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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孟軒 -【愛妻限定之二】浪子逼人嫁 [打印本頁]

作者: ruby_0407    時間: 2011-10-18 06:26 PM     標題: 孟軒 -【愛妻限定之二】浪子逼人嫁

本帖最後由 ruby_0407 於 2011-10-18 11:43 PM 編輯

【小說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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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簡介】

不是他愛現,他他他……真的是太太幸運了啦!
每當他因公事,而被煩人的女性給纏上;
或是他不小心施展了一點男性魅力,而被有心的女人對他瞧上眼;
只要那些女性同胞讓他「傷感情」時,他連一點點都不必擔心,
因為他可是有著無敵免死金牌,只要大聲呼喚他的正牌「未婚妻」出場,
一切的煩惱就會立刻煙消雲散,讓他再也不必瞎操心。
而提到他那完美的擋箭牌,他可是有明確的告知過她有關他的交友原則──
如果只想跟他在一起打發時間、消遣娛樂,那無所謂,就當作是玩伴;
但要說交往結婚,還問什麼愛不愛,那長痛不如短痛,讓對方早點死心比較好,
可是她這身肩他這個負心漢的最佳小幫手,明明從未失職過,
這回她是怎麼了?為何突然想罷工,還說要「卸任」?
這怎麼可以?!她難道不知道她在他的心中可是與眾不同的嗎……

【出版日期】 2011/06/09
【出版社名稱】 龍吟
【書系及編號】玫瑰吻RK620
作者: ruby_0407    時間: 2011-10-18 11:00 PM

那一天,是芥末日  孟軒  

  再次見面,大家好……
  
  大家可能還記得今年的511發生了什麼事,沒錯,就是非常值得慶倖的什麼事都沒發生!
  
  我身邊的人應該都沒有相信那個預言,只戲稱當天為「是芥末日」,照樣過著平常的日子,頂多就應景的吃了點生魚片。
  
  至於我,基本上是抱著「如果那天真的會發生這麼大的災難,那跑到哪裡都沒用,照吃照睡吧」的樂觀心情,持續著睡覺、修稿、吃飯、修稿、修稿、修稿……的勤奮生活,跟平常沒什麼兩樣。
  
  因為以前有個民間故事,傳說年獸會在歲末時出來吃人,於是全家人就在除夕這天團聚起來,殺豬宰雞、大吃大喝,先快活一番來迎接死期;結果最後年獸被趕跑了,大家也就平安的活到了新的一年,可喜可賀。
  
  但是我總忍不住想,除夕時抱著活不到明天的心情,把家裡的糧食都吃光了,那隔天要怎麼辦……所以不管明天有什麼災難,今天還是照常過就好了。
  
  照理說這麼重大的事應該要放一下假才對(為什麼?),但是世界末日沒有來,交稿日就來了……加上我這只黑羊再度迷路,然後還掉下了懸崖,又勞累了牧羊人編輯(蹲回牆角)(看來我有專屬的牆角了)
  
  這一次的故事要跟歌曲一起介紹。
  
  大概在半年多前,好像是在寫《猛男吃到飽》的時候吧!一開始是看到朋友說她聽到一首誤以為是孫燕姿唱的新歌,查了之後才知道是香港女歌手謝安琪;我一時好奇就去找了她的幾首歌來聽,其中一首就是由林夕作詞的粵語歌「鐘無豔」。
  
  當時聽了之後很喜歡,有點想寫這樣一個故事,但後面還有別的要寫,就一直擱著,直到這個故事才用上。
  
  不過這首歌倒是從那時開始就一直聽到現在,聽了幾百遍下來,終於成為少數我會唱的廣東歌之一。
  
  說回設定……所謂以友情來掩飾愛情的「好朋友」,一直以來都讓我有種很痛苦的感覺,雖然在身邊卻不能親近、親近了也不能露餡,最慘的是還有可能要看著對方跟另一個人在一起!
  
  喜歡一個人卻搞得像黃金傳說的艱苦挑戰一樣,人生已經夠苦了,這麼無奈是為哪樁呢?
  
  不過就像大家所說的,愛到卡慘死,感情沒有道理,喜歡上了有什麼辦法?而且世界上不會全是壞事,如果有讀者正在這麼苦的愛著一個人,那麼想必老天爺會在其他地方給你補償的,例如強壯的心志之類的……(這段話毫無根據,只是我自己這麼認為,希望老天爺給我點面子。)
  
  最後,還是要謝謝幫助我完成這本書的所有人,祝大家都心想事成,身心健康快樂,我也會繼續加油。
作者: ruby_0407    時間: 2011-10-18 11:03 PM

楔子

  妳聽過惡魔的召喚嗎?

  凌初月聽過,而且常常聽,甚至聽得有點膩。

  「喂,寶貝,今晚有空嗎?一起吃飯。」溫醇而略含磁性的嗓音,慵懶中帶著誘惑的邀請,彷彿這句「一起吃飯」指的並不單純只有吃飯,而是一個神秘的暗號,代表著更多後續行程等著她去探索……

  氣氛優雅的法國餐廳裡──

  「妳好,我叫凌初月,是方雲朗的未婚妻。」坐在一臉溫柔笑意的方雲朗身邊,凌初月朝著對面的長髮氣質美女自我介紹。

  「未、未婚妻?」對方顯然沒有心理準備,有些手足無措,「我以為雲朗是單身……」而自己是他的新任女友。

  凌初月一臉體諒,「我們之間比較低調,不愛對外張揚這種事。」

  沒多久,望著長髮美女藉口有事離開的淒涼背影,她歎了一口氣,連看都沒看身旁的男人一眼,「方雲朗,你別再欺騙良家婦女了好嗎?」

  「我真的不知道她想跟我交往,如果知道的話,我是不會給她電話的。」裝無辜。「沒想到我怎麼勸她都不放棄,妳說個三兩句就讓對方死心了,這種事果然還是要讓專業的來!」

  方雲朗常常覺得凌初月是上天派給他的小精靈──他煩惱時給他意見,他沮喪時替他打氣,連這種他不擅長處理的分手問題,她也總是能替他找到最合適的方式來解決,省得他自己搞得更加糾纏不清。

  更難得的是,他們之間雖然名為未婚夫妻,但是相處起來反而沒什麼火花,而是充滿了多年好友的默契。

  大家都說知己比情人難尋,更何況是能為自己這麼勞心勞力的知己,他一定要好好抓住才行。

  環境清幽的日式包廂內──

  「妳好,我叫凌初月,是方雲朗的未婚妻。」坐在一臉溫柔笑意的方雲朗身邊,凌初月朝著對面的短髮俐落美女自我介紹。

  「啊?未婚妻?!」兩道含著殺氣的目光射到方雲朗臉上,「我們認識一個多月了,你怎麼沒說你有未婚妻?」

  凌初月一臉遺憾,「我跟他認識二十年了,他也沒跟我說過有妳這個人啊!」

  沒多久,看著短髮美女氣沖沖離開,彷彿還冒著怒火的背影,她又歎了一口氣,「方雲朗,你是幫我買了很多保險,然後受益人都寫你的名字嗎?為何要這麼努力的讓我送死?」

  她差點以為對方在盛怒之下會拿刀砍過來,腦中都開始播放人生的跑馬燈了。

  被對方潑了一盤涼拌小菜洩恨的方雲朗,一邊從臉上拿下醋醃海帶,一邊送進笑出聲的嘴裡,「妳真的好聰明,不愧是和我心靈相通的摯友!順便跟妳說,畢竟我們是未婚夫妻,所以我的保險受益人也都是寫妳的名字。怎樣?很公平吧!」

  但她才捨不得他死呢!凌初月對他的好,方雲朗最清楚。

  裝潢別致的中式餐館中──

  「妳好,我叫凌初月,是方雲朗的未婚妻。」坐在一臉溫柔笑意的方雲朗身邊,凌初月朝著對面的鬈髮年輕美女自我介紹。

  只見對方傻傻的愣著,轉頭求助似的看向方雲朗;而見他沒有開口否認的打算之後,一雙大眼中漸漸泛起水光,然後就抽抽噎噎的哭了起來。

  「未……未婚妻?我、我以為你今天約我……是要向我求、求婚的說!嗚……」

  凌初月聽得頭都痛了,原本早已為方雲朗收拾殘局到麻木的心情,終於忍不住稍微失控,「小姐,妳年紀輕輕,別這麼想不開,我是上輩子可能殺了他家上下三十幾口人,這輩子才會這麼倒楣跟他在一起!聽姊姊的話,不要將寶貴的青春浪費在禽獸身上。」

  好不容易勸得小美人依依不捨的離開,累得只剩半口氣的凌初月瞥向身旁的男人,心裡又氣又苦,終於忍不住往他的肩上拍下重重一掌,「方雲朗,你這畜生!當我死的嗎你!三天兩頭就要跑來幫你趕桃花,花開也還有個季節,你一年四季都在發春是怎麼回事?中邪嗎?!」

  「好朋友有難,要兩肋插刀嘛!更何況我們關係匪淺,這種事不找妳要找誰?難道妳忍心見我被這些愛慕者追得團團轉,反而沒空跟妳在一起嗎?」慵懶的單手支頰,方雲朗夾起桌上的菜肴遞到她的嘴邊,「來,妳愛吃的龍井蝦仁。」

  見凌初月氣呼呼的模樣,他只覺得有趣,同時也明白她對自己其實很沒轍,讓他偶爾就想逗著她玩,見她又惱又羞的可愛模樣,心中有種莫名的愉快。

  凌初月瞪著他不說話,一會兒之後才張嘴咬下筷上的那尾蝦,清香鮮甜的滋味在她口中散開,心裡卻是化不開的酸澀。

  她對他豈只兩肋插刀,根本都成人體劍山了!連她的心上都插了好幾把啊……
作者: ruby_0407    時間: 2011-10-18 11:07 PM

本帖最後由 ruby_0407 於 2011-10-18 11:14 PM 編輯

第一章

  在女人的生活裡,購物是很重要的一件事。

  舉凡美麗的衣飾、璀璨的珠寶、神奇的彩妝品,或者新鮮的食材、別致的小物、實用的家用品……不管是好看的或是好用的,對女性而言,「購物」這件事情本身就是一件雖然傷害錢包,但是有益身心健康的活動。

  再加上現代女性的經濟自主,比起男人更捨得掏錢為自己滿足這種購物本能,因此為了搶食這塊大餅,百貨業之間的競爭總是十分激烈。

  在眾多老牌百貨公司的圍攻之下,「雲霓百貨」依然能在幾近飽和的市場占得一席之地,靠的就是這一點──女人。

  「我的百貨公司,就是為了女人而開的。」雲霓百貨的負責人方雲朗在接受訪問時,就這麼大方的直接承認,「不過呢!我要讓男人比女人更想來。」

  車位眾多的停車場、隨處可見的休憩椅,甚至還有免費提供飲料的男性專用休息室──女人愛逛就去逛,買得開心了再回來找人,免得為了「逛夠了沒」、「什麼時候要回家」這種問題搞得不開心,逛街也逛得不盡興。

  「畢竟我也是男人,總是要為男人多設想一點。」方雲朗微笑著這麼說。

  他不只是個男人,而且是個事業有成的單身男子,更過分的是,他還長得很好看。

  時常在商場裡巡視走動的方雲朗,總是穿著合身的西裝,將他瘦削卻不單薄的結實身材襯托得相當完美,再加上搭配合宜的髮型、配件,無一不恰到好處,可說是男裝部的最佳活體廣告。

  這樣的男人不僅容易讓女人看得著迷,也會想要帶回家。

  「林小姐,感謝妳今天的光臨,不曉得我們今天的服務是否讓妳滿意?有沒有需要改進的地方?」站在珠寶專櫃前,方雲朗笑容可掬,親切的詢問著面前這名年輕女子,臉上的溫柔笑意在看到她身後的司機手上那十數個紙袋時,不著痕跡的勾得更深。

  美男的笑容當前,林小姐心裡就算有什麼不滿也頓時煙消雲散,更何況雲霓百貨原本就以服務貼心為主要訴求之一,本來也就挑不出什麼毛病來。

  只不過為了和方雲朗多親近,就算沒得挑剔,也要找些其它的話題來引他注意。「改進是不需要,不過我聽說最近你們聘請知名的米其林三星主廚在這裡限時提供特別套餐,倒是很想試試。」

  林小姐看向方雲朗,大膽的提出邀請,「方先生,你有空陪我這個雙木企業的董事長千金一起吃頓飯嗎?」

  她在這裡花大錢、當金主好一陣子了,為的就是讓他記得她,讓方雲朗視她為不同的存在,而不是一般的客人──即使目前只是被他當成消費額比較高的大戶,至少也在他腦海裡留下印象了。

  對於她這種半強迫式,還拿出頭銜來壓人的邀約,方雲朗神色未變,只是貌似驚訝的眨眨眼,「真巧,我晚上也打算在那裡吃飯,不過我還約了別人,妳介意和我們一起用餐嗎?」

  對於這樣的結果,林小姐雖然不是很滿意,但總比被拒絕來得好,「當然不介意。」

  如果是他朋友的話,也許還能製造出他們在搞曖昧的氣氛,讓他的朋友誤以為她是方雲朗的準女友!

  「那我先跟她說一聲,請稍等一下。」方雲朗微笑致意後,走到不遠處掏出手機撥號,待對方接起後,便用林小姐也聽得到的音量溫柔喚道:「寶貝,我是雲朗。」

  寶貝?!聽到他這聲親暱的呼喚,林小姐的下巴簡直快要掉下來。

  而電話另一頭的人似乎也很受不了這個稱呼,嘖了一聲之後,毫不客氣的回道:「你打錯了。」聽到這個稱呼就知道又要她做苦差事,聰明的就趕快裝死。

  雖然被這麼拒絕,方雲朗的神色和語氣依然未變,「妳還記得我們晚上的法國料理約會嗎?」

  「胡說八道!誰跟你約吃法國料理?」

  「就知道妳很期待,等不及了吧!」呵呵。

  「並沒有,我待會兒還有事……」

  「那妳要自己過來,還是我去接妳?」

  「接你的頭!方雲朗,你可不可以暫時收斂一下你的男性費洛蒙,不要老是招蜂引蝶之後又叫我去收尾?」

  「我的寶貝果然體貼又聽話,不想讓我太累,那妳到了再打給我吧!」才不管她的抗議,他繼續進行愉快的雞同鴨講,「對了,有位小姐也想嘗嘗那位大師的手藝,妳介意她和我們一起嗎?」

  「我介意!」就現實與心靈層面而言,她都不想參加。

  偏偏有人的耳朵選擇性罷工,根本不把她的反抗當成一回事,繼續他溫柔卻強硬的邀請。「別這樣,妳明明知道我很期待見到妳的,我晚點補償妳就是了。」

  說著曖昧的話語,方雲朗揚起他的招牌笑容,不經意就散發出令人暈眩的魅力,「那我們晚上見囉!等妳過來。」

  「喂!方雲朗……」

  無視於對方的怒喝,方雲朗笑著切斷通話,回頭看向林小姐,「不好意思讓妳久等了,現在離晚餐還有點時間,林小姐不妨先到貴賓室稍候一下。」

  林小姐滿肚子的疑問,終於憋不住的脫口而出,口氣有點急的問道:「剛剛你是打給……」

  他盯著熱切追問的林小姐,眼中閃過一抹無人察覺的愉悅光芒,停頓了兩秒之後才緩緩開口。「那是……我的未婚妻。」

  百貨公司裡的餐廳是無可避免的人聲鼎沸,但是靠著巧妙的空間設計,讓這家請來知名主廚坐鎮的法式料理餐廳雖然人潮洶湧,卻減少了擠迫的感覺。

  坐在隱蔽的角落,方雲朗和林小姐有一句、沒一句的聊著無關緊要的話題,同時一臉溫和而鎮定的接受著她愛慕眼神的洗禮。

  方雲朗一直都很明白自己長得好看,無論是從鏡子裡看到的,或是四周投來的驚豔或妒羨目光,都能得到證明;而這副引人注意的外貌以及顯赫的家世、成功的事業,更是經常讓他受到女性的示好與追求,有時一天遇個兩、三次也不是什麼奇怪的事。

  但是他這個人,以凌初月對他的含蓄評語來說,如果每個人身上都有一百分的優點,那麼他的外表就直接占走了七十分,工作態度和能力則有二十九點九分,內在的分數只有微薄的零點一,不值一提。

  雖然這個相識多年的好友對他的評價這麼低,但方雲朗並不完全同意,他認為自己還是很有內在的,只是跟他不熟的人可能找不太到。

  所以方雲朗很樂意將這個令他自豪的優點──「對女性溫柔體貼」表現得淋漓盡致,好加強那零點一分的存在感。

  他覺得女孩子們會開口向他告白,已經是很有勇氣的行為,因此他雖然不可能答應跟她們認真交往,但當個朋友還是很歡迎──只要她們別去妄想自己能讓他浪子回頭、改邪歸正,從此專情於她一人之類的虛無幻想,那麼多交幾個朋友對他也沒什麼損失。

  只不過,大部分的人似乎都以為答應當朋友就是交往的開始,莫名其妙的給他束縛、沒事查勤,一副以女友自居的模樣;或是像眼前的林小姐,一開口就是積極而深具侵略性的攻勢,十之八九不會安於朋友之間的平淡相處。

  因此每次到了需要「傷感情」的時候,方雲朗都忍不住在心裡感歎──有個冰雪聰明、配合無間的「未婚妻」,真是太方便了!

  「方先生,您的另一位客人到了。」

  聽見服務生的通報,在座兩人同時抬起頭,看向跟在後頭走來的那個女人,神情各異。

  林小姐看著那個很自然的在方雲朗身邊位子坐下的女人,心裡既是驚訝,又有種人生處處有希望的光明感。

  她以為像方雲朗這樣的男人,身邊的未婚妻肯定也是個絕世美女等級,沒想到現在一見,竟然是個一頭短髮,纖瘦得幾乎看不出前凸後翹的女孩,雖然那張清秀臉蛋上頭的靈活雙眼很引人注目,但在女人味方面完全沒有幫助。

  這麼普通的對象,恐怕是什麼學生時代交往的女友,一時昏頭轉向就私下訂了婚,所以才在一起的吧!看她還穿著普通的套裝,大概是一下班就趕緊過來赴約。

  哼!這種普通庸碌,整天為了工作灰頭土臉的上班族,哪比得上她這個千金小姐?

  這樣的女人憑什麼和方雲朗在一起?配得上嗎她!

  「寶貝,這位是林小姐,」笑得一臉興味、似乎等著看好戲的方雲朗為兩個女人互相介紹,「林小姐,這位是我的未婚妻凌初月。」

  心裡有了莫名的自信,林小姐挺了挺身,刻意強調自己豐滿的前胸,然後又撥了撥長髮,假裝親切的問候,「妳好,我是雙木企業的董事長秘書。」只是不常去上班,反正她爸爸還有別的秘書,「凌小姐剛下班嗎?不曉得在哪裡高就?」

  識相一點把方雲朗讓給她的話,她很樂意把自己這個董事長秘書的職位拿來交換。

  接過方雲朗遞來的水杯,凌初月喝了一口,飛快的瞪了這個又拖她下水的男人一眼,隨即若無其事的回答,「妳好,我在凌龍集團上班。」

  呃……聽到這個名號,林小姐臉上有點掛不住,凌龍集團是她家的主要客戶,得罪不得……

  不過這個不起眼的女人應該只是個普通小員工吧?嚇不倒她的!

  「那一定很辛苦,」繼續虛偽的笑著,「我之前曾經跟你們的副總裁見過幾次,也是跟方先生一樣年輕有為,不曉得他最近如何?啊!不過妳應該不清楚吧?畢竟一般員工不容易見到高層主管……」

  其實她也沒見過幾次,都是陪父親出席聚會時看過幾次,只記得是個冷峻嚴肅的男人,雖然長得好看,但不如方雲朗這般容易親近。

  她會提到他只不過是想讓這個「未婚妻」知道他們上流社會不是這麼容易進的,麻雀還是不要奢望變鳳凰,免得摔斷翅膀都沒人同情。

  這位林小姐的用心和試探,托方雲朗的福而「身經百戰」的凌初月哪裡聽不出來?但她也沒多解釋,只是淡淡的回問道:「妳認識我哥?」

  才剛微笑著將美味的餐點送進嘴裡的林小姐一聽,口中的佳餚差點噎在喉嚨,原本泛著勝利光芒的眼中瞬間化為驚嚇,不敢置信的瞪向這個看起來就像個普通人的凌初月。

  「妳、妳哥?」她記得那個冰山美男是凌龍集團總裁的孫子,那眼前這個女人……不就是總裁的孫女?!

  「前一個副總裁是我叔公,已經退休了;所以要說年輕有為的話,應該是見到我哥凌初日吧!」凌初月停下在麵包上抹奶油的動作,一邊面不改色的說:「他很好,我離開公司時他還在加班,而且對方雲朗跨過界來指使他秘書的事非常不高興。但還是謝謝妳的關心,我會轉告他的。」

  聽了她的話,一直坐在旁邊不出聲的方雲朗笑了起來,「不會吧!阿日生氣了?」

  「因為他臨時要我幫他處理檔,但是礙於我們『浪漫的法式料理約會』,我只好跟他說我要提早走,讓別人幫他處理。」凌初月戳了方雲朗的肩膀一記,「這筆帳就掛你頭上了!」

  「約未婚妻吃飯不是很正常的嗎?不要因為他自己孤家寡人,就想讓別人一起哀怨啊!」伸手拿起奶油刀,方雲朗很自然的替凌初月接續她還沒完成的動作,然後將抹好奶油的麵包遞給她。

  看著兩人熟稔又親暱的互動,林小姐目瞪口呆的一時說不出話來,好一會兒才勉強扯起唇角陪笑,「不過你們是什麼時候訂的婚,我怎麼沒聽說過?」害她出醜,嘖!

  「我們算是娃娃親,小時候就訂下這門親事了,」握住凌初月的手,方雲朗柔情萬千的看著她,細細的摩挲著她的纖細手指,「我自己現在雖然沒什麼印象,不過聽說是我一見到她時就拉著她不放,對長輩吵著說我要這個妹妹當新娘子,把大家逗得哈哈大笑,也就乾脆順勢定下了我們的婚約。」

  「是啊!我當時都嚇哭了。」莫名其妙就被抓去說要她當新娘子,簡直是強搶民女。

  摸摸她的頭,他一臉的寵愛,「現在發現賺到了吧!」

  他們之間的親密互動,讓林小姐真是嫉妒得連牙都快要咬下來,但依然不服氣的做著敗北前的掙扎,「那之前方先生的那些緋聞是……」

  她可不是不看八卦雜誌的人,這個方雲朗也曾經數度和某些千金、名模鬧過花邊新聞,只不過稱不上轟動,也沒什麼激情火辣的畫面,所以很快就不了了之。

  「既然是緋聞,那當然是假的。」方雲朗笑咪咪的說著,一雙電眼依舊柔情萬千的看向凌初月。「我都已經有這麼好的未婚妻了,怎麼還會亂來呢?小月就是信任我,知道那些都是逢場作戲,所以才不跟我計較,對不對?」

  相較於他的含情脈脈,那個被方雲朗說得彷彿情比金堅的未婚妻倒是冷靜許多,只是含糊的點點頭,沒有開口。

  嘖!沒戲唱了,「你們……感情真好啊!」

  「當然,我們不只是未婚夫妻,同時也是最好的朋友。」方雲朗愉快的回道,沒注意到身邊的凌初月在聽到他說兩人是好朋友的同時,細細的眉頭蹙了一下,飛快的閃過一絲陰霾。

  再也受不了兩人的甜蜜攻擊,因為踢到鐵板而食不下嚥的林小姐放下刀叉,決定緊急撤退,「不好意思,我想起還有一點事情要辦,先走一步,不打擾你們用餐了。」

  「沒什麼打擾的,能和林小姐一起用餐是我們的榮幸,這一餐就讓我招待吧!」方雲朗禮貌的跟著起身,目送林小姐踏出餐廳後才又坐回椅子上,一直保持完美弧度的唇角也稍微鬆了下來,與凌初月四目相對了一會兒後又長長的吐出一口氣。

  「方雲朗,你真是夠了。」低頭切著盤中的羊小排,凌初月一反方才的溫和語氣,略帶不悅的罵道:「你到底要我當幾次擋箭牌?」

  他隨興的將手臂搭在沙發椅背上,不同於方才溫文儒雅的端正姿態,放鬆下來的他顯得隨興不羈,反而更引人目光。

  「幹嘛這樣說?我們本來就是未婚夫妻啊!」他端起紅酒杯輕啜一口,「既然在同一條船上,當然要互相扶持。」

  「最好是你有扶持過我!你哪次不是把我當成拐杖,突然的就叫我來當電燈泡,跟你演那些恩愛戲碼;等到把人氣走了,就是這副死樣子,你不煩我都嫌煩!」咬牙切齒怒道,凌初月叉起食物送進嘴裡,想像那是身旁這個傢伙的肉,用力的大嚼洩憤。

  「誰教我們交情這麼好,而且又這麼名正言順,我也只能找妳來演對手戲。」將杯中物一飲而盡,方雲朗又倒了半杯,然後回頭朝她咧嘴一笑,「還是妳氣我戲演完之後就馬上收工,不再對妳說甜言蜜語?」

  凌初月懶得理他,冷哼一聲,繼續吃東西。

  「小月,妳真的生我的氣啊?不會是吃醋了吧?」挨到她身邊,方雲朗伸手勾住她的肩膀,拉近了兩人的距離,微帶酒香的氣息在她頰畔吹拂,彷彿就快要隱隱約約的吻上她,讓凌初月心裡既慌又癢,忍不住細細的打了個顫。

  「……你少把那些對其他女人的詐騙手段用在我身上,很煩。」伸手揮開他的攬抱,凌初月很明白他這種親暱的動作無關男女情愛,單純得就像哥兒們那種勾肩搭背、表達兄弟友情的方式。

  雖然他口口聲聲的說他們是好朋友,兩人之間的交情確實也深厚,可她這個「未婚妻」又不是為了替他斬桃花才隨便安下的名號,而是實實在在,雙方家長都認同的關係。

  這話聽來似乎有點矛盾,但是他們之間在經過一些複雜的經歷後,讓他們雖然有這個名,但又不完全有那分情。

  想起兩人的婚約,凌初月就忍不住想歎氣。

  雖然方雲朗已經不太記得他們當初為什麼會訂婚,但是她自己回想起來卻是清清楚楚,畢竟那是她人生中禍亂的起源、痛苦的開始……
作者: ruby_0407    時間: 2011-10-18 11:10 PM

第二章  

  凌初月記得自己很小的時候開始,因為父母早逝的緣故,和哥哥、妹妹三人是由爺爺撫養長大的。
  
  那天也不知她在鬧什麼彆扭,硬是纏著正準備出門的爺爺不放,爺爺拗不過她,只好帶著她這個小娃娃出門。
  
  結果祖孫倆來到一個不知什麼名目的聚會,一大群人鬧烘烘的,爺爺牽著她走也不方便,就先讓她乖乖的待在一邊吃點心、喝果汁,然後和其他人一一打起招呼。
  
  她自己一個人待著倒也不覺得害怕,只是好奇的張望著這間大屋子,東看看、西瞧瞧,直到有個眉清目秀,和哥哥差不多年紀的男孩走過來。
  
  他睜著一對圓滾晶亮的眼珠子瞅著她好一會兒,然後開口問道:「你是誰?」口氣是充滿霸道的好奇,像是沒有得到答案就不肯甘休似的。
  
  凌初月也同樣回視著他,「你又是誰?」
  
  「你不知道我是誰嗎?」身為鋼鐵業大老的愛孫,一向被眾人捧在手心的方雲朗很不習慣竟然有人不認識他,而且這小女孩不僅一臉莫名其妙的看著他,還一副覺得他很沒禮貌的樣子,讓他心裡更不舒服。
  
  「你自己都不知道了,我怎麼會知道?」小小的凌初月哪懂得他心裡的糾結,只是心直口快的回道:「你要是迷路的話,要不要打電話給員警伯伯?」
  
  她毫不客氣的回應讓方雲朗愕了一下,這女娃娃看起來也不過四、五歲左右,講話就這麼不客氣,配上她嫩嫩的童音,雖然說得純潔無心,卻讓方雲朗脆弱驕傲的幼稚心靈更加受傷,忍不住就想捉弄她。
  
  「我當然知道我是誰!我叫方雲朗,我爺爺是『世盛鋼鐵』的大老闆!」怎樣?了不起吧~~
  
  凌初月困惑的眨眨眼,「哦!」跟她講這個幹嘛?
  
  「我以後也要進我家的公司,然後當個大老闆!」小男孩神采奕奕的發下宏願,然後又將食指指向她的小鼻子,囂張的宣佈,「然後,你就跟我結婚吧!」到時看她還敢不敢說不認識他。
  
  「我不要!」雖然還不是很明白結婚是在做什麼,但是凌初月聽到要「跟他」一起做什麼,就直覺的反對。
  
  人生首次求婚就失敗,方雲朗不以為忤,直接忽略她的抗拒,伸手拉住凌初月的小手,拖著她跑到爺爺面前,當著一群大人,趾高氣昂的宣佈,「爺爺、爸爸,我以後要跟她結婚!」
  
  大人們先是愕然,隨即爆出大笑,讓滿腦子莫名其妙,覺得自己被神經病纏上的凌初月忍不住畏懼起來。
  
  「哎呀!雲朗才幾歲,就已經替自己找好新娘子了?」
  
  「這個不是凌家的女孩兒嗎?欸!凌老闆,你過來看看,這下可不得了啊!」
  
  「你的孫女兒被方家的小鬼給看上了!哈哈哈!」
  
  看著這些比她高上好多的大人全都在哈哈大笑,自己的手又被這個臭男生握得好緊,凌初月不明白自己身上發生了什麼事,為什麼要一直看著他們笑?她又沒有做什麼……
  
  受到驚嚇的可憐女娃內心是又緊張、又委屈,忍不住嗚咽著哭了出來,讓場面頓時更加混亂。
  
  而那個始作俑者見她哭了,一時也慌了手腳,趕緊伸出另一隻空著的手,粗手粗腳的替她抹臉擦淚,還很有男子氣概的說:「你怎麼了?不要哭,以後受什麼委屈、有什麼人欺負你,我都幫你討回公道!」
  
  凌初月一邊抽噎,一邊委屈的想著,那個人不就是你嗎……
  
  大概就是這幅看似溫馨可愛的兩小無猜圖,讓那些長輩們還真的對兩家聯煙認真起來,她跟方雲朗的孽緣就此定下!
  
