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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末果 -【請夫入甕】《全文完》 [打印本頁]

作者: 彤櫻    時間: 2011-8-7 06:36 PM     標題: 末果 -【請夫入甕】《全文完》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5-7-7 01:38 AM 編輯

【書名】:請夫入甕

【作者】:末果/陌果

【內容簡介】:

      他腹黑自我,將世間萬物玩弄指掌,卻摸不到她的心。

      我是你的棋,你是我的劍,前世的孽緣,今生的糾葛,你欠我的,我終是要一件件索回。經過百態的人生,歷過無數的情緣,握著你撕成萬縷的心,回目往事,到底是你欠我,還是我的欠你,竟無法分辨……

      戲看人生,永不談情,剝心深處,當真無情?

      曖昧的遊戲,縱情的人生!她該如何選擇?

      看小仙如何顛倒乾坤,甕中捉夫,翻手為雲,覆手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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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彤櫻    時間: 2011-8-7 06:50 PM

楔子

  盤古開天以來,各族間戰亂多年,終於在幾經易主後,四下太平,然殘餘下來的盤古神祇卻是屈指可數,也只得龍族神君一家,青丘族白止帝一家,魔族炎皇一家,以及寥寥幾個隱居的世外仙人。

  太平日子過得太久,天上這些大小神仙們個個無聊的揮著闊袖趕蚊子。

  陽春剛過,天氣就有些燥熱,一道驚天的消息將縮躲在陰涼角落乘涼的各路神仙炸了出來。

  剎時間,平靜的天宮沸沸騰騰,炸開了鍋。

  淩霄殿外,三五成群議論紛紛,難得的熱鬧。

  大夥已經不記得到底有多少年沒見過有人飛昇為上仙,說起上仙,又得怪那早已入了土的浮黎元始天尊,說什麼讓後代保持不可戰敗的拚搏精神和自身能力,給飛昇上仙,定了個九九八十一劫。

  這大大小小的劫難,隨時能把人炸得灰飛煙滅。

  開始還有不少人鬥志昂揚的去嘗試,結果去的人一大籮筐,運氣好回來的也有那麼一兩個。

  雖然上仙是神仙最高的品階,有著無上的榮譽。

  但死的人多了,慢慢就無人問津了,沒多少人願意為了個上仙之名,白白葬送性命。

  偏偏龍族神君太子年青氣盛,不信這個邪,硬闖了上仙台。

  要知神君的這個太子,不光是功夫高強,有謀有略,相貌更是堂堂,除了炎皇的小兒子尚且可以比一比,再無他人能及,愛慕者早排到了九重天外。

  他這壯烈之舉,不知哭煞了多少愛慕他的小仙小魔,只求上仙台太久沒有動作過,關鍵時候卡上一卡,讓神君太子進不了命劫門。

  不想上仙台太久不見人,不但不卡,還興奮過頭,運轉時比以往哪次都歡,激起的漩渦將溜出家門玩耍的白止帝唯一的寶貝小女兒捲了進去。

  這可氣壞了,也愁壞了白止帝夫婦,扯了幾個交好的盤古老神仙,找龍族神君算賬。

  龍族神君正為兒子的膽大妄為氣惱,現在又來了白止帝這擔子事,更是焦頭爛額。

  吵了三天,也得不出結果,一家人哭兒子,一家人哭女兒,到後來竟惺惺相惜,結成親家,定下親事,只要二人過了這九九八十一劫,便讓二人結為夫婦。

  如果兩個都出不來,自是自認倒楣,如果只出來一個,那也得終身守著另一個的靈牌,當然背地裡偷偷情,養個私生子什麼的,可以睜隻眼,閉隻眼。

  這兩家子女,不知是運氣好,還是當真功夫高強,竟然連闖八十關,今天是八十一關的最後關頭。

  這些人哪能錯過這萬萬年難得一見的時刻,巴巴的湊在一塊,眼巴巴的望著。

  這時東邊天邊化開一道彩虹,橫跨九重天。

  眾人吁噓不已,神君太子飛昇成功,了不得,了不得。

  接著又是一聲長嘆,可憐了那白止帝之女,絕世的容顏,還沒完全長成就……

  就在這時,西邊天邊散開漫天繁星!

  眾人譁然一片,白止帝的這小女兒居然也飛昇成功!

  接下來自然是等著喝上一杯喜酒,這門當戶對的大好喜事,自然是天地間一首絕唱。

  他們卻不知在他們高興之時,神君,白止帝二家卻是愁眉苦臉,一籌莫展。

  白止帝夫婦望著終日枯坐在窗邊不吃,不哭,也不笑的小女兒白筱,不住嘆息。

  「這可怎麼是好,什麼劫不好遇,最後一劫遇上個情劫,也不知什麼樣的男人能把她傷成這樣……這個樣子,還怎麼成親?」白止后絞著衣角,就像絞著她的心。

  「不知神君太子遇上的是什麼劫,聽說也讓神君夫婦十分傷神,婚期一事倒可以緩緩。」白止帝長嘆了口氣。

  白止后心尖一動,「要不我們去找藥君討粒忘情丹,哄著筱筱吃了,送到凡間去,散散心,沒準就看開了。」

  白止帝眸子一閃,「我怎麼就沒想到這招,不過據說神君太子也去了人間,萬一遇上,這……還有你那表哥炎皇的小兒子天天在洞口守著,怎麼瞞得過去……」

  白止后不以為然,白了夫君一眼,「凡間天大地大,人多過螞蟻,我家筱筱哪能這麼差的運氣,就撞上他。至於洞口那小子,叫我表哥來把他提回去!」

  夫妻兩一拍即合,當即扯了祥雲,尋著藥君去了。



第一卷 第001章 給閻王擦屁股

  白筱和往日一樣到處遊蕩,自從那次意外,靈魂脫殼後,輪迴台的通道上永遠擁擠,花著錢財,僱傭幫她排隊的人,三年了只往前挪了一小段,至於何時才能輪到她輪迴,還是遙遙無期,每天要做的事便是如何在這地下打發時間。

  三年又三年再三年,轉眼過了九年。

  做為一個上仙到人間體驗生活,來到閻羅殿,卻因為輪迴台過於擁擠而安排不下去,只怕天上人間也只得她一個,讓閻羅王十分不安,好在這位上仙姑娘性子隨和,並沒怎麼刁難。

  衝著對她的歉意,閻羅王給了她足夠的自由,可以在各朝代,胡亂遊玩。

  最怕看到鮮血死亡的她,卻誤進一個正充滿殺伐的戰場。

  數萬騎乘捲著漫天的塵在她身邊踏過,鼓角雷鳴,廝吼聲,馬蹄聲震耳欲聾,鮮血飛濺,遍野的殘肢碎骨。

  驚慌失措正要逃走時,一個身穿黑亮鎧甲的將軍策馬奔來,刀鋒璀璨,在萬千刀戟寒光中從容淡定瞬間吸引住了她的視線,腳再也邁不出去。

  他衝到近前,看了她一眼。

  她看不清那盔甲面罩下的容顏,卻被那眼光一直烙進了心裡,那雙眼深邃沉黑,又亮得攝人心魂,卻望不見底。

  回頭他已陷入刀光血影,很快失了蹤影,心底升起一股從來沒曾有過的落漠,如果自己不是一個鬼魂,該多好。

  沒有了遊玩的心思,漫無目的的瞎走,也不知過了多久,見前方有飲煙升起,才感到肚子餓,匆匆趕過去,正看見一個士兵將一個裝著食物的託盤送進一座營房。

  託盤上散發著誘人的香味,一路小跑著跟了上去,跟在士兵屁股後面飽吸了那道香味,填飽五腑廟。

  正要抽身離去,感到一個灼灼的目光正停留在自己身上,回身望去。

  燭光閃閃,她的目光直接落進了一雙深邃的眸子裡,就是這雙眼讓她在剛才的戰場上不捨得離開,久久徘徊。

  仍然戴著頭盔,看不見面容,但沒有了鮮血橫飛,這雙眼越加的幽黑,深不見底,像是籠罩著一層霧氣。

  四目相對,各自失神。

  過了許久,她才想起,他不應該能看到她,衝著他伸了伸舌頭,做了一個怪相,他卻笑了。

  「將軍,有急情!」一個參將模樣的人進來,遞上一封密函。

  他接過密函,看完後匆匆和參將離開了。

  白筱尋了個軟墊靠坐下去,想就此打個小盹,等他回來。

  一個地仙鑽了出來,「我的姑奶奶,你怎麼會在這兒,閻羅王到處尋你呢。」一邊說一邊拖了她就走。

  她雖然還想再看看那個將軍,但這輪迴台邊上的事,也不能耽擱,萬一誤了時辰,不知又要排到何年馬月。

  只得一步一回頭的隨著地仙走了。

  ...

  白筱手指敲著桌面,滿面怒容,眼裡又帶了些幸災樂禍的看著桌子對面正為她斟茶倒水,陪著笑臉的俊俏男子。

  男子一頭白色長髮,淡淡的泛著藍光,飽滿的額頭滲著細汗。

  桌子旁邊立著一個鬼差,也是滿頭大汗,正將一本厚厚的藍皮薄翻得嘩嘩作響。

  白髮男子不時的催問鬼差,「找到沒有。」

  鬼差每搖一次頭,他額頭上的汗就多一些。

  白筱『哼』了一聲,白髮男子馬上轉過頭陪笑,斟茶。

  那碗茶早就滿了,他也只是象徵性的做個動作,「別急,別急,馬上好,馬上好。」目光又焦急的轉向鬼差。

  白髮男子正是當任閻羅王,剛上任不久,是有吏以來最年輕的一位閻羅王,當真是風光得緊。

  偏偏白筱來的頭一天,炎君的小皇子來了,你來我往的多喝了些。他酒量本來就淺,這一醉就醉到了第二天。

  等酒醒來才發現本該給白筱投胎嬰胎不見了。

  做了這麼些年的閻羅王,嬰胎被偷還是頭一回,偏偏又尋不到另一個合適的嬰胎補上,再加上輪迴台邊那些人全是早早便安排好的,無奈之下,也只能哄著白筱加入了排隊的隊伍,指望著能儘快尋到個與她相合的嬰胎補上。

  偏偏這九年硬是沒能尋到。

  直到將將鬼差拘了個魂來領身份牌居然對不上號,慌得去翻查當年的輪迴薄才發現,原來這個人本是該打入畜生道的,結果投胎那日被鬼差推錯了道,竟上白筱的嬰胎。

  所以才有了白筱的嬰胎失蹤一案,讓她平白在這兒排了這許久的隊。

  那日他醉一醉酒,鬼差捅了這麼大個漏子,追究起責任,還是他這個閻羅王的錯。

  何況白筱是什麼來頭?白止帝的獨生女,還是個飛仙成功的上仙,他這罪過就更大了,讓他怎麼不驚,如何不怕。

  而這個本該去畜生道的,終是短命,才活到九歲,就被拘了來。

  沒辦法,只得賄賂白筱,設法哄著她回到她那個已經長到九歲的身體裡。

  被別人上過的身體,白筱又哪裡肯上,經不得他百般遊說,勉為其難的等著他給她查清楚,那個長到了九歲的身體是什麼樣的身份,不好不收貨。

  結果鬼差一找,就找了這半天,正在他汗如雨下之時,終於鬼差眼睛一亮,「有了。」

  閻羅王頓時來了精神,見鬼差面色有異不自然的看向白筱,感到不妙,搶過藍皮薄子,看了看,也是一臉的黑線。

  白筱嘴角一抽,手指敲著桌面,「說好了的,不好不要。」誰知道那個畜生道的將她原本的身體活成了什麼狀況。

  閻羅王勉強笑了笑,「絕對好,過幾年長到二八之時,絕代風華,和姑奶奶您現在長相是一般無二,只是現在比您要年輕得多了。」

  白筱一瞪眼,「我老嗎?」

  「不老,不老。」神仙的兩萬歲相當於人間的十六歲,比起這身體的九歲,的確是老了不少,「皇親貴族,家纏萬貫,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白筱有些心動,當真有他說的這麼好,他怎麼能這麼個表情,有貓膩,「家庭背景是什麼?」

  「北朝皇帝的二女兒,長姐貪戀風花,下面只有一個將將出世的幼弟,等北皇過世,您便獨攬大權。」閻羅王陪著笑,唯恐她再來個不要,他可不知再去哪兒給她弄個身體補上,再讓她排上個幾年,打死他,也是萬萬不敢的。

  有權有勢,不必受氣,還不錯,白筱微點了點頭,勉強滿意,「這位二公主有什麼愛好?」

  閻羅王不自然的乾咳了一聲,「好女色……當然有好的男色,也不會推之門外……」

  白筱愣了,不是鬼扯嗎?「雙性?」

  「現在是單性,只好女色,不過這才九歲,還有改正的機會……」閻羅王越說聲音越小,越怕激惱了她,招來一個雷電將他轟成黑炭。

  居然是百合,而且還是九歲的百合,太煞早熟了些,白筱滿頭星星……

  閻羅王又乾咳了一聲,「以前也好男色,但見過一個男子後,便視那些男子如糞土,再也不好男色了。」

  白筱鬆了口氣,還好,還有得救,「那男子現在何處?」

  「那男子不從,投井死了……」

  白筱滿頭的汗,小屁丫好女人,還逼死心愛的男人……打了個寒戰,那人能將好好的一個人活成這麼個環境,也實在是個人才,果真是投畜生道的料。

  閻羅王觀顏察色,「姑奶奶放心,你有絕對的權利,想改變也沒人敢說半個不字。」

  白筱聽了這話,心情才好了些,還好,還有價值,「這小屁丫平時都喜歡做些什麼?」終於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閻羅王神情更加不自然起來,「好采陽補陰……是看別人采!」

  噗……白筱含在口中的茶還沒嚥下,盡數噴了出來,噴了閻羅王一臉,水珠順著他的白髮髮稍,直往下淌。

  她順手抓起桌上的扇子來扇,免得被活活氣悶死,隨著她拚命搧動的手,陣陣香風襲來。

  「扇不得,上面有迷香!」閻羅王忙出言阻止,然仍是晚了一步。

  「該死,怎麼不早說?」白筱一陣暈眩,滑下了椅子。

  鬼差看著地上的白筱,怯生生的問:「現在該怎麼辦?」

  「扛著走。」閻羅王先行拉起白筱一支胳膊放在肩膀上,等她醒來,非拆了他的閻羅殿,還是儘早處理來得穩妥些。

  鬼差扛著白筱沒走出幾步,又聽閻羅王在身後道:「別忘了孟婆湯。」

  忙又將白筱往孟婆那兒扛,端了孟婆湯,她卻死咬著嘴,不開口。

  無奈之下,硬著頭皮,捏開她的下巴,將那碗孟婆湯往她嘴裡灌,湯藥自嘴角溢出,到底喝下多少,也只有天知道了。

  他只盼著她醒來別記著,他捏她下巴,灌她這朝就阿彌陀佛了。

  ...

  陽光和媚,微風輕拂,十分愜意。

  白筱隨著鬼差飄飄蕩蕩的在大街上晃蕩。

  街邊圍了一群人,對著地上一個垂死的叫化指指點點。

  一頂藍頂小轎路過,轎子裡傳出極好聽的低啞聲音,「停轎。」

  白筱不覺的看向那頂藍項小轎。

  等轎子停穩,那聲音又道:「抬過來。」

  護在轎子前的一個家丁湊到窗邊,隔著窗簾,低聲道:「公子,回府的時間到了。」

  「抬過來。」那聲音溫和,卻不容人反抗。

  兩個家丁忙奔到路邊,將那個垂死的叫化抬了過去,架在轎子前。

  「公子,這叫化怕是不行了,已經沒氣了。」

  裡面的人也不出來,只是從轎簾後伸出一隻手。

  是一隻極好看的手,白皙修長,略顯瘦削,骨節分明,並不突出。

  他輕把垂死叫化的脈搏,接著手腕一反,一支銀針紮在那人手腕處,輕輕轉動。

  沒了呼吸的人,身子輕輕一顫。

  「有氣了,有氣了。」家丁歡叫著。

  那支手縮了回去,「帶回府。」聲音平穩,聽不出是喜怒。

  小轎如飛的走了,家丁也架著叫化跟在轎子後面離開。

  只剩下街邊行人竊竊私語。

  白筱頓時迷上了那聲音和那隻手,突然發現,原來自己居然是聲音控和手控。
作者: 彤櫻    時間: 2011-8-7 07:04 PM

第一卷 第002章 太子的面首

  白筱望著那轎子遠去的方向正看得癡迷。

  鬼差扯了扯她的袖子,「小姑奶奶,所剩時辰不多了,走吧。」

  白筱僵著腳,不肯走,朝著前方努了努嘴,「那轎子裡坐的是什麼人?」

  鬼差順著她的指風望了望,「應該是南國太子的面首。」

  「面……面首?」白筱驚了一身冷汗,還是太子的面首,飄在半空中的心落了下來,冰涼冰涼。

  對那隻手的迷戀,頓時打了千把個結,像吃了蒼蠅一樣噁心。

  無語的望天,這個荒謬的世界,北國皇女好百合,南國太子好男風……這都是什麼世道……

  沒了想頭,繼續跟在鬼差身後遊蕩。

  鬼差為人還算是厚道,沒說趕著把她往她的宿體裡一推,就拍拍屁股回去交差。

  引著她四處溜躂,擔心她對這世界一無所知,以後生活的艱難,一路嘮叨,將所知道的大致的給她講解一番。

  不過他雖然能把人的陽壽算得絲毫不差,但對人間的事,就實在是一知半解。

  在她耳邊吹了半天的風,她才算勉強聽明白。

  南北二國本是一家,也是近百來年才裂成兩國,各自為政。

  卻不知是什麼原因,國是分了,竟沒分都。

  只是將原來先皇的宮殿大門一關,上了把千年鎖。

  二帝一南一北的鏟出大片地皮,各自另建宮殿。

  至於地盤,便以京都先皇皇城為中線,對半一破,一人一半,向南向北能發展多少疆土便是各家之事。

  二國雖然共處一都,表面和氣,私裡卻是明爭暗鬥,各不相讓,大有對方家不破,國不滅,不肯罷手的勢頭。

  然當真有外敵強侵,難以支撐之時,另一家又勉強搭上一手,幫上一把。

  於是二國間便形成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關係。

  等逛完碩大的京都,白筱早已經累得挪不動腳,好不容易被鬼差架著進了北國皇宮,尋到二公主白筱的庭歡殿。

  那位等著白筱上身的九歲宿體,也姓白名筱。

  這讓白筱十分欣慰,不用擔心不習慣新名字。

  仰頭望著龍飛鳳舞的『庭歡殿』三個大字,白筱欲哭無淚,這惡俗的名字,一定得改。

  進了內殿,見到這位九歲的宿體口水滴答的坐在輪騎上,白筱傻了眼,愣過之後,掐著鬼差,只恨不得將他捏死在手上。

  鬼差濕漉漉的捏了一手汗,諾諾的道:「她現在靈魂脫殼,僅靠著閻王的一口氣保著,大腦沒得控制,才是這麼一副德性,等姑奶奶您上了身,也就會恢復正常。」

  白筱哪裡會信他的鬼話,萬一上了身還是這麼一副模樣,可就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了,「這模樣暫且不說,那這腿呢?」

  如果讓她在這輪椅上坐一輩子,她寧肯就此打道回青丘,凡間這趟就此作罷。

  拂了袖子要走,鬼差一把拉住,「我的小姑奶奶,走不得,走不得,你這一走,生死譜可就全亂了。」

  白筱聳了聳小鼻尖,斜睨著鬼差,不肯買帳,「那畜生道的上錯了身,就已經亂了,我不過是你們拉來補這破洞的稀泥巴。我來凡間也不過為了順順我爹娘的一番苦心,如果破洞裡的風景還算好,我當一回稀泥巴,幫你們補一補破洞,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偏你們給我擺了這麼一道,叫我情以何堪?」

  鬼差更是汗濕了額髮,居然還記得畜生道,記得她爹娘,感情那碗孟婆湯撒了些,藥效的確不夠。

  「這腿不該如此,我一會兒回去便給您細查,細查,絕不讓您吃了虧。」

  白筱哪裡肯依,等他回去,還往哪兒尋他去?

  鬼差側臉見她全無相信之意,眼看時辰要到,實在沒了辦法,陪著笑,「要不我上一回她的身給你看看,如果沒問題,你再上,可好?」

  白筱板著臉不置而否,他願意親自試驗一回給她看,她是願意的,不過嘴上卻是不說,省得到時被他反咬一口,成了她欠上了他一個人情。

  鬼差見她有些動容,忙縮了身,雙腳離地,輕飄飄的進了那宿體。

  那宿體小人,輕咳了一聲,那張呆滯的臉果然正常,扯了袖子就抹口水,「姑奶奶,你看看,是不是正常著呢。」

  他怕白筱不滿意,加大著力道勸說:「這是當初跟著您做的凡胎,因為與那個畜生道的不相合,模樣長得才有些出入,等你回來了,再長些年,便能長回你自生的模樣。」

  白筱噁心被他抹了口水的衣裳,那張恢復正常的小臉到是十分可愛,與她小時候的模樣果然有七八分相似。

  臉色緩和了些。

  鬼差輕吁了口氣,「沒問題,我可出來了。」

  等白筱『嗯』了一聲,便匆匆從那小身體裡鑽了出來。

  白筱留意到在他出來時,那雙腿動了動,心裡一跳,這裡面有蹊蹺。

  鬼差見她定定的看著那雙腿,只道是她仍為了這腿的事不肯上身,再看天,只剩下兩盞茶的功夫,實在耽擱不得,急得直抹汗水,「小姑奶奶,這腿,我回去定會查明,絕不讓您在這輪騎上呆著。」

  等了等,不見她回答,急得沒了辦法,從口中吐出一個仙珠,在手中握了握,將那仙珠外面裹著的銀光掩去,化成一顆拇指頭大的夜明珠,塞到她手中,「我說回去給您查,便一定會查。這是我這些年的修為珠子,我把它暫時抵在您這兒,等您在凡間的這一世圓滿了,再還我。這樣您總信得過我了吧?」

  白筱『呃』的一聲,才回了神,把視線從那腿上挪開,看向手中的珠子。

  鬼差一個小地仙,這幾萬年的修為著實不易,本不想要,但見那珠子盈亮光潤,極是漂亮,反正凡間幾十年,也不過是神仙的幾十天時間,留著玩幾個月再還他也不是什麼了不得的事,大不了以後給他這珠子上再鍍上一層,幫他點化點化,令他以後修煉,事半功倍,也算償還他這份好心。

  收了珠子,站到輪椅前,「我便幫你們補這一回破洞。」

  鬼差大喜,忙施了法,將她送進了那小宿體裡。

  在宿體剛剛醒來,沒愣過神之時,舉了哭喪棒,飛快的敲向白筱的頭。

  白筱只覺頭上一痛,暈乎乎的便人事不知了。

  鬼差擦了把頭上的汗,長吁了口氣,總算暫時封了她仙胎的記憶,向上天拜了拜,「阿彌陀佛,希望這小姑奶奶歸仙後,別記得我敲了她這一棒子。我敲她這棒子也實出無奈,要怪就怪那孟婆熬湯偷工減料,摻水太多封不了她仙胎的記憶。」

  念叨完,又向白筱做了個揖,一溜煙的走的。



第一卷 第003章 太多貓膩

  白筱一覺醒來,發現自己還坐在輪椅上,後腦勺火辣辣的痛,抬手摸了摸,老大不小的一個包。

  手輕輕一觸,痛得一嗤牙。

  另一隻手裡緊緊拽著一粒明珠。

  記起眼角餘光看見哭喪棒落下,嘴角一撇,冷哼了一聲,原來這包是這麼得來的。

  再繼續深想,可想了半天,只記得自己在下面排了九年的隊,但自己怎麼去的下面,上一世是誰,卻不記得了。

  多想了幾想,頭痛得厲害,只得丟開了。

  腦海裡又晃過那雙腿在鬼差離開宿體時動的那下,試著動了動腳趾,能動,再動動另一隻腳,同樣能動。

  再試著將腿伸直,彎曲,完全活動自如,並無異樣。

  慢慢站起身,走動幾步,根本就是完全正常,哪裡需要坐什麼輪椅。

  白筱滿腹疑慮,難道這腿也和臉一樣,是因為那畜生道的離了身體才會失控?

  但如果這樣,鬼差不會不知,這裡面怕是有貓膩。

  一陣腳步聲由遠及近,白筱忙奔到輪椅上重新坐下,沒弄明白狀況前,還是保持原狀的好。

  一個男子洪亮的聲音傳來。「你妹妹才九歲,怎麼說中風就中風,宮裡上下御醫居然沒有一個中用。」

  一個女子嬌媚的聲音答道:「父皇不必過於憂心,要不女兒去求求古越,要他派容華過來看看?」

  白筱聽到這兒已然知道這兩人的身份,男子正是北皇,她這一世的父親;而女子正是她的胞姐,北朝長公主白宜。

  他們口中的古越和容華是何人,就不得而知了。

  正琢磨著是不是該扮回將將看到的那副口水滴答的白癡相,眼角瞟向被鬼差擦過口水的衣袖,頓時有些作嘔。

  按理女兒獻策,設法醫治妹妹,乃是好心,不料北皇卻冷哼了一聲,「你妹妹變成這副模樣,你高興還來不及,且能這麼好心,請人為她醫治。」

  白宜忙連連叫屈,「父皇怎麼能這麼曲解女兒好意?容華醫術天下第一,女兒如果不是為妹妹好,且能想著去請他來為妹妹看病?」

  北皇聲音更冷,「你以為我不知你打的那點小算盤?你不過是看上了古越那小子,一直不得機會與他接近,想借你妹妹這事,與他牽扯上些關係。再說容華和古越是什麼關係,全天下無人不知。先不說古越好男風這性子,你把心思放在他身上,怎麼折騰也是個白搭。就說我們二國水火不融的局勢,你也休想跟他扯上關係。」

  白宜萬般委曲的嬌喚了聲,「父皇……」

  北皇不耐煩的打斷她,「好了,不要再說了。」

  珠簾一拋,二人先後進了裡間寢宮。

  白筱對這二人尚不熟悉,不知該如何應對,乾脆舌頭一伸,仍裝出那副白癡相,不過口水是萬萬不肯再滴的。

  北皇三十來歲,長得高大威武,相貌堂堂,舉手抬足之間,處處流露著帝王之相。

  站在他身邊的白宜只得十二三歲,瓜子臉,丹鳳眼,白淨臉膛,十分漂亮,與北皇卻沒有半點相似之處,怕是像了母親。

  北皇走到輪椅邊,蹲下身,全不介意白筱的那副尊容,抬了手去輕撫她的小臉。

  白筱身子一僵,拿眼瞪著眼前的人,這將將上身,就給人吃了豆腐,不過近前的那雙溢滿慈愛的眼,卻讓她心裡暖融融的。

  北皇見她只是瞪著他,也不會認人,嘆了口氣,站起身,「這庭歡殿上上下下幾十號人,怎麼沒有一個人服侍?」

  話剛落,一個宮女端了碗藥匆匆進來,見皇上臉色不善,嚇得頓時白了臉,跪了下去,「奴婢去取二公主的藥去了。」

  北皇怒氣不減,「難道這庭歡殿就你一個人領俸祿?」

  宮女一哆嗦,沒敢出聲,手裡捧著的小託盤,不住抖動,上面盛著的湯藥撒了不少,忙竭力穩住。

  片刻間,從各角落裡蹭出不少宮女,黑壓壓的跪了一地,個個如篩豆一抖著身子。

  白宜『哎』了一聲,走上來,「父皇,這事也不能怪她們,您又不是不知皇妹的那點嗜好,這些宮女們,誰不怕被她逮到,自然是有多遠,躲多遠。」

  北皇揉了揉發痛的太陽穴,「罷了,今天也就算了,我也不罰你們,好生服侍著二公主,再讓我知道你們偷懶,重罰不赦。」

  「謝皇上,謝長公主。」宮女們忙伏身磕謝。

  北皇又回身撫了撫白筱的小臉,眉頭擰緊,「照你所說,叫古越那小子,借容華一用。」

  白宜頓時雙眸放光,「女兒一會兒就去辦。」

  北皇又嘆了口氣,如果不是實在沒有辦法,他且肯低頭求南朝,起身往殿外走。

  白宜回頭睨了眼宮女手上的藥碗,「三梅,好好服侍我皇妹服藥。」

  等那叫三梅的宮女應了,追著父親身後一同離開。

  白筱長鬆了口氣,縮回舌頭,揉了揉痠痛的下巴。

  三梅站起身,「你們都各自忙自己的去吧。」

  那群宮女才敢應著散了。

  三梅撩著珠簾看了一陣,又聽了一陣,確定沒有人在附近看見,飛快的將小託盤往身邊桌案上一放,端了那碗湯藥走到身邊檀木花架,打開上面的一個花瓶蓋子,將那碗湯藥盡數倒了進去,重新蓋好,再往外張望了一回。

  不見有異常動靜,才鬆了口氣,將湯碗放回小託盤。

  白筱揉著下巴的手停住了,看得稀奇,這丫頭不給藥她喝,是出於什麼目的。

  三梅回過頭,見白筱定定的看著她,似有所思,與方才的癡呆相全然不同,愣了愣,走到她面前,輕喚了聲,「公主,你好了?」

  白筱皺著眉,『嗯』了一聲,將視線從那個花瓶移向睛兒,晚投了九年的胎,的確是多了許多麻煩,不知道的事實在太多。

  三梅看上去也只得十一二歲,眉清目秀,柳眉,鳳目,一臉機靈,是個美人胚子,身子雖然還顯得單薄,裹在宮服裡仍掩不住體態阿娜。

  她被白筱看得有些不自在,轉身在身邊茶幾上倒了杯茶遞給她,眼裡的喜悅慢慢褪去,微紅著臉,埋了頭,「公主答應過的,不會對三梅有別的……別的想法。」
作者: 彤櫻    時間: 2011-8-7 07:16 PM

第一卷 第004章 美手男子

  白筱也正口渴,接了茶就喝,茶剛進口,聽了這話,滿口的茶噴了出來,好在三梅躲的快,才沒噴她一身。

  端了半杯殘茶,把她的話消化了一遍,苦笑連連,被那畜生道的熏臭了的名聲,怕是一時半會兒香不了了。

  又不好馬上澄清,讓人覺得她變化太大,引起懷疑,「你放心,我說話算數。」

  三梅偷偷的將她打量了一會兒,的確不見她神色間有什麼不妥之處,才算放了心。

  白筱視線又掃向那裝了藥的花瓶。

  三梅這回體貼的做了解釋,「公主放心,我按著您的吩咐,沒人發現您沒喝這藥的事。可是公主,你既然不喝,為什麼不直接叫他們不要再熬這藥了?」

  白筱動了動腿,原來是她吩咐三梅這麼做的,這裡面的貓膩真不是一般的多。

  三梅見她不答,不敢再問,端了藥碗出去了。

  ...

  白筱有些認床,換了地方,雖然是絲褥被,卻怎麼也睡不著,折騰了三天後,熬得臉青眼睛紅,實在睏得兩眼昏花,又翻來覆去折騰了半天,才濛濛睡著。

  正睡得舒服,隱約聽三梅的聲音傳來,「容公子請。」

  白筱被打擾了清夢,有些不快,半眯著眼望了望,透過半透明的蓮紋煙帳見三梅手中端著熱氣騰騰的藥碗,隱約能看見她身後飄出的白色衣袍角。

  眼皮實在太重,不願理會,翻了個身,想接著睡。

  細碎的腳步聲走到床邊才停下。

  又聽三梅恭恭敬敬的低聲道:「容公子請坐。」

  白筱半迷半醒中,還知道想,能讓三梅這等恭敬的,怕當真是個人物,隱約記得那日白宜說找古越借容華一用,這個容公子只怕就是那個容華了。

  不過想歸想,卻沒什麼興趣和精力去考究,又翻了個身,尋個舒服的姿勢。

  不料三梅卻將幔帳撩開條細縫,將她的一隻手拖出帳外。

  幾根冰冷的指尖搭上她的手腕,讓她打了個寒戰,睡意去了幾分。

  揉了揉酸澀的眼,打了個哈欠,見床前坐了個身形修長的男人,一身鬆身的月白緞面長袍,只在領口和袖口處繡著松紋暗花,乾淨清雅,含蓄又不刺眼,戴了個同色的帷帽,遮了面頰,看不到長相。

  但光這麼坐在那兒,已經覺得儒雅絕倫,又像是青山之黛,深谷幽蘭。

  簡單的服飾,內斂的氣韻,卻讓人挪不開眼。

  白筱饒是存了幾天幾夜的瞌睡也瞬間被拋到了幾宵雲外。

  再看搭在她手腕上的手指,白晰修長,清瘦卻不露骨,指甲光潔,一隻十分完美的手,這隻手有些眼熟……

  眉頭慢慢擰緊,扒拉著記憶,片刻後,眉頭一鬆,是他……

  那個轎中人,南朝太子的面首……

  剛剛升起的好感頓時拋了個弧線落了下來,對喜歡男人的男人,實在是沒有多少趣興可言。

  榮華……還富貴呢,這名字還當真與他的身份相合。

  等那隻冰冷的手離了手腕,飛快的縮回手,在身邊被縟上擦了擦,像是怕被他的手弄髒了手,雖然他的手看上去非常的乾淨。

  容華一句話沒說,收起脈枕,背了藥箱起身就要走。

  三梅忙叫住,「容公子,我家公主的病……」

  容華帷帽上的面紗,隨風飄了飄,頭微微轉向三梅,淡淡的道:「你家公主沒病,只不過是缺少些睡眠。」

  果然是那日在京城聽到的低沉,極有磁性的那個聲音。

  那日在外,四處嘲雜,加上他說出的話也僅是一詞半字的,聽的不甚真切,這時聽來他的聲音雖然低啞沉穩,但年紀卻也不會大,只怕還只是個少年郎。

  年紀輕輕便有這等醫術名聲,實在難得。

  白筱揚了揚眉,的確是好眼光,光憑把了個脈便知道她缺乏睡眠。

  三梅哪能知道白筱這幾天夜夜失眠,微微一愣,「我家公主前幾日中風……」

  容華站住,風吹著他的衣擺,寬大的衣衫輕貼他略顯單薄的身體,越發顯得欣長飄逸,「你家公主,並沒有中過風的跡象。」

  白筱正翻了個身,想接著剛剛做的美夢,聽了這話,忍不住又翻過來看向他。

  這個宿體前些天的那副癡呆相不過是因為失了魂魄,被閻王的一口氣保著,的確不是中風,這人一語道中,看來這身醫術真不是靠著南朝太子的寵倖,被人吹捧出來的。

  「前幾日明明……」三梅還想辯,但想想白筱已經醒了,這事也不必再深究,「我家公主的腿已有近一年不能動彈了。」

  白筱抽了抽嘴角,雖然感激三梅忠心及好心,處處為主子著想,但這不是在給她找麻煩嗎。

  不過她卻也好奇這個容華會如何答對。

  容華轉過身,沒回答三梅的問題。

  掃了眼三梅放在桌案上,還騰著熱氣的藥碗,碗裡的藥味蔓延在屋內,又再看向床上的煙帳,像是透過了煙帳看進帳裡的她,有意放慢聲調,「公主的腿……」

  白筱忙輕咳了聲,「三梅,容公子大老遠來,怎麼能怠慢,快去給容公子沏杯好茶來。」

  三梅忙應著去了。

  等三梅出了門,容華才道:「如果公主一直服用這藥物,這腿只怕早就動不得;如今公主血脈通暢,並無阻塞現象,想來這藥是沒有服用的,既然公主知道根由,這病也就不是什麼病了。」

  白筱隔著煙帳看著他頭上戴著的帷帽面紗,「果然是神醫,有什麼好藥,能將這藥換上一換。」他僅憑一脈,便能知道這許多,實在是讓人心驚。

  容華靜立床前兩步之外,「看來公主每日倒藥,已是不耐煩,既然如此,不如離開皇宮,尋個安靜住處,反而利於靜養。」

  白筱翻身坐起,盤膝坐在床上,「既然如此,還勞煩公子在我父皇面前提一提,便於我搬出宮去。」能遠離對以前宿體熟悉的人,絕對是讓日子過得舒服些的捷徑。

  等了等,不見對方答話,只得又道:「你是我皇姐請來的,你說上一句,他們定然肯信,我說上一百句,只怕他們也不會相信,只會當我是為了出宮玩耍。」

  「那與我何干?」容華冰冷的聲音,很是不近人情,「我為何要為你做這些?公主既然想搬,自行想辦法便是。」

  白筱微微一愣,那日見他出手搭救街邊叫化,以為他雖然身份彆扭,但應該還算是性情中人,不料竟是這麼冷心冷面,難以相處,「你肯幫我這回,我記下你這個人情,以後自當會重謝。」

  白筱初來這個世界,充其量也就見過繆繆幾人,想尋個人幫自己,真是困難。

  好不容易見到個不是身邊的人,又像是有些能耐的,卻這麼難纏。

  他既然做得人家面首,便應該喜歡攀附皇親權貴中人才對,說什麼也得抓住這個機會。

  容華立在原處,凝看著煙紗帳,雖然只能隱約看見裡面半坐著的人影,但身量骨架均小,再加上剛才所見的那隻手,的確如外面所傳,是個不會超過十歲的女童。

  然這麼小小一個女童便有這等心機,不愧是皇家中人,冷然道:「讓公主失望了,容華暫時想不出有什麼可以向公主討要的東西。」

  「你現在想不出,可以欠著,沒準以後什麼時候就用到了。」白筱突然覺得有些力不從心,開始後悔剛才竟然向他開了口求助。

  「這兵荒馬亂的日子,誰也說不清明天會怎麼樣,容華不做賒賬的賣買。如果公主沒別的事,在下告辭。」容華說完,轉身就走,連禮都不給她行一個,當真是傲慢得很。

  雖然說幫不幫是人家的自由,勉強不來,但他那生冷的態度仍叫白筱很是鬱悶,外加小小的氣惱,幫人說句話會死人嗎?

  一骨碌坐起,只差點沒拋了幔帳,衝上前揪住他,「喂,你肯救一個又髒又臭的,快要死了的小叫化,為什麼就不肯幫我說一句好話?」

  她居然知道他救叫化一事,這到叫他有些意外,單手扶著藥箱停了下來,稍稍側臉,「他無依無靠,任誰搭上一手,也能多活些年月;而公主錦衣華服,被人眾星捧月的活著,要做什麼,不過是費些心思。二者之間且能同日而論。」

  說罷當真是腳下不停的往外走。

  三梅捧了茶進來,見容華已到門口,一時間不知這茶是上好,還是不上好,「容公子,茶。」

  容華只是淡淡的謝了,也不接,猶自外走。

  白筱看著他離開,往靠枕上一歪,生著悶氣,這人間還不如地下排那九年的隊來得舒服。

  又聽門口傳來白宜的聲音,「容公子,就走?」

  容華淡淡的『嗯』了一聲,腳步聲仍自不停的遠去。

  隱約還聽見白宜追著問,「不知家妹的病,如何?」

  後面的話也就聽不見了,想來那不近人情的傢伙會如實相告,她什麼病也沒有,既沒中風,腿上也是好的。

  再接下來,白宜和北皇會來對她怎麼責問,就不得而知了。



第一卷 第005章 出人意料的容華

  窗外的陽光十分明媚,不過白筱的心情卻怎麼也好不起來,納悶的靠著輪椅靠背,兩眼望著窗外的花枝。

  身前桌案上堆滿了吏記和各地大小事件記載,以及近來朝中商議之事的記錄和大臣們的奏章。

  白筱實在不明白,北皇為什麼讓一個九歲的孩子看這一堆深奧的東西,就算是望女成龍,九歲也太過早了些。

  再說上面不是還頂著個白宜嗎?

  又再退一步說,繼承皇位大多為皇子,那她下面剛剛好還有一個出世不久的弟弟金璃,大可再等上幾年,讓金璃來學這些。

  偏偏不知那畜生道的為什麼要裝殘廢,在沒得到答案之前,又不敢胡亂動彈,日子過得著實沒趣。

  一隻花斑大蚊子從眼前飛過,繞著她的頭轉來轉去,實在厭煩。

  白筱抄起桌上一本厚重的吏記搧打。

  蚊子嗡的一聲飛開,在略遠的方旋轉,卻是不走。

  白筱本是心情煩燥,罵道:「你一個蚊子也來欺負我人生地不熟?」

  揚了手中史記向飛在半空中的蚊子砸過去。

  蚊子又是『嗡』的一聲不見了。

  白筱在輪椅上坐得實在無聊,左右無人,也懶得叫宮女進來拾書,溜下輪椅。

  雙腳沾了地面,心情頓時一爽,骨頭也輕了三分,剛邁出步,腳在輪椅腳架上一絆,身子晃了幾晃,手舞足蹈的吻向地面,跌了個狗吃屎,唇角剛剛磕在那本史記上。

  白筱捂著嘴,哼哼幾聲,嘗到一股甜腥,攤開手,掌上一小塊鮮紅。

  唇上痛是痛,心思卻在那隻蚊子上,撥開史記,蚊子果然被拍扁在那本史記下,嘿嘿一笑,白筱哪能是誰都能欺負的。

  正得意間,門口傳來一聲急呼,接著便見一雙穿著黑底朝靴的大腳奔了過來,明黃衣擺隨著步子飄啊飄,「筱筱,有沒有摔到哪裡?」

  北皇小心的將她抱起,看見她手上的鮮血,濃眉一豎,「來人,快請太醫。」

  幾個宮女從殿外急跑進來,望完屋中情形,嚇得跪了一地,身子索索發抖。

  白筱實在不喜歡這種動不動就嚇人的舉動,不等北皇發難,搶著道:「父皇不必指責她們,是我不喜歡身邊有人晃動,才打發了她們出去。太醫也不必請了,不過是磕破了點皮。」

  北皇臉上閃過一抹複雜,過了好一會兒,眼裡透著欣喜,撫著她的小臉道:「你總算覺悟了。」

  白筱一頭的霧水,覺悟了什麼了?

  北皇將她放回輪椅,朝著那些宮女揚了揚手,「你們下去吧。」

  轉過臉時,一臉的歡悅,「筱筱,你總想明白女人跟女人間,不該那樣,你現在知道遠離她們,是好事,好事。」

  白筱一口氣噎在了喉嚨上,原來是覺悟了這麼回事,僵著臉好一會兒,才覺得好像該說點什麼來表示自己很正常,或者當真『覺悟』了。

  語在嘴裡繞了幾個圈,終是說不出口,這是什麼跟什麼嘛。

  北皇又獨自感嘆了一回,道:「容華說的也對,宮外的生活或許更適合你調養身體。」

  白筱一個叮呤,睜大了眼,看著北皇,那人當真幫她說了好話?

  如果當時她沒記錯的話,他明明是一口回絕的,絕對沒有一點回轉的餘地。

  「容華?」

  北皇點了點頭,「就是南朝太子府裡的那個容華,你前幾日中風,或許不知道此事。你皇姐前往南朝求古越借了容華來給你看病,你這病就是他治好的。」

  「容華說,他治好了我的病?」白筱簡直像聽到了個天大的笑話。

  「這還有什麼可說的?他離開以後,你便好了,不是他,還能有誰?」

  白筱無語,她從頭到尾就沒病,而那人只不過是搭了三根手指在她手腕上,與她鬥了幾句嘴,她這病就是他治好的了。

  理所當然的讓北朝皇家欠下了他一個大人情。

  不過托他那張嘴的福,能搬出皇宮,欠他這個人情也值得,「父皇的意思如何?」

  「西城新建了個行宮,本來是打算用來招待各國來使,空著也是空著,不如收拾了出來,你搬過去住吧。」北皇看著白筱剎時間神采飛揚的小臉,不滿的蹙了蹙眉。

  白筱忙收了忘形之態,低眉垂首,「那如果有來使怎麼安置?」

  「行宮是依著以前的一座廟庵所建,那座廟庵是先皇所建,分都後,庵裡的和尚走得一個不剩,那塊地又分了我們所有,這些年來一直荒著。

  我已派人去將廟庵與那行宮相連接的門戶封了,將廟庵重新翻修,拆的拆,建的建,圈出來安置來使,再說來使也向來不多,也都難長住,也用不著多大的地方,那座廟庵也足夠他們住的,不過你進出間得有規矩,別失了禮儀才好。」

  能得一片自由天空,白筱的心早就飛了,對那個容華滋長出一絲好感,沒他這席話,哪能有她這份自在。

  他得了人情,她得了自由,也算是扯了個平。

  北皇一席話說完,停了停,又道:「你這兩日便可以讓人收拾著搬過去,不過我有個條件。」

  「條件?」白筱抽了抽嘴角,就知道天下不會有這麼便宜的好事,不過她要錢沒錢,要九歲的小兒身體有一個,這買賣怎麼做,怎麼不虧。

  北皇拍了拍手掌,對門外揚聲道:「進來吧。」

  白筱扭頭望了過去。

  見門外走進一個大約十一二歲的青衫少年,衣料是極好的,但款式簡單,甚至尋不到一點花紋裝飾,頭頂用青色二指寬絲帶束了髮,髮尾隨著腦後長髮齊齊整整的披在後背。

  膚色算不上白淨,泛著麥色的健康光澤,削瘦面頰,臥眉長眼,直鼻,薄唇,長得很是俊美,但神色蕭然,顯得少年老成。

  他穿過宮女撩開的珠簾,在離白筱和北皇五步之處停下,垂著眉眼,恭恭敬敬的拱手見禮,「曲崢見過二公主。」

  白筱不知這曲崢是何人,也不知道北皇口中的條件會是什麼,索性閉著嘴,不吱聲。

  曲崢便抱著手,垂眼僵在那兒,手放下不是,不放下也不是。
作者: 彤櫻    時間: 2011-8-7 08:05 PM

第一卷 第006章 父皇送的狗皮膏藥

  北皇不見白筱免曲崢的禮,像是在意料之中,輕了咳了一聲道:「免禮吧。」

  曲崢這才垂手,側了側身,略站過一邊。

  白筱斜著眼偷看北皇臉色。

  正好對上他看過來的目光,眼裡閃著遲疑,但瞬間轉為肯定,「我知道你因為曲崢上次當面指責你之事,一直耿耿於懷。但論對各國物產,商業的熟悉,我們北朝再無人能與他相比。而你今後要想強得過古越身後的那位謀士,沒有曲崢相助,怕是不能。所以他將與你一同搬往新居,陪你讀書。」

  原來兩個人之間還有這麼個糾葛,只是不知曲崢因什麼事當面訓斥一個公主,白筱將視線轉向曲崢,這人不是膽子當真壯得很,便是仗著北皇的信任,怙恩恃寵。

  後者站的筆直,形態仍然恭敬,見她看來,卻抬頭與她平視,並不對她有什麼畏懼,眉心慢慢蹙緊,將這樣一個人放在身邊,等於給北皇裝了一對眼,給自己弄個絆腳石,又哪還有自在而言。

  「如果我不同意,他與我同往呢?」

  北皇將她抱著的那本沾著蚊子的史記,接過放上書案,「不要他同往也可以。」

  白筱暗輕了口氣,揚眉笑了,然笑意剛剛綻開,便被北皇下面的話給生生掐住,再也笑不出來。

  「如果他不去,就要辛苦你那幾位太傅。他們就得長住別院,與你同吃同住,以便約束於你,免得將你放養開了,以後不知長成什麼樣子。」

  「父皇就這麼信不過女兒?」一天光光上那幾個古板老頭幾個時辰的課,都要活活憋死,更別說同吃同住。

  如果當真這樣安排的話,白筱死的心都有。

  北皇握了拳放在唇邊輕咳了一聲,「也不是為父信不過你,實在是你太過不爭氣。」翻翻桌上的書錄,「就說這些,你學了多少時間了?昨天史太傅對你進行抽查,你居然答不上一星半點。」

  白筱被北皇這麼一說,真真是啞巴吃黃連,苦笑連連,這麼一堆的東西,前前後後才看了不過兩天,那史老頭問的東西,偏偏是她還沒看到的地方,如何答得出,陪了笑,「那個是意外,意外……」

  眼角見曲崢面色不變,看著她的眸子,波瀾都不起一下,彷彿她答不出是理所當然的事,答得出才是見鬼。

  嘴角抽了抽,對這個人更是不喜。

  北皇全不給面子,隨手拿了一本記事,翻了兩翻,「既然是意外,那我重新考考你,你百題之內沒有出錯,曲崢不必去給你陪讀,而你的太傅們也不必在院中長住。」

  「百題?」白筱腳下一溜,屁股就往下滑,忙雙手握了輪椅扶手,才算穩住沒滑到書案下面。

  餘光處曲崢帶了些幸災樂禍,恨得白筱銀牙一咬,這邊卻聽北皇道:

  「嗯,你三歲便開始學習,到現在已有六年光景,區區百題,想必不成問題?」北皇笑口吟吟,斜瞟了她一眼,手中一頁頁的翻著書頁,「第一題……」

  這一百題出完,她能答上十道才見鬼,這馬腳可就露得大了,被盤問起來,該如何應答,說以前那個投錯了胎,所以被閻王拘走了?他們只怕當她是中風後遺症。

  說病那一場,燒壞了腦子,很多事不記得了?這理由實在太爛,他們相信才叫奇怪。

  白筱雙手一按,將他手中書頁按合上,堆了一臉的笑,道:「這題也不必出了,女兒想了想,一個人讀書也著實無聊,不如就叫曲崢陪我讀書便是。不過他不必留宿別院,每日隨太傅一起來,一同走,父皇看如何?」

  北皇搖了搖頭,「別院距皇宮有些距離,你的太傅們也不能日日去給你上課,他且能隨太傅們一起去,一同回?」

  白筱一聽不用日日上課,差點沒忍住笑出聲來,這倒更好。

  正高興著,又聽北皇道:「所以平時溫習和學習得由曲崢代太傅之職,所以他萬萬不能隨便來去。」

  話說到這裡,白筱心裡涼撥撥的,這個曲崢怕是甩不掉了,「沒有別的路可走?」

  「有。」

  白筱雙眉一揚,目露喜色,「什麼路?」

  「繼續待在宮中。」北皇將手中書冊遞給白筱,站起身,抖平衣擺,「罷了,本來覺得容華之言很有道理,不過看來你並不願意,既然如此,我也不勉強於你,只能辜負了容華的一番好心。」

  輕睨了一旁靜立的曲崢,道:「想必你也不願陪伴公主,我們走吧。」

  白筱哪肯放過這出宮的大好機會,多個曲崢就多一個吧,大急之下,一把扯了北皇的衣袖,「父皇,女兒貼上這塊狗皮膏藥便是。」

  「狗皮膏藥?」北皇掃了眼,眸中帶了慍色的曲崢,轉頭看向白筱。

  白筱這時才醒起自己失言,捂了嘴乾巴巴的笑了笑,「女兒的意思是,反正父皇說那別院甚大,也不在乎分一個院子給他,當然,如果他住不習慣,隨時可以離開。」

  北皇滿意的點了點頭,慈愛的摸了摸她的頭,「另外分間院子倒是不必,在你隔壁分一間屋子給他便是,這樣你有問題問他,也方便些,再說還能縮減些開銷。」

  白筱雖然不記得自己以前是怎麼樣的,但知道自己絕不是個九歲小娃,被他這麼摸著,實在有些彆扭,臉上的笑越發的乾,難道這北朝就窮到了這個地步,「他男,我女,同住一院,女兒怕難免招惹閒話。」

  北皇不以為然,滿城的百合之說,她都不怕,還怕這個?「你才九歲,有誰會說些什麼?」

  白筱翻了個白眼,既然知道才九歲,怎麼又會有那些風風雨雨的百合流言?「女兒現在雖然才九歲,不過過上兩年……」

  北皇又轉頭看了看曲崢,微笑道:「那還不簡單,如果到時當真如此,封了他做駙馬便是。」

  白筱手中書冊滾落在地,差點噎上一口血把自己嗆死,睜大了眼看著北皇性感的唇片一張一合,

  接著道:「以曲崢的才學人品,再加上這等的外貌,再過上幾年,這北朝中又有誰能比得?配你是絕對配得上的。」

  白筱無語望天,這是九歲的宿體嗎?和九歲小女孩談婚論嫁,實在是早了些。

  呆愣著看著北皇走向殿門。

  曲崢上前一步,彎身拾了撲跌在地上的書冊,撣了撣,抹平被捲起的書頁,放上她身邊桌案,看了她一眼,也轉身離開了。



第一卷 第007章 演一齣好戲

  白筱看著三梅端進來的熱氣騰騰的湯藥,眉頭就是一皺,這身份被閻王說得天花亂墜,怪就怪自己一時耳軟,貪圖舒服,答應來給他補這個破洞。

  結果現在得步步小心,錯走一步,錯信一個人,都可能送掉性命。

  她知道死了就去下面輪一回的事,也不太怕死。

  但一想到那些被砍了頭的鬼,提著腦袋下去報到的那副尊容,禁不住連打三個寒戰。

  運氣好,賜杯毒酒保個全屍,也免不了七竅流血,白刷刷的一張臉,來幾行血道道,那副形容也只能是個『慘不忍睹』。

  想想都覺得窩囊,被人笑話不說,自己都覺得沒臉。

  既然來了,就好好活一回,也沒枉走了這一趟,大不了以後到了下面,狠狠的搧那閻王幾巴掌。

  只後悔沒讓閻王將那畜生道的記憶過一些給她,現在處處打啞迷。

  既然畜生道的托得三梅倒藥,想來也信得過,賭注雖然壓得險了些,但暫時也沒有別的辦法可想,「三梅,藥先不忙倒,你還得讓他們再熬上一碗藥?」

  三梅麻利的揭了花瓶蓋,正要將手中藥倒了進去。

  聽了這話,微微一愣,回轉身,「再熬一碗?那這碗……」

  白筱推著輪騎到上前,在她耳邊嘀咕幾句,「聽明白了嗎?」

  「這……」三梅面露難色,「公主,你饒了奴婢吧,奴婢只想太太平平的活到二十五歲出宮。」

  白筱一撇嘴角,靠坐回去,翹著黃瑩白如玉的手捏了個蘭花指,裝模作樣的吹了吹,「那我以前說過的話,就作不得數了。」

  三梅花容慘變,端著碗的手哆嗦了一下,湯藥撒出不少,「公主,三梅服侍了您這麼多年,不帶這樣反悔的,我照您吩咐便是。」

  「當真?」白筱將欣賞手指的目光睨向三梅。

  三梅委屈的點了點頭,將手中藥碗遞給白筱。

  白筱接了碗,狠狠的往地上一擲,裝模作樣的拿了根黃金棍,打罵著三梅。

  三梅跪在地上,揉亂了頭髮,扯著喉嚨,一陣慘叫一慘哭,「公主,奴婢當真沒有偷懶,這藥千真萬確沒有拿錯……」

  白筱伸著脖子,尖著噪子罵道:「你還敢頂嘴,我看是你們唯恐我的腿好了,再難得這麼自在,才胡亂拿藥給我喝,看我打不死你這奴才。」手中黃金棍在空中舞得呼呼作響。

  三梅又是一陣嚎,「公主饒命,奴婢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也不敢起加害公主之心。」

  白筱冷哼了一聲,「那這藥和往日不同,你做何解釋?」既然北皇拿了那一堆的東西給她看,也沒當她是個九歲女娃,處事老道些,想必也不會引人懷疑。

  正巧裝九歲女娃,想想有些噁心,既然他們不當她是九歲的女娃對等,她也就不必拿個九歲女娃的尊容給他們看。

  三梅頂著個靠枕,低低的哭,揉紅了眼睛也沒擠出一滴淚,使勁的吸著鼻子,弄出些聲響,「這藥的確是和平時一般的味道。」

  她越是想裝出一副楚楚可憐的相,眼角,唇角越是堆了一堆的笑。

  「還敢胡說。」白筱瞪了她一眼,她才忙低了頭讓頭髮滑下來遮了一臉的笑紋。

  黃金榻啪啪的落在三梅頂著的靠枕上。

  三梅更是叫得殺豬一般。

  門外宮女嚇得個個屏息靜氣,怕氣大些,被屋裡的主子聽見,黃金棍就落在了自己身上。

  「公主別打了,奴婢去醫坊,尋太醫再開上過副,重新熬上一碗送來。」三梅將手儘量的縮在靠枕下面,黃金棍每落下一次,身子就緊一緊,萬一那棍子歪上一歪,手上就少不得要腫上三五天。

  白筱撥著細竹窗簾,從簾縫中看到縮在角落的一個宮女,慢慢退到門口,如飛的去了。

  她一直埋著頭,沒能看見臉,只看到她腰間墜著的一個流梳小腰包。

  問三梅,「那是誰?」

  三梅湊在她臉邊望出去,「是兩個月前才進宮的,叫銀鐲。」

  「知道她的底細嗎?」

  三梅搖了搖頭,「不是很清楚,只知道她還有個姐姐一同被賣進了宮。聽說是她爹好賭,欠了一屁股的賭債,才將她們姐妹賣進宮的。」

  白筱目送銀鐲的身影完全消失在門外,放下手中黃金棍,「你可以去了。」伸手指了指桌上茶壺。

  三梅在茶壺裡倒出些茶水,滴在眼睛裡,眨巴眨巴的,濕了兩隻眼,將手上茶水抹在衣袖上,才撩簾出了寢宮。

  白筱等外面的宮女散了,自己搖著輪椅出了寢宮。

  有宮女看見,怯怯的上來推車,雖然極力不有所表示,可那張臉卻始終帶著沒能完全掩飾掉的視死如歸。

  白筱笑笑道:「你一個人少了些,再叫一個來。」

  那宮女頓時刷白了臉,丟了輪椅,繞到她面前跪下,「公主,饒過奴婢吧,只要公主不要奴婢,那個……那個……奴婢願意為公主做牛做馬。」

  白筱嘴角抽搐了一下,臉沉了下來,「我要你做什麼?」

  宮女還算白淨的面頰瞬間漲紅,結結巴巴的道:「就是拿……拿根黃……黃瓜,和女人……那個……」宮女聲音越說越低……到後面幾乎是低不可聞。

  白筱豎著耳朵聽清楚後,一口口水嗆得咳了出來。

  宮女嚇得面色慘白,忙起身給她拍背,萬一這個公主一口氣沒咳過來,她的小命也別想再要了。

  白筱緩了氣,轉過頭睨著宮女,只見她生著瓜子臉,眉清目秀,十分標緻,大眼裡盈著慌亂和恐懼,還沒學會掩飾,也只得十一二歲,「你叫什麼名字?」

  「回公主,奴婢叫羽兒。」

  「多大了?」

  「十一了。」

  「你進宮多久了?」

  「兩個月。」

  「你怎麼進的宮,又怎麼分到我這兒來的?」

  「我爹娘都死了,正好宮裡招人,我嬸嬸就把我賣到了宮裡。和我一起進宮的有二十幾個人,有關係的人都去了別的地方,我……我不認得人,嬸嬸又不管我,被分到了這裡……」羽兒屏著氣,小心的偷偷看了白筱一眼。

  「為什麼沒關係的,反而分到我這兒?」難道她這個二公主院子裡給的俸祿比別處低些不成?

  羽兒又看了看她,沒敢吱聲。

  白筱已經隱隱猜到原因,不再深問,「和你一起分來的,有幾個?」

  「另外還有一個,加我也就兩個。」羽兒只想討得白筱高興,就此放過她,自是有問必答。

  「另外一個也是沒關係,才被送來我這兒的?」兩個月,只怕就是剛才三梅嘴裡的銀鐲。

  羽兒見白筱和和氣氣,沒方才那般慌亂,「按理應該是這樣,不過她姐姐倒是分到了小皇子那兒。」

  白筱不禁挑眉,能分到這些皇子皇女宮裡的,怕都是少不得有關係的人,當然自己這間除外。

  「你不跟我出去也行,你只要好好回答我一個問題,我就放你走。」

  「公主儘管問,只要是奴婢知道的,不敢不說。」

  白筱想著銀鐲的那個腰包,張了張嘴,終是忍了沒問,擺擺手,「算了,你下去吧。」

  羽兒暗鬆了口氣,朝白筱行了禮,飛快轉身,小跑了兩步,才想起這樣是對公主的不敬,忙又慢了下來。轉過身慢慢退開,退到白筱看不到的地方,才長鬆了口氣。
作者: 彤櫻    時間: 2011-8-7 08:21 PM

第一卷 第008章 意外發現

  白筱出了『庭歡殿』,照著三梅所說的藥坊方向前行。

  宮裡道路複雜,沒走出多遠,便轉錯了方向,迷路不知迷到了什麼地方,進了一道垂花門,周圍儘是半人高的花蘺牆,對她這個坐在輪椅上的小人兒來說,剛剛遮過了頭頂。

  站起身,只見花蘺牆繞來繞去,分不清中間道路是怎麼生著的,對面道是有道朱紅拱門,也不知通向哪裡。

  只好原路退回,輪椅用的還不甚習慣,轉身之際,卡掉了一隻軟底繡花鞋。

  彎腰拾了鞋,正往腳上套,聽到不遠處一個脆生生的聲音叫道:「你別忙著走。」

  白筱左右看了看,身邊沒人,自不會是喚她,不過這聲音有些耳熟。

  抬起頭從花蘺縫隙中望出去,見一個單薄的青衫背影從前面大樹後走出去,雖然沒看見臉,單這身青衫,她還是認得的,正是要與她同住的那塊狗皮膏藥曲崢。

  曲崢沒因為身後的叫喚停下。

  另一個華服小姑娘從樹後飛快閃出,奔到他前面,伸手攔下他,「你怎麼見了我就走?」

  白筱一看,呵……這世界果然小,她不認得幾個人,偏認得這小姑娘。

  這小姑娘是丞相的女兒,姓何,名幼南,今年十歲。

  是被挑選出來陪她讀書的人,據說是白筱四歲起,她便陪著白筱讀書。

  不料白筱長出個百合的嗜好,這個慕容幼南便對白筱處處設防,更不會多言,省得惹事上身。

  而慕容幼南是丞相的女兒,丞相是世襲的貴族,家庭背景自是了得,白筱時常被父皇叮囑,萬萬是不能打慕容幼南的主意。

  於是二小雖然一起長大,年紀也相差不大,但卻一點也不親近。

  慕容幼南年紀雖然不大,或許當真是勤奮,也或許是家庭所迫,不管學習的是不是真的好,但從不缺課。

  所以白筱這幾天被捉去太傅館學習,慕容幼南也是在場的。

  這時突然見了二人,第一想法就是二人有姦情,

  這兩人堆在一塊,正好斷了北皇招曲崢為駙馬的心思,好事,好事。

  白筱想到這兒,禁不住的歡喜,巴不得二人拖個小手,親個小嘴的,做出些什麼事來。

  咳……咳……雖然現在他們的年齡小了些,不過再培養兩年,這樣的事也就不是什麼稀奇事了。

  有了想法,自免不得豎了耳朵,仔細聽他們說些什麼。

  不料曲崢很是不給面子,「對不起,在下還有公事在身,請慕容小姐讓讓。」

  慕容幼南像是習慣了他的態度,也不惱,向他湊近些,「你就不問問我,尋你什麼事?」

  曲崢微轉了身,避開慕容幼南,「慕容小姐,尋在下,幾時有過什麼正經事可言?」

  陽光打在他還帶了些稚嫩的俊朗面頰上,卻一點也不溫和,平平板板的神態讓白筱撇了撇嘴角,才這點年紀,便生出這古板的模樣,以後大些,再經歷些世事,還知要變成什麼樣子。

  那慕容幼南看上他,也實在運氣背了些。

  「我尋你沒正經事,難道長公主尋你便是正經事?難道當真如人家傳言,你暗戀長公主?要知道,她年齡比你大,以後肯定會比你早成婚,你根本做不了她的駙馬。」慕容幼南對他的諷刺,全然不在意,轉了個身,又繞到他身前。

  白筱眨了眨眼,原來中間還有這麼一齣?看來要曲崢和慕容幼南堆成一堆,還有待觀望。

  曲崢斂了眉,臉上帶了些慍意,又不好與慕容幼南爭鬧,只得將臉撇過一邊,看著身邊花蘺,「你休要胡說,我根本沒那心思。長公主如今管著些朝中之事,她尋我自是為了國事。」

  慕容幼南笑了笑,不反駁他,也不認可,「我尋你也當真有事,也是國事。」

  曲崢眼珠都不朝她轉一轉,她能有什麼國事?「有什麼事,快說,我當真有事。」

  慕容幼南見他鬆了口,得意的挑了挑眉,「聽說你以後要去榮府給白筱陪讀?」

  她與白筱一起長大,加上彼此不喜歡對方,稱呼上也沒多的敬意,只要不在皇上和父親的面前,往往是直呼白筱大名。

  白筱到這時才知道原來那個別院叫『榮府』。

  「是,你以後也不必為再陪二公主讀書頭痛。」曲崢望了望天,不想再耽擱,「如果你問的只是這件事,在下答了,該走了。」

  「我已經向我爹請令,以後還接著陪白筱讀書。」慕容幼南笑看著曲崢。

  白筱搖頭一笑,醉翁之意不在酒,她哪裡是想陪自己讀書,分明就是想陪曲崢。

  不過她當真能把曲崢纏得脫不得身,倒是件好事。

  曲崢眉頭鎖得更緊,「丞相答應了?」

  「答應了。」慕容幼南面有得色。

  「那皇上的意思呢?」曲崢並不意外,丞相只怕還巴不得慕容幼南多親近白筱。

  「也答應了。」慕容幼南透出些失望,「不過皇上不許我住進榮府,只許我在太傅們前往講課時前往,課後自行回來,可惜得很。」

  白筱也嘆了口氣,著實可惜,這樣慕容幼南纏曲崢的時間就少了許多。

  曲崢暗鬆了口氣,「還有其他的事麼?」

  慕容幼南已經沒別的事可說,但知道只要一開口說沒事,他立馬就會離開,閉了嘴不吭聲。

  曲崢等了片刻,「既然如此,告辭。」說完微弓身了個禮,朝著白筱這個方向走過來。

  只要他轉過花蘺牆便能看見白筱。

  被人發現躲在這兒偷聽牆角,實在不在光彩,白筱忙伏著身子,搖動輪椅,向前面垂花門駛去,又不敢太快發出聲響。

  剛出了門,轉過身邊一條小路,便聽見有腳步聲從身後傳來,「你在這做什麼?」

  白筱有種做壞事被人捉了現場的感覺,但轉念一想,自己又沒做什麼,只不過無意中聽了個牆角,做什麼心虛,停了下來,微側了臉,冷著聲,「我在這兒做什麼,需要向你彙報?難道曲公子認為我又在看些見不得人的事?」

  曲崢神色有些不自然,輕咳了一聲,「不是。」



第一卷 第009章 做一回賊

  他的神情落在白筱眼裡,她心裡更是冷然,轉了頭,想著北皇說的將來給她當駙馬,再想著慕容幼南口中說的,他暗戀白宜的事,面前這張很是俊俏的臉,也就不那麼好看了。

  擠眉弄眼的笑道:「沒看到你想的那些東西,雖然可惜,不過卻看到另外一些事,勉強還算得上有意思,也當是補過了。」

  趴在輪椅靠背上,等著看好戲。

  不料那雙看著她的眼,清澈見底,如一汪清泉,「你是說慕容小姐?」

  白筱笑嘻嘻的不答,心裡卻有點納悶,對方被人揪了小辮子,居然這麼坦蕩蕩的,臉皮著實厚得很。

  「她來告訴我,以後仍然陪你讀書。」曲崢上來站在她身後,推了她的輪椅,「你要去哪裡?我送你去。」

  這麼快就招供了,讓白筱有些掃興。

  在慕容幼南面前稱『在下』,在她面前稱『我』,跟她套關係?

  白筱嘴角的謔笑慢慢淡褪,推開他的手,「不要你送。」

  曲崢後退兩步,行了個禮,轉身從另一條路走了。

  白筱翻了翻眼皮,以後天天活在這麼一個人的眼皮下,當真沒趣得緊。

  照著原路退回,將這幾天打聽來的去藥坊的路重新在腦子裡整理了一遍,理得順暢了,才選定方向摸索過去。

  折騰了半天,總算到了地頭,探頭見兩個整理草藥的丫頭乘著沒當頭的在,湊在一塊顯擺著打聽來的八卦。

  「聽說古越太子,又要去打仗了。」

  「去就去唄,難不成,你還能跑到戰場上看他?」

  「難道你不知道?他每次出征前都會去『大明寺』上香,這是唯一能看到他真容的機會。

  「真的?」

  「當然是真的,他去拜佛主是不會戴戰盔的。」

  「話說,那個古越太子,到底有多俊?」

  「到底有多俊,我沒見過,也不知道。不過聽說去年,他去上香,有個叫小千的宮女偷著去看見了,回來就失了神,做什麼都心不在焉的,最後被打了三十板子,剩了半口氣,那魂都沒回來。偷偷出了宮,結果死在了古越太子出征的那條路上,被人發現,抬了回來。」

  「當真?」

  「當然是真的。雖然死了人,但這些人就跟中了邪一樣,更加想看看古越太子,只是自打那以後,沒人再看到過。」

  「聽說長公主愛慕古越太子,是不是真的?」

  「噓!」小丫頭豎了個指頭,往門口看過來。

  白筱忙縮了頭,等了一會兒,才聽裡面又道:「這話可不能亂說,聽說長公主根本就沒能見著古越太子,也不過是慕了個名。」

  另一個丫頭驚大了眼睛,「沒能見著?不是說長公主為二公主的病親自去求見了古越太子,還請到容公子。」

  「這話,你可千萬不能跟別人說,說了,我們的腦袋可都得搬家。」

  「你還信不過我嗎?你跟我說的事,我哪次告訴了別人。」

  那丫頭又停了停才道:「我聽隨長公主前往南朝的人回來說,長公主在太子殿外便被攔了下來,根本沒見著古越太子,不過古越太子倒是承了長公主親自前去的情,支了容公子過來。」

  白筱聽到這兒,啞然失笑,這個白宜還真沒出息,光聽個名就戀上了,送上門連面都沒能見上一見。

  這個叫古越的太子還真是神神秘秘,狂妄得很,人如其名。

  另外那丫頭一聽容公子,越加來了興趣,「前幾天容公子來宮裡,你們見到沒有?」

  「我收到風,巴巴的趕去,就望到了一眼背影,當真是玉樹臨風,神仙一般的人物。」

  白筱回想著那天,光顧著看他那隻手和他那頂帽子,至於其他,還當真沒能留意上,至於她們所說的神仙般的人物,就更沒覺得。

  所以說聞言當真信不得。

  小丫頭興奮的臉發了紅,比剛才聽到古越還有勁頭,「沒看到模樣嗎?」

  「你就想了,人說古越太子難見,想見容公子的真容更是難上加難。」

  「當真沒人見過麼?」小丫頭略略的失望。

  「只怕只有古越太子見過。」

  白筱暗嘆了聲可惜,早知那日把他的帽子揭了,看看他長了個什麼模樣。

  再聽下去,不過是兩個小丫頭反反復複如何愛慕那兩位,偏生的命不好,不得親近之類的哀哀之嘆,已經沒什麼意思了。

  搖了輪椅去了隔壁小火房。

  三梅當真直愣愣的守著小童熬藥。

  見白筱出現在門口,忙迎上來,推了輪椅,「公主怎麼自己來了?」

  「我在屋裡悶得慌,隨便逛逛,便逛到了這裡,想著昨天在書上看到有種叫『冬蟲草』的東西,便進來看看,那東西長了個什麼模樣。」

  白筱見熬藥的小童拿帕子包著藥罐濾藥,「這兒有『冬蟲草』嗎?」

  三梅忙轉頭小童,「公主問話呢,有麼?」

  小童小心的濾好了藥,放下藥罐才老老實實的答道:「隔壁間放貴重藥材的地小倉庫有。」

  「那你還不快去拿些來給公主瞧瞧。」三梅端起大宮女的樣子,是有模有樣。

  小童杵在那兒沒動,面露難色,「這……奴才不敢……『冬蟲草』十分貴重,奴才去要,會被管事的打出來。」

  「難道說我們公主要也不行?」三梅板了臉。

  小童小臉嚇得刷白,「公主要,當然可以,但管事的不會相信奴才。」

  三梅正要開口喝罵,白筱攔住她,「他說的也對,誰都能拿,也就沒了管制。不過我既然來了,不看看就走,也不甘心。」作勢想了想,「要不這樣,三梅,你跟他去找管事的,就說我在這門口,如果他不信的,可以自己拿出來給我。」

  小童不等三梅開口,搶著道:「公主這法子好,三梅姐姐,你隨我去要,管事的肯定給。只是……」

  「只是什麼?」

  「只是公主的這藥。」小童指指灶臺上的藥碗。

  白筱睨了眼,那碗藥,「你把蜜餞備上,我在這兒喝了便是,也不用再端過去。」

  小童忙依言取來最好的蜜餞,用小銀碟裝了,放在藥碗邊。

  三梅將白筱推到藥碗邊,隨著小童走了。
作者: 彤櫻    時間: 2011-8-7 08:37 PM

第一卷 第010章 託人辦事,靠不住

  白筱豎著耳朵,聽著他們走進隔壁藥庫。

  從袖子裡掏了事先藏好的油紙包,說起這油紙包,她還費了一番心思才得到。

  記得隨鬼差逛京城時,無意中看到有人在西街買松花雞,那雞便是用油紙包的。

  昨天晚飯後,便吵著要吃那松花雞,支著三梅去買雞。

  三梅一臉迷惑的把她看著,「你不是不吃雞嗎?」

  白筱愣了一愣,那個畜生道的小屁丫居然不吃雞,「就是久了沒吃,已經忘了雞的味道,這才想嘗嘗。平時吃的那些東西,吃得有些膩味,如果那雞吃得下,以後也可以多樣東西可吃。」

  三梅更是不解,公主的飯菜是天天換花樣,一年到頭難得有幾次相同,不過皇家子女嬌貴也是難免。

  吃食這東西,怎麼可能隨便在外胡買,萬一誰在裡面下上些東西,吃出事來,這一院子的人,誰也別想活。

  這事不敢託人去做,自己收拾收拾了,拿著公主的腰牌親自出宮操辦。

  說起西街的松花雞勉強算得上一絕,這些雞全是當天做,當天賣光,去得晚的還買不上,所以口碑一直不錯。

  等三梅拍開人家鋪子,哪裡還有什麼松花雞,活雞有一堆。

  正犯愁兩手空空,回去無法交差。

  掌櫃的四歲的兒子一手拿了個雞腿從廚房出來。

  三梅眸子一亮,「掌櫃的,快把那兩個雞腿給我包了,讓我拿回去交個差。」

  掌櫃不敢得罪宮裡出來的人,再說人家宮裡的大人物,指名點姓的要他的雞,讓他覺得很有臉面,以後又可以以此為名,給自己的松花雞宣傳宣傳。

  二話不說,顧不得兒子要哭,搶了他手中雞腿,拿油紙包了,送到三梅面前。

  雞腿到了手,三梅才算鬆了口氣,付了銀子,屁顛屁顛的趕回宮。

  這些宮裡出來要東西的,有幾個會給錢的,掌櫃的也沒指望得銀子,想著當個宣傳,也是大掙錢的買賣,沒想到現在還多了銀子出來,真真是雙盈。

  歡喜的站在門口,朝著三梅後背,連做了幾個揖,「謝謝姑娘,謝謝姑娘,好吃,再來。」

  白筱晚飯,沒比平時少吃,這時哪裡還吃得下這等油膩的東西。

  但支著三梅買了回來,又不好不吃。

  打開油紙包,見是兩個雞腿,便分了一個給三梅。

  三梅也得十一歲,雖然處事老練,小孩心性終是沒完全脫去,歡歡喜喜的接了。

  白筱捏了剩下的那隻雞腿,一眼望見雞腿上成弧形少了一塊肉,分明是被人啃過,而且啃的還不利索,拖泥帶水,很是難看。

  視線從雞腿移向三梅。

  三梅剛將雞腿塞進嘴裡,隨著白筱的目光,慢慢變了臉,同時覺得有些噁心。

  含著雞腿就跪了下去。

  當時只顧著交差,怎麼就沒看見這腿已被那小孩啃過,自己口中這塊雖然完整,卻不知有沒有被他舔過。

  不等白筱逼問,便一五一十的把經過如實稟了一遍。

  白筱本不想吃這雞,聽完後卻也哭笑不得,差人辦事果然靠不住。

  將手中雞腿丟給三梅,油紙包就留下了,「算了,你自己慢慢享用。」

  三梅見她不罰,才大鬆了口氣,接了雞腿,怕白筱這時沒發脾氣,不敢保證她過會兒想起這事,不會著惱,哪裡還敢再呆,也沒省起包雞回來的油紙包,拿著雞腿出去餵了廚子的狗。

  經過這事,白筱深有體會,在宮裡做點事,並沒相像中那樣要風得風,要雨得雨。

  轉著眼珠子打量了四周,確定沒有看著,敏捷的躍下輪椅,將藥罐裡的藥渣盡數倒進油紙包,小心的包了,藏在坐椅底下。

  又將那碗熱騰騰的湯藥,潑了半碗湯藥進一邊裝著半框藥渣的竹筐,讓那些藥渣上冒出些熱氣。

  再將剩下的半碗倒進去水池,放下藥碗,拿了粒蜜餞梅子含在嘴裡,躍回輪椅坐下,見去水池冒著熱氣,忙又重新跳下輪椅在水缸裡舀了半瓢冷水澆了那些煙。

  丟了水瓢,就聽見門外傳來腳步聲。

  匆忙撲回輪椅,歪歪哉哉的坐了。

  一系列動作雖然做得乾淨俐落,心裡卻免不得緊張的砰然亂跳。

  才剛坐好,三梅和藥童從外面進來。

  三梅見白筱額頭滲著些細汗,掏了絲帕為她擦拭,關切的問道:「公主是不是有什麼不舒服?我去請太醫來看看。」

  白筱摸了摸額頭,才發現自己居然為這麼點小事,緊張到了這個程度,實在不是成得了大事的人,「我沒有不舒服,那藥太熱,喝得出了些汗。」

  三梅和藥童都是一臉的驚詫。

  「那藥這麼燙,公主把它喝了?」藥童擔心把她燙著又要生出事端。

  白筱這才想起,那碗端在手上都燙手,裡面湯藥怕是入不得口,不過話都說了口,只能鴨子嘴硬,「喝了,燙是燙了些,不過還勉強喝得下去。」

  藥童滿臉的不可思議,去倒藥罐裡的藥渣,發現裡面空空如也,愣了愣,看向旁邊將藥渣的竹筐,上面還騰著絲絲熱氣。

  更是迷惑,喃喃低語,「原來我已經倒過了,可是怎麼一點也不記得。」

  白筱輕咳了一聲,斷了他的思路,「你們拿的冬蟲草呢?」

  三梅忙端了手心,伸到她面前,上面擺了幾根像蟲子一樣的乾樹枝,「公主,這就是冬蟲草。」

  白筱裝模作樣的看了一回,胡亂點評一番,「這東西,怎麼看也不像草。好了,我們也該回去了,讓藥童把這東西送回去吧。」

  「公主不要?」三梅將冬蟲草遞給藥童,推了白筱往外走。

  「我要它做什麼?」拿回去全無用處,何必浪費。

  藥童忙接了,向白筱行過禮,小跑著去了。

  三梅偷偷問白筱,「公主當真把那藥喝了?」

  白筱一翻白眼,「哪能。」睨了眼去水池。

  三梅瞭然,想著藥童聽到白筱將那滾燙的藥喝了的傻相,捂著嘴笑了。



第一卷 第011章 齷齪想法

  白筱好不容易熬過兩個時辰的課時,陰冷陰冷的課室坐得手腳冰涼,送走了太傅,見窗外陽光明媚。

  叫三梅推著她去院子裡走走,去去霉氣。

  剛下了臺階,慕容幼南從後面追上來,將她攔下,「公主,留步。」

  白筱揉揉鼻子,望了望西邊天空,有沒第二個太陽從那兒升起。

  慕容幼南一扯嘴角,「那邊快落山的太陽有一個。」

  白筱哈的一聲笑,這個慕容幼南也有可愛之處,「有事?」

  「你搬過新居,我也會去陪你讀書。」慕容幼南看了眼三梅,心存疑慮,不知這個丫頭會不會多嘴。

  白筱坐著,慕容幼南站著,她仰頭看著慕容幼南,脖子有些發酸,過時的新聞,實在沒什麼吸引人之處,扭了頭左看右看,開始不耐煩,「然後呢?」

  如果攔著她只為了說這個,大可就此打住。

  「我想請你幫我在你那新居,收拾一間房間給我。」慕容幼南腳尖鑽著白筱的輪椅腳。

  她不心痛自己的腳,白筱看著還心疼她腳上那雙蔥綠繡花鞋尖上繡的的那兩個黃花。

  「我父皇同意你住進我的院子?」

  慕容幼南吸了吸鼻子,「沒有,皇上不同意。」

  白筱一撇嘴角,自己搖了輪椅要走人,「那還給你收拾什麼房間。」

  慕容幼南快步走前幾步,把她堵住,「我是怕偶爾犯睏,用來臨時小歇之用。」

  「既然是偶爾,隨便哪張桌子上趴趴就過了。」白筱將輪椅轉了個方向又要走。

  才十一歲,而那位也才十二歲,就想著要備房,實在早熟了些。

  在別處荒唐也就算了,在她院子裡做這等齷齪之事,那可是沒門沒窗,想也別想。

  慕容幼南手撐了她的輪椅扶手,將她轉了回來,「我好歹陪你讀了這麼久的書,你就一點不給情面?」

  白筱拍開她壓在扶手上的手,「我們之間什麼時候套上過情面、關係?我為什麼要給你情面?」

  慕容幼南嘴角抽搐了一下,轉身就走,走出幾步,又再折回,推開三梅,將白筱的輪椅一把拉住。

  白筱皺皺眉,臉色沉了下來,「慕容幼南,你別太過份了,你我好歹還是君臣關係,走開。」

  慕容幼南不但不走,反而繞到她面前,「我知道,你是君,我是臣,但你幫我這回,你會有好處的。」

  白筱臉色拉得更長,卻不再趕她,抱了胳膊,靠在椅靠上,「我能有什麼好處?」

  慕容幼南替下三梅的位置,推著她,「你也知道我們慕容家的勢力,可以做很多人做不到的事,才這麼得皇上恩寵。」

  白筱不以為然的一撇嘴角,「那是慕容家,不是你。」

  慕容幼南對她的不屑,全不在意,接著道:「我上面有三個哥哥,只得我一個女兒,在家爹娘待我自是不同些,我要做什麼事,當然也比別人方便,所以我可以幫你做很多的事。」

  白筱抿著唇,沒出聲。

  慕容幼南探頭看了看她的側臉,又道:「也不是非要在你的寢院分一間屋,隨便哪個偏院收拾一間便是,那榮府佔了整座山,這並不是難事,而你卻多了一個幫手。」

  白筱歪頭聽著,慕容家能穩穩的佔著右丞之位,自然有他們的厲害之處,但厲害在什麼地方,她不知道。

  不知道的事情自然不敢隨便拿來用,用不好,怕是偷雞不成,反蝕把米。

  「是麼?」

  「當然。」慕容幼南見她心動,有些得意,想了想,又補充道:「不過有的話還得說在前面,我和你是不同的。」

  「什麼不同?你比我還能多什麼,少什麼不成?」白筱扭頭看她。

  慕容幼南微紅了紅臉,「我指的是,你可別以為我對你有什麼想法,對我……對我有不軌的舉動。」

  白筱一股怒氣剎時間,沖上頭頂。她帶著齷齪的想法去泡男人,卻將別人想得的這麼齷齪骯髒。

  握了搖柄,使勁搖幾搖。

  輪椅突然向前竄出,慕容幼南一不留神,脫了手,被輪椅拖得腳下不穩,向前跑出來兩步,撲跌在地,下巴磕在石子地面上,痛得『媽呀』一聲。

  趴在地上,抬起頭,臉上已露微微的怒氣。

  三梅在一旁看著,抹了一腦門的汗,想上前扶,看著白筱的輪椅慢慢行遠,遲疑了片刻,捨了去扶慕容幼南,追上白筱的輪椅。

  白筱回頭笑道:「既然隨便哪兒都行,你何必尋我,去隔壁和尚廟要一間柴房便是。」

  慕容幼南氣紅了臉,指著白筱,「你……你是傻瓜,你知道你這麼做,會失去什麼嗎?」

  白筱挑了挑眉,「等我想到你有用的時候,我再給你收拾房間不遲。」

  慕容臉上怒氣瞬間消散,「這可是你說的,我會讓你知道我的好處的。」

  白筱晃了晃腦袋,「那就等你變成金子,發了光再來跟我說。」

  慕容幼南爬了起來,望著她遠去的背影,輕啐了一口,「神氣。」

  心情卻是大好,雖然沒達到目的,但有商量的餘地,已經比想像中要好。

  三梅回頭看不見慕容幼南了,才問白筱,「公主,你會讓慕容小姐住進院子?」

  白筱腦門子上頓時亮了一盞紅燈,警惕的問道:「有什麼不妥麼?」

  三梅一頭霧水,迷惑的看著她轉過來的側臉,「公主難道不知道慕容小姐愛慕曲公子。」

  「呃,我還以為是什麼事呢。」白筱失望的回轉過頭,連個丫頭都知道這事,真是不算秘密的秘密了。

  那二人當真太沒收斂了些。

  最難得的還是她那個當皇帝的爹,這麼個男人,居然還想招來當駙馬。

  不知是不嫌女兒頭上的綠帽子鮮豔,還是覺得那綠帽子豔得好看。

  頂著這麼多爛桃花也能被北皇器重,這人的背景得好好查查。

  三梅見她沒多少反應,赫然明白了什麼,「難道公主是有意拿曲公子當誘餌,哄慕容小姐上門?慕容小姐長得雖然標緻,但皇上有令……不能招惹慕容小姐。」

  「慕容幼南那也叫標緻?我可看不上她,她有本事把曲崢弄到哪個院子裡,不在我面前晃蕩,倒是值得我樂一樂。」

  白筱回頭瞪了她一眼,她忙閉了嘴,過了好一會兒才道:「不是就好,不是就好。」
作者: 彤櫻    時間: 2011-8-7 08:51 PM

第一卷 第012章 選人

  白筱將花名冊推還給立在北皇身邊的管事嬤嬤,「怎麼全是太監,沒有一個宮女?」想著往後的日子,身邊晃蕩的儘是一堆的太監,洗澡的時候,找人搓個背都要被這些不男不女的看個乾淨,就覺得惡寒。

  北皇臉上閃過一抹尷尬,端了茶,吹了吹茶葉,裝模作樣的喝上一口來掩飾眼裡的古怪神色。

  白筱翻著眼皮,差點氣岔了氣,「我不習慣太監服侍,如果父皇執意不讓女兒帶宮女過去,就把太監換下,直接換上真男兒。」

  北皇一口茶嗆在了喉嚨裡,咳得漲紅了臉。

  嬤嬤很盡職的為他拍著後背,「皇上,保重龍體。」

  白筱橫了她一眼,說的像是她要禍害北皇。

  嬤嬤這才醒起顧了皇上,沒顧上公主,忙垂了頭,安靜下來。

  北皇等緩過了氣,才柔聲道:「筱筱,雖然皇女並不是只能嫁一個夫君,但你正夫未立,怎麼可以養些其他男兒在身邊?你現在還小,還不懂男女之情。與那些男兒朝夕相處,萬一動了真情,對你有害無益。」

  白筱眨巴著眼睛,情這玩意,她的確沒經歷過,是害,是利,自然體會不到。

  只記得在地下面時,正是可以在情字上滾上一滾的年齡,卻被送來了這兒,進了這九歲的身體,與情一事,怕是又要耽擱了。

  北皇眼底深處有一抹深深的哀痛一閃而逝,當年,如果不是對她早早動了真情,又怎麼會落得後來的淒苦處境,暗嘆口氣,「你以後是要做大事的人,萬萬不可早早的在情字上絆了腳。你正夫未立,先對別人動了情,這以後定然難以對你的正夫,平心相處。」

  白筱仍眨巴著眼。

  北皇慈愛的摸了摸她粉嫩的小臉,「你現在還小,不懂男女情,再過上幾年便會懂。」

  白筱忍了又忍,終於還是一個沒忍住,脫口而出,「那父皇為什麼把曲崢放女兒身邊?難道不怕女兒對他日久生情?」

  北皇從小就不把白筱當小孩養,對她說話老成習以為常,「曲崢是以後可以幫得上你的人,你就算對他動了情,也不打緊,大不了封了他做正夫便是。」

  白筱臉色黑了黑,「反正那一堆的小太監,女兒不要。」

  北皇掃了眼那本花名冊,「要不我叫人另幫你再加兩個宮女?」實在不行,讓人去尋兩個相貌醜陋的呆在她身邊,倒也能放心。

  白筱閉上眼,往後一靠,「女兒不搬了,就在這宮裡住的也挺好。」

  「不搬了?」北皇詫然,她明明盼著出宮,等他一切辦妥,她的那些太傅的行程課時,也全部生新安排,她居然不搬了?

  君無戲言,他這一會兒搬,一會兒不搬的,且不成了兒戲?

  面對那些老臣,該如何答覆?

  白筱閉著眼點了點頭,「搬個住處,讓父皇費這麼多的心思,女兒心裡過意不去,再說搬過去反而諸多不便,過得反不如這兒快活。父親要女兒搬出去是為了讓女兒心情開朗,好好調養身體,這日子都無法愉快,身子又怎麼好得了?說不定還會早些夭折。」

  「放肆。」北皇一臉的憤然,「這話且是隨口說得的,誰死了,你也得好好的。」

  白筱撇了撇嘴,不答。

  北皇瞪了她半晌,終嘆了口氣,陰沈著臉,道:「允你選四個宮女帶過去,那些不三不四的,萬萬不能帶。」

  白筱笑著睜開眼,「四個也不必,我帶三個便好。」

  北皇重重的哼了一聲,「哪三個。」

  「我習慣了三梅服侍,自然少不得她。」

  北皇看了眼守在門外的三梅,這個宮女服侍白筱已有多年,但一直規矩,帶她過去,倒也無防,「另外兩個呢?」

  「羽兒。」

  北皇轉頭問嬤嬤,「這個叫羽兒的是誰?」

  嬤嬤也覺得這個名字耳生,翻了這院子裡的花名冊才道:「是兩個月前才進來的新宮女。」

  北皇頓時警惕的看了白筱一眼,「叫進來,我看看。」說完壓了壓自己的手掌,「等等。」

  扭頭又問白筱,「還有一個是誰?一併叫進來,我一起過目。」

  「銀鐲。」

  北皇微微一愣,「你要帶銀鐲?」

  白筱沒放過北皇臉上微妙的變化,「父皇認得銀鐲?」

  銀鐲進宮不過兩個月,皇上居然知道這麼個人,當真奇怪得緊。

  「呃,不認得。」北皇別了臉看向嬤嬤,「把這兩人,一併喚來,順便把這兩人的底子摸一摸。」

  嬤嬤應著出去了。

  北皇回過臉,便端了青花瓷杯子喝茶,一派悠閒。

  看不出有什麼不妥之處。

  沒一會兒功夫,嬤嬤回來,身後便跟著羽兒和一個不熟悉的宮女。

  嬤嬤走到北皇身邊,彎了腰,道:「稟皇上,這二人,身家清白。」

  白筱視線落在面生的宮女腰間墜著的紅色荷包上。

  當然明白她口中的身家清白是什麼意思,並不是指她們的家庭背景,而是說她們在這院子裡沒做過那些迎合白筱口味的不良之事。

  北皇抬眼,從茶杯後淡淡的看了二人一眼,將那口茶慢慢的喝了才對白筱道:「依你,允你帶上這三人。」

  白筱這才勾了唇笑了,「那叫她們趕著收拾妥當,明日搬過去罷。」

  北皇放了茶杯,站起身,「你不忙搬。」

  這次輪到白筱愣住了,怎麼又不搬了?

  北皇背了後,任嬤嬤給他拂平衣擺上的褶,「還是按著慣例,你去『大明寺』上過香,討個吉利,再搬。我已經要大師算好了去寺裡的吉日。」

  白筱暗鬆了口氣,原來只是去上香,「大師算的吉時是何時?」

  「後日。」

  他的話剛落,外面傳來三梅見禮聲,「長公主。」

  人影晃動,一身錦裝華麗的白宜步伐輕盈的飄了進來,向北皇蹲身行禮,「女兒見過父皇。」

  白筱倒沒覺得什麼,北皇卻是眉頭一皺,「你現在不是該去巡視民情,到這兒來做什麼?」

  白宜對北皇的不滿,恍若未覺,笑道:「得知妹妹要前往『大明寺』,我琢磨著好久不曾去許過願了,不如陪同妹妹前往『大明寺』。順便借此機會,去許上一願,保父皇身體安康,國泰民安。」



第一卷 第013章 煽風點火

  涼風一吹,白筱起了一身的雞皮。

  白宜對那番全無誠意,又肉麻的緊的話完全不覺得有什麼不妥當,神色怡然的等著北皇發話。

  白筱瞥向北皇,著實佩服他的好脾性。

  小女兒的百合之說,鬧得滿城風雨,大女兒的虛情假意,他全然沒表示出失望和痛心,只是淡淡的看著白宜,「你明天不能去。」

  白宜滿腔的熱情被一瓢冷水潑來,頓時涼了下來,跺了跺腳,「父皇。」

  白筱雖然不喜歡白宜的做作之態,不過覺得一同去上上香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正要開口幫她求個情,聽北皇道:「明日,有要事差你去做。」

  白宜柳眉擰了擰,「什麼要事?」

  北皇看了眼身邊的管事嬤嬤,管事嬤嬤忙抱了花名冊退了下去。

  白筱也識趣的揮了揮手,打發了羽兒和銀鐲下去,搖動輪椅搖柄,打算撤退。

  「你不必離開。」北皇按住正滑開的輪椅。

  白筱只得老實的退回原位。

  北皇這才坐正身子對白宜道:「昨夜大雨,造成不少地方山體滑坡,西門外通向西越的道路,也被堵死。一大批趕回西越的遊民,被困山腳,進退不得。我已派人前往清除路礙,你帶些人親自前往問候一番。這一來一去的,你如何能趕得上明日前去上香?」

  白宜心頭一陣陣的發涼,不讓她去大明寺,也不必尋這麼破爛的一個藉口,「一群西越的難民,為何要我們北朝的公主前往問候?」

  北皇微擰了眉頭,暗嘆了口氣,果然是個扶不上牆的爛泥巴,當不得重任,略沉了臉,「你懂什麼,據說西越王子前次征戰中,負傷在南朝邊界失蹤,我懷疑他流落京中,如果他要回去西越,多半會混在這些難民之中。

  我們與西越一直關係緊張,而西越發展迅速,南朝也千方百設的想拉攏他們,只是西越向來高傲,難以交往,如果此次西越王子當真混在那些難民之中,你前往慰問,不過是走一趟的事。

  他回去定然會稟報西越王,不管他承不承這個情,起碼對我們多一些好臉色。」

  白宜聽了這話,才心不甘情不願的撅了嘴,坐過一邊生悶氣。

  白筱不懂國事,但覺得想給人家好感,光去看一眼,實在有些欠缺火候,向北皇問道:「父親,那道路何時才能挖開?」

  北皇偏頭算了算時間,「我們這邊今晚便能挖開,但那邊只怕還得三五天,方可通行。」

  白筱抿了抿唇,眼睛忽閃忽閃的把北皇看著。

  北皇掃了眼白宜,再看定白筱,「你平時最多主意,現在又有什麼想法?」

  白筱不知以前那畜生道的怎麼多主意,不過現在確實有些想法,「父皇既然派了皇姐前去探望,為什麼不再做多一些?」

  「呃?怎麼做多一些?」北皇側過身面對白筱。

  「他們被困山腳,又下了這許久的雨,天氣雖然不是很冷,但濕了衣衫只怕也難得暖和,而且現在細雨不斷,他們能有油布遮雨已是難得,但升火做飯,想來不大容易。

  父皇何不吩咐了人送些大米,麵粉,前往被困臨近村鎮,趕著準備饅頭,粥食,飯菜,用厚木桶裝著,封個密實,乘熱給他們送去。

  如果西越王子當真混在裡面,得了舒服,回去自會對父皇百般稱讚。

  就算沒有西越王子在裡面,那些百姓今後也會四處傳揚,父皇也落下個好名聲。」

  北皇本有此打算,現在聽女兒說出,心下歡喜,這才不愧是他一心培養的人,「依你。」轉頭對白宜道:「這事,你去安排。」

  白宜心下氣苦,拖著那些粥食飯菜,明日更難及時趕回,狠狠的瞪了白筱一眼,黑著臉,起身給北皇行了個禮,轉身便走。

  卻又聽白筱道:「皇姐最好晚些動身,天亮前趕到。」

  北皇愣了愣,「為何要要晚些動身?早些送去,早些解了他們饑餓之苦不好?」

  白筱搖了搖頭道:「他們不會挨餓,出門在外的人哪有不帶乾糧的,他們要的不過是些暖胃的東西。早早送去,他們雖然會吃得歡喜,但不會大歡喜。

  今晚讓他們再冷上一冷,偏偏皇姐在這一夜最冷的時候趕到,且不是雪中送炭?」

  北皇看著她,讚嘆不已,她大病康復之後,比以前更加聰慧,想事也更加周全,點了點頭,「依你。」

  扭頭對杵在那兒白宜道:「照你皇妹所說的做,你去叫他們算好行程,按時出發。」

  白宜對去大明寺是抱著滿腔的熱血,現在被白筱澆生生澆滅,本來還奢望著能早去早回,沒準還能趕上個尾場,現在這麼一安排,大明寺之行,自然泡湯,那僅存的一小撮希望之火剎時間被掐得乾乾淨淨。

  瞪向白筱的目光都變得鋒利。

  白筱聳聳肩,不明白晚上三兩個時辰,有什麼不同,能讓她就把自己恨成了這樣,如果不是北皇在這兒,怕能撲上來咬她一口。

  「如果皇姐真那麼想上香,擇日我陪皇姐重新去過便是。」

  白宜更是氣惱,「我要上香,用得著你來陪?」一跺腳,扭身出去了。

  涼風忽起,吹得白筱打了個哆嗦,迷惑的看向北皇,「皇姐她?」既然不讓她陪,剛剛做什麼巴巴的跑來。

  北皇輕咳了一聲,「你又不是不知你皇姐就這性子,不必理會,我還有事,也該走了,明天去大明寺別誤了吉時。」

  推著輪椅送走北皇。

  三梅探頭探腦的目送北皇出了院子,才長吁了口氣,反身來推白筱,「長公主走的時候,眼裡都快噴了火,怕是要恨死您了。」

  白筱扁了扁嘴,「父皇要她今日給被困的西越難民送些粥食,我讓她再晚些出發罷了。也不知怎麼就惹了她了。」

  三梅驚得睜大了眼,「長公主明日不去大明寺?」

  白筱扭頭看她,「你怎麼知道她明日想去大明寺?」

  「對了,我剛剛聽說古越太子明日要去大明寺,趕著回來告訴公主,不料才到門口便見皇上來了,這事還沒來得及跟您說。」
作者: 彤櫻    時間: 2011-8-7 09:17 PM

第一卷 第014章 古越太子

  白筱後脖子涼撥涼撥的,明天居然是古越去大明寺上香的日子,當真是好日子。

  怪不得白宜巴巴的趕著來貼著她一同去大明寺。

  也怪不得北皇鐵著心要白宜去看什麼難民。

  而自己偏偏還來煽了一下火,一扇子把白宜徹徹底底的扇離了大明寺。

  望了望頭頂的房梁,這白宜,可被她得罪得大了。

  ···

  白筱到了這世界後,不願再穿那個畜生道的穿過的衣衫,好在三梅刨著箱底,扒拉出幾件白色衣衫,說因為太素,她以前一次也沒穿過,就被壓了箱底。

  她本來就喜愛白色,這一來反合了心意,翻來覆去的只穿那三兩件衣裳,裡面衣衫也是撿著以前那位嫌棄沒穿過的來穿。

  到後來三梅實在看不過眼,只道是她病好後,性情大變,連舊時的習性也盡數換過。

  又去開了多年不曾動過的箱子,尋著舊時北皇賞的,被淘汰下來的白衣料。大件的送去繡房要他們趕著給白筱重新做些衣裳。

  裡面小件了,她挑了燈,親自為白筱縫製。

  白筱驚詫三梅做得一手好針線活。

  如此這番,連趕了好些天,白筱才算裡裡外外的換了個乾淨,從此不用再穿畜生道的那些衣裳。

  昨夜一夜雨未停,到天亮後,倒出了太陽,殿前的海棠被洗刷得越加的豔麗。

  被三梅壓上一頂與衣裳相配的白色暮離帽,眼前的暮離面紗直遮過胸脯,不鑽進她的面紗裡面,怕是看不到她的長相。

  這時才知道人家說古越如何的神秘,容華的真容又如何難見,而她這個北朝二公主白筱也從來沒有在外面露過臉,只不過她年紀尚小,引不起別人的好奇罷了。

  三梅將她前前後後,看了個遍,再無遺漏,才叫人將她連人帶輪椅的抬進輦車。

  自從隨著鬼差在京中逛過那次,這些日子,便再沒出過皇宮,此番出來,有一種被長期關押,終於得到自由的雀躍。

  撩了窗簾,街兩側人頭湧湧,女子們興奮不已,男子們卻是一臉的不憤,強壓著不滿,不敢多言。

  她的護衛隊擁著她的輦車走過時,街邊人只是對她略加關注了一下,便將視線調到她身後,繼續張望。

  三梅湊到車邊對她道:「怕是古越太子要到了。」

  白筱對這人本沒什麼興趣的,看著兩邊百姓急切期盼的場面,也禁不住好奇,想見識見識這個古越是如何的三頭六臂。

  隨著一陣馬蹄聲在後方由遠及近,兩旁觀風景的人群頓時沸騰。

  個個朝著她身後方向擁擠,身材短小的鑲在人堆裡,急得紅了眼。

  馬蹄聲到了她們身後近處,便慢了下來,似乎刻意與她們保持距離。

  探頭出去望了望,可惜如果不探出大半個身子,休想看到後面情景。

  但她既然做了這個公主,又怎麼能做出這等失了體統的事。

  再看三梅,早扭了脖子,只顧看著後面。

  喚了她兩聲也沒反應,只得伸手出窗,拽了拽她的袖子,「是古越到了麼?」

  三梅才回過神,「嗯,是古越太子的人馬,好像容公子也一同來了。」

  「古越長得什麼模樣?」白筱狠不得躍出輦車看個熱鬧。

  「後面的護衛隊擋著,看不見,只看到容公子的馬車車頂。」三梅仍伸長了脖子使勁張望。

  白筱無語,一個馬車車頂,也能看得這麼癡迷,「他們是跟在我們後面的?」

  「嗯,都說古越太子暴烈蠻橫,沒想到他卻是這麼守禮,我們這隊人走得慢慢騰騰,他居然也壓著整隊騎乘,慢慢跟著。」

  白筱見前面不遠便是廟門,也耽擱不了北皇所說的吉時,對三梅道:「既然人家守禮,我們也不能做得太過小氣,不如我們靠邊讓他們一讓。」

  三梅總算把視線挪了回來,「公主是說,我們讓他們?」

  白筱『嗯』了一聲,「去向護衛隊長傳我的話。」

  三梅看了看白筱,百般不解,終是小跑著去了。

  待她在路邊停好,白筱這才望見了後面的馬隊,人數並不多,一共也就二三十騎,但四平八穩,威風得很。

  但清一色的鎧甲,要想一下從那堆人裡分出誰是古越,卻是不能。

  後面騎隊帶頭官兵見前面隊伍靠了邊,微微一愣,也揚了揚手中馬鞭,示意隊伍停下,看清白筱這邊護衛隊長的手勢,要他們先行時,飛快的繞到後面,朝著車隊裡說了句什麼。

  可能是得到了上頭的指示,點了點頭,重新歸位,向撩著窗簾張望的白筱行了個禮。

  手中馬鞭一甩,發出清脆的破空之聲。

  馬隊即時放開了步子往前奔跑。

  白筱也只是隨意看看,想滿足一下剛剛萌生的好奇心,不過即使看不到,也不會當回事。

  剛漫不經心的單手撐了下巴,淡淡的望著那隊人馬。

  一襲黑亮的鎧甲側影,直直的撞進了她的眼瞼,渾身一震,生生的愣住。

  直到那隊騎乘過去,黑亮的頭盔上向後飄飛著的紅纓仍刺痛著她的眼。

  是他……是他……居然是他……

  那個不知朝代的戰場殺伐,那個不知姓氏的將軍……居然是他……

  「公主!」三梅見她兩眼直愣愣的望著前方,臉色發白,喚她也不知道應,忙上來推她的手臂,「公主,你怎麼了?」

  白筱又怔了片刻,才回過神,心中五味雜陳,又望了望前方馬隊,已進了廟門,「沒什麼,走吧,別誤了時辰。」放下車簾,只盼能早些進廟,設法再看一看那人,到底是不是曾經見過的那個將軍。

  到了廟前,早有僧人接著,步下輦車,隨著僧人進廟,才知道雖然與古越進的是同一扇大門。

  但到了二門之時,卻又分成兩個院子,中間隔了一道高牆,南北兩朝的皇室上香便不在一處,各上各的香,互不相干。

  白筱好不失望,不知那邊的人是否上了香之後,馬上離開,而她又不好丟下這邊,不顧體統巴巴的硬撞過去看人家太子。

  心裡像貓抓一樣煩燥,接過僧人遞來的香火,意思意思的拂了拂,便由三梅插進前面香爐,叫人抱了北皇為她備好的一小箱子的元寶過來,贈與僧人做為香火錢。

  催著僧人引她去廂房休息。



第一卷 第015章 半抱琵琶半遮面

  僧人三番五次被白筱催促,反而有些為難,「公主前來是求日後吉利,光是上柱香,卻是不行。」

  白筱並非不信佛道,但此時實在心繫旁事,心不在這兒,聽了僧人之言,就有些不耐煩,「還要做些什麼?」

  「還要誦經,唸佛。」僧人在這廟中多年,懂得生存之道,知道與皇家打交道,就得圓滑,否則不知什麼時候腦袋就能搬家。

  見白筱面露不悅,哪敢硬來,忙道:「不過公主腿不方便,長時間誦經,唸經,十分辛苦,可以叫人代誦。」

  「代誦?難道就不會日後不吉?」白筱一聲輕笑,怪不得這地方深得皇家喜愛,原來吃的是見風使舵的飯。

  「我們只消再加一場經,就會補了這替代的缺,絕不會影響公主日後的運程,只不過要的時間長些,公主回宮要稍晚。」僧人手裡捏著佛珠,唱了聲,「阿彌陀佛。」

  白筱明知他說的全是騙人的鬼話,不過為了多騙些錢財。

  但現在只求能儘快脫身,也就順著他的話風,「那有勞大師了,三梅,就由你來代我誦經,我也可以沾沾喜氣。」

  三梅應了,僧人忙先行送白筱去後面休息。

  皇族前來上香,自有單獨的別院休息。

  白筱是北朝的公主,自然不例外分到一間院子休息,能貼身隨她進院的也只得隨她前來上香的三梅。

  打發了三梅隨僧人去前面誦經,小院中便只得她一人。

  躍下輪椅,奔向廂房門口。

  這時見到一道光線就在身前穿過。

  白筱停了下來,退開來,那道光便融在了光亮中,難以察覺。

  上前一步,身前因影子黑了一片,那道光線又再出現。

  順著光線兩頭左右看了看,一頭在牆上杵了個光點,另一頭居然是個……小孔……

  這道光線正是從那個小孔射出。

  如果她所料不差,那古越在那邊上香,需要在後院休息的話,也就和這間院子是一牆之隔。

  想起剛剛僧人說過,以往白宜前來,也是住的這間,那這小孔的由來,也就不想可知了。

  爬上床鋪,將眼睛湊上小孔,對面果然是間廂房,擺設華麗,與她所在這間,大同小異。

  眉稍一挑,將臉越加的貼到牆壁上,向裡張望。

  這時聽到一陣鐵甲唏嗦的聲音,一身的熱血騰騰湧上頭頂,睜大眼,一眨不敢眨。

  隨著腳步聲漸近,不是一個人的,想起剛才三梅所說,容華也一起來了。

  不安的垂了眸子,怕看到些不該看的東西。

  微皺了皺眉,驀然抬頭,又再望過去,這是佛門之地,就不信他們當真敢肆無忌憚到這程度。

  先是一個極輕的步子邁進廂房,進了門卻不再走動。

  後面隨著沉重的靴子踏踩著地面的聲音,一個陌生的男子聲音傳來,聲音尚處於變聲期,但絕不難聽,「你根本不相信這間和尚廟,能帶來吉運,為何還要來?」

  先進屋站定的位置,傳來冷冰冰,讓人聽了,又止不住想多聽他說上幾句的聲音:「不管信與不信,形式總要走一走。」

  這個聲音,白筱不陌生,正是為她美言,讓她可以搬出皇宮的容華。

  以他是古越的面首的身份,他對古越說話的腔調也著實冷了些,可能當真是受寵過頭,反不將對方看在眼裡,又或許是對方就喜歡他這個調調。

  廂房門被人重重的關上,眼前陡然一暗。

  「來走這一趟,不過是做個過場給那些老東西看。我就不明白,何必這麼在意那些那老西。」

  一身黑亮的鎧甲大步邁撞過白筱的眼簾,走到床榻邊停下,將手彎裡抱著的頭盔順手放在床榻上。

  煩燥的抬手扯開身上的甲冑。

  白筱視線落在那頂頭盔上,心跳又再漏跳了半拍。

  她不能忘記,在戰場上,看見的頭盔後露出的那雙眼,遮住他臉部的面罩,與面前這頂完全一樣。

  將視線從頭盔上挪開,望向前面的男子。

  入眼見黑甲正從他肩膀上滑落,露出裡面雪白單衣包裹著的寬闊肩膀。

  肩甲,胸甲一件件被他拋落在地,發出『哐當』之聲。

  可惜供她偷看的小孔實在太小,而對方身材體態修長,一路看上,卻只能看到後頸處,沒能完全束起的漆黑碎髮。

  無論她怎麼變換角度,硬是看不見他的頭,急出了一頭的汗,恨不得將眼前的小孔,刨拉開來。

  「時間差不多了。」容華淡淡的聲音飄來,「丞相還在等。」

  他褪完身上的鎧甲,彎了腰去解膝甲,窄緊的腰臀崩成好看的形狀,聽見他的話,仰起頭,微側了臉看向容華所在方向,「我不想聽那些和尚念的鬼經,要去你去。」

  白筱呼吸一窒,再也移不開視線,只是一個後側的半邊臉,刀削的輪廓,清俊非凡,那雙眼所能看到的眼角形狀正是那日所見。

  只可惜無法看見那讓烙進她心裡的眼眸。

  心臟抑不住的狂跳,愣望著他直起身,隨手扯了件白袍披在身上,遠離床榻,在她視線範圍內消失。

  接著傳來開門聲。

  白筱忙棄了小孔,奔出門外,看向與隔壁院子相隔的圍牆。

  那牆足有二人高,全無可以攀爬之處,唯獨屋角有一棵大樹長得歪歪扭扭,探過圍牆。

  白筱想也不想,過去,抱了那棵樹,雙腿圈著樹身,腿上用力。

  這兩腿短腿,久沒運動,動起來竟特別的賣力,身子利索的往上攀高。

  轉眼間便翻上橫枝爬過圍牆。

  恰恰見兩個白色身影已到院門邊,其實一個已經出了院門,隱在門後。

  此時再看不到,怕就此要錯過了。

  顧不得被人發現爬牆,衝著門口大喊了聲,「喂。」

  還沒出去的那個白色身影,愣了愣,轉過頭,望向白筱所在樹梢。

  那雙眼,黑得深不見底,眼底深處又如夜幕中遠處的星辰,清明澄亮。

  剎時間,她渾身一顫,眼裡只有那雙眼,甚至忘了看他的容貌,忘了呼吸,也忘了抱緊樹桿。

  身子一歪,從樹梢上滾落下去,直到她跌落樹下,都沒能從那雙眼眸上移開視線。

  身體重重的砸落向地面,猛的一震之後,卻不是很疼。

  身下傳來一聲痛苦的悶哼。
作者: 彤櫻    時間: 2011-8-7 09:28 PM

第一卷 第016章 滿腦漿糊

  白筱定定的看著那雙眼,對身邊之事物渾然不覺。

  那雙眼從她身上移下,看著她身下之物,微皺了皺眉頭。

  「容華,怎麼還不走?」門外傳來低喚。

  「就來。」那雙眼又淡淡的掃過怔仲間的白筱,轉身出了院門,風帶著白色衣袂拂過門框。

  白筱望著空洞的門口,仍沒能回過神。

  「人都走了,還看什麼看,當真是沒見過男人嗎?」

  身下傳來帶著憤意的低吼。

  白筱一個叮嚀,低下頭,才發現自己壓在一個一身玄服的人身上。

  怪不得剛才摔下來,不覺得有多疼痛。

  那人臉朝著下,看不見長相。

  扭頭望了望自己頭頂樹梢,實在沒想明白自己是怎麼砸在這個人身上的。

  「你是誰?你怎麼會在這兒?」

  那人艱難的扭過頭,臉上堆滿稀黑的爛泥巴,半睜著沒被泥巴糊著的那隻眼,怒氣衝天的問:「你又是誰?你怎麼會在這兒?」

  白筱正要回答,看著他那張無法辯清長相的泥巴側臉,再看看他的臉的下方地面,凹陷下去的一個淺窩,恰恰是臉的形狀,實在還忍不住,握了小拳頭,捶打著他的後背,哈哈大笑,到嘴邊的話哪裡還說得出來。

  她越笑,身下的人越怒,最終忍無可忍,大吼道:「還不給我滾下去。」

  白筱到了這世界,還是第一次開懷大笑,一時間哪裡憋得住,忍了幾忍,硬沒能忍住,索性不再理會,放開的笑了。

  玄衣人怒不揭,猛的一翻身,抓住她,將臉上的黑泥蹭向她的臉,結果盡數蹭在了她臉上的慕離上。

  白筱一驚之後,卻笑得更歡。

  玄衣人見她體態短小,還是個孩子,怒氣也去了不少,反起促狹之心。

  將她的小身子翻轉過來,按在身下,「還笑,我讓你也啃一嘴泥。」

  昨晚下了一夜的雨,樹下泥巴十分稀軟。

  白筱被他壓下,白衫頓時裹了一身的稀泥。

  他又去揭白筱頭上的慕離帽。

  白筱怕他當真將她的臉按進稀泥裡,忙強忍著笑道:「我不敢了,我不敢了。」

  那人才停了手,「說,怎麼會在這兒?」

  白筱被他按住,動彈不得,怕吃眼前虧,只得老老實實道:「我來看古越。」說完扭過頭問他,「你怎麼會在這兒?」

  「我來看容華。」他倒也老實回答。

  白筱愣了愣,人人崇拜古越,想一睹他的尊容,不想他居然是衝著古越的面首來的。

  眼前突然浮現剛才的情境,想起門外的那聲,「容華,怎麼還不走。」

  那外面之人是古越,而她看到的那雙眼卻是容華?

  可是在小孔中看到古越的半側的眼睛,明明就是那日戰場中所見的。

  她永遠不會忘記,他從她身邊而過時的模樣。

  可是門口那雙看向她的眼,分明就是那日軍帳中所見的眼。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容華……古越……

  她腦子被攪成了一堆漿糊。

  壓在她身上的人,見她突然安靜下來,不再動彈,心裡一驚,忙從她身下翻下,將她拉起,「你怎麼了?是我弄傷你哪兒了嗎?」

  白筱赫然轉醒,搖了搖頭,低頭看了看身上滿滿的黑泥巴,糊滿了白色,犯了愁。

  一會兒三梅問起,這身髒衣該怎麼解釋。

  「當真沒傷到嗎?」那人不放心的開始在她身上亂摸。

  白筱幾時被人家在身上這麼亂摸過,怒從心起,打開他的手,「亂摸什麼,見女人就亂吃豆腐嗎?」

  「吃豆腐?」玄服人捂著被打紅了的手背,將白筱從上看到下,『哧』的一聲笑,「才這一點點高的小人兒,腰跟屁股一樣粗,我能吃你豆腐?還女人呢!」

  嘴角抽出一絲譏笑。

  白筱正摘了一片樹葉,刮身上的泥,聽了他這話,愣了愣。

  順著他的話風,低頭看了看自己,雖然並不能像他說的腰和屁股一樣粗,但也實在算不上體態阿娜,怎麼看也只是個九歲女童的身體。

  只不過這些日子來,北皇全然沒把她當孩子養,她也就不時的忘了九歲宿體這回事。

  這麼樣的身體,自稱女人,也實在是有些裝大人,臉上一燙,好在有慕離遮臉,不怕被人看到她臉上的難堪。

  「有人專門喜歡侵犯女童的,我不能不防。」抬頭瞪向眼前正牽扯著衣袖一角擦臉的人,反言相譏。

  他嘴角一抽,「喂,我可沒這麼齷齪,你休要胡說。」

  白筱聳聳鼻子,哼了一聲,「誰知道呢?」仰頭看頭頂的樹梢,頭痛不已,從那邊爬過來了,可這邊卻沒地方讓她爬回去。

  難道要她大搖大擺的穿過這邊院子,再大搖大擺的經過隔壁僧院,回到廂房,坐上輪椅?

  先不說一個殘廢突然到處閒逛有多驚人,就說這邊的南朝太子能由著她這個外來人到處瞎竄?

  萬一當不良份子抓了起來,再叫北皇前來領人,那臉可就丟得大了。

  隔著慕離抓了抓頭,帽子歪過一邊,眼見要跌落,忙扶正戴好,瞥向將一張臉擦得面目難辯,正滴溜著眼好奇的看著她的玄衣人,「喂,能幫我個忙嗎?」

  玄衣人也正對自己一身的泥很是不舒服,瞪了白筱一眼,「什麼?」

  白筱拉了他站在圍牆邊的樹梢下,「站直,我看看。」

  玄衣人不知她打著什麼主意,依言站直,低了頭側臉看著身邊小泥人。

  白筱這時才發現,他長得極高,如果能踩在他肩膀上,或許能攀上那樹梢,翻過圍牆。

  心裡一喜,「借你的肩膀踩踩,讓我翻過這牆。」

  「你翻牆?」玄衣人眼時帶了些趣味,抬手比了比白筱的高度,只比他的小腹高些,再望望身後的高牆,眼裡的笑謔更濃,「你能行?」

  白筱扁了扁嘴角,「不試過怎麼知,蹲下。」

  玄衣人揚了揚眉,當真在牆角蹲了下去。

  白筱也不客氣,一腳踏上他肩膀,小心的扶了牆,「好了,你可以站起來了。」

  玄衣人慢慢站起,仰了頭,看這小丫頭怎麼爬上這高牆。

  白筱望了望身下,心裡一緊,萬一他亂動一動,摔下去可有得受,淺淺的呼吸,看向頭頂樹梢,小手扶著牆,小心的慢慢上移。



第一卷 第017章 我叫風荻

  不管白筱的怎麼伸長手臂,離樹梢硬差了兩寸。

  這時聽見隔壁有人走向她暫住的小院,再要晚些,等人進了院子,便會發現她不在廂房。

  公主失蹤是何等大事,怕是要將整個寺廟鬧得沸騰起來。

  玄衣人也順著聲音方向望過去,望見的只有一堵紅牆,催道:「喂,小丫頭,你快些。」

  白筱急了,低頭偷瞥了眼身下的人,吸了口氣,小腳飛快的踩上身下人的頭頂。

  正好玄衣人仰臉看她,那一腳便踩在他的口鼻之上。

  玄衣人一愣之後,飛快的握了她的腳腕,往下一拽。

  白筱一聲驚呼出口,身子往下急墜,忙捂了嘴,閉了眼,等著被狠狠摔一摔。

  突然腰間一緊,身子頭下腳上的停了下來。

  睜眼卻見自己被玄衣人倒提在了半空中,長鬆了口氣,抬頭抹了額頭的汗,扭頭看他,「看不出,你居然有這本事。」

  玄衣人扯了扯嘴角,從來不曾被人這般小看過,「你踩我的臉做什麼?」

  「不是搆不著麼。」白筱翻翻眼白,明知故問。

  「搆不著就能踩人的頭了?你可知道踩人的頭,可是大不敬。」玄衣人摸了摸仍痠痛不堪的鼻子,怎麼揉怎麼難受。

  「外面的人進來了,發現我不在,會有大麻煩,再加上你一催,我不就急了嗎?」白筱被他倒提著,全身的血液湧上頭頂,也難受得緊,聽外面腳步聲越來越近,更是急了一手汗,「你快想辦法把我弄過去。」

  玄衣人也不願被人發現,將她小身子旋了個方向,總算免了她頭下腳上之苦,輕輕一縱,帶著她輕飄飄的躍過圍牆。

  白筱呆愣了半晌,太陽穴跳得厲害,怒道:「你明明可以這麼跳過來,做什麼還讓我爬那半天?」

  玄衣人不以為然的,放開揪在她腰間的手,「你興致勃勃的要爬牆,我怎麼好擾了你的雅興?」

  白筱咬咬牙,無言以對,聽得腳步聲已近門外,一跺腳,「你……你混蛋……」扭身奔向廂房。

  玄衣人嘻嘻一笑,這小丫頭倒是有趣,向她背影叫道:「我叫風荻,你叫什麼?」

  白筱轉頭對他笑道:「我叫白筱。」

  玄衣人唇邊的笑意瞬間僵住,看著她帶了泥的飄飛的白色慕離,彷彿能看見慕離下的笑臉,「你叫白筱?」

  話剛落,白筱小小的身子已消失在廂房裡,廂房門『哐』的一聲關攏。

  想追上前,身後腳步聲已到門口,只得閃身離開,身如鬼魅,轉眼消失在樹梢後。

  白筱進了廂房,以最快的速度,脫下身上滿是泥巴的外袍和慕離,反過一個面,重新穿戴回去,將那些黑泥盡數裹在裡面。

  黏黏糊糊,實在難受,不過也顧不得這許多。

  她身上衣衫做得很是細緻,縫口包得也十分精細,她調轉過來穿上,雖有些怪誕,但不細看,一時半會兒,也不至於發現什麼不妥之處,只要熬上輦車便阿彌陀佛了。

  「公主。」三梅敲了敲門。

  白筱伸了懶腰做出些將將睡醒的慵懶之態,「進來。」

  三梅攤開房門,引著僧人進來,朝她行過禮。

  白筱掃了眼僧人,「完事了?」

  「差不多完了,大師說只差一些簡單的過場,請公主用些齋飯便可以回宮。」三梅指揮著端了飯菜候在門口的小和尚進屋放下手中託盤。

  僧人笑爛了一張臉,上前唱了個諾,「都是粗茶淡飯,不知合不合公主口味。」

  白筱來這一趟,寺廟得了不少香油錢,他只恨不得整個人貼上來,討得她高興,以後好多來幾趟。

  白筱只盼快些離開,解了這身上裹泥之災,對這些飯菜實在不感興趣,但又不好過於生硬,只得笑了笑道:「佛門之地講的是清修,大師不必客氣。」

  「公主小小年紀便有這等覺悟,當真是北朝之福,公主慢用,小僧告退。」

  「大師儘管自便。」

  僧人又弓身行過禮,慢慢後退。

  三梅視線落在白筱肩頭,察覺些不對勁的地方,埋低頭一看,即時愣住了,過了好一會兒才張口結舌的問道:「公主,你的……」

  白筱回頭給她使了個眼色。

  三梅抬頭看了眼,正向她看來的僧人,忙閉了嘴,很貼心的又問,「公主可有胃口吃些齋飯?」

  「不吃了,你自己吃些吧。」白筱將沾了泥的腳尖縮回裙袂下,出這趟宮可真所謂刺激。

  三梅折騰了這許久,也有些餓,便過一邊盛了些飯菜食用。

  白筱無人打擾,思緒又陷入了方才所見的那雙眼,腦子裡紛亂如雲。

  直到僧人再次進屋,回稟該做的法式盡數完成了,被三梅推著離開廂房,都沒能回過神。

  恍惚間,感覺推著她的三梅身子一頓,輪椅也跟著頓了頓,滿腦子亂七八糟的東西有片刻間的消散。

  抬頭卻見是到了大門口。

  而那個一心想見,又不得見的古越正在門口上馬,修長的身體坐在馬上,正如那日他縱馬過來時一般。

  身上那身黑亮的鎧甲在陽光下泛著光泛,將他身邊衛士壓得全無光彩。

  心裡一緊,望向他戴著頭盔的臉,正巧他也向她望來。

  他的視線只是輕輕的掃過她,並不多做停留,便自轉回,一揚手中馬鞭,馬隊齊整整的上了路。

  她這時才想起,自己只是一個戴著慕離帽的九歲女童。

  馬隊從她身邊馳過,她的目光追著過從身邊馳過的俊逸英武的身影。

  腦海中反覆晃著古越看向她的臉,那戴著頭盔的臉,的的確確是戰場中所見,但不知為什麼,但看向她時的那眼神像少了什麼。

  但到底是少了什麼,她想不出來。

  一輛藍色馬車擋住她的視線,不耐煩的微一皺眉。

  馬車上的藍色窗簾,隨著一陣風吹開,掀起一角,讓她看見裡面坐著的白色身影,很快又再合攏,將車窗蓋的嚴嚴實實。

  直到古越的馬隊遠去,才長吁了口氣,「走吧。」

  她連人帶輪椅的又被抬上輦車。

  等護送白筱的車路遠去,一個玄色的人影從圍牆邊的一棵大樹後轉向,目送著白筱的車隊,喃喃輕呢,「白筱……」
作者: 彤櫻    時間: 2011-8-7 09:39 PM

第一卷 第018章 有人不用是浪費

  慕容幼南望著在前面將輪椅搖得,悠悠哉哉,左扭右擺的白筱,跺了跺腳,「白筱,你考慮得怎麼樣了?」

  白筱晃了晃腦袋,繼續前走。

  慕容幼南一陣風的追上她,搶到她面前,兩條手臂一伸,攔下她的去路,「你倒是給個話。」

  白筱將輪椅轉了個方向,往回路左右扭動,「沒想好。」

  「你明天就要搬了,還沒想好?」慕容幼南急得跳腳,又搶上前,將她的輪椅一把抓住,不讓她再亂跑動。

  白筱裝模作樣的撣了撣袖子上的褶皺,嘆了口氣,「你就這麼想進我那園子?」

  想,做夢都想,慕容幼南扁著嘴,「你明明知道。」

  白筱眯了眯眼,一聳肩膀,「我怎麼知道你靠不靠得住,別找你辦點事,事沒辦成,弄了個滿城風雨。」

  慕容幼南撇了撇嘴,「你才多大年紀,就這麼疑神疑鬼,我們慕容家如果是嘴碎的人,能有今天的地位嗎?」

  白筱一伸懶腰,打了個哈欠,「那是慕容家,可不是你。」

  慕容幼南的臉黑了下來,「白筱,你是不是因為我一直不肯讓你佔便宜,你才這麼百般刁難我?」

  白筱哈的一聲笑,歪了頭看她,「你說是,就是吧,要上課了,讓路。」將她推過一邊,搖了輪椅從她身邊行過。

  慕容幼南漲紅了臉,「除了讓你佔便宜,到底要怎麼樣,才能讓你相信我的能力?」

  白筱停了下來,扭過身,朝她勾了勾手指,「過來。」

  慕容幼南差不多失去希望了,見她如此,眸子一亮,湊到她面前,「怎麼?」

  「要我相信,就去做點事讓我看看,看你到底是不是草包一類。」

  「你才是草包呢。」慕容幼南氣紅了臉,轉身要走,走出兩步,又折了回來,叉了腰,俯視著她,「說吧,你要我做什麼,我做給你看。」

  「簡單,只要辦兩件事,辦得我滿意,我就尋個旮旯位置,給你收拾間房間,你愛勾引誰勾引誰,別髒了我的院子就行。」

  慕容幼南又氣又惱,一臉白淨臉膛紅的滴了血,「誰要勾引誰了,你的嘴就不能放乾淨些?」

  白筱『嘖』了一聲,裝什麼淑女,敢做不敢認,「那當我沒說。」扭轉輪椅要走。

  「哎,別走啊。」慕容幼南好不容易盼到了點希望,哪能放她這麼走,將她拉了回來,「什麼事?你說。」

  白筱嘻嘻一笑,看著她,「既然嫌我嘴不乾淨,冤枉了你,你又攔我做什麼。」

  慕容幼南吸了口氣,擴充著肺,免得被眼前這個無賴活活氣死,「到底要我做什麼?」

  白筱淡淡然的笑了,覺得她生氣的樣子,比平時可愛了許多,「簡單,第一,我要尋個精通辨別藥材的藥師。」

  慕容幼南愣了愣,「宮中如此多的御醫……難道你……」她低頭看向白筱的腿。

  宮中的是是非非何其多,白筱的腿久醫不見好轉,人人只當她的腿當真是不得治,難道另有隱情?

  白筱臉一沉,「哪來這麼多廢話?你辦是辦不到?」

  慕容幼南一點頭,「這個容易。」

  「尋人自然容易,但要尋個口風緊的,只怕就不容易,如果這風放了出去,別說我不會給你收拾房間,你想邁進我那院子一步,都是休想。」

  白筱冷著臉,說的淡然,卻不容人有絲毫懷疑她所說的話。

  慕容幼南埋頭想了想,「你放心,我知道城南有個道觀,裡面有個道士,擅長提煉丹藥,對藥理必定十分熟悉,而且他不聞世事,如果尋著他,定然可靠。」

  白筱聽她這麼說,也覺得這個人十分合適,「既然他不聞世事,如何能請他來?」

  慕容幼南攤了攤手,「這就得你自己想辦法。」

  白筱眉頭一皺,「說了跟沒說一樣,看來你也沒什麼本事。」

  慕容幼南哪受得她這樣的話相激,惱道:「我不給你提供這麼個消息,你如何能知道?」

  白筱默默無言的把她看了好一會兒,直看得她抱了胳膊,抖下一地的雞皮疙瘩,才道:「你這是在給我做事,還是在給我出難題?這麼個全然不知何處下手的人,拿來何用?」

  慕容幼南也覺得這事辦得實在不怎麼樣,臉上裂出些尷尬,「聽說他很賞識京城裡有一位公子,不過從來沒人見過那個公子,所以……」

  「所以還是不知道……」白筱冷笑了笑,「算了,你也就辦有這點能耐,我也不為難你,這事到此為止。」

  「那房間……」慕容幼南咬了咬手指,懊惱不已,怎麼就不另外給她說個府中的藥師,水平雖然大大不如那個道士,但不必這樣搬了石頭砸自己的腳。

  「你什麼也沒做成,還提什麼房間。」白筱對這個慕容幼南已沒了興趣,見遠處太傅們正走向書堂,眉頭又是一皺,又得去折騰那些讓人煩悶的史書,日子實在難熬。

  「你不是說有兩件事嗎?另一件呢?」白筱不肯甘休。

  白筱淡瞥了她一眼,「你一件都辦不好,我還能指望你辦好第二件?」

  慕容幼南不服,「剛剛那件,我不過是想尋個最好的給你。再說第二件,你都沒說,如何知道我辦不了?」

  白筱也明白她大可隨意尋個府中太醫來應付她,她沒這麼做,而是推薦了個水平高超的給她,先不說這事辦得成,辦不成,在這個爾虞我詐的朝政中,算是純良的了。

  「那你聽好了,再辦不了,就不能怪我。」

  慕容幼南已沒了剛才的自信,穩了穩心神才道:「你說。」

  「幫我查兩個人。」白筱惦量著這兩天打聽到的慕容家的家底和他家能在朝中長久站穩腳的特殊本事,這個慕容幼南到底有幾分能用。

  「什麼人?」慕容幼南一聽是打探人物,信心瞬間恢復。

  「古越和容華。」白筱緊緊的盯著她的臉。

  慕容幼南心裡『咯噔』一下,「你怎麼總尋些難纏的事來折騰?」

  白筱嘴角抽起一抹不屑,轉了輪椅要走,「不查就算了。」



第一卷 第019章 賣力的跑腿

  「查,當然查。」慕容幼南見她又要走,急了,「不過雖然關於他二人的說法甚多,但他們行事處處小心。就算查,也查不出什麼新消息出來,只不過是把以前人家查到的翻一翻。」

  「只要你翻的好,也算數。」白筱對二人一無所知,就連外面對二人的評論也不知,能借此機會,知道些也是好的。

  「這可是你說的,不許賴帳。」慕容幼南不放心的看了看她,當真有這麼取巧的好事?

  「我說過的話,有不作過數嗎?」白筱不知那小屁丫說話有沒有信用,但既然能得北皇如此器重,所也是不會差到哪兒去。

  慕容幼南歪頭想了想,她的確沒有說話不算數的地方,「那一言為定,今晚就會送到你手上。」

  說完轉身往學堂的反向方走。

  「你不上課了?」白筱朝著她的背影叫喊。

  「火燒眉毛了,還上什麼課,我去給你整理他二人的資料去。」慕容幼南跳著跑了。

  白筱咬著唇笑了,一間房,換一個跑腿的,值!!!

  一聲輕咳從身後傳來。

  白筱一驚,回頭看過去。

  一襲青衫從岔道出轉出,到她面前停下,「太傅到了,該上課了。」

  白筱看著他一雙純淨似水的眸子,「你在這兒多久了?」

  「一會兒。」曲崢看了看她,上前兩步,推了她的輪椅,轉了個方向,走向課室方向。

  白筱撇頭看著推著輪椅的手,青色闊袖滑下,掩了手背,只露出一節清瘦的指節,目光順著手指望上,看向他長得很好的下巴,「你在聽我們說話?」

  「聽到一些。」曲崢目視前方。

  白筱心裡唏噓兩聲,對這個曲崢實在不多瞭解,被他知道她在宮外尋藥師的事,不知是禍是福,「你聽到多少?」

  問完真想踹自己一腳,這話問得實在多餘,他聽到多少能說嗎?就算說,難道能當真說實話?

  「聽見你讓她打探容華和古越的事。」曲崢低頭看了她一眼,眸子仍然純清。

  「當真?」白筱問完又後悔了,這問了不跟沒問一樣嗎?

  「他們的事,你可以問我。」曲崢將她推到桌案前,向太傅行了個禮,出了課室。

  白筱擰眉看著他青衫衣角在雙開大門後消失,這人實在是讓人說不出的味道。

  ☆☆☆☆☆☆☆☆☆☆☆☆☆☆☆☆

  慕容幼南為了得到那間房間,還真是賣命,才到了掌燈時分,便抱著一包裹,氣喘吁吁的直撞了她的寢宮。

  將那包裹『哐當』一聲拋到她面前桌案上,馬上退開三尺,保持著警惕之態。

  白筱『呲』了一聲,直接用了風荻的話,「躲什麼躲,你那腰跟屁股一樣粗,我可沒興趣。」

  「什麼?腰跟屁股一樣粗?」慕容幼南臉色一變,飛快的低頭看向自己,她胸部已開始發育,長得比同齡姑娘豐潤些,平時並沒多想,這時被白筱一說,頓時惱了,「你就一水桶,作什麼說我腰跟屁……屁股一樣粗?」

  她雖然性子潑辣,但終是大家閨秀,『屁股』二字,說出來實在有些難為情。

  實在不明白白筱一個皇家女兒,自小受著各種禮儀教育,怎麼說話就這麼粗,全不顧忌。

  白筱抱了手臂,將她從上看到下。

  慕容幼南一身汗毛盡數豎了起來,臉色更是大變,抬了手臂護在胸前,往後又退開兩步,後悔這個時辰急著來尋她,「喂,你想做什麼?」

  白筱朝著屋角的大銅鏡努了努嘴,「那兒有鏡子,是不是腰和屁股一樣粗,你脫了衣衫照照便知。」

  慕容幼南心裡『咚』地一跳,扭頭望了望那面大鏡子,飛紅了臉,說話也結巴了,「誰……誰……誰在你這兒脫……脫衣衫,你……你可別亂來……」

  說完一指桌上的那包東西,「你要的東西,都在這兒,沒時間重抄一遍,我就全給你擰來了,你可不許弄丟了,過兩天我還得拿回去,我爹知道我偷了這些東西出來,非打斷我的腿。先說好,那房間,得你那兒遠些……」

  白筱白了她一眼,「誰知道你要做些什麼苟且之事,你想近,我還不讓你近呢,免得髒了我的院子。」

  「喂,白筱,你別欺人太盛。」慕容幼南急怒之下,跳上前幾步,手撐了桌緣,眼裡迸著火,瞪視著桌案後的白筱。

  白筱抬臉回看著她,突然伸了舌頭,在唇上舔了半圈,做出一副色迷迷的樣子,視線從她的臉下移,落在她微隆起的胸前。

  慕容幼南一聲尖叫,雙臂緊緊抱住胸,尖叫著跳開,「白筱,你這個變態。」

  白筱『嗤』地的一笑,去解桌上的包裹,書籍,竹簡,記錄薄本,應有盡有,看樣子慕容幼南真是把慕容府中能尋到的有關容華和古越二人的記錄的東西,盡數蒐羅過來了,頗為滿意的笑了笑,「你為什麼這麼喜歡曲崢?他有什麼好?不言不笑,木呆呆的一個人。」

  「誰說他木呆呆了,他飽讀詩經,自小便隨著魏相周遊,於各地民風習俗瞭若指掌,一肚子才學,自比別人穩重些。」白筱哪裡聽得她貶低曲崢,氣得小臉通紅。

  「曲崢從小跟著魏相?」白筱這些天也不住聽到父皇提到這個左相,雖然還沒見過,但也知道是個了不得的人物。

  這個魏相年輕時高中金榜狀元,在朝中任了三個月職,可以說是才華橫溢,日後官途無限,不料卻脫了一身官服,辭了職務,雲遊天下,三十年下來,走遍了大江南北,細細記下了各地民風習俗,可以說是一個壯舉。

  再次回京,將這些年的所有記載獻給先皇,便歸隱農間。

  深得先皇敬重,後來北皇三番五次上門請求,方肯進朝任職,封為左相。

  為此事,南朝皇帝,深為惱火,氣自己沒有北皇的耐性,失了網羅這麼個人才的機會。

  慕容幼南驚詫道:「你該不會中風,中到把曲崢是魏相的養子的事都忘了吧?」
作者: 彤櫻    時間: 2011-8-7 09:57 PM

第一卷 第020章 古越的老底

  白筱一拍腦門,「還真忘了,要不你幫我恢復恢復?」

  慕容幼南將她打量了一番,「還是別恢復的好。」

  白筱剛拿起一個竹簡,聽了這話,抬了頭,「為什麼?」

  慕容幼南嘴角動了動,「沒什麼,反正現在比以前好些。」

  白筱懶得再理她,揮了揮手,「你沒事了就回去吧。」

  「那房間?」慕容沒得到她確切的回答,終是不放心,走到門口,撩了珠簾,猶豫著停了下來,轉過身,「那房間呢?」

  白筱翻著手中竹簡,也不抬頭,「我搬過去後,踩熟了地盤,就叫他們給你收拾出一間來。」

  「你可不許說話不算數。」慕容幼南面露喜色,今天忙的這半天,可真沒白忙。

  白筱將竹簡往桌上一拍,垮下臉,「你再廢話,把這堆東西拿走,房間之事再不要談。」

  慕容幼南眼角一跳,如果當真惹惱了她,今天可就白忙活了。

  如受驚的兔子一般,跳著逃走了。

  白筱視線落在竹簡上。

  西軒205年春,南帝娶姜族長老之獨生女為妻,當年冬季早產下一子,字越之,六歲封為太子。

  白筱微一沉吟,西軒207年分裂,如今以東軒為年號,現在是東軒十二年,這麼說來這個古越虛歲才十四歲?

  那日在大明寺所見,一身鎧甲,英俊非凡,實在不敢相信他竟然未滿十四。

  搖了搖頭,又再看向竹簡。

  古越兩歲習文學武。

  東軒三年,出謀挖渠去洪水。

  東軒四年,隨太傅參加文會,一道行商之論辯得眾文人雅士無以答對。

  東軒六年,同先皇一同淪陷津城,獻計拖延北寇攻城,而所有軍民於城中挖掘地道,設置機關。之後放出風聲,城中糧絕。製造軍民造反,自相殘殺,死傷無數的假像。

  用空城誘北寇入城。結果城中僅一萬官軍帶領百姓,利用機關地道,將北寇五萬大軍殲滅四萬,活捉近萬人。

  之後將不肯降服的北寇軍士盡數殺之。

  東軒六年,參政旁聽。

  東軒七年以一袋米,挑撥北朝與荊國關係,斷了北朝與荊國商貿關係。

  東軒九年,南帝駕崩,丞相聯手保國將軍謀反。

  古越提前收到風聲,以犒勞剛回京的保國將軍為名,大擺宴席,宴請朝中文武大臣。

  當著眾臣之面毒殺丞相,不念其姐古穎嫁於丞相之子的情份,即日將其滿門抄斬。

  僅將古穎接回宮中,其夫一併處斬。

  古穎年方十八,心如死灰,剪了一頭青絲,伴了清燈。

  古越於保國將軍參於一事,一字不提,大加封賞,以陪伴太后為名,將其母親接於宮中,封為魏夫人。

  明為封賞,實為扣壓。

  保國將軍哪裡還敢心存他想。

  同年古越從軍,說是向保國將軍學習戰事,其實是親自掛帥,得以軍心。

  一步步奪了保國將軍手中軍權,將其解甲歸田。

  南朝大軍,橫掃南北,佔錦城,並荊國……將南朝領土生生擴大了三倍。

  ……

  ……

  ……

  白筱越看越驚,這個古越實在是個難得的文武全才,才謀武略遠在他所有的年齡之上,這樣的人如果為敵,實在可怕。

  他已經如此厲害,可是北皇卻說如果要勝得他身後的謀士便得加倍的努力,那他身後之人且不是可以用恐怖來形容?

  暗吸了口冷氣。

  另拿了些冊子,捲軸細看,大多記的古越這些年來的戰績和治國之道,許多地方都十分大膽,手段辛辣果決。

  此人實在不能小看。

  手指輕敲著桌面,北皇死於東軒九年,而古越六歲就受封南朝太子,為何這幾年皇位空虛,他卻不登基?

  以他之前的功績,坐上那位,誰敢有半個『不』字?

  默了半晌,才揉了揉看得發漲的額頭。

  翻著關於容華的捲軸,結果卻出人意料,只說在古越三歲時入宮於古越為伴。

  也就是說大家所知只是容華與古越是兒時夥伴,後來不知怎麼就傳出了古越與他為斷袖一說。

  至於他如何學得一生醫術,卻是個空白,除此外,對他再無多的描述。

  可見他除了醫術絕高以外,再沒有什麼特別之處。

  當然僅醫術無雙這一點已經可以引以為傲了。

  白筱看著捲軸上的繆繆幾行字,莫名的有些失望,到底為什麼失望,她又說不出原因。

  再看一些關於二人關係的小傳言,說二人是因為認為天下沒有可以配得上他們的,才會有這斷袖之好。

  一陣失落之後,得出個結論,兩個出色的男孩不能放在一處養,否則就會養出問題。

  不過她很理解他們,想想兩個人天天吃一處,睡一處,本來感情就與別人不同。

  而對方又是極有本事的,處處比別人高上不知多少等級,惺惺相惜,友情加上佩服之間,感情就容易昇華。

  這樣的人眼界也比一般人高些。

  放眼周圍女子,感覺沒有可以配得上自己的。

  這時候再看對方,有才有貌,樣樣與自己相當,眼對眼的,就對出了火花。

  雖然理解,不過還是滿腹不是滋味。

  也不服,憑什麼就說女子就不如他們?

  他們愛斷袖,便斷袖好了,憑什麼去貶低天下女子。

  她就讓他們看看,女子的手段。

  讓他們知道女子並非他們所想的那般不堪。

  那雙眼繚繞在腦海裡久久不去。

  心裡陡然一驚,自己竟然對那人有別樣的想法。

  低頭看了看自己這九歲的身驅,哭笑不得,這算什麼事啊。

  鋪了紙筆,選著重要的,一一抄錄。

  直到四更天,才勉強抄完。

  將慕容幼南送來的那些竹簡,捲軸包好,塞到桌案下。

  打了個哈欠,將輪椅丟在床邊,撲倒在床上,也不脫衣裳,便沉沉睡去。

  一陣風吹過,火燭撲閃兩下,滅了。

  窗櫺『嚓』的一聲輕響,被人推開,一個黑色人影躍進窗戶,無聲的飄到床邊。



第一卷 第021章 被美男啃出了鼻血

  黑衣人揭了床幔,白筱小小的身影隱在陰影中看真切,隱約見她把被子裹得嚴嚴實實,將臉伏在繡枕裡。

  「也不怕憋死。」他低哼一聲,湊上前,想將她的臉從枕頭裡挖出,一來避免她被悶死,二來可在看清她的模樣。

  這時白筱突然翻了個身,月光透過他撩開的床幔,撒在她的臉上,花裡胡哨的貼滿了已經乾了水的不知何種綠色物體,其中還有幾片留在了枕頭上。

  黑衣人驚得往後一退,腳絆在拽地的床幔上,身體前後搖擺幾下,猛的往前一撲,重重的跌倒在白筱身上,嘴磕在白筱的鼻樑上。

  白筱即時醒來,身上沉甸甸的,鼻子上卻是劇痛,睜開眼,眼前卻是黑呼呼的一個人頭。

  七魂頓時沒了六魂,一聲尖叫出聲。

  黑衣人心裡也是慌亂,手忙腳亂的從她身上爬起來,一片她臉上之物鑲進他嘴裡,沒留神給叼了起來,一股黃瓜味從唇邊化開,愣了愣,臉上神情變得極為古怪。

  忙側頭吐掉鑲在他唇上黃瓜片,去捂她的嘴,低聲道:「莫叫,莫叫,我不會傷害你。」

  手到之處摸到些濃稠溫熱的液體,又是一驚,忙縮回手,定眼看去,眼前的小臉,紅綠一片,十分恐怖,嚇得也是一聲尖叫。

  聲音出口,慌忙伸手摀住嘴,血腥味自手上飄來,抬手一看,掌心盡一片暗紅,張張手指,有些黏稠,隨著吹過的風,口鼻處帶著絲絲的涼,血腥味越加的濃烈。

  白筱看著月光中,半張臉儘是血的臉,又是一聲尖叫。

  門外一陣雜亂的腳步聲後,傳來三梅的聲音,「公主,出了什麼事?」

  白筱瞪著眼前的黑衣人,一骨碌爬起來,縮向床裡,「有賊,有賊啊,快來人……」

  「快,把門撞開。」三梅指揮著護衛。

  黑衣人不敢再呆,又看了眼,縮在床角慘不忍睹的小臉,飛身閃向窗口。

  白筱手腳並用的爬到床緣,從床幔後探出頭看向正從窗口躍出的身影,在他最後的一回頭間,對上一雙媚入骨頭的眼。

  雖然下半張臉,擦滿鮮血,十分詭異,但沒染上血的上半張臉,極美,美得無法辨別男女。

  定眼再看,黑影已飛快的隱沒在夜色中,但那高挑的身形絕不會有人懷疑是個男人。

  一個男人長了這麼一雙眼,白筱嘴角一撇,浪費。

  再想想,這人隨便能潛到自己床上,禁不住打了個寒戰,滲了一身冷汗。

  這皇宮實在不安全。

  門『哐』的一聲被撞開,三梅帶著一堆護衛衝了進來。

  房間瞬間被燈籠照亮。

  眾人看著趴在床邊上白筱的尊容也是陡然一驚。

  「公主?你這是怎麼了?傷到哪兒了?」三梅慌的一邊往床邊跑,一邊喚,「快叫御醫。」

  白筱順手從枕頭下抽了條絲帕,堵著仍在流鼻血的鼻孔,指指窗戶,「從窗戶跑了。」

  護衛們即時跳了幾個出去,吆喝著巡邏的官兵,浩浩蕩蕩的朝著黑衣人消失的方向追了下去。

  白筱等三梅打來熱水,熱了臉,又打發了御醫,拿著小銅鏡看著被撞得青腫的鼻樑,納悶非常,還沒長成便被撞成這等模樣,也不知會不會破相,萬一破了相才叫不值。

  閻王還說過幾年能長成她自己的模樣,現在這副尊容,實在有些懷疑還能不能如閻王所說。

  忍痛輕捏著鼻樑,確定每塊骨頭,如御醫所說,每個部位沒移位,也沒骨折,才放下心。

  正想躺下來再睡一會兒,門外又是一陣匆忙雜忙的腳步聲,以及下人們紛紛的跪拜聲,「皇上!」

  白筱哀叫一聲,又強打起精神,要三梅扶她下床迎接北皇。

  北皇三步並兩步的奔了進來,將她從地上拉起,送回輪椅,「筱筱,可傷著哪兒?」

  白筱指指鼻子,「除了這兒現在難看些,沒傷著別處。」

  北皇愣看了她的腫得老高的鼻樑半天,問過在門口撞上北皇又轉回來的御醫,知道並無大礙,才安下心,將院中上上下下痛駡了一頓,又將餘下守護白筱的護衛打上幾十板子。

  白筱本想攔著,但見北皇黑口黑面,當真動了怒;再想居然給人摸到了自己床上,這些護衛也當真算得失職,受受教訓也是該的,便悶在一邊沒出聲。

  北皇又坐了會兒,見白筱沒什麼精神,便要她好生休息。又加派了些護衛到這院中,才帶著一干隨從離開。

  等北皇一走,白筱拉著三梅問,「平時在這宮裡可見過一個眼睛長得極是嫵媚,很像是女子的男人?個子很高,大約有八尺以上。」

  白筱站在床上比劃著高度。

  三梅想了想,「宮中不曾見過有這麼一個男子。」

  「當真沒有?」白筱所住之處在深宮內院,如果不是宮裡之人,如何能尋到她這裡?半夜到她這兒又有何目的?

  她現在對宮裡情形尚且陌生,也不知從何處下手去思考,乾脆丟開了。

  宮裡因這個黑衣人,沸沸騰騰的鬧了一夜,也沒尋到那個黑衣人的影子。

  北皇大發雷霆,即時又給新院的護衛又翻了一翻,確保白筱的安全。

  ☆☆☆☆☆☆☆☆☆☆☆☆☆☆☆☆☆☆☆☆

  天亮後,白筱按著禮節去給白宜辭別。

  白宜因為白筱害她錯過去大明寺一事耿耿於懷,回來後也不搭白筱。

  這時見白筱前來,鼻樑淤青,有幾分幸災樂禍,「皇妹這鼻子好看得緊。」

  白筱抽了抽嘴角,捏著麻漲的鼻子,乾乾的笑了兩笑,「難得的好看。」

  白宜把臉湊近她看了一會兒,笑道:「難道說你昨夜爬牆去看哪個丫頭做偷情之事,看到精彩處,忘了形,從牆上跌下來,跌成了這副形容?」

  白筱臉僵了僵,又再笑道:「是美男,而且是個媚態十足的美男,見了我太過激動,便將我的鼻子啃成了這副形容。」

  白宜哈哈大笑,嘴角帶著譏諷,「還能有美男看上你這麼半截高的小人?還媚態十足呢。」

  白筱暗吁了口氣,以此看來白宜與昨晚那男人並非一夥。

  辭了白宜,也不再回自己寢宮,徑直出宮坐上輦車。
作者: 彤櫻    時間: 2011-8-7 10:10 PM

第一卷 第022章 辨藥求解

  三梅按白筱的吩咐,『庭歡殿』裡的什麼東西都沒帶,獨抱了那個裝了大半瓶湯藥的大花瓶。

  出了皇宮,打發了大隊護衛先行回『榮府』。

  而她自己則帶了三梅,和四個這些日子來親自挑選出來的貼身的護衛前往就裡最大的藥坊。

  令護衛和三梅在門外守著,她自己進了藥坊,尋了裡面最好的藥師,也就是這家藥坊的掌櫃,取了藥渣給他辨認。

  結果掌櫃將藥渣一一辨認了,實實在在是治療腿癱的藥方,並無不妥之處。

  白筱詫然,又拿了一個裝了那些湯藥的小瓶給他辨認,他辨了許久卻說不出所以然。

  等了良久,問道:「這藥可是剛才那些藥渣熬出來的?」

  掌櫃點了點頭,又搖頭,『咦』了一聲,「像是,又像不是。」

  「這話怎麼講?」白筱將那些藥渣又自包回,收起。

  掌櫃望了望門口守著護衛,再看看停在門外的輦車,也知這小姑娘非大富就是大貴,不敢得罪,如實的道:「這藥像是那些藥渣熬出來的,不過這藥性……卻是不對……」

  「會不會是在裡面加了什麼?」白筱掃了眼門口的三梅,這藥熬出來只經了兩人之手,一個是熬藥的藥童,另一個就是三梅,可是如果是三梅做的手腳,那如何又會不把這藥給她服用?

  掌櫃拿起小瓶又聞了聞,搖了搖頭,「並無其他物藥成分。」

  「沒有其他藥物成分?」這到是出怪事了,這藥什麼也不放,吹吹風就變了藥性不成?難道說這人用法術將這藥變了不成?

  念頭一轉,將這想法給抹殺了,這麼個做法是違反天規的,偷著用一次兩次或許可以,但事後也必定被查出來,想長期這麼做,那是此地無銀三百兩。

  想到這兒,心裡更加迷惑,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想到天規,又能這麼肯定的認定沒有誰能長期用法術在人間做什麼,如此看來自己前世定與天上有些糾葛,可是自己到底是哪路小神小仙,小妖小怪的,卻實在想不起。

  「的確沒有。」掌櫃已是年邁,研製藥理已有五十年光景,可京中可以稱為第一藥師,極受人尊重,這點自信到還是有的。

  「那為何這藥會平白變了藥性?」白筱望了望周圍,京城第一大藥坊,又是最有資歷的老藥師,又能成開著京裡第一藥坊,這樣的人應該不會胡亂搪塞人。

  「這……老朽就不得而知了,不過……」

  「不過什麼?」

  「不過有些藥物與某些東西相混,會產生質變。」

  「那你看看這些藥物,哪些會與別的東西相混,會產生質變?」白筱重新掏出藥包,攤在桌上。

  掌櫃又重新看了一回,想了一回,最終搖了搖頭,「老朽學識淺薄,實在不知。」

  「那喝了這藥會如何?」白筱細細回憶著那日藥童熬煮好湯藥,將湯藥倒入碗中的過程,並無破綻。

  如果說這藥是以前下的毒,之後便沒再下毒的話,為何那日容華只是聞了聞藥煙味道,但會說那話。「這……老朽不知。」藥師老臉微紅,搗鼓了幾十年的藥,今天被個小丫頭難住了。

  白筱看著腦袋被攪成漿糊的掌櫃,知道得不到想要的結果,謝謝過掌櫃,收了藥包,小瓶,喚了三梅進來贈了些銀兩給掌櫃。

  掌櫃推辭不受。

  白筱對掌櫃笑道:「掌櫃如果不收,我下次怎麼還敢再來尋掌櫃的幫忙?」扭頭對三梅道:「三梅,我們走。」

  三梅推了她往外走。

  掌櫃起身相送,到了門口,突然見護衛腰中墜著的牌子,再看向被他們抬著下了臺階,直接送上輦車的白筱,赫然明白此女是什麼人,心裡猛的一跳,好在剛才沒怠慢了她。

  抱了手,對著白筱深深一揖,卻不點破叫喚。

  白筱轉頭看見,微微一笑,點了點頭,算是受了他的禮,怪不得他能成為京中第一藥坊,果然是識得事務的人。

  掌櫃雖然看不見她慕離後面的笑臉,卻可以看到她點頭,暗鬆了口氣,看著輦車遠去,才扯著寬大的袖口拭了額頭滲出的汗水。

  白筱的輦車十分寬大,整個輪椅塞在裡面,也只是佔不了一半的地方,三梅為了方便服侍她,自是與她同車。

  看著三梅抖開一床薄毯,為她蓋在腿上,問道:「你明知我的腿沒事,為何還要如此。」

  三梅為她挾好毯子角,低聲道:「公主腿現在雖然沒事,但總是坐在輪椅裡不動彈,難免比平常人要弱些,膝蓋又容易受風寒。公主年紀尚幼,如果不注意些,怕落下什麼病根。」

  白筱隔著慕離看了她好一會兒,並不見她神色有什麼做作之態,又問:「你可知道我什麼不喝那藥?」

  三梅垂了頭,扭著手指,「奴婢不敢妄自猜測。」

  白筱笑了笑,心思好細密的丫頭,「在我這兒,你有什麼話,儘管說,不必忌諱。」

  三梅抬頭看了看她,看不見她的表情,卻能感到她落在自己臉上的視線,唇動了動,又再抿緊。

  白筱伸手握了她的手,「有什麼,你儘管說。」

  三梅全身一震,臉色大變,眼裡露出恐懼,又不敢硬把手抽回來,撲通一聲跪了下去,「公主,奴婢說,你別……」

  「你別怕,我沒有百合之好,以前所為不過是一些礙眼法。」白筱對畜生道的做法,也另外尋不到什麼藉口來解釋,「起來吧。」放開握著她的手。

  這麼做,也是賭上一賭,如果三梅是對方的人,那聽了這一席話,必定很快有所行動,如果不是對方的人,那她便能有一個可信任的人了。

  三梅看著眼前輕動的白色慕離,不知為什麼總覺得公主自中風好以後,和以前有所不同,猶豫了片刻,也決定賭上一賭,「公主以前那次痲疹,雖然吹不得風,但在床上呆得無聊,仍會偷著在寢宮裡溜躂,可是痲疹好了,腿上反而沒了力氣。後來過了些日子,公主便不肯再喝那藥,讓我偷偷倒掉,過些日子公主的腿便又慢慢能走了……」



第一卷 第023章 意外的新鄰居

  「那時你便已經猜到這藥有問題?」白筱緊盯著她的眼。

  三梅點了點頭,「是,但公主不說,奴婢也不敢多嘴。」

  白筱見她神色坦然,不似說謊,暗讚好聰明的丫頭。

  三梅見她沈默著,不知想些什麼,想了想,道:「公主既然早已發覺,為何不將開藥的御醫和藥童抓起來審問?」

  白筱笑了笑,如果當真能這麼簡單,那畜生道的便不會明明知道這藥有問題,卻只是暗中吩咐三梅倒掉湯藥,而不有所行動。

  她這麼做,定然另有原因。

  不知現在搬出皇宮,這藥是否還會接著熬?搖了搖頭,「這事以前怎麼辦,這以後還怎麼做,萬萬不能讓別人發現。」

  三梅滿腹疑問,卻不多問,只是順服的應了。

  白筱到了榮府大門前,也不急著進去,放眼望去,還真是佔了差不多一座山,不過宅院卻只是在山腳。

  黑漆大門前坐著兩頭一人高的石獅子,灰牆黃瓦上雕了一排的百花圖,牆角二尺高的虎皮石,十分氣派,又不落俗套。

  往裡望進去,翠竹間隱約露著羊腸小徑,果然景色宜人,適合休養。

  難為北皇捨得將這麼好一座府第給了她。

  至於後山上,又分了不少院子,分別種滿了果樹,桃花,又有幾分田園味道。

  和風拂來,竹香怡人。

  白筱在宮裡呆了這些日子,早看膩了紅牆璃瓦,這一看之下,頓時渾身舒暢。

  依著宅院一牆這隔果然有一間寺廟,不過已聞不到香火味道,據說只得幾個粗使下人打理著。另有些工匠正在拆拆撿撿。

  而另一邊是萬丈絕壁,絕壁下滾著急流,一水之隔又是一座山,山腳同樣有一座院子。

  那山也是極大,但那院子卻只是佔了山腳一小塊地方,一溜的蘺芭牆,幾間房屋很是樸實,屋前屋後種了幾株梅花樹,一汪清溪在屋後淌過,水裡飄著山上的落花花瓣,一派天然景緻,清雅別緻。

  再回頭看自己的榮府,處處的大手筆的人工痕跡,剛剛還覺得不錯,這時便給比了下去。

  眯著眼望向遠處標記像是南朝的領域。

  兩座院子,看似極近,卻無法跨躍。

  這山上風景雖然不錯,但住得久了,終會失去新鮮感,如果多個鄰居琢磨,會有趣得多。

  不管對面住的是貓兒還是狗子,總強過自己孤門寡院。

  這一發現,令白筱心情又好了三分。

  招來候在門口迎接她的榮府管家,指著懸崖對面的院子,「可知那宅子的主人姓什麼?」

  管家順著她的指風望了望,「回公主,姓容。」

  「姓容?」白筱眼前驀然浮現容華的那雙攝人心魂的眼,搖了搖頭,哪能這麼巧。

  管家初見小主人,自是貼心巴肺的討好,見她對對面的院子感興趣,盡自己所能的為她解惑,「那是南朝容公子的宅子。」

  「你說是古越的那個面首容華?」白筱愣了愣。

  「正是南朝的神醫容華,容公子。」南北朝不合,但聽管家的口氣,對這個容華卻頗為敬重。

  白筱訝然的又望那間院子,沒想到貪圖榮華富貴的人,住的地方竟不是金牆琉瓦,翡榻玉床,而是這麼樣的一個地方。

  難道說他正是以這樣的方式來表現自己的獨特?

  而古越又偏愛他這調調?

  想著古越的那身黑亮鎧甲的英武形容,又想著他在戰場上的那一瞥,軍營中的一笑,心裡極不是味道。

  他怎麼偏好男色,好的還是心機多多的容華。

  眼前又閃過『大明寺』容華的回眸那一眼,又迷惑了。

  一輛馬車在那院子前停下,一身白衣的容華從車裡下來,無意識的向這邊望來,看清人堆裡的白筱時,腳下不由頓了頓,也只是一剎間,便將視線移開,進了屋。

  白筱愣了半晌神,嘴角一勾,露出一抹笑意,看來以後的生活不會太過煩悶。

  進了『榮府』隨管家去自己的寢院,按著她的意思,起名『筱苑』。

  那院子又分了前院後院,前院已收拾出上課之用的課屋,後院寢院又一分為二,中間有垂花門相接,其中東屋是她的寢宮,屋門前栽著幾株香妃竹,而西院便是曲崢的住處。

  白筱望著那扇沒有門的垂花門,很是惱火,尋思著是不是該立個人或者養隻狗來看門,省得他不用分時間,腿一邁便能到她的地盤上來。

  這想法也是片刻間就被否認了。

  曲崢是北皇弄來的,立個什麼樣的人也不敢得罪他,他要過來,看門的人也不敢說半個『不』字。

  養隻狗就更不靠譜了,弄只成年狗擺在那兒,與他處得熟了,到時還不知認誰是主人。如果從小親自餵養一隻,能看門也得長到幾個月以後,這幾個月都過了,還在乎以後?

  最後決定,尋個機會,拆了牆重修扇門來得實在。

  慕容幼南的房間,就使著管家隨便在哪個旮旯角落的收拾了間給她,至於那房間在哪個位置,到課堂來回要多長時間,她便不加過問了。

  最好遠到把曲崢叫去了,便懶得再回來的路程。

  進了自己寢室,從窗戶望了出去,才發現,地勢比別處高了許多,一面窗能望見後山風景,一面窗卻能將『榮府』看個七七八八,而課堂所在的前院更是一覽無疑。

  更妙的是寢室的窗戶,能正正望見絕壁對面,容華的院子,遠是遠了點,面相怕是看不真切,但對方的動態卻是能看得明白。

  正看著對面院子的梅花樹,想著不知古越會不會時常到這兒坐坐,聽門外通報,曲崢求見。

  眉頭一皺,他來的到是快,避是沒得避,只得讓人放了他進來。

  也不起身迎接,甚至屁股也不挪一挪,仍趴在窗戶上看著對面。

  容華進了屋便不見出來,隨他一起回來的兩個人卻攤了棋盤,下起了棋,即時無語。連跟班都有如此雅興。

  曲崢見她坐在窗邊,望了望對面院子,才看向她,「你對那院子感興趣?那院子屬南朝領域,沒辦法盤買過來。」
作者: 彤櫻    時間: 2011-8-7 10:22 PM

第一卷 第024章 冷風突起

  白筱關了窗,將輪椅轉了個方向,面對他,「我感興趣的是古越。」

  曲崢眼裡閃過一抹驚詫,默了一會兒,才道:「你以前對他從來不感興趣。」

  「你認為我該對什麼感興趣?對你?對宮女?對宮女和宮女之間的那些事?」白筱似笑非笑的看著他。

  他臉上露出一抹不自在,攏了闊袖,乾咳了一聲,「因為剛搬新居,還有不少地方需要整理。你明日,後日還可以休息兩日,大後天太傅們便會過來講課。」

  白筱一扁嘴,「講來講去都是些書本上的死東西,有什麼可學的。」

  曲崢眉頭微皺,「書本上的東西,尚且不知,當真遇上什麼事,你如何應對?」

  白筱看著他還略顯稚嫩的俊俏面膛,忽而眉角上挑,一本正經的問道,「你多少歲了?」

  曲崢沒想到她突然問他這個完全不相干的題外話,順口答道:「十四。」

  白筱將視線在他身上慢慢溜了一圈。

  曲崢起先只道自己身上出了什麼問題,或者是衣衫不整,隨著她的視線看落,並沒發現什麼不妥,迷惑的看向她。

  窗外蟬鳴不時傳來,白筱昨夜折騰了一夜沒睡,這時坐在這兒,眼皮直打架,打了個哈欠,「原來才十四,我以為你三十四,老氣橫秋過我爹。」

  曲崢聽了這話,愣了愣,呆愕住了,過了好一會兒,才漲紅了臉,見她眼睛泛紅,精神也不大好,略略弓身行了個禮,「公主沒什麼事,我先出去了。」

  白筱求之不得他快些離開,只是淡淡的嗯了一聲,將輪椅搖到床邊,外間的三梅,忙進來相扶。

  曲崢單手撩了珠簾,回身見三梅扶她,扶得甚是辛苦,再看白筱脫去慕離面紗的小臉,圓呼呼很是可愛,五官也極精緻好看,一張臉白皙瓷細的如同透明,再過上幾年,將出落得不知何等美貌,然孩童本該有的紅潤,在她臉上卻尋不到一絲半點。

  再看她的腿,本該是在地上到處胡亂奔跑禍害花草的年紀,卻只能長年呆在這方輪椅上。

  心裡深處某根弦突然顫了顫,她表面裡刁蠻任性,其實也是個可憐的孩子。

  「長公主前去慰問西越難民,難民裡沒有西越小王子。」

  白筱『呃』了一聲,扶著三梅在床邊坐下,「你如何得知?難道同去之人,有人認得西越小王子?」

  「這到不是,昨日有個叫化拿了支上好的紫玉短笛去玉器店變賣,剛巧被我碰上。我奇怪一個叫化,怎麼會有如此貴重之物,便看多了兩眼。」曲崢放下珠簾,重新轉過身,面對白筱。

  白筱嘴角往下拉了拉,「叫化就不能有傳家寶了?該不會是你欺人家身份卑微,想占人家寶貝吧?」

  「你……」曲崢臉色微變,即時沉了下來,眼裡已現怒容,壓著怒火,將唇抿了抿,接著道:「這一看之下,卻認得短笛下墜的是西越王子才能的腰牌。問過叫化,得知是在大明寺附近拾到的。既然他的這東西遺失在大明寺附近,那人便該在附近。長公主前往慰勞西越難民,自然見不到西越小王子。」

  白筱揉了揉漲痛不已的鼻子,感情白宜這趟累沒能撞到點子上,「我父皇和皇姐可知此事?」

  曲崢拉長著一張臉,仍如實道:「此事,我並沒向北皇稟報。」說完從袖中掏了支墨紫色的短笛出來,走上前,將短笛放到她身邊錦被上,「此物交公主保管,日後見了西越小王子,請交還於他。省得放在我這裡,公主硬塞個我強搶人家寶貝的惡名。」

  說完轉身,徑直出去了。

  「那你為何告訴我?」白筱衝著他背影叫喚。

  曲崢不理不睬的轉出大門。

  「稀罕,小氣。」白筱一聳鼻子,鼻間傳開鑽心的痛,才想起被人啃腫了的鼻子,輕吸了兩口氣,把差點奪框而出的淚嚥了回去。

  人倒楣,喝水也能噎著。

  拿起錦被上紫玉短笛細看,那笛子通體瑩亮光滑,無論玉質,做工都是相當好,的確不是尋常人家能有的東西。

  笛頭耳環上穿著明黃絲帶,盤了個如意結,下面墜著與短笛同質地的墨紫色的環形玉珮,玉珮正面盤了條淩牙囓齒的巨蟒,的確是西越的國標。

  再翻過背面,除了正中刻著的一個『荻』字,再沒有別的圖案。

  她不會吹笛子,把玩了一陣便覺得無趣,將短笛隨手塞在枕頭下,倒頭就睡。

  一覺醒來,已是黃昏,一股熟悉的藥味飄來,眼皮一跳,翻身坐起,拋開床幔,果然見三梅正端了碗湯藥往花瓶裡灌。

  「三梅,這藥?」

  三梅倒完湯藥,蓋上花瓶蓋子,順手將藥碗放在身邊八仙桌上,轉過身,「藥還是以前的藥。」

  「那御醫也來了『榮府』?」白筱心裡突然升起一陣寒意。

  「御醫不曾來,不過負責給公主熬藥的藥童倒是來了,皇上說怕這邊新的藥童一時間掌握不到藥的火候,誤了公主的腿病。」

  白筱心裡更是一片冰冷,視線落在桌上的藥碗上,那碗的花紋與以往三梅端來的藥碗一般無二,只是做工十分考究的青花細瓷,但並不是什麼稀罕東西,「這榮府的碗都是這麼個花紋嗎?或者說這樣花紋圖案的碗特別的多?」

  三梅回頭望了眼那碗,搖了搖頭,「還不曾在這兒用過餐,尚不知這兒的碗是什麼花紋圖案。」

  白筱還想再問,聽外面傳飯,便打住話頭,「傳。」

  殿外宮女排成一排,捧了各式器具進來。

  三梅忙將那藥碗放過一邊花架,過來服侍白筱起身。

  白筱坐在梳妝鏡前看著一道道菜餚擺上桌,裝著菜餚的碗碟,無一是花架上藥物的圖紋。

  一邊吃飯,一邊看著那個藥碗,突然記起,京中有一家店子專售這類似的青花瓷器。

  今日天時已晚,再出府趕去集市,那些攤戶怕已經關門休息,「三梅,明日早些收拾收拾,陪我去京裡逛逛。」



第一卷 第025章 有錢就是爹

  白筱離了皇宮,沒人管制,進出榮府十分隨意。

  雖然為了掩人耳目,還不能下地隨便走動,但能到處遊蕩已經是十分愜意。

  叫三梅偷偷備了兩套普通百姓的衣裳,用包裹布裹了,帶在身邊。

  被護衛抬著上了輦車,吩咐他們朝著京裡一間算不上豪華,但來往住客很多的客棧去了。

  假說有些疲累,要小睡一會兒,順帶也給護衛們開了間房間,供他們休息。

  護衛們平時也難得有空閒,休閒娛樂,這時得了命令,可以放寬心來玩,表面上恭恭敬敬不作表示,私底下卻是心花怒放,只等白筱一關門,便一窩蜂的湧進為他們開的房間,掏了骰子,買起大小。

  白筱將耳朵貼著房門,聽著隔壁初初還壓低了,到後來隨著輸贏便不受控制的吆喝聲,一聲輕笑,這幫傢伙到是配合。

  取了備著的兩套衣裳與三梅一人一套的換上,將換下的衣衫和慕離帽在床上做了個假人,放下一半床幔,半遮半掩,不走近看,難辯真偽。

  二人躡手躡腳的溜出房門。

  白筱兩條腿站在街上,來回踱了幾步,心情大好。

  沒走多遠,便分不清東南西北,記憶裡的那個賣瓷器的也不知縮在哪個旮旯位置。

  眨巴著眼看向三梅,後者一聳肩膀,攤著手,一臉的無奈,「奴婢極少出宮,對宮外道路不熟,上次給公主買雞還是把了兩文銅錢給叫化,帶著我去的。」

  白筱不等她說完,一雙大眼已經溜向街角,看能不能也如她那般揪到一個叫化帶路。

  結果叫化尋了好幾個,聽完她的話,都得出一個答案,這樣的瓷器店在京裡從南到北,從西到東不下百個,也不知她要去的到底是哪家瓷器店,如果挨家的跑,怕是三五個時辰也未必跑得完。

  這銅錢,人家是想掙,卻也不知該怎麼掙。

  拿著銅錢對著太陽照了照,仍依依不捨的退還給她。

  白筱兩隻小手攏在袖子裡不接,「雖然沒能給我們帶路,難為你們辛辛苦苦的解釋了這許久,這錢還是給你們了。」

  如果這些叫化良心不好,想貪圖這點小錢,實在容易,隨便帶她去一間瓷器店便算完事,但他們實話實,絲毫不哄騙她,光這份人品,就讓白筱對他們另眼相看。

  叫化們千恩萬謝的走了。

  白筱和三梅大眼瞪小眼,苦了臉。

  三梅試著問,「要不我們還是尋個叫化帶著,一家一家的尋?今天尋不完,明天接著出來。」

  白筱揉了揉額頭,自己這路癡的毛病比以前有過之而無不及了。

  抬頭四處望了望,見前方人群裡混著個高挑的黑色身影,十分眼熟,敲著額頭想了一回,眸子赫然大睜,「是他。」

  拉了三梅也混進人群,朝著那人追了過去。

  可惜正好碰上趕集的日子,人頭湧湧,加上自己個子矮,眼轉間,便失了追蹤的目標。

  焦急中,見路邊睡著一塊青石,忙一腳踩了上去,總算看到前方那個眼熟的身影。

  不知是誰踩了前面的腳後跟,引起一陣騷動。

  那人也順著聲音,轉過頭望向事發點。

  一雙斜挑的狐狸媚眼落在白筱眼裡。

  白筱『哎呀』一聲,啃腫自己鼻子的人,果然就是在『大明寺』被她壓在身下的那個混蛋風荻。

  得出這個結果,對那晚的恐懼反而莫名的消失了,不過怎麼也得問問他為什麼半夜摸上她的床,那日明明嫌她腰和屁股一樣粗,「喂,風荻。」

  可惜相隔甚遠,集市中又喧雜不堪,風荻像是聽見,回過頭望了一回,終沒能注意人堆一角的她,又轉回頭往前走了。

  白筱跺著腳,急呼,「喂,混蛋,站住。」

  遠處晃動著的人影再沒反應,越晃越遠。

  白筱又喚了幾聲,聲音混雜在喧鬧中,連自己都聽不真切,跳下青石,拖了三梅,向前急衝,「三梅,快!」

  但二人,人小力弱,混在人堆裡,被擠得東倒西歪,硬是往前不了多少,好不容易擠出人群,早失了風荻的影子。

  白筱跺著腳,嘆了口氣,「可惜。」

  三梅從頭到尾就沒能摸到魂頭,踮著腳尖,望了一回,手指著前方,「公主,那邊有一個瓷器店。」

  白筱順著她的指風望過去,卻是一間花樓,一群穿得花裡胡哨的姑娘,站在二樓窗邊揚著花手帕拉客,「你眼花,明明是花樓,哪來的什麼瓷器店。」

  三梅瞟了白筱一眼,有些無語,哪兒不正經,她偏往哪兒看,將手指壓低些,「公主,別光往姑娘多的地方看,往下看。」

  白筱『呃』了一聲,小臉微微一紅,將視線下移。

  那花樓下面果然是間瓷器店,而且是她想尋的那家瓷器店,真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

  剎時間,喜上眉稍,「過去看看。」

  剛進門,橫裡伸出一隻手將她們攔了下來,「外面玩去。」

  白筱抬臉對上夥計板著的臉,「我們來買東西。」

  夥計將她二人從上看到下,一身粗布衫,眉頭一皺,不耐煩的揮手趕人,「去去去,這裡面的東西不是你們能買的。」

  「狗眼看人低,知道這是誰嗎?」三梅沉了臉,指著白筱就要發作。

  白筱忙攔下她,從口袋裡掏了一片小金葉子出來,伸到他眼前一寸處晃著,「我們能買嗎?」

  離得太近,夥計兩顆眼珠往中間一對,只看清黃澄澄一片,尚沒反應過來。

  櫃檯裡的掌櫃奔了出來,呵斥夥計,「堵著門做什麼,還不讓開。」轉過臉,看著白筱,滿臉堆笑,「這位小姑娘,要買點什麼?」

  三梅覺得白筱一個公主被人叫小姑娘不合適,但看白筱一副無比受用的樣子,沒敢嘰聲,跟在她身後進了店。

  白筱將金葉子收回口袋,「看過再說。」

  掌櫃的半弓著身,往前伸了伸手,「隨便看,隨便看。」有錢就是爹,哪管對方還只是個孩童。

  白筱繞著貨櫃一一看過去,各式各樣的青花瓷,手法,瓷質都與那藥碗相同,但硬是沒有哪一套是相同的花型,「掌櫃的,你們這兒賣的瓷器,每種花型都只有一套嗎?」
作者: 彤櫻    時間: 2011-8-7 10:33 PM

第一卷 第026章 青花瓷

  掌櫃的將一個放歪了的青花瓷碟擺正,「我們一套花案,的確只出一套,完成以後花案便會銷毀。」

  白筱望了望貨櫃上的標價,絕無便宜一說,「如果不小心打破一隻,那且不是不能成套了?」

  「可以補,只不過因為要重繪花案,時間和價錢上就……」掌櫃察言觀色,「當然,除非客人特別喜歡,否則寧肯買過一套,雖然沒有一模一樣的,類似的到有不少。」

  白筱輕點了點頭,並不相信他當真會將花案毀了,這麼說只怕是為了延長時間,抬高價錢罷了。

  不過這是人家的生意經,不必過於追究。

  挑了一套與家中藥碗最近似的碗碟,付了銀子,等著夥計包裝之時,裡間門簾一挑。

  一個工匠模樣的中年人從裡面出來,手中捧了兩個碗,「掌櫃的,您看這碗還有問題嗎?」

  掌櫃一手一個舉了那兩個碗,對著光慢慢轉動,仔細查看,「成了,包起來,明兒給人送去。」

  白筱看著那兩個碗,心尖上猛的一收緊,「掌櫃的,給這碗我看看,行嗎?」

  掌櫃猶豫了片刻,遞給了她,「小姑娘,您可得拿仔細些,別打了,這是人家客人訂的,人家已經等了快一年了,這才給他補上。」

  白筱接在手上,小聲嘀咕,「一年,要是我就不要了。」

  掌櫃嘿嘿一笑,「這不是遇上特別喜歡的了嗎?」緊張的護在白筱面前,只要她一失手,他便立即伸手接著。

  白筱也學著掌櫃對著光,慢慢轉動手中的碗,這花紋與家中藥碗一模一樣,「掌櫃的,我喜歡這花,賣我一個吧。」

  「這可不成。」掌櫃連連搖手,「這是人家以前買的,打碎了一個,這才來補的。」

  「這不是兩個嗎?」白筱還了一個給掌櫃,將另一個捏在手裡,不肯再拿出來,「我用一套的錢買你這一個。」

  「哎喲,我的姑奶奶,這萬萬不成,這兩個,其中一個是人家拿來的樣版,給你了,人家不等於白等了這一年光景?」掌櫃從她手裡摳了那個碗過去,交給夥計,「快拿進去包好。」

  白筱無奈,只得撇了撇嘴,「這是誰家買的瓷器?」

  掌櫃乾巴巴的陪了個笑,「小姑娘,我們做這生意,也有做生意的原則,這客人的事不隨便打聽,更不能隨便透露的。」

  白筱乾咳了一聲,「掌櫃的當真好有商業道德。」

  「好說,好說,您還要來點什麼嗎?」掌櫃一張笑臉,明明拒絕了人家,卻叫人家發不出脾氣。

  「暫時沒想到要什麼,過些天再來瞅瞅。」白筱又望了望夥計正在包裝的那兩個碗,帶了三梅辭了掌櫃邁出瓷器店。

  「您慢走。」掌櫃的站在門口相送。

  白筱想著風荻在這附近失了行蹤,不自覺的抬頭望了望頭頂的花樓,仍只看到幾個依在欄邊磕著瓜子的花姑娘。

  轉身往來路回走。

  三樓一扇窗被推開,窗櫺後探出一張傾國傾城的絕美面頰,陽光給他年輕的面容撒上一層淡淡金毛,雙手撐著窗臺,修長的身體在黑衣下崩緊,勾出寬肩窄腰,優美的曲線,朝著樓下喊了聲,「春杏,叫人給我送些酒菜上來。」

  下面忙笑著跑走了一個美貌姑娘。

  美少年抬頭遠望,視線落在正走遠的白筱和三梅身上,並沒多做停留,仍關了窗,離開窗櫺。

  白筱剛轉過一個拐彎角不遠,岔道裡閃出一個人,攔了她們去路。

  「這位小姐慢走。」

  白筱後退一步,警惕的看向來人,卻是剛剛瓷器店所見的那個工匠,掃了眼,他攏在袖子裡的手,「有事嗎?」

  「小姐別怕,您是真心喜歡剛才那碗?」工匠走到拐角處,緊張探頭往瓷器店望瞭望,不見有人跟著出來,才放下心。

  白筱心裡一片雪亮,笑著點了點頭,「是真喜歡,你能做?」

  工匠搖了搖頭,「做一個要很長時間,而且掌櫃的盯著,也不能再做。」

  白筱臉上笑意褪了些,「那你尋我有什麼用?」

  「你能出一套的價錢買那碗?」工匠纏著不放。

  白筱微皺了皺眉,「我給得起價錢,你沒貨,說了也白搭。」

  工匠將手從袖子裡伸出,手上拿的赫然就是方才店中所見的那碗,「這個可以賣您。」

  白筱雙眸一亮,「你……你偷出來,不怕你家掌櫃的……」

  工匠連連搖手,「不,不,不,我沒偷,這不是您在掌櫃那兒看到的那兩個碗。」

  「掌櫃的不是說沒有多的嗎?」白筱拿了那碗查看,確確實實是與家中藥碗一般無二的。

  「這是試窯出的次品……」工匠說完才發現自己失言,忙轉口道:「不過外行人,絕對看不出來。如果您真喜歡,我也不要您一套的價錢,半套?」暗裡將自己罵了個遍,一個漏嘴,白白就少了一半的銀子。

  白筱將那碗看了又看,的確尋不出不同之處,將碗推還給他,「我不能要,這分明就是剛剛那兩個。這碗,我雖然喜歡,但這種損人的事,我不做。」

  工匠急了,「我真不哄您,這絕不是剛才您所見的那兩個碗,不信,你摸這兒。」

  白筱按他的指示,在碗底凹進去那兒,摸了摸,果然有一個極小的小坑,如果不是有人指出,還真難發覺。

  只是這麼一點點瑕疵,這碗便被淘汰,也怪不得這家店的東西敢賣這麼高的價,而且套套獨一無二。

  「信了吧?」工匠又將自己罵了一遍,把缺陷全漏給人家了,「如果你不嫌棄,這價,您看著給。雖然有點小毛病,但絕對好過外面的貨色。」

  白筱微微笑了笑,這好事也能被自己撞上,從三梅手拿過剛才買的那套青花瓷器,拋給工匠。

  工匠嚇得面色一變,慌忙接住,「小姐,這東西可摔不得。」

  白筱又是一笑,「這套碗給你了。」

  「這……」他要的可是銀子,而不是用一套瓷器來換,這瓷器擺在那店裡就是珍品,拿出來私售可就沒人相信這是獨一無二的了。



第一卷 第027章 傾國美人

  白筱將一錠足夠買下一套青花瓷的銀子放在那疊碗上,「銀子也不少你。」回頭招呼著三梅,「我們走。」

  工匠視線從悠哉走開的背影,移向懷裡的那套青花碗和上面的銀子上,使勁咬了咬舌尖,痛得『哎喲』一聲,懷裡的東西還在,才知道並非做夢。

  「哈!」的一聲笑出聲,忙單手捂了嘴,探頭看了看瓷器店,沒被發現,才聳著肩膀,笑開了。怕被人發現,又不敢發出聲,一時間憋著著實辛苦。

  白筱得了這個青花瓷碗,總算了了件心事,接下來的事,也只有等試過方知,不再多想。

  行出不遠,前方一陣吆喝,順著聲音望了望,二人面色同時一變,齊齊轉身,強作鎮定,不急不緩的回走。

  本以為這麼走開便算完事,不料身後卻傳來喝喚,「前面的站住,我們公主有話問你們。」

  白筱納悶的死勁閉了下眼,出門不利。

  三梅心跳如擂鼓,眼角掛著白筱,壓低聲音,「公主,怎麼辦?」

  白筱心裡也是七上八下,定了定神,「別害怕,再堅持下,前面拐了彎,就跑。」現在沒戴慕離,又沒坐輪騎,只要回頭,便會被白宜認出,那假扮殘疾一事就此揭穿。

  三梅輕點了點頭,「有二公主在,奴婢不怕。」說是不怕,兩腿軟得使不上力,不住的想坐倒下去,每邁出一步都像踩在綿花上,全不受力。

  白筱因腿疾欺瞞皇上一事,她是第一幫兇。

  而身後輦車裡坐的不是別人,正是當今長公主白宜。

  一旦白宜知道白筱腿上沒事,必定急巴巴的去向皇上報告邀功。

  追究起來,第一個人頭落地的,只怕就是她……三梅……

  護衛見二人全無反應,仍徑直前行,提高聲量又叫了兩聲,對方不但不停,反而走得更快,覺得蹊蹺,坐在馬上用馬鞭指著二人,大聲道:「前面的兩個小姑娘站住。」

  車裡的白宜也察覺不對勁,撩了車簾查看,前面一高一矮兩個身影雖是布衣,但體態卻有些眼熟,偏了頭細想,在何處見過二人。

  白筱和三梅這時已走到拐角處,更不肯停,急轉過拐角,又聽白宜的聲音道:「把那兩人抓過來。」

  三梅嚇得腳下一個趔趄,被白筱一把拉住。

  白筱沉聲道:「快跑。」

  三梅忙強打精神,這可是逃命的事,兩腿一掄,竟比白筱跑得快了許多。

  沒跑多遠,已聽拐角後傳來雜亂的腳步聲,越加發力狂奔,不住催促白筱,「公主,跑快些,跑快些。」

  白筱腿矮,拼了命的旋著兩條腿,速度卻怎麼也提不上來,身後腳步聲,越來越近,這麼下去,不一會兒便會被抓到。

  心下暗罵,為什麼只有該死的九歲。

  眼見前方又是路口,對三梅叫道:「一人一邊,甩掉追兵,客棧會合。」

  沒等她話說完,三梅已朝著左邊道路一溜煙的跑走了。

  白筱實在不敢相信三梅那兩條細腿,能跑如此之快,官兵要追上她,難度實在不少。

  略略回頭,身後官兵又近了許多,暗暗叫苦,以自己這速度實在難以脫身。

  抬頭看了看眼前的瓷器店,那老闆斷不會為了她買了一套碗的情面得罪北朝的長公主,猶豫間見旁邊有條黑呼呼的窄樓梯。

  樓梯裡漆黑一片,什麼也看不清。

  再望向前方不遠便又是一個拐角。

  心一橫,斜身竄進黑樓梯,臨近樓梯盡頭,才看清是一扇虛掩的木門。

  官兵追趕的腳步聲已到近處,再出去只會撞個面對面。

  無奈之下,推了虛掩的木門,閃身進去,便見官兵已奔到樓下,向這窄樓梯望來,忙將房門一關,背靠著門,直喘粗氣,耳朵貼著木門,聽樓下腳步聲向前追過去了,才略鬆了口氣,轉頭看向屋裡。

  身後的木門十分簡陋,而屋裡雖然說不上豪華,但該有的東西樣樣不缺,佈置得很是舒適。

  視線落在右側的床榻上,愣住了。

  床上以手撐頭,慵懶的斜躺著個人,一條長腿半屈著懸在床邊,踏著床下腳榻;另一條腿平伸著架在堆起的錦被上。

  淩亂的玄服,半敝著,露出裡面一小片結實的胸脯,在陽光下泛著淺光,煞是勾人。

  烏黑披散的長髮,鋪了半邊枕頭。

  半掩在劉海裡的一雙瞳眸顯金銅之色,泛著琥珀的光芒,眼角斜飛,回眸間媚態自成,正好奇的打量著她,薄唇一勾,扯出一個懶洋洋的笑,讓人頓時酥了半邊骨頭。

  白筱嘴角輕撇,男人長成這樣,簡直是浪費資源。

  心念轉過,心裡突然一跳,飛快的看向那雙媚眼,和他那身淩亂窄緊的玄服……驚得睜大了眼……正是剛剛追丟了的那個男子。

  將他從頭慢慢看向腳,又再從腳看上頭,難道這張傾國傾城的臉真是那日被她砸進泥巴裡的泥巴臉?

  目光在他身上又溜了圈,有些不能肯定,但有一點可以肯定,這雙眼,是潛進她的寢宮,趴在她身上的那個男人。

  她瞪著美男,美男也笑看著她,謔笑道:「小丫頭,你擅闖民宅,可是犯法的。」

  白筱『呃』了一聲,這聲音的確便是風荻的聲音。

  他居然並不認得自己,微微一愣,反應過來,那晚他並沒看清自己的長相,乾笑了笑,「就走,就走。」

  拉開房門,想起尚有事要找他問個明白,將房門一關,再回頭見他臉上笑意已失,直愣愣的看著她。

  正要發問,樓下官兵吆喝聲由遠及近,想必是追下去沒見到她的人影,又折了回來。

  白筱一驚,睜圓了眼,後背緊緊貼著門板,僵著身子不敢動彈。

  美男翻身坐起,順勢趴在床邊的窗臺上往下望了望,回頭對白筱笑道:「你偷東西了?」

  這不適時宜的取笑,讓白筱崩緊的心頓時一鬆,瞪了他一眼,「你才偷東西。」

  美男哈哈一笑,張揚的一拂被風吹到臉上的長髮,「要不我問問他們,你犯了什麼事?」說著當真伸了手出窗外,打了個響指。
作者: 彤櫻    時間: 2011-8-7 10:59 PM

第一卷 第028章 談睡覺的事

  白筱面色慘變,「你這該天殺的。」回身拉開木門,尋機逃竄。

  聽他對下面問道:「我的酒菜還沒送上來?」

  「春杏去催了,怕是快了。」下面有女人應著。

  白筱長吁了口氣,回身狠狠的瞪著他,「你真是混蛋。」

  他轉過身,雙手抱在胸前,弓起膝蓋架在床緣上,懶洋洋的靠在視窗,聽到這『混蛋』二字,朝著她一挑眉,嫵媚的眼角儘是笑意。

  門外傳來上樓的腳步聲。

  白筱剛定下的心,又亂了,求助的望著窗前美男。

  美男朝著床榻下歪了歪頭。

  白筱環視屋中,也只得床榻下可以藏人,奔到床邊,趴下身,側臉看了看杵在身邊的長腿,再看俯視著她,帶著戲笑的沉金眼眸,猶豫了。

  「公子,飯菜送到了。」

  美男眼裡笑意更濃,壓低聲音,「你想被人看見?我可不敢保證她進來,見了你,下去後不會多嘴。」

  白筱咬了咬牙關,手腳並用的爬進床底。

  美男躍下床榻,見她小屁股還撅在外面,尚沒完全爬進床底,抬腳踹在她屁股上,將她一腳踹了進去,不理會白筱發出的悶哼聲,高挑的身影大步邁向門口,拉開房門。

  「春杏姑娘,辛苦你了。」

  那叫春杏的美豔女子,拋了個媚眼給他,「公子不管要什麼,春杏再辛苦也要給你弄來。」扭著腰肢將手中裝著飯菜的託盤放上屋中圓桌。

  倒了杯酒,旋身向身側美男胸前靠去,眼角斜挑挑的勾著他,拿臉去蹭他裸出來的誘人胸脯,膩聲道:「讓春杏服侍公子喝幾杯。」

  美男也不避,任她靠著,接了酒杯一飲而盡。

  白筱在床底歪著頭看著膩在一處的二人,唏噓不已,難不成還得看一齣郎情妾意的春色段子才能離開?

  扭頭望了望頭頂的床板,伸手輕輕推了推,還算結實,不必擔心二人動作過大,垮塌下來壓著自己。

  將兩邊衣角搓成條,塞住耳朵,省得萬一他們在上面辦事,她這牆角聽得實在太過真實。

  美男正將第三杯酒倒進口中,眼角餘光見床下的她這般動作,一口酒差點噴出,好在忍得及時,喉嚨一動,強行將那口酒嚥下,嗆得一陣的咳。

  春杏忙接下他手中酒杯,輕拍著他的後背,「小祖宗,慢著點。」

  美男待稍緩了氣,攔開她的手,掏出一塊碎銀,拋給她,「我有些累了。」

  春杏接了銀子,握在手中,雙手攀上他胸前,又要往他身上靠,「春杏幫你捏捏,幫你去去疲勞。」

  美男勾唇一笑,捏了捏她的下巴,「你留下了,我非但去不了疲勞,只怕越加的勞累。」

  春杏春波漫漫,吃吃的笑了,「你不試過如何知道?」

  美男站直身,將她推向門口,「下次試。」

  春杏不滿的撅了紅唇,嗔怪道:「又是下次,你次次都是下次。」

  美男不理她願不願意,將她推出門,順手關了門,落了門柵。

  聽得春杏下了樓,才彎了腰,望向床底,「還不捨得出來?」

  牆角沒聽成,白筱長吁了口氣,爬了出來,起身拍了拍膝蓋,望了望樓下,也沒了官兵的影子,大鬆口氣。

  他站直身,悠然的往床柱上一靠,「我叫風荻。」

  白筱朝他伸了伸舌頭,做了個鬼臉,自戀狂,拿著自己的名字到處宣傳。

  美男挑了眉,晃悠悠的走到她面前,手肘壓了她的肩膀,眼角風情萬種的斜斜勾著她,「筱筱,你該如何謝我?」

  那一聲『筱筱』生生叫得她抖了一身的雞皮,繼而愣了愣,原來他已認出了她。

  他們之間不過是『大明寺』的泥巴交情,寢宮裡的啃鼻交情,再加上今天讓她躲上一躲的交情。

  這三場交情加起來,也不至於能讓他們親密到可以用『筱筱』二字相稱。

  蹙了蹙眉,推開他的手臂,掏出金絲錢袋,將裡面的金葉子,金豆子盡數倒在桌上,又將身上的一點碎銀摸出來,堆在一起,「我只這些,如果你嫌不夠,等我回去,差人再給你送些來。」

  「那些東西,我不稀罕。」他不看桌上那堆東西,只看她尚有些圓乎乎的可愛小臉,伸手捏著她的面頰,「這張臉,怎麼變得這麼胖了。」

  「我這張臉本來就是這麼胖的。」白筱自打上了這九歲宿體,便是這般模樣,也算不得說謊,扳開他的手指,將臉從他掌下解救出來,「你要我怎麼謝?」

  他邪媚一笑,突然上前一步。

  白筱心尖一緊,忙往後一退,後背抵住床柱再退不得,想著那晚,他半夜摸進她寢宮,趴在她身上,後背滲出一層冷汗,這人該不會有戀童癖,急叫道:「喂,你要做什麼?」

  他身子前傾,小手臂橫壓在她頭頂床欄上,低頭細看她,暗金的瞳仁中春波氾濫,媚聲道:「要不,你以身相許?」

  白筱打了個哆嗦,身子抖了幾抖,粟粒一直從頸項爬上面頰,他高大的身驅離她僅三寸之遙,壓迫得她呼吸都不暢快,乾巴巴的道:「我才九歲。」

  「沒關係,你答應了,我便再荒唐幾年等你一等。」他又伸手捏她的面頰,「現在雖然胖了些,不過倒是可愛得緊。」

  白筱打了個乾嘔,打開他的手,變態的見過不少,他這麼變態的倒是少見,居然對一個姑娘說,我在女人堆裡滾幾年後,再與你成親,「你半夜摸進我的寢宮,撲上我的床,該不會是想……跟我睡覺?如果你打著這主意,勸你乘早死了這心。」

  笑意剎時間在他唇邊僵住,這話居然從一個九歲女童嘴裡說出,愣看了她半晌,『噗』的笑出了聲,眼角上飛,媚色盡現,視線從她臉上下移,落在她平板的胸前,戲笑道:「等你這兒,有了波瀾……」

  視線接著下移,「而你這小蠻腰和屁股有了區別……」

  白筱身上雞皮一層覆上一層,終於忍不住,豎了眉稍,「你的腰和屁股才沒區別呢。」

  他抬眼瞥了她一眼,「我是男人。」

  白筱哼了一聲,把臉轉開,不再理他。

  他不消停的捉了她的小手,按在自己胸前,「再等你這小手能讓我有感覺了,再來跟我說我想睡你的事。」



第一卷 第029章 難堪的問題

  白筱跟吃了蒼蠅一樣難受,不過也鬆了口氣,「如果當真如你所說,那你半夜三更摸到我床上做什麼?」

  風荻眼角戲笑頓收,後退一步,「我有很多事情記不起來,覺得你的名字十分耳熟,所以去看看你長得什麼樣子,看能不能記起一些事情。」

  「結果呢?」白筱望著他那雙眼,竟相信他所說的話。

  「結果看到一張鬼臉,什麼也沒記住。」他停了停,接著道:「話說……你這鼻子該不會是……」看著她青淤難看的鼻子,有些忍俊不住。

  白筱白了他一眼,將又推開些,憤憤道:「當然是被你啃成這樣的,如果我破了相,以後長得不端正了,我一定要把你的鼻子削下來賠我。」

  風荻揉了揉自己的鼻子『嘿嘿』笑了兩聲,跟在他身後走向門口,「你就走?」

  客棧裡還丟了一幫人馬,再說也不知三梅是否逃脫。

  如果三梅沒能回去,而她又久不回去,萬一哪個負責的護衛跑去她房裡尋一尋,可就得穿了幫了。

  既然風荻進宮對她並無惡意,也不必再為此事糾纏,拉開房門,又覺得不甚妥當,回頭對他呲了呲牙,威脅道:「不許再摸進我的寢宮,否則我要人把你抓起來。」

  風荻眼角斜飄,懶洋洋的哼了聲,「也得那些草包抓得住。」

  白筱氣結,喉嚨上卡了半天,那晚他當真是在宮裡來去自由,宮裡宮外折騰了一夜,也沒人見到他的影子,沒來由的為宮裡的侍衛們臉紅了紅。

  尷尬的咳了咳,「你比兔子跑得還快,不過跑得再快的兔子也有被人抓到的一天。」

  風荻上身前傾,以手撐了她頭頂門框,「不防試試。」

  白筱扶著那扇像是一推就能倒的木門,板著臉,「下山的時候,前後腿抱緊些。」說完閃身出去,重重的把門摔上。

  風荻一愣間,抱著差點被木門擠了的手,望了一回天花板,兔子下山是滾的……

  立到窗口,斜靠著窗櫺,看著白筱小巧的身子探頭探腦的從樓梯口溜出,一溜煙的跑走了,意味深長的笑了笑,低聲道:「這次,我不會再放過你。」

  ☆☆☆☆☆☆☆☆☆☆☆☆☆☆☆

  白筱在路上順便買了幾樣糕點,才原路溜回客棧。

  進了客房,三梅已換回衣裳,在房裡焦急的來回轉悠,見她回來,長鬆了口氣,迎了上來,兩眼微微泛紅,小聲道:「公主,你總算回來了,我以為你被……」

  白筱朝她做了鬼臉,「本公主福大命大,有驚無險。」接過她遞來的衣裳換上,見她手背上有一片青淤破皮,滲著些血珠子,捉了她的手,「你這是怎麼弄的?被他們捉到了,受了欺負?」

  三梅見她眼裡關切之情,真真切切,心下感動,眼圈又是一紅,搖了搖頭,「是我跑得急了些,在拐彎的時候,撞了撞。」

  白筱審視著她的神色,「當真沒被欺負?受了欺負不用忍著,告訴我,我幫你出氣。」

  三梅入宮也有幾年,幾時有人在意過她受不受傷,受不受欺負,眼裡滾著淚,「當真沒有。」

  「既然沒有,你為何哭?」白筱掏了絲帕出來,幫她拭了上面沾著的一些泥灰。

  三梅吸了吸鼻子,「從來沒有人對三梅這麼好過。」

  白筱『哈』的一聲笑,「你居然沒當我要對你非禮。」

  三梅這才發現,居然沒抽回被她抓住的手,臉上一紅,破涕而笑,「公主和以前有些不同。」

  白筱嘻嘻笑了,「你先忍著痛,回了府,再尋太醫與你看看。」

  三梅為她穿好衣裳,將布衣收起包好,「我們是要去別處,還是回府?」

  「回府。」那碗已到手,白筱急著回府證明一些事情,不願再耽擱,叫三梅對隔壁喚了護衛回府。

  一路上撩著車簾觀望兩邊景緻,雖然有撞上白宜的那出意外,總的來說這趟外出,辦事還算順利,覺得烤得人心慌的日頭都十分宜人。

  剛過一處分岔路口,身後傳來馬蹄聲,轉過頭見容華的馬車從身邊擦過,也如昨天所見,並無多的護衛,只在車頭坐著馬伕與另一個勁裝男子。

  兩輛馬車分著兩條道路上,僅隔一臂之遙,並肩而行。

  今日難得他的窗簾也沒落下,容華端坐車中,臉上慕離隨著馬車顛簸而輕輕晃動。

  白筱衝他的馬車喚了聲,「喂,那天我沒看清你長的什麼模樣,想再看看。」

  容華側了臉看了看趴在車窗上的白筱,又自將臉轉開。

  白筱也不在意,笑了笑又大聲戲道:「喂,你醫術這麼好,為什麼要給人家當面首?」

  容華沒什麼動靜,馬車前座的那位武者卻壓不住火氣,就在馬車上站起身,抽了腰間佩劍,「你再胡說一句,休怪我無禮。」

  白筱這邊護衛即時撥了兵器將白筱團團圍住,護衛隊長,也用手中長劍一指那武者,「你是什麼人,敢對我們公主無禮。」

  對方聽是公主僅是愣了一愣,冷聲道:「不過是你們北朝的公主,與我何干。再滿口胡言,不管是誰,我照樣收拾。」

  護衛隊長哪聽得有人這麼當眾輕視自家公主,何況對方不過是古越的面首的一個護衛,也寒了臉,「不給你點教訓,你當真目中無人。」

  說完棄了馬,向對方馬車躍去。

  兩邊馬車同時停下,片刻間,白筱的護衛和容華的護衛劍來劍往的打在了一處。

  二人怕在馬車上打鬥,刀劍無眼,傷到主子,躍下馬車,打到一旁的空地上。

  白筱看了會兒他們打鬥,自己這邊的護衛隊長竟佔了下風,將身邊護衛盡數支去相助,「比試比試就好,別傷人。」

  這邊人一多,容華的護衛雖然功夫高了不少,但終是雙拳難敵四手,頓時處於下風。

  車伕看不過眼,棄了馬加入打鬥,剎時間又將戰局扳成了半局。

  因為雙方顧忌對方身份,手下均留了餘力,不敢輕易傷了對方。

  你來我往,一時間,誰也奈何不了誰。

  白筱對他們打鬥不感興趣,只看端坐在車裡的容華。
作者: 彤櫻    時間: 2011-8-7 11:13 PM

第一卷 第030章 初試容華

  容華在車裡像老僧入定一般,對車外之事,不理不問,漠不關心。

  白筱看得有趣,抬眼見那些護衛打得正歡,一時半會兒也完不了,更不會留意於她。

  偷偷溜出輦車,爬上容華的馬車,撩了簾子,鑽了進去,在他身邊坐下,一股淡淡的梅香撲鼻而來,忍不住湊近他,深深的吸了一口。

  容華對她的舉動,也不加阻止,淡淡道:「你的殘廢不裝了嗎?」

  「裝,當然要裝。」白筱自上次在宮裡便被他看穿了假扮殘疾一事,也不瞞他,側了臉,湊近他的慕離,想透過他的慕離,看清慕離下的面容。

  結果慕離靠慕離,什麼也看不清。

  容華皺了皺眉,往後靠了靠,與她拉開些距離,「既然要裝,為何還敢溜上我的車?」

  「他們不是沒看見嗎?」白筱探頭窗外,護衛們仍打得歡愉,無人理睬她,只有對面輦車裡的三梅,看著他們,驚得張大了嘴。

  「他們一會兒便回,怕是難以不發現你在我車上。」容華隔著慕離看著白筱,自那日在『大明寺』見她爬牆過來偷看他們,便知道她大膽放肆得緊,沒料到她居然大膽到敢明目張膽的爬上他的車。

  普天下敢有此舉的,怕只有她一人。

  換成別人,早被他紮上一針,丟出車外,不死即傷。

  現在居然什麼也沒做,反而想知道這丫頭到底膽大到什麼程度。

  她嘻嘻一笑,「這簡單,一會兒他們回來,我只說是你把我抱過來的,他們不會不信。」

  他啞然失笑,終於側了臉正對於她,看不清她半透明的白色慕離後的臉,卻能感到她得意的神情。

  「都說北朝二公主,無恥,無賴到了極點,看來果然並非虛言。」

  白筱扁了扁小嘴,「過獎,過獎!原來外面還有這麼一說,呃……還當真抬舉我了。」

  「你就不怕我殺你?」榮華暗自警惕,這個丫頭年僅九歲,便能識破藥物中的玄機,發現後居然能不動聲色裝著殘疾蒙人眼目,這份心思何等沉沉,他不能不防。

  白筱身子一僵,很快放鬆,笑道:「你是大夫,怎麼會殺我?」

  容華微側了側臉,淺淺一笑,她還是天真了些,「大夫不但可以救人,更可以殺人。」柔和的聲音如寒風颳過,透心的涼。

  白筱不答,盯著他看了半晌,她看不懂這個男人,越是看不懂,越想看,伸了手去扯他的慕離帽。

  「你做得過了。」他聲音冷了下來,抬手將她的小手壓下。

  「又不是沒看過,再看一看。」白筱從他掌下抽出手,他的掌心有些細繭,擦過她的手背有些粗糲,與他那雙完美細緻的手形成一種說不出的落差,讓她略感意外,抬眸看向他無法看見的面部。

  「既然看過,何必再看。」他捉住她另一隻伸過來揪她慕離面罩的手,聲音更沒了溫度。

  「你的眼睛長得很好,我那次只顧著看你的眼睛去了,樣子反而沒看得明白。」白筱掙著手,卻掙不出絲毫,一個養尊處優的面首,也有這等手勁,不知是自己年紀太小,手上沒力,還是他當真有力。

  容華冷哼了一聲,「做為公主,爬牆偷看男子,這等不光彩的事到你嘴中到成了理所當然。」

  「公主不過是個稱號,並非公主便得與眾不同。」白筱腦海裡只晃著戰場上所見,和那日『大明寺』所見的兩雙同樣的眼眸,對他的冷嘲熱諷,並不在意。

  手上用力掙了幾掙,仍不得鬆脫,低了頭,張口往他手上咬落。

  容華眉頭一皺,突然站起身,撩了車簾,躍下馬車。

  她這一口,便咬了個空。

  接著手腕一緊,被他拽出車廂,尚沒來得及反應,已被丟進自己的輦車上的輪椅中。

  轉過頭,見他悠然的轉身上了他的馬車,自端端正正的坐下,朝著空地處喚了一聲。

  他的護衛和馬伕棄了白筱的護衛們,奔了回來,白筱的護衛們也蜂湧而回。

  白筱知道今天是看不到他的模樣了,只得作罷,心有不甘的對護衛隊長道:「回府。」

  兩輛馬車又各自上路。

  白筱望著擦身而過的容華身影,暗道了聲可惜,對他喊道:「以後我們是鄰居了,你無聊的時候可以過來坐坐。」

  等了等,不見他有反應,不知是沒聽見,還是聽見了不加理會。

  三梅在一旁諾諾的小聲道:「公主想見他,可不能指望他過來『榮府』,倒不如說您悶了,過他那邊坐會,來得實在些。」

  白筱吸進去的一口氣,哽在了喉嚨處,偏了頭瞥向三梅,「這丫頭成精了。」

  三梅忙住了嘴,偷看白筱。

  不料白筱卻道:「你說的對,讓其動不如我動。」

  三梅一雙大眼,越睜越大,捂了嘴,「三梅只是隨口胡說,公主萬萬不能當真。」

  白筱望著榮華遠去的馬車,「為何不當真?我還要在『榮府』外架上一條橋。」

  三梅驚呼一聲,「榮公子和古越太子是何等關係,他既然住這兒,古越太子就難免會來,如果『榮府』搭過橋過對面……」

  白筱揚眉笑了,「等的就是古越。」

  三梅腳下一軟,扶著輪椅,雙膝著地跪了下去,公主饒了奴婢吧,皇上知道會殺了奴婢的。」

  白筱收回視線,暗嘆口氣,南北朝之間的糾葛哪能讓她如此胡作非為,「我也只是隨口說說,你不用嚇成這般模樣。」

  三梅鬆了口氣,「公主,有些話萬萬說不得。」

  白筱又嘆了口氣,這丫頭到是貼著心為她,『嗯』了一聲,不再說什麼。

  ☆☆☆☆☆☆☆☆☆☆☆☆☆☆☆☆☆☆

  容華的馬車車輪壓過一處凹處,車廂輕輕一震,他感到一物滾到他腿側,伸手在腿側衫袍下摸出一粒鴿子蛋大小形狀的明珠。

  他見過無數明珠,卻不尚見過如此晶瑩通透的明珠。

  怕是剛才與白筱拉扯從她身上跌落出來的。

  探頭出窗外,她的輦車已然不見蹤影,微斂了眉,日後還得尋時間歸還於她。



第一卷 第031章 見鬼的一人之下

  白筱回了榮府,朝著為她熬煮湯藥的藥房去了。

  這時還不到熬藥的時辰,藥童不知去了哪兒偷懶。

  白筱打發三梅去尋藥童,等三梅轉身離開,取了帶回來的青花瓷碗,將放在藥架上的那個藥碗對換,坐回輪椅等著三梅引了藥童過來。

  藥童見了白筱便道:「公主,您又要看什麼藥材麼?」

  白筱坐直身,不再看架子上的藥碗,「這次倒不要看什麼藥材,以前那些蜜餞,我吃得膩味了,你這兒可還有別的味道的沒有?給我嘗嘗,換換口味。」

  藥童聽了,忙去開了裝蜜餞的櫃子,取了十幾樣出來,一一遞給白筱挑選。

  白筱一一嘗著做了個過場,隨便挑了一樣。

  將買來的糕點打賞給藥童,帶著三梅回了『筱苑』。

  剛進門,便見慕容幼南雙手撐著下巴,坐在寢宮前的臺階下,看神情已等了不少時辰,見她回來,一臉愁容瞬間消散,躍起身,「你去了哪裡,怎麼這許久才回來?」

  白筱直接無視了她的問話,反正慕容幼南不過是隨意問問,並不是當真想知道她去了哪裡,她也沒必要彙報什麼,「我已叫人給你收拾了房間,你可要去看看?」

  「去,當然要去。」慕容幼南等了一個半時辰的煩悶一掃而空。

  白筱吩咐三梅去尋管家喚個認得路的小廝來接慕容幼南。

  進屋翻了兩個茶杯,斟了兩杯冷茶,放了一杯在她面前,「你看完後,得幫我辦件事。」

  慕容幼南到『榮府』雖然有下人招呼她去前廳喝茶,不過她卻寧肯等在這兒,乾巴巴的坐了一個半時辰,早口乾舌燥,端了茶就飲,「什麼事?儘管說便是。」

  白筱湊到她耳邊耳語幾句,退開看著她,「如何?」

  「這好辦,我看了房間立馬便去。」慕容幼南喝乾了茶,又自行拿了茶壺給自己倒茶。

  「不能讓別人知道。」白筱手指輕敲桌面,眼角帶笑,這個慕容幼南來的當真是時候。

  「你儘管放心,這點規矩,我還懂。」慕容幼南坐了會,便隨著三梅引來的小廝去了。

  晚飯後,三梅照常端了湯藥進來。

  白筱攔住她往花瓶裡倒,叫她去尋了兩個不同的小瓶子來。

  取了從藥坊換來的青花瓷碗,倒了一半湯藥進那碗中,將剩餘的倒在其中一個小瓶子裡。等了片刻,又將另一半湯藥倒進另一個小瓶,分明記下兩個瓶中各裝著哪個碗倒進的湯藥,再叫三梅仍舊將碗送了回去。

  倒了茶水洗淨裝過湯藥的青花瓷碗,藏進不易讓人發現的櫃子裡。

  剛將手中活辦得妥當,便聽外面傳話,慕容幼南來了。

  心裡一喜,只要條件談的好,慕容幼南果然好用。

  坐回輪椅放了她進來,她身後跟的果然是幫她驗過藥那家叫『春草堂』的掌櫃。

  打發慕容幼南去隔壁尋曲崢,問問課時安排的事。

  慕容幼南得了她這個任命,屁顛屁顛的去了。

  白筱將那兩個瓶子放在桌上,「先生看看這兩種湯藥,可有什麼不同?」

  掌櫃在藥坊送她離開時,便認出她的身份,在這兒見到,並不驚訝,一一辨認了兩個瓶藥中湯藥,仍舊放回桌上,指著用原先的藥碗裝過的湯藥道:「這個和公主上次讓小民辨認的是同一種藥。」說完又指著另一個小瓶,道:「而這個卻是治腿疾的湯藥。」

  白筱心裡涼撥涼撥的,笑著道:「謝謝先生,不過這事還望先生爛在肚子裡的好。」

  掌櫃將一個錦盒放在桌上,「今天小民來,不過是受慕容小姐之托給公主送幾支上好的人參來。」

  白筱淺笑點頭,「先生辛苦了。」喚了三梅取了百兩白銀贈於掌櫃。

  掌櫃能立足京中,自然明白怎麼和官家的人打交道,這時如果推辭不受,反而會被對方誤認為他另存他心,坦然接過,「謝謝公主賞賜。」

  白筱讓三梅領了掌櫃去耳房喝茶,等慕容幼南會過曲崢後,帶他出府。

  如今屋中只剩她自己一人,臉上笑意頓收,想著閻王那陪笑的臉,咬牙切齒,好身份,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好他鬼的身份,去他娘的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伸手入懷,才發現不見了那粒明珠,陡然一驚。

  今天一天過得實在精彩,在外面又是換衫,又是爬床底的,到底在何處跌落便不得而知了,如今最大的可能性也只能在風荻床底下。

  雖然惱著閻王和鬼差,但這可是人家幾萬年辛辛苦苦修來的,滿腔的怒意化成愧疚,不管怎麼說,得設法尋到還給人家才是。

  只恨不得馬上殺出府尋著風荻問問,但轉眼天色已晚,再出府已是不能。

  說是尋,但能不能尋到,心裡沒底,萬一真的尋不到,這孽可就造的大了。

  坐在那兒渾身不舒服,摔簾進了裡間,棄了輪椅,滾倒在床上。

  躺著又尋不到舒服的姿勢,身上陣陣燥熱,用手扇了兩扇,嫌沒風。

  一骨碌爬起來,撩了床幔,推開窗櫺,一陣風吹來,吹亂了耳鬢髮碎,又嫌搔得臉癢。

  心裡煩燥正想將窗葉撞上,一陣清揚簫聲傳來,幽幽在這片山谷是傳開,悠揚婉轉,時起時伏,與山中風吹樹葉的聲音纏綿不去。

  白筱煩亂的心隨著那縷簫聲慢慢平復,趴到窗臺上,遙望山谷對面。

  後山梅樹下的青石上半依著一抹白色身影,靜得如遠處鸞山,清得如山間泉水。

  不能完全看清長相,只能隱約看見耳鬢的墨髮掩映著白衫,隨著風輕揚。

  光是這樣一個朦朧身影,已是叫人望塵莫及。

  白筱望著那抹身影,靜靜的聽著,心裡尚存的那點煩燥,散得灰渣都不剩一點。

  不解,他這麼樣的一個人為什麼要依附古越,難道他當真是對古越有情?

  男人與男人之間的那點事,她還真想不明白。

  也不知過了多久,簫聲停了下來,容華抬起臉,望見趴在窗臺上的她,停了片刻,撇開臉,起身離了青石,返回屋中。

  那一眼相隔甚遠,卻讓白筱心裡一顫。
作者: 彤櫻    時間: 2011-8-8 12:01 AM

第一卷 第032章 身子留給我

  白筱在床上翻翻滾滾一夜,皇家陷害,不過是為權為利,給她下藥,令她變為殘疾,得利的自然是能有機會上位之人,北朝這樣的人,不過兩個。

  一個是北朝的長公主白宜,另一個則是尚是嬰孩的幼弟。

  這個幼弟是北皇與一個宮女所生,那宮女得到寵倖懷上身孕後,便得以飛天,封了貴妃,但紅顏薄命,孩子一出生便大出血去見了閻王。

  這個小皇子金璃由幾個奶娘帶著,來來去去只能靠著北皇這個爹,如今也才長到一歲,身邊圍著的不是奶娘便是丫頭一干下人,又哪來什麼爭權之說。

  剩下的便只有白宜,然聽說『榮府』是北皇令曲崢打點。

  安插人手等事,也由著曲崢分派。

  如果說曲崢思慕白宜,為白宜在她身邊安插些人手,也再所難免,但竟能將負責熬藥的藥童提過來,還打著奉北皇之令,這手伸得也就未必過於的長了。

  白宜,曲崢……

  白筱冷笑了笑,這遊戲玩得過於的險了。

  以前那個畜生道的如何膿包,她不想理會,但到了她這兒,這遊戲可能再這麼玩下去。

  翻來覆去,一夜沒睡,又記掛著鬼差的珠子的事,天一亮,隨便洗漱了,在府裡留話說出府去許個願。

  帶三梅和幾個護衛奔著昨日所去的客棧,仍然開了間房間給護衛們賭錢。

  為了以防萬一,將三梅一併留下,萬一有什麼事,她可以應付應付。

  獨自己換了衣衫,溜出客棧去尋風荻。

  拍開他那像是一推就倒的木門,散著一頭長髮,赤著上身的風荻看著眼前的白筱愣了愣後,戲笑道:「昨天才走,今天就想我了?」

  想你?想你個頭,不是你那相好來折騰那麼一下,害她鑽床底,能跌了那粒明珠?

  白筱一把將堵在門口的欣長身驅推開,奔到床前,趴低身爬了進去。

  風荻揚了揚眉稍,抱著手靠在搖搖晃晃的木門上,看床下的爬來爬去的小身影,眼裡笑意更濃,「原來是迷上我的床底,要不我給你在下面鋪上個地鋪,你以後就在床下住下,沒人陪我的時候,還能撈你上來解解悶。」

  白筱回頭白了他一眼,「你就不怕,你辦好事的時候,有人聽牆角,擾你的雅興?」

  風荻眉稍揚得更高,「你不介意,我也無需介意,沒準你就此學得一身床上好功夫,以後你嫁了我,享受的還是我。」

  白筱調轉身子,探出半個身子,朝著他呸了一聲,「嫁豬嫁狗,也不能嫁你這樣的人。」調頭重新鑽進床角,尋明珠,翻遍了角角落落哪有明珠的半點影子。

  風荻抽了抽嘴角,走到床邊,蹲下身,握著她的腳後跟,將她拽了出來,「你到底在尋什麼?」

  白筱被突來的力道往後一拽,雙手再也撐不住地板,整個身子貼趴著地面,臉擦過地板,所過之處的塵泥,盡數糊在了她臉上,顧不得痛,扭身問他,「你可見到一粒鴿子蛋大小的明珠?」

  「明珠到是有一些,不過不知是不是你想要的。」視線落在她在床底鑽得滿臉灰的花臉上,『噗』的一聲笑,「難道我還配不上你這泥猴子?」

  白筱聽說有明珠,對他無禮的話自動忽略了,把手一攤,「把那些明珠給我看看,有沒有我的那一粒。」

  「怕是沒有。」風荻從床上衣服堆裡尋出一個荷包,打開荷包將裡面東西盡數倒在地上,隨著金珠銀豆滾出的果然有六七粒大大小小的珠子,但都是渾圓的南海珍珠,並沒有鬼差的那粒蛋型明珠。

  白筱將那幾粒到處亂彈的珠子拾掇到一起,交還給他,「你可真是有錢,隨身也能帶這麼多上好的珠子,再沒別的?」

  風荻搖了搖頭,將地上的金銀一併裝好,「只得這些。」

  白筱絕望中還閃著一點希望,「沒在地上拾到過其他珠子?比方說拾到了,拿來送了相好……又比方說你相好來你這兒過夜拾到拿走了?」

  風荻臉沉了沉,沒個正經的臉,止了笑,眼角媚意瞬間收得乾乾淨淨,「昨夜,並沒有人在我這兒過夜,自不會有誰會從這兒拾去什麼東西。我不知你丟了什麼,但如果我當真拾到不屬於我的東西,定然不會拿去送人,說什麼也會將那東西歸還物主。」

  白筱乾咳了聲,這人雖然荒唐,但終是個男人,受不得被人誆他貪圖別的人東西,「我也不過是問一問,你何必這麼當真。」

  那東西如果不是在他這兒跌落的,就更不知丟在了哪裡,連頭髮絲都感到涼嗖嗖的。

  殃殃的爬起來,拍拍身上的灰,「我走了。」

  風荻將她一把拽了回來,「你到底丟了什麼,這麼緊張?堂堂一個北朝公主,還拿不出一粒珠子?」

  「那不是普通的珠子。」白筱哪敢跟他說那是鬼差的修練珠,將倒嘴邊的話,生生嚥了回去,「反正對我來說很重要。」

  風荻眼角一斜,帶出媚態,笑捏著她的臉,「該不會是哪個小相好送你的?」

  白筱嘴角一撇,當是他?住在花樓裡,伸手到窗外隨便一招就是相好,視線又在地上溜了一圈,這屋子就那幾樣東西,實在沒有角落可以藏東西,心裡皺巴巴的難受,沒心思與他取笑,打開他的手,臉上留下兩根手指印,沒精打采的走出房門。

  風荻扶了木門,朝著她背影,笑道:「喂,筱筱,拿些小珠小釵的送送相好沒關係,這身子可得給我留著,等你十五,我便去向你老子求親。」

  白筱也不回頭,拋了一句,「好呀,你把我老子娶了回去,我還得叫你聲娘。」

  風荻哈的一聲笑,眼裡笑意更濃,「你那百合之好,也乘早改一改,如果實在改不掉,也尋些標緻的,我日後一起收了,用起來也不那麼倒胃口。」

  白筱一個踉蹌,差點栽下樓梯,穩住身子,回頭見他媚入骨子的笑臉隱在陰暗中,打了個乾嘔,「你還是收拾收拾,嫁古越比較合適,呃,對了,你那日去打望的是容華,你娶了他也算合適,至於我們……後會無期。」



第一卷 第033章 他長成這般模樣

  既然打著出來許願的幌子,也就不能不去廟裡逛一逛。

  『大明寺』太過勢利做作,隨便去走一趟都得花上大把銀子和時間。

  這次出來不過是做做樣子,也就撇開『大明寺』尋了百姓奉信的城西的寺廟,這樣即便是有人問起來她出府許願的事,也推搪得過去。

  那廟依著山角而建,到了山前,道路變窄,輦車便不能再進,凡是乘車前來上香的人,均在這路口便下車,陡步前行。

  而車便一溜的停在這大道邊上。

  白筱下了輦車,見前面停了輛車竟是容華的車,他的車伕正坐在車轅上打盹。

  四處望了望,卻不見容華身在何處。

  前面小路分兩條,一條正是她們要去的『清和寺』,而另一條卻通往一個叫『上清觀』的小小道觀。

  細細一想,竟是慕容幼南所說的那個精通藥理的道士所住的地方。

  正猶豫著是不是該去拜見結交一下,一個夥計打扮的人抱了個用錦布包著的盒子,走了過來。

  白筱覺得有些眼熟,看多兩眼,認出是賣青花瓷那家鋪子的夥計。

  視線落在他手中抱著的東西上,心時莫名的收緊。

  她此時錦衣華服,又坐著輪椅,再加上身邊圍著護衛,那夥計沒敢敢她這兒多看,便從她身邊走過,朝著道觀方向去了。

  白筱將護衛留下,獨要三梅陪著她,尾隨在夥計後面,走向道觀。

  夥計到了觀門口,喚了兩聲。

  裡面出來一個童子向夥計問道:「你有什麼事嗎?」

  「我們掌櫃的叫我給觀主送瓷器來,是你們觀主一年前去我們鋪子補訂的。」夥計解開錦布,打開裡面錦盒,露出鑲在盒子裡的兩個碗。

  白筱的心砰然亂跳,胸間騰起了兩團火。

  那兩個碗正是昨天在瓷器店所見的與她的藥碗相同的那兩個青花瓷碗。

  道童看了看,接在手裡,「我拿進去給我們觀主看看,你在門口等著。」

  夥計恭恭敬敬的應了,垂手站在門口一邊。

  白筱全身熱血瞬間湧上頭頂,自行搖了輪椅行向道觀。

  剛到門到,裡面出來一個人全身素白的人,衣袂隨著他沉穩的步子輕揚。

  白筱抬頭望著身前的一方慕離愣了,過了好一會兒才喘過氣,「是你?」臉因為情緒激動而發燙,好在有慕離遮面,叫人看不出她此時的失態。

  三梅眸子頓時放了光,蹲身行了個禮,「容公子。」

  容華不看三梅,輕點了點頭,看向輪椅上的白筱,微微一愣。

  只見她身子微微的顫,壓低聲音問道:「你怎麼會來這兒?」

  白筱緊咬著唇,一些以前不曾有過的想法,一條條紮進腦海,深吸著氣,儘量平復自己的情緒,不答他的話。

  三梅見白筱不答,接著道:「我們家小姐出來許願。」到了外面,為了不引人注意,她對白筱不以公主相稱。

  容華看了看他們身邊夥計,道:「許願在隔壁,你們走錯了地方,我送你們過去。」

  白筱冷笑了笑,由著他佔了三梅的位置,推了她轉向隔壁寺廟。

  一路上,白筱和容華一言不發,直到到了佛堂前,白筱仍自跑神,直到三梅點了香過來。

  見三梅,不把香遞給她,卻愣愣只望著她身邊容華,才側臉,仰望向立在身邊的容華。

  剎時間愣住了。

  他面對佛祖,不知何時已取下覆著臉面的慕離帽。

  一身寬鬆素淨的衣衫並不多裝飾,只在領口和袖口處繡著雲紋暗花,隨風輕輕拂動,卻不露一點肌膚,整個人像襲在靜雅幽然的氣韻中。

  頭髮並沒束起,只是將耳鬢髮束,攏在腦後鬆鬆的用一條白色二指寬的雲紋髮帶綁著,任其與腦後長髮一同柔順垂落。

  沒蓄劉海,只是兩鬢未能完全攏起的碎髮輕輕撩過他白皙的面頰。

  眉眼仍如那日所見,清如晨霧,秀如遠山,乾淨得不沾世間一點凡塵。

  眸中漆黑如墨,浸在遠不見邊際的淺水煙雨中。

  薄唇抿成優美的弧線,並未因長年戴著慕離而少顏色,橘色唇瓣在香火的反射下泛著淡淡珠光。

  白筱靜看著,愣愣出神,原來他長成這般模樣,這麼張臉平日的確不該在大街上招搖,否則不知會造成多少踩踏事件。

  他對她的注視,全無反應,從容的向佛祖三拂之後,重新慢慢戴上慕離帽,掩去那張絕世的容貌。

  白筱收回目光,見三梅仍在發愣,手中點燃的香,已燃了好長一截,香灰受不住重量,紛紛跌落。

  從她手中抽出香支,她才回過神,臉上一紅,慌亂的低了頭,偷偷看了看白筱,不見她有什麼舉動,才鬆了口氣。

  等她舉了香坐在輪椅中拜了三拜後,接了她手中的香,插向香爐。

  白筱取出荷包,倒了些金珠交給三梅要她去上香油錢,「我去門口等你。」

  三梅又抬頭看了看容華,見他推了白筱,向他行了一禮,「麻煩容公子照看一下,我家小姐。」等容華點頭答允,才小跑著走了。

  白筱側臉看著他扶著輪椅的手,道:「聽說那位出名的藥師道長,很欣賞京裡的一位公子,那位公子想必就是容公子。」

  容華垂眸掃了白筱一眼,目視前方,低聲道:「你不該來,以後也不要再來。」聲音低婉,沒有以前所見的那股寒意。

  白筱轉過頭,他剛才那張臉,在腦海裡懸浮,「為何?你害怕我來?」

  容華側臉輕笑,「我為何害怕?你的腿疾騙得過北皇,卻騙不過醫術高明之人。那位觀主醫術絕非泛泛之人,你只需在他面前稍加停留,定會有所發現。在下與他雖然小有交情,但他與北朝交情卻是不淺。」

  白筱心間五味雜陳,他這是在提醒她,如果再來這兒,這腿疾一事再也裝不下去,他到底是何居心,「你既然知道我腿疾是裝出來的,為何不告訴我皇姐?還要助我搬出皇宮?」
作者: 彤櫻    時間: 2011-8-8 12:27 AM

第一卷 第034章 看不透他

  容華聽她吸著鼻子,聲音有些澀然濕意,將她推過一旁柳樹下,停了下來,依在她身邊大石塊上坐下,「我對北朝皇家的爭鬥沒有興趣,你裝不裝殘疾,與我無關,我又何必多言?」頓了頓,默了一會兒,才又道:「至於助你出宮,我也不知為何。」

  白筱愣了,將上次請他看病的情形回憶了一遍,他當時是何等冷情,搖了搖頭,眼前這個少年,讓她實在不解。

  容華看了她半晌,這年僅九歲的女孩,居然能尋到此處。尋到此處,初見她的情景,分明對他有所猜忌。這時,卻能如此沉得住氣。

  宮廷生活能將一個孩子生生逼得如此深沉。

  問道:「你近來可遺失過什麼東西?」

  白筱拂開垂在他面前的一條垂枊,「昨天不見了一粒珠子,長得鴿子蛋一般的模樣。」

  容華從懷裡取出在車中拾到的明珠,攤在她面前,「是這個麼嗎?」

  白筱看向他手心明珠,分明便是她昨天丟失的那粒,不過這珠子此時用銀絲編成的細網絞住,其中一頭,牢牢的墜在一條銀絲鏈上。

  眼裡露出迷惑,看向他,不去拿那珠子,「這珠子的確是我不見的那粒,不過它昨天不曾穿這件衣裳。」

  容華輕笑了笑,「你隨身帶著這珠子,想來它對你而言,有些道理。不過你今日拿回去,沒準明日便又不知會丟在何處,所以幫它穿了件衣裳。」

  白筱定定的看了他好一會兒,才在他掌中拈起銀鏈,明珠垂在銀鏈上微微晃動,在陽光下反射著光華。

  銀絲網不大不小,將明珠完完整整的裹住,沒什麼複雜的圖案,但每個結頭僅得針孔般大小,大小一致,極為精緻。

  昨天與他開分,便沒再見過他離開住處,這網自不可能去別處首飾作坊加工而成,如果是現成的,也不會如此貼服,問道:「你做的?」

  容華『嗯』了一聲,淡淡道:「看來在下多事了。」握了懸在半空中的明珠,指上用力,便要毀了上面銀絲網。

  白筱大急,飛快的雙手用力握住他的手,阻止他的動作,「別……別毀了……我喜歡!」

  他的手被她握著,莫名的心裡一跳,不著痕跡的將手抽了出來。皺眉看著眼前還是孩童的小身體,不知自己心裡這一跳,是跳的哪一齣。

  白筱將明珠掛在脖子上,放進衣衫裡,貼身藏了,冰涼的銀絲輕擦著胸前肌膚,心卻被撩得暖暖的,笑了笑,把輪椅向她靠近些,湊近他,鼻息間傳來淡淡梅香,低聲道:「我見過你。」

  容華往後略靠了靠,「剛才在佛堂上,不就看過。」

  白筱咬著嘴角笑了笑,「我以為你方才一心拜佛,沒看見……」

  容華一慣少言寡語,這麼守著個小孩,更是沒有過,聽她這話,也有些忍俊不禁,「你眼睛都快掉出來了,還能看不見?」

  白筱『哈』的一聲笑,扯了扯自己的慕離,「你胡說,你根本看不見我。」

  容華微埋了埋頭,重新面對著她,默了下來。

  白筱望著眼前的白色身影,如夢幻般不真實,突然伸了手去揭他臉上慕離。

  他身子微微一避,欲阻止她小手動作的手抬到一半,慢慢垂了下去。

  白筱取下他的慕離放在膝蓋上,用小手遮去他半邊臉,只留那一雙幽深不見底的眼。

  鎖住那雙眼,一眼望進去,再也出不來。

  她不動,他亦不動,只是淡望著她。

  過了好一會兒,她才澀然的道:「我以前見過你。」

  容華垂眸淺淺一笑,濃密的長睫輕顫了顫,「敢爬牆看我們的人,天下除了風荻,也只得你。」

  「我說的不是……」白筱話沒說完,容華抬頭見三梅向他們這邊尋來,從她膝上拿過慕離帽戴上,「走吧。」

  白筱順著他的眼風,望見三梅,一個叮嚀,清醒過來,那戰場上,她並非肉身,再說不同年代或許也有長得想像的人,那些不屬於這世界中的事,怎麼能隨便說得,將話岔打住。

  出了『清和寺』,他不再同她說話,自行上了馬車,馬車如飛而去,甚至不再看她一眼。

  白筱望著絕塵而去的馬車,隔著衣裳摸著那粒明珠,心裡一陣緊,一陣鬆,亂成一團。

  如果湯藥之事與他無關,他為何會叫她不要再到這道觀來?他分明知道些什麼。

  一陣風憑空吹過,帶了幾絲倦意,靠著椅靠,合闔眼,這一合,竟睡了過去。

  夢中朦朧間,見眼前煙霧繚繞,煙霧層層散開,走出一個年輕不相識的年輕男子,臉色灰白,沒有一絲血色。

  他一直走到她面前,才停下,道:「我馬上要被投進畜生道了,以後再也回不來。」

  白筱心頭一陣抽緊,原來這個人就是佔了她宿體九年的人,一直想尋個機會見他一見,不想他竟先來尋了她。

  有太多的迷惑需要他來為她解答,然而用盡了渾身力氣,卻張不開嘴,說出一個字。

  急得滲了一頭的汗,仍是動不得絲毫。

  正無奈之際,又聽他道:「我為惡八十一世,從沒待人好過,也不見別人待我好過,唯獨錯上你的身體的這幾年,有一個人貼心貼肺的待我,她便是上仙這一世的母親,北朝皇后……賀蘭皇后。本想用這一輩子報答於她,不料我的命實在短了些,再也沒有機會。」

  他一臉的遺憾和惆悵,長嘆了口氣,『撲通』一聲跪了下去,「我這次被打入畜生道,並無怨言,獨放不下受難的娘親,求上仙救她一救,她在緒寧宮。」

  說完趴伏在地上,重重的磕了三個響頭,起身,慢慢倒退著隱入煙霧之中。

  白筱看著他慢慢遠去,心急如焚,抵死掙扎,「別走。」一聲急呼終於出口。

  剎時間,眼前哪裡有什麼煙霧,又有什麼男子,只有三梅焦急的眼神,「公主,是否做了噩夢?」

  一陣風吹過,臉上絲絲的涼,抬手拭了拭,摸到一手的汗漬,接了正壓在她臉上為她拭汗的乾巾,自行抹著脖上汗珠,急急的喘息著,思緒久久難平,「三梅,『緒寧宮』是什麼地方?」



第一卷 第035章 挨了一頓打

  三梅愣了愣,將車簾揭了條縫,往外望了望,見無人在車旁,才壓低聲音,以只得她聽得見的聲音道:「公主病這一場,當真不記得了好多事。『緒寧宮』是公主的母親賀蘭皇后的住處。」

  白筱撩開車簾往外望了望,見天色還早,吩咐道:「回宮,去緒寧宮。」

  三梅倒吸了口冷氣,臉色煞白,跌倒在地,抱住她的腿,低聲求道:「公主,別去。」

  白筱靜看著她,「為何?」三梅在她身邊一直本本分分,對她也算得上是言聽計從,這麼直接攔她還是第一回。

  三梅到嘴邊的話哽了哽,又嚥了回去,深吸了口氣,壓下亂跳的心,道:「皇后是瘋的,公主自從病了,不再記著皇后,也沒再去,那以後,皇上也就不大去了。那緒寧宮已是冷宮,大家避之唯恐不及,公主何必再去招惹是非?」

  白筱雖然不曾見過這個身為她母親的賀蘭皇后,但能讓一個本該去畜生道的人感念不忘,光這份為人,也是世間難得。

  既然她瘋顛帶病,那更該得到關心,而三梅這時卻說出這等無情的話,雖然她所說的確是在宮中生存之道,但仍禁不住怒從心起,正要一腳將她踹開,見她眼裡藏著隱忍,閃過一抹淚光,那一腳便沒能踢出去。

  唇慢慢抿緊,三梅不是這樣的人,平時做事心細如髮,溫柔體貼。

  這些日子,不時見她暗地裡用自己的月錢幫助院子裡的家境貧寒的小宮女,這樣一個姑娘,如何能會說出這等傷人的話?「為何不讓我去緒寧宮?難道因為我皇姐……或者我父皇?」

  三梅額頭滲出冷汗,歪倒在地,拚命搖頭,「奴婢不敢有這想法,奴婢只是……只是……」

  白筱面頰隱在慕離後,看不見表情,「只是什麼?」

  三梅神色慌亂,「奴婢當真是怕公主與失寵的娘娘接觸,引來事端。」

  「會引來什麼事端?」白筱不動聲色的看著三梅,這丫頭今天實在反常。

  「奴婢也只不過是聽說凡是與娘娘走得近的人,都先後出了事,所以……人家傳言娘娘是不吉利的人……」

  白筱強裝憤怒,厲聲喝罵,「該死,你敢說我娘是不吉利的人,我一會兒便將你交於我父皇處置。」

  三梅渾身一震,眼裡淚光盈盈,盛滿委屈痛楚,卻無懼色,埋了頭,不再說話。

  她不說話,白筱也不再問,這丫頭居然連死都不怕,還能問出什麼?

  車輪壓過不平之路,輦車一陣顛簸,白筱動了動,將手攤到她面前,「起來吧,不管你什麼原因阻止我去緒寧宮,緒寧宮我還得去。她是我母親,我不能不管她。」既然受了別人之托,又怎麼能不理不問?而且就憑賀蘭皇后那份為人,她也得管。

  雖然以她現在之力,能否管得了,不得而知,起碼得先得有所知才行。

  三梅抬頭望向她,眼裡神色難辯,過了好一會兒,才將手放在她手中,順著她的力道站起身。

  ☆☆☆☆☆☆☆☆☆☆☆☆☆☆☆☆☆☆☆☆

  緒寧宮……

  推開沉重的紅漆大門,踏進院門,驚飛一群烏鴉。

  一陣大風颳過,捲起地上的塵土落葉,翻翻捲捲揚了半邊天。

  白筱揚了袖子,遮去撲面而來的塵,等風過後,拍去身上的塵土,望著到處積滿風塵的宮殿,像是久未有人打理,心下一片淒涼。

  這緒寧宮是皇后的居所,建築裝飾都是極為奢華,可如今殘敗到這地步,可見宮中人情淡薄到何等地步。

  回頭問三梅,「這兒沒有打掃嗎?」

  三梅神色不覺中黯了黯,「自從娘娘……這兒的宮人慢慢被撤去,只得一個丫頭在裡面服侍,她一個人要服侍娘娘,又要打掃。而緒寧宮佔地又大,她也顧不上這許多。」

  「你是說這麼大個院子,只得我娘和一個宮女兩個人?」白筱望進院內,除了鴉叫,便是風吹落葉的聲音,這大白天的,四下裡都是一處死寂。

  三梅『嗯』了一聲,垂下眼瞼,掩去眼裡的傷感。

  白筱輕嘆了口氣,把侍衛留在門外,獨要三梅陪她進去看望賀蘭皇后。

  到了寢殿門口,一個年約十八七歲的宮女正端了個盛著水的銅盆出來,一腳邁出門檻,抬頭看見臺階下的白筱和三梅,臉色一變。

  手中銅盆『哐』的一聲跌落在地,順著臺階『哐哐噹噹』的一路滾走,水撒了一地,濺濕了她身下綢裙,愣忡了半晌,將視線移向白筱身後的三梅。

  白筱隨著她的目光看向三梅,後者正慚愧的避開雙腿尚跨在門檻上的宮女的視線,埋低臉,見白筱看來,忙盡力讓臉上神色自然。

  「秀秀,是不是跌到了?你沒事嗎?」屋裡傳出女子溫柔,關切的聲音。

  那叫秀秀的宮女忙回頭道:「娘娘,是二公主來了。」裡面頓時沒了聲音。

  秀秀邁出門檻,向白筱跪拜行禮,「奴婢見過公主,公主來的正是時候,娘娘這會兒剛剛清醒些。」

  「免禮。」白筱暗暗審視著秀秀,只見她神色從容,如果不是剛才有看到自己,跌了水盆的那齣,這時真看不出什麼名堂。

  秀秀起身助三梅一起,將白筱的輪椅抬上臺階,推入寢殿。

  殿中光線陰暗,窗邊一個婦人同白筱一樣坐著一張輪椅。

  她呆望著前方,地面,不看進來的白筱,陽光從窗櫺射入,打在她蒼白無血色的面頰上,能清晰的看到眼角的細紋,頭髮也沒盤起,隨意綁在腦後,只能依稀感到她以前定然有著絕世的容顏,而此卻無法辯認她到底有多少歲數。

  白筱在院子裡聽三梅說的那番話,說這緒寧宮只得一個宮女服侍賀蘭皇后,那這個女人身份也不難猜出。

  也不知是不是因為這個宿體與她是母女親情的原因,白筱看到她便覺得異常的親近,就覺得這個女人就該是自己的娘。

  上前握了她冰冷的手,輕喚了聲,「娘。」

  賀蘭漠無表情的臉,一陣動容,續而抓過身後靠枕沒頭沒臉的向白筱打來,尖聲厲罵,「你滾,你滾……,你給滾……我不要看到你……你給我滾……滾……」

  白筱被她這麼一頓沒來由的打,也懵了,鬧不清楚,這到底是唱的哪一齣,也忘了伸手去攔不住打來的靠枕,任靠枕一下輕一下重的打在身上。
作者: 彤櫻    時間: 2011-8-8 12:46 AM

第一卷 第036章 同樣的青花碗

  立在一邊的秀秀實在看不過去了,上前跪在賀蘭面前,雙手抱了又再砸下來的靠枕,哭喪著聲音,「娘娘,不要這樣,公主來都來了,您打她又有什麼用。」

  賀蘭手僵在半空中,愣看了白筱半晌,丟了靠枕,捂著臉,低泣,瘦弱單薄的身子,不住聳動。

  秀秀轉過身,對白筱道:「公主,你走吧,不要再來了,秀秀會照顧好娘娘。」

  白筱託了托她的手肘,「你起來吧。」看向賀蘭蓋著薄毯的腿,若有所悟。

  突然伸手捏向賀蘭的腿,那腿的肌肉已然萎縮,與她這個假殘疾全然不同,嘆了口氣,重新為她蓋好薄毯,潤了潤,有些乾澀的唇,才抬頭看向口瞪口果望著她的賀蘭,柔聲道:「娘,告訴我是怎麼一回事,我一會救你出去的。」

  賀蘭眼裡浪潮湧動,她的唇哆嗦了一陣,突然一吸鼻子,將欲奪框而出的淚,嚥了回去,拼拿的推著白筱,尖叫著,「滾,馬上給我滾……」

  秀秀跪在白筱面前,「公主,走吧,別再刺激娘娘了。」

  白筱還想再問,見賀蘭一張臉漲得通紅,艱難的呼吸著,心裡暗驚,哪裡還敢再問,退開一步,「娘,我先走了,您好好休息。」

  賀蘭望著她的背影,淚光中透著濃濃的不捨。

  白筱被三梅推到門邊,回過頭,恰好看見賀蘭慌亂的避開,她眼裡的不捨,擦過白筱心尖。

  眉頭慢慢擰緊,難道一個白宜能有這等能耐,能生生毀了自己的親娘?

