一家掌櫃或夥計壞了名聲,所有同行都會拒用,這導致掌櫃和夥計很少跳槽,只能在一家做到老。

  只是當匯豐銀行破壞規矩,揮舞著白花花的銀子對這些掌櫃、夥計招攬時,名聲和道德就很難約束到人了,名聲道德雖好,還是沒有白花花的銀子實在。

  「白眼狼,都是一群白眼狼。」各家錢莊的東家都對被挖走的掌櫃夥計破口大罵,可是無濟於事,匯豐銀行開出的薪水往往是這些掌櫃夥計原本三倍以上,甚至有的是十幾倍,也難怪他們會動心。

  「哼,匯豐銀行以這樣大的條件挖人,早晚會經營不下去倒閉,到時我倒要看看,那些白眼狼會不會回來求我。」也有一些錢莊東主如此想,準備看匯豐銀行的笑話。

  讓這些東主失望的是,匯豐銀行的經營卻非常好,大樓剛建好數天,匯豐銀行就舉行了開業典禮,開業那天,浙江巡撫衙門和杭州將軍府都派人道賀,加上各行各業的人員,雖然錢莊同行到的較少,依然是賓客滿堂,當天匯豐銀行存款即超過了十萬兩之多。

  這個數目說出去會讓杭州的錢莊同行羞愧死,大部分錢莊即使是全年存款加起來也沒有十萬兩,即使是最大幾家錢莊,存款也只有百萬兩左右,照這個速度,匯豐銀行只需要十天時間就可以超過他們。

  杭州的富戶和商家願意存錢到匯豐銀行,無非是看到了這座匯豐銀行新建的大樓,對於這家光建樓就花了六七千兩銀子的匯豐銀行來說,自己的銀錢存放在那裡無疑很安全,加上利息又要比一般錢莊高,自然願意存錢過去。

  半個月後,匯豐銀行的銀票在杭州也悄然流行開來,與匯豐銀豐精美的銀票相比,各個錢莊,票號開出的銀票就像是草紙一樣粗陋,大家自然願意拿著匯豐銀行的銀票,至少也要好看,銀票的流行,不知為匯豐銀行吸進多少不要利息的金銀。

  匯豐銀行開業的第二天,王韶就乘船離開,匯豐在杭州的成功,使得王韶加快在南方各個城市開設分行的步伐,不過,分行只限於江浙地區,一是因為江浙是中國最富裕之地,銀行在這裡更容易發展,二是洋行對江浙官府影響最大,在江浙地區,王韶可以借助洋行的力量減少官府對銀行的刁難,更重要的是,王韶把江浙當成自家地盤,起事後即使遭到查抄,過不了多久就可以重新開設。

  到了年底時,匯豐銀行一口氣在南京、蘇州、杭州、寧波等地開設了十餘家分行,這麼多家分行,需要員工自然不是少數,於是匯豐又開始新一輪的挖角活動。

  令人髮指的是,匯豐的挖角不分上下,連學徒也挖,迫不得已,凡是匯豐銀行所到之地,各家票號、錢莊只得大幅提高工資來挽留自己培養的人才,只是依然擋不住匯豐的挖人,當匯豐停止挖人時,各地錢莊、票號往往都元氣大傷,更加讓匯豐可以從容發展。

  無論票號也好,錢莊也好,他們的經營方式與銀行相比都太過單一,票號經營重點放在匯兌上,錢莊的經營重點則是兌換,對於存貸反而不看重,而且做法十分保存,以至凡匯豐銀行開設分行之處,當地的錢莊,票號馬上就感到了巨大的競爭壓力。
作者: demeno    時間: 2011-10-27 05:46 PM

第六十節巨額收入

 匯豐銀行每成立一家分行,當地的存款就瘋狂的湧入,各個錢莊的存款則紛紛告急,匯豐銀行的擴張取得了豐碩的成果。

  到了十二月時,王韶赫然發現,自己可以調動的資金達到了二千多萬兩之巨。

  雖然到銀行存款的多,貸款的少,兩者息差相抵,銀行還處於虧損狀態,這點虧損王韶並不在意,除了息差收入,因為分行增多,銀行匯水的收入劇增,當年匯水收入就達三十餘萬兩,足予彌補息差的虧損。

  匯水外,匯兌也是一筆巨大收入,銀子單位太大,百姓平常買賣使用最多是銅錢,而到了繳稅時卻要換成銀子,銅錢幣值太小,商人們也要將收到的銅錢,碎銀換成整錠銀子,這中間必須進行兌換,一些錢莊甚至全靠兌換生存。

  匯豐銀行對碎銀採取了機器融鑄,損耗最小,將碎銀更換整錠銀的價格也更公道,搶了錢莊不少生意,光此一項,一年也有數十萬兩的進項,三項相加,拋開各個分行開設成本,半年時間,還有三十萬兩左右盈利。

  儘管利潤無法和繅絲廠、紡織廠這兩家如同吸金一樣的工廠相比,只是銀行撬動的資金量,卻是遠遠大於工廠。

  匯豐銀行的成績是建立在同地區錢莊和票號效益大幅度滑坡的基礎上,無論是什麼企業,不可能只憑老客戶維持而不去開拓新客戶,老客戶總有一天會流失,一旦開拓的新客戶跟不上老客戶流失的速度,那麼就意味著這家企業在走下坡路。

  論實力,錢莊與票號和匯豐銀行差距太大,論經營範圍,它們更是不能比較,唯一能與匯豐銀行相比的,就是他們資歷比匯豐銀行老,得到了一些老客戶的信任,只是對於新客戶而言,匯豐銀行可信度明顯比這些老式的票號、錢莊要高,他們更多的選擇匯豐銀行而不是老式的錢莊、票號。

  上海已有數家錢莊悄然破產,上海是匯豐銀行總部,匯豐銀行的實力最為強大,不少錢莊又被匯豐銀行大幅挖角,經營難予為繼,只能倒閉。

  這又是一年年底,和平洋行的二樓,噼哩拍啦的傳來一陣珠盤撥動聲音,十八名賬房在葉蓁的指揮下,開始對和平洋行各個產業進行盤點。

  目前平洋行名下的產業計有紡織廠、繅絲廠,印染廠、扎花廠、報社、茶廠、碼頭、銀行八項產業,加上和平洋行自身與各大洋行之間的貿易,單是明面就有九項之多。

  而暗中則是斧頭幫所有,包括運輸公司、船廠、捕撈公司、鏢局、飯館,旅店、私鹽公司、大量商舖、攤販等等,這些帳目會在斧頭幫中清理,不會送到和平洋行。

  這麼多帳目,光是覆核一遍就需要不少時間,十二名賬房已經清算了三天,今天所有的賬目才會清理完畢。

  「葉姑娘,扎花廠的賬目已經好了。」

  「呈上來吧。」

  「是。」

  過了一會兒,又有人道:「葉姑娘,印染廠的賬目好了。」

  「呈上來吧。」

  「是。」

  ……

  等到快天黑,最後銀行賬目也清算好,各人才長鬆了一口氣,三天不停的撥打算盤,各人都只覺得手指酸疼。

  「大家辛苦了,每人到財務科領二十兩銀子的賞錢,從今天起,你們就放假了,這些數據都是洋行的絕密,你們都是洋行信得過的老人,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心中應該清楚,記住,當心禍從口出。」葉蓁板著臉告誡道,站在那裡,全身都散發出女強人的特質。

  「多謝葉姑娘,那我們先告辭了。」這十八名帳房被葉蓁鄭重其事告誡,卻沒有人有反感,大家都已習慣了葉蓁的指揮。

  看到眾人都已下樓,葉蓁將賬本收起,鎖進一個巨大鐵箱裡,只帶著一本總賬向三樓走去,上了三樓,葉蓁剛才臉上女強人的氣質蕩然無存,臉上柔和起來。

  看到葉蓁上來,王韶放下手中正在看的書,問道:「算清了?」

  「回東家,已經算清了。」

  望著這個男人,葉蓁的眼睛露出一絲複雜的目光,即有崇拜,甜蜜,又有一絲不甘。

  王韶拍了拍自己的腿:「坐。」

  葉蓁臉上一紅,看了看樓梯,想起這個時候二樓已經沒人,稍微放心,移到王韶身邊,坐在他腿上。

  王韶並非聖人,正是血氣方剛的年齡,這麼一個女人一直在身邊晃蕩,能忍住一年已經不錯了,不可能長期忍下去,從杭州回來不久的一個晚上,藉著一絲醉意將葉蓁抱上了床,葉蓁也是半推半就,只是兩人有了這麼一層關係,王韶卻遲遲沒有娶她,葉蓁自然會有不甘的感覺。

  對於王韶來說,葉蓁已經是他的小妾或者情人了,至於婚禮,他根本沒有心思考慮。

  抱著懷中美人的細腰,王韶一項一項的看著總賬,扎花廠賬目最簡單,當初不過投資一萬兩銀子,一年也有五千多兩的利潤,第二就是環球日報,盈利一萬二千餘兩,碼頭的投資只有七萬兩,盈利竟然達到九萬兩之多,印染廠投資十五萬兩,盈利十萬兩,茶廠投資二十萬兩,盈利十一萬兩。

  前面五項加起來合計盈利三十二萬兩,雖然盈利不多,只是在王韶產業中,有不可或缺的作用。

  若說前面五項還是小打小鬧的話,下面四項的盈利就算恐怖,繅絲廠絲車增加到二千台,年產生絲二千三百餘包,平均利潤達到一千兩每包,合計盈利二百四十萬兩。繅絲廠整個投資才五十萬兩左右,加上每年收絲的本錢,也只有一百二十餘萬兩,盈利卻達到二百四十萬兩,實在是暴利。

  紡織廠已經開到五廠,紗綻增加到八萬綻,因為人員招聘沒有完全,紡織廠並沒有一直滿負荷運行,即使如此,紡織廠盈利也達到了二百萬兩,雖然利潤率沒有繅絲廠那麼恐怖,無疑也是一個暴利行業。

  明年十萬紗綻全部建成,人員也招收完畢,盈利肯定會更上一個台階。

  和平洋行貿易收入,兩項大頭還是生絲和茶葉,共計盈利一百六十萬兩,加上銀行盈利三十萬兩,四項合計,盈利達到了六百三十多萬兩。

  今年最大的投資就是紡織廠擴建,為止花費了二百七十萬兩,只是兩百萬兩是用鋼筆廠收益支付,事實上只花了七十萬兩,加上其餘投資,花了一百五十餘萬兩,除去各項投資,洋行一年還盈利了五百二十萬兩之多。
作者: demeno    時間: 2011-10-27 05:49 PM

第六十一節要爆鋼鐵了


 「好傢伙,這麼多錢。」合上賬本,王韶笑了起來,他終於有一種財大氣粗的感覺。

  存貸相抵後,銀行餘款加起來有一千二百萬兩之多,除了存款外,市面上還流通著匯豐銀行價值四百多萬兩的銀票,每發行出一張銀票,都意味著有人存入銀行銀票上面數字相同的真金白銀,這部分真金白銀完全無息,意味著王韶如果動用這部分真金白銀沒有絲毫成本,加上王韶各項產業盈利,匯豐銀行金庫裡,有著價值二千一百多萬兩的白銀。

  這麼多銀子,自然不能全部放在金庫裡發霉,如果換成胡雪巖做生意,最多會留下一百萬兩銀子周轉,其餘二千萬兩會全都投出去,王韶自然不會幹如此冒險之事,至少五百多萬兩盈利加上四百多萬兩通過銀票收入金庫中的銀子可以隨便動用,毫無風險。

  道光三十年十二月底,王韶向各家洋行發出一份龐大的訂單,這份訂單中,大部分是機器設備,包括兩家船舶廠、兩家鋼鐵廠、兩家機器局,兩家水泥廠,以及由此衍生的大批附屬工廠,除此之外,還有大批採礦設備,初步估算,其總價值接近一千三百萬兩白銀。

  這份訂單的總額連阿禮國都嚇了一大跳,為了確認,阿禮國親自來到和平洋行的小樓,拜訪王韶。

  阿禮國的到來,王韶並沒有覺得意外,生意大到一定程度就會上升到國家行為了,何況英國人一向重視商業利益。

  「王先生,這份訂單真的可行嗎?」阿禮國開門見山的問道。

  「哦,領事先生為什麼會這麼問,莫非對我的財力不相信,我可是要付一半的訂金。」

  「王先生,不是這樣,你要的鋼廠,船舶廠佔地太大,租界不可能提供土地,貴國朝廷未必允許王先生籌建如此多的工廠,到時如果朝廷下令停建,王先生將會造成不可估量的損失。」

  二座鋼鐵廠,價值八百萬兩,年產鋼鐵二十萬噸,佔地至少也要數千畝,把租界全部劃給王韶,也未必夠用。

  「領事先生,多謝你的關心,如果真是這樣,那也是我自己的事,我不會拒付剩下的銀子。」

  明知阿禮國更多是為自己作想,擔心失去自己這個大客戶,王韶還是有幾分感動。

  「王先生,我不是這個意思,對於閣下的信譽,我很相信,如果閣下有什麼需要幫忙,大英帝國很樂意出面。」阿禮國鄭重其事的道,英國人從事商業這麼多年,更多會考慮長遠利益。

  「那多謝領事先生了,這批訂單我希望能在半年內到貨,而且必須要有足夠的工程技術人員隨行,否則我不會接收貨物。」

  「這當然,各大洋行會為王先生所購工廠配齊足夠建廠所用的工程人員。」阿禮國道,只是眉間還是有憂色。

  「領事先生,我是商人,以利益為先,若是沒有把握,不會輕易發出如此大的訂單。」

  「即然王先生如此有把握,那我就不擔心了,我回去之後催促各大洋行將王先生所需的設備盡快啟運。」

  「多謝領事先生。」

  「王先生,大英帝國將在明年五月份舉行萬國博覽會,我認為繼昌隆繅絲廠所產的生絲完全符合博覽會標準,我代表大英帝國對繼昌隆繅絲廠發出邀請,不知王先生能否帶人參加?」阿禮國說出另外一項來意。

  萬國博覽會?這不就是後世的世博會嗎。王韶聽得很是心動,可惜現在的出行條件,來回一場需要大半年時間,王韶根本沒有時間。

  「王先生,這是大英帝國第一次舉行萬國博覽會,屆時整個歐洲各國都會參加,展示當今最先進的產品。」見王韶臉上有點意動,阿禮國趁勢勸道。

  「多謝領事先生的邀請,只是我個人可能無法前往,不過,我會派人前去參加。」

  繼昌隆所出產的機絲品牌早已經打響,參加只能是錦上添花,不過,第一屆萬國博覽會啊,派人參加也好,至少可以讓一些人出去見識一下。

  王韶不去,讓阿禮國稍微有點失望,如果王韶願意參加博覽會,以王韶對英國工業的貢獻,說不定會得到女王的接見,他也有榮焉。只是此事畢竟不能強求,阿禮國只得稍留遺憾,告辭而去。

  送走英國領事後不久,美國領事吳利國也趕了過來,與王韶東拉西扯半天後,忍不住問道:「親愛的王,聽說你給英國各大洋行下了一份很大的訂單。」

  「不錯,吳領事消息很靈通,我確實下了一份一千三百萬兩白銀的訂單給英資各大洋行。」

  「嘶。」吳利國倒吸了一口涼氣,一千三百萬兩,他雖然聽到王韶下了一張大單,卻沒有想到是一張如此大的單子。

  「親愛的王,你真不夠意思,這麼大的單子,為什麼不分一部分給旗昌洋行?」吳利國抱怨道。

  「吳領事,據我所知,美國尚需要大量向英國進口機器設備,鋼軌等物,還有餘力承接我的訂單嗎?」

  吳利國臉上顯出一絲不自然,辯解道:「親愛的王,雖然如此,只是只要你能夠下單給旗昌,旗昌洋行必定會滿足你的要求。」

  「好吧,我這裡還有一份單子,希望旗昌洋行也能按時交貨。」王韶抽出另一張單子給吳利國。

  鋼筆廠去年還留存有四百多萬美元利潤在美國,今年利潤分成更有可能超過上千萬美元,這麼大一筆錢,如果換成銀子運回國,不但不合適,恐怕還會引起美國政府的反感,倒不如全部換成設備回來。

  吳利國只是掃了一眼單子的各項設備,臉上馬上笑開了花,這筆單子粗粗一算,起碼也價值五百萬兩白銀以上,雖然不如英國人一千三百萬兩白銀那麼多,只是英國人是多家洋行瓜分,而這張單子卻是旗昌洋行一家所有,算起來,旗昌洋行還是吃到了最大的一份。

  不過,吳利國馬上又頭疼起來,這張單子雖然接下來了,要完成卻並不那麼容易,雖然所有設備美國都能自己生產,只是美國自己正熱火朝天搞建設,設備滿足國內尚且不足,又哪有份額出口,大部分設備還是要向英國人購買,白白讓英國人賺一筆錢,讓吳利國頗為不甘。
作者: demeno    時間: 2011-10-27 05:51 PM

第六十二節無奈的選擇

 王韶給吳利國的訂單上,同樣有一家鋼鐵廠,單是這家鋼鐵廠及附屬工廠,價值就達四百萬兩,建成後,年產鋼鐵同樣可達十萬噸,加上英國人訂購的二套鋼鐵廠設備,全部建成,可年產鋼鐵三十萬噸,遠遠超過清廷此時的鋼鐵產量。

  洋務運動中的漢陽鋼鐵廠,前前後後花了五百餘萬兩銀子,年產只有七萬噸左右,王韶自然沒有張之洞那麼冤大頭,四百萬兩銀子足可以建一家年產十萬噸的鋼鐵廠,建設成本只有張之洞一半左右。

  即使是漢陽鋼鐵廠七萬餘噸的產量,也佔據了亞洲第一鋼鐵廠美譽數十年之久,如果王韶將三座年產十萬噸的鋼鐵廠建成,對亞洲不知會造成多大影響。

  至於清廷的阻攔,王韶一點也不擔心,現在訂購,等到各種設備運來,差不多是鹹豐元年的六七月,太平天國已經起事數月,那時朝廷注意力都會轉向太平天國,只要吳健彰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拖一兩年不成問題,一兩年之後,清廷即使想阻止,王韶已準備起兵造反了,又何必擔心。

  唯一擔心的就是吳健彰會不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如果吳健彰不能說通,大不了再聯合英美兩國領事,將吳健彰趕下上海道台的位置,將時間拖下去,時間拖得越久,對王韶就越有利。

  要建大型鋼鐵廠,自然要有充足的煤鐵來源,王韶之所有急著建鋼鐵廠,那是他以前身為地質勘探員,對全國資源分佈瞭如指掌,深知無論上海附近還是浙江全省,根本沒有什麼大型鐵礦資源,既然如此,早建晚建都一樣,不如就建在上海,採用海運,讓鋼鐵廠先運行起來。

  鋼鐵廠全部建在上海,還有一個好處,就是可以放鬆英國人的警惕,即使王韶起兵造反,至少英國人會認為這個新政權對他們暫時無威脅,否則只要出動幾艘兵艦就可以摧毀王韶的鋼鐵廠。

  這種頭頂上懸著一把利劍的滋味並不好受,不過,不好受也得忍著,至少十年內,王韶會保持和英國人的友好關係。

  和平洋行的廠衛人員已經招收第三期,第三期人員遠比第一期,第二期多,總共三百人,第二期人員也有一百二十人,三期廠衛加起來四百八十人。

  這支四百八十人的隊伍,清一色拿著英國人制式步槍,每天在租界內訓練,喊聲震天,弄得租界內不少人為之側目。

  吳健彰得到消息也是憂心不已,不過,和平洋行招收的廠衛人員並沒有超過租界和約的限制,吳健彰也是無可奈何。

  繅絲廠擴建後,人員達到二千五百人,而紡織廠更是達到了九千人的規模,加上印染廠、扎花廠、碼頭等,和平洋行直接僱傭的人員超過一萬五千人,按照比例,可以建一支七百多人的廠衛隊伍。

  好在王韶無論是紡織廠還是繅絲廠,都是女子居多,如果是一萬多精壯男子,又有數百名持槍廠衛,吳健彰恐怕飯也要吃不下了,在劉麗川的建議下,吳健彰還是加強了上海衙們的力量,甚至也向英國人買來槍支對標兵和衙役們進行訓練。

  吳健彰不知道的是,無論是他的標兵還是衙役,起碼有一半是斧頭幫人員,還有四分之一則是小刀會,真正忠於他的人員,連四分之一都不到,他買的槍支越多,只是增加了反清的力量。

  繅絲廠和紡織廠員工的來源,一部分是去年江南受災的人群,還有一部分卻是被紡織廠擠壓無法生存下去的織工,將紡織廠擴大到五萬綻時,王韶對棉布的價格調整為土布二分之一,此舉一下將上海和松江方面土布打垮,如今上海市面上,棉布九成都是恆順紡織廠所產,蘇州、南京等地也受到衝擊,恆順紡織廠出產的棉布暢銷,而原本許多有名的土布只能滯銷起來。

  土布滯銷,那些原本生產土布的小工紡主紛紛破產,織工沒有了活計,也難予維持生活,一部分人不得不加入紡織廠,成為紡織廠織工,讓紡織廠力量更加壯大。

  正如後來那些主張嚴禁機器生產的滿清官員奏報一樣,一機可抵十工,增加一機,意味著有九人失業,紡織廠能招收的人只有被逼破產織工十分之一,松江號稱衣被天下,從事紡織之人數十萬計,恆順紡織廠員工接近一萬,意味著江南差不多有近十萬織工失業,一下子這麼多人失業,加上他們的家庭,受影響的至少有數十萬人,江南已經出現不穩的跡象,其中以松江府最為嚴重。

  松江府同樣歸蘇松太道吳健彰管轄,面對這種情況,吳健彰卻拿不出什麼好辦法,他明白,除非是將恆順紡織廠關閉,松江府那些織工的生活才會恢復正常。

  只是關閉恆順紡織廠這個念頭剛一想起,他馬上就否認掉,不要說他沒有權力進租界關閉紡織廠,就是有權利也不敢,當初和平洋行實力還小,就讓關閉繅絲廠的道台麟桂滾蛋,如果他要關閉紡織廠的話,吳健彰相信,和平洋行肯定會找到辦法讓自己也滾蛋。

  奈何不了恆順紡織廠,吳健彰只得多派人馬駐紮松江,以防生亂,貿易額逐年上升,海關收入激增,道光三十年,上海進出口總值已超過五千萬兩,雖然只是逢百抽五,海關依然有數百萬兩白銀收入,隨便截一點就足夠吳健彰養軍,吳健彰倒是不差錢。

  新的一年很快來到,新年一到,就是鹹豐元年,鹹者,都、全也,愛新覺羅.奕詝將自己的年號命名為鹹豐,自然是希望天下豐足,如此他才能做一個太平天子,可惜太平軍就要出來,他的太平天子注定只是一個夢想而已。

  王韶這個年過得比以前都熱鬧了一些,李七已經娶了妻氏,他的妻子是梅鴻吉張羅,南潯鎮上一個小絲商的女兒,相貌端正,略通文字,這讓李七很滿意。

  葉蓁的弟弟妹妹也搬進了和平洋行,葉蓁的妹妹名叫葉瑩,已有十三歲,經過一年多時間休養已是亭亭玉立,與姐姐謹小慎微不同,葉瑩性情非常活潑,弟弟葉柘,只有十一歲,為了讓弟弟成才,葉蓁請了一名私塾先生教授其四書五經,弄得小小年紀就像一個老頭
作者: demeno    時間: 2011-10-27 05:54 PM

本帖最後由 demeno 於 2011-10-27 05:56 PM 編輯

第六十三節工廠選址


 看到葉柘小小年紀竟然成了一個老頭模樣,王韶才恍然,虧自己一直對廠衛訓練,卻忽略了一件事,那就是給孩童辦學校,不過,現在還不為晚,過完年再辦不遲。

  只是建學校容易,教師卻不好請,自己花錢辦學不可能任其教出一批忠於滿清,只會說之乎者也之人出來,實在沒有辦法的話,只能從廠衛中選出一批人暫時充當教師。

  廠衛經過兩期擴招,素質已不如第一期,只是好在招收進來的廠衛都識字,又多少接受過王韶的一些思想,做一些孩子的啟蒙完全沒有問題。

  說幹就幹,十五一過,王韶就開始對學校進行籌備,在租界新買了一塊五十畝的地作為學校地址,此時租界土地已經大幅漲價,五十畝地花了九千兩銀子,是和平洋行剛買地時價格的五倍。

  這個價格對於王韶來說,依然便宜,一畝地才一百八十兩,換成後世人民幣也不過十萬塊左右,若是後世奸商,一畝地十萬塊那簡直做夢,這個位置,一平米還差不多。

  買好地後,王韶一邊派人施工,一邊宣佈招生,這次招生對象並非針對整個上海,而是作為和平洋行子弟學校,只招收與和平洋行產業有關人員的親屬,年齡限定在八歲至十五歲之間,學校授課內容不包括四書五經,只以千字文和實務為主,免學費,提供一頓午餐,學員畢業後,可以進入和平洋行工作。

  這樣的條件,若是後世學生恐怕會擠破頭加入,與和平洋行有關的人員高達一萬五千人,他們的家屬適合這個年齡段的男孩不下萬人,最終報名人數只有三百餘人。

  這自然是與學校開篇申明不教四書五經有關,雖然科場競爭激烈,只是大部分父母讓自己孩子讀書,還是期望有朝一日能夠金榜題名,王韶直接說不教四書五經,等於堵死這條路,少有人報名也是正常。

  那些報名之人則多是被安排洋行工作這一條吸引,他們的父母更現實一點,不指望孩子能做官,孩子畢業後能分配在洋行工作,就當孩子在學校當了數年學徒工,至少能識字,這一點又比學徒工強。

  有三百多人報名,王韶已經很滿足了,觀念的轉變不是一朝一夕可以形成,即使是葉蓁,聽說要把自己的弟弟送到不教授四書五經的學校去,也是大為不樂,因為王韶的強制要求,葉蓁才不得不答應。

  等到自己打下地盤,自然也可以要求地盤上其餘孩童也接受新式的教育,現在卻不著急。

  王韶從廠衛裡先期挑選了二十人作為這些孩子的啟蒙,這二十人各期廠衛都有,除了廠衛外,王韶還聘請了三名洋人作為外語教師,由一期學員陳亞林暫任教導員,做完這些,王韶就對學校暫時放手,只是偶爾去看看。

  二月份,由梅鴻吉帶隊,開始出發前往倫敦參加首屆萬國博覽會,這次隨行人員有一百多人,除了參加萬國博覽會的人員外,一批是王韶從各期學員中選出的優秀者共三十人,他們純粹是到英國旅遊,感受一下世界第一強國和中國有什麼不同,人數最多的一批則是王韶派出英國的留學人員,一共八十人,他們將進入英國各個工廠學習三年,三年後返回,這是與英國一千三百萬兩白銀交易達成的協議之一,同樣,有四十人將進入美國人的工廠學習三年。

  對於這首批一百二十人,王韶充滿期待,等這批人回來,自己應當佔領浙江,到時正是這些人出力之時。

  送走這批人,和平洋行的各項事業都步入正軌,王韶將大部分時間花在實驗上,實驗室進行了嚴格保密,除了王韶挑選的十餘名助手,誰也不知道王韶在實驗室時做些什麼。

  到了六月份,從英國訂購的設備陸續到來,因為這批訂單是分給英資各大洋行,設備到來的時間有早有晚,而旗昌洋行的設備則還沒有到來。

  第一批到來的設備是向怡和洋行訂購的全套十萬噸鋼鐵廠,鋼鐵廠廠址王韶已經選好,全部放在寶山縣,包括以後的船舶廠、機器局也是如此,寶山縣有得天獨厚的地理優勢,面臨長江,與崇明島相對,後世寶鋼、東海船廠、上海柴油機廠、彭浦機器廠、上海重型機器廠等無不在寶山選址,既然如此,說明寶山縣適合興建大型工廠,王韶又何必另外選址。

  寶山知縣為金衍照,此人是道光十二年進士,為官近二十年依然只是一個知縣,官場不得志已久,逐漸將興趣轉移到錢財上,王韶花了一萬兩白銀,徹底將其買通,明知不妥,依然在寶山縣劃了一大片土地,任由王韶使用。

  所謂有錢可以鬼推磨,非但是知縣,整個寶山縣衙上下都被和平洋行買通,這麼多的設備,不可能走私進入,為了使上海道晚一點察覺,和平洋行全部以進口鋼材為名報關,將海關官員餵飽之後,海關根本不檢查就給予放行。

  設備到達後,寶山縣開始進行大舉建設,除了在當地招募工人外,斧頭幫給予了全力支持,近二萬名斧頭幫成員參與了建設,廠房如雨後春筍般在地面上崛起。

  雖然和平洋行進行了嚴格保密,到底是紙包不住火,數月之後,寶山縣大興土木的消息還是傳到吳健彰耳中,而且傳言愈演愈烈,吳健彰終於在上海道衙門坐不住,不得不親自來寶山縣視察。

  此時王韶在各家洋行購買的設備均已到貨,三家鋼鐵廠、二家船廠、兩家水泥廠、兩家機器製造廠加上其附屬工廠已經建成大半,成片的廠房在原本是荒野之地立了起來,鋼鐵廠高大的煙窗更是讓人感到自己的渺小。

  看到這一切,吳健彰只驚得目瞪口呆,他指著縣令金衍照,氣得結結巴巴的道:「你……你好大……好大的膽子?」

  吳健彰哪還不明白,他竟然被寶山縣令欺騙了數月之久,對於吳健彰的指責,金衍照臉上絲毫沒有害怕之色,他堂堂進士出身,根本瞧不起吳健彰這樣的捐班,臉上一片愕然,道:「大人為何有此言?」

  「哼。」看到金衍照若無其事的樣子,吳健彰心中怒火更勝:「好,好個寶山縣,你等著聽參吧。」

  金衍照皮笑臉不笑的道:「大人要參儘管請便,不要忘了寶山也歸大人管轄,若是朝廷降罪,本縣固然有罪,卻不知大人是否能逃脫?」

  吳健彰一窒,也想到了這種可能,再看看工地上來來往往,起碼數萬人,其中還有數百名洋人,即使朝廷對他不治罪,單是下旨讓他取消這些工廠就會讓他進退兩難。

  「哼。」吳健彰甩了甩袖子,再也不看寶山縣上下一眼,轉眼離開。

  看到吳健彰帶人離開,師爺面帶憂慮:「老爺,吳道台會不會當真參老爺一本。」

  金衍照哈哈一笑:「放心,只要他不發瘋,是不會參我們的。」
作者: demeno    時間: 2011-10-27 07:43 PM

第六十四節吳健彰的決定

 返回上海道衙門,吳健彰裝了滿肚子氣,即使一天沒吃也不覺得餓,他心中其實更多的是惶恐,實在不知道和平洋行要幹什麼?

