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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鋼鎖 -【亡靈天國】《連載中》 [打印本頁]

作者: jafacc    時間: 2011-8-2 09:33 PM     標題: 鋼鎖 -【亡靈天國】《連載中》

本帖最後由 jafacc 於 2011-8-2 09:39 PM 編輯

【小說書名】:亡靈天國
【小說作者】:鋼鎖
【作者簡介】:男,江西 - 贛州
【其他作品】:今天永不終結
【內容簡介】:推倒女神還是被女神推倒,這是個問題。
【小說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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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jafacc    時間: 2011-8-2 09:40 PM

章一 搶錢搶糧搶女人

  「我們的目標是?!」陳安平坐在寬大高聳的白骨王座上掃視軍隊,聲音帝王般深沉威嚴。

  「沒有蛀牙!」山坡下的亡靈大軍發出了整齊劃一的聲音。

  「不是這個。」陳安平無奈地扶住了額頭,儘管曾是一名大學教師,但要教會這些只有力量沒有頭腦的傢伙如何在正確的時候說正確的話還是超出了他的能力範圍。

  「搶錢搶糧搶女人!」老邁的亡靈軍師上前一步站在王座前大吼,連吃奶——哦不,是連吸腦髓的力氣都用上了。

  「搶錢搶糧搶女人!」亡靈重複,驚天動地士氣高漲。

  「去吧。」陳安平揮揮手,大軍整齊地向後轉後隊變前隊,邁著機械沒有絲毫活力的步子向遠處黑云籠罩的城池進發,這是陳安平六個月來教會這些沒腦的亡靈的唯一東西,不過他知道只要走出五百米,隊列便準會一團糟,個子大的亡靈控制不住自己的步子越走越大,身後的矮個子只能加快步伐,到了隊列最後基本就是在跑,排頭兵稍一停頓後面就撞得一塌糊塗,一旦倒地就再也別指望能爬起來,抵達目的地時隊列能剩下一半就很不錯了。

  所幸的是亡靈深淵最不缺少的就是亡靈,這裡是整個多元宇宙的垃圾場,每天都有無數的世界向這裡傾瀉垃圾。

  陳安平就是一個被傾瀉的垃圾,在他所處的那個宇宙,那個世界,在那顆被稱為地球的小行星上,24歲的陳安平在一個風和日麗的午後開開心心地喝著雪碧走在人行橫道上,被一位一邊尖叫著一邊猛踩油門的女司機駕駛的保時捷911敞篷跑車撞進了護城河。

  然後,他醒來時就已經是亡靈深淵的一個小領主了。詭異的奪舍事件,亡靈本就沒有身體,一個靈魂奪取了另一個靈魂的控制權,完全沒有邏輯可言,聽起來就像是三流小說家寫出的四流故事,無論是他生前所接受的科學教育還是現在一塌糊塗正在摸索中的鬼神體系——誰他媽知道該叫什麼名字——都無法就這件事給出一個合情合理的解釋。

  「大人。」亡靈軍師打斷了陳安平的思緒,「我一直想問……女人是什麼東西?」

  軍師滿臉對知識的渴望,「我知道什麼是糧食,也知道什麼是錢,但在此之前從未聽說過女人這個名字……是一種食物麼?好吃麼?」

  陳安平轉過身,默默注視著那張即便籠罩在霧氣中也散發著老不死味道的老臉,強忍著往上面吐口水的衝動。

  「不,女人不是一種食物。」陳安平冷靜地指出,「她們是一種可怕的生物,破壞力驚人,尤其是當她們掌握了一種名叫汽車的武器且發出沒有任何意義的尖叫時。」

  「就像亡靈之嚎?」

  「對,就像亡靈之嚎。」陳安平起身離開王座,走上了山頂,他的身體籠罩在一團霧氣之中,面部若隱若現,這是深淵中絕大多數亡靈的形態,事實上陳安平能大致將霧氣凝結成人型已經說明了他的力量,而只有那些處於深淵食物鏈頂端的亡靈君王們,才能真正顯露出生前的本態,甚至是任意改變形態。

  遠處的天空黑云欲墜,黑色下面是火盆般熊熊燃燒著的城池,亡靈從四面八方匯成灰色的洪水向城池湧去,陳安平的部隊衝出這個小山谷後就像一滴水融入了大海般消失不見,之前的估計太過樂觀了,能有一成活著抵達城牆下就已經是個奇蹟。

  「比奧運會開幕式還要盛大。」

  陳安平讚歎。他摸著腰間的長刀,思量著自己什麼時候沖上去搶功或是轉身逃命才是最合適的。亡靈沒有頭腦,但他有,在廣闊到沒有邊際的亡靈深淵,戰爭每時每刻都在發生,沒人在意戰爭的勝負,沒人關心生命的流逝,亡靈們要的只是戰爭,戰爭就是亡靈深淵打發時間的唯一手段,和亡靈戰爭,和其他位面戰爭。人死了變成亡靈,亡靈死了會變成什麼他不知道,或許深淵的下面還有深淵吧,他也不想知道。

  陳安平已經死了一次了,不想再死第二次。

  「奈德·坦格尼安。」有人在身後說,聲音輕飄飄的,彷彿是飄在空中的棉絮。

  陳安平沒反應過來,繼續思考著向前還是向後的哲學問題。

  「奈德·坦格尼安。」後面的人略微加重了口氣。

  陳安平醒悟了過來,奈德·坦格尼安是他現在的名字,這個不幸被他控制的亡靈小領主擁有一個高貴的名字,他認出了這個聲音,幾乎就在同時他鬆開了劍柄,雙膝跪地,匍匐著轉過身,這一切都是在一瞬間完成,身後的人滿意地笑了,

  「不,不,不用如此,奈德,我跟你說過多少次了,我們是朋友。」

  朋友你個頭,奈德在心裡咒罵著,卻用無比恭敬的口氣大聲稱頌:「高貴、智慧與強大的拜拉席恩大人,我永遠都是你忠誠又微不足道的僕人,您的鞭笞就是對我的最大恩賜。」

  「哦,我從不懷疑你的忠誠。」拜拉席恩說,「現在,起來吧。」

  奈德當然不會聽他的鬼話。小亡靈並沒有站起來,而是畏畏縮縮地抬起了頭,看見的是一個漂浮在空中的一個巨大圓形水滴,青色的水流緩緩流動著,不斷循環。奈德鬆了口氣,青色代表著對方的心情不錯,如果出現的是血紅色或是深紫色,那麼他大概就真要享受一場盛大的鞭刑了。

  拜拉席恩,亡靈深淵的永恆主宰座下二十君王之一,奈德就是為他而戰,準確地說,奈德只是他手下無數小嘍囉中微不足道的一個。

  「奈德,我對你最近的表現很滿意。」君王漫不經心地說。

  「都是大人您教導有方。」奈德揣摩著對方的來意,完全沒有頭緒。

  「我注意到你的軍隊在最近幾場戰役中表現非常出色。」

  「那是因為他們從大人的光輝中汲取了力量。」奈德心想見鬼,他不過是儘可能地讓軍隊晚一些投入戰鬥,以免在衝鋒過程中就被友軍踩死。

  「聽說你讓軍隊在衝鋒時喊一句很特別的口號?」君王進入了正題,「搶錢,搶糧,搶女人。對吧?」

  奈德的腦子有些懵,這完全是他的惡趣味。「如果您覺得不合適,我這就讓他們忘了這句話……」他低頭看著地面,儘量讓自己的聲音顫抖。

  「不,不,你誤會了,我對這句口號沒有什麼特別想法,如果它能讓士兵們更有戰鬥力,那麼就隨它去吧。我感興趣的是你提到了『女人』這個詞。」君王的口氣若有所思,「我不記得你是從一個有『人』的世界墜落而來,我一直以為你來自盛產精神變態的非物質世界——這麼說來你以前是個人嘍?」

  「如大人所願。」

  「很好。」君王滿意地打了個響指——天知道他是怎麼做到的,「我正在尋找一個『人』去幫我做一些事情,既然你是,那就最好不過了。」

  青色的霧氣從水滴中散出,以最快速度吞噬了整座山丘,片刻後一陣微風掀開了青色紗帳,君王與奈德都失去了蹤跡。

  「現在,你可以站起來了。」拜拉席恩說,此刻他們並不是在慘烈的戰場上了,這是一座漂亮的宮殿,地面與牆壁都是用華麗的白色玉石砌成,其中又鑲滿了大小不一,造型各異的銀鏡,富麗堂皇,流光溢彩。一個高大俊美的男性正站在奈德身前,身上是一件乾淨整潔的白色長袍,金色長發隨意披在腦後,眼睛中帶著笑意,看上去英俊不凡又放蕩不羈。

  「你,你是……」奈德驚訝地說不出話來。

  「小奈德,既然你是從有人的世界而來,就應該聽說過這麼一句話。」君王的聲音並沒有發生變化,「外貌只是虛幻——知人知面不知心吶!」

  「可,可是……」

  「在所有的生物中,我對『人』一直特別有興趣,知道為什麼麼?」拜拉席恩邁步走上台階,落坐於位於大廳正中央那張用整塊玉石雕刻而成的王座,「人這種生物並不最聰明的,身體構造決定了他們所能擁有的力量非常有限,生命力一點都不頑強,甚至可以說是非常脆弱。」

  「一種既不聰明也不強大又容易死的生物,卑謙與謹慎才是他們的唯一活路,但人卻偏不,他們貪婪自私狂妄,真是可笑又可嘆。」拜拉席恩依靠在扶手上,用手支撐著下巴,「但也正是因為如此,他們擁有一個其他種族所不具備的特點。」

  「什麼?」奈德忍不住問道。

  「美麗。」

  「美麗?」奈德吃了一驚。

  「充滿誘惑力的美,充滿了自相矛盾與不合理,讓你忍不住想要去仔細研究他們。」拜拉席恩輕輕用指尖扣著扶手。「哦,不,我對你沒有興趣,你已經在深淵生活了太久,已經是一個徹頭徹尾的亡靈了。」君王敏銳地注意到奈德因驚恐而微微顫抖,「我準備研究的,是她們。」

  順著拜拉席恩的手指,奈德看見了一個銀色的囚籠,就擺放在宮殿一角,囚籠是裡兩團鮮豔的靈魂之火,這說明他們只是剛剛墜落,時間再長一點,就會被深淵同化為灰色迷霧,就像奈德現在這樣。

  重要的是,這兩團靈魂之火凝結出的是人型,相似度比奈德還更高一些,他透過不停抖動的火苗依稀可以看見修長的小腿,纖細的腰以及豐滿尖挺的胸部——毫無疑問,這是兩個女人。

  「你看出來了,很好,這省去了我不少解釋的時間。」拜拉席恩滿意地說,「如你所見,這是兩個剛剛墜落的女人,我想要在她們身上開始對人這種生物的近距離研究,所以我打算和她們結婚。」

  「什麼?」奈德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原諒我的無理,您可以再說一遍嗎?」

  「我打算和她們結婚。」拜拉席恩慢悠悠地重複,「只有這樣我才能和她們實現零距離,愛情是人類複雜情感的重要組成部分,研究人類而不研究愛情是荒謬的,而之所以打算同時娶她們兩個則是因為嫉妒也是一種值得研究的重要情感。」

  「可是……」奈德驚訝地張大了嘴,好半天才回過神來,「結婚並不代表愛情,有愛情也並不一定要結婚啊。」

  「說得對,所以我找你來,你曾經是個人類,知道該如何和她們溝通。」拜拉席恩打了個響指,「這就是你要解決的問題——和她們溝通,讓她們愛上我,然後嫁給我。」

  奈德想自己此刻如果有臉的話,臉上的表情一定精彩極了,這完全就是一個沒有任何可能完成的任務,他對這位善變的君王的畏懼是發自靈魂深處的,即便如此他還是要鼓起勇氣拒絕。

  「大人……」奈德抬起頭,正打算用儘可能委婉的措詞說明這是不可能做到的,愛情與「讓」這個動詞之間不存在任何因果關係,卻看見一點藍色火苗從拜拉席恩的指尖飛出,像是被一陣風吹起,向自己飄來。

  奈德想要躲開,卻無法動彈,無形的威壓擠滿了整個空間,藍色火苗準確無誤地落在了他的眉心,就像一滴水落在海綿上那樣滲了進去。

  「我賜予你靈魂烙印,准許你自由出入這間宮殿,你有兩天的時間說服她們。我從來不吝於獎賞,對令我失望者也不會心軟。」拜拉席恩揮揮手,根本就不給奈德辯解的機會,他的身影逐漸淡去,聲音在空蕩的宮殿中迴響,「給我一個驚喜,奈德,否則就把你自己烤熟吧——用文火。」
作者: jafacc    時間: 2011-8-2 09:43 PM

本帖最後由 jafacc 於 2011-8-2 09:56 PM 編輯

章二 獲得第二宇宙速度的母雞

  「女士們。」奈德清了清嗓子,「我想剛才你們都聽見了,假如你們不是聾子的話。」

  「你才是聾子,你們全家都是聾子。」一個清脆跳躍的聲音說。

  「很好,現在我們至少已經確定了一件事了,這是個不錯的開始。」奈德不以為意,「既然你們的聽力正常,那麼我就能省去不少麻煩,如你們所知,我高貴、智慧與強大的主人……」

  「他是你的主人?」清脆跳躍的聲音打斷了他,「他今年多大?」

  「呃,是的。」奈德一愣,「多大?搞不好和深淵一樣古老吧。」

  「那你呢?」

  「二十四,哦不,可能是兩千四百……女士,當面打聽別人的年齡是不禮貌的行為。」

  「對不起。」對方語速飛快,絲毫不給奈德思考的時間,「你的名字叫做奈德?」

  「奈德·坦格尼安。」

  「不錯的名字,你的主人叫什麼?」

  「謝謝……拜拉席恩。」

  「拜拉席恩……我以前沒聽說過這個名字,我還以為是落入了『貪婪的肖恩』或是『毀滅者克利夫斯坦』手裡。」

  「可以理解,他們的領地位於深淵邊緣,經常與其他位面發生摩擦,在整個多元宇宙裡享有盛名。」奈德謹慎地說,儘管他此刻效忠的是拜拉席恩,但誰知道以後會發生什麼,對他這樣的小角色來說,深淵二十君王全都是得罪不起的角色,多說些好話總不會有壞處。

  「你還真是小心謹慎呢。」對方輕笑,「這麼說來拜拉席恩也是二十君王之一嘍。你跟隨他多久了?」

  「不是之一,而是最榮耀與偉大的一位。」奈德糾正,「我追隨大人的時間,大概,呃……總之非常久就對了。」

  「明白了——已經離開家很久的奈德,你想家麼?」

  「嗯?」奈德,或者說是陳安平愣住了,宮殿內出現了短暫的沉默,他想說不,嘴唇微微聳動卻怎麼也說不出口。

  「那麼,你想回家麼?」另一團靈魂之火問,她的聲音略顯低沉。

  奈德抬起頭,驚訝地看著她們。

  —————————————————————————————————————

  「我一定是瘋了。」奈德嘟噥。

  一間陰冷潮濕的地下室裡點著昏暗的燈,巨大的石板隔開了泥土卻隔不住地下河散發的絲絲冷氣。這是奈德的臨時住所兼指揮部,他坐在書桌後,面前攤開的是一本名為《亡靈深淵五百問》的基礎教育讀本,編撰者是二十君王中最狡猾陰險的「陰謀家」拉伊奧拉,亡靈的力量上升到一定階段便能恢復心智迎來大腦的第二次發育,《亡靈深淵五百問》算得上是有關深淵的啟蒙讀物。

  想要在一本類似《三字經》的幼兒啟蒙讀物裡尋找整個亡靈深淵的終極秘密,奈德想要不承認自己瘋了都很難。

  但問題是他手邊只有這麼一本書,以及一個老掉牙的亡靈軍師。

  事情是如此的不可思議,他居然被那兩個被捕獲的女人說動了,試圖尋找到一個逃離亡靈深淵的辦法,她們提出的建議就像一朵火花落進了汽油桶,讓他聽到身體內傳出劇烈的爆炸聲,他不知道自己還有沒有心臟,但卻感覺到原本應該是胸腔的位置內有東西在強有力地跳動。

  他想要回家,他不是亡靈深淵的小領主奈德,而是生活在地球三觀超正的有為青年陳安平。他想念母親電話裡的絮叨,想念父親隱藏在老花鏡背後的關心,想念房間裡那台總是漏水的空調以及鍵盤已經被磨光的水貨Thinkpad。

  理智告訴奈德這不是一個明智的選擇,但對回家的渴望壓倒了一切,尤其是當他得知不同世界之間存在著巨大的時間差異。

  亡靈深淵位於整個多元宇宙的最底端,時間相對流逝速度是最快的,基本上可以用「地上一年,天上一天」來形容,換句話說奈德雖然在亡靈深淵已經生活了六個月,但在地球,時間大概只過去了幾小時,他的屍體還沒有腐爛也還沒有火化,只要他能及時找到通往地球的路,就能回到自己的身體中並復活。

  那個清脆跳躍聲音的主人名叫奧黛麗,是一名出色的魔法師,知道如何從亡靈深淵返回她們所處的世界的方法。

  「我沒有去過你生前所生活的位面,但這沒關係,日落大陸地域遼闊,精通空間魔法的空間旅行者數不勝數,總會有人去過。」奧黛麗說,「無論如何,這是一個機會,你是在幫助我們,也是在幫助你自己。」

  這個建議讓奈德怦然心動,不過沒有這麼簡單。亡靈深淵是最大的亡靈聚集地,就像一塊巨大的磁鐵一樣牢牢吸住了他們,奧黛麗知道如何逃離的方法,就好比科學家經過演算發現只要達到第二宇宙速度,任何物體哪怕是一隻老母雞就都能逃離地球,但問題是該如何獲得這個該死的速度。

  「亡靈祭壇。」另一個聲音屬於劍士歌曦婭,「亡靈深淵永遠都在進行戰爭,君王將軍隊輸送到其他位面必須通過亡靈祭壇,找到亡靈祭壇,就有很大可能逃離深淵。」

  可是找到亡靈祭壇又談何容易,亡靈深淵廣闊的只能用無邊無際來形容,拜拉席恩實際控制的領地近百萬平方公里,卻還只是深淵二十君王之一,而在二十君王之上,還有亡靈之主這位終極統治者的存在,更糟糕的是拜拉席恩的領地位於深淵中心地帶,根本就不與其他位面接觸,交戰的對手都是其他君王,壓根就沒必要費心費力去建造亡靈祭壇。通俗點說,亡靈祭壇就像是碼頭,而拜拉席恩現在連海岸線都還沒看到。

  想要逃離亡靈深淵,就必須找到亡靈祭壇,想要找到亡靈祭壇,就必須冒險前往其他君王的領地——之前還得先從拜拉席恩手裡溜走。

  奈德心想自己或許犯了個錯誤,也許明天他就該如實向拜拉席恩坦白交代,然後用文火將自己烤起來,或者努力說服這位睿智的君王相信對絕大多數人類來說沒有愛情的婚姻才是真正的婚姻。

  「大人你有什麼煩心事嗎?」有人幽幽地在耳邊說,「或許我可以幫忙。」

  「關於愛情,你不懂的。」奈德不耐煩地說。

  房間裡的生命體只有他和那頭老得不像樣的亡靈軍師,而即便是有其他手下的存在,會這麼說話的也只有這個老傢伙,說起來有些丟人,奈德的軍隊規模不小,但頭腦重新開化的亡靈卻只有寥寥數個,而且絕大部分的智力都還屬於學前班級別正在努力從一數到一百,能和他說上幾句話的,只有亡靈軍師。

  「哦,愛情,我的確不是很瞭解,只是在一些書上看過。」老亡靈表示遺憾,「不過,我還以為大人你是在尋找亡靈祭壇呢。」

  「不是……你說什麼?」奈德大吃了一驚。

  老亡靈指了指桌上的書,攤開的那一頁正好是對亡靈祭壇的介紹——「陰謀家」拉伊奧拉自然不會將祭壇的功能如實描述,而稱祭壇代表著對永恆的亡靈之主的崇敬與臣服,每個有條件的亡靈都應該在家裡砌一個,早請示晚匯報,每天至少應該對著它虔誠地稱頌亡靈之主三次,只有這樣才能早日獲得永恆的心靈寧靜獲得無邊的快活云云。

  「這傢伙肯定是個心懷不軌的陰謀家!」奈德立即下了結論。

  「他本來就是『陰謀家』啊。」老亡靈說,「心懷不軌也不是什麼秘密,他一直都自稱為『第一君王』,意思是在深淵中地位僅次於亡靈之主大人。」

  「呃……不扯這些了,你對亡靈祭壇知道多少?」

  「不算太多,我雖然活的時間長,但深淵級的秘密接觸的很少。」老亡靈的口氣非常謙虛,「我曾通過祭壇去過兩次其他位面,這真是一段非常美好的回憶呢,可惜最近一次也是在一千年前了,如果可以的話還想去其他位面看看,雖然危險但總比整天都悶在深淵裡好,而且我對我的運氣還是有一點自信的……」

  「打住打住。」奈德揮手打斷了他絮絮叨叨的回憶,「你說你一千年前通過祭壇去過其他位面?」

  「對。」

  「我怎麼記得你曾說過你在拜拉席恩大人手下已經幹了幾千年了,比絕大多數將軍資格都更老。」

  「沒錯啊。」

  奈德徹底糊塗了,「拜拉席恩大人曾打到過深淵邊緣?然後又被打了回來?」

  「大人你搞錯了一個概念。」老亡靈明白了,「我們現在所處的這個位面的名字叫做亡靈深淵,但並不是一座真正的深淵,之所以叫這個名字是因為不斷有其他位面的碎片被吸攏過來,粘合在一起然後成為這個位面的一部分,這個位面在不停擴大,永無止境,就像沒有盡頭的深淵一樣。」

  「你的意思是說一千年前我們現在所處的位置就是深淵邊緣?」奈德也明白了。

  「是的大人。」

  「也即是說,拜拉席恩大人的領地裡就有祭壇嘍?」

  「準確地說是已經被廢棄的祭壇。」老亡靈糾正,「那一次之後就再也沒有使用過,支撐空間之門的靈魂之火已經熄滅了。」

  ————————————————————————————————————

  「這就是亡靈祭壇?」奈德有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四周是光禿禿的沙地,儘管亡靈深淵沒有森林這種生機勃勃的存在,但基本的植被還是有的,偶爾也能看見幾棵樹,環境保護工作做得還算可以。畢竟這裡是整個多元宇宙的彙集處,亡靈來自各個位面,其中不乏熱愛自然的種族,智慧重新甦醒後恢復部分記憶,有意或是無意地改變所生活的環境。君王們雖然品味各異,但對環境的態度大抵是積極的,畢竟沒誰願意整天與沙塵暴為伍。

  但這裡與其說是沙地,不如說是沙海,毫無生機,白茫茫的一片,沙流緩緩地向著中心塌陷,他們站在外圍根本就不敢靠近,雖說亡靈不是實體但在深淵也還是有重量的,天才知道沙子下面是什麼,他們又都不會飛,被吸進去說不定就完了。

  「以前這裡可不是這樣——我說的是一千年前。」老亡靈有些感慨,「原來這裡到處都是高大的凱旋柱,地面由雕刻著漂亮花紋的黑色花崗岩砌成,祭壇中央是永不熄滅的靈魂之火,沉默的士兵整齊穿過祭壇下的空間門,個個強壯威武。大人我不是對你不敬,但說真的如果你生活在那時候,都沒資格被選中去參加位面之戰吶!」

  「就是這裡,我感覺到了力量。」奧黛麗說,她仰起頭,張開雙手,開始低聲吟唱,奈德看不清楚她的臉,只能猜想她是閉著眼睛,如同虔誠的歌者。

  她吟唱的速度很快但節奏分明,只一會兒工夫,遲鈍如奈德便已經感覺到周圍有氣流在有規則地湧動,速度越來越快規模慢慢加大,自己就像處在什麼正在成型的風暴之眼中。

  奧黛麗緩緩向沙海中央走去,依舊張開手微仰著頭,沙子漸漸蓋過了她的腳面。歌曦婭默默跟上,奈德猶豫了片刻,也跟了上去,但很快就停止了腳步,因為最前面的奧黛麗已經有半截小腿都淹沒在了沙海裡。

  「喂!」奈德喊,但沒人理會他,此刻的風已經強勁的讓他感覺如置身山巔,耳邊儘是呼嘯之聲,沙海就像暴風雨來臨前的海面那樣沸騰了,奧黛麗與歌曦婭還在往前走,銀白色的細沙已經蓋過了她們的大腿,與其說她們是在走,不如說是被流動著的沙包圍著推向前。

  「哦,這樣可不對。」有人說,聲音清晰柔和,一點都不受狂風的影響,「這不是開啟祭壇的正確方法。」

  拜拉席恩依舊是一襲華貴高雅的白袍,身上沒有一絲皺褶,金色長發安靜地落在肩上,似乎所有的風都有意繞開了他。

  「想要打開祭壇,僅有能夠定位的魔法咒語是不夠的,必須點燃靈魂之火才行,否則她們只會被空間之門送進位面之間的縫隙中,然後被空間法則撕碎。」深淵君王指出了問題所在,「她們沒有準備好足夠的祭品,你願意成為她們的祭品,為她們點燃靈魂之火麼,奈德·坦格尼安?」

  「大人仁慈!」奈德沒有跪下來,是因為沙子已經悄悄沒過了他的膝蓋,他能感受到沙海深處有一股吸力在召喚自己,力量不大卻不可抗拒。

  「鑑於你之前讓人印象深刻的表現,我給你一個解釋的機會。」

  「我……」奈德啞口無言,他現在的行為在武俠小說裡叫做誘拐大嫂,非三刀六洞不足以懲戒,無論放在哪個位面都是不可饒恕的死罪——還是一次性就拐走兩個!

  無數念頭以百米衝刺的速度在耐德腦海裡盤旋,突然一絲光亮閃過。

  「大人。」耐德努力抬起頭,直視著拜拉席恩寶石般的眼睛,「我是在為了完成您交代的任務而奮不顧身啊!」

  「哦?」拜拉席恩微微有些吃驚,「真是讓人意外呢,奈德。」

  「這是兩個愚笨的,對您的威名一無所知的女人,她們居然愚蠢到認為您是毫無美感可言的毀滅者克利夫斯坦,不可饒恕。崇拜強權是人類的天性,於是我說服她們,準備帶領她們去其他位面瞭解您的威望,傾聽您的聲音,我想當她們知道您是最偉大的深淵君王后,一定會心悅誠服地向您獻出靈魂的。」奈德舉起雙手,努力將自己的上半身貼在沙面上。

  拜拉席恩沉默了,奈德不敢抬頭,似乎能聽到生命流逝的聲音。

  「我並不完全認可你的這個解釋。」君王緩緩地說,「但我答應給你兩天的時間,你的確可以在此期間帶她們去其他位面。」

  拜拉席恩打了個響指,風應聲而停,整個沙海瞬間安靜了下來,不只是安靜,甚至連沙粒都停止了流動而凝固住了,彷彿停止的並不是風與沙,而是時間。

  奈德茫然地抬起頭,遠處的沙眼透出了淡淡紅光,彷彿披上炫麗晚霞。

  「靈魂之火。」奈德喃喃自語。

  紅光已經迅速蔓延到了他腳下,並還在向外擴張,他回過頭,整片沙海都已經被染成了紅色。沙海重新開始流動了,波浪起伏就像跳動的火焰,四周出現黑色的影子,那是雄偉的立柱與魁梧的士兵,時光彷彿回溯,整齊的腳步聲甚至是蓋過了風聲。

  「我賜予你追蹤她們靈魂烙印的權利,這樣你就不會失去她們的蹤跡。」拜拉席恩的身影在黑色的風中若隱若現,「我從不缺少時間與耐心,你可以帶她們在外位面環遊兩年。記住,你只有兩年時間。」

  沙眼塌陷了,整個沙海變成了一個巨大的漩渦,奈德直直掉了下去,消失不見。
作者: jafacc    時間: 2011-8-2 10:03 PM

章三 一覺回到正太時

  「那個亡靈呢。」金發女劍士謹慎地用劍柄捅開封住洞穴的冰層,跳了出去,雪面反射著陽光,整個世界都是白花花的,她眯著眼睛環視四周,這是一座雪山的山坡,她們剛從冰層下爬出來。

  「不知道,大概被打回亡靈深淵了吧。」穿著黑色性感長裙的女法師跟著跳了出來,赤腳踩在雪面上,貪婪地呼吸著新鮮空氣,「他在這個世界又沒有身體,跟過來完全是找死。」

  「你真是詭計多端。」女劍士冷冷地看著她,與她保持距離。

  「說得好像你很無辜似的,是誰邀請他一起回家的?反正不是我。」女法師撕去被掛破的長裙下襬,露出潔白修長的小腿,「怎麼?還想再打一架?先提醒你,這次如果引發雪崩可不一定還有能從深淵逃出來的好運氣嘍。」

  「離開的時候你感覺到了什麼嗎?一個強大的存在。」女劍士問,「他似乎幫助了我們一把。」

  「管他呢,反正我們已經逃出來了。」魔法師聳聳肩,「如果你不想繼續戰鬥的話,我得回家換件衣服做個面膜了,晚上還要參加晚宴呢,這身打扮可不太得體……」

  她突然停住了,與女劍士同時抬頭望向上方,一陣悉悉嗦嗦的聲音之後,一個黑影從天而降,正好是重重地砸在她們中間。

  奈德強忍著渾身劇痛撐著腰站了起來,他看看性感的女法師,又看看俊朗的女劍士。「你是奧黛麗?」他對女法師說,隨即轉過頭,「你是歌曦婭?」

  「你是奈德?」奧黛麗難以置信,這完全是沒有可能的,亡靈離開了深淵後只是形態虛幻的能量體且會被位面排斥,而眼前這個年輕男子明顯是個活人,只有一種解釋說的通,那就是他在跟隨來到這個世界後第一時間找到了一具並不排斥自己且保存完好的身體。

  「呃,你果然是奧黛麗。」奈德認出了她的聲音。

  奧黛麗楞了兩秒,笑靨如花,「你好啊,領主先生。」她上下打量了奈德,「你看起來很是青春呢。」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

  奈德尷尬地撓撓頭。他醒來時已經在這具身體裡了,滿地都是破碎的冰塊,渾身冰冷,岩壁上有明顯的脫落痕跡。看起來這具身體原本被冰封在岩壁上,不知道什麼原因脫落掉了下來,裹在外面的厚重冰層摔碎並漸漸融化,身體卻沒有受傷,然後正好被奈德乘虛而入。

  聽起來這是一連串巧合,但奈德卻知道並非如此——這肯定是拜拉席恩干的,作為力量強大的深淵領主,雖然本體不能直接進入其他位面,但象給奈德安排一具合適的身體這樣的小事,對他來說簡直就是舉手之勞。

  只是這具身體未免有些……太正太了吧。

  未脫稚氣的臉看起來大概只有十六歲,一米七五左右的個子不算太矮,但身材消瘦讓人聯想到發育不良,笑起來臉上還有兩個淺淺的酒窩。

  奈德到是不介意重新回到十六歲當個正太,但這個世界想來應該是處於冷兵器時代,從安身保命的角度出發,他寧願自己是個三十歲的魔鬼筋肉男。

  看起來只有期望這具身體是個魔法天才了。

  「那麼,奈德,我們現在準備離開了。」歌曦婭問,「你有什麼打算?」

  「我對這個世界不熟,只能先跟著你們,你們沒有忘記答應過我的事,對吧。」奈德說,其實他早已甦醒,拜拉席恩沒有說謊,只要他閉上眼靜心思索,腦海裡便會浮現奧黛麗與歌曦婭大致所處的方位,不過他們並非同處一個洞穴,奧黛麗與歌曦婭在下面爬,奈德只能在上面跟著。

  「恐怕你不能如願呢。」奧黛麗笑了,「我們並不是朋友,接下來會走完全不同的路,你必須做出選擇,跟著我還是跟著她。」

  奈德思考了片刻。「我跟你走。」他對奧黛麗說,「你是魔法師,對位面旅行定位和旅行方面應該更加瞭解。」

  歌曦婭點點頭,從懷裡掏出一塊銀牌扔給奈德。「無論如何,謝謝你的幫助,以後如果需要幫忙,可以憑這個去奧古斯都找我。」說完她將長劍系在腰間,轉身從另一邊下山去了。

  銀牌上刻著一條栩栩如生的巨龍,龍目緊閉,面目安詳,似乎是在安睡。

  不知為何,歌曦婭給他的感覺與這條龍有些像,或許是因為她們都帶著高雅脫俗的冷淡氣質,彷彿天生就是高高在上,對世事漠不關心。

  劍士的腳步很快,僅僅一會兒功夫奈德就只能依稀看見一點金色——那是她燦爛的金發與淡金色的細甲。

  「別發呆了,收好你的禮物。我們也該走了。」奧黛麗從右手食指摘下指環,輕輕拋向空中,一陣煙霧散去後,出現在奈德眼前的是一隻類似於馬,頭上卻多了兩隻修長利角的黑色動物,鼻孔裡呼呼地冒著白氣,前蹄輕輕刨著冰面,歪著腦袋正看著他。

  「獨角獸?」奈德猜測。

  「你才是獨角獸,你全家都是獨角獸。」黑色怪獸口氣不屑,「你難道不會數數麼?這是一,這是二——這個白癡是誰?我可以不馱他下山麼?」它轉過頭問奧黛麗。

  「恐怕不行。」奧黛麗笑著伸手為它梳理鬃毛,對奈德說,「不要在意,佈雷斯塔雖然說話有些刻薄,但內心還是很善良淳樸的。」

  「佈雷斯塔是它的名字嗎?」奈德被嚇了一跳,一頭會開口說話的獨角獸——哦應該是雙角獸,他還是第一次見,雖然在亡靈深淵生活了六個月後心理承受能力已經很強了,但他本質上還是一個地球人,對這種怪力亂神的東西始終無法在第一時間就坦然接受。

  「是的,佈雷塔斯是一匹龍馬,雖然外型有些像獨角獸,但其實不是。」

  「那些低等動物怎麼能跟我比。」佈雷斯塔驕傲地挺起了胸。

  「行啦,知道啦。」奧黛麗拍拍它的脖子,示意它趴下好讓自己上去。「它的母親是獨角獸,父親是一條龍。」奧黛麗小聲對奈德說,「因為長兩隻角所以被獨角獸部落驅逐了出來,所以非常討厭別人說他是獨角獸,寧願自稱是馬。」

  佈雷斯塔體型高大,背上容納兩人綽綽有餘,奈德不敢放肆地從身後抱著身材浮凸有致的奧黛麗,只是夾緊了腿,雙手牢牢抓住了馬鞍。

  警覺突生,奈德猛地回頭,那一瞬間他突然感覺有人從身後看著自己,那是一種非常奇怪的感覺,彷彿是時光倒流往事重現,淡淡的心酸與黯然。但身後什麼都沒有,金發劍士已經徹底消失在了皚皚白雪中,只有一陣風從他眼前吹過。

  「怎麼了?」奧黛麗察覺到了奈德的異樣,佈雷塔斯也歪著脖子看著他。

  「沒什麼。」奈德深吸一口氣,按捺住那淡淡的心酸,「走吧。」

  奧黛麗說的沒錯,佈雷塔斯雖然說話刻薄,但本質上來說還是一匹淳樸的好馬,而且非常話癆,一路上嘀咕個沒完,大概是大部分時間都待在指環裡而憋壞了。

  這個位面無論自然環境還是生物構成都與地球類似,此刻他們所處的大陸名叫日落大陸。大陸上最大的兩個國家是奧黛麗所屬的羅慕路斯與歌曦婭所屬的雷慕斯。兩大帝國的領土之和大概佔了整個大陸的五分之二,所幸的是羅慕路斯所信奉的自由女神與雷慕斯信奉的秩序之神都屬善神,兩位神靈教義雖有衝突但同樣不喜戰爭,因此兩國雖磨檫不斷卻並未全面開戰。

  奧黛麗是羅慕路斯的天才魔法師,歌曦婭則是雷慕斯新一代王公貴族中最具天賦的武者,兩人在這片大陸上的名頭都很響,加之無論身材相貌同樣都是一等一的無可挑剔,被人拿來比較是不可避免的,而比較多了就難免產生磨檫,互不服氣,於是私下相約激戰一番決個勝負。也真是巧了,兩人還真是旗鼓相當,結果一戰打的天昏地暗,本來是約在雪山腳下的峽谷內交手,結果一路向上打到了山頂,引發雪崩雙雙被活埋,如果不是拜拉席恩突發神經想要研究人類情感把她們的靈魂之火完整保存了下來,此刻她們已經是深淵裡空有一身力量卻毫無頭腦的亡靈炮灰了。

  離開山區後奧黛麗將佈雷塔斯重新收回戒指中,龍馬速度快耐力好還能說話解悶堪稱居家旅行必備坐騎,但卻不適宜在居民區使用,因為它畢竟有一半龍的血統,天生威嚴,普通馬匹幾里外便會被龍威嚇的神經錯亂,要麼失控狂奔要麼雙腿一軟再也站不起來,容易釀成禍事。

  「那真是委屈它了。」奈德說,捫心自問如果是他每天都被關在戒指裡,大概會比佈雷塔斯更加話癆。

  「這到不會。」奧黛麗知道他在想什麼,「他在戒指裡也不閒著,說到委屈,還有人比他更不幸。」

  他們正行走在通往夏奇拉城的大道上。夏奇拉是羅慕路斯西北邊境的最大行省,直接與雷慕斯接壤,戰略意義非同尋常,近年來兩國關係緩和通商頻繁,商隊來往都要經過夏奇拉,省會夏奇拉城因此富庶一方。加之領主斯基拉奇公爵廣開言路,任人唯賢,夏奇拉城已經隱隱有超越「海上明珠」托雷多,成為羅慕路斯內僅次於帝都迪克推多的第二大城市之勢。夜生活尤為豐富,匯聚了羅慕路斯的藝人,雷慕斯的小丑,各國手工藝人與美女,神通廣大的商人搞來精靈或是半精靈,甚至是從異族大陸抓來充滿異族風情的女人,是名符其實的不夜城。

  不過奈德與奧黛麗都對夜生活沒什麼興趣,奧黛麗自身就是顛倒眾生的美女,小時在帝都迪克推多生活,長大後到處遊歷,什麼新奇古怪的東西沒有見過。奈德一心只想著趕快找到返回地球的方法,拜拉席恩只給了他兩年時間,說多不多說少不少,經不起浪費。

  夏奇拉有固定的傳送門,能幫助他們直接返回帝都迪克推多,這種神奇的東西可以說是魔法之精華大成,一旦建好完全無視直線距離這個概念,徹底顛覆奈德身前所學的物理學,即便是完全不懂魔法之人也能輕輕鬆鬆一邁腳便跨越數千公里,不過修建一扇傳送門可不簡單,耗資巨大不說,還與修建地的空間結構有關係,不是所有的地點都可以通過傳送門連接,最大的缺陷還在於使用次數有限,一旦超出限度就必須重新灌注能量,因此不是一般人想用便能用的。

  奧黛麗顯然不是一般人,她的哥哥是帝國魔法學院院長,帝國境內的傳送門十成裡有九成都是他親自督建,管理也是由帝國魔法學院負責,對奧黛麗而言則完全就是後院裡的玩具,想怎麼用就怎麼用。

  「唉呦。」奧黛麗突然膝蓋一軟身體一歪,眼看就要摔倒,奈德連忙攔腰抱住了她。

  女法師腰肢柔軟,半邊身子緊緊貼在奈德懷裡,手觸之處香軟嫩滑,完美的觸感讓人血脈賁張,髮梢傳來淡淡幽香,令人沉醉。

  意亂情迷之時,奈德卻隱隱覺得有些不對……

  「住手!」遠遠有人大喊,疾馳如雨的馬蹄聲從遠至近。

  咦?這是……殺氣?
作者: jafacc    時間: 2011-8-2 10:04 PM

章四 為了愛情去賣傻

  騎士在不遠處站定,座下駿馬雖不如佈雷塔斯那般高大俊美神采奕奕,但也算得上是萬里挑一,他手持黑色長槍,銀色盔甲披戴整齊,背上還斜背著一把巨大的長劍,僅是劍柄就有奈德半個腦袋那麼大。

  他此刻卸下了頭盔,眼深鼻隆輪廓分明算得上是一位美男子,但雙目佈滿血絲,臉頰漲得通紅,一副怒火衝天的樣子,用槍尖指著奈德怒喝:「快放開她!」

  咦?

  奈德一愣,正想說什麼,奧黛麗突然用力將他推開,動作矯健哪裡像是崴了腳,低首垂目咬著嘴唇,大大的眼睛裡波光湧動,大概隨時都會哭出來,配合身上明顯被撕去一截的黑裙……

  不用說什麼了,什麼都不用說了。

  「受死吧。」

  騎士一聲怒吼,右手一抖,長槍化作一道黑色閃電向奈德直襲而來,也幸虧在亡靈深淵生活了六個月,好歹是有了些戰鬥經驗,奈德下意識扭頭一閃,長槍擦著鼻尖扎進了路邊的草叢中,大半截都沒入了土內。

  奈德驚魂未定,騎士又已發起了第二波進攻。只見他踢掉馬鐙蹲身站在馬背上,直接發力高高躍起跳向奈德,在空中抽出長劍,落日正好在他身後,本就炫目的陽光經劍身反射更顯光芒萬丈,配合帥氣的面容健美的身軀,如果自己不是被砍的對象真是讓人忍不住鼓掌叫好。

  顧不得那麼多了,奈德狼狽不堪地一個魚躍,就地一滾後也不回頭看對方直接便是斜跨一步,正好是躲過了緊跟而至的一記斜劈。

  騎士咦了一聲,似是沒想到這個看似小混混的傢伙竟有如此敏捷,但他顯然不會善罷甘休,緊跟著又是一劍,然而這一劍剛剛出手,目標突然蹲下一個前滾,又是巧之又巧地躲了過去,彷彿背後長了眼睛一般。

  奧黛麗噗嗤一聲笑了,她早已收起了那幅楚楚可憐的神情,騎士名叫多瑙森,是她的狂熱追求者之一,大概是聽到了她與歌曦婭約戰決鬥的消息所以鄭重其事全副武裝地趕來幫忙。奧黛麗早早就感應到了他的氣息,然後有意製造誤會,讓他和奈德打上一場。

  這個叫做奈德的深淵領主實在是有些古怪,而且奧黛麗也覺得整件事從頭到尾都有些蹊蹺,最後的逃離魔法實際上是失敗的,就像剛才歌曦婭所說有個強大的存在在關鍵是時刻推了她們一把,儘管最終結果很不錯,她們順利逃出了深淵返回日落大陸,但這種被人背後算計操縱的感覺卻讓她非常不爽。

  畢竟被人家救出來的,她不好自己出手試探,換成多瑙森就沒有任何問題了,也不用擔心出手太重,萬一不小心打死了的話有多瑙森背這個黑鍋,日後歌曦婭也無從指責自己——瘋狂的追求者失去頭腦打死情敵,和自己又有什麼關係呢?

  不過現在的情況多少有些出人意料,奈德東奔西竄看起來非常狼狽,能支撐到現在完全是因為運氣好。但運氣這個東西,一次兩次可以說是偶然,連續多次發生就只能說是必然了,奈德動作雖然狼狽僵硬,但卻能在生死關頭做出最正確的判斷,和死神插肩而過,如果說他是故意在戲耍多瑙森,只躲避不還擊又有些說不通。

  騎士停下了腳步,奧黛麗的笑聲顯然嚴重刺激了他的自尊心。「這是你自找的。」他咬著牙說,英俊的臉龐因為憤怒而變得猙獰。

  奈德背靠一棵大樹,大口喘氣。

  騎士將重劍插在地上,十指在胸前交結形成手印開始低聲誦唱,銀色盔甲上突然亮起白光變得近乎透明。

  「聖光束縛?」奧黛麗眨了眨眼,這一神術至少要15級聖騎士才能使用,而她清楚記得幾個月前上次見到多瑙森時他還只有13級,儘管家族背景得天獨厚是不可迴避的客觀因素,但這個升級速度在整個帝國範圍內也算是排得上號了。

  白光猛地一閃,如同實質之物一樣向奈德飛來,奈德試圖閃避,卻不料這片白芒居然會在空中轉彎,準確無誤地全部打在了他身上,緊緊纏住。

  奈德只覺自己彷彿被扔進了激流中,一股充沛卻又柔和的巨力將自己硬生生甩了出去,牢牢地按在地面上,他努力想要爬起來,卻怎麼也做不到,白光幻化為透明的鎖鏈纏繞在他身上,全身上下只有腦袋能夠自由轉動。

  「糟糕。」奈德心想,目光所及之處,多瑙森已經倒拖著巨劍飛奔而至,一路撞落枝葉無數,在距離奈德幾米外縱身躍起,雙手緊握劍柄,劍尖朝下直指奈德心臟。

  奧黛麗微微皺眉,手指微微跳動,奈德運動能力與反射神經強大的有些詭異,但實際戰鬥能力卻近乎為零,她有些猶豫是不是應該坐視多瑙森將他幹掉,看起來這是一個非常有趣的個體,值得好好研究一番,留著他的話自己的生活會更豐富多彩一些吧。

  她很快便放棄了這個想法,多瑙森躍起後雙手在空中有個細微的變向,按照現在的角度插下去,巨劍將稍稍偏離目標,恰好是插在奈德腋下。

  「這傢伙沒有完全沖昏頭腦呢。」奧黛麗垂下手,指尖跳動著的電芒瞬間隱去。

  但下一刻,她便難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聖光束縛所化為的透明鎖鏈隨著砰一聲巨響節節斷開,奈德一扭腰象條回到水中的魚一般詭異地滑了出去,多瑙森大驚但去勢太猛已無法變招,連人帶劍穩穩地釘在了草地上。

  奈德用手一按地面,整個人便飛了起來,半空中一個翻轉,正好是換到了多瑙森身後。多瑙森只覺身後一股凜冽冷氣傳來,想要棄劍已經來不及,奈德一腳正中背心,銀色盔甲應聲而碎,多瑙森就像個皮球一樣高高飛了出去,重重撞在幾十米外的一顆遒勁老樹上,整個地面都為之一晃。奈德身形一閃,憑空消失不見,閃電般向多瑙森劈去。

  「不好!」奧黛麗低呼,手勢忽變,動作快得讓人看不清手指,巨大的石柱隨即拔地而起圍住多瑙森。

  奈德身影重現於石柱前,陽光透過樹葉形成的光斑落在面無表情的臉上,消瘦的身影此刻在奧黛麗看來與惡魔無異,他回頭冷冷望了奧黛麗一眼,渾身散發著一種讓人極度不適的氣息,死神的氣息!

  然後,他倒了下去。

  —————————————————————————————————————

  奈德醒來的時候渾身痠痛就像散了架似的,腦袋昏昏沉沉,這張床睡起來非常不舒服,到處都是硌人的凸起硬塊。

  「嗨,你好!」有人熱情地打招呼。

  「你好。」奈德迷迷糊糊地回答,坐了起來,然後猛地向後一縮,「是你!?」

  躺在床另一頭的金發男子笑容燦爛,一隻胳膊被綁得結結實實吊在胸前,長槍放在地下,巨劍擱在床頭大概是當枕頭用——赫然就是多瑙森。

  「多瑙森·斯基拉奇。」他伸出那隻健康的胳膊與奈德握手,奈德遲疑了幾秒鐘將手伸了過去,「奈德·坦格尼安,我們這是在哪?」

  奈德打量著這個房間,並不寬敞但裝飾精美,牆壁上掛著古怪的動物頭骨卻沒有窗戶,甚至連門都沒有,本該有門的那面牆是深紫色的,與其他三面牆的顏色不對……等等,這壓根就不是一面牆,而是一副厚重巨大的門簾!

