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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齊晏 - 愛情不過期【單】 [打印本頁]

作者: fatbibis    時間: 2011-8-23 04:11 PM     標題: 齊晏 - 愛情不過期【單】

本帖最後由 fatbibis 於 2011-8-23 04:22 PM 編輯

【小說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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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簡介】
「妳能當我一天的情人嗎?」
何矞矞拋卻矜持和道德束縛,答應和他玩場禁忌的愛情遊戲。
殊不知伴著罪惡感而來的激情,更教人心顫莫名。
望著將明未明的天色,她開始心生不捨了……
她是他的初戀。明知這段戀情只能維持一天,他仍執意無悔。
然而在傾盡所有情感、瘋狂愛過之後,
真能畫下美麗的句點,從此陌然不識!?

【出版日期】 1999年12月00日
【出版社名稱】 狗屋
【書系及編號】 花蝶 F281
作者: fatbibis    時間: 2011-8-23 04:13 PM

第一章    

  雨,排山倒海般的傾盆而下,天空黑鴉鴉的一片,像準備將世界一口吞沒似的,重重地罩住了天地。  

  何矞矞撐著傘,呆站在公車站牌下,她最痛恨在這種下大雨的早晨趕著上班了。  

  看了看手錶,要準時上班根本是不可能的事,前一陣子遇上梅雨季,她的卡片幾乎是一片滿江紅,月底更以遲到十九次的輝煌成績榮登紀錄保持人。才剛被經理召見過,冷嘲熱諷了一大頓,沒想到今天才六月五日就已經遲到了三次,到了六月底,說不定她又有打破自己紀錄的可能了,想到這裡,她煩惱得頭都發疼。  

  空氣又悶又熱又濕。  

  在這種天氣裡,計程車簡直成了搶手貨,她根本不敢奢望能攔得到計程車。  

  公車好不容易來了,人群一擁而上,冒著大雨奮勇爭先,矞矞被亂推亂擠的人潮擠開,只好遠遠望著擠成沙丁魚的公車緩緩駛離,心情低落到了谷底,粉紫色的短裙滴著水,絲襪濕濕地黏在她的腿上,既難受又狼狽。  

  好煩,蹺班算了!  

  今天是六月五日,也正好是她的生日,本該優雅浪漫地度過才對,怎麼能從一大清早就開始走楣運,既然蕭達中已言明沒空陪她,還不如蹺班算了!  

  當她在蹺不蹺班之間猶豫不定時,一輛簇新的公車緩緩停在她面前,公車裡出乎意外的只有三三兩兩的乘客,那感覺像極了龍貓卡通裡的那部貓巴士,特地為她開出來的一樣。  

  一股莫名的衝動在她背上推了一把,也不管這輛公車開往哪裡,不加思考就跳了上去。  

  她挑了靠窗的位置坐下,一面抽出面紙擦拭著身上的雨水,根本沒注意跟在她身後上車的人,還在她身邊的空位坐了下來。  

  她心不在焉地瞥了身旁的人一眼,是個穿著高中制服的男孩子,她往上看去,驚愕地發現,他的目光竟凝注在她的臉上,她飛快地掉開視線,心臟跳了跳,呵!現在的高中生怎麼這樣大膽,竟敢目不轉睛地盯著人看。  

  她正覺得莫名其妙時,身邊的高中生居然向她「搭訕」──
  「妳知不知道自己坐錯車了?」  

  那是一個非常好聽的聲音,低沉溫柔。她吃了一驚,猛然轉過頭看著說話的人,並將他徹頭徹尾地打量了一遍,好決定該怎麼和他對話。  

  這男孩子長得俊秀、乾淨、斯文,雙目炯炯,眼瞳黑白分明,看上去就像好人家出身的聰明小孩。  

  她看了他的制服一眼,上面繡著「建國中學」幾個字,她呆了呆,原有的防備之心被這四個字給收買了,如果她現在還是個高中女生,很可能因為虛榮心而盲目地崇拜起他來也說不定。  

  不過,現在的她可是一個大學畢了業,在工作的社會人了。對這個高中男生而言,絕絕對對是屬於大姊級的人物,她不懂,他搭訕的對象應該是與他同年齡的高中小女生,而不該是她才對呀?!  

  「我認識你嗎?」她想不出別的話好說。  

  「我不知道妳認不認識我,但是我們幾乎每天早上都搭同一班公車,我已經認識妳很久了。」他說話的音調低沉有力,不太像高中生。  

  他專注尖銳的眼神,幾乎令她不敢正視,她笑了笑說:「既然這樣,你不是也坐錯車了嗎?」  

  「我看妳上車才跟著上來的,沒想到居然搭錯車。」他漫不經心地說。  

  「你跟著我幹什麼?」她敏感地覺得不對勁,急忙說。「你還不趕快下車,不然上課來不及了……」  

  「算了,早就來不及了。」男孩子舒舒服服地倒進椅背裡,懶懶地說。  

  「你打算蹺課嗎?」矞矞認為自己比他大很多,所以以大姊姊的口吻在教訓他。「我蹺班頂多是扣薪水,你蹺課可就嚴重多了,不能開玩笑。」  

  「無所謂,反正我父母也沒空到學校解釋,更何況再兩天我就畢業,就算任何處分也都無所謂。」  

  矞矞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議地問:「你真的是建中的學生嗎?制服不是偷的吧!」  

  男孩子不以為忤,眼中笑意閃爍。「我是建中三年級的學生,叫喬奇,奇怪的奇,如假包換。」  

  聽他自動報上姓名,讓矞矞更覺得不安,不知道這個自稱喬奇的男孩子,腦子裡到底在想些什麼!  

  「妳叫什麼名字?」喬奇果然問了。  

  「何矞矞,橘子的橘去掉木字邊那個矞。」剛說完,她無來由的緊張起來,於是刻意加重語氣說:「我『已經』二十四歲了!」  

  「噢──」他眼中笑意更深,靜靜注視了她半晌,才說:「還好,比我表姊大三歲而已。」  

  她的臉忽地一紅,也許是自己太敏感了,憑喬奇那張帥帥的臉孔和聰明過人的頭腦,怎麼可能會對比自己表姊還大的女孩子有興趣?!  

  美少年應該沒有這種怪癖才對。矞矞自我安慰著。  

  「妳打算蹺班到哪裡?」喬奇輕鬆地問。  

  「不知道,還沒想到這個。」  

  「我有一個提議,坐車到淡水好嗎?」他淺淺地一笑。  

  她看了他一眼,雖然他的提議十分誘人,但是和一個小弟弟到淡水有什麼意思?她淡淡地說:「我只想自己一個人,想去淡水你自己去吧!」  

  「難道妳不想知道,在這種陰暗天氣裡,淡水能不能看見夕陽?」  

  喬奇這句感性的話觸動了她,一般這種既瘋狂又超現實的事,蕭達中是絕對不會對她做的。  

  她陷入自己的世界中沉思著,喬奇突然抓住她的手站了起來,飛快地說:「車站到了,快走吧!」  

  矞矞像被催眠了似的,跟著他下車,看他兩手空空,驚問:「你沒帶傘?」  

  「麻煩,懶得帶。」  

  她古怪的看了他一眼,不得已只好兩個人共撐一把傘,冒著大雨衝進車站,喬奇買了兩張票,她非常不自在地和他站在月台上等車。  

  穿著粉紫色正式套裝的她,和穿著高中制服的喬奇站在一起,不知情的人或許會以為是姊姊帶著弟弟呢!  

  這種感覺很不舒服,矞矞開始後悔接受他的提議了。  

  車來了,月台上的人魚貫地走入車廂,由於是非例假日,車廂內空空盪盪的,沒有太多乘客,反倒讓矞矞鬆了口氣。  

  喬奇坐在她的對面,輕聲問:「去過淡水嗎?」  

  她抬起目光,與他四目交疊。「高一的時候去過,和一大群朋友,沒有什麼特別的感覺。」  

  雷電夥同疾雨,猛烈地潑灑著車窗,讓他們幾乎看不清窗外的景象。  

  「淡水這種地方……應該和情人一起去,美感才會比較強烈吧!」喬奇凝視著她的臉,低聲地說。  

  「既然這樣,你應該把這個機會留給你的女朋友啊!何必找我去呢?」她又擺出大姊姊的表情來。  

  喬奇沉默不語,若有所思地望著她,她發現他雙眼之中流露出一股特殊的憂鬱氣息,撩撥著她敏感的神經,她感到極度意外,自己居然會被一個高中小男生影響得這麼強烈。  

  「妳能當我一天的情人嗎?」  

  喬奇突然發出驚人之語,她震驚得咳嗽兩聲,無法置信地問:「你說……說什麼?」  

  「我說,妳能當我一天情人嗎?」他的表情很認真,唇角揚起似笑非笑的孤度。  

  「你──」矞矞還無法從過於震驚的情緒中回復過來,腦中想到什麼就直接脫口而出。「你今年才多大,年紀輕輕就想玩成人遊戲,怎麼可以這樣?你可是名校的好學生耶,簡直太亂來了──」  

  「我今天剛滿十八歲。」喬奇打斷她,唇邊的笑意逐漸擴大。  

  「呃!」矞矞一定神,懷疑地問:「今天是你生日?」  

  「是啊。」喬奇勾起唇角笑了笑。  

  矞矞的眼底流過一絲訝異,不可思議極了,她低低地自言自語。「小我整整六歲……」  

  「妳說什麼?」喬奇沒聽清楚。  

  「沒什麼!」她連忙搖了搖手,接著說:「因為今天是你生日,所以才找上我陪你一起過嗎?」  

  「嗯。」喬奇坦率地回答,笑得很成熟。「我不希望單獨一個人度過今天,不知道……妳願不願意陪我?」  

  這是一場過分驚人的巧合了,在這個世界上,這種巧合一生也很難碰上一次,何矞矞有種莫名其妙的感動,毫不猶豫地點了點頭,爽快地答應他。  

  「OK!」心想著──與一個小自己六歲的男孩子度過一天,應該不至於出什麼意外吧!  

  通過一段短短的隧道,八里的關渡大橋在眼前出現了。  

  矞矞眼睛一亮,驚喜地叫出聲。「你看,關渡大橋──」  

  「別告訴我妳是第一次看見關渡大橋。」他奇怪地看了她一眼。  

  「沒這麼近距離看過。」她讚歎著。「真特別──」  

  喬奇悄悄注視著她眨動睫毛、大眼圓眸的樣子,有那麼幾秒鐘的時間,她無邪得像個未成年少女,驚歎聲從她搽著亮紫色的嘴唇中飄出來,近乎誘人。  

  「雨快停了。」他朝關渡大橋的那頭揚了揚眉,聲音愉悅。  

  矞矞這才發現,關渡大橋的這邊下著雨,而那一頭的烏雲幾乎散去,天空漸漸亮了起來。  

  「嘩!好奇特的大自然現象。」她露出舒適甜美的笑容。  

  喬奇笑了笑,說:「妳的表情好像剛到野外進行戶外教學的小學生。」  

  「喂──」矞矞故意板下臉。「你敢調戲大姊姊,很不禮貌喔!」  

  「什麼大姊姊,少佔我的便宜了。」他別過臉看著窗外,表情有點不悅。  

  「別這麼小氣嘛,小帥哥。」她以哄逗小孩子的口吻對他說話。  

  喬奇沉默不語,眼中的陰鬱一閃而逝,似乎再也受不了般地對她說:「不是說好願意當我一天的情人嗎?既然如此,妳能不能把自己當成十八歲,或者把我當成二十四歲呢?別老是小弟弟、小弟弟的叫個不停,好不好?」  

  矞矞被他正經八百的表情嚇呆了,難道他是來真的?  

  她的心臟起碼停止跳動了三秒鐘,無來由的感到臉紅耳熱起來。  

  當他一天的情人,這種事未免太瘋狂了一點!  

  喬奇目不轉睛的看著她,她不敢回望,目光專注的盯著淡水河,懷疑自己的臉是不是紅得很可笑。  

  沉默圍困住他們,直到列車進站,兩個人才慢慢步出車站,保持著一定的距離,漫步在淡水的老街上。  

  「餓嗎?」喬奇突然問,然後朝前一指,說:「想不想吃淡水魚丸湯?」  

  矞矞往他指的方向望去,賣魚丸湯的是一個胖胖的老闆娘,她點了點頭說:「好哇!看樣子很好吃。」  

  他們在舊舊的小桌子前坐下,點了炒米粉和一海碗的魚丸湯。  

  矞矞習慣性的在自己的炒米粉中加上很多黑醋,喬奇呆呆地看著她攪拌炒米粉的舉動,好奇地問:「不會太酸嗎?」  

  「不會,我喜歡這樣吃。」矞矞吃得津津有味,笑著說。「不管喝湯或是吃麵,我都喜歡加上醋。」  

  「原來妳是個愛吃醋的女人。」喬奇笑了起來。  

  矞矞原本緊繃的情緒被他的笑聲分解了,頓時感到輕鬆起來,她拿筷子指著他,笑著抗議。「每個人都有吃東西的癖好,你難道沒有嗎?」  

  「有啊,現在輪到我表演了。」喬奇拿起辣椒醬,往炒米粉狠狠加上好大一瓢,硬是把一盤金黃色的炒米粉拌成了大紅色。  

  「好恐怖!」矞矞睜大眼睛大叫著。「真的、假的?」  

  喬奇在她的注視下吃了幾大口,面不改色。「相信了吧,吃醋美少女。」  

  「太令人崇拜了,超級辣猛男。」她搧了搧長睫毛,故作清純少女可愛狀。  

  喬奇大笑出聲,矞矞也笑不可抑,只有賣魚丸湯老闆娘非常生氣他們這樣糟蹋她的炒米粉。

  ☆      ☆      ☆      ☆

  遠方堆積著灰色的雲,靛藍色的海平面浪潮洶湧,狂風夾著細細的雨絲,讓四月的天氣顯得涼意逼人。  

  喬奇和矞矞走在海堤邊的公路上,一輛大卡車疾駛過去,喬奇拉住矞矞的手避開,一觸到她冰涼的指尖,他溫柔的握住,帶進自己的外套口袋裡。  

  矞矞僵了僵,被他溫熱的手掌包圍住的手動也不敢動一下,深怕太過親暱了,她感覺到手背碰到什麼軟軟柔柔的東西,不經意地問:「你口袋裡放什麼東西?」  

  「噢!早上擤鼻涕的面紙。」  

  「什麼?!太噁心了!」她驚叫著,想從他口袋中掙脫出來。  

  「騙妳的啦!那是剛剛擦雨水的。」喬奇緊緊握著她的手不放,忍不住噗的一聲爆笑出來。  

  喬奇笑得前俯後仰無法控制,矞矞氣得推了他的胸膛一把,他倒向堤防,順勢將她一拉,兩個人一起趴倒在堤防上,她一下子重心不穩,整個人又倒進他懷裡。  

  她毫無防備,仰起頭看他,正想罵他幾句,卻意外地看見一雙綻出光采的眼睛,他俯下頭,輕輕地吻了吻她的唇,沒有深吻,只有小心的試探──  

  耳邊的風聲、海潮聲消失了,世界突然之間安靜得出奇。  

  矞矞感到一種難以言喻的驚慌,即使在自己的十八歲,甚至在獻給蕭達中初吻的那個時候,也從沒有過此刻如此強烈的悸動。  

  她迅捷地抽回手,試著將自己從昏亂的情緒中抽離。  

  雖然──他的吻像微風般令她感到柔軟、舒服、自在,但畢竟是一個比自己還小六歲的男孩子,怎麼能對他有感覺,太荒謬了!  

  一道閃電劈裂了天空,遠方雷聲隆隆。  

  喬奇聳了聳肩說:「看樣子又要下雨了。」  

  矞矞睨了他一眼,把臉轉回海平面,奇怪他的反應怎麼會如此平靜,就像剛剛那個吻是她平空幻想出來的一樣。  

  雨細細密密的下。  

  「先找地方躲雨好嗎?雨要下大了。」喬奇低聲催促著。  

  喬奇才剛說完,雨就像撒豆子一樣傾瀉下來,打得矞矞幾乎叫痛,在她撐起傘遮在兩個人頭上時,渾身上下早就被驟雨打得濕透了。  

  「先往前走,找個可以避雨的地方。」喬奇摟住她的肩,兩個人躲在一把傘下走,她刻意拉開一點距離,不敢和他黏得太近。  

  「雨太大了,靠近一點!」喬奇拉近她,又被她費力地掙脫,他生氣地大叫著。「妳怕什麼?」  

  「我是怕!」她撥開滴水的劉海,不知道怎麼回事,大聲吼了回去。「難道你就不怕嗎?」  

  「我只憑自己的直覺,沒什麼好怕的。」他的眼光熱烈的盯住她。  

  「可是我怕,對我來說,你只是像個弟弟一樣的孩子──」  

  「那又怎麼樣?」喬奇打斷她帶著嘲笑的表情,諷刺地說。「妳非要被這種外在的因素,影響妳的喜怒哀樂嗎?妳難道就不能放縱自己瘋狂一次?」  

  矞矞氣得教訓起他來。「你的想法太不負責任了!幼稚的小孩──」  

  喬奇猛地抓住她的雙手,雨傘飛了出去,她看見他被大雨淋濕的短髮貼在額上,雨水順著他高聳的鼻樑流下來,流經他緊抿的嘴,繼續往下,他眼中燃燒著不明成分的火花,不知怎地使她感到輕微的抖瑟,呼吸困難。  

  「妳非常不誠實──」喬奇放肆她瞅著她,雙眼逼近她的眼睛,悶聲說。「沒有人教妳如何誠實的面對自己嗎?」  

  矞矞在他眼中看見軟弱的自己,心跳得很劇烈,心口難受地悶脹著,喬奇正將她一層一層的剝開來看,他看見了她的膽怯,也看見了她自己看不見的地方,他目光銳利的穿透過她全身的細胞,將她所有的脈絡看得一清二楚。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她驚惶地扭動雙手,蠻橫地叫著。「你以為你是誰呀!才認識幾個小時而已,憑什麼教訓我,臭小鬼──」  

  喬奇被她激怒了,一字一句地說:「就憑我知道妳喜歡我。」  

  矞矞的臉刷地緋紅,氣得腦子發昏,好半天才擠出一句話。「不要臉!」  

  「是事實啊!幹麼不承認,剛剛吻妳的時候,妳還在發抖。」他把她往前一拉,她的手心不由自主地抵住他又濕又熱的胸膛。  

  「少自作多情了,那是因為我覺得冷,跟……那個沒有關係。」矞矞倉促地解釋著。  

  喬奇鬆開她的手,轉而捧起她的臉龐,淡淡一笑說:「再試一次,我就知道正確答案了──」  

  當她意識到他的企圖時,他已迅速地封住她的唇,強硬得不容反抗,先前已經試探過一次,這一次喬奇的舌尖舔過她的唇,直接滑入她口中,她渾身顫動了一下,在半昏眩中,聽見一輛車帶著此起彼落的驚呼聲與口哨聲,從他們身旁呼嘯而過!  

  她恍惚混沌地感受著喬奇的吻,他的吻與蕭達中截然不同,像狂風暴雨,頃刻間摧毀她的意識,她沒有抗拒,甚至熱烈地回吻,雨水打在他們身上,熾熱的吻混合著沁涼的雨水,交織出特別的滋味。  

  許久、許久,矞矞才像從一場冗長的夢境中清醒過來,和喬奇以如此親密的方式相擁著,儘管兩個人濕得像剛從河裡撈出來的,但她卻感到一種前所未有的舒服與自在,一接觸到喬奇狂亂的眼眸,她的臉驀地紅了起來,驚覺自己怎麼也會如此瘋狂。  

  喬奇細心地撥開黏在她頰邊的髮絲,溫柔地說:「妳渾身都濕透了,找個地方弄乾衣服好嗎?否則……妳可能會感冒。」  

  她的思緒紊亂,夢囈般地問:「去哪裡?」  

  喬奇抬起頭,遲疑了好一會兒,才往前面一指,艱澀地說:「那裡。」  

  矞矞找到他所指的目標,心口猛地一震,她憶起上一次和蕭達中不愉快的經驗,想都不必多想,就知道那幢建築物的「身份」了。  

  「你……穿著學校的制服帶我上旅館,不怕出事嗎?」她很意外自己居然還能清醒的替他想到這一層。  

  喬奇露出羞澀和微窘的表情,壓低聲音說:「我知道這要求太過分,但是……我其實喜歡妳很久了,對我來說,這是我的初戀,我也很清楚和妳是不可能發展出正常的戀情,我只是有個想法,想讓自己的初戀完整的結束,只要一天就好……」  

  矞矞怔怔地看著他,五臟六腑掀起了驚濤駭浪。  

  在她心底的某個角落,傳來了自己的聲音,輕輕地飄了出來──如果真的喜歡上喬奇又有什麼關係?這是她第一次有戀愛的感覺,對蕭達中也不曾如此動心過,不就是因為和蕭達中的愛情索然無味,才曾經懷疑過書中所形容的瘋狂戀情全都是騙人的嗎?  

  她看著喬奇燃著熾熱光炬的眼眸,一種前所未有過的感覺強烈地襲擊而來,電光石火的瞬間,只想瘋狂地愛他一天!  

  就這樣吧!有什麼關係?怕什麼呢?  

  她挺了挺背脊,仰起臉吻了吻喬奇的嘴唇,深吸一口氣說:「走吧!」  

  喬奇似乎沒料到她會如此乾脆的答應,顯得有點不知所措,矞矞反倒輕鬆地笑起來,拉著他朝旅館的方向跑去。  

  她覺得自己此刻的心情,就像一個出軌的少婦,強烈的罪惡感之中摻雜著神秘又刺激的激情。  

  自從和蕭達中訂婚以後,兩個人每次只要見了面,蕭達中就會想盡辦法說服她到旅館,她三番兩次拒絕,直到有一次實在拗不過他,勉強和他去了旅館,可是當蕭達中熟練地解開她的上衣,粗魯的撫摸和濃濁的呼吸簡直令她噁心欲嘔,她看見他迅速脫下褲子,那是她第一次看見男人興奮狀態下的裸體,嚇得用力推開他奪門 而出。  

  那次不愉快的經驗,讓蕭達中不再強迫她「獻身」,但是兩人之間的關係就像日復一日吃著淡而無味的白吐司,幾乎到了令她反胃的地步,如果選擇與蕭達中步入禮堂,她忍受得了那種平淡嗎?  

  她不是沒有憧憬過和心愛的男人做愛,以為那種感覺一定是唯美浪漫、石破天驚的,沒想到她竟連蕭達中的觸碰,都充滿了無法忍受的厭惡。  

  蕭達中的吻,總會令她皺眉頭,每一次吻完之後,她絕對會有想刷牙的衝動;可是喬奇的吻卻截然不同,激發了她體內如烈火般焚身的熱情,她不禁想嘗試一下,如果和令她心動的喬奇做愛,那又會是種什麼樣的感覺?
作者: fatbibis    時間: 2011-8-23 04:14 PM

第二章   

  矞矞站在蓮蓬頭下,靜止不動,讓熱水從她頭上沖灑而下。  

  獨處時,她那顆被激情衝得發昏的腦子逐漸冷靜了下來,雖然她曾經有一次到旅館的經驗,但是這一次不同,從踏進旅館大門到現在,她猛烈的心跳仍無法平息,尤其是櫃檯歐巴桑上下打量他們的目光,讓她的臉一直紅到了耳根。  

  她深深吸進幾口濕熱的空氣,然後穿上浴袍,一邊用毛巾擦乾濕瀌瀌的直髮,一邊姍姍然的走了出來。  

  「換你了。」她其實很緊張,卻故做輕鬆地說。  

  喬奇看了她一眼,表情有點僵硬,濃濃的眉頭蹙緊,低下頭慢慢走進浴室。  

  矞矞愣了愣,無意識地擦著頭髮,模糊地想著──難道他後悔了?  

  她又懷疑是不是自己表現得太大方,嚇住了才十八歲的他?  