  要造反,可是和平洋業那麼大的家業,圖什麼?不是造反,和平洋行為什麼屢屢要與朝廷對著幹?如果將寶山縣的情況報上去,朝廷絕不會允許聚集數萬人的工廠出現,解散是肯定的,和平洋行不可能不知道這一點。

  頭痛啊,頭痛,吳健彰只感到自己彷彿坐在火山口上,或許王韶當真如報紙所言,只是想發展實業救國而已,他總算為自己找到一條理由開脫。

  正當吳健彰愁腸百結時,一名衙役過來稟報:「大人,和平洋行的華洋大班來訪。」

  吳健彰一愣,很想說不見,只是最後還是無力的揮了一下手,道:「把他們帶進來吧。」

  「是。」

  不一會兒,在衙役引導下,王韶和馬克威爾兩人來到了吳健彰面前,同時拱了拱手道:「見過道台大人。」

  吳健彰眼睛緊盯著王韶的臉,彷彿王韶臉上有什麼花紋吸引他一樣,良久,他才用沙啞的聲音道:「光華老弟,你可真行,瞞得本官好苦。」

  王韶一臉坦然:「道台大人,你是一個聰明人,精通英文,與洋人多有打交道,應當知道大清和洋人相比落後太多,如果不奮起直追,後果不堪設想,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增強國家實力,完全出於一片愛國之心,有所隱瞞,也是迫不得已。」

  「好一個愛國之心,好一個迫不得已。」吳健彰臉上不由冷笑:「我看後一句才是你的真話,如果朝廷下旨,讓你的工廠停建,又如何?」

  「正所謂胳膊扭不過大腿,朝廷真要如此自削實力,和平洋行不可能硬抗,只能遵旨而行。」

  王韶臉上顯得一片真誠,彷彿真是如此,吳健彰卻一點也不信,他雖然不知道這片工廠和平洋行花了多少錢,卻知道肯定數額巨大,沒有誰會把這麼一大筆錢就這麼白白往外扔。

  「若是如此,那本官就馬上寫公文,向朝廷奏報了。」

  「道台大人且慢。」

  看到兩人說僵,馬克威爾連忙打著圓場:「前面我們隱瞞了道台大人,是我們的不對,不過,眼下各個工廠已經建了一半,如此朝廷下令停止,和平洋行將會損失慘重,數萬人失去工作,重新變成流民,我想道台大人也不想看到這個情景,為表歉意,和平洋行願意為大人作出補償。」

  說完,馬克威爾從懷中掏出一張帖子,遞給吳健彰,吳健彰打開貼子,貼子裡赫然放著十張匯豐銀行開具的銀票,每張票面高達一萬兩,總共就是十萬兩。

  「三年清知府,十萬雪花銀。」和平洋行當真大方,一出手就是十萬兩,不過,吳健彰還沒有把十萬兩銀子放在眼裡,一是他本來就是寶順洋行的股東,家資豐厚,二來江海關日進斗金,他可以貪污的數目絕不止區區十萬兩。

  想了想,吳健彰沒有把銀票推開,只是道:「縱使本官不向朝廷上奏,朝廷終究有一天會知道,不知到時兩位如何處理?」

  吳健彰沒有把銀票返回,氣氛頓時輕鬆下來,王韶笑道:「車到山前必有路,道台大人不必太過憂心,說不定到時朝廷政策一變,鼓勵大家辦廠也未可知。」

  吳健彰不置可否,他明白,沒有什麼重大刺激,朝廷政策不可能作大轉變,只是這又關他什麼事,大不了到時不做這個道台,重新做自己寶順洋行的股東罷了,寶順洋行這次連他這個股東都隱瞞,讓吳健彰有點心寒,只是以後還要靠著寶順洋行,他甚至連責問的勇氣也沒有。

  若換了第一次做道台的吳健彰,絕不可能輕易就答應將此事隱瞞,只是經歷過一次道台罷免之後,吳健彰已非剛開始一心想要報答朝廷的官迷,反而更多的考慮到自己的退路,默認了下來。

  擺平吳健彰,和平洋行在寶山縣的建設更無半點阻礙,索性在上海開始大規模招人,單是三個鋼鐵廠建成後就需要超過一萬工人,加上其餘工廠,人數將達到三萬以上。

  斧頭幫雖然有數萬人,只是這些人不可能全部去工廠工作,那些老弱在工地幹幹活還可以,招進工廠完全不合格,單是斧頭幫,能招滿一萬人就算不錯,加上寶山縣本地招募之人,缺口達一萬五千人左右。

  無論是鋼鐵廠、機器廠、水泥廠還是船廠,這些多是重體力活,王韶開出每月普通員工六兩,技術人員翻倍的高薪,這個工資只相當於美國同期工人的三分之一,不過,還是吸引了上海眾多流民和一些原本有工作之人前往應聘。

  為了降低用人成本,各家工廠一概只招收十八歲以上,三十歲以下的青壯,將上海市大部分流民中的青壯招收一空,讓吳健彰都不知道是該高興好,還是擔心好。

  十月份,梅鴻吉和一干前往歐洲開拓視野的廠衛回來了,繼昌隆生產的雙鷹牌生絲毫無懸念獲得了金獎,有趣的是,除了和平洋行外,寶順洋行的徐潤也帶著自己產的生絲參加了這次萬國博覽會,只是因為包裝、質量兩方面都不如繼昌隆,只能屈居銀獎。

  雙鷹牌生絲獲得金獎,梅鴻吉等人卻沒有什麼高興的神色,一干廠衛更是低頭垂氣,彷彿是打了敗仗回來一樣。

  這些廠衛原本都讀過儒家書籍,雖然接觸洋人多後,並不認為洋人都是蠻夷,一些地方還比中國先進,只是天朝上國的影子還是難予從腦中根除,以為洋人只不過暫時領先一點而已。

  只是歐洲一行,卻完全推翻了他們以前腦中根深蒂固的念頭,沿途煙窗林立的工廠,飛馳前進的火車,瞬息千里的電報,英國人全鋼結構建成,用來展覽的水晶宮……

  凡此種種,無一比不中國先進,中國的落後並非在一些小地方落後,而是全面落後,鴉片戰爭被英國人擊敗也就完全不稀奇,英國人隨時可以發動第二次,第三次鴉片戰爭。

  王韶平日有意無意的對這些廠衛貫輸了許多愛國教育,在這樣的情況下,許多廠衛心中難免悲觀,對中國的前途迷茫起來。
作者: demeno    時間: 2011-10-27 07:47 PM

第六十五節窗戶紙的捅破

 問清這些人垂頭喪氣的原因後,王韶心中有種恨鐵不成鋼的感覺,馬上命令三十名廠衛在廣場前集合訓話:「怎麼,這點打擊就受不了,你們能夠選中去歐洲,說明你們是廠衛當中的精英,本來應該給其餘廠衛作出表率,我送你們出去,是為了給你們開闊視野,防止坐井觀天,並不是讓你們變成這幅垂頭喪氣的模樣,看看你們,現在還哪有一點軍人的樣子,又如何給其他人作表率?」

  各人被王韶罵得都低下頭,聽到王韶說到軍人時,一些人眼中卻閃現出一絲光芒。

  「不錯,我們和英國人有差距,只是這個差距卻並不是想像那麼大,二千年前,秦始皇統一中國時,中國就一直領先於世界,英國人現在所有的火藥、紙張、指南針、活字印刷術,無一不是中國人所發明。四百年前,鄭和下西洋時,率著二萬多人的艦隊一直抵達非洲,那時英國人還守著一個小島,歐洲落後了中國二千年,不過花二百年就迎頭趕上,我們落後英國人就算有二百年,只要知道差距所在,用二十年完全可以趕上。」

  此時中國的四大發明還沒有人提,王韶一說,不少人信心稍復,中國真要奮起直追二十年,說不定當真可以超上英國。

  「報告總教官,學員王亮功有話要說。」

  「請講。」

  「教官說中國奮起直追二十年,可是這需要舉國之力,如今可能嗎?」

  王亮功的話無疑問出了大家的心聲,所有人都默不作聲的看著王韶,盼望總教官能給出答案。

  「不錯,以眼下的條件,不可能舉國追趕。」王韶的聲音低沉,說到這裡,馬上又高昂起來:「可正因為如此,你們才應該加倍努力,一件事,只要有人去做,就有成功的希望,不去做,則永遠不會成功。」

  「報告總教官,學員祝景有話要說?」

  「請講。」

  「總教官,請告訴我們,我們該怎麼做?」

  「很好,該怎麼做,我暫時不會告訴你們,你們需要自己去思考,明天我將帶你們去一個地方看看,現在,解散!」

  「是。」學員大聲應道。

  經過王韶一番言語,雖然各人士氣依然不是太高,只是比起前面來說,已經大有好轉,他們加入和平洋行,原本單純是為生活所迫,並無多少其他想法,只是在和平洋行學到了許多,除了軍事知識外,他們還逐漸理解了民族,國家這些概念,知道了中國已經落後的事實,這番歐洲之行更是讓他們感到震驚,內心自然會產生許多各種各樣的想法。

  回到宿舍,各人忍不住討論起來,一名學員向潘起亮問道:「起亮,總教官讓我們自己思考,你說我們要怎樣做才能趕上洋人?」

  「想這麼多幹什麼,總教官肯定會有辦法?」潘起亮嗡聲嗡氣的道。

  「我看,要想趕上英國,我們也要大辦工廠才行,辦上幾百家工廠,我們也可以生產火車,電報這些東西,那時自然就趕上英國人。」姜子久大聲道。

  「你說的輕巧,我們和平洋行的繅絲廠差點讓朝廷給封了,辦幾百家工廠,誰去辦,辦在哪裡?」楊爽泉馬上就反駁起來。

  「我看,有這麼一個朝廷在,我們就永遠不可能追上英國人。」王亮功感慨的道。

  眾人頓時沉默下來,當今朝廷是滿人的朝廷,不是漢人的朝廷,滿人能夠坐穩二百年江山,完全是對漢人力量採取了分化瓦解,大辦工廠可以將大批漢人集聚起來,增強漢人力量,肯定不會得到朝廷支持。

  「當今朝廷烏穢不堪,官員只知貪贓枉法,百姓流離失所,要我說,不如反了,只有反了這個朝廷,漢人才會有希望。」

  這句話說出來頓時石破驚天,眾人一起看去,發現說話的正是潘起亮,只有潘起亮從小見慣牢中黑暗,又大大咧咧的性子,才會說出這樣的話。

  整個宿舍頓時沉默下來,雖然心裡認為潘起亮說的有理,可是造反這個話題實在太沉重了,那可是誅九族的大罪,有多少人敢隨便談論。

  「你們這些人真是沒膽。」看眾人沉默,潘起亮譏笑起來:「你們想想,從加入和平洋行,總教官對我們一步步教導,哪一步不是在為造反作準備,你們以為還有回頭路嗎?」

  被潘起亮這麼一說,各人面色大變,祝景連忙喝道:「起亮,慎言。」

  潘起亮卻是滿不在乎:「怕什麼,這裡都是我們同生共死過的好兄弟,誰還會出賣我們不成。」說完,特意拿眼睛掃過眾人,許多人一時不敢和潘起亮眼睛對視,一個個低下頭。

  潘起亮看上去大大咧咧,可是從小在牢中長大,見慣了各種犯人的狡詐,又豈會真如表面一樣簡單,他冷眼旁觀多日,早已經猜中王韶心思,這次坦然的在眾人面前將造反兩字說了出來,必定會傳到王韶耳中,取得王韶信任。

  眾人都不是傻子,回想起以前種種,又想起潘起亮的話,兩下一印證,哪還有什麼不明白,有人欣喜,有人惶恐,不一而足。

  第二天起床,廠衛大多沒有睡好,許多人都是黑眼圈,只有潘起亮等少數人神精氣足。、

  例行完成訓練後,眾人用過早餐,王韶帶人登船,順著黃浦江而下。

  廠衛們並不知道王韶要帶他們去哪裡,只是反正跟著東家總沒錯就是,一些廠衛乾脆抓緊時間休息。

  從吳淞口入長江,船隻開始逆行,速度只是稍減,不久,已經來到寶山縣外圍,一些眼尖的廠衛已經看到寶山縣靠江的地方豎起大片廠房,無數人正在廠區之間忙碌。

  整個廠區綿延數里,放眼望去,密密麻麻儘是高大的房了,江上船隻來來往往,運送著各種材料,數萬人如同螞蟻一般,分佈在工地,這樣的場面,哪怕是他們在英國也沒有見到。

  「你們看,這裡比洋人如何?」王韶話中忍不住有點得意,這可是近二千萬兩白花花的銀子砸下去的成果,恐怕此時全球還沒有一處會在一塊地方集中如此多的投資。
作者: demeno    時間: 2011-10-27 07:50 PM

第六十六節你們的職責是守護

 「總教官,這是我們和平洋行的?」潘起亮用顫抖著聲音問道,其餘廠衛則驚訝的張大嘴,所有人臉上都一幅震驚的表情。

  「不錯,這都是我們和平洋行的產業,再過半年時間,這裡就可以完全建成,到時可以形成年產三十萬噸鋼鐵、十五萬噸水泥、十萬噸船隻、數千台各式蒸汽機的規模,數年後,各位在歐洲所見到的火車,電報等等,這裡也能生產。」

  「這……」眾人都被震憾的說不出話來,他們昨天還在為怎樣追個洋人爭論,沒想到今天就看到了這麼一大片工廠,即使和洋人相比也毫不遜色,雖然總體和洋人還有很大差距,但卻不像以前一樣遙不可追。

  「昨天,你們曾問我,該怎樣做才能追上洋人,我讓你們自己思考,如今思考的如何?」

  「總教官,我們都是廠衛,職責便是守護工廠,如果有人打這片工廠的主意,除非踏過我們的屍體。」王亮功首先道。

  「對,如果有人敢打這片工廠的主意,除非踏過咱們的屍體。」各人都爭相表態。

  「如果打這片工廠的是朝廷呢」一個聲音冷冷的問道。

  眾人看去,說話的卻是李七,如果沒有昨天潘起亮那番話,眾人或許一時不會想到,如今李七一問,各人都想起潘起亮昨天的話來,一個個嘴唇蠕動,說不出話來。

  「朝廷敢打主意,那就反了朝廷。」潘起亮大聲道,他昨天已經說出造反之語,現在更是沒有顧慮。

  「起亮說得對,這個狗朝廷敢打工廠主意,我們就反了朝廷。」王亮功、楊爽泉還有十餘名學員一起道。

  另外一半人依然沉默,總教官給了他們財富,還教會了他們許多知識,按道理即使以命相抵也是應該,只是造反可是牽涉到全家之事,一旦事敗,那可是全家都要處斬。

  「總教官,你說吧,你要我們幹什麼就幹什麼。」一名學員實在承受不住壓力,向王韶道。

  「對,我們都聽眾總教官的吩咐。」剛才沒有表態的學員紛紛道,他們無法拒絕,又不願意直接說出造反兩個字,只能以聽令來安慰自己。

  王韶臉上露出一絲笑意,剛才船上凝重的氣氛頓時消失不見,能有一半人毫無顧忌的說出造反兩字,王韶已經很滿意,也不枉花費如此大的代價教導。

  「大家不必太過擔心,和平洋行與上海道已經達成協議,短時間內朝廷不會關注我們,至於以後……」說到這,王韶故意停頓了一下,果然,許多學員臉上都露出一絲輕鬆之色。

  「以後若是朝廷真要對工廠下手,那就是官逼民反了,養兵千日,用兵一時,諸位既然是和平洋行的廠衛,自然要加入到保衛和平洋行產業的戰鬥中,明白了嗎?」

  說到後來,王韶變成了疾言厲色,所有學員都下意識的回道:「明白!」

  等到回答完畢,學員反應過來,總教官的話已經很明顯了,他們坐上造反這條船,沒有回頭路了,絕大部分人神情還算鎮定,有幾人卻是精神恍惚。

  船隻已經靠岸,王韶並沒有再講話,任由這些廠衛自行消化,自己帶著李七等人先行下船。

  得到消息的劉墉帶著數名洋人迎了上來,劉墉已經辭去恆順紡織廠總經理的職務,由吳晉昌接任,劉墉則任整個寶山工業區建設的總指揮,因為王韶手上人才不夠,協助劉墉工作則是一批外聘的洋人經理。

  「見過東家。」劉墉拱手道。

  「貫經,你我還需要這些虛禮幹嗎。」說完,王韶在劉墉肩上輕捶了一下。

  在工地數月,劉墉比以前明顯更瘦,更黑,只是雙眼卻分外有神,臉上全是興奮之色,他以前一直死守著一年幾百兩生意的絲行,自從跟了王韶,才知道什麼是大手筆,一年多時間從幾十萬到上百萬,再到一片工業基地,總投資據說接近二千萬。

  「目前建設進度如何?」

  「東家,非常好,東家從上海招了一萬多人後,工程又加快了許多,預計明年二月份,第一家鋼鐵廠就可以出鐵了。」

  「是嗎,這麼快。」王韶聽得神情振奮,漢陽鐵廠從下令興建開始,花了三年時間才建成,自己一座十萬噸的鋼鐵廠,從下訂單到建成,不過花了一年多時間,算得上速度飛快,漢陽鐵廠是官辦企業,速度慢是自然的。

  「東家,這麼大的鋼鐵廠,鐵礦何來?」劉墉憂慮的道。

  「這個不用擔心,我在海南買下了一個大鐵礦,現在已經著手修建碼頭,開礦山等工作,明年肯定會有足夠鐵礦運過來。」

  王韶所說的海南鐵礦,自然是海南昌江縣的石碌鐵礦,在之前,當地一直作為銅礦產地開發,因為銅礦露在外面成綠色而成名,後來銅礦資源逐漸枯竭,乾隆四十七年時官府立碑下令嚴禁私采,卻並不知道就在附近有巨型的鐵礦。

  相比中國其它地區大部分鐵礦含磷高,且多為貧礦不同,石碌鐵礦是難得的低磷富礦,平均含鐵量在60%以上,儲量更是達數億噸之多,王韶早就打這個鐵礦的主意,派人花錢買通昌江縣上下,將整座山圈了起來。

  海南本來就經濟不發達,昌江更是地處西北,漢黎混居,屬於又窮又破之地,王韶只花了不到一千兩銀子,昌江縣令就歡天喜地的將整座鐵礦賣了,根本不管什麼禁令不禁令。

  以這座石碌鐵礦的儲量,足夠供應三大鋼鐵廠數百年之需,王韶自然不用擔心鐵礦來源。

  這就是將鋼鐵廠建在江邊的好處了,如果建在內陸,哪有這麼方便的鐵礦供應。

  聽到王韶可以解決鐵礦來源,劉塘才放下心來,只是另一件事又讓他不放心:「東家,鋼鐵廠出鐵後,這麼大的鐵量,我們買給誰?」

  王韶笑道:「貫經,你難道沒有看到我們還建了船舶廠和機器廠嗎,鋼鐵自然是買給它們。」

  「船舶廠和機器廠,能用得了這麼多鋼鐵?」劉墉還是有所懷疑。機器廠不必說,即使是全部產能發揮出來,一年最多用萬噸左右,而船舶廠,在劉墉看來,根本用不上多少鋼鐵,最大用量說不定就是那個錨錠。

  劉墉自然不知道,眼下的船舶已經開始轉為鐵甲,法國人在去年就造出了第一艘鐵甲艦,一旦船隻採用了鐵甲,鋼鐵用量極為恐怖,何況等到鋼鐵廠建成投產後,王韶還要修鐵路,三十萬噸鋼鐵看似很多,一旦全部發展,自用尚且不足
作者: demeno    時間: 2011-10-27 07:52 PM

第六十七節工廠視察

 眼下離鋼鐵生產還有五六個月,劉墉只是隨口一問,並沒有斷續糾纏,領著王韶一幢幢廠房進行參觀。

  許多廠房還沒有完全建好,裡面機器設備已經在安裝,常常是一個洋人領著十幾名華人在工活,這些華人在洋人技師指揮下,認真的做著各項工作,絲毫不敢馬虎。

  江南雨水多,一旦下雨,就用巨大的油布將機器蓋住,雨一停,則繼續施工,正因為如此爭分奪秒,鋼鐵廠建設的時間才會壓縮到只需一年數月。

  看到跟在洋人身邊的華工,旁邊的泥水工匠,小工們往往會流露出羨慕的目光,整個廠區有二百多洋人技師,跟隨他們工作的華人則有近三千人,這三千人將會是整個工業區骨幹,一旦工廠生產,他們的薪水就可以大幅增長,拿到八兩甚至十幾兩的高薪,遠比做建築泥水工強多了。

  不過,只要他們能真正掌握技術,不要說十幾兩銀子,就是更高月薪,王韶也捨得出,這些洋人技師貴得要死,他們在國內月薪合銀子只有二三十兩左右,一出國則獅子大張口,最低月薪開到一百五十兩,最高上千兩,單是二百多洋人技師,王韶每月支出的薪水就要八萬多兩,一年時間,洋人技工薪水高達百萬兩。

  換成華人,即使是十兩每月,足夠給八千多人發薪,只是眼下這筆錢卻不得不出,王韶自然希望華人能早日取代那些洋人技師。

  「密斯特王,這就是建造最快的第一鋼鐵廠。」為王韶解說的是英國人蓋爾,蓋爾四十歲左右,下巴長著濃密的鬍子,身體粗壯,頭髮呈紅色,典型的英國人形象。

  「哦。」

  王韶打量著自己的首家鋼鐵廠,鋼鐵廠廠房基本建設完畢,剩下的就是各個配套廠和設備的安裝,王韶雖然見過許多後世的小高爐,只是對於一家產量十萬噸的鋼鐵廠心中卻沒有多少概念,此時到了近前才知道十萬噸鋼鐵廠佔地的規模是如此大。、

  好在鋼鐵廠是整體購買,完全由英國人施工設計,等於是從英國整體搬遷一座鋼鐵廠來到中國,加上有數十名英國技師指導,才會如此順利。

  「蓋爾,在中國生活如何,還習慣嗎?」王韶笑容滿面的問道。

  「不好。」蓋爾搖了搖頭:「這裡太荒涼了,小伙子們雖然有錢,可卻沒地方花,一到晚上,只能待在宿舍裡,小伙子希望能有一個喝酒的地方,還希望有一個……有一個能有女人的地方。」說到後面,蓋爾臉上忍不住露出一絲不好意思的表情。

  王韶皺了一下眉頭,寶山縣這處地方本來就是一塊荒灘,數萬名年輕力壯的小伙子湧了進來,雖然有些人帶著家人,工廠四周也規劃了生活區,只是大部分工人都是單身漢,沒有女人,短時間還好,時間一長,肯定會引起問題。

  現在工廠四周已經陸續出現了一些新建木棚,這些木棚裡基本上住的都是一些妓女,據說一到晚上,這些木棚內生意非常火爆。

  「蓋爾,這確實是我疏忽了,我會命人在工業區興建一座酒吧,以後你和同事們下班後就可以到酒吧消遣。」

  「密斯特王,太感謝了。」蓋爾高興的道。

  「哼,這座酒吧一定要用最好的裝飾,出售各國所產最好的酒,價格嗎,就在進價基礎上馬馬虎虎乘以五得了,這些洋人拿著這麼高人工資,多少也要吐出來一點。」看到蓋爾高興的模樣,王韶不無惡意的想。

  至於女人,那些自動來到工業區的流鶯可以不管,只是要想讓王韶主動去拉皮條卻不可能,他還沒有如後世那些為了經濟可以不擇手段的官員一樣無恥。

  不過,工人單身的問題不能不解決,以前王韶只是考慮將重工業放在一起,現在看來,完全可以在這裡再辦一座十萬錠以上的大型紡織廠,即可以加快賺錢速度,又可以解決男女不平衡問題,一舉兩得。

  視察完整個廠區,王韶帶著學員一起在廠區吃中飯,二百多洋人有單獨的食堂,王韶並沒有和那些洋人技師一起吃,而是來到一座普通的工人食堂。

  此時工地上建築工加上工廠工人,總算達到三萬,為了供應這三萬人的伙食,光是食堂就建了十座,每座食堂可容納一千五百人同時就餐,即使如此,就餐時工人依然需要分成兩班。

  王韶對於食物並無過高的要求,以前多數時間都是隨便對付,能吃飽就行,只是自從納了葉蓁後,飲食才變得精緻。

  打了一份工人的普通伙食,王韶開始吃了起來,伙食是白米飯,菜除了一份青菜外,還有海魚,只是肉卻極少。

  海魚由青浦遠洋捕撈公司送來,每天達數萬斤,青浦遠洋捕撈公司每天都有上百萬甚至數百萬斤鮮魚醃製成鹹魚出售。以青浦遠洋捕撈公司的捕撈量,即使再增加十倍也可以輕易供應。

  至於肉則沒有這麼好弄了,數萬人,如果敞開供應的話,每天就需要數百隻肥豬,此時可沒有什麼大型養豬廠,即使寶山縣所有生豬買下來供應不了多久,只能偶爾供應。

  劉墉等人原本也有自己的小食堂,只是東家和工友吃一樣的飯菜,他們也只有跟著,看到王韶吃得津津有味,心中不由多了一絲佩服。要知道,海魚並不如淡水魚美味,剛開始時工人對於每餐都有魚的日子非常滿意,只是吃久了,一些人對海魚開始變成了厭惡。

  東家在食堂吃飯的消息在工人之間無疑引起了哄動,許多人都藉機到王韶吃飯的食堂走動一下,看看東家到底是什麼樣子,對於王韶的光頭和年齡都嘖嘖稱奇。

  「你瞧瞧,東家照樣吃這樣的飯食,你小子別不知好,剛吃半年好飯就挑三揀四。」不遠處,一名三十歲左右的工人向一名只有二十歲左右的工人告誡道。

  這名三十左右的工人名叫許山石,二十歲左右的工人叫許二根,他們是來自同一個村子,因為家裡遭到災才來到上海討食,前幾個月因為長不到長期的工作,過得頗為辛苦,直到進入工業區才開始能吃飽飯,每月還能拿到白花花的六兩銀子工錢,只是許二根對於每餐一成不變的那道海魚從當初的迫不及待到如今的望而生厭。

  「東家不過吃一餐,我們可是天天吃。」許二根嘟嚷著道。

  兩人正說話間,不妨身邊的工友突然變得啞雀無聲起來,許二根感覺到不對勁時,連忙抬頭,頓時驚訝的張開嘴,剛才兩人還議論著的東家已經來到兩人跟前,正微笑的看著他們。
作者: demeno    時間: 2011-10-27 07:54 PM

第六十八節揪出一個大蛀蟲

 在工人心目中,東家無疑是天人一般的存在,單是建起如此眾多的廠房就讓人不得不驚歎。何況那些高高在上,據說讓朝廷也吃了敗仗的洋鬼子也為東家老老實實幹著活,讓工人更是對東家佩服之極。如今東家就站在身邊,看著自己,無論是許山石還是許二根,都有一種手足無措的感覺。

  「東……東家。」兩人連忙停止吃飯,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坐,坐,不用害怕,我只是想和你們聊聊。」

  兩人這才稍微鎮定,只是卻依然不敢坐,王韶連催了數次,兩人這才遲疑著坐下,只是屁服稍沾椅子而已。

  「怎麼,我剛才聽這位小哥講,似乎埋怨伙食不好。」王韶含笑問道。

  「東……東家,別聽他……他瞎說,這伙食好……好的很,天天白米飯,還有魚。若是以前,誰家也不敢這麼吃,有這樣的伙食已是偷笑,哪還容得人挑三揀四?」許山石開頭有點結巴,到後來才越說越溜。

  許二根臉上明顯有不認同之色,只是在許山石暗中拉扯下卻不敢說話,只得低下頭沉默不語。

  「哦,這位小哥,你認為呢?」

  「回東家,伙食按理說很好了,確實不應該挑,只是……」許二根遲疑了一下。

  「只是什麼,沒關係,說下去,又不會開除你,怕什麼?」

  「是,東家,只是天天都吃一種魚,吃得實在太膩了。」儘管許山石急得心中如貓抓一樣,想阻擊許二根亂說,許二根還是咬牙說了出來。

  「怎麼,天天吃一種海魚嗎?」王韶大為詫異,此時海產品豐富的很,如果願意換著花樣的話,幾個月也可以不重複,今天的海魚腥味極重,王韶還以為剛好輪到才會如此,沒想到這些工人竟然要天天吃這種海魚。

  「回東家,有時也換,不過,翻來覆去只是幾種,都不好吃。」許二根回道,他索性一股腦說了出來。

  「怎麼回事,如果我沒有料錯的話,這幾種海魚應該是最便宜的品種吧,難道給食堂的經費只夠買最便宜的海魚嗎?」王韶轉向劉墉問道。

  劉墉不由尷尬起來:「回東家,這是我的失誤,我馬上把負責食堂的人找來。」

  「去吧。」

  「是。」

  負責食堂之人名叫劉虎,南潯人,說起來還是劉墉的老鄉,因為太胖的緣故,看起來像是一個圓球,眼睛更是只剩下一條縫,此刻大顆大顆的汗珠從劉虎臉上滾下去,彷彿是熱得不行。

  東家過來視察,本來是一件好事,劉虎還想著怎麼讓手下大廚們弄一桌好菜,讓東家吃得讚不絕口,好讓自己在東家心目中留下一個好映像,沒想到東家竟然不吃小食堂,而要和那些低賤的工人吃一樣的伙食,聽到這個消息劉虎就蒙了,心中湧起一種不好的感覺,只是多少還有一點僥倖心裡,一直等在離食堂不遠之處,廠衛一下子就找到他帶了過來。

  「你就是食堂負責人?」雖然不喜歡以貌取人,看到劉虎這幅模樣,王韶心中還是湧起了一陣厭惡。

  「回東家,小人正是。」

  「我問你,工廠每月撥給食堂的伙食費是多少?」

  「回東家,是每人一兩五錢銀子。」

  「每人每月一兩五錢銀子很少嗎,我怎麼聽說工人每天吃得伙食都一樣。」

  一兩五錢銀子不算太多,可是也絕不算太少,上海大米為每石二兩三錢,食堂統一購買會低一些,差不多只需要二兩二錢,一個成年人每天需米一升,一月則是三斗,米價佔七錢銀子,剩下八錢則是菜金。

  一兩銀子可換錢一千八百文左右,一些地方甚至更高,八錢銀子可換錢一千三百三十文,合每人每天四十四文,此時菜價便宜,青菜什麼只需兩三文一斤,雞、鴨等物也不過二三十文一斤,倒是豬肉較貴,一斤在五十多文左右,如是八錢銀子的菜金都用在工人身上,每餐除魚外,應當還可以吃到一個葷菜。

  劉虎身上的汗流得越發多,期期哎哎說不出話來,看到劉虎這個模樣,王韶心中已是有數,向劉墉道:「查帳吧,看看他到底貪了多少?」

  劉墉也是臉上無光,恨恨的瞪了劉虎一眼,點了幾名經驗豐富的賬房:「你們幾人去把帳目查清。」

  劉虎聞言,眼睛一翻,頓時癱在地上。

  「你很不錯,要敢於講實話。」王韶拍了拍許二根的肩膀道。

  「東家,我……我……」許二根一時激動的說不出話來,感受到東家對自己的重視,此刻許二根相信,無論東家吩咐什麼,他都會堅決完成。

  關於食堂負責人貪污菜金之事,工人當中多有傳聞,只是反應過多次依然毫無效果後,許多人都已死心,沒想到許二根一告,原本威風凜凜的劉虎就像死狗一樣,見到這一幕之人都心中大快,很快就在工人中間傳開,所有工人頓時議論紛紛,讚揚東家的英明。

  食堂的賬目雖然複雜,但在東家和總指揮的嚴厲督促下,十餘名賬房很快將賬目查清,不查不知道,一查嚇一跳,劉虎竟然將八錢銀子的菜金剋扣了一半,也就是說,他每月從每名工人身上扒下四錢銀子。

  一人四錢,十人就是四兩,此時工地上足足有三萬人,每月就是一萬二千兩,得出這個數字後,劉墉和各個賬房嘴裡都喘著粗氣,三年清知府,十萬雪花銀,這個劉虎倒好,一年不到時間就可以貪婪十萬兩。

  劉墉滿臉羞愧的向王韶道歉,查賬前,他還想若劉虎貪得不多,看在老鄉的份上,好歹替他求個情,此時劉墉縱然有求情的話也說不出口。

  「貫經,此時你有責任,不過,也不能完全怪你,和平洋行發展太快,根據不穩,一個人恨不得當成幾個人用,不管什麼人都招了進來,給的權限又太大,不出事才怪,出事才正常。」

  儘管王韶說的在理,劉墉還是不能釋然,甚至衝動之下向王韶提出辭職,被王韶罵了一通才只好作罷。

  「東家,劉虎被拿下後,食堂還請東家派一個得力人手下來。」劉墉請求道。

  王韶現在人手緊張的要命,哪還有人派去管食堂,想了一下道:「這樣吧,我看乾脆把食堂包出去,十個食堂十個承包人,洋行不再支付伙食費給食堂,直接當作工資補貼發給工人,由工人自己選擇到哪家食堂吃飯。」

  「東家,這樣行嗎?」

  「行不行,先試行一段時間,看工人反應就知道了。」
作者: demeno    時間: 2011-10-27 07:57 PM

第六十九節組建政黨

 劉墉沒有問怎麼處置劉虎之事,畢竟劉虎貪得太多了,簡直到了天怒人怨的地步,無論王韶怎麼處置他都不過分。

  對於劉虎這種人,王韶自然不會放過,讓他吐出所貪錢財後,直接命令綁成麻袋,丟進長江中。

  抱著試試看的心裡,劉墉在第二天就宣佈了食堂改革方案,沒想到剛剛宣佈,還沒有試行就得到了大家歡迎,雖然來這裡做工的大部分是單身漢,但還是有一部分人有家室,以前是沒有辦法,必須統一在食堂吃,如今既然伙食當成補貼發下來,他們更願意讓女人給自己做飯送到工地,將這一兩五錢的伙食費省下來。

  至於那些沒有家室之人,雖然還是要在食堂吃飯,只是大部分人也相信,有一兩五錢的銀子在手中,可以隨意選擇的話,肯定會吃得更好。

  麻煩的要承包一個三千人吃飯的大食堂,前期投入可不少,單是一天採購需要近百兩銀子,還需要房租,木柴,廚房用具等等,好在王韶和劉墉都沒有從食堂賺錢的意思,更多是想讓工人能夠吃好,房租全免,廚房用具也是現行,每個承包食堂者還可以賒借三百兩白銀作為啟動經費,這才湊足了十家承包人,這些承租者多是各個食堂的大廚合夥承租。

  改革第一天,工人們馬上發現,食堂的伙食不但豐富了許多,而且打飯菜窗口的師傅們態度也變得和藹可親起來,菜價更是不貴,一份米飯加上菜,只需要二十五文左右就可以吃得非常好,早餐則只需要十文左右。

  每月一兩五錢的伙食補貼全額發下,換成銅錢差不多有二千四百文,他們平均每天的伙食費有八十文,事實上除了少部分人外,大部分人每天只需要六十文左右,伙食就比以前好了許多,這次改革第一天下來就得到大部分工人讚揚,讓劉墉鬆了一口氣時,又暗暗佩服起東家來,這麼一改,不但不用派人監督,工人還都滿意,簡直絕了。

  從寶山縣視察回來的第二天,王韶命人去環球時報把王滔找來,開門見山的問道:「蘭瀛,你說我組織一個政黨怎麼樣?」

  「政黨?」王滔詫異了一下,馬上反應過來:「像歐洲各國那樣的政黨?」

  「不錯。」王韶點了點頭,清朝以儒家為核心,太平天國有拜上帝會,而王韶自己雖然在斧頭幫、廠衛當中都極力宣傳滿人腐朽和對漢人的壓迫,只是卻不成體系。

  一直以來,王韶都想成立一個政黨來統一宣傳,只是以前都是時機未到,如今太平天國已經起事,朝廷的主意力全部放在廣西,尤其是經過食堂貪污一事,王韶愈加感覺到手中極度缺泛人才,極需一個政黨來吸引人才,統合自己手中的勢力。

  「那東家的政黨核心是什麼?」

  王韶提起一隻鋼筆,在紙上寫下了十六個字,遞給王滔:「諾,就是這個。」

  王滔接過紙條一看,臉上明顯帶有震驚之色:「東家,你是認真的?」

  王韶臉上嚴肅起來:「當然,這是殺頭的事,我會開玩笑嗎。」

  王韶所寫的十六個字正是:「驅除韃虜、恢復中華、發展工商、消除外辱。」如果有人拿這個字條去告官,一告一個准,實足造反大罪。

  「好,算我一個。」

  兩年多時間的辦報經歷,王滔的眼界比以起開闊了許多,加上身邊聚集了不少文人,不時指點時局,對於眼下朝廷的腐朽早就不滿。東家如此家業尚且不惜,自己又何惜之有?