  不過當時兩人都還小,對什麼婚姻、愛情之類的男女之情都還懵懂無知,只覺得身邊多了個伴,在雙方長輩的刻意湊合下,增加了許多玩在一起的機會。
  
  而原本還覺得方雲朗有點討厭的凌初月,在他熱情爽朗的照顧與陪伴之下,漸漸的也忘了初見面時的排斥,和這個總愛拉著她到處玩耍的男孩熟稔起來。
  
  隨著年齡增長,他們雖然開始意識到男女有別,也漸漸對異性有了一些不同的心思,但是兩人的相處卻還是如同多年好友一般,雖有默契但無曖昧,並沒有因此進階成為情侶。
  
  只不過從小就生得人見人愛、花見花開的方雲朗,在長成高挑修長、劍眉星目的翩翩美青年後,全身的男性魅力就像解開封印似的,更是引得許多愛慕者前僕後繼,使盡渾身解數想吸引他的注意。
  
  一向慣於當眾人目光焦點的方雲朗對於這種情況雖然樂在其中,但是畢竟年輕,一顆心還隨興不定,再加上家世造成的心高氣傲,讓他即使對自己的超人氣感到自豪,心裡還是惦念著從小被灌輸的門當戶對心態,並未因身邊被各色女性環繞,就動了心跟哪個對象愛得死去活來。
  
  但是說到門當戶對,方雲朗想起那個掛著他未婚妻頭銜的女孩,心裡又覺得有點怪怪的。
  
  的確,他和凌初月可說是最標準的豪門配對,但是比起夫妻,方雲朗總覺得他們更適合當朋友。
  
  雖然他們有多年的交情,對彼此熟悉得就算有時不說話也知道對方在想什麼,但是當夫妻的不是應該要有愛嗎?
  
  方雲朗雖然還不是很明白所謂的愛情是什麼樣子,但想像起來應該會有手足無措、臉紅心跳之類的異常反應吧?
  
  可是他和凌初月之間……總是很平靜。
  
  方雲朗並不討厭平靜,相反的,他很喜歡那種和她在一起的時候——他在外面總是玩得熱鬧,在她身邊則有種得到休息的神奇感覺,就算心裡躁亂不安或是憤怒沮喪,也會隨之平復下來;再加上兩人的背景相近,讓他能輕鬆自在的跟她在一起,想聊什麼就聊什麼,不用去顧慮斟酌話題是否合適,或是需要向她解釋自己在說些什麼。
  
  當然他也想過要和凌初月談談婚約的事,但見到她時總是莫名的說不出口,再加上心想雙方都還年輕,過個幾年再說也不遲,隨即又將這件事拋到腦後,如同往常一般的對她嬉笑耍賴。
  
  不知為何,方雲朗很不願意去想像跟她分開之後,雙方可能形同陌路的模樣,那種感覺……太寂寞了!
  
  他原本以為這樣的日子不會有太大的改變,直到方雲朗即將大學畢業時,家裡突然出現了一個比他年紀略大一些的青年,站在方家祖孫三人面前,以倨傲而冷淡的姿態,對著他們宣佈!
  
  「我是回來拿屬於我的東西的。」
  
  方雲朗不明就裡,只是困惑的看著這個自稱是他的哥哥,也是比他更有資格繼承方家事業的人。
  
  他一開始以為這是哪個半路跑來認親戚的金光黨,畢竟他打從一出生就在方家長大,完全沒有自己還有個兄長的印象。
  
  但是聽了對方的敘述,再看到爺爺和爸爸的怪異神色,又想起母親總是抑鬱難言的神情,方雲朗這才驚覺自己一直以來所以為的、認定的,其實根本不是真相。
  
  這個突然冒出來的「哥哥」,原來是父親的前一段婚姻所生。
  
  那也是一樁豪門之間的聯姻,只不過極度的不幸福、不美滿,夫妻之間的愛情只維持到蜜月結束,之後就是無止境的吵鬧,尤其在發現方雲朗的父親和他的秘書發生婚外情後,雙方更是僵到最高點,很快的就決定簽字離婚,男婚女嫁各不相干——而且也真的很快就各自嫁娶,將這段失敗的婚姻埋在少數人的腦海裡。
  
  而這個名叫朱雲漢,自稱是他同父異母的哥哥的人,在父母離婚時就已經存在於母親的肚子裡,只是還沒被發現。
  
  但是根據他出示的各項證據而言,他確實是方家真正的長孫,更不妙的是,當時為了得到朱家的資源協助,兩家人協議好要讓他們之間的第一個孩子繼承方家的事業,這麼一來雙方才能結合得更加緊密,對事業也各有幫助。
  
  這也就是為何朱雲漢聲稱自己是來「拿回屬於他的東西」的緣故。
  
  而他,多年來被視為方家繼承人的方雲朗,其實是個由情婦扶正的女人生下的孩子,對重視門當戶對的方爺爺來說,雖然同是孫子,但只是個後來的、次等的替代品,因此很快就將一顆心偏到朱雲漢身上。
  
  一向身為天之驕子的方雲朗,先是被這段八點檔似的過程搞得呆愣,隨即又暴怒起來,拒絕承認朱雲漢所說的一切;但在看過DNA報告,以及長輩們默認的神情後,他知道自己的意見和立場已經變得微不足道。
  
  原本還摩拳擦掌,等著進入家族企業一層長才的他,如今卻被陣前換將,成為一個不怎麼重要也不怎麼被重視的「二少爺」,好強的方雲朗深受打擊,頹廢墮落了好一陣子,像是什麼都不在乎,就算被長輩責駡也只是冷笑一聲,連頂嘴都懶。
  
  直到有一天,和他鬧僵的爺爺冷著臉,對他說這件事有必要告知凌家,畢竟雙方當時會訂下婚約並不僅是因為他的童言戲語,背後還有兩個家族之間的利益合作與交流往來。
  
  方雲朗心中一緊,想到和凌初月之間的關係可能就此崩壞,讓他不禁朝爺爺衝口喊道:「這件事跟我和小月又有什麼關係?」就算他的母親出身不顯赫,但他不也是方家的孫子嗎?!
  
  對於他的反抗,方爺爺只是煩悶的瞪了這個最近總是把家裡搞得烏煙瘴氣的孫子一眼,「凌家現在不同於以往,我們得罪不起;而且大家都知道凌總裁對那三個孫子女特別疼愛,當初也是以為你會繼承才讓你們訂的婚,我可不知道他們現在還願不願意讓你這個派不上用場的傢伙當女婿!」
  
  爺爺冷淡的話語讓方雲朗的臉色也僵了,什麼話都沒說,就這麼轉身走開。
  
  原來就算他什麼都沒做,在別人眼中,他已經是個派不上用場的人……
  
  那麼凌初月會怎麼想?會不會也跟他們一樣,用鄙視或冷淡的眼神看他?
  
  他不敢想像那個情景,卻又沒勇氣去向她問個明白,只能在臉上勉強維持的平靜崩落之前,快步走回房去。
  
  數日後的週末,凌家爺爺凌天龍帶著凌初月來到方家,對著方家祖孫四人——連同朱雲漢,聽他們說了其中那些糾結。
  
  「雖然這實在是件羞於啟齒的事,但終究是要讓你們明白的。」方爺爺一臉愧色,看著臉上沒什麼表情的凌天龍,一張老臉真是羞慚得快要掛不住,「如果你們想要退婚,我們也是可以理解,只能說是雲朗沒有福氣……」
  
  方雲朗瞇著眼,不發一語,只有垂在身側的拳頭慢慢的收緊,透露出他的不甘心。
  
  又怪他了?這是誰造成的?是他嗎?怎麼沒人想過整件事裡受傷最深的人其實是他?!
  
  「或者嫁給我也可以。」
  
  方雲朗心裡還含著恨,正努力隱忍著不發作,卻在聽到朱雲漢冷不防的建議時,整個人就像被點燃了引信的炸藥般,砰的一聲跳了起來,一副準備和對方同歸於盡的兇狠模樣。「你這傢伙——」
  
  「不需要。」
  
  他還來不及炸開,就聽見一旁傳來一句清亮平和的簡短回復。
  
  所有人的目光全都集中到那個挺著背,坐得筆直的少女身上,只見她雙手交疊放在腿上,一雙明亮有神的眼睛直直的迎視著方爺爺,臉上則是若無其事的沉靜,散發出矜貴優雅的大小姐氣息。
  
  「這不是什麼重要的事,不需要做任何改變。」她一字一句的說著,對於一旁朱雲漢充滿興趣的目光恍若未覺,「無論是凌家和方家,或是我和方雲朗,都是一樣,爺爺,你說對吧?」
  
  凌天龍饒富興味的看著這個孫女,雖然他本來就打算讓她自己決定,但是他都還沒開口,她就搶著說話,大概是心裡早就有了定見。
  
  「凌老闆?」方爺爺見對方家長不吭聲,有些不安的追問:「這樣好嗎……」
  
  「這是小月的婚事,自然是由她自己決定。」凌天龍無所謂的一笑,「沒什麼不好。」
  
  其實他們這些主事者都很明白,兩家之間的合作關係並沒有那麼緊密,畢竟產業不同,能互相結合的產品只有少部分;而且不同於積極求新、蓬勃發展的凌家,一向探取保守姿態的方家,近年來被一些積極的新興鋼鐵業者瓜分了不少市場,也開始尋求轉型,在這方面反而比較倚重凌龍集團。
  
  因此真正掌握著這樁婚事決定權的不是他們,而是凌家祖孫。
  
  聽見凌初月不打算取消婚約,方爺爺和方爸爸才剛鬆了一口氣,放心的笑容還沒咧開,就聽見朱雲漢又唯恐天下不亂似的繼續挑撥離間。
  
  「你嫁給他有什麼好處?他就是個什麼都沒有的二少爺,本來就已經沒什麼用了,現在更是整天渾渾噩噩,混得連大學能不能畢業都不知道,你是可憐他,還是覺得他遲早會勝過我?」朱雲漢輕蔑的冷笑道。
  
  他是倚仗著自己已經跟在祖父和父親身邊工作,很快就要進入企業核心,再加上母親那一方的家世撐腰,非常看不起那個天真卻又幸運過頭的弟弟,「你不如選擇跟我在一起,免得到時他還拖累了你們凌龍集團。」
  
  對於他的挑釁,凌初月只是挑起秀氣的眉,轉過頭看向爺爺,輕鬆的將矛頭撥到爺爺身上,風涼說道:「爺爺,他很看不起你啊!好像我們家沒人才,一不小心就會倒的感覺。」
  
  「呃……初月,雲漢沒惡意,只是為你好……」方爸爸趕緊緩頰,無意中卻又往方雲朗心上砍了一刀。
  
  她微微揚起下巴,有些倨傲的看向那個沒禮貌的朱雲漢,溫和卻很有距離的回道:「不管我嫁給誰,都不會是為了好處才嫁給他,所以這一點不需要你擔心,也不關你的事,你大可去找個貪圖你好處的女人來娶。」
  
  隨即又站起身,朝「未婚夫」便了個眼色,「我有點事想跟方雲朗說,我們先離開一下,不好意思。」
  
  兩人一前一後的走到客廳旁的書房,才剛關上門,凌初月原本還端著一絲微笑的小臉就臭了起來,緊抿著唇,雙手環胸的瞪著方雲朗,卻又一言不發,看得他都不安了起來。
  
  「你……找我幹嘛?」
  
  「方雲朗,我真是看錯你了!」
  
  他一聽,呼吸窒了一下,「什麼意思?」她也要來責怪他怎麼不先告訴她這件事嗎?
  
  「你到底是怎麼回事?你朋友還打電話問我說你是不是病了,怎麼都沒去上課?這陣子你到底都在做什麼?」她凶巴巴的質問,一雙小手卻忙碌又溫柔的幫方雲朗整理著凌亂的衣著,「連衣服都穿得亂七八糟,你不是一向都最在意門面的嗎?而且臉都凹了,你耍什麼脾氣不吃飯?」
  
  看著身前這個踮起腳尖努力替他修整儀容的女孩,方雲朗心中冒起一股酸熱,迅速的氾濫到眼窩,他突然的伸出手,緊緊攬住凌初月的細瘦纖腰,然後將自己的臉埋進她肩上,一聲不吭。
  
  凌初月嚇了一跳,但是多年的默契讓她沒有掙扎,只是歎口氣,拍了拍他的頭,「你怎麼可以讓一個人這樣的羞辱你,卻一點反應都沒有?你這樣自暴自棄,對很多人都有好處,就是對你沒有!」
  
  他沒應聲,依然動也不動的緊緊抱著她。
  
  「你是方雲朗,無論是方家的大少爺或二少爺,你就是方雲朗。」他的擁抱讓兩人的身軀毫無縫隙的緊貼著,凌初月有點難為情,但是感覺到他的傷心,她又覺得不是應該計較這個的時候,「你以前曾經對我說過,你有很多事想做,就算失敗也沒有沮喪的時間,所以這輩子總共只准許自己擁有一個小時的軟弱。現在……你就先用個半小時吧!我等你。」
  
  她的打氣讓方雲朗忍不住笑了出來,悶悶的笑聲隨著輕微的震動,在兩人身上共鳴著。
  
  凌初月依然沒有說話,靜靜的將他低沉的笑聲以及肩上隱約的濕熱,一起收進心底。
  
  兩人就這麼維持著擁抱的姿勢,凌初月的手有一下、沒一下的拍著他的背,盈盈大眼則望著透進玻璃窗的淡淡陽光,在木頭地板上映出一塊塊的光影,感覺很溫暖,卻又有點不明的淒涼。
  
  唉!身前這個男人原本也是像陽光般的燦爛耀眼,現在卻像一隻被折了翅膀的鷹,只能痛苦而絕望的掙扎著,讓一向看慣了他意氣風發模樣的凌初月心裡一陣酸痛,泛出一股比同情更濃重的陌生情緒來。
  
  數分鐘後,方雲朗鬆開手,站直了身子,漂亮的眼中不見紅腫,讓凌初月懷疑剛才以為他在哭是自己的錯覺。
  
  「沒事了?」她開口問。
  
  「嗯。」方雲朗應聲,然後動了動身子,像只睡過頭的豹子一樣伸展著肌肉,為下一次的打獵做準備。
  
  「別再蹺課了,大四了才因為曠課被當掉,說得過去嗎你?」凌初月不放心的繼續叮嚀。
  
  「好啦!」和她在一起果然有「神效」,心裡那些沉重得幾乎要將他逼得窒息的黑色情緒已經大致消散,或許也是因為確定了她不會離開自己,讓他不再因此而焦慮、慌亂。
  
  見他看起來比剛才冷靜許多,她也終於放下心,「那我要回去了,有事的話再打電話給我。」
  
  方雲朗點點頭,然後在她打開門的前一瞬間,輕輕的說:「小月,謝謝你。」
  
  當時還留著及肩長髮,紮起了馬尾的她,聽見這句道謝後微微側過頭,朝他揚起一個溫和的微笑,讓她還有些稚氣的青春容顏像是罩上了一層柔光,看得方雲朗有些恍惚。
  
  再回神時凌初月已經轉過身,打開門走了出去,只來得及見到她腦後的髮束隨著她的動作略微輕晃著,再一個轉彎,就消失在他的眼中。
  
  回想起這長長的往事,凌初月歎口氣,心情很複雜。
  
  其實現在想來,她必須誠實的坦承,她並不知道當初的決定是對或錯。
  
  在那之後,兩人之間似乎起了一點小小的變化,雖然仍然和以前一樣相處融洽,甚至感情變得更好,但是她對方雲朗的心思卻又有些難以言喻的異樣。
  
  他們認識得早,方雲朗的長相俊秀她是最清楚不過,只不過她從小看到大,根本沒有旁人初見他時的那種驚豔,反而對於他的美貌相當處之泰然。
  
  但是那天之後,凌初月對方雲朗卻莫名的在意起來,就算和原本一樣只是很普通,像朋友似的相處,卻覺得他的存在感突然變得好重,讓她不得不意識到身邊這個舉手投足,一言一笑都引人注目的男人是多麼的惹眼。
  
  當時的她不知道那是什麼心情,以為自己是因為看見了他不為人知的一面,所以多少有了在意;直到體會過他畢業後去服役,無法像以前一樣隨時見面的寂寞,看到和他有關的事物時心裡會有股酸甜感,很想跟他說說話的想念,以及他退伍後頂著那顆小平頭,連家都還沒回就直接跑來見她,曬黑的臉上對她揚起一個燦若驕陽的笑容,口中說著「我回來了」然後將她用力抱住的同時,她心裡那股巨大的震撼與滿足……
  
  種種陌生到讓她心慌的情緒,讓凌初月驚然發覺自己喜歡上了這個有名無實,而且總是對她說「你是我最好的朋友」的未婚夫。
  
  而且兩人相識多年,身為最瞭解對方的人,凌初月知道他的好、他的壞,他各種各樣的想法和面貌,發現自己喜歡他後,反而陷落得更快、更深,畢竟她是在瞭解他後才對他有了感情,就算他有什麼缺點,那也都已經是早就習慣、接受的事。
  
  也就是從那一天起,她開始住進痛苦的深淵……
  
  不明白她的哀怨心思,方雲朗單手支頰,看著她蹙超的眉頭,半哄半鬧的伸手去壓平,臉上則揚起他那傾倒眾生的笑容,「別生氣了,看你好像又瘦了一點,這餐算我的,你儘量吃,多吃一點。」
  
  凌初月偏過臉,避過他的揉弄,同時也將目光從他的笑臉移開,「當然算你的,難道算我的?」
  
  她可是千里迢迢來替他解圍,沒道理連這頓飯都得自掏腰包。
  
  不過抱怨歸抱怨,她也知道方雲朗只是故意引她開口說話,畢竟兩人在一起時,無論是吃飯、購物,他從沒讓她掏過半毛錢,更別說這裡是他的地盤,他就算想請餐廳裡所有客人吃飯也沒什麼了不起。
  
  但是這些體貼豪爽的行為對他而言,其實並不代表什麼,單純只是個人習慣,而不是因為對象是她,讓她心裡好酸。
  
  「小月,你最近對我好凶,我是哪裡得罪你了嗎?」不明白凌初月內心的苦悶,方雲朗裝出一臉無辜,「你不高興的話,打我出氣好了。」
  
  才剛說完,他的背後就被啪的重重打了一掌,看著他齜牙咧嘴的模樣,凌初月又是一哼,「別以為我不敢。」她只是有點捨不得,但是想到他到處招蜂引蝶,她又忍不住擺起臭臉。
  
  「我的小月哪有什麼不敢的?」手勁還真大……
  
  但還不至於痛到讓他慘叫出聲,方雲朗只是做點誇張的樣子,看能不能讓凌初月開心一點,這種用心良苦讓他覺得自己可比老萊子彩衣娛親。「別生氣了,我以後儘量收斂一點就是……儘量。」
  
  看著這個一臉氣嘟嘟的女孩,他並不覺得不耐煩,只是有種淡淡的無奈,不知道該怎麼做才能讓她消氣。
  
  方雲朗從來不是一見到女人就木訥的個性,唯獨在這個「未婚妻」面前,偶爾會讓他舌頭像是打了結似的,說不出一句好聽話來。
  
  他對凌初月的態度雖然已經沒了小時候初見時的霸道,但長久以來的交情讓方雲朗對這個相識已久的女孩有著特殊的親暱感,尤其在她見過自己各時各地、各種各樣的姿態後,依然待在他身邊,態度也始終如一,不因他的落魄而鄙夷,也不因他的得意而諂媚,始終維持著那種刀子嘴、豆腐心的可愛模樣,讓他益加重視這個難得的朋友。
  
  但他有時也會忍不住疑問,對於兩人之間的婚約,她究竟是抱著什麼樣的想法?
  
  在當時那件事之後,原本以為自己被親情與友情包圍,總有一天也會遇到愛情的方雲朗,就像是原本深信不疑的信仰被推翻了似的,開始對這些感情冒出排斥與拒絕,連經歷了服兵役的那段冷卻期之後都沒平復,反而將自己與他人的距離拉得更開。
  
  親人當時的言語傷害與冷淡對待,讓他從此不願再回那個家;和朋友的來往雖然仍是親切愉快,但總是聊些很平面的普通話題,不再讓任何人深入追究他的內心。
  
  至於愛情,他沒真正經歷過,但是父親的那筆感情爛帳卻是改變了他人生的原因,讓方雲朗原本年輕時還對戀愛抱有的憧憬,頓時消逝得無影無蹤,只剩下冷淡。
  
  就像是站在岸邊看著水裡的荷花覺得很美,但是花再美也不值得他踩進那池泥裡跌跌撞撞,弄髒手腳的去摘。
  
  畢竟就算他得不到心裡真正喜愛的那朵水中花又怎樣?身旁不是還有很多其他各式各樣的花嗎?就算不是真心喜歡,但至少來得容易,去得也不心痛。
  
  於是他開始游走於一段又一段你情我願,卻毫不深入的男女關係,合則聚、不合則散,也不是只有他能決定去留,如果女伴想結束這段緣分,他也同樣瀟灑道別,既不追求,也不挽留。
  
  對他而言,女人可以帶在身邊一起玩、一起笑;一起逢場作戲,一起做些無關緊要的事,但只要對方提到感情,他就開始覺得又煩又累,迅速的想辦法抽身離開。
  
  只不過……
  
  看著身邊的女孩,方雲朗的目光溫柔,話中有著不自覺的親暱,「小月,每次都讓你這樣幫我,真的很謝謝你。」
  
  凌初月對他的意義是不同的,就只有她。
  
  就只有她明白他受過的傷,瞭解他不想讓別人發覺的心情,而且雖然不甚贊同他的做法,卻還是無奈的照樣發揮身為未婚妻的「功能」,努力替他解圍。
  
  她停下刀叉,怪異的看著難得一臉感性的方雲朗,不知道他又在打什麼鬼主意?
  
  平常都見他嬉皮笑臉的,也沒聽他認真說過一聲謝,今天他是怎麼回事?吃壞肚子了?還是他終於良心發現,知道未婚妻和擋箭牌是不能畫上等號的?
  
  「以後要是你也遇到一樣的狀況,歡迎你隨時召喚我這個『未婚夫』去幫你解圍!」他拍胸允諾,但隨即又曖昧一笑,「雖然可能找不到比我好的,但要是對方條件不錯的話,你也可以考慮看看。」
  
  原本有點蠢動的心,在聽了他的補充後,像是被他重重一踩,虛弱又疼痛的倒地不起,她歎口氣,轉身認真的與他對視,那張一向對他毫不客氣的尖利小嘴現在卻是一句話都不說,就只是緊緊的抿著。
  
  方雲朗被她那雙像是會說話,卻又欲言又止的眼睛默默的盯著,心裡突然有種難以言喻的奇怪感覺,原本的玩笑神色也識相的收斂住。
  
  「方雲朗……」
  
  隨著凌初月的柔聲呼喚,他的心微微顫了一下,難得的正經起來。「什麼事?」
  
  「……你有沒有想過要解除婚約?」
作者: ruby_0407    時間: 2011-10-18 11:14 PM

第三章  

  凌初月的詢問讓方雲朗愕住,原本以為她只是在說氣話,但是見到那雙認真的眼神,他心裡一縮,下意識開口否認,「當然沒有!」
  
  她為什麼要這麼問?難道她有想過嗎?
  
  聽了他的回答,凌初月撇撇唇角,讓人分不清那是釋然或無奈的微笑,「是喔……好吧!」
  
  好吧是什麼意思?「難道你有想過?」
  
  「當然有。」她一開始是被懵懵懂懂的趕鴨子上架,又不是心甘情願的;但是等到她心甘情願時,卻發現他的心根本不在她身上,兒時的戲言當真的只有她一人。
  
  「別這樣嘛!」她冷淡無情的回應讓方雲朗的手又搭了過去,親密的挨在她身邊,一副耍賴的痞樣,「你要是不喜歡我這樣的話,我改就是了;只不過像今天這種情況,由你出面比較名正言順啊!」
  
  少灌她迷湯,「明明你自己就可以拒絕,偏偏還答應跟她吃飯,然後又拖我下水!方雲朗,我不喜歡這樣。」
  
  她不是不願意幫他,而且也不想看他被其他女人纏上,可是這種救火隊式的緊急召喚會讓她覺得自己像個工具,偏偏她又拒絕不了,即使滿腹不悅,但還是順著他的心來配合他達成目的。
  
  畢竟他們今天會成為女性感情殺手的主謀與幫兇,她脫不了罪責。
  
  當時她發現自己對方雲朗有了感情,正在害羞而猶豫的考慮著該怎麼向他告白比較好,結果兩人一見面,他就毫不隱瞞的對她傾吐他的情感障礙,然後不等她反應過來,就一本正經的對她說——
  
  「經過了那些事,我覺得感情、婚姻這些東西一點好處都沒有,最後剩下的不是痛苦,就是麻煩,所以我也不打算跟誰認真交往,反正終究不會有結局,我不想浪費時間。」
  
  他父親個人的感情與婚姻,卻影響到整個家庭,到底是有誰好過方雲朗實在看不出來,只覺得這種虛無縹緲的東西造成的卻是真實又深刻的傷害;所以無論別人說得多甜蜜、多深刻,他都不想冒險嘗試。
  
  這番話讓她聽得瞠目結舌,一時間竟不知該如何回應,只能傻愣愣的看著他認真的表情,確定沒有一絲玩笑後,被高高提起的心就這麼慘烈的摔了下來。
  
  「那、那要是有人對你說她很喜歡你呢?」她膽戰心驚的探聽著自己的下場。
  
  「如果只是想要在一起打發時間、消遣娛樂的話,那無所謂啊!就當作是玩伴;但要是說到什麼交往、結婚,還問我什麼愛不愛的,那長痛不如短痛,讓對方早點死心比較好。」他一副無所謂的聳聳肩,完全不覺得自己說出了什麼可惡的話。
  
  聽了他這番話,凌初月的臉變得更呆了,腦中則是一片空白,心裡緊抽的痛著,直到好一會兒略微緩解後才艱難的開口追問:「你為什麼要跟我說這些……」
  
  難道是發現她的感情,所以先給她一個下馬威嗎?
  
  相對於她的不知所措,方雲朗則是一臉理所當然,「我不是本來就什麼事都會跟你說嗎?我們是好朋友啊!」
  
  好朋友這個字眼再次像把刀一般戳進她心裡,讓凌初月暗暗的噴了好大一攤血,然後才虛弱的附和道:「是啊!好朋友……」
  
  好累的朋友!
  
  自那之後,她再也不敢去想要對他告白的事,雖然把感情憋在心裡很痛苦,但是想到一旦告白後,兩人連朋友都當不成,就讓她頓時沒了勇氣。
  
  生平第一次,凌初月覺得當一個好朋友是這麼的沉重。
  
  聽見她的喃喃附和,原本以為會被她臭駡一頓的方雲朗有些驚訝,卻沒發現凌初月是因震驚與退縮而說不出反駁的話,還以為她無奈的接受了他的改變,於是就此展開他浪蕩不羈的花花人生。
  
  凌初月知道自己不該這樣放任他,但是每次見到或聽到他和不同的女人往來,她心裡總是又痛又妒,羨慕著那些能短暫得到他的溫柔與親密的物件,但在方雲朗絕情的將對方甩掉後,又矛盾的慶倖自己不用面對這種痛苦。
  
  而游走花叢的方雲朗,有一次被一朵毅力卓絕的帶刺玫瑰鉤住而難以脫身,心煩的脫口而出自己有未婚妻,並請凌初月出馬後才順利擺平,從此他就食髓知味,三不五時便貪圖方便的要凌初月來替他解圍。
  
  而她雖然對他這種請求不悅,但是面對他的要求,她又總是無法拒絕。
  
  他們兩人之間,看來是她比較強勢,總是用不假辭色來面對他的溫柔討好,但是實際上心軟的人是她,好說話的人是她,狠不下心拒絕的人也是她。
  
  這點不只她心知肚明,恐怕方雲朗也是看在眼裡,所以才會一這樣肆無忌憚的對她予取子求。
  
  「我本來就對她沒意思啊!只不過她是客人,我得罪不起。」看不出有什麼在反省的感覺,方雲朗微笑著搔搔她的頭髮,無事的說。
  
  「那我是什麼?欠你的人?」
  
  「你是……重要的人。」收回手,他轉頭伸手去拿酒瓶,錯過了凌初月臉上的落寞,「而且我們很久沒一起吃飯了,難得有這個機會,就別再想東想西的,吃飯的時候要開心一點。」
  
  凌初月不再回嘴,只是默默的啜著杯子裡的水,一言不發。
  
  一旁的方雲朗也不吭聲,只是用眼角餘光偷偷觀察著這個從小就認識到現在的女孩,看著她雙眸半掩,長長的睫毛在臉上映下兩扇陰影,心情有些不明的異樣。
  
  一直以來,他知道自己要求她以未婚妻的身分為他排解男女關係這件事,讓她心裡不太舒服,但總是沒有提過要解除婚約的話,讓方雲朗以為她或許暫時也沒結婚的打算,所以就任那條無形的鎖鏈繼續將彼此綁在一起,免得被旁人時時追問婚姻大事。
  
  但是剛才聽到她的詢問,他才察覺原來凌初月有想過這件事,想要脫離這個束縛、想要離開他的身邊……
  
  這個發現讓方雲朗心裡不太舒服,他雖沒想過要跟她成為真正的夫妻,但是聽到她想走,還是無可避免的慌了一下,內心也不禁猜疑起為什麼她突然想要和他解除婚約?是真的不想再陪他演這些無聊戲碼,還是……她有喜歡的人了?
  
  「小月,你有喜歡的對象嗎?」
  
  他突如其來的發問讓凌初月嚇了一跳,喝進嘴裡的水也因喉頭突然發緊而嗆了出來,頓時咳得面紅耳赤。
  
  方雲朗趕緊伸手幫她拍背順氣,心裡卻將她的反應當作是被說中心事的心虛,讓他莫名的不是滋味。
  
  他們明明是好朋友,有了喜歡的人卻不對他說,真是見外。
  
  而且那人是誰?他認識嗎?是他們的朋友嗎?還是她公司裡的同事?是什麼樣的人?有比他好嗎?
  
  一連串的疑問像泡泡一般在心裡愈積愈多,忍得方雲朗焦躁不安,但是礙於剛才凌初月才對他發過脾氣,讓他不知道現在是否適合追問,只好暫時壓在心裡,準備看她的臉色行事。
  
  待咳嗽漸歇,凌初月又喝了口水順順氣,然後瞪了他一眼,像是責怪,又像是惱怒,不悅之中卻帶著一絲隱約的嫵媚,讓方雲朗一時間有點傻住,像是終於想起身邊這個「好朋友」是個不折不扣的女人。
  
  「喜歡的對象……」沒察覺到他的異樣,凌初月垂下眼,避開他的目光,「有啊!」
  
  她原本不想對他說的,就讓方雲朗一直以為她心裡對男女情愛不甚在意,免得讓他意識到她也有可能對他動心,相處起來反而尷尬疏遠。
  
  但是不曉得是不是因為一向和自己最親密的雙胞胎妹妹之前結了婚,每次見到她和妹夫間的甜蜜模樣,就讓凌初月有種既空虛又急躁的感覺,連帶的對於自己和方雲朗之間看似親密卻不進反退,偶爾還要當義工幫他解圍的詭異相處,漸漸的感到不耐煩起來。
  
  雖然她剛才的反應就已讓他懷疑,但是聽到這突來的告白還是讓方雲朗大大的吃了一驚,下意識脫口問道:「是誰?!」
  
  「我不想跟你說。」
  
  對他幾乎一向是有求必應、有問必答的小月,今天卻為了這個神秘的物件,不惜拒絕他、排斥他,甚至想要跟他分開!
  