  她不禁開始擔心,浪漫又瘋狂的一天,會不會在床上晦暗地結束。  

  喬奇開門的聲音打斷她的思緒,她反射地回頭,看見喬奇在腰間圍著一條大浴巾,身上赤裸的皮膚似乎還隱約冒著熱氣,她不曾見過蕭達中以外的男人裸體,不禁感到臉紅心跳,她把目光迅速挪開,假裝低頭找電視的遙控器,不想被他看見自己的臉紅和慌亂。  

  她把視線鎖定在電視螢幕上,緊張得背脊發僵,一台按過一台,每台都沒停超過十秒鐘,當按到一個頻道發出一連串痛苦的尖叫聲時,她被嚇了一跳,定神多看了幾秒,赫然發現螢幕上出現一個以怪異姿勢裸體趴在床上的紅髮美女,興奮地浪叫著,何矞矞不禁大叫一聲,驚慌失措地亂按電視遙控器,鬧了半天才按到關閉鍵,空間一下子安靜了下來,她的臉卻火紅得像番茄。  

  突然間,喬奇爆笑出聲,他在她身邊坐下,狡黠的黑眸笑看她。  

  「妳很緊張嗎?」  

  「我才不緊張,少自作多情了!」她急於辯駁,但急促的呼吸和暈紅的臉蛋已經洩漏了她的秘密。  

  「妳又不誠實了。」喬奇把玩著她及肩的長髮,輕輕說。「緊張就緊張,有什麼不能坦白說的,不騙妳,我現在就真的很緊張──」  

  他的話令她幾乎喘不過氣來,她不敢直視他光裸的上身,視線瞥向地面,想笑又不敢笑。  

  「就算我不夠誠實,你也不需要這麼坦白吧!」她輕聲說。  

  「我們相處的時間不多,彼此坦白一點比較好。」  

  他俯下頭靠向她,目光灼灼地盯著她的臉,繼續說:「每一個人小時候,對任何人說任何話都是毫不保留,想說什麼就說什麼,但是長大以後卻不同了,不管對任何人說任何話都必須經過深思熟慮,怕誤觸別人的隱私,也怕自己的隱私被人家掏光,妳是不是也有同樣的感覺?」  

  喬奇的話觸動了她的心,她震懾地看著他,果然是同一天出生的人,想法竟如此相似。  

  「我喜歡有什麼就說什麼,我喜歡和人坦誠相對,我不怕被人瞭解──」他深深望進她眼底,溫柔地說。「我喜歡妳就是喜歡妳,我對自己誠實。」  

  矞矞回望他的眼睛,長久壓抑自己所累積下來的巨大憂鬱,在這孩子面前輕易分崩瓦解了,她像一個待了一輩子牢籠卻突遭釋放的囚犯,無法適應那種鬆弛與自在的感覺,整個人微微輕顫著。  

  從沒有一個人,說出來的每句話都像是代她而說一樣,她有落淚的衝動。  

  「今天是你的生日──」她注視著他,彷彿被催眠了般,緩緩地說。「也是我的生日。」  

  喬奇睜大了眼睛,一臉不可思議的表情。  

  「是真的嗎?」他的聲音充滿驚奇。  

  「很巧,對不對?」她微風般的笑著。「你希望我陪你過生日,事實上,我也希望有人能陪我過,正好就遇上你了。」  

  「就像命中注定的,注定我們會在今天相遇。」他似笑非笑地說。  

  「別把命運牽扯進來,我不相信命中注定這種事,太沒有根據了。」她冷淡地回答,不想讓兩個人之間的關係變得太複雜,「命中注定」這幾個字太催情了,她必須把持住,不能陷進去。  

  「我能不能和妳約定一件事?」喬奇抬高她的下巴,注視著她的眼睛。  

  「什麼?」她被動地回答,他眼中蕩漾著奇異的光彩,迷惑了她。  

  「陪我玩一個『有話老實說』的遊戲?」  

  喬奇認真的表情,讓她不自禁地笑起來。「你這個人好奇怪,為什麼一定要聽老實話呢?有時候老實話是會傷人的。」  

  喬奇淡淡一笑。「就算是傷人,也傷得夠『真』,有話老實說最好,不必費力去猜測人心。」  

  「好吧!既然是你先提出來的,就由你先開始。」矞矞笑盈盈地看著他,一臉放馬過來的表情。  

  「好。」喬奇一邊伸直了雙腿、一邊說。「大約半年前,第一次在公車上注意到妳,是因為當時妳把位子讓給一位老太太坐……」  

  「很多人都這麼做呀,有什麼值得你注意?」她掀了掀眉。  

  「因為妳漂亮。」  

  矞矞的臉條地一紅,嘟嚷地說:「我比較希望聽見你說我好善良或者好有愛心之類的評語。」  

  「我承認第一眼被妳的外貌吸引。」喬奇笑說。「接下來的半年之間,幾乎每天早上都會在公車上遇見妳,也常常看妳讓位子給老先生、老太太,漸漸的,我喜歡上妳獨特的氣質,也喜歡上妳沉思時多變化的表情。」  

  矞矞的臉熱得發燙,她垂下頭去,從來不曾聽過如此動人的告白,令她無措且心慌起來。  

  喬奇坐近了一點,手臂幾乎觸到了她的,又繼續沉沉地說:「我──第一次喜歡上女孩子,沒想到卻是一個年紀比我大好多的女孩子,我知道如果我開始追求妳, 妳不只難以接受,也會備感困擾,我才正要高中畢業,再過六天就要回日本去了,我很清楚在妳眼中,我只是一個小弟弟,不敢期望妳有接受我的可能,可是又不希望自己第一次的戀情就以難堪的結果收場,所以才想要求妳當我一天的情人,讓我的初戀完整結束,留給記憶一個美好的印象。」  

  聽喬奇說「將要回日本」,矞矞感到錯愕極了,她轉頭看他,呆呆地問:「你要回日本是什麼意思?」  

  「我父親是日本人,我母親是台灣人,而我……是他們的私生子。」他僵硬地笑了笑說。  

  「私生子?」她微愕。  

  「我父親十八年前到台灣談生意,我母親正好擔任翻譯工作,兩個人相識了之後有了幾夜情,後來我父親談完生意回日本,他怎麼也想不到竟會把我製造出來,母親生下我後,滿懷希望地帶著我到日本找父親,沒想到卻被他的原配夫人給趕出大門,父親的原配夫人個性很潑悍,父親不敢收留我們,最後只好以每個月寄生活費養我的方式妥協,很標準的八點檔劇情,沒什麼意思。」他以自嘲的語氣輕快地說著。  

  「那……為什麼現在要『回日本』呢?」  

  「我父親想把我送進早稻田唸書,說好聽是想栽培我,其實是因為他的獨子車禍死了,我是他僅存的兒子,母親說他也許正在物色他的企業繼承人吧!」他以不帶感情的音調談論著,像談論陌生人的私事一樣。  

  「你母親會一起去嗎?」  

  「不會,我父親的原配夫人不准,其實我也根本沒有去日本的意願,但是我母親堅持要我過去,她認為我父親的安排對我的將來會有幫助,我想一個母親最終的希望,還是想兒子能飛黃騰達吧!」  

  「你的母親真是用心良苦。」她低低地說。  

  喬奇聳了聳肩,姿態有點調皮。  

  「我已經有話都老實說了,才三分鐘妳就對我的身世背景知道得一清二楚,現在該換妳說了吧!」  

  矞矞苦笑了笑,無辜地說:「不是我不想老實說,而是我的家庭平淡得就像公共電視裡的模範家庭,不比你這種八點檔的連續劇有衝擊性。」  

  「有男朋友嗎?」他試探地問。  

  「沒有。」矞矞看他忽地眼睛一亮,立刻搖手解釋。「可是有未婚夫。」  

  「噢!」他的眼睛一黯,像受傷的小狗那樣惹人憐惜。「我如果早知道妳有未婚夫,就不會對妳提出這種要求了。」  

  矞矞抿了抿唇,總覺得不對的人是自己,因為是她自己想要瘋狂一次的。  

  「矞矞──」喬奇輕輕叫著她的名字,她的心跳突然不規則起來。「我很好奇,為什麼妳看我的眼神,總讓我覺得妳喜歡我?是我弄錯了嗎?」  

  她不規則的心跳變得劇烈,不想回答是他弄錯了,但是先前已經答應他要「有話老實說」。  

  她掙扎了很久,才坦承地說出來。「是啊!我確實很喜歡你,如果我現在只有十八歲,很可能會瘋狂愛上你哦!」  

  喬奇呆了呆,他的臉驀地脹紅了,一種混合得意與驚喜的神情,閃過了他黝黑的眼珠。  

  矞矞還是生平第一次這麼不帶修飾的說出心裡的話,雖然很窘,但是卻有一種難以言喻的舒暢感,說完之後,整個人都輕鬆了起來。  

  她笑了笑,甚至還有點欲罷不能,飛快地繼續說道:「我從來沒享受過談戀愛的感覺,你是第一個帶給我這種感覺的人,我以為我這輩子永遠不會懂得什麼叫 『怦然心動』,可是遇見你之後終於懂了,其實我一向都對我未婚夫的吻感到難以忍受,想不到你的吻竟讓我……」她陡然停住,猶豫了一下。  

  喬奇抬高她的臉,熾熱的眼睛緊盯著她,一吋一吋地靠近,他低啞地逼問。「我的吻怎麼樣?」  

  她的心跳加速,渾身從指尖開始一直發軟,呼吸紊亂,她恍惚地說著。「像喝梅子酒一樣,我很喜歡、很喜歡喝梅子酒──」  

  他溫柔地吻住她,舌尖似火,轟然一竄,燃燒了她的五臟六肺,她什麼都不能想,一徑狂熱地回應,她抬起雙手觸摸著他的胸膛,感覺他激烈的心跳,指尖忍不住輕輕晝過他滾燙的肌膚,她聽見微弱的呻吟,他歎息般地說:「沒有人這樣碰過我,我……很敏感……」  

  一種前所未有的感動襲向矞矞的心口,她從沒想過會擁有一個男人全部的第一次,她輕柔地撫摸著他的臉,像撫摸一件精雕細琢的玉器,柔軟的唇無比溫柔地吻他,她希望自己能給他一個甜蜜美好的記憶。  

  喬奇緩緩推開她肩上的浴袍,露出一截雪白細緻的肩膀,他小心翼翼地讓浴袍滑下來,一對宛似水蜜桃般的小巧乳房展露在他眼前,淡粉色的乳暈可愛得令他想咬上一口,他有一刻無法呼吸,眼瞳迷亂地凝視著她,雨滴般的吻生澀地落在她的頸項,流連在弧線優美的鎖骨上,他灼熱的吻一點一點地將她燒成了灰燼。  

  他抓住她的手腕,讓她的掌心平貼在他的胸口,凌亂地說:「我沒看過女孩子的身體,現在的心臟很燙、很緊張──」  

  「騙人!」矞矞抿嘴一笑,微紅著臉斜睨他,一副完全不信任的表情。「男孩子最愛拿色情雜誌互相交流了,我才不相信你沒看過。」  

  「『有話老實說』,我並沒有違背遊戲規則。」他認真地說著令他尷尬不已的話。「坦白說,刻意拍來滿足男人的雜誌,只會讓我頭暈反胃,我喜歡的女孩子應該像希臘神話中的月神黛安娜或是美神維納斯,那種呈現在畫布或是雕塑上的柔美曲線才是最讓我感動的。」  

  她的眼光在他的臉上梭巡,心底緩緩流過一絲羞澀、一陣激動,她抬起手抱住他的頸項,柔聲說:「我們根本是兩個世界的人,你有天使的靈魂,這個世界配不上你。」  

  他溫柔地吻她,纖長的手指滑過她曲線美好的背部,動作無比輕柔,彷彿怕會碰痛了她。「如果我有天使的靈魂,那麼妳就有天使的美麗,其實我們還是很相配的,對不對?」  

  明知道是自欺欺人的話,矞矞仍醺醺然地醉倒在他懷裡,享受著他宛如夏夜微風般的輕吻,他年輕滾燙的身體覆上來,令她感到一陣顫慄,雙手環住他的背部,她從沒有發現肌膚與肌膚之間的碰觸竟會如此舒服,她像一塊奶油,在喬奇的體溫下融化。  

  他們裸裎相對,舌尖在對方的身軀上遊走、探索,配合著對方的喘息不由自主地發出呻吟,喬奇做愛的方式沒有任何技巧,卻優雅得像條穿梭在水草之間的魚,而他的喘息像世界鋼琴名曲那般的悅耳動聽,她無端受到感動,彷彿置身在綠如茵的草地上,恣意倘佯釋放身心。  

  喬奇的優雅溫柔,使她的第一次不至於太疼痛,他們的雙腿交疊,用盡全力擁吻、纏綿,直到筋疲力盡  --

  當喬奇燙熱的身體和呼吸的節奏漸漸平息,矞矞翻身看他,他額前汗濕的頭髮凌亂地覆住他的眼睛,模樣就像希臘神話中盡情狂歡後的少年愛神邱比特,她輕輕撥開他的頭髮,笑盈盈地問:「你好嗎?」  

  「剛從雲端回到地面,再好不過了,妳呢?」他將她圈在懷裡,把唇放在她的唇上,慵懶地舔吻著,邊吻邊說。「我好喜歡吻妳的感覺,妳的嘴唇好軟、好滑,感覺好棒──」  

  「我也好喜歡你的吻,像會讓我著火一樣。」矞矞格格地輕笑,甜甜地迎向他的唇,當她瞥見沾在他大腿上的血跡時,立刻羞紅了臉,抽出面紙替他擦拭。  

  喬奇壓住她的手,啞聲說:「我沒想到妳是第一次。」  

  「不也是你的第一次嗎?」她舔著唇瓣反問。  

  「是啊!」  

  「那就扯平了,你並不欠我。」她粲然一笑。  

  「但……妳是女孩子,而且還是個成熟的女孩子……」  

  「你乾脆說我是老處女算了!」她微嗔,嘟起了嘴唇。  

  喬奇大笑了兩聲,吶吶地問:「妳有沒有想過……會不會因此有了小孩呢?」  

  「不會!因為……是安全期。」她肯定地說,其實她是因為怕蕭達中會突然「求愛」,所以已經吃避孕藥好幾天了,只是不想對他說得那麼明白。  

  「妳的未婚夫怎麼能忍得住不侵犯妳?實在太奇怪了!難道妳守身保留到現在,是為了新婚之夜嗎?如果被妳的未婚夫知道了,不殺了我才怪!」他納悶地說,帶著微微的酸澀。  

  「別提他了好嗎?」那雙湛亮的眼瞳黯了下來,她原本讓自己超脫在現實以外,喬奇無意間又將她拉了回來,她露出匆促的笑意,輕快地說。「那些都與你無關,說好了我們只當一天的情人,你把情人的角色扮演得很好,你讓我體會到最完美的感覺,我一點都不後悔。」  

  喬奇凝視著她,眼中滿是矇矓的喜悅,也突然跳起來,一把將她攔腰抱起,飛快地衝進浴室,抓起蓮蓬頭往兩個人身上不斷沖水。  

  「一起洗澡吧!」他一手抱著她坐在浴缸上,一手伸去擠沐浴乳。  

  矞矞大笑著拚命躲開,儘管兩個人已經有過親密關係,還是不好意思看見喬奇的裸體。  

  「別躲,我幫妳洗澡。」喬奇抓住她,擠出的沐浴乳往她的背上擦去,搓出一大堆泡泡來。  

  「不要!」矞矞紅著臉抱住自己,喬奇沾滿泡沫的濕滑手心刺激得她渾身酥麻,她不停閃躲著,虛軟地說。「你不懷好意對不對……」  

  「我是妳的情人,只想讓妳快樂,不會不懷好意。」他在她的鼻尖沾上泡沫,然後朗聲大笑。  

  矞矞不甘示弱,也搓了一堆泡泡回敬他,兩個人開始一陣泡沫大戰。  

  她弄得喬奇滿頭泡沫,把他的頭髮揪成一綹一綹,忍不住大笑著說:「這樣好像七龍珠裡的超級賽亞人喔──」  

  喬奇伸手抓她,她閃身躲開,一個重心不穩,滑倒在地板上,順勢將喬奇也一把拉了下來。  

  她笑著伸出雙手抵住他的胸膛,濕滑的掌心正巧覆蓋在他的乳頭上,一陣顫慄閃電般地貫穿了他,不自禁地發出微弱的呻吟。  

  「老實說,每次在公車上遇見妳,我都會幻想和妳做愛是什麼感覺──」他沙啞地說。  

  「臭小鬼!」她迎視他,撒嬌似地罵著。  

  「不許再罵我臭小鬼!」他半瞇著眼,正色地說。  

  矞矞發現他的眼神變了,像籠罩了一層黑霧,迷濛之中閃動著細密的火光,她有一瞬間失神,貼在他胸口的手輕緩地移動著,聽見他發出難忍的喘息,胸腔劇烈地上下起伏。  

  他再也忍不住地俯下身吻她,一手輕輕分開她的腿,當他的堅硬抵住她時.她不禁飛紅了雙頰,囁嚅地說:「你──難道不累嗎?」  

  「我才十八歲,精力很旺盛──」  

  喬奇低促地喘息,沒有阻礙地滑進她體內,她覺得全身像著了火,難以控制那股熱潮,她緊緊攀住他的肩膀無助地回應。

  ☆      ☆      ☆      ☆

  衛視電影台開始播映「當哈利碰上莎莉」,梅格萊恩在餐廳假裝性高潮的那一場戲,把裹在床單裡的喬奇和矞矞笑得翻天覆地。  

  電影結束時,已經接近清晨五點,喬奇望著懷中的矞矞一眼,輕輕問:「妳想睡嗎?」  

  「不想,你呢?」她帶笑的眼眸回望他。  

  「我也不想,我不想浪費時間。」他吻了吻她的前額,依戀地說。  

  她的心一緊,感覺既甜蜜又酸楚,天一亮,屬於他們兩人的美夢就會醒了。  

  「來看日出吧!」她把喬奇拉到窗前,一手掀開窗簾,朝遠方眺望,驚喜地叫著。「看得見海耶!」  

  天邊緩緩現出一抹魚肚白,太陽的光暈逐漸升起,喬奇靜靜地凝望她,若有所思沉默不語。  

  「你在想什麼?」她溫柔地問。  

  他深吸了一口氣。「我在想……妳還願意再見我嗎?」  

  矞矞怔了怔,勉強擠出一朵微笑來。「我想不要了吧,等一下……我要上班,而你要上課,幾天後你又要去日本唸書,我們再見面有什麼意義?」  

  「其實妳最在乎的,還是我們之間的年齡差距。」他一針見血。  

  「難道你不在乎?」矞矞酸澀地一笑,故作輕快地說。「現在的我們就已經有種不協調的感覺了,當我過了三十歲,外貌開始走下坡以後,你的男性魅力才正要開始,你以為在那樣的情形之下,感覺難道不會變質嗎?你和我並不是小龍女和楊過,再深的感情只要遭到現實環境的摧殘,都會變得醜陋了,與其等到你將來後悔,還不如我們都能擁有一天美好的記憶,不論時間過了多久,你心中的我永遠會像今天這麼美。」  

  他吁了口氣,聳聳肩說:「妳說得對,這輩子我一定無法忘記妳,不管多久以後,我都會記得妳最美的樣子。」  

  矞矞環抱住他的腰,仰起頭定定凝視著他,她對他不是沒有依戀,這個俊美優雅的男孩讓她體驗到了什麼叫做「愛情」。  

  愛一個人並不一定要日日夜夜廝守在一起,當彼此束縛住,或遭外力影響干預之後,痛苦增多,快樂減少,最後就算留得住心愛的人,但相愛時的美好感受卻已失去了。  

  喬奇緊緊地抱著她,輕輕梳弄她及肩的長髮,歎了口氣,夢囈般地說:「天亮了,再不走妳就來不及上班了。」  

  矞矞戀戀不捨地鬆開他,拿起吊掛在冷氣孔前的套裝穿上,順便將喬奇的制服遞給他。  

  當兩個人都穿上衣服,不協調的感覺便浮現了。  

  矞矞垂著眼睫低下頭去,不敢直視喬奇的眼睛,猶豫了很久才開口。「喬奇,萬一在很多年以後,我們無意之間巧遇了,彼此都假裝不認識對方好嗎?」  

  喬奇用一種複雜的眼神凝視她,許久許久,才淡淡地回答:「好。」  

  他們離開旅館,默默不語地往車站的方向行進。  

  矞矞刻意與喬奇保持一步的距離,茫茫然地盯著地面走。  

  喬奇靠過來牽起她的手,她不自在地抽回來,咬著下唇說:「別這樣,被別人看見了多奇怪──」  

  喬奇盯著她,眉眼變冷了,他把雙手插進口袋,大踏步地往前走,將她遠遠甩在身後,矞矞呆望著他的背影,心緒惶亂紛擾不定,意識到自己無意間傷害了他,心慌地追了上去。  

  她追進月台,看見喬奇孤傲地靠在廊柱上,一臉冷冷的表情。  

  她慢慢地走近他,挽住他的手臂,輕輕說了聲。「對不起。」  

  「對不起什麼?」他抽回手,漠然地說。「再一個鐘頭以後,我們就是陌生人了,何必這麼禮貌。」  

  喬奇的冷漠令她愕然,心中有股模糊的傷感緊緊籠罩,她突然有種渴望這個世界上只有他們兩個人,能有多好。  

  列車緩緩進站了。  

  喬奇的目光直視前方,語氣平板地說:「妳先走,我想這種分開方式會比較好。」  

  矞矞無法動彈,咬得下唇幾乎出血,這一刻,她覺得自己像個十八歲的無助小女孩,洶湧的感情被驅趕到了邊緣,有著難以言喻的痛苦。  

  列車鳴笛了,她仍像迷了路的小孩那樣頹喪失神,失去了抬起雙腿的能力。  

  她看著喬奇,不動不語,眼睛與他的眼睛對峙著。  

  喬奇忽然扳起她的臉,狠狠地、狠狠地吻她一下,風一般地奔進即將關閉的車廂,在列車漸漸駛離月台時,她只看見喬奇的眉眼蹙結成令她心痛的線條,當她意識到他這一走,也許這輩子再也見不到第二次面時,一股酸楚的情緒奔湧上來,淚水滾滾滑落。  

  淚光迷濛,喬奇的臉逐漸在她的視線裡消失不見。  

  她環抱住自己,顫抖得像狂風中的一片落葉,她不知道時間過了多久,下一列車又緩緩開進站來,她飄忽地上了車──  

  一瞬間,從夢境跌進現實,她的思想開始轉動,思念的齒輪也跟著轉動了。  

  她開始思念喬奇,她知道自己的這一生,都將不會停止思念喬奇。
作者: fatbibis    時間: 2011-8-23 04:15 PM

第三章    

  五年十一個月又二十天後。  

  矞矞和她的好朋友兼好同事蘇彥婷,相約在公司外的餐廳吃午餐。  

  「喂!妳不是一向清湯掛麵的嗎?為什麼想燙頭髮?」蘇彥婷邊吃她的海鮮麵,邊好奇地問何矞矞。  

  「不為什麼──」她懶懶散散的吃了口牛肉麵,簡單地回答。「快三十歲了,很想做點什麼改變,乾脆把頭髮燙捲了,換換樣子也好,好看嗎?」  

  「嗯!好看,卷度很大、很自然,妳那種黃毛丫頭的髮色倒滿適合的,看起來層次分明。」彥婷認真的替她打分數,左看看右瞧瞧,搖了搖頭說。「問題就是太長了,簡直比鐵達尼號裡的蘿絲還長,小姐,這種中古世紀的髮型現在不流行了,妳知道嗎?妳的頭髮長得都快過腰了,幹麼不剪一剪呢?」  

  「老問題就別再問了,我是不剪頭髮的。」她慢慢地喝湯。  

  「妳這種固執的毛病很糟糕耶!真是不可救藥。」彥婷拿筷子指著她罵。  

  「別罵了,妳每天不罵我是不是很痛苦啊!」  

  「是我這個生死之交才會罵妳,快三十歲了還拚命拒絕追求者,仗著自己漂亮就揮霍青春,不會太浪費了一點嗎?」彥婷說得咬牙切齒。  

  矞矞根本不以為意,氣定神閒地挾了彥婷碗裡的一塊花枝吃,笑嘻嘻地自問自答。「矞矞,妳固執嗎?不,怎麼會呢?我只是想找一個合得來的伴呀!萬一找不到怎麼辦呢?那有什麼關係,我有藝術家的性格,一個人也可以過得很好哇!」  

  彥婷斜睨著她,話出如風。「別告訴我,妳還在等第二個喬奇──」  

  她看見矞矞臉上的笑容斂去,陡然頓住,尷尬地吐了吐舌頭,不自然地笑了笑。「我知道妳警告過我不能提起他,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沒關係,反正都是過去的事了。」矞矞聳了聳肩。  

  「既然知道已經是過去的事,又何必讓自己天天活在過去回憶裡呢?」彥婷又鍥而不捨地說。  

  她淡淡一笑,裝出很酷的樣子。「曾經愛過,就是幸福。其實我只要一想起他,仍會有幸福的感覺,這輩子我都忘不了他。」  

  「妳完了,妳真的病得不輕,沒藥救了妳!」  

  彥婷誇張的表情,讓矞矞忍不住笑出聲來。  

  「喂,我在罵妳耶!妳還笑──」彥婷打了一下她的頭。  

  「好了、好了,別鬧了,我下午還有會要開,先讓我回公司養精蓄銳行嗎?」矞矞付了帳,拉著她走出餐廳。  

  「你們企劃部有哪一天不開會的,還是我們營業部的女孩子輕鬆,開會都是男人的事,對了,最近我們部門有個『美眉』要離職,妳請調過來和我作伴好不好?」彥婷興致勃勃地說,在營業部的女辦事員裡,只有她的年齡超過三十歲,老被男主管當成取笑的對象。  

  「我才不要!」矞矞急忙一口回絕。「你們營業部的十五個主管全是公司有名的超級大男人,女辦事員的地位又那麼卑微,妳要我調過去幫他們倒茶泡咖啡呀!饒了我吧!我看應該是妳請調到企劃部來才對。」  

  「妳以為我不想嗎?」彥婷扁了扁嘴,歎口氣無奈地說。「你們企劃部裡全是才女,我這種只會統計作帳,一點審美觀念都沒有的人,你們那個留美回來的經理會要我嗎?別傻了!」  

  矞矞轉向她,眼睛睜得又太又圓,忍著笑說:「不一定喔!Tony欣賞雙魚座的女人,哈哈──」  

  「妳怎麼知道?Tony告訴妳的嗎?」本身就是雙魚座的彥婷半瞇著眼看她,一臉不相信。  

  「真的,那天在一個廣告案子上爭執不下,他就說我這個雙子座的女人真難搞定,還是雙魚座的女人溫馴得多,句句屬實沒騙妳。」矞矞正經八百地說完,自顧自的笑起來,她早就知道彥婷欣賞Tony很久了。  

  彥婷假裝不在意地說:「那也不能代表什麼,人家是柏克萊回來的,而我只是本土的二流大學畢業,光學歷就有天壤之別,這種白日夢還是別作,身體會比較健康。」  

  「妳真是沒出息,難怪營業部那種歧視女性的部門也能待得住,胸無大志就算了,還連一點骨氣都沒有。」矞矞笑罵著。  

  「好啦!妳已經報仇了。」彥婷白了她一眼。「我發現我們兩個姊妹還真可憐,除了妳罵我、我罵妳,妳還不是照樣思念妳的喬奇,我還不是照樣和丘憲川那個混蛋在一起,日子依舊沒什麼改變。」  

  「妳今天是來擾亂我的嗎?」矞矞沉下臉,咕噥著。「故意提起喬奇兩次,存心觸犯我的禁忌,什麼意思嘛!」  

  「對不起、對不起!」彥婷噗嚇一聲笑出來,飛快轉移話題。「你們企劃部最近有沒有得到什麼新消息?」  

  「哪方面?」矞矞沒好氣地反問。  

  「聽說日木總公司派來一個『特別助理』,來瞭解我們這個台灣子公司的實際營運狀況,妳不知道嗎?」  

  「知道啊,瀧澤特助嘛!」矞矞漫不經心地說。「Tony前天就告訴我們,今天下午要和瀧澤特助開會,Tony說瀧澤鷹夫董事長派他的小兒子輪流視察東南亞的子公司,想知道各個子公司的營運績效,反正我們梅酒和清酒的績效都不錯,沒什麼好擔心的。」  

  「妳所謂的績效是上一季的績效,昨天我統計出這一季的績效,已經有很明顯的下降了,早上我們營業部的全部主管為了這份資料被瀧澤特助狠狠刮了一頓,我看今天下午就輪到你們企劃部遭殃了,妳自己要當心點。」  

  她們走進「塚原梅酒株式會社」大門,兩人一同進了電梯,矞矞按了七樓和八樓,電梯漸漸往上升。  

  「反正最倒霉的人是Tony,不過他一句日文都不懂,瀧澤特助就算想罵他也是白罵。」矞矞想起那個畫面就覺得好笑。  

  「妳錯了,這個瀧澤特助的中文可流利得很,聽說罵人時面無表情,可是每一句話都像鋒利的錐子,百分之百能刺得妳遍體鱗傷,呵呵呵!」彥婷故意發出悚人的笑聲。  

  矞矞微微一震,忽然有種怪異的感覺自心底升起,失神了一瞬。  

  七樓到了,彥婷踏出電梯,在門口朝她揮了揮手說:「晚上丘憲川會來接我,明天見嘍,拜──」  

  「拜!」  

  矞矞自嘲地笑了笑,一定是今天彥婷老是提到喬奇,才會讓她做出這種莫名其妙的聯想,她真的是像彥婷所說的沒藥救了!  