  王韶臉上露出欣慰的笑意,自己果然沒有看錯人,無論是斧頭幫還是廠衛,有文化的人太少,廠衛雖然算有文化,只是底蘊都不深,只有王滔加上他身邊的一群人,才算是文化精英,要想組建一個政黨,光靠武力沒有文化自然不行,有了王滔的加入,政黨的發展就會順利很多。

  「東家,不知政黨名字取了沒有?」

  「就叫中華復興黨如何?」

  「驅除韃虜,恢復中華,中華復興黨,好,就叫中華復興黨好。」王滔只念了一遍便同意,繼續問道:「那麼入黨需要哪些手續,規定什麼章程?」

  「蘭瀛兄,我已經起草了一部,只是一人智短,還需要蘭瀛兄參考一下。」說完,王韶拿出一疊厚厚的紙張。

  接過紙張,王滔翻看起來,他越看越驚訝,裡面不但規定了總綱,還有黨員的加入與退出、組織制度、中央組織、地方組織、基礎組織、紀律、宣誓制度等,組織之嚴密,讓王滔自歎不始。

  這些章程,王韶自然參考了後世共產黨的章程,只是改得更為貼近此時現實,一些不宜出現的東西自然就刪掉,以至原本嚴密之極的章程也出現了不少漏洞,就這需要王滔這樣的大才子來彌補。

  饒是如此,王滔對於能寫出這份章程的東家也大為佩服,兩人開始逐條討論,花了數天時間才將章程徹底完善。

  一周之後,在王韶的帶領下,首批中華復興黨成員站在一面紅色的旗幟面前,神色莊嚴,準備宣誓。

  紅色旗幟上面繡著一支長劍和一把犁,這個標誌解釋很簡單,長劍代表武力,犁則代表國土,中國歷來是農耕民族,土地代表著一切,長劍不但要為國家開疆拓土,也要為國家守護固有土地。

  首批宣誓之人連同王韶在內,一共十三人,其餘十二人分別是黃四木、李七、王滔、孫鐵柱、林三娃、劉順子、潘起亮、陳亞林、姜子久、祝景、王亮功、楊爽泉。

  除了李七、孫鐵柱外,沒有人知道黃四木就是大名鼎鼎的斧頭幫幫主,為了參加第一次入黨儀式,黃四木特意放下斧頭幫的事務,秘密趕到了和平洋行內。

  「我宣誓。」

  「我宣誓。」

  「志願加入中華復興黨。」

  「志願加入中華復興黨。」

  ……

  「保守黨的秘密。」

  「保守黨的秘密。」

  「對黨忠誠,積極工作。」

  「對黨忠誠,積極工作。」

  「為中華強大而奮鬥終身。」

  「為中華強大而奮鬥終身。」

  「隨時準備為黨和人民犧牲一切。」

  「隨時準備為黨和人民犧牲一切。」

  「永不叛黨!」

  「永不叛黨!」

  王韶念一句,後面十二人跟一句,當念到最後一句時,即使是王韶也不能自持,淚水從雙眼中流了出來,王韶在以前曾經入過黨,照著誓言念了一遍,當時毫無感觸,如今再次念起稍改過後的誓言,心中卻彷彿掀起滔天巨浪,當時的先輩們確實是在用自己的生命實現著自己的誓言啊,那種神聖感,使命感,又豈是後世那些生活在和平年代之人能夠感受。
作者: demeno    時間: 2011-10-27 08:00 PM

第二卷復興之始
第一節時機(上)

 完善的章程,嚴密的組織,加上有斧頭幫和廠衛作基礎,中華復興黨發展訊速,到了年底,中華復興黨已經發展了一千多名黨員,其發展速度才開始放慢。

  發展放慢的原因不是找不到人加入,而是王韶規定了更加嚴密的入黨程序,引入了預備役的概念,換句話說,此時的中華復興黨不是你申請就能加入了,還有三個月到半年的考察期,達不到要求,中華復興黨根本不收。

  十二月底,太平天國在永安建制的消息也傳來,洪秀全自稱天王、封楊秀清為東王、馮雲山南王、蕭朝貴西王、韋昌輝為北王,除此之外,其餘有功將士也一一冊封,頒行天歷,廢清朝紀年,規定了一整套嚴格尊卑等級和禮儀制度,儼然是一副新朝氣象,登時天下振動。

  對於太平天國在廣西的起義,環球時報陸續有過一些報導,只是不成系統,來源也多是從朝廷邸報或其他一些公開信息搜集而來的,獨獨對於太平天國在永安建制的報導卻非常詳細,彷彿有人親歷此事一般,報導雖然不偏不倚,只是這種不偏不倚本身就是對太平天國的一種支持,這引起了清朝官員強烈不滿,只是暫時還抓不到環球日報的把柄,此事不了了之。

  除了環球時報外,上海的報紙已經有十多家了,環球時報發行量遙遙領先,其霸主地位不可撼動,排在第二梯隊則是王滔原本的老東家墨海書館所辦的遠東報,旗昌洋行所辦的申報,徐潤所辦的江南時報……

  遠東報發行量可觀,是第二家銷量突破一萬份的報紙。申報銷量稍差,大約八千份,而徐潤所辦的江南時報則在六千份左右,其餘小報,多的二三千份,少的只有數百份。

  這些報紙,或多或少都有洋行的背景,只是主筆的都是華人,多少有一點放不開,涉及到朝政或高官這一塊總是戰戰兢兢,有環球時報在前面前鋒陷陣,這些報紙也放開多了,對於太平天國的報道也多了起來。

  建制後,太平軍的形勢不容樂觀,經歷了一系列血戰,太平軍在永安突圍,只是在鹹豐二年的四月,太平軍在全州城下遭受了重大挫折。

  當太平軍經過全州時,南王馮雲山所乘小轎被全州城頭炮手射中,傷重身死,太平軍本無攻打全州之意,全州城頭炮手的魯莽行動為自己和全城帶來了災難,憤怒欲狂的太平軍對小小全州硬攻十餘天,最後用火藥炸開城門,攻入城中後,太平軍將領下達了屠城的命令。

  雖然為南王報了仇,只是在全州耽擱的十幾天時間卻得不償失,給了清軍伏擊的機會,江忠源所率的楚勇提前在蓑衣渡埋伏,乘太平軍渡江時發起伏擊,太平軍死傷無數,軍資船隻大部被奪,這一戰,成就了江忠源的威名。

  失去船隻的太平軍無奈之下,被迫改從東岸從陸路進永州,直插道州,此時太平軍士氣低落,人困馬泛,幸好道州的清軍將領余萬清是一個不折不扣的膽小鬼,見太平軍兵臨城外,馬上以出城抗敵為借口,帶著親兵跑了,失去大將鎮壓的道州幾無抵抗之力,在幫會配合下,道州的城門被輕易打開,儘管知州王揆率軍抵抗,只是完全是螳臂當車,絕望之下,王揆要跳水自殺,被親信死死抱住,裹脅著逃出城。

  拿下了道州,此時太平軍的形式雖然有所改善,只是依然是前有重重險阻,後有追兵無數,太平軍上下依然疑慮重重,甚至連洪秀全都出現了動搖。

  這種情況下,楊秀清以自己和西王蕭朝貴的聯合名義,發佈了《奉天討胡檄布四方諭》,檄文中列舉了清朝歷代皇帝對中國犯下的罪行,明確提出太平軍要肅清胡氛,使天下同享太平之樂。

  《奉天討胡檄布四方諭》的發佈,吸引了道州城周邊無數窮苦之人來投,尤其是數千名坑工的來投,讓楊秀清如獲至寶,這些坑工善長挖掘坑道,埋放火藥,成為太平軍以後攻城利器。

  在道州重振聲威後,太平軍接下來離道州東進,克郴州,郴州為湘粵兩省交通沖衢,商賈繁榮,馱貨騾馬成群,物資豐富,打下此地,太平軍越發壯大,基本擺脫了南王犧牲和蓑衣渡失敗陰影,太平軍又將下一個目標對準了長沙。

  長沙是省城,絕不能落入太平軍手中,為了救援長沙,整個清廷都動了起來,鹹豐派出塞尚阿作為欽差負責為長沙解圍事宜,塞尚阿自己不敢帶兵入長沙,生怕被太平軍包圍,他連連下文,調動各路軍馬對長沙馳援,在塞尚阿的調動下,兩廣、江西、安徽、河北、湖廣的兵馬都向長沙進發,準備將太平軍會殲長沙,南方各省兵力頓時為之一空。

  六月份,環球時報突然全版刊登了太平天國所發的《奉天討胡檄布四方諭》,環球時報這個舉動,讓清廷即感到憤怒,又感到恐懼,太平天國自己發佈的檄文只能影響到佔領之地,而環球時報的發行卻遍佈全國,甚至為了獲得一些海外信息,即使是北方省份也有人訂閱,影響何止比太平天國自己發佈擴大十倍。

  清廷上下再也無法容忍,鹹豐親自將環球時報欽定為逆報,各地發行的環球時報紛紛被收繳,報館被官府查封,不少來不及逃走的報館人員被官府抓捕,關入大牢,數日之內,原本發行數十萬份的環球時報只剩下上海的報館還存在。

  和平洋行小樓的第三層,王滔低垂著頭,臉上的表情活像是一名犯了錯的小媳婦,全然沒有平時神采飛揚的樣子:「對不起,委員長,我沒有預料到朝廷會反應這麼大,我會在會上進行檢討。」

  王韶臉上陰得彷彿可以滴水下來:「哼,你看你是故意的吧,刊登太平軍的檄文,你會不知道對於清廷來說是多麼大的逆鱗,你怎麼會想不到清廷的反應?」

  王滔索性不作辯解,沉默不語。

  相比於紛亂緊張的南方各省,此時的上海顯得欣欣向榮,歷史上,本來今年由於青浦一帶久旱成災,當地官府卻依然催租催糧的情況下,由周立春領導的抗糧鬥爭已經興起,抗糧民眾衝進衙署,將縣令拖出毆打。

  只是如今青浦是斧頭幫重點發展之地,當地許多人都加入青浦運輸公司和青浦運洋捕撈兩家公司,青浦雖然依舊大旱,對於民眾的生活卻沒有多少影響,加上周立春已是四海鏢局的副總鏢頭,自然不會返回家鄉領導抗糧鬥爭。

  而上海其他地區的青壯,也被寶山工業園區的工廠吸收了許多,從今年二月份起,隨著寶山第一鋼鐵廠建成投產後,其餘各廠陸續開始投產,到了六月份,各個工廠已經相繼建成,整個寶山工業園,單是工人就超過四萬人,加上工人家屬和圍繞著這些工人服務的人群,總數超過十萬。

  只是這種平靜只是表面,看到太平天國搞得風生水起,建王稱帝,一些中華復興黨內部成員早已躍躍於試,想著早起反旗,只是一直被王韶以時機不成熟為由壓了下去。
作者: demeno    時間: 2011-10-27 08:03 PM

第二節時機(下)

 這次環球時報突然刊登太平天國的檄文,即是一次對朝廷的試探,也是中華復興黨內部對於王韶遲遲不舉旗造反的一種不滿發洩。

  「這次被抓的人員中,有沒有復興黨黨員?」

  「委員長放心,我們的黨員早就撤走了,剩下的都是一些編外人員,他們不知道復興黨底細。」王滔精神一振,回答道。

  王韶似笑非笑的看著王滔,這一問,王滔的尾巴等於完全露了出來,若說不知道後果,哪會安排復興黨黨員先撤,看到王韶臉色,王滔也明白過來,只是卻沒有什麼愧疚,反而坦然的望著王韶。勸道:「委員長,現在南方各省兵力都齊集長沙,只要我們舉事,完全可以短時間拿下江南數省之地,即使太平軍被剿滅,我們也可以獨抗滿清,若是錯過這個時機,我軍再舉事,也將孤立無援,此千載難逢之機會,天予不取,必遭其咎啊。」

  「放心,太平軍不會這麼輕易被剿滅的。」王韶自信的回道。

  王滔眉頭緊皺,不明白王韶為何對太平軍這麼自信,在復興黨許多人看來,這次太平軍圍攻長沙城風險實在太大了,長沙兵力雖然不多,卻是少有的堅城,全州一個小小的城池太平軍全力以赴尚且花了十餘天的時間才攻破,要拿下長沙,實在太難了。

  一旦久困堅城之下,外圍又有重兵雲集,搞不好這次聲勢浩大的太平軍就要被滅了,可這也正是復興黨的機會,拿下江南,憑著上海已經投產的工業和江南各省財力,復興黨完全可以和滿清提抗衡,直到奪取天下。

  復興黨許多人都不肯錯過這次機會,尤其是王滔一幫文人,加上一些見識大漲的廠衛也有這個需求,若非王韶本身是復興黨創始人,又是所有人東主,恐怕早壓不住這麼多人起事的慾望。

  「委員會,即使太平天國不會被輕易剿滅,我們又何必再等待,早一日起事,我們的力量就可以早一日增長,也能早一日將被滿人壓迫了二百年的數萬萬漢人解放。」

  王韶沉吟起來,他原本的想法是等到太平天國攻克南京之後才會發難,這樣做,無疑可以將風險降到最低,滿清也只會以太平天國作為主要對手,而復興黨則可以躲在太平天國側翼,安全發展。

  現在是六月份,離天平天國奪取南京還有九個月的時間,自己真有必要一直等九個月,而滿清又會給自己九個月時間嗎。

  環球時報的魯莽行為,必定會引起滿清對上海更多的關注,現在整個寶山工業區到處是機器轟鳴聲,尤其是三家鋼鐵廠,從煙窗中冒出來的黑煙,幾里之外都可以清晰看到。

  這種情況下,即使有上海道和寶山縣極力隱瞞,又能隱瞞多久?一旦讓兩江總督府發現,陸建瀛又會作出怎樣的反應?這一切都是一個未知數。

  這些事,想得王韶頭疼起來,見王韶臉上意動,王滔更加賣力的勸說起來:「委員長,下令吧,只要你一聲令下,一天時間,上海就可以光復。」

  「哼,哪有那麼容易,此事需經過眾人討論再說,不過,你擅自發文,導致報社被封,不能不做處罰,寫一份一千字的檢討在下次會上念,黨內副理事之職暫時撤消,改為代理。」

  「是,委員長。」王滔的臉一下子垮了下來,副理事代理不代理倒是無關緊要,關鍵是一千字的檢討難寫。

  寶山第一鋼鐵廠,數千名工廠正在忙碌著,一台高爐正好開爐,通紅的鐵水順著導流槽流入模具,靜待冷卻後形成各種模塊。

  這座第一家建成的鋼鐵廠已經生產四個月了,剛開始每月生產不足二千噸,現在則已經發揮出七成產能,月產達到近六千噸。

  此時鋼鐵廠主要是生鐵為主,煉鋼依然是一個難題,英國人生鐵產量去年已經達到二百五十萬噸,可鋼卻只有六萬噸,寶山第一鋼鐵廠全套採用了英國人的技術,上月鋼產量才只有一百五十噸。

  好鋼不易得,第一鋼鐵廠產量只有一百五十噸,另外兩家產量更少,即使三家鋼鐵廠全部達到最大產量也不過六百噸,這些鋼自然要用在刀刃上,一出爐就全部被兩家機器廠拉走。

  至於生鐵,需求就不那麼好了,兩家機器廠、兩家造船廠、加上一些生鐵做成農具外賣,每月消耗不到二千噸,第一鋼鐵廠庫存現在每月以五千噸的速度迅速增加,四個月下來,庫存達到一萬二千多噸。

  這只是一家鋼鐵廠,第二鋼鐵廠庫存則達到七千噸,第三鋼鐵廠才生產一月,庫存只有一千噸左右,三家加起來的庫存有一萬九千噸左右,已經和滿清一年的鋼鐵產量相當。

  面對倉庫中堆的滿滿的生鐵,工人們都幹得興高采烈,在他們看來,這些生鐵都是財富,在鄉下,一塊三五斤重的好鐵都不便宜,至少也要十六七斤好米才能換到,何況是這麼多的好鐵。

  只有劉墉等工廠高層看著日漸增加的生鐵庫存則暗自著急,這些生鐵大多鑄成長條,聽蓋爾等洋人講,這個樣子正適合做鐵軌,用來鋪築鐵路。

  鐵路是什麼樣子劉墉沒有見過,只是從洋人口中得知英國人除了在本土外,還在印度開始修築,或許用得到這條鐵條,劉墉馬上與怡和、寶順等洋行接洽,希望能將這些鐵條出口。

  英資洋行對於這些鐵條也很感興趣,畢竟印度還沒有什麼鋼鐵廠,要將鐵軌從英國運來可比從中國運遠許多。

  此時劉墉正帶著寶順、怡和洋行等英資洋行派出的十數名代表參觀鋼鐵廠,第一鋼鐵廠所購設備全部都是通過怡和洋行採購的,又是英國人指導生產,按理說質量不會有什麼問題,不過,英國人對中國工人還是不放心,非要親自參觀完鋼鐵廠才會作出決定。

  對於英國人的要求,劉墉自然沒有不答應的道理,即使是英國,也沒有幾座可以達到年產十萬噸鋼鐵規模的大廠,尤其讓英國人震驚的是,這麼大的鋼鐵廠只投產區區四個月就到達七成產能,看到鋼鐵廠的運行井然有序,參觀的洋人都讚歎不已。

  「密斯特劉,中國工人了不起。」領頭的怡和洋行波斯烏忍不住伸出大拇指誇讚道。

  怡和洋行原本的大班達拉斯因為工作出色,已經回國,波斯烏是怡和洋行現任大班,由於和平洋行從怡和洋行手中採購量越來越大,兩家關係早已沒有以前的生份,反而迅速變得親密起來,這次波斯烏親自帶隊來鋼鐵廠參觀,顯然是給足和平洋行面子。

  「波斯烏先生過獎了,你看鋼鐵廠的產品質量如何?」劉墉臉上露出幾分自豪,還是表面還是謙遜了一下。
作者: demeno    時間: 2011-10-27 08:05 PM

第三節按察使

 建廠剛開始時,洋人技師對於新招進來的工人非常看不起,認為中國人種植養蠶是好手,做工根本不行,只是工人的表現很快就讓這些洋人技師大跌眼鏡,華人工人學習能力非常強,不到數月,一些原本專為洋人所設的崗位華人已經可以完全取代,使得一些以為可以一直輕鬆享受著高薪的洋人產生強烈的危機感,不得不工作的更加努力。

  工人們願意努力提高技術,與整個工業區推行的加薪制度有密切的關係,工人技術每提升一級都可以獲得加薪,雖然每月六兩的薪水已經不錯,可是能夠提高自己的薪水誰又會嫌少,一年多時間後,如今大部分工人薪水可以拿到七八兩,一些工人通過自己的努力,薪水更是達到了十五六兩,引得工人更是拚命學習。

  「密斯特劉,不要著急,雖然我看到的鋼鐵廠一切都好,只是這些鐵軌,我還需要檢測才行。」波斯烏語氣平淡的道。

  「那好,我等貴行檢測的好消息。」劉墉只能暫時壓下心中的著急,對於生鐵的質量,劉墉有絕對的信心。

  鹹豐二年七月初,離寶山工業區不遠的江面上停著一艘烏蓬船,此處並非停泊之地,附近江面幾乎都是替工業區運送物料的貨船,這樣一艘烏蓬船突然在這裡,實在顯得有一些突兀。

  一名四十餘歲,身體強壯,一臉絡腮鬍子之人正站在烏蓬船船頭,眺望著遠處成片的廠房和高大煙窗中冒出來的黑煙,臉色一片鐵青,恨聲道:「上海、寶山兩地官員都該殺!」

  這名絡腮鬍子之人正是江蘇署理按察使吉爾抗阿,滿洲鑲黃旗人,儘管和平洋行收賣了上海道和寶山縣上下,只是有關寶山縣的一些事還是陸續傳出,尤其是工廠投產之後,要保密幾乎不可能,只是總督府幾次發文查證,上海道和寶山縣異口同聲說沒有此事,陸建瀛也就沒有重視,這次環球時報之事發生後,陸建瀛頓時對吳健彰以前的呈報產生懷疑,特意派吉爾抗阿悄悄前來調察。

  吉爾抗阿身為滿人,平常最恨就是洋人之物,一下子看到這麼一大工廠,自然恨之入骨,如果吳健彰或者是金衍照兩人在他面前,恐怕會毫不猶豫的撥劍砍死兩人。

  「主子,此事已經證實,我們是否返回南京,請制台大人處置?」一名從小跟在吉爾抗阿身邊的包衣奴才道。

  「不,直接去上海,我倒要看看,上海還是不是大清的天下?」吉爾抗阿凜然的道。

  「是。」包衣應了一聲,連忙命令船工:「快劃,去上海。」

  烏蓬船在上海鋪碼頭停了下來,太平軍還在湖廣,雖然對南方還算是遙遠之事,只是一些湖廣的富戶已經開始向上海遷移,加上過來找機會的平民,商人,整個上海鋪碼頭彷彿集市一樣熱鬧。

  只是此時上海鋪碼頭已不是王韶當年初到上海時亂哄哄一片的情景,雖然船來船往,卻井然有序,彷彿有一手無形的手掌控,碼頭絲毫不亂。

  踏上碼頭,地面更是平整堅硬,彷彿整個路面是一塊平整的石頭做成,讓跟隨著吉爾抗阿一起下船的幾名包衣奴才嘖嘖稱奇。

  「主子,這上海真是了不起,哪弄來這麼大塊的石頭鋪地?」

  「客官,這可不是大石頭,而是寶山縣那邊廠子裡生產的水泥,只要滲水,沙石攪拌,鋪在地面,干了就成這樣。」正在系船繩的船老大忍不住插嘴。

  「哼,又是寶山縣。」吉爾抗阿本來對碼頭堅硬平整的地面也很感興趣,只是聽到寶山縣幾個字就不喜,看到手下幾名奴才還想向船夫打聽水泥之事,喝道:「辦正事要緊,不要管這些雜七雜八之事了。」、

  「是,主子。」身為包衣,自然不能不從聽主子吩咐,四名包衣頓時放下心中的好奇,跟著吉爾杭阿身邊大步離去。

  船老大正要吹噓一下,卻被吉爾抗阿打斷,心中大為不爽,看到五人走遠,忍不住啐了一口:「什麼主子,奴才,說的跟真的一樣,不過是一個鄉下土包子。」

  吉爾抗阿自然不知道自己堂堂的江蘇按察使,既然被一個船大老罵成土包子,只是誰讓他穿著一身便服,又在寶山縣外鬼鬼祟祟祟的查看。

  走到半路,吉爾抗阿越想越不對,上海鋪的碼頭竟然用上了寶山縣所產的什麼水泥,誰知道吳健彰到底與寶山縣牽連有多深。若沒有上海道的配合,吉爾杭阿不相信單憑自己和隨身帶著的四個奴才就可以查封寶山縣那一片工廠。

  其實上海浦碼頭鋪設的水泥卻不關上海道什麼事,上海浦是外地進入上海的通道,也是斧頭幫根基所在,四周所居之人多是斧頭幫幫眾,碼頭也被斧頭幫壟斷,寶山縣出產了水泥,斧頭幫自然要先用上。

  「走,咱們先去海防同知府。」

  「是,主子。」幾個奴才應了一聲,轉身向海防同知府方向而去。

  海防同知府原名叫松江海防同知,只是在1845年,上海開埠之後,已經移駐到上海,饒是如此,等到五人趕到海防同知衙門時,天色已經黑了下來,吉爾杭阿向官兵出示自己的印信後,官兵不敢攔阻,直接引領吉樂爾杭阿一行進了海防同知署的大門。

  得知按察使大人來到,海防同知藍蔚雯急匆匆從家中趕到衙門迎接,雙方坐下後,吉爾杭阿直接問道:「藍同知,你可知寶山縣有人陰背朝廷律令,建起大片工廠,集眾數萬之事?」

  「回大人,卑職略有耳聞。」

  「砰。」吉爾抗阿怒發飛揚,重重的一拍桌子:「即有所聞,為何不稟報朝廷?」

  不提建成片工廠,單是集眾數萬就是了不得的大事,藍蔚雯被吉爾抗阿的怒氣嚇得腦袋一縮,勉強辯道:「回大人,非是下官沒有稟報,只是連上書數次,朝廷絲毫沒有反應,下官也是無可奈何。」

  吉爾杭阿臉色放緩:「這麼說,你還沒有參與其中,既然如此,我要你率兵將寶山縣所有工廠查封,你敢不敢?」

  「回大人,卑職萬死不辭。」藍蔚雯回道,心中卻忐忑不安起來,作為海防同知,他何嘗沒有收到和平洋行的大筆銀子,只是上面已經壓下來,他卻顧不得許多了,在藍蔚雯眼中,王韶再牛也是一個商人,雖然有洋人撐腰,可這位來頭太大,江蘇按察使,又是正宗鑲黃旗出身,所謂胳膊扭不過大腿,他必須明擇保身,只好對不起和平洋行的銀子了,怪只怪和平洋行實在太大膽了。
作者: demeno    時間: 2011-10-27 08:07 PM

第四節起事

 「大人,天色已晚,要查封寶山縣的工廠也不急於一時,是否明日再行動,下官略備薄酒,還請大人賞光。」

  將原來的擔心去除後,藍蔚雯的心思又活躍起來,他同樣是捐班出身,捐班的艱難,這些年身有體會,如果能夠靠上吉爾杭阿,以後的官路肯定會平步青雲,吳健彰能當蘇松太道道台,他為什麼就不能當,雖然說同為廣州人,按理應該相互扶持,可是這年頭,不踩人怎麼能上位。

  吉爾抗阿這次由南京秘密來到上海,一路上風餐露宿,也覺得泛了,正想好好吃一頓,然後休息一下,遂點了點頭。

  藍蔚雯頓時大喜,不但命令海防營的廚子做出各種好菜,還把自己家中的有廚子也叫來,一起為按察使大人服務。

  上海各部官兵早已被中華復興黨慘入沙子,藍蔚雯忙著招待吉爾抗阿時,朝廷要對寶山縣工廠下手的消息迅速傳到和平洋行,王韶正在為是否提前起事而頭痛,接到消息後大吃一驚,連忙將中華復興黨高層召集起來開會。

  中華復興黨的高層由三級組成,最上面一級自然是王韶所擔任的委員長,也叫理事長,第二級則是副理事,一共有三人,分別為王滔、黃四木、梅鴻吉,第三級則是委員,一共十五名,總共加起來十九人,除了第一批入黨之人外,後來還增加了一名副理事,五名委員。

  王韶將開會的通知發下去後,三名副理事,九名委員陸續到來,其餘還有六名委員分散在外面,因為時間的關係無法趕回來。

  看到眾人到齊,王韶宣佈開會,神情嚴肅的道:「同志們,剛剛接到消息,江蘇按察使來到了上海,準備依靠海防營,明天查封工業區。」

  「既然如此,委員外,哪還等什麼,反了吧。」潘起亮高興的道。

  「對,我看不用等了,反了他娘的。」

  ……

  整個會議室頓時熱鬧起來,只是大多數人臉上卻是興奮之色,明顯一個個巴不得這天到來。

  王韶咳了兩聲,眾人才重新安靜下來:「這麼說大家都同意起事了,那麼表決一下吧,同意馬上起事的舉手。」

  說完,王韶首先舉起了手,工業區不可能停產,否則造成的損失會難予想像,這個按察使來得如此突然,而且一來就馬上下手,根本沒有時間作準備。

  看到王韶舉手,隨之各人紛紛舉起手來,梅鴻吉遲疑了一下,也舉起了手,在場眾人中,最不願現在起事的大概就是梅鴻吉了,馬上就是夏繭收購時節,這一起事,肯定會對收購夏繭起影響,只是逼到了眼前,他不支持也無法。

  「好了,既然都同意,那麼此項議題就算通過,下面是第二項,那就是起事的安排,現在我命令……」

  一聽到命令,所有人都站了起來,對於一些重大事項,王韶通常是採用聽眾多數意見作出再作決定,只是對於軍事方面,王韶卻一直牢牢掌控。

  「潘起亮。」

  「有。」

  「以你部為基,組建中華復興黨一師一團一營第一連隊,你為連長,明天帶領全連人馬,攻佔海防營,有沒有把握?」

  「回委員長,有。」潘起亮臉孔漲的通紅,神色全是興奮。

  「王亮功,祝景。」

  「有。」

  「以王亮功部為基,組建中華復興黨一師一團一營第二連隊,王亮功為連長,以祝景部為基,組建中華復興黨一師一團一營第三連隊,祝景為連長,明天你等帶領二連人馬,攻佔上海衙門,有沒有把握。」

  「回委員長,有。」王亮功、祝景兩人同樣興奮的回答道。

  「你們兩人務必團結一致,共同拿下上海道衙門,凡生擒吳健彰者為首功,如不能生擒,則給予擊斃,決不能讓吳健彰逃走,聽明白嗎?」

  「明白了。」兩人大聲回答。

  吳健彰是上海道台,緊急情況下,有權代表清政府,王韶最怕的是起事後,吳健彰會逃到英美等國的大使館,那時為了不與英美等國交惡,不能強索,一旦吳健彰以清政府的名義與英美等國領事達成什麼協議,那就麻煩了。

  歷史上,小刀會起義後,吳健彰本來落到了小刀會手中,只是劉麗川卻念同鄉之情,竟然將吳健彰放走,結果吳健彰以海關為酬,請動各國與清軍一同鎮壓小刀會,讓原本是小刀會助力的洋人一下子倒戈。

  現在海關還沒有落到洋人手中,王韶可不想接收海關時,會有洋人突然跳出來說根據什麼什麼協議,海關歸各國管轄了這樣倒霉事發生,不得不特意叮囑兩人幾句。

  ……

  隨著王韶命令下去,一支支軍隊飛快建立,和平洋行廠衛增加到七百人後,已經到達條約上限,王韶採取了預備役的辦法,又多招了五百餘人,加起來人數總共一千二百三十人,剛好組建六支連隊,另外斧頭幫的內堂人員也組建了四支連隊,四海鏢局的鏢師組建了兩支連隊,現在王韶的手頭等於有十二支連隊,官兵總共二千五百餘人。

  這十二支連隊中,六支廠衛連隊全部使用從英國人處購買的滑膛槍,斧頭幫的四支連隊則只有一支連隊可以裝備火槍,由鏢師組成的兩支連隊則完全是使用冷兵器。

  而清軍在上海的力量則主要有海防營,提右參將營,加上道台標兵和衙役,總兵力四千多人。

  表面上清軍人數比復興黨人數還多,只是無論是海防營還是道台標兵,衙役的官兵,都被復興黨滲透的成了沙子,根本不足持,唯一還有戰鬥力的就是提右參將營,這個營,按名冊計算,足有二千人,實際人數有多少,恐怕就是提右營的參將大人周震豫也不一定清楚。

  只是王韶還是對這個提佑參將營給予了足夠重視,攻打海防營只用了一個連,上海道衙們用了二個連,提右參將營則派遣了四個連,另外兩個連隊為預備隊,最後四個連分取寶山、嘉定、青浦、松江四府縣。

  剛宣佈完散會,得到任務的各人都迫不及待的離去,他們要為明天的起事作好準備,今夜,將會是一個不平靜的夜晚。
作者: demeno    時間: 2011-10-27 08:10 PM

第五節海防營

 鹹豐二年七月初六的這天,天氣睛朗,太陽還沒有出來,空氣中已經充滿了燥熱。

  上海的民眾並沒有感到今天有什麼不同,經過七年開埠,上海已經轉為半工半農的城市,天色剛亮,勤勞的主婦們已經起床開始操持家務,有工作之人,則不論男女都匆匆出門,準備上工。

  海防營內,今天的氣氛卻與平時截然不同,一大早,平時懶懶散散的士兵就被軍官們從床上踢了起來,竟然要進行平常難得的操練,士兵們不知軍官發了什麼瘋,一個個怨聲載道。

  對於士兵的抱怨,軍官們臉上卻個個嘴角含笑,在他們看來,今天無疑是一個發財的日子,無論是水泥廠,還是鋼鐵廠都是富得流油,鋼鐵自然不必說,那種水泥,一桶要賣四五兩銀子,許多富戶還搶著要,無論用來建房還是鋪地,都是大有面子之事,據說水泥廠的倉庫至少有上萬桶水泥。

  上萬桶水泥,只要一查封,完全可以輕易變賣出數萬兩銀子,加上鋼鐵廠裡的鋼廠,據說堆積如山,這次不發財都難。

  李福和三名同伴靠在一起,對營內那些正操練的士兵指指點點,語氣中充滿幸災樂禍,他們是哨兵,本應該警惕的盯著外面才對,只是這裡是海防營,誰還敢來到這裡鬧事不成,長久的和平,不論是軍官還是士兵,都失去了應有的警惕。

  六名身穿花綠色衣服的復興軍正悄悄向李福等四人逼近,數十米外,潘起亮和他的部下睜大著雙眼,緊盯著前方。

  十步、九步、八步……

  李福突然感到自己的嘴被人摀住,他正要掙扎,心窩傳來一陣劇激的疼痛,接著全身力氣如潮水一樣退去,變得軟綿綿,眼角的餘光中,他看到自己的同伴被突然出現的陌生人摀住嘴吧,一刀捅進心窩,他想大喊,只是嘴裡卻無法出聲,意識慢慢離體而去。

  「上。」潘起亮揮了揮手,伏在地上的復興軍一躍而起,向營門衝去。

  復興軍剛衝進營門,一名清軍軍官已經發現,他愣了一下,喝問了一聲:「你們是什麼人?」

  「砰!」

  最前面的一名復興軍士兵抬手就是一槍,那名軍官眼中全是錯愕,身體一軟,倒在地上。

  槍聲將數百名正在操練的海防營官兵都驚動起來,他們回過身,呆呆的看到從大門裡衝進來的復興軍士兵,不知所措。

  「放下武器,投降不殺。」

  「放下武器,投降不殺。」

  ……

  復興軍一面迅速將這數百人包圍,一面大聲喝道。

  「有人造反。」清軍中這才有人反應過來,一名軍官撥出長劍,正要反抗,只是他的劍剛撥出一半,「砰!」的一聲槍響,那名軍官胸前濺出一朵血花,不甘的倒了下去。

  「驅除韃虜,恢復中華。」

  「兄弟們,你們已經被包圍了,不要再給滿人賣命了。」

  「降者不殺!」

  ……

  海防營官兵臉色急變,有的茫然無措,有的急忙尋隙逃走,有的臉上露出欣喜之色……

  隨著衝進營房的復興軍越來越多,海防營大部分官兵未作反抗即乖乖作了俘虜,少部分沒有參加訓練之人僥倖逃脫,退入海防營後面一座小院,這座小院正是海防營同藍蔚雯的住所,如今小院中還多住了五人,那就是江蘇按察使吉爾抗阿和他隨身所帶的四名奴才。

  「連長,海防營已經拿下了,不過,藍蔚雯和那名滿人將軍住在後院,目前還沒有攻下。」一名排長向潘起亮報告道。

  潘起亮的眼睛一瞪:「那還等什麼,馬上拿下。」

  「是。」排長應了一聲,急匆忽下去。

  要說海防營這座小院,如果守軍充足的話,還真是一座不好啃的骨頭,外牆全部是青磚築成,至少也有兩人半高,其大門一關,就是一座保壘。

  可惜此刻保壘內卻是一幅人心惶惶的情景,海防營四百多名官兵,其中大部分在營地未作反抗即做了俘虜,退入小院內的不過三十來人,根本無法守住院牆。

  復興軍找來一根大木,開始撞擊大門,這個大門雖然用上好的木頭所做,可禁不住數下撞擊,每撞一下,裡面的人臉色就白一分,外面的復興軍更是發動心理攻勢,不停勸誡裡面之人投降。

  藍蔚雯哭喪著臉,心中不停的咒罵,這該死的和平洋行,不就是封你幾個廠子嗎,怎麼就造反了。他哭喪著臉向吉爾抗阿問道:「按察使大人,現在該怎麼辦?」

  藍蔚雯為了討好他,昨晚送了一名婢女到他房中,加上連日的疲勞,使吉爾杭阿昨晚睡得很死,只是槍聲一響,吉爾抗阿還是馬上醒來,剛穿好衣服出來,就聽到有人造反的消息,不禁大怒,讓他更怒的是,海防營根本沒有抵擋就垮了,只剩下三十來名殘兵敗將退了下來。

  昨晚還覺得這個奴才可以提撥重用,現在,吉爾杭阿只覺得藍蔚雯根本就是廢物,他狠狠的瞪了藍蔚雯一眼,道:「都是爾等做的好事,竟然讓亂賊勢力在上海如此作大。」

  藍蔚雯低著頭,不敢作聲,正在此時,一聲大響,院子大門被撞開,還剩下的三十多名海防營官兵大驚,急忙向後退去,吉爾杭阿見此大怒,他手持一把大刀,連續砍翻了兩名後退的士兵,厲聲喝道:「不准後退,跟我殺賊。」

  吉爾杭阿身體粗壯,滿臉鬍子,大刀上沾滿了血跡,這一喝,當真是威風凜凜,被他氣勢所攝,剩下的清軍不敢後退,也連忙跟在他後面,返身殺去。

  看到一名滿清軍官提著一把大刀向自己走來,衝進來的復興軍下意識一頓,只是他們手中的火槍卻抬了起來,扣動了板機。

  「砰!砰!砰!」吉爾杭阿身中數槍,整個胸腹變成一片紅色,他搖了搖頭,想看清射殺他的叛軍相貌,可惜眼睛越來越模糊,終於砰然倒地。

  「呸,這個韃子是傻子不成,竟然拿著一把大刀衝過來。」一名復興軍不屑的望著吉爾杭阿的屍體道。
作者: demeno    時間: 2011-10-27 08:12 PM

第六節反水

 主子。」吉爾杭阿隨身的四名奴才看到主人被殺,一個個如同瘋了一般朝復興軍衝了過去。

  「砰!砰!砰!」

  槍聲連續響起,四名包衣奴才也倒在血泊中。

  看到吉爾杭阿主僕如同豬狗一般被復興軍射殺,剩餘清軍官兵剛剛鼓起來的勇氣頓時消失的無影無蹤,一個個丟掉手中的兵器,如同行屍走肉一般,任由復興軍俘虜。

  「報告,我軍已經拿下了整個海防營,擊斃三十一人,擊傷十人,俘虜四百五十三人,我軍受傷三人。」一名排長興沖沖的向潘起亮匯報。

  「嗯,馬上派人向委員長報告,請示下一步行動。」

  「是。」

  旗開得勝,潘起亮臉上卻沒有多少興奮之色,雖然開始就對勝利充滿信心,可他卻沒想到勝利來的如此容易,他以至有種殺雞用牛刀的感覺。

  在潘起亮進攻海防營時,復興軍對上海道衙門的進攻也正式打響,復興軍早在城門滲了沙子,因此進城毫不費力,只是在進攻上海道衙門時,還是遇到激烈的抵抗。

  眼看和平洋行的勢力越來越大,為了自己的安全,吳健彰的標兵營規模也越來越大,連同衙役在內,總共有一千多人,雖然由於復興軍進攻突然,大部分衙役都還沒有上班,只有標兵營卻一直隨在左右。

  標兵營是吳健彰最為信任的力量,其人員全部由廣東老鄉組成,由於劉麗川在廣東同鄉中有巨大影響力,標兵營的大部分人入了小刀會,復興黨對標兵營的滲透不怎麼成功。

  這個標兵營共有三百人,全部使用了復興軍一樣的火槍,加上衙役,總共有四百人左右,復興軍兩個連隊總共四百五十人,只是還有分出一部分兵力阻擊清軍有可能的增援,交戰的雙方人數相差不多。

  清軍佔有地利優勢,只是衙役中不少人都三心二意,標兵營中復興黨人數雖少,還是有十幾人,在這些人的反擊下,清軍節節後退,很快只剩下二百多人,最後全部進入衙門,依托衙門內的建築進行抵擋。

  退入衙門內的都是支持朝廷或小刀會的中堅分子,他們的抵抗遠比開頭堅決,復興軍雖然越來越佔有人數優勢,只是一時卻難於攻進去,雙方不停的射擊,槍聲砰砰作響,將整個上海驚動了起來。

  「我們是中華復興軍,漢人自己的隊伍,裡面的兄弟,投降吧,不要跟滿人朝廷賣命了。」

  「你們已經被包圍了,頑抗將死無葬身之地。」

  「放下武器,加入復興軍,一個月八兩銀子軍餉。」

  ……

  復興軍一邊射擊,一邊展開心理攻勢,這種心理攻勢對死忠於朝廷的兵丁衙役來說毫無作用,對小刀會會員作用卻很大,小刀會本來就脫胎於天地會,一向以反清為己任,外面既然同樣是反清的隊伍,那還要打嗎?