  如果真是她,她這麼做是何居心?為古越?為一個沒見過面的男人,也未必太沒出息了些。

  一陣熟悉的藥味飄來。

  轉眸間,見兩個身強體壯的婦人進來,其中一個端著的託盤上,放著一碗湯藥。

  她二人看見門口中的白筱,微一愣後,飛快的交換了眼色。

  白筱視線卻落在了那裝著湯藥的青花瓷碗上……是和她的藥碗一模一樣的青花瓷碗。

  胸口瞬間一緊,剛才的猜忌已經了然於胸。

  失了會兒神,赫然驚醒,飛快轉身,見賀蘭沒有猶豫的接過送來的湯藥。

  白筱張嘴想阻止,動了動嘴,「不要。」二字卻死死的堵在唇邊,喚不出口,愣忡著看著賀蘭眼也不眨的將那碗湯藥,飲了下去,放下瓷碗,轉頭看向外面的一條枯枝。

  婦人收了藥碗,雙雙離開,走到門口,又看了看白筱,才急步離開。

  白筱雙手緊握輪椅扶手,毅然轉身,「三梅,我們走。」頭也不回的離開了緒寧宮。

  出了皇宮,催著車伕,快馬加鞭的向『榮府』急趕。

  回了『榮府』,不理會在門口候著她的曲崢,直直進了屋,拿出那隻青花瓷碗,徑直去了藥局,叫三梅看著門戶,將那隻無害的青花瓷碗換了回來,貼身藏了。

  出了『榮府』重新返回皇宮,到了宮中藥局,見左右無人,叫三梅去前面把風,躍下輪椅,取下碗廚裡的青花瓷碗,與懷中碗換過,將有害的碗收入懷裡,正想將那個無害的碗放上碗廚。

  突然一隻手握住她的手腕。

  剎時間,白筱驚得魂飛魄散,側頭看去,卻是賀蘭身邊的秀秀。

  秀秀不安的左右望了望,才對她低聲,道:「公主,您萬萬不能碰這碗,這是娘娘的命。」

  白筱一個叮凌,怒意暗生,難道這丫頭也是派在賀蘭身邊,禍害賀蘭的人?虧得剛才賀蘭聽到銅盆落地之時,對她的那份關切之情,冷冷道:「你要做什麼?」

  秀秀看著白筱猶豫了片刻,怕有人前來,不敢在這兒長時間耽擱,一撩裙襬,直挺挺的跪在她面前,「公主,這碗每日有人檢查,一旦被人發現這碗沒了,娘娘的命,便不保了。」

  白筱半眯著眼看著她,這皇宮之中,她到底該信誰?「一個碗而已,打破一個,換一個便是,如何要得了我娘的命?」

  秀秀深吸了口氣,橫了心,抬頭仰望著白,「這碗是被做過手腳的。」

  白筱握著青花瓷碗的手一顫,這丫頭果然知道,「是誰做的手腳?」

  秀秀搖了搖頭,「娘娘不肯說。」

  「你是說,我娘知道這碗?」

  「娘娘一開始便知道。」秀秀眼裡慢慢聚上淚珠,「求公主,不要動這碗,雖然娘娘腿不能動了,但起碼還活著,如果被人發現這碗有什麼……娘娘性命難保。」

  白筱審視著她的眼,並無虛假之意,「你是說,我娘知道這碗?」

  秀秀含著淚點了點頭,「秀秀求求公主,不要再來了,您不來,她們對娘娘盯的不那麼緊,娘娘的日子也能過得舒坦些。」

  白筱思緒難平,「她們是誰?」

  「就是今天公主看到的那兩個婦人。」

  「她們是受何人指使?」

  秀秀搖著頭,「奴婢不知。」

  「當真不知?」白筱面色黑沉,她既然知道這碗有問題,怎麼可能對整件事的指使人,全無所知。

  「奴婢當真不知,只有娘娘知道,可是娘娘,說什麼也不肯告訴奴婢。」

  白筱心煩意燥,閉上眼,再慢慢睜開。

  自己當真是個大閘蟹,被閻王和鬼差誆到這鬼地方,好身世,見鬼的好身世。

  將手中無害的青花瓷碗遞給秀秀。

  秀秀不認得這碗已被調換,小心的放回碗廚,長鬆了口氣。

  白筱冷眼看著她,這丫頭到底是賀蘭的人,還是對方的人?

  三梅扶著門閃身進來,「公主,快走,有人來了。」

  白筱和秀秀同時一驚。

  秀秀忙推了白筱坐回輪椅,和三梅一起將她推出門,朝著三梅所說的來人的反方向急走。

  剛轉過樹蘺牆,便見從蘺牆縫中看見剛才所見的兩個婦人揪著藥童的耳朵過來,邊走邊罵,「叫你看著那碗,不許到處亂跑,你居然敢去跟人賭錢。」

  藥童吃痛不住,偏著頭,儘量減少疼痛,「那碗好好的,我也不過玩了兩把。」

  「你沒守著,怎麼能知道好好的?萬一被人偷了,打碎了,我們三個也別想再活命。」婦人手中又用了些力。

  藥童痛得哎呀呀直叫,「別擰了,別擰了,那碗有沒有事,你們看過便知。」

  白筱的心臟瞬間收緊,萬一被她們看出那碗被換,不知要生出什麼事端。



第一卷 第037章 處處是玄機

  婦人進屋,見那碗好生生的長在那兒,才仍有些不甘的橫了藥童一眼,伸手拿了碗在手上仔細查看,那眼光簡直能將那碗徹底分解。

  白筱把一顆心塞在了嗓子眼,千萬別摸碗底……

  另一個婦人看不下去了,抽了抽半邊臉,「三子不過是在你賭錢時喚了一喚,你自個手氣不好,輸了錢,便賴在人家喚你的那一聲上,心眼著實小了些。你要尋他的不對付,也尋個別的事,這麼多年了,難道你還不知道這家做碗的,絕對不會有相同的碗給第二家。你有研究這碗的精神,我還沒有陪你的這時間。」

  叫三子的藥童,感激的看了眼幫她說話的婦人,「福嬸子,謝謝您了,貴嬸子要查,就讓她查,反正這碗好好的在這兒,說到主子那兒去,咱也不怕。」

  白筱正七上八下的,聽到『主子』二字,一身的血騰了上來,豎著耳朵,巴望著她們再說些,心裡的迷團興許就解了。

  貴嬸被人揭了底,心下惱怒,更聽不得那刺耳的話,即時拉下的面皮,「你心眼大,你待得人寬厚,這些年怎麼還跟我一樣守著這只碗,也不見到別處享清福。」

  她一句話就掐到了福嬸的痛處,臉上滾上烏雲,冷哼了聲,「我就這點本事,自然享不了清福,到是你,手上可拿穩了,別三子的問題沒查出來,打了那碗,你可得自個去主子那兒領賞,到時可別再怨人沒提醒你。」說完扭身走了。

  貴婉怒火中燒,燒紅了眼,手上動作卻輕柔下來,不再折騰那碗,小心放回原位,又橫了藥童一眼,出門走了。

  白筱將塞在嗓子眼上的心,捅回心房,暗鬆了口氣,同時又有些失望,最終還是沒能聽到她們口中的主子是誰。

  轉頭見秀秀正將臉從蘺牆縫上移開,長鬆了口氣,「還好,沒發現動過那碗。」

  白筱冷不防問了聲,「那主子是誰?」

  「主子?」秀秀一臉迷茫的把白筱看著,看了一陣,不見白筱有解答的意思,又看向三梅,三梅也是滿眼不知所云。

  三梅低聲問白筱,「公主,什麼主子?」

  「她們口中的主子。」白筱看看三梅,再看看秀秀,在緒寧宮,秀秀打翻銅盆的時候,就覺得這二人有些什麼牽連,這時對著光仔細看著,二人長得竟然依稀有些相似。

  三梅朝著藥局的方向望了望,訝然問道:「公主能聽見她們說話?」

  白筱看向秀秀,同樣一臉驚訝,探頭往藥局方向也望了望,她們所在之處與那門口相隔甚遠,若有所覺,怕是自己聽力比她們靈敏些,搖了搖頭,「回去吧。」

  隨著輦車搖搖晃晃的行了好長一段路程,終於忍不住打破車裡的寧靜,「三梅,你什麼時候進的宮?」

  「奴婢七歲就進宮了。」三梅覺得白筱自從廟裡回來的路上打了個盹醒來就變得疑神疑鬼,不過這也可以歸根到,可能是夢裡想起了賀蘭皇后,刺激成這樣了。

  「你跟秀秀認得吧?」

  三梅過了一會兒才道:「不認得。」

  「當真不認得?」白筱自進宮見賀蘭便沒再戴那慕離帽,反正在車中,也懶得再戴,其實她是不明白,一個小孩子,何必遮遮掩掩不讓人看到長相。

  「不……不認得。」三梅的話說的有些結巴。

  白筱笑了笑,說謊的技術還不到家啊,心裡吹過涼風,難道這世界,當真沒有一個人能信得?

  三梅看著她眼裡的落漠,心裡不忍,蹲到她前面,低聲道:「公主,三梅不是要騙您,只是有些事,真不能讓任何人知道。一旦別人知道了,三梅便再也不能服侍公主了。」

  白筱看著她,笑了笑,那笑卻含著失落與寂寞,她以為到這世上,或許三梅還能是她的朋友或者親人,到頭來才知道,這世界只有她一個人,得處處小心摸索,終日坐在這輪椅上欺瞞世人,過得實在有些淒涼。

  三梅心裡像被人紮了一下,握著白筱的小手,「公主,您要振作啊,有些事三梅雖然不能告訴公主,但三梅的心會一直向著公主的。」

  白筱輕點了點頭,宮廷之中,誰沒有點秘密,一步走錯,便是殺頭的事,她又能怪她什麼,撩了簾子望向前方,「你說我選這幾個護衛,誰信得,誰信不得?」

  三梅低頭將車外幾人,過往今來,在腦子裡過了一遭,雖然都不是機靈能幹的,但個個身家清白,「公主選他們時就已經知道結果,怎麼還問奴婢,他們都不是好事,多嘴之人。」

  白筱點了點頭,她這話說的倒是真心話。

  望著前面分岔路口,一條路的盡頭是容華的宅院,抬頭隔著衣衫,摸了摸墜在脖子上的那粒明珠,手掌下彷彿還有摸到的賀蘭那條萎縮的腿的觸感,「去容華那兒。」

  車伕愣了愣,調轉馬頭,駛向右邊道路。

  白筱等輦車停穩,望向小院。

  以前見過的那個護衛及另外兩個不認得的人立在青石旁觀人下棋。

  一身黑袍的容華,屈著一條腿坐在院中青石上正與車伕對弈,俊美的面頰神采飛揚,正殺得難捨難分,到了緊張處,搭在膝蓋上的手,不時握著拳,揮上一揮。

  前幾次見到容華,都是一派儒雅,安靜的模樣,既使是在『筱苑』二樓打望,見到他依石吹簫,也是清雅逸靜,不想他居然還有這樣一副放蕩不羈的形容。

  下棋的幾人聽到門口動靜,抬望張望,並不見有人上來招呼。

  白筱躍下車,不理會護衛們的驚愕和三梅的憂慮,推開木柵門,自行進了小院,走到青石旁才停下。

  不看別人,只看容華,正是上午在廟中所見的那張臉,但是這時看著她的那雙眼,卻讓她覺得有些陌生,彷彿並未見過他。

  撇開那雙眼,再看他別處,頭頂隨意的用一條黑色帛帶束起一小束髮束,帛帶正中壓著一粒黑寶石,耳鬢髮束任其自然垂落。

  晃眼間像是不修邊幅,但一點也不讓人反感,反而讓人覺得那些頭髮就該長成這副模樣,該這麼散著,配著他那張俊逸非凡的臉,和他不羈的神態。

  怎麼看,怎麼好看。
作者: 彤櫻    時間: 2011-8-8 01:04 AM

本帖最後由 彤櫻 於 2011-8-17 06:36 PM 編輯

第一卷 第038章 斷袖不比百合好

  那雙眼,確實是她還是元身時所看到的眼……

  仍然很黑,很深,深得讓人迷失,在那深處燃著一小撮野性的不羈,另外有一股說不出的陰鬱,讓人平白生出些寒意。

  院中幾人並沒見過白筱的模樣,望了望停在門口的輦車,卻是認得的,至於眼前這個小姑娘是誰,不想而知了。

  見她直勾勾的看著古越,如果換個人,該是無禮之極。

  然而這個舉動出現在她身上,卻讓人不反感,反讓人覺得這個小女孩十分有趣。

  白筱不看圍在身邊的護衛們,對他道:「我要和你談談,不方便他們聽見。」

  他的眉頭一皺即舒,破天荒的沒有拒絕眼前的小女孩,朝身邊人微點了點頭。

  待下人們退下,他好奇打量著白筱,原來從不被人看過的白筱小丫頭長成這般模樣,小臉未脫小兒的稚氣,圓圓呼呼,五官精緻得如同瓷娃娃。

  他看她,她也看他。

  他從來不曾見過這麼大膽敢這麼瞪著他看的丫頭,眉頭又是微微一皺,朝著棋盤對面的青石偏了偏頭。

  白筱爬上青石,在他對面盤膝坐下,視線落在他搭在膝蓋上的手,再順著那隻手,往上看向那張臉。

  湊上前,入鼻不是淡淡的梅香,而是一股幽幽的麝香,愕了半晌,「你……你不是容華?」

  他一挑濃眉,「原來是尋他的。」聲音沙啞,暗沉,說著就要起身。

  白筱看著那張與容華完全一樣的臉,徹底矇住了,拉住他,「你是古越?」她記得在『大明寺』聽到的古越的聲音。

  這少年不是別人,正是被人或敬成神靈,或畏成蛇蠍的南朝太子……古越。

  古越低頭看著拽著他衣袖的小手,天下還沒有人誰大膽到可以這麼拽著他,抬起頭看向一臉驚愕的小臉,「有問題嗎?」

  白筱盯著他那張臉,那雙眼,腦子被攪成了一鍋糊糊,「容華跟你竟然長得一般模樣。」

  古越有些不耐煩,想抽回自己的袖子,卻被她拽得更緊,眉頭再次皺緊,「不可以麼?」這丫頭居然看過容華的模樣,到是稀奇。

  「你們是雙生子?」白筱腦子越攪越亂,外面傳言,分明容華是他的面首。

  古越眉頭赫然放鬆,眼裡仍然沒有暖意,「他怎麼能是我的同胞兄弟。」

  白筱覺得有些不可思議,世間不是雙生子,怎麼會有如此相像的人,「他當真是你的面首?」

  他眉頭擰緊,「你問多了。」

  白筱扁扁嘴,突然抬手捂向他的口鼻。

  他飛快的握住她的手腕,將她的手壓下,冷聲問道:「你做什麼?」

  「讓我看看。」白筱緊鎖著他的眉眼,到底那日看到的人是誰。

  是他?還是容華?

  他臉沉了下來,「胡鬧。」轉身下了青石。

  白筱一肚子迷團,哪肯就這麼放他走,飛快的拽了他的衣衫,將他拖回。

  古越長這麼大,從來沒想過,有人敢這麼拉扯他,一個沒留神,竟被她拽了回來,跌坐在青石上,棋盤被撞下青石,棋子撒了一地,發出一陣脆響。

  白筱飛快的撲到他身上,將他壓住,伸手便去捂他的口鼻。

  古越握了她手腕,將她從身上推下去,按在身邊青石上,不許她再胡亂動彈,俊顏帶了怒容,「你太過放肆。」

  白筱不理會他的喝罵,只是看著他問道:「你可上過戰場?」

  古越愣了愣,「自然上過。」

  白筱胸口緊了緊,掃了眼,他腰間佩劍,「你在戰場上可使的是一柄方天畫戟?」她不會忘記那日的他手握一柄方天畫戟,背在身後的英武身姿。

  古越眼裡怒氣慢慢消褪,他出戰的確使的是一柄方天畫戟,在戰場上與他並肩作戰的兄弟都知道這事,並不是什麼秘密。

  但這個處在北朝深宮裡的小丫頭向他問起這事,就有些稀奇了,「的確是,你一個小丫頭,還對戰事感興趣不成?」

  白筱的心止不住的跳,喜道:「我對戰事不感興趣,但對你感興趣。」

  古越擰著眉看了眼前的小臉半晌,突然哈哈一笑,將她提了起來,令她坐直,放開手,「從來沒有女人敢在我面前說這話,如果你大上幾歲說這話,定會被我丟出這大門。」

  白筱扁了扁小嘴,小聲嘀咕,「真沒見過這麼自戀的男人。」

  「什麼?」她聲音雖小,卻一字不漏的落進古越的耳朵。

  白筱心想,反正被對方聽也聽見了,不如大大方方的再說一遍,「我說,我從來沒見過像你這麼自戀的男人。」

  「是嗎?」古越難得不著惱,「說說,我如何自戀?」

  白筱舔了舔唇,肥著膽道:「喜歡男人的男人,一般是因為認為沒有女人能配上自己,才會喜歡優秀的男人。像這樣的男人,大多都很自戀。」她停了停,見他眉頭慢慢挑高,將後面的話加快速度倒出,「而你喜歡的男人居然和自己長得一模一樣,你與他調情,相當於對著鏡子調戲自己,所以你是天下最自戀的男人。」

  古越哈的一聲笑,眼裡的陰鬱散去不少,捏了她的下巴,左右轉了轉,仔細又看了一回,「你當真九歲?」

  白筱乾咳一聲,「古越太子還當真是知己知彼,連我幾歲,都知道。」

  古越『嗤』的一聲笑,「你這身份的人,就算我不想知道,也難沒有人不強著說與我知道。」

  白筱的下巴被他捏得有些痛,翻著眼皮,望了望天,真是不同人不同命,他知道她的事是人家強著說與他聽;而她想知道他的事,還得賄賂慕容幼南才能知道,「看來本姑娘,還大有名氣,能讓古越太子銘記在心。」

  古越失笑出聲,「看來當真自戀的不是在下我。」放開她的下巴,躍下青石,搖了搖頭,「大有名氣,的確是大有名氣,小小年紀便懂得百合之好的公主,不論誰聽到,都如雷貫耳,想名氣小些,都難。」

  白筱『呃』了一聲,被自己的口水嗆的一陣咳,原來大有名氣,是這麼個名氣,「彼此,彼此,斷袖也不比百合好。」

  古越撇臉看她,這丫頭倒有些意思,「那是。」



第一卷 第039章 做個朋友

  世人看來不恥之事,在他口中說出,是如此坦然,窄眸裡閃爍著的霸道不容人對他有所質問。

  白筱仰望著近前的俊朗側臉,指手拂開被風吹到面頰上的髮絲,挑眉笑了,她喜歡他的這份霸氣。

  一縷輕風拂柳般的簫聲傳來,盤轉在幽靜的小院上空。

  古越抬頭望了望後院方向,對白筱道:「你不是來尋他的嗎?他在後院。」

  白筱隨著他一同聽了一會兒,輕聲道:「他吹了一手好簫。」

  「確實。」古越側耳靜聽,這世間再無人能與他相比。

  白筱看了他半晌,躍下青石,揚聲對他道:「喂,我喜歡你,我們做朋友吧,我沒有朋友,沒有可以信任的人,我很孤單。」

  簫聲停了停,又自響起。

  古越轉過頭看她,『哧』的一聲笑,搖了搖頭,心中又是隱隱一動,真還是個孩子,兩國的皇家子女哪來的朋友可言,皇家的子女有幾個不孤單的?「你那爹聽到你說這話,不知會不會將你關上三年年兩載的?」

  白筱咬著唇笑了,傳說中如魔似鬼的古越太子,並不是那麼可怕。

  順著他指引的方向,走向通往後院的拱門,扶著門前梧桐樹,轉身看向正走向束著馬匹的小院一角,看著他解開馬韁,翻身上馬,帶著護衛如飛而去,消失在院外深山中,反覆自問,他會不會真的就是那個人?

  步入後山,背靠著深褐梅樹桿的白色身影,淡得掩進青山綠水中,靜得只有翻捲著的衣袍和他唇間發出的低柔曲音。

  他垂著眼眸,只看眼前白玉簫,對白筱走近的細碎腳步聲不理不睬。

  白筱看著他修長清瘦的手指交替的輕按簫孔,不知為何,有種熟悉的感覺,好像自己曾經常常這樣看人吹簫。

  刮乾了記憶,自己所能認得的人中,確實沒有一個人長得這麼好看的手,也沒一個人吹得這麼好的一手簫。

  順著白玉簫,一點點看上,那張與古越一模一樣的側臉。

  剛才初看到古越,以為他是便容華,而此時再看到容華,卻怎麼也感覺不到他像古越了,腦海浮過古越不羈的霸氣,而他靜若止水,寧如幽蘭。

  二人除了有相同的臉,相同的欣長身材,再尋不到共同之處。

  她來是為了賀蘭皇后而來,確信他與這件事有千絲萬縷的關係,但這時卻不知這話該如何問。

  慢慢走到他面前,仰頭看著他低垂的眼,不敢多看。

  不知為何,明明是一樣的眼,她能坦然的看古越那雙眼,而看著這雙眼,卻一陷再陷,慢慢迷失在他那潭黑眸深水之中。

  過了許久,才輕喚了聲,「容華。」

  簫聲在山谷中回轉,慢慢停止。

  他垂下手臂,將簫背在身後,看著腳前的一棵青草幼苗,「你不該來。」

  白筱咬咬唇瓣,又是不該,到底什麼才是該?「你知道我為什麼來?」

  「不知。」他薄唇一張即合,站直身,轉身就走,甚至不看她一眼。

  「你別走。」白筱追上一步,等他停下才又問道:「你既然不知我為何而來,又怎麼能說我不該來?」

  山風拂著他的白色帛帶,纏綿著如墨的黑髮,「南北二朝還沒親密到可以彼此來往。」

  白筱望著他站得筆挺的後背,「那在『上清觀』又為何不避?」

  「偶遇怎麼能同於專程造訪?在下身份低微,在下的寒舍,公主不該來,請回吧。」

  身份卑微?而她身為公主,所以不能來?「那古越呢?他身為太子。」

  容華抬頭望了望天邊的雲,「他怎麼同。」

  白筱奔到他面前,直視向他,他眼裡沒有一絲自卑,輕賤,微微一笑,「你從來沒認為自己卑微過。」

  他不著痕跡的將頭撇開,微轉了身,仍不看她,淺淺一笑,「那又如何?公主不會不知,南北二朝本就不和,在下身邊南朝中人,公主還是自持些身份的好。」

  說罷抽身要走。

  白筱上前拉住他的袖子,「你為何不敢看我?」她沒有忽視,自進了這後院,他便沒抬眼看她一眼。

  他視線落在她緊拽著他袖子的小手上,「我怕你長得像某人,我認得了你的模樣,有一天會忍不住殺了你,所以你離我遠些,永遠不要讓我知道你長成什麼樣子。」

  白筱心裡猛的一跳,臉色慢慢變白,「你怕我長得像我母親?難道你和我母親有仇?我母親的毒,是你下的,是不是?」

  「北朝皇室的事,與我無關。」他抬手將她的手,從臂上抹下。

  「當真無關嗎?」白筱反手抓住他的手,冰冷刺骨。

  他微微一愣,慢慢抽出手,舉步又走。

  白筱搶上一步,攔下他,拽著他後腿一步,踏上身後一塊石塊,能與他平視,空了一手去扳他的臉,「我偏要你看我長的什麼樣子,想殺我就來,我等著。」

  「你做得過了。」容華抽身要退,眼角餘光,仍不免的掃過她的面頰,心臟猛的一收縮,轉頭直視向她,靜如止水的眼裡,漾起浪潮。

  白筱望進那雙眼,越陷越深,久久不能移開,過了許久,生生扯開目光,才強迫自己垂下眼眸,「看清了?是不是像你想殺的那個人?」

  他『呃』了一聲,將目光轉向她頭頂天空,理了理紛亂的思緒,才重新審視她的面容,「你只得九歲?」

  白筱喉嚨哽了哽,很想說自己不是九歲,但入眼的卻是這具尚未滿十歲的宿體,生出些無奈,重生就得有重生的規矩,雖然沒忘了前生,卻也不能亂了世道輪迴,只得勉強點了點頭。

  「是不是很像你想殺的那個人?」

  容華失望的轉開臉,「不像。」扳開她的手,轉身走開。

  「容華,我和我母親所服的藥裡的毒,與你到底有沒有關係?」白筱望著他走開,竟有種想哭的無奈,她恨自己這樣的懦弱。

  他停了下來,手握著白玉長簫,闊袖垂下,掩去半邊簫身,「你這麼直接尋著我來問,是我做的,我能同你說真話麼?如果,我說不是我,你又會信麼?左右都不是,又何必再問。」
作者: 彤櫻    時間: 2011-8-8 01:15 AM

第一卷 第040章 看不清的美少年

  白筱耷拉著頭,沒了來時的氣焰,暗悔自己一時衝動。

  來這一趟雖然見到了古越的真容,但會為以後埋下多少隱患,就不得而知了,打了個寒戰,明知在他這兒問不出什麼,仍固執的又問了聲,「你和那觀主是什麼關係?」

  「同是醫道中人,相互賞識罷了。」容華回頭睨視著還只是半大小姑娘的白筱,神色一片淡然,眸子裡卻是幽深難辯,「這些年,你在北朝皇家是怎麼過的?」

  白筱不明他話裡之意,也不答,只是偏了頭將他看著。

  容華停了停,接著又問,「如果按我所料不差,你不服那藥,已有近兩年時間,以此來說,你這雙腿可以行走,已在一年以上。你在那輪椅上能呆上一年多時間,為何此時卻耐不住了?」

  白筱暗抽了口冷氣,原來這雙腿的的確確被那藥所害過,想必受害不深,被她發現及時,斷了藥,才重新能夠走動。

  就算容華知道下藥之事,卻也不該知道她何時斷的藥。難道說容華單憑那日把一把脈,他便能知道如此之多。

  對這個人更加不敢小看,同時越加後悔今天來的這一趟。

  眼前少年,面容溫雅,窄長的眸子,並沒更多的試探神色,「北朝二公主,自幼有百合之好,不時強宮女作百合之好,供她玩賞。

  除此外再無別的特長,任北皇怎麼請良師給她教學,卻是白白浪費精神,這位白筱公主什麼也沒學進去。

  不過難得北皇樂此不疲,仍不斷的迫白筱學習。

  前些日子,這些倍受北皇寵愛的二公主,突然中風,醒來後,性情大變,不但不再招宮人玩樂,還向北皇獻計,探慰西越受難的百姓,因為其中可能有西越王子在。

  這一病可讓這位二公主脫胎換骨,你說怪是不怪?」

  他神色溫和,說完,向她淺淺一笑,好像他口中之人,並不是說的眼前之人。

  白筱唇瓣越抿越緊,手心滲著冷汗,他只是南朝太子的面首,能看出事端,北皇和白宜又怎麼能全無所察。

  「人總會變,這有什麼奇怪?」

  容華垂眸微微一笑,重新抬眸看她,「或許。」

  白筱深吸了口氣,於袖中握了拳,不讓手抖動,板著臉,「你說這些話是什麼目的?」

  容華撇頭輕嘆,「這些話,我本不該說。我不過是看你對母親的一片孝心上,才囉嗦幾句,你這般行事,不但救不上你母親,怕是還要將自己搭進去,那一年多的輪椅,也是白坐了。」

  白筱心間波瀾湧動,臉上一陣紅,一陣白,想看清眼前少年,可怎麼也看不清。

  將他的話默默念了一遍,斗大的汗水從額頭滾落,咬咬唇,望了望院門,挪動步子,腳下沉重無比。

  容華的視線一直沒離開她,忽而一笑,眼裡的冷然盡去,向她伸出手,「來,我送你出去。」

  白筱本想說,這院子很小,她還不至於會在這兒迷路。但看著前方向她平攤著的手,猶豫了片刻,竟將小手放到他手中。

  他五指一合,握了她的小手,帶著她走向前院。

  那隻手冰冰浸浸,白筱那四周不著邊的心,卻落了下來,一言不發的緊隨在他身側。

  偏頭仰看他俊美的側臉,「為什麼?」

  他側眸睨了睨她,柔聲道:「不為什麼。」

  到了門邊,他放開她的手,「回去吧。」

  白筱手中一空,心也像缺了一塊。

  不過這次出來,已經太過冒失,再耽擱下去,有害無利,只得又抬頭看了看他,轉身走向大門口。

  到了門口,卻見自己的護衛和三梅歪七倒八的被點倒在地上,而容華的護衛和馬車,正拿著此藥丸往他們嘴裡塞。

  白筱大驚失色,奔了過去,厲聲問道:「你們在做什麼?」

  護衛將手中最後一粒藥丸灌三梅服下,才起身,從袖中取出一個小白玉藥瓶,恭恭敬敬的遞於白筱,「這是我們公子給公主的。」

  白筱背著手,不接他手中白玉藥瓶,掃了眼神色慌亂的護衛和三梅,警惕的冷看著他,「這是什麼?」

  「這是他們剛才服下的藥丸的解藥。」

  「解藥?」白筱心裡暗驚,有股回頭尋容華問個明白的衝動,「你對他們做了什麼?」

  「我們公子賞了些自行配置的名貴藥物給他們,可助他們在短時間內打通七經八脈,身上功夫上升何止一兩個等次。」護衛神色自若,彷彿他手中就是天下最好的東西,而他所做的事更是大大的善事。

  「那何必要什麼解藥?」白筱回頭望了望後院門,不知這個容華什麼時候分了身交待這些下人。

  護衛不急不慢的道:「這藥雖然好,但有一點問題。」

  「什麼問題?」白筱才不會信,天下有這麼好的事,白白助她的護衛打通七經八脈。

  「這藥,藥力甚猛些,需要三個月,服一次解藥,否則就會氣血不受控制,在體內橫衝直撞,最終暴血而亡。所以公主每三個月給他們服一次解藥,他們不敢不乖乖聽公主的話,也絕不敢胡亂說話。」護衛說完,將手中藥瓶塞到白筱手中,轉身拍開白筱的護衛和三梅的穴道。

  白筱呼吸一促,心緒難平,容華這個人……實在可怕,此事雖然是幫她,卻讓她整個心都顫了顫。

  「如果我手中藥用完了,或者跌倒了,又或者我有個什麼三長兩短,那他們……」

  護衛笑了笑,「他們會努力保著公主周全的,藥完了,公主可以尋我們公子要。」

  白筱將冰冷的白玉藥瓶緊緊握在手心裡,扭頭看了無人的後院門口半晌,眉頭慢慢擰緊,出了大門,攀上輦車,低聲道:「回去。」

  輦車調了頭,如飛而去。

  容華於門後,看著白筱上了輦車,放下車簾,轉頭看向側方山谷對面一個窗櫺,窗櫺邊依著個青衫少年。

  雖然相隔甚遠,但彼此能感覺到對方的注視。

  直到對方離開窗口,容華才轉身返回後園,仍舊坐在青石上,輕拭著手中玉簫,沉聲問道:「你為何總陰魂不散的跟著我?」



第一卷 第041章 討頓飯也不痛快

  風吹樹葉,半晌沒有動靜。

  容華也不急,修長瑩白的手指撫過玉簫。

  一個玄色人影從樹上躍下,抱著手臂,懶懶洋洋的往樹桿上一靠,勾了唇扯出一絲無賴的笑意,卻是風荻,「這次,可不是衝你來的,你少自作多情。」

  容華瞥視著他,笑了笑,垂了手臂,起身要走。

  風荻沒料到他話也不多說一句,就走,反倒有些沒趣,唇邊笑意僵住,站直身,朝他叫道:「喂,你就走?」

  「既然你不是衝著我來的,我何必再陪?」容華腳下不停,慢悠悠的走著,山風拂動他身上寬大衣衫,自有股飄渺脫俗。

  風荻蹙眉打量著他的背影,南北朝的人比他們西越發育晚些,容華只得十三便有這等氣度,再過幾年,不知要長得何等出色,心眼裡漫開些酸味,「這可是你的宅子,我上門好歹是客。」

  容華轉身,好整以暇的看著他,「你進來之時,可有想過這是我的宅子?可想過自己是客,該通報一聲?」

  風荻握了拳,放到嘴邊,遮了嘴乾咳了一聲,「要不我原路出去,再從大門進來,叫你的膿包手下向你吱唔一聲?」

  容華無語搖頭,「做些偷雞摸狗的事,倒誆我的手下膿包。罷了,既然小皇子親臨寒舍,在下也不能不盡盡地主之誼。」

  「原來你知道我的是誰。甚好,我正愁沒地方混晚飯。」風荻挑眉又自笑了,晃上前,走到他身側。

  容華側身讓他走在前面,「我這兒也只得些青筍,鮮菇之類能拿得出手招待客人,還望小皇子不嫌棄才好。」

  風荻頓時苦了臉,「不嫌棄,不嫌棄,不過確實清淡了些。」望了望身後大山,遠處雲霧繚繞,也不知有多深,「這麼一座好山,山雞,野味的,想來不會少。」

  容華也不回頭,淡然道:「小皇子要吃野味,又有何難。」見他挑高眉稍,面露喜色,才接著道:「只消小皇子自行進山捉上一兩隻山雞,野兔,順便剝洗乾淨,我叫屬下去撥些野蔥,野薑燉上一燉,個把時辰就有得吃,也不是難事。」

  風荻目瞪口呆,把眼前那張像天地變色,而不會驚的臉盯了半晌,「你叫我自己去捉山雞野兔?」

  「對。」容華輕點了點頭。

  「還得我自己將捉來的山雞野兔,開膛破肚,打理乾淨?而你的人只是撥幾根山蔥,挖兩塊野薑?」

  「對。」

  風荻啐了一口,一拂手,順勢坐到身邊一塊青石上,不肯再走,「有你這麼招呼客人的嗎?」

  容華也不管他,仍自前行,「不同客人,自然不同對待。」

  風荻性情隨意,但遇上這麼個軟硬不吃的人,掐不進,踹不下的人,也實在頭痛,見他已走到門口,只得跟了上去,「古越來,你也讓他自己去捉山雞,自己當屠夫?」

  「他來,要做什麼,更是自便,我無需招呼。」容華繞過正屋,轉過廚房,吩咐了幾句,廚子提了竹籃出去。

  風荻看著廚子提著的竹籃撇了撇嘴,還真把他當素食動物喂,望了望大門方向,「古越為何不在此夜宿?」

  容華斜睨了他一眼,「你何不去問他?」

  風荻搖了回頭,嘆了回氣,「可惜。」

  容華不理他在可惜個什麼,邁出廚房,步入正堂,吩咐小廝給風荻沖上一壺茶。

  風荻跟在他身後小聲嘀咕,「早知道古越不在此夜宿,我早些離開還好,也不必在這兒當和尚,吃些筍子菇子的。」

  容華端了茶杯,抬眸睨了他一眼,輕笑了笑,吹了茶葉,慢慢喝了一口,「野兔,山雞雖然沒有,但有些風乾的山豬肉脯,和著青筍燜一燜,也別有一番風味。」

  風荻挑高眉,抽抽了邊嘴角,「我以為你當真善到不殺生。」

  容華放下手中茶杯,「那野豬早些年便得了驚風之症,我為它治過幾回,勉強多活了這兩年,但行動上,終是遲緩些,前幾日雨水過多,山體塌方,怕是它反應慢了,沒能躲開,被石塊砸死,被我手下發現,抬了回來。」

  風荻正端了茶要喝,嘴裡咬了一片茶葉,聽了這話,頓時像嚼的是隻蒼蠅,臉色僵了僵,將裝了半杯茶的茶杯丟回桌上,歪頭吐了茶葉,驚過風的野豬,還是死的,這也吃得?嘴像泛著一股不舒服的味道,像是剛吞了塊臭肉,「吃你一點東西,你就非得讓人不舒服。古越在戰場上是何等英武,大氣,怎麼就養出你這麼吝嗇鬼。」

  容華也不惱,又為他將茶斟上,「皇室中人,都只聽得好話,聽不得實話,在下還道小皇子會有所不同,看來還是看走眼了。」

  風荻看他皮色白皙,溫文如玉,想到白筱剛才對古越所說的話,調戲他,等於對著鏡子調戲自己,哧的一聲笑,白筱這話說的實在有些意思。

  伸長手臂探過茶幾,搭上容華肩膀,擠眉弄眼的問道:「男人的味道比女人如何?」

  容華也不避開,任他搭著,端著茶睨向他,「難道小皇子也有君子之好?要不要容某人提點提點小皇子?」

  風荻臉色大變,像被蠍子紮了一般,飛快的縮回手,「不必了,我們不是同道中人。不過你有這嗜好,甚好。」

  容華側臉看他,這人說話有些神神叨叨,「甚好?」

  「甚好,不用擔心你日後與我搶女人。」風荻抬眼望了望門外,這角度剛好能看見山谷對面的小樓窗口。

  容華微微一愣,順著他的眼光望向對面,原來他打的是對面那位的主意。

  以白筱現在這莽撞性子,能不能活到成年尚且難料。

  這主意打的也太煞早了些。

  風荻收回視線,望了望左右,容華身為古越的面首,這住處實在寒酸了些,房間都沒多兩間,「能不能均間屋子給我住住?」

  「聽說榮府正在徵收下人。」容華轉頭看他,他長得嫵媚動人,如果扮成女人,實在難有比他更豔美的女子,偏這麼張妖孽的模樣,身長八尺,肩寬腿長,立在女人群裡,實在鶴立雞群了些。
作者: 彤櫻    時間: 2011-8-8 01:37 AM

第一卷 第042章 算盤各自打

  容華話落,剛啜了口茶,斜眸間人影一晃,身旁已失了人影。

  臉上笑意慢慢淡褪,握著的茶杯,在手中慢慢轉動,望著對面小樓,眸子深且沉,如果風荻當真進得榮府,不知能否救助她躲過這一劫。

  ☆☆☆☆☆☆☆☆☆☆☆☆☆☆☆☆

  白筱回到榮府,便聽下人來稟,北皇和長公主來了,心裡陡然一驚,面上卻不動聲色,「我父皇什麼時候到的?現在何處?」

  「到了有一柱香時間,在前廳,曲公子陪著。」下人如實稟報。

  白筱手掌一片冰涼,按這時間來看,定然是她離開皇宮不久,北皇和白宜便從宮中出發,這是巧合還是有意而為之?

  打發了下人,吩咐護衛離去,獨留了三梅推了她前往前廳。

  回眸間見三梅扶著輪椅兩側的手不住輕顫,抬手將手覆在她手背上,輕拍了拍,「我不過是上香回來的路上小睡了會兒,夢見母親,發現不大記得母親長什麼樣子,便去看了看,結果被母親打了出來。」

  這一番話全是實言,卻將其中一些事抹去,並不擔心說謊而產生慌亂,引起神色有異,被人看出蹊蹺。

  三梅低頭看她,羞愧不已,自己十一歲,進宮已有多年,卻不如她一個九歲的孩童鎮定,強穩了心緒,將所有顧慮拋開,手不再抖動。

  進得大堂,曲崢正陪著北皇和白宜喝茶,見她進來,起身讓過一邊,視線不自覺的掃過她蓋著薄毯的腿,一閃便過,不作停留。

  那一眼落入白筱眼角餘光處,心裡頓時布下一道陰影,笑著向北皇請安。

  白宜似笑非笑,神色莫辯。

  北皇一派慈愛神色,拍拍身邊空位,柔聲問道:「聽說你去了許願,卻不知去許了什麼願來?」

  容華的那番話在白筱耳邊響過,再看北皇這副溺愛形容,就有些刺眼,將輪椅搖到他身邊桌前,「我見父皇終日為國事操勞,十分辛苦,所以去求菩薩保佑父皇身體安康,國泰民安。」

  「凡事都是先求國泰民安,再求自家之事,你如何能先自家事,再國事?」北皇皺眉訓示。

  白筱咬咬唇,有些委屈,「沒有父皇的安康,哪來的國泰民安。」

  北皇眼角溢笑,十分受用,嘴裡卻說,「皇家兒女當以國為重,這些年讓你念的書,當真白念了。」

  白筱杵在那兒,不出聲。

  曲崢為北皇斟滿茶,道:「二公主,年紀尚幼,有這份孝心已是難得,至於國事,有皇上教導著,再過兩年長大些,自會上心。」

  北皇這才點了點頭,對白筱道:「你得多向曲崢學學。」

  曲崢又斟了杯茶,遞到白筱面前,「公主喝茶。」

  白筱睨了他一眼,這圍解的到是時候,接了茶,道了聲謝。

  曲崢看了她一眼,才在她身邊坐下。

  白宜眼裡閃過一抹不悅,將視線從曲崢身上移開,對白筱問道:「聽說皇妹進宮看你母親了。」

  白筱心間冷笑,就知道不是平白而來,果然如此……垂了眼,看著眼前桌面,縮在袖子中的手偷偷掐了自己一把,痛得眼圈一紅,眼眶裡滲上淚珠,片刻間濕了睫毛。

  白宜見她如此,不知她葫蘆裡賣的什麼藥,反而一愣。

  北皇眉頭蹙了蹙,瞪向三梅,板了臉,「怎麼回事?」

  三梅忙就地跪下,臉色煞白,「公主去許願,來回奔波,身體有些吃不消,回來的路上在車裡就睡著了,突然驚醒,說是夢到了皇后娘娘,因為太久不曾見過娘娘,記不得娘娘長什麼樣子,便進宮去看看,不料……」說到這兒,垂下了頭,不再往下說。

  「不料什麼?」北皇臉色越加難看,眼底有一絲沒來得及掩飾的緊張。

  三梅舔了舔唇,又哽了一會兒,才道:「不料……不料正遇上娘娘發……發病,將公主一頓打,打了出來。」

  北皇暗鬆了口氣,去握白筱放在腿上的手,入手冰冷,「可有被打到哪裡?」

  白筱搖了搖頭,「我們躲得快,只是挨了幾下,倒沒傷著。」

  「沒傷到就好,以後不許再去。」北皇又對三梅道:「我看你是個懂得規矩的人,才讓你跟著公主,以後再發生這樣的事,定然重罰。」

  三梅打了個哆嗦,伏在地上,不敢出聲。

  北皇眼角見白筱並沒對三梅流露出什麼憐惜之態,也無求情之意,才道:「這次就算了,你起來吧。」

  三梅大鬆口氣,磕了個頭,謝過皇恩,才爬了起來,站到一角。

  白宜不甘的瞪了三梅一眼,「皇妹早和和父皇先出宮,怎麼比我們竟晚些回來?而路上又不見你們的蹤影?」

  白筱玩著桌上茶杯,道:「我回來的路上見到古越太子,想看看他長得什麼模樣,便追著去了。」

  「古越?」白宜眸子亮了亮,偷望了眼北皇,望了望窗外的天空,再也坐不住,向北皇陪笑道:「父皇,既然皇妹來回辛苦了,不如讓她好好休息。」

  北皇橫了她一眼,她忙低頭,住了嘴。

  白筱挑了挑眉,「他已經回去,你現在出去,也見不著了。」

  北皇重重的哼了一聲。

  白宜瞪了白筱一眼,又氣又惱,當著北皇的面又不敢發作,坐在那兒生悶氣。

  「成何體統。」北皇低斥了聲,拂袖起身,「罷了,時辰也不早了,回宮。」

  白筱暗鬆了口氣,「女兒送父皇,皇姐。」

  曲崢早起身站在一旁相送。

  北皇又吩咐了三梅一聲,「好生照顧二公主。」才離開廳堂。

  曲崢隨在他們身後。

  等看不到他們身影,三梅整個人軟了下來,靠在輪椅上喘了好幾口大氣,才緩了過來。

  白筱也甩了把冷汗,回到筱苑,從窗口望出,卻見曲崢垂手站在一處樹蔭下,白宜不知在對他說些什麼。

  冷笑了笑,慢慢眯窄了眼眸,進到裡間,望向山谷對面,不見那抹淡淡的白影,微微有些失望。

  三梅在門口吩咐了下人送浴湯上來,進屋看向窗邊的白筱,輕嘆了口氣,走到她身邊,「公主,你以後不能再去尋容公子了。」



第一卷 第043章 禁足

  三梅等了一陣不見白筱回答,心下暗憂,不知白筱看上了古越還是容華,那二人隨便看上誰,都不會有好結果,打開衣櫃取了白筱換洗衣物,「公主對古越太子和容公子怎麼看?」

  白筱任她推著走向隔間洗漱間,「一面兩面之交,談不上有什麼看法。」

  「那就好。」三梅略鬆了口氣,「長公主思慕古越太子已久,一直未果。」

  白筱腦海裡浮過古越的俊容,不知怎麼的,她對斷袖並無好感,但自見了他以後,就覺得這世間當真沒有可以配得上他的女子,能配上他的僅有容華一人,而能配上容華的也只得古越。

  念頭閃過,心間陡然生出些澀意。

  「古越不會看上皇姐。」抬頭間,見往大浴桶中撒花瓣香精的三梅臉上有些還沒散去的失意,挑眉笑,「你看上了古越不成?」

  三梅白淨的臉被熱水蒸得有些泛紅,聽了這話,桃紅的臉瞬間漲得像要滴出血,「奴婢哪敢有這念頭。」

  白筱不以為然的起身,除了衣衫,翻進大浴桶,滑坐下去,熱水浸過肩膀,讓全身毛孔瞬間擴張,伸長腿,舒服的長透了口氣,半眯了眼,「有什麼敢不敢的,喜歡了就喜歡了。又不是喜歡了,就一定要有結果,比如我皇姐暗戀古越,暗戀到全天下無人不知,鬧得滿城風雨,不過那又能怎麼樣?人家古越見都不見她一面。」

  三梅拿著水瓢給她澆著水,將她的話默默的品了一回,見她閉了眼靠養神,也不再多問。

  白筱被熱水泡得昏昏欲睡之際,朦朧間聽見有人進來,半睜了眼,見羽兒進來,在三梅耳邊說了句什麼,退了出去。

  問道:「有什麼事嗎?」

  三梅望了望門外,才伏到她耳邊道:「在公主回來之間,羽兒見銀鐲去尋過曲公子。」

  剛回過去見北皇時,曲崢掃向她腿部的眼神在腦海裡浮過,之前所有心思放在北皇身上,並沒多在意,這時冷不丁打了個寒戰,從水中站起,「更衣。」

  匆匆穿戴完畢,出了洗漱間,不理會在門口候著,等著擺膳的下人,徑直去了曲崢住處。

  望著眼前的雙開黑漆大門,猶豫了片刻,問道:「曲崢現在可在房中?」

  服侍曲崢的小廝迎了上來,「公子還沒回來。」

  白筱揮手打發了小廝,推門而入。

  進了屋,一抹斜陽淡淡的在地上鋪上一層金光,隔著珠簾望向裡間開著的窗櫺,入眼卻是容華的半邊後院,窗角處恰恰能看見她與容華交談的那處。

  背脊滲上一層冷汗。

  聽身後三梅喚了聲,「曲公子。」

  慢慢轉身,冷眼看著立在門口的曲崢。

  曲崢望了望窗櫺後,對三梅道:「你先迴避一下。」

  三梅看向白筱,等她點頭應允,退了出去,順手帶上房門。

  曲崢等房門完全閉攏才道:「從明日起,一年之內,你將禁足府中。」

  一股怒氣湧上頭頂,白筱冷冷問道:「你有這權利嗎?」

  「這是皇上的意思。」曲崢視線不離她的腿部。

  「只怕是我皇姐的意思吧?」白筱掃了眼自己的腿,心裡罩上一層陰影。

  「的確是皇上的意思。」曲崢將視線從她腿上移開。

  「如果我不聽你的,那會如何?」白筱強壓著怒氣。

  「你如果違例皇上的旨意,會後悔的。」曲崢眼中一片澄清純淨。

  白筱冷哼了一聲,北皇離開時,並沒下這道旨意。

  而這個人在樹陰下和白宜交談一陣,回來便有了這麼個結果。做出如此陰損的事,卻還能裝出這副無辜的模樣。

  「如果你想叫我禁足,就叫父皇下聖旨來。」白筱陰沈著臉,將輪椅搖向門口。

  他攔下她,「你不能再出府去尋容華,更不能通過他接近古越。」

  白筱仰臉盯著他看了半晌,突然一笑,「我為什麼不能?」

  他愣了愣,「長公主因為對古越存了心思,才讓皇上傷透了心,不再重用,難道你也……」

  白筱不以為然的笑了笑,「皇姐愛慕他有何不好,如果當真能結個良緣,還能改善二國目前這緊張的關係。」

  曲崢張口結舌,不敢相信的看著她,過了好一會兒才問道:「難道你不知道古越恨皇上入骨?如果南北二朝能化解仇恨,古越如何能見都不肯見長公主一面?」

  二國不和,這不是秘密,她一直以為既然是從一國分裂出來的,中間有些矛盾,自是難免,但終是有一些情誼,所以才會在危機時刻能幫一把。

  萬萬沒料在古越居然會恨北皇,更沒料到古越不見白宜,不是因為對女人沒興趣,而是因為恨北皇,不掩飾臉上的驚愕,「我從醒來,很多事不記得了,他為什麼恨我父皇?」

  曲崢微偏著頭看了她好一會兒,「這件事,我也不太清楚,這事還是公主去尋我義父打探的,難道公主不記得了?」

  「不記得了。」白筱撇撇嘴,壓根就不知道。

  「聽義父說,南朝的皇后是因皇上而死的。」這件事白筱以前就知道,現在也沒必要瞞她。

  「南朝的皇后?古越的母親?」白筱悚然一驚,望向山谷對面,對這個世界知道的實在太少。

  「正是。」曲崢順著她的視線望向山谷對面,遠處只得一片青山,綠水。

  「被父皇殺的?」白筱咬著下唇,眉頭慢慢蹙緊。

  「不是,是南皇賜毒酒。」曲崢將目光收回,落在白筱臉上,明明是九歲的模樣,卻沒有九歲的童真。

  白筱神色變了又變,突然『哧』的一聲笑,「既然是南皇賜死的,那他該去恨自己父皇才對,怎麼恨上了我的父皇?南皇為什麼賜死自己的皇后?難道說南朝皇后與我父皇有一腿不成?」

  曲崢尷尬的咳了一聲,哪有子女這麼明目張膽的說自己父親跟別的女人有私情,而且這個父親還是一國之君,「皇上和南朝皇后並沒見過面。」
作者: 彤櫻    時間: 2011-8-8 01:48 AM

第一卷 第044章 換間牢房坐坐

  白筱望了一回樑上的雕花圖紋,偷情的又不是他爹,他尷哪門子的尬?

  「既然沒見過面,那南帝又為何要為我父皇毒殺自己的皇后?瘋了不成?」

  曲崢搖搖頭,一臉的不知所以然,「到是你娘和南皇前皇后均是姜族的人,難道過去你娘沒告訴過你關於姜族的任何事?」

  白筱微微有些失望,這話題看樣子,到這兒也只能結束了,「既然古越這麼恨我父皇,為何又肯答應皇姐借容華給我看病?」

  曲崢偏頭看她,沒病以前不過是不務正業,頭腦倒還好使,病好以後反倒變得一時精明一時愚蠢了,「古越不過是派容華來看看你,死不死得了。」

  白筱『哈』的一聲笑,「這解釋到是說得過去,如果他當真這麼憎恨父皇,父皇死了女兒,的確能讓他痛快一陣。不過僅僅為了看一眼我是不是要死了,跑一趟,這理由也過於牽強,他大可以派人打探,無需多此一舉。」

  口中這麼說,心裡卻不這麼想,下午時見到古越,雖然談不上和顏悅色,實在沒有將她恨之入骨的表示。

  這些傳言是非,也不知到底哪句真,哪句假。

  「容華跑這一趟,他們就得了半座城池,這買賣,給誰也願意做。」曲崢臉色冷了冷,有些憤憤之意。

  「這話怎麼講?」白筱微微一愣,那日他過來搭了幾根手指在她手上就能得半府城池?北皇是傻的?

  「以前南北朝劃分地盤時,有一座城鎮,正處二國交界之處,那時二國尚沒大的仇恨,也就一人一半持了那城的擁有權。

  那城水土不好,難長穀物,又沒礦物可採,百姓生活貧困,長年靠著國家支援才勉強維持。

  後來南帝北皇結仇,都不願再支援物資給那個城鎮,認為是便宜了對方。

  時間一長,那城便比別處窮困許多。再加上是邊界地帶,常受外寇侵攏掠奪。

  雙方又不願多派兵殺敵,以至於那城越加的不成樣子,百姓生活艱辛,能搬的搬,能散的散。結果那城就成了荒城一座,供著外寇做窩。

  這次長公主去向古越求榮華,條件便是要那城的另一半所有權。

  長公主覺得那城實在沒什麼用處,也就答應了,回來請示皇上,皇上也沒反對,於是容華走那一趟,也就得了那半邊城。」

  他一席話說完,見白筱臉上陰晴不定,接著道:「一座廢城換了公主的性命,也是值得的。」

  「值,當然值。」是他值,三根手指一座城,不管那城有用沒用,總是一個地盤。這些日子以來查的有關湯藥之事,無處不指向北皇,只道他是個面善腹黑的人物,這麼毒害自己的皇后和女兒,必然有什麼目的,但他居然肯用半邊城來換女兒的性命,這又該如何解釋?

  良心大發?如果良心大發便不該一直用那隻碗。

  難道這一切,當真是另人所為,他並不知情?

  姜族?白筱一點點攪著腦汁,好像在哪兒聽說過這兩個字,但將一包大腦攪成了豆渣也沒能想出在哪兒聽過,也只得暫時丟開。

  搖著輪椅移向門口。

  他看著她搖動輪椅扶手的手,又看過她的腿,終是抿著嘴,沒出聲。

  直到她手指觸了房門,突然上前,握了她的手腕,低聲道:「這輪椅,不坐也罷了,長公主已經知道你現在能行走之事,瞞是瞞不過的了。」

  白筱瞟了一眼被他抓住的手腕,斜眸看他,「吃人豆腐,不是這樣吃法的。」

  曲崢一驚,手臂回縮,手藏在袖中握緊,臉上微紅,「我……我……我沒那意思,你……你別誤會。」

  白筱抽抽嘴角,扯出個閒懶的笑,當真從輪椅上站起,一腳將輪椅踹開,冷眼看他,「拜你所賜,我也算解脫了。」這以後是福是禍就不得而知了。

  曲崢臉色變了變,眼裡閃過一絲怒意,「你當是我……罷了!」他雙唇一合,生生將到嘴邊的話,攔腰斬了,「明日開始上課,只望你往後安分些。」

  「安分?」白筱怒極到笑,上前一步,食指戳著他的胸脯,「你以為你是誰?不過是我皇姐的一隻狗,憑什麼與我談『安分』二字?」

  雖然現在地盤沒踩熟,知道不該與誰發生爭執,但就這麼讓她自個躲進人家手心,要捏就捏,要揉就揉?

  笑話,那不是白筱,起碼不是那畜生道的白筱。

  「你……」曲崢強壓怒火,後退一步,避開她的手指,「我奉皇上之令輔你讀書。」

  「知道就好,你的任務只不過是輔我讀書,除此以外,我雖懶得與你搬什麼君臣之禮,但也望你見了我繞著些走。」白筱一拂袖子,撣撣在輪椅上壓皺的衣擺,轉身,抬手去開房門。

  曲崢深吸了口氣,將燒得頭暈的火,強行壓下些,儘量讓自己保持平靜,「你如果違逆魯莽行事,不但會害了你自己,也害了皇后娘娘。」

  白筱驀然轉身,眼裡寒光讓曲崢愣了愣,眸中寒光一斂,笑道:「你想拿我母親威脅我?」

  「你知道這不是威脅。」他對與她交往,也倍感頭痛,無一次不是鬧得不歡而散。

  「不管是不是,你贏了。」白筱輕舔了舔唇,以自己現在之力,反抗得不到任何好處,「不過要我不出府,有個條件。」

  「曲崢怕沒有能力同公主談條件。」曲崢望著她嘴角慢慢浮起的譏諷,眉頭一皺,才接著道:「不過你可以說說看,想要什麼,如果曲崢能做到的,定會全力而為。」

  「我要知道我母親每日的情況。」她絕不會讓自己被禁在這兒,納蘭皇后死了,都得不到個消息。

  曲崢低頭思索了一會兒,「這個,我可以做到。」

  「不管生死,或者有人要對她做什麼,我都要如實知道。如果你騙我,我有機會得勢的一天,就是你的死期。」

  白筱不願再看他一眼,悠然轉身,開了房門,慢慢步出房門。



第一卷 第045章 容華的損計

  深吸了口氣,環視了一眼所能看到的榮府景緻,自嘲的笑了笑,以為從宮中出來,就得到了自由,原來不過是從一個牢房,跳到了另一個大些的牢房。

  視線最後停在掩著嘴,驚看著她的三梅身上,「我以後不用再坐輪椅了。」

  她嘴角明明帶著笑,卻讓三梅鼻子一酸,「公主。」

  白筱低頭笑了笑,到頭來,還是這麼個丫頭對她還有些情誼,「我餓了,回去吧。」

  三梅回頭看了眼,被白筱踹到一邊的輪椅,又看了看咬緊牙關,立在那兒的曲崢,跺了跺腳,追著白筱去了。

  曲崢望著她們走遠,回頭看著那架輪椅,眉頭越擰越緊,良久,將那輪椅扶正,推到床邊一角,擺放整齊。

  又望了望窗外山谷,拂開珠簾,出了房門,吩咐小廝喚來管家,沉聲問道:「我定下的規矩是什麼?」

  「公子不在屋裡,除了二公主,誰也不許進公子的房間,違者重罰。」管家見他臉色不善,暗吸了口冷氣,這才住進來沒幾天,便出了狀況,扭頭朝小廝遞了個眼色,詢問是誰闖下了禍事。

  小廝偷偷瞥了瞥曲崢,低聲道:「公主院子的銀鐲來過。」

  管家抹了把額頭,甩了把冷汗,怎麼偏偏是公主院子裡的人,「進了屋了?」

  小廝諾諾的道:「進了,和公子撞了個面對面。」

  管家扶了扶發痛的額頭,「公子,既然是公主院子的人……是否交給公主發落?」打了公主的人,等於打了公主的臉。

  曲崢冷哼一聲,背轉身,「按規矩辦,少一下輕一下,都由你來重新十倍受過。」

  管家臉色白了白,還想再勸,見他已經回身進了屋,在桌邊兩腿叉開的坐下,一手撐著腿,一手扶著桌面,擺出監刑的架勢。

  只得下去叫了家丁去白筱院子架了銀鐲過來,按在已經擺好的長板凳上,用牛皮筋綁了,二話不說,劈劈啪啪打了起來。

  銀鐲早嚇得失了魂,直到板子落在身上,才猛然驚醒,想求,不敢求,哭得沒了人形。

  曲崢寒著臉坐著,直到打完,才閉了房門。

  管家長吁了口氣,要人解下奄奄一息的銀鐲送回她的住處,傳了太醫,吩咐著好生醫治。

  白筱正拖了三梅陪她吃著飯,羽兒從外面跌跌撞撞的撲到門口,氣喘吁吁的道:「公主,銀鐲被管家拖走了,說是闖了曲公子的房間,現在被綁在曲公子院子裡,要打呢。」

  三梅驚了驚,「她進了曲公子屋子?」

  銀鐲點了點頭,「聽說是進了,出來的時候正碰上曲公子回去,被堵在了房裡。」

  三梅拿眼看著白筱,「公主……」

  白筱給自己盛了一碗湯,吹了吹上面的熱氣,「雖然進一進他的屋子算不得什麼,但既然是早定下的規矩,又是眾所周知的,她就不該去犯。雖然是我這兒的人,但沒有規矩,不成方圓,打了就打了吧。」

  三梅打發了羽兒下去,坐回桌邊,「公主不介意?」

  「不介意。」不介意才見鬼,白筱撇著嘴角哼了聲,自己做了壞事,還拿別人出氣……拿著湯勺的手停在了半空中,「你們說銀鐲進了姓曲的房間?還被他堵在了房裡?」

  三梅指指門外,「羽兒說是進了。」

  白筱獨自發了會呆,接著喝湯。

  接下來的日子,白筱果然安安分分的呆在榮府,老老實實的上課,見了曲崢就像什麼事也沒發生。

  每天的消遣便是坐窗邊望著對面山谷,不過那以後再也沒見過古越,也再沒見過容華坐在青石上吹簫。

  至於她的腿能走的事,也在宮中傳開,讓白筱意外的是,北皇親自來看過以後,只是和藹的說了句,「好了就好,好了就好。」之後便再也沒有任何表示。

  半年來,雖然被禁足榮府,日子過得煩悶些,但還算太平。

  ☆☆☆☆☆☆☆☆☆☆☆☆☆☆☆☆☆

  容華剛步下馬車,便見風荻氣急敗壞的衝了上來,不加理會,繞過他走向自己寢室。

  風荻跟在他身後,黑著臉,衝著他嚷道:「姓容的,你的什麼狗屁法子,居然……哼哼,你得另外給我想個法子,弄我進去。」

  自從那次躲在樹上,被容華發現,他不管容華高不高興,願不願意,吃住便賴在了這兒,等著榮府貼榜招下人。

  左等右等,都不見貼榜,十幾日下來,已是不耐煩。

  偏這時收到西越來函,有要事相商,只得返回西越,等再次回來,已是半年後,發現居然『榮府』仍然沒有招人。

  在懷疑被容華所說的話的可信度的時候,那榜貼卻出來了。

  自認自己儀表不凡,長得也不俗,應徵個小小的下人,還不是手到拈來,不料去的第一輪便被刷了下來,憤憤的來尋容華獻計。

  這次容華計到是給他獻了一個,不過去了不到一柱香時間,便殺了回來尋他的晦氣。

  容華對這個賴著白吃白住的客人,自然也沒什麼客套,「我又不是榮府中人,我怎麼弄你進去?你當是我這草棚,想來就來?」

  風荻不以為然的挑眉一笑,眼角中媚態自生,胳膊搭上他的肩膀,「我知道你的主意多,幫我這一次。」

  容華拂下壓在肩膀上的手,「人家第一輪考個掃地,都能把你刷下來,你還能當得什麼下人?你還是回你的西越,叫別人服侍你好。」

  「我又不曾掃過地,自然掃不大乾淨,呃,其實我覺得已經很乾淨,不過那管事太過挑剔。」風荻有些殃殃的,長這麼大,哪掃過地?

  「既然掃不來地,這第一關,你就過不得,也只能走走偏門,賄賂賄賂管事的人。」容華進了書房,走到桌邊斟冷茶喝。

  風荻一張美人臉瞬間漲得通紅,眼裡卻噴著火,「賄賂?你說的那個管事,是個斷袖,他……他不要錢,要……要跟我睡覺。」

  容華全無表情,放下茶杯,走到書案後坐下,取了醫書準備翻看,「陪他睡一覺,你便得到自己想要的,有何不好?」
作者: 彤櫻    時間: 2011-8-8 02:00 AM

第一卷 第046章 不明情愫

  風荻張口結舌,過了半晌才大著舌頭,「你……你當人人都如你這般?」

  話出了口,才發現這話說得十分不妥當,乾巴巴的咳了聲,挨到桌邊坐下。

  容華兩眼只看手中書頁,隨手端了茶杯,輕啜了一口,才淡淡的道:「你既然知道我就是這麼樣的一個人,會的也只是這些伎倆,何必再來問我?」

  風荻自知理虧,被他一嗆,只是咳了幾聲,隨手拿了桌上筆架把玩,轉得『咯咯』作響,「你作男人也著實小氣了些,知道我是無心之過,還斤斤計較。」

  容華輕笑了笑,抬眸看向門口。

  風荻隨他視線望過去。

  一個下人走向容華,湊到他耳邊輕語了幾句。

  風荻按住轉動著的筆架,豎著耳朵只聽到『榮府』二字。

  「好,你先下去。」容華對下人也是溫言悅色,隨後放下手中書本,起身,撣平身上褶皺,走向門口。

  「喂,你去哪裡?」風荻踩住他的衣擺,令他一個趔趄。

  容華一皺眉頭,抽回衣袍下襬,撣了撣,「容某有要事要辦,小皇子請自便。」說罷加快步子離開。

  風荻被閒擱在這兒,有些納悶,想了想,飄身出了房門,躍上就近樹稍,見容華戴了慕離,正走向院外不遠處一輛輦車。

  悄身掩近,看清那車的標記,像是北朝皇室中女眷所用。

  等容華走近,那輦車車簾拋開,下來一個十三四歲的美貌宮裝少女。

  雖然不曾見過,但北朝能有這身裝扮的人,也不難猜,怕也只能是北朝的長公主白宜。

  以南北朝這等緊張的關係,白宜與容華能有勾兌,倒讓風荻有些意外,而且白宜與容華說話,還要親自下車,可見她對容華是何等看重,禮遇。

  想再近些聽他們說些什麼,但放眼望去,那附近已無可躲身之處,如果再前定然被他們發現,只得作罷。

  順著風,隱約能聽到白宜口中有『白筱』和『榮府』的話音飄來。

  媚眸微挑,心裡沒來由的一陣緊張。

  見白宜挑了車簾上車,容華也轉身回走。

  忙仍從樹稍一路飛躍回院中,返回容華書房,於桌案邊坐下,繼續把玩筆架,如同沒曾出過這間書房。

  剛順過氣,容華已從外面進來,走回桌案邊,背起放在角凳上的藥箱。

  「你又要去哪裡?」風荻已然猜到他定是前往『榮府』。

  容華低頭間,見他髮稍黏了一片枯葉,睨了他一眼,順手拈下那片枯葉,放到他手邊,「下次聽人牆角,手尾乾淨些。」

  風荻尷尬的笑了笑,「失誤,失誤。」

  容華不再多話,抬腳便走。

  風荻與他相處也有些日子,知道他冷性子,不纏著他,他便當真能把他完全晾在這兒,不理不睬。一把拽住他的藥箱背帶,「你去『榮府』?要對她做什麼?」

  「你問多了。」容華看著他拽著背帶的手,略一沉吟,斜看向他,「你想去?」

  風荻大喜,連連點頭,放開拽著藥箱背帶的手,「想。」回想著半年前見她的模樣,半年不見,不知她長成什麼模樣了。

  「帶你去可以,不過你得為我做件事。」容華得了自由,轉身又走,口氣輕鬆自然,就像是要別人去給他打壺小酒。

  「什麼事?」他說的輕鬆,風荻卻暗生警惕,容華開口要人辦事,絕不會沒有目的,看不見他臉上表情,有些煩悶,想扯掉他臉上的遮醜布,小聲嘀咕,也不知戴著這破布做什麼。不過容華在外從不以真面目示人,是眾所周知的,他也只是得個抱怨。

  「明日她滿十歲,北皇在宮中為她設下盛宴,你設法,無論如何令她進宮途中耽擱一個時辰,晚些進宮。」

  「為何?如果北皇為她設宴,在途中耽擱一個時辰,定然會誤了盛宴時間,那是對北皇的大不敬,她少不得要受罰。這事萬萬不可。」見一見,卻害了她的事,風荻說什麼也不肯做。

  容華停步,轉身,眼眸幽深,「受些罰,總比送命強。」

  風荻驀然一驚,「你說什麼?」

  「你不必知道,如果你答應,我便帶你去。」容華自嘲一笑,自己何必多事,北朝中事,與他何干,她生她死,又與他何干?

  風荻默了半晌,見他走遠,忙追了上去,「我去。」

  容華回轉身,拋了一個蠟丸與他,「把這塗上。」

  風荻接過,攤開手心,認得只是一般的易容藥物,依言捏碎蠟丸,順手塗在臉上,手上,那張豔麗非凡的臉,瞬間被掩在一層黃黑後面,難辯真容。

  躍上容華的馬車,在他身邊坐下,肩並挨著他的肩,看著車簾飄落,想起容華有斷袖之好,與他相觸的臂膀生出一陣麻意,往旁邊挪了挪,儘量不碰觸到他。

  容華端坐車內,只看前方車簾,「反正你輕功不錯,如果你願意下車隨車陡步而行,我會十分樂意。」

  風荻翻翻白眼,他輕功再好,追著馬車屁股後面跑這一路,不斷氣,也沒了一半的氣,「休想。」

  側臉看著容華戴著慕離帽的臉,處處透著儒雅秀逸,不明白這麼樣個人物,怎麼就能有斷袖之好,「你那無二兩之力的手,只能拿拿針,敢對我無禮,小心我對你不客氣。」

  容華『嗤』的一聲輕笑,「就你那張臉,調戲你與調戲個女子,有何區別?」

  風荻吸了口冷風,嗆得咳了好半天,才回過神,「原來你喜歡的是那等模樣的,想必古越長得十分威武粗壯,甚好,甚好。」

  既然他愛的是長相粗獷的,那等白筱長大後,更不會與他相爭,當真是好得很。

  容華搖頭輕笑,「那小丫頭就有什麼好?相貌雖然不差,但也並不十分出眾,性格莽撞,也不十分聰明,竟能能讓你如此上心。」

  「那是她沒長大,等她長大,天上天下,能有誰比她更美……」他話沒落,感覺他目光向他望來,猛然察覺自己失言,忙咳了聲,住了口。



第一卷 第047章 雷劈鬼差

  「你好像知道她長大以後的事。」容華將他重新打量了一番,「你還知道什麼?」

  「我什麼也不知道,不過是胡亂猜猜。」風荻避開他的注視,撩了窗簾看外面風景。

  容華將視線從他後腦勺上移開,垂著眼眸陷入沉思。

  ☆☆☆☆☆☆☆☆☆☆☆☆☆☆☆☆☆☆☆

  白筱依在窗邊,望著山谷對面無人的景緻。

  初初時,她會盼望對面出現人影,現在已不再奢望,至於趴在這窗臺上,只不過是一個習慣。

  曲崢站在離她三步之外,一如往日的向她彙報著納蘭皇后的情況。

  不外乎是些,今天吃了些什麼,發病罵了什麼人,摔了什麼東西。

  其實她那屋已沒什麼人,罵來罵去,不過是服侍她的秀秀和前去給她送藥的兩個嬤嬤。

  那屋裡能摔的東西早摔得沒了,再摔也不過是些隨時補上的,不值錢的粗瓷茶杯,劣質茶壺。

  曲崢一日復一日,孜孜不倦的彙報,白筱趴在窗臺上不厭其煩的聽著,雖然沒有什麼新鮮內容,但這樣反而讓她安心,起碼納蘭被眾人忽視著,也就是安全的,說不定,再過些日子,她的腿能慢慢有所恢復。

  自從白筱從他房間離開,這半年來,除了在課堂上和這屋外遇上,她從來不給他一個正臉,這些日子來,他已經習慣,並不指望她能給他好臉色。

  但每次進來,都見她趴在窗邊上,愣愣的望著對面山谷,心裡便有些難過,「出去走走嗎?」

  「跟你嗎?」白筱目視那塊青石,嘴角抽出一絲冷笑。

  「是。」

  「我沒空。」白筱懶洋洋的打了個哈欠。

  曲崢微撇了臉,暗嘆口氣,這半年來,她越來越失去這年齡該有的活潑,雖然這不是他所願,卻是他所無奈,他不能不按皇上的旨意行事,但對她終存下了一片愧疚之心,明天是她十歲的生辰,或許可以借這機會勸勸皇上,「明天……明天,你可有什麼想要的?」

  「我沒什麼想要的。」白筱握著頸間明珠墜子,她想要自由,他給不了她,他能給她的只有監禁。

  她並不認命,這半年的安分,不過是在等。

  自從容華的那席話,讓她明白,她與那畜生道習性差別太大,她需要別人來適應她的改變,改變太大,會讓人懷疑。

  一旦被人確認她不是以前的那個白筱,她這輩子就算到頭了,如今只有拉長這個改變的時間。

  在她沒尋到機會前,能做的只有忍耐。

  她的回答在曲崢意料之中,從懷中取出一本閒書,走上前,放在她手邊,「無聊的時候翻翻。」

  站了一會兒,不見她回頭看那書一眼,眸了暗了暗,退了出去。

  白筱在窗邊又趴了好一會兒,倦意襲來,站起身,伸了個懶腰,將那本書碰落地上,撇臉看了看,猶豫了片刻,彎身拾起那書,翻了翻。

  雖然她極不喜歡曲崢,但不能不承認他學識淵博,他對她的教學十分嚴厲,給她這樣的閒書,還是第一次。

  如果說這是給她的生日禮物的話,到是有些與他的性格背道而行。

  撇嘴冷然一笑,便要將那書丟開,想了想,不過是一本書,看看也是無防,放下揚起的手,滾倒在床上,胡亂翻起來。

  那書是講的各地百姓間的一些小故事,看上去好像都是些平平凡凡的小事,但細細品來又覺得十分有意思。

  字字句句都充分展示了各地的民情,以及不同地方的人不同的喜好處事。

  這一看,竟看了進去,十分佩服寫這本書的人,竟能將這些南北風情的小事寫得如此有趣味。

  正看在精彩處,一陣風吹來,隱隱聞到一股熟悉的香味,眼皮瞬間疲澀不堪,一闔眼,便睡了過去。

  睡夢中,發現自己恢復了真身,驚喜交加,正想念個訣,看法術還在不在,見鬼差正站在濃霧中向她所在方向張望,見到她匆匆迎了上來。

  白筱見了他,臉色頓時一沉,上前揪了她的衣裳,「帶我去見閻王,你們誆得我好慘。」

  鬼差心虛的賠著笑,「我們確實沒誆你。」

  「沒誆?我坐了這半年的牢,便是你們所說的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白筱火冒三丈,掐著手指,念了個雷訣,一道電光,劈在鬼差面前,將他一張煞白的臉,轟得漆黑。

  鬼差嚇得抱了頭,「小姑奶奶,我們確實沒誆你,只不過是你的時運未到,要再過上幾年。」

  「這麼說來,我還得坐上幾年的牢?」白筱眸子一眯,又是一次寒電劈下,轟焦了鬼差一頭青黑長髮,彎彎曲曲,根根豎起,如同雞窩。

  鬼差抱著腳到處逃竄,尖叫道:「小姑奶奶,我這不是來助你嗎?別再劈了,再劈,我這身老骨頭要被你劈散了。」

  「怎麼助法?」白筱收了手,虎虎的瞪著他,「今天你給不了我一個說法,我就劈散你這身老骨頭。」

  「閻王大人,怕小姑奶奶呆得悶了,生出別念,所以叫我來傳個話,要小姑奶奶再忍上兩年,便有轉機,手攬北朝大權,到那時,要風得風,要雨得雨。」鬼差一點說一邊後退,唯恐她又招來雷電擊他。

  剛退得兩步,一道刺目電光閃下,嚇得尖叫著,抱頭蹲下身。

  過了好一會兒,不見雷電劈在身上,才偷偷抬頭看向身前白筱,對上的是一張冰臉,禁不得打了個哆嗦,小心的道:「只需再忍兩年。」

  白筱捏著訣,罵道:「誰還忍這兩年,弄我出去,否則……」一揚纖纖玉手。

  鬼差連連搖手,「不要再劈,不要再劈,閻王就怕小姑奶奶不肯依,所以另有一計,可以離了這兒,不過……」

  「不過什麼?」

  「不過得暫時脫了宮廷,沒了這好吃好住的日子……」鬼差心虛不已,另一條路,也不見得有多舒暢,沒準還不如在這宮裡好吃好住的呆上兩年。

  白筱哪稀罕這樣的好吃好住,聽說能離開,心情頓時轉好,收了訣,「怎麼離開?」
作者: 彤櫻    時間: 2011-8-8 02:20 AM

第一卷 第048章 如何選擇

  話說到這份上,鬼差又猶豫了,經不得白筱催促才道:「明日出發前,你只需將跟在你身邊的一個面色黃黑,身材高挑的人推進你屋前那汪漁塘,便能離開宮廷。」

  白筱將身邊能看見的人,一個一個扒了一遍,也沒想出誰長得面色黃黑,身材高挑,更不理解,為什麼將一個人推進漁塘便能離開,「那人可會游水?」

  「不會游水。」

  「不會水?」白筱跳了起來,「你該不會是讓我把他推下漁塘淹死,鬧出人命,然後讓我被貶罰到何處吧?」

  被貶罰同樣是受到監禁,如果那樣的話,與現在的區別就是,從一個皇族牢房跳到布衣牢房。

  「自然不是。」

  「那是?」

  「天機不可洩露,就是現在這般,都是不合規矩,至於出與不出,全看小姑奶奶自己的選擇了,小的還得回去向閻王覆命。」

  「你這有前文,沒後文的,叫我怎麼選?」白筱對他的說法,實在不認可。

  鬼差苦了臉,搓著手,「小姑奶奶,小的的確為難,你就別為難小的了。」

  白筱也明白,下地有地下的規矩,他們也不敢過於干涉凡間的事,隨便改變別人的宿命是要違反天規的,他如此這般已是盡了力了,不再出聲,算是默認了。

  站了一會兒,見他說走,腳跟黏在地上,硬是沒動彈,只得又問道:「還有事?」

  鬼差將手在身子兩側擦了擦,臉上陪著笑,「我那珠子……我想……」

  白筱驀然明白,他是想拿回那顆修為珠子。

  那珠子放在她這兒也沒什麼用處,萬一丟了還多事,不如給回他,「給你便是。」

  「太……太感謝小姑奶奶了,您真是觀世音菩薩的心腸。」鬼差沒想到她答應的如此爽快,歡喜得語無倫次。

  白筱抬手摸到頸間明珠,上面的銀絲網,貼著肌膚的一面被捂得溫熱,另一面卻冰涼浸人。

  眼前浮現那隻白淨無暇的手,「你隨身帶著這珠子,想來它對你而言,有些道理。不過你今日拿回去,沒準明日便又不知會丟在何處,所以幫它穿了件衣裳。」

  那溫和的俊顏晃得她眼花,低柔的聲音卻讓她心尖上一顫,將那覆著銀絲網的明珠,握緊,衝著鬼差笑了笑,「不過不是現在。」

  鬼差臉的笑瞬間僵化,「這……這……當初您是怕這宿體是殘疾不能行走才……才扣著我那顆珠子,如今這腿沒事……」

  白筱扁扁嘴,「這腿固然可以行走,但這宿命與你們所說的相差甚遠,我怎麼知道你們以後還要怎麼誆我?所以這珠子,還得抵著,不能還你。」

  鬼差欲哭無淚,臉上苦得能擰出汁來,「小姑奶奶,這宿命不歸我們管,我們只管投胎……」

  「打住!」白筱抬手壓下他後面的話,「既然你們只管投胎,我那九年的隊是怎麼排來的?」

  「這……小小失誤,小小失誤……」鬼差額頭上滲著冷汗,還是老話重提,拉的這臭屎一時半會兒的,是擦不乾淨了,「您這不是上來了嗎?」

  「上來了?對,是上來了,上來在這兒坐了這許久的牢。這可是與你們所說的宿命天地之別,我哪知道這是不是因為那個畜生道的行差走錯,胡亂折騰,把我的命宿生生改成了這樣?」

  白筱不稀罕那顆珠子,但他取走珠子,定要毀了那個銀絲網,她一想起做這個銀絲網的那雙手,和那雙手的主人,以及他的這份心思,說什麼也不忍心毀了這銀絲網。

  雖然可以用法術將那珠子取出,留下銀絲網,但一時半會兒的,哪兒去尋個一模一樣的珠子裝進去?

  銀絲網裡沒有那珠子撐著,壓上一壓,拆上一拆,便會起褶,變形。

  她實在容不得那網有一絲損傷,這是她到這世界收到的第一份禮物。

  這珠子就算要還給鬼差,也得等她尋到一個一模一樣的珠子換下來,再還他。

  鬼差哭喪著臉,「他確實沒改過小姑奶奶的宿命。」

  「沒改?所有人都當我是百合,已經對我有所看法,見了我便避讓三尺。本來該有好印象的都變得沒好印象,有些事極容易辦的,就因為這壞印象變得難辦,甚至辦不了了,這叫沒改我的宿命?」

  「這……」鬼差明知她在胡攪亂纏,但說的又句句在理,讓他無言以對,那畜生道的的確是將她的名聲敗得不成樣子,扯著袖子抹了把頸項上的汗,扇了兩扇,「可是這……」

  白筱心裡偷笑,臉上卻更冷了些,「你還是回去燒香拜佛,讓我這一世過得順暢些,否則……哼哼……」

  鬼差屬於鬼族,面色本來就沒有血色,聽了這話,更嚇得失了顏色,變得死灰死灰的,雙手亂搖,「別……別……小姑奶奶,您可別……小老兒天資愚笨,這幾萬年修煉的著實辛苦,才得了這點,您就可憐可憐小老兒,千萬別毀了我這點修為。」

  白筱小嘴一撇,「那就得看姑娘的心情。」

  白筱的身份,一重是白止帝生了七個孩子,只得這一個女兒,自是寶貝得捧在手心裡怕摔了,含在嘴裡怕化了,天地間,有幾個敢招惹?二重在她和龍君太子飛昇曆劫之時,龍君和白止帝便訂下婚約,她以後是要嫁龍君太子的,也就是以後的龍族天后。

  鬼差愁眉苦臉,別說現在他們理虧在先,就算自己有理,也不敢惹她,一陣熱風吹過,忙揮了袖子給她搧風,「小姑奶奶,這珠子放您這兒,也不是不行,您玩膩了就還我,別丟了。」

  白筱抽著嘴角,沒崩住笑,「你放心去吧,我高興了,沒準再幫你點化點化,在這珠子上鍍上一層。」

  鬼差揮著的袖子停在了半空中,挖了挖耳朵,沒堵著,「小姑奶奶,您說……」



第一卷 第049章 交換條件

  「我說我心情好的話,沒準再給你這珠子上鍍上一層。」白筱笑吟吟的在身邊石塊上坐下。

  鬼差將給她搧風的袖子舞得呼呼響,飛昇上仙,資質,本事,運氣,缺一不可,是萬萬人中難有一個的,絕無取巧可言。白筱年紀雖然小,只得十六,卻能與被人傳為天地間第一神人的龍族太子齊齊飛昇上仙,她的能耐是無法想像的。

  她如今是被封了上一世的記憶,但只要這一世完滿了,恢復真身的那日,隨便點化點化,他便終身受用不盡。

  「小姑奶奶,您這話,不誆小老兒嗎?」

  「我誆你做什麼,這珠子,你還要不要回去了?」白筱兩指捏著項間明珠,慢慢轉動。

  「擱您這兒,擱您這兒。」鬼差喜得抓耳撓腮。

  「那你說,我選擇出宮好,還是不出宮好?」白筱笑看著他,出奇不意的問了一句。

  鬼差想也沒想的道了聲,「出宮好……」話出了口才發現自己漏了嘴,忙又道:「出宮有出宮的好,不出宮有不出宮的好。」

  白筱眼角帶笑,斜瞥著他,好滑頭的老兒,「走吧。」

  一股濃煙化開,煙霧散去,已失了鬼差的蹤影。

  ☆☆☆☆☆☆☆☆☆☆☆☆☆☆☆☆☆☆☆☆

  白筱幽幽醒來,迷迷糊糊的看著頭頂床幔,把剛才夢中的事細細想了遍,實在沒想出身邊有誰是高個子的黃黑面膛,只得暫時丟開。

  一骨碌爬起來,裹了件外衣,踢踏著繡花錦鞋奔出屋子,望著眼前的漁塘。

  漁塘也不算太大,這頭望到那頭,也就幾畝地大小,幽綠幽綠的水裡遊著錦鯉,也不知到底有多深。

  叫人尋了支竹竿,撐了撐,竟然打不到底,暗吸了口冷氣,普通漁塘哪需這麼深的水,不識水的人,跌下去,怕是要淹個半死。

  蹲在塘邊托著下巴,望著那汪綠水百思不得其解。

  正想得出神,身後傳來三梅的聲音,「公主,容公子來了,您要見他嗎?」

  「容公子?」白筱身子一僵,慢慢轉身,仰頭望向身後三梅,「哪個容公子。」

  「南朝的容華……容公子。」

  不見他已有半年,白筱呆了半晌,赫然起身,「他在哪裡?」

  「在筱苑門口等公主回話。」

  「快請。」白筱將手中長竹竿擲到岸邊,轉身飛奔向翠花廳,到了廳前,想到什麼,又急急返身跑回寢室。

  摸了摸頭髮,耳邊髮束淩亂不堪,忙喚了羽兒來為她梳理。

  這半年來,每日除了上課,便呆在這屋裡,平日極少打理自己,更不曾看過鏡子,這時對著銅鏡照了照,才發現不知何時,原本胖呼呼,圓嘟嘟的小臉,已長出尖尖下巴,秀眉大眼,雖不能像她本來的模樣那般清雅靈秀,但好歹算長出了點模樣,只是久不外出,欠了些血色。

  收拾妥當,推開銅鏡,定了定神,站起身,見羽兒手上拿著慕離,搖了搖頭,「不必了。」

  他又不是沒看過她,何必多此一舉。

  進了翠花廳,扶著門框,見三梅眸子裡儘是柔意,正捧了茶送到坐在梨花椅上的白衣少年手邊,「容公子喝茶。」

  容華戴著慕離,看不到神情,朝三梅道了聲謝,聲音依然低柔。

  抬眸間看見扶著門框的白筱,便不再將視線轉向別處,起身靜看著她,她如今的模樣與半年前所見,已有些不同,陽光從門外投在她身上,泛著一層金光,隱在陰影中的小臉似曾相識。

  三梅望了望白筱,向容華拂了拂,行過禮,退了出去。

  他站在那兒,比半年前所見又高了不少,依然如幽山遠水般清寧,悠然。

  白筱望著他臉上的慕離,抬頭摸了摸墜在衣衫下的那顆明珠,微微的失望,垂眸,咬著唇瓣,暗嘆了口氣,原來自己想見的不是他,只是那雙眼,那雙和那個人一模一樣的眼。

  將散漫的思緒收回,邁進門檻,走到幾邊,示意他坐下,笑著道:「什麼風把你吹來了?」

  容華也不瞞她,聲音淡然,「只是受人之託,來給你把上一脈。」

  白筱唇邊笑意,慢慢轉冷,「我皇姐叫你來的?」

  「是。」他平平靜靜,聲無波瀾。

  白筱冷笑道:「既然你來了,便由不得我拒絕,是嗎?」

  容華側頭輕笑了笑,慕離隨著他的動作輕輕顫了顫,「你可以拒絕,容華並不強求。」

  白筱盯著那層慕離半晌,慢慢抬了手,放到他面前幾上,「她又許了你們什麼?」

  他雙手捧著青玉茶杯,拇指在杯緣上慢慢滑動,鎖著她的眼,這世間竟還有與那人如此相像的一雙眼,「不是許了我們什麼,只是許了我一個人,如果你不同意,這事也就此作罷。」

  「什麼人?」白筱低頭望著他修長的手指,指甲修得平平整整,透著珍珠般的光芒。

  「只是放個人在你身邊。」他微側了側臉,語調十分的悠閒隨意,就像在說今天晚上晚餐要吃些什麼。

  白筱望了望窗外的天,啞笑一聲,只是放個人在她身邊。他居然可以明目張膽的將眼線安插在她身邊,這人實在囂張放肆。

  容華放下手中茶杯,站起身,「既然公主不願意,容華就此告辭。」

  白筱看著他悠然走到門口才深吸了口氣,喚道:「回來。」

  容華站定,轉身,凝看著她,「你要什麼?」

  白筱輕嘆著笑了笑,「還有什麼是你猜不到的?」

  「很多,比如你現在想要什麼,我便猜不到。」他慢慢渡回幾邊,柔聲問道:「你要什麼?如果我做得到,定然會去做。」

  白筱望著他,突然心裡生出一些不捨,明天就要離開,怕是後會無期了,「我想見見古越,只能今天。」

  容華微微一愣,慕離遮去他失去笑意的臉容,過了會兒,才問道:「能否告知,你為何要見他?」

  「不能,只要你能做到,別說安插一個人在我府中,就是十個,百個,都可以。」反正明天就要離開,他就是派人把這院子擠滿了也與她無關,雖然以此來做交易有些無賴,但只要能達到目的,無賴些又有何防,再說他不也是在利用自己。
作者: 彤櫻    時間: 2011-8-8 02:30 AM

第一卷 第050章 達成協定

  白筱等了一陣,見他看向窗外,不作任何表示,也不拒絕,也不說同意,摸不清他是做何想法。

  在等得花黃菜都涼了,準備放棄的時候,他輕飄飄的聲音傳來,「好,我會設法帶你出府。」

  白筱面上平靜,內心卻波濤湧湧,「謝謝你。」

  「不必言謝,不過是個交易。」容華渡出廳堂,擊了擊手掌。

  白筱依在門框上,不可置信的看著正從拱門外走進來的頑長身影。

  身材高挑,面色黃黑……是他,竟然是他……

  無意識的瞟了眼不遠處的漁塘,尋思著是不是該讓他去弄個什麼臨時集訓,學幾招狗刨,落了水,也不至於淹死。

  想了想,還是算了,如果讓他去學狗刨,明天想推他下水,怕是有難度了。

  風荻雖然扮著容華的下人,進了院子,對他卻沒多少恭敬的樣子,直接望向依在門口的白筱。

  琥珀色的金眸浮動著微妙的神色,她已經在變了,再過兩年,只要再過兩年,她或許便能長回以前的模樣。

  白筱見他直勾勾的望著自己,有幾分不悅,將視線轉開,但那雙金眸天然的媚態,讓她忍不住又多看了幾眼。

  看多兩看,就看出了蹊蹺,伸手指了他,「啊……是你……」

  不等他回應,收了手,轉頭瞪向容華,「你們是一路的?」

  容華偏頭看她,道:「算不上一路,只不過不知這人如何與你結上淵源,見我的住處與你甚近,便賴在了我那裡白吃白住,平白糟蹋不少糧食,令我煩不甚煩。既然白宜來尋我,我也就做個順水人情,打發了這人。他得個想念,我落個清靜,僅此而已。」

  風荻聞言,黃黑的臉瞬間漲得紫紅,橫了他一眼,也不知給人些面子,送了他來,卻要給他抹上些狗屎,損他形象。

  雖然明天就要離開,白筱仍止不住的怒從心起,將她賣給白宜,為的只是落個清靜,這麼陰損的事,他說出來竟然平淡如水,天經地義。

  櫻唇一抿,「你……真的……很好……」

  深吸了口氣,壓下心裡怨憤,喚三梅尋來掃帚,丟在風荻面前,道:「你只能呆在這院中,負責打掃,哪裡也不許去。」

  風荻拾起掃帚,納悶不已,「可否換樣別的做做?」

  白筱正在氣頭上,哪能有心情與他討價還價,東拉西扯,留他不過是為了見見古越,拉下嘴角,「可以,不願掃地,便去打理那汪漁塘。」

  最好自己栽進塘裡,也省了她推他那一遭。

  西越少大河,大江,西越人大多不習水性,風荻長在皇家,更沒學習過游水,別說下水,就是坐船,都會發暈。

  伸長脖子望了望不遠處那汪漁塘,深不見底,後退兩步,拿了掃帚揮了兩揮,揚起地上幾片落葉,「我擅長掃地,還是掃地的好。」

  白筱皺著眉往後讓了讓,避開他揚起的漫天落葉,無語望天,握個掃帚柄,還翹了幾根手指,當是在吹簫嗎?

  站在一邊的容華輕笑出聲,他擅長掃地?當真是擅長得很。見白筱朝他瞪來,忙抬袖輕咳一聲,「可以走了。」

  白筱一肚子的火頓時熄滅,丟下風荻,屁顛屁顛的奔到容華面前,管他算計她,圖的是什麼,只要能讓她見古越就好,「走吧。」

  容華卻不動,看向三梅。

  白筱順著他的眼風望過,挑了挑眉稍,「你該不會是看上了我的丫頭,想討要過去?」

  容華收回目光,看向她,哧笑一聲,「你忘了,我對女色並無興趣。」

  白筱唇角戲笑僵了僵,他對女色不感興趣,那話中之意,古越也如他這般?乾巴巴的咳了聲,「那還有何事?」

  「你可以隨便出府?」容華雖然半年不曾見過她,但南北朝的事情,多少還有所耳聞,白筱被禁足之事,自然也不例外。

  一盆冷水將白筱從頭潑到腳,面上殘存的笑意消逝得無影無蹤,燃著的興奮一點點冷卻,又心有不甘,「你不是說帶我出府。」

  「我雖然答應帶你出府,但容華不過是南朝的一名小人物,怎麼能有這權利干涉北朝中事?北皇不讓你出府,我又怎麼能大張棋鼓的帶你出去?」

  容華把自己比成了小人物,語氣中卻全然聽不出自貶之意,在別人聽來,說他自己是小人物或者是一國之君也沒什麼區別。

  白筱收緊的心頓時一寬,笑道:「你有辦法,對嗎?」

  容華笑了笑,這小丫頭果然精靈,移步重新走向翠花廳,「隨我來。」

  白筱雖不知他要做什麼,但對他這個人的卻從來不加以懷疑,掂著腳尖隨他進了屋,「你有什麼辦法?」

  「坐下。」容華放下藥箱,站在一張黃梨木椅前,取出幾個小瓶小罐,排在桌上,在其中一個小瓶裡倒了些不知什麼液體出來,在手心中揉了揉。

  白筱一臉迷惑,依言坐下,鼻尖擦過他身上錦衣,細細滑滑,微微的涼,不知是什麼質地,熟悉的淡淡梅香陣陣襲來,忍不住深深的吸了一口,雖然對這個人說不出是什麼感覺,但這股味道,確實喜歡。

  看著眼前寬大的衣裳,被風吹過,隱約勾畫出來的身體輪廓,並不像她想像中那般瘦骨如柴,這感覺……甚怪……似曾相識。

  舔舔唇,眸子閃動,竟有一種想伸手在他腰間抱上一抱的衝動。

  正努力管著自己不大聽話的手,下巴一緊,被他單手扣著抬起。

  「在胡思亂想什麼?」他聲音低柔,溫和,又帶了讓人無法抗拒的誘惑,他話出了口,自己也是一愣,自己這是怎麼了?這十幾年來,從來沒關心過別人想什麼,也沒在意過別人對他想什麼。

  好在有慕離的遮掩,讓她看不見他此時的失態。

  白筱臉紅了紅,抬手搔了搔頭,望著眼前輕輕飄拂的白色慕離,「你怎麼知道我在胡思亂想?」

  他嗓子啞了啞,「沒什麼。」在手心裡沾上些液體往她臉上塗抹,動作輕柔,指尖像是觸到了她的臉,又像是完全沒碰到她。



第一卷 第051章 不同人不同待遇

  白筱斜眼瞥視了眼,桌上的小瓶小罐,翻起他緯帽上的慕離,望著他黑且沉的眸子,打趣道:「你這算不算在勾引我?」

  他垂眸掃過她的眼眸,搖頭一笑,「你才多大點的一個小人兒?」側眸望了望窗外天色,已是不早,加快了手中活計。

  白筱眨眼笑了笑,「你多大?十四?」古越十四,他與古越一般模樣,難道也是十四?探手到他胸前,去摸他是否有發育。

  「別鬧。」他皺皺眉頭,抓住她欲在他胸脯亂摸的小手,單手在她臉上一陣搗鼓,放開她的手,退開一步,收拾著桌上物件,「可以了。」

  白筱望著他放下慕離,摸摸自己的臉,不知自己現在變成了什麼模樣。

  隨在他身後,看著他飄飄的衣袂,不管他對她做的一切出於什麼目的,終是助過她的人,過了今天,再也看不見那個人,同樣也看不見他,念頭剛動,剛剛淡去些的落寞再次湧上,「喂……」

  「怎麼?」他腳下不停,只是略轉了轉頭。

  「你不見我的時候,可有想起我的時候?」

  「沒有。」他淡淡而言。

  「當真沒有嗎?」她失望的扁著嘴。

  他默了片刻,道:「再不走,趕不上時辰,你見不著他了。」

  白筱嘴角微微勾起,沈默便是不否認。

  出了門口,見三梅結口結舌的捂著嘴看著她,「公……公主?你……你的臉……」

  「怎麼?」白筱摸著自己的臉,「鏡子!」

  三梅如飛的進屋捧了個小銅鏡出來,舉到她面前。

  白筱看著鏡中的自己,『哈』的一聲笑,再看向鏡子旁邊的三梅,鏡裡鏡外一般的模樣,難辯真假,他居然把自己弄成了三梅的模樣。

  順水推舟的吩咐三梅進屋假扮她,順便盯著風荻,不許他到處亂竄。

  ···

  一輛馬車在容府門前停下,慕容幼南從車內下來,抬眼看見從門裡出來的容華和三梅,愣了愣,竄到他們面前,不能肯定的問道:「你是容華?南朝的容華?」

  容華不予理睬,走向在面前停下的自己的馬車。

  白筱嘴角輕撇,這個慕容幼南來的真不是時候。

  「等等。」慕容幼南伸手攔在容華身前,大眼裡閃著好奇和興奮。

  容華停了下來,冷眼看著身前少女。

  白筱望向容華馬車上的護衛,那護衛屈著一條腿,背靠馬車箱壁,嘴裡咬著一片樹葉,全然沒有出手相助的意思。

  慕容幼南走前一步,笑道:「今天難得有幸在這裡遇上大名鼎鼎的容公子,相逢不如偶遇,讓我見識見識公子的尊容。」

  白筱眉頭一皺,這個慕容幼南仗著父親是北朝丞相,這兒又是北朝的地盤,無法無天了,敢這樣招惹容華,她記得不錯的話,容華那個護衛可不是吃素的,一個能抵得她那四個膿包護衛。

  雖然急著去見古越,卻也想看看容華如何應對。

  不料容華只是繞開她的手,繼續前行。

  在與慕容幼南擦身而過之時,慕容幼南突然伸手去揪他的慕離。

  突然寒光一閃,慕容幼南哎喲一聲縮回手,翻過手心,驚出了一身冷汗。

  手心一片黑紫,那片黑紫大有往上蔓延之勢,厲聲尖叫,「你對我做了什麼?」

  容華冷冷道:「難道你不知道,揭我面罩者死?」說完將手中素針擲於地下,抬步上了馬車,問愣杵在那兒的白筱,「你不走?」

  白筱扭頭看著慕容幼南,再看向容華,「她……」她並沒將他的慕離掀起,他便要了她的命的話,實在心狠手辣,草菅人命了些。

  再想自己不止一次的揭開他的慕離,額頭滲出冷汗。

  慕容幼南到了這時才回過神,知道害怕,抖著聲音,「你敢……你可知道我是誰?」

  「不過是北朝右丞之女。」容華冰冷的聲音從車內傳來。

  「既然知道,你還不趕快給我解藥。」慕容幼南幾時吃過這虧,手上已麻木全無知覺,又怒又怕。

  容華冷笑一聲,「別說你,我就是毒殺了你爹,也無人能拿我怎麼樣。」

  語調平靜,說出的話卻是何等狂妄,但在別人聽來,絲毫不覺得他說這話,有何不該。

  白筱心裡砰然亂跳,朝車內道:「她也只是一時好奇,饒了她吧。」他這麼神神秘秘,對他好奇的人何其多,個個都殺,他還不成了魔頭了。

  他不答,只是淡淡的問白筱,「你不走,我可要走了。」

  白筱多少也聽過些關於他的事,所聽之事都是對他尊重的同時,又有些畏懼,慕容幼南今日之舉實在是有些過了,想起曲崢說起過的一樁,有人曾經冒犯他的事,後來是請了一位極有名望的老人登門謝罪,才算將那事圓過,「你這毒,毒發要多長時間?」

  「六個時辰之後。」

  白筱暗鬆了口氣,沒馬上要她的命,便是有回轉的機會,推推懵在那兒的慕容幼南,「快回去尋你爹。」

  坐上容華的馬車,看著身側他放在身前半攏在袖中,只露出幾根修長手指的手,「你到底有多少絕活?」

  醫術,易容,殺人,都是出自他這雙無暇的手。

  「不多。」他面前慕離隨著馬車晃動輕顫。

  她看了他好一會兒,慢慢伸手將他的慕離捲起,等了等,不見他有什麼反應,乾脆將整個緯帽取了下來,「當真沒有人揭過你的面罩?」

  「有。」他窄長的眸子悠然的看著她,好像根本沒有發生過剛才他用毒針紮人家的那慕。

  她有些澀然,抬手去摸他的眼,「我是說,除了我。」

  「沒有。」他回答的乾脆,按下她的手。

  「那你為什麼不拿針紮我?因為我是北朝的公主?」

  他眼眸微斂,再慢慢打開,嘴角含笑,看向她的眼眸幽深黑沉,「你是不是公主,對我而言,並無差別。」

  「那到底是為什麼?」白筱不會忘記他第一次見到她時的那份冷漠,對她的轉變怕就是因為看到了那碗湯藥開始。

  他靜看著她不語,良久才轉開臉,「不知為何。」他自己也想知道這是為什麼。
作者: 彤櫻    時間: 2011-8-8 02:45 AM

第一卷 第052章 摸摸臉,表表白

  白筱無語,他對她連找藉口的精神都省了,就一句『不知……』打發她也著實容易了些。

  也好,彼此多些距離,以後不再見,也不會有什麼留念。

  「你打算怎麼回我皇姐?」

  「實話,實說。」容華招呼馬伕在前方路旁停下。

  「就說我的腿根本沒事,一直是欺瞞她和我父皇?」這麼告訴白宜,她不知道北皇會不會算她一個欺君之罪,明天進了宮,還有沒有機會出來。

  華容微微一笑,抬手撩起窗簾,看著馬車緩緩慢下來,「我今日不曾給你把到脈,如何知道你的病情?」

  白筱愣了愣,看著他俊美的側臉融入窗外撒入的陽光是,似影似幻,美得有些不真實。他今天到容府,的確沒給她把過脈,小臉上慢慢漾開笑意。

  「你……」

  他轉臉看向她,眼角含著融融暖意,讓她如沐春光,「難道我有說錯?難道這不是實話?」

  白筱撇臉一笑,「實話,的確是實話。那你和她的交易且不是失敗了?今日你不是白走了這一趟?」

  他放下手,窗簾在他耳邊垂下,掩去強光,五官柔和下來,漆黑的眸子更加澄清明亮,斜靠在車窗上,「與她的交易是敗了,與你的交易卻成了,橫豎是一樁買賣,有何不同?」

  「你這麼做,當真只是為了打發掉風荻?」白筱笑著看他,不知該怎麼看眼前這個少年。

  「嗯,走一趟,得個清靜,甚好。」他望著她的眼,她的笑,不知她長大後是什麼模樣,會不會和那人一樣?

  「你真是怪人,你不願他煩你,儘管打發他出門便是,何必這麼麻煩?」

  「他輕功極好,我那幾道竹蘺牆攔不住他。」他突然也想像她那般,伸手去摸摸她那雙眼,抿了抿唇,眸子微微一黯,手在袖中握緊。

  白筱『哈』的笑出了聲,風荻的輕功的確不錯,半夜摸進她的房間,皇宮裡的護衛折騰了一夜也沒能摸到他半點影子。

  能讓這麼個靜得如一汪止水的人頭痛,風荻也委實是個人才。

  看著他此時閒然安靜的模樣,再看他一直看著她的眼,莫名的心慌,忙撇開臉,去掀他身邊窗簾,探頭望向窗外,馬車正靠向容府出來,與去他的宅子分路的地方,「我們為什麼停下?」

  她趴在他身邊窗上,半邊身子幾乎壓伏在他身上。

  試問天下還不曾有人靠他這麼近過,頓時有些不自在,又不便強行將她推開,只得往後縮了縮,然座椅只得這麼寬,一邊是窗壁,一邊是她的身子,他又能縮到哪兒去,只得僵在那兒,不敢動彈,免得觸碰到她的身子。

  「他今日會過來,一會兒,會從這裡路過。」

  她回頭望見他拘謹的模樣,覺得有趣,挑眉笑了,「你為何不住在宮裡?」

  「你為何不住在宮裡?」他不答,反問。

  「哈。」白筱心間一動,同道中人啊,都是受不得宮裡約束的人,除開他那一肚子的心眼,這人其實還不錯,甚有意思,「你的眼睛真好看。」

  她隨風飄開的幾縷秀髮拂在他臉上,癢不可耐,她的話入耳,禁不住皺了皺眉,轉臉避開,入眼卻是她陽光般的笑,輕咳了聲,不自在的又要將臉轉過另一邊。

  白筱正看得有趣,馬車停下,她的身體帶碰上慣性往後一晃,壓向他胸前。

  他眉頭擰得更緊,呼吸瞬間屏住,身體也崩得更緊。

  白筱想著他有斷袖之好,難道是碰不得女人?好奇心起,見他這番模樣,頓時起了促狹之心。

  裝作扶著他肩膀借力坐直之際,突然飛快的湊上前,在他眼睛上親了親,咬唇一笑,「我喜歡你的眼睛,和他一樣的眼。」低頭見他愣忡著,幽眸由驚轉怒。

  勾唇一笑,原來他是會生氣的。

  他握了她的雙臂,將她推開些,俊逸的面頰含著冰霜,「你太過放肆,難道不知招惹我的人,沒有人能有好下場?」

  白筱並不怕他,迎視著他的眼,和那戰場上所見,烙入她心裡的那雙一模一樣的眼,微微一笑,「因為他嗎?是愛他,還是怕他?」

  他凝視著她的眼,方才升起的怒意,慢慢消褪,這才多大的小人兒,哪能知道什麼是愛,「都不是。」

  都不是?白筱不解的看著他的眼,這片刻間,他眼裡已恢復了以往的從容寧靜。

  一陣馬蹄聲傳來,白筱心猛的一跳,推開他,撲到他身後窗前,掀了窗簾向外張望。

  三人三騎向這邊急馳而來,帶頭的一身黑衣裹著矯捷身驅隨著馬匹奔跑起伏,黑色的緯帽掩去他絕世的容顏,帽下黑髮在風中飛揚。

  白筱望著他迅速奔近的身影,恍如那一身黑色鎧甲的將軍迎面奔來,呼吸一窒,眸子暗沉了下去。

  眨眼間,古越已奔到近前,側臉看了看停在路邊的馬車,以及趴在車窗上的她,並不停留,徑直往前。

  她心緒湧動,全身的熱血騰上頭頂。

  今天是她最後的機會,她要問問他,他是否是她所看見的那個人。

  如果是他……如果是他……明日,或許便不會離開……

  「古越!」她急喚出聲。

  古越只是回頭望了望,並不作絲毫停留。

  白筱急情之下,猛的站起身,拋開車窗,就要往下跳,說什麼也要將他喚回來,無論如何不能失去這個機會。

  突然腰間一緊,一條有力的手臂環在她腰間,將她生生拉了回去。

  她一個趔趄,坐倒在身後少年懷中,慢慢垂下的車簾縫中望見古越已然遠去。

  回身抓住容華的手臂,急道:「快,去追他。」

  他漠然的看著她臉上的焦慮之色,心裡深處,掠過一抹不悅,溫和的道:「我送你回去。」

  「送我回去?」白筱驚疑的看向他,他眸色沉然,看不出什麼想法。

  他輕點了點頭,對外道了聲,「走,容府。」

  馬車緩緩啟動。

  白筱直到這時方知他並非戲言,慌了神,掙扎著想脫離他的束縛,然看似文弱的他,臂間的力道竟大到讓她掙脫不得絲毫,馬蹄聲已遠,急道:「我們有協議的,你得送我見他。」



第一卷 第053章 可氣的男人

  「你已經見過他。」容華箍緊她小小的身子,不讓她跳車。

  白筱身體瞬間僵硬,一種被欺騙的感覺緊緊包裹著她,慢慢轉身,見他清雅俊秀的臉容淡然從容,澄澈的眼眸深處蕩漾著波瀾,「你說什麼?」

  「我說,你已經見過了他,我得送你回去。」他將她放到身邊座椅上,並不鬆開箍在她腰間的手。

  白筱的臉黑了又黑,沉了又沉,氣急敗壞,使勁推開他,「這就叫見過?一句話都沒說上就叫見過?」

  他看著她,微一偏頭,嘴角揚起一抹淺淺的笑,慢慢的道:「我答應你見他,並沒答應你,一定要跟他說話。」

  白筱怒極,瞪著眼前墨石般的眸子,明明與那人一樣的模樣,這麼張臉卻讓她恨不得搧他一巴掌。

  憤怒,委屈,懊惱,諸多情愫纏繞在一起,翻江倒海的湧了上來,忙吸了吸鼻子,強壓下湧上雙眼的熱流,冷冷道:「你可知道,你做了什麼?」

  「知道。」他淡淡而言。

  「那可你知道,這對於我而言,將失去什麼?」

  「不知道。」他聲音柔和。

  白筱不管再怎麼忍,鼻子終是一酸,淚湧上眼眶,倔強的瞪視著他,不想在他面前示弱。

  「果然是個任性的性子。」他抬手,用指尖拭她眼角的淚,動作輕柔。

  白筱突然雙手抓住他的手臂,狠狠的咬了下去,兩眼仍一眨不眨的緊瞪著他。

  他一動不動的凝看著她的眼,眉頭都不曾動一動,好像她咬著的並不是他。

  她嘗到一股淡淡的血腥之氣,含著他的手臂,瞪了他半晌,仍不見他有所反應,才鬆了口,垂眸見他雪白的衣袖被一圈慢慢滲出的血珠染紅。

  「解氣了?」他的聲音在頭頂響起,仍然溫和,淡然。

  白筱將眼淚蹭在他袖子上,抬眼看他,在他臉上看不到慍意,又扯了他的袖子擦了擦鼻子,「你真是登徒子。」

  他掃了眼被她擦花的袖子,微微一笑,「隨你怎麼說。」

  「我有話要問他,帶我見他一見。」她任是不肯放棄。

  「不行。」他也不讓退,將窗簾揭了條縫,望了望,離容府已經不遠,放下窗簾,單手扣著她的手腕,閉目養神。

  白筱將視線從扣著她手腕的手看上,滑下的袖子,被血滲得花花斑斑,再順著他的手臂看上,看著他完美的側臉,心裡五味雜陳,不知是何種滋味,「你不問我為什麼非要見他嗎?」

  他不睜眼,薄唇輕嗑,「不問。」

  「你對你相好的事,就這麼沒有好奇心?就不想知道我與他有什麼前緣往事?」他越是淡定,白筱越覺得自己快被胸腔內的火燒成灰燼,只想說些什麼來激怒他,讓他難受。

  「不好奇,也不想知道。」他的眼,眯開一條窄縫,斜睨著她,「想讓我吃味,可打錯了算盤,你還不到能讓人吃味的年紀。」

  白筱啞然,這該死的縮小版宿體,如果換作她的真身,看他還能不能如此淡定。

  被他握緊的手腕,掙也掙不脫,就算掙脫了,只要他攔著,也見不了古越,將頭扭過一邊不看他,生著悶氣,眼不見為淨。

  隨著車搖晃了一陣,白筱冷靜了下來,剛才一時衝動問了他,不管是什麼樣的結果,都不見得撈到個『好』字。

  如果不是他,她不知會如何失望;如果是他,當真不離開,一直這麼被禁要這裡,又有什麼用處?

  再看向身邊的俊容時,已不再那麼厭煩。

  低頭,輕輕揭起他寬大蓋到手背上的闊袖,意外的發現,他的手臂並不像她所想的纖細如柴,肌紋清晰,十分結實,月白的肌膚上留著一圈仍滲著血珠的牙印。

  呃!剛才氣頭上,那一口還當真沒有留情。長了些愧疚出來,「不痛嗎?」

  「一點點。」他仍閉著眼,長睫翹成好看的弧線。

  「不用上點藥嗎?」

  「你那小毒牙,還毒不死我。」

  白筱乾咳一聲,提著他的繡著暗竹紋的袖邊,「這衣裳上的血跡怕是洗不掉了。」

  「嗯,下次記得賠我一件。」

  白筱無語,「小氣。」嘟啷著嘴,「先不說你那位的相好是一國太子的事,就說你做大夫,難道給人治病,收取的診費,還買不起一件衣裳?巴巴的要我賠給你。」

  他眼眸半斂,唇邊含笑,輕睨向她,「我給人看病,不曾收過銀兩,兩袖清風,哪來閒錢買衣裳。」

  白筱嘴角一撇,「在我手腕上搭了三根手指就得了半座城池,還說不收人銀兩,騙誰?」

  「城池雖然收過,銀兩確實不曾收過,再說那三根手指換來的城池,還倒貼不少銀兩,我做的可是賠本買賣。」

  「誰信?」白筱失笑,他這人真真是得了好,還賣乖,方才的愁雲淡了不少,挨近他,趴在他肩膀上,神色曖昧,「你跟他……咳咳……到什麼地步了?」

  他眨了眨眼睛,奇道:「你的愛好當真廣泛得很,不久前還聽說,你只對百合之好感興趣,這才沒幾個月功夫,便又多了些興趣了,你難不成還想到我榻邊一觀?」

  白筱一陣咳,漲紅了小臉,「好奇,好奇而已,至於到你榻邊一觀之事,如果你盛情邀請,我也只能勉為其難的觀上一觀。」

  容華面色陰晴不定,他不過是隨口說來嚇她一嚇,她竟打蛇隨棍纏了上來,盯了她好一會兒,才抬手,搓搓鼻子笑了,此女當真……臉上笑意瞬間僵住,當真……

  為何突然有種熟悉之感,擰頭看她,搖了搖頭,他的舊識中,如何能有她這年紀的小丫頭。

  車停了下來,他放開她的手,低聲道:「下去吧。」

  白筱撩簾往外一望,已到容府門前,點了點頭,躍下馬車,回頭望著慢慢合攏的車簾,掩去那襲白色的身影,竟有些不捨。

  等他馬車離開,才返身進了容府。

  容華側臉看著身邊,她坐過之處。

  平時坐習慣的馬車,突然顯得空落了些。
作者: 彤櫻    時間: 2011-8-8 03:11 AM

第一卷 第054章 幽幽笛聲

  白筱跟容華出去了一趟,只看了古越擦身而過的身影,連張臉都沒能看到,得了個空歡喜。

  和容華鬧了一場,好些心情,隨著他的馬車的離開,重新跌落下來。

  她不解為什麼在他面前情緒會失控起伏至此,幾欲失控。

  悶悶不樂的進了容府,一路上沒人懷疑她現在這三梅的扮相,順利回到筱苑。

  剛到門口便聽到一陣低沉,憂傷的塤的樂聲。

  吹曲之人竟是個中高手,將那曲子吹得宛轉悠揚,催人淚下。

  那憂鬱的聲音與她此時的心境極為吻合,她扶門聽著,眼圈微微泛紅,深吸了口氣,穩了心神,暗暗奇怪,自己院子之中幾時有這麼個塤笛高手。

  邁進院子,見風荻高挑的身影,依在她的房門口,面目不知被塗了什麼,黃黑難辯真容,那雙眼卻仍然明媚動人,此時卻帶著一股難言的傷感及寞落,目視著前方。

  手中拿著曲崢給她的那隻紫玉短笛,骨節分明的手指在短笛上慢慢滑動,那幽幽的曲音從他唇邊漫揚開來。

  聽到身側腳步聲,收回視線,微側了臉,眼角見她進來,停下吹奏,垂下手,將頭轉過一邊,深吸口氣,再回頭間,已是以往的不羈,仍靠著門框,抱著雙臂,「你回來了?」

  白筱點了點頭,看向他手中紫玉短笛。

  這只短笛好生奇怪,明明是玉笛,吹出的聲音不同於普通短玉笛,居然是塤的聲音。

  他順著她的眼波看了看自己手中握著的短笛,平攤開手,「在你的枕頭下看見的,一時無聊,拿來用了用。」

  白筱倒不稀罕這支笛子,不過這支笛子是西越小王子的信物,不敢亂丟,皺了皺眉頭,「你翻我的東西?」

  風荻揚了揚眉稍,尚沒來得及回答,三梅從裡面出來,對風荻罵道:「叫你掃個院子,你越掃越髒。叫你去收拾房間,你居然在這兒偷懶。」

  抬頭看見立在臺階下的白筱,奔下臺階,「公主,這個人簡直……」

  白筱撇臉笑了,原來三梅當真拿他當奴才使喚,難得他居然聽話。

  抬手阻止三梅說下去,「去給我打些水來。」

  如果有人進來看到兩個三梅可就不妙了。

  風荻也不避忌,跟著她進了屋,「喂,這笛子。」

  白筱轉過身,接了他手中紫玉短笛,「你吹得很好,可惜這笛子是別人的,得還給人家,否則便送了你也是無防。」

  風荻眉稍挑得更高,眸子閃過一抹難辯之色,燃著一小撮喜色,「這笛子對你來說,很重要?」

  「不重要,不過是曲崢無意中得到,說是怕我對他誤會,所以暫時保存在我這裡。」白筱坐到桌邊,看著銅鏡中與三梅一般無二的那張臉,容華的易容之術當真了得。

  風荻眼裡的那一小撮喜色瞬間滅得渣都不剩,「曲崢又是認誰,為何要怕你誤會,難道你與她……」他只道是哪個與她荒唐的宮女。

  白筱厭惡的扁了扁嘴,「我父皇派來的狗腿子,我的陪讀先生。」

  「原來是老頭啊!」風荻鬆了口氣,歪歪哉哉的靠著她身邊桌緣。

  「老頭?」白筱失笑出聲,十來歲的老頭,不過那人的言行舉動,的確沒什麼年輕人的朝氣,「嗯,是老頭。」

  風荻殘存的那點擔心也拋出九宵雲外,等白筱走到三梅放下的銅盆邊,又斜斜的靠在了她的洗漱架旁,「你為什麼非要見古越那小子?」

  「哈?」白筱笑看向他,他居然叫古越是小子,「你多大?」

  「三萬……咳……十五歲。」他不自然的彎著食指搔了搔臉,黑黃的臉上被搔出一條花痕,露出裡面麥色膚色,望著指尖上的黃黑塗料,「南朝的東西果然水得厲害。」

  白筱無語望天,長人家一歲,便叫人家小子。

  將他從頭看到腳,十五便長了這副好身板,也著實難得。

  隨手將手中軟巾擲在水中,水花濺了他一臉,睜不開眼,只得抬手抹去臉上的水滴,一張臉更花得看不得。

  他就著她洗過的水,洗了手,見她坐在軟榻上把玩那支紫玉短笛,腳尖一點,躍過她的頭頂,單手撐著頭,斜靠向她身後軟榻,望著她的側臉,「你為何非要去尋古越小子?」

  白筱回頭見他,那張像從煤窩子裡爬出來的大花臉上,眼角陡陡上挑,眼波斜飛,偏偏作出一派慵懶風流態,打了個乾嘔,忙將視線移開,省得一會兒還得尋人清理這軟榻以及他的身子。

  「想他便去見他。」

  風荻瞬間變色,收起與那張花臉不登對的媚態,身體向她伏近些,「你看上了古越小子?」

  白筱微微一愣,難道自己當真是看上了他?眉頭慢慢擰緊,又再放開,看上了又能怎麼樣?過了明日便是天地之隔,笑看著身側花臉,「我就看上他了,難道不行?」

  「當然不行。」他雙手枕在腦後,靠躺下去,看向頭頂雕花梁,低聲喃喃自語,「居然看上的不是容華。」

  「難道你想我看上容華?」白筱忍不住又轉頭看他。

  「當然不想,你如果再看上他,我……」他想也不想,即時回答,才發現自己失言,忙閉了嘴。

  白筱心底深處像是有根弦被輕輕觸了下,容華那雙黑不見底的眼慢慢浮過,他為什麼會認為她要看上的是容華?

  歪著頭奇了,她幾時看上過他?「我再看上他?我如果看上他,你又要怎麼?」

  風荻被她一疊聲的問,弄得有些慌亂,清了清嗓子,才道:「容華的身份和本事,眾所周知,多少皇家人想得到他,難道你不想?」

  白筱捏著手中紫玉短笛,在指間轉了一圈,冷不丁問道:「這笛子為何會是塤的聲音?」

  ☆☆☆☆☆☆☆☆☆☆☆☆☆☆☆☆☆☆☆☆☆

  註:塤也叫陶笛,古代用陶土燒製的一種吹奏樂器。大小如鵝蛋,六孔,頂端為吹口。又叫陶塤。也有用石、骨、象牙製成的。



第一卷 第055章 順風一腳

  風荻見問,也沒多想,很順溜的道:「此紫玉不同其他玉質,其性質與陶極為相似,所以做出的笛子聲音與塤極為相似,但終歸是玉,所以音質越加的純實些,只是這種紫玉十分難求,製作時十分工藝十分考究,能做成這等效果便難上加難,如今世上也只得這一支。」

  話落,才發現白筱似笑非笑的看著他,小手玩捏著紫玉短笛下面墜著的那塊雕著『荻』字的玉珮。

  風荻恍然有悟,握拳掩著嘴,輕『咳』了聲,「過去對這支笛子沒少耳聞,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

  「名不虛傳,呃?」白筱勾著嘴角,兩根手指拈了笛子下的吊穗,倒提著在他眼前晃了晃。

  「咳,名不虛傳,好笛……好笛……」眼珠跟著眼前來回擺動的笛身轉動,捏了把冷汗,「拿穩些,這可是獨一無二的,摔了甚可惜……啊……」隨著白筱手指一鬆,發出一聲驚叫。

  忙伸手去接跌落下去的紫玉短笛,偏偏白筱身子一斜擋在他身前,阻去他伸出的手。

  「完了。」他一聲哀鳴,心疼的心尖一顫,閉上眼,不忍看那隻短笛摔向地面。

  等了半晌,沒聽見有玉碎的聲音,睜了一隻眼瞅了瞅,白筱正笑顏如花的歪頭看著他。

  眼角瞥下,她另一隻手中好好的握著那隻紫玉短笛,又再閉上眼,長吐了口氣,幸好,幸好……

  「風荻小皇子。」白筱軟軟糯糯的聲音,在他身邊輕喚。

  他即時打開一雙狐狸媚眼,「什麼,什麼風荻小皇子?」

  白筱抿嘴輕笑,還裝,也不再叫破,將手中短笛一轉,「既然你這麼喜歡這東西,送你了。」

  他臉色一變,過了好一會兒才問道:「為何送我?」

  「我不會吹笛子,這笛子在我這兒,沒有半分用處。你的笛子吹的這麼好,又難得這麼喜歡這笛子,也不糟蹋了這支好笛子。」她將笛子塞到他手中,在走之前,物歸原主,也算是圓滿了。

  風荻明媚的金色眸子沉了下去,「如果是古越的東西,你是否也會這般隨便送人?」

  白筱微微一愣,過了一會兒才道:「他沒東西給我。」

  風荻臉色越加的難看,帶著些怒氣,將笛子塞回她手中,「還是你自己留著的好。」單手一撐,離了軟榻,緊崩著身子,走向門口。

  「你去哪裡?」白筱坐直身子,笑看著他筆挺的背脊。

  「掃地。」風荻鼻子裡哼出一個帶著怨氣的聲音。

  「哈。」白筱失笑出聲,不久便見門外風砂亂揚,樹葉漫天。

  白筱笑著從身邊桌案上,拿了個蘋果,躺倒下去,一手枕了頭,翹起二郎腿,悠然的咬了一口,甚是愜意,北皇想方設法想尋找的西越小皇子,如今在給她當下人,掃院子。

  「你……你……你這是做什麼,這院子……這院子……這些花……這些花全被你糟蹋了,快停下。」三梅急切的聲音傳來。

  白筱撇頭望向門外,看著三梅在風荻揮舞的掃帚上不住蹦跳,大大的咬了口蘋果,眼角笑意更濃。

  將手中蘋果核用力從窗戶擲到院中,風荻掃帚一揮,將蘋果核狠狠砸飛,果碎渣濺了不止一兩粒在三梅臉上。

  白筱掩嘴悶笑,舒服的翻了個身。

  三梅拭著臉上果碎,跺著腳,「你……你……我尋公主去。」這人終是容華帶來的,她也不能把他怎麼樣。

  風荻將手中掃帚用力往地上一擲,躍上身後樹稍,橫臥枝頭,眯著眼,呆望著天上雲彩,古越……該死的古越小子!

  ☆☆☆☆☆☆☆☆☆☆☆☆☆☆☆☆☆☆☆

  次日,白筱一身盛裝步下臺階,睨了眼,緊跟在她身後的風荻,望了望不遠處的漁塘,以及昨晚暗中吩咐下的,候在塘邊負責打撈落水的風荻,不令他淹死的護衛,雖然挑出的護衛都是一等一的水下好手,一而再,再二而三向她保證,絕不會出任何差錯,但她仍心存顧慮。

  萬一打撈不及時,先不說他是西越的皇子,就算是個平常的人,也是一條命。

  再看向向她望來的護衛,神色淡定,心安了下來。

  渡到塘邊坐下,抱了魚食餵河中成群的錦鯉。

  風荻怕水,不肯靠近水邊,站在原處望著她嬌小的背影,想著容華所說的那番話,雖然容華那廝的話,不能盡聽,但也不能不聽。

  看看那汪漁塘,視線轉向候在塘邊的一身短打的護衛,心念一動,如果把她推下塘中,被人撈起,一身透濕,便得重新沐浴,更衣,如此這般一折騰,不就誤了去宮中的時辰?

  衝著白筱問道:「聽說南北朝的人,大多熟悉水性,可是當真?」

  白筱也不回頭,「嗯。」了一聲,指指身邊護衛,「他們均是水中好手,在水中撈個把人,實在不是什麼難事。」

  好歹要推他落水的,提前給他提個醒,免得他落了水,沒等人去撈他,已先嚇死在水中。

  風荻金眸一閃,既然如此,不必擔心她落了水會被淹死,還有何可客氣的。

  又望了望那汪在陽光下明晃晃的水,腦袋暈了暈,定了定神,壓下砰然亂跳的心,慢慢挨近白筱。

  白筱豎耳聽著身後動靜,嘴角慢慢勾起,靜看水中,見他投在水中的影子慢慢靠近,最終在她身後停下。

  正欲反身將他拽下水,卻見水中投影,他突然猛的向她推來。

  忙將身子往旁邊一躲。

  風荻不料突然變故,手上推了個空,身子慣性向前撲出,腳下踉蹌,頓時一驚,眼前水光一晃,更是慌了神,正欲強行穩住身形,一隻腳絆上白筱橫在塘邊的腿。

  身體越加沒了平衡,白筱抬腿順著風在他屁股上補上一腳。

  他一個倒栽蔥,手舞足蹈的栽進魚塘,在水中撲騰。

  白筱『噗』的一聲笑,見護衛已相繼躍下水,不再擔憂,爬起身飛奔出筱苑,聽身後風荻斷斷續續的灌水聲伴著喊聲,「白……白筱,你……咕咕……你現在……咕……不能進宮……咕……」
作者: 彤櫻    時間: 2011-8-8 03:25 AM

第一卷 第056章 難辯雌雄

  風荻栽入水中,驚慌失措,撲騰著手腳,暫時沒沒入水中,見白筱奔出筱苑,驚恐萬分,朝她喊叫,不想一張口,塘水便湧入口中,幾口水下肚,頓時沒入水中,更慌得魂都飛了。

  折騰幾下,浮出水面,卻見白筱已出了院子,又急又怕,手腳更不聽使喚,只想拚命掙出這水塘,將她截下,越掙,越沉。

  終於往下沉去,他雖然不會水,卻也聽說過落入水中要屏住呼吸,忙雙手摀住鼻子,拚死憋著氣。

  於水中見白筱的護衛向他游來,心緊縮成一團,巴望著他們快些將自己弄上岸。

  轉眼他們已到近前,暗鬆口氣。

  突然身後一股強大的吸力向他吸來,將他的身體翻了個,只見前面不遠水底處有一個極大的漩渦,他的身體正飛快朝漩渦捲進。

  心下一片冰涼,這下好了,沒能阻止白筱,他倒要先成了溺水鬼,這一世著實短了些。

  轉念一想,也好,反正白筱命也不長了,他正好可以在下面等她一等,等她來了,便一同回去。

  只是在下面等她時,不能恢復真身,溺死的尊容實在難看些,不知她見了會做何感想,等他即便是恢復了真身會不會仍留下陰影。

  或許可以先行回去,不過萬一她不肯回去,又去了別處,那該如何是好……還是等她一等的好……

  正胡思亂想,眼前一黑,身體被捲進一股急流,神智慢慢迷糊。

  在要昏不昏之際,迷迷糊糊的覺得手腕被什麼扣住,身體突然上浮,一聲水響,被提出水面,總算免了溺水之苦,腰間一緊,被牢牢箍住,大量的新鮮空氣湧來,嗆得一陣猛咳,耳邊傳來『咦』的一聲,下巴被人捏住抬起。

  一個暗啞的聲音奇道:「世間竟有這般絕色的妞,好在沒事,淹死了著實可惜。」

  風荻陡然一驚,感情自己被人當成女人了,而且遇上還是個色狼,眼睛被水糊著,一時間沒能睜開,揮掌向身前拍去。

  但被水泡了這一陣,手上軟得使不出一點力氣,揮出去的手掌,軟綿綿的撐在一個赤著的胸脯上,不像打人,反像去摸人家的胸。

  又聽對方悶聲笑道:「居然還是個風騷的妞,可惜……可惜……」

  風荻怒氣衝天,「風騷個頭,可惜個鬼……放手……」回手抹眼前糊著的水珠。

  「呃,原來還是個潑辣的妞,聲音實在粗了些。」那人接著點評,手上卻絲毫沒放鬆。

  「去你娘的妞……」風荻睜開眼,眼前是一張絕世的俊顏,如墨的濃眉,窄長的幽眸,筆挺的鼻樑,刀削的薄唇,漆黑的長髮隨意的綁在腦後,耳鬢兩縷碎髮濕濕的貼在消瘦的面頰上,眉眼間儘是不羈的笑意。

  這一看之下,驚詫的睜大眼,媚眸間全是不解,「容……容華……」

  「容華?」那人眼角的笑意更濃,繞有興致的打量著他。

  風荻愣過之後,只覺腰間貼著他肌膚的手,滾燙似火,猛的向眼前的人推去,「你瘋了嗎?」

  這一掌,他是用盡的全身氣力,雖然欠些力氣,去勢卻也有些勁頭,被對方單手壓下。

  身後傳來細碎的腳步聲,顧不得回頭查看,另一隻手,又是一掌揮出。

  那人只得放開攬在他腰間的手,輕輕巧巧的握了他的手腕,抬眸睨了眼前方,勾唇一笑,問道:「你的相好?」

  身後傳來容華『哧』的一聲淺笑,「我哪來的什麼相好,當是你麼?他就是西越的小皇子風荻。」

  原來那人不是別人,正是南朝太子古越。

  風荻懵懵的扭頭看向身後岸邊一身白衣飄飄正欲脫衣裳的容華,再轉頭看向眼前扣著他手的人,一般的模樣,不同的氣質,這時才醒起,他們的聲音不同,而身前之人的聲音正是在『大明寺』所聽過的,愣仲的盯著眼前的俊逸面頰,「你是古越?你們……你們長得……」轉頭又看脫了外衫,穿著雪白中衣,正步下溪水的容華。

  後者只是懶懶的在水中靠坐下去,饒有興趣的看著眼前二人。

  「風荻?原來你就是賴在他這兒不肯走的風荻,這麼說你是男人?」古越濃眉一揚,面露喜色,手上用力,將他身體拖出水面些,視線掃向他露出水面的胸脯。

  見他的衣裳盡濕,緊貼在他平坦的胸部,果然沒有女子的波瀾起伏,眉眼間儘是戲笑,「男人長成這般模樣,當真難得。甚好,我喜歡。」

  雞皮從風荻腳尖爬起,瞬間爬過頭頂,打了個哆嗦,狠狠的摔掉被他扣著手腕的手,「喂,別亂來,我……我可沒有斷袖之好。」

  古越『哈哈』一笑,也不追他,隨意的將兩條結實的手臂搭在岸邊,窄眸半眯,黑瞳在水光中反著光,笑意盈然的看著他,像看著一頭獵物。

  風荻忙後退幾步,離他遠些,狼狽的爬上岸,身上實在痠軟的沒一絲氣力,濕漉漉的坐倒在岸邊,離了水,懸著的心落了下來,不再害怕,以他的輕功,打不過,還跑不掉嗎?

  也不走了,盤膝坐著,視線在水中兩個一般無二的兩個人身上來回穿梭,看來看去,竟看出意思,嘻嘻笑道:「你們該不會是才……咳咳,那什麼過,所以才雙雙沐浴……大白天的。」

  古越眉頭揚的更高,將他重新打量一番,這人體態頑長,身段極好,模樣更是豔麗過女子,談笑間儘是媚意,世間竟有如此妖孽的一個人,揶揄道:「你說呢?你有沒有興趣一起?」

  風荻聞言,臉色一變,雙手撐地,打算爬起溜號,「咳,我就不打擾你們的雅興了。」



第一卷 第057章 心存他念

  轉頭見容華淡然一笑,睨向他,「洗個澡而已,你和那丫頭還當真是一路貨色,滿腦子儘是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

  風荻聽他說起那丫頭,想來他口中的丫頭便是白筱,笑意慢慢收斂,金眸黯了下去。

  容華見他神色有異,問道:「你不是跟著那丫頭,怎麼會在這兒?那丫頭呢?」

  風荻全身失了氣力,軟坐下來,「我被她推落水,沒能拖住她進宮。」

  容華並不意外,慢慢呼出口氣,轉臉看著身前的水波,人算不如天算,再怎麼折騰也避不過天命。

  風荻視線一直沒從他臉上移開,看不出他有更多的表情,挨到他身邊,順勢坐在他身旁岸邊,「她當真會死?」

  「或許。」容華微仰了頭,枕著身後岸壁,慢慢合上眼,她嘻笑的臉在眼前飄過,可惜了一個如此靈氣的丫頭,不過如此也好。

  「你為何說她會……」風荻頭痛不已,現在自己沒死成,自沒辦法下去等她,難不成還得自己動手死上一次?

  「不過是些風吹草動的捕風捉影。」容華長睫輕顫了顫,不想對這件事再多說什麼。

  一直在一邊看戲的古越聽到這兒,濃眉蹙了蹙,「白筱那小姑娘這般夭折了,當真可惜了些。」

  風荻這時才想起,白筱看上的是對面那個對他輕薄的古越,怒氣暗生,禁不住瞪了他幾眼,只見他慵慵懶懶的笑看著他,渾身上下卻處處透著一股讓人不能忽視的霸氣,怪不得白筱會為他所迷,剎時間,處處漫開酸味,怎麼看他怎麼不順眼,「可惜什麼?難不成,你對她還有什麼想法不成?」

  古越聳了聳肩,爽聲一笑,「在下可沒小皇子的那份閒情。」

  「那你可惜個什麼鬼?」風荻斜眼望著他,雖然白筱這輩子也到頭了,跟這人不能再怎麼著,還是滿腹的不是滋味。

  「可惜以後少了個對手。」古越調頭看向對面閉目養神的容華,問道:「是麼?」

  容華慢慢睜了眼,淡淡道:「你該高興才對。」慢慢從水中站起,在出水之際,手臂一伸,捲起岸邊乾衣,隨著身體離開水面,乾衣披覆在肩膀上,轉身離開。

  古越望著容華離開的背影,薄唇慢慢抿緊,若有所思,片刻後,躍出水面,身子落地之前,身上已裹了黑袍,追向容華。

  風荻看著二人一前一後的離開,才想起自己身上衣裳盡濕,無衣更換,叫道:「喂,借身衣裳給我。」

  話沒完,二人已然沒了身影,殃殃的在原地脫了上衣擰水。

  不時不放心的回頭望向古越離開的方向,那個人實在有些危險。

  一個小廝捧著一套白衫過來,對他道:「我家公子要小的給小皇子送來的,說不大合您的身段,先湊合著穿穿,等小的給您洗淨衣裳,烤乾了,再換回來。」

  風荻望著小廝手中衣裳,嘴角輕撇,果然心思細密,好在白筱這世命短,要不然的話,這麼一個古越,一個容華,這日是後還不知什麼環境。

  想到這兒,反覺得今天被淹這一遭是萬幸。

  換了衣裳,自行去了容華前院,也不離開,在這兒靜候白筱的消息。

  ☆☆☆☆☆☆☆☆☆☆☆☆☆☆☆☆☆☆☆☆☆☆☆☆

  古越依在容華寢室內的珠簾門框上,望著他換過衣裳從屏風後轉出,「你想救白筱?」

  容華攏著一頭墨髮,用一條白色帛帶,隨意一束,「並沒多想。」

  「如非如此,你為何要風荻接近白筱?」古越視線追著他的身影。

  容華唇張了張,又再合上,當真沒救她的心?走到書案後坐下,順手拿了本書卷,「不過是一時之念。」

  「你以前從來不會有一時之念。」古越細細審視著他的臉上神情,終什麼也沒看出來,「你該知道,她死了對我們有利。」

  容華「嗯」了一聲,不再說什麼,書捲上的字,一個沒看進去,再過個把時辰,她也該進宮了。

  「昨天在車上那小姑娘,是她喬裝的麼?」古越把玩著身邊珠簾上的佩玉。

  「嗯。」容華幽靜似潭的眸子暗了暗,將書卷擲回桌案,抬眸看他,「你到底想說什麼?」

  古越嘴角上勾,抱著手臂笑了,「果然,我們一起十幾年,從不見你讓誰靠近過,但她居然出現在你的車裡。

  你知道白宜貪戀男色,不成氣候。白筱年紀雖小,但心思細密,以後怕是她手攬北朝大權,如果她一旦發生意外,北朝後繼無人,於南朝百利無一害,而你卻支風荻前往,難道你不是存有他心?」

  容華面不改色與他對視,「你認為我能對一個十歲的小丫頭有什麼心思?」

  「如今沒有,難保以後沒有。」不管容華再沉靜如水,他終是與他一同生活了十幾年的,對他不可能沒有一點瞭解。

  容華修長的手指輕敲桌面,側眸一笑,「昨天她來尋的是你,被我壓下了而已。」

  古越微微一愣,嗤笑出聲,「尋我?笑話。」普天下,有誰不知道他不好女色,尋他?難不成又如那白宜?

  「信不信,隨你。」容華起身,行至屏風前,取了濕衣,冷冷道:「不管我想救她也好,有另外的心思也罷,反正如今並沒如願,她怕是過不了今夜,此事到此為止。」

  睨了依在門邊的古越一眼,「到是你,少招惹風荻,一旦與西越結仇,對我們十分不利。」

  古越揉著鼻子笑了笑,「你認為我會對個像女人的男人感興趣?尋他不如尋個女人。」

  「如此甚好。」容華拿著濕衫撩了簾珠出去。

  古越眉頭皺了皺,也回屋更換濕衫,出門抬頭見風荻橫臥在院裡樹稍上,搖頭一笑,看他,到不如看那邊那位,視線移向山谷對面一處窗口。

  那邊那位雖然不拘言笑,卻學識淵博,哪能如這個繡花枕頭。

  風荻轉頭見古越立在屋簷下定定的看著他,抖了一地雞皮,將臉轉過一邊。

  古越哈哈一笑,去馬棚牽了馬,翻身上馬,噓了一聲。

  他的護衛從偏房出來,各自上馬隨著他縱馬離開小院。

  ☆☆☆☆☆☆☆☆☆☆☆☆☆☆☆☆☆☆☆

  註:九尾狐,最早是出現在《山海經》。「青丘之山,有獸焉,其狀如狐而九尾,其音如嬰兒,能食人,食者不蠱。」(《山海經·南山經》),「青丘國在其北,其狐四足九尾。」《山海經·海外東經》。狐,在中國傳統文化中,一直是一個亦正亦邪的形象(按照正規說法,狐,狸是兩種動物,只是人們叫習慣了,統稱狐狸,而只有狐有仙氣,狸似乎只是是俗物)

  九尾狐在仙界是極稀罕的種族,很少過群居生活,喜好隱蔽於山谷,一般分散在仙界各層,許多人終其一生甚至連妖狐的面也未曾見著。盛傳妖狐具絕世之容姿,蓋世之智能,而妖狐的皮毛更是珍品中的極品,其中享譽最高的又屬九尾狐狸。只出沒於高山嚴寒地帶,一般小妖狐誕下一百年後既可化為人形,無一不是絕貌傾城。九尾狐的皮毛為淡若無色的淡白,眼瞳為血的深紅,銀白色的九尾狐,皮毛如月華般清濯明淨的銀色,皎潔出塵。

  九尾狐又分為白狐和玄狐,赤狐(火狐)。

  其中白狐的前世是九尾白狐。狐修千年得一尾,該妖共有九尾,乃靈狐之祖。其長相極為妖媚,有一笑傾城,二笑傾國之容。

  因為是白狐,所以大家喜歡用白姓來起名。
作者: 彤櫻    時間: 2011-8-8 03:36 AM

第一卷 第058章 幻境

  容華重新回到寢屋內,坐到桌案後,拿起方才欲看,沒看的書卷。

  然不管他怎麼看,都看不進一個字,心裡莫名的慌亂,他自小穩沉,這般煩燥不安還是第一回。

  手裡握著書卷,視線卻落在了一旁未點燈蕊上,愣愣發呆,但腦海中又不知到底想了些什麼,像是什麼都在想,又什麼都沒想,一片雜亂。

  閉上眼,過了會兒,才重新睜開,看向書卷,沒看得兩行,視線又再飄開,看向那個燈蕊。

  遠空曠野,一個聲音,隱約飄來,容華君……

  隨聲望去,遠處一個嬌小白色的身影倦伏在繚繞的雲霧中,白色的衣袂在風中翻飛飄揚。

  隔得太近,無法看清她的面容,只聽到斷斷續續的飄渺聲音。

  容華君,沒有時間了,別管我,你快走……

  快走,我們不能一起死在這兒……快走……

  ……

  ……

  一定能出去……

  ……

  ……

  容華君,你不能死……

  ……

  ……

  容華君,告訴我,你對我可有一點真心……

  ……

  ……

  不管你對我有心,還是沒心,再見了,容華君……

  ……

  ……

  那聲音飄飄乎乎,無法聽清,一聲聲,緊揪著他的心,撕心裂肺的痛。

  這聲音從何而來,他不知道,是誰的聲音,他也不知道,想聽清些,聲音卻越加的遠。

  聲音越來越遠,越來越弱,他心跳,一陣快過一陣,聚神傾聽。

  一陣劇痛從額頭傳開,斗大的汗珠從額頭滑下,丟下書卷,摀住欲裂的頭額。

  人影,聲音瞬間消失,額頭上的痛慢慢消逝。

  從他記事起,不時便會有這樣的幻覺,說是幻覺,卻真實得讓他難辯真偽,但只要費心思去想,頭便疼痛難耐。

  深吸了口氣,拭去額頭的汗滴,窄眸微沉,赫然起身,順手拿了幃帽,行出門外,「備馬。」

  白衣黑馬在官道上急馳,揚起數丈煙塵。

  一路快馬加鞭,直到北朝宮外一住宅子前方停下,翻身下馬。

  門自裡而開,一個老人驚詫的望著他,「公子……」愣過之後,忙讓開門,放他進去,朝外張了張,不見有什麼異樣,飛快的掩了門。

  容華將馬韁遞給他,低聲問道:「可有什麼消息?」

  「沒有消息。」老人接了馬韁,跟在他身後。

  容華點了點頭,進了屋。

  ☆☆☆☆☆☆☆☆☆☆☆☆☆☆☆☆☆☆☆☆☆☆

  白筱隨著宮人踏上大紅羊絨地毯,款款進到前殿。

  一些進貢來的使臣,正帶著奴僕捧著各樣物品候在門口等待傳宣。

  眾大臣已分左右兩邊就坐,正中上坐,北皇滿面笑容的坐在龍椅之上,見白筱進來,向她伸出手,「來。」

  白筱自腿疾的事敗露之後,極少見北皇,也不知他對這事到底做何想法。

  依言走上前,向他行過禮,順著他的意思在他身邊坐下,看了眼坐在下首的白宜,也不見她有多的表情,心裡七上八下的,不知鬼差所說的到底是什麼機緣。

  北皇握著她的小手,對下面道:「宣吧。」

  候在門外的使臣一個個進來,奉上各種珍奇異寶,白筱心思不在下面,下面報些什麼名字,也沒多留意,只是知道,這些人都是礙著北皇的面子,來給她這個小壽星送禮的。

  也不知過了多久,聽北皇道:「既然這些都是珍貴藥材,不如轉送你母親,也顯得你一片孝心。」

  白筱游離的思緒瞬間飛了回來,自己這麼一走,那賀蘭皇后怎麼辦?那個畜生道的所托怎麼辦?打了個嚀叮,微笑道:「謝謝父皇。」

  北皇揚揚手,那個使臣帶著捧著各種藥品的下人隨著宮女出了大殿。

  白筱低頭間見那使臣腳上所穿的鞋子像是北朝京中最貴的衣坊-秀衣坊做的東西,心裡頓時一涼,面上不露聲色,對北皇道:「父皇,女兒也想先去見過母后。」

  北皇點了點頭,「也好,今天你的確是該去拜拜她,去吧。」

  白筱起身朝著北皇拂了拂,出了殿門,奔向『緒寧宮』。

  站在賀蘭寢宮門前,見賀蘭仍然坐在窗邊,望著窗外花枝,單薄的身體像是被人一捏便能碎掉,心裡一陣難過,半年了,什麼也沒能為她做點什麼。

  一個宮人立在賀蘭面前指著身邊的下人捧著的託盤上的各種藥物道:「娘娘,這些都是才進貢來的,對治腿疾很有效,皇上特意賞給娘娘的。」

  賀蘭慢慢轉過臉,全無血色的臉,較半年前所見更為消瘦,尚沒回答,抬眼見立在門口的白筱,一絲驚詫和喜悅在眼底深處一閃而過,視線掃過面前的藥物,一抹難以察覺的恐懼浮過,轉眼間又換成平常的呆滯。

  白筱微斂了斂眉,走到宮人旁邊,將視線從他的鞋上移到那些藥物上。

  一一看過那些瓶瓶罐罐,拿起其中一個玉瓶,問道:「這是什麼?」

  「稟公主,這是玉骨散,有助化血生肌。」宮人一幅恭敬模樣。

  白筱對藥物一竅不通,也只是做個樣子,撥了上面木塞,裝模作樣的聞了聞,眼角不離宮人面目表情。

  不見有什麼表示,才放下手中玉瓶,拿起另一個,「這個呢?」

  「稟公主,這是芙蓉膏,可以令乾裂的肌膚回春,細膩。」宮人低眉垂眸,不正視白筱迫視的目光。

  白筱斜視著他,又去拿另一個藥瓶,將那些藥瓶盡數問過,宮人一一作答,唯有一樣吱唔答不出來。

  宮人臉色一變,「這個,小人,不記得了……」

  「當真不記得了?」白筱轉了半個身,面對著他,冷冷相問。

  「當真不知。」宮人抬手,扯著袖子抹了把額頭上滲出的冷汗。

  白筱還待要問,一直在一旁靜聽著的賀蘭突然伸了隻手過來,隨手拿了一個玉瓶,撥了木塞,撩開蓋在腿上的薄毯,拉起長裙,露出萎縮了的腿。

  想也不想的,將玉瓶裡的藥物往腿上倒。

  「別……」白筱想制止已然來不及,只能眼睜睜的看著瓶中液體沾上她的腿上肌膚。

  不安的睨視了一眼身邊宮人,後者眼角正偷偷斜向門口,一種不祥的感覺襲來。



第一卷 第059章 生死一線

  白筱心裡打了個閃,回頭看向賀蘭。

  賀蘭嘴裡不知哼著什麼不成曲的小調,將那瓶藥液在腿上胡亂抹拭,看得白筱鼻子一酸,一代皇后,竟落得這般光景。

  上前握了她的手,「我幫你。」

  賀蘭動作停滯了一下,抹著腿,嘴裡嘟啷著,「一點作用都沒有。」

  白筱甚難受,心裡堵得不知如何是好,想走的心慢慢動搖。

  又去握她的手,「娘,我一定會幫你治好腿。」

  賀蘭飛快的從她手掌中抽出手,一把將她推開,把手中藥瓶狠狠往地上一摔,抓了身邊託盤上的瓶瓶罐罐砸向宮人,「你們這些不中用的東西,全是不中用的東西。」

  宮人到處亂跳閃避砸來的藥瓶,仍避無可避的被一兩個瓷瓶砸中,捂著流血的額頭叫道:「快來人啊,娘娘發病了。」

  門外進來兩個太監,白筱忙攔住,「誰敢對我娘無禮?殺無赦。」

  太監猶豫著看向宮人不敢上前。

  賀蘭扯亂了自己的頭髮,又揪著服侍她的宮女秀秀,又打又罵,「你欺我現在不得勢,為我做點事都偷工減料,胡亂應付我,給我織條圍領也織得四不像……」

  白筱向她頸項望去,這半熱不熱的天氣,哪還有人圍圍領,而賀蘭卻圍了兩條圍領。

  賀蘭取下其中一條白色的,摔到宮女臉上,「你織的什麼破東西,拿來糊弄我。」

  宮女委曲的低聲嗚咽,又不敢哭出聲,楚楚可憐。

  白筱知這丫頭對賀蘭忠心耿耿,心下不忍,上前扶住賀蘭,「娘,她不會是有心的,您不喜歡,要她重新織過就是了。」

  這話句,賀蘭卻又聽了進去,又在秀秀身上掐了兩把,「沒一個好東西,滾,滾去給我重新織,再織不好,我打死你這個死丫頭。」

  秀秀忍著痛,眼睛在大眼裡滾動,爬起來,拿著白圍巾,捂著臉飛快的奔了出去。

  白筱嘆了口氣,哄著餘怒未消的母親。

  賀蘭又打這個罵那個的發了一陣瘋,聲音才慢慢小了下來。

  這時上次所見的盯著賀蘭服藥的福嬸,貴嬸走了進來,手裡捧著個託盤,上面放著個裝著騰著熱氣的湯藥碗,那碗卻不同於平時裝藥的那個青花瓷碗。

  白筱緊盯著那碗,心裡陡然一緊,如非事出有因,不會無故換碗,緊崩了臉看向賀蘭。

  賀蘭也看那隻碗,停下吵鬧。

  宮人見那藥端上,一掃剛才的奴才相,挺直的腰板,冷笑了笑,從福嬸手中接過藥碗,上前兩步,不遞給賀蘭,卻端給白筱。

  道:「方才有一樣藥,公主不是想知道那藥的用處嗎?公主只要喝了這味藥,便知道效果了。」

  白筱看出不妙,心一下一下的猛砸著心房,冷聲道:「這是什麼藥?」

  宮人嘴角抽了抽,奸笑道:「這可是神仙藥,一劑下去,便能見到神仙。」

  白筱暗吸了口冷氣,半眯了眸子,「是誰指使你們這麼做的?」

  「公主不必多問,上了天,自然會知道。」宮人朝著福嬸,貴嬸偏頭使了個眼色。

  白筱厲聲喝道:「大膽奴才,你們敢對我不敬。」

  宮人冷哼了一聲,眼露不屑,「奴才也是奉命行事,早些辦了事,早些回去覆命,還望公主配合。」

  白筱驚得面色大變,實在沒料到,這些奴才敢如此明目張膽的亂來,一步步後腿,對外叫道:「來人。」

  「公主,別費力氣了,沒有人會來。」宮人陰陽怪氣的又上前一步,將湯藥碗遞向她。

  白筱眸子驀然黯了下去,向他手上的碗推去。

  在他護碗閃避之時,撥腿奔向門口,終是晚了一步,被福嬸,貴嬸一邊一個拽住手臂,拉了回來,牢牢按在身邊軟榻上。

  白筱驚恐萬分,拚命掙扎,無果,動不得絲毫,心一點點沉了下去,那鬼差說她可以離開,難不成就這麼個離開法?

  轉頭看向母親,母親瘋瘋傻傻的看著她,全無反應。

  湯藥碗已湊到嘴邊,強行被捏開嘴,溫熱的湯藥強行灌入她口中,白筱絕望的閉上眼,雖然這麼著,不過是去地下走一趟,但這走法也著實窩囊了些。

  眼角處見賀蘭放在身側握成拳的手,緊得手指陷進了肉裡。

  雙眸澀然,這可憐的女人是真心愛她這個女兒的。

  身體慢慢軟了下去,突然見宮人拋掉藥碗,雙手袖子滑下,露出兩支袖箭,對準福嬸,貴嬸後心,無聲的扳動扳機。

  兩個婦人一愣之後,迷惑的轉頭看向宮人,看清他綁在雙臂上的袖箭,赫然明白,雙雙嚎叫著撲向宮人,後背中箭處流出漆黑的液體。

  宮人沒料到她們中了毒箭還能有反撲的能力,一驚之下被她二人撲倒。

  福嬸卡向他的頸項,宮人頓時出氣多,進氣少,漲紅了臉,只嚇得屁滾尿流,片刻間已臉色轉青。

  福嬸加大手上力氣,但過於用力加快毒液蔓延,在宮人被卡得要死不死之際,身子一歪,壓在宮人身上,不再動彈。

  宮人頓時重獲呼吸,大口的吸了口氣,大量空氣湧入引來劇烈的咳嗽,一時間無力爬起。

  貴嬸拼著最後的力氣,從福嬸後背撥出露了半截箭尾在外面的袖箭,福嬸頓時氣絕。

  貴嬸握著袖箭狠狠刺向宮人胸口,宮人被福嬸壓住,避無可避,抬高手臂,又是一箭射向貴嬸,正中貴嬸胸口,貴嬸拚命攔開宮人手臂,手中袖箭終是刺入宮人胸口。

  這一系列動作令她毒發攻心,氣絕身亡,肥胖的身體重重壓下,將宮人胸前露在外面的一截箭身盡數壓進他身體,大叫一聲,也是氣絕。

  白筱半眯著眼,嘴角露出一抹笑,雖然最終不知到底是誰指使的,但能有人墊背也算是不虧了。

  再看賀蘭,已沒了瘋瘋傻傻態,兩眼含淚,哆著唇,看著她,不時的焦急的望向門口,像是在等著誰,視線反覆的在她身上與門口間轉換。

  忽然面露喜色。

  白筱神智已經迷糊,順著她的眼風望向門口,見秀秀引著一個白色身影匆匆進來。
作者: 彤櫻    時間: 2011-8-8 03:53 AM

第一卷 第060章 邊緣遊戲

  秀秀看了屋中情景,驚得花容失色,跌跌撞撞的撲向賀蘭,「娘娘,這……這……公主她……」

  白筱朦朧中,聽到賀蘭哽咽了一聲,「容公子,求你救救我女兒……」便不醒人事了。

  也不知過了多久,白筱被一陣顛簸搖醒。

  抬手揉了揉澀漲的雙眼,艱難的睜開條細縫,腦門裂開般的痛。

  深吸了口氣緩解額頭上的跳痛,籲出口氣,既然知道痛,便是還沒去見那個說話不靠譜的閻王,這一發現讓她十分欣慰,也十分不解。

  望了望四周,身在一輛馬車車箱內,車箱內並不奢華,但身下鋪著羊毛毛毯,身上蓋著薄被,算得上舒服。

  翻身坐起,活動了一下手腳,並無不適,正欲起身撩開車簾,看看是何人駕車,見枕邊平躺著一封信函。

  拆了信,信中寫道:

  筱筱,別怪父皇這麼狠心,父皇這麼做也是情不得已,你留在宮中學到的不過是爾虞我詐,父皇不願你在宮廷鬥爭中失去本性,才出此下策。

  你隨著左相雲遊四海,學習如何為人,善待百姓。

  左相和曲崢會在敘寧鎮等你。

  另備下些金珠供你零用。

  寫信人居然是北皇。

  看過信中內容,白筱腦子更攪成了一鍋糊糊,轉過頭,果然見枕邊還放著一個金絲錦囊,打開錦囊,裡面裝著大半袋子的金珠子。

  自看到那個宮人,雖然沒親眼看到主使人,潛意識已認定這一切是北皇所為,至於他為什麼要這麼做,便不得而知。

  但從這封信看來,這一切難道是北皇設下的苦肉計,但為了這麼個苦肉計,花這麼多年時間把妻女禍害成這等模樣,也真是難為了他一片苦心。

  但如果不是,現在這事又該如何解釋?

  如果當真如北皇信中所說,他已經是一國之君,防的又是誰?

  白宜?這個問題,白癡都知道不可能,哪有老子顧忌女兒到禍害妻女的說法。

  白筱左思右想,理不出一點頭緒。

  隱約記得不醒人事前,聽到母親那聲哽咽,「容公子,救救我的女兒……」

  那個白色身影,當真是容華?

  如果當真是他,他和母親,北皇又有什麼關係?

  腦子裡越攪越糊,到得後來,已完全摸不到魂頭,反正一會兒要見到左相和曲崢。

  或許見了他們能問出些什麼。

  撩開窗簾望了望,已出京城不短的路程,但至於到那個敘寧鎮,就不知道還有多遠。

  拋開車簾,趕車的是個不認得的護衛,輕咳了聲,問道:「我們這是去哪兒?」

  護衛扭頭看了看她,「稟公主,是去敘寧鎮與左相大人和曲公子會合。」

  「左相大人和曲崢已到了敘寧鎮嗎?」

  「他們昨晚便動身了,這時早已經到了。」

  白筱這時才想起,從昨天便沒能見到曲崢,看來一切果然是提前安排好的。暗罵了聲曲崢,明明知道一切,在她面前卻什麼也不表露。

  不過不管是什麼原因,終是離開了皇宮,也離開了監禁她的容府。無論前景如何,對她而言,是喜,暗讚了贊鬼差厚道。

  「還有多久能到敘寧鎮?」

  「還得有兩個來時辰,車中備有肉脯,乾糧,公主餓了可以暫時裹腹。」

  兩個來時辰不算短時間,白筱望望天,兩個時辰後怕已然天黑,縮回車廂,放下車簾。才剛醒來,也感覺不到饑餓,尋思著再睡個回籠覺,只怕就差不多到了。

  手枕著頭,愜意的仰躺下去。

  合了眼還沒睡著,便聽外面的馬一聲驚嘶,馬車突然加了速度,左右搖擺的厲害,將車內的她丟來,甩去,撞得一身好不疼痛。

  護衛的聲音傳來,「公主,小心。」

  白筱不知叫她小心個什麼,但馬車突然這麼顫法,實在不正常,在再次被拋過車廂一側時,死死扣住窗緣,問道:「出了什麼事?」

  「馬不知怎麼,突然驚了。」護衛緊張得聲音有些變了調。

  白筱一手伸出窗外,緊緊扣住車緣,單手掀了車簾向外張望,一看之下,倒吸口冷氣,那馬瘋了般不擇路的狂奔,護衛死死扣著馬韁,怎麼也勒不住馬,能勉強穩住身形不被摔出去已經很是難得。

  馬匹一路瘋跑,前方是彎彎曲曲的盤山路。

  白筱額頭滲出冷汗,這馬以現在的速度很難在那儘是陡彎的小道上奔馳。

  只盼馬能在到達前面盤山路之前停下,可惜那馬直直的衝向盤山路前的懸崖,全無要順著盤山路繞一繞的意思。

  白筱咬緊了腮幫,心裡不住的道,停下吧,一定要停下。

  也不知是不是上天當真憐憫她,還是聽到了她的心聲。

  驚馬居然眼看就要衝下懸崖的一瞬間一個急剎車停了下來。

  就在白筱要大鬆口氣,而一口氣還沒鬆完的時候,車廂隨著慣性往前一聳,巨大的力道將她甩出車廂。

  身體如斷了弦的風箏飛出車外,直直的栽向前面懸崖。

  聽見護衛慘叫了聲,「公主!」

  望著馬頭從頭頂沒過,再看身下山谷,黑壓壓一片,也不知到底有多深。

  苦笑了笑,沒被毒死,反被摔死,這個死法到不如被毒死來得好看。

  罷了,罷了,死就死吧,到了地下,去尋了閻王早些將她這一世勾去,醜也就醜這一時半會兒的。

  轉念一想,這副尊容被哪個熟人撞上,以後難免落個笑柄,索性在空中翻了個身,臉朝下,將臉摔扁了,誰也認不得她,這以後也就落不下笑話。

  正琢磨著怎麼摔能將臉摔得更扁些,見已近地面,將眼一閉,等著最後時刻來臨。

  衣衫突然被什麼東西勾住,身驅在半空中停住。

  睜眼一看,自己衣裳被陡壁上橫出來的一枝枯樹枝掛住,身子在半空中打著鞦韆。

  剛剛還平穩的心跳,即時不受控制的狂跳起來,有救了。

  還沒來得及思考,只聽『哢嚓』一聲,枯枝一分為二,挑著她的衣裳的那截隨著她的身體接著下墜。

  暗嘆了口氣,果然凡事不能往好的地方想。

  聽到一個少年的驚呼道:「莫言,那姑娘掉下來了。」

  很快伴著身前傳來的劇痛,又聽到另一個少年的聲音慘叫道:「哎呀,她壓死了我們家的牛。」



第一卷 第061章 屬『壓』的

  白筱僵了一會兒,深吸了口氣,確定自己沒被摔成肉餅,才低頭看向身下。

  『呃』了一聲,感情自己是屬壓的,上次在『大明寺』把風荻壓得只得半口氣,現在居然壓死了一頭牛。

  現在自己好好的活著,可憐這牛成了替死鬼,好歹一條命,嘆了口氣,抬頭望向立在面前的兩個人影。

  一看就知道是窮人家的孩子,其中一個看樣子只能跟她年紀半斤八兩,一頭黑髮亂蓬蓬的堆在頭頂隨意束了個馬尾,穿著件青布短打衫,一邊肩膀上補著個補丁不說,這倒冷不冷的天氣,胸前卻少了塊布,露著半邊要發育沒發育的胸,那胸不知是在地上滾得發黑,還是當真被太陽曬成的古銅色,配著臉上的濃眉大眼,倒也很耐看,只不過現在的望著她身下的死牛,充血的眼睛和像是要殺人的眼神不大受看。

  白筱從來沒窮過,只覺得這牛為了她白白送了性命有些可憐,並沒想到別的。

  直到他帶著殺氣的眼神從死牛身上,挪到她臉上,才意識到這牛怕是他家的所有家當。人家的活財產被她這麼不是有意的一壓變成了一堆不值錢的爛肉。

  望了望四周,那車廂當真顫得甚好,單單把她給飛出來了,裝著金珠的金線錦囊卻沒一併顛出來,摸摸身上,從上到下,摸不出一個銅板。

  在對面眼眸迸火之前,忙將視線移到了下一位身上。

  這位也是一身粗布短打,肩膀上和袖子上也打著補丁,不過胸前到是多了塊布。

  比剛剛看那位大得一兩歲,平眉長目,峰鼻,紅唇,白淨肌膚,也是少有的英俊。長髮也用粗布條在腦門頂上束了個馬尾,卻不同另一位那般亂蓬蓬,齊齊整整的,只是耳鬢有些束不上的碎髮隨風輕揚了揚。

  他也看著她身下的牛,雖然沒另一位那麼大的怨氣,但也難掩眼裡的焦慮。

  他見白筱向他看來,沒說話,臉倒是先紅了一紅,白筱不知他紅哪門子的臉,就聽他問道:「姑娘,可有摔到哪裡?」

  白筱心裡略寬,是個厚道的人,明明擔心自家的牛,卻知道問她有沒有傷到,搖了搖頭,「只是有些痛,沒摔到哪裡。」

  「痛?該不會是摔到哪裡了?」他不放心的從她身上一路看過。

  白筱又搖了搖頭,「真沒摔到哪兒。」

  這個少年還沒出聲,另一個已經不耐煩,瞪著她,吼道:「既然沒摔到,還快從咱家的牛身上滾下去。」

  白筱只顧著看這兩個少年,忘了從牛身上下來,被他一吼才醒過神,忙從牛身上爬起來,不安的指指那頭死牛,「這牛……」

  她這一提,那好心的少年雙眸也黯了下去,另一位更是按捺不住怒火,跳上前一把揪住她,「賠我家的牛。」

  「莫言。」好心的少年上來拉開他,看了白筱一眼,「有話好說。」

  叫莫言的少年不大買帳的瞪了好心少年一眼,「你處處做好人,最後全是自己吃虧,還沒有學乖?她穿的這麼好,難道賠不起我們一頭牛?」

  好心少年轉頭看了看白筱,確實是一般華服,雖然有幾個勾破,但能看出是名貴的面料做成的,不過見她衣衫是華貴些,但兩手空空,再說她是從天而降,說不準是哪家被逼得出來自尋短見的小姐。

  既然是自尋短見,又怎麼可能有錢財在身,將莫言又拉了拉,「你先別急,這事兒,咱慢慢計議。」

  莫言哪肯依,摔開他的手,「現在還能計議個什麼?這牛是艾妖婆子寄在我們家養著的,咱就靠著人家租這牛去幹點活掙點糊糊錢,還得分一半給艾妖婆子,現在她把牛壓死了,掙糊糊錢,咱先不說了,大不了吃草根,但拿什麼錢去賠艾妖婆子的牛?」

  「這……你先別急,這事慢慢商量。」好心少年又看了眼白筱。

  白筱聽得心裡直打顫,這家子還真不是一般的窮。

  扁著嘴,低了頭,身上確實是分文全無,視線左右飄移,指望那個金絲錦囊也被摔了出來,掉在了哪個角落,可惜她看遍了左左右右都沒有一絲帶金色的東西。

  見好心少年又為難的向她望來。

  心念一動,飛快的脫下身上外袍,只穿了裡面中衣,將錦帛外袍遞給目瞪口呆的少年,「我身上沒錢,你們拿這個去換點錢吧。」

  好心少年雙手亂搖,「這萬萬不可,你快穿回去吧。」

  「沒錢?你騙誰?」莫言將白筱上下打量一番,長得細皮嫩肉,全同於民家姑娘,就是裡面那件中衣看上去,都泛著柔光,不知是什麼料子做的,這樣的的居然叫沒錢,誰信?

  白筱在身上翻著荷包給他看,「我的東西全在這兒了,不信你可以搜,真沒錢,只有這身衣裳,如果你有多的衣裳給我換上,我把我現在穿的也脫下來給你。」

  莫言鼻孔裡重重的哼了一聲,「你這身破衣裳值幾個錢,能買得了牛嗎?去你家裡拿錢去。」

  白筱想著剛才崖上的那一慕,怎麼就這麼好的運氣,驚馬就剛剛好在崖邊停了,好翻不翻,就把她把翻出了車廂,當真是無意的?左相和曲崢當真能在敘寧鎮等著她?

  咬著唇背瓣,臉色慢慢變白,垂了頭,看著銀白的軟底鹿皮小靴的鞋尖,「我沒家。」

  莫言只道她是想賴錢,氣得臉色發了綠,「穿成這樣,沒家?誰信。」上前去拉她,「走,去你家。」

  白筱急得鼻子發酸,掙扎著,「我不哄你,我真沒家。」

  拉扯間露出頸項上的那粒明珠。

  莫言眸子一亮,伸手去拽她頸間明珠,「沒錢就拿這個抵著。」

  白筱忙雙手緊緊握住明珠,死死護著,不讓他拽斷了銀鏈,「這個不能給你,這個是對我來說很重要的東西,你要什麼都行,這個不能拿。」

  她和莫言年紀相仿,力氣卻不如他,不管再怎麼護著,總覺得那條鏈子要被他扯斷,急得哇的一聲哭了出來,「這個不能給你。」
作者: 彤櫻    時間: 2011-8-8 04:03 AM

第一卷 第062章 說個小謊

  她這一哭,莫言反而愣了,拽著鏈子的手失了力道,即時僵在了那兒,放手不是,不放手也不是。

  好心少年畢竟年長些,看出白筱怕是有難言之隱,拉開莫言,沉了臉,「莫言,住手。」

  莫言被他這麼一喝,愣了愣,雖然有些不甘心,仍是鬆了手,抱著那堆衣裳坐到一邊偏著頭生悶氣。

  「把衣裳還給人家。」

  「不還。」莫言堵著氣,掃了眼哭花了一張臉的白筱,再看了眼立在身前黑著一張臉的好心少年,將抱在懷裡的衣裳心不甘情不願的擲了出來,「這牛怎麼辦?」

  「你快去尋張屠夫借刀來,乘著這牛還沒硬,趕緊著開膛破腹,如果有牛黃,咱就賠得起這牛,如果沒有,再想辦法。」好心少年拾了衣衫遞給白筱,「穿上吧,這山裡冷,你們大戶人家的小姐不習慣,小心著涼。」他說著話,臉又紅了。

  白筱正委屈著,見他動不動就臉紅,又覺得有些意思,這一分心,也就不怎麼傷心了,止了哭,看著他手中的衣裳。

  送出去的東西,怎麼好再接回來。

  一陣山風吹過,臉上爬起一層粟粒,抱著胳膊打了個哆嗦。

  望了望在一邊虎視眈眈的莫言,沒敢接。

  好心少年回頭瞪了莫言一眼,「還不快去,等牛硬了,渣都沒得撈了,記著別讓人知道這牛的事,張屠夫問起,隨便尋個什麼話支過去。」

  莫言這才應了聲,跳了起來,狠狠瞪了白筱一眼,跑著走了。

  好心少年將衣裳送到白筱手中,「快穿上吧,別怕,你真有難處,我也不會叫你賠這牛的。」

  白筱接了衣裳,望了望那頭死牛,心裡很是過意不去,自己憑空飛下來,壓死了他們的牛,怕是要給他們帶來大麻煩,可是現在身無分文,暫時又不知該何去何從,一時半會兒的又有什麼辦法去賠他們的牛,「那個牛……我以後一定會賠給你們的……」

  好心少年微笑著點點頭,走到一邊轉過身,「你穿衣裳吧。」

  白筱啞然失笑,她脫外衫時都是當著他們的面脫的,這穿衣裳,又何需他迴避,沒料到這麼貧困的人家,能養出這等守禮的君子,「喂,你叫什麼名字?」

  「莫問。」他不回頭,在身邊摘了片樹葉把玩。

  「不要這麼小氣,一個名字而已,你不告訴我名字,我以後怎麼尋你還牛錢?」白筱穿好衣裳就著腳邊一塊石頭抱著膝蓋坐下,「我穿好了,你可在轉過來了。」

  「不是不肯告訴姑娘,我就叫莫問。」好心少年轉過身走到死牛旁邊,蹲下身查看。

  「你說你叫莫問?」

  「嗯,剛才那個是我弟弟叫莫言。」莫問慢慢摸著牛的身體。

  莫問,莫言,這家的名字取得可真文靜,這是白筱一番感受後得出的結論,「你摸它做什麼?難道你對這牛有什麼愛慕情緒?」如果他與這牛有人牛戀的話,那她這罪又大了些了。

  莫問俊臉瞬間漲得通紅,飛快的看向面前的小姑娘,他還從來不曾見過如此清雅秀麗的小姑娘,說出的話卻是這等……「我是看它什麼部位最軟,容易下刀。」

  白筱尷尬的「呃……」了一聲,推測和結論差的實在遠了些,「你會殺牛?」

  「不會。」莫問臉又紅了紅,接著摸牛。

  「不會?你怎麼肢解這隻牛?」白筱懷疑他得了什麼疾病,要不然那張臉怎麼時不時的就在變色,這麼想著,就有些擔心他這身子骨能不能自己搞定這隻牛。

  「我看過張屠夫殺豬,都是四隻腳,應該不會有太大的區別。」本來挺難的一件事,在他說出來倒像是吃飯那麼簡單。

  白筱沒看過人殺豬,不知道是不是像他說的這麼容易,但見他神色泰然,沒有一點為難之色,也就信了,安安心心的坐在那兒等著莫言拿屠刀來。

  莫問把牛摸了個遍才想起白筱一直候著沒走,抬起臉,在牛旁邊的石塊上坐下,「你怎麼還不走?再不走,一會兒莫言回來,又要找你賠牛了。」

  白筱往前面望了望,也不知前面是什麼地方,肩膀垮了下來,「我沒地方去。」

  莫問默默看了她一會兒,抿緊唇望了望頭頂陡壁,忍了很久的話,終於問了出來,「你為什麼會從上面掉下來?」

  白筱順著陡壁看上,說是被人從馬車裡倒出來的,不知他會不會信,「自然是跳下來的。」

  「你為什麼要想不開?」在他看來,白筱錦衣華服,這樣的人家不愁吃穿,不該有什麼想不開的事。

  沒有想不開,是被人害的,還是被皇家的人害的,這話說出來,多半要被擰去送官府,這趟經歷還是省了的好,「我是孤兒,流落到這兒,被人販子抓了,給我裹了這身衣裳,將我賣給人家,說是養上兩年收房當小妾,我不願意,尋了個空子跑了,跑到這上面的懸崖邊,被他們追上,無處可走,就跳了下來。」

  這一通謊話編完,臉上很給面子的燙了一燙,長這麼大,這麼編謊話還是頭一回。

  莫問見她臉紅,反而以為是她漲紅了臉想哭,忙道:「你……別哭,你這麼跳了下來,他們定然以為你死了,以後也不會再尋你。」

  白筱吸了吸鼻子,琢磨著尋個什麼話,把這話題轉過去,省得他再問多幾問便露了馬腳,恰好見莫言提了一串大大小小的刀氣喘吁吁的跑來,「我管張屠夫借刀,他刀是借給我了,但死活說我們偷了人家的豬,想偷偷的宰呢,該怎麼辦?」

  「一會兒你去還刀的時候,跟他說,紫蓮姐問我,為什麼昨天夜裡起來小解,聽到他院子裡有豬叫。」莫問從他手上接了刀,照著牛有腹部手起刀落,乾淨俐落,絲毫不拖泥帶水。

  白筱看得目瞪口呆,「你當真沒殺過牛?」

  「沒。」莫問頭也不抬,忙著伸了手進牛腹裡摸了一陣,失望了嘆了口氣,「沒有牛黃。」



第一卷 第063章 莫家兄弟

  莫言聞言,怒瞪了白筱一眼。

  白筱也是一陣失望,看著他麻利的剝皮剔骨,「你以前殺過豬?」

  「也沒。」莫問怕牛硬掉,不再耽擱,埋頭忙手上的活。

  白筱看得佩服得無體投體,這簡直就是天生做屠夫的料。再看他文文秀秀的長相,實在與『屠夫』二字相差甚遠。

  莫言嘴張了張,見他忙著手上的活,不好打擾,忍了忍還是問了出來,「為什麼說紫蓮姐問他院子裡半夜有豬叫,他就不敢再亂說?」

  白筱雖然不知他們口中的紫蓮姐姐是誰,不過悶著無聊,有八卦也是愛聽的,在莫問剝牛的時候,怕被血濺到,站得老遠,這時又湊了上來,立在了莫言身邊。

  莫言瞪了她一眼,她扁扁嘴讓開些,又走回剛才坐的石塊坐下。

  莫問將剝出來的牛,分成幾大塊,「張屠夫一直巴望著能存上些錢,向紫蓮姐求親,光靠著給別人殺豬,他自己沒肉賣,也掙不到幾個錢,加上又愛喝酒,就更存不上錢。前幾天不知聽誰說,繡莊的李掌櫃想託人去尋紫蓮姐說媒,納她為妾,張屠夫就有些著急。我那房與張屠夫的院子就一牆之隔,昨天半夜聽得明白,那院子裡殺了一隻豬。」

  莫言奇了,「他平時殺豬不都是白天嗎?從來不曾聽說過他半夜裡殺豬。」他說完,一敲頭,「啊,昨天下午田寡婦說豬放到山裡去沒見回來……難道?」

  莫問朝他笑笑,「這咱不知,紫蓮姐為人正派是出了名的,如果他心裡有鬼,鐵定不敢再說什麼。」

  「如果不是他呢?」莫言上前幫著搬牛肉。

  「就算不是,咱把這牛肉賣了,他能說咱什麼?」莫問起身在一邊的溪水裡洗乾淨屠刀,將刀交給莫言收好,甩了甩手上的水,「你在這兒看著,我去尋人來買這牛。」

  莫言拽住他,「你去哪兒尋人買牛?牛不能私下販賣,再說真的能賣,這麼一整隻牛,也要不少錢。」

  莫問向前方望了望,也沒十成的把握,「南朝出巡,今晚在前面紮營,我去尋尋他們,或許會買。」

  「十個兵,九個匪,你去尋他們,還不等於白送給他們?」莫言聽是官兵,有些著急,攔了莫問,不讓他去。

  莫問看了看天色,再不走,只怕晚了,人家過了做飯的時間,這牛就不好賣了,道:「如果是別的官兵,這事我也不敢往這方面想,但這次是南朝太子親往,我把這事原原本本的告訴他們,想他們不敢亂來。」

  白筱聽著他們說話,心裡就犯著嘀咕,難道古越在這外面,這麼深得人心?

  看向莫言,莫言果然把手放了下來,對莫問道:「那你快去快回,這事如果被別人發現了,賴我們個私自宰牛,可是要坐牢的。」

  「知道了,你去尋些葉子,先把這牛蓋起來。」莫問說完,抽身便走。

  白筱看了眼莫言,跳起來,追在莫問後面,「我跟你一起去。」如果能見到古越,或者能借點錢幫他們還了牛錢。

  莫問停下來,「你別去,軍營裡都是大老爺們,你一個小姑娘,別去。」

  「我可以幫你做證,那牛是我壓死的。」白筱話出了口,又有些猶豫,當真見了古越,這以後又怎麼辦?

  莫問還沒回話,身後莫言冷言冷語道:「你去說你壓死了牛?人家相信我大哥的,被你一說,也不會信了。」

  白筱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身量骨,這身子壓死一頭牛,的確是不可思議,但這麼不可思議的事就發生在了她身上,回頭瞪了莫言一眼。

  莫言毫不客氣的回瞪於她。

  莫問笑著搖了搖頭,「你別去了,帶著你走的慢,我怕來回趕不上時間,雖然這牛賣不出一頭牛的五分之一的價錢,但好歹有些。你跟著去,萬一誤了時間,這五分之一都沒了。」

  他話說到了這步上,白筱也不好再堅持,只得停了下來,望著他走開。

  莫問走了幾步,又轉過身,對她道:「如果你真沒地方去,等我回來,我帶你去見我娘,讓我娘給你想想辦法。」

  等白筱點頭應了,才加快步子走了。

  他的衣裳雖然破舊,但背脊筆挺,體態輕盈,行走如風。

  望著莫問的背影問道:「莫問會武?」方才他給牛開膛破肚,十分輕鬆,如果手上沒有力氣,這是萬萬不能的。

  等了片刻不見身後反應,轉過身恰好見莫言將頭扭過一邊,哼了一聲,「關你什麼事。」

  白筱知道自己給他們家帶還了大麻煩,對他的態度惡劣全不在意,自行去一旁採了幾片大樹葉來蓋莫問堆在一處的牛肉。

  莫言惱她,一把將她推開,「不要你討好。」

  白筱不理他,又自上前。

  莫言更加著惱,拽住她手上樹葉一拖,欲奪下來丟掉。

  白筱手上肌膚細嫩,葉上勾刺頓時勾破她的手掌,痛得她『哎呀』了一聲。

  鮮紅的血從她雪白的小手上蔓延開來,染紅了綠葉。

  手上也不算有多痛,她只覺得委屈,本來蠻自在的日子,被閻王誆來了這裡,大半年來,天天防著,猜著,沒有一天快樂過,既然被誆來了,要過這樣的日子,她也認了,可是直到被拋下懸崖也沒弄明到底是誰要她死。

  這也就算了,反正算是出來了,雖然壓死了人家的牛,但怎麼不是自己有心的,他惱她,她可以理解,但有必要對她深惡痛絕到這地步嗎?

  鼻子一抽,兩大滴淚珠滾了下來,抽噎著,「我都說了以後一定要賠你的牛錢了,你還要我怎麼的?」

  本來窮人家弄傷點手啊腳什麼的,根本算不上什麼,可是莫言看她白嫩得像一彈即破的手上流著血,反而慌了,覺得這麼雙手是不該破,不該出血的,再看她哭,就更沒了神,「我……我不是有心的,你……是不是很痛?」

  想著應該給她止血,在身上摸了半天,沒摸出什麼東西來,在衣擺上撕下塊布來,要給她裹傷。
作者: 彤櫻    時間: 2011-8-8 04:45 AM

第一卷 第064章 與他和解

  白筱有些著惱,將身子轉開,不讓他碰她的傷手。對方對她不好,她委屈,對她示好,她反而更委屈,抽著鼻子,更止不住的抽噎。

  莫言小時候一村的孩童玩耍,也沒什麼女孩,幾時哄過女孩,被她哭得沒了辦法,伸了手去她臉上抹淚,「你……你別哭,我不凶你了,牛也不要你賠了。」

  他剛剛搬過牛,手上沾著泥和牛血,還沒洗手,這一抹,黑黑紅紅的全抹在白筱臉上,把她那張白荷般的秀麗小臉變成了大花臉,愣了愣,忙要扯袖子給她擦,一扯之下,才發現袖子只得個半截,哪裡扯得過來,即時杵在了那兒。

  白筱被他這麼一折騰,抬手在臉上摸了一手的黑,可以想像得出自己現在是什麼模樣,臉上還掛著淚,『噗』的一聲笑了出來。

  莫言見她笑了,哈哈一笑,「笑了,又哭又笑的,也不知醜。」

  白筱一咬唇,斂了笑。

  莫言以為她又要哭,忙收起笑,慌得兩手亂搖,「別哭,我不笑你,你別哭。」說來也奇怪,他偶爾也會看到村裡別的女孩哭鼻子,每次看見,總覺得厭煩,但她哭,他又覺得像是理所當然,是因為自己凶了她,她該哭,退開兩步,「我去給你打水洗臉。」

  白筱崩著的小臉鬆了下來,「我自己去。」走向溪邊。

  莫言見她不再哭,放下心,拾了地上的樹葉將牛蓋了,也走到溪邊洗手,洗了手,順勢屈腿在溪邊乾石塊上坐下,望著那一大堆牛肉,嘆了口氣,愁眉不展。

  白筱站在原地看了他一會兒,蹭到他對面坐下,「對不起啊,我不是有意的。」

  莫言隨手在身邊撥了根狗尾巴草,咬在嘴裡,「我知道你不是有意的,那麼高掉下來,不是我們的牛,死的就是你,其實一頭牛,換條人命,值了。」值是值了,不過現在愁怎麼賠人家的牛,「都說不要你賠牛了,你怎麼還不走?」

  「我沒地方去。」白筱抱了膝,也是一片迷茫,這以後的路得想想,該怎麼走,「你說的艾老妖婆是誰?」

  莫言眉頭一皺,一臉的臭樣,「我娘的師姐,管著個戲班子,為人刻薄得很。」

  「既然跟你娘有些關係,不可以求求她,錢緩一緩,以後還她嗎?」白筱望了望莫問離開的方向,去了也有大半個時辰了,也不知人家聽說他賣的是牛,會不會有麻煩。

  「她?她可是村裡出了名的吝嗇,知道這牛死了的事,不多搾咱些銀子,我就能跟她姓。」莫言鼻子裡『嗤』了一聲。

  白筱嘆了口氣,人間的日子果然不好過,處處是難處。想到『凡間』二字,陡然一驚,自己到底是什麼,既然自己不是『凡間』的人,那是什麼?

  往深處一想,來來去去的,只是在下面排那九年隊的記憶,那雙眼再次浮在腦海,嘆了口氣,與他當真是有緣無份。

  「你還有親人嗎?」莫言偏著頭看她,她與村裡的小姑娘們怎麼看都不像一類人,長得比艾老妖婆子戲班裡最紅的姑娘還好看。

  白筱搖了搖頭。

  「那你以後打算去哪兒?」

  「我也不知道,你們村有人僱人幹活不?我去給人家幹活還你們牛錢。」

  莫言看了看她的臉,又看了她已經止了血的手,白嫩如瓷,哪裡是幹活的手,嘴角一抽,「你能幹啥。」

  「我什麼都能幹,當然,殺豬,殺牛不行。」她說完,停了停,深吸了口氣,又道:「實在沒別的,殺豬也行。」

  莫言『哧』的一笑,丟掉咬在嘴裡的狗尾巴草,「你殺豬,你想殺,人家還不要你呢。」

  望了望天,等得也有些心急,站起身,又望了會兒山谷口,來回溜躂。

  二人直等到太陽落山,也不見莫問回來,開始著急,等到後來,沒等到莫問,卻見山谷口出現了兩個三十歲上下的婦人。

  兩個婦人長得都很是漂亮,其中一個一身洗得發白的粗布衣裳,身上打了不少補丁,卻洗得極是乾淨。另一個一身錦服,頭上戴了珠花,雖然談不上花姿招展,但也帶了股風騷味道。

  莫言變了變臉色,不安的掃向被葉子蓋著的牛。

  白筱見他臉色有異,跟著站起身,兩眼睨著正匆匆奔近的婦人,小聲問莫言,「她們是誰?」

  「我娘和艾老妖婆。」莫言也壓低了聲音,尾音還有些打顫,緊張得不輕。

  那粗布衣裳的婦人,不用想也能料到是莫問莫言的母親,至於另一個,白筱就有些意外了,在她想來老妖婆應該是年老兇狠的模樣,哪能是這三十上上下下年紀的美婦。

  待二位婦人奔近,莫言怯怯的喚了聲,「娘。」

  錦衣豔婦直奔被剝好的牛前,拋了樹葉,眼淚婆娑的叫道:「我的牛,我的牛。」回頭瞪著莫言,顫著手指指著他,「你們幹的好事。」

  粗布衣裳的婦人上前,二話不話,一耳括子重重的扣在莫言面頰上,「畜牲,叫你們出來放牛,你們竟然……」

  莫言面頰慢慢浮出一個巴掌印,垂著頭,抿緊唇,沒吱聲,也沒說是白筱壓死的牛。

  粗布婦人氣得發抖,抬了手又要打。

  白筱忙上前拉住她的手,「嬸嬸,別打,不是他們殺的牛,是我……」

  兩個婦人來的時候便看見白筱,只是一心掛記著牛的事,沒把她放在心上,這時聽她說這話,一起看向她。

  見她長得致為標緻,錦衣華服,不知是哪個大戶人家出來的小姐,不知這麼個姑娘和自己家兒子怎麼扯上的關係。

  不管怎麼扯上的關係,說是她殺了牛,誰能相信?

  錦衣婦人將白筱從頭看到腳,冷笑了笑,「這位小姐,就是幫人說話也得說得讓人信服,就你這身子骨,能殺得了一頭牛?」

  白筱不知她們怎麼知道這牛的事,而莫問卻遲遲沒歸,生出一股不祥的感覺,平視著她,也不慌,眸子平靜似水,「我是殺不了,我是從上面掉下來,壓在了這頭牛身上,我沒死,它死了,跟莫言他們無關,這牛,我會賠你。」



第一卷 第065章 再遇古越

  粗布婦人和錦衣婦人面面相覷。

  白筱只得又將對莫問說的謊又搬了一回,這次很有進步的沒有臉紅。

  二位夫人對著她的臉研究了一陣,只得個似信非信。

  白筱再次深信薑還是老的辣,這二人可不如莫問,莫言好哄,雖然那套話編的是迫不得已,但終是騙人,既然是騙人,便是小心些才是。

  四下裡安靜了下來,只得身邊小溪的流水之聲,過了一會兒,錦服婦人抓住了重點,「這麼說,你沒錢賠著牛?」

  白筱垂了頭,看著腳尖,搖了搖頭,很快又抬頭道:「只是現在沒有,我會還的。」

  錦衣婦人冷哼了一聲,不屑道:「你還?被人拐來的野丫頭,那什麼來還。」

  「我會還的,一定會的。」白筱的小手在袖中絞著衣袖,心裡懸掛著莫問。」

  粗布婦人紅著雙眼,將錦衣婦人拉了拉,「師姐,這牛的事,咱稍後再說,還是想辦法先幫問兒救出來。」

  白筱心裡涼了涼,果然是莫問出了事,小心的問,「這位嬸嬸,莫問他在哪裡?」

  一直杵在那兒的莫言耐不住了,急問道:「哥哥怎麼了?」

  粗布婦人哽咽了一下,「還不是你們做的好事,這牛死了就死了,也不知回來跟娘商量著想辦法,卻自己跑去找人買牛,你們……哎……」

  莫言又悔又惱,悔沒攔下莫問,更惱自己根本攔不下他,莫問表面上看來文靜少言,性子柔順,但他決定的事,九頭牛也拉不回來。

  垂在身側的雙手一握拳,扭身往前衝著就走。

  粗布婦人忙將他死死拽住,眼圈更紅,「你要去哪裡?」

  「我尋他去。」莫言掙了掙,想從母親手上掙脫,但又不敢過於大力,傷到母親。

  「你哪兒尋他去?」粗布婦人將他拽的更緊,唯恐那個兒子沒救出來,這個又搭了進去。

  莫言愣了愣,只想著去尋他,卻當真不知道該去哪尋他,雖然他是說去前面官兵紮營的地方,但到底是不是在那兒出的事,不得而知,「他現在在哪兒?」

  「被扣在前面軍營裡。」粗布婦人淚光盈盈。

  白筱蹙了蹙眉頭,剛才聽莫問的口氣,古越不是深得民心,怎麼會就這麼把人扣了?她與古越也只有一次接觸,當時他也算是好相處,但他終是一國最高統治者,在國事上,便不會那麼好相與了。

  走上前問道:「他們在哪裡紮營,我去尋他們解釋。」

  粗布婦人尚沒反應,錦衣婦人冷笑道:「你去?去跟那幫大老爺們說,你壓死了一頭牛?別說一頭牛,給你一頭豬,怕你也是壓不死的。」

  白筱臉色僵了僵,這鐵打的事實,就這般沒有說服力,「可是,的的確確是我壓死的牛。」

  錦衣婦人抬頭望了望眼前懸崖,這麼高掉下來,大難不死,實是奇蹟,當真是牛給她當墊背,也不是沒有可能,再看那被大卸八塊的牛,怒氣上湧,冷冷道:「誰知道是不是你當真從上面掉下來壓死了我的牛,說不定,根本就是莫問小子看有官兵紮營,有意宰了我的牛來賣錢,再編個幌子說牛不見了來誆我。」

  莫言性子急,哪受得她這麼誣陷,腦門子一熱,甩開他母親的手上前一把揪住錦衣婦人,喝道:「艾妖婆子,你胡說什麼?」

  錦衣婦人被他揪住也不怕,臉色一沉,扭頭對粗布婦人陰陽怪氣的叫道:「玉娥,你看看,你看看,你兒子宰了我的牛,還要打人了,你平時就這般教子的麼?」

  玉娥氣的渾身發抖,怒斥道:「言兒住手。」

  莫言眉頭緊皺,不甘的放開手,站在原地虎虎的瞪著錦衣婦人。

  玉娥迫視著莫言,直到他垂下頭,退開一步,才對錦衣婦人道:「師姐,我知道你這是在說氣話,你知道問兒和言兒不是這樣的人。雖然說這位小姑娘壓死了牛,但這麼高掉下來,也並不是全無可能。我這麼多年也沒求過人,今天求師姐走一趟,做個證,這牛的確是死於意外,先救了問兒出來。這牛師姐說怎麼陪,咱慢慢賠給你。」

  錦衣婦人略抬了下巴,蔑視著斜看著玉娥,對她的一昧柔順不大買賬,「你賠?只怕你五年都沒能賠起這牛,這五年,我得損失多少銀子?這麼利滾利的下來,別說五年,只怕你十年都賠不上。」

  莫言雙手緊緊地攥了起來,睨了母親一眼,強壓著怒火,「你不要狗眼看人低,難道我們兄弟二人就賠不起你一頭牛?」

  錦衣婦人不看莫言,一點點看過白筱,好像是要將她掰開來看,話卻是對莫言說的,「就憑你這點本事,還不夠跟我談賠錢的事。」

  莫言怒極,又想上前揪她,被玉娥攔下,「師姐,我實在不想問兒涉入江湖,你還是開個價,我們母子慢慢還給你。」

  錦衣婦人終於按耐不住,喝道:「住口,不想涉入江湖?當年我同樣不想涉入江湖,你們怎麼對我的?我爹臨終前,將這堂子交給師兄,結果呢?我爹屍骨未寒,你們就丟下我撒手私奔,現在來跟我說什麼不想涉入江湖?」

  玉娥面帶愧色,垂下了眼,「我們是對不起你,但……師哥也是為了你才去的……都過了這麼多年了,何必耿耿於懷?」

  白筱聽到這兒算聽出了些眉目,說來說去,這牛是貴了些,但問題不是出在這兒,而是以往的恩怨,再在不過這個艾妖婆子借牛來尋莫家母子的晦氣。

  不管他們以前是怎麼樣的過節,人都入了土了,莫家母子低三下四的求著了,她還不依不饒實在叫人氣憤,「喂,這牛是我壓死的,與他們根本沒有關係,你在這等著,我去尋人拿銀子,賠你牛錢。」說完又對玉娥道:「嬸嬸,你別再求她,我去給他們解釋,我讓他們放了莫問。」

  她還不信神了,現在雖然被人所害,落魄些,好歹還掛個北朝公主的名分,古越能不借給她點銀子給她?大不了寫張借條讓他去尋北皇掏錢去。

  等他要出征回來,她活著的消息傳開,她早走沒影了,這宮裡不管說要殺她,也尋不到她了。

  「站住。」錦衣婦人搶上前攔下她,「就這麼想走?」

  白筱打心眼裡看不起這種落井下石的小人,冷冷的看著她,冷冷道:「我去給你要銀子去。」

  「你當我是三歲小孩?剛才還說沒親沒故的,這會兒又去要銀子,你哪兒要去?」

  「用不著你管,反正給你要來便是。」白筱腦頭頂隱隱的痛,那謊編的絕情了些,與現在的舉動的確合不上拍。

  錦衣婦人長得本來蠻好看,但這時一張臉黑的如鍋底,實在不受看,「你跑了,我哪兒尋你去,在姑奶奶面前玩這等小兒手段,不知是看輕了你自己,還是看清了我。」

  白筱也拿不出什麼證據讓她信服,只得道:「你不信儘管跟著我。」

  錦衣婦人盯著她的眼看了半晌,她的眼澄清盈透,絕無一絲一毫的閃避,陰沈的臉終於放晴,「看來,你是真心想救莫問那小子。」

  白筱面無表情,「一人做事,一人當,我與他們非親非故,不能因為我,白白的害了他們。」

  「喲喝,還挺仗義的,好,我倒要看著你怎麼去說服人家相信你能壓死一頭牛。」她眉角帶笑,一派幸災樂禍的樣子。

  玉娥見她們肯去搭救莫問,長鬆了一口氣,伸手去握白筱的手,「姑娘,謝謝你了。」

  這一握正好握在了白筱手上的傷處,痛的哎呦一聲,玉娥一驚忙放了手。

  白筱抬了手對著傷處吹了吹。

  錦衣婦人的視線落在她那雪白,纖細的小手上,眸子陡然一亮。

  玉娥也看她的手,暗讚,好漂亮的一雙手,「你這傷……」

  莫言心虛的將她望著,正要上前坦白,白筱手上的傷是他弄的。

  剛張了張嘴,已經聽白筱道:「剛才摘樹葉蓋著牛時,不小心劃破了點傷口,不礙事。」

  雖然莫言認為就算把他抬出來,大不了也是挨母親兩板子,不過她這麼說,幫他面了兩板子,仍是十分感激的看了她一眼。

  玉娥見那口子也不算深,的確沒什麼大礙,安心下來。

  「走吧。」錦服婦人望了那堆牛肉,心疼得額頭跳了跳,朝著谷口走了。

  玉娥和莫言只得留下來守著這堆牛肉。

  白筱隨著她行了大半個時辰,才到了軍營前,這一路行來,兩條腿痠軟不已,再看錦衣婦人,卻是臉不紅,氣不喘,著實的好體力。在路中偶言片語中知道這位裝扮妖豔的婦人雖然年過三十,但一直未嫁,被人稱為艾姑娘。

  白筱雖然不喜歡她,但差著她的銀子,不敢對她過於不敬,也順著民意喚她艾姑娘,雖然每叫一次,忍得臉上麻了麻,要打哆嗦。

  軍營不許女子進入,她們剛到門邊,便被人攔了下來,將來龍去脈說明後,跑走了一個看門的官兵,過了好一會兒,出來一個小頭領裝扮的人,將她們二人上下打量了一番,才道:「跟我來吧。」

  艾姑娘在外邊時囂張的很,到這兒,卻恭敬地跟換了個人,反倒是白筱神色依然,沒覺得這地方兵多了些,就和別處不同。

  在一個大帳篷裡沒見到古越,只看到一個統領,不過這也在意料之中,古越名為太子,實為一國之君,哪能誰都見得著。

  統領翹著腿坐在座上把白筱一番陳訴聽完,拍著膝蓋笑的前俯後仰。

  艾姑娘也覺得這事有些荒謬,但見他這麼個笑話,也禁不住抽了抽嘴角,身子往後仰了仰,怕他的口水噴到離他五步之外的她身上。

  白筱覺得自己壓死一頭牛,已經讓牛很無辜,如果再為這事將面前的這位笑死了,那她的罪過就大了,實在要損不少陰德。施施然的看向艾姑娘,艾姑娘朝她無奈的聳聳肩。

  就在擔心他一口氣提不上來時,他總算抹了把眼角的淚,抽著胸口,慢慢止了笑,看著白筱,這丫頭雖然是從不曾見過的絕色,但充其量不過十歲上下年紀,就憑她那單薄的肩膀,細腰,能壓死一頭牛,這牛吹得實在大了些,強忍著笑,道:「你和那私自宰牛,謀取錢財的小子是什麼關係?小相好?」

  話說是個兵,九個淫,果然一開口就沒好話,不過莫問的命捏在他手上,也不敢得罪他,白筱拉了拉嘴角,沉了臉表示不滿,「雖然民女不知官爺的相好關係是定在什麼位置,但我與那少年初次相遇,實在扯不上半點關係,只是不想平白讓人家沒了牛,還落了個含冤入獄。」雖然這軍營裡算不上牢獄,不過也就是那麼回事。

  統領聽她頂撞,也不生氣,「喝」了聲,「嘴還挺利,你與他是什麼關係,我也不關心,如果他是你們的親人,你變著法子救他我可以理解,但是私自宰牛乃大罪,如果人人如你們這般,隨便編個狗屁不通的理由來要人,這天子定下的律法,以後誰還會遵守?」

  「我說的全是實話,你們如果不按實情隨便給人摟上個罪名,那是草菅人命,又有何律法可言?」白筱瓷白的小臉微微脹紅,自己說了這半天,他全當是來給他笑話取了的,心一橫,「我要見古越。」

  「大膽,太子的名諱是你能叫的。」統領臉上笑意盡失,肅然的瞪視著她。

  白筱這時才想起,自己現在的身份不過是個平女,不能直呼上位的名字,默了默,無畏的又道:「我要見古越太子。」

  艾姑娘也驚出了一頭的汗,偷偷給她遞個眼色,見她全無反應,頭痛不已,這丫頭看著聰明,其實莽撞,惹惱了這位,怕是莫問救不出,還得把她們兩個一起搭進去,正要開口說幾句話,將這位哄過去,卻又聽白筱又重複了一遍。

    「我要見古越太子,麻煩通報一聲。」腳下一軟,差點沒坐到地下去。

  她這麼直接越過他要見太子,說明沒把他放在眼裡,掃視了眼左右兩邊軍士,均有些動容,頓時覺得失了面子,統領臉色沉了下來,冷哼一聲,「別說太子現在不在軍中,就算在,且是為你這個野丫頭想見就見得?我看你不是來要人的,是來討打的。」

  「他不在軍中?」什麼討打啊,不是她所能見的這些話,白筱無視過濾了,失望的長吸一口氣,「他什麼時候回來?」

  統領本還念她年齡還小,長得又美,在又怕左右說他為難一個小姑娘,還強忍著一口氣,聽她這麼問,滿腔的怒氣在也壓不住了,喝罵道:「你當真是目中無人,不給你點顏色看看,我還白吃了這些年飯,來人……」

  話音未落,聽門外一陣馬蹄聲,有人高呼:「太子回營了。」

  統領顧不上白筱,忙起身迎上去。

  白筱回轉頭望向帳門外,高大的黑馬已在帳外停下,一身黑亮鎧甲的英武身姿撞入她的眼簾,呼吸抑窒,再挪不開眼。

  古越將馬鞭插入馬匹一側皮囊,長腿一抬,翻身下馬,動作瀟灑,在帳中往來,與她四目相對,愣了愣,側臉向統領問了幾句,又說了幾句什麼,直直向這邊大步走來。

  白筱聽見統領向人發令拔營,心裡一陣茫然,他要離開了,目光直直的鎖著他的身上。

  艾姑娘手心捏了一把有一把汗,這小丫頭實在太過於的不懂規矩,居然這麼直盯著太子,她不敢抬頭看太子的神色,只能埋著頭,一個眼神一個眼神的遞,這遞過去了,全無反應,白筱直勾勾的望著那頑長的身影,眼珠子都不轉一轉,那還看的見她?

  古越身子一歪在方才統領的位置上坐了下來,靜看著她,漆黑的眸子隱在頭盔下,神色莫辯,「你要見我?」

  白筱懵懂的點了點頭。

  之前一直想見他,而不得見。

  來的時候就想到要見他,這會見著了,心緒翻湧,心裡亂成了麻,然左右儘是人,要問的話,卻是問不出口。

  喉嚨哽咽了一下,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他撐著下巴,看了她一會兒,才道:「你說你跳崖壓死了一頭牛?」

  白筱這才想起,來這兒的目的,輕點了點頭,咬了唇,「的確是我,與那男孩一點關係也沒有,可是沒人相信我。」

  他視線下移,看過她身上的錦衣被勾破的地方,再次看向她的眼,薄唇一啟一碰,「我信。」
作者: 彤櫻    時間: 2011-8-8 05:24 AM

第一卷 第066章 想嘗嘗她的味道

  艾姑娘全身微微一震,不敢相信,這麼荒謬的事,這位太子就這麼輕巧的相信了,抬頭看向座上,又是一愣,怪不得白筱看得不知挪開視線,世間有如此好看的一雙眼睛,這雙眼睛像極了一個人……心裡暗暗一驚,見古越的視線向她掃來,忙低頭,不敢再看。

  古越對左右官兵偏了偏頭,「你們都下去。」指了指艾姑娘,「帶她下去領人。」

  細長窄眸掃向白筱,「你留下。」

  白筱並沒有想著就走,但被主動留下,仍有些意外,扭頭見艾姑娘甚擔憂的看了她一眼出去了。

  古越慵懶中帶了閒暇,對她勾了勾手指,道:「過來。」

  白筱懵懵的上前,到他面前才停下。

  古越等所有人退盡,驀然扣了她的手腕,將她拉近些,一瞬不瞬的緊盯著她,眼裡忽明忽暗,閃著一股不明的神色。

  白筱被他拽的一個趔趄,向他撲倒,攀住他寬闊的肩膀才勉強站穩,臉觸到他肩膀上冰冷的鐵甲,耳邊是他深長平衡的呼吸。

  他手掌移到她腋下,助她站穩,一手仍杵著椅子扶頭,撐著自己下巴,另一隻手卻捏了她的小臉,手指劃過她面頰上細膩的肌膚,微蹙著眉頭,睨視著她,語氣十分肯定,「白筱?」

  她與他半年未曾見過,這半年來,她的模樣變化甚大,胖乎乎的團臉,抽尖了下巴,面頰上也不再有多餘的嬰兒肥,清秀絕雅,那雙眼倒如以往的靈動。

  他在營外看見她,著實驚了驚,卻又不能肯定。

  白筱被他這麼捏著臉,有些不悅,往後一縮,他卻捏的更緊,不容她將臉轉開,仍是一點點的審視著她,她避不開,只得等著他。

  古越勾唇笑了,「果然是白筱,除了她,也沒人敢這麼等著我,才半年不見,我快認不出來你了,怪不得容華能為你大失常態。」

  他看白筱,白筱也同樣看著他,說起容華,她才留意到他的眼型和容華一模一樣,但這麼近距離得看,又看出了些不同,容華是純淨的黑,如無雲的夜空,任人怎麼看,都看不到底,看不到邊,在眼底深處,又如耀眼的繁星。

  而他同樣的幽深,但到了深處卻泛著寶石般的藍。

  「呃!」了一聲,「你們居然長得不一樣。」

  她記得那日在戰場所見的眼睛明明黑的不帶一絲雜質,可是明明上戰場的是古越,為什麼那日所見卻更像容華?而容華只是個文弱的大夫。

  看到那雙眼睛,就像是覺得自己遺失了什麼不可遺失的重要東西,既然丟了,就得設法把它尋回來。

  「好眼力。」他笑了笑,望了望外面正在收拾帳營的官兵,時間已是不多,容不得他這麼與她耗著,一斂笑意,「你怎麼會在這兒?為什麼會跳崖,北朝宮內發生什麼事?」

  「我不是跳崖,是父皇要我去敘寧鎮與曲崢會和,路上馬驚了,我是從懸崖上掉下來的。命大掉到了他們的牛上,結果牛死了,我活著,就鬧出了這事。」既然他不知道北朝皇宮發生的事,那她也就瞞了下來。

  「雖然荒謬,倒也說得過去,你現在要去哪裡,回宮還是去敘寧鎮?」他眼裡閃過一抹失望,放開她的臉。

  「敘寧鎮。」白筱長睫眨了眨,話說到了這兒,也只能跟著說下去,畢竟她不瞭解他。

  「可要我派人送你?」

  他站起身,白筱的臉直接貼在了他的胸脯,只得退開一步。

  「不用了,我自己去便可以,南北朝的關係還沒好到可以隨行。」被他派人一送,她的行蹤還能保密?宮裡不知名的那位還不將她尋到,在宮外被人碎屍八塊也沒人知道,那八塊合起來叫白筱。

  他向她迫近一步,似笑非笑,「既然南北朝的關係沒好到可以隨行,你為何爬上容華的車?」

  白筱一個頭變的兩個大,呵呵乾笑一聲,退後一步,「你醋了?」

  他濃眉一揚,又迫近一步,「我醋了?我醋你了,還是醋他了?」

  白筱頭更大了些,怎麼就忘了容華是他的情人,自己那麼跟容華膩在一起,他不醋才怪,現在是在他營中,還是別惹惱了他好,否則他彈彈手指,跺跺腳,她也得吃上些苦頭,「自然是醋他了,不過你根本沒必要醋,我跟他一點關係也沒有,清白的不能再清白。」

  見他不為所動,又補上一句,「比你們營外淌過的那條溪水還清。」腳下又退了一步,後腰被身後椅子扶手抵住,再沒得退。

  他又進一步迫得她雙手扶了身後扶手,上身後仰來加大與他的距離。

  他長臂環過她纖細的腰身,也撐著她身後扶手,伏低身,雙眸緊緊地鎖著她的眼,臉慢慢朝著她的臉靠近。

  白筱的心砰然亂跳,失了方寸,伸手撐了他胸前冰涼鐵甲,想阻止他一點點的靠近,但使出的力如石沉大海,他的身體仍緩緩向她壓近。

  他的臉直到鼻尖幾乎抵著她的鼻尖才停下。

  白筱睜大眼,瞪著眼前的頭盔下的那雙窄眸,直將他兩隻眼看成一隻眼,心如擂鼓,以為他會吻她。

  雖然她喜歡他那雙眼睛,但除此以外的感情……打住,打住,清了清乾澀的嗓子,「我才十歲。」

  他微微一愣,噗笑出聲,略退開些,「你就是再加十歲,我也不會有興趣。」

  白筱啞然,怎麼就忘了他不好女色,將將竟然生出那樣的想法,當真自作多情,此番委實狼狽了,乾巴巴的又咳了兩聲,「再加十歲,大你五歲有餘,你不喜歡也屬正常,不過年長些的女孩,更耐人尋味。」

  她不過是胡口亂謅,想借此糊弄過去,令他放了自己,不料他帶著笑的眼睛剎時間笑意盡失,一雙星目含霜儲冰,陰森森的向她迫來,令她打了個哆嗦,起了一身的戰慄,一咬唇瓣不敢再言,不過是說他不懂男女之情,就這般讓他傷情不成?

  他冷哼了一聲,「我不過是好奇北皇老兒,為什麼要把你儲在後宮,難道還想等上幾年,納你為妃不成?」

  白筱小臉慢慢刷白,驚得張了嘴過了好一會才合上,「這麼大逆不道的話,你也說得出口,他是我爹。」

  「你爹?」他冷笑著又捏了她的下巴,「你這身上,上上下下有哪裡像他?」

  白筱倒吸一口氣,她不過是晚上了九年的身,長相有點變化而已,不過她真身與北皇也的確沒有半分相似之處,「誰說父女一定要長得像了?」

  「是麼?」他窄眸半眯,裡面蘊含著陰風冷雨,令白筱後背止不住的一陣一陣的冷,他的視線掃過她微微哆嗦著的唇,看回她的眼,「如果你是他生的,今日你落在我的手上,還想活著出去?」

  白筱身後攥著扶手的手緊了緊,「你這話是什麼意思?」那皇宮內院到底有多少秘密?

  「什麼意思,你儘管去問問北皇老兒。」眼角處見她繃緊的肩膀,笑了笑,「怕我?」

  她深吸了口氣,新鮮的空氣瞬間將她快憋得氣盡的肺充滿,抿緊了唇,無言以對,這時她的確有些怕。

  他拇指輕輕一下又一下的輕撫著她的臉龐,眼眸冷得刺骨,「如果你在長上幾歲,我當真想嘗嘗北皇老兒儲在手心裡的女人是什麼滋味。」

  白筱被迫仰視著他的眼,他的眼極為動人,狹長的眼尾,斜斜上挑,黑眸深處幽幽的藍,不似容華那般沉靜如夜空,卻帶了股野性不羈。

  他即使現在陰陰冷冷的看著她,仍不損他攝人的魅力,讓人無法抗拒。

  她胸口起伏幾下,強行穩住亂的心緒,「你恨我父皇?」

  「對。」他蹙緊的眉頭一鬆,「恨之入骨,恨不得食其骨,食其血。不光是我恨,容華也很,你最好離我們遠些,否則我不敢保證,有一天會殺了你。」

  白筱胸口像被人重重的擂了一拳,如果他和容華這麼恨北皇,而她在宮中中毒之時,所見的白衣人影,再想到在道觀見得容華,手尖冰冷。

  但如果當真是他所為,那賀蘭皇后為何不向北皇求助,尋求庇護?「為什麼?你們之間有什麼仇?」

  「太子,就差這一個帳篷沒拔了。」帳篷門口傳來士兵的聲音。古越點了點頭,直起身,離了她,「既然你無需我派人送你,你可以走了,我也要拔營了。」說完,轉身走向門口。

  白筱抿著唇,隨之站直身體,望著他的高大的背影,突然問道:「你在戰場上,可曾見過一個白衣女子?」

  他轉過頭開了她一眼,「戰場上哪來的女子,女屍倒是見過不少。」大步流星的邁出帳篷,略沙啞的聲音傳開,「拔營。」

  白筱心裡一動,見帳外官兵向裡面探頭探腦。明白不走不行了,整整身上衣衫,不等官兵來催,出了帳篷,見古越已翻身上馬,帶著親兵提前離開。

  他的身影消失在視野才想起,忘了找他借銀子賠人家牛錢。

  無奈的撇了撇嘴,繞開拆除下來的竹竿架子,出了營門。

  無精打采的慢慢前行,也不知能去何處,該去何處。

  徬徨間見莫問和艾姑娘一人坐了路邊的一塊石頭,靜靜的等著。

  艾姑娘滿面的愁苦焦急,而莫問卻安安靜靜的沒有什麼反應。

  不管怎麼說,他們肯在這兒等她,說明這凡間倒還有些人情世故,心裡一暖,如同在迷宮中看到了一處指路牌。

  「出來了。」艾姑娘抬頭看見她,站起身,向她奔了過來。

  莫問抬頭間即時愣住,也隨之站起身在原地望著她,滿面的詫異。

  艾姑娘一把將她拽住,將她轉了個身,上上下下的看過,衣衫還是原樣,破洞也只是原來的那幾個,並不見增加一些破處。拋了拋她的裙襬,褲子也完完整整的在,不見什麼異樣,長鬆一口氣,仍有些不放心的問,「太子沒對你怎麼著?」

  莫問聽了這話,腦中『嗡』了一聲,炸開了花,薄唇抿得緊緊的,心裡泛起了衝天巨浪,拍的他透不過氣來。

  白筱被她莫名其妙的一陣折騰,又見莫問眼內有些不只是什麼來頭的愧意,想說什麼,終是一個字也沒說出來,垂了頭。腦子硬是轉了三轉才反應過來艾姑娘這話是什麼意思,無語的望了望天,「他做什麼要把我怎麼著?」

  「他把你單獨留下,難道不是看上你的姿色?」太子坐在那兒盯著白筱看了一會兒,就輕易把莫問放了。她深信天下沒有這麼便宜的事,定然是太子看上了白筱,所以才打發了她,放了莫問,然後留下她來滿足他的慾望。

  雖然這位古越太子在民間口碑不錯,但這人後的事,誰知道呢?何況皇家的人要個把個女人,還有誰要敢說不要讓他要?

  莫問聽艾姑娘問出這話,又抬起頭,向她看來,眼裡的愧色更濃,愧中更帶著怒,向艾姑娘問道:「你為什麼不告訴我我是她留在了太子那兒?」

  艾姑娘沉了沉臉,白了他一眼,「告訴你起做什麼作用?告訴了你,以你這牛性子,還不衝進去拚命?我還想著後半生清靜些。」

  莫問平時不善於與人鬥嘴,被她一嗆。漲紅了臉,「怎麼可以讓她……如果這樣,我寧肯不出來。」

  白筱覺得莫問這份愧意和脾氣來的有些沒名堂,沒答艾姑娘,對莫問笑笑道:「你愧疚個什麼鬼?」

  她不答,艾姑娘和莫問反而更認定她被古越怎麼了。

  莫問見了艾姑娘,只道是艾姑娘為他求情,才得以脫身,本來沒多想,但到了這處,艾姑娘不肯走了,說還要等個人,到底等誰卻不肯說。

  他生性不愛多嘴,也就沒多問,突然見到白筱,霎時間悔恨交加,為了他竟讓一個小姑娘搭上了清白。

  深吸一口氣,又在慢慢呼出,不敢直視她的眼,「如果不是我要來,你也不至於……我……」

  白筱本想再逗他一逗,但見他這麼難過了,反而有些不好意思,朝他親和一笑,安撫道:「我現在好得很,你不用這麼個樣子,你這樣讓我覺得你更像是要以身相許來對我負責,讓我甚是不安。」

  話說到這一步,她想,他不該再有心理陰影了,不想他卻驀然抬起頭,正視著她,「等你十五,我娶你。」

  在他文秀的面頰上刨拉不出一點笑意,白筱如寒冬裡被淋了一瓢冰水,全身一抖,她可不想才將十歲就把終身定在了這兒,雙手亂搖,「不用了,不用了,你不要娶我,我真的什麼事也沒有,古越不是你們所想的那樣……」話沒完,想起古越的那句話,如果你長上幾歲,我真想嘗嘗北皇老兒儲在手心的女人是什麼味道,後面半截便有些底氣不足了。

  莫問見她神色有異,更認定他們所料不錯,眼眸黯了黯,「你別怕,我會說到做到。」

  「不用,不用……」白筱急了一頭的汗,真真是越描越黑,總不能脫衣服讓他們驗身證明自己的清白吧。

  一邊的艾姑娘一巴掌拍在莫問的問上,「娶,娶,娶,你一窮二白,拿什麼娶?」

  莫問臉一紅,口氣卻是硬朗,「長著一雙手,難道掙不到銀子,養不起家?」

  艾姑娘冷笑了笑,「就你娘那想法,你只能做做周邊的雜活,夠糊餬口都算你運氣,也不怕委屈了人家姑娘。」

  莫問默了一會兒,神色一正,「我想進冷劍閣。」

  艾姑娘眼裡明明閃過一抹狂喜,臉上卻冷冷淡淡的道:「得,這事打住,你娘發起瘋來,誰攔得住?你進冷劍閣,她拋了我的堂子,你來收拾?」

  白筱斂眉暗呸了聲老狐狸,想起玉娥的話,不想莫問涉及江湖,難道這就是他們說的冷劍閣?忙咳了一聲,打斷他們的談話,對莫問說:「其實吃糊糊也挺好的,你娘既然喜歡你吃糊糊過日子,你以後還是接著吃糊糊吧,萬萬不用為了我去做什麼違心的事。」

  莫問施施然的看向她,神色柔和,「你放心,我會不讓你過這樣的窮日子,你也不用擔心,我娘那兒,我自己回去說服。」

  「我沒有不放心,也沒有擔心,只是說過窮日子其實比過一些不正常的日子好。」白筱愕然,還真越說越說不清,又咳了一聲,換了口氣,「男女嫁娶之事,要郎情妾意,你無情,我無意……欸欸……」

  這都說些什麼亂七八糟的,白筱真狠不得腳底有個無底洞,就此遁了,「我的意思是說,你不用娶我,我也沒打算要嫁你,我要走,我們就此告辭。」

  大鬆一口氣,不忍看莫問一臉的愕然,滿面的通紅,一拂手,轉身要溜。



第一卷 第067章 被人看上了

  莫問閃身將白筱攔住,「你不是沒地方去麼?」

  「有地方,有地方。」白筱現在只想能有多快消失,便有多快。

  「你明明說過無親無故,如果你因為不肯嫁我才要離開,大可不必。雖然我們沒有你說的……郎情妾意……但……」他話出口,一張臉已經紅得滴血,「你一日不嫁,我一日不娶,除非你有了好的歸宿……如果你願意嫁我,我隨時娶你。」

  白筱啞然,真是死心眼的孩子,他這責任負的太煞沒名堂,現在他在興頭上,也說不通,過些日子,這事也就淡了,他該娶誰還是會娶誰不再與他糾纏,扯了個笑臉,退後兩步,從他身邊繞開,轉身就走。

  莫問見她執意要走,不好再攔,「你要去哪?」

  白筱不回頭,瀟灑的揚了揚手,「天地之大,且能沒有我容身之處。」

  手還沒放下,身後傳來艾姑娘冷冰冰的聲音,「我的牛錢,還沒還,就走?」

  白筱腳步一頓,方見她等著,還道她是好心,現在看來,天下真沒這麼便宜的好事,她等她不過是為了牛錢。

  轉身陪笑道:「欠著,欠著,定還,一定還。」

  莫問忙到:「艾姑姑,這牛錢,我來賠。」

  「冤有頭債有主,既然是她壓死的牛,當然該她來賠。再說你願幫她賠,怕人家還不肯要你幫呢。我說的對不對啊,小姑娘?」後面一句是對白筱說的。

  白筱雖然壓根沒打算讓莫家兄弟來給自己背著黑鍋,但見她如此,仍忍不住暗罵一聲,老狐狸,「的確不願,可是容我暫時欠著,過些日子定然還上。」

  艾姑娘抽了抽單邊嘴角,「你走了,我哪兒尋你去?再說,你不是說你這兒有認得的人,來尋他拿銀子的嗎?」

  白筱頓時啞然,是認得啊,可是剛剛被那人那番話鎮住了,後來只顧著問他戰場上是否見過她的事,至於牛錢,卻忘得乾乾淨淨,這時他早已遠去,又哪兒尋他去,「是認得的,可是他已經拔營出征了……」

  你就吹吧,艾姑娘抱了胳膊,鼻子裡哼了一聲,「管你認得認不得,如今你是沒有銀子賠我,又沒地方可去,我有個萬全之策,就是不知你願不願意。」

  其實前途茫茫,白筱的確無處可去,如果艾姑娘的想法,不過於刻薄,她呆在這兒,暫時過渡一下,讓她有實間好好想想,往後的路,卻也是不錯的,「不知艾姑娘有什麼想法?」

  艾姑娘剛要開口,莫問搶先喚到:「艾姑姑……」艾姑娘狠狠瞪了他一眼。

  白筱朝著莫問笑了笑,這少年的心地當真好,「你何不讓艾姑娘把話說完,可行不可行,也得知道她的想法,才能再議。」

  莫問看著白筱,見她年紀小小,如此淡定沈著,微皺眉頭,「她能有什麼兩雙之策,不過是想你去她戲班子。」

  白筱望了艾姑娘一眼,後者並沒表示異議,笑道:「其實是不錯的主意,有人管飯,還能還牛錢,不過我不會唱戲,艾姑娘怕是要做折本買賣。當然不排除艾姑娘想弄幾個有幾分皮相的來招攬客人,不過呢,以我這年紀,這皮相是招攬不了人。」

  莫問眉頭皺得更緊,她雖年幼,但這長相……他還真沒曾見過如此漂亮的姑娘,戲班子所在之處人蛇混雜,她這樣的姑娘在這種地方,麻煩甚多。

  艾姑娘聽她一席話,只是微笑著摸著下巴,施施然的道:「繼續說。」

  她這副形容反而讓白筱拿不準想法,輕咳一聲,道:「我性子不好,是個服侍不來人的人,如果我靠著皮相做臺子,沒準新客沒給你拉上,老客好被我全得罪了,艾姑娘這買賣就做的虧大了。當然艾姑娘不介意白養我幾年,我也不介意白吃白住艾姑娘幾年,就怕你忍不得我這懶脾性。」

  艾姑娘眉梢越揚越高,終於『嗤』的一聲笑。「我還真不敢讓你服侍客人,就你這嘴,也得把人給我全轟走了。」

  此時正值初夏,遍地野花,一隻蜜蜂飛到白筱眉前,久久不去。

  白筱盯著眼前的蜜蜂,唯恐飛錯方向撞進她眼裡,「其實我很願意留在戲班裡,不過上臺什麼的就輪不到我份上,在後面幫你們做做飯,洗洗衣服什麼的,倒是好選擇。」

  「也不怕紮著。」艾姑娘揮袖拂開眉前蜜蜂:「洗衣做飯,有一個玉娥已經叫我頭痛不已,再多個你,還能有我的活出?我求財,可不求氣,如果你天天拿飯菜來折騰我,我可受不起那氣,你也用不著在這兒自作多情,我還真沒看上你那張皮相,做台唱曲,我有的是頭牌,怎麼也輪不到你頭上。」

  白筱『呃』了一聲,她原本的真身皮相長得極好,她就算不自戀也不能否認,剛才說什麼皮相不好,不過是搪塞艾姑娘,這時人家明明白白的說壓根沒看上她這皮相,仍十分受打擊,尷尬的乾笑了一聲,「沒看上就好,沒看上就好。」

  莫問也迷惑不解,既然沒看上她,那又為何要留下她?「艾姑姑的意思是?」

  艾姑娘吸了口氣,收了臉上蔑笑,眼角睨視了一眼白筱攏在袖中的手,「我看上她那雙手了。」

  「手?」白筱愣了愣,伸出兩隻手在眼前翻過來覆過去看了一回,這雙小手長得甚小,纖細而不見骨,跟跟手指如蔥尖細長,茫茫然看向艾姑娘,「你該不會喜歡吃泡椒人爪?想將我養著,等著雙手長大些再來下手?」

  艾姑娘蹙了蹙眉,這小姑娘,滿腦子不知想些啥,「你這雙手是雙彈琴的好手。」

  「彈琴?」白筱歉意的聳聳肩,「可惜我不會彈琴。」

  莫問聽到這兒驀然所悟,一反剛才的牴觸情緒,面露喜色,「艾姑姑,你是想?」

  艾姑娘癟下嘴角,神色間又有些無奈,「沒錯,我是看上這丫頭了。難得看上一個,卻是這等的劣性子。」

  莫問眼裡儘是掩不住的喜色,滿是期望的對白筱說:「艾姑姑想收你為徒。」

  「蛤?收我為徒?」白筱不可思議的回望著他,這事態變化也太大了吧,不是賠牛麼?怎麼變成收徒。

  「對,艾姑姑的音律論天下只與另一人論高下,她閱人無數,空有一手好琴技,卻無人可以承她衣冠,現在她看上你了……」莫問頓了頓,想到什麼,接著道:「琴師是不用等前臺的。」

  白筱歪了頭,將艾姑娘重新打量一番,實在是不敢相信,這位一身豔妝,臉上塗著厚厚的脂粉,只差點沒落下個『俗』字的女人會有敢號稱天下只得一人與她談高下的音律,怕不是小地方的人,沒見過世面,坐井觀天?自認天下屬得一二。

  「我對琴沒興趣,艾姑娘還是想想別的差事給我的好。」

  艾姑娘聽著莫問的話,為抬了下巴,正有些飄飄然,這些年不知多少人登門求她授技,均沒能入得她的眼。為了保證自己這一脈的質量,自己的絕活從不外傳,天天不知有多少人在門外候著不走,只為了能讓她指點一二,以為白筱立刻會跪地拜師,不料對方一口回絕,即時愣了。

  回念一想,知道問題出在哪兒,「對了,你還不知道我是誰吧?」

  「艾姑娘。」白筱翻翻眼皮,她的大名,早在來路上便在她耳邊吹過了。

  艾姑娘這名字,極是喜歡,明知道她這是在有意頂撞,也不著惱,「這兒的人叫我艾姑娘沒錯,但外面的人卻要稱我一聲『琴仙』。」

  白筱到了這裡,就被約束在了榮府,所識之人就那麼幾個,至於音律名人什麼人,對她而言就是一張白紙,誰知道誰?說起音律,她只覺得容華的蕭和風荻的短笛吹得十分好聽。歉歉然的攤了攤手,「我不識音律。」

  艾姑娘眼裡閃著的那得意之火,瞬間被她一盆冷水淋得星火子都不剩,胯下臉,一把叉腰,另一隻手,向白筱一攤,兩眼望天,「你既然不肯,還牛錢。」

  白筱正看著艾姑娘耳邊一片樹葉下的捲著的一隻青綠小蟲,見她手掌攤在面前,順手摘了那片有蟲的樹葉放在她手心裡,「你知道我現在沒錢。」

  青綠小蟲從樹葉上滾落到艾姑娘手心,慢慢蠕動,撇臉見莫問正漲紅臉強忍著笑,見她望來,朝她眨了眨眼,白筱朝他做了個鬼臉。

  艾姑娘將視線轉移向手心的瘙癢,鳳目頓時睜大,臉色刷白,慘叫一聲,飛快的摔掉手中的青蟲樹葉,氣惱的怒瞪著白筱,「你……既然這樣,我就把你送官,告你個欠錢不還,衙門處置下來,怎麼也得把你賣給人家為妾為婢來還這牛錢。」

  莫問臉色一變,方才的笑意盡失,「艾姑姑,她實在不肯,這錢我來還,我進冷劍閣,幾單買賣也就把錢還上了。」

  艾姑娘被那個小青蟲嚇得不輕,也氣得不輕,黑著臉,冷然道:「我今天還就與她耗上了,這錢非她還的,我還不要。」

  白筱扁了扁嘴,不就是拜個師嗎,又非什麼難事,管她正本事也好,屁本事也罷,過了這關再說。「好了,好了,我認你做師傅還不成麼?我天資愚鈍,學不出來,讓你白搭了條牛,可別怪我。」

  莫問喜看向她,「你當真願意?」

  艾姑娘冷哼一聲,「你想的倒好,我醜話說到前頭,你入得我門下,順利出師,這牛便無需你賠。我給你三年時間,半年考你一次,一共六考,哪一次不過關,我們的協議就算完蛋,你照樣把你送官。」

  「喂,哪有你這麼不講道理的?這過關不過關,全憑你一張嘴,那天你對我不爽了。隨隨便便尋我點岔子,便算我不過關,將我送了官,我且不是虧大了?」天下哪有這樣的霸王餐,白筱豎著眉叫屈。

  艾姑娘鼻子冷哼了一聲,不以為動,「那你就想著法子讓我高興,不為難你,不就得了。」扭了水蛇腰走向來路,「回去。」

  白筱納悶的鼓著腮幫子,長吁出一口氣,對著艾姑娘翻了個白眼,哪有這等不講理的人,怪不得嫁不出去。莫言立在一側等她,唇角噙著淺淺的笑意,「走吧。」

  白筱撇撇嘴,背了手跟著艾姑娘身後,一腳邁出踩在一塊小石頭上,咯了腳,劇痛從腳心傳開,杵在原地不敢動彈,僵著腳,吸著氣,等著腳上的劇痛過去。

  莫問已走到了前面,不見她跟上,回頭見她翹著腳,一副怪樣立在那,一臉的忍疼,奔了回來,「你怎麼了?」

  白筱從牙縫裡吸了口氣,彎了丸腳趾,纂心的痛尚未緩解,又自痛開,「沒事。」

  莫問不再問,徑直蹲下身,側臉去看她翹起的鞋底。

  她纖細小巧的腳上穿著一雙白綢繡花軟鞋,鞋底極薄,不是普通家女子常穿的,倒像是大戶人家,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閨中小姐所穿。

  從她墜崖那山谷到這軍營走這麼許久的路,早將著薄薄的鞋底磨穿,破洞處露出腳上肌膚,起了一個斗大的血泡,已然破裂,黃水血水齊流,浸濕了周圍鞋底。

  可見她這一路上是何等的艱辛的強忍過來的,抬臉看她,「很痛?」

  白筱同得呲牙裂嘴,勉強笑道:「一點點,沒事。」等得疼痛稍緩,略略鬆了口氣,「走吧。」

  腳一抬一落之間,腳掌觸及地面,巨疼又自傳開,腳下一瘸。

  莫問在她身側一把扶了她的胳膊,帶她站穩,看向他握著她胳膊的手。忙撒手,臉色緋紅,雙眼卻不迴避的看著她,「你的鞋破了,腳又爛成這樣,這麼長的路怎麼走,你沒辦法走。」

  白筱苦笑了笑,走不得也得走啊,「沒事,走得了。」

  艾姑娘在前面等的有些不耐煩,回過頭,冷聲道:」磨磨蹭蹭的做什麼?剛才還說沒有郎情妾意,這眨眼功夫就郎情妾意了?不快些走,天黑都到不了家,玉娥和莫言小子還守著那牛呢。」

  白筱在宮裡,連那些百合的鍋都背的穩穩地,聽了她這話,只不過白了個眼,莫問卻窘得將桃紅臉升級為雞血臉。

  白筱『撲哧』一笑,朝著艾姑娘嚷道:「就郎情妾意了,你嫉妒也尋一個去。」

  艾姑娘不論什麼原因,年過三十沒嫁,這是鐵打的事實,白筱一腳踩中了她的痛腳,氣得臉紅,狠狠地瞪了她一眼,扭身就走。

  白筱抿著嘴又笑莫問,「你是屬變色龍的嗎?」

  莫問很爭氣的,剛退了些的臉,又紅了,睨了她一眼,繞到她面前蹲下身,「來,我背你。」

  其實讓他背一背也沒什麼,但這路還長,把他的體力耗盡了,兩個人一起走不動,不知艾姑娘那張臭嘴又要編些什麼話來,「不用了,你扶我走就行了。」

  他回頭望她,「快上來,咱山裡的人家沒那麼多大戶人家的講究。」

  白筱將他的話略略回味,才明白他指的是男女授受不清那一套,頓時無語,就算要男女授受不清,也得再長上幾年。

  見他僵在那兒,如果她不趴在他背上,反顯得小氣,其實她這腳痛得厲害,有人駝她,她是極樂意的,眉開眼笑的爬到他背上。

  腳離了地,舒服的半眯了眼,雙手換了他的脖子,下巴咯著他的肩膀,扭頭看他,這人臉皮雖薄,動不動臉紅,行事卻果斷得很,「喂。」

  「嗯?」他背著她,行走自如,絲毫不喘。

  「要我給艾姑娘當徒弟,你那麼高興做什麼?是不是你跟她聯手誆我呢?」白筱撥開他耳鬢拂著她面頰的髮屢,手指繞著那縷髮縷玩耍。

  「我不誆人的。」他側臉看她,她的呼吸輕吹著他的面頰,絲絲的癢,耳根又是一紅,撇開臉看著前方。

  他已是十來歲的少年,對男女這事懵懵懂懂,雖然附近有不少少女向他偷偷示好,但他一心顧著生計,並沒有別樣心思,這時見白筱為了救他忍著腳痛走了這麼遠的路,在軍營怕是還受了委屈,看她便於別的姑娘有些不同。

  「那你高興什麼鬼?」白筱望著手指上捲著的髮縷,他生在貧家,髮束十分乾淨清爽,不似普通鄉間少年那樣邋遢。

  「我不知你為什麼會從那懸崖上掉下來,但我覺得你該是有什麼難言之隱,真的沒地方可去。艾姑娘雖然性子古怪,但說話是極守信的,她既要收你為徒,便會一心待你,在你沒處可去之前,她那兒倒是個好的安身之地。」莫問望著前面艾姑娘,他們莫家和她之間的恩恩怨怨,這一世也是理不順的。

  白筱揚了揚眉,原來他根本不相信自己那一篇話,「冷劍閣,是什麼?」

  莫問默了一會兒,搖了搖頭笑了笑,「不過拿著人錢財辦事的地方,對了,還不知道你叫什麼名字。」
作者: 彤櫻    時間: 2011-8-8 03:26 PM

本帖最後由 彤櫻 於 2011-8-8 03:31 PM 編輯

第一卷 第068章 是生?是死?