  她攏了攏長髮,一走出電梯,就被站在門口的一排女孩子們嚇了一跳。  

  「葳姊、小如、巧巧,妳們在幹麼?」  

  「等瀧澤特助啊!」李葳揚高聲音,指著她大叫。「快去補補妝,Tony剛剛打電話回來說他們已經吃完飯,從餐廳回公司來了。」  

  矞矞瞧了瞧手錶,才一點半而已。  

  「兩點才開會,妳們現在恭迎大駕,會不會太早了一點,還得罰站半個小時耶,我想不如先去喝杯咖啡。」  

  她轉進茶水間,給自己泡了一杯熱咖啡。  

  巧巧緊張兮兮地衝進茶水間,搶下矞矞手中的咖啡,把自己的口紅塞給她,慌慌張張地說:「矞矞,他們會提早回來,別在這裡閒晃了,妳想找死啊!快把口紅擦一擦,妳也真是的,平時連支口紅都不買。」  

  「我有買,只是都忘了擦。」她嘻皮笑臉地說。  

  「別鬧了好不好,我的心臟都快跳出來了,來,頭轉過來,我幫妳擦。」化妝對巧巧而言是家常便飯,所以兩三下就幫矞矞把口紅擦好了。  

  「哇──這是什麼顏色啊?!」銀亮的橙色口紅把矞矞嚇得呆住。  

  「流行的顏色啦!」巧巧頂了回去,氣她那麼不識貨,附帶上兩句。「不是每個人都適合擦這種顏色,因為妳的皮膚夠白才給妳擦的。」  

  「真的。」矞矞甜甜一笑。  

  「電梯來了。」  

  李葳大叫一聲,在外面朝她們揮手叫著。「巧巧、矞矞,妳們趕快出來啦!」  

  巧巧拉著矞矞跌跌撞撞地衝到電梯門口,電梯門正好緩緩打開來,聽見Tony恭謹地說:「瀧澤特助請進。」  

  李葳率先鞠了一個九十度的躬,清脆地喊了聲。「瀧澤特助您好。」  

  巧巧和小如跟著李葳照作,這種過分禮貌的動作讓矞矞忍不住想笑,她咬著唇憋著,怎麼樣她無法讓自己的腰彎到九十度。  

  當她慢慢抬起頭,瀧澤特助正從她眼前走過去,她先看見一雙黑色的皮鞋,視線很自然地緩緩抬高──頗為貼身的黑色長褲、窄窄的腰身、雪白的V領T恤,她不禁在心裡暗歎著,好迷人的高碩身材,可是以這種穿著來開會不是太奇怪、太輕率了一點嗎?  

  她的視線不由自主地往上飄去,嘩!居然一頭長髮,簡簡單單地用條黑帶子紮在腦後,她的驚異到了極點,再往上一看,猛地一窒──  

  那是一張英俊迫人,足以電死一堆女孩子的帥臉孔,卻也是她曾經強烈思念過,整整半年徹夜難眠的那張臉──喬奇!  

  她所有的表情在一瞬間凝住,整個世界變得鴉雀無聲了。  

  怎麼會是他?!怎麼可能!  

  「瀧澤特助」望了她一眼,眸中閃過一絲驚愕,步子卻沒有稍停,面無表情地從她眼前走過去,她瑟瑟發抖,昏眩得幾乎站不住。  

  巧巧發出夢囈般的呢喃。「我的天哪!這麼帥的人,妳們相信嗎?我的腿都軟了。」  

  「我以為這種事在現實生活中不會出現……」小如回過神來,驚歎地說。  

  李葳陡然失笑道:「真厲害,兩秒鐘就電倒了我們,電倒我們三個不奇怪,最可怪的是居然能電倒矞矞。」  

  矞矞的雙眼迷迷濛濛,她極力收攏昏亂的心緒,拚命想穩住失控的呼吸。  

  巧巧看著臉色發白的矞矞,覺得奇怪,忙問:「矞矞,妳怎麼了?我沒看妳這麼失常過,怎麼回事?」  

  Tony突然衝出來,氣急敗壞地叫著她們。「妳們在幹什麼?還不快點進會議室?矞矞,妳去幫我們泡咖啡來,快點!」  

  矞矞的失常反應已不是重點了,李葳急忙拉住小如和巧巧,匆匆跟著Tony走進會議室。  

  矞矞拚命深呼吸,讓狂跳的心盡可能平靜下來,她努力指揮著輕飄飄的雙手,好不容易泡了六杯咖啡,顫巍巍地端向會議室。  

  她小心翼翼挪出一隻手開門,然後慢慢走進去,她看見Tony朝她努嘴示意,要她先把咖啡端給瀧澤特助。  

  她不自然地望了瀧澤特助一眼,他正目不轉睛地盯著自己,她的胸口因無法喘氣而疼痛,指尖不受控制地輕顫,咖啡被她的抖顫一點一點潑灑了出來。  

  「矞矞,妳不舒服嗎?」巧巧見她愈來愈不對勁,忍不住低聲問。  

  矞矞點了點頭,眼神求救她看著巧巧。  

  巧巧立刻起身,幫她將咖啡一一送到每個人面前,她如釋重負,低著頭在自己的位子上坐下。  

  瀧澤奇的表情波瀾不興,唇角的笑容細微得幾難察覺。  

  「各位好,我叫瀧澤奇。」他交握雙手,淡淡一笑,用中文說著。「總公司特派我到台灣的子公司進行業務考察──」  

  曾在矞矞夢中百轉千回的聲音熟悉地響起,變得更成熟、更低沉、更有磁性,她咬緊牙,壓抑住奔騰的感覺,不讓任何情緒流露出來。  

  「上一季的梅酒營業銷售成績並不理想,各位知道原因在哪裡嗎?」瀧澤奇沒有太多廢話,問得直截了當。  

  「因為梅酒普遍被台灣消費者接受之後,日本許多的梅酒大廠紛紛加入,競爭者多了,所以……」Tony戰戰兢兢地解釋。  

  瀧澤奇冷笑,銳利的眼神掃過Tony的臉,停在低首斂眉的矞矞身上。  

  「這是營業部的借口,企劃部能以這個理由當借口嗎?」  

  瀧澤奇的話像大頭針一樣,刺得Tony臉色微變,也把四個女孩子狠狠釘住。  

  「還有沒有更好的理由?」瀧澤奇嘴角微揚,露出一抹似有若無的笑容。  

  李葳清了一下喉嚨,資歷最深的她不能不開口說話了。  

  「瀧澤特助,廣告打得不夠密集也是原因之一,總公司希望我們使用日本拍的廣告,但我認為應該在國內重拍一支新的廣告來輔助比較好。」  

  瀧澤奇低低一笑,撐著下顎,神情懶洋洋地說:「這不是主要的理由,穿黃色套裝的小姐,妳說說看。」  

  穿黃色套裝的是巧巧,她震動了一下,慌忙坐直了上身,支支吾吾了半天,瀧澤奇皺了皺眉,忍耐似乎到了一個極限,他冷硬地說:「企劃部明明犯了一個重大的錯誤,你們居然沒有人知道錯在哪裡?難怪會出現負成長的業績!」  

  矞矞怔了一下,因瀧澤奇出現的混亂情緒已趨平靜,思考能力逐漸復原了,一段記憶自她腦中一閃而過,難道是因為三個月前重新包裝上市的緣故?  

  她當時就覺得新的設計太過粗糙俗氣,可是Tony駁倒了她,堅持以新的設計包裝上市。  

  矞矞深思的表情勾起瀧澤奇眼中的笑意,他緊瞅著她,慢慢喝著咖啡,目標再也忍不住移到了她的身上。  

  「穿灰色背心的小姐,妳來說說看吧──」  

  矞矞聽見瀧澤奇點到自己,不禁方寸大亂,不知所措地望著表情莫測高深的他,她深深吸進一口氣,下意識地理了理長髮,很想說得俐落大方一點,卻反而更不順暢。  

  「我想……大概是因為……重新設計過的包裝不夠理想吧!」  

  瀧澤奇灼燦的眼光盯在她的臉上,唇邊的笑意更深了。  

  「不錯,就是這個原因。」瀧澤奇轉身從展示櫃中拿出玻璃瓶裝的梅酒,放在桌上,將瓶子正面朝向他們,久久,才說:「上面的青梅──」  

  「像發霉了一樣!」  

  「像發霉一樣。」矞矞的低語幾乎與他同步出聲。  

  兩個人同時呆住,彼此驚愕地對望了一眼,然後匆匆閃開。  

  Tony、李葳、小如、巧巧都錯愕地看看瀧澤奇又看看矞矞,尤其是Tony,當初矞矞對他提出這個意見時,他根本完全不予理會,甚至是嗤之以鼻的,想不到瀧澤奇居然會說出和矞矞一模一樣的話來,令他大大吃了一驚。  

  瀧澤奇不讓大家有太多的想像空間,立刻從桌案上的一疊檔案中抽出屬於企劃部的那一份,攤開來亮在每個人面前。  

  那是三張由企劃部每個人「精挑細選」出來的罐裝梅酒設計樣本,但是從瀧澤奇臉上的表情看起來,他顯然非常不滿意。  

  「企劃部的設計能力僅止於此嗎?」瀧澤奇挑高兩道濃眉,嘲諷地說。「這種罐裝設計一上市,恐怕梅酒的銷售會衰退得更快,這不是你們的目的吧!」  

  「當然不是!」Tony的臉色更難看了。「瀧澤特助,這三張樣本如果不合用,我們會再重新設計過。」  

  「好,一個星期之內我要看到結果。」瀧澤奇將那一份檔案丟到Tony面前,起身正要準備離去。  

  「瀧澤特助,請等一等!」小如急忙將他攔下來,抓起一堆照片送到他面前,小心謹慎地說:「我們準備拍一些平面廣告,這些模特兒我們已經挑選了很久,一直無法達成共識,請瀧澤特助幫忙給點意見。」  

  瀧澤奇隨手翻了幾下,抽出一張照片,語氣堅定得不容置疑。「就他吧!」  

  每個人都抬起上身去看──  

  「他?」小如驚呼,視線不由自主地瞟了矞矞一眼。「瀧澤特助,他才十六歲,年紀會不會太小了一點?」  

  「就是要他那種純淨無污染過的樣子,用他來拍罐裝梅酒再適合不過了。」  

  瀧澤奇不由分說,推開會議室的門走了出去,Tony急忙尾隨在後。  

  矞矞咬著指尖,渾身泛起疙瘩,她曾經堅持過用這個十六歲男孩子的「理由」,想不到又經由瀧澤奇的口中重複說出來一遍。  

  她意識到小如古怪的注視,耳朵竟莫名其妙的發熱起來。  

  李葳也同樣注意到了,她不可思議地說:「矞矞,我真不敢相信這個世界上會有人的想法和妳這麼相像,太恐怖了!」  

  「對呀,『純淨無污染過的樣子』,這種一模一樣的說法,簡直讓人起雞皮疙瘩耶!」巧巧也說。  

  小如心不在焉地整理散亂的照片,沉默不語。  

  「妳們看得出來這個瀧澤特助到底多大年紀嗎?」巧巧好奇地問她們。  

  「模樣很年輕,大概二十五、六歲而已,可是行事作風,還有決策能力都比三十二歲的Tony還要幹練。」李葳的評語惹來一陣輕笑聲。  

  「我看Tony完了,這陣子不被瀧澤特助整垮才怪!」小如笑著補充。  

  「就是啊!他一向那麼散漫,工作態度又那麼霸道,要不是上次他堅持用那個不討喜的新造型,我們今天也不會挨罵了。」巧巧低低抱怨著。  

  「葳姊,妳說今天要不要加班哪?」小如問。  

  「本來是要的,可是我想到一個仔方法。」李葳在矞矞面前彈了一下手指,笑瞇瞇地說。「矞矞,我看妳跟瀧澤特助很對味喲!不如今天先由妳加班設計一下圖稿,說不定妳設計出來的樣子,他就能接受了,萬一他還是不滿意,我們再一起來想辦法,怎麼樣?矞矞,幫幫忙吧!」  

  李葳的話中有話,矞矞蹙了蹙眉,不安地說:「葳姊,不是我不幫忙,萬一幫了倒忙,又會被『他』臭罵一頓了。」  

  「罵也是罵我們全部的人哪!我們不會讓妳當箭靶的,放心好了!」李葳擅自作了決定。  

  矞矞摀住臉,恍惚地起身離開會議室,回到自己的辦公桌。  

  她無暇去計較,或是生氣,不悅,她正專心投入在自己那一份飄浮不定的情緒裡。  

  喬奇又來了!又出現在她的生命裡了,這意味著什麼呢?  

  又是一個巧遇,但這一次的巧遇卻是完全不同的感覺,喬奇變成了瀧澤奇,變成了一個冷漠陌生的男人,那眼神淡漠得彷彿從來不曾認識過她棗 ──

  她怎能怪他?當初分別時,是她要求將來就算巧遇,也要假裝不認識對方的。  

  她何必要有失落的感覺呢?  

  就算瀧澤奇表現得熱情如火,她又能用什麼態度來回應?其實這樣也好,再不要有任何糾葛,把「喬奇」鎖進記憶深處,由他塵封吧!  

  他必定也有同樣的想法,也許現在的他有自己固定的生活模式,已經習慣了的生活怎會願意被一段過去破壞?  

  換成了她,也是不願意的。  

  她必須明白這一點,她與他之間的世界,距離已經愈來愈遙遠了。
作者: fatbibis    時間: 2011-8-23 04:16 PM

第四章    

  夜晚的辦公室異常安靜。  

  矞矞將手繪的兩顆青梅掃瞄進電腦裡,利用暈染的效果,讓這兩顆青梅看起來更為青脆可口,連同商標、文字、成分等等一同設計出幾種不同字型、不同色彩的樣本。  

  當初稿完成,已接近深夜十一點了。  

  她伸了伸懶腰,將散亂成一團的桌面胡亂收拾了一下,以最快的速度關上電腦,拿起皮包下樓。  

  經過樓下大廳,管理員伯伯一看見她,熱情招呼著。「何小姐,妳也加班啊?今天加班的人可真多,剛剛才走了幾個主管,沒人送妳回家嗎?」  

  「不要緊,我叫計程車就行了,伯伯再見!」她笑著揮手。  

  「再見──當心點!」  

  矞矞苦笑了笑,管理員伯伯說今天加班的人可真多,大半都是主管級的人物,這還不是拜瀧澤奇所賜,看來每個部門主管都吃過一頓不小的排頭了。  

  車子一輛接一輛駛過,深夜的南京東路看起來很落寞、很孤寂。  

  矞矞站在公司對面的馬路上攔計程車,在深夜裡攔計程車必須謹慎小心,玻璃太黑的不能攔,司機長得太粗壯、魁梧的不能攔,破爛得好像從廢車廠裡拖出來的也不能攔,就這麼東挑西揀,站了快十份鍾了還沒攔到車。  

  一輛深酒紅色的Verita倏然在她面前停下,她怔怔瞪了車子老半天,才看見從駕駛座走下來一個身形高大的男人。  

  她大驚,竟然又是喬奇──不,瀧澤奇!  

  「妳為什麼一個人在這裡叫車?Tony呢?為什麼不送妳回去?」他的聲音微怒,文風不動地站在車門旁。  

  「他不是和你一起開會嗎?瀧澤特助。」她露出恭謹的笑容,尊稱他。  

  瀧澤奇注視著她,目光淡淡地梭巡她的臉孔,她也平淡地回望,發現他身材這般高大,卻站在小巧玲瓏、古典秀氣Verita的旁,形成一種不協調的景象。  

  「我送妳回去吧!」瀧澤奇繞過車頭替她開了車門,臉上卻緊繃著沒有一點笑容。  

  「不用了──」矞矞一陣緊張,語言能力正在喪失之中。「我……自己叫車就行了。」  

  「妳以為我會讓妳單獨一個女孩子,在將近十二點的深夜,自行叫計程車嗎?別拖拖拉拉的,快點上車!」他皺著眉頭,語氣充滿不耐和莫名其妙的憤怒。  

  矞矞呆了呆,他發什麼脾氣,就算要送她回家,也不必這樣趾高氣揚的呀!  

  他在她心中的模樣一直是風趣、優雅、浪漫的,根本不是現在這種冷漠、霸道又凶神惡煞的。  

  她美好的回憶被強烈地打擊了,正在迅速龜裂之中。  

  累了一天的她哪還能再受得了他的氣,一把無名火燒了上來,她深深抽了口氣,冷冷地說:「我說不用你送了!」  

  說完便轉過頭,大踏步地走開。  

  瀧澤奇根本不記得矞矞的脾氣有這麼火辣,居然完全不領他的情?他忘記上一次被人頂撞是什麼時候的事了,他只知道自己已經不習慣被人頂撞。  

  他跨出兩步,迅速將她攔下,不由分說地抓住她的手臂朝Verita的右邊車門拉去,她用力扭動手腕,大叫道:「你幹什麼?就算你現在是我的老闆又有什麼了不起,我不聽人使喚的──」  

  「知道我是妳的老闆更好,一個老闆不會希望員工在加班回家的路上出事,進去!」瀧澤奇強硬地把她推進前座,用力把門關上。  

  「妳家在哪裡?」坐上駕駛座後,他問。  

  「和平東路。」她不看他,把臉轉向車窗。  

  瀧澤奇轉動方向盤,把車駛向快車道。  

  「到塚原多久了?」  

  「——」她沉默了好幾秒才說:「五年。」  

  「為什麼想到塚原來?」他問話的方式像在口試一名新進員工。  

  「不為什麼,碰巧應徵進來了。」她冷傲地回答。  

  「碰巧嗎?這個世界上碰巧的事情真多。」他臉上閃出一抹神秘的微笑,聽似自言自語,實際上卻是說給她聽。  

  矞矞默不作聲,在這個狹小的空間裡,她不敢有太大的動作,也不敢有太多的表情,生怕洩漏潛藏在心底最私密的那個部分。  

  「喜歡喝公司的梅酒嗎?」他又發問。  

  她的心臟狂跳了好幾下,他是不是在試探她?試探她究竟對那一段回憶還有多少感覺吧?  

  驕傲又好強的她,明明思念他思念得很深刻、很痛苦;明明那一夜就像一部電影最精彩的情節,時時在她腦海中播放;明明是因為他,才做出與蕭達中解除婚約的重大決定;明明是他打亂了她生活的規律──

  儘管如此,自尊心強烈的她,明知道擺在眼前所有的條件,都是不利於她的情況之下,她怎能容許出賣自己的感情。此刻的她就像一隻蝸牛,必須靠薄薄的那層硬殼來保護脆弱的心。  

  她築起一道隱行的牆,抵禦他,防衛自己。  

  「你是老闆,若問我喜不喜歡公司的產品,我一定會說喜歡.何必多此一問。」她平淡地回話,一場抵禦戰已經開始。  

  「我想知道妳是以什麼樣的心情來喜歡──」  

  「瀧澤特助,我不是花樣年華的少女,沒有太多的心情。」矞矞立即打斷他鍥而不捨的試探。  

  她一連串帶刺的回答,幾乎要激怒瀧澤奇了。  

  「這是妳對老闆說話應有的態度嗎?」他強忍怒意,聲音自齒縫中迸出來。  

  「噢!你還不太習慣台灣的女性員工,我們可不像日本女人會對男人鞠躬哈腰,對上司恭敬禮貌得只差沒親吻腳趾頭,這種事我們是不會做的,請你必須習慣我們這一點。」矞矞變本加厲地說。  

  瀧澤奇的憤怒終於爆發了!  

  他用力一踩油門,車子像箭一般飛射出去,她嚇得抓緊安全帶,心臟蹦跳到了喉嚨口,他又用力轉了半圈方向盤,車子突然衝向路旁,她失聲尖叫,他毫無預警地踩住煞車,輪胎以高速摩擦路面之後發出了刺耳尖銳的聲音,然後死死地停住。  

  「你瘋了嗎?」矞矞嚇白了臉,驚喘地叫出聲。  

  他陡地傾身向她,手掌用力捏住她尖瘦的下巴,鼻子幾乎觸到她的鼻尖,懾人的雙眼瞪視著她,冷笑一聲。  

  「如果妳想知道我會怎麼堵住妳的嘴,就繼續伶牙俐齒下去,沒有關係。」  

  他的語調輕微得恍若耳語,卻飽含威脅。淡淡的、熟悉的、屬於他的氣味鑽進她的鼻尖,肆無忌憚的侵略她的身心,她的指尖不禁微微發顫,屈服在他的威脅與恐嚇之下。  

  他輕輕鬆開手,目光流連在她的唇瓣上,她敏感地察覺得到,他俊朗的面孔一寸一寸地逼近,似乎就要吻上她了──  

  她驚叫一聲,用盡全力推開他,大聲斥責著。「你想幹什麼?瀧澤特助,請你自重!」  

  「自重?」他大笑兩聲,嘲弄意味十足。「妳結婚了嗎?」  

  她屏息,倔強地抿緊嘴唇不回答。  

  「不說?」他強悍的目光上下打量著她,修長的雙手突然罩住她的胸部,不等她出現激烈的反應,手掌又滑向她的腰間,像在確認著什麼。  

  矞矞驚怒不已,她絕對想不到瀧澤奇竟會大膽到這種程度,氣得揚起手想給他一記耳光。  

  他攔下她的手,邪氣地一笑說:「妳的胸部飽滿結實,沒有小腹,我肯定妳沒有生過小孩。」  

  「那也不關你的事。」  

  她甩開他的手,想起他輕薄的行為,她的臉就紅得發燙。  

  「如果妳還單身,就關我的事。」他的表情冷然,像只老鷹迴旋在半空中緊盯著他選中的獵物。  

  他變了!矞矞不自禁地打了個寒顫。  

  他不只從喬奇變成了瀧澤奇,甚至連溫柔純真的目光也被冷酷鷙猛取代,嘴角總掛著嘲弄世人般的笑意,邪邪壞壞得令她感到危險可怕。  

  他不再是她記憶中的喬奇。  

  她將顫抖的手指緊緊捏在掌心,平靜地看著他。「欺負一個老女人,不是一件光榮的事吧!」  

  「為什麼把自己形容得如此不堪?」他的手伸到她腦後,指尖插進她濃密的長髮,強勢地板起她的臉,印下他的吻。  

  矞矞倒抽口氣,用力掙脫他,轉身想開車門,但他的速度比她更快,右手粗暴地扯住她,本能地將她壓制在椅子上,然後狠狠踩下油門,讓車子疾馳出去。  

  「你再碰我,我就跳車,快放手──」矞矞發狂地搥打他的右臂,從肺腑發出尖銳的喊叫。  

  「妳不動我就不碰妳!」他也大吼。  

  矞矞停止了掙扎,陌生地盯著他,一個字一個字地說:「你變得好邪惡、好霸道,你被惡魔附身了嗎?」  

  「被惡魔附身?」他深深吸氣,冷冷地大笑兩聲。「形容得真貼切,原來現在的我看起來像被惡魔附身了,哈哈──」  

  他張狂的笑聲,令她心驚膽戰。  

  瀧澤奇忽然停止了笑,表情凝結成冰,目光正視前方,不再開口說話了。  

  車子緩緩開向和平東路,沉默的空氣流動在窄小的車廂中,窒人的靜寂。  

  接近國宅時,矞矞啞聲低喚。「已經到了。」  

  瀧澤奇將車停在路旁,她淡淡說了句「謝謝」,立即推開門下車,頭也不回的走進國宅。  

  他撐著頭,感到一股深深襲來的疲倦。  

  一路上,兩個人居然都有很默契的堅守著分開時的承諾,絕口不提曾經共有過的那段記憶。  

  瀧澤奇苦笑了笑,就算絕口不提,屬於他的初戀情事,一直鮮活存在他的記憶中,未曾褪過色。  

  再見到她,除了頭髮變卷、變長了以外,皎潔瑩白的肌膚、清亮的黑瞳、小巧纖瘦的下巴、豐滿微翹的嘴唇,尤其在她眨動睫毛,眼波流轉之間流露出來的稚氣,依舊是當時讓他心動的模樣,幾乎沒有什麼改變。  

  他正覺得奇怪,那麼久以前燃燒過的熱情,為何在一見到她又重新點燃,熾烈的火燒痛了他,也令他失控。  

  他極度懊惱,自己應該表現得好一點才對,卻以這麼糟的方式結束。

  ☆      ☆      ☆      ☆

  瀧澤奇回到他剛為母親購置在仁愛路上的房子時,已近深夜一點了。  

  客廳燈還亮著,母親竟還沒睡,正一邊看電視、一邊等他回來。  

  他挨著母親喬雲倩坐下,輕聲說:「媽,我每天都很忙,妳不用等門。」  

  「我怎麼捨得睡,一年才看見你一次,要多看你幾眼才開心哪!餓不餓,要不要吃點什麼?」不滿五十歲的喬雲倩除了腰圍變粗以外,容貌依舊動人,談吐溫柔且善解人意。  

  「媽,別忙了,我沒有吃消夜的習慣。」他摟住母親的肩膀,笑說。  

  喬雲倩輕輕摸著兒子的臉,心疼地說:「你比上次回來時瘦了,光長個子不長肉怎麼行,你在『那邊』吃得好嗎?」  

  「在那種爾虞我詐的環境裡,就算吃得再好他難以消化。」他苦笑了笑說。  

  「瀧澤杏子有沒有……」  

  喬雲倩最擔心的就是瀧澤鷹夫的原配瀧澤杏子了,自從瀧澤杏子的獨子車禍去世之後,她整個人變得歇斯底里,當瀧澤奇一搬到日本和他們同住,她的病症就發作得更為明顯,甚至把失去兒子的怨恨統統發洩在「喬雲倩的兒子」身上。  

  「我搬出去住以後情況自然好多了,現在每天三餐都在外面吃,她想下毒也沒機會。」瀧澤奇故作輕鬆地說,怕喬雲倩又為了上次的「事件」擔心得夜不能寐。  

  一想起三年前的恐怖事件,喬雲倩仍然心有餘悸!  