  「大哥,怎麼辦?」幾名小刀會的骨幹成員圍著劉麗川,臉上一片焦急之色。

  「這群赤佬。」劉麗川恨恨的道,斧頭幫曾與他有過聯絡,希望小刀會加入斧頭幫,只是卻給他拒絕了,如今突然鑽出來一個中華復興黨,劉麗川想也不想就斷定肯定和斧頭幫有關,如今復興黨的起事無疑讓他陷入兩難中。

  就這麼投降,劉麗川多少有點不甘心,可是不投降,對方的火力明顯比他猛,而且兩家都是反清的隊伍,好像沒有必要自相殘殺。

  裡面的火力突然之間弱了下來,復興軍的士兵正想著是不是一股作氣衝進衙門時,一名清軍搖著手,從裡面大喊著走了出來:「別開槍,別開槍,我是來談判的。」

  雖然復興軍士兵不認為裡面的清軍有談判的資格,不過,人家如此要求,下面卻不能隱瞞,那名清軍很快帶到王亮功,祝景兩名連長面前。

  「說吧,你們還有什麼資格可以談判?」王亮功說的極為不客氣。

  的確,此時復興軍雖然還沒有攻入上海道衙門,卻已將上海道衙門團團圍住,復興軍軍力是清軍二倍,又都是經過嚴格訓練的人員,無論是意識還是配合都遠比清軍強。

  「不錯,貴軍確實佔有優勢,若我們堅決抵抗,只是貴軍縱然獲勝,損傷也難免。」對於王亮功的輕視,來人並不生氣,大方承認了自己處於弱勢的事實。

  「既然如此,那就說說你的條件吧?」

  來人精神一振,道:「裡面的兄弟大部分是我們小刀會人員,如果貴軍答應我們的兩個小小條件,小部分頑抗之人小刀會可以解決,貴軍不廢吹灰之力就可以拿下衙門。」

  王亮功和祝景對望了一眼,都緩緩點了一下頭,前面的進攻已經造成了十餘名復興軍的死傷,雖然與戰果相比,這點傷亡不值一提,只是能少死人總是好事,眼下這些士兵可都是復興軍以後的骨幹。

  「這兩個條件很簡單,一,吳道台是我們小刀會的老鄉,希望貴軍能放其離開,二就是小刀會成員不作投降處理,而是統一加入貴軍。」

  「不行!」來人條件剛說完,王亮功,祝景兩人同時搖頭,開玩笑,吳健彰是他們此行必定的目標之一,豈能放走,至於小刀會統一加入復興軍一事更無可能,復興軍裡面豈能再參雜一個團體,小刀會成員想加入復興軍只要一個可能,那就是打散加入。

  「告訴劉麗川,我們可以不把小刀會成員作為俘虜,只是吳健彰必須交出來,小刀會如果不解散,可離開上海另謀發展,就這兩點,如果不答應,半刻時間後,我軍恢復進攻。」

  「兩位大人……」

  來人沒想到復興軍兩名首領如此決斷,還想再勸時,王亮功已經揮手:「不用再說了,一刻鐘時間答覆,你可以走了。」

  來人只好怏怏而回,聽到復興軍的答覆,劉麗川頓時暴跳如雷,他自以為憑著手中的力量,復興軍肯定會作出讓步,沒想到復興軍竟然是一步不讓,根本沒有把他放在心上。

  「大哥,怎麼辦?」其餘人眼巴巴的拿眼睛看著劉麗川,出去談判的兄弟帶回來的條件雖然不讓他們滿意,只是能夠不被當作俘虜,自由離開上海,總比抵抗送死強。

  看到手下的神色,劉麗川知道自己的軍心已經動搖,抵抗下去只會自取其辱,有氣無力的道:「按他們的要求做吧。」

  隨著時間一點點過去,正當復興軍上下等的不耐煩時,裡面「砰,砰。」的槍聲響了起來,不一會兒,槍聲就平息,支持滿清朝廷的標兵都被小刀會成員槍殺,而吳健彰也被小刀會成員狼狽押了出來
作者: demeno    時間: 2011-10-27 08:14 PM

第七節完美的開局

 看到吳健彰被押了出來,王亮功、祝景兩人都鬆了一口氣,王亮功揮了一下手,兩名復興軍從小刀會手上將吳健彰接過,吳健彰被推著走時,回頭死死的盯著劉麗川,不明白他為什麼出賣自己。

  劉麗川心有愧疚,心虛的不敢和吳健彰對視。

  攻下上海道衙門後,兩人也連忙派出信使向王韶匯報,令兩人驚喜的是,上海道衙門竟然還留存著四十餘萬兩沒有押解入京的海關稅銀,算是為大軍取得了第一批軍資。

  「驅除韃虜,恢復中華!」

  「殺!」

  上海提右參將營,這裡的戰事進行正急,王韶集中四個連隊,親自指揮,發動了對清軍大營的進攻,清軍大營同樣沒有料到會遭受襲擊,外圍營盤被復興軍輕易攻入,如今只守著內營苦苦抵抗。

  與吳健彰的標兵營待遇豐厚不同,參將營的清軍一直過苦哈哈的日子,每月薪餉不過一兩五錢銀子,即使加上三斗祿米,也難予養活一家老小,就這點俸祿還經常遭到軍官們的剋扣,因此一直士氣低落,人員不足,明面上二千人的隊伍,實際上只有一千出頭,他們的兵器更是從不更換,營中一百多桿老式火筒就是最好的兵器,其餘人則多是大刀,長矛。

  也幸虧有這一百多桿老式火筒,這才抵擋住了復興軍對內營的攻擊,這種老式火筒打不遠,卻是防守的利器,一打就是一大片,被打中的人多半不會死,只是全身佈滿鐵丸,非常痛苦,復興軍不欲傷亡太大,只能一點一點清除,進攻自然變慢起來。

  為了讓部隊得到更多的經驗,王韶命令手下四個連隊採取了輪流進攻的辦法,一點一點啃清軍營地,這種打法比較耗時間,效果卻很好,清軍抵擋不住復興軍的進攻,只能一步步讓出營地。

  「噠,噠,噠。」

  一陣馬蹄聲響起,一名穿著復興軍衣服的騎兵飛快的向王韶所在的中軍奔來,在離中軍只有數十米才勒住馬,從馬上跳下來,邊跑邊大喊:「總教官,大喜,第一連向總教官報告,我軍已經攻下海防營了。」

  復興軍並沒有組建騎兵,不過,馬匹並不缺,單是四海鏢局就養了數百匹馬,青浦運輸公司的騾馬更是多達數千匹,這些騾馬固然不能用來組建騎兵,只是組建通信兵卻完全沒有問題,王韶給每個連隊下撥了十匹馬,作為通信所用。

  王韶點了點頭:「好,轉告潘連長,我這裡記他首功,馬上甄別俘虜,凡是斧頭幫原有的幫眾,只要符合我軍的要求,可以吸收加入,作好第一連擴充為的準備。」

  「是。」

  通信兵撥轉馬頭,重新翻身上馬,不一會就遠去。

  對海防營的進攻,王韶並不擔心,甚至對那個引起自己倉促起兵的按察使下落也沒有多問一句,同樣,對於上海道衙門的進攻也有絕對把握,真正擔心的只是吳健彰能不能抓到而已。

  好在王亮功和祝景並沒有讓王韶等多久,沒過多久,兩人也派出了通信兵,向王韶報告攻下上海道衙門,並活抓了吳健彰。

  聽到活捉了吳健彰,王韶一顆懸著的心才放下,馬上將這個消息通報全軍,整個復興軍官兵頓時喜氣洋洋,到處是復興軍萬歲的聲音響起。

  聽到復興軍喜氣洋洋的喊聲,清軍士氣更是低落,若不是守備李大鈞奮力督戰,清軍早已垮了。

  「陳亞林。」

  「到。」

  「現在任命你為代指揮,爭取天黑前拿下整個軍營,有沒有問題?」

  「回委員長,沒有問題。」陳亞林大聲回答道,誰都可以看出,清軍軍營已經搖搖欲墜,如果復興軍不計傷亡進攻的話,清軍恐怕一刻鐘也擋不住,現在離天黑還有半天時間,陳亞林當然有把握。

  「那好,我先回道台衙門,等候你勝利的消息。」

  「是。」

  大局已定,王韶覺得自己已沒有必要留在前線,海防營和道台衙門都已經拿下,參將營又被團團圍住,可以說上海現在已經沒有清軍的力量,中華復興軍的第一步總算是成功了。

  只是這才剛開始,接下來的事情才是千頭萬緒,與其在前線浪費時間,坐鎮後方才是王韶應該幹的事。

  由於劉麗川等人最後的反正,上海衙門破壞並不嚴重,結束戰鬥後,復興軍草草收命了一下,除了偶爾有些地方還殘留血跡外,衙門幾乎和以前一樣,甚至連上面的牌匾也沒有取下來,只是下面值勤的官兵由原來的清軍換成了持槍的復興軍士兵。

  王韶剛回到上海道台衙門,各種各樣的情報就如潮水一般像他湧來,許多事情都要王韶怕板決定,把王韶忙得團團轉。

  軍隊要擴充,寶山縣的工廠一部分要轉為軍械生產,暫是生產不了火器,先生產冷兵器也行,需要盡快頒布法令讓百姓遵守,要加強對中華復興黨的宣傳……

  幸虧還有王滔及一干環球時報的文人幫忙,王韶將宣傳和頒布法令的工作全部丟了過去,王韶才感覺到輕鬆了一點。

  復興黨的宣傳已經啟動了,昨天環球時報就作好了準備,斧頭幫的幫眾已經開始在街上貼著各種標語,一份份對中華復興黨宣傳的報紙免費發放到民眾手中。

  到了晚上,清軍參將營也攻下來了,參將周震豫見事不妙,化裝成百姓逃跑,卻被斧頭幫的幫眾認了出來,最終還是成為復興軍的俘虜,守備李大鈞絕望自殺,失去了這兩員主將,參將營的清軍馬上崩潰,大部分人直接向復興軍投降,至此,上海可以說完全落入了復興軍手中。

  一天時間,上海的統治就換了人,這對於復興黨來說,是一個完美的開局。

  只是這個結果,無論是洋人還是民眾都驚愕不已,為了急於瞭解情況,環球時報遭到了哄搶,幾乎是一人一份,看到報紙上的宣傳,各人反應不一,多數人還是對戰亂感到害怕,急忙躲在家裡不敢出門,一些原本從湖廣逃過來的富戶更是後悔不已,沒想到剛逃過太平軍,卻落到復興軍手裡。
作者: demeno    時間: 2011-10-27 08:16 PM

第八節宣傳陣地

 「報告,有兩名洋人要見委員長。」第二天一大早,王韶剛剛起床,就聽到衛兵進來報告。

  王韶的突然起事,不但清軍和民眾措手不及,洋人同樣如此,他們實在想不通,以王韶的財力,即使是在全世界,恐怕也可以算得上最富裕的人之一,為何會從事造反這樣危險的工作,以至昨天一天時間,洋人都沒有反應過來,也沒有人找和平洋行打聽情況。

  王韶還以為至少要等數天洋人才會找上門來,沒想到今天一大早就迫不及待的來了。

  雖然順利拿下上海,只是王韶並沒有忘乎所以,眼下中華復興軍的實力還很弱小,離不開洋人支持。

  「請他們進來吧。」

  「是。」

  衛兵出去後,不一會兒就帶進來了兩名洋人,令王韶失望的是,這兩人卻不是英國或美國領事,而是兩名美國商人,王韶以前雖然見過,印像不深,連名字也無法記起,還好,兩人很快自我介紹,他們分別為霍爾和史密斯。

  這是兩個平常的名字,在美國取這樣名字的人沒有一萬也有八千,也難怪王韶記不住。

  霍爾三十歲左右,鷹鉤鼻,臉狹長,一頭卷髮,整個人看上去有點陰沉,史密司則在三十五六歲左右,面目和善,同樣一頭卷髮,長著濃密的鬍子。

  一介紹完,霍爾就迫不及待的道:「將軍,我們是吳道台的朋友,這次過來,是想詢問一下吳道台現在究竟如何了?」

  這個霍爾,倒是機伶,看到王韶穿著一身軍服,馬上以將軍稱呼,霍爾一提,王韶警覺起來,搖了搖頭:「霍爾先生,抱歉,我的人也正在尋找吳道台,不過,只要他還在城中,必定不會逃過復興軍的搜捕。」

  王韶這麼一說,霍爾頓時大失所望,史密斯面上同樣露出失望之色,兩人對望了一眼,史密斯開口道:「既然如此,我們有一個請求,如果找到了吳道台,還請將軍能看在旗昌洋行與和平洋行以往交情上,將吳道台放了。」

  「哦,這麼說,你們是代表旗昌洋行來和我談話麼?」

  「不,不,將軍誤會了,這只是我們的私人請求。」兩人連忙否認。

  「這就奇怪了,據我所知,吳道台是寶順洋行的股東,寶順洋行沒有來人,卻是兩位來向我要人,我軍的宣傳兩位估計也看過了,我們的目標是要驅逐韃虜,恢復中華,吳健彰甘為韃虜買命,正是我軍敵人,如果他落到我軍手中,我軍又憑什麼要放過他?」

  「這個……」兩人都不由有點尷尬,他們的要求畢竟不那麼理直氣壯。最終,還是史密斯的臉皮更厚一些,硬著頭皮道:「將軍,這是我們作為吳道台朋友的私下請求,何況吳道台已無兵馬,釋放他對貴軍並無不利。」

  王韶臉上不置可否,只是雙手一攤,道:「兩位,可是我目前並無吳道台的消息,就是想釋放也無法。」

  「既然如此,如果找到吳道台,還請將軍通知我們一聲。」兩人無奈的說。

  「一定,一定。」

  王韶嘴裡敷衍,只是下定決心,如果吳健彰不投降,哪怕關一輩子也絕不會釋放。

  送走兩名洋人,王韶才想起來過問吳健彰和劉麗川的情況,派人把王亮功和祝景兩人找來,問道:「那個吳健彰如何,可願降我軍?」

  王亮功搖了搖頭:「委員長,吳健彰又臭又硬,不但不肯投降,反而大罵我軍是叛逆,早晚會被朝廷剿滅。」

  「哼,既然不願降,那就關著他。」王韶冷笑著道,他多少明白一些吳健彰的想法,不願投降復興軍,並不是他對清廷有多忠誠,只是認為復興軍不足成事,加上他與洋人關係密切,復興軍不一定敢殺他,所以才會賭一把。

  吳健彰雖然貪污受賄,只是能力還是不錯,如果願意投降,王韶自然會給予重用,眼下既然不願意,那就先讓他吃一點苦頭再說。

  「是。」

  「對了,劉麗川怎麼樣。」

  「回委員長,劉麗川不肯將小刀會拆散,提出願意離開上海。」

  「算了,強扭的瓜不甜,他要離開就讓他離開,不過,現在還不能走,至少半個月後再說。」

  之所以要讓劉麗川等半個月,自然是不讓吳健彰被俘的消息傳到洋人耳中,半個月後,復興軍的實力必定會得到極大擴充,美國人想必也不會為了一個吳健彰得罪自己。

  揮手讓兩人下去,處理了數件緊急事務後,王韶伸了一個懶腰,對旁邊兩名親衛道:「換上便服,咱們上街走走。」

  「是,委員長。」

  王韶的親衛目前由一個排組成,總共五十二人,由鏢師、幫眾和廠衛三部分組成,鏢師、幫眾多是一些武功高強之人,而廠衛則是槍法高明之人組成,這兩者結合,使王韶的安全得到了很大的保障。

  走上街頭,王韶發現,經過昨天一陣短暫的混亂後,街上已經恢復正常,店舖大多已經開張,來往的行人也看不到什麼異常,只是街上隔不遠就有一個個復興軍的宣傳點,這些宣傳點圍的人山人海。

  上海這麼快就恢復秩序,讓王韶頗為驚喜,不過,仔細一想就沒有什麼可值得奇怪,昨天的戰事都集中在軍營和上海道衙門,復興軍又以壓倒性優勢取得勝利,對上海破壞不大,許多人甚至根本沒有感受。

  上海目前外地移民已經超過本地人,漢人向來是故土難離,他們遠離家鄉,來到上海討生活,除了天災外,人禍也是一個很大的原因,對朝廷普遍談不上什麼好感,雖然統治者由原本的清軍換成了復興軍,只是復興軍多數由和平洋行的廠衛轉化過來的,大家對於廠衛的印像遠好過衙役的印像,對於復興軍的統治,接受起來也就容易得多。

  通過昨天環球時報的宣傳,大家都瞭解了這次復興黨起事的原因,原來朝廷派人來上海,竟然想關閉和平洋行所辦的工廠,當然,環球時報不會說滿清其實只是想關閉寶山縣的工廠而已。

  目前上海為和平洋行工作的人達到了六萬多人,除去寶山工業園,也有的近三萬人,幾乎每二戶人家就有一人為和平洋行工作,朝廷要關閉和平洋行所開工廠,這不是要砸大家的飯碗嗎?

  即使不是和平洋行工廠的工人,也是暗自慶幸,朝廷既然可以關和平洋行開辦的工廠,其他工廠自然也可以關,既然如此,復興黨反的好,若是不反,說不定他們現在已經丟了工作。

  年齡稍大之人則充滿了憂心,造反可不是好玩的事,一旦朝廷打過來,復興軍能抵擋得住嗎,如果抵擋不住,那就不是簡單關廠,而是要殺頭的,聽說和平洋行的東家有的是錢,怎麼會如此不智,要造反呢?

  然而對於這一切,年輕人顯然不太在意,他們認真的聽著復興軍宣傳人員的鼓動,為什麼以前在家鄉是會受窮,為什麼滿人一生下來就有落地錢糧,為什麼洋人到了中國就高人一等……

  這一切的根源都在於異族統治,滿人圈佔了許多肥沃的土地,寧願荒了也不願讓漢人耕種,單是遼東,荒蕪的肥沃土地就有數萬萬畝之多,如果這些土地都拿出來,全國每人都可以增加一畝地,不用再受地主盤剝。可是滿人卻築起了邊牆,不讓漢人耕種。

  每年漢人繳納的沉重賦稅,一大部分都用來分發給滿人,作為滿人的落地錢糧。

  漢人聰明,土地不夠,就學洋人辦起了工廠,本來這是好事,辦了工廠,大家都有事做,不用種地也能夠活下去,可是滿人又開始妒忌起來,乾脆過來要關閉工廠。

  為了穩固自己的統治,滿人對洋人奴顏婢膝,提出「寧贈友邦,不與家奴」的口號……
作者: demeno    時間: 2011-10-27 08:18 PM

第九節洋人的反應

 這些宣傳,一部分事實,當然也有誇張,還有一些提前準備的污水,王韶給環球時報的指令是,用一切手段抹黑滿清朝廷。

  已經有數年辦報經驗的王滔心領神會,搜集了大量滿清的黑材料,即使是一般的儒生士子也難予辨別,更別說大多數不識字的民眾了。

  許多人都聽得恍然大悟,原來以前的朝廷是這樣壞,簡直是頭上生瘡,腳底流膿的大壞蛋,甚至用這樣的話都不足以形容。

  永遠不要忽視宣傳的力量,洪秀全憑著一本半生不懂的《勸世良言》,創立拜上帝教,短短十餘年時間,引得數千萬民眾,百萬將士無怨無悔的追隨。

  比起洪秀全虛幻的宣傳,復興軍的宣傳遠比洪秀全的宣傳實際,取得的效果自然更大,王韶一路過來,復興軍的每個宣傳點都人山人滿,在宣傳點旁邊,就是徵兵處,聽過宣傳後,許多人馬上跑到徵兵處排隊,不顧頭上的辮子,加求加入復興軍。

  復興軍暫時沒有要求上海普通百姓剪掉辮子,不過,以前的廠衛全部是光頭,由鏢師和幫眾組成的復興軍,昨天也剪短了自己的頭髮,今天要想加入復興軍,自然也要剪髮。

  就連王韶也沒有想到,攻下上海才第一天,上海參軍的人數會如此踴躍,安排理發之人不多,使得報名速度變得很慢,一些性急的青年不等復興軍理髮師修剪,乾脆自己先剪了辮子。

  看到這種情況,王韶馬上向旁邊一名親衛吩咐:「去,告訴黃四木,馬上調集更多的理髮師到徵兵現場。」

  「是。」親兵應了一聲,卻沒有馬上離去,為難的道:「委員長,你的安全?」

  「放心,沒事,你看,這街上都是咱們復興軍的人,怕什麼?」

  親衛看了看四周,確實,四周正有不少復興軍的人員,這才點了點頭,轉身離去。

  「不像話,不像話。」一名三十來名,秀才模樣之人站在一個徵兵點前不遠處,望著那些剪掉辮子的年輕人,忍不住痛心疾首:「身體髮膚,受之父母,辮子是祖宗留下來的,豈能輕易剪除。」

  「范秀才,你落伍了,報紙上已經說了,辮子是滿人強迫漢人留的,以前的漢人祖宗可沒有留辮子。」一名青年呲的一聲,笑道。

  范秀才全名叫范達,本地人,靠家中十餘畝薄田收租為生,日子過的頗為清苦,以前還好,日子雖然苦,比起那些流民來說,日子卻好過許多,和平洋行崛起後,大量招工,上海的流民越來越少,許多原本衣食無著的流民,不但可以免費吃飽,而且每月可以拿到數兩銀子,日子過得比范達好了許多。

  這自然引起了范達的失落,以他的條件,如果肯低頭去洋行找事做,未嘗找不到比一般工人薪資更高的工作,可惜范達卻拉不下臉面去洋行找事,一直拖著。

  「大清已經入主中原二百年,早已經成為正統,什麼是正統,你懂不懂?」見有人反駁自己,范進大怒道。

  「呸,我是不懂什麼叫正統,可是我知道朝廷既然不讓百姓活,百姓就要反,眼下上海是復興軍的地盤,你大聲嚷嚷大清是正統,你就不怕復興軍把你抓住,卡嚓一聲殺了。」

  「我……讀書人威武不能屈,我才不怕呢。」雖然如此說,范達的聲音卻越來越低,最後還心虛的看了看左右,見沒有人注意,才鬆了一口氣。

  像范達這樣的人,在上海只是少數,隨著復興軍一波一波的宣傳,上海民眾對於復興軍的支持也掀起了一波波熱浪,即使是沒有參加復興軍,絕大多數年輕人也剪去了頭上的辮子,以視和滿清朝廷決裂。

  「驅除韃虜、恢復中華!」

  「打倒滿清罪惡政權!」

  「保護工廠,發展工商!」

  「工業強國,消除外辱!」

  「鹹豐胡酋短命鬼,滿人是兔子尾巴長不了。」

  ……

  大街上,到處可以看到貼著的一些宣傳標語,不時還有一些喊著口號的青年經過,既使是租界也毫不例外,洋人雖然與滿清簽約,不允許官兵進入租界,可是復興軍本身是和平洋行廠衛出身,進出租界根本沒有障礙,英、法、美三國領事也只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親愛的王,你究竟想做什麼?」吳利國喃喃自語道。

  若論各國領事與王韶的關係,自然是吳利國最為親近,兩家洋和從一開始就關係親密,而且他還和王韶共同擁有一家鋼筆廠。

  這是復興軍起兵的第三天,吳利國昨天派霍爾和史密司兩人前去找王韶,除了想將吳健彰救出來外,還想讓王韶主動與他聯繫,誰知兩個笨蛋卻一個也沒有做到。

  聽到街上傳來的口號聲,吳利國終於有點坐不住了,想了想,他還是沒有先去見王韶,向助手吩咐道:「準備馬車,我要去英領事館。」

  「好的,先生。」

  等吳利國趕到英國領事館時,意外發現法國領事敏體尼也剛好到達英領事館門外,吳利國與敏體尼打了一個招呼,兩人一起進入英國領事館。

  阿禮國剛好在領事館,三人客套一番,坐下之後,敏體尼迫不及待的問道:「兩位領事,你們對上海最近發生之事怎麼看?」

  阿禮國和吳利國都沉默了一下,還是吳利國先道:「我認為,這是清國人自己的事,只要不侵犯到洋行的利益,我們應該採取中立。」

  敏體尼急道:「不能,不能,兩位,你們不認為這是一個好機會嗎,我們應該與大清政府聯繫,幫助其鎮壓內亂,擴大我們在遠東的勢力範圍。」

  「敏體尼領事,眼下情況不明,如果我們冒然介入,似乎不太好吧。」

  「吳利國領事,相比於清軍這個龐然大物來說,叛軍根本不成氣候,怎麼會形勢不明,難道你不想看到貴國在遠東的權利擴大?」

  「既然叛軍不成氣侯,既使我們幫助大清政府鎮壓下去,大清政府又會付出多少代價?」

  吳利國這麼一說,敏體尼倒是愣了一下,這一點他倒是沒有想到,不由問道:「閣下,難道我們要先援助一下叛軍?」
作者: demeno    時間: 2011-10-27 08:20 PM

第十節爭分奪秒

 看到美法兩國領事在自己面前爭執,阿禮國臉上一直露出矜持的笑意,在他看來,無論兩國領事有什麼樣的分歧,終究還是他的話才能一錘定音。

  對於王韶,阿禮國的感情也很複雜,一方面,他承認自己看不懂這個東方人,王韶的發家經歷,他雖然說不上瞭如指掌,可是也知道大半,這個人太可怕了,彷彿可以預見未來一般,短短三年時間,從無足輕道的一個普通商人,成為上海首富,如今更是成為上海新的統治者。

  另一方面,王韶又是英資洋行最大的客戶,正是王韶大手筆的投資,使得英國原本的生產過剩苗頭降低了許多,倫敦的工廠主賺得眉開眼笑,毫不吝嗇的對他大肆讚美,讓他數次得到國內嘉獎,鋪平了以後從政的道路。

  只是這個人率軍叛亂,如果被清政府鎮壓下去,那就太可惜了,英資洋行就永遠失去一位大客戶。

  上海的鋼鐵產量差不多達到大英帝國十分之一,或許,讓此人成長起來會成為大英帝國的敵手也未可知,只是隨即阿禮國就推翻了自己的結論,不可能,如果王韶成為大英帝國的敵人,只要大英帝國派出一艘軍艦,足可以讓王韶的鋼鐵廠得不到任何原料,單從他的鋼鐵廠選址來看,王韶根本沒有成為大英帝國敵人的想法。

  如果王韶不會成為大英帝國的敵人,那麼扶持這樣一位大客戶,也符合大英帝國的利益,恐怕美國人也是這麼想的吧。

  出乎意料,對於敏體尼的提議,吳利國卻沒有同意,搖了搖頭道:「閣下,沒有必要,我還是以為,目前最好是維持中立,不過,只要誰有錢,我們的貨物就會賣給誰。」

  眼下復興軍已經佔領了上海,他們就是想將東西賣給清政府,也不太可能,事實上只有一個買主。

  聽到這,阿禮國道:「好吧,二位,至少我們應該先確認一件事,那就是在如何對待目前交戰雙方這個問題,我們三國是否要保持同一行動。」

  「我同意!」

  敏體尼馬上回道,法國目前的力量在遠東偏弱,與和平洋行的關係又不如英美兩國好,統一行動無疑對法國極為有利。

  「我也同意!」

  吳利國遲疑了一下,還是點了點頭,雖然他與王韶關係最好,但是在牽涉到自己利益時,吳利國還是選擇了讓自己利益最大化,至於阿禮國,他提這條建議,等於是拉兩個小弟上船,自然利益最大。

  三國都有利,損害的自然就是復興軍和利益,本來復興軍可以讓三國自相殺價,如今三國統一行動,復興軍最大的優勢就消失了,以復興軍的態勢來看,最終總有求到三國之時,到時三國自然可以索取大量好處。

  對於這一些,王韶暫時還顧不上,如今的他忙得不可開交,根本騰不出時間來和洋人打交道。

  目前復興軍缺少的不是物資,而是大量合格的士兵,起事之初,復興軍已經屯積了大量軍事物資,除了火槍數目不足外,其他物資都可以由寶山縣的工廠製造,王韶唯一擔心的就是洋人倒向清政府,對復興軍禁運,畢竟鋼鐵廠的原料大部分要通過海運,洋人能保證表面的中立,對於眼下的復興軍來說,已經足夠了。

  得到三國暫時保持中立的消息,王韶鬆了一口氣,頓時將這條顧忌去除,又投入緊張的工作中。

  宣傳還有必要加強,務必要把上海變成復興軍最堅固的大本營,翦辮子之事暫時不強迫,主要多靠宣傳,以後可以用辮子稅來使大部分人自願剪掉辮子,還有劉墉來信埋怨復興軍來到工廠招人,將大部分工人招走,使生產受到極大影響。

  劉墉並不是復興黨黨員,以前許多事情對他也多有隱瞞,倒是讓他受委屈了,有必要近期發展他入黨,不過,招走太多工人確實不好,要限制招收工人的數量……

  除了這些煩心事外,好消息不斷傳來,派出去的四個連隊陸續傳來回報,寶山、嘉定、青浦、松江四個府縣相繼落入復興軍中,這些地方斧頭幫經營已久,正規軍一到,雖然只有二百餘人,可是在斧頭幫幫眾的配合下,都有如推枯拉朽一般,根本沒有作多大戰鬥,輕易將城攻下。