  「我們現在是在馬車上。」多瑙森說,「奧黛麗的馬車,她平時很少會讓人上她的馬車,所以現在脾氣有些不大好,待會說話小心點。」

  他的口氣誠懇熱情,就像多年相交的好友。

  門簾被掀開了一角,一個巨大的馬頭伸了進來,兩根長角晶瑩剔透。

  「晚上好,白癡們。」佈雷塔斯衝他們打招呼,「我是來提醒你們一聲,老大的脾氣不是有些不太好,而是非常不好,她今天晚上原本要出席一個盛大宴會卻被你們攪黃了。你們知道的,女人都熱衷參加宴會,最好先想好怎麼補償她吧——我是指你,多瑙森,你旁邊這個傢伙一看就是窮鬼。」

  「喂,真傷人自尊呢。」奈德不滿地抱怨,「你管奧黛麗叫老大?」

  「有什麼不對麼,我是匹馬仔,她當然就是老大了。」佈雷塔斯哼哼著把腦袋縮了回去。

  「不用擔心,包在我身上了。」多瑙森爽朗地笑,「有句話怎麼說來著,能用金幣解決的問題都不是問題。」

  什麼亂七八糟的,奈德心裡嘀咕,眼前的事情讓他有些暈頭撞向,他明明記得和這個豪爽的有錢人幹了一架——不,不是干了一架,而是結結實實地被他揍了一頓,他用會發光的鎖鏈把自己牢牢綁在地上,跳起來試圖刺穿自己的心臟將自己砍成肉醬,然後……奈德撓撓頭,然後是一片空白,記憶恢復時他就已經躺在床上了。

  好像忘記了什麼東西,這兩段時間中間缺少了一段,可他怎麼想也想不起來究竟發生了什麼。

  「哈,剛才的事情不要在意。」多瑙森大致猜到了他在想什麼,露出了個尷尬的笑容,「誤會,都是誤會。」

  誤會你妹啊,都差點誤會出人命來了。

  「告訴你個秘密。」多瑙森看看門簾,招招手示意奈德俯耳過來,小聲說,「其實我剛才有很大一部分是裝給她看的,我最後那下只是想嚇嚇你,沒真打算和你拚命。女人嘛,愛慕虛榮是天性,喜歡享受一切都圍著自己轉的感覺,我們作為男人只能勉強一下自己了。」

  他拍著奈德的肩,「不過兄弟,你還真是隱藏的夠深呢,那一腳真夠勁的,要不是我出門前從老頭子那裡偷了件好盔甲,現在說不定已經見自由女神去了。」

  他一甩頭髮昂首哈哈大笑,看起來一點都不把差點死在奈德腳下這件事放在心上。

  這個人……腦子裡好像缺根筋。

  奈德不動聲色地下了結論,他們之間的對話沒有持續太久,馬車的主人出現了。

  奧黛麗換下了那條被損壞的黑色長裙,盤起長發改穿一件寬大的薄紗白色長衣,領口開的很低,雪嫩山峰若隱若現,下身是條純棉半截褲,將自己線條完美的小腿完全露了出來,外加一雙鑲著水晶的露趾涼鞋,指甲很用心地塗成了藕色,這身打扮真是即時尚又誘惑,可惜的是臉上卻是冷若冰霜,佈雷塔斯說的一點都沒錯,她不是有些不高興,而是非常不高興。

  「這個時候我本該在玫瑰宮裡挑選願意為我付出一切乃至生命的勇敢騎士,但現在我眼前只有兩個蠢貨。」奧黛麗冷冷地看著他們,彷彿剛才那場戰鬥與自己毫無關係,「為了把你們救醒,我現在距離玫瑰宮足足還有一千公里,說,你們準備用什麼來補償我的損失。」

  「可是……」奈德想要辯解。

  「閉嘴!」

  「明明是……」

  「閉嘴!」

  「這個……」

  「我都說了讓你閉嘴了!」

  奧黛麗柳眉倒豎一揚手,一隻青色大手從虛空中浮現,一把便掐住了耐德的脖子直接將他提了起來,然後是肩膀脖子身體一一浮現——竟是一名身形高大魁梧身著重甲的武士,整個人都隱藏在青色重甲之內,頭盔內應該是眼睛的位置燃著兩團陰森綠火,除此之外是如漩渦般的一片漆黑,目光落上去彷彿都會被吸納的一滴不剩。

  奈德只覺自己的脖子似被鐵鎖鎖住,腦袋與身體被分成了兩截,他雙手用力想要掰開對方,觸手之處如冰一樣冷如鐵一般堅硬,任憑他使多大的力都紋絲不動。

  剛才還拍著胸膛表示一切包在自己身上的多瑙森大氣都不敢出,老老實實地坐在床上,以前大概曾在青甲武士手裡吃過不小的虧。

  眼看奈德滿臉通紅雙眼凸起已經快要支撐不住了,青甲武士才冷哼了一聲,鬆手一把將他扔在了奧黛麗腳邊,身形絲絲隱去消失不見。

  奈德大口喘氣,從來沒覺得能夠呼吸是如此美好,他稍微緩過氣後試圖站起來,卻被奧黛麗上前一步一腳踏在胸口。

  奧黛麗惡狠狠地盯著奈德看了幾秒,突然又笑了。「那麼,現在我們可以好好談一談賠償的問題了。」她重新坐下,隨意地甩掉鞋子,用潔白如玉的纖巧腳趾輕輕摩挲著奈德的下巴,吃吃地笑,「我話說完——誰贊成,誰反對?」
作者: jafacc    時間: 2011-8-2 10:08 PM

章五 行走江湖靠的就是個禮字

  當然沒有人反對,難道嫌自己活得太長了想被揍一頓麼。

  多瑙森果然是財大氣粗,乖乖奉上一對據說是出自精靈族鍛造大師之手的白玉耳墜,外加一枚現任自由女神教會教宗在就職典禮上曾佩戴過的藍寶石戒指,兩樣東西都是華貴不凡,又華又實,除了好看之外,藍寶石戒指有曲解光線讓佩戴人隱形的效果,白玉耳墜則能吸納空氣中的水元素,佩戴人使用與水有關的魔法時事半功倍。

  對普通人,或是普通法師來說這兩樣東西絕對是會為自己引來殺身之禍的寶物,但對奧黛麗來說卻只能算是「勉強能看」,據多瑙森介紹,奧黛麗是高達23級的榮譽法師,整個帝國法師界都看好她在未來兩年內升入26級,成為帝國歷史上最年輕的輝煌法師之一。普通的魔法道具對她的幫助實際上非常有限,除非是達到神器或半神器級別,否則在她眼裡就真只是「勉強能看」。

  但實際上這兩樣東西卻讓奧黛麗眉開眼笑心情大悅,原因很簡單,作為「法師」,奧黛麗看不上這樣的普通魔法道具,但作為一個青春貌美的女孩子,這兩樣東西卻是再實用不過了——可以曲解光線的藍寶石戒指能讓她免受被太陽暴曬之苦,能自動吸納水元素的白玉耳墜則能讓她的皮膚始終保持濕潤。

  一出手就如此不凡,而且如此精準地擊中對方要害,這個多瑙森看起來真是不簡單吶,絕對不是一個普通的腦子的缺根筋的富家子。

  「你該不會是早就準備好了的吧。」奈德低聲說。

  「那是自然。」多瑙森一副志得意滿的表情,「我身上隨時都帶著幾件準備送人的小東西,反正又不佔地方,出門在外你哪知道接下來會遇上什麼事,多份準備總是好的……呃,我看你不像是有準備的樣子,要不要借一份給你?」

  你果然不是個普通的富家子!

  很可惜,奈德用不上,他倒不是不想借,而且看多瑙森如此豪邁的行事風格所謂的借其實就是白送,關鍵在於奧黛麗不給機會。

  「至於你。」開開心心將禮物收下的法師小姐瞥了奈德一眼,「除了你這具身體,好像沒有什麼值錢的東西了吧。」

  「也不是啊……」奈德結結巴巴地回答,不知道這個漂亮的巫女在動什麼念頭。

  「也對,這具身體你也做不了主。」奧黛麗別有深意地說,伸手掏出一份早就準備好的合同,條款分明內容清晰,寫明因為自己不慎毀壞貴重物品又暫時無錢賠償,故欠下多少多少金幣,日後賠償按複利計算云云……

  「我毀壞了什麼?」

  「我的心情,來,在這個地方按個手印。」

  奈德想要抗議,但奧黛麗一瞪眼,話到半截又縮回了肚子裡,乖乖按下手印。

  —————————————————————————————————————

  「沒關係,能屈能伸才是大丈夫。」多瑙森拍著奈德的肩向他告別,依舊騎著那匹駿馬,由於一條胳膊斷了的緣故長槍與巨劍都只能掛在馬鞍上,天已經黑了,但夏奇拉城內卻是燈火通明簡直比白天還要熱鬧,街道人流不息,以奈德前世的見識,北京上海也不過如此。

  他們在一個路口分手,奧黛麗帶著她的新手下前往「帝國非正常移動管理處」——其實也就是空間傳送門所在的魔法學院駐夏奇拉辦事處,多瑙森則戴上一個面具準備回家。

  「為什麼你回家還要戴面具?」奈德不解。

  「哈哈,因為我平時好事做得太多了,有那麼一點點小名氣,報恩的人太多,也是讓人吃不消的啊。」多瑙森揮揮手,瀟灑地轉身離開。

  「信你才怪。」奈德小聲嘟囔。話說回來,多瑙森雖然為人有些古怪,但熱忱開朗,算得上是他來到這個世界後交的第一個朋友了,雖然很大程度上他們只能算是難友。多瑙森認識奧黛麗差不多有兩年了,第一眼便驚為天人,下定決心一定要追求到手,兩年下來禮物送了大概有一馬車,進展卻等於零——也不能說完全等於零,這兩年時間多瑙森的武技突飛猛進,其中也有奧黛麗不小功勞。

  要學打人就必須先學挨打,這句話一點都不假,奧黛麗看起來嬌俏性感,實際上卻是極度蠻橫自我,一言不合便會開打是個十足的暴力女。多瑙森死纏爛打追了她兩年沒少吃皮肉之苦,順便連升了好幾級,也算是意外之喜了。

  奈德跟著奧黛麗走了沒幾步,突聽身後喧嘩聲傳來,一回頭正好看見多瑙森從路口狂奔而過,面具被扯了下來掛在脖子上狼狽不堪,片刻之後,一群瘋狂的年輕女性高喊著他的名字提著裙角如踏過草原的犀牛群般滾滾而過。

  「這個……」

  「花花公子。」奧黛麗冷哼了一聲,「如果你學他的樣,以後等著被閹吧。」

  奈德無語。

  「帝國非正常移動管理處」就位於前方不遠處的一個院子裡,奧黛麗大搖大擺地帶著奈德直接闖了進去,穿過長廊直抵正廳,一路上工作人員對他們視若無睹,自顧自地干著手裡的工作,連看都不多看他們一眼,彷彿他們完全透明一般。

  推開一扇普普通通的房門,一位正躺在躺椅上對著天井悠哉悠哉喝著茶的大叔抬起頭來瞄了他們一眼,低聲嘀咕了兩句,在躺椅上按了兩下,站起身來打開衣櫃,然後又躺了回去繼續喝茶。

  奧黛麗衝他點點頭,徑直走進了衣櫃,奈德遲疑了一下,也跟著走了進去。

  推開另一端的門,奈德發現自己已經到了一個陌生的地方,這是一個佔地並不大的小廣場,環繞著的高大石柱上燃燒著熊熊火焰,將廣場照亮,他身後是一間小屋,毫無疑問剛才他就是從裡面推門走出來的,正前方是一棟古樸大氣的建築,安靜得有些不自然。

  「你錯過了宴會。」一個聲音打破了沉靜,「雷慕斯的玫瑰很刺手麼?」

  奧黛麗沒有回答,手一揮,兩個火球向聲音傳來的地方疾飛而去。

  火球半空中突然消失不見,隨即一個身影在它們消失的地方慢慢浮現。這是一名讓人感覺很舒服的中年人,身穿灰色法師袍,黑色短髮整整齊齊,眸子黑而亮,身材修長雙手很自然地插在口袋裡。

  「這位先生是?」中年人向奈德微笑致意。

  「奈德·坦格尼安。」奈德說。

  「卡納萊斯·塔圖。」中年人自我介紹,「很高興認識你,坦格尼安先生。」

  名字很陌生,但塔圖這個姓氏……奈德記得奧黛麗的全名是奧黛麗·塔圖,難道這個中年人就是她的哥哥,帝國魔法學院院長?

  接下來的對話證實了奈德的猜想。

  「宴會上發生了什麼有趣的事情麼?」奧黛麗問。

  「沒有什麼特別的。」卡納萊斯想了想,「除了卡利古拉子爵試圖挑戰布魯圖斯子爵,結果被當場格殺之外。」他輕描淡寫地說,「卡利古拉子爵得到了一把被刻意打造成長劍形狀的魔法瞬發手杖,這大概是他有勇氣發起挑戰的原因,但他沒有想到的是布魯圖斯子爵已經能夠使用聖光庇護,普通魔法對他無效,接下來發生的事情就很簡單了。這是當著兩位執政官大人面進行的公正決鬥,卡利古拉子爵又是決鬥的挑起者,布魯圖斯子爵名正言順地殺死了他,充滿美感地將他變成了一塊冰雕。」

  「聖光庇護?我不記得布魯圖斯家的小子已經邁進了榮譽級的門檻。」奧黛麗皺了皺眉,「教會已經開始參與帝國的政治風暴中來了麼?打造成長劍形狀的魔法瞬發手杖……我怎麼記得曾在學院的收藏室裡見過?」

  「或許是布魯圖斯子爵的虔誠打動了女神也不一定。」卡納萊斯微笑,「至於那柄手杖,我想只是一個巧合而已。」

  奧黛麗撇撇嘴,沒再繼續追究,閒扯了幾句宴會上出現的其他八卦後奧黛麗打了個呵欠表示自己要回家睡覺去了,並把奈德交給了卡納萊斯,「他對空間魔法比較有興趣,你看著安排吧。」

  「那麼,跟我來吧奈德。」卡納萊斯手輕輕一揮,一道銀色空間門憑空浮現,穿過這扇門是一件整齊明亮的辦公室,寬大的辦公桌上分別擺放著一座精緻的小銅鐘,一個造型詭異的動物雕塑與一個流光溢彩,裡面彷彿充盈著液體的水晶球,兩邊的牆全都是書架,一直延伸到穹頂。

  卡納萊斯示意奈德坐下。「你對空間魔法有興趣?」他問,「可以知道你的興趣究竟有多深麼?」

  「我希望能夠進行位面旅行。」奈德想了想,決定說實話。

  「很高的目標。」卡納萊斯點點頭,「單純的空間魔法既不屬於攻擊型魔法也不屬於防禦型魔法,因此願意花費精力鑽研的人並不多,幸運的是目前正有一位空間魔法大師在學院擔任客座教授,在我看來他是這個位面最出色的幾位空間旅行者之一,我可以幫你與他聯繫,看他是否願意教你。不過在此之前,我們先要明確一下你的基礎如何。」他打量了一下奈德,「如果我沒有看錯的話,你之前似乎沒有接受過系統教育?」

  說的真好聽,其實說白了就是一個新丁。奈德有些尷尬地點點頭,「我之前的確從來沒接觸過魔法。」

  不只是沒接觸過,壓根就是聞所未聞。

  「那我們來做一個簡單的測試吧。」卡納萊斯掏出了一個透明水晶球,讓奈德托在手心。「放輕鬆,什麼都不要想。」他說,「保持平靜,這是一個基本測試,它的顏色將根據你體內的能量性質與含量發生變化。」

  魔法是一項講究天賦的運動,按照最主流的標準劃分為塑能、變幻、空間、精神以及附魔這五大學派,然後這五大學派又交叉組合衍生出大量細分學派。但不管如何組合,對一名魔法師來說,最適合的學派只會有一種,即是與自己與生俱來的天賦最接近的,或是說體內的魔法能量屬性相對應的那一種,用專用名詞來說就是「魔屬」。魔屬性低,那麼無論選擇那種學派都問題不大,如果魔屬性太高,那麼基本上就只有一條路可以走了。

  魔屬水晶球可以測出魔法師的魔屬性,塑能為紅,變化為綠,空間為藍,精神為紫,附魔為黃,魔屬性越高顏色就越深,換句話說,如果奈德手中的水晶球最終變成除藍色之外的其他深色,那麼基本上不用學,就已經可以給他的空間旅行夢判死刑。

  奈德依他所說平靜心情,有規律地深呼吸,雙眼注視著水晶球,什麼也不去想。

  紅綠藍紫黃五種顏色依次亮起一閃而過,水晶球內彷彿升起了一團白霧,白霧散去後答案便將呈現,奈德凝神閉氣,瞪大了眼睛,只聽砰的一聲——

  水晶球裂開了。
作者: jafacc    時間: 2011-8-2 10:13 PM

章六 百合學院

  奈德嚇了一大跳,一縮手整個球都摔在了地上,摔得粉碎。

  「真讓人有些吃驚。」卡納萊斯楞了兩秒鐘,笑了,「我早就該猜到,能讓奧黛麗看中的絕對不會是普通人——不用打掃,沒關係。」他示意奈德不必緊張,「是我的疏忽,我應該想到這個結果的。」

  「這個結果是好是壞?」奈德忐忑地問。

  「呃,難說。」卡納萊斯想了想,「出現這種情況可能有兩個原因,要麼是你的魔屬性太高要麼是你體內的魔法能量與外界的契合度太高,超出了可測量的範圍,如果你的目標只是成為一名魔法師,那麼無論是哪個原因導致的,都是好事,但如果你的目標是特定某一學派,那麼就未必是好事了。」

  「不過也不用太過擔心,這樣,我先安排你進入初級班進行學習。」卡納萊斯扯下一張信紙,刷刷刷寫了幾行字,「今天已經晚了,你先休息,明天再拿著這封介紹信去找負責課程安排的老師,魔法等級到了第3級時差不多就能看出你的魔屬性是哪一種,高還是不高了。」

  奈德接過介紹信,卻一動不動。

  「瞧我這記性。」卡納萊斯一拍腦袋,拿起鐘槌輕輕敲了敲銅鐘。一位身穿黑衣的老者推門走了進來。卡納萊斯吩咐這位老者給奈德在寄讀區安排一個住所,「如果你不介意的話,就暫時先在這裡住下來吧,上課也方便些。」

  奈德當然不介意,他在這裡人生地不熟,而且口袋裡連一個銅板都沒有,如果校長大人不安排住宿的話,那他只能是去睡大街了。儘管宿舍並不大,只是一個帶浴室的小房間,但讓奈德頗感意外的是房間非常整潔乾淨一塵不染,被縟散發著陽光的香味,明顯是剛剛曬過,而他明明是晚上才見到卡納萊斯,難道說對方早就知道自己要來?

  「現在正值學期中段,宿舍都已經安排了下去,沒有多餘的房間。」黑衣老者看出了他的疑惑,「這件房間因為一些特殊原因一直是空置的,但每天都會打掃收拾,你可以先住下來,小是小了一點,宿舍那邊有了空房間會盡快安排。」

  奈德好奇地想繼續打聽一下這房間為什麼會一直空置,但黑衣老者只是微笑,不再回答,微微鞠躬後離開了房間。

  「該不會是鬧鬼吧。」奈德微微驚悚,隨即啞然失笑,在這個世界裡鬼就是亡靈,而他壓根就是從鬼的大本營裡逃出來的,如果真鬧鬼,說不定還能找到他鄉遇故知的親切感。

  房間裡各樣生活設施齊全,書桌上點著燈,衣櫃裡是幾套便服,奈德大致比了比,稍微有些大但也能穿。抽屜裡有幾本書,奈德草草翻了翻,說的都是一些風土人情怪物誌異,有紙有墨有筆,奈德興致所至想要寫上幾個字,但剛抬起手來便僵在了半空中。

  寫字……為什麼我能聽得懂這個世界的語言看得懂這個世界的文字?

  奈德深吸了一口氣,重新拿起那幾本書翻開,毫無疑問,這絕對不是漢語不是任何一種他曾學過的語言,但他偏偏就是能夠看懂。怪了,如果說在深淵時能夠聽懂深淵語看懂深淵字是因為自己附體在一個不幸的亡靈身上的話,那麼現在是為什麼?回憶起來第一次見到歌曦婭與奧黛麗時,他們說的就是這個世界的通用語,而當時自己就毫無障礙地聽懂了並且能夠交流。看起來只有一種解釋,那就是被自己附體的那個亡靈生前就生活在這個世界,然後自己誤打誤撞又跟著歌曦婭與奧黛麗來到了這個世界。

  這也太巧了一點。

  算了,不想了。這一天可真算得上是內容豐富,先是從亡靈深淵來到日落大陸,然後結識了多瑙森並打了一架,昏迷了幾個小時後跨越近千公里從西北行省夏奇拉來到帝都迪克推多,然後接受測試並在魔法學院住了下來,如果以後每天都能保持如此高效的話,兩年內找到通往地球的道路應該不成問題吧。

  奈德打了個呵欠,很快便睡了過去。

  第二天一大早奈德便起床梳洗,按照黑衣老者的指點找到了負責課程安排的老師。雖說現在已經是學期中段已經不再招收新學生,但有院長的親自批條一切都不是問題。奈德被安排在了初級班進行學習一些基本知識,學院的最低入學年齡是12歲,這主要是考慮到年紀太小心智不夠成熟,一旦掌握了魔法這個蘊含著無限可能的武器卻又沒有基本的自制力與是非觀,很容易惹出大禍。

  事實上不少小孩尚在襁褓中就已經表現出了驚人的魔法天賦,但必須等到年滿12歲才能送入學院接受學習,當然如果出生於貴族家庭可以自行聘請老師接受指導,但一來耗費巨大不是一般的貴族家庭所能承受,二來出色的魔法師不等於出色的魔法教師,絕大多數人最終還是會選擇將孩子送入學院。

  初級班顧名思義,教授的是最基本的魔法知識,課程包括能量基本分類與聯繫、位面學、魔藥與實驗學、精神基本研究等等,五大學派全部包括在內,全都是一些類似於常識的基礎課程,以奈德24歲地球人的智力水平以及從小到大身經百考的經驗,學習起來毫不費力,輕輕鬆鬆就提前通過考核,短短一個月便升入了中級班。

  中級班開始涉及到具體魔法操作,針對性明顯比吃大鍋飯的初級班有所加強,魔法師的等級分的非常細,1至6級為見習法師。7至12級為職業法師,從魔法學院畢業必須滿足的條件之一便是進入7級,成為一名職業法師,13至18級為高階法師,也兩個級別也是絕大多數魔法師所能達到的級別。19至24級被稱為榮譽級。25至30級被稱為輝煌級。再往上31至36級是傳奇級,整個大陸能達到傳奇級的法師也寥寥無幾。

  在3級之前,魔法師是不分學派的,學習的是一些所有學派公用的基本魔法技巧,施展魔法時身體四周產生的淡淡波紋也不會顯示顏色。而升上3級後,魔法師便要有針對性的選擇最適合自己的學派,但奇怪的是奈德速度飛快地掌握了魔力凝集,提取以及塑型等基本技巧升到第3級,卻還是沒能找到自己的魔屬性

  奈德以為這是因為自己基礎不夠紮實,於是起早貪黑刻苦練習,結果短短一週後他便升上了4級,但魔屬性還是沒有顯現,他的魔法花紋依舊是近乎透明的白色,老師也解釋不了,只能告訴他既然不影響他對魔力的掌握也不影響升級,那麼就不是壞事,再升幾級或許自然就有結果了。

  聽起來挺不錯,但麻煩卻來了,按照學院的規定,升上第4級後自動就將轉入高級班,這到沒什麼問題,奈德巴不得能儘早接觸到更深的課程,畢竟拜拉席恩只給了他兩年的時間。但在進入高級班後奈德就面臨選擇學派的問題,如果一切正常順利,那麼他毫無疑問會選擇空間學派,但現在卻有些困惑,萬一他選擇了空間學派,魔屬性卻又是非常高的塑能或是變幻型,那豈不是糟糕至極?

  就如卡納萊斯院長所說,純粹的空間魔法既不具有攻擊性也不具有防禦性,必須與其他學派魔法一起搭配才能在戰鬥中發揮作用,比如說與精神魔法搭配完成異空間召喚,與塑能魔法搭配縮短攻擊時間提高攻擊速度等等。

  錯選了其他學派魔法還好,錯選了空間魔法就是死路一條,到時候體內的魔法網已經定型,想要從頭開始重選學派根本不可能。錯選了其他學派,只要和魔屬性背離的不是太多不是水火不容問題就不大,但錯選了空間魔法——高不成低不就難道真去當個旅行家不成?從這幾個月瞭解的情況來看這個世界並不太平,沒有一技傍身到時候真死了都不知道是怎麼死的。

  猶豫再三,奈德決定同時選擇空間與塑能這兩大學派。沒有誰規定法師不得同時兼修兩個學派,理論上來說只要你的天賦足夠好,同時學習五大學派都沒問題,不過還沒聽說過有誰這麼幹並且取得了成功。兼修兩個學派,可不是簡單地等於是學習單一學派的難度乘以二,每個學派對體內魔力流向以及魔力網的構造都有不同要求,學習兩個學派等於是一心二用,剛開始時難度到不是太高,但越是深入就越來越危險,一旦你把要求搞混了,在施展塑能魔法時錯誤地按照精神魔法的要求運轉魔力……對不起,這不是網遊,沒有再來一次的機會。

  奈德打的如意算盤是先這麼兩邊同時學著,再升幾級後再根據魔屬性判斷究竟選擇哪個學派為自己的主攻方向。跨界其實是非常普通的現象,只不過其他人大多是在某個學派已經取得了一定成就,建立起了穩定的魔力網後再轉頭研習其他學派的魔法,這樣做的缺點是幾個學派不可能齊頭並進,只能一個為主其他為輔,但優點也是顯而易見的,那就是要安全得多。

  順序顛倒一下應該問題不大,只要不太貪心。奈德心想,不過當他將自己的選擇報上去時,還是嚇了導師一跳。

  「同時學習塑能與空間魔法?」導師吃驚地看著他,「已經很多年沒有人選擇兼修了,你確定?」

  「嗯。」奈德點頭,「可以問一下上一個這麼做的人現在怎麼樣了麼?」

  「在通過畢業考試時魔力紊亂自爆了……你確定要這麼選麼?」

  「哦,是的。」

  既然奈德堅持,他又是院長親自送來的學生,導師也不好多說什麼,在申請單上批了字,給了奈德一份課表,告訴他既然已經同時選了塑能與空間學派,那麼與這兩大學派有關的課他最好都去聽,其他學派的課如果有時間的話也可以旁聽,但自己不建議他這麼做,因為同時學習兩大學派對他來說已經是高難度高風險了,貪多只會嚼不爛。

  奈德大致看了下課表,由於課程安排的很鬆,幾乎每天都有一半的時間是留給學生自行研習的緣故,並不存在衝突,即便是同時選擇了兩大學派,一週也只要上六節課而已,每天一節,週日全天休息可以自由安排時間。

  第二天的課是《物質與能量之間的轉換以及衍生物》,老師尼古拉斯教授是一位20級的塑能系榮譽法師,身高臂長頭髮濃密,右側臉頰上有一道明顯的恐怖十字疤,配合咄咄逼人的眼神真是讓人忍不住就汗毛直立。不過儘管外表有些恐怖,尼古拉斯教授人卻還不錯,對奈德也算友善,第一節課結束後還特意將他叫到辦公室,把之前幾堂課的教案借給這位跳級生去自行研習,並一再叮囑他如果有什麼看不懂的地方隨時可以來問自己。

  奈德簡直就是受寵若驚,也不知道是不是卡納萊斯院長打了什麼招呼的緣故。老師很好很友善,但同學卻有點難以相處,連跳兩級後,奈德終於可以不用整天和一些十二三歲的孩子們坐在一起,高級班的學員年齡都在十五六歲左右,和他看起來差不多。不過第一天上課,奈德就感到有些不對勁,他們看著自己的眼神有些古怪,尤其是當自己從尼古拉斯教授的辦公室裡出來後,三三兩兩圍在辦公室周圍的年輕人們要麼是冷冷地看著他,要麼是毫不顧忌地指指點點說著什麼。

  「你好。」

  奈德抬頭,一位看上去年紀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少年坐在高高的雕像肩上,笑容和藹地對自己點頭打招呼。

  「你好。」奈德回禮。

  少年縱身跳了下來。「斯基拉奇,克里希·斯基拉奇。」他自我介紹,一頭利落短髮在陽光下燦然得如同金子,說話時露出潔白整齊的牙齒,真是即帥氣又開朗,不過不知為何,奈德總覺得他有些面熟。

  等等……奈德想起來了,斯基拉奇這個姓氏……

  「你認識一個名叫多瑙森的人麼?」奈德試探著問。

  「嗯?你認識我哥哥?」對方看起來有些吃驚。

  果然!看起來即便是在這個位面,「世界真小」這個感嘆句也是大有用武之地的。克里希本就性格開朗直率,加上有多瑙森這層關係,兩人很快就熟絡了起來,奈德向他詢問為何其他學員對自己的態度似乎有些古怪。

  「這個只能怪你風頭太盛了。」克里希直言不諱,「不到三個月時間就從初級班跳到了高級班,而且我還聽說你是被院長大人親自招進來的,這是真的麼?」

  「唔,算是吧。」

  「那就對了。」

  克里希隨後的話讓奈德大吃一驚,原來高級班採用的是差額畢業制,每年只有百分之六十學員能夠順利畢業,其他人必須等到下一年,等於是留級,大家都是年輕人,自尊心都很強,誰也不想被貼上「留級生」的標籤,因此雖然初級班和中級班的氣氛還算和睦,到了高級班就完全變樣,強烈的競爭意識讓學員之間關係非常緊張。

  「不過這並不是最主要的原因。」克里希撇撇嘴,「看那邊。」

  順著克里希的目光看過去,不遠處的水池邊圍著一群人,人群最中央是一個紮著雙馬尾的清秀女生,看見他們注意到了自己,極拽地一甩頭轉過身去再也不看他們一眼。

  「伊維斯。她就是你不受歡迎的主要原因。」奈德一臉很同情,用力地拍著奈德的肩。

  「啥意思?」奈德一頭霧水,他可以肯定今天之前他從來沒見過這個女孩。

  「她曾被認為是這一期高級班中最具天賦的學員——在你出現之前。」克里希說,「現在你已經把她的風頭全部搶過去了。另外,你沒有發現高級班的人員構成有什麼特點麼?」

  恩?奈德仔細回想了一下,特點的話……女生貌似不多,男女比例大概是七比三吧。

  「沒錯,這裡女生本來就少,漂亮的更是寥寥無幾,伊維斯不僅是最具天賦的,同時也是最漂亮的,這個班裡大概有三分之一的學生在追求她,三分之一在暗戀她。」克里希聳聳肩,「所以她如果不喜歡你把你看作敵人,你的處境就會是現在這樣了。」

  「那你是在追求她還是暗戀她呢?」奈德開起了玩笑,「按你這個說法,剩餘三分之一的女生應該會很歡迎我才對。」

  「哦,凡事總有例外嘛,我喜歡女人,但她不是我的菜。」克里希大笑了起來,「不不不,你搞錯了,剩餘三分之一大多是像我這樣對她沒有什麼興趣,又或者是對除了魔法之外的一切都沒有什麼興趣的書呆子。」

  這個說法難道是指……

  「我們信奉的是自由女神嘛。」克里希壓低了聲音擠眉弄眼的,「選擇喜歡男人還是女人也是一種自由對不對?」
作者: jafacc    時間: 2011-8-2 10:19 PM

章七 天下武功 唯卑鄙不破

  一所公然搞百合的魔法學校!奈德不知道是該說自己幸運還是不幸,相對於基佬之間的感情,百合這種賞心悅目的事物對他來說還是可以欣然接受的,不幸的是百合之王對自己不待見……算了,不去想那麼多了,反正她們再怎麼搞也搞不到自己頭上。

  奈德端著從尼古拉斯教授那裡借來的厚厚教案準備回房間研習,穿過走廊時卻被一個大塊頭男生故意一撞,教案全都掉在了地上,還沒來得及說話,對方便暴跳如雷地指著一個不知道從哪裡撿來的破水杯一口咬定這是傳家之寶,現在被奈德打碎了,家族的榮耀受到了莫大侮辱非與奈德決鬥不能洗刷云云。

  找麻煩的手段真是拙劣啊。

  奈德無奈地打量著對方那張口水橫飛的大嘴,心想老兄就算你提著我的腦袋去見伊維斯她也不會給你機會的,損人不利己這真是何苦何必呢。

  奈德嘆了口氣,也不搭理他,默默地頌念起了咒語。

  大塊頭識趣地閉上了嘴,惡狠狠地盯著奈德,他聽說過這個新來的傢伙現在只有4級,現在還能欺負欺負,也知道自己在伊維斯的追求者裡派不上號,想要引起注意就只能趕緊動手,誰知道這個被傳的神乎其神的傢伙什麼時候就超到自己前頭了。他瞪大了眼睛仔細觀察,確認魔法花紋顯示奈德的確只有4級後長吐了一口氣,同樣開始誦唸咒語激活法術。

  大塊頭進入5級已經有一段時間了,距離6級只有一步之遙,對付一個剛剛進入4級的傢伙還是有把握的。

  但他沒想到的是奈德突然停下了誦唸,轉身就跑。

  大塊頭下意識地拔腿就追,剛衝出兩步,卻見奈德猛地一轉身,右手一甩就是一枚火球向他面部直飛而來。

  以奈德目前的等級,火球術是唯一能掌握的攻擊型法術,其實說是「火球」都還嫌誇張,實際上就是一團火苗,不過直接打在臉上還是具有一定殺傷力。大塊頭早有準備,等級又高於自己,循規蹈矩地拼魔法等級肯定必敗無疑,奈德只能想辦法出其不意,幸運的是他曾在亡靈深淵參加過六個月的深淵戰爭,手下的亡靈雖然沒腦子,但其中不少還保留著前世的戰鬥本能,教會了他一些東西,這招回馬槍看起來簡單,但對時機的把握卻要求很高,跑快了起不到效果,跑慢了一轉身便是悲劇的自投羅網。

  大塊頭倒也有兩把刷子,硬生生止住了腳步,以與自己巨大身形一點都不匹配的敏捷原地轉了90度,火球擦著鼻尖飛了過去,但還沒來得及喘氣,第二擊接踵而至,這次火球的攻擊目標是下腹,不由暗罵對方狡詐,火苗本身的攻擊力對他強壯的腹肌來說只能算撓癢,但問題是如果這個部位的衣服被燒出一個洞……那就太不雅了。

  險之又險地再避了過去,這次奈德乾脆直接衝了過來,騰身而起對著他的面門就是一拳。

  比力量?大塊頭冷笑一聲不再躲閃,吐氣開聲一拳迎了上去。兩拳相交的一瞬,奈德突然變拳為掌,掌心內赫然閃現一個拳頭大小如假包換的火球。

  怎……怎麼可能?!大塊頭大驚失色,這大小起碼是5級法師才能凝集出的火球,難道說這個傢伙故意隱藏了等級?但後悔已經來不及了,火球準確無誤地與他的拳頭撞在了一起。隨著一聲哀嚎,奈德與捧著胳膊倒下的大塊頭檫身而過,彎腰撿起了教案。

  奈德看看滿地打滾的失敗者無奈嘆氣,治療術屬於神術的範疇,雖然同情但實在是無能為力,只能祝他好運,正轉身準備離開,身後突然傳來了一個清脆的聲音。

  「傷人之後就打算一走了之嗎?奈德先生。」

  紮著雙馬尾的少女從石柱後面走出,眉清目秀,薄薄的嘴唇不說話時便抿成了一條線,看起來比奈德要小不少但眉宇之間傲氣十足,其他學員都是身著統一配發的灰色法師袍,但她卻穿著一件漂亮的真絲長裙,手腕上帶著亮晶晶的手鐲,一看就知道是有身份有背景不好惹的角色。

  伊維斯。

  身後兩個普通男學員閃了出來,一人搬頭一人抬腳動作嫻熟地將大塊頭拖走,她看也不看他們,咄咄逼人的目光緊盯著奈德。「諾頓雖然有些魯莽,但也不至於被奈德先生如此教訓。」伊維斯右手一擺,手中憑空多了一根華麗之極的魔法短杖,微微躬身,「請多多賜教。」

  奈德卻沒有反應,呆呆站著不動,雙手恭敬地下垂貼在腿側,目光越過她的肩頭,臉上浮現出一個尷尬的表情,「院,院長……」

  卡納萊斯院長?

  伊維斯飛快轉身,卻見身後空空蕩蕩,哪有院長大人的身影?再轉過身來,奈德的身影已經消失在了走廊盡頭。

  伊維斯瞪著眼睛不敢相信對方居然毫無法師的尊嚴與自覺,用如此不要臉的招數耍了自己一把,她用力地咬著嘴唇,半響方從牙縫裡擠出了一個詞:「卑鄙!」

  ————————————————

  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證,高尚是高尚者的墓誌銘。

  奈德從來就不把高尚當成自己的目標,卑鄙雖然無恥,但事急只能從權。伊維斯的能力明顯比大塊頭要高出一截,手裡還有一根明顯價值不菲的魔法杖,不要說自己剛剛打完一場,就算是準備充足也肯定不是對手,只有被打的滿臉桃花開的份,這個時候還講高尚維護什麼法師的尊嚴就是對自己最大的卑鄙。

  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惹不起難道我還躲不起不成?

  接下來幾天,奈德照常上課但有意避開伊維斯,儘量不出現在偏僻角落,哪裡人多就往哪裡走,實在不行就粘著克里希,魔法學院禁止學員私下決鬥,被抓著了不僅會被扣學分甚至還可能被關禁閉,伊維斯拿他也沒辦法,只能是用眼神與言語恐嚇諷刺試圖激怒他,但奈德就當沒聽到沒看到,老前輩說得好,他強仍他強清風拂山崗,被罵兩句又不會少塊肉。

  越是這樣,伊維斯對他越是惱火,在和諾頓這場架中奈德的表現讓伊維斯琢磨不透,明明從魔法花紋來看他只有4級,但最後使用的火球術卻明顯是出自5級以上魔法師之手,而且以他逃跑的速度來看明顯還有餘力。伊維斯因此將他視為一個強大的對手,結果這個對手卻對自己一點都不尊重,真是讓人恨的牙癢癢。

  事實上伊維斯誤會奈德了,他的魔法等級真就只有4級,而且還在4級邊緣,距離突破升上5級都還有不小距離。擊敗諾頓的那個火球術其實是假冒偽劣產品,看起來火球有拳頭大小,事實上壓根就不是什麼火球,而是幾個小火苗粘在一起,內部空虛徒有其表而已。每次使用火球術,奈德就只能激發出一團小火苗,殺傷力有限,於是他乾脆一口氣把火球術連續用上幾遍,然後控制住位置,儘量湊出一個球形,諾頓受傷更多是因為缺乏戰鬥經驗心生畏懼,強行收力結果自己把自己給扭傷了。

  奈德對自己的應變能力很是得意,自以為是依靠戰鬥的智慧取得了勝利,克里希從別人嘴裡聽到了他能越級使用魔法的故事,跑過來討教,奈德被他磨的沒辦法只好和盤托出,親自演示了一遍然後千叮嚀萬囑咐這一招叫做「空城計」,只能在關鍵時刻用,用多了就不靈了。

  克里希先是一臉不可思議,然後苦笑:「別說多用了,我壓根就用不了……不僅是我,正常人大概都用不了。」

  「怎麼?」

  「我在你這個階段的時候一次最多只能使用3次火球術,然後就必須休息等待魔力補充,這一個火球做下來起碼用了6個……還不包括之前你單獨使用的那兩個。」克里希看著他的眼睛,認真地點頭,「現在我相信他們的說法了,你果然是個怪物。」

  「咦?還有這種說法?」

  「是啊,能越級使用魔法的是怪物,無限制使用的同樣是怪物啊!」

  「我不是說這個。」奈德擺擺手,「我的意思是……法師使用魔法數量有限制?」

  「你真沒限制?」克里希張大的嘴裡幾乎能塞進一個橙子。

  「也不是沒有啦……」奈德撓撓頭。

  「那你最多能使用多少次火球術?」

  「呃,大概15次吧。」奈德偷偷打了個八折,「很奇怪麼?」

  「廢話!」克里希快要抓狂了,「每個人體內的魔力總量都是有限額的,使用魔法實質上就是用體內的魔力流動去帶動外界的魔力,我們和高階法師的區別只在於差不多數量的一份體內魔力,我們能用它帶動十倍的外界魔力完成火球術,高階法師則能用他帶動百倍完成大火球術,榮譽法師能完成火龍術,輝煌法師能完成火雨,傳奇法師則能完成流星焚城。」

  「但無論如何,即便是最頂級的傳奇法師,體內的魔力總量也不會高到哪裡去。」克里希搖頭嘆氣,「你倒好,魔力總量幾乎是正常量的5倍……」一邊說著他一邊從背包裡掏出小刀,水囊,香爐還有水碗等一大堆亂七八糟的東西,鋪在桌子上。

  「這,這是干什麼?」

  「抓緊時間和你結拜啊!要是你以後混成了傳奇……不,不用傳奇,輝煌法師就行了,那我基本就能橫著走了,一個頂五個的輝煌法師兄弟誒……」克里希一本正經地翻著背包,「咦,我記得出來的時候帶了公雞的,哪去了……」

  「雞你個頭啊!」

  克里希略微有些誇張了,法師等級越高,對各方面素質的要求也就越高,體內可用魔力總量只是其中一個方面而已,而且就算奈德的一切素質都完美無缺,也不會出現克里希所說的那樣一個頂五個的局面,「流星焚城」這樣禁忌級別的超級魔法,一個使出來就足以將區域內的魔法能量抽空大半,不可能還有資源讓你接著使用第二個。

  不過無論如何,體內魔力總量高總是好事,加上在亡靈深淵磨練出的戰鬥技巧,奈德估摸著自己的實際戰鬥力應該在6級左右,只要低調一些,在學院裡自保應該是沒問題。

  但有時候是你想低調都不成的,升入高級班後的第二周,「春日祭典」開始了。

  每年三月的第一個週末,羅慕路斯都會舉行盛大的「春日祭典」,慶祝春暖花開,大地解凍,自由女神也會降下祝福,屆時社會各界都會組織各種各樣的慶祝活動,具體到魔法學院高級班的學員,他們將在週四一早分組進入距離帝都迪克推多不遠的一個山區進行狩獵,必須待足兩天才能出來。說是狩獵,其實是尋寶,學院會將兩到三頭魔獸放進這個山區,能將其中級別最高者屍體帶出來的小組便為優勝者。

  最關鍵的一點是,在此期間不同小組之間是完全的競爭關係,狩獵的唯一規則是不能死人,除此之外一切不受限制。

  「這根本就是鼓勵打擊報復嘛!」奈德心裡咯噔一聲心想這下糟糕,「哪個變態想出來的?」

  「當然是院長大人。」克里希點點頭,「不過你說的沒錯,每年的狩獵都會演變成瘋狂鬥毆,總有人對決鬥比狩獵更感興趣,雖說規則不允許死人,但有些意外根本就無法界定,只要肇事方的責任不是太明顯,院方大多只會模糊處理,」

  「難道他就不怕家長找上門來?」

  「哦,院長說相比個別人的生死,學生的整體心理健康更重要,總要給一個發洩的機會,不然會心理扭曲的。」

  「……」

  奈德突然覺得背上涼颼颼的,回頭一看,坐在幾排後的伊維斯正冷冷地盯著自己,見自己回頭,唰一聲將臉轉開,再也不看他一眼。
作者: jafacc    時間: 2011-8-2 10:25 PM

章八 敵進我退,敵駐我也退

  狩獵必須以小組為單位進行,組員上限是六人,下限是一人。奈德沒有什麼朋友,只能粘著克里希。

  「你確定要跟我一組?」

  「非常確定。」

  「能給個理由麼?」

  「如果被你賣了,至少我還知道找誰算賬去。」

  「找誰?」

  「你哥哥啊!」

  「好吧。」克里希垂頭喪氣地認命。「哥哥」這個詞看起來是他的死穴,每次只要一提到多瑙森,這個既英俊又陽光的少年就是一臉無奈,露出介於「我的命真苦」和「大不了就是一死」之間的痛苦表情,不過奈德到是能夠理解……無論是誰,攤上多瑙森這麼個不靠譜到了極點的哥哥,大概都會頭痛如裂。

  這個小組就他們兩個人,奈德沒有什麼朋友,克里希的人緣到是不錯,從教室到報名處的一路上好幾位女同學跑過來或暗示克里希自己現在還沒有找到合適的小組,或直接表示自己戰鬥力強悍的隊伍還差一個人,有的甚至表示可以順便帶上奈德,愛屋及烏之情讓奈德頗是感動。

  但克里希全都微笑著拒絕了。

  「你的異性緣不錯麼,和你哥哥有得一比了。」奈德調侃道。

  「多謝誇獎。」克里希雖然這麼說,但臉上卻沒有一絲與「被誇獎了真是高興啊」有關的表情。

  「為什麼不答應她們?有幾個長的還挺不錯的,戰鬥力好像也還可以,我們大概要露營兩晚吧,多幾個妹子還能開開篝火晚會什麼的。」奈德笑著說。

  「還不是因為你。」克里希陰沉著臉,指著報名冊上的一行名字。

  這是一個六人小組,除了伊維斯之外其他五個都是陌生名字,其中有一對姓布魯圖斯的兄弟,娜塔麗似乎是個女人,多利狄休西這個古怪名字橫豎怎麼看都冒著邪氣,更怪的是還有個人的名字叫做「九」。

  「這個人的名字真有意思。」奈德竭力思索,「我怎麼不記得班上有這個人來著?」

  「這個人是伊維斯的隨從,雖然佔用了一個入學指標但壓根就不會來上課。」克里希說,「我只見過他兩回,一次是在初級班的入學儀式上,還有一次是在中級班時,伊維斯因為和人鬥氣盲目追求施法速度導致魔力紊亂,這個人立即出現幫她穩住了魔力順便把那個惹她生氣的倒霉蛋炸成了喇叭花,兩人肯定佩有即時通訊的魔法道具。說起來她在班上之所以勢力那麼大,除了長得漂亮之外,有一個隨傳隨到的超強保鏢也是一個重要因素。」

  「還能這麼幹?」

  「規定是不可以,但規定是死的人是活的,真有什麼大人物的子女出了什麼事的話,學院也很難辦,所以只能睜一眼閉一眼,總之敢這麼做的肯定都是有背景的人物,沒有足夠的權勢背景,隨從帶進來只會被轟成渣——學院裡別的沒有,唯獨榮譽級和輝煌級法師遍地都是。」

  「學院不會管他,你的意思是……」奈德突然直冒冷汗,「在狩獵中可能有個榮譽級或輝煌級的法師找我麻煩?」

  「這到不至於,雖然他的身份是保鏢,但級別畢竟擺在那裡,在他看來你和伊維斯之間糾紛不過是小孩子的打打鬧鬧而已,不遇到真正危險伊維斯也不會召喚他,真正值得注意的是另外4個人。」克里希重重地嘆了口氣,「布魯圖斯兄弟是一對雙胞胎,分開來兩人的戰鬥時只算一般,但聯手出擊憑藉超強的默契幾乎是毫無破綻,多利狄休西是留級生,但他留級的原因並不是考核成績不佳,而是因為在去年的狩獵中殺死了自己最大的競爭對手——那一屆的頭名一直被認為會在他們二人之間產生。伊維斯找他們組隊,很顯然除了對獵物誌在必得之外,還打算順便好好教訓你一頓。」

  「還有娜塔麗。」奈德提醒。

  「這個女人嘛。」克里希罕見地有些支支吾吾,「其實魔力不是太強,頭腦也不是太好……」

  「那為什麼伊維斯會選中她?」

  「因為一些奇特的原因,總之記得小心就是了。」克里希看起來不希望在這個話題上深入下去,奈德也無意深究。即便拋開九和娜塔麗不提,布魯圖斯兄弟,多利狄休西加上伊維斯這4個對手也夠他們吃一壺的了,與其是盲目地擴大隊伍成為對方的目標,不如化整為零打游擊戰,狩獵就別想了,保住自身安全再說。克里希制定的初步方案是一進入山區就找個安全的地方隱蔽起來,時間一到就往外跑,出了山區對方實力再強也不敢公然動手。

  「這是初步方案,意思是你還有更進一步的方案嘍?」

  「對!」

  「那還不快拿出來。」

  「很簡單,八個字。」

  「哪八個字?」

  「打得過打,打不過跑。」

  根本就是廢話,不過克里希卻是一臉認真,狩獵優勝者除了能夠得到獎品之外還能在畢業考試中獲得加分,而如果沒有待足時間就貿然離開狩獵區,則會被減分,畢業考試本來就是差額制,這樣一來想要通過就更難了。不過和被打得半死甚至是有送命危險相比,留級只是一個小問題,奈德和克里希都不會特別在乎,這也是他們的最後一條路,一看形勢不對就立即開溜。

  「說起來……好像我們壓根就沒想過怎麼往贏這方面努力。」奈德抓了抓腦袋,「會不會有些太沒志氣了。」

  「這不是沒志氣,而是知時務。怎麼贏?這個小組差不多是將最強戰鬥力一網打盡,就算我們能找到4個齊心合力的同伴,勝算依舊渺茫,除非是你能說服他幫忙。」克里希指著了一個單獨成行的名字說。

  克里斯蒂安·盧庫魯斯

  這個人奈德有點印象,獨來獨往,永遠都是一張毫無表情的撲克臉。

  「你和伊維斯雖然天賦都很驚人,但他才是這一屆公認的第一人。帝國公爵、東北兩大行省邊防軍統帥、昆圖斯·盧庫魯斯將軍的第三子,雖然只有16歲但已經在罪惡森林服役3年,實戰經驗豐富,據說他中斷服役進入高級班學習的原因是因為將軍不希望他走得太順太快。」克里希說,「如果你能說服他幫忙,那麼只要九不出手絕對萬事無憂。」

  「你和他關係怎麼樣?」

  「打過一架,輸的很慘。」

  「……」

  討論工作暫告一段落,今天是週一,他們還有三天時間準備。明確了危險程度,奈德思前想後,他在這個世界沒有親人,朋友也少得可憐,可以尋求幫助的說起來只有斯基拉奇兄弟,但多瑙森遠在千里之外可以忽略不計,除了他們……就只能求助於奧黛麗這個魔女了。

  無論奈德還是伊維斯又或者是克里斯蒂安,天才的「範圍」僅侷限於皇家魔法學院,和奧黛麗比起來簡直就是天壤之別,18歲就已經是23級榮譽法師,在整個大陸範圍內也是數得上號的人物,對付這樣的小場面應該是舉手之勞,但不到萬不得已奈德不想向她求助。

  而眼下這個,似乎就是萬不得已的情況。

  「伊維斯?我怎麼沒聽說過這個名字?」奧黛麗第一句話就讓奈德吃了一驚,「帝國貴族不少,但稱得上名門望族的其實不多,能夠帶著隨從進入魔法學院的更是少之又少,但年齡對得上的沒有叫伊維斯……啊哈。」她一挑眉毛,似乎想明白了什麼,仔細打量了奈德一番,露出了意味深長的笑容,「既然是她,那麼這個忙我還非幫你不可了。」

  現在正是一天中最慵懶愜意的時光,晚霞將遠方的整片天空染紅,奧黛麗剛睡了午覺起來洗完澡,濕漉漉的黑髮隨意披在肩頭,未施粉黛的五官就如同水墨畫一般清澈,潔白的睡袍領口敞開露出無限春光,女法師懶洋洋地側躺在貴妃椅上,奈德隔得遠遠仍能嗅到一股清香。

  奧黛麗衝他招招手,示意他靠近了說話。奈德猶豫了一下,走近了兩步。

  奧黛麗頗有些不滿。「我有那麼可怕嗎?連走近說話都不敢。」她發出了威脅,「難道要我把你抓過來?」

  當然不要。

  奈德小心翼翼地在距離她身前一步處站定,奧黛麗勾勾手指,示意他俯耳過來,然後突然一伸手,抓住他的衣領用力一拉,奈德雖有防備,但一瞬間渾身力量都像是被抽走了,倒了下去後雖勉力用手肘撐住貴妃椅沒有完全壓在對方身上,但身體傳來的柔軟觸感仍讓他如墜云端。

  女法師吃吃地笑,鬆開手非常自然地交叉環繞纏住奈德頸部,微微仰首在他耳邊輕輕呼吸,像極了一對正在親熱的情侶。

  淡雅的清香從奧黛麗髮梢膚間飄出,奈德只覺自己彷彿置身於藍天白雲之間,每吸一口氣胸腔內都要清涼上一分,緊繃的身體漸漸鬆弛了下來。

  「你要我怎麼幫你?」奧黛麗一邊問,一邊輕輕地咬著他的耳垂。

  奈德沒有回答,他根本就沒有聽清對方的問題,他已經忘記了此行的目的,心中只有一個念頭,他鬆開了雙臂,完完全全地壓在了女法師柔軟又充滿彈性的完美身體上,雙唇無意識地貼著對方潔白光滑的頸部上下摩挲,最終落在了一個小巧圓潤的肉墜上。

  輕輕一咬。

  然後便是天旋地轉,回過神來時已經是狼狽不堪地躺在地下,小腹隱隱作痛——奧黛麗一腳把他踢了下去。

  「坦格尼安先生,你太心急了呢。」奧黛麗盤著腳坐了起來,滿臉促狹的笑意,微帶著一絲紅暈,「想要吻我得拿出一點真本事來才行哦。」

  奈德大窘,雖然明知自己是中了對方的暗算,但畢竟佔了手足便宜,似乎還動了嘴,無論怎麼都不能說是理直氣壯,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好。

  奧黛麗似乎也已玩夠,不打算繼續作弄他。「你的來意我大概清楚了,但你究竟是想達到什麼目的呢?自保,獲勝,羞辱或是打算乾脆殺死她?」奧黛麗清清嗓子,「我個人建議你最好不要選擇最後一項,雖說卡納萊斯是我哥哥,但魔法學院內部的事情我是插不上手的,殺了她會給你帶來很大的麻煩。」

  奈德壓根就沒有這麼想過。

  「自保就好了。」他不假思索地做出了選擇,如果不是實在躲不過去,他根本就不想和伊維斯發生衝突,「最具天賦的學員」,這樣的虛名又不能當飯吃,她想拿就拿去好了,實在是搞不懂有什麼好生氣的。

  「僅是自保嗎?真沒勁。」奧黛麗白了他一眼,「還以為你會想要把她抓起來打打屁股什麼的。」

  免了,難道現在的麻煩還不夠嗎。

  奧黛麗從手指上褪下藍寶石戒指,扔給奈德。

  「你已經有4級了對吧,勉強可以用了,用完記得還給我,至於租金嘛……以後再跟你算。」

  奈德認識這枚戒指,不久前奧黛麗剛從多瑙森手裡搶過去,據說佩戴後有曲解光線讓人暫時隱形的功效,討教了啟動方法,奈德立即告辭,反正奧黛麗也沒有留他共進晚餐的意思。返回學院,卡納萊斯院長派來的人已經等他很久了,是個好消息,院長幫他詢問的那位客座教授、空間魔法大師同意給他一些指點,院長讓他立即前往報導。
作者: jafacc    時間: 2011-8-2 10:30 PM

章九 矮人也是有尊嚴的

  大師名叫托爾金,雖說是暫居於此的客座教授,但平日裡神出鬼沒,就連卡納萊斯院長都無法掌握行蹤,直到今天才與大師聯繫上——也不奇怪,對這樣的資深空間旅行者來說,想去哪裡真就是動動念頭的事情,隨便拉道空間門就可以閃人。卡納萊斯院長交代奈德一定要在晚飯前去見這位大師,錯過了晚飯這個點誰也不知道大師會去哪裡散步消化,或許這一散步就是一年半載,而要是恰好是在晚飯時間闖過去……

  「大師對用餐時氣氛要求非常高,最討厭吃飯時被打攪。」領路人告誡奈德,「如果待會你進去時他正在用餐,就說是後勤部門派來問他對這頓飯滿不滿意的,除此之外,不論你說什麼都會被他扔進空間門裡,而門那一邊究竟是大海還是火山口就不好說了。」

  奈德運氣還算不錯,推門進去,沒有看到燭台也沒有看到餐桌,實驗室裡靜悄悄的,兩張長桌上堆滿了玻璃器皿以及各種不知名礦物碎石和動物器官。

  「托爾金大師?托爾金大師?」奈德試圖著喊了兩嗓子.