  瀧澤杏子除了車禍去世的兒子以外,還有一個女兒,如果沒有瀧澤奇,她的女兒自然理所當然繼承瀧澤家族的企業,但是現在多了一個瀧澤奇來爭奪產業,為了維護自己女兒的權益,當然會想盡辦法逼走瀧澤奇。  

  剛開始只在言語上對瀧澤奇冷嘲熱諷,瀧澤奇發揮他超強的忍耐功夫,杏子再不堪的諷刺他統統照單全收,完全不當一回事。  

  杏子的怨恨日積月累,可怕的她接下來便寫些匿名信寄到早稻田大學,卑劣地散佈瀧澤奇是私生子的事實,甚至還謠傳他有偷竊的習慣,行為不檢,亂搞男女關係等等……  

  瀧澤奇很快就被早稻田的師生孤立了,不過他並不特別在意,交不到日本朋友他一樣覺得無所謂,反正瀧澤鷹夫要他進早稻田的目的只是為了取得文憑和經營企業所需的知識,要孤立他就孤立吧!他正好獨來獨往,活在自己想要的世界。  

  瀧澤奇越是表現得不以為意,就越是激怒瀧澤杏子,到最後,她的手段竟然激烈到在瀧澤奇的早餐裡下毒,每天偷偷放一點點、一點點,剛開始時,瀧澤奇根本不知道原因,只是不懂自己為什麼每天都拉肚子,即使吃藥也不見效果,漸漸的,他開始每天嘔吐,醫生都以腸胃不適開藥給他,直到有一天,他開始吐出血水來時,瀧澤鷹夫這才驚慌失措,嚇得將他送進醫院作徹底的檢查。  

  當檢查出來的結果是因為遭人惡意下毒時,瀧澤鷹夫雖然懷疑是杏子搞的鬼,卻苦無證據,也不敢質問,只好採取消極的方式,另購一間小套房,讓瀧澤奇搬出去獨居。  

  喬雲倩只要一想起自己的寶貝兒子曾經遭人下毒,且危及性命時,她就心痛得無以復加,曾經要求瀧澤奇回台灣來,不要再涉入瀧澤企業的繼承爭奪戰。  

  但瀧澤奇卻不這麼想,從小,他是在身為私生子的陰影下長大,在他十八歲以前,瀧澤家族因為面子問題不承認他。  

  但是現在不同了,他的存在對瀧澤鷹夫有相當的重要性,杏子唯恐自己的地位被喬雲倩和瀧澤奇佔據,處心積慮想替她自己和女兒鞏固江山,極盡所能想從瀧澤奇手中奪走屬於他的一切。  

  瀧澤奇有一顆聰明、睿智、理性的頭腦,也有不服輸的性格,應該屬於他和母親之物,絕不再拱手讓人。  

  瀧澤奇擁著喬雲倩,堅定地對她說:「媽,別當個認命的女人,瀧澤杏子這個人很可怕,如果瀧澤企業落入她的女兒手裡,父親年邁無法再照顧我們以後,我們將會一無所有,同樣流著瀧澤鷹夫的血,為什麼我要放棄屬於我的一切?媽,我絕對不放棄。」  

  「可是,瀧澤杏子連下毒這種事都做得出來,我實在很害怕她會再做出更可怕的事,我不要你出事啊!」喬雲倩緊握著他的手。  

  「媽,妳放心,瀧澤杏子再敢變本加厲,我會讓她一毛錢都拿不到。」  

  他凌厲的眼神讓喬雲倩心驚,她不要自己的兒子在黑暗的爭權奪利中,變得心狠可怕。  

  「不要這樣,我是介入杏子家庭的第三者,她恨我也是人之常情……」  

  「不要把罪過統統歸咎在自己的頭上──」他輕斥,眼神陰鬱的看著喬雲倩。「根本就是父親風流之後惹的禍,妳的半輩子都被瀧澤家的人毀了,為什麼還要認為是自己的錯?媽,妳太善良了,既不吵也不鬧,瀧澤杏子隨便一點錢就能打發妳,我們十幾年來租爛房子住,妳自己捨不得花錢,把錢全省下來給我用,過了這個月 不知道下個月的生活費會不會來,這種心驚膽戰的日子還要過下去嗎?瀧澤家的人欺人太甚了。」  

  喬雲倩撫著他的頭髮,眼圈微微一紅。  

  「奇奇,自從你去了日本以後,每一年看見你,都覺得你變了一點,你的眼睛變凶了,表情變冷了,以前那個溫柔開朗的孩子漸漸不見了,你知道我有多難過嗎?就算我擁有一切,可是失去一個充滿陽光的孩子,我真的不願意。」喬雲倩的話梗住了。  

  「媽,妳想太多了,不會的。」他拍著她的肩安慰。「妳有權利得到應有的一切,也永遠不會失去我,我現在所做的,只是把我們以前所受的羞辱討回來,我不會傷害任何人,妳放心。  

  「我先去洗澡,很晚了,媽早點睡吧!記得明天七點叫醒我。」瀧澤奇邊走向浴室,邊脫衣服。  

  喬雲倩的表情陰晴不定,寶貝兒子在瀧澤杏子充滿惡意與怨恨的長鞭下閃躲翻滾了六年,究竟被「調教」成什麼樣子了?  

  瀧澤奇洗完澡,只穿著一條四角內褲在床上舒服地躺下。  

  在被睡意籠罩前,他想起了何矞矞,想起她那雙抗拒的眼睛,她在抗拒對他的感覺嗎?  

  那年,她說她已經有未婚夫,她結婚了嗎?他渴望知道她的一切,卻又擔心得到無法接受的結果。  

  他困惑地閉上眼睛,指尖彷彿還留有矞矞胸部柔軟的觸感,他握緊拳頭,焦躁地翻了個身,用盡最大的忍耐力,去抵抗緩緩燃燒起來的慾望之火。  

  在日本認識了四、五個女孩子,沒有一個能引發他本能的衝動,他幾乎要懷疑自己的身體是不是出了什麼毛病,沒想到與矞矞重逢之後,她無須任何挑逗與撩撥,就掀起他體內熾熱的慾望了。  

  這是一種可怕的警訊,如果只有矞矞能令他身心都失控,他還能放走她嗎?萬一她已經為人妻了呢?  

  不!  

  他覺得五臟六腑全扭絞在一起,想得到她的感覺,再沒有比此刻更強烈了。  

  這一晚,他費了好大的力氣,才把胸中源源不斷的慾望澆熄。
作者: fatbibis    時間: 2011-8-23 04:16 PM

第五章    

  塚原株式會社的會議室裡,營業部、人事部、行銷部、會計部、財務部、企劃部各級經理主管正圍著馬蹄形的長桌開會。  

  瀧澤奇穿著剪裁合身的黑西裝、白襯衫,打著鐵灰色的緞面領帶,看著Tony送上來的三份青梅標籤設計圖樣本,滿意地點了點頭。  

  「很好,就以這個圖案為主,至於文字和底圖的顏色交由全公司員工決定,立刻發出問卷調查,採用最多人喜歡的樣本。」  

  「是。」Tony鬆口氣,心中的石頭終於落地。  

  瀧澤奇看了人事部的經理一眼,臉上泛起笑容,吩咐他。「尤經理,你把公司員工的人事資料整理給我,我想簡單瞭解一下。」  

  「是。」尤經理感到些微的吃驚,往常總公司派來考察的人員,並沒有人願意花時間看人事資料的。  

  「林經理,全省共有幾個分處?」瀧澤奇轉向營業部經理問。  

  「共有八個分處,桃園、台中、嘉義、台南、高雄、屏東、花蓮、宜蘭,瀧澤特助想從哪一個分處視察起呢?」林經理回答。  

  「從宜蘭、花蓮開始好了,先讓我看看各個營業分處的統計圖。」  

  林經理關上百葉窗,啟動投影機,開始用一張張的投影片輔助報告說明 ──

  ☆      ☆      ☆      ☆

  矞矞正坐在電腦前面神遊,臉色有著睡眠不足的蒼白,惆悵、慌亂的複雜情緒在她心中浮蕩著,她無法控制自己不去想瀧澤奇那一雙既熟悉又陌生的眼睛。  

  「矞矞,發什麼呆呀!」  

  巧巧的聲音將她游離的魂魄拉了回來。  

  「妳的臉色不太好,昨天沒睡好嗎?」巧巧關切地問。  

  矞矞點點頭,費力集中精神在鍵盤上。  

  「別忙了,告訴妳一個仔消息,妳的設計圖通過瀧澤特助那一關了,葳姊說得沒錯,他和妳真是臭味相投。」巧巧興舊地叫嚷著,還沒等矞矞回過神來,她的聲音拔得更高。「還有、還有,瀧澤特助和所有的經理巡迴視察所有的分處去了,聽說起碼要五天之後才會回來,耶!太棒了,自由了──」  

  小如聽她說完,精神立刻抖撤起來,和李葳一起丟開手中的工作,大剌剌地把零食拿到桌面上來吃,一面叫巧巧和矞矞過來共襄盛舉,一片振奮的景象。  

  巧巧歡呼一聲,蹦跳著跑過去。  

  矞矞怔忡了半晌,心情陡然之間鬆懈了下來,她一直很擔心自己無法平靜地面對瀧澤奇,他暫時離開更好,至少能讓她有足夠的時間處理支離破碎的情緒。  

  「矞矞,我們叫披薩來吃好不好?」巧巧以徵求的語氣高聲問。  

  「好哇!我把彥婷也叫上來吃。」矞矞的臉上終於有了笑意,她精神一振,拿起電話按了分機號碼。  

  小如也跟著拿起電話訂披薩。  

  當彥婷興高采烈地衝進企劃部之後,整個辦公室更是熱鬧得像菜市場了。  

  「果然是我的好姊妹,有好吃的都不會忘記我。」彥婷誇張地抱住矞矞,只差沒獻上熱吻。  

  矞矞笑著躲開她。「喂、喂,別把口紅印上來,很難洗的。」  

  披薩一送來,幾個女孩子們擠在議室裡吃得津津有味。  

  巧巧滿足地吃完了一片.唉聲歎氣地說:「為什麼好吃的東西都容易發胖呢?真討厭,害我都不敢多吃。」  

  「二十二歲的小妹妹沒資格說這種話吧!妳存心氣死我們幾個老女人嗎?」李葳大聲抗議。  

  「就是啊──」彥婷接口。「這裡只有我和李葳超過三十歲,最沒資格吃披薩的人應該是我們吧!其實別說沒資格吃披薩了,連談戀愛這檔事都不敢太張揚,妳說對不對,李葳?」  

  「對呀!三十多歲了還在談戀愛,老是被人歧視得莫名其妙。」李葳正經八百地回答。  

  「我沒有歧視妳們哪!」巧巧急忙申辯,矞矞和小如則是大笑不已。  

  彥婷抓了一下矞矞的頭髮,把她拖下水。「妳還笑,再過幾天妳也三十歲了,我和李葳起碼都還有一個男朋友撐著,而妳呢?妳最沒資格笑了……」  

  「我認錯、我認錯,別再數落我的罪狀了。」矞矞趕緊打斷她,生怕她又絮絮叨叨個不休。  

  不過就算矞矞及時阻止也來不及了,大家的焦點已經全轉移到她身上來。  

  「矞矞最可惜了,各方面的條件都出色,唯一的毛病就是拒談戀愛,我實在很好奇,矞矞難不成想單身一輩子嗎?」小如也加入話題。  

  「唉呀!矞矞的原則是寧缺勿濫。」彥婷替矞矞回答。  

  「妳們有沒有發現──」李葳的嘴邊忽然泛起一抹神秘的微笑。「瀧澤特助和矞矞身上有一股很相似的特質?」  

  「妳們別亂說。」矞矞忽然覺得臉上一陣臊熱。  

  「真的耶──」巧巧仔細打了矞矞幾眼,像發現新大陸一樣。「第一次發現也有配得上矞矞的男人了。」  

  「別說了……」矞矞一陣心慌意亂。「妳們別扯到我身上來行不行啊!」  

  「如果不提年齡,矞矞和瀧澤特助的確十分相配。」小如一本正經地說。  

  「可惜──」李葳發出戲劇味十足的歎氣聲,搖著頭說。「什麼都很配,就是年齡不配,白白失掉了一個金飯碗了。」  

  「這麼說,我們這裡面最有機會的是巧巧嘍……」小如嘻皮笑臉地看著巧巧。  

  所有人的目光全轉到巧巧的臉上,巧巧驀地臉紅,幾個女孩子紛紛鼓噪起來。「哇!臉紅了,看樣子妳也喜歡瀧澤特助喔……」  

  巧巧忸怩地叫著。「我喜歡人家,可是人家不喜歡我也沒用啊,人家是什麼身份,哪會喜歡我們這種小員工。」  

  「妳表現得好,引起『人家』的注意,不見得沒有機會。」李葳故意抓她的語病,引得大家哄堂大笑。  

  矞矞努力堆起笑容,心思如霧飄向遠方,她神魂不屬地喝了口已退冰的可樂,聽著幾個女孩子妳一句我一句的,正在教巧巧如何去釣瀧澤奇這個金飯碗,各式各樣稀奇古怪的辦法統統出籠,引發一波又一波的笑浪。  

  矞矞暈眩地閉上眼睛,覺得自己正被幾百磅的力道狠狠擊了一拳,整個世界都在天旋地轉。  

  這就是一般人看待愛情的「世俗條件」,年齡、容貌、家世、學歷、收入、氣質等等,她一樣無法免俗的虔誠信奉著,相信這些世俗條件在愛情和婚姻之中扮演著極為重要的角色,彷彿缺了其中一樣,這一段愛情和婚姻便不會幸福。  

  有太多實際的例子,使她益發堅定的相信,她與小了她六歲的瀧澤奇不可能擁有一輩子的幸福。  

  理性的矞矞,相信屬於愛情中的神話故事,絕對不會出現在平凡的她身上。

  ☆      ☆      ☆      ☆

  天色將暮,矞矞踩著有氣無力的步伐回到位於和平東路的家。  

  一進門,母親正從廚房端著菜走出來。  

  「妳回來啦!」蕙秋把菜擺下,又轉進廚房。  

  矞矞發現已經五十四歲的母親,竟穿著Hello Kitty的圍裙做菜。  

  她苦笑了笑,看見半躺在沙發上的小妹,正握著Hello Kitty的話筒在講電話,不必猜,也知道那件圍裙肯定是小妹瘋狂的「傑作」了。  

  蕙秋把菜全部擺上桌,對著她們姊妹輕喚。「吃飯嘍!寧寧,把電話放下了,矞矞,快過來吃!」  

  寧寧不情不願地放下電話,父親正巧回來了,一向最愛黏著父親撒嬌的寧寧,立刻衝上去抱住他誇張地親了一下。  

  何瑞哲揉了揉寧寧的頭,愛寵地道:「小美女今天在家呀,真難得。」  

  寧寧做了一個鬼臉。「好幾天沒吃到媽做的菜了,回家補一補。」  

  「妳只是個學生,怎麼比我這個上班族還忙。」矞矞淡淡地說,神情有些心不在焉。  

  「交了男朋友的女孩子都是這樣的呀!」寧寧聳聳肩,挾了一塊雞肉吃。  

  「爸、媽──」矞矞欲言又止了半晌,終於還是忍不住開口問:「我有一個女同事,愛上了比她年紀小很多的男孩子,如果你們是她的父親……能接受嗎?」  

  瑞哲和蕙秋互望了一眼,寧寧好奇地問:「他們差了幾歲?」  

  「嗯──六歲。」她假裝不經心地答。  

  「六歲好像差太多了──」蕙秋回答她,態度罕見的認真。「女人蒼老得比男人快,這種愛情必須承受的考驗太大了。」  

  「嗯。」瑞哲點頭同意,悄悄瞟了矞矞一眼。「妳可要想清楚,這種愛情值不值得放下所有的籌碼去賭──」  

  矞矞微微一驚,發現家人全用怪異的眼光盯著她看,急忙搖手澄清。「別誤會,不是我,真的不是我!你們也知道我的個性古怪又悲觀,怎麼可能做出那種穩輸不贏的選擇呢?哈哈,別開玩笑了,我才不想變成週遭朋友茶餘飯後的大笑話呢!」  

  寧寧的臉上寫著「不以為然」四個字,揮舞著手中的筷子說:「唉呀!你們這些都是老觀念、老想法了,依我看呢,愛情才是婚姻中最重要的部分,差六歲也沒什麼了不起,更何況,能讓一個思想成熟的女人愛上的男人,這男人必定也是千中選一、萬中選一的佼佼者,這種戀愛真要談起來才轟轟烈烈哩,超酷的!姊,告訴妳的同事,她的戀愛我一定投贊成票。」  

  「我看妳是日劇看多了,二十歲小女生的意見能聽嗎?」矞矞歎口氣,無奈地看著寧寧,已經食不知味了。  

  「其實寧寧說的也沒錯,每個女人都應該談一場轟轟烈烈的戀愛,回憶起來是一件多浪漫的事啊!」蕙秋和寧寧一搭一唱,矞矞不敢置信地看著她們兩個人。  

  瑞哲帶著縱容的笑望著自己的老婆,柔聲說:「等我們到了七十歲的時候,閒來無事就能聊聊我們結婚時那種驚心動魄的回憶,真的是件很有趣的事。」  

  蕙秋望著瑞哲,掩不住幸福的笑容。  

  矞矞被父母親分散了注意力,笑說:「爸,你不是帶著外公打的一身傷和媽進入禮堂的嗎?」  

  「對呀!妳們一定沒見過鼻青臉腫的新郎吧!」蕙秋取笑著。  

  「為了娶妳,命都豁出去了,還怕鼻青臉腫嗎?」瑞哲深情凝望著她。  

  寧寧大叫一聲。「結婚三十年了還能打情罵俏,好肉麻喔!」  

  矞矞呆望著恩愛的父母親和天真的小妹,總是無法理解為什麼自己不能像家人一樣樂天達觀。  

  在她的生活週遭,除了自己的父母親幸福得令人艷羨之外,其它所看見的都是許多勉強和不快樂的婚姻,公司裡離婚的、外遇的、不倫之戀的比比皆是,她相信父母親只是一個特例,百分之九十九的夫妻其實都是不幸福的。  

  以「世俗條件」來選擇另一半仍然不會幸福,那麼她若選擇了攏擇琦,彼此懸殊的條件更不可能有任何幸福可言了。  

  ☆      ☆      ☆      ☆

  當瀧澤奇從營業分處一回來,整個塚原又陷入緊張不安的氣氛之中。  

  很不巧,桃園分處又爆發出主管侵吞公款的案子,檢討會起碼就開了兩天,各部門的人員全都忙瘋了。  

  矞矞坐在辦公桌前,聚精會神地翻看著平面廣告的樣稿,桌上的電話響起,她機械化的拿起電話筒,平板地開口。「喂!企劃部。」  

  「矞矞──。」  

  電話裡低沉的聲音讓她吃了一驚,竟是瀧澤奇!  

  「你想幹什麼?」她的語氣冷淡。  

  「今天下班以後先別回家,我請妳吃飯。」  

  「我拒絕。」  

  「我堅持!」強硬的口氣。  

  「你不能勉強我。」她的聲音冷淡,心裡卻有著微妙的緊張。  

  「我只能用勉強妳的方式,別無選擇。」  

  「不管你用什麼方式,我都不會答應!」她仍頑強地堅持。  

  「真的嗎?」他低沉地一笑,漫不經心地挑釁。「我想妳一定不會喜歡我在公司大門口擁吻妳吧!」  

  「你──」瀧澤奇的警告意味濃厚,她的頭昏了昏,簡直氣怔了!  

  「晚上七點我在凱悅飯店門口等妳,如果妳不來,我不敢保證自己會不會做出什麼事,晚上見了。」他不由分說地掛斷電話。  

  矞矞怔怔地放下話筒,精神開始忐忑不安,情緒緊張得像拉緊了的弦,她在心裡暗罵自己,又不是不曾和他相處過,緊張什麼?  

  她開始無法專心工作,不停地看錶,那種幾乎引發胃痛的緊張感,折磨了她一整個下午,她不敢相信,瀧澤奇對她的影響力竟然如此巨大,她連一點與他抗衡的力量都沒有。  

  終於捱到了下班,她打電話告訴母親蕙秋不回家吃飯,蕙秋一聽見她有約會,反應比誰都還高興。  

  坐上計程車,當她對司機說出「凱悅飯店」四個字,突然模糊的湧上一陣恐懼感,為什麼瀧澤奇要選擇凱悅飯店?會不會不只是單純的請吃飯?  

  她感到一陣驚慌失措,瀧澤奇的邀約充滿了危險的氣味,今晚,她能全身而退嗎?  