  他答得含糊,白筱聽起來卻覺得不是那麼簡單,不過人家既然含糊過去,她就不好再問,「我叫小竹。」筱,便是細竹的意思,也就是小竹子。

  「小竹,小竹。」莫問低吟了兩聲,也不再多說。

  這一路上,莫問沒把她放下來,她問過幾次,說背不動了就放她下來自己走,或者歇歇。每次他聽說她問起,都只是笑笑,除了把她的身子往上聳了聳,調到更好的位置,腳下一點都沒停。

  白筱不知他是不是真的不累,但一路下來,也不見他有多少喘息,也就由著他了。

  他們所住的鎮子叫「安和鎮」,是個不小的鎮子,歸屬南朝管著,處在南北交界的地方,過去十來裡便另有歸北朝管的村鎮,兩朝百姓互相往來,暗中交易,是以十分的繁華。

  艾姑娘的戲班子起了個身份雅緻的名字,叫「絮花苑」。

  白筱望著前面正點香的艾姑娘,濃裝豔抹,這『絮花』也不知是不是該換做『儲花』。花比美人,戲班子自然少不了美人,儲花也就是存養著美人的意思,或者她本來是想叫『儲花』的。

  她雖然腦子胡思亂想,不過行動上還是老老實實的照著艾姑娘的意思把拜師禮行過了。

  至於玉娥和莫言那邊,艾姑娘早吩咐了莫問趕了過去把牛拉回來,除了自己戲班子留下牛腿子,開了回大葷之外,其他的儘量分給了附近家境不好,一年到頭吃不上肉的人家。

  這件事處下來,白筱心裡又激起了一些說不清的滋味,在她面前晃動著的濃妝也有些不同,這人當真不能光看外表,聽說個說話。

  飯間,白筱才知道原來莫家兄弟以及玉娥竟是和艾姑娘一桌子吃飯,一院子住的,桌上除了那盆牛肉,竟是些鹹菜,蘿蔔之類的,並沒另外的肉類。

  如果說莫家窮,吃不到也不足為奇,但身為一班之主的,聽他們口氣還管著什麼冷劍閣的艾姑娘也跟著吃這些,就有點稀奇。

  白筱望著桌上的那盆牛肉發呆,人間百態,讓她不明白的事實在多去了。

  桌子對面的艾姑娘正夾著那塊牛肉吃得挺香,眼角餘光見她正愣愣出神,抬起臉來,恨恨的看著她,鼻子裡哼了一口氣,陰陽怪氣的道:「怎麼?吃不下?把我值幾千兩的牛變成了這堆牛肉,你還挑起來了。現在不吃,等沒了,你想吃還沒得吃。還窮人家的孩子,我看普通富人家的姑娘也沒你挑剔。」

  白筱打了個叮凌,她現在是隱姓埋名,如果不能化在著大眾百姓中,勢必挑眼,一個人太過與眾不同,便很容易出名,她出名的結果,不用他想,也知道將會怎樣。

  莫問坐在她一側,夾了塊牛肉放到她碗裡,「吃吧,初到一個地方不習慣沒關係,慢慢來便好。」

  白筱感激的看了他一眼,微微一笑。

  他臉上一紅,睨見母親正擔憂的看著他,臉更紅了,忙別開了臉,吃自己的飯。

  艾姑娘卻不放過他,似笑非笑的將他望著,道:「莫問,我管著你們娘幾個吃住,你啥時候也給我夾上幾筷子菜?」

  莫問臉漲得更紅了,埋頭吃飯,不理睬她。

  玉娥看不得兒子受窘,輕喚了聲,「師姐。」

  艾姑娘顯然沒有放過莫問的打算,對玉娥的那聲哀求自然也不買賬,反對玉娥道:「兒子大了留不住,這才多大胳膊就往外拐了。我看你這兒子是白養了。」

  「師姐,小竹初來,與我們不熟,靦腆些,問兒坐在她身邊,照顧著,是應該的。」玉娥皺了皺眉,這話,她不愛聽。

  白筱也覺得艾姑娘實在是一天到晚沒事找事。唯恐日子過得清淨了些,看莫問除了方才臉上紅了紅,對艾姑娘的話好像全不當回事,自顧吃自己的,菜照樣幫她加。

  玉娥不駁嘴還好,這一還嘴,艾姑娘原本順暢的氣變的不順了,正要說什麼,莫問放下手中巴拉乾淨的空碗,站起身,誰也不看的出去了。

  艾姑娘要說的話,被他這麼生生的咯斷了,越加的不是滋味,手中叉著的筷子指著莫問的背影,「哎,這小子,本事沒見長多少,脾氣倒見長了。」

  莫問頭也不回的邁出了屋,不知在何處拿出把窄劍,在院中舞開了。劍鋒淩厲,片刻間院中樹葉亂飛。

  白筱扭頭望著,他果然會武,而且怕還是個中高手。

  玉娥提高聲音,朝著院中道:「問兒,這才吃了飯,悠著些。」

  院中不聞他得答聲,只聽劍風陣陣刷過。

  艾姑娘更是不滿,張了嘴又要訓斥,莫言夾了塊大塊的牛肉,出其不意的塞進她張著的嘴中,「艾婆子,你不就是嫉妒沒人給你夾菜嗎?我給你夾。」

  白筱看著艾姑娘被牛肉塞了嘴,睜大眼,黑下去的臉,沒忍住『嗤』的笑一聲。

  艾姑娘將牛肉吐在碗中,瞪了白筱一眼,伸手過桌子去擰莫言的耳朵,「你這小子越來越無法無天了。」

  莫言屁股即時離了凳子往後跳開,避開她的魔爪,將手中也空了的碗丟會桌面,「我吃飽了。」閃身也出了屋。

  白筱以為艾姑娘會火冒三丈的爆發點什麼,結果艾姑娘只是翻著白眼罵了聲,「死小子。」夾了碗裡牛肉慢慢的吃,還吃得有滋有味。

  給白筱一個感覺,她當真是嫉妒了。

  再看玉娥看向院中的眼神卻藏著憂慮,白筱不知她在憂慮著什麼,又擔心什麼,不過是幫她夾了幾筷子菜嗎,這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

  既然這點小事都能讓她多想,尋了機會和莫問說說,以後不要幫她夾菜了。

  ☆☆☆☆☆☆☆☆☆☆☆☆☆☆☆☆☆

  一個探子恭恭敬敬的站著,垂著頭,雙眸微抬,不安的悄悄望著身前二步外立在梅樹下靜看著深褐梅枝的容華。

  山風吹著容華的雪白衣服和隨意束著的墨髮,衫動,發動,樹葉動,卻更讓人覺得他是靜止的,如同海底磐石。

  過了良久,他平和的聲音慢慢傳開,「當真死了嗎?」

  「當真。」探子屏息靜氣,他是容華的心腹,隨他已有多年,但從來沒覺得自己能瞭解這個主子的想法,永遠看不出他是喜是憂,也永遠不知他會作何打算。

  「把經過說說吧。」他望著眼前梅枝的眼垂下,轉過身,走到一邊石凳上坐下,拿了桌上茶壺慢慢給自己斟了杯清茶,捧著茶杯,卻不喝。

  「屬下照公子吩咐尾隨曲崢去了敘寧鎮,他們左相和曲崢到了後。並不四處遊走,徑直進了祥雲客棧,便閉門不出,直到到了晚飯十分才來了個車伕模樣的人,而並不見白筱。」

  容華專注的看著手中慢慢轉動的茶杯,也不插言相問。

  探子接著道:「屬下潛到他們窗外,聽車伕說途中馬驚了,白筱在青峰被拋下懸崖,因為青峰那懸崖又深又陡,眾所周知,掉下去了絕無生還之理。馬伕為了早些向左相稟報,也沒下去尋找。」

  容華聽到這兒輕啜了口茶,「他們可有派人去尋?」

  「去了,左相聽了大驚失色,當即就派人去尋了,曲崢也有親往,屬下也暗中相隨。在懸崖下見到大片血跡,還有些碎裂的臟器,屍首已是不見,可能是附近好心居民給收斂了。屬下在山崖半山腰見到這個,等他們離開了,取了回來。」探子說完,從懷裡取出一塊白色錦緞。

  容華睨著那塊白錦,端到唇邊的茶停住,放下茶杯,接下白錦,攤開來,認得真是昨日白筱在宮裡所穿。

  清涼的眸子慢慢暗了下去,「你辛苦了,下去歇著吧。」聲音仍然淡然平和。

  探子施過禮退下去。

  容華將那塊白錦驀然拽緊,低頭沉思好一會兒,將白錦細細折起收進懷中,站身起進屋帶上幕離,批了件白的斗篷,自行去牽了馬離了宅院。

  秀秀紅著眼。兩眼裡包著淚,端著碗裝了飯菜,求道:「娘娘,吃一點吧,就吃一頓吧,你自昨天到現在一點東西都沒吃,這樣下去,身體受不了的。」

  賀蘭愣望著窗外樹枝上蹦跳著的小鳥,神色淒然,過去她一直盼著有一日能像窗外的小鳥,現在她盼不了,也不想了。「秀秀,記得四年前我帶你出去遊玩,途中去看了齣戲麼?」

  秀秀不明白她為什麼突然提起四年前的事,那是她的腿還能動,還能走,那次是她最後一次出宮遊玩,「記得,娘娘如果您是想看戲,我去求長公主請戲班子來給你唱戲。」

  賀蘭搖了搖頭,「我在那戲班的幫主那給你存了一盒珠寶,那些珠寶賣了足夠你過一輩子,你也服侍了我這麼多年了。以後不用再服侍我了,想個辦法出宮去吧,去尋那個班主,你沒見過她,但她卻看過你,你尋她去,她就會把那盒珠寶給你的。」

  秀秀白了臉,手一抖,手中碗差點跌落地上,跪倒在地,「娘娘,秀秀不會出宮的,不會離開娘娘,娘娘你千萬不能想不開啊,公主她……她……」

  賀蘭淒然一笑,打斷她的話,「好了,你也不用偽這心來編謊話,她活不了了。」白筱就是她的命,沒了白筱,她也沒活著的意義了,「你下去吧。」

  「娘娘。」秀秀包著的淚終於滾了下來,跪在地上,不肯走。

  賀蘭只看著窗外,不再言語。

  秀秀正低泣著,聽到珠簾輕碰的聲音,回頭一看,忙站起身,喚了聲,「容公子。」

  容華看了看她手中的飯菜,又看了看,枯坐在窗邊一動不動的賀蘭。半側了臉問秀秀,「一直沒吃過嗎?」

  秀秀點點頭,「滴水未進。」

  「給我吧。」容華從她手中接了碗,「你先出去。」

  秀秀有望了望賀蘭,才邊拭著臉上的淚邊走了出去。

  容華端著碗立在賀蘭身後也不說話。

  終是賀蘭忍不住先開了口,「筱筱死了嗎?」

  「回報說是死了。」容華也不瞞。

  雖然賀蘭早想到了會是這個結果,但親耳聽到仍之全身一震,手腳冰涼,胸口深深一起伏,喉嚨哽咽了一下,「你不是說那藥只是令她窒息,造成詐屍的假像麼?」她雖然被禁在這深宮,但她不是沒有眼線,雖然白筱在宮中被詐死,但她的死卻是捂下的,只得皇家幾個關鍵人物知道,可是到了今天她的死訊卻傳的沸沸揚揚,至於死因,卻還沒人回報,說還在查。

  「的確是,不過在她前往敘寧鎮路過青峰時,馬驚了,她被拋下了青峰。」

  賀蘭深吸一口氣,閉上眼,兩行淚滑下來。喃喃道:「他是故意的,他是故意的。」

  「宮裡是殺,宮外也是殺,他何必如此?你不肯告訴我為什麼,我怎麼幫你?」容華一臉淡淡然,對她這幅淒然痛苦之色,全不為所動,只欣賞手中的飯碗上的花紋。

  「一切都結束了,還有什麼可說。」賀蘭任淚珠一滴滴滾落在裙幅上留下一點點浮水印。

  「如果她沒死呢?」他將手中碗轉了半個圈,繼續看上面的浮文。

  賀蘭一愣,「你有什麼發現,是麼?」

  「沒有。」他為頭也不抬,淡淡而言。

  賀蘭胸口又是一睹,「那你何出此言?」

  「感覺而已。」他終於抬起臉看她,將手中碗筷遞到她面前。

  賀蘭盯著他看了一會,「我信,你的感覺一向準。」從他手中接了碗筷,夾了些飯粒送進嘴裡,可是久未沾水,飯粒入口,乾得即時噎住,一陣咳。

  容華自桌邊斟了杯茶遞給她。

  她接過一口飲了,仍止不住咳。

  容華從她手中拿過茶杯,放回桌上,半回了頭睨視著仍有些輕咳的她,「你是聰明人,餘下該怎麼做,你該明白。」說罷撩簾出去,對戰戰兢兢恪守在門口的秀秀道:「沒事了。」

  秀秀如釋重負的長鬆一口氣,含著淚看著他白色修長的身影隱在花叢間,才返身進了屋,見賀蘭已在自行用餐。

  容華在榮府前面下車,負手抬頭望了望大門上的榮府二字,身後早有小廝向門裡遞上他的名牌。

  他雖然只是南朝太子的面首,但他絕世的醫術極受人尊重,倒不敢有人輕看他,慌忙接下,引著往裡走。

  南北朝雖然不合,但終是有這些千絲萬縷的關聯。北朝公主過世,南朝理當派人前來祭拜。白筱只是未成年的公主,並未攝政,所以南朝官員正服前來就顯得有些作怪,再說古越出巡,不在朝中,無人點名差誰前來,南朝中大臣自不願沾這樁晦氣。於是便有臣出謀推了他前來。他一貫不喜與人相爭,自然也不駁他們,加上住的又近,也就沒加推辭,順著他們的心意來了。

  榮府大門洞開,門上插著白幡,一地的紙錢隨著風翻捲糾纏著他的長袍下襬,他一走動,便離了他的衣擺擦著地面飄遠。

  門裡兩排白色的燈籠將黑夜照的如同白晝。

  裡面亂鬨哄的人來人往,無二無人說話,安靜的只剩下腳步聲。

  大堂設著靈堂,紫檀棺材上紮著白花,鬥大的奠字,十分耀眼。

  曲崢一身素白布衣,額上橫著條白布帶,神色木然垂眸的立在棺邊,賓客來去,好像均與他無關。

  直到聽到堂外傳了聲。「南朝容公子祭奠。」才抬了眼皮朝從門外進來的白衣人影看去。

  容華接了服侍在一邊專門為前來祭奠的客人點香的小廝送來的香,對著棺材俯了三俯,將香插進香爐,才靜望著眼前棺材。

  根本沒尋到白筱的屍身,這棺材也不過裝了套衣冠。

  曲崢冷眼看著他一絲不苟的完成禮俗,見他又是這副神情,才道:「如果來的是古越太子,她一定會很開心。」

  容華睨了他一眼,淺淺一笑,「可惜他出巡了,並不知此事,如果知道了,定然會來,不過他來了怕不是為了祭奠她,而是看你的笑話。」

  曲崢臉色微微一變,「你在死者面前說這話,就不怕對死者失敬麼?」

  容華睨著棺材,輕勾了嘴角,「不過是個衣冠罷了,倒是你機關算盡,她這麼一死,你落得兩手空空,該為以後好好想想了。」

  曲崢寒著臉,將臉撇開不再看他,「在下的事,無需公子費心。」

  容華也不惱,又望著棺材笑了笑,轉身離開。

  「等等。」曲崢猶豫了片刻叫住他。

  「還有何事?」容華回了半邊臉,斜睨著他。

  曲崢從懷裡取出一支紫玉短笛,遞到他面前,「這是在青峰崖下尋到的,你該認得是誰的東西,我知道他不時在你那出沒,你尋個時間還他吧。」

  容華望著他手中的紫玉短笛,淡定從容的眸子裡終是閃過一抹波瀾。



第一卷 第069章 何去何從的莫問

  容華將紫玉短笛放入袖中,邁出門檻又自停下,轉過身,「當真是馬驚了嗎?」

  曲崢眼皮一跳,這也是他所懷疑的,他尚且不信當真驚馬,容華他們又如何會信。

  容華輕笑了笑,「還是高看你了,早該料到你所知有限。」

  曲崢看著他飄飄然的離開,眼前彷彿還飛著他的蕭和他飄飛的衣角,是啊,他是看高了他,他不過是北朝皇家的一顆棋子,一顆想用來約束白筱的棋子,不過他並沒起到他該起的作用。

  他明白皇家不能有不忍,不能有憐憫,但他還是不忍心了。還是憐憫她了。

  因為他不忍心過於的約束她,才有她後來的脫離該走的路線。

  或許也正因為他的失職,她才會這麼早早的夭折,他不知這算不算間接地害死了她。

  如今隨著她的死,他怕是也就便得沒有作用了。

  ☆☆☆☆☆☆☆☆☆☆☆☆☆☆☆☆☆

  白筱沒精打采的一手撥著琴絃,一手扳著手指,莫問失蹤已有六個月了。

  自從她來了後的那個晚上,莫問去玉娥房裡見他母親,不久就傳出玉娥又急又怒的責駡聲。她的聲音壓的很低,白筱聽不清楚他們說什麼,但能聽出她的口氣很不好,在之後便見莫問黑著臉出來,倚在院中一棵樹下望著月亮愣愣的不知想什麼。

  她不安的偷偷湊過去問他發生了什麼事,他只是笑了笑說,「沒事。」

  結果第三天,他就失蹤了,沒有跟任何人打過招呼。

  轉眼一個月過了,玉娥表面上天天靜靜的洗著戲班裡的戲服,煮著他們幾口的飯,但白筱總能發現她背地裡總是滿含擔憂和懊惱的望著院子外的那條小路,那條小路是進出這戲班子的必經之路。

  不用賠牛錢了。莫言本來對她已沒什麼敵意,隨著莫問的失蹤,對她的態度又冷淡了下來,看見她不是重哼一聲,就是扭頭走開,絕不跟她多說半句話。

  飯桌上的氣氛也越來越沉悶,沒有說什麼,但白筱隱隱的覺得不安,心裡的陰影隨著時間的推移越來越大。

  這院子裡還住著一個人,也是這院子裡唯一的外人,也就是莫問以前提到過的紫蓮,只得十六歲,長得也算漂亮,鵝蛋臉,杏目櫻唇,身材高挑,愛穿紫色的衣裳。

  聽說是來向艾姑娘拜師學藝的,偏偏艾姑娘沒把她看上,她又不肯走,硬是留在這鎮上和艾姑娘耗上了,一耗就是兩年,平時幫著戲班子彈彈琴,伴伴奏,艾姑娘雖不收她,月錢倒是不曾少給她,而她一個單身姑娘住在外邊甚不安全,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由著她在這院子裡佔用了一間屋子。

  紫蓮隨著戲班子開工,所以早出晚歸,與白筱很難遇上。

  起先的時候,白筱不曾留意她,自從莫問失蹤以後,那姑娘碰到她的時候,臉色就不如初來的時候好了,隨著莫問失蹤的時間越來越長,她看她的眼神越來越怨念,這樣一來才引起了白筱的注意。

  偷偷問過戲班子的姑娘們,她長得還不錯,為什麼艾姑娘沒把她看上。

  戲班的姑娘告訴她,紫蓮求的學琴,結果艾姑娘只聽了她兩個音符,就把她丟開了。說她指風根本達不到登峰造極的程度,不願在她身上浪費時間。

  紫蓮雖然沒拜成師,但自己很勤奮,已有功夫邊模仿著艾姑娘自學。雖然與艾姑娘一比是天差地別,但比一般的琴師卻是好了不少。

  起先是艾姑娘耗著,後來有多了不願走的理由,她父母雙亡,以前是被托養在舅舅家,但舅舅夫婦生活並不寬裕,並不喜歡養著她,所以她到了這兒也就乾脆不走了。

  至於另外一個原因,便是她喜歡上了莫問,她年齡比莫問大上兩歲,自然是不敢提起這事,不但不提,還死死的捂著,怕別人看出來笑話,她住在這院子裡一來是為了聽艾姑娘練琴,二來便是每天能看上莫問兩眼。

  戲班子是女人大堆的地方,也是最八卦的地方,不管她捂得再死,時間長了,總是被人看出眉目,雖然她本人死活不承認,但這事也就這麼傳著了。

  再說莫問他娘見紫蓮懂事勤快,十分喜歡,大家便認定了,等莫問再長幾年,紫蓮怕就是莫家的媳婦了。

  白筱算是明白那怨念的眼神是怎麼回事了,但她實在不明白莫問為什麼失蹤,她為什麼把那眼神就放在她身上。

  所有人最淡定的還是艾姑娘,一天到晚像沒事人一樣,忙完戲班子裡的事便是來監督她練琴。

  不知她是不是真如艾姑娘所說,對琴有天分,就算她再三心二意,再心不在焉,卻總是能在艾姑娘的黃金棍落下來之前彈出艾姑娘勉強滿意的音符。

  時間一天天過了。她實在坐不住了,見莫言進了院子,不管他是不是待見她,飛奔過去,一把拽住他,「莫問到底去了哪裡?」

  他嫌惡的看了她一眼,甩開了他的手,「不知道。」

  「你知道的。」白筱又將他拽住,「如果你不知道,你怎麼會麼敵視我?如果當真不知道的話,以後就不要在我面前擺出這張臭臉。」

  莫言回身將她的手掙開,將她退開一步,「我是不知道他去哪了,但我知道,不是為了你,他不會離開。」

  白筱無語,「他與我無冤無仇,怎麼就到了有我沒他的地步?」

  「如果只是走,我們也不用多想,走了總會回來……」莫言話出了口才想起自己失言,忙閉了嘴,走到院角提了桶拋下水井打水。

  白筱背一陣一陣的涼,臉色慢慢轉白,奔到井邊,「你是說莫問有可能回不來?」

  莫言咬了咬牙,沒理她,收著手中繩索,將裝滿水的木桶提起。

  白筱一把拽了莫言,他將提到井緣的水桶打翻在地,水濕了二人的裙襬,「你說莫問有可能回不來了?」

  莫言本忍著一肚子的火,看著地上漫開的井水,壓著的怒火頓時沖上頭頂,「對,他怕你以後嫁不到好人家,跟著他會受苦,所以瞞著我娘去參加冷劍閣的考核了。那考核,去十個,不見得能有一個回來。」

  白筱有苦難言,她在古越那什麼事也沒有,他怎麼這麼死心眼,不肯相信,但現在這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可能丟掉性命,她親耳聽過莫問對艾姑娘說過,要加入冷劍閣,對莫言的話,不能不信,「冷劍閣到底是什麼?為什麼去十個,不見得能回來一個?」

  莫言想著她是艾姑娘的徒弟,以後要跟他們一起的,也大不瞞她,「是……」

  「言兒,住口。」玉娥端著一盆才收回來的衣裳站在院門口,嚴厲的打斷莫言的話。

  白筱隨聲望去,越過頭頂的,卻是一個黑色修長的少年正在向這邊走來,即時怔住了。

  那不是莫問,又是誰?他不再是她過去所見的破舊的粗布衣裳,換了身合體的黑色勁裝短打,三指長的腰帶秀出他窄緊的腰身,更顯得長身玉立。俊美的面頰上比一個來月前又多了一種像是自信的東西,越發的神明爽俊。

  莫言望了望母親,拾了水桶正要離開,猛的又是一回頭,驚詫的張大了嘴,揉了揉眼,看向門外,擲下水桶,歡快的喚了聲,「大哥。」飛快的奔出院門。

  玉娥渾身一震,手中木盆跌落在地,木然的轉身,一手扶門,另一隻手捂了嘴,望著正向這邊走來的黑色頎長的身影,眼裡慢慢溢上淚。

  莫言奔上前,一把將莫問抱住,莫問微笑的揉了揉他永遠梳不整齊的頭髮,莫言扯了扯他身上的黑衣,兩眼發光,一臉的崇拜,吊了他的膀子。

  莫問抬頭望了望門口的母親,又望了望愣在井邊的白筱,加快腳步。

  到了門口,停在玉娥面前,喚了聲娘,徑直的跪了下去。

  玉娥一個耳光狠狠地括在他白淨的臉上,他不避不讓的受了這一巴掌,臉上慢慢的滲出鮮紅的手掌印。

  白筱隨著那聲脆響,心裡突地跳了一下,才算是回過神來。

  她覺得這是人家的家事,她不該站在這兒觀風景,慢慢退開,回了自己房間,坐到琴邊,才發現一身軟的沒了力氣,趴在琴上,琴發出一聲悶響。

  閉眼長吁口氣,他回來了。總算沒被莫言那烏鴉嘴說中什麼。

  「咳」一聲輕咳自門口響起。

  白筱睜眼望過去,莫問正唇角含笑的倚在門口,忙坐直身,半邊臉還留著在琴上壓出的痕跡還留著,大驚大恐之後見他卻不大笑得出來,使足了勁,才扯出了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你回來了。」

  「嗯,在這兒,可還習慣?」他也不進屋,只是立在門口,他比半年前又高了不少,臉上的手掌印絲毫不影響他陽光的笑意。

  「習慣。」習慣才怪,天天對著幾張冰臉,白筱想儘量保持笑臉,但實在僵的難受。

  「不想笑,就別笑了,真的……咳……很難看!」他笑著搖了搖頭,她比半年前更明媚動人。

  「難看?」白筱忙捂著臉,扭身去尋銅鏡,這半年,她滿腦子想他到底去哪了,到底出什麼事了。的確沒在意自己長成什麼樣子了,難道沒按她舊時的模樣變化,越長越醜了?

  從琴譜堆裡拔出銅鏡,照了照,除了面色愁苦些,一切都是正常發展,哪裡難看了,這人什麼眼光?皺了眉望向門口。

  莫問抹著鼻子,低頭吃吃悶笑,女孩子不管怎麼,都在意自己的樣子,「逗你呢。」

  白筱剛聽到他說的話,陡然發現他對著她居然不臉紅,難不成這考核把臉皮都考厚了不成?「你這半年,想煞了不知多少人,再不回來,我都要被你的小情人們生吞活剝了,你下次出去,一定要善後好,在離開。」

  「哪來的什麼小情人,你說話總是……」她說話總是全不顧及,情情愛愛的話,一個姑娘家也說得這麼順溜,白筱以為他已經變厚的臉居然又紅了紅,瞄向她擺在桌角的艾姑娘專用的黃金棍,「可應付得了艾姑姑?這棍子挨上了幾回?」

  白筱歪著腦袋想了想,「半回。」

  「半回?」莫問揚了揚眉,挨打還有半回的?

  白筱很認真的點點頭,「嗯,只有一回,這棍子都舞下來了,生生的在我頭上剎住了。」那一回是有一個音律,她怎麼也談不出味道,艾姑娘急了,抓著黃金棍要打,偏偏黃金棍落到半空中,她一個音符從指間溢出,正是艾姑娘想要的音律,她怕打斷她剛尋到的感覺,那根棍子生生停在了半空中,叫她領略了一回,什麼叫收發自如。

  莫問眼裡掠過詫異,雖然他沒有懷疑過艾姑娘的眼光,但艾姑娘是出了名的嚴厲,在技藝方面更是無情面可講,戲班子裡誰一年到頭不挨她幾十下。

  而白筱是她選出的唯一的弟子,可想而知,對她定然比對別人嚴上百倍,沒想到白筱半年來居然沒受過罰,這需要何等的悟性。

  白筱正想問他這半年怎麼過的,見紫蓮站在院子裡叫了聲,「莫問,你回來了?」聲音帶著顫。

  莫問回轉身,道:「回來了。」

  紫蓮定定的看了他一回,心緒難平,見他要離開,忙道:「我回來那些東西,拿不了,你能幫我一下嗎?」

  莫問回頭看了白筱一眼,離了門框步入院中,「紫蓮姐要拿什麼?」

  白筱單手撐了下巴,抬了抬眉梢,紫蓮介意的就是比他年長,他這聲紫蓮姐還不叫碎人家的心?當真是個不解風情的木頭瓜子。

  果然見紫蓮紅唇哆嗦了一下,怨念的看了他一眼,轉身走向自己的房間。

  再見莫問已是晚飯間。

  因為他的回來,飯桌上不再沉悶,半年來一籌未展的玉娥眉頭也舒展開了,眉眼間笑意不斷。

  莫言更是嘰嘰喳喳個沒完。

  做沒反應的是艾姑娘,就像他離開不足為奇,回來也沒什麼大不了一樣,仍如往常的不時間問白筱關於琴律方面的問題。

  問問題時眼皮抬也不抬,她答得好,便接著吃飯,答得不好,立馬一筷子飛來。在她即時更正時,握著筷子的手即刻途中轉彎夾菜。

  莫言對這一幕早已看得多了,仍會忍不住的笑。

  最沈默的反而是才回來的莫問,他仍如初來時,順手幫她夾菜,當然也不忘給他母親布菜。

  每每這時,玉娥仍舊擔憂的看著他們,白筱身份不解,為什麼玉娥,就這麼擔心莫問對她好一點,難道是因為她心裡的那個准媳婦紫蓮?

  艾姑娘對莫問的舉動,仍舊十分不滿,總是以莫言將那半碟子的菜倒進她碗裡才就此打住。

  唯一一點,就是桌上幾人,除了白筱,都十分默契的不提莫問離開的那半年,她知道他們不是不問,只是不當著她的面問。

  白筱明白這點,這以後也不再問冷劍閣的事,而莫問隔三差五的便要出去,出去的時間,時長時短,短則十天半月,長則三四個月不等,反正他能在家裡的時間甚少。

  每每他出去的時候,玉娥就會望著門外小路發呆。

  她知道他每次出去。一定有危險,所以也會暗中擔心,但她什麼也不問,只是在他每次離開時,在院子角落攏個土包包,燃上三炷香,祈禱他能平安回來。每次見他回來,總會長鬆一口氣。

  又一次無意中聽到玉娥和艾姑娘談起他,說他其實不必要這麼拚命,接這麼多單子,這個話題在她們發現她時打住,至於他為什麼要這麼拼,接這麼多單子,或者什麼單子,她就不得而知了。

  但這以後,她將上一次香改成凡是他離開的日子便每日上香,雖然她明白起不了什麼作用,不過是求個心理安慰。

  她沒告訴任何人,她是為什麼上香,但慢慢的感覺到玉娥對她說話,越來越溫和,而對紫蓮越來越冷淡了。

  轉眼三年過去了,她順利出師。

  出師後,她暫時也沒想到要去哪裡,仍舊留在了安和鎮。

  艾姑娘為她安排了第一次在後臺奏琴為舞姬伴奏。

  所彈的曲子叫望夫歸。是講的一個女子的丈夫出征了,那女子在夜裡思念丈夫所彈。曲子憂傷中帶著祈福,祈禱丈夫平安,又帶著盼望,盼望著丈夫早些歸來。

  莫問又外出已有三個月,她每日都在祈禱他平安,雖然他不是她的丈夫,但這四年來她早將他當做親人。

  所以這首曲子,彈出來甚合現在的心境。

  一時間琴聲鎮住了前來看戲的所有人,他們靜聽著這曲子,對臺上跳舞的姑娘們視而不見。

  白筱在後臺,不知道此時遠赴歸來,帶著一身風塵的莫問,正站在絮花苑外,懷抱著佩劍,背靠著籬牆,靜靜地聽著這曲望夫歸。
作者: 彤櫻    時間: 2011-8-8 04:03 PM

第一卷 第070章 郎情妾意?

  他俊朗的面容在月光下泛著銀光,神色溫和,黝黑的眸子閃著光華,直到曲畢,才微微一笑,再過半年,只需要再過半年,她便年滿十五……

  「莫問……」幽幽的聲音自絮花苑門口響起,紫蓮幽怨的看著靜靠在籬牆上的莫問,她從來不曾見過他這樣溫柔的神情。

  莫問臉上柔意頓失,後背離了籬牆站著身,「紫蓮姐,今天這麼早收工?」

  紫蓮掃了眼手中抱著的七絃琴,失意的笑了笑,「今晚暫時用不上我了,走走嗎?」

  莫問單手握了劍,垂下手,側臉望了望臺上佈幔,紫蓮隨著他的目光,眸子一點點暗沉下去,抱著琴正欲轉身,聽他道:「走吧。」

  二人一路無話,莫問只是看著前方地面,紫蓮的心思他不是不知道,也不是嫌她大他兩歲。

  母親喜歡紫蓮,盼著紫蓮做莫家的媳婦,他也知道。

  但自幾年前對那個傻傻的前往軍營救他的小女孩許了諾,他的心思便繞在了那個小姑娘身上,每次回來看到她在變,在長大,都覺得很是欣慰。

  雖然那小女孩一點也不文靜淑女,說話總大大咧咧到驚人的地步,但他跟她在一起,什麼也不用想,覺得很開心,很放鬆。

  他和莫言自小被母親管教的甚嚴,在長輩面前覺不敢行差出錯,總是恭恭敬敬。每次回來,都會坐在她房間一角聽她彈琴,她有意跟艾姑姑搗亂,明明可以彈得好好的,有意將琴絃磨得跟殺豬一樣,氣的艾姑娘臉色鐵青,偏偏要在艾姑娘的黃金棍敲下時才突然奏出妙曼的曲調來避過挨打。每每這時,她總會偷偷的朝他擠眉弄眼,他都覺得特別的有意思。

  每次回來,看到院子角落的小土包上燃盡的香,心裡都特別的暖,不管任務再難,在兇險,他都會想著,她在盼著他回去,無論如何也要回去,那院角毫不起眼的小土包便是無論如何也要回去的信念。

  至於紫蓮的一片心意,他只能辜負了,以前他以為自己不在家中,慢慢的她便會考慮自己的歸宿,哪知她硬是這麼死死地守著,紫蓮已經過了成家的年齡,他實在不願意讓她再這麼等下去。今天隨她出來也是想借此機會把話說明白。

  紫蓮覺得二人一直這麼冷場,便錯失了這樣難得的單處的機會,指前方溪邊柳樹下的大石,「過去坐坐吧。」

  「好。」莫問望望前面,離家已近,母親在家,有些話,便不方便說了。

  紫蓮坐在了大石,讓了半個位置給他,他笑了笑,倚在一旁的柳樹桿上。摘了片柳葉在手中把玩,聽遠處絮花苑喧聲四起,勉強能聽出要求加場的喊叫。這種時候,不管怎麼加,離散場都不會遠,不再耽擱,開門見山的問道:「紫蓮姐尋我什麼事?」

  「你娘想你退出冷劍閣。」紫蓮的視線從身上的空石移向不遠處的他,暗自苦笑,他越大,和她越保持距離。

  莫問不以為然的挑了挑眉,母親又幾時同意過他加入冷劍閣,自從他通過考核回來,他娘給了他一記耳光後,便不聞不問,何時承認過他?母親和父親同是冷劍閣的人,自父親死後,冷劍閣便在她心裡是不可觸碰的痛,自廢了一身的武功,在艾姑娘的力保下才離開了冷劍閣,代價是她終身不得離開艾姑娘的視線範圍。

  「離開?自廢武功,和母親一樣在艾姑娘的眼皮下過日子?」

  紫蓮雙眸閃了閃,欲言又止,其實在艾姑娘的眼皮下生活又有什麼關係?不會武功又有什麼關係?她會嫁他,侍奉他娘,生一堆小孩,平平靜靜的到老。

  莫問拋掉手中的柳葉,「我當初選擇了,便沒想過回頭,除非……」他停下,望著身邊的溪水,唇邊露出一縷淺笑,沒再說下去,換了個話題,「倒是你該找個好人家了。」

  紫蓮唇微微泛白,臉上卻微微紅了紅,「你這次回來,你娘可能會跟你談這些事。」

  莫問微皺眉頭,正想問什麼事,見一身雪白輕紗的白筱,斜抱著七絃琴朝這邊走來,這一望過去,便移不開眼。

  這幾年她長高許多,肩膀削薄,纖腰一握,清風吹拂著她身上紗衣,裹出曼妙的曲線,飛起的腰帶裙角更顯得她身輕如燕。

  她不喜歡複雜的打扮,即便是著首次登臺,也是平常的簡單裝扮,反正她用不著前臺見客,艾姑娘也不勉強她換裝。

  臉上沒施脂粉,清麗絕秀。臉龐如玉,隱在白衣黑髮中,越發的楚楚動人,凝望著他的雙眸漆黑如墨,清涼如星,令她身後鬥豔的繁花頓時失了顏色。

  在他初見她時,她已是個蠻漂亮的小姑娘,但這幾年,他沒離開一次,回來見她便是一次大變樣,越來越美,美得不沾凡間煙塵,他不知道她到底還要變成什麼樣子。

  她越美他就越不安,但他阻止不了她的變化,雖然他不想她再變,但每次見到她,仍禁不住的失神。

  白筱走這條是回家的必經之路,無意間看見前方溪邊黑衫的人影,心裡一陣狂跳,是他回來了?平安回來了?想也不想的走向這邊,再離他們七步之外的小路上站定,才看見柳樹下,坐在他身邊大石上的紫蓮。

  他們一站一坐,男俊女美,再配上身邊清水綠柳,是何等的美好景象。

  他一身風塵,顯然不曾回家,平時他在家時,對紫蓮並不多加理睬,而這剛回來便急急與她約會,可見他心裡還是裝著她的,正巧應了郎情妾意。自己當真不長腦子了。這麼生生的撞了人家的好事,垂頭先笑了笑,苦中帶著澀,虛長了這幾年,還是這般魯莽,不會看事態。

  抬頭朝他們笑了笑「我看這邊有人,過來看看,不想是你們,你們慢慢聊,我先回去了。」

  說完不等他們反應,轉身小跑著走了。

  「小竹……」莫問心裡掠過一絲驚慌,直身要追。

  紫蓮忙拉住他「莫問……」

  莫問臉見紫蓮微紅了眼,微微一愣,就在這一愣間,白筱回頭望了望紫蓮拽著他的衣衫的手,朝他笑了笑,跑走了。

  那笑卻讓莫問心瞬間收緊,隱隱是痛。

  「莫問……」紫蓮將他的衣衫在手中拽緊,看著他的視線追著遠去的白衫的身影,一時間心裡堵得慌,心痛如絞,又酸不可耐,「你娘要給我們定親了。」

  「什麼?」莫問一驚,回頭看了她一眼再看向前方,白筱已失了蹤影,才重新看向紫蓮,俊臉上已逝了笑意,「你說什麼?我娘要給……?」他實在不願把我們二字放在他與她身上。

  紫蓮吸了吸鼻子,將差點湧出的淚水嚥了回去,點了點頭,「你娘要給我們定親了。」

  以前莫問沒心,她認為是年齡還小,後來他年長了些,進了冷劍閣,她認為他是忙,顧不上那女私情,她聽說過莫問因為責任,要等小竹長大,等她有了好歸宿才會談婚論嫁,不能有個好歸宿,他便娶她,於是她認為等她只是責任,雖然她不知道他為什麼要對一個十歲的小姑娘負責。

  她不願承認莫問喜歡小竹,但她也明白,她是在自欺欺人,莫問心裡根本就裝著小竹。

  小竹一天比一天漂亮。她總是看見莫問看著小竹失神。但她知道,玉娥不願意莫問娶小竹,雖然不明白原因是什麼,但她很慶倖,莫問是孝子,一定不會違逆母親的。

  至於玉娥想他們定親的事,還沒有問過她,她也是前幾天無意中聽到玉娥和艾姑娘的談話,說是莫問答應了。再來問她的意思,有誰不知道她做夢都想嫁她。

  莫問心裡冰涼一片,「你說我娘要跟我談的事就是這個?」

  紫蓮有點點頭,「其實小竹……」

  「她怎麼?」莫問胸見又是一緊,他是在不明,小竹雖然頑皮但性子極好,從不給人添麻煩,母親怎麼就對她如此排斥?

  紫蓮吞吞吐吐,「她……你真的要娶她嗎?」這些話雖然難以啟口,但如果現在不說,以後就更難有機會了。

  「只要她嫁,我就娶。」莫問眉頭皺了皺,那小姑娘正一個人過得有滋有味,根本就看不出有嫁人的意思,雖然她會在他離開時,天天上柱香。但真讓她就這麼嫁他,怕是不能,不過她現在年齡尚小,再等多她兩年,又有何妨。

  「那……那你會答應你娘,對麼?」紫蓮拽著他的衣衫的手,隔著布料,指甲幾乎陷入手掌,指尖上一陣劇痛,鬆了手一看,竟生生拆了那根指甲。



第一卷 第071章 心動

  莫問睨著她手上折斷的指甲,「我答應我娘,她怎麼辦?」

  紫蓮臉白了白,「她……並沒要你負責,她並沒逼你非要娶她,再說她這麼漂亮,琴彈得又這麼好,只要肯登一次台,只怕全城大戶人家都會來爭著娶她進門。」

  莫問握緊手中的劍,說什麼也不能讓她登臺,「可是我想娶她。」

  「你……」紫蓮幾乎咬碎一口貝齒,月光在他臉上罩了一層光暈,讓他的面容有些朦朧,她望著他的側臉,五官有些看不真切,輪廓卻是讓誰看了都難不心動,「你對她是真心的?」

  「是。」他這些年這麼拼,就是為了能讓她以後過的好一些,如果有一天他死了,存下的銀子也足夠她不愁吃穿過一世了。「如果沒什麼事我先回去了。」

  不等紫蓮回答,抬步走了,看來問題不光出在紫蓮身上,還得從母親下手。

  白筱今晚在後臺為人伴奏,算是一舉成功,不但成功,還搶了前臺舞姬的風頭,下面來聽戲的人,吵著要她露露面。

  絮花苑琴師不露面是一直以來的規矩,除非那個琴師自願登臺,那有另當別論。

  所以下面鬧歸鬧,但有艾姑娘壓著,到沒人敢造勢,也得起鬨。

  不過艾姑娘見今晚對面樓上坐著了個特別人物,那人是這鎮上第一號人物,叫張德,有權有優勢,這張德為人並不見得有多霸道囂張,還勉強算得上通情達理,但他要做的事,那是必做,看上的人,那就是定要。

  張德又是個愛琴樂的人,凡是有些水平的琴師,他都免不得要見上一面,他現在家裡儲著九姨娘,便是絮花苑的前一任琴師美娘。

  他也看上過紫蓮,只是那時剛納了美娘不久,又正好懷上身孕,他正是喜字當頭,這事就沒提,等他重新想起,艾姑娘便用了紫蓮已許了莫問,只是莫問年齡還小,尚沒能完婚為由給推脫了。

  一來張德的確很賞識艾姑娘,二來絮花苑每年給他進不少銀子,所以也就沒再這事上糾纏,漂亮女人嘛,哪兒沒有,也不在意非要多紫蓮一個。

  他雖然愛琴樂,但人懶,不愛嘈雜,著絮花苑早年初開時來過,後來便沒再來了,至於他屋裡的美娘和紫蓮都是在給他上門賀壽時看上的。

  今天也不知是什麼風,竟把他給吹來了。暗地裡便為白筱捏了把汗。

  再看白筱,平時就極少出門,偶爾出門也會帶上幕離,所以這鎮子上,雖然知道她收了個徒弟,但除了班子裡的幾個熟悉的,沒人見過白筱。

  班子裡的這些女人雖然愛八卦,但也知道那些該說那些不該說。關於白筱絕世容顏的事,也沒有往外說。

  今天白筱出來,也算是出師不利。坐下不久,遞茶送水的丫頭便在她面前打翻了茶水,她那塊幕離盡濕,沾滿了茶葉,只得取下。

  好在後臺都是與她相熟的姐妹倒也不妨。

  只是現在外頭坐了那一位讓艾姑娘好生不安,曲子完了,也不理外面的人吵著加曲,雖然可以說許給了莫言,但莫言那小子,小小年紀便到處沾花惹草,說許給了他,說了跟沒說一樣。

  白筱回了屋,將琴放下,長長的呼出口氣,歪歪的在桌後坐了,沒精打采的撥著琴絃。

  紫蓮對莫問愛極,玉娥又一心想紫蓮嫁給莫問,這些事她都知道,以前也沒覺得有什麼不對,但剛剛看到莫問一身風塵的與紫蓮幽會,心裡總有些賭,或許是習慣了莫問每次回來,如果玉娥在家便向玉娥請安,如果不在,第一個見得必然是她。

  她總能最先知道他回來,他平安,這讓她非常欣慰,可是突然間她發現,這幾年一直不變的習慣被打破了。

  雖然她知道莫問和紫蓮是要成親的,他回來先見她也是理所當然,但就是不習慣。

  趴在桌上,有一下沒一下的勾著琴,突然好想他們晚些成親,不過也是想想而已,絕不會去做什麼阻止他們成親的缺德事。

  算算時間,她十歲到這兒,三年出師,出師後,艾姑娘不知有什麼事外出許久,直到半年前帶著一身傷回來了。艾姑娘怎麼傷的,她不知道,院子裡也沒有人問,只有她初回來那天,紫蓮多嘴說了句,結果被艾姑娘忍著痛呵斥了她一頓。

  從此以後便無人提起。

  白筱這幾年早明白,除了冷劍閣三個字能提,關於別的就不能問不能提。所以她只是盡心盡力的服侍艾姑娘養傷。

  不管是不是她自願的,艾姑娘與她有師徒之名,再說艾姑娘的確刻薄,但剝開了表面尖酸話,她為人其實很不錯,不過她為誰做了什麼,從來不往外抖,自己包著,人家知道了就知道了,不知道也就當沒這事。

  等她傷好了,已經是半年後了,算下來,她到這地方,已有四年有多。

  這四年多都在苦悶的學琴和盼莫問平安中度過,偶爾回想起古越和容華,但既然不想再回到過去,自然不願再見到他們,他們只是留在了她記憶裡,那雙眼也就成了謎。

  這麼過著,也沒想過離開,現在莫問要成親了,雖然她留在這兒不是為了莫問,但不知為什麼,想著他以後要和紫蓮處在一起了,便不願再待在這院子了,但她該何去何從,腦子裡又攪成漿糊。

  正無聊間,踢踏著鞋的腳步聲從門外衝了進來。

  白筱不抬眼皮也能知道是誰,一動不動的趴在桌上,繼續勾著琴絃。

  「小竹,給你樣好玩的東西。」莫言已年滿十五,長得牛高馬大,十分敦實,濃眉大眼,紅唇直鼻,是個帥氣的少年,但他那頭頭髮永遠梳不整齊,總是隨便挽了個馬尾在頭頂,用條粗棉布紮著,額頭劉海遮了半邊眼。鎮上的姑娘們說他這樣很有個性,很帥氣,可白筱看他是怎麼看怎麼雞窩,實在找不到別人口中的個性來。

  他平時裡在戲班子幫忙做些粗雜事,收了工除了在院子裡練武,便不知在哪兒鬼混了。他練武練的好不好,白筱不會看,不過他練武的時間怕是他唯一正常的時候。

  他還有一個愛好便是喜歡尋些小玩意來討白筱高興,但白筱對他這些小慇勤不感冒,越是不感冒,他越是去弄得勤,讓白筱頭痛不已。

  白筱心不在焉的抬眼睨了他一眼,撇了撇嘴角,就將視線挪回面前隨著她手指勾弄亂顫的琴絃。

  莫言徑直繞過案桌,到她身邊蹲下,隱在淩亂劉海下的大眼閃喜悅,兩手攏在袖子裡,不知袖子裡藏了什麼東西,伸到她面前,「我剛尋到的好東西,你肯定喜歡。」

  白筱嫌惡的坐起身,往後縮開些,別又是什麼飛蟲蚯蚓之類的噁心東西,上次居然挖到一條一尺多長,小指頭粗的蚯蚓,巴巴的送到她這兒,嚇得她七魂沒了六魂半,噁心了幾天。

  「我不要,你拿走。」

  莫言對她這句臺詞早習以為常,次次來都是這句,早有了免疫,直接無視,湊近些,「就看一眼,這次保證你喜歡。」

  白筱翻翻白眼,不管拿來的是蛇,是蚯蚓都是說保證她喜歡,沒哪次不是把她嚇得半死,就是噁心上好些天。

  提高了些聲音,「都說了不要,拿走。」

  「就看一眼,這次不哄你,真的包你喜歡。」莫言將攏在袖子裡的手送到她面前。

  白筱頭皮發麻,腦海裡已經是晃動著蠕動的小蛇啊什麼東西,怕他把那些東西丟在她身上,伸手向他手腕上推去,沉下臉,「說了不要了你煩不煩。」

  她以前也不要他的東西,但從來不曾像今天這麼大的火氣,莫言即時愣住了。回念一想,她自從前聽了母親和艾姑娘的談話,說等莫問回來便與紫蓮定親的事以後,便沒再笑過,心裡頓時不只是什麼滋味,臉上笑意漸漸退去,「你真不要?」

  「不要。」白筱正心情煩躁,他還拿些亂七八糟的東西來,更是心煩,口氣也不大好。

  「真不要?」莫言臉黑了下去,聲音轉了冷。

  「不要。」白筱轉過頭,不再理他。

  莫言盯著她看了半晌,眸子裡閃著怒,見她絲毫不為所動,雙手從袖中滑出,手中竟是捧著一隻小小的毛茸茸的小兔子。

  白筱有些意外,不過話已說過,也不願拉下面子再求他要。

  莫言怒火衝天,將小白兔摔在地上,驀然起身,一腳向小白兔踩去。

  他是練武的人,這一腳又是用上力氣,踩下去,那小白兔不被生生踩扁了才怪。

  白筱頓時一驚,然他手腳敏捷,一切又發生的太快,白筱要出聲阻止已是來不及,只得盡自己最快的速度,身子前撲,拱了手將小白兔護在手掌下。

  莫言這一腳便踩在她拱著的關節上,大驚失色,要收腳已是來不及了,忙撤了力道,又哪裡完全撤得去,見她覆在手指上的闊袖上滲出斑斑血跡,雪白的衣裳,鮮紅的血,十分晃眼。

  霎時間心疼難忍,哪裡還有脾氣,正要蹲下去查看她手上的傷勢,見她直直的望向了他身後的門口,媚眸裡波瀾一片。

  轉頭看去,莫問長身玉立在門口,望著他們二人,顯然把剛才一幕看在了眼裡。視線看向他時便多了幾分怒氣。

  莫言剛剛化去的怒意,再次湧上,重重哼了聲,大步奔出白筱房間,在路過莫問身邊時略停了停,終什麼也沒說,衝著走了。

  白筱這時突然見他,心裡更不是滋味,垂下眼眸,看向自己掌下護著的小白兔,捧了它放在桌案上,它縮成一團不動。

  白筱怕它被莫言摔傷,用手拱了拱,它跳了跳,並無異樣,她才放下心來。看來只是被嚇到了。

  莫問以前回來,她總是很高興的跳出來接著他,這時卻全無所應,只是逗著桌上的小白兔。

  視線落在她半攏在袖中的手上,袖口印著中幾處血跡,眉頭一皺,快步走到桌邊,單膝著地半跪下去,抓著她的手腕。

  白筱下意識的往旁邊避開,卻哪裡避得過,眨眼間已被他握住了手腕。

  他小心的揭開她的闊袖,幾根手指關節處,血肉模糊,觸目驚心,拽出她背後的手,也是如此,臉色頓時沉下去了。

  白筱想著他就要成親了,不願被他這麼拉著手,用力拽回,他握的甚實,竟無法拽出。

  他寒著臉,睨了她一眼,往她的雙手手指一根根捏過,並沒有傷到骨骼,才長鬆了一口氣,「以後不要再這樣了。莫言如果再重些,這手以後就不能在彈琴了。」

  「彈不成就彈不成吧。」白筱實在不喜歡他那個兒時的承諾來約束他,讓他不得不對她好。

  莫問愣了愣:「你辛辛苦苦學了幾年。」

  「學琴不過是為了賠牛錢,現在也出師了,與艾姑娘的協議也算完成了,至於以後還能不能彈琴,根本就無關緊要。」

  莫問薄唇抿緊,雙眸在燭光下暗了下去,不知她這是怎麼了,伸手入懷中去了金創藥,和一卷繃帶。

  白筱乘他分身拿藥之際,猛的縮回手,退開些,望向了門外,紫蓮正從院門外進來,忙站起身要離開。

  莫問將她一把拽住,「你手上的傷不能不處理。」

  白筱見紫蓮站在院中,幽怨的看著他們,他這算什麼?頓時來了脾氣,將他拽著她的手用力一甩,「撒手。」

  莫問將手握的更緊,她的小手,很滑,好像只要握的稍稍鬆些便會脫出去,「你到底怎麼了?」

  紫蓮不離開,也不走近,含淚將他們望著,月光下慘白的臉,實在讓人憐。白筱更急了。不顧指上的疼痛,回轉身用力摳他的手指,「放手,男女授受不親。」

  「男女授受不親?」莫問不敢相信這話是出自她口中,迷惑間見她眼角不時飄向門外,回頭望見院中立著的紫蓮,眉頭一皺,放開白筱,轉身走向門口。

  白筱鬆了口氣,一屁股坐回到琴案上,望著他的背影,心裡又絲絲的涼,他的確是在意紫蓮。如此甚好,她也是該離開的時候了。她不可能一直龜縮在這裡。

  轉眼間,他已是走到門口,她咬著唇,垂下眼眸,正想好好的想一想這以後的路該怎麼走,聽見門咣噹的一聲撞攏,心裡突然一跳。驚得又抬起頭,正想說何必拿門撒氣。

  卻見他轉身走向她,睜圓眼,「你怎麼沒出去?」

  「既然你會覺得有人看著不自在,把門關上便好。」他坐到她身邊,又去捉她的手。

  白筱將手藏在後背,不安的看了看攏著的門,他居然就這麼將紫蓮關在門外,而與她單獨相處,這叫別人怎麼想?慌得要起身,想去將門打開。

  他見她怎麼都不肯乖乖聽話,袖子上蹭上的血跡越來越多,怕是動來動去,讓傷口難以癒合。見她將手死死背在身後,不再與她多費口舌,突然將她攔腰抱了,在她驚呼出口之前,將她按趴在琴案上,她的身子壓上桌子的琴,發出嗡的一聲響。

  半邊身子壓在她後背上,令她動彈不得,拿了身邊金創藥小心的抖在她手指傷處,用繃帶細細裹著。

  白筱動不得,又不好叫,讓門外的紫蓮聽到,扭頭看著他俊美的側臉,赫然發現,原來他已經長成如此翩翩少年,「你什麼時候成親?」

  他微側了臉,睨了她一眼,「等你十五。」

  白筱扁了扁嘴,現在和十五又有什麼區別,也好,等她十五,邊還有時間讓她離開。反正眼不見為淨,在她離開後,他再成親,總好過沒等她離開他就成了別人的夫君。

  小白兔跳到她面前,聞著她的鼻子,柔細的鬍鬚掃過她的鼻孔,癢的她連打幾個噴嚏,小白兔受驚的跳開;

  白筱被他壓著,噴嚏都打得不順暢,強忍著要打不打的噴嚏道:「快放開我。」

  莫問已裹好她的手指,見她現在的表情十分好笑,放開壓在她後背的手肘,將她從琴案上拉起,拽進懷裡。

  白筱忍得不能再忍的噴嚏頓時出了口,口水噴了他一臉。

  他撇開臉,一手箍著她的腰,一手拭著臉上的口水,無奈道:「你就不能斯文些。」

  白筱也有些發窘,「你拿兔子鬍子捅捅鼻孔,看你斯文得了不。」

  他悶聲笑了,轉眸看她,見她一雙星眸嗔帶怒,柔軟的唇瓣被咬的泛紅,格外的嫵媚動人,臂中的纖腰柔若無骨,身體深處忽的一蕩,雙眸鎖著她的眼,再移不開,眼底深處湧著情愫,收緊手臂,將她纖柔的身體緊貼向他結實的胸脯。
作者: 彤櫻    時間: 2011-8-8 04:48 PM

第一卷 第072章 不要承諾

  白筱愣愣的望著他,直到身前的柔軟緊壓在他結實的胸脯才赫然驚醒,箍在她腰間手臂滾燙似燃炭,他眸子裡滿含溫情,跳著火。

  他垂下眼瞼,看過她撲閃著的長睫,懷中是柔若無骨的嬌小身體,身體與身體的相貼廝磨將他體內封鎖著的情愫撕開,順著血脈傳遍全身,直上頭頂,腦中更是糊成了一團,鎖著她微張的唇,渾身上下到處是火,世間所有一切都化成煙雲,只想與她再親近些……再親近些……俊美溫柔的面頰向她慢慢靠近。

  她對男女之事不是一無所知,知道這氣氛過於曖昧,在這樣下去,難保不出事,他呼出的氣息燙了她的臉,忙推了推他,將臉轉開,「莫問,不要這樣,我們不能。」

  自從他從軍營背她回來,這些年來對她十分守禮,頂多在行路難時,推她一把,扶她一下,從來不曾有過這樣的肌膚相親的親密舉動,她不知他為何會突然如此,但她第一次感覺到,他已然不再是初識的小男孩了。

  輕輕一言,如一盆冷水,將他當頭淋下,瞬間清醒,將她放開,退開一步站起,眼裡還有沒熄滅的火苗,轉開臉不敢看她,「對不起,我失禮了。」

  白筱艱難的吸了口氣,看著距自己一步之遙的灰色軟覆,正不知該說什麼來緩解這尷尬的氣氛,門哐的一聲被人由外重重推開,撞上一側牆壁,又自彈回。

  玉娥滿面怒容的扶了木門,站在門口見二人衣冠整齊,才鬆了口氣,不看白筱,對莫問冷聲道:「問兒,跟我出來。」

  莫問眉頭微微一蹙,他剛才一門心思放在白筱身上,以他的功力居然沒發現母親回來,看了看正望著他的白筱,舒了眉頭,朝她笑了笑,才抽身出了她的房間,順手為她帶上房門。

  紫蓮仍在院中沒離開,在他從她身邊路過時,不安的小聲道:「別惹你娘生氣。」

  莫問不回話,徑直從她身邊走過,站在玉娥的房門前,喚了聲,「娘。」

  白筱一個人悶坐了一會兒,覺得很是沒趣,玉娥找莫問什麼事,不想也知道。

  嘆了口氣,起身推開窗,窗外涼風習習拂著面頰,仍覺得有些悶熱難受,索性開了門,渡出房間,紫蓮已不在院中,暗鬆口氣,不用與她大眼瞪小眼,或者被她可憐巴巴的眼神瞅著,依了洗衣裳的青石板坐下仰望著天邊明月,一群晚歸的鳥兒飛過,給那死氣沈沈的月亮加了些生氣。

  也很靜,只有風吹樹葉的瑟瑟聲。

  清涼的風倒讓她舒服些。

  她所坐的位置離玉娥的房間隔著一間屋,按理平常人,聽不見屋裡談話,偏她的耳力強過普通人許多,屋中壓低的聲音隨著風飄進她耳中。

  她覺得這麼聽人談話,不甚好,重新起了身往房間走,飄來的對白卻讓她停下了腳步,重新慢慢在青石板上坐下,下巴擱在曲起一條腿的膝蓋上。

  玉娥冷臉坐在桌邊,放在桌上的手握著一柄長劍。

  莫問心裡一驚,母親自廢武功,已多年不曾動過這柄佩劍,站在門口默了下去。

  「關門,」玉娥冷清的聲音,讓他心間一抽。

  踏前一步,反身輕手輕腳的關門,房門剛剛關合的瞬間,一聲長劍出鞘的聲音,只覺得身後劍風飛快的向他後頸間刺來。從容的一偏頭,刺來的寒光落了空,橫著掃向他頸項。

  他沈著的反手在劍身上一推,身子已旋出劍圈,一系列動作乾淨俐落,輕盈瀟灑,絲毫不拖泥帶水。

  玉娥散了一身功力,舞出的劍也只得個招式,並無多少力道,被他一推,頓時拿捏不住,長劍脫手而出,跌落在不遠處,發出一陣脆響,身子一個踉蹌,往前撲倒。

  莫問忙搶上前扶住,「娘。」

  玉娥穩住身形,反手一巴掌朝他面頰甩了過去。

  他不敢躲,只得受了,放開扶著母親的手臂,拾回母親的劍,遞還母親,退開些,垂首而立,「孩兒做錯了什麼,娘請明示。」

  玉娥打過他的手不由緊握,他什麼錯也沒有,只不過是不按著她所希望的道路行走,越走越遠,感到甚是無力。

  打他也是一時之氣,她不許他涉入江湖,他偏自作主張加入冷劍閣。

  既然加了,她只得認了,每天過著提心吊膽的日子,以前擔心丈夫,現在擔心他。

  然冷劍閣的人如何能有情?有了情,這條路便走不遠了。她就是有了情,才退出,好在她只是處在低層,嫁的又是冷劍閣的人,才有此退路,而他的父親卻是最高層的死士,至死也不能離開,死士是不能有情的,他父親也是因為有了情,才死於非命。

  玉娥吸了吸氣,將這些辛酸往事生生嚥下,冷冷的看著眼前長得與丈夫酷似的兒子,貌似也就罷了,為何偏要性子還要相似,恬靜乖巧只是表面的假像,骨子裡執拗的叫她感到無力。

  她想他娶紫蓮,是她的私心,她知道兒子不愛紫蓮,但只有跟不愛的人成親,傳宗接代,在出去完成任務時才不會有太多的顧慮,才會更安全。

  如果哪天他有了孩子,對紫蓮有了情,便可設法說服他離開冷劍閣,哪怕散了一身的功力,只求平平淡淡的過一世。

  她打好的盤算,只等他回來,軟硬兼施的迫使他定下婚事,可是他總是逆她而行,把她打好的算盤弄得亂七八糟,讓她無計可施。

  今天絮花苑的生意比平時好太多,她不得不過去幫忙,等客人散去才得以回來。

  進來院子,卻見紫蓮含淚站在院中,靜望著小竹的房間,覺得蹊蹺,上前詢問方知莫問回來了,而且在小竹房間。

  他每次回來,只要她不在,必然是去尋小竹,這本沒什麼稀罕。

  不過以前二人相處一處,但從來不曾關過門,望著那扇緊閉的門,心下一片冰涼,怒火瞬間燃燒,直到推開門見二人並無她所想的那些不恥之事,羞悔交加,自己兒子是什麼人品,她怎麼能不信任他。

  深吸一口氣,強行板著臉,「我和你艾姑姑為你和紫蓮做主,定下親事,過幾天尋個吉時,把親定了,等你下次回來,為你們完婚。」

  聽了紫蓮的話,便知道這件事,必定避不開。

  避不開,他也沒打算避,抬頭正視母親,「孩兒明白母親為何要孩兒娶紫蓮。」

  玉娥有些錯愕,她的這份私心,對任何人沒有說過,正因為這份私心,她對紫蓮心裡有愧,所以對她特別好,在別人看來,都認定是她對紫蓮極為喜愛,除了艾姑娘沒有人猜到她的用意,不料他居然說他知道為何,「你能知道些什麼?」

  莫問不迴避母親迷惑的眼神,「娘親是不想孩兒有情,不想孩兒娶能讓孩兒動情的女子。」

  玉娥張了張唇,沒能吐出一個字,後退兩步,疲憊的坐回桌邊圓凳,她這點心思怎麼終是瞞不過兒子,「既然你知道,我也就不用再多費口舌,明天便去給你看日子。」

  莫問臉色略白了白,他長這麼大,就違逆過母親一次,那就是加入冷劍閣,今天怕是要有第二次了,「孩兒不能順娘之意。」

  「你……」他不願意在玉娥預料之中,但兒女婚事有父母做主,而他從小到大,又是極為孝順的,敢這樣直接駁她,卻讓她不敢相信,「你再說一遍。」

  「孩兒不能娶紫蓮。」他看著母親憤怒的眼睛,心裡也痛,垂在身側的手慢慢握緊,語氣堅定,在燭光中閃著光華的烏黑眸子直視母親,沒有退意。

  玉娥氣的渾身輕顫,強壓著心中的怒火,「因為小竹?」

  他不是多話的人,淡淡而言,靜靜的看著母親,「是。」

  玉娥再也忍不得,美目一眯,揚手又要打,手掌揮到半空中轉了方向,握了劍柄,劍尖指向他胸脯,劍尖隨著她顫著的手不住顫動,「與其如此,我不如現在便殺了你,還落得個全屍。」說著眼圈便紅了。

  他盈亮的眼眸暗了下去,那年他才四歲,少有人來的家裡突然來了幾個青衣男子,在門外與他娘說了幾句什麼,母親當時便坐倒在地,久久不能回神,直到黑衣人走了,他過去使勁搖著母親,她才慢慢回過神來。進屋收拾兩件衣裳,一手牽了他,一手抱了還在袱中的莫言上了路,一個月後,他看到了父親和遍體鱗傷的艾姑娘。與其說是見到父親,不如是見到裹著殘肢的父親的衣裳。

  艾姑娘臉色慘白如鬼,不敢看她母子三人,嘶啞的聲音,「我只能尋回來這些。」

  母親什麼也沒說,默默的裝殮了父親的殘肢,連著父親的棺材和艾姑娘一同回來了。將父親葬在了屋後山頂上,栽下了一株棗樹苗。從頭到尾她沒在他和莫言面前掉過一滴眼淚。但他能感覺到母親有多痛苦,如果不是他和莫言,她只怕是隨著父親去了。

  而艾姑娘自那次回來以後,整個人像變了一樣,一改以往的素裝,終日濃裝豔抹,看似輕佻,人也變得尖酸刻薄,但十餘年下來,絕不提嫁人之事。

  他初時以為艾姑娘因為身份所羈絆,才不肯嫁人,直到他心裡有了小竹,才知道艾姑娘將他父親裝在心裡,死死的捂著,直到他死,她與母親之間恩恩怨怨,只怕她們自己也理不清。

  莫問想著那些往事,母親要求他在男女之間,只能有慾,不能有情,可是她和艾姑娘又有誰做到了?身為死士的父親又何曾做到?

  然這些話,他不能說,母親用了十幾年才編織了一個自欺欺人的紗網將那被刺得血淋淋的心掩住,他不能再說這些話將那層紗網撕破。

  輕抿嘴唇,不看指在胸前的劍尖泛著青光,「四年前,我當著艾姑娘的面向她許諾過,身為男人,且能言而無信?」

  玉娥握著劍柄的手鬆了又緊,「這件事,我問過小竹,她……」

  「不管怎樣,那是我許下的諾言,」莫問打斷母親,他知道,在母親面前越是說心裡裝著小竹,母親越是拚死不會答應,他唯一能用的藉口便是那個承諾,母親雖然反對他進入冷劍閣,但從小教導他要做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決不可言而無信。

  玉娥明知道這是藉口,卻無力反駁,他向小竹許諾的事,她在艾姑娘那兒問的明明白白,不管那件事是不是太過兒戲,但他的確是許下了。「你與小竹,我不能同意。」口中這般說,語氣卻沒了剛才的理所當然。

  要兒子言而有信是她教導出來的,如今要他反悔,卻又是自己。

  白筱聽到這兒微微笑了笑,長呼出口氣,胸口的隱隱作痛,起身回了屋。她沒想到要嫁莫問,也明白莫問對她好只是為了那個承諾,但親耳聽見,仍止不住的酸楚,存的那一絲想念也隨著消失,離開的心思,越加的堅定。

  相處四年有餘,雖然初時是為了有個容身之地,但這四年相處,哪能沒感情,玉娥和艾姑娘要她叫莫問哥哥,她從來不叫,只叫莫問,莫問……喜歡叫他莫問,喜歡他第一次告訴他,他叫莫問的樣子。

  她給自己的解釋是沒進這個宿體前,比莫問還長上兩歲,怎麼能叫他哥哥,他叫自己姐姐倒是合適,但當真是因為前世比他長上兩歲便不肯叫他哥哥嗎?

  回到屋中,依然倚在窗邊,靜靜地望著遠處漆黑的夜空。

  莫問默了半晌,才道:「也無需娘親現在答應,孩兒明白要離開。這次沒有三五個月怕是回不來,如果孩兒能活著回來……」他停了停接著道:「到那時希望娘親成全。」

  「明天?和艾姑娘一起?」玉娥驚呼出聲,扯出一個勉強的笑,臉色慢慢白了去,「不是與她一起,是麼?」

  「是與艾姑姑一起。」莫問聲無波瀾,一如往常的恭敬。

  玉娥手中的青鋼劍噹的一聲從手中跌落,捂了嘴,睜大眼看著高了她一個多頭的兒子,「難道要你……」

  莫問垂眸輕點了點頭,長睫掩去一抹無奈,慢慢後退,「娘親早些休息,孩兒先出去了。」

  玉娥搶上前一步,揪了他胸前衣襟,將他拽回,雙手握了他領口,用力一撕。

  莫問身子一僵,又不敢攔著母親,直直的站在那兒,將臉撇開。

  玉娥看著他肩膀上新紋上去的青龍紋身,那張牙舞爪的青龍如同要脫出他的肩膀,向她撲來,險些沒了呼吸,這條龍,她再熟悉不過,第一次任務失敗,險些喪命,被師兄所救,她伏在他肩膀上,透過他身上被削破的衣衫看到的便是這條龍,那時她還不知龍代表什麼,後來他成了她的夫君,腦中霎時一黑,身子一晃。

  莫問慌忙扶住。

  玉娥一揚手照著他面頰又是一掌重重的扣了下去,這次出手,比哪次都重,手心火辣辣的痛,看著他嘴角慢慢溢出一絲鮮紅的血痕,心疼的不知該如何是好,臉色白的嚇人,喝罵道:「我不是交代過你,這身功夫用一半藏一半麼,任務兇險的時候,便受些小傷,絕不能比他人勝出,你為何不聽?」

  莫問垂首看著腳前地面,「孩兒有聽,也藏了。」不管他再藏,都瞞不過那雙犀利的眼。

  玉娥緊緊揪著他的領口,盯著他肩膀上的龍紋,「那這是什麼。你說啊,這是為何?」

  莫問深吸口氣,看向母親,「是少主點的名。」

  「少主……」玉娥無力的放開他的衣襟,退開兩步,整個人突然憔悴了許多。

  「娘,對不起。」莫問咬了咬下唇,看了母親一眼,轉身出去。

  玉娥在慢慢關攏的門縫中看著莫問頑長的身影融入黑夜,捂了嘴,不讓自己嗚咽出聲。

  紫蓮在屋裡透過窗欄見莫問出來,追出門,卻見他走向白筱的房間,生生在門口剎住腳,眼裡包了淚望向玉娥關攏的房門。

  莫問在白筱虛掩的門前站了良久,抬手去敲門,指關節與木門輕觸之時,又再垂下,轉了身慢慢回走,走到院中,停了下來,猶豫片刻,驀然回轉,三步並兩步的奔到白筱門前,敲了敲門,沉聲問道:「睡了嗎?」

  白筱正趴在窗櫺上,望著明月上的樹梢投影,「沒。」

  「能進來麼?」

  「嗯。」

  莫問緩緩推開門,反手掩了門,站在原處望著她倚在窗邊的背影,「我明天要出去辦點事,這次會久些。」

  白筱又嗯了一聲,這樣也好,走時沒有什麼可以牽掛的。



第一卷 第073章 險些走火

  白筱等了半晌,不見身後有動靜,回過頭,見他仍立在門口靜望著她,望了望他身後關著的門,如果玉娥看見,怕是又要誤會,「既然明天要走,早些回屋歇著吧。」

  他嗯了聲,卻不走,與她遙遙相視,她性子頑皮活潑,像今天這般沉靜,還不曾見過,心裡莫名的有種不好的感覺,但到底是什麼,他說不上來,猶豫了片刻,大步走到她身邊停下,突然伸手將她攬進懷裡,緊緊抱住。

  白筱身子一僵,愣住了,等回過神,已被他身上傳來的體溫團團圍住,忙輕輕一掙。

  他將手臂手的更緊了,微低了頭,面頰緊貼著她的耳鬢,啞聲道:「別動,就一會兒。」

  白筱整個身子越加的僵硬下去,他今天的舉動實在是反常,以前他回來會靜立在角落裡聽她彈琴,會望著她微微的笑,但從來不會這樣。

  是因為他的親事要定下來了,知道與她再無可能,所以才……還是明天的離開……

  想到這兒,渾身打哆嗦,小手撐了他的胸脯,將他推開些,審視著他的眼,「告訴我,你這次出去,是不是和以前不同?」既然他們加入冷劍閣的考核都有可能送命,那這以後的任務,絕不可能輕鬆。

  莫問心裡一鬆,她太過敏感,忙收起滿腔的不捨,放開緊固著她的手臂,推開一些,微笑道:「沒有什麼不同,不過時間長了些。」

  時間長些?他以前出去,半年時間也有過,那時不叫時間長,這次三五個月就是長了?盯著他的眼不轉開視線,「因為與紫蓮的親事?」

  「你想多了,我和紫蓮不會有親事的,等我回來,你差不多也十五了吧,我們成親。」他望了望她身後月影,「不早了,歇著吧。」

  恐懼向白筱逼來,額頭緊繃的發痛,心裡冰涼一片,她寧肯他這樣的表現是因為要與紫蓮成親,對她生出的不捨。

  他看著她的目光從來是柔和的,她喜歡他這種柔和的目光,讓她覺得像三月的陽光般的溫暖,到了這個世界也只有與他一起,才會覺得溫暖,但此時他的溫和的目光卻讓她心尖都在顫,在害怕。

  看著他慢慢移了步子退開,要轉身之際,難言的不捨翻江倒海的湧上,突然飛撲上前,將他一把抱住,「不要走。」

  莫問身子一僵,愣住了,手臂連著身體被她緊緊箍住,不能確定自己是否聽錯了她所說的話,試著呼喚,「小竹。」

  白筱將臉埋進他胸脯,臉緊貼在他胸前,「別走。」

  他呼吸瞬間一窒,喜悅填滿了心房。她在他面前胡鬧過,彆扭過,發過脾氣,撒過嬌,但像這樣主動地親近他,從來不曾有過。

  抽出被她緊緊箍住的手臂,反手將她抱緊,「不睏麼?」

  白筱搖搖頭,抬頭看進他滿是驚喜的眼,失神間,腦子糊成一片,懵懵懂懂的踮腳湊上臉,在他下唇上輕輕一咬。

  她輕含著他的下唇,他唇上柔軟富有彈性的觸感讓她即時愣住了,呆呆地看著他同樣楞住了的眼。

  他心跳亂的像要撞出胸腔,手臂一緊,將她緊緊環住,她胸前的柔軟緊緊擠壓著他,唇反覆上她柔軟的唇瓣,剛剛一觸,腦中一個叮凌,忙放開她的唇,微仰了頭,合上眼,平息體內躁動的情愫。

  她才十四,不能如此。

  再說這一去不知能不能回來,萬一回不來,且不是平白讓她傷心,深吸了口氣,胸腔起伏了幾下,擠壓著她胸前的柔軟,身下反而越加的渴望,微蹙了眉,放開環抱著她的手,退開一步,眼裡是沒有熄滅的火苗,手指在她細滑如瓷的面頰來回輕撫,最後指指拂過她有些漲紅的唇,捨不得垂下,笑了笑,「休息吧,我回去了。」

  白筱心裡皺巴巴的難受,他對她果然只是為了那個承諾,他甚至不願與她更親近些,他母親讓他去紫蓮是為了不讓他動情,他對她只怕也是如此,根本沒情,有的只是承諾。

  對他而言,娶她和紫蓮並無不同,不同的只是與她之間多了個承諾。

  自嘲的笑了笑,朝他點點頭,「你也早些休息。」

  莫問輕抿著唇,微笑著應了聲好,望著她退向門口。

  白筱望著手扶著門,將要隱在門後的他,叫道:「一定要活著,不管如何一定活著。」

  一顆石子落進莫問心海,泛開一圈漣漪,柔聲道:「好。」合攏門。

  白筱坐到琴案後,抱著膝蓋,望著桌上的琴絃,愣愣發呆。

  月黑風高,黑雲慢慢吞噬了天上一輪明月。

  艾姑娘定了定神,才順著花間小路轉進一個精緻的花園,望著不遠處坐在魚塘邊,就著月光餵魚的那襲白色身影,停了停,再次定了神才走向塘邊站定,望著他帶著幕離的後側臉,喚道:「公子。」

  幕離下,柔順的黑髮隨著幕離在風中拂動,他修長在魚食罐中拈了些魚食,舉止優雅的撒入魚塘,「我要她離開絮花苑,價錢隨你開。」

  艾姑娘面色一僵,裝傻賠笑,「奴家不明白公子的意思。」

  白衣少年撇頭低笑,「四年前,我尋你,你說你被太子打發出了軍營就離開了,不知她後來去了哪裡,結果你將她偷偷收在你的絮花苑,看在我們合作多年的份上,這件事,我便不與你計較了。」

  艾姑娘手心滲出冷汗,頭皮一陣陣的麻,「奴家實在……」

  「你也不必再狡辯。」白衣少年不等她說下去,將指尖魚食丟入塘中,順手將魚食罐放到身邊架上,拍了拍手,「難道要你們少主親來,你才肯說實話?」

  艾姑娘想好的一堆藉口生生吞了回去,「奴家不敢。」四年前,她在少主那兒接了一樁南朝的買賣,按慣例來的人是他。

  他走之前輕描淡寫的問起小竹的事。

  她見他只是隨便問問,但沒多說什麼,以為是古越看上了小竹,只不過當時在行軍中,不便帶上她,所以才會有這事後派他前來詢問。

  那時她已收小竹為徒,哪肯把小竹給他們,便隨便搪塞過去了。

  事後越想這事越覺得蹊蹺,她與古越他們打交道不是一天兩天,他們絕不會對誰感興趣,那時才開始懷疑小竹的身份,多方打探,雖然沒有小竹口中所說的被什麼人賣做小妾,卻也沒有別的任何消息,她就像是天上憑空掉下來的一般。

  從旁敲側擊的向小竹試探,結果那丫頭東拉西扯的糊弄她,折騰了一年也沒折騰出什麼。

  開始她還揣著一顆忐忑不安的心,如此過了兩年古越那邊再沒提到過小竹的事,她才算放下來心,看來當真是自己多心了,這事也就慢慢的淡忘了。這四年,小竹並沒有外出以真容對人,他們不可能知道她出落得何等絕色,那他們來此,絕不會是衝著她的容貌來的。

  能讓他們不聞不問四年,這時直言想要,才知道此時不是那麼簡單。

  白衣少年就著月光,看著塘中搶食的魚,「我來,你還能得個好價錢,你家少主來,你是半錢銀子也得不到。」

  艾姑娘盯著他背影半晌,終於垂下了頭,沮喪道:「她是我的關門弟子。」

  「那又如何?」白衣少年聲音緩和,聽不出究竟是什麼心思。

  艾姑娘愣了愣,那又如何?

  「難道是你徒弟便得在絮花苑呆上一輩子?」

  艾姑娘又是一愣,她以前的確是這麼想的,但現在被他說出來,才發現她這想法太過自私霸道,「奴家能問公子一個問題嗎?」

  白衣少年不答。

  艾姑娘明白,他這樣的時候,便是要看她問什麼問題,能答得會答,不能答得問了也是白問,但不管怎麼說,已經給了她問問題的機會,「她到底是什麼人,要公子如此上心?」白衣少年淡淡道:「不過是一個舊識的女兒,太子看上她,正是因為她是你的弟子,朝中需要一個好琴師。」

  艾姑娘愣了愣,當真這麼簡單?「當真是想要一個琴師,而不是其他?」

  「你認為還有什麼?」白衣少年輕言淡言,在艾姑娘驚愕不知如何應答時,背在身後的手,動了動,一塊墨牌飛向艾姑娘。

  艾姑娘接了墨牌,攤在手心一看,臉上又是一變,「少主他……」

  「這件事也是你們少主的意思,我不過是跑個腿,我和她兒時有幾分交情,看在你養她這幾年的份上,送些錢財給你罷了。」

  艾姑娘將那塊墨牌緊緊握住,墨牌邊緣咯疼她的手掌,「公子要奴家怎們做?」

  「簡單,只要她為你打理一個月的絮花苑。」

  艾姑娘腦子被糊了漿糊,不是要她離開嗎?怎麼反而成了打理絮花苑,「她現在剛剛進入絮花苑,對絮花苑的事務十分生疏,五個月後,奴家安排她接手絮花苑。」五個月後完成任務回來,再打點安排,看能否探得出小竹的身份,以及他們要弄她去哪裡。

  這位公子是身份何等複雜的一個人,他來要小竹,對小竹怕不見得會有什麼好事。

  她與小竹師徒一場,如何忍得下看她掉入火坑。

  「五個月,太子等得了,就怕你們少主也等不了,她要服侍的不僅僅是太子。」白衣少年的聲音依然不急不緩,說話像是處處為人著想,實際逼得人不能不應。

  艾姑娘心裡沉了沉,這次出去少則三個月,多則五個月,這時間如果短過五個月,根本不受她控制,「公子的意思是?」

  「明天。」白衣少年回答乾脆,不在繞彎子。

  他的白袍下襬飄出魚塘邊緣,在水面上飄舞,好像隨時掉下去,艾姑娘瞪著他的背影,心裡生出無奈,一咬牙,「五萬兩。」

  事到如今要銀子,小竹也得離開,不要銀子也得離開,不如狠狠宰他一刀。

  他低低一笑,轉過身,「四年五萬兩甚便宜。」從袖中取出一疊銀票,從中隨意抽了張遞與她。

  艾姑娘看著他手裡的銀票最少也有一二百萬兩,差點吐血,這價錢開的太低了。現在再反悔也來不及,只得接過銀票,向他拂了拂,「如果公子沒事,奴家先告辭了,請公子代奴家向太子問好。」

  白衣少年輕點點頭,重新背轉身,等身後腳步身消失,才伸手取下頭上的幕離。望向身前樹梢,黑的不見底的瞳仁反射著水面月光,如蒙上一層水意,俊雅的面容浮現出淺淺笑意,白筱……四年了……

  白筱坐在絮花苑後臺,甚是頭痛。

  她本來打算等莫問前腳走,後腳便收拾包裹,留下一頁書信偷偷離開。

  以前艾姑娘離開,後臺的事都有玉娥打點。

  但這次艾姑娘離開的時間甚不合適,正巧是莫問他爹的祭日,每年這時候,玉娥都要上山齋戒半個月,陪伴她過世的夫君。

  艾姑娘走之前,便將絮花苑往她手中一丟,讓她負責打理一個月時間。

  她承著艾姑娘這幾年的恩情,自不能拒絕,反正只是一個月時間,遲一個月離開也沒什麼區別,再說紫蓮對絮花苑的事務也十分熟悉,不懂的時候,可以問問,便硬著頭皮接了下來。

  不料艾姑娘和莫問前腳走,紫蓮便告了假,誰是回家看望多年來未見的叔叔嬸嬸。

  人家是探親,她也不能攔著,只得放了她去,結果絮花苑大大小小的事全落在她身上。

  好在絮花苑平時被艾姑娘打理得甚好,即使是她不在,也還算井井有條,不至於被她攪得亂成一鍋粥。

  正無聊著,負責應付客人的月娘進來,面色有異,「小竹姑娘,張德來了。」

  白筱雖然沒見過張德,但對這個人並不是全無所知,微微一愣,自己怎麼這麼倒楣,艾姑娘才走沒幾日,這個幾百年難得來一次的人居然跑來了,「他怎麼會來?」

  「上次你首場,他便來過,雖然沒能見到你,但對你讚不絕口,這次是帶著九姨娘來的,九姨娘得要見你,該如何是好?」月娘戳著手,好不為難,上次艾姑娘便不願張德見她,這時……可是偏偏那位是個得罪不起的主,艾姑娘不在,沒人能撐場面,應付得了他。

  白筱望了望後門:「你就去回,我已經回去了,不在場中。」

  話落聽見一個女子嬌滴滴的聲音傳來,「妹妹好大的架子。」門簾一拋進來一個衣著華貴的年輕婦人。

  月娘面色微變,向白筱使了個眼色,向美婦迎了上去,「美娘妹妹,什麼風把你吹來了。」美娘自嫁了人便沒再回來過。

  美娘朝月娘笑道:「月娘姐姐,幾年不見,長得更漂亮了」說著,眼角已是溜向一邊的白筱,「這位想必就是艾姑娘的關門弟子小竹姑娘吧。」

  白筱被點了名,只得起身行禮,「久仰美娘大名,一直不得見,今天才算是見上,小竹甚是榮幸。」她聲音帶笑,隱在幕離後的臉可沒一點笑意,肚子裡暗罵,榮幸個鬼,自己男人是色鬼,還幫著他胡亂拉人。

  美娘大大咧咧的在白筱琴邊坐下,順手勾了勾白筱的琴絃,琴絃輕顫,發出清脆的琴音,「真是好琴。」

  白筱和月娘對視一眼,不知她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見她不走,只得吩咐小丫頭送來茶水。

  美娘接著茶杯蓋撇著白筱,見她體態婀娜,極是妙曼,啜了口茶,「妹妹為何要戴這東西?遮去容顏?」

  白筱輕咳一聲,「小妹兒時出痲疹,出的甚不好,留了一臉的麻子,實在醜陋見不得人,所以不敢露出來嚇人。」

  美娘暗鬆口氣,原來是個醜女,笑道:「我家老爺明兒給我過生辰,想請妹妹過府去奏上一曲,一來是助助興,而來時咱姐妹也切磋切磋,交流交流。」

  張德對著姨娘十分寵愛,美娘生辰必請絮花苑的琴師過去助興,這倒也是慣例。

  月娘迷惑道:「妹妹的生辰不是下個月嗎?」

  美娘裝模作樣的嘆了口氣,「我家老爺下個月有事要出遠門,我這生辰也就沒得過了,好在我家老爺體貼,怕我悶著,便提前給我過上一過,哪知明兒突然有貴客光臨,又陪不了我,所以今晚才帶我出來邀艾姑娘或者紫蓮妹妹陪我一陪,不想她二人均是不在,好不遺憾,好在還有妹妹在此。」停了停轉向白筱,「不知妹妹意下如何,可願賞臉?」
作者: 彤櫻    時間: 2011-8-8 06:28 PM

第一卷 第074章 花心小正太

  不管冷劍閣是什麼,不過既然隱在這民間,就少不得與那些達官貴人周旋,如今艾姑娘不在,而紫蓮又回了家鄉。

  以美娘的琴技,能上門與她共彈琴助興的也只有白筱了。

  她實在不願與美娘扯上關係,正想尋個什麼藉口把她回了,抬頭見月娘急的搔頭,額頭跳痛一下,也不能為自己一時任性,不顧戲班子,這時得罪了張德,只怕是還沒等艾姑娘回來,就能被人連臺子都拆了,只得皺著眉頭道:「明天小竹定然去給姐姐助興。」

  美娘見她答應了,心滿意足的起身,強拉硬扯的拽她去見張德。

  白筱煩不勝煩,面子功夫不能不過,只得站到張德面前,象徵性的見過禮,就要撤退,連張德長什麼樣子都沒抬眼看。

  她自出了後臺,張德一雙眼就沒離開她的身子,雖然看不見臉,但光這身氣質便把臺上台下所有人都比下去了。

  他向來將美娘引以為傲,現在美娘站在她身邊,明明是錦衣華服,亮藍的底子,七彩的團花放哪兒,哪兒亮,放這個白衣素服女子面前卻沒了一點光彩,暗到地窖裡去了。

  直到白筱被拽到他面前,向他福了福身,盯著她遮了臉的幕離,覺得可惜,可惜看不到樣子,當著這麼多人的面,又不好叫人當眾揭了面紗。

  但轉念一想,可能就是因為氣質太美,而臉不美,露出來反而影響了美感,所以才把臉遮了,想明白了這點,釋然了,見她急著回後臺,也不多留,畢竟氣質這東西太虛渺,只能遠觀,到了床上還得臉蛋,身段好,才有樂趣,而他又是貪戀床第之歡的人。

  白筱轉身,眼看便要穿過人群,走向後臺,暗鬆口氣,這關總算過了。

  不過不知是不是白虎星今天值班恰好打她身邊路過,走的好好地,突然身邊兩個看客發生爭執,其中一個握了拳照另一個臉上招呼過來,偏這邊這個是個身手敏捷的,閃身避開,而揮拳的又是身手不敏捷的,這拳揮出去便收不住手,直直的照著身邊的白筱臉面飛來。

  等白筱要避已是來不及,就在這時,手腕被人握住,用力一拉,身子頓時失了平衡,向一邊倒去,雖然避開了飛來的一拳,坐到地面卻是難免的。

  就在這時腰間一緊,已被人攔腰抱住,回頭見此時攬著她的卻是昨晚跟她鬧彆扭的莫言。

  莫言帶著他身子一旋已輕飄飄的落在就近的一張桌子上,場子裡霎時間靜了下來。

  所有視線都落在她正飄落下來掩去面容的幕離上。

  張德愣愣望著那方幕離,幕離一起一落只是眨眼間,那一眼已令他失了魂,那張臉不但不像他想的那樣過於遜色,而是太美,美到他不知用什麼去比喻,去形容。

  美娘正垂頭喝茶,而這事情發生得太快,等她抬眼望去時,卻沒能看到白筱的容貌,側臉見張德如癡如醉的模樣,心裡不喜,推了推他「老爺。」

  張德這才回了魂,端了茶來掩飾自己失態,一雙眼睛情不自禁的又望向白筱。

  莫言帶著白筱又是幾個起落,已轉入後臺,放開她,板著臉轉身就走。

  白筱搖頭笑了笑,當真是小孩子脾氣,還記著昨晚的事,「喂,那小白兔,我很喜歡。」

  莫言驀然轉身,換上一臉的笑,轉了回來「當真?」

  「當真,不過你昨天差點傷了它,我很不開心。」白筱走到琴案邊收拾著自己的琴,用錦綢包好,只消再等片刻,外面散了場便可以回去。

  莫言跟著她的腳後跟,趴到她的琴案上,「那白兔,你自己說不要的。」

  白筱隔著幕離瞪了他一眼,「不管我要不要,都是一條命。」

  莫言聽她和聲悅氣,心情大好,手撐著下巴,「既然會讓你不高興,我以後不傷它們便是,那兔子現在在哪兒?」

  「我放了。」白筱指揮著人清點物品。

  莫言把她拉回來不解的問,「既然喜歡,為什麼要放掉」面上一沉,「你說喜歡是哄我的吧?」

  「真是因為喜歡,才想它自由自在的生活。」白筱白了他一眼,哄他?她懶得花心思。

  莫言若有所思,終是搖了搖頭,四年相處下來,從來就看不透她,越看不透越想看,變著花樣去試探,隔三差五的要挨上她幾句冷言冷語,要麼就乾脆將他閉在門外,不加理會,每每遇見這樣的情況,他少不得要生一陣子的悶氣,氣過之後,又去尋別的方法。

  自從莫言送了她回後臺,外面就喧鬧不已,吵著要她出臺,直到響起了散場鈴,便是鬧鬧哄哄的一片。

  白筱見月娘和幾個姐妹在外面招呼著,也沒她什麼事,便抱了琴從後門離開。

  莫言追了出來,「我和你一起回去。」

  白筱望了望四周,幾個平時總繞在莫言身邊的姑娘朝著他們探頭探腦,低笑道:「今晚不用陪你那些小相好們?」

  莫言順著她的眼風望了過去,不以為然的道:「都是她們尋我,又不是我陪他們。」

  那幾個姑娘,見莫言沒有理會他們的意思,有些耐不住了,其中一個大膽些的,從角落走了出來,站在門邊喚道:「莫言」

  莫言不耐煩的皺了皺眉,「我今天沒空。」

  白筱笑著搖頭,莫家兄弟都有一副好皮相,都極惹桃花,推了推他,「去吧,我自己回去就行。」

  莫言臉的一沉,「不去。」

  周圍候著沒敢直接出來的幾個姑娘,哄笑出聲,門邊那位難堪的恨不得尋個地縫鑽下去,橫了眼縮著的那幾位,又不甘心,「莫言,你來一下,我就跟你說件事。」

  白筱不願夾在他們中間,自行先出了後院門。

  好不容易白筱肯搭理他,他那肯被這些人岔了與白筱親近的機會,回頭道:「有什麼事明天再說。」三步並作兩步的追上白筱,將她抱著的琴拿了過去,「我幫你拿。」

  門口那位,羞得無地自容,漲紅臉,哽咽了一下,捂著臉跑了。

  角落的幾個望著莫言和白筱遠去的背影,笑不出來了,殃殃的散了。

  莫言不過十五,白筱知道他也是少年玩玩,對那些姑娘不一定有情,但這樣直接讓人下不了臺,也實在過了,「你這樣傷人家的心,去哄哄吧。」

  「傷心?有什麼可傷心的?」莫言反覺得她這話說得很稀奇,「我為何要哄她。」

  白筱覺得他的話也是稀奇,「你把人家弄哭了,不該哄嗎?」

  莫言睜大眼,像看怪物一樣看她,「你這話說得好稀奇,大家開心便在一起玩玩,不開心就一拍兩散,她哭不哭與我何干,做什麼要我哄。」

  白筱無語,以後誰嫁了他真是倒八輩子黴了。「你以後這麼對你妻子,你妻子該有多麼悽慘?」

  莫言更是不解,側臉看她,想透過幕離看清她臉上的表情,「她又不是我妻子,如果你嫁了我,我們要天天一處,你哭著,我會心煩,為了不煩,自然是要哄了,至於她與我既不沾親又不帶故的,我為什麼要費那精神。」哄女人開心很費心力,光身邊這位都折騰的他叫天天不靈,叫地地不應的,還另蕁麻煩,艾姑娘還沒給他這麼多米飯讓他吃來撐著。

  白筱望天,什麼邏輯,嫁他,沒吃錯藥吧。

  莫言瞪著他看了半晌,等不到她的回應,見她抬手撩開被風吹到唇邊的秀色,指關節處被白的繃帶裹著,喉嚨哽了哽,甚不舒服「你……你的手,怎麼樣了?」

  白筱斜眸瞄了眼裹著繃帶的手,心尖上狠狠的一抽,以後怕是再也見不到他了,這輩子投的什麼胎,宿命尊者給她寫著什麼命脈,來來去去都得個離字。

  與古越,容華是個離字,與莫問也是個離字,心裡拔涼拔涼的難受。「沒事了。」

  「當真?」他不放心的追問了句。

  「當真,如果有事,今天還怎麼能彈琴?」雖然彈琴時十分疼痛,但尚在可以忍受的範圍之內。

  「沒事就好。」莫言鬆了口氣:「你……怪我麼?」

  「我敲斷你一隻手,你怪我不怪?」白筱聳聳鼻子,她可沒這麼大方,不過他也不是有心,不必過於計較。

  莫言單手抱著琴,空了一手搔了搔那一頭被人家成為有型的雞窩「我想,我不會怪你。」

  「吹吧。」白筱翻著眼,敲斷他一隻手,他不跳起來折了別人兩隻手才怪。

  「你不信?」他停了下來,一把拽了她的手,「你不信我的話?」

  「怎麼信?那可是一隻手,不是一枝樹枝,斷了就斷了,斷了還會長。」白筱甩掉他的手,接著往前走,跟別的姑娘拖拖拉拉的習慣用到她這兒來了。

  「我讓你敲,敲斷了,看我會怪你不怪?我不怪你,你自然也不會再怪我傷了你的手。」莫言又一把將她拽了回來。

  白筱抬手摸了摸他的額頭。

  莫言任她摸了摸,「你做什麼?」

  「我看你生病了沒?」白筱完全不能理解這個人的思維,他與莫問是親兄弟,這性子,這想法,卻八竿子也打不到一處。

  「你才有病呢。」莫言臉沉了沉,繼而一笑,「你手好舒服,再摸摸。」邊說邊將臉湊了過來。

  「摸你個頭。」白筱眉頭一豎,抬腳狠狠的踩向他的腳尖。

  莫言一個沒留意,被她踩了個正著,痛得哎呀一聲要跳,正要拋了琴捂腳,聽白筱輕飄飄的聲音道:「你敢摔了我的琴,以後休想我再理你。」

  納悶的將琴單手抱實了,一臉的苦相,瘸了一條腿的蹦跳,「十指連心啊。」

  白筱嗤了一聲,「不過是踩了你一腳,便抱怨起來了,如果當真敲斷了你一隻手,你還不知要蹦達到哪兒去呢。」

  莫言頓時啞然,一瘸一拐的追上她,「不就說了一句嗎?」他在別的姑娘面前只有他給別人臉色看的份,到了她這兒,就成了專看她的臉色,最讓他鬱悶的,每次都被她氣個半死,還偏愛看,樂此不疲。

  白筱懸唸著莫問,沒了心思與他胡纏,隨手摘了片樹葉在手中把玩,走自己的路。

  莫言望著她的背影,雙眸呼閃不定,將唇抿了又抿,輕咳了一聲,「如果我娘迫使我哥娶了紫蓮,你還會嫁他嗎?」

  白筱咬了咬唇,還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聲音轉冷,「不會。」

  「為什麼?」莫言濃眉揚了揚,面露喜色。

  白筱啐了一口,沒好氣的道,「天下男人沒死絕,我為什麼要與紫蓮共侍一夫?」

  莫言歡喜的瞬間忘了腳上的痛,兩步竄到她身邊,「對對對,天下男人多得是,不嫁他,還有我呢。」

  白筱恨不得一腳將他踹開,譏諷道:「嫁你?那就不是二女共侍一夫了。」

  莫言愣了愣,「那是什麼?」

  「數女共侍一夫。」白筱打斜睨著他,就這麼個花心大蘿蔔,才十五就沾了一身桃花。

  莫言撇了撇嘴,「哪能像你說的,我一窮二白,哪兒去娶那麼多媳婦去。」

  白筱笑看向他,「只要你肯娶,剛才侯在那院子裡的一堆,倒貼都能嫁給你。」

  莫言晃了晃頭,「你也知道,得我肯娶啊,咱說好了,你不嫁我哥,我便去求我娘,過兩年,我娶你。」

  白筱越發的無語,等他再打上兩年,這夜裡都不知去哪個女人堆裡撈他,嫁他?除非吃撐了,「我嫁你?就你打雜那點錢,全在外面跟那些姑娘廝混去了,成了親,我養你,還是你養我?」

  莫言臉色大變,驀然握了她的手臂,勁大的像是要捏斷她的胳膊。

  白筱痛得一嗤牙,抬頭對上他憤怒的眼。

  他將她拉近些,狠聲道:「原來你一直看不起我,是嫌我沒我哥有出息,沒我哥會掙錢。」

  白筱微微一愣,被他誤解了,不過他愛怎麼想怎麼想,她不在乎。「放手。」扳開他緊扣著她的手指,轉身進了院門。

  此時院中無人,沒人打點,漆黑一片,回轉身,從他懷裡抱過琴,走向自己的寢室。

  莫言胸腔裡像是有一團氣迅速膨脹,幾乎將他的胸腔炸掉,衝著她的背影吼道:「你以為我不想進冷劍閣嗎?每日苦練的是什麼你知道嗎?不過他比我運氣些,長了幾歲,得了先機,他與我總得留下一人給我娘養老送終,如果不是我娘,我根本不會呆在這兒,又何須被你看不起?」

  他性子毛躁,但他不是沒心眼,不會看,每次莫問回來,她雖然與莫問之間並不多話,但她臉上從來不斷笑意,她看向莫問的眼神,與看他是不同的。這眼神,他懂,外面那幫姑娘也是這麼看他的。

  每次看見她對莫問笑,每次在她這兒得了一堆的冷眉冷眼,他都會氣炸肺,每當這時,他才會去跟那些姑娘調情,每當她們含情脈脈的看著他時,他便會幻想著眼前的姑娘是她。

  白筱不知道那見鬼的冷劍閣是什麼東西,但每次聽見,總是與不歸聯繫在一起,就說不出的反感,冷聲道:「你們莫家的事,與我何干,另外我並沒看不起你,我與你不過是性格不合,話不投機罷了。」

  「當真是與我性格不合,話不投機?」莫言沉聲反問。

  「是。」白筱也不知自己是怎麼想的,只要提起莫問變沒了好口氣。

  「那與莫問就是情投意合?」莫言的牙磨得咯咯作響,咬破了下唇,濃濃的血腥從唇邊化開。

  一把利劍刺向白筱心間,痛得她猛然間一抽,怒氣從腹間直傳上來,她最不願觸及什麼,他偏要去揭開,聲音越加冷了下去,「是,我就是與他情投意合,我就是喜歡他有出息,喜歡他疼惜我,喜歡適時為我著想。」

  說完不再做片刻停留,推門進屋,反手將門重重摔上,直接落了柵,也不點燈,黑乎乎的奔到琴案後,一屁股坐下,將琴推上琴案,靠向身後牆壁,仰望著黑暗中的橫樑。

  如果不是冷劍閣,或者他也不至於無情……與她也不至於得應個離字。

  莫言緊盯著白筱緊閉的房門,臉上變幻不定,良久,驀然一咬牙,眼眸裡閃著決定,一拳狠狠地砸在身邊的木門框上,門頂遮雨的稻草從頭頂跌落,砸在他身上也不避,任稻草從順著他的身體滑落,最後睨了眼眼前半隱在夜色裡的木門,回了自己屋。

  第二天白筱去戲班安排事務,不見莫言,只道是他又被哪個姑娘喚去了,也沒有在意。

  張德府上來催了幾次,直到他們的管家親自來請,才不得已,捧了琴隨著他們的管家去了張德府中。



第一卷 第075章 心懷不軌

  張德在鎮上是首富,住宅分著前院後院側院,大大小小的院子不少。

  管家領了她盡了最大的一個院子。

  白筱望了望前面那一排雕樑飛簷的屋子,那氣派怎麼看都不像一個姨太太住的,反倒像當家人所住的正屋。

  心存疑惑,留上了一個心眼,暗暗記下道路。

  管家引著她沒進正屋,而是推開了一側的一間廂房,雙開雕花大門,「小竹姑娘請。」

  白筱往裡望了望,裡面雙分了裡外兩間,有用珠簾相隔,外間設有書架書櫃案桌。裡間屏風後設有軟榻,也不似正常的睡床,更不像已婚女子的寢室。

  向管家問道:「你們九姨娘住這裡?」

  管家唇邊扯了抹不屑:「九姨娘雖然受寵,但哪能住的這裡,這是我們老爺的書房。」

  白筱心裡一緊,暗生警惕,後退一步不肯進那間書房,「我是來給你們九姨娘彈琴的,你引我來你們老爺書房做什麼?」

  管家恭敬道:「小竹姑娘,儘管請進裡面小坐,喝杯茶,我這就去請我家九姨娘過來。」

  白筱聽他這麼說,心裡稍安,雖然一個姨娘在老爺的書房見客有些不合情理,但聽說美娘自嫁到張家,一直以來都極受寵,而張德的正室伴了清燈多年,不理家事,美娘一直想踏過這正室的頭頂。

  難道說侈恩席寵,借生辰之際,有意顯擺給其他姨娘看,以此來強調自己的地位?

  剛進屋挨著八仙桌邊坐下,便有小廝奉了茶點進來,招呼倒是十分慇勤。

  白筱接了謝過,便放在身邊桌上,並不飲用。

  等了一盞茶的功夫,進來一個穿著碎綠錦衣的人,三十來歲年紀,個子甚高,微胖,五官倒也端正,勉強算得上英俊,依稀便是昨晚在絮花苑見過的張德,手中玩捏著兩個銀彈,滾得咯咯作響。

  白筱站起身,見只有他一人,身後並沒跟著美娘,心臟撲通一跳,不是說他今天要見貴客,不在府中麼?

  暗覺不妙,將琴抱在懷裡,硬著頭皮見個禮,「張爺。」

  張德面臉堆笑的看著她,白色幕離遮去了昨晚所見的絕世容顏,心裡卻像貓爪一樣難受,突然上前一步,手臂一伸一縮之間,白筱頭上所帶的幕離已到了他手中。

  白筱沒料到他剛打一個照面,便敢動手,霎時間整個人驚得僵了下去,驀然抬頭,對上對方看得如癡如醉的眼,頓時飆了一伸冷汗,滿心的冰涼。

  見他朝著她欺身上前,忙繞開身後圓桌帶凳,向旁邊讓開,冷聲喝道:「張爺,請尊重些。」

  張德看來絮花苑雖然與別的風月場合不同,但終是供人消遣的地方,在那兒女子能有幾個是矜持的?他的九姨娘就是個例子,當初也是做出了個文文淑淑的樣子,去了回來,騷的跟街上的母狗怕也不相上下。

  此時細看白筱又哪是昨晚黃昏燈光下的那一瞥可比,七魂早飛了沒了六魂,笑笑道:「此處沒有外人,小竹姑娘不必害怕,再說戴著著幕離登門也是失了些禮數。」

  白筱臉色微變,沒有外人,誰又跟他是自己人了,對方的用意再明瞭不過,手指不由自主的握緊琴緣,打定主意只要他敢再有什麼舉動,便一琴砸過去,然後按著記下的路線逃跑,後悔昨晚和莫言賭氣,沒把他一起拉來。

  沉聲道:「小女子是受九姨娘之邀,為她的生辰助助興,並非登門拜訪,並無失禮之處,倒是張爺動手動腳,又是君子風度,請問九姨娘在何處,小女子過去給她走上一曲,如果無需小女子給九姨娘助興,小女子告辭了。」

  說完不等他回答,微屈屈腿,撇開臉,繞著他身子,疾步走向門口。說去給九姨娘奏琴不過是嘴上說說,她只是想要離開。

  張德斜身伸手攔了她的去處,「張某行事莽撞了,讓小竹姑娘生氣實在惶恐,張某這就叫人備下酒水,向小竹姑娘道歉。至於美娘,小竹姑娘如果想見她,我叫人喚她來便是。」

  白筱將扣著琴緣的手緊了緊,忍了又忍,強壓著不一琴砸過去的衝動,砸了他必然出事,「張爺的盛情,小女子心領了,戲班子裡事務繁忙,小女子就不再打擾張爺。」

  張德攔著不放,「小竹姑娘不忙走,張某有件事要和姑娘商量。」見她星眸含著怒氣,不似惺惺作態,故作羞澀來抬高手段,白皙的面頰罩著黑氣,氣的面頰泛上兩團酡紅,更生了些明媚,看得張德越加的心跳不已,擰了眉。

  他以往的人品算不上欺男霸女,但這小竹,他得要,不管用什麼手段,都得要。

  白筱見他糾纏不休,但現在在他地頭上,也不能莽撞硬來,只得耐著性子,「小女子無德無能,實在沒什麼事能與張爺排憂解難。」

  「你能,你肯定能。」張德比了比白筱身後的圓凳,「別站著了。我們坐下來慢慢聊。」

  他的手在半空中懸著僵了半晌,不見她動彈,只得收回手,道:「我娶了美娘已有五年,這五年美娘一直無出,你也知道不孝有三,無後為大,你說我這……當然這幾年,她不管有出沒出,我從不曾虧待過她……」

  白筱暗自冷笑,他張德娶了十房太太,有誰生下一男半女?不自個找原因,還往人家身上扣死盆,美娘聽了這話,怕得氣個半死,「張爺的家事,小竹無力分憂。」

  她的反應在張德意料之中,笑著道:「如果小竹姑娘肯嫁給張某,生下一兒半女,我這張府內當家,便是你的。」

  這人實在張狂到極點,白筱氣的臉色發白,見他堵著門口,大有不同意便出不了這門的意思,她越氣,反而越加冷靜,淡淡道:「張爺厚愛,小女子深感榮幸,不過婚姻大事得由父母做主,即時輪得小女子自行做主,所以此事張爺不該跟我說,而是該去尋我的師傅商議。」
作者: 彤櫻    時間: 2011-8-8 07:09 PM

本帖最後由 彤櫻 於 2011-8-8 07:30 PM 編輯

第一卷 第076章 愛撲人的女人

  白筱這話說得大方又得體,兒女親事的確不能私自做主,她既然沒有像父母,婚姻大事便得由師傅做主,天經地義,既不得罪張德,又不答應他。

  把目前搪塞過去,拖上一拖,等艾姑娘回來,她早走的沒了影,他找誰去?

  「你師傅那兒,張某自當請媒人前去提親,不過在艾姑娘沒回來之前,我們可以交往交往,小竹姑娘也可以對張某有些瞭解,」張德有了紫蓮那一趟,怎麼能這麼輕易上當,親是要提,不過在這之前得先把生米煮成熟飯,艾姑娘自然不能再糊弄於他。

  白筱只覺得後背一股嗖涼,這人根本是軟硬不吃,甚不好對付,又見他怕是縱慾過度,有些微黃的眼眸跳著火,火辣辣的視線在她身上滾動,心卡在了嗓子眼,整個人僵了下去,挪了步子往門口蹭。

  剛一動,覺得肩頭一沉,被人握住,入眼是張德含慾的眼,頭皮一麻,再不顧與他講什麼道理,握了琴照著他的頭砸過去。

  管家出現在門口,見屋門口這幅光景,側身,咳了聲,「老爺……」

  張德眼見要得手,被他打斷,鬼火直冒,但這管家跟了他這麼多年,是個識時務的人,如果不是當真有重要事,見了這情景,斷然不會前來打岔,只得放開白筱的肩膀,背了手,黑著臉,道「什麼事。」

  「老爺昨天下帖邀請前往絮花苑聽戲的容公子來了。」

  容公子三個字讓白筱懸著的心,撲通一跳,四年了,對這三個字還是不能免疫,天下姓容的公子何其多,她就是聽不得。

  張德愣了愣,「他在哪?」

  「就在大門外。」管家不安的看了看白筱。

  「糊塗,怎麼不請進來。」張德顧不上白筱,提了下襬,疾走,走出兩步又想起白筱,回轉身,對白筱道:「張某有貴客前來,先去招呼應酬應酬,小竹姑娘先在此小坐片刻。」說完不等白筱回答又出了門,朝著門外兩個護院招了招手,朝著白筱所在的廂房使了個眼色。那兩個護院會意,一左一右的杵在廂房門口。

  張德覺得妥當了,才急匆匆的走向門口,走沒多遠聽緊跟在後面的管家喚道:「老爺您這衣裳。」低頭一看,才醒起,身上穿了一身清散的軟袍,這衣裳只能在居室裡穿穿,不得見客,皺了皺眉:「你趕快出去接著,引去大堂,我進去換件衣裳。」

  白筱豎著耳朵聽著張德遠去了,長鬆了口氣,這姓容的公子還當真是她的救星,讓她避過這一難,調整了一下緊張的有些急促的呼吸往門邊蹭,此時不走,何時走。

  剛邁出門,兩個粗壯的漢子一左一右的從門邊上閃出來,死死的堵在門口,「我們老爺吩咐,姑娘不能走這道門。」

  白筱火冒三丈,這個張德根本就是個欺男霸女的惡霸,「你們老爺沒權扣押我,走開。」

  護院何時見過這麼漂亮的女子,吞了口口水,「對不起了姑娘,我們只聽我們老爺的,你有什麼不滿的,一會兒等老爺回來,自個給他說。」

  白筱暗地裡將他的祖宗也問候了一遍,等他回來,還說個屁,「讓開。」

  那二人只顧著貪婪看著她的臉,堵在門口的身子卻是一動不動,「姑娘,你別費心思了,我們老爺不開口,就是打斷我們的腿也不敢讓你走。」

  白筱又急又氣,還說那個姓容的是福星,福鬼的星。

  她攥緊手,半仰著臉,狠狠地瞪了他們一眼,懶得在於他們廢話,當真是什麼主子,養出什麼奴才,打量著四周,另尋方式脫身。

  正無計可施之際,一陣腳步伴著管家的聲音傳來,「容公子這邊請。」

  白筱不知道這個容公子是什麼人,但既然昨天會拒絕張德,而今天投帖前來,張德還緊張成這般模樣,可見這位公子在張德面前是號人物。

  不知此人能否助她脫離此處,雖然也擔心此人是從狼窩跳入虎穴,但此時已顧不得這麼多,突然對門口兩人驚叫道:「你們身後是什麼?」

  那二人見她神色有異,頓時一驚,齊齊扭頭看去。

  白筱乘這機會,使足了力氣,衝出廂房,一襲熟悉而又陌生的身影闖入眼簾,雖然比記憶中那人高了許多,但她絕不會將他看做他人,她相信世間再也找不出第二個這幅形容的人。

  依然是寬鬆的雪白長袍,幕離遮面,依然飄然卓然,淡淡的帶不起一絲凡塵,依然靜如遠山,雅如幽蘭,又冷清的如同雪中寒梅,就這麼看著他,鼻息間彷彿繞著淡淡梅香。

  她呼吸一窒,在此時此地遇見他,說不出是何種滋味,難堪的恨不得撥開個地縫鑽進去。

  發愣間,那兩個回頭什麼也沒看見的護院將她攔下,截斷了她的去路。

  他打她身邊走過,只是微微側臉輕睨了她一眼,便轉開視線,隨著管家繼續前行,幕離掩去了他眼裡霎時間湧過的震驚。

  她看著他筆挺的後影,才赫然想起此時放走了他,只怕今天就休想再出著張府,哪裡還顧得難堪不難堪,被不被他看輕,再說他不過是個面首,又憑什麼來看輕他,衝著他喊道:「容華……」

  白衣公子停下,轉身,先看了看管家,才看向白筱,淡然道:「姑娘喚我?」

  白筱喉嚨一哽,他不認得自己了,還是根本不是他?這樣也好,「自然是喚你,你是不是叫容華?」

  管家見她直呼貴客的名字,即時喝止,「小竹姑娘,這是我們老爺的貴客,你瞎喚個什麼?」

  白衣公子站在原地,抬手壓下管家,「在下的確姓容名華。」隔著幕離細細的打量著她,四年不見,除了那靈動的眼還是過去的模樣,而長相與四年前相差太大,現在這樣子竟與他腦海中的一個影子一般無二,當真神奇的緊,也詭異得緊。

  隔著幕離,白筱仍能感覺到他懾人的目光,緊張的舔了舔唇,將唇咬了又咬,才道:「帶我離開這兒。」

  管家動容,小心的偷瞥了身邊的那方幕離一眼,才呵斥著白筱,「你這小姑娘怎麼回事?不過是叫你來給我們九姨娘彈個曲,鬧什麼鬧,進屋去等著。」

  容華輕睨了管家一眼,管家忙住了口,才又看向白筱,卻是無語。

  管家見他並沒有什麼舉動,朝著看守白筱的護院使了個眼色,那二人上前來拉白筱。

  白筱忙閃身避到容華一側,拽了他的衣袖,「他們哄我來給他們九姨娘彈曲,結果卻將我送來這兒,九姨娘沒來,卻來了張德……公子,救我……」

  容華是何等聰明的一個人,聽她著半截話,已然明白是怎麼回事,看著她領口繡著的一朵白牡丹,道:「正巧,我正說一會兒要去絮花苑尋你,既然在這兒遇上,我也不用拍那一趟了。」

  白筱見他肯出手相救,鼻子竟微微一酸,他倒不是全無人情的一個人,只不過有些奇怪他如何知道自己在絮花苑的。

  管家一聽急了,道:「公子,這……」這個女人可是他們老爺死活想要的人。

  容華微微一笑,「我知道你做不了主,我不為難你,我尋你老爺去。」轉頭又對白筱柔聲道:「過來。」

  白筱鬆了口氣,忙推開堵在她面前的護院,奔向容華。

  容華握了她沒抱著琴的那隻小手,聲音如三月陽光,暖了白筱冷涼的心。「走吧。」

  白筱感激的看了他一眼,垂下手,他的衣袖滑下,袖口輕磨著她的手背,絲絲的癢,手心帶著少許的粗糙,正如她第一次觸及他的手的感覺。

  管家急得跳腳,又沒有辦法,狠狠瞪了那兩個護院,跟在了容華和白筱的後面。

  剛到大門口,張德已搶著迎了出來,抱了手正要招呼,看見他身邊的白筱,愣了愣,瞥了眼跟在後面的管家,管家聳拉著頭不敢看他。

  張德迷惑的向容華道:「公子,這是……」

  容華不答,放開牽著白筱的手,對她道:「你不是要去給九姨娘彈曲麼?還不去。」

  白筱心裡猛地一跳,臉色瞬間變白,不敢相信的看著他,他就這麼把她賣了?胸間燃起一小撮火「我……」

  後面不去二字上沒出口,聽他淡然道:「快去快回,我在這兒等你。」

  張德懵了,「容公子,你這是……」

  管家忙湊到他耳邊一陣耳語,容華打量著屋中擺設,全當沒看見。

  張德聽完,原來是小竹那丫頭跳出來攔下的救山虎,轉臉對容華笑道:「公子別等了,我那九姨娘愛曲如命,她這一彈,還不得一夜。」容華淺淺一笑,「無妨,她彈一夜,我等一夜。」

  張德一嗤牙,變了臉,「公子,你這是為何?」沒聽說過容華貪戀女色啊,小竹再漂亮,都不該是他那道菜,既然不是他那道菜,何必強行出來為了戲班子的丫頭出頭。

  容華側臉瞥了小臉蒼白的白筱一眼,「她是我們太子的人,幾年前走散了,這才遇見,我怎麼能不帶她回去,既然你與她有約在先也不能失信,所以讓她去為九姨娘助興之後,我們的事也該談完了,我也順便帶她回去。」

  張德大驚失色,陪笑道:「內人聽曲有什麼重要的,既然是太子的人,我們怎麼敢要……」

  容華也不再客套,「那這曲不唱了?」

  「不唱了,不唱了。」雖然小竹他想要,但又怎麼敢得罪太子,反正小竹是絮花苑的人,也不在乎非要在今晚成事,等容華離開了,她還能飛的出他的手掌心?

  「也好。」張府的下人奉上茶,容華也不坐,「我這就代太子傳兩句話,說完就走,不必張羅。」

  張德腳底升起一股寒意,「不知太子有什麼吩咐?」

  「一是,張公這兩年上繳的稅務有些不對,太子問張公是自己查了交上去,還是他派人來查?」

  張德暗自一驚,「草民不明白太子的意思,草民一直奉公守法,這稅是每年按時交了的。」

  容華輕笑出聲,「交是交了,但你交的不對數。」

  張德臉色微變,「我這幾年買賣差些,但草民該交的,可是一分都沒少。」

  「當真沒少?」容華暖如和風的聲音驀然轉冷。

  張德打了個哆嗦,「你每年收絮花苑幾千兩的,甚至上萬兩的保護費,這怎麼說?」停了停,接著道:「你要麼不收,既然收了,就得如實上報。」

  「這……」張德額頭滲出冷汗,「想必是帳房漏了,我就去查,儘快上報太子。」

  容華冷笑,這麼大筆賬目會漏,他也不捅破,又道:「第二句話,太子要我問張公,你哥哥在朝中的官還要做不要。」

  張德嚇得渾身一顫:「草民不解,草民的哥哥與草民有什麼關係?」

  容華聲無波瀾,「你身為朝廷命官的家屬,卻藉著你哥哥的名號,胡作非為,欺男霸女,這作何解釋,既然你哥哥連你都治不好,還有什麼能力治理朝中大事,所以這官……」

  張德本想喊冤,被他隔著幕離望來,彷彿一道寒光刺來,禁不住一抖,「草民再也不敢了。」要知道容華雖然不肯任官職,日日上朝,卻被古越賦予絕高的權利,而且許多重要事情,都是由他代傳代辦,所以他說是無官,卻勝有官。

  「既然張公知道了,在下還有事在身,也該走了。」說完牽了白筱的小手,「走吧。」

  白筱回頭瞪了張德一眼,依在容華身邊,隨他出了張府,坐上他的馬車,這車也是她再熟悉不過的,當下對眼前的人再無懷疑。

  將琴置於一邊,等他放下車簾,便伸手去揭了他頭上的幕離。

  容華將她的手捉住,「都快十五了,還和以前一般沒有規矩。」

  白筱小嘴一扁,「原來你認得我,那剛才裝什麼蒜。」

  容華不以為然的道:「除了你,誰敢這麼明目張膽的對我動手動腳,難道你想我當著張府中人的面,叫你公主不成?」

  白筱頓時洩氣,「我現在哪裡還是什麼公主,你怎麼知道我在絮花苑?」

  「你領頭繡著絮花苑的標記,凡是知道絮花苑的人,有幾個不識?」他睨了眼她領口的紋繡,這麼說也算不得說謊。

  白筱看向自己衣領,原來如此,凡是在絮花苑做事的人,不管是紅牌戲子,還是跑堂的小廝,領口都繡著一朵白牡丹。

  她雖然不喜歡那支白牡丹,但是這是戲班子裡的規矩,她要上臺奏琴,也只得在衣衫上繡了白牡丹。

  車輪壓過一處小坑,突然一抖,她掛在項間的明珠抖出了衣領。

  他視線落在那明珠上,順手拈起,「看來這東西,對你而言,當真寶貝得緊,居然還戴著。」據他所查,她可是沒錢賠人家牛,把自己抵給了人家的。

  白筱眸色一沉,這珠子是鬼差的修行珠,的確掉不得,但當初她在意的不是這顆明珠,而是覆在明珠外面的那層,有他細心製作的細網,不過這話,她是不會說出口的。

  看著眼前的那方幕離,想起他那雙眼,不知他現在長成什麼模樣了,和古越是否還是一模一樣。

  視線落在胸前他正把玩那顆明珠的手,皮膚白皙的幾乎與白色的衣袖溶於一體,手指修長細緻,依然完美無瑕。

  眼眸上抬,在眼前的幕離上吹了吹,幕離輕貼了他的面頰。

  乘他微愣之際,突然撲到在他身上,將他壓住。

  容華哪料到四年後她還敢如此放肆,身子一僵,欲將她推開,她卻反手一勾他的脖子,不容他推開,另一隻手飛快的揭了他頭上的幕離。

  一眼望進他愕然含怒的眸子,掩了窗簾,門簾的車廂,本不十分光亮,這時越加暗了下去,讓著雙眸子更加深不可測,四年前這雙眼就讓人難以挪開視線,這時更攝人心魂。

  她看他,他也看她,她四年前就很美,此時更美的出了他所能想到的樣子,這張絕秀的小臉卻沒有該有的小家碧玉的羞澀之態,一雙坦率的大眼如同沉浸在溪水之中,澄亮清澈,絲毫不避嫌,直勾勾的看著他,他從來不曾見過那家女孩像她這般無禮,四年前如此,現在還是如此。

  車廂又是一顛,她只顧著看他,一沒留神,從他身上滾了下去,痛得哎呦一聲,在地上又是兩滾,身子撞開了車簾,半個身跌出車廂,忙雙手緊緊拽住車簾,好在車簾裝的結實,她才不至於跌下馬車。

  兩腳未能站穩,身子一旋,望見車伕一臉驚愕的看著她,耳根子一燙,漲紅了臉,回頭瞪向已坐直身,面色淡然的容華叫道:「你見我跌倒,怎麼不拉我一拉?」



第一卷 第077章 哭死的曖昧

  車簾揭開,陽光將車廂內蒙上淡淡一層光暈,她這時方看清他那張臉,已脫了四年前的稚氣,溫潤的氣質處處透著儒雅,如玉的肌膚讓他的眼眸更加亮如星碎,細長的眼角陡陡上挑,一靜一動間緊扣著人心,面頰微側,斧劈的鼻翼在清蕭的面頰上投下淡淡的暗影,唇上的一點豔紅帶出惑人的媚骨,讓人想一嘗芳澤。

  白筱依稀覺得曾經生活的地方,那些人個個長得極是好看,但像他這般好看的卻不曾見過。

  容華眉目舒展,饒有興趣的望著吊在車簾上的白筱,「誰要你不安分。」

  白筱望天,天下最小氣的男人竟然被她遇上了,故意揚聲道:「你要非禮我,我還能安安分分的等你非禮不成?」

  容華蹙了蹙眉頭,飛快的望了一眼張口結舌的車伕,乾咳了一聲,臉色略沉,車伕忙回轉頭。

  他看向白筱時,窄眸沉了下去。

  白筱斜睨著他,有些得瑟,要她出醜,他也別想好過。

  驀然手上一緊,身子被猛然拽進車廂,跌坐在錦軟軟座上,車簾在身後落下,他俊逸的臉隨著暗下來的光線,暗了下去。

  沉聲道:「你就不能安分些?」

  白筱惱他剛才眼見她跌出車廂也不出手相救,故意與他為難,瞪了他一眼,扭頭仰臉朝著車簾方向叫道:「放手,不要這樣……啊……你這個色……」

  容華一張臉黑了下去,伸手捂了她的嘴,壓低聲道:「你胡叫什麼?」在世人看來,他雖身為古越的面首,但處處守禮,他這麼些年來的好名聲要全敗在她手裡了。

  白筱在他手心上張口咬了一口。

  他捂著他的嘴的手自然而然的鬆了些,她抬手將他的手按下,眸子裡帶著些怒,「我如果跌下馬車,定會被這車碾到,你就能這麼見死不救?」

  「哪能摔得死你,你只要跌下馬車,外面那位立馬能把你撈回來,何須用得上我?」

  白筱氣的臉色發青,他到底是真的那麼信得過那位的本事,還是對她的命根本無所謂?

  半眯著眼,瞪著眼前的俊臉半晌,突然朝著外面大聲道:「你這個色狼,住手……」

  他面色一淩,手掌被她死死拽住,一時間脫不出來,想將她丟出車外,她又死死揪著他胸前衣襟,將她丟出去,這件衣衫怕是也保不住了,那他跳進汪洋大海也洗不淨了。

  見她似笑非笑的張口又要叫,不及多想,一俯身,唇堵上了她的唇,柔軟細膩的觸感瞬間在唇上化開。

  二人同時愣住了,近距離的大眼瞪小眼,身邊一切靜了下來。

  過了良久,二人視線同時下移,看過對方輕顫的睫毛,精巧的鼻翼,落在黏在一起的唇瓣上。

  他的心猛的一跳,慌忙退開,淡定的眸子,難得的有一絲慌亂。

  她長這麼大還不曾被人佔過便宜,唇得以自由,臉色數變,即時睜大了眼,一聲慘叫出口。

  他陡然一驚,唇飛快的再次壓下,將她的慘叫聲生生壓了回去。

  但終是晚上一步,只見車簾一掀,車伕探頭進來,「公子,出了什麼事?」

  話剛落被車內的一幕驚呆了。

  容華正將白筱死死壓在座椅上,正在咬著身下人,這一副香豔場面,分明就是容華正在對白筱強施不軌。

  白筱睜圓一雙大眼,向車外望去,才發現他們此時正經過一個鬧市,車外不少人駐足向車內張望,又看到車內情景的,指指點點,眼裡儘是不屑的笑意。

  霎時間難堪的漲紅了臉,恨不得就此死去。

  容華氣悶的閉上眼,深吸一口氣,才重新睜開眼,慢慢退開。

  白筱又急又氣,一揚手一巴掌甩在他白皙的面頰上,發出一聲脆響。

  這聲響驚醒了車伕,跌跌撞撞的推來放下車簾,喝散著探頭探腦看熱鬧的人群。

  白筱將仍壓在她身上的他,猛的一推,起身便要往車廂外衝,實在不願再跟他呆在一起。

  手指剛觸及車簾,腰間一緊,被他的手臂緊緊箍住,拉了回去。

  她一個不穩,跌坐在他身上,回轉身,怒瞪著他,「你還要做什麼?」聲音壓低了。

  他長呼出口氣,淡然道:「你現在出去給人圍觀麼?」說罷,將她丟在身邊座位上,「我還真以為你有多放肆,原來也不過是個紙老虎。」

  白筱咬了咬唇,當真是偷雞不成蝕把米,一張臉火辣辣的燙。

  見他雖然神色淡定,但面上卻微微的泛紅,原來他也有失態的時候,怒氣頓消,「你長得真好看,不過你長成這般模樣,以後怎麼娶老婆?」她實在不知世間還有誰能配得上這幅面容。

  她這一百八十度的大轉變,倒令容華無語,搖了搖頭,實在看不透這個女人。

  白筱歪了頭想了想,「是了,你是不用娶老婆的,你有古越。」

  容華輕飄飄的睨了她一眼,連話都懶得答了。

  白筱討了個沒趣,將車簾揭了一條縫查看外邊情況。

  車伕很識時務,知道繞開人群,甩掉剛才看熱鬧的人,又在安靜的街巷兜了兩圈,才到絮花苑門口停下。

  容華端坐在車裡,微側了臉看她,「下車吧。」

  白筱起身供著身子,撩了車簾,回頭看他,從車簾射進的陽光,照亮了他半邊臉,他的俊逸面容潛入過強的陽光中,反而看不真切。

  除開剛才那段意外,她打心裡感激他的,不是他,她今天怕是走不出張府,「你往哪裡?」

  容華斜眼望了望耳側窗簾,「天字一號房。」

  白筱望了望絮花苑的對面歸來居,這是這鎮上最大的一間客棧,怪不得他知道絮花苑,「你什麼時候離開?」

  「明天天亮便走。」

  明天就走,著實急了些,「不多待幾日?」

  「還有要事在身,不敢多耽擱。」

  白筱點點頭,放下車簾,看著他的臉隱在車簾後,跌下車,退開兩步,見車剛要動,又撲回來,探了半邊身子,撩開車簾,「你當真明天拂曉便離開這鎮子?」

  他輕嗯了聲不再多言。

  白筱輕抿了抿唇瓣,明天拂曉,也太快了些。

  落下車簾,望著馬車轉過歸來居後門,才反身進了絮花苑。

  月娘見她回來,向她直撲了過來,拉了她的手,將她從上到下看了看,「張德沒把你怎麼樣吧?」

  白筱苦笑道:「沒。」如果不是容華到的及時,後果真不敢設想。

  「沒有就好,沒有就好。」月娘拍拍胸口,艾姑娘不在,這兒大多事都由她和玉娥管著,如今玉娥不在,只得她一人,而小竹又是艾姑娘的寶貝,如果在這當頭出了什麼事,她真不知道該怎麼向艾姑娘交代。

  剛鬆了口氣,想起她神色澀然,疑心又起,圍著白筱轉了一圈,從上到下的看過,「當真沒事?」

  「當真沒事。」

  月娘又推著她要她走幾步,知道見她走路也不見什麼異樣才完全放心,總覺得這件事有些不對勁,仔細一看問道:「你的幕離呢?」

  「落在了張府。」

  「張德沒見著你這樣子?」

  白筱臉色黑了下去,「見著了。」

  月娘不敢相信的睜大眼睛,「他見著你這樣,還肯放你回來?」

  「恰巧遇上張府來了重要客人,我便乘機離開了。」

  「怪不得……」月娘蹙了眉,「可這怎麼辦,今天是脫了,難保明天不來,也不知艾姑娘啥時候回來。」

  正亂著,戲班子的紅角冬鳳進來,將手中綢扇往桌上一丟,就去解領口的鈕子透氣,「今天是什麼日子,張德的狗腿子在門口直打轉。」

  月娘看了白筱一眼,更是著急,「這可是怎麼好,盯上了你,要不你先回去,我等晚些場子沒啥事的時候,去尋玉娥商量商量。」

  白筱額頭跳痛的厲害,這事實在費神,以此看來,張德不見得相信容華在張府說的話,料到他扯什麼太子不過是臨時的藉口,所以才急著派人過來盯著,只等容華離開鎮子。

  現在容華住在對面,他們也不敢亂來,但過了明天拂曉,怕就難說了。

  「也好,那就麻煩月娘姐了。」白筱捧了琴從後門離開,回了住處。

  這地方不能再呆了,只要容華前腳離開,張德後腳便能踩過來,絮花苑能吃能得住張德的只有艾姑娘。

  本來是打算在艾姑娘回來前在離開,現在怕是等不了了。

  將琴四平八穩的擺放在琴案上,抖了錦布整整齊齊的蓋上,寫了封信函,壓在琴下,換了身粗布衣衫,簡單的收拾了小包裹,抱在懷裡,出了門,順手掩上門。

  走到院子一角,小土包上的香已燃盡,她望著那三支殘香,輕嘆了口氣,蹲下身重新點上三支香插上,等火頭旺得通紅,才起身離開。

  在路過莫問的房間時禁不住停了下來。望著那扇未鎖上的門,鼻子一酸,險些落下淚,忙穩住情緒,頭也不回的小跑著出了院門。

  此時正值飯後休息時間,道上行人稀少,太陽烤曬著一條黃土大道,乾巴巴的熱。

  白筱只行得個把時辰已是又熱又渴,見面前不遠處有個茶水小鋪,一對中年夫婦張羅著茶水。

  過去要了碗水,坐在小草棚下暫時歇腳。

  半碗茶下肚,沒一會工夫,便覺得有些昏昏沉沉,暗生警惕,晃晃茶水,不見有何異樣,放到鼻便聞了聞,也無異味,再看賣茶水的那對中年夫婦,婦人正在往燒水的壺裡摻水,男人坐在一邊小板凳上趕著蒼蠅,看不出二人有別樣心思。

  搖了搖越來越迷糊的頭,「大嬸,你們這茶裡摻了什麼?」

  婦人奔了過來,站在桌邊,不解的看著她,「我們的茶是供來往的平常百姓喝的,就是普通的茶,一文錢一碗,哪還敢摻別樣東西。」

  白筱只見眼前婦人的影子,轉來轉去,越來越看不清長相,暗暗心驚,再不走,怕是要暈倒在這兒,不再說什麼,掏了一文錢,站起身,聽見婦人道:「姑娘臉色不太好,是不是有什麼不舒服?」

  忙搖了搖頭,勉強笑道:「沒有不舒服。」向草棚外走去,腳下輕飄飄的像是不著地,又聽身後夫人道:「姑娘慢走。」

  腳下一軟,便人事不知了。

  婦人和那男人對望了一眼,交換了眼色,走到昏倒的白筱身邊,輕推了推她,「姑娘,你怎麼了?」

  見她沒反應,又對看了一眼,又叫,「姑娘,醒醒。」

  一連叫了好幾遍,不見她有什麼反應,婦人才對男子說:「成了,快動手。」

  中年男子飛奔向草棚後,將堆在一起的稻草推開,露出一輛板車,將白筱抱上車。

  婦人從懷裡取出一個小瓶,拔了瓶塞,捏了白筱的下巴,將瓶中液體盡數倒進他口中,提了爐子上的水壺,潑滅了爐裡的炭火,也不收拾東西,朝著中年男子一偏頭,「走。」

  二人拖了白筱朝著大道前方而去。

  白筱醒來已是晚上,周圍燈火通明,人來人往,有許多官兵,看服飾像是南朝的官兵。

  不遠處又兩個大火堆,其中一個圍著的全是穿戴整齊的官兵,為另一個是七八個年輕漂亮姑娘,也不知現在身在何處,看樣子倒像是露營的官兵,不解為何官兵營內會有女子。

  火堆上翻烤著羊肉,陣陣肉香飄來,白筱的肚子咕的一聲叫,才想起今天粒米未進,頓時餓的前胸貼後背。

  揉了揉脹痛的頭,翻身坐起,身體雖然能動,但手腳軟的沒有一絲力氣。

  轉過頭見那對茶水鋪夫婦,正在與一名軍官交涉,那名軍官不時朝她看來。

  他們的談話傳入白筱耳中,幾乎氣炸了肺。

  「她當真是你們女兒嗎?」軍官又向白筱望來,她臉上雖然沾了不少灰塵,掩去了她羊脂般的肌膚,卻掩不去她精緻的容貌,心正暗讚,時間竟有如此絕色的美貌女子。

  在打量那對夫婦,男的相貌平平,女的只是略有幾分姿色,這麼一對夫婦能生出這麼絕色的女兒當真是稀奇。

  婦人忙道:「當真是我們女兒,我們也是不想她跟著我們受窮受累,以後再嫁個莊稼漢,苦一輩子,收到風聲太子招人,才巴巴的送來,雖然是啞了,所以也不求得太子青睞,只求以後能過得好些,我們也可以安心了。」

  「啞了?」軍官看向她的眼神多了些憐惜和可惜。

  宮中誰不知太子不好女色,這次出來招人,自然並非為了太子選秀,而是培養一批美貌女子來接待應酬各國來使。

  她長的雖美,但一個不會說話的美人終是失了天利。

  白筱正想叫嚷,說自己不是他們的女兒,聽到這兒,張了張口,果然只能發出一些嘶啞的聲音,說不出一個完整的字句。

  又聽說送進南朝宮中,南北朝共處一京,她一旦被認出,還哪有命在,嚇得臉色慘白,使足了能使的全身力氣,撲下車,腳一軟,跌倒在地,痛得兩眼湧上了淚。

  軍官抬步過來,單手托了她腋下,將她扶起,和聲道:「小心。」

  白筱抬起臉,這時方才看清他只有二十二三歲年紀,長得好看,刀刻般的五官野氣張揚,面容剛毅,飛揚的眉宇下明眸銳利,笑起來竟讓人生出些暖意。

  她望了望圍起來的營地,四周都有官兵把守,想逃,根本行不通,拽了他的袖子拚命搖頭。

  「你不想進宮?」軍官溫言相問。

  白筱使勁點頭。

  那對中年夫婦奔了過來,婦人一把將她抱住,哭道:「女兒啊,我們知道你捨不得離開爹娘,可是我們做爹娘的也是一片苦心,在宮裡不管怎樣,都不愁吃穿,不必像現在這樣飽一頓饑一頓的。」

  白筱又恨又惱,只是拽著軍官比劃,他們不是她的父母,可惜那對夫婦在一旁又哭又鬧的參合,令她怎麼比劃也比劃不清楚。

  苦在口不能言,身上有沒有紙筆,只得個乾著急的份。

  折騰了半天,軍官已有些不耐,望了望天,已是不早,蹙了眉對那對夫婦道:「好了,你們去領銀子吧。」朝身後招了招手。

  上來一個士官帶了那夫婦二人下去。

  那對夫婦千感萬謝的去了,走之前不忘交代白筱,「女兒啊,一定要乖乖聽將軍話。」

  白筱黑著臉,恨不得一腳將那二人踹死,一碗茶水便被人販子給賣了。

  望著那兩個人販子走遠,咬緊牙關,收回怨恨的眼光,接著向軍官比劃。

  軍官微微一笑,「我知道你不是他們女兒,可是你有地方可去麼?」

  白筱愕住了,愣看著他,他知道?剛才他看懂了她的手勢?那他還讓他們去領銀子?
作者: 彤櫻    時間: 2011-8-8 08:59 PM

第一卷 第078章 討價還價不做三陪

  軍官見她愕住,笑了笑,「別人家的宮廷怎麼樣,我不清楚,但我們南朝宮裡,一無妃嬪爭寵,二無宮人想上位,這宮裡也沒那麼可怕,再說這次徵的不過是招待各國來使的宮女……」

  他話沒說完,見白筱已是一臉的怒氣,怔了怔,將剛才的話回想了想,語氣柔和,怎麼就惹惱了她?

  見她拿腳尖在地上劃著,可是地面太硬,她折騰了半天,沒能劃出什麼,若有所悟,「你會寫字?」

  白筱點了點頭,打著手勢向他討要紙筆。

  軍官臉上閃過意外,揮手叫手下送了紙筆過來。

  白筱就於地上鋪開,自行磨了墨,寫道:給人陪坐,陪酒,陪睡覺不可怕,還有什麼可怕?

  軍官看到這兒失笑出聲,這姑娘清雅絕美,看似文靜,行事卻是這般……直率!

  白筱抬眼白了他一眼,好笑?這可是事實,聽說軍中十個人,九個淫,他當然不當女子的貞潔是回事。又接著寫道:

  既然你知道我不是那兩人的女兒,我又不曾得過你們的賣身銀子,你們無權扣下我,我的離開,我就算沒處可去,也不會給你們當頂著宮女頭銜的花姑娘。

  軍官雙手叉著腰,歪著頭看著鋪在地上的白紙黑字,『哧』的一聲笑,「字寫得不錯,女子能寫得這手好字,實在難得。」

  白筱怒氣上湧,當兵的能有幾個好人?虧她還跟他講道理,手中筆動又飛快地寫下一句:換成你妻妹,你樂不樂意?

  後面句話是一時之氣寫出,寫完後悔了,萬一得罪了他,能走都變成不能走了。

  不安的抬頭偷看他的臉色。

  軍官抽了嘴角,笑意更濃,「可惜我既沒娶妻,有無妹妹,否則讓她們為國家出點力,為我們南朝掙些利益,也沒什麼不好。」

  白筱暗呸了一口,怕是為自己的利益,為了利益出賣妻妹,這種人無恥,卑鄙。握著筆桿,不知怎麼接下面的話。

  按她的心思,想吐他一臉口水,罵他禽獸;但想離開,還不能惹火他,毛得順著摸,可這摸下去實在違心,也著實的倒胃口。

  略微猶豫,寫道:你放我離開,我許你金銀。

  軍官憋了笑,視線在她身上的那身普通百姓家的粗布衣裳留了一圈,如果她身上有金銀,早被那兩人搜去了,一個赤人居然大言賄賂與他。

  白筱扁了扁小嘴,小看人,反正話說到這兒了,只能這麼談下去,將筆裹了墨,道:我身上現在雖然沒錢,但我有一流的琴技,雖然算不得天下第一,但也能沾個二三的邊,你給我時間,我掙錢給你。寫完她的臉先紅了一紅,四周有火把照著,倒也看不出來。

  軍官摸著下巴,饒有興趣的看完,再也忍不住,哈哈大笑,聲音豪邁爽朗。

  他這一笑,白筱更窘,知憑自己這麼說說,他絕不會相信,後悔沒將琴帶出來。

  一個官兵走來,將一個包裹和一個小藥瓶遞給軍官,湊到他耳邊說了幾句,軍官點了點頭,「就去。」

  看向蹲在地上的白筱,「我有些急事,你的事,我回來再談。想必你也餓了,先去和那些姑娘們一起吃些東西。」將從官兵手中接過的包裹遞給她,「看少了什麼沒有。」

  白筱這才留意他手中之物,竟是自己的包裹,迷惑的接下,隨手捏了捏,能捏出形狀的東西都在,包括他這幾年存下的幾片小金葉子,搖了搖頭。

  那兩人既然拐了她來賣,又怎麼可能不貪她的東西,將她的包裹交給官兵,這包裹裡雖然沒什麼值錢之物,但銀兩還是有些的。難道說那二人得了她的賣身錢,良心大發,便把她的東西託人換了給她?

  她甚懷疑,那二人得到的賣身錢抵不抵得上那幾片金葉子。據她所知北朝買個民女做宮女,也不過百八十兩銀子。

  軍官對身邊親兵攤了手掌,「拿水來。」

  親兵忙從身側解下水囊,雙手遞上。

  軍官將藥瓶和水囊一併交給白筱,「你中的不過是普通的暫時讓人不能說話的啞藥,即便是不服藥,十二個時辰以後也會解開。不過怕有的人天生體質嬌氣,即使是解了,也會傷到嗓子,所以還是解了的好。」

  白筱看向手中之物,眨著眼,那兩個人難道……

  軍官瞭然的道:「拐你的那兩個人已被送往就近的衙門,怕是要關上些年了。」

  白筱揚起眉梢,還當真惡有惡報,這報的也著實快了些,悶結的心情瞬間好了不少,還沒笑出聲,聽軍官輕聲道:「軍有軍規,軍營之內,希望姑娘還是不要隨意走動,萬一造成誤會傷了姑娘,便不好了。」

  他說得客氣,白筱卻氣得不輕,剛剛的好心情一掃而空,這分明是威脅,威脅她不要妄想自行逃走,沉了臉,寫道:「雞蛋碰石頭的事,咱不做。」

  軍官笑看著白筱,這女子不簡單,明明怒不可遏,仍如此沉得住氣,換成別的女子,被人這麼拐來賣了,不是嚇傻了,便是哭哭啼啼,哪能像她這般與他周旋,甚至還想著出錢來收買他,搖了搖頭,此女甚有意思,忍不住又多看了她兩眼,暗嘆口氣,如此的國色天香,且能是他所妄想的。

  招手喚來另一個士兵,「帶這位姑娘過去用餐。」彎腰將白筱腳邊的紙張拾起,看了兩眼,又禁不住笑了笑。

  既然他沒明說不放她,便說明還有機會,此時腹中的確饑餓,順服的隨了士兵走向那群姑娘圍坐的地方。

  那群姑娘也都在十五六歲到二十歲上下之間,個個相貌出眾,此時見了她,驚嘆之餘,忍不住一陣交頭接耳。

  等士兵宣佈了她將與她們一起,就有人主動往兩邊挪動,給她讓出位置,待她坐下,便友好地給她遞來烤好的羊肉,「這剛剛烤好,味道很是不錯。」

  白筱忙接住道謝,只發出些嘶啞的聲音,才想起自己還不能說話,只得笑了笑。

  眾姑娘面面相覷,過了會兒有人試著問她,「你不會說話?」

  白筱搖了搖頭,看向手中小藥瓶,此瓶有些眼熟,手指撫過瓷細的瓶身,雙眸徒然一亮,是他……

  不再猶豫,開了水囊,將瓶中藥丸服下。

  將小瓶塞入包裹,朝一直看著她的姑娘們笑了笑,現在說不出話,也懶得解釋,不如省些力氣,打發早空得『咕咕』直叫喚的五腹廟。

  軍官望了望不遠處,已與那群姑娘打成一片的白筱,返身走向角落的一處小營帳,站在帳外輕咳了一聲。

  「進來。」帳內傳來平和帶磁的聲音。

  軍官掀簾進去,見案後白衣少年,正放下手中書拳,抬眸向他看來,頭髮依然隨意用條白色帛帶束在腦後,耳鬢邊飄著兩縷碎髮,簡單的白跑披在身上,從頭到腳,素的不能再素。

  就這麼素顏的一身裝扮,卻讓人看了,便挪不開眼,男子見了他尚且如此,女子見了她不知會是何種光景。

  「子涵見過容公子。」

  容華嘴角微翹,窄長的眸子含著暖意,和聲道:「又不在朝中,將軍不必多利,過來喝杯茶。」

  翻了個茶杯放到一邊,持了硃砂茶壺親手斟上,「這次出來,無意中得了樣好茶,試試?」

  「雖不在朝中,終是在行軍中。」子涵身為武將,平時也玩不來什麼風雅的玩意,但好茶,卻是愛喝的,也不客氣,笑了笑,大步帶風的行到他桌案一側,盤膝坐下,一手端了茶杯,一手將白筱寫滿字的那張紙往他面前一攤,「她便是你要的人?」

  容華將那紙上黑字快速掃過,又重新一個字一個字的慢慢看了,細長的眼角微挑,莞爾一笑,這丫頭,「這茶如何?」

  子涵將茶杯端在鼻下,深吸了一口,又看那茶葉泛著綠,「聞上去,甚清香,像是採摘的新茶,而且未經過烘製,不過這月份,卻不是出茶葉的時候。」

  容華也不對他所說做評論,淡笑道:「嘗嘗看。」

  子涵輕掇了一口,面上浮過詫異,飛快的看了面前俊容一眼,又飲了一口,「這茶甚怪,明明是沒經過烘製的新茶,但味道卻濃成這般,不該啊。」

  不等容華給他再斟,自行拿了茶壺給自己滿上,把在手上細看。

  「這的確是新茶,那戶人家非新茶不飲,因為佔了個便利的地勢,他家屋後依山,半山上有個冰泉,於是想出了個法子,在山下打了個棚子。冬天在棚子內攏著地火,夏天又將那冰泉引來環著棚子,讓棚子裡的溫度一年四季不變。那棚子就用來種茶葉,畢竟不是天然的氣候,茶葉長得慢,也敗的慢,所以雖是新茶,沖出來的味道卻比別的茶濃些,雖然清香差些,但這獨特的濃香卻補了這個缺,很有些意思。」

  容華也端了茶杯到鼻邊吸了口氣,眼角睨著案上的白紙黑字,陪坐,陪酒,陪睡覺……眉梢微抬。

  天下沒有十全十美的東西,但偏這不完美,反而更耐人尋味,比如那位,明明長了副端莊絕秀的容顏,卻是那般的性子……

  子涵又飲了幾口,慢慢的品味,「確實有些意思,不過這成本可當真不小。」

  「確實,所以他們也只是種些自家喝,我還是厚著臉色討了這些。」容華對著別人難有悅色,在他面前卻隨意得很。

  子涵是平民出身,習得一身好功夫,加上酷愛兵法,自小自學苦讀兵書,雖然不曾有過實際運用,卻憑著反覆思索,將所學琢磨得十分透徹。

  無意中與外出的容華相識,那時他十五歲,容華才十歲,他並不知容華的身份,只道是哪家讀書人家的公子。

  二人一見如故,容華聽他講了一夜的兵法,直到天明才依依不捨的離開。

  兩個月後,他接到個京裡送來的邀請函,說是要舉辦一次武試,中得狀元者便留在朝中為朝廷效命。

  以前也舉辦過類似武試,不過中狀元者皆是那些武將家的後人,以此來鞏固自家地位。所以他並沒對這事上心,後來聽說這只是由古越太子親自督戰,參展者也不分貴賤。

  古越太子年齡雖小,又握權不久,卻是個說一不二之人,小小年紀便極有手段,將那些欺他年幼,居心叵測的大臣們壓得死死的。

  子涵得了這個消息,才起了試一試的心思,裹了兩件舊衣裳,便徒步進京了,一個月後,總算順利進京,趕上了武試。

  武試開始,果然見太子坐在督戰臺上,心裡一驚,太子長得和三個月前與他聊了一宿的白衣少年一模一樣。信心倍增,一路過關斬將,果然取得狀元之位。

  太子好武,朝中無人不知,對他大加讚賞,於宮中設下私宴,請他赴宴,順帶切磋。

  他進宮赴宴,卻見到了與太子同桌而坐的容華,看著兩個一模一樣的人,方知那日所識的是容華。

  容華回京後將他推薦給古越,才有這次的武試,也就是說這個武試其實就是為考核他而設,同時用他的真功夫堵上那些對此武試不滿的大臣的嘴。

  他感恩容華的相薦之恩,又感激古越頂著眾大臣的壓力,硬生生的將他這麼個白丁提拔上來,這些年來拼著一身所學,殺出一條血路,幾經生死,立下纍纍戰功,幾年下來,憑著自己的本事帥位。

  容華時常隨古越一同出征,與他相處的時候也多,這些年來,建下的感情已不是一般兩般的深。

  他這品茶的愛好還是跟著容華培養出來的。

  一聽這茶只得這些,更加不客氣地飲多兩杯,等那茶淡了,才放了茶杯,問道:「那姑娘的事,該如何處理?」人家是被拐來的,強留著人家,說不過去。

  容華雙手握著茶杯,睨了眼桌案上仍攤著的那頁紙張,「她不是許了彈琴給你掙錢嗎?」

  子涵微微一愣,不知他這話是什麼意思,迷惑道:「這也當得了真?」

  容華微微一笑,垂眸看著紙上那手漂亮的小楷字,「你答應她便是,不過要在宮裡彈。」

  「啥?」子涵又是一愣,撇臉苦笑了笑,回臉瞪他,「你要的人,卻讓我背個受賄的黑鍋,這算哪門子的事?」

  容華含笑看他,「聽說你的鐵騎加設了一隊人馬,卻無好馬相配。前些天,有一批進貢來的追風馬,大約有二百來匹,太子賞了我,讓我自行分配。

  子涵眼角微抽,雙瞳頓亮,那批馬的事,他也有耳聞,這些日子正絞著腦汁找他討要,手臂擱在桌案上,身體向他傾近些,「那些馬……」

  容華身子後靠,靠了身後靠椅,將他看著,「這黑鍋,你背,還是不背?」

  「背,我現在就去背上。」子涵立刻躍起,抬步就往帳外奔,背個黑鍋,得二百匹追風馬,值!!!

  剛撩起帳簾,聽身後容華低笑,「那二百匹馬本就是要贈你的。」

  鐵盔下的俊顏頓時黑了下去,轉身見他正將那頁紙仔細折起,夾進書案一角的醫書,指了他,「你……」

  容華抬了抬眼角,眼角斜了他一眼,「君子一言。」

  子涵咬牙,牙縫裡擠出四個字,「駟馬難追。」重重的哼了一聲,摔簾出去了。

  容華低聲悶笑。

  帳簾一拋,子涵又重新探了半個身子進來,「那姑娘該不是你讓那兩個人販子拐來的?」

  容華眨了眨眼,「我不過是派人在他們的茶水鋪坐了一坐,吹了個風,說你這兒高價招收女子入宮罷了。」

  那二人被官府通緝多年,苦於他們擅於偽裝,幾次從官府眼皮下逃走。他無意中發現他們隱於民間,擺了個茶水鋪。算準白筱定會從他們茶水鋪前路過,便借此機會,誘他們出手,即送了白筱過來,又擒了二賊,可謂一箭雙鵰。

  子涵蹙蹙眉頭,臉色更臭,「如果這受賄之事,東窗事發,我定拖你一起入水。」

  容華不以為然,「你不說,我不說,又有誰知道?」

  「難保那姑娘不會說出來。」雖然只是一個姑娘,對別人而言,根本不是什麼事。但他入朝以來,身家清白,從不曾沾過些不乾不淨的事。

  「放心,她是聰明人,知道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

  子涵哪肯再信他,「你又非她,如何知道她作何想法,再說那姑娘古靈精怪得很。」

  容華揚了揚眉,拿了本書捲來看,「魏將軍前兩日見了我,說他軍中也差好馬,問了我那二百匹馬的事,不如……」

  子涵臉色大變,「喂,你不能言而無信。」

  容華微偏了頭看他,一臉的無害,「我有嗎?」

  子涵瞪了他半晌,無奈的吹出口氣,「我回京便要看到那二百匹馬。」

  容華笑了,「那些馬已進了你的軍營。」

  子涵眼角又是一抽,哭笑不得,摔簾出去,背對營帳又禁不住笑了,望向遠處火堆旁的白色身影。



第一卷 第079章 笨將軍

  白筱一邊填著五臟六腑,一邊盯著最角落的一個不起眼的軍帳。

  那軍官從身上的裝束看來,官職絕不會小,但進那小帳篷居然還要叫門等候,而不能直接進入,可見那小軍帳裡的人身份更不一般。

  摸了摸不再那麼乾澀的喉嚨,又隔著衣裳摸了摸剛才放進懷裡的那隻小藥瓶,嘴角抽出一絲意味深長的笑。

  身邊這些姑娘,嘻嘻哈哈,全無將要進入皇宮這座大牢而傷心難過。

  白筱不解,進宮服侍人有什麼可高興的,雖然宮裡吃穿要比外面好些,但終是人際關係複雜,做事總要處處小心,否則腦袋怎麼搬家的都不知道。

  軍營中吃食雖然簡單,但手中的羊肉串的味道確實不錯,看得出負責做飯的火頭軍是用了心的,由此可見,這次招的這些姑娘進宮都不是普通的宮女。

  南朝皇室比北朝皇室人丁還要單薄,聽說先皇只封了個皇后,也沒另外納妃,而皇后死得早,又只生了一個兒子。

  所以皇帝兩腳一蹬,這皇室裡只得太子一個人了,如果這唯一的龍脈也夭折了的話,這皇姓就得重新易名了。

  正因為人丁單薄,而這唯一的血脈又是不好女色的。不好女色也就罷了,男寵也獨寵一人,由此一來這宮裡是非反而少之又少。

  在別的皇室中常出現的,妃嬪爭寵到頭破血流,上吊投井,墮胎下毒啊什麼的陰損事情,在南朝宮裡沒出現過。

  所以這些姑娘所聊的也不外乎是剛才那位將軍長得如何英俊,如何有禮,待人如何親厚云云。

  敢情這些人都是衝著那位將軍來的,而不是進宮的。

  白筱聽得越加無趣,這些人進了宮哪裡還能隨便見得著這些在外的武將。

  不過八卦中倒是知道了剛才那個將軍叫子涵,知道他深受太子器重。

  既然深受古越看重,那和容華的關係也就生疏不了,對懷中小藥瓶的來處就更無懷疑了。

  子涵並沒見過她,卻能知道她不是那兩個人販子的女兒,也甚好解釋了,那就是這軍中有人認得她,南朝能認得她的不外乎只有容華和古越。

  古越遠在京裡自不用去想,容華卻是才與她見過面不久。

  望向角落的帳篷,陷入沉思,如果說他在這時發現她是意外,可是既然發現了她,為何不放她走?

  又坐了一會兒,身邊姑娘們紛紛站起,三三兩兩的朝不遠處的一個帳篷走。

  她也跟著站了起來,卻不知該不該跟著過去。

  猶豫間一個親兵向她走來,道:「小竹姑娘,我們將軍請姑娘過去一趟。」

  白筱順著他手指的方向望去,不知何時子涵已從那小帳篷出來,站在軍營一角負手而立的望著她。

  銀亮的鎧甲在火光下發著光,光暈隱去了他頭盔下的面容,看不清喜怒。

  等她走近,朝她笑了笑,笑得甚是不自然,不如先前那般隨意。

  白筱眉頭一蹙,怕是沒有好事,「將軍找我?」

  子涵點了點頭,揮手打發了親兵,乾咳了一聲,「剛才的事,我們還沒談完,現在接著談。」低頭看了看她縮在身後的手,「還需要紙筆嗎?」

  白筱一翻眼皮,「將軍的藥,靈驗得很。」

  子涵「呃」了一聲,「果然靈驗得很。」尋思著該怎麼跟她開口,容華那個無賴的說法著實叫人為難,難道也跟著他無賴,說你反正被人家賣給我們,我就不能放你走?這麼沒臉沒皮的話,他實在說不出口。

  白筱見他神色閃動,欲言又止,眉頭慢慢擰緊,如果他願意放自己走,根本用不著為難,「將軍的意思是?」

  子涵望了望角落的帳篷,二百匹追風啊,心一橫,「你說你會彈琴?」

  白筱眉頭一鬆,原來他對她開出的條件並非全無所動,「將軍軍中可有琴?如果有的話,我彈上一曲,將軍便能相信民女之言。」

  「軍中哪有那東西。」子涵啞然,他終日帶軍打仗,軍中哪能有那些供人取樂的玩意。

  「那……將軍要如何讓才能相信民女的話?」

  「也沒啥信不信的,你以後也不用服侍那些來使,就彈琴掙錢,每個月交二十兩銀子給我便是。說來說去,做個樂師,只有兩個地方掙錢,一個是青樓。二便是宮裡,你這摸樣去青樓甚是不合適,那你就在宮裡彈,如何?」他一口氣把話說完,肚子裡把容華裡裡外外罵了個遍,他頂天立地的一個男子漢,被那容華弄來誆人家一個小姑娘,這是什麼事?

  如果不用服侍人,只是當個樂師彈彈琴,南朝宮裡的卻反而是最安全的地方,雖然南北朝同在一個京都,但宮女無需四處奔走,北朝中人又有誰會想到她能躲在南朝宮裡,至於容華為何要她進宮,便只能去問容華了,笑了笑道:「這宮裡做個樂師倒是無妨,問題是將軍位居高職,難道會窮酸到需要這一個月二十兩的銀子使?」

  子涵一愣,他知道這批女子進宮,月俸是三十兩,於是他就隨口謅了個二十兩,壓根就沒想過要她這銀子,被她這麼一問就懵了,抬了手,用手臂遮了半邊臉,掩了面上的尷尬,咳嗽一聲,胡亂道:「積少成多。」

  白筱偏了偏頭,作出一副恍然大悟的形容,「如此看來,這事將軍可是輕車熟路,沒少做。」

  子涵被一口氣,嗆得差點岔了氣,臉上紅紅黑黑煞是好看,一陣的咳,暗裡將容華更是罵了個透徹,聽白筱又道:「將軍保重,別為那二十兩銀子傷了身子。」

  更是哽得難受,好不容易止了些咳,瞪著白筱道:「休得胡說。」瞪了她半晌,蹙緊的眉頭反而鬆了,用她這刁鑽性對付裡頭那位,想必有趣。

  不過那二百匹馬還沒親眼看到,這事還是別節外生枝的好。

  「天也不早了,姑娘早些休息,明天一早還得趕路。」他怕白筱又說出什麼驚人之言,不等她回話,便伸手招來親兵,「帶小竹姑娘下去,在女帳內,給她安置個住處。」

  說完看著白筱以袖掩鼻,又自咳了一聲,腳下故作沉穩,轉身慢慢走開,到白筱看不到之處,連垮了下來,恨得磨牙……容華,哼……好樣的,今日害他出此大醜,這帳以後慢慢再算。

  白筱在女營因為她是將軍親自交代安置的,所以親兵對她也十分照顧,分了她一床半新的乾淨的被縟。

  仍坐在一處閒聊的姑娘們偷睨著她,小聲嘀咕,瞟向她的目光或羨慕,或嫉妒……

  白筱對這些姑娘的嘴碎不感興趣,也不願與這些人走得太近,以免被人發現什麼,只要走一句口風,怕就是埋下的殺身之禍,索性繼續當著啞巴。

  她不說話,那些姑娘自也不會來尋她嘮嗑,也落得清閒。

  走了大半天的路,又被迷藥迷了一陣,實在疲勞,仰躺下去,手枕在頭下,靜看著頭頂帳篷。四年了,也不知賀蘭皇后現在如何了。

  那個畜生道的,將賀蘭托給她便甩手走了,雖然當時她並不算是當真答應了他,但當年她管了賀蘭的事,也就算是應了下來。

  當初離開選擇離開皇宮,就算是丟下了賀蘭,說起來也算是她背信忘義,苦笑了笑。

  這四年多來,不是也會想起,每每想起,難免自責,但以她現在這無權無勢之力,實在不知該如何救得了深宮中的賀蘭。

  閻王口中的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真是見他娘的鬼,這帳以後得好好與他算。

  翻了個身,合上眼,她不知容華弄她進宮是什麼目的,但有一點可以肯定,自己對他有用。既然有用,便有本錢……本錢……

  白筱驀地睜開眼,翻身坐起,不理會周圍向她看來的異樣神色,掀了被子,出了女營。

  望著軍營最角落的方向半眯了眼眸,一咬唇,朝著那方向走去。

  來往巡邏的官兵睨了她幾眼,也不多加理睬。

  直到近了那座小帳篷才被人攔了下來,「姑娘止步,這邊閒人勿近。」

  白筱望了望前方小帳篷,賬簾縫裡還隱約透著光,不慌不忙道:「是容公子叫我來的。」

  攔下她的那個親兵愣了愣,容華在這軍營中是不為人知的,如非容華派人召喚,她如何能知道容華在這前方帳內。

  但他身為暫時打點容華在軍中所需的親兵,卻不曾聽見容華提起哪個姑娘的事,又怎麼會這半夜三更得單獨叫美人前往帳中?

  這種事傳到京裡,定然有損名聲。

  「姑娘在這兒稍等片刻,容我去通報一聲。」

  白筱暗笑,他果然在此,叫住親兵,「這位官爺,留步。」

  「姑娘還有什麼吩咐?」她是來見容華的,他對她也不敢怠慢。

  「我前來之事,容公子並不想驚動他人。」她微垂了眼睫,帶出些羞澀。

  親兵怔了,她這話再加上這副神態,分明是告訴他,容華是私見她,不想被別人知道。他這麼去通報,不是明著告訴容華知道了他的事?

  容華是什麼人,且是他敢惹的,一時間杵在那兒去回也不是,放白筱過去也不是。

  正怔忡間,見子涵朝這邊走來,問道:「什麼事?」

  親兵閉著嘴不敢答,偷偷的看了白筱一眼,容華私會女子的事,哪敢隨便說。

  子涵看了白筱一眼,皺了眉,這丫頭還當真不叫人安生,這才一會兒的功夫,又出來惹事,喝問道:「說,到底怎麼回事?」

  親兵嚇得身子一抖,垂著頭,顫聲道:「稟將軍,是……是這位姑娘……姑娘說……」後面的話終是沒勇氣說出來。

  白筱扯著一邊嘴角笑了笑,幫他答道:「說容華要見我。」

  親兵長鬆了口氣。

  子涵飛快的將視線從親兵身上轉向白筱,抬眼望了望前方帳篷,揉著鼻子一笑,馬上強行忍著,沉下臉對親兵喝道:「既然是容公子要見的,定然有什麼要事,你敢私自攔著,萬一誤了大事,誰來負責。」

  親兵更嚇得臉色慘白,額頭上滲出斗大的汗珠,「這……這……」

  子涵朝他揮揮手,「罷了,當我沒來過,你也下去吧,該幹嘛,幹嘛去。」說完先行轉身離巡向別處。

  親兵向白筱行了個禮,小跑著走了。

  白筱咬唇一笑,走向帳篷。

  子涵回頭看著白筱的背影,嘿嘿一笑,有些得意,讓他背個黑鍋,他也別想乾淨。

  白筱到了帳簾前壓低聲音,輕咳一聲,「公子,送水來了。」

  裡面傳來一聲低啞的聲音,「進來。」

  她挑簾進去,望著在案後挑燈夜讀的白衣少年,夜風從她掀開的帳簾吹入,吹起他耳鬢的漆黑髮束,拂上他白淨的面頰,長長的睫毛隨著他落在手中手卷上的視線移動而輕顫了顫,他不知在看什麼書,竟入迷到沒發現進來的人並非親兵,深吸了口氣,咬緊了唇瓣。

  他也不抬頭,淡淡道,「放下吧。」

  白筱走到桌邊,於他對面坐下。

  他到這時才發現有異,抬起頭對上她似笑非笑的眼,愣了愣,繼而一笑,放下手中手卷,「有事?」

  白筱瞟了眼他放在桌上的書卷,不過是本毒經,他竟看得如此入迷,「你為什麼要我入宮?」

  「因為你沒地方可去。」他又低頭接著看他的書卷,好像她在不在這兒,都與他無關。

  白筱「嗤」了聲,「天大地大,且能無我容身之處?」

  「你不露面倒也罷了,既然登了台演奏,這一露面,你活著的消息,瞞不了太久。」他好整以暇的翻著書頁,眼角都不朝她斜一斜。

  「你知道我多少事?」白筱打了個叮呤,警惕的看著他在燭光下忽閃著的面頰。

  「不多,不過是知道些想知道的。」他知道她總有一天會猜到這一切是他所為,不過沒料到她發覺的如此之快。

  「瞞不瞞得下去,與你何干?」她就著燈細細打量他,即使是在這該歇息的時間,他身上衣裳都束得整整齊齊,這樣的性子怎麼做的人家的面首?古越喜歡他的什麼?喜歡他的古板正經?實在讓她深為懷疑。

  「無關。」他視線停在書上,書上的內容卻不再看得進去,還是低估了她,此時尋來這兒,讓他大為頭痛。

  「既然無關,那我要離開。」白筱有片刻的愣神,剛剛打好的和他討價還價的算盤頓時落空。

  燭花「嗤」的爆開,光線亮了一亮後暗了下來。

  他剪了燈花,順手撐了頭,另一隻手將放在桌上的書頁翻了一頁,「在下又沒攔著,你要走儘管走便是。」

  白筱無語,臉色黑了黑,「啪」的一聲,攤了手掌覆在他面前的書頁上,阻了他的視線,「這是軍營,且能容我隨便出入,麻煩容公子送我出營。」

  他不抬頭,看著壓在書捲上的小手,瑩白如玉,根根手指如蔥尖一般,心下甚欣慰,艾姑娘將她養得甚好,並沒有令她吃多少苦頭。

  「你也知道這是軍營之中,我又不是軍中之人,在此也不過是個暫時的歇息之處,如何讓干預得了軍中之事,送你出營?你要出營儘管去尋他們的管事人。」子涵還指望著那二百匹追風馬,能放了她?

  白筱哼了一聲,從懷裡取出那個小藥瓶,重重的拍在他面前桌案上,「你少裝,這全是你一手操縱的。」

  不是他,他能將這藥提前交給那個叫子涵的將軍?

  不是他,子涵能進了他這軍帳出去後,便讓她給他孝敬一個月二十兩?一個將軍能看得上那二十兩銀子,這大烏龍騙三歲小兒也騙不過去。

  容華將視線從藥瓶上移到她臉上,她瓷白的小臉,氣得沒了血色,莞爾一笑,「子涵是怎麼跟你說的。」

  白筱翻了個白眼,伸了兩個指頭到他面前晃了晃,「他叫我一個月孝敬她二十兩,你們南朝沒給官員們發俸祿嗎?」

  他嘴角一抽,搖了搖頭,又是無奈的一笑,「除了打仗,其他事當真使喚不得他。」拿了小竹籤著燈芯,「你要如何?」

  白筱回想著子涵當時的摸樣也忍俊不禁,容華這麼聰明的人,萬萬沒料到他會託了這麼個笨將軍辦事,「我要知道你到底為什麼要我入宮。」

  他斜睨了她一眼,接著撥弄燈油,「當真想知道?」

  「嗯。」雖然不指望他說實話,但總能聽出些眉目。

  「實話就是我暫時沒想到用你做什麼,不過將你留在身邊,沒準以後能派上用場。」他將被燈火點燃的小竹籤放到唇邊吹熄,竹籤上冒起一股青煙。

  沒有解釋,反而讓她尋不出他話中的毛病,默了半晌,道:「你也是覺得我有用才肯養著我,是嗎?」

  「可以這麼說。」他也不掩飾,她九歲便能發現造成腿疾的藥上。順藤摸瓜,尋到大明寺,對她掩飾只會弄巧成拙。

  轉頭看她,一身素服,滿面的風塵難掩她打骨子裡透出來的靈氣,冷靜的坐在這軍營之中,一點點揣摩著他的心思,這樣的女子,即使是在民間,又如何能藏得住?
作者: 彤櫻    時間: 2011-8-8 10:15 PM

第一卷 第080章 容華的性向

  白筱撇臉低笑,長睫垂下掩去眸裡的澀意,被人當棋子的感覺一點也不好,輕舔了舔唇,抬起頭,重新平視於他,含笑道:「我隨你進宮,但有兩個條件。」

  他一瞬不瞬的凝看著她,她怎麼掩飾,又怎麼能逃得過他的眼?她眸子裡的苦澀讓他心間某處隱隱作痛,她唇邊故作出來的坦然笑意。讓那抹隱隱的痛迅速化開,將頭輕靠向身後靠椅,直到白筱覺得這話題怕是談不下去了的時候,卻聽他問道:「什麼條件?」

  白筱暗鬆了一口氣,「第一,我要定期知道關於我娘的消息。」

  南北二朝共京,許多消息,難免互傳。

  這些年,她雖然龜縮在南朝民間。但一直沒聽說過有北朝皇后過世的消息,如此說來,要麼就是賀蘭皇后尚在人世,要麼就是北皇對外封鎖了賀蘭皇后的死訊。

  容華的身份地位,不會對北朝中大事一無所知,她這麼問,便是想得知賀蘭是否還在世的準確消息,如果尚在,她這個條件才能談得下去,如果不在了,這個條件以後後面的條件也就不必再談了。

  「可以。」容華連思考的時間都不留,便直接答應了。

  他這麼爽快,反而讓白筱有些吃驚,弄不明白他心裡所想,要知南朝探查北朝後宮中事,並不是件容易的事,何況還是周身是迷的賀蘭。

  「我娘當真活著?」她無法不懷疑,他根本是糊弄她。

  「活著,只是活的不大好。」他點了點頭,鎖著她發白的小臉的視線絲絲毫不有所挪動,不放過她臉上任何一個表情變化。

  白筱抿著唇,心下黯然,幽幽的呼出口氣,「活著就好。」

  他突然伏身上前,身手隔著桌案。扣了她的下巴,在她大驚失色要退避間,拇指試過她眼角,看過拇指間留下的那點濕潤,「原來還是有點心的,我還以為這些年,你早將賀蘭忘得一乾二淨。」

  白筱打開他的手,「與你何干。」聲音卻帶了澀,她看不懂他,以前不懂,現在更不懂,「你與我娘是什麼關係?」

  「沒關係。」容華重新靠回靠椅,微笑道:「第二個條件是什麼?」

  白筱點了點頭,她信,信他與賀蘭沒關係,就算有關係,也只能是利用與被利用關係。

  深深吸了一口氣,以前離開皇宮,將宮中之事就拋開了,現在知道又再要靠近,情緒再難平穩,「讓我見見我娘。」

  他唇邊笑意滿滿收斂,坐在那兒靜看著她,也不知何想法。

  白筱回望著他,淺淺一笑,「讓你為難了?」

  他默然不答。

  這個問題如果在別人問出來,一定荒謬無比,他一個南朝太子的面首,如何能帶人出入北朝皇帝的後宮,而且還是冷宮。

  白筱直直的迫視著他,絲毫不退縮,「我想見見我娘。」

  他終於微撇了撇臉,蹙眉輕笑,再轉回看她時眼裡多了一抹冷瑟,「你知道你在做什麼嗎?」

  她知道,她是在試探他,她想知道昏迷前看到的那個白影是不是他,更想知道賀蘭摔給秀秀的那條白色圍巾是不是暗示,要秀秀去尋他來救下她這條命。

  想知道他與賀蘭到底是什麼關係。

  他聞一聞藥煙味,便知那藥有問題,為她把把脈,就知道她的腿何時斷藥。以他如此高超的醫術,又如何能不知道田賀蘭腿疾是被藥所禍。

  如果他們是友,那他為何不給何堪治腿疾,不阻止她繼續服藥。如果是敵,為何賀蘭會在她有性命之危時,去向他求救。

  她沒在他冷笑的迫視下退縮,泰然道:「我要見一見我娘。」

  他不理會她的話,接著問:「你知不知道,你如果出現在北朝皇宮內,一旦被人發現,你再難保住性命,你不可能永遠幸運。」

  「你認為死過兩次的人,還會怕死嗎?」她抖出的笑意毅然從容,卻讓他為之一震。

  兩次?確實是兩次,服了一次毒,又墜了一次崖,他呼出口氣,退了開來,輕點了點頭,「好,我答應你。」頓了頓,又道:「不過我也有個條件。」

  白筱垂眸笑了,起身踢掉鞋子,躍上他案邊一側的地鋪,帶著一身的塵,滾倒下去,打了個哈欠,真的睏了。

  容華側臉看她,神色柔和下來,「你就不問問我的條件再睡?」

  白筱裹了他的被子,被子上帶著剛洗淨的清香,含含糊糊道:「反正你的條件是不容我不同意的,早晚得同意,也不急於一時,等我睡醒了,你再說好了,我清醒些,為你辦的事也妥當些。」

  又打了個哈欠,接著道:「你的床借我用一用。」

  容華失笑,單手撐了右下顎,「這孤男寡女,你就不怕我?」

  白筱睡意襲來,翻了個身,面朝著裡,含糊道:「我和古越不管長相,身高,體態都相差十萬八千里,你就算夢遊都不會弄錯,我有什麼可怕的?你如果不願在那兒坐一晚就到別處睡吧。」

  容華搖頭一笑,熄了燈,起身走向帳門口,在地鋪邊停了停,在黑暗中見她將臉縮在被中,只留下一頭秀髮在被外,又是一笑,走出帳篷,見子涵坐在不遠處一個台架上,帶著戲謔的笑望著這邊。

  見他出來忙站直身,佯裝若無其事的走開。

  容華笑了笑向他走去,「看戲不想看個結局?」

  子涵急剎住腳,轉身笑望向帳篷,「你,當真讓她睡你帳中?」

  「她自小嬌養,如何睡得慣那女營,由著她吧,即使是太子在此也會順著她的。」容華睨了眼帳篷,背了手望向天邊明月,在帳中悶了一晚,出來透透氣,倒十分清爽。

  子涵吃了一驚,將望向帳篷的視線轉向身邊俊逸的男子,他清俊的側影在月光下有些朦朧之意,「她到底是什麼人,要你和太子對她如此上心?」

  容華垂下眼眸,笑了笑,「我也想知道她是什麼人。」

  子涵愕住了,目光不解的在容華和帳篷間穿梭,他費了這麼多心思弄她來,居然是個不知?

  「夜巡已過了,歇息吧,明天一早還得趕路。」容華拍拍他的肩膀,反身走向小帳篷。

  帳簾在他身後落下,帳中只有她熟睡所發出的均勻呼吸聲,宛然一笑,她當真放得下心,對他全無防備。

  如果她知道他與古越......搖頭一笑,不知她是否還能睡得這麼自在。

  走到桌案後,將窗簾捲起,讓月光撒入賬內,將帳中鋪上一層銀白。

  在案後坐下,拿起桌上書卷,也不點燈,就著月光細讀。

  不知是不是淡淡的月光晃了她的眼,她輕呢了一聲,翻了個身,面朝了外,秀髮鋪滿了粗布枕,將面頰襯得越加秀美。

  他握著書卷,視線卻落在她睡得香甜的小臉上,手握拳撐了下顎,陷入沉思,她到底是誰?

  耳邊彷彿有一個銀鈴般的聲音在耳邊幽幽的嘆了口氣,我阿娘總向我阿爹哭,說我以後鐵定是嫁不出去的。

  一個男子的聲音低笑,為何你娘會如此說?

  阿娘說,我性子太野,除非很醜很醜的男人,才能忍得了我,可惜我們家族沒有長的醜的男人。

  男子揚聲大笑,還有這般說法,這倒是頭一次聽說。

  女子「咦」了一聲,想起什麼,笑道:「容華君,如果我們活著出去了,你娶我,好不好?」

  男子笑得更爽朗,只怕出去以後,你便不肯嫁我了。

  容華想再聽真些,那兩人的聲音卻消失了,他順著聲音細想下去,熟悉的劇痛排山倒海般的襲來。

  他丟了書卷,死死的抱著頭,咬緊牙關,屏了呼吸,強忍著那無法忍受的痛,硬是不肯發出一點聲音驚吵到白筱。

  足有半柱香時間,劇痛才慢慢消退,只剩下太陽穴上一陣一陣的。耳鬢的髮束被汗水打濕,緊貼著面頰,身上的單衣盡數濕透,緊裹在身上,好不難受。

  他抬起赤紅的眼,睨了眼熟睡中的白筱,毅然起身出了小帳篷,進入一旁供他沐浴的圍欄,舀了一桶涼水,當頭淋下。

  再睜開眼,眼裡已如既往的靜如止水,又舀了幾桶水沖盡身上的汗漬,丟下水桶,擰了濕髮,帶著一身的水返回帳中。

  取了乾衣,立在案後靜看了白筱一陣,見她呼吸平穩冗長,不見她有轉醒的痕跡,才背轉身,脫下一身的濕衣。

  他不知,在他出帳之時,白筱已然驚醒,將他的失常看在眼裡,待他出帳,便跳起來隨他身後,趴在帳門邊看著他轉進圍欄,雖然看不見他的神情,但那一聲聲急促的潑水聲卻聽在耳裡。

  她不知他怎麼了,但隱隱覺得他心裡藏著什麼不容人觸碰的事,定然不是好事,所以她不打算去探知。

  聽見他擲掉水桶的聲音,忙奔回地鋪裝睡。

  她閉著眼,也能感覺到他緊盯著她的審視的目光,炙的身上臉上火辣辣的難受,僵著身體,盡自己所能的裝出睡著的呼吸。

  極短的時間,卻讓她覺得如坐針氈,有整個世紀那麼長,就在覺得要裝不下去了的時候。總算聽到一陣悉鎖的聲音。

  抖抖睫毛,將眼打開條縫,眼睛呆滯的眨了兩眨,瞬間大睜,偷偷地捂了嘴,才沒叫出聲來。

  他身上濕袍從肩膀上滑落,修長健碩的身體一點點展現在月光下。

  待他褪去濕褲,白筱已挪不開眼。

  她頭一次知道,男人的身體竟然可以迷人到這種程度,寬闊的肩膀,圓滑的三角肌,結實並不顯得臃腫,緊窄的腰身,緊翹收緊的臀,修長結實的腿,光滑的肌膚在月光下泛著銀光,上上下下,無一處不蘊含著一種誘人的魅力。

  她咬著唇暗笑,呃...他文儒的外表下居然有這麼一副好身板,不知他轉過身來,是什麼樣一副光景,想到這兒,臉上一燙,怪不得古越這般喜歡他。

  他手臂舒展,乾爽的白袍已在他肩膀上披落,他只著了白色錦褲,半攏了衫袍,也不束上,轉過身來。

  白筱忙將眼合上,繼續裝睡。

  他站在原地看了她一會兒,踱到地鋪邊坐下,軟墊隨著他的坐落微微一陷。

  她緊張的呼吸一窒,睫毛輕顫了顫。

  他手指滑過她細滑的臉龐,輕聲道:「醒了就醒了,何須再裝。」

  白筱正吸了口氣進去,準備慢慢呼出,讓呼吸顯得冗長些,聽了這話,乾脆重重呼出,乾笑一聲,將眼睛睜開,入眼卻是他半裸出來的光潔胸脯,忙將眼一閉,「非禮勿視。」

  容華看著她低笑出聲,「我換衣衫時,你為何不迴避。」

  白筱愣了愣,睜了一隻眼,結結巴巴的道:「你...你胡說什麼...你換...換衣衫時,我哪有不迴避?」

  容華略抬了眼,睨了眼桌後方帳壁。

  白筱隨著他視線望去,死的心都有,一張臉羞得通紅,好在藉著夜色,不大看得出來。

  那帳壁上居然掛了一面銅鏡,她從這方望去,所見剛剛是他方才所站之處,反然,可想而知了。

  乾巴巴的清了清嗓子,「意外,意外。」

  睜了眼,見他似笑非笑的將她看著,心一橫道:「看都看了,你要怎麼著吧?難道你還想看回來不成?要看就看吧。」

  她話是這麼說,身上的被子卻裹得更緊,降聲調降了半拍,「不過我身上沒二兩肉,骨頭能咯穿人,沒有古越高大威猛,性感迷人,還是別看了,還你發上十天半個月的噩夢就不好了。」

  他唇邊笑意更濃了,手指摩挲得她滾燙的面頰,令她抖出一身的粟粒,「你怎麼知道他高大威猛,性感迷人?」聲音啞且磁。

  白筱雙手緊拽著薄被,感到他冰涼的手像蛇一樣滑到他耳後,一陣廝磨,慢慢下滑,在她頸項一側來回摩挲,吸進得氣,都忘了呼出,身子緊繃的發痛,陪笑道:「猜的,猜的。」他們長得一般模樣,他都長成這樣了,古越又能差到哪兒去?

  盼著他摸夠了就趕快把手縮開,不想他卻孜孜不倦的重複著手上的動作,終於忍無可忍的跳起來,連滾帶爬的往地鋪下撲,「想必公子也累了,我就不打擾公子休息了。」

  他將她攔腰抱住,按在褥中,「都什麼時辰了,你此時回去,叫她們如何看你?」

  白筱翻了個白眼,被她們怎麼看也強過在這兒被他這般輕薄,視線掃過他敞出來的胸脯,臉上又是一熱,「公子誘惑人的功夫練得出神入化,我淡定功夫練得還很是不到家,還是出去練練得好。」

  他低低一笑,就著月光靜看著手腳不知該何處擺放的她,甚是有趣。

  白筱苦著臉,周身不自在,現在這場景尷尬到了極點。到處都是他的氣息,淡淡的梅香,將她裹得緊緊的,剛才就不該以為他是斷袖,不會對女子怎麼樣,大大咧咧的留在這兒。

  「你這麼怕我做什麼?在車裡,你可不是這個性子。」他向她伏近些,氣息吹在她的耳鬢,他不明白,為何她總讓他有些不知所以然的幻覺。

  白筱從耳朵一直癢到了心裡,偏開頭,令他的氣息裡自己遠些,惱道:「平日裡。你一本正經的君子模樣,哪知道到了晚上,會是這幅形容。」心裡嘀咕,白日裡不過是披了層端莊的外皮,到了晚上就活脫脫一隻騷狐狸,怪不得古越要被他迷死呢,拉著被子。慢慢提高,將臉埋進被中,只漏了一雙眼溜過他鬆散的衣襟裡露出來的胸膛,將他看著,悶聲問到:「你到底是單性,還是雙性?」

  他垂眸低笑,「你說呢?」

  白筱身子一陣一陣緊繃,吸了吸鼻子,忙道:「單性,單性...」阿彌陀佛,千萬不要雙性。

  他輕揚眉梢,目光就著月光一點點看過她精緻的五官,四年前,她還是小圓臉的時候,便覺得她像極一個人,如今與那人竟一般無二,世間真有如此巧合的事?

  白筱被他看得發窘,兩眼亂轉,她每每看見他這雙眼,稍不注意便會迷失,然現在這雙眼卻讓她不敢直視,乾咳了聲,「不如說說你的條件是什麼。」

  他收回審視著她的視線,翻身坐起,靠著帳壁,見她鬆了口氣,淺淺一笑,「你和莫問就沒親密過?」

  白筱臉色慢慢變白,又再轉紅,最後又在轉白,臉冷了下去,將被子蒙了頭,轉身朝裡而睡,他真是哪壺水不開,提哪壺。

  他看著她蒙在被裡的小小的頭,神色間有些落寞,「就這麼喜歡他麼?」

  白筱在被中睜大著眼,看著眼前的漆黑,咬了唇,鼻子發酸,喜歡有什麼用?還不是得個「離」字。



第一卷 第081章 色膽包天

  他默了一會兒,起身攏了衣袍,做到桌案後,頭靠著身後靠椅,淡淡道「睡吧,沒幾個時辰可睡了。」

  白筱恨得磨牙,他給她添這麼大個堵,卻說什麼睡,咬了咬牙,閉上眼。

  二人一宿無話。

  次日天剛拂曉,白筱慢慢轉醒,睜眼便見容華手撐著頭,雙眸合著,也不知是醒的,還是睡著。

  昨夜佔他的床,其實是氣他算計於她,讓他不得好過。

  這時見他當真在案桌後坐了一夜,又有些過意不去。

  昨夜縮在被中沒認真看他。這時才看清他著白色的常服,濕髮已乾,仍隨意的用帛帶綁著甩在身後。

  她不解,他這麼整潔的一個人,為何頭髮不束冠,總是這麼鬆鬆的束著,雖然說他出門都是帶著幕離,幕離帽一遮是什麼也看不見,但一個人的習慣問題卻不會有這般大的落差。

  在她記憶中,他和古越都喜歡這麼綁著頭髮,二人全然不同的性格,雖是愛侶的關係,一些習性卻相似的有些過了。

  她並不想去深研他與古越之間的事,自從四年前的那件事,在經過這四年的沉澱,讓她明白去追尋一些飄渺不可及的東西,不過是一個虛無縹緲的夢,夢裡捉不到,夢醒了,便是無影無蹤。

  不知自己為何要來這世上經歷這一世,但宿命星是不會胡亂安排的,將她放在這兒,必然有一定的道理,她就得走完這一程,如果偷工減料,有意越過本該經歷的劫,於以後只會有害而無一利。

  想通了這個道理,便將在戰場上所見的那雙眼埋下了,管他是古越也好,容華也罷,反正不屬於這一世的宿命就不該去追尋。

  雖然不知道以後將會怎樣,但一點可以肯定,她的命運要跟眼前的這個男人還有那個古越要牽扯上多少關係。

  從今以後,她是他們的棋子,那她也要將他們變成她手中的劍,為自己劈出一條路。

  「不多睡會兒?離拔營還有半個多時辰。」他並不睜眼,聲音低沉,沙啞,顯見昨夜休息的並不好。

  白筱揉了揉眼,雖然仍有些漲澀,卻已沒了睡意,翻身坐起,靠壁而坐,「佔了你的床,讓你一夜不得好睡,你不怪我嗎?」

  容華睜眼,漫不經心的看了她一眼,微微笑道「少睡一夜,也壞不了事。」起身到床邊坐下「倒是你……」

  白筱瞟了昨夜他在她脖子上亂摸的手,半攏在闊袖裡,再看他衣襟雖攏,胸前肌膚仍露出小塊,結構分明,並不像讀書人所有。

  又見他抬了手,下意識的往後一縮,將他的手打開,「有話好說,別動手動腳的。」

  他反手扣了她的手腕,將她的手壓下,按在被縟之下,令她身子前傾,與他湊近了些,才道:「倒是你著性子,進了宮得改一改。」

  白筱不知他葫蘆裡買的什麼藥,瞪著他沒接話。

  他看著她的眼,眉頭慢慢擰成了疙瘩,「你進宮是宮女的身份,你性子囂張至此,不管放在那裡,不用三天,便能被人頂上,北朝不乏我們的耳目,南朝也不乏北朝的耳目,北朝未能證實你死了,又未能尋到你在何處,所以養著賀蘭,她也勉強可以苟且偷生,如果你的死訊被證實了,或者有了你的下落,她就沒有了價值。」

  看著她打了個哆嗦,丟開她的手,側身斜臥下去,以手當枕,淡淡道:「我小歇片刻,如果你不想別人看見你我共用一個床鋪,一炷香後叫我。」

  他一句話讓白筱透心的涼,他說得不錯,她如果不低調些,不用三天便會被北朝的耳目將她的消息傳向北皇耳中。

  她慢慢的做了個深呼吸,設法理順亂成一團的思緒,可是越理越亂,咬唇等著他沉靜的面頰,擰緊眉頭,踢了踢他,「為何非要我死?」

  他半睜了眼,斜睨了她,窄眸下的深瞳閃過一抹詫異,「你當真不知?」

  白筱搖搖頭,如果知道,那還會這麼多狗屁事情。

  他勾唇一笑,直接合了眼,「如此更好。」

  柔軟的白袍散開來鋪在地上,融進白色被縟,在這清蕭的清晨,如同浮雪一般冷清,微微出來的月白胸脯,微微起伏,又像在這片冰雪中燃了把火,很是撩人。

  白筱喉嚨莫名的一緊,跟這麼個魔鬼般的人單獨共處一室實在不是明智之舉,而剛才的問話,也就此打住,再也問不出什麼,不如出去透透新鮮空氣,省的被憋死在這兒。

  站起身望著他閒然的神情,又有些不甘,抬腳狠狠地朝他腳上踹去,這男人實在可恨的很。

  一腳踹出,他恰好翻身,她這一腳揣了個空。

  她是恨不得一腳將他踹死,腳上是用了力的,踹空後,受力道牽引,身體頓時失了平衡。

  歪歪斜斜的向後仰倒,忙盡自己所能的身子前傾,穩住身形,免得受後腦勺碰壁之災。

  身子晃了幾晃,眼見就要站穩,身前又是一個翻身,壓了她裙角,身體受力頓時又失了平衡;

  不過這次是跌向一側,直直的趴跌在身邊人身上,臉撞進了他的臂彎,鼻尖剛好沒直接貼在地鋪上,免了鼻血之災,耳邊傳來一聲痛楚的悶哼。

  她尚沒來得及回答,他耳鬢髮絲鑽進鼻孔,癢的阿嚏一聲,打了老大一個噴嚏。

  腰間一緊,一個翻身,被他壓在身下。

  此時尚未天亮,帳篷中光線昏暗,朦朧中的俊顏似夢似幻,黑眸中帶著慍意,「你還當真是個不得安分的。」

  白筱理虧,抿著唇納悶剛不去才踹他那一腳該多好,似梅的淡香隨著他的呼吸飄進鼻息,側了側臉,「你害我跌這一跤,還有臉說我。」

  不是他有一翻身,她能踢空,不是他有意壓她,她能摔一跤,鼻尖輕擦過他耳邊肌膚,在觸到他軟袍衣領,幽幽的梅香竟有所減淡,不著痕跡的又轉回臉,在他頸項間聞了聞,意外地眨了眨眼,一直以為他用著什麼特製的香薰,不料他身上的梅香居然是體香……

  「你如果老老實實的走你的路,又如何能跌這一跤。」他開始懷疑將她弄回宮中是不是明智之舉。

  白筱啞言,的確是她先行為之,推了推他的肩膀,「你重死了下去。」

  他身體下伏,反將她壓得更緊,不讓她胡亂扭動,「看來得給你換個身份。」

  「什麼身份?」白筱揪了他兩間的衣襟,不再亂動,警惕的看著他。

  他眸子忽閃,似笑非笑的道:「我們的通房侍女,就算放肆囂張些,人家也不過認為你侈恩席寵,大不了背地裡有些嘴碎,卻不會往宮外傳。」

  白筱氣的紅了臉,澄亮的眸子睜圓,又再收窄,通房侍女已經陰損到極點,居然還是他們的……使勁閉了眼,實在壓不下這口氣,猛地睜開眼,驀然大吼:「容華,你這該死的……」

  此時雖然還沒到拔營的時辰,但已有官兵巡邏。

  容華忙捂了她的嘴,在她耳邊低聲道:「這可是軍營,你這般叫法,被人進來看見,我回去少不得背上個擾亂軍心的罪名挨上頓罰,如果他不捨得殺你,你這通房侍女的位置可就當真坐穩了。」

  話落,聽見有人叫道:「不好,容公子那兒出事了,快!」一陣腳步聲朝他們的營帳快步奔來,他面色微變,忙翻身坐起,見二人衣衫均是不整,只得又再俯下身,將她壓在身下,扯了薄被,蓋在身上,掩去二人淩亂的衣衫。

  薄被剛覆在身上,帳簾一拋,有人急問「容公子……」

  一個校尉帶了一隊官兵湧了進來,見了帳中情形,即時愣住了。

  白筱縮在他身下被中,唬的一動不動,拽緊了他的衣襟,唯恐他此時翻身坐起,她便衣冠不整的展現在這些官兵面前,這醜,她丟不起。

  聽他冷聲道:「出去。」聲音不大,卻足以讓在場的所有人聽見,冷寒的聲音讓人經不住打個寒戰。

  白筱也經不住一抖,不安的偷看他的臉色,恰好對上他看著她的眼,漆黑不見底的眸子神色莫辨。

  他見她望來,竟然微微一笑,讓她一陣恍惚,微張了嘴,愣在了那兒,彷彿剛才的那個冰冷的聲音只是幻覺。

  沒有第二句話,那些官兵醒回了神,慌忙往外急退,一隊人,你擠我我擠你一時間亂成一團。

  他與她隔得極近,鼻尖輕抵著鼻尖,她迷惑間,見他黑眸微微一黯,長睫輕顫了顫,微偏了頭,向她唇上吻落。

  她眼角處,官兵尚未完全退出,霎時間,她驚得三魂飛了兩魂半,心懸在了嗓子口,圓睜了眼忘了呼吸,也忘了動彈,直到他微燙的唇覆上了她的唇瓣,才打了個叮嚀。

  身上無處不僵,更不敢稍加動彈,引來正在慌亂中推出的官兵們的視線。

  緊張的瞅著正在撤退的官兵,唇瓣又被他吮吸的又癢又麻,她腦子被攪成一團漿糊,亂如麻草,生怕他們誰此時回頭往上一眼,便能看見這場香豔的表演。

  正又急又怕,不知如何是好之際,唇上一痛。

  視線快速收回,迎上他凝視著她的眼,心臟直接跳出心房,他居然咬她……呼吸一窒,如不是強行忍著,驚叫差點出聲。

  他眼裡閃著戲謔。

  她怒視著他,如果不是著帳篷內還有人在,她真想撈了枕頭將他捂死。

  好不容易等官兵退出去,她在他唇上用力一咬,在他痛得一退之際,撐了他的肩膀,將他推開些,壓低聲怒斥道:「你瘋了麼?」

  他翻身坐起,抬手,拇指拭過帶血的下唇,斜睨著她,這感覺果然甚熟悉,淡如清風的笑了聲:「我此次回去,擾亂軍心的罪名是擔定了,與其白背個罪名,不如擔個真罪名,也不冤枉。」

  白筱用手背擦了擦被他吮吸的發燙的唇,納悶的想一頭撞死,他明明是斷袖,憑什麼對她又親又抱的……以後他再敢對她無禮,咬死他。

  容華望了望窗外,天邊已放了光,起了身,當著她的面更換衣裳。白筱目瞪口呆的望著他的動作,雖然他本就穿著錦褲,下身並不需更換,但上衣卻是緊著的常服,需退下來換上中衣外袍。

  昨夜看了他的背影,已是想入非非,此時那裡還敢再看,忙撇開臉,佯裝若無其事的左望右望,就是不敢把視線定在他赤裸著的身體上。

  他一邊著衫,一邊靜看著她。直到束好三指寬的腰帶,披上寬鬆的外袍,才笑道:「你沒見過男人著衫?」

  白筱隱約覺得自己該是看過,便點了點頭,然又想不起在哪見過,又搖了搖頭,一臉的茫然。

  「你的條件是什麼?」

  他忽然眸子一閃,露出一抹玩意,「許我初夜,如何?」

  「容華,你這混蛋。」白筱七竅生煙,他還沒完了,抄起身邊枕頭向他砸去。

  他順手接了,拋回給她,朗聲一笑,「收拾收拾,差不多拔營了。」撩簾邁了出去。

  白筱將枕頭狠狠的砸向帳簾,咬牙罵道:「小人,披著君子面皮的卑鄙小人。」

  呆坐著生了會悶氣,才起身整理衣裳,她昨夜並沒脫過衣裳,不過是被他拖來抱去,揉的亂了,整好衣衫,對著銅鏡梳整一頭墨黑秀色。

  鏡中見他拋簾進來,想起昨夜偷看他換衣的情景,臉上一燙,微埋了頭打他身邊走過,瞥見他眼裡一抹淡笑。

  發燙的臉更是燒了起來。

  帳簾落下之際,聽見他的聲音從帳內傳來,「洗漱間在出帳左手方圍欄裡,已備好軟巾。」

  白筱回頭對著已閉合的帳簾擰了擰眉,這個人實在讓她看不透,人前人後簡直判如兩人,到底那個才是真正的他?

  進了圍欄果然見木架上銅盆內已盛了清水,盆邊搭著乾淨的雪白軟巾,清水浸濕了水,清清涼涼,十分舒服。

  擰了軟巾,覆上面頰,聞到一股清鮮的綿織味,這軟巾竟是不曾用過的。

  再看置於銅盆邊用於刷牙的小毛刷,上面針毛,乾爽齊整,也是全新配置的。

  她將軟巾攤在手心中看過,又拿了小毛刷,唇邊微勾,露出欣慰的笑容,那人雖是混蛋,但做事卻是極貼人心。

  洗漱完畢,出到外邊,見官兵已在拔營。

  容華身上齊齊整整,頭戴幕離。站在小帳篷邊扶手立在晨光中。微風輕揚著雪白衣裳,儒雅俊逸,靜如塘中清荷。

  如不是她昨夜親眼所見,怎麼也不會想到他還會那樣放蕩。

  她望著他的側影,停下腳,徘徊者是該從他身後悄悄繞開,還是上去打個招呼。

  一個親兵提了她的包裹向他走來,到他面前停下,恭恭敬敬的將包裹遞上,「公子,你要的東西。」

  他隨手接了,看向站在那兒猶豫不前的白筱淡然道:「走。」聲音如往常的冷然,沒了一絲曖昧。

  白筱提著腳尖,將唇慢慢咬緊,深吸口氣,慢慢呼出,與他走的太近,實在不是明智之舉。

  「我還是回女營同他們一起。」

  他隔著幕離冷眼看她,經過早上那一幕,就算那些官兵不敢胡亂瞎傳,但這軍營能有多大,又且能瞞得住,她且還能與女營那些姑娘共處?

  南朝宮中無女子相爭,是因為無女子受寵,如今她破了這個例,那些女人且能不嫉妒。

  女人最可怕的便是嫉妒之心,一旦起了這心,又且能不排斥與她?

  俊眸窄了窄,不再多語,向她大步走進,拖著她的手腕便走。

  白筱心魂俱飛,小臉白了下去,在這拔營之際,來往間儘是官兵,所過之處,那些官兵雖然不敢對他們直視,眼角卻不時的偷偷睨向他們。

  路過昨晚所見的那些女子身邊,便是個個神色各異,或羨慕或嫉妒,等他們走過,邊小聲議論。

  容華冷眼回眸,隔著幕離無法看見他的容貌神情。

  那些女子卻能感到那眸子裡射來的陰冷寒意,霎時間住了口,眼露懼色,無人再敢多言。

  她們不知他是誰,但敢在軍營中這般肆無忌憚的人絕不是他們能招惹的。

  白筱這麼被他拽著,已是尷尬不已,不敢再掙扎招人關注,僵著身子隨他一路出了軍營。

  他的馬伕已經備好車,靜坐在車轅上候著,有上次集市中的那幕香豔情景,此時見他拉扯著她過來,也不覺得意外,只是回身撩了車簾。

  容華將她的包裹拋入,將她打橫抱起,邁上馬車,將她往座椅上一丟,在她身邊坐下,車簾隨之落下。

  她直到這時,才敢抬下眼簾,長噓出口氣,「你當真放肆的很。」

  他默然,過了好一會兒,才暗嘆一口氣,這不是以往的他,所有的失常因為她,對車外道:「走吧。」
作者: 彤櫻    時間: 2011-8-8 11:07 PM

本帖最後由 彤櫻 於 2011-8-9 09:38 PM 編輯

第一卷 第082章 錯不得一步

  白筱出了一早上的醜,惱著榮華,見他坐得端端正正的,罵了一句,「假正經。」

  見他慕離遮面,罵他也看不見表情,甚不是味道,伸手一把揭了他的慕離帽,補了一句,「卑鄙小人。」

  榮華只是睨視著她,微微一笑,「你是還嫌沒將我招惹夠?」看她小臉瞬間憋得通紅,又低笑,「當真是想給我做通房侍女嗎?」

  白筱即時豎了眉毛,照著他的臉啐了一口,「你做夢。」讓她給個斷袖做通房侍女,她打了個哆嗦,惡寒得緊。

  榮華微側了臉避開,「不知你早些年的皇家禮儀是怎麼學的。」

  白筱兩眼望天,她根本沒學過什麼皇家禮儀,也不想學,「你又不是皇室中人,在意什麼皇家禮儀,脫了褲子放屁。」當真是多此一舉。

  榮華忍俊不禁,抬了手,食指輕搓了搓鼻尖,「那是。」這丫頭說話當真全不避忌。

  白筱一扁嘴,還算是有自知之名,見他不駁她,也不再胡纏與他,揭了窗簾觀車外的風景。

  前方讓在路邊的一個騎在高頭大馬上的黑色挺拔身影落入眼中,一身黑色勁裝短打,夾著馬腹兩邊的長腿將曲著崩出有力的線條,頭髮用一條黑色帛布在腦後束成一個馬尾,濃眉斜飛入鬢,鼻樑如削,雙眸炯炯的目視前方,微抿的滿唇,只得個側影,已奪了白筱的呼吸。

  以後永世不得再見,不料竟在此處看見,癡癡的望著,低喚了聲,莫問,眼上慢慢蒙上了一層霧氣,那影子便有些朦朧。

  他收回平視的目光,垂眸看過身前馬頸,又抬頭向白筱所在的馬車這邊望來。

  白筱慌忙將窗簾落下,留了一條細縫,眼一眨也不眨的望著他,那是與她斷斷續續相伴四年的俊顏,見他的視線只是在打他身邊過去的車身上瞟過,邊看向軍隊後方。

  那黑色的身影越來越遠,直到轉過山坡,再也看不見他,白筱才垂了眼,手緊拽著窗簾,緊得關節發了白,眼裡滾動著的淚滴了下來,在覆在大腿上的白裙上化開兩個水暈。

  他沒能看見她,她微微有些失望,又感到慶倖,如果被他看見,她不知他會怎麼樣,做出什麼事,雖然他對她只是一個承諾,但他是會為承諾不顧一切的人。

  她以為會離開的坦然,瀟灑,這時見了他,才發現心碎成了片,放手並不是她想得那麼容易。

  「要不要停下來,讓你們見上一見?」身後傳來榮華冰冷的聲音。

  白筱吸了吸鼻子將又再湧上的淚嚥了回去,搖了搖頭,她是為了讓他斷了對她的這份牽掛,才選擇離開。只望他不知道她的行蹤,時間長了,對那承諾也就淡了。

  這一見還如何斷得了?她不知道如果這次再拖了他的手,還狠不狠得下心放手。而他知道她要進宮,定然說什麼也會阻攔,與皇家鬥,哪怕他的『冷劍閣』再有來頭,怕也是死路一條,「冷劍閣是什麼地方?」

  「收著皇家的高價錢,賣命為生的組織。」容華聲音越加的冷了下去,接著問了句,「怎麼?他是『冷劍閣』的人?」

  白筱心裡一淩,既然『冷劍閣』是為皇家賣命的地方,對容華而言,定然不陌生,她這麼一問且不是暴露了莫問是『冷劍閣』的成員身份,腳下一片冰涼,臉色頓變,「不,不是的。」轉頭看他。

  所見卻是一雙帶著嘲諷之意的冷笑,「他遇上你真不知是福還是禍。就憑你這般行事,他不知能死上多少回。」

  白筱指尖不住的顫,他知道莫問,他知道莫問的身份,他根本一切都知道,他這麼問,不過是試探她。

  他看著她眼裡的淚意,長睫上還沾著淚珠,根根漆黑透亮,一股從來不曾有過的怒意升起,說不出的煩燥,冷然道:「既然郎情妾意,又怎麼能不讓你們見上一面。」輕擊了擊掌,淺道了聲,「退回去。」

  外面應了聲,「是,公子。」馬車一頓,慢慢調轉方向。

  白筱整張臉慘白了下去,抓住他的手臂,「不要回去,我不要見他。」

  他寒著臉,只是不理。

  白筱搖了搖他,哀求道:「我不想見他,你叫他們回頭。」

  他撩了窗簾往外望了望,才又再看慘白著的小臉,眼裡儘是焦急和痛楚,心裡的怒火更旺,面上卻淺淺一笑,「現在不見,以後進了宮難見了。」

  白筱喉嚨一哽,「我這一輩子都不會再見他的,回頭吧。」

  他拂開她緊拽著他的小手,冷笑,「還是見見得好。」

  白筱盯著他看了會兒,赫然明白,半眯了眼,「你是有意的,你有意害他的。」

  他輕睨著她,默了下去,望向前方,不再發一言。

  白筱從抖開一條細縫的簾縫中望見馬車已駛向來路,嚇得失了魂,再也顧不上被車外的人聽見她的聲音,對她生出些什麼想法,死死扣著他的手臂,抖了唇,哭泣道:「你不能這麼做,叫他停下,叫他停下。」

  這一刻,她真是恨死了他。

  馬車轉過山坡,遠處的那抹黑影,正準備離開。但如果只要這邊叫了一聲,他定然會回頭。或者這皇家的軍隊過去,他也不能不向路邊避讓,不管怎麼,只要這邊不停,她與他終會碰面。

  她忙住了嘴,收了聲,怕自己的聲音被他聽見,驚動了他。

  再看容華,見他神色淡然,並無叫車停下之意,心一點點下沉,他怕是非要致莫問於死地。

  她悔不該在他面前表露出自己的心事,悔剛才看到莫問的那瞬間沒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緒,就那麼一眼,那一聲低喚,便可能要了他的命。

  馬車一顛一抖之間,她從車簾下看見從車底飛速而過的路面,心驀然一定,如果當真避免不了,那她便躍出這馬車,定然會被輾死在車下,她一死,莫問即便是見了,也可以從此死心,了無牽掛。

  容華隨著她的視線看向車下,眉頭慢慢蹙緊。

  白筱深吸了口氣,冷看向他,淡然道:「叫車調頭。」

  他直視著她的眼,微抿了唇,眸子裡閃著寒意。

  白筱等了片刻,見離莫問越來越近,朝容華一笑,這一笑滿含著怨,身子離了座,撲向車外。

  手臂一緊,已被一隻有力的手掌扣住,一股極大的力道將她生生拉住。她不回頭,也知道發生了什麼,拚命掙扎,低吼,「放開我。」

  他箍緊她的腰,伏身將她死死趴伏著壓在座位上,面色一淩,鎖著她耳鬢的眼,冷得刺骨,全無暖意,空了一手出來捂了她的嘴。

  白筱用盡了力氣,也無法動彈,絕望中,抬頭望向頭頂車簾,縫中卻見窗外景緻突轉,馬車已然轉了個彎,又駛向山坡,遠處的莫問的背影,已去得遠了。

  突然迷糊了,並不見他叫馬車調頭,不解的扭頭看向身後的冷面郎君,只看見飄拂在面頰邊的他的一縷黑髮。

  他放開捂在她嘴上的手,冷聲道:「你是從皇家出來的人,難道不明白即使是一句話,一個行為不加檢點,便要人賠上性命?到了宮裡更是如此。」

  她心裡一抽一緊,吸了口氣,緩和了下過激的情緒,揪了墜在她臉側的髮束,將他拉近些,能看見他黑雲滾滾的眼眸,哽咽著,「你有意的,是麼?」

  他默然,是,他是有意的,有意讓她知道什麼是宮廷的殘忍。更不願她在他面前表露對另一個男子的愛慕,他也不明白為何有這樣的想法,但偏偏就是不願。

  「你並不是想他死,是嗎?」她並不指望周旋在皇家中的人雙手乾淨,但她不願意看見他草芥人命,而且那個人是莫問。

  他靜靜不語,只是將她看著,她也不再搭腔,放開拽在手中的髮束,慢慢垂了眼瞼,她不懂他,一點也不懂。

  過了良久,他捏了她的下巴,將她的臉轉過些,迫她迎向他的眼。

  低聲問:「就真的這麼喜歡他?」

  她輕咬了唇,長睫輕顫了顫,垂了眼,斜眸看向身側他白色衣袍上的褶皺,一言不發,說多錯多,不如什麼都不說。

  他靜一下,瞳孔微縮,眸子裡閃過一抹怒意,僅僅一瞬便消失在眼底的深處,再尋不到蹤影,緩緩道:「越是喜歡,越不能表示,只要有人知道他是你白筱的情人,千百回也不夠他死。」

  說完丟開她,坐直身,不再看她一眼。

  白筱面色一凜,呆望著他,許久都不能回過神。此時的他如她初見他時,那般冰冷不盡人情。

  但她真正感到,他已不再是四年前那個無害的小男孩。

  她沒怕過誰,突然怕他,打心裡害怕,不知他到底知道多少,更不知他是什麼想法,越是不知,越是害怕。

  但越是害怕,越是不能在他面前示了弱,「如果我喜歡的是你,你會不會也是千百回不夠死的?」

  他唇角輕勾,唇邊冷然掛笑,「你認為呢?」

  「總有一天,我要你知道什麼是害怕。」白筱咬了咬牙,她不信,他當真就能翻手雲,覆手雨,天下就被他玩弄於手掌之間。

  她以為他嘲笑她,挖苦她,不料他居然探了手過來,摸她的臉,拇指沾了她臉上的淚,在她的面頰上來回輕撫,笑著道:「好啊,我等著。」

  白筱揮開他的手,抹了淚,坐直身,合上眼,她需要藉小睡來掩飾和平復此時的情緒。

  他也不再多言,轉開臉,看向身側窗簾,眼裡已然沒了笑意。

  ☆☆☆☆☆☆☆☆☆☆☆☆☆☆☆☆☆

  白筱被兩個侍衛守在金殿之外。

  自進了京,她沒能隨那批姑娘一起進入皇宮分配職務,而是在午門外,下了車便隨著容華一起,一前一後的被送來了這兒。

  容華被宣進了金殿,而她被留在了門外,被人看管著。

  金殿內甚大,探了頭,望見兩邊站滿文武百官,面色均不大好看,瞪著垂手立在殿中的容華,他一身白衣,在金碧輝煌的大殿之上,更顯得清蕭,乾淨的不沾凡塵。在金殿上面居然也遮著慕離,難道是因為他的長相與古越相同,怕在這金殿之上衝撞了他?

  看來當真如此,要追究他個擾亂軍心的罪名了。

  如果她那天晚上不去尋他,他也攤不上這個罪名,暗暗為他捏把汗的同時,想著他的惡劣,又有些幸災樂禍。

  指不定他的罪,把她弄來這兒做什麼。

  上頭龍案後坐著的古越,隔得較遠,只能依稀看個模樣,但遠遠看和容華也是極像,只能看見他並不穿明黃龍袍,而穿了一身黑色袍服,手肘撐著一側雕龍扶手,託了下巴,歪在龍椅上,頭上倒不像以前所見,頭髮隨意在腦後一束,頭頂束了小金冠,不明白他為什麼還不稱帝。

  雖然遠遠望著,也能感覺到他蹙緊了眉頭,望著殿中容華,看來這件事確實讓他頭痛棘手。

  白筱想再走近一步,看得真切些,被身後侍衛在手臂上一拽,拖了回去,聽他壓得極低的聲音道:「大殿之外,休得胡來。」

  她扁了扁嘴,也不再亂看,家中尚且有家規,後在外面的人也不能胡亂走動,何況這是在人家議朝中之事的地方。

  她耳尖,殿中之言,勉強能聽個七七八八,他想知容華受的什麼罰,也就安安分分的立在遠處豎耳傾聽。

  裡面不外乎都是那些文臣厲聲指責,說他如何行為不撿,如何在軍中淫亂,如何擾亂軍心等等。

  那口氣怕是恨不得將他就此打入十八層地獄,永不得超生。

  這些人都是早對他心存妒忌,苦於這些年來,他一直作風嚴謹,尋不到他的錯處,對他恨是恨,卻咬不下口。

  這時他犯下這麼一個事,就算是小事他們也能放大成事,何況還是個不算小的罪名。

  容華雖然並不居官,手中像是沒有實權,但朝中上下,有誰不知,他便是古越的左右臂,他便是古越幕後聽政之人。

  立在殿中的老臣向側裡使了個眼色,又有一人出列弓了身道:「殿下,容華此次不重罰難服軍心,也難平民憤。」

  不等古越表態,由殿中兩臣帶頭,呼拉拉的跪了十幾,剩餘的人左張右望,也有跟風的又跪了幾人下去。

  白筱心裡砰然亂跳,不知容華該如何應對,不著聲色的向前挪了一小步,偷偷從殿外青灰石壁的鏤空花案處,往裡張望。

  古越瞪著容華,濃眉擰成疙瘩,臉黑如鍋底,他惱的不是容華,而是這些借此煽風點火的老匹夫們。

  不過是個女子,誰會在意?民鬼的憤,不過是他們揪住一點小把柄,便拚命的往上扣屎盆。

  但容華終是犯了錯,他也不能在這金殿上過於袒護,向容華沉聲問道:「你有什麼話要說?」

  容華正在殿上便一言不發,這時見問,才淡然道:「容華自知有罪,無話可說。」他無官職,也不能臣自稱。

  古越指望著他想個什麼搪塞得過去的點子為自己開脫,不料他坦坦然的自稱有罪,急得他火冒三丈,「你…」向前傾了身子,「這麼說,你是任罰了?」

  容華聲無波瀾,「任罰,容華無官無職,無降職去官這一說;容華不過是個醫者,手中又無權無勢之說,所以也無移交權之些繁瑣之事,餘下的不過是軍杖八十,請太子執刑。」

  那些巴不得將容華剷去的大臣雖然低眉垂眸,眼裡卻閃著喜色,八十軍杖,就是身強體壯的軍士也難承受,能丟了半條命,他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男寵且能受得,怕是八十杖沒打完,便去了閻王那兒報到,就算命大不死,這以後再也不可能下得了床干涉政事。



第一卷 第083章 受刑保她

  白筱倒抽了口冷氣,這幫人太煞狠了,容華說的對,宮廷就是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一步走錯,便能要人性命。

  古越一張俊臉頓時沉了下去,剛要出言阻止,聽容華道:「該罰自當罰,不過容華有一個要求,不要為難那個姑娘,她是無辜的。」

  殿上一陣譁然,議論紛紛,誰不知以他與太子的交情,只要他肯為自己解脫,把責任往那女子上一推,只消說是那女子勾引於她,他便脫了一半的罪。

  不料他毫不爭辯的擔下罪名,為的卻是那個女子。

  白筱心裡某一處輕輕顫了顫,他這是在做什麼?

  古越蹙著眉也有些動容,望了望金殿大門,什麼樣的女子能讓他如此。

  有維護容華的大臣擔心容華被那民間女一時迷惑,誤了這多年打下的良好根基,如今之際只能除了那女子,來保她,也出列道:「太子,按舊例,未進宮之前便失了名節的宮人當發配貶賣為奴,那此女,就請太子將其發配....」

  白筱一驚,自己好端端的自由身,被他弄成了個全無地位的下奴,但這大殿之上不能容她喧鬧,申辯,只能耐著性子靜觀其變。

  不等古越發話,容華搶先道:「雖然這是慣例,但除此之外,還有一條規定,那便是如果有誰願意將此女收下,只需代收二十軍杖,但可將她留下。」

  反他之臣冷笑相譏,「容華公子認為還有人肯為這個失貞的女子受著二十杖嗎?」

  容華淺笑,「容華願受這二十軍杖。」

  此言一出,眾人又是一片譁然。那些反他的大臣更是面露喜色,他與太子的關係,眾所周知,太子且能容他另儲女人?他這般選擇,太子在這金殿之上不便表示,但暗裡難保不氣得發暈,那他失寵的日子也就在眼下了。

  再說剛才的八十軍杖,再加這二十,他這身子骨能不能受得過去還是個問題。

  古越神色也是一變,坐直了身,俯視著殿中容華,「你是當真的?」

  「當真。」

  看不見他的表情,卻能感到他的抉擇。

  殿上一片寂靜,沒人敢再在這關頭發話惹火上身。

  古越盯了他半晌,身子往後一靠,雙掌握了扶手,「好,依你。」

  容華微微頓首,「謝太子殿下。」

  殿上眾人,神色各異,或喜,或憂也有看熱鬧打醬油的,不管怎麼,這事是定下來了。

  容華轉身走出金殿,微側了臉睨了眼愣立在那兒的白筱,步下臺階。

  「杖下留人。」隨著一個洪亮的聲音,子涵大步流星的疾奔上金殿。

  在與容華擦肩而過之時,容華低聲道:「助我保住小竹。」

  子涵愣了愣,壓低了聲音,啞聲道:「為何。」那姑娘的確絕色,也能感覺到他與那姑娘是舊識,但為了個女子送掉性命,就萬萬不值得,再說撥營之時,他也去看過,帳中乾乾淨淨,並無那男女之歡的痕跡,為連一夜歡好皆未的女子送掉性命,就更說不過去了。

  「無需多問,記住我的話便好。」容華側臉見白筱定定的看著他,也不知想些什麼。

  子涵也看著殿外白筱,眉頭緊蹙,「那你.....」

  「我不會有事。」

  容華不便在這殿外與他對說,從容的行至殿外一處圓形空地才停下,那兒已有幾個行刑手候著,其中兩個執杖手抱著軍棍。

  白筱沒看見進入大殿的子涵,也沒去聽殿內說來些什麼,只是望著容華挺拔的背影在空地上半跪下來,有執行手上前按他肩膀,只見他搖了搖頭,不知說了句什麼,那二人退開了去,兩個執了軍棍的士兵上前,掄了軍棍,一五一十的交替著一下下擊在他後背。

  幾棍下去,他雪白的外袍已滲了鮮紅的血跡,他仍筆挺的半跪著,如不是他的身體不時隨著擊在後背的軍棍晃動,彷彿那些棍杖像不是擊在他身上。

  每一下棍杖擊在人體上的『劈啪』聲都讓白筱禁不住心裡一顫。

  白服上的血紅晃花了她的眼,再也無法淡定,一百軍杖....他只是一個大夫,文弱之人,一百軍杖下去,他絕難生還,顧不得是不是在大殿之上,反正她是被人販賣的,人販子也被收拾了,她算不得是要送進宮的宮人,大不了判她一個擾亂大殿的罪名。

  殿內出來一剛傳訊官,對站在他身邊的侍衛說了句什麼,她沒多留意,只看著那已無法挺直跪立,雙手撐了地面的白色身影,從頭至此,沒聽他哼上一聲,叫上一聲痛,心亂如麻,她實在不懂他。

  侍衛輕推了推她,「你可以走了,走吧。」

  她神智陡然一清,再這麼打下去,他怕是撐不住了,一溜眼,見守著她的侍衛並沒多留意她,定了定神,飛快的扭身奔進大殿。

  那兩個侍衛萬萬料不到她會硬闖大殿,等反應過來,追上去時,她已進了殿中,大驚失色,前去捉她。

  她直接立在了殿中,「太子殿下,民女有話要說,民女無需容華為我受那二十軍杖。」

  殿中眾人也是意外,一愣之後,大喝道,「大膽,這是什麼地方,且能由得你胡來,趕她出去。」

  侍衛上前一左一右架白筱腋下,拖了就走。

  白筱知道現在不說,就再也沒機會了,扭了頭叫道:「我不是被送進宮的宮人,我是被人販賣的,那晚是我自己去尋他給我一個安身之地....並非這些人胡傳的苟且之事....你們不問青紅皂白,濫殺無辜,且是待民之法?」

  殿中眾臣神色各異,連忙喝止。

  古越本在為容華之事頭痛,盼著事態有所轉機,以便搭救容華,聽了她這番話,看著殿中,「帶回來。」

  那些大臣當然明白太子是想尋機為容華開罪,但身為太子的他開了口,他們這些做大臣的哪敢阻攔。

  白筱被侍衛提了回來,重新立在殿中,眾人也好奇容華拚死維護的女人是什麼樣的一個女子,不約而同的向她望去。

  只見她一身粗布素服,活脫脫就是個民間貧女裝扮,剛才拉扯間,披散了一頭長髮從面頰兩側蓋了下來,遮了大半邊臉,也看不清長相,那頭黑髮倒是漆黑光亮,柔順的很。不管怎麼說,容華居然為了這麼個民間貧女葬送這些年來辛苦掙來的榮譽,實在是不值。

  一時間交頭接耳,譏笑聲低低傳開。

  古越看了她,卻是半眯了眼,此女好生眼熟。

  子涵在殿外搭救了容華,見她跳到金殿上來鬧,嚇出了一身的冷汗,正要上前請奏。

  古越抬手將正要說話的他壓下,只看著殿中的白筱,「你走近些。」

  白筱掛記著殿外還在挨打的容華,抬起頭看著龍椅上的古越,「容華他....」

  古越側臉看向身邊的侍官,「打了多少了?」

  「稟太子,四十軍棍了。」

  「先停下。」

  傳令官忙將話傳了下去,下面雖然有人不服,但也不敢馬上反駁。

  古越這才又白筱道:「這下可以過來了吧?」

  白筱扭頭見殿外執行手停了下來,才走向前幾步。

  「再近些。」古越盯著她,眼也不眨。

  白筱只得又上前幾步。

  白筱怔了怔,低頭看著腳前,再前就上臺階了。

  殿中大臣們不知古越葫蘆裡賣著什麼藥,又不敢問,只得靜立原處看著。

  「叫你再近些。」

  古越見她杵在臺階上不動,有些不耐煩。

  白筱只得穩了穩神,邁上臺階,立在他案前。

  古越歪著身子,手撐下巴,「再近些。」

  白筱看著左右,再近便是他的龍椅了,望著眼前這張除了瞳仁黑中泛著藍,與容華有所不同,而其他是一樣的臉,不知該如何是好。

  座下眾臣也穩不住了,湊了臉竊竊私語。

  古越對著下面情境像是全無所覺,更是不加理會,只對白筱道:「叫你再近些。」

  白筱心砰然亂跳,暗吸了口氣,穩了穩緊張的情緒,往前邁了一小步。驀然手上一緊,被他拖到近前。

  她陡然一驚,想退,卻被他牢牢鉗住手臂,後退不得。

  他伸手拂開遮住她面頰的秀髮,緊盯著她絕色的面容,瞳仁數變,良久,唇角一勾,露出一抹淺笑,「很好,這幾年,你躲得很好,他居然把你尋到了。」

  下面眾臣聽了這些話,面面相覷,看來這件事另有內情。

  心一直懸著的子涵卻長鬆了口氣,容華說過哪怕是太子見了她也會由著她的,看來這女子果然大有來頭,並不是一般的民女。

  白筱想起四年前在軍營中,他對她說的那席話,臉色白了下去,咬了唇不接話。

  他抬手抬了她的下巴,細細打量她,這四年,她的變化可著實不小,手指在她削尖小巧的下巴上來回撫弄,「這幾年,怎麼不來尋我?」

  白筱翻了個白眼,尋他?她是巴不得躲得遠遠的。

  「將容華送回熙和軒,叫太醫過去好生服侍著。」古越緊盯著她的眼,話卻是對下面的人說的。

  白筱長鬆了口氣,不管古越安得什麼心,或者對他要做什麼,但容華這頓打是到頭了。

  古越沒有半句解釋就將容華釋了罪,自然有人不服,出來道:「太子殿下,容華犯了這等大罪,這麼說免就免,只怕民心不服。」

  白筱心裡暗恨,但真是殺人不見血的老東西,容華已挨了四十軍杖,現在不知傷得如何,這些人還不甘心,非要了他的命才甘休。

  古越呼啦一聲座位上站起來,板著臉,怒視向殿下請求繼續向容華施刑之人,「是民心不服,還是你不服?」

  那人沒想到他突然發難,這在大殿之上全不給他臉面,厲聲喝斥,臉色一變,「臣...容華目無主上...」

  「住口,目無主上的人不知是誰?」古越不等他說完,冷臉喝道:「來人,將他拖下去,容華未打完的六十軍棍,盡數賞給他。」

  白筱嚇得也是一退,手臂被他死死箍住,退無可退,只能仰臉看向他帶著怒意的俊面。這張臉和容華板起臉時一樣的冷峻,一樣誘人...

  但神色間比容華又少了份儒雅,多了股霸道,相同的容面,孑然不同的兩個人。

  他話落,即時便有侍衛上來將那人按住,坐下眾人頓時變了臉色,見他是動了真怒,一時間跪了一片。

  被按住那人,臉色鐵青,叫道:「陛下,怎麼可以為了一個公子不顧朝制綱禮,杖殺大臣?」

  古越寒眸掃進了殿中眾臣,最後才停在那人身上,冷聲道:「容華一百杖都沒人說是杖殺二字,怎麼你這才六十杖就是杖殺了?立即執杖。」

  周圍反容華的大臣忐忑不安,互相遞著眼色,擠出班列,「陛下!杖下留人。」

  那要挨打的人已被拖著走到殿門前,殺豬一般的嚎,「陛下,你要臣的性命,也給臣個說法,讓臣死得瞑目。」

  古越冷哼了聲,「要瞑目,是嗎?好,拖回來,我就讓你瞑目。」

  那人被拖了回來,伏在地上抖個不停,怎麼也支不起身子,他藉著家族背景,一向狂妄,不敢相信,太子當真敢打他殺他,可到了這時候,卻由不得他不信。

  他低估了容華在太子心裡的地位,這一步走的冒進了。

  古越將白筱拉近些,沉聲道:「你們可知我為何遲遲不行成人之禮?」

  眾人你看我我看你,心裡都有一個想法,還不是因為容華,不過這句話在這殿上可不敢說出來。

  不過既然太子突然這麼問,必然有道理,有輔助過先皇的老臣仔細一想,突然想到什麼,難道...看向他扣住的那女子的背影,大膽問道:「老臣曾聽先皇說起過,物色了一個小姑娘,作為太子成人之禮的人選...那時太子年方五歲,難道...」

  古越笑了笑,「不錯,左相好記性,就是此女,不過幾年前發生了些事故,此女失蹤。現在被容華尋到,他為了保她名節,自甘受罰,也不說出她的身份,本是赤膽忠心。」說到這兒,他臉色一變,聲音轉冷,「卻被這些心懷鬼胎的人藉機妄自誣陷,要取他性命。我倒要問問你們,是不是我用誰,你們就鏟誰,我信誰,你們就鏟誰,再過上兩年,連我一起剷除,此江山便可以易你們之姓?」

  他此大逆之言一出,殿中兩方朝臣面色大變,驚恐不已,沒有此心的,心裡澀然,有此心的更是膽顫心驚,霎時間盡數跪下,無人敢接話。

  那些反容華的人,哪還有誰再敢說一句不是,將頭能埋多低就埋多低,生怕一把火燒在自己身上,這逆謀之罪,滿門抄斬,株連九族,誰擔得起,誰又敢擔?」

  要挨打之人更是抖成一片,嚇得說不出話,如果此時再多言,被打死便不是他一個人,整個家族都要受到牽連。

  古越怒氣不消,窄眸中瞳仁緊縮,看向那人,「再加二十杖。」

  那人嚇得翻了白眼,結巴道:「這……臣……臣……」

  他沒能說出口,就聽古越對執行手喝道:「少一棍,自己提人頭來見我。」

  說罷不理殿中眾臣,拽了白筱退出金殿。

  白筱被他拽著跌跌撞撞的離開,雖然她與容華有許多不合,那人又混蛋的要命。但想著容華差點喪命那班人之手,聽著身後殺豬般的嚎叫,反有些快意。

  她被徑直拽進了後花園,在拐彎之際,腳尖在花壇拐角處拌了一拌,痛得哎呦一聲,雙膝往下一跪,身子前撲,額頭撞上走在前面的古越身上。

  他手上用力,在她雙膝跪地之際,將她提了起來,接著又大步走自己的路。

  白筱尚未站穩,被他拽的又是一個趔趄,差點跌倒,忙雙手緊緊拽住她的雙手,小跑著才勉強跟上他的腳步,喘了口氣,對他道:「謝謝你啊上。」

  他腳步不停,轉頭看她,黑中泛藍的眸子仍燃著一撮怒火,「謝我什麼?」

  「謝謝你為我保了名譽,又救了容華。」白筱心情大好,被他拽的跌跌撞撞的也不惱,以前想方設法的見他一見,這時他突然離他這麼近,反而覺得心靜如水,覺得他只是一個多年未見的故人,除此外,再沒生出一絲別樣的想法。

  「名譽?」他一聲冷笑,驀然轉身,將她向前一扯。

  白筱莫名的一驚,掙了手往後退縮,後背卻抵上身後假山,正要往旁邊避讓,他另一隻手撐上她耳邊假山,攔了她的去路,向她伏近些,惑人的龍誕香味若有似無的飄進她的鼻息,鎖了她的眼,神色有些詭異。

  「他碰你了沒?」

  白筱心裡一驚,一張臉瞬間紅過了耳根。

  「果然……碰過了,是麼?」

  他聲音很是好聽,這時卻陰冷的讓她透骨的寒。
作者: 彤櫻    時間: 2011-8-8 11:36 PM

本帖最後由 彤櫻 於 2011-8-9 09:39 PM 編輯

第一卷 第084章 不討喜的古越

  一時高興卻忘了他與容華的關係,他做的一切是為了容華,對她,可就不見得是這麼回事了。反之,如果他與容華有什麼牽扯……女人嫉妒起來可怕,男人吃味起來,怕也不好對付。

  她打了個寒戰,有些傻了,忙搖了手,「沒,沒,我跟他絕對是清白的,容華與太子的關係,天下無人不知,民女怎麼敢對他……」

  「民女?」古越饒有興趣的看著她的表情,「白筱,你還裝?」就以她兒時的爛名聲,還有什麼事做不出來?

  白筱乾咳了一聲,癟了嘴,「我現在又不是以前的白筱,你又不是不知。再說你可聽過白筱對哪個男人感興趣?」以前名聲雖然臭些,但這時候為了扶正他的醋罈子,還是那以前的臭名聲出來當一陣的好。

  僵著臉上的表情,大氣也不敢出,怕自己的氣息吹到他的臉上,也能將他正憋著的一肚子火氣煽旺了「我……我跟他,真的什麼也沒有,他對你絕對是忠貞的。」忠貞個鬼……

  他又看了她一陣,在他臉上表情繃不住,越來越不自然時,臉色突然柔和下來,放下撐在假山上的手臂,拽了她接著走。

  白筱長吁口氣,被他拽的一個前撲,跌向後背,嘴啃上他的後背,出於本能的伸手抱了他來穩住身形。

  還沒站穩,邊聽他怒吼,「放手。」

  白筱打了個哆嗦,手忙腳亂的丟了手,暗自嘀咕,不過是抱了抱,又少不了一塊肉,這麼凶做什麼。

  不過看在他的情郎因為她挨了四十軍棍的份上,還是不惹他為好。

  被他一路拽著進了熙和軒,氣衝衝的摔了裡間珠簾,奔到紫檀雕文大床前,將白筱往腳踏上一丟。

  屋內五六個太醫,齊刷刷的跪了下去。

  赤著上身,趴伏在床上的容華,後背皮翻肉爛,血肉模糊。

  他轉過頭含笑睨了一眼白筱,對跪了一地的太醫和聲道:「你們都下去吧。」

  太醫們不安的看向古越,見她並無異議,才放下手中的藥碗,弓著身子倒退出去。

  容華等他們退盡才看向古越,神色淡然,「那一百軍棍又要不了我的命,何必呢!」

  白筱歪著頭看向容華嘖嘖兩聲,這人好大口氣,一百軍棍也不看在眼裡,被古月側眸一瞪,忙垂下頭。

  容華微微一笑,「你何必嚇她。」

  古越跨到床邊,低頭看他背上的傷,眉頭擰了又擰,「為了這麼個白筱值嗎?」

  容華笑而不言。

  古越冷哼一聲,將坐在腳踏上的白筱拽了起來,將太醫留下的藥碗塞給她,「上藥。」

  白筱雖然不喜歡被古越當貨物一樣拽來拽去,但容華是因為她挨打,為他療傷也是應該的,順服的接了藥碗,挨近床邊,朝容華背上看去,這一看越加的怵目驚心,倒抽了口冷氣,這些執棍手,還當真不手下留情。

  她放下藥碗蹭到一邊洗漱架,淨了手才又轉回來捧了藥碗,取了置於碗中的乾淨軟巾,蘸了藥羹一點點的敷在傷口。

  他雖然面帶微笑,與古越談笑風生,藥物敷在傷口上,雖不見他神色有何異樣,脊背確實不住一僵。

  白筱停下手,柔聲道:「很痛麼?」

  容華側臉回道:「不妨。」

  白筱回頭見古越冷眼看著他們,忙垂了眼眸不敢再多話,只是盡自己所能輕手些,儘量減輕他的疼痛。

  好在古越並不刁難,才暗鬆一口氣,心裡嘀咕,既然喜歡吃醋,幹嘛還要她來服侍,這不是給自己找堵麼?

  三人同時靜了下來,氣氛有些尷尬,容華輕咳一聲,「你杖了李尚書,該如何收場?」

  古越臉的一寒,在床榻邊坐下,斜睨著他,「我一早便想斬了他,如今打他八十杖,便宜了他。」

  容華默了一會,「打了也就打了,這八十杖打完,即便是當場不死,抬回去也活不久了。明天你上朝再宣上一旨,封他兄弟尚書一職。」

  古越睨了他一眼,「你就不怕養虎為患?何不藉機將李家連根拔了?」

  白筱端著藥碗的手一抖,他們商議這些事情竟然不避她,像這種情況不外乎有兩種,一是對她特別信任,二是聽見這些事的人,很快要成為死人。

  她自認為他們心裡對她是沒有什麼信任可言,那她也就是第二種情況了。

  容華輕笑,「我倒是想養隻虎出來,收為己用,可惜……李尚書那兄弟實在是個扶不上牆的爛泥巴。」

  「既然你知道,還封他幹什麼?」古越不解,看著白筱抖著的手,咧唇笑了。

  「打殺了李尚書,倒也是殺雞給猴看,不過這事處理的急躁了些,怕他們因家族,狗急了跳牆,飯做出極端的事出來,封賞了他兄弟,暫時保住他們家族,也算是將他們暫時穩住,不過這一陣再作打算,至於其他人,見李家如此,即使是別有心思的,也會掂掂份量收斂些。」

  容華本沒好好休息,回來又被打了一頓,接著又費心費力的說了許多話,精神有些委頓,半闔了眼,不再說什麼。

  古越眼角只看著白筱為容華敷藥的手,看到這時,終忍不住瞥向她,「害怕我殺了你滅口?」

  白筱手一抖,手中碗連著剩餘的藥一同扣在了容華傷痕交錯的後背上,饒是他再淡定,也疼得一咧嘴。

  她忙手忙腳亂的把碗拾了起來,「我耳聾,什麼也沒聽見。」

  古越似笑非笑的看著她,「耳聾會嚇得跌了碗。」

  白筱臉上紅紅白白,煞是難看,將碗往他手上一塞,「你不想我聽,就該叫我出去,既然不叫我出去,那這些話就是不需避我。既然不避我,這時又喊打喊殺的,算什麼事?」

  她這一通脾氣,古越不惱反笑,「呵,脾氣還不小,當初老爺子看上這妞的時候,有沒有想過她是這等臭脾性?」



第一卷 第085章 被迫當燈泡

  白筱聽得有些懵,他的老爺子,只能是南帝,南帝看上她了?她晚來了這世間九年,也弄不明白南帝什麼時候把她這個宿體看上的。

  想到他在金殿上的那席話,有些哭笑不得。

  這宿體是北朝公主的身份,而一般給皇子行成人之禮的多為未經人事的宮女,說白了就是讓這些皇子知道男女之間那門子事是什麼一回事。

  這樣的事怎麼能跟對頭的公主扯上關係。

  叫一個對頭的公主給他兒子暖床侍寢,那南帝不是瘋了就是異想天開。

  打鼻孔裡『嗤』了一聲,看容華已合了眼,顯然對古越的話並不上心。

  古越又瞅了白筱幾眼,對那話題也不再多說,閒著無事,便取了佩劍,去院中舞劍。

  白筱從窗櫺望出去,見刀光劍影,他手中長劍如龍似蛟,舞得煞是好看。

  看樣子,殺人滅口一事,暫時是不用擔心的了。

  再看容華已然睡了過去,也沒個人來安排她的住處和以後做什麼,只得坐在腳榻上,打量這間『熙和軒』。

  無論從哪個角度看,這間屋裡的擺設都十分樸實,連一樣奢華品都尋不出來。

  不管他是不是真的不喜歡奢侈,但起碼表面功夫做的很好,也怪之不得外面的人對他尋不了什麼錯處。

  睨向熟睡的容華,睡夢中微蹙著眉頭,不知他到底心裡裝了多少心事,平時隨時隨刻都沉穩,淡定,睡著了卻不得心安。

  一個男侍捧了一疊衣衫送到門口,白筱正猶豫著是自己去接下,還是叫醒容華,聽身邊熟睡的人道:「放下吧。」

  男侍應了聲,將衣衫捧進來,放在一邊的軟榻上,退了出去。

  白筱驚詫的看向容華,見他濃密的睫毛顫了顫,半睜了眼睨視向她,聲音帶了些未醒的磁軟,「你在宮外的衣裳太過扎眼,這些先暫時穿著,過些日子再幫你備上些。」

  說完將臉轉向裡方,又自閉了眼。

  白筱不看那堆衣裳,蹭到床邊坐下,推了一他,「這是你的住處?」

  「嗯。」他不睜眼,每說一個字,都牽扯著後背的傷痛得透骨。

  「你不回那山腳下住了嗎?」

  「甚少。」他濃睫微微一顫,自她失蹤後,他便沒再在那邊住過了。

  「古越平時睡哪?」她望著窗外練武的古越,完全沒有要離開的意思,再看一旁的衣架,掛著黑色的龍紋衣袍。

  在她記憶中,容華從來就不曾穿過黑色,而古越倒是一天到晚的黑,再說那龍紋在南朝怕是除了古越,無人敢穿。

  「太子殿,不過他不喜歡留在太子殿,大多數時間留宿在這『熙和軒』。」容華的聲音已有些含糊。

  白筱即時有些不自在起來,望了望他身邊裡側床鋪。

  眼角掃過趴伏在床上的男人身體,為了不觸到傷處,薄被只蓋在腰間以下,整個後背赤裸著,雖然皮開肉爛,一片狼藉,但寬肩窄腰,並無文人的發育不良,或缺乏運動的泡浮之態,處處充滿著無懈可擊的魅力。

  再看窗外那位,體態也是矯健優美,舞動間敏捷瀟灑,實在叫人想入非非。

  剎那間,滿腦子都是那兩個男人絞在一起,在這床上打滾的情景,漲紅了臉,捂著鼻子,左扭右扭的坐不住,不安的仍滑坐下腳榻。

  「你胡思亂想些什麼?」腦後傳來磁糯,慵懶的聲音。

  她身子一僵,臉上一燙,更紅了耳根。

  呆滯的慢慢轉身,看向不知何時又自轉過臉來,似笑非笑看著她的俊容。

  乾巴巴的咳了兩聲來掩飾被人揪到小辮子的尷尬,「我以後住哪裡?」她最想知道的就是他們如何安頓她,以後在這宮中充當什麼樣的角色。

  他忍痛低低一笑,伸手將她從腳榻上扯起來,翻身壓在她身上,牽動了後背的傷,痛得抽了口冷氣,面上卻微微一笑,「自然是這裡。」

  白筱膽顫心驚的望了望窗外,他們這副形容,被外面那醋罈子看見,不知會不會將她捏得渣都不剩,「雖然我是女子,但跑得絕對不慢,你就是分一間耳房,或偏房什麼的給我,你有什麼要使喚我的,絕對不會讓你久等。」

  他隨著她不安的目光方向望了望,唇角輕勾,手指在她面頰上有一下沒一下的輕撫,俯視著她,呼吸輕吹著她的唇,「怕他?」

  白筱喉嚨哽住了,不怕才怪,剛剛才兇神惡煞的質問過她,「難道你不怕?」生怕外面那位這時一腳邁了進來,轉臉看向門口,唇不經意的輕觸了觸他的唇。

  他身子微微一緊,視線下移,落在她的唇上,那唇因緊張而微微漲紅,嬌嫩紅豔如花瓣。

  股間一股熱流直衝上來,身下即時起了反應,他愣了愣,忙放開她,「我叫人為你備了熱水沐浴,怕也要送來了。」

  白筱翻身滾下床,跌在腳榻上,痛得『哎呦』一聲,一骨碌爬坐起來,拉平身上衣衫,瞥了眼門口,太平,長吁了口氣,撇了嘴角,橫了他一眼,「原來你也是怕的,既然怕,以後就不要動手動腳。」

  他怕?淺淺一笑,合了眼,平息體內被她撩起的莫名情愫。

  白筱攏好頭髮,便見珠簾外,下人們抬了浴桶魚貫而入,送入屏風之後,又再僵住。

  那屏風離床鋪只得幾步之遙,難道當真是要她在這兒沐浴?

  等下人退出,仍愣望著那熱氣瀰漫的金漆點翠的紫檀木鏤空屏風,手足無措,不知該如何是好。

  過了一會兒,他聽不見她有所動靜,睜開眼見她與那屏風有仇一般瞪著,莞爾一笑,「這些天一路風塵,難道不想洗洗?」

  想,當讓想,白筱白著眼,做夢都想,自那天早晨拔了營,接連幾天,便沒再紮過營,除了大小解,吃飯下過車,便一直呆在車裡,早坐的一身骨頭散了架一般,巴不得有一汪熱水好好泡泡。

  但要她與一個男人共處一室的沐浴,就是在有些為難人了。

  「你認為我這樣還能有力氣去看你沐浴不成?」

  白筱被他踩了尾巴,臉上剛退下的紅,又飛了會來,他這一身的傷,一時半會兒下床的確是有難度,對他,倒是不必過於擔心,但氣氛也實在怪異了些。

  再說窗外還有一位活蹦亂跳的,眼角斜飛向窗子,卻定在了前邊垂了珠簾的拱門上,整個人僵了下去。

  容華微微一笑,不再言語。

  「你脫光站在了前面,我也懶得看你一眼。」古越一手握著歸了鞘的長劍,一手撩著珠簾,不屑的瞥了她一眼,徑直走到衣架邊上掛好佩劍,反身出了熙和軒。

  白筱探頭從窗戶望去,見他已然出了院門,黑色袍角在門口拂過。

  那話聽起來十分刺耳,卻讓她暗鬆了口氣。

  蹭到軟榻邊翻弄為她送來的那疊宮衣,中衣,外衣一件不差,卻無內衣,難道要她不換內衣,或者中空?

  扁了嘴,不換就不換吧,尋個機會找人領了。

  抱了衣裳蹭向屏風,又聽容華道:「怕你穿不習慣宮裡的裡衫,那還是穿你自己以往的好,反正沒人看見。」

  白筱眉頭稍微輕佻,感激他的體貼,但繼而又洩了氣,進了宮便被人拉車去了大殿,她的包裹都不知去了何處,又哪來自己的衣裳更換。

  納悶間又聽他道:「你的包裹在左手方第一個櫃子裡。」

  她愣了一下,微仰了頭望向一側的那排紫檀木大衣櫃,以他所言的拉開左方第一個櫃門,裡面空蕩蕩的只擺著她那個小包裹。

  心裡一熱,這人雖然可惡,卻事事周全,轉念一想,自己的衣裳被放在了這裡,那他剛才說得她就住在這裡的話,不是戲言?

  嘴角一抽,笑不出來了,果然又聽他道:「那衣櫃給你用,以後你的衣裳便放在那櫃子中。」

  「那廂房……」她心裡忐忑不安,說話也諾諾起來。

  「我這兒沒廂房。」

  「那耳房……」沒廂房,下人住的耳房總有吧。

  「也沒耳房。」他眉頭微蹙,「看來你是不打算洗了,撤了吧,來人……」

  「洗,當然洗。」白筱忙著奔回軟榻捧了衣裳,搭上屏風,繞到屏風後,又探頭出來望了望,才赫然發現,他那床上掛著的幔帳薄如蟬翼,他趴在床上,連曲在枕下的手臂都看的清清楚楚,如果古越在這兒留宿,要向她不觀他們的桃色風景,便只能站到門外。

  夏天餵蚊子,冬天喝西北風的日子,光想想便悽慘的很。

  以前佔她宿體的那位喜歡百合之歡,現在卻被迫看斷袖之歡,也不知是不是她以前做了什麼,得罪了宿命老兒,令他寫了這麼個宿命給她,簡直是陰人。

  磨磨蹭蹭的脫了身上粗布衣衫,飛快的翻進盛著熱水的大木桶中,將身子完全浸入熱水中,舒服得差點呻吟出聲。

  浸在水中一動不敢動,豎著耳朵,聽了一陣,不見床上有所動靜,才慢慢拿了軟巾濕了水,往身上澆拭。

  她盡自己所能的不發出聲音,但難免不時有水滴濺起的水聲。

  水聲聲聲入耳,他抬頭望向頭頂屏風,體內撩起的情愫火星,被煽得火起,身下漲得難受,面頰火辣辣的燙。

  他一向自制,從未有過如此失控。不明自己今天是怎麼了,咬了咬牙,翻身平躺,後背的傷壓向身下被縟,一陣劇痛將這不該有的情愫擠出體外,暗鬆了口氣,將她留在身邊,不知是不是明智之舉。

  她沐完浴,剛拭了身子,攏了衣袍在身,一陣急促的腳步由外進來。

  暗道,怕是有事。現在她濕著髮,不便出去,扶了屏風,從雕紋縫裡往外張望。

  古越聚了一腦門的黑雲摔簾進來,直奔桌邊抓了桌上茶壺倒茶,卻是乾的,倒不出茶水。

  他揚手將茶壺重重的摔向地面,砸了個粉碎,怒氣衝天的在桌邊坐下,「這個該死的老匹夫,就該多賞他四十杖讓他死在殿下。」

  將手中一封密函往桌上一丟,「老匹夫的長子已經投靠秦敵,扣押了鄭將軍家眷,派人送信回來給老匹夫,讓他威脅鄭將軍拿帥印換人,先安排守著,將他們送信之人扣了下來,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白筱嚇得往後退開一步,更不敢這時候出去了,稍等片刻,不見外面再有動靜,才又上前偷看。

  容華翻身坐起,掀了件便袍在肩膀上,神色從容,「看來,我們還是晚了一步,這場仗遲早要打,不如乘這機會好好打上一打。」

  古越搭在桌面上的手握了拳,擰緊了濃眉,「你傷成這般,如何……」

  「不礙事,你去點軍,通知子涵行動。李尚書會以為你已經離京。

  不過三更,必會有所行動,他受了那八十杖,也熬不過兩日,定然會先行送家眷出城,自己留下拼了老命來威脅鄭將軍。

  二更時分,我先行帶一隊人馬出征攔截李永泰派來的人馬。子涵只需將城門堵死,將其家眷扣下。

  明日你敲鐘上朝,李家那一脈的同黨見了你,定會亂了手腳,他兄弟為求自保,必會將一切責任推在他哥哥身上,你照封照賞,條件便是將他李家私藏的那條金脈交出來,其餘孽黨,該殺便殺,該除便除,不必手軟。

  等處理好京中之事,再來與我會合。」

  容華一席話說得輕鬆,一場腥風血雨,被他說得像打場球那麼簡單。

  屏風後白筱卻聽得心驚,想起北皇曾經說過,如果她不好好用心,如何能勝得了古越身後的那個人,如此看來,他身後之人不是別人,卻是他這表面與世無爭的面首容華。

  古越眉頭緊皺,「私藏金脈,走私販賣金礦本是死罪,他供出來卻是死罪一條;再說,我們打殺了他哥哥,他還會供交出金脈?」

  容華淺笑了笑,「刀架在脖子上,一邊是刀,一邊是官職,以他那貪生怕死的性子,當真趕往刀口上撞?再說你手上還捏著李家老小,他敢不招?」

  古越沉思片刻,起身便走,撩了珠簾又再扭身看向走在床上的容華,「你的傷,當真挺得住?」

  容華輕點了點頭,「我無妨。」

  古越不大放心的,將他從上看到下,雖然臉上沒多少血色,精神還算不錯,略安心,「晚膳已備好,傳嗎?」

  「傳吧。」容華望了望窗外,天邊滾著晚霞,離出征已沒幾個時辰了。

  古越這才急步出了門,擊了擊手掌。

  不一會兒工夫,便有宮人端了擺滿飯菜的矮桌進來。

  容華身上有傷,不便下地,便將矮桌置於床上,慢慢退了出去。

  容華依了床柱,斜睨向屏風,「出來吧。」

  白筱這才一手攏著一頭的濕髮轉出屏風,不安的看著他,「你要去哪?」

  她剛到南朝宮中,人生地不熟,所識的只有他和古越,突然聽說他就要離開,頓時像失去了依靠,有些不知所措。

  他輕點了點頭,隨意攏了身上長袍,盛了碗飯放到身邊,「過來。」

  白筱走到床邊坐下,側臉看他,傷成這般摸樣,還要出征,就算是坐在那馬車裡,也能將他顛個半死,當真是鐵打的嗎?

  他遞了筷子給她,「我這一去,怕是要半年時間,我答應你的事,回來一定做到,決不食言。」

  白筱輕咬了唇,她這是私事,而他是國事,她根本沒有討價還價的餘地。

  桌上都是些家常小菜,他為她挾上些菜,「吃吧。」

  白筱端著碗發愣,難不成這半年要在這屋裡坐牢?

  他看她面色茫然苦悶,微微一笑,「你只要不說你叫白筱,在這裡絕對安全,另外我為你安排了個差事,你也不必整天只呆在這『熙和軒』。」

  白筱心裡一動,只要不用整天關在這裡坐牢,做些差事自是無妨,「可是我對著宮裡完全陌生,做得了什麼差事?你該不會讓我去做些縫縫補補的差事?」

  他搖頭笑了,「縫縫補補可不差你這麼個人手,這次找來的那些女子都是調去茶莊招呼來往賓客的。那茶莊還差了個打點內務的管事人,你可有興趣?」

  白筱雙眸一亮,「那茶莊在宮裡,還是宮外?」

  「在宮外,不過你不可在宮外留宿。」容華眼睨著白筱,見她大眼忽閃,雀躍不已,微微一笑,又挾了些菜到她碗中,「這宮裡小菜,還算可口,試試。」

  白筱聽說可以出宮,心情頓時大好,依言端了碗,挾了小菜放入口中,果然十分清爽可口,禁不住多吃了幾口,「可是我對那茶莊的事一竅不通,也不知從何著手。」

  「你儘管放心,我會吩咐下去,自有人帶你。」他後背傷口痛得厲害,只隨意撥了兩口飯便放下了,只是幫她布菜。

  「你就不怕我給你做砸了?」白筱挑眉輕笑,他果然是個事事周全的人。
作者: 彤櫻    時間: 2011-8-9 12:20 AM

本帖最後由 彤櫻 於 2011-8-17 08:59 PM 編輯

第一卷 第086章 竟是他

  「你敢給我做砸了,我答應你的事,以後也就休要再提。」

  已見她碗中已堆不下東西,才放下手中的筷子,靠了床柱,看著她吃,心情竟難得的閒然。

  「喂,你這是賴皮,你一個大男人,不能言而無信,之前沒有說過這茶莊的事,你便已答應下來的事,怎麼能這麼說變就變。」白筱被他這麼一說就急了,他半年才會回來,這已經讓她很懷疑自己的耐性,熬過這半年,他到時回來挑三揀四的找岔子,把這事給抹了。那她找誰哭去?

  他長在宮中,整天面對的人,不是虛情假意,百般奉承,便是爾虞我詐,像她這般直接與他瞪鼻子上眼的,卻是沒有,見她著急,覺得很是有趣,敲了敲她的碗,「涼了,快吃吧。」

  折騰了這一陣子,牽動著後背的傷,越加的疼痛,表面上不加以表示,額頭上卻滲出了汗珠,打斜靠向床柱,淺淺的看著她。

  白筱見他坐了這一陣,氣色便有些不大好,隱隱有些為他擔憂,「你的傷,當真能長途跋涉嗎?」

  他睨著眼輕笑了笑,「不妨事。」

  白筱埋了頭草草吃了碗中的飯菜,收拾了桌上的碗筷,將小矮桌放到屋外,交給了候在外面的宮人。

  轉回屋,見他已闔上了眼,咬了咬嘴唇猶豫了片刻,上前扶他側躺下來,「你其實可以避過這頓打,為何不避?」

  古越在殿上說什麼是為了保她的名節,根本就是強辭之言,古越根本不在意她,又怎麼會在意她名節。

  如果容華要避嫌,根本不會讓她在帳中過夜。

  他濃密微翹的睫毛輕輕顫了顫,眼微睜了條縫眼角看過她淺淺一笑,又自闔上。

  她替他蓋上薄被,滑坐下腳榻,看著眼前俊儒的面容,眉頭越擰越緊。

  光看這張臉,任誰見了都想親近,但誰會想到,有這麼一張臉的人是沒有心的,對他而言,所有人都只是他手中的棋子。

  金殿上被杖擊的李尚書是,她是,就連與他最親近的古越也是。

  他以她為名,挨了頓打,為的是迫古越發怒,杖擊李尚書,迫李尚書提前反。

  迫他反,為的是他私藏的金脈。

  所有的一切全在他算計之內,不管目的為何,是好是壞,他就連最親近的人都會算計進去。不知古越會不會知道他的心思,如果知道會是怎樣一副心態?

  她的視線落在他閉著的長眸上,濃黑的眼線,斜斜上挑的眼尾,無一不讓人愛慕,讓人憐惜。她不會忘記他那雙讓她陷進去,便出不來的眼。

  將唇印咬出了血印,對著這麼一個人,說什麼也不能讓自己陷進去。

  坐得久了,也有些睏乏,趴在床轅上,也睡了過去。

  不知過了多久,聽到一陣唏嗦的聲音,揉了揉仍有些睡意的眼睛,睜眼見外面的的天空已然黑了下來,屋內已點了燈,身邊床上薄被掀開,容華不知去了何處。

  身後唏嗦聲不斷,她轉身望去,半天合不上嘴。

  屋角衣櫃大開,衣櫃內掛著還沒穿戴上的黑亮鎧甲。

  櫃前立著個背對著她的頑長人影,正艱難的一件件的穿著那套鎧甲。

  那套鎧甲,她並不陌生。在戰場上看過,在『大明寺』也見過。

  她呆愣的看著他將鎧甲披在身上,鎧甲貼在後背上,他禁不住身子一僵,過了好一會兒才透出氣,麻利的壓上肩甲。

  望瞭望身邊空無一人的床鋪,猶豫了片刻,遲疑的低聲詢問,「古越?」雖然明知道眼前的之人根本不會是古越。

  他沒搭理他,從衣櫃中迅速取出了頭盔戴上,才慢慢轉過身,望著她微微一笑,黑沉深邃的眼眸,在燭光下亮的攝人。

  他看過那抹笑,望著他黑不見底的眸子,呼吸一窒,歪倒在了腳榻上,是他.....那人竟然是他.......