  沒人應聲。

  邁步往裡走,實驗室看起來不大,資料書籍全部都堆放在地上,牆角擺著簡易式衣櫃,還用簾子隔出了一個小空間,裡面大慨放了一張床——不過這張床也太小了點吧,奈德身材在這個世界只能算是中等,他估計自己睡上去都無法伸直。

  另一側是一個小門,通向洗手間。

  奇怪,這裡壓根就沒有餐廳,也擺不開多餘的桌子,他是在哪裡享受大餐呢?正想著,奈德突然發現長桌上有一個指節大小玻璃小球正一閃一閃地發光,而且每閃一次便變幻一種顏色,煞是好看。

  奈德好奇地伸出手,準備拿起來仔細看看。

  「別動!」頭頂有人大叫,奈德還沒來得及抬起頭,一個身影從天而降,重重壓在了奈德身上。

  「果然在這裡!」

  來人大叫著站起身,踩著奈德背部跳上了長桌,小心翼翼地捻起玻璃球放進口袋裡。他四肢強壯,花白的頭髮與鬍鬚完全連成一塊,同樣的雜亂無章,眉毛濃密,眼睛大的有些失衡,說起話來聲如洪雷——

  居然是個矮人!

  他站在長桌上,居高臨下瞪著奈德,本來就碩大的眼睛看上去隨時會掉下來。

  「您是?」奈德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猜測。

  「嗯。」矮人威嚴地點頭,「我就是托爾金,剛才是你在叫我?」

  沒想到,完全沒想到!深得卡納萊斯院長推崇的客座教授,空間魔法大師居然是個矮人!

  奈德有些迷糊。

  「可是您不是……」他不知道該怎麼用詞,物種學與宗教學這兩門課都告訴他矮人是大陸上唯一無法普及魔法的智慧種族,前者稱原因在於矮人雖然聰明但性格粗枝大葉,習慣性丟三落四,而且四肢粗壯短小,完成繁複精密如繡花般的施法步驟對他們來說難度太大。後者則稱矮人無法施法的原因是矮人之神與魔法之神素來不合,連帶著自己的子民一起被魔法之神詛咒。而無論哪種說法是真實的,所得出的結論都完全一致——矮人是最不具魔法天賦的種族。

  但眼前這位大師分明就是如假包換的矮人,而且從他對鬍子的態度來看,搞不好還是矮人中最散漫粗曠的那一種。

  「不錯,我的確是個矮人——但矮人就不能培養出優秀的魔法師嗎?」托爾金看起來有些不滿。

  「我不是這個意思。」奈德連忙擺手辯解,「我只是沒想到您在工作——他們說您現在正在用餐的。」

  「對,時間差不多了。」托爾金從桌子上跳了下來,「你就是奈德?」

  「是的。」

  「你吃了飯麼?」

  「還沒。」奈德的肚子及時叫了一聲,證明他沒有說謊。

  「那正好,今天我胃口不是太好,一個人吃可能吃不完,浪費食物是最大的犯罪——你一起來吃吧。」托爾金走到另一張長桌前,伸手從桌面下拉出了一個大紙箱。「給!」他從紙箱裡掏出一個飯盒遞給奈德,「慢慢吃,不要急。」

  盒飯?

  托爾金一臉肅穆地盤腿坐下,又掏出四個飯盒打開攤在地板上,兩葷一素一湯,營養搭配合理,物美價廉。

  可是……算了。

  奈德也席地而坐,一臉肅穆地默默開吃,兩人都不說話,左右開弓動作極快,轉眼就將飯菜一掃而空。然後托爾金又整齊地將空飯盒塞進了紙箱裡,一個一個疊好,給奈德倒了杯熱水,最後坐在椅子上滿意地打了個飽嗝。

  「你,不錯。」大師看起來非常滿意,「你對待食物的態度非常正確。」

  呃,請問您指的是我胃口不小這件事麼?

  雖然是這麼想的,但肯定不能說出來。還是正事要緊,不知道卡納萊斯到底有沒有跟他說清楚,奈德乾脆將自己的來意與目的完完整整地敘述了一遍,順便不著痕跡地拍了對方好幾個馬屁,俗話說得好千穿萬穿馬屁不穿,即便對方是個矮人,這個道理大概也是適用的,至少不會起到壞作用。

  效果果然不錯,托爾金對奈德的恭維顯然是非常受用,靠在椅子上洋洋自得地捋起了鬍鬚,突然卻臉色一變。「不,不對。」矮人突然截斷了奈德。「你剛才說什麼?」

  「院長說純粹的空間魔法既不具備攻擊型也難以用來防護,無法用於實戰,因此真正願意花精力鑽研的人很少。」奈德一愣,不知道這句話哪裡不對。

  「大錯特錯。」托爾金冷哼了一聲,打量了奈德一眼,「你應該能使用火球術了吧,扔一個過來。」

  奈德不明所以,但還是聽話地凝集出一團火苗,手指一指,朝著托爾金胸前飛了過去。但火苗剛離開指尖,便消失的無影無蹤,奈德正在詫異,忽覺眼前一亮,火苗竟憑空出現在眉心前直直地撞了過來。

  奈德大驚彎腰,險之又險地避了開來。

  「這就是無法攻擊也無法防護的空間魔法。」托爾金冷笑了起來,「感覺怎麼樣?」

  托爾金果然是貨真價實的空間魔法大師,對空間魔法的理解與卡納萊斯這個只是略有興趣的業餘愛好者完全不同,在他看來,空間魔法非但不是毫無實戰能力的花架子,反而是五大學派中最具實戰效率的。以剛才化解奈德的攻擊為例,他在火苗前進道路上拉開一道傳送門,然後將它前進方向逆轉180度,硬生生地變成了對施法人的回擊,而這只是最簡單的空間魔法防護手段。

  「我現在在哪裡。」他問。

  奈德想了想,「以我目前的位置為軸心,正東偏北15度左右,直線距離大概一米半的點上。」

  「不錯。」托爾金對這個學生的聰明與嚴謹表示讚許,「如果我其實並不在這個點上呢?」

  「您的意思是我看見的並不是真正的你?」

  「不,是真正的我,如果不是真正的我那就屬於幻化學派範疇了。」托爾金隨手從桌上上拿起一張紙,在上面畫了兩個小圓點,然後在兩點之間拉了條直線,「兩點之間直線距離最短,對吧。」

  奈德點頭。

  「但如果是這樣呢?」托爾金將紙張一角折了過來,將紙尖對準壓在其中一個圓點上,「你看到的我仍在這個位置,但你根據這條直線對我進行攻擊,還能不能打中我?」

  「您是說將空間進行摺疊?」奈德試探著問,理論上他到是理解了,但實際操作上卻覺得有些……如果都能夠做到隨意將空間進行摺疊了,大概也沒有誰敢來惹自己了吧,用空間摺疊這樣的禁忌魔法來防禦火球術,未免有些搞笑。

  「當然不是,空間摺疊是傳說中的魔法,究竟存在與否都還是一個謎。」托爾金斷然否認,「要達到這個效果用不著這麼麻煩,只需要在空間兩點之間建立起穩定的單向傳送門即可,我位於門的邊緣點上,你能看到我但無法攻擊我,除非是找到我真正所在的空間點。」

  呃,好主意。不過建立空間傳送門也不是這麼簡單吧。

  接下來托爾金給奈德講解一些空間魔法應用於實戰的心得體會,配合實戰案例深入淺出非常生動,對手從矮人戰士到精靈法師乃至於成年銀龍,矮人巫師越說越是眉飛色舞,興致所至還會跳上長桌表演一番,揮舞著不知道從哪裡掏出來的鐵錘又蹦又跳,同時拉開十幾道空間門躥進躥出,看得奈德頭暈眼花呵欠連天。

  鬧騰了半夜,奈德實在是頂不住了,抓住矮人喝水的機會告辭。托爾金一臉不捨,反覆交代奈德明晚記得再來共進晚餐,「我還有和龍巫妖以及亡靈牧師戰鬥的故事沒跟你說,哦還有空間掠食者、魔象軍團、冰雪巨人……」

  你的仇人未免也太多了一些吧!
作者: jafacc    時間: 2011-8-2 10:33 PM

章十 開外掛是不道德的行為

  奈德仰天打了一個大大的呵欠,萎靡不振地躺在溪流旁大石上。

  克里希皺著眉頭看了看太陽方位。「這才十點就困成這樣,昨天晚上幹嗎去了?」

  「去聽一個老變態講故事。」奈德有氣無力地說。週一到週三,每天晚上他都準時去托爾金的實驗室一起吃盒飯,然後聽矮人法師繪聲繪色地講述當年自己大殺四方的故事,昨天晚上明知奈德第二天一早就要參加狩獵,還是拖著他講到了深夜,不過作為補償,托爾金給了他一塊被雕刻成心形的紫水晶。

  「捏碎它,你就會自動被傳送回這裡。」托爾金言簡意賅,「保命足夠了。」

  這件魔法道具讓奈德底氣足了不少,打不過就跑是他一直信奉的真理。

  狩獵已經開始,各小組從不同地點入山,彼此都不清楚方位。奈德與克里希這對從一開始就下定決心不求有功但求活命的組合小心翼翼找了一處隱蔽山谷躲了起來。克里希這幾天顯然是下了一番苦工,設置機關抹除痕跡各項工作井井有條,奈德則一邊打著呵欠一邊幫倒忙。

  「認識你真是倒了八輩子黴。」克里希抱怨。

  「也不能這麼說啦,至少你得到了實戰鍛鍊的機會對不對。」

  克里希撇撇嘴正打算反駁,臉色忽的一變。「有人觸動了機關。」奈德凝神細聽,果然不遠處傳來樹枝簌簌落地聲,兩人足尖輕輕點地,鑽進了岸邊不遠處的山洞裡,移過編織好的草枝蓋住洞口,透過細小縫隙觀察著外面動靜。

  片刻之後,一行身影進入了他們的視線。

  奈德忍不住暗罵晦氣,也不知道是巧合還是伊維斯做了什麼手腳,她們這一組居然這麼快就出現。

  兩人都放緩了呼吸,身體緊繃隨時準備出手。

  九果然沒有出現。伊維斯在小溪旁站定伸手掏出一個水晶球,片刻之後,兩個人影出現在水晶球內——奈德與克里希。

  「他們到過這裡!」伊維斯環視四周,「或許還沒有走遠。」

  兩人頓時傻了眼,千算萬算卻沒算到伊維斯能搞到這樣的超強道具——儼然就是開外掛麼!克里希幸苦了兩天完全就是在做無用功,只要她掏出水晶球來一照一切就都真相大白,所幸的是看起來水晶球也是有使用限制的,至少他們現在所躲藏的洞穴不在目前探測範圍之內。

  不過行蹤暴露也只是一個時間問題,只要她舉著這個破球繞著草地走上一圈,就能像逮耗子一樣把他們從地洞裡抓出來。

  奈德與克里希對視一眼,都準備好了自己所能使用的最強法術,就待破草而出打對方個措手不及,然後……逃命去也。

  但伊維斯卻出人意料地沒有繼續搜索。「距離那個東西還有多遠。」她低聲問。

  「翻過這座山就到了。」身形高瘦,面色陰沉的男子說。多利狄休西、因為在去年的狩獵中殺死競爭者而被強制留級的危險分子。

  「那走吧。」伊維斯淡淡地說。

  「不搜索一下?或許他們就在附近。」多利狄休西冷冷地環視著這片山谷,目光從兩人藏身的洞穴掃過,看似自然,奈德卻覺得他與自己視線交錯時有意停頓了一下。

  「不了,事情的輕重緩急我還能分清。」伊維斯將水晶球收入懷中,繼續前行,「再說我要找的也不是他們。」

  多利狄休西無聲地笑,不緩不急地跟上腳步,簡直就是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雙胞胎兄弟緊隨其後,隊列的最後是位個子嬌小的女生,短髮大眼睛,左顧右盼慌慌張張的,一不留神踩到塊鬆動的石頭,差點掉進水裡。

  果然如克里希所說,這個名叫娜塔麗的女生看起來無論大腦還是小腦都不夠發達。

  「他們去哪裡?那個東西又是什麼?」奈德鑽出洞穴,克里希在小溪邊設下了傳訊魔法,對話一字不漏全落入了他們耳中。

  「不知道,但很明顯是比你更重要的東西。」克里希略有所思地看著他們前進方向,一轉頭,奈德正眨巴著眼睛看著他。

  ———————————————————————————————————

  「我們這算是鬼迷心竅麼?」

  「不,這是求知慾與探險欲在發揮作用,這樣的行為對年輕人來說是優良品質,一點都不奇怪。」克里希扒開樹枝,小心翼翼地窺視著前方。

  伊維斯一行人終於是停下了腳步,雙胞胎中的一個從背包中取出火腿與清水分發給其他人,三個小時持續跋涉對並不以體力見長的法師來說並不是一項輕鬆的工作,所有人看起來都有些累了,就連多利狄休西也靠在一塊岩石上閉目養神。

  「我們是不是也該吃飯了?」奈德問。

  「你累了?」

  「累到是不累,就是有點餓。」奈德摸了摸肚子。

  克里希掏出塊乾巴巴的面包分了奈德一半,嚼了兩口還是忍不住問道:「你真不累?」

  這麼一問,奈德也覺得有些奇怪了,連續三個小時在密林中跋涉不停爬山,克里希已經的呼吸已經明顯有些急促,步伐變得緩慢,但自己卻一點反應都沒有,心跳與呼吸都正常得不能再正常,就像是飯後散步一樣輕鬆愜意。

  「唔,我有跟你說過我以前是個山賊麼?」

  前方的隊列有了動靜,伊維斯站了起來準備繼續前進。「你們先走,我解個手,馬上跟上。」多利狄休西說。

  伊維斯疑惑地看了他一眼,沒有多說什麼,帶領其他人繼續前行。多利狄休西目送他們的身影消失在樹叢中,轉身四下看了看,重又坐了下去,繼續閉目養神。

  「怎麼辦?」奈德悄聲問,「要麼我們換條路跟上去?」

  「不對,他應該是發現我們了,撤。」

  他們躡手躡腳地從樹上爬了下來,一轉身,赫然發現原本應該在百米外的多利狄休西就靠在正對面的一棵大樹上,面無表情地看著他們。

  「上午好啊!」多利狄休西若無其事地打招呼,「這是去哪?」

  奈德與克里希面面相覷,不知道對方是什麼意思。

  「不說話就是心裡有鬼了。」多利狄休西從法師袍內側抽出法師杖,「我生平最討厭鬼鬼祟祟的人。」

  拜託你看起來也和光明磊落這四個字一點關係都沒有好不好。

  「我們只是看看。」克里希伸手一拉奈德,退了一步,「我們沒有惡意,只是想知道你們在找什麼。」

  多利狄休西看著他,突然笑了。

  「說實話就對了。」他將法杖收了回去,「你們運氣不錯,伊維斯這次沒有多餘時間去找你們的麻煩,但如果你們自己撞到面前,那就只有一併收拾了。」他即便笑著臉上也是一副陰森駭人的樣子,「我和你們沒有什麼恩怨,所以來提個醒,我們要找的東西你們最好不要摻和——不要誤會,我並不是想幫你們,只是不想在你們身上浪費時間與精力。雖說對付你們問題不大,但終究還是要花些功夫的。」

  克里希與奈德對視了一眼。

  「那麼,請吧,先生們。」多利狄休西彬彬有禮地做了一個送客的手勢,「恕不遠送。」

  這是個可怕的對手,奈德暗暗下了定義。戰鬥力還在其次,關鍵在於他的冷靜與心思慎密,擁有力量卻又不自負,精心規劃行動每一步,目標明確不做任何浪費。沒有誰願意與這樣的人為敵。

  克里希與奈德都不是不識時務的蠢材,他們慢慢後退,提防對方使詐。剛退出幾步,突聽前方不遠處傳來一陣喧嘩,似乎有人在尖叫,中間還夾雜著某種猛獸的低吼。

  多利狄休西臉色一變,顧不得警告克里希與奈德,直接便向傳出喧嘩聲的地點奔去。克里希與奈德不知道發生了什麼,遲疑了一下後還是遠遠跟上,叢林裡巨木遮日,枝葉相連,完全沒辦法使用浮空術一類的法術,只能是憑腳勁硬趕,幾個起落下來,奈德就將克里希甩在了身後,跑到前方一看,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氣。

  伊維斯一行人大概是想抄近路繞開一處塌陷,結果卻在山澗旁草地上被一頭外型類似於狼卻長著六條腿的生物攔住了去路,它大約有半人高,毛髮灰白,雙眼赤紅死死地盯住伊維斯一行人,大嘴微張露出鋒利的獠牙,一呼一吸鼻間白氣纏繞。伊維斯手握法師杖站在最前面,雙胞胎兄弟左右分列保護側翼,娜塔麗則坐在地上不停揉著腳踝,大大的眼睛裡充滿了淚水,非常痛苦的樣子——剛才那聲尖叫來自誰已經很明了了。

  「冰獄魔狼!?」克里希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學院居然把它抓來當成狩獵對象?這是哪個白癡腦袋想出來的主意……還好只是一頭雌狼,如果是成年雄狼,我們今天就有大麻煩了。」

  「這個東西很難纏麼?」

  「天生能使用冰系魔法,皮糙肉厚恢復能力超強,一頭成年雄狼的戰鬥力幾乎比得上一名榮譽法師,你說難不難纏。」克里希看上去有些抓狂,「學院這是打算讓我們團撲麼。」

  「那怎麼辦?跑?」

  「不,這裡地形複雜,只靠腿我們的速度差了它太多,如果他們被幹掉了,我們肯定是接下來的目標。看,它已經注意到我們了。」克里希也抽出了法師杖。

  猩紅雙眼正掃向站在山坡上的他們。

  「這個……」

  「千萬不能跑,這個時候只能跟他們一條戰線。」克里希堅定地說。

  「不是……」

  「袖手旁觀也不行!」

  「我不是說這個。」

  「嗯?」

  「我是說。」奈德指著他手中的法師杖,一臉疑惑,「你什麼時候也搞了根這玩意?」
作者: jafacc    時間: 2011-8-2 10:36 PM

章十一 螳螂捕狼 黃雀在後

  法師杖對法師的意義等於長劍之於劍士,越是上等的法師杖越能幫助施法者更快,更準確地把握與引導外界魔力流向,從而提高施法成功率以及準確性。理所當然的,法師杖價格不菲,即便是最普通的也價值近百金幣,一些頂級法師杖則根本就不能用錢來衡量,比如說傳說中的「炎柱纏龍」卡爾納隆與「冰霜之眼」多里西安,分別是用最純淨的火元素與水元素鍛造而成,使用起來風雲變色,名符其實的神擋殺神,已是屬於頂級神器的級別。

  背景深不可測的伊維斯手裡有法師杖,可以理解,多利狄休西這種高手手裡有法師杖,也說得過去,但為什麼看起來和自己一樣既窮又爛的克里希也能掏出一根來?

  「你不說我都忘了!」克里希一拍腦袋,從法師袍另一側的內袋裡也抽了一根出來,塞到奈德手裡,「這是給你準備的。」

  原諒你了!

  草地上形勢又變,多利狄休西取代伊維斯站在了隊列最前端,雙胞胎兄弟中的一個將娜塔麗扶了起來,一行人慢慢後退,準備退出這場對峙。但退了沒幾步,娜塔麗巧之又巧地再次踩中一塊鬆動石頭,身體一歪再次倒了下去。

  這種運氣……

  原本已在緩和的氣氛猛地緊張了起來,被驚動了的母狼前腿微曲,原本半咬合的獠牙完全張開,眼看就要發動攻擊。多利狄休西搶先動手,法師杖一指,一道電光劈了過去。母狼輕鬆一側頭,避過這一擊,前半身猛地站起作勢前撲,卻詭異地半空變向跳到了他們右邊。

  對了,它有六條腿來著。

  伊維斯一聲嬌喝,兩團火球憑空浮現一上一下向母狼撞去,後者也不躲避,張嘴吐出濃密白霧,來勢洶洶的火球撞在上面發出類似火紅木炭被扔進水裡的劇烈爆破聲,消失不見。不等伊維斯做出後續反應,母狼鬼魅般地繞到了他們正後方,隨即六腿用力張開獠牙直撲向倒在地上的娜塔麗。雙胞胎兄弟齊聲頌唱,幾道石柱從地下突起,擋住對方去路,母狼也不後退,前爪一按石柱,高高躍起從他們頭頂躍過,落地時恰又與多利狄休西面對面。

  這幾回合交手中間毫無停頓,一氣呵成,交戰雙方彷彿是按照編排好了的劇本快速演繹,看得奈德目瞪口呆心驚肉跳,暗想如果自己是這場戰鬥的參與者,大概已是一命嗚呼身首異處——無論施法水平還是配合默契程度,伊維斯團隊中的每一個人都高出他一大截,當然,坐在地下那個除外。

  「他們好像不需要我們幫忙。」奈德小聲說。

  「不。」克里希神情嚴肅,「它只是在試探,尋找對方弱點。」

  接下來母狼依舊是遊走不定,圍著伊維斯他們不停轉圈,又是幾個回合過去,伊維斯一行人配合漸漸露出破綻。

  多利狄休西始終穩定冷靜,伊維斯在法師杖的幫助下也算遊刃有餘,但雙胞胎兄弟卻開始有些不支,施法速度明顯減慢,其中一個還在試圖使用化土為泥時施法失敗,差一點就被母狼攻了進來,幸虧多利狄休西及時支援用電光術將對手逼退,否則一旦被它拉近了距離打近身戰,肉搏能力低下的法師必敗無疑。

  「該我們上了。」克里希碰了碰奈德肩膀,「你吸引它的注意力,我繞到它身後去。」

  說得輕鬆!這和弟兄們給我頂住國軍的飛機馬上就到有什麼區別!

  「我拿什麼吸引它!」奈德拉住克里希袖子,「你確定不是讓我去送死麼?」

  「你不是會唱——空城計麼,儘量搞大點,這東西是有腦子的,你只要裝裝樣子,半分鐘就行。」

  好吧,事已至此硬著頭皮也只能上。奈德緊握著法師杖,靜下心來感受魔力網結構與走向,點點火星圍繞著杖首所嵌寶石一一浮現。

  多利狄休西隱隱有些焦躁,他們早有準備,伊維斯懷裡還有數個魔法捲軸,對付這頭冰獄魔狼其實問題並不大。但戰鬥本不應該在這裡發生,多利狄休西小時在西部荒野長大,對野獸氣息特別敏感,之前他明明感覺到魔狼棲息地距離隊伍還有一段距離,這才敢於暫時脫離隊伍警告跟蹤者。原本他計劃在棲息地附近選擇一個主場,設置好種種機關,花費最小力氣捕獲這頭魔狼,但現在行跡暴露,捕獲已經不可能,只能殺死。

  最讓他不安的是冰原魔狼是一種警惕性非常高的動物,這頭倒霉的雌狼被學院從冰原抓來扔進山區,在沒有充分熟悉環境,搞清楚是否有強敵在周圍生活之前,它不可能貿然離開自己的棲息地。

  除非是有人故意把它引了出來。

  讓我們先打一場,兩敗俱傷後再出來撿便宜麼?真是打的如意算盤。

  但有種無奈叫做心有餘而力不足,儘管識破了對方詭計,眼下局勢卻逼著他只能一步一步走向對方設下的陷阱。布魯圖斯兄弟缺乏實戰經驗又沒有強力魔法道具相助,被魔狼看準了是弱點所在,幾次強衝皆是針對他們發起,已有些力不從心,再拖延下去只怕為時已晚。多利狄休西向伊維斯使了一個眼色,凝集魔力縱橫交錯連續幾道電光將魔狼逼遠,伊維斯後撤一步伸手掏出捲軸,正要扔出——

  一陣魔力波動突從側方傳來,奈德從樹林中緩緩走出,右手持杖左手高舉,手掌中央漂浮著一個直徑足有半米的火球。

  伊維斯被嚇了一跳。

  直徑半米的火球——足夠把這頭魔狼變成烤肉了,但這個白癡為什麼不乘其不備發動進攻,而是炫耀意味十足地托著走出來,難道指望魔狼主動把自己穿在木樁上等著他去烤不成?

  多利狄休西眼色變幻不定,他很快便看出了奈德的不正常之處。無論火球術還是大火球術,基本原理都是一致的,即先將體內魔力轉換為火元素排出體外,然後通過這一點火元素吸引空氣中的火元素凝結成球,所謂火球還是大火球只是大小規模有區別而已。奈德手中這個火球大概介於兩者之間,但既然是同樣原理,那麼有一點是可以肯定的,那就是火球應該呈穩定的壓縮狀。

  奈德手中的火球卻不是這樣,細看很容易便發現表層火苗跳躍明顯,甚至是存在肉眼可見的縫隙。

  這不是真正的火球術——至少不是成功的火球術,多利狄休西得出了結論。他不知道奈德究竟有何用意,但可以肯定至少在目前他是站在自己一方。他緩緩後撤了兩步,利用這個機會唸誦一道長咒語,淡淡魔法靈光閃現,如盾牌一樣護住了自己以及被雙胞胎攙扶著站起來的娜塔麗。

  「我不用。」伊維斯低聲說,依舊握著捲軸,法師杖頂端亮起,為自己加護各種防禦。

  魔狼疑惑地盯著奈德,它本能地對這個巨大火球感到了恐懼,但卻沒能察覺到同等級別的魔力波動。冰獄魔狼是魔法女神在神戰年代創造出的五種生物之一,對魔力波動以及流向的敏感可與頂級魔法師媲美。它遲疑著橫向移動了兩步,發出了低沉吼叫,試探對方的虛實。

  奈德一臉平靜地遠遠站定,有苦難言。

  克里希讓他儘可能地將火球搞大一點,他於是一咬牙足足凝集了20團火苗出來,然後儘可能地將它們湊成一個半圓——事實上從他這面看過去,這個所謂的火球不但是空心的甚至連表面都只有一半。燃起這麼多團火苗到不是太吃力,但他沒有想到的是要一一控制它們的位置會如此之難,僅僅幾十秒時間過去他腦子裡便已是一片混沌,感覺是連續幾百個小時沒睡覺那樣疲憊不堪,所有精力都透支幹淨被壓搾的一滴不剩。

  終於他再也支撐不住,腦子裡轟的一聲彷彿有無數緊繃著的弦同聲斷裂,手中火球則是發出一聲巨響,化作點點流星飛墜向四面八方。

  所有人都被嚇了一跳,多利狄休西與伊維斯條件反射地激活了防禦魔法,魔狼則是吐著白霧連退了好幾步,幾粒飛射向它的火星與濃密冷氣撞在一起,砰然作響。

  但很快他們便都知道了奈德並不是有意發出的這一擊,因為隨著火球炸開,他整個人也被炸飛了出去,一頭栽進了山澗中。

  「蠢材!」伊維斯低聲咒罵,法師杖一指,湍急水流化出一個巨大的手掌,托住奈德將他拋回了岸上。

  經此變故,魔狼對贏得這場戰鬥的信心不再充足,它是一種懂得權衡利弊規避風險的智慧生物,開始慢慢後退,突然一道陰影從腦後襲來,魔狼猛地一轉頭,陰影從它耳邊閃過,將半個耳朵切了下來。

  魔狼發出一聲怒吼,側過身子向身邊用力踹去,一個黑色人影從虛空中被踹出橫飛出去。是一個黑色骷髏兵,落在地上被摔得粉碎,發出滋滋的聲音瞬間變成了一堆被風吹走的黑色粉末。

  陰影骷髏。

  骷髏紛紛現身,誰也不知道它們是在什麼時候潛入了草地並將魔狼包圍了起來,足有5個之多,這種骷髏兵雖然戰鬥力不高,但卻能在陰影中潛行,這塊草地位於山谷中,四周山坡樹木高大遮住陽光,給它們潛行創造了條件。

  魔狼猝不及防下挨了好幾刀,又痛又怒,張大嘴再次迸射出冰冷徹骨的低溫,這一次不再是白霧形狀而是一道濃濃白柱,甩頭一掃,骷髏兵僅是碰到白柱的邊緣便直接崩裂化成黑灰。

  機不可失。

  多利狄休西一聲唸誦,一道銀箭疾飛而去,魔狼試圖躲避,但布魯圖斯兄弟再度使出化土為泥,它原本就腿部受傷用不上力,再也跳不起來,直接被銀劍刺中胸口。

  魔狼長大了嘴試圖做最後一搏,卻被一柄法師杖非常乾脆地從上而下貫入,牢牢地將它的嘴釘在了地上。

  「去死吧!」

  伊維斯手勢一比,法師杖似是有生命般膨脹數倍,魔狼連哀嚎都來不及發出一聲便一命嗚呼。

  「多謝。」多利狄休西向從樹後走出的克里希點頭致意,他沒有想到這個看起來很陽光的傢伙居然是一個善於召喚亡靈的精神系法師,再回頭看看奈德,後者已經爬了起來,雖然胸口燒焦了一塊,但好在是落進了山澗裡恰好把火澆熄了,看起來沒有大問題。

  伊維斯走上前去,法師杖自動飛回了她手中。魔狼已經死了,沒必要在接下來的行動裡拖著這麼個大傢伙,只要將體內的魔晶取出來,一樣能證明獵物的歸屬。

  魔狼皮糙肉厚,魔晶又在體內接近心臟的位置,伊維斯嫌髒不屑自己動手,而是召喚出了兩個土元素小人,讓它們將魔狼切開取出魔晶。

  「很抱歉不能分你們一份。」多利狄休西淡淡地說,「作為回報,這次狩獵中我們不會將你們視為敵人,對吧,伊維斯。」

  伊維斯冷哼了一聲。

  克里希與奈德對視一眼,點點頭接受了對方的提議,原本他們就沒打算分一杯羹,安全完成這次狩獵一直是最高目標,多利狄休西主動提出和平協議,真是求之不得。

  「那麼,祝你們一切順利。」

  克里希扶住奈德,準備離開,腦海中卻突然閃過一道警報,這是來自最後一個骷髏兵,克里希一共召喚出了7個陰影骷髏,6個投入戰鬥並已被魔狼擊潰,最後一個則始終在陰影中保持潛伏作為最後底牌。

  「小心!」克里希脫口而出,一道黑影應聲從不遠外一棵大樹上直射而下,筆直撞向伊維斯。法杖閃起亮光,但加持防禦魔法已經來不及了,伊維斯勉強地一側身,白色劍芒在她手臂上劃出了一條口子,來人順勢就是一腳將她踢飛了出去,隨後也不抬頭,手一揚一塊徽章便飛上了天空,放射出閃亮光芒,就像蛛網一樣向四周快速擴張,覆蓋了整片天空。

  來人將長劍插入魔狼胸口,一轉一挑取出已經露出一半的血色魔晶,順手將兩個不知所措的土元素小人擊碎。他身穿灰色細甲,身形消瘦,劉海下露出一雙細長眼睛,看上去有些陰柔,被細甲包裹著的手掌只露出了手指,握著一把造型詭異的長劍——看上去像是一把長劍,但無論劍刃、劍柄還是護手都是彎的,劍身是濃重的黑色,彷彿是由一整塊塊寶石打造而成。

  克里斯蒂安·盧庫魯斯。
作者: jafacc    時間: 2011-8-2 10:42 PM

章十二 狼來了,狼來了

  「他不是法師嗎?」

  奈德有些困惑,克里斯蒂安是帝國重將之子,是13歲開始就上戰場的變態,但此刻這都不是重點,重點是他是魔法學院的學生,那麼就應該是個法師,但現在他身披盔甲,手持重劍,儼然就是劍士打扮——化妝舞會時這麼穿穿還行,施法時這麼穿,對追求輕便要求施法動作必須精密無誤的法師來說,簡直就是找死。

  「沒錯,他是個7級法師。」克里希苦笑著說,「但同時還是11級劍士。我之前說曾和他打了一場輸得很慘,指的是作為法師的他,如果他當時是劍士狀態,我根本連挑戰的資格都沒有。」

  克里斯蒂安似乎目標只是魔晶,取出後不再理會伊維斯,轉身便欲離去。多利狄休西自然不會答應,兩個土元**被召喚了出來擋住了他的去路。這一次不再是玩具般的小矮人,而是人高馬大手持土錘的武士,揚起巨錘要將克里斯蒂安砸扁,後者沒有硬碰硬,而是捕捉住微小時間差,游魚一般輕巧地從兩個土元素巨人攻擊之間穿了過去,然後豎起長劍,貼著其中一個背部高高跳起,切蘋果一樣將它從中切成了兩半。躍至最高點後高舉長劍向著另一個土元素巨人重重劈下,巨人舉起土錘試圖抵擋,但卻毫無作用,同樣是變成了兩堆爛泥。

  好鋒利的劍!

  克里斯蒂安的輕而易舉似乎在多利狄休西的意料之中,召喚出兩個土元**只不過是為爭取釋法時間,他取出了捲軸,咒語已經誦唸完畢,原本晴朗的天空突然變得陰沉,烏云以飛快速度從四面八方向他們頭頂天空聚集,云層中電光閃現雷聲滾滾。

  多利狄休西用法師杖向克里斯蒂安一指,數道閃電蜿蜒著劈了下來,聲勢駭人但看起來準確性卻不怎麼樣,其中一道直接劈在了距離奈德與克里希不到兩米的地方,嚇得他們慌亂閃避。

  但絕大多數閃電還是劈向了克里斯蒂安,如此巨大的力量面前他也只能選擇躲避,看準閃電落下方位在其間狼狽奔走。所幸的是即便是借助了魔法捲軸,多利狄休西也無法支撐太久,短短幾秒鐘後烏云便四散而去,重新露出晴朗天空,克里斯蒂安雖然狼狽卻沒有大礙,只是髮梢被燒焦了一截。

  多利狄休西臉色蒼白露出了個苦笑,支撐這個捲軸已經耗去了他的全部力量,他知道克里斯蒂安是一名非常強大的劍士,但沒想到對方居然強大到了這個地步,連雷擊術都奈何不了。

  還好還有最後一手準備,多利狄休西一邊想一邊將目光投向了伊維斯。劍傷並沒有嚴重到影響她施法的地步,她手中同樣握著一張捲軸,一張連多利狄休西都無法使用的捲軸,但伊維斯有法師杖的幫助。她頌唱完了咒語,捲軸在她手中消失。

  陰風吹起黑煙翻滾,太陽再一次消失了,整塊草地都暗了下來,高大騎士從黑煙中策馬走出,翻滾煙霧落在他身後宛如一面巨大的披風,黑色重甲蓋住了他的每一寸皮膚,他的眼睛與馬的眼睛都是血紅色的,其中彷彿有火焰跳動,他現身的一瞬間,所有人心頭都似有一陣冷潮掠過。

  死亡騎士!

  奈德脫口而出。這是他一種他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亡靈生物——幾個月前他還在教這種生物喊口號呢。不過這個死亡騎士的等級似乎不低,已經能將靈火凝成實體,奈德估摸著如果他也是拜拉席恩大人的手下,地位肯定不會比自己更低,至少也是個領主,搞不好是個將軍。

  騎士沒有理會奈德,他的眼裡只有克里斯蒂安。他舉起長槍,停在空中,彷彿是在致意,幾秒之後一夾馬腹,勢如奔雷直衝了過去,馬蹄所踏之處青草立即枯死,馬蹄抬起時只剩一個乾枯的蹄印,翻開的泥土像是潑灑了墨汁般漆黑,瞬間乾枯龜裂。

  克里斯蒂安沒有閃避,而是揮劍迎了上去,槍劍相交的一瞬手腕一抖,長劍彷彿是黏在長槍上似地逆著轉了一圈,他整個人也就勢腳朝上頭朝下飛了起來,在空中猛地一翻身,借力重重地劈了下去。

  騎士雙手持槍將長劍穩穩擋住,兩人面貼面鼻尖幾乎都要碰在一起,騎士用力一推,克里斯蒂安風箏一般倒飛了出去,落在一棵大樹上。

  真是個變態。奈德心想,餘光突然掃過落在不遠處的一件事物——剛才躲避電擊時,克里斯蒂安將魔晶落在了山澗旁的草地上。奈德掃了一眼四周,其他人都目不轉睛地看著這場大戰,他假裝若無其事地慢慢移動了過去。

  克里斯蒂安與死亡騎士又戰在了一起,13歲就上戰場的變態果然名不虛傳,雖然受位面法則限制,死亡騎士無法隨心所欲地使用亡靈魔法,但物理攻擊所帶的傷害加成還是存在的,哪怕只是被他的攻擊擦破一點皮,虛弱猶豫等負面情緒都將如潮水般湧入,但奈德明明看到克里斯蒂安已受了幾次小傷,動作卻依舊敏捷堅定,一點也不受影響。

  戰了片刻,不知疲倦的死亡騎士逐漸佔據上風,克里斯蒂安體力漸漸不支。眼看戰局已定,克里斯蒂安突然將長劍往地上一插,十指在胸前交結大聲頌唱。

  奈德一愣,他是一名法師不假,但7級法師所能使用的法術裡壓根就沒有能對死亡騎士構成威脅的,如果說他是借助魔法道具,又沒有看到他掏出捲軸。死亡騎士卻如臨大敵,遠遠退開。

  正在疑惑時,突見長劍大放光芒,黑色劍身居然變得通徹透明,強烈的白光刺穿了籠罩著整片草地的黑煙.光明驅盡黑暗,壯觀恢弘震懾人心。劍身上光芒凝結,現出一名比死亡騎士還要高大幾分的威武騎士,面容高古,坐下駿馬神美不凡,手持長槍渾身電流湧動大放光明,讓人不敢逼視。

  騎士現形之後一勒馬韁,駿馬前蹄高舉直立而起,長嘶一聲甩開四蹄向死亡騎士衝去,後者彷彿被閃花了眼,呆呆站立不動,被直接一槍刺了個通透,化為縷縷黑煙。

  騎士幹掉對手轉身慢慢向回走,冷冷掃視著奈德等人,重又隱回劍內,光芒散去,劍身再度變回黑色。

  從騎士現身到隱回劍內,整個過程持續也就十幾秒,驚天動地之勢卻徹底鎮住了所有人。克里斯蒂安拔出長劍,旁若無人地徑直走到奈德身前,伸出手語氣平淡地說:「給我。」

  走得近了,奈德清楚看見他盔甲上被斬開了幾道裂縫,傷口內隱有淡淡黑煙溢出,其中肋下一道看起來最為嚴重,幾乎延伸到了腹部,護甲邊緣扭曲變形彷彿被燒焦。他雖行走自如語氣平淡,但伸出的手掌卻微微有些顫抖,實際情況顯然要糟糕得多,只是竭力裝出並無大礙的樣子。

  奈德略微有些遲疑,卻見克里斯蒂安眼內一道寒光閃過,頓時不再猶豫,老老實實地從懷中取出魔晶,正要遞過去。身邊山澗中嘩啦一聲響,一條巨魚躍起他們撲來。

  不,不是什麼巨魚,竟又是一頭冰獄魔狼!比被擊斃那條體型稍小,誰也不知道它是什麼時候開始躲在山澗中,一直等到此時才突然發難。

  魔狼前爪按住奈德肩頭,一把將他撲到,碩大狼頭緊緊地貼著他的面門,鋒利獠牙從他臉上擦過,凜冽寒意讓他剎那間感覺不到自己鼻子的存在,伸手摸了一把才放下心來。

  魔狼對奈德的鼻子興趣欠奉,一口叼起魔晶吞了下去,不回頭前腿撐地躍起後腿重重踹在克里斯蒂安胸口,後者悶哼一聲飛了出去,恰好是撞在掙紮著爬起來的奈德身上。山澗邊草地本就濕滑,奈德又是頭暈眼花,腳下一軟拽著克里斯蒂安便滑了下去,瞬間便消失在了湍急的水流間。

  魔狼轉過身來注視著多利狄休西等人,獠牙微張似是露出了一個猙獰的笑容。

  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氣。

  「你能召喚九麼?」多利狄休西低聲問。

  「不能,他在很遠的地方,克里斯蒂安剛才將空間固化了,短時間內這片區域無法用空間魔法進行定位,無法開啟空間門。」伊維斯臉色有些難看。

  「看起來我們需要一點點運氣了。」多利狄休西苦笑一下舉起了手中的法師杖,「還打算繼續隱藏實力嗎,斯基拉奇家的小子?」

  「沒必要了。」克里希收起了永遠掛在嘴角的笑意,取而代之的是冷冽目光,魔法捲軸從袖子裡下滑落入手中,數個陰影隨著誦唸在身邊浮現。
作者: jafacc    時間: 2011-8-2 10:45 PM

章十三 少俠的煩惱

  奈德醒來的時候太陽已經行走到了西邊,眼看便要被最高的那座山峰吞噬,他只覺渾身痠痛無比,一時想不起來發生了什麼,晃晃腦袋坐了起來。

  這是一處沙灘,山澗連續轉彎後在這裡變寬變慢,緩緩衝刷著河岸,隨流而下的細小沙石沉澱下來,停住了腳步。

  不遠處,身穿灰甲的人蜷縮著半泡在水裡,不省人事。

  克里斯蒂安。

  是了,剛才自己和他一起被魔狼撲入了水中,隨後不久便重重撞上一塊巨石,失去知覺,看太陽方位現在已接近傍晚時分,大概有四五個小時過去。也不知道後來怎麼樣了,克里希他們是否能夠對付那頭魔狼,但可以肯定的是他們想要找到自己有一些難度,而且會不會來找還是個問題——多利狄休西只說暫時不將自己視為敵人,可沒有說會當作隊友。

  陽光被茂密樹木隔開,整個山谷都處在陰影中。水流刺骨,奈德不由打了個冷顫,他站起來走到克里斯蒂安身旁,輕輕踢了踢,對方沒有任何反應。不會死了吧,他心想著蹲了下來,輕輕按住克里斯蒂安耳後,指尖傳來微弱跳動。

  想了想,奈德還是決定將他從水裡拖起來,雖然現在是敵人,但過了這兩天就又是同學,而且誰知道那群變態究竟抓了多少頭狼過來,多一個幫手多一條生路,這只是狩獵的第一天而已。

  將克里斯蒂安拖上岸,四周看了看,岸邊不遠處有個山洞,看起來可以用來做暫時落腳點。

  奈德準備將克里斯蒂安拖過去,但剛一用力對方就發出了一聲悶哼,低頭一看,肋下傷口已是一片漆黑彷彿是被燒焦了,惡化得非常明顯,剛才藉著水的浮力還好,上岸後奈德一拖整個傷口都被拉得變形,難怪就算是昏迷中也會痛的叫出聲來。

  真麻煩啊。奈德只能將他背了起來,出人意料的是兩人身高和身材看起來都差不多,克里斯蒂安還穿著盔甲,但背在背上卻是輕飄飄的,一點也不覺得沉。

  或許是盔甲上附了什麼反力場魔法,奈德猜測。一般來說盔甲越沉重結實就越堅硬抗擊,同時也嚴重影響使用者的靈活性,因此真正上檔次的精緻盔甲都會在鍛造過程中進行附魔,灌注入反力場類魔法以減輕重量,克里斯蒂安的父親是帝國重臣,他自己又在前線征戰多年,擁有一副好盔甲是理所當然。

  走進山洞,將克里斯蒂安靠牆放下,奈德先找了些干燥樹枝點燃,小心翼翼向洞穴深處走去,現在他基本喪失了戰鬥力,克里斯蒂安就更是指望不上,萬一這裡是什麼猛獸老窩那玩笑就開大了,名符其實的羊入虎口送貨上門。

  還好,洞穴不深,平整自然,沒有看到毛髮糞便也沒有聞到什麼奇特腥臭之味。吹熄了火把,奈德又到周圍收集了一些枝葉石塊,將洞口掩住大半。整理完畢,這才開始仔細觀察克里斯蒂安的傷勢,傷口都集中在肋下與肩部,其中以肋下一道最為嚴重,奈德湊過鼻去甚至能聞到一股令人作嘔的腐朽味。

  死靈侵蝕。

  死亡騎士是亡靈深淵的主要戰鬥力之一,可能是由騎士亡靈被深淵同化而成,也有可能是其他亡靈被君王強行改造而成,總之這種亡靈生物戰鬥力強大不知疲倦,雖不懂使用法術但天生帶有攻擊加成,每一次攻擊都被死靈的怨念所纏繞。被攻擊者一旦被擊中,不但會被各種負面情緒侵蝕心智,傷口附近的肌肉與神經都會不斷萎縮失去生命力,直至整個人都被死靈所吞噬,變成行屍走肉。

  對付死靈侵蝕,最好的辦法自然是借用神力進行神聖治療,但奈德既不是神職人員也不是得到神靈認可的牧師——來到這個世界後他甚至連自由女神的教會都沒去過一次,想要借用神力驅散死靈壓根就不可能做到。

  為了應對這次狩獵奈德到是準備了一些治療藥水,但基本都是針對傷筋動骨,甚至連治療燒傷與凍傷他都想到了,但怎麼也沒有料到青天白日朗朗乾坤,居然跑出一位死亡騎士來。

  只能是死馬當作活馬醫了,奈德去打了一些清水過來先給他將附在傷口上的細紗水草洗淨,然後灌了兩瓶恢復體力與精力的藥水下去,但效果看起來並不是太顯著,臉雖然紅潤了些但依舊是昏迷不醒,肋下傷勢則愈發嚴重。

  對了,他的劍哪裡去了?如果能將那名一看就是正面人物的威武騎士召喚出來,或許會有辦法。但在河岸上找了半天,奈德也沒有看見那把奇特黑劍的影子,無奈返回山洞時太陽已經完全落山,天眼看就要黑了,氣溫驟降,奈德連忙收集了一些干燥樹枝搬入洞內以備點火取暖之用,激出火苗點燃時突然靈機一動。

  死亡騎士出場時死靈幾乎籠罩了整個戰場,結果被克里斯蒂安召喚出的騎士用光明擊破——光明擊破黑暗,無論在哪個世界都應該是適用的真理。奈德前兩天剛剛學過光明術,原本是為找不到火把的黑暗環境所準備的,或許可以用來試一試。

  奈德默唸咒語,一團明亮的光球在掌心浮現,他手掌一翻,將光球直接拍在了克里斯蒂安的傷口上。

  克里斯蒂安猛然坐起,發出一聲撕心裂肺的慘叫,微微睜開細長的眼睛看了奈德一眼似是想說什麼,下一瞬卻又倒了回去。

  糟糕,不會弄巧成拙了吧。

  仔細一看,剛才被拍之處血肉模糊,不再是一團漆黑。

  奈德長出一口氣,看來有用。

  奈德也吸取了教訓,不再不問青紅宅白就是一巴掌下去,而是控制住光球不讓它散開,輕輕按在克里斯蒂安傷口上滾動,光球與黑色腐肉接觸立即發出嗤嗤燃燒聲,隨後表層黑色脫落,露出底下的鮮紅血肉。雖然痛苦,但相比剛才那一下已經好了許多,肩部幾個傷口處理完,克里斯蒂安額頭已隱有細汗冒出,嘴唇也從紫黑變成烏青。

  接下來是最麻煩的肋下傷口,這處傷口深且長,與同是漆黑一片的細甲黏在了一塊,根本無法分辨哪裡是肉哪裡是甲。

  更糟糕的是,奈德壓根就不知道這身細甲該如何卸下,翻來覆去折騰了半天才在另一側肋下找到了一個活扣,輕輕一拉,咔嗒一聲輕響,整件細甲輕輕一抖各個咬合之處都鬆了開來。

  濃重的腥臭味頓時揚起撲鼻而來,奈德皺著眉頭屏住呼吸掀起細甲,從裂口處輕輕挑起布衣——整塊傷口已經完全變成了黑色,半邊身子都是青的。

  奈德不再遲疑,凝起光球,從上而下炙烤傷口,往復幾遍終於是將黑色除盡,他自己也累得夠嗆,光明術雖然不是什麼高級法術,但從療傷開始到現在他一刻不停差不多也花了半個多小時,原本就筋疲力竭,此刻更是有油盡燈枯之感。

  除去了傷口的黑色,接下來就容易了許多,光球貼在克里斯蒂安小腹,青色死氣迅速退散,奈德來回上下揉動,突然摸到了一個腫塊,雖然不是特別大但腫脹明顯,指尖輕輕一按便陷了下去……淤血?呃,還有一小顆硬硬的凸起……

  我靠!!!