  方雲朗心裡真是老大不開心,但又沒什麼立場開口抱怨,畢竟自己口口聲聲說他們最好朋友,未婚夫妻的關係也沒實現的一天,就算他要找藉口發揮,頂多也只能勉強說她見色忘友。
  
  但是她已幫了他這麼久、這麼多,他也希望她能得到幸福,既然他沒跟凌初月成為夫妻的打算,那麼再這樣綁著她、讓她為難,也不是他的本意,只不過心裡還是有點怪怪的,好像有種什麼東西被搶走的感覺,讓他忍不住泛起不甘心的酸味。
  
  哼!也不知道那個「色」有沒有他這個「友」的美,竟能讓她這樣牽掛……
  
  方雲朗沉下一張俊臉,退開身子,和她保持著一段不遠不近的距離,「幹嘛這麼見外?」
  
  即使他莫名的發起牢騷讓她有點驚訝,凌初月還是堅持著不肯漏一絲口風,「我就是不想告訴你。」
  
  講了還得了嗎?這頓就變成最後的晚餐了!
  
  她的倔強讓方雲朗有些惱火,口氣顯得更硬,「我什麼都跟你說,你卻連這麼重要的事都瞞著我,這樣對嗎?」
  
  總之他就是想知道!很想知道究竟是什麼樣的男人,能讓這個一直和他在一起的女孩移開目光,甚至打算離開他?!
  
  他還想知道那男人是個好人嗎?也喜歡她嗎?懂得對她溫柔嗎?會不會在她不開心時逗她笑?知不知道她其實不愛吃臭豆腐,但喜歡旁邊的泡菜?
  
  紛亂的心思讓方雲朗沒來由的煩躁,想到她在自己身邊,心裡掛念的卻是另一個男人,他就覺得渾身不對勁,連腦袋都瞬間短路,讓失控的舌頭吐出了一句不該說的話。「而且這麼一來,以後誰來當我的未婚妻幫我解圍?」
  
  話一出口,凌初月的臉色馬上沉了下來。
  
  方雲朗心裡暗暗叫糟,知道自己說了不應該說的話,正想開口道歉,她平淡卻銳利的詰問已經劈頭而來。
  
  「方雲朗,你自己說,你講這句話應該嗎?」比起她的幸福,他竟然覺得擔任他負心漢小幫手的任務更為重要?!
  
  自知理虧,方雲朗沒有辯解自己是因她的話而亂了陣腳,只是乾脆的低頭道歉,「對不起。」
  
  他是怎麼了?為什麼一聽到她有喜歡的人,心裡就沉重得像是被綁了石頭,讓他益發不明白為何視自己的感情時能輕若鴻毛,卻將她情歸何處的答案看得重於泰山?
  
  又氣又無奈的瞪他一眼,她沒再吭聲,轉頭繼續默默喝水。
  
  兩人之間的氣氛一時變得凝滯,雖然坐在一起,中間卻好像隔了一堵透明而堅硬的牆,傳達不出真正的心意,也說不了真正想說的話。
  
  認識了這麼長的一段時間,吵架、鬧彆扭是一定有過,但是像這樣尷尬混亂得令他難受的情況,方雲朗卻是第一次遇見,更不知道該如何解釋心裡那種像被針尖胡亂戳刺的細密疼痛感究竟是所為何來?
  
  微微側著臉偷瞄他垂頭喪氣的模樣,凌初月心裡冒出一絲自欺欺人的喜悅,明知他不會是因為她喜歡「別人」這件事而深受打擊,但是見到他這麼的在意介懷,讓她依然為了自己在方雲朗心中的重要性而卑微的開心著。
  
  不習慣這麼僵硬的氣氛,再加上捨不得他一直這麼低落,凌初月正想隨便說點什麼來轉移話題,卻在開口前先聽到他又低又輕的嗓音傳了過來。
  
  「那個你不想告訴我的人……」他頓了頓,感覺問得有點艱難,「你喜歡他多久了?」
  
  沒想到方雲朗會追問,臉上還帶著一點困惑和茫然,那模樣引得凌初月忍不住噗哧笑了出來,「很久。」
  
  敢情他直接逼問不成,想迂回推敲?那就慢慢猜吧!
  
  「那我一定認識。」從小就相處在一起,就算學校不同,但是頻繁的往來讓他們幾乎擁有共同的朋友,甚至也有人猜過他們是一對,只不過都被方雲朗笑著否認。
  
  所以要是已經認識很久的話,他沒理由不知道那個物件的存在,只要一個個仔細想,絕對能讓他找到。
  
  他一定要知道那個人是誰,好好對那人教導指示一番,一定要好好對待這個自己最重視的女孩;而且要是一旦發現那人讓她傷心難過,他才知道該找誰算帳!
  
  「你是認識。」凌初月和他一樣單肘拄在桌上,懶懶的撐著頰,和方雲朗一人各據一方的對視著,同時好整以暇卻又帶著一點心酸的看著這個「謎底」在她丟出的謎題裡絞盡腦汁。
  
  平常方雲朗總是說沒有人比她更瞭解他,所以凌初月知道,他這個死腦筋絕對猜不到那個人就是他自己。
  
  畢竟他早就用好朋友的定位將他倆給框住,她也一直小心翼翼的沒在他面前流露太多感情,又老是對他不假辭色,方雲朗大概想破腦袋也不知道她說的人究竟是誰。
  
  就讓他去煩惱好了!活該。
  
  「你慢慢想,我要回家了。」整理一下儀容,凌初月站起身宣佈撤退。
  
  才剛回想到國中階段認識的朋友,毫無頭緒且愈想愈沉重的方雲朗歎了口氣,跟著起身,「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我自己開車過來的,而且你剛剛喝了不少,太危險了。」看著他懊惱的神情,凌初月又忍不住壞心的揚起唇角,「加油啊!想到再告訴我。」
  
  看著她的微笑,剛才察覺到她女性化的一面時那種奇特又陌生的異樣感受又冒了出來,就像一根羽毛似的,在方雲朗心上輕輕的畫了幾下,帶點微微的酥癢。
  
  他究竟是怎麼了?莫非是因為難得跟她聊起感情的事,又被她突然的戀愛和解除婚約宣告給嚇了一跳,讓他連腦袋都變得不對勁?
  
  「至少送你到停車的地方,走吧!」
  
  方雲朗先是停下來對餐廳經理交代一些事,她則習慣性的先走到外頭等他,然後再一起步入電梯。
  
  一直到員工停車場,他們都沒有像平常習慣性的閒聊瞎扯,或是鬥嘴笑鬧,只有一片沉沉的寧靜。
  
  因為凌初月常來這裡找他,所以他也幫她準備了一個車位,和他的緊鄰在一起。
  
  他們一起走到那個彼此都很熟悉的位置,方雲朗看著她打開門鎖,坐進那輛停在他車旁的白色小車,頭一次因為要目送她離開而莫名感到失落。
  
  察覺到他的低落,大概是被她的話給擾得心神不寧,凌初月雖然想笑,但心頭還是不爭氣的軟了下來,按下車窗笑望著方雲朗,連口氣都一起化得溫柔,「幹嘛一臉要死不活的樣子?我走後你可不要又繼續開酒來喝。」
  
  他的回應則是歎口氣,「小月,你對我真好,雖然有時候凶了一點……」
  
  「那還真對不起了。」果然開口沒幾句好話!瞪了他一眼,她沒好氣道,原本的溫柔語氣又瞬間硬化。
  
  見她又變回原來的樣子,方雲朗的神色卻依然沒有變得開朗,反而嚴肅起來,「你放心,這件事交給我,我會讓你幸福的!」
  
  他在說什麼跟什麼啊?
  
  搞不清楚他接的是哪句話,但是凌初月還是很不爭氣的雙頰泛紅,被他的認真神情和誓約似的保證惹得心跳狂猛。
  
  她又羞又疑的看向他,兩人隔著車門,一裡一外的默默對望,最後還是凌初月先受不了,趕緊別過頭,假裝在觀察儀錶板上的指示,「是嗎?那……就交給你了。」
  
  雖然不知方雲朗是否明白了她的暗示,但是能聽他那樣說,她還是很開心。
  
  朝他揮揮手,凌初月俐落的打著方向盤,緩緩繞出了方雲朗那複雜的視線。
  
  她真是高興得太早了。
  
  那天之後,原本三不五時就會打電話跟她瞎扯幾句、閒聊一下的方雲朗,不僅沒再追問凌初月的意中人究竟是誰,甚至也沒再跟她聯絡過,讓一向總是嫌他煩,卻又一邊幫他跑腿解圍的她忍不住心生疑問。
  
  於是在某一天下班後,凌初月開著她的小白車來到雲霓百貨,打算找他吃頓飯,順便若無其事的化解上次分別時的那股尷尬氣氛。
  
  但在車子轉進停車場時,眼前所看到的景象,讓她心裡暗暗吃了一驚。
  
  他那輛銀灰色的車,依然停在他的位置,但是緊鄰著他的,一向是屬於她的,所有員工都心知肚明的那個位置卻已有人捷足先登,停進了一輛陌生的車。
  
  握著方向盤,凌初月腦中亂糟槽的,雙眼緊緊盯著那輛火一般豔麗鮮紅的小跑車,心裡五味雜陳。
  
  也許是哪個不知情的人看到這個離電梯最近的位置空著,就這麼停了吧?不用想太多。
  
  這麼安慰自己後,凌初月籲口氣,繞到顧客用的停車場停好,走進商場,熟門熟路的向服務臺的小姐們點點頭,就逕自往員工電梯走去,打算直接到方雲朗的辦公室。
  
  沒想到在這裡也碰了釘子,一名服務臺小姐匆匆追了過來,面有難色的說:「凌小姐,方先生現在有客人,不在辦公室……」
  
  她實在不曉得該怎麼對凌初月開口,畢竟所有員衛都明白凌初月和老闆關係匪淺,但是看來又不像有男女之情,因此也不知該不該向她說明方雲朗最近究竟是跟什麼樣的「客人」頻繁往來……
  
  在雲霓百貨裡從未被人擋過駕的凌初月,心裡自然是萬分驚訝,但臉上依然不動聲色,溫和的向那個一臉惴惴不安的員工說道:「謝謝,那我先逛一下,待會兒再跟他聯絡。」不待對方開口,她便已轉身往專櫃區走去。
  
  其實見到櫃檯小姐那欲言又止的神情,她多少已經猜到方雲朗身邊大概又有了新的女伴,而且有可能正跟他在一起,所以才不想讓她碰到尷尬的局面。
  
  雖然有點難過,但是想到他遊戲人間的態度、不談感情的堅持。凌初月心想這次大概跟過去的幾十次也沒什麼不同,所以也就沒特別在意,打算隨便逛一會兒就先行離開。
  
  在各個知名品牌間慢步閒逛,她走馬看花的看過櫥窗裡一件件華服、一雙雙美鞋、一個個飾品……最後停在她愛用的某個品牌前,一雙黑白分明的靈活雙眼卻緊緊盯著裡頭的一對男女,再也裝不下櫥窗裡的那些當季新品。
  
  如果是別人看到她所見到的景象,肯定會忍不住稱讚這賞心悅目的一幕……修長俊俏的男人身邊偎著一個豔麗奪目、身材姣好的女人,相襯得就像是一幅畫裡走出來似的。
  
  但在一邊默默看著的是凌初月,而那個男人正是她愛著的方雲朗!
  
  她心裡既意外、又慌亂,趕緊將身影縮到櫥窗邊,看來像是在觀賞櫥窗內的商品,其實在偷偷觀察著裡頭的動靜。
  
  也幸好精品專櫃區現在沒什麼人,所以沒人發現她的可疑行蹤,裡頭的對話也還聽得清楚。
  
  看著那對親密依偎的璧人,凌初月幾乎無法思考,只能呆滯的望著他們,卻又不明白自己為何要繼續站在這裡,看著那刺眼的甜蜜,接受這場心理上的凌遲。
  
  靠在方雲朗身邊的女人不知對他說了些什麼,笑著轉身接過服務員遞上的衣服,風姿綽約的轉進試衣間,他則坐到沙發上等候;沒多久,那女人又再度出現,一身火紅的站在他面前,既豔又美,惹得人不敢逼視,卻又捨不得移開目光。
  
  就在這一瞬間,凌初月想到那輛停在她車位上的紅色跑車,下意識將它和眼前這個美人兒聯想在一起,畢竟適合這種鮮麗刺目的紅色的人不多,能跟他這麼親近的女人更少。
  
  更何況雖然他曾和其他女人或親密、或曖昧,但從沒讓任何人侵略過她的位置、物品,只因方雲朗曾說過他或許不可能喜歡上任何人,也沒辦法跟誰長久的在一起,可是她不同,他們雖不是情人,但也不只是朋友,她在他心裡是特別的。
  
  但如今……顯然有個人比她更重要、更特別。
  
  一直以來,她總是在最後那一刻才現身,坐在他身邊對著另一個女人宣佈她們自以為的幸福已經到了終點,看到的不是憤怒就是傷心,卻從未見過在那之前,方雲朗給過她們什麼樣的甜蜜與快樂。
  
  而現在她見到了,卻有種彷彿自己變成了以往坐在對面的那個女孩,絕望而慌張的看著方雲朗身邊那個突然出現的陌生女子散發出無言卻強烈的佔有意味,堂而皇之的占去原本屬於她的空間。
  
  「我穿這件好不好看?」
  
  心裡雖然痛得令她恍惚,但耳朵還是準確的接收到那女人的嬌聲軟語,雙眼也依舊望著那個鮮紅豔影不放。
  
  「你這是明知故問嗎?玲娜,要是你這個名模來穿還不好看的話,那就沒人適合這條裙子了。」方雲朗那熟悉的帶笑嗓音傳進凌初月耳中,讓她心頭又是一陣刺痛。
  
  低下頭看著自己一身的米白色套裝,凌初月的唇角微揚,勾成一種自嘲的弧度。
  
  他說得對,那樣的美女是最適合那件美麗紅裙的人;不像她,褪去了凌龍集團的家世光環後,卻比一般的女孩更加黯淡。
  
  「你果然很會挑衣服,前幾天那件洋裝大家也都說好看。」紅衣美女笑容燦爛,又偎到他身邊撒嬌,「既然如此,這件就送我好不好?剛好過幾天的品牌日可以穿。」
  
  「也好,反正待會兒還要一起吃飯,你乾脆直接穿著吧!」毫不避諱的握住周玲娜伸來的手,方雲朗寵溺笑道。
  
  原來他對女伴溫柔大方的時候是這樣啊……
  
  一直以來都只見到分手擂臺的她,有種啼笑皆非的恍然大悟感,同時自嘲著自己怎會這麼天真,傻傻的相信他對她說的「最特別」、「最重要」?明明就跟其他人沒什麼兩樣,只不過她沒那麼容易被淘汰,相反的卻必須做更多苦工。
  
  還說要讓她幸福呢!真好笑。
  
  原本還傻站著苦笑發愣的她,在看見他們接下來的動作時,原本慘然的心中突然冒出怒火,猛烈的焚燒著她的理智。
  
  只見周玲娜站起身走到一旁的飾品櫃,笑咪咪的轉頭看向方雲朗,試探的問:「我今天沒戴首飾就出門了,配上這件衣服感覺有點單調,我再選個項鍊或手環之類的好不好?」
  
  方雲朗不置可否,隨意的點點頭。他對女伴一向大方,花點錢讓她們打扮得漂漂亮亮,他自己看了也開心。
  
  她那雙明媚大眼隨意看了一圈,沒多久就將目光定在一條被擺在不顯眼的角落,卻又特別引人注意的手鏈上,臉上露出感興趣的神色,隨即便叫服務小姐取出來讓她試戴。
  
  「不好意思,這款已經有人預訂了,我拿其他的新款式讓您看看好嗎?」服務小姐一臉難色,連聲抱歉。
  
  「就試戴看看而已,我又不一定要。」周玲娜早習慣了廠商提供衣物配飾讓她穿戴宣傳,沒想到她難得看上的東西卻被婉拒,讓她不悅的下巴一揚,轉身向方雲朗嬌聲告狀,「雲朗,你來看看嘛!」
  
  方雲朗從背對著門口的沙發起身,懶懶的走到首飾櫃邊,但在看見她所指著的手鏈時,臉色也微微一變。
  
  那條手鏈是小月想要的,因為是全球限量款,櫃上也就剩下這麼一條,之前她看到時就愛不釋手,摸摸戴戴的看了好久都捨不得走。
  
  他原本也跟她說喜歡的話就買了,偏偏她那個千金小姐卻沒那種奢華個性,雖然這條手鏈單價不算很高,但凌初月只肯在特殊的日子購買奢侈品,當作是給自己的紀念或是犒賞。
  
  磨蹭了好一陣子,她不想隨便花錢,但又不要他送,最後是讓她口頭訂下,等不久後的生日再來取走,在這段期間就繼續擺在店裡當作展示。
  
  因為凌初月算是這個品牌的大戶,再加上和方雲朗過從甚密,品牌主管自然樂得做這個順水人情。
  
  偏偏現在周玲娜也看上了這條手鏈,雖然嘴上說只是試戴,但是戴上了她的手,大概也就沒脫下來的機會了,這樣他要怎麼對小月交代?她肯定會氣得不理他吧!
  
  想到凌初月,方雲朗又開始莫名的煩躁起來,腦中閃過了好幾個畫面——嘴裡拒絕卻還是趕來幫忙的她,看起來生氣卻還是關心著自己的她,說起那個神秘物件時忍不住微笑的她……
  
  因為她那時突來的披露,讓他這幾天吃睡工作都不得安寧,只要稍微一鬆懈,就會開始搜盡枯腸,絞盡腦汁的想著她喜歡的會是誰?
  
  畢竟她是他最重視的人,方雲朗雖然毫不在乎的跟女伴們浪蕩著,卻私心希望她不要愛上像自己這種沒有真心的男人,落得只有短暫歡愉卻無法長久的下場。
  
  雖然心裡掛念著她,但是一想到當時凌初月堅持不肯對他透露那個對象,讓他心裡一股莫名的濁氣翻湧,不悅的暗自嘀咕著他們明明是可以分享所有秘密的朋友啊……
  
  方雲朗不願再繼續深思,但是心裡的焦躁和對凌初月的不滿,讓他有點賭氣的向服務員點點頭,「讓周小姐試戴。」
  
  站在外頭的凌初月原本還以為他會開口勸退,沒想到美色當前,方雲朗連她說過的話、想要的東西,全都當作不算數!
  
  倘若她今天沒站在這裡、沒看到這一切經過,那麼等到她生日那天興匆匆前來,卻發現自己空期待一場,他要櫃員怎麼對她解釋?
  
  是誠實的招供他送給別人了,還是要讓櫃員為他背黑鍋?
  
  凌初月覺得又生氣、又失望,究竟是這個美女值得讓他毀諾,還是她凌初月對他而言是個能讓他予取予求,只要隨便哄哄就能沒事帶過的方便人物,讓他可以為了取悅別人而毫不在乎的犧牲她?
  
  無論是哪一個,最終的結果都是一樣的——不管今天他身邊是不是這個紅衣美人,她對方雲朗而言都是同樣不值一提。
  
  思及此,凌初月原本就已傷痕累累的心像是踩破了結冰的湖面,撲通一聲墜入冰寒刺骨的水中,冷得發痛,卻又痛得讓她無比清醒。
  
  像他這樣的男人早已當著她的面坦言不想要愛情、不期望婚姻,他要的不是天長地久,也未曾期盼曾經擁有;他願意接受的只有逢場作戲、及時行樂,只要對方多了一絲他不願給的妄想,他就立刻抽身離開,毫不留戀。
  
  這些她不是不清楚,或者說沒人比她更清楚,但她仍明知故犯,在心裡偷偷妄想著,只要她一直待在他身邊,或許有一天真會成為他口中最重要、最特別的例外。
  
  結果呢?
  
  她向方雲朗暗示自己心裡有喜歡的人,他雖驚訝的追問,但可曾放在心上?還不是隨便應付地兩句,轉身又勾上其他女人,甚至連她說過的話、想要的東西也都不再當一回事。
  
  這能怪誰?
  
  他擺明瞭自己就是這副沒救的德行,只能說她吃飽沒事幹,妄想征服這個無良浪子,活該現在落得心靈重創、萬念俱灰。
  
  算了!看清現實後她也累了,再這樣苦苦糾纏下去又會有什麼好結果?
  
  不如放開手,讓彼此都落得輕鬆,畢竟砍頭好過凌遲,她只要熬過這一次痛,得到的就是解脫,而不是之前那些無謂又虛無的安慰。
  
  店內,雖然方雲朗這麼說,但顧慮著凌初月這個品牌常客,服務員還有點猶豫。「可是……」
  
  「給她吧!」
  
  一個平淡的聲音突然插了進來,三人轉頭看向走進櫃內的那個纖瘦身影,神情各異。
  
  擅於察言觀色的櫃員得到凌初月的首肯,趕緊從飾品櫃中捧出手鏈,繫封周玲娜白皙漂亮的手腕上,然後看著那張遞到面前的信用卡,臉上閃過一抹怪異,有些猶豫的不敢伸手去接。「凌小姐,您這是……」
  
  「那條手鏈我買了。」凌初月看也不看方雲朗一眼,平靜回道:「看到有人和我一樣喜歡這個牌子的東西,我也很高興。東西就送給這位小姐,算我一點心意。」
  
  雖然身旁的方雲朗見到她突然出現,臉上先是掠過一抹震驚與疑惑,在聽到她平靜得近乎冷淡的話語時,卻像是領悟了什麼,神情瞬間變得極為難看,似乎混合了各式各樣不愉快的情緒,散發出令人退卻的嚴厲感,讓周玲娜沒敢多問,只能勉強揚起笑容,風情萬種的朝著金主二號微笑道謝。
  
  「不客氣,很適合你。」簽好單,收回信用卡,凌初月沒再多留一秒,轉身就往外走去。
  
  她雖然下定分開的決心,但依然無法平心靜氣,腦中被失望與憤怒燒成一片焦土,根本無法思考自己接下來的動作,只能習慣性的朝員工電梯走,但是走到一半想起她今天把車停在一般停車場,只好硬生生的轉身折往另一個方向,然後更加的生氣。
  
  「小月!」
  
  一聲熟悉的呼喚,連同手上突然傳來的壓力,凌初月停住腳步,轉身看向那個讓她又愛又恨的男人。
  
  「道謝的話就不用了。」她依然維持著一片淡漠的神情,唯有那雙眼裡流露出如同熔岩般的熾烈怒色,讓方雲朗知道她是動了真氣,而且是極度的不悅。
  
  「你……怎麼會來……」不知為何頓時覺得口乾舌燥,方雲朗下意識想要解釋些什麼,但在那雙又冷又熱的目光下,喉嚨卻像是被堵住似的,什麼也說不出來。
  
  「我來逛個街還要被你問為什麼,你怎麼不在大門貼告示,說我不准來?」她無法和顏悅色,只是冷冷的回嘴反譏。
  
  握著那只冰涼的小手,方雲朗突然覺得心慌——他雖將她緊緊拉住,但她所散發出來的抗拒和排斥,卻讓他有種她隨時要從他掌中溜走的感覺,不僅讓方雲朗自責起自己方才的一念之差,同時也不自覺的冒出陌生的慌張感來。
  
  凌初月的佔有欲之強烈,他應該是最明白的。
  
  從小到大,她想要的東西不多,但只要是她真正渴望的、想要的,就死心場地的捧著:如果有人硬要跟她爭,她又爭不贏的話,凌初月是寧可整個讓給對方,也不願意和別人各分一半。
  
  唯一讓她願意分享的例外,只有她最親密的雙胞胎妹妹,還有他!
  
  他明明知道的,為什麼還是犯了她的大忌,將她喜歡的東西,不經大腦的允許其他人去碰觸?
  
  方雲朗看著她陌生的冷漠神色,一時間腦袋僵化,只能將最直接的感覺說出口,「……你的手好冰。」
  
  她的手總是一年四季都溫暖,完全沒有一般女孩子常有的手腳冰冷毛病,為什麼現在卻冷得一絲溫度都沒有?
  
  原以為他想解釋什麼,結果卻是嫌她手冰?!她的心都冷了,手是要怎麼熱得起來!
  
  凌初月臉上佈滿慍色,厲聲命令,「那就放手!」見他不知是沒聽見還是傻了似的文風不動,她乾脆抬腳直接用力攻擊他的小腿脛骨,「聽到沒有?放開我!」
  
  灰心之後的傷痛,再加上一種遭到背叛似的羞憤,讓她亟欲逃離他面前,不願再多看方雲朗一眼。
  
  看著她失控的模樣,方雲朗心上、腳上都跟著發疼,而她如同困獸般的奮力掙扎也讓他擔心自己的箝握會傷了她,只好無奈的放手,同時試圖解釋些什麼,想讓她稍微冷靜下來,別再用那種令他難受的怨怒目光看向他。
  
  「那個……玲娜她……」
  
  還提?到底是有多在意她?!
  
  凌初月簡直氣到眼淚都快噴出來,但是心知反應太大的話反而會讓他起疑,認為她的怒氣還摻雜了其他因素;但既然都決定要離開了,她想跟他斷得一乾二淨,不要再留著什麼沒有解決的「東西」在兩人之間,徒增牽扯。
  
  所以,就讓他以為她小心眼的為了那條手鏈生氣好了,她不在乎!她還有什麼可以在乎?!
  
  「看來你也認為她是你的真命天女,那麼這次應該不需要我這個『未婚妻』來讓她知難而退了吧?」她恨恨的嘲諷,雙目灼灼的瞪著這個令她傷透心的男人。
  
  「既然如此,方雲朗,以後應該有人可以代替我為你『分憂解勞』,」凌初月深吸一口氣,努力保持嗓音的平靜,但那雙眼中仍流露出幾絲掩不住的怨怒,「那麼我就此功成身退。」
  
  連聲再見也不想說,她轉過身,毅然決然的將那個曾經讓她看得比自己還要重要的男人拋在腦後,猶如一個戰敗的公主,即使傷痕累累,也不允許自己在他面前折腰。
作者: ruby_0407    時間: 2011-10-18 11:16 PM

第四章 
 
  這天晚上,方雲朗才剛回到自己位於商場樓上的辦公室兼住處時,就接到爺爺的電話,一副強忍著怒氣、又冷又硬的口氣,劈頭就問——
  
  「你跟初月是怎麼回事?剛才她爺爺打電話給我,一開口就說她要跟你解除婚約!我好說歹說也不告訴我為什麼……一直以來你們拖著不結婚,我當作是你們年輕人還不想定下來,也不去催,結果拖了這麼久,現在卻給我搞這種事!總之你星期六下午給我回來一趟,我好不容易讓他們答應見個面,大家好好談一談,你別再給我生事!」
  
  收了線,方雲朗原本就佈滿陰霾的俊臉顯得更加煩悶。
  
  這件事雖不在他的意料之外,當時她那決絕的神情與身影已明顯透出這個可能性,但是真正聽到她要解除婚約,打定主意要跟他畫清界限,還是讓方雲朗心裡緊緊抽痛了一下,腦中像是落下一塊巨石,頓時嗡嗡作響。
  
  這幾年來,他不知對多少女人提過分手,頂多有時會想著這個物件有什麼優點而惋惜,幾時像現在這樣沮喪無力過?
  
  畢竟他對那些女伴只是抱著玩伴的心態,別說放感情,有時連心思都不怎麼在她們身上。
  
  可是凌初月……她不一樣啊!
  
  光是長久以來的交情,三十年來的人生裡幾乎大部分都和她在一起,現在卻說斷就斷,怎麼可能會像其他人一樣不在乎?
  
  但是,真的只有這樣嗎?
  
  方雲朗歎口氣,腦中又浮現她當時抿唇怒瞪的悲憤神情,總覺得裡頭有著什麼不太一樣的東西,讓他心裡也跟著冒出一種從未體會過的陌生情緒,像是難過、像是寂寞,還有更多的自責和不捨。
  
  原本就已被這解不開的情緒搞得煩悶不安,再想到爺爺的指責和不諒解,他的眉頭蹙得更緊。
  
  當年他和家裡鬧翻後,和親人的關係就變得很惡劣,衝動失控得一度只想盡其所能的給家裡搗亂,一副就算賠上自己的未來也在所不惜的蠢樣。
  
  幸好在凌家祖孫前來討論婚約,方雲朗被凌初月勸解後才靜下心來,先努力補上自己缺課時的進度,順利的畢了業、服完兵役,然後才和爺爺及父親談起自己的想法與計畫。
  
  他表明自己不願讓員工整天看兄弟鬩牆,所以不打算進自家公司工作的態度後,希望家裡能借貸給他,讓他自行創業;原本就為此煩心的兩位長輩自然滿口答應,甚至在問清他的計畫後,由問心有愧的方爸爸出資買下一間已經宣佈結束營業的百貨公司交由他管理整頓。
  
  雖然這項舉動在外人看來就像是公子哥兒從富爸爸那裡得到一個奢侈的禮物,雖然令人欣羨,但大概就是少爺一時的興之所至,反正人家有錢,送兒子一間百貨公司算什麼?
  