  寶山縣令金衍照聽到和平洋行造反,只是考慮了一下,馬上傳令衙役投降,他很清楚,先別說能不能守住縣城,就是守住了,朝廷恐怕也不會允許他將功折罪。

  嘉定縣令鄭揚旌、青浦縣令朱守和率軍頑抗,被復興軍擊斃,松江知府趙德轍在逃跑途中被復興軍抓住,四個府縣主要官員,竟然連一個人也沒有跑出去。

  聽到四個縣拿下來後,王韶馬上發佈命令,四個連隊就地擴充為團,加上上海的軍隊,如果全部擴充完畢,復興軍將達十二個團,官兵總共二萬多人。

  各地官府消息陸續傳來,聽到中華復興黨在上海造反,昆山,太倉、蘇州等地官府都驚慌失措,派出人員向外求援,卻沒有一個地方敢派兵前來攻打上海。

  這些消息沒有讓王韶感到絲毫放鬆,上海不足守,復興軍必須趁滿清反應不過來的這段時間盡量擴大地盤,現在一個縣或者幾百人就可以攻下,等到官府組織起團練,或許幾千人也未必能攻下。

  可惜此時復興軍已經完全拆分,招收訓練新兵,哪怕一支連隊也抽調不出來,否則進攻各個縣城會易如反掌。

  如今復興軍等於和各地官府搶時間,只要兵丁稍作整訓就可以出擊,到時兵力會比現在壯大十倍,雖然大部分士兵將使用冷兵器,可是對付現在的清軍綽綽有餘。

  優厚的軍餉,光明的前途,在無數宣傳下,激發了年輕人參軍的熱情,僅僅十天時間,上海的復興軍八個團已經擴充完畢,而且每個團都是大團,整整二千人。

  王韶馬上下令暫停擴軍,讓不少以前猶豫的年輕人後悔的捶胸頓足。不過,復興軍並沒有完全關上招軍的大門,只是不再大規模招收,招收的標準提高了許多而已。
作者: demeno    時間: 2011-10-27 08:22 PM

第十一節勝利大逃亡

 杭州匯豐銀行大樓內,不時有客戶進出存錢取錢,顯得熱鬧非凡,自從匯豐銀行開業以來,這座杭州城最獨特的建築,人流就一直沒有少過,如今這座匯豐大樓外面,早已經成為杭州城最繁華的路段。

  匯豐銀行生意如此興隆,不知暗中引起了多少人的眼紅和忌妒,自開業的一年多時間裡,銀行至少進過十三次小偷,平均每月一次,二次被人縱火燒樓,五次收到恐嚇信……

  不過,這一切都無損匯豐銀行分毫,第二天銀行照樣開業,倒是那些小偷和縱火之人都付出了代價,小偷還好,只是被打了一頓,兩次縱火人員卻直接被官府砍了腦袋,極大震懾了那些想暗中對付匯豐銀行之人。

  正值中午時分,匯豐銀行人流稍少時,一名青衣人騎著一匹花白色快馬從街上飛奔而來,直到匯豐銀行大門前,青衣騎士才勒住韁繩,從馬上跳下,青衣騎士剛跳下馬,那匹花白色的健馬悲鳴了一聲,跪在地上,馬淚大顆顆的落下。

  有經驗的人一看就知道,這匹馬跑廢了,縱然可以救活,也無法再當坐騎,再看青衣人身上臉上也都是風塵僕僕,顯然是跑了好遠的路。

  這種情況雖然稀奇,大家也見怪不怪,銀行、錢莊都必須消息靈通,有時候為了傳遞消息,跑死一兩匹馬並不算什麼。

  顧不得自己的愛馬,青衣人將韁繩丟下,急步跑進了匯豐銀行大樓,直奔銀行內部人員使用的三樓而去,看到這名青衣人,銀行的保衛正要攔阻,只是青衣人從懷中掏了一塊令牌模樣的東西晃了晃,保衛就急忙讓開,任由青衣人將總經理辦公室大門「砰」的一聲推開。

  王槐山被推門聲嚇了一大跳,抬起頭看到青衣人,不由一愣,脫口問道:「紹安,你怎麼來了?」

  來人正是王愧山的親侄王紹安,當初王槐山被匯豐銀行從三餘錢莊挖角,王紹安也跟著自己的叔叔轉到匯豐銀行。

  「叔,快……快撤。」王紹安喘著粗氣道。

  「撤,怎麼回事?」王槐山一頭霧水。

  王紹安朝四周看了一下,見到沒有人,還是不放心,將門重新關上,伏在王槐山的耳邊,悄聲耳語起來,王槐山聽完,臉色變幻了一下,冷靜下來。

  王紹安給王槐山帶來的自然是中華復興軍在上海起事和王韶命令他帶人撤出杭州的消息,王紹安是連夜出城,又一路馬不停蹄趕來,預計官府得到消息至少還要一天時間。

  人員撤退好辦,關鍵是匯豐銀行庫房中的銀子,雖然自從王滔在報紙上發表了太平軍的檄文後,匯豐銀行已經作好隨時撤退的準備,各地存銀大部分運回了上海,只留下運營所需的銀子,只是杭州是匯豐銀行在浙江的總部,目前庫房中的銀子還有一百萬多兩。

  帶著這麼多銀子撤退無疑是自行死路,雖然王韶的命令中允許各地分行丟下所有銀子,只需將人員和資料撤回上海即可,對王韶來說,匯豐銀行的那些職員才是最寶貴的財富,哪怕為此丟掉幾百萬兩銀子也值得。

  只是王槐山顯然不這麼想,這麼多銀子,白白丟給官府實在太可惜了,如果這樣做,他作為浙江的大掌櫃也臉上無光。

  王槐山腦中突然閃現出一個人,眼中頓時一亮,叫來一名夥計,道:「快,拿我的帖子,請胡雪巖過來一場,記住,是秘密請他來,不要讓人看見。」

  「是,大掌櫃。」夥計應了一聲,轉身離去。

  胡雪巖坐在匯豐銀行的馬車裡,心中大為納悶,不知道匯豐銀行搞什麼鬼,既然用如此詭密方式的邀請他。

  自成匯豐銀行開業後,杭州大小錢莊和票號都受到了影響,於姓錢肆這樣的小錢莊影響更大,如果不是匯豐銀行幾次借錢周轉,恐怕於姓錢肆已經倒閉,匯豐銀行大掌櫃請他,於情於理都不能不來。

  「胡掌櫃,到了。」

  胡雪巖掀開車簾,才發現馬車直接停在了匯豐銀行後院,而匯豐銀行的大掌櫃王槐山已經等在那裡,看到王愧山,胡雪巖急忙從馬車上跳下,迎了上去。

  「胡掌櫃,未曾遠迎,怠慢了。」

  「王掌櫃太客氣了,能得到王掌櫃相迎,胡某真是受寵若驚。」

  胡雪巖這句話絕對沒有誇張,以匯豐銀行現在在杭州的地位,哪怕是最大一家錢莊東家上門,王槐山也不用親自相迎。

  兩人客氣了幾句,在銀行內部的密室坐下後,王槐山才道:「胡掌櫃的,我這裡有一筆可以賺二十萬兩白銀的生意給你,不知你敢不敢接?」

  若說話的不是王槐山,換了任何一人,胡雪巖肯定會扭頭就走,於姓錢肆本金不足萬兩,能賺二百銀子就是大單,一次賺二十萬兩,即使是做夢也沒有如此做過。

  二十萬兩啊,要是靠於姓錢肆一步步發展,要到什麼時候才能賺到二十萬兩?

  這絕對是一筆燙手之極的生意,胡雪巖考慮再三,還是咬了咬牙,道:「敢!」

  「胡掌櫃,我事先說清楚,這筆生意可是要冒生命危險,我一旦說出來,你就不能反悔。」

  胡雪巖臉上頓時遲疑起來,錢財雖然重要,可是和自己的生命相比……

  「王掌櫃,你儘管說。」胡雪巖還是決定冒險。

  「那好,今天晚上,我會將匯豐銀行倉庫中的銀子全部秘密轉移到於姓錢肆,你必須保證這筆銀子的安全,事後,胡掌櫃可以獲得二十萬兩白銀的報酬。」

  「如此簡單?」胡雪巖懷疑的問道。

  「不錯,就這麼簡單。」

  胡雪巖忍不住懷疑起這個王槐山是否想卷款外逃,只是看王槐山的模樣分明不像,他腦筋轉得飛快,猛然想到一個可能,道:「莫非有人要對匯豐銀行動手?」

  王槐山點了點頭,胡雪巖臉色頓時一片剎白,這可是和官府作對。只是富貴險中求,胡雪巖最終還是答應了下來。

  子夜時分,匯豐銀行內後面的大院裡,一輛輛銀車悄悄從後面拉了出來,直送到於姓錢肆大門,為了安全起見,胡雪巖將於姓錢肆的夥計已經全部找理由打發,只由匯豐銀行的職員搬運。

  忙了一個多時辰,匯豐銀行銀庫裡整整一百三十萬兩白銀才轉移完畢,為此,匯豐銀行的職員都累得半死,至於裡面還有價值二十餘萬兩的碎銀和銅錢,則實在沒有精力再轉移了。

  將各處門戶都緊鎖後,最後打量了一下匯豐銀行的大門,王愧山才戀戀不捨的收回目光,輕喝了一聲:「走。」
作者: demeno    時間: 2011-10-27 08:24 PM

第十二節浙江巡撫


 第二天,那些原本象平常一樣去匯豐銀行辦事之人馬上發現匯豐銀行到了營業時間,依然大門緊閉,只是大門上多了一份告示,大意是匯豐銀行需要盤點,暫時關門一天,一天之後,銀行照常營業。

  匯豐銀行開業以來,除了過年時放假三天外,一天也沒有歇業過,比起那些幾個月動不動就要歇業幾天的錢莊來說,匯豐銀行簡直是勞動模範,雖然對於想到銀行存取錢之人有點不爽,只是卻沒有人懷疑什麼。

  直到下午,有人發現匯豐銀行整個大樓完全沒有人時,一些人才產生懷疑,不過,這種懷疑只是暫時藏在心裡,誰也沒有想到匯豐銀行會平白無故逃跑。

  第二天,昨天有所懷疑之人早早來到銀行大門前,等待銀行開門,只是眼看大門遲遲不開,這些人的耐心頓時消失了,開始大叫大嚷起來,頓時匯豐銀行卷款外逃的消息飛快傳開。

  等到巡撫衙門得到消息,派遣衙役過來時,已經是中午時分了,匯豐銀行大樓前已圍了近千人群,這些人,少數是看熱鬧而來,大多數則是在匯豐銀行有存款,一個個神情激動,恨不得將匯豐銀行的大門砸開,看看能不能取回自己的存款。

  可惜,匯豐銀行的大門完全鋼鐵所鑄,結實了一點,用手砸只會傷了自己的手,即使是用工具也難予砸開。

  「哈哈,誰叫他們相信什麼匯豐銀行,這下好了,血本無歸了吧。」一個聲音幸災樂禍的道,不用看,肯定是哪個錢莊的人。

  「你說什麼,你這個狗娘養的,敢說我血本無歸。」說話之人馬上就被一人扭打起來。

  「打,打死他,叫他胡說八道。」

  更多憤怒的人參與進來,追打剛才幸災樂禍之人,很快那人就被打得頭破血流,只得抱頭鼠竄,幸虧那人逃得快,這才免了進一步挨打,看到這種情況,不少原本準備說怪話之人連忙閉上嘴。

  「巡撫大人來了。」

  這一聲喊,總算讓激動的眾人稍顯安靜。

  黃宗漢從軟轎中下來,匯豐銀行大門上所貼告示早已被撕成粉碎,看到匯豐銀行緊閉的大門,心中也是一陣不安,別的不說,單是官府存款在匯豐銀行就達到了二十萬兩,如果匯豐銀行真的卷款外逃,這二十萬兩白銀等於打了水漂,他不知道要怎樣才能補足。

  這官款並非黃宗漢自己存進去的,而是前任浙江巡撫貪圖匯豐銀行開出的高息存入的。

  黃宗漢接任浙江巡撫才三個月,他原本是浙江按察使,去年升為雲南巡撫,卻沒有上任,正是在前任浙江巡撫舉薦下,他才由雲南巡撫調為浙江巡撫,雲南巡撫和浙江巡撫哪個好,哪個壞,誰都能分清,前任浙江巡撫對他有舉薦之恩,如果真出了事,他無論如何也得兜著。

  「把門砸開。」

  「是。」

  衙役們輪起大錘,重重的砸在鐵門大鎖上,叮噹,叮噹的聲音響了起來,匯豐銀行大門雖然結實,只是鐵鎖卻無法承受大錘的狠砸,連續十餘下後,「叭答。」一聲,鐵鎖終於開了,衙役們小心的將大門推開。

  看到匯豐銀行的大門打開,周圍的人頓時激動起來,都想往銀行裡擠,只是被衙役拚命擋住了。

  「大人,你看,這裡還有一張告示。」

  一名衙役從裡面拿出一張紙出來,交給了黃宗漢,黃宗漢接過告示一看,上面所寫大意是因為官府的原因,匯豐銀行不得不暫時結束浙江的業務,返回上海,凡是在匯豐銀行有存款之人,可以帶著憑證去上海辦理業務,持有匯豐銀行銀票之人,同樣可以到上海支取現銀,如果不方便前往上海,則請耐心等待半年或一年,匯豐銀行將會在杭州重開。

  官府的原因,放屁,他身為浙江巡撫,怎麼不知道官府要對付匯豐銀行,這個匯豐銀行分明是卷款外逃。

  看到這張告示,黃宗漢手腳一時冷涼,原來不只是杭州的匯豐銀行撤走了,而且是整個浙江的匯豐銀行都撤走了,單是在杭州,匯豐銀行恐怕就要捲走數百萬兩銀子,整個浙江,恐怕會達到千萬兩之巨,黃宗漢只覺得兩眼發黑,身體搖晃起來。

  「撫台大人。」幾名隨眾急忙扶住了黃宗漢。

  黃宗漢定了定神,幾乎用怒吼的聲音道:「快,檢查一下裡面,看還有沒有銀子留下。」

  「是。」衙役們連忙又進入銀行,尋找銀行的庫房,只是銀行庫房比外面的大鐵門結實多了,衙役一時半會卻無法弄開。

  「巡撫大人,不知匯豐銀行到底發生何事?」問話的是杭州的幾名鄉紳,這幾名鄉紳家中都有人在京城作官,即使是黃宗漢也要以禮相待,衙役們可以攔普通百姓,卻沒有膽量攔這幾名鄉紳。

  「唉,你們自己看吧。」黃宗漢將匯豐銀行留下告示遞了過去。

  幾名鄉紳接過告示看了一遍,一個個都氣得發抖,一人高聲道:「巡撫大人,你可得給我們作主啊,這不是卷銀外逃嗎?」

  「是啊,快派人去上海,匯豐銀行不是說上海還在營業嗎,一定要將我們的血汗錢追回來。」

  「這幫天殺的,如果落到老夫手裡,老夫定要讓他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

  這些人在匯豐銀行存款少則數萬兩,多則十數萬兩,甚至數十萬兩,如今有可能血本無歸,如何不著急萬分。

  「諸位放心,只要匯豐銀行還在,本官一定會盡力追回各位的存款。」黃宗漢安慰道。

  這個安慰等於沒有,匯豐銀行捲了這麼多銀兩,大家都不相信在上海還會營業,或許這個告示又是一個騙局,只是杭州已經找不到匯豐銀行的人,他們縱使有怒火也無法發洩,唯有希望匯豐銀行庫房裡還有一些來不及運走的銀兩,可以彌補他們一些損失。

  衙役們一直忙到晚上,方才打開了匯豐銀行的庫房,庫房內的情況總算沒有完全讓黃宗漢失望,其價值完全可以抵上官府所存的官銀數目,只是麻煩的是,如果全部充當官款,那些在匯豐銀行存錢的鄉紳不會答應。

  此時上海被中華復興軍佔領的消息終於傳到黃宗漢的手上,官府的消息比王槐山預計要晚一天,黃宗漢才恍然大悟,難怪匯豐銀行的人要逃。
作者: demeno    時間: 2011-10-27 08:25 PM

第十三節兵發蘇州

 第二天,匯豐銀行東家在上海造反的消息就在杭州城傳開,頓時將胡雪巖驚出一身冷汗,沒想到自己居然牽涉到造反之事,只是此時已經由不得他退縮,只能小心保管那些銀子,不能讓人發現。

  匯豐銀行的東家造反?眾人先是覺得不可思議,只是空穴未必來風,若說昨天大家心中還存在一線希望,今天就徹底沒希望了,匯豐銀行成了反賊,那他們手中的存單,銀票豈不是統統成了廢物?

  如果只是這樣,或許大部分人會自認倒霉,只是從衙役中流傳出來匯豐銀行庫房中還有大量銀子和銅錢的消息卻讓所有人都坐不住了,許多人都圍住匯豐銀行大門,要求官府兌換他們手中的存單和銀票,黃宗漢發現自己面臨的麻煩遠遠沒有過去。

  半個月後,匯豐銀行各個分行的人員大部分都撤回了上海,由於王韶及時派出了信使,匯豐銀行損失並不大,總共被官府查抄的銀子不足一百萬兩,重要人才更是一個不少,這讓王韶大感滿意。

  王韶下令軍隊停止擴招後,劉墉總算鬆了一口氣,這些天,每天都有大量工人被招走,工人經過一年多工廠培訓,已經習慣分工合作,手中的工具換上大刀、長矛後,只經過稍稍整訓,就是一支強軍,因此復興軍內部各個軍官都對工人出身的新兵極為歡迎。

  雖然王韶已經下令盡量少招收工人,那些軍官還是拚命到工廠拉人,十天時間足有七千多工人被招走,如果這樣繼續下去,劉墉懷疑不用一個月,工人就會走得一個不剩。

  轉瞬間,劉墉又痛心疾首起來,七千多工人啊,差不多佔了整個工業區工人總數的八分之一,要將這麼多工人補齊,並培養熟練,不知又要花費多少精力,時間。

  剛聽到王韶起兵造反的消息時,劉墉先是不相信,繼爾整個人都一下子懵了,東家怎麼會造反呢,東家造反了,他又該何去何從?

  這樣懵懵懂懂過了兩天,劉墉才回過神來,全力投入到工作中,他已經想通了,無論如何,他已經上了王韶的船,不可能下來,既然東家這樣的身家都願意冒險,他又有什麼可以顧忌的。

  正是因為懵懵懂懂了兩天,工人才輕易被軍隊拉走了大批,等到劉墉反應過來,軍隊拉人就困難了許多。

  軍隊人數雖然增加了,只是戰鬥力卻和完全不能相比,俗話說蟻多咬死象,只是說這句的話忘了,在咬死大象之前,不知有多少螞蟻要被大象踩死,王韶雖然可以讓這些新兵在戰鬥中淘汰,只是這樣太殘酷,如果有可能,他自然不會如此做。

  不過,由七千工人組成的軍隊,哪怕不經訓練,王韶相信也會遠遠勝過現在的清軍。

  「立正,向右轉!」

  「向前一步,刺!」

  「殺!」

  ……

  上海效外各處寬闊的地方,都可以看到復興軍的一隊隊新兵正在緊張訓練,多數新兵都是手持剛從工廠裡打造出來的大刀,長矛,以現在鋼鐵廠的產量,打造這些兵器極為簡單,質量比起清軍使用的還要好上一籌。

  為了能讓部隊早點上戰場,各個軍官都拿出了吃奶的力氣,對這些新兵使勁的訓練。

  短短五天整訓後,七月二十一日,王韶已經迫不及待了,他兵分兩路,一路由自己親領,加上潘起亮、周春來兩人領著三個團,共六千人的大軍向蘇州進發,一路由王亮功、齊仲兩人領著兩個團四千人向嘉興出發,開始了復興軍的首次擴張。

  每一路大軍,都只有十分之一士兵是經過訓練的人員,原先的士兵統統提為班長一級,有的甚至提為排長,而原先的班長,提為排長,連長,而排長提為營長,連長提為團長。

  不是王韶不想多整訓一段時間,只是時不待我,上海是復興軍大本營,王韶不會讓戰火燒到上海來,只有先拿下蘇州,嘉興兩地,復興軍才會有迴旋餘地。

  如果說嘉興只是上海的門戶,那蘇州不但是門戶,而且還是根基,上海人口太少,而蘇州和下面各縣人口加起來足有五百萬,是此時上海人口的十倍,拿下蘇州,復興軍才有立足的資本。

  蘇州與上海之間還隔著一個昆山縣城,不過,面對滾滾而來的六千大軍,昆山縣令不敢抵擋,馬上丟下縣城逃跑,復興軍輕易進入昆山縣。

  在昆山縣休整一夜後,第二天,王韶率大軍繼續前進,下午才抵達蘇州城外,此時蘇州城早已風聲鶴唳,大門緊閉。

  不到一百公里的路程,走了三天,想起後世一個多小時的火車路程,王韶立馬決定,拿下蘇州後,第一件事就是建蘇滬兩地鐵路,雖然以現在鐵路的速度不可能一個多時小時到達,只是四個小時足予,比起現在三天的路程來,不知快了多少。

  眼看再過一個時辰左右就會天黑,王韶並沒有馬上攻城,而是下令安營紮寨,準備明日再進攻。

  城外無話,城內卻是一片愁雲慘霧,蘇州是江南重地,城高牆厚,歷史上,李鴻章數萬淮軍猛攻蘇州近月,依然沒有拿下,最後誘使太平軍發生內亂,方才進城,只是一進城,李鴻章就翻臉不認人,將投降的數萬太平軍殺了一個乾乾淨淨,可以說犯下滔天罪行。

  可是此時守蘇州的不是太平軍,城中也沒有數萬兵力,只有數千老弱,偏偏為了增援長沙,前些日子還派出了一半的守軍,目前蘇州城內能拿出的兵力不到二千綠營兵。

  蘇州城內最高長官並不是蘇州知府,而是江蘇巡撫,從康熙年間,蘇州巡撫就一直駐紮在蘇州,此時江蘇巡撫為楊文定,蘇州知府鍾殿選,兩人接到上海叛亂消息後,鍾殿選還曾想是否帶兵去上海平定,打聽到復興軍擴充到數萬人,趕忙打消了這個念頭,轉而急向外求救。

  蘇州周邊都是一些縣城,雖然經濟富裕,兵丁卻不多,自保尚且來不及,如何能救蘇州,唯一能救蘇州的只有南京,可惜南京的兵力還沒有來,復興軍已經來了。

  當晚,整個江蘇巡撫衙門燈火通明,楊文定、鍾殿選還有其餘官員,濟濟一堂,一同議論該如何守城,只是議論了大半天,依然不得要領。
作者: demeno    時間: 2011-10-27 08:27 PM

第十四節破城

 見議不出頭敘,楊文定突然道:「各位,江南兵力柔脆,若無援兵,難予守城,老夫打算明日出城,請調安徽軍來援,如何?」

  安徽同屬兩江總督管轄,楊文定說請調安徽兵力並不是瞎說,只是南京的兵馬都沒有來,縱使等他將安徽兵馬請過來,恐怕蘇州城早破了,明明是想逃走,偏偏說得如此冠冕堂皇,奈何人家是巡撫,這裡的最高官員,江蘇按察使大人又陷身於上海,據說已經被反賊殺了,誰也奈何不得他。

  「大人早去早回,我等盼援兵如同嬰兒望母。」鍾殿選略帶哽咽的道,他是蘇州知府,無論如何也不能逃跑,如果楊文定能逃出去,說不定還能照顧他家人一二,索性光棍一點。

  「大人早去早回。」其他人也一起附合,只是眼睛溜溜的轉著,也不知心中轉著什麼念頭。

  第二天一大早,天色剛亮,復興軍還沒有攻城,巡撫楊文定率先逃出城,見到楊文定逃了,其餘官員也不傻,跟著逃了起來,以致引起城門堵塞,直到鍾殿選趕來,下令關閉北面所有城門,人員才停止了出逃,不過,此舉更是讓城內守軍士氣下降到了最低點。

  復興軍從南面而來,蘇州城門眾多,王韶也懶得分兵圍城,楊文定逃走選的方向是北面城門,對於城中發生的事,復興軍並不知曉,只是縱使知曉也不會在意,復興軍要的是城池,那些滿清官員,能抓住固然好,逃走了也沒有什麼。

  用過早飯後,復興軍開始了攻城,復興軍此時並沒有大炮,攻城器械更是一樣也沒有,如果是以前,要進攻蘇州這樣的堅城,必定要費時費力,首先打造攻城器械才行,此戰王韶根本沒有打算使用攻城器械,他為蘇州城準備了一桌新的大餐。

  「咚、咚、咚……」

  鼓聲中,一隊兩百人左右的復興軍排成三排,從隊列中走了出來,這隊復興軍全部由火槍手組成,在這隊復興軍旁邊,則是兩輛鋪滿厚棉服的大車,大車下面由人推動,隨著整個隊伍,向城牆慢慢推近。

  城牆上的清軍睜大著眼睛,許多人看到城外連綿的軍營,臉色都有一點發白,不少人已經作好了萬一戰事不利就溜的準備,只是看著只有二百來人出擊的復興軍,心中大惑不解,難道叛軍靠著兩百名拿火槍之人就想攻進城不成?

  如果是這樣,那叛軍也太傻了吧,就算他們到了城牆下,沒有雲梯,難道用繩子爬上城牆不成,清軍越想越覺得不可能,一些人稍稍恢復了一點勇氣,大部分人依然總覺忐忑不安,感覺叛軍肯定有什麼陰謀。

  看到復興軍離城牆越來越近,一名清軍軍官沉不住氣了,大聲喊道:「放箭,快放箭。」

  唏唏啦啦的箭支從城牆上飛下,有氣無力的落在離復興軍數十米的地方,這輪箭雨對復興軍毫無傷害,反而為復興軍指明了安全距離的範圍。

  正計算距離的潘起亮大喜,又帶著部下前進到離剛才清軍箭支落點最前數米遠時,停了下來,舉起手中的指揮劍,猛然揮下:「第一排射擊。」

  「砰!砰!砰!」八十支滑膛槍口同時噴出火焰,一片白色的硝煙在復興軍隊列升起,子彈噼裡啪啦的打在城牆上,十餘名清軍中彈,只是一時不死,倒在地上痛苦的呻吟,讓其餘清軍聽得心驚膽戰。

  「第二排射擊!」

  又是八十支滑膛槍同時開火,同樣打在剛才的那片城牆上,又有數名躲避不及的清軍中彈,三輪過後,這片城牆已經沒有清軍敢站立了,一個個躲得遠遠的。

  兩輛大車徐徐前進,趁勢靠近城牆,城牆下頓時傳來叮叮噹噹的聲音,這個聲音代表著什麼,城牆上的清軍知道的清清楚楚,掘地攻城,古而有之。

  「快,拋熱油。」蘇州守備大聲喊道。

  蘇州城各種守城物資充足,熱油更是多的是,只是下面復興軍輪流射擊,誰靠近復興軍挖土的地方誰死,那些清軍哪有勇氣將熱油拋下去,一個個戰戰兢兢,離城牆反而更遠。

  看到部下的情況,蘇州守備差點氣得吐血,他從旁邊抽出一把砍刀,一刀砍翻一名後退的清軍,惡狠狠的道:「不准後退,否則休怪本官無情了。」

  在守備的威逼下,清軍戰戰兢兢的靠近牆城,也不敢伸頭察看,就這麼躲在城牆後,拚命將熱油往下倒。

  嘩啦啦的熱油四處飛濺,或許是瞎貓遇上死老鼠,還真有不少熱油淋到了兩輛大車上,不過,大車有厚厚的棉被覆蓋,棉被又用火浸濕,熱油淋到大車上,對大車下面挖土之人並無影響。

  「扔火把。」

  一支支火把從城牆上扔下,剛才灑下的熱油馬上被點燃,整個城牆下濃煙滾滾,連浸濕的棉被也開始了燃燒。

  「滅火。」

  復興軍早有準備,將挖出來的泥土蓋到大車上面,在泥土的遮蓋下,兩輛大車上的火焰迅速被撲滅,四周雖然還在著火,對他們已無影響。

  「快,向下開槍。」另一名清軍軍官又連忙下令。

  鳥槍兵聽到吩咐,不得不硬著頭皮來到城牆前,也不瞄準,直接向下射擊,剎時間,城頭如同炒豆子一樣的聲音響起,聽聲音倒是威力十足,只是戰果卻是為零,倒是又有數名鳥槍兵被城下的復興軍擊中,倒在地上哀號著不停。

  就在清軍將領還在想如何應付城牆下挖地的復興軍時,十多名復興軍從大車底下鑽了出來,互相看了一眼,然後拚命往後跑,看到大車下來的人出來,復興軍的這隊火槍手也停止射擊,轉身向後跑去。

  看到復興軍退去,城牆上的清軍還以為打退了復興軍的進攻,不少人歡呼起來。

  「轟。」

  一聲巨響從城牆下傳來,所有人都只覺得地動山搖,原本堅固的蘇州城彷彿都紙糊一般,裂隙以用肉眼可以看得見的速度快速擴大,擴大,最終彷彿到了極限,崩裂開來,城牆重新化為磚石飛上天空,劃出無數的拋物線,然後重重落下。
作者: demeno    時間: 2011-10-27 08:29 PM

第十五節民心

 當所有磚石從空中落下,爆炸激起的硝煙也逐漸散去時,倖存下來的清軍再打量著剛才那段牆城時,所有人都目瞪口呆。

  一段足足有五六十米長的城牆已經消失不見,只剩下一堆破碎的磚石,完全失去了防禦的功用,這些磚石上面,還留有暗紅的血跡和一些破碎的肉塊,甚至離城牆十數米的地方,也有一些倒伏的屍體,他們全身完好,只是口鼻卻湧出大量鮮血。

  天啊,這爆炸究竟有多大威力,就這麼兩大車子,裡面能裝多少火藥一眼就可以看出來,這怎麼可能,倖存下來的清軍滿腦子都是疑問。

  若是使用黑火藥,威力當然不可能,可惜,王韶所使用的卻是威力遠大於黑火藥的**。也就是後世使用最為廣泛的**。

  歷史上,**要在十一年後才會發明出來,而**則已發現了二十多年,相比於**和甘味酸來說,**無疑更加安全,對於一個地質勘探員來說,**的製造方法實實在簡單,甚至根本不用做什麼試驗,早在馬克威爾從美國帶回各種原料後,王韶就開始秘密試制**炸藥,

  如今整個和平洋行大約儲存了數十噸**,這才是王韶攻城最大的本錢,這數十噸**若是被人點燃,恐怕不但和平洋行所有一切要化為烏有,就是英租界也會遭到重創。

  即使是復興軍早有準備,也被這前所未有的爆炸威力驚呆了,以致和清軍一樣,數分鐘都沒有作出絲毫反應,整個現場詭異般的平靜下來。

  王韶可以說是唯一清醒之人了,只是他並沒有提醒發呆的部下,這麼大一個缺口,清軍無論如何也不可能守住,既然如此,浪費幾分鐘時間又算什麼。

  「殺!」一名帶有一點女人氣的嬌喝打破了雙方保持保持的平靜,復興軍如夢方醒,開始向炸塌的城牆方向湧去。

  「不好,守備大人被炸死了。」

  這一聲喊頓時提醒了那些還活著的清軍,他們沒有去缺口阻止復興軍的進攻,反而丟下兵器就跑,一些聰明一點的士兵已經邊跑邊脫衣,反正只要脫下這身號服就是平民百姓。

  「回來,回來。」幾名軍官大聲喊道,可是沒有一個清兵轉身,反而跑得更快,他們對望了一眼,咣噹一聲,將手中兵刀丟下,也跟著跑了起來。

  復興軍如潮水一樣從缺口湧入城中,根本沒有遇到什麼真正的抵抗,剛才城頭的清軍彷彿變魔術一樣消失不見。

  「怎麼回事,我剛才好像聽到的是一名女子的喊聲?」王韶疑惑的向左右問道。

  「回委員長,那是周團長的女兒,眼下是第三團的一名連長。」一名親兵回答道。

  王韶恍然大悟,這才記起手下還有一名女將。

  吱吱喳喳的聲音響起,城門被入城的復興軍打開,王韶將其它事情頓時拋到一邊,揮了揮手,大聲喊道:「進城!」

  雖然還有一部分人在抵抗,不過,失去城牆,這部分人的抵抗注定是徒勞,大軍入城,很快就肅清了殘餘清軍的反抗,知府鍾殿選絕望之下選擇了自殺,剩下的官員除了逃散的一部分,其餘都作了俘虜。

  寬大整齊的街道,兩邊全是數層雕樑畫棟的小樓,一樓挨著一樓,每座樓中間都掛著招牌,雖然由於戰事,店舖最上層的大門都已經緊閉,只是依然無法掩飾城中的那種繁華,讓剛入城的復興軍大開眼界。

  毫無疑問,此時的蘇州比起上海來重要的多,單是城市人口就有近百萬之多,經濟尤其發達,蘇繡更是天下聞名,各處繡坊不下數百家,若說以前的松江是天下棉紡的中心,蘇州則是天下絲綢的中心。

  蘇州居民就隱藏在每條街道兩旁小樓裡,神色複雜的打量著這支陌生的軍隊。整個城中一片寂靜,只有軍隊行進時的腳步聲響起,復興軍雖然暫時進入了這座城市,要想得到這座城市的民心卻沒有那麼容易。

  歷史上,太平軍直到八年後才進攻蘇州,當時蘇州百姓對於太平軍熱烈歡迎,那是因為長達七八年的戰爭中,蘇州承擔了極大的賦稅,不少人因此破家,因此蘇州百姓轉而支持太平軍。

  而如今蘇州卻一直承平,清朝二百年的統治,在一般人心目中早豎立了正統的觀念,對於絕大多數老百姓而言,只要還有一口飯吃,基本就不會有造反之心。

  入城的第二天,復興軍就感覺到這座城市對自己的疏遠,復興軍的宣傳點根本不像上海那樣人潮湧動,只有稀稀拉拉十數人,豎立招兵的地方,甚至連一個報名的人也沒有,巡邏的官兵總感覺到四周看著自己的眼光異樣……

  「他奶奶的,老子受不了,這狗日的蘇州城。」潘起亮走進巡撫署,大聲嚷道,剎時間,巡撫署的復興軍都被潘起亮的大噪門驚動,詫異的望著他。

  「潘起亮,注意你的言詞,你已是復興軍的團長,滿口髒話,哪還有一點高級軍官的樣子,這是給復興軍抹黑。」王韶嚴厲的聲音從裡面傳了出來。

  潘起亮的腦袋忍不住一縮,對於總教官,他們這些廠衛出身之人無不是又敬又怕,硬著頭皮走進王韶的辦公室。

  「說吧,什麼事讓你如此生氣,還爆粗口?」

  讓潘起亮生氣的不是什麼大事,而是一些小事,蘇州初定,潘起亮想聽聽蘇州百姓對復興軍怎麼評價,於是他穿著便服,帶了兩名衛兵出門,剛進入一家大酒樓,潘起亮就聽到有人正在談議復興軍之事,他安心坐了下來,只是越聽卻越惱火,這幾個人對復興軍又是抹黑,又是漫罵,說復興軍只不過是亂臣賊子,蘇州很快就會被朝廷大軍收復云云,非但如此,還攻擊復興軍的短髮,說復興軍是短毛賊子,不忠不孝,死後祖宗也會為之蒙羞……