  奈德就像是摸到了火一般將手從克里斯蒂安胸前抽了出來,整個人往後一蹦,難以置信地死死盯著對方。

  難道?莫非?不會吧……

  奈德深吸一口氣,用力嚥了口口水,惦著腳走上前去,小心翼翼地給他解開衣鈕,裡面還有一層,再解開。

  放心了,沒錯了,奈德終於長長吐出了這個口氣,心中一塊大石落地,這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覺悟。

  這個變態……果然是個娘們!

  奈德用力一拍腦門,早該察覺情況不對的,眉目精緻面色白淨,和自己一樣高體重卻輕了不少,皮膚光滑細膩和自己這個糙男人更是截然不同……這麼多疑點擺在一起自己居然壓根就沒往正確的方面想,反而是覺得人家不夠爺們懷疑他從小上戰場是不是以訛傳訛……

  這是怎麼回事?自己什麼時候變得如此如此不解風情。不,不是不解風情,簡直就是麻木不仁喪盡天良!

  或許是因為對生存的渴求完全壓倒了其他方面的需求吧……先是被車撞死後墜入亡靈深淵,然後在拜拉席恩的默許下被奧黛麗與歌曦婭從亡靈深淵帶到這個不講科學怪力亂神的世界,亡靈君王只給了兩年的時間,自己必須在這兩年時間裡從一個魔法白癡變成可以尋找到返回地球道路的超級魔法師——這樣的人生難度未免太高了一點!長此以往,只怕自己會在重壓下徹底喪失對女人的興趣。

  太可怕了!不能繼續這樣下去,得想辦法調整心態才行。

  用正確的眼光一看,克里斯蒂安五官細緻面容姣好,身高腿長皮膚細膩,把他當作男人看時覺得有些陰柔,現在看起來卻是帶著一絲恰到好處的中性美,唯一的缺點或許是胸部不夠大,但奈德並不是**控,大小適當就好,而且從剛才的接觸來看手感上佳……恩,手感的確不錯,又滑又嫩彈性十足。咦?我在做什麼?

  這個……心態貌似調整的有些太快了。

  奈德回過神來,將身體的控制權重新交回給大腦,凝結出光球繼續自己沒有完成的工作,其間少不得又捏又摸佔足了便宜。

  接下來的問題是,該如何收場呢?

  前世奈德曾在不少武俠小說中看過類似橋段——英勇威武超級能打的少俠在山洞裡為受傷同伴療傷,結果解開對方衣服後才後知後覺發現與自己同行同吃甚至同睡了那麼久的哥們居然是位女俠,原本看到此類情節奈德都會從鼻孔裡發出一聲冷哼對作者的男性機能表示不屑,心想只有找不到女朋友想女人想瘋了的宅男才會寫出這樣異想天開的情節來……但現在不會了,原來這種故事真的會發生……

  奈德記得此類情節後續發展一般有兩個。第一是受傷女俠很不湊巧地中了某種會刺激雌性荷爾蒙分泌的毒,所以少俠只能暫時將高尚純粹的正義感拋開,在靈肉交融——其實是肉肉交融中為女俠療傷。

  呃,這個妞倒勉強可以算是中了毒,但奈德可不認為自己的體液能幫助她甦醒與康復,而且如果這麼幹了的話,她醒來後肯定會把自己砍成十幾段吧。

  第二種結局則很悲劇。女俠猛地清醒以為自己被輕薄,下意識地就是一掌將少俠打得吐血,然後兩人掉轉身份,療傷者變成被治療者。

  看起來兩個結局都不大妙呢。

  假裝什麼事情都沒發生過?毫無疑問這是最糟糕的選擇。連那些宅男小說家們都從不這麼寫,可見這個選擇有多麼的糟糕,挨打幾乎是一定的。

  思前想後,奈德橫下心決定以坦蕩的姿態來解決這個問題。他將長袍下襬撕下一大塊,洗淨後烘乾,先給克里斯蒂安的傷口上了點藥,然後嚴嚴實實地包裹了起來,將她抱到火堆邊輕輕放平,細甲乾脆全部解了下蓋在身上,想了想後乾脆將自己的法師長袍也脫了下來給她蓋上。

  就差沒在岩壁上刻上一行驚心動魄的大字讓她一睜眼就能看見——我知道你是女人!

  既然不可能躲過去,那乾脆就坦蕩蕩地承認。奈德猜測既然對方13歲就開始上戰場,心理素質肯定非同一般,醒來後不至於精神崩潰失去理智對自己大打出手,自己越是表現得坦蕩,越能證明自己心裡沒鬼沒有惡意,越能證明這只是一個意外。

  的確也是一個意外,雖然有些香豔。

  忙完了這一切,在洞口周圍布下了幾個預警魔法,奈德終於可以坐下來好好休息片刻,靠在岩壁上只覺倦意上湧,神經放鬆下來才發現自己已經累得完全不想動彈,克里斯蒂安呼吸漸漸平穩,恬靜臉龐被跳動火光映得通紅,山洞裡只剩噼噼啪啪樹脂爆裂聲,奈德看著她發了會呆,伸手摸了摸她的額頭確認她沒有發高燒。

  克里斯蒂安動了動,幾根頭髮落了下來貼在鼻翼,奈德輕輕將頭髮捻起,歸攏到耳後,順手輕輕拍了拍她的臉,靠住岩壁閉上了眼睛。
作者: jafacc    時間: 2011-8-2 10:53 PM

章十四 影龍

  醒來的時候是半夜,奈德被一陣噼啪聲驚醒。睜眼一看火堆裡多了好些樹枝,金黃色的油從樹皮上溢出,落在灰色泥土上。

  克里斯蒂安不知何時已經坐了起來,正對著他,雙目如寒月沒有任何表情。

  「你醒了?」奈德一下子清醒了過來。

  「你包紮的?」

  「嗯。你的傷很重。」奈德儘量用不帶任何情緒波動的口氣說話,「我不是牧師無法使用神術,如果不及時處理的話後果會非常嚴重。」

  克里斯蒂安淡淡地嗯了一聲,低下頭去不再說話,奈德這才注意到她身邊地上擺放著一把黑色長劍——見鬼,難道這把劍是活的不成。

  「它是靈器。」克里斯蒂安看出了奈德的疑惑,低聲解釋,「剛才我昏迷了過去,所以聽不到它的召喚,剛才我醒了,它也就知道我的位置了。」

  果然是活的。靈器也是魔法道具的一種,顧名思義,具有自己的靈魂。其實也不能算是自己的靈魂,最初被打造出來的靈器都是空的,那個時候還不是真正的靈器,只是一個空的軀殼,直到它找到了合適的靈魂——或許是對方自願,或許是出於無奈,或許是被逼迫被禁錮,總之軀殼與靈魂相融合後,才是一件真正的靈器。融合程度高的靈器有思想有喜怒哀樂,甚至在達到一定條件時能夠自行活動,而很顯然克里斯蒂安手中這把劍就是如此,而不出意外的話,剛才華麗登場幹掉死亡騎士的那個大叔就是器靈了。

  「它是由一整塊龍晶鍛造而成,所以名字叫做影龍。」

  奈德又吃了一驚,龍這種生物在這個世界是切實存在的,而且就如同他前世接觸的那些小說電影描述的一樣,處於生物鏈的最頂端,就種群而論,絕對是這個這個世界上最強大的生物。即便是一頭未成年的幼龍,也不是普通法師或劍士所能對付,而且龍這種生物天性不喜歡熱鬧,絕大多數都生活在大陸以外的海島上,少數一部分棲息在大陸也都要麼躲在地底深處要麼躲在深山呼呼大睡,想要找到一條龍都不容易,更不要說將它打死然後扒皮抽骨取出龍晶了。

  「它選擇我已經三年。」克里斯蒂安端起長劍,輕輕撫摸,「這三年來如果不是它的幫助,我恐怕已經死了好幾次。」她眼神明亮,難得露出溫柔之情,「我記不清有多少人死在它的鋒芒下,有非殺不可的奸惡之徒,也有素不相識的敵人——你怕死麼,奈德?」她突然問。

  「怕。」奈德坦然承認。

  「哦?」克里斯蒂安似是沒有想到他回答得會如此乾脆,「那你還敢留在這裡,甚至是呼呼大睡,你就不擔心這一覺睡下去再也醒不來麼?」

  「擔心。但有些事情是擔心也沒用的,拿這件事情來說,如果你醒來後發現身邊空無一人,只有自己單獨待在洞穴裡,只怕會更加惱火吧。」奈德早就想好了這套說辭,「而且以你的能力,查出為你包紮的人是我應該不難,那麼接下來還有一天多時間,你肯定會提著劍到處找我麻煩,而越是逃跑,你越是會懷疑我的目的,與其等被你找到打個半死後再解釋,不如現在就面對面說個清楚。」

  「的確。」克里斯蒂安沉默了片刻,「如果那樣的話,我會更生氣。」

  她說出生氣這個詞,臉上卻是超平靜,讓人感覺就像是面對暴風雨來臨前的平靜海面。

  奈德遲疑了一下,繼續說:「而且現在狩獵還沒結束,我們又被山澗衝到了不知何處,萬一還有魔狼出現,兩個人的力量總大於一個人。」

  既然已經說了實話,那麼幹脆就不做保留,醒來後沒有立即找自己的麻煩,而是願意聽自己解釋,這本身就說明了對方是一個理性的人,做事心思慎密謀定而後動,和這樣的人打交道或許會有些累,但總好過面對那些無論你說什麼都不聽的衝動人士。

  只要對方願意思考,就有可能犯錯,怕就怕那些任憑肌肉指揮大腦的人,就算全世界的道理都站在你一邊,他說不聽就是不聽。

  「很好的理由呢。」克里斯蒂安果然是點點頭,看起來認可了奈德的解釋。奈德暗暗鬆了一口氣,但對方的下一句話卻立刻讓他直冒冷汗。

  「你是看準了我凡事都要仔細衡量,不做沒有意義的傻事對吧。」克里斯蒂安冷笑著舉起了長劍,黑色劍鞘直指著奈德的鼻子,「但你有沒有想過,既然我是個女人,那麼偶爾任性幾次,不講道理幾回也是很正常的呢?」

  所謂聰明反被聰明誤就是這麼一回事了。奈德從「太過理智」的角度出發去設計克里斯蒂安,結果自己卻犯了「太過理智」的錯誤。女人這種生物從來就是不可理喻的,無論開明通達的一國君王還是博覽群書的淵博學者,只要她們是女人,就一定會有毫不講理明知是牛角尖還要鑽的時候。

  克里斯蒂安是女人,這確鑿無疑,自己已經親手檢驗過了……但為何會不自覺地將這一點給忘記了呢。

  奈德啞口無言,克里斯蒂安盯著他,也不動手,兩人就這麼僵持著。

  片刻後長劍徐徐落下,克里斯蒂安垂下眼簾,細長睫毛被在火光中顯得有些脆弱。

  「我有些累了。」她說,「晚安。」說完便沉沉睡去。

  此時奈德心中一塊大石才真正落地,但卻怎麼樣睡不著了,也不敢隨意移動,生怕吵醒了克里斯蒂安,許久之後見她已經確實睡熟,這才輕手輕腳地站起身來走到洞外,冷風一吹才發現自己已是一身冷汗。月朗星稀,冷風刺骨,奈德沿著河邊來回走了一圈,心中煩燥完全平息後坐下來,將自己從離開亡靈深淵到現在所經歷的事情細細回想了一遍,發現雖還不到一個月時間,卻是波折不斷馬不停蹄,幾乎每天都是累得一挨枕頭就會睡著,甚至是連此刻這樣坐下來回憶都是第一次。

  力量,力量是自己目前最需要的東西。

  奈德默默地想。

  他是從十六歲才開始這段人生的,起跑線上就輸了一大截。這個世界並不太平,雖比亡靈深淵要好許多,但本質上依舊是弱肉強食。亡靈深淵的生活雖然殘酷每天都在不停地戰鬥,但那時他沒有目標也沒有動力,渾渾噩噩死了也就死了無所謂。現在不同,他已經看到了在地球復活的希望,有希望就有動力,有希望就有畏懼。

  坐了一會,奈德凍得渾身冰涼,抬頭一看遠方天空已經濛濛發亮,回到洞內克里斯蒂安睡得正香。奈德沒有進去,就在洞口靠著岩壁半躺下,迷迷糊糊又合上了眼,睜開時天已大亮,身上多了件法師長袍,火堆已經熄了,洞內空空蕩蕩不見克里斯蒂安的人影。

  穿上長袍走出洞外,岸邊克里斯蒂安正半跪著梳洗,影龍連鞘插在身邊,灰色細甲全都卸了下來擺在一旁,此刻只穿著一套白色緊身武士服。奈德故意發出聲響走了過去她也不起身,從奈德的角度看過去之間她蠻腰肢纖細只夠盈盈一握,曼妙的曲線延伸出豐滿的臀部,由於是半蹲著的緣故愈顯飽滿豐盈。奈德暗自吞了口口水,放慢了腳步貪婪地上下打量了好幾遍,才慢吞吞地在她身邊蹲了下去。

  糟……糟糕。

  一大早就看到這一幕,本就有晨間反應的男根堅硬如鐵,壓根就蹲不下去,用手拉下長袍遮掩一下吧,又已經走到了對方身邊,這麼做明顯就是告訴對方自己剛才意圖不軌嘛。

  奈德只能尷尬地站在河邊,仰首看著樹林、天空與飛鳥,飛快默唸著自己前世曾苦背過的政治語錄,這一招果然神效,只一會功夫便慾念全消,小弟弟軟癱如泥。

  梳洗完畢,克里斯蒂安站了起來,不緊不慢地穿上細甲。「你帶了乾糧麼。」她問。

  奈德趕緊掏出面包奉上,克里斯蒂安也不客氣,大口大口便吃了起來。奈德鬆了一口氣,蹲下來梳洗,早間氣溫雖然回升,但水還是冰涼刺骨,擦了把臉頓時感覺清醒了不少,走到樹下,克里斯蒂安已經吃得差不多了,等等……

  這是我全部的乾糧啊!事發突然,儲備乾糧都在克里希背包裡,奈德身上只有自己的那一份,雖用油布包好但昨天落水還是打濕了一部分完全不能吃了,昨天晚上他還在考慮如何用最後這一點支撐過一天,現在倒好,克里斯蒂安看起來是餓壞了,三口兩口全部吃完,徹底不用考慮了。

  「你好了?」克里斯蒂安看看他,目光似是無意從他下身掠過,「那麼出發吧。」

  昨天被山澗順勢衝下,克里斯蒂安雖從小服役野戰經驗豐富,但之前從未來過這片山區,也無法判斷兩人所在的具體位置,奈德自告奮勇要用浮空術升上天空偵查一下卻被克里斯蒂安阻止:「你這麼升上去目標太大,若有敵人的話等於是活靶子。」

  「應該不會這麼狠吧。」奈德抓抓腦袋,「除了伊維斯沒誰會這麼恨我,而她已經承諾狩獵期間不再找我麻煩了。」

  「魔狼呢?你這等於是告訴它我們的方位。」

  奈德不說話了。

  幸好還有影龍,從它的描述來看,此處距離之前它與克里斯蒂安被沖散之處大概有三公里遠,不過由於它是直接飛過來的,所以是直線距離。奈德與克里斯蒂安若要走回去,所要跨越的路途必然是好幾倍。

  「算了,往下遊走吧。」克里斯蒂安想了想後作出決定,「你的朋友沒有順著這條山澗找你,說明他們也遇到了麻煩,我的傷口還有些麻煩,不能劇烈運動,真遇上魔狼的話,恐怕保證不了你的安全。」

  奈德雖然不是什麼大男子主義者,但這句話還是讓他有些不舒服。「如果真遇到魔狼的話,我有能力自保。」他不客氣地頂了一句,輕輕按了按口袋裡托爾金給的紫水晶,實在不行就捏碎它,考試扣分總好過葬身狼腹。

  克里斯蒂安看看他沒說話,兩人一前一後沿著山澗向下遊走去,一路無話,克里斯蒂安大概本就不善言談,奈德雖覺得有些悶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所幸路上風光不錯,溪流清澈空氣清新,不時遇到些前來飲水的動物,大概是少見人的緣故,對他們投以困惑的眼神甚至是鬼鬼祟祟地尾隨上一段,倒也挺有意思的。

  但克里斯蒂安的臉色卻漸漸凝重起來。「這附近怕有魔狼。」她說,「你有沒有注意到我們這一路上都沒有看見食肉猛獸。」

  這麼一說還真是,也走了近一個小時了,真還是連一頭食肉動物都沒有看到,出沒於山澗旁的儘是一些兔子、野猴、山羊之類的無害生物。「或者,這附近還有水源?」奈德問。

  「即便有,獵食者也不可能會放過這裡,餓了一夜,現在是捕獵的最佳時段。」克里斯蒂安用長劍撩開長草,「一路上始終沒有見到大型動物出沒痕跡,草叢內也沒有殘骸,最可能的解釋是一個強大的統治者將這塊區域劃為了自己的領地,出於畏懼,它們不得不集體離開。」她得出結論,「除了魔狼,這片山區內沒有其他生物能夠做到這一點。」

  奈德頓時緊張了起來,左顧右盼四周張望,一不小心差點撞上了突然停下腳步的克里斯蒂安。

  順著她的目光望去,山澗對岸遠處,伊維斯獨自站在塊大石上,與他們對視了片刻,轉身沒入叢林。
作者: jafacc    時間: 2011-8-2 10:54 PM

章十五 聖選之年

  半小時後,他們抵達了伊維斯曾立足的那塊大石。

  「她受傷了。」克里斯蒂安看著大石上的新鮮血滴說,不是特別明顯,跳下大石在草地搜尋片刻,很快便在大概十米遠的地方找到了另一滴血跡。「應該是包紮了,但由於不停運動,導致傷口無法癒合結疤,所以持續滲血,她還能持續移動說明不是特別嚴重。」克里斯蒂安說,「只有她一個人的足跡,看起來他們的確沒能解決掉那頭魔狼,不得不被迫分開。」

  「要去幫她嗎?」

  「就像你說的,現在多一個人就多一分力量,勝算也就更大。」

  「明明看到了我們卻還跑掉,真不知道是怎麼想的。」奈德抱怨,「我們只是競爭關係,但卻不會真要她的命啊。」

  「其實她已經是在尋求幫助,不然也不會與我們對視那麼久,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表達方式,對她來說這種方式或許已經是極限——如果是你的話,你會怎麼做?」

  「坐在石頭上等你們過來吧,或是主動向你們走過去。」

  「你看,就連你也不會主動大喊救命。」

  「不能這麼說。」奈德抱怨,「如果她主動走過來的話,我們就能當面交流,然後暫時結伴就是順理成章的事情。一聲不吭地跑掉,誰知道她想幹什麼。」

  「你能做到走過去這一步,她能做到主動出現和我們長時間對視這一步,每個人所能做到的妥協程度是不一樣的。」克里斯蒂安淡淡地說,「還有些人恐怕寧願死,也不願意在別人面前示弱呢。」

  「那只能說他們活該去死了。」奈德嘟噥著,突然想到個問題,「有個問題,不知道方不方便問。」

  「問吧。問不問是你的自由,回不回答則是我的自由。」

  「你真是13歲就開始上戰場麼?」

  克里斯蒂娜的回答簡潔明了。「是。」她看了奈德一眼,「為什麼問這個?」

  「這就是說你已經在戰場上待了整整3年嘍。」

  「沒到3年,還差幾個月。怎麼?」

  「我只是好奇。」奈德深一腳淺一腳地走在高及膝蓋的草叢中,「你從小就上戰場,應該是見慣了生離死別,對虛名應該看得很淡才對——不,應該說是一般的東西你應該壓根都看不上眼,不會上心。我不明白你為何還會對一場學校的內部活動如此感興趣,就算拿到第一名,對你來說也沒有任何意義吧。」

  「名次對我的確沒有什麼意義。」克里斯蒂安沉默了片刻,「明年就又是聖選之年了。」

  聖選是神聖選舉的縮寫,是羅慕路斯帝國最為重要的政治事件,每四年舉行一次。羅慕路斯帝國的政治構架非常特殊,不同於地球上的任何一個國家,不是簡單的極權也不是純粹的民主。帝國雖推行繁瑣的貴族體系,但無論大公還是公爵,都只是一個虛名,不代表具體權利,沒有領地也沒有特殊供奉,地方權力長官為行省領主,可由貴族擔任也可由平民擔任,當然後一種情況極其罕見。

  中央最高行政首長是執政官,但每次選舉要同時產生兩位,每位執政官分別執掌不同部門分管不同事務,相互權衡制約。執政官由百人議會選出,雖然名字叫做「百人議會」,但事實上議員人數遠遠超過一百,由貴族代表,前執政官或其他政府高官,以及享有盛名的學者與賢人組成,百人議會人員的增減由被稱為「第一公民」的議會首腦提出,議會表決通過後還至少需要得到一位執政官的認可方能生效。此外議會還負責推選「贖罪官」,贖罪官沒有決定權只有否決權,由十三人組成,當執政官所做決定涉及到人命——比如說處決囚犯或發動戰爭時,贖罪官召開贖罪會議,半數以上反對便有權駁回執政官的決定。

  簡單的說,兩位執政官分享帝國最高權力,第一公民雖無實權但卻可以直接影響執政官以及贖罪官的產生,同樣是帝國最重要的政治角色之一。

  之所以會如此複雜,是羅慕路斯的歷史與宗教信仰共同造成的。自由女神的首要教義便是人人平等而自由,但羅慕路斯原本是個延續近千年的君主集權制國家,後來幾經變故皇室被推翻,自由女神方從被嚴厲打壓的「邪神」變成了舉國信仰的「國神」。皇帝雖沒有了,但掌握著實際權力的龐大貴族集團依舊存在,他們不可能接受絕對的平等與自由,現在這個政治制度可以說是女神與凡人相互妥協的結果,貴族們同意儘可能地制衡並分享權力,並給予平民儘可能多的自由,女神則承諾教會不干預政治。

  明年又將舉行聖選,與過去幾個聖選之年不同,這一次已經連續擔任三屆執政官的格利高裡公爵將正式退休,他屬意的繼任者是跟隨自己多年的助手康斯坦丁,另一位執政官安東尼侯爵卻暗中支持好友海菲特侯爵,兩派相爭旗鼓相當異常激烈,都希望能夠得到第一公民胡爾特斯大公的支持,但這位議會首腦卻遲遲不做出表態,導致整個貴族階層都陷入了內鬥,過往種種恩怨都被放大,遺忘的重被記起,消逝的又被激活,奧黛麗將奈德帶回迪克推多的那天晚上,就有兩名貴族公開決鬥,其中一人喪命……對了,好像決鬥的勝利者叫做布魯圖斯,不知道與那對叫做布魯圖斯的雙胞胎兄弟有沒有什麼關係。

  魔法學院與教會一樣在這場爭鬥中保持中立,沒有明顯地表現出偏袒哪一方,但這一次或許是出於巧合,學院選擇了「賢者之石」作為狩獵優勝者的獎品。

  賢者之石並不是一塊石頭,傳說古代德高望重的大賢死後靈魂被接納入神國,屍體火化則會留下奇異結晶,據說是由殘留在體內的靈魂碎片凝結而成,因此被稱為賢者之石,貼身佩戴有延長壽命的神奇功效。

  但這只是傳說,近千年來打著賢者之石名頭招搖詐騙的騙子沒有一萬也有八千,也騙倒了不少貪生怕死一心想要長生不老的愚蠢貴族,鬧出了不少笑話,但到頭來都是一場空,該死的還是要死,誰也沒有見過真正的賢者之石,究竟能不能延長壽命更無從談起。

  這一次學院突然宣佈狩獵優勝者將得到一塊貨真價實的賢者之石,無論在法師界還是政界都激起了不小波瀾。

  前者大感興趣是因為如果這是真正的賢者之石,那麼就意味著精神真的可以凝結成真正實體,而並非僅是一個虛像、能量體或是只能保存一定時間的「半實體」,絕對是魔法學上的一個重大發現,勢必將引起一場巨大變革,甚至是可能徹底改變魔法學的前進方向。

  政界高層對賢者之石感興趣的原因則要簡單明了得多——第一公民胡爾特斯大公已經80多歲了,他既不是法師也不是神選者,近年來身體狀況急劇惡化。

  以胡爾特斯大公縱橫政壇五十餘年,兩度擔任執政官,近20年來一直牢牢掌持百人議會的資歷,只要還能冷靜思考,還能清晰地傳達自己的想法,哪怕是癱瘓在床,第一公民的寶座都不會盤落,但現在看來情況卻很不樂觀,連教宗親自出馬都無功而返。神術中雖有「治療術」、「清明術」等可以快速療傷的法術,但針對的都對象都是傷勢或病痛,而大公既沒有受傷也沒有患病,而是隨著時間的流逝身體器官功能不可避免地陷入衰竭,除非女神親自降下神恩,否則恐怕支撐不了幾年了。

  賢者之石在這個時候出現簡直就是天賜大禮,無論格利高裡公爵還是安東尼侯爵,如果能夠搶下賢者之石轉送給胡爾特斯大公,那麼必然就能獲得他所代表一派的支持,也就大有希望贏下這場權利鬥爭。

  「所以。」奈德恍然大悟,「你和伊維斯分屬不同派系?」

  克里斯蒂安搖搖頭,「我父親與格利高裡公爵相交多年但不能算是同一派系,他身為領軍重臣,干政是大忌,我已無軍職,這次出手別人也說不得什麼,若非如此,恐怕要求罷免我父親的議案已經送到兩位執政官案頭了。」

  也有道理,無論是在何種政治體系中,軍人幹政都是最糟糕的……等等。「你已經沒有軍職了?」奈德吃了一驚。

  「嗯,我已經被革職了。」克里斯蒂安淡淡地說,「現在只是平民。」

  怎麼會?父親是帝國公爵,東北兩大行省邊防軍統帥,軍中元老,自己又是13歲就上戰場的少年英雄,國之棟樑。羅慕路斯雖說信奉平等與自由,但光看這個複雜的政治體系就知道最多只能算是個偽平等偽自由的國家——克里斯蒂安這身份這背景簡直就是毫無弱點,將她革出軍隊,什麼人才能做到?

  克里斯蒂安不願多談這個問題,奈德自然也不會自討沒趣追問到底,兩人繼續前行,果然沒走出多遠就看到了坐在樹下的伊維斯,小腿簡易包紮了一下,繃帶上能看到斑斑血跡。

  「真是矯情。」奈德低聲抱怨,「明明就是等著我們來幫忙,還要裝出一副不情不願被強迫的樣子。」

  上前簡短交流了幾句,得知昨天他們被山澗沖走後伊維斯、多利狄休西、克里希、布魯圖斯兄弟與娜塔麗聯手與魔狼對抗,一度非常狼狽險象環生,最後是娜塔麗冒險用傳送魔法將強行魔狼送走,但由於魔力控制出了差錯,伊維斯也被捲進了傳送門,幸好魔狼被強行傳送後似乎是受到了很大的驚嚇,一重新落地便夾著尾巴倉惶逃走,伊維斯才保住了一條性命。

  「大概是上一次被強行傳送的時候吃了不少苦頭吧。」克里斯蒂安分析,冰獄魔狼生活在北方冰原,據此何止千萬里遠,肯定是被學院教授狠揍了一頓後強行拎過來的,對空間旅行有些心理陰影實屬正常。

  奈德感興趣的則是另一則信息——娜塔麗試用空間魔法將魔狼強行傳送走?這個看起來有些天然呆的妹子真是讓人吃了一驚。

  「娜塔麗其實魔法天賦不錯,就是有些膽小,魔法學派也只選擇了不適合戰鬥的空間魔法,我們也沒想到她能幫上忙。」

  「那你還把她選入你的小隊。」奈德打抱不平,「這不是害人嗎?」

  「她跟著別人只會更危險。」伊維斯瞪了奈德一眼,「我至少能夠保護她。」

  「跟著你才會更危險好不好。」奈德不屑地說,「你連自己都保護不了,還保護別人?」

  「你這麼說是想試一試麼?」伊維斯猛地站了起來,氣呼呼地盯著奈德。

  「好了好了。」克里斯蒂安皺著眉將他們分開,正欲出言相勸,警覺忽生,扭頭一看半人多高的魔狼正緩步從森林中走出,冷冷地遠遠注視著他們。
作者: jafacc    時間: 2011-8-2 10:58 PM

章十六 浴池,美酒,推倒你!

  兩人停止了鬥嘴,聯手禦敵。克里斯蒂安傷口尚未癒合,正常行動雖沒問題,但激烈戰鬥就有些勉強,伊維斯同樣是有傷在身且昨夜基本沒有怎麼休息,這對法師來說是最糟糕的情況,戰鬥力同樣要打不小折扣,三人中只有實力最弱的奈德完好無損,精力充沛。所幸魔狼似也傷勢未癒,兩條後腿小心翼翼只是輕輕點地,但它有六條腿,依舊可以正常活動只是動作顯得有些僵硬。

  打?還是撤?

  若克里斯蒂安與伊維斯都在最佳狀態,加上奈德在一旁搖旗吶喊偷施冷箭,搞定一頭魔狼倒也不算太難。如果克里斯蒂安還能從影龍中召喚出那位拉風大叔,那更是毫無懸念,奈德連在一旁放放冷箭都沒有必要,大可以坐下來泡泡茶吹吹風,或是乾脆去山澗裡洗個澡。

  但那位拉風大叔每個月克里斯蒂安只能召喚一次,然後就要躲在影龍裡調養生息積蓄能量。伊維斯的捲軸也已用完,硬碰硬看起來不是明智之舉。

  可想要退也不是那麼容易,地處水邊,無險可據,論速度大家都是六條腿,但他們的六條分別長在三個屁股上,顯然不是對手。除非是捏碎寶石,開啟托爾金給自己準備的空間傳送法術,直接溜回學院,可又不知道能否將克里斯蒂安與伊維斯一起帶上。

  呃,克里斯蒂安說過若遇到魔狼她沒辦法照顧我——這也就是說她應該有能力自保,不如溜之大吉,至於伊維斯……奈德看了看身邊微微躬起身體,緊抿著嘴唇全神貫注盯著魔狼,一點都沒察覺自己已經被某人在腦海中出賣了好幾遍的魔法少女……

  算了,還是不要這麼幹的好。雖然不知道她的具體身份,但肯定不是富二代就是官二代,自己這麼溜之大吉若導致她出了什麼意外,以後肯定會被找麻煩,克里斯蒂安必然也會鄙視自己,以後再想打交道就難了……咦?為什麼想要和她打交道?

  雖沒想明白這個問題,但已做了決定。奈德上前一步,擋在了克里斯蒂安與伊維斯身前。「吸引它的注意力。」他低聲叮囑,「最好是將它的視線吸引到我的側面。」

  不知道奈德想做什麼,但既然他如此堅決,克里斯蒂安與伊維斯都遵命行事,側移幾步連續施法,什麼聲勢浩大就用什麼,一時間火光漫天聲如霹靂,實際殺傷力雖不值一提但氣勢確實駭人,魔狼不由退了幾步,等硝煙散盡,突然發現對方只剩兩人,奈德不知不覺便消失了在空氣中。

  冰獄魔狼不是普通魔獸,祖先乃是魔法女神親手創造用以對付敵對神靈的魔法生物武器,戰鬥力強悍又詭計多端,幾千年下來血脈雖日漸淡薄,當年可與榮譽法師媲美的施法能力如今只剩簡單的低溫吐息,超級發達的智力大概是因為搞多了自己弱智的表兄弟——土狼——的緣故,也所剩無幾,不過謹慎小心疑心重這個特點卻一直保存了下來,這大概也是它們能逃過其他神靈信徒的截殺一直存活至今的主因吧。

  奈德憑空消失讓它心生警惕,一種非常不安的感覺從心底湧起,雖已經無法精密施法,但魔狼對周圍空間的魔力波動依舊非常敏感,剛才它明明沒有感到那個人所處的位置有魔力波動傳來,換句話說他沒有使用魔法卻憑空消失。

  魔狼猶豫著進了幾步緊接著又退了回來,試圖施加壓力迫使對方露出馬腳,但毫無作用,消失的那個人依舊蹤跡全無,沒有消失的那兩個人只是站在原地不動。

  對峙了片刻,魔狼不耐煩地低吼了兩聲,淡淡白霧從齒間湧出,它決定暫時退卻,沒必要冒險。它節奏穩定地緩緩後退試圖退入密林中,眼睛始終牢牢盯住對方,突然腳下啪嗒一聲傳來,似乎是踩碎了什麼東西,與此同時身邊草地突然嘩嘩作響,它猛地定住,僅是短短一瞬便試圖發力狂奔,但已經來不及了,一個深不見底的黑洞突然取代了茵茵綠草出現在它腳下,甚至是來不及發出一聲哀嚎,它便掉了下去。

  黑洞隨即消失,奈德也從空氣中現出形來。

  「這是什麼鬼東西。」伊維斯忍不住好奇,「你幹了什麼?這是空間門嗎?它被送到哪裡去了?」

  「一個有去無回的地方。」奈德點頭。

  他的戰術看起來簡單,先讓伊維斯與克里斯蒂安將魔狼注意力吸引開,然後啟用隱身戒指曲解光線達到隱身效果,由於這個法術是被固定在戒指上的,並不調用外界魔力,魔狼無法察覺。隨後悄悄迂迴到魔狼身後,看準時機與方位將托爾金給自己的藍寶石塞在魔狼腳下,最後發生的事情就很簡單了——藍寶石被魔狼踩碎,傳送魔法隨即啟動,魔狼被傳送去了托爾金的實驗室。

  看起來簡單,但實際上風險不小,首先奈德必須確保自己的行動不會被魔狼察覺,由於必須儘可能地靠近才能將藍寶石放在它的必經之路上,一旦戒指突然失靈或是魔狼聽到了他的腳步聲,這麼近的距離,他連臨死前罵句娘的時間都不會有。

  謝天謝地,成功得手,麻煩就此灰飛煙滅——不對,不是灰飛煙滅,而是轉交給了托爾金,這位矮人大師號稱自己上天入地無所不能,簡直就是打遍天下無敵手,只要他不是在吹牛,一頭冰獄魔狼連給他塞牙縫都不夠。

  但如果是在吹牛……阿彌陀佛,善哉善哉,大師你下輩子千萬要記住說大話是最不好的毛病,是會害死人的!

  「可是。」伊維斯疑惑地看著克里斯蒂安,「你不是已經將這一片空間固化了嗎,為什麼他還能傳送到外界?」

  克里斯蒂安也說不明白,昨天她為了阻止伊維斯將九召喚過來,扔出事先準備好的「凝固之章」將附近空間固化,按理說整整24小時之內這片區域都無法與外界進行空間傳送才對,但奈德卻堅稱已經將魔狼已經傳送去了一個很遠很安全的地方。

  「總之你們相信我就沒錯。」奈德說,很明顯是因為托爾金的空間傳送術技高一籌的緣故,但他並不想透露自己與這位大師的關係。

  多留幾張底牌總有好處,伊維斯不必說,克里斯蒂安以後是友是敵也都還說不清楚呢。

  「這是什麼?」伊維斯從地上撿起了兩塊亮晶晶的東西,奈德一瞥,被魔狼這種龐然大物踩個正著後藍寶石居然沒有碎,而只是從中整齊地斷成了兩截。

  「真漂亮,可惜碎了。」伊維斯看起來很是惋惜,她將兩片寶石對在一起用力壓平,嚴絲合縫只是在斷裂處有一條淺淺的細線,不注意的話一點都看不出來,但一鬆開手,寶石便重新裂為兩截。

  好像有什麼不對?

  奈德腦子嗡的一聲,已經晚了,詭異的黑洞無聲無息地再次出現在腳下——幹!居然不是一次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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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說起來這已經不是奈德第一次從突然出現的坑裡掉下去了,上一次是在亡靈祭壇,拜拉席恩將整片沙海都變成了傳送門,這一次受影響的範圍要小得多,但效果是一樣的。

  奈德雖然已經能夠使用浮空術,但一來事發突然,二來不知道空間門的另一邊究竟開在什麼方位,不敢貿然使用,而等他確定了自己的位置時,誦唸咒語已經來不及,一頭就栽進了水中。

  見鬼,實驗室裡為什麼會有水?而且還是熱水。

  水並不深,差不多到奈德肩部,水底光滑平整堅硬,像是踩在整塊的石板上,難道是……

  奈德站穩腳跟將頭探出水面,眼前煙霧繚繞但並不影響視線,四周牆壁上雕刻著各種各樣的飛禽走獸,無一例外地全張著嘴,將晶瑩剔透的水流傾洩入池中——果然,他掉進了一個浴池裡。

  「你搞什麼鬼!」伊維斯惱羞成怒的聲音傳來,她與克里斯蒂安的腦袋幾乎同時出現在了水面上,「這是什麼地方……咦?」

  伊維斯打量了一下四周,重又怒氣衝衝,「你把我們傳送到這裡來有什麼居心!」

  「拜託,明明是你激活了寶石。」

  「肯定是你早有預謀,要不然怎麼會這麼巧被我發現?」

  「強詞奪理……我懶得跟你吵!」

  奈德停止了無謂的口舌之爭轉身向池邊走去,但伊維斯動作更快,幾下劃水便搶在奈德之前,雙手一撐躍了上去同時準備好了一個電光術,轉身打算給奈德一個教訓,卻看見他目瞪口呆地盯著自己……的胸口

  低頭一看,伊維斯頓時滿臉通紅。完全濕透了的灰色法師袍靜靜黏在身上近乎透明,雖有內衣擋住了重要部位,但還是曲線畢露一覽無遺。

  伊維斯雖然任性自傲還有些不講理,畢竟還是一個不到16歲的孩子,當即尖叫一聲,撤去法術捂著臉衝了出去。

  笨蛋!捂臉有什麼用,還不是一樣被人看得一清二楚。

  奈德好氣又好笑,伊維斯剛才指尖電光閃爍,分別就是想暗算自己讓自己吃個苦頭,結果卻弄巧成拙讓自己大飽眼福——說起來平時被裹得嚴嚴實實,一點都看不出原來她的身材如此有料,隱藏在寬鬆舒適的法師袍裡實在是暴殄天物。

  法師袍不分男女都是一個樣式,只是在顏色上有所區別。呃,如果自己是商人的話,一定要開發一種女士專用法師袍,在注重舒適的同時兼具性感,最大程度地突出女性魅力,必定大受歡迎,不僅能迎合女法師愛美的天性,還能增大她們在與男法師,尤其是那些宅男法師交手時的勝算——施法是一項精密工作,對集中力的要求非常高,而如果對手是個比基尼美女……搞不好咒語都會唸錯。

  正胡亂想著,克里斯蒂安也上了岸,她身穿細甲不用擔心走光問題,回身向奈德伸出手,「你打算洗澡?」

  「呃,不。」奈德拉住她的手用力一蹬跳了上去。

  克里斯蒂安嘴角上翹,露出一個淡淡的笑。「你還是洗一個吧。」她鬆開手用力往奈德胸口一推,後者就像棉絮一樣飛了出去,重重墜入水中。

  「這是對你的懲罰。」少女清脆的聲音在水面上迴蕩。

  「真是的,好歹也是一起同生共死過,一點情面都不給。」奈德抹了一把臉,暗暗抱怨。開玩笑了,如果克里斯蒂安真一點情面都不給的話,等待的自己的就不是一池溫水,搞不好會直接提著自己扔進一鍋開水裡了。在洞穴裡自己雖是出於無心,但佔盡了人家的便宜卻是事實,奈德不太清楚這個世界的女性道德觀是何標準,但想來絕不會太過開放,如果「懲罰」就此為此,那麼自己絕對是揀了大便宜。

  重新游到池邊,正要上岸,朦朧霧氣中有人走了進來。是誰?難道是伊維斯換好衣服來找麻煩了?

  「你好啊奈德,上次的故事我們說到哪了?」來人走近,一張粗曠無比的大鬍子臉出現在了奈德眼前。

  「托,托爾金大師。」

  矮人法師坦蕩地鬆開腰間浴巾,露出了肌肉隆起充滿力量感的身體,縱身以一個完美的入水動作跳入浴池中,片刻之後從奈德身旁冒了出來。「你好像有些緊張呢。」他拍拍奈德,隨後向浴池的另一端游去,姿態優美動作標準,就像一條……矮人魚。

  這不是緊張,而是人生觀受到了嚴重衝擊,世界觀被嚴重顛覆啊!

  奈德腦子裡有關矮人的概念已經完全被顛覆了,書本上告訴他矮人是一種生活在地底、山丘或是丘陵中的物種,四肢短小強壯,力大無窮不擅魔法,由於密度大手腳短小很難學會游泳的緣故極度討厭湖泊與海洋。但托爾金呢?不僅是個空間魔法大師,還是名游泳健將,看這嫻熟的動作!簡直就是浪裡白條!

  轉眼間托爾金便游了個來回,靠在池壁上舒坦地喘了口氣,伸手一晃,不知道從哪裡就掏出了兩個斟滿美酒的高腳杯,很自然地遞給奈德一個,「來點堅果?」

  不等奈德回話,他手中便又多了一個淺碟。「我輩法師雖以專研魔法為首任,但必要的鍛鍊還是應該有的,沒有一個健康的身體,就不可能擁有一個時刻都清醒的頭腦,沒有一個時刻都清醒的頭腦,說不準哪天就死於魔力反噬。」他將淺碟放在池邊,從中取出一粒堅果送進嘴裡,耐心地教導道,「你要多加強鍛鍊啊奈德,被一個女人這麼輕輕鬆鬆地推倒,說出去很丟人呢。」
作者: jafacc    時間: 2011-8-2 11:03 PM

章十七 占星者

  「您看到了?」奈德苦笑,「她可不是一般的女人啊……恩?您知道她是女人??」

  「廢話。」托爾金瞪了他一眼,「雖說我沒曾和人類女人一起研討她們的身體構造,但是男是女我還是能分辨出來的。」矮人大師閉上眼,鼻子微微抽動,「體味清淡悠長,隱隱帶一絲澀香,十有八九還是個處子。」

  大師!難道你分辨男女都是用聞的麼!

  對托爾金的這項奇特本領,奈德只能甘拜下風。對了,那頭魔狼怎麼樣了?該不會也被傳送進了浴池裡吧。這浴池又是怎麼回事?奈德明明記得臨走時被告知的是「只要捏碎寶石,你就會被自動傳送回這裡」。

  「這裡並不是指實驗室啊,我說的這裡指的是『我這裡』,對我們法師來說,正確理解詞語的含義是非常重要的啊奈德。」托爾金慢悠悠地說,「至於那頭狼啊,我隨便開了個門把它扔了進去,也沒注意下面是熔岩山還是大蛇之海,或許是龍棲島也說不準,總之它不會再來找你的麻煩就對了——你不會還想見到它吧?那可有點難度。下去如果你想抓活的,記得先跟我打個招呼,我好找個半位面把它關起來。」

  沒有下次了!

  「對了。」托爾金伸出手遞給奈德一樣東西,「下次記得別亂扔,這東西雖然不算貴重,但打造起來也是有點麻煩。」

  接過來一看,心型藍寶石完好無損躺在手裡,流光溢彩,中間那條細細裂縫也不見了。

  「這不是?」奈德誤以為它是一次性的,用完了後就隨手仍在了草地上,結果被眼尖的伊維斯撿了起來,重又激活了一次,按道理說此刻它應該是裂成兩半,而且是在伊維斯手裡才對。

  「對齊後念句口令,它就會自動復原,如果反著念的話就會自動斷開。」托爾金將口令教給奈德,「剛才在門口遇到了一個小姑娘,我看她手裡的東西有些眼熟於是就問她借來看看,誰知她連一秒都不肯多等,轉身就跑掉了。」托爾金愉快地嚼著堅果喝著酒,毫無障礙地說著連篇鬼話,「我說,該不會是你送給她的吧。」

  不會,當然不會。還有,誰會相信你的話啊,不要說以伊維斯剛才的狀態,就算她是衣物完整清爽乾淨,心態健康又快樂,見到你這個只圍著一條浴巾的大鬍子矮人也會轉身就跑吧。

  「那就好,如果是你送給她的那就糟糕了——這完全不是正確的方式呢?」

  「正確的方式?」

  「呶。」托爾金伸手又將藍寶石取了回來,嘴唇微動寶石便裂成了兩半,然後一半交給奈德,「這樣才是正確的方式,一人一半。」

  從寶石被刻意打造成心型這一點來看,倒也有一定道理,情侶各持一半做為信物,不過這樣一來,寶石的傳送功能豈不是就浪費了麼?

  「怎麼會?」托爾金瞪了他一眼,「我怎麼可能犯如此低級的錯誤,兩半寶石分開,才能發揮最大功效。」

  原來這不僅是一對情侶信物,還是傳送工具,可以隨時將自己傳送到對方所在位置,當然相隔距離不能太遠,超出一定範圍就只能當成視頻手機來使用,傳輸一些簡短訊息,非常有創意的設計。

  「大師,這是您設計的?」

  「那是自然。」托爾金點點頭,「從前我有兩位愛得死去活來的精靈朋友,恨不得整天都黏在一起,但由於工作的緣故要常常分開,於是我就為他們打了這個,方便他們在休息時間約會。他們很是感謝我呢,還一度說要給我介紹一個精靈美女,可惜我那個時候一心撲在事業上根本就不考慮個人問題,現在老了回想起來多少有些後悔。」

  沒什麼可後悔的,精靈美女能看上你要麼是神經錯亂要麼是得了小兒麻痺!雖是這麼想,但顯然不能說出口,「那怎麼又回到了您手裡?」

  托爾金嘆了口氣,「後來他們中的一個有了外遇,另一方偷偷傳送過去準備給他個驚喜的時候捉姦在床,然後就翻臉了……」

  「……」

  「不過現在好了,我已經做了技術上的改進,從原來的『無限制傳送』改成了『協議傳送』,必須在得到你的同意之後,對方才能傳送過來,甚至是加上了『屏蔽』功能,在某些特殊時候可以暫時中斷與對方的聯繫。」托爾金面有得色,「你不必擔心會被捉姦在床,連誤操作把叫床聲發送給對方的危險都被徹底消除了。」

  「我可以理解為您是在詛咒我麼……」

  反正已經離開了山區回到了學院內,也不急著幹什麼了,乾脆和托爾金舒舒服服地一起泡了個澡,又聽他口沫橫飛地說了兩段自己驚天地泣鬼神的戰鬥史,走出浴室時已經是下午,狩獵要到明天才會正式結束,回去睡覺太早,不回去的話有不知道該幹什麼。正猶豫時托爾金建議他一起去見個朋友,「他雖然不是空間系法師,但見多識廣知識淵博,說不定曾聽說過『地球』這個地方。」

  奈德點頭說好,托爾金於是直接拉開了一道空間門,和空間法師結伴而行就是有這點好處,要去哪裡連腳都不用怎麼抬,方便之極。但走出空間門,奈德便發現自己這個想法是錯的,他們來到了一座高高的石塔下,石塔大概有數十層高,皆是用巨大玄黑花崗岩砌造而成,高聳入云,巍峨莊嚴,立在空闊的原野上彷彿一位黑色巨人。

  「用空間門不大禮貌,我們走上去吧。」托爾金輕輕叩開門,一位面無表情的黑衣人走了出來,看了奈德一眼,似是有些意外,但隨即便向托爾金深深鞠躬,「先生已經在上面等您了。」

  沿著石階而上,內側石壁上用華麗的金線刻滿了複雜的魔法花紋,彷彿旺盛生長的藤蔓不放過任何一個角落。上到第八層後托爾金停住腳步,推開身邊的一扇小木門,紅通通的晚霞撲面而來,裡面是一個寬敞的大廳,中間擺放著茶幾與沙發,角落裡除了一排書櫃外別無它物,一個頭髮花白的老者正站在窗前,專心致志調整著觀星鏡,聽見聲音也不回頭,「隨便坐,我馬上就好。」

  片刻之後,老者轉過身來,鼻樑上架著一副老花鏡,白色法師袍上打著好幾個整齊的補丁,精神矍鑠目光明亮,花白頭髮雖已長至肩頭但明顯精心打理過,與托爾金的一頭亂發簡直就是天壤之別,讓人一看就心生尊重又風度翩翩,充滿了長者魅力。

  「好久不見啊,托爾金。」老者在單人沙發上坐下,「這位小朋友應該就是奈德·坦格尼安吧。」

  「您知道我?」奈德吃了一驚。

  「聽卡納萊斯說過。」老者微笑著自我介紹,「格倫·夏爾,叫我老格倫就好了。」

  「星語者。」托爾金補充。

  「只是一個喜歡看星星的糟老頭而已。」格倫笑著說,「什麼星語者完全是朋友們開玩笑時瞎起的綽號,不能當真,就像他被叫做『位面犀牛』一樣。」他指了指托爾金。

  「這可不是瞎起的——我非常喜歡。」托爾金抱怨。

  格倫縱聲大笑,「你還是和以前一樣愛慕虛名呢,托爾金。」他停住了笑聲,轉向奈德,「你有問題想要問我,對嗎?」

  奈德倒也不驚奇,居住在高塔上,外號叫做「星語者」,第一眼見到他時正在調整觀星鏡,如果還猜不到對方的身份那未免太笨了些——格倫應該是個預言家,至少是占星師。

  既然是托爾金介紹的,也沒什麼好隱瞞,奈德直接說出了來意——希望尋找到一個叫做「地球」的世界,或是這個世界所處的位面。當然,他沒有說出自己的真實身份,只是簡單地表示自己小時候曾在一本書上看到過有關地球的描述,覺得非常有趣,所以想去看看。

  藉口很拙劣,但無論與托爾金一樣,格倫並沒有深究,而是陷入了沉思。「我並沒有聽說過這樣的位面,而且按你的說法,地球不過是這個位面中非常微小的一部分,如果真是這樣的話,即便有空間旅行者去過那個位面,也未必到過地球。」他扶了扶眼鏡,「這就有些麻煩了呢——不過也不是完全沒有希望。」

  奈德精神一振,洗耳恭聽。

  「如果直接通過尋找位面的方式去搜尋的話,成功的概率應該是非常小,等於是碰運氣,要知道整個多元宇宙包含著數以億萬計的位面與半位面,而且每一刻都有新的位面誕生,舊的位面崩毀。我的建議是換一種思路,不直接搜尋位面,而是從神靈的角度去尋找。」

  「神靈的角度?」奈德一愣,托爾金則是用力地拍著大腿,「我怎麼沒有想到。」

  「對,神靈的角度。」格倫微笑,「從你的描述來看,地球上所居住的人類應該主要是信奉知識之神歐格瑪,如此大的信仰基數,即便放在整個多元位面裡來看也是一股不小的力量,歐格瑪沒有理由不重點關注。換句話說,如果你能找到歐格瑪並向他求助,就很有可能得到答案。」

  「可是……」奈德有些猶豫,不知道該不該說——地球人信奉科學的確不假,但卻沒有什麼知識之神的存在啊,科學和神靈,這本來就是兩個自相矛盾的概念,這個世界有魔法有神靈,但地球可沒有,如果有的話,當年布魯諾也就不會被燒死在廣場上,而是一邊高喊著「唯物主義萬歲」,一邊揮動著光的翅膀用信仰長劍砍死那些教士。

  「不對。」觀星者說,「你想的不對。」

  「有個概念你的理解是錯的——神的力量來源是什麼?」觀星者問。

  「信徒的多少與信仰的強烈程度?」

  「錯了。」觀星者毫不客氣地說,「我們信仰的是自由女神,但如果我們此刻還如同千年前那樣生活在森冷殘酷專制統治下,你覺得我們的信仰對自由女神來說有用麼?或者說,某個位面的所有生物一邊虔誠地信仰著和平之神一邊參與永不停止的戰爭,那麼究竟是哪位神靈能獲從中獲得力量呢?」

  「您的意思是。」奈德隱約有些明白了,「神靈的力量根源並不是信徒的信仰,而是信徒的行為是否與它的教義相合?」

  「對。信仰是必不可少的,大地信仰和平必然就會帶來更多的和平,人們信奉商業與交易,經濟就會蓬勃發展,但真正帶給神靈力量的是信徒的行為,如果戰爭消亡,戰爭之神也就不復存在了,而和平之神則會無比強大。同理,在你所說的那個世界中,人們並不需要去信仰一個具體的神,但他們熱愛、尊重、探尋與延伸知識的行為必然會讓知識之神獲得力量,而知識之神展示力量,也是通過傳播、證明與引導知識的方式。」

  這麼一說,似乎也有些道理,奈德腦海裡浮現出輝煌宮殿中威嚴的神靈深思熟慮,然後手持鋼筆刷刷刷寫下一加一等於二,平行線永不相交,E=MC^2等定理公式,然後降下神喻要求自己的牧師好好學習定期考試的畫面……

  完全無法接受啊。

  「那個世界出現過知識傳播者,對吧。」

  「知識傳播者?」

  「就是通過向整個時代傳播聞所未聞甚至是無法理解的知識的方式改變整個時代的前進方向,直到很久很久以後才被證明是正確的。」

  的確有,而且有一個叫做阿爾伯特·愛因斯坦的傢伙直到現在還沒辦法被完全理解……

  「聖者。」格倫從奈德臉上找到了答案,笑著說,「其實他們就是知識之神的聖者,傳播的知識便是教義,他們在這個位面也曾出現過,只不過在地球——按照你的說法,他們是『科學家』,而在這個位面,他們曾被稱為魔法播種者。」
作者: jafacc    時間: 2011-8-2 11:08 PM

章十八 女僕與神戰

  按照格倫的說法,魔法儘管是魔法女神創立與統轄,但同樣也是一種「知識」。

  這是一個交叉概念,有不少神靈的教義是開放性的,沒有一個具體界限,知識之神便是其中之一。魔法是一種知識,商業是一種知識,戰爭同樣是一種知識。只要位面中有智慧生物生存,就必然有一種最適合這個位面的「知識」能幫助他們脫離蠻荒懵懂的野蠻時代,逐步開化,掌握力量,獲得真正的智慧。

  如此推斷,科學是最適合地球的「知識」,區別只在於並沒有一位科學之神的存在,因此地球人的科學水平越高,對知識之神的依賴與信仰也就越深,至於他們承不承認知識之神的存在,只是無關緊要的小事,對知識之神來說沒有任何影響。

  雖然還有些半信半疑,但總歸是看到了一線曙光,比之前無頭蒼蠅般四處亂撞要好了不少。「知識之神歐格瑪在這個位面沒有神殿,但肯定有信徒與牧師秘密行走。」格倫說,「上一次出現被懷疑極可能是它的聖者之人,已經差不多是一千年前的事情了,是一位名叫本阿法的吟遊詩人。具體細節我也不太清楚,你可以去雷慕斯的皇家圖書館找找史料,說不定能得到相關信息,當然如果能找到認識他的生物就最好了——人你就別指望了,對巫妖、龍以及血統最純正的精靈來說,活上一千年並不是什麼大問題。」

  巫妖一聽名字就不是什麼正面角色,最好敬而遠之,龍和精靈也暫時不在考慮範圍之內,正所謂非我族類其心必異,這些古怪的東西能不打交道最好不打。

  「一點沒錯,龍和精靈都不是什麼好東西,一個自命不凡脾氣暴躁,一個華而不實愛慕虛榮。」托爾金非常贊同奈德的看法,言之鑿鑿地下了結論,「對你們人類來說,它們都是怪物。」

  以人類的角度來看,你也不是什麼正常的東西好不好!