  她呆看著他,他也看著她,她迷惑,他眼裡同樣帶著審視。

  他從櫃子裡取出佩劍懸在腰間,又取出她在戰場上見過的方天畫戟,黝黑的戟柄上盤著龍紋。

  她愣愣看著他握著方天畫戟的手,他掌心的粗糙,也不難解釋了。

  他淡淡瞥了她一眼,將方天畫戟斜握在身後,槍尖指向地面,走向門口。

  白筱重喘了口氣,回過神,看著他筆挺的背影,深吸了口氣來緩解方才的震驚,低聲問道:「你的傷,穿這鎧甲,沒關係嗎?」

  他站定,回轉身,望了望窗外,天還沒黑透,離出發還有些時間,也不急著走,踱了回來,到腳榻邊方停下,將她拉起,「換上這副行頭,能一眼分出我與他的,你還是第一個人,你到底是誰?打哪裡來?」

  此時的他哪裡還有半絲文弱的樣子,戰場上刀光劍影中,他英武的身姿浮現在腦海;端坐轎中儒雅的模樣相繼浮現,兩個身影不斷轉動,怎麼也無法重合。

  白筱垂了眼,不敢看他的眼,腦子被糊成一團,無法思考。

  他低著頭,凝視著她變幻不定的眼,驀然抬起她的下巴,瞳仁黑且沉,「我曾經看過一個和你長得一模一樣的女鬼,她是誰?」

  白筱退開一步,「你能看陰陽?」

  他突然摟了她的腰,將她緊緊貼上身上冰涼鐵甲,「害怕?」

  「我,我為何要怕?」他冰冷的鐵甲讓她微微一哆嗦,她是怕,怕他就是那個人,她知道她抵不了他的眼,但這個人心太深,是不能靠近的。

  一陣腳步聲傳來,他鬆了緊箍著她的手臂退了開去,深深地睨了她一眼,將手中畫戟輕輕輪了一圈,轉身走向門口。

  白筱鬆了口氣,從窗櫺望出去,見他自行取了通體漆黑的駿馬出來,與站在院中的古越,單掌相擊,相視一笑。

  他翻身上馬,對立在馬下的古越道:「我走了。」

  古越拍拍他的馬脖,「如果撐不住不要硬撐,我明日便去接應你。」

  容華輕點了點頭,「好。」側眸撇向白筱所在的窗櫺。

  白筱慌忙避開,仍將他唇角勾出的淺笑看在眼裡,深吸著氣,他...太讓人看不懂。

  容華單手挽了馬韁,輕夾馬腹,黑馬如箭一般射出了院門。

  古越望了門口良久,才轉頭看向窗櫺,眸子一寒,透著森森寒意。

  白筱嚇了一跳,不知她又有什麼地方惹了他了,見他向臺階走來,心裡突突亂跳,看及左右,實在尋不到可以躲避的地方。

  深吸了兩口氣,穩住心神,以後要與他時常相處的,這麼怕著他,以後的日子更沒法過,不如坦然相對,向門口迎了過去。

  不料她尚沒到門口,卻見他一腳踏上臺階停了下來,毅然轉身離開。

  這一晚,他再也沒有來過「熙和軒」。

  她看不懂容華,也看不懂他,更看不懂他們二人是什麼關係。

  容華走後,古越又不見人影,白筱一個人在屋裡甚是無聊,見左右無人,便踱出寢屋透透氣。

  除了「熙和軒」便是御花園的湖池,風吹過湖面,拂上她的臉,十分舒服,進宮以來,一直緊繃的神經總算緩和了些。

  四下裡一個人也沒有,十分安靜,沿著湖畔慢慢踱行。

  此時正是初夏,湖畔另一半花圃裡花卉百花盡放,陣陣花香在空氣中瀰漫。

  她一路走過來,回頭才發現自己離「熙和軒」已遠,想就此回去,又有些不捨難得的這片清淨景緻。

  索性依了身邊假山,坐下,靜望著前面的月影。

  坐了一會兒,風吹著身上有些微涼,正想起身離開,卻見另一個黑色身影朝這邊走近,月光斜照在他俊逸的面頰上,臉色陰沈,帶著森冷之色,很是難看,竟是古越。

  一看他那臉色,她哪裡還敢出去與他撞上個面對面,縮了縮身子,將自己藏在假山之後,等他離開,再溜出去。

  他走到假山另一側便不再走,也靜望著湖上月影,臉色陰沈的厲害,背在身後的手握成拳。

  白筱看著他這幅模樣更是大氣不敢出一口,她不明白,她初見他時,他並不仇視他,為何他在軍營見到她時,他對她的態度與過去的全然不同,像是完全變了一個人。

  事後她想過,可怎麼也想不明白,她被禁足榮府,許久不曾出過府,也不曾見過誰,自不能得罪他,來來去去,得罪他的,怕是只有她那父親北皇。

  正胡亂跑神,突然聽他捏得關節「啪」的一聲響,聽他冷哼一聲,自言自語,「在下面,你可還能那般荒淫無度?」聲音冷且狠。

  白筱手尖一顫,他這話裡含了多少恨,那個死了的人,不知做了什麼,讓他恨成這般,又將身子往後縮了縮,這種時候怕是誰撞上去誰倒楣。

  一陣急促的細碎的腳步聲跑近,指向他們這邊奔了過來。

  白筱暗想不知會是誰在這當口來觸他的晦氣。

  想看,又不敢探頭看,只在假山縫裡看見一個一身明豔的宮裝女子直奔到古越身後才停下,喘息著,卻聲聲的輕喚了聲:「殿下。」

  古越冷哼了一聲,「我還以為你忘了今天是什麼日子。」

  女子身子一顫,抖了唇,埋著頭道:「奴婢不敢。」

  古越驟然轉身,上前一步,一把捏出她的下巴,下手全不憐香惜玉,用力抬起的頭,冷笑道:「你以為有他護著你,便可以隨心所欲了?」

  女子被他捏得生疼,又不敢反抗,小聲泣出聲,「殿下,奴婢...」

  「住口。」他打斷她的話,月光下黑中泛藍的眸子,越加的陰冷無比,猛的將她一推。

  她後背重重撞向身後假山。

  他手上用力,撕了她身上宮裝,手又探到她身下撕了她的褻褲。

  女子身子不住的顫抖,咬著唇泣聲道:「殿下,回太子殿,可好?」

  古越手上不停,將她按住,撩了自己長袍,冷笑道:「你還會知道廉恥?」掐了她腰,生生的撞了進去。

  白筱驚得摀住了嘴,後背抵著假山,連氣都屏住了。

  古越全不顧女子如何隱忍哭泣,閉上眼,一下一下的橫衝直撞。

  女子吃痛不住,抬手去扶他的肩膀,手指剛觸了他的肩膀。

  他眸子突然打開,惡狠狠的瞥向她。

  女子一驚,忙縮了手,雙手扣了身後假山。

  白筱聽著一石之隔傳來的喘息,低泣,面如火燒,又驚又怕,緊盯著石縫後古越牙關緊咬,雙目緊閉,微微扭曲的俊容,他這哪裡是什麼男女之歡,簡直是發洩著內心的恨意。

  也不知過了多久,突然見他驀地睜眼,將掐在手中的女子一把摔開,眼裡恨意愈濃,臉上神色愈冷。

  狠聲道:「滾。」

  女子趴跌在地上,身上衣不蔽體,渾身抖個不停,抬頭間,見頭頂加身後一角衣裙,蒼白的面頰更慘無血色。

  她沒看到白筱的臉,白筱隔著假山縫卻見她看了個明白。

  這女子只得十七八歲模樣,瓜子臉蛋,白淨皮膚,平眉鳳眼,眼角斜挑,眉心一點紅,自帶了七分媚骨,這樣子竟有些眼熟。

  被撕碎的宮裝掩不住她曼妙的身軀,束著的髮束散披下來,掩了半邊粉頸。

  白筱慢慢將露在外面的衣角扯回,心臟像是跳出胸脯,卡在了嗓子眼上,只要這女子叫上一聲,古越就能發現躲在這兒的她。

  如果這時候被古越發現,不知是什麼樣的一副環境。

  女子慘白的臉慢慢漲紅,又聽古越冷冰冰的聲音傳來,「還不快滾?」

  回頭含淚望了望那張全無情義的俊顏,拉攏破碎的衣衫,半掩了赤著的身體,掩面飛奔而去。

  白筱屏息靜氣,只盼古越也儘快隨後離開。

  不料等那女子跑遠,也聽不見石後有什麼動靜,探頭朝石縫中望過去,只見他背了手冷眼看著這面假山。

  嚇得睜圓了眼,背轉身,後背緊貼著假山,暗道了聲不好。

  轉動著眼珠子,左右望望,趴伏在地上,藉著假山的遮掩,慢慢爬開,只求離得遠些,便能躍起逃跑。

  突然身後一聲輕咳,剎時間,她後腦一麻,整個人都僵了下去!暗暗叫苦。

  正想起身急竄,一隻手已經按在了她的肩膀上,掌心很熱,她卻是一身冰冷,滿頭冷汗。

  靈機一動,雙手在地上亂摸,口中呢喃道:「去了哪裡呢?算了不找了。」說著要直身站起。

  古越手上用力,壓著她,讓她直不起身,伏下身,貼向她耳鬢,呼出的氣息吹著她耳邊碎髮,「二公主當真興趣廣泛。」

  他聲調帶著笑,她卻覺得透身的寒,二公主都叫出來,還能有什麼好事,乾咳了一聲,「我不明白太子殿下說什麼,我不過是在這兒尋一隻受傷的小鳥。」

  「是嗎?要不要我幫你尋一尋?」他按在她肩膀上的手,順著她的後背慢慢下移,落至腰際,大有再往下的趨勢。

  白筱驚得魂飛魄散,再也僵不住,驟然轉身,坐倒在地,將他的手推開,臉色也冷了下來,「太子放尊重些。」

  「尊重?」古越半眯了窄長的俊眸,唇角噙著的笑意,越發的陰冷,「荒淫無道的北朝宮裡出來的人,跟我談尊重?」

  白筱這所宿體前任名聲的確不好,但如今已經易主,哪受得了他這麼侮辱,再說剛剛也不知是誰在這兒做出那等苟且之事,冷笑道:「太子當真喜歡以自己之人品來論他人,我以前以為南朝太子雖然年幼,卻是個明主……不想,聞名不如眼見。」

  一番冷嘲熱諷說得古越臉色越加的黑了下去,突然握緊她的手臂,將她扯了過來,將她的身體略略提高,迫視著她,眸子裡燃著火,「你不過是那姓白的淫賊養著的侍寵,憑什麼教訓我?」

  白筱手臂被他捏得疼痛不堪,胸中卻被他一席話煽得起火,「他是我父親,你休要胡說,你以為人人像你這麼齷齪下流?將亂倫之事胡亂捏造。」

  她話剛落,見眸子一窄,面頰瞬間扭曲,揚起手掌,心裡猛的一跳,忙閉了眼,靜等他巴掌扣落。

  過了好一會兒,不見他巴掌打落下來,微睜了一隻眼,見他舉在半空中的手掌握成了拳,但始終沒落下來。

  再偷眼看他,他儼然怒極,臉上卻陰晴不定,腮幫子咬得緊緊,盯著他,眸子生寒,目光久久不移,過了半晌才咬牙道:「如果換一個人,就憑你這一句話,我定然將你碎屍萬塊。」

  深吸了口氣,將她狠狠丟在地上,望了她一眼,一甩下袍,轉身便走,轉眼便消失在夜幕中。

  白筱這一驚一乍,渾身發軟,坐在花圃裡,沒了一絲力氣,望著他背影消失的方向,喘氣不定。

  想想剛才,實在驚險,留在這宮裡,也不知是不是明智之舉。

  她知道他恨北皇,兩國相爭,相恨實在正常不過,但像他這麼恨的卻有些詭異。

  大口的吸著氣,助飛快亂蹦的心恢復平穩,爬起身,拍去身上沾滿的花瓣,腳下軟綿綿的朝著『熙和軒』回走。



第一卷 第087章 讓人頭痛的男人

  白筱回到「熙和軒」,心裡仍然難以平靜,古越明明斷袖,為何會對那女子……

  難道當真是雙性?白筱打了個寒戰,如果是雙性,他與那女人做那事時,又好不奇怪。男歡女愛的事,他竟然不允許那女子碰到他身體一絲一毫。

  他這個人也著實古怪了些。

  這一夜,當真沒有人來給他另外安排住處,洗漱用水倒是有宮人送到了手邊上,換下的衣裳也有人收了去洗。

  說她是來服侍人的,倒更像是來被人服侍的。

  有湖邊古越那樁事,她心有後怕,也不敢睡,怕他抽瘋闖了來尋她麻煩,坐在桌邊睞了一會兒,終是忍不住睏乏,望了望那張大床,實在不敢往上面躺,挨到軟塌上滾倒下去,摟著絲被,睜著眼過了許久,不見有人前來打擾,才慢慢闔了眼。

  睡到半夜,隱約覺得有人立在榻邊,驚出了一身冷汗,睜開眼,窗外月影枝搖,和風徐徐,又哪裡有什麼人,吁了一口氣,抹了一額頭的汗,這些日子當真過於神經過敏了。

  躺倒下去,將被蒙了頭,閉上眼,一覺到天亮。

  清晨,翻身下榻,透過珠簾,見大開著房門,打了個叮嚀,昨晚回來,等下人收去洗漱用水,明明是關了房門的。

  轉著眼,視線在屋裡溜躂了一圈,定在了窗下的書桌上,白玉鎮紙下壓著一方白紙,被風一吹,翻捲起伏,一旁放著的墨汁尚未乾透。

  白筱是從地下上來的人,不怕什麼鬼神之說,但這半夜開門,白紙留書著實讓她不安。

  走到桌邊,壓平那方白紙,見上面龍飛鳳舞的寫著兩行字,「下次再佔我床榻,休怪我不客氣。」

  雖然不認得這紙上筆跡,但想也能想到是誰這麼霸道。

  她望了望前方軟塌,好不鬱悶,床不能睡,榻也不能睡,難道要她睡桌子,睡地板?

  恰巧見在這院子裡服侍得小廝知秋送水進來,招了他過來認認筆跡。

  知秋看過後,道:「小竹姑娘,這是太子殿下的筆跡。」

  白筱明明猜到是他,仍驚出一身的冷汗,昨夜他果然是來過了,她居然睡得死沉,等隱約察覺時,他已經離開。

  好在他沒有別的什麼舉動,否則……她抱了胳膊打了個寒顫,「昨夜太子來過?」

  「來過,待到四更上朝才離開,小竹姑娘不知道?」

  白筱乾巴巴的笑了笑,「昨夜睡得死沉了些,所以……」

  知秋不愧是容華挑揀出來的人,面上不為所動,甚是體貼的道:「姑娘趕了這麼多天的路,連夜奔波,昨天在大殿上聽說又嚇得不輕,夜裡睡得沉些也是再正常不過。」

  說了睨了眼白筱手中把玩著的紙張,「姑娘先洗漱洗漱,今天香巧姑娘會在茶莊恭候姑娘。至於床榻,姑娘不必擔心,我一會兒就去叫人送張新榻過來。」

  「太子為何不睡在他的太子殿?」她話問出了口,才後悔,這不是明知故問嗎?把容華儲在這兒,他自然喜歡在這兒過夜,這跟皇帝寵妃子一個道理,不過現在容華不在,他也沒過來的必要了。

  「也不知什麼原因,以前太子在太子殿住的好好的,四年前突然連發了幾夜噩夢,便將容公子接進了宮,再也不再肯睡在太子殿了。」這些事在宮裡也不是什麼秘密,知秋也不瞞她。

  白筱聽著卻又是別樣想法,又是四年,看來她離開的這四年確實發生些什麼大事,才讓他變成現在這怪異的性子,「可有人知道太子發的什麼噩夢?」

  「這就不知道了,太子不肯說,有內臣試著問過,結果被太子打了四十板子,這以後就再也沒人敢問了。」

  白筱走到洗漱架前,擰著巾子擦臉,「那太子可還會在別處夜宿?」雖然古越的面首只得容華一人,可是他可以在別處儲幾個通房侍女,那樣也不用天天來這兒。

  「太子不在別處夜宿。」

  「難道他就不儲幾個暖床的通房?」白筱想著他昨夜對那女子的那副神情,腳趾頭都在哆嗦。

  知秋奇怪的看了看白筱,「太子不沾女色,眾所周知,小竹姑娘居然不知?」她可是太子親自拖進來的人,如果不是跟他和容華有非同尋常的關係,根本不可能留在這「熙和軒」。

  能留在「熙和軒」的人,哪怕只是一個小小的掃院老僕都是深受容華和太子信任的,何況她這個宿在他們房中的人。

  正因為這樣,他才會對白筱有問必答。

  不沾女色?白筱擰著巾子的手停住了,呃……他藏的著實深了些。

  一個太子儲幾個女人,養幾個妃子是再正常不過,如果他祖宗先代地下有知,他家傳宗接代有希望了,定然笑得合不攏嘴,他何須藏著掖著,拿不成是怕容華吃味?

  如果當真如此,他大可不必,容華不是一樣背著他在偷腥?

  念頭剛過,耳根子便是一燙,忙收了那些亂七八糟的想法,「香巧姑娘是誰?」

  「香巧姑娘原來是服侍前長公主的侍女,長公主去了後,便被調到宮外打理茶莊。」知秋等白筱洗完臉,端了銅盆出去,「我就在外面候著,姑娘收拾妥當了,喚我一聲便是,以後由小的接送姑娘進出宮。容公子吩咐過,姑娘在宮外不必穿宮裝,隨意便好。姑娘帶的衣裳甚少,叫小的將他收著的一些料子揀出來給姑娘做些衣裳,等姑娘晚上回來,秀衣坊 的姑姑們就會過來給姑娘量身。」

  白筱微笑應了,容華回來沒多少時間,還被打得趴在床上,卻將這些事安排的妥妥當當,這人當真是個人才。

  她對著銅鏡理好了髮束,取了套自己舊時所穿的衣裳穿上,隨著知秋出了宮門。

  宮門外早有馬車候著,剛上車便聽見一陣炮響,震麻了半邊頭皮,依稀記得在北朝時,是有死囚執刑才會放這禮炮。

  撩了車簾問坐在車轅上的知秋,「這是什麼聲音?」

  「昨晚有逆黨造反,被子涵將軍鎮壓捕獲,今天早朝太子判了他們滿門抄斬,這當頭正要執刑。」他們宮裡的人將這些事說出來,只當是茶餘飯後,並沒有多大感觸。

  白筱聽著卻是心裡一寒,執政之人沒有誰不是滿手血腥。

  正要放簾,見宮門大開,她所乘馬車,忙往旁邊讓開。

  一隊人馬自宮門裡出來,護著的竟是一身黑亮鎧甲的古越,那身裝扮於昨晚離開的容華一般無二。

  他在與她擦身而過時,扭過頭看向撩著車簾的她,眉頭瞬間蹙緊,眸子也是深且沉,薄唇一抿,神色間便轉了冷。

  白筱忙一把將車簾扯下,將他那張冷臉隔在車外,眼不見為淨。

  等了片刻,不見窗外震天響的馬蹄聲去遠,反而停了下來。

  正想偷偷揭開車簾,看看外面什麼情況,眼前,驀的一亮,車簾已被人一把掀開,古越高大的身影立在車前,在車裡投下陰影,將她一同罩住。

  白筱見他眼裡暴著血絲,不知她去了哪裡逛蕩了半夜,又跑來「熙和軒」坐了半夜,顯然昨夜一夜沒睡。

  不管怎麼說,總是因為她佔了他的睡榻,才讓他一夜未眠,自然有些心虛。

  雙手撐了兩側凳緣,不著痕跡的往裡退縮。

  身子剛動,他已探了身進來,扣了她的下巴,將她拖出來些。

  白筱吃痛,只得順著他的力道,不敢亂動,雖然已順了他的意,將身子前傾,湊到了他面前,臉還是被他捏的甚痛,不禁皺起了鼻子。

  她的臉被他捏著,臉蛋擠著嘴,嘟在一起,本就有些可笑,她忍不得痛,又皺了鼻子,模樣就越加的可笑。

  他即使是一肚子不痛快,看了也有些忍俊不禁,忍了笑,板著臉,冷聲道:「這些日子你給我老實些,該說的,不該說的。你各自掂量掂量,如果說了不該說的,就算是容華也保你不得。」

  白筱望著他頭盔下的面頰,如果不是她一直留意著他們兩人的眼,發現他眼地深處的那抹黑中帶的藍,真很難看出二人的區別。

  嘟著嘴道:「你們又沒給我交待,哪些該說,哪些不該說。你是橫豎看我不順眼的,到時隨便找句話,說是不該說的來尋我麻煩,我且不是冤枉,與其白給你們使喚打理那什麼鬼茶莊,不如你現在給我一劍,你省心,我也省力。」

  他盯著她變型的小臉,她被他這麼捏著,說話十分艱難,卻還不顧死活的嘟嘟啷啷的跟他爭辯個沒完,圓嘟嘟的小嘴一張一合,十分滑稽。

  滿腔的怒氣突然少了不少,再沒忍住,一抹笑意從眼角跑開,忙又自忍著,「你有什麼資格跟我討價還價。」

  她縮著鼻子哼了一聲,表情越加古怪,「是你們覺得我有用才把我弄來的,把我惹急了,我也不讓你們用了,大不了抹了脖子,重新去投一回胎,也不用受你這鳥氣……」

  話沒說完,突然眼前一暗,唇已被堵住,緊貼在她唇上的竟然是他的唇。

  睜大了眼,咫尺前的黑眸同樣滿是驚愕。

  他一愣之後,鬆了捏著她臉頰的手,猛地將她推開,側臉啐了一口,抬了手擦著唇,眸子裡閃著難明之色,「真髒。」

  白筱跌趴在座椅上,盯著他擦拭著唇的手掌,腦袋「嗡」的一聲炸開了,怒火直衝上頭頂,她可以被人當成棋子,可以被人利用,但受不得這樣的侮辱。

  哪還理他是什麼人,「你才是世上最骯髒的人。」爬起身,一腳朝他踹了過去,只想將他一腳踹出馬車。

  他沒料到她敢向他動腳,本能的往旁邊避開。

  白筱在他愣忡之際,飛快躍出車廂,不辨方向的奔竄,她再也不要呆在這鬼地方。

  古越返身去抓她,只抓到她衣袍一角,「嗤」的一聲,手中衣帛應手而裂。

  蹙緊眉頭,大步向她追去,拽緊她的手臂,將她拽了回來,「你瘋了嗎?」

  白筱怒極,已是豁了出去,反手踢打他,「放開我。」

  他名為太子,實為一國之君。她一個女子敢在這大庭廣眾之下對他如此無禮,周圍官兵侍衛個個面色大變,忙或垂眼,或看向別處,沒誰敢存個看熱鬧的心。

  古越也存了一肚子的氣,這小女人實在放肆,臉色一沉,喝道:「鬧夠了沒有?」

  白筱想著已經鬧開了,橫豎是個死,不如鬧個結實些,也讓他丟丟臉,她死也沒死得這麼窩囊,踢打得更歡,張口亂罵,「你這個暴君,變態,你除了欺負女人這點本事,還能做什麼?」

  周圍的人更嚇得大氣不敢出一口,偷看古越板著一張臉,臉上聚了千百重的烏雲,這時候,他就是個炮筒,誰碰爆誰,千軍萬馬,卻靜得只聽得見馬息聲和白筱的踢罵聲。

  白筱看著他越氣,心裡越痛快,踢打的越加不分輕重,見他窄眸裡噴著火,只道他要拔劍了,突然天地一旋,一聲驚呼,被他扛了起來。

  他就在這眾目睽睽之下,將她單薄的身子扛在肩膀上,大步走向她的馬車。

  嚇得面色慘白的知秋,忙撩了車簾。

  他將她往車裡一丟,一腳踏上馬車,隨後進了車廂。

  知秋忙將車簾落下。

  車內光線一暗,白筱反而有些害怕,剛才那不顧死活的氣焰弱了些。

  他握了她的腰,將她從座上拉起,自己在座上坐下,分了她的腿,將她跨坐在自己腿上,沉聲道:「被容華在金殿上那一鬧,全城無人不知你將是我的女人,你再亂叫,我現在就收了你,也不用等什麼成人禮,省得人說三道四。」

  白筱胸間一哽,他腿上冰冷的鐵甲透過她身下薄衫,一陣陣傳來。

  她心裡一慌,僵了身子,不敢再亂動。

  他將她往腰間挪了挪,握在手中的腰枝,纖細柔軟得如同無骨。

  鎖著她的眼,她那雙眼,大而澄澈,眼角帶勾,說不出的嫵媚,心間竟是一蕩,一股熱流自腹間竄向身下。

  將她的身子搖了搖,「再叫啊。」

  見她張了張嘴,欲說什麼,鬆了一掌,順著她後腰下滑,腦中閃過昨夜見她跪趴在地上,微翹滾圓的臀是何等撩人,身下更是燥熱難耐。

  大掌移到她臀部,著力一捏。

  白筱嚇得七魂失了六魂半,忙雙手往後,將他停在她臀部的手掌壓住,阻止他再有所動作,嘴裡亂叫:「我不鬧了,我不鬧了。」

  他板著的臉慢慢鬆了下來,「真不鬧了?」

  「不鬧了。」白筱懸著心,七上八下,四面不著邊,轉溜著眼,試著腳尖著地,身子往外挪了挪,離他遠些。可是懸在他腿側的兩條腿僅僅腳尖著地,除非大動作的扭動身體,否則受不了力。

  試著踮了兩踮,重心便有些不穩,身子晃了晃,他腿上鐵甲擦過她腿間,頓時窘紅了臉,伸手撐了他的肩膀,穩住身形。

  手指剛觸到他肩膀,想起昨晚那女子去碰他時,他眼裡射出的像要殺人的寒光,手掌像是被蛇咬一樣飛快的縮回。

  他眸子一沉,「我沒嫌你,你倒嫌起我來了。」

  白筱癟了嘴沒吱聲,不是嫌不嫌的問題,是不想自找麻煩。

  他見她不答,剛緩和些的臉色又黑了下去,將放在她臀上的手移上,環了她的腰,將她摟緊,固在胸前的鐵甲上,「記住我剛才說的話了嗎?」

  白筱翻了個白眼,記住個鬼,誰知道那些話能說,哪些話不能說,見他一瞪眼,忙道:「記下了。」

  將窗簾揭了條細縫,瞥了眼車外,見不少官兵,不時的朝這邊偷望,神色焦急,放下窗簾,回轉頭見他一瞬不瞬的緊盯著她,身子頓時又僵了,「時辰不早了,你不用出征嗎?」

  他說過要去與容華會合,該是要出征才對。

  「不用你教。」他生硬的將她的話堵了回去,也掀了窗簾往外望了望,天色確實不早了。

  他的動作不似白筱那般小心翼翼,整個窗簾洞開,窗外正往這邊張望的人將她面對面跨坐在他身上的情景看了個透徹。

  這姿勢實在不太雅觀,太過香豔。

  她神色大變,小臉漲得通紅,忙刷的一下將窗簾合上,「容華帶著傷,你再不去,他要被人打死了。」

  現在她實在不知找什麼藉口催他儘快離開,既然他在意容華,也只有拿容華說話。

  不想他竟然冷哼了一聲,「還當真是郎情妾意。」

  白筱暗道了聲糟糕,「我是擔心你們的郎情郎意,萬一他有什麼冬瓜豆腐,你就只能對月思郎了。」

  他眉頭緊皺,臉色卻緩和了下來,重哼了一聲,手掌握了她的腰,將她從腿上提起,丟到身邊座椅,起身一撩車簾,躍下馬車。

  白筱驚魂未定,偷偷將車簾揭了開縫往外偷看,見他翻身上馬,側臉向她望來,視線正好落在她揭開的簾縫上,嚇得忙將車簾扯攏。

  古越半眯了眼,勾起唇線,露出一抹淺笑,一揚手中馬鞭,軍隊齊齊整整的疾馳而去。

  等軍隊的馬蹄聲去遠,白筱才長鬆了口氣,拍著砰跳不已的胸口,整個身子垮了下來。
作者: 彤櫻    時間: 2011-8-9 12:58 AM

第一卷 第088章 古越的秘密情人

  白筱隨著馬車搖晃了一陣,情緒漸漸平靜下來,撩了窗簾往外張望,馬車正靠近一家叫竹隱的茶莊前。

  黑胡桃色的木柵門,沉灰的籬笆牆,門上的遮雨棚和籬笆牆上搭著的都是由蘆草編的草垛,隨意而不雜亂,竹隱茶苑四個字也沒做門匾,而是分別寫在幾塊木塊上,串成一條,掛在木柵門的一側,被風一吹就擺啊擺,院裡栽了些湘妃竹。

  從籬笆牆後冒出來的屋頂也均是堆得尖尖的茅草屋頂。

  白筱啞然失笑,果然是容華的風格,他自己山腳下的住宅便是草棚,如今又把那茅屋搬到了京城。

  按理接待外使的地方,大多奢華,歌舞酒色不斷,說難聽些更像是高級些的花樓。

  結果這麼一個皇家茶苑,生生被做成了草鄉書堂的模樣,卻不顯寒酸。反引出幽靜閒然的典雅。

  撩了車簾問知秋,「這茶苑是太子打點,還是容華打點?」

  「是容公子。」知秋回轉身,笑著回話,聲音比出宮前更加恭敬。

  香巧在茶苑戰戰兢兢幾年,功勞苦勞全佔,在所有人看來,香巧便是這裡的頭兒,結果她初入宮,便壓在了香巧的頭上。

  光這點知秋便猜到小竹在容華和太子心裡地位不同尋常。

  剛才,白筱抽著筋扭著跟古越鬧了一場,在太子面前如此放肆,便是砍頭也不為過。

  結果古越非但不叫人把她抓起來,反而親手將她扛回車。

  車裡那些曖昧言語,別人聽不見,她在車外,可是聽得一清二楚。

  不管她對太子如何不敬,他都沒對她有半點責罰便離開了,更讓知秋知道這個小竹姑娘地位不一般。

  雖然外面傳的是她是太子的通房,但那可能只是個儀式,過了那個儀式怕是要飛昇的,太子一直沒納妃,這妃位沒準還是現在車裡這位小竹姑娘的。

  對著這麼個人,哪還敢有絲毫怠慢。

  白筱看遍了茶苑外景,視線才轉回候在門口的那堆姑娘身上。

  二十來個體態婀娜的姑娘分兩排立在門口,雖然不至於穿著粗布素衣,但無論款式還是裝飾上都典雅素淨,也不知是容華的要求,還是這茶苑的管事摸清了容華的性子,按著他的喜好來安排的。

  有些女子顯然初來不久,對此處的禮儀還不甚熟悉,不是有人偷偷抬頭望向白筱所在的馬車,眸子裡儘是期盼與興奮。

  一來便把香巧壓下去的人,不可能不讓她們好奇。

  白筱依稀記得這些臉在軍營中見過,果然那些女子是送到這兒來的,並非軍營中傳言是為太子成人禮選的。

  看著她們的衣著,赫然明白,知秋說容華讓她隨意便好,因為她平時的衣衫都簡單素淨的不能再素。

  也不知是不是容華特意為那些看慣了華麗豔女的使者上一道清新小菜。就像是吃多了油膩的人,突然間一碟爽口小菜,定然比再加一道紅燒龍蝦更合人心意。

  白筱的視線最後才落在了站在正中,雙手恭恭敬敬的攏在身前,埋著頭迎接她的宮裝女子身上。

  她一襲合身的酒紅的拽地撒花宮服束出她玲瓏的曲線,挽著宮髻,髮髻後壓著酒紅的牡丹,花瓣顫巍巍的抖,髮髻側插著支蝴蝶金步搖,雪白的耳垂下墜著金絲耳墜,末端顫悠悠的懸著火紅瑪瑙珠。

  這打扮,怕是宮裡的妃子也不過如此。

  這一身的豔麗宮裝在這群素裝女子中顯得給外顯眼,到讓白筱有些意外。

  既然她會揣摩容華心思,將手下一幫女子打扮的如此素淨,自己卻是這幅豔妝形容,實在叫人費解。

  她不等馬車停下,便半蹲了下去,嬌糯的聲音喝道「香巧恭迎小竹姑娘。」

  知秋撩著車簾,扶了一身白紗裙的白筱下了馬車。

  她剛一露面,便有人驚呼出聲。

  香巧暗皺眉頭,這時又不敢抬頭,只得保持見禮姿勢。

  白筱隨聲望了去,正是那晚在軍營中給她遞肉串的姑娘,朝她笑了笑,那姑娘越加的慌了神,半張了嘴,連行禮都忘了。

  見香巧埋著的臉半側過來,眸子帶寒,才回神,忙隨著別的女子向白筱行禮。

  白筱只當沒看見香巧的舉動,笑著道「香巧姐姐,不必多禮,小竹初來,還要香巧姐姐多加教導,提點。」

  她從知秋那兒得知,香巧已滿十九,而她未滿十五,就算她真實年齡也不到兩萬歲,換成人間也只得十六,所以以姐稱之。

  換成別的女子,十九歲早過了出嫁的年紀,不過宮裡女子都要滿二十五,才可以出宮,雖然她現在沒在宮中,但終究是宮裡的人,又打點著茶莊,越加沒提婚配之事。

  茶莊以前舊人有好些到了出宮的年紀或者婚配了,這次才加了這許多新人過來。

  「香巧怎麼敢……」香巧聲音糯軟,聽不出一星半點因為突然來了個人把她壓著而擦出的火藥味,口氣恭敬,但全無親近之意。

  直接讓人想到,你來壓著我,可以,但要我去討好親近你,沒門。

  白筱哪能聽不出這話裡的味道,一笑而過,沒排斥她,已是難得,如果這個香巧但真是那種明哲保身,又不求高位的人,那也算是難得之人。

  她到了這人間便是公主身份,習慣了下人們跪來拜去,見她如此也就不多客套,「香巧姐姐免禮吧,以後也不必總對著我行禮,省得有臣使在的時候分不清主次。」

  香巧聽了她這番大氣凜然的話,也有些意外。

  她收到容華的旨意,便差人打聽過,這位小竹姑娘是才進宮的,照傳言只不過是個什麼民間女子,按理民間沒經過訓練的女子,大多小家碧玉,沒見過什麼世面,到了外面難免不縮手縮腳。

  以她的身份,只需儲在宮裡,等選好日子往太子床上一躺,日後便等著封賞,這地方雖然比不得花樓人蛇混雜,但終是要賠笑應酬服侍人的地方,太子的女人出來打點茶莊,也不知容華送她來這處是什麼目的。

  此時見她一開口便是大氣之言,對宮中規矩又不是全然不知,看來傳言總是有誤。

  既然她是先皇選出來,養在外面,只等大了送給太子的女子,那養她的人,怕是對她照著以後送入宮做嬪妃的那套調教的。

  茶莊接待的都是往來使臣,也算是個對朝中十分重要的地方,難不成是怕自己手中攬下的權利過大,以後難以掌控?那麼叫她來的目的便也能有所解釋了。

  想通了這點,打了個寒戰,更加低眉垂眼,不敢行差錯步,「是,小竹姑娘。」又行了個禮才站起身,抬起臉,看向白筱,眼裡閃過一絲詫異,好絕麗的女子。

  與她身後那幫姑娘一樣,均是一身的素雅,身後的姑娘穿上感覺素淨,清新,而她卻是秀雅脫俗,不動時,讓人感覺她高高在上,不敢輕易去玷污,但眉角轉動間,卻有著一般攝入骨子的媚,讓人難不對她想入非非,恨不得將她揉進自己身體下面,女人見她會如此想法,何況男人。

  她驚詫白筱的美顏,白筱與眼前的美人臉打了個照面,也是驚得面色微變,好在她也是個經歷過一些大小故事的人,才沒露出更多的反應。

  眼前玉容,白淨的瓜子臉,瑤鼻櫻唇,細長的鳳目斜斜上挑,眉心一點鮮紅,正是昨晚湖畔所見的那個女子。

  再看她身上宮裝,已然再沒有懷疑。

  古越的叮囑在耳邊響起,該說的,不該說的,自己掂量……原來……如此……

  只知道是這事,剛才也不用跟他鬧那場,也少丟回臉。

  香巧在這裡的時間已久,是被來往賓客看習慣了的,見白筱毫不避諱的打量她,也不覺得約束,向旁邊讓開路,微埋了頭,「小竹姑娘請。」

  白筱笑了笑,收回視線,知道了問題出在了哪兒,也就沒有太多的擔心,暗鬆了口氣,她對古越的風流史不感興趣,就算他天天在這兒跟這個香巧滾床單,她也不會過問半句,更不會去容華耳朵邊漏一絲一縷的風。

  既然不感興趣,也不好奇,那還有什麼擔心漏嘴的?

  輕挪了腳,從香巧讓開的道路走進茶莊,邁進門檻時,微抬了腳,裙襬拂開,露出穿著白色繡花的纖巧腳尖。

  香巧微垂了頭,恰巧看見白筱一露一縮便隱在了長裙下的腳尖,全身一顫,一股寒意從腳底升起,原本透著粉的面頰瞬間白了下去。

  她死也不會忘記昨晚趴伏在地上所見的那雙縮到假山後的小腳,穿的正是這雙白色繡花,那上面的臘梅圖紋與剛剛邁過門檻時所見一般無二。

  剛才白筱眼定定的打量的神情在腦海浮過,攏在宮裝裡的手滲出冷汗。

  這個叫小竹的姑娘很有可能以後便是南朝的太子妃,等太子登基,便是皇后,而昨晚……親眼見太子在後花園與她私通。

  雖然太子要個女人算不得什麼大事,但身為太子名正言順的女人的她,且能容得下太子尚未與她行過成人之禮,便於別人私通?雖然不敢對太子怎樣,但要捏死她,如同捏死一隻螞蟻。

  除非太子肯出面護著她,給她名分……她唇邊化開一抹苦笑,如果肯給,且能等到現在,再看白筱時,眼裡多了抹別樣的難辨神色。

  顫著濃睫,驚恐的看向白筱,後者神色淡然的進了茶莊,悠然的打量著茶莊景緻,彷彿昨晚什麼事也沒曾發生。

  白筱越加沒有反應,她越是心驚膽顫。

  這茶莊從外面看並不多大,進去,走過幾間茅草屋,才發現是柳暗花明,裡面是別有洞天,這裡的山石均是從外面整塊移入,並無打磨痕跡,再加上花草叢木,堆放起來卻也是如同真景,花香陣陣,十分宜人,比起以往的那些脂粉陣陣的高級花樓讓人舒服不知多少倍。

  白筱暗笑那容華能把高級花樓弄成這副形容,著實是個人才。

  側了臉看向臉色有些蒼白的香巧,「香巧姐姐不舒服?」

  香巧忙上前陪笑道:「多謝姑娘關心,香巧沒有不舒服。香巧為姑娘準備了單獨的院子歇息,現在是否過去看看?」

  「不忙,我想先隨意看看,熟熟道路。」白筱挑眉,難不成昨天被她撞了好事,沒能與古越盡興,再加上古越有些粗魯,讓她受到驚嚇,才沒能好好休息?以至於臉色如此之差。

  回頭見那幫子女子全跟在身後,「現在沒有別國使臣嗎?」

  香巧眉頭皺了皺,壓低聲音,以只有二人能聽到的音量道:「前幾日來了一個,也不知是什麼身份,住著便不走,日日在這茶莊醉酒,我們又不敢得罪,很是頭痛,好在只要這邊供著酒菜,他醉了也不惹事尋人麻煩。」

  白筱知道她是怕人多口雜,萬一哪個嘴碎的姑娘在使臣面前吹上些風惹惱了對方,便可能因為一句哈埋下禍根,淡淡的睨了眼身後的一堆人,「既然有外客在,叫她們都散了吧,該做什麼就做什麼去。」

  既然容華叫的她來打點茶莊,而眼前這位又不想跟她拉近乎,要一板一眼的來,那她也就不用客氣,把自己擺在該擺的位置。

  身後姑娘們聽了,也就不再跟著,站在原地,也不敢散,一個個把香巧望著,雖然上面傳下令來,這位小竹姑娘是正主,不過香巧在這兒多年,根基已穩,而這所謂的正主,還不知到底能做多久。

  她不叫跟著,她們便也不敢逆了她的意,但香巧沒發話叫走,自然也不敢散開,免得哪天這位小竹姑娘不在這兒了,管事的還是香巧。

  如今直接跳過香巧,免不了要得罪她,到時她隨便給她們穿個小鞋,她們便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了。

  香巧忙回轉身,呵斥道:「小竹姑娘叫你們散了怎麼還不動?都散了吧,做自己的活去。」

  白筱唇角輕揚,好圓滑的姑娘,明知這些人要聽的是她的命令,卻拿了她當幌子,既發了令,又讓她不管高興不高興都挑不了她的刺。

  難怪能入容華的眼,在這種人際複雜的地方穩坐了上位。

  也難怪,古越如此顧忌容華,卻還背著眾人與她偷情,如此算來,她也是個有些手段的人。

  只是古越對她著實粗魯了些,難為她這身的細皮嫩肉。

  白筱順著幽靜小道,向前慢行,等身後眾人散盡才又微瞥了臉問香巧,「來了幾天了,難道就問不出什麼身份?」

  香巧飛快的睨了白筱一眼,她處處問在點子上,來這茶莊坐上位那裡還需要人帶著,要的不過是時間熟悉這地方,容華做事,果然不能讓人小看,他送來的人,又怎麼有弱手,何況還是在他遠離京城的時候,能夠如此放心的送來的人。

  「這位公子很是奇怪,清醒時便往外走,回來便要酒,一問他話,便沒正沒經的與人調笑,到頭來,什麼也問不出來。」香巧邊說邊皺眉,她在此多年,怎麼難搞定的人,只要她出手,還沒有過手到不擒來的,偏偏遇上這麼個打,打不下,掐,掐不進的人。

  白筱挑眉輕笑,這倒是有意思的人。「該不會是來白吃白住的?」

  「他擱下一百兩黃金。」

  白筱動容,又是一笑,一百兩黃金光吃,天天山珍海味撐死了也吃不完,「感情這位當這兒是京城最好的客棧,或者花樓?一百兩黃金住茅草屋,呃,容華這茅草屋當真精貴的很。」

  香巧臉色大變,又聽她直呼容華的名號,心裡猛的一跳,「是香巧處事不當,香巧就這麼將黃金退還,請他離開。」

  「算了吧。」白筱站定,看著手邊一朵初開的茉莉,湊鼻上前,聞了聞,清香宜人,「一百兩黃金住上一陣,我們又不虧什麼。」

  哪裡是虧,簡直是大掙特掙,香巧心裡七上八下,摸不清這位小竹姑娘是什麼心思,加上有昨晚之事,心裡亂的厲害,一時更難靜下心思考,只得順著她應了。

  「容華知道這事麼?」

  「他來時,容公子不在京中,無法回稟,昨日容公子回來便上了金殿……」說到這兒停了停,偷看了看白筱,容華為她挨打之事,早在朝中傳開,她哪能不知?「容公子受了傷,女婢也不敢那這些事去煩他,本想等他身子好些再去回稟,不料他又匆匆與太子出征了。」

  白筱唇邊浮起若有似無的淺笑,當真是沒機會稟報?

  如果有心要回,容華派人傳她來這茶莊之時,便可叫人帶信回去。



第一卷 第089章 再見妖孽

  白筱淺笑,也不識破她,接著往前走,她不求爭什麼,但該知道的還得知道,免得被人擺上一道,還不知怎麼回事。

  「香巧姐姐到茶莊有多久了?」

  「四年了。」這不是什麼秘密,香巧也沒想便說了。

  又是四年,白筱飛快的睨了她一眼,如此多的四年,當真是巧合?

  香巧見她神色有異,心裡一顫,想著剛才的問話,確實尋不到什麼不妥之處,抿了抿嘴,將忐忑不安之心重新揣起。

  一個宮女捧著酒從前面走過。

  白筱順著她去的方向看了看,一所精緻的茅屋前的躺椅上躺了個人,正在自斟自飲,他身邊石桌上擺滿了橫七豎八的酒壺。

  他此時把了手上的白玉酒杯細看,披散著長髮半掩了臉,看不見長相。

  香巧見白筱向她看來,不等開口詢問便道:「那邊是那個不知哪國的使臣。」

  白筱不喜歡醉酒的人,點了點頭,便要繞道。

  突然身後傳來一縷低揚,淒涼的笛聲,這聲音甚熟……

  白筱禁不住停了下來,駐足回頭張望。

  恰巧那人在躺椅上翻了個身,一張傾國傾城的臉,醉酒中半眯著的眼媚入骨頭,壓在唇上的正是那隻紫玉短笛,修長的手指在短笛上慢慢遊動。

  居然是西域的小皇子風荻,這麼一個人物,香巧居然說不認得,也不知是真不認得還是假不認得。

  白筱身子微僵,這世界還當小了些。

  她這次回來,第一件事便是隱藏身份,最怕的就是這種意外,遇上以前的舊識。

  縮著腳正要退避,驀然想到,她現在模樣與幾年前相差甚遠,可以說是脫胎換骨,如果她不承認自己是白筱,也沒有人敢認定她便是白筱。

  想到這兒,心便定了些,不過能避的麻煩,還是要避。

  她腳尖剛動,那邊的人聽到這邊有動靜,抬了醉醺醺的眼睛望了過來。

  這裡的姑娘都是一身素淨衫服,他又是半醉半醒,自不會留意身穿白服的白筱,一眼就看見穿的紅豔豔的香巧,撐起身體,握了紫玉短笛的手搭在曲起的膝蓋上,另一隻手半遮了臉的黑髮撫向腦後,「香巧姑娘,今天也不來陪我一陪?」聲音帶著酒意,曖昧的很。

  白筱睨了香巧一眼,才來幾天,二人便如此熟絡,親密?雖然在這種地方難免與來往使臣周旋,但她沒忘記香巧是太子古越的女人。

  香巧被白筱一眼睨來,神色有些發僵,朝風荻笑笑道:「公子,你醉了,香巧此時有些事務在身,晚些再來看望公子。」

  說完就要隨白筱離開。

  風荻卻揪著不放,身子輕動,饒是酒醉中,身法絲毫不減,輕飄飄的落在了香巧身邊,抬手便搭在了香巧肩膀上,半邊身子壓在了她的肩膀上。

  香巧沒料到他上來就動上手腳,不安的看了白筱一眼,又不敢直接得罪風荻,回身扶了他:「公子,你醉了,香巧扶你回屋休息。」

  風荻打開她向他腋下穿來的手,「一點點而已,不妨事,要你幫我打聽的事呢?如何了?」

  「還不曾打聽到。」如果沒有昨晚在湖畔被白筱撞上那事,香巧也不必擔心什麼,可是偏白筱知道了她與太子的事,處境就十分尷尬。實在不願與他在這兒拉拉扯扯,只想儘快將他弄進屋去,省的在白筱面前出醜。

  「容華昨天不是回來了嗎?怎麼會沒有打聽到?」風荻皺了皺眉,接著將香巧的肩膀攬得緊些,低頭在她耳邊笑道:「一定是你怕我給不起報酬,你只要給我辦成了這事,就算是半座金山,我也能給你。」

  香巧見靜立一旁的白筱似笑非笑,再也崩不住臉,推著風荻往屋裡走,「公子當真是醉糊塗了,香巧雖然答應幫公子打聽些事,但並沒想過要公子什麼報酬,這些話以後休要再說。」

  風荻人高,與香巧站得又近,看她時不免低著頭,見她頻頻看向一側,才略抬眼向白筱看了看,微勾了唇,「呃,又來了新的姑娘嗎?這姑娘長得可真不賴....」

  話剛說完驀然睜大眼,臉上醉意即時去了三分,但終是醉的厲害,看不真切,晃了晃頭,又盯著白筱。

  香巧見他突然沒了動靜,抬頭一看,唬出一手冷汗,白筱是什麼身份,他這麼直勾勾的盯著她看實在不敬,忙道:「公子,我送你進屋小睡一會兒。」

  風荻對她的話一個字也沒聽進去,望著白筱,臉上神色莫辨。

  白筱不願與他有什麼糾葛,轉身要走。

  他丟開香巧,追上一步,拉住白筱,「筱筱別走,我找的你好苦。」

  白筱頭皮一陣發麻,罵了聲,該死,掙了掙手,「你認錯人了。」

  他微撇了臉看他,「筱筱,你不認得我了嗎?我是你表哥,你出來這麼久了,一定很想你阿爹阿娘和哥哥們得緊,我送你回青丘,可好?」

  白筱皺眉,這人當真醉得糊塗了,她哪來的什麼爹娘和哥哥,不過青丘倒是有些耳熟,一時間又想不起,在哪兒聽過,不禁埋了頭細想。

  他見她不答,又朝她走近些,突然將她抱住,「筱筱,跟我回去。」

  白筱被他抱住才赫然驚醒,用力推他,想從他懷裡掙出,他卻抱得甚緊,竟掙不出來,也急了,「你認錯人了,我沒什麼表哥,也沒爹娘哥哥,快放手。」

  他將她牢牢摟在懷裡,死活不肯放開,「我不知道那小子怎麼傷你成這樣,但以後有我守著你,再也不讓誰傷了你,跟我回去吧。」

  香巧更嚇得花容失色,搶上前,聲音已沒了剛才的鎮定,「公子快放手,這是我們未來的太子妃小竹姑娘。」

  她不知該怎麼向外介紹白筱的身份,一時之急便拿了太子妃這個名號出來搪塞,這般胡說,也只不過是用來應急,就算以後白筱封不了妃,也追究不了她什麼責任。

  反之如果白筱在她這兒出來什麼事,那她才吃不了兜著走。

  「小竹?太子妃?」風荻酒勁上來,醉眼迷離,人越加的有些不清醒,埋低頭,湊近白筱的臉,仔細辨認,越想看清,越看不清,「你當真不是筱筱?」

  白筱記得當初在大明寺,他就是聽了她叫白筱才半夜摸進宮,怕是他當真有個叫白筱的表妹失蹤了,看他這般摸樣對他表妹倒是情深意重,心一軟,柔聲道:「我叫小竹,不是你的表妹筱筱,我相信只要公子有心,一定能找到你表妹的。」

  風荻抱著白筱,鼻尖對鼻尖的又認了半天人,除了看得見眼前的兩顆黑眼珠,什麼也看不清,最終無奈的放開她,晃著身子退開一步,一股強烈的酒意沖上頭頂,身子一晃,往前栽倒,壓向白筱。

  一來白筱沒防著他會突然醉倒,而來他長得實在高大,醉酒的人又特別重,竟生生被他壓倒在地,痛得一身骨頭像要散架一般,而壓在身上的人又像沒了骨頭的一塊爛肉,怎麼推,怎麼不動。

  白筱頭一天來,便出了這事,香巧心理七上八下,搶上前拉了風荻的手,死拉活拽下來,卻將他拽得醒了一些,嘴裡胡亂嘟囔,「去告訴容華小子,他弄丟了我的筱筱,如果不給我尋回來,我定拚個你死我活,也要踏平他的南朝。」

  白筱聽了這話,倒還沒什麼,香巧早嚇得渾身一抖,這樣的話傳出去還得了,先不說踏不踏平南朝,就說容華的南朝,且不隱示著他有篡位之心。

  慘白著臉對白筱道:「酒醉中人說的話,姑娘當不得真。」

  白筱被風萩壓得喘氣都不順,正用力推著風萩,聽了她這話,反停下手,「你在怕什麼?」就算這話傳出去,不利的也是容華,而不是古越,與她又有什麼關係?

  香巧方知失言,心裡暗暗心驚,這個小竹姑娘年紀雖然不大,但絕不愚笨,垂眸道:「南朝中人誰不知容公子和太子時一條心,這等離間之言如果傳出去,他們二人倒不會心生間隙,但那些與反對容公子的人大臣們……」

  她說到這兒便不再說了,後面話的意思,再明白不過。

  白筱笑了笑,「你倒是很瞭解他們二人。」

  香巧手一抖,拉著風萩的手也落了下去,吞嚥了一下,吸了口氣,「太子和容公子的關係,人所皆知,並非香巧對他們有所瞭解。」

  白筱暗笑,當真圓滑,甚會自保,「那你又怕什麼?這兒除了這個醉鬼,便只得你我,這話能往哪兒傳?香巧姐姐是不放心自己,還是不放心我?」言下之意,這話如果傳出去,不是她白筱,便是這位香巧。

  其實南朝被不被踏平,她不關心,現在不過是容華對她有用,她並不想容華有什麼事。

  轉頭間見有姑娘朝著這邊走來,不理香巧臉色怎麼難看,向遠處叫道:「喂,過來幫忙。」

  那兩個姑娘朝這邊一看,驚得三步並兩步的奔了過來。

  香巧忙收鎮了神,搭著手,三個人總算將死壓在白筱身上的風萩拽了起來。

  四人連拉帶拽的才算將他丟回了那張躺椅。

  躺椅上有草棚遮陽避雨,倒也不擔心他睡到半夜,下了雨被泡在水中,白筱吩咐人進屋給他拿了毯子蓋上,便離開了。

  雖然兒時與他多少有點交情,但隔了四年,此時的她哪能還是當初的那些想法。

  香巧追在她身後,「小竹姑娘……」

  白筱與她接觸也只得這一會兒時間,已然覺得這個香巧太過複雜,不管古越也好,容華也罷,都與她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

  不管他這些做法出於什麼目的,為自保也好,為上位也罷,她不關心,「還有什麼事嗎?」

  香巧張了張嘴,欲言又止,忍了忍,終是開了口,「方才之事,太子那裡……」剛才的事實在有損太子的容顏。

  白筱看著她不知說什麼好,宮中的女人處處小心,活得實在辛苦,笑笑道:「也沒什麼大不了的事,不過是摔了一跤。再說我與太子本事路人,這些事又何足以道?如果沒什麼事,今天我想早些回去了。」

  她被摔壓得一痛,也沒了在四處逛蕩的心思,順著來路回去。

  香巧楞看著白筱遠去的背影,路人嗎?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風萩睡到二更醒來,揉了揉漲痛的額頭,隱約記得見過一個與白筱長得一樣的女子,但再想得細些,又記不起了。

  夜風吹散了酒意,頭腦越清醒,依然起身,朝著香巧的住處奔去。

  因為這次來了十來個姑娘都是新人,對這茶莊裡的為人處事全然不知,雖然她已安排了在此處時日已久的姑娘教導,但中不大放心,仍親自坐於一側盯著散場,才離了座回走。

  早後在一邊的一個嬤嬤貼了上來,向她行過禮,「香巧姑娘。」

  香巧抬眼看了她一眼,輕點了點頭,出了門。

  今天白筱來的這一趟,一驚一乍的,也費了不少心神,比往日疲憊了許多。

  她想不明白容華為何要把這個小竹放到這兒,更想不明白古越為什麼也由著容華這麼做。

  起先以為古越對這個小竹不在意,所以才不攔著容華這麼做,可是這嬤嬤帶回來的消息,卻讓她心裡亂成一團,也驚變了色。

  「她當真當著眾多官兵的面扭打太子?」

  「千真萬確,許多人看見的。」嬤嬤垂手跟在她身後,她跟隨者香巧已有多年,是她的心腹。

  「太子就容得下?」香巧眼前浮現出那個人冷寒,從無喜色的眼,不敢相信的搖了搖頭,他怎麼可能。

  「的確容得下,據說當時太子臉色黑得跟鍋底一樣,相當的難看,但硬是沒一句責罰之言,還親自將她弄上的車,有人看到他們在車上的舉止親密的很。」嬤嬤頭看著她的臉色,見她只是一味低頭看著腳尖,無不擔心的小聲道:「姑娘能不能尋尋太子,討要個名分?」

  香巧笑了笑,看著地面的眸子儘是苦澀,「他一年才尋我一次,我能去討什麼名分,我能做的不過是在這兒打點好這件茶莊。」

  「姑娘何必這麼說,所有人都知道太子不近女色,可是姑娘……」

  「好了,不要說了。」香巧臉色驟變,他的確是獨對她,可是那般的對法,每年的這一次都是長公主的忌日,她每每想到,心尖都在顫。

  嬤嬤一心向著她,在外面聽說太子對這位小竹姑娘如何寵愛,哪能不急,不管她讓不讓說,冒著膽子道:「姑娘服侍長公主那些年,太子對姑娘還是有感激之情,長公主在世之時,太子對姑娘也是不錯……長公主之死又非姑娘的錯,太子對姑娘或許是存了什麼誤會,姑娘何不尋他說個清楚?」

  「夠了。」她驀然怒喝,但想著媽嬤對她的一片忠心,收了怒氣,「端嬤嬤,我累了,要回去休息了,你也忙了一天,早些歇著去吧。」

  端嬤嬤見今天反正說開了,索性豁了出去,「姑娘天天苦守著這茶莊,叫太子如何不多心,如何能安心對你?」

  「嬤嬤。」香巧再也忍不住了,皺緊眉頭,「你到底想說什麼?」

  端嬤嬤雖然沒見過白筱,但回來時也聽說那姑娘長得美若天仙,她還沒與太子侍寢,但已寵成這樣,若果給太子行過成人之禮,哪裡還有她家姑娘的地位, 以前也不時提醒鼓勵香巧,她總是溫溫吞吞不予理睬,這時再不說,以後怕當真沒機會了,「姑娘對容公子的心,該收收了。」

  香巧氣得渾身輕顫,攏在袖中的手握緊 ,沉下了臉,怒視著端嬤嬤,「你在胡說什麼?」

  端嬤嬤話說到了這份上,也再無顧忌,「姑娘一心撲在這茶莊,從沒有私落下一金一銀,難道不是為了得到容公子另眼相看?」

  「住口。」

  「啪」的一聲脆響,香巧呆愕的看著端嬤嬤捂了臉,將舉在半空中的手握成拳慢慢縮回,她居然打了這些年來對她忠心耿耿的老僕,眼裡沁上淚 ,「嬤嬤...我...」

  端嬤嬤放下手,老眼裡也溢著淚,「姑娘即使是打死老身,老身也要把話說完, 容公子是沒有心的,對別人不會有心, 對姑娘同樣不會有心...姑娘能靠的只有太子...」她說完強忍了淚轉身走了。

  香巧看著她微駝的背脊,心裡五味雜陳 ,連自己都不知自己的心,她又怎麼能知道。

  拭了淚,走向自己的住處,兩隻腳像灌了鉛,每走一步,都重的抬不起。

  「香巧姑娘,回來的好晚,讓我好等。 」

  一個邪魅的聲音,在頭頂響起,嚇了她一跳,抬起頭,眼前一花,從身邊樹下躍下個人,歪歪哉哉抱了手臂的倚在她的門前,笑看著她,眼角儘是媚意。

  後退一步,拍著胸脯,壓下亂跳的心,「嚇死奴家了。」
作者: 彤櫻    時間: 2011-8-9 02:04 AM

第一卷 第090章 相思鎖

  風荻見她眼角隱約有淚跡,他過去便住在風月場合,對那些風月場中女子的心酸事也就見怪不怪,可憐人固然多,但要去顧,那是顧不過來的,也只當不知,給對方顧全臉面。

  「今天在下醉酒,記得對姑娘有些失禮,所以過來賠個不是。」

  香巧在人堆裡滾過來的人,哪能不知他且會為了醉酒的事來賠禮,再說他日日在此醉酒,失禮的事多了,也從不見他來過,單今天巴巴的來賠禮?

  笑笑道:「公子客氣了,小事一樁,何足掛齒。香巧瑣事雜陳,也沒時時關心著公子,如有怠慢之處,還望公子見諒。」

  風荻不喜歡這種虛假的客套,眼角斜勾著她,「得了,香巧姑娘也不必自謙,這茶莊一板一眼全是容華弄出來的,他那玲瓏走到哪裡兒,也沒人說得了他不是。香巧姑娘又是他一手調教出來的,又差得到哪兒去?」

  香巧垂眸微笑,上前一步,將手搭在他房膀上,「公子這麼說是在誇香巧了,公子既然等了這許久,就進屋坐坐,我叫小丫頭沏杯茶來給公子解解酒。」

  風荻微側了臉,眼角瞟過搭在他肩膀上的白玉小手,向她湊近些,吸了口氣,聞了聞她耳邊髮香,抬手臂壓了她的肩膀,微勾了一邊唇角,笑道:「香巧姑娘美豔遠近聞名,能抵得了娘美色的怕只得聖人,在下非聖人,也非君子……如果姑娘的身子給不了在下的話,這一套,還是收一收。你想問什麼,儘管問,我願答的,自然會答。不願答的,你當真把身子給了我,我也不會答。」

  香巧將搭在他肩膀上的手放下,退開一步,輕笑道:「公子直言直語,公子在這兒也住了些日子,香巧不知如何稱呼好。」

  「在下姓風。」風荻半眯了鳳目,上挑的眼角顫巍巍的帶了笑意,「看樣子香巧姑娘有好些話要問在下,不如我們來做筆交易。」

  「嗯?」香巧扶了石柱,在屋前廊下坐下,笑吟吟將他看著,「公子說說看,怎麼個交易法?」

  「你問我一個問題,我答一個,姑娘也得答我一個問題,如何?」風荻抱著手臂,又歪回門框上靠著。

  香巧沉吟了片刻笑道:「香巧怎麼知道公子所說是不是實話?」

  「姑娘也可以說胡話哄我,不過姑娘非稚兒,在下也非善茬,是真是假,彼此掂量掂量也就是了。」

  香巧笑而不言,她在此巳久,最擅長的就是懂得察顏觀色,聽人話腳,他話中之意她能懂,他不會有意說假話騙她,他如果要說假話,初來之時隨便給自己假名假姓的便可,但他沒有那麼做,而是直說他的身份不方便告訴人。

  他這性格,自也不會在她問話時編排謊話,但是如果騙瞎話哄他,那他自也不會對她有真話。

  活脫脫的擺著個你當小人,我不會當君子的模樣。

  雖然她有許多事不能說,但遇上不能答的問題,避開便是,主意打定,開口道:「既然這樣,奴家可就問了。」

  「請。」風荻也不再跟她繞圈子,面上笑意不減,眼裡卻多了幾分認真。

  「請問公子打哪裡來?來我們南朝到底有何貴幹?」

  風荻料她必定會有些一問,笑道:「這可是兩個問題,不過沒關係,我一併答了你便是,我從西越來,來這裡是為了尋個人,可滿意?」

  香巧臉上掛笑,心裡卻是暗驚,將風荻重新打量過,又自暗罵,早有傳聞西越王子美豔天下,他生得如此妖媚豔麗,怎麼就沒往那方想。

  其實四年多前不知發生了什麼事,南朝和西越關係突然惡化,西越派兵攻打過南朝不知多少回,正因為此,南朝無暇顧及北朝,北朝這幾年才穩穩的坐在自己的位置上。

  後來還是容華親自冒死前往敵方將營,不知和對方談了什麼,與西越的戰爭才算停了下來,但二國關係一直僵持不下,所以西越怎麼能派使臣前往南朝?香巧也就根本就沒往西越方向想。

  「現在到公子了。」她雖然已猜到對方的身份,卻也不直接道破。

  風荻將醉酒中的事,又想了一遍,不能十分確定,「今天和香巧姑娘一起的那位新來的姑娘是什麼人?」

  「叫小竹,是我們茶莊新來的管事。」這問題,香巧根本無需隱瞞,答得也順溜。

  「小竹……」風荻將這名字低念了幾遍,眸子一亮,筱便是小竹子之意,小竹便是筱,「她現在在何處?」

  「她在宮裡,公子,這算不算是兩個問題呢?」香巧也是個絕不肯吃虧的人。

  風荻知道自己一時性急了,也笑,「姑娘請問。」

  香巧站起身,慢慢踱了一圈,才幽幽開口,「我也不與公子計較這麼多,公子只需答我一個問題便好。」

  風荻不言,這個問題怕是不好答,念頭剛過,果然聽她問道:「兩年前南朝與西越大戰數天,南朝太子親自征戰,而西越由小王子親自督戰,雙方均疲憊不堪,結果容公子隻身前往西越軍營,回來後,西越便自行退兵。小女子想知道,容公子和小王子談了什麼或者許了什麼,讓小王子二話不說的退了兵。」

  風荻單挑一邊眉稍,帶出些吊兒郎當,突然一伸手,穿過她耳鬢一側,撐在她身後石柱上,將她逼退一步,靠在石柱上,「香巧姑娘關心的還真是多,連戰事都關心上了,看來這茶莊打理果然不容易,不過容華如果你打聽這些,會做何想法?」

  香巧的臉色霎時變了變,接著笑道:「這不過是我們之間的交易,如何能扯到容公子,再說奴家這麼做,也是想能尋到機會為我家主子分憂解難,還容公子體諒我們做奴才的一番赤膽忠心。」

  赤膽忠心?風荻瞥著她,微微一笑,怕是想捏些東西在手上,在危急之時派上用場,「告訴你也無妨,他答應幫我尋個人。」

  「什麼人有這麼重要,竟能讓西越無條件退兵?」香巧雖然之前便聽他說起過來尋人,但沒想到這個人會重要到這地步。

  風荻放下撐在她耳鬢的手,站直身,「你問多了。」說完轉了身便往外走,她在宮中,知道這些已經足夠。

  香巧暗罵,這隻狐狸,雖然答的問題都是無關輕重的,但她得到的答案也是全無份量,這場交易當真公平得很,誰也佔不了誰的便宜,「公子留步。」

  風荻站定,回身,勾唇笑道:「香巧姑娘不捨得在下,想以身相許?」

  香巧嗔怪了睨他一眼,「只是有句話想送給公子。」

  「什麼話?」

  「那小竹不比得我們這兒的姑娘,她擔著我們太子冠禮的擔子,所以……」

  風荻心間微寒,但現在不能確定那女子是不是白筱,也不能先亂了陣腳,不著聲色的道:「我是見她長得很是漂亮,至於對不對我的胃口,還得等我再看過方知,如果當真對我胃口,花著大價錢去向你們太子討,他未必不給,一個女子罷了。」

  口裡這麼說,心裡卻明白,如果當真是白筱,可就不是討這麼簡單了,不過這些都是後話,更無需對香巧解釋。

  「對了,我也送一句話給香巧姑娘。」

  「什麼話?」

  風荻重新走回,近到與她只有半尺之距才停下,伏低身,在她耳邊道:「不知香巧姑娘可知道『相思鎖』的配方中有一味藥,只得西越才有。」

  香巧身子頓僵,舌頭有些不靈轉,「公.…公子這一這話是什麼意思,奴家聽不明白。」

  風獲又在她耳邊聞了聞,「不巧,在下並不像容華那般識得這麼多藥物,可是偏認得這味藥的味道。香巧姑娘身有,而容華身上卻沒有,那姑娘的這『相思鎖』是下到了哪兒?該不會是你們太子身上?」

  香巧臉色霎時大變,再顧不得偽裝,沉下臉,「公子這話休要胡說」

  風荻撇嘴,笑了笑道:「你們這些男女之事,在下不心,我只是想對姑娘說聲可惜。」

  「可惜什麼?」香巧話問出了口,才警覺自己失言,不是承認自己有用過『相思鎖』。

  風荻無視她的臉色,接著道:「可惜那藥沒下在容華身上,不過既然姑娘情繫的是你們太子,那我如果看上了那姑娘,向你們太子討了,你該求之不得才對。」

  香巧臉上更沒了血色,杵在原地,他什麼時候離開也不知道。良久,深吸了氣,他一定是胡亂猜測,萬萬不能因為他這一通說辭就亂了手腳……

  既然是是安排給古越行成人冠禮的,應該安置在妃嬪所住的後宮,不想風荻將以往妃嬪們的住處尋了個遍,到處空空蕩蕩,根本無人居住。

  心裡暗驚,難不成她已經和古越……她失蹤前便對古越存著好感,難道……

  越想越塞,全身冷汗淋淋,朝著太子殿方向直奔而去。他輕功極好,再說古越出征,太子殿中守衛也就放鬆不少,他出入太子殿並非難事,結果尋遍了太子殿裡裡外外,大小房屋,仍不見白筱。

  尋不到人雖然失望,卻大鬆了口氣,沒儲在太子殿,那說明二人或許還沒有關係。

  風荻鎖緊的眉頭驟然放鬆,在南朝皇宮裡穿了半天,眼見離天亮不遠,慢慢冷靜下來,初初得知白筱下落,沖昏了頭,不顧一切的摸進皇宮,只想早些確認那個叫小竹的是否是白筱。

  這時沒尋到人,反而覺得自己行為大過可笑,既然她是茶莊的新管事,那她少不得要去茶莊的,他只需在茶莊守著,早晚能見到她,何需如此費神費力。

  自嘲一笑,那年得知她的死訊,他恨不得即時跟了她去,但他這世的陽壽未盡,任他怎麼折騰就是不得死,無奈之下只得耐著性子熬完這一世。

  既然死不了,便開始查白筱的死因,查來查去,居然是墜崖而亡。

  這氣就不知打哪兒出了,左思右想,容華既然料到她會有難,居然袖手旁觀,不加以挽救,便將一肚子的怨氣全撒在了他身上。

  便回去向父皇請求出征。

  西越和南北朝本就有些不合,他這一請命,自然而然的得到西越王的允許,這一打便是兩年。

  雖然西越地廣物博,兵強馬壯,但古越身經百戰,用兵設計,謀略卻在他們之上,這一仗打下來,居然耗了兩年。

  雖然未能打下南朝,但南朝太子絕大多數時間,被耗在了邊界,朝中難免疏於打理,才讓如此之多的反對容華的右派出生。

  二人知道如此下去,未將西越退去,國內到先要叛變,這才有了容華隻身親臨他的帥營一事。

  容華帶來的除了他的短笛,還有一個更讓他震驚的消息,白筱未死,只是失了蹤跡。

  既然白筱活著,哪裡還有心耗在這戰事之上,自然吹號走人,去尋找白筱。

  然一尋兩年,卻尋不到白筱的蹤影,初時懷疑容華將白筱藏了。

  於是他隱在宮中監視容華和古越,結果連白筱的影子都沒曾見過,反而發現了一次古越和香巧私會,雖然古越不好女色,但男人有性慾是再正常不過,再說古越對這香巧的舉動,實在看不出有半點憐惜,純屬發洩,他便沒往別處再想。

  只道是容華為了退兵才出的下策,心灰意冷,終日買醉。

  想著被容華擺了這麼一道,怎麼嚥得下這口氣,便自行來了南朝,尋他晦氣,不料他竟然外出。

  以往容華古越總是秤不離砣,這次單獨外出,而且所說是為選秀之事。古越不好女色,天下皆知,就算要選秀也不過是個過場,何需容華親往。

  當下存下疑心,便賴在了他的茶莊,叫香巧打探這次選秀的名單。

  這個香巧也是個機靈的,雖然他隱了身份,卻也看出他定非常人,便答應了下來,至於條件是等事成之後,再由她開。

  無意中他發現了香巧身帶有『相思鎖』的味道,對古越與她私會的事,便一目瞭然了。

  『相思鎖』是一種控制人心性慾望的藥物,其中一味主材相思草,獨有西越才有,因為此藥被定為禁忌之藥,所以西越雖然獨產此藥,卻不可隨意外傳,凡是有必須的交易,每筆交易都詳細錄去處和用途。

  到後來『相思鎖』這味藥已然滅絕,卻不知香巧所中『相思鎖』是從何而來。

  近幾年來,不時有人購買伴同『相思草』一同生長的『離魂草』,而這味『離魂草』便是解『相思鎖』的解藥的主材藥。

  『離魂草』雖然是『相思草』的剋星,但解毒效果極慢,平時也只起到抑制作用,想要完全解除,卻不是一時半會兒。

  經過查探,這味『離魂草』曲裡拐彎,流入了南朝,南朝中誰有這等醫術使用這種東西,不用想也知道結果。

  容華只要『離魂草』,不要『相思草』,可見他的目的只在於解『相思鎖』,那下毒之人怕是另有他人了。

  那麼容華為何要『離魂草』也不難解釋。

  方才見她詢問容華與他之間的事,更覺得這個女子不簡單,才以言相試,果然她神色有異。

  到茶莊,定下心神,安安心心的睡了,第二天不像往常一樣出去到處亂尋,只是在安置他的屋門前喝酒賞花……

  白筱隨著香巧去了為安排的小院,她答應了容華不能在宮外夜宿,覺得只消在茶莊內隨意收拾一間僻靜處的屋子能小睡便好,這麼勞心勞力的打點整間院子,實在沒有必要。

  但人家收拾出來了,又不好說不住,也就接了下來。

  這些天沒有什麼臣使來前,茶莊內甚悠閒。

  香巧仍去看姑娘們訓練,將她留在了這院子裡自行休息。

  白筱也沒什麼睡意,見屋裡整整齊齊,卻少了些生氣,又見花梨架上放了個青瓷花瓶,便抱了花瓶去院子裡配些花束。

  這初夏,院子裡花卉甚多,不消多少時間,便插了滿瓶的花,心滿意足的回走。

  到了拐彎處突然覺得這後院靜得有點過頭,昨天還不時見有姑娘來回走動,今天自她出來到現在,竟不見半個人影,雖然說風荻算不上什麼八經的使臣,但好歹也是客。

  想到這兒,禁不住走向風荻住處查看。

  未到地頭,卻先聽到一陣兵刃相擊的聲音,心存迷惑,難不成還有人在試武功不成?

  放慢了腳步,轉過花徑小道,朝聲音傳來處望去,卻是風荻正和一個手持青銅窄劍的黑衣人鬥在一起,那黑衣人身手相當了得,風荻拼著輕功了得東閃西避,才沒被他刺於劍下。

  但被他劍光罩著,走也走不掉,這哪裡是什麼比試武功,分明就是生死相搏,心裡頓時一驚,定眼看向那黑衣人,那背影,那身段,竟是她再熟不過的,剎時間腦子嗡的一熱,再也無法思考。



第一卷 第091章 痛楚的纏綿

  白筱望著那矯健的黑色身影,眼裡淚光閃動,以為進了宮,再也見不到的,卻在這見到,不想看到的又是這樣一副情景,一時間杵在那不知如何是好。

  『冷劍閣』是拿者高價錢為皇家做事的,以前聽起來,覺得很是不安,這時親眼看到,更是惶恐得全沒了想法,他每一次去完成任務,不是對方死,便是他死,這樣刀尖上打滾的生活,讓她心顫不已,捧在手中的花瓶也不住的顫動。

  莫問一個旋身,那張讓她時時牽掛的俊顏面向了她,他面色默然,沒有任何喜怒,沈著的步步逼近。

  白筱捂著嘴,緊盯著他那張陌生的表情,嚇得渾身軟得沒有一點力氣,風荻抵擋不住,節節敗退,二人一進一退的漸漸靠近白筱藏身之處。

  轉眼已到花籬之後,莫問眼眸一轉,已然察覺花籬後藏有人,更不敢再多加耽擱,劍鋒急轉,痛下殺手。

  風荻連避帶閃,往白筱所在位置滾倒,莫問劍尖緊追而至,眼見風荻要傷在他劍下。

  白筱驚得手中花瓶『啪』的一聲跌落在地摔得粉碎,口中叫到:「不要,不要殺他。」

  劍風掃過,銷斷了她耳邊髮束,青絲在空中飄落。

  莫問手中的劍生生停在了半空中,全身一震,轉頭看見身邊那臉嚇得沒了血色的臉,愣住了,臉色也慢慢白了下去,「小竹,你怎麼會在這兒?」

  風荻死裡逃生,得此機會,哪能放過,趁他楞神之際,飛快的避開直在咽喉處的長劍,手中短笛向他胸口戳去。

  莫問突然在這見到白筱,他最不願她知道的事,生生的擺在了她的面前,他的劍風還差點傷了她,呆看著在眼前的玉容,被劍風削斷後殘餘三髮縷漂浮上她的面頰,霎時只覺得天地一片蒼茫,再無法思考,風荻的短劍戳來也渾然不知。

  只是愣愣的又低聲喚了聲,「小竹...我...」

  突然見白筱臉色大變,慘叫出聲,「不要...」才驀然醒過神,紫玉短笛已到胸前,正要抬劍削向風荻手腕,見身邊白影一動,白筱向他撲來。

  以他的身手,風荻要傷他,勢必會被他的長劍削斷手腕,風荻要想保護好手腕,就得收回戳出去的短笛的短笛,可是力道已出,又急又狠,哪裡說收就收,所以他這一招完全是兩敗俱傷的打法,偏偏這時間白筱撲來,他的劍停不住,定然也要傷在劍下,霎時間心臟猛得收緊,哪裡還敢使劍。

  身體被她牢牢抱住,白筱這一撲,使了全身力氣,力道極大,他又是在慌亂間,竟被他撲倒在地。白筱身體將他護住, 自己後心對著風荻手中短笛。

  莫問嚇得魂飛魄散,反摟了她,迅速就地一滾,險險避開風荻手中的短笛。

  揮劍逼開風荻,焦急的看向懷中人,「小竹,你有沒有傷到哪裡?」 白筱方才一驚一嚇,又使了全身力氣,這時候身上哪還有力氣,汗濕了一身,見他沒事,頓時鬆弛下來,手指頭都動彈不得一下,依在他懷裡搖了搖頭,「我沒事。」

  莫問見她耳髮盡濕緊貼在臉上,將一張小臉襯得越加蒼白,哪裡肯信她沒事,但這地方實在不宜久呆,倒提了手中長劍,將她橫打抱起,瞅了風荻一眼,冷聲道:「想要命的,就不要跟來」

  白筱腦中也是亂成一片,什麼也不願多想,任他抱著,轉頭看了看風荻。

  風荻這是才看清的白筱臉,整個人即時愣住了,雖然他之前已猜到那個叫小竹的姑娘就是白筱,但這時親眼看到,仍震驚不已,「筱筱。」

  白筱收回視線,摟了摟莫問的脖子,將臉偎進他懷裡,低聲道,「不要殺他,我們走。」

  莫問看了看風荻,緊抿著薄唇,心裡深處突然一痛,他的小竹的身份果然不是她所說的那麼簡單,抱著她,戒備的盯著風荻,後退幾步,防對方突然偷襲。

  風荻見她被他帶著走開,才回了神,追上兩步,「筱筱....」

  莫問手腕轉動,長劍指著風荻,「站住,敢跟來,我定取你性命。」

  風荻尋了白筱四年,這時見到,哪裡肯就這麼放她走,仍是要追,但見對方眼露殺意,知這麼上去,怕是白筱搶不到,他得先死在對方劍下,再說白筱沒有上一世的記憶,他這麼追上去,她也不會跟他走。

  在看白筱與那殺手之間的神情,關係怕是不一般,心裡酸酸楚楚,不知是何種滋味,站住腳,定定的看著他們離開。

  莫問抱著白筱一路暢通的躍牆離開茶莊,白筱暗奇,為何他所過之處全沒有人,能安排茶莊中事務的人只有香巧,不過她現在不願花心思去思考其他。

  只是一瞬不瞬的看著莫問俊毅的側臉,心裡漾著縷縷暖意,不管他要娶她是不是為了承諾,但以剛才的情景看來,他是在意她的。

  此時得出這樣一個結果,不知是該喜還是該憂。也不看兩邊景緻,他要帶她去哪裡,腦海裡浮現的全是他看到她時的那雙糾結的眼,如果他心裡沒有她,是不會有這樣的眼神的。

  也不知過了多久,他停在一間民宅前,踢開半合著的木門,邁步進去,反腳將門踢上,大步進屋,將她放在窄床上,便去查她身上有無受傷。

  她一身白衣,如果有傷滲血,極易看見,他看遍她上上下下,不見有傷,才鬆了口氣,抬眸見她一直將他定定的看著,再想自己的做的事被她親眼目睹,便不知該如何向她解釋,避開她的目光,「你剛才不該那樣,會要了你的命的。」

  白筱暗想,如果自己死了,換他平安,也是值的,「你這次出來就是為了殺風萩嗎?」

  莫問搖了搖頭,在床邊坐下,「不過是昨夜臨時得到的通知,要殺他,我不知是你認得的。」苦澀一笑,到了這一步,也沒什麼可隱瞞,解釋的,「小住,我……」

  白筱深吸了口氣,抑制著湧上來的淚,他為了她過得好些,竟然做了殺手,事到如今她可以理解當初玉娥得知他進『冷劍閣』的震怒,也能體會到作為一個殺手如果有情,是何等的危險,他剛才就險些因為她失去性命,「你知道他是誰嗎?」

  莫問搖了搖頭,「不需要我們知道對方身份的時候,我們無需知道。你為何會在『竹隱』?」

  白筱不答反問,「是誰要你殺風萩的?」

  莫問默了下去,看向一邊地面,「對不起,我不能說。」

  白筱吸了吸鼻子,臉色越加的慘白,「難道叫你殺就殺誰,全不理會那人該不該殺?」

  莫問漠然,良久才轉頭正視著她,「是。」心裡苦澀難耐,這四年來,他雙手沾滿血腥,她怕是不能接受這樣的他。

  白筱看了看握成拳的手半晌,將視線移到他比離開前黑瘦了些的面頰,抬手輕輕撫了撫。

  他微微一愣,握了她在他臉上輕摩的小手,「你……」

  白筱任他握著,柔聲道:「離開『冷劍閣』吧。皇室是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離開吧。」行有行規,她也不能迫他說他不能說的東西。

  他眸色黯了下去,微微一笑,眼裡透著無奈,放開她的手,「我沒有退路了。」如果早些日子或許還有可能,現在已經沒有餘地。

  白筱反手按住他回縮的手,「等我辦好一些,我們可以隱姓埋名,不理世事。」

  他朝她笑了笑,白筱卻覺得心裡涼到了極點,「不能了,是嗎?」她沒忘那晚聽到的玉娥與他的談話。

  莫問抬手將她臉上一縷亂髮繞到耳後,仍微微的笑著,神色異常的溫柔,輕點了點頭。「是。」

  白筱將唇咬了咬,忍了許久的淚終於滑落下來,做殺手的,不是殺人就是被人殺,有幾個活得長久的?

  莫問心痛如絞,眼裡蘊著愧意,伸手將她攪進懷裡,下巴抵在她的頭頂,「對不起。」

  白筱不怕人家使什麼陰謀,大不了她可以陪著他們鬥,可以避,但對著他卻憋著一肚子苦水不知該如何倒。

  他這次是死裡逃生,那下次呢?再說他本可以殺死風萩,被她一阻,沒殺成,那他完不成任務又會如何,她不知道,越是不知道越是憋屈。

  所有怨念聚在一起,再不顧其他,照著他的肩膀狠狠的咬了下去,他身子一僵,沒有動彈,摟著她的手,反而更緊。

  白筱嘗到淡淡的血腥味才抽搐著鬆了口,他一低頭,將她的唇吻住,反身將她摁進褥中,輕輕重重的吮著她的唇,等她憋不住呼吸,張嘴透氣時,長驅直入的滑進她口中,尋著她的。

  她頓時懵住了,他對她一貫守禮,從來不曾這般過,任他吻著,卻不知回應,也不會拒絕。

  又想著剛才那口,咬的甚狠,也不知將他咬得如何了,將他略推開些,避開他的唇,去解他頸間衣鈕。

  他眸子一黯,又去噙她的唇。

  她忙再避開,「別亂動,讓我看看,咬得怎麼樣了。」

  「不妨事。」他聲音啞的不像樣子,伏低身,咬開她頸邊秀髮,火熱的唇貼了上去,輕輕吮咬。

  白筱正解了他的衣襟,頸邊傳來陣陣麻癢,身子一僵,哽住呼吸,不確定的低喚,「莫問。」

  他輕『嗯』了一聲,雙目赤紅,抬起頭看向她滿是迷惑的眼,又覆上她的唇,攪在她腰間的手抽回,隔著衣裳順著她的身體的曲線慢慢下移,最後托了她的臀,將她向自己身體壓緊,緊緊壓上她身下的硬漲,啞聲道:「我想……懂嗎?」

  白筱呼吸一窒,她沒經歷過,但她是懂的,前幾天還看了場古越和香巧的現場,哪能不懂,蒼白的小臉慢慢漲紅。

  他放開她的唇,微抬起頭,凝視著她,雖然不知自己能活到什麼時候,不該這麼佔著她,但她是他今生的夢,他放不下她。

  「本來想再等些日子,等你再大些,但……」他停了停,喉頭滑動一下,「我等不了了。」

  白筱全身僵了下去,從被她解開的衣襟中看見她的牙印,滲著血珠混在一頭張牙舞爪青龍裡,十分淩厲,整個人一軟,喃喃道:「你當初不該如此。」

  他苦笑,他沒得選,『冷劍閣』的後人,除非隱在世隱中永遠苟且存活,否則便得進『冷劍閣』。他且能讓她陪著他過那樣苟且的生活。

  靜看了她好一會兒,不見她有所反對,鎖著她的眼,慢慢伏低身,輕吻著她的唇,身下這個女人是他一生唯一的想念。

  他不知她是什麼人,也不知她如何會出現在『竹隱』茶莊,但他感覺他或許要失去她了。

  一想到這兒,心裡便像被千萬把刀絞著,手移到她腰間,一按一壓間,將她織帛腰帶拋落床下,掀開她的外袍。

  側臉慢慢看下,她玲瓏的曲線被緊裹在窄緊的胸衣內,雪白的胸衣與她如脂的肌膚融與一體,胸前的飽滿幾乎撐裂那件窄小的胸衣,頂端微微突起的亮點嫣紅,微微透著紅,將他體內騰騰熱血瞬間拋到萬層浪。

  臉上一陣一陣的燙。

  深吸了口氣,低頭隔著衣衫,含了其中一粒,輕輕一咬,引來她一顫,才慢慢吮開了。

  白筱僵在那兒,但一想到他隨時可能會離開自己,就心痛,心裡就堵著難受。

  身體上傳來的麻癢讓她有些不自在,不安的扭動了動身體,卻讓他呼吸一緊,變得粗重急促,手掌在她身上慢慢遊走,輕撫著她身上每一處曲線。

  火熱滾燙的手指擠進令她感覺緊得快要讓她窒息的胸衣,試著探向她嬌乳頂端,尋著那粒突起,慢慢拈動,那粒突起在他指間迅速變硬,滾動在他指間,絲絲的癢。

  令他體內慾望越加高漲,不管如何,他想要她。

  她感到自己呼吸都難順暢,只得微張了嘴,深吸著氣,來穩住現在這難耐,又有些渴望的情愫,想將他推開,又想向他貼近些。

  他的唇放開她胸前的紅蕾,一點點吻上,他滾燙的呼吸一點點噴在她肌膚上,讓她的身體也隨著他滾燙。

  「我不會讓你受苦。」他會為她而活著,為了她說什麼也要多活一天是一天。

  她不知他們以後會怎麼樣,他是生死難料,她這身份,又何嘗不是,還有什麼可顧慮的?放開進拽著身下被縟的小手,環上他肩膀。

  他得了她的鼓勵,再無顧慮,氣息越加的燙人,手撩起她身上長裙,探入絲褲,手指擠進她腿間,感到她身子瞬間僵住,停了停,過了會兒,等她身子略微放鬆,才輕輕撫弄,知道她完全放鬆,手指才滑過她的敏感。

  她整個人猛的一抖,身體瞬間崩緊,整張臉漲得通紅,這感覺實在太怪,不安要挪動身子,想要逃避。

  他將她壓得緊些,唇貼了上來,覆住她和唇,細累的輾轉輕咬,「聽說會痛……我會儘量溫柔些。」

  他沒經歷過男女之事,但以前在戲班做事,那兒人蛇混雜,吃飽了閒聊胡吹的比比皆是,雖然他不喜歡聽那些話題,但身在哪兒,那些話難免得灌進他耳中,所有雖然沒經歷過,聽卻是聽的不少。

  白筱腦子裡亂轟轟的,聽了這話,還沒來得及有所反應,感到他的手指在身下動作開了,從未有過的怪異感覺從那處化開,傳遍全身,讓她覺得難受,卻又想他這麼下去。

  一咬牙,卻吮住他的唇。

  他眸子一亮,呼吸一窒,整個人興奮起來,舌舔開她的齒,探了進去,熱烈的攪著她,她整個人暈暈呼呼,如置雲端,整個世界只剩下他的氣息,他的體溫。

  他手指下滑,尋到那處,試著探了一小截手指進去。

  她疼得身子一崩,曲了起來。

  他不敢再動,也不推出手指,手指被她緊緊的包裹住,緊窒熱燙。

  剛才他明明讓她難受,手指進入的瞬間,極為不適應,但這時他這麼停著,卻讓她更覺得難受,像有千百隻的貓兒在抓她的心。

  手伸到身下裙中,想將他的手拉出去,握了他的手,卻拉不動絲毫。

  他凝視著她的眼,手指在她體內慢慢或輕或重的拈弄,一股熱意濕了他的手指,他勾唇微笑,原來如此。

  白筱一張臉更紅過了耳根,緋紅的面頰嬌豔得叫人無法自制。明明是他使壞,卻反過來笑他,將他拉了下來,狠狠地去咬他的唇。

  他眼裡笑意更濃。此生只要能得到她,還有什麼不能做的,「你在此小住幾日,等我一等,我辦完事,我們就回去成親,可好?」

  白筱面色酡紅,聽了這話卻打了個叮凌,她現在還不能離開,還有沒有辦完的事,但他些時情意更濃,拒絕的話叫她如何說得出口。
作者: 彤櫻    時間: 2011-8-9 02:30 AM

第一卷 第092章 如何能放手?

  一聲清嘯哨聲從屋外破空而起,莫問身體微僵,目光一凜,停下所有動作,收回撫弄著身下柔軟身軀的手,將她攬緊,臉伏在她耳邊閉上雙眼,平復著體內萌動。

  白筱覺察到他的異樣,側臉看他,抬手拂開遮住她面頰的長髮,微抬了臉,輕含了他的下唇,「怎麼了?」

  他睜開眼,將攬著她的手臂又緊了緊,回吻了吻輕貼在他唇上的櫻唇,柔聲道:「沒什麼,我有點事,去去就回。」

  白筱的心瞬間收緊,難不成是未殺死風荻的事東窗事發?將他緊緊抱住,不肯放他走,「莫問。」

  他凝看了她半晌,心間是無盡的不捨,吻了吻她的面頰,微微一笑,「別怕,是艾姑娘尋我。」

  白筱心下略寬,起碼艾姑娘不會傷害他,放開手,「你小心些。」

  「嗯。」他翻身坐起,拇指撫過她細滑的臉,眸色柔得如綿綿春水,誰說「冷劍閣」的人有了情便會活不長久,他會為她活得更久。

  為她拉好身上衣衫,見她視線落在他赤出來的肩膀上的青龍刺青上,不著痕跡的掩上衣襟,「一定要等我回來。」

  飄然下床,走向門口。

  莫名的恐懼瞬間佔滿白筱胸口,飛撲下床。

  莫問聽見身後動靜,腳下一停,未等轉身,她已從背後將他牢牢抱住,低聲呢喃,『離開『冷劍閣』,離開皇家......皇家是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離開他們......」

  他微抬了臉,抵住雙眼湧上的濕意,深吸了口氣,他為皇家賣了四年的命,如何不知道皇家是怎麼樣的一個地方,慢慢轉身,將她攬緊,低頭,將唇緊緊地壓在她額角,「我會想辦法,這地方很安全,沒有人會來。我就附近,你如果有事,或者害怕,叫一聲,我能聽見。」

  白筱抬頭看進他滿含糾葛的瞳眸,「去求求艾姑娘,讓你離開......」

  他輕輕撫著耳鬢秀髮,從未有過的甜意從心間化開,「冷劍閣也不是完全不能離開......」他濃眉緊擰,又自放開,「給我時間,我會離開冷劍閣的,我不會讓你和我娘一樣孤苦一生。」

  白筱微微垂了長睫,「好好愛惜自己。」她放開他,退後一步,「去吧。」

  莫問望著她後退兩步,才轉身拉開木門,出了茅屋。

  白筱望著慢慢關合的門,或許該打聽打聽冷劍閣是怎麼一回事,既然是為皇家做事的,她身邊皇家的人,不會無從查起。

  腦海中閃過一個人影,他一定知道......念頭剛起,又沈默了,不知他到底是否可信。

  莫問走到一棵大樹下停下,眼角不離不遠處的茅屋門戶,對著靜立在樹下的人喚道:「艾姑姑。」

  艾姑娘轉過身,整張臉氣得扭曲,見他神色怡然,更是氣紅了眼,「你一向內斂自制,為何會做出這等事?」

  莫問緩緩垂眼,臉色不變,「姑娘是說小竹的事?」

  艾姑娘重哼一聲,「先論此事,其他再論。」

  「我早晚要娶小竹,如今只不過提前些,有何不可?」莫問暗自苦笑,除此之外,他不知還有什麼辦法。

  「娶小竹?」艾姑娘氣得渾身亂顫,「你是真糊塗,還是假糊塗?」

  莫問沈著臉不答。

  「你為何不問小竹是什麼人?為何不問小竹為什麼會出現在這兒?」艾姑娘抬手指著他,手指微顫,「你......」

  莫問神色淡漠,眼眸卻是沉了沉,「不必問。」

  「是不必問,還是根本不敢問?」艾姑娘自小看他長大,愛如親子,見他如此,氣得簡直發瘋。

  莫問苦笑抬頭,正視艾姑娘,「何必再問。她既然出現在『竹隱』,自是與容公子有關,容公子是什麼人?『竹隱』又是什麼地方,姑娘比莫問更加清楚。正是因為如此,我才要帶她離開,我不能讓她待在那地方。」

  他抿唇,「我只是不明白,沒姑姑的允許,容公子如何帶的走她。」

  「這......」艾姑娘頓時語結,臉色微變,一拂袖子,「是我同意,那又如何?」

  莫問氣鬱,臉色冷了下去,「姑姑與她四年的師徒之情,當真不在意?」

  艾姑娘心下黯然,哪能不在意,「如果她不肯跟容公子走,以她的性子,容公子又怎麼強迫得了?即使是強擄了她去,且能像現在這般來去自由?別再傻了,這一切定然與她的身份有關。」

  莫問搖頭,「以前的身份能迫她跳崖,她能隱於民間四年,對過去隻字不提,可見她對以前的身份有多顧忌。我怎麼能再讓她回到那人吃人的皇室中?既然能拋,為何不一輩子將過去丟開,平平安安的過一生?」

  「丟的開,如何丟得來?」

  「容公子是什麼樣的人?有什麼樣的手段,別人不清楚,難道姑姑難道不清楚?他要她回來,她避得了?」他迫視著艾姑娘不退縮一步。

  「既然你知道,那她定然脫不出皇家的手掌。你又何必執意而行?」

  莫問淺笑,無奈中又蘊著一抹期望,「如果能讓她有一個孩子,或許能像我娘一樣放開一切,遠避世事。」

  「荒謬,你是想讓她懷上孩子,才做出這等越禮之事?」艾姑娘氣得漲紅了臉,恨不得上前幾巴掌給他摑過去,將他打醒。

  「是。」他垂眼看向地面,此舉雖不光彩,但也只能如此。

  「如果萬一你像你爹一樣......」話脫口而出,心尖狠狠地被紮了一下,痛得一縮,再看莫問,與那個人酷似的俊面微微扭曲,吸了口氣,嚥回湧上來的淚,「對不起,我不是想提起你爹,要你難過。」

  莫問驀然抬頭,「莫問求姑姑件事。」

  一種不好的感覺向艾姑娘襲來,微變了臉,「什麼事?」

  「求姑姑向少主討一粒藥。」

  他面不改色,聲音平和,艾姑娘卻是面色大變,美目裡聚滿了痛和怒,「你瘋了?你要脫離冷劍閣?」

  「是,我不能讓她像我娘那樣過一世。」

  艾姑娘半眯了眼眸,睨視著他,在他面前來回踱了兩轉,冷笑道:「你以為你是誰?你爹都抵不過那一個月一次的噬骨之痛,你以為你能?如不是少主顧惜你爹,懇求主上賜了解藥,你爹早痛死榻上,你認為你撐得過去?」

  「我能。」他眸色決然,只要有她,沒有不能的。

  艾姑娘冷哼了一聲,「癡人說夢。我在閣中二十幾年,就沒見過一個人抵過去,他們全是一等一的硬漢,你認為你會比他們強到哪兒去?」

  莫問微微一笑,「莫問只想求藥。」

  「休想。」艾姑娘將闊袖用力一甩,背轉身,痛苦的閉上眼,為何你是那般的性子,你兒子也是如此,你在地下有知,告訴我,該如何是好?

  莫問早料到會是這樣的結果,退開一步,「如果姑姑不肯答應,莫問會自己向少主求藥。」

  「站住。」艾姑娘猛然轉身,「你去求藥之前,不如去問問你的小竹肯不肯跟你走。」

  莫問默然,過了會兒方道:「莫問會問。」

  艾姑娘見他如此執迷不悟,氣得不輕,忍了又忍,終將不能說的話說了出來,「還有件事,我要告訴你,小竹是少主要的人,他如何能給你藥?」

  莫問臉色剎然一變,慢慢退開兩步,眼裡掩不去的痛,「姑姑是想我死心,哄騙與我,是嗎?」

  艾姑娘苦笑,「這種事,且能拿出來說笑哄人。」上前兩步,握了他的手,「問兒,放手吧,以你的身手,只要無牽無掛,這條路也不會難走,再熬幾年,姑姑到了退下去的時候,以你這些年的功績,這位置一定是你的,那時已無多少危險可言,再娶個好姑娘,生兒育女,平平安安的過一生,且不好?」

  莫問蒼白著臉,笑道:「姑姑能嫁為何不嫁?」

  「問兒!」艾姑娘動容怒喝。

  莫問唇邊笑意化成澀意,「姑姑,你整日強裝笑顏,不過是自欺欺人,騙得過別人,騙不過我和娘親,姑姑心裡只容得下我爹。」

  「你......放肆!」艾姑娘怒極,抬手要打。

  莫問抓住她的手腕,接著道:「我爹心裡裝著兩個女人,娶了我娘,心裡愧對姑姑,那年見姑姑賭氣要嫁主上,酗了一夜的酒。他知道第二天有任務,也知道才服下解藥不久,不能飲酒,卻反道為之。果然執行任務時,手足麻痺,他可以退,卻選擇了與對方同歸於盡,他是求死,自己求死。他用自己的死來阻止姑姑不嫁主上。因為主上練功走火入魔,一個月娶一個功夫深厚的女子供他吸取精髓,那些女子無一活過半年。」

  兩行淚從艾姑娘白皙的面頰上滑落,身體如殘葉般顫抖,厲聲喝道:「住口。」

  莫問眼眶也是泛紅,吸了口氣,低聲道:「姑姑,這就是男女之情,如果真能放手,我爹,我娘和姑姑如何會鬧到如今的地步。」  說完放開艾姑娘,轉過身,頭也不回的走了。

  艾姑娘滑坐下去,以手撐了身邊樹幹,低聲嗚咽,多年來的偽裝被他毫不留情的剝盡,不是她,他也不會死,玉娥也不會恨她至此。



第一卷 第093章 放手

  莫問轉到艾姑娘看不到的地方,整個人才鬆垮了下來,靠了身後樹桿,咬緊牙關,閉上眼,太陽穴處的血管因痛楚而微微冒出,如果當真如艾姑娘所說,小竹是少主要的人。只怕他當真受那一個月一次的噬骨之痛,也難與她一起全身而退。

  他腦子裡亂成麻,到底該如何才能保得她安然離開皇宮,此事還得從長計議,嘆了口氣,睜開眼,赫然一驚。

  白筱正從一棵大樹後轉出,臉色慘無血色,也不知在樹後站了多久,更不知她是否聽到了他與艾姑娘的那席話。

  以他目前的功力,即使是百步之外有人走動也不會察覺不到,但他居然沒能發現她就在身邊。

  過去幾年,他一直便覺得她的腳步極輕,但今日竟輕到了這地步,也不知是不是他心太亂,沒能察覺。

  隨即想到在『竹隱』之時,她也是到了近前的花籬也沒能發現她,怕是她現在行路越加讓人難以察覺。

  將滿腔的愁緒收起,向她迎上去,輕攬了她的肩膀,微笑道:「怎麼出來了,不在屋裡休息會兒?」

  白筱腳尖踢了踢腳邊的狗尾巴草,抬眸微微一笑:「一個人有些閒悶,出來走走,你的事辦好了?」

  莫問看著她臉上掛者笑,眼角卻有一抹沒能掩去的淒然,心裡砰地一跳,難不成她聽見了他和艾姑娘的話。

  「我和艾姑姑剛才……」

  白筱站住,將他拉來面向自己,握了他的手,笑笑道:「莫問,艾姑娘說的對,放手吧,我不能和你離開。」

  莫問的心驟然縮緊,緊的無法呼吸,痛從心間蔓延開來,臉上笑意慢慢消退,啞著嗓子,「你聽到什麼?」

  白筱抬手去撫他的臉,他的面頰俊朗而消瘦,她怎麼能讓他為她受那一個月一次的噬骨之痛,「我姓白,叫白筱,所有人以為四年前死掉的北朝二公主,那個名聲狼籍的白筱。」

  白筱接著說:「莫問。謝謝你讓我躲了那麼久,但我不能一直躲下去,宮裡還有我娘,我不能不理不睬。雖然我現在不能暴露身份,但是我和容華有協議,他得為我做一些事。」

  她每說一句,他的臉便白一些,到最後全然沒了血色,腦袋裡像被塞滿,麻木的無法行動。

  他沒發現自己握著白筱的手緊的差點捏碎了她的手骨,「那年,你怎麼掉下懸崖的?」

  「驚馬,我乘坐的馬車的馬驚了,將我拋出了窗外,落下那懸崖。」白筱平靜的看著他的眼,他眼裡的痛,讓她心疼。

  「驚馬?」莫問搖了搖頭,怎麼可能他們在崖下那麼長時間,車伕竟不曾下來尋她,「是誰要殺你?」

  白筱搖了搖頭,「我不知道,正因為不知道。才躲了這麼些年,不過現在不能再躲了。」

  莫問面色一沉,「我不能讓你再回去。」連誰想殺她都不知道,是何等的危險。

  白筱微笑著上前一步,輕靠在他胸脯上,低聲道:「我現在叫小竹,沒有人知道我叫白筱,我在『竹隱』很安全。」

  莫問驀得握了她的雙臂,將她拉開些,凝視著她的眼,她的眼蒙在一層水霧之後。他心痛難耐,「你離開這兒,你要做什麼,我去做,你要見你娘,我去將你娘帶出來。」

  白筱搖著頭,「我娘是北朝皇后啊,她怎麼能離開那皇宮,我爹是北朝皇帝,我身為公主,得擔起我的責任,我不能這麼下去。我現在之所以不回北朝,是因為有些事情,我沒弄明白。」

  莫問握著她的手的手慢慢鬆開,她是公主,而他又是什麼身份,怎麼能對她有此奢想,仰頭將欲出的淚嚥了回去,「莫問明白。」

  從懷裡取出一個竹筒響箭,遞給她,「把這個拿著,如果遇上什麼事,只要將這個放出,我一定會趕來。」

  白筱心裡痛得要命,強忍著不哭出來,強笑著接過,輕點了點頭,「你一定會活著,是嗎?」

  莫問情緒難平,漆黑的眼罩上一層水波,輕點了點頭,「我會。」這以後有更多的事要去做了,他絕不會讓人傷害她。

  又從手上解下一物,卻是一個一寸寬的帛帶,裡面裹著一排針孔粗細的烏金管,打造的極為精緻,拋開她的袖子,仔細的為她覆在手腕上,綁好繫帶,那排烏金管覆在手腕上絲毫也看不出。

  他驀然拉了她的手,對著對面樹桿,一按手下方一處按鈕,烏光連閃,隨著極細小的破風之聲,一排烏金細針釘在對面樹桿上。

  「會用了嗎?」他輕撫著她覆了袖箭的小手。

  白筱將視線從手腕處移上,看向他,「你給了我,你呢?」

  「我沒關係,以後再想法打一副便是。」她一個女子,手無縛雞之力,總得有什麼可以防身的,走到樹幹下撥下烏金細針,重新裝入袖箭中「裡面的針,只能連發三次,切記。」

  白筱上去前一步,將他抱住,閉上眼,靠向他胸脯,「你答應我的,決不能失言。」她一定會設法讓他脫離『冷劍閣』,要得到想要的,就得要權,要想改變一切,救出母親,也要權,她暗咬了咬牙。

  莫問再也無法忍下內心的痛楚,反手將她抱緊,「如果有一天,你厭倦了宮裡……莫問會永遠等你。」

  白筱想叫他把自己忘了,尋個可以平安過日子的女人,但轉念一想,以他這九頭牛也拉不回來的個性,這麼一說,反讓他沒了想頭,且不是逼他去死,含著淚輕點了點頭。

  只盼著過些日子他對她便淡了。

  一陣輕微的腳步聲由遠及近,白筱不安的抬頭看向咫尺的深眸。

  莫問放開她,退開一步,驚詫她有如此之好的聽力,「不妨,是艾姑姑。」

  白筱順著腳步往傳來的方向望去,過了一會兒,果然見艾姑娘走來。向她喚了聲,「艾姑娘,莫問正要送我回去。」

  莫問心裡一痛,咬了咬牙,終是無言。

  艾姑娘看二人神情已經明白,對莫問道:「我想跟小竹單獨說幾句話。」

  莫問看了看白筱,見他輕點了點頭,心裡更是難過,「我去前面等你。」

  艾姑娘見白筱癡癡的望著莫問的背影,嘆了口氣,「謝謝你。」

  白筱收回追著莫問背影的視線,輕笑道:「師傅哪能給徒弟道謝的理。」

  艾姑娘雖然不知道他們說了些什麼,但知道如果不是白筱說了我什麼,莫問且能放手,「你當真要回『竹隱』?」

  白筱『嗯』了一聲,「艾姑娘可否告知,是誰要殺風荻?」

  艾姑娘微微意外,「你認識風荻?」

  「是,我兒時與他有些交情。」白筱隱隱想到誰要殺風荻,不過有件事,她不明白,就是要殺風荻之人如何知道他在茶莊。

  艾姑娘渡開兩步,「行有行規,我不能出賣我的主顧。」她回轉身,「不過你既然知道他的身份,就可以想到,如果他死在了『竹隱』他的家族會針對誰?」

  「你們如何知道他在『竹隱』?」

  「這個難以奉告,不過誰能知道他在『竹隱』,你該比我清楚。」她像是沒有回答一個她的問題,其實件件明瞭,她這麼做不過是承白筱對莫問的那份心和情,再便是怎麼也是師徒一場,希望她能有所防範,得以平安。

  白筱輕咬唇瓣,垂頭淺笑,果然,向艾姑娘福了福,「謝謝艾姑娘,小竹還有最後一個問題,這個問題,艾姑娘務必要答。」

  「什麼?」艾姑娘見她問的慎重,也留了神。

  「莫問任務失敗,會怎麼樣?」白筱眼一眨不眨的緊盯著艾姑娘。

  艾姑娘輕勾了嘴角,笑了笑,「敗了就敗了,沒有任務是包成功的,大不了多賠些銀子。」

  「當真?」皇家會在意那點銀子?不用腦子想,也知道她的含糊之言。

  「我哄你做什麼,莫問還在等你,去吧。」艾姑娘背轉了身,「我也該走了。」

  「艾姑娘,告訴我實情。」白筱急急搶上兩步,去拉她的手,摸到一股濕膩。

  艾姑娘猛的將手一縮,臉上一陣抽搐。

  白筱攤開手掌,掌心一片腥紅,心猛的一跳,飛快的抓住艾姑娘的手腕,拋開她攏著手的闊袖。

  她手上覆著白色帛布,覆著的四指只得三指,小指處滲著血,一直忍著沒流出的淚滴了下來,「師傅,你的手···難道是···」

  艾姑娘用沒傷的手撫著她的頭,笑道:「傻丫頭哭什麼,不過是一隻沒有的手指,推掉這樁棘手的生意,不虧。」

  白筱更是哭得跟淚人一般,「是我攔著他···要不然也不至於···」

  艾姑娘掏了絲帕給她拭淚,「我教了你四年,這時候才捨得叫我一聲師傅。」

  白筱只是哽咽,出不得聲。

  「從崖上掉下來,也沒見你哭過,還知道編謊話來騙我,這時怎麼就這麼沒用。其實這樁生意,我本不該接,如果真的辦成了,我們主人回來,我也少不得要受罰的,橫豎都是一樣,現在不過是罰得早些。」她停了停又道:「這件事就不用告訴問兒了。」

  「既然知道要罰,為何還要接?」白筱捧著他的傷手,心裡堵得難受。

  艾姑娘苦笑,「不過是我的一片私心,好了,不早了,回去吧,把淚擦了,免得問兒起疑。」

  白筱依言試了淚,「一定要保重。」

  艾姑娘點頭笑了笑,「皇室中寸寸是局,步步是刀,萬萬不可魯莽。」說完,又嘆了口氣,拉了她走向莫問。

  將白筱往莫問身邊輕輕一推,「去吧。」又對莫問道:「今天的貨,商家不要了。」

  莫問微微一愣,他們執行任務,從來不許多問,雖然心存疑惑也只是點了點頭。

  見白筱眼角帶淚,眉頭慢慢擰緊,當艾姑娘的面,也不便再問,攬了她避開行人,仍原路返回茶莊,遠處有人聲傳來,不能多呆,抬手試了她眼角未乾的淚痕,「艾姑娘可有為難你?」

  白筱搖搖頭,「她是事事顧著我們。」

  莫問自小跟著艾姑娘,哪能不瞭解她的為人,點了點頭,「有事放響箭。」

  白筱萬般不捨,但知道現在如果狠不下心,稍有些不捨的舉動,他更難從自己身邊脫身,強忍著想上前抱住他的衝動,點了點頭,「不能對我食言。」

  「好。」他聽人聲漸近,最後看了她一眼,飛身出了圍牆,躍上外面樹梢,不消片刻,便消失在樹林中。

  白筱等再看不到他的人影,才抹淨眼裡的淚意,就地採了些花卉,尋著路往香巧為她安排的住處方向行走。

  沒走出幾步,便見香巧帶了兩個姑娘轉過花徑小道向這邊尋來,見了她,忙奔了過來,眼風掃過她手中捧著的花卉,「原來姑娘在這兒,讓我們好找。」

  白筱順手又折了一枝六月雪,含笑道:「我在屋裡睡得有些閒悶,出來透透氣,順便採些花回去,結果不小心摔了花瓶,正好打算採了花去尋你要一個補上。」

  既然她帶了人到處尋她,就不會沒看見風荻住處附近摔碎的花瓶,不如自己先招出來。

  香巧即刻對身邊姑娘道:「快去我屋裡將那個玉花瓶給姑娘拿過去。」

  那姑娘向白筱福了福,轉身就走,走出兩步想起什麼,又回身問道:「是白玉還是紅玉?」

  「當然是紅玉。」香巧話出了口方醒起什麼,對白筱道:「那紅玉花瓶上有一塊雞血玉,花瓶內盛了水,那玉便會失色,十分有意思。」

  「這紅玉瓶如此神奇,想必是香巧姐姐珍愛的,小竹怎麼能奪姐姐所好,拿那個白玉的便好。」

  話落見香巧臉色微變。

  白筱看在眼裡,看來這白玉花瓶才是珍貴的,又道:「難不成這白玉花瓶也有妙處?也別去姐姐處尋了,隨便去別處挪一個陶瓷花瓶過來便好。」

  香巧神色已恢復正常,忙道:「只是普通的白玉花瓶,哪有什麼妙處。」回頭對在一邊的姑娘道:「還不去拿。」

  白筱心存迷惑,也不多問,只是慢慢回走。

  香巧見她神色怡然,反而有些沉不住氣,也折了朵美人蕉在手中把玩,「妹妹出來採花,可見昨天所見的那位公子?」

  白筱裝傻。「哪位公子?」

  香巧側臉睨視著白筱,「就是昨天醉酒的那位。」

  「不曾看見,該不是出去了還沒回來,尋他有事?」白筱垂首,整理手中花束,長睫掩去了眼裡的異色。

  「沒事,只是他今天沒來要酒,覺得有些奇怪,想問問他今天要不要給他備酒,明明早上還在的,轉眼就不見了人。」香巧反應極快,順口拈了個說辭。

  白筱眼風輕飄飄睨過她,「聽說,你是容華調教出來的?」

  香巧心間一緊,不知她為什麼突然這麼問,而且每次聽她稱呼容華總是連名帶姓,在南朝還沒有人敢這麼直呼他的名字,「容公子確實對奴婢指點過一二。」

  白筱淺笑,他調教出來的人果然不一樣,「不知香巧姐姐如何到這茶莊來的?」

  香巧眸色微黯,臉上露出淒然之色,「四年前我主子因病過了,奴婢按舊習要分派到別處,容公子念奴婢剛剛失了主人,情緒不平,難服侍好其他人,便將奴婢送來此處,等情緒平穩了再進宮。容公子見奴婢有幾分打點茶莊的天分,便讓我留在此處。」

  白筱輕嘆了口氣,「我不該提起香巧姐姐的傷心事,長公主去世,我倒也聽說過,長公主是得什麼病去的?」

  「驚風。」香巧垂著的睫毛顫了顫,精巧的爪子臉在這宮裝下,顯得楚楚可憐。

  白筱心念忽動,一邊走,一邊側著臉看著她,「容公子如此體恤姐姐,過了這多年,姐姐對過去之事,想必早已淡了,為何不調你進他院子裡服侍?」

  香巧手一抖,手中美人蕉跌落在地,強笑道:「姑娘在笑話奴婢嗎?誰不知容公子不好女色,服侍他的人均無女子。」

  不好女色?白筱望天,雖然不敢說他是色中餓鬼,也差不到哪兒去。

  回到院子,見到剛才去拿花瓶的姑娘已經抱了個白玉花瓶在門口候著,那花瓶果然只是一隻普通的白玉花瓶,滿大街都能買到,不知她為什麼這麼寶貝,寧肯捨雞血玉的花瓶也要保著這個。

  抬頭見門口的門匾還空著。

  香巧順著她的眼風望了望道:「容公子也派人去做匾了,怕是明天便會送來,據說還是容公子親自提的字,叫竹苑。」

  白筱聽了不再多問,她能想到的,只怕那個人經已事先安排好了,進屋插上花束,聽香巧講解了一些來往使臣的習性,和茶莊裡的待客之道。

  她不喜歡應酬交際,聽這些便覺得興趣蕭然,但既然被容公子丟來了這兒,又不好不理,只得耐著性子聽。

  香巧也看得出她對這茶莊打點,並沒多少興趣,但她受了容華的指令,也只能耐著性子教。

  一學一教的兩個人都是沒多少勁頭,香巧也就挑了重要的說了,至於別的瑣事也就省了,一堂課個把時辰也就草草收場。

  白筱見已沒什麼事做,心懸著別的事,便辭了香巧,離開茶莊。
作者: 彤櫻    時間: 2011-8-9 03:02 AM

本帖最後由 彤櫻 於 2011-8-9 09:42 PM 編輯

第一卷 第094章 相逢不如巧遇

  白筱出了茶莊,望著前方的道路,眉頭慢慢擰緊,風荻經過刺殺這一齣,應該學乖了,不敢再住在此處,可憐那一百兩黃金被白白吞了,呃,這花樓住得也著實貴了些。

  這茶莊地頭選得極好,依著山腳一汪小瀑布而建,轉出山坳,便是鬧市,鬧市的喧譁偏傳不過這邊,只聽得一片水聲和鳥叫聲,安靜怡然,很是舒服。知秋躍下車轅扶她上車,「姑娘是回宮嗎?」

  「天時還早,我想到處逛逛。」白筱心下揣摩,到底尋那個人是不是明智之舉,但她在這凡間,所識的人就寥寥幾個,不尋他,又更不知從何下手。

  知秋雖然一副順服的派頭,但她明白,他是容華和古越的人,他所以對她順服,是因為看那二人對她好像還不錯。

  就像香巧說的,容華住處是從來沒有女子的,她卻住在了他那兒,雖然沒分她一床一榻,佔了一夜古越的軟榻還被白紙黑字的警告,但總是被擱置在他房裡了,這對她來說很鬱悶,但在別人看來,這是恩寵。

  所以知秋只能用,但不能信,他前腳恭恭敬敬的聽了她的話,後腳就立到容華面前彙報去了。

  雖然以前對那個人極為排斥,但這四年閒著無事的時候,想起以前的那些事和人,覺得其實他人還不錯,雖然古板些,明裡也是北朝的人,和白筱又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關係,但他監管她半年裡,她無論做什麼,他都沒往上報,就憑這點來說,這個人也不是嘴碎的。

  思前顧後,也只有他可以一試,但直接找上門,無疑是暴露自己,要尋個好藉口,又不被人發現,實在不易。

  知秋問了她幾聲,見她沒反應,只是一個人坐在車裡不知想什麼想得入神,也不敢打擾,只得落了車簾,要馬車在鬧市裡慢慢兜著,等她什麼時候回神了,再問。

  白筱想了一陣,沒能想出好的方案,聽見外面鬧轟轟的,戴上慕離緯帽,撩了窗簾往外張望,卻是街邊一家飯館面前睡了個叫化,面色紫漲,一身都在抽搐,像是隨時能嚥了那口氣。

  周圍圍了許多人在看,指指點點,卻無人上前施救,而飯館的掌櫃領著夥計在一旁吆喝,要趕那叫化走開,怕他死在門口。

  對做生意的人來說門口死了人是大不吉利的。

  那叫化哪裡知道什麼,只是面貼著地面,捲成一團一味的抽。

  掌櫃想叫人把他抬開,又沒人敢去碰他,一堆人就這麼僵在了那兒。

  白筱唉了口氣,想起來她初來還沒上身時見過的那隻從轎子裡伸出來的手,救的也是個沒人理會的叫化,如果他路過看見此事,想必不會袖手旁觀。那個人雖然可惡,卻還是有好的一面。

  「停車。」

  車伕忙將車停在了路邊,知秋為她打起車簾,扶她下車。

  她正要走向圍攏的人群,見兩個家丁撥開人群,擁著個體態頑長的公子進來,那公子一身藏青長袍,腰間束了條三指寬的同色繡蟒腰帶,墜著塊通透澄亮的如意佩,顯得華貴,又不張揚。

  再往上看,耳鬢長髮整整齊齊的攏到頭頂,挽了個髻,插了羊脂玉釵,由一條二指寬的藏藍棉帶束著,髮帶與髮尾一同垂下,雙眉斜飛入鬢,杏眸如星,鼻若懸膽,唇如刀削。

  他側臉看了白筱一眼,便自轉開,蹲下身去看那叫化。

  周圍的人更是譁然一片。

  白筱望著他,也是一愣,苦想了半天,不知該如何尋他,現在卻得來全不費功夫。

  見他正把了叫化的脈搏,上前一步,問道:「曲公子會治病?」原來這位曲公子正是以前看管白筱的曲崢,四年多不見,他體型相貌與過去都有較大差別,但眉宇間的神情與那時一般無二,叫白筱一眼便認了出來。

  曲崢愣了愣,轉頭看白筱,見她一身白裳,又是白色緯帽,剎時愣住,但很快回過神,眼底深處閃過一抹自嘲,「不太懂。」

  「既然不懂,為何還要為他把脈?」

  「我只不過看看他還有沒救,如果有救,在下府上自有太醫。」他放下叫化的手腕,指示著家丁,「向掌櫃的借塊門板,抬他回去。」

  那掌櫃的就怕叫化死在他門口,見有人肯弄走,哪還等人家上前開口,忙招呼著小二,「快去把裡面的門板下一塊下來,給這位公子。」

  曲崢起身向掌櫃道謝,「多謝掌櫃的,這門板我會叫人儘快送回來。」

  這抬過病人的門板,再說還不知這人會不會死在路上,抬病人變成抬死人的門板,他哪裡還會再要,沾上晦氣,雙手亂搖,「不必,不必,不必送回來了,公子拿回去給廚房劈了當柴燒便是了。」

  曲崢微微一笑,「那就謝謝掌櫃了。」回過頭,對家丁道:「抬回去,叫太醫即刻醫治,不可耽擱,我稍後便回。」

  家丁抬走了叫化,沒有熱鬧可看了,圍觀的人也紛紛散去,白筱也挪動著步子。

  「姑娘怎麼知道我姓曲?」曲崢忙上前一步叫住。

  白筱暗喜,她要便輕易與他搭上訕,「久仰公子大名,過去無意中見過公子,所以認得。」曲崢將她又暗暗打量了一番,衣著習性與那人極像,但個子遠高挑過那人,不過四年前她才十歲,又且是能比的,如果沒有那場意外,現在怕也有那麼高了,想到此神色不免黯了一黯。

  再看立在她身後的知秋,和靠在一邊等候的馬車標記卻是南朝宮中女眷所有,南朝宮中前皇后過世以後,便再無女眷,也再沒有過女眷的車馬出入,這時見到,赫然想到難不成是最近盛傳的古越選出的秀女?

  但進宮的秀女又哪能如此這般在外閒逛,百思不得其解。

  白筱見他愣愣的看著她,雖然她又慕離遮面,但曲崢這幅形容也算得上是大失禮,輕咳了一聲,「公子,是小女子有什麼不妥之處嗎?」

  曲崢這才發現自己失態,忙垂下眼,臉色泛紅,「對不起,姑娘與在下的一個失蹤的朋友甚像。」

  「朋友?」白筱詫異他將這樣的稱呼用在她身上,他們以前在一起時,向來她不是彎刀,但他也不是那個瓢,實在扯不上多少關係。

  曲崢面容微苦,「應該是說在下的主人才對。」

  白筱輕笑,「看樣子,公子對你那位失蹤的朋友,唸唸不忘。」

  「只是心中有愧。」他不知為何,在這個陌生的姑娘面前不願說一句假話。

  白筱看及左右,他們二人立在街道中間說話,很是扎眼,不時有人向他們看過來,輕咳了聲,「此處實在不是說話的地方,公子···」

  曲崢也感覺很不自在,再說他一個男子在街道上糾纏人家姑娘,很是不該,但潛意識覺得現在放走這個姑娘,他會後悔,一反以往的寡言淡漠,「姑娘不知可有空閒?」

  白筱求的就是他主動,讓知秋看了,也只能去跟容華說是有人招惹她,而不是她去尋曲崢。

  如果那人精知道她尋曲崢,他一條藤就能摸上去,把她的目的數得清清楚楚。

  在艾姑娘和莫問的對話中,分明對容華十分顧忌,那這件事自然瞞著容華好些。

  曲崢見她遲疑,忙道:「姑娘別誤會,在下別無他想,只是···」只是什麼,他也說不出來,他又是個不說謊的人,一時間也找不出好的藉口來填塞,靈機一動,道:「明日燈節,不巧在下做的風燈還拿得出手,在下正在做風燈,以備明日許願之用,不知姑娘可有興趣,如有興趣,在下就多做一盞給姑娘。不過風燈聽說要在柳岸湖畔放,願望才能實現。」

  「當真靈驗?」白筱哪裡會信什麼許願,冥冥生死,全是宿命老兒寫好的,在這兒許願,哪怕是念破了嘴皮子,他根本就懶得搭理。

  「在下不知,不過每年燈節,姑娘們樂此不倦。」曲崢微微有些緊張,唯恐她開口拒絕。

  「那麻煩公子為小女子也做一盞風燈,不知何時能做好,公子仙居何處,做好了,小女子派人去取。」

  「無需勞煩姑娘,姑娘只需留個地址,在下做好了,給姑娘送去便是。」

  「那謝謝公子了。」白筱向他福了福,「做好了,送去『竹隱』茶莊便是。

  南北朝女子在燈節放風燈,本來就是一種風俗,所以她要盞風燈也是正常不過,絕不會有人多想。

  「竹隱?」曲崢愣了愣,他身為北朝重臣,哪能不知『竹隱』這個地方。

  白筱輕點了點頭,「正是。」

  曲崢微微失望,她即便是活著,怎麼可能在在『竹隱』那樣的地方,「明日午後,定然送到。」

  白筱又向他道了謝,才告辭離開,走出幾步,又回頭道:「忘了告訴公子,我叫小竹,別送錯人了。」

  「小竹···」曲崢輕念,失望的心又瞬間復活,飛快看向已坐上車,正放下車簾的白筱,這一剎,整個人呆住,那動作,與那丫頭一般無二。

  白筱將窗簾揭了條細縫,看著曲崢的神情,沈默了,她這步棋,賭得實在有些冒險。

  她讓他懷疑她,卻又不能確定是她,如果他是貪圖利益的人,定然會去向北皇或者白宜稟報,如果那邊有什麼風吹草動,做出什麼舉動,她也就可以從中證實這些年來,心存的疑惑,到底是誰對她下手。

  如果他瞞下不往上報,那這個人還可以用,那「冷劍閣」的事,也不愁打聽不到。

  看上去是雙利,但有可能賠上的便是自己的性命。

  隨後想到容華如果知道她把北朝的人招惹到『竹隱』會是怎麼樣的一副神情,怕是要比鍋底還黑,就覺得有趣。

  知秋在簾外咳了一聲,「姑娘,昨晚衣坊為姑娘定製的衣裳,說是連夜趕著做,今天會送兩套過來給姑娘試試,要不早些回宮?」

  白筱尋曲崢的事已經算功成,橫豎也沒什麼事,「也好。」

  知秋也不知是中了哪門子的邪,興奮得不得了,隔著車簾對著她道:「沒想到姑娘也認識曲公子,曲公子性格怪癖得很,是太子想得,卻不得多年的人。而他做的風燈更是一絕,每年飛得最高的風燈必定出自公子之手,所以南北朝的姑娘們想得到他一個風燈,想得發瘋,懇求他做一個風燈,不知有多難,沒想到他居然肯給姑娘做風燈。」

  白筱與曲崢一起一年多,還不知他會做風燈,「他做的風燈當真靈驗?」

  「另不靈驗不知道,但傳言他每年會為他已故的小主子放一盞燈,給他小主子照明,實在是個赤膽忠心又懷舊的人。」

  白筱撇撇嘴角,小聲嘀咕,做樣子給人家看罷了,生前也不見多好,死後還能有什麼赤膽忠心,鬼信。

  回到「熙和軒」,果然衣坊的嬤嬤們已候在門口,見她回來,捧著裝著衣裳的盒子向他行禮。

  白筱不知榮華和古越是怎麼對下人吩咐的,這些下人見了她,都是按對主人的禮節,一來她懶得去辯,二來她本身的身份也受得起這些禮,也就沒加理會。

  推開門,邁進屋,屋中淡淡的梅香若有若無的飄來,他離開已有兩日,就連古越的龍誕香味都散得渣都不剩,可他這梅香卻是不散。

  放了衣坊的嬤嬤進來,抖開趕製出來的那兩套衣裳,卻是極素雅的款式,衣裳披在身上,擦過肌膚,又冰又軟,癢癢的十分舒服。

  束上腰帶,緊窄的上衣,寬幅的裙襬,十分合體,難為她們那麼短時能趕製出來的東西也如此貼服。

  另外配有胸衣,室內浴後所穿的軟袍。

  雖然她覺得這樣的軟袍,在這屋裡是不可能派得上用場,不過她們的這份心意,她是心領了。

  那幾個送衣裳的嬤嬤交換了眼色,最後又捧了個盒子遞到她面前,神態曖昧,「這個是我們送給姑娘的。」

  白筱見那盒子比別的小了許多,包裝的極為精緻,比那幾個大盒子更華美了許多,按利她不該隨便接受別的人贈禮,但見她們神色怪異,忍不住好奇,他們送的什麼東西,接了盒子便要拆。

  嬤嬤攔下她,低笑道:「等我們走了,姑娘再看。」

  白筱不好這麼接受她們的東西,但轉念一想,都在宮裡的,這麼直接回了人家,難免傷人,大不了這些日子,她尋什麼回贈她們,把這禮補回來便是,便欣然接了,「知秋送客。」

  候在們外的知秋推門進來,引那幾位嬤嬤出去,順手帶上了房門。

  白筱心掛著那個盒子,等她們前腳出門,後腳便揭開那個小錦盒,從裡面提了件東西出來,眼都看直了,這···這···居然是一件薄如蟬翼的紗衣,不但薄,還缺布少料,領子大的不知能不能扛得住肩膀,往下更是挖得能露出大半個胸脯,長度怕也只能到大腿。

  這東西穿了跟沒穿一個樣,這東西給她,要她穿給誰看,不用說也知道了。

  她愣過之後,一張臉漲得通紅,如果不是那幾位溜得快,她真會將這東西揉成一團,摔在她們臉上。

  這時窗櫺輕動,一個人影從窗外飄進,落在窗前。

  白筱驚得抬頭看去,來人面如桃瓣,眉如墨畫,斜挑挑的鳳目含秋蘊水,顧盼間媚態自生,他背光而立,有光自身後窗櫺透入,令他肌膚隱隱泛著流光,風吹過,吹著他耳鬢墨黑長髮翻捲一陣,拂過他豔紅的唇,留下一束半含著不去。

  真真比春曉之花還嬌,比月下芙蓉還媚。

  白筱愣了愣,當即無語,四年了,他還改不了這偷雞摸狗的習性。他的狗鼻子倒是靈光,她前腳回來,他後腳便尋到她的住處。

  風荻見她自提了件東西發愣,定眼一看,臉上也剎時燒了起來,乾咳了一聲。

  白筱轉眼看自己手中之物,更臊滿面如吐豬血,飛快的將那東西揉成一團,藏在身後,冷聲道:「你出去。」

  北朝皇宮的護衛膿包倒讓他來去自如,半夜摸進她的寢宮,南朝的護衛越加的膿包,可以讓他他白天的在皇宮裡自由來去。

  風荻不走反上前,向她走近,直到她面前才停下,俯視著她,「筱筱?」

  白筱身體微僵,忙站起身避開。

  風荻伸手一攔,雙手撐了她身後的床緣,將她卡在臂間,吹開唇上墨髮,鎖著她的眼,一點點向她伏近,直到她覺得她的腰快斷了的時候,才停下,「筱筱?」

  白筱僵著身體,「什麼筱筱,你認錯人了,這是什麼地方,由得你私闖?活得不耐煩了?走開。」

  他不屑的一笑,「當年我去北朝皇宮看你,不也這麼來的,誰能奈何得了我。」

  「什麼···什麼北朝皇宮,我不知你說什麼。」白筱一個頭三個大,怎麼就遇上了他,她的長相與四年前已有很大區別,他怎麼這麼肯定她就是白筱。

  他邪魅一笑,雙手在桌緣上一撐,輕飄飄的斜倚在給她搬進來的新軟榻上,以手撐了頭,細細的打量她,「果然是我的筱筱。」



第一卷 第095章 不知道的年份

  白筱見他退開也就不再避,仍於桌邊坐下,鎖眉看著對方那張比女人更俏的臉,卻又不覺得女氣讓人厭惡,撇嘴笑了笑,男人長成這樣實在是極品。

  仍於桌邊坐下,將揉成一小團的透明布料壓在屁股下,用裙幅遮住,才自行在桌上翻了杯子,給自己斟了杯茶,慢慢喝著給自己壓驚。

  風荻眼角鉤著她所坐之處,笑意瑩然,「那衣裳做起來頗為不易,你這麼揉了,且不糟踏人家的一番美意。」

  白筱白了他一眼,面色冷了冷,怎麼就遇上這麼個人,與她也算不上熟絡,怎麼就糾纏不清。

  風荻嘴角微鉤,眼角處飛出些曖昧之色,令白筱越加眉頭直皺,聽他低笑了一聲,聲音帶了濕意,道:「要不你穿上試試,我幫你看看她們做的是否合身。」

  白筱正含了一口茶在口中,即時噴了出來,嗆得咳了半天,才緩過來。卻聽他在一邊『嘖嘖』,「你這麼見不得這些東西,以後嫁了我,夫妻之樂豈不少了許多樂趣?」

  白筱生生被一口氣差點哽死,青了臉,就著手中半盞茶朝他砸了過去,「無恥,誰要嫁你。」

  杯中茶潑得七七八八,風荻抬手將她砸來的茶杯撈在手中,睨著她,湊到唇邊將杯中殘餘的那點茶汁慢慢飲下,「真甜。」

  白筱小臉越加的青黑下去,眼裡飛刀一刀一刀地戳著他,真難為他,早晨的時候還跟落水狗一樣到處逃竄,這是卻這副德行,「真不該管你的閒事,你死了,世間還少一個禍害。」

  風荻面色微凜,繼而又笑道:「你這一世的老子,著實有些手段,竟然能請到這等身手的殺手,如不是筱筱憐惜,我今天便又要去哪閻王小二那兒飲回酒了。」

  這人還當真自戀得緊,她憐惜他?他的話又讓她暗吸了口冷氣,果然是北皇,「我叫小竹,不是你口口聲聲說的什麼筱筱。」不管他怎麼一口咬定她是白筱,她也給他來個打死不承認。

  她不認,他也不強求,把玩著手中空茶杯,打量四周,微一咬牙,「容華小子居然敢把你藏在自己住處,也不怕古越吃味。好在那小子斷袖,不會把你怎麼的,不過古越卻不甚妥當,筱筱,還是隨我回西越的好。」

  白筱睨著他越加的無語,聲調冷了下來,「我們非親非故,你這般無理糾纏,只會叫人厭惡。你尋我有什麼目的,不妨直說,不必這般兜兜轉轉。」

  他見她神色冷然,卻又坦坦蕩蕩,臉上笑意漸斂,他一直以為以他的修為,那些孟婆湯頂不了多少事,只消過些日子便會失效,不想全然不是這麼回事,「你當真不記得以前的事?不記得我?不記得青丘?」

  青丘?白筱茫然的搖了搖頭,她能記得的不過是被閻王框得在地下排了九年的隊,在之前什麼也不記得了。

  風荻心間微涼,飄身落在她前面,乘她一愣之間,握了她的手腕,凝神閉目,過了半晌睜了眼睛,她服了忘情丹,還被封了記憶。

  自嘲一笑,她對他的記憶只是在『大眀寺』起的頭,在這之前是一片空白。

  他這世為人,也按天規封了法術,不過那日閻王醉得厲害,他使了小手段,保了這段追魂之術,孟婆曾欠他一個人情,在他喝孟婆湯時背身潑了,孟婆假裝不曾看到,所以他到這凡間是帶著過去原原本本的記憶。

  白筱見他抓著自己的手腕發愣,有些著惱正要發難,他神色一定,伸手在她臉上一刮,「不如我給你算上一卦。」

  「你還會算卦?誰信?放手!」白筱掙著抽回手。

  他拉了根凳子於她對面坐下,「當真會,你不妨試試,報個生辰來,我幫你算算運程。」

  白筱鼻子輕抽,哼了一聲,一個未知的年份脫口而出,「天元二千六百九十七年。」說完自己就是一愣。

  風荻即時愣了愣,他出生於天元一千五百二十三年,而白筱小了他整整一萬來年,生於地元二千三百年,這小他一千來年的生辰卻不知是誰的,心裡念頭閃過,難道是他?心間五味雜陳不是味道,她什麼也不記得,如何能知道那人的生辰,「筱筱居然對三萬年前感興趣。」

  白筱抿了抿唇,也不知這年份是怎麼來的,卻感到這個人和她一樣,怕是從下面上來的,或許當真與她過去有些牽連。

  不管以前如何,她現在不記得他,也不想與他有更多的糾葛,正色道:「不管我以前是否認得你,但我不想再見到你,如果你我當真有淵源的,過了這一世,自會相見,如果沒有淵源的,也強求不得,你……」

  她什麼也不記得,他如果還如以前那般胡攪蠻纏,當真是要引得她反感,收了嬉皮笑臉,「你為何就那麼不待見我?」

  白筱冷笑,「既然你咬定我是白筱,我也不必再瞞。你身為皇家人,且能不知皇家險惡。你一個西越王子的身份,在此處也險些送了性命,何況是四年前大難不死。我如今叫小竹,有容華和古越護著,隱著,甚是安全,你左個筱筱,右一個筱筱,請問小王子,你是何居心?

  如果你的目的是想我暴露身份,將我早些逼入死地。

  你也無需這麼辛苦,只需跑一趟北朝,尋一尋我父皇,告訴他們,我活著,就在南朝宮中。

  我相信不消多久,便會有人前來尋我,我沒有小王子的敏捷身手,要如小王子的願,是再容易不過的。

  如果你嫌麻煩,不怕手上沾了血腥,現在自己動手也可以,小竹絕無還手之力。」

  她每說一句,風荻臉色便變上一變,最後那張豔麗的臉頰完全失去了顏色,「你認為我會害你?」

  白筱將臉微撇,眼裡冷無情義,「不是我在認為,而是的確如此。我不知我為何會歷這一世,但我知道有果必有因,既然將我安置在了這凡間,就得順天而行,如果逆天而行,必遭天譴。如果小王子迫我逆天而行……」她淺淺笑了笑,淡然道:「百年後,萬一我與小王子當真有再見的機會,難免會生出不必要嫌隙。」

  她一席話說得風荻周身一陣冷,他話中之意再明白不過,如果他阻止了她的路,造成什麼不良後果,就算她以後恢復了記憶, 對他難免忌恨,眼角媚意盡失,「你不記得以前的事,為何要跟著容華?」

  白筱好生奇怪,「榮華的身份地位,小王子不會不知,他對我有用,僅此而已。以小王子之言,難道我和容華過去有什麼關係不成?」

  風荻自知失言,挑了眉,「如果你想要太平,西越不比這安全?有我在,任誰也傷不得你絲毫。」既然她要按宿命過一世,那他便靜下心來陪她過這一世。

  白筱見他說話正常了,不再瘋瘋癲癲,臉色也緩和了些,「小王子以為我會做你的寵物狗嗎?」

  風荻了半晌,她,不會,她從來就不是一個順服的性子,探身向前,手撐了她身邊桌緣,「想要容華和古越幫你做什麼?或許我也能幫你。」

  白筱搖了搖頭,「我也不過是見步行事。」

  「見步行事。」他眉頭微斂,慢慢起身,聽說她要到凡間散散心,便一根筋的跟來,只盼她的孟婆湯失效,二人在這一世胡亂混上一混,得個開心,百年後重返仙界,有這一世的情緣,回去後,二人關係自會不同。

  哪知她卻將這一世當了真,絲毫不肯馬虎,他的如意算盤自然也落了空,這一切便得重做打算。

  「好,甚好。」

  愣忡的走到窗邊,回過頭,望著窗外晚霞,面頰泛著金光,「筱筱……小竹姑娘,你再見風荻,已不會再是你現在所見的風荻。」

  白筱起身,向他福了福,「謝謝小王子成全。」

  他一手扶了窗櫺,回頭看了她半晌,「你對容華當真無情?」古越身中「相思鎖」,所以他並不擔心。

  「無情。」白筱聲音淡得不帶一絲感情。

  「那個殺手是你的情郎?」他一直擔心她心繫容華或古越身上,不想今天所見讓他大出意料。

  白筱轉開臉,眼底有些濕意,「以後不再是。」

  「如此甚好,『冷劍閣』的人不會有好下場。」他忘不了她用自己的身體保護那個黑衣殺手的那一瞬,鼻息間儘是醋味。

  白筱驀然回頭,「你也知道『冷劍閣』?」

  風荻冷笑,眼底有些詫意,「除了『冷劍閣』的死士,還有誰能有這等身手。」他本來功夫不弱,竟被對方迫得無還手之力,這樣的人在「冷劍閣」怕也是數一數二。

  「你知道多少冷劍閣的事情?」白筱眸色沉了下去,他功夫越高,越是會受到重用,也就越難脫身。

  風荻攤了攤手,「只知道是一個極神秘的組織,他們不輕易出手,一旦出手,很少有失手的時候,讓各國君主畏如蛇蠍,又惜如珍寶,誰都想將她們收為己用,難道他沒告訴你?」

  他見他們一起,只道是她身為北朝皇家中人,難免與『冷劍閣』的人打交道,而今日聽見那少年殺手,英俊非凡,郎才女貌,兩個人難免生出情誼。

  這時聽她打聽『冷劍閣』反而奇怪,不知二人是怎麼相識的,還待要問,聽門外傳來腳步聲,接著聽知秋在門外道:「小竹姑娘,想要用膳了嗎」

  白筱見他對『冷劍閣』所知有限,已不願再與他多言,對著門口,揚聲道「傳。」

  知秋隔著門應了一聲,院中便傳來細碎的腳步聲。

  白筱再回頭,窗邊已失了風荻的身影,只剩下窗外樹枝輕擺,將剛才坐在屁股下的那團薄紗緊握在手中,藏在身後,走到門邊開了門,放了端著小矮桌的小廝進來,順便吩咐院中下人另送了乾淨的被縟進來,將風荻滾過的墊被換去。

  知秋指點著小廝佈置好飯菜,揭了菜餚上的銀蓋,「公子走之前吩咐些菜式,說是姑娘喜歡的,不過公子走得匆忙,未能指點味道, 叫小的問問姑娘,是不是姑娘所想的味道。如果不是,便吩咐廚房調調。」

  白筱見知秋沒有出去的意思,暗自納悶,又不好將他直接拽出去,手中握著那團東西,很是不方便,想藏在她睡的軟榻被縟之下,又怕一會兒小廝進來更換被縟是看到,她可丟不起這個臉,只得不著聲色的先將那東西塞在了容華枕下,等沒人的時候,再作處理。

  坐到桌邊,看著桌上四個精緻的小菜,再加一個櫻桃湯,果然都是自己喜歡的,也不知他是從什麼地方得知她的喜好。

  向知秋笑笑道:「很好了,不必再調。」

  「姑娘都不曾試過,如何知道很好?」知秋得了容華的吩咐,哪敢馬虎。

  白筱拿了筷子輕撥了撥面前的瑤柱和龍茄,連作料都是過去在榮府時所吃一般無二,「容華給你們菜式時,想必將菜譜一併交於廚房的。」

  知秋將手中銀蓋交於送膳來的小廝,「姑娘當真是料事如神,果真是如此。」

  白筱笑了笑,不再說什麼,南朝宮中大廚,水平且有差的,照著菜譜又怎麼能做不出那等味道?

  「姑娘慢用。」知秋見她不再說什麼,知趣的同送膳的小廝退了出去。

  白筱等他一走,便放下了手中的筷子,愣看著眼前菜餚,雖然是她所喜歡的,卻那有什麼胃口。

  容華甚會做人,他和她之間,明擺著是利用與被利用關係。他人雖然離開,卻也不怠慢她。

  不過她在民間過了幾年,生活很是簡樸,早不是過去宮中一天到晚無聊到只是研究如何吃喝來打發日子的白筱,這些過場大可不必。

  今日又經歷了莫問那件事,又哪裡有心情吃喝。

  點了燈,只是望著燈芯發呆。

  ☆☆☆☆☆☆☆☆☆☆☆☆☆☆☆☆☆☆☆☆

  風荻出了南朝皇宮,神情恍惚,腳尖剛著地,喉間一涼,驚出一身冷汗,一柄青鋼窄劍,劍尖抵著他的咽喉,一來是他心神不寧,全無防備,二來對方實在太快,快得讓他無法躲避,令他全無招架的便被人所制。

  順著泛著冰冷青光的劍身望過去,落入一雙冷寒無情的雙眸,這把劍,這雙眼,他不算陌生,就在早晨之時便差點喪命這把劍下。

  苦笑了笑,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初二,也罷將眼一閉,平靜道:「動手吧。」

  突然喉嚨上微微一痛,那劍並不刺入,劍尖的寒意透過他的肌膚,冰冷的聲音從前方傳來:「如果你暴露她的身份,我會將你碎屍萬斷。」

  風荻輕笑出聲,一臉的不屑,「一個殺手,又憑什麼與人談情?」他看對方臉色一變,臉上笑意更濃,心裡莫名的有一絲痛快,「聽說『冷劍閣』的主人對手下死士私情一事處罰相當嚴厲,可以娶,但不能愛。你如果想她活得久些,也最好離她遠些。」

  莫問暗吸一口氣,臉色不變,心裡卻痛得一搐,手中窄劍不由輕輕一顫,在他白皙的頸項上劃出一道血痕,忙收斂心思,冷聲道:「不勞你費心。」

  手腕一轉,將長劍背到身後,俊眸微窄,「如果再讓我看見你騷擾她,令她不快,我絕不饒你。」

  說完背轉身,身子一晃已消失在樹梢之後。

  風荻望著隨風輕動的樹梢,抬手抹了頸間血跡,鳳眸燃著火。

  ☆☆☆☆☆☆☆☆☆☆☆☆☆☆☆☆☆☆☆☆

  是夜……

  白筱睡到半夜,夢見莫問拖著她一路逃竄,他一身黑衣盡濕,她著手一摸,滿手的腥紅,心疼的淚流滿面,他抬了手為她拭淚。

  這時一柄長劍向她當胸刺來,他將她一把抱住,旋了個身以自己的身子護著她,那柄長劍穿進了他的後心。

  她赫然驚醒,正欲睜眼,臉上的觸感卻真實起來,一股她所熟悉的,淡淡的氣息圍繞著她,心裡砰地一聲,不敢再睜開眼,仍自裝睡,眼眶裡湧出的淚卻更多。

  過了一會兒,只覺身邊軟榻微微一陷。

  她心裡再難平靜,裝作熟睡中翻了個身,臉緊緊壓上為她拭淚的那隻大手,那隻手很暖。

  那隻手因她的動作微微一僵,在見她並未醒來時,才慢慢重新放鬆,拇指又為她擦拭眼角的淚痕。

  白筱一動不動的任他輕撫著她的面頰。只盼這一夜能長些。

  也不知過了多久,他小心的抽出被她壓著的手掌,小心道唯恐觸醒了她。

  白筱聽到一聲極輕的嘆息,耳邊風聲拂過,微睜了眼,見窗櫺處黑影一閃,消失在月色中。

  睜了眼,愣看著那扇窗,捂著嘴,不讓自己哭出聲,低聲的哽咽著,「莫問……」
作者: 彤櫻    時間: 2011-8-9 09:58 AM

第一卷 第096章 以牙還牙

  白筱同香巧一起坐在『竹隱』茶莊側廳看著姑娘做禮儀訓練。

  她今天穿上了新做的衣裳,容華為她選出來的料子很合她心意,一色的白,裡面是剛掩了胸的窄緊白抹胸,沒做過多裝飾,只是打斜繡了只寒梅,花瓣均是由細小的白色珠粒釘成,褐色的樹枝串著黑寶石,凡有光過,便隱隱生輝。

  外面罩了件鏤花薄紗,領闊及肩,斜斜的自胸前拉攏,半掩胸前寒梅,被腰間寬腰帶束著,下襬連著裡面撒花長裙一同散開,腰帶中間結了條蘇璃帶。

  頭髮仍不梳高髻,只是將兩鬢髮束攏到腦後,貼著頭頂鬆鬆的朝下挽了個雙落環,正中壓了朵珍珠花,斜斜插了支墜了一粒大珠的珠釵,拖在腦後的墨黑長髮,在背心用了條白色絲帶束著。

  肌膚的白與白衫融在一起,越加顯得肌膚賽雪,眉目如畫,一雙大眼更襯得黑亮動人。

  她此時捧了杯香茗輕吹慢飲,說不出的端秀閒然。

  香巧於她側裡看著,模樣已美成這般,最吸引人的還不是這外表之美,而是她不刻意妝扮的素雅,她越是不在意自己的這份容顏,越叫人記到骨子裡,女人看她已是這般,男人見了又哪能不動心。

  也難怪那個人也要將她留在身邊,而另一位那般暴烈的性子,也不忍對她動粗,自己也才十九歲,大她不過四歲,這時卻覺得老了她許多,一時間生出從來不曾有過的嫉妒。

  端嬤嬤跟香巧已久,在這之前便因古越之事對白筱心存嫌隙,這時於香巧身側見香巧看著白筱發愣,眼底隱約有著澀意,對白筱更是橫看橫不是味道,豎看豎不順眼。

  看著場中忍著辛苦,努力訓練的姑娘們,想著聽新來的一批姑娘說,這個白筱是和她們一起來的,而且在進宮前,穿的很是寒酸,該是窮人家的姑娘。又說那晚她睡到半夜,摸出了軍帳,第二天便見她跟一位頭戴緯帽的白衫公子拉扯著上了馬車。

  別人不知那白衫公子是誰,她不會猜不到那肯定是容華,以此看來,定然是白筱半夜去勾引容華,才有這朝的烏雞變鳳凰,這個白筱表面上文淑,骨子裡就是個什麼都做得出來的下賤破爛貨。

  想定如此,便更為香巧憤憤不平,有心尋機會讓白筱露出狐狸尾巴。

  盯著場中,靈光一閃,生出一計,看了看香巧,走到白筱面前,福了一福,道:「姑娘以後是後宮中人,又在此身居高位,想必在宮廷禮儀上有過人之處,姑娘可否給奴婢們示範示範,讓她們早些領悟要領,以免在眾使臣面前出醜。」

  她話一出口,場中眾姑娘也停了下來,往這邊觀望,有將她的話當真的,盼著白筱指點的,也有看熱鬧的,不管是存著什麼居心都盼著白筱有所表示。

  香巧飛快的睨了端嬤嬤一眼,與她的目的已然明瞭,她這是想讓白筱當面出醜,在眾人面前落下笑柄,失去威信。

  這般做法,如果白筱丟了臉面,容華回來必然要責怪、追究,正想開口將這事圓過去,話到了嘴邊卻不願出口,她內心卻也是希望端嬤嬤得逞。

  白筱本是白止帝之女,天上雖然與凡間有些不同,但大方面的接人待物卻是大同小異,她自小生在仙家的皇家,於禮儀無所不知。

  只不過她的性格活潑好動,不喜歡那些約束,而青丘又是民主之家,除了一些正式場合,大家也十分隨意,所以白筱才造就了現在這般性子。

  雖然她被封了記憶,不記得自己的身份,但這些從小便習慣了的東西,卻是與天俱成的,不用記也能記住。

  後來到了這凡間,更是天天有皇家的禮儀課程,她雖然煩不甚煩,但學習上卻沒馬虎過,這南朝沒有妃嬪打理的後宮,在禮儀方面比北朝不知要薄弱了多少。

  茶莊眾女要招待各國使臣,雖然禮俗不能免,但她也覺得不需要太過死板。

  聽了端嬤嬤的話,又怎麼聽不出裡面的挑釁的味道,眉頭微微一斂,她能理解端嬤嬤的心思,來來去去為了個「忠」字。

  她一來便壓了香巧,這個端嬤嬤聽說是以前和香巧一起服侍長公主的,長公主過了身之後便跟著香巧,鐵著心認香巧是她的主人,為香巧心存不平,自是難免。

  不過不滿歸不滿,做為奴才,這麼跳著腳起來越過自家主人向她叫囂,卻是不該了。

  一手托著茶杯,一手揭著杯蓋,輕撥浮上來的香茗。

  不理,顯得太過於驕縱;理,卻是助長了她們的氣焰。

  端嬤嬤見白筱默著不出聲,只道果然是抓到了她的痛處,暗自得意,偷睨香巧,見她沒加阻止,膽子更壯,回身對場中道:「姑娘們,我們請小竹姑娘指點一二,好不好啊?」

  下面一片贊同喧鬧。

  白筱笑了笑,睨了香巧一眼,放下手中茶杯,起身。

  大家以為她要做些什麼示範,頓時安靜下來,十餘雙眼,直勾勾的看著她。

  不料白筱走下場子,什麼話也不說,慢慢繞著那些姑娘們所站隊形踱了一圈。

  大家不知她葫蘆,面面相覷,有些不自在。

  香巧和端嬤嬤交換了個眼色,也拿不準白筱要做什麼,只得站起身,走向場子,在一邊候著。

  白筱將那些姑娘一一看過,站定問道:「這茶莊衣裳是容華要求這般穿的?」

  香巧愣了愣,她不講有關禮儀方面的事,卻問服飾,又聽她直呼容華的大名,有些錯愕,「並非容公子要求,容公子說隨意便好。」

  白筱淡淡一笑,「這麼說來是香巧姐姐的意思?」

  香巧不知她到底是什麼意思,只得應了,「是奴婢的意思。」

  白筱又將她上下看過,她今天穿的是一身海藍宮裝,梳著雙翼展飛落環髻,眼角描了彩藍煙熏,豔麗非凡,和聲問道:「姐姐為何不也穿這些白色素裝?」

  香巧又是一愣,她長得雖然高挑,但骨骼偏大,稍微胖上一點,著白衫便十分顯眼,所以她明知那個人喜歡白,卻不敢穿上白色將自己不可喜的一面擺在他面前。

  二來,如果她也穿上一身素白,混在這些姑娘裡面,他來了,怕是更不會注意到她的存在。

  所以不管何時,總是盛裝,從不馬虎。

  現在被白筱一問,反而不知怎麼答得好。

  白筱也不迫她回答,只是笑了笑,走到其中一個與香巧體型類似的姑娘面前,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奴婢叫杏姑。」

  「平時喜歡穿什麼樣的衣裳?」白筱和顏以色,她記得上次在軍營見她穿了件紫色長裙。

  她這一問,所有人看向杏姑,她長得極其豐滿,那身白色衫裙裹在她身上,非常不覺得體態婀娜,反顯了胖,平時大家都是白色,也沒怎麼在意,這時不免交頭接耳,議論紛紛。

  「實色些的衣裳。」杏姑不安的看了看香巧,又不敢不答。

  「你以前的舊衣裳可還有帶來?」白筱掃了眼周圍,淡淡的眼神卻讓人不寒而戰,那些姑娘們忙收了聲。

  「有……有帶。」杏姑微微一顫,她不喜歡這身白服,每天收了工,仍是穿回自己的舊衣裳,只道是這麼做犯了這兒的規矩,嚇得慌了神,「奴婢以後再也不敢穿了。」

  白筱微微一笑,「你現在去穿回你的舊衣裳。」

  杏姑越加嚇得唇色發青,杵在那兒不敢動彈。

  「還不快去?」白筱加重了些口氣,低聲催促。

  杏姑不敢違,看了香巧一眼,飛跑著去了。

  白筱又走到另一個姑娘面前停下,那姑娘體態苗條,但膚色灰暗,那身白色素服穿在身上,雖然也甚合身,但將她那張臉,襯得越加的暗了下去,也如剛才那般問了她名字,平時的喜好。

  那姑娘老老實實的答了,說是叫小茶,平時愛穿些以藍色為主的衣裳,說了藍色,抬頭見香巧正穿了藍色,忙住了口。

  白筱也讓她去穿回自己的衣裳,她卻說什麼也不敢去,她穿件藍色出來不沖了香巧嗎?

  香巧見白筱臉色略沉,只得道:「小竹姑娘叫你去,怎麼還不去?」

  她開了口,小茶才跑著走了。

  此舉可以擺明她白筱在這兒不過是個擺設,說得話的還是香巧。

  白筱只當不知,也不再看別的姑娘,仍走回自己的位子坐下,也不招呼香巧,繼續端了茶來喝,將香巧晾在那兒,入座不是,步入座也不是。

  等喝了幾口茶,才看向香巧,「姐姐怎麼不坐?」眼角掃過桌上茶杯,對服飾在一旁的小丫頭道:「姐姐的茶涼了,怎麼不換一換?」

  小丫頭早被剛才場子裡不正常的氣氛鎮在那兒,大氣不敢出,見白筱點了她,忙跑著去換茶。

  香巧這才呼出口氣,走回她身邊座位坐下,心裡堵得難受。

  下面的人一看,算是回了神,這兒不管誰說話主事,地位最高的,並非香巧,而是這位小竹姑娘。

  白筱只是把玩著手中茶杯,她不愛爭,但容華把她丟在了這兒,她就得讓給自己扒開一塊容得下她的地方。

  端嬤嬤在一邊立了半天,見白筱不再說話,她剛才提出的問題被她直接無視了,更是臊得臉色通紅,為了撈回點面子,扁了扁嘴,又對白筱道:「小竹姑娘,姑娘們等著……」

  香巧雖然不知白筱在打什麼算盤,但能感覺到她剛才的做法,就是衝著端嬤嬤剛才提的問題去的,這瞬間的功夫,已讓她難堪了一回。見端嬤嬤又提起,臉色微變,正想開口呵斥。

  聽白筱慢悠悠的道:「我本來也沒把心思入在這『竹隱』,既然大家覺得我太輕閒了些,我也就免不得要理上一理,凡事一件一件的來,不急。」

  端嬤嬤算是聽出味來,偷看香巧,見她眼裡帶了慍意,忍了氣,也不向白筱說句好話,退了開去。

  跟著白筱的知秋沉了臉,要罵端嬤嬤。

  白筱也全不在意,抬手將他攔下。

  這些人不將白筱看在眼裡,卻不敢不把知秋不看在眼裡。

  以前容華每次前來,都帶著知秋,知秋雖然在容華面前是個小廝,但在別人面前卻是個人物。

  也正是因為這,容華才將白筱交給他照看著。

  一時間場中一片寂靜,氣氛越加讓人不安。

  去換衣裳的兩個姑娘,已是盡了自己最快的速度,片刻不敢耽擱的跑了回來,眾人卻覺得彷彿進了一個世紀那麼久。

  那二人所穿均是她們進宮時所穿,雖然談不上華貴,卻也是家中精心準備,不管裁剪,式樣都很是得體,顯得體態婀娜,十分可人,出現在場中時,眾人眼前一亮,全然沒有剛才她們穿著素白衣裳時得怪異感。

  一時間又是一陣吁噓。

  白筱斜睨香巧,「姐姐覺得她們比方才如何?」

  香巧臉色變了數變,「嬌豔可人。」

  「既然如此,那姐姐為何要強她們穿全然不適合她們的衣裳?」白筱不再兜圈子。

  香巧這時方明白她是挑著刺來的,雖然不是每個姑娘適合白色,但過去容華也不曾說什麼,且哪容她這般挑鼻子挑眼的,道:「『竹隱』是以氣氛幽寧舒適,服務周全取勝,講究的就是整齊,而不是以美色取悅於人。」

  她口氣順和,話中之意卻是句句帶刀,意指白筱要把這地方變成以美色勾引男人的下作地方,另一層意思,也暗指白筱以色引誘容華。

  端嬤嬤心裡一陣痛快,埋著頭,眼裡儲了得色。

  知秋怕白筱下不了臺,雖然他也不便得罪香巧,但白筱的地位,他卻是再明白不過,拉臉,走出一步,正要開口。

  白筱已輕笑出聲,「既然如此,這些姑娘也不用再訓了,一會兒盡數隨我回宮。」

  眾人一愣,她又轉頭對知秋道:「如今後宮人事誰管著?」自從前皇后去了,太子一直未立妃,後宮中空,人員調動這個缺便一直空著。

  「在太子立妃前,暫由掖庭局的掌事嬤嬤,尚嬤嬤管著。」知秋也是一肚子迷茫,怎麼扯到了尚嬤嬤身上去了,而這些姑娘進宮做什麼?

  白筱神色不變,「一會兒回了宮,將她們交給尚嬤嬤,就說這兒用不上她們了,叫她將這些姑娘分派到各宮裡去任職。」

  知秋也完全愣了,「這……」

  香巧再也沉不住氣,冷聲道:「姑娘將她們全譴了,『竹隱』怎麼辦?難道來了使臣,要你我兩人應付?」

  白筱笑了笑,「姐姐別急。」又轉頭對知秋道:「另叫尚嬤嬤挑出對宮規禮儀過人的嬤嬤二十個,送來『竹隱』,以後接待使臣便由這些嬤嬤們接著。」

  也不管眾人如何驚愕,對端嬤嬤道:「端嬤嬤在些多年,關於禮俗方面,定然熟悉,等明天嬤嬤們送來了,你領著她們一同招呼來使。」

  說完站起身,「都散了吧,回去收拾行李,準備入宮。」

  香巧一張臉紅了黑,黑了白,哪裡還按捺得下去,嗖得一下站起身,「小竹姑娘這是什麼意思,有意來拆臺,砸場子的嗎?」

  白筱回頭看她,「我幾時砸了一杯一碗?既然香巧姑娘覺得在這兒只要禮俗周到,那些嬤嬤們在宮中多年,且不強過她們,何需費心費力的做這訓練,還得處處擔心她們出錯。」說完又將香巧看過,「還勞煩香巧姑娘將臉洗洗,把這身豔服換下,太招眼了。」

  她此時也不再稱她姐姐,香巧氣得身子亂顫,看過下面場中,下面的人雖然不敢有所表示,神色間卻也有些不同,「荒謬……」

  白筱攔住她的話,「不知香巧姑娘認為哪點荒謬?」

  「哪能有老媽子接待使臣的。」

  「既然無需顏色,老媽子與姑娘們有何不同?」白筱冷笑,這地方雖然不是花樓,終是見人的場合,好些使臣雙是花銷慣了的,哪能喜歡對著一群老媽子,不管這些姑娘能不能碰,但起碼眼觀要爽心悅目,這個道理,誰都明白。

  既然香巧要跟她使橫,她就橫給對方看看。

  「這……」香巧一言之誤,搬了石頭砸了自己的腳,「這些衣裳,容公子都不曾有過意見,我在此執管多年,拼著容公子責罰,也不能由著姑娘胡來。」送些老媽子前來,這「竹隱」也該關門了。

  「香巧姑娘在此多年,也辛苦了,要不也去休息些日子,等容華回來了,再回來,這『竹隱』打理得好壞,他也責罰不到你頭上。」白筱挑眉笑了,她還偏不怕拿容華壓她,聲調輕描淡寫,五官明明柔媚,秀雅,卻讓人平白生出寒意。

  香巧氣得雙肩輕顫,面色青紫,雙手攥緊,她不敢相信眼前這小丫頭會如此狠厲,這才來沒幾天,開口便要將她一腳踢開,來來去去不過是因為端嬤嬤給了她一個下馬威,「你有什麼權利遣了我?」

  白筱眨了眨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無辜的道:「我沒遣了姑娘啊,不過覺得姑娘太過辛苦,休息些日子比較好。」



第一卷 第097章 放燈許願

  白筱笑盈盈的看著香巧,「知秋,容華是怎麼吩咐香巧姑娘的?」

  知秋也有些懵,這位小竹姑娘行事雷厲風行,隱約有容公子的風範,實在不能小看,「容公子吩咐,要香巧姑娘好生協助小竹姑娘。」

  白筱坐回椅中,拉下臉,將香巧看著,「容華這一去也得幾個月,既然他將這場子塞給了我,我也就得擔著,如果香巧姑娘有什麼異議不願協助於我,大可先行離開,等他回來,向他數我的不是,至於他如何處置,那是他的事。在他回來之前,這兒的規矩可得改改。」

  在一旁一直忍著的端嬤嬤見香巧受挫,這時當著眾人的面驅趕,是何等落面子的事,再加上她平時仗著香巧的勢又是驕橫慣了的,哪裡還忍得下這口氣,上前一步,指了白筱道:「我們姑娘是什麼人,就是連容公子見了也要給三分面子,你算老幾,還沒上位,便騎到了我們姑娘頭上拉屎,要使橫也得等你坐上了那個位。」

  香巧面色大變,來不及阻止,見白筱面向她,神色莫辨,笑道:「香巧姑娘仗的誰的勢?太子?」

  剎時間,倒抽了口冷氣,那晚在後花園是何等的丟臉,倒退一步,轉身一個耳光摑向端嬤嬤,罵道:「姑娘說話,幾時輪得到你來大呼小叫,滾,以後不要再出現在『竹隱』。」

  端嬤嬤捂著臉,不可置信的看著她,轉身疾步搶了出去,下面場中人全嚇得大氣不敢出一口。

  香巧暗暗吸了一口氣,面色灰敗,是她太小看了她,容華送來的人,哪能有弱的。壓下內心的不平與怒焰,對白筱道:「香巧管教不嚴,冒犯了姑娘,還望姑娘原諒。」

  白筱笑了笑,她倒是會保護自己的人,如果她不這麼做,端嬤嬤可沒這麼輕鬆脫身。見香巧服了軟,也不再鬧,給她一個臺階下,畢竟她是容華的人,也不能說遣就遣,「她也是一片忠心,難得的很。這事小竹也處理冒進了些,還望姐姐見諒。」

  香巧不笨,見她遞了個臺階,也就順著摸了下來,「也是奴婢太過意氣用事,以為上頭喜歡素淨,便一心想著上頭,有欠考慮,今日聽姑娘說起,也實在欠妥當。」

  白筱只是淺淺的飲了茶,看不出這一個勝仗打下來,有任何得意之色,「那就按著她們個人氣質另備些衣裳,只要不過於花哨便好,姐姐認為呢?」

  香巧哪裡還敢再違逆她的意思,「應該的。」

  下面的人聽說不用再穿這些素白衣裳,個個歡喜,這一場下來,對她們而言反倒有好處,心裡不覺中開始向白筱偏了偏,覺得她更貼心。

  白筱勝了這一仗,也知道該退避,留時間給香巧自行去發洩,否則當真把她逼急了,還不知能做出什麼,她剛才小露了臉,但對這茶莊終是不熟,許多事還得依仗著香巧。

  起了身,「我有些累了,回去小歇一會兒,這餘下的事,就有勞姐姐了。」說完等香巧見過禮,便帶了知秋離開。

  出了門,知秋跟在她身後笑嘻嘻的道:「姑娘好魄力,怪不得容公子放心大膽的將『竹隱』交給姑娘。姑娘今天不鬧這一齣,她們還難服姑娘。」

  白筱回頭看著他笑了笑,「我不過是趕鴨子上架,硬上。你這話,以後可不能再說,讓別人聽見,還以為我有意刁難人家。」

  知秋不以為然的笑了,更覺得容華是個神人,抬頭見一個小丫頭引了個小廝模樣的人向他們走來,那小廝衣著不是這茶莊中人,手中捧了個用帛緞蓋住的東西。

  「咦」了一聲,「怕是北朝的曲公子給姑娘送風燈來了。」

  白筱也停了下來,順著他的眼風望了過去,「怕是了。」

  果然那人到了白筱面前恭恭敬敬的站住,將手中蓋著之物捧上,「我們公子,叫小的將這風燈給姑娘送來。」

  白筱接過,揭了上面蓋著的帛緞,見白色的風燈,做的十分精巧,不禁面露喜色,「代我謝謝你家公子。」取了荷包要取酬金。

  小廝忙雙手亂搖,「這是我們公子送給姑娘的,不收酬金。」

  白筱也不堅持,曲崢還能差這幾個錢使?另取了錠銀子,塞給小廝,「小哥辛苦了,回去代我好好謝謝你們公子。」

  小廝說上面也不肯收,將銀子塞回給白筱,「我們公子說,姑娘只需將要許的願定在風燈上,便可以將願望上傳上天,聽說一定要在柳岸湖畔放,願望才能實現。」

  說完向白筱行過禮,轉身隨著小丫頭又從來路返回。

  白筱把玩著手中銀子,那木頭為人板直,調教出來的手下,也很懂規矩,如果不是有些手段和人品,也不能如此,怪不得古越如此看重他。

  在院中休息了一陣,也不回宮,就在茶莊隨意用過晚飯,磨了墨,小心的寫上『莫問』二字,看了一陣,輕嘆了口氣,又在反面寫上『平安』二字。

  雖然她的目的在曲崢,但也想借這機會,許上一願,不管靈不靈,算是有一縷想念。

  等天略黑,便乘了車前往柳岸湖畔。

  到了湖畔,天未黑盡,已聚了許多姑娘在湖邊。

  年輕姑娘多的地方,自然也就有許多年輕公子哥前來打望。

  原本寂靜的湖畔變得人來人往,熱鬧非凡。

  白筱將馬車和知秋一起留在了街口路邊,戴上幕離緯帽,自己捧了風燈,走向湖畔。

  知秋暗中得了消息,僱用了『冷劍閣』的人暗中保護白筱,所以也不跟著,坐在車上觀望來往的年輕姑娘。

  白筱見天未黑盡,也不著急,依著湖邊大石,看著姑娘們一群一群的聚在一起,說說笑笑的準備著一會兒天黑了放入湖中的蓮花燈,有些羨慕,她從地下到這凡間,以前還有個三梅做陪,自失了三梅,便沒了女伴。

  除了莫問每次回來,她能開開心心的過上些日子,平時都免不得孤單,哪能有她們這樣的日子。

  看了一陣,輕嘆了口氣,見天色已黑,湖上慢慢已漂上蓮花燈,湖面上很快繁星點點,甚是漂亮。

  周圍也開始有風燈慢慢飛上天空。

  低頭看了眼懷中風燈,打算尋個地方,請人燒個爐子,將這風燈放上天。

  轉身間,見一身藏青衫袍的曲崢立在身後,一手抱了個風燈,一手提著兩個裝了炭的小爐子,也不知站了多久,一愣之後,心下暗喜,他果然來了。

  起身向他福了福,「謝謝公子的風燈。」

  曲崢慣來少話,聽了她的話,也只是回了個禮,「姑娘不必客氣,我幫姑娘把燈放上去。」

  白筱點頭應了,「有勞公子。」往旁邊站了站,在大石上讓出更多的位置。

  曲崢邁上大石,蹲下身,放下手中小炭爐,先將自己手中風燈架上,才接了白筱手中風燈,架到另一個小爐子上,細心的點了火,看著上面的字,一面求的平安,倒沒什麼奇怪,而另一面卻寫的是『莫問』二字,不由覺得稀奇,「姑娘這願許的好生奇怪,不問,這上天如何知道姑娘要許的人是誰?」

  白筱微微一笑,也不說破,「我心裡想著,莫問,上面自然知道是誰。」

  曲崢想了想,這許許多多的人許願,都顧不上來,哪還能去猜人家的心思,搖了搖頭,不大認同,卻也不駁,將他自己的風燈下爐子也點燃。

  白筱看向他所帶的風燈,上面寫著『白筱』二字,卻沒許什麼願,昨天聽知秋說他每年會為她放一盞燈,不覺的什麼,這時親見,心裡卻也有些波動,「白筱是公子何人?」

  「我們公主,在下的主人。」曲崢也不瞞,他每年為白筱放個風燈,已不是什麼秘密。

  「你不寫上許什麼願,能有用?」白筱看著並排著的『白筱』和『莫問』二字,眼底有些濕意。

  曲崢眸子微黯,眼底閃過一抹澀意,見她並不追問白筱的事,略鬆了口氣,「我們公主失蹤四年,生死未卜,我也不知能許什麼願,能做的不過是道個祝福。」

  兩個風燈聚了熱,一前一後慢慢上升。

  白筱長吁了口氣,不管他為什麼這麼做,能有這心,她仍是感動的,捲起遮住面頰的幕離,雙手合十放到胸前,閉上眼祈禱,「有公子這份心意,她會平安的。」

  「謝謝……」曲崢轉過臉,望見她絕秀的側臉,白皙的面頰在火光下閃爍,精緻的五官美的誘人,卻與那人隱約相似……即時愣住了,一瞬不瞬的看著,忘了要說的話。

  不遠處一棵樹下,抱臂依在樹幹上的一個黑色人影,靜望著一前一後追逐著徐徐上升的風燈,上面的字跡印入他的眼底,豔紅的燈暖了他冰冷的心,捨了空中的風燈,視線落在湖畔的那抹嬌弱的白色身影上,眼裡柔情化成水,再也挪不向別處。

  有她的這份心,這份情,他此生還有何求,即使是此時此刻為她死去,也無怨無悔了。

  喉頭微哽,「小竹……莫問此生足矣……」
作者: 彤櫻    時間: 2011-8-9 10:21 AM

第一卷 第098章 白跑一趟

  曲崢做的這兩個風燈越飛越高,到後來果然遙遙領先別的風燈,漸漸的化成一點,最後那一點也消失了。

  白筱甚至覺得那兩個風燈當真能飛上天宮。

  朝著風燈消失的方向看了良久,才長吁了口氣,收回視線,看向一直呆看著她,一臉愕然的曲崢,「你看著我做什麼?」

  問過之後,他卻是沒反應,皺了皺眉,推了推他,「喂,你看我做什麼?」

  曲崢渾身一顫,又看了她兩眼,才回了神,「你說什麼?」他才回神,還不是很清醒,連尊稱都忘了,直接跟了她說你字。

  白筱見他魂不守舍,並非裝出來的,笑著又問,「你看著我做什麼?」

  「姑娘很像在下的……」他神智慢慢清醒,突然想起,拿人家一個大活人比一個可能死了的人,有些人會顧忌,認為是大不吉利,便將到嘴邊的話嚥了回去。

  白筱不以為然的指了指天空,「像你放燈的那個白筱?」

  曲崢抿了唇,將她看著,不否認。

  白筱揚起眉梢,笑道:「公子就不能尋個好些的藉口?」

  「呃?姑娘這話是什麼意思?」曲崢把剛才的話想了一轉,沒發現有什麼不對,他哪能有找什麼藉口。

  「大多男子想跟哪個姑娘搭訕,或者拉些關係,就會說,姑娘長的和我的誰誰誰很像。」白筱轉身下了大石,回眸一笑。

  曲崢鬼使神差的跟在了她後面,想解釋他沒有騙她,但一想,算了,這麼說出來更顯得假,乾脆閉了嘴,跟在她後面,「姑娘哪裡人氏?」

  白筱也想知道自己算是哪裡的人,突然想到風荻所說的『青丘』,可是『青丘』是什麼地方卻不得而知,「說實在的,我不知道我是哪裡人氏,我師父把我拾回去後,就把我養著,連我師父都不知道我是哪裡人。」

  這話說出來絕非謊言,她的確是被艾姑娘養了這些年,艾姑娘也的確不知她是哪裡人。

  「對不起,在下不知道姑娘……」

  「這有什麼?反正不知道,也沒什麼想念,自然也不會難過的。」白筱突然站住,回轉身,「你很想你們北朝的那位二公主?」

  他一個沒收住腳,差點撞到她身上,忙後退一步避開,飛快的抬眸看了她一眼,接著瞭然,她是『竹隱』的人,對皇族中人不瞭解才叫不正常,深吸了口氣,微低了頭,輕嘆了口氣,「我愧對她。」

  「哦?為什麼這麼說?」白筱奇怪,以前他們二人不大合拍,她的死與他又有什麼關係,他有哪門子的愧。

  曲崢苦笑了笑,有些話,怎麼能說,「過了的事,不提也罷了。」

  白筱聳了聳肩,轉了身接著走,「我四年前識得一個姑娘,長的和我有幾分相似,既然你說不說,就不說了罷。」不理會曲崢剎時間像被電擊中的鴨子,呆杵在那兒,望了望天,「不早了,我也該回去了,謝謝公子的風燈。」

  等了等,見他仍楞著沒反應,便自行轉身要走開。

  曲崢見她要走,莫名的一慌神,快走兩步,伸臂將她攔下,「姑娘且慢。」見周圍有人望來,他一個男子這麼糾纏人家姑娘是很失禮了,臉上微紅,放下手,「姑娘可有空……再走走……」

  他沒約過女子,這話說出來,很吃力。

  「有事?」白筱歪著頭,明知故問,她魚餌已經放下,等的就是魚兒自己上鉤。

  他見向他們望來的人越來越多,甚至有人停下來觀看,頓時大窘,但他有感覺,這麼放了她走,他一定會後悔,繃著臉,很是不自在,「在下想向姑娘打聽一下,姑娘剛才說的那位姑娘。」

  白筱無視周圍的圍觀,只是不著痕跡的放下面上的幕離,有人圍觀,他顧忌多,思考問題才不會太過細密,「我為什麼要告訴你?」

  「這……」曲崢望瞭望四周,更是窘迫,忍了忍,終是道:「我對她有愧,想知道她如何了,過得可還好。」

  白筱轉了身接著向前走,「我說的人也不見得便是那位。」說著雙手背到身後,仰頭望了望天,意思是被他放飛了的那位。

  曲崢順著她的眼風望了望天空,這姑娘也像她那樣頑皮,見她走向的是湖邊的方向,暗鬆了口氣,追了上去。

  周圍的人見二人是認得的,沒有好戲看了,便各自散了。

  「或許不是一個人,但只要有一線希望,在下也不能放過。」

  白筱走到湖邊一塊大石上坐下,拾了粒小石子拋入湖中,綻開一圈圈漣漪,「那你告訴我,為什麼說對她有愧。」

  她的要求很合理,既然他向她打探消息,那她便應該問個明白。

  曲崢垂著頭想了一陣,在白筱以為他不會回答時,卻在她身邊另一塊大石上坐下,「姑娘是『竹隱』的人,也知到在下為皇家做事,有些話不方便說。」

  白筱微微一笑,她當然明白,又拾了粒小石子,拋向湖面,「那就不說了。」

  以為這話題就到此為止了,想著怎麼轉個話題,轉到『冷劍閣』上,又聽他道:「不過我可告訴姑娘,如果那時我陪她讀書,出事那日,我如果不那麼天真,攔一攔,或許她便不會出事。」

  白筱奇怪的看向他,「天真?」他向來少年老成,和這個詞怎麼也扯不上關係。

  他輕點了點頭,懊悔的垂了頭,「我一直以為她是公主,又是以後北朝的繼承人,不管什麼時候,都會受到最好的保護,所以皇上要我提前去敘寧鎮等她,我也沒多想便提前去了,如果那時多想想,等她一起,或許她便不會出事。」

  白筱望天,還當真天真,不但那時天真,這時同樣天真,他那時等她一起,山崖下只會多一個肉餅,他可不見得有她這麼好的運氣,好死不死,拿了艾姑娘的牛做了替死鬼。

  「所以你覺得她的死是你的責任?」

  他垂頭不語,不管是不是他的責任,總算與他有關。

  「你為什麼想著為她放燈?」

  「我希望她活著。」如果她還在,那他心裡也會好過些,「你說的那姑娘姓什麼?」

  「她姓什麼,我答應過她,不能告訴別人,所以也不能告訴你。」

  她越是不說,他反而越是相信,她所說的人便是白筱,心裡沸沸揚揚的,有些激動,「那你可否能告訴我,你是怎麼認得她的?」

  「這倒是可以。」白筱拋著手中石子,「那年我和兄長在青峰下放牛。」她說到這兒,眼眸微澀,好在有幕離遮面,他不會看到她的表情,「突然從崖上掉了個小姑娘下來,掛在了半山腰,後來樹枝斷了,掉了下來。」

  她想到初見莫問的日子,停了下來,思緒慢慢飄遠。

  曲崢心裡一抽搐,果然是她,當時他親自下了山崖查探,的確有折落的樹枝,不禁又看向眼前的幕離,「後來呢?」

  「後來……」白筱咬了咬唇,「後來,掉下來,正好掉在了我家牛的身上,把牛壓死了,她活下來了。」

  曲崢閉上眼,長長的籲出口氣,剛才聽她的話,便料到她活著,但這時親耳所聞,這些年壓在心上的石頭,總算落了地,轉開臉,看向湖面,「她還好嗎?」

  「還好,不過此次我進京,她要我幫她辦兩件事,可惜我人生地不熟,也不知該如何幫她辦這兩件事。」

  白筱隔著幕離見他強壓著湧動的情緒,眼裡不掩喜色,是那種突然聽說故人喜訊的喜悅,不覺也覺得自己與他的關係,或許不像以前那麼惡劣。

  「姑娘能否說說是什麼事,看在下能不能盡一點微薄之力。」他激動的聲音有些顫抖,那次查探,雖然覺得那些血液有些蹊蹺,但怎麼也沒往牛身上想,加上幾年來,一直沒有她的音訊,怕是當真不在人世,這幾年一直自責,皇上將她交給他,他卻沒能保護好她。突然得知她消息,如何能不激動。

  如果能為她再做點什麼,那更是可以略微彌補那年的失職。

  白筱望著天空才又放起的一個風燈,沒答話,這麼來尋他還是冒失了些,從他的眼神裡已然看得出他根本不信她的鬼話,在他看來,她就是白筱。

  曲崢等了一陣,自嘲的笑了笑,「她十歲時便不相信我,我又怎麼能讓姑娘相信。」他不明白她依然不信他,又為何要來尋他。

  「第一件事,她想知道誰要殺她。第二件事,她想知道『冷劍閣』的主人是誰。」白筱將手中石子擲出,既然來了,何必再前怕狼,後怕虎。

  曲崢面色微凜,沈默了下去。

  「讓公子為難了。」白筱苦笑了笑,還是來錯了,站起身。

  他突然拽了她的衣袖,「不是在下為難,而是怕要讓姑娘失望。」

  「是嗎?」白筱笑了笑,不都一樣嗎?輕掙了掙袖子。

  他拽著不放,「我一直沒查出是誰要殺她。」

  這話也在白筱意料之中,這件事,她也不過是隨口問問,並沒打算當真能知道結果。

  「至於『冷劍閣』,就算是我們皇上,也不知道他們主人是誰。」

  白筱低頭看了他好一會兒,突然無奈的笑了笑,她居然相信他的話,抽出袖子,和聲道:「謝謝公子。」

  曲崢看著她走開,那身子單薄得讓他突然間生出從來沒有過的心疼,一個小姑娘,險境逢生,這些年獨自漂落民間,其間艱辛,不想而知,如今她回來了,卻不敢堂堂的出現在人前,這心裡的苦,怕也不是別人能想的出的,一時不忍,急喚出聲,「姑娘。」

  白筱回頭,揭了面紗,微微一笑,「只要公子不講今日之事告知他人,她便承了公子的情了。」

  曲崢心裡像塞進了塊巨石,比不知她的消息前,更加沉重,「其實你可以信我的。」

  白筱笑了笑,輕聲道:「好。」轉身又走。

  曲崢他人眼底微潤,「皇家與『冷劍閣』的人聯繫,都是他們堂主,只有他們堂主能接觸他們主人。」

  白筱停下腳步,也不轉身,靜靜聽著。

  「他們這一任的堂主,是一個姓艾的女子。」

  白筱微一闔眼,果然是艾姑娘,要從艾姑娘口中套口風,根本想也不用想,「謝謝公子。」

  曲崢站起身,望著她的背影,「可否還有相見之日?」

  白筱尚沒回答,聽到一個女子聲音傳來,「曲崢,你原來在這兒,叫我好找。」

  曲崢眉頭微皺,見白筱抬頭放下臉上的幕離,往前走了,才看向聲音傳來處。

  一個紅衫少女奔到曲崢面前,一把將他拉住,「我就知道你會來放風燈,尋遍了那邊湖畔,不想你竟躲在這角落裡。」

  曲崢拂開她的手,「大庭廣眾之下,這麼拉拉扯扯的,成何體統。」

  那少女撅了嘴,嘟囔,「沒有人,也不見你讓我拉扯。」

  曲崢眉頭擰成了疙瘩。

  白筱聽見,忍不住笑,回頭看了,那張圓乎乎的娃娃臉很是眼熟,稍稍回想,眉梢輕揚,原來是她,那個一直想貼著曲崢的慕容幼南,過了四年,看這副情境,她對他的勁頭不減當年。

  沒想到她還是個長情的人,也不知這幾年,他們二人混成了什麼狀況。

  慕容幼南野轉頭看見白筱,也是微微一愣,莫名的一緊張,扯扯曲崢,「她是誰?」

  曲崢見白筱被小廝扶著上了馬車,落下車簾,馬車揚起一陣塵,絕塵而去,轉身也走。

  慕容幼南等了半天,什麼也沒等到,有些納悶,向他追去,「問你呢。」

  「不知。」曲崢睨了一眼馬車遠去的方向,他也想知道她是誰,到底是不是她。

  慕容幼南隨他望了過去,「你覺得她像不像白筱?」說完恨不得咬斷自己的舌頭,他最放不下什麼,她偏提什麼。

  他看了她一眼,「我倒希望是她。」

  她忙聳了頭,偷偷側眼望遠去的馬車,明明是南朝宮裡女眷的車,怎麼可能是白筱,「我可不希望是她。」

  ☆☆☆☆☆☆☆☆☆☆☆☆☆☆☆☆☆

  軍中已報過子時,大帳中仍燃著火燭……

  一身鎧甲的古越撩簾進賬,不理正在向桌案後稟報的通訊兵,除了頭盔,扣上立在帳中一角的掛衣架上,又開始卸身上鎧甲。

  容華退下通訊兵,淺笑著睨了他一眼,「餘孽清乾淨了?」

  古越勾唇一笑,脫了腳上戰靴,往地鋪上一躺,斜睨著他,「一個沒漏,還摸到了他們老窩,見了一個,我順便帶回來了,你猜是誰?」

  容華看向手中信函,微微一笑,「白筱以前院子裡的丫頭銀鐲。」

  古越一骨碌翻身坐起,屈了一條腿,手撐了下巴,「你如何知道?」

  容華冷笑,「北皇一直認定白筱未死,在南北朝地盤上又查不到眉目,因為魏國公主兒時曾隨兄前往北朝,與白筱一見如故,傳說有百合之交,離別時,約定過幾年大些再續情緣。

  於是北皇便懷疑白筱是逃去了北魏。半年前魏國使臣前往北朝,北皇便將白筱院子裡的丫頭送給了那使臣,隨使臣回國,其意是叫她暗中打探白筱的下落。

  不料魏國公主當真還情繫白筱,聽了這事後,大怒,將那丫頭貶為軍妓。

  在我們來之前,這些外寇剛偷襲了魏國後營,擄了後營那批軍妓。

  既然你肯帶回來的人,定然與南北朝有些聯繫,除了她,我想不出還能有誰。」

  古越聽完,笑躺下去,「你說,那白筱當真有百合之好?」

  容華看著信函的眼,微微一錯,他不會忘記那晚在鏡中看見,她偷看他換衣衫時捂著鼻子的模樣,笑了笑,「不知,你把那丫頭帶回來了,如何處置?」

  古越半眯了窄眸,「人是帶回來了,怎麼處置卻是你的事了。」

  容華將信函折起,放回信封,「送回北朝,雖然是個丫頭,北皇卻得承我們個人情。」

  古越抬眸睨了他,「你為何對那丫頭的安危如此上心?難道你洗禮當真儲了她?」

  容華不答,提了身邊藥箱,走到他身邊,坐下,慢條斯理的開了藥箱蓋,取出針包,攤開來,「你不想將她送回北皇,何須將她帶回來?」

  古越勾唇笑了,看著他取針在火燭上燒烤,抬眸之間無需有更多解釋,將銀鐲送回北朝,北皇聽銀鐲說被貶之事,定會認為魏國公主知道了白筱出事與北朝宮中有關,才怒貶銀鐲,如此一來更會認定白筱就在魏國,這樣一來,白筱在京裡就越加不會被人懷疑,也就越加的安全。

  「你將她與香巧放一起,就不怕嗎?」

  容華看著他慢慢捲起衣袖,將手放鬆放平在鋪上,手起針落,刺入古越手臂穴位,又接連幾針,才道:「香巧奈何不了她,反之,她還可以牽制香巧。」

  古越微微一愣,「你為何如此肯定?」

  容華眼裡閃過白筱那雙清澈的大眼以及她與他談判時的那份淡定,「她是以靜制動的人,香巧不動,她不會動,香巧如果要想對她做什麼,怕是要搬石頭砸自己的腳。」



第一卷 第099章 她是棋,他是劍

  古越看著手臂上的銀針,一陣煩躁,「回去把香巧遣了,死活不管,不要在我面前出現就好。」

  容華修長的手指拈著銀針,慢慢轉動,動作絲毫不滯,漆黑的眼眸溫潤柔和,垂著的長睫卻是一顫,「遣了她,你也活不了了,我們這些年所做的也就前功盡棄了。」

  古越平放在繈褓上的手,握了拳,手臂上青筋冒出,盯了眼前和他一般無二的臉,永遠溫和不起波瀾,煩躁略減,又生出些澀意,「以你的醫術都奈何不了,四年了,你當真不煩嗎?」

  「不煩。」容華微微一笑,「起碼控制到一年才發作一次,不是嗎?」他慢慢抽出銀針,在火上烤過,才收入針包,「如果你性子柔和些,這一年一次或許也能免。」

  古越一咬牙,「我每次看到她,都恨不得殺了她,卻又不能不見,我煩了。」

  「會有辦法的,別想這麼多。」容華笑容依舊,將針包放入藥箱,起身撩簾出了軍帳,去後面牽了自己的馬,翻身上馬,徑直出了軍營。

  看守營門的衛兵趕上來見是他,便又各自散開。

  古越望著帳簾撲閃了兩下,牢牢合攏,視線落在帳簾關合處,眼底深處的黑裡泛藍暗了下去,放在身側的手一握拳,騰身躍起,也出帳牽了馬,急奔出了軍營。

  容華直馳道離軍營十里外的山丘前才停下,下了馬,也不尋路,身形輕動,腳尖連點,如白色大鵬一般向山頂飛躍,直到崖頂一處突出的巨石方停下,躍向支在懸崖外的一株大樹樹梢,依坐下來。

  於黑夜中,對著彷彿近在眼前的明月靜望了一陣,抽出身後白玉簫,湊到唇邊,微低了頭,悠揚簫聲,於黑夜中傳開,曲音如寒冬飄雪,慈烏夜啼,哀聲鎖人心弦,似有似無的傷感催人淚下。

  兒時無意中竊得天機,說他絕親緣,寡情義,一生一世,註定孤獨。

  一曲終,唇角輕勾了勾,像是笑,帶出的卻只有淒然苦澀,低聲輕呢,永生只得一人,是何等的絕望。

  垂著眼瞼,隱入沉思。

  過了一會兒,赫然驚醒,抬頭對暗處山石後揚聲道:「來了,就出來吧。」

  一身黑衣的古越從大石後轉出,山風吹開他的髮尾,衣袂飄飄,立在崖前,靜看著彷彿鑲在明月樹梢中的那抹白影,半晌無言。

  容華已收眼角落寞,和煦的笑了一下,又嘆了口氣,「我不過是出來吹吹風,你又追來做什麼?軍中無主帥,萬一有什麼事,如何是好?」

  古越也躍上樹梢,於他身邊坐下,「你當真想不起那個女子是誰嗎?」

  容華搖了搖頭,笑了笑,「想不起,或者是好事。凡是與我走得近些的人,大多沒好下場。」

  「那白筱呢?」古越摘了片樹葉,含在口中輕吹,吹的卻是容華剛剛吹的那個曲子。

  「她是我們的棋,我們是她手中的劍。」

  容華淺淺一笑,雖然是初夏,這懸崖上山高風大,卻有些涼意透骨。

  古越含著樹葉的薄唇停了停,睨向他,「或許她是這般想,但你當真也這麼想?」在他記憶中,白筱是唯一能接近他的女人。

  「有什麼區別。」容華過了會兒才輕輕開口,拭了拭玉簫,放到唇邊輕吹。

  低柔的簫聲纏著清脆的葉鳴,劃破山谷,遠遠傳出,驚醒了遠處夜鳥,發出聲聲鳴啼。

  曲畢,二人誰也不再說話,四下裡一片寂靜,良久,容華才望著明月慢慢籲出口長氣,「回吧。」身影輕動已離了樹梢,向懸崖下躍去。

  古越隨其後,黑影閃動,也離了樹梢。

  二人到了山下各自喚回自己的坐騎,翻身上馬。

  古越向他側眸問道:「你認命嗎?」

  「不認。」容華淡淡而言,兩腿一夾馬腹,駿馬如飛而去。

  ☆☆☆☆☆☆☆☆☆☆☆☆☆☆☆☆☆

  白筱自從在『竹隱』鬧了那一場,表面上看來,茶莊裡除了姑娘們的衣飾與過去不同,換上了適合她們的衣衫外,另外就沒什麼大的改變。

  香巧對白筱和初見她時一般恭敬,不親近也不排斥,但仔細看,就發現了其中不同之處。

  以前有什麼事,她總是先辦了再告訴白筱一聲,雖然每次問的都甚溫柔,比如說,「今天今天誰誰去做了什麼,你覺得如何?」又或者說,「昨日上面分派了什麼下來,我叫她們拿去分在了何處何處,姑娘覺得這般分配,可有問題?」

  所有事情都已經辦了,不過是事後告訴她一聲,難道白筱還能要她把潑出去的水收回來?

  不管同不同意,也只得一笑而過。

  但這以後香巧遇上什麼事,不再先斬後奏,必然先行問過她,等她點了頭,再吩咐下去。

  雖然白筱並不會去刁難,只要合理的,也不多異議,但氣勢上邊與以前不同了。

  下面的人不敢明著表示,暗裡是會看的,雖然仍不敢對香巧有什麼違逆和不順服的舉動,但對白筱卻是不敢輕視了,只要她有什麼指示,哪怕是一個眼神,也不等香巧點頭,已經跑的飛快。

  香巧表現的越是服帖,妥當,白筱越驚,這女子實在太能屈能伸,越是這樣的人,一旦爆發就更加可怕。

  尋了個機會,把端嬤嬤仍招了回來。一來,她明白端嬤嬤就算不在茶莊,同樣在香巧身邊,對香巧而言起的作用是同樣的,遣了她,不過是讓香巧臉上無光,加深她的恨意。

  二來,端嬤嬤藏在暗處,對白筱而言,更是難防,還不如將她擺在明處,有什麼事,還能看看臉色,看看行事,還能看出點眉目,提前有所防備。

  三來,在下面的人看來,只會覺得她心胸寬廣,不計前嫌,對她更加親近,於她在『竹隱』的地位,無疑中又認可了一層。

  香巧雖然明白白筱的目的,但讓端嬤嬤回來,她是願意的,所以也就帶了嬤嬤來向她道了謝。
作者: 彤櫻    時間: 2011-8-9 11:05 AM

第一卷 第100章 西越來使

  接連三個月下來,『竹隱』裡很是太平,雖然來往使臣不斷,她不願在京裡過於招搖,所以只是在背後打理安排,並不露面。

  在別人看來,她是給香巧留下足夠的地位和顏面,這樣一來,『竹隱』中人,反而在客人面前並不多提她,她便自然而然的隱在了這茶莊中,不為外人知道。

  『冷劍閣』的事依然沒有進展,不過莫問不時乘她睡後潛到她榻邊。

  每次他來,她都裝睡,只要能不時見到他,知道他平安,她便心安了。

  他也有所覺,她是裝睡,不過彼此不道破,二人默默守著這份默契,直到一天夜裡他再次來到她榻邊,低聲道:「小竹,艾姑姑舊疾發作,這次有些嚴重了,離退隱的日子不遠,在未尋到合適的接班人之前,我得暫時代她做她現在所做的事,明天要回基地訓練。這次得離開些日子了,艾姑姑會好好保護你的安全,你無需擔心。」

  白筱雖然希望他離開『冷劍閣』,但知道並不是所想的這麼容易,聽他說要暫代艾姑姑的位置,一直懸著的心,反而突然落了下來,艾姑娘的位置已高,許多事不需他自己出手,反而安全。

  不著聲色的,將手輕輕覆在他撐在她身體旁邊的大手上。

  他手指微僵,藉著月色,看著她睫毛輕動,卻不睜眼,也不識破,反握了她的小手。

  如果不是為了查她的事,他不會願意坐上艾姑娘那個位置,只有接下艾姑娘手中權力,才有可能親自接觸皇家,他才有機會去尋到北朝宮中到底是誰對她不利。

  也只有除去這個人,她才能真正的安全,而且自由。

  二人一睡一坐,五指緊扣,直到拂曉,他才飄然離開。

  白筱慢慢睜開眼,看著他掠出窗櫺的身影,長吁了口氣,既然不能脫身,便求攀高,雖然高處不勝寒,但有權卻能最好的保護自己的安全。

  接下來的幾個月,過的倒是風平浪靜。

  唯有一件事讓她不明,也不安。

  那就是風荻在茶莊遇刺後那晚在她房中出現過以後,便無聲無息的消失了,音信全無。

  他是西越的王子,在『竹隱』被刺殺,是何等大事,再說,這麼明顯的跡象與香巧有關,他完全沒有向『竹隱』或者南朝興師問罪,實在詭異。

  西越越是沒反應,她越是不安,她不安,香巧同樣不安。

  香巧洩露風荻的身份,為他引來殺身之禍,他接待來使的地方是大忌,一旦聲張出去,損的是南朝信譽,引來的是戰爭,而她便是殺身之禍,所以她就算再不安,也只能自己忍著,不敢露出一絲一毫口風。

  白筱為了不將莫問暴露,也將這事深埋了起來。

  二人各懷鬼胎,卻等來了個驚天的消息,西越向北朝遞交戰書,向南朝請求結盟。

  太子尚未回歸,派人快馬差來旨意,同意與西越結盟。

  朝中上下頓時沸騰了,一片喜色,西越富裕,兵強,二國又征戰多年,一直是南朝的心中痛,這一結盟,無疑是結束了二國多年來的戰事,可以說是舉國歡慶的大喜事。

  但另外兩個人卻不是這麼樂觀,那便是白筱和香巧。

  風荻被刺殺是北皇請的人,開戰合情合理,但出賣風荻的卻是南朝的人,他不會不知,這麼做必然有因。

  不知他葫蘆裡賣的什麼藥,就怕不是好藥。

  既然要結盟,西越自然要派人前來南朝面對面的議和。

  按慣例也得由『竹隱』接著。

  眨眼兩個月過去了,西越和北朝邊界已打得熱火朝天。

  而到西越的來使卻如期進入南朝境內,由南朝的護國將軍子涵接著,親自護衛前往南朝京都。

  又有邊界喜報,太子所率大軍大敗敵寇,近日凱旋返京,京中更是沉浸在一片喜悅之中。

  香巧不管心裡怎麼虛,卻是有條不紊的將迎接來使之事,安排的妥妥當當,不管排場還是禮節都是對得起對方的。

  又另收拾了上好的院子,更換全新的被縟帷幔。將舊時的窗花也盡數撕了,換上全新的紗綾,裡裡外外的亂了幾日。

  白筱冷眼旁觀,怕是要看場好戲。

  ☆☆☆☆☆☆☆☆☆☆☆☆☆☆☆☆☆

  已入嚴冬,天氣晦暗,鉛雲壓得很低,直近午時,才下起了雪珠子。

  白筱平時便不愛多穿衣裳,這時裡面只穿了件薄抹胸長裙,束了白綾寬腰帶,腰帶正中辮了條紅絲帶,墜了如意結。外面罩了見繡竹暗紋薄夾棉長袍,上身緊束,勾出纖腰,寬擺裹了裡面百褶闊裙。

  這身衣裳本來配了條銀狐圍領,不知為什麼,她看了那條只得個皮的銀狐,心裡就覺得堵得慌,不肯圍那圍領,將那條銀狐皮齊齊整整的收進了衣櫃。

  在屋外站了半天,小臉凍得紅撲撲,反顯得更冰雪可人。

  傳訊兵報來的西越使臣到達的時間已過一炷香,卻始終不見人影。

  『竹隱』的姑娘們站在門口,雖然穿了襖子,雙腳踩在雪裡,仍凍得手腳冰冷。

  但白筱和香巧也是門口候著,沒人敢抱怨,只是不住的捧了手哈著暖氣,來來去去的搓。

  香巧裹著件錦繡花團窄襖,脖子上捲了條火紅的赤狐圍領,雍容華貴,一如往常的豔麗。

  白筱怎麼看怎麼扎眼,恨不得將那條赤狐從她脖子上拽下來,但富貴人家冬天好皮草,她雖然不喜,也不能對人家節外生枝,乾脆撇開臉不看她。

  又過了一會兒,才見派出城門口盯著的小廝打著馬奔了回來,「快了,快了,已經進了城了。」

  眾人才長鬆了口氣,說是進了城,可是又等了半個時辰,仍不見人影。

  白筱眉頭微皺,難不成要把京城裡的螞蟻踩死嗎?就算他想踩,這天氣也沒有螞蟻在外面給他踩啊。

  正等得不耐煩,又有傳訊兵氣喘吁吁的跑來,「到了,到了,已經到西街口了,這就轉過來。」

  香巧忙招呼眾人站好,剛排好隊,便見十來個西越侍衛奔了過來,到門口也分兩邊站好。

  又等了兩盞茶功夫,才見子涵護著一隊人馬向這邊走來,官兵過後是二十來個身著西越宮裝的侍女分左右或挑了燈,或捧了扇,或託了些這樣那樣的用具擁著一輛鑲金含玉的馬車緩緩在『竹隱』門外停下。

  白筱暗暗唏噓,這西越的使臣好大的排場。

  香巧接下過不知多少使臣,像這等排場的卻是沒見過,忙迎出門立在眾姑娘前面,雙手捧在腰側,蹲了蹲身,「香巧恭迎使臣。」

  在門口負責接著的姑娘們也忙跟著施禮。

  白筱站在門裡見有宮人在馬車前擺了木梯,開了車門,裡面還有小羊絨掛毯遮風。

  撩了掛毯,裡面才鑽了個華服的公子出來。

  銀白暗花緞面淺藍長袍,滾著繡蓮紋藍邊,肩膀處團了百鳥爭鳴的團花,下襬開叉處隱約露出裡面的白色緞面錦褲,腳上蹬著雙軟底白色鹿皮靴。

  一頭墨黑長髮攏到一側,絞著東珠辮成辮,半隱在耳鬢的碎髮後,眼眸流轉中,媚意自生,他不看身前香巧,直接看向門裡的白筱,勾唇一笑,唇色在雪光中含著些豔色,形容女子的傾國之色,怕是要換做他身上了。

  他抬眸望了望四周,才慢慢步下馬車前的木梯。

  白筱眉頭微斂,這人當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了,還敢來這裡,看他這副神情卻是有備而來,不知這次唱的是哪齣。

  香巧垂著頭,半蹲著身子,見對方既不回禮,也不叫她起來,抬了頭看向來人,這一看之下,驚得臉色微變,好在她反應得快,忙又一埋頭,掩了眼裡慌亂,「香巧帶領眾姑娘恭迎使臣。」

  風荻這才似笑非笑的看向她,「我們又見面了,香巧姑娘。」

  香巧身子一僵,未作反應,他也不叫香巧起身,大步流星的進了大門,那些侍女們整整齊齊的跟在了他身後。

  香巧神色尷尬,只得自行站直。

  他進了門,在白筱面前站定。

  白筱這才款款行下禮,「小竹恭迎使臣。」

  風荻看著白筱,「好一位如蘭似玉的姑娘,以前怎麼不曾見過,這位是……」最後一句問的是尾隨他身後的香巧。

  白筱眉頭一鬆,不管他唱哪齣,這話卻是問的好。

  香巧無語,上次他喝多了,還將白筱抱了一場,這時卻說沒見過,不過醉酒之人的話,哪裡當得了真,不管他是真不記得也好,假不記得也罷,他說不知道,也就只能依著他,「這是我們『竹隱』當家的,小竹姑娘。」

  風荻揚了揚眉梢,「原來『竹隱』易了個主。」單手託了白筱手肘,「小竹姑娘請起。」

  香巧大窘,又無言以對,只得杵在了那兒,他分明是來拆她的場子的。

  白筱有些納悶,他是有意拿她來落香巧的面子,也不知到底安的什麼心,順著他的力道起身,「不知該如何稱呼使臣。」

  這時子涵也安排好隨來的親兵,邁進茶莊,看向白筱,暗吸了口冷氣,那日見她一身粗布衣裳已是難掩美色,這時一身素白衫袍卻將她裝扮的如此清雅絕俗,「這是西越的風荻小王子。」

  白筱微微一笑,又重新見過禮,「小王子,天寒地凍的,我們為使臣備了熱茶,請屋裡暖暖身子,稍後將以一些南朝特色膳食宴請小王子。」

  二人假情假意的當著眾人的面,把這齣戲演完,白筱心裡彆扭的難受。

  正糾纏著以後在這兒與他相見,總得這麼假來假去的,好沒意思,一會兒尋個空子早些溜了的好,聽他道:「不忙,在下想先去換件衣裳。」

  香巧總算是尋到了說話機會,「我們已為小王子備下寢院,香巧領小王子前去。」

  風荻斜眼睨著她,突然伸手勾了她下巴,「香巧姑娘渾身上下,無處不美,太過誘人勾魂,在下怕一個把握不住,倒在姑娘的石榴裙下,便回不得吸引了,乘現在還有些定力,遠離著些的好。」

  香巧身子微僵,別人不懂他這一語雙關的話,她卻不會不懂,強忍下慌亂,強笑道:「小王子好風趣。」

  白筱忍著笑,他果然是記著恨來的。

  子涵常年滾打在男人堆裡,生性直爽,這西越王子出門帶這許多侍女,一副花花公子的派送,便有些看不得,這時見他行事說話輕佻,不禁眉頭直皺,但他的職務卻不能出聲,「要不子涵陪小王子前去換衫。」

  風荻風情萬種的睨了子涵一眼,笑笑道:「不知將軍可有斷袖之好?」

  子涵面色頓時一愕,僵住了,黝黑的俊臉紅了紅,眼裡閃過慍意,還沒反應,又聽他道:「如果將軍有此好,倒是不妨陪我前去,如果沒有,還是免了。」

  此言一出,周圍眾人面色各異,子涵更是尷尬的不知如何是好。

  白筱翻了個白眼,他幾時有了斷袖之好,這麼做不過是逼她陪他去換衫罷了,兩眼望天,只當不懂。

  心想,她不出聲,他總不好意思當面開口強求吧。

  哪知她算盤沒打完,便見風荻向她看來,忙將臉撇過一邊不看他。

  可惜她低估了他的臉皮。

  風荻轉頭看了看香巧,「在下膽小怕死,就算再安全的地方,仍不免有些疑神疑鬼,何況在下在此處小住過些日子,住的甚不愉快,所以……」

  香巧面色瞬間白了白,向白筱道,「小竹姑娘,既然小王子對我們『竹隱』心存成見,又不喜歡香巧服侍,不如姑娘走一趟,陪小王子去更更衣。」

  子涵好生奇怪,西越小子,什麼時候來這兒住過,又怎麼不愉快了,看向白筱。

  白筱暗呸了香巧一口,拉出的臭屎,自己不會擦屁股,叫她來幫她擦,又罵風荻,明明說好不再來騷擾她,現在不知又在玩什麼花樣。

  但如果這時不同意,萬一風荻抽風,把那天的事當著子涵的面暴了出來,不用多久,便能飄進容華的耳朵,容華那人精,不可能猜不到刺殺風荻是莫問所為。

  以容華和『冷劍閣』的關係,莫問的事敗露,難免生出事端,只得咬牙應了。

  風荻挑了眼角睨著她笑了,「小竹姑娘請。」

  白筱白了他一眼,走在前面。

  風荻一動,後面又跟了一長串,走在最後面的,抬了一口老大的箱子,光看那口箱子,怕是能裝得下四季衣裳。

  白筱禁不住又想翻眼,出來一趟用得著帶這許多東西嗎?

  轉過花徑小道,風荻才上前一步,走到她身邊,輕笑道:「請你帶個路就這麼難?」

  白筱回頭望了望跟在三步外的那串尾巴,撇了嘴角沒出聲。

  風荻也不以為然,悠悠然然的走在她一側。

  進了為他備下的寢院,白筱推開房門,臉上已沒了多少笑意,「小王子請。」

  風荻站在門邊不動,身後人魚貫而入,放下手中之物,又自出來。

  風荻只將立在門邊打算撤退的白筱看著,「我怎麼知道裡面安全不安全,萬一又冒出個什麼黑衣……」

  白筱一瞪眼,「打住,打住,我先進去查探,確保無事,你再進。」

  風荻不知從哪兒摸了把摺扇出來搖了兩搖,笑吟吟的道:「請。」

  白筱兩眼望天進了屋,小聲咒駡,「大冬天的,冷不死你。」

  風荻拿了扇子對著她裸著的脖子扇了兩扇。

  白筱打了個冷戰往裡避開兩步。

  只聽身後「咣當」的一聲關門聲,心裡一驚,回頭見風荻背靠在關攏的門上,拿那把扇子搖啊搖,臉頓時黑了下去,「開門。」

  風荻收了手中摺扇,隨手一拋,站直身走過一邊開箱找衣服,「我換衣服可不喜歡別人觀賞。」

  白筱越加的無語,那她在這兒算什麼,走向門口。

  手指尚沒碰到門板,手腕一緊,被他抓住,拽了過去。

  他後退一步,坐在了那箱子上,她便立在了他兩腿間,他兩腿一環,將她圈住,「不過你例外。」

  白筱的臉更黑了下去,眼裡更是烏雲滾滾,「你喜歡脫給我看,可惜我不愛看。」

  風荻挑了眉梢,這才是她的真性子,「那你愛看誰?」

  白筱腦海瞬間浮出在軍營中所見的容華那寬肩窄腰翹臀的性感背影,小臉一紅,「誰也不愛看。」

  風荻揚聲哈哈大笑,她再頑劣,終是個小姑娘。

  白筱大窘,扭著身子要從他腿間邁出去,他卻將腿夾的更緊。

  白筱即時惱了,「你到底來做什麼?」

  風荻臉上笑意略減,向她欺近些。

  她忙雙手撐了他的雙肩,不讓他靠近,「我耳朵不背,你再遠些,我也能聽得見。」

  他剛收斂的笑,又化開了,「我是不想外面的人聽見。」

  白筱死頂著他雙肩的手,不自覺的鬆了些,「你說小聲些,我也能聽得見。」



第一卷 第101章 看過要負責

  白筱跟了來,雖然是被香巧架上的臺階,不來不行,但她也想尋個機會能問問風荻打著什麼算盤。

  向北朝宣戰,向南朝結盟都是大事,可不是忍著性子哄哄女孩子的事。

  「你說吧,我聽著。」

  「我現在不想說了。」風荻抖了抖手,才想起手裡的摺扇被他拋掉了,這一搖就搖了個空,便又抽了紫玉短笛出來,在手裡把玩。

  白筱歪了頭,瞪了他好一會兒,胸口火氣搜搜上竄,最後終於還是把怒氣忍了下去,沒握了拳頭照著眼前的這張美人臉招呼過去。

  拍拍他環著她腿部的長腿,沒好氣的道「讓開。」

  風荻難得見她這幅隱忍深情,有些小得意,想笑,又怕一笑,給她火上加油,也不忍了,沒準能把給轟出去,生生憋著,一時擠眉皺鼻的,神情古怪得緊。

  「憋死你算了。」白筱如果不是顧忌他是來使身份,真一腳將他跺出去,又拍了拍他的腿,提高了些嗓子,「叫你讓開。」

  風荻本憋得難過,聽了這話,再也憋不住了噗的一聲笑了出來。

  白筱眉頭一皺,咬了一邊唇角,拍著他腿的手,掐了他腿上一點肉,用力一擰。

  風荻像捏了喉嚨的鴨子,聲音頓時就變了腔,放開她,向後急躍退開,揉著推上被掐過的部位,苦了臉,「白筱,你可真下的了手。」

  白筱眼一瞪,「你叫我什麼?」

  風荻臉上雖苦,心裡卻是美滋滋的,見她翻了臉,忙改口「小竹姑娘。」

  白筱的臉便緩了下來,丟了他不再理他,「自己換了衣服出來。」既然他不肯說,她也不用再跟他浪費時間。

  剛將門開了條縫,一隻手穿過她耳邊,將開了一條縫的門按了回去。

  白筱覺得自己像是待宰的豬,身體被吹滿了氣體,脹脹的,就是沒處可發,驟然轉身,大吼一聲,「風荻!」

  風荻正一手撐著門,笑看著她,被她這一吼嚇得聲色呆滯,轉而又笑,另一手挖著被震得發麻的耳朵,「我好歹也是來使,你就不能溫柔些?」

  溫柔,也得看對誰了,白筱半眯著眼,給他點顏色,他就開起了染坊,突然轉眸一笑,神色媚溺,令他心頭一亂,渾身都酥麻了,又聽她輕聲道:「小王子,是要溫柔,是嗎?」

  他幾時見過她這般對他,望著她笑意盈盈的眼,正在失神,也沒多想就點了點頭。

  「那小女子服侍小王子更衣可好?」

  她服侍他更衣,他放下挖耳朵的手,真懷疑聽錯了話,她會服侍男人?她這性子,怎麼看,怎麼不能。

  沒等他花時間去想,她將他推開了些,當真探了手上他衣領結扣處,一粒粒的解了起來。

  他實在太過意外了,僵了身子吸進口氣,便忘了呼出來,低頭看她,她抬頭衝著他勾唇一笑,他這魂就飛的找不到邊際了。

  她笑著,手上一點不慢,當真褪了他的外袍,又開始解他裡面的雪白中衣。

  他更是大氣不敢喘一口,在這之前,都是他調戲她的份,這時反了過來,他反而不敢亂動,只是看著她很用心的將他身上剝了個乾淨。

  他天生異體,雖然也練武,但身上沒有一塊突鼓的肌肉,所有線條無處不柔和,再加上肌光似雪,如果不是胸前少了兩個饅頭,當真難辨雌雄。

  白筱手指在他胸前一路滑下,低笑,「小王子這副身子骨,當真美得很。」

  風荻腦袋嗡的一聲燒的炸了,體內一股邪火竄了上來,伸了手要去摟她。

  她啪的一聲打開了他的手,「別亂動。」又伸手摸索他的褲帶。

  他不由自主的深吸一口氣,僵著身子立的筆直,「你不停下來,一會可怨不得我了。」

  「誰要怨你了。」她彎彎唇角,眼裡笑意更濃,手指牽了他褲帶一頭,慢慢拉直,手指似有意,又似無意的碰了碰他身下搭起的帳篷,「轉過身去。」他頓時連呼吸都沒了。

  風荻不知她今天怎麼突然這麼反常,反常到像是變了個人,但這是只覺得渾身上下全是火,屋子裡本來就攏著地火,很暖和,被他身上的熱血一燒,溫度就更高了,燒得他也沒去多想,依言轉了身。

  白筱手臂從身後環過他的腰。當真解了他的褲帶,白色的錦褲滑到地上,瞪了眼,也愣住了。

  目瞪口呆的瞪著眼前滾圓挺翹的窄臀,凝脂般的肌膚晃花了她的眼,他……他居然不穿襯褲的……

  他立了半天不見身後再有動靜,轉過頭見她盯著自己的屁股發呆,呼吸又是一窒,口中卻調戲道「入迷了?」

  白筱一張臉頓時像煮熟的大蝦,一巴掌拍在他臉上,將他的頭按鈕回去,不管他如何乎痛叫屈,「不許看。」

  風荻捂著被她扣了一巴掌的臉,吃笑道:「女孩子臉皮薄了些也是難免。」今天這事發生的有些突然,也很詭異,但不管她出於什麼目的,如果能從此與她定下這層關係,他是求之不得的。

  她現在對他並沒有什麼情誼,他也知道,但是先成夫妻,在培養感情,他是很樂意的,怕就是她不願讓他再近她的身。

  伸了手到身後去拉她的手。

  白筱一呲牙,他還來勁了,使勁打開他的手,「別亂動,再亂動,我可要走了。」

  明明是威脅之言,進了他的耳,卻撩得他渾身無處不癢,縮回手,嗓子也啞了下去,「別讓我久等。」

  白筱暗呸了他一聲,等不死你。

  抬手,用指尖輕刮他的後背,他身子輕輕一顫,起了一層栗粒,喉嚨處發出一聲極低的呻吟。

  白筱抿了唇偷笑,指尖慢慢往下刮,他身子越加的僵住,身下旗桿更是豎得看不得了,不過這幅風景,立於他身後的白筱是更看不見的了。

  她一隻手輕刮著他的後背,另一隻手探到後面,摸著房門,拉手,咬唇憋笑,調整了下聲調,糯聲問道:「喜歡嗎?」

  他現在是一身都起著火,既難受,又舒服,含糊的『嗯』了一聲。

  就在這時,突然聽見身後『嘎』的一聲門響,背後搔癢頓消,接著聽屋外傳來一陣女子譁然之聲。

  暗知不好,扭過頭,見房門大開,白筱面色詭笑的立在屋外臺階下,混在那些眼珠子在他身上亂轉,流涎喧叫的侍女中。

  渾身熱血剎時騰上頭頂,暈得身子一晃,面紅如塗血,飛快的雙手一合捂了下身妙處,回轉身一腳將房門踢上,嘶聲厲叫,「該死的女人,你給我等著。」

  白筱立在院子裡捂嘴直笑,他這麼喜歡被人觀賞,就讓他被更多的人觀賞一回。

  守在門外的侍女們,被門『哐』的一聲巨響撞回神,才醒起屋裡那位美妙絕倫的裸男是她們的小王子,剛才那般盯著他看,不知會不會被他貶了下放。

  擔心歸擔心,卻又為能看到他們小王子的『真身』暗暗慶倖,百年難得一見啊。

  接著來考慮是不是該把這個肇事者扣下了,等著小王子發落。

  但這女子是這家『竹隱』的管事,又不好得罪,猶豫間,白筱已退開兩步,小跑著溜了。

  白筱回到前廳,走到一側的花幾前坐下,吩咐姑娘前去風萩處候著,一會兒引他過來。

  香巧見她回來,鬆了口氣,親自給她斟了茶,「小王子對給他安排的住處還滿意嗎?」

  白筱也有些口渴,接了茶,「很好。」喝了口茶,想著他這時說不定正在自己解決需求問題,就忍不住發笑。

  香巧見她神神怪怪,又不敢多問,只得到坐過一邊等著。

  白筱才喝乾一盞茶,便見候在門外的姑娘們蹲身行禮,已換過衣裳的風萩一臉烏雲的踱了進來。

  微微有些意外,他來的倒是真快,視線不自覺的在他身下掃過,這是解決了,還是把那帳篷遮遮隱隱的就追出來了。

  起身象徵性的福了福。

  風萩隨著她的眼風,在自己身下過了一遍,剛褪下些的紅臉,又紅了些,神情卻是陰沈了下去,重重的哼了一聲,不等人讓座,自行大步邁到白筱對面花幾一側坐下。

  隔著花幾狠狠瞪著她,目光咄咄逼人,恨不得把她吞下肚子。

  白筱無視他殺人的目光,原位坐下,親自為他斟上茶,「小王子,請用茶,是用新抽的嫩芽捲成,再用了清泉煮沸了沖沏而成,味道清香怡人,這茶在南朝也算得上一絕。小王子不妨試試。」

  風萩窩著一肚子的火,哪還管這茶是什麼沏的,又是哪門子的絕,不端茶杯,眼裡繼續甩著飛刀往她臉上截。

  白筱仍當看不來臉色,神色怡然的為自己也斟上,對他道了聲,「小王子請。」端了杯子慢慢飲,神色悠閒得很。

  風萩臉色越加不好看了。

  香巧心裡『咯噔』一下,慇勤問道:「小王子,可是我們招待不周?」

  風萩不回頭看香巧,崩緊的臉色驀然一鬆,勾了唇笑道:「周道,周到得很,有當家的親自服侍本王更衣,怎麼能不好?」

  白筱手一抖,手裡茶撒了不止一點點,乾笑道:「應該的,應該的,小王子是貴客,我們理當慇勤些。」

  香巧愣了,小竹親自幫他更衣?她的身份,怎麼可能?

  風荻見白筱受窘,心裡舒暢了些,才端了茶來喝,杯緣剛沾了唇,聽白筱道:「小王子身段當真迷人的緊,不穿衣裳強過穿了衣裳許多,不如不穿了吧,一來不浪費資源,二來大家看著也賞心悅目。」

  風荻臉上笑意一僵,剛進口的茶滑進咽喉,嗆得他一陣的咳,手中的茶也潑了半杯。

  香巧越加的驚大了眼,她服侍他更衣不說,居然還全脫了?

  見風荻愣在那兒,神色尷尬,忙道:「我們小竹姑娘喜歡開玩笑,小王子不要介意啊。」

  風荻黑沉了一張臉,重重地放下手中茶杯,雙手撐了桌緣,向對面的白筱湊近些,一個字一個字的道,「玩笑嗎?」

  白筱身子微微後仰,防著他突然湊上來咬了她的鼻子,賠笑道:「玩笑,玩笑。」

  風荻琥珀般的眸子變了數變,突然放開桌緣,抱了手臂,重新坐直身,似笑非笑的瞅著她,道:「小竹姑娘說對我們西越男子很是好奇,想看看長得什麼形容,和南朝的男子是否不同。」

  白筱一愣,簡直滿口胡言,她幾時說過要看西越男子和南朝的有什麼不同。

  風荻不等她開口反駁,咧了嘴搶先道:「本王滿足了小竹姑娘的好奇,小竹姑娘是不是也該滿足下本王的好奇心了?」

  香巧不敢相信著表面雅靜文淑的小竹,暗地裡會有如此大膽放蕩的行為,如此看來,傳言她在軍營中勾引的事確實是真的了。一時間心裡五味雜陳,很不是味道。

  白筱捂了捂開始發痛的額頭,堂堂一個王子居然滿口胡言,當著眾人的面也能說出這種無賴話,根本不敢開口問他想要什麼,不想也知道,他能說出那等混話,還能有什麼好事。

  他眼見她被噎得沒了話,又爽快了許多,突然喜歡上了這個無賴遊戲,手指放到她身前桌面上輕敲了敲,引她聚神,「我同樣對南朝的姑娘十分好奇,不如姑娘也脫一脫,讓我看看也我們西越的女子有何不同。」

  「花樓姑娘多的是,花點銀子,你想讓她們怎麼脫就怎麼脫。」白筱想也不想就說了,反正他以前也是住在花樓裡的, 說他沒看過,鬼信。

  風萩早猜到白曉會這麼說,咬牙道:「可是本王只對『竹隱』的姑娘感興趣,小竹姑娘是不是也該脫上一脫滿足本王的好奇心?」

  他以為白筱定然會大窘,氣得七竅生煙說不出話。

  不料白筱並不多想,拍了拍手道:「這容易,小王子稍等片刻,小竹這就去張羅。」

  風萩愣了,她當真?望著她起了身向門外走去,腦門又陣陣發冷,怕不見得有好事。

  香巧在宮中多年,不管她行為如何,說話卻是極為注意,注意身份的,雖然在白筱初來時,被她擺了一道,但打內心是看不起她的,覺得她不過是民間女子。這時她聽說這等粗俗的話,越加的看她看到腳底下去了。

  認定她這樣的品性如何能受那人看得起,定然是他受她一時迷惑,對她的人品並不清楚。

  過了兩盞茶功夫,白筱回來了,仍走到幾前坐下,朝著一臉迷惑的風萩擠了一個笑臉,「小竹滿足小王子的好奇心,小王子怎麼謝我?」

  「你要什麼?」風萩頓時緊張,對她前世的性子是瞭解的,這世雖然失了記憶,性子不知有沒有變,如果換成以前,這樣的神情可是大大的不妙。

  「這邊的女子沒有西越的開放,小王子看過以後,可得負責。」白筱眨巴著眼睛,一副含羞帶嗔的摸樣。

  「這個自然。」對她負責,他是求之不得,只怕這其中有詐。

  白筱得了這話,也就不再多說,款款走到廳堂正中。

  風萩當真是摸不清狀況了,難道她是當真的?如果她想要他娶她,根本不用做這麼多過長,招招手的事。

  香巧神色尷尬,站起身,「妾身告退。」

  白筱抬手阻止她離開,「姐姐不走的好,做個證人,免得小王子賴皮不認賬。」

  風萩啞然,她難道當真要當著香巧的面脫?雖然香巧是女子,但也難免尷尬,「本王且是言而無信的人?」

  白筱撇嘴,「難說,可以開始了嗎?」

  風萩不自然的睨了香巧一眼,皺了皺眉,她要當著這女人面,就當這好了,反正被女人看看,也看不少一塊肉,身子一歪,手撐了幾面,風情萬種的挑眼笑道:「洗目以待。」

  香巧覺得坐在這兒當個燈泡,周身不自在,垂眉低眼,只盼縮進地面,心裡又喜又憂。

  憂的是如果白筱在這兒做出什麼失了體面的事,太子那邊難免不會追究,到時少不得要受責罰。喜的是對方是西越小王子,也是個罩得住的人,太子就算責罰,她也能搪塞過去,如此一來反而少了個勁敵。算下來喜還多於憂。

  白筱微微一笑,抬手拍了拍手掌,外面進來一個五十來歲的嬤嬤,塗脂抹粉,面頰兩團紅胭脂,大嘴塗得鮮紅。

  香巧微微一愣,這嬤嬤是負責廚房雜事的雜使嬤嬤,平日裡不大愛首飾,這時怎麼就將一張臉塗成了猴子屁股。

  嬤嬤到場中站好,朝著風萩正兒八經的福了福,嗔著聲音喚了聲,「妾身見過小王子。」

  風萩雙眼一翻,就知道這丫頭不會有好心,鳳眸噴了火,朝著白筱招了招手,「過來。」

  白筱也不拒,笑嘻嘻的走過去,「小王子,有什麼事,一會兒再說不遲。」

  風萩如不是估計有香巧在,早已把將她拽過,按在地上,在她屁股上狠狠地煽上幾巴掌,「你是想讓我看她表演,然後再對你負責?」

  白筱長睫輕輕的撲閃了兩下,一本正經的問,「這不正是小王子所願?」
作者: 彤櫻    時間: 2011-8-9 11:53 AM

第一卷 第102章 無賴交易

  風荻明媚的臉扭曲著。

  白筱只是笑嘻嘻的將他看著。

  香巧在一邊捏了兩手汗,他這次來可是和以前不道名不道姓的不同,打著西越前來議和的招牌,如果得罪了,壞了大事,重罰算輕的,弄不好就得掉腦袋。

  一個眼神,一個眼神的給白筱遞,白筱只當看不見,她急得不知該如何是好,她自己又是有黑底子的,只要一開口插進去,鐵定要當風荻的出氣炮,白筱的替死鬼。

  她躲都躲不及,哪還敢往前湊,一時間,三人神色各異的僵住了。

  過了好一會兒,風荻伸了食指,指著白筱的鼻子,點了幾點,「你很好。」

  站在場子中間的那位粗使麼麼,是和白筱串通好的,擺明了就是來噁心這位來使,但見了這架勢有些退縮,沒了剛進來時的扭捏勁,縮了手腳,提了裙角想溜,被白筱一個眼神望來,杵在原地沒敢動,怯生生的問,「小王子,現在開始嗎?」又望了白筱一眼,見她胸有成竹的端坐著,才接著道:「小竹姑娘說過了,小王子看過後,後負責的。」

  香巧嚇得額頭上滲出了汗,這個小竹瘋了不成,這個嬤嬤也是太不會看人臉色,一個眼神向粗使麼麼殺了過去。

  粗使嬤嬤忙閉了嘴,比剛才更垂頭聳耳了。

  風荻是七竅生煙,渾身是火,呼的一下甩袍站起身,白筱和香巧的身子同時往後揚了揚。

  狠聲道:「脫脫脫,脫給你們小竹姑娘看吧,要負責,叫她負責去。」

  扭身往外走,再呆在這兒,能活活被她氣死,居然拿這麼個婆子來戲弄他。

  粗使嬤嬤嚇得一哆嗦,後退兩步,讓出道,怕撞他一撞就要將他撞爆了。

  白筱掩著嘴笑出聲,他一個冷眼射來,忙又忍了回去,一時間哪裡忍得住,模樣就有些古怪,輕咳了一聲,「小王子要瀉火,出門左手邊便有淨手房。」

  風荻一腳已邁出門檻,聽了這話,急剎了車,大步轉了回來,隔著花幾捉了白筱手腕,將她從後拽了出來。

  白筱忙道:「我說的是怒火,小王子只消去淨手房洗把臉,就能洩瀉火。」

  「管什麼火,既然你給我激了出來,就得給我瀉。」說完,不理香巧臉上如何五顏六色,拽了她就往外走。

  白筱納悶,這次玩得過火了,自作孽不可活。

  香巧巴不得白筱玩出點火,但不攔不理,以後容華古越問起,交代不過去,意思意思的道:「已經到了開宴的時間了,小王子……」

  風荻沒好氣的冷哼了一聲,「氣的都飽了,誰還吃得下?」

  白筱現在想的就是脫身,再出門之際,空著的那隻手,死絆住門,不肯放手。「都準備好了,小王子不用為我們節約,還是先用膳的好」

  風荻不言,又是一哼,轉身扣開她絆著門的手,拽出門檻。

  白筱死活不肯走,現在如果跟他單獨相處,不知他要做出什麼荒唐事,見什麼拽什麼,陪著笑。「小王子,小竹知錯了,以後不敢了。」

  她服了軟,他肚子裡的火也消了些,但這時放了她,又哪裡甘心,她不扣著這兒,就是拽著那兒,一小截路,走的很是不利索,乾脆打開她正扣著路邊一株小樹的手,往後一合,將她抱了,夾在腋下,大步進了左手方的淨手房,也不關門,將她往淨手房裡的大理石臺上一放。

  死死的將她瞪著,咬牙道:「你狠。」

  白筱坐在大理石臺面上,望了望看著的門,略略安心,嘟了小嘴,小聲嘟囔,「你不那般對我,我又怎麼會如此。」

  她對他還是感激,她這麼戲弄他,他也沒將她賣出去,這時還開著門,以他的性子,開著門自然不會是為了避嫌,而是防著隔牆有耳,說來說去,還是為了她。

  「你到底為什麼要這麼做?」

  她服了軟好言相問,風荻的氣又消了幾分,「你先告訴我,你將我弄進水塘那天發生什麼事?」

  白筱慢慢抿了嘴,看著他的眼,這雙眼又邪又媚,這雙眼的主人到底可不可信,她不能確定,他畢竟是西越的王子,身後涉及著一個國家的利益。

  風荻眉頭輕皺,咬著唇帶出些豔色,後退兩步,吊兒郎當的,一條腿架在扶手上,坐沒坐相的坐在一邊放置著的軟椅上,「我知道你信不過我,要不我們做個交易。」

  白筱看著他身下座椅,一直不明白這張椅子放在這兒起什麼作用,難不成誰解手接到一半還要中場休息,又或者為那些便秘的人準備的,要解決前坐在這兒尋找感覺。「什麼交易?」

  「你告訴我那日發生了什麼事,我告訴你我為什麼要這麼做。」

  不管她記不記得他,他不能不管她。

  對他而言什麼江山,什麼強權,不過是這一世的煙雲,過了就過了,最終是要回去的,她才是他的永遠。

  白筱雙眼一翻,望著天花板,白問。

  「不願說?」他翹了腿,撐了下巴,「既然不願說,我們就誰也別問,自己做自己的。」

  白筱扁嘴,看來也只得如此,從大理石臺上跳下來,指指裡間,「你要不要瀉火?」

  風荻無語,飄身上前,突然欺近她,將她逼在大理石台邊,攔了她的去路,聞了聞她的耳邊髮香,低笑道:「如果在你身上瀉火,我倒是樂意。」

  「美得你!」白筱鼻子裡冷哼一聲,推開他出了淨手室,「不用解決,便回去用餐好了,呆的久了,香巧還當真以為我和你有什麼。」

  風荻磨磨蹭蹭的出了門,「我倒願意她這麼認為,去向容華小子大打報告,讓那小子死了這條心。」

  白筱失笑,斜眼看他,他才多大,口口聲聲叫容華小子,再說容華那少年老成的摸樣,怎麼也和『小子』這個稱呼扯不上感覺。

  再說容華對她沒心,何來私心?

  二人回到前廳,香巧驚訝他們這麼快就回來了,將他們從上到下看了個遍,二人衣衫整齊,髮絲都沒亂一根,面不紅氣不喘,全無辦過那種事的樣子。

  她非處子,知道男女之間的事,就算這位小王子猴急早洩了,但總算是做過一回,也不可能這麼短的時間,就如此氣平順和。

  看來二人啥事都沒發生,微微有些失望。

  風荻踱到她身邊,拿著紫玉短蕭在她肩膀上輕輕一敲,邪笑道:「失望了?」

  香巧一驚,見白筱向她看來,忙斂了心神,「奴家不明白小王子的意思。」

  風荻將短蕭在指中一轉,「你大可去對容華說,小竹失了身與我。」說道這兒,香巧面色一變,她的確有這想法,再看白筱,一雙大眼,眨了又眨,只恨不得將他一個眼神戳死,揚揚眉朝她笑道:「惱我就來咬我,我受得住。」那副神情,簡直就是巴不得她撲上去咬他幾口。

  白筱白了他一眼,索性懶得再理他,自行去花幾邊倒茶來降火。

  風荻視線追著她,嘻嘻一笑,才又看回僵杵在那兒的香巧,「你一說,我正好尋了藉口向他討了小竹姑娘回去給我暖床。」

  暖床?白筱這茶是越喝,越火大,恨不得將手中茶杯向他砸過去。

  風荻嘻嘻又是一笑,「我給你暖床 也行。」

  白筱更怒。

  香巧杵著不知該如何答才好,下巴微微一涼,下巴被他用紫玉短笛挑起了些。

  「要不我們來做筆交易。」風荻斜睨著,朝著被他點起火的白筱,慢慢一眨眼睛,霎時間媚態百生,白筱看的卻打了個哆嗦,冷得很。

  白筱臉色已經相當難看,香巧不敢再容這風荻胡說下去,笑了笑,還沒來得及開口,又聽他道:「我許香巧姑娘一萬兩黃金,香巧去容華那兒說,我與小竹姑娘郎情妾意, 她與我已經生米煮成熟飯......」

  白筱呸了他一口,無語望天,這交易當著她的面與香巧談,別說一萬兩黃金,就是十萬兩,香巧也不敢當著她的面答應,說出來不是白讓人流口水嗎?

  香巧臉色急變,他這哪裡是要許她黃金,分明是在威脅她不許多嘴, 胡亂說話,乾笑道:「小王子好幽默。」

  白筱將茶杯重重的往茶壺上一擱, 朝著門外叫道:「傳宴。」吩咐小丫頭去廂房請子涵過來赴宴。

  席間,不管風荻再怎麼胡鬧,白筱都擺著一副不理不睬的模樣,香巧暗自看著,越來越迷惑,不知二人到底是什麼關係。

  越看越心驚,這丫頭說是民間來的 ,怕不是這麼簡單,怪不得容華會將她放在『竹隱』,想明白了這點 ,行事就越加的小心,不敢隨便造次。

  飯後,白筱和香巧送風荻回院子, 他不但不去,反而招來自己的那幫侍衛侍女收拾了東西打算撤退。

  來使不肯在此留宿,是很沒面子的事,香巧心虛,又不能不問不留, 「小王子想去何處,香巧即刻去安排。」

  風荻掃向她的視線有一瞬的冷,讓香巧微微一抖,他又是一笑,伸臂搭了白筱肩膀,歪歪斜斜的往她身上靠,笑道:「我去小竹姑娘處分她一半床榻。」

  白筱明白他是吃了上次那次虧,信不過香巧,所以才不肯在此留宿, 也不道破。但他這話說得實在是厚顏無恥了些,甩開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臂,臉上黑黑綠綠,實在不多好看,「小竹送小王子出去。」

  風荻嘿嘿一笑,也不再糾纏,帶了他那大隊人馬跟出了膳廳,追上他,與她並肩而行,「你就不留我一留?」

  白筱橫了他一眼,「留你是禍害,早些打發了好。」

  風荻也不惱,拿著短蕭戳了戳額頭。「這『竹隱』的待客之道實在特別的緊。」

  白筱板著臉不相讓的回了一句,「西越來的使臣的性子也是特別的緊,我們『竹隱』最擅長的就是因人而異,不同人,不同的一套待客方案,如今這套正好與小王子相配。」

  風荻挑眉,「配還是配,如果小竹姑娘能溫柔些,更配。」

  白筱將臉扭過一邊,不再理他,攤上這麼個賴皮潑猴,當真是倒楣得很。

  子涵負責風荻的安全,跟在他們身後,搖了搖頭,這位小竹姑娘當真是走到哪裡都少不得多事,但偏這麼樣的她,竟不會讓人看輕。甚是奇怪,覺得她就當是這樣的性子。

  出了『竹隱』,身邊沒了『竹隱』中人,她才向他問道:「你想去哪裡?」

  這次沒等風荻回答,子涵上前一步,「容公子安排,小王子去在下府中小住。」白筱不是官場中人,他也不與她官職相稱。

  白筱微微一愣,又是容華事先安排,看了風荻一眼,如今這南朝之中,還有哪裡比護國將軍府更安全。

  難道他知道風荻在『竹隱』遇刺一事,才有此安排?到底還能有什麼事是他想不到,算不到的。

  她只得一會功夫沒表示,風荻又開始不正經,「難道小竹姑娘不捨得本王,當真想讓本王去姑娘住處,如果姑娘有此意,本王也不去將軍府了,隨姑娘回去」

  子涵對他滿嘴沒正經,直皺眉頭,這位小王子,實在口沒遮攔了些,難為小竹得應付這麼個人。

  白筱甩了他一個白眼,對子涵福了福道:「有勞將軍了。」

  子涵明白,她是將他的安全托給了他,回禮道:「姑娘儘管放心,沒人能傷得小王子一根毫毛。」

  風荻撇嘴,跟著個大男人回去睡覺 ,實在沒味道,不過白筱住在宮裡 ,他也沒必要呆在這『竹隱』處處提心吊膽。

  白筱實在不願再與他糾纏,催著他上車。

  有子涵在,風荻再荒唐,多少也得有些收斂,反正以後日日要來這兒與她見面,也不貪戀著一會兒工夫 ,上了車,由子涵護著走了。

  白筱目送大隊人馬離開,長鬆了口氣,也不再進『竹隱』只是吩咐了個姑娘進去與香巧通報一聲,喚來知秋上了自己的馬車,啟程回宮。

  坐在車裡,隱入沉思,如果容華當真知道風荻被刺一事,為何對香巧沒有任何表示,難道僅因為香巧與古越的關係?

  但行刺異國王子是何等大事,何況還是在他們用來接待來使的地方,只要處置不當,定然引發二國惡戰 ,難道他們能為了個女子,失了國家信譽,損兵折將的與人發生戰事?

  搖了搖頭,這不該,古越六歲便涉政,這些年不知處理了大大小小多少重大政事,在外的口碑,算得上是個明君,斷然不會為個女子,做出這種事。

  而容華...更是個人精...那日他離開京城前一夜的做法,她親眼目睹,他是面溫心涼之人,抄斬如此多的人,何嘗見他有絲毫猶豫和不忍。

  他這樣的一個人,又如何能容得下有人在他眼皮底下做毀國之事,就算是古越的女人,以他與古越的關係,要他殺個女人也不是難事。

  正想得入神,突然聽車伕叫了聲,「不好。」

  馬車一陣劇烈晃動,車廂向一邊傾斜,將她顛到了車廂一角,忙雙手抓住車窗窗緣,穩住身形,不知外面狀況,不敢隨意撩簾查看,只在抖開的窗簾縫中往外張望,只見一個車軲轆正離了馬車,朝著一邊滾跑。

  聽車外知秋急聲指責,「你是怎麼搞的,出來前也不好好檢查下馬車。」

  車伕費力的道:「要罵,一會兒平安了再罵,現在趕緊著把車壓穩了,可不能讓馬車在停下來前翻車。」

  白筱聽到這兒,才撩了車簾往外張望,見車伕和知秋二人正墜在馬車一側,用自身的重量千方百計壓著車廂,不往跑了車軲轆的一側翻倒。

  忙試著攀著車門挪向他們所在的方向,減輕這邊的受力,等她艱難的抓住另一側車窗窗緣,滑坐過去後,馬車果然又平穩了些。

  直到這時,車伕才空了手出來駕馭馬車,讓奔跑著的馬慢慢減速。

  等馬車停下,知秋和車伕二人手臂早酸麻的沒了知覺,全憑著一是強力支撐。

  知秋咬著牙,艱難地對車內道:「姑娘快下車。」

  白筱不敢耽擱,忙鑽了出來,然她這一動,又打破了勉強支撐的平衡,車廂往前一滑,車轅撞上前面的馬,馬只道又在驅它前進,又自奔了起來。

  這樣一來,車廂頓時失了平衡,往一側滾到,知秋二人已到了極限,這突然而來的力道又奇又大,哪裡還拉的住,連人帶馬的隨著車廂翻滾下去。

  知秋和車伕被遠遠拋出,摔倒在地,失去知覺,而白筱則被顛回車廂,隨著車廂滾了兩滾,渾身痛得如散架一般,最終被扣在了變形的車廂內,好在這輛馬車是上好的黃梨木所做,十分堅硬,雖然被摔得散了架,並未從中折斷,而她剛好縮身在中間空隙之內,才沒被傷在車內。



第一卷 第103章 不明去處

  趴在車廂內,拋了窗簾,見知秋二人躺在地上,一動不動,也不知生死,急叫道:「知秋,知秋。」

  叫了幾聲,不得反應,心裡更急,忍著身上的通,縮了身子,試著從車窗爬出去查看。

  但車窗變了形,她要爬出卻也十分艱難,剛探了半邊身子,一雙熟悉的黑靴出現在她眼前,心裡頓時一喜,抬起頭望上去,眼裡的喜色化為詫異。

  一身黑色的勁裝,領口衣襟處滾著鮮紅的滾邊,與莫問所穿卻又不同。莫問的黑色勁裝內斂,眼前這身卻很是張揚。

  「莫言?」

  他背光而立,黝黑的皮膚,過肩的頭髮僅在頭頂束了一縷,髮結處箍了一圈烏金環,刀削的五官半隱在陰影中不失俊氣,深邃的大眼卻帶了些煞氣,橘色的唇微微一勾,露出一抹不明含義的笑意,「沒想到我們會在這兒見面。」

  「當真是你?」白筱將他重新打量了一番,實在難將眼前的少年與那總是頭髮亂蓬蓬,一臉頑皮,愛發脾氣十五歲少年聯繫在一起。

  自那晚以後便沒再見過他,當時並沒在意,後來想起才醒起過去他雖然貪玩,但絕不會許多天不露面,也不知去了何處,這時突然見他這身打扮,著實吃了一驚。

  「小竹對我當真是不上心啊,如果換成莫問,你會認不出?」他嘴角的笑抽出一絲冷意,接著道:「不過再上心,最終還是得個離。」

  白筱像是被人狠狠的抽了一鞭,眸子裡暗了下去,「你來就是看我笑話的?」

  他看著她頭髮淩亂,衣衫不整,很是狼狽,張了張嘴,「我……」吸了口氣,將唇一抿,「難道不該來看看?」

  白筱抿了唇,不再言語,忍痛爬出車廂,艱難的站起身,全身像要散架了一般,無處不痛,抽了口冷氣,蹣跚著朝知秋走去。

  驀然手腕一緊,被人緊緊抓住。

  「他們死不了,摔暈了罷了。」

  白筱看過被莫言緊握住的手臂,望了望趴在不遠處的知秋和車伕,再看向摔散了的車廂,最後看向莫言,一個不好的感覺爬了上來,「你怎麼會在這兒?路過?」

  她希望他只是路過,與她巧遇。他們雖然性格原因,不是很合拍,但終是四年的同一屋簷,情義怎麼也與別人不同的。

  「你不用多問。」他不理會躺倒地上的兩個人,拉了她就走。

  白筱的心一涼,臉色白了白,掙了掙手,「你要帶我去哪裡?」

  「去了就知道。」莫言將她緊緊拽住,不容她掙脫,大步走向身後叢林。

  這片叢林年份已久,裡面樹又多又密,看不見底,更不知通向何處。

  白筱哪裡肯這麼不明不白的跟他離開,眼見要進入叢林,一旦遠離道路,進入叢林,就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只能任他擺佈,越加的用力掙扎,「你不告訴我,我不會去的。」

  「由不得你。」他將手握得更緊,手指箍得她手腕隱隱作痛,腳下更加快了幾步。

  白筱胸口一悶,沉下了臉,「那馬車是不是你做的手腳?」剛才心裡閃過的念頭,是她不願意承認的。

  「是。」他答得很是乾脆,回過頭睨了她一眼,「那又如何?」

  白筱喉頭一哽,那又如何?他到底滿腦子裝的什麼,「你瘋了嗎?會摔死人的。」

  「你不是活生生的嗎?」他不以為然的撇了撇嘴角,那馬車車廂是上好的黃梨木做成,雖然難免變些形,但絕不會像普通的馬車那樣從中折斷,傷了她,大不了令她在車裡顛幾顛,受些痛。

  她知道他性子一向毛躁,但這是人命關天的事,哪能不氣,「這只是運氣。」使勁拽著的手,「你放手。」

  他冷哼了一聲,走的越加的快,轉眼已進了樹林,「像你這麼水性楊花,又攀龍附鳳的無情女人,摔死了也活該。可惜古越對你大方至此,上好的馬車給了你,又怎麼摔的死你。」

  白筱氣結,氣黑了臉,「你胡說,放手。」

  「我胡說?」他猛的回身,手臂用力一收,將她拽的往前一撲,撞在他胸脯上,低頭迫視著她,眼裡閃著怒意,「我胡說?」

  白筱被他氣得發瘋,使勁推他,只想儘快脫身,「你胡說。」

  他不理她亂推亂打的手,扣住她的下巴,將她的臉仰起,「以前你沒嫌我沒莫問出息,一門心思吊著莫問;得罪了張德,逃出來遇上容華,被容華看上,獻給南朝太子,馬上便丟了莫問跟了太子。水性楊花,攀龍附鳳,我還說錯了你?」

  白筱氣苦,有口難言,他哪能明白她心裡的苦楚,這些苦只能自己咽,不能說,臉色數變後反而冷靜下來,執拗的與他對視,「那又如何?」

  「那又如何?」莫言的臉扭曲了,扣著她下巴的手指,不覺中力道重了三分,「你真是個不要臉的女人,虧他那般對你。」

  白筱痛得呼吸困難,冷聲道:「與你何干?」

  她越是冷靜,他越是氣憤。

  他氣的不是她辜負莫問,也不是氣她跟了古越,到底氣什麼,連他自己都說不明白,反正看著她一副與你無關的形容,渾身上下,無處不充滿了氣,又不知該往哪兒發。

  「你很好。」突然放開她的下巴,退開一步。

  白筱突然得了自由,哪裡還顧得了其他,扭身往來路急奔。

  這時入林已深,她對這林中不熟,空有滿腹心急,跑卻是跑不快。

  沒一會兒功夫,聽身後馬蹄聲傳來,回頭見莫言騎了駿馬在林中穿出,向她這方向馳來。

  心裡一慌,跑得更慢,按理她與他四年相處,並不怕他,但這時總有種感覺,隨了他去,不會有好事,定了定神,設法加快步子。

  越是想快,腳下卻是亂了方寸,一腳踩在一枝斷枝,一個趔趄向前撲倒,後心一緊,身子已離了地面,被丟上馬背,接著腰間一緊,已被他牢牢箍住。

  莫言掉轉馬頭,向叢林深處奔去。

  白筱掙又掙不脫,索性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回頭看著他,「莫言,你到底要帶我去哪裡?」

  他將她攬在懷裡,鼻間是她淡淡的幽香,她的髮絲拂在他的面頰上,低頭看著她明媚的眼眸,一陣恍惚,聲調不覺中柔和了下來,「別問了,到了你就知道。」

  說完停了停,又加了一句,「別怕,儘管安下心,我不是莫問,不會讓你受一點苦。」

  白筱哪能安得下心,然他一口咬死,怎麼問也不肯說,轉過身,默了一會兒,突然問道:「你那晚和我吵了架以後,幾日都不曾見你,去了哪裡?」

  身後貼著她後背的胸脯赫然起伏了一下,過了一會兒,才聽他說道:「你……我離開了,你會在意?」

  白筱輕嘆了口氣,「我們雖然總是吵,但終是一起長大的,日日相對,如同親人一般,哪能一點不在意?」

  「你……真的在意?」他氣息一窒,眼裡露出喜悅,聲音有些發顫。

  白筱「嗯」了一聲,「去了哪裡?你這身衣服是怎麼回事?」他的衣裳與莫問的有些相似,卻又不同。

  「別問了,反正我不會如莫問那般。」他看著她粉嫩的耳廓上的一條小血絲,心砰然直跳。

  「難不成,你也進了『冷劍閣』?」莫問很難回頭了,如果他再進了『冷劍閣』,玉娥該何等傷心絕望。

  他冷笑了笑,不屑道:「我豈會進那種連喜歡個女人都要偷偷摸摸的地方。」

  「不是就好。」白筱鬆了口氣,垂眼看著他挽馬韁的手,黑色的箭袖上也滾著鮮紅的滾邊,袖口比普通武服袖口粗了些,摸了摸自己藏在袖下的袖箭。他這怕不是普通的武服,伸手朝他袖口捏去。

  他警覺的往旁邊一讓,「做什麼?」

  雖然只是一瞬,白筱已然感到那袖口很硬,裡面果然覆了東西,只怕也如莫問送她的袖箭一般,又生出一些不安,「莫言,你說實話,你是不是也進了什麼組織?」

  「你真多事。」他有些煩躁,以前他做什麼事,從不見她過問,這時卻來婆婆媽媽的。

  白筱苦笑,他不答,不就等於承認,「你不該如此,你可為你娘想過?」

  她不提他娘還好,一提,他便炸了,「你現在知道說這不該,那不該,當初為何要那般對我?」

  「我怎麼對你了?」這人簡直不可理喻,他與她一直就不對眼,不三天兩頭尋她麻煩,就算阿彌陀佛,這時卻口口聲聲說她不該怎麼對他。

  「你……我……」他一時間不知該怎麼說,你你,我我的半天才得「哼」了一聲,「你不是不睬我,就是凶我。」

  白筱無語,「你整天弄稀奇古怪的東西來嚇我,難道我還能對你陪笑?對你說我好喜歡你嚇我,捉弄我?」她沒花癡到這地步。

  「我……」他語塞,「你不喜歡,可以跟我說,我又怎麼還會去弄那些東西給你?」他覺得那些東西挺有意思,才拿去給她,結果一去一鼻子灰,再一去又是一臉的土。他一番好意,得這麼個結果,也憋氣的很。

  他次次拿來的東西不同,叫她怎麼說?難不成把世間萬物全翻一遍,一件一件的告訴他?白筱眉頭直皺,他就是頭笨牛,說了也白說,「算了,都是過去的事,我們現在都不是小孩子了。」

  他眼裡的喜色更濃,「這樣很好,反正我以後不會要你吃苦,你喜歡什麼,我都給你,定不會讓你過得差過宮裡。」

  白筱越聽越驚,驀然回頭,「你到底要帶我去哪裡?」

  他緊閉著唇,就是不答,眺望遠方,已快出這片叢林,突然從懷裡取出一個藥瓶,遞給她,「吃下去。」

  「這是什麼?」白筱睨著他手中小瓶。

  「藥。」

  廢話,她能看不出是藥?「什麼藥?」

  「別問,服下就對了。」他單手撥開瓶蓋,遞到她唇邊。

  白筱將他的手一推,翻了個白眼,什麼藥都不知道,就亂服,當她是傻的,還是癡的?