  ☆      ☆      ☆      ☆

  半個小時後,她走進凱悅飯店大門,瀧澤奇早已經坐在沙發上等她了。  

  瀧澤奇見她依約前來,身上穿著小小的白色無袖上衣,紫藍色的及膝紗裙,深棕色的及腰長髮隨性地曳在腦後,雖然一身輕鬆自在的打扮,也掩不住她那份欲語還休的神秘氣質,在整個大廳中,她的存在顯得頗為耀眼。  

  瀧澤奇露出滿意的笑容,把手貼在她的腰上,半帶強迫地將她帶進日本料理的小包廂內。  

  女服務生慇勤地招呼他們,禮貌周到得讓矞矞起雞皮疙瘩。  

  「想吃什麼?」瀧澤奇雙目炯炯地盯著她,透著懶洋洋的笑意。  

  「我不喜歡吃日本料理。」她冷冷地回答,避開他的注視,視線落在光潔的紅木桌上。  

  「好,我點什麼妳就吃什麼。」  

  女服務生飛快地記下他所點的菜,然後笑容可掬地離開。  

  他把聲音放低、放輕鬆說︰「沒辦法,只有這種地方能讓我們兩個人獨處──」  

  「我不想和你獨處。」她刻意集中全部的怒氣擲向他,但是力道不夠,反而讓聲音聽起來像是一種可憐兮兮的央求。  

  「別怕,我不會吃了妳。」他的笑意勾得更深了。  

  她根本不相信他不想「吃了她」,因為她發現,他正以他狂野的目光一吋一吋地品嚐著她。  

  女服務生適時地送進來幾道菜,化解了她恍若被剝光的尷尬。  

  「明天是妳的生日──」女服務生一走,瀧澤奇從懷中取出一個粉紫色的小禮盒,放在她的面前,輕輕說。「生日快樂!」  

  她的心跳得像密雨拍打荷葉般,找不到可以呼吸的空隙,幾乎要窒息。  

  「為什麼──」她微弱地出聲,其實並不知道自己在說些什麼。  

  瀧澤奇深深地凝望著她,微微一笑。「因為妳是我第一個女人,我很重視妳在我心裡的地位。」  

  「我不能接受。」她幽幽地說,心口隱隱抽痛。  

  「早已經料到妳會拒絕,不過,妳應該知道我不會讓妳有拒絕的餘地。」他氣定神閒地挾起一隻炸蝦吃。  

  她咬咬唇,氣他又是那種自信狂妄的態度。  

  「明天不也是你的生日,就當我回送給你吧!」  

  她正想把小禮盒推還給他,他迅速按住她的手,淡淡地說:「我不要妳回送這樣東西,我要心裡真正想要的。」  

  她微微一震,飛快地從他手中抽回來,思索他話中的涵義。  

  他若無其事地挾起一塊生鮪魚片,沾了沾芥末醬,放在她的盤子上。  

  「吃吃看吧!」  

  她抬眼看他,被動地挾起盤中的鮪魚片放進口中,心不在焉地咬了兩下,一陣辛辣猛烈地衝鼻而上,她立刻嗆得吐了出來,眼淚被刺激得狂流不停。  

  她難受得要命,卻還聽見瀧澤奇大笑的聲音,那陣狂辣還沒褪去,她忍著不敢呼吸,眼淚遏止不了地從眼角溢出,氣憤至極地瞪著他。  

  他突然伸手將她拉進懷裡,扳住她的下巴,狂烈地吻住她的唇。  

  他舔吮著她殘留著芥末的熱辣辣的舌尖,在他鐵箍似的臂膀圈綁下,她沒有一點能夠掙扎的空間,任由他與她的唇、舌激情交纏。  

  他的吻如火焰般焚燒,喘息的熱浪融化了她最後一絲抗拒,她虛軟無力地癱軟在他堅實的懷裡,唯一能做的,就是想辦法呼吸。  

  「這種感覺又嗆又辣,很過癮吧!」他的語音是低沉、性感、親暱的。  

  她急促地低喘,震驚於自己的反應,她竟然因為他一個蠻橫的吻而輕易繳械。  

  「你──」她用力推開他,怒意掛在眉梢眼底。「你懂不懂得尊重我?!」  

  「如果太尊重妳,我什麼都得不到。」他抓住她的手腕,鄭重提出他的宣告。「我要妳,不管妳用盡各種方法拒絕我,我都要定妳了!」  

  她驚恐地看著他,不敢相信他所說的,一顆心急速地狂跳。  

  「我不想再繼續聽你的胡言亂語。」她慌張地站起身。「我……我要走了。」  

  「好啊!一起走。」  

  瀧澤奇居然也很乾脆地站起來,順手收起她沒拿走的小禮盒,在櫃怡處簽了名之後,一路拉著她走向電梯。  

  她不安地扭動手腕,但他抓得很緊,根本不容許她掙脫。  

  「你想幹什麼?別拉著我!」  

  他冷然不語。  

  電梯來了,他一把將她扯進去,然後按了樓層鍵,她發現他按的不是一樓,而是十二樓時,不禁大驚失色。  

  「我不會再和你上床!」她大叫,止不住內心強烈的顫抖。  

  「妳會的。」他目光灼灼的盯住她,高大的身材一步步朝她逼近。  

  「你想強暴我嗎?」她仰頭直視他,冷冷地質問。  

  「我需要強暴女人嗎?」他嗤之以鼻。「我會讓妳心甘情願。」  

  他將她逼進電梯的角落,眼瞳中燃燒著熾烈的火炬,有意無意地燒著她,燒著她──  

  她動彈不得,感覺到他的指尖在她光潔小巧的下巴上緩緩滑動,她的呼吸開始急促,背緊緊靠著牆,眉心蹙聚,惶惑地望著他。  

  她自覺像個軟弱無力的小動物,彷彿只能任由他玩弄。  

  她試圖抬起雙臂抵禦他,但他全然不把她的力量當一回事,他將她擁進自己堅實寬闊的胸膛,端起她的臉,以一個不容抗拒的吻封住她欲張的唇,他的舌滑入她溫潤的口中,與她甜美糾纏,直到聽見她發出柔細的呻吟。  

  電梯門開了。  

  他將她攔腰抱起,大步走出電梯。  

  「不要,放我下來!」她大叫,驚人的高度讓她不敢輕舉妄動。  

  「我勸妳不要白費力氣了。」他板著臉對她說。  

  矞矞驚愕地望著他,他是認真的,一點也不像開玩笑……  

  不多久,瀧澤奇在長廊中的一間房門前停下,他輕輕放下她,一手攬住她的腰,刷卡進入房間內。  

  「你不能強迫我!」  

  她大喊,顫抖的聲音卻傳達不出警告的訊息,她背抵著牆,雙腿凍結在原地。  

  瀧澤奇靠向她,一手抓住她的腰,一手環住她的肩膀,將她緊緊摟在懷裡,彼此的身體緊貼著,沒有一點縫隙。  

  他的嘴角掛著一抹微笑,俯下頭,緩慢而溫柔地吻著她,他的吻逐漸加深力量,從輕柔變得狂野、充滿慾望,他的手從她的腰部滑下,停在她的臀部上,掌心將她壓向自己。  

  這種放肆狂野的貼合讓矞矞猛地抽口氣,她感覺得到他明顯、狂熱的需要,她抵在他唇邊無助她喘息著,體內血液的溫度逐漸升高,在她的下腹沸騰起來──  

  「妳曾經說過喜歡我的吻……」他的舌尖描繪著她唇瓣的線條,慵懶沙啞地在她耳邊低語。「這幾年……曾經想過我嗎?」  

  何止「想過」!她在心中呼喊,對他的想念幾乎到了要崩潰的地步了。  

  「我們……不能這樣發展下去……」她虛軟地攀附在他身上,用僅存的理智來提醒他。  

  「這個世界上沒有『不能』,只有『願不願意』。」他的嘴移向她的耳垂,順滑而下,流連在她細緻的頸肩,手掌悄悄覆在她柔軟的胸前,他在她耳畔低喘著。「我很想妳,全身每一個部位都想妳,妳一定感覺到了,對不對……」  

  她感到渾身發熱,被強烈的渴望侵襲,再也沒有能力去想任何一句回應他的話,只能無助地喘息不止。  

  她帶著微喘的靜默被他視為臣服,他抱起她,放在房中那張雙人床上,定定凝視著她迷濛的雙眸,修長的手指慢慢扯鬆領帶、解開釦子、拉出襯衫下擺,露出傲慢的臂肌和胸膛,他的手指繼續往下,緩緩解開皮帶──  

  她屏息地看著他充滿性感誘人的舉動,血液開始在她體內奔竄,血潮湧上臉頰,飢渴的感覺淹沒了她,她抬起上身,一手勾住他的頭背,指尖挑開他的髮帶,欣賞著他柔軟的黑髮披瀉下來的流暢感,那模樣,像隻蓄勢待發的雄獅,危險、迷人、性感──  

  她心中那個優雅的喬奇,已經變成了十足標悍的男人了,她不想與他再有牽扯,卻無法自拔地被他誘惑,她情不自禁地將他的頭拉下來,貼向她。  

  「矞矞──」  

  他低喃地輕喚,熱烈地吻著她,手指的運作轉移到她身上來,他急切地脫掉她小小的上衣,扯下她的紗裙,把臉埋進她飽滿柔軟的胸前,熱情地親吻上面柔嫩的肌膚,激情的火焰逐漸燃高,猛烈、迅速、瘋狂──  

  他飛快褪下兩人身上僅存的衣服,與她親密地交纏觸碰,舌尖挑逗著地敏感的乳峰,她壓抑的呻吟聲像微風般,讓他體內狂熱的血液燃燒得更旺,他再也無法忍耐,輕輕抬高她的腰,將炙熱的身體深深埋進她的兩腿之間。  

  他的進入令她發出不適的呻吟,雖然和他有過經驗,但也已是六年前的事了,她的身體無法立刻接納他的入侵,她屈起膝蓋,想讓痛楚的感覺減輕一點,沒想到卻因此讓他更為深入,溫暖濕潤的包圍令他發出濃濁的呻吟,也給她帶來瞬間的刺痛,她猛抽口氣,從喉嚨深處低喊出聲。「好痛──」  

  他停住不動,呆了呆,詫異地望著她。  

  「我看過人事資料,知道妳根本沒結婚,但是這些年來,妳難道也沒交過男朋友嗎?」他沙啞地問,其實早已從她臉上生澀的反應中看出了端倪,掩不住內心難言的驚喜。  

  矞矞輕顫了一下,好勝心強烈的她,不想給瀧澤奇太多的聯想空間,被激情吞噬的理智忽然清醒了一點點,電光石火之間,一個念頭飛閃而過,她驚慌地推了推他的胸膛,卻撼動不了他半分。  

  「不行──」她嫣紅著臉,閉上眼睛說。「這幾天是我的危險期,你沒有用保險套,不可以!」  

  「無所謂,我要妳生我的小孩……」他壓住她,輕輕抓住她弧度優美的小腿,環跨在自己的腰上。「我說過我要定妳了,如果能以這種方式娶到妳,我倒希望妳能懷我的小孩。」  

  「你瘋了!」矞矞瞬間清醒了不少,飛快地喊。「你和我的家人都不會同意的,尤其是你父親瀧澤鷹夫,日本企業界知名的人物怎麼可能同意你這麼做……」  

  「妳有了我的孩子,他就必須同意。」他語氣堅定地說。  

  她感到一陣昏眩,她不要這種勉強得到的幸福,她不要!

  她開始用盡全力掙扎,但無論如何也抵不過瀧澤奇的力氣,濃密的髮絲因汗濕而黏在頰邊,他不容抗拒地封住她的唇,深埋在她體內緩緩律動著。  

  她驚喘,奮力抵擋來勢洶洶的情慾浪潮。  

  「不行──」  

  她嘶啞的叫聲沒入他口中,對他根本發揮不了任何作用,他一次又一次的衝刺,狂野的旋律將她的思緒席捲一空,她不由自主地弓起背,回應著他熾熱猛烈的佔有方式。  

  激情抵達爆炸的那一刻,她呻吟地吶喊──  

  「喬奇!」
作者: fatbibis    時間: 2011-8-23 04:17 PM

第六章    

  天,才剛濛濛的亮。  

  矞矞漫無目的地走在冷清的人行道上,三三兩兩趕著上學的學生從她身邊走過,發出嘻嘻哈哈的笑聲。  

  她深吸一口清新的空氣,混沌的思緒慢慢變得清晰了。  

  她呆呆地想,瀧澤奇是否醒了呢?發現她趁他熟睡之際溜走,一定會生氣吧!如果他看見,她把他套在她手上的戒指一併還給他時,恐怕會更大發雷霆了。  

  事情的發展完全不在她的控制之內,但瀧澤奇所預言的計劃居然都一一實現了,她「又」和他上床了,而且還是「心甘情願」。  

  想起昨夜的瘋狂,她蒼白的臉上泛起了紅暈,瀧澤奇已不是六年前的十八歲少年了,他的肩膀變寬、胸膛變得厚實,尤其扯松領帶的姿態最讓她覺得性感至極,她實在不懂,條件如此優秀、男性魅力正要開始展現的瀧澤奇,為何執意要她?  

  今天,她已正式踩進三十歲的門檻了,有什麼本錢和二十四歲的瀧澤奇大談瘋狂的戀愛,她無法忍受背後的指指點點和可怕的批評。  

  即使兩人的確是彼此真心相愛,但痛苦的深淵她卻沒有勇氣跳進去。  

  接下來該怎麼辦?矞矞陷入為難的境地,她不知道自己是否有能力撲滅瀧澤奇所引燃的愛之火,她只擔心,引火的人一不小心便會反燒了自身。  

  矞矞胡思亂想著,想得太陽穴都隱隱發疼了。  

  她招了一輛計程車回家,約個會卻一夜未歸,父母親不知會怎麼樣想,更何況她也不能穿著和昨天一模一樣的衣服上班,企劃部的那些女人們可不是省油的燈,準會把她剝了一層皮來拷問。  

  而且一到了公司,無可避免地就會見到瀧澤奇,她相信自己現在絕對沒有應變的能力,今天又是瀧澤奇的生日,聽說總務部安排了一個盛大的生日宴會,公司每個人都必須參加,她也一定逃不掉──  

  她歎了口氣,算了,還是請假吧!

  ☆      ☆      ☆      ☆

  傍晚,塚原株式會社的大會議廳,被總務部佈置得相當華麗熱鬧,大廳中央用幾張長桌並在一起,鋪上了麻紗桌布,成為一個長長的食物台,上面擺滿了各式各樣的水果點心以及一個三層大蛋糕,透明雕花的玻璃盅裡裝著果丁調製出來的雞尾酒。  

  當六十幾名員工一踏進改頭換面的會議廳,都發出連連的驚歎聲來,如此隆重、豪華、盛大的生日宴,從不曾在「塚原」出現過。  

  李葳、小如、巧巧、彥婷四個女孩子擠在一起,各自用目光挑選自己最喜歡吃的點心,一邊七嘴八舌地聊天。  

  「想不到瀧澤特助居然和矞矞同一天生日,真意外!」彥婷不可思議地說,有種說不出來的異樣感覺。  

  「矞矞今天請假,我們合買的那條項鏈怎麼送她?」巧巧說。  

  「等宴會結束以後,我們再一起到矞矞家送禮物好了。」李葳笑說。  

  「她今天突然請假,倒是有點奇怪。」小如輕輕說。  

  「噓──瀧澤特助進來了。」巧巧壓低聲音提醒她們。  

  她們頓住不再說話。  

  瀧澤奇的出現引起員工一陣歡呼聲,他露出漫不經心的笑容,禮貌地回應。

  接下來,所有的員工就在幾個高級主管的帶領下唱起生日歌、舉行切蛋糕的儀式,儀式一完成,所有的人全朝食物台一擁而上,興高采烈地大吃大嚼起來。  

  宴會中,瀧澤奇總是心不在焉的,他甚至連自己的生日蛋糕都沒吃一口。  

  當宴會接近尾聲時,企劃部幾個女孩子推派李葳去找Tony,告訴Tony她們準備提早離開。  

  坐在Tony身旁的瀧澤奇聽見李葳的話,忍不住問她。「何矞矞今天請假嗎?」  

  「嗯。」李葳笑了笑,據實以告。「今天也是矞矞的生日,我們正準備到她家為她慶生。」  

  瀧澤奇抬了抬眉,仰頭一口喝光杯中的雞尾酒,站起身對李葳說:「我送你們過去。」  

  李葳和Tony一時愣住,Tony很快地回神,馬上阻止他。  

  「瀧澤特助,今天的主角是你,你千萬不要先離開,如果要送她們,也應該是我來送。」  

  瀧澤奇把空酒杯交給Tony,輕輕一笑說:「我本來就打算到何矞矞家,順道送她們而已。」  

  李葳和Tony聽了更是瞠目結舌,彼此驚詫地對望著。  

  「妳們一共幾個人去?」瀧澤奇問李葳。  

  「四個。」她呆呆地回答。  

  「一部車剛好,走吧!」他帶著謎樣的笑容,對李葳說。「我先去開車,妳們再一起到停車場來。」  

  「瀧澤特助──」Tony追在他身後叫著。  

  「我現在有更重要的事,有話明天再說。」  

  瀧澤奇筆直地走出會議廳,然後把Tony阻擋在電梯門外,直接進入地下停車場,把那部深酒紅色的Verita開出來,停在電梯的出口前。  

  他已經不在乎是否會讓全世界知道他對矞矞的感情了,他沒有耐性去多想,也不準備給矞矞退縮的空間。  

  與她重逢,他內心平靜已久的感情世界再度刮起狂風暴雨,徹底蹂躪了好幾回,對她的感情仍然鮮明如昨,強烈得無法控制,他確定再也不會有任何一個女子,能引爆他狂炙的熱情。  

  他認識了幾個貓樣的日木女孩,溫柔、謙順,可是激不起任何動心的感覺;矞矞則不同,她像隻稀有難馴的雲豹,總令他驚艷,心動得難以自抑。  

  如今充塞在他腦中的只有一個想法,就是得到矞矞,其它的一切一切,包括雙方家長、彼此相距甚大的年齡,全不在他的考慮範圍之內。  

  不管現實究竟有多嚴苛、矞矞究竟有多難掌控?他都決定放手一搏了!  

  電梯門開了,走出四個滿臉疑惑的女人。  

  瀧澤奇把車門打開,帶著一抹微笑說:「四位小姐請進。」  

  李葳把彥婷推進前座,自己和巧巧、小如擠進了後座。  

  瀧澤奇踩下油門,流利的轉動著方向盤,車子才慢慢駛出停車場。  

  「這部迷你小車是我媽媽的,如果很擠請忍耐一下。」  

  四個女人已經夠戰戰兢兢了,聽見瀧澤奇這麼說,急忙你一句我一句的連說不擠、不擠。  

  坐在前座,個性直爽的彥婷,再也忍受不了滿肚子的疑問了。  

  「瀧澤特助,我想請問你……你曾經……叫喬奇嗎?」彥婷緊張兮兮地問。  

  瀧澤奇轉頭看了彥婷一眼,有點吃驚。「是何矞矞告訴妳的嗎?」  

  「天哪!」彥婷睜大了眼睛,發出模糊的歎息,不敢相信地說。「我居然猜對了!你……真的就是喬奇。」  

  「妳猜的?」瀧澤奇發出輕笑聲。「何矞矞向妳提起過我嗎?」  

  彥婷抿著嘴,不敢說得太多,矞矞只把喬奇的事告訴她一個人,喬奇的存在是她們兩個人之間的秘密,企劃部沒有人知道。  

  而現在,她也根本不瞭解瀧澤奇和矞矞之間存在著什麼樣的關係,萬一說錯了話,矞矞一定不會原諒她,她只好保持緘默。  

  坐在後座的李葳、巧巧和小如一頭霧水,三個人妳看我、我看妳,聽不懂他們到底在說些什麼?  

  「瀧澤特助早就認識矞矞了嗎?」李葳試著加入話題。  

  「是啊!很久以前了。」  

  瀧澤奇的坦承嚇了彥婷好大一跳。  

  「真巧。」小如狐疑地說,腦中有些飄飄忽忽的想像。  

  「世界這麼大,巧合的事情太多了,瀧澤特助和矞矞的生日都是同一天,這不是更巧嗎?我都碰不到這麼浪漫的事哩!」巧巧以單純的方式和他們閒聊著。  

  「瀧澤特助,矞矞知道你也要到她家去嗎?」彥婷緊張地問。  

  「我不打算告訴她。」  

  「這不好吧──」彥婷咬了咬牙,低頭拿出行動電話。「我先提醒她一下,好讓她有個心理準備。」  

  「不必告訴她!」瀧澤奇以隱含命令似的語氣說。「我就是希望她不要有任何的『心理準備』。」  

  「哇!瀧澤特助是想給矞矞一個驚喜耶。」巧巧以直線式的思考去解釋。  

  「我看驚喜可大了。」小如悶聲地接口,第六感敏銳的她,早已喚出瀧澤奇和矞矞之間非比尋常的氣氛了,她很期待等一下上演的會是哪一齣戲碼。  

  愈近矞矞家,彥婷的心就懸得愈高,她真擔心自己會莫名其妙背上「背叛好友」的罪名。  

  ☆      ☆      ☆      ☆

  矞矞蒙頭睡了一早上,然後整個下午就窩在沙發上和寧寧一起看著租回來的錄影帶,她愈刻意想把那股恍惚混亂的思緒掏空,卻把她煎熬得益發焦躁。  

  明明是部爆笑的喜劇片,她卻連乾笑兩聲來應付都辦不到,只覺得整個人空蕩蕩、懶洋洋的。  

  母親蕙秋整個下午都躲在廚房,準備幾道大飯店才有的菜給矞矞慶生,當瑞哲提著一盒蛋糕下班回家時,寧寧高聲歡呼著。「太棒了!是伊沙貝爾的蛋糕!」  

  矞矞強提起精神,欣賞母親為她所做的名菜和恍若一幅藝術畫作的蛋糕。  

  蕙秋拿出她最心愛的燭枱,一一點亮彩色的蠟燭,矞矞就在浪漫的燭光中,和家人一起度過了她三十歲的生日。  

  吃完了蛋糕,全家人擠在沙發上看電視。  

  門鈴驀地響起──  

  矞矞慵懶地從沙發上起身,隨意掠過長髮,慢條斯理地把門打開。  

  當看清門外站著的每一個人之後,她臉上的血色驟然褪去,渾身凝結成冰。  

  「你為什麼來了?」她怔怔凝視著瀧澤奇,僵硬地問。  

  瀧澤奇不正面回答她,只淡淡一笑說:「生日快樂!」  

  矞矞忽略了其它人的存在,愣愣地站在大門口,似乎不準備請他進來。  

  「矞矞,妳怎麼啦?請客人進來坐呀!」蕙秋拍了拍她的肩,露出親切的笑容招呼著被拒在門外的一堆人。「你們是矞矞的同事嗎?請進、請進!」  

  彥婷仔細觀察著矞矞的反應,看見她的臉色有些迷離、蒼白,就不知道該怎麼才好。  

  「來來來,大家請坐,別客氣,吃塊蛋糕好嗎?」  

  瑞哲頻頻招呼眾人入座,而蕙秋則是忙著切蛋糕、給客人遞果汁,她的目光好幾次停留在瀧澤奇身上,如女莫若母,她發現這個男人的出現,讓矞矞整個神情都變了。  

  四個女孩子無心吃蛋糕,彼此之間傳遞著擔心的眼神,誰都感覺得出來,矞矞和瀧澤奇之間有種不對勁的氣氛在發酵著。  

  「矞矞,這是我們送妳的禮物。」李葳拿出一個絲絨盒子送給矞矞。  

  「生日快樂!」幾個女孩子異口同聲地說,隨附燦爛的笑容。  

  矞矞恍恍然地打開禮物,是一條心型的鑽石項鏈。  

  「謝謝。」她由衷地笑了,半開玩笑地說。「這條項鏈一定花光妳們的零用錢了,對不對?」  

  矞矞的笑容沖淡了一點緊張感,每個人也都笑了起來。  

  寧寧藉機靠過來看那條項鏈,其實她最感到興趣的是瀧澤奇這個超級大帥哥,她絲毫不掩飾自己對他的興趣,大大方方地問瀧澤奇。「喂!大帥哥,你是誰的男朋友?」  

  瀧澤奇一怔,眾人也對寧寧無厘頭似的問話大感意外。  

  「我是妳姊姊的男朋友。」瀧澤奇微微一笑,氣定神閒地回答。  

  眾人發出一聲低呼,視線紛紛落在矞矞身上。  

  「瀧澤奇──」矞矞的臉刷地緋紅,情緒性地反彈。「你別再胡說了!」  

  寧寧一時無法接受瀧澤奇石破天驚的答案,驚奇地睜大眼睛。「天哪!姊,妳什麼時候交了一個這麼帥的男朋友?」  

  「多謝妳的讚美。」瀧澤奇微笑地看著寧寧,語不驚人死不休。「希望我能有榮幸當妳的姊夫。」  

  哐啷兩聲,瑞哲和蕙秋手中的杯子跌在桌上,打翻的果汁引起眾人一陣大亂,紛紛抽面紙、拿抹布擦拭。  

  「你們……什麼時候……開始的?」蕙秋結結巴巴的,顯然驚呆了。  

  「六年前。」瀧澤奇搶在矞矞之前說。  

  矞矞驚跳起來,幾乎是用吼的。「瀧澤奇,你鬧夠了沒有,太過分了。」  

  「我這輩子從沒有這麼認真過。」瀧澤奇的神情篤定而且溫柔,對著一屋子的人正色宣佈。「我今天是來求婚的,希望何伯父、何伯母同意讓矞矞嫁給我。」  

  矞矞沒料到他會來這一招,從頸部到背脊驀然僵硬了,彷彿毫無預警地擲來一顆手榴彈,將她的思考能力炸得支離破碎,在眾多目光齊射之下,她的腦中一片空白,全然不知所措地瞪著肇禍的他。  

  眾人面面相覷,李葳和彥婷幾個人完全無法接受這急轉直下的變化,每個人都屏住呼吸,觀賞這出比羅生門還要羅生門的精彩好戲。  

  「矞矞,這是怎麼回事?」瑞哲尷尬地轉頭問她,不知道自己的女兒玩些什麼把戲。  

  「爸,別理他,他是個瘋子!」她的牙關緊咬,勉強擠出一句話來。  

  「不,何伯父,請您聽我說──」瀧澤奇不理會矞矞警告的眼神,自顧自地說著。「我姓瀧澤,單名奇,日本早稻田大學剛修完碩士學位,目前於塚原的日本總公司任職,年薪千萬日幣,在日木東京都內有一幢四十坪的房子,我想我有足夠的條件讓矞矞嫁給我,請何伯父、何伯母成全。」  

  瀧澤奇的自我介紹根本是無懈可擊,這種優秀得無人能及的條件輕而易舉就能征服為人父母的心。  

  瑞哲和蕙秋一樣沒有例外,他們滿意地點了點頭,蕙秋更掩不住那份欣喜。  

  「原來你們已經交往了那麼久,矞矞,怎麼可以偷偷瞞著我們呢?」蕙秋含笑責備矞矞。  

  矞矞一時語塞,瀧澤奇乘勢又說:「我和矞矞真心相愛。」  

  「那是必須的。」瑞哲慈愛地看著他,似乎已認定了他這位準女婿了。「只要你們彼此相愛,我們沒有理由反對,你的條件夠不夠優渥都不重要,對矞矞真心才是最重要的。」  

  矞矞只覺得自己現在像是朵立在狂風中的小小花朵,搖晃得就要站不住了。  

  她看見自己的父母親心滿意足的表情,又聽見寧寧興奮地叫著。「姊真是太厲害了,找到一個超酷的老公,果然不鳴則已,一鳴驚人喔!」  

  而自己的好朋友們都帶著幾分興味的神情望著她,眼中有羨慕也有嫉妒。  

  這是怎麼回事?  

  她都還沒開口說話,瀧澤奇的求婚竟然就已經成功達陣了?  

  他不過是三言兩語,就征服了屋子裡的每一個人,難道沒有人看出其中不對勁的地方嗎?  

  她不要自欺欺人!  