  關於地球的交流告一段落,格倫也提供不了更多資訊,轉而與托爾金討論起一些學術問題,奈德聽了一會,委實是太過高深難懂,半個字都不懂,乾脆起身詢問能否四處參觀一下,格倫輕輕拍手,一位年紀與奈德相當的少女走了進來,上身是精緻的白色蕾絲花邊襯衣,下身是黑色及膝裙,小巧的鼻子上與格倫一樣架著副學術氣息濃厚的金邊眼睛,笑容甜美。

  「帶奈德先生去頂層轉轉吧。」格倫說,「梅涅斯。」

  奈德向兩位大師施禮,跟著少女走出了客廳。格倫看著他的背影笑了笑,「你準備收他為徒麼?」

  「暫時還沒這個打算。」托爾金抓了抓頭髮,「他的資質到是不錯,但你知道的,我這個人懶散慣了,不適合當老師,而且我想他對跟著我到處亂跑也沒多大興趣。」

  「最好不要。」

  「哦?」托爾金有些吃驚,「你在他身上看到了什麼?」

  格倫沒有回答,而是站起身走到觀星鏡旁輕輕轉動著指針。「一個月前的一個晚上,就是在這裡,我本已經入睡,突然莫名心悸,結果通過觀星鏡。」他抬頭看著天空,「我看到的是星墜如雨。」

  數千道燦然到極致的光劃開整個天穹,就如同流星雨一般墜入天河,整個過程持續了不到一分鐘,在格倫眼裡卻如同一個世紀般漫長,那是想像無法觸及,語言無法描述的壯觀與華麗,雖知道這一幕是在距離自己無盡遠處發生,但耳邊卻隱隱傳來雷聲轟鳴。

  「大規模星墜?」托爾金皺起了眉頭,「難道是……」

  格倫截斷了他,「如果我沒有猜錯,神戰又開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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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塔共有十一層。從頂層望出去視野開闊,草地青翠森林蔥鬱,遠方有淡淡炊煙升起,彷彿潑灑在蔚藍天空上的白色水墨,習習微風拂面而過說不出的舒適。

  當然,更重要的是有美人相伴。說起來自從來到這個世界後,奈德認識的美女也不算少,歌曦婭、奧黛麗、伊維斯甚至是克里斯蒂安都是相貌身材無一不佳,而且各有特點,氣質不同,但和她們在一起時奈德一點也不覺得賞心悅目心情舒暢——事實上恰好相反,沒有一刻不是高度緊張提心吊膽。

  到是此刻,這位叫做梅涅斯的少女笑容甜美,聲音柔和,舉止彬彬有禮,深諳語言藝術,不該問的絕不多問,該說的恰到好處,簡直就是五星級的服務,不知道和格倫是什麼關係,徒弟不大像搞不好是女僕。這個老傢伙還真會享受,如果自己有朝一日功成名就廣收門徒——啊,是門僕,一定要請她來給女僕們上上課。

  幾層樓走下來,先後參觀了格倫的收藏室與研究室,也有點累了。「不如休息一會吧,梅涅斯小姐。」奈德提議,「這裡風景真是不錯呢。」

  「好啊。」梅涅斯欣然同意,「奈德先生,以後直接叫我梅涅斯就好了。」

  「那你以後直接叫我奈德。」

  梅涅斯甜甜一笑,從閣樓裡搬出了兩張椅子來,奈德連忙上去幫忙,一切收拾妥當,二人悠閒地靠在搖椅上看著清澈天空,有一搭沒一搭地閒聊。

  「那個,梅涅斯你是格倫大師的弟子麼?」奈德隨口問。

  「這個……」梅涅斯露出了少見的尷尬神色,「說起來有些丟人,我現在還只能算是半個呢。」

  「哦?」奈德來了興趣。

  正如剛才奈德猜測的那樣,梅涅斯不是格倫的徒弟——至少現在還不是。占星師為人和藹熱情沒有什麼架子,但涉及到學術研究方面卻是異常嚴謹,梅涅斯雖然跟隨了他已經有四年,由於一直無法通過他設置的入學考試,只能一直以」侍從」身份在這座塔裡生活。當然待遇並不差,格倫對她也很關照,傳授點播不遺餘力,實際上完全是將她當作弟子看,唯獨不肯給她一個弟子名分。梅涅斯說自己是「半個弟子」,嚴格來說都有些往臉上貼金。按照格倫的說法,通過入學考試是占星師傳承的關鍵,數千年來一直遵循的規則,不能有半點違背——當然,在奈德看來未免有些太過刻板了。

  「不能這麼說。」梅涅斯立即反駁,「既然有了規則,那就的確應該遵守,否則當初何必要制定這個規則呢?」

  但制定了的規則並不一定就是對的啊?奈德雖是這麼想卻沒有說出口,剛才無心之下批評格倫已是個錯誤,梅涅斯一改之前的溫柔體貼,小臉漲得通紅,象只被踩到了尾巴的小貓一樣變得咄咄逼人,如果繼續跟她爭下去的話,搞不好馬上就要翻臉逐客了吧。

  好不容易遇到一個能和自己用語言正常交流——而不是用拳頭——的美女,奈德可不想搞砸了。

  「呀,對不起。」冷靜下來的少女不好意思地致歉,「一有人說大師的壞話,我就容易激動。」

  奈德連忙表示沒什麼,一時間氣氛有些尷尬。但很快尷尬氣氛便被打破了。梅涅斯突然離開了座椅起身眺望遠方,順著她的目光望去,兩個黑點出現在地平線上,正快速向高塔移動,是兩位騎士,坐騎顯然頗為神駿轉眼間就已抵達塔下,放緩速度翻身下馬,掀開防風斗篷露出臉來。

  梅涅斯與奈德不約而同咦了一聲。

  來人是一男一女。

  女子身披細甲腰佩長劍,不施粉黛,褐色短髮顯得乾淨利落,眉宇間英氣十足,看起來倒有些像位男子。事實上絕大多數人都以為她是男人,奈德之前也是如此,直到昨天才發現自己犯了錯誤。

  克里斯蒂安。

  分開也就幾個小時,她怎麼也到這裡來了?奈德有些困惑。她身邊那人又是誰?那是一位頭髮花白的長者,身形算不上高大,遠遠望去也看不清面目輪廓,只覺他隨便站在那裡卻有股捭闔天下的氣勢。莫非是克里斯蒂安的父親,昆圖斯將軍?正這麼想著,突聽梅耶斯低聲說:「怎麼他也來了?」

  聽起來是個不速之客,不過下一瞬就聽見格倫爽朗的笑聲圍繞著塔身響起:「貴客光臨,不曾遠迎,真是失禮了。」

  回到第八層時,克里斯蒂安與那位貴客正好出現在樓梯口,與奈德打了個照面。克里斯蒂安一愣,顯然是沒想到會在這裡遇到奈德。

  「真巧。」奈德說。

  克里斯蒂安微微點頭,沒有答話。中年人好奇地看了奈德一眼,微微一笑正想說什麼,格倫與托爾金已經迎了出來,寒暄了幾句後來人進入客廳,托爾金則帶著奈德告辭。一路無話,矮人大師明顯有些走神,下塔之後並未拉開傳送門返回學院,而是漫無目的地筆直向前,奈德見他神色憂慮也不敢出聲打擾,就當是散步,反正空氣清新景色上佳。

  走了一段路,托爾金突然站定。「我知道一個位面,各方面都和你所說的那個位面有些類似,除了對知識之神的信奉度沒有那麼高之外。」矮人大師嚴肅地問,「你有興趣去那裡生活一段時間麼?」

  奈德一愣,不知該如何回答。

  「算了算了。」托爾金有些頹然地擺擺手,轉身繼續往前走,低聲嘟噥,「反正也逃不過他們的賊眼。」
作者: jafacc    時間: 2011-8-2 11:13 PM

章十九 命運線

  「看起來只是一個普通的孩子。」老人站在窗邊,透過墨綠色鑲花玻璃看著草地上奈德漸漸變小的身影,「你確定就是他麼?」

  「神的心意,豈是我們這些凡人所能揣摩。」格倫與他並肩而立,「無論是從出現的時間還是地點來看,他都是最符合的,而且。」格倫頓了頓,「我在他身上看不到命運線。」

  「哦?」老人吃了一驚,「你不是說過……」

  「每個人的命運線都是生之俱來的,連接過去、現在與將來,」格倫回身看著默默站立在一旁的克里斯蒂安,「預言實際上就是順著他的其中的某一條命運線去窺視未來,能否成功除了與施法者的能力有關外,還與被觀察個體自身命運線的清晰程度以及被窺視未來的相關性所決定。有些人的命運線走向清晰且堅韌,但卻與太過強大的力量所關連,未來同樣會被屏蔽。」

  「多強大的力量才能屏蔽未來?」

  「傳奇法師能夠隱藏自己命運線的走向,但並不能從根本上抹殺命運線本身。」格倫手指微動,一小撮閃亮細紗出現在空中,他反腕握拳,「我現在將它們握在掌心,你雖然看不見卻知道它們在哪裡。」他張開手,細紗不翼而飛,「但還有些更強大的存在卻能讓它們徹底消失,隱藏起來,除了它們肯定存在這件事外,你一無所知。」

  「神的力量?」

  「這是我所能想到的唯一解釋,神在保護他,或者是說他的未來與神有關。」格倫來到被雕刻成怒放花朵的黃木茶幾邊,「來一杯翠星花茶麼?梅涅斯早上剛去摘的。」

  「好。」老人也在沙發上坐下,兩人靜靜將茶喝完,細細品味舌尖傳來的淡淡苦澀,苦澀到最後轉為一絲清香。

  克里斯蒂安始終站在老人身後,雙手低垂,一語不發。

  「你也來嘗一下?銀月草原的翠星花,這個時節雨露飽滿卻未完全成熟,用來泡茶最好。」老人回身對克里斯蒂安說,「不用擔心,這裡絕對安全。」

  克里斯蒂安遲疑了一下,取下長劍也坐在了沙發上,接過茶杯閉目品嚐。

  「你是盧庫魯斯家的孩子吧,小時候我見過你。」格倫說,「那時候你還不滿週歲,你父親還好吧。」

  克里斯蒂安點點頭,「還好,就是風濕痛越來越嚴重了。」

  「無論我們獲得多麼強大的力量,這具身體畢竟只是人類。昆圖斯將軍神勇猶如天神下凡,一生從無所懼,年老卻被風濕痛所困擾,真是讓人無奈。」格倫嘆了口氣,「聽說你已經離開軍隊了?」

  「是的。」

  「也好。」格倫自斟自飲也不再說究竟好在哪裡,放下茶杯。「現在的情況怎麼樣了?」他問老人,「聽說你和安東尼之間的爭鬥已經正式擺上檯面?」

  「相互試探而已。」老人向茶面輕輕吹氣,淺飲一口,「他這個人雖然有些驕傲但並不自大,頭腦比我還要冷靜幾分,爭鬥太狠只會兩敗俱傷,最後無論誰獲勝都將面對一個爛攤子,這樣的事情無論我還是他都是不會做的。」

  「不真正出手怎麼可能贏得勝利?」格倫皺眉,「難道你們只是把這件事當成小孩嬉鬧?」他露出責備之色,「未免也太兒戲了些。」

  「不,你誤會了。」老人大笑,「有句話怎麼說來著——最重要的不是結果,而是過程。這件事就是如此,坦白地說,雖然我們的某些政見不同,甚至可以說是截然相反,但有一點是相同的,即都堅信自己能夠讓這個國家更加強大。我們雖然現在鬥得厲害,但我並不懷疑他的人品與動機,而且想來他對我也是如此。如果一定要輸,我到寧願自己輸給他,至少我對他有足夠的瞭解,能夠確認他不是什麼奸詐之徒。」

  「那你們還要將整個帝國上層都拖入爭鬥中,這不是胡來麼?」

  「爭鬥未必就不是一件好事,我的朋友。」老人解釋,「近百年來帝國各方面發展迅猛,卻也積累了不少弊端與錯誤,就像一個一心只想在事業上所有成就的商人,不分日夜地工作常年保持快節奏生活,不懂得勞逸結合的道理,結果積勞成疾,若再不調養一場大病就在眼前。我與安東尼都認識到了這一點,他準備給這個人動手術,徹底解決隱患,我則擔心病人本就外強中乾,用藥太猛身體承受不起反而會徹底崩潰,不如慢慢調理。」

  「但無論怎麼樣,此刻我們互相爭鬥,實際上就是強行讓這位商人暫時遠離自己的事業。人將全部注意力都集中一件事上時,其他種種都會被身體暫時忽略與壓制,注意力一旦分散,它們便會加倍爆發。而只有隱患浮出水面,醫生才能夠對症下藥是不是。」老人微笑,「在魔法方面你是數一數二的強者,但在政治上,恕我直言,你恐怕還不如我們美麗的小梅涅斯敏銳呢。」

  「格利高裡先生,你又在取笑梅涅斯了。」端著點心走進房間的少女嬌嗔跺腳,「再這樣的話,下次我不給你準備楓糖餅了。」

  格利高裡放聲大笑,取過一塊楓糖餅送進嘴裡大嚼起來。「說起來梅涅斯你的手藝又精進了呢,真是讓人羨慕格倫的好運。」他一邊說著一邊大口灌茶,伸手又拿起了一塊。

  「執政官閣下,您最好不要吃太多甜食。」克里斯蒂安微微皺眉,「夫人知道了會不高興的。」

  聽見「夫人」二字,格利高裡被燙了似地手下意識一縮,威嚴氣勢蕩然無存,拿也不是不拿也不是,僵在半空中無比尷尬。這次輪到格倫放聲大笑。「你還是這麼怕老婆呢格利高裡。」占星師顯然開心極了,「我看你永遠也改不掉這個毛病了。」

  「這不是毛病,是愛。」格利高裡嘟噥著下定決心,勇敢地將餅乾拿起送入嘴中含糊不清地說,「你這種沒有愛的糟老頭子永遠都不會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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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既然人已經返回學院,狩獵自然就自動結束,奈德、伊維斯與克里斯蒂安都按照規定被扣分,雖然有些可惜的奈德也並不是特別介意,經過這次實踐他對自己多少有了些信心,而且有托爾金這座巨大靠山,順利通過畢業考試應該不成問題。但對誰最終贏得了狩獵,拿到了賢者之石奈德還是有些好奇的。

  「第一名空缺?」

  「對啊。」克里希說,「這次狩獵有些特殊,由於校方指定的一級獵物沒有任何一個小組能夠成功捕獲,第一名於是空缺。」

  「一級獵物難道是指……」

  「對,兩頭冰獄魔狼。」

  幹!就知道是這樣,這種運氣實在是讓人無話可說,偌大一個山區,兩頭冰原魔狼在裡面簡直就是滄海一粟,結果全都被自己碰到了……等等,真有這麼巧麼?還是有人在背後搞鬼?從進山到與伊維斯他們相遇,一起聯手對付第一頭冰獄魔狼,再到克里斯蒂安出現,直至搞定第二頭魔狼,一切都發生得太過順理成章,太過理所當然了,仔細想想彷彿真嗅到了陰謀的味道。

  「那賢者之石呢?」

  「既然沒有第一名,自然就發不出去。院長乾脆自己拿去送給第一公民了。」

  有問題!大有問題!奈德上次聽到克里斯蒂安說起賢者之石時就覺得奇怪,院方明明知道賢者之石對第一公民的重要性,為何不直接送給他而是拿出來當什麼狩獵獎品,搞出這麼多風雨。當時奈德還以為院方和第一公民一派有什麼不睦或是糾葛,抹不下這個面子。但現在看來一點問題都沒有,第一公民又不是又聾又傻,肯定知道有這麼回事,知道卡納萊斯是因為獎品發不出去才勉強拿來送給自己,翻臉不至於,但有多感激肯定也談不上——吃力不討好,卡納萊斯這究竟是在賣什麼藥?

  克里希到是沒想那麼多——至少看起來沒想,奈德毫髮無損顯然讓他非常高興,笑容誠摯發自內心,奈德頗為感動。據克里希說伊維斯與第二頭魔狼一併被傳送走後,他曾與多利狄休西等人沿著山澗搜尋,但由於分岔眾多,他們又不知是否還有魔狼存在不敢分頭尋找,只能是等到第二天狩獵結束後離開山區向校方請求增援,結果被告知奈德等三人已經先行返回學院。

  「這個麼,我也不清楚具體是怎麼回事,大概是克里斯蒂安做了什麼吧。」奈德含含糊糊地敷衍了過去,到不是他不信任克里希,而是因為從觀星塔回來後托爾金再三叮囑他不要對外人提及兩人的關係,具體原因沒說奈德也不好多問,私下猜測可能是矮人大師怕自己樹敵太多,說出去正在他手下學藝的話會惹來不必要的麻煩吧。

  狩獵就這麼結束,一切恢復正常,奈德打算去奧黛麗府邸歸還隱形戒指。儘管這位魔女性格怪異脾氣暴躁,且喜歡作弄自己,但如果不是這枚戒指幫忙,想要搞定魔狼還真有不小難度,也算是欠下了對方一個人情。為表謝意,路上奈德特意去買了一些時鮮水果,人家看不看得上是一回事,必要的禮節還是得有的。俗話說禮多人不怪,又說行走江湖靠的就是一個禮字……咦,為什麼我的思路如此接近多瑙森這個傢伙?

  說起多瑙森,奈德心念一動,來到迪克推多之後就再也沒有和他聯繫過,這個世界沒有手機電話,即時魔法通訊工具到是有,而且托爾金那裡估計不少,但都是一對一單線使用,要麼打造成戒指要麼打造成吊墜,兩個大男人使用……僅是想想就讓人心頭惡寒。還是寫信吧,克里希應該知道怎麼才能聯絡上他。

  正想著已經走到了奧黛麗府邸大門前,推門進去向門侍通報,得到的回答是奧黛麗小姐前兩天出遠門去了,也沒說什麼時候回來,臨走時到是交代過,如果奈德來歸還戒指,那麼告訴他不用著急,繼續用著好了,不過本著公平公正的契約精神,最好還是簽一個租借合同,以免以後對戒指的所屬權出現什麼紛爭。

  們侍說著,從抽屜裡抽出一疊文件,麻利地找出墨筆翻出印泥,將文件翻至最後一頁指著空白處說:「沒什麼問題的話就簽了吧。」

  「……」

  無話可說,只能老老實實地簽下名字按上手印,也不知道自己這一下又背上了多少外債。不過蝨子多了不癢,也不在乎這一筆了,反正到時候都是賴賬。轉身從門房出來,正想著去哪裡解決掉這提沉重水果,走神間一個蹦蹦跳跳的身影從外面跑了進來,差點就迎面撞在了一起。

  「是你?」奈德吃了一驚。

  伊維斯楞了兩秒,臉唰一下紅了,也分不清是害羞還是生氣,二話不說直接便掏出法師杖,一抬手便是一道電光向奈德劈來。
作者: jafacc    時間: 2011-8-2 11:17 PM

章二十 大人物

  瘋子,簡直就是個瘋子。

  奈德一看對方伸手掏出法師杖便知情況不對,下意識一側身,否則這麼近的距離真要被她劈個正著。伊維斯手中法師杖顯然等級不凡,從她沒有誦唸咒語也沒有施法手勢便完成法術激發這點來看,十有八九帶有法術瞬發功能。奈德毫無準備手裡還提著一大堆水果,心想要糟,不及思索,下意識一伸手直接就將法師杖從伊維斯手裡搶了過來。

  兩人都是一怔。

  由於施法要誦唸咒語配合手勢的緣故,法師實際上是一種遠戰兵種,面貼面動手乃是大祭,你這裡忙不迭地唸著咒語比劃著手勢,對方直接一個砂鍋大的拳頭砸過來再無敵的魔法都是空談。級別到了一定程度,或是借助魔法道具的幫助到是可以實現法術瞬發,但總得來說距離越遠對法師來說越有好處。剛才兩人都有些心不在焉差點撞在了一起,各退了一小步相距也還不到一臂,屬於典型的近戰,伊維斯空有法術瞬發的優勢,卻直接被奈德以街頭混混打架的方式將法師杖給搶了過去。

  「還給我!」伊維斯反應了過來,臉漲得更是通紅,連晶瑩如玉的耳垂都染上了一抹嫣紅。

  「不給!」

  「給我!」伊維斯跺足。

  「不給!」

  又不是傻子,給你繼續轟我不成?

  伊維斯用力咬著嘴唇死死盯著奈德,彷彿要用目光在他臉上燒出一朵花來似的,僵持了片刻,大大的眼睛裡晶光瑩動,嘴角輕輕一動……

  難道?不會吧!等等,這就給你!

  來不及了。奈德還沒開口,伊維斯已經哇地一聲哭了出來,扭頭就跑。

  「喂!」奈德試圖叫住她,顯然這是徒勞,伊維斯法師杖也不要了,哭得梨花帶雨轉眼就已經跑出了門外。奈德愕然,轉頭看看雙手環抱胸前靠在門房外牆上一臉看戲表情的門侍,「是她先動手的。」

  「我知道。」門侍聳聳肩。

  「等等!」奈德拔腿就追。

  這叫什麼事!明明我才是無辜的受害者好不好!為何大家都用如此古怪的眼光看著我!伊維斯個子不高,速度到是不慢,奈德又提了一大堆東西,追了好一會兒才追上,街上行人紛紛側目,所幸奈德看上去不像是什麼壞人,不然已有正義之士站出來打抱不平。「好了好了,還給你還給你。」奈德將法師杖遞過去,伊維斯卻不接,低著頭一聲不吭快步往前走。奈德只能收起法師杖,悶不吭聲地跟在她身後。

  伊維斯顯然是對地形極熟,繞來繞去轉眼便出離開了奧黛麗所居住的貴族區。轉過一個彎眼前豁然開朗,一條清澈長河緩緩流淌,河面上橫跨著數座精美木橋。

  伊維斯放緩了腳步但仍低著頭看也不看身後男子一眼,奈德不知道她究竟要去哪裡,但也只能跟著。沿著河邊上橋下橋走了一個來回,奈德只覺得雙腳都要麻木,水果在雙手間換了無數遍,所有的手指都被勒得通紅,有心丟掉又覺得浪費。女人果真是一種神奇的生物,明明體力不如自己,走起街來卻不知疲倦為何物……

  正胡思亂想著,伊維斯突然停下,猝不及防差一點又撞了上去。

  「給我。」伊維斯伸出手,依舊低著頭眼睛紅紅的。

  從奈德手中接過法師杖,伊維斯轉身便走。奈德連忙繼續跟上,走出一段路後才反應了過來。「喂,我走了。」他衝著伊維斯的背影大喊。

  對方壓根就沒理會他,反而是走得更快了。

  怪人。

  奈德聳聳肩,決定不再理她,抬頭看看天色不早,該回學院了,晚上還要繼續去聽托爾金老爺爺講從前的故事呢。環顧四周……見鬼!這是哪裡?

  迪克推多是帝國第一大城市,常住居民過百萬佔地近千平方裡,按照功能用途以及居民類型一共劃分為九個區,之前奈德基本都是在魔法學院所處的「文化與教育區」活動,僅有的兩次離開該區都是去貴族區拜訪奧黛麗,打聽好門牌號碼先在地圖上找出路線熟記於胸再上路,回學院時也是嚴格按照地圖走,絕不惹是生非臨時起意。

  但這一次,莫名其妙地跟著伊維斯走了差不多有一個小時,兜兜轉轉繞來繞去,奈德認路的本領本就不是太好,現在更是暈頭轉向,徹底不知道自己究竟身在何處。

  搞什麼搞嘛。奈德一邊抱怨一邊在路旁找了幾個面相忠厚的大叔大媽問路,結果被一大堆地名夾雜在東南西北左右前後等方位名詞裡徹底砸暈,繞他有背誦法術咒語的底子在,強行記下這麼一大串名詞還是花了不小力氣,分辨好東南西北方位正準備開動,突聽身後有人打招呼:「奈德?」

  克里斯蒂安換掉了那身細甲,身穿一件袖口腰間鑲有金邊的黑色武士服,配合銳利的目光真是英挺瀟灑,如果不知道她的真實身份的話,肯定會認為這是一位帥氣逼人的貴公子,如果奈德是一位懷春少女的話,那麼克里斯蒂安顯然是極佳的愛戀對象。

  但既奈德已經知道她其實是女人,那麼看待問題的角度就自然不同了——眉毛形狀不錯,但略嫌濃了一點,顯得過於陽剛,如果能淡上一些,再將頭髮紮起露出額頭的話,整個面部輪廓都會姣好許多。當然,最關鍵的是目光要柔和些,不要老闆著臉沒事多笑笑,這樣才像女人嘛……

  「你怎麼會在這裡?」克里斯蒂安詫異地打量著他,以及手中提著的大袋水果。

  「這裡是哪裡?」奈德反問。

  「皇后區。」克里斯蒂安解釋,「其實就是貴族區的一部分,只不過紫民們習慣這麼稱呼而已。」

  所謂紫民,狹義概念是指百人元老會,廣義概念則是指現任與歷任元老會成員所屬家族的家族成員。元老長袍統一使用深紫色,據說是承襲千年前覆滅王朝的王室傳統,所以被稱為紫民。皇后區則是紫民相對集中的住地,簡單點說其實就是貴族區裡的貴族區,有資格居住在這裡的要麼是名門望族,要麼是炙手可熱的當權者。

  難怪伊維斯會往這裡走,原來是回家了。

  「你怎麼跑到這裡來了?」

  「呃……一言難盡。」奈德在袋子裡摸了摸,掏出一個蘋果,「很甜的,要嘗嘗麼?」

  「不用,謝謝。」克里斯蒂安點點頭,「也好,我正要去找你——你現在有時間麼?有位大人物想要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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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人物想見我?奈德愕然。但很快便回過神來,自己平日裡幾乎不離開學院,交際範圍極窄,自問也沒做出什麼驚天動地的大事可引起大人物關注,想來想去,十有八九是那天在觀星塔上見到的那位長者,當時自己以為他是克里斯蒂安的父親昆圖斯將軍,但現在從克里斯蒂安對他的稱呼來看似乎又不是。

  克里斯蒂安雖是詢問的口氣,但態度堅決,橫豎左右無事,奈德便答應了下來。對方的住處並不遠,轉過幾個彎便到了。一棟簡簡單單的兩層小樓,前後都帶花園,推開院門進去正是枝葉繁茂,花團錦簇,一條簡陋的碎石路通往客廳台階。聽見推門聲,有人從花叢中直起腰來。「客人就來了嗎?」此人穿著園丁用的膠衣,身上額頭泥跡斑斑,一手持鏟一手拿著灑壺,儼然一副老農形象,正是那天被格倫尊稱為「貴客」的老人。

  「你先去客廳休息片刻,我收拾一下馬上就來。」對方表示歉意,「不好意思沒想到你這麼快就到了,還以為要一會兒呢。」

  跟隨克里斯蒂安來到客廳,一個響亮女聲從二樓傳來。「你就弄好了?別光澆花忘記了鬆土……啊,不好意思。」一位婦人出現在樓梯口,雖然已經上了年紀但時光的雕刻卻給她加上了雍容華貴的氣質,雙目極為有神,年輕時想必擁有一雙小鹿般迷人的眼睛。「真是不好意思。」她向奈德微笑致歉,「我還以為是我們家老諾頓呢。」

  奈德躬身行禮,與外面看起來一樣,房子內部裝飾同樣簡單樸實,完全見不到什麼富麗堂皇或是能夠彰顯主人身份的物品,客廳裡僅有的一件裝飾品是擺放在花櫃中間的天平,看顏色大概是用銅鑄成,造型古樸,大概也談不上多麼珍貴。但越是這樣,奈德越是拘謹小心。這是居住著權貴中的權貴的皇后區,斷然沒有普通平民混進來的道理,別的不說,對方能用克里斯蒂安做傳話人,整個帝國大概都沒幾人有這樣的權勢。

  女主人親自端來熱茶。「擾煩你跑這一趟就已經很失禮,還買水果,真是太客氣了。」她半開玩笑地責備克里斯蒂安,「怎麼你沒跟你朋友說不要這麼拘禮麼。」

  「他才不是我朋友!」克里斯蒂安立即反駁,意識到失態後臉微微一紅,轉身上樓去了。

  女主人看著克里斯蒂安的背影呵呵一笑。「她脾氣從小都有點大,但其實是個好孩子。」她對奈德說,「不要在意。」

  「不會在意,不會在意。」奈德連忙點頭。

  「久了還是很好相處的。」

  「嗯。恩。」

  見鬼,這種感覺為何如此奇怪?女主人坐了下來陪著奈德聊閒天,說來說去總會繞到克里斯蒂安身上,順便有意無意地打聽奈德身世,幸虧這幾個月來他每天晚上都要將編排好的故事複習一遍,什麼自幼父母雙亡生於北部山區,後被奧黛麗無意中發現了魔法天賦並送進魔法學院之類,說起來神情自若,邏輯毫無破綻,只要對方不去和奧黛麗對質,自信不會被揭穿。

  但讓奈德坐立不安的是對方這種聊天口氣與方式……儼然就是替女兒物色男朋友麼!

  看樣子克里斯蒂安也是住在這裡,這對夫妻肯定知道她的真實身份。但這也不是理由啊,自己明明是第一次上門,無論身份背景都談不上多有吸引力,為何拿準了主意要將她推銷給自己?這個世界儘管普遍早熟,但十六歲絕算不上大齡青年,就算她有異裝癖也還沒到著急嫁不出去的時候。莫非……奈德突然捕捉到了一個讓自己驚出一身冷汗的念頭。

  莫非……山洞裡那件事被他們知道了?
作者: jafacc    時間: 2011-8-3 09:13 PM

章二十一 克里斯汀

  那天在山洞裡奈德揭穿了克里斯蒂安的女子身份——不,不是揭穿了身份,而是直接揭開了衣服。雖然事後克里斯蒂安並沒有翻臉,最後將他踢入浴池中只是象徵性的懲罰,但這並不意味著這件事就這麼過去。更關鍵的是克里斯蒂安在當時的環境下能夠理解奈德的行為,大家都是豁達開朗的年輕人,就當什麼事都沒發生過,但長輩對這種事肯定豁達開朗不起來。

  將心比心,要是知道自己的女兒遭遇了這樣的事情,奈德十有八九也會將那個衰仔傳喚至眼前,感覺還好也就罷了,兒女的事任他們自己去處理,若是賊眉鼠眼委瑣懦弱自己看得不順眼的傢伙,非當場翻臉打他個皮開肉綻不可。

  想通此節,奈德態度更加恭敬,言辭更加彬彬有禮,一邊小心翼翼地瞄著四周尋找有沒有刀斧手埋伏痕跡,一邊使盡渾身解數博取對方好感。片刻之後,在花園中勞作的老者換好衣服步入客廳,女主人心滿意足地起身上樓,臨走還別有深意地衝奈德露出個慈祥微笑。

  見……見鬼!好像哪裡搞錯了!

  後悔已經來不及,老者落座後第一句話便差點讓他從椅子上掉了下來。

  「一直沒有自我介紹,我叫格利高裡·諾頓。」老者淡淡地說,「人老了記性不太好,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這應該是我們第二次見面吧,奈德先生。」

  格利高裡·諾頓!

  這個栽花老頭果然不是混進貴族區的貧下中農,如果他是貧下中農,那麼整個帝國就沒有貴族了。

  格利高裡·諾頓公爵,帝國雙執政官之一,連續十四年手握權杖,論資歷論根基都要穩穩壓過另一位執政官安東尼侯爵一頭,是實際意義上的帝國第一人,難怪他可以將帝國將軍之女當作侍從隨意使喚。不過他見我做什麼?奈德心中打起鼓來,不會真是要為克里斯蒂安考察男朋友吧,他雖是執政官但昆圖斯將軍仍在世,這種私事要考察也輪不到他來考察啊。

  「我已和奧黛麗談過。」執政官看似不經心地說,「有關你的來歷。」

  奈德心神一凜,這才真正從胡思亂想中擺脫出來。身為帝國管理者,時間無比寶貴,叫自己來肯定不會只是為了一些無聊瑣事。奈德不是沒想過自己的謊言會被揭穿,但沒想到會這麼快,在觀星塔上第一次遇到執政官是三天前的事情,也沒有交談,僅此一面對方便留意上了自己並仔細調查,其中肯定有什麼自己不知道的事情發生。而他用的詞是「來歷」而非「身世」,很顯然奧黛麗並沒有為自己掩飾。

  奈德微微直起身,等待對方的下一步行動。

  「你一點都不緊張。」執政官微微有些意外,「難道你就不擔心我會將你送去監察院麼。」

  「擔心。」奈德非常坦白,「但擔心不能解決任何問題,而且如果你已經決定要將我送去監察院的話,來找我的就不會是克里斯蒂安,而是精甲騎兵了。」

  執政官注視著他,「你是個聰明人。」隨即微微搖頭,「可惜不夠聰明。」

  奈德沉默。正如對方所說,自己不夠聰明,如果真是個聰明人的話,就不會一開始就表現得如此鋒芒畢露。

  「這個是給你的。」執政官從茶幾隔層中掏出了一個小盒遞給奈德,顯然是早已準備好,「打開看看吧。」

  一個普通木盒,打開後裡面擺放著一本戶籍資料的副本,與一個十六歲的年輕人有關,自幼父母雙亡,生於北部山區,後因種種機緣巧合來到迪克推多進入帝國魔法學院——資料完備,看起來真有這個人似的。

  但奈德知道壓根就沒有這個人,因為這份戶籍資料明顯就是為他所準備,甚至是彌補了幾個他之前沒有注意到的漏洞,真正可以算得上是滴水不漏毫無破綻。

  奈德抬起頭。「如果這是禮物的話,我想我沒有接受的榮幸。」他緩緩將資料放回盒子裡,「至少在我明白這是怎麼回事之前,執政官閣下。」

  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沒有無緣無故的恨,也沒有無緣無故的愛。格利高裡執政官為什麼要幫助自己?別說是什麼愛才心切資助年輕人,奈德打死也不信。這種政治人物無一不精於計算,翻手為云覆手為雨,來歷不明的善意,奈德可消受不起。更別說現在正值政壇動盪,兩位執政官之間爭鬥不休,奈德一點都不想被捲進去,如此高級的混水不是他這種小人物所能趟得起的。格利高裡抓住了自己的把柄這點不假,若認真起來自己除了屈服也別無他法,但在此之前,必要的抗爭還是要做的,能否爭取到什麼還在其次,重要的是表明態度。

  不可被任意揉捏的態度。

  「你多心了。」執政官擺擺手,「我沒有別的意思,你也不用為此感激我,我只是遵從神旨而已。」

  神旨?

  能讓格利高裡遵從的神旨只可能是來自自由女神。羅慕路斯並不象雷慕斯那樣是單一教會國家,除了自由女神外,其他神靈也有部分市場,由於以「平等與自由」為第一教義的緣故,只要不是信仰什麼邪神,自由女神便不會幹涉,但信仰其他神靈的民眾終歸是少數,按基數來算估計還不到總人口的百分之五,而在貴族階層比例就更加微小。

  身為執政官,格利高裡是世俗世界第一人,其他諸神不可能影響到他的行事判斷,但自由女神終歸不同。教會雖說並不干涉政務,不過諸如為奈德編造一個合法身份之類的小事,實在是算不得什麼。

  問題是,自由女神為什麼要幫助奈德?

  「我也不知道,如果有機會的話,你可以去問問教宗。」執政官給出了建議,教宗的這個請求讓他也很是詫異,加之占星師格倫的那個預言,這才動了親自見見奈德的念頭,否則直接讓克里斯蒂安將這份資料交給奈德即可,「現在差不多也該吃晚飯了,不嫌棄的話,留下來一起用餐吧。」

  飯菜很是簡單,三葷兩素一湯,口味清淡份量不多不少剛剛好,都不是多話的人,風捲殘云吃了個乾乾淨淨。格利高里夫人顯然非常高興。「你看,奈德都不會覺得口味太淡。」夫人非常自然地不再稱呼奈德為「坦格尼安先生」,「只有你整天抱怨放少了鹽。」

  「的確是應該多放點嘛。」執政官先生猶在抗辯。

  「那以後你自己做去!」

  此話一出,執政官只能灰溜溜地帶著奈德離開餐廳。在客廳閒聊了幾句,奈德起身告辭,執政官便讓克里斯蒂安將他送了出來。時值傍晚,天還沒完全黑下來,但河畔已經點起了油燈,不知從何處吹來的清風將河面吹得微微皺起,克里斯蒂安換了一件白襯衣,外罩淡色斗篷,雖沒化妝但這副打扮已是明顯偏女性。一起出門時奈德便吃了一驚。「如果你願意換回女裝再打扮一下的話,絕對比伊維斯更受歡迎呢。」他半開玩笑半認真地說。

  克里斯蒂安沒什麼反應,既不生氣也不沒有露出高興的神色,只是並肩與奈德慢慢走在河邊,享用著空氣中飄逸的淡淡花香。

  「離開這裡。」克里斯蒂安突然低聲說,「離開迪克推多,最好的話是離開這個國家。」

  這已經是幾天內奈德第二次被要求離開。第一次是在那天離開觀星塔後,托爾金突然詢問他是否願意去另外一個位面,克里斯蒂安的能力與見識和托爾金大師相比顯然有不小差距,因此只能建議他離開這座城市或是這個國家。若認為這是偶然,那未免太過自欺欺人,很顯然有什麼危險正在逼近,糟糕的是奈德卻對此一無所知。

  試圖追問,但克里斯蒂安卻緊緊閉上了嘴,不要說透露一點蛛絲馬跡,乾脆是一句話都不說。連問幾次得不到任何回應,奈德也有些惱火,乾脆也閉嘴什麼都不說。兩人沉默前行,走至一座橋邊,克里斯蒂安停下了腳步,「過了橋,直線往前是一個街頭廣場,左拐後直行,在第二個十字路口右拐,然後向前走不遠你就能看到學院圖書館的尖頂了。」

  奈德點頭告辭,轉身要走又被克里斯蒂安叫住。「我的身份,還有與執政官先生的關係,請不要告訴別人。」少女請求,「算是幫我一個忙,好嗎。」

  「沒問題。」奈德說,卻有些疑惑,「但你公開住在執政官先生家裡,應該有很多人知道吧。」

  「不,這是兩件事。」

  「兩件事?」

  「我請你保守的是克里斯蒂安的秘密。」少女說,「而住在執政官家裡的,是克里斯汀。」

  奈德這才注意到克里斯蒂安看上去的確是與往常有些不同——不只是衣服,具體要說哪裡不同卻也說不出來,只覺得她整個人都柔和了不少,簡而言之就是更像一位少女了。

  「易容。」克里斯蒂安看出了奈德的疑惑,「以克里斯蒂安的身份出現時,我會簡單易容。」

  「那我以後能叫你克里斯汀麼?」

  「可以。」少女點頭,「你以後可以叫我克里斯汀。」
作者: jafacc    時間: 2011-8-3 09:16 PM

章二十二 鳥山明大師

  時光荏苒,一轉眼便是一個多月時間過去,危險並未到來,又或者是已經到來但奈德卻一無所知,繼續過他單調又充實的學院生活。每天都是宿舍、教室與食堂三點一線,托爾金大師在從觀星塔回來後的第二天便離開了學院,當時說是出趟門很快就會回來,結果一個多月時間都渺無音訊。但奈德也知道在「快慢」的認識上,自己與矮人大師肯定存有諸多不同,說不準在對方看來十年八載都只能算是「快去快回」,所以也並不擔心,只是定期去給他打掃整理一下實驗室,翻翻他的筆記。雖然以奈德目前的水平,純理論的東西還看不太懂,但有時從試驗的構架與創意上還是能得到一定啟發。

  學習生活沒有太大波瀾,不出意外的他很快便升入了5級,這幾天隱隱已有突破進入6級的希望。同學與老師也都習慣了他近乎變態的升級速度,不再像最初那樣驚訝,以及羨慕嫉妒恨。伊維斯沒有再找奈德的麻煩,這位愛哭的大小姐或許是受了奈德的刺激近來學習非常刻苦,一心想要把他比下去——這樣才是正確的人生嘛,大家一起努力互助互進,為了讓這個世界更加美好努力學習。

  唯一讓奈德有些遺憾的是克里斯汀自從狩獵結束後就少有在學院露面,偶爾以克里斯蒂安的身份來上課也是來去如風,奈德好幾次想和她聊幾句問問她最近怎麼樣,結果剛收拾完筆記從凳子上站起來,對方就已經消失的無影無蹤。

  算了,終歸不是一路人。

  時間就這麼過去,這天奈德正在宿舍裡複習功課,心型藍寶石突然亮起。「到我的實驗室來。」托爾金洪亮的聲音說,「有東西給你。」

  趕到實驗室時,矮人大師正在修整鬍鬚。由於宗教信仰的原因,矮人將鬍鬚看成非常重要的身體部分,極端分子甚至是將鬍鬚看得比生命還更重要,大有須在人在須亡人亡的氣魄。托爾金精於魔法,擅長游泳,顯然是矮人中的特立獨行者,對鬍鬚的態度也十分非主流,平日裡幾乎不怎麼打理,任其雜草般隨意生長。不過這一次實在是太雜亂無章了些,就連托爾金也看不下去了。

  奈德有些奇怪,明明只是去了一個月時間而已,為何看上去這鬍子像是瘋長了半年?難道大師這一路上都是把激素當飯吃的麼?

  「時間相對速度。」大師提醒奈德。

  對了。不同位面之間的時間流逝速度存在差異,有些位面之間的差異可以忽略不計,有些則非常巨大,拿目前這個位面與亡靈深淵來說,這裡時間流逝速度只有亡靈深淵的幾十分之一。托爾金這次旅行顯然是跨位面,而且應該是去了一個時間流逝快得多的位面。

  「本來不用花那麼長時間,回來的時候遇到了些麻煩,所以耽誤了,幸好還來得及。」大師說著從懷裡掏出了一個通體晶瑩,一看就品質不凡的捲軸,示意奈德在自己身前坐好。他將捲軸放在桌上,雙手一點,兩個六芒星圖案在桌面上重疊升起,紅光閃爍,將捲軸圍在正中央。

  「你雖然天賦很好,晉級速度也很快,但魔法一道比拚的並不僅僅是速度。」托爾金正色道,「看樣子你很快就能升上6級了,但如果真將你放在戰場上,或許還不是一名身經百戰的4級法師的對手,知道為什麼嗎?」

  「戰鬥經驗?」

  「不,這只是一個方面——關鍵在於掌握的法術。」

  奈德明白了。事實上他也開始察覺到這個問題。這幾個月來他進展神速,剛來到這個世界時還是一名連基本魔法原理都不懂的門外漢,現在已快要成為一名6級法師,再往前一步就能甩掉「見習」這兩個字,成為一名職業法師,如此神速連見多識廣培養了不知道多少天才的學院老師都要驚嘆不已。

  但就像托爾金所說的那樣,晉級速度不代表任何東西,甚至連法師分級都只是虛名而已。兩人對決不是撲克牌比大小,誰的晉級速度快誰的等級高誰就贏,誰慢誰低就去切腹。決定勝負的是戰鬥力,而法師的戰鬥力則大致由兩個因素決定,第一是你能調用控制多少魔力,第二則是你能用魔力做出什麼事來。

  所謂等級評定針對的是第一個因素,即你能通過在體內構建魔法網的方式從外界汲取,調用以及精密控制多大的魔力——構建魔法網時魔法花紋會外溢,根據形狀與顏色可以區分等級。但你能調用魔力多並不代表你就能在戰鬥中贏。極端一些說,即便你能夠無限量地調用魔力,但卻連一個魔法都不會,等於是銀行裡有數億存款卻忘記了密碼丟了身份證,一樣會被活活餓死。

  奈德升級速度快,內部魔法網與外界魔力契合程度高,這當然是好事,但接下來他還必須學會如何在戰鬥中淋漓盡致地利用自己的這個優勢。

  方法當然是通過學習法術,但經過數千年的發展,魔法體系極度成熟,專業細分到了見縫插針的地步,法術數量更是如天河繁星,不可估算。想要從中找出最適合自己特點的法術,沒有十年以上時間根本不可能做到。事實上如托爾金這樣的大師,最擅長的壓箱底法術無一例外不是根據自身特點進行過微調修改,這才能做到念動魔走,渾然天成。

  帝國魔法學院是一所綜合型院校,走的是博大而非專精的路子,建學目標是為帝國培養更多的魔法人才,而不是更好的魔法人才。因此所教授的都是最常見,最成熟,已經被證明適合於所有類型與特點魔法師使用,毫無副作用,也不會對特定法師群——比如內部魔法網存在某種少見但並不罕見缺陷——造成傷害的魔法。

  這樣的魔法安全固然安全,但循規蹈矩,千篇一律,破壞力倒未必就小,關鍵是人人都會用,人人也都知道該如何破解,拿來對付非智慧生物或是搞搞環境破壞到是可以,若與經驗豐富的法師武士對戰,除非是你的力量佔壓倒性優勢,已經到了無招勝有招的境界,哪怕是使用最簡單的火球術,幾千幾萬個火球扔過去一樣贏,如果級別差不多,你剛想擺當中炮人家已經馬起跳,一招一式毫無秘密處處受制於人,這架還打個屁啊。

  「這是我從一個朋友那裡『借』來的一個法術。」托爾金說,「我雖然有幾個好用又少見的法術,但以你目前的造詣壓根就學不了,這個法術則不同,門檻較低,你升上7級後就可以使用,當然想要真正發揮出全部威力起碼得進入輝煌級才行。我現在強行刻在你腦海裡,大概能保存10天左右,應該夠你領會記憶了。」

  托爾金說著往六芒星圖案上一點,捲軸頓時燃燒了起來,眼看就要燒完,魔法陣光芒大射,亮得刺眼,奈德下意識眯起了眼睛,只見托爾金手指疾動,向自己額頭一指,一道紅光隨著直直向眉心撞來。

  奈德眼前一黑,彷彿陷入了短暫的昏迷,意識清醒過來時魔法陣已經消失不見,托爾金已經離開了長桌繼續在鏡子前修整鬍鬚,正想說話,一篇冗長咒文在腦海中自動浮現,粗略瀏覽了一遍,精密繁複遠勝自己曾接觸過的任何法術。

  咒文分為三個章節:伯爾尼之空間縮進、伯爾尼之空間延伸、伯爾尼之空間轉移。

  三個章節其實是三個獨立的魔法,合起來總稱是「伯爾尼之空間控制」,顧名思義,是由一位名叫伯爾尼的空間魔法大師發明。以奈德目前的能力,無論哪一個都還學不了也用不上,就如托爾金所說只能強行先背下來再說。不過到了七級,他就可以部分使用伯爾尼之空間縮進。這一魔法若能夠百分百發揮威力,那麼施法者即可在視力所見範圍內隨意傳送,縮短與目標之間的距離,連空間門都不用拉,可以說是極度變態。當然最開始學不可能有如此效果,只能是在以施法者為圓心的一定距離之內隨意傳送,隨著等級的升高距離限制逐漸擴大,直至只要看到就能達到的最高境界。

  「可是。」奈德有些疑惑,「既然可以隨意傳送,那不就已經包含了延伸這個概念麼?」

  反方向的縮短就是延伸,要延伸與目標之間的距離,只要找個和它反方向的目標縮進不就行了?