  他見即將出林子,手腕回轉,將藥瓶口含了,將裡面的藥丸倒入自己口中,拋了藥瓶。

  白筱愣了,難不成,她不吃,他就自己吃了?

  沒等她多想,突然下巴上又是一緊,又被他緊緊扣住,他的臉迅速向她靠近,唇對唇的覆上她的唇,伸了舌尖來撬她的唇。

  大驚,暗知不好,咬緊牙關,死活不張嘴,伸了手去摳他扣著她下顎的手掌。

  讓他的手沒鬆開,反而加大力氣,迫她咬緊的牙關鬆開。

  他迅速的將藥丸抵入她口中。

  她不知他給她服的什麼藥物,又急又怕,極力要將那粒藥丸抵出。

  他緊含著她的唇,舌尖帶著藥丸,探入她口中,輕觸了她的舌尖,渾身一顫,白筱更是嚇得舌頭一縮。

  他趁機將藥丸推入她口中深處,舌滑過她口中細滑的肌膚,又去糾纏她的舌,一生中從未有過的感觸自舌尖化開,身上一陣緊,一陣熱,興奮的幾乎發瘋,不覺中扣著她下顎的力氣輕了些。

  白筱極力掙扎,牙關得了活動,忙使勁咬向在自己口中攪動的靈舌。

  他正暈暈沉沉,冷不丁,被她咬中,痛得忙將舌縮了回來,嘗到口中血腥,眼裡升起怒意,莫問就可以吻她,他就不行?

  捏緊她下顎,飛快的覆上她的唇。

  藥丸本滑到白筱喉嚨處,咬他時一用力,藥丸頓時順著喉嚨滑下,她嚇得臉色瞬間轉白,正卡著喉嚨,想將藥丸嘔出,他卻又朝她覆了下來,又急又氣,直到嘗到他口中的血腥之氣,大眼裡浸上了淚。

  他鎖著她的豔麗的霧氣,眼裡怒意頓去,放開她的唇,退了開去,唇裡除了自己的血腥之氣,便是她的芳香。

  抬手拭去她眼角的淚,「別怕,主上說了,這藥對你有利無害,服了藥,不過睡上一陣,等醒了,身體的抵抗力會強一些。」

  主上?果然,白筱心裡冰涼一片,如果是好藥,他何須這麼躲躲閃閃,「到底是什麼藥?」

  他猶豫了好一會兒,才道:「春合散。你儘管放心,主上說過,這藥絕不會對身體有害,否則我也不會給你服用。」

  春合散,白筱差點吐血,聽這名字也不會是什麼好東西,該不會是春藥?忙伸了手去摳喉嚨。

  他皺眉低笑,「別費勁了,這藥入腹即化。」

  白筱渾身熱血,竄上頭頂,回轉身,一把揪住他胸前衣襟,「解藥拿來。」

  「沒有解藥。」他低頭看了看揪著自己衣襟的小手,她越加的粗暴了,不過卻讓他討厭不起來。

  白筱氣得撇開臉,呼出一口氣,鎮定,一定要鎮定,但不管這麼調整,臉上終是難有好臉色,「沒解藥,你也敢給我服?」

  「又不是什麼有害的毒藥,哪來什麼解藥?」他看著她的怒容,有些奇怪,這藥不是說馬上見效,這麼還不昏迷?

  白筱這氣更不知打哪兒出,這人是真傻還是假傻?是藥三分毒,「為什麼要給我服藥?」

  「前面的路,你不能再看了。」他老實回答。

  「你簡直是混蛋。」白筱恨不得扇他幾巴掌,一道強光從頭頂樹縫射下,打她眼前晃過,她眼前一花,只覺天昏地暗,身子晃了兩晃軟倒在他懷裡,人事不知。

  莫言輕吁了口氣,成了,將她攬緊,在她如同熟睡的面頰上親了親,抖開一件大披風,披上,將她一起蓋住,縱馬出了叢林。

  ☆☆☆☆☆☆☆☆☆☆☆☆☆☆☆☆☆

  太子戰捷凱旋而歸,剛進城門,爆竹煙花亮了半邊天。

  大把的花瓣撒向古越所帶的鐵騎。

  古越髮髻沾了不少花瓣,滿面春風笑看兩側百姓,身後馬車裡端坐著面戴幕離的神醫容華。

  突然轉眸間見知秋和分給白筱的車伕灰頭土臉,垂頭耷耳的混在不遠處的人群中,眼巴巴的望著他。

  等他走近,撥開人群,飛撲過來,跪倒在路中間。

  二人衣裳破損,臉上,身上多處擦傷,極是狼狽。

  古越一愣,收了臉上的笑,舉鞭指示身後眾官兵停下。

  容華撩了車簾,「何事?」

  古越搖了搖頭,轉頭對知秋道:「出了什麼事,過來說話。」

  知秋和車伕立馬爬將起來,奔到他身邊哭喪著聲音,小聲道:「太子,小竹姑娘丟了。」

  容華和古越一驚,交換了個眼色,以為無人知道她的身份,在這南朝中甚是安全,不想還是大意了,「什麼時候的事?」

  「晚飯後。」知秋小心的道。

  「什麼地方丟的?」容華看看天色,天尚未黑盡,距現在也不過一個來時辰時間。

  「回宮的路上。」知秋心裡撲撲直跳,這小竹可是太子的心肝,這麼丟了,他怕是少不得要重罰了。
作者: 彤櫻    時間: 2011-8-9 01:39 PM

本帖最後由 彤櫻 於 2011-8-9 09:34 PM 編輯

第一卷 第104章 下作藥物

  古越等知秋把來龍去脈說清楚,濃眉擰成了疙瘩,「出事前後,附近可發現可疑人物?」

  知秋搖了搖頭,「那時正值晚飯時間,路上極少行人,並無可疑人物出現。」

  「也無扭打,掙扎的痕跡?」古越面色微黑,這個知秋和派給白筱的這個車伕都是手上功夫不弱的人,而且為人機靈,如果是被人劫持,斷然不該看不出一點蛛絲馬跡。

  再說如果是劫持,白筱不可能不反抗。

  「沒有任何打鬥痕跡,小的查過車廂,應該是小竹姑娘自行從車窗爬出。小的們以為她是去尋人求助去,不敢走開,等了好一會兒也不見她回來,才感覺有些不對,正巧得知太子回師,便趕了過來。」知秋戰戰兢兢,這件事,他們說什麼也脫不了關係。

  丟了白筱實在不是小事,然現在正在凱旋回京,一路上均是前來迎接,與官同樂的百姓。如果他這時離隊去查詢白筱定然動搖民心,認為他們的君王是個位女人不顧百姓,國家的人。

  但現在不去查,拖延了時間,又會失去查訪白筱的時機。

  回轉頭見容華端坐車中,幕離遮面,看不到表情,也不知做何想法,退到車邊,低聲問道:「你有何想法?」

  容華微抬了頭,「要看過方知,我隨他們去看看。」

  「也好,你自己小心。」事到如今也只能如此,古越喚人牽來馬匹。

  容華下了馬車,上了自己的馬。

  知秋和車伕忙接了親兵牽來的馬匹,忍著渾身的痛,翻身上了馬,帶了馬韁,行到前面引路。

  「等等。」容華叫住二人。

  二人勒住馬韁回頭看他,他拋了兩粒藥丸給知秋,「一人一粒,服下。」

  知秋服侍容華已久,常見他擺弄藥物,認得是治跌打損傷的靈藥,心裡感激,差點落下淚,他不但沒追究他們的失職,責罰於他們,反而賜他們靈藥,「公子……」

  「快服下走了,一會兒天黑盡了,便難查訪。」容華聲調沒有一點波瀾,自行先帶了馬往前走。

  知秋遞了一粒給車伕,將自己那丸放入口中,夾馬朝著容華追下去。

  容華仔細看過脫了出去的車輪,又到前方看過一側車窗,車窗外有人爬出的痕跡,確實是白筱自行爬出。

  細細的看過附近地面,朝著叢林的方向有一處極淺的淩亂小腳印,如非仔細看,甚難發覺,站直身望了望前面叢林,對知秋道:「你回宮去,向太子回稟,就說小竹姑娘遇上熟人了。」

  知秋隨在他身邊看著那腳印,好生奇怪,「只得小竹姑娘一個人的腳印,為何公子說姑娘遇上了熟人?」

  容華笑了笑,「你回去照我的話回便是。」

  「那車?」知秋實在想不明白,不過他家公子料事如神,絕不是他所能想到的。

  「自然是小竹的那位熟人所為,與你們無關。」

  知秋又是一愣,「公子如何知道?」

  容華指指那安裝車輪的木軸,那軸有碗口粗細,從中折斷,車輪才會脫了出去,「這是上好的黃梨木,車上即使是坐了頭大象,也難讓這車軸折斷。這軸分明是手上功夫不弱的人,用利器從下方切割過,只在能看見的部位留了一指連接。等馬車上了路,兩邊車軸受力不均,如何能不斷?」

  知秋聽了他的話,朝車軸看去,貼近車身和地面方向斷的齊齊整整,而外面所見的斷處卻是參差不齊,果然裡面為利器削斷,而車伕平時檢查馬車,只是看看週邊,並沒留意看不見的下方和裡面。

  車伕慚愧,做事當真絲毫不能馬虎,「公子,全怪我,請公子打罰。」

  容華笑了笑,「就算要打罰你,現在也沒有時間,你們回去吧。」這件事無需再多說,車伕以後做事定然會萬分仔細。

  翻身上馬朝著叢林方向奔去。

  進了樹林,望著眼前密密麻麻的參天大樹,眉頭也自擰緊,這麼一個林子,不知方向,實在難追。

  視線環過四周,最後落在了不遠處地上的一小段枯枝上,雖然叢林中到處是斷落的枯枝,又鋪了層落葉,但那一段,一頭陷入土中,撬起少許紅土,卻是新土。

  他胸間一緊,翻身下馬,大步走向斷枝前,拋起面上幕離,蹲下身見那斷枝旁果然有一個小巧的腳印。

  深吸了口氣,朝著前方望去,神色一定,慢慢前行,果然沒走多遠,又見一處地面,有落葉被踢開的痕跡。

  不再含糊,小心的朝前搜查,每隔上些距離便能見到要麼是一處被踢開的落葉,要麼便是半陷入土地中撬出新土的枯枝,卻不再有腳印。

  他從容的黑眸露出喜色,這丫頭,果然機靈。地面鋪滿落葉,而土地結實,她身體極輕,踏在落葉上,留不下腳印。如果不是有意而為之,根本不會留下任何痕跡。

  然而頻頻腳下用力,留下腳印勢必被人發現,但踢開少許樹葉踩踏枯枝卻是再容易不過。

  所以她只是在叢林外有意留下個腳印,又在這林中留下一個,一般大小的腳印,好讓來尋她的人肯定她的去向,之後便只需留下些線索供他追蹤。

  入林深處沒了她的留下的痕跡,換成馬蹄踏過的印跡,直通向前方,她的去向已經再明瞭不過。

  容華翻身上馬,認準方向,直追下去。

  將出樹林,天色已然黑盡,黑暗中見前方,一方落葉埋了一角白色絲帕極為顯眼。

  在路過那方絲帕時,伏低身,身體滑向一側,伸手飛快的撈起那方絲帕,停了下來,藉著月光見絲帕一角繡著兩株細竹。

  莫名的心裡一冷,她如此聰明不會不知有馬蹄引路,所以這一路才不再做任何手腳,前方不遠處便要出叢林,她何須在此留下上馬,要留也該出了叢林再留。

  難不成是無意中跌落?然按她前方留下印跡來看,她該對身上之物更為小心護好,用在緊要的地方,不該這般輕易跌落。

  翻身下馬,拾了枯樹綁了一束,引火點燃,照向四周,看遍了附近樹木,均不見有何異樣,握拳擦過微乾的唇,百思不得其解,挽了馬韁,欲上馬前行,最後環視了下左右,實在看不出有何異樣,挪了步子,正要踏上馬鐙,腳下踩了一物,不似石塊。

  心裡「咯噔」一下,慢慢移開腳,舉火照去,一個小藥瓶半隱在落葉中。

  他彎身拾起,對光看了看,方湊到鼻邊聞了聞,面色大變,薄唇抿緊,淡定的眸子裡閃過一抹怒意與焦急。

  翻身上馬,向前方望了望,不再前行,掉轉馬頭,向來路疾馳而回。

  ☆☆☆☆☆☆☆☆☆☆☆☆☆☆☆☆☆

  白筱悠悠醒來,動了動手指,手下是柔軟絲滑的絲褥,身上蓋著絲被,甚是暖和,由此可以斷定她此時不是在高級的客棧,便是較為富裕的人家家中床榻上。

  聽身邊有聲響傳來,便不睜眼,仍自裝睡。

  榻邊踱來踱去的腳步聲,又急又重,顯得十分焦躁。那人每轉兩圈,便會在她身邊停下,她不睜眼卻能感到對方的視線停留在她臉上。

  她心裡砰然亂跳,不知莫言把自己弄到了什麼地方,弄她來是什麼目的,更不知那『春合散』是什麼東西。

  儘量讓自己的呼吸均勻深長,如同熟睡。她隱約記得兒時犯了錯便裝睡,逃避母親的責罰,久而久之練就了這一門裝睡功夫,一般人絕難發現她是在假睡。

  隨著一陣珠佩相擊聲,榻邊人向聲音傳來處大步過去,「主上。」

  白筱暗自苦笑,榻邊人果然是莫言。

  接著傳來一聲甕聲甕氣的「嗯」的一聲,「帶來了?」

  「帶來了。」莫言恭敬答道。

  白筱試著將眼睜開條細縫,眼前竟然落有幔帳,暗鬆口氣,方向大膽的睜眼看向幔外。

  莫言陪著一個同樣一身黑衣,臉上戴了個黑色骷髏面具的男子向榻邊走來,他胸前繡著個鮮紅的骷髏頭,如嗜血般可怖,淩厲。

  二人在榻邊停下,莫言抬手來撩幔帳,白筱一驚,忙將眼閉上,繼續裝睡。

  聽被稱為主上的骷髏面「咦」了一聲,向莫言問道:「這當真是古越寵極的那個女人小竹?」

  莫言聽著這話,很是不舒服,並不表露,應了聲,「是,主上,有何不妥?」

  「她與北朝五年前失蹤的二公主白筱有六七分相像。」骷髏面自行打量著白筱睡得白裡透紅的嬌美面頰。

  白筱聞言,一顆心懸在了嗓子眼,這人是誰?竟認得在北朝宮中的她,而這個人的聲音分明是陌生的。

  莫言的心也是猛的一緊,忙笑道:「主上怕是看錯了,她與我自小在一處,又怎麼會是五年前失蹤的北朝二公主。」

  「你與她當真自小在一處?」骷髏面聲音帶著質疑。

  「千真萬確,她被我娘拾回來時,才出世不久,怕是人家嫌棄是女兒,丟掉的。」莫言穩著砰亂的心緒,心裡卻是不住自問,難道她當真是北朝二公主白筱?五年前,她確是從懸崖上掉下來,他記得清清楚楚,那時的她一身華麗錦服,絕非普通有錢人家所能有。

  白筱暗鬆口氣,莫言這個謊說的很合她心意。

  骷髏面靜了一會兒,才道:「也是,白筱那時便長的不錯,卻絕難有她這般國色天香,怪不得你為了她,什麼都肯做。」說著退開一步。

  莫言放下床幔,將骷髏面讓到桌邊坐下。

  白筱慢慢吐出口氣,才又睜眼看向骷髏面,可惜怎麼也認不出是她以前認得的誰。

  莫言為骷髏面斟了茶,才陪坐下去,猶豫了片刻,問道:「主上,那『春合散』當真對身體無害?」

  骷髏面端著茶,在半空中停下,睨向他,「你信不過本上人?」

  莫言忙道:「屬下怎麼能信不過主上,這半年如非主上不惜珍貴靈藥不斷的賜於屬下,屬下怎麼能在這麼短時間內打通任督二脈,得以武功飛進。」

  骷髏面滿意的笑了笑,將茶湊到嘴邊,「那你還有何不放心的?」

  莫言舔了舔唇,終是將迷惑問了出來,「那她為何服了藥,到此時還不醒?」

  骷髏面搖了搖頭,「看來你對這女子當真寶貝的緊。」

  莫言面頰一紅,微埋了頭。

  骷髏面望了望床幔,白筱的心猛的一跳,彷彿他能看穿床幔看見她此時的神情,更不敢有絲毫動彈,被他發現。

  他看了一陣,才道:「此藥藥性甚猛,頭次服藥之人,不睡上十二個時辰是不會醒的,以後每七日服一次,七七四十九日後,她比尋常人體質會強許多,而且……」

  「而且什麼?」莫言服他半年的藥,除了功力突飛猛進以外,身體比過去更為強壯外,並沒發現身體有任何不妥,於他的話,並不多懷疑。

  骷髏面的聲音突然變得曖昧,「而且她的身體會變得十分敏感,妙不可言,四十九日後,你與她行過夫妻之事,她便再也離不得你。」

  莫言俊顏紅成了一片,眼裡卻閃著喜色。

  骷髏面慢條斯理的喝著茶,「不過在這之前,切不可碰她,否則這藥性可就大打折扣,另外切記,月圓之時越加不能碰她,否則這藥便白服了。」

  莫言窘的滿面通紅,手腳不知放哪裡,諾諾的低聲應了。

  骷髏面哈哈大笑,站起身,拍拍他的肩膀,「只等事成,她就是你的了。」

  莫言跟著起身,向他抱拳道:「多謝主上。」

  骷髏面點了點頭,又望了望床幔,眼裡閃過疑惑。

  白筱咬緊唇瓣,絲被下的手握成拳,眼裡迸著火,恨不得將那人活活燒死,給莫言這等下作的藥物,當真是喪心病狂,為了目的不擇手段。

  又暗罵莫言,虧他還會相信,這等淫藥還說什麼無害,去他娘的無害。

  莫言送走骷髏面,掩了房門,回到榻邊,撩了床幔,在她身邊坐下,見她緊咬著唇,牙深陷進嬌嫩的唇瓣,微微一愣,伸手去撫她的唇。

  白筱赫然打開眼,怒視著他,使勁將他的手打開。

  他怔了怔,眼前閃著喜悅,「你醒了?」想著剛才主上的話,臉又紅過了耳根,看向她的眼神卻是極溫柔。

  白筱氣得差點閉氣,呼的一下坐起身,指了他的鼻子,「莫言,算我白認得你這一場,我萬萬沒料到你會做出這等下三濫的事。」

  他發紅的臉,慢慢褪了紅,又自轉白,唇邊笑意盡失,「我是為你好。」

  「為我好?給我服這等下作的藥,叫為我好?莫言,你良心被狗吃了嗎?」白筱望著他眼裡的固執,不知骷髏面對他做了什麼,讓他如此言聽計從,什麼話都聽得進去,恨不得尋根棒槌狠狠的敲他幾下,將他敲醒。

  他臉色越加難看,黑著臉,冷聲道:「等我們做了夫妻,你就不會再想起莫問,也不會再痛苦。」他之前說她水性楊花,攀龍附鳳,不過是氣惱之言,他知道她心裡裝著莫問,而莫問不能與她在一起。

  她又是有苦只會自己咽,不會往外倒的性子,表面上裝作無事,暗裡不知有多痛苦。

  「什麼夫妻,你是瘋了還是傻了?我們之間並無男女之情,如何做得夫妻?」白筱被他氣得發暈。

  「你沒有,我有。」他扭曲著臉,低吼,「你以為只有莫問喜歡你?自你從那崖上掉下來,說要賠我們的牛,我便喜歡你,這些年一直想方設法,討你喜歡。你喜歡看莫問練劍,我也拚命練劍,我這麼拚命練劍,都是為了你,讓你看我一眼。可是你只看得見莫問,從來不正眼看我一眼,我到底哪裡不好?讓你如此看輕?」

  白筱被他吼得一時愣住,她剛從崖上掉下來時,他可是冷口冷面的拽著她賠牛錢,後來對她更是橫挑鼻子,豎挑眼,真感覺不到他哪兒就喜歡她了。

  他見她不駁,只是愣看著他,深吸了口氣,讓自己情緒平和些,「過去的事算了,你安心在這兒住著,等我把事辦完,我們就成親,我會對你好的。」

  白筱聽到「成親」二字總算愣回了神,「莫言,婚姻大事,不比兒戲,不能意氣用事。你覺得你喜歡的,其實可能根本不是那麼回事,你並不喜歡我,只是個誤會。」

  「誤會?」莫言窄了雙眸,將她看著,他喜歡了她五年,她居然說是誤會。



第一卷 第105章 容華的心思

  「對,是誤會,過去你在鎮子上,受姑娘們追捧著,你習慣了被人追捧,可是我的心思沒在你身上,你覺得我與她們不同,也希望我像她們那樣追捧著你,所以才誤以為你是喜歡我的,其實並不是這樣。」

  白筱耐著性子試圖讓他看清自己的心,就此放手,以後可以尋到自己心儀的姑娘。

  她越勸,莫言胸口越悶的難受,到後來實在忍無可忍,將床幔一拋,嗖的站起身,嚇得白筱往床裡一縮。

  莫言鐵青著臉,牙咬得腮幫子鼓了出來,怒聲道:「我怎麼就遇上了你這種冷血無情的女人,就你懂什麼是喜歡,什麼是不喜歡?你憑什麼用你自己的想法來斷定我是怎麼想的?」

  白筱被他嗆的一時接不上嘴,她一心指著讓他清醒,放她離開,實在沒多考慮他的感受,他受不得她這話也是理所當然。

  想著那藥,是七天服一次,還有時間冷靜下來看清局勢,好好考慮,也就不急於這一時,他非要馬上給個什麼答案,輕嘆了口氣,聲調放軟了下來,「那個人是誰?」

  他見她服了軟,不再硬與他強扳什麼,繃緊的臉也柔和了下來,「你聽見了?」

  白筱臉上一陣紅一陣青,忍著又湧上的怒氣「嗯」了一聲。

  「既然聽見了,就該知道那藥沒害處,你可以安心。」莫言目光有些躲閃,臉紅了紅,主上最後那曖昧的話怕也落進了她耳中。

  他不說還好,這一說,白筱脾氣也壓不下去了,「你傻的嗎?他給你說無害,就無害了?是藥三分毒,還別說是這等淫藥。」

  她真懷疑他的腦袋是被驢踢了,還是被門夾了,以前也不見他這麼笨。

  他見她動了真怒,反有些著急,坐回床邊,去拉她,「你聽我說,他不會騙我的。」

  她「啪」的一聲打開他的手,急的眼淚都要流出來了,「你憑什麼就這麼信他?」

  「我服他的藥已有半年時間,除了功夫猛進,沒有一點負效果。再說他對你無所求,只要我辦好了眼前這樁事,你便是我的妻子,與他一點關係都沒有,他沒必要騙我。」他見她哭,心裡亂糟糟的,不管她願不願意,將她拽了過來,往懷裡摟。

  白筱哪肯讓他摟著,又踢又踹就是不肯讓他近身,「他對你沒有所求,能給你那些藥,再說,你又這麼知道那些藥沒有害?你吃死了還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死的。」

  他被她踢打的沒了辦法,將她摁倒在床上,「你以為我是傻的?給我吃就吃嗎?當初他給我藥時,我總是偷偷收起來,背地裡拿給貓狗吃,貓狗沒有問題,與我一樣領了藥的兄弟倒是一個個功力突飛猛進,全無不良之處,我才開始服用的。再說他對我怎麼能是全無所求?他與我不過是彼此利用,他利用我為他做事,而我利用他得到我想要的。」

  白筱見他已進入了魔了,這一時半會兒想讓他開竅根本不可以有,「你到底想要什麼?」

  「想要你。」他看著她肌膚嫩的像能掐出水,頭髮散開比平時多了幾分嬌柔魅惑,引得心裡情動,雙眸黯了黯,燃起兩團火,愣愣的朝她親了下去。

  她忙扭頭避開,他這一嘴就啄在了她耳邊秀髮上,滿鼻幽香,神智更加迷糊,俯身壓了下去。

  白筱嚇得渾身一緊,推著他,「莫言清醒點,你不能碰我的。」

  莫言一個叮凌,清醒過來,是啊,主上也說了,在這七七四十九日前是不能碰她的。

  翻身坐起,拭了拭額頭驚出來的冷汗,不敢再看她,「你好好休息。」躍下床往外就走。

  白筱見他就這麼衝著走了,要問的問題沒點眉目,有些著急,滾到床邊,掀了帳簾,衝他叫道:「那個人到底是誰?」

  門「咣當」一聲關攏,門外腳步聲,隨即走遠。

  白筱納悶,打量四周,清一色的沉香傢俱,是一間還算的上奢華的寢屋,看得出那個被他稱為主上的人,在他身上確實下了重本的,怪不得把他迷惑得言聽計從。

  窗櫺格子甚小,看不清外面是哪裡,翻身下床,拖遝著鞋子,走到門口拉了拉門環,眉頭一擰,果然由外面上了鎖,踹了門一腳,痛得抱著腳跳了幾跳,趴到視窗往外張望,卻是座不小的宅院,除了近處的山石花草,根本望不遠,更別說想看到這是什麼地方。

  苦笑了笑,看到這屋裡的擺設便應該想到,在窗櫺上推了推,也是由外扣死,根本不給她留下可以逃脫的門道。

  事到如今也只有等機會。

  ☆☆☆☆☆☆☆☆☆☆☆☆☆☆☆☆☆

  古越在『熙和軒』裡,來回踱步,不時的停下來望向窗外院門,每望一次,便失望一次,莫名的煩躁。

  容華去了大半天不回,也不知到底是什麼一副情形。

  知秋回報說白筱是被她所認得的人帶走了,這更是讓他不安,白筱認得的人除了自她失蹤後養了她幾年的戲班子裡的人,便只有過去北朝宮中之人。

  後者當家的是『冷劍閣』的堂主,萬萬不會對他們的人動手,如非戲班子的人,便更讓他不安。

  雖然南北朝共處一京,有協議在先,但以現在南北朝關係的緊張,如同繃緊的琴絃,一彈即斷。

  而容華隻身前往,正好觸了這根弦,後果不堪設想。

  再說白筱不知何故被北朝宮中陷害,再次落入他們手中,怕不見得再能全身而退。

  越想,心裡越慌,也越煩,到底擔心的是容華,還是擔心的是白筱,他自己都說不出來。

  埋著頭,從窗口走到桌邊坐下,隨手抓了茶壺倒茶,茶壺裡的茶已被他喝乾,卻是空的。

  容華喜歡清靜,加上有太多的事不願外面人知道,所以這院子服侍的人本來就少,除了知秋,便只得一兩個粗使的小廝。

  知秋被他又支出去守著容華回來,他臉色不好,外面小廝又不敢靠近,倒成了茶乾了也沒個人理。

  心裡更是不舒服,衝著門外不耐煩的叫道:「沖茶。」

  候在門口的小廝飛奔著進來捧了茶壺出去。

  他又站了起來,繼續在窗邊桌前晃動,等小廝送了茶來,卻沒心思喝了,轟走了小廝,站在窗邊,窗外已是漆黑一片,只有零星點了幾盞等照著路,望著窗外樹枝上一對挨在一起夜眠的小鳥,眉心慢慢皺起。

  容華平日裡總是面溫色暖,從不向人說什麼心事,彷彿世間沒有能讓他難過,讓他動容的事,但他與他相處十來年,如何感覺不到他的心思。

  何況那晚的容華對月而敘的話,他在石後卻是聽得明明白白,永生只得一人,是何等的絕望。

  容華和煦的外表下是何等孤獨,他知,也明。

  也正因為這份孤獨和絕望,才比別人多更多的渴望,渴望緊緊拽住身邊僅有的一點情義。

  也正因為此,他這本是該死之人,被死死拽著,不得死。

  再由不得死變成對他的依賴,深吸了口氣,如果失去了容華,他也會是同樣的絕望。

  這些年來,容華除了他以外,白筱是唯一能接近容華的人,也是容華唯一肯在她身上動些心思的女人。

  如果白筱是普通女人,倒也罷了,大不了收在身邊養著,偏是這麼個麻煩身份,叫他甚憂。

  正胡亂尋思,容華從容飄逸的白色身影在院門口出現。

  他懸著的心總算落了下來,剛鬆了口氣,見他身後並無他人,落下的心又堵住了,快步迎了出去,「沒尋到?」

  容華取了幕離,搖了搖頭,走向屋裡,「沒尋到。」

  「你不是說她是被認得的人弄走的,難道是北朝?」古越隨他上了臺階,見他眼眸裡有一抹凝重,「出了什麼事?」

  容華不言,取了林中拾到的藥瓶拋給他,「尋到這個,應該是劫她的人留下的。」走到桌邊坐下,放下幕離,給自己倒了杯茶,握著卻是不喝,陷入沉思。

  古越拔了瓶塞,看了看,裡面空著,什麼也沒有,迷惑的看向容華,「這是?」

  「你聞?」容華將薄唇一抿,眼前閃過一抹寒意。

  古越睨著他,依言將瓶口湊到鼻間,臉色大變,眼眸瞬間充血,變得赤紅,「『春合散』?」

  容華將杯中茶,輕啜了一口,「你還記得這味道。」

  古越雙眸裡迸著怒火,臉扭曲著,咬牙切齒,「到死也不會忘。」

  容華垂了眉,輕嘆了一聲,「不該告訴你的。」

  古越到他身邊坐下,將藥瓶舉到容華眼前,眸子裡森冷陰沈,「你的意思是她服下了這個?」

  「怕是了。」容華放了茶杯走到幾案後,翻起一些摺子,絲毫看不出尋不到人的焦慮之色。

  古越與他相處多年,仍看不透他,「你到底是見沒見著她?」

  「不曾見到,拾了這瓶子便回來了。」容華翻開一本摺子,上面寫滿了這次戰事立了功的將士名字,「這次立了大功的鄭參將,你如何加冕?」

  古越奇怪他現在居然有心思看摺子,關心加冕的事,看了看手中藥瓶,「你打算放棄白筱?」

  等了等見他只是靜心看著手中摺子,並不答話,皺了皺眉,「這藥得服七次,七日一次,四十九日方有效,他們既然是衝著我們來的,便不會走遠,這麼長時間,應該有救。」

  又等了等,仍不見他答話,臉上淡淡的,看不出波瀾,難道想錯了他?他對白筱並無他意?「你當真一點不在意她嗎?」

  「你想救她?」容華終於將視線從摺子上移向對面俊臉,黑亮的眸子在燭光下靜如止水。

  「想。」他並不猶豫,毅然道:「也當救。」

  容華默了一會兒,才道:「去招艾姑娘,查到莫家男兒,便能查到她的下落。」

  古越抽了口冷氣,「難道是莫問?他怎麼敢?如果當真是他,直接叫艾姑娘拿了他,讓他交人,何須再查?」有『冷劍閣』的規矩束縛著,他不可能做出這等大逆之事。

  容華眼前化開白筱癡望著莫問的神情,咧唇抽笑了一笑,心間化開一股澀意,如果是莫問,何須用藥,「是莫言。」

  古越越加的不解,「你為何斷定是他?」

  容華放下手中摺子,「劫白筱之人如果只是為了貪圖她的美貌,求的僅是男女之歡,只需將她囚住,派人看住,不讓她尋死,無需用這藥,用這藥定然是想她離不得他,對他生情。」

  「既然如此,那不更說明是那人所為?」

  容華微笑搖頭,「那人怎麼可能親自出手,前來劫人?」

  「自然不會,他親自來和派人來,有何區別?」

  「如果是他派人來,又怎麼會給屬下這藥,而不等劫了回去,再給她服?」

  古越眉頭越擰越緊,確實如此,他根本不可能將自己的目的洩露給屬下,「那你為何認定劫白筱的人是莫言?」

  「我方才也說了,給白筱服此藥的,定然是想白筱對他有情,離不得他。試想白筱所認識之人不外乎只有北朝中人和民間四年的所識之人。而五年前,她方十歲,又有那百合之好,能有誰對她存下男女之情?」

  古越接口道:「所以只得民間四年所識之人,而她在民間所熟悉的男子只得莫家兄弟。」

  容華又看向摺子,「的確如此。」

  「你為何不認為是莫問?」

  容華面上微笑依舊,「你也知道他不敢。」

  古越點頭,赫然明瞭,「這麼說來,那人並不知她是白筱,劫她是衝著我們來的。拿她當誘餌,尋機除了我們……」他冷笑了笑,「等我們一死,這個劫來的女人自然沒了用處,有人肯為這個女人賣這命,賞個女人,刺殺之人得了好處,自然嘴緊,他何樂而不為。

  我們死了,刺殺我們之人,定然難逃南朝追殺,早晚得一死,到時白筱和刺殺我們的人一死,這事便石沉大海,誰也尋不了他的麻煩,即使對他有所懷疑,也沒證據,當真是條毒計。」

  容華笑了笑,「明白了就好。」他明白了,也就無需他再去做什麼。

  古越騰起身,掀了珠簾便朝外面走。

  容華淡然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加冕的事……」

  「場場戰事,有你一份,你何須問我,徑直批了,我明日上朝照讀便是。」古越回頭丟了一句,身子一晃便出了門,轉眼已消失在院門外。

  容華笑著搖頭,有些無奈,順手批了摺子,堆過桌案一角,揉了揉發跳痛著的額頭,靠了身後軟靠,望著桌上燈火,愣愣出神。

  南朝太子十幾年來,從不近女色,對這女子卻是寵上了天,可見這女子在南朝太子心中是何等重要的地位,這麼好個誘餌,對方如何能不用?

  他千算萬算,萬萬沒算到白筱會在古越出征時鬧那一場。

  本來已極低調的將她藏著,卻被傳了個沸沸揚揚,蓋也蓋不住。

  當真不在意嗎?不在意的話,又如何會一路追下去?從小到大,他何曾為哪個女子做過任何事?

  自她被送出北朝皇宮,傳來她墜崖的消息。他沒派人前去查探,而是守著北朝的人退去,自己親自摸下懸崖。

  那一地的血跡和臟碎,別人沒能看出,他卻看出那是被肢解的牲口,她定然未死,只是不知所蹤。

  在古越班師回朝,得知她與艾姑娘一起,又是親自去『儲花苑』看過,知她平安宿在了艾姑娘處,才安心回了京,派人暗中保護著,每日將她的情況細細記下,快馬送往京中,四年如一日,從未斷過。

  難道這也叫不在意嗎?

  她此次落入敵手,他不是不急,而是明白,對方定然會自行來尋他們。

  他不是不想救,對方不知她的身份,對她不會顧惜,直接尋上門,逼急了,兔子也會咬人,得回來的不過是她的屍體,這不是他所願。

  要古越尋莫言不過是提前知道對方的動向,不過是知己知彼,以靜制動求個穩勝罷了。

  古越從不喜女色,就是對香巧也是出於無奈,如果不是他壓著,香巧早被他殺了千百次。然如此憎恨女子之人,卻在大庭廣眾之下,忍下了脾氣,由著她鬧,這是為何?

  他苦笑了笑,眼裡聚滿絕痛,頭仰靠在軟靠頂底,合上眼,難道當真註定絕親緣,寡情義,永世孤獨?

  不肯認命,然不肯認,又如何?

  知秋在門口探了探頭,見他正閉目養神,放輕了腳步進來,尚未開口,便見他慢慢打開眼,向他睨來。

  小心的道:「公子,小的為公子備了沐湯。」

  「你想的倒是周到,讓他們送進來吧。」容華笑了笑起身。
作者: 彤櫻    時間: 2011-8-9 02:26 PM

本帖最後由 彤櫻 於 2011-8-9 02:29 PM 編輯

第一卷 第106章 結髮便為夫妻

  知秋應了,奔了出去,招呼著候在門口的下人抬了木桶進來,盛滿熱水,放進少許鹽。

  容華取了換洗衣裳,一旁看著,微微一笑,難為他這份心。

  知秋接了他手中衣裳,搭上屏風,立著不走。

  容華沐浴從來不要人在一旁服侍,知秋隨他多年,對他這習慣甚為瞭解,見他不走,回身問:「有事?」

  知秋見問才毛著膽子問道:「小竹姑娘沒下落麼?」

  容華看了看他,看來他離開這些日子,他們處的倒也融洽,那丫頭在別人面前倒是個好性子,「暫時沒有。」說完見知秋眼有慮色,才又補了一句,「不過很快會有。」

  這事是對方之前就預謀好的,不管怎樣,白筱都會被擄去,知秋和車伕根本頂不了事,攔不住。

  知秋一門心思的忠,這時丟了白筱,心裡愧疚難平,難免寡寡慾歡。

  聽容華這麼說,鬆了口氣,行了禮出去。

  容華除了衫,邁入熱水,靠了桶壁,看著眼前蒸汽騰騰,愣愣出神。

  沐浴完,坐了良久才寐了會兒。

  剛睡過去,便在夢中聽到一直出現在他幻覺中的女子的聲音,「容華君,救我……」聲音飄渺,頓時驚醒,出了一身汗。

  拋了簾子奔到屏風後舀了盆冷水,將臉浸入冷水中,過了半晌才雙手按了銅盆,仰了頭,任水自臉上流下,濕了衣襟不加理會,也不睜眼,低問道:「你到底是誰?如果當真有靈性,出來與我見上一面。是恩是怨,面對面的說清楚,如果你欠我的也就算了,如果是我欠你的,無論如何,我會還給你。既然不肯出來見我,這般生生的折磨著我,是何道理?」

  他不指望得到答案,不想,遠處那聲音輕輕一聲嘆息,「容華君,結髮便為夫妻,你當真就忘了我嗎?如果你當真不願想起,將我們結著的髮削了吧,我便再也不會出現在你身邊,你也落得清淨。」

  容華猛得一睜眼,轉著身四處尋找,黑暗中除了隱約的屏風桌椅,哪裡還有什麼人影,「你出來,讓我見見你。」

  他屏息靜氣瞪了良久,四下裡靜得只有窗外的風吹樹葉聲,再沒了聲響。

  結髮便為夫妻……他摸向耳鬢的一束髮屢,他自小就一直覺得這束髮有些不同,但怎麼不同,卻又說不上來。

  難道當真是他曾經的妻子?

  他點著燭火,看向壁上掛著的銅鏡中耳側的那縷墨髮,髮束隨風輕揚,他自懂事便特別愛惜這屢髮束,從不捨得絞斷一根,哪怕在戰事中也格外護著,至於別的頭髮,他從不曾在意,愛削就削,愛斷就斷。

  這些年來,他一直以為自己的怪癖,難道這當真是她的髮束?

  輕撫了著髮束,喃喃自語,「你到底是誰?」

  「想什麼呢,想得這麼入迷,我進來,你都不知道。」隨著爽朗的聲音傳來,古越轉過屏風抱臂靠在屏風大理石框架上,含笑看他。

  容華一掃臉上失意,換上往日的從容,回身道:「沒想什麼。」繞過他的身子,走向裡間,點亮桌上的燭火。

  「有消息麼?」

  「嗯,就在城郊的一處宅子裡。」他一邊說一邊走到書案後坐下,鋪開筆紙。

  容華跟在他身後,坐到書案一側,接了硯蓋,為他磨墨,二人一舉一動間十分默契。

  古越提筆沾飽了墨汁,手起筆落,如行雲流水,片刻間,兩幅地圖出現在白紙上,他仔細圈點了細節,才放下手中毛筆。

  容華轉過地圖,認真看過,唇角輕勾。

  兩張地圖,其中一張是那宅子附近的地圖,另一張卻是那宅子內部的地圖,二人同吃同住,並肩作戰多年,彼此相知,無需多加解釋,便能會意,「你的功夫又見長進了,如此之多的護衛把守,你竟能查的如此細緻。」

  古越長腿一伸,雙手抱了後腦,靠向身後軟靠背,呵呵一笑,「難得得你誇獎。」

  看著他髮角仍有水珠滴下,歪了歪頭,「又想那女子?」

  容華不否認,恩了一聲,「也沒著意想,無意中產生些幻覺。」

  古越睨眼看著他,眼底深處的黑藍湧了湧,「或許……」

  「休想,此事休想再提,我寧肯永遠記不起。」容華神情淡淡,溫言和語,口氣中卻讓人無法不從。

  古越嘆了口氣,閉了眼,「何苦呢,如果能記起她,又如果她尚在這人世,你們沒準還能成就一對神仙眷侶。」

  容華起身,撣平袍子,「現在很好,無需什麼神仙眷侶。」走到床邊,脫去打濕的軟袍,赤著身子躺倒下去。「歇著吧,你也辛苦了這半夜。」

  古越眯著眼看著他結實的身體,如同在鏡子裡看見自己,突然想起白筱說過的一句話,調戲容華,就等於對著鏡子調戲自己,不禁勾唇一笑,那丫頭實在有些意思。

  起身走到外間屏風後洗漱回來,見容華睜著眼看著幔帳,躍上一旁軟榻,側臥下去,卻看見為白筱添加的睡榻,眉頭一皺,「他們這次怕是不要了我的命,不罷休,整個院子處處暗藏玄機,彼彼高手,我獨來獨去,都得加倍小心方不為人發現,沒有人能從他們眼皮底下安然將那丫頭帶出來。」

  容華長睫輕眨了眨,「嗯」了一聲,閉了眼。

  古越濃眉斂起,「喂,這事,你可不能不管。」

  容華眼皮都不動一動,懶洋洋的道:「地圖都看了,哪能不管?」

  古越習慣了他那副不鹹不淡的腔調,但他既然說了要管,就一定會管,否則那就算八把鋼刀架上他脖子上,他也懶得眨眨眼,但白筱服了『春合散』。如果第四十九日上服下了最後一粒藥丸,被人汙了,就算救回來,也不濟於事了,所以要救得只能趕在這四十九日之間,「要不我隻身前往引他們注意,你暗中將她擄了,迅速離開。」

  他說這話也沒多少底氣,他想得到,對方肯定也想得到,就算他在前方吸引了人家注意,後面也絕難有人能弄得出白筱。

  容華輕笑一聲,答都不答了,既然古越自己都知道不可行,和需要他去否認。

  古越知他是那副死到臨頭也不會動下臉色的人,也懶得再與他多說,反正他想好了,自然會有所行動,折騰了半夜,也著實累了,乾脆拉了薄被,將頭一蒙倒頭就睡。

  容華到這時睜了眼,側臉看向榻上身形,明去,不比暗訪,明知道前去凶多吉少,他執意而為,淺聲道:「你去的話你不死,他們不會甘休。所以明去的是我,而不是你,不過在這之前做些準備。」

  古越呼的一下,掀了被子「你?你又不能顯露武功,事後怎麼脫身?」

  「我自有辦法。」容華漫不經心的看了對方一眼,又自轉臉別開。

  古越垂了眼不再說話,容華的心思,他懂。凡是沒有十分的把握,容華都不會讓他涉險,這十幾年來,哪次遇上險境,容華不是先顧他?

  輕嘆了口氣,「你不想死,難道我又想你有什麼三長兩短嗎?」

  容華不言,只是翻了個身,面朝裡,古越不是不能死,只是不能死在他面前,說他自私也好,自我也罷,他絕不會允許那個宿命成真。

  ☆☆☆☆☆☆☆☆☆☆☆☆☆☆☆☆☆

  白筱被囚在奢華的寢室內,轉眼已過了大半個月。

  在這期間,她將著屋裡以及隔壁的淨手房,沐浴間的門窗爬了個遍,所有能與外界相通的窗戶都被裝了手臂粗細的木欄,充其量也只能伸個手掌出去。

  就算練了縮骨功的人再將自己壓扁,也沒辦法從這些細縫裡擠出去。

  從這些門道逃跑是別想了。

  而每天送飯進來的下人,從不落單,一進來便是三幾個,想設法撂倒一個,衝出去,也是癡人說夢。

  被莫言劫持的那日,雖然故意留下線索,但知秋和車伕生死不明,怕是自身難保,不見得能顧及上她,再說就算知秋那時沒事,他能否看懂她留下的線索也不得而言。

  那日留線索不過是求個希望,而並不奢望能得到救助。

  莫言自那晚差點失控以後,雖然每日必來看她,但不再在房中多呆,更不敢隨意親近觸碰她。

  只是每日來陪她到園中散步。

  她雖然對莫言著腦,但最開珍惜的便是每日晚飯後在園中閒逛的這一個時辰。

  要想逃走,怕是只得這個空檔。

  第一次隨莫言到院中,他一步不離的跟著她,處處小心。

  白筱看在眼裡,只是淺淺一笑,佯裝不知,在榮府那麼長時間都耐得住,何況是此時半會兒的功夫。

  順著幽靜小路,分花俯仰,漫步行走,暗中卻記下道路,回眸中見斜陽打在身邊花叢,反射出一抹刺眼的強光。

  暗覺蹊蹺,橫過一步,去採路道花朵,偷偷往光線射回往望去,一看之下,暗吃一驚,後退一步,花叢後竟是一條土溝,裡面密密的藏了一排帶了兵器的黑衣人。

  「喜歡這花?」莫言上前,站在她身後,含笑看她。他與她相處幾年,每每見面,總是鬧些不開心的事出來。她像這麼和顏悅色的陪在他身邊漫步還是第一回,心情大好。

  白筱一驚之後便冷靜下來,囚禁她,根本無需在院子裡藏著許多人,這些人藏在此處定然另有所目的。

  想著那天骷髏面說的話,只要事成,她便是莫言的……由此可見將她擄來並非莫言一己之私,而是另有所圖。

  對方不知她的身份,而她公開的身份是為古越備下的女人,由此可見,對方所圖也不難猜測。

  想明了這點,驚得汗濕了手心,強自鎮定,輕點了點頭,「這時候,這花能開的如此嬌豔,當真難得的很。」

  莫言滿面喜色,終於算是有一樣她喜歡的東西,伸手摘了那支花遞與她,「如果你喜歡花,過些日子,我們換個住處,我將滿院子,都種滿花。」

  白筱越加心驚,此處果然不是他的住處,慢慢又踱到花叢一邊,作勢去聞枝上花香,眼睛卻溜向花叢之後,果然知方才所見,藏滿黑衣人,如此看來,著院中不知藏著多少人。

  別說想自個兒從這兒逃出去,就是容華古越前來搭救,哪怕都是難以脫身。

  之前還存了一絲奢望,奢望容華能得知她的下落,能念一點她還有有用之處,前來救她,可現在卻唯恐他來。

  她想出去,卻不想再來一兩個人來陪她死在這兒。

  接過莫言不斷摘給她的花,「莫言,別摘了。」

  莫言愣了愣,「怎麼,不喜歡了?」女人善變,但這變得也太快了,剛才還說喜歡,這轉眼又不要了。

  白筱搖頭,「摘下來,它們很快便會枯萎了,風采也就不在了。」

  莫言搔了搔頭,「不摘下來,一樣會謝。」謝了一樣是枯,有什麼區別?

  白筱微笑了笑,往前慢行,「的確會枯,但總能多幾日風采,有些時候,是能多一日,是一日。」

  莫言越聽越糊塗,「跟上來,花有很多,又摘不完,你要看,日日採摘便是,何須擔心它們枯不枯的。」

  白筱搖頭一笑,他哪能明白,「花是很多,但每朵花終是不同,枯了的這花,世間只得它一朵。」

  莫言將眉頭擰了擰,這些花,左看右看,全生成一個模樣,實在看不有什麼不同,女人心,還當真難懂。

  等白筱和莫言並肩走開,他們身後頭頂樹梢,樹枝輕動,一抹黑色人影如鬼魅一般隱在密葉中,隨著被風吹動的樹枝起伏。

  他站的位置極巧,他能俯視身下園中情景,而園中隱著的人卻看不見他。

  他單手輕撥著樹葉,望著白筱慢慢遠去的身影,直到她轉過花間小徑,看不到身影,才垂下眼瞼……當真只能那一朵麼?

  腳下樹枝輕動,另一個與他一般穿著夜行衣的黑衣人落在他身邊,以只有他能聽見的聲音問道:「如何?查明白了沒有?」

  「可以了。」他一掃眼裡的陰鬱,淺笑道:「走吧。」

  二人一前一後,盡挑下面人看不見的死角起落,幾個起伏,已失了蹤影。

  出了園子,繞著無人街巷,攀援走避,落在一處茅屋外,從一處看著的窗戶,翻了進去。

  外面看似破舊,裡面收拾的卻是乾淨,脫了夜行衣,換上平常衣裳。

  剛收拾妥當,一個小廝推門進來,卻是知秋,「太子,容公子,我就尋思著你們要回來,果真。」

  古越將夜行衣團成一團,問道:「子涵那邊準備的如何了?」

  知秋在桌邊為他二人斟了茶,「將軍已經回來了,說都安排好了,就等太子下令行動。」

  「他現在人在何處?」古越接了容華遞來的茶,一口而盡。

  「將軍接連幾夜沒睡,這回來交待過小的,臉也沒洗,在隔壁倒頭就睡了,小的這就去叫他。」

  「回來。」古越將知秋叫了回來,「讓他睡吧,別驚了他。」

  知秋應著出去了。

  容華垂眼低笑,「真難為那新買來的被子,又要不得了。」

  古越橫了他一眼,「你何時變得這般小家子氣。」說著也忍不住笑,「這次真辛苦了他,話說,你如何誆得他來挖地道?他祖上是盜墓為生,雖然是不得已而為之,但終是見不得光的事。他自入官以來,可是打死不肯提他主上舊業。」

  容華微勾了唇,「我上次給了他二百匹追風馬,他用著甚是舒服,又來誆我為他打二百幅好馬鞍來陪那些馬,我順便誆了他來這挖地道。

  他為了那二百幅馬鞍,那還顧得上祖上那見不得光,只恨不得手上功夫更利索些,沒等我說二遍,自己搶了地圖去了。」

  古越搖頭笑了,「你當真是吃不得半點虧的人,那些暗藏煙霧彈的馬鞍本是要給他先試用的,他可真是白白被你使喚了這一遭,他遇上你,也不知到底是走運,還是不走運。」

  容華不以為然的喝著茶,「有人不用,白不用。」

  古越走到他面前坐下,突然冷不丁地問了句,「你方才所說的,難道當真只能那一朵,是什麼意思?」

  容華把玩著手中茶杯,面無表情,「隨口亂謅,能有什麼意思。」

  古越見他不肯說,也不再問。「我們何時動手?」

  容華將手中杯子放在桌上輕輕一擱,「明天。」

  古越點頭,「也好,省得夜長夢多。」



第一卷 第107章 賭一把

  白筱坐在梳粧檯邊前,握著玉梳對著鏡子,慢慢梳理墜在胸前的長髮,如絲的秀髮在指尖滑不溜手。

  不知道為何,昨夜下半夜,眼皮不斷的在跳,心裡慌亂的很。

  今天一大早,莫言摘了一大把鮮花過來,雖然昨天有跟他說明白,這花不是喜歡就非得摘下來,可是他第一次知道她喜歡什麼,直接把她的話當成了耳旁風。

  叫人打聽著她起了身,就巴巴的往這邊送。

  白筱望著他捧著的那一大束鮮花,再看他笑開了的一張臉,如同他手中帶著晨露的花一樣燦爛,一時之間反倒有些心酸。

  他才十五,本該是可以到處玩耍閒晃的年紀,卻巴巴的為人賣了命。

  當年初入『冷劍閣』的莫問也只得這年紀,那時的他,本該是這幅天真的模樣。

  默默接了他手中的花,取了花架上的一個花瓶裝了水,將花插上,「莫言,回家吧,你娘一定很想你。」

  提起玉娥,莫言的臉色變了變,「過些日子,我會回去看她,到時你可得和我一起。」他現在實在不敢面對娘親。

  白筱還沒答,見門外進來一個黑衣人,伏在他的耳邊說了幾句什麼,只隱約聽見南朝……太子……拜帖……幾個零零星星的詞。

  莫言臉色大變,驚看向來人,「這麼快?現在人在哪裡?主上不是還沒有遞帖過去嗎?」

  「主上的確不曾遞帖過去,不知他怎麼尋來的,現在就在門外……」

  「帶了多少人來?」莫言越加心驚。

  「沒帶人,就他一個。」

  莫言將唇一抿,看了看白筱,帶著來人大步出去了,大門隨後關上。

  門外的鎖門聲,攪亂了白筱的心。

  他不該來,來了且不是白白送死?不管他該不該來,她心裡還是有一絲欣喜,他們沒有把她棄了不管。

  在梳粧檯邊坐了半天,也沒能將髮束起,乾脆拿了條絲帶就在頸邊將那一 頭的秀髮綁了,走到窗邊,透過那些拳頭大小的格子往外張望。

  只見花叢不時亂搖,刀光劍影,久伏在這園中的人早已按捺不住,這時怕是得了什麼要行動的風聲,個個蠢蠢欲動。

  白筱心急如焚,來的不管是古越還是容華,只怕都是凶多吉少。

  兩手拽著袖子,在屋裡來回踱步,得想個什麼法子通知對方,讓他儘快離開。

  轉了兩圈,主意一定,奔到門邊,使勁的拍著房門,「開門,我有急事要見莫言,是關於南朝太子的。」

  果然縮身暗處的兩個黑衣人鑽了出來,白筱是他們上頭的心尖肉,他們也不敢對她無禮,但平時吊兒郎當的惡習難改,調笑道:「小竹姑娘,我們堂主現在沒空和姑娘調情,一會堂主忙完正事,自然要來陪姑娘的。」

  白筱臉沉了沉,沒時間於他們磨嘴皮子,「我的確是有正事要與莫言談,你去跟莫言說,南朝太子勇猛善戰,他發起難來,要對付他也是極難,就算最後勝了。也會兩敗俱傷。但我有辦法讓他巧勝,不見得會傷一兵一卒,只需讓我見上來人一面。」

  門外兩個人聽了,面面相覷,這的確是大事,但聽說白筱是古越殿下的人,能忍心殺了南朝太子?南朝太子俊美非凡,又驍勇善戰,可是人間難尋左右。

  再加上南朝皇帝的位置,他是坐得硬硬的,不知有多少姑娘對他夢寐以求,可望而不可及。

  而她就佔著這上天賜下的好位置,要人有人,要地位也是早晚之事,再說南朝太子不好女色,獨寵她一人,這樣的好事,她怎麼可能捨得下?

  白筱從一旁窗櫺望出去,見二人對她的話不肯信,忙說:「我不是自願呆在南朝的,我與莫言自小青梅竹馬,感情非同一般,不信,你們照我的話去回他。」

  他二人日日躲在暗處,將白筱和莫言一起散步的情景看了不少在眼裡,二人關係的確不同一般,不過如果當真如她所說,莫言又何需將她鎖上,將信將疑。

  如果回吧,萬一這姑娘哄人,這緊要關頭去打擾堂主,免不得要挨訓斥,但萬一是真的,壞了事,事後被堂主知道,怕是性命難保,一時間猶豫不決。

  白筱見他們心動,接著道:「你們不用現在將我放出去,先拿個人去問問莫言,他自然會來引我前去。」

  外面的人覺得她這話說的很是到位,不等她再說,跑走一個,留了一個在這門口候著,免得白筱乘亂玩什麼花樣。

  沒一會兒功夫,跑走的黑衣人跑了回來,比去時跑得越加的急,到了門邊,道:「快開門,帶她過去大堂。」

  在門口候著的那位一邊開鎖,一邊不放心的問,「堂主當真讓她見南朝太子?」

  白筱心裡微緊,來的果然是古越,他是一國之君,如果在這兒丟了性命,京中定然大亂,到時只怕最慘的還是百姓。

  聽另一人答道:「廳堂被團團圍住,又有堂主親自鎮守,這麼一個沒武功的丫頭能做得了什麼,就算她話中有詐,也不用怕她,如果她的話是真的,倒是可以少死些兄弟,何樂而不為?這是堂主的話。」

  白筱聽了,臉色煞白,暗藏珠釵於袖中,這次前去也不過是賭上一把,到底有多少勝算,她說不上來,也只有試過方知。

  她賭的是莫言對她到底有幾分情意,如果賭贏了,骷髏面定然不會放過莫言,正好借此機會勸他脫離這個組織遠走高飛。

  雖然是險棋,輸了不過是和現在一樣,要死的終是會死,贏了的話,卻是雙利,掙了古越的一條命,以及莫言的回頭。

  門開了,她邁出門檻。

  那二人一左一右的將她夾在中間,之前躲在暗處看她,已是垂涎三尺,這時近距離看她,似水的肌膚,絕秀清雅的容顏,經不得暗吸了口氣。

  別說莫言與她有青梅竹馬的情意,光看這張臉,這副身子骨,就讓人不惜一切代價的想得到她。

  也怪不得南朝太子肯為了她隻身前來涉險,所謂紅顏禍水,怕就是如此了。

  不過就算是禍水,能賞他們與她承歡一夜,死了也願意。
作者: 彤櫻    時間: 2011-8-9 03:11 PM

本帖最後由 彤櫻 於 2011-8-9 09:34 PM 編輯

第一卷 第108章 敵陣中的溫柔

  白筱匆匆隨著兩個護院進了前廳,挨了門口,便看見廳堂中間背門而立的修長身影。

  一身服貼的黑衫隨意間便勾畫出他極好的身段體態。

  墨黑的長髮仍然隨意的綁在腦後,從後面望過去,一派閒然的樣子,無形中的霸氣卻滿罩廳堂。

  她進來,他也不回頭,但她能想像得出,他臉上藐視一切的不羈神情。

  相反站在上方的莫言雖然勝算在握,卻反而神情緊張,表面上一派鎮定,眼眸裡卻難掩一抹慌亂。

  見她進來,眸子一閃,心神穩了些,如果她當真是北朝的白筱,那與古越勢不兩立,要殺古越也是在義在理。

  只是不知她有什麼辦法可以不傷一兵一卒,助他殺了古越。

  白筱暗笑,莫言終是年紀小,又沒經過大場面,在氣勢上就比不得終年在戰場上身份死邊緣滾打的古越。

  倒扣了金釵的手縮在袖口中,款款打古越身邊走過,側了頭看向他的側臉,只見他突然垂了眼瞼微微一笑,視線掃過她垂在身側闊袖中的手,眸裡光華微微閃爍,側臉過來,朝她笑了笑,那雙黑的純粹,黑的徹底的眸子,隨之微微漾起一抹帶著玩意的淺淺笑意,彷彿看穿了她的心思。

  白筱呼吸一窒,腦子裡嗡的一下化成了空白,竟是他……

  在她得知古越前來時,她只是焦慮,認為古越手中握著一國江山,不能有事,雖然知道將會面對何等驚險場面,但並不慌張,想的只是盡自己所能。

  然這一切淡定隨著這雙眼眸化成了煙灰,慢慢飄散。

  既然來的是他,古越自不會有事,那他中的江山也毫不會受損,容華死了,不過是古越少了一個面首,世間少了個神醫。

  她暗吸了口氣,為何沒想到,古越還有他這個替死鬼。

  不知為何見到是他,心裡反而更加煩躁。

  見他又是淡淡一笑,轉過了臉看向莫言,笑笑道:「你們叫她出來,可是後悔將我引來,所以想將她交還與我?」

  在莫言欲說話分神之際,突然上前一步,隔著她的袖子,拽了她的攏在袖中握了釵子的手,手指觸過手心中握著的金釵,另一隻手將她拽進自己懷中攬住,鬆了她的手,抬手來輕撫著她的面頰,目無他人的審視著她,柔聲問道:「瘦了些,他們待你不好麼?」

  白筱即時僵住了,睜圓了眼,愣看著眼前漆黑眸子深處的一抹謔笑,他這是唱的哪出?激怒了莫言,對方即時動手,那她就沒有時間與莫言周旋了。

  「你……」

  他拇指滑到她唇上,輕輕一壓,接著在她柔軟的下唇上輕輕拂過,「有話,回去再說。」

  白筱腦後一片麻痺,他聰明一時,這時怎麼這般不用腦子?到底是打得勝仗多了,太過狂妄,還是這次出征被人傷了腦袋,變傻了?

  身後傳來莫言怒氣沖天一聲重哼,「放開她。」

  莫言見她被對方緊緊抱著,渾身的血都要騰出身體,但古越的武功天下聞名,要殺死白筱,只需動動手指,哪裡敢輕舉妄動,壓著脾氣,靜待時機。

  白筱一聽,轉念一想,他這麼脅持她出去,卻是個好辦法,想明白這點,整個人反而放鬆下來。

  他的視線一刻沒離的注視著她的眼,眼中笑意又是一漾,對莫言的怒聲警告全然不聞,環著她的手更緊,緊的彷彿要箍斷了她的腰,伏低頭,在她耳邊,用只有她能聽見的聲音調戲道:「你手中釵子對著我可以,對著你自己可不行。」

  白筱雙唇一抖,什麼都被他猜到,很是不爽,再看他眼裡不以為然的玩味,臉色慢慢轉冷,「你為什麼就不認為我是用來對付你的?」

  「是麼?只要你下的了手。」他搖頭一笑,驀然握了她握著金釵的手,拉扯高來,將金釵的尖端抵在自己胸脯,又是一笑,神色格外溫柔從容,彷彿三月春水,暖暖融融。

  白筱手一抖,臉色白了下去,半攏了手背的闊袖滑了下去,場中所有人的視線落在了她手中金釵上。

  在別人看來,是她揮手刺殺他,而被他捉住手腕。

  只有她知道,他握著她的手腕的手,沒有一點力道,只要她輕輕一送,手中釵子就能刺進他的胸脯。

  她看著他的眼,化成迷茫,他為什麼要這麼做,吸了口氣吞嚥了下,定了心神才道:「這裡危險,我們……」

  他截下她的話,「想我將你當為人質,劫你出去?」

  她不敢點頭,讓圍在周圍的人發覺他的動機,眨了眨眼。

  他撇臉低笑,重新看向她,聲音比方才更加溫柔,「算我沒白來這一趟,外面園子的花叢後,全是伏兵,我拿了你當人質,可以鎮住莫言那愣頭小子,對他上頭那位全無用處,頂多你我二人做一對鬼夫妻。」

  「既然知道為何還要來?」白筱胸口一哽,他全知道,見他笑而不答,才想起他最後的一句話,臉色一冷,「誰與你做鬼夫妻。」

  他眼裡笑意更濃,唇邊也浮出一抹玩味,低了頭向她靠近,直到鼻尖碰了她的鼻尖才笑著道:「別忘了,你許過我的事。」

  許過他什麼事?白筱攪著腦汁,愣了會兒,才想起那夜,他說的話,許他初夜,臉頓時紅過耳根,這都是什麼時候了,他還有這心思玩笑。

  他就是來給古越當替死鬼的,或許他根本就沒打算出去,既然救不了她出去,他跑來搭上一條命做什麼,她紅著臉,淚湧了上來。

  「枉你聰明一世,此行卻這般糊塗。」

  他看著她眼裡布上霧氣,微微一愣,這雙眼何等熟悉,突然手上用力,奪了她手上金釵,手掌壓在她後背,將她更緊的壓在自己胸前,也顧不的周圍虎視眈眈的注視與莫言殺人的目光,唇覆上她的唇。

  白筱整個人愣住了,忘了動上一動,等她反應過來,他已離了她的唇,含笑看著她。

  莫言怒不可揭,喝道:「古越你是一國之君,怎麼能在光天化日之下做出這等欺侮婦人之事?」

  容華只看白筱,想的卻是為何這個女人,一笑一怒,哪怕是身體,都如此熟悉?他想再試試,可惜眼下,不容他有這些時間。

  眼角也不抬一抬,道:「你們擄她來,便該知道她的身份,她是我的女人,何來欺侮可言。」

  在莫言暴跳起來之前,接著道:「不過一個想要我的命的女人,可要不得。」

  白筱更懵了,他簡直在胡扯,在還沒來得及反應之前,驀然被他一推,身體一空,離了他的懷抱。踉蹌著後退幾步。

  莫言忙躍上前將她扶住,兩眼焦急的在她身上亂看,「你沒事嗎?」

  白筱木訥的搖了搖頭,心中一片冰冷,他丟開了她,便沒有一點機會,而且還奪了她的金釵,她平時本少帶飾物,只得這只釵子能用上一用,現在被他奪了。

  她打算拿了釵子指著自己,威脅莫言放了他的算盤也就此落空了,一時間,腦子裡亂麻麻的,想不出還有什麼辦法可行,又急又燥。

  雙眸緊鎖著容華的俊儒的面頰,他卻不再看她,冷然道:「我不想看到這個女人,再不將她帶走,動起手來,我第一個殺的便是她。」

  莫言又嫉妒又憤怒,聽說古越寵愛她到極點,不想竟寵到這地步,明知將死,卻放她離開,如果不是愛極,如何能做到這點。

  怒歸怒,對他的話卻不敢駁,當真交手,他要殺個把人,簡直易如反掌,何況是手無縛雞之力的白筱。

  將白筱交給帶她過來的護院,「送她回去,無論什麼情況,不能再放她出來。」雖然現在古越是單身前來,誰知他是否另藏了人在外面,如果藏了人在外面,動上手,不可能不進來相助。

  他得與那人合力對付古越,哪裡還顧得上她?刀劍無眼,難免不傷到她,唯一的辦法就是將她囚回屋中。

  白筱哪肯就這麼離開,奔上前拽了莫言,「莫言,你不能傷他,傷了他,南北朝定然大亂,倒是苦的是南朝百姓。」

  莫言的任務就是殺古越,哪能聽她的,此時又不能與她多糾纏,見她護著對方,妒火燃得更旺,辦起了臉,將她的手甩開,「帶她走。」

  「莫言,你不能……」她看向容華,後者一臉的漠然,看不出任何表情,還待要說,被護院上來,一左一右的拽了手臂,拖向門口。

  她見莫言別了臉不看她,怒視著容華,只恨不得將容華碎屍萬段,心生絕望,容華終是惹惱了他,再難有一絲轉機。

  扭頭向容華叫道:「你走啊,你走啊。」她見過他在戰場上是何等威武,拼著殺出去,也不見得出不去,但見他兩手空空,連把武器都沒有,心裡拔涼拔涼的,轉眼被扯出了門檻,再無機會,又急又惱,在不顧其他,對他罵道:「你這份蠢蛋,狂妄自大的蠢蛋,自作聰明的大蠢蛋……」

  他至始至終終沒有回頭,垂著的眼眸劃開一抹笑意,自作聰明的也不知是誰……手指拂過手中金釵,居然想拿自己的命來威脅莫言……這丫頭……蠢到了極點。

  莫言瞪著他手中的金釵,正是白筱以前常用的那隻珠釵,喝道:「把金釵還來。」

  容華抬頭看了看他,眼角劃出一抹不屑的笑意,將金釵收進懷中。

  「你……」莫言眉頭緊皺,眼裡冒著火,場中之人,也不過大他幾歲,卻讓他感覺他高高在上,高不可及,骨子裡散發出的那股不可一世的傲氣,讓他感到自卑,從沒有過的自卑。

  容華依然淺笑,緩緩道:「動手前,我還有件事,要勞煩你辦。」

  按理莫言不該理會他的要求,但鬼使神差的問道:「什麼事?」

  容華從袖中取出一張疊好的信箋,「將這個交給你們主上,馬上交。」

  莫言冷笑,「我憑什麼聽你的,誰知道你這是什麼東西。」

  容華不急不惱,突然揚聲道:「我死了,再無人知道母后親子的下落。」

  莫言不明白他話中之意,呵斥道:「你呼叫些什麼?當真是要死的人,甚至也不清醒嗎?」

  「如此毛躁的心志,成得了什麼大事?莫家當真只得莫問一人擺得上臺面。」容華淺笑,睜眼也不看他一看。

  莫言惱羞成怒,見他高雅脫俗,明明是雙手沾滿血腥,卻像乾淨的不沾一點凡塵。妒火中燒,朝著左右一揮手,「死到臨頭還要囂張,弓箭手伺候。」

  呼啦一聲,門口和窗口霎時間,站滿將弓拉滿的弓手,箭尖對準容華。

  容華淡淡而笑,面色不改。

  莫言越加氣惱,正要揮手下令射箭,突然聽見門外一個聲音喝道:「住手。」

  莫言一愣,揮起的手慢慢放下。

  容華聽了,臉眼皮都不動一動,像是一切盡在他的掌握中。

  眾人看向門口,骷髏面的黑衣人從門外邁進,踱到容華面前,將他從上打量到下,眼裡露出驚詫。

  容華睨眸將他回視著笑笑道:「既然我以真面目前來,北皇何必再遮遮掩掩?」他語調溫和,但誰都聽得出他話中的諷刺味道。四周之人又是比劃著刀劍,蠢蠢欲動。

  骷髏面向兩邊壓了壓手掌,阻止那些人有所行動,笑了笑,當真慢慢揭下臉上骷髏面具,露出了一張約三十來歲,白淨英俊的臉,正是北皇,將容華看著,突然將手一揮,「退下。」

  莫言不可置信的看了看他,見他沒再有表示,手一揚,帶了屬下退了出去。

  北皇等人退去,只留下貼身侍衛,才道:「我們在該見面的。」

  容華只笑不答。

  北皇又道:「那孩子去了哪裡?」

  容華淡笑,「他不想見你。」

  北皇笑了笑,眼裡閃過一絲無奈,點了點頭,「他想見我,才叫奇怪。」如果說想見他,那才是謊言,「他當真活著?」

  「活著,不過他恨不得食你的肉,飲你的血。」他神情依然溫和,睫毛輕輕眨了眨,北皇沒看見他垂眸間,長睫下掩著的恨意。

  北皇看著他,突然轉身哈哈大笑,聲音飄出窗外,迴響著淒涼。走到上座坐下,「請坐。」語氣難得的客氣。

  容華也不拒絕,行到與他相平之位坐下。

  北皇冷眼將他看著,他是北朝之主,對方是南朝之主,要坐,的確得與他相平,然就在這不利的地頭之上,也不輸了這氣魄,暗暗點頭「怪不得你敢佔他之位。」

  容華輕笑,回看著對方,不鹹不淡的問道:「北皇認為,一個不是南帝血親之人,有資格坐上南朝寶座嗎?」

  北皇冷哼一聲,「看樣子,你並不想告訴我,他在哪兒?」

  「無可奉告。」容華望了望窗外,算了算時間差不多了,起身道:「來了也有這大半天了,朝中多事,我也不再多留。北皇擄來的人我也要帶走,告辭了。」

  北皇臉色青黑一片,冷了下去,「你當真狂了些,你以為你這麼容易走得出這個門……」

  話沒落,只見眼前金光一閃,他喉嚨上一瞬頂了一物,低頭一看,卻是一隻金釵,尖端處陷入他喉嚨半分,只要他手上微微一用力,便能刺穿他的喉嚨,沁出一身冷汗,不敢相信眼前少年身手了得到這程度。

  久聞他在戰場上百戰百勝,不想在馬下身手更快如鬼魅,「你……你別亂來……」

  他的侍衛見皇上被制,一驚之下,見容華沒注意到他,不露神色的繞到他身後,突然舉劍刺向容華後心,這一劍又狠又準。

  北皇看在眼裡暗自歡喜,這一劍刺下,雖然不指望能得手,但對方必然要揮手招架,他就有可乘之機。

  不料不見對方動作,只聽一聲慘叫,護衛仰面倒下,手腕和喉嚨處各刺著一根金針,僅露了一指寬的針尾在體外,護衛在地上抽搐一下,手腳一伸,便不再動彈。

  北皇面的慘白,額頭滲出豆大的汗珠。

  容華臉上笑意盡消,冷然道:「你以為,你那些蠢蛋能留得住我?我來不過是為了要人,才與你客氣三分,再有,我如非不是為了京中百姓,要殺了你,十條命,也不過你死。」

  他說著,手上微微用力,北皇只覺得頸間一痛,一陣癢,一道液體從頸間滑下,更嚇得魂飛魄散,這少年說翻臉就翻臉,心狠手辣,下手無情。

  僵著脖子,「你帶了她,斷然出不去,你殺了我,你也得死在這兒,不過是兩敗俱傷的事。」

  容華冷笑道:「殺你,還不是時候。」說完收了手,轉身就走,身影一晃,已到了門口。

  北皇摸了摸脖子,一手猩紅,大吼道:「護駕。」

  霎時間湧進眾多兵將將他團團護住,他才安心,叫道:「快去,把那丫頭給我看住了。」

  邊說便帶了人奔出大門,卻見容華朝著院外方向去了,所過之處慘叫連連。

  心裡迷惑,他不是來要人的嗎?怎麼這麼就走了?

  心念一動,叫了聲不好,中計了,「快,去看看那丫頭。」

  護在門外的莫言聽了,忙奔向後院。



第一卷 第109章 脫險

  莫言直衝後院,見白筱的寢屋大門緊閉,鎖也鎖的好好的,長鬆了口氣。

  兩個護院一左一右的靠在兩邊門框上,見了他忙站直身,行了個禮,「堂主。」

  莫言點了點頭,「古越有沒有來過?」問完自已都覺得多餘,如果古越來過,這兩個且能安然杵在這兒。

  護院聽了頓時緊張,一邊搖頭一邊兩頭張望,唯恐古越突然出現在面前。

  莫言皺了皺眉,暗罵了聲「膿包!」

  這時有人來回,說古越躍牆離開了。

  莫言懸著的心總算完全落了下來,回頭見北皇朝這邊走來,轉了身垂手而立。

  北皇到了門邊,看過四周才問道:「裡面沒有什麼事吧?」

  「不見有事。」莫言恭恭敬敬的答了,見北皇一瞬不瞬的盯著他,不知做何想法,有些不自在,「主上………」

  北皇收回視線,看向眼前的雕花大門,「小竹姑娘怎麼進的南朝皇宮?」他設這個計便是要引古越前來,如果他帶人來奪,便在他意料之中,算計之下。

  然古越隻身前來,雖然今天是勝了,不能說勝得不險,這位小竹姑娘長得雖然極美,但他身為國之君,不惜冒生命危險來救個鄉間姑娘實在牽強了些。

  再說小竹與白筱長得又有幾分相似,他不能不懷疑。

  莫言察覺北皇起疑,額頭微微滲汗,垂首道:「是民間選秀,小竹貪圖榮華富貴,不願一輩子呆在戲班子裡,偷偷離家出走………」

  北皇睨視著他,「是嗎?」這個小竹穿著打扮無處不素,實在看不出有貪圖富貴的樣子。

  莫言指尖微微發麻,「的確如此。」想保住小竹,也只能如此。

  「雖然聽說這次去民間徵女,由子涵親自前往,但民間招來的女子,怎麼可能直接就往古越身邊送?」來歷不明的女子,侍奉在君主身邊一直是大忌。

  莫文眼睛轉了轉,「據屬下所知,這次雖然是子涵前往,但途中容華在軍營中呆過一夜,第二天,親自將小竹帶回的宮,安置在宮裡。」

  「容華?」北皇心裡疑心更重,容華給白筱治過腿疾,當然認得白筱。

  莫言略抬眼見到他眼裡猜疑,又道:「容華與艾姑娘相熟。」

  北皇愣了愣,不知他說這廢話做什麼,「那當然。」為皇家辦事的人,如何能不與冷劍閣相熟。

  「小竹是艾姑娘的徒弟,自小跟著艾姑娘的,與容華不會不識。」小竹這四年深入簡出,不曾見過任何外人,不過這時只要能打消北皇的猜忌,只能胡亂編排。

  「原來如此。」北皇雖然心中疑惑未消,但對莫言的說辭,卻尋不到問題,而且他這般說法,又是合情合理。

  容華和古越看上她的,只怕不僅僅是長相美貌,還有她和艾姑娘的這層關係。

  南北皇皇家的人,誰不願與冷劍閣多扯上些關係,將他們攬為己用,而艾姑娘又是冷劍閣的關鍵人物。

  艾姑娘還有一本絕學便是琴技,論琴技,她站其右,沒人敢站其左。論音律能與她一論高下的卻有一個,那便是南朝早逝的皇后古秋菱,古越雖然另有名號,但南帝為了紀念愛妻,便讓他隨母姓起了這個名字,私底下叫喚。

  然等南帝過世,古越接管了江山,卻不用原來的名號,雖然於理不合,但南帝已逝,當家的是古越,有不滿的大臣敢怒不敢言,時間長了大家也習慣了古越這個名字,也就沒再改口。

  想當年艾姑娘和古秋菱二人一琴一蕭合奏乃人間仙樂,可惜秋菱早逝,這人間仙樂變成了殘缺之音,好不可惜。

  北皇想到當年往事,神色黯然,長嘆了口氣。

  艾姑娘生性高傲,一手絕妙琴技,卻一直沒有看上眼的人收為徒,不想竟收了這個小竹姑娘,以此看來,小竹進宮不是沒有原因了。

  小竹是古越的女人……北皇打了個寒戰,難道古越根本就是秋菱的親子?方才在大堂上被他誆了?

  如果當真是秋菱之子……那般的模樣,那般的功夫……當真是人中龍鳳……

  一時間心緒翻滾,一時認定古越佔了他的位置,如今反而暗慶今日之事未成。

  莫言見北皇神色數變,時喜時憂,時疑時有所悟,一顆心提在嗓子眼,不敢稍有舉動,露出馬腳,「主上……」

  北皇聽得他喚,猛的醒了神,呃了一聲:「很久不曾聽過艾姑娘彈琴,開門請小竹姑娘彈一曲給我聽聽,」他不是以皇帝的身份前來,自不會稱朕。

  莫言不知他是何想法,也不敢再問,忙對左右道:「快開門。」又忙著叫人去樂坊取琴,好在這院子奢侈,尋把琴也不是難事。

  護院趕緊掏了鑰匙開了鎖,推來門,退過一邊。

  北皇背著手,領先進了門,環視屋中,即時愣了愣,回頭問莫言,「人呢?」

  莫言也是一愣,人?看盡屋裡角角落落,哪裡有人在,冒了一身冷汗,看向候在門外的護院,「人呢?」

  「人?」護院丈二金剛摸不到頭腦,「什麼人?」

  莫言眉頭一豎,提高了音量,「小竹姑娘,人呢?」

  「不是在裡面嗎?」護院探頭一看,也傻了,說話也結巴了。撲通一下跪了下去,「這……我……我……我……我們是親……親眼看見他……她進去才……才鎖的門……會……會不會是……是藏在哪兒了?」

  北皇的臉頓時沉了下去。

  「廢物!」莫言更是心急如焚,一巴掌摑在順手方的護院臉上,大步進了裡間,來開衣櫃,拋了帳幔,可是哪裡有人,腳底冰涼,頭皮發木,轉回護院面前,一人一腳,將二人踢翻,「這麼大個活人還能化成蚊子飛了不成?」

  北皇陰沈著臉,冷眼將莫言和那兩個護院看著,如果不是這三個人串通將小竹送了出去,然後在這兒演戲,便是這屋裡有問題。

  慢慢看過屋中擺設,視線最後落在地面上鋪著的厚羊毛地毯上,眸子一窄,閃過一陰翳,「來人,把地毯揭開。」

  莫言看過地毯,驀然反應過來,不等下面的人進來,丟開護衛,大步邁向屋子一角,彎腰抓起地毯,猛的一拋,屋角果然露出一個黑漆漆的地洞。

  雙手握成拳,蹲下身看不清下面身形,卻是不敢貿然追下去,對湧進來的黑衣人叫道:「取火把來。」

  北皇冷哼一聲,「古越,好小子,居然跟我玩的是調虎離山之計。」他千算萬算,萬萬沒想到對方居然用了這等笨方法,由外打個洞進來偷人。這院子為了藏那些殺手,整整準備了三個月時間,不想泡都沒冒一個,便被人這般將人弄走了。

  如果他當真是秋菱之子,這小竹就更加丟不得了。

  氣的將牙咬的咯咯作響,「搜,給我搜,還有什麼地方有地道。」

  一炷香時間,紛紛回稟,除此之外,再無別處又地洞。

  北皇不明白,滿院子殺手,對方如何知道白筱背關在此處,冷睨了立在地洞邊,聽完沒有別處的地洞,舉了火把躍下地洞的莫言,明明知此時地道中人早已去的遠,莫言追下去也是白折騰,也不攔著,摔了袖子,轉身離去。

  ☆☆☆☆☆☆☆☆☆☆☆☆☆☆☆☆☆

  白筱眼睜睜看著雕花門被護院合攏,無奈的咬著唇瓣,想哭,卻哭不出來,低喃道:「容華你這個蠢蛋。」

  失神間,身後傳來輕到即便是她這等耳力極佳的也幾乎聽不見的腳步聲。

  心臟猛地收緊,正欲轉身查看,一隻大手從她身後繞過來,極快的捂了她的嘴,另一隻手環了她的腰將她向後箍緊,鼻息間隱約飄進一縷似有似無的龍誕香,心一定,緊接著快速跳開了。

  略微嘶啞的聲音在她耳邊低聲叫道:「別叫,我帶你出去。」

  白筱順服的點了點頭。

  身後人將她放開,隨後牽了她的手,手心的粗糙摩挲著她手掌的細膩肌膚。

  白筱像抓到一根救命稻草一般,緊緊扣了他厚實的大掌,他的手掌溫暖厚實,不像容華那般冰涼。

  轉過身仰頭望進他幽深的眸子,眼底深處那抹藍黑閃過一絲笑意,小聲道:「走。」

  白筱雙手握了他的大手,將他拽了回來,不肯走。

  他不解的轉過頭看她,難道她並不願離開?如果她不願離開,莫言何須將她鎖起?

  白筱焦急的看了看門口,壓低聲音,乞求的看著他,「救容華。」

  他深看了看她,她倒是顧著容華的,容華功夫了得,但園中情景也實在並不樂觀,眸色暗沉了沉,白筱的心也隨之一沉,「別管我,救他。」

  古越微皺眉頭,「他定能脫身,那些草包不見得能要了他的命,你此時不好好配合,他如果再回頭,怕是不能這麼樂觀了。」

  白筱倒吸口氣,臉色蒼白,輕點了點頭,不安的看看門口,才任他牽著走向屋角地洞。

  地洞開口甚小,只能容下一人進去,古越握了她雙手,將她朝地洞中放落。

  白筱只覺得腳下被人接住,等雙腳站穩,才看清接住她的竟是南朝的鎮國將軍子涵。

  洞中也沒多的人,只得兩個親兵舉著火把。

  白筱心緒湧動,她被擄這遭,又不能張揚,真難為了他們幾個親自前來,回頭見古越正在從洞口躍下,不知容華能否平安。

  想著在廳堂上他狂妄自負的模樣,心裡怎麼想,怎麼賭。

  古越藉著火光將她看了看,薄唇微抿,低聲道:「他有勇有謀,你不必過於擔心,他敢隻身前往,定然有他的道理。」

  從親兵手中接過一個火把,仍牽了她的手,「再不走,被他們發現了,就走不了了。」

  白筱深吸了口氣,隨了他一聲不響的,高一腳第一腳往前走。

  她明白現在不是婆婆媽媽的時候,如果被人發現,不但救不了容華,怕還得搭上古越和子涵。

  古越將她的小手握的緊緊的,行了一眼,不見她再出一聲,反而有些奇怪,扭頭看她,將她明明一臉憂慮,卻硬是隱忍著不發出一點聲響,即便是腳下不穩,也只是緊緊拽了他的衣裳儘快令自己站穩腳繼續前行,安靜的如同沒有這個人。

  眼裡閃過一絲詫異,這丫頭表面柔弱,骨子裡卻是這副性子,怪不得在宮中教養慣了的,到民間四年,卻能活的有滋有味。

  出了地道,早另有親兵牽著馬等候,古越攬了白筱,翻身上馬,快馬加鞭一路急行,穿林過水,盡撿讓人不宜追蹤的道路穿回南朝界內,才鬆了口氣。

  再看懷中白筱,仍安靜得如同貓兒一般,不吵不鬧,臉上也無脫離困境的喜悅,離莫言那園子越遠,她臉色越白,眼裡的焦慮越濃,但至始至終不曾再發一個音符,也不知她做和想法。

  直到回到宮中,熙和軒門前,才見她眸子裡升起一抹希望。

  白筱雙腳一沾地面,忙奔進門,將熙和軒裡裡外外尋了個遍,屋裡除了正在為他們佈置茶水的知秋,再無他人,眼裡的那點希望瞬間滅的火星渣滓都沒了,無力地在桌邊坐下,透過窗戶望著熙和軒院門。

  古越看著她這幅模樣,心臟突然收了一下,原來這女人是有心的,走到她身邊,單手握了他的肩膀,拉了張板凳坐在她對面,凝視著她蒼白的小臉,「沒什麼想說的?」

  白筱搖了搖頭,如今還有什麼可說的,只盼他能回來。

  古越抿著薄唇,眸子深且深,盯著她看了良久,食指抬了她下巴。

  白筱微微一驚,轉眸看向眼前與容華一般無二的面容。

  古越鎖著她的眼,她的眼如同浸在水中的黑寶石,又黑又亮,「你喜歡他?」臉上沒有一絲笑意。

  白筱睜圓了眼,搖了搖頭。

  「不喜歡,那你為何這麼擔心?」古越濃眉緊鎖,他從來不曾去留意女人,這時突然覺得女人當真是奇怪的動物,叫人看不懂。

  白筱長長的呼出口氣,垂了眼簾,「我不想有人因我而死,其實我不過是……」她將唇一抿,將後面的話嚥了下去,她不過是一個遊魂,死了大不了去下面尋閻王的麻煩,而他們死了,這世間一切情誼都會化成雲煙,不知會給活著的人留下多少傷痛,「你不恨我?」她不會不知古越和容華之間的感情是何等不同一般。

  古越挑眉一笑,放下她的下巴,「我恨你做什麼?」她不過是個可憐的女人,好在她對自己的身世所知不多,要不然,還不知她如何想法。

  白筱慢慢睜大眼,看清眼前笑臉,又掰著他眼裡的神情看過,確實沒有恨意和傷痛,難道容華死了,他並不會傷心?「我害死了容華……」

  古越奇怪的歪了歪頭,仔細的審視著她。「消息還未回來,哪知他生死?」

  白筱又垂了眼眸,原來他還存著希望,如此甚好,說明容華還有可能生還。

  剛透出口氣又聽他道:「再說,他當真死了,又如何?」

  白筱再次驚大了眼,不敢置信的看向他,難道他當真只當容華是個面首,對他並無真情?

  古越輕舔了舔唇,笑了笑。道:「很多人怕死,可是我們在戰場上,每天不知會看到多少人死亡,看得多了,也就淡了,沒什麼可怕。如果他當真死了,我也活不長。他定然會在下面等我的。我尋個適合的人,把南朝這個攤子交出去,眼一閉,也就過去了,自然能見著他。」

  他說完,心裡也是一顫,他居然會跟她說這些。

  一席話說的白筱微張了嘴,愣看著他半天合不攏嘴,他對容華不是沒情,而是情深到此……深到將生死看得淡如青煙。

  胸間洶湧翻滾,久久難平,愧意一波強似一波的壓來,如果不是她,他們二人在這人間該會如何的攜手叱吒風雲,做一對英雄伴侶。

  古越將她這副模樣,勾唇一笑,捏了一下她的下巴,將她拉回神,「你也受了不少驚嚇,叫知秋打些水來,洗洗睡會兒。」

  起身走向門口,撩起珠簾,又自回頭,「香巧……」他頓了頓,接著道:「你做的很好。」說完轉身徑直出去了。

  白筱愣望著門口他消失的身影,他這話是反話,還是真話?該不是她收拾了香巧,香巧在他這兒告狀了。

  他聲調比他離開前和藹了許多,並不像對她責備。

  白筱泡在熱水中,一直繃緊的身體,瞬間放鬆,如同散架般的痛,騰騰熱氣熏得她陣陣暈眩,不覺中窩在浴桶中沉沉睡了過去。

  也不知過了多久,朦朧中感到有人將她抱起,想睜眼,眼皮卻重的怎麼也睜不開,只是含糊的囈語著喚了聲「容華?」

  隱約聽見他輕嗯了一聲。

  白筱輕嘆了口氣,又問道:「你在下面還好嗎?」

  等了片刻聽不到回答,又嘆了口氣,「莫問,我真該聽你的,如果不回來,他也不至於……」

  抱著她的雙臂,頓時一僵。

  再之後她彷彿覺得自己被放到被縟之下,便什麼也不知道了。
作者: 彤櫻    時間: 2011-8-9 04:09 PM

本帖最後由 彤櫻 於 2011-8-9 09:35 PM 編輯

第一卷 第110章 小洩春光

  白筱一覺醒來,睜了眼,頭頂上是半透明的白色幔帳,她記得這屋子裡只有容華的床罩有幔帳,也是這樣的白色,瞪著眼想了半天,按理她該泡在水裡才對,怎麼就到了他的床上。

  側了頭望向帳外,已點了燈,窗外黑漆漆的,也不知是什麼時辰。

  再看向燈光來源,一顆心差點跳出了胸脯。

  書案後分明坐著一白一黑,除了衣裳不同,模樣體態是一模一樣的人。

  視線鎖在了白衣人影上,心雀躍的胡亂瞎蹦,他沒死……他回來了……

  嗖的一下翻身坐起,剛要撩起幔帳,被子順著她的身體滑了下去,絲絲的癢,低頭才發現自己上半身未著一物,她這麼不理不顧坐起來,白晃晃的胸脯擺在了被子外,絲被鬆垮垮的搭在腰上。

  手指觸著幔帳,看著自己赤著的身體,愣愣的過了好一會兒,腦中才嗡的一聲炸開了花,慌亂縮回手提了絲被往下一看,整張臉都黑了下去,下面也沒有衣服,一張臉霎時間燙如烙鐵。

  將自己裹了起來,腦子胡成了一團。

  這屋裡只有知秋能自行出入,除此外,也就得書案後的那兩位。

  知秋是沒這個膽子,敢把她赤身裸體的撈出來,再抱到這床上,這一排除,剩下的只得那兩個,到底是誰就不得而知了。

  偷偷隔著幔帳望了望那兩位,臉上更燒得像要起火,恨不得在這床上挖個洞,鑽進去,永遠不再出來。

  看遍了桌上角角落落,刨拉這被子,也不見她衣裳的影子,這床上能遮體的也只得她身上這床絲被。

  欲哭無淚的看向桌案後不知在做著什麼的兩個人。

  古越挽著袖子,撐著右手臂。

  容華坐於他右側,正拿了根銀針在他手臂上刺著什麼,不時蘸蘸擺在桌上碟子裡的黑色液體。

  他察覺床上動靜,手上動作微微停頓,便又自一陣陣刺落。

  古越朝著床上望來,雖然隔著幔帳,白筱仍覺得他像是能看穿幔帳和身上緊裹著的絲被,看見她赤著的身體,完全無地自容,拉高被子,把臉也埋了進去,砰地一聲倒回床上。

  容華目不斜視,手上動作卻又是一頓。

  古越揚眉勾唇,睨向容華,「你怎麼不點了她的穴道?」

  容華從容的做著手中活計,淡淡的道:「我見她睡得深沉,不想她只睡這一會兒便醒。」

  古越將視線轉向他,輕笑了笑,「看來你沒打算瞞她。」

  他二人肆無忌憚的話落在白筱耳中,越加不自在,這麼看來,是容華將她從水裡撈出來的,繞是她性子再隨性,再隨性,這時也納悶的想一頭撞死在這床上,洗個澡,睡哪門子覺,弄了這麼大個烏龍出來丟人現眼,被人可真是看了個一乾二淨。

  這個撈她出來的人也是,好歹也顧下她的面子,該給她裹件衣裳,不至於就這麼光著把她往床上一塞。

  往床上一塞?從水裡撈出該是全身濕著才對,雙手攏在被子裡亂摸,到處乾爽溫暖,哪來的什麼濕意。

  如此說來,那人再把她丟上床前,還將她處理過?

  她哽的差點咳了血,這下可好,不但被人看得乾淨,還摸了個遍。

  氣悶的不知該如何發洩,捲著被子在床上亂滾,在被子裡看不見方向,沒留意滾到床邊,身子一懸,滾下了床跌在腳踏上,顛了一顛,又滾到地上,痛得她哎呦一聲,從被子裡探出頭。

  抬頭對上向她望來的兩雙眼。

  容華只是淡淡的掃了她一眼,便又做著手中的活,動作加快了許多,看樣子是想提前完成手中活計。

  古越只是歪了歪,揚高眉梢,嬉笑的看著捲了被子摔趴在地上的白筱,「真是沉不住氣的性子,這麼個性子,也不知怎麼能在民間那茅屋裡呆上四年。」

  白筱趴在地面上,前身貼著大理石地板,一片冰涼,雖然雙手將絲被拽的更緊,但兩條光溜溜的腿卻是大張著露在了外面,雖然不能露的部位還算遮的周全,但這幅形容一看便知道被子下是什麼風景。

  她仰望著古越,那傢伙也一瞬不瞬的看著他,全無迴避的打算,她囧的死的心都有,慌忙縮了腿,將自己裹成蠶蛹。

  尋思著古越單手支了下顎,饒有興趣的將她看著,令她越加不敢動上一動。

  這麼僵著不動,算是看清了古越手臂上刺著一條青龍,容華正在幫他在那條青龍上略為褪色的部位填補顏色。

  想起以前慕容幼南拿給她關於古越的記錄,說起過古越自出生便臂帶青龍,傳聞是真龍轉世,所以才如此智勇雙全。

  既然是打出生自帶,怎麼會褪色,又需要補哪門子的色?難道他這個太子是假的?

  她一個叮凌,不自覺的看向容華,搖了搖頭,不可能,在軍帳中親眼見過他赤身裸體,臂上並無刺青。

  如果古越不是,那真的太子去了哪裡?難道是被他二人……

  白筱手指冰涼,如果她所料不錯,那她發現了他們這麼大的秘密,那還得了?怕是小命難保,起碼在他們認為她沒有利用價值的時候,不可能讓她活著。

  愣怔間,聽容華說了聲,「好了。」將銀針從古越手臂中拔出,拭淨針尖上沾著的顏色。

  古越這才收回戲看著白筱的視線,正欲放下挽著的衣袖,聽門外知秋喚道:「太子,香巧姑娘求見。」

  古越眼裡笑意盡失,換上一抹不屑,回頭與容華交換了個眼皮,皺眉放下挽起的衣袖,揚聲道:「誰給她膽子進宮的?活膩了?」除了一年的那一次,香巧是被禁足進宮的。

  知秋在外面靜了一會兒,才戰戰兢兢的回道:「香巧姑娘說是有事求見,小的不敢耽擱。」

  古越冷哼了一聲,也不問什麼事,喝道:「叫她滾出宮去。」

  知秋哪裡還敢再請,小跑著下了臺階。

  「等等。」一直不說話的容華突然叫住知秋,知秋又轉回門邊立著。

  「你……」古越瞪向容華,「你要留,你去見,我可不想再看見她。」

  容華一聲不響的收了銀針,將色盤浸在備在身邊的水盆中洗淨,開了後面窗戶,棋子將水潑了出去,將紋身只是處理的沒有一絲痕跡,才回身道:「該來的總要來,就算你現在將她趕走了,下次總還會再來。橫豎要解決,既然來了,也正好說開來。」

  古越眼裡噴出的火差點連容華一起燒了,雖然不樂意,最終還是憤憤的站了起來,一甩袖子出去了。

  白筱仰著脖子和古越對視了半天,後頸早痠軟不堪,見他出去,鬆了口氣,頭聳了下來貼了地面,伸手出被子揉向後頸。

  一雙白靴在她眼前停下,順著長腿一路看上,對上他含笑的眼。

  他蹲下身,凝視著她,「怎麼不多睡會兒?」聲音溫柔的如同催眠,視線掃過她伸在外邊的粉嫩如瓷的手臂。

  白筱將手縮回被子,整張臉紅的像煮熟的蝦子,將臉鎖進被子,一直盼著他平安,他當真平安了,卻是這副尷尬的形容。

  容華笑了笑,將她連人帶被子的抱起,送回床上,也不走,在床邊坐下靜看著她。

  白筱雖然裹著被子,但一想到被子下什麼也沒有,再加上輕輕一動,被子便婆娑著她的肌膚,越加囧的不知如何是好,僵著身子,把他瞪著,一動不敢動。

  二人一躺一坐的僵著,大眼瞪小眼,誰也不說話。

  古越到了門外,見香巧垂眉瞼眸的立在院中,臉色更加陰沈,冷哼了一聲,也不尋個地方,直接冷聲道:「說。」

  香巧一愣,看了眼屋門,又瞅了眼知秋,知秋知趣的小跑著走了。

  「太子,能不能過太子殿再容香巧……」

  「不說就滾。」古越不耐煩的一揮袖子打斷她的話,轉身要返回屋裡。

  「太子。」香巧急上前一步,伸手要拽他,尚未碰到他的袖子,他一個冷眼睨來,嚇得忙縮了手,「我說。」

  古越站定,側身不看她,彷彿多看了她一眼,都髒了他的眼。

  香巧雙手在袖中攥緊,眼角撇向前面窗戶,低聲輕問,「聽說太子宣佈了月圓之時行成人之禮。」

  古越皺眉,就知道衝著這事兒來,「是。」

  香巧垂了頭,怯生生的道:「香巧斗膽請問太子,當真是小竹姑娘嗎?」

  「是。」古越望了望天邊月亮,明亮皎潔,獨缺了一角,斜眸間,眼角見香巧臉色微白,唇邊浮起一抹蔑視,「你認為還能是誰?你?」

  香巧臉色越加的沒了血色,「香巧不敢奢望。」

  古越嗤了一聲,「你還有不敢做的事?你今天來就是為了問這個?」

  香巧忍了忍,道:「小竹姑娘知道太子與香巧……」

  「那又如何?」古越冷眼看她。

  香巧睨了眼前門戶,不知小竹此時在不在裡面又欲言又止。

  古越的耐心被磨到了極限,眉頭一皺,轉身又要走。

  香巧忙搶著儘可能的壓低聲音道:「小竹姑娘怕是容不得的。」

  古越稀奇的看向她,眼裡沒有一絲暖意,「容不得你,還是容不得我?」

  香巧唇一哆嗦,臉白如紙,「是容不得香巧。」

  古越不以為然的輕哼了一聲,「那又如何?」

  香巧對眼前之人怕極,吸了口氣,強作鎮定,「如果香巧有什麼意外,太子……」話說到一半,閉緊唇不再說話,後面的話,不用她說,他也明白。

  古越眼裡噴出怒焰,直灼上她,「你敢威脅我?」

  香巧不敢看他的眼,卻感到他迫人的氣焰,渾身一哆嗦,撲通一下跪了下去,「香巧不敢存有私心,香巧……香巧……香巧只是想求太子,請容華公子幫奴婢解了身上相思鎖。」

  古越冷哼了一聲,解?他做夢都想解,「解鎖之日,便是你的死期。」

  「太子……當真如此無情?」香巧幽怨的抬頭看他,大眼滿含淚光。

  古越突然笑了,踱到她面前,奇怪的看著她,「你有資格談情?對喜歡的男人用如此卑劣的手段,可惜連喜歡的男人都認不出來,令我做了他的替死鬼。」

  香巧身子一歪,坐倒下去,「香巧……香巧不明太子的意思……」

  古越看見她雖然煩躁,但救出白筱,而容華又平安回來,他心情終是大好,也不急著趕她走,抱了手臂,居高臨下的瞥視著她,「如果我和他穿同樣的衣裳,都不說話,你可分不清我與他?」

  香巧抬頭匆匆看了眼眼前與那人一般無二的臉,無以應答,「香巧……」

  「分不出,是嗎?」古越勾唇冷笑,眸子深處藍黑微湧,那丫頭卻分得出,「你心裡裝的是容華,可惜錯將我當成他,將相思鎖下到了我身上,你說,我該怎麼謝你?」

  香巧唇哆的 早沒了顏色,他根本是知道的……怪不得他如此對她,越想越害怕……相思鎖是邪藥,據說身中相思鎖除非正常壽終,這一世只要與另一人一起,一世相安無事。如果求死的話,死之前會受萬蟻蝕心之痛。

  如果一人死亡,另一人也同樣將受萬蟻蝕心之痛。

  古越望著她的眸子越來越冷,如果不是因為容華,他到寧願受著萬蟻蝕心之痛。「你該好好謝謝你下這『相思鎖』否則,光是你對我皇姑做的那些事,我便會將你剁碎了喂狗。」

  香巧坐在地上,雙手幾乎撐不住身子,容華醫術天下無雙,如果他肯救她,或許能有辦法。

  所以才借太子成人禮之事前來相求,不想他竟然知道當年她錯下相思鎖之事,一驚一嚇,身上全然沒了一絲力氣。

  淚珠自大眼裡滾落。「長公主……香巧並不知那藥……」

  「住口!」古越突然變了臉色,怒喝出聲,「滾,我沒召你,再敢出現在我面前,我叫你生不如死,讓你嘗嘗我姑姑活著的滋味。」

  香巧兩眼睜圓,眼裡閃著恐懼,身如篩豆,牙齒哆的咯咯直響。

  「滾。」古越又是一聲怒吼。

  香巧竭力爬起,跌跌撞撞的奔出了院子。

  古越雙眸變窄,回頭看了看身後雕花大門,閉上眼,過往的種種往事在眼前飄過,雙手一攥緊,不再進屋,閃身躍出,熙和軒朝著後宮深處而去。

  白筱靜躺著,將院子裡二人的談話聽的一清二白,直到二人離開,才慢慢眨了眼。

  固然古越是知道香巧喜歡的是容華,錯將相思鎖嚇到了他身上,生生將他與一個自己不愛,甚至恨著的女人綁在了一起,偏偏那女人愛的也不是他,他內心是何等憤怒與淒苦,他知道一切,卻並不憎恨容華,這心胸又是何等寬闊,怪之不得容華能一心為他。

  也不知這個香巧對南朝公主做了什麼,讓他如此憤怒憎恨。

  容華見她眸子閃爍,恍恍惚惚,朝她微微一笑「想什麼?」

  白筱愣了一愣,他居然會問別人想什麼?沒經意的道:「香巧說得成人之禮的人選不是真的,是嗎?」

  容華眼底閃過一抹詫異,香巧刻意壓低聲音,屋外院落也不算小,他尚且要仔細聆聽方能聽得清楚,她並沒練過內功,怎麼能有如此聽力,「聽見了?」

  白筱輕點了點頭,「他只是說來氣香巧的,是嗎?」

  他神色微暗,「是真的,的確是定在月圓之時,也就是在後日。」

  白筱睜大了眼,就著燭光想將他神色看得真切些,「真的?」

  「真的。」

  「荒謬,我憑什麼要給人當暖床的?」白筱一急之下忘了身上沒穿衣裳,猛然坐起。

  容華視線從她臉上下滑,唇角輕勾,眼裡閃過一抹笑,輕咳了一聲。

  白筱頓時覺醒,飛快的拉了被角滑躺下去,臉色如鍋底,「我的衣衫呢?」

  容華忽然瞥眸一笑,眼角儘是玩味,「你不是給自己備了衣裳,所以我便沒再給你另取衣裳。」

  「我幾時給自己備了衣裳?」他的話在她腦海裡又轉了圈,張口結舌起來,「真是你……你……你把我弄上床的?」

  容華眼裡玩味更濃,「你認為是誰?」

  白筱只覺耳朵嗡嗡鳴響,「我身上的水……」說完後悔的恨不得咬自己的舌頭,這話也能說的?

  果然見他一笑,眸子裡閃過一絲異樣,「順便給你拭了拭。」

  白筱漲得一張臉發紫,「你……你……你怎麼可以如此?」

  「你想我如何?我再回來晚一步,你能淹死在浴桶裡。」容華突然伸手來觸她滾燙了臉。



第一卷 第111章 容華壞壞

  白筱忙將臉往被子裡一縮避開,「我寧肯淹死。」

  「你就這麼淹死了,那我們不是白挖了這大半個月的地道,今天也白跑了一趟北朝的地盤?」容華笑笑道。

  白筱感激他們所做的這一切,特別是他今天冒死前往,鼻子微微一酸,嘴裡卻嘟嘟道:「地道又不是你挖的。」

  容華聽她聲音有異,將她從被子裡刨拉出來,見她雙眸浸上水汽,心裡一動,突然欺上前,眼眸在燭光下閃著別樣光華,低頭視線落在她從被裡滑出的赤著的肩膀上,只要一接近她,便有強烈的熟悉感向他襲來,誘著他想在她身上得到更多。

  伏低頭,在她細滑的肌膚上輕輕一吻,在她耳邊啞聲道:「他不會介意我碰你。」

  白筱身子一僵,頓時氣結,「我介意。」

  他輕笑,順勢在她身邊躺倒,「夜了,睡吧。」

  「睡?」白筱睜大眼睨視著他。

  「怎麼?還不睏?」他側過臉,刀削般的面頰輪廓在燭光下閃爍。

  「睏……睏是睏,不過你也睡這?」白筱問完才想起這是他的床,他當然是睡這兒。

  撐起身想自動消失,捲著被子坐起,視線溜過他橫躺著的身體,要下床,只能從他身上爬過去。

  裹在身上的被子實在不夠寬大,想一點光都不走的從他身上爬過去是在高難度了些,輕咳了聲,「你說我備有衣裳,怎麼沒看見?」

  容華睜眼睨了眼頭下枕頭,不再閉眼,將她看著,像是在等看一齣好戲。

  白筱想不出這枕頭下能放什麼衣裳,不過聽說有衣裳,也不能不試,伸了手往他頭下枕頭摸去。

  手掌按上一團紗質的東西,腦袋飛轉,想起半年前,衣坊送衣服來的情景,當時衣坊的嬤嬤送給她一件透明的東西,正巧那日風荻摸了來,她順手將那東西團成一團塞在了容華枕頭下,後來一折騰竟把這事忘了。

  再後來這屋子清潔都是由知秋打掃,她更將這事忘得乾乾淨淨。

  這東西不比別的,知秋打掃時看到了,也不敢動,當著她的面就更不敢提,不想這東西就在枕頭下躺了半年,現在被他發現了。

  她手插在枕下,哪敢把那東西拿出來,臉慢慢漲紅。

  他看著她此時的模樣,眼裡閃著笑,更想逗她,「沒尋到?我幫你尋。」說完就要伸手到枕下。

  「別,別動。」白筱一噎,說話語無倫次,差點沒咬斷自己的舌頭,顧不得拽著杯子,另一隻手飛快探出被子,死死按向枕頭,想將他的手阻在枕頭外,可是偏偏慢了一步,他的手掌已經探進枕下。

  將她一壓,正好覆在她手背上,覆了她的手,同時也觸到那團紗。

  白筱瞬間僵住,真想死了算了,今天出醜是一出再出。

  偏他還不放過她,低笑道:「既然備下了,不妨穿上。」聲音低啞,誘惑。

  「誰......誰......誰備......備下了。」白筱窘的舌頭都轉不過來了。

  他也不將手從枕頭下抽出,五指一收,將她的小手握在掌中,「熙和軒只得你一個女子,不是你,難不成還能是知秋的,知秋一個男人,怕是用不上這東西?」

  「我......我......不......不是我......」白筱被他握著手,手裡拽著那東西,如果把那東西抖出來了更丟人,哪敢動。

  她越不自在,容華眼裡玩味越濃,「如果不是為我備下,如何會放在我的枕頭下?」

  「我......我......我......」白筱我了半天,我不處個所以然來,暗自叫苦,那日好死不死,怎麼就把這東西塞在他枕頭下了,塞了就塞了,事後怎麼又給忘了。

  「回來一直沒仔細看過,正好借這機會看看。」他說著就要帶著她的手抽出枕頭。

  他回來大半個月了,沒仔細看過?鬼信。

  眼見手要被他抽了出來,白筱嚇得臉都白了,雙手使勁捂著,不讓他抽出來,一急之下,也不管了,張口嚷道:「不是我,當真不是我,是衣坊的嬤嬤們見我衣裳都太素,怕我討不得你歡心,給我送衣裳來時就送了這個來,說什麼男人大多喜歡,偏知秋進來看見,這東西總不好讓下面的人看見了笑話,我一時性急就隨手塞了在你枕頭底下......」

  嚷完,更是想把自己捂死在枕頭上,自己都說了些什麼。

  果然一邊的容華悶笑出聲,突然翻身將她壓在身下,鎖著她的眼,唇角邊噙著的笑還沒褪去,「她們怎麼知道你討不得我歡心,她們又哪裡知道你是世間最放肆大膽的女人。不過難為她們一片苦心,我也勉為其難的看你穿上一穿。」他實在不敢想,她這性子,穿上那東西是什麼樣子。

  白筱被他一壓,絲被與赤著的肌膚之間的感觸越加明顯,更嚇得少了一魂,再看他帶了她的手提了那薄紗在眼前晃著,即時又羞得沒了兩魂,被他這話說的,又氣得少了三魂,七竅生煙,失了理智,掙脫他的手,將那東西一丟,也不管被子不被子的,握了拳對壓在她身上的人亂打一氣,「你這混蛋,人前人模人樣,人後根本就是個沒臉沒皮的魔鬼。把我弄來這兒,一走半年,答應我的事不做,回來就拿我消遣。」

  她越鬧,他神智越模糊,彷彿很久以前他也這麼將一個女人抱在懷裡,她也這般踢打著他,「容華君,你這個混蛋,我娘明明說這種事做好了也不會太痛,你這個混蛋,痛死我了......」

  白筱踢打了一陣,見他一動不動的凝看著她,臉上神情變來變去,眼裡捲著千層的浪,呼吸越來越促。

  她見過他沉穩儒雅,見過他從容淡定,見過他冷蕭淡漠,也見過他邪媚無賴。但這樣的他,從來不曾見過,不禁害怕,停了下來,愣愣的看著他,「容......容華......」

  他聽到她的聲音,神智越加不清,同時又有一瞬的看清幻境中那雙含了淚的大眼,那雙讓他看了便不想再看向別處的眼,懵懵中低了頭吻在白筱眼上,滾燙的唇順著她的鼻,滑向她的唇,低聲呢喃,「筱筱,這次不會再讓你痛。」

  手滑進被中握了她柔軟的腰,慢慢摩挲。

  白筱嚇得汗濕了後背,將他猛的一推,吼道:「容華,你瘋了嗎?」

  容華一個叮呤,腦中幻覺瞬間消失,僵著身子愣看著白筱,她的眼和剛才所見一般無二,也正是他在戰場上所見那雙眼。

  他剛才明明說的是,筱筱,這次不會讓你再痛。難道她的名字中也有個筱字?

  白筱見他停下手,緊張得一動不敢動,見他一直看著她不動彈,怕又像剛才那般,又推了推他,白著臉道:「你不能這麼對我,我......我有喜歡的人的......」

  容華渾身一震,臉色慢慢轉冷,驀然翻身坐起,背對了她,「你忘了我說過的話了,就算你對他有這心,也不能有一點表示。」

  白筱喉間一哽,淚頓時湧了上來,忙咬牙忍住,她沒有忘,她表示出來,只會給莫問招來殺身之禍。

  容華默了一會,才道:「我出去一會兒,你先歇著。」說完站起身,頭也不回的出去了。

  白筱直到他身影消失在門口,門『哐』地一聲合攏,整個人才鬆懈下來,深喘了幾口氣,平息著胸間的痛楚與憋悶,飛快的爬起身,衝向自己的衣櫃,開了櫃門才發現,手中還拽著那件薄紗,臉上又是一紅,將那東西塞進櫃中一角,下次定要尋機會處理掉。

  翻了衣裳穿好,才長鬆了口氣,爬上自己的軟榻,望著容華的床鋪。

  筱筱,這次不會讓你再痛。

  難道他有個喜歡的女子,也叫筱筱?所以他才一時將她錯當成她?既然喜歡為何不弄進宮來,看古越的樣子,並不攔他帶女子進宮。

  她胡思亂想著,總有一種說不出的感覺纏繞著她。容華那句話,她隱約覺得曾經聽過,將與容華一起的日子的每一句話刨拉了一遍,確實沒聽過他對自己說過這句話。

  側躺在榻上,望著屋角黃花梨雲紋花幾上香爐冒出的煙,一會兒想著莫問,不知他現在如何了,一會兒想著容華的話,一會兒又想著古越和香巧的對話,古越的那個成人禮到底當不當得真?

  容華說是真的,那她該如何是好?留下給古越暖床是不能的,如今怕只有一條路,走......可是又該去哪裡?

  不過事到如今,也只能走一步是一步。

  東想西想,也不知過了多久,不見容華回來,不知為何方才他差點侵犯了她,她卻不能怨他,反覺得他像是被什麼夢魔所控,並非有意,潛意識中總認定他是一個自控之人,雖然有時極為無賴無恥,但並不會當真對她怎麼樣。

  坐起身向窗櫺外望了望,院中一片漆黑,想著古越也沒回來,怕是容華去尋著古越廝混去了,畢竟在這裡有她這麼個大燈泡,二人實在不便有什麼親密舉動。

  百般無聊,倒回榻上望著天花板發呆。

  ☆☆☆☆☆☆☆☆☆☆☆☆☆☆☆☆☆

  容華出了『熙和軒』直奔進深宮後山,竄進一片密林,茂密的枝葉遮去月光,四處漆黑一片,伸手不見五指。

  他在黑暗中穿梭,身形絲毫不因林中樹木,石塊影響,快如鬼魅,直到密林深處山崖下才停下,熟練的在山石上輕按了幾下,身前山石發出輕微的聲響,滑向一邊,露出一個山洞,山洞隱在這片黑色中,幾乎不可見。

  他閃身進洞,洞口寒冰刺骨,他渾然不覺,大石在他身後再次合攏。

  他也不點火,在黑暗中七拐八拐的行了一陣,突然停下,伸手在身側石壁上一按,又是一陣輕響,眼前滑開一道門戶,所有一切,他都在黑暗中進行,熟練到無需視物也能準確無誤。

  隨著石門滑開,眼前一亮,舉步邁進一間石屋,石室周圍堆著即使是在烈日下暴曬半日也難融的千年玄冰,玄冰上方石壁上每隔一步之遙便鑲著一粒明珠,散發著柔和的光芒,將屋中照得如同白晝,卻又不刺眼。

  石屋正前方有七階臺階,臺階上設著一張白玉床。

  床上睡著一個約二十出頭,極美的女人。

  面頰白淨的如玉雕成,沒有一絲血色,與身上雪白的衣袍融於一體。

  沒有梳髻,一頭墨髮在明珠的照射下泛著光,從一邊肩膀斜襲在胸前。

  雙手交替輕放在小腹上,安靜得沒有一點氣息。

  容華步上臺階,立在白玉床上,靜看了床上美人臉許久,苦笑了笑,「我今天見到北皇了,我真的很想殺了他。」頓了頓又道:「如果有一天,我忍不住殺了他,你會恨我嗎?」

  說完將薄唇抿緊,盯了床上人許久,苦笑了笑,背轉身依著玉床滑坐在臺階上,取白玉簫,雪白修長的手指拭過玉簫,柔聲問道:「出去了半年,回來被一些事務纏身,也沒能來看你,這許久沒吹簫給你聽,你寂寞嗎?」

  說完垂了眼眸,「孩兒真的很寂寞。」

  長睫輕顫了顫,深吸了口氣,轉而一笑,眼中卻儘是澀意,「孩兒又任性了,怎麼能對娘親說這些話來讓娘親煩惱。對了,給娘親說件開心的事。白筱......白筱就是娘親叫我尋的賀蘭的女兒,她被艾姑娘收做了徒弟,彈的琴和艾姑娘一樣好聽,你見了,一定會喜歡。以後有機會,我把她帶來彈給你聽,可好?」

  繼而又是一笑,「罷了,這些都是後話,以她現在的性子,我強她來了,也未必肯好好彈,這事還是以後再說。」

  將拭好的白玉簫湊到唇邊,蔥尖般的手指輕按,悠揚纏綿的簫聲在石室中繚繞,綿綿如春雨低泣,又似秋風細語,腦海中反覆旋繞著那個在他懷中踢打的身影,耳邊儘是那女子嗔怪著的低泣,「容華君,你這個混蛋,我娘明明說這種事做好了也不會太痛,你這個混蛋,痛死我了......」

  一曲末了,輕撫了耳鬢髮束,結髮為夫妻,濃睫輕顫,自己生命中怕真的有那個女子存在。

  依著玉床坐了良久,身上帶了些寒意,才收了玉簫起身,回轉身又看了看床上如同熟睡的美人,轉身出了石室。

  離了密林,朝著遠方望瞭望,微微遲疑,朝著深宮另一處飛躍而去。

  到了一處巨大的陵墓前,立了片刻,在門戶處撥弄幾下,陵墓大門洞開,他步入陵墓,反身在石壁上一按,合了門戶走向裡間,一股酒氣撲鼻而來,微微皺緊眉頭。

  這間陵墓甚大,周圍擺放著的一些陪葬物品,被亂七八糟的摔落在地上與被摔碎的酒罈混在一堆,一片狼藉。

  正中擺放著口巨大的雕紋墨石棺。

  喝得半醉的古越曲著一腿踏著棺蓋,坐在石棺上,正舉了個酒罈,嘴對著壇口的灌著酒,待壇中倒不出酒,便煩躁的將酒罈往地上一擲,又去彎身去撈腳邊的另一隻酒罈。

  容華立在離他三步之處,眉頭皺的緊,「她是你的娘,你就不能對她尊重些?」

  古越飲了一大口酒,將酒罈頓在石棺上,冷笑了笑,「她幾時當過我是她兒子?世間又哪來如此荒淫的母親?」

  容華暗嘆了口氣,和聲道:「她不過是被藥物所控,迷失了心性,你不該怪她。」

  古越臉色更冷,陰寒嚇人,「清醒時便口口聲聲罵自己兒子是雜種,尋著要打要殺。她不認我是她兒子,我為何要認她是我母親?」說罷舉了酒罈,大口飲酒,頭一陣暈眩,將酒罈頓在石棺上,抬手就著衣袖抹了唇邊的酒漬,四仰八叉的躺倒下去,石棺上的冰寒之氣透過他後背傳遍全身,閉上眼,冷笑了笑,「世間便有這等母親,偏偏還是我的母親。」

  容華靜看著他,默了下去,一站一臥如石化了般。

  良久,容華怕他在石棺上睡得太久,寒意浸骨傷身,才上前,手指驀然極快的點出,待古越察覺,已然閃避不及,睜眼睨了他一眼,便暈眩過去。

  容華將他抱起離了陵墓,已是拂曉,直奔回『熙和軒』,見白筱已然熟睡,放輕腳步將古越放上他平時所睡軟榻,轉身凝視了白筱睡得白裡透紅的面頰好一會兒,才轉身出外間,親自打了水進來,除了古越身上衣裳,為他擦拭身上酒漬。

  白筱睡夢中聽見水聲,睜眼見容華正在為古越擦身,忙要閉眼,卻聞到一股強烈的酒味,再看向二人,發現古越醉得不醒人事。

  撐身坐起,揉著仍有些澀的眼,「怎麼喝這麼多酒。」

  容華已儘可能的不發出聲響,見仍吵醒了她,回頭道:「沒事,你睡吧。」

  白筱下榻穿了繡鞋,上前自覺的端了銅盆去為他換水。

  容華望著她的背影,眼裡閃過一抹差異。

  有白筱幫著,收拾古越也就快了許多,不消片刻便將他打理妥當,為他蓋了被子,才自行去洗了臉,見白筱已縮回榻上,捲了被子將他望著,朝她笑了笑,「謝謝。」
作者: 彤櫻    時間: 2011-8-9 04:39 PM

第一卷 第112章 香氣襲人

  白筱見他眼裡布著血絲,也不纏他說話,只是笑了笑,便翻了個身,接著睡自己的回籠覺,方才一直擔心他二人不知去了何處,這時平安回來,也可以心安了。

  容華累了這些天,也很是疲倦,望了望她的背影,又看了看躺得四仰八叉的古越,有一瞬的滿足感,不再說什麼,上床合了眼。

  白筱躺下去已經沒了睡意,熬到天亮,到是古越先醒,他捂著額頭翻身坐起,迷惑的望瞭望周圍,最後將視線投在白筱身上,皺了皺眉,想了半天,方想起昨晚被容華偷襲之事。

  俊目一窄,直接踢了身上蓋被,躍上容華的床,一腳向仍在睡的容華踹了過去。

  容華身體突然一翻,巧巧的避開他的一腳。

  「你居然偷襲。」古越一挑眉,又是一掌向他過去。

  容華抬掌攔開他拍來的手掌,翻身躍起,睜眼不以為為然的笑了笑,「你是來尋挨打的。」

  古越沒忍不住也是一笑,馬上重新扳了臉,「誰挨打,還難說。」

  白筱睜大眼看著容華的床幔亂搖,不敢相信,那二人,一個少年老成,一個暴烈陰鬱,兩個這麼樣的性子的人,居然在床上打架……

  突然見古越飛起一腳踹在床柱上,碗口粗細的雕花床柱『哢』的一聲,生生被他踢斷,整個床幔往下塌陷。

  一黑一白兩個人影一左一右,從床的兩側躍出,平平穩穩落在地上,一起看向瞪圓了一雙眼的白筱,白筱忙將眼一閉,接著裝睡。

  古越『嗤』了一聲,這女人簡直……

  容華也不禁一笑,這丫頭實在是……瞥了眼床上的一片狼籍,搖頭一嘆,「好好的一張床,就被你這麼毀了。」

  古越兩眼望天,道了聲,「上朝。」又朝著屋外喚了聲,「打水。」不再搭理容華,去一邊等著知秋打水進來洗漱了便轉回太子殿更新衣裳上朝。

  容華卻不急著走,吩咐知秋尋木匠來修補床柱,又叫人送來早膳,才走到百筱榻邊,見她竭力忍著不睜眼,濃密的長睫毛卻是不住的輕輕抖動,勾唇一笑,從懷裡取了她的那隻釵子,輕貼了她的頸側,『哎呀』一聲,「別動,我昨天捉來練藥的一條蛇進了你的蓋被裡了。」

  如果說別的,白筱鐵定不信,但他說是用來練藥的蛇,她便有幾分相信,再加上聽他口氣認真,哪還顧得裝睡,『嗖』的一下坐起來,提了被子亂抖,「蛇在哪裡?蛇在哪裡?」

  容華含笑看她,看她還裝不裝睡。

  白筱見他這神情已然料到是被他捉弄,正要發火,突然背後有東西順著她的頸項滑進胸衣,一路往下,涼涼癢癢,貼在雙乳之間,不住搔著她胸前肌膚,又冰又癢,一愣之下,只道真的是有蛇爬進去了,花容失色,又不敢伸手去抓,更不敢叫容華伸手到她衣裳裡去抓蛇。

  又急又怕,『哇』的哭了出來。

  她這一哭,容華反而愣了愣,眼裡笑意慢慢退去,坐到榻邊,伸手抹她眼上的淚,「我不該嚇你,別哭。」

  白筱現在哪理會他嚇她不嚇,在意的是兩乳之間的那條蛇,哭的越凶,那蛇就在她胸前扭得卻厲害,她就越怕,看著容華又不知該如何是好,憋得滿臉通紅,不住抽噎。

  這一來,容華反而不安了,怕不是她身上除了春合散,還中了別樣的什麼毒,捉了她的手腕,只覺得她脈搏雖然跳得甚快,卻並無別樣不妥。

  更是心驚,世間他都察覺不出的病或者毒,實在不多見,將她拽過來,抱進懷裡,怕她亂動,一手將她緊緊箍住,一手去摸她額頭,「你哪裡不舒服?」

  意外的是,她居然僵著身子任他怎麼動作,一動不動,小臉卻是越漲越紅。

  她越是如此,容華越是擔心,放開她要去取藥箱,白筱忙一把拽住他的袖子,眼巴巴的望著他,唇張了幾張,才怯生生的道:「蛇……蛇……」

  容華驀然大鬆口氣,原來她是嚇得,垂眸暗吐了口氣,他這是怎麼了,剛才如果不是過於擔憂,怎麼可能明明沒事,卻誤以為是他不認得的什麼病症。

  這些年除了古越,他何嘗這般擔心過誰?

  重新坐回榻邊,伸掌擦乾她臉上的淚痕,柔聲道:「沒有蛇,是我嚇你的,我這地方蛇是不敢靠近的。」

  他長年與藥物和毒物打交道,他的住處到處是藥,雖然人聞不出來,但蛇蟲卻是不敢近前的。

  「有。」白筱小心的呼吸,垂眼掃向自己胸前,臉更紅了,生怕惹了那條蛇,在她胸前咬上一口,那可就不得了了。

  容華視線落在她胸前,算是明白了,忍俊不禁,手指摩挲著她面頰輪廓,眼角帶了抹戲笑,「要不要我幫你捉?」

  白筱覺得他眼裡的戲笑很欠揍,但指著他捉蛇,不敢將他罵走。然想著他伸手進衣裳裡捉蛇,定然是要碰到她胸前肌膚,不自在起來,剎時間,不光是臉紅,耳都紅得熟透,點頭不是,不點頭也不是,扁著嘴將他望著,委屈的想哭。

  「還是我幫你的好。」容華手指從她臉上滑下,觸著她的領口,白筱忙閉了眼,緊憋著氣,呼吸都不敢。

  等了一會兒,不見他有什麼動作,而胸前那東西還在不住的搔著她的肌膚,越加著急,不知他在搞什麼名堂,睜開眼,卻見他定定的將她看著,眼底黑得厲害,也不知在想些什麼,見她睜眼看他,才將視線挪向別處,收回放在她領口的手。

  難道他不肯幫她捉蛇了?白筱心裡一急,「你……你……」

  容華站直身,微微一笑,眼裡已沒了那抹戲笑,「不是蛇,是釵子。」

  「釵子?」白筱愣了愣,念頭飛轉,壯了膽子,提了衣領,低頭往裡面一看,臉由紅轉黑。

  裡面哪裡是多麼蛇,是昨日被他奪去的那支金釵,釵上的東珠剛好壓在她胸前,她一吸氣,東珠便在她胸脯上滾動,所以才癢得難受。

  氣得渾身發抖,掏出釵子向他砸了過去,「你這個混蛋。」

  容華順手接了,也不客氣,直接收入懷裡,「早飯要涼了,起來洗洗用餐。」

  白筱被他氣得無處不起火,還有哪門子的心思吃飯,順手撈過枕頭又朝著他砸了過去,「你是我見過最無恥,最下流的偽君子。」

  容華接了枕頭,往床上一擲,「這枕頭不要也罷,反正你用不著睡這榻了。」

  白筱一愣之後,才反應過來他話中的意思,她就要給古越當暖床的,是不用睡這榻了,心裡頓時堵進一塊石頭。

  這一堵,人反而冷靜了下來,跟他這麼糾纏下去,誤了時間,想走也走不了了。

  腦瓜子飛轉,這時能帶她離開南朝的,怕只有一人,那便是風荻,只是不知她失蹤已有大半個月,風荻是否還在南朝。

  要打探他的消息,也只能前往『竹隱』。

  容華見她愣愣出神,默看了她一會兒,神色慢慢恢復成平時所見的淡漠,「明日雖然只是成人禮,但擇日便是封妃,南朝太子妃之位,非你莫屬。做南朝太子妃,有何不好?你可以借南朝之力,做你想做的事。」

  白筱笑了笑,他們可以與不愛的女人一起,她卻無法做到,借南朝之力?這代價未必大了些,抬眼看他,眼裡帶著譏諷,「我給古越做妃子,你這般對我,又算什麼?」

  他動不動就對她摟摟抱抱,摸摸碰碰,全無禮數,難不成要她做他二人間的玩物?

  容華神色不變,看了她一會兒,道:「不是你所想的。我叫知秋為你備水。」說罷轉身離開。

  白筱有些意外,他當真知道她想的什麼?

  洗漱回來,容華已在桌邊坐下,乘碗白果粥放在身邊座位上,遞了筷子給她,「吃吧。」

  要想逃走,也就得有力氣,白筱也不推脫,在他身邊坐下,接了筷子就吃。

  他不時為她挾著小菜,自已卻吃得很少,隨意喝了半碗粥也就不再吃什麼,直到她吃完,才起身招呼知秋進來收拾。

  走到屋角在香爐裡加了把香料。

  白筱覺得有些奇怪,他身上從來聞不到熏香味道,說明他平時並不熏香,但從昨天回來,這屋裡熏香沒斷,他什麼時候變得喜歡熏香了。

  聽他道:「我出去辦些事,你如果悶了,附近走走便好,不可離開這屋一個時辰以上。」

  白筱嘴角一撇,那可不成。思量著自已一個人溜出宮,怕是出去不了,「我有點事想去去『竹隱』。溜不出去,就正大光明的出去。

  他想了候,「出去散散心也好。」

  白筱不見他攔著,略略意外,或許他當真以為她會稀罕這個所謂的太子妃之位,所以才沒有顧慮,心中得意,臉上哪敢有所表示。

  目送他離開,飛快的在衣櫃裡尋著自已以前的包裹,不拿衣裳,只是將那裝著小金豆的金絲荷包帶上,喚了知秋。

  知秋不等她吩咐便道:「容公子已吩咐小的為姑娘備好了車。」

  白筱睫毛輕閃,他到是事事周全,他如果不是那麼壞,真是個不錯的人。

  撩開車簾,淡淡幽香飄來,眼角處見車廂一角也點著香爐。

  知秋順著她的視線看過去,道:「是容公子吩咐點上的。」

  白筱點了點頭,深吸了口氣,身上並無什麼不妥當,再聞那香,焚的是龍腦香,與方才屋中所焚一樣,雖然奢侈了些,卻沒什麼不妥當的地方。

  想到古越身上常有龍涎香味道,眉頭一皺,垮下了臉,難不成是古越喜歡熏香,為了明天的成人禮,臨時抱佛腳,把她也熏一熏。

  到了『竹隱』白筱更是嗤鼻,不過是個成人禮,為了把她熏香來,這香都焚到了『竹隱』,每行十步便能見到一個香爐,焚的也儘是龍腦香。

  不管她走到哪兒,這香總要把她熏著。

  龍腦香雖然比不過龍涎香昂貴,卻也是價格不菲之物,這麼個焚法,她在這『竹隱』呆上兩個時辰,怕是要燒掉不知多少萬金。

  平時看著古越和容華二人,不覺他們生活奢侈,為個成人禮卻奢侈到這地步。

  香巧聽說小竹來了,愣了半晌,頭皮發麻,她大半個月不見人影,明日便是成人禮的日子,這時來這兒做什麼,迷惑歸迷惑,不敢不去接著。

  白筱不願與她浪費時間,喝過一盞茶,開門見山的問道:「這些日子西越王子對我們茶莊的服務可還滿意?」

  香巧聽她問的是風荻的事,而非古越的事,暗鬆了口氣,「西越王子半個月前,便去青山泡溫泉去了。」

  白筱苦笑,他倒是會享受,不要用他的時候,沒臉沒皮的往她屋裡撞,要用他的時候,鬼影都見不到一個。

  既然尋他不到,逃走一事,也只能自已想辦法,也沒必要再在這裡陪著香巧,正想起身告辭,見端嬤嬤捧著茶壺為她倒茶。

  自從上次罰過端嬤嬤以後,雖然是白筱開口招了她回來,但她對白筱心存懼意,每每見到白筱,都是繞道而行,儘量不在白筱面前晃動,免得又招了白筱不痛快,將她再次趕出去。

  像這樣主動上來為她斟茶還是頭一回。

  白筱心裡便存了想法,怕是有什麼事,也就坐著不動。

  端嬤嬤給她斟茶時緊張的手發抖,又怕撒了茶,折騰了半天,終沒能把那茶斟上。

  白筱看不過去,「算了,我自已來吧。」伸手去她手中接茶壺。

  端嬤嬤手突然一抖,半壺茶倒在了白筱衣衫上,好在茶水並不燙。

  「看你做得好事。」香巧忙起身一邊喝罵端嬤嬤,一邊取了絲帕為白筱抹試衣袖上的茶水。

  白筱覺得不過是濕了些衣袖,沒什麼大不了的事,「無防。」

  端嬤嬤也忙上來幫忙收拾她袖上茶水,像是要查看她裡面衣袖是否打濕,翻開白筱半攏了手背的外袍衣袖。

  她雖然是一時急情,但這舉動也著實唐突了些。

  衣袖翻上,露出白筱手腕上一粒米粒大小的鮮紅豆粒。

  白筱抬眸間見香巧和端嬤嬤雙雙臉色一變,當是沒看見,不露聲色的收拾了袖上水漬,從容的放下外袍衣袖。

  香巧神色已恢復正常,賠禮道:「端嬤嬤太過不小心,弄濕了姑娘的衣衫。」

  端嬤嬤已一邊跪下,「奴婢不是有意的,奴婢該死。」

  白筱笑了笑,「不過濕了點袖子,何需如此,別跪著了,起來吧。也沒什麼事,我也該回去了。」

  說完起身往外走。

  香巧和端嬤嬤忙跟在後面相送。

  白筱攔下她們,「也不是外人,別送了,反正知秋在外面候著呢。」

  香巧和端嬤嬤也不堅持,向她福福道了別。見白筱轉過屋外花徑,香巧整個人垮了下來,端嬤嬤忙一把扶行為表現,「姑娘,她當真中了春合散?」

  香巧揉著太陽穴,點了點頭,「我不會看錯,早上容公子派人來吩咐焚香,我就有所懷疑。」

  端嬤嬤眼裡閃過喜色,「春合散無藥可解,那她………」

  香巧搖了搖頭,「春合散並非完全無藥可解,如果她尚是處兒,而服藥未滿七七四十九日,在月圓之際破了身,去了身上毒血倒是可以解………」

  端嬤嬤抽了口冷氣,「這麼說來,太子突然宣佈月圓之時行成人禮且不是為了她?」

  香巧點了點頭,「這麼看來,的確如此。」

  端嬤嬤恨得咬牙,「春合散和焚香有什麼關係?」

  「春合散只要服上三次,便有可能發作,龍腦香可以在春和散發作時起一定的克制作用,當年長公主………」香巧話出了口方覺失言,忙將話頭打住。

  端嬤嬤憤憤道:「太子將她寵過頭了,既然中了春合散,大可在宮裡呆著,她這麼有事沒事的出來逛一圈,便燒掉了萬兩黃金,哼………」

  香苦笑,「怕是因為她不知道春合散這回事,而他們怕也不想她知道,所以才會如此鋪張。」

  端嬤嬤更是氣惱,「她雖然長得標緻,但太子一慣主張節儉,怎麼就為了她沒了節制,這以後不知要燒掉多少銀子。太子被她美色所迷也就算了,容公子這麼冷靜的個人,怎麼也不攔著。」

  香巧唇邊苦意更濃,「這怕也是他的意思,才不會攔著,巴巴的叫人送了香來吩咐我們趕著點上。罷了,去問門口看看,如果她走了,就叫人把香滅了。」

  她們說這一席話的時候萬萬沒料到白筱早折了回來,立在門外聽了個明明白白,心裡亂成了一團亂麻,手上那鮮紅米粒的確是服了春合散才長出來的,每服一次,便紅上幾分,她已服了三次藥,這米粒紅得如鮮血一般。

  想起古越之言,「在下面,你可還能那般荒淫無度?」他所說的竟然是長公主…………

  又想著容華的話,並非她所想…………她的確是誤會他了,他們這麼做不過是想給她解毒………助她解毒,又許她妃位,這算不算給她恩典?

  她苦笑了笑,一時間心裡不知是何種滋味,抽身奔向大門口,撩簾上了馬車,望著那香爐裡綿綿冒著的青煙,心間五味雜陳。



第一卷 第113章 自選愛人

  白筱看著那縷青煙良久,唇瓣被牙咬得滲了血,就為了解毒,便將自己和古越綁成了一堆,再想那晚古越對香巧的粗暴,打了個寒戰。

  她不記得自己前世是什麼,但隱隱覺得以前的家族不是什麼古板家族,不覺得和男人做那種事是丟人的事,但得和自己喜歡的男人做。

  哪裡肯就這麼給了古越那野蠻人。

  牙關一咬,一個大膽妄為的想法油然而生,揭了車簾,「去去集市,我想買點東西。」

  知秋之前便得了容華吩咐,不要過於干涉她的行動,只要不走遠,由著她。

  車伕看了看知秋,見他沒有阻攔之意,調了頭朝著集市方向去了,雖然對上次丟了白筱的事,仍有後怕,但像集市這樣人多的地方,想必無人敢亂來,反而安全。

  到了集市,知秋扶了白筱下車。

  白筱望了望前面的一間專為女子量身定做內衣的衣坊,隔壁間是一家成衣店,成衣店外牆的裝飾色調與內衣店相同,卻不見開著門戶,想來門戶朝著別的方向而開。回頭對跟在身後的知狄道:「我去買幾件衣裳,你別跟著了。」

  知秋下車便轉著眼將周圍瞅過一遍,又順著她的眼風望過去,她即將為太子行成人禮,的確是要備些新內衣,而這對面這家內衣鋪,更是專為些大戶人家的小姐夫人寵妾們服務的,裡面東西應有盡有,那些情情調調的東西,絕不是宮裡想得出的。

  鋪子門口進出的,都是些女子,隨身帶有下人的,也都是丫頭婆子,他一個小廝的確不是他方便跟著,識趣的退開,「姑娘試衣裳別忘了時辰。」

  他雖然不明白容華為何交待,白筱不能離開車箱兩個時辰,但交待下來了,他也就不忘提醒白筱一句,不過兩個時辰怕是能將裡面衣衫盡數的換過一遍。

  白筱點頭應了,笑道:「什麼衣裳還能挑上兩個時辰不成?」

  知秋見她知道這事,也就安心了,等她走開,便爬上車上坐著,兩眼不離對面衣坊門口,放鬆歸放鬆,該有的戒備還是得有。

  白筱進了衣坊,見側牆上果然開了道門通向隔壁,隨便買了兩件內衣,向慇勤跟在後面的女掌櫃問道:「我還想看看有什麼合適的成衣。」

  女掌櫃一聽,臉上堆笑的應著,「咱家便有成衣,就在隔壁,姑娘不防看看。」說完引了她進了隔壁成衣店。

  成衣店果然是朝著臨街開了個門。

  白筱假意看了一陣,推說不合心意,便朝側門出去了。

  避開知秋,照著記憶朝著莫問在城郊的茅屋而去。

  那地方不能被外人所知,她也不敢僱車,待她自行摸索過去,已是日落西山。

  顧不得腹中饑餓,推開未鎖的小木門,尋著桌上蠟燭點燃,隱隱能見陳舊的桌椅上有一層極薄的灰塵,暗暗失望,他也不知多久不曾回來過。

  摸了摸懷中,他交與她的信號彈,猶豫了良久,才走到小院中,打燃火摺子,點燃信號彈,拋向空中,看著那股青煙劃破夜空,升盤旋著升上天空,心間忐忑不安,也不知他是否能看到。

  事到如今只能得個等,返回屋中尋了布巾小茅屋收拾乾淨,也不過是片刻間的事,從小木窗望出去,見窗外果樹,還有些未落的果子。

  拭了手上的水,繞到屋後,摘了些果子兜在懷中,不知是不是方才收檢屋間,急了些,胸間也像燃了把火,燒得臉上,身上陣陣發燙,十分不舒服。

  回到前院,打了些井水,冰冷的水潑在臉上,反而越加的燥熱,脫去外袍,絲毫不覺涼爽。

  挽了衣袖,用冷水擦拭手臂,以求能去些熱,方發現腕間紅點更是紅得滴血,心裡陡然一驚,難道當真離了龍腦香,春合散便會發作?

  身上脫得已只剩一層單衣,已不敢再脫,體內熱度卻不住上升。

  望了望天空,那抹青煙早已散盡,信號彈發出去也不過半柱香功夫,他就算看見也不可能來得如此之快,暗暗焦急。

  依著井緣坐下,不時的抹一抹頸間滲出的細汗,雙手緊摳著井緣,儘可能深呼吸,煩燥的心緒絲毫不受控制,神智慢慢迷糊,暗暗心驚。

  微張了嘴,深喘了兩口氣,恨不得一頭栽進這井裡去涼快涼快,滿腦子更多的卻是那日莫問將她抱緊,觸摸著她身體的情景,身下驀然一暖,一種陌生難耐的渴望自體內傳開,雙腿不自覺的一挾緊,一股微妙的暢意自身下化開,呻吟出聲。

  神智有片刻間的清醒,忙咬唇忍住,心間又驚又怕,雙手將井緣扣得更緊,閉上眼,強壓著想去撕扯衣裳的衝動。

  正不知如何是好之時,一雙強健有力的手臂將她攬進懷中,白筱頓時一喜,未及睜眼,便伸臂向來人纏了過去,「莫問,你終回來了,我好難受。」

  這將他一抱住,渾身的血越加沸騰起來,體內渴望越加難耐。

  只覺抱住她的手臂一僵,略略鬆開,大有要放開她的架勢,急得將他緊緊抱住,「別……別放。」

  鬆鬆環著她的手臂,遲疑了片刻,重新慢慢收緊,粗糙的指腹撫過她滾燙的面頰,將她打橫抱起。

  白筱潛意識中有一種羞澀,哪還敢睜眼,摟緊他的脖子,將臉埋入他頸間,一股淡淡的寒梅清香飄入她鼻息。

  心間輕輕一顫,剛將眼睜了半條窄縫,眼前剛側掠過一抹白,腰間一麻便人事不知了。

  ☆☆☆☆☆☆☆☆☆☆☆☆☆☆☆☆☆

  莫問一身黑衣幾乎與黑夜融於一體,修長結實的雙腿緊挾胯下黑馬兩側,在官道上急馳,肩膀上黑色風氅被風甩在身後,繞是愛馬已跑得氣喘,他仍覺得太慢,不住的焦急催促。

  她是自制的女人,不會無故尋他,而且還在他的住處,越是不知,越是心焦,緊鎖著眉頭,亮如星辰的眸子佈著血絲,佈滿難掩的焦慮緊緊盯著前方,只恨不得長出一對翅膀飛到她身邊。

  一個身披白色大裘皮風氅的男子騎著匹白馬與他擦肩而過。

  風氅遮得嚴嚴實實,只露出單手持韁的手,格外的白皙完美。

  他不自覺的扭頭看向在身邊飄過的白色慕離,恰巧那人也轉頭看他,彼此相視對望,繞是隔著慕離,莫問也能感到對方眸子裡刺骨的寒意如寒風般淩厲。

  鎖緊的眉心擰得更緊。

  二人的速度誰也沒做片刻的減緩,僅僅一瞬便各自閃身而過。

  莫問到了茅屋門口不等馬停下,便拍掌在馬鞍上一按,身子輕飄飄的閃進院中,急步躍到門邊,推門而入。

  屋內空無一人,忙退了出來,環視著小院,急喚著,「小竹。」

  連喚了幾聲,不見有人回應,心裡『咯噔』了一下,院前院後,院裡院外的尋了個遍,也不見她的人影。

  心間隱隱不安,重新返回屋中,就著月光,能看清桌面上,熄滅的火燭較他離開時短了些,欺身上前,一觸燭蕊,尚帶有熱度,卻是剛熄不久。

  打著火摺子,點燃火燭,屋中被擦拭得乾乾淨淨,尋遍屋裡角角落落,不見她留下一頁半張。

  返身出屋,重新上馬,在村中搜了個遍,也不見她的身影,更不見有任何打鬥掙扎的痕跡,心下黯然,難不成她等不及他,又自行離開?這三更半夜的,卻不知她去了何處,越加擔憂,焦急。

  微一沉吟,眼前閃過來路上所遇的那個男子。

  想起他身上那件裹得嚴嚴實實的風氅,猛的一驚,怎麼就沒想到或許那風氅內藏得下一人。

  再想那坐於馬上,即使是在黑夜中仍掩不去的絕世風華,倒抽了口冷氣,方才只急著回來,怎麼沒想到,那是他……

  調轉馬頭,向來路急追下去。

  沒走多遠,道中橫停著一人一騎,火紅的衣衫,火紅的馬,攔了他的去路。

  他眉頭一皺,拉住馬頭,「艾姑姑,請讓一讓。」

  艾姑娘帶著馬向他走進兩步,「你要去哪裡?」

  「姑姑不必多問。」他拉了馬韁要從她身邊繞過。

  艾姑娘一把將他的馬韁拽住,「你不能去。」

  「姑姑……」莫問急著追趕方才那白衣人,被她攔下,心急如焚,「撒手,我一定得去。」小竹如果不是當真遇上了難處,絕不會輕易來尋他。

  艾姑娘將他的馬韁握得更緊,「問兒,你不能去,你去了,她也活不了了。」

  莫問的心像被利刃猛的紮過,面色大變,「剛才過去那人是容華?」

  艾姑娘點了點頭。

  莫問眼裡升起怒意,「那又如何?他敢傷了她,拼得一死,我也要將他斬於劍下。」說罷要奪艾姑娘手中馬韁。

  艾姑娘苦笑了笑,「該殺的是莫言,不是容公子。」

  莫問愣了愣,「姑姑何意?」

  艾姑娘輕嘆了口氣,「莫言反了,受人蠱惑,給小竹下了春合散。」

  莫問如晴天霹靂直灌入耳,身子一晃,臉色煞白,「姑姑是說她中了他們當年給長公主所服的那個春合散?怎麼可能,莫言他,怎麼可以?」

  艾姑娘輕點了點頭,又嘆了口氣,「如今懂得解春合散之法的只得古越太子和容公子二人,你追去,小竹見了你,且還肯……你不是送她上絕路嗎?」

  莫問心臟猛地收緊,痛得無法呼吸,面色慘然,胸口頓時氣血翻湧,眼前一黑,差點栽下馬,忙閉眼強自穩住身形。

  艾姑娘忙丟了馬韁將他扶住,急問:「問兒,你怎麼樣?」

  莫問搖搖頭,慢慢睜開眼,「我沒事。」深吸了口氣強壓下上湧的氣血。

  艾姑娘見他臉色甚差,但有些事,又不能不說個明白,咬了咬牙接著道:「明晚便是月圓,太子已對天下公佈,明晚便是與小竹的成人之禮,你不必過於擔心,他們一定會救小竹的,只是你……」

  莫問唇微微一哆,一股熱流湧上眼眶,忙微抬了臉,強自抑住,將欲奪眶而出的淚嚥了回去,持了韁又要前行。

  艾姑娘看著他長大,他的心思,她哪能不知,他有多愛小竹,她哪能不曉,但這又能如何?他去了不過多兩條人命,望著他的背影急叫,「問兒……」

  莫問站住,也不回頭,沙啞著聲音,「姑姑不必擔心,我只是想看看她,我不會讓她看見我……」

  艾姑娘鼻子一酸,落下淚,「問兒……忘了她吧……」

  莫問淚濕了眼,深吸了口氣,笑了笑,忘?如何忘?他寧肯痛也不願忘,沉聲道:「姑姑放心,我不會有事。」

  艾姑娘吸了吸鼻子,哽咽著,「莫言……」

  又是一把利劍從他心間穿過,「這事我會處理,姑姑給我些時間。」

  艾姑娘深嘆了口氣,望著他修長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四週一片孤寂。

  ☆☆☆☆☆☆☆☆☆☆☆☆☆☆☆☆☆

  知秋垂手耷耳的立在背對他而立的古越面前,「太子,小的該死……」

  古越看著一片枯葉慢慢飄落,「這事與你無關,她是定然要逃的。」

  知秋愣了愣,「太子知道?那為何還讓讓小竹姑娘去『竹隱』?」

  古越轉過身,踱到樹下石幾旁坐下,給自己斟了杯酒,在手中把玩,「她是自由身,又非我們的囚奴,自然是想去哪裡就去哪裡。」

  「可是……明天的成人禮……」知秋苦著臉,主人們寵得小竹姑娘不成樣子,可苦了他們這些下人,天天擔心吊膽,不知什麼時候腦袋就得搬家。

  「放心,容華會帶她回來的,成人禮照舊,你去看著打點收拾,還有什麼沒妥當的,一定要在吉時之前打點好。」

  知秋服侍了這兩個小主人多年,仍摸不透他們的想法,只得依言行過禮退了下去。

  古越這才將那杯酒湊到唇邊慢慢飲落,冷笑了笑,香巧,這筆帳又得記下了。

  接著又搖頭一笑,白筱你是聰明反聰明誤,她料到你會回頭,才有意說那番話與你聽,你卻當真聽了個實在……那些事知道了何嘗會有半點好處。

  ☆☆☆☆☆☆☆☆☆☆☆☆☆☆☆☆☆

  白筱迷糊中聞到一股龍腦香的味道,腦中那些亂七八糟的想法,慢慢褪去,又感到有人在她嘴裡塞了什麼藥丸,入口辛澀難嚥,本能的要將那藥丸抵出,舌頭剛動,唇便被什麼柔軟之物堵住,又有東西探進她口中輕撩她舌根,她受不得癢,那些難服的藥丸盡數嚥了下去。

  過了一會兒便又覺被人扶起,也不知靠在了什麼地方,甚是舒服,又有東西伸過來抵著她的唇間,有稀稠之物慢慢倒入口中,清香撲鼻,卻是香噴噴的蓮子白果粥。

  她雖然神智尚未清醒,卻知道餓,這粥入口,自是願意吞嚥。

  古越撩簾進來,在床前角凳上坐下,看著正將白筱攬在懷裡,餵著粥的容華,再看白筱沐過浴,又吃下些東西,臉色比初回來時已好了許多,問道:「她如何了?」

  容華放下手中空碗,為她拭了嘴角,將她放落床上,「還算趕到的及時,剛剛發作,並不甚嚴重。」

  古越看著床上呼吸平穩的白筱面頰如白玉般溫盈,皺了皺眉,「今晚的成人禮,能成嗎?」

  容華薄唇微抿,睨了白筱一眼,「應該不是問題。」起身拿了空碗往外走。

  古越盯著白筱不無擔憂,回頭朝已撩了珠簾的容華問道:「到時能醒嗎?」

  容華淡淡的回了句,「或許。」便徑直外走。

  古越聳聳肩,又轉頭看白筱,嘴角輕撇,小聲嘀咕,「如果不醒,和姦屍有什麼區別。」

  容華聽見,無語的望天,他對著那香巧,比姦屍也強不到哪兒去。

  ☆☆☆☆☆☆☆☆☆☆☆☆☆☆☆☆☆

  白筱一覺醒來,慢慢想起去尋莫問之事,記得春合散發作,渾身難受,剛抱了莫問,便人事不知了,忙翻身坐起,哪裡有什麼莫問。

  入眼一片的紅,大紅的龍紋幔帳,大紅的錦繡龍紋被面,掀開絲被,身下是雪白柔軟的絲綿墊初褥。

  所有一切都是她所陌生的,透過透明幔帳,見桌上點著一對手腕粗細的盤龍紅燭,再看窗外月亮已是滿月。

  望著眼前的團龍目案,心念急轉,記起昏迷前看到的那抹白,以及鼻息間聞到的那抹梅香,額頭跳痛起來,繞了個圈子,終還是回來了,這間屋子怕就是她從來不曾到過的太子殿。

  聞著陣陣飄來的龍腦香味道,神智倒是清醒了,身上的燥熱卻給她留下了,罵了聲該死,尋思著尋個地方泡個涼水澡,降降溫,拋開絲被,卻發現身上穿的竟是被她塞進櫃角的透明薄紗,那東西鬆垮垮的掛在身上,真真是個半抱琵琶半遮面,比什麼都不穿更撩人,一張臉頓時黑了下去,罵了聲,這個該死的。

  能把這東西刨出來的只能是那該死的混蛋容華。

  刨拉完大床角角落落,除了身上這件,再沒別的衣衫,要離開這床,又只能裹被子。

  白筱一張臉更黑進鍋底了。

  這時門,吱,的一聲開了,進來一個人,反手關了房門,落了門柵。

  白筱隔著珠簾望著門口那修長的背影,一身的紅裝,吸進的氣,頓時出不來了,心跳如搗鼓。
作者: 彤櫻    時間: 2011-8-9 05:08 PM

第一卷 第114章 與狸貓太子的初夜

  這樣的環境,這樣的紅裝,白筱再迷糊也知道是怎麼回事了。

  這個份上,接下來要做什麼,不想而知。

  門口的紅影慢慢轉過身,立在原處望著閉合的床幔,幔帳雖薄,但隔著珠簾,只能隱隱看到她坐在床上的身影,微垂了垂眸,嘴角微微上鉤,她終是醒了。

  他隱在陰影裡,白筱看不清他的臉,只看到他俊挺的身姿,靜靜的站在那,又有一股迫人的氣勢,心裡一慌,忙抓了被子,將自己身子裹住。

  這時候叫他讓出門口,離開,去找莫問,多半是行不通。

  先不說他會不會讓,就是讓了,也不知去哪裡尋找莫問。

  身上無處不熱,裹著被子更熱。

  身下的異樣明明白白的告訴她,身上還有正在發作的春合散,納悶的心一橫,不就是一夜嗎?

  手腳並用的將被子捲緊,往床裡一滾,後背死死的貼著牆壁,恨不得能鑽進牆裡。閉了眼睛瞎叫:「古越,先說好,我們只做一夜露水夫....不對,露水鴛......也不對,哎,反正說好,就是一夜,完事你就走人,我們各不相干。」

  門口人頭一偏,燭光斜斜映過來,照亮了他的半邊臉,眸子又黑又亮,無奈一笑。

  白筱緊閉眼睛,聽見他慢慢向這邊走過來,心臟忽左忽右的亂跳,把給莫言那愣頭小子這損藥的骷髏面的十八代祖宗罵了個遍,也咒了個遍。

  珠簾輕響,心臟更緊縮的全身都痛了,張了嘴吸了兩口氣,鎮定,鎮定,不就是一夜嗎?

  但一想到他對香巧的那個粗魯,鎮定不下來,又胡亂叫道:「你...一會能不能不碰我...」叫完才想起,不碰怎麼辦事?放低了聲調,委屈的補了一句:「要不,我碰你好了...」

  他搖頭一笑,珠簾再身後滑落,心間有些酸澀,如果是莫問,她是否還會說這話?

  她聽著珠佩相撞的聲音,心更亂,等了會兒,不見動靜,偷偷睜開一隻眼往床外偷看。

  見他已經撩起床幔,立在床前,慢慢的褪著身上的大紅喜服,他動作很慢,舉手投足間,除了無形中的那股霸氣,另有一股她所熟悉的儒雅之氣,向她襲來,將她的腦子攪成了一團漿糊,是他......容華?

  喜服自他肩膀上滑落,燭光在他身後映在他身上,勾畫出他的寬肩,闊胸,窄緊的腰身,緊實的腿,無處不勾的她想入非非。

  避開視線,卻看見他臂膀上的青龍在燭光下閃爍,栩栩如生。

  白筱吐出口氣,原來不是他,不知為什麼,只是一夜,她反而害怕來的是容華。

  這副身材與那時在軍營所見一模一樣,一股火驀的騰起,把她燥熱的身體瞬間烤得滾燙似火。

  她對自己的身體反應很是憋悶,嘟嘟著,「這兩個人不知怎麼長出來的,什麼都一樣。」眼角偷偷的瞅向他身下,好奇他們那處是不是也一樣,不過那日沒能看見那處,這時怕也沒得比較。

  念頭剛過,腦袋嗡的一下像燒沸了的水,在想些什麼亂七八糟的。

  看著他在床邊坐下,一點點貼過來,腦子裡更是糊成了一團,攪都攪不動,連那些亂七八糟的能分散她注意力的想法都沒了,不敢看他的臉,只能看著他手臂上的那條青龍。

  他背著光,她看不清他,他卻能看見她表情很古怪的臉。

  抿著薄唇,看著她被被子裹得嚴嚴實實的身子,慢慢呼出口氣,伸臂將她連被子一同從牆角挖出來,攪進懷裡。

  他動作很輕柔,手指冰涼,白筱身子一顫,像是在酷熱的天氣,觸到一塊冰,舒服的差點籲出了聲,但僅僅一瞬。

  那隻撫著她面頰的手,卻像撩到她身體內的那股渴望,將那股渴望撩得更高。

  不自覺的向他貼近。

  他明知道她這舉動是因為藥物所控,並非所願,仍有一絲難以察覺的驚喜化開。將她放倒,身體慢慢壓伏下去。

  誘人的梅香自他身上傳來,白筱臉色僵白,呼吸即時停止,再看向他臂間青龍,明明記得他臂上並無刺青。

  但這股梅香,她說什麼也不會認錯,愣忡間感到他伏低頭,唇向她眼睛吻來,整個神經都繃緊,飛快的從被子裡伸出手,抵住他的肩膀,不讓他靠近,「等等。」

  他停住,靜靜的凝視她的眼。

  白筱緊盯著他的眼,有一下沒一下的呼吸著,扭得心臟都痛,果然是他,不知怎麼,她實在不願意自己被藥物所控的一副浪蕩形容擺在他面前,更不願他為了給她解毒而這樣跟她發生關係。

  如果只是為了解毒,哪怕是跟阿貓阿狗也成,就是不願是他,到底為什麼不願意,她說不上來。

  偏偏身上的體重,實實在在的宣稱著他的存在,深吸了口氣,「你何時刺的身?」

  他沈默了一會,她終時認出了他,心裡微微一蕩,一股喜悅自心深處湧上,伏低身,她死撐著他肩膀上的力道,根本阻止不了他的行動,唇輕觸她的唇,低聲道:「生來俱有。」

  生來俱有?白筱愣了,南朝太子自出生便臂帶青龍,傳聞是真龍轉世......難道他當真才是南朝真太子?「上次在軍營為何不見你臂上有刺青?」

  「平日裡不想被人看見,自然也就看不見。」從她第一次分清他們,他就不指望她認不出他,被她認出的那一瞬,仍十分開心,他並不願她將他當作古越。

  不明世間無人能分得清他與古越二人,她為何能在光線如此昏暗的情況下,認出他來。

  「那你現在為何不避我?是想讓我將你認為是古越?就像你矇騙世間所有人一樣,讓我也認為古越是南朝的太子?」白筱胸間莫名的一痛,雖然她一直就知道他們之間是相互利用的關係,但從來不曾想過他會騙她,下意識的覺得他是不會騙她的,在這宮裡他會是她的依靠,突然發現那只是她的一廂情願,手中拽著的繩索根本是一拉即斷。

  垂下眼簾不再看他,進宮以來,從沒有的無助在胸間湧動。

  「並非如此。」他將床幔拋開,讓燭光透過來,能看清她臉上的表情,見她濃密的長睫輕輕一顫,方才暗下的眸子閃了閃,「我們成了親,你便是我的女人,沒必要瞞你什麼。」如果要瞞,那日便不會當著她的面給古越補刺青。

  成親?他的女人?「誰......誰......誰和你成親了?成親是要拜堂的,我們這......這算哪門的成親?」白筱被這樣的詞驚得呆了,說話都結結巴巴,語無倫次。

  他掃了眼四周,到處的紅,「本來是要拜堂的,不過你自回來便死睡到現在,怎麼拜?你早兩時辰醒,也能趕上。這是太子殿,如非正妃且睡到這裡來?」

  白筱頓時語塞,按殿中裝扮,的確是按著納正妃的禮禮數,可是她不過是為了一夜解毒,哪能就這麼賣給人當老婆了?有些著急,「反正也沒拜過,作不得數。」

  他眼角帶笑,眸子一剎間變得黑不見底,唇來回動擦著她的唇,聲音暗啞,不知為何,這個女人只要靠近他,他便想離她再近些,無論多近,都想再近些,「下次補!」

  白筱被他鎖著眼,一直望進他眼底深處,呼吸驟緊,心跳越來越快,他磁軟的聲音撩得她全身滾過一片戰慄,「我......我......我才不是你的女人。」

  他看似儒雅,眼底的霸道之氣卻勃然而升,「現在不是,很快便是。」在她的唇一顫之際,飛快的覆上她的唇,將她囉哩巴嗦的廢話盡數堵了回去。

  白筱全身僵緊,鼻息間全是他身上的梅香夾繞著龍腦香,納悶不已,他還點什麼龍腦香,不如讓她迷迷糊糊的什麼事都不知道閉眼就過了,死掙著將他推起些,喘了口粗氣,「去把香滅了。」

  「休想。」她許他的初夜,且能不明不白的過?手尋著被縫往裡探,去尋她緊裹在被子裡的身體。

  白筱感到他的手觸到身上那層薄紗,大窘,急嚷道:「等等!」

  他停了停,側頭看她,「又怎麼?」

  「給我壺烈酒。」白筱意識中不願他碰到她,身子卻忍不住的想往他手上湊,鬱悶的想哭。

  他臉黑了下去,「我對姦屍沒興趣。」不再與她胡亂糾纏,握了被子一角,手上用力,一把揭了她身上絲被,順手拋下床,「春合散發作,還死捂著被子,熱不死你。」

  被他噎的翻了個白眼,身上一涼,又是一空,見他翻身側臥開來,將她身上僅穿著那比不穿還叫人難為情的東西的身體晾在了那兒,避無處避。

  他拉了單袍披在身上,半支著身子,視線在她曼妙的玲瓏曲線上一點點掃過,那衣衫穿在她身上實在誘人,她如絲的肌膚在柔軟的輕紗下泛著淺淺光華,原本清雅的面容,此時泛著胭紅,眼角忽閃,儘是媚色之態,小嘴微張,吐氣如蘭,單薄的肩膀嬌不能扶,胸前豐潤上透出的兩點暈紅隨著胸脯慢慢起伏,輕觸著身上輕紗,小腰一握,平坦的小腹下淡淡一抹陰影,呈於輕紗外的一雙修長纖細的玉腿以極誘人的姿勢微曲交替在一起。

  他喉間一緊,深眸裡火光湧動,腹間火熱一片,當真想一品她的芳澤。

  白筱小臉紫脹,小手左右亂抓,就是尋不到一樣可以遮掩之物,惱羞成怒,翻身坐起,雙手抱了胸,抬腿朝他踢去,只盼能一腳將他踹下床去。

  他捉了她的腳,撇眸啞笑,「換個姿勢也好。」

  手臂回收,將她拽了過去,另一隻手在她腰間一攬,往懷裡一帶,攬了她往後倒,後背抵了身後龍柱。

  白筱身體頓時滑坐過去,生生的跨坐在了他身上,趴伏在他胸前。

  她身下無物,腿間恰恰隔了他身上薄褲,壓在他身下滾燙硬物上,身子一搐。

  春合散發作這許久,她的身體早就無處不敏感,他不碰她,她都想往他身上貼,不過是憑著意識強忍著,而一碰到他那處,敏感的神經一陣陣的酥麻,哪還忍得了。

  想不丟人就得忍,忍不了也得忍,越忍,越忍不得。

  臉紅紅黑黑,真想死了算了,見他鬆鬆散散的披了件衣裳,裸著結實的胸脯肌肉分明,十分誘人,斜靠著龍柱,舒服的半眯了眼,甚是享受,只是將她攬著,又沒下一步動作。

  她周身是火,無處不難受,偏這火又不知如何發洩,也不知他這算什麼,到底是要給他解毒,還是有意要折磨她。

  又不好意思叫他,又急又惱,更多的是羞,想下去,被他箍著腰,又下去,身下他不住傳來的熱度讓她意亂情迷,急的握了拳在他身上亂打,「容華,你這個混蛋,放開我,讓我下去。」

  他半眯的眼眸驀地一閃,眼睜睜看著眼前急出眼淚的大眼,心裡砰地猛跳了一下,手臂一收,將她嬌小的身子壓在胸前,另一隻手鉗了她下巴,抬起她的小臉,細細的看,「你到底是誰?」

  白筱近距離的看著他,他的黑眸在燭光下閃爍不定,與平常大大的不同,有些害怕,卻挪不開眼,「白筱。」

  「你以前是誰?」他的目光溫柔,又帶著迫人的炙意。

  「白筱。」她記得她在閻王那兒就是叫這個名字,並沒有別名。

  「你從哪裡來?」他胸間一湧,白筱,筱筱………或許當真便是她。

  白筱搖了搖頭,她也不知自已是從哪來的孤魂野鬼,只是隱隱覺得自已本來該有點本事,所以閻王才公對自已那麼客氣,但自已的那些本事,不知怎麼就沒了。

  「不說?」他心微涼。

  白筱不知他問些什麼亂七八糟的,只是搖頭,不是不說,只是不知。

  有風吹過,她身上薄如蟬翼的輕紗捲裹著她的身體,襯得愈加誘人。

  他視線掃過,薄唇輕抿,體內萌動直湧而上,窄眸暗沉,「我會讓你說。」

  一低頭,吻上她修長的頸項。

  她本是一味忍著,被他沾了身在頸上一吮,一股說不出的電流竄向全身,忍不住一喘,雙手扶了他肩膀,穩住微微一顫的身體,咬牙不讓自已呻吟出聲。

  他握她的腰,將她身子提起些,唇舌,滾燙著滑下,隔著輕紗,含了她胸前紅蕾,漲硬的果實在舌尖滾動。

  她十指扣了他的肩膀,身子不住的顫,這該死的春合散,這身體完全不受她控制,她卻無可奈何。

  身體再被他放低時,瞬間僵住,不知何時他已除了身下褥褲,他身下炙熱全無阻礙的抵了她腿間。

  她心臟幾乎跳出胸膛,不安的掙著身子,想退開些,避開這過於曖昧的姿勢,不料,她越動,兩人反而更加緊貼的摩挲。

  強烈的感官刺激自身下化開,讓她想躲,又像著魔一般想再湊近些,欲推反迎。

  他眼裡雖然燃著火,卻沒太多的慾。盯緊著她緋紅的面頰,將她的雙腿分得更開,架在他腰側,握了她纖細的腰身,將她的身子提高些,將自已的硬挺抵著她的柔軟輕磨幾下,尋到地方僵著不動,驀然道:「記好,我叫容華。」

  她正被不正常的慾望熏得暈頭轉向,聽了他這話,微微一愣,尚沒反應過來,腰間一緊,身體被他猛猛按下,有硬漲滾燙之物強行頂入,中途稍停了停,腰間又是被他一壓,那粗漲之物生生擠入她體內,深且狠,極致的痛自身下傳開,如同皮肉被鈍器狠狠的捅開,撕裂。

  她慘叫出聲,窗外遠處樹稍上一直注視著這邊窗櫺的一抹黑影,手扶樹桿,面白如縞,痛苦的閉上眼,低喚出聲:「小竹………」月光下,插進樹桿的手指滲出鮮紅的液體,卻渾然不覺。過了良久,才赫然睜眼,雙手緊握,閃身消失在夜色中。

  白筱眼淚奪眶而出,十指指甲陷入他的皮肉,痛得哭都哭不出來,掙著想離開他。

  他將她身子死死按著,令她與自已緊緊相貼,她緊窒的身體緊裹著他的,箍得他身下發痛,抵著她最深處的柔軟觸感,隨著她的呼吸一下一下的吮著他,吸著他,舒服得他咬了咬唇,強自忍著不加動彈。眸子一眨不眨的緊鎖著她慘白的臉,這感覺…………實在熟悉不過。

  過了會兒白筱才緩過神,哭罵道:「容華,你這個渾蛋,居然能把這種事做成這般,你渾蛋………痛死我了……」

  容華胸間更是緊得無法呼吸,波瀾翻滾,迅速將她攬緊,將臉埋在她耳邊。「筱筱,告訴我,你是不是她,是不是她?」



第一卷 第115章 似曾相似的情愫

  白筱身中春合散,身上雖然燥動難忍,但身下卻是乾澀,又是初次,偏他就是想她痛,不作任何愛撫,生生的進了她,痛得她差點沒閉過氣。

  又氣又惱,哪聽得進他的話,只是一味的打罵他,「你這個渾蛋,放開我,我不要解這該死的春和散了,我再也不要見你…………」

  她越打,越罵,他尋求的那熟悉感越加的強烈,心下欣喜,面頰蹭著她的耳鬢,吻著她的面頰,「筱筱,你是不是不記得以前的事?我上世應該也叫容華……你想想………」

  白筱正在氣頭上,身下又痛,偏他在她體內不住漲動,撩得她痛中又帶著癢,說不出的難受,「見鬼的上輩子下輩子,放開我,讓我走………要不你滾蛋………我娘明明說過這種事第一次雖然會痛,但做的好,也不會有多痛,你………」

  她覺得委屈,就算是為了解毒,但就不能溫柔些嗎?就算她是棋子,好歹也是個女人,他何必如此對她………

  容華呼吸驀然一窒,攬在她腰間的結實手臂幾乎箍斷了她的腰,「你說什麼?你娘………」

  白筱愣了愣,將剛才說的話想一遍,也怔住了。

  容華看她神情,已是瞭然,心下暗嘆,身下忽地一漲,被她身子不自覺的一緊一擠,強烈的快感瞬間化開,裡面緊熱的燙越加明顯,喉嚨一哽,又覺有物自二人交合處緩緩流出,撩得身下毛髮,肌膚絲絲的癢。

  深吸了口氣,微微斂眸,神色溫柔,看著她的目光專注無比,抬手輕拭了她臉上的淚,柔聲問道:「還痛得厲害嗎?」

  他一問,白筱才發現,不知何時身下已不那麼痛了,卻能清清楚楚的感覺到與他的緊密相連,他在她體內不時的縮漲,異樣的感覺慢慢傳開,面色紅得透血。

  他扶了她的臀輕輕動了動,她痛得扭曲了臉,忙伏身抱了他,將身子坐了下去,不讓他再動,「動不得,痛……」

  她胸前的柔軟緊壓向堅實有力的胸肌,她身下的動作,讓他所有的感官聚在了那一處,酥癢麻意綿綿傳開,身上越加的灼燒難耐,微喘了口氣,咬牙忍過,等她慢慢的熟悉他的存在。

  指尖輕輕劃弄著她耳後肌膚,令她慢慢放鬆,咬了她的耳垂,沙啞的嗓子低聲道:「其實讓你那般的痛,我是有意的。」

  白筱正趴在他肩膀上試著緩解身下的痛,聽了他的話,頓時崩緊身子,怒氣上湧,還沒發作,又聽他接著道:「我是想,要麼你記起以前的事,要麼便痛得記住現在的我,你怪我麼?」

  能不怪嗎?白筱磨牙,「容華,我記下你了。」

  他低低笑了,她惱他,恨他,好過不記得他。

  她的身體越來越熱,抬頭望望窗外,知道不可再耽擱,在她耳鬢吻了吻,「今晚,無論如何,你得忍過去,身上的毒雖然並不能完全去除,以後卻不難控制。」

  白筱差點閉過氣,都這樣了,這毒還不能去?斜睨著他在燭光下俊美無匹的側臉,恨不得將他咬上幾口。

  她還沒咬他,他卻開始咬她了。

  他噙著她的唇,一點點咬著她的唇瓣,在她癢得憋不住微張了嘴要避之時,舌探進她口內,勾尋著她舌間的芳澤。

  她想拒,又覺得這感覺似曾相識,忘了避開,閉上眼任他一點點加深對她的索取,呼吸間儘是幽幽梅香,這一切像是她很久以前便極喜歡的。

  他的手掌,隔了紗衣揉著她身上肌膚,紗衣的粗糙摩挲著她柔軟的身體,揉著她的身體,卻撥弄著他體內的情慾。

  濕熱的呼吸輕拂著她的耳,她的心陡然一緊縮,快速跳開,心中一片恍惚,崩緊的身子卻慢慢放鬆,她仍然相信他的,垂著眼,「其實我不希望今晚是你。」

  「我知。」他雙眸帶水,唇從她耳邊回轉,輕擦過她的細滑汗濕的面頰,停在她唇上,輕輕的吻便離,輕觸著她熱燙的唇,又不去,聲音越加的暗啞,重複了一句,「我知。」心間滿是酸澀。

  「你不知。」白筱嘆了口氣,「我身上有春和散,並非真正的我………」她話落驚住了。

  他眼中微微一詫,她在意的是在他面前不是真正的她,心中漾開暖意,猛的覆了她的唇,深深的吻落,直到彼此無法呼吸才退開來,「有龍腦香,你並不至失性,如此甚好。不過我現在已忍得好不難過,實在忍不得了。」

  褪了她身上紗衣,不著衫的她,更美得讓他腹中熱意滾滾,重新含了她的唇,手覆在她身上,一點點的遊移,或輕或重的輾過她每一寸肌膚,停留在她胸前,揉捏著她胸前的柔軟,硬挺花蕾在他粗糙的掌心間滾動,他手癢,心更癢。

  呼吸慢慢加促。

  手掌移下,摁著她的臀,讓他們貼得更加緊密,鬆了她的唇,喘息著,她本來就緊,再加上緊張,死命的絞著他,快意順著身下快速傳開,然她終是初次,這麼個緊法,只要他一動,她難免痛,咬咬牙,忍著快意傳遍全身,「筱筱,再放鬆些。」

  她的身體在他手下越來越軟,體內頻頻傳開的渴望一波強過一波,聽了他的話,也不知該如何放鬆,深吸了口氣,反將他絞得更緊。

  他呻吟出口,再咬牙強忍著不動作,手掌滑下,一手順著她後背曲線滑到二人相接處,輕輕撫弄,令她那處一顫之後,慢慢有所放鬆。另一手順著她小腹向下,按住她已然略為濕潤的花蕊,輕揉慢拈。

  他不曾碰觸過女子,對她的身體卻異常的熟悉,每一個動作都恰到好處的撩撥著她的敏感,讓她身子軟成了綿,除了趴伏在他身上喘息,再也做不得其他。

  她體內的渴望被他撩到了極點,脹痛中化開絲絲的快慰,那感覺實在………奇怪,在他又一次指尖一壓一放間,像有小蟲子在咬一般難受,再也受不住,輕吟出聲,「容華…………我………」

  他本隱忍得好不辛苦,她的聲音入了耳,全身的火騰了起來,哪裡還忍得下去。

  抱了她翻身,將她摁在床上,鎖了她的眼,緩緩動作,動得兩動,甚難進出,低喘了口氣,只得將她的腿壓高來,分得更開些。

  高大的身軀向她俯低,面頰輕貼著她的面頰,慢慢律動,含糊問道:「還痛嗎?」

  她雙眼迷離,只覺得體內熱意陣陣襲來,身上燥熱化成說不出的舒服,聽了他的話,哆著唇無力回答,只是尋了他的唇吮吻。

  他重喘了喘,不再忍,身子退出,在她突然覺得身子一空,說不出的失落之際,他又狠命的撞了進來,一進一出間,一下接著一下,越來越快,越來越重,每一下都狠狠的貫穿著她的身體,將她整個心魂都撞出體外。

  他的眼始終不離她的眼,她半眯的眸子也不離他的眼,那雙眼如同在戰場上所見一般黑不見底,如今卻更加誘人,叫她不想看向別處。

  彷彿在很久以前,這雙眼就這麼一直注視著她。

  燭光將二人交疊的身影投在幔帳上,她的身影隨著他的衝撞而不住的顫。

  她不知沒有春合散會如何,但此時看著他眼中明豔的火苗和暢意,心莫名的滿足,伸了手去摸他汗漬的臉。

  隨著他越來越促的呼吸,越來越猛烈的衝撞,意識越來越模糊,口中只剩下斷斷續續的呻吟。

  她的聲音如夢魅般魅惑著他,每根神經都如崩緊的弦。

  抬眼看守壁上歡合的身影,再看身下嬌喘連連的玉容,眼裡儘是為他而歡悅媚色,體內狂烈的快感陣陣襲來。

  驀然排山倒海的快意向她壓來,緊扣了他的手臂,腿間不住的顫抖,體內陣陣縮緊,弓了身緊緊絞住他,只聽他一聲低吼,身子突然一退,瞬間的失意讓她尖叫出聲,就在這時他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用力頂入,直抵她體內最深處,前所未有的強烈快慰將她逼到雲間的盡頭,越飄越遠,只覺身上他的身體僵硬著微微的輕顫。

  不知過了多久,魂才慢慢飄回,目光渙散的見他正慵懶的朝她一笑,撐在她兩側的手一鬆,向她壓伏下來,覺得的壓負感隨之而來,她的心因這壓負感而感到充實,懶懶的放下被他壓高的腿。

  他在她體內的感覺越加的明顯。

  他將她攬緊,尋了她的唇慢慢吻吮,「還會痛嗎?」

  快意褪去,火辣辣的痛感又繞了回來,白筱小嘴一扁,皺了眉頭,怨念的瞪了他一眼。

  他微微一笑,將她吻得更深,許久,等她睡意朦朧,才鬆了她的唇,趴伏在她耳邊,身體覆著她嬌小的身體,身下卻不捨得退出。

  白筱半闔了眼,聞著他身上的梅香,看著他俊美儒雅的面頰,恍如夢境,慢慢閉了眼,小聲呢喃,「這事,我們好像不是第一次,怪得很。」

  容華本也是睡意盈然,聽了這話,清醒了三分,看了她良久,將唇輕貼了她的額頭,久久不能闔眼。
作者: 彤櫻    時間: 2011-8-9 07:07 PM

本帖最後由 彤櫻 於 2011-8-9 09:37 PM 編輯

第一卷 第116章 龍紋

  白筱一覺醒來,翻了個身,身下痛的她一嗤牙,沒睜眼便罵,「容華,你這個混蛋。」

  罵完才想起昨晚事後,他好像並沒有離開,忙睜了眼,先提了被子往下看了看,有衣服,長吁了口氣。

  又想著女人第一次總要出什麼血什麼的,再加上記得昨夜實在汗濕的厲害。

  伸了手在被子裡亂摸一陣,乾爽得很,又吸著鼻子在身上聞了一陣,也沒有汗味,只有他身上留下的淡淡的梅香,宣稱著昨夜與他一夜歡好的事實。

  把被子團成一團,抱在懷裡,看遍了床上,也沒有血跡啊什麼的汙物,顯然在她熟睡之時,不管是被縟還是在她身上,都被處理過,這事是誰做的,不想而知了。

  白筱的臉紅了一陣又黑了下去。

  在床上摺騰的沒了東西再折騰,才抬頭看向床外,正好對上一雙溫和含笑的眼。

  他坐在窗前書案後,手中握了本書卷,一身白衣坐在從窗櫺射入的晨光下,淡淡的泛著金光,儒雅的面容,怎麼也和昨晚那個粗魯的傢伙扯不上關係。

  白筱剛才罵他,罵的蠻順口,這時突然看見他,抱著被子反傻住了。

  他望著她搖頭微微一笑,「我就這麼不抵得你見,沒睜眼便罵開了。」

  白筱嘴角一撇,「誰叫你那般對我,罵你算輕的。」吸了吸鼻子,屋裡已沒焚香,只有昨夜殘留下來的淡淡餘香,『咦』了一聲,難不成身上的毒當真解了?

  他眉梢微揚,放下手中書卷,蹲到床邊坐下,伸手抬了她下巴,眼裡閃著戲謔,「昨晚,焚了香,你不是不喜歡麼。現在滅了香,不如我們再來過一次?」

  白筱眼角一抽,挪著身子離他遠些,這個混蛋,沾染不得,「休想。」

  他眼角笑意更濃,如沐春光一般,將她拽了過來。

  她僵著身子,緊抱團在懷裡的被子,結果她坐在他腿上,二人之間卻頂了一團被子,「喂,昨......昨天是事不得已,現......現在已經沒......沒事了,你不能再碰我。」

  「哪有叫夫君作『喂』的。」他不過是逗她,她昨夜是初夜,這才止了血,他哪敢再折騰她。

  白筱鼻尖一聳,兩眼望天,「到了外面,見了你,是否也叫『夫君』?」他雖然是真太子,不過在外面的身份不過是古越的面首。

  眨了眨眼,將視線落下,望著他衣襟上,眉頭一皺。

  「隨你。」容華淺淺一笑,他與古越的關係,在外面早是默許,如今多了個她,不過是再多些流言蜚語罷了,隨此之外,也多不出什麼麻煩。

  隨了她的視線看向自己,身上服服帖帖,並無不妥,看向她。「怎麼?」

  白筱將懷中被子往床上一丟,便去解他的衣鈕,剝他的衣衫。

  容華愣了愣,暗驚了驚,難不成春合散並沒能解?略白了臉,去捉她手腕。

  白筱打開他的手,「別碰我。」嘟囔著抱怨,「昨兒脫得乾乾淨淨,這時穿這麼多做什麼。」

  容華苦笑,昨夜和現在大白天怎麼同?試著問,「你身子可還有不舒服?」

  白筱以為是問她身下,臉一紅,沒好氣的橫了他一眼,繼續剝他的衣衫。

  他見她面色潮紅,哪裡還敢耽擱,手臂一環,將她圈在懷裡,不讓她再亂動,握了她的手腕,冰冷的手指搭上她的脈搏。

  白筱以為他又要對她怎麼樣,心裡砰砰亂跳,急了,張了嘴就往他肩膀上咬落。

  剛剛合了嘴,還沒用力,聽他『咦』了一聲,突然帶了她翻身,將她摁在床上,「你到底在做什麼?」他聽中脈搏並無不良跡象。

  白筱被他壓著,像有一條小蛇在背脊上爬,冷嗖嗖的,擠了個笑,「你重,壓得我透不過氣,我們起來說話。」

  她既然不是春合散未除盡而發作,他也鬆了氣,眉頭微斂,昨夜壓了她半夜,她睡得跟死豬一樣,不見她叫重。

  不過一會兒古越便會下朝回來,實在不便與她在床上糾纏,拉了她翻身坐起,拉攏被她扯開的衣衫。

  白筱咬了咬牙,他這人一向難以猜測,如果這時候不弄明白,以後怕是再難弄明白,忙一把拽住,「別穿,讓我看看。」眼角瞟向他套在衣裳內的手臂。

  雖然昨晚就著燭光確確實實的看到他臂上的龍紋,但她怕是服了春合散,人不夠清醒產生的幻覺。

  他靜看著她一動不動,白筱心裡也是沒什麼底,其實這是他和古越之間的隱私,瞞著天下的秘密,她這麼直接探試,是越界了。

  不過她打第一次看見古越臂上的青龍便隱隱有種不安,那便是『冷劍閣』的死士紋的也是青龍,雖然部位和形狀有所不同,但這也未免巧合了些。

  時間像是凍結了一般,在她等著不抱任何希望的時候,慢慢垂了眼簾,卻見他雙手在衣襟上猛地一拉扯,將右手臂從衣裳內褪出,結實碩壯的肩膀赤在白筱面前。

  白筱眼裡閃過一抹喜悅,抬眸看他,猛地倒抽口冷氣,他溫文的面頰罩上一層冷意,眼底更是冰寒一片,就如她兒時初見他時一般。

  許久不曾見過他這麼個臉色對她,慌得不禁打了個哆嗦,這次怕是自己當真做得過頭了,觸了他的底線。

  但他衣裳已經脫了,不看也不行,大著膽子垂了眼去看他手臂,整條手臂肌膚光潔如玉,又哪來的什麼龍紋,記得他說過,平時不想別人看,所以就看不見,但這也未必太神奇了。

  或者昨夜只是個幻覺,根本沒有龍紋。

  正要將臉別開,他徹冷入骨的聲音傳來,「看好了。」

  白筱打了個寒戰,沒來得及反應。

  他驀地捉了她的手,壓在他右手臂之上,手掌壓在了她的手指在他右臂上來回摩挲,過了一會兒,白筱只覺指下有什麼從他臂間,微微脫離開來,定眼一看,卻是一層薄得肉眼幾乎難以察覺的皮狀物,順著她的指尖慢慢捲開。

  栩栩如生的青龍紋在她指下一點點顯露。

  白筱愣看著他臂間龍紋,那日他給古越補色,他們坐著,她趴在地上,雖然看清是一條青龍,卻看得不是很真切,只覺得紋得很是精細,瞟眼一看,如同活物。

  而昨夜,她也仔細看過他臂間青龍,但當時燭光濁暗,加上春合散的原因,慾火焚身,終是沒能看的太真。

  這時看來,那龍竟如活的一般在她臂間盤旋,打了個叮呤,再看,又是不動的,看得久了,又如同活了般,眼前突然看見一個巨大的燃燒著的隕星向她急飛而來,眼見她將被那隕星擊中燒成灰燼,一條威武的青龍從她身後急馳而過,回頭看了她一眼,直撞向那顆隕星......這前前後後的事,她再也想不起來,臉色慢慢轉白......但那雙眼......她死也不會忘......

  那眼神......她猛的抬頭看向容華的眼,望見的卻是如冰潭一般的寒眸,抿了唇,臉色越加蒼白。

  他放開她的手,口中冷冷問道:「看清楚了?」

  白筱白著臉不答,他臉色更冷,掩上臂上龍紋,穿好衣衫,不再看她,起身向外間走去。

  「容華......」她撲下床,赤了腳追上前,拽了他。

  他停下,不回頭看她,怕自己壓不下此時心裡的怒意,「如果你想問『冷劍閣』的事,就此打住,我無可奉告。」

  她想看他臂上龍紋,的確是為了『冷劍閣』的事,然而這時拽住他卻並非是為了問『冷劍閣』的事,只是覺得有什麼事不對勁,但又不知要問什麼,難不成說有一條和他臂上一模一樣的龍為了她,去撞了起了火的隕星?

  然後說他的眼和那條龍一樣?

  他一定會當她是瘋子,在說胡話。

  在凡間,龍不過是人們信奉的聖物,根本就不可能當真存在或者出現。

  「我......」

  容華慢慢拂下她的手,「我備了早膳,你洗漱了,慢慢用些。」

  「你呢?」白筱自跟他回宮,從不見他對她這麼冷淡,心裡憋屈得要命。

  他心間一片冰涼,她說的對,他們之間只能是一夜,窄眸微斂,撩簾出去,他的確是備了二人的早膳,等著她醒了陪她一起食用,不過現在已沒了心思。

  白筱整個人癱坐在地上,她該想到的,他有多聰明敏感。

  他一直與『冷劍閣』有聯繫的,怎麼可能猜不到她的心思,她實在太心急了。

  昨天他雖然是為了給她解毒才與她發生關係,但所做的一切,都是按著正式納妃的禮數來的,可以說是給足了她面子。

  再說昨天夜裡,她感覺得到,他與她做那事是歡悅的。

  不管他們之間,有沒有男女感情,但剛剛男歡女愛後,她便為了另一個男人向他試探,他哪能接受得了。

  她被他臂間的龍紋弄暈了頭了,這事為得實在冒進。

  「小竹姑娘....」知秋在門外敲了敲門,喚了一聲。

  他按納妃的禮數與她行過成人禮,她正妃的名份是定下了,但終是差一個正式冊封的儀式,所以知秋仍以姑娘對她相稱。

  白筱深吸了口氣,從地上爬起,奔到床榻邊穿了鞋,「進來。」

  知秋推門進來,端了熱水送到屏風後,又招呼著下人擺了早膳,便退了下去。

  白筱穿好外袍,轉過外間屏風,隨便洗漱了,在桌邊坐下,桌上備的卻是兩副碗筷,心間五味雜陳,拿了筷子戳著碟中小菜,撅嘴嘟啷,「明明說了就是一夜,一夜後,他是他,我是我,他生哪門子氣。」

  話雖然這麼說,心裡卻堵得慌,這事終是自己的處的不好。

  那些小菜做得再精緻也提不起胃口,索性也丟開了,喚了知秋進來收撿下去,滾回床上睡回籠覺。

  知秋端了幾乎不曾動過的飯菜退出,走到院外拐彎路口,見容華背後立在那兒,停了下來,喚了聲,「容公子。」

  容華回身掃了眼他手中盛著飯菜的託盤,「她不吃麼?」

  知秋搖了搖頭,「小竹姑娘看上去臉色不太好。」

  容華輕抿了唇,淡淡道:「你下去吧。」

  知秋躬身退下。

  容華眉頭微斂,看向身邊樹叢,她倒也會不開心。

  「怎麼?新婚,小倆口就鬧彆扭?」古越嘴色噙笑的從花徑小路後轉過來。

  容華嗤笑一聲,看向他,「來看笑話的?」

  古越眼角忽閃,還真是來看笑話,搖到他身邊,湊近他,壓低聲音戲問道:「女人的滋味如何?」

  容華白淨的面頰微紅,不答反問,「女人的滋味如何?」

  古越臉色一沉,他是哪壺水不開提哪壺,咬牙道:「很糟糕。」

  容華勾唇淺笑,她的味道其實很好,不過對古越而言,如今的男女之事實在是惡夢,現在他嘗到其中妙處,更不願古越繼續受那般的苦楚,「你再忍一忍,我新寫了個方子,這次怕是能成,只是需要些時間。」

  古越苦笑了笑,輕點了點頭,「這麼些年都過了,也不急於這一時半會,你不必著急。」

  容華看著腳下一片枯葉,如何能不急?他給他所用的藥物,雖然抑制他體內的相思鎖,但是藥三分毒,這些毒不斷的侵蝕他的臟器。

  雖然不時給他扎針焚香去毒,但日積一日,這些毒總是在慢慢增加。

  古越熬了這些年,對生死早看得極淡,拍拍他的肩膀,「放心,你當年將我從閻王那兒要了回來,我哪有這麼容易死?」

  容華輕輕一笑,「你想死,我也不會讓你死,回去吧。」

  古越看他去的方向是往『熙和軒』的方向,『咦』了一聲,追了上去,「你打算還住在『熙和軒』?」

  容華『嗯』了一聲。

  「那白筱怎麼?」古越回頭望了望。

  「自然是留在太子殿。」容華薄唇微抿,眸子沉了下去。

  古越望天,看來他昨夜過得實在不怎麼樣,輕搗了搗他,「當真姦屍了?」

  容華斜睨了他一眼,有些哭笑不得,「當是你麼?」

  古越不以為然的『哧』了一聲,「把她一個人留在太子殿,不悶壞了她?」

  容華默了下去,看著踩在腳下的落葉,她只願與他有一夜……

  白筱昏昏沉沉的又睡了一陣,覺有人撩開床幔,心裡一喜,只道是容華回來了,笑著睜開眼,笑意在唇角僵住,愣看著立在床前的妙齡宮裝女子。

  那女子十七八歲,白淨面膛,柳眉杏眼,十分機靈的模樣。

  宮裝女子白生生的小手扶了幔帳,兩眼含了淚看著她,見她醒了,身子一矮,跪在了床下腳榻上,「公主,真的是公主嗎?」

  白筱半張了嘴,過了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不能確定問了聲,「三梅?」雖然事隔五年,她仍一眼便認出床前宮裝女子是以前在北朝服侍她的侍女三梅,但她不敢相信能在這兒見到她。

  宮裝女子流著淚,不住點頭,「公主,是三梅,是三梅,三梅總算是等到公主了,容公子說公主會來,果然沒有騙三梅。」

  白筱翻身坐起,將她一把拽起來,拉她坐在床邊,將她仔細打量了一番,她已經從那半大小姑娘,長成了妙齡女子,「三梅,你怎麼會在這兒?」

  三梅抹了把淚,吸了吸鼻子,「那年公主突然在宮裡失蹤,但有宮人來賜三梅毒酒,三梅便知公主定然……」她說到這兒,哽了哽。

  白筱的心也猛然的收緊,這些年來當真疏忽了三梅,她出了事,服侍她的貼身丫頭,又怎麼可能倖免,「那你……」據她所知,宮裡所賜毒酒,極難有存活的可能。

  三梅深吸了口氣,「這都要托公主與容公子有一份交情的福,公主進宮當晚,便有容公子身邊叫叫知秋的小廝,暗中尋到奴婢,給了奴婢一粒藥丸,叫小的賭一賭……如果賜的毒酒,便叫奴婢在服毒酒前將這藥丸含在口中;如果賜的是奴婢白綾,也就……」

  白筱心間一緊,宮廷中總是如此無情。

  三梅回想當年,心緒仍是難平,「結果半夜裡果然宮人端來了毒酒,奴婢服下毒酒後,嘴中含著那丸藥丸,只覺有血自口鼻流出,全身不能動彈,連眼珠子都不能轉一轉。」

  有宮人過來探過我的鼻息,便叫人將我抬去棄於亂葬崗。想必那藥丸含在口中,連呼吸都是屏了的。

  奴婢躺在亂葬崗不久,但見知秋來尋,從奴婢口中取出藥丸,又另一粒藥丸塞進奴婢口中,奴婢便人事不知了,後來醒了便在這宮中,容公子每日會來給奴婢解毒,治療。不過奴婢中毒已深,待完全康復已是一個月後。等奴婢好了以後,便將奴婢安置在這宮裡,說公主會回來的,讓奴婢安心等待,沒想到,公主當真回來了。

  白筱聽完心裡更是難平,她欠容華的可是越來越多了,輕嘆了口氣,「拖累你了。」

  三梅只是流著淚搖頭,「奴婢在宮中過得很好。」說著臉泛起了紅。



第一卷 第117章 捉淫賊

  白筱不是沒在「情」字上打過滾的,看她這幅形容,隱約猜到,怕是她在這宮裡對誰生了情。

  想著他幾次提起容華,有說容華日日給她去毒,難不成?他心裡裝的是他?又想起昨夜容華對她雖然粗魯些,卻是輕車熟路,也不像是初次......

  想到這兒再看三梅時,心裡便有些堵,到底是哪門子的堵它又說不上來。

  三梅看著她默不出聲,眼裡變幻莫測,不知是哪兒說錯了話,雖然以前與她親近,但她終究是公主,再說又是五年不見,不知她現在是什麼一副心思,有些害怕,不敢說話了。

  這場景無端的生出些尷尬。

  白筱心裡堵歸堵,但又覺得 如果他另有女人,心思也不會放在她這兒,兩個人或許當真能撇的乾淨。

  當年她出了那事,三梅得了這麼個處置,也不知賀蘭皇后怎麼樣了,容華答應了讓她見賀蘭,但他剛剛回來便遇上她這擔子事,那事不知他還肯不肯做,「這些年有我娘的消息嗎?」

  三梅搖了搖頭,「不曾聽容公子他們提起過,三梅是該死沒死之人,也不敢胡亂打聽,漏了身份。」

  白筱點了點頭,「你這麼做是對的。」她如果不知收斂,到處打聽的話,不但自己性命難保,容華怕也要受到牽連。

  有三梅的這經歷,再想當年賀蘭坐在輪椅上的那副形容,再也坐不下去,呼的站起身,衣擺帶著風的朝外走。

  三梅被嚇了一跳,忙跟著站起,「三梅已為公主備下晚膳。」

  白筱望了望擺好飯菜的八仙桌,都是她以前在北朝宮裡愛吃的菜餚,心裡暖了暖,難為這丫頭這些年還記得。

  她一片心意,這麼甩手走了,三梅怕是要難過的,把賀蘭的事強行放了放,走到桌邊坐下,這一睡竟睡了一整天,桌上只得一副碗筷,心裡有些空落落的,對三梅道:「叫人再取一副碗筷來陪我一起吃。」

  三梅過去在北朝時便常陪著她用餐,這時又聽她這麼說,鼻子竟然一酸,事隔五年,公主對她並沒見外,奔出門外。

  古越和容華向來不喜歡院子裡人雜,所以服侍他們的人只得心腹的那一兩個,如今白筱來了,也不例外。

  三梅尋思著自己去隔間小廚房跑一趟,剛出了門,見侯在院子裡知秋迎了上來,向她問道:「小竹姑娘要什麼?」

  「公……小竹姑娘要加一副碗筷。」三梅與知秋相處已有幾年,卻從不曾向他提起過白筱的身份。這時對著白筱,心情激動,再加上以前叫習慣了公主,差點說溜了嘴,忙打住換了稱呼。

  知秋服侍容華和古越多年,有知道三梅的身份,三梅在宮裡呆了五年,從來不曾安排她服侍過別人,只是管著暖房裡的幾顆草藥。

  說是宮女,倒不如說是白白養著這麼個人在宮裡。

  小竹按著妃禮侍過了寢,她一個女子,房裡的事,實在不方便他這麼一個小廝來服侍,自然是安排宮女來服侍。

  暗中向容華和古越試探過幾次,有沒有合意的人選,二人全不以為然,也不見有培養信得過的宮女的打算,說來說去,倒是皇上不急,太監急。

  轉眼成人禮都過了,小竹屋裡還沒有個人服侍,就連給小竹洗洗換換都是那位親力親為,但這總不是長久之計。

  正想鑽著空子尋機問一問容華,他居然把三梅給提過來了。

  不知容華對她說了什麼,她硬是愣了半晌才回過神,回了神就直接進了廚房搗鼓。

  搗鼓完飯菜就去守著裡面死睡著的那位,等得飯菜涼了,便又去熱,熱了又等。

  知秋一邊看著,對白筱的身份也想通了個七七八八,不過主人不明說,他也就當做不知道,拉住激動得兩眼含淚要跑開的三梅,「你去裡面陪著姑娘,我去幫你拿。」

  三梅看著他拉住她的手的手,臉一紅,沒推辭,點了點頭,等知秋跑走了,才往屋裡走。

  有說白筱一個人在桌邊等三梅,閒著無事,滿腦子都是那條青龍,那個眼神,一手撐了下巴,把在地下閻王那兒的事細細的回憶了一遍,雖然想不起自己到底哪來,又是什麼,最終得了一個結論,自己應該是個上仙,天下人間年紀最小的上仙。

  不管年紀大小,又是怎麼混上的上仙,但上仙是神仙中最高層次的。

  既然是上仙就應該有些過人的本事,哪能像現在這般膿包。

  拿起一支筷子去點另一支,嘴中小聲叫道:「變……變龍……變青龍……」

  饒她叫的口乾舌燥,筷子還是筷子,洩氣的丟掉筷子,小聲罵了一句,「當真是天地間最膿包的上仙。」怕是那個上仙台收了她那不記得的家族的賄賂,白白送她的一個上仙名號。

  三梅笑嘻嘻的走了進來,「公主在說什麼最膿包的上仙?」傳說中上仙是最高等的仙位,既然是最高等的神仙,怎麼可能膿包?

  一來這身份不能再胡亂說,二來這丟人的事,怎麼能讓別人知道,白筱尷尬的乾咳了一聲,「呃,沒什麼,只是我曾向一位上仙請過願,不過一點用也沒有,所以……咳咳……」

  三梅臉色微變,在她身邊坐下,「公主,這神仙可不能亂罵,神仙大多事務繁忙,天下人請願的也多,也不能一一理會,但是如果責駡神仙,萬一被神仙知道了,可就大大的不好了。」

  白筱小嘴一撇,人家請願聽不見,罵一句就聽見了,那神仙可也不咋地的了。

  心裡掛記著尋容華問賀蘭皇后的事,草草用了些飯菜就推說抱了,吩咐了幾句,出了門,向知秋問起容華的去處。

  得知他回了『熙和軒』,二話不說,邁了步就走,出了太子殿,才發現自己根本不認得這邊的道路,只得又折了回來,重新喚了知秋問路。

  知秋要引她過去,她想著早上容華離開時難看的臉色,現在去尋他,難免要看他的冷屁股。

  昨夜才同過房,今天就彆扭,在別人看來多半是她把他服侍的不好,讓他嫌棄,雖然被他嫌棄不嫌棄,她無所謂,但給人在背後當笑柄是很丟人的,所以說什麼也不肯讓知秋跟著去看笑話,執意要他指名道路,她自己過去。

  知秋只道是他們初試雲雨,正在興頭上,不想他去當燈泡,帶著幾分瞭然的曖昧笑意給她細細的點了路。

  白筱覺得他笑的很欠扁,但忙著記路,也就不與一般見識,待他一說完,逃命似的溜了,混蛋調教出來的奴才也很欠調教。

  聽知秋說的時候明明是聽明白了,出來轉了兩圈,卻有些迷糊,分不清東西南北,逃命似的溜了,這時天色已黑,更加難以辨路,又轉得兩轉,最終是華麗麗的在這宮裡迷了路。

  罵了聲該死,死要面子活受罪,還不如叫知秋引著。

  正不知該放哪兒走,見前面一個黑衣人影鬼鬼祟祟的蹲伏在人工湖旁,白筱抬頭往遠處望了望,見幾個有幾分姿色的宮女在不遠處將褲管有多高卷多高,露出雪白的兩條腿在湖邊戲水。

  不禁打了個哆嗦,這大冬天的……那水,光想想便起了一身的粟粒,這些宮女不是喜好太過稀奇,就是身體過於的強壯。

  視線再次落回蹲伏在這邊草叢裡的黑影子上,眉毛豎了起來,這色狼,色到宮裡來了,居然敢在這兒偷看宮女。

  白筱暗哼了一聲,這事不遇上也就算了,遇上了哪能不管,正要上前呵斥,念頭一轉,美眸半眯,唇邊露出一抹邪笑,放輕了腳步向黑影慢慢靠近。

  她平日行路,腳步就極輕,這時就更無半點聲響。

  那人實在太過於專注,白筱到了他身後,他也沒能發現。

  白筱裂嘴一笑,提了長裙,一角向那人後腰踹了下去,一腳飛出後,才看清那人蹲在湖邊橫著的粗樹根上,站的並不多穩,雙手小心翼翼的伸向前方,而他身前不遠有一隻胖乎乎的小白老虎崽子,小前爪子極力吊扒著支在水面上的樹根,兩條小後腿,不住的蹬,轉眼便要跌入湖中。

  這麼說來,那個人並不是在偷看對面的宮女,而是在設法救這只小白虎崽子。

  白筱微微一愣,看向正往水中撲落的黑衣人,頑長的身影,衣袍翻起,裡面繡著的龍紋的明黃裡子……白筱頓時驚得睜圓了眼……

  眼角處見樹根抖了抖,小老虎崽子頓時再也抱不住樹根,也向湖中跌落,急得叫道:「小老虎……」

  古越沒留神,被人一腳踹了出去,正在火大,單腳在水面一點,身體在半空中優美的旋了個身,正要返躍回岸邊,聽到叫喚,忙看向湖邊,罵了聲:「該死!」

  身子又是一旋,撲向老虎崽子,在它跌水前的一瞬間,將它提了起來,免了落水之災,而他自己則避無可避的,『撲通』一聲跌入湖中,頭直沒湖水中,冰冷的湖水激得他打了個哆嗦。

  他怕老虎崽子濕了身,一手提著老虎崽子豎在水面上,只得一手劃水,頭鑽出水面,抹了臉上的水珠,見白筱正捂了嘴,轉溜著兩隻烏黑大眼,一步步往後退,打算溜號。

  一肚子的火更是燒紅了眼,指著白筱吼道:「你給我站住。」

  那邊戲水的幾個,剎時間全靜了下來,白著臉在湖邊跪了一排。

  白筱哪裡敢站住,只恨不得再長出兩條腿,轉身就跑。

  古越氣得七竅生煙,單掌在水面上一拍,身子飛出水面,捲著水向她飛撲過來,身形又快又疾。

  白筱心下一慌,跑得更慢,沒奔出兩步,便被撲倒在地,他全身濕盡的身子將她壓在湖邊草叢中,啃了一嘴的草。

  他身上的水滲過她的衣裳,冰冷一片,引得她連打了幾個寒戰。

  「敢踹我下水,你是想討罵,還是想討揍?」他眼裡冒著火,這女人只要碰上準沒好事。

  白筱吐了口中青草,趴在地上,扭頭湊了眼他還提在手裡嚇得哆嗦的小老虎崽子,方才這事,又是她冒進了,心虛道:「天不夠光亮,我沒看清是你,以為是哪個淫賊在偷看宮女洗澡……」

  她不解釋還好,這解釋讓古越滿眼黑雲,臉扭曲著,「淫賊?見鬼,這大冬天的,誰會在這湖裡洗澡?」

  他硬是被她激得渾身的氣不知往哪兒發,躍起身,一把拽了她起來,「你倒是去給我洗洗看。」

  「啥?」白筱愣了愣,尚未反應過來,身子懸空,往湖中飛落,嚇得七魂脫殼,手舞足蹈,「古越,你這個渾球,我不會水。」

  話落,身子一冷已墜入冰涼的湖水中。

  「不會水?」古越唇邊得意的戲謔頓時僵住,罵了聲:「該死。」將手中小老虎崽子放在草叢上,重新躍入湖中,將剛嗆了口氣的白筱撈入懷中,游向岸邊,躍出水面。

  就這月色見她嗆得鼻尖緋紅,不住的咳,兩眼怒瞪著他,卻罵不出來,禁不住笑出了聲,也不見她放開,濕嗒嗒的抗在肩膀上,尋到草叢中的小老虎崽子,捉在手中,抬步便走。

  白筱這才回過神來,方才的理虧拋到了九霄雲外,只剩下滿腔的怒火,張口便罵,「你和容華都是他奶奶的渾蛋,沒一個好東西。」

  古越眉頭微皺,失笑出聲,嘖嘖兩聲,「教你禮儀的先生該打。」

  白筱氣極,說話也亂了,「要打他,你打去,關我什麼事;大冬天的,你丟我下水,你喪心病狂麼?」說著,打了個噴嚏,身上又冷,風一吹連打了幾個哆嗦,心裡更氣,又罵,「你真是該死的渾球。」

  那邊跪著的一排聽她張口閉口的用三字經問候太子和容公子,驚得一時沒忍住,一片譁然。

  古越這才想起那邊還跪了一排,停了下來,回轉身冷了臉對那幾個道:「你們幾個即刻去『熙和軒』。」

  那幾位一聽讓她們去他和容公子常住的地方,又驚又喜,又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再看古越,已扛著那位昨夜才侍過寢的小竹姑娘大步離開,才瘋了般爬起身向『熙和軒』奔了過去。

  古越抬頭見知秋向這邊尋來,向他迎了上去,「你去叫尚嬤嬤馬上到『熙和軒』。」

  知秋見他二人盡濕,不知二人這是唱的哪齣,又見他臉色不大好,哪敢多問,轉身就跑。

  「回來。」古越叫住他,將手中小老虎崽子遞給他,「叫人把虎崽子的圍欄加一加,翻了出來,死在哪兒都不知道。」

  知秋忙將小老虎崽子抱在懷裡,等了等,見古越不再吩咐什麼,跑著走了。

  古越這才回頭看了一眼安靜下來的白筱,勾唇一笑,這有人在,她倒是知道老實,「我丟你下水,你就氣成這樣,你踹我下水,又怎麼說?」

  白筱頓時沒了聲,嘰唔了半天,憋了一句出來,「你是男人。」

  古越『嗤』的一聲笑,「你是男人,我就不下水撈你了。」

  白筱更是氣悶,一聲的衣裳濕著,貼在身上,水珠直往他身上淌,趴在他肩膀上實在不舒服,「放我下來。」

  他不但不放,反而加快了步子,大步朝著『熙和軒』的方向急走,「你跌了鞋子,黑燈瞎火的在這院子裡怎麼走?」

  白筱動了動腳趾,雙手吃力的撐著他的肩膀,回頭往腳上望了望,果然腳上少了一隻鞋,怕是剛才在水裡亂蹬時給蹬沒了。

  然剛吃過飯不久,胃實在頂得難受,深吸了兩口氣,提高了聲音叫道:「我難受。」

  「忍著。」古越冷哼了一聲,不是她,他也不用遭這渾身透濕的罪。

  白筱一慣不大吃的硬,聽了他這腔調,回頭在他耳邊,沒好氣的大吼一聲,「古越。」

  古越耳膜被震得發麻,微偏了偏頭,皺緊了眉頭回瞪她,也沒好氣的回敬了句,「怎麼?」

  白筱小嘴一撅,降低了聲調,「我難受。」好漢不吃眼前虧,看他那要吃人的德性多半是不會讓她的。

  古越瞪了她好一會兒,這丫頭當真是能屈能伸,偏頭『嗤』的一聲笑,將她身子聳高了些,錯開她的胃部。

  古越平日除了容華,話極少,但與白筱一起,不時會發生些口角,雖然總被她氣得半死,但過後想起,又覺得很有意思。

  這時一路行來,不見她再有動靜,反有些不習慣,將肩膀聳了聳,「喂,你怎麼不說話?」

  白筱翻了個白眼,都成落水狗了,一肚子氣沒發呢,誰還有心思說話。

  古越見她不答,又問,「喂,你……」他頓了頓,「哎,算了……」抿緊嘴。

  白筱越加的兩眼望天,這人今天不知抽了什麼瘋,「一個大男人,說話吞吞吐吐。」她話說了口,以為古越又會吹鬍子瞪眼睛,不想他只是望著前方,一言不發。
作者: 彤櫻    時間: 2011-8-9 07:46 PM

本帖最後由 彤櫻 於 2011-8-9 09:32 PM 編輯

第一卷 第118章 古越的破事

  「按你所說,果然尋到先皇祖暗中建造的地下密道。整個密道滿佈南北朝全城。

  中心仍是舊時的主宮,道路繁瑣,至於我們宮外直至宮內地底,設了九環密道,可容納萬軍,九環外繞過繞過舊時主宮,又有十八條暗道通往北朝宮,只是怕被北朝發現地下動靜,不敢輕易有所舉動,各出口尚不能查明……」

  子涵手指在攤開的一張牛皮地圖上比劃,抬眼見案後容華靜看著燭臺發呆,心思像是並沒放在他所說的話上,皺了皺眉,「容公子……」

  容華『呃』了一聲,看回地圖,「接著說。」

  子涵又指了地圖一處標記道:「我已按你的吩咐,在此處增設暗哨,但這邊往東地勢險要,你看還需不需要再設人防?」

  說完不見回應,抬起頭見容華又看著燭臺,這麼多年來,在談公事時,還是頭一次見他這般跑神,心不在焉。

  暗想,昨夜是太子與那位小竹姑娘的成人禮,而從軍帳中情形看來,他與小竹姑娘怕是有不淺的交情,或許他是為此事傷懷,才會如此,握拳輕咳了一聲。

  容華也知失態,暗嘆了口氣,勉強一笑,「接著說。」

  子涵望了望窗外,已過亥時,笑笑道:「天也不早了,我看這事不如明日再議,你早些休息。」

  容華淺淺的笑了笑,「也好,只是今天讓將軍白跑一趟,十分過意不去。」

  子涵不以為然的聳聳肩膀,捲起地圖,「反正今天也是閒著,出來走走又有何妨,我回去了。」

  容華起身相送,送走子涵,回到案後坐下,將一卷書籍推放在桌案上,揉了揉漲痛的太陽穴,靠向身後牆壁,閉了眼。

  早晨離開,便不曾去看她,雖然吩咐了三梅過去服侍,但終是不能完全將她撇開,令知秋每一個時辰過來向他稟報一次她的情況,得來的全是一直未醒,更覺焦慮。

  難不成昨夜當真太粗魯,傷了她?早晨過來給她把過脈,未能察覺有什麼不妥,他對自己醫術,這點信心還是有,不可能走眼,想不明白其中道理。

  想過去看看,然早晨走得如此決絕,又如何好再過去,算算時辰,再過會兒知秋又該過來稟報,如果再不醒,怕是一定要去的了。

  剛寐了會兒,門被『哐』的一聲一腳踹開,沒睜眼便先皺了皺眉,不知古越又去哪兒惹了氣回來,慢慢睜眼,透過珠簾掃了外間,微微一愣,倦意全消。

  見古越扛了一個女子大步邁了進來,看衣著卻是白筱,二人全身盡濕,也不知這是唱的哪出。

  白筱失了身,想不開,跳河自盡,然後古越英雄救美?

  按白筱的性格和早晨的反應,把她丟下河,怕是也要自己爬上來,求死?那是不可能的。

  再說古越臉色煞是難看,也絕不是什麼英雄救美能有的表情,怕還是不知白筱怎麼招惹了他。

  不過既然她能去招惹古越,身體也定然無恙,容華心中憂慮頓消,面色淡然,半闔了眼,不再理會他們怎麼折騰。

  古越扛了白筱徑直摔了簾子直奔到裡間書案前,將白筱拿捏著力道往容華書案上一丟,白筱身上的水濺了一桌。

  容華往身後縮了縮,然身後抵著牆,哪裡縮得開,被她濺了一臉的水,偏了偏臉,以手握了拳,放到唇邊輕咳了一聲,「不冷嗎?」

  白筱摔得很是狼狽,倒也不是有多疼,只是屁股下被咯得疼痛不堪,伸手到屁股下抽出白玉鎮紙。

  剛剛消了些的火氣,又騰了上來,鐵青著臉,哪裡還答容華的問話,將手中鎮紙朝著古越砸了過去,「教你禮儀的太傅也欠打。」

  古越朝側裡跳開一步,避開飛來的白玉鎮紙,鎮紙『趴』的一聲落在地上,玉碎四濺,臉色也青了下去,朝著容華叫道:「你弄來的女人,也不管管。」

  容華望著地下摔碎的白玉鎮紙,苦笑搖頭,「可惜了我好好一個玉鎮。」

  白筱一眼橫了過去,「捨得萬金焚香,不捨得這麼個玉鎮?」

  古越『哧』了一聲,兩眼望天,「也不知是誰離不得那些香。」

  白筱頓時語塞,「你……」咬了唇無言以駁,沒有那些香,她真不敢想,自己會失態成什麼樣子。

  容華淺淺一笑,「這如何比得,有什麼事,先換過衣裳再說。」大冬天的,這麼濕著,難免生出什麼病來,雖然有他在,落不下什麼病根,但人總是受罪。

  白筱鼻子一癢,又是一個噴嚏出口,一陣風吹過,冷得上牙咬下牙,實不願濕著擺在這桌上展覽,瞪著古越,不見他阻攔,滑下桌案,開了衣櫃翻衣裳。

  好在雖然在太子殿行的成人禮,這邊衣物並沒收走,隨便拿過一套,繞道屏風後面更換衣裳。

  容華望著屏風上搭上一件濕衣,想起昨夜燭光下,她曼妙的身體,嬌憨的模樣,喉間一緊,心尖微微發燙,忙將視線挪開,淺吸了口氣,看向古越,「你們……怎麼弄成這模樣?」

  古越拉長了臉,一腳踢開腳邊一塊碎玉,氣衝衝的在身邊圓凳上坐下,「豆兒翻出了圍欄……」

  白筱在屏風後聽到,『咦』了一聲,「那小東西原來叫『豆兒』,倒是可愛的很,趕明兒給我玩玩。」

  「哧,給你玩,活的能玩成死的。」古越斜了屏風一眼,臉色好了些。

  白筱拉了拉嘴角,小聲罵道:「小氣。」

  古越也不和她爭辯,接著道:「豆兒不知怎麼竟跑到了湖邊,吊在了湖面上,幸好被我看見。我怕驚了它,沒敢直接過去,結果那丫頭把我當……當……」

  「當偷窺人家姑娘的淫賊!」白筱的聲音從屏風後飄來。

  容華撇臉低笑,後面的事已然可以猜到。

  古越剛緩和的臉色又沉了下去,冷哼了一聲,「有眼無珠,你得當天下第一人。」

  白筱也哼了一聲,回頂過來,「論小氣,沒風度,無人敢站你之左。」

  容華無奈搖頭,想的卻是另一樁事,「這宮中湖邊怎麼有偷窺之言?」

  白筱只當是容華說她撒謊,忙探頭出屏風,急道:「當真是有好幾個宮女在湖邊捲高了褲腿戲水,否則我怎麼能這麼將他踹下水……」

  話說到這兒,白筱突然抽了口氣,捂了嘴,睜圓了眼,看向全身盡濕,臉黑如鍋底的古越。

  當時她覺得這大冬天的將褲腿卷高到推根,露出整條白腿在湖邊戲水,太過詭異,不過那時只顧著捉淫賊,並沒多想,這時靜下來才發現,這事錯的離譜。

  天冷先不說,那湖是在太子殿到『熙和軒』的必經之路,那地方,平常宮女不可以隨便走動,那些宮女怎麼能在湖邊戲水?

  容華薄唇微抿,面色也冷了下來。

  古越冷笑了笑,「我發現豆兒時便已經看見那群宮女,不過是怕驚了豆兒,才不露聲色,想等救下豆兒再做處置,不想竟遇上這麼個蠢蛋女人。」

  白筱面色微紅,見容華向她看來,心虛的將臉往屏風後縮,這時候還是自動隱形得好。

  院子裡傳來腳步聲,容華和古越同時默了下來。

  「太子,容公子,有些宮女在門外求見,說是太子叫她們來的。」

  容華埋頭整理桌上被白筱弄濕了的書卷,取了些紙吸著書捲上多餘的水分,好像門外之事與他無關了。

  古越冷聲道:「叫她們在外跪著。」對屏風後揚聲道:「換好了,還不出來,要我去揪你嗎?」

  白筱早已換好衣裳,不過外面整件屋子都快被古越的怒火燃了起來,她才賴在這兒,避得一時算一時。

  現在古越出了聲,她也不好再接著賴下去,只得將濕衣放進放置要洗的衣裳的衣筐中,蹭出屏風。

  古越已脫了上衣,光著膀子,拭了身子的水,將濕衣擲於地上,取了乾淨衫褲,剜了她一眼,繞到屏風後。

  容華朝外面瞥了一眼,壓低聲音對白筱道:「這事,該你處理。」

  白筱愣了愣,「我處理?」這事跟她有什麼關係?

  容華依舊一頁頁吸著水上的水跡,「你不處理,這以後,怎麼打理後宮?」

  「打……打理後宮?」白筱壓根沒想過要理會這宮裡的是是非非。

  容華未答,古越在屏風後沒好氣的道:「過些日子走個過場,你就是南朝的正妃,這些破事,你不管,誰管?難道要我們這些大男人管?」

  什麼正妃不正妃的,白筱是不會當的,不過這時,外面跪了一排,她不便與他為這事爭吵,引人笑話。

  但這攤子爛事,的確不知該如何處理才妥當,一個眼色,一個眼色的朝著容華遞,想讓他幫著把這事抹了過去。

  結果後者只是專心弄他的書,對她的眼色全然無視。

  白筱臉色青青白白的杵在那兒,心中滋味難辨,這倒好,昨天夜裡才給人侍寢,今天腦門就得印上個嫉婦的印子。

  如果她跟容華當真是那麼回事也算了,可是他與她這關係……這叫什麼回事……

  「與我何干?」白筱撅了嘴,小聲嘀咕。

  容華總算抬頭看她,微微一笑,「我本來打算過兩日帶你與賀蘭見面,看來不必了。」

  「等等。」白筱今晚來尋他的目的就這個,哪肯讓他就這麼抹了,奔到他面前,一把將他衣袖拽住,急道:「你以前就答應過我的,怎麼能反悔,再說那是和這事又有什麼關係?」

  容華淡淡的睨了她一眼,又折騰手中的書,將那些濕了沾在一起的書頁細細分開,「南北朝關係雖然不好,但一些皇祖訂下來的規矩卻是要守。」

  白筱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這怎麼又扯到皇祖去了,「什麼規矩?」

  「每年大寒,皇后要前往『明宮』沐浴齋戒,雖然如今分為南北二朝,但這先祖定下來規矩卻是不能廢除,所以大寒之時南北朝的皇后都是要去『明宮』的,哪怕就是做個過場,也要去。過去些年,南朝一直無后,所以這一項倒是省了麻煩,而今太子已行太子禮,妃位也定,這禮俗也就免不了了。不過既然你不要這妃位,那『明宮』也不必去了。」

  容華放下手中書卷,施施然的瞟了她一眼。

  古越從屏風後轉出來,滾倒在軟榻上,「罷了,她管不了後宮,妃位是誰都難說,『明宮』之事,也不用再提。」

  白筱臉色青青紫紫,剜了古越一眼,咬牙道:「我去處理,還不成嗎?」

  雖然不願管他們的破事,但為了見賀蘭,這一回說什麼也忍過去。

  容華和古越看著她拖著腳蹭向門口,相視一笑,古越翻身坐起,靠在窗前往外張望,倒要看看白筱怎麼處理。

  白筱板著臉邁出門檻,恰巧知秋引著尚嬤嬤和她的屬下執事嬤嬤急步趕來。

  尚嬤嬤在路上已經聽知秋說了這些宮女的事,聽知秋一說那些宮女出現在太子每日必定經過的湖邊,便隱約猜到了些。

  站在臺階下,忐忑不安的向她行了個禮。

  白筱掃了眼跪了一地的宮女,靈光一閃,對尚嬤嬤道:「你來的正好,好好問問她們,這時辰不各自呆在女宿,跑到湖邊做什麼?」

  那群宮女到了『熙和軒』沒見到太子,卻先見到了她,已嚇得花容失色,再見了尚嬤嬤前來,已知不好,這時見問,咬死說是今晚夜色太好,出來湖邊賞月。

  尚嬤嬤哪能相信她們,叫執事嬤嬤,挨個掌了嘴。

  她們一人挨了兩巴掌,偷偷看了眼立在臺階上的白筱,仍是不肯說。

  白筱回頭望了眼趴在窗櫺上看戲的古越,蹙了蹙眉,見執事嬤嬤又要上前打嘴,不耐煩的打了個哈欠,這麼磨法,得磨到猴年馬月,步下臺階,攔了執事嬤嬤,「省省力氣。」

  尚嬤嬤知道太子平日是何等寡情冷烈,以為她心軟,要這麼算了,多半要招太子不滿,正要勸,聽白筱道:「何需這般費事,叫人來,挨個綁了,一人打個三十板子再說。」

  他這話一出口,那些宮女嚇得面色慘白,但看白筱年紀不大,又秀雅絕麗,全無陰狠之色,怕是說出來嚇嚇她們,一個個趴伏在地上,「姑娘饒了我們吧,我們真的只是出來賞月。」

  白筱冷笑,倒真有些動了氣,當她是蠢蛋好騙?「尚嬤嬤……」

  尚嬤嬤見她拿了臉,忙催著傻在一邊的執事嬤嬤去叫人。

  片刻間,果然在院子裡架了長木凳,有執刑宮人揪了一個宮女按在長凳上用牛皮筋綁了,幾棍下去,那宮女便吃不住,哭叫著,「姑娘饒命,奴婢招,奴婢招了……」

  餘下宮女一個個嚇得面色鐵青,身如篩豆。

  白筱揮手令執刑宮人停下,那宮女便一把鼻涕,一把淚的說了。

  以前太子不近女色,自然不敢有人打太子的注意,但昨夜太子成人禮,納了小竹,說明他如今肯近女人身了,這些有些姿色的宮女便託人打探太子的必經之路,在水邊候著,搔首弄姿,吸引太子注意,萬一被他看中,便能飛上枝當鳳凰……

  白筱聽完,臉色也黑了,她倒不是惱她們想尋機勾引古越,就是她們全爬上了古越的床,也與她無關。

  然而是誰都可以打探到關於太子的行蹤,那她的一言一行,萬一露個什麼馬腳,便可能賣了出去。

  「你們向誰打探到太子行蹤?」

  那宮女挨了幾棍,早嚇得失了魂,自是問什麼說什麼,把知道的盡數招了。

  尚嬤嬤自然知道這事的惡劣程度,太子的行蹤都可以隨便外露,那太子的安危可想而知了,折算下來也是她的失職,用人,管理不當,不等白筱吩咐,早差著人去捉人去了。

  不消片刻,便將收宮女錢財,洩密之人押來。

  白筱板著臉,道:「尚嬤嬤這事,你該當什麼罰,我想,你自個也明白。」

  尚嬤嬤慘白著臉立在那兒等著白筱處置,「奴婢任姑娘罰。」

  白筱又瞥了那些宮女一眼,冷聲道,「這些宮女一人四十杖,趕出宮門,永不錄用。但不能在這兒打,帶去女宿,招齊所有宮女,當著眾人的面打,如果誰再犯,就如她們。」

  那些宮女一聽,頓時歪倒在地哭出了聲,連聲求饒。

  白筱臉色更冷,「誰再哆嗦,說一句,多加十棍。尚嬤嬤,你盯著些,如果誰少了一棍,你就自個領十棍。」

  尚嬤嬤忙一疊聲應著。

  那些宮女哪裡還敢出聲,捂著嘴,哭都不敢哭出聲。

  白筱又看向那個洩密的宮人,「至於這個……」

  「亂棍打死。」

  白筱回頭,不知何時古越已站在她身後,手臂搭上她的肩膀,朝她揚了揚眉,看得出對她的處置還算滿意。



第一卷 第119章 各自算盤各自打

  太子發了話,下面的人那裡還敢多說,托了人就走,一時間鬼哭狼嚎。

  白筱隨古越轉回屋裡,伸了手指輕輕戳了戳他的手背,低聲問道:「就這麼打死了,會不會重了些?」

  古越奇怪的看了她一眼,「你真是在皇室中長大的?」

  白筱癟癟嘴,呆了一年半罷了,「皇室中人也不見得個個狠毒。」

  古越張了張嘴,沒說什麼。

  容華起身淡淡的道:「不重刑怎麼殺一儆百。」拉了鈴鐺,喚小廝進來準備熱水給古越沐浴,看向白筱,「你要不要會回太子殿。」

  白筱看了看四周,這屋子雖然只住半年,卻比那邊奢華的太子殿親切多了,但如今他兩個人都回來了,她再住在這兒,就顯得多餘,泱泱的轉了身慢慢往外走。

  容華望著她單薄的背影,眸微暗,對候在一邊的小廝道:「給小竹姑娘備多份熱水。」接著又對知秋道:「你回去告訴三梅,她家小姐今晚不回去了。」

  白筱心裡像有根弦,被輕輕一勾,微顫了顫,赫然回頭,見他已轉回書案,撩袍坐下,取了奏摺來看。

  再看古越,也坐在周邊批點奏摺,這幅畫面極為和諧,好像二人就該在一起,同樣的模樣,同樣的專注神情,這麼垂著眼,如果不是衣裳不同,當真如鏡子裡的人一般。

  但除了他二人,當真再需不到刻意與他們相配的人。

  白筱蹭到他們書案對面坐下,內心意外的平靜寧和,手撐著下巴看看這個,再看看那個,終於忍不住挨到古越身邊坐下,盯著他的髮際,仔仔細細的看,就差點沒伸手將他的臉掰開來看。

  古越被她看得毛骨悚然,放下手中筆,包著膀子搓了搓,瞪看著鼻尖幾乎貼到他臉上的白筱,「喂,你又抽哪門子風?就不能安分些?」

  白筱撇著嘴角,偷看了眼容華,後者仍專注的審批著手中的奏摺,直接將二人無視了。

  她安了心,兩眼又繞回古越的臉上,「你當真沒易容?」

  古越將頭一扭,連話都懶得跟她說了。

  白筱碰了軟釘子,有些無趣,如果不是易容,那便是雙胞胎,否則世間怎麼會有長的這麼像的兩個人。

  容華手中放下剛批好的奏摺,抬起臉,目光柔和,全然看不出與她早晨那場不愉快,「我們確實長得一樣,無需易容,倒是你如何能分辨我們的?」

  古越對這問題也是存了許久的迷惑,停下手中事物,向她看來。

  白筱把玩著桌上白玉筆架,「你們的眼睛不同。」

  容華古越互相看了一眼,他們的五官無一不同,不知她怎麼會說不同。

  白筱先看著容華道:「你的眼睛是一望無際的黑,越看到深處越黑,」那雙眼與她記憶中的那條龍一模一樣,一望無際的黑,黑的讓人陷進去了,便不願出來,她輕咬了咬嘴唇看向古越,「他的眼雖然一眼望去,也是黑如夜空,但望的深了,卻有一抹藍,甚難以察覺的藍,如寶石一般,很美。」

  二人微微一愣,看向對方,各自默了下,容華靜看著白筱,眼睛陰晴不定,眼裡的這點差異,他是知道的,但是絕對是肉眼無法看見的,她如何能看得出來。

  過了好一會兒,才道:「就因為這個?」

  白筱想點頭,但終是搖了搖頭,「你身上有梅香,他沒有。」

  容華臉色微變握了她的手腕,眸黑暗沉,忽閃不定,「你到底是什麼?」

  「人啊。」白筱覺得他這問題,問得好稀奇。

  容華面色微冷,「我身上體味,人聞不出來。」

  白筱愣了愣,人聞不出?她不是人還能是什麼,「如果人聞不出,那你自己如何知道?難道你不是人?」

  容華也是一愣,凝視了她良久,放開她的手腕,從新翻開一本新的奏摺,「我們還有事要做,如果你無聊的話,過一邊彈琴去。」

  古越濃眉一揚,「甚好,許久不曾聽過艾姑娘彈琴,既然是她的關門徒弟,相比也差不到哪兒去,彈兩曲,我們也可以解解悶。」

  白筱想問的問題沒問出來,反而淪落到給人彈曲解悶,心不甘情不願的走到另一扇窗下,那邊擺放了一張琴幾,上面有她的琴。

  她咬牙坐下,看著對面一派閒然的兩個人,唇角化開一抹邪笑,十指在琴絃上一陣亂按,殺豬般的刺耳聲音劃破寧靜的夜空。

  桌案後批註奏摺的兩個人同時一抖,齊齊向她看來。

  古越挖了挖耳朵,「如果艾姑娘聽到她的高徒奏出這副琴音,不知會不會一頭紮進護城河?」

  白筱翻了個白眼,繼續製造噪音。

  容華蹙了蹙眉看回手中奏摺。

  古越雙手塞了耳朵,也繼續自己手中事務。

  二人自動將仍在製造噪音的白筱過濾了。

  白筱沒想到那二人竟然這麼個反應,反而有些下不了臺,偏不信他們就能一直淡定下去,較了勁的盡自己所能的發出能有多難聽便有多難聽的聲音。

  結果那二人,只顧批註奏摺,還不時的交流商量幾句,這屋裡彷彿就沒有她這個人的存在。

  直到小廝進來回稟準備好熱水了,請白筱去沐浴,白筱才不甘心的棄了琴。另取了換洗衣衫出去隔間沐浴。

  等白筱身影消失在門口,容華和古越同時長鬆了口氣,一個挖耳朵,一個揉額頭,相視苦笑。

  「終於可以耳根清淨了。」古越長吁了口氣。

  容華也揉了揉耳朵,「還好你忍下來了。」

  「死也要忍下來,要不然以後她盡拿著這招折騰人,這日子沒法過了。」古越憤憤咬牙,睨向屋角的琴,「那琴得尋機會處理了,留在這兒是禍害。」

  容華望向那琴,也是苦笑。

  古越凝視著容華,臉上笑意滿滿收斂,「她只怕當真是我們尋的人。」

  容華平靜看他,「不管是不是,就這麼著吧。」

  古越正色道:「我能感覺到,是她,你當真無法想起?」

  容華搖了搖頭,「想不起就想不起吧。」

  古越默了一會兒,「如果……」

  「沒有如果。」容華面色一凜,將他的話打斷,赫然起身,碰落了桌案上奏摺,「難道,你當真是要我應了那個宿命?」

  古越望著他走向門口挺得筆直的背影,眼眸沉了下去,「你要去哪裡?」

  「隨便走走。」容華停了停,邁出熙和軒,身影消失在黑夜中。

  容華靜立在湖塘邊,靜看著水中明月。

  一個黑影出現在他身後,即使是在月光下,那張臉仍不失豔色,本該媚極的斜挑眼角卻帶著怒意。

  容華不轉身,雙眸不離水中月,淡淡道:「小王子比我預計得早到了些。」

  來人不是別人,正是西越的小王子風荻,他冷哼了聲,「果然是你設下的套讓我去鑽,害我白白跑了趟青山。」

  容華也不否認,「我也是迫不得已,才出此下策。」

  「迫不得已?下策?」風荻半眯了鳳目,強壓著怒火,「她在哪裡?」

  容華總算慢慢轉身,面向他,「擇日南朝舉行封妃儀式,倒是還望小王子上臉喝杯喜酒。」

  風荻歪偏頭看了他半晌,突然揚聲大笑,「你自信過頭了,她可是另有心上人了,且會給南朝為妃。」

  容華微微一笑,「昨夜成人禮已行,冊封也不過是個儀式。」

  風荻霎時間如被雷擊中的鴨子,臉上豔色盡失,「你說什麼?」

  「我說昨夜成人禮已行,冊封亦不過是個儀式。」容華胸口微悶,仍然語氣平和,眼無波瀾。

  他語氣閒散,風荻聽著心臟像被撕裂般痛,「笑話,以她的性子,怎麼可能從你?」

  容華淡然道:「不管怎麼說,事實便是如此,雖然她心中沒有我,同樣也沒有小王子,小王子還是死了對她這份心的好,彼此也過得輕鬆些。」

  風荻太陽穴赤跳跳的痛,他不知容華用什麼手段迫使白筱就範,但他卻知道容華是個說一不二的人,絕不會拿謊話來誆他,恨不得上前將對方撕裂,「既然你明知她心裡沒有你,而你對她也並無情意,為何要這麼做?」

  容華垂眸淺笑,「世間有些問題,不是情可以解決的。」

  風荻冷笑,「我為何與你結盟,你再清楚不過,如今你逆我而行,你就不怕我倒戈撕毀協議,與北朝為盟?」

  容華略抬了抬眼,看著風荻一臉怒容,大有想一掌將自己劈於掌下之勢,悠然淺笑,「如果說是她在失蹤期間,被北皇下了春合散,你可還是這般想法?」

  風荻面色瞬間刷白。

  容華又是淺然一笑,「我不在京中倒罷了,小王子卻在京中,出了這等事,小王子自問拿什麼與她共結連理?」

  他的話如一把利刃在風荻胸間對穿而過,又如晴天驚雷,明豔的眸子裡一片灰白,原來他從頭到尾都錯了,一直以為陪在她身邊,守著她,便可以,其實不然……

  上世得不到她,這世……原來是如此……

  深吸了口氣以防自己暈厥過去,啞聲道:「容華,你一而再,再而三的逆天而行,你就不怕遭天譴嗎?」

  容華眉角微揚,唇邊浮出一抹譏諷,上天給他那般的宿命,難道還要他感謝上天恩賜?「逆天如何?天譴又如何?」

  「你……」風荻知道他向來狂,沒料到他竟狂到如此地步,「你可知逆天而行,將會遭到怎樣的報應?」

  容華輕彈飄落在衣袖上的一片枯葉,「那又如何?」絕親緣,寡情義,一生一世,註定孤獨,這樣的宿命是何等絕望,絕望之人,還有什麼可怕?

  天譴又能如何,大不了灰飛煙滅,反倒落下個乾淨。

  「你是瘋了,她為何偏偏要接連栽在你這樣的人手裡。」風荻慢慢後退,他決不能讓她就這麼毀在他手上。

  容華心裡微動,接連?「我不知道小王子從哪裡來,不過小王子偷窺天意,在這凡間任性妄為難道又不是逆天而行,難道也不怕遭天譴。」

  風荻微微動容,「你知道什麼,我且能與你相同。」

  容華一眨不眨的看著他,慢慢道:「既然我們都是逆天而行,不如我們做個交易,如果請小王子告訴我白筱的前世,當真有要遭天譴的那一天,我一個人背下便是,小王子可以毫髮不損的推開。」

  風荻拂袖冷笑,「我切是貪生怕死之輩,如果我怕,便不會來了,」想知道白筱的前世,休想。

  容華漆黑的雙眸在月光下蒙著層銀光,「在下從沒懷疑過小王子的膽識,不過小王子氣韻非凡,相信小王子定然另有不得了的身份。

  俗話說的好,站得越高,跌得越重,如果當真有那一天,小王子所受怕是難得輕鬆。如今不過是動動嘴,便有人自願為你背下一切罪過,有何不好?」

  風荻冷哼了一聲,繼續眼角一挑,媚態自出,蒼白的臉頰又泛上豔色,「既然容公子要和我談生意,那我便也來與容公子談筆生意。」

  「呃?」容華微微有些意外,「小王子不妨說說看。」

  「白筱,古越你選一個。」風荻將手中紫玉短笛輪了半轉,看著容華臉色微變,「如何?」

  容華薄唇微抿,輕笑出聲,「果然是瞞不過小王子,不過在下怕是選不了。」

  風荻將紫玉短笛背在身後,在容華面前慢慢踱了兩圈,在他面前停下,抬了手中紫玉短笛壓了容華一邊肩膀,眉目含笑,「你用自己的魂魄續了古越十二年的命,你肯為了白筱捨了古越?」

  容華心下微驚,他竟然連這事都知道,面不改色,仍然淺笑。

  有聽風荻道:「你又要續古越的命,又想保著你娘的肉身,你這點殘魂還經得起多久的折騰?」

  容華微歪了頭,側眸看他,微笑道:「不勞小王子費心。」

  風荻勾唇一笑,收回壓在他肩膀上的短笛,慢慢在指尖轉動,「如果你放手,我可以助你一臂之力,起碼令你這一世,不至於耗盡真元,油枯燈竭,如何?」

  「甚好。」

  風荻眸子一亮,聽容華又道:「可惜在下無能為力。」

  風荻眼裡笑意一僵,「難道你想捨古越?」

  容華微笑搖頭,「怎麼能捨,只不過小王子比我更清楚,白筱是什麼樣的性子,她不肯的事,誰也勉強不了。就算我們的交易做的天花亂墜,她不肯,誰也帶不走她,別說她心中沒有小王子,就算有。不是在下小看小王子,以你現在,護不了她。」

  風荻的臉又一點點的白了下去,容華句句踩著他的痛處,除非白筱肯隨他而去,否則以他現在,當真護不了她,再看眼前少年,像是文弱無力,卻打骨子裡散發著一股懾人的強硬,將手中短笛死死握住,「你休要得意,我一定會要她心甘情願跟我走。」

  容華淺笑了笑,「天色已晚,在下也不留小王子喝茶了,告辭。」

  風荻冷哼了一聲,身子一躍,飛上就近樹梢,幾個縱躍消失在夜色中。

  容華雙眸微斂,薄唇微抿,抬眸間卻見古越從樹後轉出,衣裳又再換過,頭髮還濕著,只在髮尾用黑色帛帶綁住,顯然已沐浴過,手上抱了正在咬他手指的豆兒。

  白著臉望著他,「他說的是真的?你的真元已然要耗盡。」

  容華看著他手中的豆兒,「他的話,你也信得,不過是想用來誆我放了白筱,你也知道,三年前我娘有些反應,我心急了些,逆向而行,又遇上上次傷重未癒,元氣回覆的六七成,又且能如他所說,他這個人高深莫測,不知來路,我不駁他不過是向他對我放鬆戒備,萬一當真與他為敵,我們也有餘力。」

  「當真?」古越半信半疑。

  「何須騙你?」容華走到他身邊,「回吧。」

  古越驀然抓住他的手腕,「讓我探探你的魂脈。」

  容華搖頭一笑,「你何時也變的如此多疑?」

  「不敢?」古越迫視著他抓住他的手腕,「有何不敢,我不過是怕你動了氣,壓制不住相思鎖的毒素……你有事見不得香巧的。」

  古越臉色一冷,「我忍著。」

  容華輕笑,「罷了,你探吧。」暗自將渾身真氣聚集到魂脈附近。

  古越與他掌心相貼,凝神探向他的魂脈之處,只覺真氣融融,果然並無虧空的跡象,他哪知除此之外的地方,全是空空落落。

  他鬆了口氣,眼裡泛上欣喜之色,「果然恢復得甚好。」

  容華無力支撐太久,額頭微微滲汗,好在藉著夜色,看不清他臉色,不露聲色的垂了手,將聚在魂脈處的真氣散去,「你拿豆兒給她玩?」

  古越嘴角輕撇,「其實有時想想,她也著實可憐,和我們又何嘗不是同類人。」

  容華望了望天邊,一望無際的黑,「走吧。」
作者: 彤櫻    時間: 2011-8-9 09:31 PM

第一卷 第120章 七夕禮物

  白筱沐浴回來,容華和古越已不在房中,望了望窗外,朦朦月色中,寒梅已打了花骨朵,看向容華平時常坐的書案,他身有梅香,性情也像極了寒梅。

  半攏了濕著的長髮,踱到案後坐下,攤開紙筆,認真的描繪青龍回眸的那一瞬的景緻。

  專心致志的搗鼓了半天,放下手中小楷筆,再看自己辛苦畫出來的東西,小臉苦得出了汁。

  紙上哪裡是什麼青龍撞隕星,簡直就是捏得變形的燒餅上貼著的一條蚯蚓,頭倒是回了,不過那眼睛只剩下兩個黑煤球。

  白筱「哎」了一聲,還當真是一望無際的黑呵……

  擱了筆,將蚯蚓貼燒餅圖團成一團,隨手擲在案邊火盆內,起身伸了個懶腰,仍不見他們二人回來,難不成是去了太子殿,把這屋讓給了她?