  沒有勇氣跳進痛苦的愛情深淵,卻鼓足勇氣選在自己最親密的親朋好友面前大喊了出來。「他才二十四歲呀!你們注意到了嗎?」  

  每一張期待喜悅的表情斂住,空氣頓時靜默了下來。  

  瑞哲和蕙秋終於明白了──  

  他們終於明白矞矞何以逃避畏怯的原因了,她害怕受傷,愈在意就愈害怕,害怕自己的愛情會被「六歲的差距」詛咒,這就是她的個性,寧為玉碎,不為瓦全。  

  「這有什麼值得大驚小怪的?」Y世代的寧寧繼續驚爆她的觀點,不以為然地說。「姊,能讓比妳年輕的男人瘋狂愛上妳,還迫不及待想娶妳,妳應該感到自豪才對,介意那麼多幹麼呀!」  

  寧寧剛演講完,有忍俊不住的笑聲洩出來。憋不住的人是巧巧,她的年齡和寧寧最為接近,看起來對寧寧的說法頗為認同。  

  「矞矞,瀧澤特助是多少女孩子求之而不可得的人,妳得到別人得不到的機會已經夠幸福了,還有什麼好擔心的呢?」巧巧幫腔說話。  

  一直不曾開口說話的彥婷也忍不住開口了。「矞矞,別太悲觀了,妳明明是愛他的,又何必把自己的幸福擋在門外呢?我覺得你們之間的年齡根本不是問題,最主要的問題在於妳過於悲觀了。」  

  矞矞吃驚地看著每一個人,不敢相信他們竟都幫著瀧澤奇說話。  

  寧寧帶著自信滿滿的笑容凝視著矞矞,看來成功在望了!  

  矞矞僵硬地轉頭,求助她望著父母親。  

  瑞哲聳了聳肩,鼓勵她。「幸福是必須追求的,逃避沒有用,我想瀧澤奇愛的應該是妳的人,而不是妳的年齡多寡,為什麼不給他一次機會呢?」  

  蕙秋也微笑地點了點頭,加強語氣說:「機會稍縱即逝,矞矞,能找到真心相愛的人就足夠了,別奢求得太多。」  

  矞矞奇怪地看著每一個替瀧澤奇說話的人,視線最後落在瀧澤奇臉上,喃喃地說:「你究竟有什麼魔力,能讓我身邊最親近的人全倒向你那邊?為什麼大家都相信你會給我幸福?」  

  「幸福不是光說不練的。」瀧澤奇再度拿出她不曾收下的生日禮物,交到她手中。「這個世界上不會有比妳更適合我的女人了。」  

  她下意識地打開粉紫色的小禮盒,盒中靜靜躺在一只鑽石戒指,一看就知道價值不貲。  

  這是夢吧!像一場醒不來的美夢──  

  即使在瘋狂思念喬奇的時候,也不曾作過如此美麗的夢!  

  漫長的六年,讓矞矞的人生轉了一個大彎,她輕輕咬住抖瑟的唇瓣,竭力不讓淚水漫出眼眶。  

  與喬奇分別開始,她給自己下了一枚咒語,還以為,這個咒語怕終其一生都不會有人破除得了,想不到,竟會在這麼多年以後,以如此童話般的方式解除了。  

  「六歲的魔咒」令她孤單許多年,如今,卻指引她找到真愛。
作者: fatbibis    時間: 2011-8-23 04:18 PM

第七章   

  瀧澤奇向矞矞求婚的消息風一般的傳遍了「塚原」各個樓層,這段大爆冷門的戀情成了「塚原」成立以來最轟動的新聞。  

  和矞矞交情深的同事部獻上最誠摯的祝福,但其它人卻都抱著看好戲的心態。把這個「不協調」的戀情,當成最膾炙人口的笑話來談論。  

  多數人都相信,這種另類戀情最多幾個月就宣告結束了。  

  矞矞上了一天班,就把自己鎖在家裡整整兩天都不敢出門。  

  她受不了公司同事那種奇異的眼光,尤其是那些把瀧澤奇當成太陽神膜拜的年輕單身女同事們,歧視的目光銳利得像尖刀,刺得她痛楚不堪,總有三三兩兩的女同事在她背後竊竊私語著,妒羨交織的詭譎氣氛壓得她透不過氣來。  

  所有傳遞給她的訊息,都像是告訴她,瀧澤奇愛上她是件可恥的事。  

  她將自己關在房裡,努力把自己弄得心煩意躁,淒淒惶惶。  

  終於,被她拒接電話兩天的瀧澤奇,再也受不了了,他結束冗長的會議後已經晚上九點,還是立刻飛車衝到矞矞家。  

  他把沮喪消沉的矞矞從床上硬拉起來,大聲質問:「為什麼不上班,又不接我的電話?」  

  她低著頭,髮絲有氣無力地垂散在臉頰邊,疏淡的眉微鎖著,毫無生氣。  

  「你讓我冷靜幾天好嗎?」她沮喪地、飄忽地說。「這一切來得太突然,你必須給我一點時間。」  

  「我不能給妳時間去想那些鑽牛角尖的事情。」  

  「你不要這麼霸道行不行?」她委屈地大叫。「你所說的每一句話和每一個計劃都一一實現了,還要怎麼樣嘛!我只求你給我幾天的時間冷靜一下也不行嗎?」  

  「妳這樣不算冷靜,充其量只能算是逃避。」  

  「我就是想逃避,我討厭變成別人口中的笑話,我討厭──」她從心靈深處發出尖銳的喊叫。  

  他用力將她拉進懷裡,他的擁抱令她窒息。  

  「好了、好了,別想那麼多,下個星期我就要回日本,跟我到日本去好嗎?」  

  她在他懷中僵了僵,又是一個現實的問題,如果嫁給他,她就必須離開家,離開父母親和妹妹,隻身一人遠赴陌生的國度了。  

  「到沒有人認識的地方舉行婚禮,自然就不會有人把妳當成笑話了,只要妳不說,也不會有人知道妳的年紀比我大,妳擁有天生的美麗,又擁有單純潔淨的氣質,妳是個獨特的女人,擔心再多是多餘的。」他溫柔地在她耳畔陳述簡單的事實。  

  她仰起頭注視著他,並不是不相信他對她的愛,只是他愛她的方式太果斷、太霸道他太衝動了,一意孤行,全然不計任何後果,令她不由得感到不安和恐懼。  

  「走,帶妳回我家吃消夜!」他親了親她的臉,柔聲說。  

  「現在?!」她呆了呆。  

  「嗯!我媽想看看妳。」他一把拉起她走出房門。  

  「等等──」她連忙抽回手,慌張地說。「就算臨時決定去你家,也讓我換套衣服再去吧!」  

  他看了一眼她身上棉質的白色連身長裙,輕笑著說:「不必換了,妳穿得越簡單越樸素,我媽說不定越喜歡妳。」  

  她被動地任由他攬著腰出門。

  ☆      ☆      ☆      ☆

  喬雲倩仔細打量著矞矞,只一眼,就真心喜歡她了。  

  矞矞見餐桌上擺著豐盛的消夜,有牛肉粥、水餃、鍋貼。  

  「這麼晚了還麻煩伯母下廚,真不好意思。」矞矞侷促地說。  

  「不麻煩,奇奇回來以後,我每天都會準備消夜給他吃,妳不必太介意。」  

  聽到喬雲倩對瀧澤奇的暱稱,矞矞忍不住抿嘴輕笑起來。  

  「矞矞──」喬雲倩直接喚她的名字,盛了一碗牛肉粥端給她,溫柔親切得就像她的姑媽。「妳也該多吃點東西,人瘦了。」  

  喬雲倩掩不住「愛屋及烏」的情懷,矞矞心底油然升起一股溫馨和感動。  

  「媽,我這幾天被她整慘了,她還是不要太胖的好,免得哪天後悔想從我身邊溜走的時候,我想扛都扛不回來。」瀧澤奇挑起眉毛,半開玩笑地說。  

  矞矞的臉微微一紅,埋怨地瞪了他一眼,低聲咕噥著。「我看我早就該吃胖一點。」  

  「又來了──」瀧澤奇大喊,對喬雲情說:「媽,妳看她這個樣子,我能不急著娶她嗎?妳終於知道我為什麼迫切想娶她的原因了吧!」  

  喬雲倩輕輕撫弄矞矞的長髮,憐惜地望著她,低歎著說:「矞矞,我很瞭解妳的感受,要做出嫁給奇奇的決定的確需要極大的勇氣。不過,奇奇是我的兒子,沒有人比我更瞭解他了,從小到大,他就是個極度傲慢的狂小子,最常聽見他批評女孩子膚淺啦、幼稚呀,唯獨提起妳的時候無比認真,妳想想,他能夠對妳專情了那麼多年,還有什麼好疑惑的呢?」  

  矞矞的臉更紅了,面對瀧澤奇深刻的凝望,心中被喜悅和羞澀充塞,她眼中漸漸浮起溫馨動人的光彩,令她動容的甜蜜感受,同時叩動她的心房。  

  「我不逃了!」她深吸口氣,雙頰泛著自然的粉紅,微帶羞澀地望著瀧澤奇,誠懇、真切、發自內心地說:「我不會逃了,我決定……嫁給你。」  

  喬雲倩掩著嘴,驚喜地笑開了。  

  雖然和矞矞結婚是瀧澤奇篤定會執行的計劃,但親耳聽見矞矞真心答應他的求婚,仍帶給他內心極大的撼動。  

  喬雲倩拉著矞矞的手,始終用溫柔的微笑注視著她,低聲說:「妳看看,他向妳求婚,還得我這個老媽出馬才行!」  

  矞矞忍不住噗嚇一聲笑出來。  

  ☆      ☆      ☆      ☆

  矞矞辭掉了「塚原」的工作,整整一個星期不是忙著和幾個死黨姊妹們聚餐話別,就是把握和家人相處的短暫時光,盡可能留在家裡和家人相聚。  

  當她正視自己的決定之後,才發現以前所謂的堅持,以及對世俗看法的畏怯有多麼可笑了。  

  她是在最親密的家人與好友的祝福聲中,和瀧澤奇搭機同赴日本籌備婚禮,打算時機成熟,日期也敲定之後,再將雙方家長一同接到日本觀禮。  

  矞矞終於願意相信,幸福已在她唾手可得之處了。  

  瀧澤奇住在位於東京都內,一幢樓高二十八層高級大樓中的十六樓。  

  矞矞好奇地環視著室內的家飾擺設,木質地板、古典的胡桃木酒櫃、橙紅色的皮質沙發、兩幅巨型的油晝,麻質的米色窗簾飄然曳地,整體的感覺就好像寧寧常看的日劇中所出現的和風裝潢。  

  「好乾淨。」矞矞下了評語,其實她不只覺得太乾淨了一點,甚至所有傢俱的擺設都整齊得很怪異,她在柔軟的沙發上坐下,奇怪地問瀧澤奇。「你不會是個有潔癖的男人吧?」  

  「當然不是。」他把行李扔在牆角,眉頭微蹙,輕描淡寫地說。「大概又是我的助理來打掃過了。」  

  「你的助理?」她驚訝地看著他,狐疑地問。「你助理的工作範圍這麼廣嗎?連老闆的家都要幫忙整理?」  

  「這就是日本女人奇怪的地方,我已經明白告訴過她不必到這裡來打掃了,她還是趁我不在的時候跑來,我也覺得很頭痛。」他仰躺在沙發中,用力伸直了長腿,想了想,乾脆倒下來,枕在她的腿上。  

  矞矞不安地動了動,假裝不經意地問:「你的助理為什麼會有你的鑰匙呢?」  

  「半年前的冬天我得了重感冒,我爸要她來照顧我,她為了方便進出,所以另外配了一把,沒什麼特別的。」他玩弄著她腰間微鬈的髮絲,簡單扼要地解釋。  

  「噢。」  

  矞矞驀然發現,除了床上的他,她其實對他所知不多,灰灰的烏雲悄悄罩住她的眼瞳,她雖然強迫自己不要想得太多,仍不由自主陷入沉思。  

  「妳在想什麼?」他坐起身,把臉湊近她,溫柔地親吻她的耳垂。  

  她感到一陣戰慄,虛軟地說:「我在想……我根本還不夠瞭解你,就傻傻地急著嫁給你,是不是太兒戲了一點?」  

  他的手緩緩在她身上游移,進行若有似無的探索,低啞地說:「能不能讓妳的腦子休息一下,別再想東想西了好嗎?」  

  「我……」  

  他吻住她,堵住地想說的話,繼續用舌頭撬開她的唇,煽動她的熱情。  

  「喬奇──」她低喚,感覺到他正隔著衣服、胸衣,輕輕撫弄她的乳尖,她的呼吸漸漸急促起來。  

  「我喜歡聽妳叫我喬奇。」他的聲音極暗啞,緩緩將她壓倒在沙發上,熱烈地吻她,手指迫切地脫下她身上的衣服。  

  暈黃的燈光將她雪白的皮膚映成了奶油色,小巧硬挺的乳尖微微輕顫著,彷彿正在呼喚著他去碰觸、去品嚐。  

  「妳現在好美──」他屏息地說。「這麼長的頭髮,這麼光滑圓潤的肌膚,像極了維納斯。」  

  她攀住他的頸子,輕輕撫摸他的頭髮,淺淺一笑說:「我的長髮,是為了紀念我們的初夜而留的。」  

  「是嗎?我們果然默契十足。」  

  他笑著扯下自己的髮帶,讓頭髮披散下來,將臉深深埋入她的頸肩,手指移向她光滑細緻的雙腿,悄悄滑進她溫暖的大腿內側──  

  她下意識地夾緊雙腿,在他耳邊幽幽喘息著,像溺在湍急的河流裡,發出啜泣般的呻吟。  

  他飢渴地望著她的反應,再也捺不住那猛烈啃蝕他的慾望,他迅速扯開領帶、脫掉襯衫,另一隻手解開長褲,他抓住她的手,貼向他腰下燃燒最炙熱的地方,啞聲低喃。「我一直以為慾望是可以控制的,但是見到妳以後,我的身體就會無法避免的出現反應,只有妳能讓我控制不住自己──」  

  她被他煽情的話惹得面頰潮紅,渾身都發燙了,她不由自主地瘋狂吻他、觸摸他、愛撫他。  

  他被她的熱情點燃到一個爆發點,迅速地分開她的腿,深深進入──  

  猛烈的快感襲向她,她徹底放縱自己去回應他的每一個律動。  

  當他迸射在她體內時,她不敢相信世界上會有如此絕妙的感覺存在。  

  ☆      ☆      ☆      ☆

  瀧澤奇擁著矞矞,躺在鬆軟舒適的雙人床上,嫩藍色的床單在他們身下皺得一塌糊塗,被單凌亂糾纏著兩個人,他們依舊睡得安穩香甜。  

  矞矞偎在瀧澤奇的懷裡,雙手環著他的腰,沉沉地舒眉熟睡。  

  晨光中,矞矞並不是自然醒來,而是在一種難以形容的不安感中驚醒。  

  她稍一掙動,抬起頭望了瀧澤奇一眼,他仍睡得很沉,顯然沒有受到她的干擾,她伸了一下懶腰,輕輕吻了吻他的唇,瘋狂了一整夜,她有一種許久不曾有過的鬆弛與慵懶,腰與雙腿呈現激情過後的酸疼與無力。  

  她小心翼翼地挪動了一下身體,正打算下床之際,猛然發現門旁竟幽幽地站著一個女孩子。  

  很美的女孩子!有點像稍微瘦一點、黑一點的管野美穗。  

  她驚呼一聲,突然意識到自己未著寸縷,下意識就往瀧澤奇懷中躲去。  

  這個大動作吵醒了瀧澤奇,他睡眼惺忪地看了一眼懷中的矞矞,矞矞圓睜著大眼,朝門口指了指。  

  瀧澤奇望過去,這才知道使矞矞受驚的原因。  

  當一看清楚站在門口的女孩子時,瀧澤奇的憤怒立刻炸開來,忍不住用日語大罵起對方。「後藤紀子,妳能不能尊重我的隱私權?憑什麼擅自進出我的屋子。」  

  「對不起!」  

  名叫後藤紀子的女孩子彎著腰低聲道歉,一朵烏雲飛到了她臉上,表情陰睛不定,她剛轉身想走,瀧澤奇又叫住她。  

  「把鑰匙留下再滾出去,以後沒有我的允許,不准再進我的屋子一步!」他厲聲咆哮。  

  瀧澤奇震怒之下的恐怖表情嚇了矞矞一跳,她看見後藤紀子的表情很委屈,但是似乎已經習慣了他這樣的責罵。  

  「是。」後藤紀子將鑰匙不情不願地放在地板上,冷冷地瞟了矞矞一眼,幽靈般地離開。  

  當聽到大門打開又關上後,瀧澤奇撩起矞矞的長髮,溫柔地在她肩上印下一個吻,她反射地推開他的臉,一點笑容也沒有。  

  「這種感覺太奇怪了,我是不是破壞了什麼?」她疑惑地問,直覺告訴她,瀧澤奇和後藤紀子的關係一定不尋常,尤其是後藤紀子見到她的那種表情,彷彿她是個第三者,被她當場逮住惡行一樣。  

  「什麼『破壞』?是她破壞了我們才對!」他用力抱住她,不以為然地解釋,手指又悄悄移到她的胸上。  

  「等等──」她推開他不規矩的手,認真地說。「我現在才想起來,這陣子我幾乎沒問過你是不是有女朋友這件事,我不會天真的以為你這六年來一個女朋友都沒有過。」  

  「女朋友?」他玩弄著她的長髮,漫不經心地說。「曾經交往過五個,不過都只到接吻的階段就分手了。」  

  「──」她盡可能不想表現得太在意,但是一想到他那熏人欲醉的吻,竟然曾經吻過五個女孩子,就忍不住醋意翻湧,她冷淡地說:「既然已經到接吻的階段,為什麼不順便上床?」  

  「順便上床!」他大笑出聲。「上床能順便嗎?沒感覺怎麼上床?男人和女人不一樣,女人就算沒感覺也能應付一下,但是男人一旦沒感覺就玩不下去了。」  

  「凡是正常的男人,幾乎都是被情慾支配的動物,看見漂亮的女孩子怎麼可能沒有感覺?尤其是你這種年輕男人,受得了嗎?」她咄咄逼人。  

  「也許……我就是那種不正常的男人。」他眼中盈滿笑意,懶懶地看著她。  

  她別過臉,完全不信。  

  「我不是清純的女高中生,別拿這一套來騙我。」  

  他扳正她的臉,認真欣賞她吃醋的表情。  

  「我本來也不相信,但是試過五次以後,我想不信都不行了,也許本身就排斥把女人當成單純的性伴侶,如果靈魂不能溝通,我的身體就激情不起來,所以只有妳有本事得到百分之百的我,其實像我這種男人是很難得的,妳撿到一個曠世之寶還不滿足嗎?」  

  矞矞被他的話逗笑了。「你只是沒遇見魔力比我更強的女人罷了!」  

  「如果魔力比妳還強,我大概活不了吧!」  

  她大笑,摟住他的頸子滾倒在床上。  

  「你跟後藤紀子接過吻了嗎?」她邊吻他邊問。  

  「嗯。」完全不假思索就回答,其實他根本不想談及有關後藤紀子的事。  

  矞矞停止雨點般的吻,咬著唇盯著他。  

  「這麼說……她是你的現任女友嘍?」  

  瀧澤奇怔了怔,他倒從沒有認真將後藤紀子定位在他生命中的哪一種角色上,後藤紀子的出現是父親的安排,當他的助理也是父親的主意,他得重感冒的那幾天,後藤紀子廢寢忘食的照顧他,於是在感動之餘,順理成章的想和她進一步交往起來,但是很可惜,她無法擦出兩人之間的火花。  

  「並不算女朋友,妳不必太介意她的事情。」他輕描淡寫地回答。  

  「不管她曾經是不是你的女朋友,我都希望你和她講清楚比較好,女人是感覺的動物,我可以從她的眼神中看得出來,她似乎很在意你。」她趴在他的胸膛上,輕柔地說。  

  瀧澤奇點點頭,陷入了沉思。  

  矞矞的感覺的確很敏銳,後藤紀子確實很在意他,而且在意的程度,早已經超過界限了。  

  後藤紀子非常美麗,又擁有日本女人傳統的柔順美德,個性沉默、溫和,瀧澤奇知道她十分鍾情於自己,但是就因為她對他的愛意,使他感到極大的心理壓力,她以緊迫盯人的方式掌握他,就像個偵測器,隨時偵測著他的一舉一動。  

  他曾經忍不住想以凶狠的手段嚇跑她,但是不論他對她的咆哮再大聲、態度再惡劣、言語再譏諷,她居然都能夠一一忍耐下來,繼續沉默安靜地出現在他的生活週遭。  

  他對後藤紀子已經受夠了,再加上即將要和矞矞結婚,他絕不能讓後藤紀子介入他們之間,免得又把信心不足的矞矞給嚇跑了。
作者: fatbibis    時間: 2011-8-23 04:19 PM

第八章   

  一回到「塚原株式會社」總公司,瀧澤奇第一件事就是先到瀧澤鷹夫的辦公室去作簡報。  

  瀧澤鷹夫是個頭角崢嶸的人物,威權將六十歲的他營造出一種特有的魅力,他戴著一副厚重的眼鏡,臉上帶著思考的表情,彷彿能洞察一切的眼神,正注視著他的兒子瀧澤奇。  

  「聽說……你帶了一個女人回來。」聽完了簡報,瀧澤鷹夫單刀直入地問。  

  瀧澤奇淡淡地一笑。「她叫何矞矞,我正準備找您談她的事。」  

  「她是台灣分公司的企劃人員,資歷五年,家庭小康,父母親俱在,還有一個妹妹,她今年……三十歲!」瀧澤鷹夫的聲音平穩,眼神卻凌厲地看著他。  

  瀧澤奇冷冷地笑了兩聲。  

  「眼線的資料很詳細,不知道有沒有順便告訴您我已經和她上了床,就像您以前和我媽的狀況一樣。」  

  「太無禮了!」瀧澤鷹夫怒喝。  

  「我只是陳述事實,不管何矞矞今年三十歲或是四十歲,我都決定娶她。」  

  「我不答應!」瀧澤鷹夫拍著桌子大聲咆哮。  

  瀧澤奇知道,這場激烈的戰爭已經開始了。  

  瀧澤鷹夫垮下臉,厲聲說:「瀧澤家的人不能做出這種丟臉的事情來,你將來是瀧澤企業的繼承人,有多少家世、背景、財力相當的對象可以選擇,何必娶一個比你年長六歲的女人當妻子,你可知道這將成為企業界多大的笑話嗎?」  

  「就算會成為笑話也無所謂,時間一久自然就會被人淡忘了,如果我和矞矞的婚姻生活幸福美滿,說不定還會成為企業界的一段佳話。」瀧澤奇的語氣不溫不火,好整以暇地應對自如。  

  「別太天真了!」瀧澤鷹夫嘲弄地看他。「你才二十四歲,這麼輕易決定自己的婚姻,將來一定會後悔,就算想娶何矞矞,也不必急於一時。」  

  「我好不容易才說服她拋棄一切世俗成見嫁給我,當然必須盡快結婚,才能抓得住她。」  

  「抓住她?」瀧澤鷹夫彷彿聽到了一個大笑話,縱聲大笑。「以你現在的身價,需要去抓住一個三十歲的女人嗎?你知不知道,多岐社長的女兒、田津社長的女兒、立花社長的女兒,統統不超過二十五歲,全都表示過非常欣賞你,就連後藤紀子都已是你的囊中之物了,這些機會你不抓住,反而想抓住一個沒沒無聞的三十歲台灣女孩?」  

  「在我心裡,她比任何一個日本女人還要讓我心動。」瀧澤奇堅定地說。  

  瀧澤鷹夫燃起一支煙,慢慢地抽了一口,銳利的視線透過鏡片注視著他。  

  「我乾脆這樣告訴你好了,如果何矞矞是個日本人,又是一流企業家的女兒,她的年齡我絕對不會在意。」  

  瀧澤奇的臉色驟變,完全聽懂瀧澤鷹夫話中的涵義,他直跳了起來,體內的反叛因子開始發動攻擊。  

  「原來所有的原因歸咎於她是個台灣人,你擔心我娶了她,生下來的小孩只有四分之一的日本血統,所以你不願意?!」瀧澤奇的聲音越來越大。  

  「沒錯,這的確是最重要的原因。」瀧澤鷹夫重重吸了口煙說。「你身為瀧澤家的一分子,就該以瀧澤企業的前途為優先考量,想在日木企業界佔有一席之地並不容易,你妹妹優子就非常明白這個道理,目前和前田企業的公子交往得十分順利,也因此對我們企業的幫助很大,你要明白這一點,優子的企圖心很強,你應該不想被她取而代之吧!」  

  瀧澤奇悚然一驚,他在日本忍氣吞聲了六年,為的就是從他同父異母的妹妹手中奪走瀧澤企業,用來報復瀧澤鷹夫拋棄他們母子以及瀧澤杏子鄙視他們母子的種種恨意。  

  沒想到,矞矞的出現讓他即將成功的復仇行動出了意外,這是他始料未及的。  

  瀧澤鷹夫打斷他的思緒,繼續說道:「你最好多考慮考慮,我的立場當然是希望自己的兒子能繼承企業,不希望一手開創的企業在女兒手中讓前田給併吞掉,但是……若你堅持娶何矞矞,我倒寧可讓前田併吞,也不願意把企業拱手讓給『外國人』。」  

  「外國人?」瀧澤奇哈哈大笑,諷刺地說。「我現在才知道你竟然如此瞧不起台灣人,那麼為何當初要和我媽在一起?又為什麼要生下我?為什麼你那個高貴血統的兒子死了以後,才想起我還有利用的價值?現在又想利用我的婚姻來拉攏對你有利的企業,哈──我的存在未免是件太諷刺的事了!」  