  「不,完全不同。」托爾金抽出一張白紙,在上面用筆點出兩個黑點,「這是點。」然後在他們之間劃了一道直線,「這是線,他們之間的距離是平面距離,而我們。」他在奈德與自己之間比劃了一下,「我們之間的距離是空間距離,這個概念你應該懂吧。」

  明白,二維與三維,平面與立體,這點數學常識奈德還是有的。

  托爾金將白紙揉成球狀,將黑線露在表面。「現在這條線依舊存在,但卻不是它們之間的最短距離了,對吧。」

  「最短距離的是從球中間直線穿過去。」

  「沒錯,如果這條線不見了呢?」托爾金將紙壓扁,將兩個黑點重疊在一起。

  這個……

  「空間縮進就是教你如何將這條線儘可能地縮短,延伸則是教你如何將這條線儘可能延長。」托爾金下了定義,「這是兩個完全不同的概念,而且從實施難度上來說,後者是前者的好幾倍。」

  奈德雖是個曾受過完整教育的地球人,但想通這層邏輯還是花費了不小功夫——按照地球的科學術語來說,伯爾尼之空間縮進與延伸其實是在事物的維度上做文章,先是將整個世界看成一個巨大的三維坐標系,那麼世界上的任何事物,包括奈德與托爾金,都擁有一個獨一無二的三維坐標,而三維坐標之間對應虛線相連的話就可以得出一個封閉的三維空間。所謂空間縮進,就是將這個空間先二維化,再一維化,那麼托爾金與奈德最後自然就變成了兩個重合的小點。

  真是匪夷所思,完全違背奈德所受的科學教育到不奇怪——嚴格地說這個世界的本質就是反科學,但就連與現行空間魔法理論體系都格格不入,無法相互對應與解釋。

  不用空間門,不受空間穩定性限制,只要能夠獲取準確坐標便能完成移動。最後一個伯爾尼之空間傳送甚至是沒有「視線範圍之內」這個限制,理論上可以從任意點移動至任意點——這不就是瞬間移動麼……不知道伯爾尼大師有沒有一個花名叫做鳥山明。

  但據托爾金說,這個伯爾尼之空間傳送,就連發明者伯爾尼自己也沒能真正完成過,換句話說還只是個猜想,是僅從理論上推導出的結果,究竟能不能做到還有待後繼之士抱著大無畏精神去考證。

  大無畏精神……這麼危險的實驗,而且不能用小白鼠只能自己上,名符其實的以身飼虎,一個差錯就不知道被傳送到什麼鬼地方去了。做這種實驗,僅有大無畏精神是不夠的吧,大白癡還差不多。

  不過不管怎麼說,前兩個法術還是很有用的,等於是能夠控制戰鬥距離,俗話說贏得一場戰鬥的三要素是天時地利人和,只要學好這兩個法術等於是穩穩拿下了三分之一。

  「去吧。」矮人大師看起來有些疲倦,「還有一個月時間,對你來說升上7級應該夠了,運氣好的話還能多練習幾天,總之要抓緊時間。」

  「什麼?」奈德有些摸不著頭腦,還有一個月時間幹嗎?

  「選拔賽啊。」托爾金瞪了他一眼,「每年6月不都是進行選拔賽的時間麼。」
作者: jafacc    時間: 2011-8-3 09:21 PM

章二十三 天下第一武道會

  選拔賽,全名為「羅慕路斯帝國魔法學院年度總結大會暨優秀學生選拔大賽」,是一個既青春,又熱血的節日。

  所謂青春與熱血,是卡納萊斯院長給出的官方定義。學院採用學年制,二月入學,十二月學期結束,中間放兩個月的暑假,按理說年度總結大會應該是在學年結束後進行,但十二月是殘酷的畢業考試時間,高級班學生要在長達一個月的時間裡接受種種人道與非人道的考驗,而且還不是人人都能通過。考完後無論成績如何,大致有一點是相同的,那就是充滿破壞慾,恨不得將學院一把火燒掉。

  當然,學院裡榮譽法師遍地走,還有卡納萊斯院長這個深不可測的怪物壓陣,斷然不可能給學生這個機會。但如果這個時候讓他們集體坐在主席台下,可想而知會發生什麼——總結大會大概會演變成一場瘋狂的集體鬥毆吧。

  相比畢業考試,「選拔賽」則要受歡迎得多,首先比賽成績無關學分,不會像狩獵那樣影響畢業成績,由於採用的是公開擂台製的緣故,還能極大滿足年輕人的虛榮心,最後的優勝者將獲准進入學院魔法歷史博物館任意摘抄兩個法術,第二名也可以摘抄一個。

  奈德對第一名的榮譽沒有太大興趣,也沒有什麼虛榮心需要得到滿足,但進入魔法歷史博物館摘抄法術這個獎勵對他卻具有不小吸引力。夠資格被博物館收藏的,要麼是魔法大家的拿手絕活,要麼是構思奇妙,功能獨特,令人拍案稱奇之作。而且據托爾金說其中也收藏了不少空間魔法大師的得意作品,或許有與位面旅行有關的魔法也說不準。

  誰也不知道學院是從哪裡找來那麼多珍貴魔法一併收藏,而且規模每年都在擴大。雖然卡納萊斯院長打著「弘揚魔法藝術,保護歷史傳統」的大旗,但想想就知道,有哪個魔法師會將自己安身立命的根本乖乖拱手交出?一些流傳範圍廣的經典法術也就罷了,自己費盡心機潛心專研,花了幾年甚至幾十年時間才發明的得意之作,下半輩子就準備靠它橫行江湖通殺四方,結果一句話就被你歸入「歷史文化遺產」,還要求交出來由你保管——對不起,你媽貴姓?

  卡納萊斯院長的行事風格暫且不提。為了能夠進入博物館摘抄法術,接下來這個月的確是應該好好用功才行。向托爾金致謝後奈德離開實驗室,返回自己宿舍,制定了一份詳細時間表,對接下來這一個月進行了嚴密規劃,每天設定進度目標,高標準嚴要求,這具身體雖然魔法天賦的確不錯,但終究不是自己的,奈德自問,真正屬於「自己」的優勢,大概就是前世在地球20多年的生活經驗,科學常識什麼的基本用不上,但「堅韌」、「自制」、「隱忍」這些因為生活環境與成長過程磨練出的性格卻大有用武之地。

  不過仔細想想多少還是覺得有些不大對勁,如果只是為了幫助自己提高贏得選拔賽的勝算,實在沒必要特意跑到其他位面去花了半年的時間找朋友求法術,據說回來的時候還遇到了些麻煩——從這位矮人大師的戰鬥經歷來判斷,能被他稱為「麻煩」的肯定不是什麼小麻煩。感動歸感動,但這番動作未免有些太誇張了吧?怎麼看怎麼像是另有目的。

  有陰謀,肯定有陰謀,肯定有誰在背後暗暗設計自己。托爾金和克里斯蒂安肯定都知道了什麼,但出於種種原因沒有明說,而是用不同的方式提出警告。

  他們不肯說,奈德也沒辦法,只能是小心謹慎提高警惕,凡事多留一個心眼。終日如芒在背,提心吊膽雖過得幸苦,但從另一方面來說壓力就是動力,在這不知來自何方狀態無形的壓力驅趕之下,奈德短短數天後便進入6級,又是20來天后便突破進入7級,正式成為了一名職業法師,已經滿足了從學院畢業的必須條件。算起來三月初在奧黛麗的介紹下進入魔法學院,僅花了三個月時間便成為一名職業法師,這個速度雖不能說是空前絕後,也可以稱得上是震古爍今了,又花了幾天時間研習伯爾尼之空間縮進,剛剛取得一點進展,選拔賽便正式拉開了序幕。

  賽程與規則都很簡單,所有參賽者隨機抽籤,單敗淘汰制,一層一層往上打,比賽場地類似於拳擊台,但佔地面積要大得多。真要找個比喻的話,奈德生活於地球時看過一部叫做《七龍珠》的漫畫,裡面有個「天下第一武道會」——選拔賽就和它差不多,不能傷及人命,沒有時間限制,不能使用魔法道具,將對方打下擂台就算贏,當然對方主動認輸的話也算贏,特殊情況下則由裁判判定勝負。

  聽起來的確是很熱血的樣子……

  選拔賽並沒有硬性參賽要求,但絕大多數高級班學生都報名參賽,中級班與初級班也有不少學生躍躍欲試。重在參與嘛,對自己實力有信心地衝著榮譽和獎品去,明知自己不可能問鼎冠軍的也想通過參賽積累一些實戰經驗。

  還有一些傢伙則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據說前幾屆有位學長處心積慮,在對陣表出爐後連夜開工,四處找關係威逼利誘收買觀眾甚至是對手,順利打進四分之一決賽。由於進入八強後每場比賽都是單獨舉行,場面盛大,這位學長出場時便捧著一大堆玫瑰,擂台下則有人放氣球有人撒花瓣有人拉絲帶,搞得像是婚禮現場一樣熱鬧,還沒等大家反應過來,他便瀟灑之極地在近千人眼皮底下向自己暗戀的女生示愛,然後主動跳下擂台牽著那位女生約會去也,成為一段佳話。

  佳話你個鬼!這明明就是無組織無紀律視集體活動為兒戲好不好,卡納萊斯也能接受?

  「院長說這樣很好啊,證明了我們學校不僅有熱血,還有愛啊。」克里希說。

  真是讓人無話可說。

  一共有四百多人報名參賽,奈德運氣不錯,第一輪輪空,第二輪遇到一位前同學——一位來自中級班的小弟弟,第三輪與第四輪對手實力也都與他差距不小,輕輕鬆鬆晉級。第五輪對手一個月前與奈德一樣同為5級,選拔賽開始前數天突破晉入6級,原打算給奈德一個驚喜打他個措手不及,哪想這個變態居然已經升入7級,只能乖乖舉手投降。

  好運氣在第六輪終止,奈德的對手是——克里斯汀!

  雖說奈德算得上是個魔法天才,但人貴有自知之明,克里斯汀的戰鬥力是親眼見識過的,雖說屆時她不能帶影龍上場,但實力依舊超出自己太多,想要取勝硬碰硬是肯定不行的,只能出其不意。奈德將自己目前能夠使用的法術詳細列了出來,擺在桌子上,費盡心機排列組合,算來算去,最後還是只有剛剛學了點皮毛的伯爾尼空間縮進有可能對克里斯汀造成一點威脅,能讓自己……輸得好看一點。

  算了,盡人事聽天命,只能辜負托爾金大師的期望了,不過他應該也沒想到這一屆學員中居然有如此變態的存在吧。

  想通此節,奈德不再焦慮,第五輪與第六輪之間有三天休息時間,晚上研習伯爾尼之空間縮進,白天奈德則有選擇性地去看一些比賽,觀摩和實戰完全是兩個不同概念,角度不同所看到的問題也就不同,推人及己,也學到了不少東西,對沒有太多實戰經驗的學生來說,這樣的格鬥大賽不僅刺激熱血還能大開眼界,的確能起到提高學生整體素質的作用。

  幾位熟人也都順利進入第六輪。多利狄休西與奈德一樣選擇了塑能學派,其中又專精雷電系魔法,每次出場擂台上都是電光閃閃雷聲轟轟,不少熟知他戰鬥風格的觀眾都自帶雨傘。

  「因為他每次都要搞出烏云來,天氣晴朗還好說,萬一是個陰天,真就可能引來場暴雨了。」克里希抱怨,「所以我一直都不喜歡他,戰鬥起來沒有美感,野蠻粗暴,還連帶禍害觀眾。」

  「話雖然沒錯。」奈德翻翻白眼,「但在這方面,好像你一點指責別人的資格都沒有吧。」

  電閃雷劈的確粗暴,加上烏云滾滾,多少有那麼一點點恐怖——但和克里希比起來完全就是小巫見大巫。克里希專修精神系魔法,輔修空間系,這兩個條件相加很自然就得出結論——一名專精異界召喚的召喚法師。

  異界生物只是一個統稱,其中也包括元素精靈、低階天使甚至是魅魔等很美形甚至是讓人怦然心動——無論男生還是女生——的生物,但克里希召喚出來的要麼是亡靈、骷髏這樣陰氣森森的傢伙,要麼是六臂大猩猩、蜘蛛魔這樣讓人看了吃不下飯的醜陋怪物。多利狄休西的比賽好歹還有人帶著傘去看,克里希的比賽就連對手的支持者都敬而遠之,台下冷冷清清,「只有心理變態才看得下去!」

  「這麼說起來,你就是最大的心理變態。」克里希冷靜地指出,「我每次都能在台下看到你。」

  「我是擔心你被憤怒的觀眾集體轟殺,準備給你收屍!」

  相比較而言,伊維斯的比賽就要有吸引力許多,人本就漂亮,攻擊手段又花樣繁多,還不時表演幾手大家聞所未聞的魔法,掙足了噱頭,幾乎是在一片掌聲中挺進了第五輪。

  「奇怪,這位大小姐貌似還挺受歡迎啊。」

  「廢話,人家本來就很受歡迎——長得漂亮人又好,為什麼不受歡迎?」

  「咦?她人很好麼?為什麼我不覺得?」

  「的確不錯,雖然有些傲氣但從不歧視誰,勇敢樂觀又熱心腸,否則也不會又那麼多人幫著她一起討厭你了。」

  「這就是問題所在——她為什麼要討厭我!」

  「呃。」克里希認真想了想,「大概是因為你很讓人討厭吧。」
作者: jafacc    時間: 2011-8-3 09:26 PM

章二十四 克里斯汀的身世

  喜歡一個人不需要理由,討厭一個人也不需要。所幸奈德對伊維斯沒啥興趣,也不是那種需要別人肯定與讚美才能活下去的內心殘障人士。所以她討厭就讓她討厭去吧,只要不來給自己找麻煩,怎樣奈德都沒意見。

  這天吃完晚飯,微風習習夜色盎然,樹葉嘩嘩作響,走在返回宿舍的道路上心身舒暢,奈德決定去散散步緩解一下緊繃的神經。勞逸結合這個道理他還是懂的,最近一直連軸轉,身體雖然還好心理上卻有些疲憊,近兩天明顯感覺到進展放緩,大不如前。與克里斯汀的比賽就在明天,臨時抱佛腳也未必有用,不如放鬆一下,以最好的精神狀態去面對比賽。

  魔法學院管理自由,學員可以選擇住校也可以選擇在外面自己租房子住,本就生活在迪克推多的那些學員也可以回家住,學校並不勉強,只要你能按時上課參加集體活動,路上花費多少時間是你自己的事。以前也曾有教授提議要實施封閉式管理,加強對學員的監管,幫助他們節省時間杜絕不好的生活習慣,將全部精力都投入到專研魔法技藝上去。

  但這個建議被卡納萊斯院長一票否決。

  「我們培養的是法師,又不是軍人。」院長大人表示僵化的形式只會造就僵化的思想,僵化的思想只會誕生僵化的法師。魔法一道細節上比拚的是對魔力的掌握與控制,上升到宏觀層面比拚的則是創造力與想像力,一名循規蹈矩只會因循守舊的法師所能取得的成就或許不會太差,但肯定不會太好。

  這一點到是深得奈德贊同,導致強權衰落霸業消亡的,往往不是不受控制的慾望與野心,而是懼怕改變不敢冒險夜郎自大的僵化思想。將法師當成士兵來培養,短期來看的確能減少不必要地消耗,將集體力量最大化。但長期來看,一旦法師失去創造力與冒險精神,完全臣服於權威,不敢提出任何質疑與創新,那麼整個魔法體系都將陷入死氣沉沉的停滯狀態進而導致大幅倒退——而士兵的天職就是服從命令,兩者完全就是不可調和的對立關係。

  說起來卡納萊斯院長的確是個人物,意識之開放思維之活躍目光之長遠,就連奈德這個地球人都要自嘆不如,羅慕路斯雖號稱是「自由平等之國」,但在奈德看來,無論民智水平還是社會契約完善程度頂多也就是歐洲中世紀末期水平,雖沒有皇權,但卻有切切實實的神權存在,與現代地球社會那是差了無數個等級,如此時代背景愈發襯托出卡納萊斯的高瞻遠矚,見識不凡。

  胡亂想著,不知不覺間奈德已走到了皇后區的那條河邊——咦?我明明是打算去後山走走的,為什麼會走到這裡來?怔怔地盯著河面發了會呆,正打算回去,突然聽到有人叫自己。

  「坦格尼安先生。」

  回過頭,一位婦人正衝他微笑,大約五十來歲,打扮樸素卻儀態雍容,手裡牽著一條毛絨絨的白色大狗。

  「格利高里夫人?」

  說實話,剛才發呆的時候奈德曾想過會不會在這裡遇到克里斯汀或伊維斯,她們都住在附近,飯後出來散步實屬正常——呃,格利高里夫人也住在附近,她飯後出來運動運動消化消化當然也很正常。

  上次做客時奈德與格利高里夫人雖稱不上相談甚歡,但自認還是給對方留下了一個好印象。這位夫人溫和謙遜,舉手投足之間都散發著令人不由便心生親近的魅力,奈德也不介意和她聊聊天,可惜的是那條大狗似乎並不喜歡奈德,總是衝著他齜牙咧嘴,一副隨時都準備把他撲到河裡去的樣子。

  「為什麼它不喜歡我?」

  「也許是因為吃醋吧。」夫人笑呵呵地說,「平時都是克里斯汀帶它出來散步的,今天她說要準備明天和你的比賽,所以只能由我帶它出來——這傢伙很通人性的。」

  「這個不能叫做吃醋吧。」奈德有些窘,「應該叫做同仇敵愾才對。」

  夫人爽朗地笑了起來。「你應該猜到了吧。」她說,「克里斯汀跟我說了你們的事情。」

  有點預料,但真正聽到格利高里夫人這麼說,奈德還是感覺自己腦子裡有什麼東西跳了跳,連忙辯解,「那完全是一個意外……」

  「我知道。」夫人擺擺手,「我沒有責怪你的意思,事急從權,這個道理我還是懂的,說起來還要謝謝你,如果不是你幫忙,或許克里斯汀就回不來了。」

  夫人說著微微欠身,大白狗則惡狠狠地盯著奈德,呼哧呼哧喘著粗氣,不停刨抓地面。

  這位兄台,我只是剝奪你了一晚的散步時間而已,也不用如此憤慨吧,再說我也不是故意的。

  奈德連忙說不用,在那樣的情況下大家互相幫忙是理所當然。「不過,克里斯汀終究是個女孩子,那樣的事情對她來說還是很嚴重的。」夫人拉了拉氣憤填膺的寵物。原來那天被強制傳送回到學院後,克里斯汀在奈德看起來若無其事並沒有什麼心理障礙,但回到家後卻一眼就被格利高里夫人看出了不對,兩人在閨房裡嘀咕了半天,克里斯汀終於是說出了事情原委。正如格利高里夫人所說,克里斯汀雖然十三歲就女扮男裝上戰場,但畢竟是一個女孩子,碰到這種事情怎麼也不可能淡然置之,雖然表面上看起來並不是太在意,但實際上還是耿耿於懷。

  呃……原來你沒我那麼豁達……

  「年輕人的事情,我本不該多管的。」夫人以過來人的口氣說,「年輕時我也很討厭那些自以為是的長輩,明明對事情一無所知,卻要裝作瞭如指掌的樣子,指手劃腳管東管西,好像你如果不按他們說的那麼做就必死無疑——不好意思,有些跑題了。」夫人臉上露出了一絲激動。

  她年輕時候肯定是個叛逆的姑娘,奈德想,並在腦袋裡勾勒一個深夜順著床單從陽台滑下,提著裙子和男朋友在無人街道上狂奔的少女形象,髮梢在肩頭起落,笑聲中充滿對自由的嚮往。

  「但我還是要說——克里斯汀並不如你所想像的那樣堅強。」格利高里夫人在河邊找了張石椅坐了下來,拍拍椅面示意奈德也坐下,「她是個可憐的孩子,你知道為什麼她要女扮男裝麼?」

  奈德搖頭。

  「因為她從小就不被布魯圖斯家族所接納。昆圖斯將軍在戰場上是一員猛將,但處理這種家庭事務卻是無可奈何無能為力。」夫人說,「更何況他自己也有些理虧——克里斯汀是他的私生女。」

  布魯圖斯家族是帝國豪門,歷史上曾出過三位執政官與兩位大將軍,名聲顯赫根深葉茂。昆圖斯年輕時是新一輩中的佼佼者,被整個家族寄以厚望,早早就娶了同為帝國門閥的吉安盧卡家族族長的第二女為妻,屬於門當戶對強強聯合。最幸運的是這雖然是一樁政治婚姻,但昆圖斯夫人漂亮賢惠,兩人婚後生活也算幸福,很快便育下兩子。

  但十八年前卻發生了一樁意外。那年阻隔日落大陸與異族大陸的無盡森林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居然突然打開了一條通道,跑過了些異族人來,幸虧巡邏隊及時發現稟報上來,昆圖斯將軍立即親自上陣,在異族軍隊穿越通道進入大陸之前建築起簡單工事,將他們封堵在了森林中,這一戰一打就是足足兩年,等到兩年後生命力驚人的森林生物將通道重新吞沒,將軍才撤了回來。

  打了勝仗平安歸來本是一件好事,但將軍去的時候是一個人,回的時候是兩個人,這就非常不好了。回來的時候將軍帶著一個剛剛足月的女嬰,並坦然承認她身上流的是自己的血。夫人在家裡提心吊膽苦盼兩年,結果卻等來了這麼件大好事,可想而知會發生什麼,當即便氣暈了過去。醒來後夫妻一番長談,為了家族名譽著想昆圖斯夫人忍氣吞聲接受了這個女嬰,甚至是對外宣稱此女為自己所生,但實際上肯定不可能像對待自己的親生孩子一樣對待。

  這個女嬰就是克里斯汀。

  「她母親呢?」

  「昆圖斯說已經死了,昆圖斯夫人雖不大相信,但也無法查證。」

  「也對,以將軍的權勢,想要藏起一個人來實在是舉手之勞。」

  「不,昆圖斯並沒有刻意隱藏。」格利高里夫人搖搖頭,「無法查證的原因在於——克里斯汀的母親是個異族人。」

  「哦?」

  所謂異族人其實和正常人沒什麼區別,只是一種稱呼而已。羅慕路斯所處的大陸名叫日落大陸,日落大陸又只是這個位面的一部分——或許只是很小一部分,大陸西北面是是碧波浩蕩的大海,傳說海之深處是龍族居住的龍之群島。西南面是峻峭高聳的雷霆山脈,如同一道巨鍘般將大陸隔斷,山脈的那邊是居住著精靈的廣袤草地與茂密森林。東南是大塊大塊的荒原與沙漠,據說歷史上也曾是由人類居住的繁華大陸,但不知發生了什麼如今完全荒廢,環境惡劣,只有極少數生命力頑強的生物能夠在其中生存,完全無法開發。

  東北面則是遮天蔽日的原始森林,森林的那一邊是異族大陸,異族人在身體構造、組織結構上與日落大陸的居民沒有任何不同,是同一個祖先的後裔。但兩者的世界觀人生觀與價值觀卻完全不同——日落大陸講究秩序,發展文明,追求進步,在奈德這個地球人看來是理所當然的正道。異族大陸則信奉慾望之神,放縱、荒淫、暴戾,追求的是慾望的滿足與多巴胺的分泌,典型的三觀不正。

  這就好像你是一個每天八點起床二十二點睡覺,提著公文包開著小車去上班,回家下載好愛情動作片後刻成盤貼上標籤分類儲存的死白領,而對方是一個整天都在房子裡用最大音量放音樂不分晝夜開性派對的叛逆青年,你覺得他傷風敗俗不求上進,他覺得你虛偽做作簡直娘爆了,彼此都看對方不順眼,遲早有一天會打個頭破血流。

  但幸好,無盡森林這堵牆壁夠結實夠厚且生活著無數異獸,無論羅慕路斯的軍隊還是異族軍隊都無法穿越,這場架始終打不起來,直到十八年前那場意外變故。

  「所以,她母親跟著軍隊撤回到異族大陸去了?」

  「應該是這樣。」

  的確是很不幸的身世,本就是私生女,母親還是來自敵人一方,童年肯定備受排擠,過得很慘。「其實異族人的身體和我們還是有一定差別,或許是身體裡來自母親的那部分血脈不適應我們這邊的氣候與飲食的緣故,克里斯汀小時候身體非常差,好幾次差一點就夭折,昆圖斯將軍不敢讓她離開自己,長大後身體健康也懂事了,將軍才將她送到我們這裡住了幾年。」夫人說,「後來昆圖斯將軍受了次重傷,克里斯汀又回去了他身邊,並化名克里斯蒂安加入軍中。」

  「她知道自己的身世?」

  「很小就知道,昆圖斯並沒有瞞著她,我想她之所以要加入軍隊或許也是有這方面的原因。」

  「想要穿越無盡森林去異族大陸尋找母親?」

  「她沒有什麼朋友,昆圖斯雖對她很好但溝通似乎有些問題,說起來也只有我這個老太太偶爾能和她說些知心話。」格利高里夫人嘆了口氣,「我一直在想,如果我們兩口子和昆圖斯都不在了,她再無任何牽掛,恐怕馬上就會去穿越無盡森林吧,哪怕知道此去九死一生。」

  奈德沉默了片刻。「我很同情她的遭遇。」奈德小心翼翼地說,「但夫人你或許有些誤解,我們之間沒有任何特殊關係,克里斯汀是個好姑娘,但該怎麼說呢?」奈德想了想,「我們之間沒有緣分。」

  「你誤會了。」格利高里夫人輕笑,「我知道你們之間沒有什麼特殊關係,也知道克里斯汀不太喜歡你——這正是我找你的原因。」

  「我不是太明白。」

  「我和格利高裡沒有孩子,在我們心裡,克里斯汀就是我們的女兒,但我們無法給予她一份完整的人生,我們能給予他親情,但她還缺少兩樣非常重要的東西,那就是友情與愛情。無論我、格利高裡還是昆圖斯都不希望看到她繼續這樣下去,我們希望能看到她不再如此冷漠,看到她能夠象普通女孩子一樣去感受、快樂甚至是傷心。」

  奈德有種不好的預感。

  「所以,我希望你能夠幫助她。」格利高里夫人說,「和她做朋友,追求她,讓她品嚐友情與愛情,被人欣賞與重視的美好滋味。」
作者: jafacc    時間: 2011-8-3 09:32 PM

章二十五 甲方乙方

  心情有些複雜。

  格利高里夫人的前半部分要求還算好辦,事實上沒有哪個身心健康的男人會拒絕和一位美女成為朋友,但後半部分就讓奈德很是頭痛了,按照格利高里夫人的說法,正是因為知道克里斯汀對奈德沒有什麼好感,所以她才找上了奈德,這樣克里斯汀既可以享受到被人追求的快感又沒有被壞人拐跑的危險——靠,把我當成什麼了,「好夢一日遊」服務公司麼?我又不是葛優。

  但是格利高里夫人提出了一個奈德無法拒絕的條件。

  「庇護。」夫人豎起了一根手指,「你是個聰明人,這段時間你應該感受到了某種不安與危險,就像有人在身後惦著腳悄悄靠近,和你一樣,我不知道這種危險究竟來自何方,但我可以保證你不受它的威脅。哦,或許不應該說我保證,應該說格利高裡可以保證你不受它的威脅,無論它是什麼。」

  這個……

  毫無疑問,奈德相信執政官閣下有能力實現這個承諾,而即便他不能實現,自己也不可能找到更大更雄壯的靠山,除非是接受託爾金的建議移民去另一個位面。

  但是這樣一來,自己就要被捲入政治鬥爭了。而且格利高裡明年就要退休,萬一他輸掉了這場權力之爭,那麼自己的下場肯定不會好到哪裡去。

  可是那隱藏在自己身邊蠢蠢欲動的危險氣息,那詭異的心驚肉跳感。

  「不用急著給我答案。這是一個長期有效的提議。」格利高里夫人在告別時說,她打消了奈德的疑惑,「僅僅是單方面的庇護,格利高裡不會要求你為他做任何事。」

  這到不錯。

  冷靜下來想一想,接受這個建議,自己並沒有付出什麼東西,和克里斯汀做朋友就不用說了,拋開她的相貌身材不提,僅是無限的升級潛力就很值得投資,和她做朋友,最後吃虧的肯定不是自己。至於追求她,儘管沒有明說,但格利高里夫人的意思其實就是讓自己去獻慇勤,不必有什麼真感情只要能讓克里斯汀感覺到愛情的滋味——哪怕是假的——就行,也不必一定要追到手,不,根本就是一定不要追到手。

  聽起來很不錯呢,最糟糕的結局也就是被發張好人卡,然後便可以換得執政官的保護,似乎很劃算。

  但奈德內心始終卻有些抗拒。

  這不變成感情騙子了麼?也不對,感情騙子要麼騙財要麼騙色,總還有一些念想,而自己壓根就不是騙,而是將感情送去給別人消費,聽起來倒像是被騙了,可是這條件的確誘人……奈德越想越是頭痛,一路上都是忐忑不安,回到寢室躺在床上了仍是翻來覆去。

  等等……這老娘們不會是估計玩我的吧,搞出這麼件事來擾亂我的心神,破壞我的備戰,好幫克里斯汀明天打我個落花流水出一口惡氣。

  不大可能,以格利高里夫人的身份地位,不至於耍這樣的無聊陰謀,再說今晚去河邊散步純屬臨時起意,與她相遇只是偶然。

  雖然否定了這種可能,但奈德同時也清醒了過來,無論格利高里夫人所說是真是假,也無論自己是否接受提議,當前最重要的事都是好好休息準備明天的比賽。就像對方說的那樣,自己不用著急做決定,大可以等到整個選拔賽結束後再說。

  想通此節,奈德心境漸漸平和,調整呼吸強迫自己入睡,對法師來說充足睡眠與良好的休息非常重要,一方面自身魔力在進入熟睡狀態後補充得最快,另一方面充足的睡眠有利於法師保持頭腦清醒,武士揮錯一次劍最多是無法擊中對手,而法師唸錯一個咒語,搞不好就會被洶湧回潮的魔力反噬變成人肉炸彈。

  第二天早晨奈德準時醒來,起床後先不急著梳洗,而是認認真真地做了一套早操,將身體活動開。這套早操同樣是卡納萊斯院長的發明創造,不少同學因為嫌其動作繁瑣耗時甚久而不願意做,要麼就是馬馬虎虎地對付了事,言語間也是頗為不屑,認為身為法師,寶貴的時間應該全部用在學習與專研魔法上面,身體只要健健康康不會影響施法就行——搬東西?使喚兩個土元**出來不就得了;跑不快?給自己加持個「獵豹之足」不就搞定,頗有些「萬般皆下品,唯有魔法高」的意境。

  奈德卻不同,正所謂身體是革命的本錢,法師雖以魔法為劍,但一個強健靈活的身體還是非常必要。別的不說,戰鬥時你總要跑要跳吧,死站在原地一動不動,對手又不是瞎子,除非到了一定級別,移動位置總還是要靠雙腿的,退一步說,萬一打不過了,你還得逃命是不是。

  一整套動作做完已是半個小時過去,身體各個關節都隱隱有些發熱,證明動作到位起到效果。奈德這才去洗了個冷水澡,早餐是牛奶加面包,用畢後默默回憶了一遍自己目前會用的法術以及這兩天精心設計的一些套路,最後起身出門。他與克里斯汀的比賽被安排在了第二場,今早同一塊場地上第一個出場的是伊維斯,她的對手實力算不上太強,勝負懸念不大,但奈德還是決定去現場觀戰,知己知彼方能百戰不殆。

  抵達比賽現場時已是人頭攢動,作為參賽選手,奈德可以在場地內最接近擂台的地方觀看比賽。「真是一場盛會啊。」他喃喃自語地觀察著熱鬧非凡的看台——有人拿著紙與筆,有人拿著記錄水晶,有人往嘴裡塞面包,有人揮舞著花球,有人正在分發手持牌。

  寫著支持伊維斯標語的手持牌。

  伊維斯準時出現,為自己加持了一個浮空術飛上了擂台。「愚蠢。」奈德在心裡說,這等於是浪費了一個浮空術,象對手那樣沿著樓梯老老實實地走上去不會對比賽有任何影響,如果比賽最終的勝與負之間就差一個浮空術所需魔力的距離,那麼就哭都來不及了。

  但觀眾顯然不是這麼想的,看台上爆發出了猛烈的歡呼聲,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奈德甚至聽到了有節奏,有組織呼喚伊維斯名字的聲音。

  「比賽的勝負最終是由觀眾的短信決定麼?」

  「短信?什麼短信?」克里希一頭霧水。

  「沒什麼。」奈德拍拍他的肩,「我只是隨便問問,不是就好。」

  如果是的話,那麼大家也不用比了,伊維斯肯定是冠軍,而自己十有八九會是最後一名。既然不是,那麼就還有點搞頭。上午一共安排了四場比賽,按照計劃是每小時一場,實際上肯定花費不了那麼多時間,參賽者基本都才剛剛進入職業法師的門檻,而且不能使用魔法道具,魔力維持時間有限,戰鬥能持續二十分鐘就已經很了不起。奈德是第二場,克里希是第三場。

  「祝你好運,奈德。」克里希說。

  「還太早了點,你應該在我上場前說。」奈德故作抱怨。

  「那麼。祝你好運,奈德。」克里希指指賽場,「輪到你上場了。」

  不會吧,只是喝了口水而已。奈德抬起頭,看見伊維斯的對手正冒著青煙到在擂台上,頭髮焦黑扭曲,發出濃濃的糊味,四面看台都是一片死寂,隨後立即爆發出震耳欲聾的歡呼,主席台上評委們對視著微微點頭,看起來對伊維斯的表現非常滿意。

  「發生了什麼?」

  「沒什麼。那個可憐的傢伙被一記份量十足的大火球術幹掉了。」

  「大火球術?你是說大火球術?」奈德瞪大了眼。

  「對,大火球術。不是你那種假冒偽劣的大火球術,而是貨真價實的大火球術。」克里希看起來也有些沮喪,「隔得有些遠看得不是特別清楚,但我想那個火球。」他上下打量了一下奈德,「應該比你的腦袋和屁股加起來還要更大一些吧。」

  見鬼!大火球術明明是九級法師才有資格使用的魔法,狩獵時伊維斯還只有六級,短短一個多月時間連升三級,這也太變態了吧。可惡!這個世界裡怎麼會有比我還要變態的怪物!按照那些玄幻小說的說法,穿越者難道不是毫無例外都有主角光環保護的麼?

  沒有時間繼續抱怨了,幾位工作人員走上擂台,動作熟練地清洗污痕更換石磚。伊維斯高舉右手,向四面看台示意致謝,然後輕輕巧巧地直接跳下了擂台,向奈德身後的更衣室走去。

  「希望能在下一輪見到你。」她在奈德身邊停下腳步,微微抬頭直視著他的眼睛,「不要讓我失望。」

  是了,如果自己通過這一輪的話,那麼下一場的對手就是她了。

  奈德想要說些什麼來反擊,但伊維斯壓根就沒打算聽,說完後便徑直進入通道,跟在他身後的是救護隊,那個可憐的傢伙雖然保住了性命,但渾身焦黑,皮膚就像乾枯農田一樣龜裂露出猩紅血色,即恐怖又噁心,居然還沒有暈過去,看見奈德時嘴唇動了動,似乎是想要說些什麼。

  明白!你一定是想告訴我不如這場就輸了吧!我聽到你的心聲了!

  擂台上空一聲輕響,通知選手登場,奈德深吸一口氣,走出陰暗通道,進入被歡呼與陽光包圍的賽場。
作者: jafacc    時間: 2011-8-3 09:36 PM

章二十六 蝴蝶

  為了保證公平,參賽選手不能攜帶任何魔法道具上場,就連法師袍都必須使用組委會統一提供的最簡款,不帶任何魔法屬性,和普通長袍相比唯一的區別就是多了一些口袋,便於法師放置必要施法物材。

  托爾金給的傳送寶石與從奧黛麗那裡借來的隱形戒指都屬于禁止使用範疇,不能使用,但克里斯汀也不能使用「影龍」,說起來奈德還是佔了一點便宜,現在距離狩獵已經過去了一個多月時間,克里斯汀已經能再次召喚那位既暴力又拉風的大叔,而奈德可以百分之百確定,那位大叔只要動一根手指頭,就能把自己打的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裁判高高飛起離開擂台。「比賽開始。」他在半空中說,同時手中閃出一道電光。

  奈德與克里斯汀都沒有立即發動進攻。

  奈德第一時間誦唸咒語,手指交錯,為自己加持了「初級物理傷害免疫」與「豹之敏捷」兩個魔法。儘管克里斯汀手裡沒有長劍,也沒有穿盔甲,而是與奈德一樣身穿一件普通法師袍,但她畢竟是一位十一級戰士,力量與速度具有壓倒性優勢,「初級物理傷害免疫」能在一定範圍內減輕對方物理攻擊帶來的傷害,「豹之敏捷」則能大幅提高自己的敏捷性與反應速度,雖然能起到類似作用的魔法還有不少,但這兩個魔法所消耗魔力相對較小,從性價比來說是最高的。

  「不用擔心。」克里斯汀認出了這兩個法術,「今天是魔法比試,我只會使用魔法不會使用武技。」

  奈德一怔,這當然是求之不得,狩獵時克里希曾說過克里斯汀的魔法等級是七級,而她的主職是一名武士,因此即便天賦與奈德或伊維斯一樣出色,也不可能獲得同樣的魔法進階速度,換句話說她現在最多也就是八級,只比奈德高一級而已,而奈德手裡握有兩個秘密武器——大大超出常人的體內魔力容量,以及剛剛學會的伯爾尼之空間縮進。

  這場戰還是可以一打的。

  克里斯汀嘴角浮現出了一絲不易察覺的笑意,她高高抬起雙手,十指在空中快速飛舞,彷彿變成了兩隻蝴蝶,舞蹈的速度是如此之快,以至於奈德覺得自己有些眼花,眼中的兩隻蝴蝶變成了四隻,然後是八隻……不對,不是眼花,是真正的蝴蝶,無數的蝴蝶從克里斯汀手中飛出,黃色的、紅色的、黑色的,大大小小的蝴蝶,就如洶湧泉水般溢滿整座擂台,阻隔了奈德的視線。

  克里斯汀從眼前消失了。

  這是什麼魔法?

  奈德之前看過克里斯汀三場比賽,取勝的方式如出一轍,在高速運動中使用變幻魔法攻擊,石彈術淤泥術雖然只是低段魔法,但由於克里斯汀移動速度實在太快,對手壓根就無從防禦,不知道下一擊會從哪裡來,這也是為什麼奈德一開始就要為自己加持「豹之敏捷」。

  現在奈德知道自己上當了,克里斯汀壓根就是有意隱藏自己的真正實力,變幻甚至不是她的專修學派——她的專修學派,應該是精神系吧。

  蝴蝶停止了飄逸的舞蹈,它們收攏了翅膀,安靜地落在地上,一層層累積起來,構成高大雄偉的立柱與寬厚美麗的牆壁,它們將奈德團團包圍,在他眼前形成一個迷宮。奈德試著去觸摸它們,但他的手永遠都無法摸到哪怕是一隻蝴蝶,這些美麗的生物四散而開,立柱與牆壁上隨之出現一個巨大的漏洞,當奈德將手移開時,它們又歸巢般撲動著翅膀飛回去重新聚集在一起。

  魔法同樣不起效果,無論火球飛行的速度是多麼快,蝴蝶總是能在被擊中之前散開然後聚集,炙熱的火球就像劃開波浪的海豚一樣消失在了深處,沒有對大海造成任何傷害。

  精神魔法,自己被精神魔法攻擊了,一切都是幻覺,奈德告訴自己。但該死,如何才能從這個幻覺中走出去?

  奈德發現自己犯了一個很大的錯誤,甚至可以說是根本性的錯誤,那就是魔法師之間的戰鬥與他所熟悉的那種戰鬥完全不同——塑能、召喚與變幻是最適合用於戰鬥的魔法學派,這三種學派的戰鬥方式與常規戰鬥一樣都是建立在肌體運動的基礎上,塑能簡單點說就是將各種類型的能量凝結成一定實體或形狀,比如說火球冰刺電擊什麼的,打過來躲過去,攻擊目標都是對方的身體。

  召喚與變幻也差不多,區別只在於是你自己上,用能量攻擊還是召喚異界生物充當打手。但精神魔法卻完全不同,攻擊的是目標的大腦,或控制或產生種種幻象。奈德之前從來沒遇到過專修精神學派的對手,加之地球人的慣性思維,壓根就沒想到克里斯汀會是個精神法師——也對,她本來就是一名戰士,物理攻擊手段已經夠豐富了,再學習塑能等魔法頂多只是錦上添花,研習精神魔法反而能夠出其不意,獲得一種完全不同的戰鬥方式。

  早知道就先發制人,現在自己的兩個秘密武器完全用不上。正想著,身邊蝴蝶牆突然塌陷了一大塊,蝴蝶舞動飛起,彷彿風有了形狀,隨後在空中聚合為人形——

  一個五彩斑斕的「克里斯汀」。

  對奈德這種密集恐懼症患者來說這簡直就是一個噩夢,心中一麻下意識便向後退。「克里斯汀」似乎看破了奈德心中所想,身子微微一動,五顏六色的蝴蝶忽地四散揚起,在空中形成一張大網,然後直直向奈德捲了過來。

  奈德連忙護住臉部閃身避開,還是有不少撞在了身上,但力量並不大只如雨點一般。匆匆站定,一回頭,一張紅黃綠混雜的臉悄然無息地出現在眼前,幾乎就貼著自己鼻子。奈德差點沒被嚇得蹦起來——這張臉與克里斯汀的臉別無二致,但黃黃綠綠由數百隻蝴蝶構成,實在是讓人不由就後脊樑發冷。

  剛退出一步,「克里斯汀」一伸手,整個人化為一股旋風,向奈德面部罩下。奈德大驚失色連忙後退,倉促間只覺得背後撞上了什麼東西,耳邊嗡嗡聲驟增數倍,餘光一瞄,上下左右前後全都是這種自己之前從未覺得如此可怕的昆蟲,遮天蔽日連陽光都被隔絕在外。

  糟糕,掉進賊窩裡去了,更糟的是頸部腰間冰涼膩滑的感覺傳來,好像已有蝴蝶鑽了進去,恐怖的感覺立即傳遍全身,每一寸皮膚彷彿都在被輕輕齧咬。

  只聽轟一聲,恐怖的囚籠猛地散開,陽光重現,奈德發現自己不知何時激活了火球術,數十個拳頭大小的火球在自己身旁空中微微跳動,毫無疑問正是它們驅散了蝴蝶。

  四周看台傳來一片低沉驚嘆,奈德知道他們在驚奇什麼,由於恐懼他下意識使出了自己最擅長的一招,他取名為「火星連珠」,而且很自信是獨一無二——和他級別一樣可以凝結出同樣大小火球的法師不可能達到這個數量,而可以達到這個數量的,乾脆就使用大火球術了,越是分散殺傷力越小,這是一個非常簡單的道理。

  但奈德不同,他對魔網的控制力只夠激發出這麼大小的火球,體內魔力容量卻要比一般人大得多。

  奈德腦海中突然一亮,似乎捕捉到了什麼——看台上發出驚嘆聲,說明現實中的自己的確是激發了火球,而蝴蝶明明是來自精神攻擊,卻也因之散去。現實中的行為不可能直接影響到精神層面,除非是……

  這些蝴蝶其實是被自己的潛意識所操控的,自己害怕密集型生物,所以它們便密集地發動進攻,自己下意識激發火球術,認為他們應該會閃避,於是它們便避開。

  如此說來,幸好剛才自己沒想它們會是食人蝶……靠,沒必要這麼聽話吧。

  這個念頭甫一升起,奈德便清楚地看見身邊的蝴蝶牆發生了微妙變化,細小尖牙幾乎是同時出現在每隻蝴蝶微微張開的下頜兩側。

  見鬼——幸好自己會這個法術。

  來不及多想,奈德誦唸咒語,漂浮在四周的火焰應聲開始扭曲,彷彿被看不見的力量拉扯變形,最終長出八條長腳,獲得胸甲,除了顏色火紅之外,與一種動物完全一樣。

  蜘蛛。

  既然蝴蝶會因為怕火而不敢攻擊自己,那麼必然也會恐懼蜘蛛。這只是一個簡單的幻術,奈德並不是真正將火焰變成了蜘蛛,而只是模擬出了幻象,但只要自己的潛意識能夠確認蝴蝶會害怕蜘蛛,那麼蝴蝶就會害怕這些虛假的蜘蛛——它們實際上也是虛假不存在的。

  奈德揮揮手,火蜘蛛向天空飛去,蝴蝶四散躲避,很快就發現避無可避,猙獰的天敵分散在擂台的各個部位,只能是振翅高飛遠遠躲開。

  進行到這一步,這次精神攻擊基本可以宣告失敗了。果然,眼前整個世界都微微一晃,所有蝴蝶瞬間消失無影無蹤,克里斯汀重新出現在視線中。
作者: jafacc    時間: 2011-8-3 09:41 PM

章二十七 天才的弱點

  「不好意思,看起來你要多費一點勁了。」奈德取出了組委會統一配發的法師杖,「現在開始真正的戰鬥麼?」

  「戰鬥早已開始。」克里斯汀淡淡地說,也不見她有什麼動作,身體微微一晃,只是一眨眼便已經跨越了三分之一個擂台。

  好快!

  不僅是快,衝過擂台中線處時,克里斯汀的身影突然一分為二,分從兩邊向奈德衝來。

  分身術?不對。分身術是有級別限制的高段魔法,不是區區職業法師所能使用的。應該還是幻術,在對方腦海裡製造一個虛假的「自己」。以克里斯汀目前的造詣並不難防禦,只要一個簡單的清明術便可檢查出究竟哪個才是幻像,但問題是奈德同時精修塑能與空間,這兩大學派的法術都學不過來,哪裡還有時間去學習精神系魔法,雖然知道清明術很簡單,但硬是不會又有何辦法。

  學習魔法時間太短的弱點終於是暴露出來了麼。

  奈德雖然天賦驚人,但畢竟從接觸魔法到現在只有四個月時間,進展飛快基礎卻不夠牢固,按照正常學習進度,他應該在中級班學會包括清明術在內的五大學派基礎法術。

  可是奈德只在中級班待了一個月時間就升入了高級班,魔法雖講天賦,但刻苦練習也很重要,魔力協調性再好,偷懶不願意花時間去掌握魔法技巧也是浪費。奈德到不是懶,而是確實沒有時間。

  打完這次選拔賽後必須好好靜下心來穩固基礎,一味追求速度只會脫力死在狂奔的路上。

  克里斯汀轉眼已到眼前。

  這邊!奈德只能賭賭自己的運氣,抬手凝出一道火柱向右邊的克里斯汀射去。

  火柱直接穿透了克里斯汀的身體,呼嘯著撞在乳白色大理石檯面上化為一朵絢麗卷云。

  真正的克里斯汀一腳重重踹在奈德腹間,儘管加持了「初級物理傷害免疫」,但劇痛還是讓奈德彎下了腰。上當了!說什麼只比試魔法不用武技完全是騙人!不及多想,雨點般的攻擊接踵而至。近戰本就是法師的最大軟肋,奈德自問就算皮粗肉厚也扛不住對方狂風暴雨般的攻擊,嘴唇微動,激活了最後的殺手鐧。

  克里斯汀雷霆萬鈞的頂膝驀然落空,奈德憑空消失,隨即又出現在了一米外。克里斯汀有些吃驚,似是想不通奈德居然在這樣的情況下仍能激活魔法。但顯然現在不是思考的時候,她只是略做停頓,隨即再度欺身而上,但此時奈德已有了準備。

  「石鬼之爪」。

  地面石塊蠕動變形化成兩個巨大石爪,牢牢扣住克里斯汀腳踝,由於擂台檯面是大理石砌成,法術威力得到了最大程度的增加。克里斯汀冷哼一聲,彎腰兩拳重重將石爪擊碎,但奈德早就算到了她會有此反應,幾乎就在她彎腰的同時便開始誦唸咒語,這一次是四個石爪從地面伸出,同時扣住克里斯汀的腳踝與手腕,奈德為追求施法速度召喚的只是簡易版,石爪力量並不是很大,但克里斯汀無法發力,掙脫也需要幾秒時間。

  奈德要的就是這幾秒鐘時間。

  他一邊疾步後退一邊快速唸誦咒語,急促卻穩定的魔力波動波浪般從身邊一直傳送至看台邊緣,平靜擂台上突然颳起了風,將奈德的頭髮齊齊吹起,法師杖頂端滑出幾道細小的閃電,蜿蜒盤旋,烏云翻滾著在奈德頭頂飛速聚集,任誰都看得出他是準備乘對方無法自由活動之機打出致命一擊。

  太小看我了。克里斯汀心想,她手腕迴旋五指將石爪反扣,隨著砰一聲輕響石屑四濺,掙脫束縛的雙手砍在另兩隻石爪上,就如同刀切碎泥般輕鬆。抬起頭來奈德正好完成這個威力巨大的魔法,法師杖一指,一道耀眼的電芒彷彿凶神惡煞的電龍,速度飛快直向她胸前撞來。

  克里斯汀雙腳用力一蹬斜斜躍起,電芒擦著法師袍邊緣飛過,在擂台外不遠處撞上了一堵透明力場牆,泥牛入海消失不見。看台上發出了一陣輕呼,那是在為奈德惋惜。「電芒術」差不多是七級法師所能使用的最強攻擊力魔法,奈德無論施法速度還是完成效果都無可挑剔,卻很遺憾還是差了那麼一點點,而這一擊落空,意味著他體內魔力已經所剩無幾,如果對手是個純粹的法師或許還能夠通過一些精妙手段周旋下去,若能消耗對方魔力或許還有反敗為勝的機會,但克里斯汀偏偏還是個武士,不能用魔法了還有拳頭。

  觀眾不約而同地在心裡發出一聲嘆息——奈德雖然人緣不算太好,但克里斯汀更不好,奈德不管怎麼說也是一名正宗法師,而克里斯蒂安只是半路出家,本職是一名武士,練習魔法只是業餘愛好。

  所謂魔武雙修一直都是廣泛流傳被大家喜聞樂見的傳說,但就像其它的美妙傳說一樣,只是勞動人民的一種美好願望,實際上並不存在。武士閒來無事學點魔法娛樂大眾就和法師業餘時間去學學劍術騎術強身健體一樣正常,最初的進展速度大家都差不多,區別越到後面越明顯——所謂萬物同源,法師與武士強調地其實都是對體內能量的磨練與應用,區別是法師將這種能量轉換為體內魔力,然後用它去汲取與引導外界魔力,其中又分了各種派系。武士追求的則是這股力量的本質,將它融入身體,反覆鍛鍊。

  通俗點說,你有一碗豆花,分成幾次吃,吃鹹還是吃甜是你的自由,但鹹的那一份多了甜的就必然少,甜的一份多了鹹的就必然少。克里斯蒂安的主職是武士,法師只是客串,但讓眾人憤憤不平的是她隨隨便便客串,效果居然比自己辛辛苦苦專研的還要好,雖然知道這只是暫時的,但還是讓人忍不住羨慕嫉妒恨。

  奈德與克里斯蒂安都是突然冒出來的天才,都是老天用來擊碎自己天之驕子夢的罪惡武器,而且都和自己一樣是臭男人,是可忍孰不可忍,如果他們拚個魚死網破同歸於盡那麼一定要起立鼓掌,但如果非要在其中選擇一個獲勝,那麼……還是選那個略微更看得順眼些的傢伙吧,但可惜,看起來他要完蛋了。

  看台上的臭男人們幸災樂禍地想著,隨後便看到了讓自己震驚的一幕。

  烏云並沒有如他們預料的那般迅速散去,旋繞在奈德身邊的狂風甚至是更加迅猛,法師袍時而鼓脹時而飛舞讓他看起來彷彿立足於罡風凌冽的峭壁,法師杖頂端白光耀眼,電芒如蚯蚓般在空氣中穿梭時隱時現。

  他居然還能再來一次!