  雖然白天睡了一天,但被古越丟進湖裡泡了那場水,又驚又嚇,費了不少神,這時倦意又自襲來,滾上自己的軟榻。

  睡到半夜,鼻子上濕濕癢癢,打了個噴嚏,睜開眼,對上灰白絨毛裡鑲著的一雙受驚的烏溜小黑眼,即時愣住了,她瞪著那對小黑眼,小黑眼也歪頭看著她,等了一會兒,不見她有動靜,伸出粉紅的小舌頭,舔她的鼻子,舔了幾舔,還啃上了。

  白筱又驚又喜,「豆兒。」

  豆兒含著她的鼻子,圓圓的小腦袋一歪,將她看著,不見她有惡意,又開始啃她的鼻子。

  白筱納悶的把鼻子從它嘴裡撥出來,用手捂著,「唔」了一聲,「豆兒,你就不能換個地方啃嗎?」好在它還沒長什麼牙,要不然這鼻子可就送給它當宵夜了。

  豆兒嘴裡失了目標,不滿的「啊」的一聲叫,爬上來些,去尋她的鼻子。

  白筱哭笑不得,怎麼就喜歡上了她的鼻子,翻身坐起,將那團毛絨絨,胖乎乎抱在懷裡,眉開眼笑,歡喜的整個人都輕了三分。

  抬頭見古越仰面躺在對面錦榻上,月光下只能看清朦朦的英挺側影,十分的好看。

  白筱摸著懷裡毛絨絨,面上笑意更濃,再看床上,落了床幔,看不見床上之人,默了一會兒,側躺下去,低頭逗弄懷中豆兒。

  伸了手指給豆兒吮吸,豆兒卻是不要,偏了開頭,嗅著她身上的味道,在她身上一陣亂拱亂聞,最後竟隔了她的衣裳咬向她的胸前花蕾。

  白筱「呀」了一聲,避開,將豆兒推了個跟斗。

  豆兒只道白筱是在跟它玩,歡喜的爬起來,蹣跚著去撲白筱。

  白筱好氣又好笑,將它又推了一個跟頭。

  豆兒滾了滾,又撲上前去咬她胸脯。

  白筱氣得笑出聲,將它提起來,低罵道:「才這點點大,就這麼色,以後大了且不是要變成大色虎,這壞習慣要改……」

  對面榻傳來「撲哧」一聲笑。

  白筱的眼皮「突」地一跳,抬眼看向對面。不知何時古越已經醒來,手臂枕在頭下,側身笑看著仍在撲咬她的豆兒,「豆兒,使勁咬。」

  白筱只覺得「嗡」的一下,整張臉燃了起來,偷睨了眼垂下的床幔,壓低聲音道:「喂,豆兒餓了。」

  「它才吃過不久,並不餓。」

  「不餓怎麼會到處亂咬,定然是你沒把它餵飽。」白筱雙手握著豆兒漲乎乎的小身體,不讓它往自己胸脯上啃。

  古越看得有趣,豆兒平時雖然並不懼生,但像這麼喜歡扭著一個人鬧,倒是不曾見過,「它不過是磨磨牙。」

  「磨牙?」白筱臉色微黑,這牙磨得也未必太會尋地方了些,不是鼻子就是胸的。

  將它放在榻上,抽了腦下枕頭,塞到它嘴前,「咬這個。」

  豆兒卻是不要,躍過枕頭,又向她撲去,小腦袋抵著她,硬是要往她胸前鑽。

  白筱偷望了古越一眼,臉很不爭氣的紅了一紅,「喂,小東西,我不是你娘。」

  古越再也忍不住,悶笑出聲,笑過以後卻是一愣。

  他從來不喜歡,甚至可以說十分憎惡女人,這時與她同處一室,竟然沒有那種反感的感覺,將視線從豆兒移向她的臉,又想起上次出征前,她在宮門外與他扭著鬧的那場,他將她摟在懷裡也全然沒有厭惡之感。

  這一發現,連他自己都覺得奇怪,不過如此甚好,如果他反感她,而她又將與容華一起,日日面對,總是難處。

  白筱被豆兒拱得笑得氣喘,突然往後一退,豆兒頭上頓時失了受力,滾了一滾,跌了個四腳朝天,蹬著四隻小腳,半天翻不過來。

   她笑得更是沒了氣,對古越道:「喂,它真餓了。」

  古越望向不遠處的床幔,薄唇微抿,翻身平躺,闔上了眼,「你信不過我,大可自己餵牠。」

  「我餵?」白筱怔了怔,「我拿什麼餵?」

  古越閉著眼勾了勾唇角,「女人餵奶,難道還要男人教?」

  白筱一張臉頓時漲紅,饒是在月光下也能依稀看得出,瞪著對面可惡俊顏,說不出話。

  容華隔著床幔,凝看著悶在榻上的白筱,撇臉輕笑,眼裡溢開他自己都不知道的溫柔神色。

  她對自己雖然沒心,但留在此處,這樣的感覺……也甚好……以前從來不曾有過。

  翌日拂曉……

  白筱與豆兒玩到半夜方睡,這時正抱著豆兒睡得正酣。

  容華慣例起身晨讀,眼角睨向桌案一側火盆,裡面團著一團白紙,他丟棄的紙張定會焚去,斷然不會這麼隨意拋在火盆裡。

  古越也起身將白筱懷裡的豆兒小心抱起,回轉身見容華從火盆中拾了一團團在一起的紙,攤開來看。

  看過之後,便愣愣出神。

  上前問道:「怎麼?」

  容華將手中攤開的紙團遞給他。

  古越接過,上面畫著個燒餅貼蚯蚓,像是小兒隨手塗鴉,翻來覆去看過,除此之外,再無半個字,也不知是什麼意思,皺了皺眉,遞還給他,抱著豆兒出去了。

  容華在桌案後坐下,將團得皺巴巴的紙張,細細壓平,又看了良久,才抬眼看向熟睡中的白筱,視線再挪不開別處。



第一卷 第121章 處處是熟人

  白筱醒來,對面軟榻和床上已沒了人。

  揉著眼,才發現懷裡已經沒了豆兒,驚得坐起,別是睡得太死,把豆兒擠下地了。

  古越對人沒多少好臉色,對這個豆兒卻是愛得不得了,萬一摔著跌著,怕是要被他生生給撕裂了。

  翻身下榻尋了個遍,也不見豆兒蹤影,想著昨晚,豆兒會翻出護欄,跑到湖邊,差點跌進湖裡淹死,頓時都出一身冷汗。

  顧不得梳洗,雙腳胡亂往軟底繡鞋裡一套,踩著鞋後跟就奔了出去。

  白筱一夜沒回太子殿,三梅知道熙和軒這邊沒有宮女服侍,怕白筱不方便,一大早便追著知秋一起過來這邊候著,這時正和知秋湊在一塊坐在門外走廊下說話,見她披頭散髮,慌慌張張的奔了出來,昨夜睡覺沒脫外袍,一身衣裳也是皺的看不得,以為是出了什麼事,手裡捏了把汗迎了上去,「小姐,你這是怎麼了?出了什麼事?」

  白筱望了她一眼,直跑下臺階,到處亂看,朝她問道:「你們在這門口,有沒有看到豆兒出來?」

  三梅過來的時候,剛巧遇上容華和古越出去,另外便沒再見過其他人,再說她到這宮裡雖然有四年,但並不亂走,並沒聽說過豆兒這個人,「豆兒?奴婢來的時候,只看見太子和容公子離開,並沒看見什麼豆兒。」

  跟在後面,見白筱這麼副神情也有些慌神的知秋一聽,哎了一聲,以為什麼事呢,原來是尋豆兒。「姑娘,別找了,豆兒被太子送回虎欄去了。」

  白筱長吁口氣,他帶走豆兒也不跟她說一聲,害她白白受了場驚嚇。

  三梅聽了知秋的話,回過了味,原來是尋太子的那隻小白老虎崽子,她和知秋一起,也聽他說過小白老虎崽子,只是沒想到那般生冷性子的太子,會給虎崽子起個這麼乖巧的名字。

  再看白筱這幅形容杵在院子裡,實在不好看,好在這院子裡沒多少人,否則還不知要被怎麼笑話,「我去給小姐打水。」

  知秋也知趣的開溜,「我去吩咐廚房送早膳。」

  白筱雖然喜歡素,但也不是不講究儀表的人,從二人神情也想到了自己現在的尊榮有多難看,不等三梅提醒,自行龜縮進了屋。

  雖然被人劫去了這陣子,回來接著又行了成人禮這一趟,然容華沒開口說竹隱不用她打理了,雖然也沒說她一定要去竹隱,但她還要例行公事,前往竹隱。

  她這麼做,一來是不願呆在宮裡,被人認作是太子寵倖,便總日留戀床底,靠著面皮肉體魅惑太子過日子的女人,二來實在是心裡有些謎團未解。

  換過衣裳,吃過飯,便領著三梅和知秋出了宮門。

  她以前所用輦車已被摔壞,這時已經重新補過,車廂比以前又加大了不少。

  撩開輦車車簾卻是一愣,她的車廂本十分寬闊,這時加寬後,裡面座椅被撤去,車內鋪了層厚厚的雪白羊絨,另備有絲被、坐墊、靠枕,可以隨意在車內任意躺倒。

  白筱看向知秋,知秋尚未來得及給她解密,車後轉出個人來,一身的酒紅錦裝,又是一愣,「艾姑娘。」

  艾姑娘笑吟吟的看著她道:「車是容公子叫改的,你在車內,如果遇上有人想要偷襲什麼的,車外很難摸清你在車內何處,相對來說安全多了。」

  以前車內雖然寬闊,但座椅始終貼著車壁,她不管怎麼做,終是在那一條線上,而現在,車內任意角落都可以坐到,外面的確很難算準她縮在哪個角落。

  容華嘴裡不說,暗裡,她被劫持一事,確實是上了心了。但劫她的人是弄個人仰馬翻,這麼改裝輦車又能起什麼作用。

  艾姑娘將她的神情看在眼裡,微微一笑,將車簾又撩開些,「上車吧。」 

 「艾姑娘……」白筱不會心思簡單到認為艾姑娘前來,只是給她說容華改裝這車的原因。

  艾姑娘也不賣關子,笑了笑道:「本來容華離開時,你的安全是交給我們負責了,不過恰巧遇上一些人事變動,對方鑽了空子,弄出這麼大的事,算下來也是我們失職,所以從今以後,只要你離開這宮門,如果沒有太子陪同,我都會跟在你身邊。」

  白筱心中一梗,在那之前,都是由著他們保護著,那他……微吹了眼睫,遮去起了霧的雙眸,扶著三梅上了車。

  不管再怎麼想知道莫問的消息,當著知秋和三梅的面,卻也是問不得的。

  艾姑娘面帶微笑,心中卻是微酸,兩個孩子都是她看著長大的,他們之間的情,她如何能不明白。

  雖然二人不能在一起,難免傷心,但這樣的結果何嘗不是好事,起碼二人都能得以平安,不至於鬧到向她與那個人的下場。

  上了車,三梅將手爐遞給白筱。

  白筱是公主,三梅以前便這般服侍她的,做這些事自然是順手得很,她卻不知白筱這些年在民間過得十分簡樸,過去幾年的冬天,也不曾這麼嬌貴過。

  白筱接了手爐,順手遞給艾姑娘。

  艾姑娘是習武之人,平時也不會用這些,不過知她是敬自己是師傅,也就欣然接過,捂在手中。

  三梅見了忙將自己用的手爐加了炭,遞給白筱。

  艾姑娘於一旁看著,這丫頭好不貼心。

  白筱接了三梅遞來的手爐,對艾姑娘道:「她叫三梅,是自小就跟著我的,我被艾姑娘收養幾年,與她失了聯繫,以為再也看不到了,不想她被容華安置在了宮裡。」

  「原來如此。」自容華給她銀票,說是謝她養了白筱這些年,便知道她身份不凡,只是萬萬沒料到宮裡傳出她的身份竟是先皇定下的太子妃,這時看這丫頭服侍的舉動純屬默契至此,對那些傳言再無懷疑,更是暗自慶倖斷了莫問對她的奢想。

  「琴,還在彈嗎?」

  「在彈的,一會到了竹隱,小竹彈上一曲給艾姑娘聽聽,看徒兒有沒有長進,」她想著昨天琴聲折磨容華和古越,臉上微微一紅,那琴聲如果被艾姑娘聽見了,怕是少不得要挨上幾黃金棍的。

  艾姑娘滿意的點了點頭,她自小在皇家,如今又與太子定下名分,絲毫不見驕縱之態,也不枉她教養她這幾年。

  攆車在竹隱門前停下,守在門口的姑娘見了她,微微有些意外,她與太子行成人禮的事,早已傳開,萬萬沒想到她還會再來竹隱,忙要跑回去想香巧稟報。

  白筱將她喚住,「不必稟報,香巧現在何處?」

  那姑娘對她的話不敢不從,只得讓路,「怕是在大堂。」

  白筱點點頭,自行領著三梅和知秋往裡走,艾姑娘受了容華之托,自然尾隨其後。

  到了大堂之外,隱隱聽見端嬤嬤的聲音,便停下不走,豎耳傾聽堂內動靜。

  知秋他們沒有她的耳力,不明她為何突然不走了,正要開口詢問,見她做個噤聲的動作,便只得靜立在她身後。

  艾姑娘的任務只是保護她的安全,至於其他就不是她該理會的啦,自然也不會過問。

  細聽之下,卻是端嬤嬤在向香巧稟報昨晚處置那些想勾引古越的宮女的事。

  端嬤嬤說完,冷哼了聲,「那丫頭當真是心如蛇蠍又善妒,那幾個宮女在湖邊戲了個水,便下這等黑手,這還剛剛開始,以後還不知道要做出什麼事來。」

  冷笑了笑,當真是人多口雜,宮裡沒有不透風的牆。

  過了好一會兒,香巧才道:「當真是小竹處置的?」

  「確實是她處置的,當時太子和容公子都在屋裡,只有處置那賣消息的宮人時,太子才露了個面,聽說當時太子對她親熱的很,像是她就算把那些宮女全殺了,他也不會皺下眉,太子怎麼能對她寵到這程度,縱得她完全無法無天了。」 端嬤嬤憤憤不平。

  香巧又停了一會兒,才幽幽道:「這事雖然是她處置的,怕是太子意思。」

  「這……姑娘為何這麼說?」端嬤嬤吃了一驚。

  「熙和軒是不許外人踏入的,居然允她在熙和軒處置,可見是他的意思,而且怕也是容公子的意思。」香巧語氣還算平和,但免不得透漏出一些酸味,「端嬤嬤,幫我做件事。」

  「姑娘這麼說可是折殺老身了,什麼話,儘管吩咐,老奴去辦就是了。」 

  「設法幫我插個人在宮裡,什麼職位沒關係,關鍵是能經常看見小竹。」

  「這……」端嬤嬤沉吟了一會才道:「安插人進宮不是難事,但是小竹住在太子殿,並沒另外安排住所,昨天才發生那事,誰還敢往那附近插人?」

  「我也知道難了些,不過也不是非要在太子殿附近,她總要在宮裡走動,只要在她會經過的地方就好。」

  「這倒是可以試試。」

  「銀鐲,出來見過端嬤嬤。」香巧輕拍了拍手。

  白筱聽到這兒,暗吸了口冷氣,回頭在三梅耳邊耳語了一陣。

  三梅吃驚,「難道是那個銀鐲?」

   白筱輕搖了搖頭,「尚沒看到人,不能確定,不過你卻是不方便進去了,你回車上等我,我進去看看。

  三梅這幾年來,雖然長的成熟了些,但面容和以前並無大變,如果當真是以前北朝皇宮中的那個銀鐲,自能一眼就認出三梅,難免生出事端。

  白筱等三梅離開,才走向大堂。

  進了大堂果然見香巧和端嬤嬤前立了個女子,看側影當真就是以前北朝安插在她身邊的銀鐲。

  香巧和端嬤嬤見她突然進來,也吃了一驚,終是反應快,馬上起身向她見禮。

  現在白筱身份已定, 香巧對她越加的恭敬,但眼底深處藏著的恨意卻更濃。

  白筱只當不知,先給艾姑娘讓了座,自己才在上首位坐下。

  香巧忙招呼丫頭上茶,偷偷看了艾姑娘一眼,更是心驚,居然請了艾姑娘明著護在她身邊,可見白筱如今是何等地位,越加不敢有絲毫不滿的神色表現出來。

  白筱等香巧就坐,就將視線轉向銀鐲,銀鐲於當年也是沒什麼變化,只是出落得更水靈了些,看來北朝宮裡倒是沒虧待她,再想三梅落了個毒殺,這待遇差別實在大了些。

  銀鐲在香巧和端嬤嬤向白筱見禮時變已經猜出白筱的身份,偷偷抬眼看白筱,大吃一驚,這位小竹姑娘長得隱約和過去的白筱相似,但如果是白筱見了她,不會不認得,而此時,白筱看她的眼神絲毫沒有一絲驚訝,打量她的神色也神色淡然,像是完全不認得她。

  香巧將二人表情暗暗看在眼裡。

  白筱端了茶杯慢慢刮著杯中茶葉,「這是竹隱新來的姑娘嗎?我怎麼沒聽容公子說過這裡要加人?」

  雖然竹隱由香巧打點,但進出人員是要由容華親自看過,允許方可。

  香巧忙道:「不是的,這是我的一個鄉下遠親的侄女,想謀個差事,我也正在和端嬤嬤商量此事。」

  白筱瞟了香巧一眼,「原來香巧姑娘還有遠房親戚,我還以為家裡無人呢。」

  香巧表情微僵,「姑娘說笑了,誰沒個鄉下親戚呢。」

  白筱仍當看不見她的反應,又看銀鐲,低頭喝了口茶,才接著問道:「香巧姑娘想給她某個什麼活計?是想將她留在竹隱?」

   香巧本來是想暗中將銀鐲偷偷插在宮裡,叫銀鐲暗中觀察小竹,是不是北朝當年的二公主白筱,不想在這兒被撞了個面對面,索性直說,「正想請端嬤嬤拖著相識的嬤嬤,讓她進宮某個事做,宮裡好歹好用好些,少受些苦,現在姑娘來了,也不用端嬤嬤去託人了,只求著姑娘了。」

  白筱不直接回答她同意還是不同意,突然向銀鐲問道:「你們鄉下還種地嗎?」

  銀鐲心裡七上八下的亂跳,見她不認得自己,才略安了心,「在種的。」

  白筱看著銀鐲露在外邊的手,嘖嘖兩聲,「種著地,這手還能這麼白嫩,我還是第一次看見,當真是國色天香。」

  話落,便見香巧和銀鐲臉色發白,剛才端嬤嬤才說了昨夜處置宮女的事。

  白筱微微一笑,反正他們誆她落下了個善妒的名聲,她也就盯著這個臭名聲辦事。「我看宮裡就別進去了,還是去別處吧。如果實在想進宮,要不這樣吧,我在北朝也認得一兩個人,與北朝的曲崢,曲公子也小有交情,要不我托他問問,送進北朝宮裡,如何?」

  香巧倒還鎮定,銀鐲臉上白的沒了血絲,她在白筱院子裡一年有餘,曲崢且能不認得她?如果被曲崢見到她在此,那還了得,怕是怕,卻又不敢出聲。

  白筱這次卻是眼也不眨的看著香巧,「怎麼,不願意進去北朝皇宮中?難不成南朝宮中要比北朝宮中香些?呃……我還忘了,南朝宮裡還有一個年輕俊美的太子,另外還有一個容公子……」

  香巧見她起了疑心,臉上掛不住了,哪敢說是想將銀鐲送進宮,「姑娘誤會了,我也是受人之託,想她過得好些,並非要王宮裡送。」

  「我看她長得倒是不錯,樣子又機靈,要不這樣,將她交個我師傅吧,送到儲花苑,學上一陣,登登台,比給人當奴才掙錢,又不講身份,」白筱轉身向艾姑娘道:「師傅,你覺得這姑娘如何?」

  艾姑娘長年和皇家打交道也是個人精,一聽便知道白筱另有打算,順著她的話媚笑道:「長得這麼水靈的姑娘,我們儲花苑可是求之不得。」

  香巧暗暗叫苦,指著銀鐲看出蹊蹺,結果一個照面,就要被對方把人給她弄走,這人一送出京,可就一點用也沒有了,「他叔叔不想她離京太遠,再說那拋頭露面的場合……」

  白筱將臉一沉,截了她的話,「香巧姑娘這話可是暗指我作風不正。」

  香巧渾身一抖,經看向白筱,「姑娘何出此言,香巧怎麼敢又這等想法?」

  白筱冷哼了一聲,「香巧不會不知,我就是儲花苑出來的。」

  香巧一急,差點咬到舌頭,只顧著保住銀鐲,一時大意,竟忘了白筱是從儲花苑出來的,「姑娘誤會了,香巧絕無此意。」見她板著臉極是難看,擺著一副,你不同意便是看不起我的神情。

  就算她內心當真是看不起白筱,也不敢有一點表露,只得道:「有小竹姑娘為她費心,實在是她的福分。」

  銀鐲死也沒想到今天出來走一趟便被驅逐出京城,一時間愣住不能言語。

  呆看著白筱,實在分不清她是不是當年宮裡那個小丫頭,當年二公主,如果能有這麼多心思,怎麼可能被困在榮府半年之久。

  直到香巧叫她謝恩,才慢慢回過神,心裡又急又怒,卻只得按香巧說的話謝恩。
作者: 彤櫻    時間: 2011-8-9 11:01 PM

第一卷 第122章 約會妖男

  白筱也不給她拖延的時間,直接對艾姑娘說道:「麻煩艾姑娘寫封信函,叫儲花苑好生安置。」說完又對仍愣在那兒的銀鐲道:「既然是出來謀生計的,想必行李也是隨身帶著的,知秋,你隨著銀鐲去拿行李,順便派人送她去,路上小心些,可別有什麼閃失,否則就對不起香巧姑娘了。」

  銀鐲哪裡帶了什麼衣服出來,又不敢說回北朝去取,眼巴巴的瞅著香巧。

  香巧也是苦悶,方才才求了白筱,這時又不好反悔,只得道:「我去幫她收拾兩件衣服,包些銀兩。」

  白筱笑嘻嘻的應了,「好。」朝知秋使了個眼色。

  知秋跟著容華多年,也斷的上半個人精,對白筱道:「我去幫姑娘拿行李。」

  銀鐲臉色微變,忙道:「不敢勞煩小哥,我自己拿就可以了。」

  「不勞煩,不勞煩,擔擔抬抬的事自該我們男人做。」知秋跟狗皮膏藥一樣一步不離的跟在她們身後。

  香巧恨得咬牙,想單獨和銀鐲處都不行,但又不好直接將知秋支開,只得領先出了大堂。

  出了門見知秋不緊不慢地跟著,雖然好像並不怎麼留意她們談話,但無論說什麼,絕對一句不漏。

  只得假意東一句西一句的扯些去關緊要的東西,趁知秋轉臉看向別處時,遞了個眼色給銀鐲。

  銀鐲知道香巧問她,小竹是不是北朝二公主,但她實在拿捏不住,如果是的話,怎麼可能看見她一點反應也沒,再說現在這心眼繁多的女子與以前只會趴在床邊發呆的白筱實在相別很大。

  但二人長的依稀相似,不過也僅僅是相似,最後見白筱,白筱十一歲不到,雖然長的也漂亮,但今天這個小竹漂亮得實在讓她不能肯定她會是當年的白筱。

  不管怎麼看,都沒辦法確定小竹就是白筱,搖了搖頭。

  香巧見她搖頭,只道是她說小竹不是白筱,微微有些失望。

  端嬤嬤見香巧離開了,不敢和白筱單獨相處,向白筱福了福身,告辭了。

  白筱也不攔,任她離開,等她走到門口,冷不防地說了句,「太子對以前服侍過長公主的人,都很介懷呢。」

  端嬤嬤打了個寒戰,腳下一絆,差點摔在門檻上,回頭恐慌的看了白筱一眼,飛快的出去了。

  白筱笑嘻嘻的喝著茶。

  艾姑娘看著她,親嘆了口氣,「我以前怎麼就沒看出來,你是天生會鬥,又怎麼能是普通人家的孩子。」

  白筱端了茶壺給艾姑娘倒茶,「其實我也不會鬥,不過是自保罷了。」

  艾姑娘傾聽了一會兒,附近並沒外人走動,低聲道:「那個叫銀鐲的,你是怎麼打算?」

  白筱放下手中茶杯,「不瞞師父,這個銀鐲是北朝宮裡的人,香巧拿她試探我的,我得在她身上知道些,我想知道的東西。」

  艾姑娘不便多問她們皇家的事,「那信還寫嗎?」

  「寫啊。」白筱起身轉到門口,叫人取了紙筆。

  艾姑娘只得隨意寫幾個字,白筱看過疊成了個回字。

  過了一會兒,香巧和知秋,銀鐲回來,白筱將艾姑娘寫的信交給知秋,「這信可要看好了,別交錯了人,萬一安排不當,可就對不住香巧姑娘了。」

  知秋結果,看了看,恭恭敬敬的道:「姑娘放心,辦不妥當,叫香巧姑娘拔了小的的皮。」

  知秋領著銀鐲離開後,白筱又坐了一陣,也起身向香巧告辭。

  香巧等白筱離開,叫來服侍艾姑娘寫信的丫頭,叫她把艾姑娘信中內容念一遍,聽不出什麼不對勁的地方,只得暫時丟開,等銀鐲到了地頭上,在另作打算。

  白筱出了竹隱不遠,有人將攆車攔下,說是有信函親手交給白筱。

  撩簾望出去,那人卻是西越侍衛打扮。

  艾姑娘伸手去接信,那人卻不肯給。

  白筱認得是風荻的人,接了窗簾,探頭出去,「給我吧。」

  那人見了,忙縱馬過來,從懷裡取出一封信函,恭恭敬敬的遞給了白筱,立在車前不離開,「我們王子請姑娘一定要當面拆開。」

  艾姑娘怕信中有詐,攔著她不讓她拆信。

  白筱將信封捏了捏,並沒藏有什麼暗器之類,朝艾姑娘笑了笑,「不妨。」

  「萬一有毒。」艾姑娘仍攔著不放。

  白筱略微猶豫,只是微微一遲疑間,那侍衛伸手過來,一把奪信,拆開,抽出信,重新遞給白筱,「信上沒毒,我們家王子不做這種陰人的事。」

  艾姑娘臉微微一紅,白筱也有些難為情,雖然小心駛得萬年船,但是在某些時候就顯得有些小家子氣。

  信裡只不過是約白筱見個面,並沒寫什麼特別的事,風荻要屬下親手交到她手上,又要她當面看信,不過是讓她明白,他非要見著一面不可。

  白筱想不出跟他有什麼事要到非見不可的程度,在行成人禮之前,想過去求他幫忙,但這事已經過了,與他更沒有什麼可以牽扯的。

  正想尋個藉口給回絕了,又聽那個侍衛道:「我們王子說了,如果姑娘不去,這一世都會後悔。」

  白筱眉頭慢慢皺緊,「他還說什麼?」

  侍衛搖了搖頭,「小王子只是這樣交待,叫姑娘務必過去。」

  白筱望望天色,反正還早,走一趟,看他要折騰些什麼,再看信中並沒說約會地點,問那侍衛,「他可有說在什麼地方?」

  「王子說在姑娘尋珠子的地方。」

  珠子,白筱不自覺的向胸前以前墜著那粒珠子的地方摸去,卻摸了個空,愣過之後一陣慌亂,慢慢回憶才發現自醒來便沒戴著那粒珠子,這兩天又一直有些恍惚,沒察覺這事,這時風荻提起,難道他知道她的珠子丟在了哪裡不成?

  「你家王子有沒有說什麼時候?」

  「現在,我家王子正在恭候姑娘。」

  「我這就去。」

  艾姑娘於車內拉住她的手,白筱吩咐了車伕去向,放下車簾,朝她笑了笑,「不防事,我九歲便認得他,他對我並無惡意。」

  「莫言……」艾姑娘面色微黯,莫言認得她也有好些年了,哪料到會變成這般模樣。

  白筱神色也有些發僵,莫言,她也是萬萬沒能料到的………「莫言不過是受了別人蠱惑,他現在如何了?」

  艾姑娘輕嘆了口氣,「這事由莫問處理………」

  白筱心口針紮般的痛,莫問為了她的事已經傷痕纍纍,如今又要為她的事辦自已的親弟弟,這叫她情何以堪。

  深吸了口氣,「莫問會怎麼處置這件事?」

  「這是冷劍閣的事。」艾姑娘咬了咬下唇,臉色晦暗。

  「我知道我不該過問『冷劍閣』的事,但是莫言也是受了藥物所控,怕也是有些迷失心性,師傅也是看著他大的,對他心性,不會不瞭解。他一時鬼迷心竅,並非本意,放過他吧,等過些日子,他或許便能明白過來。」白筱眼巴巴的望著艾姑娘,這時稱她師傅,也是想激她多顧些人情事故。

  明知自已的這些話對有著鐵規矩的『冷劍閣』沒多少作用,但人心是肉長的,艾姑娘未嫁無出,視莫問莫言如親子,總會有心軟的時候,說不定軟上一軟,就能鑽了空子過去。

  艾姑娘眸子忽明忽暗,看了她良久,嘆了口氣,將她的手握緊,「莫問在你心裡當真就這麼重?」

  白筱睫毛顫了顫,苦笑了笑,垂下眼瞼,如何能不重?

  「你明知放過莫言,自己便處在危險之中……」艾姑娘心裡彆扭的絞痛不堪,她明理是為莫言,其實是不想莫問傷心,她寧肯自己時時處於危險之中,也不願莫問手刃弟弟,痛苦一輩子。

  白筱勾唇笑了笑,「他把最好的給了我,我這輩子是無以回報的,只想他能過得好些,師傅,你就放過莫言吧。」

  艾姑娘長嘆了口氣,「這件事,我不能做主,得問過我們少主。」

  白筱反手抓住艾姑娘的手腕,「要什麼樣的人,才夠資格接觸到冷劍閣少主,北皇,古越?」

  艾姑娘默了半晌,眼眸閃的厲害。

  白筱的心懸得老高,緊張的不敢大口出氣,艾姑娘也是不想莫問親手處置自己親弟弟,如果肯透漏一點,能讓她設法接觸到冷劍閣少主,或許便有希望。

  過了良久,艾姑娘眸色一定,「小竹,別問了,你什麼也不知道,會過得輕鬆些,有容公子護著你,你會很安全。

  白筱失望的放開了她的手,她的確要求的過頭了,如果艾姑娘是口碎之人,又怎麼能在這位置上著許多年。

  輦車剛剛停穩,白筱撩開車簾,樓上窗裡便伸出一隻手,打了個響指。

  白筱抬頭望上去,風荻那張妖媚的臉探了出來,帶了絲慵懶,朝她偏了偏頭,「上來。」

  艾姑娘與皇家打了多年叫道,自也認得風荻,樓上既然當真是他,在這明目張膽也不敢對白筱怎麼樣,便由著白筱自行下了車。

  白筱站在街邊,望了望眼前的青花瓷器店,居然還穩穩的開著,人來人往,畢竟前面姑娘的生意更加興隆了。

  踏上側面顫巍巍的漆黑樓梯,眉頭為皺,隔壁瓷器店生意越做越大,這樓梯卻是越來越破,每上一步,都吱嘎的一聲,抖上一抖。

  害的白筱每一步都小心翼翼的,唯恐有一個不慎,便踩進一個破洞裡,漏下去。

  虧他還能在這兒住的有滋有味。

  推開虛掩的門,一股酒香撲鼻而來。

  室中香豔的場景更讓她無語。

  大冬天的,風荻衣襟半敞,曲了一條腿靠在窗邊塌上,身體兩側一邊擠了一個美豔的女郎,一個捧著碧玉酒壺,另一個端了裝了酒的酒杯,正往風荻唇邊送酒。

  他的兩條手臂一邊一個搭在兩邊香肩上,就著美人手中玉杯,了半杯酒,愜意的半瞌著眼,他長得本來就面容妖嬈嫵媚,體態頑長,這幅形容更是風情萬種。

  睨了立在門口的白筱,一身的素白,並沒因與容華同房過,便有所改變,下巴微尖,比上次清瘦了不少,心尖猛的一收緊,表面上卻懶散的勾唇一笑,「來了?」

  白筱望了一回天花板,感情叫她來,就是看他的風流豔事的,不等他請,自行踱到屋子一側木椅上坐下,靜靜的將他看著,「找我有事?」

  她這反應,反而讓風荻有些懵,坐直身,揚揚手打發身邊兩個美人出去。

  哪美人見白筱清麗動人,更存了嫉妒,但不肯就這麼離開,捏著身子不肯走。

  風荻捏了捏其中一個的下巴,哄道:「我有些事要談,你們乖乖的下去,我忙完了再喚你們。」

  二人是花場中的人,知道點到即止,攀著他的身子,在他臉上香了一下,又望了白筱一眼,才扭著水蛇腰出去了。

  風荻將散開的長髮攏到肩膀一側,隨意綁著,手肘搭了膝蓋,朝白筱勾了勾手指,「過來。」

  白筱坐著不動,臉上沒多的表情,「你當我是他們?小王子眼裡差了些。」

  風荻哈的一聲笑,將她從上到下像是要剝開一般的打量,在白筱被他看到渾身不自在時,突然揚眉一笑,「男人的味道如何?」他問得嬉皮笑臉,眼角不經意間漏過一抹複雜神色,似痛又似恨,更多的是悔。

  白筱頓時手尖發麻,面色僵了僵,轉而牙一咬,淡笑道:「小王子興趣廣泛,對人家的房中事也感興趣,難道小王子叫我來,就是問這個?如果是,小王子有興趣聽,我可沒興趣說,小女子還有事,也不多坐了,告辭。」

  不等風荻答話,起身就朝門口走。

  還不待她手指觸到木門,一隻手已經放在了她肩膀上,手掌的熱度透過她的衣裳傳來。

  風荻從她身後低下頭,貼著她的耳垂,呼出的氣息也是熱的,輕吹著她耳邊髮束,「看來他那事做得很不好,才讓你如此介懷。」

  那晚之事在白筱腦海拂過,霎時間,臉紅過了耳根。

  風荻抬起手,指尖輕劃過她通紅的耳背肌膚,「要不試試我的味道,與他有何不同?」

  白筱像是一條冷冰的小蛇在脊背上爬,起了身雞皮疙瘩,他簡直是放肆的過頭了,這大白天的公然調戲起來了,驀然轉身將他的手打開,「剛才出去的那些姑娘怕是很想嘗嘗小王子的味道。」

  飛快轉身,去拉木門。

  風荻手掌穿過他的肩膀,極快的將開了一條縫的門按了回去。「二人之事乃人間一大樂趣,只要你在我身上過一遭,便會發現那小子有多無趣。」

  「呸。」白筱豎了眉,臉冷了下去,「你找我到底什麼事?如果沒事,無需在此浪費時間。」

  風荻又是一笑,倒也不敢當真招惹她,略退開些,「今天我是想告訴你,你很快得嫁我。」

  白筱兩眼望天,伸手探了探他的額頭,「沒燒啊。」

  風荻身子突然向前,將她往門上一壓,在白筱驚訝之際,抬手勾了勾她的下巴,雙眸勾著她的眼,「大寒那日,你便會知曉,你是我的。」

  白筱心裡閃過一抹寒意,大寒正是前往明宮的日子,顧不得數落他的那些爛事,「你要做什麼?」

  他將她壓的緊緊的,目光探進她的眼底,鳳目半眯,「你在擔心誰?容華還是古越?」

  白筱剛剛只是突然的慌亂的驚恐,並沒想過是擔心誰,聽他這一說,愣了,她竟然當真不願容華或者古越出什麼事。

  他眼裡笑意慢慢消減,不管什麼樣的女人在他面前,都巴不得能在他身上得到些什麼,偏偏她全然不當回事,在她愣懵間,手擠到二人身體間,壓住她的胸口,「你這裡到底儲藏了幾個男人?」

  胸前的壓力讓她陡然一驚,上沒來得及做出反應,他手掌一握,將她胸前豐潤猛的握住,重重一擠。

  白筱頓時氣得渾身打顫,揚手向他臉上摑去。

  他抬了另一隻手捉住她的手腕,壓在她身側門上,身體前頂,將她壓得更緊,揉擠著她胸脯的手更重了些,「我會將他們一個個的從你這裡擠出去。」

  低了頭便去含她的唇。

  她更是氣極,轉臉避開,使著勁地掙扎,將被自己身體壓在身後的手掙了出來,握了拳,將手腕對準他的咽喉,冷聲道:「再不放開我,我一箭射死你。」

  風荻微微一愣,眼角瞥向她攏在白色衣袍下的手,不屑的笑了笑,「這些騙人的小伎倆也拿得出手?」

  話剛落,見白筱手腕微轉,肩膀上猛的一痛,有物刺入骨中,直穿肩骨,聽她越加冰冷的聲音道:「我數三聲,再不放開,你別指望再風流快活了。」



第一卷 第123章 心比明鏡

  風荻肩膀痛得抬不起手,又驚又怒,「你………」

  白筱眼裡絲毫沒有退意,「一……….」

  風荻心裡一片冰冷,看著她,琥珀般的眸子閃爍不定,「你真的下得了手?」

  「二………」白筱冷然的將手一握拳,只消輕輕一按腕下按鈕,袖箭便能刺穿他的喉嚨。

  風荻深吸了口氣,眼裡聚著痛,放開她,退開一步,「你會後悔的。」

  白筱暗鬆了口氣,並不放鬆戒備,「大寒那日,你到底想做什麼?」

  風荻咧唇笑了笑,轉身晃回榻邊,懶散的靠坐下去,與站在門邊的白筱對視,「雖然你沒有記憶,但我真是你表哥,不管你對我有情沒情,我不能看著你往火坑裡跳。如果你身邊是別的男人,倒也罷了,大不了在風月場上滾上一滾,風流一回,但容華不行。既然現在你身邊的人是容華,那我只有把你綁在身邊,才能護得住你。」

  白筱看著他反覺得有些稀奇,「不過是一世,身邊是誰有什麼關係,再說按你所說,我只要呆在你的羽翼之下,怎麼荒唐都可以?」

  風荻眉頭微皺,繼而一舒,「這有何防,大不了彼此荒唐,就如你所說,反正是一世,彼此開心就好,何必在意其他世俗。只要你願意,我的床榻永遠分你一半。」

  白筱瞅了眼他斜臥著的床榻,方才還擠了兩個女子在上面,「你的床榻分去太多了,擠得慌。」見他揚眉,嘴角輕撇,接著道:「我的問題,你還沒回答。」

  風荻一手枕頭,一手伸到桌上倒酒,「到時候了你便知道。」晃了晃手中酒杯,「要不要來一點,這花樓姑娘一般般,酒卻是不錯。」

  白筱唇瓣微抿,知是問不出什麼了,不過既然知道大寒那日有事端,處處小心便是,又睨了床榻上半眯著眼眸斜睨著她的人一眼,開了身後木門,轉身離開。

  木門在身後關合,腳下一片漆黑,只能看見門外樓梯口的一片光亮,被那光一晃眼,腳下越加黑的伸手不見五指。

  風荻臉上的媚意隨著木門『哐當』一聲合攏,瞬間消失,將三指拈著的酒杯一握,酒水濺了一手。

  這時床下滾出個巴掌大小的雪白毛團,縱身躍上床榻,落在風荻面前,從白絨絨的毛團裡探出一雙尖尖小耳,抖出兩隻烏溜小杏眼,眼角斜斜向上挑出細長眼角,媚之入骨,眨又眨巴的,朝著風荻拋媚眼,那媚態絲毫不輸於風荻那雙風情萬種的丹鳳眼。

  風荻瞪大了眼,與那小東西對視了半晌,痛苦的呻吟了一聲,一巴掌將那雪白毛球掃落床下,納悶的躺倒下去。

  那毛球,在地上一彈,又自躍了回來,落在他枕頭之上,抖了幾抖,身子舒展開來,卻是隻雪白的小狐狸,屁股後面抖出九條尾巴。

  它一旋身,老不客氣的躺倒下去,尾巴尖在風荻鼻孔上掃過,小腳蹬上他的臉。

  風荻打了個噴嚏,提了蹬在他臉上的小毛腳,將它丟過一邊,「你來做什麼?」

  那隻小狐狸滾了回來,靠躺著枕頭,又眨巴著眼,朝他拋媚眼,「來幫你解解相思之苦。」

  「呸,本神君不斷袖,要你解什麼相思之苦。」風荻皺眉撫額頭,斜睨著臉邊上的小九尾狐,頭痛得厲害。

  小狐狸也不惱,咧著嘴笑了笑,「我怎麼說也和我那七妹妹長得一般模樣,讓你瞧著,還便宜了你呢。」

  風荻嗤牙,「褪了這身狐狸毛可就大不一樣。」拿手指將它拱得滾了一轉,「你縮這般小做什麼?」

  「不縮這般小,怎麼藏得住身。」小狐狸拽過一根被滾亂了毛的尾巴,舔了舔,「我還以為能看到你和筱筱情情濃濃,不想,咳………咳………嘖………嘖………」

  風荻將臉一板,就知道他沒安好心,原來是來看笑話的,「看完了,快滾。」

  小狐狸對他的臉色全不往眼裡看,拽過另一根尾巴,接著舔,「容華固然命帶孤星,凡是沾上他的,都難有好結果,但終是要些人物與他合過再分,合合分分,才更顯得孤星的霸道,你這般硬攔著,也是逆天而行,以後是要遭報應的。」

  風荻翻身坐起,鳳眼裡襲了怒氣,「那可是你嫡親的妹妹,上次便栽在他手上,這次再沾染了容華,叫她以後的日子怎麼過?」

  小狐狸將尾巴抱在懷裡,「你以為我不難過,我娘心疼得心絞痛都犯了,後悔將她放到這凡間,好遇不遇,偏就遇上了容華。不過我爹去命宿星那兒查過了,說她在飛仙時做下了逆天之事,雖然飛仙成功了,但欠下的,老天爺自然還得叫她還上去。所以怕是發現了她到了凡間,就借此機會讓她把債還上。所以說不管是誰,都逆不得天。你還是乘早死了心,早些自已抹了脖子,回去吧。」

  風荻默了一會兒,「如不是我慫恿她溜出狐狸洞來玩,又如不是我為了逗她,故意藏起來,她如何能捲進上仙台,她又怎麼會………罷了,不管順天,逆天我都不能再讓她受那些苦了。」

  小狐狸嘆了口氣,「你還真是死心眼,話說你在她面前做出那風流態,不叫她更看不得你?」

  風荻苦笑,「我起先是做得對她癡心一片,她越躲著我,還不如這般,沒準哪天看得有趣了,就是加一番想法。」

  小狐狸嘴角一抽,「你們鳳凰一族果然與眾不同些………」

  風荻不以為然的輕撇嘴角,「都說狐狸一族是癡情的種,像你這般見人就勾魂,男女不忌的也是與眾不同些呵………」

  小狐狸翻了個身,朝他丟了個媚眼,九條漂亮的小尾巴一甩,「咱有本錢。」

  小小狐狸正是白止帝的六子,的確是目前公狐中最漂亮的一隻,但這麼說出來,實在惡寒得很。

  風荻抱著胳膊一抖,周身涼嗖嗖的,「說正經的,你到底尋我何事?」雖然說仙家的人到凡間走一趟不是什麼難事,但他無事不登三寶殿,哪能當真來看個笑話這麼簡單。

  「你以為我想來?是你老爹發現你灌醉閻王,私改輪迴,來了這凡間,這一大罪先不說,居然還要攔著容華的命宿,想攥改他的命宿,這罪就更是大上天了。乘現在還沒被上頭發現,要提你回去,先行自首,以求減罪。但如果他來提你,便無自行請罪的誠意,這罪怕也是減不下來的,所以尋了我娘想辦法,商量來商量去,最後這倒楣事便落在了我頭上,叫我來拉你回去呢。」他與風荻從小一起長大,感情最為交好,得知風荻將有麻煩,又怎麼來來走這一趟,雖然明知來了也白來,但還是要來勸一勸的。

  風荻搖了搖頭,「你知道我是不會隨你回去的,如果你真的想我好,不如去幫我查查,封我天眼的到底是什麼法術。」

  小狐狸吃了一驚,「你想在這凡間開天眼,窺視筱筱逆天做的到底是什麼事?」

  風荻吸氣不言,望向窗外,白筱的輦車離開的方向。

  小狐狸急得翻身坐起,「上仙境內的事,如何查得,你無意中竊得天意,得知筱筱飛昇最後一劫歷的是容華,順藤摸瓜探得容華命帶孤星,已是大忌,怎麼還能一錯再錯?這樣的事情,你休得再提,如果再有這等荒謬想法,不用你老子來動手,我現在就提你回去。」

  風荻一撇嘴,閉上眼,白家老六的性子,他不是不知,急起來,說出的話,當真做得出來的。就算在過去,與白家老六對拼起來也只得個半斤八兩,現在被封了法術,在他面前沒有一點還手之力,識時務者為俊傑,現在還是不惹他為妙。

  突然翻身,將小狐狸捉住,捏在手中,「你巴巴的想提我回去,該不是沒有美嬌娥看上你,想拿我來解解你內心的空虛,肉體的需要?」

  小狐狸抖了抖,狐狸臉上的白毛下居然透了紅,「鬼………鬼才要你的肉體來解決需要………我玉樹臨風,相貌堂堂,天下無一,天上也是數不出二三個,且會沒有女嬌娥看上?」

  風荻挑眉邪笑,將他的幾條小尾巴揉成一團亂草,在他發怒之前,將他往床下一擲,「既然不是,快滾回青丘去。」

  小狐狸見他不再硬纏,順了口氣,「你當真不回?」

  「不回。」風荻想也不想的回答了,繼續閉了眼。

  小狐狸嘆了口氣,原地打了個轉,化成一抹青煙消失了。

  風荻慢慢睜了眼,望著天花板,眼角勾帶出一抹不屑,「那小子敢逆天,他又豈會不敢?逆天又如何?」

  ☆☆☆☆☆☆☆☆☆☆☆☆☆☆☆☆☆

  白筱回到宮裡,徑直奔向『熙和軒』。

  要想保得容華和古越平安,只能向容華問明大寒那日要經過的地方和過場,再一一分析,提前準備,來以防意外。

  奔到門口,卻猛的剎住腳。

  風荻無需說那些話來嚇唬她,然如果想借大寒之日對古越和容華做什麼,就不該告訴她,讓她提前有所準備,難道是有意引她告訴容華………阻止他們前往?

  「這何匆匆而來,到了門口卻止步不前?」屋裡傳來容華一如既往的淡然語音。

  白筱輕咬了咬唇,容華是人精,不管風荻是什麼打算,與他商量,總能有所想法,提了神,進門走向裡間。

  撩了珠簾,看著桌案後的容華,卻是愣住了。

  容華手中正拿著她丟失的那粒明珠,修長瑩白的手指正麻利的織網打結。

  直到懵懵的走桌邊坐下,兩眼直勾勾的望著他手中活計,才抬眼睨了她一眼,眸子漆黑寧靜,如曠遠的夜空,幽深而又看不到邊際,「前些天,你身上附有春合散的毒,而此珠甚寒,與你體內的毒相剋,所以給你取了下來。又見那些銀絲時日已久,有些磨損,所以另換了些銀絲重新結過,因此沒即刻還你,你不怪我麼?」

  白筱將視線從他指間挪向他的眼,心間起起伏伏,「謝謝你啊。」

  他微微一笑,「我們已是夫妻,與我何需這麼客氣。」

  白筱神情微滯,張了張嘴,反駁的話居然沒能說出口。

  他看著她想拒又止的神情,眸子黑了黑,笑意深了些,沒說出口,也算是有些默許,打好最後一個結,將銀絲盡數歸在一起,編成細索,「你這珠子哪裡來的?怎麼會有哪些陰寒之氣?」

  白筱坐在桌案一側,看著他手中動作,白日裡的那些亂七八糟的事,竟瞬間被擠出體外,整個人說不出的悠然清寧,這樣的感覺居然甚好,「是幫一位故人保管的,以後還是還他,所以萬萬丟失不得。」

  這珠子是鬼差的修行珠,他長年在地下,修行的法術自然也是陰寒的,這珠子陰寒也是必然的。

  他抬眸瞅了瞅她,什麼樣的故人能讓她如此在意,眼眸回轉,將手中結好的銀索打了結,「好了。」

  起身向她靠近,手繞過她頸項,親手為她束上銀索,明珠剛巧墜在她胸前乳間。

  他冰冷的指尖順著貼服在她頸項上的銀索,輕輕撫下,在她鎖骨處來順輕撫。

  白筱身子頓時崩緊,「你……你……我……我……」

  他輕笑,「何必這麼緊張。」於她對面坐下,「其實銀鐲,你帶回來,也問不出什麼。」

  白筱默然,就知道瞞不過他,這麼問,當然問不出什麼,關上一陣,磨上一磨,難不成還問不出什麼?

  他突然攜了她的手站起,帶了她往外走,「她們都是服過藥物的,如果出賣了他們的主上,會生不如死。」

  白筱微微一愣,忘了將手抽出,衣衫滑下,掩去二人相握著的手。

  隨著他走向門口,銀鐲聽令於香巧,而香巧聽令於容華,吃了驚,抬頭看向他俊逸的側臉,「難道她是你的人?」

  他微側臉看她,「香巧也不是我的人。」

  白筱完全懵了。

  他不等她亂猜,直接給她解了惑,「因為一些特殊原因,我將她安置在『竹隱』,表面上她是受命於我,其實她另有身份,不過她以為我不知罷了。」

  白筱暗吸了口氣,已經隱隱猜到,果然聽容華又道:「她是北皇的人,過去北皇之令潛伏在南朝宮中,只不過她到南朝宮中之時,年僅五歲,所以連先皇都不曾發現她是北皇的人。」

  「你怎麼發現的?」

  容華苦笑了笑,「發生了些不該發生的事,我們才有所察覺,不過已晚了,大錯已成,悔不及了。」

  白筱輕咬著唇,他所說的大錯,大概就是香巧給容華下相思鎖,錯下到了古越身上吧,「她知道你有所察覺嗎?」

  「如何能讓她知。」容華唇邊抽出一絲冷意。

  白筱暗吸了口冷氣,原來他表面對香巧客氣,暗裡怕也不是這回事,「你為何要告訴我這些?」

  「我不告訴你,你也會想辦法去查,查得好也就罷了,查的不好,反而弄巧成拙,不如我告訴你的好。」他頓了頓,停了下來,側身面向她,目光帶了些清冷,「大寒之日,只怕會有變故,你知道多些,或許到時候,不至於過於慌張。」

  白筱看著他的眼驀地大張,微張了嘴,半天沒合攏,過了好一會兒才輕喘了口氣,「大寒那日會有什麼變動?」

  容華抬手輕撫過她細滑的面頰,笑了笑,眼底深處微微一澀,「不必多問,到時自然知道。」

  白筱腦子裡像是塞滿了麻團,用盡了力氣,也攪不動絲毫,「你知道風荻的事?」

  他皺眉微笑,「原來你已經見過他。」

  白筱也不瞞他,點了點頭,「不過他不肯說是什麼事。」

  「他自然不會說的,如果說了,怕是辦不到了。」他凝看著她變幻不定的眸子,「害怕?」

  白筱搖了搖頭,又點點頭,知道將要有大事發生,可是卻不知是什麼事,這樣的感覺最為讓害怕,「你知道風荻的打算?」

  「略猜到一二。」他握著她的手的手,五指相錯,與她五指相交,攜了她又自前行,「銀鐲那兒,要不要我幫你?」

  白筱尚在發愣,聽他突然說的一句,更傻了,剛才他還說問不出什麼,這時怎麼又幫她了?「如何幫法?」

  「你沒辦法問出什麼,我卻有辦法。」

  白筱知道他手段多,不過他以前什麼也不肯跟她說,這時突然這麼幫她,反讓她覺得很不習慣,可信度反而不高,不過事情到了這地步了,也只能試試,反正問問無妨,又不是銀鐲說什麼,她就得信什麼,「你用什麼辦法?」

  「到了便知。」容華看著地上手攜著手的投影,臉色柔和了不少。

  白筱側著臉看著他此時的神情,微微失神,突然問道:「你相信世間有龍嗎?」
作者: 彤櫻    時間: 2011-8-9 11:45 PM

第一卷 第124章 心樂合一

  容華轉眸看向她,竟然一笑,「原來那條蚯蚓竟是龍。」

  他突然這麼一句丈二金剛摸不到頭腦的話讓白筱愣了愣,隨即反應過來,他說的是她畫的青龍回眸圖,粉面的面頰剎時間紅得像要浸血,乾笑道:「那本來就是一條蚯蚓,哪是什麼龍,你眼拙了些。」

  容華也不爭辯,闊袖攏了手,遮著唇乾咳了一聲,眼角的笑意卻絲毫不加掩飾。

  白筱更是窘得無地自容,將他拖著她的手,狠狠一甩,欲脫手而去。

  他五指一收,將她往回重重的一拽。

  白筱只想著拂袖離開,省得在這兒丟人現眼,萬萬沒料到他會來這麼一下,一個不留神,被他拽得一個趔趄,直直地撞進他懷裡。

  他也不避,順手將她腰身環住,低了頭,眼裡一派溫柔,在她耳邊低笑,「那龍……畫得……」他忍忍笑,輕咳了聲,「那龍,甚好。」

  白筱正窘著,分不清他這話是真話還是反話,不過自已畫的什麼德性是知道的,想來這話也是反話,笑話著她玩的,一時間,漲紅著臉,有些惱羞成怒。

  有空閒著的手鎚他,想著以他的性格斷然不會讓她打到的,只要他一避,她就可以乘機跑開。

  不想就在這時,見他轉眸向她看來,目光溫柔的如同浸過春水,隨著他呼在她面頰上的氣息,陣陣梅香傳來,薄唇輕啟,暗啞的聲音從唇間吟出,「那龍,甚得我心。」

  白筱望著咫前的清幽雅眸怔住了,手舉在半空中也打不下去,他平時清冷的模樣多,但只得他二人時,便時常有些不同,有時甚至很邪,很壞,但這般的神情卻是少見。

  他凝看著她的眼,呼吸也是微微的緊促,一生冷靜淡然,卻抵不過她這雙眼,突然很想將她抱回房中,再在她身上索取一回。

  視線下移,落在她怔得微微張開的粉嫩唇瓣上,呼吸越緊,微偏了頭,慢慢向她吻落。

  唇在與她輕觸的一瞬,白筱清醒過來『呃』的一聲,偏開頭,「你長得實在太好,特別是那雙眼……呃………怕是女人都難抵擋的,我也不例外,看多兩看就迷糊,咳………所以,你不要這樣看著我的好,那樣我才好避上一避。」

  容華啞然,「何必避我?除非你離開南朝,否則我們總是要在一處的。」話說到這兒,胸口猛然一痛,眸子晦暗下去,吸了口氣,才道:「就算你離開……算了不說這個,走吧,看銀鐲去。」

  放開她,仍牽著她的手,漫步緩行,「為何突然問我相不相信有龍?」

  白筱突然隱隱生出些不安,好像與他在一起的日子不多了,也不知是不是今天把風荻的胡話聽了進去,「我好像認得你手臂上的那條青龍。」

  他飛快的睨了她一眼,「在何處見過?」他平日為人處事,習慣了淡然,說話也是無多少波瀾,這時的語調依然平穩,但眸子裡的黑卻是湧了湧。

  白筱咬著唇,搖了搖頭,想了想,有些訕訕,朝他手臂上掃了眼,入眼只有雪白乾淨的面料,「只是幻覺罷了,可是你信嗎?」

  「龍是有的,不過在人間絕難看見罷了。」他長睫輕扇,凝看地面上攜著手,並肩而行的影子。

  「這麼說,你信?」白筱眨了眨眼,定定的看著他,他垂眉斂眸,清秀俊逸,清冷的如同他身上的梅香,少了些人間俗氣。

  他回她一笑,「信,為何不信?」

  白筱突然有些高興,自已那些古裡古怪的想法,沒被他認為是荒謬之言,笑了笑看向前方,不再說話,其實她覺得他就像那條龍,或許是因為他和那龍有一雙同樣幽黑不見底的眼,同樣莫測的眼神。

  「今天,我將風荻傷了,用袖箭射進了他肩膀。」白筱當時也是為了自保,雖然那部位並無大礙,他只需吸出金針,但過後仍有些後悔,畢竟他並沒有當真傷害到她。

  他略側了側臉,掃了她一眼,又自看地上的影子,「定然是他對你越了禮,你才會有此一舉,如果換成我,沒準,我會要了他的命。既然過不在你,你也不必往心裡去。」

  白筱輕點點頭,這樣或許也好,以後風荻見了她終會有所顧忌,不會再這般放肆。心裡奇怪,自已為何要把這些事拿出來說給他聽。

  怔忡間,覺得一道目光停駐在她臉上,久久不離開,抬手摸了摸臉,並沒什麼不妥之處,側臉看過去,正好對上容華審視的目光。

  他見她看過來,才微微一笑,問道:「如果我也如他那般對你,你會不會也如對他那般對我?」

  白筱深睨了他一眼,將臉轉開,他太聰明了,僅憑著她的一言半語便猜到了她與風荻當時的情景,他這麼聰明,也就無需她再為他擔心。

  「或許會。」白筱說完也猶豫了,當真會嗎?方才被他攬住,並沒強迫於她,如果當真強迫了她,她會不會也如對風荻那樣?

  她不知道。

  他唇間微苦,笑了笑,「也是,這般問你,是問不出什麼的,凡事都是剎時間的反應。」方才將她攬著,如果她避開之際,他有意強迫她,或許便是另一番情景。

  「到了。」

  白筱抬頭,見前面是一間單獨的屋所,門外雖然有人把守,但房子是正經客房,並沒如她所想的,帶回來囚禁的人多半在牢房或者柴房。

  知秋見他們走來,忙叫侍衛開門。

  銀鐲正悶坐在桌邊,聽見開門,嗖地站起身,緊盯著門口。

  見白筱從門外進來,臉色一沉,「小竹姑娘這是什麼意思,明著叫人送我去別處,一出城,卻將我擄到了此處關押了起來。這麼私自扣押百姓,難道沒有王法了嗎?」

  話落,見隨在白筱身後,背光又進來一個人,那人進來立在白筱身邊,朝她暼了一眼,她就失了神。

  她從來不曾見過這樣儒雅絕俗的臉,神情溫文爾雅,整個人乾淨得一塵不染,帶不得世間一點昧心之事。

  那眼神卻很淡,也很冷,讓她到嘴邊的怪罪之言再也說不出口。

  愣看著他,久久不能回神,揣摩著,難道這便是傳說中的如人間龍鳳的南朝太子,如果當真是他,那白宜的那片妄想就可以理解了。

  白筱微斂了眉,對他嘆了口氣,「你這張臉還是少露出來好些,實在惹桃花了些。」

  容華微笑不言。

  白筱見銀鐲仍愣看著容華跑神,重咳了一聲,等銀鐲驚回神,紅著臉看向她,慢慢踱上前兩步,慢悠悠的道:「北朝的宮女跑到南朝使臣出入的『竹隱』打著尋事做的愰子,卻來與我辨王法,可笑了些。」

  銀鐲身子一顫,三魂嚇沒了兩魂半,「你………你這話是什麼意思?什麼北朝宮女?」

  白筱冷笑,「我不但知道你是北宮的宮女,還知道你被調派去服侍北朝二公主白筱,在榮府裡,每隔兩日便送一回書信給北皇,稟報白筱的日常行動。」

  銀鐲腳底升起一股寒意,緊盯著白筱,後退一步,「難道……難道你是……」

  白筱不答,冷眼看著他,「你只回答我幾個問題,我就可以饒你不死。」

  銀鐲面色瞬間慘白,額頭滲出冷汗盡濕了耳鬢髮束,「我不懂你說什麼,我什麼也回答不了你,你是皇家之人,要殺我,不過是捏死一隻螞蟻。」

  白筱臉寒了下去,「死倒是容易,不過我還不想你死,別迫使我做我不願意做的事。」

  她不願對誰動粗,但如果有必要的話,她也不會手軟。

  容華搖了搖頭,上前扶了白筱單薄的肩膀,「天氣有些反熱,夫人的火氣大了些,來人,上茶,上菊花茶,茶濃些。」

  白筱微微一愣,無語望天,大冬天的,熱他的頭啊,還菊花茶,菊他的鬼。

  回頭見他和顏悅色的看著她,禁不住白了他一眼,不就想說她審人無方嗎,他厲害,怎麼啞著不出聲?

  他唇角微勾,「莫急,給銀鐲些時間。」

  白筱瞬間冷靜,剛才想著以前的種種情景,都與這個銀鐲有關,氣便不知打哪兒出,處事太過不淡定,像這種被調教出來多年的人,哪裡是她這麼一下便能招供的。

  定了定神,果然見下人送來菊花茶,眼角處卻見銀鐲臉色微變,一個叮凌,難道……

  容華拉白筱於桌邊坐下,斟了一杯遞給白筱,自己也端了一杯,「現在雖然是冬天,但體內熱氣,還是有的,偶爾喝些,反是好的。」

  白筱不知他搞什麼鬼,見他自己當真端了杯子喝茶,雖然並不渴,也皺著眉喝了半杯。

  容華又另取了個茶杯,斟滿茶,對白筱道:「既然銀鐲不願說,你何必勉強。」

  白筱歪了頭看他,才打個照面就憐香惜玉了?反倒幫起她說話了,還以為他有什麼特別的方法,結果卻是這般……

  容華笑了笑,將斟滿的茶遞給知秋,「請給銀鐲也降降火。」

  銀鐲臉色慘變,正要後退,驀然腰間一痛,再也動彈不得,睜大雙眼,驚恐的看著知秋將那杯茶灌進她口中。

  接著腰間又是一痛,身上已然能動,摳著喉嚨,又哪裡還摳的出來。

  白筱迷惑的看向容華,難道這茶被他做了手腳?

  容華回看向她,直接為她解了惑,「當真只是普通的菊花茶,並無其他。」不理癱倒在地不住乾嘔,想將茶嘔出來的銀鐲,站起身,朝她問道:「東院一株梅花開了,可願去賞賞梅?」

  什麼也沒問出來,就這麼走?白筱越來越不明白他這時唱的哪齣,但觸及他凝視著她的眼時,不自覺的起了身,隨在他身後,到了門口回頭望了銀鐲一眼,更是不解。

  白筱站在梅樹下,湊到花前,聞了聞淡淡花香,煩悶的心情頓時一爽。

  容華接過三梅送來的貂皮風毳,披在白筱肩上,「這梅花開的如何?」

  白筱滿意的點了點頭,「這梅花比別的花朵大了許多,而且香味也濃了許多,但聞上去卻又清而不膩,從不曾見過這麼好的梅花。」

  容華手指輕觸其中一朵白梅。「這梅樹是我娘去世那年我親手栽下去的,這麼多年來,卻不曾開過一次,今年你來了,它卻開了,你說這是何道理?」

  白筱撇撇嘴,她哪裡知道是什麼道理,不過這既然是他娘去世的時候栽下的,想必十分珍惜,「或許是你娘地下有知,所以才保著開了這一樹的好花,來成全你的一片孝心。」

  「或許。」容華走到梅樹邊的青石坐下,取了白玉簫,輕輕試了試,剛要湊到唇邊。

  白筱突然攔下他,「等等。」

  「怎麼?」他十指雪白與白玉簫溶於一體。

  「我與你合奏一曲,贈給你娘親,可好?」容華的簫聲怕是天下無雙,是白筱極愛的,過去也常動此念頭,不過與他總是磕磕碰碰,這事就耽擱下了,剛剛雖然想問銀鐲的事沒能問出來,但並不影響情緒,現在又被這樹開得極好的梅花晃了晃眼,心情難得的好,恰好把這樁心事了了,以後分開,也少些遺憾。

  容華沒馬上回答,似笑非笑的看著她,昨晚的琴聲簡直是慘不忍睹。

  白筱尷尬的笑了笑,臉也跟著紅了,「不會像昨晚那般。」

  此處離熙和軒不遠,喚了三梅,不消片刻便取了她的琴來。

  白筱將琴就地置於容華身邊青石上,跪坐在青石邊,調試了琴絃,朝他微點了點頭,自行先起了音,奏的卻是五年前趴在榮府窗上常聽他所奏的曲目。

  她手指輕勾,竟將那曲子彈得異常純熟。

  他的心,如同她指間的琴絃一般,看向跪坐在身旁青石下的她,黑眸慢慢失了平靜,鎖著她專注著琴絃,不時輕顫的濃濃長睫,將玉簫放到唇邊,悠悠簫聲隨著琴聲化開,在隨風飛舞的花瓣中旋轉。

  白筱聆聽著他的簫聲,心中如被洗滌過一般,只剩下他的彼此忽合乎離的音樂,起起伏伏,追追逐逐,第一次感到奏樂可以如此……

  這種感覺從來不曾有過,即便是與艾姑娘合奏也不曾有過。

  遠處涼亭內,三梅坐在石凳上,手撐著下巴,望著遠處的一雙璧人聽著悠揚的樂聲,如墜仙境。

  坐在她身邊的知秋也望著遠處樹下的一雙人影,「他們真般配。」

  三梅嗯了一聲,收回視線,「我聽艾姑娘說小姐是吩咐將銀鐲送回絮花苑的,你為何將她弄回宮?」

  「姑娘將信交給我的時候,拆成了回字的形狀,姑娘又吩咐,千萬不能交錯人,我就尋思著姑娘是叫我交回她本人,於是就帶回了宮裡來。」

  三梅將身子往後退開些,將他重新打量一番,「你行啊,這也能揣摩到,怪不得容公子和太子這麼看的起你,一直將你留在身邊呢。」

  知秋嘿嘿的笑了笑,被她這麼一誇,有些難為情,搔了搔頭,遲疑了片刻,心神一定,道:「如果還能讓別人看得起我,這輩子也沒白活了。」

  三梅靜了下去,慢慢垂下眼,臉色緋紅,手指絞著腰間之帶。

  知秋緊張的嚥了嚥,望了望四周,沒有人走動,突然雙手抓住三梅的手,緊緊握著。

  三梅手一抖,忙要後縮,卻被他握的更緊,抽不出來,臉更紅了,「你……」

  知秋深吸了口氣,壯了壯膽,「三梅,我是真心的,自打將你從亂葬崗背回來,我就喜歡你,只是一來公子未娶,二來不知公子將你帶回宮的目的,所以才埋著不敢跟你提。」

  三梅的心差點跳出了心臟,胡碰亂撞,自他將她背回來,也就成了她的情,這些年來,他一直照顧著她,她不是沒知覺,只是逃得一死的人,處處小心,哪敢心存絲毫其他心思,也是將這份心深藏了起來。

  那日白筱問起,她想的便是知秋,但她哪敢說,這時見他受了那樂聲鼓動,突然冒了膽子向她示好,一時間又羞又喜,反而亂了手腳,不知該如何是好。

  「為何你現在又敢說了?」

  知秋扭頭看了看原處不時相視而笑的二人,「公子心裡也藏著你家小姐,怕是能體恤我們做下人也有情意,等再過些日子,小竹姑娘封了妃子,我……我就去求公子向你家小姐討了你,好麼?」

  三梅都過了十八了,作為宮女,一般來說,要麼熬到二十五歲出宮,胡亂配個人家,要麼就老在宮裡,到死之前出來尋個地方等死。

  像這樣嫁人的年紀想這些是奢望,被他一問,更是沒了主意。

  知秋在宮中多年,也是知道宮裡的規矩,「這事不用你去管,你只要給我一個信,願意還是不願意。如果不願意,以前我們是怎麼樣過的,以後還怎麼樣過,如果願意,你就等我的信。」

  三梅緊張的連氣都順的不順,在知秋等的以為她不肯的時候才點了點頭。

  知秋腦門嗡的一熱,只是握著她的手傻笑。



第一卷 第125章 霧裡看花

  曲子完了好一會兒,白筱看著身前梅花,沒想著離開,再看容華,只是淺看著她,也沒有離開的意思。

  這氣氛靜得有些詭異,生出些別樣的情愫,讓她覺得不安,清了清嗓子,沒話找話,「你不是說幫我審問銀鐲,怎麼喝杯茶就這麼走了。」

  雖然銀鐲對那茶特別的恐懼,但容華偏說那只是普通的菊花茶,迷惑歸迷惑,她居然相信他的話,那就是一杯普通的菊花茶。

  「你問她是問不出什麼的,等她來求你,便什麼都肯說了。」容華同她看一處的梅花,這花十幾年了,才第一次開花,這兆頭到底是好兆頭,還是在入土之前綻放所有的能量將最美的一剎留下。

  他的聲音很是柔和,白筱卻覺得一股冰風颳過,禁不住打了個哆嗦,「那茶當真只是普通的菊花茶?」

  「嗯,確實是。」他眸子回眸,她方才居然相信他的話,讓他意外,她相信他,卻不接受他,這四年,將她留在艾姑娘那裡,是因為艾姑娘有能力護得她的安全,如今看來,當初的決定,反倒是錯了。

  什麼都能算準,卻忽略了她再是宮裡出來的人,終是有少女情懷;也沒想到莫問十四歲入『冷劍閣』卻能涉足男女之情,四年時間足夠讓二人將情絲繞到一起。

  「那為何……」一杯普通的菊花茶能讓銀鐲怕成那樣子,不可能沒有原因。

  「這些年,我不時要給香巧治些病痛……」他不經意的抬頭看了看她,見她並無異樣才接著說道:「我發現她體內含毒,這類的毒藥都是用於控人心性,也就留了個心眼,每次與她治病時,便另作了些試驗,結果發現,菊花與此毒相剋。銀鐲既然是和香巧一處的,體內自然也帶著此毒,所以這事並不難猜。

  白筱恍然大悟,原來如此,細想這半年在『竹隱』時常見著香巧,她的確是從來不食沾有菊花的東西,特別是菊花茶。有一次天氣酷熱,她叫人沖了菊花茶,也順手給香巧斟了一杯,香巧即時變了顏色,當著她的面又不敢將茶倒了,那日她再那處坐了兩個時辰,香巧硬是沒去碰那杯茶,大熱天的渴了兩個時辰,著實難為她了。

  那時她以為是香巧的口味喜好問題,也沒往別處想,原來還有這麼一層關係,「如果她們沾了菊花,會怎麼樣?」

  「那毒是下在血液中,一旦發作,血過之處,便如萬蟻啃噬,生不如死。菊花雖然無毒,卻恰好可以引發毒發。」他望了望地上斜影,「這時怕是已經發作了。」

  白筱倒吸了口冷氣,下毒之人當真是狠毒,但如非如此,這些人如何肯為他往死裡賣命,「受不得,自殺不就成了,也不必受這罪。」

  「受那毒發之苦的人,人人會如你這般想法,下毒之人自然想到了這問題,所以這毒又含了別樣成分,毒發之時,渾身無力,就算想是也沒力氣死,咬舌,咬不動,撞牆,撞不痛,只能生生的受著。」

  白筱望著他淡然微冷的眼眸,像是被什麼刺了一下,唇不禁一顫,「你明知如此,還下得了手。」

  他微微一笑,回視著她,「要不然,對這些連死都不怕的人,你能有什麼辦法讓她們開口?」

  她略白著臉,望著他溫文的臉,半晌挪不開眼,自己也不是什麼心軟純良之人,卻難如他這般心狠,但如非這樣狠辣的人,又如何管得下整片江山。

  他靜靜的由她看著,神色突然轉柔,伸手過來撫她的臉,「其實你何必一定要知道北朝的那些事,有些事不知道,雖然心存不甘,但過些年,養上些孩子,分了神,這些事也就淡了。如果知道了,怕是更加的不快活。」

  白筱發白的臉瞬間漲紅,「誰……誰要養孩子了……」驀然想到與他有過一夜,難不成……腦門一熱慌了神。

  容華暗嘆,他倒願意就此能讓她懷上個孩子,可惜……「春合散陰寒霸道,雖然你服用次數不多,卻終是受了損,而且餘毒未散,這一兩年怕是懷不上的」

  白筱鬆了口氣,容華看在眼裡,心裡越加的一沉,「我會慢慢幫你調理,散去餘毒,只是在這期間,情緒儘量平穩性,不要大喜,大悲。」

  他千叮萬囑,她卻神遊沒聽進去幾個字,這些人喜歡用藥物控制人的心性,那『冷劍閣』會不會也是如此,莫問會不會也服下了什麼可怕的藥物?

  望著他張了張嘴,想著他提到『冷劍閣』時的決絕,還是不問的好,免得又碰一鼻子的灰。

  一個侍衛朝著遠處涼亭急步奔去,在知秋耳邊說了幾句。

  容華臉上溫意頓失,「是時候了。」收了玉簫。

  白筱順著他的眼風望去,果然知秋撇下了侍衛一路小跑著過來,「公子,姑娘,那個銀鐲求見。」

  容華起身,拂去衣擺上花瓣,睨向白筱,「當真要問?」

  白筱也想到過,有些事情只怕不是自己表面所看到的,揭開了,怕是有些叫人難以接受,但要救賀蘭,又哪能不問,點了點頭,「當真要問。」

  容華微默了會兒,才道:「只望你不後悔才好。」

  白筱在他臉上看不出什麼多的表情,細品他的話,卻覺得頗有深意,而且他能在她出事那日出入北朝皇宮,怕是另有隱情,「你知道我想問什麼,是麼?」

  「並不知,只是略略猜到一二。」

  他轉身向囚禁銀鐲的方向走去。

  白筱在他後頭,隔了三兩步跟著,看著他筆挺俊逸的背影,怎麼也看不出這麼一個外表文儒,心機細密的人居然會是她在戰場上所見的血浴沙場將軍。

  「你是知道我想問的那些事的,為何不直接告訴我?要我費這麼多心思?」

  「我並不想你知道,但又不能攔著你去知道。」他仍走著自己的路,她九歲便能摸到那家道觀,她想知道的事,且能攔得下?越攔,怕是越加糟糕。

  重新回到囚禁銀鐲的屋外,容華將白筱攔下,取了一顆藥丸出來,一破為二,一併遞給白筱,「你先收起一半,給她服下一半,她身上痛楚便能稍減,等你問完,再給她服下另一半。」

  白筱接了,等侍衛開了房門,走到門邊,卻不見容華跟上來,回頭問:「你不進去?」

  容華目光沉沉,「不了,我在前面等你。」深看了白筱一眼,當真轉身走了。

  白筱望著他飄起的白袍下襬,真摸不透這個人一天到晚存的什麼心思。

  銀鐲趴伏在地上,臉上早痛得青灰,嘴色紫漲,見了白筱,艱難的向白筱爬前兩步,「他識得用菊藥,定然識得解法......只要給我解了這痛,你要問什麼,我能說的都說給你聽,不能說的,死也說不得的。」

  白筱聽容華說起,就知道這毒霸道,沒想到就這一會兒的時間,就把人折磨成這樣,煞是霸道的過了頭,「他的確是會解,不過你這話說得太沒水準,我且能知道你哪些能說,哪些不能說。再說你這般挑三揀四的,我又何必再問?」

  銀鐲慘灰著臉,鑲著的一對眸子透著絕望,身子直顫,「我說了,回去還得受上這苦,怕是比現在還忍不得百倍。」

  「他這般對你,你還指望回去?」白筱歪了歪頭,她當真是腦子進水了?

  銀鐲身子抖得更厲害,「我不回去,我姐姐,我娘,我爹,我哥,全得受這苦.....」

  白筱默了下來,人有牽掛,也就很難只為自己活著,遞了半粒藥丸給她,隨便揀了張圓凳坐下,「先服了吧,說是可以讓你好過些。」

  銀鐲毫不猶豫的服下,身上痛楚果然頓減,長透了口氣,「謝謝姑娘。」

  白筱靜看著她,對她服藥的乾脆反有些奇怪,「你就不怕這藥有什麼手腳?」

  銀鐲苦笑,「到這份上,還有什麼可怕的?姑娘有什麼想問的,請問。」

  「你可是北皇安置你到白筱院中?」白筱隨手在桌上撈了個茶杯在手中把玩,掩飾心裡的不安,到底為何不安,她又說不上來,或許就如容華所說,知道了一些事,可能反而更加不會開心。

  「是。」這事在這之前,便聽她說過,銀鐲知道她不過是得個確認,也沒必要再瞞。

  「他要你除了盯著白筱的日常舉動,還要你做什麼?」

  「暗盯著二公主服藥。」

  白筱緩緩吸了口氣,果然,但銀鐲接著說出來的話,卻讓白筱大吃了一驚,一驚之後便迷糊了。

  「還有就是,盯著三梅每次倒藥後,暗中將沾了藥的土移走,以防被人發現。」

  白筱只覺得呼吸都有些不順暢,「你是說北皇知道白筱沒有服那些藥,而且暗中助她瞞下沒服藥的事?」

  「是。」

  「是皇上發現那藥有問題,暗中提醒二公主,二公主才偷偷停服的藥。」

  一種強烈的隱痛,慢慢向白筱聚來,怪不得她不再裝腿疾,北皇一點反應都沒有,原來他一早知道。

  「那福嬸和貴嬸奉北皇之令護著盛藥的碗是何道理?」白筱把玩著茶杯的手指微微的抖,丟了茶杯,將手縮回袖中,不露出慌亂之色。

  銀鐲飛快的抬頭看了白筱,她連福嬸,貴嬸都知道,恐怕當真便是白筱,舔了舔唇。

  白筱斟了杯熱茶,起身遞與她。

  銀鐲接過喝了,抹了唇角才道:「福嬸,貴嬸奉令護著藥碗,是讓下毒之人疏忽,誤察,才不會引起注意,發現二公主沒有接著服藥,而另下毒手......」

  白筱深吸了口氣,擴充被擠壓得險些缺氧的肺,「是誰下的毒?」

  銀鐲搖了搖頭,「奴婢不知。」

  白筱輕點了點頭,這恐怕真不是她所能知道的了,取了另一半藥,遞給她,「這藥服了,怕是不會痛了,一會兒便會派車送你出城,給你安排一個能讓你自行逃脫的機會,你回北朝也不會被人發覺。」

  起身外走,腳下像綁了石磨,重得幾乎挪不開腳,一直認定是北皇害她,結果北皇卻處處護著她,下毒之人,卻是另有其人,還有誰能在北朝宮中如此放肆,讓北皇有人顧忌到只能暗中護她。

  剛走到門口,聽銀鐲從後面叫住她,「姑娘留步。」

  白筱回頭。

  銀鐲已然站起,看來身上的痛疾已除,她向白筱福了福,「請姑娘帶個話。」

  「呃?」白筱不知她能給誰帶話。

  銀鐲慘白的面色透了一抹淡淡的血色,「請姑娘帶個話給太子,銀鐲謝謝太子成全,保得我一家大小平安。」

  白筱微愕後回神,她是將容華當成了古越,「他給你引你體內的毒發作,你還謝他?」

  銀鐲笑了笑,就算他不引,「皇上怕我們存有二心,每三個月也是要給我們引發作一次的。」

  白筱眉頭微斂,北換當真狠了些,偏偏又那般護著她,到底該怎麼看這個人,「我會幫你把話帶到。」

  銀鐲又向她福身道了謝。

  白筱出來,強挺著走到無人處,身子一晃,差點栽倒,忙扶了身邊梧桐樹,這麼些年來,所想的全然不是那麼回事。

  北皇既然知道那藥有問題,為何任自己的皇后繼續服藥,將那腿廢成那般,又獨自囚在深宮,任其瘋癲。

  想起古越曾說過的話,北皇儲著她,不過是想等她長大,留著自己用。

  她實在打心裡不願承認這種荒謬的事情。

  這些日子接觸下來,古越也不是口花花之人,這些話也不會是憑空而出。

  而且北皇縱著莫言給她下春合散的手段實在陰狠毒辣,不是良善之輩的做法。

  如果古越所說的是這個真的......

  她當年沒離開北朝,這時......一陣風吹過,透骨的冷。

  到底誰可信,誰不可信?

  下毒的人又是誰?

  白筱自認為還算條理清晰的腦袋亂的完全順不出頭緒。

  抬頭看見容華依然坐在前面不遠處青石上,手中握了卷書卷,神情關切的望著她,見她看過去,將書卷收緊袖中,起身向她走來。

  白筱定了定神,垂下扶著樹幹的手,朝他笑了笑,「銀鐲要我幫她帶句話給你,謝謝你的藥。」

  他對她的話沒有反應,靜靜地看了他一會,「馬車已備好,一會知秋會送她出城。」

  白筱挑了挑眉梢,「你如何讓知道我要送她出城?」

  「如果你不是許了她,放她會北皇,她不會讓你給我帶話。」容華見他臉色雖然不太好,但並無頹廢之色,略為安心。

  引著她不往「熙和軒」走,繞回了太子殿,到了門口停下,「我還有事要去辦,就不陪你了。」

  容華走了,白筱一進太子殿,便聞到一股花香,順著花香尋到屏風後,卻見三梅正在往盛了熱水的浴桶中放花瓣。

  三梅回頭見她,笑著迎過來,「容公子要奴婢為小姐備了浴湯。」

  白筱此刻覺得很累,並非身體上有多累,而是心累,這時送上一通熱水浸泡,實在很合心意。

  除了衣裳,邁進浴桶,聞著桶中的陣陣花香,隱隱帶著草藥香,「這是不是放了什麼?」三梅過去給她備水,除了放些花瓣,並不會放別的東西。

  三梅拿了水舀,舀了瓢熱水淋在她肩膀上,「這湯是用當歸,茉莉花,芍藥,等十四味藥材熬成,容公子說這湯利於活血止寒,泡上一陣,能睡得安穩許多。」

  白筱抬手拂開水上的花瓣,露出下面透著幽幽藥香的浴湯,他為她這些,到底圖的是什麼?

  三梅見她愣愣想事,不敢打擾,放輕了腳步,慢慢退了出去。

  白筱將身子往下滑了些,頭枕著桶緣,闔上眼。

  沒一會兒功夫,便浸在這熱水裡沉沉睡去。

  也不知過了多久,隱約覺得有人將她抱起,想睜眼看,眼皮重得實在抬不起,睡夢中沒有夢,卻覺得壓抑得厲害,總覺得有股看不透的陰影將她罩著,迫得她透不過氣。

  這時又覺得有人在她身邊躺下,一隻冰冷的手握了她的手,淡淡的梅香飄來,胸間的鬱悶頓時散了些,緊鎖的眉毛,慢慢舒展。

  一覺醒來,若有所覺,睜眼看向身側,又哪裡有人,揭了被子,往下看去,身上中衣褲子穿得好好的,長吁了口氣。

  剛想喊三梅,聽到門外有談話聲傳來,依稀提到銀鐲的名字。

  不禁豎起耳朵傾聽,卻是知秋和一個陌生的聲音。

  「探子回報,銀鐲死了。」

  「死了?」知秋吃了一驚,「怎麼回事?」
作者: 彤櫻    時間: 2011-8-10 12:33 AM

第一卷 第126章 當一回惡人

  「死了,說是她回了北朝,因為暴漏了行蹤,是要受罰的,而且不信她沒有洩密,賞了她一杯菊花茶,結果半個時辰以後見她沒有動靜,打開房門,發現已經死了。北皇以為是中毒已深,痛死的,不過既然是痛死的,也沒說出什麼,也就信了她沒洩密,所以沒為難她的家人。聽說走的時候,嘴角還帶著笑的,怕是早就想死不得死,這般死了,反是好歸宿。」

  知秋嘆了口氣,「這事我會回稟公子。」

  他們那壓低了聲音,不讓人聽見,白筱這卻聽得明明白白,心裡一片冰涼,對北皇的維護之情,越加說不出是什麼滋味。

  隨著一陣細碎的腳步聲,知秋輕咳了一聲,接著有人離開的腳步聲傳來,沒一會工夫,便聽三梅問道:「小姐可有喚人?」

  「沒喚呢,怕是還沒醒。」

  門嘎的一聲被推開了,有聽知秋小聲道:「起風了,你身上的衣裳單薄了些,怎麼不多穿些?」

  三梅邁進的一隻腳又縮了回去,小聲道:「也不怎麼冷,倒是你跟進跟出的,時常又要在外面候著,別少穿才是。」

  知秋嘿嘿一聲笑。

  三梅衝著他笑了笑,才進了屋,轉過帷幔,隔著珠簾見白筱坐在床上似笑非笑的望著她,臉上頓時火燒一般滾燙。

  白筱暗自吁噓,只當三梅心裡儲了容華,原來看走眼了,然僅靠這一言片語也不能就此下定論,「我沐浴睡著了,是怎麼上的床?」

  她身邊只得三梅一個女子服侍,三梅的力氣,是不可能將她弄上床的。

  「是容公子。」三梅取了白筱的衣裳服侍她起床,「他小睡了一會兒才走的。」

  果然,白筱的臉頓時黑了下。

  三梅進宮雖然四年,又與知秋關係較好,但所知和別人一樣,只道容華是古越的面首,也是他最親近的人。

  所以白筱嫁給太子,再加上容華與白筱走的甚近,三梅也認定如外面所傳,她嫁的不只是古越一人,而是古越和容華二人……

  白筱見她神色閃爍,鬱悶非常,有些事不能解釋,只得悶悶的洗漱用膳。

  白筱白天睡得多了些,在床榻上翻來覆去的大半個時辰,仍是睡不著,拋開帳簾,見窗外月色極好,乾脆起身穿了衣裳去院子裡走走,透透氣。

  不覺中又走到上次被古越丟下水的地方,望著豆兒攀著的那枝樹根,才想起一直不見古越,也不知他去了哪裡。

  立在湖邊看了一會兒風景,吹了會冷風,一個人甚覺無聊,正想轉身回走,見一身豔麗宮裝的香巧朝這邊走來,邊走邊兩邊張望,怕是在尋什麼人。

  白筱最不喜歡的就是突然跳出來嚇人,誤人家的好事,縮身樹後,緩上一緩,等她走過去了,再離開。

  不料香巧半途拐了個彎,竟朝著她這邊走來。

  白筱皺皺眉,望了望四周,身後就是湖,並無別的道路,看樣子香巧是與人約在了此處。

  如果這麼出去,正好與她撞個面對面,雖然是打個招呼,但終是影響人家約會的好心情。

  不想影響人家的好心情,繼續留下,又得當一回聽牆角的,真真左右不是。

  猶豫間,又聽見有人走來,一回頭,剛好從樹杈間看去,來人果然是剛才還想著的古越。

  他此時一身鐵甲未除,想必是去了軍營或巡視之類的,剛剛回宮便來赴約的。

  暗暗叫苦,他二人見面,多半是辦那事,她這麼摸出去,更加不是時候。

  思量半天,還是忍著,等二人辦完事,自會離開。

  將有可能飄出樹幹,被人看見的裙襬團成一團,抱在懷裡,放輕呼吸,不發出一點響聲,暗念,古越啊古越,你辦事麻利些,三下兩下洩了完事,千萬不要像容華那般折騰個半夜,彼此一拍兩散,也早些免了她在這兒的難堪。

  想到與容華的那事,耳根子瞬間燙得不行,忙定了神,不敢再胡思亂想。

  哪知事事總與她所想有所偏差,二人見面,沒想上次那樣馬上動手,古越竟在香巧三步遠的地方停了下來,冷冷的斜睨著香巧,「不是告訴過你,沒我叫你,不許進宮。」

  香巧見了他就禁不住的有些抖,她對他是怕極的,強行穩著神,向他行過禮,「實在是有些急事,才迫不得已。」

  古越濃眉微皺,有些不耐煩,「何事?」

  香巧知道在他這兒得不到好臉色,來之前便做好了心理準備,但每每見到,仍緊張的雙手絞了手邊的闊袖,「明天去明宮,太子或者容公子是否會隨行?」

  他的臉隱在頭盔下,看不清完整表情,眼眸卻冷過寒冬明月,「與你何干?」

  香巧被他冷眼一掃,剛剛把持著的鎮定,又失了七八分,哆了哆唇,「香巧懇求太子和容公子不要同去。」

  古越冷笑了笑,「你來就是為了這個?」

  香巧面色微僵,「無論如何請太子答應奴婢。」

  古越不解的冷哼了一聲,轉身要走。

  香巧見她全然不當回事,一急之下,忘了顧慮,直上前兩步,從身後去抱他。

  尚未碰到他的身體,他驀然回轉身,單手撐住她的肩膀,將她按得後退兩步,抵在樹幹上,眼裡透著恨意,「我不是警告過你,不許碰我。」

  「我……」香巧也不知自己剛才一時性急,怎麼就失控了,「其實我們……」

  「閉嘴。」古越聲音越冷,突然欺近她,「我警告你,不要再打容華的主意。」

  「香巧……絕無此意……」

  「絕無此意?」古越按著她的肩膀的手,驀地卡上她的頸項,「在我面前,少來這套。」

  香巧頓時覺得呼吸困難,蒼白的面頰慢慢漲紅,突然不知哪來的勇氣,突然雙臂伸出,抱住他結實的腰身。

  古越萬萬沒想到她居然敢對他動手,一時未察覺,竟被她抱住了,一愣之後,頭盔能見之處面頰瞬間扭曲,眼裡迸出怒火「放手。」手上力道又大了些。

  香巧不但不放,反而抱得更緊,「你殺了我吧,與其這麼被你嫌棄著,還不如死了好。」

  「好,你要死,我就成全你。」湖面爍光反射著古越黑眸,冷如冰霜。

  白筱躲在樹下,心裡七上八下,探頭向樹杈後望去。

  古越正想手上用力,結果了香巧,忽覺眼前有異,抬眼看去,正好對上白筱一雙滴流亂轉的烏黑大眼,一愣之下,不覺鬆了些手。

  香巧兩眼已是反白,突然脖子上的手鬆了些,一縷空氣吸入,不禁住的咳,又被他卡著,咳不出,一時間憋得眼淚直流,好不難受,不得不放了抱住他腰身的手,去摳卡在脖子上的手。

  他渾然不覺的愣愣看著樹杈後也望著他發愣的白筱。

  白筱與他大眼瞪小眼好一會兒,才回過神,此時不溜還等何時?

  往橫裡邁出一步,繞出樹後,睨了古越和香巧一眼,擠了個笑臉,「這次的姿勢還不如上次,咳咳……」乾咳了一聲,「一,二,三,嘿咻嘿咻……二,三四,換姿勢……」

  話說了出口,差點絞了舌頭,自己這都是在說些什麼,果然見古越一雙眼扭曲的不行,忙雙手搖了搖,「我什麼也沒看見,你們繼續嘿咻……」

  一邊說一邊往前走。

  香巧不能動彈,斜眼看見她,難堪的死的心都有了,眼裡湧出的淚更多。

  白筱走出兩步,正想加快步伐,身後一聲冷喝,「站住」

  她眼角微微一抽,走得更快,就差點拔腿就跑了。

  「再不站住,我再讓你下回水。」

  白筱身子一僵,不敢不停下,苦悶的使勁閉上眼,再重新打開,「我都說了,什麼都沒看見。」

  古越將香巧往地上一丟,不再理會,大步走向白筱,驀然環了她的腰,將她擁進懷裡。

  他堅硬的鐵甲,抵著她的後背,讓她從頭到腳抖了一身的寒戰。

  耳邊一陣暖熱,「難道是為夫未歸,睡不著,特意出來接為夫?」

  他左一個為夫,有一個為夫,讓白筱身上更是起一層又一層的雞皮疙瘩。僵著脖子轉頭看他,鼻尖擦過他面上鐵盔,視線落在咫前帶著邪笑的薄唇上,越發的不敢動,怕說出他不願聽的話,他便一嘴啄了下來。

  香巧趴伏在地上,大量新鮮空氣吸入,咳得腹痛難忍,眼眸卻橫向白筱,怨念的目光一刀刀剜著白筱。

  白筱瞅了香巧一眼,再看古越那欠扁的玩意笑唇,恨不得一口將他咬死。

  古越眼角笑意更濃,「想吻我?」

  「是想咬你。」白筱想不沒想的反駁,話落,見香巧眼裡恨意更濃,而古越嗤的一聲笑,當真頭一偏,朝她的唇覆了下來。

  等白筱反應過來,自己說的那話,當真想狠狠的抽自己一嘴巴子,那話雖然是實話,但聽起來,卻是另有一個意思。

  如今倒好,讓人佔個便宜,反倒是她自個搭上去的。

  頭盔觸痛了鼻子,唔了一聲,伸手去摸鼻子。

  他也覺得這頭盔親著很不方便,也不強求,放開了她的唇,啞聲道:比上次乖巧多了。

  「上次?」 白筱將腦子攪了又攪,才想起他說得竟是出征前在車裡吻她的那次,痛苦的呻吟一聲,他怎麼還記得這樁子事。

  再看坐起身眼裡噴著火的香巧,隱隱覺得古越突然這般做,怕是想擺脫香巧糾纏,唸著他挖地道去救他這一回,又借豆兒給她玩一回的份上,到不如幫他一幫。

  僵著的臉頓時一鬆,化出一臉的嫵媚,雙手攀了他的肩膀,「你說會早些回來,卻來見她?」 說話間,還故意帶了些酸味。

  古越一愣,見她眼角不住掃向身後香巧,明白她的意思,挑眉笑了,將她打橫抱起,「這次算為夫不對,回去向你賠罪,可好?」

  白筱雙手抱了他的頸項,越過他寬闊的肩膀,見香巧一張臉白的沒有一點血色,神色有些黯然,這樣讓香巧對他和容華死心,對她對他都是好的,否則像剛才那般,古越當真會殺了她。

  她一死,古越身上的相思鎖發作,也是生不如死,容華也會痛苦難過。

  想來想去,不如自己做一回惡人,斷了她的念頭。

  笑了笑,不答古越的話,神色間自然帶了幾分嬌羞。

  古越看著,莫名的心裡一動,一股熱意自小腹上傳來,暗自道聲不好,抱了她大步離開,再不理會身後香巧是何等神情。

  他抱著她直奔進太子殿,將她往床榻上一丟,轉身便走。

  白筱在路上便覺得他有些不對勁,反手將他拽住,「你怎麼了?」

  他默然冷喝,「撒手。」

  白筱微微一愣,丟了手,難不成他對她,也像對香巧那般,不能碰?

  但她與他相處,雖然談不上和諧,但絕不會生冷到這地步。

  愣怔間,見他並不離開太子殿,反而從後門進了後院。

  白筱怕他有什麼事,跟在他後面進了後院。

  這太子殿另有一間小後院,供他們早晨練武之用,院角設了一個醒池,醒池裡常年浮著冰塊,是供他們練武功後,淨身所用。

  這時他穿著鐵甲就一頭栽進了醒池。

  白筱目瞪口呆,這大冬天……忙奔了出去,喚知秋取了古越的乾淨衣袍和乾巾,自己抱著,又支了知秋儘快去尋容華。

  雖然她不知道他是怎麼了,但終是中過春和散的人,知道毒發時身上的燥熱難耐,他這大冬天,和衣往醒池裡跳,怕是與相思鎖有關,回到院子,見他正在水中將鐵甲一件一件拋上來,光光噹噹的擲了一地。他將身上溼透的衣裳也於水中除去,隨手拋出來,赤身靠坐在冰水裡坐了好一會,才甩甩打濕的長髮,雙手撐了池緣,爬上來。

  白筱忙閉上眼抖開大軟巾伸到他面前。

  他立在她面前,靜看了她好一會兒,才退去身上濕褲,接了她手中軟巾,裹了下身,仰面倒在軟榻上,咬緊牙關,放在身側的手緊握了拳。

  白筱不曾和男人生活過,不習慣他們這麼赤身裸體的擺在面前,視線掃過他結實的胸脯,臉微微一紅。

  伸手在他身上一摸,剛剛泡過冰水的身子,仍燙的厲害。

  望了望門口,知秋去尋容華,怎麼還不見來,急的直搓手,又摸了摸他的額頭,也是熱得燙手,「你感覺怎麼樣?」

  他雙目緊閉,「別碰我。」

  白筱拉了錦被給他蓋上,在屋裡轉悠了兩圈,仍不見容華過來,取了面巾,去醒池擰了冰水回來,覆在他額頭上,「相思鎖當真沒得解嗎?」

  他驟然睜眼,雙眼帶著濃濃的慾望,赤紅如塗,突然一把拽了她過來,「你如何知道相思鎖?」

  白筱一個趔趄,趴伏在他胸前,雙手在他胸前一撐,忙要縮手,被牢牢拽住。

  「我是無意中聽見風荻和香巧的談話,當真無解嗎?」

  他自下而上的半闔著眼看著她,眸子黑且深,突然帶了她的手,引著探向他的下身,觸到他身下碩壯滾燙。

  白筱抽了口冷氣,驚得一縮手,被他牢牢按住,她柔軟的小手被壓在他身下,聽他啞聲道:「這裡可以暫解。」

  白筱心跳失控,看著他一雙眼眸,極致的黑,懾人的紅,默了下去,如果有解,容華不會不給他解。

  他凝視著她,緩緩開口,「我死了,也就解了。」

  她手上一抖,不敢抬眼看他,「你不是不讓女人碰你身體。」

  他深深的吸進一口氣,體內越加燒的難受,放開她的手,「我覺得她們很髒,你……」慢慢將氣呼出,「你不碰我的好,我怕把持不住。」

  她們?他說的是她們,竟然沒包括她。

  白筱不說話,頻頻的望向窗外,直到院子裡一個白影撞進眼簾,才大鬆口氣,「他終於來了。」

  古越深吸一口氣,放開她,手枕在頭下,闔了眼。

  容華三步並作兩步的搶了進來,神色間倒是仍然淡然,為古越把脈,「感覺如何?」

  「還好。」古越半睜了眼,睨向他,「你再來晚些,怕就難說了。」

  容華側臉看了眼白筱,白筱忙退下,「我去下人準備浴湯。」

  「好。」容華看著白筱出去,才微皺眉頭,「你見過香巧?」

  古越輕嗯了聲,「她來尋我,叫我們大寒時不要去明宮。」

  容華取了金針,紮進他虎口,「你探我心脈便大動了元氣,怎麼能再見她。」

  「不見她,如何能肯定,明宮內有詐?」古越不以為然的看著與自己一般無二的面頰,二人只得眼裡的那點不同,那丫頭當真了得,無論何時都能準確無誤的分辨他們。

  「有沒有詐,都得走一趟,」容華起身在香爐裡放了把龍誕香,「你休息一會兒。」

  古越不在搭話,閉了眼。



第一卷 第127章 順天逆天?

  大寒,極冷,凍開了一樹的梅花,淡雅的梅香灌滿了整間太子殿。

  將將四更天,白筱睡的正香,被三梅從熱被窩裡刨了出來,睡眼惺忪中,望見珠簾外宮女捧著些東西,魚貫而入,屏風外分兩排而立,另外有宮人正抬了熱水繞到屏風後調配浴湯。

  白筱不喜歡這些繁瑣的禮俗,實在不明白容華和古越平時生活一直簡單,為什麼到了這天也就變得世俗起來。

  這些不必要的禮俗意見不肯少。

  三梅服侍著睡眼朦朧的白筱沐浴,見她臉上有些不耐煩,笑笑道:「這些都是按著妃禮的習俗來辦的,容公子也知道小姐不喜歡這些排場,但說小姐是要掌管後宮的人,這些都還是經歷一下的好,免得以後什麼也不知道。」

  白筱浸在浴湯裡昏昏欲睡,聽了這話,撇了撇嘴角,眼皮都懶得抬一下,按什麼妃禮,還掌管後宮,他還當著了。

  就算是他當真了,她卻沒這心思,不過這些話也不必要說給三梅聽,被熱水一蒸,更想睡,索性胡亂泡了泡,便出水更衣。

  到這時才看清,在外面站的兩排宮女手中捧得儘是全新的盛裝華服,也是按著她的喜好,清一色的白,裡面白緞窄身抹胸,下面配著白底子團花長裙,外面是銀白底子秀梅暗紋對襟長袍,身形一動,就帶著流風轉動,雖然奢華,但卻淡如青梅。

  三梅為她挽了個雙環墜心髻,用細辮子絞著,配了珠花朱贊,因為要齋戒,所以並沒有塗脂粉。

  她本來就長得秀雅脫俗,眉眼間又自然媚骨,這一打扮,更是媚進了骨子裡。

  三梅立了銅鏡在她面前,忍不住打趣,「小姐的媚態,怕是千年狐狸精也難得比一比。」

  白筱聽到狐狸二字,眼皮微微一跳,勉強抬眼看進銅鏡,鏡中人眼角果然自帶鳳尾,將一雙杏眼勾的眼角帶勾,極致的媚,「難道你見過千年狐狸精不成?」

  三梅撇了撇嘴,不滿她的不識幽默,「奴婢哪能見過,如果見著了,怎麼還能在這兒。」

  「見著了怎麼就不能在這兒了?」白筱倒沒怎麼聽說狐狸精吃人的事。

  「都說凡是見了狐狸精的人,不管是男是女,魂都被勾走了,自是回不來了的。」

  白筱呃了一聲,「你活生生的在這兒呢,也不見被我勾走了魂,所以這般模樣怕是比不得千年狐狸精的。」

  說完抬手掩嘴,打了個哈欠,又半合了眼,昨夜實在沒睡上幾個時辰,睏得厲害。

  三梅撲哧一聲笑,見她一副閒散模樣,只得扶了她往門外走。

  宮門外,一面黑色滾金邊的蟠旗獵獵的飄於風中,上面用金線繡成的古字,銀鉤鐵畫般像是要躍出旗子。

  黑亮戰甲的鐵騎,分為九列,嚴陣肅然。

  這鐵騎,白筱在上次古越出征時便見過,他雖是一國之君,也是武將,這時前往明宮是他首次以成人之禮進入,帶的竟也是武將的陣列。

  白筱雖然睡意未去,卻也禁不住皺了皺眉,對她而言,可以見到賀蘭,自然是難得的好機會,但對他而言,不過是個形式,又何必如此慎重。

  鐵騎兩邊分開,從列陣中邁出一匹高頭大馬。

  白筱抬眼望去,一道強烈的光暈射來,晃得她忙避開光暈,只看見高頭大馬的人,一身黑色龍紋袍,腰間束著龍紋帶,並沒穿戰甲。

  香巧明明跟他說,不要去明宮,他還要跟著去,難道當真沒將香巧的話聽進去?

  現在人多,也沒機會回他一問,只盼一會能尋個機會同他說一說,叫他尋個合適的時機,轉回宮的好,橫豎他去了也只是個過場,不如防著些,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正獨自跑神,見光暈中的他翻身下馬,朝著她大步走來,身形挺拔,衣袍帶風,經不住吁噓嘆息,古越的這幅形態實在不是普通人做得出來的,如果沒有這些年的霸業,也養不出這麼身氣質。

  迷糊中見黑色袍角在身前停下,一隻修長白皙的手掌在她面前攤開。

  呃他的手指也和容華一般好看,以前一直沒曾注意到過,遲疑著將手放進眼前的大掌中。

  他五指一握,將她的小手緊緊握住。

  冰涼的寒自白筱手上傳向全身,僅存的倦意瞬間冰醒,重新抬頭,直直的倒進了一汪黑不見底的黑潭,驚愕的半晌都沒回過神。

  他深看著她,平時她不愛過於打扮,除了挽髮的一根珠釵,幾乎不多加裝飾。

  今天衣衫並不複雜,便已將她襯托的攝人心魂,即使是不好色的他也挪不開眼。

  不知過了多久,有宮人過來低聲提醒,「太子,吉時到了。」

  他才微斂了斂眉,朝她微微一笑,「走吧。」

  白筱被他拉著走向停放在前面的攆車,渾身血管像是要凍結,方才被光暈晃了眼,竟沒發現來的是他。

  就如上次去北朝救她,他也是一身黑衣前往,天下間,古越就是容華,容華就是古越,從來不曾有人知道南朝太子根本就是兩人不時的互換。

  她到這時也算明白為何容華在人前永遠是幕離遮面,又為何竊看他容貌的人均得死,而他的院中永遠只得那幾個親信出入。

  他們不避的不過是只有個別的幾人。

  攆車不是她平時所乘,四面沒有車壁,只得寬敞的座椅,四根柱子撐著遮陽棚。

  直到他在她身邊坐下,她的魂才算飛了回來,看著他肅靜的側面,「你……」

  他將握在掌心中的小手捏了捏,低聲道:「有話,晚些再說。」

  白筱也知道現在很不合時宜,但香巧對古越說的話,古越到底有沒聽進去,又有沒有告訴過他?她甚擔憂。

  太子攜著未來的太子妃首次去明宮的消息,早在前些天就傳的沸沸揚揚的,他們一出了皇城,街道兩邊就聚滿了人群,爭著一觀太子和太子妃的風采。

  要知道太子雖然英武,名揚千里,但一向神秘,在京中從來不曾素面示人,所以掌權多年,京中百姓卻不曾有人見過他的真面目,只有從戰場下來的軍士,和偶爾有宮裡的宮人相傳,太子如何俊美非凡。

  如此一來,有誰不想藉著這個機會一睹太子真容?

  對太子的好奇到了極點,另外又傳了太子好男風多年,從沒有女子近身,那麼能給他侍寢的女子就更令人好奇了。

  結果這些女子不但侍了寢,還是按著妃禮,成人禮一結束就另有傳言,這位剛剛侍寢的女子將飛昇為太子妃,也就是未來一國之后,起先這些只是大家彼此相傳,似信非信。

  現在太子攜著這位女子前往明宮,這名分也就是鐵板釘釘。

  這位被叫做小竹的姑娘的名聲自然不脛而走。

  大家在想觀摩太子的同時,自然也就想看看什麼樣的女子能讓不好色的太子如此看重,令其伴隨左右。

  一路行來,百姓熱情高漲,敬贊,崇拜的眼神一直追尋碰上他們的身影,鮮花揚了漫天。

  容華握著她的手,一直沒放開,端坐在車上,始終面含微笑,竟沒平時常見的那股子清冷。

  白筱望著他片刻的失神,他不管平時怎麼冷,怎麼邪,他打心眼裡是愛著這些百姓的。也明白,百姓們歡呼不僅僅因為他長得俊美,而是多年來,他滾打在戰亂之中,用熱血守護者這片國土,保衛著百姓的安定生活。

  百姓們看向他的那股子愛戴和狂喜是北皇出巡不曾有的。

  唇角突然微微一勾,向他耳鬢湊近些,低聲道:「你們倆不管誰做皇帝,都是好皇帝。」

  他垂眸淺笑,「做不做皇帝,無所謂,不過是上天安排了這個宿命,就得去做好了,也不枉過了這一世。」

  白筱心裡一動,她到了這凡間,何嘗不是這麼想的,既然來了,就認真活這一世,也算沒白走一趟。

  他見她神色有異,默了下去,側臉低問,「怎麼?」

  白筱驀然將他的握著她的手,抓緊,「你不要去明宮了」

  「怎麼能不去?」他聲色淡然,淺淺一笑。

  白筱喉嚨乾巴巴的難受,「昨晚香巧尋過古越,說……」

  「說我們不能去明宮。」他嘴中幫她把話說完,臉卻轉向了百姓,微笑示意。

  「那你還去?」白筱如不是周圍人太多,正想抬手去摸他的額頭,看他是不是發燒了,明明知道,還要去。

  「如果你不去,我自然不會去的。」

  他漫不經心的一句話,卻讓白筱出聲不得,他這般涉險,只是為了她要見賀蘭,過了好一會兒,才悠悠問道:「你手中還有一國的江山,這麼做值得嗎?」

  「一輩子那計較的了那麼多值與不值,有些事認定了,便要去做。」他側眸看他,握著她的手驀然一緊,「你在擔心我?」

  白筱心裡突然的也是一跳,確實擔心了,空著的手正捏著腰間玉珮把玩,掩飾心裡突然湧了一湧的不安。

  「為何會為我擔心?因為喜歡?」他嘴角帶著戲笑,眼裡卻是出奇地認真。

  白筱一愣,手中捏著的玉珮從指間滑落,喜歡他了?雖然與莫問不能再寄什麼希望,但一縷情絲就沒從他身上繞開過,這也能喜歡上他?

  扯了扯嘴角,乾巴巴的笑了笑,「不能吧?雖然你長得是很迷人,仗打得也很好,但你……我……哎,反正不能吧?」

  「不能?」他視線掃過在她身側滑落的玉珮,黑眸裡拂過一抹莫測。

  「不能。」白筱心一橫,肯定下來,他實在太過於詭異難測,還是保持距離的好。萬一真的陷進去,被他吃掉了,骨頭渣都剩不下一根。

  「當真不能?」他笑意不減,眸子卻冷了下去。

  白筱有片刻的茫然,心裡略微的掙扎了一下,終是心一定,「不能。」

  他朝著她微微一笑,轉開臉,握著她的手慢慢鬆開,端正置於腿上。

  白筱手間失了那股涼意,心裡突然有些空落落,上下不著邊,手縮在袖中慢慢纂氣,睨眼偷看他。

  只見他笑意盈然,讓人如沐春光,看不出來對剛才的話生出結締的模樣。

  他端坐的樣子,儼然她初見他是那般,心尖輕輕動了一動,「容華……」

  「怎麼?」他語調柔和,並不轉頭看她。

  「我突然想起以前透過幕離,看你模樣的情景。」不知道自己怎麼突然對他說這個。

  容華眼眸略略緩和了些,那時她是何等放肆,讓他驚詫。

  那時的他羽翼未豐,朝中四面楚歌,他不能不處處小心,按理向她那等放肆的人,本不該留在這世上,他卻對他不曾動那樣的念頭,反而小心翼翼的容他靠近,小心翼翼的去看她。

  也許這一切當真是天意。

  既然上天給了那樣一個宿命,為何又要將她送來,他不解,也不想去解,既然送來了,他便留下。

  如果送來了,想在收走,他一咬牙……休想。

  「你的眼,像極了我熟悉的,卻又像是忘記了的一個人,」白筱默了默,其實應該是龍,接著道:「所以那時我總是在尋找那雙眼,可是沒等我想明白,便去了別處,經過一些事,我想明白了,有些東西並不可強求,上天給了你便給了你,如果不肯給你,強求也求不來……所以我就丟開了。」

  容華靜靜的聽著,眸子深處閃過一抹不羈,即便是強求了,那又如何?「聽故事嗎?」

  白筱愣了愣,他居然說講故事?怔忡的點了點頭。

  「有個人逆天而行,後來被天罰,天雷焚身七七四十九天,每日九九八十一道天雷,七七四十九日刑滿,那人被貶輪迴,判的是永絕親緣,寡情義,如果遇上這麼樣的一個人,你認為他是否也該順天意?」他語氣平平,生無波瀾。

  白筱驚得睜大了眼,「那個人做了什麼?會得到這麼個宿命?」

  容華勾唇一笑,「不知。換做是你,你會不會順天而行??」

  白筱直直的盯了他看了好一會兒,心緊緊的揪成一團,如果當真換做是她,怕也是不願順天而行,不過如果當真那樣,倒不如早早自行了斷,不過如果宿命沒到,自行了斷,也是逆天而行,又少不得要加一層罪,哎,還當真難辦,「你所說的是真的,還是只是個故事?」

  「故事。」他淡淡的瞟了他一眼,神色淡然無事。

  白筱拍拍胸口,鬆了口氣,「還好只是個故事。」吁噓間沒看見容華撇開的眸子裡一片沉黑。

  明宮建在城外南北朝交接的一座山裡,山外又有環山,因此雖然外面已是寒冬,而只裡面卻是暖如陽春,鮮花盛開,又有瀑布自頂峰洩下,聚成譚,再細水長流的分到各處,或成湖,或成溪,所過之處均是綠意蔥蔥,景色十分的好。

  白筱一直以為齋戒的地方會是和尚或者尼姑住的地方,不想竟然有如此好景,出來迎接又均是宮人侍女,哪有出家人的影子。

  容華攜著她下車,見她小臉興奮泛了紅,心情也好了不少,「喜歡?」

  「嗯,長這麼大,還不知道南北朝還有這麼個好地方,」白筱隨著他進了院門。

  「這地方只能南北朝的皇帝和皇后才能來,你過去不過是個公主,自然不知。」

  白筱小嘴微撅著,「說起來,倒像是我佔了你的光。」

  容華抬手衣袖遮了嘴,咧嘴一笑,本來就是,還有這麼抵著不認賬的,這麼不講理的女人,偏就給他遇上了。

  白筱橫了他一眼,「你就得瑟吧,話說這麼好地方,一年只能來一次,著實浪費了些。」

  「也不是只能來一次,而是今天齋戒不可避免罷了,平時也可以來小住的,」容華望了望四周,這些年來,他獨身一人,也從來不曾想要來這地方,現在看來,這地方,確實還不錯,「只不過今晚,咳……」

  他睨了她一眼,沒說下去。

  「今天怎麼?」白筱最憎恨人家釣她的胃口,說話說到一半。

  他伏了頭,在她耳邊壓低聲道:「今晚不能與你同房。」

  白筱眼角抽一抽,「誰,誰要與你同房……」自那夜以後,他們可是一清二白的。

  他輕笑出聲,「想什麼呢,我說的是同房,不是同床。」

  白筱的臉刷的一下成了紅布,明明是他說話先誆人,倒變成了她思想齷齪了,囧的無地自容,在顧不得身後有宮人,跟著抬腳向他腳上跺去。

  他巧妙地移開了腳,她跺了個空,身形一晃,明明可以自行站穩的,他卻在他腰間一摟一抱,「夫人小心。」

  白筱平白又被他揩油,臉漲得更紅,咬牙道:「你當真很無恥。」

  他眼中是謔笑,面上卻淡淡的咳了聲,「彼此彼此。」

  話落,身後院門外傳來一陣騷動,二人轉身望去,臉上均是一變。
作者: 彤櫻    時間: 2011-8-10 01:18 AM

第一卷 第128章 明宮

  一隊人馬在大門外停下,為首騎著駿馬的正是相貌堂堂的北皇。

  白筱上次被劫,見到他都是戴了面具,這張臉整整五年不見,卻未見出老,仍然風流倜儻。

  有下藥的那單子事,白筱對他自然沒有好感,再看容華,後者臉上笑意盡斂,眼眸裡寒冷刺骨。

  攬著她的腰,立在原地,冷眼看著門口的北皇。

  北皇一身龍紋明黃便衣,雍容華貴,朝他們這邊望來,先看了看白筱,再看向她身邊容華,眼裡閃過一抹恨意。

  回轉身,早有下人揭開他身邊攆車車簾,他俯身從車裡抱出一個同樣明黃錦袍的人來,不過繡的是鳳紋,高聳髮髻,帶著繁瑣的鳳釵,玉蝴蝶步搖,蒼白面頰施了脂粉,如不是那雙呆滯的眼,當真是絕代的風華。

  白筱胸中一湧,抱在北皇懷裡的正是她一直掛念的賀蘭。

  以前看見賀蘭都是不加收拾,幾時見過這般打扮的賀蘭,這般非人的生活,尚且能這般美貌,可想當初是何等絕色。

  視線落在她隱在長裙下的腿,心裡更不是滋味,強行忍著不有所表露。

  扶在她腰間的手越加的冰冷,寒意透過她身上衣袍,浸入她的肌膚。

  賀蘭呆滯的目光朝這邊望來,落在容華攬在白筱腰間的手,一抹怒意在她眼裡一閃而逝,快得叫人無法察覺。

  白筱雙眸沒離開賀蘭的臉,那一抹怒意落在白筱眼中,心裡微微一顫,再看時,已是初見時的呆滯,心中迷惑,難道只是一時的幻覺?

  北皇將賀蘭放在秀秀推來的輪椅上,低頭在她耳邊說了句什麼,抬手將她飛到面頰上的一縷髮絲挽到她的耳後,又為她整理了沒加好的裙褶,神態親暱。

  如果不是白筱知道在宮裡是何等淒涼,當真會認定北皇極愛這個皇后,即便是她又呆又癡,也不忍離棄。

  白筱眉頭暗皺,雖然北皇此舉是做個別人看的,好讓百姓認為他是個有情有義的好皇帝,但白筱看著卻有幾分噁心,再看身邊容華,他對她的親暱,又何嘗不是做個別人看的。

  明明對她並沒有什麼情誼,卻要做出相親相愛的樣子,當真掌權的人都是一個模子印出來的,一時間如吃了蒼蠅一般不舒服,輕輕掙了掙,將攬在腰間的手拂下去。

  他也不強求,順著她之意放了手,低聲道:「走吧。」

  白筱又看了北皇和賀蘭一眼,順服的走在容華右側,就算要見賀蘭也不是現在。

  到了一座叫素仙的院子門前,容華卻不再向前,「這裡面是女眷齋戒時淨身所用,我不能進去,只能送你到這裡,為了安全,裡面服侍的侍女,都不允許從宮裡帶來,全是這裡自行培養出來的,你不必害怕。」

  他停了停,低聲道:「一會賀蘭也會到這裡淨身沐浴,你可以設法見見她。」

  白筱眸子一亮,朝他笑了笑,「謝謝你,你自己小心,要不你先回宮吧,我見過我娘就回來,」有風荻和香巧的那席話,她不能不心存顧慮,再說他這麼涉險也是因為她。

  他微微一笑,抬手拈去她髮間沾上的一片落葉,「沐浴後,自有侍女送你過前堂,我在那兒等你,」抬眼見有四個侍女向他們走來,微抿了嘴,負手而立。

  風輕吹他的衣袍,髮束,白筱這時才發現他難得的在頭頂束了髮束,抹黑光亮的髮束正中箍著個小小的紫金冠,正中鑲著墨玉,光亮照人,襯托的他越加的面如冠玉,清朗俊逸。

  四個宮女走到近前,齊齊向二人蹲身施禮,其中一個恭敬道:「想必這位便是南朝的太子和未來的太子妃小竹姑娘。」

  容華和古越不曾來過這裡,她們自是不認得他,但見他儀表非凡,且能出現在這兒,除了北朝皇上和皇后,也就只有他們。

  「正是。」容華略抬手,免了她們的禮,「賤內便有勞各位姑娘了。」

  「太子儘管放心,小竹姑娘交給奴婢們,定然不會有任何閃失。」那幾個侍女都是年輕姑娘,見容華的絕世風華,也是傾心,再說他又以禮相待,全無傲慢之氣,更是打心裡喜歡。

  容華微笑示謝,才對白筱柔聲道:「進去吧。」

  白筱點了點頭,走向那四位侍女,因為賀蘭腿上有疾病,不大方便,賀蘭的貼身侍女秀秀便也隨她一同進入院中。

  白筱往路旁避開,讓賀蘭一眾先行。

  賀蘭兩眼呆滯地望著前方,像是完全沒有看見她的存在。

  白筱暗呼出口氣,輕咬了唇,回眸間見站在門口的容華和北皇,北皇眼裡噴著恨意,而容華只是深色淡然,眸子裡卻像是存了千年積冰。 二人四目一對,便各處散開,各走各的路。

  早晨便已經洗過一次,到了這兒還得洗多一次 ,白筱覺得很是麻煩,但又不好表示,只得忍著任那幾位侍女折騰,好不容易在還沒有被褪掉一層皮以前折騰完了,藉口說該去向賀蘭皇后問安,過隔壁廂房見賀蘭。

  在南北朝沒有分裂前,並沒有兩個皇后,所以 並沒有另設兩個院子,所以後來分為南北二朝 ,兩朝皇后前來也是同處這一院,兩朝皇后見面,也會小聊片刻。再後來南朝皇后過世,便每年只得賀蘭一人,如今已經過了十來年,「 明宮」侍女已換了數批,但以前的習俗,倒是 一批批交代下來的。

  白筱又是晚輩,要求給賀蘭皇后請安,也是在情在理。侍女二話不說,引了白筱就朝隔壁走 。

  到了門口,上前和守在門口的侍女交流了幾句 ,便有人進去回稟。

  賀蘭瘋癡已久,他們並不指望裡面有什麼回應 ,不過是不能當面拂了白筱的心意,陪她過來 走一趟過場。

  沒料到,過了一會兒,服侍賀蘭的秀秀出來, 朝白筱一拜,「小竹姑娘,我們娘娘有請。」

  白筱心跳得厲害,一直想見,當真見了,卻不知該從何問起,又該說些什麼。

  朝秀秀輕點了點頭,隨她往裡走,陪同她過來的侍女識趣的侯在了門外,並不相隨,裡面的侍女也隨之退出。

  秀秀撩開珠簾,「姑娘請。」

  白筱吸了口氣,朝裡走前兩步,抬眼望去。

  賀蘭仍然坐在窗邊,兩眼望著窗外,對她進來 ,也不回頭,神情如白筱在五年前宮中所見一 般無二,那身錦衣華服,滿頭奢華釵飾掩不去她歲月刻下的痕跡,耳鬢邊已有一縷白髮,可見這五年她過得如何淒然。

  白筱心裡一酸,看了秀秀一眼,秀秀微垂了頭 ,退了出去,反手帶上房門。

  賀蘭這才轉過臉看向她,神情的專注不亞於她看著窗外花枝。

  白筱慢慢走到她腳邊,握了她放在腿上的枯瘦的手,緩緩蹲下身,輕喚了聲,「娘。」

  賀蘭身子微微一顫,閉上眼,喉嚨以及兩腮滑動幾下,深深吸了口氣,才緩緩打開眼,眸子 已沒了平時所見的呆滯,沁著淚,低頭凝看向她,抬手輕撫她的面頰,「果然是你,果然是你。」

  白筱鼻子一酸,雖然她晚到了這凡間九年,並沒由賀蘭生出來,但宿體流著賀蘭的血,這份血親之情,怎麼也牽扯不開,「是我,我是筱筱。」

  賀蘭深吸了口氣平穩翻湧著的情緒,突然反手抓住白筱的手,「你老實告訴我,你與他是否有了夫妻之實?」

  他?白筱喉間一梗,臉慢慢漲紅,張了張唇, 又自將下唇咬緊,微低了頭。

  「這麼說,是有了?」賀蘭呼吸瞬間一促,她收緊的手指幾乎陷進她掌心。

  兩滴淚自賀蘭眼角滑落,「千算萬算,你終還是落到了他手中,冤孽,冤孽啊!」

  白筱突然一驚,諾諾道:「是女兒中了毒,他不過是...」

  「解毒是嗎?」賀蘭雙眸突然一亮,「你中的是春合散?」

  白筱胸口猛地一抽,怕是有什麼地方不對,點了點頭,「是,除此以外,跟他再無關係。」

  「再無關係?」賀蘭方才便見著容華的模樣, 那等的絕色,再加上聞名內外的英武,謀略, 這樣的男兒有那個女子能抵得住?

  白筱搖了搖頭,「當真再無關係。」

  賀蘭好生意外,「你對他沒有情意?」

  白筱想搖頭,不知怎麼,竟然僵著沒動,見賀蘭臉上漏出慘然之色,心裡猛地一跳,忙道:「沒有。」

  賀蘭定定地看著她,一言不出,神色不住變化。

  白筱被看得有些害怕,越加感到不安,「娘,有什麼不對的地方嗎?」

  賀蘭突然仰頭大笑,聲音歡愉。

  白筱覺得腳下升起一股寒意,面色微變,「娘,您......您這是怎麼了?」

  賀蘭笑聲赫然一收,臉上仍浮著難掩的喜色,「天助我,天助我,女兒啊,咱的仇終於可以報了。」

  「仇?和我中的春合散有什麼關係?」

  白筱丈二金剛摸不到頭腦,後腦卻是一陣寒過一陣。

  賀蘭冷笑,「想拿我們母女練他們的邪功,我要他們生不如死。他們欠我們娘倆的,娘要一件件向他們討回來。」

  白筱更是不解,「什麼邪功,他們,他們又是誰?娘,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賀蘭一掃舊時的頹廢,神光煥發,整個人如脫胎換骨一般。

  「娘,您這是.....」白筱禁不住掃向賀蘭的腿。

  賀蘭隨著她的目光看過自己的腿,嘆道:「這雙腿是沒用了,我們先去看場好戲,別的事,我以後再細細告訴你。」拍了拍手,秀秀進來,推了輪椅,往外走。

  白筱只得隨在她身後。

  行到半路,秀秀見賀蘭朝她使來個眼色,轉身對跟在後面的白筱道:「奴婢忘了給我們娘娘拿披風,姑娘.....」

  白筱忙接下她的位置,「你儘管去,我來推我娘。」

  秀秀蹲了蹲身,謝過白筱去了。

  容華沐浴出來,見前方花徑路旁,樹葉輕動,冷笑了笑,止步不前。

  剎那間,身前閃出數十個黑衣蒙面隱衛,兩邊散開,將容華團團圍在中間。

  容華掃了眼周圍,不屑的輕哼了聲,「北皇難道敢違皇祖的遺訓?」

  一聲輕笑,北皇從花徑後轉出,笑看著容華,「老東西死了多少年了,那些規矩早該改改了。」

  容華面不改色,冷看著他,「就算北皇大逆不道,強行要廢除皇祖的遺訓,難道就憑這些個草包就想要了我的命?」

  北皇不以為然地笑道:「換成過去,他們的確奈何不了你,不過你的成人之禮,快活了一夜,可就不同了。」

  容華勾唇一笑,「未必。」

  「用不著死撐,你告訴我他在那裡,我能讓你死得痛快些。」北皇板著臉,瞪著容華。

  容華不加理會,緩緩前行。

  北皇哪見的他這般倡狂,一擺手,「上。」

  包圍著容華的黑衣人手持兵器魚貫而上,直刺容華。

  只見黑影一晃,已失了容華身影,片刻間,慘叫連連,等北皇回過神,那十餘黑衣人盡數倒在地上,不死即殘。

  容華手持一柄烏黑軟劍,劍尖指地,靜立在場中,冷看著對面北皇,「如何?」

  北皇倒吸了口冷氣,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怎麼可能,小竹明明中春合散...難道你沒有和她做那事?」

  容華冷笑不答。

  北皇盯著他看了半晌,揚聲大笑,笑聲中帶著恨意。

  容華也不急,只是立在原地,冷看著他。

  北皇直笑到聲竭,才慢慢止了笑,眼裡擠出兩滴淚,「我還是低估了你,居然把自己的女人的初夜給別的男人,你狠...」

  容華目無表現,「你還有什麼可說的?」

  北皇從腰間抽出佩劍,「很好,今天便讓我來親手送你上西天。」

  容華眼角掃過北皇手中劍,冷笑了笑,「北皇怕是高估了自己的能耐。」

  「無知小兒,今天讓你死個瞑目。」北皇平舉手中長劍,另一隻手指尖滑過劍鋒,手過之處留下一次血痕,鮮血瞬間滲入劍身,青光白劍霎時間泛起一層青紫煞氣。

  容華臉色微變,「你當真在練邪功。」定睛細看了北皇手中劍上煞氣,略鬆了口氣,「原來只得三成火候。」

  北皇唇邊露出一抹冷笑,「還有點眼光,不過送你上西天,卻是足夠,」話落手中長劍急電般刺向容華。

  容華手腕急轉,手中軟劍擋了一劍,身形急退避開,刀光劍影中,二人已鬥在一處,只看得見人影晃動,劍光飄閃,完全看不出招式。

  白筱推著賀蘭轉過花徑小道,看著不遠處鬥在一處的兩個人,心臟瞬間抽緊,「娘,他們...」

  賀蘭定定的看著,雙眸閃爍不定,「想不到古越小子,能有這等能耐。」

  白筱捏了兩手的汗,不知賀蘭是什麼想法,只得屏氣靜看,她對容華的本事,還是信得過的。

  過了一會兒,見賀蘭自行滾著輪椅向打鬥著的二人靠近,怕她有所閃失,忙跟了過去。

  正想將賀蘭推開,見眼前劍影瞬間消失,容華修長的身影立在中場,右手平伸,手中烏金軟劍筆直的抵著面色慘白,頭髮淩亂的北皇喉嚨。

  容華冰冷的聲音傳來,「你還有何話要說?」

  北皇不可置信的睜大眼緊盯著容華冷寒的眸子,「不可能,絕對不可能,你不可能破得了我的絕世神功。」

  容華冷哼一聲,「你這身邪功夫不該留在這世上,不如我助你毀了的好。」說罷手腕剛動,見一道暗器飛過的破風之聲,兩道暗光閃過,一直射向北皇,另一支朝著白筱的方向射過去,心裡一驚,手中軟劍急轉,改變方向,向飛過的暗器攔過。

  噹噹兩聲,兩枚袖箭在劍身上反彈開去,驀然胸前一痛,低頭見泛著青紫煞氣的劍身刺在胸膛,自嘲一笑,抬眸望向面帶厲笑的北皇,揮劍向對方削去。

  北皇沒料到他中了自己一劍,還能反擊,嚇的撒了手中劍,連滾帶爬的避開,看向半跪下去的容華,額頭滲出冷汗。

  一切發生得太快,白筱望著容華高大的身軀跪倒,睜大著眼,忘了呼吸,久久沒回過神,腦後陣陣的麻,身子陣陣的僵。

  胸中一痛,驀然醒過神,朝容華撲過去,手腕一緊,回頭卻是被賀蘭牢牢握住,急叫道:「娘,他……」

  這時見秀秀從暗處閃出,恰是那兩支暗器飛出來的方向,心裡一片冰涼,她只道容華制住了北皇,一切都可以結束,萬萬沒想到要殺容華的不僅僅是北皇……

  拚命掙著手腕,想脫離賀蘭的束縛,不料殘疾之身的賀蘭手勁竟極大,一時間她竟然掙脫不開,急得淚一湧而出,朝容華叫道:「你怎樣啊?你怎麼樣啊?」

  容華單腿跪地,一手撐著地面,一手握了胸前長劍,面白如縞,扭著頭看她,看著她眼角的淚,眸子又黑又沉,竟然微微一笑,「你不是說對我無情麼,哭什麼?」



第一卷 第129章 恩怨

  白筱胸口一睹,眼裡湧出的淚水更多,更加拚命掙扎,「這時是開玩笑的時候嗎?你還有力氣的話,就快走啊。」

  賀蘭將她的手腕握的更緊了,笑嘻嘻的瞅著容華,才看向狼狽不堪的北皇,「他當然有給這丫頭解春合散。」

  北皇掙扎著從地上爬起來,「怎麼可能,如果與她同房,七七四十九日內根本不可能使得出內力。」說完轉臉看向賀蘭,「你這些年的瘋癲果然是裝出來的。」瞬間面色一變,指著融化,厲聲吼道「那他,他……」

  賀蘭仍笑,「不錯,他身上只有一半的功力,姜族的人都知道,如果給中了春合散的人解毒,其他人在四十九日內內力全失,而姜族的人還可以留一半,他自認這一半的功力對付你手下那些膿包,綽綽有餘,所以才有恃無恐的前來,不過他也料到了,對付你,他是做夠了。」

  北皇身子晃了一晃,蹣跚著後退兩步,面色慘白,定定的看著容華蒼白的面頰,「這不可能,他與我哪有絲毫相似。」

  賀蘭冷笑,「不像你又有何難理解的?我的筱筱長得也不見得像我。」

  北皇微微一愣,看向賀蘭拽著的白筱,「她果真是筱筱。」

  賀蘭唇間露出一抹諷刺,「這些晚輩不知道,你作為族長,不會不知道我的女兒中了春合散,將會有怎樣的反噬。」

  北皇面頰抽搐扭曲著,又看了看容華,再看向賀蘭,一揚手,「不可能,你這是有心報復,想讓我難受,我不會上你的當,你休想得逞。」

  白筱越聽越驚,看向一聲不出,面色淡然的容華,後背冷汗淋淋,哆了唇,「娘,你到底怎麼回事,什麼姜族,又什麼反噬?」

  賀蘭轉臉對她柔聲道:「筱筱,別急,咱的家仇不能不報,為娘忍了十六年,等的就是這一刻,等我處理了這個畜生,晚些時候,慢慢說給你聽。」

  白筱手心汗濕了一片,心繫容華身上的傷,「那……那……讓我先看看他的傷。」

  容華冷寒的眸子略略一暖,朝她柔聲道:「我無妨,你無須擔憂。」

  賀蘭將二人神情看到眼裡,臉色一變,將白筱往身邊猛的一拽,「他就快死了,還有什麼可看?」

  白筱腦子嗡的一片麻黑,木訥的無法思考,她從來不曾認為自己對容華有多少情誼,但這時心口卻痛得一陣陣緊抽。

  雖然她是從下面來的,知道不過是再輪迴一次的事,但仍禁不住的感到撕心裂肺的痛,他這一去,便不知會輪迴到哪裡去,他與她也就永世的別離,不捨之情瞬間滋長。

  也不知突然哪來的力氣,竟摔掉賀蘭的手,撲到容華身邊,將他一把抱住,看向他胸前長劍,卻不知該如何是好,「我娘說的不是真的,是嗎?你不會有事,是嗎,你身上可有藥?」說著便試著伸手去他懷裡摸索,摸到兩抹,手被那長劍擋著很是不方便,握了那柄長劍,又問,「這劍,該怎麼取?」

  他有絕世的醫術,救過千千萬萬的人,不可能救不了自己。

  他臉色煞白,看著她手忙腳亂的反而一笑,一笑之後面部卻因疼痛微微抽搐,「拔不得,拔了,我當真就歸西了。」

  百筱嚇得忙丟了手,臉上越加沒了血色,雙手抱了他直落淚,「你有辦法的,你倒動一動啊。」

  他淺淺一笑,吃力的抬手握了她腰間的手,以只有她二人聽得見的聲音道:「我不能……我如今是古越。」

  「都什麼時候了?你還在意這些,」他全然沒有自救的任何措施,讓她心急如焚,如果他到了這時候還為了不暴漏身份,不肯顯露醫術,就是天大的傻瓜。

  「我與他二人身份替換,一旦傳出,必定天下大亂,不可收拾。」他看著她哭花的臉,莞爾一笑,「我當真無妨,你不必哭,你笑起來很好看,笑一笑,或許我就不得死了。」

  叫她不哭,她反而流出的淚更多,誰這時候還笑得出來,「你知道不知道你們兩個人真的很混蛋。」欺瞞世人,到頭來還落得這麼個下場。

  賀蘭看著二人,臉色越來越黑,有些無奈的閉上眼,強壓下怒火,自己的女兒,怎麼能如此對待仇人家的兒子,深吸了口氣,睜眼冷睨向愣在那兒不知所以然的北皇,「手刃親生兒子的感覺如何?」

  北皇只覺得晴天霹靂,苦尋了十幾年的兒子,居然被傷在自己手下,而且命已不久,慘白的面色驀然一沉,指著賀蘭,「你這狠毒的女人,虎毒不食子,而你給自己下毒,廢了一雙腿不說,還給親生女兒下毒。我怎麼會瞎了眼,將你這樣心狠手辣的女人留下?」

  白筱即時愣了,一直苦苦查詢的下毒之人,當真是賀蘭?眼露出迷惑的看向賀蘭。

  賀蘭冷哼了一聲,「你別以為我不知你打的什麼如意算盤,我的下半身廢了,你再也在我身上練不了邪功,便打上我的女兒的主意,你養著她,不過是等她十五歲,供你練功洩慾之用,我的女兒且能給你當做洩慾工具,我寧肯她死,也不肯讓你得逞?」

  北皇怒極,「你何不將她掐死,留著她受那苦?」

  賀蘭看向白筱突然淒然一笑,「你也會說虎毒不食子,她是我的女兒,我怎麼能捨得親手將她殺死,何況她不死,你天天看著她,就存著一份希望,對她自然會好,可是你對他越好,見她的腿沒有起色,就越苦悶,這些年來,我不得好過,你也休想好過。我每次看見她,就會想到是自己將她毒成那般,就像千萬把刀在我心上紮,你可知道這是什麼滋味?這一切全是你逼我的,我發過誓,這一切全部要還給你,如今你知道手刃親子的滋味了吧?是不是很美妙?」

  賀蘭雙手握著輪椅扶手,仰天大笑,淚卻順著臉滑下。

  白筱無力的閉上眼,一切算是明白了,所有一切都是慾望和仇恨作怪,知道了一切,反而沒了怨念,只有無奈,對著人間事態的蒼白感到無奈。

  賀蘭一聲聲笑聲將北皇全身熱血激上頭頂,手一握拳,「我現在就殺了你,為他報仇。」

  「你以為你還有本事殺我?」賀蘭止了笑,冷看向北皇,唇邊掛著譏諷,「你以為你用過那邪功,你還能殺得了我,你不妨運運氣看。」

  北皇臉色大變,一吸氣,渾身筋脈如要斷裂般的痛,頓時滾倒在地,哪裡還提得起一絲力氣,「你……你做了什麼?」

  賀蘭不屑的看著他,「你知道我們家族可以供你們練功之用,也該知道我們同樣知道該怎麼與你們相剋,當年你強了我之時,我便給自己下了死咒,吸著我的陰精練功之時,卻不知同時吸進了我身上的死咒。」

  北皇額頭滲出豆大汗珠,唇角瞬間發紫,「不可能,死咒早已失傳,你怎麼可能會用。」

  「失傳?」賀蘭又是仰天大笑,「從來不曾失傳,不過死咒害人害已,被我家族中人禁用了罷了,對外相傳卻是失傳,就是防著你這樣喪心病狂的畜生,你為了一己之私,滅我滿門的時候,可又想到會有今天,你就慢慢享受筋脈斷裂而死的滋味,當然你兒子也很快來與你相會,你也不至於孤獨。」

  白筱默默的聽著,暗嘆口氣,心裡五味雜陳,不知是何種滋味,突然覺得懷裡的人,身子一偏身壓覆過來,頓時一驚,收斂心神,向容華看去。

  只見他面白如縞,神情已不如方才精神,心臟陡然收緊,「你不能再這樣下去。」

  容華緊閉雙眼不答,白筱越加心急如焚,將他手臂搭上肩膀,欲將他扶起,只要走到無人的地方,他或許可以不必顧及,對自己施救,「我帶你出去。」

  然用足了力氣,也未能將他扶起,急得罵道:「沒事長這麼高大做什麼,重的要命,也不嫌浪費糧食。」

  容華已無多少力氣,如今也是極力保住元氣,聽了她的話,微睜開眼,不禁苦笑。

  白筱更惱,又罵,「你還未滿二十,一天到晚老成的跟個老頭子一樣,就不能生氣,你倒是設法用用力。」

  她扶不動他,使了橫,反罵他不肯用力,拽了幾拽,動不得他絲毫,又急得哭了起來,「我看你打仗的時候很威風的,怎麼這時候這般沒用?」

  他心裡一動,她看過他打仗?輕喘了口氣,終是出聲不得,這時身後傳來賀蘭一聲喝叫,「筱筱,放手。」
作者: 彤櫻    時間: 2011-8-10 11:22 AM

本帖最後由 彤櫻 於 2011-8-10 12:08 PM 編輯

第一卷 第130章 以傷換心

  白筱身子微麻,哪裡肯放,回頭可憐巴巴的看向賀蘭,「那些只是北皇的過錯,與他何關?這些日子,他對我很是照顧,如果不是他,我......我早不知怎麼樣了,娘,救救他吧。」如果不是他涉險相救,她怕早服夠春合散,淪為一個荒淫無道的女人。

  賀蘭嘆了口氣,「傻孩子,你以為他當著是為了你嗎?他接近你,不過是因為你是我的女兒,當今世上,只有你能讓他們練那邪功了。」

  白筱細想那晚,他雖然粗魯了些,但並無其他異樣舉動,「他不會。」

  賀蘭緊鎖眉頭,「你一個姑娘家,如何能分辨這些,你是被他迷了心竅。」暗嘆口氣,再看容華,整個人如同遠黛青山,春風如絮,她一個小姑娘,難能抵得了他這般的風華絕代,事到如今,也只能以後慢慢的勸。

  望著雙目緊閉的容華,「當真是父子親情,濃於血,他害死你母親,你恨得他入骨,反過來,卻還是要救他,可惜你為他攔了箭,他送你一劍,取你性命,你與他蜜餞,他與你毒藥的滋味當是如此。」

  容華面無作任何表情,睫毛都不顫一顫,白筱才赫然想起方才聽到的暗器破風之聲,但方才一門心思放在容華身上,並沒加注意,這時想起來,心下冷浸浸的一片,臉色略變,張了張唇,沒吐出一個字,只是將容華抱得更緊,過了一會兒,才向他問道:「你到底是在等雙目?」

  以他的才謀機略,不可能這麼等死。

  等了片刻,沒等到容華的回應,卻聽北皇苦笑道:「我所以輸給你,不過是因為我不夠你狠,你可以拿自己女兒的生死來做賭注,那兩箭,一箭射向我,另一箭是射向誰的?」

  白筱神色黯然,果然......

  北皇哈哈大笑,「你就是賭他不會不顧白筱,如果他當著不顧,這兒還得多一個白筱的屍體。筱筱啊筱筱,這就是你娘,心如蛇蠍的娘?」

  白筱將臉貼向肌膚冰冷的容華頸項,這凡間當真是人情淡薄,這些人都已經被仇恨吞噬。

  賀蘭冷哼一聲,「你笑得太早,不過是你兒子太傻,秀秀那箭根本就沒有對準筱筱,大不了削斷幾根髮絲,可惜你的寶貝兒子眼力太差,上了這個當罷了。」

  望了望天色,「時辰也差不多了,不必再拖延時間。」

  北皇掙扎起身,「你以為你當著就勝算在握?你得意的太早。」

  從袖中甩出一物,直衝上天,卻是一枚紅色信號彈,眼裡閃過一抹得色,「你就等死吧。」

  賀蘭嘴角輕抽,不屑道:「我倒要看看,我怎麼個死法。」

  等了片刻,外面不見任何動靜,北皇臉色大變,「怎麼會這樣,人呢?人呢?」

  「你的人沒事,不過是小睡一會兒。」花徑後又轉出一個人來,一身明豔的絲袍,懶懶散散,一排風流,轉臉向白筱道:「筱筱,我們又見面了。」

  白筱暗嘆了口氣,他果然是要來的。

  賀蘭朝秀秀使了個眼色,秀秀向著北皇走去,正要一掌拍出,一個黑影急閃而來,一掌拍向秀秀,掌風辛狠,全不留餘地。

  秀秀慌忙閃身避開,這一頓之間,黑衣人已提起北皇,躍開。等秀秀反應過來,要追之時,已是來不及,只能眼睜睜的看著那人帶著北皇離開。

  白筱望著那個背影,認得正是劫持她的莫言,略鬆口氣,莫言未死,那莫問也不會有事。

  賀蘭見走掉北皇,氣得美眸半窄,冷哼一聲,「就算逃了,也活不長。」視線收回,望向仍緊抱著容華的白筱,這氣真是不知打哪兒出,自己親生女兒竟死活護著仇人的兒子,「筱筱過來。」

  白筱不知賀蘭會如何對待容華,哪裡肯放手,咬咬牙,在他耳邊道:「我知道你有辦法,到底要怎麼做才能離開這裡。」

  容華平時手便極冷,這時更冷如冰塊,白筱越加著急,暗恨自己無用,這時竟不知怎麼樣才能救得了他,只覺得他呼吸越來越微弱,心一橫,低聲問道:「你當著是求死嗎?」

  他不答,只是略抬了抬眼。

  白筱強忍了淚,眼卻朦朧難以視物,「其實下面也不怎麼可怕,只是你這般死法,不值。」

  就在這時秀秀朝他們走來,心裡一驚,暗生警惕。

  秀秀到了她面前停下,「公主,你是姜族長老的女兒,不該為滅我們滿門的仇人的兒子如此。請公主放手。」

  白筱雖然不能完全明白這裡面的來龍去脈,也能猜個七七八八,「他手上沒沾我們家人一滴鮮血,何罪之有。」

  秀秀皺眉,「公主執迷不悟,不要怪奴婢以下犯上了。」說完伸手去拔容華胸前長劍。

  白筱臉色大變,忙鬆了手去護那劍,哪知秀秀那一招卻是虛招,反手扣了她的手臂,將她拖拽起來,離了容華,回到賀蘭身邊。

  容華眼睛看向白筱,淺淺一笑,白筱的心卻是一沉,驀地抬頭對風荻道:「我與你做個交易。」

  風荻看著她緊護著容華,心酸楚難耐,臉色卻笑笑道:「什麼交易?」

  白筱吸了口氣,咬了咬唇,又看了一眼容華,心意已定,平視向風荻,淡然道:「你送他回南朝,我嫁你為妻。」

  容華唇邊笑意頓時僵住。

  風荻也是一愕繼而眼角轉動掃了眼容華,才看向白筱,「好買賣,值。」

  容華忽然神色一轉,一如白筱初時見他時的冷寒淡漠,「你不必如此,我對你本只是利用,並無情意。」

  賀蘭抓住白筱的手,「女兒,聽見了嗎?他們家的人不會對任何人有真情,何必為他如此?」

  白筱黯然一笑,「我們彼此本無情意,我只不過是想還你的搭救之情。」

  容華此時說話已十分吃力,竭力不有所表示,「你不欠我什麼,你娘也說了,我們想強大,就得靠你,所以我救你,不過是不讓你落入別人的手中,救你不過是我一己之私,所以你不必放在心上。」

  白筱自嘲一笑,「你騙我的,是嗎?」

  「無需騙你,我只想將你佔為己有。」他平靜的看著她,聲無波瀾,「反正到這地步了,也不必要再讓你將以後也搭上,算是我佔你身子的一點歉意。」

  白筱啞然失笑,閉眼深深吸了口氣,睜眼看向風荻,「我的提議如何?」

  容華幽黑的眸子湧過一抹複雜神色,「你.....」

  風荻笑著抬手撫過白筱下巴,白筱想轉臉避開,遲疑片刻,終是沒動,任他的手指滑過,聽他輕笑,「成交。」才慢慢閉上眼。

  容華薄唇一抿,眉頭緊鎖,心下暗嘆,筱筱,為何不再忍一忍,只需再拖延一會兒。

  風荻走到容華面前,伏低頭,在他耳邊道:「你這般拖著她,是何居心?你對自己的命宿再清楚不過,總有一天你會遭天譴,你難道想讓她親眼看著你受天譴,傷心一輩子?再說古越靠著你的一魂一魄活著,他帶著你一方記憶,他對筱筱的感覺如同你一般,怕也不會差於你對筱筱的感情。你不撒手,他日日與筱筱相對,你叫他情以何堪?再說他身中情毒,比不得你這般理智。難道你想你身邊的人,都這樣為你活著?」

  他的聲音縮得如同鑽進容華耳中,即便是白筱耳力過人,也聽不見絲毫。

  容華雙眸凝望地面,臉上看不出是他是做何想法。

  風荻縮在袖中的手,攥了又攥,冷聲道:「我絕不會允許你為了自己一己之私傷害她。」停了停道:「既然我答應她,送你回去,自然得做到。看在你明知那支飛向筱筱的箭頂多削落她幾縷頭髮,也寧肯拼著自己受傷,也不肯賭上一賭的份上,我也得救你一救,不能讓你死了。」那支箭按理的確是傷不到白筱,但如果當時白筱胡亂動一動,能不能傷到,便難說了。

  說話間,視線落在他胸前的長劍長,手握劍柄。

  白筱陡然一驚,尖聲叫道:「風荻,你瘋了嗎?」

  「住手。」黑影閃過,一個手掌飛快的朝著風荻胸前擊落。

  然終是慢了一步,風荻已將長劍從容華胸前抽出,一股鮮血從容華胸前噴出,風荻手指翻飛,飛快的點向他胸前幾處穴道。

  以此同時拍向他胸前的一掌也重重地擊在他胸前,將拍飛出去,跌落在三步之外,嘴角滲出血絲。

  白筱只覺一口氣卡在喉嚨上,半天喘不過來,見容華神情委頓,卻並沒當即斃命,而胸口湧出的鮮血,也隨之減少,不再大量湧出,只是他一身黑衣,只看衣裳盡濕,看不真到底如何,回身死命掙扎,想上前看個究竟,卻被秀秀死死抱住,怎麼也睜不開來。

  賀蘭看向來人,及時愣住,驚叫道:「怎麼會有兩個古越,怎麼會?」

  白筱這時方看清來人,朝他急叫道:「快救他,快救他。」

  古越奔到容華面前,將他扶起,看向他胸口傷勢,又驚又恐,眼裡暴著血絲,從懷裡掏了金創藥,給他敷上,又另取了藥丸餵他服,「還撐得住嗎?」

  容華神志迷糊,尚能分辨他的聲音,勉強點了點頭,「不防事。」他配製的藥物甚靈,沒多一會爾,血便止住。

  「你再撐一會兒,我先殺了那廝,」古越放開他,起身朝風荻走去。

  容華一把拽住他的衣袍下襬,吃力的道:「他是救我。」

  古越愣了愣,方才見風荻拔劍,剎時間失了理智,這時才想起,給容華上藥時,他傷口處血液已然漸止,腦海浮過風荻在容華身上點落的幾指,已然明白。

  如不是他在拔劍的同時及時點了容華的穴道,護住他的心脈,防止大出血,容華這時已然一命嗚呼。

  對風荻的恨意頓消,向他一抱拳,「謝了,此恩,我記下了。」

  將唇一抿,冷眸橫向賀蘭。

  賀蘭從腳底升起一股寒意,對風荻叫道:「快帶筱筱走。」

  古越那掌是用足了全力,換個人只怕早魂歸西去,風荻雖有仙魂護也傷得不輕,在於古越硬拚不得,掙扎起身,將白筱攬過,忍痛躍身而去。

  白筱見古越已到,又聽了容華之言,知道風荻救了容華,容華怕是性命無憂,懸著的心,略為放下。

  如果自己再糾纏不休,只能在此拖延容華的傷勢,也就由著風荻帶她離開。

  眼見要躍過樹梢,回眸間,見容華也正凝望著她,四目相對,不知何種滋味。

  古越望著白筱離開,收回視線怒視著賀蘭,俊眸瞬間變窄,雙手握拳,眼見便要發難。

  容華握了他的手腕,將他拽住,「罷了,我們走。」

  古越哪裡肯就這麼算了,但見容華氣色實在不佳,怕時間長了,他無法支撐,狠狠瞪了賀蘭一言難,心頭只恨卻是難消,一片落葉從眼前飄落,他驀然手掌一翻,擊向那片落葉,落葉剎時間化成粉沫,隨風飄散,「這筆賬,我記下了。」摻了容華便要離開。

  賀蘭驚得面無血色,方才那位與北皇相鬥,那身功夫便是出神入化,高得嚇人,天下除了傳說中的古越難有第二人;而這位,出手間竟然也是高深莫測,與另一位難分高下;世間難道有兩個古越不成?

  推開攔在前面的秀秀,急叫道:「等等。」

  古越站住,眸子裡寒光掃過,「饒你不死,還有何事糾纏?」

  賀蘭視線在二人臉上來回巡視,實在分不出誰是誰,「你們到底誰是古越?」

  古越冷哼,「與你何干。」扶了容華要走。

  賀蘭轉著輪椅突然欺身上前,去握容華的手腕。

  古越大驚,翻掌便要拍出,被容華抬手按住手腕,「不妨事。」

  賀蘭把著容華的脈搏,臉色數變,「你......居然沒練邪功......」手指一緊,望向他的眼力露出詫異,「你事先護了心脈,難道你知道春合散會反噬。」容華看向她的眼眸靜如止水,靜如明鏡,又如遠山之黛,讓她看不透,也猜不明。

  古越唇邊露出一抹譏諷,「那點伎倆,要知道有何難。」

  賀蘭驚得吸吸不暢,「既然知道,為何還......」

  容華淡淡地睨了她一眼,對古越道:「走吧。」

  古越不再搭理賀蘭,扶了容華,閃身躍上樹梢。

  賀蘭朝著他們的背影叫道:「你們和鳳菊是什麼關係。」得到的只有風吹樹葉的聲音,古越二人已消失得無影無蹤。

  回道『熙和軒』,容華自行開了方子,古越親自去煎熬湯藥,熱氣騰騰的端到床榻前,置於塌邊,臉上帶了些憤憤之色,「你為何要撤去我部署的人馬?」

  容華已換過便袍,身後塞了靠枕,一派閒然,「如非這樣,如何能迫得賀蘭動手,筱筱如何能恢復自由?」

  古越濃眉緊鎖,「她自由了,你的命都差點丟了。」

  容華微微一笑,「不是沒事嗎?」

  古越重哼了一聲,「再說,她回了北朝,有賀蘭束縛著,她哪來的自由。」

  容華搖頭一笑,「賀蘭性子偏激,但終是她娘,雖然她利用筱筱對付北皇,但心裡是護著這個女兒的,筱筱回去吃不了苦。」

  古越默了下去,見他自行端了藥碗湊到唇邊,突然道:「你當真這麼放棄她?」

  容華端著的藥碗停在唇邊,騰騰熱氣後的幽眸,高深莫測,慢慢將那碗藥湯飲下。強迫她心不甘,情不願的留在此處,倒不如像如今這般讓她記住自己。

  古越見他不言,眉頭一擰,接了他手中空碗,走向外間。

  容華望著他的背影,風荻的話在耳邊響起,垂下眼瞼,看著身側錦紋,默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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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風荻抱著白筱直接從後窗躍進他那顫巍巍的小樓,將她往床上一擱,後退兩步伸展了四腳,躺倒在窗邊躺椅上,呼吸間,胸口悶痛不堪。

  白筱翻身坐起,見他雙目緊閉,臉色蒼白。髮絲拂過他失血的唇辯,竟另有一番媚態。眉頭微皺,下床向他靠近些。審視了他一番,道:「我去給你請個大夫。」

  他半睜了眼,突然伸手,握了她的手腕將她拽近些,抬手在她下巴上輕輕一刮,見白筱皺眉,不正不經的挑眉道:「怕我死了,你便要守寡?」

  白筱沒好氣的白了他一眼。「雖然你沒能送他回宮,不過既然你救了他,我說過的話,自然也會算數。」

  他眉梢挑得更高,手指在他下巴上來回摩擦,在白筱快要不耐煩的時候,放開她,雙手枕在頭下,「可惜我不想娶你。」

  「什麼?」白筱一愣,「你說什麼?」



第一卷 第131章 姜族

  「我說我不想娶你,娶了你,得天天對著你這副苦瓜相實在無味,再說……」他突然視線有意識的從她身上溜過,曖昧一笑,「你床上功夫定然比不得這外面的姑娘那麼能叫人欲死欲仙,就更加無趣,所以剛才的交易並不作數。不過,如果你有意請我幫你調教調教,我倒是不介意當一回師尊。」

  白筱無語的望了回房梁,「我去給你請大夫。」

  風荻一把將她拽回,「不必,我自己有傷藥,你此時不便出去。」盯著她尚未恢復血色的臉看了一回,放了手,「你根本不必擔心容華,今天這一切不過是他將計就計,只是出了點小差錯,才會受這回傷,也算他利用你這一回的報應。」

  白筱對風荻的話一點不懷疑,苦笑了笑,以容華的心思細密,明知風荻和北皇會有所行動,怎麼可能獨往,落得如此慘敗,至於是否是利用她,已經不重要,「你如何知道是他將計就計?」

  風荻從懷中取了藥丸服下,胸口悶痛不已,仰面躺下,「今天賀蘭皇后意在致北皇於死地,他拖著我,不過是好讓手下有時間處理我佈置在外面的人馬。如果不是他放水,你認為能有人將北皇帶走?」

  白筱先前一直問容華是何打算,他一直不肯多言,白筱就有所察覺容華是在拖延時間,「在外面處置你的人馬的人是古越?」她不明容華受那般重的傷,也不肯暴露醫術,為何古越會前來。

  風薪搖了搖頭,「我的屬下尚未回來,我還不知情,不過按理不該……」

  門外木梯一陣輕響,風荻收了聲,微微坐起,手臂搭上身邊靠枕。

  「二皇子。」門外傳一個男子低喚。

  「進來。」風荻隨意靠在身後窗臺上。

  隨著,吱嘎,一聲開啟,閃進來一個精瘦的漢子,抬眼看見白筱,微垂了頭,卻不言。

  風從窗外吹進,將風荻腦後披散了長髮吹開,他抬手拂開唇邊髮束,「不防,儘管說。」

  「是,屬下明明見到南朝官兵包圍『明宮』不知為何,突然撤去。屬下覺得蹊蹺,暗中跟隨,見來了一個黑衣人,與那些官兵領頭的人不知說了些什麼,便急奔著『明宮』去了,身手之快,是屬下不能及的,所以看不清不知是何人。回到明宮,發現我們的人盡數被放倒,據他們說,不知哪裡鑽出來一些黑衣人,個個武功高得出奇,將我們的人盡數放倒,好在他們像是只是將我們的人放倒,並沒殺人,所以我們的人或多或少帶了些傷,卻無死亡,但是他們說眼睜睜的看著北皇被人救走,無力阻攔。」他抬頭看了看風荻,面帶愧色,「屬下失職,請二皇子處置。」

  風荻勾唇一笑,再恨也終究是父子,古越到底擔心容華出事趕往『明宮』見他傷重,便沉不住氣,露了身份,不知賀蘭對他二人如何猜測,怕是又要有一番糾葛,「這事不怪你。」

  漢子又看了眼白筱,「賀蘭皇后請皇子送二公主進宮。」

  風荻點了點頭,「你備車,我這就進宮。」

  白筱在一旁聽著,等漢子出去,見風荻似笑非笑的看向她,眉頭微皺,轉身要走。

  剛挪了腳,一條手臂從身後繞來,將她的腰攬腰抱住,拖了回去,跌坐在身旁軟榻上,風荻高大的身子如山一樣壓了下來。

  她陡然一驚,張口呵斥,他的唇瞬間覆上來,舌飛快的探進她口中,又驚又怒,閉口便咬,唇齒一合,卻咬了個空,回神間方發現有物從喉間滑下,要吐已是來不及。

  看著他伸了舌尖,舔了舔唇,邪媚一笑,更驚得面色慘變,「你給我服了什麼?」

  腦袋有些暈,抬手揉了揉,越加的暈眩,怒道:「你給我下了藥?」暈暈然中已看不清眼前的人,長睫顫了兩顫,緩緩墜落,隱約聽風荻道:「我不能再讓你靠近容華。」聲音遠得幾乎不可聞,眼前一黑,便人事不知了。

  ☆☆☆☆☆☆☆☆☆☆☆☆☆☆☆☆☆

  白筱晃晃然間做了個夢,夢見一隻雪白的小狐狸鬼鬼祟祟的溜出一處雲霧繚繞的山洞,去撲一隻飛得極低的火紅鳳凰。

  小狐狸長得極是可愛,團臉,杏眼,眼角帶著勾斜斜的飛向兩側,雪白的濃密長睫毛不時的扇上一扇,嘴角微彎,又甜又媚。毛絨絨的一團,屁股後面卻搖著九條尾巴。

  那鳳凰鳳眼長眉,頭頂帶著冠,鳳尾又長又豔,渾身泛著金光,美得叫人不敢正視。

  鳳凰明明可以高飛,便低低的飛著任小狐狸撲,眼見要被撲到時,又自飛開。

  一狐一鳳追追趕趕的戲鬧,正玩得開心,鳳凰突然飛過樹梢失了去向。

  小狐狸在山野中胡亂打著轉,硬是尋不到鳳凰的蹤影,急得打轉,腳下一滑,團成一團滾下山坡,沾了一身的落葉,狼狽得緊。

  突然天地間突然變得又黑又沉,一道又急又緊的巨大旋風佔了半天邊,自天上穿破雲層捲來,躲在樹梢上的鳳凰慌忙向驚呆了的小狐狸撲去,強風襲過,將小狐狸捲進旋風。

  鳳凰毫不猶豫的撞進旋風,然就這一剎那的錯落,小狐狸已離他甚遠。

  他極力想向小狐狸靠近,可是他的速度終是趕不上小狐狸,逼得無奈逆轉方向,逆風而行,想截住小狐狸,從來不曾見過的強風將他一身漂亮的羽毛捲得東西飄零,烈風劃破他的肌膚,所過之處血肉模糊,然任他使足了力氣,與小狐狸卻是幾次交錯而過,到得後來,他已是力竭,再也無法向小狐狸靠近,與小狐狸越旋越遠,最終眼睜睜看著小狐狸被捲進旋風深處,而他卻被拋出旋風之外,重重摔在一處山崖下,昏迷過去。

  白筱夢到這兒,懸掛著被捲的小狐狸和被摔暈過去的鳳凰怎麼樣了,卻醒了,覺得夢裡的那片山野很是熟悉,閉著眼刨拉著記憶,卻不知在哪兒見過,再想得深些,腦子便成了一團漿糊,只得丟開。

  睜開眼,窗外黑濛濛一片,屋內已點了燈,也不知到底睡了多久,撐身坐起。

  「娘娘,公主醒了。」秀秀的聲音自床邊傳開。

  白筱並不意外,朝床榻外望去。

  賀蘭自行轉動著輪椅靠近床榻,伸手來摸著她的額頭,「頭可痛?」

  白筱之前一心想見她,這是面對面,卻不知該說什麼,搖了搖頭, 「不大痛。」

  荷蘭將她沾在面頰上的髮絲撥開,神色溫柔,「當年·····我以為再也見不著你了,還好容華說你尚在,我才能熬到現在。你這幾年受苦了····」

  白筱心中雪然,原來他並不知容華的真面目,心下微安,不管她是否被仇恨迷了心,但這番話任讓她心裡湧了一湧,她還是在意這個女兒的,就著燭光重新打量卸了裝的賀蘭,比白天所見又蒼老許多,五年時光,竟將她折騰成這般模樣,也著實讓人心酸。

  伸手握了她的手,「我這幾年過得很好」

  賀蘭被她一把,手抖了抖,聲音也顫了,「你不怪娘麼?」

  白筱這幾年不外乎是墜崖時驚了一驚,與莫問之間的事傷了一回神,再便是今天看到容華受傷,難過了一回,再就是感覺世間人情淡薄了些,除此外過的也沒什麼不好,也尋不出要非要記恨什麼的理,搖了搖頭,「在宮外其實快活過宮裡。」

  賀蘭默了半晌,嘆了一回氣,這宮裡是在沒有什麼讓人快活的地方,向白筱問起這幾年的生活。

  白筱只是說墜了崖大難不是,被人救下收養在戲班子裡,授了她一些琴技,在戲班裡混口飯吃,後來遇上當地土豪想納她為妾,她不肯偷偷跑了出來,便遇上了南朝子涵將軍在外征秀女,她無處去,便跟了子涵將軍進了京。

  至於容華的事,便瞞了下來不提。

  她所說這些,都是賀蘭差人打聽過的,也是這麼回事,自然信以為真,不加懷疑。

  與賀蘭對坐了一陣,發現賀蘭雖然看著她,但目光卻有些散,並不聚中,抬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賀蘭將她的手壓下,「為娘還看得見。」

  「娘的眼睛……」還看得見,那便是可能會看不見了?

  秀秀插了進來,道:「當年公主被皇上帶走了,娘娘聽說公主墜入崖,日哭,夜哭,哭壞了眼睛,好在有容公子治著,才算勉強保住了,白天還得見,到了這晚上就不大看得清楚。」

  這一陣聊,白筱反而迷糊了,白天時以為是賀蘭寧肯她死,也不想她落入北皇之手,買通的車伕,將她拋下懸崖,現在聽來,卻不是這麼回事,那將她拋出山崖,難道當真只是意外?」

  「為何容華能隨意出入北朝皇宮?」

  賀蘭如此憎恨南朝太子,如果知道容華才是真的南朝太子,不知會作何想法。

  「哪裡是隨意出入,不過是這宮裡有一條密道通往宮外,這幾年皇上對此戒備鬆懈了,容公子才能出如此處,但每來一次,娘娘都捏著把汗,雖然戒備是鬆懈了,但終是不時有人巡查,萬一撞上……當真不敢多想。」

  白筱表面上不做表示,心裡明白,以容華的身上避幾個巡邏,是再容易不過,不過難為他這麼多年能瞞過多疑的荷蘭和秀秀。

  將賀蘭的手握的更緊,「我好好的呢,娘以後也不必再傷心,這眼慢慢也是能好的。」

  賀蘭苦笑了笑,「容華都說這眼也只不過是保一日是一日,要好,怕是不能了,不過只要能看到你好好的,為娘也滿足了。」

  白筱這些年習慣了淡淡的過日子,艾姑娘雖然對她不錯,但表面也是不鹹不淡,突然對著這樣子的賀蘭,反而不大習慣,默了一回,見賀蘭一直把她望著,更不自在,忙扯了話頭,「娘,北皇……您白天所說的滅門是怎麼一回事?姜族又是什麼?」

  賀蘭面色一寒,過了半晌,才長嘆了一口氣,「這事說起來,也當真傷神,本來不想說與你聽,不過不把話說明瞭,你和古越小子,怕是難扯清關係。」

  白筱抿了嘴,不敢接話,雖然不知這裡面的來龍去脈,始終覺得上一輩的事,何必非要扯到後一輩的身上,不過這話想想也就好了,不敢當著賀蘭的面說出來。

  質蘭醞釀了一陣,面頰扭曲了一陣,才道:「南北朝過去是由姜族發展起來的,當年先皇本是姜族的族長,由於無出,收了兄弟的兒子為子,也就是後來的北皇。

  姜族有左右二長老。

  而我是左長老的女兒,秋菱是右長老的女兒,也就是後來南朝皇后。

  族中有個規定,族長後人與長老後人世代通婚。」

  白筱聽到這兒不明白了,既然有這不成文的規定,那賀蘭嫁北皇也是理所當然,怎麼會鬧得滅門之災?

  賀蘭看了一回紅燭,又嘆了一口氣,接著道:「姜族的祖先犯了天規,受到詛咒,姜族族長直親的後代只能修練些強身健體的功夫,不能練高深強大的武功,北皇自然也是如此。

  所以長年伴在先皇身邊的是一個武功高強的侍衛。那侍衛身分為先皇的衛侍,事實上情比兄弟,後來侍衛為了救護先皇而死,留下了一雙兒女。

  先皇便將那雙孩子收在身邊養著,那雙兒女便與我們姜族的孩子們處在一處。男孩生性聰明好學,小小年紀便習得一身好武功。先皇一來是懷念那侍衛,二來實在喜歡那孩子,便將他收為義子,也就是後來的南帝。

  北皇見先皇對南帝另眼相看,心生嫉妒,然又不能修習高深武功,無意中得知族長家中封藏著一門武功,可以衝破詛咒,修習出高深的武功,但必須吸取至陰至寒的女子陰精,被吸取的女子,也會枯竭而亡。

  族中只得我們家族的女兒體質世代遺傳至陰至寒。

  由於這功夫太過於邪惡,一向被禁止修習。

  北皇得知後,便動了邪念,偷偷哄著我姐姐與他暗中相好,直到我姐姐枯竭而亡,這事才被揭了出來。

  但北皇向族長哭訴並不知那是邪功,會取人性命。而我父母也不想將此事聲張,才瞞了下來,雖然族中人心存怨念,但終是強忍了下來。

  後來先皇過世,他便不願與南帝共朝,提議分為南北兩朝,便於打理。

  南帝那時與他感情仍是交好,並沒多想,也就同意了。

  他為了讓南帝沒有異心,將自己心愛的女子送與南帝為后。

  南帝本為外族人氏,見他將姜族最美的女子秋菱嫁他,哪還有他心,秋菱傷心欲絕,但只道他是為了國家著想,也只得認了。

  北皇雖然將秋菱嫁了南帝,心裡卻念念不忘,大婚前一個月,暗中去探望秋菱,壓不下對南帝的嫉妒之心,將秋菱玷污了。

  事後秋菱心灰意冷,又作聲不得,經不得閨中好友鳳菊相問,將此事告知了鳳菊。

  鳳菊本是南帝的親妹妹,得知此事,又氣又惱,但顧著南北朝的關係,沒敢聲張。

  卻不知何故,不久後,鳳菊便入了魔障,荒淫無道,連人都不認得,被南帝禁足在深宮之中。

  秋菱婚後未足十個月,便生下一子,也就是古越。

  南帝對秋菱極好,並沒有所懷疑,但後來對鳳菊之事有所懷疑,不知何故,鳳菊突然清醒了片刻,拉了南帝哭訴,將自己所知盡數告知兄長。那時古越已長到四歲。

  南帝怒極,當著古越的面,賜毒酒秋菱……」

  白筱背心滲出一股寒意,如此算來,容華只怕當真是北皇之子。可憐南帝平白戴上一頂綠帽子。

  再想古越對北皇的恨意,他母親鳳菊身受的魔障,怕是與北皇脫不了關係,難不成是為了掩飾他對秋菱所做的好事?北皇才對她下的毒手?

  如果這一切是真的,那北皇當真該死。

  「那這又與我們家族有何關係?」

  賀蘭眼裡布上一層恨意,臉色鐵青,咬牙道:「先皇一死,沒人束縛北皇,向我父親提親,有我姐姐的事在先,我父親哪裡肯同意,但又不敢過於直白拒絕,恰巧北皇發生戰事,這事就拖了下來。

  那時我心裡早已儲了南帝,便藉機去尋秋菱,問他肯不肯讓我與她共侍一夫。

  秋菱生下的孩子不是南帝的,心裡一直懷著愧疚,之後又再無生育,又知南帝定然不肯另娶,便使著法子,將他灌醉,哄我說南帝願意娶我,要我去服侍他,那時我年幼,也沒懷疑……他酒醉中當我是秋菱……」
作者: 彤櫻    時間: 2011-8-10 12:55 PM

第一卷 第132章 再見莫問

  賀蘭微垂了頭,眸子蒙上了霧水,神色溫柔。

  白筱暗嘆,雖說只是錯誤的一夜,但她對那事怕是不曾後悔。「他娶了娘親?」

  賀蘭神色黯然,搖了搖頭,「他酒醒後大發雷霆,我方知是秋菱的一廂情願,羞憤離去。南帝為了負責倒是向我爹求了親,不過我卻不肯嫁給他。哪知三個月後,我發現已有了你,北皇回來後,得知我已有了身孕之事,大怒之下,將我一族之人盡數囚禁。我以為他會殺了我,不想卻迫使我成親,……我為了族人,只得嫁了他,哪知他明理放了我們族人,暗裡卻派人將我們族人盡數屠殺。只得秀秀姐妹去小解,躲過了屠殺,逃了出來,後來托著我父親的好友,尋機會令她們進了宮,做了宮人,將才這消息告訴了我,我這之後便發誓為族人報仇,可惜沒能親眼看到那狗賊斷氣。」

  白筱聽的眼角抽了又抽,這事換在誰身上,都會恨之入骨,如果沒有這入骨的仇恨,賀蘭又如何能下得了如此自殘,輕拍了拍她手,「娘不是說,他活不了了嗎?被帶回去,只不過是換個地方死罷了,以前的事別再去想。」

  賀蘭深喘了口氣,略微平緩情緒的激動,「孩子,那老賊雖死,但他兒子尚在,雖然那事與古越無關,但他們畢竟是父子連心,白日裡你也見到,那般的情況,古越也是護著老賊的,如今我殺了那老賊,誰知他會如何記恨,你萬萬不能再與他有任何聯繫。」

  白筱眼眸微斂,有風荻和賀蘭的這番話,她也算明白,容華待她雖然不錯,但從頭到尾,她就是他的棋子。

  就連讓她隱隱感動的齋戒也不過是他計畫中的一步,賀蘭恨北皇,容華何嘗不恨北皇,如非北皇,他母親也不會慘死在他面前。

  不同的是賀蘭的恨更透徹,更簡單,一心要北皇痛苦的死去。

  而容華就恨得複雜些,恨歸恨,終是不忍心看著他死在面前,所以才會有今天這結果。

  賀蘭見她不答,急變了臉色,「難道你還放不下他,他自小便善於算計,是何等可怕的一個人,且會能待你真心,你放不下他,最後痛苦的只能是你。」

  白筱苦笑了笑,「哪來什麼放不下的,只不過而朝毗鄰,難免會碰面。」

  賀蘭審視了她一番,才道:「無情便好,這些日子,朝中會大的變動,娘有些事要辦,怕是顧不上你,你喜歡住宮裡還是榮府。」

  「榮府。」白筱想也沒想,便脫口而出,話出了口,神色暗了下去,眼前浮現的是依坐在青石上吹簫的白衣少年,那個少年怕是再也不會在那青石上吹簫了。

  「我也料到你會願意過去住,所以叫曲崢過去收拾。」賀蘭對他此舉並無別樣想法,以前她便不願意住在宮裡,要求搬去榮府,現在要過去在正常不過。

  「曲崢?曲崢不是北皇的人?」白筱被繞的迷糊了。

  「不過是表面。」賀蘭有一絲得意。

  「那左相……」如果她沒記錯,曲崢事由左相收養,難不成是放在左相身邊的一個暗棋。

  「左相便是我說的我父親,也就是你外公的友人,大家同處姜族,長老是世襲的,且能沒有自己的一些人脈,北皇暗中屠殺了我們全家,又哪能將我們的人脈盡數殺絕。」

  賀蘭冷笑,眼裡露出不屑的恨意。

  白筱啞然,宮廷中當真處處是玄機。

  賀蘭見她並無大的情緒波動,凡事聽了,也並無大喜大悲之態,不只是該喜還是該憂,「今天來救古越的人是誰?為何他們長得一樣的模樣。」

  白筱搖了搖頭,「女兒不知。」

  既然古越救容華心切,漏了真容,勢必會料到會引起一些連帶事態發生,那這件事,由他們自己處理的好。

  雖然她們一直當她是棋子,但他們終是救她一場,這也算還他們的人情。

  「當真不知?」

  白筱搖頭,「女兒進宮沒兩天,古越便去出征,直到前些日子方回,回來時女兒中了春合散,神志模糊,所以並不知情。」

  「也是,她們知道你的身份,又且能讓你知道他們的事。」賀蘭身子後靠,講了這許久的話,加上情緒激動,很是傷神,神情已有些疲憊,「我叫秀秀吩咐人備車,送你過去,這幾日宮中必會大亂,你就不要過來了,等這邊平靜了,我會親自派人去接你。」

  賀蘭離開,自有宮女過來服侍白筱更衣梳洗,皇帝平白失蹤,宮裡不亂才怪,到底要亂成什麼樣子,她不關心。

  出了宮門,自有軟轎送她到宮門,宮門口已然停著輦車等候,前呼後擁的一堆人,賀蘭心恨是恨,對她倒是一門心思護著的。

  輦車前還立了個人,卻讓白筱微微一愣。

  本該留在南宮裡的三梅,直挺挺的立在車前,雙臂抱在胸前,衣衫裡鼓鼓囊囊的不知兜了什麼東西在裡面。

  三梅見了她面露喜色,忙向她蹲身行李。

  宮外人多,白筱只是點了點頭,便上了輦車,三梅忙單手挑了車簾,等白筱進入,才隨她身後上車。

  車中也沒設座椅,鋪著厚厚的棉墊,羊毛,又備有靠枕絲被,與她在南朝所坐輦車極為相似。

  白筱回頭看了三梅一眼,「這車是你備的?」

  三梅點了點頭,「奴婢記得知秋說過,這樣安全些。」

  白筱微笑隨意坐著,視線落在正與車廂另一角坐下的三梅懷中,實在不知什麼寶貝要她這麼一直護著。

  三梅坐下,才抖開衣襟,從懷裡掏出個毛茸茸,白花花的東西,送到白筱身邊,卻是豆兒,豆兒正睡得迷糊,這動也就醒了,半睜了濛濛睡眼,瞅了白筱一眼,聞了聞,便朝她爬了過去。

  白筱雙眸一亮,將豆兒抱在懷裡,將它的絨絨腦袋揉了一陣,任它咬著手指,迷糊的看向三梅,「你如何會把它帶來?」這可是古越的心肝,且能隨便帶走。

  「太子說容華傷重,怕無心照顧它,叫奴婢照顧它,叫奴婢給公主,請公主代為餵養一陣。」

  白筱撫著懷中絨毛,低垂著眼,任三梅也看不見她眼裡神色,「容華是不是要死了?」如果不是當真傷重,古越捨得豆兒出來?

  「公主想哪兒去了,容公子傷的不輕,但並無性命之憂,知秋說,太子和容公子感情深厚,以前不管是誰傷重,都是另一位親自守候,就連湯藥都是親自熬煮。又說這次容公子少不得要發幾次高燒,太子定然無暇分身,所以才將豆兒交給奴婢帶給公主。」

  白筱驀然苦笑,如果容華死了,且能讓別人知道,突然問道「你是姜族人,和秀秀事姐妹,是麼?」

  三梅愣了愣身子一板,僵了好一會兒,終是點了點頭,「是,秀秀的確是奴婢的親姐姐。」

  白筱將豆兒放在棉墊上,任他撲咬,「南朝宮裡的一些消息,是你傳給我娘的,是麼?」

  三梅雙手垂在身側,絞著身下羊毛,「娘娘事奴婢的主人,奴婢……」

  白筱輕點了點頭,「你忠心也是該地,不過為何不將古越和容華真容告訴我娘?」三梅在南朝宮中四年,容華和古越真容並沒避忌她,不知他二人如何知道她的身份是何想法。

  三梅臉色慢慢變白,手指微微的顫,一骨碌爬起來,跪在原地,兩眼平直的望向白筱,「奴婢雖然出身卑微,卻也識得感恩,容公子對奴婢有救命之恩,對容公子性命有威脅的事,奴婢斷然不做的,哪怕是對主人,也不能。奴婢對不起主人,要打要罰,任公主處置。」

  白筱偏了偏臉看了她一眼,「為何要罰你,我只是覺得沒信錯了你。」

  三梅微張了嘴,過了好一會兒,才確定白筱這話說的並非反話,眼露喜色,「謝謝公主。」

  白筱將撲上來咬她腳尖的豆兒踢了個跟頭,嘀咕道:「這小傢伙長大了可是能吃的,這麼就丟了來暫養,也不說讓你帶些伙食費。」

  三梅哭笑不得,堂堂一個公主,還稀罕這點伙食費。

  她站在榮府門前,抬頭望著頭頂門匾,心裡五味雜陳,以前這地方就是她的大牢房,這時卻是另一番心態。

  進了府,也沒有大隊的人前來迎接,彷彿她以前不曾離開,不過是出去逛了趟街回來。

  到了她以前的筱苑,發現隔壁過去空閒著的院子住了人,踩了花壇,攀著牆往隔壁一瞧,無語的望了回天。

  風荻翹著二郎腿,半躺在園中竹椅上,向她舉了舉杯,挑眉一笑,「此處水清水秀,實在是個修養的好地方。」

  白筱真真有些哭笑不得,明明說那交易作不得數,卻巴巴的賴到了這裡來,躍下花壇,徑直進了自己寢室,打發了三梅,掩了房門,剛剛轉身,卻見屏風後轉出一個人,一身黑衣裹著精瘦修長的身軀,立在屏風旁靜看著她,卻是半年不曾見過的莫問。

  霎時間,白筱如被雷擊一般僵住,愣看著前方俊美的面頰,半晌說不出話。

  直到他走到她面前,目光深淺不定,朝她笑了笑,才回過神,想朝他笑一笑,笑尚未浮起,已然消逝,最終放棄,輕嘆了口氣,「你還好嗎?」

  「還好,你……你有傷著哪裡?」他垂在身側的手,握著拳,強忍著不將她攬入懷裡。

  她愣了愣,隨即明白,今天白天襲擊風荻的人怕就是他帶的隊,搖了搖頭,「我並沒傷到。」

  他點了點頭,得知她涉險,雖然明知她被風荻帶走,但終是不放心,暗中潛伏過來親眼看過,才放得下心,「你保重。」他轉身走向身後窗櫺。

  白筱直到這時,再忍不下心裡翻滾的情愫,飛快地拽了他的手臂,「你就走?」

  他身形一頓,不敢回頭,怕再看她一眼,便狠不下心就此離開。

  她望著她的背影猶豫了片刻,轉到他身前,伸手去揭他領口衣襟。

  他即時愣了愣,捉了她的小手,「小竹,不可。」

  白筱輕咬了咬唇,抬眼看向他的眼,他比上次離開又瘦了許多,心裡陣陣的痛,「我只是看看,我已是不潔之身,對你並無奢望。」

  他深吸了口氣,心裡一陣絞痛,慢慢鬆開她的手,在她垂眸的一瞬間,再壓不下心頭湧動的情愫,手臂一收將她緊緊地抱住,下巴抵著她的額頭,「小竹,對不起,怪我,所有一切都怪我,怪我未能管好莫言,才讓你……也怪我無能,你是……是我對不住你。」

  她雙眸微濕,反手環上他窄緊的腰,輕搖了搖頭,任他抱著,「莫問,別殺莫言,他不過是受了蠱惑,服了藥物才會迷失心性。」

  他閉了眼,深吸了口氣,胸口悶痛難忍,環著她嬌小身軀的手臂越加的緊。

  過了良久,她才鬆開他,抬手解開他的衣襟,將黑衫褪下,他精煉結實的胸脯緊張的微微起伏。

  「你……」他看著她一瞬不瞬的緊盯著自己肩膀上的青龍,默了下去。

  白筱手指輕撫過他肩膀上栩栩如生的龍紋,這條龍紋雖然形態與容華手臂上不同,但那龍頭,龍眼,卻是一個模樣。

  看了許久,朝著那個龍紋吻了下去。

  冰冷的唇觸著他滾燙的身子,他身形一顫,驀地將她抱起,手托著她的臀,上前一步,將她後背抵了身後門框,低頭朝她微張著唇瓣吻落。

  一觸之後,神志頓時清醒,忙將她放下,推開兩步,眸子裡帶著情,盛著慾,「對不起,我……」

  白筱吸了口氣,又嘆了口氣,微笑道:「有什麼對不起的,如果不是我已不是以前那般……我倒是很願意和你做一回事。」

  他胸口堵得厲害,平時又不是會說話的人,這一急,就更加不知該如何解釋,「我不是……你誤會,我不是那個意思,你是北朝的公主,而我,只是拿人錢財,與人銷贓的殺手……是我配不上你。」

  白筱從來不覺得這人需要分什麼層次,有什麼配得上配不上,她離開他,只不過是想要他平安。

  正待向他解釋,聽三梅在門外拍門,急喚,「公主……公主……」

  莫問面上情慾一掃而空,不捨之情盡數上湧,與他四目相對,也不應門外三梅。

  三梅叫得越急,又傳來風荻的聲音,「有人在裡面,等不得了。」

  門哐噹一聲,被一腳踹開,莫問一驚,從窗口躍出。

  風荻閃身進屋,望著窗口飄過的一角衣袍角,腳尖急點,也躍出窗口向外追去。

  白筱並不擔心風荻追上莫問,就算追上了,也不是莫問的敵手,虛軟的後退一步,萬萬沒料到這一世,還能再見到他。

  三梅忙將她扶住,「公主,你沒事嗎?」

  白筱搖頭,「是個熟人罷了,沒事。」

  三梅望了回窗,再看她臉色不佳,又不敢多問,只得送她到床邊坐下,斟了熱茶給她。

  白筱折騰了這一天,雖然被風荻下了藥睡了一覺,仍覺得累,支了三梅出去,倒頭就睡。

  睡到半夜,突然被人一把扣住手腕拽了起來,就著燭光,見風荻一臉怒容的瞪視著她,全無平日的那派風流。

  皺眉回瞪過去,「難道你不知這是女人的寢室,不是你想來就來的。」

  他全不理她的抗議,將她朝自己拽近些,「早晨還死活護著容華,這時便又與他糾纏不清,你心裡到底藏著幾個男人?」

  「與你有什麼關係?」白筱嘴角輕撇,自己如何,幾時輪到他來干涉。

  他今天見她死活抱著容華,胸膛裡早澆了一桶油,點了一把火,少得渾身妒火,不過是強忍著不加表示,這是追出去,見到的卻又是莫問,而卻莫問衣衫半解,尚未穿的平整,著渾身的妒火越加怒火差點沒將他燒成灰燼,哪裡還忍得下去。

  她越是對他一副不以為然的神情,他越是怒火中燒,突然雙手拽了她衣裳兩側領口,猛的一撕,中衣連這裡面窄緊小衣一同裂開,雪白的胸脯在燭光下泛著淡光。

  白筱萬萬沒料到他會如此放肆,騰騰怒火霎時間燒傷頭頂,面色冷寒,轉動手腕。

  風荻吃過她一次虧,見她手腕轉動,飛快的將她手腕扣住壓在枕頭下,將她摁倒,「既然你心裡可以藏這麼多男人,多我一個無妨。」

  白筱又驚又怒,還沒來得及反應,他高大的身軀向她壓覆下去,唇向她胸口貼了上去。



第一卷 第133章 鬱悶的白家老六

  風荻被妒火和慾火正沖昏了頭腦,全然失了理智,抽了腰帶,將白筱綁著袖箭的手牢牢綁住,束在床柱上,絲袖滑下,半裸了的半條雪白手臂,在燭光下更顯得粉嫩。

  白筱被他壓著,動彈不得,急怒交加,張口要叫,被低頭張口覆住,出不得聲,唬得臉色煞白,就著燭光抬眼看去,眼前褐色眸子,火光中燒得赤紅,心裡更是害怕,抵死掙扎。

  想伸手去推開他,一手被綁著,一手被他緊緊攥在掌中,怎麼也脫不出來。

  眼裡霎時湧起水霧,也不知賀蘭打的什麼主意,竟將這頭狼放在了她的院子,這平白的被他欺負。

  他看著她要哭,停下正想撬開她唇齒的舌,心裡升起一陣愧疚,正想翻身起來,腦海中又浮過方才所見莫問衣衫散開的模樣,怒火再次湧上,空了手去扯她的衣裳。

  正在這時突然腳踝一痛,低頭望去,卻見白家老六所化的那隻小白狐,剛剛從他腳踝上鬆開口,兩隻絨乎乎的前爪還搭在他腳踝處,扭頭望著他咧嘴一笑,扭了扭屁股,九條漂亮的尾巴亂搖。

  風荻鬱悶的想一頭撞死。

  一腳將六子踹下床,六子在床下打了個滾,又彈了回來,在他腰背上一陣亂蹦,又抓又刨。

  風荻咬牙,猛的翻身坐起,六子從他背上滑滾下去,伸了前爪勾了他後背衣裳,吊在了半空中,蕩啊蕩。

  這突來的變故,讓白筱愣住了,望著在風荻背上盪鞦韆的小白狐,竟忘了叫人。

  一來她從來不曾見過只得巴掌大小的狐狸,二來這隻狐狸居然有九條尾巴,再就是這只九尾狐與她夢中所見一般無二。

  她隱約覺得自已是見過九尾狐的,而且非常的親切,不過九尾狐幾時縮水成這般模樣就不得而知了。

  風荻反手去抓六子,六子快他一步跳開,然一條尾巴卻縮得慢了些,被他一把握住。風荻將六子從背後拽下來,倒提了一條尾巴,懸在眼前半空中,磨牙道:「這下,看你往哪兒跑。」

  白筱拉好衣裳,坐起,尋了個最有利保護自已的姿勢坐好,一邊解著綁在手腕上的腰帶,一邊看著在半空中不住扭著身子的小白狐,反正現在嘴安全了,只要他再亂來,張口就能叫,一時也不急著招人進來結束面前的這場戲。

  風荻銀紫襟袍半敞,頭髮鬆鬆散著,臉氣得有些變形,卻絲毫不掩他名花傾國的風貌。

  眼裡慾火被六子這麼一陣的亂,褪得七七八八,再看被他倒提著的六子,正一個媚眼一個媚眼的往他這兒遞,胸窩裡殘餘的那點火滅得渣都不剩。

  六子這時候出現,不用想也知道圖個什麼,護著他妹子來的,不過這護的太煞讓他心裡不是個味,她跟別人親熱,不見他出來混一混,偏輪到自已,他就出來搗亂。

  風荻磨了一陣牙,望了望窗外,入眼是一片的碧水,唇邊勾了一抹邪笑,躍下床,走向窗邊,提著那條尾巴掄了一圈,正要放手,六子飛快的在半空中一扭身,抱了他的手就是一口。

  風荻雖然是仙魂,但現在終是凡胎,他也不敢用法術傷他,只能用咬。

  「哎喲,你居然還敢咬我。」風荻痛叫著,將他一甩。

  六子幾個跳躍,上了床,趴在白筱旁邊,捲伏著身子,撅高了屁股對著風荻,尾巴挑釁的一陣亂搖。

  風荻好氣又好笑,人卻冷靜下來了,暗道了聲好險,如果不是六子這麼來一下,白筱當真要恨他入骨了,等以後歸了仙位,怕也是再難見她。

  施施然的望了保持著警戒坐在床上的白筱,轉身開門出去了。

  白筱鬆了口氣,將身邊六子拿捏在手裡,順了順它的小耳朵,滑溜絨手得很,「謝謝你啊。」

  六了得瑟的拽過被風荻提亂了毛的尾巴過來舔了兩舔,眨了一隻眼,媚得白筱打了個哆嗦。

  白筱看得有趣,也不急著放了它,看得久了,也就看出些眉目,這只小狐狸,越看越眼熟。

  翻身下床,湊到銅鏡旁,看看小狐狸的那雙斜挑挑的杏眼,再看銅鏡中的自已,它那雙眼分明就是自已這雙眼的縮小版。

  再想那夢裡見到的那片林子極是眼熟,眉頭皺緊,過了好一會兒,才驟然鬆開,雙手將六子柔軟毛絨的身子捏穩,朝著它露齒一笑,「你打哪兒來?」

  六子眨巴著眼將她看著,爹娘封了她的記憶,將她丟到這凡間,就是想她歷練歷練,以後回去就能將情劫的那男人丟開,他哪裡敢跟她說,他打哪兒來,勾起她的回憶。

  只是不知如果爹娘知道她在這凡間又遇上她情劫裡遇上的男人,會做何想法。

  白筱只道它不會說話,又笑道:「要不我來問你,對了,你就點頭,錯了,就搖頭可好?」

  六了仍是僵著嘴不出聲。

  白筱不管他是答應還是不答應,徑直道:「你住的地方是一個雲霧騰騰的山洞,洞外面是一山的樹林,是嗎?」

  六子打了個叮凌,難道她記起了青丘的事?如果這樣的話,可是會大麻煩的,如果將仙界的事帶到凡間,會引起大亂。

  但說謊騙她,卻是不肯,一時間瞪大了眼,直了脖子,將她看著,一副打死我不說的神情,脖子卻是絕一肯扭一扭的。

  白筱將眉頭皺了皺,又問:「那片山林外起了一個很大的龍捲風,將一保小狐狸和一隻鳳凰給捲了進去。那隻小狐狸,呃,不用理會………」她將手中小狐狸看了看,能蹦又能跳,自是不用擔心,「那隻鳳凰後來怎麼樣了?死了還是活著?」

  六子驚得身子僵得直挺挺的,居然連這個都記得了,回去得和爹娘說說,現在藥君的藥摻了太多的水份,她的記憶根本是封了一半,漏了一半,得好好打打藥君的假,萬一哪天誰得個什麼病痛的,吃了他的藥,好一半,不好一半,要死不活的,著實折磨人。

  至於那隻鳳凰被旋風颳成了只禿毛雞,骨頭摔斷了不止不止一兩根,不過被他父君提回去養了些日子,毛是長起來了,傷卻沒大好,便又一頭栽到了這凡間,不過以現在的情形看來,能蹦能跳,呃,還能輕薄姑娘,也沒什麼可擔憂的。

  但是這些話,自然也不能跟她說,拽著的尾巴也不舔了,露出一臉的傻相。

  白筱不知為什麼,特別能讀懂這只小白狐狸的眼神,看著他這副傻相就知道他不是不知道,而是不想說。

  咧著嘴笑了笑,「不想說嗎?」

  六子鬼使神差的點了點頭,點完頭後悔的差點咬了舌頭,只求上天保佑,這個妹妹到了凡間,性情和以前有所不同。

  不料接下來的事讓他恨不鬱悶非常。

  「再給你一次機會,說還是不說?」白筱半眯著眼,笑得叫六子忐忑不安,背脊的毛根根豎起。

  想使個咒脫手逃跑,偏偏她明明是被封了法術的,卻剛好能拿捏著他的命門,手指壓著他的肚臍,讓他使不出力氣,真真後悔將命門練在了肚臍上。

  白筱撈過在腳踏上睡得死沉的豆兒,將六子湊到睡眼濛濛的豆兒鼻子前。

  豆兒聳了聳鼻子,兩眼驀地打開,錚亮的盯著六子,歡悅地撲了上來,張嘴就去咬六子的腦袋。

  六子鬱悶的兩隻小耳朵向兩邊耷拉下來,哭喪著臉,忍著……

  豆兒見它耳朵會動,更是興奮,放了它的腦袋,去咬他的耳朵,

  六子的一邊尖尖小耳被豆兒盡數含在嘴裡。沾滿豆兒的口水,絨毛濕噠噠的全黏在了一塊,再也忍不得,朝白筱叫道:「你這丫頭忘恩負義,我救了你,你反而拿我餵你的笨虎。」

  白筱哧的一聲笑,「原來是只會說話的狐妖,一來他不笨,二來,他這麼小吃你是吃不下去的,頂多磨磨牙,至於忘恩負義,咳……將你逗逗豆兒,也算不得忘恩負義,只能說善於利用資源。」

  六子痛苦的呻吟了一聲,她這眼神……竟能把仙當成妖……

  白筱得意的微微一笑,「我的問題並不難回答,你說是不說呢?」

  六子忙閉緊嘴巴,再不發出一個音符,大不了再被這笨虎啃上幾口。

  「不說是嗎?好啊……來……豆兒……」白筱將六子翻了個身。

  六子只覺得肚臍一鬆,大喜,剛捏了訣,白筱的手指又壓了回去。恰恰壓著它的肚臍,六子的咒語使到一半就夭折了,欲哭無淚。

  白筱將六子的鼻子湊到豆兒嘴邊,豆兒很給面子的張嘴啃上他的鼻子,磨牙。

  豆兒將將長牙,牙剛剛從牙肉裡冒了點尖,並不多利,咬倒是咬不傷他,不過被它又啃又舔,口水糊滿了鼻孔的滋味實在難受。

  六子扭著頭拚命的躲閃,它越躲,豆兒越興奮,啃得越來勁,嘴上越加沒了輕重。

  白筱看得直樂,「肯說了嗎?」

  六子怕鼻子被啃花了,破了他的傾城容貌,忍無可忍,叫道:「我怕了你了,怕了你了,雖然你問我的問題,我不能答你。但你放了我,我教你一些防身術,呃。適宜的時候倒可以派上些用。」

  白筱想了想,那問題,他不肯說,或許慢慢也能想起來,如果能學些防身的東西,卻很是必要,比如說像今天就險之又險,「你這話當真?」

  「我白真從來就不曾騙過人,信不信由你……呃,你一定得相信我才好。」

  六子一般躲著豆兒,一邊叫嚷道:「該死,你的口水都到我嘴裡了,噁心死了。」

  白筱哧的一笑,「原來你也姓白,倒像是我一家的。」將它丟上床,豆兒突然失了目標,不甘心的前爪搭在床緣上,伸長了身子,兩隻小眼,剛好看過床緣,眼巴巴的歪著頭望著白真,要伸爪子去扒拉,確實搆不著,在床邊乾著急,來回折騰。

  白真委頓的坐在床上,打著乾嘔,拽了白筱的絲被擦著滿頭滿嘴的豆兒的口水,翻了個白眼,我是你哥,還是一胎所生,能不是一家的嗎?

  這般對待哥哥的妹子,世間怕也只得她一人,哎!!!可憐情人還沒找一個,初吻卻送給了這只小笨虎。

  白筱也不急,等他緩過了氣,才問,「你要教我什麼?」

  「看好了。」白真拋了手中絲被,口中練了個訣,一道白光小閃電憑空而降,擊在豆兒身邊,將豆兒嚇得「磯」的一聲夾了尾巴逃竄開來,躲到床角不肯出來。

  這只不過是狐族最基本的小法術,他們以前幾百歲上便已經習得,並沒多大的威力,也只能嚇嚇人的什麼的。

  白筱自然也會,只不過被封了法術,用不出來。

  白真說是教她,不過是偷偷的打通了她一點封印,讓她能使出這最基本的小法術,但阿爹阿娘的功力且是他能比得,他搗鼓了半天,也只是勉強敲開了個參差不齊的小缺口,也只能勉強用用,「我先說,這法術可不是包成功的,時靈時不靈,要看你自己的造化。還有就是在大庭廣眾下是用不出來的,再便是只有在當真有危機的時候才有效。」

  白筱以前悟性就極強,只是從來不肯用功,這時用了心思一學就會,學著白真捏了個訣,一道藍光小閃電落在白真正中的那條尾巴尖上,霎時間,他的尾巴尖冒起了一道黑煙,一股焦臭飄來。

  白真張口結舌,呆若木雞,愣了半晌,尾巴上一陣微微的灸痛才回過神,忙回轉身搶救被燒沒了尾巴尖的狐狸尾,抱著那條禿了個尖的尾巴,眼淚婆婆,「我的本錢。」

  白筱也沒想到隨手一招能有這效果,有些歉疚道:「我不是有心的,以為剛學定然學不來的,哪知道......」

  白真苦悶的閉了閉眼,怎麼就忘了這丫頭是上仙,隨便使使都不是他現在能比得,這般下去,難免不出事,忙又將給她敲開的封印封了回去,然他也只得兩萬多年的修為,而她這個妹妹早脫胎換骨,這解開的封印,以他之力,又哪能在完全封得回去,皺巴了半天,才勉強封得只剩下針孔大點的漏洞,不敢再呆,躍下床,化成一道青煙溜了。

  白筱又捏了幾次訣,卻沒再使出一次,扁嘴嘀咕,這法術還當真水得很。

  涼風襲來,帶著絲絲寒意,窗外已經隱隱泛了白,白筱更加沒了睡意,依到窗邊,望著對面青山前襲在朦朧黑色中的小院,那院子倒還健在,只是青石上不再見那白衣少年,也聽不見隱約的簫聲。

  ☆☆☆☆☆☆☆☆☆☆☆☆☆☆☆☆☆

  天亮,三梅照舊過來服侍她梳洗。

  收拾妥當,邊聽門口有人稟報,「曲公子求見。」

  白筱朱唇輕抿,要見的終是要見,「請。」

  仍依了窗邊,望著對面罩在晨霧中的小院,倒能看見有人打掃院子。

  「曲崢拜見公主。」曲崢低沉的聲音身後響起,眼前情景如五年前一般無二,只是那小女孩已長成婀娜少女。

  白筱含笑轉身,靛青的長袍顯得他少年穩成,劍眉星眸,挺鼻紅唇,長髮盡數用靛青的錦帶束起,連鬢髮都不會亂一絲,「謝謝你的這些年的祈福。」

  曲崢已料到是她,這時面對面,仍是微微一愣,心間化開不知何種滋味,想著那日放風燈,與她說的那許多話,臉上一燙,微垂了眸,「是臣該做的。」

  白筱笑了笑,也不說穿,邀他到桌邊坐下,將桌上茶壺遞給三梅,「沖些新茶來。」

  三梅知她有話不方便她聽,識趣的接了茶壺出去,順手帶了房門。

  曲崢這才抬頭打量她,她比上次所見,越見清瘦,卻也更加的秀麗,「公主的祈福,可有如願?」

  「托你的福,他平安。」白筱雙眸微黯,他並不求能與他共結連理,只求他平安,如果能不時的見他一面,知她平安,她也就知足了。

  「如此甚好。」曲崢垂眸看著身前的桌緣,掩著的眸色有些訕訕的,也不知是什麼人能讓她如此掛懷,古越?

  「有些事,我想請教曲公子,不知方便不方便?」白筱心裡還有太多的謎團,需要一一的解開。

  「公主請說。」曲崢平視向她,她與兒時已相差太大,大得讓他感到炫目。

  「五年前,曲公子是否當真有去敘寧?」

  「確實有,那時臣奉北皇之命前往敘寧。」

  「我娘可知道公子和左相前往敘寧之事?」

  「不知,那時義父與長老家族的關係不可為人所知,要見皇后娘娘一面,難如登天,就算要傳遞資訊,也得諸多周轉。而當時事發突然,我義父怕公主有所閃失,所以未來得及稟報皇后娘娘。」

  「這麼說來,我娘但是真不知我出宮送往敘寧一事?」

  「確實不知。」

  白筱長吁了口氣,那次馬車失事,果然與賀蘭無關,「公子如何得知,我墜崖之事?又是何時得知?」
作者: 彤櫻    時間: 2011-8-10 03:10 PM

第一卷 第134章 北皇死訊

  「是馬伕前來回報,我記得當時已近子時,所以即時前往崖下尋找,很費了些功夫,也正是因為天黑,見到那些血肉,才以為......」曲崢回想當年的情景,暗悔當初沒看的再真些。

  白筱盤算著時間,的確無可非議,「那馬夫是何人?」

  「那馬夫隨皇上多年,一貫忠心,公主出事以後,皇上一怒之下要斬其全家,後來還是長公主為其求情,念在他多年來忠心耿耿的份上,免了死罪,發配邊疆。」

  白筱聽他提起長公主,才想起這位多年不見的皇姐,「長公主,現在如何了?」

  「長公主年滿十五,求皇上向南朝太子請求聯婚,被皇上厲聲喝罵,之後再也不敢提,但之後收心斂性,打理朝中事務,倒算的上盡心盡力,皇上對其也不得不另眼相看。雖然她儲了十來個公子在公主府裡,但每當皇上向她提起招駙馬一事,便一口回絕,怕是對南朝太子唸唸不忘。」

  白筱記得以前聽說曲崢暗戀白宜,這時見他對白宜大加稱讚,不禁留了個神,對他多看了幾眼,卻又看不出什麼所以然,至於北皇,他認定古越是佔了他私生子的皇位的人,恨之入骨,怎麼可能允許白宜與他聯婚,又聽曲崢道:「不過臣看來,長公主這麼做,是為了握權......公主以後,還是多加提防的好。」

  白筱聽了這話,又有些意外,如果說他暗戀白宜,卻又不該說這番話了。

  點了點頭,「謝謝曲公子提醒。」

  「公主可還有別的事要問?」

  白筱想著昨晚風荻的事,頭痛的抬了手敲了敲額頭,「關於西越小王子,我娘是怎麼打算的?」

  「不知娘娘是何心思。」這兩天的變故來得太突然,事前並沒有一點徵兆,這麼大的事,皇后為了不露風聲,居然沒有提前通知他們,只是在事後才尋他們善後,曲崢得到通知,收拾院子,也是大感意外。

  雖然這院子,他平時便沒少於打理,但這時得知她當真活著,而且即將回來,仍止不住的緊張,將無需多加整理的筱院又重新盡時間所能的收拾一遍。

  一時間白筱也問不出什麼,曲崢也不再多坐,起身告辭離開。

  接下來北朝傳出,北皇帶人外出冰山獵雪狐。

  數日後,隨北皇前往的左相只帶了零星的幾個隨從狼狽而歸,說是北皇和眾隨從見到雪狐,一路追了下去,而他年老體弱,只能帶著了幾個隨從遠遠掉在後面,結果前面發生雪崩,等他們急忙趕去,北皇和眾隨從已盡數被埋在雪下。

  他們幾人在雪中挖了好幾日,終沒能尋到皇上遺體。

  左相在朝中多年,深得人心,他說的話,眾大臣均是信以為真。再說左相一把鼻涕一把淚的跪在金殿之下,一心求死,被一干大臣死活拉著,才沒一頭撞死在金殿上。

  而皇上身邊的一位親兵侍衛,據說是當時留下來保護左相,未與皇上一道,所以沒被埋在雪下,回來後,哭不能保護好皇上,在金殿下抹了脖子,血染身下白玉鋪地,當場斃命。

  這樣一來,就算對此事有所懷疑的旁外之人   ,也不敢明著說出來。

  這事在宮裡一傳開,多年的瘋症的皇后,驀地清醒過來,叫人推著出來殿上,哭跌在龍椅之下。

  這事可謂奇之又奇,之後就有為她治療的太醫說是因為皇上出事,皇后受到刺激所致,才突然好轉,只是腿疾時日太久,已然不得治。

  雖然這事詭異,但多年不醒,突然醒了;多年瘋癡,突然不瘋的事並非沒有。

  再說皇后病了這十幾年,皇上也不曾另外立后,可見皇上皇后是何等恩愛。

  皇后突然好了,朝中議論紛紛,卻終是沒有更多的猜忌。

  然百姓中有人相傳,說皇后多年隱症突然好了,這是上天降幅北朝,是大吉之兆。是上天憐憫北皇百姓,怕北朝無主,天下大亂,才叫皇后好起來,得以安定民心,不至於朝中無主。

  於是便有人提議由皇后暫時代理朝中大事。

  然皇后痛失夫君,不肯上位,經不得眾人之勸,才勉強道,要派人前往冰山,掘地三尺尋找皇上遺體,確定皇上當真西去,再議這事。

  另有一件大事便是當年以為墜崖身亡的二公主白筱流落民間,被尋到接回宮中,因為當年墜崖,傷了頭腦,人有些糊塗,所以留在宮裡養病,並不多出來見人。

  雖然這些事有太多的蹊蹺和漏洞,但所有人忙於尋找皇上屍身的事上,這些小事也就無人去追究了。

  只有一人對此事冷眼相看,暗生怒意,那便是當朝的長公主白宜。

  三個月後,當真在冰山中尋到一隊人馬的屍體,有些人的屍體有的保存完整,封在雪中三個月,挖出後雖然面色紫黑,但相貌五官卻能看的清清楚楚,確實是平時所帶親兵。而另外一些卻被崩塌的冰塊砸得支離破碎,面目全非,包括北皇。

  但從衣裳和體型上仍能分辨得出是北皇和他另外一些親兵。

  北皇的死訊也就此落了個實打實。

  白宜這幾年參政修煉的當真到家,得知這一切,非但不做任何叛逆之事,反而領著人送上一薦,推賀蘭暫時執政,以免朝中空虛太久。

  賀蘭也就半推半就的上了位,一邊主持北朝中事,一邊為北皇大勢操辦喪事。

  白筱聽到這些,只是依在窗邊看著對面的青石,暗嘆了口氣,宮廷中就是如此,真真假假,假假真真,到頭來卻無一件是真,一切都是為了自己的利益和地位。

  這幾個月讓她擱心的便只有容華和古越,不知容華到底傷勢如何,這事又不能派人打聽,也無從打聽。

  再便是不解,為何賀蘭對發現兩個古越的事,隻字不提,為何不趁此機會打擊南朝,讓南朝大亂?



第一卷 第135章 試探

  另外還有一件讓白筱欣慰的事,是風荻自那夜事後,接連幾天不再來煩她,沒過幾日,便有西越來使將他招回西越,說是西越王病重,風荻得知消息後,便匆匆收拾了帶著人離開榮府,趕回西越去了,白筱自然也落得個清靜。

  好在這三個月來,北皇的事雖然折騰,但別的國家,並沒有什麼大的事件傳出,特別是沒什麼重要人物猝死,那就意味著『冷劍閣』並無大的舉動,那麼莫問也是安全的。

  白筱幽幽嘆了口氣,可惜未能得知能與『冷劍閣』人員私情以外的接頭方式,莫問的自由問題終是個未知數。

  冬去春來,天氣早已轉暖,白筱依在窗邊,對面山峰積雪已融,青山綠水鋪了滿眼。

  三梅撩了珠簾,輕咳了一聲,「公主,長公主來了。」

  白筱轉身回眸,她來的可真晚,「她到了哪裡了?」

  「到了二門了。」

  「請。」白筱起身,拂平裙上褶皺,款款走向正堂。

  白宜雖然為大,但白筱是皇后正出,而白宜不過是個偏妃之女,再說那位偏妃生下她後不久,便過世,所以雖然她為長公主,但算下來地位還不如白筱。

  如今北皇死了,她更沒了靠山,靠的不過是這幾年來參政籠絡的一干右臣,再說朝中之臣有幾個是對她死心踏地的,皇后一上位,一邊倒的巴結上皇后,好在她擅於見風使舵,才保得如今的地位。

  白筱立在臺階上,望著一群宮女前呼後擁的擁著白宜走來,待她走近,盈盈一福,「皇姐,多年不見,可還好?」

  白宜不管心裡對白筱有多恨,面上卻是堆滿了笑,搶上前,將她一把扶住,「我一早想來探望皇妹,可太醫說皇妹身體欠佳,需要靜養,所以不敢隨便來打擾。」

  什麼身體不佳,全是皇后用來掩飾她在這不適宜的時機回宮的推搪之詞,白筱也只得順著話風,「都是太醫大驚小怪,也不許我到處走動,所以也沒能去拜見皇姐,倒是要皇姐親自前來,心裡當真過意不去。」

  一番虛情假意的客套,白筱都覺得肉麻,寒暄了幾句便提前結束這無所謂的開場白,請了白宜入內,上過茶,便慢慢吹著茶葉等白宜開口,說明前來的目的。

  白宜又問了些白筱當年出事,和這幾年在民間的事,又問白筱如何被尋到回的宮。

  像是關心,白筱卻是明白,她這是在尋她的漏洞,方便以後在適當的時機拿出來對她致命的一擊。

  白筱裝出一臉的無辜,不是說不記得了,便是將賀蘭吩咐下來的說辭拿出來混一遍,反正太醫說她傷了腦子,她就算一問三不知,白宜拿她也是沒有辦法。

  白宜又坐了一陣,放下手中茶杯,掃了左右一眼,輕咳了一聲,隨她同來的宮女知趣的退了出來。

  到了這份上,白筱也知道這才是上正戲,雖然有些不耐煩應付,只得拿了桌上茶壺,遞給三梅,「去換些茶葉來。」

  三梅接了茶壺退了出去。

  白宜走到廳中只得她們二人,才道:「聽說南朝古越太子新近寵倖了個叫『小竹』的民間女子,傳言對她小竹寵愛有加,有意納為妃,上次大寒還引去了『明宮』,不知皇妹可知道此事?」

  她語調平和,眼眸裡卻是掩不去的嫉妒與恨意。

  白筱淺淺一笑,指尖撥著杯裡浮著的茶葉,「我回京便被送來此處,未曾出去過,所以並不知情。」

  她的回答早在白宜意料之中,抿了抿唇,又道:「聽說那個叫小竹的姑娘與你長得十分相似,而且聽說曾經打理過『竹隱』,古越為了她千金焚香。」

  白筱心裡微微一動,他確實為她百萬焚香,抬了抬眼,「千金焚香,看來古越對那位叫小竹的民間女子當真是千寵於一身。」頓了頓,問道:「為一個女子千金焚香,不是小事,不知百姓對這事如何看待?難道不會罵他昏君嗎?」

  白宜背脊一板,冒起一股寒意,千金焚香一事並未向外張揚,勉強道:「百姓並不知此事,我也只是收到一些小道消息。」

  白筱暗自冷笑,小道消息,怕是那個香巧吧,也不讓她過於難堪下不了臺,「既然只是些莫須有的傳言,皇姐何必當真。古越身為一國太子,又是將來要接掌國君之位的人,寵著幾個女子,有什麼稀奇。哪一國的國君不是三妻四妾,就是我們父皇也不是只得一個妻子,父皇尚未納后,不也先有了皇姐?」

  她一腳踩了白宜痛腳,所說的話又讓她沒法可駁,再坐下去便覺無味,只得起身告辭,白筱也不多留。

  白宜前腳一走,白筱後腳差人備車,到了門口被剛巧從外面回來的曲崢攔下,「公主,三日後皇上七出,按規矩,要前往祭天。」

  白筱以前受皇家教育課時,也有講過祭天的事。

  每個皇帝死了,他的遺孀子女便要上祭台拜祭天地,一來是為了為亡者超度,二來是祈求上天保佑百姓安康。

  既便是南北朝分了家,出於尊敬,另一朝的國君也要前來拜祭。

  這個禮俗,白筱以前雖有聽說,但並沒多加在意,所以北皇死訊傳出,也並沒想起,這時聽曲崢一說,才赫然醒起。

  祭天那日,古越也必定前來,這麼說來,或許能尋機打探容華的情況。

  「祭天需要準備些什麼?」

  「寫一祈福橫簾便好。」曲崢也未親自曆過這事,不過他熟知各地民俗,備份禮也不是什麼難事。

  白筱惦記著出門,也不想在北皇身上多費心思,索性往他身上一推,「這件事,你幫我辦了就是了。」

  曲崢垂眼看著地面,聽了她的話,雙眸閃了閃,閃過一抹喜色,這是她第一次真正請他辦事,「是。」

  白筱出了榮府,兜兜轉轉,才朝著城外去了,到了城外,隱隱見路旁紅影閃過,喚停馬車,下車走向身邊叢樹。

  到了無人處,果然見紅影一閃,艾姑娘從樹後轉出。

  白筱向她拜了拜,「師傅。」

  艾姑娘微微一笑,「恢復了身份,倒還沒忘了我這個師傅。」

  白筱撇嘴,「剛回北朝,我娘盯的緊,不敢來尋師傅。」

  「你做的很好,前些日子,榮府附近佈滿眼線,我也不便與你聯繫,最近方鬆了些。」艾姑娘從樹縫裡望了望停在林外的輦車,「此地不宜久待,你有何事,儘管說。」

  白筱想做的事很多,但卻也不敢過於貪心,挑挑撿撿的道:「我想要與『冷劍閣』的交易權。」

  艾姑娘本以為她是問莫問,正尋思著怎麼將她回絕了,聽了這話微微一愣,「我已不再是『冷劍閣』的堂主,這件事,我做不了主。」

  白筱心裡突的一跳,「是莫問麼?」

  艾姑娘搖頭,「他代理堂主之位元時間尚短,還做不得這個主。」停了停道:「其實你最好死了這條心,少主怕是不會答應你的要求。」

  白筱心間微涼,對那個未知的『冷劍閣』少主,實在摸不著頭腦,「為何北皇可以,我卻不能?」

  艾姑娘默了默,「少主答應北皇是因為對他有所圖………而你的目的卻不為了國事,是為了莫問,少主神通,對你和莫問的事,不會全無所知,怕是難心答允。」

  白筱暗吸了口冷氣,又哪肯放棄,「不管結果如何,還望師傅替徒兒問問。」艾姑娘暗嘆了口氣,「我幫你問問便是。」

  「我該如何聯繫師傅?」白筱實在不敢確定,總能以今天的方式尋得到她。

  「你無需尋我,我有消息了,我自會尋你。」艾姑娘見輦車上侍衛已經等得不耐煩,不住往這邊張望,「如果沒別的事,我先走了。」

  「姑姑。」白筱一時性急,叫回以前的稱呼。

  艾姑娘心裡一暖,神色柔和,「還有何事?」

  「還想求姑姑幫我做兩件事。」白筱知艾姑娘與『冷劍閣』老主有些糾葛,所以在『冷劍閣』中地位才有所不同,所以與他們少主關係定然非淺,如果她說難辦,怕就是當真難辦。

  「何事,如果能辦的,幫你辦辦也是無妨。」雖然艾姑娘身有諸多約束,但對這個徒弟還是打心眼裡喜歡,再說白筱與莫問的那段情,她也不是沒有責任,如果當初不是看上了她那雙手,為了自已一已之私,將她留在身邊,也沒有她與莫問的這段孽緣。

  「第一想姑姑打聽下,容華的近況如何,可否安好。」白筱不能確定艾姑娘知道容華和古越多少事,自不敢輕易說出他受傷一事。

  艾姑娘眼底深處閃過一抹讚許,果然行事小心,這般的性子,倒也讓她少操些心,「他前些日子不大好,最近一次見他,氣色還不錯,讓我們的人繼續留在你身邊,也是在他那兒接下的買賣,回答可還滿意?」

  白筱鬆了口氣,「謝謝姑姑,另外還有一事,小竹想請姑姑監視一個人的一舉一動,無需對她有所行動,只需知道她所做,接觸哪些人便好。」

  「何人?」

  「竹隱的香巧。」

  艾姑娘低頭猶豫。

  「難道有難處?」香巧與容華接觸不泛,監視香巧,無意也窺視到容華的一些事情,而容華又是艾姑娘的大主顧,這事的確是有些難為。

  艾姑娘慢慢呼了口氣,抬起頭,「如果不涉及容公子的,我可以告訴你。」香巧本來就在他們監視之中,剔開容華的事,倒可以賣此人情給她。

  「謝謝姑姑。」白筱眼露喜色,她肯幫自已,自已便不至於太過耳背眼盲,處處被動,雖然不求打擊誰,只求自保。

  回到榮府,曲崢已捧了一個錦盒候在筱苑門口。

  白筱將他讓了進去,他揭開錦盒取出一方裝裱過的橫幅,在桌上攤開,「請公主過目,看還合不合心意?」

  白筱湊上前一看,上面寫著些祈福的詞,笑了笑道:「曲公子,寫了一手好字。」

  曲崢垂頭微笑,「不知是否有要改動的地方?」

  白筱哪肯為個心狠手辣的北皇花心思,將橫幅捲起,「如此甚好,無需改動。」

  「滿意就好。」曲崢立了會兒,見她不再有事吩咐,便退了出去。

  ☆☆☆☆☆☆☆☆☆☆☆☆☆☆☆☆☆

  西越王年輕時風流成性,又好戰,為了不過早養一堆子女來勾心鬥角,爭奪皇位,事後從來不留子嗣,不料一次征戰中傷了命根子,落下個不舉。

  為了不被人笑話,命王妃收養了個孩子,也就是現在的大皇子。

  後來醫醫治治,事隔多年,居然又能人道了,一炮命中,得了風荻,可以說是雙喜臨門,對風荻自然是愛如珍寶。

  後來陸續又養了幾子,但不是夭折就是身體虛弱,絲毫繼承不到他好戰的品性,令他大為失望,所以來來去去寵著的也只得風荻一個。

  所以風荻雖然是圖著白筱來的這凡間,但與這一世的父親感情卻是極好,得知他病重,心急如焚,日趕夜趕,回了西越。

  到了西越京都,也不先回他的皇子府休息,徑直進了宮探視父親。

  不料到了內宮,只見到母親,哪有父親的影子,心存迷惑,向他母親問道:「父王病重,不在宮裡休息,卻去了哪裡?」

  王后久不見兒子,見他歸來,滿心歡喜,將他一把拉住,看了又看,摸了又摸,哪有夫君病重的模樣,「你父王並沒病重,不過是你父王幾次招你回來,你都不肯回來,眼見要出征了,仍不見你回來,才出此下策哄你回來。現在去了督著點兵,怕是不會這麼快回來。」

  風荻愣了愣,心裡滿是內疚,父王年事已高,他為著自已的私心,不在他身邊侍奉,如今還要親自領兵,實在是他這個做兒子的不孝,「父王這麼大年紀了,還要出征?這些年過得不是甚平穩,他又要打哪裡?」

  「你父王好戰,你又不是不知,閒了這幾年,早悶得慌。我一個婦道人家也不敢過問政事,要打哪裡,卻是不知,等你父王回來,自會說與你聽。你才回來,回去好好歇著,他回來了,自會叫人去喚你。」王后見兒子面色蒼白,一臉疲憊之態,心疼不已。

  雖然征戰的事讓風荻擔憂,但這也得面見了父親,問清楚再做定奪,既然父親無恙,懸著的心也算是落了下來,晝夜不分的趕了這許久的路,也著實疲憊不堪,又陪著母親聊了一陣便退了出來,回了自已住處沐浴休息。

  睡得正熟,夢中突然見渾身罩在刺目火光中的一隻火紅鳳凰向他飛來,渾身一激,單膝著地跪倒,垂著頭,大氣不敢出一口,低喚了一聲,「孩兒恭迎父君。」

  火鳳凰飛至他身前方停下,化成人形,冷豔的面頰與風荻有七八分相像,只是年紀長了許多,看著跪伏在地上的風荻冷哼一聲,罵道:「孽障。」

  來人正是炎帝,他見白真回去,說風荻執意不肯回去。又去乾坤鏡前看過,發現他居然逆天行事,一怒之下,親自下到凡間提他。

  風荻埋伏著頭,不敢回嘴。

  炎帝一雙鳳目迸著火,「居然敢做出逆天之事,毀龍君太子的命宿。」

  風荻垂眸看著地面,不敢正視父君,「容華逆天而行,判的是永生絕親緣,寡情義。既然他是這等命宿,何必再把筱筱搭上去?」

  炎帝驚得後退一步,「你說的可是當真?」

  風荻抿了唇不嘰聲。

  「你………私開天眼,窺視他的命宿?」炎帝赤紅的面頰陣陣發白,指著他的手指氣得發顫。「你………你簡直目中全無王法。」

  風荻一時失言,咬了牙,更不敢接口。

  「此事還有誰知道?」炎帝強壓怒氣和慌亂,風荻天生異相,自帶天眼,然私開天眼,窺視天機,還攪亂輪迴之道,乃大罪,此事如果不慎重處理,定然難逃天網。

  「除了孩兒,無人知道。」他不敢告知父君白真也知道此事。

  炎帝暗鬆口氣,「還好,隨我回去。」

  風荻驀然抬頭,斬釘截鐵道:「孩兒不能回去,開天眼窺視天機,逆天之行已經做下,即使是現在回去也是個罰,倒不如一次做完,讓上天罰個痛快。」此時隨父君回去,父君難脫責任,也將受到牽連,倒不如一個人做到底,最後不過是他一個人得個執迷不悟,到時針罰得不知會如何的重,但終是他一個擔下。

  「放肆,你在跟誰說話。」炎帝怒到極點,也痛到極點,他對自已兒子的性子再瞭解不過,決定的事,根本無法改變。

  風荻將唇抿緊,一副雷打不動的神情,過了半晌,在炎帝忍無可忍的時候才道:「父君現在即使捉了孩兒回去,也囚不住孩兒一輩子。」他這話說得再明白不過,你就算把我抓回去了,只要有機會,還是會跑出來的。
作者: 彤櫻    時間: 2011-8-10 03:44 PM

本帖最後由 彤櫻 於 2011-8-17 10:29 PM 編輯

第一卷 第136章 失去

  風荻毛著膽子的一席話抖完,越加不敢抬頭看父君,直覺頭頂上的視線噴出的火,已經將他的天靈蓋戳出一個又一個的洞。

  夜裡本來就靜,這一來就更靜得連風都打大老遠的繞了路,不來觸這個霉頭。

  風荻在地上僵了半晌,實在熬不住這詭異的靜,後背嗖涼得厲害,「父君……」

  「你執意如此?」炎帝強壓怒火,冷寒的聲音問,他自心底升起一股不祥之感,莫名的心慌,他父親作為火族之帝,是手段是何等的冷硬絕決,他不是不知,「父君……孩兒……」

  「我只問你,你是否執意如此?」炎帝聲音冷到了極點。

  風荻心跳加速,這是父君給他的最後機會,他不知父君會做出什麼事情,但他輪了這一世,父君也不能私自強行結束他的性命,要罰也只有過了這一世,回去再罰,深吸了口氣,撐在身側的雙手緊緊的攥起,決然道:「是。」

  炎帝一個字一個字的咬牙吐出三個字,「你……很……好……」

  風荻心頭猛的一震,抬眼,恰好見炎帝垂在身側,縮在袖中的手掌翻轉過來,一顆鴿子蛋大小的耀眼的紅色火球在他掌心中慢慢形成。

  「不,父君,你不可以……」他再也顧不上父親沒叫他起身,是不能起身,雙手在地上一撐,躍身便逃。

  剛躍離地面,渾身彷彿被什麼東西縛住,再也動彈不得,重重的摔落在地,炎帝手掌中的火球離了手掌,向他緩緩靠近。

  風荻驚恐的叫道:「父君,不要……我不要……」

  「由不得你。」炎帝的手掌驀然一握。

  「不……」風荻絕望的慘叫一聲,火球從他眉心炙入,痛得抱著腦袋滿地打滾,約一盞茶功夫,手腳一鬆,四仰八叉的昏了過去,眉心上留下一抹淡淡嫣紅,給他傾城的容顏再添上一筆豔媚之色。

  炎帝手指撫過他眉心那抹嫣紅,長嘆了口氣,「也只能如此,你不要怪父君心狠。」

  使了個咒將他托上床,化成一道紅光離去。

  風荻只覺得渾身一陣冷一陣熱,好不難受,也不知過了多久,身上正燙得難受,一個冰冷的濕巾壓上額頭,說不出的舒服,猛的醒來,睜開眼,對上一雙朦朧淚眼。

  不知是不是睡得太久,腦袋像塞了一包草,木訥納的難受,又像被挖過,空蕩蕩的不知少了些什麼,揉了揉漲痛難耐的頭,怔忡忡地喚了聲,「母后,您怎麼會在此?」環視四周,確實是在自己的府邸中。

  「皇兒,你總算醒了,嚇死為娘了,你如果有什麼三長兩短,叫娘怎麼活。」王后兩眼哭得紅腫,一臉憔悴,母以子為貴,她就是生了個他,這輩子才穩坐王后之位,深受西越王看重。

  喘了幾口氣,才想起喚來宮女,「快,快去稟報西越王,說二皇子醒了。」

  風荻鎖著眉將王后看了半晌,總覺得自己丟了很重要的東西,但愣想了半天,修長的手指曲著敲了敲額頭,硬是沒想出一星半點。

  王后看他這副神情,又有些著慌,一把握了他的手,「皇兒啊,你到底是哪裡不舒服?或者是不是那天從宮裡出來撞了什麼不乾淨的東西?」

  「那天?」風荻敲頭額頭的手指停在了半空中,「難不成我睡了幾天了?」

  王后長嘆了口氣,「難為你不知道,你睡了三天三夜了,一直高燒不斷,把眉心都燒紅了。」

  「眉心?」風荻有些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記得回宮後向母親請了安,沒見著父王,回來後淋了個浴便倒頭睡了,這一覺睡得很不自在,又冷又熱,折騰個不休,難道當真是病著了?

  思索間,王后已喚了宮女取來銅鏡比到他面前,眉心果然多了抹嫣紅,邪媚嬌豔得緊,眉頭一皺,伸手搓了搓,卻是搓不掉。

  王后怕他太用力傷了臉,忙拽著他的手攔住,「別搓,為娘給你擦過了,擦不掉,不過這麼看著也挺好。」

  發熱能把腦門子燒紅,他還是頭一回聽說,不過事實擺在眼前,不認也得認,雖然平白多了一道紅,有些不習慣,但有了也就有了,反正不影響尊容也就由著它了。

  抬頭見宮女挑了簾子,一身明黃龍袍的西越王急步趕了進來,人未到,聲音已先到:「皇兒,你覺得如何了?」

  風荻躍起,在床上就要跪拜。

  西越王忙搶到跟前擋住,「你身上不好,不要理會這些俗禮,可還有哪裡不舒服?」

  風荻謝過父王,半躺倒回去,伸伸手腳,無一個不舒服,「孩兒很好,並無不適。」

  「當真?皇兒不需隱瞞,就算傾盡國庫,也不能讓你留下病根。」

  「父皇如此厚愛,孩兒深感惶恐,確實並無不適。「風荻微笑。

  西越王大鬆口氣,在宮人送來的凳子上坐下,「過幾日,為父要出征,可惜你身體不大好,怕是不能隨我出徵了。」

  「我身體無事,大可隨父皇出征,不知父皇這次又要打哪裡?」風荻下面弟弟還有一堆,可惜能登臺打仗,出謀獻計的只有他一人,西越王室看似人丁旺盛,實際單薄的不能在單薄。

  西越王兩齒一碰,吐出兩個字,「北朝。」將風荻仔細打量過,除了眉心多出來的抹紅以外,容光煥發,實在不像帶病的人,這病也太詭異了,來得突然,湯藥不進,以為都不行了,突然又好了,去的也莫名其妙,怕當真不是病,而是……

  「不過出征前,先請道士好好給你做場法式,驅驅邪。」

  「北朝?」風荻微微有些意外,「這幾年與北朝還算較好,為何突然要打他們?」

  西越王晃頭一笑,「以前不跟他們打,是因為要防著南朝,他們二朝合力,我們也根本討不到好處,如今北朝大亂,龍頭無主。南朝想必也是虎視眈眈,咱去分一塊肉,南朝也不敢有異議。」

  「北朝大亂?」風荻絞盡腦汁,沒想出北朝怎麼大亂了,「北朝出了什麼大事?」

  西越王愣了愣,不敢相信的將他看著,「你剛剛從北朝回來,難道不知北皇死於雪崩,如今由一個瘋癲了多年的賀蘭皇后執政?」

  風荻腦子更是胡成了團,隱約記得是從北朝回來,可是在北朝做了什麼,見了什麼,卻沒一點的印象,沮喪的看向西越王,「父皇,為何我什麼都記不起來了?」

  西越王一驚,與王后對看了一眼,摸了摸她的頭,怕不是這三天燒壞了,向他問了些兒時的事,也是沒一件含糊。

  長鬆了口氣,「怕是這次發燒丟了你最近的一些記憶,莫怕,為父已派人打探的十分清楚,就算你不記得在北朝所見,我們一樣能打他們個措手不及。」

  風荻眉頭一鬆,「一切聽父皇吩咐。」

  王后等他們父子說完,又拉了他的手,「皇兒啊,你也老大不小了,也該納些妃子,生孩兒了。」

  說起這事,西越王也來了勁,「恰好,北魏想與我們聯盟,送來了些北魏美女,我看著也挺不錯,不如盡數給了皇兒,由皇兒看上的便留下,如果誰能去生的一男半女的便給個名分,王后,你說可好?」

  「我看挺好,只是皇兒大病初癒,卻不便行房事。」王后也是贊同,他弟弟早就納了一堆妾室,他身邊還是空無一人,「只是正妃之位,卻也早該有著落了。」

  西越王眉峰一挑,「這次北魏使者前來,另外還有一個意思,就是想與我們結親,北魏王看上的正是你這皇兒。」

  皇后柳眉凝了凝,「北魏聽說皇子甚多,公主去只有一個。」

  「確實只有一個。」西越王喝了口茶,將手中茶杯遞給在身側的宮女。

  皇后面色一變,「夫君糊塗,那個北魏公主一門心思愛慕著北朝的白筱,如何能讓我們皇兒娶她?」

  「白筱是誰?」風荻細品著白筱這個名字,教的很是順溜,好像以前常叫,一時間又想不起是何許人也。

  西越王和王后面面相覷。

  王后心疼的拖了他的手,「皇兒當真不記得了。」

  西越王也是頭痛,捂了捂額頭,「不記得就不記得吧,反正都是這些無關緊要的人,白筱是北皇的二公主。」

  「公主?」風荻挑眉,眼角斜飛,眼裡露出一抹玩味,「母后說北魏公主愛慕南朝公主?」

  「可不是嗎,為這事,當年北魏王可是丟臉丟到家了。你可別聽你父王的,這是哪開得了玩笑,娶豬娶狗也不能娶她。」

  風荻歪歪的斜靠著身後錦緞繡枕,「原來是百合,磨鏡,有點意思……那個白筱又是怎樣的女人?」

  王后心裡咯噔一下,寶貝兒子可別又犯了那放蕩不羈的性子,「傳言行為荒誕無恥,從小就淨做些苟且之事,北皇能養出這麼個女兒,也是個人才,也不只是不是那丫頭荒唐的過了頭了,鬧得無法收拾,五年前乾脆對外傳了死訊,最近卻又說那也頭流落民間什麼的,找了回來,我看啊,定時北皇沒了,賀蘭需要人手,又將她給放了出來了。這個白筱比那北魏公主更是沾不得,皇兒千萬別打她的主意。」

  風荻長指捏著下巴,眼裡玩味更濃,「白筱多大年紀?」

  「算下來,也就十六。」王后憂心重重望著西越王一眼,都怪他,平白跟兒子提那個百合作甚,這下好,還扯了個更加惡劣的白筱出來。

  但既然說了,也就得說開,省的風荻自己去調查,更招惹是非。

  「封存了五年的小丫頭,能幫得上什麼忙?」風荻哧鼻,現在才十六,封存起來是也是十一,這五年就算藏著滿灌經書,也只得紙上談兵,上不得臺面。

  一直沈默的西越王這是搖了搖頭,「皇兒,不要小看那丫頭,年紀雖然小,行為也是荒誕,但頭腦……」他敲了敲自己的頭,「不容小看。」

  「哦?父皇這話是什麼意思?」風荻興趣更大,微微坐直身。

  西越王看著兒子,甚是稀奇,他什麼都記得,一涉及到北朝的人和事,以及與北朝的人有關的事,便忘得灰渣都沒一點。

  將當年西越人被困北朝之事細細說了一遍,「後來我派人查過,雖然去安撫的人是他們的長公主白宜,出點子的卻是二公主白筱。」

  風荻眉梢一挑,勾唇笑道:「有點意思,這次攻打北朝,定然有趣。」

  西越王雙眸也是一亮,久未打仗,實在手癢,「那城控著一片淡水湖,盛產珍珠,我垂涎已久,這次說什麼也要奪回來。」

  風荻雙手扣在腦後,倒回枕頭,狹眸半眯,「孩兒定然全力以赴。」

  西越王和王后離去不久,便有人送了八個南魏女子過來。

  南魏女子勝在肌膚賽雪,體態豐潤,眉目如畫。

  這八個是精心挑選出來的,也就越加的體態婀娜,風情萬種。

  風荻單手撐著頭,曲著一條腿側臥榻上,心不在焉的掃過那八個女子,抬手點了四個,餘下的揚手令其退下。

  留下的四女在外便聽說是讓他們服侍西越最為得勢的二皇子,早暗暗歡喜。要知道她們這樣被送出來的女子,如果能被有權勢的看上,這以後的日子也就有著落了,早打著主意使足了勁獻媚。

  這時見這位二皇子,不但年輕,相貌更是傾國傾城,體態又是極修長的,可以說是無處不美,甚至讓他們這些自認為在女人中首屈一指的美人也自愧不如,更喜得魂都飛出軀體。

  風荻懶洋洋的掃過四人,一勾手指,那四位便如花蝴蝶一般飛向榻邊,跪在塌下踏板上拿捏著給他捶腿捏腰。

  說是捶,倒不如說是摸,不忘一個媚眼一個媚眼的朝著他遞,想勾起他的注意。

  風荻半眯著眼受著,但不知為何,總覺得這些女子不夠美,應該說與他心中的美八竿子打不到一處。

  其中一個女子見他斜著眼一瞬不瞬的盯著她看,不知想什麼,只道是他看上了她,作出嬌羞之態,眼波卻死死地黏在他眼睛上。

  風荻「哧」的一笑,勾了她的下巴,勾唇戲笑,「想我上你?」

  女人咬了紅唇半垂了臉不言。

  風荻將她下巴抬高些,微偏了偏頭,唇邊戲笑更深,「原來不想,那邊算了」說著放開她的下巴。

  女人急道:「能服侍皇子,是青兒的福氣。」

  風荻眼裡閃過一抹譏笑,仰面躺倒,閉了眼,「那就看你們的本事,能不能讓我舒服。」

  那幾個女人得到他的許可,伸手進他衫內,上下其手在他身上揉揉捏捏,使著渾身解數,就怕將他倒弄得不舒服。一陣暢意自風荻身下傳來,然身體越舒服,心裡越空落,總覺得丟失什麼,隱約記得與記憶一起丟失的還有一個女人,一個很美的女人,又是誰,卻無跡可尋。

  皺了皺眉,突然覺得索然無味,一揮手,淡然道:「都下去。」

  女人們花容失色,面面相覷,不知自己哪做的不好,又不敢問,只得順服的退了下去。

  風荻仰面躺著,腦海中勾畫著丟失掉的那個女人的輪廓,探手錦褲內,隨著手上動作,呼吸越來越促,良久終於低吼一聲,身子頓時僵直,一股熱流在掌心中化開。

  僵著身子待身下空落落的刺激退去,縮回手,軟綿綿的靜躺著,心裡卻越加的空虛。

  ☆☆☆☆☆☆☆☆☆☆☆☆☆☆☆☆☆

  白筱送走曲崢,將捲軸收進錦蓋,隨手置於桌上。

  經歷了這許多事,她對北皇並無敬意,這祭天不過是去做個過場,幫著賀蘭演完這齣戲。

  走回窗邊,往對面青石隨意一望,一抹淡的像風一吹便會化去的白影撞入眼瞼。

  白筱渾身一激動,杵在那了。直到對面白影,試好手中白玉竹蕭,抬頭朝他這方向望來,彷彿能感到他微微一笑,溫文的神色在眼前化開,縮進的心臟才驟然鬆開,耳邊隱約繚繞著悠揚的簫聲,腦子裡只有一個念頭,容華沒死……他活著……

  緊緊盯著青石上弄蕭的人影,直到曲末,他抬頭朝著這邊凝望了許久,才起身走向前院。

  白筱猛的拽回游離到不知處的魂,奔出房門,「備馬。」

  騎了馬快馬加鞭的緊急趕到前方三岔路口,卻見容華的馬車正在前方遠去,越來越小,漸漸失去蹤影,已然無法追趕。

  緊繃的身子頓時鬆懈下來,心跳如擂鼓,像是要跳出胸膛,抹了抹額頭滲出的汗,得知他平安,心裡壓著的石頭也可以放下了。



第一卷 第137章 祭天

  下了一夜的雨,到了天亮,雨停了,天也放了晴。

  白筱一身盛裝領著三梅坐上輦車朝著城東祭台而去。

  祭天是大事,百姓也都指著這時候能去沾上點喜氣,未到時辰,但閉了鋪子,收拾著往城東趕。

  白筱坐著車,反而走得更慢,折騰了半天,才算離了人群,繞著遠路往祭台趕。

  這條路是從城西出城,穿過林子,繞過半個城,比正路遠了不止一兩倍,步行的百姓自然不會擇遠而捨近。

  眼見離祭天時辰已近,白筱也是焦急,催著馬車快馬加鞭。

  繞著山腰,一個急轉彎,對面恰好一輛裝滿紙卷的馬車駛來,彼此大驚,各自急勒了馬左右避讓。

  急奔的馬強行勒著,車廂左右搖擺,往前一聳,白筱和三梅緊扶著車壁,人才沒被甩了出去。

  車裡的東西,包括曲崢為她備下的那份祭天辭卷,隨著車簾一卷,盡數飛出車外。而對面的馬車上堆著的字畫也傾下一大堆,鋪撒了一地。

  等得馬車停穩,白筱才拍著亂跳的心臟,撩了車簾往外張望,「出了什麼事?」

  車伕也受了不小的驚,好在公主沒事,「稟報公主,車趕得急了些,差點與對面的車撞上,現在沒什麼事了。」

  白筱往車下看了看。

  對面車上的商人白著臉跳下車,兩腿還有些打顫,也是嚇得不輕,向車伕抱怨,「你怎麼駕車的,這些字畫全是人家訂下的,萬一弄髒了,你來賠啊?」

  車伕受了一驚,正有些憤憤,被他一罵,來了脾氣,「關我什麼事,我走的好好的,對面的車沒招沒呼的撞了來,這命保住就算運氣,你要怪,怪對面的人去。」

  商人往這邊望了一眼,見白筱的輦車奢華,而白筱又是一身華服,光這打扮就不是他能惹得起的,沒吱聲,接著拾自已的字畫,那些畫,有被車輪輾了,有被散開沾了泥,著實毀了不少,商人不住嘆氣,一臉的苦惱。

  反倒是白筱有些看不下去,又急著走,取了三粒金珠子遞給三梅道:「去把我們的東西拾起來,這些金子給他,算是咱賠他的。」

  三梅接了金珠,跳下車,將金珠給了商人,商人連連道謝。

  商人最後拾起地上撒開的一個捲軸和錦盒,遞給三梅,「這個不是我的。」

  三梅忙接過去,這東西可丟不得,「謝謝你啊。」帶著裙襬兜著的其他物件,反身上了馬車。

  趕到祭台前,時辰已到,祭台前裡三層外三層的圍滿兩朝百姓。

  白筱不及看左右,捧了裝了祭辭的錦盒,由侍衛護著,擠開人群,登上祭台,抬頭一看,祭臺上方有個大匾,用黃金鑲著『與民永存』四個大字。

  金匾下一左一右的坐著兩個人,左邊正是她的母親賀蘭。

  她走到母親面前,蹲身行禮。

  賀蘭提著的心,總算落了下來,抬手免了她的禮。

  她這才扭頭看向右邊之座的黑甲人,他叉著兩條長腿,單手撐著額頭,露在外的一雙黑中帶藍的眸子肆無忌憚的直穿進她眼底深處。

  深吸了口氣,不敢對他多看,退到母親身後,一道陰寒帶嫉的目光打她身上刮過。

  白宜與她目光一觸,忙轉了開去,略停了停,便又轉臉去看古越的側影,火辣辣的難掩對他的渴望。

  古越對白宜在他身上滾來滾去的目光視而不見,只是追尋著白筱的身影,三個月不見,她反倒比在南朝時更清瘦。

  一陣震天的擂鼓聲,將台下所有人的視線聚到臺上,賀蘭取了祭辭走到台前,交於誦讀官,一把火焚在大火盆內。

  古越朝著身側副將偏了偏頭,副將也取了祭辭遞於誦讀官,也照樣將祈福之辭讀了,也焚在了火盆內。

  台下百姓頓時沸騰,稱讚不已。

  傳言南北兩朝君王不和,雖然這些年還算平安,但百姓心中終有隱患,兩朝交戰,最先受到衝擊的便是京中百姓。

  古越此舉大大方方,表示著南北朝關係和睦,正去了大家心目中的疑慮,哪能不喜?如此一來,他在百姓中聲望又鍍上一層金光。

  賀蘭心中暗恨,臉上卻不敢有所表示,瞥視台下,瞅向白宜。

  見白宜仍自望著古越,唇邊露出一抹冷笑,重咳了一聲。

  白宜打了個哆嗦,回了神,臉紅了紅,定了定神,好在也是皇家訓練有素的,倒也不至於失態,取了祭辭,四平八穩的捧到誦讀官面前。

  白筱看著這些人個個惺惺作態,十分不喜,有些不耐煩,但這戲又 能不演,好不容易誦讀官閉了嘴,白宜款款的走回。

  不等賀蘭指示,自行捧了錦盒上前,只盼早完早好,少受這活罪。

  與白宜身子一錯之時,見她不經意的唇角微抽,露出一抹冷笑。

  後背起一股寒意,暗覺不妙,眼角不露聲色的左右掃過,又看不出什麼不妥之處,這祭台早在三日前,賀蘭便派了人前來清場,日夜官兵把守,別說有什麼人進入,就連飛鳥也難隱身型。

  直到今天祭天前一個時辰放百姓進入,而台前仍是重兵把守,根本不可能有人在這時候有所行動。

  心下生疑,又尋不到蛛絲雙馬跡,只得走到誦讀官面前,將手中錦盒遞到他手中。

  眼角戒備的掃向台下,突然一個混在百姓中的白色人影撞入眼簾,渾身一震,飛快的望向台下人影,直接落入一汪深不見底的黑眸,即時愣住了。

  心砰然亂跳,他居然也來了,而且未戴慕離。

  他身材修長,一身寬簡潔寬身的長袍在他身上絲毫不顯邋遢,被風一吹,衣角翻飛,飄逸得很。

  瞳孔晶亮,如鑲了閃閃碎星,肌膚瑩潤,與白衣融在一處,再配上隨意在肩後縛著的墨髮,髮尾飄揚,穩如古松,秀如遠山。放在這擁擠的人群裡也十分扎眼。
作者: 彤櫻    時間: 2011-8-10 04:08 PM

第一卷 第138章 與民永存

  傳聞北朝二公主被稱為『天下第一美』,城中眾人哪肯放棄這個可以一觀北朝二公主尊容的機會,方才她縮在祭台金匾下,又有賀蘭皇后阻攔,看不真切,但光那身影已吸緊了台下諸人眼球,這時走到台前。

  一身白色錦服裹著她姣好的嬌驅,兩鬢秀髮鬆鬆的貼著耳鬢挽了個環,束在頭頂,壓了條東珠串成的珠花,髮尾與餘下長髮一同垂下,在後背隨意用白色絲帶束起,側面斜斜插了支珠釵,面如脂玉,眼如碩星,濃睫輕扇,唇色微淡,如雪中寒梅,塘中清荷,回眸間眼角微勾,又媚不可擋。

  剎時間,台下一片啞靜,眾人大氣都不敢哈一口,怕氣一暖便將這位冰雪美人哈化了。

  也正因為此,眾人才沒曾注意到混在人群中出類拔萃的容華。

  容華見她向他望來,微微一笑,神態溫潤如初。

  白筱心跳如搗鼓,白宜僅看了古越的一雙眼,已經如癡如醉,如果知道古越頭盔下是這等容貌會是怎麼樣一副形容。

  正怔忡走神,突然聽耳邊一聲驚呼,「為何沒有字?」

  接著台下一片譁然,一些不滿自已夫君或者情郎眼睜睜望著白筱的女人開始指指點點。

  白筱轉頭看向誦讀官,他手中攤著的祭辭果然是白紙一張,一個字都沒有,別說祭辭了,頓時傻住了。

  雖然她對北皇並無多少尊敬,但祭天不光是為了北皇,還要為天下百姓祈福。這麼送上白紙,是對天下百姓的漠視,也是對上天的蔑視。

  就算她長得美若天仙,做下蔑視上天,玩弄百姓的事,台下人也難免不怒。

  這副祭辭在臨出門前,白筱還親自看過,並無不妥,這時突然變成了一張白紙,腦海『嗡』的一聲響,閃過白宜那抹冷笑,赫然明白過來。

  心裡亂成了一片,千小心,萬謹慎,終是被人算了一道,剛才那輛載著字畫的馬車根本不是無意撞上,而是一早等在了那兒,派了人在前面守著,見她的輦車過來,才趕馬製造那出意外,尋機將她所攜祭辭偷樑換柱。

  這一切做得當真是天衣無縫,無跡可尋,如果不是白宜唇邊不經意的那抹冷笑,她根本不會懷疑到白宜頭上。

  臉色微白,深吸慢呼,無論如何此時一定不能亂,一定要想出個辦法應付。

  輕咬發白的唇瓣望了望台下容華,他微垂了垂眼,濃睫微扇,在白皙的面頰上投下一道淡淡的暗影,他將唇一抿,抬眸朝她又是微微一笑,神色淡然,背著手,側仰了面,看向她身後金匾。

  白筱心下氣苦,這時候,他倒看起了熱鬧。

  苦笑之後,陡然所覺,雙眸圓睜,順著他的視線望了過去,望見賀蘭和古越二人頭頂金匾上的『與民永存』四個大字,這四個字凹陷進去,比匾身更為耀眼奪目,靈光一閃,眸子瞬間一亮。

  回頭向台下容華回以一笑。

  容華收回望著金匾的視線,含笑而立。

  賀蘭面色慘白,雙手緊握著兩邊輪椅扶手,微哆了唇看著她。

  她就想藉著這祭天的機會讓女兒與百姓見見面,以後方可以接下她現在手中大權,哪裡想到,竟然會出此意外,蔑視上天,漠視百姓的公主,就算不處死,也再難得人心。

  一番苦心卻將女兒逼上絕路,絕望的慢慢靠回靠背,閉上了眼。

  白宜嘴角閃過笑意,蓮步輕擺,款款向白筱走來。

  古越卻仍撐著頭,視線鎖在白筱身上,全無擔憂神色,反而閃著好奇的光芒,不知白筱該如何自處。

  賀蘭緩緩睜眼,暼視向他,用只有他二人聽得見的聲音問道:「我女兒被天下人不恥,你很開心,是麼?」

  古越淺淺一笑,不轉頭看她,「她大不了不能在北朝參政罷了,也不是什麼大事,橫豎是我的夫人,在北朝參政本不甚妥當。既然不能參政,我接回宮生兒育女,且不是好事一樁?賀蘭皇后將多一堆孫兒孫女,想必十分愉快。」

  他的話象給賀蘭心窩裡塞進一塊尖石,嗑得難耐,又堵得心慌。

  賀蘭氣得臉色發黑,冷哼了一聲,「休想。」

  古越不以為然的勾唇一笑,歪了歪頭,仍看白筱,見她神色已定,眼中露出一抹讚許,這丫頭果然不簡單。

  白筱聽到他二人之言,心間微澀,深吸了口氣。

  誦讀官面色慌亂,捧著那頁白紙的手,不住的抖,「二公主,這……這………」

  白宜近前,關切的向白筱問道:「皇妹,為何會如此大意?這該如何是好?」聲音不大,卻是足以讓台下近處人聽見。

  聽上去關切的一句話,卻將隱忍著的百姓的怒火激起。

  賀蘭更是氣得渾身亂顫,果然有其父必有其女,如此落井下石,這件事怕是與她脫不了關係。

  之前幾個月,在朝中的百般巴結,怕都是為了這一刻。

  然怒歸怒,在這萬民之前,卻是發作不得。

  古越眼裡笑意更濃,饒有興趣的換了個姿勢,接著看戲。

  白宜這話如果換成方才,白筱定然失色,此時聽了,只是淡淡一笑,「祭天是何等大事,我千惦萬掛,唯恐有一點閃失,如何能大意。

  「那這………」白宜背著台下百姓,暼視過誦讀官手中白紙,露出一抹不屑,事到如今,她還能玩出花來?