  潘起亮越聽越怒,當場和幾人爭吵起來,這幾人看到潘起亮和兩名衛兵的短髮,非但不怕,反而更是罵得難聽,潘起亮雖然也有一張利嘴,卻架不住對方人多,被罵了一個狗血噴頭。

  潘起亮當然不肯吃虧,喝令兩名衛兵抽出刀子,剛才還罵的起勁的那幾名士子模樣之人馬上嚇得臉色發白,一個個緊閉嘴吧。

  「最後呢,你抓人了。」

  「回委員長,沒有,我不過把他們幾人頭上的辮子割了而已。」

  回想起幾名被割辮子之人那幅死了爹娘的樣子,潘起亮臉上忍不住露出一絲笑意。
作者: demeno    時間: 2011-10-27 08:31 PM

第十六節剪辮令

 不過,割了幾人辮子的潘起亮並沒有得意多久,剛剛轉入另外一個酒樓,又聽到同樣有人對復興軍攻擊,讓潘起亮氣的差點炸了肺,只是嘴長在別人身上,潘起亮總不能每到一個地方都撥刀出來吧,只好鬱悶的返回軍營。

  回到軍營時,負責軍需的軍官找潘起亮訴苦,言蘇州許多商人故意抬價,不肯將蔬菜、魚肉等買給軍隊,讓潘起亮更是火冒三丈。

  「委員長,這樣下去不行,那些蘇州佬還當我們好欺負,必須讓蘇州人明白,眼下蘇州是復興軍統治,滿人的統治已經是過眼雲煙。」

  「不錯,還會用成語了,那你說,要怎樣才能讓蘇州人打破滿清不久就會重返蘇州的幻想。」

  「這個……」突然的誇獎,讓潘起亮有點不好意思,要說文化,在高級軍官中,潘起亮不說墊底,絕對也是最後幾名,過了一會兒,潘起亮才道:「回委員長,不如下令全城剪辮吧,只要剪掉辮子,我倒要看看,誰還敢對滿清有幻想。」

  中華復興黨的核心思想就是「驅逐韃虜,恢復中華。」而辮子正是韃虜強加給漢人的東西,當初為了一句:「留頭不留發,留發不留頭。」滿清不知殺了多少漢人的熱血之士,這才將辮子政策推廣到全國。

  上海時,復興黨上下就討論過是否要強行剪辮,當時大部分人都支持剪辮,只是出於穩定的考慮,王韶並沒有採用,而是通過宣傳,讓大家自願剪辮,事實上,這樣做效果不錯,如今上海大部人都剪去辮子。

  只是蘇州和上海沒有可比性,要想通過宣傳來達到剪辮的目的短時間根本行不通,復興軍最缺的就是時間,過不了多久,滿清就會大軍壓陣,到時外有強兵,內有狡民,等待復興軍的很可能就是失敗。

  王韶輕輕的敲擊著桌子,說實話,若不是潘起亮的提醒,他沒有想到蘇州城的情況會如此嚴峻,他雖然在這個時代生活了三年多,只是思想更多還是受後世影響,不願對民眾使用強迫的手段,更希望用懷柔的方式,使得民眾和自己站在一起。

  只是潘起亮的提醒,卻使王韶意識到現在不是和平時期,而是你死我活的戰爭,滿清統治中國二百年,一味懷柔絕對不行,百姓只會以為復興軍軟弱可欺,唯有先使用大捧之後,再行懷柔才會收到好的效果。

  既然滿清在二百年前可以用「留發不留頭,留頭不留發」使江南各地屈服,復興軍又何嘗不能同樣用這一招將蘇州與復興軍綁在一起。所謂「民心似鐵,官法如爐。」在暴力面前,民心有時又會顯得非常脆弱。

  「來人。」王韶朝外喊道。

  「到。」一名親衛走了進來。

  「傳令,發佈告示,從明日起,三日內,全城男子一律剪除辮子,留短髮,凡這三日主動將辮子剪除者,可得一兩銀子賞錢,三日後,若還有男子留辮,一經發現,復興軍將強行剪除,罰銀一兩,每晚剪一天,增罰一兩銀子,六日後還有留辮者,一經發現,杖十下。」

  同樣是剪髮,復興軍畢竟不是蠻清,並沒有要求什麼「留辮不留頭,留頭不留辮。僅僅是杖而已,比殺頭輕多了,還給了那些主動剪辮之人一些甜頭。

  一兩銀子不是小數目,在蘇州可以買到四斗大米或一石粗糧,足夠一個成年人生活一月,蘇州人口百萬,按一半男人計算的話,每人一兩就需要花費五十多萬兩。

  不過,這點銀子王韶付得起,復興軍完整的接收了蘇州官庫,單是銀子就有一百萬多兩,糧食更是高達百萬石。既使沒有蘇州的繳獲,王韶對於這點銀子也不在乎,復興軍與歷代起義者都不同的是,王韶本身是一個大財主,即使不是富可敵國,也相差不大。

  「是。」傳令兵應了一聲,匆匆下去。

  「委員長,太好了,正該如此。」潘起亮大喜,心中有種痛快淋漓的感覺,那些罵復興軍是短毛賊子的傢伙等著,你們也很快會變成與復興軍一樣,到時候看你們怎麼罵?

  復興軍剪辮子的告示剛一貼出去,如同一石擊浪,馬上在蘇州城引起軒然大波,不少人看著告示罵罵咧咧,一些人則痛哭失聲,只是看到告示下面手持刀劍,精神抖擻的復興軍,卻沒有一個人敢造次上前撕了告示。

  蘇州閶門,始建於春秋吳國時期,內連接閶門大街,外通水陸碼頭,一直是蘇州最繁華之地,這裡自然也貼上了剪辮的告示,與前面復興軍告示無人理會不同,這次告示貼出來後,不久就被眾人圍了一個裡三層,外三層。

  面對這份剪辮的告示,圍觀之人反應和其他地方的人並無不同,大多數人罵罵咧咧,只是不敢將聲音放大,小部分人則痛哭失聲,如喪考妣。

  「官爺,現在剪辮當真有一兩銀子獎勵?」一個聲音突兀的在圍觀人群中傳了出來。

  哪個混蛋,為了一兩銀子就要割祖宗留下的辮子,各人心中大罵,紛紛向聲音處看去,只是見到說話之人,眾人心中卻疑惑起來,怎麼是這位爺,要說他會缺少一兩銀子,打死也不相信。

  「當然,諾,銀子就在那裡,剪完辮子當場兌現。」復興軍一名士兵高興的回答,只是看到問話之人也不由愣了一下,這個人三十歲左右,臉色白淨,一身錦衣,手腳戴著一個碩大的玉板指,翠綠可愛,單是這個玉板指,至少價值上百兩銀子。

  其實這個玉板指價值何止百兩銀子,就是開價數百兩,恐怕也馬上會被人買走,復興軍士兵不認識這名錦衣人,周圍人對此人可是耳熟能詳,那是大名鼎鼎的寒碧莊主人,劉家二公子劉懋功。

  寒碧莊就是後世的留園,劉與留之諧音,不過此時還沒有改名,蘇州園林眾多,能與寒碧莊相比,不過一座拙政園而已,若說寒碧莊的二公子為了一兩銀子剪辮子,說出去誰也不會相信,偏偏如此荒誕之事卻在眾人面前發生。

  「那好,我來割。」劉懋功徑直走到一名復興軍面前,甩了甩腦袋,然後將頭低下。

  「公子,不能剪啊。」;四名劉懋功的隨眾這才反應過來,死死抱著劉懋功的大腿,哭喊著道。

  「滾開,本公子要做的事,豈是你們要攔的,我先剪,剪完後你們再剪。」

  「啊,我們也要剪。」幾名隨眾一下子象傻了一樣鬆開了自家公子的大腿,抱著自己的辮子悲泣起來。
作者: demeno    時間: 2011-10-27 08:33 PM

第十七節啊,銀子

 見此情景,復興軍的戰士沒有猶豫,撥出刀將劉懋功腦後的辮子割去,將那根油墨發亮的辮子一把丟進筐裡,同時取得一兩銀子放到劉懋功手上:「給,這是你的銀子。」

  劉懋功掂了掂手頭的銀子,隨手放進兜裡,然後伸手摸了摸空空蕩蕩的後腦,大笑起來:「痛快,痛快,我活了三十多年,第一次知道腦後沒有辮子是什麼感覺。」

  「完了,完了,回去後,老爺會打死我們的。」一名隨眾喃喃自語道。

  心神恍惚之間,四名隨眾腦後的辮子也被復興軍割去,劉懋功這才帶著四人揚長而去,觀看的人依然呆立,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劉爺都割了,我們也割吧。」許多人嚷了起來,這些人多半是生活在底層的窮人,一兩銀子對於他們有著非常大的誘惑,他們辛苦工作一年,說不定攢不下一兩銀子,只是因為各種原因使他們不敢冒然剪掉辮子,如今既然寒碧莊二公子都剪了辮子,那還有什麼可怕的。

  「不能剪啊,不能剪啊。」看到這種情景,幾名老秀才頓時大急。

  只是他們的呼喊對一些士子還可以產生作用,對於那些底層的窮人來說毫無效果,辛亥革命後,革命軍下令剪辮子時,固然有不少遺老遺少堅決不從,只是當革命軍提出用兩個饅頭換辮子後,馬上有不少人主動剪掉辮子,如今只是提早數十年呈現同樣的情景,一兩銀子可比兩個饅頭貴多了。

  剪辮不同於理髮,只需一刀即可,因此速度非常快,看到前面的人都拿到了銀子,頓時更多的人加入到排隊當中。

  突然出現這種狀況倒是讓復興軍的戰士始料不及,即使剪辮只需一刀,幾名復興軍戰士也忙不過來,見到這個情景,一名復興軍戰士大聲喊道:「大家不用都排隊,自己將辮子剪下來也可直接換銀子。」

  一些人恍然大悟,退出排隊人群,自己找來工具剪完辮子,再從復興軍手中換取銀子,這樣一來,速度就加快了許多,很快,閶門附近的辮子堆成了一座小山。

  閶門的情況,連潘起亮都驚動了過來,看到這麼多辮子,笑得幾乎合不籠嘴,馬上命令將辮子運到城外焚燬,同時對這裡工作的復興軍戰士大大誇讚了一番,當聽到是在一名錦衣公子帶動下,剪辮才如此順利時,潘起亮頓時心中有數,此人肯定是想對復興軍投靠,此事必須稟告委員長才行。

  「鄉親們,不能剪啊,身體發服,受之父母,豈能為區區一兩銀子棄之?」幾名老秀才還不死心,不停勸說那些排隊之人。

  這幾個老秀才的行為,復興軍上下都很冒火,只是出於名聲原因,卻不好直接對付,只能任由其在旁邊蹦噠。

  看到這幾名秀才,潘起亮頓時想起昨天酒樓中被人漫罵之事,心中不爽之極,他向一名有點油滑樣子,已經剪去辮子的年輕人招了招手:「你過來。」

  「大人,你找我?」油滑青年心中高興萬分,對於這些拿了復興軍銀子之人來說,與復興軍的關係已經不再是以前的陌生關係,而是帶有一種天然的親近。

  「想不想再賺幾兩銀子?」

  「想,當然想,大人,不知你有什麼事要小的做?」

  「不是為我做事,是為你做事,看到沒,那邊有幾個老東西,頭上不是留著辮子嗎,你去把它們割下去,只要送到前面,不是馬上就可以換到銀子嗎?」潘起亮笑瞇瞇的引誘道。

  「啊,這樣的好事我怎麼沒有想到?」油滑青年拍了拍自己的腦袋,大為懊悔,眼睛盯著幾名老秀才的後腦,那一根一根花白了近半的辮子,彷彿是銀子發出的光華。

  一名老秀才正勸得起勁,辮子一緊,好像被人抓住,他正想發生什麼事,只是後腦突然一輕,一股涼涼的感覺傳來,老秀才感覺到不妙,急忙轉過身,只見一名油滑青年手中正拿著一根花白的辮子,他往後一摸,自己腦後的辮子已經不翼而飛。

  「啊,你這個畜生,還我辮子。」老秀才發出一聲驚恐的喊聲,不顧年老體衰,向油滑青年撲去。

  油滑青年臉上全是得意的笑容:「一兩銀子到手。」他一個閃身,又來到一名老秀才身後,將老秀才辮子一刀割去。

  「啊。」感覺到自己辮子沒了的老秀才同樣發出驚恐的聲音。

  周圍的人先是莫名其妙,接著一些人回過神來,復興軍一根辮子換一兩銀子,好像沒有要求一定是自己的才行,而且也沒有限定換的數目,只要割一條辮子就能拿到一兩銀子,這個銀子太好賺了。

  頓時,不少人眼中都發出光芒,如同餓狼般的盯住別人頭上的辮子,一些人被這種目光看得膽戰心驚,不自覺得護住自己的辮子。

  這裡到底是在復興軍的眼皮底下,大家不好明目張膽的干搶別人辮子的勾當,除了幾名哭得肝腸寸腸的老秀才外,割掉辮子之人基本都是自願。

  不過,不少身強力壯的青年,在割完自己辮子,數人聚在一起,竊竊私語幾句,就結伴離去,至於這些人如此匆匆忙忙去做什麼,就沒有人知道了。

  在閶門帶動下,其餘各處也開始陸續有人剪辮,到了晚上,根據發下去的銀子計算,蘇州城剪辮的人數達到五萬多人。

  五萬人雖然不少,只是接蘇州城人口計算,不過占要剪辮之人一成,顯然大部分人還在觀望。

  這五萬多人中,單是閶門一個點,剪辮之人就有一萬多人,差不多佔了剪辮人數的四分之人,王韶得到潘起亮回稟後,臉上露出一絲笑意,自言自語的道:「劉家,有意思。」

  此時的劉懋功正跪在劉家祠堂前,接受著劉家老太爺的審問,還有劉家上下數百人的圍觀,陪同他跪在一起的,自然是四個倒霉隨眾。

  寒碧園就在閶門附近,劉懋功剪完辮子後並沒有馬上回家,在外面逛了一圈才回去,等他回來時,早有人將剪辮之事稟告了劉老太爺,劉老太爺本不相信自己一向器重的二兒子會如此胡鬧,親眼看到劉懋功的樣子時,一下子打擊太大,差點沒有暈過去。
作者: demeno    時間: 2011-10-27 08:35 PM

第十八節劉家的選擇

 「逆子,你說,你為何要剪辮?」

  「爹,剪辮是官府的規定,我為何不能剪?」

  「狗屁官府,那是反賊,反賊!」劉老太爺一激動,差點順不過氣來,大兒子劉懋才急忙給劉老太爺捶了幾下,這才讓劉老太爺將氣順過來。

  劉懋才連忙向劉懋功喝道:「老二,好好和父親大人說話,你想氣死父親不成?」

  「大哥,我倒是想好好說話,只是這麼多人圍觀,若是有什麼犯忌的話傳出去,咱們劉家可就要大禍臨頭了。」

  劉懋才反應過來,單是劉老太爺剛才反賊,反賊的叫著,萬一真有人向復興軍通風報信,豈不遭了。

  「你們都下去吧。」

  「是。」

  劉府看熱鬧的家人這才散去,劉懋功又把陪自己跪著的四名隨眾也打發後,才道:「父親,大哥,你們看,現在的大清和明末是否相似?」

  劉懋功這一問,倒是把劉老太爺和劉懋才兩人都問住了,良久,劉懋才回道:「不能吧,現在天下雖然亂賊四起,只是太平軍還只是在湖廣打轉,復興軍只佔了數府之地,哪能和明末相比。」

  「大哥,你也說了,現在亂賊四起,李自成、張獻忠剛開始時又何嘗不是實力弱小,可是卻能屢敗屢起,還不是因為朝廷腐敗,民不聊生之故,眼下朝廷腐敗絲毫不下於明末之時,到處是災民,如今中原有太平軍、南方有復興軍,正如當初明末關外有滿清,關內有流民的格局,說起來,朝廷恐怕連明末都不如,除了復興軍、太平軍,外還有洋人虎視眈眈,明末到底是漢家天下,如今卻是異族統治,雖然朝廷多次下旨說滿漢一家,可是什麼時候漢人和滿人會有相等機會,復興軍以排滿為主旨,必定會得到不少人響應,這個天下亂像已經起了。」

  祠堂內安靜下來,只剩下劉老太爺和劉懋才兩人喘著粗氣的聲音,劉懋功的話,顯然將兩人嚇得不輕。

  「老二,你是說復興軍會將取得天下?」

  「復興軍能不能取得天下,我不能肯定,不過,卻是眼下最有希望的一支隊伍,這幾天,我一直留意復興軍發佈的各種告示,若非有大志向,焉然有如此規範,本來我以為復興軍偏軟了一些,今天剪辮子令一出,我就知道,復興軍的崛起已是必然之勢。」

  「老二,你這是把咱們劉家幾百口的性命壓了上去,一旦賭輸了,劉家就完了。」

  「大哥,你以為我不押上去,劉家就有選擇嗎,等著吧,不用多久,蘇州所有人都會被上復興軍的船,那些不肯上船之人,下場肯定是灰飛煙滅,既然早晚都要上船,為何我們不能爭取主動?」

  「這……」劉懋才被弟弟的話說得猶豫起來。

  「老二,起來吧,不要跪著了,老大,傳令下去,府上所有男性都將辮子剪掉。」一直閉眼沉思的劉老太爺開口道。

  「爹,你想通了。」劉懋功站了起來,驚喜的道。

  「爹還沒有老糊塗,唉,前天復興軍入城時我也看過,單是那股精氣神就不是朝廷軍隊可以相比,短時間朝廷是別想打回來了。」

  朝廷軍隊是什麼樣子,大家都心中有數,滿人只會提籠子溜鳥,綠營早已經爛得不成樣子,就是有十倍兵力,也不一定能攻下蘇州城,如今南方兵馬多聚於湖廣,又從哪裡再找十倍兵力。

  「父親大人英明。」劉懋功笑嘻嘻的拍著馬屁。

  劉老太爺搖了搖頭,自己從小就對二兒子寵愛,倒是讓他有點無法無天的樣子,這樣的大事竟然敢自作主張,可是從另一個角度來看,二兒子能夠當機立斷,未嘗不是好事。

  「我聽說復興軍的首領是一個不到三旬的年輕人,還沒有正式成親,可惜你們幾個妹妹都已經出嫁了,你們的女兒又都還小,不然,倒是可以和復興軍聯姻。」劉老太爺語氣充滿遺憾。

  老大接道:「爹,你忘了,還有郁表妹啊,郁表妹今年已經十九,一直沒有找到如意郎君,如果再不嫁就晚了,以郁表妹的容貌,何愁那復興軍的首領見了不動心。」

  「不妥,郁表妹從小就自有主張,她一心想光大繡紡,若不合她意,反倒壞事。」劉懋功反對起來。

  「老二,這你就不懂,女子早晚要嫁人,姑夫,姑母不在,咱們總不能看著她一直耽擱下去,以前表妹眼光高,可是復興軍的首領難道會差,配她也不算辱沒,郁家繡紡早不是以前,一個女孩子想重新發展起來,談何容易,如果她嫁了復興軍首領,一家小小的繡紡想要發展還不是易如反掌。」

  「可若表妹不同意,我們還能硬逼不成?」

  「好了,你們不必爭了,此時還早,先看看復興軍如何對待我們再說。」老天爺發話道,結束了兄弟兩人的爭執。

  劉家各個家丁還在議論二少爺這次到底會受到什麼處罰時,隨之馬上傳來老太爺的命令,府中男丁全部剪辮。

  這一下眾人全都傻眼,不過,復興軍的告示或許可以不聽,主家的吩咐卻不能不從,一夜之時,劉府近二百名男丁全部剪成短髮,第二天,當劉府十餘名男丁在老太爺帶領下,挑著數擔辮子到復興軍所設地點領賞時,整個閶門的民眾都轟動了。

  若說昨天寒碧莊還是一個二公子表態的話,今天則是整個劉府的行為,看到劉老太爺尚且剪了辮子,一些還有疑慮的之人全部放下心來,那些不願剪辮子之人則一臉死灰。

  第二天,剪辮之人接近十萬,蘇州街頭出現一些專門割人辮子的混混,那些留著辮子的男子走在街頭時,一不小心辮子就被人割去,不但辮子沒有了,銀子也沒有拿到,復興軍對此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根本不管,那些被割辮之人只能自認倒霉。

  這種情況頓時在普通市民當中造成恐慌,不得已,大部分人主動割掉辮子,省得讓別人發財,到了第三天,復興軍總共收上來了近三十萬條辮子,差不多有六成男子主動剪辮。

  三天過後,復興軍不再客氣,開始在城中強行剪辮,僅僅一天時間就有數萬名男子遭受到復興軍強行剪辮的待遇,嚇得還留有辮子的男子再也不敢輕易出門。

  儘管不知有多少人對復興軍的蠻橫暗中咒罵,只是剪辮之後,蘇州百姓對待復興軍的態度明顯比以前好了許多,陸續有人開始報名參軍,軍需官出去買東西價格也變得公道起來,巡邏士兵迎接的也不再是奇怪的目光……

  蘇州至此才算真正納入復興軍懷中。
作者: demeno    時間: 2011-10-27 08:37 PM

第十九節新的擴張

 「劉公子,請!」

  「請!」

  蘇州巡撫衙門,劉懋功正在一名復興軍士兵的引領下向裡面走去。

  這並不是劉懋功第一次走進巡撫衙門,只是這次卻感到分外不同,房子還是那些房子,樹還是那些樹,水閣樓台,復興軍一樣沒作改變,變的只是裡面的人。

  各個院落廊橋並沒有像以前那樣三步一崗,五步一哨,只有少量重地才有復興軍駐守,與以前那些懶洋洋的衙役相比,復興軍戰士一個個站立筆直,高下之別,一眼可見,劉懋功更是相信自己的選擇沒有錯,復興軍是一個充滿生機的政權。

  「劉公子,到了,委員長正在裡面。」引路的復興軍戰士在一個大門前停下。

  「啊,好,我馬上進去。」劉懋功連忙整了整衣裳,跨步走進大門,他一眼看到中間坐著的王韶,連忙下跪道:「小人劉懋功,拜見大人。」

  「劉公子,請起。」

  「謝大人。」劉懋功站了起來,他匆匆一眼,已看清王韶的相貌。心中不由嘀咕,原來這就是復興軍的首領,果然比以前的巡撫還更有威嚴。

  「劉公子,這次蘇州剪辮能夠如此成功,還要多謝劉公子鼎立相助。」

  「回大人,這是小人該做之事,辮子本是韃子強迫漢人所留之物,大人領著復興軍驅逐韃虜,恢復中華,小人也是漢人,自然要不甘落後。」

  「唔,很好,不知你願不願加入復興軍?」

  劉懋功的回答中規中矩,並無特別,劉家如此做,雖然有投機成份,只是能夠在這麼短的時間就作出決定,委實不易,不管劉家是什麼用心,主動靠向復興軍無疑,復興軍正缺人才,這樣的人才,正可以吸收進來。

  「回大人,小人願意。」劉懋功大聲回答道,他帶頭剪辮時,為的就是今天,自然不會不願。

  「好,能得劉公子加盟,我復興軍又得一賢才,何愁不能興旺,你初入復興軍,雖然有帶頭剪辮之功,不過,不宜驟得高位,我正好需要一位熟悉蘇州事務之人輔佐,不如暫任幕僚如何?」

  「是,謝大人栽培。」幕僚可大可小,一般都是由主帥心腹充任,對於自己初入復興軍,即能當成復興軍首領的幕僚,劉懋功已是心滿意足。

  「對了,不要叫我大人,復興軍沒有這個稱呼,你也叫我委員長吧。」

  「是,委員長。」

  「你初入復興軍,對於一些復興軍的規矩可能不懂,若有什麼問題,直接問阿七,他會回答你。」

  說完,王韶把李七叫進來,給兩人介紹了一下。介紹完畢,王韶直接道:「懋功初來,今天暫時不用安排工作,可以先熟悉一下,你們兩人先下去吧。」

  「是,委員長。」兩人異口同聲應道,退出正堂。

  以劉懋功的閱歷,自然明白這個李七肯定是委員長的心腹,他有意與李七搞好關係,出了正堂,馬上笑道:「以後還有多勞煩李兄弟了。」

  李七點了點頭:「不敢,這是委員長的吩咐,劉先生有什麼問題儘管問。」

  接下來,李七果然對劉懋功有問必答,只是對於劉懋功明顯的示好,李七卻並不在意,對於李七來說,他最好的朋友是黃四木,效忠的是王韶,劉懋功不過是一個新加入復興軍的幕僚,實在沒必要走得太近。

  攻下蘇州後,王韶還是感覺到自己三年的積累實在太少,尤其是缺泛行政人員,佔領地盤卻只能實行軍管,像蘇州這樣的城市,短時間還可以,時間一長,根本不行。

  他已經任命梅鴻吉為上海道台,蘇州知府卻不知找誰來接任,想了想,只有把原來的寶山知縣調過來。

  金衍照沒想到他才投降復興軍沒多久,就由縣令一下子躍為知府,接到命令時驚喜的差點昏過去,快馬加鞭趕到蘇州上任。

  任命了知府,又經過全城剪辮,復興軍終於又有了攻擊能力,八月初,復興軍開始了新一輪的攻擊。

  「轟!」一聲地動山搖的巨響,一段數十米的無錫城牆轟然倒地,無錫城再也無法給城中的守軍起到防禦作用,只能任由復興軍將士蹂躪。

  「驅逐韃虜,恢復中華!」

  「殺!」

  無數復興軍從炸塌的城牆湧入,城牆上,守城的無錫官員面如死灰,儘管他們得知蘇州被復興軍一日攻破後,作了種種準備,依然阻止不了復興軍炸城牆,無錫城同樣守不住一日。

  「諸位,今日城破,我等當為朝廷盡忠。」無錫縣令慷慨激昂的道,只是半響卻無反應,各個軍官都用奇怪的眼睛看著他。

  無錫縣令心中湧起一股不妙的感覺,只聽一名軍士道:「兄弟們,咱們是漢人,幹麼要給韃子賣命,拿下他,咱們投復興軍去,一月可領八兩餉銀。」

  「咕嚕。」不少清軍聽得都是暗吞了一個唾沫,他們的軍餉只有一兩五錢,加上每月三斗米,算下來只有二兩銀子出頭,就是這點錢也常常遭到上司剋扣,而復興軍卻是他們軍餉的四倍,如何不心動,沒等縣令反應過來,已經被幾名清軍按住,大聲喊叫起來:「投降了,我們投降了。」

  憑著炸藥利器和復興軍一系列的宣傳,加上復興軍優厚的待遇,大軍一路橫掃,很快,常熟、吳江、南潯等地全部落入復興軍手中,至此,太湖流域一半納入了復興軍的地盤,復興軍下一個目標將直指常州。

  一旦常州被攻破,南京前面將沒有大城再阻擋復興軍北上,面對復興軍的攻勢,兩江總督陸建瀛驚恐萬分。

  陸建瀛剛接到上海失陷的情報時,並沒有太在意,在他看來,這不過是和平洋行狗急跳牆而已,只要調集到足夠的兵力,就可以將這次舉事壓下去,因此他起初並沒有將此事上報朝廷,也沒有將調到湖廣的軍隊調回來,只是命令蘇州嚴加防護,等待援兵。

  沒想到的是沒等到他的援軍到達蘇州,蘇州已經破了,聽到蘇州一天就被攻破的消息,陸建瀛手腳冰涼,他知道自己犯了不可饒恕的大罪,不敢再隱瞞,只得向朝廷飛報請罪。同時下令各地組建團練,與復興軍相抗。

  只是此時已晚,復興軍在蘇州不過待了八天就開始了新的攻擊,一些地方團練根本沒有組織起來,即使有也是烏合之眾,面對復興軍的攻擊,紛紛潰敗。

  陸建瀛生怕復興軍會攻擊南京,他一方面將派出的人馬收回城中,另一方面拚命向朝廷求援,希望聚集在湖廣圍攻太平軍的一部分軍隊能夠增援南京。
作者: demeno    時間: 2011-10-27 08:39 PM

第二十節鹹豐

 紫禁城,一名面色蒼白,身穿黃袍的青年正在讀陸建瀛的奏折,讀到一半,已是氣得滿臉通紅,重重的拍著桌子,道:「陸建瀛無能,該死之極。」

  說完這句,黃袍青年已是激烈咳嗽起來,一口殷紅的鮮血從青年口中吐了出來,旁邊幾名侍候的奴才嚇得跪在地上,大叫:「皇上息怒,還請保住龍體。」

  「息怒,息怒,朕天天收到這樣的奏折,怎麼息怒?各地官員只知貪瀆自肥,弄得遍地造反,一個太平教,二年時間還沒有撲滅,如今連江南也反了,弄出來一個復興軍,大清江山難道就要亡在朕手上不成?」說完,卻是怔怔的流下淚來。

  這個正大發怒的青年,正是當今清廷鹹豐皇帝,聽到皇帝如此說話,一干太監更是嚇得不敢作聲,生怕一不小心觸到皇帝霉頭,被拖下去打死。

  流淚半響後,鹹豐總算收住眼淚,勉強將奏折看完,吩咐道:「傳恭親王奕?,科爾沁郡王僧格林沁覲見。」

  「喳。」幾名內侍應道,匆匆下去。

  得知皇帝召見自己,奕?和僧林格沁兩人不敢怠慢,匆匆趕到皇宮,拜見鹹豐。

  「奴才參見皇上。」

  「兩位愛卿請起。」

  「謝皇上。」奕?和僧格林沁一起起身,僧林格沁身體粗壯,昂首挺胸的站著,彷彿是一堵牆,奕?身體瘦小,臉上還有兩道麻子,(注1)和僧格林沁一比,顯得非常猥瑣。

  「兩位愛卿,這是兩江總督陸建瀛的奏報,朕讓人讀出來,你們聽聽吧。」

  「是,奴才遵旨。」兩人回道。

  一名內侍接過奏折,用尖細的聲音讀了出來,奕?、僧格林沁兩人越聽越驚,臉上的汗水如同黃豆一樣滾下來。

  江南發生民亂之事,前期雖然遭到陸建瀛封鎖,還是陸續有些消息傳到京城,只是大家都以為不過又是一場小規模的叛亂,誰也沒有想到是如此嚴重。

  「陸建瀛請求抽調湖廣兵力至兩江,剿滅復興黨起義,你們怎麼看?」

  「皇上,此舉不妥,長毛起事已近兩年,從廣西一直流竄至湖廣,朝廷為剿滅長毛叛亂,耗費甚巨,若是因為江南之事放任長毛壯大,得不償失。」奕?馬上反對道。

  奕?所說,也正是鹹豐憂慮之事,陸建瀛只考慮湖廣兵力離南京最近,鹹豐卻不能不考慮一旦抽調湖廣兵力的後果。

  「皇上,湖廣重要,江南也不能丟,奴才以為,不如從京城派兵,前往江南剿滅匪亂。」僧格林沁道。

  「兩位愛卿所說在理,只是領兵人選……」

  「奴才願意領軍,為皇上分憂。」沒等鹹豐說完,奕?已經大聲喊道,他雖然連遭兩次打擊,不過,到底才十九歲,尚有熱血,迫不及待的向皇帝請命。

  鹹豐皺了皺眉頭,對於這個弟弟,他一直不怎麼放心,如今大清危機,他不得予用之,卻絕不會放其領兵。

  見到皇帝久不回答,奕?意識到自己的請求皇帝不會答應,剛剛升起的熱血頓時涼了下去。

  「恭親王,京城事務繁多,國庫空虛,朕正需要你留下京城,幫朕理順朝政,江南你就不要去了。」

  「喳,奴才遵旨。」

  見鹹豐拒絕了恭親王的要求,僧格林沁道:「稟皇上,奴才願意為皇上分憂,領軍撲滅亂黨,還江南一個平靜。」

  鹹豐原本有讓僧格林沁領兵的念頭,只是剛剛拒絕了奕?,為了自己的面子不受損,鹹豐卻改變了主意,道:「僧王是宿將,身經百戰,有你出馬,朕自然放心,只是山東不穩,朕還需要僧王坐鎮京城,不如由你推薦一員大將,負責剿滅江南亂黨。」

  「喳。」僧格林沁稍有點意外,只是也並沒有在意,叛軍雖然攻下蘇州,但在他看來,不過是江南綠營不堪用罷了,並非叛軍有多厲害,派一員大將足予。

  「稟皇上,奴才以為勝保將軍驍勇善戰,可堪重任。」

  「這……」鹹豐頓時猶豫起來,勝保因為一件小事,觸怒了皇帝,鹹豐剛剛將勝保連貶三級,如今卻讓他領兵,豈不是打皇帝的臉。

  「皇上,勝保確有統兵才能,社稷為重啊。」僧格林沁勸道。

  「好吧,朕加封勝保為江南欽差大臣,待其立功再恢復原職,若不能剿滅江南亂黨,朕必追究其罪。」

  「喳,奴才代勝保謝過皇恩。」

  「好了,朕倦了,你們下去吧。」

  「喳。」兩人悄然退下。

  出來紫禁城大門,奕?一臉頹然,僧格林沁同情的看了他一眼,這個六皇子從小聰慧,本有很大機會做皇帝,沒想到皇位還是落到四皇子頭上,道光臨終前頒下遺詔,封他為親王,只是因為種種傳言,皇帝至今沒有為他舉行冊封典禮,恭親王頭銜有名無實,如今國家震盪,正需要用人之際,卻找不到機會發揮……

  「恭王,不用太過灰心,你和皇上畢竟是親兄弟,以後必定有機會為國分憂。」

  「借僧王吉言了,江南是朝廷命脈所在,絕不能長久失於賊人之手,更不能使其殘破,還請僧王能夠讓勝保盡量約束軍紀,不要造太大殺劫。」

  「恭王放心,本王一定交代好勝保。」僧格林沁回道,心中卻不以為然,心道六王爺到底是書生,打仗哪能不給下面人一點甜頭,殺人在所難免,如果過於強調軍紀,未免縮手縮腳,反正漢人多的是,正要多殺一些人才能起到震攝作用。