  但方雲朗卻沒別人所想的歡欣愉悅,因為他自己心裡明白,既然他開了這個口、得了這個好處、做了這個選擇,那麼他和方家之間就像是做了一個無聲的協定——他不是什麼都沒得到,就算他經營失敗,以後也別再吵著要分家裡的一杯羹。
  
  至於為何會決定轉向百貨業,也是和凌初月閒聊時得到的想法——她不像一般女孩一樣愛逛街,反而是方雲朗很有興趣,而她每次陪他逛一下就開始擺臭臉,簡直和那些陪女伴逛街逛得不耐煩的男人一樣。
  
  所以他開始改造這個商場,目標就是成為讓不愛逛街的人也不會排斥的購物中心。
  
  因此現在的雲霓百貨,說是為了他們兩人的理想和喜好所打造的也不為過。
  
  除了在事業上,兩人在私底下的互動也幾乎都是凌初月在替他設想或幫忙,照料著他忽略的細節,提醒他該注意的重點。
  
  回想至此,方雲朗歎口氣,站在落地窗邊看著底下的萬家燈火,眼中的一片燦爛卻溫暖不進他的心。
  
  也許……這樣也好。
  
  她是個好女孩,而他卻不是個能託付終身的對象,不僅沒辦法像個未婚夫一樣給她幸福,還因貪圖自己輕鬆快活,一直將她綁在身邊,為了他的荒唐行徑奔忙勞累。
  
  所以分開的話,對他們都好吧?他就照樣過他的浪蕩人生,她也可以和那個神秘的戀愛對象雙宿雙飛。
  
  像是要催眠自己似的,方雲朗不停的這麼想著,告訴自己要如同過去一般爽快的放手,反正人世無常,再親密的關係也還是有隨時崩裂的可能,再怎麼修補挽救也不見得會恢復原狀,在應該結束時就結束,才是對雙方最好的一件事。
  
  這應該是他最瞭解、最習慣的一件事,卻也是第一次,他為了「分離」這件事而感到陌生的沉重與心痛。
  
  景物依舊,人事已非。
  
  同樣是週末的下午,同樣在方家的客廳,要討論的同樣是方雲朗和凌初月之間的婚事。
  
  只不過當時的朱雲漢這次沒來攪和,但是更難纏的凌初日卻代替爺爺前來,冷峻的臉色像是凝著冰霜,讓人不敢輕易靠近攀談。
  
  兩家人各據一方,方雲朗沒去在意凌初日那如刀一般射來的殺人目光,只是默默的看著垂眼不語的凌初月。
  
  上一次,她為他拒絕了長輩們解除婚約的詢問;這一次,卻是要主動和他脫離這個關係。
  
  這幾天,方雲朗不停的回想著兩人相識後的一切,這才深深體會到她為自己付出了多少,而他不但視為理所當然,甚至還得寸進尺的要求得更多。
  
  而且在聽到她說心裡有喜歡的人時,他才驚覺自己對凌初月的瞭解真是少得可憐。
  
  相對於她總是不等他開口,就已貼心的替他準備好他想要的,方雲朗卻連她在想什麼都遲鈍不知。
  
  「初月,你跟雲朗的婚事……」方爺爺耐不住還僵滯的沉默,率先開口探問:「你們不是好好的嗎?要是有什麼誤會的話,大家好好談一談,別衝動啊!」
  
  這幾年方家靠著這個準姻親關係,和凌家頗為交好,在事業上也多少得了些幫助,因此他們對凌初月這個滿分的準媳婦是疼愛有加,雖然依舊和方雲朗不和,但也通常睜隻眼、閉隻眼,用互不干涉來維持雙方的和平。
  
  「方雲朗,聽說你跟一個女模特兒在一起?」一直繃著一張臉的凌初日突然開口,代替妹妹質問方雲朗。
  
  方雲朗也不避諱,坦然答道:「對,不過……你說的是哪一個?」跟他在一起過的模特兒都可以讓他組一家經紀公司了。
  
  他的回答在眾人間投下了一顆炸彈,所有人臉上都乍然閃現怒氣,一時間暴怒咆哮和嚴厲指責不絕於耳,聲聲都是對方雲朗的不諒解。
  
  除了凌初月,她依然動也不動,像是關閉了所有對外界的感官,不在乎那些怒吼、不在乎那些爭吵,也不在乎他偶然投來的複雜目光。
  
  「你都已經有初月這個未婚妻了,還跟那些女人亂來是什麼意思?!」方爺爺瞪著這個一聲不吭的孫子大怒斥責,「你是看初月好欺負?還是存心想讓我們兩家丟面子?」
  
  對於爺爺的質問,方雲朗哼笑一聲,「對於凌家,我是該道歉;但是方家還剩什麼面子讓我丟嗎?」
  
  父親的風流帳造成外姓奪產,兩個兒子手足不合,這件事早就讓媒體炒作過一次了;而他自己因為離家多年,絕口不提這層血緣關係,有些人還不見得知道他是方家的兒子呢!
  
  因此要說他丟方家的臉,還真是看得起他!
  
  這大逆不道的輕佻反詰,激得方家祖、父兩人的腦血管爆破指數更加飆高,只差沒當場衝進廚房拿刀來一場骨肉相殘。
  
  「你這孽子——」
  
  「這件事跟他沒有關係。」一直沒開口的凌初月突然出聲打斷長輩們的訓斥,抬起那雙略帶憔悴的雙眸,淡淡的掃了方雲朗一眼,吐出一句令人不明所以的話。
  
  沒有關係?難道不是他拈花惹草過了頭,才讓這件婚事破局嗎?
  
  其他人不明所以,看向兩個當事人的眼中多了幾絲疑惑。「什麼意思?初月,你說清楚點。」
  
  「我要解除婚約不是因為他跟誰在一起,而是我喜歡上別人,是我不想跟他在一起。」看著那個身軀忽然一震,臉上莫名抹上一層慍怒的男人,凌初月的眼中依然是淡淡的,像是在說別人的事,「就是這樣。」
  
  聽她這麼說,其他人也糊塗了。
  
  「既、既然這樣……你們……你喜歡別人?」所以這才是她要退婚的原因?「雲朗,這是真的嗎?」
  
  死盯著凌初月若無其事,唇邊甚至還泛起一絲笑意的模樣,方雲朗心裡卻突然莫名其妙的發起火來。
  
  現在是怎樣?當時她為了那件事對他大發脾氣,讓他忐忑得心神、手腳俱亂,還一直內疚到她開口的前一刻;結果她倒是大方,就這麼直接將自己心有所屬的話給說出來,活像他惹怒她的那件事只是為了讓她順勢提出退婚的貼心舉動似的。
  
  他才沒那麼好心!
  
  方雲朗霍地站起身,居高臨下的看著那個依然端坐著的女人,眉眼間淨是忍耐造成的緊繃,「關於這件事,我想跟你討論一下。」
  
  他不理會旁人的疑問眼神,逕自伸手拉起凌初月,拖著她往書房走去。
  
  「方雲朗!」凌初日跟著起身,冷瞪著這個前任準妹婿的威脅眼神像是要將他千刀萬剮。
  
  「跟你沒關係!我有話跟小月說,你少多事!」毫不畏懼的狠瞪回去,方雲朗隨即快步往前,和凌初月一起消失在其他人的視線裡。
  
  仍然是方家的書房,室內仍然映著淡淡的午後陽光,數年前在這裡互相依賴打氣的兩個人,如今卻彌漫著一股疏離的氣氛。
  
  「……你是認真的?」忍了一會兒,方雲朗還是率先開口,語氣緊繃而冷淡。
  
  「你是指什麼?」迎視著他灼熱的目光,凌初月同樣回應得毫無一絲情緒。
  
  「你要退婚究竟是因為有了喜歡的人,還是因為我惹你生氣?」
  
  他的疑問讓凌初月不禁笑了,「是哪一個有關係嗎?結果還不是都一樣?」
  
  「不一樣!」
  
  看著方雲朗微怒的模樣,她斂起笑,雖然看似平和,但那股冷淡無形中也拉開了兩人的距離,「方雲朗,總之最後我還是要離開你的,那麼究竟是為了什麼原因,真的不重要。」
  
  現在回想起來,為了一個小東西而生氣,其實也不過是一時之間的事,方雲朗並不是不認識她,遲早會發現她堅決要走是為了別的原因;雖然她不覺得他會那麼認真追究,但是為了一勞永逸,不如現在就讓他誤以為她是為了另一個男人而離開,這麼一來他聽了安心,她也省力。
  
  凌初月那副雲淡風輕的說著「最後總是會離開」的模樣,讓方雲朗更加怒不可遏,「如果你說原因出在我身上,我無所謂,反正我名聲原本就不好,因為胡搞瞎搞而把你氣走,大家也覺得理所當然;但是你卻說什麼因為你喜歡別人所以才這麼做,好像我惹你生氣只是為了讓你退婚、成全你的感情,這種聖人我可當不起!」
  
  「更何況,那些迂腐的臭老頭聽了你的話後會怎麼想?不僅打壞你的形象,搞不好別人問起還會說你水性楊花……這樣你也沒關係?覺得不重要?」
  
  他憤怒而略帶焦急的斥責讓凌初月聽得發愣,心裡下定的決心差點又因他粗魯的關心而動搖起來,但在沉默片刻後,最終還是看著他微笑起來。「嗯,不重要。」
  
  現在的她,突然有點理解為何方雲朗執意活得這麼自我,懶得顧慮別人的觀點,就算被人指責男女關係太過隨便也無動於衷,無論他的作為是對或錯,至少他隨著自己的心意而走,那也是一種快樂。
  
  這句溫柔平和卻又顯得堅定的回答讓方雲朗也沉默下來,說不出心裡翻攪著的是什麼感覺。
  
  一直以來,她總是維持著端正而清純的富家小姐形象,做什麼事都循規蹈矩,跟他相比就好像是班長和蹺課王之間的差距,雖然她沒對他的行為進行道德勸說,只是無奈的要他別再讓她扮黑臉,但方雲朗知道她心裡還是不喜歡花花公子的行徑,只是因為是他,所以她忍耐著。
  
  這樣的她卻願意為了一個……不知道是誰的男人做出這樣的犧牲,雖然這樣講有點得了便宜又賣乖的嫌疑,但是方雲朗頓時嫉妒起那個傢伙來。「你喜歡的人到底是誰?」
  
  忍不住再一次追問,不同於之前的驚訝,他這回的語氣中還多了些焦躁難忍,讓人分不清他究竟是想祝福,還是想尋仇?
  
  「你想不到的話,就不要再問了。」
  
  早說過他不會發現的,方雲朗自己不想動心,也不要別人喜歡他,一個拒感情於門外的人,哪會知道這個他認為最明白他這種想法的她,其實不只待在他身邊,也一直將他放在心上?
  
  他不懂的,說了也是浪費。
  
  反正……她也打算放棄了,那麼等她努力遺忘後,她喜歡的是誰也不再有意義。
  
  凌初月疏離的答案讓方雲朗心頭又被戳傷,緊抿著唇不發一語,兩個各自心痛的人就這樣無語對望著,像是在進行無聲的攻防戰,看誰會先鬆口放棄。
  
  結果最後是方雲朗率先歎氣,把手伸進外套口袋,猶豫了一會兒再掏出來時,掌上多了一條細緻漂亮的飾品。
  
  「這是你的。」方雲朗抓起凌初月的手,將那條手鏈放到她的掌心。
  
  凌初月看著那條曾讓她期待萬分,最後卻戴上別人的手腕,甚至由她買單送出的鏈子,心中五味雜陳。
  
  他是怎麼拿回來的?買一條更美、更好的給那個美女嗎?
  
  雖然氣頭已過,但是凌初月心裡還是醋意翻湧,硬是將手鏈塞回他的口袋。「我不要!」
  
  已經戴上過別人的手,就不再是她的了。
  
  她的拒絕讓方雲朗心裡又是一陣挫折,原本還想硬塞回她的手裡,卻在看見那緊抿著的唇瓣時,明白那只會是白費力氣。
  
  陷入僵局的氣氛和心中難以理解的情緒讓方雲朗有些焦慮,他不喜歡也不習慣這麼認真的場面,更何況對面還是個一直那麼熟悉,總是跟他打打鬧鬧,現在卻拘謹有禮、保持安全距離的物件。
  
  像是想要甩開這股沉重感,方雲朗用力聳聳肩,然後一反方才的沉重神色,咧開他那金光閃閃、魅力萬千的招牌笑容,「好吧!那麼……我們好聚好散,如果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儘管來找我,別客氣。」
  
  凌初月微微偏頭,同樣笑了,「這算什麼?你平常跟那些女人分手時都是這樣說的嗎?」官方講稿?
  
  她話中的消遣和調侃讓他有點彆扭,但是見到她的笑臉,又有種奇妙的渴望和迷亂在心中拉扯,讓方雲朗一時情不自禁,伸手將面前這個纖細的身軀攬進懷裡,給了她一個和當年相似卻又有些不同的緊密擁抱。
  
  凌初月嚇了一跳,不知他又突然發起什麼神經,正猶豫著要不要將他推開,他已鬆開手、站直身,若無其事的退回到原本的位置,然後朝她揚起一個有點寂寞的微笑。
  
  「你……」原本想祝她幸福,但是轉念一想,這句話由他說來感覺很不真實,方雲朗頓了一下,硬生生的改口,「謝謝。」
  
  多年來的付出換來一句道謝,也不完全是真心換絕情了……她自嘲的笑笑,朝他點了點頭,轉身打開門往外走去,柔軟的短髮雖然清爽俏麗,卻讓她的背影顯得更加單薄。
  
  不知為何,方雲朗突然有種想要追上去拉住她的衝動,但是前腳才剛跨出半步,她已彎過牆角,消失在他眼前。
作者: ruby_0407    時間: 2011-10-18 11:21 PM

第五章 
 
  生命裡那個一直待在自己身邊的人不見了,會是什麼感覺?
  
  方雲朗單手撐頰,翻看著面前的企畫書,雖然沒什麼重要的人事值得煩心,但總覺得心裡不太平靜,好像少了什麼似的,令他做什麼都忍不住焦躁。
  
  他明明和以前過著同樣的生活——工作、巡視,和各部門主管討論銷售和市場情況,工作告一段落後則和女伴聚餐、玩樂、約會……
  
  真要說少了什麼,那答案也就只有凌初月一個。
  
  為何和以前過著一模一樣的日子,卻因她在不在身邊的差別,而好像變成了兩個世界?
  
  長長的籲了一口氣,心裡雖然有個謎團梗得他不舒服,但又莫名的不想去解。
  
  反正他的人生就是及時行樂、得過且過,會這麼反常大概只是之前受到的刺激還沒消退,過一陣子習慣後就會好了吧?
  
  才剛這麼想著,桌上的手機突然響起,讓方雲朗心裡猛然一驚,下意識聯想到凌初月,原本灰濛濛的心情也突然豁然開朗起來。
  
  結果拿起一看——
  
  「喂。」發現來電者是周玲娜,他方才那股興奮也迅速低落下來,應得無精打釆。
  
  「喂,雲朗,我剛好在附近拍完照,順便去找你好嗎?」相異於方雲朗的沒勁,剛成為雲霓百貨代言人,最近又和方雲朗走得很近的周玲娜大概是覺得自己事業、「愛情」兩得意,所以聽來相當興高采烈。
  
  「你之後沒事了嗎?」明明是當紅的模特兒,怎麼一天到晚都往他這裡跑,感覺很閒。
  
  周玲娜自然不知道他的嘲弄心思,還以為他在關心她的行程,喜孜孜道:「我知道今天要幫你們拍照後,就特地把其他工作排開,打算乘機多陪陪你。怎樣?開心嗎?」
  
  一點也不!
  
  愛玩歸愛玩,在方雲朗的心裡,男女遊戲不過是工作之餘的休閒娛樂,不管怎麼說,都還是以做好自己分內的工作為優先,為什麼要因為他而把難得的工作推開?更何況他根本沒這麼要求。
  
  以前凌初月也常要他好好珍惜、把握工作上的機會,要是輕易放走的話,或許就不會再有下一次;而她自己也極少丟開工作不管來找他,通常都是他纏著、黏著要她下班後來「幫忙」,她才會放棄加班,無奈的前來赴約。
  
  為什麼連一通別人的電話,都會讓他聯想到她呢?真奇怪。
  
  和他同樣困惑不解的,還有電話另一頭的周玲娜,好一會兒沒聽到方雲朗的回復,不禁猜想他是不是不太方便,甚至是不願意見她?
  
  「如果不方便的話,我改天再過來好了。」她特地放柔嗓音,表現出自己體貼的一面。
  
  後退為前進之母,太躁進只會造成反效果——這是成功嫁入豪門的前輩傳授給她的小秘訣。
  
  「無所謂,你要來就來。」不知是在和想起凌初月的自己賭氣,或是故意要打破她影響他的觀念,方雲朗雖沒很想見到周玲娜,但還是開口應允。
  
  「那我馬上過去。」她甜蜜的笑答,同時忍不住心忖:前輩果然是對的!
  
  也不曉得她是不是就在樓下打的電話,沒過多久,方雲朗才剛後悔著想要叫她別來,門上就已傳來清脆的敲響。
  
  無奈的讓她進了門,方雲朗不同於平常的溫柔瀟灑,只是淡淡的說:「我現在沒空陪你,你自己找事做吧!」然後又補了一句,「覺得無聊的話,先回去也沒關係。」
  
  這冷淡的溫度讓周玲娜有點錯愕,讓她不禁猜想自己是否不應該來,但既然他沒開口趕人,那她就乖巧的坐在一邊,等待時機發動攻勢。
  
  只不過她沒想到,這個「時機」卻遲遲沒有出現。
  
  方雲朗說沒空陪她,還真的就一句話都沒跟她說,自己做著自己的事,將她晾在一旁風乾,連看都沒看一眼。
  
  等得有點沉不住氣,周玲娜終於忍不住開口打破沉默,發出一聲有點假的驚訝嬌呼,在方雲朗下意識的抬頭看向她時,拿出準備好的雜誌,一臉無辜的舉到面前,遮住自己唇邊的心機微笑。
  
  「那個……我們被拍到了……」
  
  走到他面前,讓他看清上頭那幾張她依偎在方雲朗身邊的照片,以及那些繪聲繪影,將她的心願與企圖寫得八九不離十的報導,臉上則是滿滿的無辜神情,「他們真過分,怎麼這樣亂寫?我們之間明明就是清白的!」
  
  目前還是,而她要往不清不白努力!
  
  沒想到方雲朗看了雜誌一眼,卻是不動聲色,「無所謂,大家也看膩了吧!」
  
  他的緋聞多到就像雜誌上的星座運勢,沒幾期幾乎就會有一篇,只是內容和物件的不同。
  
  一開始他還會想辦法處理一下,後來乾脆就隨便媒體亂寫,把雜誌當成自己的寫真集來看。
  
  反正都是假的,傳得這麼頻繁,每個物件又都大同小異,還會有誰相信嗎?
  
  真要說的話,他和凌初月之間的事還比較有得寫吧!只不過這件事由來己久,不算什麼新聞,注意的人也就少了;再加上凌龍集團家大業大,又是眾多媒體的廣告大戶,老總裁一聲令下,誰敢動凌家人的歪腦筋?
  
  也因為如此,他們之間多年來的關係和糾纏,一直都沒被刻意搬上檯面,存在時沒人敢提,消失時也沒人發現。
  
  方雲朗這種沒有反應的反應讓周玲娜有些氣結,口氣也不禁急促起來,「他們也真是的!看到我們去逛珠寶店,就說我們好事將近;我穿得寬鬆一點,就說我疑似有喜,這樣我很不好意思耶……」也幫她把進度跳得太快了!
  
  「造成你的困擾真是抱歉,我想我們還是別再來往比較好,免得影響你的形象和事業。」
  
  本來希望他溫柔安慰的周玲娜聞言一愣,「那個……我不是這個意思……雲朗,你今天發生了什麼事嗎?好像很煩躁的樣子,跟平常都不一樣……」
  
  「你沒事的話,可以回去了。」他不想跟她討論自己的心理狀態,她就不能安靜的坐在一邊當花瓶嗎?
  
  遭受冷落的美女呆呆的看著他,似乎不太習慣被這麼殘酷對待,「你別生氣,我只是看你心情不好,想說多關心你……」
  
  她這句溫軟而委屈的話語讓方雲朗停下手中的動作,眼底閃過一抹掙扎。
  
  以前他心情不好時,既不想對別人說,也不想被別人安慰,常常一個人安靜的做著自己的事,讓大家以為他在忙,也就沒去打擾他。
  
  可是即使他不說,凌初月也總是看得出他的心情,但她同樣不去管他,只是默默的待在他身邊,兩人各自做著自己的事,等著他的心情自然好轉,再若無其事恢復平常的互動。
  
  而現在,他身邊換了別人,雖然嘴裡對他說著想要多陪陪他,但他卻無法感受到那股同樣的溫柔,反而有種令人煩悶的黏膩感,以及隱約又熟悉的陰謀意味,讓從小在大家庭裡長大,見多勾心鬥角,自己也敗在其中的方雲朗無法完全相信周玲娜這套無辜的說詞。
  
  但是……自從凌初月離開後,他心裡就有一種很不足的感覺,方雲朗不曉得是不是因為身邊空出了一個位置,所以才會這麼不習慣,如果讓他找到另一個可以代替她的人,他是不是會好過一些?
  
  察覺了他的動搖,周玲娜將散發著香氣的嬌軀移到他身邊的座位,甜膩的嗓音中滿含柔情與誘惑。「雲朗,雖然你說我們只是朋友,但我們都是單身,進一步試試有什麼關係……」
  
  盯著那張朝他愈靠愈近,最終輕輕吻上他的美麗容顏,那柔軟的觸感讓方雲朗先是閃過片刻的恍惚,但對這自己平常樂在其中的香豔接觸,不知為何如今卻一點激情也沒有,反而益發冷靜,甚至還生出一點嫌惡。
  
  默默的垂眼盯著面前那張嬌顏,方雲朗莫名想起凌初月生氣的臉,他的心頭微震,迅速往後退了一些,同時很不給面子的抬起手背直接抹去沾在唇上的口紅。
  
  「既然我說朋友,那就只會是朋友,你應該很清楚我不會給出更多承諾。但是既然你對我有了這種心思,那我們還是不要再私下來往,保持工作上的距離比較好。」看看手背上的淡紅,微微皺眉,隨手抽起衛生紙擦拭,一邊起身離座,同時對著周玲娜發出若無其事的警告。
  
  一向心高氣傲的她看著他冷冰冰的模樣,先是錯愕,然後一股羞怒衝上心頭,讓她跟著氣衝衝的站了起來,「你——你是要跟我分手?!」
  
  分手?「我又沒跟你在一起過,分哪隻手?」露出馬腳了吧!
  
  周玲娜驚覺自己失言,但又吞不下這口氣,她好歹從前陣子就一直花時間在他身上,原本希望可以靠著自己的美貌登上老闆娘寶座,沒想到方雲朗雖然人財皆備,眼光卻是差得可以!
  
  「你是不是還在想那個替手鏈結帳的女人?」她衝口質問,在見到他倏然緊繃的神情後便已得到答案。「難怪你後來硬是把那條鏈子要回去,卻又不肯說為什麼,原來你真正想討好的人其實是她!」
  
  「既然你這麼在意那個人,為什麼又要跟其他女人糾纏?你是怕她拒絕你,所以才把她擺在一邊不去追求,反而跟你根本不喜歡的對象在一起嗎?所以才一直把我們這些『其他人』看得可有可無,反正失去也不心痛……」
  
  沒聽完她的怒駡,方雲朗拿起手機撥給公關經理,「陳經理,今天拍的那些代言照片先擱著,我覺得我們下一季的代言人有必要重新討論一下。」
  
  一失言成千古恨的周玲娜傻傻的看著方雲朗結束這通簡潔有力的電話,心裡真是又委屈、又不甘心,忍不住痛駡道:「你假公濟私!」
  
  「當老闆是很苦悶的,也就這種賣弄權力的時候可以開心點。」他嘲諷的撇撇唇角,「謝謝你的批評指教,周小姐,你可以回去了。」
  
  憤憤的跺了跺腳,周玲娜氣急敗壞的轉身離開,完全顧不得自己的名模風範。
  
  而方雲朗看著她的背影,眼裡沒有一絲留戀,腦中卻依舊縈繞著她方才說的那些指控——
  
  原來你真正想討好的人其實是她……
  
  你是怕她拒絕你,所以才把她擺在一邊不去追求,反而跟你根本不喜歡的對象在一起嗎?
  
  不是這樣的吧?
  
  他會拿回那條手鏈,只是因為那是凌初月先看上的東西,就算周玲娜再怎麼喜歡、再怎麼糾纏,他也不可能給她啊!
  
  當時會讓她試戴,也是他一時的失心瘋,沒想到會引起那麼大的風波。
  
  聖於說他想討好凌初月,也許;但是說到什麼怕被拒絕,所以才不去追求,這未免太匪夷所思……
  
  這個被他認為莫名其妙的指責,卻意外的讓方雲朗感到焦躁難安,先是坐回椅子上苦思,然後又站起身在屋內走來走去,像是一頭從麻醉中清醒,然後發現自己被困在籠中的獸,慌亂的繞圈踱步,尋找那個未知的出口。
  
  所以周玲娜認為他會把感情看得這麼輕率,是因為其實他喜歡凌初月,只是沒勇氣說,因此才選擇這些無開痛癢的物件,為的就是不想破壞他和小月之間的關係嗎?
  
  照她那種說法,難不成他口口聲聲說他們是好朋友,就是因為他膽小得不敢伸手去要,但又不想放手失去她,所以用這個藉口將她綁在身邊嗎?
  
  不不不!不可能,不是這樣,怎麼會……
  
  心裡一連串的否定,卻連方雲朗自己都覺得虛弱,竟然有種不敢面對自己的逃避感。
  
  他明明就打定主意不對任何人放真感情,到現在連他都不太確定自己是否還能正常的喜歡上一個人,結果卻被一個根本算不上熟的女人「指責」,說他根本就是將凌初月放在心裡,自己卻不敢承認?!
  
  這個荒謬的聯想讓方雲朗難得的沒了主意,總覺得又奇怪、又好笑,下意識拿出剛收進口袋的手機,撥了那個依然排在自己快捷通訊錄上第一個的熟悉號碼,很直覺的想要和凌初月分享這個笑話,然後問問她的感想。
  
  直到將手機貼到耳邊,聽著那等待被接起的撥號聲,他才後知後覺的想起自己跟她早就鬧翻,都將近半個多月沒聯絡了,也不曉得她還肯不肯跟他說話?
  
  想著想著竟有點膽怯,方雲朗原本打算掛斷,但又有點捨不得,雖然一時間不知該跟她說些什麼,卻又莫名迫切的想要聽到她熟悉的聲音,所以一直對自己說再響一聲就好、再兩聲就好……
  
  一直到聽見那段禮貌卻毫無感情的語音信箱通知時,他那顆提得高高的心又重重的掉了下來;雖然小小鬆口氣,卻又湧起一股比想像中還要深沉的失落,讓方雲朗雖然震驚卻又不得不承認——他其實比自己以為的還要更想念她!
  
  想念一個已經離開的人,對方雲朗而言是前所未有的事,要開口去挽回一段關係更是讓他猶豫不決,不知該從何下手。
  
  更何況她已表明自己有喜歡的人,如果她現在過得幸福快樂的話,那麼他再跟她說這些話、惹她困擾,豈不是顯得自己很沒神經?
  
  又過了數天的某個晚上,略顯憔悴的方雲朗站在某戶人家門前,焦躁不安的等著屋主前來開門。
  
  自從那天忍不住撥了凌初月的電話卻前所未有的無人接聽複,方雲朗雖然掙扎過要不要就此放手,但是想要見她、跟她說話的衝動卻是愈來愈難忍,於是又大著膽子打了幾次,卻始終沒有回應。
  
  這讓原本抱著「兩人雖然鬧了意見但應該依然還算是朋友吧」這種天真想法的他,終於發現事情大條。
  
  慌了手腳的方雲朗在發現電話、簡訊、信件這種單方面等待的聯絡方式太過被動,而且同樣得不到回應後,乾脆直接到她公司去找人,沒想到接待小姐通報後,他見到的人卻是——
  
  「你來幹嘛?」日理萬機,一秒鐘值幾十萬上下的黑臉副總裁凌初日親自下樓接見。
  
  「我來找小月。」這傢伙雖然人見人怕,但是方雲朗和凌家三兄妹也是從小熟識,因此深知凌初日的臉臭沒藥醫,對他也就沒什麼敬畏之心。
  
  凌初日臉上閃過一絲陰影,原本就很不親切的臉上看來更加凜寒,「找她做什麼?你們已經沒有關係了。」
  
  「我又不是要找你,幹嘛跟你說?」休想叫他跟凌初日討論什麼感情煩惱,那只會自取其辱,「而且我跟她雖然解除婚約,難道就連朋友都當不成嗎?」
  
  「什麼話都是你在說,跟你當朋友很了不起嗎?有什麼好希罕的?還拿出來說嘴。」凌初日毫不留情的狠削他一頓,然後才揚起下巴朝大門外一點,「她不在,你可以走了。」
  
  就會拿這種不痛不癢的藉口敷衍他!「她什麼時候回來?」
  
  「不知道。」
  
  「她去哪裡?」
  
  「不知道。」
  
  「她為什麼不接電話?」
  
  「不知道。」
  
  最好是什麼都不知道!方雲朗問急了,忍不住有點發怒,「她是你妹妹,你怎麼會什麼都不知道?!」
  
  「那你又是她的誰?我為什麼要告訴你?」退下吧!表現零分的前任未婚妹夫!「你可以走了。」
  
  又下了一次逐客令,凌初日不再回答他任何疑問,逕自轉身離開,但走了兩步又停下,讓原本又氣又失望的方雲朗重新燃起一絲希望,雙目炯炯的望著回過頭來的凌初日。
  
  「算了告訴你,你就算找到我家,得到的也會是一樣的答案,勸你不用浪費時間,就這樣。」隨即又轉過身,丟下方雲朗一個人在凌龍集團的大廳呆然失措。
  
  「準備」得這麼周全,顯然她是打定主意不再跟他見面聯絡,這讓一向不在乎身邊人的來去,從來沒研究過接下來該如何突破困境的方雲朗皺起眉頭,苦思著下一步該如何走。
  
  既然無法直接聯絡到她,公司、家裡又都有尊門神擋路,將她維護得滴水不漏,那麼為了防範他的追問,他們之間共同的朋友更不可能得到任何與她有關的消息。
  
  這麼一來……只好到她家以外的地方去找。
  
  眼前這個地方已是他所能想到的最後一個線索,這也就是他為何工作結束後還不休息,大老遠前來「進貢」的原因。
  
  門一打開,前來應門的男人見到方雲朗,先是皺了皺眉,然後沒什麼情緒的說:「我家不歡迎醉漢。」
  
  「我沒喝酒!」他只是……儀容上有點凌亂,最近比較沒空把心思花在外表上頭。
  
  對方又看了看他手上提著的東西,「也不歡迎推銷員。」
  
  「賀明遠!你是打算過河拆橋嗎?」要不是手上拿著東西,方雲朗真想揍他一拳,「也不想想當初要不是我幫你,你能跟小星重修舊好,現在還過著這麼滋潤美滿、油光煥發的生活嗎?別發了幸福胖後就翻臉不認人!」
  
  這個前來開門的混帳傢伙是凌初月的妹婿,當時他們夫妻鬧脾氣時自己還好心的出手相肋,沒想到現在卻被他過河拆橋,真是此一時、彼一時……
  
  遭受不實人身攻擊的賀明遠哼了一聲,懶得跟他計較,「要不是當初你幫過我,你今天也進不了我家大門。」讓開身子,「進來吧!」
  
  踏入屋內,他正好見到走進客廳的凌初星。
  
  雖然凌家兄妹和他算是從小一起長大的玩伴,但是這個像他妹妹一樣的女孩因為體弱多病,幾乎是養在深閨、不太出外,所以方雲朗對她雖是同樣友好,但比起和凌初月間的感情卻是相差了千萬裡遠。
  
  只不過對思念凌初月心切的方雲朗而言,雖然凌家的雙胞胎姊妹在他眼裡看來其實完全是兩個人,但是這張熟悉的臉對他還是有點過於刺激,讓他不禁心神激蕩。
  
  「還想好手好腳走出我家的話,就不要對我老婆露出那種饑渴的眼神!」男人的心思還是男人最懂,賀明遠在方雲朗身後撂狠話,同時小心眼的回戳一記,「你的那一個已經被你氣跑了,花心總是要付出代價的。」像他就純潔得很。
  
  被這句話踩中痛腳,方雲朗轉頭狠瞪著他,原本想開口叫他少胡說八道,但是想到這幾天困擾著自己的困惑感情,又硬生生的將頂嘴的話吞回肚裡,悻悻然的瞪著一臉風涼的賀明遠越過自己,走進廚房替老婆洗碗。
  
  「方大哥。」見到突然來訪的方雲朗,凌初星的神情變得有點奇怪,笑得不太自然,而且有種想要轉身逃走的感覺。
  
  「這是禮物。」奉上手中提著的兩盒蛋糕,方雲朗很明白吃人嘴軟的道理,更何況他有求於人,這點小禮物更是省不得。
  
  嗜甜如命的凌初星一看到蛋糕,掙扎了一下下後,還是忍不住伸手接過,「謝謝……你先坐一下,我去倒茶。」
  
  見她這副模樣,就知道她肯定被交代了什麼不能告訴他的事,這讓方雲朗心裡不禁燃起希望,正襟危坐的等待著,連手心都緊張得快要冒汗。
  
  坐在客廳裡,方雲朗被一旁傳來的低聲細語吸引了注意力,很自然的抬起頭看向那對甜蜜小夫妻,看著他們並肩站在廚房裡說話,偶爾轉頭交換一個溫柔眼神或甜蜜微笑,就算沒什麼親暱激情的舉動,依然能感受到他們之間的情感交流、以及對彼此的真心喜愛。
  
  這樣的情景原本也不是他所追求的,更別說和過去的眾多女伴在一起時有過這樣的氛圍,但是現在看著他們自然的流露出來,竟然讓他開始起了細微的羨慕。
  
  難道是因為他最近一直在思考自己對凌初月所抱持的感覺,所以也開始對感情有了憧憬嗎?
  