  白筱出了這事,朝中大臣定然會將因果推到賀蘭身上,雖然病了幾年無法教導女兒,但此行過於惡劣,對賀蘭難免不會有看法。

  她坐在那掌權之位上,也不過是孤棋一枚,過不了多久,便得從那座上下來。

  北皇子嗣除了她和白筱,只得那個不滿十歲的兒子金璃。

  賀蘭一倒,定然捧金璃上位,幼帝上位,自然得她這個皇姐垂簾相輔,她得了如此地位,還怕古越不肯與她聯姻?

  偷偷望看古越,見他正半眯著狹長俊目將她們看著,心裡起了一絲輕狂,柔聲勸道:「皇妹,此事萬萬不可逞能,錯了就錯了,向大家誠心請個罪,這事也就算過了。」

  語調誠懇,叫人心服口服。

  正面百姓鬧哄哄的附和,要白筱給個說法。

  白筱又是一笑,「皇姐不必擔心,我只不過是備了份與眾不同的。」

  「皇妹!」白宜不想再拖延下去,免生事端,提高了聲量喝止。

  這時古越啞沉的聲音傳來,「二公主既然有特別的祭辭贈與上天,長公主為何百般阻攔,難道是別有居心?又或許,長公主知道這張白紙的由來,知道二公主沒有辦法可施,才故有此言?」

  白宜看向翹著二郎腿的古越,臉色瞬間一變,這是他第一次與她說話,說出的話卻像刀鋒刮過她的皮肉,又冷又痛。

  他自小弄權,她這點小手段,騙不過他的眼。

  白筱突然朝著古越笑了笑,「太子,有沒有興趣一起來觀賞我為上天備下的這份祭辭?」

  古越濃眉一挑,「好。」當真起身,大步流星的走向她,在她身邊站定,「很榮幸受二公主之邀。」

  白宜又嫉又惱,沉了臉,譏諷道:「那就請皇妹把這份特別的祭辭獻上來。」

  下面的人頓時靜了下來,好奇又迷惑的看著臺上,有的想看白筱如何把這事圓過去,有的當真相信她藏有什麼特別的東西,不管是何種心態,都是一瞬不瞬的關注著臺上事態發展。

  古越立在白筱身邊,微伏低頭,對她低聲道:「如果沒有辦法,不必硬撐,我毀了這祭台,帶你出去便是。」

  他如此狂妄之事說得如此輕鬆,然在白筱聽來,卻絲毫不覺得他是大言不慚,就覺得他有這本事,這狂妄之事正是他拈指間的事。

  揚臉朝他笑了笑,眨了眨眼,也低聲道:「如果我這招行不通,就勞煩你了。」

  古越唇角微勾,「好說。」

  白宜見二人有說有笑,卻聽不見二人說什麼,早翻了幾罈子的醋,酸得臉色發青,陰陽怪氣的道:「皇妹,不要誤了吉時。」

  白筱從誦讀官手中取回那頁白紙,清了清嗓子,雙手捧了,大聲道:「北朝白筱獻祭辭。」

  白宜冷哼了一聲,「皇妹,祭天可不比得兒戲,你獻白紙戲弄上天和這千千萬萬的百姓嗎?」

  事到這一步,賀蘭臉上也掛不住了,喝道:「筱筱,不得胡來。」

  白筱無辜的正色道:「母親,這不是一張普通的白紙,上面有兒臣寫下的祭辭。」

  眾人驚訝的看向她,明明是一張白紙,哪裡有什麼字,古越也是一愣,不知她這是玩什麼花樣,如果戲弄百姓,這事可就圓不過去了,急忙湊上前去看那張白紙,差點把眼睛看成了對眼也沒看見上面有字,低聲問,「你……」

  白筱朝他又是一眨眼,將他後面的話堵了回去。

  白宜失笑出聲,「皇妹,為姐眼拙,你這字寫哪了?」

  下面即時有人不依了,一片譁然,喧鬧,「你騙人,你當我們所有人眼拙?你這般玩弄我們,是何居心?」

  白宜見眾人站在她那一邊,氣焰越旺,「你還有何話說?」

  白筱不慌不忙的道:「不是皇姐眼拙,更不是大家眼拙,這字是我聚天地精華而寫,如果不是真心愛戴先皇,擁擠上天,是看不見的。」

  古越也皺了眉,這丫頭當真胡來得緊,簡直是一派胡言。

  白筱此話一出,正面的人更是惱怒,拿了石頭果皮想要擲她,古越冷眸一轉,重哼了一聲,掃過下面憤憤不平的百姓,眾人打了個寒戰,哪裡敢將手中之物擲上來。

  心又不甘,在下面指手劃腳的叫駡不休。

  白宜捨了白筱向賀蘭問道:「母后,皇妹這看不出字,如何算數?」

  賀蘭寒著臉,冷哼了一聲,不答,也無法答。

  在這場上,只有古越和賀蘭地位最高,先不說賀蘭與自已的關係,讓人信服不得,就拿得民心而言,南北朝中也非古越莫屬。

  白筱手持白紙不露聲色的悄悄換了方位,將白紙舉過頭頂,對古越道:「太子,請過來一觀。」

  古越愣了愣,見她神色淡定,不似玩笑,好奇的跟了過去,站在她身後,抬頭望去,即時愣住了。

  今天天氣極好,萬里無雲,強烈的日光打在那塊大匾上金碧輝煌的『與民永存』四個金字上,再反射回來射向白紙,白紙上便出現『與民永存』四個大字,閃閃生輝,流光幻動。

  白筱看向人群中的容華,四目相對,各自微微一笑,容華轉身離開。

  古越愣過之後驚看白筱,白筱朝他得意一笑。

  古越眼裡讚賞之鈀毫不加心掩飾,「好一個『與民永存』。」

  與古越同方向的百姓均看見那四個大字,讚聲四起,紛紛跪地下拜,口呼,「萬歲,萬歲,萬萬歲。」

  那些看不見紙上字體的百姓見他們如此,哪還敢說看不見,忙跟著下跪,剎時間,下面眾百姓黑壓壓跪了一片。

  白筱向容華所在方向望去,追尋他的行蹤,可是一眼望穿,哪裡還有他的身影。

  將手中白紙放入火盆,隨著火起,正面更是呼聲一片,「二公主千歲,千千歲。」

  白宜沒看見紙上的字,不知玩的什麼手段,讓百姓突然如此,但事到如今已是無計可施,面白如紙,訕訕的回到賀蘭身邊,垂眸不敢看賀蘭。

  賀蘭只道是古越有意偏袒白筱所致,雖然心裡打了千把個結,但白筱過了這關,卻是萬幸,心情也是大好,見白宜過來,心裡即時布上一層烏雲,如果不是北皇剛逝,怕動她引起民心不憤,才留著她,如今敢公然挑釁,這帳得記下。

  陰森森的瞥了她一眼,令她打了個哆嗦,越加不敢先進造次。

  古越隨著白筱的視線望了望台下,在她耳邊低聲問,「容華給你獻的計?」

  白筱不否認,微微一笑。



第一卷 第139章 跟我回南朝

  古越看了她一會兒,又問,「你的祭詞哪裡去了?」他剛才雖然對白宜說那番話,不過是憑空猜測,並無實證,這番問她,不過是取個證。

  白筱一咬牙,臉上黑了些,「被人調了包。」

  古越『嗤』的一聲笑,帶了幾分戲謔,「你也有被人算計的時候。」

  白筱小嘴一扁,「我只是個婦道人家。」

  古越微微一愕,揚聲大笑,她居然也有耍賴的時候,見眾人向他望來,才收了笑,唇邊笑意卻斂不去,抬手放在唇邊輕咳了一聲,「要不要我幫你查一查此事?」

  白筱初回北朝,不管是人脈還是地頭,均是不熟,辦事並不容易,心間一動,「謝謝你了。」

  「不必,當你幫我照看豆兒的報酬。」古越見賀蘭向他們望來,平平的看了過去,全不迴避。

  賀蘭眉頭一蹙,這小子實在狂妄的過頭了,「筱筱,回宮。」

  白筱望著古越,還想問問容華的傷勢,賀蘭一個冷眼射來,只得垂了眼瞼,側身從古越身邊走過。

  肩膀與古越一錯之時,古越突然鐵掌一握,緊緊握住她垂在身側的手腕,沉聲道:「跟我回南朝。」聲音略為暗啞。

  白筱一怔,迷惑的側臉看向他隱在鐵盔下的幽黑深眸,深處的藍如夜幕般若隱若現。

  一怒一嫉兩道目光向她一刀刀割來,白筱抽了抽手,他握得更緊,「隨我回南朝。」

  白筱臉色微僵,低聲道:「我不能去,放手。」

  「當真?」他全然不理會賀蘭即將噴發的怒火,低頭迫視著她,如果不是顧忌著台下百姓,怕不是拖個手這麼簡單。

  「沒發燒吧?」白筱順手抬了手去摸他額頭,觸到他冰冷的頭盔,才醒起這是在大庭廣眾之下,還有賀蘭和白宜在不遠處虎視眈眈,忙把手垂下,輕咳了一聲,「我不去,快放手,再不放,我娘要殺過來了。」

  他『嗤』的一聲笑,帶了些玩味,「你會怕你娘?我看未必。」

  賀蘭在官兵面前也不方便對白筱呵斥,又不能容二人在這祭台之上拉扯下去,自行推了輪椅往這邊過來。

  白筱忙將古越的手甩開。

  古越鬆了手,薄唇一合,「也罷,我再賣你一個人情。」

  白筱正要離開,聽了這話,又自站住。

  古越暼了眼朝這邊而來的賀蘭,「西越七萬大軍朝著我們這方向而來,以我所測,怕是會兵分兩路,攻打曾州不過是個愰子,重點怕是朝著荊州和徐州方向,我們徐州新建防事,再加上,上次一戰,留有重兵把守,西越三萬人馬前來,也不過是石頭碰石頭,各自痛,而北朝的荊州就怕未必了,如果我所料不錯,西越人馬怕不是衝著徐州去的。如果失了荊州,賀蘭這位子怕是坐不住的,她一倒,你在北朝同樣呆不下去。」

  白筱愣望著他,心裡七上八下,她從來不曾參與過戰事,對打仗一竅不通,咬著唇瓣,呼吸都有些不順暢。

  他驀地勾唇一笑,抬手捏了捏她的下巴,「如果應付不來,過來給我暖床。」轉眼見到近前的賀蘭一張臉黑如鍋底,眼裡笑意更濃,轉頭朝自已的親兵一舉手中馬鞭,轉身離開。

  白筱『哧』了一聲,望了一會天,自大狂,不帶這樣拿人開心的,她在南朝時,他也不會碰她,這時來說這些胡話。

  手腕一緊,已被賀蘭抓住,在她發作前,道:「他說西越可能要打曾州和荊州。」

  「什麼?」賀蘭身子一顫,一股寒意從腳底升上頭頂,哪裡還顧得數落白筱不是,「他說,你就信?」

  白筱聳了聳肩膀,「派人一探,便知道真不真,無需猜忌。」

  賀蘭扶著輪椅扶手的手,汗濕一片,朝衛兵叫道:「回宮,傳左相即刻進宮見我。」

  ☆☆☆☆☆☆☆☆☆☆☆☆☆☆☆☆☆

  白筱回到榮府,叫人喚來曲崢索取荊州附近邊界地圖。

  細細看過,暗嘆了口氣,上次在「熙和軒」聽容華與子涵商談的便是對徐州附近的防事,南朝在太平時代更加的嚴謹,不疏漏任何一處。

  北朝戰略頭腦實在比不得容華,這幾年西越與南北二朝關係和睦,北皇雖然在與西越交界的曾州邊疆加強了防事,然在與西越較遠的荊州防禦卻極為薄弱,反而在荊州與徐州交界處設有重防。

  煩悶的揉了揉額頭,「荊州可有什麼特別之處?」

  「荊州與徐州有一湖相隔,那湖盛產珍珠,出口西越的珍珠大多出自荊州。」曲崢對各地物產習俗瞭若指掌。

  白筱太陽穴跳動越加厲害,對古越的話更無懷疑,「父皇這些年為何不對荊州設防?」

  曲崢輕嘆,「前年,我聽探子來報,說南朝在徐州增設重防,也曾勸過皇上也添設防事,可是皇上說荊州離西越甚遠,西越就算要打,也只會打外側的津州,越州,葉州等地,而不會捨近求遠攻打山勢險峻的荊州。又說如果要攻打荊州的人定然是南朝,所以命人加強了對徐州的防衛。公主為何突然問起荊州的事?」

  白筱更是頭痛,雖然北皇防南朝無可厚非,但如此一來,反而斷了向徐州求救的後路,再說這一仗打下來,定與西越結仇,容華古越也不見得會幫北皇,「聽說西越兵馬朝著徐州,荊州方向而來。」

  曲崢抿了唇,面上並沒多大變化。

  白筱驚訝的睨視著他,「難道你知道?」

  「西越王本是耐不住寂寞的,攻打南北朝是早晚之事,我也曾向皇上提過,皇上並不以為然,說我杞人憂天。至於西越這次當真要攻打我們之事,尚未收到來報,不過如果西越當真有此意,這兩日,怕也快收到信報了。」曲崢眉頭微皺,「公主從何處得到的消息?」她剛回北朝,竟會比他更先得到消息,實在讓他百思不解。

  「古越說的。」白筱並不瞞他,「萬一西越當真是來攻打荊州,你有何想法?」

  「如今只能儘快探得對方的意圖,如果當真是要攻打荊州,只能抓緊調派人馬前往施救,公主先行休息,我進宮一趟。」曲崢面色凝重,再也坐不住,起身向她一福,轉身離開。

  五日後,白筱被賀蘭急召入宮。

  白筱心裡發慌,怕是古越的話被得以證實了,雖然並不懂什麼戰略,卻也不敢耽誤,隨著曲崢匆匆進了宮。

  果然不出她所料,到了宮中,賀蘭眉頭緊鎖,眼中焦慮之色盡在眼內,左相及擁護她的一干大臣,也靜立身側,均是神色沉重。

  白筱快步上前,在殿中跪拜過賀蘭,「母后召兒臣何事?」

  賀蘭沒言,左相滿面憂色,上前一步道:「探子來報,西越大軍已然離曾州不遠,就算我們即刻發兵,怕是也趕不及。」

  白筱心間一涼,「是曾州?不是荊州?」

  侍立一旁探聽消息回來的禁衛隊長,搖了搖頭,「並沒發現有去荊州的跡象。」

  白筱微微一愣,難道古越消息有錯?「為何到了近處才探到消息?」

  賀蘭冷哼一聲,「我們向曾州和荊州發出急函,那邊回應半個月前,探得西越大軍向曾州而去,便已派了人送急函回來求助,而我們這邊卻並沒收到消息,這邊派了隱衛查探,發現送急函的通訊兵的屍體,而身上急函已被人搜走,卻不知是何人所為。」

  白筱望著賀蘭的眼,暗吸了口氣,賀蘭不笨,多半已猜到是誰所為,不過沒有證據,而且在對方大軍壓進之時,也不能發生內鬥,才這般隱忍,「母后有何打算?」

  賀蘭將臉一沉,「點兵,就算晚到,也得奪回來。」

  白筱眉鋒微蹙,這幾天將曾州和荊州地圖反覆看過,又拉著曲崢他細問過,曾州本是易守,不易攻的城池,曾州兵力不算太過薄弱,西越哪有這麼容易攻?

  但如果西越當真要攻,真真是打消耗戰的事。

  白筱將唇咬了咬,向左相問道:「魏相,認為該如何?」

  左想當能不知,賀蘭才上位,就丟城的話,她這江山也就坐不穩,「只能打,別無他法。」轉頭向得力武將武將軍問道:「將軍認為要調多少人馬,方可助曾州保住城池?」

  武將軍臉色也是沉重,「如果西越沒能攻下,我們從後方攻打,裡外夾擊,三兩萬人便已足夠,但如果我們未到,曾州便已被他們攻下的話,只能反攻,反攻的話沒十萬大軍,怕是不成。」

  一直不言的曲崢突然問道:「武將軍,能確認,西越目的確實不在荊州?」

  武將軍搖頭,「看荊州方向十分平靜,確定不會是攻打荊州。」

  白筱和曲崢對視了一眼,各自默然,等他們安排好戰事,退下後,才對賀蘭道:「母后,荊州不能不防。」
作者: 彤櫻    時間: 2011-8-10 04:38 PM

第一卷 第140章 剝衣裳最順溜

  賀蘭蹙著的眉毛就沒鬆開過,「我掌政不久,左相和武將軍這邊的人馬,並無問題,而另一半兵權卻在右相手中,右相擁著白宜,我如何信得過他?」

  白筱也是默然,軍事,她不懂,但是明白關鍵時候,如果誰使個絆子,撒把砂子,好好的一盤棋就可能全盤皆輸。

  側眼見曲崢低頭沉思,眼睛忽閃忽閃的,便辭了賀蘭退出大殿。

  曲崢隨之也向賀蘭和左相行禮退了出去,走了沒多遠,便見白筱站在盤龍柱下將他望著。

  走了過去:「公主。」白筱笑了笑,「曲崢還有事要做?」

  曲崢微微一愕,「目前暫時無什麼要事,準備回榮府。」

  「一起。」白筱轉了身,與他並肩走向後宮門。

  曲崢不敢與她並行,略落後一步,跟在後面。

  出了宮門,等白筱上了輦車,牽了自己的馬,正要上馬,見白筱白玉般的手撩著車簾,「曲公子,可否上車來?」

  曲崢挽著馬韁,身子有些發僵,不自在,瞅了眼她身後車廂,「這……怕是不太合禮數。」

  白筱揚眉,「只有女人怕我的,不料曲公子也會怕我,難道曲公子本是女兒身?」一直傳言白筱好女色,兒時喜歡看人家百合之交,從來沒說過白筱跟哪個男人曖昧。

  雖然明知白筱就是上次所見的小竹,而小竹傳聞是南朝太子收過房的,但也只是傳聞,而且古越向來有斷袖之名,那收房一事也就讓他不能全信了。

  曲崢的臉微微一紅,見左右侍衛朝他望來,不好這麼僵著,讓人看笑話,將馬韁丟給親衛,上前踏上輦車,白筱打撩著簾子放他進去,才鬆了手,任車簾自行落下。

  回身見曲崢仍僵在那兒,望著眼前鋪著的棉墊羊絨發呆,不知該往哪兒坐。

  白筱唇角一勾,他這性子當真古板得厲害,「怕我對你做什麼不軌之事?」自行蜷著腿坐在車廂內側,閒散的靠了身後大紅團花錦面靠枕,笑嘻嘻的將他望著。

  曲崢尷尬的面紅耳赤,「公主說笑,曲崢不敢這般胡想,玷污了公主。」彎了身,坐到離白筱最遠的角落。

  白筱哧的一聲笑,「你這與女人相處的本事,還得練練。」

  曲崢越加坐得四平八穩,目不敢斜視,平時常去筱苑,與她也是單獨相處,但她寢宮甚大,又是開著門的,與這番情景卻是天地之別,忙轉了話題,「公主說笑,不知公主叫我何事?」

  白筱也是憂心重重,不再逗他,「方才在殿上,見你一直苦思,可是有什麼不同的想法?」方才在大殿之上,他不開口,說明不想即刻,或者對賀蘭的面問他,而是出了大殿等著他中,再單獨尋問。

  曲崢深深吸進口氣,猶豫了片刻才道:「我也和公主同樣想法,西越進攻曾州,怕只是個幌子,目的是在荊州,該保荊州。然線報卻只提曾州,所以武將軍也認定曾州受敵,定然不肯捨曾州,帶兵前往荊州。而我有些想法,然實在不成氣候,所以也不敢在皇后娘娘面前提起。」

  「說說看,你有什麼想法?」白筱坐直身。

  「其實還有一隊人馬可以調動,就怕娘娘和我義父不肯。」

  白筱眼眸一亮,「哪裡的人馬?」

  「保護皇宮安全的姜族暗騎,這隊人馬連眾大臣也不知道,是姜族世代暗中徵召,培養的軍隊,保護皇上的安全的,所以在宮中,皇上以及公子皇子是絕對安全的。除非皇族子嗣有危險,否則平時不可以調用。」

  白筱輕舔唇瓣,賀蘭在宮裡隱忍多年,對北皇不敢下手,而是到宮外的『明宮』才敢對其下手,原來是因為這個,「既然你有此想法,為何方才不向我娘提出?」

  曲崢搖了搖頭,「姜族暗騎,只得三千人馬,如何與那七萬大軍相搏,雖然西越明裡指著曾州去的,便會料到我們必然派大軍前往,所以曾州也必會派重兵,至於攻城是賣命就不見得。我估計他們只會抽一些人馬前往荊州,但如果抽上兩萬人馬,也不是那三千暗騎可以抵擋的了得,我怕去了也是枉然,所以也沒敢提。」

  三千對上兩萬,白筱默然了手指在腿邊棉墊上輕劃,驀然兒時看的關於古越的一個事蹟浮上腦海,他用空城誘北寇入城,結果城中僅一萬官軍帶領百姓,利用機關地道,將北寇五萬大軍殲滅四萬,活捉近萬人。

  他可以如此,北朝為何不能?這念頭閃過,慢慢膨脹,最後將大腦塞滿,雀躍欲試,心裡砰砰亂跳。

  曲崢見她臉色變幻不定,微微緊張,不敢打擾她,突然聽她問道:「不知西越大軍到荊州需要多少時間?」

  「按探子所報,應該還要一個月方能到。」

  「如果我娘和左相同意派暗騎出征,到荊州又要多少時間?」

  「暗騎均是精挑細選出來,再加以嚴格訓練,比普通士兵腳程快了許多,如果走近路,也就是十天半個月時間。」

  白筱一掀車窗,對外面叫道:「停車。」

  回頭對曲崢道:「你現在再進一次宮,務必說服我娘和左相出兵,要快。」

  「你有什麼想法?僅靠這三千人馬前往,也是白白送死。」曲崢手扶車門,遲疑不肯去,怕她一時衝動,枉送了那三千人的性命。

  「光憑這三千人,當然不行,我現在沒時間與你細說,我們兵分兩路,你進宮,我去南朝,借些東西。」白筱望了望天,此時不知能不能尋到他。

  「借兵?」曲崢眸子一亮,她與南朝關係非淺,但很快神色又是一暗,「南北朝關係一直不大好,南朝如何能借兵給我們對付西越,與西越結仇?」

  白筱將唇一咬,眸子也是一暗,他還指著西越的藥救治古越,如何會為了北朝與西越結仇,借兵自然是根本想都不用想,「自然不是借兵。」

  不過現在實在無多的時間向曲崢解釋,推了他一把,將他推下車,「快去,照我的話做,我晚上自會給你一個說法,」

  吩咐車伕停在京裡一家大客棧前,取了置放在車裡的便於更換的衣裳,下了馬車,要了間上房,飛快的換過衣裳,取了銀子把給客棧夥計,雇了輛小馬車,從客棧後面溜出了客棧,上了小馬車,朝著南朝皇宮而去。

  南朝宮門前的守衛認得她是未來的太子妃,無人敢攔她,她暢通無阻的進了宮,直奔熙和軒。

  容華正坐在書案後繪製一些圖樣,聽到腳步聲,抬起頭,見她氣喘吁吁的進來,微微一愣。

  白筱一手掀著珠簾,一手扶著房門門框,不住喘息,「你在,太好了。」

  他放下手中筆,幽眸微閃,神色溫和,難掩一抹喜悅,「怎麼會想著回來?想我?」

  白筱撇撇嘴角,不理會他,杵著那邊楞看了他半晌,他神態間雖然仍然柔和似水,從容淡定,當下巴卻比過去尖了不少,更顯清峻,套在身上的寬鬆白袍,越加空落。

  在祭天之時隔得遠,未能細看,這時看著發現臉色煞白,全無血色,怕是身上的傷未好。

  丟了珠簾,慢慢走到他身側跪坐下去,直盯著他穿戴整齊的胸脯,不開口,便伸手去解他的衣裳。

  他啞然失笑,還是這般莽撞的性子,突然伸臂將她摟住,一翻身將她壓伏到案下,戲笑道:「看來這些天將你憋著了,一來便急成這樣。」

  白筱的臉刷的一下紅過耳根,握著他衣襟的手僵著沒敢再動,眉頭一豎,惱道:「你以為人人像你這般無恥嗎?」

  罵是罵,手上又接著剝他的衣裳,動作順溜得很。

  他微微一笑,也不駁她,由著她解著衣裳,啞聲道:「倒是當真想你想得厲害。」

  白筱紅了臉剎間漲得熟透,瞪了他一眼,將解開的衣襟往兩邊一掀,倒吸了口冷氣,喉間一哽,眼慢慢蒙上了一層霧氣,「怎麼會傷成這般,這許久都不見好?」

  他心臟略偏之處劍傷凹進半寸有餘,事隔這麼些日子,仍有乾枯的血跡,看著仍十分可怖,可想這幾個月他是如何在生死邊緣上打滾。

  雖然他利用她,但見他傷成這般,仍止不住的難過。

  他笑了笑,翻身坐起,拉了衣裳掩了胸前劍傷,「北皇劍上有毒,那毒十分霸道,令傷口無法癒合,最近餘毒才逐漸清除,傷口得以漸漸癒合。你無需擔心,再過些日子,連疤痕都不會落下。」

  他口氣平淡,簡單得就像手上割了條小口子,白筱心裡卻堵得心慌,也隨他坐起,吸了吸鼻子,「你也會有錯算失誤的一天。」

  容華睨著她淺淺一笑,「一點小失誤罷了,算不得錯算。倒是你不會無故前來尋我,說吧何事?」



第一卷 第141章 又欠一夜

  白筱吸了吸鼻子,穩住神,望了望天,還有整隊侍衛在客棧守著,不容她出來時間太長,問道:「東軒六年,津城被北寇圍攻,津城軍民於城中設置機關地道,以一萬人之力滅對方五萬大軍,那件事,是不是你做下的?」

  「是。」她來的目的,容華已然料到,心下暗讚,面不改色的,輕飄飄的看了她一眼,「你要的東西沒有,回去吧。」

  白筱愕住了,他居然什麼也沒問便這麼乾脆拒絕,「你知道我要什麼?」

  「津城的機關圖。」他竟拿了個書卷,往身後靠椅一靠看起了書。

  白筱暗罵了聲,人精,將靠遠了的他拽了回來,「我並不想窺視津城私密,只是想知道那些機關如何佈置,設置。」瞟眼見他無動於衷,舉了一隻手,「我發誓,絕不會漏津城的秘密,也絕不會打津城的主意。」

  他淺淺的睨了她一眼,「倒不怕你打津城的主意。」

  「那為何不借?」白筱苦著小臉,憋屈得要命,這人平時蠻好說話,這麼關鍵時候就彆扭,「你不借,失了荊州,我娘便會被朝中右派大臣迫回後宮。」

  「正好,甚得我心,她回了後宮,你也可以回到我身邊,對我而言,百利無一害,我為何要借你助她?自然不借。」容華微側了側身,背對白筱。

  白筱愣了,什麼狗屁藉口,陰損至極,鬱悶望了回窗外飄進的花瓣,拽著他,將他的身子扳了回來,看著他淡然的眸子,咬牙切齒,恨得想咬他一口,「你要如何才肯借我?」

  他眼瞼下垂,掃過她咬著的唇瓣,又復看向她的眼,「想咬我不成?」

  什麼都被他料到,白筱好生沒趣,更壓不下這份納悶,大眼一窄,當真張了珠唇去咬他面頰,這臭男人太氣人,咬死作數。

  容華淺笑將臉微側避開。

  白筱這一口咬了個空,一片花瓣飄落,恰好被她含住,鮮紅的花瓣,粉嫩潤澤的唇。

  他回眸望見,呼吸微微一窒,再也挪不開眼,輕嘆了口氣,朝她慢慢湊近,偏了頭去銜她唇上花瓣,冰冷的唇輕觸她溫暖柔軟的唇。

  白筱一愣之後,轉頭避讓,剛一動彈被他伸手過來牢牢抱住,心裡一驚,驚得微張了嘴。

  他含著花瓣的唇向她壓覆過來,微涼的花瓣捲上她滾熱的舌,心臟驟然收緊,微微一掙,他手臂一收,將她攬得更緊,牢牢箍在胸前,舌抵進她口中,尋著那片花瓣,霸道而溫存的不容她有任何閃避。

  她越避,他將她箍得越緊,她的身子緊緊壓覆著他的胸口,壓迫著他胸前的傷口,撕心裂肺的痛自胸口處化開。

  劇烈的痛更讓他感覺她的存在,越加的將她攬緊,越緊越痛,越痛越緊。

  她懸在嗓子眼上的心猛的砸下,失控的快速跳開了,一切發生的太快,快到她未能反應………口中被軟柔的花瓣掃得無處不癢,又被他霸道的攪得無處不麻,腦中嗡嗡作響,亂成一團。

  清雅的梅香一陣陣飄進鼻息。

  睜大眼,瞪著咫前的眼,漆黑澄亮,深處滾著熾熱的情愫,與平時所見的淡然全然不同。

  她看他,他也看她,不急不緩的捲動著在彼此舌間轉動的花瓣,花瓣由涼轉暖,帶暖了他冰冷的唇。

  胸前傳來一陣濕意,她垂眸見胸前衣襟濕紅了一片,晃花了眼,陡然一驚,推著他,想脫離他的束縛,查看他的傷勢。

  然他的手臂強健有力,她哪裡掙得動絲毫,心急之下,牙關一合,向他的舌咬落。

  他飛快縮開,她咬碎口中花瓣,口齒一鬆之間,他的舌又再次抵入,與她一同嘗著花汁的苦澀。

  帶出花瓣,唇貼著她的唇,一點點與她纏綿,輾轉廝磨,好像要將這數月來的思戀盡數揉碎在彼此唇間。

  隨著他呼吸緩緩的加促,白筱的臉越來越燙,彼此失了規律的呼吸交纏不清,輕拂著對方的面頰,陣陣的癢。

  白筱僵著的身體,越來越軟,越來越無力,慢慢闔了眼,聞著環繞在身邊的梅香,心一點點飄遠,她對他的霸道竟反感不起來,他是魔鬼………

  花瓣在唇間搗碎,被他盡數壓入口中,再也分不清口中是他的味道還是花汁的味道。

  待得口中花汁化盡,他才慢慢退出,與她面貼著面地喘息,腦海中儘是那夜與她纏綿的點點滴滴。

  她面紅如塗,張嘴吸了口氣,便聽他暗啞帶著些玩意的聲音覆在耳邊傳來,直鑽進了她心尖裡,「如果借你,你如何謝我?」

  白筱的心高高提起,又重重落下,轉臉看他,唇掃過他發燙的唇,微微一顫,「你要我如何謝你?」

  說完,望進他眼底深處翻湧著的情愫,心又是重重的一跳。

  他回臉,唇輕磨著她的唇,暗啞著聲音,「要你。」

  白筱耳邊嗡嗡作響,吸進的氣,怎麼也呼不出來,心跳不止,生生憋紅了臉,明知他會說出這混帳話,仍要問他。

  「你的傷。」

  傷倒是無防,只是身上的餘毒未乾淨,卻是萬萬與她行不得房,這毒十分霸道,萬一渡到她體內,以她的體質根本無法抵得住,強壓被撩起的慾望,將她的下唇一咬,啞聲道:「欠著,記好了,欠我一夜。」

  白筱懵懵的忘了回駁。

  他笑了笑,將她放開,暼過她胸前沾了血跡的白衣,起身走到衣櫃前,除去身上帶血的衣裳,碩實的身驅在她面前展現。

  她喉嚨一緊,微垂了眼避開,僅一瞬又抬眼看了過去,輕咬著唇看得有滋有味,他有一副好身板。

  他止了胸前的血,拭去血跡,換過衣裳,取了她的衣裳,轉身朝她搖頭一笑,「看夠了?」

  白筱小嘴一撇,「你換裳也不迴避,想必是想我看的,既然你盛情相邀,我便勉為其難的看一回。」

  他挑眉,「你當真越來越放肆。」

  「彼此彼此。」白筱接了衣裳,轉過屏風,「圖紙,你何時能給我?」

  「那圖紙給不了你。」他坐回書案,含笑看著屏風等她發火。
作者: 彤櫻    時間: 2011-8-10 06:06 PM

第一卷 第142章 棋與劍

  白筱往屏風上搭衣裳的手停住了,豎了眉從屏風後探出頭,將手中染了血的衣裳團成團,狠狠朝他擲去,「你這個渾蛋,枉自你身為一國之君,天下君王,哪有你這麼言而無信的?」

  「如今一國之君不是我,是古越。」容華淺淺一笑,從案後起身,繞過書案,拾起地上衣裳,抖開來,平整的搭在臂間,走向屏風。

  白筱此時身上僅著了條白色錦褲,上身赤著見他走來,驚得睜圓了眼,「喂,你別過來。」

  容華只是微微一笑,腳下並不停留。

  白筱慌得顧不上罵他,忙縮回身,扯了搭在屏風上的衣裳,手忙腳亂的往身上套。

  尚未拉緊,他已轉過屏風,「怎麼不罵了?」

  白筱雙手抄著衣裳,臉皺成了包子,鬱悶之極,早該知道他是這麼一個沒皮沒臉的,怎麼就沒防一防,「你簡直是無恥之極。」

  他看著她的狼狽相,微微一笑,也不否認,有時無恥可比君子死要面子來得自在,放下手中衣裳,抬手去觸她的臉,「你想我君子,當初就不該來招惹我。」

  白筱面色僵硬,有些尷尬,當初趴到他身上,去揭他面紗的是她;當年在他身上亂摸的也是她……自作孽不可活,「兒時不懂事做下的事,怎麼當得了真,虧你還記到現在,當真小氣得很。」

  「我一貫這麼小氣的。」他側抬臉,斜睨了眼屏風上的胸衣,再看向她雙手後環抱著的胸脯,可以想像出裡面是何等媚人風光,垂眸一笑,戲侃道:「原來可以省一件,早知如此,當初還可以節省些銀子。」

  白筱面頰頓漲紅,氣不知打哪兒出,一腳朝他踹了出去。

  他身子微微一側,已避開這一腳,伸手握了她的腿踝輕輕一帶。

  白筱頓時失了平衡,尖叫著往後仰倒,腰間一緊,已被他攬腰接住,見他笑盈盈的道:「夫人小心。」

  更是氣得望天,「誰是你的夫人,放手。」掙著自行站穩。

  他怕傷口滲血再弄髒她身上衣物,不再逗她,退到屏風後,凝看著半透明的屏風透出來的影子,「津城機關與地道是根據當地的地理特徵而設,那套方案在荊州派不上用場。」

  白筱事先便料到那些設置定與地勢有關,一邊穿戴,一邊道:「雖然不同,但方法總是大同小異,總該派的上用場。」

  「靠這些外在的東西,以少勝多,就在個『巧』字,差之一毫,失之千里,這大同小異便差的太遠了。」他望著屏風,薄唇輕抿,助她輔助賀蘭,本是不該。然,如果不助,她又少不得要受些苦。

  白筱整理妥當,轉出屏風,眉頭蹙緊,「這麼說,全無辦法?」

  「也並非全無辦法。」他攜了她的手,走向桌案後坐下,「你小坐片刻。」提了筆又在桌上攤開的一張圖紙上圈點批註。

  白筱睨了過去,黃褐的牛皮紙上繪製的相似一幅地圖,地圖上又畫了許多奇怪的東西,他正在上面圈點,批註,不時停下認真思索。有時行比如風,有時每落一筆,都十分謹慎。

  她不知他這是在做什麼,但他這般認真神情,卻是她不曾見過的,雖然對荊州戰事十分擔憂焦急,仍不忍心打擾他。

  直到大半個時辰後,才見他放下筆,又認真的將手下圖紙看過,才長吁了口氣,側臉看她,微微一笑,「久等了。」

  白筱扯著嘴角勉強笑了笑,實在等的夠久,望了望窗外天色,不敢再久呆,「我該回去了。」來這一趟,雖然沒得到要的東西,但見他身體恢復成這般,也該滿足了。

  雙手撐了桌緣,要起身,被他拽了回去,「你不要荊州了?」

  白筱雙眸一亮,「你肯幫我?」

  容華苦笑了笑,重新提筆,在那圖紙一角題下『荊州』二字。

  「難道這是荊州的……」白筱彷彿心臟都要跳出胸腔。

  容華點頭,吹乾紙上墨汁,「如今給你講解,一時半會兒,你也甚難明瞭,只需將幾個關鍵地方記牢,這地圖回去後交給曲崢,他頗有見識,只要多用些心思,好生琢磨,這東西應該難不倒他。叫他親自帶兵前去,照著這圖上機關佈置,倒是勉強擋得一兩萬的兵力。

  說完指了指其中幾個地方給她看,「這些,你自己知道就好,到了機關全部設置完以後,再加以添加。」

  白筱心念一動,「難道是怕內鬼洩露機關設置?」

  容華側眼睨了她一眼,淺淺一笑,「倒是不笨,只要這幾個地方守住,其他地方,就算被人知道,也沒什麼用處。」

  白筱喜得骨頭都輕了三分,突然抱了他的脖子,在他臉上狠狠的啃了一口,「如果保得荊州,我回來再謝你。」

  容華輕輕一笑,「記住欠我一夜便好。」

  白筱臉上的笑僵了僵,乾咳了一聲,鬆開抱著他脖子的手,「我走了。」捲了圖紙開溜。

  「我送你。」容華隨她起身。

  「你的傷?」白筱不放心的看向他胸口,剛剛還裂開了。

  「不妨事。」他撩了珠簾先行出了雕花拱門。

  二人出了『熙和軒』,並肩而行,均只看著隨著步子擺動的衣裳下襬,一路無話。

  直到送了她上車,他才深深的凝視了她片刻,「你當真不捨北朝的那片江山嗎?」

  白筱愣了愣,望著他不知該如何回答,她什麼都瞞不過他,她是想要北朝的權勢,起碼保住賀蘭的權勢,只有這樣,自己才能強大,才能設法接近『冷劍閣』,設法……這一世不能再許莫問什麼,只求能讓他自由。

  「罷了,走吧。」他眸子裡升起一抹寒意,「凡事多加小心,萬萬不可強自出頭。」

  白筱懵懵的點了點頭,等馬車啟動,撩了身後窗簾,望著靜立在宮前的頑長身影,如青松雲樹,飄渺閒雲,捲不起一絲凡塵。

  如果不是心裡先儲下了莫問,他當真是個不錯的人選。

  在她對他尚有用處的時候,他也將是個不錯的夫君。

  直到看不見那抹白影,才落下窗簾,手指撫過懷抱著那卷地圖,這人是友,將是天大的福分,如果是敵,當真可怕之極。

  他能將不屬於南朝的荊州摸得如此熟悉,在短短時間,設計出如此精妙的暗道機關,這等智慧,如非他手下留著情分,十個北皇,賀蘭都不會是他的對手。

  也難怪西越王不去碰他,打著北朝的主意,分明就是拾著軟的捏。

  該死的風荻匆匆趕回去就是來攻打北朝,一早便該知道他不是什麼好鳥,到北朝來,根本就是來攪混水的,有意助賀蘭皇后殺死北皇,讓北朝大亂,他們乘機來襲,手段當真卑劣得很。

  白筱暗呸了一口,這筆賬記下了。

  容華望著白筱所乘馬車走遠,眉頭一蹙,轉身緩緩走回『熙和軒』。

  望了望懶懶散散斜依在軟榻上的古越一眼,坐回書案,閉目養神,剛才弄裂傷口,失血不少,繪那地圖又十分傷神,著實有些疲憊。

  古越睨著屏風上,白筱留下的血衣,道:「如果她知道,你支她去荊州,用金璃的命換她的命,北朝大臣對賀蘭定然存下異心,賀蘭要想穩住現在位置,就得求助於南朝,令賀蘭落入你的棋局,受你控制,將會如何看你?」

  容華目無表情,眼皮也一動不動,「如果她死了,想怎麼看我,也看不了了。」

  古越將視線從血衣上調回,笑看向他,「她就算活著,也將疏遠於你,又有何樂趣?」

  容華唇角輕勾,「她一早便認定,她是我的棋,我是她的劍,再如何看,也並無多大差別。」

  古越默了下去,翻身平躺,雙手枕在腦後,望著天花板,楞自出神,過了好一會兒才道:「要不,我們派兵前往徐州,適機助她一臂之力,也可補上這個缺。」

  容華微抬眼皮,闔著眼看他,慢慢將唇抿緊,果然如風荻所說,他對白筱動了情了,「我絕不會與西越反面。」

  在白筱失蹤頭兩年,風荻討伐南朝,雖然並沒討得便宜,但古越毒發,無藥抑制,幾次險險離世而去,那樣的事,他絕不允許再發生。

  「何苦如此,白筱這丫頭很有些意思,有她伴你,你並不會孤單。」

  容華撇臉一笑,「你知她還甚少,她對我,與對你一般,並無意思。」她心裡儲的只有那一個人,所做的一切,也是為了那個人。眸子裡的笑,逐漸轉冷。

  古越冷哼一聲,冷聲道:「如果不是舅舅學那北皇練什麼邪功,艾姑娘也不至於離開京城,開那見鬼的『儲花苑』,哪能有這些屁事。」

  容華面色微變,僅一瞬便又自恢復如常,「這陳年舊事,不提也罷,艾姑娘離開京城也未必不是好事。」



第一卷 第143章 結仇

  白筱依然回到客棧,從後門溜回客房,換回之前所穿衣裳,才開了門喚了在隔壁間休息的護衛,急忙趕回榮府。

  剛進了大門,便有下人快步上前,「公主,曲公子有請。」

  「正好,我也要去尋他。」不等下人引著,自行提了裙襬奔向曲崢住處。

  進門便問,「你辦的事,好何了?」

  曲崢正在桌上鋪了荊州地圖在看,聞聲忙起身,面露難色,「皇后娘娘和義父答應出兵,但是必須給個合理的方案,而不是以卵擊石。」

  的筱鬆了口氣,走到桌邊,掃了眼桌上圖紙,雖然與容華所繪不是出自一個人之手,但地理特徵果然一般無二,對容華的那份設計圖稿,又多了幾分信心,「你看看這個。」

  曲崢鋪開地圖,「這是……」吃驚的望向白筱,「是荊州?可是這些……」他手指劃著新幹的墨蹟,越看越驚心,越看越佩服。

  白筱輕點了點頭,指了指那些設置處,「這些都明詳細註解,他說你多用心思,應該能看明白,明日一早,你將這帶去面見我娘,就說是你繪製的,叫你義父即刻發兵,帶上工匠,明天就出發,這圖在路上琢磨。」

  「是。」曲崢兩眼不離地圖,一點點看過去,白筱何時離開都不知,喃喃自語,「他果然可怕。」

  一個月後,白筱和曲崢在荊州督工,帶著城民和暗騎修建防事,增設機關。

  短短時間設置那些複雜的工事實在不是易事,再加上頻頻有西越大兵壓近北朝邊界的消息,更讓白筱和曲崢心急如焚。

  二十天後,又有急函來報,西越大軍兵分兩路,一路五萬人馬仍朝著曾州而去,而另外卻由西越王親自帶兵朝著荊州方向而來,最多三五日便會到城外

  白筱得了這消息,反而冷靜下來,除了察看工事,便在軍帳中喝茶看書。

  曲崢見她如此好生意外,巡視回來,見她正坐在帳中幾後煮茶,直到她對面坐下,「前幾日,你坐立不安,如今西越大軍即將到達,這工事剛完,還未完全檢察妥當,你為反而無事一般?」

  白筱將剛煮好的茶斟上一杯,推到他面前,「我急是因為不知道他們確定的動向,如今已然知道,還有什麼可急的?」

  就在這時,有探子快步進帳急報,「稟告公主,曲公子,西越大軍已到。」

  曲崢暗吸了口冷氣,「這麼快?」

  白筱眉稍一挑,「按計劃,即刻行動。」

  曲崢忙起身離帳。

  白筱獨自自斟自飲,面上淡然,心卻越跳越快,不緊張是哄人的。

  腦海裡浮過在戰場上所見容華那淡定的黑眸,心又定了不少。

  其實容華的這套方案,說難,也難,說簡單也簡單。

  就是跟對方耗,荊州靠著湖,這湖不但盛產珍珠,還盛產魚類,而城中存有大量的糧食,就是耗著半年一載的,都不成問題。

  而對方山長水遠的來,哪能有如此多的糧草供上萬兵馬食用,所以西越必然想速戰速決,可這邊變著法子與他們拖延時間,選用障眼法讓人騎了馬在城門外拖了樹來回跑動,讓西越王以為有大軍駐城,不敢輕易靠近。

  必然在離荊州的地方紮營,再派暗騎,從地道前往,焚其後面的糧草。

  如此一來,西越軍既不敢冒然前進,時間一長定然人心不穩,餓上三幾日,定會拚死攻城奪糧。

  那時再叫所有官兵和百姓躲入暗道,送他們一座空城,凡是存放有糧食的地方,均設有機關暗箭,餓慌了的西軍入了城,人心大亂,難指揮,四處搶糧。

  藉著機關暗箭,便能搶糧的西越軍除個七七八八。西越軍發現有詐,必定急著向城外撤退。

  慌亂之軍又哪能成氣候,這時緊閉城門,關門打狗,用弓箭,落石伺候,不管這一招能殺多少人,但敵軍士氣大減,只求逃命,再加上餓了幾天,體力不支,更難有戰鬥力。

  這時那三千暗騎,再領著來回衝殺,三千精英對那一堆潰不成軍的一盆散沙,對方又如何能不敗?

  白筱靜坐在帳中,緊握著茶杯,掌心中一片汗濕,直到帳外有人報戰捷,才長鬆了口氣,繃緊的身子頓時放鬆,全身疲憊不堪。

  對留守官兵道:「一定要活捉西越王。」

  良久後,曲崢回來,身後跟著的官兵押著大約二十來歲,全身金甲的人。

  迷惑的看向曲崢。

  曲崢懊惱的在幾邊坐下,「這廝是西越王的親兵,與西越王更換了衣裳,分散我們注意力,而西越王混在士兵中逃跑了,好在並無人逃出城,現在正在活捉的古越士兵內搜索西越王下落。」

  白筱揉了揉發痛的額頭,西越王只能捉,不能死,否則與西越間的仇恨就結大了,這以後的日子也難再太平。

  然越是不想他死,他偏不肯活。

  到了晚間,在清理被弓箭射死的西越兵屍體時發現了西越王的屍體。

  白筱和曲崢面面相覷,相對苦笑,卻又無可奈何。

  風荻帶著王萬大軍駐紮在曾州外五里的地方,既不攻城,也不退兵。

  他在這兒的目的不過是障眼法,只等那邊傳來捷報,這邊立馬撤退。

  不了捷報沒收到,卻收到了惡報,西越王被射殺在荊州城內,二萬大軍死死傷傷,只餘下二千來人,被對方俘虜。

  怒極攻心,躍下虎皮椅,一腳將通訊兵踹翻,「怎麼會這樣?對方多少人馬?」

  通訊兵戰戰兢兢,「所說只得三千人馬,帶著城中百姓。」

  「什麼?三千人馬?」風荻臉黑如鍋底,上前一步,拽著那人衣襟,將他提起,「怎麼可能,我父王帶去的可是兩萬精英人馬。」

  通訊兵嚇得直哆嗦,哪裡還敢有半點隱瞞,巴不得將對方說的天上有,地下無般厲害來脫罪,一五一十的將得知的情景倒了出來。

  風荻半眯著鳳眼聽完,將他往地上一擲,「你說這一切是由北朝二公主白筱操縱?」

  「的確如此。」

  風荻咬緊牙關,當真該好好會會這個臭名遠颺的女人,「白筱……我要你生不如死……」
作者: 彤櫻    時間: 2011-8-10 07:20 PM

第一卷 第144章 男女同好

  這次荊州之戰,滅了西越軍數萬餘人,活捉了數千人,等北朝調來官兵,便將那些俘虜交給駐守在荊州的官兵,帶了自己的人馬回京。

  雖然打了勝仗,但白筱一點也高興不起來,西越王被當做小兵射死在了城裡,和西越的仇結定了,以後怕是要生出事端。

  曲崢騎馬走在輦車前,也有些訕訕的,如今之計也只有設法儘快稟明皇后,加設邊關防備,準備多年的迎戰。

  白筱在車內睡了半天,有些煩悶,撩起窗簾觀望窗外風景,見一個通訊兵急馬趕來,遞給曲崢一封急函,有在他耳邊說了幾句什麼。

  曲崢看過後面色大變,揚手退下通訊兵,挽了馬韁走到白筱的馬車窗邊,「公主,出事了。」

  將手中急函遞給她。

  白筱剛醒,有些迷糊,聽了這話,頓時精神,將信看過,蹙眉輕嘆,就知道風荻不會甘休,果然。來得也太快了些。

  她們調走了暗騎,宮中守護頓時薄弱,風荻派人乘機借走了北皇的小兒子金璃。

  對於賀蘭來說,金璃本是多餘的,早晚要除去,但是朝中有許多擁護北皇以及被白宜籠絡的大臣,就指著過兩三年,金璃大些坐上皇位,踢賀蘭下臺。

  所以在賀蘭現在剛上位,根基不穩之時,金璃出事一起的惡劣後果不亞於丟一個荊州。

  「西越有沒有傳來消息,他們劫走金璃的目的是什麼?」如果他們讓北朝斷子絕孫,只需將金璃當場殺死,既然帶走了,那就是想用金璃做人質,得到自己想要的東西。

  「還沒收到消息。」曲崢搖頭。

  「我娘和左相怎麼看這事?」白筱將急函又看了一遍,從頭到尾沒有說他們有何打算。

  「皇后娘娘正一籌莫展,我義父的意思,公主回京前設法與西越二皇子談談,看看他們是什麼目的,再作打算。」曲崢皺緊眉頭。

  白筱心裡瞭然,賀蘭不表態是不願自己涉險,才有此想法。

  容華的那句凡事莫要強出頭,當時不曾在意,這是想來,怕就是指的這個。

  心裡頓時湧上不知何種滋味,他早就料到北朝宮中空虛,難免生出事端,無論捨荊州,還是捨金璃結果都一樣,他卻助她保荊州,捨金璃。

  她不在宮中,賀蘭能求助的只有南朝……

  苦笑,容華啊容華,你果然是沒有心的,不管何時,我終是你的棋子……

  「我娘對左相的提議可有反對。」

  「有,不過……」曲崢睨了她一眼。將口中的話嚥了回去,暗嘆了口氣。

  白筱微微一笑,唇邊帶著澀意,為了得到想要的總得有付出,「我明白了。」賀蘭為了對付北皇,為了自己的位置,讓她見一見風荻又有何妨?

  「公主。」走在最前面的副官奔到他們面前,手中握著一副請柬。

  「何事?」曲崢接過他手中請柬,低頭看去。

  「有西越來使攔在前面,說請公主隻身前往瑜城一敘,」副官面露難色,欲言又止。

  曲崢面色一變,「萬萬不能,瑜城是西越要地,長年重兵把守,進去還能出的來嗎?何況還是公主隻身前往,皇子沒救回來,還要搭上公主,開玩笑嗎?」

  白筱冷著臉看著二人。

  副官也是眉頭緊皺,「他們說如果公主同意,可以先放了小皇子。」

  曲崢冷笑。「他們的話且能信得?」

  「他們的使臣求見公主,說可以面對面的向公主稟報。」

  「不必見,打發他回去。」曲崢寒著臉,將袖子一揮,「無稽之談。」

  「這……」副官杵著不肯離開,神色閃爍一陣驀地一定,決然道「請公主下令就地設置防禦,拚死一戰。」

  曲崢微微一愣,「你說什麼?」

  白筱眼裡也閃過驚詫,一瞬不瞬的看著副官。

  副官抬頭道:「使臣道,他們一萬大軍帶了小皇子伏在前方三里外山丘中。如果公主不同意,便立即殺死小皇子,就地一戰。」

  曲崢面色大變,「他說你就信?」

  「屬下派了人前查探,確實屬實。」副官神色絕然,一副打算死在這兒的形容。

  一直靜聽著的白筱側臉一笑,「意思是,我去是死,不去也是死?」

  副官緊抿著唇,不答,事實便是如此。

  曲崢雙手一握,「風荻這混蛋,我們中計了。」明明收到風聲,風荻全軍從曾州撤退,進了與北朝邊界不遠的『瑜城』,只道他是在『瑜城』養兵準備攻打北朝,不料,竟暗中留下一萬大軍暗中伏擊在此。

  白筱笑了笑,神色淡然,「去叫他們使臣過來。」

  等副官離開,曲崢看向她略為蒼白的面頰,心裡苦澀,她從小在宮中就沒過過好日子,在民間漂泊多年,才回來,卻又遇上這擔子事,皇家子女看似風光,其實其中苦處,怕是只有她們自已方知,「要不我們拚死一戰?」

  白筱朝他笑笑,「何苦呢?我娘和左相不正想我去瞭解他們的目的嗎?」

  「可是太危險。」曲崢頓了頓,眼底湧著一股莫名的情愫,「要不然,我與你一同去。」

  白筱搖頭,對方開了口要她一人前往,怎麼能讓他陪同,「聽完西越使臣如何說法,再定不遲。」

  曲崢默然,只得如此。為她束起車簾。

  西越來使叫墨夷,長得很年輕,頭髮由一根桐木簪在頭頂挽了個髻,面皮白淨清秀,眼睛不大,形狀卻是極好,閃著靈動的光芒,穿著一身淡藍長袍,清亮卻不耀眼,他走到輦車前,雙手拱在闊袖裡,朝端端正正盤坐在車內的白筱一拜,但抬眼看向白筱,不避不閃,與她目光一觸,微微一驚,世間竟有如此美貌的女子。

  雖然有傳聞北朝二公主新美貌絕天下,但一直認為這多少對皇家子女有奉承之意,不料今日一見,竟當真美到極處,瞳仁清亮,竟咧嘴一笑,「未料到二公主比傳聞更美上不知多少,看來我們王子請公主前往,當真是明智之舉。」

  曲崢於一旁眉頭一皺,這人當真無禮大膽之極,「墨大人請自重。」

  墨夷睨向他又是一笑,「我們西越人慣來直言,好便是好,不好便不好,不如北朝那麼多的虛假禮數。」

  曲崢本是能忍之人,這時也不由的怒氣上湧,臉色越加黑了下去。

  白筱心裡也是惱火,縮在袖中的手攥了又攥,面上卻並無表情,淺看了曲崢一眼,將他壓下。

  墨夷反倒有些意外,看她年紀怕只得十五六歲,卻能如此沉得住氣,又想著傳聞中她的臭名,微搖了搖頭,當真可惜,竟與魏國公主相交,「如此美人,卻不好男色。」

  曲崢胸間騰著火,一張臉寒得透骨,卻見白筱並無惱色,只是微微一挑眉稍,微微一笑,朝著墨夷斜眸一暼,勾了勾手指,媚聲道:「墨大人上前一步說話。」

  墨夷看著她的神色,一霎時間竟是一愣,他惱她殺越王,口無遮攔,有意羞辱於她,本以為她就算能忍著不馬上發火,也定然變色,哪料到會是這麼一副神情。

  看看左右,沒敢上前。

  白筱身子微微前傾,眼裡媚意自成,「墨大人好不膽小,敢前來議事,卻不敢上前一步。」

  墨夷哈的一聲笑,「有何不敢?」她要殺他,根本不必叫他上前。

  鎖著她那雙亮如星辰,又媚若羞花的眼,大步上前,立到輦車前方停下,「公主………」

  話剛出了口,白筱白如凝脂的小手握了他的手腕,猛得往裡一拽。

  他一個沒留神,竟被她拽跌在車上,未及反應,她滑膩的小手已探進他胸前衣襟,撫上他胸前肌膚,秀面向他靠近,唇離他的唇只得一寸方停下,吐氣如蘭,帶著淡淡幽香。

  輕笑道:「看來墨大人對我聽聞不少,可有沒有聽說過只要皮相好,我男女都愛?墨大人一副好皮囊,不知床上功夫如何?有沒有興趣就這車中服侍我一把?」

  墨夷萬萬沒料到,她居然敢在這光天化日之下,又在眾兵擁圍之下,對他做出這等大膽之行,說出這等無恥之話,一時間竟驚愣得不知該如何反應。



第一卷 第145章 換人

  愣忡的片刻間,她的小手已扯開了他腰間玉帶,正探向他身下,身後傳來陣陣竊笑,才醒過神,慌忙從車上滾開,衣衫大敞,露出裡面一片雪白肌膚,狼狽之極。

  攏了衣襟,一張臉青青白白,不敢相信的看著一派閒然坐在車內,像是什麼事也沒發生過的白筱,嘴唇微白,說不出話,世間竟有這樣的女子。

  白筱提著他的玉帶,玉帶輕晃相碰,發出清脆的聲音,「墨大人,你忘了這個。」

  身後又有人在笑,他恍然,不禁搖頭,重新看向白筱雙眸,眼中已無剛才戲意,剩了憤憤之色,她這是叫他難堪,不上前接玉帶。

  白筱淺淺一笑,將手中玉帶拋給他,「既然墨大人對本公主無意,那就不要再談閒話,風荻叫你來做什麼?」

  墨夷接了玉帶,提在手上,也不束,抬高下巴看她,「我們皇子叫我們來接公主往瑜城一敘。」

  白筱見他轉眼間便恢復坦然也是有些意外,這個人不可小視,「我不去,那又如何?」

  「前方三里處,我們有一萬官兵候著公主,公主且能不去?」墨夷慢慢攏上衣裳,束著玉帶,動作緩而慢。

  白筱冷笑了笑,「既然去也是死,不去也是死,倒不如先斬了你,再與全力一拼,還來得爽快些。」

  她能在荊州滅他們西越兩萬大軍,殺西越王,墨夷也就料到她不是能隨隨便便唬得住的女人,「我們皇子有交代,決不會傷了公主性命,而且只要公主肯去,我們將給公主送上一份厚禮。」

  這份厚禮是什麼,白筱自然知道,風荻是聰明人,金璃對賀蘭而言只是暫時有用,過了這關鍵時候,也就全無用處,如今他是用很快過氣無用的金璃換她對這個賀蘭有用的人,明知故問,「說來聽聽,看我對你們皇子這份禮不感興趣。」

  「金璃小皇子,這份禮如何?」墨夷整理好衣裳,笑意盈盈望著白筱。

  「禮倒是好禮,只是風荻太過狡猾,我如何信得過你們?」

  墨夷解了腰間佩劍,遞給白筱,「只要公主答應,我們那邊便會有人立即送金璃小皇子過來,公主可以用此劍抵著我的喉嚨,等他們連同金璃小皇子一同離開,再放了我。」

  白筱不屑道:「怕是你的命值不起這個價錢。」

  墨夷不以為然的笑了笑,「我的命雖然不值錢,但我們二皇子要的是公主的活人,如果他們不能安然離開,劍在公主手上,大可自行了斷,在下回去也是交不了差的。反正公主存了橫豎是個死的心,害怕我們懂什麼手腳不成?」

  白筱直視著他的眼,他也回視著她,神色坦然,過了好一會兒,白筱才道:「叫他們放人。」

  「公主果然是爽快人。」他眼裡閃過一抹讚賞。

  「公主,曲崢同你一起去。」曲崢心裡皺巴巴的難受。

  「不必。」 白筱側眸目光盈亮,「你護送金璃回京。」不要強求出頭,他料事如神,不知可料到風荻的這一手?如今她是去得去,不去也得去,倒不如乾脆些,換個金璃回來,當是利息。

  曲崢將雙手攥緊,這時卻別無辦法可想,只能先帶了金璃回去,再設法搭救白筱,偏了臉,看向別處,不敢再多看白筱兩眼,怕看多一眼,便狠不下這心。

  墨夷眼裡讚許之色更盛,此女小小年紀便有這等氣勢,實在難得,可惜偏偏殺西越王,成了他們的仇敵。

  白筱冷眼看著墨夷,將他的長劍抽出來把玩,驀然指了他的喉嚨,「難道墨大人是要親自跑一趟不成?」

  墨夷也不躲,由著劍尖輕抵著喉嚨,寒氣透過皮膚,垂眼掃了眼光亮的劍身,面上並無懼意,笑了笑,「公主甚愛說笑。」

  僵著脖子從袖子裡取出信號彈,點燃拋向空中,「只需稍等片刻。」

  白筱收起劍,抱著靠枕,閒散的靠身後圓枕上,好整以暇的將墨夷看著,視線在他身上一點點溜過,那花花大少,居然要了這麼個人物。

  墨夷想著方才被她抹了一把,從腳底一股寒意,爬了一身的寒戰,她的目光掃過他身上哪一塊,哪兒就一陣的麻,臉上的表情也變得僵硬。

  白筱笑笑,冷不丁問道:「風荻想怎麼處置我?」

  墨夷蹙眉搖頭,「確實不知,小皇子的心思,甚難揣摩。」

  白筱輕點了點頭,不再理會,閉目養神。

  約莫一個時辰後,有馬蹄聲傳來,白筱睜眼見一個西越官兵帶了兩個親兵朝這邊駛來,軍官身前坐著個八九歲大小的男孩。

  到離他們五十步的時候便不再前進,將男孩提下馬。

  男孩回頭望了望他,朝著這邊奔過來。

  她這次回宮沒見過金璃,而她前次離開北朝皇宮,金璃只有四歲,模樣早就大變,哪裡還認得,但看穿著打扮倒是皇家子嗣,斜眸看向曲崢。

  曲崢湊到輦車前,低聲道:「確實是小皇子。」

  白筱看向已經奔過來的金璃,五官上沒完全張開,依稀有著北皇的影子。

  金璃直奔到輦車前才停下,氣喘吁吁的向她問道:「你便是二皇姐白筱?」

  「是。」白筱看看天色,太陽已經偏西,如果天黑,曲崢他們越加不安全,不再耽擱,對曲崢道:「帶他走。」

  曲崢彎身將金璃拽上馬背坐在自己身前,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狠心一咬牙,揚聲道:「走。」

  只留下白筱的車伕,隊伍緩緩前行。

  白筱慢慢垂下眼瞼,不再看他,正欲落下車簾,聽金璃道:「我回去後,定然叫他們救你回來。」

  白筱抬眸看他,微微一笑,「好。」

  等曲崢他們走遠,白筱下了輦車,在車前來回踱步。

  墨夷和五十步外的軍官也不催她。

  直到天邊閃起一抹紅光,一枚信號彈飛上天空,白筱才長吁了口氣,曲崢他們已安全脫離西越兵埋伏範圍,返回車中,「走吧。」

  落下車簾,不再理會車外之事,裹了被子倒頭就睡。

  墨夷接過親兵牽來的馬匹,翻身上馬,望了望閉合的車簾,這位公主與以往所見皇家女子全然不同。

  縱馬護著白筱與前面西越大軍會合。
作者: 彤櫻    時間: 2011-8-10 07:52 PM

第一卷 第146章 敗人興致

  進了瑜城,墨夷直接就將白筱送到了風荻下榻處。

  風荻暫住之處,雖然說不上奢華,景緻確實身份別緻,一出樓閣前,依山有溫泉泉眼,將泉水引入,彙成暖池,熱氣被風一吹,四處飄散,倒有幾分仙境的味道。

  白筱無心觀賞,只是木著臉跟著墨夷上了閣樓,進了大門,道了裡面拱門前才停下,帷幔半掩,看不見裡面情形,只聽見一陣舒暢的低喘聲。

  這聲音並不陌生,臉上微燙,蹙緊了眉頭,來得可真不是時候,正想說不如先出去,等他辦完事,再進來。

  墨夷站在門外,輕咳了一聲,揚聲道:「皇子,北朝二公主請到。」

  白筱眉頭擰緊更緊了,這個墨夷當真好不識臉色。

  裡面風荻微啞慵懶的聲音傳來,「叫她進來,你可以出去了。」

  墨夷應了聲是,轉頭看向擰著眉頭的白筱,一溜煙的出去了。

  白筱杵在那兒,平白生出些尷尬,也學著墨夷咳了一聲,「既然你忙著,我不介意出去等待,等你忙完了,我再來不遲。」

  裡面喘息聲和呻吟聲頓止,聽風荻冷哼道:「敢殺我父皇,不敢見我?」

  白筱翻著兩眼望著頭上幔頂,正要轉身離開,兩個侍女從幔後轉出,朝她作揖,「公主請。」

  上前來拽她。

  白筱忙退讓避開,「我自己會走。」

  額頭吃痛,還有這樣強迫別人看他房事的人,既然他要表演,她勉為其難的看一看好啦,反正也少不上一兩塊肉。

  風荻閉著眼,斜靠在虎皮軟靠,身上披著的豔色錦袍,鬆鬆的半敞,露著裡面一抹胸脯,他體態不像練武的男子般粗壯,線條柔和,性感誘人。

  他一頭一尾跪著兩個美豔女子,一個捶肩膀,一個捶腿。

  另外還有一個擠在他身前,臉貼著他赤裸著的胸脯,一手探在他衣裳裡揉捏,另一手隔著錦褲握住他那處,上下套弄。

  風荻隨著她手中動作,不時喘息。

  三個女人均是僅在胸前低低的掛著半塊絲帕,身下圍著半尺來寬的錦緞,身上的布料加起來也不如白筱一個袖子的布多,該遮掩的,不該遮掩的,都沒能遮多少,一般白肉煞是晃眼。

  風荻也不睜眼,喉嚨間滑了一下,啞聲道:「再快些,就快到了。」

  這香豔的場面讓白筱面頰微微一燙,想起上次在湖邊對古越說的話,脫口而出,「一二三,嘿咻嘿咻……二三四,換姿勢……呃,你們繼續,我還是不打擾你的雅興的好。」

  轉身要溜,那兩個侍女往前一堵,拿眼瞪著他。

  白筱鼓著腮幫嘆了口氣,這叫什麼事,不願看還不成了嗎?

  榻上人微抬了眼皮,望了望塌前的白筱背影,雖然看不見面容,仍覺得她高雅清麗,絕非他身邊這幾個俗粉能比,不知何故,光看著背影,腹間竟是一熱,一股舒暢化開,喉嚨間發出一聲銷魂的聲調。

  輕喘一聲,才道:「原來是沒見過男人的幼稚小兒,甚好,我喜歡,稚兒的味道且是他們能比的。再快些……」後面一句卻是對身前女子所說。

  白筱無語,再睜眼,慢慢吸了口氣,從容轉身。

  突然聽風喘息道:「別轉身,你這背影甚好,我這麼看著,更容易到些。」萬一她只得個背影姣好,容貌平平,在這緊要關頭看著,就有些影響感覺了。

  白筱氣得發笑,這人自從翻了臉,簡直叫人無語至極,竟對著她的背影想著些亂七八糟的東西。

  哪肯這麼站著任他胡亂YY。

  臉色一沉,接著嘴邊勾出一抹詭異的笑,緩緩轉身,走到榻前不遠處的一張花椅前坐下,望向半眯著眼幻想的風荻,「二皇子的興趣當真別緻的很。」

  一邊說一邊自行翻了個杯子來倒茶喝。

  風荻鎖著她那張臉,再也移不開眼,一時間,竟忘了還在他身下賣弄著動作的女子。

  白筱看向倚在他懷裡的女子,那女子不知是不是重複這個動作已很有些時間,不時偷偷轉動手腕,便一本正經的指著她道:「偷懶可不成,要快些,再快些……」

  女子面色微僵,當真手上快了些,風荻驚愕,睨了懷中女子,又聽到白筱說,「不好,不好,用力些……」

  那女子只道她當真很識得房中之術,果然又用力了些。

  白筱嗯嗯兩聲,「不行不行,再用力些,再用力些。」

  風荻痛得一抽,眼裡透漏著怒色。

  白筱淡淡的睨了他一眼,又道:「哎呦,你差點拆了你家皇子的命根子。」

  女子嚇得忙鬆了手,慌亂的看向風荻。

  風荻被她這麼一折騰,一身興趣頓消,體內的火滅的灰渣都不剩,頭一回知道看到美人不是來火,而是滅火。

  白筱朝他聳了聳肩,不再看他,打量起屋中擺設。

  他這雖然臨時住處,卻也絲毫不馬虎,與他以前在北朝住處的小閣樓真真是天地之別,如此會享受的人,為了攪亂北朝的局勢,委身的那個小閣樓如此長的時間,當真難得。

  風荻本恨白筱殺他父皇,這才一照面攪了他的好事,怒氣衝天,將僵在他懷裡的女人推開,翻身坐起,「滾,全滾出去。」

  那幾個女子嚇得花容失色,忙起身退了出去。

  風荻身子一歪,側靠在軟枕上,半眯著鳳眸,將白筱仔細打量過,按傳聞白筱只有十六七歲,未見之前,他一直以為能帶人設置機關,挖掘地道的女人就算模樣美貌,也該威風凜凜,哪能是現在所見這般嬌弱秀雅。

  「你當真是白筱?」

  白筱正看著對面的一個青花瓷花瓶,聽了這話愣了愣,側臉看他,「你當真是風荻?」風荻怎麼可能不認得她?

  「難道世間還能有第二個風荻?」風荻衣襟半敞,一派閒散,緊盯著她的臉,再沒見她之前,滿腦子想的都是該怎麼將她好好淩辱一番,再丟到軍營中充了軍妓,讓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讓她丟盡北朝的臉。

  這時看著她倒多了幾分意思,不急著將她送走。

  白筱心存疑惑,將身子坐直,朝著他一攤手,「你的紫玉短笛可帶在身上?」掃過他不整的衣衫,「怕是顧著風流,不知丟在哪兒去了吧?」

  那玉笛是風荻特有之物,如果這是個冒牌貨,應該是應該是拿不出來的。

  風荻瞥了她一眼,這女人果然有手段,連他有紫玉短笛都知道,從後腰抽出隨身的短笛,在指間一轉,「看來你對我們西越的事,很下了些心思。」

  白筱心中謎團瞬間擴大,暗生警惕,不動聲色的望了過去,看的卻是他手中紫玉短笛,難不成這也是個偽造品?「你怕是吹不來。」

  風荻嘴角抽搐了一下,不會吹,不會吹帶著這玩意做什麼?

  「果然是吹不出來的。」白筱一彈衣角,起身外走。

  「站住。」風荻面色微變,幾時有人敢在他面前這般態度,對方雖然是一方公主,如今卻是他階下囚奴,擺哪門子架子。

  白筱不理,仍走自己的路。

  「我叫你站住。」身後語氣加重,帶了冷意。

  白筱回頭,腳下不停,「有話叫風荻來跟我說。」弄個冒牌貨算哪門子的事?胳膊一緊,被他一把拽住。

  蹙眉看握在臂間的手,深深陷進她的衣裳,腳下功夫倒是和風荻半斤八兩。

  「你何以說我不是風荻?」風荻低頭看著她的長睫,手臂纖細的不經一握,這麼個女人居然帶著幾千人馬,滅了他們兩萬大軍,殺他父親。

  做下這一切,到了這兒,居然還敢一副輕蔑的模樣,不覺間手上用力,幾乎捏斷她的手臂,這女人實在該死。

  白筱痛得額頭滲出冷汗,強行忍著,「既然你們打著風荻地名號,把我弄來,自然該由他親自見我。」

  風荻冷哼了一聲,「你何以咬定我不是風荻?」

  「他吹得一手好笛子,你能嗎?如果不能,我無須與你在此浪費時間。」既然風荻說與她前世有著淵源,那或許面對面好好談談,這次殺西越王之事,才有可能有所轉機。

  風荻褐色眸子閃爍,突然扣下她的臉抬起,鎖緊她的眼,她眸子漆黑,全無懼色,冷笑了笑,「你以為我不敢殺你,才如此有恃無恐的滿口胡言。」

  白筱深吸了口氣,慢慢呼出,突然蹙緊的眉頭一鬆,笑道:「你這易容術當真了得,我看了許久,居然沒看出哪裡不妥。」心間卻是暗暗心驚,難不成西越也如南朝一般有真假太子。

  風荻眼角輕抽,「荒謬,」將她往塌上一丟,陽光從窗櫺照射進來,在她面頰上鍍了一層淡金,越加的美豔。

  擦了擦紫笛,一瞬不瞬的盯著她,湊到嘴邊,傷感低揚的笛聲從他交替著的指尖中傳開。

  笛聲入耳,白筱黯然,人可以易容,但聲樂騙不了人,他的確便是風荻。

  既然是他,何以裝作不認得她?難道是死了父親氣傻了?



第一卷 第147章 生不如死

  風荻吹著笛子,瞪著榻上的女人,覺得自已很荒謬,居然給這個該送去當軍妓的女人吹笛子,向她證明自已的身份。

  見她愣愣的出神,提了張花椅重重的頓在榻前,矮身坐下,長腿一抬,穿著黑皮軟靴的腳蹬在榻緣上,半眯著眼看著眼前的女人,如同看著爪下的獵物。

  「你還有什麼可說?」

  軟榻一側靠窗,一側被他堵著,白筱只能後背緊貼著身後冰冷牆壁,眼前媚極的眼裡除了帶著仇視的寒意,還有股說不出來的陌生。

  「我護荊州只為自保,兩國相戰,必有死傷,不過西越王與他的親兵互換衣裳,殺他,卻非有意。」白筱坦坦然然,難道你們西越攻打我們,我們還能白白讓你們斬殺不成?如今只不過失算成了他的階下囚罷了。

  面前一道陰影壓來,他伏身向前,伸手握了她的臉,聲音冷冽,「你戰事佈置得很好,那些東西是誰都你的?」

  白筱微微一窒,很快道:「不過是在兵書上看到,模仿著用用,全力上搏罷了,僥倖勝了這場仗。」

  「兵書上學的,誰信?」風荻驀然冷笑,學著用用,也能用得如此出神入化,全無破綻,哄三歲小兒嗎?「是不是古越?」

  白筱的心猛的跳了一下,臉被他捏得甚痛,眼裡的痛苦之色反而掩了一閃而過的慌亂,狠狠的瞪著他,「對,就是他給的,除了他,天下還有誰能有這本事,他就等著我們保了荊州,殺了西越王,再乘機殺進西越老窩,我也是被他利用,你要找人算帳,找他去。」

  他將她的臉又抬高了些,看了良久。

  白筱心裡七上八下,古越身上的相思鎖要靠著西越的藥材解毒,不管容華對她是不是利用,但終是幫她保了荊州,豈能為了現在討好風荻,保得未知的周全,賣了他?

  然越是維護著南朝說話,他越會認定是容華或者古越所為,她這麼說不過是反道而行。

  被他盯著的這一會兒功夫,像過了一個世紀那麼漫長,他越是沈默,白筱心跳越快。

  「心跳這麼快,很緊張?」他突然勾唇一笑。

  白筱咬了下唇不答。

  「怕我不相信?」他眉梢輕佻,「北朝與南朝勢不兩立,古越豈能有這麼好的心助你?你想我將仇恨轉向南朝,那麼南北朝便可以聯手與我對敵?」

  白筱將眼斜過一邊,落在身邊錦墊上,語氣小心囁喏,卻全無懦弱,「你想怎麼樣?可以儘管開出條件,我修書回北朝,我娘多半會滿足你。」

  他手上用力,將她的臉扳正些,迫她正視著自已,「我對北朝全無所求。」

  白筱胸間跳得厲害,後背升起一股寒意,聽他在耳邊道:「我只要你求生不能,求死不得,你看如何?」

  她深吸了口氣,咬緊牙關,下顎被他捏著,這一用力,劇痛自兩顎傳開。

  手臂一緊,已被他提了起來,他將她挾在臂彎裡大步走出寢屋,親兵從遠處奔進,「皇子,眾將軍都到齊了,就等皇子。」

  「好,馬上過去。」風荻挾著白筱走進偏院,一間大廳,正中間擺著一個圓桌大小約兩尺高的臺子,四周環了六七十張桌子,每張桌子後坐著兩名西越軍官,只有上席首位空著。

  眾軍官見他進來,齊刷刷的起身行禮。

  風荻將白筱在胸前壓緊,唇貼著她的耳,輕笑道:「只要你把我的屬下服侍舒服了,我就放你回去。」

  白筱身子一緊,不敢相信的抬眼看向他,腦海浮出他在北朝時的親和模樣,而如今的他簡直就是個魔鬼。

  他無視她的迷惑目光,把她往正中間的圓臺上一丟,睨視了她一眼,嘴角浮著詭異的笑,大步走到首位的虎皮闊椅上坐下。

  漠然的看著白筱,道:「這就是北皇的二公主白筱。」

  下面一片譁然,不敢相信滅他們二萬大軍,殺西越王的竟是這麼一個嬌弱絕色的少女。

  白筱縮坐在圓臺上,像被展覽一般躲無處躲,不去看周圍的人,也能感到盯著她的神色像是恨不得將她一口呑下肚去。

  被闊袖掩住的雙手緊緊攥起,如果當真如他所說,還真不如死了的好。

  不管她長得再美,再絕色,但荊州死了的人中難免有在座之人的親友,甚至兄弟,這份美色抵不過他們對她的仇恨。

  風荻剛剛坐穩,就有人按捺不住,上前道:「皇子,這女人絕不能輕饒。」

  白筱抱膝坐在臺上,下巴擱在雙膝間,一言不發,現在說什麼都是多餘,求饒什麼也改變不了,只能讓這些人心裡更痛快。

  風荻歪著身子,單手撐著下巴,鳳目斜飛,饒有興趣的看著白筱,這女人果然沉得住氣,如果一直這麼一聲不哼倒少了些樂趣,「自然不能輕饒,她交給你們處理,能不能讓她生不如死,就看你們的本事了。不過誰把她弄死了,可得罰。」

  白筱像有萬道寒芒在身體上反覆穿刺,從來不曾有過的恐慌襲來,單薄的身子禁不住的抖,強咬緊牙,不讓臉上有任何表示。

  只聽周圍瞬間譟動,爛罵之聲不堪入耳,「北皇小二餵的這小婊子當真標緻,不過聽說好說女色,嘖,嘖,今天就叫她嘗嘗男人的味道。」

  風荻眼裡笑意越濃,朝著白筱笑道:「受不得不用強忍著,要打要罵,儘管動手,越辣,越夠味。」

  周圍更是哄堂大笑,汙言淫語越加的沒了遮攔。

  白筱背脊一陣寒過一陣,瞪著風荻,長睫微閃,揚唇冷笑,照著白真所授捏了個訣,卻全無反應,後悔學了沒好好練練,緊要關頭卻使不上,暗嘆口氣,垂下眼瞼,睫下已有幾個黑影向她靠近。

  她又抬眼看向座上風荻,他那張傾城的臉頰,儘是邪媚,眼裡含了暢意。

  白筱心間一片絕望,他是認真的,此行絕非嚇唬於她。

  抬手抽了頭上蝴蝶步搖,握在手中,已有人從身後來抱她的腰,手腕一轉,向胸口刺下。

  手腕一緊,已被欺上來的一個將軍打扮的黑面漢子握住手腕,狠聲道:「想死,沒這麼容易。」

  奪了她手中釵子,棄到台下,將她按倒,反身壓下,便來扯她的衣裳。

  白筱身顫如篩豆,又如風中殘柳,好不楚楚可憐。

  存了死心,卻不得死,眼裡透著絕望,怒視向風荻,迎來的卻是帶著恨意的玩味,她越是痛苦,他越快意。

  「住手。」一個冷寒怒極的聲音從門口傳來。

  白筱暗奇,這時還有誰肯幫她?

  側臉從軍官肩膀望出去,卻是她的車伕,從門外大步進來。心下黯然,又很是感激,他送了她進『瑜城』不設法自行去逃命,卻還往死坑裡跳來救她,不過救不救得了她,他這份心,她領了。

  風荻和眾軍官也好奇有誰這麼大膽,敢在這時候來違逆風荻的意願,橫加阻攔,均向來人看去。

  按著白筱的人也停下手中動作。

  白筱自進了這大廳沒發出過一個聲符,這時卻對那車伕嚷道:「這裡與你無關,退下。」

  風荻睨了白筱一眼,再看向門口那相貌平平,全不起眼的車伕,這遊戲更有意思了,「沒想到還有人對這女人如此忠心。怎麼想來看看你家主人如何銷魂,欲死欲仙?」

  眾軍官轟地笑開了花,這車伕的出現,絲毫不影響他們的興致,反而添了些樂子。

  車伕臉色變了變,眼裡怒火跳爍。

  車伕吸了口氣,從懷裡取出一封信,捏在手中道:「我家主人叫我交一封信給皇子。」

  風荻掃了他手中信函一眼,沒有表態,旁邊有人上來取信。

  車伕往旁邊避開,「我們主人說了,這信很重要,關係到皇子的生死,要我親手交給皇子。」

  這話說的狂妄之極。

  風荻還沒說什麼,周圍眾將忍不住了,罵的。嘲笑的喧聲四起。

  上前取信的軍官沉了臉,按了腰間佩刀,罵道:「再哆嗦,我一刀劈了你。」

  車伕將事先在手中捏了的火摺子打燃,將信靠近火苗,厲聲道:「我來了,就沒打算活著回去,你們再逼我,我就燒了這封信,你們就等著給你們皇子收屍吧。」

  風荻喜歡硬骨頭的人,見他身無長物,衣袖捲起,並沒有可藏暗器之處,微坐直身,朝他一勾手指,「有骨氣,遞上來。」

  車伕狠狠的瞪了身邊軍官一眼,向上座走去。

  那軍官黑著臉重哼了一聲,一會兒說什麼也要將這廝劈了。

  車伕走到長椅前,才停下,單手將信函遞上。

  風荻也不介意他的無禮,順手接了,抽出信紙,裡面寫著『以命換命』四個鐵劃如勾的黑字,新鮮的筆跡泛著微光。
作者: 彤櫻    時間: 2011-8-10 08:11 PM

第一卷 第148章 賭一把

  風荻抬手在字跡上一處濕潤處輕輕一沾,指尖便沾上一點漆黑的墨汁,顯然這字是才寫上去的,筆跡還沒乾,哈哈一笑,「白筱膽大妄為,一個小小車伕都敢如此糊弄,有趣,有趣……」

  笑聲未落,喉嚨上一陣寒氣襲來,這感覺再熟悉不過,笑聲被生生捏斷,臉上僵著未退去的笑。

  車伕手中不知何時多了柄黑亮的窄劍,手臂平舉,劍尖緊抵著風荻喉嚨。

  一切來得太快,快的沒人看清他是怎麼出手,在座眾人頓時驚呆了,二皇子落在對方手中,廳中官兵雖多,卻無人敢隨便造次。

  風荻僵著脖子,緊盯著對面車伕,這個人確實沒有見過,但這手法,這劍再熟悉不過,森然道:「你是『冷劍閣』的人。」

  車伕抽抽嘴角,冷聲道:「二皇子好眼光。」斜眸掃了一眼大廳正中,壓在白筱身上的官兵,眼眸更冷,射出的寒光,幾乎將對方刺穿,「叫你的狗滾開。」

  不等風荻吩咐,那軍官已從白筱身上爬起來,倒開一邊。

  白筱剛才雖然害怕,這時卻緊張的額頭滲出汗珠,翻身坐起,拉平衣衫,從圓臺上滑下,緊緊盯著車伕。

  車伕環視了一圈四周,微一偏頭,「倒開。」

  官兵們杵著不動,看向風荻。

  車伕將劍尖輕輕一挑,風荻喉間一痛,一粒鮮紅血珠從劍尖處滑下。

  風荻心裡一緊,這人說下手便下手,全不手軟遲疑,只得到:「都退下。」

  等官兵退開向車伕問到:「你是要她。」眼角看向白筱。

  「是,你的命換她的命。」車伕目不斜視,耳聞八方。

  風荻暗嘆,自己太過大意,這時也只能見步行步,只有先將他穩住,再設法將他拿下,「好。我答應你,你可以帶她走。」

  「好說,還得有勞二皇子送我們一程。」車伕絲毫不肯大意將劍尖挑了挑,「走。」迫風荻隨他向廳外走。

  方才雖然是一時大意,但僅一瞬間便被對方所制,足可見對方的武功是何等高深莫測,現在自己有落在他手中,他只需劍尖輕送便能要了他的命,只得僵著身子往前走。

  所過之處,圍著的官兵只得紛紛退開。

  到了圓臺前,車伕空著的另一隻手,拉了白筱過來,護在身邊,慢慢向廳外挪動。

  廳外已架上數百弓箭手,想尋機射死馬伕。

  墨夷看著被制的風荻,連聲道:「大家不可以輕舉妄動。」

  白筱被車伕攬在臂間,緊張的四處亂看,每走一步,都像走了千里路那麼漫長沉重。

  眼見大門在望,再有幾步,便能離開這間屋子,突然耳邊傳來一聲破風之聲,回頭見一隻箭飛快地向身邊馬伕射去,驚叫道:「小心。」

  就在這時,風荻一聲慘叫,接著輕微的有物體落地聲,回頭見車伕手中長劍好好的抵著風荻喉嚨,地上又落著一支被削成兩段的羽箭。

  而風荻露出的胸膛前多了一條血紅劍痕,皮肉外翻,再深一分便能要了他的命。

  他能在聽到劍聲後,先傷風荻,再削羽箭,這手法快得何等可怖,誰還敢胡亂造次。

  馬伕揚聲道:「誰還敢再動?我死之前,定然先殺了你們二皇子墊底,西越二皇子一死,西越從此無人,不消三年,西越定被南北朝踏為平地,我賤命一條,換整個西越,值。」

  西越眾官兵哪能不知西越皇族人丁單薄,除了風荻,餘下的都是些扶不上牆的草包,西越王一死,只得個風荻,風荻再死了,西越確實也就難保了。

  伏在周圍的弓手們,不覺間有些退縮。

  方才那劍,墨夷已嚇出了一身冷汗,這時聽對方放了話,更是心焦,疾呼,「誰再敢妄動,殺無赦。」

  馬車帶著白筱迫著風荻出了城,遠離城牆上弓手射程,才一腳將風荻踹翻,反手攬了白筱如飛的向一旁林中急竄。

  白筱對這附近路道不熟悉,不敢亂動,順服的由他帶著疾奔。沒走多遠,便聽見附近有大量人馬向這邊搜尋的聲音,心跳如雷股,低聲道:「我們被包圍了。」

  馬伕輕點了點頭,突然朝她到:「怕嗎?」

  白筱明明是怕的,卻搖了搖頭。

  「好,那我們賭一把。」馬伕朝她微微一笑,看向身邊地面上的一處裂縫,側臉看著白筱點了點頭,便攬了她的腰,猛的向那條裂縫挑落。

  白筱只覺得身子一空,心臟飛出胸膛,眼前一暗,身體已是懸空,接著猛地一頓,身子懸在了半空中,就這頭頂光亮,勉強能看清車伕手中窄劍插入對面土壁。

  兩個人的體重被他這麼牢牢釘在半空中。

  白筱略鬆口氣,低頭看下,身下黑乎乎的看不到底,也不知到底有多深,心裡一緊,越加的擔心起來。

  頭頂傳來人聲,心跳更是失了頻率,緊張的瞅向身邊人。

  他面色沉靜,也正低頭看她,輕搖了搖頭。

  白筱慌亂的心頓時平穩了許多。

  「明明看見人在這兒的,怎麼不見了?」

  「搜,不能讓他們跑了,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二人仰頭看向上方,放輕呼吸,怕弄出一點聲音,便將他們引來。

  「曾參將,那邊有條地縫。」

  「過去看看。」

  腳步聲朝這邊搜索過來。

  白筱突然一驚,將視線從頭頂看向身邊平凡的面容,這張臉雖然平凡,但那眼神卻讓人有不可抗拒決絕,彷彿只要他在,就什麼也不可怕,那眼神,何等熟悉……

  投影從頭頂浮過,只要上面的人一探頭就能看見卡在這縫隙之中的二人,這時他一手要握著劍柄,支撐二人的體重,一手要攬著她,根本沒有還手之力。

  白筱嘆了口氣,在她耳邊低聲道:「你放開我。」

  他只要放開她,以他的身手,這時殺出去,未必會死在這兒。

  話剛落,身子一旋,已離開剛才的位置貼向另一邊石壁,他仍一手握著劍柄,一手緊攬著她的腰,腳卻已懸下,二人的體重緊靠著他握著劍柄的那一隻手支撐。



第一卷 第149章 纏綿卻怕夢醒

  頭頂石壁突出一塊,二人緊貼凹進去的地方,剛好能掩住身形。

  他們能看見上面探出來頭,上面的人卻看不見他們。

  白筱彷彿能聽見自已的心跳,聞著從他身上傳來的淡淡體味,慢慢心安。

  「有沒有?」上面傳來問聲。

  「太黑,看不見。」

  亮光從他們頭頂閃過。

  事到如今,一切只有聽天由命,白筱不再理會上面情況,側臉就著火光定定的看著那張平凡的面頰和他亮如星子的眼,在光亮中閃爍。

  他一刻不放鬆的注視著頭頂情況。

  頭頂火把晃了幾晃,照不了多深,仍是無法看清下面情景。

  上面便將點燃的火把陸續往下丟,火光一路滾下,倒也能勉強看到下面情景,到了底的火把一時沒滅,照亮底部堆著的森森獸骨。

  此地縫有數十丈深,普通人或獸跌下去,不死即傷,長年累月,下面竟堆了不少屍骨,被火光一照,森然可怖。

  上面瞅了一陣,回道:「沒有人。」

  「怪事,接著往別處搜。」

  等上面人馬走遠,車伕抬腳蹬住對面石壁,緩和已經發麻的手,但支撐了這許久,體力已然有些不支,貼著她耳邊道:「此時出去,怕也是走不掉的,不如下去休息一會兒,再想辦法。」

  下面火把已滅,一片漆黑,叫人說不出的害怕,但白筱知道他這般再難長久支撐,點了點頭,「好。」

  「抱緊我。」他雖然可以這般單手支撐,但要帶著兩個人滑下這數十丈的縫隙,卻是萬萬不能。

  白筱順服的抱緊他的頸項,不等他再出聲指點,自覺的抬了腿環在他腰間,令他可以完全放開攬住她的手,「好了。」

  他對她的配合甚是欣喜,「無論如何,不要鬆手。」

  「嗯。」她乖巧的趴伏在他肩膀上,「我說什麼也不會再鬆手。」

  他心裡突然一動,側臉就著微弱的光線看向她,她小臉擱在他肩膀上,也側著臉緊盯著他在看,見他望來,微微一笑,「我不會放手。」

  她見他愣看著她,不知反應,眸子卻是閃爍不定,在他肩膀上咬了一口,笑顏面如花,「你再不下去,一會兒沒了力氣,我們倆可要一起滾下去,摔成一團肉餅。呃……不知該有多醜。」

  他胸間一蕩,垂了垂眼瞼,靦腆的笑了笑,重新抬眼看她,瞳仁越加的瑩亮,「我摔成肉餅,醜些倒是無防,你這般模樣是萬萬摔不得的。」

  這張平凡的臉十分陌生,但這笑,這雙眼,白筱唇邊盪開的笑意,將他摟得緊些,「那還不下去?」

  他『嗯』了一聲收斂了笑,提了氣,手腳並用的撐著兩邊土壁,一路下滑。

  到了底部,腳下儘是高低不平的獸骨,遠處落腳,眼前又漆黑一片,伸手不見五指,貼著土壁,順著石縫的方向走,摸索著走出一段,才沒了獸骨,踩著平實的地底,輕吁了口氣,「好了,可以下來了。」

  仰了面,覺得這處風冷,等她從腰上滑了下來,脫了外衫,將她裹了,「這衣裳不大乾淨,先湊合著,出去再洗吧。」

  白筱將手穿進袖子裡,輕捂著袖邊,心裡波瀾一片,四處靜得只有前方的淺淺的滴水聲。

  他等了等不見她拒絕,也聽不見她說話,只道是她怕這下面的白骨,柔聲道:「這些怕都是上面掉下來摔死的,聞不到一點異味,都是過了很久的,不用害怕,這下面有風,還有水流,這前方有出路也不一定,如果有出口,我們也就不必從上面出去,離開這兒就不會是難事。

  白筱這時倒不急著出去,聽了他的話,只是輕『嗯』了聲。

  他又等了等,仍不見她有任何動靜,怕她是當真嚇得緊,又不好在他面前表現,便道:「我們去前面看看,你跟著我。」

  動了動,怕她看不見,不小心跌著,又退回來,伸手來摸了她的手,握住,小手入手如握凝脂,有些失神,輕咳了咳,斂了神,「失禮了,勿怪。」

  牽了她往前走,剛挪了步子,身後的她突然往前一撲。

  只道是她在半空中懸了半天,腳麻了,而自已走得快了些,她沒能站穩,忙停下來,不敢亂動,由著她趴伏在他後背,好穩住身子,「對不住,我……」

  被她握著的小手抽了出去,心裡一空,將手攥住,掌心間還殘留著細滑的感觸,默了片刻,「不喜歡被人牽著,你就拉住我的衣角好了,如果我走快了,你便叫我一聲。」

  話落,靜立著等她不拽他的衣角,然等了片刻,趴伏在他背上的溫暖身體也不離開,他僵著身子不敢動,憂心又起,「你是不是扭傷到腳?」

  轉身去查看她的腳,身子剛動,她的兩條手臂突然纏上他,將他的腰緊緊抱住,身子緊緊的貼在他後背。

  他脫去了外衣,只著一件單薄裡衣,這地下又甚涼,她身上的體溫綿綿的傳來,壓覆在他後背的身軀更是柔若無骨。

  他心臟猛的一收緊,「公主……」

  白筱將手臂緊了緊,他的腰窄而緊實,深吸了口氣壓下心裡翻滾難平的情潮,將臉壓進他結實的後背,悶著聲音低喚了一聲,「莫問。」

  他身子一震,愕住了,過了好一會兒才啞著聲音道:「公主,你……」

  白筱將手臂又緊了緊,好像怕一鬆手,他便會從懷裡消失,「莫問,你要瞞我到什麼時候?原來從我離開京城,你一直在我身邊,我居然沒能察覺……」

  她前往荊州前,為了保護她的安全,她的護衛親兵,做了一次大的調動,包括以前的馬伕。

  她只道是母親的安排,並沒在意,哪想到卻是他。

  直到看到抵著風荻喉間的烏金軟劍,才有所懷疑。

  懸在石縫中,看著他的身法,舉動,神情,以及他寧死不棄她的那份執著,哪裡還有懷疑,模樣可以改變,這些卻是無法改變的。

  一直以為見他一次都將難如登天,不想,他一直在她最近的地方守護著她。

  在她危難時,拚死救她。

  壓抑著的情愫哪裡還掩得下,在心間拋起了萬丈的浪,哪裡還理會這是哪裡,身邊又有什麼,只想將他緊緊拽住不放,「莫問。」

  他默了下去,平時掩飾的再好,只要近了她的身,就再也瞞不下去,苦澀間又帶了份欣喜。

  她手環在他腰間,繞著他的身體,轉到前方,空了一隻手出來去摸他的臉,有著容華手臂人皮那一招,她不難在他耳根處,摸出一條微不可察的疊層,慢慢撕剝開來。

  他輕輕一嘆,不再是那車伕的聲音,而是她所熟悉聲音,接過她手中人皮面具,揣進懷裡,輕撫上她的臉,「沒能照顧好你,讓你受了委屈。」

  白筱雖然料到是他,但這時聽到他的聲音,仍止不住的輕輕一顫,掏了火摺子,就手中一劃,光亮在彼此的臉上一閃而過,僅一剎間,足以讓她看清他俊美的面頰。

  她胸間一哽,手中火摺子跌落在地,得,得,得地滾開,在這片寂靜中一下一下的敲擊著她的心。

  二人鎖著彼此的眼,愣愣失神,再次融入黑暗中仍不肯挪開視線。

  他白日在她車前,夜晚在她窗外,日夜伴在她身邊,卻不得親近,見她笑而笑,為她蹙眉而蹙眉,這份苦汁是何等難嚥,只得他自已方知。

  此時身在劣境中,頭頂是來回搜索的追兵,身邊是無數的森森白骨,但這一刻,這地方對他而言,卻是再美好不過,如果允許,他真願就這麼一輩子靜立下去。

  她不知他在身邊,只有思念,掛記,不管再不喜歡宮廷的是非,仍一點點的踩進去。想著只要能站得高一些,就離讓他自由近一些,不管再苦再累,咬牙忍著。

  聽著他的呼吸,心緒難平,不知該怨他狠心,還是該恨他絕情,可以如此與她日日相對,卻不與她相見,這時對著他卻又是五味雜陳。

  剖心深處,對他卻是怨不起,也恨不起,輕吸了口氣,踮了腳去含他的唇。

  太黑,看不清他,這一含,噙上了他的嘴角,卻也不願再離開。

  他心間更是一派洶湧,不管出去後會如何,此時她在他懷裡,哪怕就這一會兒也好。

  雙臂一伸,將她緊緊抱住,她怕一放手他便消失,他又何嘗不怕,低了頭,順著噙在嘴角上的唇瓣吻上她的唇。

  明知這不是夢,卻怕夢醒。

  鼻息間是她發間似蘭似菊的淡淡幽香,貼著她的唇,卻不敢用力,輕輕的磨,慢慢的吮,能有多輕,便有多輕。

  唯恐驚醒了這場『夢』。

  她空落的心在他唇間,一點點被填滿,慢慢垂下眼瞼,靜靜的抱著他,靜靜的任他吮吻著,一動不敢動,怕一動,他便不肯再親近她。

  也不知過了多久,他抱著她滑坐下去,坐在他懷裡,頭靠在他胸前,聽著他胸膛裡有力的心跳,唇邊含著笑,竟慢慢睡了過去。
作者: 彤櫻    時間: 2011-8-10 08:36 PM

第一卷 第150章 容華『失算』

  莫問聽著白筱均勻平和的呼吸,滿足的輕輕一嘆,認識她這麼久,還是第一次可以這麼全無避忌,心安理得的將她摟著。

  一陣風吹過,他將裹在她身上的衣裳緊了緊,怕她受不得這地下的涼,握了握她的手,暖暖的,並不見轉冷,才安了心。

  又將她抱得緊了些,用自己的體溫給她暖著。

  伏低臉,在她面頰上輕輕一吻,甚是憐惜,自從被風荻挾持,她雖然故作平靜,但他如何能聽不出她在車內輾轉反側,根本無一日好睡。

  到了『瑜城』又受那般的侮辱,驚嚇,她小小年紀哪能不心力疲憊。

  好在她素來外柔內剛,才能憑著一口氣死撐,換成別的女子,怕早不是這般模樣。

  這時在他懷中,完不理會上面的追兵,安然入睡,可見她對他是何等的依賴和信任。

  這份依賴和信任,讓他心疼如絞,他竟什麼也給不了她,甚至沒能保住她的周全。

  坐得久了,昏昏然也有些睡意,慢慢合了眼。

  ☆☆☆☆☆☆☆☆☆☆☆☆☆☆☆☆☆

  風荻望著白筱身影消失在樹叢中,鳳眸半窄,迸了火,「白筱,我一定要將你抓回來。」

  墨夷趕上來見他無恙,才安了心,「二皇子,我們下一步該如何打算?」

  「搜,派人出去搜,活要見人,死要見屍。」風荻望著遠方,恨得牙癢,白筱那絕世的容顏在眼前飄過,體內莫名的有一些燥熱,咬牙暗道:「絕不會讓你逃出我的手心。」

  不再回大廳,徑直回了自己寢室,轉到隔壁浴房,舀了桶冷水,當頭淋下,澆去身上的燥熱。

  絞乾長髮上的水珠,回到裡間,已有豔妝女子於榻邊等候。

  他無什麼心思,隨意往榻上一躺,任由那些女子在他身上搗弄,卻怎麼也激不起他的慾望,滿腦子都是白筱趴伏在圓臺上的那柔弱的模樣。

  就算她投向他是怨恨的目光,眼角的媚意仍攝進了他的心裡,撩起他一身的火。

  攥了攥手,彷彿能感到將她攬住時,像貓兒一樣柔若無骨的身體。

  如果將那身體壓在身下是何等銷魂,腦海時浮現著一幅幅與她交纏的齷齪又誘人畫面,彷彿看見她那雙無懼的漆黑大眼,媚誘的望著他,嬌若花瓣的唇吮著他,無骨的身子纏著他,絞著他,他舒服的呻吟出聲。

  深喘了口氣,將含了他身下之物不住吞吮的豔麗女子,猛的提起,丟在榻上,扯了她身上鬆鬆裹著的布片,壓覆下去,大掌摩挲著她胸前柔軟,這感覺與他想像中相差甚遠,頓時沒了方才的興致,失望的蹙了蹙眉,將她丟下軟榻,冷聲道:「滾。」

  仰面嘆道,自己到底是怎麼了,為何會厭惡這些女子,偏偏又會著魔般想著僅見一面的那個雙手沾著父王的鮮血的該死女子。

  後悔初見她時,沒將她揉碎在身下,而是送去了那廳堂。

  身下脹痛難耐,面部微微扭曲。

  白筱……白筱……我不會放過你……

  『冷劍閣』……他唇邊抽出一抹冷笑!

  ☆☆☆☆☆☆☆☆☆☆☆☆☆☆☆☆☆

  『頤和軒』內……

  古越聽完探子回報,濃眉擰緊,抬頭看向坐在桌案的容華,後者眉宇間難得的透了抹凝重。

  等探子退下才道:「風荻助西越王攻打北朝,已讓人不解。荊州一戰,雖然白筱誤殺西越王,但以風荻與白筱的前緣,不該對白筱如何。為何會伏擊白筱,獨扣了她一人?雖說他一直想與白筱能有個姻緣,但在她剛殺西越王之後,怕是難平民憤,這時擄了白筱,別說續什麼姻緣,怕是小命都難保。這事有蹊蹺。」

  容華手握著書卷,視線卻瞥過了一旁,這事實在與他所料差距甚大,這些日子心裡一直襲著股陰影,無法散去。

  古越所說,全是他已然想到的,仍一個字一個字的敲進他心裡,薄唇微抿。

  抬眼望了望古越,驀然輕彈一指,尖利的破風之聲傳出,片刻間便有黑衣隱衛躍入,「容公子。」

  容華將手中書卷握了握,「可有艾姑娘的消息?」

  「方才有收到消息說已進了城,朝這邊來了,怕差不多也該到了。」

  容華點了點頭,淡淡的道:「下去吧。」

  話落,便見窗外紅影一閃,已有聲音從門口傳來,「艾芷悅拜見公子。」

  「請進。」容華放下手中書卷,古越從手邊摘了片樹葉,把玩著樹葉,側臥下去,眸子卻飛向門口。

  容華翻了個茶杯,斟了茶置於書案對面,等艾姑娘進來,朝著杯前比來比手掌,「請坐。」

  艾姑娘也不客套,拂了裙襬跪坐下去,一逕急趕,途中水也沒喝上一口,著實口渴,端了茶便喝。

  容華也不催她,只是默然幫她斟茶。

  艾姑娘連飲了三杯,才放下白玉茶杯,「小竹出事了。」

  這事已在容華意料之中,聽了她這話,仍是眉頭蹙了蹙,「到底是怎麼回事?」

  艾姑娘搖了搖頭,也是不明白,「風荻不知為何,完全像變了個人,我趕到時恰好見他將小竹丟給眾屬下……」她說到這兒,抿了抿唇,不安的回頭看了看古越,才道:「當眾淩辱……」

  古越把玩樹葉的手猝然停下,手掌一握,將那片樹葉揉碎在掌心中,面色大變,翻身坐起,「後來呢?」

  容華端著茶杯的手微微一抖,茶傾濕了指掌,不露聲色的放下杯盞,取了雪白錦帕慢慢抹拭,靜待下文。

  「好在有人挾持風荻,及時將她救走,才算逃過此劫。」艾姑娘抿了抿唇,神色略為閃避。

  古越長鬆口氣,倒了回去,「誰救了她?」

  「莫問?」容華抬眼看向艾姑娘,神色溫和,眼底深處卻是一望無際的冰寒。

  「是。」艾姑娘微低了頭,不看他,「除了他,也無人能有這本事將她從駐守幾萬大軍的『瑜城』安然帶出來。

  「太平就好。」容華微微一笑,也是暗鬆了口氣,心情卻輕鬆不起來,端了茶壺給自己斟茶,心裡卻像塞了千萬把的杞菊,苦澀不堪,「他們現在何處?」

  艾姑娘猶自搖頭,「他挾持了風荻出城,我暗隨在他們身後出了城,遠遠見他們棄了風荻逃入林中,因為有官兵搜林,我不能跟得太近,明明遠遠還能看見他們,可突然失了他們的蹤影,我暗中查了幾次,都沒能尋到。」

  「這麼說,他們沒再落入風荻手中?」茶漫出了茶盞,他才有所覺,放下手中茶壺,見那茶盞滿盛碧綠茶水,茶水慢慢溢出,已無法端起,也不飲了,棄了茶盞,靠向身後軟靠。

  「是,奴家入城打探過,他們確實沒再落入他們手中,才返回。途中見風荻也在四處搜索他們,應該是走脫了。等他們脫離了風荻的搜索,想必也是要回北朝的,應該不必過於擔心。」艾姑娘垂眸望著他身前漫著茶水的茶盞,與他相識多年,向來少年老成,何時這般失態過,他怕也是對小竹動了真情,心裡皺巴巴的難受。

  莫問是那人之子,又是眼看著長大;容華卻是她已故至交知己之子,這份情也非同尋常,暗嘆了口氣,再冷漠的人,也逃不過『情』字。

  「辛苦了。」容華自手邊櫃下取了一個白玉藥瓶,拋給艾姑娘,「你來回奔波,容易引發舊傷。此藥早晚各一次用溫酒服用,連服七日,倒可以控制。」

  艾姑娘撥開瓶塞,幽香撲鼻,知是好藥,微微一笑,「謝謝了。」

  容華微笑了笑,不再說什麼。

  艾姑娘收了藥瓶,起身告辭。

  容華起身送她出去,返回案後坐下,重新拾起桌上書卷,盯著書卷,卷上字跡卻一個也鑽不進眼裡。

  古越躍到他對面坐下,一把奪了他手中書卷,「看不進,何必裝模作樣。」

  容華看向他,有些無奈,「你就不能安靜些?」

  「你能靜得下來?」古越將書卷棄在案上,手握成拳撐了下顎,「你認為莫問會將她送回北朝?」

  容華起身,轉身窗櫺,望著外面花枝,「就算莫問想將送她回來,怕她也是不肯再回來的。」

  古越也隨他望了一回窗外,才開口問道:「你有何打算?難道就這麼由著他們?就怕你肯由著他們,他們也沒這麼好的命,能逃過風荻的追蹤。」他們成西越打了多年的交道,哪能不知西越追蹤尋人,自有自己的一套本事,否則以容華的花花腸子,七倒八拐的在他們手中買藥,仍被他們發現,相思草是他要的。

  風荻這個人雖然手上功夫不如他們,但某些方面決不能小看,否則單憑西越王,西越也絕不會有如今的勢力。

  容華默了一會兒,才道:「怕是要走一趟西越。」風荻的轉變不能不去弄個明白。



第一卷 第151章 拒絕聯姻

  知秋引著三梅快步走向熙和軒,到了門口放停下,對眼淚汪汪的三梅道:「你在這兒稍等等,容我進去通報一聲。」

  三梅點了點頭,她一回到了北朝,自然不能在隨意在南朝宮裡走動,這規矩她懂。

  片刻後,知秋出來引了她進去。

  見了古越和容華二人,話沒出口,淚就下來了。

  知秋忙勸導,「有什麼事,就跟太子和公子說,別急著哭。」

  三梅忙擦了眼淚,從懷中取了信函遞給知秋,「我們娘娘約見太子,有事相求。」

  古越看了看仍立在窗邊的容華,接過信函,拆開看過,點了點頭,「你回去告訴你們娘娘,我按時赴約。」

  三梅蹲身謝過,「謝謝太子。」說完又撲通一聲跪了下去。

  容華和古越倒是有些意外,古越問道:「你這是做什麼?」

  三梅抹著眼淚,「求太子和公子,一定要救我們家小姐。」

  古越慢慢透了口氣,「你先回去,這事,我們自有打算。」

  三梅知道有些事不是她該詢問的,不過既然他這麼說,便不該再問,磕了個頭才起身隨知秋出去。

  三梅也是奴才的,知道主人在,他們坐下人的不能走遠,停下來,推了推他,「你回去吧,萬一公子要使喚人,找不到你就不好了。」

  知秋應了卻沒動,將她瞅著,嘆了口氣,「你姐小姐回了北朝,現在南北朝關係又這麼緊張,我們的事又得耽擱下了。」

  三梅聽了,也是心酸,她們做下人的,有幾個能遇上個喜歡的,她遇上了,卻是這副環境,這以後還不知會怎麼樣,也嘆了口氣,「要不你捨棄我吧,讓公子給你配個合適的姑娘。」

  知秋頓時著急了,也不理會周圍有人,把她拽住,「我這就去求公子,把你討了過來。」

  三梅臉色一變,忙捂著他的嘴,等看向他們的人走過去了,才低聲道:「你瘋了嗎,這事哪能胡說,如果被我們娘娘聽見了,不知道又要生出什麼事來。」

  賀蘭的為人,知秋也不是沒有聽聞,如果知道三梅與他這份情誼,只要容華開了口討要,定會設法迫使三梅在這邊當臥底,倒是難做的還是三梅,長嘆了口氣,「總會有辦法的。」

  三梅將他的手握住,「我二十五歲便可以出宮,如果到那時候,你還是一個人……」後面的話,她終是說不出口。

  知秋反握她的手,「你小心些,別離你們娘娘太近,我等你出宮。」三梅笑著點了點頭,反身走向馬車,撩起簾子進去,將車簾揭開一條縫,偷偷看著愣在那兒的知秋,直到車轉了彎,再看不到人,才落下了車簾。

  古越起身更衣。

  容華將他攔住,「這個約會,我去赴。」

  古越看了他半晌,濃眉一蹙,「你不必要如此。」

  容華平視他,全無讓步之意,反身開了衣櫃,取出龍紋黑色衣袍,「我自有道理,你不必擔心。」

  換過衣裳朝著門外喚了聲,「備馬。」朝著門外大步而去。

  城西梅園……

  容華騎在馬車上,望著前方樹林旁一方石亭。

  亭內賀蘭穿著一身寶藍色,普通貴婦的衣裳。

  身邊只得秀秀服侍著,秀秀也沒穿宮裝,穿著一般大戶人家侍女常穿的翠綠衫裙。

  賀蘭聽見馬蹄聲,抬頭朝他望來。

  容華翻身下馬。朝石亭走來。

  秀秀朝他行禮,一聲不響的退下了。

  容華朝賀蘭微微頷首,「娘娘約在下,有何見教?」

  賀蘭朝石桌對面比了比,「太子請坐,」親自為他斟茶。

  容華撩起衣袍坐下,雙手撐著膝蓋,面色怡然,渾身卻透漏著叫人無法忽視的霸氣。

  賀蘭見她不喝茶,心下瞭然,他信不過她,放下手中茶壺,自行端了杯子輕啜了一口,潤了潤嗓子,也不兜彎子,「太子知道本宮在北朝根基尚淺,朝中都不少人巴不得我女兒不能回來,我後繼無人。」她話中之意,已十分明顯,容華只是冷眼不言。

  賀蘭無奈,只得接著道:「本宮想請太子支援,搭救我女兒。」

  容華面無表情,冷眼看著她,仍是不言。

  賀蘭素知南朝太子冷面冷心,但從來不曾正面相對,見他肯赴約,只道外面傳聞有誤,他並不見得有多難說話,這時見他坐下後,便再無一句話,實在摸不透他是何想法,剛才的信心滿滿,不禁打了個折,沒了底氣。

  「當然太子如果肯出手相助,本宮定然重謝。」賀蘭握著茶杯的手指攪在了一起。

  容華到這時才淺淺一笑,「娘娘不妨把你的籌碼說出來聽聽,看在下有沒有興趣。」

  賀蘭舔了舔唇,少有的緊張,對面的少年明明只有十幾二十歲。但身上散發開的氣勢迫使得她有些透不過氣來,「只要能救回筱筱,我願與南朝聯姻,將筱筱許配給太子。」容華勾唇一笑,面色溫和,卻叫人難有暖意,「這就是娘娘的籌碼?」

  賀蘭面色略微一僵,「太子難道不知姜族婚配之事?」

  容華身子坐得筆直,揚眉一笑,「娘娘如果心裡有姜族,邊該知道姜族族長一家與長老一家世代通婚,按族中規矩,她本是我的妻子,又且能當做娘娘的籌碼。」

  賀蘭頓時語結,喉間哽了哽,「既然太子也承認她是你的妻子,那太子且不更應該出兵救她?」

  容華微微一笑,「娘娘破壞規矩在先,在下又何必死守姜族這不成文的規矩,將自己綁在一個女人身上?」

  「你……」賀蘭張口結舌,那日在明宮所見,他明明是鍾情於白筱的,才敢有現在這一行,萬萬沒料到他會說出這等絕情的話,「難道你心裡沒有筱筱?」

  容華淺笑,「女人嘛,何處沒有?白筱的確貌美,但為了她,與西越反目,兵刃相對,不值得,娘娘的要求,恕難從命,天色不早,謝謝娘娘的茶,在下先行告辭。」

  說完不再做片刻停留,走出石亭,翻身上馬,徑直而去。

  賀蘭臉色慘白,無力的垮下肩膀,他果然是無心的。
作者: 彤櫻    時間: 2011-8-10 09:09 PM

第一卷 第152章 急流表真情

  容華行到無人處,停了下來,「出來吧。」

  古越從樹後轉出,「你這是何苦,西越你本是要去的,何不答應了她,白筱回來也能領你這個情。你這般一口回絕,以後她說給白筱聽,不知白筱會如何惱你。」

  容華輕睨了他一眼,「她對我本就無情,惱多一次,又有何區別。倒是賀蘭的為人……我答應了她,她且有不拿這事做文章的。」

  古越濃眉微蹙,「其實不必在乎藥物的事,西越早晚是要得罪,又何必為這點時間與白筱生出旁外枝節。」

  「你不在乎,我在乎。」容華語氣冷了些,見他就一個赤人,也沒騎馬,「不回去嗎?」

  古越指指頭上樹枝,「我還得從這兒回去。」

  容華蹙眉輕笑,挾馬走了。

  ☆☆☆☆☆☆☆☆☆☆☆☆☆☆☆☆☆

  莫問一覺醒來,懷裡人仍是一動不動,摸摸她的手,有一些涼,心裡一驚。

  睜眼,已習慣了這片黑暗,隱約能視物,卻見她忽閃著一雙大眼,在黑暗中將他看著。

  自責道:「我睡過頭了。」將抱著他的手臂緊了緊,「冷嗎?」

  「不冷。」白筱心疼的抬手去摸他的臉,他這些日子都不知有沒有好好睡過一覺,她在車裡睡覺的時候,他在趕車,只能偶爾在車上打個盹,「再睡會兒?」

  觸著他面頰的手有些冰人,他不敢再在這地方呆下去,「不了,我們得設法離開,這地方不宜久留。」他往頭頂望了望,頭頂稀稀拉拉的撒著星星,也不知是什麼時辰了。

  仔細聆聽,還隱約能聽到仍在搜索的聲音,從上面是沒辦法離開的,將她放在地上,起身後動了許久沒活動,有些僵的四肢,等她活動開了,將她摟在懷裡,「我們往前走,看有沒有出路。」

  怕火光引起上面注意,不敢點火,順著土壁往前行走了幾十步遠,便無路可走,眼前是一條水渠。

  水渠進了山洞,裡面比外面更黑,越加看不清狀況。

  莫問暗嘆了口氣,「無路可走,看來只能尋機會再想辦法避開官兵。」

  白筱耳尖,立在水渠邊聽了一陣,「這水是活水,怕是可以通到外面。」

  莫問蹲下身,將手置於水中,水刺骨大寒,果然水壓向手臂上一下一下的拍來,拾起塊石塊拋入水中,石頭發出撲通一聲響,這窄窄水渠竟不知有多深。

  往前面漆黑的山洞望了望,更不知前方有多遠才能出去,而白筱不會水,這般下水實在太過冒險。

  莫問稍作猶豫,尋了一段枯木,將自己身上中衣也脫下,撕成條,凝成繩,拋於水中,試好了枯木浮起的方向,重新拖上岸。

  將白筱拽了過來,往枯木上一綁。

  白筱知道如果將她綁上去,這枯木只能承受得起她一人的重量,那他便只能全靠自己的力量在水中遊動,這潛向不知到底有多遠的水路,便不知他的體力能不能支撐這麼久,爭著不肯讓他綁,「你背綁著我,我們一起抱著這木頭,總能出去。」

  莫問手上動作不減,「水太冷,你受不得。」先不說白筱一個弱女子,體力不行,就說這水,寒冷刺骨,萬一在水裡凍得抽筋,這命也是難保了。

  不理會白筱怎麼掙扎,生生的將她壓在枯木上,綁了個結實。

  自己扶著枯木一段,將枯木推入水中。

  身體被冰水一浸泡,禁不住打了個哆嗦。

  也不敢多加耽擱,推著枯木往山洞遊去。

  下了水,白筱也就不敢再胡亂動彈,增加他的麻煩。

  伸手下水,幫著劃水,才知道這水有多冷,從頭到腳頓時戰慄。心裡陡然一驚,這樣的水,他這般浸泡在水裡能支撐多久。

  哪顧得上水涼,拚死幫著劃水,只求能減輕他需要支出的體力。

  黑暗中聽著他的呼吸越來越急促,而前面仍是一片漆黑,也不知何時才是盡頭,心急如焚。

  隱約覺得自己應該是會鳧水的,只是到了這凡間沒有試過。

  緊盯著枯木一頭的黑影,眼一眨不敢眨,唯恐一眨眼,他便會從視野裡消失。

  沒過一會兒,便會喚他一聲,確認他甚至是清醒的。

  「莫問。」

  「嗯。」他身體已凍地發僵,儘量讓聲音平和,不讓她察覺。

  「你還好嗎?」

  「很好。」他咬咬牙,見前方有一絲光亮,精神一振。

  白筱回頭看見,驚喜若狂,「莫問,我們要出去了。」

  「嗯。」莫問疲憊不堪的身子頓時又有了力氣。

  眼見離那光線漸進,水流驟然變急,強大的水流將他和枯木猛得拽向前方。

  他大驚失色,如不是及時抓穩枯木,怕已被沖開。

  白筱心裡砰然亂跳,慌著去解綁在身上的布條。

  莫問眼前赫然一亮,刺眼的強光讓他睜不開眼,等再次睜眼時,見身邊急流翻滾而下,前方不遠,卻是一個陡坡。

  水流朝著陡坡急湧。

  而白筱身上的布帶即將被她解開,這水急成這般。

  只要她一下水,沒準就能被沖沒了,又急又怒,吼道:「你做什麼?」

  白筱幾時被他這麼凶過,看著他在水中起起伏伏,隨時有可能脫手而去,又急又委屈,慘白了臉,咬了唇,忍著將奪眶而出的淚,繼續接著身上布帶,「你能不能離我近些,我怕掉水裡,不怕死,我怕構不到你,怕你離開我。」

  如果沒了他,她就活著,又還有什麼意思?

  莫問臉色微愕,眼裡的怒意慢慢換成一縷溫柔,將牙一咬,使足了身上殘餘的力氣,攀著枯木,向她靠近。

  一把將她拽住,防鬆脫了布帶的她被水沖走。

  白筱將解開的一截布帶,繞過他的腰間,牢牢綁住,將結打了一個又一個,才將布帶另一截纏在自己腰間,打上死結,就算二人鬆了手,也會隨著枯木漂行。

  鬆了手,摟住他的脖子,將臉貼著他早已冰涼的消瘦面頰,長鬆了口氣,這下再也不會和他分開。

  莫問側臉望著滿臉不知是水還是淚的小臉,心裡也如這急浪一般翻滾起伏,「小竹,你這麼做,不值。你是北朝的公主,而我……」

  白筱頭一偏,含了他的嘴,將他的話堵了回去。

  這一動,身體失了平衡,滑落水裡,越發的將他摟緊,身體貼向他赤著的冰冷胸脯。

  冰冷的水卻讓她越加的清醒。

  什麼公主,這不過是這一世的一個身份過場,過了這一世,這些身份將成為煙灰飄盡,什麼也不是。

  她什麼也不想,只想與他能一起多久是多久。

  低聲低喃,「我什麼也不想要,只想要你。」

  莫問胸口瞬間收緊,雙手棄了枯木,將她緊緊抱住,也不管前面有什麼,也不理會兩人緊纏在一起的身體,隨著水波起伏翻滾,反含了她的唇。

  舌熱烈,略帶粗暴的撬開她的唇,抵入她口中,掠奪深吮著她口中的芳澤。

  她胸間燃了把火,凍得發僵的身子,在他懷抱裡變軟,腦海中被抽成一片空白,所有的觸感,只剩下他環在她身上強有力的手臂的束縛,以及他身體緊緊相貼。

  唇舌間激情澎湃的纏綿,毫不留情的吞噬著對方的呼吸,燒得彼此已分辨不出自己身子何處。

  只想能再親近些,再親近些……哪怕能融進對方身體才好。

  也不知過了多久,他才放開已將窒息的她,深深的呼吸,胸口劇烈的起伏,擠壓著她胸前的柔軟。

  看著她面頰泛紅,張了小嘴大口喘著氣,緊鎖著他的一雙大眼迷離得要滴出水,心間一蕩,這冰河反倒像成了他們的溫柔床。

  微微一笑,剛想再次將唇覆下,再品嚐一次她的味道,眼角處見枯木正撞向一處浮出的暗礁。

  面色一凜,將箍緊她的手臂又緊了緊,在水中旋了個身,自己後背向著枯木,將她死死按在自己胸前。

  就在這一瞬,只聽「哐」的一聲,枯木猛地頓住,他的後背重重的撞向枯木,劇痛從背脊傳來,半天透不過起來。

  饒是他功力不淺,也是背心發麻,胸口一陣翻湧,牙關一咬,將湧上來的一口甜腥生生嚥下。

  身體隨著枯木拖行一陣,方停住。

  白筱的心砰然亂跳,睜開眼,身體已離了水面,抬起頭,見他面色微白,唇角滲著一絲鮮紅,驚得伸手去觸他嘴角的那點豔紅,「你怎麼樣啊?傷到哪裡?」

  伸了手,在他身上亂摸。

  「我沒事。」莫問腹間一緊,生出些異樣感覺,捉了她的手,握在掌心中,深吸了口氣,慢慢調息片刻,方才不過是在冰河中泡了半夜,體力虧空,而觸礁又來得太過突然,一時氣血不均,才導致氣血上湧。

  此時離了水,被風一吹,異常的冷,再看白筱,唇色發白,也是凍得微微的哆嗦,不過她一門心思放在他身上,猶不自覺罷了。

  如此下去難保不病上一場。

  環視四周,竟是一處小山坳,除了這條冰河,三面環著山,地上鋪著厚厚枯草,被豔陽曬了這一陣,竟暖暖和和,十分舒服。



第一卷 第153章 你可願陪我?

  前方不遠,還有一個半掩了枯藤的小山洞,倒十分適合更換衣衫。

  凝神細聽,也聽不見附近有人走動,只得幾聲鳥叫。

  這地方怕是不在西越官兵的搜索範圍之內,心下暗喜。

  在冰水裡泡了大半夜,又得使勁推著枯木,早搾乾了體內所有力氣,現在癱在被太陽曬暖了的礁石,連一根手指也不想動。

  趴伏在他身上的白筱,一身白衣盡濕,濕搭搭的貼在身上,細水順著被濕裳勾畫出的窄小優美的背部曲線往下淌。

  她身子柔弱,這般濕著,實在不妥當。

  手上用力將軟得只得一味喘粗氣的白筱拽上來些,翻身坐起,將她平放在礁石上,濕衣薄薄的貼在身上,玲瓏有致的嬌軀曲線畢露。

  圓潤挺翹的胸乳隨著呼吸起伏,束著布帶的纖腰更是只得一握。

  一股溫熱馥鬱的熱意自莫問胸間散開,意醉神迷,不敢多看,避開視線去解她綁在腰間的布結。

  布條濕了水,白筱又唯恐與他分開,這結實打得著實結實。

  他費了好大力氣才算將二人綁在腰間的結解開。

  抬眸見白筱昏昏欲睡,忙拍了拍她的小臉:「小竹,現在不能睡。」

  白筱已睏得睜不開眼,只是抬了抬眼皮,翻了個身,柔若無骨的妙曼身軀朝他滾過去,纖弱的手臂纏向他腰間,含糊的低聲道:「就睡一會兒。」

  對襟的寬領錦袍被水波重開,露出一抹雪白頸項,袖子退到肘下,一截雪藕般的手臂白生生的露在外面,更顯得腕白如雪。

  袍下百褶長裙縮到膝間,貼身的白絲褲腳散開,露出凝脂般的修長小腿,足上繡鞋不知何時已被水波捲走,赤著一雙纖細小腳,小小的指甲蓋泛著淡淡的粉紅珠光。

  這副慵懶的媚態是何等招人憐惜。

  莫問嘆了口氣,將她裹進懷裡,站起身,踏著厚軟的枯草,向石洞走去。

  全身痠痛,腳下像踩著浮雲一般無力。

  將偎在他懷裡已然熟睡的白筱放在一角的軟草上,她仍死拽著他腰間的衣襟不肯放手,小聲輕喃,「莫問,我不會再回去了,別丟下我。」

  莫問心尖一陣刺痛,『冷劍閣』的後人不入『冷劍閣』,即便是想要成家,也只能娶『冷劍閣』的女子,說白了就是為她們遮掩身份,生兒育女。

  只有身處一定高位的閣員才有資格娶自己喜歡的女子,前提是那女子只是普通的百姓,不會影響洩漏閣中秘密。

  他雖隱隱猜到她另有身世,但既然她棄了過去,隱在民間,那他便讓自己變得強大,將她好好藏護起來。

  哪知世事風雲,變幻莫測,她居然是北朝的公主,而且是南朝先帝定下來的南朝太子妃。

  如今想來,只得苦笑,當初的抉擇也就說不出是對是錯了。

  或許當初就該以一個不起眼的身份帶她逃離,哪怕以後苦些、窮些,也不是如今這副情形。

  伏低身在她微涼的面頰上輕輕一吻,貼著她耳邊低聲道,「我不會再與你分開,我去生個火。」

  也不知她是否在夢中聽見,唇邊漾開一抹甜笑,緊拽著他衣襟的手也放開了。

  他心間更是難平,是不能再讓她給人當棋子般使來使去。

  在濕衫內搜出火摺子,火摺子均已濕透,打不著火,只得棄到洞外曬著,拾了截斷枯枝,刨了個小土坑,攏了乾草,雙掌合十,不住來回搓弄,不消片刻,小坑中電光幾閃,引燃坑中枯草。

  忙將備好的枯枝架起,堆了火堆,用石塊圍住。

  在『冷劍閣』這些年,野外求生的本事倒是學了個紮實。

  在火堆旁鋪了乾淨枯草,將身上濕搭搭的白筱撈起,猶豫了片刻,才慢吸了口氣,伸手去解她身上濕衣。

  除去衣裳,僅著窄小胸衣的她在火光下越加的潤澤,小腹平坦光滑,並緊的雙腿,宛如細白脂玉,修長的雙腿如粉嫩的藕段般交疊,柔玉白的薄薄胸衣濕了水緊裹著她胸前圓潤,隱約透著兩抹尖尖紅暈,煞是誘人之極。

  莫問方二十出頭,正值血氣方剛,對眼前女子又是愛極的,哪裡抵得這副媚惑之態,面上滾燙,腹中熱氣滾滾翻開,觸著她胸衣細帶的指尖微微一顫,終是不敢再去解那僅餘的遮覆。

  別了臉,將她堆入乾草,才算讓眼前清淨,暗鬆了口氣,拉了枯藤,將二人的衣裳攤晾開來,方出了洞,奔到河邊,連捧了幾捧冰水潑了臉,才算慢慢平息體內的萌動。

  在附近打了幾隻山雞,抽了腰間軟劍,就著水邊剝洗乾淨,用樹枝穿了回到洞中架到火上燒烤。

  坐到白筱身邊,見她小臉被火映得緋紅,安穩甜美,呼吸平穩,伸手摸了摸她的面頰,甚是溫暖,不再冰冷,長吁了口氣,微微一笑,眼裡盡是溫情柔意。

  她身體嬌弱,在水中折騰的這幾個時辰,早精疲力盡,全靠著一股子的毅力強撐。一個女子能有這等堅強的心性,實在難得。

  翻了翻火上野雞,也實在疲憊,將她的小手握在手中,靠了石壁打盹。

  白筱這一睡,竟沒有一個夢,也不知過了多久,鼻息間飄來異香,忽然覺得腹中饑餓難忍,揉了揉仍有些澀漲的眼,慢慢睜開,眼前一片融融火光,火上架著幾隻烤得焦黃誘人的野雞。

  吞了吞口水,翻身坐起,對上火光對面半跪在地上手中翻烤野雞的莫問的一雙漆黑亮眸,似笑非笑的將她看著,眸子裡跳著的火苗亮過眼前火堆。

  視線上移,上方七零八落的掛著一堆衣裳。

  赫然所覺,隨著他的視線下移,看向自己,哀嚎一聲,慌亂抱了滑在腰間的枯草,將自己埋進枯草中。

  莫問瞅著她從枯草稍上露出半邊羞得緋紅的臉,眨吧著大眼向他偷看,『噗』的一笑,想著給她脫衣服的那副情景,臉上又是一紅,起身收了她已被烘乾的裡衣遞於她。

  白筱伸手接衣裳,臉也紅了,衣裳是他脫下的,要看的也看得差不多了,這時不過是尋點心理安慰,埋怨道:「你怎麼不叫醒我。」

  莫問苦笑搖頭,也得叫得醒,與她目光一觸,彼此的臉又紅了紅,背轉身,「穿上吧。」他實在不願考驗自已忍耐極限。

  白筱手慌腳亂的理著衣裳,瞪著眼望著他的背影,長年練劍的身軀修長精練,結實性感,肩膀渾圓,背闊,腰窄。

  白色中褲低束在腰間,遮不住緊翹窄緊的臀部曲線,半跪著的腿結實緊致。

  肩膀上淩厲的龍紋令他男性的身體更透出一股讓無法逼視的淩氣,讓人更想被這樣的男人擁進懷裡,更想讓自已柔軟的身體纏上他剛毅的軀體。

  白筱『呃』了一聲,男人的身體同樣能叫人浮想翩翩。

  莫問等了一陣,聽不見她喚自已,身後沒了動靜半晌,回轉身,見她已攏好衣衫,癡愣愣的望著他。

  白筱見他突然轉身,向她平視過來,猛的轉醒,自已何時花癡到這地步了,尷尬的忙轉開臉,掩飾道:「餓了。」

  莫問見她神色有異,禁不住多看了幾眼,只道她不習慣看他赤著身子,扯了中衣披在身上,著手去撕烤好的野雞給她食用,「沒有調料,只能湊和著吃些,等養足了體力,再設法離開。」

  白筱笑著接過便吃,這時死裡逃生,又有他陪著,心情難得的輕鬆,反不急著離開。

  二人吃飽,收拾了沒吃完的野雞,堆放到一角,攜手洞外,已是黃昏。

  夕陽在枯草上撒了一層金光,讓這山坳多了些柔色。

  這地方氣候十分古怪,即使是在這冰河旁邊也十分暖和,二人僅著了單衣也不覺得冷。

  莫問不知翻過山丘,外面是什麼環境,也不捨這份難得的二人相處機會。

  拖了她的手,走到一株大樹下,攬了她依樹而坐,唇貼著她的耳鬢,眺望前方與河水相接的夕陽。

  白筱知他素來話少,頭靠著他的肩膀,後背貼著他寬闊的胸膛,腰間是他結實的手臂,一手搭上他屈在身側的膝蓋,一手覆了他攬在她腰間的手,滿足的輕嘆了聲,到凡間這一趟,能有與他的這一份情誼,也不冤枉了。

  他聽她嘆息,收回視線,側了臉過來,垂眸看著她的輕顫著的長睫,親了親她滑膩的面頰,摩挲著慢慢前移,尋了她的唇,輕輕一吮,鎖著她被夕陽印得極亮的眼,低問道:「你說你不想回宮了,可是當真?」

  她抬手摸著他削瘦俊逸的臉頰,反咬上他的光潤富有彈性的下唇,反問:「沒有錦衣華服,沒有榮華富貴,你可願陪我?」

  他暗嘆了口氣,第一次見她,一身嬌養出來的細皮嫩肉,怕她過不得清貧的生活,才會前往『冷劍閣』,他實在看錯了她,繞了這麼一個大彎,「自是陪你,至死不渝……」

  她忙移唇堵了他的唇,她怎麼能讓他死,她還要與他一起攜手走好長的一條路。
作者: 彤櫻    時間: 2011-8-10 10:48 PM

第一卷 第154章 不再顧忌

  白筱在他唇上一咬即鬆,見他面膛少有的清俊,目光溫和,一雙瞳仁在夕陽下反射著淡淡金光,直望進她心裡。

  撫平她這些日子以來所受的所有憋屈,暖的如身下枯草。

  仰著臉朝他淺淺一笑,她喜歡看他永遠溫柔恬靜的模樣。

  他低頭觸上近在咫尺的目光,心底不由得一暖,將懷中的身子抱得更緊,低頭用唇輕磨著她的唇,如此柔軟,溫潤,禁不住輕輕含上,一點點的吸吮,真想從此不理世外事,就這麼一直做到天荒地老……

  她反身將手穿入他未束的衣袍,手心緊貼住他光滑緊致的後背,緊緊抱住,方才還在想,被他抱著,將他纏著是何等舒服,現在感覺當真甚好……她實在太想與他在一起……

  他脊背一緊,呼吸在她幽蘭的呼吸中變得急促,他實在太想她,也太想要她,以前是想要,而不能要。

  而如今出了這山坳,生死難料,還有什麼可以顧忌。

  這時抱上,吻上,哪裡還捨得再分開。

  她不知該如何表達自己對他的渴望,也不知該如何才能將他緊緊與自己絆在一起,只想著或許與他再親近些,再親近些……

  環抱著他腰背的手,越箍越緊,緊的像是要將自己陷進他的身體方休。

  強壯的胸脯擠壓著她柔軟的身體,她莫名的心安。

  他的唇帶著滾燙的濕潤,以及他的獨有的氣息,將她思緒一點點抽空,慢慢闔上眼,眼不能視物,口中的感觸越加明顯。

  唇間溫柔的摩挲越來越灼熱,到得後來,如同颶風捲過,熱烈而慾求不滿般的掠奪,耳邊再也聽不見滾滾急流聲,只有他粗粗重重的呼吸聲。

  她被水沖散了的長髮未束,披散下來,髮梢隨風鑽進他半敞開的衣襟,輕輕搔弄著他赤裸著的肌膚。

  將他騰起的慾望挑的層層飛躍,越加的難以把持。

  持久的唇舌相交,吞噬了胸中最後一點空氣,才驟然分開。

  他闔眼,仰頭輕抵身後樹幹,半闔著眼,望著她緋紅的面頰,深深喘氣,在這樣下去,當真要失控,她體力尚未恢復,怕是經不得男女之事。

  她一得到自由,便依偎在他胸前,大口吸氣,聽見他的心跳如擂鼓一般,一切都讓她真實的感覺到他在她身邊,這感覺真好……

  目光回轉,落在眼前起伏的胸脯上,唇角微勾,從來沒有懷疑過他對她的心,從他十四歲時對她便許下一定要娶她的諾言,生怕委屈了她,輾轉六年,對她小心呵護,為她做他力所能及的一切。

  這樣的男人,叫她如何不心動,如何不愛?

  「莫問,你許我的事,可還作數?」她再不要回去做什麼公主,只要他。

  他抬手輕撫她的泛紅的面頰,眼中柔情一片,足以將她融化,「自然作數,」即使是她前些日子中了毒,他無法為她解毒,也沒想過放棄,只想等待,等她可以與他一起之時,只要她願意,無論要他付出多大的代價,也在所不惜,他這一世,只想守著她。

  白筱轉臉,將被他吸吮的紅漲滾熱的唇印上他的胸口,抬眼對上他含情帶慾的眼,微微一笑,伸出舌頭,舔上他的心窩,像是舔上他的心,「可不許賴賬。」

  當初是他死活賴著要娶她,現在他休想再丟掉她。

  他身子微顫,眸色一沉,雙手掐上她的腰,飛快的將她提了上來,唇覆上她半張著的瑩潤的唇瓣。

  她沒料到他突然下手,身子失了平衡,完全壓覆上他的身體,不經意間小腹抵著他身下亢奮。

  他身體微僵,頓時失了心神。

  唇重重的壓下,雙手一分,拋開了她攏著的衣裳,唇遽然而下,覆上她肩膀上裸露出來的雪白肌膚。

  他的氣息在她頸間流連,一點點燙過她的肌膚,將她的心燙化,不安的挪了挪身子,想避開他下身亢奮。

  越避越綿綿的摩挲著他,壓抑著的慾望一發不可收拾。

  哪還能有多少定力,有哪還顧得上二人經過好幾個時辰的浸泡,體力尚未完全恢復。

  掐在她腰間的手掌帶著力,撫上,掌上的薄繭摩挲著她細膩的肌膚,擠進她窄緊的胸衣,粗糙的掌心握著她胸前的堅挺,輕輕重重的揉捏,紅蕾在他掌心中滾動,觸著他手心陣陣的癢。

  白筱呼吸一窒,軟軟的趴在他肩膀上,任胸前又痛又酥的怪異感覺一陣陣的化開,傳遍全身。

  心理滿足的想哭泣,這樣的事只有和最親近的人,才可以做,現在他這麼對她,便是她最親近的人。

  她喜歡他親近她。

  她身下衣裳不知何時被他卸去,淩亂的鋪在身下。

  直到一陣風吹過,微微的涼,飄忽著的神智才有片刻的清醒,睜開眼,見他火辣辣的視線隨著在她身上拂過的手掌一點點看過。

  頓時鬧成了大紅臉,側了身,尋身下衣裳遮掩,「別看。」

  他將她按住,不容她避開,眼底的火跳的越加厲害,「想看。」他想要將她的身體每一塊肌膚都牢牢記下。

  殘留的夕陽在她身下撒了一身,更顯得肌膚光滑賽雪,嬌弱無骨。

  手掌沿著她的胸腹一點點揉下,她的身體在他手下越來越燙。

  觸上她身下毛髮,身下的微癢讓她漲紅了臉,再也受不了他的目光這般赤辣辣的掠過。

  拉開他的手臂,將他拽下來,「不許再看。」

  她身體半裹在衣裳中,長髮淩亂,密密的鋪了她半邊酥胸,滿盛春光,欲掩反洩,媚極的眸子凝水帶霧,咬著的唇瓣含羞帶嗔,天地間哪裡還能有去尋她這般勾人的女子……

  平常的她一身素白,端莊秀雅,如何能知除去衣裳的她竟能嬌媚誘人至此……只怕傳說中的九尾媚狐也不及誘人……

  他腹間熱意滾湧,微微一笑,眼底的情慾越加的肆虐,盯著她不放,褪去身下錦褲,身下脹痛不已,頑長的身體向她壓覆下去,他也實在忍不得了,他想她已經太久,閒暇中無數次的幻想過與她相擁纏綿,真到了這時候,卻是一忍再忍。

  如今是忍無可忍。



第一卷 第155章 此情何堪

  她也盯著他,長吁了口氣,總算解了春光乍洩之窘,身上壓覆的重量將她心間灌滿。他身上亢奮隨之觸上她雙腿之間,硬漲滾熱全無遮掩的不時輕輕撞觸著她。

  異樣的感覺隨之化開,又讓她窘的恨不得將自己埋進身下枯草。

  窘是窘,偏又喜歡這樣的怪異觸感,臉漲得越加通紅,正想轉臉別開,他的唇已尋了過來,將她噙住,躲無處躲。

  他屈膝擠開她緊閉的雙腿,身下硬硬的抵了她,滾燙一片,引得他身子僵了僵,不自禁的輕輕摩擦幾下,舒服得低喘開來。

  她腿間禁不住一直抽搐,吸進去的氣半天沒呼出來,面頰更紅得像要滴出血來,含水的眸子迷離微闔。

  他雖含了她的唇,輕咬慢吮,眼卻不曾離她,他對她怎麼看也看不夠,每次看見她都想能多看一眼是一眼,萬一哪天突然死去,那一眼便是能看她的最後一眼。

  看著她眼裡水霧越來越濃,呼吸越來越促,滿心歡喜,這般動作,想必是對了……

  越加的將臀壓低與她溫潤處緊密相貼,尋著能讓她不住抽搐輕顫的敏感處,著力相磨,片刻不消,一股熱意,濕了他的身,身下已是滑潤一片,快意緊緊的襲著他,真想就此撞進她體內,然不捨她此時在他身下嬌喘的媚態,只想多看一會兒,咬咬牙忍著。

  被他含著的唇,不時半張了嘴嬌喘連連。隨著身下異樣一波一波的漾開,心裡也像填了蜜一般甜。

  喘了一陣,感到他的硬挺不住漲動,知他忍得著實難過,偏不知何故硬是不肯進她的身子,只是一味的折磨著她。

  心尖微顫,難道他嫌棄她已失貞潔?

  胸間悶痛,他是那種再苦也自己咽的人,即使是存著心結,也是萬萬不肯在她面前稍加表示。

  一起如此倒不如就此停下,從此再不近他的身。

  雙手纏緊,手掌按壓著他後背,帶著力,留戀慢慢向下撫摸,他肌肉細膩緊實,在她掌心間一點點摸過,撫過他窄緊的腰身,緊緊壓住他窄而翹的臀,不讓他再在她身上製造那讓她無法抵抑制的快感。

  不料這一壓,卻讓二人更加親密無隙,已極敏感的蕊核經不得這般赤裸裸的刺激,神魂俱飛。

  別了臉,貼在他耳邊咬著唇,不住喘息。

  他與她緊緊相貼,肌膚相摩,舔著她被自己要的幾乎滲血的唇,手掌揉上,粗糙的手掌磨搓著她柔軟的胸脯,「慈溪滸並無他人,你不必忍著。我想聽聽你的聲音,別忍......」

  等了她這許多年,如何能不好好珍惜,不好好記下能見到的,聽到的任何一點一滴。

  她耳力極好,哪能聽不出這附近沒人,她忍著不肯出聲是怕被他看輕,經他一說,哪裡還忍得了,雙手幾乎摳進他的臂,唇齒一開一合,銷魂的呻吟,自唇間溢出。

  不管他如何看她,她都要與他做這一回的夫妻,哪怕出去以後再次遇上追兵,失了性命,也算是完全擁有了他這一回。

  聲音入耳,他身子一緊,體內一股熱流急湧,如不是及時忍住,就此洩出。

  有她如此相待,此生又且還會有所遺憾,夫親顧慮老主人,愛而不敢愛,遺憾終身,而他且能在走父親的老路,只要得了她,此生足矣。

  伏在她身上一動不敢動,一次又一次的親吻著她汗濕的面頰,粉脖,觸眼見她胸前似凝團嫩乳,身下更是陣陣緊縮。

  禁不住弓了身去含她胸前綻開了的嬌嫩紅蕾,一縷泌香自舌尖遞入腹中,頓時酥了半邊身子,不由口中加勁,越加的用力吸吮吸,淺淺的粉紅在他吮吸間慢慢滲紅,鮮豔欲滴。

  白筱身下剛緩,這上面被他一含,胸間一麻,舒服之極,身體更是如風箏般,慢慢飄飛,身子徒然一顫,雙腿猛的一夾,腿間細滑卻生生夾了他漲的淩厲似鐵的挺漲。

  突然的刺激令他低吟出聲,放了口中嬌蕾,側臉喘息。

  待得略微平靜,才輕輕動了幾動。

  她剛剛有所褪減的酥癢頃刻間又自拋高,她好想與他能在近些。

  全身上下被他欣賞得如起火般,無處不熱,見他動的幾動,便又再停下來,一時間渾身燥熱,腿間如火焚身,咬著唇輕喚出聲,「莫問......」

  他身下漲痛,像一團火焚烤灼般,再無法忍受,在她耳邊輕輕一吻,扶在她腰間的手滑下,輕輕來回撫摸著她繃緊的修長纖腿,撐起身,握了她的兩邊膝蓋,搭在自己強有力的臂間。

  低頭向她羞處看去,白筱見這姿勢太煞羞人,喉間一緊,瞬間從面頰燙過耳根。

  崩著腿便要退避,他身子一沉,身下硬硬的已向她頂了上來。

  怎奈,她雖然情動意迷,仍是極為緊窄,而他又甚是粗漲,狠狠的一頂,只入得半截,白筱一直等著,到了這時卻緊張了,身下越加的收緊,令他進不得。

  他被她卡得進退不得,不由心慌,一挺腰身,猛一下,生生的捅了進去。

  白筱驚叫出聲,伸了手過來攔,眼裡已滲了淚,已非第一次,為何還會如此之痛。

  他心裡一驚,面色微凜,只道是傷了她,忙自退出。

  這一進一出間,他說不出的暢意,禁不得呻吟出聲,男女之事原來是如此銷魂。

  而她剛剛被他填滿,猛地又是一空,心都跟著抽空了,又不好意思向他要,委屈的鼻子一抽,竟哭了。

  莫問更慌,伏身抱她,吻著她的眼,急問道:「小竹,小竹,對不住,我……我……可傷到哪裡?」

  她雪白粉嫩的腿隨著他的身體再次伏低,在殘陽中白晃晃的掛在他臂膀上,十分晃眼,讓她又羞澀不安。

  白筱身下難受,心裡像千萬隻貓兒再抓,好不難過,她雖非初次,看別人辦事也能溜得蠻順溜,可是到了自己,終是少近男人的,年紀又小,見他這般問,又哪裡好意思說,扁著嘴委屈的將他看著。

  莫問渾身被慾火燒得快起了火,說不出的難受,又不敢再動,強自忍著,一遍遍的吻著她,輕聲低喚。

  「小竹,別哭,怪我,怪我,我不再碰你……」

  白筱一聽,胸口堵得難受,鼻子一抽一抽的哭得更厲害。

  等了一等,見他仍是不動,終於忍不住,咬了他頸脖,「哪有你這般做事,做一半不做一半的,你不如讓我去死了算了……」

  說完臉上布滿紅霞。

  莫問渾身微顫,回臉見她一臉羞澀,只是咬著唇瓣,也將他看著,大眼裡還滲著水珠。

  心裡一蕩,在她唇上輕輕一吻,「與我可會後悔?」

  白筱眼角微垂,臉更紅得厲害,輕搖了搖頭,「就怕你不肯要我。」

  莫問心裡一蕩,再也不忍,唇離了她,帶著濕意,一路吻下,在她圓挺的紅蕊處徘徊了一陣,才接著下移,舔過她平坦的小腹,不停的慢慢往下。

  白筱緊張得連氣都不敢出,想出聲阻止,怕他又自誤會,不敢碰她,生生忍著。

  直至他的唇覆上她早已敏感得不得撥弄的花蕊,霎時間繃緊了身子,腦中糊的一團,正不知該如何是好,他還吮上了,身下猛的抽搐,身子抖成一片,「莫問……不要……」

  伸了手扣了他手臂,又哪裡拉得動他絲毫。

  他的舌抵著她那處,被她一張一合的咬了一般,腹間也隨著一陣陣的緊,這麼看了一陣,方知她幽徑極窄,方才哭泣是一時受不得他的粗壯。

  起了身,不敢再如剛才那般強行撞入。

  扶了硬挺,分開她兩條白嫩嫩的纖腿,將她一條腿架在自己肩膀上,另一條腿,儘量往上押高,令她能儘量打開些,才沈著臀慢慢一點點壓入。

  直至盡數進到她體內,見她只是微蹙了蹙眉,並無方才的痛楚,才暗鬆了口氣,俯下身將她抱住,等她適應了自己,才一點點慢慢蠕動。

  白筱雖然羞於這樣的姿勢,但在他的蠕動中,那處痛而麻,又漸酥,到得後來,說不出的暢意綿綿盪開,再不顧這些羞澀,扭著身去迎合他。

  他被她的溫暖緊裹著,咬著,吸著,那種暢美的快感直入腦髓,悶哼一聲,渾身的肌肉隨之收緊。

  身體越來越熱,越來越抵不得體內亂撞的情愫,撐著半跪起身,握了她的纖腰,深深淺淺的撞擊,抽送,一下狠得過一下,再不留情。

  聽著她已失了聲的喘息,呻吟,更沒了節律。

  他不懂得什麼技巧,只想在近些,再快些,她便屬於他多些,本能的律動,汗水順著他削瘦的面頰,隨著他晃動的身體一滴滴慢慢濕了身邊枯草……
作者: 彤櫻    時間: 2011-8-10 11:08 PM

第一卷 第156章 此情如水

  她被他瘋狂的掠奪,痛意去盡,越來越癢,越來越麻。

  他每一下進去都生生的摩挲著她體內皮肉,感覺清晰無比,彷彿他每次狠狠地頂入都要將她貫穿。

  每一次在她最深處廝磨都像要在她身上打下深深的烙印。

  半闔著眼,勾著他的眼,眼波一片迷離,他怎麼看,怎麼好看,他總算屬於她了。

  他俯下身,雙手撐在她肩膀兩側,側臉輕咬了咬壓在他肩膀上的纖細白嫩的小腿,她的眼媚進了他的心,怎麼也挪不開眼。

  深深的抵著她,一點點的磨,從耳鬢墜下的髮絲拂著她胸前豔紅,煞是誘人。

  俯下身去含,她似痛,又似舒服的呻吟斷斷續續的飄來,身體越加亢奮,猛的抽離了她。

  在她一蹙眉之際又再狠狠的抵入,直到最深處。

  白筱的身體還著身下枯草的往上一送,雙手緊拽了身側熱暖的枯草,望了眼遠處最後一抹殘陽,心魂俱散。

  想去抬手拉他,手軟的使不上一點力氣,只剩下連連的喘息。

  她柔得似水,柔的入綿,看上去如此柔弱馨軟,讓他忍不住一次又一次的去貫穿她,揉碎她,想從她口中搾出更多的媚人嬌喘,怎麼看也看不夠,怎麼聽也聽不夠,不管進出多少次,仍覺得不夠,只想再多些,再多些……

  日落西山,天空爬上幾顆早出的星星,偷偷窺視者著山坳中的活色生香。

  四周越加的安靜,頭頂的水聲伴著二人此起彼伏的深喘,低吟。

  在她再一次,將十指緊緊扣緊他的肩膀,全身緊繃之際,他猛的一退一進,俯身將她攬緊,緊緊的抵了她,繃緊的兩側的太陽穴,咬緊牙關,閉上眼,心神俱緊,身體輕顫。

  過了好一會,才無力的睜開眼,望著身下軟得不願做一絲動彈,眯著眼將他望著的白筱,從未有的身心俱有的滿足感將他緊緊裹住,微微一笑。

  抬手扶開她唇上沾著的一縷秀髮,慢慢吻落,她真美。

  白筱虛軟的回應著他,身下明明白白的感受到他仍在她體內,抬起無力的手環上他的頸項,這樣的感覺真好,就算累死在他身下,也是滿足幸福的。

  夜色慢慢籠罩,身下枯草被二人弄得一片狼藉。

  風絲絲的拂過,蒸乾了二人身上的汗漬,赤裸著的肌膚微微的感覺發涼。

  她依偎在他懷中癱軟如泥,一動也不想動,昏昏欲睡。

  他怕她受涼,欲起身打水為她擦洗,卻被她拉著,不肯讓他離開,只得抱著她赤著腳走到河邊。

  冰冷的水令她渾身一激,清醒了些許,身上終是乏力,不願動彈,索性紅著臉抱著他的頸項,由著他自行動作。

  他抱著她重新回到洞內,將她放入枯草堆,才反身出洞拾起衣裳穿上,重新生起火堆,溫了野雞,迫使她吃光,才攬了她一通縮進草堆。

  被豔陽烤暖了的枯草散發著淡淡草香。

  在水中泡了許久,只小睡了個把時辰,又經過方才那抵死的纏綿,搾乾了她身上所有體力。

  聽著懷中白筱沉長均勻的呼吸聲,就著火光,看著她睡的通紅的小臉上,泛著滿足的笑意,微微一笑。

  貼著她面頰親了親,引來她夢中咯咯一笑,深眸中更是一片柔情,收緊手臂,貼著她,慢慢合上眼,也沉沉的睡了過去。

  ☆☆☆☆☆☆☆☆☆☆☆☆☆☆☆☆☆

  墨夷手握著一卷密函,垂在身側,微垂下頭,戰戰兢兢的道:「皇后要皇子即刻回西越繼承皇位。」

  風荻坐在虎皮長椅上,手緊握著身側扶手,緊的關節有些發白,睨視著墨夷,冷聲道:「你修書回去,就說我辦完事便回去。」

  墨夷杵著不走,「皇子,朝中不能一日無帝,您不回去,三皇子,四皇子他們......」雖然西越王看不得其他皇子,認為他們要麼無能,要麼身體虛弱,成不了氣候,但身為皇家人,誰不想坐上那個寶座,手握這片江山。風荻眉頭一皺,嘴角露出一抹冷笑,「那不過是我母后的藉口,他們幾個再翻,也翻不出我母后的手掌心。」

  墨夷默然,西越王好戰,一輩子有一半的時間在外面征戰,他不在朝中的日子,朝中事務均由王后打點,她掌政多年,哪能怕那些皇子。

  這些年連他這個做臣子的都知道,身為王后的親生兒子的風荻哪能不知?

  「另外還有一事,王后叫皇子回去,把大婚之事定下來。」

  風荻身子往前微傾,盯著他看了半晌,在墨夷額頭滲出冷汗,有些手足無措時,突然揚聲一笑,「北魏公主?」

  墨夷輕咳了聲,不能不答,「是。」

  風荻勾唇一笑,眼角帶了些不屑,身子後靠,伸長了腿,偏了頭看著他,「你娶她如何?」

  墨夷臉色頓癱,抬了抬眼,「皇子說笑,她是公主,我只是西越的一個臣子,國與國聯姻,且能輪到我這個做臣子的頭上。」

  風荻不以為然的笑了笑,「怕是你不肯娶那百合公主。」

  墨夷乾咳了咳,「王后也說了,不過是個名義上的,大婚後,皇子一樣可以後宮三千,愛納誰就那誰,愛寵誰就寵誰,與北魏公主並不見得多有糾葛,只不過從此能與北魏關係更進一層,在皇上先去,朝中動盪之時,穩固朝政,能起很大作用。」

  風荻勾唇笑了笑,摸了摸下巴,將他看著,「你身為王爺,也是皇親,手中權勢可不比我那幾個弟弟差,叫我娘收了你做義子,封上個名號,你聯姻可也虧不了北魏公主。我們西越與北魏也能關係更進一步。當然你大婚後,同樣可以後宮三千。」

  說完手指輕敲下巴,邪笑道:「要不要我幫你物色那些後宮佳麗?」

  墨夷臉色大變,抹了把額頭上的汗珠,「北魏公主看上的可不是微臣我。」北魏公主好女色,所以答應北魏王聯姻,只是因為她看上了比女人更豔更美的風荻,完全可以說,她是將風荻當成女人來看。

  風荻嘴角微抽,拂袖而起,「隨你怎麼回我母后的信,我不捉到白筱絕不回去。」



第一卷 第157章 出路

  第二日清晨,莫問又打了些野味,燒著供二人吃飽了,才滅了火,帶著白筱躍上山峰,離了山坳。

  站在山坡上,莫問回望山坳,地上留有他和白筱揉碎了的枯草痕跡,眸色幽暗,神色溫柔,儘是留戀之意,久久不捨得收回視線。

  白筱視線從山坳上轉回,望向在晨光中鍍上一層金光的俊逸面頰,風吹鬢髮,沈著蕭然,能這般與他一起,心已無他念,牽了他的手,緊緊一握。

  莫問回過頭,低頭看她,面色微紅,靦腆一笑,「走吧。」

  攬了她的腰,又回頭朝著山坳望了一眼,才向山坳的另一邊躍去。

  白筱環了他的腰,「如果我們能得以平安,以後可以常來……」

  莫問心潮起伏,但願以後能常來,有她如此,此生足矣。

  他帶了她,腳尖在草間輕躍,行不多遠,便見有羊群在山間尋食。

  二人面面相覷,又喜又憂,這附近怕是有人居住,放慢腳步,一神戒備的往前探行。

  轉過一處山坳,果見山邊溪旁立著幾間草屋。

  屋週邊著竹蘺院牆,牆頭曬了些草藥,一個老婦人正在院中翻弄著那些草藥。

  再往前望,遠遠能見一片不小的村莊,村外田間,有人耕種,並不見有官兵來往。

  一副寧和的景緻。

  白筱暗鬆口氣,與莫問對視了一眼,「我們去問問,這是什麼地方。」

  莫問輕點了點頭,攜了她的手,走向竹蘺小院。

  到得門口,莫問放開白筱的手,走上一步,向院裡老婦人恭恭敬敬的抱拳了個禮,「婆婆,勞煩打聽一下這是什麼地方?」

  老婦人放下手中草藥,將他上下打量一番,見他面目俊美,身材修長,渾身上下透著一股凜然之氣,眸子卻純淨沉然,並無邪惡之色,放下裝了草藥的竹篩,走上前來,朝立在他身後不遠處的白筱望了一眼,面露詫色,「這前面叫太平村,這位公子打哪裡來?」

  莫問回頭看了看白筱,隱了被風荻追尋一事,道:「我們夫妻跌進一處山隙,順著一條冰河漂流至此。請問婆婆,這太平村是歸著哪一國的管轄?」

  老婦人這小院朝著兩個方向,一個是前面村莊,另一個便是院後山坳,那山坳後便是冰河,她如何能不知,而冰河源頭錯綜複雜,對他的話自也不懷疑,又將二人看過,不答反問,「公子夫妻是哪裡人氏?」

  莫問從不說謊,照直說又怕露了行蹤,便直接說了他出生地所歸屬地,「北朝敘寧鎮人氏。」

  白筱前些年被曲崢迫著熟讀各國各地的地理位置,與各地的生活習性,特別產物等,記得那些書上南朝向南百里有一個叫太平鎮的,並無叫太平村的,歸著南朝所管。

  而他們在西越『瑜城』落水,雖然在水中漂流了不少時辰,但與南朝京城相距終是甚遠,心存迷惑,這太平村與太平鎮便不該是一處。

  迷惑歸迷惑,仍上前問道:「請問婆婆,太平村是否就是南朝的太平鎮?」

  老婦人將白筱看了又看,才道:「太平村就是太平村,並不屬於任何國家管著,自不會是南朝的太平鎮。」

  白筱和莫問暗鬆了口氣,在這年代確實有一些遊走部落,四處穩居,並不屬於任何國籍。也有少數的尋到了合適的地方定居下來。

  曲崢給她看的書籍中也有一些關於這樣 部落的記載。

  這樣的部落大多自產自食,與外界接觸甚少。大多都是自取族名,不為外人知道,也屬正常。

  一來因為族人不會太多,對任何國家造不出什麼威脅,二來大多來去並無定所,以牧羊放牛為生,所以各國君主對他們也並不多加留意。

  莫問望了望遠處的村莊,以前也聽艾姑娘說起過有這樣的地方,每次她說起,都是一臉的羨慕,這樣的地方對她來說,就像是世外桃源。

  聽是聽得多了,見卻還是第一次見,心間隱動,如果他與白筱能有這樣一個地方安定下來……念頭剛動,又自打消,這事且能他一個人想了就算的,他聽艾姑娘說過,這樣的地方的人大多怕給部落引來麻煩,一般比較排外,不大願意收留生人。

  見那老婦人,一身黑色長袍,頭上裹著黑巾,打扮老沉,面色紅潤,模樣也只得五旬上下,面色和善,但眼中卻有一股凜然之意,「再請問下婆婆,這村莊出去是何處,又歸著哪國管著?」

  老婦人對這村中之事當真是一無所知,面色緩和下來,「這出去要百里外才有另有人家,也是三不管的遊民部落,不過他們處在西越,南北朝交界處,所以生活繁華些。二位是想要去哪裡?」

  莫問默然。

  白筱聽到這兒,已然明白,這平安村怕是不喜歡與外界交往的村落,這樣的地方,對他們而言,反而安全,如果能在這地方尋到一個落腳之處,住上些日子,避過風荻搜尋,等南北朝也以為她死了,再做打算,也不失為當下的好辦法,「不瞞婆婆,我們無處可去,正想尋個可以暫時落腳的地方。」

  老婦人見二人衣裳被水泡過,烘乾,免不得有些褶皺,卻看得出這位姑娘衣裳華貴,一身肌膚賽雪,極為細嫩,更是嬌養出來的,家中不是大富就是大貴。

  這少年雖然衣料也不差,但終是武人打扮,與這位姑娘的身世怕是天地之別。

  而二人郎才女貌,神情親密,個重情意,不用直言,盡在眉眼中。

  然大富大貴之家且能將女兒嫁於江湖中人,二人這份情意,怕是難得家中認可。

  只道他們是私奔的小情人,讓開門,「如果二位還沒想好去處,先暫時在老身這兒歇歇腳吧。」

  莫問和白筱大喜,雙雙向老婦人道謝。

  老婦人喚來跟在她腳邊的一隻大黃狗,從衣袖中取了個竹排,給它叼著,拍拍它的背道:「去村長那兒。」

  大黃狗搖著尾巴跑走了。

  老婦人這才道:「我們這兒有個規矩,來了外生人,都得先見過我們村長,要村長同意,方可暫時留下。」

  白筱忙答道:「那是應該的。」各處有各處的規矩,既然是不願與外界多交往的村落,自然更加有他們的一套規矩,他們到了此處,也只能入鄉隨俗。

  老婦人見他們二人溫和順服,滿意的點了點頭,引了他們進屋,沖了茶,端來粗糧饃饃招呼他們。

  白筱鼻尖,隱隱聞到茶中有點微不可覺的異味,暗生戒備,手攏在袖中,在莫問背後寫著字,說與了他聽。

  莫問雖然不會說謊,卻也不是多話之人,自進了屋,就寡言少話,得了白筱提示,越加沒了語言,只是暗暗戒備,不露痕跡的環視四周,只是普通的民房,確無特別之處。

  在身後輕捏了捏白筱的手,寫了個『知』字。

  在老婦人邀他們飲茶之時,二人也會端了茶飲,但都暗中吐在了袖中,並不下嚥。

  閒談間,知道這位老婦人姓乾,大家都稱她為乾婆婆,老伴早逝,一個人寡居,平時靠著給人治病和算卦為生,也就是人們常說的神婆。

  由於她算卦極準,別人怕被她看穿了太多心事,敬她又怕她,所以反而沒有什麼人剛親近她,除了看病,見她總是避讓三分。

  她丈夫在世時,生性隨和,又愛助人,那些人倒也還常來往。

  後來她丈夫過世,那些人便少來了,與她越加的生疏。

  於是她乾脆搬出村子,在這山坡前獨居,眼不見為淨。

  轉眼已過了三十幾年,說是說習慣了,但少不得的孤獨,這時有人陪著說話,話也就多了不少,與白筱閒扯了半天。

  坐了一陣,乾婆婆望了望天色,道去廚房燒水,起身點了屋中香爐,走出屋外。

  白筱眉頭微皺,方才進屋時,也聞到有熏香的味道,但那香,她是認得的,不過是些寧神或催眠之用,應該是她為人算卦時所點。

  這時點的香,與進來時所聞不同,平白換香,有些詭異。

  正想提醒莫問,香氣襲來,見莫問面色一淩,手握了腰間軟劍劍柄,全神戒備,心下暗鬆,他在『冷劍閣』這些年,哪能這點異樣也看不出來。

  忙按了他的手,輕搖了搖頭,「見機行事,不要衝動。」

  莫問點了點頭,鬆了手,從懷裡取出一個藥瓶,倒出兩粒藥丸,遞了一粒給白筱,自己服了一粒,低聲道:「此藥能防絕大多數迷香,且先看她是何意思。」

  如果是風荻設下的探子,他絕不會手軟。

  白筱將藥丸服下,二人交換個眼色,身子一歪,裝作被迷昏過去。

  過了一陣,果然見乾婆婆探頭進來望了一陣,確定他二人當真人事不知,才退了出去。

  又過了一盞茶功夫,聽有人走進小院,朝候在院中的乾婆婆問道:「睡了嗎?」

  「睡了。」乾婆婆應了,引著那人朝屋裡走。

  那人又問,「藥,可有給他們服下?」

  「已服下了。」乾婆婆應了,挑了門簾,引了那人進來。
作者: 彤櫻    時間: 2011-8-10 11:26 PM

第一卷 第158章 虎穴

  二人立在白筱和莫問身前,瞅了一陣,才道:「可有弄明白,是什麼來路?」

  來人視線在白筱臉上略略掃過,落在莫問身上,猛的吃了一驚,便不再挪開,在他身上上上下下的看個不停,「這……他這般年紀,如何能有如此修為。」

  乾婆婆搖了搖頭,「這少年,年紀輕輕卻有非同尋常的修為,不敢想什麼樣的心性才練就得出來,然命宿波折坎坷,卻不是妾身能看透的。」

  「你也不能看透?」來人訝然失聲。

  「確實不能。」乾婆婆蹙眉輕嘆,像這般一生坎坷,又叫她看不透的人,除這少年,便只有另外一個人。

  來人眉頭微皺,又暼向白筱,與這等絕色的姑娘糾纏在一起,如何能不多是非,「這姑娘倒無什麼特別,只是這相貌實在是生平未見,怕這張臉難保不惹出事端。」

  乾婆婆看了眼白筱,唇動了動,沒吐出一個字,過了一會兒才問道:「他二人,我已交給村長看過,村長有何打算?」

  村長鉗著自已的下巴,也是為難,「太平村與世隔絕,太平了這許多年,本不該被外人所擾。按慣例,這二人不該留……不過……」他看著莫問,眉頭皺得更緊,「這等根骨……這麼死在我們手上,實在可惜。但留下……罷了,你再給他們加上幾個時辰的迷香藥量,我叫人來將這男人移出你這迷霧林,鎖進冥塔,三個時辰後,他毒發,等肉腐盡,你將他屍骨取回,好好葬了便是。至於這姑娘,你暫時留下,等醒了,問清楚來路。」

  白筱聽到這兒,暗暗心驚,還想著什麼在此處留住下來,原來根本是站在鬼門關門口的。

  也不知這些人以前經歷過什麼,用這麼極端的手段來對付外來人,所作所為,如果說是為了保護他們自已的平安,實在無法僅用『善惡』兩字來加以評價。

  然想到他們手段之狠毒,仍止不住的氣得發顫。

  覆在她手上的大手,將她輕輕一捏,頓時醒了神,自已這般胡思亂想,臉上難免會有所動容,他們對對方情況全然不知,這時暴起,只得個硬打硬的拼。

  這太平村既然如此防範外來人,想必會有不少機關陷阱之類的自保措施。

  她靠著容華的部署,親眼見過以少勝多的局面,何況人家還是以多打少。

  他們全然不記得道路,她又不會武功,只能成為莫問的負擔,就算莫問大開殺戒,也未必能闖出這鬼地方。

  忙收斂心思,將身體放鬆,聽他二人說下去。

  不料乾婆婆突然冷哼了一聲,「村長什麼時候變得如此怕事?他們二人喝了我的腐骨茶,只要離開這片迷霧林超過兩個時辰便會毒發,如果沒解藥,渾身無力,哪怕再高的功夫也使不上來,而解藥拽在村長手中。村長為何還膽小到連二人身份都不弄明白,便想著要將人殺了?難道當真封閉的霎時間太長,將村長的良知也完全封了?」

  「你………」村長怒火中燒,突然抓住她的手腕將她拽了過來,眼睛裡迸著火,似怒,更像是嫉,「如果不是你做事當真叫我安不下心,我何必如此?」

  白筱將眼打開了條細縫,方看清這個被稱作村長的人,只得三十歲上下,國字臉膛,濃眉大眼,甚是英俊,不過此時面部扭曲,淩厲嚇人。

  乾婆婆將臉別開,不看他滿是煞氣的臉,緊閉著唇不答。

  村長見她如此,更是怒火衝天,「珠兒,如果你肯安安分分的嫁我為妻,我何需如此?」話落,竟抬了手去摸乾婆婆的臉。

  白筱驚得差點睜大眼,這乾婆婆怎麼看也得過半百年紀,而那村長只得三十上下,這世間的感情還當真叫人琢磨不透。

  乾婆婆抬手一攔,打開村長的手,「村長放尊重些………」

  村長手臂一退之間,手中已多了一塊皮狀的東西。

  白筱望著乾婆婆那張臉,越加驚得呆了。

  乾婆婆哪裡還是什麼半百老人。

  柳眉長眸,瑤鼻櫻唇,鵝蛋臉,面頰蒼白,少些血色,可能是長年戴著人皮面具,不見陽光之故。

  眸子呈金褐之色,回眸間寒光四射,分明是二十上下的冷豔女子。

  珠兒瞥了眼他手中面具,也不奪,冷冷道:「村長知道妾身信奉女媧娘娘,一世只嫁一個夫君。」

  村長冷笑,將她拽得更近些,「如果姓容的對你說這句話,你是否還能說得這麼理直氣壯?」

  珠兒的臉色更白,冷冷道:「我不懂村長的意思,何況他不過是一個死人,村長何必拿他說事?」

  「當真死了?」村長唇邊勾出一抹冷笑。

  「他可是村長你親自封進冥塔,自個守在塔門前,一夜後又是你親自進去收的屍骨,如果他活著,那村長該問自已才對,怎麼來問我?」珠兒眼角越冷,「再說這二人一看便知是一雙情侶,村長獨獨殺死人家情郎,而留下姑娘。怕是村長看上了這姑娘的美色,想留給已用。」

  莫問聽到這裡也是勃然大怒,握著白筱的手不覺得緊了又緊,痛得白筱差點哧了牙。

  村長更是怒極,迫視著珠兒,「我在你眼中,難道就這麼不堪?」

  珠兒不答,只是將臉轉開,冷冷道:「這兩人,你要送進冥塔,便一併送去,不送便一併留下。毒是我下的,棒打鴛鴦的事,我不做。」

  說完闊袖一拂,甩開村長握著的手腕,坐過一邊,給自已斟了茶慢慢的飲。

  村長杵在原地,拉下了臉,「如果我不同意呢?」

  「大不了我將這女人一併丟出迷霧林便是,這有何難,反正解藥在你手中,你愛解不解,不過你可要記住,那解藥只能延長不需吸入迷霧的時間,不回到迷霧林,終得個皮開肉爛,你手上有多少解藥揮霍,還是要掂量掂量。」

  珠兒面無表情,撥弄著杯中茶葉。

  「難道你當真再無解藥?」村長聲音也冷了下來。

  珠兒冷然一笑,「我如果還有解藥,就憑你這點本事,你又且將他送得進冥塔。」

  村長一愕,也有些無趣,冷哼了一聲,「你寧肯嫁我那要死的哥哥沖喜,也不肯嫁我,心裡果然還是儲著姓容的。」

  珠兒淺笑了笑,「我心儲著誰,又有什麼關係,他死了,你哥哥也死了,但我是你的嫂嫂,卻是改不了的。難道村長想破壞族中規矩?」

  村長眉頭擰緊,面部肌肉擰了又擰,過了好一會兒才慢慢展開,柔聲道:「我知道你恨我,將姓容的送進冥塔,但那也是沒有辦法的事。再說你那般對他,他心裡根本沒有你,又何必呢?罷了,你也不用說這些話來氣我,這兩個人,你暫且留下,弄明白來路再做定奪。」

  珠兒不答,只是冷冷看著手中茶杯。

  村長站著又看了她一陣,才將手中人皮面具棄於地上,憤憤道:「你以為你天天戴著這鬼玩意,我就不記得你是誰了嗎?」說罷,冷哼了一聲,轉身離開。

  等腳步聲遠了,珠兒將手中茶杯棄在桌上,水潑了一桌,也不理會,撇臉去看白筱,眉頭慢慢蹙緊,忽然見白筱睫毛輕輕一顫,崩緊的面頰頓時一鬆,作出一副漫不經心的形容,「醒了就起來吧。」

  白筱剛動,已被莫問攬住腰間,護在懷裡,一躍而起,右手握了烏金軟劍,劍尖輕抵珠兒的喉嚨。

  珠兒已然看出他功夫了得,卻沒想到了得到這程度,一愕之後,便自放鬆,朝著他微微一笑,與剛才對著那村長的形容判若兩人,「公子好身手。」

  莫問崩著臉沒有任何表情,冷聲道:「送我們出去。」就憑著方才珠兒和那村長的一席話,不管這裡的人圖的是什麼,但光以他們作為,便不是正道中人所該有的,住著這樣一些人的地方,又能是什麼好地方?

  珠兒瞥了眼抵在她喉間的烏金窄劍,並無懼色,「想必剛才的話,二位已經聽見了,公子就是殺了我,離開了迷霧林,也是活不了的。」

  白筱和莫問沒喝她的什麼腐骨茶,也沒中他們口中所說的腐毒,交換了個眼色,倒不如將計就計,弄明白這地方來龍去脈。

  莫問將握著軟劍的手垂了下來,並不收回,劍尖指地,暗自戒備。

  白筱拍開莫問攬在她腰間的手,向珠兒拂了一拂,「謝謝姐姐力保之恩。」

  珠兒微微一愣,「你們的毒是我下的,難道你不恨我?」

  白筱笑了笑,不以為然的道:「就算恨,也要問明白姐姐這麼做的目的,再看該不該恨。」

  珠兒指了指她對面的坐椅,「請坐吧。」

  白筱大大方方的走到那椅子上坐下。

  莫問隨在她身後,坐在她身邊,將她的手握住,就算這屋裡有什麼鬼怪機關,只要沾著她的身,也不會束手無策。

  珠兒靜靜看著,輕嘆了口氣,「妹妹好福氣,有這麼好的郎君相伴。」



第一卷 第159章 讀心術

  白筱沒接話,只是看著她手裡的茶杯,方才那席話聽得出這個叫珠兒的女人在感情道上是撞了一鼻子灰,摔了一身的泥。

  對著這麼個人,她那裡敢輕易開口去刺激她,「既然姐姐知道我們離不開這兒,那能否告訴我們,你們為什麼要這麼對待外來人?」

  珠兒想了想才道:「族有族規,為什麼,我不能告訴你們。不過,你們如果肯安安分分的,留在這裡活下去也是不難。只不過外面來的人,如果離開迷霧森林,每月要在村長處領一顆解藥,服了解藥,平時也和常人並無區別。」

  是藥三分毒,怎麼能沒有區別,白筱暗裡「嗤」了一聲,「這麼說來,村長手中藥物一定是用之不完了?」

  話中嘲諷之意,珠兒哪能聽不出,瞥了她一眼,「解藥是我娘留下的,除了我娘,無人會配,又怎麼能用之不盡?」

  白筱就知道這藥會如此,「這麼說來,那村長手中解藥散盡了,那些人不擠到你這迷霧森林來,便只能等死?」這些活在這太平村的外來人, 可當真可憐的緊。

  珠兒輕嘆了口氣,「確實如此。」

  白筱無語,冷言道:「既然要麼做,又何必惺惺作態。」這些人大不了搬出去什麼族規不可違的道理來,再擺出一副我是迫不得已的,不得已而為之的形容來。

  怕是她那位姓容的心上人也是被她下的毒,才導致被村長送進那個叫冥塔的地方,送了性命。

  那人死了,卻又做出這副戀戀不捨之態,實在叫人作嘔。

  雖然她想借珠兒之口,得到些太平村的情況,但突然間生厭惡,一刻也不願再坐下來。

  她一直是忍得的人,不明白自己這股火是怎麼燃起來的,居然忍不下去,拉了莫問的手,「我們走。」

  莫問自是無心在此停留,握著她的手,肩並肩地往外走。

  突然黑影一閃,衣擺飄飛,珠兒已攔在他們身前,「你們這樣出去,必死無疑。」

  白筱冷笑,「你留下我們,不外乎是想弄明白我們的來路,看看對你們有無用處,如果有用處便留下來,無用處,仍得個『死』字,既然如此 ,我們何必留在此處受你威脅,供你驅使?」

  珠兒臉色微變,很快恢復平靜,撇連苦笑,居然性子都與那人一般的硬,「給所有外來人下毒是我在族中的使命,對我而言,正常得如同每日餐飲,我並無愧疚之意,並非姑娘所說的惺惺作態。我留下你們,只是因為我見過你。」

  白筱和莫問同時一愣,對看了一眼,她從來不曾來過這地方,也從來不曾見過這個叫珠兒的女人,「請問姑娘,在什麼地方見過我?」

  珠兒緩緩吸了口氣,默了一陣才道:「在一個人的夢裡。」

  「誰信?」白筱更覺得不可思議,大話不帶這麼說的,她騙她們說,這兒的人叫她乾婆婆,她不過是個二十上下的年輕姑娘,說死了男人,被人排外,才住到這裡,結果是待在這兒專給人下毒,鬼話連篇的女人,叫人怎麼信?

  「你可以不信,你名字裡可有個「筱」字?」珠兒冷冷的將她看著。

  莫問將白筱的手猛地握緊,將她向自己拉近些,白筱是北朝公主,有人見過她,並不見得有多稀奇。

  不過對方既然知道她的身份,他就不能不防。

  白筱臉上全無變化,淺淺一笑,「我叫小竹。」

  珠兒臉色微變,大眼露出迷惑,將她仔細從頭看到下,不可能,世間絕對不可能有這麼相像的兩個人,神色又盯瞥向莫問,若有所思,「你可以不承認,我只想與你們做個交易。」

  莫問低頭看了看白筱,雖然他們並沒有中毒,但只要是關於她的事,他都不願放過,「什麼交易,說來聽聽。」

  白筱看他這般表現,也是好奇,也不急著走,冷眼將珠兒看著倒真是要聽聽她有什麼說法,也想知道她是在哪裡見過自己,如果在外面,就怕是知道自己的身份,那麼呆在這個地方,就更加不妥當。

  珠兒朝裡面比了比手,「坐下慢慢聊。」也不管白筱他們答不答應,自行去座上取了茶壺去隔壁廚房換了新茶過來,斟了兩杯,遞到他們面前。

  莫問望著那茶,眉頭微蹙。

  珠兒笑笑道,「腐骨散服一次就好,無需反覆下毒。」

  莫問將臉轉到一邊不去看她。

  珠兒將他看著半晌,突然嘆了口氣,「他那神仙般人物,終是太過清寡,抵不過凡塵間心純如水的男子。」

  莫問對她的話,真真是莫名其妙,畢竟不愛言語,僅僅是眉頭一皺,也不多問。

  白筱緊盯著珠兒的眼眸,心裡突的一跳,驚出聲,「你會讀心術?」

  珠兒向她看來,微微一笑,「你們初來時,我說那些話,並非哄你。我的確是這裡的巫女,我們家的女子天生便會讀心術,所以這裡的人才怕我,十七喪夫,那些人更認定我命硬,逢人便剋,越加的遠我,我才搬來此處。」

  她說的輕鬆,但一個孩子十幾歲便獨居,想想也覺得淒涼。

  白筱輕咬了咬唇瓣,語氣中已沒了嘲笑之意,「搬來此處,怕也是為了比那位村長。」

  珠兒也不否認,「一舉兩得,何樂而不為?」

  白筱嗤鼻,人人視她為白虎星下凡,遠而避之,那人卻一門心思想娶她,倒是個癡情種子,不過感情的事,當真神奇的緊,偏這位不領情,喃喃自語,「世間竟然真有讀心之術……」

  珠兒哧了一聲,「人間百態,有什麼沒有,我這點讀心之術比起那人,不過是九牛一毛,不過他心高氣傲,將這些視為旁門左道,不屑一顧……」

  白筱暗吸了口冷氣,「什麼人有如此能耐?」

  珠兒見問,方知失言,轉了話語,「可否想試一試?」

  白筱皺眉,「你誰的心都能讀?」
作者: 彤櫻    時間: 2011-8-11 01:51 AM

本帖最後由 彤櫻 於 2011-8-17 11:29 PM 編輯

第一卷 第160章 居然是容華

  珠兒抬頭看向莫問,「他心純如水,我反而讀不了他的心。」回頭又看向白筱,「姑娘的心思也十分奇怪,要你不介意別人知道的,我方能讀到。」說到這兒停了停,面色一黯,眼底深處閃過一抹刺痛,「另外有一個人,他的心,我一點也看不見,只拼了全身修為,方得以進了一次他的夢境,在他夢裡見過姑娘……」

  她垂了眼瞼,以看杯中茶葉來掩飾眼裡的失意與痛楚。

  白筱心念數轉,面色微白,驀然感到握著她的大手,緊了緊,微微汗濕,轉臉看他,他不著痕跡的轉開臉正凝視著她的眼,然他眼裡的憂慮已然落在她眼中。

  手掌反轉,與他五指相交,他心微平,側臉見她眼眸清澄,並無左右搖擺之意,朝她微微一笑。

  她也看著他笑,回過頭,平靜的望向珠兒,「不知姐姐說的是何時的事?」

  「三年前。」珠兒思緒飄浮,三年的的事情一一浮上來,握著杯子的手不覺間緊得發白。

  白筱輕搖了搖頭,那便不可能了。

  三年前,她還在艾姑娘家中,與容華全無關係,他根本不知自己長得什麼模樣,她又如何能在他夢中見到自己的模樣。

  「你想與我們談什麼交易?」

  「告訴我他是誰,他在哪裡,現在可好……如果你們能如實回答,我給你們解毒,設法讓你們安然離開。」珠兒瞳仁微亮,期盼中,又有些猶豫。

  白筱微微一笑,她果然如那村長所說,心裡儲著那個男人,「只怕我愛莫能助。」

  她看著杯中的茶,將唇微抿,過了良久,才幽幽的道:「你不必擔心,我知道了他的下落,會將你們的行蹤告訴他,我是不能離開太平村的,只是想知道他可平安,身上的毒可去盡。」

  白筱嘆了氣,這女人雖邪,卻是個癡情人,「你誤會了,第一我並不知你說的是誰,第二如果當真是那個人,我並不怕你告訴他,我的行蹤。」

  她要避的是風荻,又不是容華,如果能將容華避開,從此與皇家再無糾葛自然最好,但當真被他知道了,他也奈何不了她什麼。

  珠兒赫然抬眼,睜大眼,臉上儘是不信,「你們難道不是在躲避容華的追蹤?」

  白筱眼皮一跳,果然是他,繼而揚眉,「我為何要避他?」偏了頭看她,「你知道他的名字,卻不知他是何人?」

  珠兒面色白了下去,如果知道就好了,這名字還是從他夢中知道的,將白筱重新打量過,心存迷惑,「難道你與容華不是……」她眼角掃過莫問,將後面的話尾截了,夢中她明明是他心尖上的人,難道為了這個少年,才離開他,私奔出來?

  莫問眉頭一蹙,「你與容華是什麼關係?」

  珠兒喉間一哽,她與他能有什麼關係……吸了口氣,「你們不必多問。」

  白筱起身拍了拍裙襬上的褶皺,「既然如此,我們也不多打擾了。」

  莫問隨即起身,攜著她一同向外走。

  珠兒沒料到二人說走就走,灑脫得不帶一點風塵,起身邁前一步,「你們當真不要命了嗎?」

  白筱回頭笑道:「雖然我與容華並非你所想,但他於我有恩,既然他不肯告訴你,他的事,我們也不能告訴你。性命固然重要,但要我出賣他倆換取性命,我不能。」揚臉朝莫問笑笑,「我說的對嗎?」

  莫問回以她微笑,點了點頭,「是。」

  攬了她的腰,「走吧。」

  珠兒一時間,心裡五味雜陳,不知該喜還是該憂,同時又為容華難過,「你們出不去的。」

  等了等,見二人沒有回頭的意思,又道:「他的身份,你們不說,我也不勉強你們。只要告訴我他現在可好,便可以在我這裡住到你們想離開的時候為止。」

  從懷裡取出一個藥瓶,朝他們後背擲去,「這是解藥。」

  莫問回身將小藥瓶反掌接在手中。

  白筱瞥了眼莫問手中藥瓶,「我們如何知道你這是毒藥,還是解藥?」

  珠兒臉上已恢復先前的冷然,「你們只要離開迷霧林,三個時辰便會毒發,何必再給你們下什麼毒。」

  白筱想想也是,不由笑了,從莫問手中取了藥瓶,在手中輕拋,「你不是說你母親的解藥盡數給了村長。」珠兒柳眉輕佻,「我母親的固然盡數給了他,難道我自己就不能重新配置?」神色間不免得意,接著又是一沉,有些愧疚,藥方其實並非她所配,而服用過的也只有他,不知服下是否當真有效,想到這時,心裡陡然一驚,飛快的看向白筱和莫問,難道他已經不在人世?

  白筱眼一眨不眨的看著她,將拋高的藥瓶一把握了,正色道:「所有人死了,他也不會死。」天地之間還有誰能有他會算計,又有誰能算得過他,他會有比野草更強的生命力。

  與其說這是告訴珠兒,倒不如說是她所希望的。

  珠兒輕咬朱唇,眼眸微潤,「謝謝你們,我會跟村長說,你們將留下,只要你離開迷霧林的時間不要超過兩個時辰,他便不會對你們有所懷疑,過些日子我會設法送你們離開。

  白筱向前方村莊望了望,那片平和景象下到底是什麼,不得而知,這麼草率瞎闖,實在不是明智之舉。

  莫問將攬在她腰間的手壁,略緊了緊,柔聲道:「或許我們該暫時留下。」

  白筱剛剛點了點頭,聽冂外有人叫道:「嫂嫂……嫂嫂……」

  珠兒別過臉,扯了袖子揉了揉潤濕的眼睛,抬臉間又是初見時的淡漠,走向門口。

  恰巧一個一身紅衣的女子探頭進來,向屋中瞅了瞅,一眼便望見靜坐屋裡的莫問,雖然只看見個側影,卻是從來不曾見過的好看,禁不住又抬頭多望了幾眼。

  轉眸間,見白筱向她望來,臉微微一紅,友善的笑了笑,「你們好,我叫寒香。」

  白筱見她年紀與自己相仿,生得明眸皓齒,白淨面膛,笑起來,一團和氣,也衝著她笑了笑,「我叫小竹。」

  寒香又朝莫問望了眼,向她問道:「他是你的夫君?」

  白筱輕笑點頭。

  莫問聽寒香這般問法,心情頓好,冷寒的面頰柔和了些,轉過臉朝她看去。

  寒香與他視線一對,微微失神,臉又紅了紅,從來不曾見過這麼明亮的眼睛,又朝白筱笑吟吟的道:「你夫君長得真好。」

  白筱見她口無遮攔,想到什麼說什麼,反倒覺得隨和,「你也會嫁一個這麼英俊的丈夫。」

  寒香扁了扁嘴,聳了聳肩,「我們村裡的男人都沒有他好看,怕是嫁不到這般好看的男人。」

  莫問眉頭微斂,將臉別開,白筱看了他一眼,卻是抿嘴一笑,這個寒香倒是有趣。

  珠兒走到寒香身邊,重咳了一聲。

  寒香臉上又紅了紅,將臉縮了回去,「二哥叫我來問問嫂嫂,嫂嫂打算怎麼安置他們兩人。」

  珠兒將想好的說辭編了一編道:「那姑娘是西越一家世襲候爵的千金,與這位公子情投意合,無奈,小姐家中看不得江湖中人,捧打鴛鴦,生生給小姐配了門門當戶對的婚事。於是二人相約逃了出來,如今正躲著候爵的家人的追蹤,並無可去之處。正好我這兒一直緊著人手,將他二人留在我這裡幫幫手,打打雜。」

  白筱和莫問面面相覷,這個珠兒說起謊來可是臉也不紅一紅。這套說辭當真俗套到了家,不過放到他們這樣單單的一對男女身上,倒像是這麼回事,也就默然了。

   寒香聽完瞳仁連閃,「這麼說,我們村又要多兩個人了?」

  珠兒「嗯」了一聲,「可以這麼說,能不能多得了,還得看你二哥的意思。」

  寒香眉稍一挑,「我二哥最聽嫂嫂的,嫂嫂開了口,二哥沒有不同意的理,我這就去回我二哥去。」

  朝著白筱和莫問揚了揚手,跑著走了。

  出了小院,又轉了回來,叫住正在回走的珠兒,「嫂嫂,差點忘了,東邊程裁縫家娶媳婦,今天巳經擺好了喜堂,請嫂嫂算下時辰,過去看看有沒有什麼不乾淨的東西壓了喜堂,如果有的話,請你給他們驅上一驅。」

  等珠兒應了,寒香才再次離開。

  珠兒回來,引著二人去了小院中的西邊小屋,推開門,「既然你們二人是夫妻,我也就不給你們分開安排住處,我也就三兩棟草屋,大家小姐怕是住不習慣,也只能湊合著。」

  白筱往裡望了望,裡面也就一櫃,一床,一桌,兩張凳子,雖然簡陋,收拾得倒是乾淨,回身道謝。

  珠兒見她臉上全無嫌棄之意,不禁又是一嘆,鑲在「情」上的男女,哪裡在意這些身外事物,就算是草屋怕也能看成金鑲玉床。

  掐指算了算時辰,問道:「我要去給人做場法式,你們可想隨我去村裡逛逛?」

  二人正想尋機到村中一探,聽了這話,正中下懷,也不推拒,隨她往村裡去了。



第一卷 第161章 死路便是出路

  白筱和莫問攜手跟在珠兒身後步入前方村莊。

  路上所見均是男耕女織,大堆的孩童戲笑瘋鬧,較普通的村莊生活更為閒然自在,如果不是親耳聽見珠兒和村長的談話,根本不會想到這片寧和下面掩蓋著那樣的殘忍惡事。

  在路上與珠兒的一言半語中得知,太平村的村長叫寒峙,有一兄一妹,兄長便是珠兒嫁過去,還沒圓房便死了的丈夫。

  而妹妹就是剛才他們所見的寒香。

  白筱試著打探太平村的往事,珠兒口風甚緊,無論如何不肯告訴他們,只說他們終是要離開的,這些事絕不能讓村外的人知道。

  來往行人看到珠兒,雖然也會點頭招呼,但招呼過後,總是加快腳步離開,由此可見珠兒並沒騙他們,她在這村裡是不待見的,但這樣的環境,她仍守著村裡的秘密,不輕易告訴外人,可見是個極有原則性的女人。

  珠兒對他們下毒,是在這村裡的責任,但她不想害他們性命,給他們解藥,許他們離開,可見還存著一份良心。

  白筱雖然沒問出想知道的,但對珠兒這般做法,反生出些好感,對下毒之事,也不再耿耿於懷。

  三人行了一陣,珠兒停了下來,瞥視了左右,沒有旁人能聽見她們說話,放慢腳步,目不斜視,小聲對二人道:「這村中只有一條路通往外面,但那條路被層層把守,又密設機關陷阱,除了有我們村中專門負責帶路的人,無人可以從那條路通過,包括我……」

  白筱輕笑,「你難不成想要我們去賄賂帶路人。」

  珠兒面無表情的白了她一眼,「帶路人全是死士,且能受你賄賂。」

  白筱笑而不言。

  莫問看了一眼向他望來的白筱,小聲問,「那我們如何離開?」

  珠兒默了片刻,才道:「這村莊機關是我父親佈置,當年佈置這村莊機關陷阱的工匠,事後盡數被屠,我爹也遵照族中規定自殺守秘,不過我爹死前告訴了我娘一個天大的秘密,這個秘密連村長也不知道,那便是這村中其實還有一條秘道可以離開。那時我剛出生,我娘不忍棄我隨我爹而去,直到我十歲,我娘實在熬不過對我爹的思念,將那秘密告訴了我,去尋我爹了。」

  珠兒說著這些話,語氣全無波瀾,轉過眼看了白筱一眼,「人家都說我娘是瘋的,我覺得她很幸福,能和我爹在一起。」

  白筱唇邊的笑僵了,再也笑不出來,將莫問的手握得緊了些,「既然這麼大的秘密,你為何要告訴我們?」

  珠兒唇邊露出一絲苦澀,眼睛卻突然亮得出奇,閃過一抹希望,「我有一個心願,一直在等能幫我了這個心願的人,我想你們應該可以做到。所以我可以讓你們出去,但你們得許我一件事,如果你們出去了,不為我做這件事,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們。」

  莫問望向前方,許多人朝著一個方向歡笑著聚攏,再走就不方便說話了,問道:「姑娘是想我們為你做什麼事?如果我們能做到的,定會為你做到。」

  珠兒回頭看了莫問一陣,點了點頭,「我相信公子的為人,我只要你們出去幫我向那個帶句話。」

  白筱暗嘆,又是一個癡情的女子,「你說吧,我們幫你帶到便是。」雖然她不願再見容華,但帶個話卻也不是什麼難事。

  珠兒蒼白少血色的臉,微微泛了紅,眼裡難得的帶了些羞澀,「我想再見他一面,明年梅開之際,我會在出口處等他。」

  白筱眉頭緊鎖,「帶話不難,但我不知他會不會前來。」

  珠兒苦笑了笑,從懷裡取出一雙血紅玉珠做成的耳墬,取了其中一個遞給她,另一個再次小心收好,「只要你們把話帶到,再把這個給他,他會來的。」

  白筱將血紅耳墬接在手中,拈在指間滾了一轉,覺得很是眼熟,像在哪兒見過,卻又想不起來。

  珠兒瞥了她一眼,淡淡道:「這村裡人怕我,還有一個原因,我們家還有一個巫術,可以給自己下咒,將恨的人鑲進心裡,再自殺,變成惡鬼,惡鬼便會一直纏著她恨的那個人,直到那人死。

  這東西你可要收好了,別弄丟了,如果你東西沒帶到,他沒來,我會把你鑲進心裡。」

  白筱不以為然「嗤」了一聲,莫問伸手將耳墬拿了過去,「這事交給我辦便是,如果有什麼意外,你儘管尋我。

  珠兒回頭將他看了好一會兒,對著這麼一個男人,不知他輸得是否心服口服,「我要她辦。」

  莫問有些著惱,「你不過是想叫他來,誰辦有何不同?」

  白筱笑著從他手中重新拿回耳墬,收進懷裡,捏了捏他的手,「傻瓜,女人的心思,你哪猜得到,在你看來一樣,在她看來卻是不同。反正這東西給他便是,也不是難事,你又何必與她相爭?」

  珠兒寒著臉,「你明白就好。」回了身,繼續往前走,低聲道:「我左手方那白色高塔便是冥塔,那對別人來說是死路,但死路恰恰是生路。我下面的話,不會說第二次,你們可要記好,如果記漏了,錯了,死在了裡面也就怪不得我了。」

  白筱淺吸了口氣,方才一直沒想明白,容華精通藥理,且能分辯不出腐骨茶的毒性。他那麼精明的一個人,為何會這麼容易中毒,原來是為了進冥塔。

  一想通這點,赫然明瞭,這便是死而逢生,一切不過是他和珠兒唱的一曲雙簧。

  至於容華和珠兒之間以前有什麼過去,她不知。

  不過珠兒這麼肯定容華見了那耳墬便一定會來見她,二人之間怕是有些不同一般的關係。

  如果容華對這個珠兒當真有情,也不會明明知道前來的通道,而不來與她相會。

  又或者如果只要他願意,以他的本事,帶個把人離開此處,也不見得辦不到。

  說來說去,容華終是個冷情之人。

  容華雖然暗為南朝太子,高高在上,但身邊只得古越相伴,也甚是孤獨,想到他獨自一人時的那份孤寂,心間隱隱有些作痛。

  瞥眼再看珠兒,這般容貌人品,她不敢斷言當真配得上容華,但她這份癡心卻是難得。

  容華性子冷僻,但如果有她相伴左右,就但他當真對她無情,但有個人影在身邊晃動,也不至於太過的清寂。

  她雖然胡亂跑神,但天生秉性,過目不忘,珠兒後面所說的記號暗碼,聽過之後,卻是一字不漏的記下。

  珠兒見白筱愣愣出神,像是沒在聽她所說,眉頭斂緊,再看莫問,「公子,可記住了?」

  「謝謝姑娘,都記下了。」莫問雖不能說過目不忘,卻也是記憶超強,聰明過人之人,珠兒方才的話,又關係到他和白筱的出路,更是極為用心,自也是一字不漏的記了個周全。

  眼見前方人潮漸多,不少人圍在一戶裝扮得一片喜氣的院子前看熱鬧。

  珠兒不再說話,加快腳步,徑直前行。

  眾人見她到來,自覺的讓出道路。

  珠兒對眾人也不加理會,自行進了院子。

  寒香從人群中跳出,握了白筱的手,看了眼莫問,笑吟吟的對白筱道:「你們以後會留在村裡,免不了要四下熟悉一番,我帶你四處逛逛,可好?」

  珠兒停了下來,冷眼回頭望來。

  寒香忙道:「我會在嫂嫂做完法式前,領他們回來。」

  白筱見珠兒面無表情的重新轉身往前走了,並不加以阻攔,對寒香微笑道:「好啊。」扭頭又問莫問,「一起,好麼?」

  莫問自是不會與她分開的,點頭應了,「好。」

  寒香更是開心,拉了白筱擠出人群,嘰嘰喳喳的笑著道:「我們這地方,還是有不少漂亮的地方,嫂嫂做法式的時間不會太長,也不能一下帶你們走遍,隨意走走好了。」

  「好。」白筱見她開朗活潑,有幾分歡喜。

  寒香又歪頭看莫問,對白筱道:「你夫君真好看,我這般看他,你不會生氣麼?」

  白筱忍不住笑了,「有人喜歡看他,我自是開心,反正他的心在我,我為何要生氣?」

  莫問眉頭微蹙,將臉別開,不看她們。

  眼角處見一個熟悉的人影,心裡陡然一驚,轉眸看去,見他正隱入人群,只看見臉上戴著半個黑色鐵皮面具,遮了半邊臉。

  再想看真些,他已完全隱在了人群裡,再也尋不到,想追上去,又不敢擱下白筱一個人,只得作罷,眉頭卻是越擰越緊。

  寒香挑了挑眉,哈的一聲笑,「我是喜歡看他,不過他是你的夫君,我是不會對他有別的想法的,你也儘管放心。不過你這麼漂亮,別的女人怕是也難再入他眼。」

  白筱搖頭,「他認得我時,我可不是這般模樣。」她初識他時,雖然長得也不差,但絕不能用絕色二字來形容。

  他對她好,並不是因為她這張臉,他們之間的這份感情是那幾年處在一塊,一點一滴聚積成的。
作者: 彤櫻    時間: 2011-8-11 02:05 AM

第一卷 第162章 再遇『故人』

  白筱回頭看莫問,見他望著一側人群,神色有異,順著他的所看方向望了過去,只看到人頭湧湧,一張張陌生的嘻笑的面膛,並無異樣,揚臉問他,「怎麼?」

  「沒事。」他又朝人群中尋了一遍,才收回視線。

  寒香自然不知白筱被一個投畜生道的活變了模樣,到近些年才長了回來,聽了她的話也不以為然,笑笑道:「其實前些日子,我們村也來了個人,光看身量氣質,也有這般帥,不過他總是戴著面具,看不到長相,可能是單單長相,太醜,怕取了面具便看不得了,所以一直把臉遮著。」

  一直不搭理寒香的莫問突然接口問道:「你說那人,是不是也和我一般高矮,常穿著一身黑色緊打勁服,袖口,領口裹著紅邊,頭頂用黑色帛帶束著一個馬尾,隨時手裡握了把青鋼劍?」

  白筱心裡『砰』的一跳,莫問口中所說的裝束,對她而言,一點不陌生。

  寒香見莫問主動跟她說話,心情大好,「他的確時常這般打扮,難道你認得他?」

  莫問苦笑且是認得而言,那些日子一直尋不到他的下落,原來躲在這個地方,再想珠兒所說的話,臉色驟變,「他難道也中了腐骨散的毒?」

  寒香搖了搖頭,「我也不知道,這些事,我哥哥和嫂嫂都不告訴我。他也不是時常在這村裡,每個月我二哥發解藥給那些外來的村民時,從來不曾見他來領藥。」

  莫問四處望了望,一眼望出去,房屋疊房屋,一眼沒能到頭,也不知這太平村到底有多大,自己一處處尋找,一時半會兒,怕是難有結果,緊著追問道:「他住在哪裡?」

  寒香又是搖頭,「他總是神神秘秘的,不知住在何處,如果知道他住在何處,我倒想去看看他長成什麼模樣,到底有多醜,要麼藏著遮著的。」她往回望了一陣,又道:「呃,嫂嫂的法式怕是差不多了,我們回去吧,今天這法式的時間當真短的很。」

  白筱揚眉,這姑娘當真是天真的厲害。

  三人回到那座喜氣洋洋的院子前,果然見珠兒正從裡面出來。

  院子主人忙引了上去,「神女,我們這兒可還乾淨?」

  珠兒不鹹不淡的應了聲,「沒什麼不乾淨的。」

  院子主人大鬆口氣,滿臉堆笑,向珠兒躬身一福。

  珠兒神情冷淡,只當沒看見般,從他身邊走過,看向回到門邊的白筱和莫問,「回去吧。」

  莫問和白筱懷著心事,一聲不出的隨珠兒回了山坳小茅屋。

  等珠兒進了屋,回頭間,見天空升起一抹淺煙。

  莫問等那抹淺煙散盡,扭頭看向白筱,眼底有一抹擔憂,「你先回屋休息一會兒,我去看看。」

  白筱定定的看著他,握著他的手不肯放。

  「無妨,你不必擔心。」莫問輕撫了撫她的面頰。

  白筱這才慢慢鬆了手,幫他整了整領口,「萬事不可衝動,小心些。」

  莫問點頭,閃身朝著白煙升起處飛躍而去。

  聽珠兒說,這村中到處布有機關陷阱,不敢往林子裡竄,照著大路而行,到了有人處,便放慢步子,一路過去,倒也無人向他問話。

  到得一小溪旁,轉過一方大石,果然見人群中所見的那個戴著面具的男子背對他而立。

  莫問停下,望向那熟悉而又陌生的背影,深吸了口氣,定了定神,開口問:「莫言?」

  那人轉過身,面上的骷髏面具在波光反映下,十分可怕。

  他盯著莫問看了好一會兒,眼底也是一湧,慢慢抬手揭下面具露出與莫問有幾分相似的俊臉,「大哥,別來無恙。」

  莫問這時看到他,不知是何種滋味,莫言給白筱下毒,將她生生的逼成那般處境,好在上天開眼,讓他們總算在一起了。

  對這個親弟弟不知是該怨還是該恨,「你為何在這兒?」

  莫言望了會天,苦笑了笑,「沒想到他們所說的新闖進來的兩個外生人卻是大哥和她。」

  莫問默然,過了一會兒才反問,「難道你是中了腐骨散?」

  莫言冷笑了笑,「哪能。」頓了頓,又道:「我送你出去,你去尋容華,他的醫術,未必不能解了這毒。以他與『冷劍閣』的關係,怎麼也得賣幾分面子,對你不該不理。」

  莫問啞然,就以他現在和白筱的關係,容華不知該如何恨他。如果他當真中了毒,且能去求他,不過這些倒不必向莫言明言,「你能送我們出去?」

  「是送你,不是你們。」莫言望向身邊水波。

  莫問臉色微變,面色轉冷,果然沒有這麼便宜的好事,「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莫言凝眉,「雖然我們現在各為其主,不管你惱我也好,恨我也罷,你終是我的親大哥,你有什麼三長兩短,娘也活不下去,所以我不能讓你死在這兒。」

  提起母親,莫問也是面有愧色,暗嘆了口氣,「我固然愧對母親,你既然還會想到母親,為何也要走上這條路?如今我已是無法回頭,能走多遠是多遠,又且能再拋下妻子?」

  莫言太陽穴跳了跳,冷面回頭,眸子裡寒光迸出,「你說什麼?你和她?」

  莫問薄唇微抿,垂下眼眸,他和白筱不過差了個拜堂儀式。莫言的對白筱的心思,他已有所知,這般糾葛下去,莫言只會更加痛苦。

  這事一定得有個了結,重呼出口氣,重新抬眼看他,「是,我與她已是夫妻,如果你能讓我和她一起離開,我們會感激你;如果不能,我會和她一起留下,不會讓你為難。」

  莫言臉色數變,陰晴不定,臉色越來越黑。

  莫問拍了拍他的肩膀,「二弟,聽哥哥一言,我們少主雖然冷酷無情,但明辨是非,所作所為,終抵得上君子所為;而北皇……」他眉頭蹙緊,「你跟他這些日子,他的所作所為,你不會沒有感覺,在他手下雖然一時間榮華富貴,但終難有好結果,設法離開他。」

  說完,等了一陣,見他不言,暗嘆口氣,轉身徑直走了。

  莫言望著他的背影,攥緊了拳,冷笑了笑,世間哪有免費的午餐。

  白筱望著莫問的身影消失在黃土道上,返身進了屋,正要關門,突然隔壁間傳來一聲驚呼。

  心裡陡然一驚,拉開房門,向外急走,尚沒走出院子,聽到身後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筱筱,你當真就是筱筱?」

  白筱腳底升起一股寒意,身體僵硬,臉色瞬間轉白,也不回頭,放慢腳步,從容的繼續朝院門走。

  眼前人影一花,已被人攔了去路。

  只得停了下來,定了定神,看向手裡扣了珠兒手腕,立在門口的和藹俊臉,客氣道:「這位先生,攔小女子去路,請問有何貴幹?」

  眼前之人不是別人,正是賀蘭認為已經死了的北皇。

  北皇對她的反應早在意料之中,微笑道:「筱筱,定是你娘對你說了些什麼,你才不肯認我,平心而論,你從小到大,我對你如何,你且能聽你娘的片面之詞?」

  就算賀蘭是片面之詞,但讓莫言給她身上下的淫毒卻是千真萬確。

  白筱看向後路,已被太平村村長寒峙堵住,暗暗叫苦,不知莫問出去能否太平,不免焦急,只盼這時能拖得一時是一時,如果莫問此去無事,回來定然會有所覺,故作迷惑道:「小女子不知先生的話是什麼意思,先生怕是認錯人了。」

  北皇哪能猜不到她的小算盤,以莫問的身手,如果回來,又在暗處,這裡的人無一時他的對手,哪容白筱拖延時間,將珠兒扯過來些,冷聲問道:「與她一起的那男人,當真中了腐骨散?」

  珠兒看了看白筱,少血色的臉,越加的蒼白,咬唇不語。

  北皇迫視著她,已是不耐煩,露出另一隻攏在袖中的手,掌心透黑,狠聲問道:「說不說?」

  寒峙心臟瞬間收緊,急道:「主上手下留情,那人的確中了腐骨散。」

  北皇瞥向寒峙,「當真?」

  「當真。」寒峙心跳如擂鼓,如果他一掌下去,珠兒哪裡還有命在。

  北皇手掌平翻,由黑轉紅,一掌快如閃電的拍向珠兒胸口,手一鬆,飛快的移位扣向白筱。

  白筱大驚,忙急身後退,又哪裡避得開,手腕一緊,已被他緊緊抓住。

  珠兒捂著胸口滑坐下去,臉色盡是痛苦之色。

  「主上!」寒峙驚叫出聲,聲音透著絕望與心痛,撲上前扶住珠兒,「你怎麼樣?」

  珠兒瞥了他一眼,眼裡帶著不屑和恨意,一把將他推開,望向白筱,將唇抿緊。

  北皇冷聲道:「明天早晨之前,她不會有事,莫問一死,我自會派人送來解藥。」

  說完拽了白筱領著幾名隨從,大步走出小院。

  寒峙長鬆了口氣,對珠兒道:「你忍忍。」見她將臉別過一邊,擰了擰眉頭,朝著北皇追了下去。



第一卷 第163章 死亡林

  莫問回到小院,遠遠看見珠兒歪在地上,卻不見白筱在她身側,身子頓時冷了半邊,懸著顆心直撲給白筱安排的茅屋。

  手握軟劍,一腳將門踹開,哪裡還有人在。

  腦中嗡嗡作響,木了半邊,奔向珠兒,顧不得珠兒臉上痛楚之相,急問,「我妻子在哪裡?」

  珠兒強忍了痛,艱難的道:「被人擄著往進村的方向去了,那條路兇險至極,公子萬萬不可前往。看他們對尊夫人的形容,暫時不會傷害她,公子大可從冥塔出去,再設法尋找。」

  莫問俊眸寒光閃過,二話不說,照著寒香所說的出村的方向,直奔而去。

  ☆☆☆☆☆☆☆☆☆☆☆☆☆☆☆☆☆

  珠兒望著莫問離開,柳眉擰緊,還指望著他們能給自己帶信出去,這次怕又是不成了。

  輕嘆了口氣,慢慢吸了口氣,忍著痛,試著起身,胸口劇痛傳來,額頭滲出冷汗,委頓的仍坐倒回去。

  一雙軟底白靴停在她面前。

  她抬頭望上,眼前人靜立不動,衣擺隨風擺動,一股迫人的霸氣讓她忍不住微微一顫。

  他臉上的青龍紋面具下的一雙烏黑眼眸深不見底,眼底深處的寒意令她不敢直視,垂了眼瞼,心間砰的一跳,猛的重新抬頭,愣愣的看著來人,唇微微的抖,「是你嗎?」

  他不言,抬起手,袖中伸出一手骨節分明,修長白皙的手,搭上她肩膀。

  一股熱流自她肩膀滲入,她胸中悶痛片刻間便有所減緩。

  他收回手掌,將一個小玉瓶拋給她,聲音不帶一絲感情,冷冷道:「服下。」

  珠兒想也不想,撥了瓶塞,將藥倒入口中,一陣清涼自喉間滑下,胸間痛楚又減了幾分,「謝謝你,沒想到你會來,我……很開心。」

  他聽著她這滿含情意的話,沒有一點反應,眼裡依然冰涼無波,冷冷問道:「他們在哪裡?」

  珠兒苦笑了笑,「我就知道你不會平白來這兒,果然是為了她。」

  他不否認,追問道:「他們在哪裡?」

  珠兒嘆了口氣,將臉別開一邊,「你來晚了,他們進了死亡林,你救不了他們了。」

  他眉頭微皺,向她攤開手掌,「我的東西,還我。」他聲音不大,也不兇狠,卻叫人不能抗拒。

  珠兒將手握在胸間,將唇閉緊,直視著他,卻是不動,沒了這東西,以後怕是再也見不到他了,說什麼也不肯取出。

  他淡瞥了她一眼,突然闊袖一翻。

  珠兒只覺一股強風襲過,將她拋翻在地,滾了幾滾,懷中事物散了一地,胭脂小玉梳等女兒家的東西到處亂滾,那粒血紅耳滴也在其中,裹在地上塵土,仍晶透可人。

  他上前彎腰拾起那粒耳滴,手指輕撫那粒雞血玉,細細的拭去上面黏上的塵土,「還有一個呢?」

  珠兒在地上滾的這幾滾,並不痛,但心中的酸楚卻再也壓不下,定定的看著眼前青龍面具下的那又黑眸,大眼裡溢著淚,面上卻少有的倔強,聲音也是轉冷,「不知跌去了哪裡。」

  他眉頭擰得更緊,終於直視向珠兒,盯著珠兒看了半晌,雖然不信她的話,卻相信東西不在她身上,薄唇一抿,眸子更沒了一絲暖意,望了望天色,轉身便走。

  珠兒胸口隱痛難耐,吸了吸鼻子,強壓下心間痛楚,突然撲向前將他的腿抱住,「你不能去死亡林。放手吧,他們已經是夫妻,你這般糾葛,又有何意義,到得最後傷的還是自己,放手吧。」

  他身子一震,低頭瞥眸,向她看去,被他眼裡的瞬間升起的怒意,嚇得一縮。他眼裡噴出的火焰像是要將天穹大地焚個盡。

  不管何時,她見到他,都是冷冷淡淡,從從容容,何時見過他這般神情。

  呆愣間見他已然抽出被她抱住的腿,閃身上了院外樹梢,轉眼如煙塵般消失得無影無蹤。

  癡癡望著被他踏過,隨風輕擺著的樹梢,久久不願收回視線。

  莫問一路疾奔,不敢有片刻停留。

  他們擄了白筱,雖然不會有性命危險,但其他周全,就實在難料,軍營中她被眾將侮辱的情景在眼前浮過,一雙幽眸被燒得通紅。

  哪裡還顧得上不顯露功夫,身輕如燕,一路急躍,只恨不得能長出一雙翅膀。

  到了寒香所說出村必經的一片樹林前停了下來,這片樹林也是珠兒所說的地獄之門,林內機關重重,如果無人引導,從來不曾有過誰自行入過。

  心裡雖急,卻也不敢冒然硬闖,否則怕還沒見到白筱,他已先見了閻王。

  將手中長劍緊了緊,豎耳傾聽,前方不遠處有一陣雜亂的腳步聲漸漸走遠,極有可能便是擄了白筱的人馬,更是心急如焚。

  在『冷劍閣』多年,少主親授了不少關於機關佈置一級破解的方法於他們,加上這些年來頻頻的允險要任務,也沒少闖機關暗道,倒也積累了不少經驗。

  沈著氣,細看了一陣,也摸出些門道,摘了片樹葉,朝著一處空地彈去,一排尖竹直射而來。

  他忙乘尖竹未落地前翻穿而行,如此這般,不斷探試,藉著身體的靈敏,竟在機關箭雨中不住前行,前面腳步聲也越來越近。

  漸漸已能聽見前面人聲。

  與前面的人越靠近,他越加冷靜沈著,不敢有絲毫大意。

  突然前方傳來兩聲慘叫,其中一聲像是白筱所發。

  有人道:「不好,走錯了路,快發信號求救。」

  又聽另一個聲音傳來,「糟糕,這丫頭中了箭,出去後如何向堂主交代。」

  莫問面色大變,懸著的心幾乎跳出嗓子眼,再不敢耽擱,加快步子向前疾奔,一路上觸撞到機關,均是險險避過。

  雖然無大礙,但也被來往竹箭,暗鏢刮過,一身黑衣被鮮血滲透。

  轉過一排青竹,果然見前方站了幾個黑衣蒙面人圍著趴伏在地上的白筱,那些黑衣人穿著打扮果然與莫言同屬一家。

  而趴伏在地上的白筱,後背處插著一支尖竹,尖竹上鮮紅血跡正不住滴出,雪白的衣裳裹了半邊的紅,晃得他眼花。剎時間心間如火要焚燒,心痛如絞,一抖手中軟劍,躍過青竹,閃電般,向最近一個黑衣人刺落。

  一聲慘叫,劍尖刺穿那人咽喉,莫問斜斜挑向離白筱最近的黑衣人,片刻間又將那人挑於劍下,沒了氣息。

  眼角瞅向伏在地上的白筱,「小竹,你怎麼樣?」

  白筱長髮披散,掩去半邊身子,身子不住輕顫,卻是不答。

  莫問再也顧不得其他,向她撲去。

  剩下的黑衣人這時方回過神,齊齊向莫問急攻,刺向莫問後心。

  莫問如果不顧身後長劍,雖然能扶起白筱,自己也勢必被對方刺穿胸脯,只得回身自救。

  其他黑衣人也趁機攻上,將他緊緊纏住,一時間他也無法靠近白筱。

  這林中機關重重,哪經得起他們這般打鬥。

  剎時間箭如雨至,一波接一波,黑衣人頓時也有兩人被箭雨釘在地上。

  一排密箭向白筱射去。

  莫問顧不得向他刺來的長劍,和飛來的竹箭,橫箭向射向白筱的排箭削去。

  軟劍過處,排箭從中一分為二,紛紛在白筱身邊散落,竟無一刺中白筱。

  莫問只覺腿上一痛,向他飛來的竹箭已從他腿間穿過,黑衣人的長劍向他當胸刺來,他忙回劍削向那人手腕。

  動作快如閃電,那人避無可避,握著青鋼劍的手臂被他生生削斷。

  手中軟劍連揮,那六七個剩餘的黑衣人紛紛被他刺於劍下。

  當軟劍挑進最後一個黑衣人的咽喉時,他突覺後腰一涼,回頭看去,頓時一愕。

  趴伏在地上不能動彈的白筱已然坐起,手裡還握著插在他手腰間的一把匕首。

  她握著匕首的手猛的回抽,抬頭朝他冷笑,那張臉又哪裡是什麼白筱。

  莫問心間一片冰涼,對腰間湧出的鮮血渾然不覺,俊眸一窄,向後急躍避開一排飛來的竹箭,欺身上前,劍尖挑著那人的咽喉,狠聲道:「說,她在哪裡?」

  那人萬萬沒料到,他傷成這般,還有如此身手,嚇得白了臉,向後坐倒,雙手撐在地面上,突然手下一空,身後地面突然塌了下去,她身體頓時失了平衡,跌進身後大坑,一聲慘叫。

  莫問忙躍身上前,往坑裡一看,那人已被坑裡豎著的竹尖直穿而過。

  慢慢闔了眼,小竹你在哪裡。

  睜眼望向前方,一片森暗,也不知何處才是個頭,更不知白筱現在身在何處。

  咬咬牙,在衣擺處撕下一條布料,將腰間傷口勒緊,繼續向前,雖然避過數處機關,但終是失血過多,一陣暈眩,驀然向地面跪倒,單膝著地,手中軟劍刺入地面,才算支撐住身體。
作者: 彤櫻    時間: 2011-8-11 02:27 AM

第一卷 第164章 擦肩而過

  眼前微風輕動,一片雪白衣角飄入被鮮血印紅的雙眸。

  抬頭間,沒有血色的臉越加失了顏色,驚看著頭頂上的青龍面具,在從樹梢上洩下的陽光下反著光亮,「少主。」

  青龍面人冷眼看著半跪在地上,渾身是血的莫問,冷哼一聲,「就憑你這魯莽行事,急情間真假都不辯之人,憑著勇猛,倒是能從敵圍中將她救出,很好,然人在身邊也能弄丟,人未尋到,命去了半條,你死了不打緊,那她將如何?就憑你這點本事,還妄想高飛!以往我當真是看高了你,你遠不如你父親………」

  他每一個字都如一把尖刀深深紮進莫問的心臟,痛得撐在地上的手握成拳,指關節陷入硬土地中。

  莫問心如刀絞,他說的沒錯,父親雖然屍首異處,但終是保全了家人和心愛的女人,而他……

  悔恨,焦慮如利刃反覆絞著他的心,握緊手中長劍,赫然起身,「等我尋到她,自會去向少主請罪,要殺要剮任少主處置。」

  說完繞過青龍面人便走。

  身後傳來青龍面人冷哼之聲,「自不量力,就憑你現在,能出得了這片死亡林便是萬幸,何況尋人。」

  他望向前方,這片死亡林機關佈置十分兇險,如非不是有莫問之前硬撞到這裡,已經觸及許多機關,他也不能這麼輕易尋到這裡。

  越往前,怕是越加的兇險,如非一番功夫,饒是精通奇門異術的他也難安然離開。

  莫問薄唇抿緊,眼露狠意,就算是鬼門關,也得闖,無論如何得救出白筱。

  腳下突然踩到一處突起之物,暗道聲不好,破風之聲向他急射而來,忙往旁邊急躍,腳尖剛著地,又是一陣破風之聲,他情急中往前飛躍,仍是腳尖剛觸地,便有暗器破風之聲射來,好在他反應靈敏,忙閃身回到最開始的落足之處,才算太平。

  一排排梅花釘針紮進他方才所站之處,如漁網般密密麻麻,在陽光下泛著藍幽幽的光芒。

  莫問暗捏了把汗,這梅花釘針餵了見血封喉的劇毒,哪怕是劃破一點皮膚也是性命難保。

  然剛才一番動作,拉扯腰間傷口,不再大量滲血的傷口處,鮮血又汨汨湧出,頭頂太陽一晃,頓時暈眩,知以自已現在的情形,絕難走出這片死亡林救出白筱。

  而白筱此時也不知是何種情形,俊眸赤紅滲上一層霧氣,悔恨交加,驀然轉身,朝著在一旁冷眼旁觀的青龍面人,半膝著地,跪倒下去,「莫問自知罪孽深重,死不足惜,不敢向少主奢望什麼,只求少主救出小竹,莫問以此賤命向少主賠不是。」

  說完,將劍一橫往脖子上抹去。

  眼見便要血撒青龍面人腳下,突然手腕痛入骨髓,竟拿捏不住劍柄,手指一鬆,軟劍跌落在地,抬頭不解的看向身前那雙冰寒入骨的眼眸。

  青龍面人抬頭揭下臉上面具,露出一臉儒雅脫俗的臉,這張臉上聚了千年的寒冰,沒有以往的溫和,聲音越加的刺寒,「你果然已料到是我。」

  手指翻飛,點了他腰間幾處穴道,暫時止住他傷口處外湧的血流。

  莫問不明白他為何不讓自已死,「屬下之前也只是懷疑,不敢妄自猜測,是珠兒說容華知道此間秘密出口,而少主此時出現在此,屬下才敢大膽斷言。」

  一陣風吹過,吹開容華隨意綁縛著的烏黑長髮髮梢,盯著身前蒼白的俊臉,恨不得將他撕成碎片,冷哼了一聲,「既然知道是我,還敢如此妄為,膽子當真不小。雖然你與她有情在先,但她終歸是我的妻子。先不說『冷劍閣』的規矩,就憑這奪妻之恨,你就是死個十萬八萬次,也難消我心頭之恨。然你我均是『冷劍閣』中人,規矩便不能破。你的命,我固然要,但不是現在。」

  莫問手掌緊握,幾乎咬碎了一口牙,垂眸望向地面,「求少主求小竹,莫問隨少主處置。」

  等了一陣,不見回答,抬頭見容華仰起臉,望向前方黑壓壓的叢林,豔陽從樹縫中照下,灑了他一臉的金。

  容華本來相貌清竣,眉宇間總是淡淡的,這時卻攏了層慮色。

  忍不住又喚了聲,「少主。」

  容華竦然回神,再看莫問,莫問面如縞紙,蒼白無色,眼裡的至誠坦白卻非他所能及,這般的單純心思,在宮裡心力疲憊的白筱對他又哪能不愛?

  他過去從來無情,也沒想到男女之間本會有情,否則且能任她在民間與他共處那幾年,到底該怪誰?到底又是誰奪了誰的妻?

  苦笑了笑………

  輕嘆了口氣,「我也不知她在何處。」他暗中查探,白筱確實是被人帶著從這死亡林離開,剛才那個假的白筱,怕也是北皇怕莫問追上,才投的此計將他傷在這林中,無法追趕他們。

  如今他們已去的遠了,再也無法追趕。

  莫問一聽,他也不知白筱去處,哪裡還沉得住氣,猛的起身,終是傷勢過重,身子一晃,仰面倒地,人事不知。

  容華眉頭擰緊,仍將青龍面具戴回,挾起莫問朝來路如飛而去。

  ☆☆☆☆☆☆☆☆☆☆☆☆☆☆☆☆☆

  白筱渾身上下無處不痠痛,被縛在背後的雙手更是漲痛不堪,喉嚨乾澀刺痛,難發一個音符,暗嘆了口氣,自被北皇迫著出了死亡林,但被逼上這輛馬車,終日雙手被牢牢反綁在車內。

  除了定時放她下去淨手,用餐,均不得離開車廂。

  暼臉看了眼端坐在身邊的北皇,眼裡盛著怒意,想著她被到這世上,他的種種像是父愛的過往,實在是極大的諷刺。

  北皇朝她看過來,嘆了口氣,「我也不想如此對你,如果你肯安安分分的,又何必受這苦。」

  白筱冷笑,看見他,便知道何為偽君子,賀蘭雖然心狠,但圖的只是保她清白,不被北皇玷污,而他……「他如何了?」每說一個字,喉嚨都像刀割一樣痛。

  現在最擔心的莫過於莫問的安危。

  北皇目光一凜,「他不過是拿人錢財與人消災的殺手,今日不知明日事,何德何能讓你如此掛心?」

  白筱唇邊露出一抹不屑,他這種人如何懂得什麼是情,在他心目中值與不值,看的全是自身的利益。

  北皇見她如此,也不著惱,笑笑道:「只要你乖乖聽話在,他不會有事。」

  白筱將唇瓣咬緊,誰信,但此時暫時也沒有別的辦法,只能見步行步,「你到底將我帶去哪裡?」

  「你無需多問,去到便知。」他看著她吹彈即破的面頰,眸子赫然一窄,抬手去撫她面頰。

  白筱忙轉臉避開,不容他碰觸。

  北皇身子前傾,向她欺近,白筱忙往後退縮,後背抵了一側車壁,避無可避,見他的臉仍自欺近,說不出的厭惡,只得將臉別過一邊。

  他直到鼻尖幾乎觸上她的面頰,才停下,沉聲道:「你乖乖的忍受三年,只要三年,三年後,我定然會讓你回到我身邊,再也不容任何人染指。」

  白筱冷笑,卻也不敢拿話激他,雙眸只是緊緊盯著眼前窗簾。

  窗簾被風吹開一條窄縫,路邊停著兩輛馬車,其中一輛竟是容華常坐的那輛。

  容華出門,總是隨在他左右的那個護衛立在車窗前喚了一聲。

  車簾揭開,端坐在車裡的白色身影,讓白筱呼吸一窒,他慕離遮面,白筱卻不難想出慕離後那張俊儒淡然的俊逸面頰,和那雙黑不見底的深眸。

  她不知他為何會出現在這地方,但內心深處卻像在黑夜中點亮了一盞明燈,正要拚命叫喚。

  口中一緊,已被北皇伸手過來,死死摀住嘴,叫不得半分。

  剛一掙扎,身體已被緊緊壓住,再也動彈不得絲毫,只能眼睜睜的從車簾縫中看著與他擦肩而過。

  馬車與容華的馬車一錯之時,見他轉臉望來,心差點跳出了嗓子眼,只要他能看見這簾縫,或許便能看見她。

  驀然眼前簾子一合,已被北皇壓下,再也看不見窗外那抹白影,失望的閉上眼。

  耳邊的北皇壓低的聲音道:「你最好老實些,否則,我會要莫問死無全屍。」白筱心尖一顫,睜眼瞪向咫前扭曲的面頰。

  北皇直到離那兩輛馬車已遠,才放開她。

  白筱回頭望了眼,被風吹開的窗簾,容華和他的屬下,已遠不可見,暗嘆了口氣,壓下眉頭,她不信北皇能捉住莫問,但太平村終是險惡之地,加上莫問得知她被擄,不知會如何發狂,其境實在叫她擔憂。

  想問他到底如何,到嘴邊的話,又嚥了回去,問北皇,倒不如不問。

  如潮忽湧的情緒,生生壓回心底,低頭看向膝間褶皺,細想北皇之言,三年後………那他現在要將她送去何處?

  又是什麼日的,腦中飛快轉動,又想著方才所見路邊景緻有些熟悉,似是前往『瑜城』的道路,一個念頭從腦活中閃過,陡然一驚,「你要將我送去風荻處?」



第一卷 第165章 再見風荻

  白筱被關在一間窄屋裡,四周窗戶被訂得死死的,屋內昏暗無光,看不見身處何處。

  也不知過了多久,門『哐當』一聲開了,陽光從門口射入,晃得她睜不開眼。

  抬手搭了涼棚,半眯著眼,過了一陣,才看清北皇立在門口朝她看了一陣,才讓開門戶,朝隨在他身後的人問道:「二皇子要的可是她?」

  白筱望立在門口的高大身影,陽光在他身後給他鍍上一層金光,臉隱在陰暗中看不清表情,但見他向她望來,不自覺的後退一步,心裡砰然亂跳。

  『瑜城』的經歷,至今仍讓她光想想便心驚肉跳,恐懼萬分。

  風荻一聲不出的看了她一陣,心間也是一湧,竟長鬆了口氣。

  見她面上故作鎮定,眸子裡卻有抹無法掩飾的慌亂,唇角上勾,眼裡邪意頓現,他笑笑道:「白筱,我們又見面了。」

  白筱將臉別過一邊,不答他的話。

  風荻眉梢一挑,走到她面前,也不避北皇,一把扣了她下巴,將她的臉別過來,正對著自已,「還是這般硬性子,很好,我喜歡。」

  白筱對他恨極,揚手朝他臉上摑去。

  他抬手將她手腕捉住,將她拽近些,笑問道:「恨我?」

  白筱啐了他一口,他眼角笑意漸去,邪意更盛,「你殺我父王的時候,可有想到有落到我手上的一天?恨吧,你越恨,我越稀罕。」

  風荻將拽著她的手腕一摔,「你就慢慢享受,以後的日子。」

  白筱忙後退兩步,與他保持相對安全的距離,暼向門口,門口杵了好幾個勁裝男子,要想這麼明衝著出去,絕對行不通。

  咬了唇默不作聲。

  北皇注視著風荻背影,眼裡迸出怒火,眨眼間已化去臉上恨意,乾咳了一聲,祥和的道:「如此看來,人是沒錯了?」

  風荻含笑轉身,「北皇辛苦,放心,我答應你的事,一定做到。」

  「既然如此,本王告辭。」北皇瞟了眼白筱,退了出去。

  風荻又回頭看白筱,她一身白錦綢衣泡了一夜的冰水,又經烘烤,已微微泛黃,再加上被北皇擄來一路上的折騰,褶皺得不能看。

  頭髮也散開來,形態狼狽,然她這副形容卻絲毫叫人不會看輕,反覺得楚楚可憐,讓人憐惜。

  風荻微皺了皺眉,暗慶那日被人救走那遭,沒讓眾手下糟蹋了,「這般邋遢如何與我同車?」

  白筱鐵了心不加理睬。

  風荻拍拍手掌,進來四個婦人,向他一拜,「二皇子。」

  風荻向白筱指指,「把她弄乾淨來。」轉身出去。

  片刻後便有人送了熱水,新衣進來。

  白筱死活不肯搭理,被那四個婦人按著,實實在在的洗了個淨。

  走出昏暗小屋,才發現,置身在一處林邊看守園林的小屋。

  門外停了一輛馬車,車內傳出一陣陣嬌嗔的戲笑聲,馬車前後圍著數十個騎著高頭大馬的護衛。

  婦人將白筱輕輕一推,朝努了努嘴,「上去。」

  白筱頭皮一陣一陣的發麻,不上反退,剛退出半步,便被身後婦人攔住,往前一推,跌趴在車轅上。

  車門一開,已被車內探出的一隻手臂抓住手腕,提上馬車,猛的拽進車內,腰間一緊,已被人牢牢箍住,摔在車廂內鋪著的厚厚羊絨墊上。

  尚未來得及坐起,沉重的壓負感隨之而來,驚望過去,卻見風荻衣襟半敞,赤著半邊古銅胸脯,將她壓在身下。

  剎時間三魂嚇飛了二魂半,抬眼看上,風荻那張邪媚的面頰近在咫前,鳳眸陰晴不定的審視著她。

  風荻細看著身下蒼白的小臉,他不知為何看到這個女人,就有一股莫名的衝動,想將她揉碎在身下。

  目光溜過她怒視著他的眼,小巧挺秀的鼻,落在本該玉潤,此時卻微微乾裂的唇瓣上,突然道:「酒。」

  隨著一陣液體注入玉杯中的聲音,白筱才想起,方才在車外聽到女子嘻笑聲,轉臉看去,身側坐著兩個豔美女子,赤著一雙雪白小腳,也未著褻褲,衣袍下探出的大腿肌光似雪,胸前衣襟大敞,近乎半裸。

  兩個女子,正一個把杯,一個斟酒。

  白筱再看壓在身上的風荻,小臉瞬間漲得通紅,感情他要把她當成這些女子,那日的羞侮再聚上心頭,反手使勁推著風荻,怒喝道:「放開我。」

  他將身子伏低了些,將她完全覆在身體下面,空了手出來,將她的兩隻手抓住,拇指撫過她腕上被繩索勒出的紫紅痕跡,胸口居然一痛,臉上卻謔笑著『嘖嘖』兩聲,「這般細皮嫩肉,他們居然也下得了手。」

  將她的手拉高來,放到唇邊親了親。

  潮熱的呼吸噴在她手腕上,她更面紅如滴血,拚命掙扎,又哪裡掙得脫絲毫,只能眼睜睜的看著他唇舌一點點將她手腕上的紫痛舔了個遍。

  他將她雙手合在一起,單手箍緊,壓在頭頂,空了手出來接了捧在他面前的玉杯,將杯中酒一口含了,將玉杯隨手一拋,女子慌忙接住。

  風荻含了酒液,照著白筱的唇壓覆下去。

  白筱從來不曾想過會被他當著別的人面輕薄,眼裡噙了淚,將臉別開。

  下巴一緊,已被他緊緊擒住下顎,唇被微微捏開,他軟軟的唇,瞬間貼了上來,辛辣的液體強灌進她口中。

  他的舌隨之探入,在她口中一陣撩攪,迫她將口中酒水盡數吞下,嗆得她一陣的咳。

  一旁的女子嬌嗔道:「皇子好偏心,奴家也想要皇子餵酒。」

  風荻的唇離了白筱,只看白筱,手指刮著白筱唇角溢出來的酒液,眼裡露出一抹不屑,「你拿什麼與她比?」

  女子碰了一鼻子灰,面色微僵,偷偷暼向白筱,年紀雖小,卻是從未曾見過的絕色,一張臉羞得通紅。

  風荻鎖著白筱含淚的眼,懶懶道:「下去。」

  這時車隊已然啟程,兩女子微微一愣,再看風荻,他眼裡只有身下之人,眼角也不掃過她們,面色轉白,不敢違逆了他,只得開了車廂門。
作者: 彤櫻    時間: 2011-8-11 02:42 AM

第一卷 第166章 看一回現場

  風荻不等那兩個女子關攏車廂門,手已撫上白筱纖細的腰身,輕輕重重的揉捏了幾把。

  纖細柔軟的感覺在掌心中化開,心裡一蕩,這感覺甚好。

  手掌順著她腰側柔美的曲線一點點撫上,隔著衣裳握住她胸前豐挺,見她眼裡甩著飛刀,一刀刀的往他身上戳,勾唇笑道:「有件事,我忘了告訴你。」

  白筱將臉一撇,狗嘴裡吐不出象牙,不奢望他能說出好話,倒不如不聽。

  風荻握著她胸脯的手上加了些力道,在她重新回頭怒視向他時才道:「我收到北朝賀蘭皇后的飛鴿傳信。」

  白筱眸子瞬間大睜,北皇未死,賀蘭在北朝怕是難以平安。

  雖然賀蘭也不是純良之輩,但比起北皇,簡直是好了不知多少倍。

  北皇執政多年,於朝中自有他根深蒂固的根基。她不明白為什麼北皇未死,卻不回去揭穿賀蘭的那番謊話,而拿她不送給風荻,到底是有何所求。

  「不想知道信中內容?」風荻見她神色不定,捏了她的下巴,將她的臉轉了過來,凝視著她沐浴後更加幽黑澄亮的眸子,心裡砰然亂跳,他身邊美女無數,均提不起興趣,對著她,卻莫名的渴望。

  他眼裡的慾望讓白筱忐忑不安,他就連出來認個人,也隨車帶著兩個女子玩樂,如此縱慾無度的人,實在讓她難以安心。

  將眼瞼垂下避開他的視線,卻落在他赤著的胸脯上,他肌膚光滑性感,忙又將眼轉開,看向別處。

  儘是僵著身子,不作任何動彈,省得又惹了他,生出更多的事端。

  「你不想聽,我卻想告訴你。」她的失而復得,讓他心情大好,雖然將她壓在身下,卻不急於有所動作,「你母后得知你落在了我手中,巴巴的來信說,只要我能善待你,便請求與我聯姻,將你許配與我。」

  白筱知道這是賀蘭為了保她平安的計略,但聽在耳中,仍微微一驚。

  又聽風荻接著道:「你們北朝當真有些意思,賀蘭的來信,我尚未答允,你父皇卻巴巴的將你送來了。」

  白筱更是啞然,蹙了眉,來人間逛一趟,遇上這麼一對活寶,真真是她的大不幸,然自已又且能隨便由著他人擺弄。

  風荻鎖著她的臉,一點點看過她的表情,見她微詫之後便再無表情,反倒有些無趣,眉頭微皺,握著她胸前的手猛的重重的一捏,她痛呼出聲,他臉上方帶出些笑意,眼角間越加的邪媚,換作別的女子,任誰也想纏上他的身體,嘗嘗他的味道,而白筱看來,心裡卻是透心的涼。

  「雖然說北朝二公主媚骨無雙,世間人人想求,如今看來,所言非假。但你都到我手上了,我想怎麼玩怎麼玩,想怎麼樣就怎麼樣,你說我為何要答應賀蘭弄什麼聯姻?」

  白筱驀然冷笑,眼裡帶了狠意,冷哼了一聲,「我已有夫君。」

  話中之意再明顯不過,且能與他聯什麼姻,又且能讓他隨意玩弄?