  瀧澤鷹夫熄滅了煙蒂,不敢直視瀧澤奇眼中凌厲的討伐,掉開目光,緩緩說道:「不管你怎麼想,你身上都流有我一半的血液,仍有繼承瀧澤企業的優先權,我想這是我能給你最大的補償了。」  

  瀧澤奇冷漠地瞪視著他的父親,剛到日本時,他還期待過父親的關愛,直到最近終於死了心,才確定自己不過是被瀧澤鷹夫利用而已,瀧澤鷹夫只有自私的想法,對他並沒有愛。  

  「好!」瀧澤奇高高的抬起頭,內心劇烈搖擺,但隱忍著不流露出來。「我答應你,暫時不和矞矞結婚。」

  ☆      ☆      ☆      ☆

  到日本的第一天,矞矞還沒有決定該怎麼去過。  

  就在她好奇地觀察著瀧澤奇的音響和CD時,門鈴清脆地響了幾聲。  

  她遲疑了好幾秒,以為是瀧澤奇回來了。  

  門一打開,看見來人是後藤紀子後不禁大吃一驚──  

  「妳好,我是後藤紀子。」她用日語說,臉上露出溫婉的微笑,同矞矞鞠了四十五度躬。  

  矞矞簡單地回禮,腦中警鈴大響,拚命閒著許多念頭,不知道後藤紀子來找她是為了什麼?矞矞慶幸自己在進入「塚原」後,一直有在進修日語,日文還算流利。  

  「妳好,我姓何,請進來坐。」  

  「謝謝。」  

  後藤紀子在沙發上坐下,兩個人對望了一眼,矞矞不自然地問:「後藤小姐想喝點什麼?」  

  「梅酒好了,冰箱裡很多,瀧澤先生一向不愛喝啤酒,也不愛喝飲料果汁,所以冰箱裡只有梅酒。」說這些話的時候,後藤紀子春風般地微笑著。  

  矞矞倒抽了口氣,果然沒錯,後藤紀子一開口就像在她臉上狠狠抽上一鞭,年紀相當輕的後藤紀子爆發力驚人,看來真的是有備而來。  

  矞矞強迫自己冷靜,一邊從冰箱裡拿出一瓶罐裝梅酒出來。  

  「何小姐,妳的頭髮真長,不嫌麻煩嗎?」後藤紀子像在喃喃自語。  

  矞矞笑了笑,見招拆招。「不會,有人喜歡就行了。」  

  後藤紀子的面孔僵了僵,當然知道「有人」指的是誰了。  

  「何小姐和瀧澤先生……交往到什麼程度了?」後藤紀子畢竟還年輕,溫柔的微笑已經消失,風度也難以維持了。  

  「就是後藤小姐今天早上看見的程度。」矞矞不加修飾地說。  

  她的話讓後藤紀子神色一變,但又問出奇怪的問題。「你們做愛了嗎?」  

  矞矞蹙了蹙眉,她一點也不想和後藤紀子討論自己與瀧澤奇的親密關係。  

  「妳不懂我的意思嗎?」後藤紀子見她不說話,又急著說。「應該還沒有吧!瀧澤先生跟夏樹小姐是進行到撫摸胸部的程度,而瀧澤先生不只碰過我的胸部,還撫摸過我的大腿,對何小姐呢?」  

  矞矞睜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看著後藤紀子,她的話就像一桶醋直接朝自己的頭上澆下,酸得難以忍受。  

  「妳們都和瀧澤奇裸裎相見過?」矞矞反射性地問出連自己都詫異的話,醋味十足。  

  「不,夏樹小姐沒有,只有我有,所以我想知道,妳和瀧澤先生進行到哪一個程度。」  

  矞矞咬著牙,再也受不了這樣的對話,情不自禁脫口而出。「妳沒見過高潮時的瀧澤奇吧!我告訴妳,我已經見過好幾次了,這個答案妳滿意嗎?」  

  後藤紀子的臉色驀地陰沉了,原本清亮美麗的雙眼變得凶狠,燃燒著熊熊妒火,直瞪著她。  

  矞矞被後藤紀子的反應嚇住,這個女孩子對瀧澤奇的感覺強烈得令她不舒服,她也不喜歡和這樣的女孩子周旋,每根神經都在戒備她的問話。  

  「瀧澤先生為什麼會喜歡妳?」後藤紀子的語氣和聲音逐漸失去控制,愈揚愈高。「妳已經是三十歲的老女人了,憑什麼和我搶他,這半年來都是我在照顧他,妳知道他喜歡吃什麼東西嗎?妳知道他喜歡什麼顏色、喜歡聽什麼音樂嗎?最瞭解他的人是我,不是妳!」  

  「後藤小姐──」矞矞深吸一口氣,覺得耳邊嗡嗡作響。「妳不能以自己的角度來看整件事情,妳必須瞭解,介入一個男人的生活和完全掌控一個男人,並不是真正的愛,如果妳以這種方式愛瀧澤奇,我想他永遠無法接受妳,這一點,我可能比妳更瞭解他,瀧澤奇和我就快要結婚了,希望妳……」  

  「希望我怎麼樣?」後藤紀子恨恨地看著她。「希望我別再來打擾你們嗎?」  

  矞矞無力地笑了笑,不得不殘忍地對她說:「我希望妳能夠接受事實。」  

  後藤紀子從齒縫中發出嘶嘶的冷笑。  

  「應該接受事實的人是妳,妳以為自己真的能順利嫁給瀧澤先生嗎?」  

  矞矞早就想過這個問題了,不過,她相信瀧澤奇。  

  「瀧澤奇會想辦法解決我們的困難。」她堅定地說。  

  後藤紀子怔了怔,陡然大笑出聲,她眼中盈滿釋然之後的笑意,目光同情地望著矞矞,語氣憐憫地對她說:「如果有一天,妳發現自己根本嫁不了瀧澤先生的時候,希望妳也能學會如何接受事實。」  

  「我不懂妳的意思?」她回視後藤紀子,眼中波瀾不掀。  

  「過幾天妳自然就會懂了。」後藤紀子甜美地笑起來,愉悅地喝了幾口梅酒。「現在鑰匙雖然在妳的手上,但是幾天之後還是會回到我身邊來的,就讓妳多保管幾天吧!」  

  矞矞至少愣了十秒鐘,後藤紀子篤定的表情和狡黠的微笑,讓她感到困惑不安極了,她控制不了混亂的思緒,天馬行空地胡思亂想起來。  

  後藤紀子的臉上有抹奇特而詭異的笑容,她逕自接下去說:「何小姐恐怕沒有仔細想過吧!瀧澤先生若是娶了妳,瀧澤企業所有的董事絕對不會將繼承權轉移給瀧澤先生的,因為對瀧澤企業而言,妳的身份背景完全不構成有利的條件,而我父親是K銀行最大的股東,瀧澤鷹夫董事其實是希望瀧澤先生能和我結婚的。」  

  矞矞有絲受辱的憤怒,冷冷地回望她。  

  「瀧澤先生娶了妳,他很可能從此一無所有,而和我結婚不只能順利獲得瀧澤企業的繼承權,對瀧澤企業的資金運用也大有助益,甚至還能將瀧澤企業推入另一 個事業高峰,如果瀧澤先生夠聰明,就不會選擇一無所有,說不定考慮和我結婚的可能性會比較大了。」後藤紀子越說越輕鬆,好像親手編織的這個劇本,瀧澤奇一 定會出任劇中的男主角。  

  矞矞咬住下唇,陷入難堪的情緒中無法自拔,默不吭聲。  

  後藤紀子緩緩站起來,以贏家對敗將的姿態,笑吟吟地對矞矞說︰「不管怎麼樣,妳都比瀧澤先生以前的女朋友幸運多了,起碼妳『不只一次』見過瀧澤先生高潮時的樣子!」  

  矞矞整個人、整顆心都空洞了起來,後藤紀子嘲笑的聲音像冷颼颼的寒風穿膚透骨,令她打了個寒顫。  

  後藤紀子後來說了些什麼?又是什麼時候離開?她完全都不知道了。  

  陽光慢慢地在她眼前沉淪、下陷,她仍僵坐在同一個地方,動彈不得。  

  當暈黃的燈光乍亮,她眨了眨眼睛,覺得有些刺痛。  

  高大的黑影兜頭罩下,一個溫柔的聲音微風般地在她耳畔響起。「怎麼了?睡著了嗎?為什麼不開燈呢?」  

  聽見瀧澤奇的聲音,矞矞的眉不自覺地聚攏,心撕扯地疼痛起來。  

  「喬奇……」她的嘴唇蒼白,輕輕合上眼,幽幽地問。「我們什麼時候才能結婚?」  

  瀧澤奇僵了僵,伸手將她攬進懷中,焦灼地問:「有人跟妳說了些什麼嗎?」  

  「是不是……娶了我以後,你將會一無所有?」在他的擁抱中,她的淚終於無法遏止地滑落。  

  瀧澤奇異常沉默,嘴唇緊抿著。  

  她抬起頭,看見他掙扎痛苦的表情,萬分不忍。  

  「算了,我不貪心。」她的淚如雨下,緩緩傾吐著。「和你結婚這件事,我本來就不抱多大的希望,我有自知之明,我的年齡、家世、背景,都與你有著天壤之別,不被瀧澤鷹夫接受都是意料中的事,我想……還是不結婚算了,我也可以少受一些羞辱。」  

  「妳想離開我,回台灣嗎?」他的聲音暗啞,困難地說。  

  「你認為還有別的方法可行嗎?」她把臉埋進他的胸膛,肩膀微微抖瑟著。「其實……我不敢回去,我到日本來是和你結婚的,如果單身一人回台灣,豈不是成了眾人的笑柄嗎?一定會笑我終於還是被你拋棄了……」  

  「我沒有拋棄妳!」他憐惜地吻了吻她的額,咬了咬牙說。「對不起,只是我必須把結婚的日期先延後,真的對不起。」  

  「沒關係,反正……我現在也別無選擇了。」她的眼淚又流下來。  

  「等我──」他捧起她的臉,輕柔地吻掉她的眼淚。「給我一點時間解決,無論如何我一定要得到瀧澤企業,我不能讓六年的努力全部白費,所以……再等我幾年好嗎?」  

  幾年?矞矞苦笑了笑,這就是她最悲哀的地方,她還能有機會再等幾年嗎?  

  「你……會娶後藤紀子?」  

  「不會!我不考慮其它任何女人,想得到瀧澤企業還有別的方法,只是……我們的婚禮必須延後了,等我成功得到瀧澤企業之後,我們就立刻姑婚。」他凝視著她,態度無比認真。  

  矞矞咬住下唇,穩定話語中的顫抖。「我說過了我不貪心,其實,只要能擁有你,我不在乎用什麼方式,即使你必須娶別的女人,我也願意當你的情婦。」  

  瀧澤奇感動地望著她,不敢相信她竟會願意為他犧牲到這種地步。  

  他緊緊抱住她,用力吻住她的唇,她的回應又熱情又急切,彷彿永遠都感覺不夠他,要用舌尖吸入所有的他才情願。  

  他們激情地擁吻,兩個人滾倒在地板上,他急切地脫下她的衣服,愛撫她柔嫩的肌膚,他那雙探索的手在她身上點燃一簇簇火花,她熾熱狂野地喘息著,溫熱的氣息吹拂著他的耳根,他再也按捺不住,翻身壓上她,長驅直入她的熾烈深處──  

  在甜蜜的激情風暴裡,兩個人在火光烈焰中到達天堂。  

  ☆      ☆      ☆      ☆

  瀧澤奇叫來兩套豪華的壽喜燒,和矞矞一同解決晚餐。  

  「一整天沒吃東西,快餓死了!」矞矞火速地吃得一乾二淨,似乎還有意猶未盡的感覺。  

  「為什麼不吃東西?」瀧澤奇拿掉她頰邊的一顆飯粒,笑著說。「在日本吃東西已經很方便了,別這麼懶!」  

  她甜甜地一笑,說:「我喜歡被你疼愛的感覺。」  

  「用不吃東西來博取我的疼愛,未免太離譜了一點。」  

  他挾起一塊牛肉餵她,她張口吃掉,突然想起了什麼,轉身從他的CD架中拿出一片DVD。  

  「陪我看──」她遞到他手中。  

  「『X情人』」。」他看了她一眼,沒有異議。  

  就在瀧澤奇遙控放映機時,矞矞沖來了兩杯熱咖啡,然後一頭鑽進他懷裡,悠閒地欣賞梅格萊恩騎腳踏車的可人模樣。  

  「為什麼買了所有梅格萊恩主演的片子?」她仰頭問他。  

  「因為看見她,就會想起我們六年前在淡水共度的那一夜。」他輕撫她柔軟的髮絲。  

  她閃動著水靈的雙眼,頑黠地說:「我知道──」她開始模仿「沙莉」發出性高潮的叫聲,然後和他同時大笑不已。  

  她朝他偎近了一點,無聲無息地歎口氣,一股悵然的情緒蔓延上來,聽見他突然低低念了一段英文  ──

  「你說什麼?」矞矞的思緒早飛得老遠,他的一段英文在她聽起來,就像外層空間的語言一樣難懂。  

  「She didn't believe in angels,until she fell in love with one。」他重複念了一次,然後望著她,微微笑著翻譯。「她本來不相信天使的存在,直到遇到了其中一個,愛上他。」  

  瀧澤奇的聲音溫柔、迷人、感性,她的內心湧動著一種難以形容的感動情緒,當她看見電影中的天使願意捨棄他永恆不朽的生命,為了梅格萊恩而墜入凡間時,她的雙眼迷濛,淚珠流離。  

  即使天使成功地落入凡塵,但是他們之間的愛情卻像遭到了詛咒,直到最後,獨留天使一人咀嚼孤獨思念的痛苦。  

  她的心被搗碎了,雙手緊緊圈抱住瀧澤奇,不知道眼淚是為了天使還是自己而流,發現對瀧澤奇的愛愈深刻,就愈想和他天長地久地過下去。  

  但是,她很害怕,自己的愛情是不是也遭到了詛咒──
作者: fatbibis    時間: 2011-8-23 04:20 PM

第九章   

  矞矞困惑地看著站在門口的「客人」,一位五十多歲的女人和一位二十多歲的女孩。  

  「妳就是何小姐嗎?」五十多歲的中年女人以日語詢問,身上的套裝平整得一絲不苟,陣陣飄來的香水味代表了她的階層與身份,但眼神卻有些飄忽不定。  

  「我就是。」  

  「我叫瀧澤杏子,這是我的女兒瀧澤優子。」瀧澤杏子面無表情地說。  

  得知她們的身份,矞矞微微一驚,急忙讓開一步請她們進屋。  

  瀧澤杏子和瀧澤優子都有一張圓圓的臉和一雙細長的眼睛,她們坐在沙發上,像審美大會上的評審一樣審視著矞矞,眼光尖銳得讓她渾身不舒服,尤其是瀧澤杏子,目光焦點一直不曾停留在同一個方向,帶著點神經質的焦慮,令她毛骨悚然。  

  「聽說瀧澤奇打算娶妳?」瀧澤杏子開口見山地說。  

  矞矞揣測著瀧澤杏子問話的用意,她對瀧澤奇一向是秉持著除之而後快的原則,不可能真心關切自己和瀧澤奇的婚事才對!  

  「不,我們暫時不打算結婚。」矞矞小心翼翼地看著瀧澤杏子的表情說。  

  「為了怕得不到瀧澤企業嗎?」瀧澤優子冷笑。  

  矞矞垂下眼,不知道這兩個女人究竟想做什麼?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應付得過去?  

  「妳願意離開台灣到東京來,應該是很愛瀧澤奇的,對不對?」瀧澤優子問。  

  矞矞沒有直接回答,默然不語。  

  「何小姐,瀧澤奇是不是告訴過妳,如果現在和妳結婚,他就會失去瀧澤企業的主要繼承權?」瀧澤優子又說。  

  矞矞蹙了蹙眉,仍然不說話,心裡覺得怪怪,瀧澤優子竟然不稱呼瀧澤奇為哥哥,而是直接叫他的名字。  

  「妳真是太傻了!」瀧澤優子一副充滿同情心的表情。「這只是男人想得到女人的一貫伎倆,我父親那麼善待瀧澤奇,怎麼可能因為娶了妳而讓他什麼都得不到,我勸妳要當心一點,後藤紀子是很積極想把瀧澤奇搶到手的,妳應該明白,自己的條件……」  

  瀧澤優子欲言又止,但矞矞已經完全聽明白她的暗示了。  

  「為什麼告訴我這些?」矞矞其實無動於衷,不過仍讓自己表現出頗有興趣的樣子來。  

  「因為我們都不喜歡後藤紀子。」母女兩個人同時說。  

  矞矞在心裡苦笑,這對母女不喜歡後藤紀子,但是並不代表會喜歡她。  

  「而且,站在女人的立場,我想告訴妳,該抓住機會的時候就要抓住,小心夜長夢多。」瀧澤優子說得津津有味,欲罷不能。「上一次的產經企業宴會上,有好幾個一流企業家的女兒,像田津、立花、多歧、櫻井,都很喜歡瀧澤奇,也都表示想和他進一步交往,他在外面有那麼多的誘惑,妳難道不擔心嗎?」  

  矞矞勉強擠出一朵微笑,說:「謝謝妳們告訴我這麼多事情。」  

  瀧澤杏子和優子對望了一眼,杏子又露出焦躁的眼神,逕自補充。「我就是極力說服瀧澤鷹夫和我結婚,才能擁有現在的一切,妳如果太被動,恐怕機會就要讓給別人了。」  

  這對母女的演技拙劣萬分,讓矞矞有哭笑不得的感覺,她不是個笨蛋,早已經看出她們真正的意圖,強撐到此刻,她已經有種難以應付下去的感覺。  

  「妳們的好意我已經瞭解了,我會好好想一想,妳們請回吧!」她委婉地下了逐客令。  

  瀧澤杏子原本有些飄忽的眼神變得焦慮異常,她突然尖聲說:「如果妳和瀧澤奇結婚,我給妳的禮金絕對不會少於五百萬……」  

  「媽!」瀧澤優子立刻打斷她,臉色陰沉了下來。「抱歉打擾了,何小姐,如果妳非常愛瀧澤奇,當然不會把他拱手讓人吧──我很希望,最後嫁給他的人不會是後藤紀子,再見!」  

  矞矞一臉木然地送走了這對怪異莫名的母女。  

  從她們進門到離去的這段時間內,開口閉口就是不斷「激勵」她盡快嫁給瀧澤奇,所有能夠「激勵」她的話統統傾巢而出。  

  她實在有點懷疑這對母女的智商,如果想達到拔除眼中釘的目的,為什麼不設計高明一點的手段呢?以為三言兩語就會激得她去和瀧澤奇大吵要結婚的事情嗎?簡直讓她覺得自己的智能受到空前的侮辱。  

  真是活見鬼了!  

  她像剛剛經歷過一場無辜的刑罰,雖然身心俱疲,卻突然之間領悟了一些事。  

  剛到東京才兩天,後藤紀子、瀧澤杏子和瀧澤優子就分別找上門,瀧澤杏子和瀧澤優子這對母女處心積慮想扳倒瀧澤奇,連一點點風吹草動都不放過,她忽然意識到,自己的出現已經成為瀧澤奇眼前最大的弱點了。  

  如果瀧澤奇想取得瀧澤企業所有董事們的信任,她的存在勢必會造成他一定程度的困擾和阻礙。  

  再纏綿熱切的愛情,終不敵現實環境慢慢的磨蝕,此刻她終於得到驗證了。  

  如果純粹以對瀧澤奇的愛為考量,那麼她將以節制和犧牲來固守一生僅有一次的獨特愛情。  

  愛上瀧澤奇,是種神奇而美妙的感受,成全他想要的,也能成為自己所想要的幸福。  

  她不再拘泥於是否能和瀧澤奇步入禮堂,婚姻只是一種形式,她相信和瀧澤奇之間的愛情,早已超越一切界限了。

  ☆      ☆      ☆      ☆

  銀行界舉辦了一場例行性的酒會,各大企業都在邀約的名單之內,瀧澤企業一樣不例外。  

  瀧澤奇很清楚這種酒會沒有推拒的餘地,只好先打電話告訴矞矞會晚點兒回去,順便提醒她記得吃晚飯。  

  掛斷電話後,他看見同父異母的妹妹優子,正挽著前田的手,笑盈盈地在各個銀行大亨之間來回穿梭著。  

  瀧澤鷹夫曾經對他說過,優子的企圖心很強,看來一點都沒有錯,她正積極地為自己鋪路,而且所選的「材質」,還是精挑細選過的「高級花崗岩」。  

  他慢慢地喝著香檳,冷眼看著華麗繽紛的盛大酒宴以及宛如花蝴蝶般的女人們,突然覺得眼前的一切都好無聊,而自己為什麼也會加入這個無聊的遊戲?  

  後藤紀子無聲無息地出現在他身邊,幽幽地開口道:「何小姐……長得真漂亮。」  

  他微微一怔,本能地後退一步,並不吭聲。  

  「對不起,那天打擾了你們,因為……我不知道你已經回來了,正想幫你整理屋子……」  

  「沒關係。」他冷淡地打斷她,最怕的就是她那套陰魂不散的把戲。  

  「可是……」她仍是自責不已的表情。  

  「我已經說沒關係了。」他不耐煩地走開,把酒杯放在服務生的盤子上,順手又拿起了一杯。  

  後藤紀子小心翼翼地跟在他身後,細聲細氣地說:「我父親想見見你。」  

  「見我幹什麼?」他皺了皺眉頭。  

  「不幹什麼,想和你聊聊而已。」  

  「不必那麼麻煩了。」他冷淡地拒絕,一口喝掉了香檳。  

  話剛說完,瀧澤鷹夫正帶著一男一女朝他走了過來。  

  「奇,來──」瀧澤鷹夫拉著他,同那一男一女介紹。「這是我的兒子瀧澤奇,這位是國稅局夏川昌彥局長,這位是夏川局長的女兒美雪。」  

  瀧澤奇禮貌地微笑,他看見夏川美雪臉上綻放的笑容,就像桃子一樣甜。  

  「想不到瀧澤社長也能生出這種不折不扣的美男子,多像擺在櫥窗裡欣賞的人形偶呀!」微胖的夏川局長朗聲笑說。  

  瀧澤鷹夫跟著呵呵大笑,瀧澤奇卻受不了夏山昌彥自以為是的幽默。  

  夏川美雪一直微笑著,充滿女性優雅的氣質,她看了瀧澤奇一眼,輕聲問:「瀧澤先生畢業於早稻田大學嗎?」  

  「嗯。」  

  「那麼……瀧澤先生果然是我的學長了,我今年才剛剛畢業。」美雪的表情雀躍不已。  

  「是嗎?」瀧澤奇挑了挑眉,試著讓自己表現出有興趣的樣子。  

  「學長參加的是什麼社團呢?」美雪喜孜孜地又問。  

  「噢,足球社,不過我從來沒有出席點名過。」在早稻田的日子很晦暗,他一點也不想去回憶。  

  沒想到他淡淡的回答,竟然惹來美雪一陣嬌笑,好像他剛剛說了一個多好笑的笑話。  

  瀧澤鷹夫這才突然發現站在瀧澤奇身後的後藤紀子,驚詫地看見她正以冰冷的目光盯著夏川美雲。  

  瀧澤鷹夫原不希望能拉攏銀行界的後藤,才將後藤紀子放在瀧澤奇身邊,但是半年多以來,兩個人並無太大的進展,現在他發現國稅局的夏川昌彥似乎對他的企業而言更為有利,他只好重新押注,選擇放棄後藤紀子了。  

  「紀子,妳父親呢?」瀧澤鷹夫刻意引開她的注意力。  

  後藤紀子呆了呆,回頭搜尋著,然後朝大廳的某個位置指了指,說:「可能在那邊吧。」  

  「紀子,麻煩妳帶我們去找他,我介紹夏川局長給妳父親認識。」瀧澤鷹夫一手拉住後藤紀子,一面對夏川昌彥說:「局長,讓他們那對學長學妹好好聊一聊吧!反正我們也插不上口,乾脆介紹K銀行的後藤經理給妳認識。」  

  瀧澤先生和夏川昌彥似乎早已經有了默契,硬是把不情不願的後藤紀子給拉走了,把獨處的機會留給瀧澤奇和美雲。  

  「瀧澤學長是不是覺得這個宴會很無聊呢?」美雲的眼光輕輕瞄過他,笑了笑說。「我也覺得很無聊,長輩們談的都是事業經、股票經,那些話題我連一點都扯不上邊,只能傻傻地聽。」  

  「那又為什麼要來呢?」他心不在焉地問。  

  「因為或許能有機會認識你呀!」她低頭淺笑,臉悄悄地紅了。  

  瀧澤奇已經不是第一次聽見這種露骨的告白,並沒有心跳加快的感覺,他翻了翻手錶,投給她歉然的一瞥。「很抱歉,我有事必須先走了。」  

  美雪帶著受傷的眼神看著他匆匆離去的背影,錯愕不已。  

  ☆      ☆      ☆      ☆

  瀧澤奇再也受不了父親把自己當成待價而沽的商品了,一個後藤紀子就已經讓他大感吃不消,現在又冒出一個夏川美雪。  

  這些日本上流家庭教養出來的女孩子,就像用華麗精巧的包裝紙紮出來的,讓他有種眩目卻透不過氣的感覺。  

  他用力一踩油門,朝澀谷方向駛去。  

  回到家,他看見客廳只亮著一盞微弱的壁燈,安靜得出奇。  

  他的心臟猛地一震,立刻放下手中熱騰騰的章魚丸子,急忙衝進房間,這才看見矞矞蜷縮在雙人床的一側,沉沉睡著。  

  他鬆了口氣,輕輕走到床前,凝視著矞矞酣睡中的臉龐,她應該剛洗完澡沒多久,長髮紮成了兩條辮子,還有些微濕,露出襯衣外的肌膚呈現健康的粉紅,看起來甜美可人,有一種令人為之心醉的靈慧和純潔。  

  他蹲下來,輕柔地挑開覆在她眼睫上的髮絲,細微的動作驚醒了她,她睜開眼睛看著他的同時,綻放出一朵春天的笑容迎接他。  

  「你回來了!」她坐起來,雙手勾下他的頸子,吻了吻他的唇,然後皺了皺眉說:「你喝了……香檳?」  

  「答對了,幸好剛剛在路上沒有先偷吃章魚丸子。」他忍不住笑了笑,一把抱起她走出房間。「餓了嗎?我買了章魚丸子給妳吃。」  

  矞矞偎在他的胸前,心中充滿了既酸楚又甜蜜的喜悅,她看見壁上的時鐘才指著十點,奇怪地問:「酒會這麼早就結束了?」  

  「沒有,我提早走,悶得快瘋了。」  

  「悶?」矞矞粲然一笑,說。「我才悶呢!一整天不知道幹什麼才好,早上到附近的商店街閒逛,下午到頂樓去看東京鐵塔,對了,東京鐵塔真的很美,晚上看起來一定更美吧!我陪你上去透透氣好了,你也順便陪我欣賞夜裡的東京鐵塔。」  

  瀧澤奇輕笑了笑,陪她到了二十八樓。  

  他們遠遠望著轟立在黑夜中的東京鐵塔,和霓虹燈裝飾出來的美麗城市。  

  「你看,像不像幾千萬顆的寶石掉在地上。」矞矞開心地歡呼出聲。「藍寶石、紅寶石、綠寶石、金剛鑽,哇──」  

  「妳喜歡用那一種當結婚戒指?」他摟緊她,笑問。  

  矞矞的笑容淡淡隱去,她仰望著黑天絨般的星空,歎息般地說:「喬奇,這裡不適合我,其實你已經明白了對不對,當初你向我求婚的舉動實在太輕率了。」  

  他把臉埋在她的髮辮中,感覺懷中的她正在微微顫慄著。  

  「矞矞──」他嗅著她髮絲清雅的香味,低喃地說。「妳看著天空告訴我,如果沒有星星,這片黑漆漆的天空是什麼感覺?」  

  「一片荒涼。」她直覺地回答。  

  「六年來,我的生命就是這種感覺,所以,再次遇見妳這顆發亮的星星,不管舉動多輕率,我都希望留住妳來點綴我的生命,妳能瞭解嗎?目前的狀況雖然有點混亂,但我會想辦法找出一個平衡點來,妳必須多給我一點時間──」  

  「如果現在的我才二十歲,再多的時間我都會留給你。」她仰視著他,幽幽地歎了口氣。「喬奇,你不能不正視這個現實的問題,我相信你要養我一個女人是綽綽有餘的,但是我卻不願意變成你事業上的絆腳石,一旦我們之間的感情加入太多複雜的成分,很快就會變質了,所以……還是讓我回台灣吧!」  

  「不行!」他斷然拒絕。「妳才剛來兩、三天,或許會有強烈的不安全感,讓妳有打退堂鼓的衝動,但是只要適應了這裡的生活之後,一切就會變得容易多了,相信我好嗎?這一次,我絕對不會讓妳走,就算妳一定要回台灣,我也會想辦法把妳拉回我身邊來,妳很清楚我的個性,我要得到妳,會不擇手段的。」  

  她抬起頭,望見他那雙眼眸燃燒似的晶亮,她的心撕扯般的疼痛起來。  

  「下去吧!我有點冷了。」她圈住他的腰,低垂的眼睫輕輕顫抖著。  

  他脫下外套披在她的肩上,擁著她下樓。  

  一進門,赫然看見瀧澤鷹夫臉色鐵青地坐在沙發上,他們同時一呆,僵住了!  