  數日之後,京城豐台大營,一支裝備齊整的五千人大軍站在校場,整個校場刀劍林立,森嚴壁壘,微風吹來,大旗獵獵作響,空氣中充滿著一股無形的煞氣。

  看到這支軍隊,勝保滿意的點了點頭,這五千人可以說是豐台大營最精銳的部隊,馬步兵各一半,其中二千五百百騎兵全部是蒙古精騎組成,步卒也是綠營兵當中勇卒組成,一個個精神抖擻,眼中閃出嗜血的光芒,有這支部隊在手,勝保相信,平定江南易如**。

  他向旁邊一人拱了拱手,道:「請轉造僧王,末將絕不會辜負他老人家的舉薦,到了江南,一定會盡快將逆賊剿滅,為他老人家增光。」

  「好說,勝保將軍,僧王令我轉告你,此次江南之行,對於逆賊不必有顧忌,放開手殺就是,若有人彈劾,自有僧王為你說話。」

  勝保臉上露出一絲殘忍的笑意:「末將明白了。」

  說完這句,勝保轉過身,向大軍揮了揮手,大喝道:「出發!」

  「將軍有令,全軍出發!」

  自有各個傳令兵將勝保的命令傳下去,剛才還靜止不動的大軍行動起來,用了小半個時辰,整支大軍才離開大營,拉成一條長線,只是依然可以感覺到這支軍隊的煞氣。

  …………

  注1,根據傳教士記載,恭親王臉上麻子是出疹所留,並非老茅對恭親王醜化。
作者: demeno    時間: 2011-10-27 08:42 PM

第二十一節捐獻軍資

 復興軍並沒有急著攻打常州,拿下常熟後,復興軍又進入一輪休整,開始在全部佔領區下達剪辮令。

  之所以不急於搶地盤,一方面是復興軍嚴重缺泛行政人才,打下更多的地方也難予治理;二是王韶想打下一處,消化一處,再慢慢壯大,而不是急於壯大,卻弄得根基不穩;三則是不想搶太平軍的風頭,如果復興軍真的打下常州,威脅到南京,恐怕復興軍在清軍眼中,馬上就會成為比太平軍更大的一股反賊。

  復興軍佔領的地方全部是江南精華之地,面積不大,人口卻達五六百萬之多,如果全部按照蘇州城剪一條辮子就獎一兩銀子的話,即使是以復興軍之富也會承受不住,而且從蘇州頒布剪辮令的效果來看,似乎也沒有那個必要這樣。

  因此這次剪辮,復興軍的獎勵一下了縮水到了以前十分之一,在規定時間內上交辮子之人只有一錢銀子,這讓蘇州那些先剪辮之人暗暗慶幸。

  面積的擴大,加上許多地方是鄉下,不像在城中方便,復興軍這次給各地定下自願剪辮的日期有半個月,半個月後,復興軍將強行剪辮,藉著這次剪辮機會,復興軍開始將權利伸向鄉下。

  對於鄉下的農戶來講,即使是一錢銀子也是一筆很大的財富,復興軍的剪辮令在鄉下推行並沒有受到太大阻礙,倒是城中發生過數起因為剪辮與復興軍衝突之事,對於這種反抗,復興軍並沒有憐憫,全部血腥鎮壓下去。

  復興軍忙於剪辮之時,王韶並沒有在蘇州停留,而是趁此機會返回上海。

  在王韶攻佔蘇州時,另一路大軍早已經攻下嘉興,打開了通往杭州的大門。留守在上海的軍隊也沒有閒著,一邊練兵,一邊將金山、浦東、祟明、太倉等地拿下,徹底將地盤連成了一片。

  復興軍起事的日期是七月初六,王韶回到上海的那一天是八月初日,短短三十四天的時間,復興軍就拿下三府二十餘縣,治下之民數百萬,人口和歐洲一些國家已經差不多,這引起阿禮國等人驚歎不已,當初復興軍剛起事時,他們還考慮要不要扶持一把,沒想到復興軍發展如此之快。

  每一次復興軍的勝利,環球時報就會大肆宣染,這讓上海百姓信心越來越足,聽到王韶回來,當天全城百姓幾乎傾城而出,觀看得勝而回的大軍,雖然隨同王韶回來的大軍只有數百人,還是得到民眾的熱鬧歡迎。

  對於上海百姓來說,他們已經綁在復興軍身上了,只有搶佔更多的地盤,才不用擔心戰火會燒到上海來,一些人看到復興軍的攻事如此凌厲,信心也大增,許多人心中還忍不住想,照這樣的情形來看,復興軍說不定真有成事的可能。

  上海道台衙門,這裡已經改為復興軍的軍政中心,前段時間王韶不在上海,王滔、梅鴻吉、黃四木三人組成了復興軍在上海的軍政首腦,三人擬定出各種政策,送達蘇州,經過王韶批准後,再從這裡發出。

  張頌賢、顧福昌、吳晉昌等一行人站在衙門外,已有復興軍進去通報,他們只能暫時等待。

  一個多月來,道台衙門改變很大,他們所站的地方鋪設了水泥路,兩邊則是鋼筋水泥砌成的圍牆,裡面還有數幢大樓正在興建,全部採用了新式的鋼筋水泥結構。

  不過,此時眾人都沒有心思對這些新建築欣賞,眼看就要與復興軍最高首領相見,眾人心中正翻著百味雜沉。

  誰也沒有料到,原本和他們一樣,以生絲起家的王老闆竟然起兵造反了,剛開始時張頌賢、顧福昌等人無不大驚失色,生怕王韶會牽連到他們身上,心中暗自埋怨王韶做事不知輕重,不但害了自己還有可能連累他們。

  只是沒想到的是,還沒有等到朝廷反應過來,復興軍大舉出擊,拿下半個太湖流域,他們的老家南潯也成為復興軍的治下,他們和王韶原本地位平等,如今卻成為王韶的治下之民,也不知王韶會如何對待他們這些昔日的生意夥伴。

  正胡思亂想間,王韶從衙門內大步走了出來,看到張頌賢等人,還沒走近,已經發出笑聲:「哈哈,原來是張老槍、顧老闆,歡迎你們。」

  王韶的態度讓張、顧等人心中稍安,他們互望了一眼,還是連忙跪下:「小人拜見委員長。」

  「張兄、顧兄,你們這是幹什麼,快快請起。」王韶見狀,連忙伸手相扶。

  如果是換成別的復興軍首領,哪怕低王韶幾級,張頌賢等人下跪也毫無壓力,歷代朝廷對商人的輕視,能屈能伸的理念早已經深入商人骨髓,只是王韶畢竟是熟人,心中多少有點障礙,王韶這麼一扶,眾人趁勢起身。

  「此處不是談話之處,各位請!」

  「委員長請!」

  謙讓了一下,王韶還是走在前頭,他們當中大部分人還是第一次走進道台衙門,雖然很想仔細打量一下道台衙門裡面的佈局,只是看到目不斜視,筆直站立的復興軍士兵,卻沒有人敢隨便亂看。

  到了正屋,王韶與眾人分賓主坐下後,王韶才問道:「諸位來道台衙門,不知找王某何事?」

  各個互相望了一眼,還是顧福昌先開口:「回委員長,貴軍驅逐韃虜,復興中華,我等身為漢人,也將盡一份心力,和諸位同仁商量之後,共同拿出三十萬兩白銀,添作軍資,還請委員長笑納。」

  三十萬兩白銀不是小數,只是對於張頌賢、顧福昌等人來說不過是九牛一毛,對復興軍來說也不是什麼大數字,眼下復興軍佔據蘇南富裕之地,雖然還沒有開始徵稅,只是光上海海關關稅收入每月就達三十餘萬兩,如果加上其餘稅收,復興軍每月稅入七八十萬兩銀子不成問題,三十萬兩不抵復興軍半月收入,可有可無。

  王韶明白,這些商人過來必有所求,絕不僅是捐獻軍資那麼簡單,如果不收,反倒是不好,點了點頭,道:「如此,那我代表復興軍多謝諸位的慷慨解囊。」
作者: demeno    時間: 2011-10-27 08:44 PM

第二十二節一稅制

 聽見王韶將他們捐獻的軍資收下,眾人都鬆了一口氣,歷來每有戰事,商人都是交戰雙方的肥羊,復興軍首領雖然是商人出身,起事之後對商人也可以說是秋毫無犯,只是誰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復興軍會不會對商人來一個獅子大開口,還不如主動送上門,至少可以先取得復興軍好感。

  「委員長,這是三十萬兩的銀票。」彷彿是生怕王韶反悔,顧福昌匆忙從懷中掏出一疊厚厚的銀票,正是匯豐銀行所發的票子。

  匯豐銀行在南潯開設了分行,短暫撤離後,馬上又重新開張,重新開張的第一天,匯豐銀行的櫃檯擠滿了前來提款的百姓,不過,這些都是小戶頭,大戶基本沒有動,匯豐銀行很輕易應對過去,準備的近百萬兩巨額白銀根本沒有用上,到第二天時,提款百姓一下少了許多,甚至還有一批人進來存款,匯豐銀行的經營馬上變得正常起來。

  如今顧福昌掏出一疊匯豐銀行的銀票,固然是銀票方便攜帶,恐怕也不無提醒王韶,他們這些南潯商人早就為復興軍作出了貢獻,否則他們一旦提款,匯豐銀行至少要填進去數百萬兩銀子才能保證南潯分行的開業。

  匯豐銀行目前充當了復興軍的中央銀行,存款餘額高達二千多萬兩,這筆錢近半投入到了寶山縣工業區,根本經不住所有人擠兌,如果當真發生這樣的事,王韶恐怕只能壯士斷腕,以匯豐銀行的倒閉來換取復興軍財政不會崩潰,這樣做,等於明顯賴賬,後患極多,不到萬不得以,王韶絕不會如此做。

  淡淡的掃了那三十萬兩銀票一眼,王韶嘴角露出一絲笑意,命令一名復興軍士兵收下,送到梅鴻吉處,此時的梅鴻吉是復興軍的財政局長,他手中原本產業盡數交到葉蓁手中,畢竟梅鴻吉手中的產業都是王韶的私人財產,雖然眼下復興軍起家的資本完全靠王韶出資,只是以後總要分開,公私還是分明一點好。

  看到王韶的表情,一群商人心中更寬,顧福昌還是小心的問道:「委員長,聽說復興軍要制訂出新的稅收方式,不同的貨物,稅率不同?」

  王韶馬上明白顧福昌等人的來意,這些人最擔心的是復興軍對生絲的稅率吧,稅收定的越高,他們的損失自然越大,難怪會這樣急匆匆來找自己。

  以GDP計算,清朝在以後的幾十年都一直會保持第一,直到1895年才會被美國超過,只是比起英法等國來,稅收總額卻遠遠不如。

  這並不是說百姓負擔低,相反,百姓的負擔相當重,否則也不會到流民四起,太平軍更是席捲大半個中國的地步。

  朝廷的稅收低,一方面相比於英法等國,此時中國完全是農業國,其龐大的產值大部分被農民自身消耗,二是落後的稅收制度,巨額的稅收被龐大官僚階層一級級剝皮,上繳到中央的稅收,不過是實際稅收的五六分之一。

  滿清的稅收制度延續明朝,十分粗漏,雖然不像明朝那樣商業稅到基本沒有的地步,實際定的並不高,除了鹽、鐵專鐵外,其餘貨物分坐稅、過稅兩種。

  過稅為國家正稅,是貨物經過各個關口所課之稅,分工關和戶關。顧名思議,工關隸屬於工部,戶關隸屬於戶部,工關所收關稅,其實是供皇帝私人所用,清朝一大批皇家建築如圓明園等修建的費用,一部分就來自於工關,而戶關所課之稅,才是為國家所用。

  過稅稅率一般在二十稅一,竹木則為十稅一,道光年間,朝廷一年過稅只有五六百萬兩左右,占田賦十分之一,無論是從稅率還是稅額,都不算高。

  但你要以為商人每年真的只交這一點稅就太天真了,事實上,各地稅吏中飽私囊嚴重,與地方官府勾結,他們所收稅收是朝廷所收正稅數倍。

  除了過稅,還有一項就是坐稅,坐稅為貨物到店發賣時課徵的落地稅,這部分不歸中央,完全歸地方所有,無統一稅率,收多少全憑地方官決定,因此非常混亂,各地官員巧立名目,恣意索取,這部分稅收每年到底有多少,根本無法統計,亦全部被地方官吏消耗。

  除兩稅之外,各種攤派,捐納層出不窮,毫無定數,如同壓在商人頭上的數座大山,一不小心就會破產破家,商人所付出的遠不止二十稅一。

  對這種粗漏的稅收制度,復興軍自然要重新疏理,反正也不差幾個月,王韶與復興軍高層商議後,乾脆推倒重建,以復興軍現在所佔地盤,每月稅收六十萬兩左右是按清朝稅收制度收稅,推倒重建後,預計稅收會大幅增加,而商人,百姓非但不會有壓力,反而會輕鬆許多,其中的原因就是要掃除大部分寄生在中間的地方官員和稅吏,斷了他們在中間上下其手的可能。

  王韶坦然的回道:「不錯,確有這樣的事,大家做生意都知道,貨物不一定,利潤率也不一樣,如果稅率相同,對於那些做低價之物生意之人很不公平,因此復興軍才會有將貨物分開定稅的做法。」

  儘管報紙上有宣傳,但聽到王韶親口證實,眾人心中還是緊張起來,生絲現在的利潤多高,大家心中都有數,按復興軍這種說法,那以前販賣生絲豈不是要交高稅?

  鎮定了一下,顧福昌才緊張的問道:「那不知生絲的稅率定在多少?」

  王韶掃了眾人一眼,見到所有人都緊張萬分,才慢慢的道:「生絲是復興軍要大力發展之物,稅率會比較低,為十稅一。」

  「噓。」眾人鬆了一口氣,十稅一,雖然比原先清廷所定稅率高,卻並有超過大家的承受極限,一些人心中卻隱隱失望,復興軍表面上講發展工商,事實上比滿清還要黑,稅率非但沒有減少,反而更高。

  「各位,我要說明的是,新的稅收將會實行一稅制,除了正稅外,不會再有額外的稅收,另外捐納,攤派等都會取消,大家儘管放心做買賣,如果有人原意投資建廠,復興軍的稅收會更加優惠。」

  「委員長,此話當真,復興軍當真會實行一稅制?」張頌賢等人一下子激動的站了起來。

  「各位,請坐,不用激動,復興軍言出必踐,我在此鄭重承諾,只要是在復興軍境內行商,如果你們交過一次稅後,還有人敢向你們要求繳稅,你們可以直接稟報我,我親自來處理。」

  「太好了,這下我就不用擔心了。」

  「委員長英明啊。」

  ……

  各人悄聲議論起來,誰都知道,清廷的附加稅是正稅數倍還多,如果能只交一次稅,哪怕稅率再高一點他們也可以承受。
作者: demeno    時間: 2011-10-27 08:46 PM

第二十三節新稅公佈

 在王韶明確復興軍將實行一稅制後,張頌賢等人高興的離開。

  數天之後,復興軍在環球時報上公佈了新稅收政策,新政策對於田賦並沒有多加改動,只是將正稅之外各項雜稅統統免去。

  清廷號稱永不加賦,不過是一個徹頭徹尾的謊言,正稅雖然沒有增加,可是各項附稅卻多如牛毛,單是火耗一項,每兩征二三錢、四五錢,甚至有的地方稅輕耗重,數倍於正額,此一項就讓農民負擔增加了三四成。

  除了火耗、還有漕糧及漕糧附加,這一項也是重要的雜稅,其數額和漕糧總額相差不大,加上其它亂七八糟的雜稅,清廷的雜稅至少佔到正稅五成,一些地方超過正稅也不奇怪,復興軍將雜稅統統免去,等於一下減輕農民三分之一的負擔。

  匯豐銀行已經在鑄造銀圓,以後在復興軍境內,銀圓將會代替銀子流動,火耗一項自然沒有必要,至於漕糧,復興軍自然不會給清廷再送什麼漕糧,因此減去這兩項,復興軍在田賦這一塊不會比清廷以前徵收的少,通過清丈田畝,甚至還可能增加不少。而對於商稅,復興軍則進行了大幅度改動,將商品分成三大類,一類是侈奢品,一類是一般商品,還有一類則是優惠商品。

  奢侈品的稅率最高,最低百分之二十,一般貨物在百分之十至百分之十九之間,優惠商品的稅類則在百分之十以下。

  鴉片、貴重珠寶、酒、綢緞、皮毛等一類定為奢侈品,一般奢侈品的稅率以底限徵收,為百分之二十,唯獨鴉片稅率定為百分之五十,加上進口時逢百抽五,鴉片的稅率將會達到百分之五十五。

  以復興軍現在的實力,不可能阻止禁止進口,唯有增加吸食者成本來減少鴉片量,此項鴉片稅針對的不是洋行,而是煙館,雖有可能會引起洋人抗議,不過,只要復興軍堅決執行,洋人也無可奈何。

  這項措施執行後,最壞的可能就是鴉片館全部搬到租界,這樣復興軍無法收稅,吸食者照樣可以買到便宜鴉片,不過進入租界吸食鴉片之人終究有限,至少可以減少鴉片流入蘇南等地的數量,多少也算成功。

  一般物品則包括鹽、鐵、絲、茶、醋等等生活必需品,取消了鹽鐵專賣,復興軍在鹽場直接徵收鹽稅,鹽稅稅率定為百分之十九,其餘商品多定在百分之十至十五之間。

  優惠商品則包括糧食,各種工業品,為了鼓勵大家開辦工廠,凡是新開工廠出產的產品五年內都減半徵收。而糧食,儘管復興軍不缺糧食,沒有了漕糧的負擔,復興軍境內的糧食還會有剩餘,不過,戰爭時期,誰也不會嫌糧食多,復興軍不但將境內糧食的交易稅降到百分之五,而且免除糧食的進口稅,對出口則徵收重稅。

  除了商稅,復興軍還頒布了各項服務業的稅收,青樓、賭場重稅、車、船等輕稅。

  無論是哪一個團體,稅收都是基礎,除非是甘願做流寇,復興軍新的稅收政策一公佈,馬上引起各方關注。

  對於復興軍的稅收政策,地主和農民無疑是最為滿意,如果復興軍對田賦改動,無論是加稅,減稅都難免有疑慮,生怕復興軍是藉機斂財。可是復興軍只是取消火耗和漕糧兩項,這是實實在在的好處,地主和農民都不是傻子,自然對復興軍感激起來。

  商人則褒貶不一,對於大部分商人來說,還是高興的居多,復興軍雖然提高了稅率,但是承諾只收一次稅,比起以前正稅,雜稅加起來卻要輕鬆許多,尤其是撤消了各地關卡,使他們再也不用擔心各處關卡稅吏的敲詐勒索,成本大大降低。少部分商人對這份稅收政策則破口大罵,尤其是鴉片商人,對復興軍的稅收政策攻擊的更厲害,只是他們並非主流。

  士人則是冷眼旁觀,雖然復興軍的口號動聽,可是象劉懋功這樣直接靠上去的士人還真是不多,滿清兩百年的統治,讓這些讀書人大多敬畏到骨子裡,在復興軍還沒有顯示出可以與滿清分庭抗禮的力量前,他們不可能偏向復興軍,復興軍政策再好,他們也不會理會。

  新的稅收政策利益損害最大的是原地方官員,衙役和稅吏等等,不過,這些人都是復興軍的敵人,沒有被復興軍砍頭已經僥倖了,復興軍自然不用考慮他們的利益是否受損。

  發佈完新的稅收政策外,復興軍新成立的稅務局也開始運作,除了稅務局,復興軍還一口氣成立了警察、情報、工商、財政、農業、交通、組織、外交、司法、宣傳十個局,因為缺少人才,復興軍高級領導,往往是一人身兼二局以上局長職位。

  不管怎樣,復興軍的各項內政終於開始走上正軌,以後只需要慢慢再補充擴大即可,這讓王韶鬆了一口氣,抽出時間去寶山視察各個工廠情況。

  「見過委員長。」

  王韶剛從船上下來,劉墉帶著蓋爾等人已經在碼頭等待,看到王韶,急忙行禮。

  「貫經不必多禮,蓋爾先生,這一年過得如何?」王韶笑著問道。

  蓋爾一本正經的回道:「委員長閣下,謝謝你為我們所建的俱樂部,小伙子們下班後終於有地方可去了。」

  王韶上次來到寶山縣還是年初鋼鐵廠第一次開爐時,如今與以前相比,寶山縣已經大變樣,碼頭和通往工廠的道路都鋪上了水泥,各種生活設施的配套也已經齊全,工業區不但新建了俱樂部,而且還建了一家大型紡織廠,僱用女工一萬五千餘人,使得工業區不再是清一色男性。

  新建的俱樂部取名為和平俱樂部,不但有酒吧,還有餐廳、客房、游泳池、射擊等娛樂設施,至於價格嗎,反正一般工人絕不會進去消費,倒是那些洋人樂此不疲,除了洋人外,俱樂部的客戶還有一些外來客商,開張才數月,居然有數萬兩銀子的盈利。

  「那就好,蓋爾,以後工業區會越來越好,希望你們可以把工業區當成自己真正的家,以後把家眷也帶過來。」

  「委員長,這可以嗎?」蓋爾興奮的道。

  清廷不允許洋人帶家眷過來,來中國的洋人以年輕人居多,他們大多還沒有成家,可謂光棍一條。

  這些人大本國多混得並不如意,開始的想法都是到中國賺一筆錢後再回去,只是在中國生活一段時間後,他們在中國過得遠比回國好,許多人已經捨不得離開。

  而蓋爾等一些人則早已成家立業,他們早想把家眷接來,只是顧忌清廷不許,這才沒有行動。

  「當然,我說允許就允許,不過,這裡我不是什麼委員長,你還是叫我老闆吧。」

  蓋爾這才想起,如今眼前之人才是上海這片土地的統治者,不由大喜:「委員長閣下,不,老闆,多謝。」
作者: demeno    時間: 2011-10-27 08:49 PM

第二十四節鐵路設想

 「委員長,先請上車吧。」看到王韶與蓋爾兩人一直在碼頭交談,劉墉在旁邊提醒道。

  「好,貫經,你和我一起同坐吧。」

  「是。」劉墉應道,帶著王韶一行出了來到十數輛大車旁,請王韶登上一輛大車,他才跟了上去。

  工業區所使用的馬車都是四輪大馬車,即使是十餘人也可以同時坐下,因此兩人乘坐顯得非常寬廣,剛在車上坐好,馬車已經啟動,這是新式的馬車,又是走在水泥路上,顯然非常平穩,幾乎感覺到什麼震動。

  「貫經,工業區如今生產狀況如何?」

  「委員長,工業區目前生產還好,只是運力不足,鋼鐵廠目前只能滿足六成產能。」劉墉回道。

  「六成,差這麼多?」王韶不由撓頭,三十萬噸的鋼鐵廠只能滿足六成,那就有十二萬噸的產能白白閒置,早知如此,當初還不如只建兩座鋼鐵廠。

  這點劉墉也沒有辦法,上海沒有煤鐵,鋼鐵廠原料都需要外運,鐵礦來自海南,煤炭來自越南廣寧省,兩者離上海都有二千多海裡,船隻來往一趟需數天時間。要滿足三座鋼鐵廠的原料要求,每月需要運輸近十萬噸物資,能夠保證六成供給,劉墉已經是盡了最大努力。

  復興軍已經起兵造反,只是鐵礦的運輸卻沒有受到什麼阻礙,海南山高帝遠,清廷上下甚至沒有人知道復興軍在昌江縣興建了一個大型鐵礦廠,而昌江縣那點人馬,連給復興軍鐵礦守衛塞牙都不夠,昌江縣害怕自己收賄賂之事被發現,不敢上報,只能任憑復興軍礦場繼續生產。

  而煤炭則還是在剛訂下鋼鐵廠設備時,王韶派人去廣寧買下一大片地方作為探礦之用,滿清尚是越南宗主國,王韶又砸下大筆金錢的情況下,越南官方同意將廣寧一片山區劃給了和平洋行探礦。

  廣寧為越南煤礦中心,後世探明儲量高達三十億噸,而且出產的都是無煙煤,是世界三大無煙煤產區,又恰在海邊,正是和平洋行煤炭來源理想之地,在賣下此地不久後,和平洋行派出的員工在所劃區域輕而易舉的挖出煤炭,開始源源不斷供上海使用。

  無論煤還是鐵,這兩處的資源以現在工業區的產量計算,即使是一百年也使用不完,可惜運力不夠,再多資源也是白搭。

  王韶只得詢問道:「目前我們有多少船隻在運輸?」

  「回委員長,大概有五百艘,不過,船隻太小,最大的船隻才二百噸左右,許多只有數十噸。」

  這些船不但小,而且速度還慢,多是由漁船改裝,來回一次需要七八天時間,工業區使用最大的船隻還是由青浦造船廠建造的海豚型,這種船隻速度快,一次可以載重二百噸,到海南三天就可以打一個來回,到廣寧來回也只需要四天,目前為鋼鐵廠運輸原料的海豚型船只有二十艘,如果能夠擴大到六十艘,即使把幾百艘小船全部放棄也夠用了。

  只是青浦造船廠即使是用了吃奶的力氣,一個月也只能建造三艘,要等到鋼廠有六十艘海豚號運輸船,至少還要一年多時間,而且還要青浦造船廠所建的海豚型船隻全部供給鋼鐵廠才行,這絕不可能。

  好在除了青浦造船廠,工業區還有另外兩家造船廠,分為寶山第一和第二輪船廠,這兩家造船廠王韶各投了一百多萬兩銀子,如今快兩年時間,一直沒有聽說過建造什麼船隻出來,王韶正想問問兩家造船廠如何時,馬車一頓,停了下來。

  「委員長,到了,我們先下去吧。」

  「好。」王韶應了一聲,從馬車上下來,打量了一下,馬車停在第一鋼鐵廠門口,剛下馬車,各種巨大聲音就從鋼鐵廠裡傳了出來,彷彿裡面困著無數巨獸一般。

  在鋼鐵廠裡轉了一圈,王韶就滿意的出來,目前鋼鐵廠一切生產正常,困擾鋼鐵廠生產的只是運力不足而已,而運力隨著時間的推移,終究會解決。

  出了鋼鐵廠,王韶直接道:「貫經,鋼鐵廠生產的鐵軌暫時不賣了,全部儲存起來。」

  劉墉大為驚訝:「委員長,為什麼不賣?」

  前些日子,劉墉剛剛與英國怡和洋行簽了一個大單,怡和洋行一次性購買了一萬噸鐵軌,總價白銀三十四萬兩,成為工業區第一筆對外銷售的大單,形勢如此之好,委員長卻突然說不賣了,劉墉如何不感到突然。

  「不為什麼,因為我們也要修鐵路。」

  「我們也要修鐵路?」劉墉呆了一下才反應過來,隨即大喜,從洋人口中聽到鐵路的種種便利後,劉墉早就在想中國什麼時候才能有鐵路,沒想到委員長如此英明,現在就想到修鐵路。他急忙問道:「委員長,我們的鐵路建在哪裡。」

  「嗯,先建一條寶山與上海的鐵路,然後再建上海到蘇州,以後我們的隊伍打到哪裡,鐵路就修到哪裡。」王韶毫氣干雲的道。

  二十世紀下半葉,是鋼鐵的世紀,也是鐵路的世紀,鐵路不但是發展經濟的命脈,也是軍事,政治的命脈,孫中山有一句名言,中國只要修二十萬里鐵路就一定會成為強國,這句話傳出,孫中山馬上有一個孫大炮的外號。

  要知道,直到王韶穿越前,中國鐵路里程加起來也不到二十萬里,從這點看,孫中山確實是在放大炮,只是和美國相比,中國鐵道部實在應該感到羞愧萬分,1850年到1880年,美國人的鐵路總長就由9020英里增加到93670英里,換算公里就是15萬公里,孫中山不過是拿幾十年前的美國鐵路相比而已,而中國以後追了一百年,所建鐵路還不到人家三十年時間所建里程三分之二。

  王韶實在應該感謝老天送自己到這個時代,此時即使是美國人鐵路總里程也剛則達到一萬英里,英國人則不到八千英里,德國人四千多英里,法國人才二千英里,俄國只有數百英里……

  奮起直追十年,超上美英兩國或許無望,超過俄國是必然,還有超過德法兩國的希望,二十年,趕上英國人也不是不可能。
作者: mu119    時間: 2011-10-30 10:57 PM

第二十五節 小火輪

    既然復興軍自己要修鐵路,劉墉當然不願意再賣鐵軌,寶山鋼鐵廠所用的煤礦,鐵礦都是最好的原料,加上使用的技術基本也是最先進,所出生鐵質量非常好,英國人檢測完寶山鋼鐵廠生產的鐵軌質量後,大為驚訝,這些生鐵質量已經超過英國本土生產的鐵軌,加上運輸便利,怡和洋行才會一次性下達一萬噸鐵軌訂單。

    “委員長,要修鐵路,必須要有修鐵路的人才,不知委員長要誰來負責?”劉墉忍不住問道。

    “這……”劉墉這一問,頓時把王韶給問住了,按道理鐵路應該由交通局負責,交通局局長是梅鴻吉擔任,只是梅鴻吉還兼任了財政局、工商兩個局的局長,如果再由梅鴻吉負責鐵路,先不說他是否懂鐵路,就是​​懂也根本沒有那麼多精力。

    “蓋爾,你可有好的人選?”王韶只有把目光轉向英國人。

    “老闆,你可是設計鐵路的人才,我有一個朋友剛到上​​海,他參與了印度孟買的鐵路設計,不知是否符合老闆的要求?”蓋爾回道,心中卻有點不安。

    這個朋友其實是來投靠蓋爾的,剛剛在印度失業,想來到上海碰運氣,聽說蓋爾混得不錯,就寫信要求蓋爾替他在寶山縣找一份工作,只是如今華人技工已經成長起來,他的朋友在技術這一塊卻沒有什麼優勢,如果同樣的工作卻要安排一個華工十餘倍工資的洋人,一定會遭到劉墉的否決,若是不幫,恐怕於自己名聲有損,蓋爾正為難,沒想到王韶正需要懂鐵路的人員,蓋爾連忙替朋友推薦。

    印度孟賣的鐵路,是英國人在印度修建的第一條鐵路,長度只有三十四公里,事實上要在明年才會動工,鐵路還沒有動工,蓋爾的朋友就離開,估計也不會是什麼主要設計人員。

    只是此時王韶也沒有挑選資格,哪怕蓋爾的朋友根本沒有設計過鐵路,對鐵路的認識至少比現在中國任何人都強,反正從寶山到上海的鐵路也不長,就當是練手。

    “那好,你可以叫他來上海衙門來找我,如果合適,我會任命他為鐵路總工程師。”

    鐵路總工程師啊,這在英國可是一個了不起的職位,蓋爾暗暗為朋友高興,連忙回道:“是,老闆。”

    從鋼鐵廠出來,王韶下一站​​就是機器廠,第一機器廠主要是生產蒸汽機,從數十馬力到數百馬力不等,功率最大的蒸汽機已經達到三百馬力,目前已經得到繅絲廠、紡織廠、船廠、鑄造廠等客戶的廣泛認同,生成出來的蒸汽機可以說供不應求。

    第二機器廠則偏重於機械,生產各類機床、軸承、起重、運輸等,產品同樣供不應求。

    王韶並沒有在兩個機器廠耽擱多少時間,他只是簡單的看了看,就轉到了寶山第一造船廠,此刻寶山第一造船廠的船塢平臺上正停放著四艘船隻,兩大兩小,奇怪的是,這四艘船完全沒有看到桅桿和風帆。

    第一造船廠總工是一名叫詹姆士.勞思的英國人,曾在英國阿姆斯特朗公司工作過,他興致勃勃的向王韶介紹,指了指兩艘小船道:“老闆,根據你的要求,這兩艘船採用了全鋼結構,安置兩臺可以產生一百馬力的鍋爐,總排水量二百噸,經測試最高速度可達二十節,適航速度十六節左右,可以說,這是一個奇跡,即使是歐洲國家也沒有幾家船廠能夠造出這樣全鋼的蒸汽輪船。”

    “這麼說,這兩艘船已經造好了,那為什麼不交付給客戶使用?”王韶有點疑惑的問道。

    “老闆,這是全新的船隻,雖然早已經造好,但我們需要進行各項測試,為了慎重起見,我們測試的時間是半年。”

    “目前測試了多久。”

    “已經半年了,它們的性能非常棒,可以隨時交付使用。”詹姆士.勞思的神情說不出的驕傲。

    為了建造全鋼的蒸汽船,造船廠付出了很多,世界上第一艘蒸汽鐵甲船法國人在1849年才下水,距此不過三年,即使是請來的英國技師,他們也完全沒有建造全鋼蒸汽船的經驗,一切全靠建木質船的經驗和模索,這樣建造出來的船隻,質量可想而知,造船廠第一次造出來的鐵船不過數十噸,下水之後還沒有開動蒸汽機,船隻已經傾斜,好在搶救及時才沒有沉沒。

    接下來,造船廠又接連失敗了數次,直到半年前才造出了這二艘二百噸的蒸汽鐵船。

    “太好了。”王韶大喜,當初不造木船,而是讓兩家船廠同時造全鋼的蒸汽船,就是抱著趁現在鐵甲蒸汽船剛剛起步之極,不落後於各國列強,沒想到真造了出來。

    二百噸的蒸汽船,在海中只能算小不點,不過在長江卻可以大顯身手,胡林翼因為看到外國人小火輪在長江上不用風帆而能飛快逆行而上,嚇得大病一場,如今復興軍的小火輪提前八九年出來,如果讓滿清官員看到,不知會不會嚇個半死。

    不過有得就有失,如果兩家船廠開始就造木船的話,現在鋼鐵廠恐怕也不會因為運力不夠而苦惱。

    王韶興致勃勃的登上一艘鐵甲蒸汽船,這艘船是客貨兩用,中間凸起的巨大鍋爐顯得有點醜陋,只是全鋼鐵的船體卻非是木船可比。

    如果不能時間寶貴,王韶很想讓人開船到江面轉一圈,只是此時只能作罷,很快就從船上下來。

    “勞思,那兩艘船如何?”王韶指了指旁邊還在曬裝的兩艘大船。

    “老闆,那是兩艘新船,還有二月即可以建成,建成後可達六百噸,如果順利的話,下一次造船廠將會建千噸以上的大船。”詹姆士.勞思神采飛揚的道。

    在寶山第一造船廠的日子,是詹姆士.勞思過得是愉快的時候,他在阿姆斯特朗船廠不過是一個中級技師,上面被無數人壓著,如今在寶山第一造船廠卻是總工,更主要的是,造船廠資金雄厚,可以任由他折騰,詹姆士.勞思相信,只要一步步提高,造船廠將會造出數千噸,甚至上萬噸的鋼鐵蒸汽船,到那時,他詹姆士.勞思將會成為世界名人。
作者: mu119    時間: 2011-10-30 11:05 PM

第二十六節 火槍

    王韶當然希望造船廠造的船隻越大越好,恨不得現在就有幾艘萬噸巨艦,到時哪個列強還敢打中國主意。

    可是現在復興軍急需大量船隻,尤其是這種蒸汽推動的鐵船,有大船當然好,如果沒有,小船也是一個不錯的選擇,詹姆士.勞思的這種​​做法,對於提升造船廠技術水平非常好,只是卻阻礙了復興軍快速得到大量鐵甲蒸汽船的機會。

    “勞思,你的想法很好,不過,現在我們需要大量馬上可以用上的蒸汽船,你明白嗎?”