  這時的她哪裡還是以往所見的嬌弱弱,清雅絕俗,媚態天成的白筱。

  風荻沉眉看她半晌,心裡突然一顫,以前怕是看輕了她。

  只想她雖然長得比別的女子好,但女子哪有不愛慕強權美色的?只要他強硬些將她得了,也不怕她不服,這裡看來,怕是沒有這麼容易。

  然她越是如此,他對她越感興趣了,手掌移下,撩起她的裙袂,手探進去,順著她大腿內側撫上,在平坦的小腹間留戀一陣,滑進褻褲,手指搓弄向她身下私處,伏低了頭來咬了咬她的唇瓣,本是個很輕浮的動作,卻被他做得極是勾人。

  白筱臉色大變,忙將腿夾緊,得了自由的手狠狠向他臉上摑去,他偏頭避開,在她未來得有回手之時,已快如閃電般,噙了她的唇。

  他從來不肯吻女人的嘴,這時竟全無顧慮,等他回過神時,已然堵了她的嘴,心念一動,這次再見她,也吻了她好幾回,放縱地猛咬狠吸,任彼此的虎鋒磕破了唇也不作絲毫放鬆。

  覆在她身下的手,下手更是不留情,她雖然抗拒他,但身體卻本能的起著反應,沒一會兒功夫,便濕了他的手。

  風荻放開她的唇,揉弄著她的手上動作慢了下來,卻次次不離她敏感處,翹唇笑道:「與別的女人並無不同。」

  白筱臉上紅紅黑黑,又羞又憤,怒視著他,咬唇不語,這時候說什麼都是自討其辱。

  風荻卻沒因她的沈默就此打算放了她,暼眼盯緊她,「你的夫君到底是古越還是那個殺手小子?」

  話出了口,心間莫名的有些不自在,手指不禁又重了起來,按著她那處重重的揉了一下,白筱禁不住喘,忙咬牙忍著。

  他眉梢輕佻,笑了笑,對她的反應甚是滿意,低頭到她耳邊,惑聲問,「不知他二人床上功夫如何,能不能讓你盡興?」

  白筱臉頰漲得透紫,落入他手中便已然料到,難保周全,心平得如一潭死水,不起一點波瀾,迫視向他,冷聲問:「你到底要做什麼?」雖然明知他不會讓她好過,但這麼淩辱她,卻實在禁不得。

  望進他眼裡,眉頭蹙緊,他眼裡對她的慾望絲毫不加掩飾,濃冽,熾熱。

  她不解,他明明怨她殺了他父王,一門心思的恨她入骨,在『瑜城』時直接將她賞給了他的屬下,這裡對她產生哪門子的慾望,暗暗捏了一手的汗。

  風荻刨拉著她臉上所有表情,就沒找到一點渴望,就算身體上有,心裡對他也是排斥沒有一點想法。

  平日裡他被眾女如捧星般捧著,他不屑碰那些女子,那些女子卻爭相獻媚,到了她這兒,卻百般不是。

  心頭鬼火直冒,從沒有過的念頭陡然而生,翻身坐起,順手將她一把拽了起來,「如果我不論你殺父之仇,許你妃位,你可願意?」

  白筱淺笑,「先不說我有夫君,就算孑然一身,這事怕二皇子也做不得主。」

  她殺的可是西越王,當今西越王后的丈夫,就算風荻肯就些作罷,西越王后也不可能這麼輕易饒了她。

  風荻笑了笑,眼裡怒意更盛,他的母后固然不肯輕易饒她,但這對她而言不過是個想保得暫時周全的藉口。

  手一鬆,將她丟到車廂一角,「既然不肯,那就學著怎麼服侍男人。」

  不理會白筱臉色一變,拍了拍手掌。

  馬車有片刻間的停穩,車門一響,方才被他趕下車的那兩個豔美女子滿眼堆笑的重新進來。

  風荻被白筱撩得周身火起,又受不得她那一派死沉的心態,就算上了她,只怕也跟姦屍沒啥區別。

  也不看上來的兩個女人,身子往後一倒,半靠在身後靠枕上,衣襟敞開,慵慵懶懶,手臂順手搭在白筱肩膀上,將她攬了過來,握緊,不容她掙脫,「好好看看,下次可得你來服侍我了。」

  白筱心裡著惱,表面上卻不加表示,當真冷眼看著。

  風荻招女子服侍,從來不曾單寵一人,所以這些女子也習慣一同對他獻媚,除了見風荻對白筱另眼相看,有些嫉妒,並不覺得有什麼難為情,湊上前,當真在風荻身上動作起來。

  起初還算溫和,到了後來,動作就越來越不堪。

  白筱雖然故作淡定,仍不敢再往下看,瞥了眼身邊風荻,後者居然臉不紅,氣不喘,只是把她看著。

  感情那兩個女人都揉搓到了狗身上,白費力氣。

  他見她皺眉望來,她眼底的黑,卻讓他心裡一蕩,平緩的呼吸頓時一促,踢開在他身下搗鼓的那女子,自已探手錦褲內。

  將她攬得緊些,側臉聞了她耳邊幽香,頓時吭奮,手上一陣急動。

  她的體香一陣陣飄入鼻息,望著她白得近乎透明的耳廊上淡淡透著的細小血管,腹間一湧,腥熱黏稠濕了一手。

  他身子微僵伏在她耳邊喘息了一陣,才將手拿出,那兩女子忙取了酒水絲帕給他抹拭。

  白筱輕咬唇瓣,臉上紅得燙人,渾身不自在,眸子仍是淡淡的。

  風荻將臉從她發間抬起,輕佻眉梢,聲音微啞,「可學得會了?」

  白筱撇了嘴角冷笑,「原來二皇子所求也不過如此,隨便一個下三等的貨色便能滿足了你,何必費心費力的弄這許多過場。」

  風荻臉色一僵,眼角笑意盡失,又聽那兩個女子不滿白筱給她們的那個下三等的評價,嬌嗔喚道:「皇子……她……」更是煩燥。

  白筱目無表情的將臉別開,他們愛怎麼就怎麼的,她大不了當聽了一回牆角,觀了一回現場。

  風荻眉頭越擰越緊,心裡卻越來越怒,自那晚突然醒來,心裡像被突然挖空,他知道自已丟掉了一個很重要的女人,無論他怎麼想,硬是想不起一星半點,越想越燥,到得後來不知該如何控制那無法壓下的煩燥不安。



第一卷 第167章 近在咫尺

  那感覺讓他十分煩燥,苦惱,不斷的尋豔美女子圍繞身邊,可是不管身邊圍了多少女人,那種煩燥絲毫不減,反而越來越甚。

  白筱的話好刺不刺,正好刺中他的心病。

  鳳目半窄,突然將她一拽,翻身將她壓在身下,眼角帶了狠意,「我倒要你看看,什麼樣可以滿足我。」

  雙手握了她領口衣襟,用力一撕,一聲脆響,她身上白綾綢衫撕裂開來,自肩膀上剝落,露出玉白單薄的一雙肩膀。

  她胸口一緊,面色煞白,抵死掙扎,頭髮散亂開來,披了半邊肩膀,一張絹秀的小臉更顯得嬌柔動人。

  他呼吸一窒,剛褪的慾望瞬間漲起,伸手至她裙下,又是一撕扯,將她身下褥褲扯下,拋至一邊。

  欺身上前,隔著衣衫,硬硬的抵了她身下。

  心間一湧,腹中火熱一片,竟沒有對其她女子的那種反感,如不是身上穿著衣衫,又隔了她身上長裙,這時已然進了她的身體,即時愣住,為何會如此?

  靜看著她,一時間忘了動彈。

  白筱又急又氣,雙眸浸了淚,眼角瞟見帶了嫉意的豔麗女子,死的心都有,平白說那話來刺激他,簡直是自找死路。

  風荻順著她的眼風,掃了眼被他踹到車廂一角的兩名女子,臉色一沉,「滾。」聲音低,且冷。

  他從來不曾顧過哪個女人的臉面,這裡不知為何,竟不願當著別的女人的面,與白筱親熱,讓白筱難堪。

  那兩名美豔女子兩次被驅趕,臉色變得比方才更加難看,又不敢有所表示,偷偷怨恨的暼了被風荻壓在身下的白筱一眼,跪著向風荻後腦勺行過禮,往車廂門口挪。

  尚未開門,車廂往前一聳,急急剎住。

  風荻和白筱的身體頓時向車門方向撞去,眼見白筱的頭要磕上車壁,他下意識的,將她攬緊,身子猛的一翻,他的手背抵著車壁,白筱一頭撞在他身上。

  低頭見她,眉心鎖緊,不由怒從心起,隔了車門向外怒問,「出了何事?」

  外面傳來聲音,「皇子,前面被一隊人馬攔住去路。」

  風荻更怒,「誰這麼大膽,敢攔我的路?叫他滾。」

  外面人聽風荻語氣不善,知是撞了他的好事,令他著惱,沒敢馬上回答,卻也不走開。

  白筱暗鬆口氣,這路攔的正是時候。

  這時聽見一個熟悉的聲音道:「南朝容華求見二皇子。」

  白筱胸口一窒,之前見他停在路旁,便料到與風荻有關,只是萬萬沒料到會在這時候撞上,低頭看自已衣衫不整,身邊還有兩個身上無多塊布的女侍,這副形容如果被他看到,不知會被他如何看輕。

  想到這裡,胸口悶痛不堪。

  雖然從來不曾想過與他有什麼更進一層的關係,卻永遠不想在他面前失了尊嚴。

  就如他在她心中那樣完美。

  聽頭頂風荻冷笑了一聲,抬頭見他妖豔的眸子慾望未退,卻帶了寒。

  這時方醒起,不管自已現在有多丟人,第一重要的還是要保住周全,張口要叫,喉間一緊,卻被風荻封了穴道,哪還叫得出聲,懊恨不已,到什麼時候了,還想些亂七八糟的東西。

  容華也不是沒見過她的醜態,看多一次,又有何防………偏偏失神錯過了向他求救的機會。

  風荻冷哼了一聲,「看來你當真有些身價,這才多久功夫,古越居然動用了容華前來。」

  以容華在南朝的地位,如非當真重要的事,誰能使喚得動他?

  先不說和南朝的如今是結盟的關係,僅是容華這個人,就得見。

  將白筱往車廂內側一丟,扯過錦被,兜頭罩面的將她遮了,自已於她身側,懶散的撫了靠枕坐下,對外揚聲道:「見。」

  車站打開,面遮慕離,一身白服的容華從容從他所乘馬車上下來,緩緩向這邊走來,立在車下,靜等風荻車上那兩名豔麗女子下去,才撩了衣擺邁上車來。

  向風荻淡淡一福,並不行君臣之禮。

  他不管見哪位君主均是如此,眾人也知他出現,便代表古越,初裡也有人指責他傲慢,但他慣來如此,不管別人以什麼眼光看他,從沒有過一絲毫變化,久而久之,大家也成了習慣,就算他不行禮,也不以為然。

  風荻輕點了點頭,也不以為怪,「請坐。」

  「謝二皇子。」車廂門自身後被人關上,容華隨意坐下,撇眼掃過錦被下裸出的一隻雪白纖細的小腳和一小節如藕小腿,和鋪了半張錦墊的秀髮。

  眉宇間沒有任何表情,心下卻很是不屑,風荻如今的行為與過去果然天地之別,如果僅因為白筱殺了西越王就讓他變成這般模樣,實在有些說不通。

  白筱聽著容華的聲音,感到他與她就在咫尺之間,彷彿能聞到他身上的淡淡梅香,心間波濤翻滾,亂成了一片。

  想見他,又怕見他。

  風荻不著痕跡的撥了撥翻起的被角,將白筱露在外面的腳蓋上,伸手入被,輕撫白筱赤著的後背光滑肌膚。

  白筱身子一僵,他居然當著容華的面這般淩辱於她。雖然容華看不見被下風光,但她彷彿覺得自已赤裸裸的擺在了他的面前,彷彿他的眼能透過覆在身上的錦被看著風荻的手在她身上遊走。再也忍不住淚,淚如潮般湧了出來。

  風荻感到白筱身體的變化,勾唇一笑,「容公子可是大忙人,怎麼有空前來攔住本王的路?難道是看上了本王身邊的豔姬,如果是的話,方才下去那兩個,也是難得的美色,床上功夫,嘖嘖,也是難得的好,如果合你心意,領了去便是。」

  容華不去看他探在被中的動作,但風荻這麼在他面前全不避忌的調情,讓他禁不住微微一蹙眉,微笑道:「二皇子越來越喜歡開玩笑了。」

  風荻掃了眼身邊蓋著錦被白筱,眼角邪意頓生,「如果那兩個入不得容公子的眼,我車上這位可是人間一等一的絕色,不管容貌身段都是無人可及,一身的媚骨,銷魂得緊,容公子如果喜歡,我送給你,如何?」
作者: 彤櫻    時間: 2011-8-11 02:53 AM

第一卷 第168章 被中佳人

  容華坦坦然的看過隨著風荻手上動作起伏的錦被。被角微微掀起,露出一小片雪白肌膚,肌光勝雪。白筱細滑的肌膚觸感在掌心中猶存,心下暗自焦慮,北皇擄了白筱,不外乎有兩條路可走,一是拿著白筱回去威脅賀蘭。

  然他無法分辯現在朝中到底哪些人可信,哪些人不可信,不敢冒然回朝。

  一步走錯,便落入萬丈深淵,再難翻身,於是便有第二條路。

  便是將她送給風荻換取西越的協助,裡外夾攻,寧肯錯殺一千,也不放走一個,徹底剷除賀蘭的勢力。

  思慮再三,急函古越,嚴加把守監視。

  如果是第一條路,只要北皇和白筱露了頭,定然能有所覺。

  而他自己則前來求見風荻,一來如果北皇送了白筱給風荻。也好尋機搭救;二來查查風荻性情大變的原因。

  聞言淺笑道:「君子且能奪人之好?」

  風荻眼角斜挑挑的飛起,突然湊近容華,曖昧的笑了,「當真不要?」

  容華心裡微動,這被中人難道有什麼蹊蹺?眼角微垂,瞥向被外那半鋪的秀髮,黑亮照人,光這一頭頭髮,已是人間難得一見,白筱也有這麼一頭好髮。

  心念剛動,又聽風荻道:「此女姿容不輸於白筱,一身媚骨,更是一碰便化成水,其中滋味……妙不可言。」說著手已探至白筱腿間撫弄片刻,徑直二指一併擠進她體內,左右摳弄幾下,抽出時,指間已纏了潤濕,在容華眼前晃過,取了錦帕慢慢擦拭,「你不要,可真會後悔。」

  白筱羞怒交加,只恨不得能一口咬斷舌根死了算了。

  哪還有想讓容華救她之心,這時唯恐容華知道被中的人是她。

  「就算在下想要,皇子怕也是捨不得。」容華仍然面不改色,淡然淺笑,耳根卻是微燙。雖然在軍中犒勞軍士時,不乏有歌姬陪伴他屬下將士,那些將士與那些女子調戲,也有全不避忌的,有猴急的,甚至摟了便撩裙辦事,他是見怪不怪,然這時見風荻如此,仍有些汗然。

  然正因為此,方才閃過的猜忌被此打斷,自他坐下,風荻便沒停的揉弄被中女子,方才的行為更是露骨到了極點,而被中人除了身體輕顫,全不回拒。

  如果換成白筱,以她那劣性子,如何可能任他當著自己的面這般調戲?

  再說白筱兒時的名聲雖然惡劣,但他與她相處那些日子,深有瞭解,她固然大膽妄為,但絕非不自愛的女子。且能與其她女子一起赤身裸體取悅風荻?

  而風荻與白筱有著前世情緣,對白筱情根深種,又且能在人前羞辱於她?

  「你說對了,我還當真捨不得。」風荻見他垂眸,看不出他作何想法,在這個人面前,確實大意不得,又是一笑,「我差點忘了,容公子好男風,如何能對我侍兒感興趣。

  容華抬眼重新掃過錦被,他一路尋著風荻行蹤而來,隱隱察覺北皇與風荻已然碰過面,然暗中訪過風荻的車隊,除了風荻車中有女子調笑聲不斷外,便只得四個專門服侍人的婦人,再無別的女子身影,哪裡又有白筱的身影,微微有些失望。

  多年來,他一直以古越面首的身份遮掩身份,好男風這頂帽子在外,也是戴得正正的,對風荻的戲言全不在意,看向風荻,淡淡道:「在下有些事與皇子相商,或許我先行迴避,容皇子的愛侍方便更衣離開?」

  風荻伸手捲了白筱露在被外的一縷秀髮,身子一歪,半依上身側靠枕。施施然的道:「我這侍兒甚是乖巧,從不亂說話,我正有意冊封她為妃。你有事儘管說便是,不必避她。」

  「也好。」容華輕點了點頭,「在下來尋二皇子,是想討個人。」

  「白筱?」風荻勾唇,胸間卻燃了把火,白筱果然是古越心尖上的人,伸手入被,擠進她壓伏著的胸前,握了滿手嫩肉,用力一捏。

  想要她,休想。

  白筱痛得身子一抽,屈辱難當,無奈的閉了眼,強忍著胸前的痛。

  「正是。」容華不再看他手上如此搗鼓被中人,平平的注視著風荻的眼,那眼裡的狠意讓他心驚,如果說風荻鍾情於白筱,想要她,那向他討人,他惱是必然的。

  但他得了白筱,可以將白筱賞給屬下。任屬下當面凌辱,便非愛惜白筱所為,既然並不愛惜她,向他討,也並不會唐突。

  風荻帶著記憶轉世,對這世間生死不該看得過重,西越王對他寵愛,有情難免。

  僅因為白筱無意殺了西越王,便抹了對她前世的情緣,將她恨之入骨,無論如何也說不通。

  既然說不通,風荻眼裡的這份恨從何而來。「白筱是我們的太子妃,令尊之死,也非她所願。再說皇子定然也經猜到助她護城的機關佈局圖為我所設,所以令尊之死,我也該擔上一部份責任。只要二皇子能不為難她,不管二皇子開出任何條件,只要我能辦法,定然在所不辭。」

  風荻面色一凜,停了手上動作,青了鐵,迫視向容華,容華的本事,無人不知,不管哪國君主,有誰不想得他相助?

  早些年便有人向古越許城池,借容華一用,而不得,這時他親自開口許諾,如果換成別人,自是欣喜若狂,然他聽在耳裡,卻如割肉般難受,「果然是你,你敢這般在我面前直言,難道是不想要相思草了?」

  白筱聽到這裡,呼吸一窒,內心深處的一根弦被那雙無暇的手輕輕所有撫過,鳴鳴作響,久久不息。

  她在南朝那些日子,哪能不知道古越的毒全靠著相思草續著,他們為了她居然如此冒險,剎時間心裡攪成一鍋糊。

  說他無情,指間儘是棋子。然她白筱,何德何能,能讓他為了顆無德無能的棋子走這險路?

  容華淡笑,全無懼色,「且能不要。如果不想要,就不會如此前來面見二皇子,我助白筱,純粹是我與她的私交,與南朝並無關係。再有我之所以敢如此直言,是看出二皇子被心結所擾,或許在下能為二皇子排憂解難,解了這心結。」

  風荻臉上怒容緩和了些,容華一向是迷一樣的人物,但有一點可以斷言,容華從不信口開河,說出的話,必定有原因。

  他既然看出他心存心結,當真能給他解了也未必。

  容華見他臉色閃爍,瞳仁陣陣收縮,變化不定,向他伸出手,進一步道:「二皇子如果不信,儘管一試便知。」

  風荻偏頭看了他一陣,猶豫著伸出手。

  容華將他的手一握,將意念聚於一點,凝神望向他的眼睛,心裡陡然一驚,正想往下細研。

  風荻飛快的摔開他的手,兩頰剎間變白,鳳目大睜,儘是詫異和恐懼,顫聲道:「你會讀心術?」

  容華面色不改,淡然道:「略懂。」心裡卻是一片冰涼,方才與他雖然是一觸即放,不能深研知道他現在的想法,卻明明白白的感覺到他對白筱的過去記憶全然成了空白。

  他不記得白筱,只知道與她有殺父之仇,那她落在他手中,且能好過。

  風荻不記得白筱,以後不再糾纏於她固然是好事,但白筱殺了西越王,卻是大禍事了。

  怪不得他能對白筱做出那等事,任屬下當面羞侮於她。

  風荻定定的將他看了一陣,眼眸陰晴不定,「為何不曾聽人說過你有這等本事?」讀心術是何等驚世駭俗,萬萬人中,也不能有一個,如果他對人用過,不可能不被人傳開。

  容華眉稍微抬,「這等邪門異術,本不該存在世上,在下不屑用。」

  風荻的臉黑了下去,冷笑道:「好一個不屑,話說不屑,卻用在了我身上。」

  容華淡淡的將他看著,「再不屑,必要的時候,還是要用上一用。一次不用,且不是白會了這招?」

  在容華對他使用讀心術的同時,他也對容華用了追魂術, 「確實,讀心術用一次,損一次陰德,健全的魂魄也還罷了,損去的陰德可以慢慢補回來,而你這點殘魂,用一次,損一次,怕是經不起幾次折騰。」

  容華對他的話無法反駁,笑而不言。

  他越是不以為然,風荻越是怒極,讀心術可以窺視別人內心想法,是何等霸道,一個人的想法被人盡數知道,如果是敵方,是何等可怕,冷哼一聲,「你不惜損陰德,百年後遭受天罰,強行而為之,對那丫頭當真用心至極,不知古越和白筱知道了你的這番心思,會是何種想法?會不會感激而泣?」

  莫名的妒火燒得他體無完膚,白筱到底招惹了多少男人,古越,莫問,現在看怕是和容華也是牽扯不清。

  白筱身上一陣冷一陣熱,閉眼嘆息,他何苦,為了她這麼個人,不值……



第一卷 第169章 身痛比不得心痛

  容華垂下眼瞼笑了笑。「怕是不會。」他笑得怡然,眉宇間不免有些澀意,「二皇子向我用追魂術,我們也算是抵消了。其實二皇子不記得的那些事,未必不是好事。如果二皇子肯信在下的話,定要遠離白筱。」

  如果按風荻以前所為,必然逆天而行,到頭來難逃天罰,他像現在這般混過這一世,自可平平安安返回仙界,未必不是好事。

  風荻眼角斜飛,睨了他,來來去去都是為了白筱,看他神情也未得白筱的心,心情好了些,崩緊的臉略略柔和,媚意又生,重新向後靠好,施施然道:「白筱確實曾落入我手中,不過她被『冷劍閣』的人截去了,你難道不知?」

  容華默然。哪能不知?「這以後,二皇子當真再沒見過白筱?」

  風荻將牙一咬,「不曾見。」

  「也罷。」容華將薄唇一抿,「如果二皇子想知道失去的記憶是什麼?肯與在下做個交易的話,如果再遇上白筱,儘管吱唔一聲。」

  說完又看了看安靜縮在錦被中的身影,濃眉微蹙,轉身開了車廂,邁下馬車,望向天邊,暗嘆口氣,風荻失去記憶,於風荻是福,於白筱卻是禍……

  如今除了儘快尋到白筱,別無他法。

  眉頭微皺,慢慢走向自己的馬車。

  風吹衣袂,衣擺翻飛,帶著幾分蕭瑟。

  風荻等車廂門一關,一把掀了白筱身上錦被,將她翻轉過來,見她滿臉淚痕,越發煩燥不堪,眼中蘊著冰雪,帶著怒意,「很感動,是嗎?」

  白筱身不能動,微垂了眼眸。儘量掩去眼裡的淚光。

  「容華是什麼樣的人,世上無人不知,面冷心恨,除了對古越一心一意,絕無情義,他居然肯如此對你,你是不是很得意?」他眼裡的怒意更盛,幾乎將她灼穿。

  容華的話在他耳邊響過,這該死的女人憑什麼得到這些人的寵溺,那人居然不惜損自己的陰德來尋她。

  他的話一個字一個字的灼進她心裡,像是在心臟裡撒了一把尖石,使勁的篩簸,咯得無處不痛,嘆了口氣,閉上眼。

  他盯著她,怒氣越漲越高,直衝頭頂,幾欲破頭而出,身下卻隨著這怒意,迅速滋長,瞬間硬漲。眼裡的怒意轉為慾望,熱極燙極,攥緊的又拳驀然打開,「好,我倒要好好嘗嘗,你到底有多美味,讓這些人如此費盡心神。」

  說完,手上用力,幾次拉扯,帛布破裂聲憑添了車廂內別樣的氣息,刺激著他所有感觀,渾身的熱血沸騰,粗暴的將她身上衣物盡數撕去。

  白筱腦海中反覆飄過的是剛方容華所說的那些話,他越是有心,她心裡越是難安,她寧肯他只當她是一顆棋,彼此互不相欠。

  風從視窗吹進,絲絲的涼,才赫然一驚,口不能言,身不能動,咬牙,將眼閉得越緊,而色慘白,不去看眼前的一切,怕看上一眼,便再也忍耐不下去。

  身上衣裳破碎的鋪了一地。

  玉體橫陳,風荻炙熱的目光一點點在她妙曼的起伏上掠過,胸中怒火夾著慾火。揉搓著她身體的手,炙熱滾燙。

  再也壓不下身體深處深埋著的那撮渴望,褪了身上衣衫,向她壓伏下去,手撫過她胸前豔紅的花蕾,觸得手心發麻,留戀片刻,順著柔和的曲線向下,掐緊她纖細的腰肢,分了她的腿,身下硬挺,抵了她,帶著狠意,直接撞了進去。

  乾澀撕裂般的劇痛令她頭皮頓麻,喉間一哽,差點閉過氣去,身下猛的一收縮,不能動彈的身體瞬間崩緊。

  銀牙一合,咬破了失血的唇瓣。

  雙目圓睜,怒瞪著眼前媚極又狠極的面頰,淚不受控制的湧了上來,蒙了眼前晃動著人影,心裡除了屈辱。便是恨。

  如果此次不死,今天所受的這些屈辱,一定要向他加倍討回來。

  仰臉看向頭頂一開一合的窗簾,可以聽見容華慢慢走遠的極輕的腳步聲,淚無聲的滑落。

  身下傳開的劇痛讓她身子止不住的顫,冷汗濕了耳鬢秀髮,與滑下的淚水混為一體。

  如果不是莫問生死不明,她寧願就此死去。

  這般生生的撞入,她痛 ,他也痛。

  她痛得越是收緊,他就越痛。禁不住一嗤牙。

  然疼痛間,從未有過的滿足感隨之襲來。

  低頭看著二人身體相接處,身子酥麻了半邊,心神蕩漾。

  他居然可以碰她。

  沒有反感,只有難以形容的歡愉。

  難以壓抑的內心暢悅讓他忍不住低吟出聲。

  心身帶來的快意如爬藤般清蔓延開來,渾身無處不暢。

  迫不及待的想得到更多,也證實更多,將她的腿開得開些,咬咬牙,忍了痛,將掐著她腰間的手緊了緊,身體慢慢退出,在與她身體將離不離時,再次狠狠頂入。

  她的抵拒與乾澀令他越加痛得全身一顫,然越痛,心間的感覺越越真實。

  汗水從額頭上滴下,滴在她身上,在她如脂的肌膚上滑落。

  一下接一下,一下狠過一下的律動起來。

  呼吸隨著身體的律動越來越促,越來越粗。

  不願看她絕然的神情,索性閉上眼,無以倫比的快感重重疊疊的化開,暗啞性感的呻吟在喉間化開。

  這聲音落在白筱耳中,卻如鬼魅一般噬魂,臉上越加白如縞紙。

  窗外容華一聲輕不可聞的低嘆更是搗碎了她的心,淚如潮湧。

  風荻被掏空的心一點點被重新填滿,他不解為何如此,但所有感覺真實得讓他無法否認。

  這個女人讓他感到愉快,不再是因為恨她,想淩侮她,是一種他也說不出來的渴望,極致的快感撩得他心魂俱飛。

  睜眼見她直直的望著飄飛的窗簾,妒火中燒,一退一進間,死死抵著她,帶了她翻身坐起,背靠著簾邊車壁。將她跨坐在自己腰間。
作者: 彤櫻    時間: 2011-8-11 03:07 AM

第一卷 第170章 忍痛

  白筱的體重令她的身體往下一沉,將他壓至她體內最深處。

  風荻身子一顫,強烈的快感襲上頭頂,深吸了口氣,果然妙不可言。

  一把將她腰攬緊,緊壓在自己胸前,一手輕揭了車簾。

  容華立在車前,向遠方凝望的清峻側影落入她眼中,陽光在他長翹的睫毛上,散了個光暈,雪白的髮帶絞著墨黑的髮束隨風輕揚。

  她愣望著那俊儒的面頰,喉間一哽,心裡酸楚。

  驀地,身下被狠狠的一頂,頓時回神。

  腰間緊箍著的手臂,胸脯間汗漬的摩挲,腿間緊密的貼合,體內陣陣的蠕動,所有感觸無一不清晰明瞭。

  面頰瞬間漲紅,排江倒海的屈辱感向她壓來。

  風荻貼上她被汗水和淚水打濕的耳鬢,隨著她的視線冷瞥向手扶他自己馬車車廂的容華。冷聲道:「是不是看到你的情郎就在眼前,很興奮?不過你看看便好,以後只能在我身下承歡。」

  她抽了抽鼻子,收回視線,冷眼看他。

  他心裡燒著怒火,眼角卻是笑意盈然,手掌按了她的後腦,偏頭向她滲血的唇瓣吻落,吮著她唇上的血腥,低聲輕笑,「你以前就這麼服侍你的男人的?」

  白筱黑沉的瞳仁,越加冰冷刺人。

  他眼角笑意一收,握了她的腰,轉身將她壓在靠枕上,含著她胸前鮮豔的紅蕾,壓開她的雙腿,毫不留情的馳騁開來。

  她咬緊牙關,閉上眼,不管是心還是身,除了痛還是痛。

  車內陽光溫暖,她卻渾身冰冷,竭力逼迫自己不去胡思亂想,不去感受他在她身體上製造出來的各種感覺。

  他迫上來,吻上她的耳根,滾燙的唇在她頸項間徘徊,突然張口用力一咬。

  她驚痛睜眼。隔著紗簾,看見的卻是容華向這邊望來的一雙幽黑眼眸,眼底深處聚著隱忍的焦慮,如同幻境中的青龍回眸。

  她能看見他,而他卻看不見簾後的她,淡淡然的望了一眼,便垂眸看向身前地面。

  幾片落葉飄落,捲過他的寬闊的肩膀,順著他的身體滾落,他順後拈起一片,在手中把弄。

  白筱咬緊唇,眸子裡霧氣縈繞,那雙黑眸在水霧後模糊。

  風荻緊鎖著她的眼,狠狠的又一次貫進她身體,在她呼吸一窒之時。

  唇重新回到她耳邊,貼著她的耳垂,聲音更冷得讓她打了個寒戰,「怎麼,捨不得?」

  白筱收回視線,閉上眼,什麼也不再看。她明白,他就是要折磨她。

  他原以為看著她痛苦,會很開心,不想看著她慘白無色的臉,心裡絞痛難耐,她越是如此,他越是想她在他身下臣服,一次反覆進出著她的身子,直到完全滿足,才軟趴在她身上,伏在她耳邊,探手她胸前揉捏,「以後這裡面,只能有我。」

  白筱閉目冷笑。

  ☆☆☆☆☆☆☆☆☆☆☆☆☆☆☆☆☆☆☆☆☆☆☆☆

  容華的馬車靠在路邊,踱到車邊,也不急於上車。

  立在車邊靜望風荻馬車,面上淡淡的,心裡卻難免急慮。

  過去哪怕是大兵壓城,也不曾有這時這般煩燥,急悶。

  回望當年……

  長公主瘋顛多年,在一次父皇帶了他和古越去看望長公主時,長公主突然有片刻的清醒,告訴了父皇一個天大的秘密。

  盛怒下的父皇一手拖了他,一手拖了古越直奔母親寢宮。

  當著他和古越的面,賜母親毒酒。

  他眼睜睜的看著母親將那杯毒酒飲盡。

  等母親屍身冷透,才跪在父皇身前,求父皇將母親的屍身贈他。

  親手賜死心愛的女人,已然像是老了十歲,看著年幼的他。並沒加為難,便答應了他的請求,並命人修建那座陵墓。

  父親離開後,他偷偷的取了自己一魄,續到母親體內,雖然不能就此讓母親活過來,卻能讓她身體保著不爛。

  只望以後有機會能讓母親活過來。

  母親有絕世的醫術,從小便督他學醫,自母親過世,他越加的拚命學習,希望能在醫學裡尋到讓母親復活的方法。

  那時自己尚年幼,心裡固然痛,也會怕,硬是咬著牙,沒流一滴淚,因為知道該怎麼去做。

  父皇說他是雜種,與母親一樣冷酷無情,從此將他囚於後宮,不時會在醉酒後來打罵他以外,從不再搭理於他。

  那時他總盼著父皇來看他,但盼來的總是一頓毒打和咒駡。

  他不怕打,不怕遍體鱗傷,卻受不得父皇的咒駡。慢慢的明白,父皇恨他,久而久之也不再盼了。

  除了每天偷偷來看他的古越,陪他只有母親留下的醫書。

  父皇雖然打罵他,但再也沒另外封過后,直到他死,還含淚唸著母親的名字,責問她為何如此對他……

  最終仍是將皇位傳於了他。

  然他被囚於後宮太久,與世隔絕,反不如古越與臣子們接觸的多。

  由於長公主發瘋的消息被封於後宮,就是生下古越也不為外人所知。

  時間長了,外面臣子便以為古越就是南帝的兒子,南朝的太子。

  加上他的心思放在母親的事上,反正古越與他長得有幾分相似,索性由古越頂上,自己樂得逍遙。

  那時他明白,父皇對母親不是不愛,是壓不下心裡的恨和屈辱。

  雖然他不懂什麼是愛,但他知道父皇愛著母親。

  從那以後,他對父皇的怨念從此消散,古越便成了他唯一的親人。

  後來古越自刎,他制止不及,眼見他倒在血泊中,所幸尚有一絲遊氣未斷,當即分了一魂一魄於他,將他生生從閻王那兒搶了回來。

  當時有驚有險,卻不似現在這般手足無挫。

  輕嘆了口氣,現在也只能見步行步,一路查探。

  當風荻的馬車從他身邊緩緩駛過時,窗簾被風吹得一開一合,裡面傳出陣陣粗重的喘息和低吼。

  這聲音,作為男人,他不陌生,眉頭微斂,微搖了搖頭。

  方才打擾了他的好事,這轉眼功夫,便迫不及待了。風荻失了記憶,性情大變,於白筱的處境,更為擔憂。

  「走吧。」返身上車,正要撩簾入內。

  風荻的馬車從他身邊駛過,車內傳出一聲女子痛極而又叫不出來的悶哼之聲,那聲音……與白筱的聲音甚相似……

  身體頓時一僵,眺目望向風荻車廂,暗吸了口冷氣,重新下車,蹙眉凝望,心裡生出不祥之感……

  這時聽見有馬蹄聲追來。回身觀望,卻是他派出去尋訪白筱下落的親兵。

  親兵到得近前,從行囊中取出一團白色衣物,雙手捧著遞給容華,「公子,發現了這個。」

  容華接過攤開,認得是白筱的衣裳,窄眸瞬間一亮,急問道:「怎麼尋到的?」抬眼又望了眼正走遠的,風荻的馬車。

  「我和影月發現了北皇的行蹤,跟了一陣,不見他隊中有太子妃的影子。便和影月分道而行,影月繼續跟了北皇下去,我往北皇來路查探,尋到了間小屋,發現了這個,好像記得這衣裳太子妃穿過,便拿來給公子過目。」

  「還有什麼發現沒有?」 容華將手中衣掌握緊。

  親兵搖了搖頭。

  「哪裡發現的?」

  「前面山邊的一間獵戶小屋裡尋到的。」

  「備馬。」容華薄唇抿緊,且能放過關於白筱的一點蛛絲馬跡,方才風荻車內傳來的那聲悶哼被拋到腦後,「走,領我去看看。」

  ☆☆☆☆☆☆☆☆☆☆☆☆☆☆☆☆☆☆

  容華立在木屋門口,窗下放著未乾的大木桶,探手桶口,尚有餘溫。

  推開木門,小屋地面上水跡漫了一地,就連屋裡唯一的小床上的被縟也打了個透濕,墊被零亂,有掙扎拉扯的痕跡。

  安安分分的洗個澡,且能弄這一地的水,除非被人所迫,極力掙扎,方會弄了這滿屋的水。

  環視四周,床角地上胡亂丟了方抹拭過的半濕軟巾。

  他彎身拾起,入手柔軟,如此質地,絕非普通獵戶能用之物,就連一般貴族家中也不多見,可以如此隨意拋撒,除非宮中……

  手揉捏著軟巾,裡面裹著硬物。

  攤開軟巾,眼前赫然是白筱常戴的珍珠珠釵子。

  風荻車上錦被下散開的那半鋪的秀髮以及那截像是剛剛浴後的雪白精巧的小腳浮上眼前。

  渾身一震,如被雷霹,方才那熟悉的聲音……

  腦中嗡的一聲響,全身血管瞬間凍結,從腳寒到頭頂,額頭滲出斗大的汗滴。

  再也沒了往日的從容,推門奔出小屋,腳尖一點,直接躍上馬背。

  駿馬一聲驚嘶,提了前蹄。

  他不等馬停穩,挽了馬韁,將馬腹一夾,朝來路狂奔,追向風荻。

  一路上快馬加鞭,幾欲將馬打得飛起來。

  遠遠遙見風荻馬車,心頭一緊,越發的催馬前行。

  到了近前,卻生生的剎住腳,如果車裡當真是她。

  他這般撞進去,她見著他,以她的烈性,還有何面目面對他,還有什麼面目活下去?

  此番沖上去,不是救她,而是將她逼上絕路。



第一卷 第171章 不肯認輸

  蒼白著臉,杵在原地,雙手攥成拳,指尖深陷入掌心,血跡滲入指甲,渾然不知。

  只恨不得上前將風荻撕個粉碎,然古越的命,還得靠著西越的相思草。

  想殺,卻不能殺。

  天邊閃過一道電光,巨雷在頭頂炸開,斗大的雨點隨之砸下,片刻間將他裡外打得透濕,他立在雨中一動不動,第一次感到自己無能。

  雨水打濕了眼,望著在雨暮中漸漸消失的馬車,仰面苦笑。

  自認為有通天的本事,可以逆天而行,續了母親一絲遊魂不散,再拽了古越不死。

  上天便送了個白筱下來,讓他想得,不能得,硬生生的要他明白。他到頭來不過是天地之間一隻任人蹂躪的螞蟻。

  他望天長嘯,「都說上天仁慈,仁個鬼的慈。每日的九九八十一道天雷焚身,來來去去不過是將我的肉身灼個皮開肉爛,終是奈何我不得,便將我貶至人間,送我絕親緣的命宿。那又如何?我一樣逆你……我能逆你一次,兩次,三次,便能有四次,五次,甚至更多……你還有什麼手段,儘管使來,我不怕你,也不會認命,絕不會……我娘該活,古越不該死,白筱更不該如此被作踐……」

  雨打樹葉,他的聲音一點點被雨聲洗刷乾淨,只剩下一片寥寂。

  也不知過了多久,兩輛馬車趕馬追來,在他身邊停下,其中一輛車門推開,探出半邊身子,一身豔紅衣裳,眉目如畫,帶了幾分風霜。卻是艾姑娘。

  艾姑娘看向雨中的容華,幾時見過他如此形容,吃了一驚,微張了嘴,半天沒能合攏,過了好一會兒才試著輕喚了聲,「容公子。」

  容華才驀然回神,不拂臉上雨水,側臉看來,面上已然換成以往的淡漠,「為了莫問,你來得倒可真快。」

  艾姑娘將唇一咬,面帶愧色,「都是妾身管教不嚴,公子要責要罰,妾身絕無怨言。」

  容華在雨中看她,「當真任我責罰?」

  艾姑娘面色微憂,哆了哆唇,終是道:「是,幫有幫規,莫問犯的規則自該罰;但他自小歸我教管,他犯下的事,還是該由我來承擔。」

  容華冷笑,「就知道你不捨得,什麼責罰不過是嘴裡說說搪塞於我。」

  艾姑娘面色瞬變,不敢再看他,避開他的目光,垂下頭,「妾身真心領罰,公子就是要了妾身的命,也不敢有半句怨言。」

  容華淺看著她,面無表情。

  他什麼也沒做,一股迫人的凜冽霸氣卻向她兜頭蓋面的襲來,禁不住微微的顫,心裡的那點奢望一點點化盡,頹廢的要垮下去時,突然聽他道:「罷了,這事也不能全怪他,你帶他回去好好養著,此事不必再提。」

  艾姑娘意外的抬臉看向眼前那張冷俊得不沾人間煙火的面頰,吊在嗓子眼上的心頓時落下,整個人垮了下來,比跑了十里路還累。她過去對著主上,沒怕過,對著他,卻真的怕。

  他嘴裡說罷了,心裡卻像是灌滿了黃蓮水,怎麼品,怎麼苦。

  如果不是他沒早些發覺風荻失憶。放白筱獨往應戰,不慎殺了西越王,惹怒風荻,又且能鑄就莫問與白筱?又且能有今天白筱被風荻所辱的局面?

  他能怨誰?只能怨上天的戲弄。

  艾姑娘等了一陣,不見他再有什麼話說。也沒有追究莫問的意思,喜得差點泣出聲,就在車上,向他一拜。

  見他轉身走向他自己的馬車,忙又追問道:「公子,小竹她……」

  容華眸子一寒,淡然回頭,「她的事,你不用再操心,等用得上你的時候,我自會派人給你消息,你走吧。」

  他不說,艾姑娘也不敢再問,應了聲,「是。」關了車廂門,坐在暈迷不醒的莫問身邊。

  為他輕掖了掖被子,輕嘆了口氣,他渾身上下,儘是傷。換成別人,早死了七回八回,不知他怎麼撐著見了容華。

  幸好容華公私分明,惱歸惱,恨歸恨,對他身上的傷,卻沒一處馬虎,算是幫他撿了條命回來。

  身上的傷早晚會好,而心裡的傷卻是難癒了。

  看著莫問與他父親酷似的臉,又是一聲嘆息,為何你什麼都要像你父親。就連情愫也要像個十足,偏要弄得死無全屍,方肯甘休嗎?小竹就是白筱,白筱是什麼身份,且是你能沾染得的。

  就算你得了她的心,也改變不了她的身份。

  容華頹廢的轉身上了自己的馬車,也不換衫,渾身透濕的端坐車中,無力的道:「前行,跟著風荻。」

  闔眼仰靠身後靠背,莫迢,你救我一命,我救你兒子一命,一命換一命,我欠你的也算是還清了。

  ☆☆☆☆☆☆☆☆☆☆☆☆☆☆☆☆☆☆☆☆☆

  白筱睡夢中,被一陣顛簸顛醒過來,未睜眼,已覺得有些晃眼。

  隨之而來的是身上沉重的壓覆感,悶得她胸口幾乎喘不過氣。

  剛動了動身子,扯動身下火辣辣的痛,不由的一抽搐,卻將塞在她身體裡的一物緊緊箍住,腦子一激,整個人僵了下去,忍不住攥緊身下帛錦。

  長睫顫了顫,不肯睜開。

  「你總算醒了,我等你多時了。」風荻微啞的聲音在耳邊響起,他呼出的熱息吹拂著她面頰,癢得難受。

  他不指望她開口,朝她的嘴唇吻了下來,只稍作留連,便弓起身子,去含她胸前的雪乳,手揉上她另一側,任那粒紅蕾在掌心中滾動,硬漲。

  自從那日得了她,對她越加的渴望。只有將她箍進懷裡,才能讓他拂去如鬼魅附體般的極度空虛。

  身下抵著她慢慢蠕動。

  與初次強佔她時的粗暴判若兩人。

  她穴道早解,真想揚手給他一耳括子,但她除了將身下攥著帛錦的手緊了又緊,終是沒有更多的舉動。

  他能在上次那樣的處境強了她,給了她極盡的侮辱,這時同樣能。

  反抗只能激起他更高的興致,到頭來,仍是他得個爽,而她得到更多的屈辱,如今只求他平日裡荒淫無度,身體虛弱,快些完事。
作者: 彤櫻    時間: 2011-8-11 03:22 AM

第一卷 第172章 什麼是洞房

  在車裡與她互不搭理的養了幾天,才算消了腫痛。

  這時在她睡夢中進到她體內,她全無牴觸和反抗,身軟如綿,一陣搗弄,便濕潤,滑膩,雖然仍然過緊了些,但進出間,卻極為舒服,與上次是天地之別。

  哪肯草草完事,就這麼慢騰騰的磨,恨得白筱磨牙。

  他抬頭看見,上來含了她的唇,眼角斜斜上挑,媚入骨子,低笑,「想我快些完事,便動上一動。我禁不住,完的自然就快。」

  白筱赫然睜眼,怒瞪向他,狠聲道:「我想一刀將你太監了。」

  他攬了她,動作大了些,「等我上不得你的時候,由著你太監了便是。」

  白筱咬牙閉目,真想一刀捅了他,可惜身上連只釵子都沒有。

  偏偏他上次與她初試雲雨,她竟是他唯一願意和渴望親近的女人。

  上次帶著怨氣,只想將她佔下,心和身體雖然得了前所未有的滿足,卻也是從頭痛到尾。

  一場歡愛下來,不比她好到哪兒去,退出後發現身下破了幾大塊皮,痛得腦袋也木了一半。

  這時才算真正嘗到魚水之歡的滋味。

  見她越憋悶,心情越好,將她雙手合攏,壓過頭頂,勾唇輕笑,「你這般模樣倒好看得緊。」

  白筱眉心襲上一層黑氣,寒著臉別過一邊。

  聽他又笑,「看來你也喜歡慢慢來,那我不客氣了。」說著伏低頭去吻她的頸窩,身下當真慢慢的抽動。

  滾燙的舌捲著她耳後肌膚,引來她不能自己的輕顫。

  他眼角含笑側眸看他,他喜歡她的反應。

  手上也動作起來。在她胸前揉捏一陣,探到二人連接處慢慢摩挲,怎麼刺激,怎麼來。

  此次與上次不同,白筱雖然依然排斥於他,然而沒了上次的痛,被他這般慢條斯理的磨著,生生的磨出鑽心的癢,酥骨的麻。

  她對身體的反應,又羞又氣,咬牙強忍,生生的憋紅了臉。

  忍泣的模樣格外柔媚撩人。

  抬眼觸上凝視著她的一雙瞳眸,琥珀眸子閃著歡悅,見她看來,眼角一抬,極盡的妖嬈,伏到她耳邊,輕咬她的耳垂,「我會讓你更舒服,看你能忍到何時。」

  移指按了她蕊核,輕按慢撚。身下進出也快了起來。

  突來的強烈刺激令她全身一縮緊,一喘間,忍了多時的呻吟脫口而出,忙強行忍下。

  他身子微顫,她的聲音如魅音般直鑽入他體身,將他體內蕩漾的慾望高高激起,呼吸頓時濁重,越加的亢奮。

  低喘著,「再來……」

  白筱氣極,車子一顛,更讓她警醒尚在行路中,車外還有馬伕和護衛,臉燙得像被火灼烤,對他更恨入了骨。

  驀然將唇一咬,吸了小腹,在他再次送進間,身下突然用力一絞。

  他被生生的卡得眉頭一緊,身體稍稍一滯,急急往裡又是一送,便不再退出,身子微微顫抖,吮吸著她耳垂的唇,即時停住,粗喘不止。

  過了良久才撐起身,面帶慍色,皺了眉看向她,她冰冷的眉眼間有一絲得色,挑釁的瞪視著他。

  他氣惱不過,罵又不是。翻身坐起,眼裡還有未能得到滿足的情慾。

  臉上紅紅綠綠的與她對瞪了一陣,扯了車廂一角的軟巾過來擦拭二人腿間污濁,重哼道:「你……很……好……」

  白筱唇邊得色頓消,方才有意令他早早洩去,一招得手,難免得意。

  見他面有狠色,哪裡還敢惹他,將臉別開,不著痕跡的拉了被蹬過一旁的錦被將赤著的身體裹上。

  讓自己儘量在他面前隱形。

  他雖然被她迫得沒能盡興,但見她不再是像上次一副死人表情,心情大好,在她身邊仰躺下去,伸手撈了她過去,手腳並用的將她攬緊。

  白筱身子又自崩緊,唯恐他再來一次,連氣息都不敢往他臉上吹,免得將他未滅盡的邪火又煽了起來。

  他眉角一飛,媚意自成,咬牙低笑,「沒關係,我們以後有的是時間。」

  白筱眉頭一擰,以後且能就這麼由著他想欺負,就欺負。

  就是落在他手上為囚,卻也不能失了尊嚴,雙眸赫然大睜,冷聲道:「你以後再敢碰我,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他面色微黯,換成以前,聽她這話,定會覺得好笑,大可回她一句,「你生與死與我何干。」

  這時胸口卻像是被重重一擊。他可不捨得讓她死,抱著她的手臂緊了些,「回西越後,我會修書給賀蘭,冊你為妃。」

  白筱面色更冷,「可惜我並不想嫁你。」

  他臉上潮紅略褪,恨不得揭了她身上錦被,再次將她壓在身下,狠狠的進出她的身體,讓她明白,他現在就是她的男人。

  然他只是翻身將她連錦被一起壓覆住,便沒再進一步動作,居然當真怕她做出什麼自殘之事,「由不得你。」

  她平平的迎上他帶怒的眼,唇角微勾,聲音平和,「二皇子如果願意在喜堂上再設一個靈堂,儘管試試。」

  風荻蹙眉看了她一陣,換成別的女子,受她這般的遭遇,要麼乖乖委身於他,要麼哭哭啼嘀尋死覓活。

  如果是那兩樣,倒還好辦,偏她這麼副形容,反叫他看不透她的心思,更不敢輕舉妄動。

  眉頭一鬆,突然揭了她身上錦被,赤身將她攬了。

  她細滑的肌膚,與他相貼相磨,頓時撩起他腹間一把火。

  白筱只覺他身下硬硬的又自抵了她腿間,面色大變,僵著身子一動不敢動。

     過了好一會兒,他除了手掌輕輕摩挲她後背肌膚,不再有其他動作。

  又等了一陣,卻聽他發出沉穩平和的呼吸,竟是沉沉睡了過去。

  懸著的心才算落了下來,想試著退開。離他遠些,怕將他驚醒,又生事端。

  身子崩得久了,渾身痠痛,僵著的身子慢慢放鬆,不覺間倦意盈然,眼皮一鬆,竟也睡了過去。

  待她睡著,風荻睜開眼,眸色澄清,哪裡有什麼睡意。

  他近距離的看著眼前熟睡的小臉,眉頭慢慢斂緊。

  自從那晚醒來,記憶被掏空一塊後,便被一種無法忍耐的孤單和空虛困擾。

  他知道自己一定是丟了很重要的東西或者人,任他怎麼,怎麼試,硬是想不出一星半點,換來的是如貓兒撩心般的意亂心煩。

  看什麼什麼煩,見什麼什麼不順眼,性情也變得暴燥。

  母后一心想他早些生下兒女,不斷的為他物色美貌女子,他身邊女子,儘是他母親送來的。

  為了驅逐心裡的那股極度的空虛,他來者不拒,然不管身邊女子再多,心間的空虛和孤獨絲毫不減,與日俱增。

  也不管那些女子如何美貌勾人,他硬是不願碰她們,哪怕是被挑起一身的火,也不願進到她們體內。

  這個本該是仇人的白筱,哪怕與他再不合拍,把他再怎麼氣得吐血,然只要她在身邊,日日困擾著他的空虛卻消散得無影無蹤。

  得了她,不管過程結果如何,心裡都是無比的歡愉。

  為何如此?我不深深迷惑……

  容華的話在耳邊響起,他可以助他尋架失去的,然而條件卻是要白筱。

  他蹙眉凝眸,失去的固然想尋回,可是這個白筱,他卻不想放手。

  ☆☆☆☆☆☆☆☆☆☆☆☆☆☆☆☆☆

  白筱睡得正香,突然前些日子見過的那隻叫白真的九尾小白狐跳到她面前,朝她搖了搖尾巴。

  她許久不曾見他,這時見到滿心歡喜,正想問他,為何他教她的法術用不出來了,剛要上前。

  卻見它從身後拽了一隻和他一般無二的小狐狸出來,道:「筱筱,娘親說再過三年,我們就可以化出人形,不知我們化成人形,還會不會長得一樣?」

  白筱微微一愣,再仔細看白真,模樣比上次所見嫩了許多,卻是只剛剛長齊長毛的狐狸崽子。

  那隻被叫作筱筱的小狐狸歪了頭端詳著他,想了想,「怕是會一樣。」

  白真聽了,十分高興,「方才聽二嫂嫂和三嫂嫂咬舌根,昨日隔壁樹妖嫁夫君,十分不合心意,洞房過得甚是悽慘。」

  筱筱杏眼圓睜,「如果我們化了人形還一般模樣,以後我嫁夫君,也不十分合心意的話,你便代我去洞房,說你本是男子,有斷袖之好,把他嚇走便好。」

  白真連連點頭,「這倒是好辦,可是什麼是斷袖之好?」

  筱筱神秘的湊到白真耳邊,「我聽河對面的小青蛇說男人和男人一起就是斷袖之好。」一邊說一邊比著毛絨絨,胖乎乎的小爪子,毛毛小臉透著紅,甚難為情。

  白真半迷半解的點了點頭。

  又見筱筱聳了聳尖尖小耳,「可是什麼叫洞房?」

  白真向她望來,也是一臉迷茫。

  二狐甚遺憾。

  這時頭頂樹上傳來一陣哈哈大笑,「等你嫁了郎君就知道什麼是洞房,新婚之夜便知道什麼是洞房。」



第一卷 第173章 初識風荻

  兩隻小狐狸抬頭望去,樹上停了只花裡胡哨的禿毛雞。

  白真怒道:「禿毛雞,偷聽我們說話也就罷了,為何還要這般發笑?」

  禿毛雞神色頓僵,「禿……禿毛雞,兩個小東西當真沒眼光,我明明是火鳳凰。」

  「火鳳凰?」兩隻小狐狸揉了揉眼睛,一同看向頭頂樹枝上立著的那東西。

  它頭頂頂了個像是鳳翎的東西,被削了一半,剩下的一半參差不等的豎在那兒,十分礙眼。一般鳳凰都會拖著長長的鳳尾,美得連孔雀都能以比美,可是它屁股後面,光禿禿的一片,毛都不多幾根,別說有什麼鳳尾了,就是公雞尾巴都比他周全。一身羽毛倒是鮮豔,許多地方卻被燒得焦黃,凹凸不平,實在是看不得。

  二狐看完以後甚失望,對視一眼,無奈的聳了聳肩膀。並不是他們看走了眼,而頭頂這位長的就這般模樣。

  白真哈的笑出了聲,「我們舅舅炎帝便是火鳳凰,有漂亮的長尾巴,哪能是你這般模樣,光禿禿的一個屁股。」

  禿毛雞冷哼了一聲,鳳目裡露了些傲氣,將臉一揚,「炎帝就是我爹,你們該叫我一聲表哥。」

  筱筱仰臉看了看他,牽了白真的小爪子要走,「別理他這個騙子,聽說舅舅家的表哥是只特別漂亮的小鳳凰,哪能是這禿尾巴雞。」

  白真點頭認可,隨了筱筱要走。

  樹上禿毛雞急了,飛下樹,由於沒有尾巴,嚴重影響平衡,栽下來的姿勢十分難看,他渾然不覺的道:「你們知道什麼,昨天我爹領了我去和龍君的太子比試,那小子心狠手辣,下手全不留情……我看他年幼,不忍用全力傷他……與他鬥了一宿,不小心略輸他一局。我拔了他一片龍鱗,他惱了,乘我不注意。拔了我的鳳尾……」

  話說了口,才發現說漏了嘴,連忙打住。

  然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又哪裡收得回。

  筱筱回轉身,將那隻禿毛雞打量了一番,認真的道:「原來是只被人拔了尾巴的笨禿毛雞。」說完又一本正經的向白真道:「六哥,你以後要好好用功,可不能同他一般。」

  白真笑得在地上一滾,九條毛未長豐的小尾巴絞成一堆,連連點頭,「你以後也不能嫁這樣的笨雞,要不然人家問起我妹夫是什麼樣的,說出來好丟人……」

  禿毛雞一張鳳凰臉頓時變得很是難看,化成人形,卻是一個看上去只得六七歲極為漂亮的小男孩,鼻孔朝天,「兩個毛都沒長齊的小屁狐狸娃,懂得什麼?我有大本事的,能開天眼,知天地。不過我父君不許我用罷了。」

  白真一骨碌翻身坐起,撥著被纏在一堆的狐狸尾巴,筱筱忙幫他撥結成一堆的尾巴,聽白真道:「我倒聽爹娘說過,表哥貪玩,不好好練功,長了幾千歲,卻什麼也沒學精;雖然天生異相,能開天眼,卻因不好好用功,靈氣不夠,一開即合,什麼也看不到。

  而龍君家的太子,比他還小上一千多歲,已經練就一身頗為了不得的大本事。

  舅舅無奈,便提了他去龍君那兒,明著說是叫他與龍君家太子比試比試,實際上就是讓他見識見識人家太子的本事,從此收了玩心,好好練功。」

  說完偷偷瞄了一眼不以然的哼了一聲的禿光雞,捂了嘴偷笑,湊到筱筱耳邊道:「前天我偷偷聽見,被舅舅拉去當裁判的父君回來對娘親說,表哥被龍君家的太子狠狠的揍了一頓。

  龍君家太子事先得了舅舅的指示,要想法辦讓他長長記性,雖然下手也留了三分餘力,卻也把他折騰得十分悽慘。

  呃,他輸得甚慘烈,卻來哄我們略輸一局。拔了龍君家太子的龍鱗。拔龍鱗一事,倒也聽父君說過。卻是他被龍君家太子打得急了,氣惱不過,詐傷起不得身,人家龍君太子來扶他的時候,偷襲拔了人家一片龍鱗。才引得龍君家太子著了惱,按了他,將他的尾巴拔了個乾淨……」

  小男孩小臉漲得通紅,紅了之後,黑了下去,重重哼了一聲,「我不過是看他的龍鱗長得好看,想要一片來做個腰佩,哪知他這般小氣……」

  筱筱也捂了嘴笑,一雙狐狸眼瞅著小男孩,眨啊眨,不時的往他屁股後面掃,「呃,好想看龍君家太子拔他尾巴時的情境。不知龍君家太子長得什麼模樣,怕是像五極戰神一般,方口黑面,往那兒一站便如鐵塔一般,威風得緊。這禿毛雞這麼笨。他的龍鱗定是沒能拔到,反而丟了一屁股的尾巴。」

  白筱看到這兒,也覺得好笑,忍不住去看那小娃娃的小屁股,可惜穿了小花袍,包得實實的,什麼也沒看見。

  小娃娃小臉漲得通紅,窄長的鳳眼一瞪,掏了片暗紅的像玉一般的圓形片狀物出來,攤在手掌心上,指了兩個咬耳根子的狐狸小崽子。「這就是龍君家太子的龍鱗,不信你們可以看看。還有啊,他才三幾千歲,還沒我長得高,就一個小屁孩兒,臉白得很,長大了多半是個娘娘腔,哪能像五極戰神那般高大威猛。」

  至於龍君家太子是不是長得象五極戰神,或者長大了又是不是娘娘腔,兩個小狐狸崽子並不關心,對龍君家太子的龍鱗,倒是好奇。

  上前瞅了瞅,歪了頭,又看了一陣,他們沒見過龍,又哪裡知道龍鱗是什麼樣子,看了也白看,卻是不認得,沒了興趣,聳聳肩膀,一前一後跳著跑了。

  小娃娃納悶的望了回天,朝著兩隻小狐狸崽子追了下去,「喂,你們娘親叫我來揪你們回去……哎……你們這是去哪裡……回來,這青丘我來的不多,不認得路……」

  白筱正想也跟了過去再看一陣,眼前景緻突然消失,耳邊是陣陣馬喘息的聲音,原來方才只是做了一個夢。

  說是夢,那夢卻未必真實了些,而且似曾相識。

  而那片龍鱗,也像是依稀見過。

  睜開眼,身邊沒了風荻的身影,暗鬆了口氣,翻身坐起,才發現馬車不知何時已然停下。

  揭了身上錦被,往裡一看。身上仍然未著一物,尋遍了車廂,也沒有一片衣角,臉黑了下去。

  要想逃跑也只能光著身子,裹著這被子,實在是累贅了些。

  正要揭簾向外查看,車門外有婦人輕咳一聲,「公主,奴婢送飯菜來了。」

  白筱聽得出是這一路上打點她行路的那四個婦人,說是打點,倒不如說是監視。

  臉頓時垮了下來,「我的衣裳呢?」

  車門打開,婦人送了飯菜進來,滿臉堆笑,「公主的衣裳穿不得了,皇子吩咐了人到前面購買了,人還沒回來,公主暫時先忍耐著些。」

  白筱的臉即時黑了下去,如果肯給衣裳她,何需山長水遠的去買?將身上錦被裹緊,「我要淨手。」

  婦人忙讓開門,由著她下去。

  白筱下了車,踩在平實的地面上,環視了四周,儘是風荻的護衛親兵。

  她這麼裹了團被子混在裡面,實在岔眼丟人得很。

  好在這些人訓練的甚好,並不向她張望,偶爾有向這邊轉來的目光,也是一掃便過,絕不在她身上多留,才算沒讓她尷尬死人。

  饒是如此,她也不敢在這兒多呆,忙朝著無人處急走。

  四個婦人一步不離的跟在她後面。

  這一路下來,風荻終日與白筱共處一車,再不招那些侍女作陪。

  侍女耐不得,端了酒前去尋他,在門口,沒能見著他的面,便被打發了回去。

  對白筱獨寵之意顯而易見。

  婦人們都是會看眼色的人,這般環境,如何看不出皇子的心意。

  哪裡敢怠慢了白筱,處處小心,唯恐服侍的不周,引來後患。

  然服侍歸服侍,她們更明白,如果丟了這個人,她們也不用擔心什麼後患,就是當前,有九個腦袋也不夠砍。

  離了車廂,雖然她身上沒有衣物,卻哪裡敢有絲毫放鬆。

  幾雙眼恨不得勾在她身上,省得一走神,她便化在了空氣中。

  白筱一路走過,暗暗叫苦,這個風荻實在狡猾,就連停車,也甚會尋地方。

  這前不著村,後不著店,四周空空曠曠,一眼能望得老遠,就是想找個可以隱身小解的地方都沒有,想逃,卻是萬萬不能。

  皺眉回看,婦人很識趣的背轉身,排了一排,如一堵牆一般遮了身後風景。

  白筱苦悶不堪,只得又走開一些,湊合湊合。

  解決了內急,偷偷往後開溜,沒挪出幾步,就聽其中一個婦人輕咳了一聲,道:「公主身子單薄,這夜間風大,還是早些上車的好。」

  白筱苦笑,只得拽緊錦被,磨蹭著挪了回來。

  重新回到車邊,推開車門,風荻已然歸來,懶散的斜靠在車裡等她,見她回來,挑了挑眉稍。

  白筱身子頓時僵了一半,頭皮陣陣的麻,將身上的被子緊了緊,杵在車下,不肯上車。
作者: 彤櫻    時間: 2011-8-11 03:34 AM

第一卷 第174章 給我生個孩子

  風荻探身上前,手搭了車門。側眸看她,「要我下車抱你?」

  白筱白著臉忙退開一步,省得被他伸手捉住,「我要衣裳。」

  風荻視線溜過她被錦被裹得鼓鼓囊囊的身子,可以想像被下是何等妙曼風光,眼角上挑,勾出一抹邪媚,「進西越京都前,自會給你,絕不會讓你光著身子見我的臣子。就算他們想看,我還不捨得讓他們看。」

  白筱面上即時罩了黑色,將臉一撇,「無恥。」

  風荻眼角笑意更濃,於車中靜看了她一陣,突然飄身躍出車廂,在她一愕之間,一把將她抱了,又自躍回車間,將車廂門『哐』地一聲撞攏,坐倒下去箍了她不放,捏了她下巴。迫她看向他,盯著她那雙漆黑澄亮的眼眸,心間五味雜陳,有恨、有憐,又有一種說不出的感覺。

  不管對她是恨,還是憐,還是別樣感覺,都想將她狠狠的揉在身下,深深貫穿。

  伸手去扯她身上死死拽緊的錦被。

  白筱探手出來,揚手便打。

  他側臉輕巧避開,手乘機插進被中,揉上她柔若無骨的身體,唇向她的唇壓下。

  白筱眼眸一窄,瞳仁瞬間收縮,狠狠的照他唇上一咬,在他痛得一縮之際。

  猛的隔了被子將他的手按住,「你忘了我的話了。」

  風荻抬手拭了下唇上的血跡,眉頭一蹙,續而挑眉,「你殺了我父王,如果不做我的女人,可知道進了西越,你將受到何種『禮遇』?」

  白筱眼角勾出不屑,「既然知道我殺了西越王,你身為他的兒子,不顧殺父之仇。國家大義,依戀女色,你的臣民又將如何看你?」

  風荻神色篤定,「這些不用你考慮。」掃眼見矮桌上飯菜熱氣已不多,將她放開,「用膳。」

  要逃就得有力氣,再說起碼吃飯可以避免他對她的騷擾,也不拒絕,馬上坐到矮桌一角。

  然身上裹著被子吃飯,十分不便,只要一動,被子便要下滑,春光乍洩。

  見對面風荻視線變得火辣辣的,忙丟了筷子,縮緊錦被,沒好氣的對他道:「把你的衣裳脫下來。」

  風荻輕笑,探手過來勾她下巴,「想要也不必這麼猴急,吃了飯,有的是時間。」

  白筱打開他的手,冷哼了一聲。「脫衣服。」

  風荻笑嘻嘻的縮回手,當真脫了外袍,拋給她。

  白筱忙接住覆在被子外,遮了他炙熱的視線,任錦被由裡滑落,飛快的將手穿入袖中,束緊袍帶。

  長鬆了口氣,總算有衣蔽體。

  她哪知這薄蟬冀的寬大袍子罩在她身上,被風一吹,輕貼了她玲瓏曲線,妙處若隱若現,更是撩人。

  抬頭見對面的瞳仁滿盛情慾,在她身上一點點溜過,頓時緊張。

  白筱僵著身子,頭皮一陣一陣的麻,等他埋了頭用餐,才暗鬆了口氣。

  伴狼的日子,實在難熬,何時才是個頭。

  餘下的日子雖然與他同車,雖然他不時會發發神經,卻識得點到而止,這一路下來倒也太平。

  霸了他一件外袍,下車行動,雖然通風性過於好了些,風一吹,無處不涼風陣陣,但好歹不用再捲著個被子丟人現眼。

  遺憾的是,每次下車,總有四尊大佛盡忠盡職的杵在身後,尋不到機會逃跑。

  至於想閹了風荻這只大色狼的念頭是動了好幾動,然硬是摸不到可以割得動他的東西,只得暫時丟開。

  直到遠遠能望見一座極大的城池,方有人來喚了風荻下車,立到一邊咬耳朵。

  白筱耳尖,隱約能聽見其中內容,大致是西越王后收到風聲,風荻拿了殺西越王的罪魁禍首北朝二公主。

  又說王后聽說風荻擒住她以後,被她誘惑,貪戀她的美色,一路上被她勾引著獨寵於她,尋歡作樂,再不理會她贈給他的那些女侍,大發雷霆,揚言要嚴懲她這隻狐狸精。

  白筱無語望天,她誘惑他?她勾引他?她是狐狸精?她才是受害的那一個好不好?

  她恨不得一刀將他劈了,還能去勾引他?

  一席話聽下來,風荻臉色黑沉沉的。

  白筱雖然譏笑連連,倒有些高興,她不待王后見是好事,起碼到了西越。風荻想對她怎麼樣也不能如現在這般肆無忌憚。

  她要做的是怎麼設法保住小命,再談報仇一事。

  再聽下去,來來去去都是王后又為風荻物色了哪家的美人,要他儘快生兒子之類的,甚是沒趣,也就不聽了,揭了另一側的車簾,左右望了一陣,竟難得的安全。

  心裡砰然亂跳,此時不走,還等何時。

  剛探了半邊身子出車窗。便聽見坐在車前負責服侍加監視她的婦人輕咳了一聲。

  嘆了口氣,縮回車廂,拉了錦被,蒙頭就睡,走是走不掉了,倒不如自覺些,少遭些罪。

  風荻慢慢踱上車,在她身邊坐下,伸手輕輕撩開她散開的秀髮,手指輕撫她粉嫩的面頰,久久不去。

  他強暴她,刺激她,羞辱她,強佔她,就是從來沒有這般溫柔的對過她。

  白筱身上雞皮褪了一層又一層,不知他又要抽哪門子的瘋。

  正受不得這詭異氣氛,要發作之時,突然聽他柔聲道:「白筱,給我生個孩子。」

  白筱微微一愣,這人不是瘋了就是傻了。

  別說她服過春合散,一時半會兒生不了孩子,就是能生,也不能給他生。

  他得不到她的回應,是意料之中,將她拽了起來,死死箍進懷裡,不理會她唇邊的譏笑和冷意,正視著她,眼裡居然是難得的認真。

  「我恨你,但我想要你。和我同樣恨你的人還有我母后,她只會想殺你。」

  白筱面上全無表情,西越王后不想殺她,才叫不正常。

  風荻一雙眸子閃爍不定,「你在我身邊,自然沒有人敢碰你一根毛髮,但我終究不能時時在你身邊。如果你懷上個孩子。我母后是萬萬不會傷你絲毫。」

  白筱蹙眉看他,「別說我不能生,就是生了,我也要把他掐死。」

  「你……」他鳳眼帶了慍色, 「世間再難找比你更狠毒的女人。」 將她摔過一邊,懶得再看她。



第一卷 第175章 神奇偷兒

  馬車進了城,城中心廣場搭了高臺,高臺上堆滿了柴火。

  風荻喝停馬車,向外問道:「去問問,這是做什麼?」

  沒一會兒功夫,有人來回,說是王后向城民宣佈,二皇子也就是風荻捉到了殺死西越王的主使人白筱。

  只等風荻回來,就當著臣民的面,將白筱正法,為西越王報仇,以洩民憤。

  風荻勃然大怒,臉陰沈得嚇人,沉聲道:「進宮。」

  身側傳來白筱低聲冷笑,撇臉看去,見她斜暼著他,唇邊儘是鄙視,眉宇間卻又是像是可以解脫的輕鬆。

  更是怒不可遏,一把將她拽了過來,身子前傾,用身子將她抵在車壁上,迫視著她,眸子半窄,閃著怒火,「想死?」

  白筱淡笑了笑,側了臉,抬手揭了身邊窗簾,望著外面高臺上的火堆,「這事不是我想與不想,只怕也由不得二皇子你。」

  風荻冷笑出聲,抬手摩挲她頸項肌膚,「由不由我,你等著看就是。」將窗簾一拋,對外叫道:「先回王府。」

  馬車繞開人群,直駛到風荻的府第門前,也不避嫌,將白筱從車裡拽了出來,打橫抱了徑直進了自已寢屋,將她往床上一丟,返身出了房門,朝著跟在身後的護衛隨眾道:「調集府中所有人馬,將她看好了,不管是誰來,哪怕是太后,也不許見。如果她有什麼三長兩短,這府中所有人一個也別想活,你們這一干人,誅九族。」

  眾人倒吸口冷氣,風荻一直被定為西越王位繼承人,如今西越王一死,他就是西越新王,如今差的只是一個儀式。

  如果王后帶人來奪人,就是拼著死也得挺下來,死一個強過死一家,忙一疊聲的應了。

  風荻回頭望了望緊閉的房門,進宮去了。

  ☆☆☆☆☆☆☆☆☆☆☆☆☆☆☆☆☆

  白筱在門裡聽著,知自已一時半會兒死不了了,略鬆了口氣。

  她並不貪戀此命,但現在莫問生死不明,她實在難以安心。

  等風荻走遠,在屋裡角角落落看了個遍,到處鎖得死死的,怕是連只蚊子都飛不出去。

  就在這時身邊被封死一扇窗櫺發出『咯』地一聲響。

  神經頓時崩緊,縮身身邊幃幔之後。

  從幔縫中見那扇窗晃了幾晃,居然開了,忙屏息靜氣,不發出一點聲響。

  從窗外爬進個人來,一身黑衣,黑布蒙面看不見臉。

  白筱緊盯著那人,眼一眨也不眨。

  黑衣人進了屋,小心的望了一回,又聽了一回,得意的將搭到前面來的馬尾,往後一甩。

  不知從哪兒掏出一塊極大的黑布袋,攤抖開來,往地上一擱,順手撈了窗邊一個金鑲玉的飛馬擺設,放進布袋。

  腳步輕盈的又去搬屋裡的其他值錢的東西。

  白筱無語望了一回天,居然是個偷兒,還是膽大妄為的偷兒,敢進風荻的寢室偷東西。

  乘他搜去外間之時,探頭窗外,暗叫了聲苦。

  窗外居然是處懸崖,如非有絕頂的輕功,絕對無法攀爬上來。

  隔著珠簾再看在外間樂得屁顛屁顛來回搬東西的黑衣人,眼光就有些不同了。

  果然是有些本事的,怪不得有這毛膽子到這兒撈財。

  看了一陣,有些忍俊不禁,這偷兒不但膽大,還特別的貪心,裡裡外外的搜刮,像是不把這兒稍微值些錢的東西搬完,不甘休。

  他搬得歡快,看似極大動靜,卻不發出一點聲響,硬是不會被把守在屋外的眾護衛官兵察覺。

  細想起來,這偷兒的本事當真不能叫人小看。

  呃,他那口袋也當真裝得,片刻間便飽漲到足有一個人大小。

  看著被搬空了的古董架,花架,不禁莞爾,不知風荻回來看見這番形容,會是何種神態,那張臉,想必好看得緊。

  過了好一會兒,方見他心滿意足的將最後一個翡翠方碟連著座架一同塞進大布袋,順手又將屏風上的一件花錦外袍塞了進去,更是無語。

  這人還當真是貴賤不嫌啊。

  尋思著是否現身求他將自已一同帶走。

  然不知對方根底,怕出了虎穴又進狼窩,猶豫間,見他居然又從肚子裡扯了個略小些的布袋出來,更是啞然,這屋內能搬的被他幾乎是搬了個空,不知他還有什麼可裝。

  禁不住好奇,想看看他還要搗鼓些什麼名堂。

  不料他竟將那布袋往腰間一塞,從窗戶上飛快的翻了出去。

  白筱即時懵了,他搜刮了這半天,難道沒打算帶走?只是為了擺在這兒氣人?

  探了半邊臉出去,偷偷張望,見他手腳並用的在窗外懸崖上爬得甚順溜,片刻間,竟翻進隔壁一扇窗,更是啞然,這人的胃口可真不是一般的大啊………

  望著腳邊一人高的大布袋,靈機一動,將裡面東西盡數倒出,推至床下藏好,自已鑽進布袋,眼角過處發現腳邊還漏了一樣東西沒能塞進床底。

  正想鑽出布袋聽隔壁窗戶一聲極輕的響動,知是那偷兒回來,以那偷兒方才的速度,出去藏好東西,再鑽回布袋,已然來不及。

  索性將那東西一把撈了過來,抱在懷裡,一股難聞的騷臭襲來。

  這轉眼間,已聽見偷兒到窗外的細碎響聲,不及細想,扯了風荻那件花錦外袍頂在頭上,自裡將布袋口束住。

  剛穩住身形,見眼前有處小破洞,暗暗叫苦,扯了風荻的衣衫堵住,便聽見偷兒翻窗進來。

  偷兒立在視窗,望了一會,並無人發現,喜滋滋的從腰間解下腰帶,一頭將裝滿了小布袋口束住,又將大布袋口擰緊,扯了腰帶另一頭,實實的紮住,拉扯幾下,確定實在了,得意的嘿嘿一笑,將兩個布袋一前一後的搭在肩膀上。

  再取了條繩索將兩個布袋以及他的腰身一併攔腰綁了,白筱刨開眼前衣衫,剛剛能從他肩膀望出去。

  見他立在窗邊,平抬手臂,於袖中飛出一物,拖著一條繩索直飛山崖對面山壁。

  『叮』的一聲輕響,實實的釘了進去。

  偷兒將繩索用力拽了幾拽,甚是結實。

  門外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走到門口,一個女子的聲音傳來,「開門。」

  白筱於布袋中心跳如擂鼓,一動不敢動,唯恐被偷兒發現丟下。

  偷兒不在猶豫,翻出窗戶,手指緊摳窗櫺邊框,仍將窗戶關合回去,單手挽了手中繩索,放開緊摳窗櫺的手,身子如落石般向岸下直墜下去,又快又急。

  如果上面鑲在石壁中的袖箭不夠結實,或者他的手略略送上一鬆,二人便要墜下懸崖,摔個粉身碎骨。

  這突然地墜感,嚇得白筱七魂飛了六魂半,已然猜到是怎麼回事,暗裡捏了一手的汗,將懷中東西抱得更緊。

  驀然繩索一緊,待偷兒身子穩住,腳下一尺處,竟是懸崖上突出的一塊僅得一方左右大小的岩石。

  不知他手腕怎麼一抖,原本牢牢卡在石壁你的袖箭突然鬆落,他穩穩的落在腳下岩石上,極快的收回繩索,又再射向別處崖壁,身體再次懸空。

  有如此這般幾次,次次落足在不是突出的岩石上,就是斜長的樹幹上,只要行差一步,便性命不保。

  他背了如此沉重的東西,在山崖間來去如風,其計算之精確,下手之俐落,簡直驚世駭俗。

  白筱於布中望著眼前晃動的馬尾,驚得張大的嘴,一直不能合攏。

  身形一頓,耳邊傳來水響,才回過神,於破洞中環顧四周,已然到了谷底。

  偷兒收了繩索,仰頭嘿嘿一笑,聲音甚是清朗好聽。

  聳了聳肩膀,不多做停留,沿著河邊,輕車熟路的快步急行。

  白筱提在嗓子眼上的心才算按回了胸膛,這時候就算被他發現了,也不必過於擔心。

  沒了顧慮,方才風萩屋裡聞到的那股騷臭從四面八方襲來,而且越來越濃,熏得她,打了個乾嘔。

  翻了個白眼,這人難道偷東西,偷得尿了褲子也不加理會?

  呃,還當真是惜時如金啊。

  無可奈何,只得捏了鼻子忍著,好歹得忍著出了這山谷。

  省得這偷兒見一袋寶貝變成了她,惱怒之下,將她生剝活剮,再棄屍山谷,就冤枉了些。

  偷兒在山谷中兜了許久,在一個草垛前停下,掀開草垛,裡面竟藏了一輛沒套牛馬的無篷板車,板車上鋪了厚厚的稻草。

  他將兩個布袋解下,拋上板車,吹了個清脆的口嘯,林子裡奔了匹駿馬出來。

  套上馬,又從稻草下翻出一套短打衣衫,就再馬車前吹著小調,寬衣解帶更換衣裳。

  白筱趴在車板上,只能看得他一個背影,個子蠻高,寬肩細腰,臂膀渾圓,翹臀,長腿,很是養眼。

  微微挑眉,這偷兒居然長了一副好身材。

  偷兒立在車轅前,解了臉上包裹巾,和著換下的衣裳一併點火燒了,等那身衣裳燒盡,才踩滅火星,跨坐上車轅。
作者: 彤櫻    時間: 2011-8-11 03:49 AM

第一卷 第176章 特別禮物

  偷兒一聲『吆喝』,馬車駛出林子,穿上一條僻靜小路,行了一陣,才轉上官道。

  行了一陣,來往行人漸多,可以看見前方有一座不小的城池。

  有馬車迎面駛來,朝著偷兒打招呼,「小孤,氣色不錯,看來這趟買賣跑的甚順溜,都是些什麼好東西?」

  叫小孤的偷兒,揚眉朗笑,「不過是些小雜貨,勉強混得上餐飯罷了,算不得好。」

  來人又道:「這年頭能混飽了肚子就算得上本事了,淳爺爺做了好吃的等你呢,快回去吧。」

  「好咧,同子哥,你走好。」小孤爽聲應了,催馬前行。

  白筱禁不住砸舌,如果這一袋子的東西被他弄了出來,一般人家十輩子也吃不完,居然還是混得上餐飯吃,這飯太煞貴了些。

  價值連城的寶貝到了他口中就成了小雜貨,入王府偷竊這麼大的事,就這麼被他做得天衣無縫,變成了跑買賣,委實是個人才。

  越近城池,進出人流越多,十分的繁華。

  到了近前,白筱扒拉著布袋上的破洞,扭著脖子才算看清城門上雕著的『平州』兩個大字。

  平州水陸交通都十分發達,是西越與各國交易的重要城市,經濟繁榮,人多且雜。

  小孤駕著馬車進了城,不走大路,繞著城邊,穿進一個小胡同,走到了底,才停住馬車,朝開著的木柵門叫道:「爺爺,我回來了。」

  正在廚房搗鼓的六旬老人迎了出來,長得精瘦,背有些駝,幫他開門的手微微的抖。

  老人姓柳下,單名淳,樂於助人,附近的人都尊他一聲淳爺爺。

  小孤躍下車將馬車趕進院子。

  偏屋奔出來一個十七八歲的青衫姑娘,濃眉大眼,長得甚美,朝著小孤叫道:「哥,這次該有送我的東西了吧?」

  小孤一邊下馬套,一邊笑著爽聲應了,「有,這次當然有,有幾個不錯的玉梳子,不過說好,不許多挑。」

  「那些孩子還等著這東西換錢吃飯,讀書,是嗎?」姑娘扁了扁嘴,「你都說了百八十遍了。」

  小孤嘿嘿笑著搔了搔頭,小聲嘀咕,「本來就是。」

  淳爺爺關了院門,瞅了眼車板上的兩包東西,知他得了手,也是高興,橫了那姑娘一眼,「你嗓子再大些,叫得滿城都知道才好。你哥的話是對的,是他才給你,如果以我說,一個也不給。」

  姑娘咬唇垂了頭,一雙眼卻仍睜得溜圓的,將馬車上的兩個布袋瞅著,滿臉期待。

  白筱將身子縮了縮,真想化成蚊子從這破洞飛出去。

  小孤先解了那個小布袋下來,遞給爺爺,「這些都是王府裡小廚房做出來為風荻準備著的,他筷子都不曾動過,就被我帶回來了。今天我們也好好開個葷,嘗嘗王府上的東西,味道如何。」

  淳爺爺接了,走到院裡木桌邊,從布袋裡取出十幾個油紙包,一一攤開,果然是各式各樣的菜餚,濃香撲鼻。

  小孤又去解裝了白筱的大布袋,「王府我是去過好些回了,一直沒辦法進風荻的寢室,甚遺憾。以前也想過從這後窗進去,不過怕巡視的厲害,難以脫身,不敢下手。還是爺爺厲害,去望了一迴風,就能算到什麼時辰安全。」

  淳爺爺抬眼向他望來,張了張嘴,見孫兒歡喜的模樣,終沒說什麼,接著擺佈手中菜餚。

  從布袋裡掏出一瓶酒,揭蓋聞了聞,醇和的酒香撲鼻而來,眉梢間也露了喜色,「王府裡的東西就是不同,好酒。」

  小孤見爺爺歡喜,心情更好,挑了挑眉,『嘿』的一聲笑,「風荻小兒會享受得緊,一屋子的東西,值錢的著實不少。上次去南朝以為以容華的身份,應該有錢得緊,不想他那間茅草屋裡,竟尋不到一樣值錢的,當真寒酸得緊。可惜沒時間去古越的太子殿逛逛。」

  老人蹙眉,搖了搖頭,「皇家的地方,還是少去的好,去多了總得撞鬼。」

  小孤不以為然的嗤了嗤鼻子,見爺爺一瞪眼,馬上道:「知道了,我以後少去皇家,多去貪官的家就是了。這次可不是我要去的,是爺爺支著我去的。」

  淳爺爺這才笑了笑,不再念叨他。

  白筱心裡跳得厲害,深吸著氣,反覆念叨著,鎮定,鎮定。

  青衫姑娘迫不及待的坐到車板緣上,眼巴巴的瞅著,見他開著個話匣子說個沒完,手上拽著封著布袋口的繩索,半天不動,禁不住催道:「哥哥,你倒是快些。」

  小孤暼眼過來,年頭妹妹猴急的模樣,忍不住笑道:「你這麼著急,難不成是看上了哪家小夥子,趕著梳妝會情郎?」

  青衫姑娘漲紅了臉,不依的跺腳,「爺爺,你看哥哥,盡說混帳話。」

  淳爺爺笑意盈然的看了他兄妹二人一眼。

  「也確實該找個人家了。」

  小孤甚得意。

  青衫姑娘羞得越加的面紅過耳,白了爺爺一眼,「哥哥都二十有二了,怎麼不給他找房媳婦。」

  小孤皺了皺鼻子,兩眼望天,「一個人來去如風,如閒雲野鶴,不知有多逍遙自在。弄個女人來絆手絆腳,那樣的蠢事,我小孤可不做。」

  青衫姑娘無語的『嗤』了一聲,「這麼說來,爹娶了娘也是做的蠢事?」

  小孤想也不想的,答道:「那當然。」

  青衫姑娘翻了個白眼,「如果爹不做這蠢事能有你我?」

  「那是,那是。」小孤嘻嘻一笑,「這樣的蠢事,有爹做了就行了,我就免了。」

  青衫姑娘啐了他一口,「爹娘地下有知,能被你氣得再死一回。」

  小孤挑挑眉,笑道:「你也趕快去尋個蠢男人嫁了,將他絆得死死的,多生幾個孩子,爹娘地下有知,一定高興。」

  青衫姑娘氣得咬牙,拽了他的肩膀打他。

  小孤忙往旁邊一避,「小心打了寶貝,你一樣東西也別想得了。」

  青衫姑娘才氣鼓鼓的作了罷,然看向眼前大布袋,眼角又揚起笑意。

  淳爺爺看著這雙孫兒孫女,也甚頭痛。

  他們在外面一陣戲笑,白筱卻在布袋裡如坐針氈,揣了顆忐忑不安的心,將塞在頭頂的風荻的衣袍拽緊。

  小孤解開袋口,抓了風荻的那件花錦,隨手往外一拋,那衣裳沒如他所想的,被擲過一邊。

  微微一愣,拉著衣裳拽了拽,衣裳居然像是生在了布袋裡,仍沒能將衣裳拽出。

  『咦』了一聲,「我還不信了。」加大手上力道。

  青衫姑娘也覺得甚奇怪,伸了手進布袋摸。

  正好摸上白筱的嘴,手感軟軟的,不知是什麼,忍不住多摸了幾下。

  白筱在袋中本來就擔心外面的人發現東西換成了她,不知會如何對付她。

  突然看見一隻手伸來,摳她的嘴巴,二話不說,張口就咬。

  青衫姑娘手指被咬,嚇得慘叫一聲,飛快的縮回手。

  白筱被她一叫,也嚇得一哆嗦,拽著衣裳的手不由得鬆了。

  小孤正在用力,前方突然沒了力道牽扯,頓時失了平衡,後退兩步,一屁股坐在地上,痛得『哎喲』一聲。

  嗤著牙從屁股下面摸出一小塊尖石,氣惱的丟開,抬頭望向車板。

  望見布袋裡的一顆黑腦袋,愣了一愣,睜圓了眼,警惕的躍而起,將青衫姑娘護在身後,眼一眨不眨的盯緊那顆黑腦袋。

  青衫姑娘縮在小孤身後,探頭出來,向白筱問道:「你是人是鬼,怎麼會在我哥哥的袋子裡?」

  白筱翻身坐起,抬頭對上一雙極亮的眼眸,他呆愕中仍難掩那股古靈精怪的神色,五官極標緻,眉清目朗,未笑,唇無勾,讓人如沐春風。

  呃這偷兒不但身材長得好,模樣也是極好。

  她看小孤,小孤也看她,一張小臉白得像瓷似玉,但那雙眼清亮如星,五官精巧,清雅秀美,身上白衣和一頭墨黑秀髮,在袋中理得甚亂,雖然狼狽,卻更顯得柔弱動人,嬌不可鞠。

  少了些凡間塵俗,更像山間精靈,眉頭慢慢擰緊,想不出她從哪來,為何會在自已袋子裡,難道當真是遇鬼了?

  青衫姑娘見了白筱,也即時愣住了,盯著白筱,向旁邊喚了一聲,「哥,這是………」

  小孤也是一臉的迷茫。

  一愣之後赫然想到什麼,忙衝到板車前,哪還管白筱是人是鬼,將她從布袋裡提了出來,往旁邊一放,揭開布袋往裡張望,布袋裡空空蕩蕩,再我其他東西,頓時傻住了。

  皺眉將空揉成一團,轉臉看向臉苦得快擠出汁的白筱。

  青衫女子見他神情,知道出了岔子,湊上來小心問道:「哥,我的東西也沒了嗎?」

  白筱皺著臉,將懷中臭烘烘的東西往青衫姑娘懷裡一塞,「你哥送你的。」

  青衣姑娘低頭一看,臉白過以後,黑了下去。

  白筱這進才算看清青衫姑娘懷裡塞的竟是一個陶瓷夜壺,也是一怔,難為自已方才抱了那半天,被熏得死去活來。



第一卷 第177章 湊合用用

  「這東西甚好用。不信你試過便知。」說著,視線隨著青衫姑娘窘迫的目光落在那夜壺上有一個空心圓柱,也紅了臉,居然是男人專用……

  突然伸手將夜壺在青衣姑娘懷裡扭了個轉,將支出來的那截藏到青衫姑娘的袖子下面,乾咳一聲,尷尬的陪了個笑,「這樣就可以湊合用用了。」

  說完蹭下板車,準備開溜。

  青衣姑娘的臉越發的黑了下去,七竅生煙,恨不得將懷中之物,向她砸過去。

  小孤一手橫在腰間,托著另一隻手的手肘,摸著下巴,在一邊看的有滋有味,眉稍越揚,越高,此女有意思。到了這時,忍不住『哈哈』一笑。

  青衣姑娘不知懷裡這東西,是不是哥哥弄回來的古董,臭烘烘的抱著。丟也不是,不丟也不是,急得紅了臉,聽他還笑,又急又氣,跺著腳大聲叫道,「哥。」

  小孤摸了摸鼻子,忍了忍笑,乾咳了一聲,朝正縮向門口的白筱喚道:「喂,丫頭,我的東西呢?」

  白筱朝他攤了攤手,一邊後退一邊陪笑道:「在風荻床底下,你只需再跑一趟…」

  小孤微微一愕,再跑一趟?當風荻的寢屋是菜市場,想來就來,想走就走?臉色一沉,「你是說,你是在風荻的房裡,將我的東西堆到床底,再自己鑽進了布袋?」

  「咳,只是搭了個順風車……」白筱尷尬的抽著嘴角,勉強笑了笑,轉身就跑。

  小孤偏頭『嗤』了一聲,順風車?回頭見白筱已奔到門口,大喝了一聲「站住,既然是搭車就給車費。」

  白筱暗暗叫苦,就知道有這一遭,撥了腿跑得更快,「呃,我現在身上沒有銀子,欠著,日後一還……」

  話沒落,腰間一緊,任她怎麼跑,也前進不得一分,回頭一看,納悶得想一頭撞死,綁在腰間的腰帶一端被他拽在手中。

  小孤裂嘴笑了笑,「跑,再跑啊。」

  白筱蹙眉斜瞥了他一眼,咬咬牙,突然飛快的握了腰帶另一頭的活結一拉,腰帶頓時鬆落,與此同時,白筱飛快的往前奔出。

  小孤望著手中拽著的飄落在地的腰帶。即時愕住了,這丫頭居然……

  抬眼見她一腳邁出門檻,回頭望向他的眼神,甚是得意。

  無語望了回天,身影一動,如鬼魅一般已移到白筱身後,伸手揪了她的後領,將她提了回來,勾唇笑道:「既然不給車費,那便還我東西。還了東西,就讓你走。」

  白筱被他提在半空中,活脫脫沒將她當女人看,小臉紅紅白白,以前哪有人這般對過她,手臂一伸,手臂從外袍闊袖中脫出,外袍頓時脫離了身子,腳一沾地,哪顧得上答他,向門口急竄。

  小孤提著那件癟下去的衣裳,又是一愕,回神,不禁啞然,居然還敢脫。

  將手中雪白絲袍順手往腦後一拋,任絲袍慢慢飄落,腳步輕移,又再欺到穿著薄長裙的白筱身後,又去拽她後領,她裡面穿的這身長裙衣領極大。敞至兩邊肩膀,後領也甚低,秀髮半挽,露著修長雪白的後頸以及後頸下那片白如凝脂的後背肌膚。

  這一抓便觸到她後背細滑如暖玉的肌膚。

  他一心想捉住白筱,並不多察覺,戲笑道:「再脫。」

  白筱這連身長裙裡只得胸衣和褻褲,哪裡還敢再脫,窘得滿面通紅,回頭見他笑意盈然,雖然帶著謔戲,卻如三月陽光,彷彿能將人內心的陰鬱一併曬化了。

  這些日子以來壓抑著的沉重心情莫名的好了些,想著方才在布袋裡聽到的對話,眉稍一揚,突然張口叫道:「男女授授不親,你碰了我,可得娶我的。」

  小孤即時愣住,握著她後領的指關節觸著她的肌膚,細嫩滑膩之感瞬間傳來,唇邊謔笑盡失,如見鬼般撒了手,後退幾步,僵著臉甚是尷尬「我……我才不要娶你。」

  這丫頭雖然長得是從未見過的絕色,但弄個女人在身邊綁縛手腳,等於自掘墳墓,這樣的蠢事,他可不幹。

  白筱暗自得意,回身拾了鋪散在地上的外袍,抖了抖,往身上一套,又拾了被小孤擲到一邊的腰帶揚了揚,洋洋得意的往外走。

  小孤臉色微變,「喂,丫頭,不許走。」追上前兩步。

  白筱驀然回轉身,向他欺近,眼閃著狡詐,輕笑道:「碰我,可是要娶我的哦。」

  小孤忙縮回伸出的手,又退開一步,唯恐又碰到了她,她非要迫他娶了她。

  白筱暗地裡笑開了花,揚臉朝他笑笑道:「你不娶我,我可要走了。」

  小孤哼的一聲,別開臉,「就算是仙女下凡,小爺也不娶。」

  白筱裝模作樣的嘆了口氣,「那我們後會無期了。」轉了身往外走,唇邊忍不住盪開笑。

  小孤明知她故意如此,卻硬是不敢上前再抓她,懊惱的臉都青了,這女人明明長了臉清雅絕秀的端莊模樣,行事卻這般無賴又不要臉皮……

  白筱眼見再有兩步便能離開這間小院,咬了唇悶笑,做無賴可比做淑女來得自在。

  長鬆了口氣,又將要自由了,念頭剛轉,聽青衣姑娘喝道:「站住。」頓時臉色一變,抬腿就跑,再不跑,定然又要生出事端了。

  青衣姑娘見她要逃,再顧不得抱著的這個是不是古董,隨手往旁邊一丟,不管那夜壺『叮叮噹當』的滾開,腳尖一蹬,向白筱撲去,從後面向她撞去,攬腰緊緊抱住。

  她前衝的力道不小。而白筱又沒加防範,頓時身形不移,膝蓋一軟,向前撲倒,二人一起滾倒在地。

  白筱被青衫姑娘實實的壓在地上,疼得『哎喲』一聲,地上撲騰起的灰揚了一臉。

  青衣姑娘趴伏在她身上,將她緊緊按住,哼了一聲,「我哥哥不敢碰你,我可敢。如果碰了你,就得娶你。你非要嫁,我也不介意娶。」

  白筱呸掉飄拂到嘴裡的秀髮,「我不百合。」

  抬頭見小孤抱著膀子,笑嘻嘻的在她頭頂蹲下身,歪了頭,饒有興趣的看著她,苦笑了笑,怕是難走了。

  青衣姑娘也很順溜的回了她一句,「我也不百合。」
作者: 彤櫻    時間: 2011-8-11 04:02 AM

第一卷 第178章 異類兄妹

  白筱扭頭瞪她,一肚子怨氣,「不百合,娶我做什麼?」

  「娶你來做飯,洗衣裳。」青衫姑娘答得一點不含糊。

  「你不如去請個老媽子。」白筱轉回臉,抬頭見頭頂的小孤眼裡興致更濃,沒好氣的白了他一眼。

  「你不把我哥的東西還來,這老媽子,你當定了。」青衫姑娘白白沒了禮物,也是憋了一肚子的火,所有脾氣盡數倒在了白筱身上。

  「那些東西又不是你哥的,你哥不過也是做的無本買賣。你實在想要,叫他再跑一趟便是,反正他偷東西,偷得順溜得很。」白筱被他壓在地上,甚是辛苦,也顧不上什麼形象,擰著勁將她翻下身去,順勢抬腿騎在她身上,將她按住,不讓她再將自已翻下去。

  小孤聽到這兒,方才失了東西的納悶盡數而空,忍不住哈哈一笑,抬手搔了搔鼻尖,手臂放下順勢搭在曲著的膝蓋上,笑嘻嘻的朝白筱問道:「喂,丫頭,你到底是誰?鑽到我包裹裡,跟我回來,有何目的?」

  他雖然笑得一派燦爛,眼裡卻閃著一抹警惕。

  白筱瞭然,這樣的大盜,聽他們談話,專偷皇家的貪官,自然是官家的眼中釘。

  理所當然會怕她是官方派來的探子,查尋他的下落。

  「你放心,我不是西越人,更不是西越官方的人,你就是把風荻的王府搬空了,我也不關心。我借你搭了個順風車,不過是為了逃命。雖然我讓你丟了筆買賣,但如果你肯放我下馬,日後必定會重謝的,絕不讓你吃了虧。」白筱提到風荻,眼裡不覺中露出一抹恨意。

  小孤看著她眼裡閃過的恨意,心裡一緊,再看她,年齡比自已妹子還小些。能讓看上去如此純真清麗的小丫頭恨成這般,定然有非同一般的經歷。

  而她是從風荻寢室進的他的布袋,難道………

  臉上笑意略減,正色道:「的確聽說王后給風荻儲了不少女子在王府,可是卻從來不曾聽過有哪個女子被強迫的說法,均是那些女子自願。你不願意跟他,大可不進府,或者要求離開,如何要借我之手逃出來?」

  白筱冷笑,他對風荻能有多少瞭解?「你和風荻很熟?」

  「不熟,不過做我們這行的,且能不對這些人做些瞭解?你為何會在他的房間?」小孤行竊,在之前必然會把要下手的人的底子摸個清楚。

  西越王和王后一心盼著風荻傳宗接代,為他廣招美侍,在西越不是什麼秘密,然風荻一向對老子,老娘的作法不以為然,平日裡雖然算得上風流,常有美人相伴,但一直沒聽說寵倖了誰,冊封了誰,這事也一直成為西越百姓的茶餘飯後之閒談。

  他在查探風荻王府時,不時也聽說他會招那些女人服侍,但從來不曾有一個女人給他侍過寢,所以在他看來,多半是因為風荻那方面功能有問題。

  照這說法,按理對眼前這丫頭是做不下什麼事。

  他們之間怕是另有過結。

  白筱不知小孤他們的人品根底,哪能跟他們說實話,「可能是他家太小,沒地方關人,把我暫時往那兒放一放。」

  說話間,按著青衫姑娘的手鬆了些,被她一把從身上推了下來,跌坐在地。

  「王府小?那京裡怕是沒幾間能說是不小的宅子了,模樣長得極漂亮,卻是滿嘴放大砲。」青衫姑娘翻身坐起,撇著嘴角挖苦。

  白筱翻著眼皮,望了回天,「我一進王府就被他們塞進了那間鬼屋,哪裡知道王府是大是小?」

  小孤蹙眉笑出了聲,這丫頭當真叫人無語得緊,「你不好好說,我再把你送回去,正好可以取回我要的東西。」

  白筱『嗤』了一聲,不屑的道:「這老半天了,你還指望著沒有被人發現府裡失竊?還能那麼逍遙自在的來去?」丟了一個夜壺也叫失竊。

  再說那屋被他搜得乾乾淨淨,雖然沒能帶回來,但足以讓府裡驚得雞飛狗跳。

  小孤揚了揚眉,曲著食指擦了擦鼻尖,「爬窗進不去了,從正門送你回去,卻是不難。」

  白筱臉色大變,再回去,可真走不掉了,忙道:「我與他有殺父之仇。」的確是殺父之仇,只不過是她殺了他的爹罷了,他們與官方作對,也不怕他們知道她與風荻有仇。

  小孤揉著鼻尖的手停了下來,側了側臉,將坐在地上的白筱從頭到腳的又看了一遍,眉梢驀地一抬,爍爍生光,「你是北朝的二公主白筱?那城裡的火堆是為你架的?」

  在一旁看著,一直沒出聲的老人眼裡閃過一抹訝然,細細打量白筱。

  白筱差點咬掉舌頭,實在低估了對方的智商,這下好了,自暴身份,再看他那神情,和洗刷風荻寢室時的興奮勁有得一拼,恨不得重重鎚自已兩下,怎麼就不能編個別的理由,就說被風荻強搶民女也好。

  到了這一步,再編,人家也不會信了,皺著臉裝傻,「那火堆是不是為我架的,我不知道。不過如果你想拿我去換銀子,送我去北朝能得的金銀肯定會比送去西越多。」

  青衫姑娘小手握了拳堵了嘴,一雙杏眼瞬間大睜,大白筱臉上轉溜,「難道就是被人稱人間第一美的白筱?」

  白筱輕飄飄的瞟了她一眼,這就是男人與女人的區別,男人喜財,女人喜八卦。

  小孤改揉鼻子為捏下巴,眼裡的玩味更濃,「都說風荻被白筱媚惑,如此看來,他甚寵你才對,只要他攔著不許,你定然上不了那火堆,何必要逃?沒準明日還能聯個姻。」

  途中的種種屈辱瞬間襲來,迫得白筱喘不過氣,一把火頓時竄上頭頂,嗖的下站了起來,「我媚惑他?我恨不得食其肉,飲其血。如果他直接將我往那火堆上一送,我還省了逃跑這一遭,那些破爛,你也可以盡數搬了回來。」

  小孤哈的一聲笑,「看來傳言有誤。」他手撐著膝蓋站起向,伸了個懶腰,走向擺了飯菜的石桌,「開飯,餓了。」

  白筱一愣,扭頭看他高大的身影搖搖晃晃的走開,就這麼把她擱下了?到底是放她走還是不放她走?好歹也吱一聲。

  老人『啪』的一聲打開伸了手去撈桌上菜餚的手,「洗手去。」

  小孤『哎喲』一縮回手,跳著跑開了。

  白筱更是迷惑,這到底是唱的哪齣?

  老人走向門口,雙手一合,閉了院門,順手落了門柵。

  白筱幽幽怨怨的望了回天,原來是關門打狗啊。

  老人走到白筱身邊停了停,對青衫姑娘道:「青兒,領白姑娘去換身乾淨衣裳出來吃飯。」

  見白筱眨巴著眼將他看著,才又道:「想去哪裡也得先把肚子填飽了再做打算。」

  事到如今,白筱也只能見步行步,從地上爬起,看著正拍著身上塵土的青衫姑娘。

  她弄沒了小孤的東西,青衫姑娘蠻不待見她,然不敢違逆了爺爺,只得朝她扁嘴道:「跟我來。」

  白筱望望那桌豐盛的菜餚,再低頭看自已在地上滾得髒得不成樣子的白衫,雖然甚不願看這個叫青兒的姑娘的臉色,但這身髒衣坐到人家飯桌前,也實在不合適,只得踢著腳跟在她的後面。

  進了裡屋,青兒在衣箱裡翻出一套半舊的花衣衫,丟給她,沒好氣的道:「我們窮人家沒錦衣華服,只怕公主穿不慣,不過如果不想穿身上的髒衣裳,也只能湊和。」

  白筱見她嘴裡叫著公主,語氣間全無敬意,反而『哧』的一聲笑,「如果是西越的公主,你是否也是這般口氣?」

  青兒不屑的也『哧』了一聲,「哪家公主對我們來說,都是一個樣,並無不同。」

  白筱咬唇笑道:「如果是西越公主,好歹也是你們的衣食父母,你總該客氣些,不過我這階下囚就不必了。」

  青兒回味了半天,反應過來她口中的衣食父母是什麼意思,『噗』的笑出了聲,拿眼將白筱看著,「你倒是有點意思,西越王生了一堆廢材,公主沒一個活到了成年的,所以我們衣食父母中並沒西越公主。可惜你北朝的府第離我們遠了些,否則說不定倒可以用上一用。」

  白筱見她長在西越,對西越皇家全不看在眼裡,更不會有奉承巴結之意。

  一個姑娘家這般狂妄,何況她哥哥小孤,不覺中對他們兄妹二人生出些好感。

  笑笑道:「幸好你們不在北朝,否則我可得被你哥偷得,去討飯了。」抖了那身花布衣衫,見青兒眼瞪瞪的瞅著她,蹙眉道:「你不肯嫁人,難道當真是喜歡女人不成?」

  青兒從來不曾見過白筱這麼漂亮的女孩子,甚想看她到底能美到什麼程度,所以才不願迴避,被白筱一說,紅了臉,背轉身嘟啷了一聲,「小氣,看看要死人嗎?」

  白筱對她甚是無語,「不知有沒有聽說過,北朝二公主的一些傳言?如果你肯衣裳脫個乾淨,讓我看看,我倒也不介意你看。」



第一卷 第179章 陽光男孩

  青兒悶頭一想,北朝二公主自小有百合之好,喜歡看人家辦那事………

  「哎呀!」了一聲,顧不上換下自已身上髒衣,開門逃了出去。

  白筱掩嘴悶笑,換過那身花衫走到門邊,手指剛觸了門,聽門外有聲音傳來,不急著出去,手扶門框,豎耳聆聽。

  小孤壓低了聲音道:「爺爺,要不我再跑一趟?」

  老人搖頭,「去不得了,你回來了這許久的時間,來去一趟少說也得兩個時辰,風荻定然早已察覺,你再去,正是自投羅網。」

  「可是爺爺接下的這樁買賣………」小孤甚是頭痛,這些年來接下的買賣還不曾失過手,這次可砸了招牌了。

  「由他去吧,我一會兒去給他回個話。」老人朝小青門口望了望,人算不如天算。

  「反正他沒說要的是什麼東西,把那夜壺給他拉倒。」小孤伸長了腿坐在桌邊,手中把玩著的筷子,往後指了指被青兒擲在一邊,滾倒在地上的陶瓷夜壺。

  白筱聽到這兒,經不住笑的打千,這個小孤的性子實在有趣得緊。不知雇他們的人捧著那夜壺是什麼表情,想必好看得緊。

  還想再往下聽,木門刷的一下被拉開,青兒鐵青著臉立在門口「換完沒有?」

  白筱朝她拋了個媚眼,嚇得她一哆嗦,抱了胳膊,朝院裡喊道:「哥,你怎麼弄了這麼個變態回來?」

  小孤停了談話,朝這邊望來,見白筱穿了一身花布衣裳,眼裡閃過一抹驚詫,哈的笑,「她竟將青兒這身土得掉渣,穿了一回,就說什麼不肯穿的花床單穿的甚好看。」

  白筱嘴角下拉,橫了他一眼,就知道那丫頭沒這麼好心,果然是拿自已看不上的破爛打發她。

  再看桌邊的老人和小孤,不知他們到底怎麼處理自已,扁著嘴的走到桌邊坐下。

  老人遞了盛飯的碗給她,「你逃了出來,這方圓幾百里的道路,定然要封鎖清查,你一個姑娘家孤身怕是走不出去。吃完飯,好好休息一夜,想想有沒有什麼人可以投靠,如果有,我們幫你報個信,送你過去,倒不是什麼難事。」

  小孤順手塞了雙乾淨筷子到她手中。

  白筱視線在老人和小孤臉上來回轉動,「我弄丟了你們的貨,你們不打算拿我去換賞金嗎?」

  小孤斜撇了她一眼,扯了扯嘴角,「拿你去換的那點賞金,沒準我後半輩子就得在大牢裡蹲著,這出力不討好的買賣,我沒興趣。」

  老人搖頭笑了笑,「姑娘儘管放寬心,我們只以盜為生。」

  白筱捧著碗,心裡一寬,眼底竟有些潮意,笑了笑,埋了頭挾了飯粒往嘴裡塞。

  換了衣裳出來的青兒,往她對面一坐,「喂,你可別賴在我們這裡,儘快打算何去何從,我們這粗糧淡飯可養不起堂堂公主。」

  白筱浮上來的那點鬱積,一掃而空,扒了口飯,口中呼嚕,「要留我做老媽子的人,不知是誰?」

  青兒一口飯哽在了喉嚨上,漲紅了臉,半天才嚥了下去,轉頭對小孤嚷道:「哥,趕快把這臭丫頭弄走。」

  小孤瞟了白筱一眼,只顧吃飯,全當白筱和青兒透明。

  青兒喚了幾聲,不見回應,生著悶氣也埋了頭吃飯。

  老人飯量小,喝了兩盅酒,吃了些菜,便放了筷子,起身出門出去了。

  ☆☆☆☆☆☆☆☆☆☆☆☆☆☆☆☆☆

  風荻不等通報,徑直衝進王后寢宮。

  正歪在貴妃榻上的王后,抬眼見他陰沈著臉,微微坐直了些,不等他開口,搶先呵斥,「為了個女人,連起碼的規矩都不顧了,成何體統?」

  風荻忍氣向她行過禮,直接問道:「母后要處死白筱,為何不與孩兒商量?」

  王后料到他會來鬧,但現在見他直接向她質問,仍怒火上竄,「與你商量,你會允嗎?」

  「不允。」風荻想也不想,一口回拒。

  王后冷哼了一聲,「既然如此,何需與你商量?你貪戀那女人美色,連父仇也不顧,你父王地下有知,不知該如何痛心疾首。」

  風荻眼角處見貴妃榻後露出一抹男人衣角,冷笑了笑,問道:「母后執意燒死白筱的目的何在?」

  王后眉頭一豎,「還能有何目的,自然是為我夫君,你的父親,百姓的君王報仇,以洩民恨。」

  「戰爭中,父王身亡,我固然恨白筱,然百姓當真恨嗎?而母后又當真恨嗎?我看未必。」風荻眼角寒意迸出。

  「放肆。」王后按案而起,指了他,「你當真被白筱誘惑得連自已姓什麼都忘了,居然敢在為娘面前胡言亂語。」

  風荻冷哼了一聲,突然繞過貴妃榻,從帷幔後揪出個道士,丟到地上,「母后這是做何解釋?」

  王后臉色煞時白了,強作鎮定,「我這些日子因為你父王的事,心神不寧,請道長過來做個法式。」

  風荻看著她,目光中有絲鄙視,「母后與他也不是一朝兩朝了,孩兒只是不願理會母后和父皇之間的這些破事。父王一死,母后便全然不知檢點,皇兒遠在『瑜城』也有所耳聞。母后自認這些年來,父王南征北戰,母后打點朝政有功,無論做什麼,皆無所顧忌,直到朝中大臣不滿之聲,不絕於耳,大有聯名廢后之意,母后方知心慌,想借處死白筱來表明自已對父王的一片忠愛之心,重新籠絡人心。如果母后當真是為了父王,才有此行,兒臣也無話可說。但母后想用這樣方法來哄騙眾臣和百姓,繼續在後宮淫亂,兒臣萬萬不允。」

  王后激憤至極,看看地上的道士,又羞憤難當,臉色極是難看,「一派胡言,誰教你說的這些混帳話?」

  風荻直視著她毫不相讓,「是不是混帳話,母后心明。」他深吸了口氣,自已明明是恨白筱的,但心裡有個信念,絕不能讓她死,否則自已一定會後悔一輩子,到底是什麼原因,他也說不上來。
作者: 彤櫻    時間: 2011-8-11 04:27 AM

第一卷 第180章 小孤的好奇心

  王后氣得身子亂顫,盯了他半晌,見他神色間並無猜忌試探之色,自己那點事,他定然有證有據在手,含混不過去,如今只有強壓。

  驀地將袖子一拂,「我主意已定,你乘早將她送出來,午時點火。」

  風荻心下一片冰涼,伸手入懷,取出調動軍馬的金牌往地上一擲,「看來母親羽翼已豐,已然用不上孩兒,日後母后自己保重,至於白筱,孩兒會一同帶走,如果你要她的命,先取下我的人頭。」

  說完轉身大步往外走。

  王后驚得面無血色,萬萬沒料到他會為了白筱會絕到這地步,往後退了一步,跌坐在貴妃榻上。

  那金牌在他手上便是調動將士軍馬的權杖,到了別人手上,便只是一塊普通的金子,一個兵也別想調來。

  「你為何要如此?那個女人除了長得好些,有什麼值得你如此?」

  風荻默了一陣,才道:「我上次從北朝回來,不知為何失去了一些記憶。」

  「那又如何?」王后不知他為何突然提起這事。

  風荻掃了眼地上的道士,眉頭又懸一撇,冷聲喝道,「滾。」

  那道人慌忙爬起身,連滾帶爬的出去了。

  風荻等他走遠,才道:「我看白筱有種感覺,我與她以前定然有什麼淵源。如果我沒失這次記憶,定然不會同意父王發兵北朝。

  這些日子我想了很多,我們與北朝相處也算和平,父王為何突然攻打北朝?想必母后最為清楚。」

  王后扶著案緣的手一抖,「你想說什麼?」

  風荻嘆了口氣,皇室中哪來什麼真情,為了地位,夫妻,兄弟,都是浮雲,「其實母后大可不必如此,雖然母后不比得肖王妃她們那麼年輕,能在父王面前取寵,但她們僅以年輕美貌是無法取代母后的位置的,母后實在是多慮了,父王死的冤枉了些。」

  王后身子一晃,沉了臉,「你是說我害你父王死?」

  風荻搖頭,「母后倒未必是想父王死,不過眼見父王將肖妃和惠妃寵得上天了,在她們那邊連宿兩個月,不回正屋,肖妃屋裡又傳出喜訊,母后怕肖妃生下皇子,沉不住氣,才縱著父王去攻打北朝。

  是想將父王支開些日子,藉機除了肖妃腹中孩,不想卻將父王送上了不歸路。「

  他說完停了停,又嘆了口氣,「偏那時孩兒剛剛失憶,神智糊塗,分不清哪些是該,哪些是不該,才沒加阻止,稀里糊塗的隨父出征,鑄成大錯。如果母后肯聽孩兒一言,此事就此打住,日後行事注意此,外面的風言風語,鬧不了多久。」

  他說完淡淡的看了王后一眼,轉身離開了。

  ☆☆☆☆☆☆☆☆☆☆☆☆☆☆☆☆☆

  小孤拉開房門,立在門口伸了個懶腰,對在院角鋤地除草的淳爺爺打了個招呼,「爺爺早。」走到井邊,打了桶冷水,就在井邊,手捧著冷水往臉上潑,「昨晚爺爺去見那客人,他可有說什麼?」

  老人回頭,目光和藹,「啥也沒說,銀子卻是付了。」

  小孤捧著手在面前停下,水順著手指縫往下淌,側臉看向老人,「這是為何?」

  「客人的心思,我們不必去揣摩。」去人搖了搖頭,有些費力的站直身,洗了手,進廚房端了早餐出來,放在院中石桌上。

  「也是。」小孤重新捧了一捧水往臉上搓,「那夜壺,他要不要。」

  老人笑著啐了他一口,「二十幾的人了,還沒個正經,人家是什麼人物,能要那夜壺。」

  小孤哈的一笑,「不要拉倒,洗洗乾淨,把上面那幾塊寶石弄下來,也能賣個幾千兩,這一趟也算沒白跑。風荻那廝真是奢侈,小鳥都比別人精貴些。」

  見爺爺望向前方,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見白筱開門出來,已換上了洗淨了的白色衣裙,頭髮沒梳什麼複雜的髮型,隨意綁在一側,被晨光一照,如同雨後的清荷一般清新可人,與昨天從布袋裡出來的狼狽模樣又是天地之別。

  朝她輕點了點頭,算打過招呼,將桶中水潑了,另打了乾淨水將木桶倒了涮,重新擰了半桶乾淨井水置於井邊,說了聲,「洗臉吧。」

  便走過石桌旁曲著一條腿坐在石凳上,順年接了老人遞來的饅頭咬了一大口,望向白筱,傳聞北朝二公主帶三千精兵和一城百姓滅西越兩萬大軍,而眼前這小丫頭纖柔絕秀,實在難與傳聞中的北朝公主扯到一塊,但以昨天她與青兒相爭,的確又有幾分蠻橫,「你當真是白筱?」

  白筱『嗯』了一聲,捧水洗臉,事到如今,也沒必要再編什麼謊。

  老人盛了碗小米粥放在石桌上對白筱道:「姑娘洗漱了,就過來用些早餐。」

  白筱朝老人笑了笑,大大方方的走到桌邊坐下,「謝謝爺爺。」

  見小孤仍在好奇的盯著她在看,仰了臉,直直的向他回看過去,全無羞澀,扭捏。

  小孤揚了揚眉,唇角勾了笑,拿了個饅頭給她。

  她也不拒,雙手接了湊到嘴邊就吃,小手比那饅頭尚白嫩了幾分,煞是好看。

  小孤眉稍揚得更高,咬了一口手中握著的饅頭,眼裡好奇更濃,此女全無以往所見的皇家子女的那種傲慢,嬌橫。

  老人眼裡也露出詫異。

  白筱咬著饅頭,對這個小孤也是暗奇,他身著粗布衣衫,但神情間全無小百姓見到皇家人的那種小心和卑微,神色肅然,落落大方,平和中卻又帶了些若隱若現目空一切的狂妄。

  小孤接了爺爺遞來的粥碗,端著也不喝,向白筷問到,「西越,你可有靠得住的人?」

  從西越到北朝長途跋涉,如果沒有人照應,她一個弱女子,一路上難以太平。

  白筱收回看著他的視線,眼睫垂了下來,長睫輕顫了顫,抬臉望向天邊蒙在薄雲後的太陽,陽光撒在她白如細瓷的面頰上,泛著淡光,迷茫的慢慢呼了口氣。

  她竟無處可去……也無人可靠……

  只想知道莫問的下落,是生是死,卻也不知該從何去查……

  或許可以求那個人,但她有何面目見他?

  心裡像被撒了一把搗碎了的豆子,亂麻麻的,咯得心痛得厲害。

  他看著她這副神情,也是一目瞭然,不再多問,低頭就著碗邊,喝了口粥。

  青兒背了個竹簍氣呼呼的從外面進來,將背上的竹簍往門邊一放,瞪了白筱一眼,走到井邊打水洗手。

  小孤抬抬眼皮,眼角掃了妹妹一眼,仍吃著自己的早飯。

  老人為青兒盛粥,「今天怎麼回來這麼晚?」

  青兒一屁股坐到白筱對面,沒好氣的將她瞪著,「拜她所賜,到這個點,才回來。」

  白筱含著一小口饅頭,嚥不下去,已然猜到是怎麼回事。

  抬眼看向小孤,後者面無表情,只顧吃自己的早飯。

  秀兒將接下的粥碗放下,嘴裡嘰嘰喳喳的說開了:「幾個城門全有官兵把守,說是捉拿北朝二公主白筱。聽說離京城近的幾個城池全是如此。過往的行人,挨個的搜,連我這個良民,都被審了半天才放的行,我看不出三天,就得挨家挨戶的搜查。」

  白筱撇嘴,偷兒也能是良民,放下碗筷,向老人和小孤行了一禮,轉身走向門口。

  小孤抬眼看向她,眼裡閃過一抹訝然。

  青兒愣了愣,「你想去自首?」

  白筱有些哭笑不得,「我又非罪犯,為何要自首?我藏這裡被他們查到,會連累你們。救命之恩,已經無以為報,且能再讓你們受累。」

  如今自身性命難保,那些大恩大德來日再報的空話,不說也罷了。

  青兒也有些意外,這壞人頭,居然還有這份良心,比較起來,倒像自己小氣了,扁了扁嘴,「我們倒不怕什麼受累……」扭頭看向爺爺。

  白筱要走了,沒了顧慮,反覺得青兒可愛得緊,笑了笑,道:「那些傳聞當不得真,你不必害怕,謝謝你的衣裳,那衣裳其實挺好看。」

  「如果我能走得掉,有機會,請你吃好吃的。」後退兩步,向她擺了擺手,「我走了。」

  輕盈轉身,走向門口。

  小青心口竟像堵了什麼,有些不捨,想叫住她,又開不了口,看向老人,「爺爺。」

  小孤握著筷子若有所思。

  「姑娘留步。」老人看了一雙孫兒孫女一眼,突然叫住白筱。

  「爺爺,還有什麼事嗎?」白筱笑意盈然,她僅存的心願只想知道莫問的下落,至於生死並不在意。

  老人咳了一聲,「姑娘何不在『平州』住上些日子,等風聲過了,再走不遲。」

  白筱微微一笑,這個道理她懂,但現在到處在查,誰敢收留陌生人?再說她如今身無分文,就是想找地方落腳,都成問題,「爺爺的好意,白筱心領了,不過一查起來,難保不挨家撥戶的清查人口。你們家平白多個人,是藏不住的。」



第一卷 第181章 遇貴人

  老人暗暗點頭,這位北朝公主心腸倒是好,肯為他人做想:「在我們家多了一口人,自然是藏不住,不過,如果姑娘肯自降身份,老朽倒有一個辦法。」

  白筱像是站在路口,正不知往個方向鑽的時候,突然聽見有人指路,眸子微閃,不覺中生起一抹希望,「什麼辦法?爺爺不妨說來聽聽。」

  老人望了望從隔壁探頭過來的一枝花枝:「老朽有一個好友的侄子盤下了隔壁院子,但他在外行商,不知何時才會來住,托老朽幫他尋一個人看看院子,閒時收拾收拾,一個月給五兩銀子。銀子雖然算不得多,但足夠普通人家一家人的用度,而且對外也可以說某人家東家調來的人,自然不會有人懷疑。」

  能落腳,又有生活費用,對白筱來說,簡盲是雪中送炭,正要答應,見小孤看向老人的眼裡閃過一抹疑惑,閉了嘴,沒馬上回答。

  青兒心直嘴快,沉不住氣,截了話岔,問道,「咦,自我們買了這間院子,在這兒住下,便不見隔壁有人住,那東家雖然也偶爾有叫人來打點,但也是一兩個月才來一回,自個卻從來不曾來過一回。如果不是哥哥看不過去,不時過去幫著收拾收拾,那此房子怕早就朽的朽,倒的倒。幾時盤給了爺爺的友人侄兒?」

  老人收拾著桌上空碗,「也就近幾日的事,覺得跟我們沒什麼關係,也就沒提。正巧遇上白姑娘這事,才想起……」

  白筱將小孤又看了看,見他已起身走開,對這事並不表態,略為沉吟,道:「如此甚好,就勞煩爺爺向東家說一聲,我願意幫他打點些日子的院子。」

  現在出去,也是躲不開官兵的搜查,倒不如依老人之言住下,就算有詐,或者被捉到,和現在出去結果並無兩樣,如果有幸,能脫身也說不準。

  老人點了點頭,將收成一疊的碗放在桌上,吩咐青兒收拾,進屋取了鑰匙,領了白筱過隔壁。

  這邊院子雖然和小孤他們一牆之隔,但裡面卻大了許多,前院,後院,主屋,東廂房,西廂房一樣不少。

  可能是平時有小孤幫著打理,屋子還算齊整,只是久無人居住,屋內傢俱上多了不少灰塵。

  老人將鑰匙交給她,又取了十五兩銀子給她,「這是東家留下的三個月的月銀。」

  白筱還沒開工,就先拿錢,有些過意不安,但轉念一想,既然住下,就免不得要添置些衣物器具,也就接了,謝過老人。

  老人環視了四周,「姑娘隨便挑間屋子住下,我我去叫青兒過來幫著你收拾收拾。另外你一個人生火做飯,也甚麻煩,不如就過我家搭個火。」

  人到了絕境,遇上這樣的人家,白筱自是感激,拿了五兩銀子給老人,要留做伙食錢,老人說什麼也不肯收,轉身走了。

  白筱捧著銀子,望著老人微駝的身影消失在門外,眼底一片潮濕。

  將屋子一間間看過,挑了西廂角落的一間不起眼的小屋住下。

  過了一會兒,果然青兒推了個有兩個垂架的公雞車過來,上面有她昨天穿過的那身花衣裳,還有些亂七八糟的小雜貨。

  白筱望著那公雞車滿頭霧水,零零噹噹的一堆東西,她也用不上啊。

  看兒對著她,仍不多好臉色,把那身花衣裳往她懷裡一塞,「你這身衣服出去,隨便在街上哪兒一晃,就能被人捉了去。」

  白筱笑嘻嘻的接了,「這就換上。」

  換過衣裳回來,指指她推來的雞公車,「這是……」

  青兒拿了把掃帚,開始掃地,「我哥說那點銀子不經得你用,又說你天天縮在這屋裡,人家見得久了,反而還覺得怪,難免胡猜。這些東西給你,自己拿去集市賣了換錢,走動多,和左鄰右舍熟悉的也快,當真遇上有人來搜,也有人幫著說話。多幾個人說你事這兒的人,就算你這張臉跟北朝二公主白筱一模一樣,也沒人能把你當成白筱。」

  她瞥了眼公雞車上的東西,撇了撇嘴,「話說回來,我哥雖然身手不凡,但是他得來的東西換成銀子,都有去處,我們家裡並不富裕,不能白白的養活著你。東西也只能給你這麼多,賣了錢換亂花光了,沒錢再進貨,可別找我們要。」

  白筱拿著抹布擦著桌椅,歪了頭看著青兒板著臉,一句一句的訓斥,咬了唇笑,這姑娘當真是面硬心軟,「謝謝你了,一會兒你回去,代我向你哥哥說聲謝。」

  青兒板著的臉鬆了些,也扭頭看她,「你不像公主。」

  白筱笑了笑,「你認為公主該是什麼樣的?」

  看兒想了想,也說不出應該是怎麼樣的,搖了搖頭,「我也不知道,反正你不像。」看了她一會兒,壓不下好奇,問道,「聽說風荻很寵你,雖然王后放了話想殺你,但是風荻既然抱你放在他屋裡,肯定是不願你死的。以他的本事,他不讓你死,王后放再多的話辦沒用,也是殺不了你的,你何必要逃出來遭這罪?」

  白筱臉上笑意頓時收得渣都沒有,眼裡迸出狠意。

  青兒抬頭看見,吃了一驚,「你……你這個樣子,好嚇人,你不願說,我不問了便是。」見她愣愣出神,不敢再問,有些殃殃的。

  白筱驀然回神,知道自己失態,穩了穩神,端了銅盆去外面換水。

  門口一陣嘲雜,見小孤帶了十來個村民進來,手裡均拿了掃帚抹布等物。

  小孤朝白筱招招手,「丫頭過來認認人。」

  白筱放下手中水盆,滿面堆笑的上去,跟著小孤將那些男男女女,牛哥,王嬸的叫了個遍。

  這間院子,雖然平時沒人居住,但不時有人來打點,這時聽說淳爺爺的好友侄子買下了院子,院子的主人快回來了,放個丫頭過來收拾院子,也在常理之中,小孤和老人的人緣極好,由他們張羅,更無人懷疑。

  一起動手,沒多大會兒功夫,便將院子收拾得乾乾淨淨。

  送走村民,白筱叫住走在最後面的小孤,「謝謝你。」
作者: 彤櫻    時間: 2011-8-11 04:44 AM

第一卷 第182章 小氣男人VS偷兒

  小孤轉過身,手肘壓了身邊青兒的肩膀,笑嘻嘻的道:「謝我就不用了,不過記住下次別再壞我的好事。」

  突然低頭,湊上前,單手遮了一側的唇角,在她耳邊,壓低聲音道:「下次把嗜好改一改,要帶東西出來,挑好的帶,別專挑男人用過的夜壺,那東西出手,人家一聞那味,價錢就大打折扣,得少不少銀子。」

  青兒噗的笑出了聲,白筱望著眼前這張神采飛揚的俊美面頰,哭笑不得,「你嫌那東西不好賣,幹嘛還要拿?」

  小孤不以為然的『呃』了一聲,「反正是拿,也不介意拿多一樣,哪管那是什麼東西,好歹能賣幾個錢。如果事先知道被你偷龍轉鳳這一遭,又有這嗜好,我說什麼也不會要那玩意。」

  他左一個嗜好,右一個嗜好把白筱的臉都說青了,將唇一咬,眼角斜飛,突然換出一臉媚態,出其不意的抬手在他臉上摸了一把,他的肌膚居然甚光滑。

  在他呆愕間,尖尖手指撫過他在陽光下泛著珠光的薄唇,「我對男人的嗜好遠遠大於那東西,要不要試試?」

  小孤飛快跳開,躍出門檻,「母老虎發威,惹不得。」吹了個口哨,一溜煙的沒人了。

  青兒站在門口笑得花枝亂顫,「你比傳聞中的百合之好更有意思,能把我哥嚇成這樣的,你還是第一人。」

  白筱兩眼一白,這不也是沒有辦法的事嗎?「熱鬧看完了,該幹嘛,幹嘛去。」

  青兒杵著不走,「我得領你去買兩身衣裳。」

  平州對白筱而言,完全陌生,外面又有許多官兵搜查,白筱確實不方便一個人瞎闖,瞎問,在屋邊一角的樹根下挖了坑,只留了一些銀子用帕子包了帶在身上,將多餘的銀子埋了。

  青兒見她忙活的甚歡,在她身邊蹲下,也拾了根樹枝幫著她搗鼓,「你藏個銀子,也不避著我些,丟了別來賴我。」

  白筱笑笑的望了她一眼,「真讓你說中了,我就是不避你,萬一真丟了,我得要你把我養著,所以啊你閒著沒事的時候,也順便幫我望望門,別讓小偷小摸的進來搬了東西。」

  青兒翻了個白眼,切了一聲,「我們在這兒住了這許多年了,就沒見過有賊上門來偷東西。」

  白筱哧笑出聲,自已家就是大賊,倒說人家是賊,「如果你哥的屋裡著了賊,想必好看得緊。」

  青兒聽了也笑出了聲,抬頭望了望對面與自已家院子相隔的矮牆,突然壓低了聲音,「下次試試。」

  白筱不敢相信的抬眼看她。

  青兒眨了眨一邊的眼睛,笑得有些詭異。

  白筱瞭然,也想看小孤被人偷了是什麼樣的表情,也朝著她眨了眨眼。

  二人相視一笑,達成共識。

  ☆☆☆☆☆☆☆☆☆☆☆☆☆☆☆☆☆

  小孤停了下來,身子一歪,靠在身邊樹桿上,抱了手臂,望向前方崖邊,屹立著的修長側影。

  他背著手,手中握了支白雪長簫,白皙的肌膚與簫身融於一體。

  隨意綁在腦後的墨黑長髮隨山風拂開,衣擺翻捲,裹緊他結實的雙腿,讓他更顯得穩如磐石。

  他面頰微仰,望著天上一片血紅晚霞,狹長的窄眸半睜,唇角微微下撇,勾出一絲若有若無的嘲諷。

  小孤抬了食指懶懶的一搓鼻尖,「你找我?」

  容華聽見身後腳步聲停下,才轉過身,微微一笑,「是。」

  小孤不問什麼事,先從懷裡取出一疊銀票,以及一張紙楔,遞給他,「這是地楔和盤院子多出來的錢,我爺爺叫我交給你。」

  容華不看他手中之物,笑了笑,「讓淳老費心了,聽說淳老收留的孤兒越來越多,已經有些安置不下。過些日子有大仗要打,怕是又會有不少孤兒送來。這院子,我也用不了多久,以後閒了,淳老留作給那些孩子吧。至於這些銀票,給孩子們置辦些衣物。」

  他口口聲聲都是給柳下淳的,小孤聽了,也不推辭,將地契和銀票塞回懷裡,「那就謝謝你了,在下恭敬不如從命,代爺爺謝過。」

  容華點頭輕嘆,「我們征戰留下這些孤寡未能好好安置,這麼多年你們無償收養這許多孤寡,讓我們實在慚愧。」

  小孤望了回天,彷彿又看見兒時硝煙密佈,到處屍骸殘肢,他牽著妹妹在屍體堆裡尋找爹娘的日子,也是一聲輕嘆,眉頭微皺,「可惜你的心思不在大業上,否則以你的謀略,統一各國,也能少些戰事,少些無家可歸的孤寡。」

  容華默了下去,良久才微微一笑,「一個人能有幾年的壽命,就算我拼著打下這整片江山,我死了,合久必分,那時只怕有更多的人死於動盪。或許我們地下不知,但活著的人卻更難以安身,倒不如這樣。」

  小孤睜著精明透亮的眼,看了他好一會兒,笑著點了點頭,「雖然是一番推搪之辭,卻也說得叫人心服,看在你這些年送給我們無數金銀物資的份上,不與你計較。」

  容華皺眉淺笑,「既然知道我送了那些金銀與你們,為何還要去洗劫我那間茅屋?」

  小孤挑眉,原來容華知道他過他那間茅屋,不以為然的道:「路過落落腳,小歇罷了。」

  「小歇也能拿了我那把未做完的琴去。」容華搖了搖頭,嘆了口氣,將手一攤,「把我的琴還來。」

  小孤乾咳了聲,揉了揉鼻子,掩了些尷尬,伸手將垂在眼前的一片樹葉扯下,「一塊破木頭也難為你記到現在,當真小氣得緊。當年看你那般寶貝的收著,以為是什麼古董,沉甸甸的,害我煞辛苦才搬了回來,拿與人家一看,卻是把沒做完的琴,全無用處。拿給爺爺當柴火燒,卻不知是什麼木頭,劈也劈不動,燒也燒不著,最後拿來墊了那斷了半截的桌腳,才算有了點作用。既然你惦記得這般辛苦,一會兒回去拿來給回你便是。倒是我為你保存了這些年,保管費,你總得付給我。」

  容華撇臉啞笑,世間當真沒有最無賴的,只有更無賴的。他偷了人家東西,拿回去出不了手,反倒叫失主給保管費。

  「要不我請你吃上十年八年的牢飯,那些飯錢,抵得你的保管費了。」

  小孤哈的一聲笑,「飯錢和保管費抵了,我們各不相欠,你尋我何事?」

  容華從懷裡貼身口袋中取出一物,拋給他,「幫我尋到另一個,只要尋到了,報酬任你開。」

  小孤伸手將飛來的那抹紅光接在手中,攤開手掌,掌心是一個還帶著容華體溫的血紅珊瑚珠耳墜。

  他行竊多年,各種各樣的寶貝見過無數,時間長了也識得貨的,這耳墜做得甚是精緻,但怎麼看也算不上價值連城,他給出的報酬居然是任人開價,無疑這東西在容華眼中便是無價之寶。

  提了耳墜,陽光從珊瑚珠上透過,化出一圈豔紅光環,抬眼看見容華,「相好的?」

  「妻子。」容華深眸微黯,身後握著玉簫的手指緊了緊。

  小孤眼裡閃過一絲意外,並沒聽說過他有娶妻一事,不過客人的私事,他不關心,點了點頭,將耳墜仍丟回給他,「有消息,自會通知你。」

  容華接過,仍小心的貼身收了,抬步從小孤身邊走過,走向前方山間小路。

  「等等。」小孤站直身,丟掉手中樹葉,叫住他。

  「還有何事?」容華站在原地,側臉看他,見他神色閒然,倒有些羨慕他這般身無約束,閒雲野鶴般的性子。

  「你到底要我去風荻的府第偷什麼東西?」小孤本不喜歡過問顧客的事,然這次栽得實在太過沒道理,實在不服。

  容華勾唇微笑,長睫下掩著一抹狡意,「你除了一個夜壺,什麼也沒拿回來,再問這些,又有何用?」

  小孤搖搖晃晃的走到容華面前,將他上下看了個遍,這個少年少年老成,看似柔弱,手一握就能把他拆了,但偏偏他身上有一股讓人不敢小看的迫人氣息。

  「你會稀罕風荻府上最值錢的東西?」他當初接下的生意,便是要風荻屋裡最值錢的寶貝。

  他進了風荻寢室,什麼值錢,什麼不值錢,自然心明,然他有個直覺,不管拿著哪樣,都認為不是容華想要的東西,直到看見白筱………

  容華暼了他一眼,淡淡道:「稀罕不稀罕已經不重要了。」拭了拭手中白玉長簫,飄然離去。

  小孤望天『哧』了一聲,風荻要捉拿白筱,容華便買屋藏嬌,分明是跟風荻作對嘛,不過國與國之間的事,卻是與他無關,愛怎麼就怎麼。

  風荻與容華相鬥,他們白白得了間院子和這些銀兩,倒是不錯。

  吹了聲口哨,心情甚好,向山下晃去。



第一卷 第183章 媚藥

  白筱穿著一身白底深藍碎花的粗布衣裙,一頭光緞般的秀髮編成辮,雖然難難掩容顏的絕色,但也不至於太過招搖。

  『平州』是商貿重地,城池很大,來往人客眾多,白筱混在集市人群裡,絲毫不突兀。

  頭頂豔陽烤得她汗流浹背。

  白筱不住的招呼著過往人客,然大多是看看便放下,買的甚少,三天下來,這一雞公車的東西沒賣出多少,刨了本也落不下幾文錢。

  望向左右,再看自已車上,青兒給她的這一堆東西,大同小異的賣家足有七八家,撇了撇嘴,青兒光得個嘴厲害,做買賣的眼光實在不怎麼樣,如果不是靠著小孤的那些見不得光的勾當,他那一家子,靠著這些零零噹噹的東西,吃糊糊都成問題。

  說起那兄妹二人,行蹤甚是詭異。

  白筱自在隔壁院子住下,每日在他們家混飯,可是自收拾完院子,接連幾日便再見不到小孤的人影,怕是在風荻屋裡沒能撈到好處,這又巴巴的又去了別處踩點或者幹活。

  而青兒每天天未亮便出門,也不知去了哪裡,一天到晚見她的時間也是極少,那天說丟了這車破爛給她以後,她便完全自力更生。

  嘲雜的地方自有他的好處,就算不刻意去打聽什麼,也會有人大堆閒談,八卦消息來的甚快。

  轉眼又過了半天,東西沒賣出一樣,甚是無趣,白筱站得兩腿發麻,橫豎沒什麼生意,索性把雞公車推到一家茶館窗外停住,往雞公車推柄上一坐,看能不能聽到些關於風荻和太平村的消息。

  不料風聲沒聽到,一旁兩個婦人壓低了的聲音卻不住的飄進耳朵,說的儘是自家男人被誰誰勾引,又說那誰誰家的女人何等狐媚風騷等云云。

  罵歸罵,口氣中卻掩不住的有些嫉妒和羨慕。

  白筱聽得甚是不耐煩,轉頭看去,見二人目光望向一側,眼裡噴著火,嫉妒之色盡在眼中。

  順著她們的眼風望了過去,也是一個三十上下的婦人,不過衣著光鮮,自信滿滿,自是別有一番風情。

  再看回身側二人,均不過三十上下年紀,單看臉蛋也不比方才過去那位差,然一身晦暗,穿著打扮卻過於死板老齡化,活脫脫的把三十穿成了四十。

  遇上喜新的男人,她們自是無法和方才那位相比了。

  白筱正欲轉臉走開,念頭一動,略一沉思,笑吟吟的向那二位走去,「你們的丈夫是不是很喜歡剛才走過去的那個女人?」

  她這句話問的很是欠扁,那兩個女人果然拉下臉,狠狠的瞪了她一眼,擰了放在身邊的竹籃,轉身要走。

  白筱低聲笑道:「我有辦法讓你們丈夫喜歡你們多過那個女人。」

  女人猛的剎住腳對望了一眼,不信任的向白筱看來,見她雖然一身粗布衣裳,但面容嬌美,過往男人頻頻看向她。

  雖然不相信白筱的話,但忍不住想聽聽她有什麼辦法。

  白筱將二人表情看在眼裡,道:「我有一種仙藥,吃了就會變得特別的迷人,你們夫君們見了,肯定喜歡得不得了,你們得了他的心,他又怎麼還會去留戀外面的野花?」

  女人看了眼白筱停在一邊擺著小雜貨的雞公車,拉了拉嘴角,多半是一般小商小販哄騙顧客的小把戲,更是不信,轉身又要走。

  白筱裝模作樣的嘆了口氣,「女人啊,寧肯眼紅別的女人,也不肯自已試著抓住丈夫的心,也活該獨守空房。」

  眼角處見那兩個婦人又自停下,只當不知,走向雞公車,推了車要走,「算了,我這仙藥,方才那女人想必會喜歡得緊。」

  剛才走過去的女人是這二位的心病,她的話就像一把錐子在婦人心尖上戳了一下,當真是哪兒痛往哪兒戳。

  她們現在就很不合自已夫君的意,如果當真有她所說的仙藥,讓那女人再誘人些,她們這往後的日子還怎麼過,忍不住問道:「你說的仙藥,當真有?」

  白筱推著雞公車,慢慢的走,「有,不過用法有些講究,否則也難見效果。」

  婦人有些心動,「什麼樣的講究?」

  白筱暼了她們一眼,「你們二位反正也不稀罕我這仙藥,我自不能把秘方告訴你們。」

  婦人見她不肯停下好好說話,前面再走便是人多的地方,說話就不方便了,將她拉住,「你這姑娘說話怎麼這麼嗆人,你不說出來,我們怎麼知道你那東西靈不靈?」

  「包靈,不靈退錢。」白筱推了車又要走。

  她越是不在意,對方越急,兩個婦人一邊一個按了雞公車,「那你拿出來給我們看看。」

  白筱看著她們笑了,「這東西怎麼能隨便帶在身上,如果你們當真有心要,可以下點定金,明天這時候,還到這兒來,我自然給你們,再教你們用法。」

  一提錢,婦人不幹了,「我們哪知道你是不是騙人的,給了定金,你明天不來,我們哪兒找人去?」

  白筱正要尋個說法,肩膀被人一拍,青兒的聲音傳來,「三天,你才賣了這點,肯定是偷懶了。」

  白筱將臉一撇,不說她給的這些破爛難賣,倒說她偷懶,沒好氣的道:「就你這些破爛,換成你,再三天還賣不了這些呢。」

  青兒臉沉了下來,正要回嘴,那兩個人看了看白筱,又看了看青兒,向青兒問道:「她是你家親戚?」

  白筱被她攪了要到手的買賣,正不暢快,臭著臉,「鄰居。」

  青兒來就看她的臭臉,也甚不舒服,嘴角一拉,「食客。」

  白筱啞然,她的確是在青兒家白吃,「我說要交伙食費的,你爺爺不收,可怨不得我。」

  兩個婦人見她們二人鬥嘴不斷,反而喜上眉梢,既然是青兒認得的人,自然是跑了和尚,跑不了廟,掏了些碎銀放在車上,「我們明天過來。」

  「喂,就這點?我的仙藥可不能這麼便宜。」白筱眉梢一挑,這事居然成了。

  婦人怕她把話說出來,被青兒聽,傳開去以後難見人,忙道:「多少銀子,明天再說,定多定少,只是個意思。」

  一邊說一邊快步走了。

  白筱將碎銀在手上掂了掂,眉開眼笑,這點碎銀比這三天賣的雜貨都多。

  青兒將她拋起的銀子一把握了,「喂,什麼仙藥?」

  「與你無關。」白筱推了雞公車往糧鋪走,要離開『平州』,就得籌路費,要打探消息,也要銀子,長這麼大,第一次知道銀子的重要,靠著這些破爛,不知猴年馬月才能湊上這些錢。

  青兒跟在她身後,滿肚子狐疑,「你該不會騙人銀子?」

  見她走進糧鋪,糧鋪掌櫃迎了出來,也不好再問。

  白筱買了些麵粉,又去買了些麥芽糖,又去藥鋪買了些當歸磨輾成沫,又找掌櫃要了些封藥丸用的蠟。

  青兒跟在她身後,看著她搗鼓,不知她葫蘆裡賣的什麼藥,但見她買的東西,都人體無害,到了無人處,終於忍不住問道:「你想拿這些東西做你所說的什麼仙藥?」

  白筱挑眉笑笑不答。

  「你可不能亂來,拖了人家病情,會死人的。」青兒見她不理,急了,上前攔住她。「你跟她們說的是什麼藥?」

  白筱抿嘴笑了笑,搭了她的肩膀,湊到她耳邊,低聲道:「讓丈夫回心轉意的媚藥………呃,床上用的,你要不要來點?」

  暼視著她眨了眨眼。

  青兒頓時漲紅了臉,忙將按在自已肩膀上的小手拂開,「你小小年紀,怎麼這麼壞,滿腦子儘是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

  白筱嘴角一撇,不過是幫她們找回些自信罷了,那些女人並不比別人差,只不過受家規條款約束,處處迫自已一板一眼的做個傳統媳婦,把本身的光芒遮得乾淨,才會被自已夫君忽視嫌棄。

  回到住處,將麵粉和麥芽糖當歸粉合了,搓成丸,想了想,又將頭上珠花摘下,將上面的幾粒大珍珠撬下來,用石塊砸了,輾成粉,將藥丸在上面滾了滾,細膩泛著淡光珍珠粉沾在上面,那麵粉丸子頓時顯出了些貴氣。

  白筱掂在指間看過,甚滿意了,才用蠟封了。

  第二天按約的時辰前往集市。

  到了地頭,見茶館週邊了七八個婦人,昨天下了定的那兩位也混在其中,心裡頓時『咯噔』一下,該不會是東西還沒拿,便未卜先知的識破了她的小伎倆,來尋她麻煩。

  心裡七上八下的停步不前,尋思著是不是該推了車走人。

  其中一個婦人眼尖,抬眼看了她,道了聲,「來了。」

  那群婦人蜂擁而上,將她團團圍住,「姑娘你說的那仙藥………」

  白筱將那群婦人看過,個個將她直直的看著,似懷疑,又似期待,「你們………」

  昨天下定的那婦人,臉微微泛紅,「這些都是我們的好姐妹,都為那事困擾,聽我們說起姑娘的仙藥和秘方,就一起跟來看看。」

  白筱長鬆了口氣,掏出那幾粒麵粉丸子,為難道:「可惜我沒帶這麼多。」

  那婦人從她手上拿過一粒,「我們怎麼知道這丸子是不是仙藥,有效沒效?」
作者: 彤櫻    時間: 2011-8-11 04:56 AM

第一卷 第184章 好買賣

  白筱從容的捏開一粒,「你們先看看貨色。」蠟封裡的藥丸,顯著微褐,上面星星散散的布了一層柔和的雪白細沫,對光一照,隱隱透光,湊到鼻邊,藥香中帶了淡淡的甜,十分宜人。

  光這麼一看,果然有幾分不凡,不由信了幾分。

  婦人臉上微紅,「這個要怎麼用?你說的秘方……」

  白筱將手一攤,「一兩銀子兩個,你們決定要了,我才能告訴你們。」

  婦人怕上當,說什麼也不肯先給銀子,一定要給她先說秘方。

  白筱無奈,清了清嗓子,朝她們招了招手,秘密兮兮的道:「等晚上要熄燈的時候,你們不要把燈全熄,留上一兩盞,最好是紅燭……」

  眾人聽了她的話,想到新婚之夜的燕燕爾爾,甜甜蜜蜜,心神有些蕩漾,又聽白筱道:「你們這些衣裳是萬萬不能穿了。」

  「那……」婦人低頭看向自己身上衣裳,好好地衣裳為何不能穿。

  白筱有意加媚的聲音越加的曖昧,膩聲道,「香湯沐浴,把這仙藥用溫酒服下手,薄衫半解,輕紗綾羅似掩非掩……」

  白筱說得起勁,卻不知頭頂二樓茶館窗邊容華隔窗靜望神色多變的白筱,聽了她的話,一口茶差點噴了出來。

  放下手中茶杯,抬手拭了唇邊茶漬。

  夫人們頓時紅了臉,「那且不是成了那種地方的女子,多難為情……」

  白筱眼角一斜,「你們怕難為情,還是想要男人的心?」頓了頓又道:「罷了,想來你們也是捧不起的阿斗,這些仙藥,我還是賣給別人,你們還是等著你們夫君們另投香懷好了。」

  說著要將說中握著的一把蠟丸收進懷裡,作勢要走。

  「別走。」婦人們羞紅了臉,眸子閃著光,活躍欲試……

  容華聽到這裡,再也忍不住側臉輕笑,不知這丫頭哪兒去學的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再看向她時,從容淡然的神色間有掩不去的笑意。

  白筱暗暗得意,面上卻不做表示,將手掌一攤,「一百兩銀子一粒,付錢吧。」

  婦人們倒吸了一口冷氣,要知一百兩銀子一粒,可不是小價錢,「這也太貴了。」

  「一分價錢,一分貨,好東西自然貴。」說便宜了,她們還不稀罕,白筱不是怕她們拿不出,恨不得說一千兩一粒。

  一提到錢,婦人們又猶豫了,「你這藥到底有什麼用處?」

  「用處?自然是讓你們變得嫵媚動人,嬌豔誘人,你們的夫君看了……嘖……嘖……會怎麼樣就不用我向各位解釋了。」白筱笑得甚是邪媚。

  樓上的聽了更是忍俊不禁,將茶放回身前竹桌,不敢再飲,腦海浮過她身中淫毒那晚的嫵媚之態,心間卻是一湧,臉陣陣的燙,黑眸沉了下去,眸色似水,異常的溫柔。

  婦人們越加的臉燙如炙,悶羞得恨不得挖個洞鑽下去,對她手中的藥丸,卻越加的感興趣。

  「我們怎麼知道,吃了有沒有效果?」

  白筱見費了這麼許久的口舌,還是個不信,眉頭一蹙,也豁出去了,清了清嗓子,「那我試給你們看好了。」

  方才捏開那粒麵粉丸子丟入口中,過了片刻,眼角斜挑挑的打斜將人看著,做出一副嫵媚之態,她平時雖然看似清雅秀麗,然又有股大骨子裡透出來的媚意,這時又是故意而為之,更是媚入了骨子。

  婦人們看得心跳不已,這仙藥當真厲害得緊。

  白筱將她們的反應看在眼裡,打鐵要趁熱,抬手輕撫面頰,膩聲道:「我好熱啊。」說著將手放在領邊,似要寬衣解帶般,當真誘人得緊。

  突然見有婦人看向一側,面色微變。

  白筱順著她的眼風望過去,見小孤抱著膀子靠在離她們不遠處的樹桿上,似笑非笑的將她看著,眼裡儘是玩味。

  顯然自己剛才那番精彩表演全落在了他眼中,腦中『嗡』的一聲響,全身熱血用上了頭頂,小臉漲得滴血一般的紅。

  愣在那兒,放在領邊的手也不記得放下。

  那些婦人看到他也甚尷尬,個個臉上紅紅綠綠煞是好看,正想轉身逃竄。

  小孤站直身,皺了眉頭,朝婦人們道:「喂,你們不能買她那藥啊,那藥是邪藥,別上她的當。」

  白筱頓時回神,自己辛苦了半天,他居然來攪自己的生意,勃然大怒,「喂,你不要胡說啊,怎麼是邪藥了,明明是仙藥。」

  小孤嘴角一拉,扯了一抹不屑,「還仙藥呢,害得我差點貞操不保,不是邪藥是什麼?」說完,像是說漏了嘴一般,連忙打住,神色間有些不自然。

  然他越是如此,反讓人將他所說的話信以為真。

  白筱一愣,這是什麼跟什麼?都三天不曾見過他,幾時害他貞操不保了?

  小孤人長得好是遠近聞名的,不知想煞了多少姑娘媳婦,然與他的人才同樣出名的,便是他那心高氣傲的性子。

  居然他都難把持,可見這藥是何等神奇。

  婦人們雖然被他撞上,恨不得挖個洞鑽下去,終是不捨得這藥,見她又只得這些,怕錯過了便不再有。

  在出來之前便尋思過,仙藥定然不便宜,事先準備了些銀子,雖然沒料到能貴到一百兩一粒,一個人卻也帶了好幾十兩。

  這時見白筱不留意。

  將帶來的銀子丟在白筱的車上,抓了她手中藥丸,轉身掩了面,逃命似的跑了,至於夠不夠數,就不管了,反正佔便宜的是她們。

  白筱以為這樁買賣要黃,不想卻變成了這番情境,手中藥丸被一搶而空,將銀子抓在手中,眉開眼笑。

  去了包裹將銀子裹了,沒一會兒功夫便掙了二百來兩銀子,誰還賣這一天沒幾文錢的雜貨破爛,盤算著砸碎的兩顆珍珠沫還能裹上幾十粒,這買賣實在做得。

  收拾了雞公車,準備走人。

  小孤晃到她面前,一把見她拽住,「就這麼走?」



第一卷 第185章 獅子大開口

  白筱掙脫被他握著的手臂,「不走做什麼?這些破爛留給青兒賣的好。」

  小孤將手掌攤在她面前,「分錢。」

  白筱奇了,打開他的手,「我為什麼要給你?」

  小孤看了看左右,湊近一步,壓低聲音,「我幫你賣了這些東西,你難道不該分錢給我?」

  白筱這是第一次掙這麼多錢,還指著這些銀子打探消息,哪肯給他,將銀子包抱在懷裡,「這仙藥是我一手配製,費了好多口舌才賣出去的,做什麼要分給你。」

  「仙藥?」小孤挑眉笑出了聲,「麵粉糰子吧。」

  白筱臉紅了紅,沒好氣的頂了他一句,「你管我是什麼。」將銀子包束好,推了車就走。

  小孤搶前跟上,「不是我自毀名聲,她們能這麼爽快給你銀子?」

  白筱想想方才的情景也忍俊不禁,「你明知是假藥,為何要幫我?」

  小孤暼眼看她,「她們缺的是信心,如果你跟她們說,她們如何的好,她們多半不信,拿了你這麵粉糰子,便有有想念,認為自已藉著這所謂的仙藥,就能美若天仙,只要用些心思,就可以挽回丈夫的心,她們得了信心,而你得了銀子,分明是雙利的事,何樂而不為?」

  白筱有些意外,他居然能看透這裡面的道理,對人的心理看得如此透徹,「你當真沒成過親?」

  小孤吹了個口哨,「我才不會受女人束縛,成親可不是我小孤能做的事。」接了她推著的雞公車,上面的東西實在沒什麼特色,賣不出去也是難免,呃,青兒的眼光有待提高。

  白筱笑著搖了搖頭,這偷兒倒是有趣,與他一起,彷彿能將那些惱人的世事拋開,說不出的輕鬆。

  容華望著樓下吵鬧著並肩離開的白筱和小孤,眉頭慢慢擰緊,等看不見他們的身影方垂下眼瞼,陷入沉思。

  直到一個黑衣人在他對面坐下,揭下頭上慕離帷帽,露出與長得一般無二的臉,才抬起臉,望向桌案對面,「查得如何?」

  古越搖了搖頭,眉心緊皺,「我搜遍了皇宮內外,竟無相思草,派出去的人也是無獲而歸。」

  容華眉頭也是微擰,這事當真是奇怪得緊,這些年來,他不斷派人查尋相思草種在何處,可是一直沒能得到消息。

  這次古越親自前來,仍是查不到蛛絲馬跡。

  古越望了望窗外,慢慢吸了口氣方問道:「白筱…….他還好嗎?」

  容華神情微黯,「還好。」好字出口,心尖像刀扎一樣痛,「帶她回去,不能再讓她留在此處。等商會一完,立刻就走。」

  「你不回去?」容華的決定在他意料之中。

  容華點了點頭,為他斟杯茶。「我再查查。」他就不信這個邪,用了這麼多年的相思草,會在西越隱形得無影無蹤。

  古越靜看了他一會兒,方道:「其實你何必為這事苦苦糾葛,放手便是。」

  容華輕笑了笑,臉上全無改變主意的意思,放下茶壺。

  古越擱在桌上的拳頭一握,「以我說,不如乘這次商會,拿了風荻,我就不信他的命抵不過那幾株相思草。」

  容華搖頭一笑,」殺他容易,活捉他卻難,再說拿了他,迫他們交出相思草,我們拿回去不會種,又有何用?」

  古越將杯中茶一飲而盡,起身,抓了桌上帷帽戴上,「你帶她回去,我來查。」

  ☆☆☆☆☆☆☆☆☆☆☆☆☆☆☆☆☆

  白筱見城中廣場正在搭建棚子,上前方是個大棚,往下左右兩側一溜的小棚子,中間鋪了全新的大紅羊毛地毯,十分奢華,說是唱大戲,卻不設桌椅,舞臺。

  再看那些盯著佈置場子的監工,不是官員便是西越武將,吃了一驚,忙將臉別過一邊,不敢往那邊多望,引人注意。

  小孤低頭看了看她,又望了望正在佈置的場所,小聲道:「過幾天,風荻也要來『平州』。」

  白筱吃了一驚,『風荻』二字將她暫時放開的惱恨又再撩起。

  牙關一咬,臉陰沈了下去。

  驀然想起曲崢給她的記事薄裡記載著西越的風土民情,每三年會舉行一次商會,來的不光是附近各國的商家,還有各國的使臣,簽署來往貿易的事項,如果有重要的項目,就連各國的君王,皇子都有可能親臨。

  小孤看了看她,眉頭蹙了蹙,她對風荻的恨不是一般,從懷裡取出一個瓶,遞給她,「這個,你可能用得上。」

  白筱接過,撥開瓶塞,將瓶中物倒了少許在掌心,認得是能將人的面色變暗的易容藥物。

  雖然她現在一身布衣,然她出眾的面容終是惹眼,她不精通易容術,強行改變容貌,難免露出馬腳,更引人懷疑。

  倒不如這種僅改變膚色的東西來得方便實用。

  白筱將他看著,有些哭笑不得,「你怎麼不早些給我?」

  她已經在集市裡晃了三天,許多人已經看過她現在的模樣,到這時才拿出來給她,不是玩她嗎?

  小孤聳聳肩膀,無奈道:「我平日也不用這玩意,自然不會有,而普通的易容粉末,且能瞞得過風荻的眼睛,這是我去向『千面』買的。」

  白筱愣了愣,西越有一個奇人,擅長易容,賣出的東西自然是以假亂真,叫人無法分辨,算了算『千面』的住處離『平州』距離,普通人最快也是十天霎時間方能來回,如果能有極好的駿馬,再加上絕高的騎術,披星戴月的趕路,怕也得三五日方能來回,而小孤離開『平州』三日多………

  再看他,雖然仍然神采飛揚,然眼裡卻布了些血絲。

  心念一動,感激之情油然而生,「你這幾天是去尋『千面』買這東西了?」

  小孤轉頭輕飄飄的看了她一眼,不直接答她,「東西你是收下了,這東西一千兩銀子,還有我來回的食宿費,辛苦費………嗯………我吃點虧,也不多算了,算你二千兩。」攤了手掌,「拿銀子來。」
作者: 彤櫻    時間: 2011-8-11 05:13 AM

第一卷 第186章 落井下石的小孤

  白筱好氣又好笑,感激他這番好心,然被他這麼一鬧,剛剛湧上來的那些酸楚,感動煙消雲散。

  沒好氣的將他的手一推,「你知道我沒錢。」

  「沒錢?那可不能給你了。」小孤將雞公車一丟,伸手來搶她手中瓷瓶。

  白筱花容失色,這可是她救命的東西,死死攥在手心中,夾在手臂中護著,說什麼也不讓他搶去,然見他來勢洶洶,真搶起來,怕是難保,急叫道:「我欠著,我欠著。」

  小孤即時收了手,飛快的伸手入懷掏了一頁紙出來,攤開來放在雞公車緣上,「口說無憑,得立個字據。」

  白筱伸頭過去一看,白紙黑字寫著,『白筱欠小孤二千兩紋銀………』連年月日都寫好了。

  張了嘴半天無語,他居然連這個都提前寫好了。

  過了良久才哈出一口氣,將眼一瞪,大吼一聲,「小孤!」

  小孤挖了挖耳朵,退開一步,「怎麼?」

  白筱咧嘴笑了笑,眼裡全是狠意,真恨不得在他身上咬口肉下來,「感情你是事先算計好的?」

  小孤輕搓了搓鼻尖,吸了口氣,一派的不以為然,「給人做事,拿人錢財,天經地義。你不願意,可以不要的,又沒人勉強你。」

  說著又伸手來搶她護在懷裡的瓷瓶。

  白筱尖叫著躲閃。

  「你再叫,可要引得官兵來了。」小孤幸災樂禍的望了望左右,朝著從他們身邊路過的一個官兵打了個招呼。

  白筱忙住了口,臉黑了下去,咬牙道:「我簽,成了吧?」

  小孤住了手,暼了她一眼,卻拿起那張欠條,慢慢的疊起。

  白筱一看傻了,不知他又要玩什麼花樣,「喂,你這是什麼意思?」

  「算了,這東西,我不賣了,省得你說我是強人所難,落井下石。」小孤疊那張欠條的動作,很慢,很慢,慢得可以給人催眠。

  白筱越發的納悶,一把將欠條搶過,拍在雞公車上,斜瞥著他,帶著狠意,一個字一個字的咬牙道:「我……心甘……情……願………的………簽………」

  小孤眉梢一揚,極快的不知從哪兒摸了個印泥出來,笑嘻嘻的伸到她面前。

  白筱瞪著伸在手邊的鮮紅印泥,差點閉過氣去,使勁閉上眼,深吸著氣,平和被他激起的滿腹怒氣,省得被活活氣死在這兒。

  過了會兒,才重新睜開,狠狠的在欠條上戳了個手指印。

  一把抓了欠條,朝他摔去。

  然欠條甚輕,未到他身子,便輕飄飄的飄落。

  小孤將印泥隨手往身後一拋,接了飄下的欠條,看著往前衝走的白筱背影,甚得意的用口哨吹著江南小調。

  他的哨聲清亮,起伏悠揚,吹得很是好聽,然聽在白筱耳中卻很是氣人。

  衝出幾步,實在壓不下心中怒氣,反身回來,睜圓了大眼,瞪向他得意洋洋的俊容,大喝了一聲,「小孤。」

  小孤忙將欠條背到身後,揚眉道:「手印按了,可不帶後悔的。」

  白筱突然挑眉一笑,剎時間媚態自生。

  小孤微微一愣,聽她柔聲道:「我不後悔,只是想跟你說句話。」

  「什麼話?」他懵懵的問,這些年來東奔西走,美貌女子沒少見,卻從沒見過一個女人可以在眨眼間由一條極致的秀雅之美轉變成另一種全然不同的極致媚然之美。

  白筱咬唇一笑,猛的抬腿,重重的朝著他小腿踢了一腳。

  小孤失神中,竟被她踢了個中,痛得抱了腿,單腳著地,原地跳了兩圈,見她得意的逃遠,苦笑了笑,世間竟有這般野蠻的女人。

  回頭見附近的行人向他望來,顧不得痛,故作無事的將腿放下,往前走,腳一著地,痛得一齜牙。

  聽旁裡有人低笑,「小孤,你也有吃女人虧的一天啊?」

  小孤揚臉過去,「打是親,罵是愛,沒見過嗎?」

  那人開口戲道:「你不是不找媳婦的嗎?還親什麼愛什麼?」

  小孤不以為然的撇臉道:「不找媳婦就不能調情了麼?這叫生活樂趣。」

  轉臉見白筱轉頭過來,冷哼道:「你再胡說八道,我就嫁了你,讓你天天『享受』生活樂趣。」

  小孤一哆嗦忙住了嘴,周圍一片哄笑。

  白筱回來院子裡,將今天掙來的銀子埋了,尋思著再掙些,便沒法尋人打探莫問的下落,然此地人生地不熟,除了與小孤和青兒熟悉,卻不認得誰,就連該向誰尋問打探,都不知道,嘆了口氣。

  小孤靠在她院門上,看著蹲在樹下,嬌小的身軀,欲敲門框的手停了下來,竟有些不捨得驚擾了她。

  聽到那聲痛入心脾的嘆息,心裡竟隱隱一動,這活潑無懼的外表下,到底藏了多少東西。

  默了一陣,屈指敲了敲門框,輕咳了一聲,「吃飯了。」不等她回頭,轉身離開。

  見青兒站在身後,微微一愣,從她身邊繞過。

  青兒轉身向他追上去,「哥。」

  小孤站住,「有事?」

  青兒望了望白筱所在院子,小心的問道:「哥,動心了?」

  「哪能。」小孤輕抿了抿唇。

  青兒一眨不眨的將他看了一陣,「沒有就好。」白筱與他們是兩個世界的人,神色黯了下來,就如那個人………

  小孤輕舔了舔下唇,眉頭微蹙,上前一步,攬了妹妹的肩膀,一同回走,「還忘不了那個人嗎?」

  青兒垂了眼瞼,「哥哥………」

  小孤將攬著她的手臂緊了緊,「傻丫頭,實在不行,就去見見他吧,見過了,大不了狠狠的痛一次,或許痛過之後,便能放開了。」

  青兒搖了搖頭,「我想將他放在心裡,深深的埋著,不讓人看,也不讓人知道,就這麼埋著。我不會去見他,見了就埋不住。」

  小孤眉頭擰成疙瘩,「何苦呢,天下那麼多男人。」

  青兒強忍了淚,笑道:「天下這麼多女人,哥哥為何不給我找個嫂嫂?」

  小孤捏了捏她的鼻尖,溺愛的笑道:「一個妹妹都這麼麻煩,再找個老婆,這日子沒法過了。」

  抬眼見已到了家門口,便打住了話岔。



第一卷 第187章 青兒的隱私

  飯後,白筱如前幾日一樣,幫著收拾好碗筷,也不多留,便獨自回自己這邊院子。

  到了門口隱約覺得身後有輕微聲響,回身張望,又什麼也沒看見,心裡砰然亂跳,沒來頭的緊張。

  站在原處,不敢進院子,凝聽了一陣,又聽不見聲音。

  眉頭微蹙,可能只是一時的幻覺,正要推門進院,見青兒背著竹簍出來。

  那竹簍,白筱不經意間看過,裡面總放著一把花鋤,幾塊乾巾,並無別的東西。

  但青兒每天將那竹簍背進背出,從不見帶任何花草回來,倒是常見院中晾著洗淨的乾巾。

  她試著問過她,在種些什麼東西,她只是一笑而過,從不作答。然白筱總覺得她笑意後有一抹苦澀。

  心裡就更是迷惑,不願種的東西不種也就是了,何必讓自己如此難過。

  望了望總覺得有異樣的樹林,憂鬱了片刻,悄悄遠遠跟在青兒身後。

  等她們離開,樹幹後轉出來一個一身黑衣的頑長身影,他退邊緊貼著一隻體態矯健半大白虎。

  白虎刨拉著爪子,欲向白筱追去,黑衣男子撫摸著它的頭,搖了搖頭,白虎不甘心,情不願的在他腳邊趴伏下去。

  黑衣人正欲離開,眼前人影一晃,他身影頓時警惕的向後退開兩步,正眼看向眼前陽光般的笑顏,微點了點頭,算是打過招呼,仍直要走。

  小孤雙臂交錯抱在胸前,笑了笑,「這個白筱果然非同一般,就連古越太子也會親臨打望。」

  古越聽到『打望』二字,眉頭微蹙,臉頓時拉了下來,橫了他一眼,「豆兒,我們走。」

  白虎忙起身隨他走了。

  小孤挑了挑眉,返回院中,停了停,隔著圍牆望了望隔壁院子支過來的紅杏。

  白筱隨著青兒繞到城邊一處山腳下一戶獵戶人家院子前,遠遠見青兒警惕的往後望了望。

  白筱忙縮身樹後,掩去身形。

  青兒見身後無人,便進了一角的一間矮屋。

  白筱心裡疑慮更大,她既然是出來種植花草的,為何會到這樣的地方來。

  等了一陣,不見青兒出來,才向小院走去,在院門外觀望了一陣,不見有人,才走到青兒進去的那間矮屋門前,將耳朵貼著門,聽了一陣,裡面居然全無聲音。

  如果不是親眼看見青兒進去,斷然不會認為這裡面會有人。

  等了一會兒,輕輕推開矮木門,裡面光線昏暗,一眼便能將屋子看穿。

  微微一愣,青兒難道在這屋裡化掉了不成?

  有容華所授挖地道,布機關的那一遭,一愣之後便不自覺的轉往角角落落,那些不起眼的地方看。

  就著門口照進來的光線,果然間屋子中間有一處地面十分光滑,像是經常觸摸著的,走上前,摸了一陣,果然是處拉環。

  猶豫了一陣,仍止不住好奇心,拉起拉環,揭開一塊方形木板,裡面寒氣襲來。

  朝裡望了望,微微有光。

  在獵戶家中設有地窖儲存獵物,是在正常不過的事,換做誰也不會有所懷疑。

  如非跟著青兒前來,白筱也不會多想。

  下了地窖,穿過一條低矮的地道,看見前方是一扇半掩著的木門。

  白筱摸到木門邊,從門縫裡張望。

  裡面是一間甚潮濕的土屋,土屋內種著十來株不知何種植物。

  屋裡沒有一點陽光,那些植物長得十分茂盛。葉子顯心形,每一株長著一小束掛著豆粒的花心,那些花卻是墨黑色,美得甚是詭異。

  是她從來不曾見過的。

  青兒正小心的給那些植物添土,添完土,又取出乾巾,一片片的拭抹葉子上的水珠。

  小心認真的不漏下任何一片葉子。

  直到白筱站得腿軟,青兒才伸了個直身活動了下身骨。

  臨起身前,手指輕輕撫過其中一株頂端的墨黑花蕾,她的臉半側過來,竟是白筱從未見過的溫柔神色,好像她手指撫過的不是花草,而是情人的面頰。

  白筱見青兒有出來之意,忙退了出去。

  雖然種點東西,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但她畢竟是偷偷跟來的,被人撞見窺視人家隱私,甚不好。

  奔到院外隱身樹後,便見青兒從矮屋裡出來,望了望四周,並無異樣,才走出小院。

  白筱望著她,實在不解,種幾株花草為何要這般偷偷摸摸。

  青兒又將小屋外種的一些普通草藥翻了翻土,隨意撥了一把拋入背著的竹簍,才起身走出小院。

  白筱等她從身邊走過,突然跳出,從她身後拍了拍她的肩膀。

  青兒全身一震,嚇得面色大失,回頭見是她,才鬆了口氣,瞪視著她,眼裡帶了些警惕,「黑燈瞎火的嚇死人麼?」

  白筱不以為然的走到她身邊,「人正不怕鬼敲門。」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青兒頓時起了疑心,「你來這兒做什麼?」

  「一個人悶得慌,出來逛逛,遠遠見你走出來,想叫你的,你走得太快,讓我好趕,一路追來,卻不見你的人影,你去了哪裡?」白筱望著前方,口氣輕鬆。

  「我……」青兒看了白筱一眼,「我去採些草藥。」

  白筱也不捅穿,笑了笑不再多問。

  青兒見她神色並無異樣,才慢慢放鬆下來,「喂,你那假藥賣光了?」

  白筱『嗯』了一聲,「賣光了。」

  青兒『哧』的一聲笑,回頭見她頭上珠花,少了兩粒珠子,『咦』了一聲,「珠花上的珠子呢?」

  「砸了,和在那『仙藥』裡了,她們買去也不算太虧。」白筱摸了摸頭上珠花,她喜素,頭上裝飾一向不多,常戴的便是一支珠釵和一朵小珠花。

  常戴的那隻珠釵倒是愛的,被容華拿去了,不曾還她,也就沒再另尋釵子,而珠花反倒沒什麼特別喜愛啊,不時的更換。

  現在摳了兩粒珠子下來,自不心疼。

  青兒皺了皺眉,「敗家,皇家的人就是不同,那兩粒珠子都能賣些銀子,還巴巴的砸了還做成假藥。」

  白筱撇了撇嘴角,也不與她爭,那珠子上雕了她的名號,拿出去賣,用不著兩日便能被人揪出來。

  青兒見她不駁,反而奇怪,又反問道:「你今天騙了人家多少錢?」

  「二三百兩。」白筱挑眉,有些小得意。

  青兒白眼一翻,心疼道:「抵不過那兩珠子的錢。」

  「剩下的珍珠沫還能裹二三十粒,還能賣上好些個二三百兩。」

  青兒驚得睜大了眼,半晌才吐了一句話出來,「你真是黑心。」

  白筱將在手中揉碎的樹葉,一拋,她就是沒小孤看得明白人心,「便宜了,她們不稀罕,如果不是怕她們拿不出來,我還想要千八百兩的。」

  青兒啞然,覺得她甚不可理喻。

  這時,白筱突然聽見前方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夾著車輪碾過地面的聲音,向這邊急奔過來,聽得出是官兵行軍之聲,心裡突然一驚,左右轉望,只得身側有一處民宅,屋側灌木叢生,顯然這屋子,久無人住,拉了青兒忙閃身灌木叢之中蹲伏下來。

  青兒不知她為何突然如此,正要發問。

  白筱忙捂了她的嘴,輕搖了搖頭。

  青兒也是聰明的,知她如此定有原因,輕點了點頭,配合的安靜下來。

  不消片刻,遠方燈火通明,一大隊官兵押著一輛囚車而來,後面又另有一輛遮的嚴嚴實實的馬車跟著。

  到了近處,青兒看清被囚在車上的人,面色大變。

  白筱見她神色有異,在她耳邊低聲問,「你認得他?」

  青兒直勾勾的望著那人,對白筱的問話,全然不覺。

  官兵在屋前停下,火把放光的光芒照亮了半天邊。

  白筱暗暗叫苦,和青兒縮成一團,巴不得就此縮到地面下去。

  後面馬車車門打開,戰戰兢兢的下來一個穿著錦袍華服的官紳,面色鐵青,垂著手,一言不發。

  帶頭的軍官手臂一揮,有人上前將囚車打開,將那囚犯從車上拽了下來。

  那人腳下不穩,到是摔倒在地,半天爬不起來。

  就著月光能看清他身上血跡斑斑,卻是受過大刑。

  白筱感到貼著自己的青兒的身子微微的顫,轉頭看她,她臉色慘白,眼裡卻無從懼怕之意。

  有官兵奔到屋門前,一腳踹開木門,衝了過去,屋裡傳出一陣打砸翻抄之聲,過了好一會兒,才見人出來,手中捧著兩株方才在獵戶地窖所見的花草,奉給那官軍。

  白筱心裡越加狐疑,再看青兒,臉上已全無血色。

  官軍結果,眼眸頓時一窄,迸了寒光,踹了地上囚犯一腳,「還有一株呢?」

  囚犯身子不住的抖,明明怕到極點,卻打起精神道:「如果官爺答應放了我的妻兒,我就告訴你們還有一株的下落。」

  官軍勃然大怒,揚了馬鞭照著他沒頭沒臉的一頓狠抽,「私種仙草是死罪,私賣仙草更是滅九族,你有什麼資格談條件?」

  囚犯將牙一咬,「既然如此,官爺也不必再問,動手便是。」

  白筱握了青兒的手,只覺冰冷刺骨。
作者: 彤櫻    時間: 2011-8-11 05:30 AM

本帖最後由 彤櫻 於 2011-8-11 05:31 AM 編輯

第一卷 第188章 仙草

  軍官聽了他這話,反而停了手,陰森森的橫向在一邊爍爍發抖的官紳,官紳忙低了頭不敢看他。

  小心的道:「他妻兒並不識得種植之法,也不知此事。」

  軍官這才轉回臉,盯著囚犯良久,才道:「這件事我做不了主。」眼露凶光,不過是賣出去一株,只要將這事了了,又有誰能知道?

  囚犯心裡一陣冰冷,到了這時候已然豁了出去,「我偷種仙草,是該死罪,然而我的妻兒並不知此事,她們何罪之有?我要見二皇子。」

  軍官冷笑,「就憑你也想見二皇子,再說這是先皇定下的規矩,且有濫殺索然無辜之說?如果你好好說,我可以讓你們一家人死得痛快些,否則………」

  囚犯又驚又怕,聲音都顫了,「你………你想怎麼樣?」

  軍官一偏頭,「帶上來。」

  身後又拽出一個婦人和一個四五歲大的孩童,另有官兵牽了兩條齜牙咧嘴的大狗出來。

  軍官摸了摸狗頭,對囚犯冷笑道:「它們可是餓了好久的。」

  囚犯心驚膽跳,面如死灰,看向妻兒滿含淚水的眼,哽咽了一聲,突然不知哪兒來的氣力,突然跳了起來,抽了身邊官兵腰間佩劍,發瘋的揮了幾下。

  眾官兵以為他要發狂,反而後退一步,沒敢馬上上前。

  官兵怒喝道:「你還敢反了嗎?」

  囚犯抖著手,將手中劍又是一陣亂揮,「不要過來。」一邊說,一邊一步步後退,退到妻兒身邊,慘笑了笑,「我們就算死在這兒,你也別想逃得掉,你死期也不遠了。」突然反手砍向自已妻兒,刀起刀落,他的妻兒倒在血泊之中,他妻子一時不得死,望著他眼裡流著淚。

  他也流著淚,猛的橫刀割了自已脖子,倒地死去,他妻子才闔了眼。

  白筱看到此處,臉色也慢慢白了下去,怒火上湧。

  不過就是幾株草嗎?卻這般逼死人,這西越還有天理嗎?

  這時突然有人上來,在軍官耳邊小聲道:「二皇子來了。」

  「怎麼可能,二皇子明明後日方到。」軍官大驚失色,撇了地上已死去的一家三口,「快拖走。」

  然,還沒來得及動手,馬蹄聲已到面前,一隊高頭大馬在屋前排開,眾官兵哪裡還敢再動。

  白筱看著騎著高頭大馬,緩步走來的高挑身影,原本嫵媚的面容在火光下透著冷寒,不覺中雙手緊緊攥住,眼裡的恨意像是要將對方穿出幾個窟窿。

  風荻掃過地上血泊,冷哼了一聲,鳳眸冷至極點,朝身後偏了偏頭,手中馬鞭一指那位軍官,「軍棍二百。」

  軍棍二百,分明是要了他的命,軍官頓時沒了方才的囂張,兩腿一軟跪了下去,「末將何罪之有,皇子要末將的性命。」

  風荻冷冷的看著他,全無表情,「當真不知?」

  軍官臉色漸白,強自鎮定,「他私種仙草倒賣,這是犯了先皇定下的規矩,末將只是秉公辦事,何罪之有?」

  風荻臉色一沉,「死到臨頭,還不肯說實話。既然你要問,我就讓你死個明白,省得我冤枉了你。

  仙草種植十分不易,需大量的物資,你剋扣分發下來物資銀兩,飽漲私囊。他出於無奈才私賣仙草增補費用,他雖然有罪,卻也是迫於無奈。

  你急著殺他,不過是怕我前來知道你的罪行,才在我前來之前,殺人滅口。

  不過你萬萬沒料到,他察覺你的意圖,暗中修書於我,更沒料到我會提前到來。」

  他說到這兒,掃了眼地上慘死的一家三口,嘆了口氣,「可惜還是晚了一步。」

  軍官面無血色,還想再辯,風荻暼向身側,「要我動手嗎?」

  話落,已有人上前將軍官按住,剝了他身鎧甲,一五一十的打起來。

  風荻不理會被打得殺豬般嚎叫的軍官,看向地上血泊,又嘆了口氣,「可惜了,來人,將他們厚葬。」

  杵在一邊的官紳,一直到這時候才回過神,撲通一聲跪到風荻馬前,「二………二皇子,臣………臣………」他哆著嘴,後面的話說不出口。

  風荻淡淡的垂眼看了他一眼,「還有一株仙草到底去了哪裡?」

  官紳頭搖得跟浪鼓一樣,「實………實在不知去了哪裡………他………他雖然會種,卻不會繁殖,否………否則怎麼會這麼多年,並不見他另外繁殖出來。再說已經這麼多年了,不曾聽說哪裡有仙草出現,賣出去的那株,怕……怕是早枯死了。」

  風荻不看他,「那些私扣的物資,你雖然沒拿,但你知情不報,也當死。」

  官紳整個人軟了下去,面如死灰,等著受死。

  風荻側臉看他一陣,默了下去,過了會兒方道:「軍棍四十。」

  官紳死而逢生,長鬆口氣,身上更沒了一絲力氣,趴伏在地上,「謝謝二皇子不殺之恩。」

  風荻柔和的五官輪廓,隨著火光的跳躍,帶著冷豔,「如果再讓我發現有私扣物資之事,殺無赦。」

  白筱對他是恨極,然這時的他卻讓她心念一動。

  他對自已的臣民原來也如容華和古越一般鐵面無私。

  如此看來,那些非人的行為,僅僅是對她,暗自冷哼,對他這個人不知是該贊還是貶。

  轉頭看向身邊青兒,見她的瞳孔在火光下閃爍,眼一眨也不眨的看著場中。

  再想她方才去獵戶小屋的種種異樣,心裡突然一跳,難道他們所說的那株是賣給了她?然她那地窖中少說也有十來株之多………

  西越出一些珍貴難得的藥草,這些東西被嚴格控制,已不是什麼秘密。

  如果說青兒冒險種這東西是為了錢財,倒可以理解。

  然聽他們的話,這些年來,不曾往外賣過一株,對她此行就實在費解了。

  難道純碎是為了尋刺激?

  青兒撫摸那花草的愛戀神情在眼前飄過,望了回天,該不會是愛上了這些花草吧。

  那些官兵也不管那軍官死的還是活的,足足打完了二百軍棍,才向風荻回稟。

  風荻不言,直到有醫官上前查過,報已死,才點了點頭,帶著人馬離開。



第一卷 第189章 不許的生意

  等官兵遠到看不見火光,白筱和青兒崩緊的身體才鬆了下來,軟靠在一堆。

  白筱用手肘換搗了搗青兒,「那是什麼草,他們這麼緊張。」

  青兒方才緊張的心臟縮在一團,痛得呼吸都困難,深喘了口氣,站起身,背上竹簍,「你不知道得好。」

  白筱就沒指望她肯說,隨她站起,跟在她身後,突然問道:「那個人把那什麼『仙草』藏在那黑屋裡,為何不死?」

  現在雖然是晚上,但那小屋的窗戶均被木條釘得死死的,就算大白天,也透不進光。

  青兒想也沒想的道:「見了光才會枯死………」話說出口,方知說漏了嘴,連忙打住,回頭見白筱若無其事的跟在她後面。

  眉頭一皺,「你到底看到了什麼?」

  白筱也是自處險境,被小孤所救,又得他們收留,才有現在這暫時的平安,也不瞞她,「賣出來的那株是你買下的,是嗎?」

  青兒陡然一沉,「你跟蹤我?」

  「我只是好奇。」白筱知道不該窺視她的隱私,然現在知道了,也就忍不住想知道更多,「你哥哥做這行,已經是險到了極點,你為何還要冒這麼大的險做這事?萬一被查到………」想到方才那一幕,心裡冰涼一片。

  她和小孤都是踩著刀刃過日子。

  青兒見她眼裡儘是關切,怒意漸去,將背上的竹簍往上聳了聳,接著往前走,「與你無關。」

  「為財?」白筱追在她身後。

  「不是。」青兒眼角瞄了她一眼,「就沒見過你這麼貪財的公主。」

  白筱扁了扁嘴,如果不是落到現在這地步,鬼才愛財,「那軍官居然可以從這東西裡面貪得如此之多的錢財,可見這東西養起來當真貴得很,你該不是把你哥哥弄來的錢都喂了它們?」

  「哪能,它們可沒花我哥哥一兩銀子。」青兒與她相處幾日,雖不時與她拌嘴,卻知她是個極有分寸之人,並不擔心她會將這事往外倒。

  「吹吧,就憑著你那些小破爛雜貨,哪來這麼多銀子?」白筱一想到她那一雞公車的破爛就沒了語言。

  「他們沒尋到方法,自然貴得很,其實那東西只要用心些,根本無需什麼錢財便能養得甚好。」青兒終是年輕,說起來,便有些沾沾自喜。

  白筱並不大著惱那是什麼名花貴草,見她那表情,仍忍不住問道:「他們種了這許多年,都不會,你如何知道的方法。」

  青兒撇了撇嘴,「他們有一屋子這東西,死了一株,還有別的,只要不會死光了便可以,哪裡會千小心,萬小心,自然也不會用盡心思去另尋方法。而我只有一株,死了不會再有,當然要天天盯,日日護,想方設法的保著。時間長了也就尋到了些門路。」

  她娓娓說來,白筱聽著,可以想像出她小心翼翼呵護僅有的那一株花草時的情景,不由生出些酸楚,氣氛變得有些沉重,吸了吸鼻子,戲笑道:「看你一片葉子,一片葉子的抹著,嘖嘖,那溫柔勁像對著男人一般。喂,你到了嫁人的年齡也不找男人,天天對著這些花草,該不會有戀花癖吧?」

  青兒臉不由的紅了,呸了她一口,「以為人人像你那般變態。那東西喜陰,見不得陽,然陰暗的地方自然潮濕,它偏偏又久泡不得水,泡得久些,葉子就會爛,如果一路爛上去,極易死,所以很難養活,其實只要每日在下露水之後,將葉子上的水珠抹去,便能長得好好的,長到一定光景,自然會分出新枝。

  那幫笨蛋,不明這個道理,一味的將爛到花莖的花枝重新修剪插種,抽新芽來保證存活下來的數量。

  而這東西甚怪,它自然分枝出來的新枝,無需多加理會,而修剪出來的插技卻非插種深海寒泥中方能存活,深海寒泥何其難得,而且深海寒泥離了母石三個月便乾結,不可再用,如此一來,種幾棵草自然是貴過黃金。

  那些笨蛋只想發展新枝,卻沒想想怎麼保住舊草。虧得西越有錢,花著大價錢保著,也正因為這樣才會讓那些個人生貪念。」

  她左一個笨蛋,右一個笨蛋的罵著,說得甚輕鬆,白筱卻聽得吁噓不已,這得她費了多少心思和心血才能琢磨得出來。

  「照你這麼說來,尋到了方法,也並不難養?」

  青兒『嗯』了一聲,「只是繁殖的甚慢,想要多些,卻也是極難,我種了這好些年,才得了這十來株。」

  白筱倒覺得她一株種成了十幾株已經很是了不得,「這麼說來,你那十幾株定然能賣上好些錢。」

  青兒鼻孔朝天,「價錢連城,不過只要一露面,便人頭不保,再多錢,也享受不了,我警告你,可不許打我這花兒的主意。你想要錢,賣你的假藥去。」

  白筱『呵』的笑了,見前方已有人走動,便轉了話題。

  青兒見如此乖巧,識得眼色,對她越加喜歡。

  白筱回到住處,又搗鼓著裡了些麵粉丸子,才洗漱了上床睡覺。

  和青兒一起時,顧著說話,沒時間胡思亂想。

  這時獨自躺在床上,想著莫問,不知小孤四處奔走,能否聽到些風聲,或許可以試著請他幫忙打探打探,雖然那傢伙收錢不眨眼,甚是黑心,但總強過全無目的的瞎撞。

  想著那二千兩的欠條字據就甚頭痛,今天掙的那點銀子尚不夠給他還債。

  又想著風荻那張邪媚的臉,心中騰起火,久久難滅。

  一陣涼風從窗外吹進,她轉頭望去,見一枝花橫在明月上,想起在『熙和軒』的窗戶上,總能看見一枝梅枝橫在明月上,而他坐在桌邊處理事務疲憊了,總會抬頭望向化帶著梅枝的明月。

  那日他在車下焦慮的神情在眼前飄過,胸口猛的一抽痛,赫然驚住了,過了許久才回過神,望著那輪明月,腦中慢慢抽空,沒了睡意,直到天將亮,才迷迷糊糊的睡了過去。
作者: 彤櫻    時間: 2011-8-11 05:48 AM

第一卷 第190章 越描越黑

  白筱正睡得熟,一陣乒乒乓乓的敲門聲將她吵醒。

  這大清早的,有人來打擾,還是頭一回。

  納悶的揉著惺惺睡眼,猛地一個叮凌,該不會是風荻發現了她的下落,帶了官兵前來搜查。

  一骨碌從床上爬起,出了房門,踮了腳尖便要往後門溜。

  出門沒兩步,發現門外叫門的均是女人的聲音,並不是她所想的官兵。

  心下甚奇,折了回來,湊到院門便尋了個門縫往外張望。

  見門外立著的卻是昨天買她的麵粉丸子的婦人。

  又是一驚,難道是那東西吃了沒效,或者效果不佳,上門踢館?

  哪裡還敢答應,越發的放輕腳步,做賊般的回縮。

  「難道不在家,是不是去了集市?」門外拍了這陣的門,裡面沒有應答,不由得停了下來。

  「我們去過集市,不見人,這時辰該是在家才對。」

  「會不會是去了別處?」

  「要不,我們晚些再來?」

  白筱心大心小的杵在房門邊上,想關了房門接著睡自己的回籠覺,又怕她們發起瘋,破門而入,就得把她堵個正著。

  「一個姑娘獨住,該不會出了什麼事?要不我們把門撞開看看?」

  白筱驚得哪裡還有瞌睡,抬頭看向與小孤加相隔的矮牆,微一遲疑,躡手躡腳的摸過去,搬了幾塊石塊踮腳,提高裙子,手臂勾住圍牆,打了一條腿上牆,費力的攀爬過去。

  剛探了個頭,與正在牆邊洗漱的小孤對了個眼瞪眼。

  小孤不可思議的將她看著,這位公主居然爬牆………

  白筱被他撞上,也甚尷尬,扯了扯嘴角,擠了個比哭還難看的笑。

  小孤伸長脖子,從矮牆上望過去,看向隔壁院門,已是瞭然,抱了手臂,挑高了眉梢,也不走,幸災樂禍的看著。

  白筱翻了個白眼,笑都省了。

  拍門聲又起,白筱即時一驚,腳下一滑,身子頓時失了平衡,向這頭跌了下來。

  小孤搶上前將她接住,驀地又想到她所說的,碰了她就得娶她,忙又丟了手。

  白筱『砰』地一聲跌趴在地上,痛得一聲悶哼,抬眼瞪他。

  小孤無辜的聳聳肩膀,低聲道:「我沒碰你。」

  白筱恨得咬牙。

  門外又有聲音傳來,「看樣子當真不在。」

  另一位急道:「她不在,可怎麼辦,她說過數量不多,萬一賣給了別人,那可怎麼辦?」

  白筱一聽,臉上神情,轉怒為喜,原來不是踢館的,是上門買賣。

  又聽門外道:「但不在家也沒辦法,走吧。」

  前面那位嘆了口氣,敲門聲便停了下來,大有要離開的架勢。

  白筱顧不得被摔痛的屁股,一骨碌爬起來,攀著矮牆想爬回去,然聽到腳步聲向這邊走來,等她爬回去,她們怕是已然走遠。

  急忙轉身,向院門奔了過去,一把拉開院門。

  看著一群婦人走來,如果一人一粒,又是幾百上千兩的進帳,莫問的消息費,估計也能摸上個邊了。

  呃,這專賣當真做得。

  像是看到了一線希望,面上頓時放了光,如沐春風。

  外面婦人,一眼瞅見她,跑著迎了上來,滿臉堆笑,「哎呀,在這裡,害我們好找。」

  白筱笑著裝傻,「不知找我什麼事?」

  昨天買過麵粉丸子的婦人面露羞澀,「姑娘的『仙藥』當真靈的很,所以我們姐妹們都想買上一些,當然我還想多要些。就是不知道還有沒有………」

  「有,當然………」白筱眼角間見立在一側的小孤似笑非笑的將她看著,眼裡儘是玩味,頓時尷尬,神色間便有些不自在。

  推著婦人往外走,「我們過隔壁去。」

  婦人眼尖,一斜眼,瞅見院裡的小孤,眉宇間頓時露出些暖昧笑意,朝她遞了個眼神,「我說怎麼尋不到姑娘,原來又來勾引小孤,什麼時候請我們吃喜糖啊?」

  白筱耳根子刷的一下透紅,結巴著,「誰………誰………誰勾引他了?」

  本有些幸災樂禍的小孤見一把火燒到了自已身了,也著了急,「喂,喂,你們可別亂說啊,我跟她一清二白,什麼事也沒有。」

  他不辯還罷了,越辯,女人們越認定二人有染,向白筱笑道:「姑娘的『仙藥』當真好得很,難怪小孤也抵不過。」

  眼角掛著小孤,嘖嘖兩聲,甚是羨慕,說話也越加的露骨,「小孤長得這麼好,可是天上人間難尋的人才,昨晚想必銷魂得很,就是不知他那本事如何?」

  話飄入小孤耳中,整張臉剎時間像煮熟的蝦子,不敢再和那些婦人爭辯,朝著白筱叫道:「喂,你倒是跟她們說清楚,我們………」

  婦人低笑,「我們,我們,真親熱,看來這喜酒用不了多久了。」

  小孤頓時啞然。

  白筱大清早的從他院子出來,真真是有口辯不清,窘得恨不得挖個洞,鑽下去,漲紅著臉,瞟了眼小孤,後者也是一臉的憋悶,將臉一沉,「你們到底要不要『仙藥』了?如果不要,我可要走了。」

  如今之計,也只能轉移注意力,擠開人群,漲紅著臉朝隔壁走。

  「要,怎麼能不要。」婦人們調笑歸調笑,哪能忘了正經事。

  一窩蜂的朝著隔壁院子湧。

  邊走邊問她些穿著打扮的事。

  白筱哪能當真知道這些,不過在戲園子時,不時能聽見戲班裡姑娘們拿這些事說笑。

  為了把麵粉丸子賣價錢再好些,便將那時聽到的挑挑撿撿的拿些出來說與她們聽。

  婦人們哪聽過這些,這時聽了,自然又新鮮,又羞澀,又覺得甚有道理,個個記著回去多用心思。

  白筱見差不多了,進屋取了昨天晚上搓的麵粉丸子,握在手中,「我可要先說好了,昨日亂得你們搶了就走,害我賠了不少銀子,今天說什麼也不能了,這麼賠法,我寧肯不賣。」

  「你放心吧,銀子我們都帶來了,絕不會再少你一兩。」婦人們一見她只得十來個,這兒的人能分均都不錯,想要多一個都難,個個將她的手盯緊了,生怕搶不到。

  「那說好了,一手交貨,一手交錢。」白筱可不願她們再像昨天一般一搶而散,純良些的倒還丟下了些銀子,滑頭些的,銀子都沒付便混著跑了。

  「行,你說什麼都行,快些吧。」

  婦人眼觀左右,等她手掌一鬆,不等她分派,在她手掌中又是一搶而空。

  白筱大急,「喂,你們又搶,銀子。」

  「就付,就付,不會少你的。」婦人們指著還有下次生意,這次倒不敢就這麼跑了,個個將搶到的藥丸子緊緊攥在手心中,才開始在身上解裝著銀子的包裹。

  這時其中一個婦人突然感到有人拍她屁股,瞪了她身邊婦人一眼,罵道:「我不過是拿多一粒,用得著這樣嗎?」

  旁邊的女人奇了,「我怎麼招你了?」

  婦人屁股上又挨了一記,氣惱的提高了聲音,「你打我屁股做什麼?」

  「我什麼時候打了你的屁股。」被罵的女人被罵得莫名其妙,也來了些脾氣,往她身後看去,一看之下,倒吸口冷氣,煞白了臉,「老………老虎………」

  「什麼老虎?」婦人怒氣不減,扭頭看去,頓時也嚇得呆了,哪裡是什麼人打她屁股,分明是一隻白色老虎,正拿了個爪子扒她。

  白筱見二人神色有異,只道是她們想變著花樣賴錢,正要開口催促,見那二人兩腿中間,鑽出個毛絨絨白虎頭,也是大吃一驚,這地方怎麼會有這樣的猛獸。

  呆愣間,白虎已從人群後鑽出,白筱盯著白虎,不敢相信自已的眼睛,試著叫了聲,「豆兒?」

  原來這白虎不是別的,正是在她府上寄養了好些日子的豆兒。

  老虎長得甚快,一些日子不見,已然大得她幾乎認不出來。

  豆兒見她認出它,更是歡喜雀躍,開心的爪子在地上刨抓了幾下,一縱身向白筱撲去。

  那白虎未長成,但體態已是相當強壯,白筱哪裡受得它的一撲,頓時被它撲倒在地。

  婦人們一看之下,嚇得屁滾尿流,哪裡還顧得上給銀子,撥腿就跑,向門口急急逃竄。

  白筱被豆兒按在地上,一陣猛舔,她塗在臉上,讓膚色變黯的易容藥物被豆兒舔了個乾淨。

  她見那些婦人爭先恐後的出了院門,一兩銀子也沒留下,不禁大急,推開身上的豆兒,爬起來,飛撲向門口,「喂,銀子沒付呢。」

  有婦人回頭,見白虎跟著她跳出院門,嚇得面無血色,逃得更快。

  白筱望著作鳥獸狀一哄而散的人群,納悶得想哭,好好掙錢買賣被攪和成了虧本買賣,回身大吼,「豆兒。」

  豆兒聞聲躍到她面前,看她神色,意識到自已做了什麼惹了她不高興,討好的不住舔她的手。



第一卷 第191章 古越問情

  白筱對它本是愛極了的,雖然失了上千兩的銀子,但久不見它,這時突然見了,也是歡喜, 又看它如此神態,心軟成了綿,蹲下身,將它 抱了,「豆兒,你怎麼會在這兒?」

  話落方省起,它絕不可能獨自從北朝跑到西越來,赫然想起那日被風荻侮辱遇見容華,雖然 容華不曾見到她,然她卻害怕面對容華。

  既怕他知道那日之事,又怕承他那份情,彷彿能將一切拿捏在手中的他,讓她害怕。

  對她而言,情就是情,容不得算計,也容不得猜忌。

  面色慘變,短時換了臉色,放開豆兒,怔忪起身,心裡砰然亂跳,往身前那小片叢林望去。

  白筱心臟緊緊縮成一團,隱隱作痛,拍了拍在身邊不安分的豆兒的圓腦袋,慢慢後退,打算提前自動遁了。

  一陣風吹過,書後方飄出一方黑色袍腳,袍上 的暗花龍紋在晨光下一閃即逝。

  樹後轉出的黑色人影,抬手揭去頭上幕離帷帽 ,凝著她的藍黑眸子,深且沉,「你在怕什麼 ?」

  白筱緊縮的心臟,猛的鬆開,長鬆了口氣,「 你怎麼在來這裡?」

  「商會。」他審視著她蒼白清瘦的面頰,濃眉微蹙,看來這些日子,她確實受了不少苦。

  白筱往他身後望了望,不見容華,才當真放鬆下來,「你怎麼知道我在這兒?」

  「昨天看見你在集市賣『仙藥』,教人如何使用媚術。」他微蹙的眉頭,突然一抖,想著她昨日裝模作樣的神色,禁不住唇邊帶了笑,「 我看你活得甚是逍遙,居然連怎麼誘惑男人,都領悟的如此透徹。」

  白筱只覺眼前一花,腰間一緊,等回過神來, 已離了方才站立的地方,被他拽進叢林,後背抵了樹幹。

  他身子上前,將她抵住,不容她逃開,眼裡閃過戲謔,「薄衫半解,輕紗綾羅似掩非掩……」

  白筱的臉頓時紅成了紅布,恨不得一頭撞死,那麼丟人的事,被小孤撞到也罷了,還落進了 他的眼裡。

  乾咳了兩聲,「這叫絕境逢生,不過是變著些花樣,掙些路費錢。」

  說起銀子,倒是可以向他借借,正盤算著得借多少才夠,見他突然收斂了戲笑,「隨我回去 ,不必再湊什麼路費。」

  她無心隨意之詞,他聽著卻萬般不是滋味。

  白筱頓了頓,對他一直是感激的,「我不隨你回去,如果你方便的話,能否借我些銀兩?」

  他微微一愣,「為何?」風荻一心拿她,她留 在此地何等危險。

  她在南朝之時,時常相見,倒也未覺得什麼,後來分開,難得再見,才發現竟時時想起她。

  然他心知容華心裡儲著她,想歸想,總是迫自己將她拋開,不去多想,直到聽說她出了事,被風荻擒了,並在軍中任手下將士對其隨意淩辱,頓時怒不可遏,整個人像要瘋了一般,恨不得立馬將風荻一掌拍死,哪裡還管得住自己的感情。

  當即要點兵出征,被容華強行按下。

  容華怕他沉不住氣,殺了風荻,才將南朝事務丟給他,自己前往西越。

  他坐鎮南朝不知白筱到底如何,日日坐立不安,這是他從來不曾有過的情愫,第一次為個女人亂了心。

  以往對於相思草,容華雖然苦苦糾結,他卻從來興致不大,得自是好,不得也罷了。

  而這次容華發急函給他,要他借商會之名查相思草的事。

  他二話不說,披星戴月的趕了來,當真是為了相思草麼?只有他心裡明白。

  到了『平州』見白筱無恙,這些日子壓在心裡的巨石才算落下。

  然對容華不與白筱相見,卻要他帶她回南朝,甚為不解,也隱隱感到不安,這裡怕是有文章。

  他與容華自小一起,已經多年,彼此心交,容華不肯說,他自也不問,問了也白問。

  然越是不知,心裡那團陰影越大。

  這時見她如此,疑心更重。

  白筱本無血色的臉,更白了些,神色間卻堅定不移,「我還有事要辦,所以暫時不能回去。」

  太平村在西越境內,如果離了西越,怕是更難打聽消息,何況來去時間,她拖得,怕莫問拖不得。

  另外便還有一個心願,要風荻不得好死。

  如果回了北朝,以賀蘭現在的懦弱,斷然不肯出征西越,何況還有那出了口的那該死的聯姻。

  北皇未死,必然回去尋機奪回江山。

  她如果此時回去,只怕在賀蘭那兒非但得不到援助,還得被賀蘭巴巴的打包送給風荻來加強自己的外援勢力。

  北朝說什麼也不能回。

  「何事?」他凝看著她,面色凝重,白筱的性子,外弱內剛,再想容華的異常舉動,如果不是在她身上發生了什麼大事,斷然不該如此。

  「別問,這是我自己的私事。」白筱輕咬唇瓣,垂下眼瞼,她欠他和容華已經太多,不能再欠。

  他伸手鉗了她下巴,將她的臉抬起。白筱極少見他這般認真的神情,心情碰的一跳,忙轉開視線,不敢多看,聽他沉聲問道:「是不是風荻那小子對你做了什麼?」

  她呼吸頓時一窒,身子崩住,牙不覺中陷入唇瓣,唇瓣上滲出一滴鮮紅血珠,猶自不知。

  古越深眸黑了下去,滾上怒火,面頰瞬間轉冷,騰起了一股殺氣,箍在她腰間的手,陡然一緊,聲音冷冽,「說,他到底對你做了什麼?」

  這些日子白筱是強忍悲痛,強打精神,不讓人看出自己的心事,故作歡笑。

  到了這個世界,小心翼翼,處處設防,仍被折磨得遍體鱗傷,全憑著明白這一切不過是一生中的宿命。

  不管如何痛,只是這一世,過了一切便只是過往雲煙,才能勉強支撐。

  然她終歸只得十幾歲,經歷了這些,哪能不委屈,又哪能不傷痛。

  被他一聲怒吼,撕破了偽裝,心潮湧動,如驚濤拍岸般向她壓來,再也壓制不住,『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作者: 彤櫻    時間: 2011-8-11 06:03 AM

第一卷 第192章 最不願見到的人

  古越愣了愣,看著她淚如雨下,心裡被刀割一般痛,放開她被他鉗著的下巴,手臂環過她的後背將她攬入懷裡,只覺得她身子比以前又纖細了許多,更是心疼難忍。

  將他的頭壓在自已胸前,低聲問道:「到底發生了什麼?告訴我。」

  白筱伏在他寬闊的胸脯上,身體被他結實的手臂緊緊抱住,緊得像要鑲進她的身體,咯痛了她的骨骼。

  但這份痛卻讓她自與莫問分開以來,第一次感到依靠,如在無際的海洋上漂泊,驀然尋到了一處港灣,漂漂零零的心略略平了下來,去了害怕,也就越加的委屈,哪裡還止得住哭泣。

  古越摟在懷裡的嬌小身軀輕輕的顫抖,心裡像被人猝然狠狠的戳了一刀,無以言喻的氣憤急怒向他直壓過來,胸中抽痛不已,連呼吸都變得不順暢,臉色極為難看,繞過她後背,握著她臂膀的大手幾乎捏碎了她的手臂,「是不是風荻?」聲音陰冷刺骨。

  她雖然也是一國的公主,有著她的擔當,然在他眼中,她不過是他們臂膀下的小女人,需要人為她遮風擋雨。

  他越問,白筱越是哭的厲害,那些日子的屈辱和現在的無奈,全攏在她心裡。

  雖然委屈痛楚,然那些經歷卻不容她說與他聽,只是嗚咽。

  「是不是風荻。」他又再問道,聲音越加的冷寒。

  白筱氣苦,那日之事且能啟齒,她知他是何等的劣性,冷冽的聲音入耳,又有些害怕,哭也不敢放聲大哭了,咬了唇低聲哽咽。

  他身上的毒已有多年,需保得情緒平穩,不可大喜大悲,過去除了想起母親之事,才會有所動容。

  這時卻生生被她急出了一身的汗,一吸氣,抽動胸口一陣劇痛,透不過氣來,急燥難耐,驀然提高聲量,「你只消說是不是風荻?」

  白筱嚇得一哆嗦,抬頭看他,見他額頭冷汗涔涔,抽進一口氣,嗆得咳嗽不止,半天緩不過來,憋紅了臉,說不出話。

  他星眸如水,看了她一陣,驀地放開她,轉身要走出林子。

  白筱忙將他的手拽住,「你要去哪裡?」

  他回頭看了看她,薄唇輕抿了抿,抑著胸間怒火,柔聲道:「你哪裡也別去,我晚些來接你。」

  白筱胸口冰冷,已然想到他要去哪裡,死死拽著那隻手,不敢稍加放鬆,被他脫手而去。

  她記得這隻手總是溫熱的,這時卻極冷,知他是怒到了極點,心中更怕,手攥得更緊,「你不能殺他。」

  「為何?」

  他眸子一寒,殺氣瑩然。

  白筱禁不住打了個哆嗦,咬咬牙,深吸了口氣,「我的事,我自已處理。」古越功夫固然厲害,然風荻有了莫問那一遭,行事十分謹慎,就連昨晚所見,也是前擁後護,哪能輕易近身。

  他強行前往,就算拚命殺了風荻,也難全身而退。

  她絕不允許這樣的事發生。

  古越冷笑,「你想如何處理?」她一個弱女子,在西越什麼也沒有,又能如何?

  她後悔方才沒能忍住,在他面前露了軟弱,才讓他有所察覺,鬧成現在這般環境,微仰了仰臉,不讓淚再流下來,將拽著他的手緊了緊。

  他長年練武征戰,掌心被兵器磨出一層粗繭,微微咯著她的手,卻讓她心中一暖,「我自有辦法。」

  「你有什麼辦法?」她越是倔強,他心中越是憐惜,同時生出更多的怒氣。

  她心中大慟,深吸了口氣,也慢慢冷靜下來,見他執意要去,不肯讓步,心中隱隱不安,嘴角微沉,眼裡沒有一絲猶豫,「不用你管。」

  「我還偏要管了。」他臉沉了下來,就知道她目前根本沒有可行的計畫,面頰剛毅冷峻,低喝道:「撒手。」

  她從來沒覺得自已弱小過,但這時卻被他迫人的氣勢迫得節節敗退,這是硝煙血雨中滾打跌撞出來的強勢,絕非她這樣未經過太多大風大浪的人可比。

  這一刻,她突然覺得這些年來,如果不是他和容華一直安分守著自已的那片疆土,不往外擴張,天地間怕將是另一番情景。

  僅存的意念苦苦掙扎,低了頭,垂淚道:「我知道你看不起女子,我也知道自已沒有你的氣勢能力,但是有些事,我真的要自已去做,才能甘心,否則一世不得安寧。」

  她的聲音微弱而輕飄,「你可以殺他,但殺了他,我仍一世不得快樂,這一生又有何意義?人生苦短,如果就這麼過了,到了盡頭的時候,再往回望,且不遺憾?我不知自已這一世能活多久,但我不想遺憾。」

  他身子一顫,直直的看著她。

  她的話一個字一個字的敲進他心裡,她不甘心,到底什麼事讓她如此不甘心?

  默著還尚未回答,一個熟悉的聲音傳來,「既然如此,由她吧。」

  白筱渾身一震,面白如縞,整顆心像是要飛出胸腔,又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緊緊握住,使勁的揉捏,驚痛交加。

  放開緊拽著古越的手,呆滯的抬眼望去。

  容華一身白衣站在林邊,雪白的衣裳在陽光下微微泛著金光,乾淨而寧靜。

  手中提了個六角四屋的食盒,溫和的看著古越,「還是這般急性子,好歹也該把早膳用了再來,我帶了些早點來。」

  說著,又看向白筱,「一起?」

  他神色從容淡然,倒像是當真追著古越出來。

  白筱怔杵在那兒,直直的將他看著,他和古越同樣的模樣,看見古越就像看見一頭大雄獅野豹,傲視天下的霸氣。

  而他卻如清由遠水,清幽深谷。

  然怎麼看,都看不透他,平空生出些懼意。

  她臉色數變,見他向她望來,神態溫柔祥和,眼前浮現的卻是那日他望向遠方的焦慮眼眸,胸口狠狠的痛,出聲不得。

  古越瞪見容華,手掌攥緊,冷聲道:「你是來護著風荻的?」

  容華暼了他一眼,不馬上回答,笑了笑,指了指身後院子,向白筱問道:「不請我們進去坐坐?」



第一卷 第193章 賴著不走

  白筱僵著不動。

  容華笑了笑,也不等她有反應,自顧轉身走向院門,邊走邊道:「既然要回去當什麼公主,就該有皇家人該有的承受力。皇家的人落入敵軍,受些屈辱是難免的,既然有莫問相助,脫了身,那幫將士也沒得逞,又何必耿耿於懷?」

  白筱和古越同時一愣。

  古越回頭凝視白筱問道:「你放不開的事『瑜城』那次?」

  白筱望著容華的背影,也是迷惑,難道他當真不知她再次被風萩所劫的事?

  見古越臉上神情分明不相信。

  『瑜城』那次,雖然是其恥大侮,但對她而言,是何等微不足道。

  古越見她發怔,對容華的話越加的不相信,上前一步,握了白筱纖細的手腕,將她拽了過來,逼視向她,「你不必怕,如果不是,只消告訴我,如果我要風萩的人頭,任誰也阻攔不了我。」

  言下之意,就算連容華也不行。

  白筱又看了看即將走進院門的容華的背影,竟神使鬼差的點了點頭,「是。」

  容華推向院門的門頓了頓,心如刀絞,閉眼深吸了口氣,推門而入。

  古越將白筱拽的近些,「當真?」

  白筱知他不信,但這雖然是個謊言,但起碼能讓她暫時有勇氣面對這些人,定了定神,看向他,毅然道:「是。」

  古越默了下去,過了好一會兒道,「這筆賬,我會去討。」

  白筱澀然,不敢再看他像要將她每一根頭髮都剝開來看個明白的審視目光,望向在門口消失的容華身影,「我也餓了。」

  古越點了點頭,放開她的手臂,「走吧。」

  白筱暗鬆了口氣,往院子裡走,腳下卻輕飄飄的感覺不到地面的平實。

  到了門口終是軟弱下來,扶了門框不敢入內。

  雖然尋到一個藉口做遮羞布,然看著院中石桌前從容的從六角食盒內一樣一樣拿出來擺放著糕點,細粥的容華,剛剛升起的一點勇氣又瀉得沒了,仍是沒有勇氣靠近他。

  古越在她身邊停下,側身低頭,湊近她耳邊,「不管什麼時候,你想說的時候,儘管開口。」

  白筱的怯弱頓時化去,迎面點了點頭,「謝謝你。」

  古越眸色微沉,抬手拭去她臉上尚沾著的淚珠,動作極為溫柔。

  白筱微微一愣,過去見他對香巧是何等粗暴,萬萬沒料到他也會有如此溫柔的一面。

  這是突然聽見身後傳來『哐當』的一聲瓦碎聲。

  回頭望去,青兒愣愣望著她身邊古越,身前有一隻摔碎了的瓦罐。

  小孤聽到動靜,急步出來,「出了什麼事?」

  隨著青兒的視線看向古越,也是一愣。

  白筱的目光狐疑的在三人臉上來回巡視。

  古越慕離方才丟在了林中,真面對人,被人這般盯著,有些不耐煩,皺了皺眉,視線絲毫不在青兒身上停留,掃過小孤,返身進了院子。

  青兒赫然回神,他不認識她了……都這麼多年了,她已從黃毛小丫頭長成大姑娘,他又怎麼可能認得她。

  可是她卻一眼認出了他,他長高了,也壯了,但那張臉仍然清俊,那雙眼仍然懾人,叫她永遠都不會忘。

  白筱走向青兒,推了推她,「青兒,你怎麼了?」又回頭望了眼空已經沒了人影的院門。

  青兒搖頭,「沒什麼。」眼看有些發燙。

  「你認得她?」白筱甚奇怪,古越就算在南朝出巡也是慕離遮面多,就是南北朝的百姓見過他真容的也不多,想當初她為了看看他長成什麼模樣,還巴巴的去『大明寺』偷窺。

  想想當時情境也實在有些丟人。

  「不認得。」青兒笑了笑,掩不去眼裡的酸澀,蹲身清理地上的碎瓦。

  白筱轉臉見小孤眉頭擰緊,不似平日那般嘻笑不正經,心中疑團更大,也蹲了身幫她拾碎片。

  青兒收拾好殘局,淺淺的看了她一眼,便轉身離開了。

  小孤又望了望白筱門口,追著青兒去了。

  白筱看不見他們二人,才返身進了院子。

  小孤追上青兒,將她拽過一邊,壓低聲音,不讓淳爺爺聽見,「你為何要避?」

  青兒摔開拽著她的手,雙目泛紅,「他是什麼人,我們是什麼人,我根本就不能奢望。」

  「既然知道,為何不放開?」他們雖然並不受限於任何皇家,然他們與皇家,終是兩種不能交融的人,能有的只是交易。

  「哥……」青兒心裡堵得難受,那時她還小,和哥哥隨父母住在南朝與魏國的交界處的一片草原上,過著遊牧的生活。

  那地方不屬於任何人管轄,大家相親相愛,過得甚太平。

  直到有一年不知為何,魏國突然領兵直入,要趕他們離開,他們不肯離開家園。

  魏國血洗了部落,爹娘將他和哥哥藏在一處草垛裡。

  看著一個族人倒下,哥哥耐不住了,吩咐她在那兒不許亂動,自已溜出去尋找爹娘。

  她等了又等,一直等不到哥哥回來,害怕的哭走來,哭聲驚動了屠殺族人的官兵,騎在高頭大馬上向她奔來,將她從草垛裡提了出來。

  獰笑著將她狠狠的摔在地面上,提馬向被嚇得呆住了的她踏來。

  她看著在眼前提起的馬蹄,整個人完全傻住了,也不知道逃。

  眼見要被踩爛在馬蹄下,突然一匹黑色駿馬急馳而來,一柄長戟直刺入騰身而起的馬腹,在馬蹄落下之際,將渾然不知的她拽上馬背………

  直到哥哥牽了她的手,看著他帶馬離開才回過神。

  那時他還沒長成,然那張剛毅的面頰,懾人的眼眸卻深深烙進了她心裡。

  後來隨爺爺移居西越,慢慢的知道那個少年是南朝的太子。

  後來無意中得知每年向西越購買相思草的人竟然是他………

  隨著她長大,聽到的南朝古越太子的傳聞越來越多,他居然有斷袖之好………

  她一笑而過,不料方才見她對白筱是那般溫柔神情………心間漾開了層層波瀾。

  白筱送古越出去,重回院子,見容華坐在桌邊不知在哪兒弄了塊長形之物,拿了把小刀,在那兒雕雕刻刻,神色專注,沒有走的意思。

  便有些不自在,輕咳了一聲,「你不走嗎?」

  容華吹去手邊木屑,也不抬頭,繼續手中活計,「我在『平州』甚不方便,怕是要在你這兒小住幾日。」

  他的身份在這裡,自是不方便,但是以他的頭腦,這哪裡是什麼難處。

  白筱又且會信他?呼吸緊了緊,心臟砰然亂跳,臉上陰晴不定。

  然他開了口,她又怎麼好直言拒絕,偷看他臉色,優雅的側面輪廓如玉石一般溫潤,看不出有何異樣,與在南朝『熙和軒』時並無兩樣。

  心存迷惑,難道他當真不知道她再次落入風荻手中之事?

  不管他知道不知道,總是無法面對他。

  尋思著,如果他問多一句,可否方便,便尋個理由推辭了吧,被他看成沒心沒肝,也好過這般環境。

  不料他說留下後,便不再向她詢問,只是專注的削削刮刮手下的那塊長木。

  好像他留在她這兒是天經地義的,根本無需向她詢問。

  白筱嘟著嘴等了一陣,終是忍不住道:「這院子久無人居住,那些被縟許久沒人動過,怕是不乾淨。」

  他這麼好乾淨的一個人,怎麼可能用別人用過的東西。

  她現在用的還是收拾出這間院子以後,和青兒去現買的新被縟。

  容華終於抬起頭來,偏轉過臉來,「無需另外準備。」

  白筱一霎時間沒明白他話裡的意思,失問出聲,「什麼?」現在這天氣,到了半夜很冷,不用被縟,非冷的去半條命。

  她隨著他看來的目光,越加的緊張,這雙眼像是能看穿世間萬物,她怕他看穿了她。

  「嗯,反正也沒幾日,和你擠擠便好。」他向微微一笑,風吹開她耳鬢墨髮,儒雅溫文,眸光清澈,又帶了些隨意,好像他說出什麼驚悚的話,也是理所當然。

  他的目光不在她臉上多作逗留,又自轉頭過去,抬手撫去木塊上的碎屑。

  白筱即時僵了下去,說話也結巴了,「這………這………這不方便吧。」

  「只要不帶人進屋,有人來的時候,我不出來見人,別人也不會知道你屋裡有我這麼個人,有何不方便?」他眸光微閃,長睫輕扇了扇。

  白筱以為他會說,他們本是夫妻,又不是沒有同床共枕之類的話,沒料到他竟說出這樣的一番說辭,微詫之餘不禁有些哭笑不得,「我沒有養寵物的習慣。」

  「豆兒你都養得這麼大了,養我幾日,又有何難?」石桌邊少年依然聲音柔和,好像與她拉家常一般。

  白筱啞然望天,「那是在公主府,我現在落難中,沒錢養你。」

  「我自帶生活費用,你做便飯便好。」他放下手中小刀,開了食盒蓋子,從裡面取出一個金絲荷包,拋給白筱,「你不是缺錢嗎?這是我的食宿費,強過你賣那『仙藥』。」

  白筱接著荷包的手一抖,這丟人的事,到底有多少人看見?
作者: 彤櫻    時間: 2011-8-11 06:16 AM

第一卷 第194章 當豬來餵

  白筱尷尬得嘴角抽了幾下,見容華臉上沒有別樣表情,才紅了臉解了手中金絲荷包束帶來看,裡面竟是在大半袋子的金豆子。

  這些金子換成銀子,何止萬兩。

  看看身後小院,這食宿費著實豐厚了些。

  被他這麼一鬧,二人之間的緊張氣息卻緩和了些,「我這兒沒開火……」她自己都是在隔壁混飯吃。

  突然聽他說了聲,「這容易。」手上一空,接著又被塞進一物。

  低頭看去,手中金絲荷包被換成了一個竹籃,這竹籃明明是掛在一旁堆著雜物的小屋門外樑上,竟被他取了下來。

  「你是想要我去買菜做飯?」白筱一頭黑線,在她記憶中不管哪一世,都不曾做過飯菜。連做飯需要哪些程式都不清楚,如何操作?

  容華掂了掂手中金絲荷包,「這些我代你暫時保管幾日。」

  白筱臉色愈發的黑了,口中低聲道:「怕是想賴賬吧。」

  容華輕笑出聲,反手將金絲荷包放入袖中,「隨你怎麼說,這幾日,你沒將我餓著,我自會給你。」

  白筱低頭看著手中竹籃,斂了斂眉,她實在需要錢,幽幽怨怨的看了容華一眼,當真挽了竹籃,轉了身往外走。

  做人食難,煮豬食怕是容易吧,餓不死他便拉倒。

  容華低頭悶笑,能讓她憋悶著實不易,「等等。」

  白筱心不甘情不願的回轉身,瞪向他,「還有什麼事?」

  他走到她面前,從袖中取出兩件薄薄的事物,將其中一件給了她,「把這個戴上。」

  白筱不知那是何物,接在手,攤開來薄薄一層,抬眼見他正將另一塊往臉上套,已然明白,手中是一塊人皮面具。

  轉眼間眼前絕世容顏已變成一張極普通的臉,氣質依然儒雅脫俗,但那張臉已然沒了他那耀眼的光華。

  光這麼一看,又有誰能想到他便是讓世人敬如神靈的神醫,又畏如蛇蠍的南朝容華?

  他整理好臉上的人皮面具,見白筱怔怔的將他看著,微微一笑,「如何?」

  所有的五官變得平凡,那雙眼就越加的顯眼,許久不曾浮現的幻覺,又自浮上眼前,那雙回眸的龍眸久久不去。

  白筱懵懵的點了點頭,伸了手去摸他的眼,他微微一愣,唇邊笑意慢慢褪去,一動不動的任她摸著。

  他長密的睫毛像小羽扇一樣在她指尖上掃過,微微的癢,才赫然醒神,面色略變,慌得忙縮回手,心臟砰然亂跳,「對不起,我不是有意的。」

  容華輕呼出口氣,微笑了笑,從她手中拿過那塊人皮面具,小心的往她臉上套,小心到像是怕碰碎了她,與給自己戴面具時全然兩樣。

  「為何要說對不起。」

  他的眼深得很容易讓人迷失淪陷。

  她不敢再看他的眼,將眼瞼垂下,「我無心冒犯。」

  他的手指冰涼,隔著薄薄的人皮面具輕觸著她的肌膚,留戀不肯去。

  她屏著呼吸,越發的僵了下去,一動不敢動,怕稍加動彈便與他有更多的碰觸。

  他輕抬她的下巴,克制著將她攬入懷裡衝動,端詳著她戴了人皮面具的臉,柔聲道:「你我之間何來冒犯之說?」

  白筱睫毛輕顫,心間苦澀,他們之間不可再往前邁進,或許該就此說個明白,斷了他的想念,吸了口氣,驀然抬頭,望向那雙讓她無法泰然面對的眼,「你我……那次……」

  他見她雙眸倏然變得冷清,胸口悶痛,放開她的下巴,微笑著打斷她的話,「戴了這個,如果換到外面遇上,我怕是也認不出你了。」又理了理她耳鬢髮束,才道:「可以走了。」

  白筱被他這麼一打斷,見他神態怡然,心念回轉,也許他是關心自己的,但並非她所想的,揣著別樣情愫,怕是自己自作多情了。

  剛升起的勇氣,又再洩得沒了底氣,噎了半天,點了點頭,摸了摸面頰,入手溫熱,和沒戴面具是並無兩樣,可見這人皮面具做得何等精緻,暗暗吁噓,如果早一天見到他,得了這東西,何必去簽小孤的那二千兩的欠條。

  從懷裡取了小銅鏡來觀望,鏡中女子二十上下,面色黃暗,相貌平平與他現在容貌倒是甚般配。

  念頭剛起,耳根火辣辣的燙,在亂想些什麼。

  又想他與冷劍閣相熟,或許能打探到莫問的下落,然張了張嘴,終是沒能問出口。

  容華見她欲言又止,心裡更不是滋味,望了望天色,「如果再不走,怕是要撿人家買剩下的殘渣爛葉了。」

  白筱抬眼見他眼底深處閃過一絲異樣,陡然一驚,怎麼就忘了他是何等敏感的一個人,在他面前只要稍加露了異樣,便能被他猜到心思,忙收斂了紛亂的情緒。

  不安的瞅向他。

  他神色間並無不妥,走到她身邊,道:「我同你一起去。」

  白筱眨巴著眼,兩眼大睜,他居然說他要去菜市場……

  沒等她神態恢復正常,他已經向門口走去。

  呃,看來他到了西越當真閒得慌了。

  有人願意去當苦力,她自沒有拒絕的理由,二話不說隨在他身後出了院門。

  到了集市,雖然已過了買賣的高峰期,仍有不少晚出的婦人來往,甚是嘲雜。

  他雖然戴了人皮面具,混在人群中,仍十分岔眼,來往婦人不住向他們望來。

  白筱頓時覺得不自在,恨不得在他腳邊遁了,斜眼看他,後者卻是神色閒然,好像逛的不是菜市,而是古董字畫。

  在白筱記憶中容華慣來喜靜,從不見他往人堆裡鑽,如果遇到街上行人過多,往往會叫馬伕選僻靜之路,繞道而行。

  而這時,卻見他神色淡然,全無不適之態。

  在一處菜攤前停下,彎身從小貶菜筐內拿起一把青菜,認真看過,又放到鼻子邊聞了聞,放到白筱挽著的竹籃中,也不問價,隨意取了些銅錢遞於小販。



第一卷 第195章 珊瑚珠子

  小販接過,忙將自已菜筐中的青菜往白筱挽著的竹籃呈送,大有要將整筐的菜塞給她的架勢,手伸到一半,方覺得籃子太小,道:「公子,您留個門牌,我給你送上門。」

  容華神色溫和,搖了搖頭,「就這一把便好。」從白筱臂間接過籃子,要走。

  小販忙起身攔下,「那我找錢給您。」說著將容華方才給他的一大把銅錢留下兩文,多的盡數要退回來。

  容華不接,「不必了。」扶了白筱接著前走。

  小販看著手中一把銅錢,喜得直搔頭。

  銅錢錢值小,又重,在高消費的皇家人中用得甚少,在民間百姓間倒是通用,白筱對他居然換了這許多銅錢在身上甚奇怪,感情他提錢準備了來買菜似的,跟著他的腳後跟,「如果多幾個你這樣的人,世間就沒窮人了。」

  容華慢了一步,不理會身邊婦人們投來的羨慕目光,與她肩並肩的走,道:「這菜未用過藥物,也未長蟲,種得甚好。可見他平日甚是用心,雖然是小事,卻也看得出一個人的人品,他的菜就該貴些。」

  白筱扁嘴,鬱悶的發現自已很認同他的話。

  見他順手又挑了些菜蔬,肉食。又去了醬料鋪買了油鹽等物。

  出來買菜的是白筱,結果所有一切被他包辦了,白筱只起了個不用提東西的跟班作用。

  看著籃子裡零零散散的東西,小聲嘀咕,「餵頭豬,何需這般麻煩。」

  容華側臉過來,眉目舒展,似笑非笑,「難道你不吃?」

  白筱頓時啞了聲,罵他,連著自已也罵了進去。

  乾咳了一聲,這些東西買的再齊全,到了她手中,一會兒還不知能成什麼模樣,這時買的甚歡,到時怕是全無用處。

  他雖然有易容,相貌平平,但天生具有的氣質仍十分惹眼,她實在不願與他在外面到處逛蕩,只盼能早些回去。

  然他卻不緊不慢,全不著急。

  回路中,又將她拽進一家金鋪。

  白筱甚納悶,不知是不是他平日少逛街,這時難得逛上一次,硬是要逛個夠本。

  沈著臉杵在門口,不願動彈。

  正在招呼客人的掌櫃見他進來,忙從身後櫃中取了個包裝精緻的錦盒,迎了上來,「公子,您要的東西已經做好了。」

  容華點了點頭,放下手中竹籃,接了錦蓋,將像木樁一樣杵在那兒的白筱拽了過來。

  掌櫃的見白筱臉色不大好看,只道是他們小倆口鬧著彆扭,朝白筱陪了個招牌笑容,「公子對夫人當真疼愛得緊。這麼好的珠子,鄙人經商多年,還是第一次見,夫人當真好福氣。」

  他左一個夫人,右一個夫人的把白筱叫得臉青青紅紅甚是難堪,正想糾正,聽容華施施然的道:「應該的。」

  白筱一口氣噎在嗓子眼上,作聲不得,在外人面前,又不便與他爭辯,只得生生憋著,好不納悶。

  容華側眸看她,被她一眼瞪來,微微一笑,打開錦盒,豔紅的絨布上托著一支做工極為精緻的梅花釵,釵上鑲著拇指蓋大小的南海珍珠,溫潤盈亮,被陽光一照,像攏了一層琉璃光霧,珠子兩頭各串了一粒豆粒般大小的豔紅珊瑚珠,那兩粒珠子不似珊瑚珠子,豔而不俗,似透不透,生生將那隻素釵點綴得生氣勃勃。

  那兩粒珠子,與珠兒交與她的那耳墜一般無二,白筱入眼後,便移不開眼,感覺如同上次見到那耳墜一般,似曾相識。

  胸間突然泛著不知什麼味道,難道他這釵子是為珠兒打的?

  正在鋪子裡挑首飾的那位小姐,眸子頓時放了光,手中拿著的東西已然失了顏色。

  未來得及多想,他己抬手抽了她髮間那隻被她撬了珠子的髮簪,將錦盒中釵子插進她髮間,「這間金鋪工匠的手藝也是難得的,與南朝那家金鋪並稱二絕,做出來的東西便是勉強配得上你,以後尋到好的再換。」

  他聲音溫柔,在白筱聽來卻格外的刺耳,看來他當真有送人這種珠子的嗜好,送珠兒一對耳墜,現在又給她這支釵子。

  如果不是礙著有人在場,真想當即撥下來摔還給他。

  金鋪老闆聽了他的話,禁不住看向白筱,方才她進來之時,確實如見仙子,然仔細一看,那張臉就實在平淡無奇,可惜了那身段氣質。

  再看她一身粗布衣裳,不過是平民打扮,方才叫他夫人,不過是看著容華的面子,打心眼裡卻認定不過是這位公子在外面養的小,或者嘗的鮮。

  而這支釵子上的珠子實在是世間難道,再配上他們的手藝,可以說是它在其右,難有其左的,只怕不過是給她戴著玩玩。

  在他看來,這位夫人是萬萬配不上這支釵子的,聽了容華之言,便有些憤憤,不過礙於能拿出這樣的東西的人,絕非等閒之輩,非大福便是大貴,哪裡敢有怕表示。

  白筱這時才想以前常用的那支釵子落在容華手中,一直不肯還她,這時卻另打只釵子給她,也不知他存著什麼心思。

  正想抬手撥下,見金鋪老闆眼裡閃過的一抹不以為然,又見那個小姐的丫頭過來,向容華施了一禮道:「公子,我家小姐對這支釵子甚是喜歡,問公子能否割愛?」

  白筱看向那位小姐,見她正不住的偷偷看向容華那張平凡的臉,不知怎麼的,突然有些不舒服,垂下了想撥釵子的手,也看向容華。

  想著容華定然會一口回拒了。

  不料他卻朝著那丫頭微笑道:「釵子已經送給了我的夫人,能否轉讓,只消看她的意思。」說完又向白筱道:「我去後面付錢。」等她應了,便隨掌櫃走向裡間。

  那小姐微微一愣,看向白筱,她上上下下,除了頭上這支釵子就沒一件值錢的東西,喚了丫頭過去,交待了兩句。

  丫頭便又再回來向白筱道:「我家小姐說了,如果這位夫人肯割愛,這鋪子的裡的東西   任你挑,另外再奉上黃金千兩,這些金子也夠得普通人過上幾輩子了,夫人日後也生活無憂。」

  丫頭言下之意全無敬意,分明是當白筱踩了腳狗屎,不知怎麼就套到這位有錢的主,得了個好東西,但有錢人家的男人貪新鮮,玩夠了自然拍拍屁股走人,她捏了這支釵子,倒不如換成錢財,來得實在。

  一旁招呼著買賣的夥計睜大了眼,看向白筱,關注著事態發展。

  這東西白筱本沒打算要,聽了她這話,實在咯得難受。笑了笑,「我雖然很喜歡錢,但有些東西能換錢,有些東西卻不能換錢。」

  丫頭微了微,順口問道:「什麼不能換錢?」

  白筱嘴角輕拉,「心意。」

  容華在裡間聽見,心裡一漾,唇邊不禁露出淺笑。

  主僕,二人被她嗆得即時愣住了,漲紅了臉。

  丫頭不服道:「心意且能有銀子實在?」

  白筱冷笑不答,轉身不再搭理她們。

  容華付了銀子,走到外間,朝她柔聲問道:「可還有什麼想要的?」

  白筱輕搖了搖頭。

  容華垂手將她的小手握在手中,另取了粒珠子出來,比白筱頭上那粒小了些,色澤也差了不止一兩點,朝那位小姐問道:「我這兒還有一粒珠子,雖然比我夫人這粒差了些,卻還算拿得出手,我用來與人交換東西用的,如果姑娘出得起價錢,倒是可以賣你。」

  白筱酷愛珍珠珊瑚石,雖然不知這珠子能值什麼價,卻也認得是萬金難求之物。

  掌櫃眼尖,又是識得貨的,倒吸了口氣,「公子手中好東西看實不少,這粒珠子怕是難下萬金。」

  主僕二人驚得呆了,那丫頭愣愣的道:「不能吧。」

  掌櫃覺得她這話有諷刺他不識貨的味道,有些不快,不屑的斜了那丫頭一眼,冷聲道:「萬金怕還說少了。」

  容華笑而不言,拖著白筱的手,提了竹籃走向門口。

  白筱被人小看,正心裡不痛快,也不拒,任他牽著出了門。

  那小姐被這麼一鬧,臉上無光,東西也不挑了,帶了丫頭往外走,出得門口,聽裡面賣東西的夥計向掌櫃的笑道:「那釵子上的珍珠價值連城也就罷了,真真了不得的卻是那兩珊瑚珠子怕是傳說中的女媧石,據說是女媧補天時劃破了手,滴下的血珠子化成的,那東西可是無價之寶,也不知這位公子從何處得來。這麼貴的東西,也不交待一聲,留不留就由著一個婦道人家決定。這位更好,居然想一千兩銀子給人買下,當真好笑得很,幸好那夫人不同意,否則可虧得大了。」

  掌櫃嘿的一聲笑,「小子這幾年沒偷懶,倒是個識得貨的。」

  主僕二人羞得面紅耳赤,逃似的離開金鋪。

  白筱到了無人處才掙了掙,甩脫她的手,向他一攤手,「我的釵子呢?」

  容華輕飄飄的瞟過她的手掌,「送出去的東西,哪有再收回去的道理。」
作者: 彤櫻    時間: 2011-8-11 06:26 AM

第一卷 第196章 鬥氣

  「我幾時有送你,明明是你奪去的。」白筱繞到前面攔他。

  「我說是你送的,便是你送我的。」他看著她時快時慢眨了眨眼,坦坦然,將一番強辭之言說理理所當然。

  白筱恨不得踹他一腳,哪有這麼無賴的一國之君,那日分明是她想拿釵子對著自已來威脅莫言,讓他生生搶了去,那件事就這麼被他扳彎成了她送他的。

  這口悶氣真不知打哪兒出,撥了頭上釵子遞到他面前,「還你。」

  容華偏頭看了她一陣,面上並不多表情,直到白筱覺得甚是不自在時,突然問道:「當真不要?」

  白筱想著懷裡那隻耳墜,珠兒要她交給他的,一直沒得機會給他,這時竟不願給他了,反正她只說轉交給他,並沒說要什麼時候給他,大不了以後再給他便是,雖然這麼做甚不恥,擰著勁,「不要。」

  突然手中一空,見他手一揚,一道金光閃過,成個拋弧線遠遠飛出,落入前方山崖。

  心尖上突然像被什麼東西紮了一下,痛得一搐,變色道:「你就這麼給丟了?」

  等了一會兒,不見他理睬,眉頭一皺,提了裙子朝山崖方向奔去,在山崖邊兜了幾圈,沒能尋到,又急又氣,不理睬跟在身後的容華。

  朝著崖邊小路朝崖下去了,好在那山崖並不多高,沒一會兒功夫便到了崖底,在崖下灌木叢中一陣亂尋,棘刺勾破了裙襬也不理會。

  然崖下雜草叢生,足有半人多高,尋個東西實在不易。

  摸了把額頭急出來的冷汗,回頭見容華淡淡的將她看著,全無幫著尋找的意思,氣惱交加,紅了眼圈。

  雖然那珠子與珠兒的耳墜一般無二,心裡十分不痛快,但是他明明說了送於她,卻不多一句話便這麼全不在意的丟了,更讓她心裡堵得難受。

  一咬牙又自回身撥著野草搜尋。

  支出的枝杈勾住她長裙一角,她心情煩悶,也沒留意,只覺行動受到牽扯,回手用力一扯,『嘶拉』一聲,裙襬又裂開一條口子。

  白筱回頭看見,越加煩燥,索性手上用力,將拖落的布條撕了下來,隨手一擲。

  容華搖了搖頭,「既然不要,又何必尋?」

  白筱吸了吸鼻子,「我尋到拿去賣錢。」

  容華笑著又是一搖頭,「那你慢慢找,我先回去。」說完當真原路返回,朝著山崖上走。

  這下倒好,還把她一個人丟下了,白筱更是氣苦,獨自回身尋找。

  一道光暈從頭頂射下,地上反射出一道金光。

  白筱的心臟一陣狂跳,臉上盪開歡悅的笑意。

  朝著金光反射處急奔過去,撥開野草,唇邊笑意頓時僵住,一點點消褪。

  地上躺的哪裡是什麼金釵,不過是一片金葉子。

  她彎身拾起,看著手中金葉子,失望的嘆了口氣,將將的歡悅蕩然無存。

  就在這時,一道夾著紅霞的金光晃花了她的眼,忙轉臉避開,等眼睛適應了這道突來的金光,才重新睜眼。

  雪白的闊袖,袖口的回形圖案將那隻白皙無暇的手襯得越加完美,這隻手她一點也不陌生。

  這隻手捏著的赫然就是那隻釵子。

  釵子在陽光下反射著五彩光芒。

  白筱的目光從釵子向上,看過那隻手,一路向上,最後停在那張含笑的眼睛上,停駐了好一會兒,一股怒火頓時從胸腔騰起,直竄頭頂,將臉一沉,直起身,扭身就走。

  手腕一緊,被他拽了回去。

  胸中怒火更旺,反身將手臂一摔,未能掙脫出來,怒喝道:「放手。」

  他將手握的更緊,他的眸子本來就極黑,這時更黑得如一望無際的夜,剝開層層翻滾的墨雲,是無心掩飾的歡悅。

  白筱鼻子一酸,竟想流淚,抬高下巴,直視向他,「你很喜歡看我這樣,是嗎?」

  「是。」他神色坦然,聲音沉啞,她對他終是有些在意的。

  白筱越加的怒火衝天,想鎮定,不與他一般見識,可是怎麼也壓不下這沒不住上竄的火焰,「你想看我的狼狽相,想看我出醜,現在滿意了?」

  他輕嘆了口氣,「你真這麼認為?我想要看的不過是………」

  話沒完,崖上傳來憤憤不平的聲音,「孤鶴越來越不像話了,居然拒絕與二皇子交易,當年孤鷹也沒他狂妄放肆。」

  白筱聽到『二皇子』三個字,身子頓時一顫。

  容華眉頭微斂,生生將我想的不過是你的心嚥了回去。

  又聽另一個道:「有什麼辦法?誰叫孤鷹老了,現在他是這世上最好的消息搜尋著。」

  「這事當真蹊蹺,他連二皇子的面都不見便拒絕,難道他當真未卜先知,知道二皇子要查什麼,偏又是他查不到的?所以乾脆不見,省得壞了名聲。」

  另一人哼了一聲,「你有閒功夫揣摩他的心思,倒不如想想回去怎麼向二皇子交差。」

  那人頓時啞了聲,二人急急的走了。

  白筱滿腔的怒氣消失得無影無蹤,望著頭頂山崖,眸子澄清,閃著喜悅的光芒,最好的消息搜尋者………孤鶴……就在『平州』………

  亂成麻的思緒瞬間有了方向,如果能尋到這位叫『孤鶴』的人,如果能求得他相助,莫問一下落就有希望了………

  等崖上的人遠到聽不見腳步聲,才發現身邊容華一直一瞬不瞬的緊盯著她。

  忙垂下眼瞼,他知道莫問從『瑜城』救走了她,那她便該和莫問在一起,可是如今只得她一人,而不見莫問,必然有因,可是他自見了她,不曾過問半句莫問。

  她自然知道他為何不問,然不問不表示不會猜忌,不會有所覺察。

  以他與冷劍閣的關係,此時說多錯多,說多漏多,於莫問怕是有害無利。

  默著的她,模樣十分乖巧。

  容華凝視著她,心尖化開苦澀,如果她像外表這樣乖巧就好了,可惜她心裡儲著的終是那個人,慢慢呑呑的開口問道:「你想尋孤鶴?」



第一卷 第197章 哪能不怨

  白筱將唇抿了一下,她只要有一個異樣眼神,一個遲疑表情,就瞞不過他,乾脆不出聲,算是默認。

  他唇角浮出一抹淺笑,胸口卻痛得一抽,不緊不慢的道:「他不接風萩的買賣時因為他不能違背自己做人的原則。」

  白筱呼吸一緊,他居然肯告訴她,抬眼看向他,想知道更多,又不敢問,眼裡不經意的露了渴望。

  容華神情從容平靜,好像要將她一點點的看穿,每看穿一點,心臟便被撕開一點,看得越透,他的心也就越支零破碎,「他收留了你。」

  他的聲音入耳,白筱已分辨不出是何種心情,這個消息對她而言是天大的喜事,然對他,卻是說不出的歉意。

  重新垂了頭,一聲不出。

  他艱難的咬著下唇,潤了潤微澀的唇,吸進一口氣,慢慢呼出,這些本不該告訴她,她知道了小孤便是孤鶴,定會順著這條藤往上爬。

  她知道的越多,他面前的路就越加的難行,她就離他越遠。

  明知不該,還是做了,暗自重重嘆了口氣,將手中珠釵插入她髮間,「回吧。」

  她平凡微黃的面頰在珠釵反射的光暈下即時生了輝。

  他只匆匆掃過她的眼,便不再看她,實在不願看她為了莫問牽腸掛肚的神情。

  怕再看下去,忍不住會殺了莫問。

  白筱杵在雜草叢中,望著他順著小路緩緩上行的身影,風吹開他的衣袂,儒雅飄逸,落入白筱眼中竟生出種種道不明的蕭瑟。

  忍不住追上去,拖了他的手,卻不知該說什麼。

  容華身子頓時僵住,眸子微微一閃爍,僵持著不願回頭,怕一回頭,看見的又是另一番情景。

  他的手如她初來這個世界時,為她把脈時那般冰冷。

  白筱垂眼看著被她抓住的手,「那年,你既然有辦法進得我母后的寢宮,為何不帶我走?」

  她不會忘記,那日在昏迷前看到的白色身影。

  如果那時他帶走了她,現在只怕也不會是這般的情景,所有人都不會如此難堪,痛苦。

  莫問也會過著那雖然清貧,但卻太平的生活,不必經歷這麼多痛楚,像現在這般生死不明。

  容華也不必為了她費心操勞,憂心忡忡。

  而她或許也會安安分分的在他的庇護下過著慵懶的生活,開開心心的混完這一世,哪來哪去。

  這些年她不願想,也不願提,其實打心裡怨著他,怨他做事做一半,當初既然去了,為何又要丟下她,任北皇將她折騰來折騰去,落下如此光景。

  初初跟著艾姑娘學琴,雖然她不知道他的心思,不敢去尋他,但心底深處,又何嘗不存了一絲奢望。

  古越見過她,必然會跟他說。

  那時她想,或許他對她還有些兒時的情義,會設法尋到她。

  然而他一直沒出現,那份奢望一點點消退,對他的心慢慢死去。

  後來心裡慢慢儲了莫問,才算將往事丟開。

  等她已經能將他完全丟開時,他卻又再出現她面前,糾葛不清,叫她情何以堪?

  「你當年丟下了我,後來便不該再來惹我。」

  容華身子一震,僵了下去,她當年昏迷前看見了他,如果那樣,她且能不怨恨他?

  當初他又且能不想帶她走,然北皇來得太快,根本沒有時間做下一步的行動,等他得以出得北朝皇宮,她已經被送出了宮。

  搶著安排好一切,她卻中途失事,失了蹤影。

  再次得知她的下落,已是古越征戰回來,順藤摸瓜的尋找她,發現她竟在他最信任的艾姑娘庇護之下。

  那時他無比欣慰,有艾姑娘的庇護,任誰也難傷她分毫,比在任何地方更為安全。

  他以為她神使鬼差的有了最好的環境,也就放放心心的任她那樣慢慢長大。

  哪想到這是他一世中最大的失誤,這是他始料不及的,就算她不怨他,他也怨自己的。

  「對不起,怪我。」

  白筱眼眶微微的發熱,其實又怪得了他什麼,那時他也才十三四歲,南北朝又一直不和,他又為何要救她這個北朝的公主,賀蘭向他求救,他來了已是情義到了,又且能無休止的奢望。

  苦笑了笑,「你和古越是好君主,你們該有自己的天空。我已經走得很遠,回不了頭了,你……放手吧。」

  他是神仙般的人物,高雅清靜,她這破碎的身體和支離的心,怎麼還承得了他的情?

  容華手掌反握,將她的手緊緊攥緊,他只盼著能攥得越緊越好,怎麼能放?

  白筱被他握著手掌微瑟,抬頭見他抬了面,望向遠方天空。

  他雖然戴了人皮面具,這時看來,面容依仍清峻,儒雅溫和,但這層表皮下的心堅如鐵石,又叫人永遠看不透。

  白筱摸了摸懷裡揣著的珊瑚珠耳墜,只要他回頭,便把他的東西還給他。

  不知怎麼的,手上竟灌了鉛一般,重的不能再抬高一點,深入懷裡,將耳墜取出來交還於他。

  突然很怕他回頭來看她,看見她此時卑鄙惡劣的心態。

  他望天澀笑,他何來天空,不過是夾縫求生,慢慢收回視線,也不回頭,牽著她的手道:「走吧。」

  白筱長鬆了口氣,過些日子,他心情好些的時候再給他。

  抬手撥下頭上的釵子,也一併收入懷中。

  雖然不忍丟棄,卻也不肯再戴的。

  他將她的手緊緊的攥著,直到崖頂路上,才放開她的手,提了置於路邊的竹籃繼續前走。

  白筱跟著他身後,看著他翻飛的衣角,一路上什麼也不願想。

  反正他們是前來參加商會的,過了商會,便會離開,這一切就會結束。

  眼見快到家門前,低聲輕喚,「容華……」

  「嗯?」他輕嗯了一聲,聲音一如既往的溫和,好些他們剛才並沒有發生剛才的那些不快。

  「你麼回去以後,不要告訴我母后,我在這裡。」她的住處畢竟與小孤他們的院子只得一牆之隔,回去後說話便不能這般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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