  「方大哥,你今天怎麼有空過來?」在他面前放下杯子和點心,凌初星故作無事的問。
  
  「我想問你姊姊的事。」他也不囉唆,開門見山的說:「我有事想跟她說,但是聯絡不到她;你哥也只跟我說她不在,所以我只好來打擾你,問問你該怎麼找她?」
  
  得知他的來意,不擅欺瞞和隱藏情緒的凌初星緊張的動了動身子,目光也跟著飄開,「那個……我也不太清楚,姊姊只說她最近忙,沒告訴我她在忙什麼……」說謊的小木偶鼻子要變長了啊啊啊!
  
  見凌初星緊張兮兮的模樣,再加上坐到她身邊的賀明遠一臉警告的冷瞪著他,孤立無援的方雲朗無奈的歎口氣,妥協的退了一步,「好吧!那麼我只問……之前她說她有喜歡的人,那她現在跟那個人在一起嗎?過得好不好?」
  
  如果她已跟別人幸福的在一起,那麼方雲朗就不打算再追究自己心裡對她的奇怪感受,讓彼此各自過自己的生活,他也不會去打擾她,畢竟他對她而言,或許也沒留下什麼好的回憶吧!
  
  沒想到聽到他這麼問,凌初星的臉色變得更奇怪,支支吾吾了好一會兒才小小聲道:「方大哥,你……不知道姊姊喜歡誰嗎?」
  
  方雲朗聽她這麼問,臉上揚起看似輕鬆卻顯得更加寂寞的微笑,「她不跟我說,大概是不想讓我知道吧……」
  
  真哀傷!
  
  賀明遠和凌初星交換了無奈的一眼,然後很不客氣的吐他槽,「你幹嘛這麼關心她喜歡誰?反正你又不喜歡她,她跟誰在一起跟你又有什麼關係?」
  
  對於這句挑釁,方雲朗意外的沒頂嘴,反而無言的呆了一下,然後歎口氣,修長的身軀沉重的倚在沙發上,透露出一股倦意,「也許就是因為我喜歡她,才會這麼耿耿於懷……」
  
  他心裡對於她的這些感覺都是這麼的陌生,既不是能瀟灑祝福的友情,更不是他對其他物件那種可有可無的隨意,那麼剩下這種記掛思念的感情會是什麼?
  
  聽到他這麼說,凌初星定定的看了方雲朗好一會兒,然後起身走到一邊,低頭不知在寫什麼,然後又走回他面前。
  
  「你回去吧!我不能跟你說姊姊在哪裡。」她一邊說,一邊將手中的紙條塞進他胸前的口袋,「你也別再來問我了。」
  
  愕然的看著眼前這個和凌初月相似,眼中還閃爍著細微笑意的女孩,方雲朗坐直身子,活像是自己中了頭獎卻又不敢相信似的,傻傻的不知該做何反應。
  
  好一會兒,他終於從呆滯中清醒過來,飛快的站起身,臉上的低落已經一掃而空,取而代之的是閃亮而耀眼的迷人笑意,讓一旁的賀明遠重重嘖了一聲,趕緊將愛妻摟回身邊,免得她被方雲朗那張金光閃閃的笑臉給刺瞎眼睛。
  
  「謝謝。」看著他們親熱的模樣,心中滿是期待的方雲朗也不再覺得刺眼,只是興匆匆的抓起擱在椅背上的外套,飛快的轉身離開。
作者: ruby_0407    時間: 2011-10-18 11:26 PM

第六章  

  開心的回到車上,方雲朗迫不及待掏出紙條,以為上面會寫著凌初月的新地址或是聯絡方法,正打算知道後就火速飛奔去見她,以求證自己心裡對她到底是什麼感覺。
  
  沒想到一看之下,他卻整個傻眼,呆坐在座位上,腦袋像是被重重打了一記,瞬間有種一片空白的感覺。
  
  她喜歡你。
  
  小小的紙片上只有簡單的四個字,沒有任何聯絡資訊,只有這樣一個令他震撼的答案。
  
  她喜歡他?
  
  她堅持不告訴他的那個喜歡的對象……是他?!
  
  當停擺的大腦終於開始運作,將這個訊息消化完畢後,方雲朗心裡突然湧上一陣激動與狂喜,手上的紙條也被他一把捏皺,甚至微微的顫抖起來。
  
  一直以來,他聽到那些對自己說「喜歡」的句子,無論大方或羞澀,他總是千篇一律的覺得「糟糕」、「麻煩」、「又來了」,一副避之唯恐不及,只想趕快逃走,免得被這些情情愛愛沾上身,之後想甩也甩不開。
  
  因此方雲朗從沒想過自己會有因為知道了誰喜歡他而興奮不已、充實滿足的時候。
  
  這種感覺好奇怪,像是輕鬆了,心裡卻又被緊緊揪著;雖然開心著,卻一直都平靜不下來;腦中驚訝著「怎麼會這樣」的同時,卻也在同聲歡呼「太好了」!
  
  方雲朗雖然不明白為什麼他會這麼矛盾,但是眾多紛亂而複雜的心情裡最明顯的就是開心,對於凌初月喜歡他的這件事,他是真正的感到愉悅。
  
  但是……腦中閃過另一件事,讓他歡樂的心情突然被按了暫停,反而陷入無法理解的困惑。
  
  如果說凌初月真的喜歡他,那麼這樣一來……豈不是很奇怪?
  
  那個時候她決定要解除婚約,口中說的確實是因為她有了喜歡的人,所以不管別人怎麼說,她也決定要跟他分開,甚至從此避他避得遠遠的,完全不見他、不理會他,拒絕和他有任何聯繫。
  
  她堅持要退婚的原因,竟然是因為她喜歡他?!
  
  這個矛盾的發現讓方雲朗萬分不解,但在認真思考後,他猜想或許是因為自己過去對感情毫不在乎的態度,令她覺得與他的戀愛一點希望都沒有,再加上他當時所犯下的錯誤,所以才會讓她又生氣、又失望的決定離開,不再願意待在他身邊,或許還打算借此將他淡忘。
  
  這樣的猜測讓方雲朗很心急,想要趕快找到她的心情也益發強烈。
  
  可是再回想剛才的情景,她妹妹雖然給了他這個驚人的謎底,但仍是一臉認真的對他說不能告訴他凌初月在哪裡,要他也別再去追問,那副嚴肅的模樣並不像在開玩笑,如果他強硬追問的話,恐怕凌初日和賀明遠都會將他教訓得連自己也認不出來。
  
  所以,人海茫茫,他現在應該怎麼辦?
  
  結果束手無策的方雲朗,最後決定……既然凌家兄妹軟硬都不吃,打定主意不將凌初月的下落告訴他,那麼他也只好拋下自尊,死纏爛打的追問。
  
  但是凌初星畢竟已經嫁作人婦,她丈夫的醋勁又活像釀造廠裡的木桶一般巨大,識相的人都懂得不要自討苦吃;因此方雲朗只好將目標鎖定在和他同樣孤家寡人的凌初日身上,每天都進行熱情逼供——
  
  「嗨!大哥,小月什麼時候回來?」一到中午休息時間,方雲朗就會打電話給凌初日,鍥而不捨的追問。
  
  「不知道。」而凌家哥哥則仍是千篇一律的答案。「而且我沒有弟弟,不要亂叫。」
  
  「別這樣,說不定哪天我就要跟著小月一起叫你大哥了,先習慣一下也好啊!」雖然他對婚姻關係一點信心都沒有,但是凌初月一向走傳統保守路線,如果要這麼做能讓她一直留在他身邊,不再到處亂跑的話,那麼他會結的!
  
  而且還會逼她結!
  
  畢竟她喜歡他,應該不會拒絕……吧?
  
  而對於他的熱情呼喚,凌初日通常都只有冷哼一聲,然後酸他一句「憑你?」就掛了電話。
  
  原以為凌初日沒幾天就會被煩得破口大駡,然後再也不想接方雲朗的電話,沒想到他耐性極好,就算每天被問同樣的問題、受到同樣的騷擾,他仍維持著同樣的態度——同樣冷淡,但是沒有發怒。
  
  而在他對擅自認定的未來大舅子每天噓寒問暖之前,方雲朗會先習慣性的撥一通電話給凌初月,雖然總是沒人接聽,但他仍然毫不氣餒,在數完十五聲的鈴響,聽完那段語音系統訊息後,就開始對著話機自言自語,隨便說些生活瑣事什麼的,直到留言時間結束。
  
  方雲朗這麼做的企圖很單純,以正面而言,他想讓凌初月有種他還在她身邊的感覺,破壞她想借著逃離而淡忘他的企圖。
  
  以不那麼正面的想法來說,也許哪天她覺得煩得受不了,會忍不住打電話或傳簡訊要他別再這麼做,那麼也算是勉強有了一點進展。
  
  但是,什麼都沒有——沒有接通、沒有回電、沒有訊息,當然也沒有留言!
  
  所以他只好日復一日的騷擾凌初日,看他會不會哪天不小心鬆口,就這麼將妹妹的行蹤脫口而出。
  
  不過要等凌初日鬆懈還不如期待老虎吃素,顯然是不太可能發生的事,方雲朗只有一次又一次的徒勞無功。
  
  日復一日,這種持續不斷的電話攻勢竟然也持續了好幾個月,最後不知是方雲朗的毅力感動天,或是凌初日實在懶得再跟他糾纏,在某天兩人進行大同小異的對話後,凌初日突然開口說了其他的句子,「我半個月後要結婚了。」
  
  原本已經打算掛電話的方雲朗沒想到今天竟然意外的有後續,愣了一下後才慢半拍的回道:「恭喜,我有收到帖子。」
  
  這是幹嘛?暗示自己即將不再是跟他一起取暖的單身夥伴嗎?
  
  而且他之前收到喜帖時還驚訝萬分,沒想到那傢伙竟然有人敢嫁,真是佛心來的,勇猛到令人敬佩。
  
  只是這種話他沒笨到對凌初日說,在得知凌初月的消息前,他都還要忍受那個魔王的淫威。
  
  「不用客氣,禮金也儘量不要太客氣。」大方一點才是男人。
  
  「這是當然。」這混蛋!黑心的炫耀鬼!嗚……
  
  「然後要拜託你一件事。」
  
  「說吧!」就繼續折磨他好了!他不在乎!看是要變魔術、玩雜耍、說相聲、跳肚皮舞……他一項也不會做的!可惡!
  
  像是察覺到方雲朗話中的火氣,凌初日沉默了一下,然後再開口時又是一陣淡漠,「算了,不麻煩你,反正只是要你去機場接個機,幫我把我妹送回來,這點小事就不勞煩方老闆來做了。」
  
  方雲朗聞言先是一呆,像是不太確定自己聽到什麼,大概過了兩秒才從受到衝擊的愣愣中驚醒過來,對著話筒大喊,「不麻煩!一點都不麻煩!這點小事讓我來做就行了,我不做還有誰能做呢?難得有機會讓我幫你分憂解勞,你就讓我表現一下心意吧!」
  
  拜託--
  
  他熱情又積極的毛遂自薦讓另一頭的凌初日沉默了一會兒,方雲朗則是在對方的無語中,忐忑的考慮著要不要再說些更感人肺腑的話,例如他決定要每天日行五善,幫助所有需要幫助的人,如果凌初日答應讓他去接機的話,反而是幫助他完成心願之類的……
  
  「好吧!」
  
  依然是那若無其事的語氣,卻讓聽的人重重的鬆了一口氣,連聲道謝後趕緊記下班機時間,興奮得完全沒發現藏在淡冷口吻中那一絲極細、極微的笑意。
  
  終於能再見到凌初月,方雲朗心裡既興奮、又焦躁,雖然與凌初日交托的時間只差了短短的一個星期,在他感覺起來卻幾乎像是一年半載,日子簡直過得比蝸牛在爬還要緩慢。
  
  終於讓他熬到了這一天,方雲朗將自己打理得整齊乾淨,提早來到機場等候。
  
  看著班機資訊表陸續更新,方雲朗的心也愈來愈緊張,最後在見到那班載著她的班機平安抵達時,他更是渾身繃得緊緊的,熱切的期待起和凌初月重逢的時刻,同時也忍不住猜想她見到自己後會有什麼反應?
  
  是會驚訝得說不出話?還是高興得笑瞇了眼?
  
  會不會因為想起他過去對她的種種辜負,所以假裝不認識他?
  
  要是他上前去拉她的手,對她說以前是他太過自欺欺人,一直到她離開了才發現自己的懦弱與感情,她聽了後願不願意再給他一次機會?
  
  腦袋裡紛亂的想東想西,方雲朗一會兒想著待會兒見到凌初月的第一句話要說什麼,一會兒又煩惱著她要是堅決跟他耗上,不肯輕言和好的話,他要用什麼方法、走什麼路線把她給打包帶走,才不會引起太大的注目和騷動……
  
  就這樣胡思亂想著,打從知道她要回來後就一直騷亂不安的心,在見到前方那個翩然出現的娉婷身影時,腦中像是打開了吸塵器的開關,把那些紛雜心思全給吸得乾乾淨淨、一片空白,只餘隱在墨鏡下的雙眼貪婪而熱切的望向她,恨不得從頭到腳、由裡至外,將她毫無遺漏的看個一清二楚。
  
  她的頭髮留長了,原本在耳下的髮梢現在已經長及肩上,襯著她略微消瘦的瓜子臉,以及那張微抿的嘴,揉合成一股溫和柔弱卻又帶著倔強的嬌氣。
  
  這樣的凌初月和以前很不一樣,唯一沒改變的是那雙靈活明亮,總是讓方雲朗看得著迷的燦燦雙眸,雖然她的神情因長途旅行而顯得有些疲倦,但眼中的光芒依舊,並未因此而黯淡。
  
  只見那雙眼睛往等待接機的人群裡隨意掃了一眼,隨即微微蹙眉,然後掏出手機撥號,並未發現站在人群後頭刻意低調的方雲朗。
  
  他默默的望著凌初月,知道找不到熟人的她,正在打電話給告訴她會派「司機」去接機的哥哥,但卻意外的沒接通,於是困惑的掛了電話,不解的咬著嘴唇又張望了一會兒,原本沉靜的模樣流露出一絲孩童般的茫然,讓他看得又憐又愛,一顆心都要軟成一團。
  
  他從沒有過這麼開心見到一個人的心情,和她分開後的種種焦慮、忙亂、沮喪、失落,似乎全在這一刻消失殆盡,心裡有的只剩下開心、滿足,以及更多的期待。
  
  這女人真是讓他體驗了夠多的陌生情感,方雲朗一開始還想過,也許心裡那些感受只是因為一時見不到她而起的錯覺,在見面後就會發現其實只是他想太多。
  
  但是現在,他根本無法自欺欺人的說她和其他人沒什麼不同,他只想跟她更加親近,聽聽她的聲音、觸摸她的體溫,確定她是真的在他面前,而不再是幻想。
  
  捨不得再這樣捉弄她,方雲朗腦中那些對於重達的種種想像又開始復蘇,讓他對兩人的重逢充滿渴望和期待。
  
  就在他往前踏出一步的同時,凌初月不知為何回過頭看向身後的入境大門,像是還在等著誰的出現似的。
  
  接下來所見到的情況完全沒在方雲朗的任何一個想像裡出現過,讓他不自禁的停下腳步,又驚又怒的看著眼前的景象——
  
  隨著凌初月的目光,一名高大帥氣,輪廓看來帶著異國血統的男子,肩上背著輕便的行李,唇角則微勾起惑人心神的笑意,走到站在原地等他的凌初月身邊,兩人不知說了些什麼,隨即並肩往機場的出口走去,完全無視於其他人豔羨與欣賞的目光。
  
  當然,方雲朗那震驚愕然的神情,同樣沒引起他們的注意。
  
  對於兩人的重逢,他想像過各種各樣的情況和反應,唯獨沒想過現在這種凌初月身邊已經有了另外一個人的場景!
  
  深吸了一口氣,方雲朗開始進行對自己的心靈鎮暴,以陽光又樂觀的想法安慰自己,那男人說不定只是她前來觀光的普通朋友,或是一起來參加凌初日婚禮的分公司主管。
  
  只不過……
  
  普通的異性朋友會和她親暱的勾肩搭背嗎?!
  
  分公司主管有那個膽,挨在她耳朵邊講悄悄話嗎?!
  
  鬼鬼祟祟尾隨在兩人後頭的方雲朗在見到那些親密的舉動後,心裡像是被又深又重的打了一記,讓他不由得又痛又氣,連腦袋裡都一陣發暈,只能死死的忍耐著門己的腳步,不讓自己衝上前去,免得當場演起八點檔,引起眾人注目。
  
  方雲朗不明白,是他錯過了嗎?他在她離開一段時間後才終於知道她對他的感情,難道凌初月在那段時間裡已對他死心、將心意轉到別人身上了嗎?
  
  他一直覺得人的感情很容易變,很有可能前一分鐘還和某人難分難捨,下一個轉身就會愛上另一個人,這種行為看似多情,其實卻是最無情,就像他以前那樣。
  
  她是不是因為看多了這樣的他,所以直接忽略他的心意,不去在意他這段時間對她的關心,直接轉向其他人的懷抱?
  
  看見兩人不知又說了些什麼,隨即轉到洗手間外頭,那男人獨自走了進去,留下凌初月在外等侯。
  
  沒察覺身邊有個男人正滿腹火氣瞪著自己的凌初月再次掏出手機,一臉困惑的撥給哥哥——他明明說好要讓司機來接她,怎麼到現在都不見人影?是路上耽擱了,還是她錯過了?
  
  更奇怪的是,一向和手機形影不離,從不漏接的哥哥竟然連續兩通電話都被轉入語音信箱,她原本想留言,想了想還是切斷通話,反正這不是什麼大事,自己搭車回去也沒什麼問題,再說她實在不喜歡對著機器自說自話,感覺太過淒涼。
  
  哪像方雲朗,每天、每天都在她的手機裡留言,他還真能自得其樂!
  
  方雲朗……
  
  想起他,凌初月心裡就隱隱抽痛,原本微蹙著的眉間更加掩上一層薄薄的困惑。
  
  她明明是想要忘記他、放棄他,才會自願為了某個合作案而暫時調到國外分公司任職,也請哥哥和妹妹幫忙隱瞞她的行蹤,免得方雲朗一時興起,因為「突然很想見她」這種隨興的理由再度出現在她面前,將她的生活和心情擾得一團亂,對她造成二次傷害後又拍拍屁股逕自走人。
  
  但是一向瞭解他的凌初月卻突然不太明白現在的方雲朗到底在想什麼了!
  
  她原本以為就此分開不聯絡對兩個人都是好事,他可以繼續玩他毫無負擔的男女遊戲,不必老是被她碎碎念;而她也可以讓長久待在他身邊的自己習慣一個人的滋味,同時將已變質的「友情」轉淡,免得以後哪天不巧見到面時益發尷尬。
  
  只是有一點很奇怪——方雲朗會捺不住性子打電話給她,她並不意外,也能忍耐著不去接聽,消極的想著依照他那沒耐心的個性,大概打個三、五通沒人接的話,很快就會忘記了。
  
  沒想到他卻打破了她的印象,不僅執拗的天天打,甚至還每天留言,偶爾還會傳簡訊、寄郵件,雖然內容全是些生活瑣事,但是從未中斷,每天都準時出現。
  
  他這麼有毅力是好事,但這下子苦的就是她了。
  
  想起那個男人,想起之前她握著手機、看著他的來電卻不接,只是默默的等他掛斷,最後鈴聲停了,接著又出現語音訊息的提示,每每讓她掙扎著要不要聽,最後還是軟弱的屈服在渴望之下。
  
  即使一邊心酸又快樂的聽著,一邊在心裡告訴自己「今天是最後一次,明天一定要直接刪掉」,但隔天卻總是陷入同樣的兩難。
  
  如果這種迴圈只是他的一時心血來潮,過個幾天就打退堂鼓的話,那她忍一下也就過去了;但是他每天都在固定的時間打來,開始讓她養成習慣,時間快到時就開始坐立不安,等到電話響起,看見螢幕上顯示著他的號碼時,她就一邊安心、一邊掙扎,雖然很想和他說說話,但又怕自己的努力會就此功虧一簣。
  
  等到鈴聲終於響完,心裡的拔河比賽告一段落,沒多久卻又響起第二回合的語音訊息,讓她再度陷入痛苦的掙扎。
  
  結果到了後來,她竟也養成習慣——不去接他的電話,但會聽他的留言。
  
  就這樣一直持續了好幾個月,直到她為了下星期兄長的婚禮而準備回國的昨天。
  
  之前在國外有時差,他的電話雖然是在中午撥出,對她而言卻是在睡前響起,讓她在幸福又痛苦的聽完他那些流水帳留言後,不知是因安心或疲勞而一夜好眠;而她現在回到臺灣,看看時間也快到了,凌初月心裡又開始騷動,有些期待但又怕待會兒電話響起,她卻遲遲不接的舉動會讓身旁的人起疑。
  
  將手機放回口袋,凌初月正想四處張望有沒家裡司機的身影,突然一個人影從旁冒出,一手捉住她的手腕,另一手則拉著她的行李,也不等她回神,就拖著她往一旁隱蔽的角落快步走去。
  
  凌初月嚇了一大跳,以為遇上歹徒公然擄人,正想大叫,卻在見到那個高大又熟悉的背影時愣了一下,已經湧上喉頭的尖叫就這麼卡住,取而代之的則是驚訝與猜疑。
  
  轉進一條無人通道,那男人停下腳步,雙手一鬆,她的行李箱由於重心不穩而啪的一聲倒下的同時,她也被緊緊擁進一個堅實溫暖的懷抱裡。
  
  那個她看過無數次的身影,那股熟悉的清淡古龍水味、那只指節修長的溫暖手掌、那具她曾可望而不可及的胸膛……
  
  「……方雲朗?」凌初月試探的喚道,有八分確定,卻還有一分猶疑、一分不敢置信。
  
  他怎會在這裡?怎會知道她要回來……
  
  凌初月想起哥哥無人接聽的電話,瞬間串起了兩件事間的關聯,不禁苦笑,受到驚嚇的心也稍微定下,隨之湧上的卻是半甜半苦的複雜滋味。
  
  真沒想到他連哥哥都能搞定,看來是她小看他的毅力了!
  
  只不過方雲朗這幾個月的日常生活報告,再加上今天的突擊接機到底有何用意?他還想從她這裡得到什麼嗎?
  
  而且他也抱得太久了吧?他、他以為他們是什麼可以摟摟抱抱的關係嗎?!
  
  聽見被壓在身前的她發出模糊的呢喃,身軀也開始不安分的掙扎起來,方雲朗略略鬆了雙臂,但依舊將她摟在懷中不願放開。「這是綁架,不想受傷的話就不要亂動,不然歹徒要獸性大發了!」半真半假的在她耳邊威脅著。
  
  他這番話讓凌初月聽得又好氣、又好笑,終於忍不住痛下重腳,用力踩他一記,趁他吃痛後順勢推開,「方雲朗!你幹什麼?」
  
  「我才想問你在幹什麼?」他甩了甩還有點發麻的腳趾,沒好氣的回道:「想把你丈夫踩成殘廢,去領保險金和殘障津貼嗎?還不如留著我的好手好腳讓你在家舒服、出門風光……」
  
  方雲朗的無賴言語讓她的臉上一陣紅、一陣白,原本還想繼續跟他鬥嘴,但想到他自稱是她「丈夫」,臉色又凜了起來,「我們已經解除婚約了,你現在還提那個做什麼?」
  
  發現自己不小心將心裡的計畫說出口,方雲朗愣了愣,隨即又一臉理直氣壯的回道:「那我再向你求一次婚……」
  
  他到底在耍什麼任性?被方雲朗的怪異舉止惹得心神不寧,凌初月不等他說完就直接開口打斷,不耐煩道:「你當我還是小孩子,你講了我就只能哭,不能反對嗎?」
  
  真是的!搞不懂他在做什麼,害她剛才還一直想著這次回來不知會不會見到他,心裡雖緊張卻又有點期待;沒想到真遇上了,卻又被他惹得又氣又煩,真不曉得要不要見他比較好。
  
  她不假辭色的斥責讓方雲朗有點受傷,但轉念一想,確實是他太過急躁,最重要的心意竟然忘記表現出來,也難怪她會生氣。
  
  但是要方雲朗直接說出「喜歡」依然有點猶豫,他抿唇想了一會兒,略帶點試探口氣的問:「其實這段時間以來……我一直有個問題很想問你。」
  
  他認真的神情讓凌初月也緊張起來,擱在身側的雙手不自覺輕輕握起,像是準備抵禦他不知將會從何而來的「攻擊」。
  
  「對於感情,雖然我之前一直認為合則聚、不合則散,在一起就是為了快樂,也沒想過要長久,所以總是以最快速、最方便的方法去尋找物件;一旦新鮮感過了,或是對方投入感情讓情況變得複雜,就沒再維持下去的心思,可見我這個人在感情上其實是很膚淺的一個人……」
  
  原來他還知道自己膚淺,方雲朗,你長大了!聽著他的自我檢討,她也在心裡默默的吐他槽。
  
  「我原本以為自己會這麼做是因為不相信感情,直到有一天有個人對我說,那是因為我對自己沒信心,怕身邊那個女孩也會因為愛情這種不知何時會消失的脆弱情感而離開,所以硬是將心裡那股認為她最重要、最特別的感覺當成友情,只為了將她長久留在自己伸手可及的地方,不會因為我對愛情的不信任而受到傷害……」
  
  原本還有點煩躁的凌初月在聽到他這段話後,臉上的神情也起了變化,轉為一副目瞪口呆的模樣,像是聽不太懂他在說什麼似的。
  
  雖然她的怪異神情讓方雲朗心裡有點受到創傷,但他還是很認真的看著她,一字一句的說:「之前聽到你有喜歡的人,我很驚訝,心裡一直覺得怪怪的,但不明白那是什麼,只希望你能得到幸福;一直到後來我才知道原來那是嫉妒,只是自己不明白。」
  
  「你走了之後我一直很難受,雖然心裡希望你能幸福,但是想到你要跟別的男人在一起,就忍不住在意,益發嫉妒起你說的那個物件,可又不太明白為什麼自己會這樣……」
  
  看著臉上一片呆滯的凌初月,方雲朗的臉上亦滿是困惑與疑問,「我從沒有過這些情緒,誰來誰走對我而言都是一樣的,唯獨對你特別在意,我有時甚至會想,自己以前一直要你幫我處理跟女人分手的事,或許是因為我喜歡看你坐在我身邊,聽你說你是我的未婚妻……小月,這些事我沒辦法去問別人,所以只能由你來幫我解答!我覺得自己會有這些想法可能是因為我喜歡你,你說是不是?」
  
  這、這……呃……問她?
  
  凌初月雙頰不知何時已被染上潮紅,看著一臉認真期盼望著自己的方雲朗,心裡好亂。
  
  她從沒想過會有這麼一天,方雲朗對著她說他可能喜歡她,還無辜又直接的對她敘述他的嫉妒、想念、在意……
  
  凌初月不明白他是受到誰的刺激,也很難隱藏自己心裡的激動,只能低下頭,徒勞的遮掩打從心底泛出的開心與羞澀。
  
  「我、我想……大概、也許、可能、說不定……」她咬著唇,愈講愈小聲,「應該是吧……」
  
  說完後她遲遲不敢抬頭,好一會兒才偷偷瞄了方雲朗一眼,只見他那張原本就風流勾人的俊秀臉龐泛著輕鬆笑意,像是心上的石頭終於放了下來,顯得神清氣爽,原本身上還帶著的一絲煩悶氣息也隨之消融不見,讓他原本就出色的外貌顯得更加燦爛奪目,幾乎要將她刺瞎。
  
  「你說是就是。」顯然很滿意這個答案,方雲朗開心了,朝她咧開一個完美的笑容,但沒多久又垮下,活像夏天的午後頓時由燦爛晴空變成烏雲密佈。「那你呢?你為什麼會外帶一個野男人回來?那傢伙又是哪裡來的?」
  
  方雲朗這麼一問,她才啊了一聲,懊惱的發現自己竟然忘了那個同行的人,「可惡!我都忘了!」
  
  他傻眼的看著這個剛才還因他的剖白心跡而臉紅微笑的女人,竟在提到另一個男人時,忙不迭撈起倒在地上的行李轉身快步走開,彷彿他剛才那些感人肺腑的長篇大論就像是路邊的三流推銷,聽聽就算了!
  
  他甚至還沒問清楚她是不是還喜歡他呢!
  
  方雲朗氣悶的跟在凌初月後頭,繃著一張臭臉看著她跟那個站在洗手間附近耐心等候的男人說著什麼,還不時的碰碰肩、拍拍頭,看來既熟稔、又親暱,讓他心裡不由得冒出滿是妒意的火,怎麼忍耐也無法撲滅。
  
  像是要故意打斷他們的談話,方雲朗大步跨上前,臉上的微笑有些防備,「小月,這位是?」
  
  其他兩人的視線同時移到他身上,那個陌生男子很快的瞟了這兩人一眼,對於他們站在一起後氣氛就變得有些異樣的情形顯得很有興趣。
  
  他咧出貌似開朗無害的笑容,朝方雲朗伸出手,「嗨!我叫唐烈東,你叫我Tony也可以,但我比較喜歡我的中文名字。」
  
  對於唐烈東的熱情,方雲朗沒太大反應,只是象徵性的握了握他的手,然後又看了一臉僵硬的凌初月一眼,心裡以為她在擔心他對唐烈東不客氣而微微刺痛。
  
  「你哥讓我來接你們的,走吧!」他忍著心中的煩悶,狀似平常的說道,隨即自顧自往外走去。
  
  他若無其事的反應讓凌初月心裡重重一跳,直覺的發現不對勁,但方雲朗表面上又顯得平靜無事,只有那雙看似溫柔平和卻隱約合著怒氣的眼神透露出他的不悅。
  
  「方雲朗……」凌初月心裡一急,不禁開口喚他,卻依然只換來一眼忍耐的詢問,讓她頓時語塞,只好搖搖頭當作沒事。
  
  她不知道為什麼他突然從剛才的熱情變回現在的冷淡,是因為唐烈東,還是因為她?
  