    詹姆士.勞思頓時急了:“老闆,難道你要中斷鐵甲蒸汽船的研究?”

    “中斷,當然不是,鐵甲蒸汽船可以繼續研究,不過,要兼顧生產成熟的蒸汽船,一個月建造兩艘兩百噸蒸汽船,能不能完成?”

    聽到可以讓他繼續研究,詹姆士.勞思鬆了一口氣,不過他馬上還價,頭搖的象撥浪鼓:“老闆,一個兩艘不行,三個月兩艘還差不多,你知道,鋼鐵廠每個月才能提供二百五十噸合格鋼材。”

    聽到鋼鐵廠每月只能提供二百五十百噸鋼材時,王韶也有點無奈,三家鋼鐵廠即使是六成產能,每月也有一萬五千噸的產量,可惜鐵多鋼少,每月產鋼只有六百噸,蒸汽船偏偏全部要用上好的鋼材建造,兩家一分,已經把大部分資源給船廠,如果不突破鋼材生產的瓶頸,想要大量鐵甲艦只是做夢。

    “那就兩月兩艘。”王韶用不容置疑的口氣道。

    每兩月兩艘,意味著一個月才五十噸鋼材用在新鐵甲船研究上,詹姆士.勞思大為不樂,只是他明白胳膊扭不過大腿的道理,只好聳了聳肩:“好吧,老闆,那麼這兩艘大船怎麼辦,難道建了一半停下來嗎?”

    “這個……”望著這兩艘大船,王韶也有點捨不得,那是六百噸啊,雖然和列強戰艦相比噸位還有很大差距,可是面對滿清水師的卻是可以橫著走。

    “這兩艘斷續建吧,不過,以後再建新的大型船隻,只能一艘一艘開建。”

    “是,老闆。”聽到可以繼續建造兩隻大船,詹姆士.勞思歡喜的應道。

    對於第一造船廠所取得的成績,王韶還是非常滿意,在參觀結束時,馬上宣布,造船廠所有工匠全部獎勵一月薪水,對於在製造鐵甲蒸汽船中作出主要貢獻的幾人,則獎勵三個月薪水。

    王韶的話一說完,整個造船廠的工匠頓時歡聲雷動,他們的工資雖然不低,只是誰也不會對獎金嫌棄。

    從第一造船廠出來,王韶馬上去了第二造船廠,第二造船廠的進度比第一造船廠慢了不少,只是也建成了兩艘兩百噸的蒸汽鐵甲船,同樣正在建造兩艘六百噸蒸汽船,不過這兩艘船隻剛剛才進入建造階段,王韶馬上下令第二造船廠將其中的艘停建,改為建造二百噸小船。

    第二造船廠的總工同樣是一名英國人,名叫勞達爾,蘇達爾對於詹姆士.勞思取得的領先極為不服,若不是第一造船廠先建三個月,誰領先還不一定,如果王韶要求兩艘船一起停建,勞達爾無論如何也不會答應,如今只停建一艘,勞達爾雖然不願,也只能遵從。

    當初無論是鋼鐵廠還是機器廠、水泥廠、造船廠,王韶都是購買兩個以上,為的就是形成互相競爭的關系,自然也不會讓第二造船廠實力太弱。

    “總教官,這是我們最新生產的火槍。”一名二十歲左右青年,拿著一支嶄新的槍支遞給王韶。

    這名青年名叫何清,廠衛一期,他父親是木匠,何清從小就跟著父親做工匠活,長大後喜歡自己動手做各種小東西,王韶發現他的才能後,乾脆將他調為自己在實驗室的助手,半年前,王韶在寶山縣秘密建立兵工廠,又將何清任命為兵工廠負責人。

    從何清手中接過火槍,王韶仔細檢查了一下,和以前購買的英國滑膛槍毫無差別,至於質量,由鋼鐵廠生產的最好鋼材製造,王韶相信不會差到哪裡去。

    “何清,目前一月能生產多少支火槍。”

    “回總教官,現在每月可以生產三百支。”

    “太少了。”王韶不由搖頭,現在復興軍已經擴軍到三萬多人,按這個速度,幾年也滿足不了每人一支火槍的要求。

    設兵工廠之事王韶進行了嚴格保密,所需設備都是從其餘工廠抽調,產量上不去也不稀奇,不過,現在復興軍已經起事,兵工廠可以不用保密,完全可以正大光明的購買各種設備,怕的是列強不肯開這個口子。

    這並非是王韶的杞人憂天,復興軍自從起事後,幾次向英美兩國提出購買一批火槍,英美兩國都採用了托延之術,連吳利國也不例外,倒是火藥彈丸等物各個洋行還可以買到。

    火槍尚且如何,更不用說兵工廠了,如果買不到,王韶只能寄希望於機器廠能夠自己開發兵工廠的設備。

    何清當然知道這點產量遠遠不能滿足復興軍的要求,只是兵工廠的設備只有這麼多,工人又是從無到有,一點一點摸索,即使想快也快不了。

    “何清,新式火槍的研究如何?”

    “回總教官,目前還沒有大的進展。”何清回道,臉上不由有點羞愧,總教官交等自己的事,自己好像都沒有辦好。

    倒是王韶拍了拍何清的肩膀,安慰道:“不急,慢慢來。”

    王韶要求何清研究的新式步槍,自然是後膛步槍,雖然普魯士人德雷澤早有1840就發明了後膛擊針槍,只是普魯士人對這款槍進行了嚴格保密,直到1848年才公開。此時即使是英國人剛剛定型,後世大名鼎鼎的恩菲樂德步槍依舊是採用前膛槍設置,直到1866年才改為後膛槍。

    眼下復興軍的兵工廠才建立半年時間,剛剛學會如何仿製英國人的滑膛槍,要想全新設計出一款後膛槍,即使有王韶的指點,困難可想而知。

    “是,總教官。”對於王韶的安慰,何清大為感激,暗暗決定,無論如何,一定要盡快將總教官吩咐的後膛槍研製出來,並盡量擴大兵工廠產量。

    提起新式步槍,王韶倒是想起了普魯士,眼下上海應當有普魯士人開設的洋行,如果從英、美、法等國賣不到兵工廠設備的火器,不知從普魯士商人那裡能不能買到,回去之後,倒是要好好查查。
作者: mu119    時間: 2011-10-30 11:14 PM

第二十七節 德國洋行

    王韶在寶山縣待了三天,除了第一天時間參觀鋼鐵廠、機器廠和船廠外,其餘時間都放在兵工廠,和平洋行的實驗室已經搬到兵工廠,在這段時間裡,除了對後膛步槍進行指點外,王韶還在實驗室對無線電進行了改進。

    無線電研究已經進行了兩年,目前主持無線電研究的,同樣是廠衛出身的一名剛滿二十歲青年,名叫顧元浦,顧元浦父親是一名買辦,從小就對機械感興趣,十歲時就把家中的西洋鐘拆了又裝起來,而西洋鐘完好無損,居然沒有被家人發現。

    以顧元浦的家世,原本不會參加和平洋行的廠衛招聘,只是他父親因為生意一時不慎,給所在洋行帶來重大損失,不但被開除了買辦職位,而且還賠了一個傾家蕩產。經過這次打擊,顧父一病不起,顧元浦無奈,只得挑起家中重擔,成為一名廠衛。

    王韶發現顧元浦機械方面的才能後,將他從廠衛調進實驗室,正合了顧元浦心意,尤其是王韶提出無線電研究計劃後,顧元浦更是癡迷到廢寢忘食的地步。

    有線電報正式使用已經有十五年,目前歐洲正在大規模架設有線電報,再過五年時間,英美兩國就會架設通過大西洋海底的有線電報,而在中國,連聽過電報的人都少得可憐,短時間中國肯定無法架設有線電報,只能將通訊的希望寄託在無線電上。

    一年前,首臺無線發報機已經製造出來,不過通信的速度有限,只有區區十公里,而且對天氣,地形要求嚴格,經過一年時間的改進,王韶如今在實驗室看到的無線電通信距離已經達到一千公里,雖然機器還有一點笨重,只是完全可以投入實用。

    王韶給顧元浦的要求是盡快將無線電小型化,重達四百公斤的機器放在固定地點無所謂,可是要隨軍行動就太不方便了,而軍隊無疑是最需要無線電的客戶。

    無線電並不復雜,之所以比有線電報晚了半個多世紀才發明,是因為此時連無線電的理論都沒有提出,直到三十多年後,才由德國人證明了無線電波的存在。

    若不是王韶時間太忙,無線電根本不會研究了兩年的時間還如此笨重,經王韶指點,顧元浦等人馬上就有醍醐灌頂的感覺,原先一些模糊的地方變得清晰起來,多餘部件全部被刪減,據顧元浦預計,改進過後的無線電報機重量會在一百公斤以來,通信距離還會有新突破。

    一百公斤雖然還略顯笨重,如果能將重量壓縮到一個人背起走路最好,只是此時的技術顯然還難予做到,不過,能壓縮到一百公斤已經非常不錯。

    王韶並沒有時間等待無線電報機的改進,上海還有一大堆事等著他處理,第四天一大早,王韶帶著隨眾,剩著剛剛交付的小火輪回到上海。

    ……

    小火輪果然快捷,原本由寶山到上海,逆流而上需要一個半時辰,可是乘坐小火輪連半個時辰都沒有花,一路上,無數船老大和水手們看到這艘沒有風帆卻能飛速前進的怪船,都驚訝的張大了嘴吧。

    好在經過這麼多年的開埠,上海的船老大和水手都見多識廣,認為很可能是洋人的新船,並沒有如同滿清官員一樣僵化,鬧出或許是牛拉的笑話,只是他們沒有想到的是,這艘小火輪卻並非洋船,而是中國人自己製造。

    雖然鋼鐵廠運力吃緊,王韶還是將四艘小火輪全部撥給軍隊使用,復興軍所占之地水道密集,小火輪在大部分水道都可以通行,即使一些不能通行的河道,只要稍微疏通一下也可以容納小火輪通行。

    每艘小火輪可以運載一百五十名士兵,四艘小火輪,一次可以運載六百名士兵,在鐵路沒有修好之前,小火輪無疑是軍隊最有效投送兵力的工具。

    尤其是上海和蘇州之間,通過蘇州河,小火輪由上海可以直達蘇州城,原本兩地三天的距離,一下子縮短到區區一個半時辰,比起此時火車速度,其實並不慢多少。

    回到上海,王韶馬上找到梅鴻吉,讓他查找一下上海有沒有普魯士人開辦的洋人,梅鴻吉查了一下,還真有一家普魯士洋行,這家普魯士洋行名叫禪臣洋行,今年才剛剛在租界成立。

    “禪臣洋行,又是禪又是臣,倒不像做生意,而是特地來討好別人似的。”劉懋功笑著說道。

    劉懋功作為一個世家子弟,與復興軍出身的高層有很大差別,只是在他努力下,卻很快消除了其中差別,變得與各人相處融洽起來,不能不說這也是劉懋功一種能力的體現。

    “哈哈。”劉懋功的話,引起其餘人一起大笑。

    王韶的幕僚除了劉懋功外,還有另外四人,其中兩人廠衛出身,分別叫楊春海、李秋巖:另外兩人則各有來頭,一人是旗昌洋行大班林顯揚之侄林耀堂,一人是張頌賢次子張寶善,其中張寶善比劉懋功還晚幾天才加入王韶的幕僚隊伍。

    只是其中卻有一人沒有笑,那人卻是林耀堂,等眾人笑完,林耀堂才道:“禪臣洋行我聽叔叔說起過,道光二十六年就在廣州開設了分行,沒想到如今也到上海來了。”

    “耀堂,你知道這家洋行,快說,這家洋行是乾什麼的?”

    “是,大人,這家洋行經營挺廣,有染料、布匹、針線這樣民用的東西,還有工廠成套設備,軍火等物,廣東衙門曾通過禪臣洋行購買過一批大砲,據說價錢比英國人便宜,質量還要好。”

    成套設備也好,大砲也好,這正是復興軍需要的東西,王韶聽的大喜,連忙道:“好,耀堂,你馬上準備一下,跟我一起去禪臣洋行拜訪。”

    “委員長,你要親自去,這未免太抬舉那家洋行了吧。”梅鴻吉詫異的道。

    確實,現在王韶身為復興軍首領,即使是與怡和、寶順這樣的大洋行打交道也都是分派下面之人進行,只有與英美兩國領事打交道,王韶才會親自見面,禪臣洋行不過是一家剛開業的小洋行,確實不值得復興軍首領上門。

    “一點也不,這家洋行值得我親自去。”王韶笑道。

    此時德國尚未統一,國際聲望更是不高,再過十九年,擊敗法國後,德國將會成為歐洲第一強國,眼下正是加強復興軍與德國關系的有利時機,王韶又如何會不親自走上一趟。 

    ……

    注:歷史上,禪臣洋行1856年才在上海開業,不過此時上海發展遠比歷史上迅速,老茅把禪臣洋行在上海開業的時間提前了。
作者: mu119    時間: 2011-10-30 11:19 PM

第二十八節 大訂單

    禪臣洋行位於外灘二十八號,一幢剛剛興建起來的鋼筋水泥小樓內。有了寶山生產的水泥和鋼材,現在上海的房屋修建非常快速,一幢三層樓高的樓房,一個月之內就可以建好主體,二個月內完全可以住進去。

    禪臣洋行這幢小樓剛建成兩個月左右,此時門口並沒有什麼人進出,兩名學徒懶洋洋的站在門口,無聊的看著街上行人。

    復興軍的起事,雖然對上海沒有造成什麼破壞,可是毫無疑問,還是影響到了上海的繁榮,許多洋行運過來的奢侈品銷量大減,原本湖廣一帶躲避戰火的富人都改變了前往上海的路線,甚至連每天都有的流民也少了很多……

    這種情況下開業的禪臣洋行,生意自然不會好到哪裡去,原來看中上海發展迅速的大班費力克斯後悔的幾乎腸子都青了,早知如此此,就在廣州不來上海多好,費力克斯,這個名字在德語中有幸運者的意思,費力克斯卻感覺到用不幸來形容自己更準確一些,整天無精打采,只會唉聲嘆氣。

    大班如此,下面的職員自然會受到感染,兩​​名夥計的懶散就不足不奇。

    當王韶的所乘的馬車徑直駛到禪臣洋行​​門口時,兩名夥計卻連看也懶得看一眼,直到王韶來到兩人面前,兩人好像才發應過來,一人猛然問道:“你找誰?”

    看到兩個夥計的態度,王韶幾乎懷疑禪臣洋行不是德國企業了,在王韶原本的印像中,德國人一向嚴謹,德資企業也是一樣,可是兩名夥計哪有半分嚴謹的模樣。

    “我找你們經理,就說和平洋行王韶來訪。”王韶並沒有報復興軍的名稱,而是打算用和平洋行的名義與禪臣洋行交易,這樣能夠減少一些麻煩。

    那名夥計顯然沒有聽過王韶的名字,還想再問,另一名同伴連忙拉住,道:“好的,先生,請​​稍等,我馬上向經理稟報。”

    等到同伴“咚咚。”跑上樓向經理匯報,剛剛問話的伙計才發現與自己交談的人並非一個人來,後面還跟著十餘隨從,都是年輕力壯的小伙子,這個發現讓他嚇了一跳,眼前之人肯定不一般,好在沒等自己問完同伴就發現,否則問東問西,惹惱了客戶,自己吃不了兜著走。

    “先生,裡面請。”夥計恭敬的道,一瞬間,禪臣洋行的培訓重新在夥計身上體現出來。

    聽到和平洋行的人拜訪自己,盡管僅感覺王韶這個名字有點耳熟,費力克斯還是迅速從樓上沖了下來,和平洋行給英國人發出的大單,整個歐洲都引起了哄動,費力克斯做夢都想能與和平洋行達成與英國人一樣的大單子,他幾次登門向和平洋行推銷自己的產品,雖然獲得了接待,可是卻沒有下文。

    如今和平洋行的人找上門,莫非有好消息?上帝,保佑我,今天是我的幸運日。

    當費力克斯走下樓,看到王韶和身後一群人時,更是眼前一亮,連忙道:“王韶先生,你好!歡迎光臨禪臣洋行,敝人正是禪臣洋行經理費力克斯,請問有什麼需要效勞?”

    “費力克斯先生,你好,我想我有些東西需要通過貴行採購,不知貴行能不能提供一間方便交談的靜室。”王韶回道。

    聽到採購兩字,費力克斯臉上頓時布滿笑容,伸手向前一引:“當然,請。”

    王韶示意其餘隨從在外等待,只帶著林耀堂跟在費力克斯身後,費力克斯將兩人直接帶上三樓,又令秘書端上茶,這才問道:“閣下,不知需要向敝行採購什麼東西?”

    王韶並沒有馬上回答,而是先呷了一口茶,感受到茶葉有點澀,不由輕輕皺了一下眉。

    看到王韶的表情,費力克斯心頭莫名一緊,連忙解釋道:“閣下,實在對不起,市面上的好茶幾乎沒有了,只能用此劣茶。”

    王韶當然知道其中原因,復興軍起事後,因為迅速拿下蘇南地區,生絲生意幾乎沒有什麼影響,對茶葉的生意影響卻非常大,蘇南茶園很少,上海茶葉從杭州和福建兩地進貨,復興軍拿下蘇南,與外地隔絕,也斷了上海茶葉的來源,市面上自然沒有什麼新茶。

    “沒關系,費力克斯先生,我到貴行不是為了喝茶,倒是和平洋行還有一些五月份的新茶,不知貴行感不感興趣?”

    費力克斯眼睛頓時一亮,自從茶葉首先在英國流行開來後,整個歐洲都陷入了對茶葉的追求中,普魯士人喝茶雖然不如英國人,可是如今上海一茶難求,相信如果能夠買以茶葉運回歐洲,肯定能在賺一筆。他急急忙忙的問道:“當然感興趣,如是貴行有茶葉的話,敝行願意按六月茶價的基礎上加價五成,如何?”

    王韶搖了搖頭,費力克斯頓時心中一緊,果然沒有這樣的好事,他已經作好了王韶獅子大開口的準備,只是王韶接下來的話卻讓他摸不著頭腦。

    “費力克斯先生,我願意以原價出讓一千擔茶葉,不過,作為條件,貴行需要用設備與我行交換,不知閣下以為如何?”

    費力克斯心中飛快的計算,一千擔茶葉,哪怕提價五成,運回歐洲至少也能賺一倍的利潤,不提價,等於二倍利潤,這一筆生意,禪臣洋行至少可以賺二十萬兩銀子以上,甚至三十萬兩都有可能。

    至於機器設備,在費力斯克看來,壓根就不是什麼問題,禪臣洋行本來就有此項業務,他壓住心中的狂喜:“沒有問題,不知閣下需要哪些設備?”

    王韶向林​​耀堂使了一個眼色,林耀堂從懷中掏出一份清單,費力克斯接過清單看了看,臉色馬上就一變,清單上赫然寫道,二家年產一萬支德雷澤步槍工廠設備,二家槍械修理廠,二家彈藥生產廠,二家炮彈生產廠、二家鋼制線膛砲廠,除此之外,還一次性採購二萬支德雷澤步槍,二百門各式火砲,加上彈藥,炮彈,其他附屬設備,林林總總,價值不下數百萬兩白銀。

    和平洋行果然財大氣粗啊,這張訂單如果接下,足可以給禪臣洋行帶來百萬兩銀子以上的利潤,可是即使普魯士目前對遠東沒有任何企圖,一些東西也是非賣品。一時之間,費力克斯患得患失起來。
作者: mu119    時間: 2011-10-30 11:28 PM

第二十九節 鐵道科

    費力克斯考慮了一段長長的時間,才抬起來頭來,沮喪的道:“對不起,閣下,這張單子上很多貨物是非賣品,我不能接下這張單子。”

    王韶早料到不會這麼容易就達成自己的要求,臉上並無失望的表情,只是平靜的問道:“費力克斯先生,那麼不知貴行可以接下其中那些單子。”

    費力克斯從懷中掏出一支鋼筆,首先將兩家炮廠劃掉,又將大砲中的重砲全部劃掉,只保留了三​​十門小砲,對於德雷澤步槍,費力克斯卻沒有什麼顧慮,早幾年前普魯士公佈這款槍支時就允許外銷,王韶買得越多越好,只是將筆尖放在步槍廠時,費力克斯猶豫了一下,如果一點設備不賣的話,和平洋行很可能拒絕這筆單子,他將二家步槍生產廠改為了一家,年產一萬支改為五千支。

    最後下來,單子上只剩下二萬支德雷澤步槍、三十門火砲、一家槍械修理廠、一家年產五千支的德雷澤步槍廠、一家彈藥廠,加上彈藥和炮彈,總價值不到一百萬兩。

    將單子遞給王韶時,費力克斯有點忐忑不安,生怕王韶一口拒絕,畢竟他砍得太狠了。

    王韶掃了一下單子,心中卻是鬆了一口氣,前面那份單子本來就是獅子大張口。禪臣洋行能賣,王韶肯定買,不能賣,王韶也不強求。比起工廠來,軍火才是復興軍最為需要之物,能撈到一座年產五千支德雷澤步槍的兵工廠,王韶已經是喜出望外了。

    “我想知道,貴行什麼時候可以交貨?”

    “九個月。”

    “太慢了,六個月如何?”

    “不,不行,最快也需要八個月。”

    “好吧,那就八個月,合作愉快。”王韶有點無奈的道,起身向費力克斯伸出了手。

    明年的二月份太平軍就會攻占南京,歷史上太平軍攻下南京後就派林鳳翔、李開芳兩人發動了北伐,並沒有來得及東徵就遭到清軍圍攻,如今形勢已變,到時​​太平軍與復興軍是敵是友難說的很,王韶很想這批軍火能在二月份到達,可惜時間上已經來不及了。

    “合作愉快。”費力克斯呆了一下才反應過來,和平洋行已經接受了這份訂單。

    簽訂了草約,王韶帶人離去後,費力克斯才發現自己有點暈呼呼的,禪臣洋行竟然一天之內簽下一筆上百萬兩白銀的大單,讓他遺憾的是許多東西太過敏感,否則這份單子應該是三百萬而不是一百萬。

    “王韶,王韶,那不是復興軍的首領嗎?”費力克斯終於想起王韶的身份,隨即又是一番喜悅,搭上了復興軍首領的線,至少短時間禪臣洋行不愁沒有生意,費力克斯越發感覺到這次生意將會給自己帶來無窮好處。

   

    從德國人處打開了軍火貿易的突破口,王韶心中也很是興奮,現在復興軍並不缺錢,也不缺發展潛力,缺的是大量馬上就能用的武器,現在是八月份,按交貨日期計算,明年四月份這批武器就可以到貨,一旦這批武器到貨,復興軍馬上就會實力大增,太平軍如果一心打清軍,復興軍還可以幫幫忙,如果敢打復興軍的主意,那麼復興軍也不介意反擊一下,讓洪楊兩人清醒,清醒。

    讓王韶可惜的是得不到德國人的重砲,德國人火砲技術一直走在世界前列,普法戰爭中,普魯士軍隊使用的德雷澤火槍射程不如法國人的沙斯波式擊針槍,完全是憑借著克虜伯火砲遠勝法國人火砲的良好性能,普魯士才取得勝利。

    不過,想到自己實驗室裡的那些先進技術,王韶馬上釋然,早晚德國人會求著用火砲技術來交換復興軍手中的一些先進技術。

    “委員長,有一個洋人來找你,他說是蓋爾的朋友。”王韶剛回來,劉懋功就向他報告道。

    “蓋爾的朋友。”王韶反應過來:“讓他來見我。”

    “是。”

    劉懋功下去後,不一會兒就領著一名三十多歲的洋人進來,捲曲著頭發,鬍子拉碴,衣服已經有破洞,看起來這名洋人在上海混得併不好。

    “尊敬的委……委員長閣下,我叫……叫賈斯帕……是……是……”

    “好了,賈斯帕先生,你還是用英語吧。”王韶打斷他的講話道。

    賈斯帕鬆了一口氣,用流利的英語介紹了自己一遍,據賈斯帕所言,他畢業於伯明翰大學機械系,先後供職過多家公司,不過他最喜愛的還是鐵路工作,今年被派遣到印度,只花了半個月就設計好印度的第一條鐵路線路,只是因為得罪了總督府的高官,怕被報復,他才丟了印度的工作,來上海碰碰運氣。

    至於是什麼原因得罪了總督府高官,賈斯帕卻扭扭捏捏不肯說,王韶看著賈斯帕的模樣也不像一個小白臉,怎麼提到得罪了總督府高官是會有臉紅的表情。

    不過,賈斯帕如何得罪總督府高官不重要,能不能修鐵路才是重要之事,王韶隨口問了幾個問題,賈斯帕對答還算可以,他當場拍板:“好了,賈斯帕先生,我先任命你為鐵路總工師,負責修建一段大約十五公里長的鐵路,薪金為一百二十兩每月,不知你以為如何?”

    才十五公里長,賈斯帕心中有點失望,不過還是點頭:“樂意效勞。”

    有了賈斯帕,王韶又任命一名叫魏雨農的廠衛作為賈斯帕副手,先期投資一萬兩白銀作為鐵路初辦經費,其餘經費則隨鐵路進展再進行撥付。

    王韶並沒有把鐵路馬上提到與交通局並列地步,而是在交通局下設了一個鐵道科,新成立的鐵道科無疑非常簡陋,魏雨農是鐵道科科長,賈斯帕是鐵道科總工,只有兩個頭頭沒有一個兵,加上一萬兩經費,擠在交通局分給他們的一幢老房子裡辦工。

    不過,這點困難並沒有打擊到魏雨農和賈斯帕兩人的熱情,魏雨農正是三十名到歐洲遊覽的學員之一,對鐵路狂熱推​​崇,正因為如此,王韶才會挑魏雨農來擔任鐵道科科長。

    領取開辦經費後,魏雨農馬上開始招兵買馬,為了讓鐵路盡快開工,魏雨農用高薪挖起了工業區廠人的墻角,將劉墉氣得直跳腳。

    ……

    時間過得飛快,九月份,長沙之戰中,太平軍付出了慘重代價,西王蕭朝貴身先士卒,不幸被清軍火砲擊中,當場身亡,太平天國在永安所封的五王已折其二,太平軍在長沙的形式也變得險惡起來。

    就在此時,勝保的軍隊也到達江南,江南官員為之一振,復興軍也將迎來自己的首次惡戰。
作者: mu119    時間: 2011-10-30 11:51 PM

第三十節 堅城

    無錫城下,密密​​麻麻全是清軍軍營,二萬餘人的清軍將這座一個多月才歸屬於復興軍的縣城圍了一個水洩不通。

    勝保現在的職銜是江南欽差,可以調動江南各省所屬軍隊,除了他從京城帶過來的五千人外,陸建瀛又一股腦的給勝保湊了一萬五千人。

    楊文定因為丟了蘇州,已經丟官去職,陸建瀛明白,若他不是曾做過鹹豐的老師,恐怕早給皇帝拿下問罪,故這次對勝保作戰全力配合,要人給人,要錢給錢。

    在南京休整了一天,勝保就迫不及待的領兵向復興軍撲來,因為清軍人數眾多,又有騎兵,復興軍只得撤回城中防守,無錫隨之被緊跟上來的清軍包圍。

    勝保雖然看不起復興軍,只是身為主將卻沒有莽撞到第一天就對無錫城發動​​進攻,而是帶著總兵虎嵩林、參將秦如虎、主事劉存厚及新任的江蘇巡撫許乃釗等一干人,順著無錫城城墻查看,尋找城池漏洞。

    一個多月前無錫城被炸塌的城墻早已經修補好了,非但如此,無錫的城墻還都用加高加厚了不少,許多地方用上了鋼筋水泥,即使現在清軍手中有和復興軍一樣的TNT,要炸開像以前那樣的口子也是一樣不容易之事。

    越看勝保越驚,一個小小的無錫,縣城什麼時候建得如此高大結實,他向許乃釗看去,問道:“許大人,這無錫城墻以前就這樣高大麼?”

    許乃釗雖然是江蘇巡撫,不過他這個巡撫是新任,以前一直在廣東、河南、山東等地為官,只得搖頭,道:“下官亦不知。”將目光轉向參將秦如虎。

    秦如虎道:“末將倒是知道一二,這無錫城墻原本絕沒有這麼高,從外表來看,肯定是短毛逆賊臨時加高而成。”

    為示兩支叛賊的區別,太平軍已被清軍稱為長毛,而復興軍自然就是短毛,眾人聽了秦如虎之言,仔細朝城墻看去,城墻上雖然灰濛蒙一片,仔細一點還是可以看出新建痕跡。

    勝保的表情頓時一鬆:“新建就好,​​賊軍占城不過一月,想必不會太堅固,我軍有大砲數十門,足予轟塌城墻,只要城墻一塌,城中短毛逆賊就大勢已去。”

    “欽差大人高明。”各人紛紛對勝保稱贊起來。

    又察看了一下城墻,確定找不到什麼破綻後,勝保一行才撥轉馬頭,返回軍營。

    在勝保等人察看無錫城墻時,城墻上有一雙眼睛也在緊盯著勝保一行,這雙眼睛的主人正是此時無錫城主將潘起亮,看到勝保一行回去了,才悻悻的放下手中的望遠鏡。

    復興軍的望遠鏡都是從英國人手中購買過來的,一具望遠鏡開價五百兩白銀,王韶還是咬牙買了一百具,將望遠鏡配屬到了營一級。

    “呸,狗日的韃子。”一名臉上還帶著稚氣的復興軍戰士忍不住對著遠去的勝保一行吐了一口痰。

    潘起亮哈哈一笑,拍了拍那名小戰士的肩膀道:“韃子明日就要攻城,怕嗎?”

    “回團長,不怕。”

    “不錯,是一個好兵,我們有城墻,有火槍,還有炸藥包,韃子不攻則罷,要想攻城,復興軍一定會讓他崩了牙。”

    潘起亮敢這麼說,自然有所仗持,復興軍在無錫縣有兩個團,總兵力四千人,還有新近組編的兩個警察營,警察營雖然人數較少,只是加起來又是六七百人。

    如果清軍提前一個月來進攻,即使人數再多一倍,潘起亮也不敢說有把握守住城池,如今經過一個月時間,無錫城已經加固,城中百姓經過強制剪辮後,大部分已經傾向復興軍,更主要的經過一個月的訓練,復興軍已經有了脫胎換骨的變化,再也不是剛剛組建的菜鳥。

    若不是顧忌清軍騎兵,說不定潘起亮會將軍隊拉到城外,與清軍真刀直槍的打一仗。

    當夜無事,第二天一大早,復興軍上下正吃著早飯,城外鼓聲已經響起,一名復興軍從城墻上探頭看了看,馬上看到從清軍大營中拉出了一門門大砲,他數了數,足足有五十多門。

    清軍火砲數量如此之多,讓那名復興軍吃了一驚,急忙向潘起亮報告,潘起亮也看得暗暗驚心,無錫城只有繳獲的四門老式銅炮,要是比火砲,復興軍可是大大落於下風。

    “傳令,韃子開炮期間,除了留觀察哨外,都到下面的藏兵洞躲避。”

    “是。”

    得到命令,正在城墻上吃飯的復興軍連忙端著飯菜離開城墻開闊地,躲到藏兵洞。

    嚴格來說,面對大砲的砲擊,藏兵洞並不一定安全,因為藏兵洞一般都是修建在城墻下,在冷兵器時代,藏兵洞主要是守兵躲避進攻一方用投石機或者弩箭進行遠程打擊,相對來說只要躲進藏兵洞基本上就沒有危險,可是面對大砲卻不一樣,一旦城墻被轟塌,藏兵洞的士兵將被活埋,一死一大片。

    只是在明知對方有大量火砲的情況下,總不能讓士兵暴露在火砲底下吧,只能希望城墻夠堅固,抵擋住韃子火砲的打擊。

    忙碌了近半個時辰,清軍才將砲兵陣地建好,五十多門火砲砲口一起對著無錫城墻,看到這一幕的清軍無不信心百倍,他們彷彿看到前面的城墻在大砲打擊下了成為一堆堆磚塊和垃圾時的情景。

    “欽差大人,砲兵已經準備好了。”一名清軍軍官向勝保稟道。

    勝保矜持的點了點頭,志得意滿的道:“傳令,開炮!”

    “開炮!”

    一面旗幟猛然一揮,砲手們依次將大砲火繩點燃。

    “轟、轟、轟。”

    數十聲響過後,所有清軍都睜大眼睛,盯著前面的城墻,當灰塵散去時,令他們失望的是,前面的城墻依然完好無損的聳立,連墻壁也絲毫沒有破,只留下來炮彈砸在城墻上的一些黑色痕跡。

    “怎麼回事?”

    不少清軍都用疑惑的眼光看著同伴,他們當然不指望一次炮擊就能轟開城墻,可是也不能這樣若無其事啊,即使是全磚結構的城墻,炮彈砸過去,至少也可以將表面的青磚砸碎。

    昨天還以為無錫的城墻剛修不久,不會太堅固,沒想到炮彈砸上去彷彿砸到巖石上一樣,勝保感覺到難予置信。

    “不要停,再開炮!”

    “轟隆隆。”清軍的第二次炮擊開始了。

    ………

    回答兩個問題。一是鐵路,早期的鐵路確實可以用生鐵,而且鐵軌很輕,每米鐵軌一般二十多公斤,最輕的甚至只有十五公斤,與現在四十五公斤和七十五公斤的規格不能相比,大家不要拿現在的標準和早期鐵路相比。

    關於無線電報:1901年英國的無線電報已經發送到大西洋彼岸,而電子管1904年才發明,沒有電子管,無線電報已經可以實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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