  輕呼升級為喧囂,看台沸騰了起來,與伊維斯剛才那場毫無懸念的擊倒獲勝相比,這場比賽要精彩刺激得多,讓人眼前一亮。「我早就說過這小子很難搞,這是我親身驗證過的。」看台上充滿力量感的大塊頭以確鑿無疑的口氣說,聰明地迴避了事情的關鍵點。

  「哦,你和他打過?結果怎麼樣?」

  「我一動手,他就跑了。」大塊頭誠懇地實事求是,假裝沒有注意到同伴欽佩的目光,「哇,你看——」

  電芒再一次閃過,耀眼光芒將整個擂台都籠罩其中,空氣中電花四濺讓人彷彿置身於煉鋼爐內,緊接著是又一道,一左一右兩條電龍幾乎是同時展現出自己威武身軀,將克里斯汀身形鎖死,令她避無可避。

  克里斯汀眉頭微蹙,她同樣沒有料到奈德作為一名七級法師卻能連續使用三次電芒術,其中最後兩次還是幾乎同步激活。但想要擊敗自己這還不夠,她側移了一步,避開其中一條,透明的銀色盾牌同時在身前浮現,抵住了另一條咆哮的電龍。但只是短短一瞬,盾牌便崩潰四裂,不過新的盾牌又立即浮現,再次擋在了電龍的前進道路上,同樣的只是短短一瞬後便被粉碎毀滅。

  連續施法已到了克里斯汀的極限,如此近的距離她無法再一次為自己加護力場盾牌,但不需要了,電龍的速度是如此之快,就在這一條被稍稍阻擋的時候,另外一條已經帶著驚人力量呼嘯著撞上了擂台邊緣的立場防護牆,變成了一堆耀眼的電火花,一個快速在力場牆上擴張勢力又迅速消失不見的電蛛網。

  她從容側身,將電龍讓過。

  如果力量再大一些的話,或許就擋不住了,她想著,突然發現視野裡不知何時已經失去了奈德的蹤跡,不安的感覺在心頭升起,就在同時,熱浪從身後襲來,戰鬥本能讓她直接選擇臥倒,但來不及了,防禦奈德的連續電芒術時她連續側移,此時已經位於擂台邊緣。幾團火球準確地同時撞在背心,儘管及時為自己加持了「火焰傷害免疫」,但巨大動能還是將她撞下了擂台。

  獲勝!

  奈德長出了一口氣,「油膩術」從指間散去,這是他所能使用的最後一個法術,如果她還是不倒的話那麼就只能把自己扔過去,看能不能將她撞下擂台。油膩術顧名思義能讓地面變得光滑缺少磨檫,現在不需要了。

  儘管魔力容量異於常人,但連續使用三次電芒術也已經達到了奈德的極限。腦海已是隱隱作痛,似乎有人在撥動琴絃,但他的腦子又不是小提琴。那是魔源乾涸的先兆,物理運動過量會導致身體虛脫,魔力使用過量則會導致魔源乾涸,危險程度一點也不比跑了一萬米後立即癱倒在地要輕微。如果再打下去的話,奈德只有兩條路可走,要麼舉手投降,要麼暴斃當場。

  看台傳來禮貌掌聲,魔法學院的學生接受的都是高素質教育,卡納萊斯院長的治學目標便是為帝國培養有理想有追求有氣質的可用型人才,在需要表現出自己的氣質與風度時,每一名學生都不會吝嗇,更不要說這場比試的確是精彩,而且最終是並不是最讓人討厭的那個贏得比賽,當然他們都確定下一輪奈德肯定會輸給伊維斯,這很關鍵。

  如果是克里斯汀獲勝,那麼下一輪伊維斯或許會遇到不小的麻煩,但現在克里斯汀輸了——或許是因為輕敵,或許是因為運氣不佳,或許是因為其他什麼原因。無論如何,這都意味著最受歡迎的大眾偶像在通往冠軍的路上少去了一大障礙——甚至可以說是最大障礙。

  進入第六輪後還剩十六位選手,克里斯汀奪冠賠率高居第一,緊隨其後的便是伊維斯,但今天這兩場比賽打完,伊維斯肯定已經躍居榜首。制定並公佈賠率的是一個神秘地下組織——學院雖未明令禁止學員賭博,但也不讚成。每逢狩獵與選拔賽這樣的大型活動,總有一個神秘的地下組織會開出盤口坐莊開賭,據說十年前最瘋狂時幾乎是無人不賭,就連教授也偷偷下注,導致假賽橫行,外圍賣料滿天飛。

  院方高層雷霆大怒,一番整頓卻只抓到了幾隻小蝦米,幾位預言系大法師聯手施法試圖找出幕後莊家,結果卻不知對方居然使用了什麼神器護體,預言竟被屏蔽。不過這一系列動作還是起到了一定效果,這位神通廣大的黑莊隨即銷聲匿跡,近幾年又重出江湖大開賭局,由於相比之前已是收斂不少,院方也睜一眼閉一眼懶的去管。

  奈德奪冠賠率雖然不是墊底,但也沒有排進前三,一直都在六名左右徘徊,算不上黑馬也算不上熱門,這次爆冷擊敗克里斯汀,莊家應該是大賺了一筆,而他的賠率排名勢必也會前進不少。

  不過對奈德而言,莊家不會給他發工資,他自己也沒錢去賭,賠率的變化對他一點影響都沒有。禮節性接受完觀眾掌聲後跳下看台,克里斯汀已經不知去處。克里希站在通道口準備上場,看起來有些沮喪。

  「我贏了你很不高興麼?」

  「不,不是,不關你的事。」

  「嗨嗨,看看這是誰,我們的大英雄,萬人迷。」旁邊有人油腔滑調地說。奈德這才注意到克里希身後不遠處站著一個人,手裡拿著紙筆剛才一直低頭計算著什麼,此刻抬起頭來,露出與克里希一樣燦爛的金發與湛藍的眼睛,大理石雕像般英俊的臉龐上掛著誇張的笑容——不是虛假的誇張,而是那種出自真心實意的誇張,讓人聯想到「這個人是不是中了五百萬」的誇張。

  「多瑙森?」
作者: jafacc    時間: 2011-8-3 09:46 PM

章二十八 職業人士

  「你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

  「當然是為了你,還有我親愛的弟弟加油來的。」多瑙森笑得更開心了,奈德懷疑他是不是吸入了過量的一氧化二氮——假如這個世界裡也存在這種別名叫做笑氣的東西的話。

  「信你才怪,另外,你可不可以不要笑得這麼猥瑣……」

  「不可以,當然不可以……哈哈哈……」

  「你們慢慢聊,我先走了。」場地上空傳來了一聲銳響,那是通知下一場的選手準備上場,克里希耷拉著腦袋走向擂台,背影淒涼又孤獨,就連他的對手都嚇了一跳,懷疑自己剛才準備「消極恐懼」時是不是誤操作,提前激活而又很幸運地擊中了對手。

  不過很快他就知道不是了。

  「我現在心情很不好。」克里希陰沉著臉說,「所以,向女神祈禱吧。」

  他高高舉起雙手,將整個擂台都變成泥潭,泥泡紛紛破裂,露出節節白骨,宛如一片白色荊棘!那是骷髏們掙紮著要擺脫泥潭的束縛,先是他們的手骨,然後是造型各異大小不一的頭骨,胸骨與肋骨裡面裝滿了厚重黏稠的淤泥,他們的眼眶內閃耀著令人不寒而慄的陰森紅光,手持各種武器,擠滿了整個擂台。

  「喔,真是酷斃了。」多瑙森在看台上不顧他人感受大喊大叫,「這是我弟弟。」他一臉自豪地對身邊臉色慘白的哥們炫耀,「他很棒,對不對?」

  這位可憐的哥們點頭如搗蒜,見過變態的,沒見過這麼變態的,克里希平日裡看起來是個開朗的上進青年,誰能想到卻偷偷研習如此恐怖且噁心的魔法,心理之扭曲令人只能甘拜下風自嘆不如。而多瑙森看起來也不是什麼心態健康的正常人,明明是讓人噁心到想吐,他卻一臉興奮像是被打了激素的樣子,既然已經有了個變態的弟弟,就難免還有個變態的哥哥。

  實在是很擔心他會突然翻臉將自己直接扔進擂台裡去啊!

  「平時他不是這樣的。」奈德皺眉,不明白為什麼克里希會突然變了一個人,突然變得如此暴戾與張揚,不過他可以肯定答案必然與多瑙森有關。

  「嗯嗯,或許是因為受了什麼刺激吧。」多瑙森支支吾吾地避重就輕,「你猜那個可憐的傢伙能夠支撐多久?」

  「三分鐘吧——受了什麼刺激?」

  「可能是嫉妒我剛才贏了一大筆錢吧,其實我也不是太清楚,年輕人嘛,想法總是有些怪異,可以理解可以理解。」

  「贏了一大筆錢?你哪裡贏了一大筆錢。」奈德狐疑地上下打量著他,想到剛才他油腔滑調地叫自己英雄……

  「你該不會是押我贏下比賽了吧。」

  「哈。」多瑙森有些不好意思地撓撓頭,「其實我一直都在押你,這不過今天這場押得有點多贏得有點大。」他從口袋裡掏出一張紙,上面密密麻麻寫滿了數字,「其實也不算太多,十幾萬金幣而已活活活。」他湖水般碧綠的眼睛裡放射出赤裸裸的金光來,「兄弟你一定要繼續贏下去啊,我還壓了兩萬金幣你拿第一。」

  「你狠!」奈德衝他豎起大拇指,「你就不怕被我害的傾家蕩產麼?」

  「作為一名曾和你交手過的十五級騎士,我對你的信心可是比星殞海還要深。」多瑙森說,「我都不是你的對手,這些就算爆血爆到死也就在十級左右徘徊的小崽子們對你來說根本連盤菜都算不上。」他擠眉弄眼地碰碰奈德肩膀,「剛才看你裝作只有七級的樣子,我真是差點連肚子都笑爆了。」

  呃,其實我不是裝作只有七級,而是真的只有七級。

  「明白明白,真正的高手都低調,你低調一些我也有好處是不是?沒人和我搶飯吃,我就可以獨享這頓大餐。」

  ……隨你怎麼樣吧。

  戰鬥已經接近尾聲,那個可憐的傢伙比奈德預計得要堅強一些,已經支撐了過了三分鐘,盡心盡力地打骷髏打怪,但奈何「惡靈泥潭」只要不消失,骷髏惡靈以及各種各樣的詭異蟲子就會源源不斷湧現,雖說以克里希目前的能力只能召喚出一些低級打手,但勝在無窮無盡一擁而上,即便對手是頭大象也會被咬死,更何況他不是。

  「認輸,認輸。」筋疲力盡的對手大喊。

  「唉。」多瑙森嘆了口氣,一臉惋惜的樣子,掏出筆在那張紙上刷刷寫下一行數字。

  「不會吧,你居然買親弟弟輸?」

  「呃,買個心理安慰而已,如果他真輸了的話,那還能獲得一點安慰是不是?總比輸了比賽又輸錢的好吧。」

  「有點道理,不過,克里希知道麼?」

  「剛跟他說過,上場前還告訴他不要有壓力,輸了也不要緊來著——怎麼了?」

  「沒什麼。」奈德點點頭,「我想我知道他為什麼心情不好了。」

  多瑙森的思維模式完全不同於常人,不可以常理度之,有這麼個哥哥,心情不好應該是很正常也很平常的事情。克里希贏下比賽,臉色看起來多少舒緩了些。奈德正想喚他上台一起觀摩接下來的比賽,多瑙森起身告辭。「我還有些事情要忙。」他對奈德說,「有機會再聊——記得下場比賽一定要贏哦。」

  「你能有什麼事?急著去花掉你的不義之財麼?」

  「不能這麼說,事情還是很多的。研究盤口,分析對陣,除了選手的技術特點過往戰績之外,士氣天氣性格這些看起來很微小的細節也是很重要,一個都不能漏,有些繁瑣,但我們是職業人士嘛。」多瑙森非常職業地將食指與中指貼近眉頭然後一揮,「職業人士就應該有職業道德。」

  「等等。」奈德拖住他,有些躊躇地問,「你是會隨身攜帶禮物的對吧。」

  「嗯?是啊。」

  「借我一件。」奈德毫不客氣。

  「呃,你要送給什麼人?性別,年齡,性格愛好?」

  「女性,十六歲,愛好不知道,性格……有些孤僻吧。」

  「那為什麼送呢?」

  「道歉。」

  「關係進展到哪一步了?身材怎麼樣?」

  「還好……喂!送禮物和身材有什麼關係!到底有沒有?」

  多瑙森注視了奈德幾秒,笑了。「當然有。」他從懷裡掏出一個晶瑩剔透的白色玉盒來,形狀扁平質地華麗,折射出七彩紅光。「這是我壓箱底的收藏之一,超級殺手鐧,通殺從十六歲到六十歲的所有女性。」他鄭重其事地交給奈德,「就當是給你的分成吧,記住,一定要當著她的面一起打開才有效。」

  「那麼,再見了。」多瑙森瀟灑地直接從看台邊緣跳了下去。

  奈德也沒有久留,拍拍屁股起身走人。說實話也沒有什麼好看的了,下一輪的對手是突飛猛進到不像話,比自己還更像得到了主角光環眷顧的伊維斯,能贏下這一場比賽再說吧。和克里希打了個招呼離開賽場,走出學院大門後直奔皇后區而去。雖然不知道克里斯汀是不是回家了,但總得去碰碰運氣,人家以大賽頭號熱門身份被自己爆冷淘汰,心情肯定欠佳,又是個女孩子,有必要去安慰一下。

  來到執政官閣下的府邸外,花園小門沒鎖,直接進去輕輕叩門卻無人應答,等待了片刻正準備離開,裡面傳來急促腳步聲。「來了來了。」有人大聲喊,這個聲音年輕低沉,顯然不是出自格利高里夫婦,也不是出自克里斯汀。

  門開了,兩人都是一愣。

  「怎麼是你?」大塊頭瞪圓了眼睛。

  居然是那個在奈德升上高級班不久便故意找茬要和他決鬥,結果被奈德使詐打傷的……他叫什麼名字來著?伊維斯好像叫他諾頓?學生冊上他的名字似乎是諾切利諾·諾頓。幹!格利高裡公爵的全名是格利高裡·諾頓,這兩人不會是親戚吧。

  答案顯然是肯定的。「公爵先生是我叔叔,我是他侄子。」諾切利諾說,「你找他有什麼事麼?」

  這個……

  找克里斯蒂安?諾切利諾狐疑地上下打量著奈德,似是想不明白居然會有人上門找克里斯蒂安,而且還是剛剛在擂台上狠狠地打了一場的對手。「他剛才的確是回來了,但又陪夫人出去了。」諾切利諾說,「呃,回來了……有人找你。」

  奈德回頭,克里斯汀正推開門,手裡提著一籃子蔬菜水果,格利高里夫人正笑意盈盈地看著自己。「是奈德啊。」夫人說,「有什麼事麼?進來坐吧。這個點了,一塊吃午飯吧。」

  不用,真的不用了。旁邊這頭大熊大概已經用目光吃了我十幾遍了,再不走的話,大概連屁股上長了幾根毛的秘密都將不保。

  奈德應酬了兩句,幸好格利高里夫人也並沒有真要留他吃飯的意思,說了幾句便進廚房忙去了。本正好可以將禮物給克里斯汀,但諾切利諾卻很不識趣地一直呆在客廳,裝模作樣看看這個弄弄那個,眼睛一直往奈德與克里斯汀這邊瞟。

  真是討厭,但又沒有辦法,總不能當著他的面將禮物交給克里斯汀,如果他知道克里斯汀的真實身份,肯定會以自己是在追求她,如果不知道——那就更糟糕了,兩個大男人贈送禮物,想要不驚世駭俗都難……不對,奈德突然想起克里斯汀曾對自己說過——「在學校裡我是克里斯蒂安,在家裡我是克里斯汀」,那麼諾切利諾肯定是知道她其實是女孩子的,難怪這個五大三粗的傢伙會如此八卦。

  「跟我來。」克里斯汀看看奈德又看看諾切利諾,起身離開了桌子,奈德跟著上樓,在諾切利諾燃燒著熊熊八卦之火的目光護送下走進了克里斯汀的房間。
作者: jafacc    時間: 2011-8-3 09:50 PM

章二十九 獨角獸

  房間不大,以白色調為主,除了衣櫃外一床一桌一椅,沒有多餘裝飾收拾得非常整齊。克里斯汀掀開紗簾在床上坐下,示意奈德坐在小圓凳上。「有什麼事?現在可以說了。」她說。

  「其實也沒什麼。」奈德摸摸鼻子正將東西掏出來,克里斯汀做了個手勢示意他別說話,起身猛拉開房門,「什麼事?」

  諾切利諾尷尬地將貼在門上的腦袋縮了回去。「沒什麼沒什麼,想問問你們要不要喝茶。」他努力裝作若無其事,一邊嘿嘿傻笑一邊眨巴著眼睛使勁偷瞟想要看清楚奈德手上是什麼東西。

  「不用,要的話我們自己會泡。」克里斯汀將門關上,順手激活了一個靜音結界。

  「這是什麼?」她問。

  「呃,也沒什麼。」奈德抓抓腦袋,「剛才那個……不好意思,啊不,我的意思是說本沒打算能贏……總之就是這個了。」他支支吾吾地,但幸好克里斯汀並不是什麼笨蛋,立即就聽懂了他的意思。

  「沒必要,勝負很正常,再說我也在這場比賽中學到了不少東西,目的已經達到了。」少女說,「如果我的目標只是拿第一,也就不會刻意使用魔法而限制武技,不客氣地說,雖然你很強且完全出乎我的預料,但如果我全力出手的話,獲勝恐怕並不是什麼難事呢。」

  還說不在意,這明明就是在意的不行嘛。

  話雖如此,卻明顯露出了高興神色,女孩子果然都發自內心地熱愛收禮物這項運動,客氣了兩句後克里斯汀不再推辭。「裡面是什麼?」

  「呃,打開就知道了。」奈德輕輕按下紫水晶扣節,盒面啪嗒一聲微微彈起,裡面是幾張輕薄精良的紙片。

  幾張紙?不是說是對付女性的殺手鐧麼?奈德也有些懵,心頭不詳之兆隱隱升起,小心翼翼地翻開一角——你妹!

  奈德一把將這幾張紙按住緊緊攥在手心,如同被毒蛇咬了一口般猛縮了回來,心裡咒罵著多瑙森的八輩子祖宗。你妹的,這明明就是——奈德眼尖,僅一眼就看清楚紙上畫的是兩個惟妙惟肖的小人,神情生動,動作自然,栩栩如生,從藝術的角度來說實在是不可多得的佳作。

  關鍵是,這兩個人一男一女赫然是在做愛做的事!

  搞幾張**放在裡面,你媽這是恨我不死啊。奈德臉色青一陣白一陣,不知道該如何化解尷尬,所幸他多長了一個心眼,故意是從正對自己的角度掀起紙角,克里斯汀應該沒有看到,不然此刻估計已是血濺當場,一命嗚呼。

  克里斯汀似乎並未注意到奈德的尷尬,準確地說應該是注意到了但迅速被另一樣事物吸引了注意力。「好漂亮。」她低呼,拿開紙張後,顯出了填充用的黃色絲巾,絲巾中央則擺放著一個髮夾,似是用與玉盒同樣的質料雕成,通體晶瑩卻又並非透明,迎著陽光微微轉動便折射出七彩虹光,髮夾的一端被刻成了獨角獸形狀,單蹄揚起,顧盼生威。

  最讓奈德與克里斯汀吃驚的還不是雕刻之細膩與質地之精美,他們都已是職業法師,幾乎就在克里斯汀將它從盒中取出的瞬間,他們同時感受到了空氣中傳來的淡淡魔力波動。

  不會吧……這麼大手筆?

  兩人對視了一眼,奈德聳聳肩讓她隨意。克里斯汀於是輕輕將獨角獸髮夾拋起,落在地上並未粉碎,而是發出了砰的一聲,白色輕煙散去,一頭獨角獸出現在了房間裡,它個頭並不高,看上去更像是一頭小馬駒,身體是晶瑩透徹的銀白色,頜下沒有鬚髯說明是雌性,眼睛是藍色的如星辰般明亮深邃,它注視著奈德與克里斯汀,看起來也有些迷惑,輕輕移動了兩步,先是嗅了嗅奈德,然後側頭又嗅了嗅克里斯汀,最後選擇在克里斯汀身邊躺了下來,緊貼著她。

  「看起來她並不喜歡你呢。」克里斯汀咯咯地笑,顯然是非常開心,「這真是送給我的嗎?」

  奈德點點頭,都已經這樣了,總不能改口說對不起這是個美麗的誤會,我要送給你的其實是這幾張**,很神秘是不是,不如忘了什麼獨角獸,我們一起來好好研習共探天道吧。

  更別說從現在的情況來看,這頭獨角獸已經完成了認主,在克里斯汀與奈德之間堅定果斷地選擇了前者,奈德對此沒有任何異議——獨角獸是一種聖潔生物,天生憎惡一切邪惡,對純潔少女最是親近,奈德出自亡靈深淵這個整個多元宇宙的混亂與終結聚集地,獨角獸女士沒有翻臉開打已是很給他面子。

  奈德沒有想到的是多瑙森居然會如此大手筆,獨角獸行蹤飄忽神秘,沒有固定居所,往往都是被散發光明與善良氣息的聖器所吸引,跟隨遷移,由於曾被神明賜福的緣故不僅戰鬥力強悍且極具智慧,除非是極特殊的情況下,不會在人類面前顯露蹤跡。能見到一頭活的獨角獸就已是三生有幸,眼前這一頭,居然被製成了魔像。

  魔像代表著魔法世界製造業的巔峰水準。所謂魔像,通俗地說就是有智慧能夠獨立思考與判斷的魔法道具,相比從異界隨機召喚來的打手,魔像完全固定,不用擔心召喚來的傢伙業務不精脾氣不好,同時操作方便,一個口令或一個動作便可激活,而從異界召喚生物,難度則是與被召喚者的強力程度成正比,召喚一隻普通骷髏與召喚一頭炎魔,所消耗時間以及魔力簡直就是天壤之別。

  與靈器相比,魔像使用次數不受限定,累了變回去休息一會兒就好,受傷了只要不危及生命就會自動復原,靈器雖能現出靈體,但他沒有實質軀體,與這個世界的本質不容,與規則相牴觸,威力雖大但不能多用。拿克里斯汀的「影龍」來說,居住在劍中的那位大叔現在一個月才能出來放一次風,日後就算隨著克里斯汀等級升高暫時隔絕世界本質與規則的時間延長,也不可能做到每天都出來喝杯茶吃個早點。

  魔像好雖好,但可想而知製作難度也不是一般的高,若非如此這個世界早就魔像橫行。按照目前最主流的觀點的區分,製造工藝大致可以分為兩種,第一種是強行融合式,即先製作好魔像的軀體,然後尋找適合它的靈魂。第二種則是一體鍛造式,顧名思義,就是將一個原本好端端的生物連靈魂與軀體一同製成魔像。

  兩種製作工藝各有優缺點,第一種的缺點是難以尋找到恰好合適的靈魂與軀體,所謂生死轉換靈肉溝通這種哲學問題極度深奧不說,還隱隱與神明沾上了邊,屬於神之禁忌,越界太深難免會遭致神罰,按照這種工藝製作出來的魔像大多癡癡呆呆,反應遲緩,與其說是智慧生物,不如說是弱智生物。當然,優點也是有的,那就是可以批量生產,且無需徵得被製作者的同意。

  第二種則正好相反,被製造者的靈魂與軀體原本就為一體,被製作成魔像後不會受到任何影響,智力無下降之憂,戰鬥力比之前還略有上升,眾神也不會來找麻煩,可謂是十全十美,皆大歡喜,只除了一個問題,那就是被製造者必須完全同意才行。

  所謂的完全同意,指的是發自肺腑的同意與贊同,威逼利誘讓對方接受事實,這是行不通的。可是又有誰吃飽了沒事幹放著好好的人或獨角獸不干,自願跑去當什麼魔像?怕死的話大可以將自己轉變成巫妖或吸血鬼這樣的不死生物,無論哪一種都比被製成魔像好得多,過程之痛苦暫且不說,一旦被製成魔像後非得使用者激活才能顯出原形,呼吸新鮮空氣,平時都是處於假死狀態,萬一遇到個衰到家的主人被仇敵莫名其妙幹掉,繼承者又不識貨將自己掃進垃圾堆,那麼這一睡保不準就是幾百幾千年,運氣糟糕的話或許直接就再也沒機會看到明天的太陽了。

  多瑙森突然搞出個獨角獸魔像來,真是讓人莫名驚詫,而且還慷慨大方地拿給奈德送人,雖說早知他的思維方式一貫怪異,但奈德還是有些接受不了。

  不過仔細想想,多瑙森這樣到處留情的邪惡生物,斷然是得不到獨角獸女士認同的,拿出來送人或許也是無奈之舉吧,反正自己也用不上,不如做個人情。

  「我非常喜歡,謝謝你,奈德。」克里斯汀鄭重其事地說。

  「不客氣,反正我留著也沒用,你也看見了,這位女士並不喜歡我。」奈德聳聳肩,毫無心理障礙地替多瑙森說台詞。

  「總之要謝謝。」克里斯汀突然低頭看著玉盒,輕聲問,「是夫人告訴你的麼?」

  奈德一怔,不清楚這句話是什麼意思,格利高里夫人的確是告訴了他不少有關克里斯汀的秘密,但這和送禮物之間並沒有什麼必然聯繫。「是。」他含糊其辭地回答,「前兩天我和夫人偶遇了一次。」

  「真快啊。」克里斯汀嘆了一口氣,「就已經十七歲了呢。」
作者: jafacc    時間: 2011-8-3 09:56 PM

章三十 狗仔隊

  今天是克里斯汀十七歲生日?奈德又驚又喜,暗想運氣還真是不錯,誤打誤撞恰逢其時,所以說日行一善是有好處的,以後還得多多剝削多瑙森,他有什麼用不上又送不出去的寶貝,勉為其難全部收下來好了。

  收起獨角獸,克里斯汀欣喜之情溢於言表,熱情邀請奈德留下來共進午餐。

  「好吧。」美人邀請,恭敬不如從命。下到客廳,諾切利諾正在逗弄那條白色大狗。「它餓了。」諾切利諾抱怨,「我餵牠不吃,敲門你又沒反應。」

  克里斯汀接過了喂食任務,諾切利諾哼哼唧唧地進廚房幫忙去。中午格利高裡公爵在官邸用餐,不回家吃飯,因此與上次一樣餐桌上還是四個人。克里斯汀特意換了套藕色襯衣長褲,格外清爽動人。或許是懼怕格利高里夫人,諾切利諾收起了猥瑣的八卦之心,對奈德客氣有加,飯桌上氣氛融洽。用餐完畢後稍做休息,奈德起身告辭,克里斯汀照例送他,初夏時節天氣還不算炎熱,午後行人稀少,走在稠密樹蔭下,踩著細細的石子路,倒也另有一番情趣。

  「變子?」

  「大概就是這個意思,我知道的並不是很詳細。」克里斯汀說,「格倫大師從星象中得到的預言,說你的到來會徹底攪亂目前局勢,就像一個變子投入棋盤,從此局勢發展再也無法預計,無法控制。」

  「難道原來的局勢就是可以預計與控制的麼?」奈德皺眉。

  「不是這個意思,從占星學的角度來說,這世上一切運行與變化都是因規循律,萬事萬物是按照早已設計好的規律產生、發展、變化與滅亡。」克里斯汀說,「但在你出現後,一切都被打亂了,星途湮滅,亂象叢生。」

  「這麼神奇。」奈德冷笑,「真是讓人受寵若驚啊。」

  「占星如此,公爵先生也未必會信,執掌帝國千頭萬緒,任何一個決定都將決定無數人命運,豈能寄託於星軌的變化?不過寧信有不信無,你要多多小心,尤其是另一位執政官閣下。」克里斯汀面露憂慮,「他行事手段作風與公爵先生截然不同,有關變子出現的預言已經在帝國上層流傳開,誰也不知道他是怎麼想,會怎麼做。」

  「安東尼侯爵?」

  「對。」

  「他是個什麼樣的人?」

  「難說。」克里斯汀認真思索片刻,「我有次聽公爵先生說——『如果安東尼生在一千年前,或許這個國家就要追隨他的姓了。』」

  一千年前,自然指的是紫荊花王朝的覆滅,奈德雖然對這個世界的歷史知之甚少,但一些重要歷史事件還是有基本瞭解的——一千年前,準確地說應該是一千零六年前,延續近八百年的皇室統治在紫荊花王朝告終。王朝末帝,被稱為「獅心王」的海因裡希大帝好大喜功,一心想要青史留名,二十三年統治間僅是御駕親征討伐異族開闢疆土便有六次之多,惹得怨聲載道,沉重的戰爭機器將整個國家都壓垮,不僅是貧苦百姓,就連貴族階層都無法再忍受。

  最後一次親征返回迪克推多的路上,獅心王神秘暴亡引發內戰,攝政的阿佛洛狄忒皇后在率忠於皇室的軍隊抵抗六年之後與八歲幼子一併被「奠基者」阿基努斯處死,羅慕路斯帝國就此擺脫帝制,進入了長達兩百年的動盪期,兩百年後社會階層重新劃分妥當,全新的政治構架在鐵與火中得到淬練與檢驗,終於是穩定下來,延續至今。

  如果安東尼生在一千年前,或許這個國家就要追隨他的姓了。

  這真是一個至高評價。俗話說亂世出英雄,眼下顯然不能算是亂世,但安東尼侯爵當年三十剛出頭便坐上執政官寶座,這份能耐已經將他的梟雄潛質暴露無遺。

  說得奈德真有點想見見這位安東尼侯爵了,以前在地球上看玄幻小說,偉人見面都必將推動歷史的車輪,或者是被記錄者冠以「某某某之會」的名頭,會是一個了不得的歷史事件。呃,如果有幸見面坐下來一起喝杯茶做做足底按摩的話,一定要注意角落裡有沒有躲著鬼鬼祟祟做記錄的傢伙。

  「我會小心,你也要保重。」奈德說,現在他已知道了克里斯汀為什麼要離開軍隊,來到格利高裡公爵身邊——昆圖斯將軍是在用這種方式表達對老友的支持。克里斯汀已無軍職以晚輩身份在公爵家中借住,從法理與人情上來說都無可挑剔,更別說小時候她就曾在公爵家生活了好幾年,別人說不了什麼閒話,但人人也都知道昆圖斯將軍這個時候讓克里斯汀離開軍隊來到迪克推多的真正意圖。

  此外,將軍未必也不是為格利高里夫婦的安全考慮。執政官閣下不喜排場至今仍居住在舊宅中,為避嫌刻意將族人約束在老家無事不讓他們進入迪克推多,身邊也沒有靠得住的護衛,雖說德高望重深受愛戴,但現在局勢複雜,若有意外發生便追悔莫及。克里斯汀雖然現在還不算什麼頂級強人,但有影龍協助,只解決一般的麻煩還是綽綽有餘的。

  「對了,生日快樂。」奈德轉過身來說,克里斯汀微微一笑,他們照舊在橋邊分開。走過橋,轉過第一個路口,諾切利諾從一顆大樹後轉了出來。「站住。」他言簡意賅,「我要和你決鬥。」

  奈德啞然失笑。他大概能猜到諾切利諾提出決鬥的原因——為了克里斯汀。

  可是,這個大塊頭不是在追求伊維斯麼?

  「我追求她,但同時也喜歡她——你不服麼?」

  服,當然服,你都能說地這麼理直氣壯,我怎麼敢不服。

  「別鬧了。」奈德擺擺手,「你不是我的對手,如果你是以為我還沒有恢復,那麼待會你會很失望的。」

  「我知道我不是你的對手,但決鬥是一種生活態度。」

  「哦?」奈德斜著眼看著他,很意外這個肌肉疙瘩居然能說出這麼有哲理的話來。

  「好了好了,你的態度已經很讓我刮目相看,我很忙,還有別的事情要做,沒時間浪費。你繼續追求她們吧,我不會妨礙你,我和克里斯汀之間只是普通朋友而已,你想得太多了。」

  「真的?」

  「我有騙你的必要麼?」奈德好沒氣地說,「我很欣賞她,但只是普通朋友的欣賞,就這麼多。」

  「呃,那就好。」諾切利諾抓了抓腦袋,「這麼說來昨天晚上和她約會的人不是你……不好意思,打擾了。」

  「等等!」奈德大聲叫住了他,「昨天晚上她去約會了?」

  諾切利諾慢慢轉過身來,臉上露出了小報記者般的笑容。「這是個漫長的故事。」他說,「或許你願意請我喝杯啤酒?」

  ————————————————————————————————————

  「神秘的男人?」

  「對,一個神神秘秘,鬼鬼祟祟的男人。」諾切利諾說,嘴角全是泡沫,他已經幹掉了三大杯啤酒,滿滿三大杯,倒在一起都夠給他洗頭了,但奈德所知道的消息就只有「和克里斯汀約會的是個神秘男人」這麼多。

  「能不能給點有用的信息。」奈德皺眉,「和她約會的肯定是個男人,而且肯定不會正大光明,這不用你說我也知道。」

  「為什麼不能正大光明?」諾切利諾反問。

  「這個。」奈德啞口無言。早戀?十六歲在這個世界已經不算小了,二十歲之前結婚生子的比比皆是,家人反對?昆圖斯將軍又不在,執政官夫婦看起來也不是什麼呆板的衛道士。

  「這就是問題所在。」諾切利諾拿出小報記者分析八卦新聞的勢頭,「她以克里斯汀的身份居住我們家,以克里斯蒂安的身份去魔法學院學習,兩者並不衝突,如果是克里斯蒂安偷偷約會那麼可以理解,但昨天她明明是從家裡出去的,為什麼還要偷偷摸摸呢?」

  「慢。」奈德一揮手,「就沒有人懷疑過這兩個身份其實是同一個人麼?」

  「當然沒有。克里斯蒂安是昆圖斯將軍的第三子,克里斯汀是第四女,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難道你不知道?」

  「這麼說真有克里斯蒂安這個人?」奈德有點暈了。

  「沒有,克里斯汀就是克里斯蒂安,克里斯蒂安就是克里斯汀。」諾切利諾以看待白癡的眼神看著奈德,「你究竟是真糊塗還是裝糊塗?」

  「打住打住。」奈德決定不再糾纏這個問題,「這個不是重點,說說你都看到了什麼吧。」

  昨天諾切利諾在外面吃的晚飯,回到家時已經很晚,公爵在書房與人談事情,夫人已經帶著大白狗出去散步,他上樓打算問問克里斯汀有沒有這麼快洗澡,沒有的話自己就先把熱水用掉了。還沒走到房門前,他便聽到房間裡有個男人在說話,聲音很低沉,具體說什麼聽不清楚,大概是使用了傳音魔法。他還在納悶,克里斯汀便急衝沖地走出了房間,神情非常古怪。

  「之前從來沒見過她那個樣子,很緊張,隱約還有些惱怒。」諾切利諾回憶,「你知道的,她一直都是冷冷淡淡的表情,無論發生什麼事都好像與自己無關似的,就連和你那件事,看起來都一點不放在心上。你沒見過她失控,對吧。」

  「對。」

  「啊哈!你們之間果然發生了什麼!」諾切利諾大聲喊了起來,「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有些事情我不知道!你們休想瞞過我!」

  奈德被他嚇了一跳。「閉嘴!」他說,「繼續說正事。」

  克里斯汀咬著嘴唇心神不寧地離開,甚至是沒有察覺諾切利諾一直在身後跟著自己,但他也不敢跟得太近,只能是遠遠吊著,而且出來得匆忙,也沒帶「竊聽蟲」或是「秘眼」之類的可以用以竊聽的捲軸。

  「為什麼如果不匆忙的話你就會隨身攜帶這些東西?」

  「因為興趣和愛好,你能不打岔麼?」諾切利諾不耐煩地說。

  奈德聳聳肩,示意他繼續說。

  最後諾切利諾一直跟隨克里斯汀來到了貴族區邊緣一座廢棄的小樓附近,克里斯汀直接便推門進去,諾切利諾只能躲在不遠處的一棵大樹後窺探,小樓裡隨即亮起了燈,期間他隱約聽到有聲響傳出,似乎是重物墜地,又似乎是摔東西,片刻之後克里斯汀走了出來,依舊是心神不寧,儘管就從諾切利諾躲藏的那顆大樹前走過,卻沒有發現他,由於昨晚月光明亮的緣故,諾切利諾看得很清楚。

  「她的臉很紅,但我無法確定究竟是因為羞澀還是憤怒。」諾切利諾拿出了職業偷窺狂的嚴謹,「感覺上是兩者兼有之,沒有證據,純粹是一種感覺。」

  諾切利諾多長了一個心眼,沒有立即跟著她離去,而是繼續潛伏。又過了一陣子,一個男性身影從後門離開,戴著風帽看不見臉,唯一的特徵是右手帶著一枚戒指,因為他揚起手時反射了月光。

  奈德攤開右手,中指上是從奧黛麗那裡借來的隱形戒指。
作者: jafacc    時間: 2011-8-3 10:03 PM

章三十一 科學技術是第一生產力

  今天奈德古怪出現,右手恰好又帶了一枚招搖的戒指,諾切利諾很自然地懷疑到了他頭上。

  「不過既然不是你,也就無所謂了,大家都是難兄難弟。」諾切利諾很自然地將手放在了奈德肩上。

  「麻煩你不要這麼自來熟。」奈德微微側肩躲開,「還有,難兄難弟是什麼意思?」

  諾切利諾繼續很自然地拿起奈德碰都沒碰過的啤酒杯。「難兄難弟的意思就是這個鬼鬼祟祟的傢伙是我們的共同敵人。」他一飲而盡,「我們必須齊心協力,無間合作,才能夠戰勝這個傢伙。」

  戰你個大頭鬼!

  「不是?那麼為什麼我們現在會坐在這裡喝啤酒?你不是說你沒時間浪費麼?」諾切利諾不屑地看著他,「難道你其實是對那個鬼鬼祟祟的男人有興趣?」

  沒什麼可多說的了。「以後有什麼事,我會找你的。」奈德起身離開。

  「喂喂,說得我好像是被你收買的小混混似的。」諾切利諾抱怨,「還有……我能再來一杯啤酒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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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和克里斯汀約會的神秘男人?有意思。從諾切利諾的描述來看,這個男人顯然與克里斯汀是舊識,如果這個情感細膩的大塊頭沒有騙人的話,那麼克里斯汀應該是在事先沒有預料的情況下接到的邀請,立即答應而且獨自一人前往偏僻角落赴約說明她對這個人非常信任,沒有多久便氣沖沖地跑了出來說明他們之前應該鬧過矛盾,而且所留陰影至今沒有消除,這麼一分析,答案已經呼之慾出了——

  只有前男友這種可惡生物才能同時做到同時讓人信任與憤怒。

  可是格利高里夫人不是說她之前從沒談過戀愛麼?不要說男友,就連真正知心的朋友都沒有,缺少友情與愛情的人生是不完整的人生,所以才請求奈德去假裝追求她。

  要麼是格利高里夫人在撒謊,要麼是克里斯汀在撒謊。

  可是她們為什麼要撒謊?如果撒謊的是格利高里夫人,欺騙自己有什麼好處?如果撒謊的是克里斯汀,她隱瞞事實欺騙格利高里夫人又是為什麼?

  奈德記得一位偉大先輩曾經說過,真相只有一個。

  ……等等!

  自己是穿越到了一個魔法世界,又不是穿越到了柯南或是金田一的世界,現在是位魔法師,不是大偵探,這種傷腦筋的事情不是自己的專長,小心本分地管好自己就是了,不要隨隨便便插手別人的私事……畢竟,自己只有兩年時間啊。

  兩年後要麼返回地球,要麼被拜拉席恩抓回亡靈深淵,用文火慢慢烹調,變成宴席上一道用來招待最尊敬客人的美味。

  奈德深吸了一口氣,強行切換思維模式。就眼下來說,最重要的事情是擊敗伊維斯打進四強,然後再贏一場闖進決賽,拿到進入魔法博物館摘抄法術的資格。和伊維斯的比賽被安排在後天進行,從今天她的表現來看似乎已經神奇地升到了九級,高出自己兩個級別。

  這一戰可不好打,若是只差一級,憑藉魔力優勢以及伯爾尼空間縮進,奈德還有戰而勝之的把握,但現在已經差了兩級,就真是有些無可奈何,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克里斯汀雖說是十一級戰士,但一來今天沒有順手的武器,二來的確也沒有盡全力,主要還是用魔法與奈德對抗,結果被奈德出其不意打下擂台。

  但伊維斯肯定沒有這麼仁慈與友好,先是被自己大飽眼福偷窺了一番,接著又被氣得當街大哭,以這位大小姐的脾氣想來此刻正摩拳擦掌,仔細研習究竟哪種方法才能讓自己最大限度的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在擂台上出足洋相。

  機會或許就在這裡。

  自己的目標只是贏下比賽,而伊維斯的目標則是向自己復仇,兩者看起來差不多,實際上卻差很多——自己只要贏就可以了,無所謂手段,而伊維斯不僅要贏,還要贏得正大光明理直氣壯,讓所有人都心服口服。

  一路想著,腳步不知不覺便放慢,返回宿舍已經是下午三四點鐘,上午經歷了一場艱苦戰鬥,之後又消耗了不少腦細胞,一躺到床上睏意立即上湧,醒來時天已經黑了,沒有點燈,屋裡黑漆漆的,只有書桌上跳動著銀光,那是一張薄薄的便箋,似是有生命般察覺到奈德醒來,銀光閃動化為一行小字。

  到我這裡來。

  簽名潦草,看起來像是一朵花,又像是一隻將身體蜷縮在一起的小貓。

  奈德見過這個簽名,兩次都是在合同上,用不容質疑的態度申明自己的權利。

  奧黛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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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推開實驗室的小門,奈德忍不住懷疑自己是不是走錯了。關上門,退回兩步,左右看了看,粼粼湖面倒影著皎潔月光,細長黑影在水面下自由穿梭,纖細花枝散發出若有似無的清香,沁人夜色讓人不由便升起遁入空門之心……阿彌陀佛,善哉善哉。

  奈德再次推開了這間看起來又破又舊毫不起眼,和雜物間沒啥區別的小屋之門。

  出現在他眼前的依舊是那副熱火朝天的景象。

  圓形大廳裡燈火通明,巨大的魔法水晶高高倒掛在穹頂散發出無限光明,每隔數米便聳立一根高大銅柱,柱面上用繁複花紋雕刻著恆定魔法陣,通體生光,整個大廳毫無死角,地上見不到一絲影子,恢弘豪邁的科技宅之風撲面而來,讓奈德差點就以為自己不知不覺已經回到了地球。

  橫七豎八近百張長條形實驗桌上擺放著各式各樣的玻璃器皿以及實驗器材,身穿白大褂頭上戴著白紗帽臉上還掛著白口罩的實驗人員或小心翼翼地操作著奈德看不懂的儀器,或聚精會神地觀察著造型詭異的標本,壓根就沒人注意到奈德的到來。

  這是搞什麼名堂?奈德有些忐忑,門侍告訴他奧黛麗小姐正在工作,然後便把他指到了這裡。奈德原以為工作是指吟詩賞月刺繡插花之類的風雅之事,現在看來還真是在工作。這個超大型實驗室位於奧黛麗的府邸之內,而且用空間魔法固化隱藏,肯定是與奧黛麗關係不淺,以她的身份個性,不大可能去當個小研究員,十有八九是負責人,實驗室主任的幹活。

  「坦格尼安先生,請跟我來。」

  飄渺空蕩的聲音在耳邊響起,空氣中漂浮著一個黑色人影,即便燈光明亮如同白晝卻也面目模糊看不真切,儼然便是一個幽靈。

  幽靈這東西是與位面規則相牴觸的,無論生前是再強大的存在,死後靈魂要麼被自己信仰的神靈帶入天國,要麼墜入亡靈深淵,或者是在半路上被邪神截走,強行留在位面只會不斷被位面規則所消融。想要長期在位面停留,要麼是有頂級法師出手相助,要麼是依附於某種帶有「神性」的東西。

  奧黛麗雖然很強,但奈德並不認為她能夠做到幫助幽靈長時間與位面規則對抗,換句話說,眼前這個幽靈應該是依附於某種神器。

  幽靈帶著奈德筆直穿過了人流不息的大廳,沿著旋梯上到二樓,進入到一間獨立實驗室中。幽靈轉過身,沖奈德做出一個躬身的動作,無聲後退撞入牆壁中消失不見。

  與外面大廳內直露坦蕩的風格不同,這件獨立實驗室安靜素雅,甚至是可以說是有點陰森。房間狹長,兩端擺滿了直立至天花板的存儲櫃,質地透明,看起來是用類似於玻璃的材料做成,裝滿了防腐液,有的櫃子是空的,有的則泡著一些令人毛骨悚然的零件。

  生物零件。

  巨大猙獰青筋凸起的龍爪,葡萄一樣密密麻麻連在同一根筋脈上遍佈血絲的眼睛,類似於肺部的內臟……越往前走,零件就「完整」,逐漸變成完整的屍體,有人類,也有各種詭異生物,甚至是邪神手下的小惡魔。實驗室兩端各用一塊魔法寶石照明,光線是柔和不刺眼的淡黃色,但照在青色防腐液與這些屍體上,卻增加了令人悚然的恐怖氣氛。

  奈德腳步一頓,難以置信地看著左側的存儲櫃。

  「這些科技宅也太過分了點吧。」奈德喃喃自語。他看見的是一個全裸的女性,身材苗條勻稱,雙腿修長胸部飽滿,每一部分都完美符合黃金分割,符合男性的最極致想像。五官精緻就如同一件藝術品,長長的睫毛似乎在微微顫動,但奈德知道這只是自己的錯覺,她的眼睛是閉合的,但奈德可以想像那必然是一雙深邃美麗到極點的眼睛,只要張開,便會是風華絕代。

  但這都不是重點,重點是——她長著一雙翅膀。

  潔白的羽翅半收著,微微環抱著,讓她看起來更加聖潔不可侵犯,如同行走於凡間的天使。

  不是如同,這根本就是個貨真價實童叟無欺的天使!

  真是瘋了!收藏一些動物標本可以理解,將人類屍體泡在培養皿中可以說是科學需要,解剖惡魔……只要你能抓到它們也無所謂,反正邪神們大多從不關心自己手下的死活,只是把它們當成炮灰用,如果運氣好,遇上幾個精神變態的傢伙還會跟你探討一下如何改進炮灰的生理構造才能讓它們更能幹為自己提供更多的剩餘價值。

  但天使可不同。同為打手,它們與惡魔的待遇千差萬別,只有善神才能製造天使,所謂善神指的是這部分神靈遵循原則,重諾守信,而且最重要的是它們熱愛美好生活,享有積極向上的人生觀,抵制邪惡與黑暗,並不是說它們統統都心地善良,慈悲為懷,連隻雞都不敢殺,否則的話早就被邪神們炮轟至渣了。

  既然人生觀——不,是神生觀正常,自稱無差別地愛著自己的每一個信仰者,那麼一旦它知道你不但將它的手下幹掉,還做成了標本放在透明器皿裡供人參觀,可想而知會發生什麼。即便不降下神怒,也會排出個加強連來實施人道毀滅。這班科技宅究竟是怎麼想的?就算這個天使不是自由女神的下屬,這種行為也嚴重違背教義,屬於對神靈的極度不敬了吧。

  正想著,最前方一張堆滿資料與木盒的辦公桌後,有人探出頭來看了奈德一眼,和樓下那些人一樣帶著頭套與口罩,只露出了一雙風情萬種的眼睛。

  「幫我把那個盒子拿過來,你腳邊那個。」奧黛麗說,「不,不是左邊,是右邊,對,就是那個。」
作者: jafacc    時間: 2011-8-3 10:07 PM

章三十二 時光回溯

  奧黛麗用鑷子從盒子裡取出一小塊類似於蟬翼的物體,小心翼翼用球頭吸管在上面塗滿透明粘液,投進身前酒精燒杯,與一堆莫名其妙的東西一同加熱。片刻之後燒杯內發出一聲輕響,輕煙升起,火焰熄滅後不久便在杯壁凝成水珠。奧黛麗輕輕晃動燒杯,將得來的液體滴入試管中封存,這才長出了一口氣,摘下頭套與口罩,將髮簪輕輕拔出,如雲長發瀑布般垂落肩頭。

  「找我有什麼事?」她聳聳肩,靠在椅背上,「不是跟你說了戒指可以先不用還的麼?」

  奈德一愣。「不是你找我來的麼?」他說,「我看到了你的傳信。」

  「對哦。」奧黛麗眨了眨眼睛,這才想起來自己幾個小時前曾給奈德發去傳信,之後忙於實驗忘了個乾淨,以為對方是來還戒指的,還納悶怎麼外面的人會輕易放他進來,原來是自己提前交代過。

  「別客氣,隨便坐。」奧黛麗指著角落裡那幾張落滿了灰的凳子說,「我這裡少有人來作客,將就一下吧。」

  「感覺怎麼樣?」奧黛麗手裡不知什麼時候多了杯熱茶,踢掉鞋子整個人都蜷縮在了椅子上,笑眯眯地問。

  「很不錯,讓人大開眼界。」奈德謹慎組織著詞語,「這是你的實驗室?」

  「帝國魔法學院直屬研究室,嚴格地說是帝國國有財產。」奧黛麗顯然心情很好,「但你也可以說是我的。」

  「哦?」

  「雖然設備是由帝國撥款採購,魔法學院提供,但做事的人都是我一手發掘培養拉扯起來的。」奧黛麗解釋,「最重要的實驗器材不是煉金設備,也不是罕見的研究物體,這些東西只要有錢就能買到。最重要的是做實驗的人,只要有他們在,換個地方我一樣能夠建立起實驗室繼續進行研究。」

  理解。奈德點點頭,科技以人為本麼。

  「但有些東西還是買不到的吧,比如說這個。」奈德指了指天使標本。

  「呃,忘了跟你說了,這個房間裡的東西都是我的私人收藏。」

  「……」

  「聽說你已經打進了選拔賽八強?」閒聊時間結束,奧黛麗開始進入正題。

  「嗯。運氣好而已。」

  「那你不妨再好點。」奧黛麗將水杯放下,換了個更舒服的姿勢,用手支撐著腦袋,實驗長袍寬大的袖口落了下來,露出光滑細膩如白藕的手臂,「我需要你打進決賽,然後去幫我摘抄一個法術。」

  「嗯?」奈德雖然料到此行沒什麼好事,但還是不由苦笑,「如果可以,我當然希望能夠打進決賽,但這不是我說能進就能進的吧。」

  「沒事,我看好你,你一定能做到。」

  這話跟沒說有什麼差別?