  想起方才她因一時慌了手腳,擔心人生地不熟的唐烈東會到處亂跑,所以沒好好結束和方雲朗的談話,看在他眼裡肯定會以為她把別的男人看得比他重要而誤會吧!
  
  更別說他才剛說過喜歡她,而她卻沒有回應……
  
  這短暫的交流落入一旁滿臉興味,靜靜看著的男人眼中,他搔了搔下巴,肯定的對著凌初月低語,「他好像討厭我,是因為你的關係吧?」
  
  我也討厭你!「你想太多了。」假笑著回他一句,凌初月回頭看向方雲朗時,臉上又不自覺的掛上擔憂。
  
  也不知是故意或是惡意,明知自己不被喜歡,唐烈東依然故意伸手搭上方雲朗的肩,一邊走一邊熱情的和他閒聊著,完全不顧凌初月投射而來的殺人目光。
  
  結果這一整路上就聽唐烈東不停的對方雲朗搭訕,還搶了副駕駛座的位子,讓枯坐在後方的凌初月又急又氣,卻又無計可施,只能怒瞪著唐烈東的後腦勺,希望能用念力將他的舌頭給麻痺,不要再一直對方雲朗說些有的沒的。
  
  送兩人回到凌家,方雲朗終於正眼看向那個不停躁動,一直試圖想要跟他說話卻總被唐烈東打斷的女人,正想說些什麼,卻又被那個一路上吵得讓他不停冒出殺意的男人給打斷話頭,講了一句讓他和凌初月同時臉色大變的話——
  
  「謝謝你今天送我們過來,雖然我這次是來參加凌初日的婚禮,不過那天也會同時宣佈我和初月訂婚的消息,歡迎你來參加!」
  
  訂婚?!
  
  別說方雲朗的臉色在瞬間滿是陰霾,就連凌初月自己都嚇了一跳,忍不住失聲斥道:「唐烈東!你——」
  
  別妖言惑眾!
  
  孰料她的狠話還沒喊完,方雲朗便搶先開口阻止了凌初月的發飆,一臉嚴肅而認真的看著唐烈東,沉聲問道:「我不問你這個消息是真是假,我只想知道,如果真如你所說的,那你是真心喜歡小月嗎?你會對她好嗎?」
  
  他們就算沒有婚約,看起來也是關係匪淺,無論這男人是否真與她論及婚嫁,他都想知道唐烈東是否會好好待她?
  
  如果唐烈東會對她好,凌初月也選擇了他,那麼方雲朗決定繼續回去過他的空虛生活,什麼都不再管;但要是他不能對她好,那麼就算她已對自己無意,方雲朗就算用搶的也要將她搶過來!
  
  凌初月不明白他為什麼這麼問,只是又氣又急的想出聲辯解,駁斥唐烈東這些話根本是空穴來風,要方雲朗別被這個唯恐天下不亂的混蛋給騙了!
  
  但是唐烈東看了她一眼,再度搶在她前頭開口,「這個嘛……其實我們也就是商業上的聯姻,說不上什麼感情,結婚後大概就是各玩各的吧!我不會去管她,她也別來管我,這也算是一種相安無事,你說對吧?」
  
  無視於方雲朗愈來愈黑的臉色,他繼續不怕死的大放厥詞,「至於會不會對她好,我本身是沒什麼虐待的興趣,只要她乖乖的、夠聽話,我也沒有必要虧待她呀!」
  
  聽了唐烈東這些漫不經心、毫不在乎的輕佻言語,方雲朗眼中閃著怒火,冷笑一聲,「原來如此,我真是受教了。」
  
  隨即轉身看向一臉著急的凌初月,打開車門,溫和的手勁帶著不容拒絕的堅持將她推坐進副駕駛座,「上車!」
  
  「咦?」莫名其妙坐進前座,凌初月抬起頭,正好瞧見站在一旁的唐烈東唇角微揚,還朝自己眨了眨眼。
  
  看著他神秘的微笑,她似乎有點明白唐烈東在搞什麼鬼了,只是凌初月心裡還在驚訝,方雲朗已氣沖沖的坐上駕駛座,一句話都沒說就發動車子往前疾駛而去。
作者: ruby_0407    時間: 2011-10-18 11:30 PM

第七章 
 
  開了一段路,方雲朗在轉為紅燈的交通號志前踩下煞車,兩個曾經無話不談的人,在這段路上竟是一句話都沒說,讓車裡彌漫著詭異的沉重凝滯。
  
  方雲朗微微偏頭,瞥向那個撐著頰望向窗外的女人,而那張眉、眼、鼻、唇……他無一不熟悉的清秀側臉隱約透露出一些複雜的心思,讓她看向車外的目光顯得有些蒙朧。
  
  她在想什麼?
  
  剛才他因為聽到唐烈東的那些一話,一時怒火上心,根本沒細想就硬將她帶離現場,只因不想讓她和那傢伙繼續待在一起。
  
  沒想到她雖沒極力抗拒,但上車後卻一句話都沒說,只是默默呆望著窗外,像是在無聲抗議他的莽撞。
  
  「你的眼光真差!」不小心將心裡的腹誹說出口,瞥了一眼她投來的詫異目光,方雲朗硬著頭皮繼續說:「怎會看上那種男人?明明對你那麼糟糕……」
  
  對於他的指控,凌初月只是淡淡的瞄他一眼,懶懶附和,「我的眼光一向都很糟糕。」
  
  不然怎會喜歡他?
  
  方雲朗聞言一窒,想起她對他的種種付出,心裡的火頓時熄滅大半,轉而生出一股愧疚,歎口氣輕道:「……包括我。」
  
  「嗯?」他這句是指什麼?
  
  「我一直以來都這麼糟糕,你以前到底是看上我哪一點?」真不可思議。
  
  雖然隱約覺得方雲朗對她的感情頗有把握,所以一開口就是求婚,似乎認定了她不會拒絕,但是現在聽他直接說出這句話,顯然已經知道她喜歡他,還是讓凌初月漲紅了臉,撇開臉不去看他。
  
  「……就說我眼光差。」好一會兒後,略帶負氣的輕語才低低的傳了過來,凌初月彆扭的閉起嘴,沒多久又故意補了他一刀。「好在我現在有改進了。」
  
  「什麼意思?」方雲朗突然覺得有點不妙,她該不會真的喜歡上別人了吧?
  
  「沒什麼。」她故意吊他胃口。
  
  車內又回到一片寂靜,方雲朗盯著交通號志,腦中不停纏繞著今天發生的事——他對她說的表白、她和唐烈東、唐烈東的輕佻言論、她隱約暗示著心有所屬的話……
  
  他忍不住在心裡嘖了一聲,感覺好煩,真想帶著她就這樣一直到沒有其他人的地方。
  
  「你……有什麼話想說嗎?」想起剛才幾次她的欲言又止,卻又被他們給打斷,方雲朗不太自在的開口詢問。
  
  雖然是出於體貼和好奇,但心中的彆扭和煩躁讓他的語氣聽起來粗聲粗氣,活像在對老婆耍賴的怨夫。
  
  明明很想表現溫柔,卻反而顯得咄咄逼人,讓板著一張臉的他在心裡不停戳自己腦門,很想用力撞幾下方向盤好讓自己放鬆一點。
  
  而一直不發一語,彷彿在想些什麼的凌初月,在聽見他突然出聲的詢問,這才恍如大夢初醒般的回到現實。
  
  轉頭看了看方雲朗僵硬的神情,她眨眨眼,像是在考慮該如何開口,又過了一會兒才慢吞吞的出聲,「嗯……那麼,你在下個路口停車吧!」
  
  方雲朗握著方向盤的指節緊了緊,乾澀的喉嚨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給掐住,好一會兒才艱澀的問:「為什麼?」她就這麼不願意跟他在一起?想趕快離開嗎?
  
  「我記得上次在那邊買過很好吃的鹹酥雞,我這陣子在國外一直想得要命,本來就打算回來後要去吃的。」凌初月轉過頭朝他一笑,「既然剛好經過,就順便買吧!」鹹酥雞是臺灣之光啊!
  
  還以為她在生氣,沒想到卻又見到她對自己笑得這麼隨興,方雲朗心裡雖然梗著種種煩惱、困惑,但在她的笑臉之下,還是不自覺的暫時拋開那種種煩悶,讓皺起的眉頭也舒展開來。
  
  像是無奈似的輕歎一口氣,方雲朗在燈號轉綠後踩下油門往前駛了一小段距離,在她指定的攤位附近停了下來。
  
  「你明知道我想問的不是這個……」將車子停進路邊的停車格,他一邊在嘴裡嘀咕著,一邊還是乖乖的解開安全帶準備下車跑腿——就像以前一樣。
  
  假裝沒聽到那句抱怨,凌初月微傾過身,滿臉的興致勃勃,「我要鹹酥雞、百頁豆腐……」
  
  「還有魷魚腳四季豆甜不辣地瓜條,雞排要剪不要辣,而且還要很多九層塔對吧?」她的喜好他都倒背如流了!
  
  方雲朗沒好氣的看她一眼,看似無可奈何,卻又帶著懷念和寵溺,「早就知道了,大胃女王。」
  
  「哪是!我每次都只吃一點點,大部分是你吃掉的吧!」她拒絕受封這個綽號。
  
  「話都是你在說。」他又睨她一眼,伸手從丟在後座的西裝外套裡拿出皮夾下車,然後習慣性的捏了一下她的臉頰,裝兇狠的撂下一句,「把你餵飽之後再來拷問你!」隨即下車走到那個已圍滿客人的攤販前,替她張羅食物。
  
  凌初月對他方才的恫嚇並不以為意,反而噗哧一聲笑了出來,重新將手肘撐在車門上,望向那個和其他穿著輕便的群眾一起站在鹹酥雞攤販前嗷嗷待哺的男人。
  
  外頭的天包已經開始變暗,路燈與招牌也陸續亮了起來,一盞柔黃燈光正好在方雲朗的附近,除了在他的發上映出光澤,凌初月由自己這個角度看去,他身上也彷彿暈出一層淡光,活像是仙人下凡來買雞排似的。
  
  他的高大身材與俊挺外貌原本就引人注目,而筆挺衣裝所襯托出來的氣質更是讓方雲朗加倍惹眼,因此一旁的幾個女孩都不時將目光往他身上飄,連有些男人都忍不住多看他好幾眼。
  
  而早就習慣成為眾人目光焦點的方雲朗並不去在意身邊的人,只是卷起袖子,認真的將挑選好的食材夾進籃子裡,又對老闆說了些話,便雙手往褲袋一插,隨興卻又架式十足的等待著。
  
  看著這樣的他,車裡的凌初月唇邊凝著微淡的笑意,心中翻湧而起的甜意卻是相反的濃重。
  
  剛才她雖因唐烈東突然的胡言亂語而怒氣衝衝,但在見到他打暗號似的眼神,以及方雲朗強行將她帶離後,凌初月才發現其實這是唐烈東為她製造的一個機會——一個能讓他們獨處,再次認真面對彼此的機會。
  
  之前因為衝擊太大,再加上情緒緊繃,凌初月一直沒心思去認真回想他對自己說的那些話,因此被他拉上車後,雖然氣氛變得詭異,但她終能靜下心去反芻他那有點拙劣卻很直接的表白。
  
  他說他之所以將她當成好朋友,是怕她有朝一日會因愛情的消失而離開他。
  
  他說想到她可能會跟其他男人在一起,心裡就嫉妒得難受。
  
  他說其他人的來去、存在與否,對他而言都是一樣的,唯獨對她特別在意……
  
  回想著他說的那些話,再想到他這幾個月來的每日報告,讓她明白感受到他的認真,凌初月咬著唇,卻抿不住逐漸上揚的笑弧,心裡漲滿了甜蜜與快樂的浪潮。
  
  一直以來,方雲朗雖然總是逃避著各種感情,可當他發現自己對她有了異樣的情愫,即使心裡有些困惑不解,還是毫不隱瞞的直接向她表白;相反的,她雖對感情明白得早,也能長久堅持,卻很難主動去親近,連開口對他說聲喜歡都好像會要了她的命似的,總是難以將自己的心意說出口。
  
  如果剛才她可以跟他一樣,順著自己的心意,不去想東想西,直接對他說她也喜歡他,那麼他們之間的氣氛應該已經和剛才那種膠水般的黏滯感截然不同了吧?方雲朗也不會那麼的煩躁緊張。
  
  或許她也該向他學習,好好的表達自己的感情……
  
  只不過她雖為了他的告白而感到開心不已,很想欣然接受,但是受過傷害的心還是有點膽怯,有點怕他又是一時興起,或是誤將習慣當成愛,等真正在一起後,哪天醒來突然覺得對這種專一的感情生活膩了,跟她說還是以前那種浪子生涯比較有趣,就讓他們繼續當朋友就好了……
  
  拎著一袋食物回到車上的方雲朗,看見的就是她臉上來不及斂起的笑意與愁思,那矛盾的神情讓他的心裡微微一緊,有種陌生的混亂在身體裡騷動著。
  
  將香氣四溢的紙袋往兩人中間一擱,他習慣性的為她叉好一塊食物遞給她,自己也跟著默默的吃了起來。
  
  見方雲朗不說話,凌初月也跟著不發一語,像是在比賽誰先忍不住開口就輸了似的。
  
  好一陣子之後——
  
  「……你喜歡他嗎?」方雲朗輸了。
  
  「誰?」啃著甜不辣,凌初月漫不經心的回道,一會兒才想起他是在說唐烈東,「他人還不錯啊!」不要把壞心眼打到她頭上的話。
  
  「光是還不錯,你就喜歡他?」那選他不是更好?
  
  方雲朗毫不掩飾的醋意引她發笑,也不知打哪來的心思,讓她故意笑道……「還好啦!還不到很喜歡……」
  
  以前讓她吃了這麼多苦頭,她小小的整回來不算太過分吧?
  
  「那我呢?」不想再跟她討論別的男人,他硬是將話題轉回自己身上。「你之前喜歡的人是我吧?」
  
  既然他已知道,她再隱瞞也沒什麼意思,「對。」
  
  「那你為什麼要說你有喜歡的人,所以不能跟我在一起?」這點他真是怎麼想也不明白?「還一直瞞著不告訴我,讓我想了好久。」
  
  「我怎麼知道你這麼笨,別人都知道了,就你自己沒發現!」凌初月模糊的嘀咕著,喜歡上這麼遲鈍的人是她的無奈,他有什麼牢騷可發?「再說我又不是沒見過向你告白的人的下場,我也只好在苟延殘喘和壯烈犧牲中間選一個。」
  
  難怪偶爾會撞見她用一種哀怨複雜的目光看他,原來和他在一起是苟延殘喘……
  
  方雲朗心裡有點不是滋味,但又無法責怪,畢竟說來說去還是他造成的。「那……現在呢?」
  
  「現在怎樣?」她心不在焉的翻著紙袋裡的食物,像是不怎麼認真在和他討論感情問題,「豆腐在哪?」
  
  不要這麼無視他好不好!方雲朗無奈的幫她叉了一塊豆腐遞到她手邊,「喏,訂情信物,趁熱吃,吃下去就是我的人了。」
  
  他蠻橫的話語讓凌初月呆了一下,然後笑了,「好沉重,我吃不下去。」
  
  她的笑語讓方雲朗益發鬱悶,硬是將竹簽塞進她手裡,「開玩笑的,你吃吧!」
  
  一時間兩人無話,車裡只餘塑膠袋和紙袋的磨擦聲。
  
  過了好一會兒,凌初月停下吃東西的動作,微微偏頭看向不再動手分食,只是坐在駕駛座上發呆的方雲朗,知道他因她的回避言詞而情緒低落,原本還想要捉弄他的心也忍不住軟了。
  
  「我們分開時,那時我很生你的氣,覺得對你而言,我不過就是個『方便的人』,雖然大部分時候你對我很好,但也是有親近生侮慢的情況,尤其你後來總是要我幫你趕走那些女人,好像那反而是我分內的事,卻不知道看著那些因為你而莫名其妙被我傷害的人,我心裡很難過,也忍不住猜想會不會有一天有另一個女人像我一樣坐在你身邊,對著我說她是你的新任未婚妻或正牌女友,要我從此謹守分寸,別再跟你這麼曖昧的在一起。」
  
  「對不起。」她這番心裡話聽得方雲朗既愧疚、又難受,他明白自己那些作為很混蛋,也知道她不喜歡那麼做,卻沒發現除了不悅,他還讓她如此不安。
  
  「當時會決定解除婚約,除了生氣,一方面也是想要做個結束,畢竟你已擺明不談感情、不論婚嫁,再這樣下去就算我再怎麼喜歡你也不會有結果,所以就算沒有那個女模特兒,我想這件事早晚都還是會發生的吧!」她現在說來平靜,但想起來心裡還是忍不住騷動,「而且我真的很氣你把我的東西讓別人碰,簡直是明知故犯,不可原諒!」
  
  「是我不好。」他再次坦然道歉,「那現在我和你談感倩,你願不願意跟我論婚嫁?」
  
  凌初月轉過頭,嘴裡還咬著半根地瓜條,滑稽而驚訝的看著他認真的模樣,一時無法反應過來。「什……什麼?」
  
  「聽了你的話,我真的有種自己無可救藥的感覺,我怎會這麼過分。為了逞一時之快,而讓你成為幫我為非作歹的千古罪人……」
  
  呃?「沒有這麼嚴重吧……」
  
  「我真的是太慚愧了,尤其還對你的禁忌明知故犯,確實是不可原諒!」方雲朗一臉嚴肅的轉過頭,拉起她的手,對著滿是驚疑的凌初月認真說道:「你就罰我一輩子待在你身邊,為你做牛做馬,看是要當僕人、當管家、當司機、當提款機、當性奴隸……無論你想怎麼折磨我、凌辱我都可以!讓我們結婚,好好彌補這段過錯吧!」
  
  只要給他一個名分,就可以得到名為「丈夫」的多功能跟屁蟲,機會難得,太太不要考慮太久啊!
  
  凌初月又驚又羞的瞪著他,「方雲朗,你發什麼神經!」還說什麼性、性、性奴隸……她才沒那種興趣!
  
  「我是在向你求婚。」她的話他可是一句都沒聽漏,確實在她的話尾捕捉到一句「我喜歡你」的話語,讓他的身心就像是重新活了過來,同時也決定打鐵趁熱,趕快跟她定下明確的關係,畫分進自己的勢力範圍。
  
  「求婚?」凌初月嚇呆了,只能呐呐的跟著重複,卻無法在他的熱切目光下冷靜思考。
  
  「對,只要說聲『好』就可以了。」你也想趕快脫離這一步,往下一個階段前進吧小寶貝~~
  
  傻傻的盯著他在昏暗光線下而顯得益發誘惑的俊臉,凌初月無意識的抿了抿發乾的唇,心裡滿是說不出的惶惑與……期待。
  
  他喜歡她。
  
  他向她求婚。
  
  只要說「好」就可以了……
  
  「你……你為什麼想跟我結婚?」他洗心革面的速度也太快了!她才只有幻想過跟他交往而已,就被他不談感情的宣言給打死了心……
  
  「因為……你喜歡我、我喜歡你,我想跟你在一起、讓你幸福。」聽來雖然很普通,但他心裡想的確實就只有這樣而已。
  
  凌初月掙扎的垂下眼想了一會兒,「可是我下星期就要回海外分公司,以後再說吧!」
  
  而且她對他的心意還有點顧忌,想再多觀察一下。
  
  「你可以把工作辭掉,我來養你。」
  
  對於他這個豪邁大方,許多女人夢寐以求的回答,凌初月則是默默不語,然後將手中的竹籤往袋子裡叉了一根四季豆遞給他。
  
  見方雲朗滿頭霧水的接過,她才咧出一個假笑,「那還真是謝謝你,我要回家了。」同時打開車門,很乾脆的下了車,顯然很不領他的情。
  
  對於她這個不給面子的反應,方雲朗愣了一下,隨即將手中的竹簽往紙袋裡一丟,也急急忙忙的跟了出去。
  
  「小月!」他長腿跨了幾步,在正值下班時間的擁擠人潮間左穿右躲,終於追上那一臉氣悶的女人,伸手握住凌初月的手腕,止住她離開的腳步,「我說錯了什麼?你為什麼生氣?」
  
  互相喜歡所以想要在一起,這個答案不是很完美嗎?不然男人幹嘛要自己爬進那個名為婚姻的粉紅色牛欄,每天早出晚歸的勞心勞力、耕田拉車,為的不就是要給身邊那個女人幸福嗎?
  
  她還有什麼不滿意的?
  
  「你說得很好,是我沒這個福氣。」她的回答則是一聽就明顯的知道在敷衍他。
  
  她氣的是方雲朗隨隨便便就叫她辭掉工作,只為了要她待在他身邊,完全不顧她的計畫及工作方面會造成的困擾!
  
  「為什麼?你不想嫁給我嗎?」他是真的不懂。
  
  「我……要好好想一想。」凌初月別過頭,還是無法昧著自己的心意說謊。「你放開我,我想回去了。」一旁開始聚集圍觀的人讓她很不自在。
  
  「我們把話說清楚。」方雲朗才不管那些觀眾,依然執著於她的想法和答案,「我保證會對你好、尊重你、聽你的話、讓你開心,儘量不惹你生氣,而且……絕對不會喜歡上其他女人!」
  
  這已是他加碼演出的極限,他想不出更多具體的表現來形容自己對她的心情了?
  
  「我不知道你會不會喜歡別人,」她用力推開他握著自己的手,瞪了他一眼,「但我知道你喜歡你自己勝過我,不然就不會這麼不尊重我!」
  
  他說的那些事他以前就做得很好,但那並不是因為他喜歡她啊!很好的朋友和夫妻是不一樣的!
  
  而且她在工作上的努力,他一直是很明白的,為何一提到結婚,就這麼輕易的要地辭職?
  
  什麼意思?為什麼她會這麼說?完全沒察覺自以為寵愛的話語卻反而激怒了她,手中被她掙脫的空虛感讓方雲朗慌張,她轉身走開的身影更是在他腦中重疊上半年前她離去的模樣,讓他一時亂了手腳,只想著要如何留下她,結果……
  
  「你、你別走!我都已經願意讓你擁有我的財產、獨佔我的美色、蹂躪我的肉體了,為何你還是不答應?你究竟想要什麼?」
  
  這句荒唐的悲情質問頓時引起四周的路人大笑,連凌初月都轉過身,既難堪卻又忍不住好笑的看著他,雖然知道他被自己逼急了,但還是倔強的沒往回走,只是站在原地和他對望。
  
  「你自己想!」將問題丟回他身上,凌初月硬起心腸轉身快步離開。
作者: ruby_0407    時間: 2011-10-18 11:36 PM

第八章  

  兩人之間的糾結還沒解開,卻被另一個突然冒出的意外給殺得措手不及。
  
  求婚遭拒的方雲朗在黯然返家後就沮喪得大睡療傷,完全沒想到自己在街上的激情演出可能引發什麼風波。
  
  直到隔天一大清早,他還睡得迷迷糊糊時就被凌初日的電話吵醒,沒有多加解釋就要他立刻趕到凌家來討論重要的事,連那向來冷冰冰的語氣中都難得出現了一絲古怪。
  
  以為是凌初月離開後出了什麼事,他不敢遲疑,整裝完畢立刻驅車前往。
  
  和門口的保全人員確認過身分,方雲朗急匆匆來到凌初日住處,才剛進屋就傻在原地,莫名其妙的看著已經待在裡頭的人們。
  
  「早啊!」前來幫他開門的唐烈東朝他熱情打招呼,一臉的笑容可掬。
  
  凌初月則是看也不看他一眼,沉默的坐在一邊,白皙臉上卻有著莫名的可疑潮紅。
  
  坐在沙發中央,面前擺了一臺筆記型電腦的凌初日則是省略招呼,直接朝他點點頭,示意他過來,然後指了指前方的螢幕,「你自己看,然後好好的向我解釋。」
  
  方雲朗莫名其妙點了一下螢幕上頭那段影片的播放鍵,赫然發現上頭那對正在爭論著什麼的男女以及他們所說的話熟悉得讓他目瞪口呆,只能傻傻的盯著畫面,什麼反應也做不出來。
  
  因為那就是他和凌初月昨天傍晚在街上的那段爭吵!
  
  竟然被路邊正在自拍的路人多事的近距離錄了下來,還上傳到網路上,結果短短一個晚上就被瘋狂轉載,連他都不想去數下頭的點閱數有多少人,更別提那些各式各樣、有的沒的評論。
  
  可惡!這段影片到底哪裡有趣了?大家真是把眾人的快樂建立在他們的痛苦上,又一次的凌辱他受盡折磨的心靈。
  
  最糟糕的是,他忘了這是個全民狗仔的時代,連記者都會上網取材,恐怕再過沒多久,那群聞到八卦味就會蜂湧而上的媒體就會開始打電話挖新聞,不僅他們兩個當事人的手機會被打爆,恐怕連這些親戚、朋友、公司都會遭殃。
  
  「你打算怎麼辦?」凌初日的聲音聽來意外平靜,似乎沒有興師問罪的打算,只是淡淡的詢問方雲朗的想法。
  
  方雲朗沒回答,只是撐頰盯著影片,眉頭深鎖,然後在最後自己喊出哀怨的咆哮時轉頭狠瞪向在他背後噗哧笑出來的唐烈東,再在影片結束後想了一會兒,又更新看了一遍。
  
  「關於這個……」他拾起頭看了其他三人一眼,「就說是雲霓百貨關於七夕情人節活動的廣告。」
  
  「雖然說是情人節的廣告,但是為了增加真實性,」方雲朗轉過頭,看向緊抿著唇的凌初月,「也可以對外宣稱是我終於浪子回頭,向交往已久、青梅竹馬的未婚妻正式求婚的過程影片。」
  
  又來?!他搞不好都還沒想出來為什麼昨天她要生氣,結果今天又要順勢再接再厲,是覺得過一個晚上她就會忘記那件事,快樂的奔進他的懷抱嗎?
  
  凌初月霍地站起身,原本染著薄暈的臉上現在則是漲得通紅,「我不要!光是這段被錄下來放到網路上,我就已經覺得丟臉得要死,你還要我幫你拍什麼假公濟私的不實廣告!而且……而且我們早就已經解除婚約了!」
  
  聽著她的拒絕,腦中早已飛快運轉、設想各種方法的方雲朗則是不悅的看著她,像是在責備她的不懂事。「你的名字已經跟我連在一起了,而且從小到大,知道我們訂婚的人成千上百,媒體沒拿出來炒是因為你爺爺和你哥壓著,不准他們提到你;再加上他們認為這是舊聞,沒什麼好說的,不然我每上一次雜誌,你都有可能會跟著被翻出來講一次。」
  
  「只是這次因為拍攝影片的人是一般民眾,沒辦法照一般媒體的方式來解決,畢竟他們會用自己的方法來找出你的身分和我們的關係,然後擅自在網路上流傳;不管是我的緋聞或是你跟唐烈東的關係,搞不好還會出現很多不實傳言,既然如此,還不如由我們自己發出一個說法,省得他們自行加油添醋。」
  
  聽了他這番話,一直沒吭聲的凌初日抓到一個細微的問題,轉頭望向一旁假裝若無其事的唐烈東,挑眉冷問:「你跟小月有什麼我不知道的關係嗎?有嗎?!」彷彿唐烈東點個頭就要讓他人頭落地似的。
  
  「哈哈哈!沒這種事~~」唐烈東趕緊裝死,「你在胡說什麼?我們是表兄妹,怎會有什麼奇怪的關係?」
  
  他一邊解釋一邊偷偷看向方雲朗,果不其然差點又被他那副「竟敢騙我」的狠厲目光給殺死。
  
  凌初月從沒被他用這麼嚴厲的口氣說過重話,她癟著嘴,又傷心、又委屈,「那拍到最後會是什麼情況?」
  
  「既然是情人節,自然是有情人終成眷屬。」沒好氣回道,心裡還在為唐烈東的欺騙而冒火。
  
  「可是我想拒絕。」無情人各走各的路。「不然你找別人演好了!不是有個跟你鬧過緋聞的女模特兒,你還把我的手鏈給她的那個……」別以為她沒看到那則桃色新聞!
  
  「不可能,你別逃避現實了!這段影片現在已經不知讓幾十萬人看過,臨時換人的話只會讓大家起疑,那我們在這邊想盡辦法豈不是白費工夫?更別說待會兒可能就有記者來問,我還得趕快準備好公開稿給他們,沒那個重新選角的時間了。」一反昨日對她的低聲下氣,方雲朗今天的態度既乾脆、又堅決,令人沒反駁的餘地,顯得有些嚴厲無情。
  
  「可是……」她昨天才對他說過那些話,要她如何在這場戲演到最後時,在眾所矚目之下心甘情願!或是心不甘、情不願——答應他的求婚?他這不是擺明瞭要逼她嗎?
  
  一直默默看著兩人,不發一語的凌初日突然站了起來,望向方雲朗,「既然你已有了計畫,那就讓你去處理,要是有人來問,我這邊不會做任何回應,直接要他們去問你。」
  
  「但是我有三個要求——第一,不能讓我妹或凌家的名譽受到損害;第二,她這次回來不是專程來陪你演戲的,你要找她過去之前先問我她有沒有空;第三,如果你是真的想跟她在一起,我要你不只對她好一點,而是要對她很好!」
  
  「如果這三件事你能做到,那麼我會幫你這一次;如果你做不到,或是之後做得不夠好,就別想我再為你留情面!怎樣?你的答案是什麼?」
  
  方雲朗跟著站起身,毫不猶豫的開口回答,「可以。」
  
  凌初日點點頭,「那你先回去吧!」
  
  得到未來大舅子的恩准,方雲朗朝滿臉焦躁慌亂的凌初月看了一眼,沒跟她多說什麼便轉身離開。
  
  正如他們所預測,方雲朗才剛和公關經理說明完沒多久,媒體的電話便陸續而來,若非處理及時,恐怕他也會被這件事亂了陣腳。
  
  而這段新聞播出後,民眾們也發現這支影片已由網路上移除,讓來不及參與的人除了扼腕外,對這支號稱「連女主角也不知道後續情節」的神秘廣告更加期待,紛紛引頸盼望著之後的發展。
  
  相較於大家的熱烈期望,莫名其妙成為廣告女主角的凌初月則是煩悶得像朵枯萎的花,不僅成天面對那些以異樣眼光對著她指指點點的人們,還要忐忑著方雲朗會想出什麼樣怪異的劇情來折磨她。
  
  最糟糕的是,他說這是以他們「真實的求婚紀錄」為內容的廣告,也就是說,如果最後她還是拒絕,那麼同樣還是會播出,而且搭配這支廣告所做的七夕情人節活動勢必也會受到影響。
  
  但是她答應的話……她不是不想答應,而是昨天兩人爭論的問題根本就沒解決,她怎能輕易答應?況且現在又卡在這個公眾形象的節骨眼上,簡直讓她動彈不得。
  
  而前天早上事情發生後,急於解決的方雲朗告知接下來他需要兩天時間準備,然後硬是幫她向凌初日討了半天假,好讓「女主角」在今天一大早到雲霓百貨,趁營業時間開始前繼續拍攝那出「鬧劇」。
  
  這一連串的發展實在令她難以接受,雖然方雲朗依然固定會在中午時打電話給她,若無其事的跟她閒談瞎聊、逗她開心,但是一想到這件事,她就緊張得連笑都笑不出來。
  
  如果她到最後還是拒絕了,或是遲遲不願答應,那他打算怎麼收拾善後?
  