  「爸,你怎麼來了?」瀧澤奇愕然問道。  

  瀧澤鷹夫突然暴跳了起來,大吼道:「我來看你到底有什麼急事必須先離開,讓夏川美雪難堪得向她父親告狀,只差沒哭出來!」  

  瀧澤鷹夫的吼聲震得矞矞耳朵嗡嗡亂響,日文翻成中文的速度遲鈍了一點,許久以後才聽懂他到底吼了些什麼話。  

  瀧澤奇冷冷地望著瀧澤鷹夫,嘴唇抿成了一直線,憤怒正在醞釀形成當中,而瀧澤鷹夫則一臉陰鬱地盯著矞矞瞧,好一會兒,才冷笑著說:「原來妳就是何矞矞,當情婦的條件是足夠了,不過,妳別指望我會答應妳嫁入瀧澤家。」  

  「爸,你別太過分了!」瀧澤奇勃然變色,咆哮了回去。  

  「我一直很清楚──」矞矞突然開口,聲音高揚,用日文清清楚楚地對瀧澤鷹夫說。「我一直很清楚自己無法嫁給奇,我一點都不會在意,我已經有當奇的情婦的心理準備了,他是真心愛我的,不會把我丟在遙遠的地方理都不理,只要這樣就夠了,我要求得不多,您根本用不著太擔心。」  

  矞矞話中的影射涵義讓瀧澤鷹夫白了臉,一時之間彷彿不知道該繼續說什麼才好,他僵硬地轉向瀧澤奇,乾澀地擠出幾句話。「得罪國稅局的人是件可怕的事,你明天打電話向夏川美雪道歉,順便請她吃晚餐。」  

  瀧澤奇的表情冷得像北極的冰山,傲然不語。  

  瀧澤鷹夫冷哼著。「你要她可以,把她養在什麼地方也都沒關係,但就是不能養在家裡,聽明白了嗎?」  

  瀧澤奇強抑下滿腔怒火,他擔心矞矞受不了瀧澤鷹夫的羞辱,忿然打開大門,咬牙切齒地說:「該說的話都說完了,你可以走了!」  

  瀧澤鷹夫眼中寒芒暴射,氣沖沖地轉身離去。  

  矞矞正嘗試著露出不介意的笑容,驀地,瀧澤奇抱住她,一雙強而有力的胳臂緊緊將她壓在他的胸前,力量大得幾乎讓她叫疼,也讓她差點喘不過氣來。  

  「對不起,帶妳到日本來,什麼都還沒來得及給妳,就讓妳先承受這些難堪的對待──」  

  「別說了……」矞矞勾住他的頸子,把痛苦和怨憤都驅趕到心中最深、最暗的角落,她假裝淡然,不以為意。「你父親的表現只是一個正常父親的反應,我早就做好充分的心理準備了,你看我剛剛的表現不是很好嗎?放心,兵來將擋,水來土掩,能得到你的人,對我而言就已經是太奢侈的幸福了,能吃到主餐比較重要,那些虛幻的名份啦、地位啦,只是附餐生菜沙拉,不吃也無所謂的,更何況我也不喜歡吃生菜沙拉。」  

  她的話讓瀧澤奇忍不住笑出聲,輕輕鬆鬆就將籠罩在他心底的烏雲吹拂得煙消雲散了。  

  他扯開領帶,長長吁了口氣,矞矞一看見他扯領帶的動作,體內突然湧起一股悸動的熱潮,讓她心跳加快。  

  她仰起頭,眼瞳迷濛地凝視著他,聲音甜膩地。「快點吻我,你好性感,害我突然覺得肚子好餓,好想吃你──」  

  她的大膽邀請點燃了瀧澤奇的慾望之火,他吻住她的唇,讓她明明白自感受到他強烈的飢渴和熱情,她攀住他的頸子,全心全意去感覺他攝人心魂的吻。  

  他飛快地卸下她的衣服,低頭吻吮她粉紅色的乳尖,她倒抽口氣,輕輕推開埋在她胸前的臉。  

  他呆了呆,看見矞矞頑黠地一笑,慢慢脫下他的襯衫,換她傾身舔咬他赤裸的胸膛,她將他推倒在地板上,刻意讓渾圓的乳房緩緩拂過他堅硬的胸肌,當她聽見他喘息和呻吟的聲音,滿意地微笑起來,輕柔地在他耳邊說著。「今天──你是我的主餐,別亂動,乖乖地讓我把你吃掉喔──」  

  矞矞言語上的挑逗讓他失去思考的能力,她伸手解開他的腰帶,用力脫下他的長褲,她看見他明顯、堅硬的慾望,一陣顫慄竄上了背脊,她不由自主地握住他,感覺炙熱的他在自己手中悸動著。  

  「你身體的線條好美,是上帝最完美的傑作──」  

  她跪在他身旁,歎息似地低語,引得他更是血脈賁張,他快受不了她指尖輕柔的撫弄了。  

  「住手──」他因飢渴而疼痛難耐,想拉開矞矞,她卻不予理會,逕自俯身吻他的胸,啃咬他的小腹,她聽見他微弱的低吟,忍不住繼續往下,舌尖緩緩在他熾熱的慾望頂端開始施展魔法──  

  他再也受不了她所製造出來那種難以言喻的狂潮,帶給他無法忍耐的驚人快感,覺得身體的某一個部分就要因為渴望而爆炸了。  

  「不……」他突然大喊。「夠了──」  

  他翻身抓住她,渾身汗水淋漓,再也無法忍受她的折磨,他跪在她的雙腿之間,一吋一吋地將自己推進她體內,緩慢而性感地移動。  

  她緊緊攀住他,體驗著他每一次衝刺之後所帶來的昏眩感,她的血液化成了熱焰,在體內激爆出無數驚人的火花,他加快速度,律動更大、更有力,她嬌喘呻吟著,顫動的感覺漸漸增強,她驚喘,身子一瞬間無助地抽搐,眼前出現光燦耀眼火花──  

  經過矞矞的撩撥,他的身體已經極為敏感,當矞矞緊緊包裹著他的柔軟絲絨顫動收縮時,一陣強浪似的快感沖刷過他,他深深吻住她的唇,屏息用力一挺,在歡愉的顛峰狂野盡情地釋放自己。  

  從飄浮的雲端回到地面,瀧澤奇望著仍然喘息不止的矞矞,微微一笑。  

  她緊緊抱住他,溫熱的眼淚滑下面頰,滴在他汗濕的背上。  

  「喬奇,我真的很愛你──」她的話語帶著濃濃的鼻音,如夢囈般低喃。  

  他溫柔地吻她,笑著說:「我知道,我也愛妳。」
作者: fatbibis    時間: 2011-8-23 04:20 PM

第十章   

  矞矞選在瀧澤奇視察千葉縣工廠的這一天離開日本。  

  送瀧澤奇出門後,她把整個家全部整理清潔了一遍,收拾好簡單的行李,留下一封短短的信,隻身一人飛回台北。  

  她想清楚了,她對瀧澤奇的愛會出現怎麼樣的結果,都是很難預測的,但是漫長的等待卻是必須面對的過程。  

  同樣是必須等待,在這個世界的任何一個角落等待,都是一樣的,只是目前她必須離開他,才能完全他心中缺憾的那一部分。  

  她選擇回台北等他,是因為只有回到熟悉的台北,回到自己摯愛的親人身邊,她才能不必等待得太痛苦。  

  回到台北的家時,已經是深夜了。  

  全家人剛剛進入夢鄉,矞矞逕自拿出鑰匙開門,躡手躡腳地背著行李回房間,沒有驚醒任何人。  

  第二天一大早,矞矞帶著清爽的笑容出現在餐桌前時,寧寧第一個尖叫出聲,蕙秋驚愕得被咖啡壺燙了手,瑞哲則是碰翻了杯子還毫不自覺。  

  「妳什麼時候回來的?」蕙秋驚問。  

  「怎麼回事?」瑞哲愣怔地。  

  「難道被瀧澤奇甩了?」寧寧誇張地瞪大眼睛。  

  「妳別亂猜了!」矞矞白了寧寧一眼,拿起桌上的麵包咬了一口,說。「瀧澤奇沒有不要我,只是……我不想用婚姻來證明他對我的愛,而且,以他目前的處境來說,壓力實在太大了一點,我們並沒有分開,只是協議一種更好的方式來維繫我們之間的感情,就是這麼簡單,你們不必想得太複雜了。」  

  「我知道,一定是瀧澤奇他老爸攪的局,像他們那類人哪,觀念想法都是食古不化,超不正常的!」寧寧氣憤得直跳起來,破口大罵。  

  「對方家長有他們的立場,不過,瀧澤奇若是真心愛妳,他應該會努力去做些什麼才對。」瑞哲安慰矞矞。  

  「你們別再說了,我還沒有難過得活不下去,收起你們的安慰吧!」她聳聳肩,眨了眨眼睛說。「我現在滿腦子只想著找工作這件事,這才是我目前最頭痛的問題。」  

  「真的嗎?」蕙秋遞給她一杯咖啡,懷疑地問。  

  「真的。」矞矞再度加強語氣,啜了口咖啡,雲淡風清地說。「或許當他的情人比當他的妻子輕鬆很多,將來會怎麼樣?對我來說也都不那麼重要了。」  

  儘管矞矞說得輕鬆隨意,他們仍用似笑非笑、似懂非懂的神情靜靜望著她,那些不信任的目光讓矞矞覺得懊惱。  

  「別這樣看著我。」她無情無緒地攪動著咖啡,湊到唇邊經啜了一口。  

  「妳不打算回塚原了嗎?」瑞哲嘗試著問一個比較簡單的問題。  

  「不了!」她一口氣把咖啡喝光,自嘲地說。「我沒有興趣回塚原當八卦女主角,何必平白給人家茶餘飯後的閒聊話題呢?」  

  「唉,又有一個不得不向現實和世俗低頭的女人了。」寧寧掠了掠及肩的短髮,唉聲歎氣著。「可惜了瀧澤奇那麼棒的男人,姊,與其把他讓給別人,不如讓給我吧,我的年齡跟他很配呀!」  

  「寧寧!」瑞哲和蕙秋同時出聲嚇阻她的口不擇言。  

  「你們別再過問我和他的事情了──」矞矞隱藏著的焦慮一點一點的浮現出來,不悅的情緒逐漸升高。「為什麼都是我應該出讓?為什麼?」  

  「姊,對不起!」寧寧自知說錯了話,吐了吐舌頭,急忙道歉。  

  「妳沒有錯,不必道歉,沒有人應該跟我道歉!」矞矞垂下頭,掩飾不了眼中的氤氳,她起身衝回房間,眼淚奪眶而出。  

  不知怎地,她突然覺得淒惶、酸楚,頓時脆弱無助起來,她開始強烈思念起瀧澤奇,就像六年前和他分別的那一天一樣。  

  ☆      ☆      ☆      ☆

  瀧澤奇打了一整天的電話都無人接聽時,他就已經有種不好的預感了。  

  結束視察工廠的行程之後,他沒有兌現邀夏川美雪吃飯道歉的承諾,匆匆地趕回家。  

  矞矞果然走了。  

  他看著矞矞留下的短箋,上面寫著三行娟秀的字跡──  

  我像一棵植物,你用梅酒來灌溉我,是無法讓我活命的,台北的家能給我乾淨的清水,讓我可以健康的活下去,如果你真心愛我,也想見我的時候,我仍會張開雙臂,同我的愛來擁抱你。  

  那一夜,好長。  

  瀧澤奇躺在光可鑒人的地板上,盯著天花板直到天亮。  

  當第一道陽光透過窗簾,照射在他的臉上時,他才恍恍惚惚地起身,衣服連換都沒有換,就直接開車衝往塚原總公司。  

  離上班時間還早,他坐在瀧澤膺夫辦公室前的沙發上,面無表情地等瀧澤鷹夫出現。  

  陸陸續續打卡上班的員工,一見到閉著眼睛半躺在沙發上的瀧澤奇,無不發出驚呼聲,好奇地打量著。  

  後藤紀子聞風趕到,看見瀧澤奇領帶扯得鬆鬆的,像個繳械的武士,失去了以往莫測高深的表情,取而代之的是與世無爭的平和,那張線條分明的臉,看上去疲憊至極,卻透著一股輕鬆自在,這樣子的瀧澤奇對她來說是極為陌生的。  

  「瀧澤先生──」她輕輕喚醒他。「你怎麼睡在這裡呢?」  

  瀧澤奇睜開眼睛,正巧看見瀧澤鷹夫走出電梯,他整個人直跳起來,還沒來得及說話,瀧澤鷹夫就先聲奪人,怒氣沖沖地大罵。「昨天為什麼沒有赴約?」  

  瀧澤奇懶得向他解釋,直接跟著他走進辦公室,順手把門帶上。  

  「夏川美雲氣瘋了!」瀧澤鷹夫坐到椅子上,仍然怒不可遏。「這下可好,一切都被你給搞砸了,你想毀了我才高興嗎?」  

  「爸,你先聽我說。」瀧澤奇直視他,慢條斯理地說。「從今天開始,我不想再姓瀧澤了。」  

  瀧澤鷹夫先是一呆,陡然聽懂他的意思之後,青筋迅速爬上額角,暴怒得彈跳起來。  

  「你說什麼!」  

  瀧澤奇清清楚楚地說:「我說我不再姓瀧澤了,這幾天我會把房子還給你,順便去辦理除籍……」  

  「混蛋!」瀧澤鷹夫狂怒。「你是這樣報答我對你的栽培嗎?」  

  瀧澤奇淡淡一笑。「你生下我,真正父親該盡的責任也只盡了這六年,我妄想得到你的父愛實在是太天真了,你滿腦子只想著該怎麼利用我來挾持你的瀧澤企業,本來我也想反過來利用你這一點來得到瀧澤企業,不過現在我放棄了,瀧澤企業一夕之間失去了對我的吸引力,將來會由誰繼承我也都不會介意了,從現在開始,我要當回喬奇,再見!」  

  他轉身欲走,瀧澤鷹夫氣急敗壞地大叫。「奇!等一下──」  

  「爸,對不起!」他望了瀧澤鷹夫一眼,毫不留戀地走出辦公室。  

  後藤紀子仍在辦公室外等著他,一看見他出來,立刻迎了上去。  

  「瀧澤先生,怎麼了?瀧澤董事是不是為了美雪小姐的事情罵了你?」後藤紀子溫柔體己地詢問。  

  他直驅電梯門口按了下樓的鍵,淡漠地說:「後藤小姐,明天開始我不會再來這裡,而妳也不再是我的助理了。」  

  「為什麼?」她一陣心慌意亂。  

  「因為我不再姓瀧澤了。」他看了她一眼,笑說。「當我不再姓瀧澤以後,對你的吸引力應該就沒有那麼大了,從現在開始我叫喬奇。」  

  電梯門打開,他迅速走了進去,重重按下關門的鍵,把後藤紀子驚愕的表情隔絕在他的世界之外。  

  ☆      ☆      ☆      ☆

  回到台北五天了,矞矞每天都出門找工作,但是面試了三家公司之後,她不得不承認,以自己的「條件」,想找一個比塚原還好的公司是件困難的事了。  

  大公司一般都起用學校剛畢業的女孩子,二十五、六歲是錄用的標準年齡,距離標準年齡已有一小段的矞矞,不管工作經驗再豐富,外型是否依然美麗搶眼,都不再是最主要的重點了。  

  她在沉思中上了公車,正在思索著該不該把長髮剪掉時,公車突然來個緊急煞車,然後聽見有人敲擊著公車車身,整車的人都探出頭去看個究竟,她也不例外地朝窗外飄掠了一眼──  

  陡然間,她無法相信自己所看到的,太大的震撼,讓她連基本的呼吸都需要費力掙扎。  

  她看見穿著白襯衫、黑長褲、黑皮鞋的喬奇,飄然若風地追上公車,大步地朝她走來,帶著動人的微笑,在她旁邊的空位上坐下。  

  「嗨!又見面了。」他目光灼灼地望著她,笑容無懈可擊。  

  她咬了咬唇,用平淡的語氣掩飾激動。「怎麼找到我的?」  

  「剛剛到妳家,妳妹妹告訴我妳出門等公車,所以就追來了。」  

  「這麼快就來找我,有假期嗎?」她抿著唇,低聲問。  

  「沒有,不過從今天開始每一天都是假期。」他傾身向她,輕輕吻了吻她的臉頰。  

  她疑惑地望著他,不解地問:「什麼意思?」  

  「我又叫喬奇了。」他習慣性地玩起她的長髮,深深地凝視著她的眼睛。「我放棄姓瀧澤,結果會怎麼樣妳也應該很清楚,我現在除了妳就真的一無所有了。」  

  她不敢置信地看著他,半天說不出話來。  

  「妳的反應我看不懂。」他輕笑著。  

  她撲進他懷裡,一觸到他溫熱的胸膛,眼淚立刻撲簌簌地淌下來,她無意識地搖著頭,狂亂地喃喃低語。「我不相信,我不相信你竟然肯為了我這麼做──」  

  「已經是事實了,沒什麼好不相信的。」他撫著她的頭髮,在她耳邊溫柔低語。「在我心裡,妳比瀧澤企業還要吸引我,我不能委屈妳只當我的情人,在我的生命中,妳還有更多的角色必須扮演,沒有人能夠取代妳。」  

  她淚流不止,哭濕了他一大片的襯衫。  

  喬奇無視於公車上一雙雙好奇的眼睛,他抬高她的臉,用力地吻她,很大方地讓張口結舌的乘客們觀看他們精彩的現場演出。  

  矞矞拚命從喬奇懷中掙脫出來,眼圈紅紅的,臉也紅紅的。  

  「別太離譜了。」她小小聲地警告他。  

  「妳打算去哪裡?」  

  「去一家新公司面試。」  

  「別去了,我有一個計劃,在台灣成立一個小公司,妳陪我一起努力吧!」喬奇正經八百地說。  

  「成立公司?打算賣什麼?」她驚愕地問。  

  「水果酒。」他胸有成竹地說。「我打算引進日本的水果酒,搶塚原的梅酒市場,水果酒很受日本年輕族群的歡迎,在台灣應該很容易攻下部分市場,我不想浪費自己在早稻田所學的知識和在塚原一年多的經驗,開一家同性質的公司對我而言是很容易的。」  

  「有資金嗎?」她比較擔心這個問題。  

  「去年買給我媽的房子可以先向銀行抵押貸款,仁愛路的新房子能貸到不少錢,再加上我自己的存款,開一家小公司是足夠了,不過,我最需要的是有經驗的人才,妳有辦法把塚原的人拉過來嗎?」  

  能與喬奇共同追求一個目標,讓她不由得睜大眼睛,她驚喜地說:「彥婷一定肯答應我,企劃部的幾個姊妹也很容易說服,所以應該沒有太大的問題,可是Tony我就不敢肯定了。」  

  喬奇笑了笑。「幾個部門主管讓我來遊說,只要付高薪,就能挖到人才。」  

  矞矞靠在他肩上,傻傻地笑起來,她從來沒有體會過,如此天旋地轉的感覺就是幸福,暈眩得讓她想尖叫。  

  「捷運站到了!」喬奇拉著她匆匆下車,意味深長地說。「坐捷運去淡水好不好?」  

  「好!」她抱住他的腰,甜甜地一笑。「我們再去吃淡水魚丸湯。」  

  「希望那個老闆娘經營得還算好,別讓我們找不到她。」  

  「我們再去看看那間旅館還在不在。」她的笑容更甜了。  

  喬奇大笑兩聲,擁著她走進捷運站,然後拿出手機給她,輕輕說:「告訴妳爸媽,今天我們不打算回去了!」
作者: fatbibis    時間: 2011-8-23 04:22 PM

尾聲   

  半年後──  

  陽光燦爛,風和日麗的一個星期天。  

  盛妝打扮的蘇彥婷、李葳、小如和巧巧,圍在身穿白紗的矞矞身邊,嘰嘰喳喳地談笑著。  

  「矞矞,你們不去蜜月旅行會不會太可惜了一點?」小如說。  

  「就是啊!公司的事情用不著擔心,Tony和林經理會搞定的,更何況有我們這些姊妹挺著,你們只管放心去度蜜月,沒有關係。」彥婷也鼓勵她。  

  「我們打算聖誕節的時候到意大利去度蜜月,那個時期公司會輕鬆一點,假期也可以拉長一點。」矞矞幸福的笑容像蜜梨一樣甜。  

  「好羨慕喔!」巧巧大歎。「矞矞,等會兒記得把捧花丟給我,看看我的愛情能不能及早出現。」  

  「拜託!捧花早就有人預訂了。」當寧寧以她一身活像在紐約蘇活區行走的青少年裝扮出現在她們面前時,她們笑得幾乎直不起腰來。  

  「寧寧,妳不能少作怪一天嗎?今天是我的大喜之日耶!」矞矞撐著腰笑罵。  

  「就是因為妳的大喜之日,我才要盛妝出席呀。」寧寧一副少見多怪的表情。  

  「天哪!」彥婷和李葳做出快要昏倒的模樣。  

  寧寧拚命催促著。「快點快點,新娘子再不現身,我的同學快被姊夫電得休克了。」  

  巧巧、小如、李葳和彥婷聽了,又捧腹大笑起來。  

  她們七手八腳地整理矞矞的婚紗和捧花,矞矞緊張兮兮地問她們。「我看起來怎麼樣?」  

  「太美了,這輩子沒看妳這麼美過。」彥婷衷心地說。  

  矞矞終於放心了,她慢慢走出房間,看見父親和母親帶著一臉滿足的笑容,手挽著手站在草地上,一身全黑色西裝的喬奇,帥氣挺拔地周旋在談笑風聲的人群之間,那麼迷人且耀眼。她一直夢想著自己能擁有一場這樣的婚禮,此刻終於實現了,美好的感覺就像走進幸福的雲霧裡。  

  她扶著父親的手,緩緩走向喬奇,走向她這一生的情人。  

  她聽見一對老夫妻,不知是誰的朋友,輕輕地對話著。「好漂亮的一對娃娃。」  

  「嗯!真配。」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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