  心頭一片亂糟糟,大清早前來「上工」的凌初月習慣性的將車子開進員工停車場後,這才突然想起上次來時車位被佔用的事,不太確定那個她慣停的位置是否早就挪作他用?
  
  但既然人都到了,凌初月也就姑且開過去看看。
  
  結果看是看到了,卻被眼前的景象給嚇了一跳!
  
  那個位置上雖然沒其他車輛,卻被大剌剌的擺上一個禁止停車的告示牌,警語下方又被人用黑色簽字筆加上一行有點潦草但仍然清晰的補充說明——
  
  凌初月例外。
  
  這讓她看得又好氣、又好笑,這麼幼稚的舉動,不用猜也知道是誰的傑作。
  
  「到底是給不給人停啊……」在嘴裡嘀咕著,凌初月下車搬開那塊牌子,忍不住笑出來的同時,卻又開始多心起來。
  
  這該不會也是他所安排的劇情之一吧?
  
  懷疑歸懷疑,她還是將車停進那個號稱專屬於她的停車格,然後依照指示搭乘電梯來到一樓服務臺前,卻只見到兩個熟悉的櫃檯小姐朝她微笑。
  
  有些意外的跟她們打過招呼後,凌初月往四周望瞭望,發現四周不僅如同正式營業一般燈火通明,連各個專櫃的服務員們也都已待在裡頭,整個環境看來除了沒客人,和平時的營業時間沒什麼兩樣。
  
  她有點驚訝,沒想到她心目中的鬧劇需要這麼大費周章;而且看到其他人既好奇、又期待的鼓勵笑容,讓凌初月很不好意思,只好也回以傻笑。
  
  「早。」就在她快要待不住時,方雲朗和另一名抬著攝影機的男人一起來到她面前,笑咪咪的跟她打招呼。
  
  凌初月有些抗拒的看了那架機器一眼,拘謹的點點頭,然後一臉僵硬的問:「你……想要拍什麼?」
  
  她的緊張神情讓方雲朗不禁失笑,伸出大掌硬是將她的小手握住,對她淘氣一笑,「我們今天要在這裡逛街。」
  
  「逛街?!可是……」她又看了看攝影機,臉上滿是不自在。
  
  「你別管攝影機,他不會離我們太近的。」牽著她往前走,硬是將她的注意力拉回他身上,「我們很久沒像這樣慢慢逛了,以前剛開始營業時,我們反而比較像個客人,一層一層的慢慢逛,仔細的看有哪裡要改進……」
  
  一開始她還因不太習慣而顯得放不開,但隨著方雲朗的閒聊,原本就習慣和他相處的凌初月也開始搭話,漸漸就忘了他們是在拍一支她不知道最後會變怎樣的廣告。
  
  兩人牽著手,就像一般的情侶一樣閒逛著。
  
  看到適合她的衣服,方雲朗就催促她去試穿看看,有時是稱讚,有時則又頑皮的為她加上一些誇張的配件,讓他們都笑得直不起身。
  
  見到漂亮的鞋子,她則像個公主似的坐在沙發上任由方雲朗半跪在她面前為她服務,彷彿他為她穿的是玻璃鞋。
  
  來到男裝區時則變成方雲朗的服裝秀,他不厭其煩的更換著凌初月為他搭配的衣服,還擺出一些自戀的神情與姿勢,引得她又好氣、又好笑。
  
  他們就這樣一層逛過一層、一櫃玩過一櫃,根本就忘了後頭還有攝影機跟著,只是自在的盡興著;甚至在逛到家電賣場時還一時興起的用遊戲機打了場激烈的對戰,最後凌初月以些微之差敗北,讓她不服氣的跺腳耍賴,一個勁兒要求再戰一場。
  
  她這股蠻勁惹得方雲朗哈哈大笑,覺得她這反應真是可愛得要命,忍不住將她攬進懷裡用力抱了抱,向她保證下次一定讓她有機會雪恥,然後兩人又手拉手的繼續往前逛去。
  
  不知不覺的,兩人來到那個凌初月撞見方雲朗和周玲娜親密依偎,還讓她忍痛捨棄自己喜歡的飾品的那個專櫃。
  
  察覺自己握著的手變得有些僵硬,方雲朗明白她心中的顧忌和不好的回憶,但還是若無其事的牽著她走進去。
  
  「嗨!」
  
  原本還緊張著的凌初月,在看見那個站在飾品櫃前朝著他們微笑打招呼的男人時,不禁嚇了一跳,驚愕的瞪著對方,「唐烈東,你怎麼在這?」有沒有這麼愛現啊?明明沒他的事,還硬是找機會露臉!
  
  「幹嘛這麼驚訝?我這次是協助商之一,是來幫忙的!」唐烈東挺了挺穿著白襯衫與黑色背心的壯健胸膛,「其實這個品牌是我的產業之一,只是平常都交給別人管理;這次你們會有這個意外我也難辭其咎,就讓我全力協助吧!所以……」
  
  「所以你今天是店員,不要那麼搶戲行嗎?」方雲朗燦爛的笑容底下隱隱透出青筋,強烈的暗示唐烈東不要浪費時間和底片。「麻煩你把準備好的東西拿出來。」
  
  慘遭打壓的男配角識相的摸摸鼻子,轉身走到裡頭的小倉庫去拿那個神秘道具。
  
  「準備好的東西?」莫名其妙望著那顆電燈泡消失的背影,凌初月又轉頭看向身邊那一臉神秘的男人,「是什麼?」
  
  方雲朗沒回答,只是拉著她坐到飾品櫃前的高腳凳上,繼續賣著關子。
  
  沒多久,唐烈東捧著一個絨布盒子擺到兩人面前。
  
  凌初月沒吭聲,也沒開口,只是看了看盒子,再看看斜倚著玻璃櫃的方雲朗,像是不知該怎麼辦似的。
  
  剛才他們的遊戲和相處非常快樂,許久沒跟他這麼開心融洽的在一起,完全沒去煩惱感情和未來的事,讓她幾乎忘了自己正身在一齣戲裡,那種種安排與驚喜也許都跟面前這個盒子一樣,是受到精心安排過的「行程」,為的就是要讓她最後能在某個浪漫的詢問下點頭,完成方雲朗這個公私不分的計畫。
  
  凌初月無法否認,剛才那段時間她是真的很愉快,她不知道他們之間看來像不像一般的情侶,不過她自己確實有種甜蜜的,彷彿在約會的感覺,既沒去記起方雲朗那些令她生氣的理由,也忘了最後必須面對的求婚關卡。
  
  想到這段開心美好的回憶竟然要以謊言或不情願作為結束,她的心就忍不住難過得發冷,更別說去打開那個代表著結束這段美夢的盒子。
  
  「打開看看。」見她遲遲沒有動作,方雲朗也不多問,只是溫柔的鼓勵著。
  
  身旁幾雙期待的眼神讓凌初月的焦慮加深,很想起身拔腿就跑,逃離這個令她不知如何是好的局面;但想到她走是一回事,負責這整件事的方雲朗要因她的一時衝動而花多少心力來收拾這個爛攤子,事業會因她的逃避而受到多大的打擊……
  
  就算她再怎麼氣他的遲鈍和自作主張,要她做出對他不利的事,凌初月仍是萬般的不忍心。
  
  她擱在腿上的手俏俏緊握成拳,像是要給自己打氣或下定決心似的,緊緊握了數秒,然後才慢慢的、微微顫抖著伸向那個絨盒,小心翼翼的打開,驚愕的對著裡頭的東西發呆。
  
  盒子裡放著一條看來很眼熟,但細看卻又有些陌生的鏈子,讓凌初月無法確定這究竟是不是當初她喜歡的那條。「這是……」
  
  「我知道你喜歡原本那條手鏈的設計,但是發生那件事後,你是怎麼也不肯收下了,所以……」方雲朗拿起盒中的首飾,一邊說著。一邊仔細的戴到她的手腕上,抬頭衝著她一笑,「我就想辦法自己幫你做了一條。」
  
  聽著他的解說,凌初月卻依然傻愣愣的盯著手上的鏈子不放,受到巨大衝擊的心像是被翻倒了調味料的架子,全都混在一起,難以說明是什麼滋味。
  
  「你……你做的?」難怪看起來有點奇怪……
  
  「我做的。」方雲朗看著她手腕上的成品,顯得相當滿意,「我自己畫圖、選料、鑲嵌……我這幾天下班都在做這個,花了我不少時間呢!以後要是壞了,我也能幫你修。」他又增加新功能了!
  
  聽著他洋洋自得的說明,凌初月心裡是又好笑、又感動。
  
  雖然方雲朗後來想將那條手鏈「物歸原主」,但是被她拒絕,她也因此沒再去想過這個東西;沒想到她這苦主都已快忘了此事,他卻還對這個遺憾耿耿於懷,甚至親手為她做手工藝……
  
  「小月,說點什麼吧?」她的沉默讓方雲朗有些不安,凌初月很明顯的沒他想像中欣喜若狂的樣子,微微蹙著的眉頭也讓他猜不出她的想法,「像是覺得我做得很漂亮啊!或是很驚喜、很感動之類的……」
  
  「我覺得……」沉吟了一會兒,凌初月終於抬起頭,臉上有著可疑的紅暈,一雙美麗的眼睛則是異常閃亮,「你的技術不太好。」
  
  被勒令閉嘴的唐烈東終於忍不住笑了出來,然後當著臉色黑沉的方雲朗面前愉快的落井下石。「我早跟他說過可以讓專業的來,他偏不要,結果好幾個地方都做得怪怪的!要知道這個陣子有名的地方就是用料好、做工細,每件商品都是精心製作,絕沒一絲馬虎隨便……」
  
  對於唐烈東滔滔不絕的宣傳和自誇,方雲朗令人意外的沒有阻止,待他終於說個盡興後,才咬牙切齒的狠笑,「謝謝你詳細的解說,你放心,剛剛這段我會全部剪掉。」
  
  再回頭看向仍然默默無語的女主角,俊秀的臉上閃過一絲彆扭。「我知道自己缺點很多,總是讓你生氣,然後又遲鈍得常常沒發現,結果也不知該怎麼改進……你要是覺得我哪裡做不好的話,能不能直接告訴我?我不想讓你不開心。」
  
  他宛如小狗般可憐兮兮的模樣讓凌初月有點想笑,忍不住想對他說些消遣的話,心裡卻莫名的梗了一塊東西,讓她的胸口覺得又酸又漲,連話語都跟著卡在喉頭說不出聲。
  
  原本打算要堅持拒絕他的求婚,直到兩人好好談過,有了共識後再繼續討論的心情還是忍不住動搖起來,她不自覺的撫著腕上觸感冰涼的鏈子,目光也垂落下來,凝視著上頭有些笨拙的手工。
  
  他總是這樣,無論有心或是無意,都會做出一些讓她忍不住心軟的舉動,有時讓她啼笑皆非,有時卻又怦然心動,讓她愈是掙扎,卻是陷得愈深。
  
  「雖然技術不佳,」抬頭迎視他緊張的目光,她緩緩開口,「但是心意足夠……謝謝。」看著一臉驚喜的方雲朗,凌初月也揚起唇角,羞澀的微笑著。
  
  聽到她的稱讚,方雲朗就像是得到主人獎勵的狗兒般開心得雙眼發亮、笑容燦爛,如果有尾巴的話肯定也會搖個不停,讓凌初月看了也不禁笑出聲來。
  
  「小月,」看著她的笑臉,方雲朗心裡有種甜美的滿足感,連帶著那股莫名的騷動也再次擾得他心神蕩漾,讓他不禁柔聲輕喚,然後看著她直視自己時突然一愣,原本還笑著的臉龐掠過一抹緊張,淡淡的開口問:「你開心嗎?」
  
  啊……嚇她一跳,她還以為他要開口求婚呢、結果只是問她開不開心,讓凌初月有些意外,也忍不住鬆了一口氣。
  
  但是再怎麼說,時間也已差不多,他這個壓軸的禮物也送了,差不多是該問出口的時候了吧……
  
  望著方雲朗溫柔的神情,她有些猶豫,但還是點點頭,坦白承認這個自己原本以為會很拘束緊張的上午,其實過得比她料想的還要更加驚喜快樂。
  
  她總是習慣把事情往壞的地方想,把自己惹得緊張兮兮,就像今天一樣,其實根本沒她認為的這麼可怕。
  
  或許她不該杞人憂天,和方雲朗在一起,也許會此她所以為的要幸福也不一定。
  
  「是嗎?那就好。」伸手將她垂落在頰邊的微亂髮絲撥到耳後,又因為怕嚇著她,所以忍不想要與她更親近的衝動,硬生生的收回,「快要到營業的時間了,今天就這樣吧!我還有些事要處理,你一個人回去可以嗎?」
  
  「咦?」凌初月聞言一愣,結束了嗎?「就、就這樣嗎?」她才剛下定決心,他就打算放棄嗎?
  
  想到他剛才的溫柔神情……難道是不想讓她為難,所以他也問不出口?
  
  不要說她覺得奇怪,連一旁的唐烈東和攝影師也是滿臉驚訝,好像不明白他為何要「半途而廢」,將正好的氣氛給硬生生打斷?
  
  「就這樣。」方雲朗鎮靜回道,同時指示攝影師把機器關起來。「我要回辦公室拿資料,不跟你們聊了,你開車回去時注意安全。」
  
  「那我呢?」不長眼的唐烈東還想湊熱鬧。
  
  「你別開車去危害別人的安全。」方雲朗斜睨他一眼,對這個白目鬼很不客氣,隨即轉身離開。
  
  就這樣……走了?!
  
  他出人意表的反應讓凌初月一時間不知該說什麼,只能呆愣的看著他顯得有些寂寥的背影,心裡沒來由的螫疼起來。
作者: ruby_0407    時間: 2011-10-18 11:39 PM

第九章 
 
  「等一下!」
  
  原本傻傻站在原地,差點就這麼看著他踏進電梯,消失在她眼前的凌初月突然拔足狂奔,身旁的人都還沒反應過來,她已飛快眼在方雲朗身後跑了出去,驚險的在電梯門完全關上前成功攔截,也跟著擠進電梯裡。
  
  「你在幹嘛啊?很危險的!」從沒見過凌初月從事這麼高難度動作的方雲朗也嚇壞了,目瞪口呆的看著硬是擠進來的女人,差點連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盯著那個半蹲在面前喘氣的傻傢伙,他伸手拉起她被狠狠夾了一下而隱隱發紅的手,心疼得又氣又歎,「痛嗎?我家裡有藥,要不要幫你推一下?」
  
  「問我在幹嘛……」氣喘吁吁的直起身,那雙亮晶晶的眼中閃著難解的光芒,令方雲朗差點看得回不過神來,「我才想問你在幹嘛?方雲朗!你今天究竟在做什麼?」
  
  「今天?」他眨了眨眼,狀似認真的思考了一下,然後拉著她走出到達樓層而開啟的電梯,一邊掏鑰匙開啟住處大門,一邊輕鬆回道:「我們今天不是一直在一起嗎?你怎會不知道我在做什麼?」
  
  聽了他這句毫無誠意的回應,原本跟著走進屋內的凌初月頓時怒上心頭,像頭怎麼拖也不走的牛一樣站在玄關,硬是不跟他進屋。「那你今天叫我來又是為了什麼?」
  
  「找你來玩的,不是很開心嗎?」見她執意站在門口,方雲朗歎口氣,雙手環胸站在她面前,「你想說什麼?」
  
  凌初月咬咬唇,鼓起勇氣道:「你……你今天安排這些,不是為了要拍七夕的活動廣告嗎?」
  
  他沒吭聲,只是無所謂似的點點頭。
  
  「不……不不不是還說什麼要向我求求求婚的嗎?」說到這件事,她緊張得都結巴了。
  
  她的笨拙彆扭讓方雲朗忍不住哈哈大笑,在看到她老羞成怒的不悅神情後才勉強忍下,但唇邊還是有著明顯的笑弧。
  
  「我剛才確實是有這樣的打算,但是……」他低下頭,拉起她的手,輕輕揉著那處紅痕,「你不願意吧?」
  
  凌初月聞言,驚訝的抬起頭,看向他帶著無奈神情的臉,「咦?」
  
  「我之前給你手鏈時發現你在發抖……一定是心裡想著過一會兒我要開口求婚的事,所以你緊張得要命,不知該不該答應吧?」方雲朗狀似自嘲的笑道,但臉上的神情卻有些寂寞的意味,「而且你認為我不尊重你、不夠喜歡你,所以不會想跟我結婚吧……你別在意,我再想別的辦法就是了。」
  
  剛才看著她死瞪著眼前的首飾盒,卻遲遲不肯伸手去開,方雲朗就知道她心裡一定是極度的掙扎,既不願輕易答應,也不想讓他為難,所以壓抑著不安,忐忑的等待著。
  
  只不過說是這樣說,但要怎麼做才能更喜歡她呢?絞盡他貧乏的腦汁來想,方雲朗覺得自己能做的都已做了,如果她還希望他怎麼做,真希望她直接告訴他。
  
  「什麼辦法?」她繼續追問。
  
  「嗯……」他沉吟著抬頭看向天花板,好一會兒才又將視線移回她臉上,笑笑道:「還在想。」
  
  「會想不出來嗎?」
  
  「也不是沒有可能,畢竟我腦袋不太靈光,不然怎會連你為什麼生我的氣都不知道?」說著自己的壞話,方雲朗不知是無辜或故意,在凌初月面前大方示弱,反而引得她不安起來。
  
  「好了,進來坐吧!站著多累。」將不發一語的凌初月拖進屋裡,安置在沙發上,方雲朗自己也往沙發另一頭倒下,斜躺著閉目休憩。
  
  這兩天他為了趕快將這件事告一個段落,盡可能把握時間協調各方面的配置和流程,還要做平時必須處理的工作,讓他幾乎沒睡多少時間;再加上他和凌初月之間的進展不甚順利,雖然他表面上看不出難過沮喪的模樣,但心裡確實深受打擊,讓他身心俱疲。
  
  即使如此,他依然絲毫沒想過放棄跟她在一起,好讓自己輕鬆一些的想法,之前會借著那段影片想出這個辦法,確實也是打算借此逼她點頭,總之先把名分定下,其他的問題再慢慢解決。
  
  可是剛才看到她猶豫掙扎,一臉壯烈就義的模樣,雖然離他的目的就只剩下一小步,但方雲朗還是及時喊停,不忍心讓她因為此事如此掙扎。
  
  畢竟結婚是兩個人的事,靠著這個方法雖然可以達成計畫,但總覺得對不起她,他已欠她太多了,偶爾也該輪到自己吃點苦頭。
  
  話雖如此,方雲朗的寬容還是有限度的,他已打定主意要讓她在凌初日的婚禮之前點頭。
  
  如果她能留在國內是最好不過,但若非得繼續待在國外直到工作結束,至少一定要讓她戴上訂婚戒指,他才勉強肯放她離開。
  
  唉~~接下來該用哪一招比較好?不曉得直接色誘她,再要她對他負責這個老梗還有沒有效……
  
  「我不喜歡你隨便就幫我決定我的事。」
  
  一句雖然輕柔卻毫不含糊的話突然打破屋中的寂靜,也驅散了方雲朗腦中正在考慮是要選擇直接大方的半裸出擊,還是具有隱約美感的濕身秀來引誘她的下流邪念。
  
  他睜開眼,微微抬起頭,看著那個正襟危坐,一臉認真盯著自己的女人,然後認命的坐直身子與她對看,「你是指……我要你辭職的事嗎?」
  
  凌初月點點頭,雖然方雲朗那身慵懶微倦的模樣讓她心跳得難以自己,但她還是努力維持著正經的模樣,表示自己不被美色所屈服的決心。
  
  「嗯……我後來也有想到,畢竟你很重視工作,所以突然聽到我要你辭職大概是會生氣的吧!」伸手細細勾繞著她頰邊的髮絲,修長的指節偶爾輕輕畫過她的肌膚,輕柔的動作與溫醇的嗓音同樣纏綿得令她心頭直發顫。
  
  「但是我捨不得……你之前消失了這麼久,我每天都在問你哥你去了哪裡、什麼時候回來,偏偏他什麼都不說,我只能一直盲目的等著,好不容易你回來了,見到面了,我怎麼能又一次什麼都不做的再讓你離開,然後自己每天提心吊膽?」
  
  「至少要讓你給我個名分,好讓你離開時記得這裡還有個『包袱』在等你,同時也讓那些不識相的傢伙離你遠一點,別隨便勾搭我的女人。」雖然後來已知唐烈東是凌家兄妹的姑姑的兒子,也就是她的表兄,但是想到之前他們親近的模樣,還是讓方雲朗不太愉快。
  
  「你……」方雲朗大膽而直接的告白讓她又紅了臉,羞澀的感覺到他的碰觸似乎開始帶著試探的邀請,讓凌初月緊繃的身軀偶爾泛出一股令她暈眩的細微剌麻。
  
  「比起我被勾搭,我才擔心你會去勾搭別人呢!」這個前科累累的傢伙!
  
  「放心,自從發現我喜歡你,我就沒再跟其他人約會過,淨化了這麼久,勉強可以算得上是純潔的。」他笑著湊上前,故意在她面前恐嚇道:「所以我現在很饑渴,你要小心。還是說……其實你也等很久,希望我對你這樣又那樣?」伸手捏了她的臉一把,發出淫蕩的笑聲。
  
  她漲紅著臉,將他的隨爪推開,「我、我才沒想要你對我怎樣!」就算真的想,也不會承認的!
  
  「是嗎?」方雲朗挑眉,斜倚著沙發看向她,一臉不解,「這我就不懂了,你喜歡我的話不會想跟我親近嗎?我以前也常會忍不住就伸手碰碰你的臉、摸摸你的頭髮,難道……你只想得到我的心,不想得到我的人……」
  
  恕他對那種只需要心靈,不渴求肉體的飄逸路線既不熟也沒興趣,只知道自己的動物本能一直想要對她上下其手。
  
  被他問得語塞,凌初月總覺得說什麼都不對,只能緊抿著唇,端著一張紅通通的臉,滿含委屈和抗議的瞪著他。
  
  雖然以前他也常被她這樣瞪著,但不知是否因為自己終於打開了男女之情方面的開關,或是她無意間流露出的嫵媚春情,讓方雲朗光是看著她這又羞又怒的神情,心頭就像是築了一個螞蟻窩,總是讓他心癢難耐。
  
  「好啦!開玩笑的,再瞪的話眼珠子都要掉出來了。」他坐直身子,笑嘻嘻的拉過她,讓她跪坐在他隨興在沙發上曲伸著的雙腿間,兩手則鬆鬆的在她腰後交握,「那……然後呢?」
  
  他好看的臉龐就在眼前,上頭的笑容比起平常更加柔情萬千,散發著寵溺與誘惑,讓即使看慣了這張臉的凌初月頓時也有種心跳得喘不過氣的窒息感。
  
  雖然目前的情況可說是她多年來的美夢終於成真的一幕,但是想像和真實的差別實在太大,已經完全超出她能掌控的範圍,讓凌初月不禁垂下眼,暫時從那雙合情脈脈,散發出百萬電力的目光逃開。
  
  「什、什麼然後?」他再這樣看她,她就要窒息了……
  
  「你打算拿我怎麼辦?」方雲朗的魔爪由她背後緩緩往上遊移,惹得凌初月一陣輕顫,正想開口叫他安分一點,卻見他突然湊上臉,往她的嘴上飛快的親了一下,隨即又迅速退開,笑看著她呆然的神情,「親都親過了,你也該給我一個交代。」
  
  聽了他這土匪似的惡人先告狀,凌初月氣不過的伸手推他一掌,然後雙手叉腰,惡狠狠的盯著那裝柔弱被她推倒在沙發上,還一臉忍辱負重,不知在入哪出戲的男人,宛如女王一般居高臨下,唯獨頰上的紅暈稍微洩了她的威風。
  
  哼!要演戲的話大家一起來演!「你以為這樣就可以讓我乖乖就範嗎?」
  
  兩人之間沒了心結,她對方雲朗的態度也不再拘謹逃避,以往那些和他在一起的嬉笑玩鬧也很自然的又回到兩人身上。
  
  「唉!沒想到你胃口這麼大,那我以後可就辛苦了。」方雲朗愈說愈不正經,雙手則一抬一拉,讓她也措手不及的趴倒在他身上,形成一個曖昧的姿勢。
  
  從沒跟男人這麼親近的凌初月又怕又羞,緊張的想撐起身子,卻被他環住她的手臂摟得緊緊的,動彈不得,「你、你想幹嘛?」連質問聽來都像綿羊的咩叫聲般柔軟無力。
  
  「大師,這個問題要問你自己,你比我早開竅,所以你來告訴我互相喜歡的人都在做什麼?如果連你也不清楚的話,那我就要自由發揮了。」
  
  這算是恐嚇,還是威脅?凌初月沒好氣的瞪他一眼。「那麼……我要先回家。」
  
  「也對,是該跟你爺爺和你哥提個親。」進度真快啊!真不愧是小月,好有效率。
  
  提親?她伸手將要跟著起身的方雲朗再度壓倒躺平,自己則借力使力的起身,坐在他腿間看著他撩人的姿態,一臉又嬌又傲的神情,「誰說要提親?我還沒答應你的求婚呢!」
  
  「這樣子說不過去吧?小月,我都已經被你推倒了一次又一次,你怎麼能讓我沒名沒分的跟著你?」總共也才兩次,所以正是一次又一次。「你是不是嫌我年老色衰,帶不出門了?嗚……」
  
  這又是演哪出?「你少在那邊裝可憐,我是覺得……有點太快了!所以還在猶豫。」
  
  雖然也告訴過自己不要瞻前顧後得太多,但這畢竟是人生大事,有些事她想再好好考慮一下,和方雲朗協調、取得共識後再開始進行。
  
  「哪裡快?我們都在一起這麼久了,一般人像我們這樣,大概連孩子都生兩個了,哪還像我們一樣在起點磨蹭不前?」他再度坐起身,一手撐在曲起的膝上,半懶散、半認真的看著身前的她。
  
  聽了他趕進度的說詞,凌初月有點生氣,「會變成現在這樣,難道要怪我嗎?」
  
  看著她氣呼呼的模樣,方雲朗唇邊揚起柔笑,伸手順了順她微亂的髮絲,「都要怪我,所以我著急,不想再因為自己的漫不經心,而像以前那樣浪費我們這麼多時間……再說別人會花時間交往,是因為需要磨合瞭解、培養感情,我們早就過了那個階段了吧?」
  
  他還有什麼事是她不知道的嗎?平常生活上的習慣,或是他自己都沒發現的喜好和小動作,她記得比他還要清楚,更別說那些過去的糗事,根本就瞭解過頭了……
  
  「可、可是……」凌初月有點掙扎,又有點猶豫。
  
  以朋友而言,他們確實是認識了很久;但是就情侶而言,他們根本就沒有過這個階段啊!
  
  好不容易兩情相悅,這麼快就要再回到「未婚妻」的身分,說不定再沒多久就要成為人妻,要是能過一下「女朋友」的癮就好了……
  
  看出她的不甚情願,方雲朗伸手將她摟近,低頭逼近她的臉龐,用一種又無辜、又期待的語氣在她唇邊輕道:「你不要我嗎?」
  
  然後親她一下,「討厭我嗎?」這次親得久了一點,「不想跟我在一起嗎?」這次親得不只久一點,還故意輕輕咬了她一下。
  
  雖然心裡羞澀難當,但凌初月還是被他攻擊得意亂神迷,原本生澀得不知該如何回應,只知消極承受的唇瓣,在方雲朗的積極誘惑和引導下,也情不自禁的微微開啟,引來他熱情的回應與更多的掠奪,讓她腦中一片昏沉,方才還挺得筆直的背脊也軟得像泥,全身就像被抽光了力氣似的,若非他的大掌撐在她身後,恐怕就這麼滑軟的萎了下去。
  
  但「唇舌之爭」豈能輕易退縮?
  
  雖然心裡滿是赧意,但不服輸的想法及不想被方雲朗抓到弱點的心態,還有那些差點把她淹沒的陌生刺激感和親密感,硬是讓凌初月暫時忘卻矜持,勇敢的反守為攻。
  
  察覺她在習慣他的親吻後也開始有了小小的、好奇似的探索和反應,讓方雲朗心裡雖然大為愉悅,身體卻是備受煎熬——
  
  他使盡渾身解數,才終於讓她稍微情不自禁,得到一些細微的回應;但她那些害羞的試探、輕微的咬齧,卻激得他體內的欲望大為興奮,像是一頭被餓到極限的猛獸,面對身前這頭美味的羊,猶豫著該將她大口大口的吃乾抹淨,還是珍惜的細嚼慢嚥……
  
  隱忍著體內的澎湃衝動,方雲朗依依不捨的稍微退開身子,想讓兩人稍微冷靜下來,免得兩人的愛火一不小心燒得太烈,連理智都會被化為灰燼。
  
  「你沒事吧?」他抱著軟在自己懷裡、氣息微促的女人,憐愛疼惜的問道。
  
  方雲朗的聲音依然帶著尚未平息的欲望,顯得比平常更加沙啞而低沉,聽在凌初月的耳中,彷彿細細的砂紙輕磨過心頭,有些細微的刺癢,惹得她因方才的激情而敏感起來的身軀一陣輕顫,忍不住更加縮進他懷裡。
  
  「你在幹嘛?」雖然知道她可能是害羞了,但方雲朗還是被她這個動作引得發笑,硬是捉住她的雙臂將她撐起,笑咪咪的看著她那張紅成一片的臉頰。
  
  凌初月困窘的避開他依然帶著熱度的目光,微偏著頭咕噥道:「我覺得……自己像隻吸盤壞掉的章魚。」莫名的想要攀著他不放,卻又軟趴趴的施不出力,感覺好討厭。
  
  她的嘀咕讓方雲朗笑了,將她的兩隻「章魚腳」掛上自己肩膀,然後情不自禁的往面前的紅唇親了一下,「是可愛的章魚。」
  
  他的甜言蜜語讓她很不爭氣的也跟著笑了,像是回禮似的往他的嘴唇似吮似吻的壓了上去,那雙看得方雲朗心旌動搖的明亮雙眼裡除了羞澀,還隱約閃爍著一抹純真的好奇,像是無語的向他詢問接下來他還有什麼「招數」要使?
  
  這犯規的眼神讓方雲朗不禁低頭呻吟,感覺心裡那只好不容易被他關起來的野獸撞破了脆弱的牢籠,正在摧毀他虛弱的意志力。
  
  「你怎麼了?不舒服嗎?」她關心的問,看著他皺得死緊的眉,忍不住焦急。
  
  「現在是一種不舒服,以後則會是另一種不一樣的不舒服……」他打著難以理解的啞謎,伏在她的頸窩哀哀磨蹭著。
  
  「你在說什麼……啊!」頸側突然一陣輕微的刺疼,像是被什麼給重重的吮了一下,雖然不痛,卻莫名有種神經被揪緊的感覺。
  
  她正想問那賴在她身上的傢伙在搞什麼鬼,卻聽見他在她耳邊喃喃說道:「我又要讓你蹺班了……」
  
  下次遇到凌初日時,他的皮得繃得緊一點才行……
  
  「什麼?蹺班?我沒有……」凌初月的疑問與抗議還沒來得及說完,餘下的字句就被他與方才相比更加激狂熱烈的親吻給吞噬得無影無蹤,連才剛稍微清醒的腦袋都再度被攪得一片混沌。
  
  再度變回軟腳章魚的凌初月在欲海中嬌慵無力的沉浮著,心裡雖隱約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也忍不住自問為什麼他們連親密行為都要這麼的「有效率」,卻無心也無力抗拒,只能讓身體與本能主導一切,熱烈的開始……趕進度。
  
  「都是你!」
  
  拉開試衣間的布簾,一身盛裝的凌初月臉上完全沒有方雲朗的春風得意,反而是懊惱中帶著些微的薄怒,含著火氣的明媚雙眼氣呼呼的瞪著那個坐在沙發上等待的男人。
  
  陪她前來挑選參加兄長婚禮服的方雲朗眼睛一亮,起身迎向她,一邊上下打量,一邊漫不經心回道:「我怎麼了?」
  
  「就那支被拍到的影片啦!現在每天都有人跑來跟我說好羨慕我,然後不是要我趕快點頭,就是問我為什麼不答應?甚至還有人說如果我不要的話,可不可以把你介紹給她?說什麼如果是她的話,要她向你求婚也行……你要我怎麼回答啊!」害她只能尷尬的笑,然後想辦法逃走。
  
  那天經過她「奮勇掙扎」後,方雲朗很勉強的讓她繼續考慮,但有兩個條件——第一,必須在她再度出國前給他答案;第二,他不接受拒絕。
  
  這算什麼考慮啊……
  
  凌初月忍不住在心中碎碎念,卻又有點泛甜,雖然她知道自己最後總會答應的,畢竟兩人之間的進展既美好、又順利,但她就是不想太快讓他稱心如意。
  
  大概是覺得剩下的三、四天不至於有什麼變數,方雲朗也就讓她小小的放鬆一下,不再追問個不停,照她所要求的先從情侶做起。
  
  雖然他覺得似乎沒很大的差別,不過既然她高興的話就順她的心好了,反正他要的只有她待在身邊。
  
  「很簡單,你趕快答應就好啦!」方雲朗說得輕鬆,還順勢往她微噘的唇親了一下,又皺眉看著她身上的小禮服,似乎不太滿意,「你……要不要再試試別件?」
  
  凌初月低頭看了看,不覺得有哪裡不妥,「為什麼?」
  
  「不覺得有點冷嗎?」盯著她裸露的肩膀和腿部,那白皙細緻,平常只有他看得見的肌膚,現在卻大剌剌的袒露在外,讓方雲朗的眉頭又皺得更深了一些。
  
  雖然這件平口小禮服讓她看起來美麗動人,將她略帶男孩子氣的明快氣質柔化許多,但想到之後會有更多人見到她這副原本只有他能見到的模樣,他就很想把凌初月包得緊緊的,不讓別人有一飽眼福的機會。
  
  「冷?」對於他的反應,凌初月奇怪的低頭看了看身上的衣裳,「不會啊!」現在這種天氣,要說的話也該是嫌熱吧?
  
  可惡!這遲鈍的女人真是一點都不明白他的苦心!
  
  方雲朗無奈的戳戳她的肩膀,壓低音量,「我覺得露出來的部分多了點……」
  
  方雲朗話中的抱怨讓凌初月微微紅了臉,咬唇無聲瞪向他,眼中雖帶著羞澀和甜意,但嘴上還是不服氣的反駁,「這樣很平常吧?我又沒露什麼不該露的地方。」
  
  「要是不該露的話,你就肯包起來了嗎?」他的食指很不正經的在她的肩膀和鎖骨上輕輕拂過,引得她一陣細微的戰慄。「要是我在這裡『不小心』留下吻痕、被別人看到的話就不好了……」
  
  他意圖明顯的話語讓凌初月的臉漲得更紅,趕緊伸手推開方雲朗那根可惡的指頭,不太成功的板著臉假裝嚴肅,「那你還是小心一點,不然在我生氣之前,我哥就會先找你算帳。」
  
  還假笑著拍拍他的臉,語帶威脅,「你要保重,別在我點頭答應嫁你之前就沒命了啊!」別輕舉妄動。
  
  她的好心勸告和故作神氣的可愛模樣讓方雲朗笑了起來,忍不住又低頭親了她一下,正想說些什麼繼續抬槓,口袋裡的電話卻很不識相的響了起來,打斷這個路帶火花的甜蜜時刻。
  
  看著螢幕上的來電顯示,方雲朗臉上飛快的閃過一絲複雜和厭煩,但很快就藏得不見蹤影。「我接一下電話,你再看看有沒有其他不錯的衣服……比較沒露那麼多的。」
  
  看著他轉身走出一段距離,凌初月隱約察覺他有什麼事情瞞著她,但既然一向對她沒有隱藏的方雲朗不打算跟她說,那麼必定是有他的理由,她若執意追問,大概也只能得到他的裝傻或是胡亂帶過的答案,那還不如不問,免得傷了和氣。
  
  雖然這樣決定了,但心裡多少還是有點介意……凌初月又看了他的背影一眼,轉身向一旁等候的專櫃小姐揚起微笑。「就這件,謝謝。」
  
  既然如此,也讓他煩惱一下,這才公平。
作者: ruby_0407    時間: 2011-10-18 11:42 PM

第十章  

  很快就到了凌家大少爺的大喜之日。
  
  由於凌初月身為新郎未出嫁的妹妹,理所當然要在場幫忙,也沒空去理會方雲朗,就放他一個人形單影隻的前來赴宴,同時也有點逃避的讓他去面對外頭那群對他們充滿好奇卻無法進入探訪的媒體。
  
  最近遇到她的人,幾乎沒聊幾句就會問她幾時要嫁方雲朗?讓凌初月心裡既尷尬、又彆扭。
  
  昨天和方雲朗見面時,他也是一臉意味深長的看著她,拍拍她的肩,故作神秘道:「要開始倒數計時了……」
  
  讓她聽得又羞又窘,一筆不客氣一掌拍上他的背,將他推離她三尺遠。「你不要以為勝券在握,世間的意外是很多的!」其實她沒想要拒絕,只是看他這麼囂張,想嚇嚇他。
  
  只不過凌初月雖然明白人生總是充滿意外,卻沒想到會發生在自己身上!
  
  就如同現在正在會場裡忙碌的她,並不知道外頭的媒體們正在為了方家那對同父異母,而且據聞十分不和的兄弟而掀起另一陣騷動。
  
  方雲朗看著那個站在飯店大廳,顯然是刻意等在這裡的傢伙,不太明白這個一直以來都跟他針鋒相對的「哥哥」有什麼意圖,心中也同時多了些戒備。
  
  但是轉念一想,他也不用這麼自戀的以為對方一定是在等他,畢竟朱雲漢臉上沒過去那種對他的敵意,身邊還帶著一個看似安靜柔弱的女孩,那麼愛面子的傢伙應該不至於在媒體和女人面前跟他吵架,大概只是單純在等其他人吧?
  
  這麼對自己解釋後,方雲朗邁開腳步,隨意的朝他點點頭,打算就這麼輕淡無事的結束這場兄弟碰面。
  
  「怎麼?連聲招呼都不打?」似乎不打算讓他就這麼敷衍過去,朱雲漢冷冷的看著這個「弟弟」,語氣中有著方雲朗熟悉而厭惡的譏嘲,讓他眉頭一皺,煩悶的停下腳步。
  
  就知道這傢伙不會讓他好過……
  
  方雲朗轉過頭,努力擺出營業用的笑容,裝作一副若無其事的模樣,「好久不見。」
  
  「嗯。」
  
  把人叫住打招呼,自己卻就這麼隨隨便便的「嗯」一聲,這傢伙可惡的程度真是精進得令人髮指。
  
  努力撐住唇角的笑容,方雲朗再度朝他點點頭,「你在等人嗎?那我先進去了,不打擾你……」你也別來打擾我。
  
  「我在等你。」
  
  果然沒那麼幸運……
  
  方雲朗眼底閃過一抹煩躁的慍色,轉過身與朱雲漢正面對視,臉上已沒了剛才的禮貌微笑,「有什麼事?要不要找個安靜的地方再說?」
  
  這麼大方的站在這裡宣揚家醜,肯定是打算用什麼陰謀詭計來陷害他,好讓那群記者掌握第一手消息。
  
  似乎不打算採納他的建議,朱雲漢依然站在人來人往的大廳,面不改色的望著他。「最近關於你的新聞不少,那個嘩眾取寵的活動似乎反應也不錯,恭喜你!」
  
  這算祝賀?!方雲朗唇角微抽,僵硬的點頭,「沒什麼,我只是做自己想做的事而已。」
  
  「我想也是。」對於他的客套話,朱雲漢又不著痕跡的損了一記,「你一向都是隨心所欲,想做什麼就做什麼,也不去考慮自己的行為是否正確或合適。」
  
  「我又怎麼了?」聽了他毫不留情的指責,方雲朗怒極反笑,也顧不得身旁有多少等著看好戲、聽八卦的眼睛和耳朵,直接開口反擊,「因為我沒像個好兒子一樣,回家請示過你們的意見、得到你們的批准,所以要說我大逆不道嗎?」
  
  察覺身旁的女人因為弟弟的怒聲質問而縮了縮身子,朱雲漢目光微黯,也不繼續跟他兜圈子,開口就道:「沒必要這麼麻煩,只不過你是不是忘了一件事?你和凌小姐半年前就已解除婚約,現在卻對外宣稱她是你訂婚多年的未婚妻,你這是想欺騙世人,還是當作沒發生過這件事,不打算為自己犯過的錯負責任?」
  
  方雲朗聞言立刻變了臉色,「最近常有人打電話來問我這次的廣告是不是為了活動而做的噱頭,其實我跟小月並不是真的打算『再續前緣』……我聽了就覺得奇怪,因為解除婚約的事明明只有我們兩家人知道,為何會傳到其他人的耳中?難道是你傳出去的?!」
  
  號稱訂婚許久的兩人高調耍甜蜜,卻又被傳出早已暗中解除婚約,光是如此就足以令人心生疑竇,再加上凌初月一直沒點頭答應嫁他,這麼一來那些猜疑著兩人感情真假的人就更容易認定他們從頭到尾就是為了宣傳才演這齣戲。
  
  方雲朗一直以為這個消息只是哪個無聊人上胡亂猜測的歪打正著,結果沒想到……
  
  流言的始作俑者難道是這從一出現就幾乎搶了他的一切,似乎他怎麼退讓都依然看他不順眼的「哥哥」?!
  
  聽著他的指控,朱雲漢的臉上閃過一絲疑問,但隨即顯得更沉,「我確實對你這個做法有異議,但我不會承認自己沒做過的事。」深吸一口氣,壓下心中的火氣,又回到平穩冷沉的聲調,「我今天找你是為了另一件事。」
  
  「你還有什麼想落井下石的?一次說完好了!」他最近為了這些詢問已經煩得要死,沒想到還有另一件事可說?這傢伙也未免太熱中於找他的碴了吧!
  
  「你——」朱雲漢才剛開口,就感覺袖口被輕輕一扯,轉頭看向身後那一臉不安的女孩,原本嚴峻的神情也不自覺的和緩了些。
  
  「可不可以……去人少一點的地方?」她緊張而飛快的看了四周一眼,臉上滿是畏怯。
  
  同樣的提議剛才從方雲朗的口中說出,朱雲漢是理也不理;但現在聽到這怯弱的要求,他卻猶豫了一會兒,生硬的丟下一句「我們到裡頭說」,就轉身離開媒體的狩獵範圍,走進婚宴的保全範圍,往沒什麼人的角落走去。
  
  這明顯的差別待遇讓方雲朗忍不住多看了那陌生的女孩兩眼,心裡猜測大概是朱雲漢的女朋友之類,不然怎能讓那個陰陽怪氣的傢伙這麼聽話?真沒想到他也有人要……
  
  「你跟凌小姐解除婚約後,家裡又幫你安排了一門婚事。」待三人站定,朱雲漢再次開口,只是這次的嗓音不知為何顯得有些緊繃,「所以你是有未婚妻沒錯,但不是凌小姐。」
  
  方雲朗聽了兄長這個獨斷的宣告,先是一臉怪異的沉默著,與他對視一會兒才低下頭,忍不住笑了。「這麼多年來,我第一次聽到你說笑話,我還以為你只會損我呢!」
  
  不過他們也沒講過幾句話就是了,「很好笑,真的,我不是講客套話。」方雲朗一邊保證,唇邊還掛著明顯的笑意。
  
  看著從沒對自己笑過的弟弟,朱雲漠心裡有點複雜,再見到一旁那女孩有如小兔子般的求助眼神,他更是難掩掙扎。
  
  「……不是笑話,是真的。」他硬下心腸,冷冷的說:「我曾經打電話想告訴你這件事,但從沒接通過;你自己明白你爺爺是什麼個性,既然沒了凌家這個姻親,自然要趁你還沒跟哪個女人攪和在一起時,趕快幫你重新找個門當戶對的對象。」
  
  雖然代替方雲朗成為方家的繼承人,朱雲漢仍對方家人顯得很生疏,連稱呼都不親暱。
  
  廢話!他哪有可能想接這傢伙的電話?「基本上,他們在想什麼我不關心,但我有何必要照著他們所說的去做嗎?如果這麼想攀權附貴,那我現在重新和小月在一起,他們豈不是該更高興才對?」
  
  心中再度燃起的怒氣讓方雲朗的笑容顯得有點猙獰,咬牙切齒的質問著。
  
  對於他的逼問,朱雲漢只是淡淡回道:「他們沒想到你們會重新在一起。」
  
  「所以不知道怎麼向那個新的,多出來的孫媳婦交代是嗎?」他哼笑兩聲,「由你負責不就好了?你才是方家的繼承人不是嗎?如果要把女兒嫁進方家,比起我這失勢的二少爺,你這個目前掌握實權的才是最佳人選吧!」
  
  像他這麼沒出息的傢伙,也只有小月不嫌棄他了。
  
  「我……另有安排。」被方雲朗狠狠奚落的朱雲漢沒有動怒,只是僵硬的回了這麼一句,「總之,我人已帶到,這位小姐就是你的那個未婚妻,接下來由你負責照顧她。好了,快過去吧!」最後一句是對著那個老縮在他身後的女孩說的。
  
  「咦?她?!」方雲朗大吃一驚,看他們的相處互動,他還以為這女的是朱雲漢的女朋友,結果竟是要硬推給他的那一個?!
  
  沒想到那看似溫和怯弱的女孩,在聽到朱雲漢的催促後不僅沒離開,反而用力搖頭,拉著他衣角的手指攥得更緊。
  
  原本還怒氣衝天的方雲朗見到這兩人的互動,突然看出了一點異樣的趣味,讓他的火氣乍然消散;再想到剛才兄長對她的態度和溫柔,肯定遠遠超過對待「弟弟的未婚妻」這點範圍,一股神奇的頓悟也油然而生。
  
  「看來她比較喜歡你。」悠哉的往放置在牆邊的沙發坐下,方雲朗雙手環胸、蹺著二郎腿,一副準備看戲的閒人模樣。
  
  「你別胡說!」
  
  朱雲漢氣急敗壞的反斥,但又捨不得出力把那雙手扯開,反而一副不知如何是好的模樣,讓一直以來吃了這個哥哥好幾頓虧的方雲朗忍不住起了壞心,故意出言挑撥。
  
  「好吧!那……這位小姐,既然你是爺爺定下的未婚妻,那我也沒什麼好說的,就跟我一起回去好了。」方雲朗故作輕佻,還假裝對她的肉體很有興趣似的,一臉色迷迷的打量著她。
  
  他這副輕浮的模樣讓對方更加畏縮,遲疑了一會兒才小小聲開口拒絕,「不要!你……你不是有喜歡的人了嗎?」
  
  「你剛剛沒聽他說嗎?我那是為了廣告而做的噱頭,我們早就解除婚約了。」方雲朗站起身,假裝忽略朱雲漢臉上緊繃的神色,伸手去撥弄女孩肩上的髮絲,卻在碰觸到她之前,他的手就被另一隻大掌箝住,無法再往前一分。
  
  他挑起眉,看著那只握住自己手掌的手,視線一路沿著手臂往上,最後他清朗帶笑的眸光與朱雲漢的怒目坦然相對,「怎麼?她不是我的未婚妻嗎?怎麼你能碰,我卻不行?」再繼續裝傻啊!
  
  只見朱雲漢雙唇微動,像是想要說些什麼,但在開口前,另一個如冰似刀,又寒冷、又銳利的嗓音筆直插入這場鬧劇,也將方雲朗臉上的嬉笑神情戳成碎片,瞬間垮成一團。
  
  「很高興我還夠格幫你當個噱頭!方雲朗,我想問你,你究竟有幾個未婚妻?」站在拐角處,一個盛裝打扮、貴氣逼人的女孩冷冷的盯著眼前三人,口中吐出的話語就和臉上的神情一樣毫無溫度,只有那雙黑白分明的靈動雙眼燃燒著幾欲爆發的怒火,雙拳像是想掐死誰似的緊緊握在身側。
  
  剛才還囂張著想要調戲良家婦女的方雲朗,現在則是傻愣愣的望向她,呆立在原地什麼話都說不出來,心裡則不停的哀號著這一定是幻覺沒有這麼巧的吧哪有每次都剛好在這個時候出現的上天是存心整死他是嗎……
  
  直到一直致力於用眼神殺死他的凌初月咬了咬唇,憤怒而決絕的轉身快步離開,方雲朗才像是終於從自我催眠中驚醒,忙不迭的快步追上,但沒跑兩步又氣急敗壞的折了回來,指著朱雲漢怒道:「既然你是我哥,就認命點幫我把這女人處理一下!別只會扯我後腿,偶爾也要友愛一下弟弟!」
  
  隨即又化為飛蛾,咬著牙、繃緊皮,匆匆往那團走得飛快的火球撲去,嗚……他也是受害者啊!
  
  不要這樣對他--
  
  之後的整場婚宴,凌初月完全沒給方雲朗好臉色看。
  
  雖然在面對旁人時,她依然一副笑容可掬的模樣,但只要跟他對上目光,或是他前來攀談,她就會沉下臉,散發出「你給我走開」的冷冽氣息之後轉身避開。
  
  凌初月雖知其中可能有誤會,再加上方雲朗的天敵也在現場,他大概是從朱雲漢那裡聽到什麼令他抓狂的消息,這部分她可以猜想,但是他的處理方式卻讓她很不愉快。
  
  她不曉得他是為什麼才要對那女人說那種話?也許是想用那種方法逼退對方,也許是故意要惹怒他人哥,但是難道只有這個方法可用嗎?
  
  要是被其他人聽到,或是對方信以為真而黏上他,他要怎麼辦?她自己又要怎麼辦?
  
  明顯的察覺了妹妹的陰暗神情,身為今天主角的凌初日毫不猶豫的丟下身邊的新娘,朝凌初月使了個眼色,兄妹倆就這麼走到一邊去嘰嘰咕咕的說起悄悄話來。
  
  一直關注著凌初月的方雲朗一見到這幕兄妹密談,心裡暗叫不妙。
  
  光是現在,他就已夠傷腦筋了,要是連凌初日都扯進來,他幾乎是毫無勝算可言。
  
  站起身,他正想勇往直前的找她好好解釋,卻在沒走兩步就被笑嘻嘻的唐烈東給攔住。
  
  「嗨!方雲朗,我敬你一杯!再來就等著喝你和小月的喜酒了!」
  
  這傢伙還真不是普通的礙事!「謝謝。」他勉強勾唇。和唐烈東喝了一杯。
  
  「對了,上次那個你幫小月做手鏈的事啊!我打算以後在雲霓百貨的櫃設一個專門活動課程,你覺得怎樣?」
  
  「很好。」他繼續忍耐,心裡想的則是你可以趕快走了。
  
  「真的嗎?那根據你的經驗和想法,你覺得這個活動應該著重在哪方面比較好……」
  
  就這樣被拖著東扯西扯,等到唐烈東終於滿意的離開時,方雲朗抬起頭在會場內張望了好一會兒,腳底慢慢泛起一股涼意。
  
  她不見了!
  
  緊張的掏出手機開始撥打凌初月的號碼,方雲朗感覺自己似乎又回到數個月前,她決意消失在他面前的那個情境,以及和當時同樣的絕望心情。
  
  他也顧不得禮貌或什麼的,直接衝到正在和其他人談話的凌初日身邊,劈頭問道:「小月呢?」
  
  凌初日看他一眼,先朝原本的談話物件致了意,然後轉身往旁邊走去,同時淡淡回道:「她有事,我讓她先走了。」
  
  「你知道她去哪裡嗎?」雖然不覺得能得到答案,但方雲朗還是衝口問道。
  
  「我知道。」第一次,凌初日對於方雲朗這個問題有了「不知道」以外的答案。
  
  他回過頭,看向那一臉緊張的男人,一向冷峻的神情竟然浮出一絲微笑,「但是別以為我會告訴你。」
  
  歎了口氣,凌初月無精打采的走出電梯,臉上淨是悶悶不樂。
  
  上個週末她在哥哥的婚禮上撞見那令人發怒的一幕,被兄長知道後立刻要她回家收拾行李,再讓假裝下班的保全人員開著私人用車送她去機場,避開隨即追到凌家,在外頭苦苦等候的方雲朗,提早出國上工。
  
  雖然哥哥的動作快得讓她覺得有點莽撞,不排除有想整方雲朗的意圖,但她當時也正氣頭上,所以沒多想就直接配合,就這樣飛快而沉默的再次離開。
  
  方雲朗雖然打了好幾次電話來,但當時仍火冒三丈的她照樣丟在一邊不理會,讓他只好又開始在語音信箱裡留言,斷斷續續的將事情向她解釋清楚,然後對她保證一切都只是誤會,他純潔而柔弱的心靈絕對沒爬牆的可能……
  
  聽了他的說明和解釋,凌初月有點心軟,但心裡那股氣還埋著小小的火種——氣他隨隨便便就認人當未婚妻,但就算只是開玩笑、就算只是要激怒朱雲漢……無論是什麼理由,都不可以!
  
  只是既然他已誠心悔過,那麼……她或許也該退一步,好好跟他將自己介意的事情說清楚,然後跟他和好……
  
  只是當凌初月軟了心腸,想著下次他打電話來時接起來跟他說個兩句好了,方雲朗反而無聲無息的消失了!
  
  連著兩天都沒消息,甚至她忍不住擔心、主動撥給他時,還直接進入了語音信箱,顯然是關機了。
  
  這反常的情況讓她忍不住緊張,若無其事的打電話向妹妹探聽也沒什麼結果,讓她只能默默的煩惱。
  
  會不會是一向怕麻煩的方雲朗覺得累了,不想再去管她要生氣、要失蹤、要怎樣,懶得再跟她這樣糾纏下去……
  
  在心裡自己嚇自己,凌初月低頭走出大樓,下意識抬起頭張望了一下,四周仍是已看得熟悉的異國街景,但今天卻多了個什麼不一樣的東西,讓她原本有些疲倦的雙眼頓時睜大起來。
  
  「嗨!」
  
  看著那個朝她打招呼的男人笑容滿面,手上還拿著吃到剩一口的霜淇淋往她走來,凌初月完全說不出話,只能呆愣的看著他往她走近,然後停在面前。
  
  「嗨什麼嗨……你為什麼會在這裡?!」
  
  對於她的質問,方雲朗聳聳肩,一臉稀鬆平常道:「來找你。」然後將剩下的霜淇淋吃掉。
  
  說得真是容易……「你怎麼來的?」她沒跟他說過,哥哥更不可能會告訴他!
  
  「我之前去機場接你時,知道你是搭哪班飛機,也查到起飛地點;再去查你們在這個國家的分公司位址,然後就在這裡了。」中間省略一大段他為了臨時休假而努力工作,連在飛機上都要苦命的看企畫書趕進度的心酸內容。
  
  之前發現凌初月再度離開時,他簡直差點抓狂!
  
  先是錯愕和微怒的氣她為何什麼都不聽他說就自己離開,難道他就這麼不值得她信任,連給他辯解的機會都嫌多餘?
  
  但是轉念想到她可能又要像上次那樣從他面前消失,甚至不確定會不會再回到他身邊,心裡突生的焦慮和恐怖感頓時完全壓過了其他感覺,讓方雲朗二話不說,立刻著手準備要去將她給追回來。
  
  之前等了幾個月已夠難受,這次要他再繼續像上次那樣癡癡等待,完全看不清、摸不著終點在哪裡,方雲朗只有一句話可說——不可能!
  
  既然她跑了,那他就跟著追;既然凌家人不肯直接告訴他,那他就自己抓著那點線索研究,總會給他找到的。
  
  看吧!現在不就讓他給追上了嗎?
  
  聽他說得還真簡單,好像只是搭個公車到附近什麼地方似的!凌初月啼笑皆非的看著他一臉輕鬆得意的模樣,心裡卻被他這番行徑給惹得激蕩不已。「你……來做什麼?」
  
  「你還沒回答我的求婚,我來問你的答案。」
  
  方雲朗毫不掩飾的直接讓她紅了臉,卻仍倔強的瞪著他信心十足的模樣,嘴硬回道:「我還在生氣。」
  
  「生氣對身體不好,一定要找個出氣筒來消解一下,這時候如果有個像我一樣打不還手、罵不還口,不僅皮粗肉厚不怕痛,而且你打得手酸、罵得口渴的話還會幫你按摩、倒水的優秀老公,那就輕鬆多了,你說對不對?」
  
  他這番自吹自擂聽得她啼笑皆非,但還是故意板起臉挑剔,「我對被虐狂沒興趣,而且我又不是每天都在生氣。」
  
  「這叫溫柔體貼、細心呵護。」哪是什麼被虐狂!「當然我在一般日常生活上的功能也是很齊全,看是要煮飯燒菜洗衣打掃,還是說笑閒聊照顧看護,樣樣皆通!」
  
  他說得興起,更加的滔滔不絕,「而且做菜保證合你口味,看電視絕對不跟你搶遙控器,買東西一定搶在你前面付錢,講的笑話要是不好笑就用身體懲罰我好了!當然在這方面也不會讓你失望的……」
  
  聽他不僅說上了興頭,還愈來愈不正經,凌初月漲紅臉,情急的趕緊伸手捂住他的嘴,羞澀的和他那雙泛著笑意的雙眼對望。
  
  好一會兒後她放下手,慢吞吞的跟他算起帳來,「以後要是有人說她是你女朋友,你要怎麼辦?」
  
  她果然是在氣那件事……「我會說『我有老婆了,請不要這樣』。」入戲的配上一張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冰霜臉。
  
  「那要是有人說她是你未婚妻,你又要怎麼辦?」
  
  「我會說『我已經結婚了,我很愛我老婆,請不要這樣』。」這次則是擺出誓死不屈的貞烈神情。
  
  他的誇張演出讓凌初月差點忍不住笑出來,但還是咬著唇,似嗔帶怨的瞅著他,一會兒後才欲言又止的輕輕嗯了一聲。
  
  她甜美可愛的模樣讓他看得心癢難耐,真想直接把她抱進懷裡好好疼愛,但是……
  
  「嗯」是什麼意思……她這個反應真是快要把方雲朗急死,只好繼續加碼,「所以嫁給我的好處是很多的,不過名額只有一個,現在點頭的話,不僅得到一個愛你的全方位多功能終身伴侶,還送一間百貨公司,很劃算吧……到底要說到什麼程度你才會答應嫁給我?我可不准你這樣蹉跎我的青春之後,才開始嫌棄我年老色衰!」他終於忍不住出聲催促。
  
  看他已經像只流浪狗似的,搖著尾巴散發出「請帶我回家」的電波,連身家都大方奉上,這番精采的流血大特賣讓凌初月勾起唇角,終於鬆口笑問:「有保證嗎?」
  
  他們都不是容易說愛的人,但他似乎沒發現他在情急之下脫口連說了兩次,如果不是真愛她、將她放在心上,是不會在連自己都沒察覺的情況下順口說出來的。
  
  發現了這一點,凌初月的心裡感到又暖又甜,對他的氣也平得差不多了,只是這樣捉弄他實在好玩,讓她忍不住還想再吊吊他的胃口。
  
  「保證一輩子!」他拍胸脯掛保證。
  
  「能退貨嗎?」
  
  「求你不要--」他會很乖的。
  
  「不能退貨的話很沒保障……」
  
  「你都人財兩得了,還要什麼保障?!」這女人幾時變得這麼吃人夠夠?快讓他帶回家去教訓一下!
  
  「嫌貨才是買貨人,不把醜話講在前面,以後吃虧的人可是我。」她故意揚起下巴,擺出一副跩樣。
  
  聞言原本已經無計可施,又開始打算使出肉體下流攻擊的方雲朗雙眼一亮,趕緊追問:「你答應了?」
  
  東張西望了一會兒,她紅著臉、咬著唇,終於輕輕的點了頭。
  
  強烈的喜悅讓方雲朗終於忍不住做了見到她後便一直渴望的事,伸手緊緊將她抱在懷裡,活像要將她揉進身體裡,再也無法從他身邊逃開似的。
  
  幾乎是毫無縫隙的貼在他的懷中,凌初月明顯的感受到他身上傳來的滿足與快樂,讓她也跟著開心起來。
  
  不過……
  
  「別以為這樣就輕鬆了,你剛才說的那些話我都記得清清楚楚,你以後可要好好『保證』,別讓我失望。」雖然不是真的打算讓他將來內、外務全包,但是生於憂患、死於安樂,還是先嚇嚇他,讓方雲朗有點自覺。
  
  「放心,我已經有犧牲小我、完成老婆的心理準備了!如果你還是不安心的話,那我們先來試用好了,從身體哪個部分開始……」
  
  似乎隱約察覺到她的用意和不安,他笑著掛上保證,然後稍微鬆開手,不等凌初月回答就低頭親住她那張讓他主動簽下不平等賣身條約的嘴。
  
  以前的他,總覺得感情很麻煩、婚姻沒必要,一遇到就嗤之以鼻,立刻避得遠遠的,哪裡知道他竟會有這樣低聲下氣、逼良為妻的一天?
  
  只能說,小時候就懂得先把她給抓到自己身邊定下來的他,可能有成為算命仙的天分吧……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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