  「本來打算去找昆圖斯家的小子,想不到你居然擊敗了他,那就更方便了。他是之前我最看好的選手,現在改成你了。」她輕輕鼓掌,「恭喜。」

  「說了能贏只是運氣好。」

  「沒問題,只要繼續把你的好運氣發揚下去就行了,你打算怎麼贏無所謂,我只看結果。」

  「運氣又不是我能控制。」奈德哭笑不得,「下一場我的對手已經是九級法師,要麼你先出手幫我擺平她?」

  「你把我當成什麼人了?」奧黛麗義正詞嚴,「我這麼熱愛和平且遵紀守法的良好公民,怎麼能幹打黑棍這種格調低下的事情?」

  也對,你從來不打黑棍,你只打明棍,打完了還要被打的倒霉蛋賠償精神損失。

  「不過關於你的對手,我還是知道一點點的。」奧黛麗嘴角上翹,露出了潔白的牙齒與狡黠的笑,「她看起來是九級,實際上也就剛剛進入八級,能使用九級魔法是因為有人幫忙。」

  「不可能吧,不是不能使用魔法道具麼?而且看樣子也不像是使用了魔法道具啊?」

  「你耳朵有問題嗎?我哪裡說了魔法道具,我說的是有人幫忙。」奧黛麗撇了他一眼,「你聽說過『魔力灌注』麼?」

  魔力灌注?好像有點印象。奈德記得自己曾在哪本書裡看到過這個名詞……呃,想起來了,是一本叫做《教你如何快速,便捷,無風險通過畢業考試》的手抄本上,裡面提到一種作弊方法是請一名高階魔法師對你使用魔力灌注,實際上就是對你施法,短時間內提升你的魔力敏感度與控制力,讓你可以越級使用魔法。

  但這種作弊方法的可操作性極低,首先是風險很大,依靠作弊手段得來的東西肯定不如自己紮紮實實獲得的那麼牢靠,就像CPU超頻一樣,用得好能提高電腦運行速度,用得不好直接掛掉,而且每個人的潛質與體質不同,有些人能夠承受比較多,有些人稍稍提升極限就會導致魔力崩潰。其次是魔力灌注的魔法等級高達24級,也即是說使用者至少應該是即將跨入輝煌級的超強法師——都有這麼強的靠山了,誰還會冒著自爆的危險去作弊啊,讓大師隨便教兩招也夠應付畢業考試了。

  「有人對她使用了魔力灌注?」奈德微微皺眉,得出結論,「真奢侈。」

  「不,你覺得奢侈只是從你的角度來看,從她的角度來說這並不算什麼,身為一名法師,如果你想真正取得成就的話,就不能只侷限於自己的視野去看待與分析問題,這只會誤入歧途。」奧黛麗說,「現在就要你懂得這個道理或許有些難,不過不要緊,你只要知道她其實只能在很短暫的時間內提升到九級水平就可以了。」

  的確,一直是九級與偶爾是九級有著本質上的不同,前者的優勢是壓倒性的,而後者只要能看準時機避其鋒芒即可。

  但即便如此,奈德還是沒有必勝的把握。「就算是這樣,她自身也是一位八級法師。」他謹慎地指出,「只怕我還是會落在下風,畢竟我只有七級。」

  奧黛麗平靜地看著他,片刻之後微微一笑。「故弄玄虛。」她毫不客氣地說,「你真是個不誠實的傢伙呢,奈德。」

  她從伸手直接從空氣中抓出了一個水晶球來,手指輕輕一點,雖有些模糊但並不影響實際效果的圖像被投影了出來。記憶水晶,這個世界最常見的錄像工具,播放的正是上午奈德與克里斯汀的那場戰鬥。

  「連續三次使用電芒術,能做到這一點的七級法師可是少之又少。而且你還有餘力使用火球術,最後散去的那個法術是油膩術吧,很好的選擇,雖然在我看來不如對她使用腳底抹油來的方便,所耗魔力更小,應用範圍更加準確。」奧黛麗隨意點評,「還有那個可以讓你瞬間位移的法術,就連我也是第一次見,看不出來頭。」

  錄像結束,奧黛麗漫不經心地用手指撥動,水晶球在桌面上不斷旋轉。「龐大的體內魔力,神秘罕見的法術,豐富的戰鬥經驗,這些加在一起,只怕就算她是九級法師,也有不小的獲勝希望,不要把別人當成傻子,奈德。」她說,「我能看出這一點,別人就也能看出,不要忘了她背後還有至少一位能使用魔力灌注的法師,如果你自以為能夠耍小聰明,最後的結果只會是被別人耍了。」

  奈德肅然,這句話雖然有些過於尖銳,但卻直指他目前的最大隱患——太依賴於算計,總想著扮豬吃老虎,卻沒有想過自己的這些小算盤在真正的高手眼裡簡直就是小孩過家家一般不值一提,正所謂聰明反被聰明誤,設下的圈套反而很可能成為套在自己脖子上的絞繩。

  「謝謝,我明白了。」奈德認真地說,「我會努力去贏下這場比賽。」

  「不,不是這場,你必須至少贏下兩場才行。」奧黛麗糾正,「作為回報,我們之間的帳務一筆勾銷,此外還附送一枚隱形戒指,如何?」

  奈德苦笑,對方壓根就沒有付出任何東西,這真是做的好買賣,既然壓根就沒有回絕的資本,那不如乾脆些。「你要摘抄什麼法術?」他問。

  「時光回溯。」奧黛麗從桌上抽出一張類似於標籤目錄之類的東西交給奈德,接過來一看,最頂上整整齊齊地寫著「時光回溯」這行字,下面則介紹了一些這個法術的基本情況——創造者:不詳;創造年代:不詳;魔法等級:不詳;使用效果:不詳。

  「不如直接叫做不詳法術好了。」奈德開玩笑,「你確定真有這個法術的存在麼?」

  「確定。」奧黛麗點頭,「這是一個已經流傳千年的禁忌級魔法,由於距離創造年代實在太過久遠,一些基本信息已經無法考證,魔法等級無法表明是因為它受血脈限定,非特定血脈者,即便魔法等級再高也無法使用。至於使用效果就很好理解了,這個魔法如果被激活,時光就將倒流——你不可能描述你無法察覺到的東西。」

  「血脈限定?」

  「類似於身份鎖定的東西。這個魔法千年前是紫荊花王朝的皇室魔法,必須皇室成員才能夠使用,而現在已是千年過去,即便獅心王一脈尚未滅絕,與外界不斷通婚融合下血脈也已淡薄到了可以忽略不計的地步,所以儘管這個魔法的最後一封手抄本就被收藏在學院博物館內,卻從來沒有人想過將它摘抄出來。」

  「既然如此,你抄出來有什麼用?難道你是……」

  奧黛麗笑了。「不,我不是,我和海因裡希這個名字沒有任何關係。」她說,「但我是一名認真專研,刻苦學習的學者,神靈總是青睞努力的人。」

  奧黛麗雖是貴族,但她所屬的家族兩百年前才發跡,與早已覆滅的紫荊花王朝沒有任何關係。千年來有不少頂級魔法師研究過時光回溯這個魔法,其中不乏一代宗師,名字說出來就連奧黛麗也要必恭必敬,心悅誠服。但術業有專攻,頂級魔法師未必就是頂級魔法學者,戰鬥力強並不代表創造力強,創造力強也不代表分析與判斷的能力強,奧黛麗雖然還只是一名榮譽法師,從等級上來說與前輩們相比差之甚遠,但分析、判斷與創造的能力卻遠遠超出了魔法等級。以前的研究者試圖復活時光回溯這個禁忌魔法,都是走兩條路,一條是試圖找到紫荊花王朝的後人,甚至是保存完好的屍體,然後提取他們的血液與肌體組織,複製他們的血脈。另一條則是試圖通過分析咒文以及其它施法條件,找到其中與「血脈限定」有關的部分,然後解除。

  無一例外的,這兩條路都走不通,即便是有史以來被公認為頂級魔法師中最具天賦與洞察力的「智慧之眼」阿爾薩德,都在碰的頭破血流後惱羞成怒,宣佈放棄並下了定論:「永遠沒有人能夠復活這個魔法,永遠沒有。」

  但現在,奧黛麗卻朝著目標邁出了堅定的一步,她另闢蹊徑,採取的方式出人意料——既然血脈限定不可解除,獅心王的血脈又已經滅失在歷史長河中,那麼幹脆重新製造一位「獅心王」好了。這個異想天開的計劃居然取得了成功,經過幾年的努力,她成功創造出了符合這個魔法部分要求的媒質,但由於手裡掌握的魔法只有片段,想要更近一步,就必須獲得完整抄本才行。

  「卡納萊斯院長不是你哥哥麼?直接問他要不就好了?」奈德提出疑問。

  「我們只是兄妹,不是朋友。」奧黛麗聳聳肩,「而且他這個人呆板又無趣,相比較而言,我還是更喜歡和你合作呢。」
作者: jafacc    時間: 2011-8-3 10:11 PM

章三十三 K.O

  因為哥哥呆板又無趣,所以我更喜歡和你合作。這樣的鬼話顯然半個字都不能信,倒是另外一句話讓奈德大感興趣——我們只是兄妹,不是朋友。

  看起來奧黛麗與卡納萊斯之間的關係並非普通兄妹那麼簡單。從年齡上來看,奧黛麗比自己略大一點,卡納萊斯儘管保養得很好卻明顯已經是個中年人,而且考慮到對頂級魔法師來說為自己加持駐顏魔法只是舉手之勞,院長大人的實際年齡很有可能還要比看上去更大,這樣說來兩者之間年齡差距很可能超過二十歲,根本就是兩代人,產生代溝關係不洽也不算離奇。

  不過這並不是奈德要關心的問題,別人的家事,輪不到他去操心。接下奧黛麗的任務後,奈德的目標就更進一步了,原來是只需打進決賽即可,現在必須拿到冠軍,這樣才能進入博物館摘抄兩個法術,一個是時光回溯交給奧黛麗,另一個名額留給自己。

  當然收穫也是有的,那就是知道了伊維斯其實並沒有真正升入九級,只是在別人的幫助下可以在戰鬥中短暫越級使用九級魔法而已。確認了這一點,奈德的整個備戰策略都要發生變化。既然沒有真的升上九級,那麼伊維斯真正掌握的九級魔法肯定不多,也就是說她在戰鬥中可以選擇的九級魔法數量有限,而且不出意外的話,她應該會選擇掌握具有最強攻擊力的。好鋼用在刀刃上嘛,奈德自問換了自己也肯定是如此,「中級能量衝擊防護」或是「中級火焰傷害免疫」在這樣的低級別對抗中固然非常好用,但卻不能直接幫助自己戰勝對手,性價比太低。

  想清楚了這層關係,再回憶一下之前幾場比賽中伊維斯所使用過的魔法,奈德心裡大概有了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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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比賽如期進行。

  由於已經進入到四分之一決賽,四場比賽分別安排在兩天進行,其中奈德與伊維斯這場又是本輪重頭戲,奈德作為黑馬幹掉了頭號奪冠熱門克里斯蒂安,伊維斯則因此成為最被看好的冠軍候選。兩人奪冠賠率目前一個排名第一,一個排名第三,排名第二的是多利狄休西,戰鬥風格令人「印象深刻」的克里希則緊隨奈德。

  比賽在上午十點準時開始,無論溫度,濕度還是風向都恰到好處,非常適合進行擂台賽。事實上由於兩名選手都精修塑能系的緣故,外界條件對他們的影響其實是平等的——以前曾出現過在大風天比賽,結果塑能系選手釋放出的六級火焰魔法在狂風幫助下搖身一變成席捲整個擂台的火云,對手明明等級與經驗都佔優,卻因為精修精神系無法借助天時的緣故鬱悶敗北的情況。

  這樣的意外不會出現在本場比賽中,即便有順風逆風的區別,也是可以扭轉的。塑能魔法是最適合小規模擂台賽的魔法,尤其是對低級別法師來說,塑能魔法最大的弱點莫過於攻擊範圍小,容易被對方逃脫,但擂台限定比賽場地,極大彌補了這一缺陷。

  塑能魔法也是最具觀賞性的魔法,要麼是火光衝天要麼是驚濤駭浪,又或是電閃雷鳴,雖說學員們不可能使出——組委會也不會允許他們使用——類似流星焚城這樣壯觀到讓人粉身碎骨級別的魔法,但視聽效果還是超一流,比看3D大片還要過癮與刺激。相比較而言,精神魔法針對性強,觀眾只能看到兩名選手相對無言默默發傻直到一方口吐白沫倒下,壓根就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是最不受歡迎沒有市場的對象。這也連帶導致選擇精神係為精修派系的學生數量始終在低谷徘徊。所以上輪落入克里斯汀營造出的精神幻境時,奈德還真是嚇了一跳。

  奈德率先走上擂台,看似不經意地略微移動了下位置,站的有些偏,實際是將自己完全至於背對太陽的一面,早上十點鐘的太陽雖不刺眼但也不能正視,這樣自己如果從空中發動進攻時對方的視線難免會受影響。

  奧黛麗昨晚那一番話徹底點醒了奈德,不再將獲勝的希望寄託在所謂的「秘密武器」上。所謂秘密武器,只要使用了一遍就再無秘密可言,就算奧黛麗沒有察覺,她身後的高階法師肯定會幫她準備好應對策略。如果自己不自覺,還傻乎乎地以為對方會措手不及無從應對,那麼肯定會死得很難看。

  伊維斯也登上擂台,這一次她是腳踏實地地走了上來,不再像以往那樣張揚地使用浮空術,顯然是對奈德另眼相看。不過觀眾對她的熱情支持並沒有因為這個小變化而發生改變,美少女高舉單手,向陷入狂熱狀態的看台致謝。「我準備好了。」她說,「可以開始了嗎?」

  「可以。」奈德回答。

  位於擂台中央的裁判平平飛起,在半空中拉出一道電光,「比賽開始。」

  與上一場一樣,奈德不急著進攻,而是十指交錯默唸咒語,先是一道淡淡紅光憑空顯現將他身體覆蓋,緊接著又是一道藍光從頭頂灑下,將他罩住,隨後與紅光一同融入了皮膚中。

  在場的都是法師,雖然不是人人都會用,但分辨出這兩個魔法還是輕而易舉——紅色的是「火焰傷害免疫」,藍色的則是「能量衝擊防護」,奈德只有七級,因此這兩個法術都是初級版本。能量衝擊防護能在一定程度上抵禦所有能量魔法的衝擊,但由於針對範圍太廣,抵禦效果並不是太好,火焰傷害免疫則是專門針對火焰魔法,單就抵抗力來說要比前者強得多。

  在之前的比賽中伊維斯只使用過一次九級法術——大火球術,而就算她還掌握了其他的九級法術,數量也肯定有限。若她是貨真價實的九級法師,奈德提前加持火焰傷害免疫完全是做無用功,塑能魔法那麼多,又沒誰規定一定要使用火焰魔法。

  但伊維斯不是貨真價實的九級法師,奈德就賭她掌握的大多數都是火焰魔法,原因很簡單,即便同屬塑能魔法,但各個系別之間也是有不同差異,樣樣都學顯然要比精通一系難得多,而伊維斯只能在短暫時間內升入九級,不可能有太多時間去學習。

  伊維斯冷哼一聲,顯然是猜到了奈德心中所想。只見她將手伸入法師袍內……不對,不是伸入法師袍內,而是解開了銅鈕,然後用力一扯一揮,瀟灑之極地將法師袍扔向空中。

  看台上一片驚呼。

  搞什麼鬼?伊維斯當然不是暴露狂,奈德也沒用精神魔法進行攻擊,褪下法師袍後露出的是一副造型普通的便攜式輕甲,僅是護住了胸口小腹等重要部位,腰間別著一把長劍,她此刻已將長劍拔出,劍鞘落在地上發生清脆響聲。

  作弊!

  這是奈德的第一想法,但轉眼看向裁判席,七位裁判卻都是面無表情,顯然是默許了伊維斯的作為。「這是普通的盔甲與長劍。」伊維斯並沒有立即發起攻擊,向奈德解釋或許是為了讓他死個明白,「不是魔法道具。」

  擂台賽的規則是不允許使用魔法道具,但沒有說禁止使用常規武器,說是伊維斯故意鑽了規則的空子也好,或者說是規則制定方本就是有意如此也好,總之現在的情況已經不能更改。

  「那麼就讓我來領教領教你的武技吧。」

  奈德靜下心來,固然被嚇了一跳,但仔細想想伊維斯並沒有因此獲得什麼優勢。她又不像克里斯汀那樣本就是武士出身,就算穿起盔甲握住長劍戰鬥力也未必提升了多少,反而是扔掉法師袍會導致她無法使用許多魔法——不少魔法的使用不僅需要手勢與咒語,還要配以施法材料,法師袍內側到處都是口袋,便於分類攜帶與使用。

  但他沒有想到的是,伊維斯居然真舉著長劍筆直就衝了過來,速度雖然和克里斯汀相比慢了不少,但卻把奈德嚇了一大跳,張大的嘴裡幾乎能塞進一個椰子。

  搞什麼?真要和我打近身戰?放著九級魔法不用打近身戰?這個戰術也太怪異了點吧?

  實在是出乎預料,一點心理準備都沒有,對方這麼高舉著長劍奔殺過來明明是門戶大開破綻百出,奈德卻手忙腳亂不知道究竟該如何應對,拿不準究竟是按照既定方針進行防禦還是主動出擊打對攻,轉眼間伊維斯已快到身前,奈德這才法師杖匆忙一指,一道電光直射向伊維斯胸前。

  伊維斯不閃不避,一面透明盾牌在身前自動浮現抵禦住電光,腳下步伐分毫不減,眼看奈德已經進入攻擊範圍,雙足發力躍起,由上而下劈出雷霆萬鈞般的一劍。

  奈德下意識退後一步,但隨即覺得不對——對方起跳得太早,這一跳跨越的距離加上劍長與臂長,也只是剛剛好能夠到自己,只要稍退一步便能避開,但從身披盔甲上場到直接衝殺過來打近身戰,伊維斯一系列行為顯然是經過深思熟慮反覆斟酌,不應該犯如此低級的錯誤。

  其中肯定有詐!

  變招已經來不及,長劍吞吐著絲絲電芒,瞬間暴漲為一把被耀眼電光包裹著的巨劍,劍身因為那不可控的龐大力量而變形彎曲,攻擊範圍隨即擴大數倍,直直向奈德肩頭劈下。

  奈德來不及激活魔法,只能是舉起法師杖試圖抵擋。法師杖雖是學院統一配發,但質量可靠沒有偷工減料,杖身由青銅混合少量精金鑄成,堅硬銳利,選擇這兩種材料本就是以備近戰,給打完了彈藥的法師一個拼刺刀的機會。

  但在伊維斯的電光巨劍面前,一切都似徒勞,法師杖被無聲切斷,就像被切成兩塊的青色果凍那麼幹脆。奈德只覺彷彿一道瀑布傾瀉而下重重墜落在自己肩頭,但這道瀑布並非來源於冰山積雪,而是滾燙的岩漿,身體與大腦的聯繫被悍然切斷,再聽不見任何聲音,閉上眼前看見身邊一切都以飛快速度遠離自己,然後便是無窮無盡的黑暗。
作者: jafacc    時間: 2011-8-3 10:16 PM

章三十四 女子防狼術

  整個賽場頓時陷入沉寂,彷彿死神降臨,片刻之後便是一片嘩然。誰也沒有想到這場對決會以這種方式開始與結束,持續過程只有區區幾十秒,最關鍵的一點是——伊維斯是用什麼方法一擊制勝?

  所有人都看見了在她躍起後,看似普通的長劍放射出耀眼白光,隨即暴漲為一把巨鐮般的電光劍,重重劈在奈德胸前,直接將他劈飛了出去,打入昏迷狀態。

  就連伊維斯的最鐵桿支持者都有些困惑,這如果不算作弊的話,那還有什麼算是作弊?

  「不是作弊。」裁判席上的諸位法師低聲交談一番後,一位光頭濃眉的男法師站起來宣佈裁判組的判定,「伊維斯學員使用的是一種十級附魔派系魔法,在規則允許範圍之內。」

  看台上又是一陣喧嘩,首先是因為十級,其次是因為學院導師們居然稱她使用的是一種附魔派系魔法!

  後者比前者還要更不可思議,長久以來,附魔魔法都被認為只是一種輔助型魔法,最佳用途是拿來製作各種魔法道具,雖然精神附魔類魔法也能用於攻擊和控制,但由於與精神派系魔法範圍交叉的緣故,大多被分至後者係統內。

  附魔法師的確能夠通過種種手段,將一柄普通的長劍變成具有魔法力量的特殊武器,但這是一個相對漫長的過程,即便是榮譽級別以上的附魔法師,也很難做到瞬間就將魔法固定在特定對象上。更別說剛才這記電光砍殺,完全無視奈德激活的初級能量防護,論威力不亞於七級電芒術,而將一個七級塑能法術固定在特定對象上,即便不考慮操作時間,僅從效果來說至少也應該是十四級附魔法術才能做到。

  但裁判組卻宣佈這只是一個十級法術,實在是有些怪異。

  同樣怪異的還有伊維斯手裡那把長劍,電光斂去,劍身已經完全扭曲變型,焦黑龜裂就如同一根木炭,完全不合邏輯。所謂附魔,簡單地說就是將某個或者多個魔法附屬固定在某個物體上,當然其中也分了永久附魔與只在一段時間內有效的臨時附魔,但無論如何,所謂附屬固定,前提是被附魔物體不會被損壞,至少在短時間內不會被損壞,否則就是不成功的附魔——將導彈掛上飛機,結果卻把機翼給折斷了這叫哪門子成功?

  伊維斯激發的這個附魔魔法卻是效果驚人速度奇快,不僅附魔速度奇快,對長劍的損害速度也奇快,壓根就是一次性用品,價值雖然高但卻極其容易損耗,不合常理,完全就是劍走偏鋒。當然效果非常好,電芒術殺傷力雖大但攻擊面小,一旦被激活就無法再控制,很容易躲避,附魔在長劍上等於是手臂的延長,大大提高了擊中目標的概率。

  伊維斯隨手將長劍扔開,沒有必要確認奈德的狀況,在幾乎沒有防禦的情況下被電芒術正面擊中,即便是體內有了一定魔法抗力的高級法師也承受不起,短時間內喪失戰鬥能力是必然結果,搞不好還會留下後遺症導致渾身抽搐肌肉萎縮,腦補這個畫面真是讓伊維斯說不出的開心。

  擂台上空出現一道空間門,裁判邁出緩緩落下,確定奈德已經無法繼續戰鬥後即可宣佈比賽結束。但出人意料的事情發生了,裁判走到奈德身前躬身略作查看,隨即退開重又飛起。「比賽繼續。」他面無表情地說。

  喧嘩聲嘎然而止,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死魚一般仰臥在擂台上的奈德身上,那麼多銳利的目光幾乎要將他扎穿。

  怎麼會?他居然還能夠繼續戰鬥?這傢伙的身體是用什麼做成的?絕緣體麼?

  奈德緩緩抬起頭,明亮的陽光有些刺眼,像是宿醉一場後那樣頭痛如裂。

  發生了什麼?他想,有些記憶模糊,依稀記得當自己快要被電光巨劍劈中時身體裡彷彿有個聲音說——讓開,我來。但不知道為何自己卻很抗拒這個聲音,抗拒是不想聽不想理更不想答應,寧願是去挨這一劍,隨後是一股暖流從胸膛內升起,看見,或是說感覺到一道蒼白的光化作一個符號包裹住了自己的五臟六腑。

  那是一個熟悉的符號,一把白骨拼成的長刀,頭骨為柄,肋骨為護手,腿骨為刃。

  拜拉席恩的符號。

  看起來在沒有完成任務之前,亡靈君王是不會讓自己輕易去死的。

  奈德翻身站了起來,法師袍與裡面的襯衣已經悉數被毀,他乾脆一把將它們扯了下來,露出……纖細瘦弱的上半身,右肩至左邊肋骨大片範圍都泛著詭異的青色,稍一用力便像被無數針尖刺穿一般劇痛,拜拉席恩的力量雖然保護住了臟器,但肌肉與骨骼還是受傷嚴重。

  「哎呀,這是打算博取我的同情麼?」伊維斯說,「那好吧,我一定會讓你在醫院多吃幾頓營養餐的。」

  她做了一個簡單的手勢,一排泛著詭異藍光的液體箭憑空出現,從四面八方向奈德飛射而去。奈德不閃不避,銀色防護罩從天而降為他擋住了這次進攻,他十指快速閃動,拿出了自己最得意的一招——「火星連珠」,數十個火球在他身邊浮現,他用手一指伊維斯,火球似是有生命般旋轉著向對方攻去。

  伊維斯同樣是不做閃避,成功激活了能量場防護魔法,擋下這波進攻不成問題。但火球卻未像剛才她激發的酸箭那樣形成一片火雨進行覆蓋型攻擊,而是在半路上突然改變方向,一顆接著一顆匯聚成流,連續撞擊在防護罩同一位置,很快便將障礙物擊碎,伊維斯大驚失色就地一滾,方避開了這要命的一擊。

  「動作很嫻熟嘛。」奈德還以顏色,「看來沒少練。」

  伊維斯不理會奈德的風言風語,一躍而起雙手揮動,一道火牆平地而起向奈德襲去,後者側身躲避,從空中抓下一把白骨長矛擲向火牆,轟一聲巨響後火牆與白骨長矛皆粉碎不見。

  一時間擂台上電閃雷鳴風起水湧,兩人打得好不熱鬧,施展了一次十級法術後伊維斯再未越級施法,似是知道對方早有準備,奈德也一直沒使用伯爾尼之空間縮進,兩人都小心翼翼地保護著自己的底牌,伊維斯已是八級法師,在法術精妙上佔有優勢,奈德則勝在魔力容量大,正所謂身大力不虧,一個法術頂不下來就用兩個,兩人又都是精修塑能系,對塑能系法術的特點瞭如指掌,誰都佔不了什麼便宜,正是棋逢對手,讓觀眾看得大呼過癮。

  但時間一長,奈德的劣勢便開始顯現,畢竟剛才正面挨了重重一劍,肌肉與骨骼受傷不輕,雖咬著牙能夠堅持,但多少還是會影響施法的速度與精度,積少成多,主動權已經慢慢落入了伊維斯手中,現已是攻少守多,好幾次險些就被再度擊中,如此下去落敗只是一個時間問題。

  正想著該如何扭轉局勢,突然發現伊維斯的施法速度也慢了下來,定睛一看對方呼吸急促香汗淋漓——是了,伊維斯畢竟是一個女孩子,魔法水平雖高但體力卻不足以支撐持久戰,想來沒有堅持每天早上都做卡納萊斯體操術,所以說成功無訣竅,功夫在平時,只有努力才能成為人生贏家啊朋友。

  趁著對方一個明顯的施法鏈斷裂,奈德誦唸咒語調集魔力,身影忽地從擂台上消失,下一瞬間已出現在伊維斯身後,掌心是一個已經完成前期步驟只需一個咒語便能激活的電芒術,正所謂有仇不報非君子,剛才你給了我一記,現在我也讓你嘗嘗被烤成鰻魚飯的滋味。

  正待念出咒語激活法術,奇怪的感覺彷彿一陣風吹來,吹進與離開他的身體,奈德只覺得整個人都空空蕩蕩,體內原本不斷流淌循環的魔力突然凝固,同時也再無法感受外界魔力。

  不……不會吧,這是……

  伊維斯一轉身,變掌為爪,緊緊扣住奈德手腕,呼吸平穩動作敏捷哪裡有半點體力不支的樣子,譏諷的目光中清清楚楚地寫著「你上當了」幾個大字。

  這難道是……魔力禁錮?

  太卑鄙了!太無恥了!

  魔力禁錮是一種防禦魔法,僅從效果來說簡直可以說是防禦魔法中的巔峰之作,常見防禦魔法諸如力場防護罩,能量衝擊防護之類,針對的都只是特定魔法類型,魔力禁錮則不同,針對的是施法者。形象點說就是在身邊一定範圍內製造一把「大鎖」。將這個範圍內的魔法能量統統鎖死,對方自然也就不可能再使用任何魔法——當然,施法者自己也不能用。

  效果雖好,但這這個法術的使用率卻非常低。首先「禁錮魔力」是相對於「汲取與指揮魔力」的概念,拿伊維斯來說,她就只能從八級法師對「汲取與指揮魔力」的理解出發去禁錮魔力,而如果奈德是位九級法師,對如何「汲取與指揮魔力」這個概念的理解高出她一個等級,那麼這個魔法就無效了。其次,這個法術是有固定作用範圍的,一旦目標對象離開這個範圍,就又可以繼續使用魔法。

  也就是說,這個法術的作用是讓你可以和級別不高於自己的對手進行且只能進行近身肉搏戰,受眾實在太窄,以至於不少人都認為這個法術是巨大笨重不善於魔法的巨人族發明出來的,但巨人族用什麼將它發明出來又是個問題。

  這個法術卻偏偏非常適合用來對付奈德,簡直可以說是為他量身訂造——奈德雖然等級不高但魔力充沛,硬是能憑藉人海戰術與抗衡甚至是擊敗級別高於自己的對手。

  伊維斯緊扣住奈德手腕,不讓他逃離,動作嫻熟地一個頂膝,直接衝他下腹要害部位而去。

  奈德心想大家又沒有殺妻奪子之仇不用這麼狠吧,連忙縮腹用另一隻手去擋,隨即又看見伊維斯伸出兩根手指,直向自己眼睛戳來。大驚失色躲了過去,對方已經變指為掌砍向自己喉結。

  招招狠毒,務求一擊致命。

  靠,這是誰教你的……女子防狼術……

  無法施展法術保護自己,法師的身體完全和普通人一樣脆弱,而且伊維斯攻擊的部位即便是武士也是無法修練,無法防護,猝不及防間喉嚨上已經挨了一掌,雖及時扭頭躲開了喉結這個致命部位,但奈德仍覺得眼前一黑,呼吸困難腳步踉蹌,餘光瞥見伊維斯得勢不饒人,右腿後撤半步發力,眼看又是一個兇狠的頂膝直衝自己的要害部位而來。

  避無可避,擋無可擋,奈德正為自己下半輩子的婚姻質量擔憂時,只覺身體不由自主地動了起來,跟著對方的步伐前進了半步,緊緊貼了上去。伊維斯的頂膝甫一發力,便撞在了奈德大腿上。奈德頓時讓發出一聲慘叫,左腿彷彿斷了,再也站不穩,不由分說一把撲在伊維斯身上,緊抱著她便倒了下去。這一下也完全出乎伊維斯的預料,一把被奈德抱了個滿懷,眼睛瞪得再大也無濟於事,硬生生被他壓倒在了擂台上。

  「放開我!」反應過來的伊維斯大喊,也顧不得魔力禁錮的作用範圍了,兩手抵在奈德胸前用盡渾身力氣往外推。

  「不放!」奈德咬著牙死死箍住對方肩頭,壓住膝蓋,開什麼玩笑,剛才那一下自己左腿即便沒斷也夠嗆,直到現在都還軟綿綿的一點力都用不上,這時候講什麼紳士風度豈不是找死。

  「放開我!」

  「不放!」

  兩人重複著毫無意義的對話,看台上則爆發出哄堂大笑,這場比賽可真是精彩紛呈讓人大飽眼福,一上來就高潮迭起,從魔法比拚打到近身戰現在又演變成摔跤,兩位選手無所不用其極,真是卑鄙無恥的讓人大開眼界,唯有用力鼓掌方能表達自己內心之敬佩。

  伊維斯漲紅了臉不知道哪裡來的力氣用力一推,雖沒有將奈德推下去卻成功翻身來到了上方,大喜之下正準備屈腿給對方致命一擊,卻怎麼也拔不出來……拔不出來?

  「你……無恥!」伊維斯氣得都快要說不出話來了,這個卑鄙的傢伙居然牢牢地夾住了自己一條腿!

  「放開!」

  奈德已經懶得回答了,扭腰一用力,重又將她壓在了身下,但由於半截左腿無法用力的緣故很快又被推了下去……兩人這麼翻滾了幾個回合,身下突的一空,竟直接從擂台邊緣滾落,奈德趕緊鬆手用力一搭,險之又險地抓住了擂台邊緣,而伊維斯則隨著驚慌失措的「啊啊啊啊」聲重重摔了下去。

  擂台並不高,而且為了保護選手周圍地面上都鋪了厚厚一層泥土,伊維斯雖然本能發出尖叫但實際上並未受傷,雙手一撐地就跳了起來,正好是看見奈德費力地爬上了擂台,一瘸一拐站穩。

  「奈德獲勝。」裁判面無表情地宣佈。
作者: jafacc    時間: 2011-8-3 10:22 PM

章三十五 昇華的愛心

  這麼輸掉比賽,任誰都不會甘心,所以理所當然的,當奈德一瘸一拐地走下擂台時,被暴跳如雷的伊維斯攔住了去路。

  「我要和你再打一場。」如果不是有人攔著,奈德懷疑她現在就會衝上來與自己大戰三百回合,「你這個無賴!只會用無賴的招數!」

  「法術沒有無賴和不無賴之分,只有讓人獲勝和失敗之分。」奈德冷靜地偷換了招數與法術這兩個截然不同的概念,作為勝利者,雖然贏得不太光彩,但毫無疑問他已經在這場爭辯中立於不敗之地。

  「你那叫什麼法術,根本就是耍流氓!無恥!」

  「喂!好像你之前的行為也算不上光明正大吧!」奈德決定不再忍讓,左腿稍一用力便是鑽心劇痛,十有八九不是骨折就是骨裂,「我怎麼不記得哪個魔法學派裡有這樣的招數?」

  「我……」伊維斯緊咬著嘴唇,「如果不是我腳下留情的話,你哪有機會?!」

  「真好笑,明明是我反應及時吧。」

  「明明是……」伊維斯話剛出口便察覺不妥,滿臉通紅死死地瞪著奈德,奈德毫不示弱地反瞪回去,兩人僵持了一會,周圍人越聚越多,伊維斯跺跺腳,終還是沒把後面半截話說完便轉身跑開。

  奈德長吐一口氣,這個小妮子臉皮還是薄了些,剛才大概是想說因為怕導致自己以後不能象童話故事裡說的那樣與公主過有時候一天三次有時候一天四次的幸福生活才膝下留情未盡全力吧,其實如果說了,那麼自己真還就不好怎麼反駁了,難道在大庭廣眾之下和對方探討自己的生理結構不成?

  一直攔在奈德與伊維斯之間的那個人也長吐了一口氣,走過來拍拍奈德的肩膀。「算了算了,贏了就好。」他語重心長地說,「虛名而已,不要計較那麼多。」

  「你的意思是實利就可以好好計較計較了對吧。」奈德好沒氣地說,「老實交代,贏了多少!我的醫療費你必須包了!」

  「沒問題!」多瑙森眉開眼笑,「別說只是斷一條腿,就是五條腿都斷了我也能保證今天晚上你就能活蹦亂跳,想上誰的床就上誰的床!」

  「滾滾滾!別把我想的和你一樣——你是怕我受傷了接下來兩場沒人替你贏錢吧。」

  「這麼說就不對了,你這是看不起我。」多瑙森臉色突然一沉,奈德還以為他突然良心發現,結果半秒鍾不到就又換上了一副嬉皮笑臉的表情,用力地摟著奈德,「談什麼錢!我們是兄弟嘛,兄弟之間不談錢!」

  「可以問一下克里希在哪裡嗎?」

  「哦,好像在看台上吧,找他有事?」

  「沒什麼……只是想和他抱頭哭一哭而已。」

  多瑙森的脫線實在是讓人無話可說,無可奈何,但不可否認地是他的確是個神通廣大的傢伙。不到半小時時間,奈德便已經躺在了自由女神神殿的貴賓室中,而為他療傷的居然是這座神殿的負責人馬丁大主教。

  自由女神教會在帝都迪克推多有四座神殿,除去位於聖萊昂區教宗親自坐鎮的「聖萊昂大神殿」之外,還有三座次級神殿供信徒朝拜,宣揚神的榮光。由於緊靠「聖萊昂大神殿」的緣故,這三座次級神殿儘管管轄地域並不大,只是教區級,但都在等級劃分上採取了高配,都由大主教統領——而在迪克推多之外,只有教省之主才能達到大主教級別,而一旦達到大主教級別,便意味著獲得了升任教宗的資格。

  馬丁大主教為人和藹健談,衣著樸素,並未身穿標誌性的紅袍,若不是多瑙森介紹,奈德怎麼也想不到這個和多瑙森公然探討成人問題的中年人居然是有可能成為教宗的人物。

  「我看你兩眼暗淡無光,皮膚乾涸,床上運動只怕又過量了吧。」大主教一邊為奈德治療一邊對多瑙森說,「年輕人精力旺盛無可厚非,但也要量力而行,你看我就很好,一週三次不多不少,即能緩解壓力又能保持時刻精力充沛。」

  「不要妄自拿別人和你這個老頭子相比。」多瑙森不以為然,「年輕人的世界,你不懂的。」

  「也是,現在的年輕人和我們那個時候想法完全不一樣了。」大主教也不生氣,「對了,最近我嘗試了一種新面膜,去黑眼圈很有效果,你要不要帶瓶回去試一下?」

  「哦?真的有效果?」

  「你沒發現我眼袋小了不少麼?」大主教一手指著自己的眼睛,還湊過臉去給多瑙森看個仔細,另一隻手動作熟練的在奈德傷腿上方來回虛按著,柔和溫暖的聖光從他掌心發出滲入皮膚,修復著破損斷裂的肌肉組織與腿骨。

  疼痛感如冰雪消融迅速消失,奈德可以想像自己的腿骨被聖光包裹,細小裂縫漸漸隱去不見,復原如初。這是神的恩賜,魔法體系中雖也有治療藥水,但效果與聖光術相比相差甚遠——一個是結合了藥理的魔法,一個則是不講任何道理的神術治療,差別可想而知。

  片刻之後,大主教收起聖光。「好了。」他滿意地點點頭,「你又可以做愛做的事了,不過我個人建議這兩天不要嘗試高難度體位,聖光只是起到加速治療的作用,不等於完全康復。」

  奈德一臉黑線,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呃,我看你這裡似乎也受了點傷,不如一併治好吧?」大主教指了指奈德胸口。

  「不用了,謝謝。」奈德連忙謝絕,療傷要脫衣服,就算不要脫衣服,讓一個大男人在自己胸口按來按去也超出了他的審美界限,「不是很嚴重,就不用麻煩了。」

  「哦。那我先告辭了,治療後肌肉有些酸腫是正常反應,很快就會消失,你可以先在這裡休息一下。」大主教微微一笑也不勉強,起身離開時反覆叮囑多瑙森,「待會記得來我書房拿面膜。」

  「這位大主教怎麼如此的……」

  「不同尋常對吧。」多瑙森反問,「那你印象裡的大主教應該是什麼樣的呢?」

  呃……儘管地球上也有類似宗教機構,但奈德還真沒接觸過如此位高權重的宗教人士,不過想來至少應該是穩重、睿智、寬厚與博愛的吧。

  「一點也不矛盾啊。」多瑙森說,「馬丁大主教向來持穩,在三十三名紅衣主教中是溫和保守派的代表人物,贊同對教會進行至上而下有序緩慢的改良,對異教徒——只要不是邪教徒——持寬容包容態度,睿智就不用說了,能做到大主教這個位置沒有一點頭腦可不行。至於博愛,我敢說他絕對是最受帝都女性貴族歡迎的大主教。」

  「你該不會認為既然睿智就不能風趣,穩重就不能嘗試新鮮事物,寬厚就不能享受生活了吧。」多瑙森笑了起來,「所謂主教與大主教,只是一種職務而已,被聖袍包裹的,也是一顆凡人之心呢。」

  難得聽到多瑙森說出如此深刻富有哲理的話,奈德還真是有點不適應。一時語塞。「無妨無妨,我雖刻意低調,但智慧這東西終歸是掩飾不住的,習慣就好習慣就好。」多瑙森哈哈笑著,隨口問道,「對了,你那個朋友還喜歡吧?」

  「喜歡什麼?」奈德一愣,隨即反應了過來,「你還敢說——差點沒被你害死!」

  「咦?」多瑙森吃了一驚,「不應該啊,裡面的每種體位我都親身試驗過,雖然有些比較彆扭,但安全性還是有保障的,無論如何也不至於致命啊。」他認真想了想,「會不會是你看的時候上下拿倒了?」

  「不要妄自拿別人和你這種花花公子相比。」奈德撫額,「那只是一個普通朋友。」

  「那很好嘛,試一試後你們的友誼就會在愛心中得到昇華了。」

  「升你個鬼……」奈德頓了頓,「不過還是要謝謝。」

  「哦,你們最後還是試了?」

  「不是。」奈德無力地說,「我是說獨角獸,她很喜歡。」

  「獨角獸?什麼獨角獸?」多瑙森看上去有些吃驚,隨即醒悟了過來並發出爽朗笑聲,「不用介意,不用介意,那只是附帶贈送的小玩意,她喜歡就好。」

  沒有辦法,真是拿這個二貨沒有一點辦法,休息了一段時間,感覺肌肉痠痛感已經消失得差不多,兩人一邊走一邊閒扯,說到剛才那場比賽時奈德突然想起他與伊維斯的關係看起來不一般,「你們認識?」

  「豈止是認識,小時候她還在我身上尿過褲子呢。」

  「居然這麼熟?」奈德表示謹慎的懷疑,「她不是貴族麼?」

  「有什麼好奇怪的,我也是貴族啊。」

  「我知道,我的意思是她的家族背景不是一般的深厚,而你……」

  話剛說到一半,一名牧師從走廊那頭走了過來,衝他們微微行禮。「斯基拉奇子爵。」他叫住了多瑙森,「大主教現在有貴客來訪,這是他讓我給你的東西。」說著將一個黑色小瓶交給多瑙森,再次微微行禮後轉身離去。

  多瑙森回禮,將小瓶收入懷中,「你剛才說什麼來著?」

  「他叫你斯基拉奇子爵?」

  「是啊?怎麼了?」

  奈德恍然大悟,一個一直被他忽略的事實浮出了水面。當初他是在與奧黛麗從位於羅慕路斯西北行省夏奇拉省的冰川返回帝都迪克推多的路上遇到多瑙森的,多瑙森的全名叫做多瑙森·斯基拉奇,而奧黛麗曾簡單提到夏奇拉省的領主是斯基拉奇公爵……現在看來這並不是巧合,這兩個斯基拉奇,不,是這三個斯基拉奇之間肯定關係不一般。

  「對啊,羅納德·斯基拉奇是我父親,也是克里希的父親,有什麼問題麼。」

  沒什麼問題,我只是沒想到自己居然和兩位**在一起混了這麼久……

  奈德突然覺得有點暈,整理一下關係網後發現自從來到這個世界後認識的全是些官二代富二代——多瑙森與克里希的父親是封疆大吏海外天子,克里斯汀的父親是軍方重臣,奧黛麗的哥哥是帝國魔法學院院長,她自己顯然也不是什麼善茬,被自己揍過一頓的諾切利諾是執政官的侄子……奇怪了,難道我的命格是「二世祖請往這邊看」麼。

  「失敬失敬,公爵先生身體還好吧。」

  「客氣客氣,不久前剛給我和克里希找了個後媽,想來身體還很硬朗吧。」

  「恭喜恭喜,對了——」奈德話鋒一轉,「你既然和伊維斯那麼熟,她到底是什麼來頭?」

  「你不知道?」多瑙森明顯吃了一驚,隨即仰天大笑,用力拍著奈德的肩膀也不說話。

  「有什麼好笑的!」

  「沒什麼沒什麼。」多瑙森笑得非常開心,「其實我也不知道,等你哪天知道了,一定記得要來告訴我。」
作者: jafacc    時間: 2011-8-3 10:27 PM

章三十六 最後一瓣紫荊花

  「真是太可惡了!」伊維斯氣呼呼地說,用力將精緻小巧的骨瓷茶杯按在茶桌上,以表達心中的憤怒,「居然用這麼無賴的手段,簡直就是魔法師之恥!」

  「好啦好啦,只是一場比賽而已。」坐在對面的人用漫不經心的口氣安撫她,整個人都蜷縮在一張巨大搖椅中,黑色長袍將身體蓋的嚴嚴實實,只露出了幾截小巧圓潤的腳趾,以及染上一層淡淡嫣紅的趾甲,「誰也不可能永遠都不輸對不對,吸取教訓就好了。」

  「事情不能這麼說,奧黛麗姐姐。」伊維斯嘟著嘴,「如果他是用光明正大的手段堂堂正正地擊敗了我,那沒什麼好抱怨的,但他居然用那麼無賴的手段,還是在那麼多人面前……絕不能就這麼饒了他!」

  「安啦安啦,一時意外嘛,他不是也被你打瘸了一條腿麼,情急之下用些非正常手段也是可以理解的。」

  「才不是呢,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

  「哦?」奧黛麗來了興趣,「以前是什麼情況?」

  「這個。」伊維斯扭捏了起來,低著頭扭動了一下身體,「其實也沒什麼啦……總之這個人非常可惡,必須得狠狠教訓一番才行。」

  奧黛麗嘴角微微上翹。「要狠狠地教訓他,恐怕不是那麼容易呢。」她淺淺地抿了口茶,「恐怕得你父親答應才行。」

  「我父親?」伊維斯一愣。

  「你聽過『變子』這個名字麼?」

  「怎麼會沒聽過,最近所有人不都在談這個麼,不知道從哪裡傳出來的說法,那些除了舞會就只有下午茶的老女人們的最熱門話題,連八卦她們都沒興趣了,整天就討論分析研究這個神秘的變子會是誰。」伊維斯懶洋洋地壓著手肘靠在桌子上,「可我不想聽,也不想摻和進去,我對政治上的東西沒興趣。」

  「奈德就是變子。」

  「什麼?」伊維斯彈簧一樣瞬間坐直,瞪大了眼睛望著奧黛麗,「這是真的麼?」

  「十有八九就是他。」奧黛麗微笑,「不要告訴別人哦。」

  伊維斯呆了半響,終於從震驚中回過神來。「這樣啊。」她看上去略微有些失望,「那真還不能狠狠地教訓他了,我可不想成為那些老女人們嚼舌頭的對象,更不想被捲進政治漩渦裡去。」

  「但你可以換一種方式教訓他啊。」

  「哦?」

  「你父親。」奧黛麗提醒,「如果奈德成為你父親的屬下,你豈不是就可以隨意地命令他,指示他,讓他向東他就得向東,讓他向西他就得向西?」

  看著伊維斯歡快離去的背影,奧黛麗無聲地笑,低下頭靜靜品味著醇香紅茶。片刻之後,一道陰影在空中浮現扭曲形成漩渦,身穿灰袍的卡納萊斯邁步從漩渦中走了出來,坐在伊維斯剛剛離開的位置上。「怎麼樣?」他問。

  「一個小女孩而已。」奧黛麗說,「現在已經急著去尋求父親的幫助了。」

  「你沒露出什麼破綻吧,安東尼可不是一般人。」

  「你是在懷疑我說謊的能力麼?」

  「很好,我們距離成功又近了一步。」

  「是你距離成功又近了一步。」奧黛麗冷冷地糾正,「你一直都知道我對那件事沒有興趣,我感興趣的,只是魔法本身。」

  「沒有什麼是可以獨立存在的,魔法是如此,你也是如此。」卡納萊斯聲音平靜,「我親愛的妹妹。」

  長久的沉默,凝固的沉默。

  「變子究竟是指什麼?」奧黛麗放下茶杯,「一個人,一段時間還是一個標誌。」

  「一個機會,一個給所有人的機會,平等的機會。我們試圖改變別人,別人也在試圖改變我們。變子投入棋盤,連行棋者都被捲入其中,亂代表著危險,也代表著機會。」

  「我們是棋子還是行棋者?」

  「我們是棋盤上的塵埃。」卡納萊斯低低地說,「所有人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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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厚重的窗簾半閉合著,清澈的月光透過茶色半透明玻璃窗灑落在獨自靜坐的卡納萊斯身上,拉長的影子讓他看上去就像一座雕像,初夏的夜靜謐而充滿活力,街的角落裡,遼闊的天空中,昆蟲與微風悄聲交流著什麼,那種聲音具有讓人安定的力量,彷彿是在心裡直接響起。

  他一動不動,陷入沉思,金色與銀色的符號在腦海中翻滾,每一筆都彷彿勾勒出雷霆,那是一篇龐大深奧到了讓人敬畏地步的咒文,僅僅是從頭到尾詠誦一遍便需要一刻鐘的時間。卡納萊斯熟悉這篇咒文,如同熟悉自己的指紋,他在腦海中詠誦它,打破它,重組它,但無論如何變化,希望看到的一幕都沒有出現。

  卡納萊斯不知道那一幕究竟是什麼,但知道它肯定存在,那是媲美雷霆之怒,天穹之變的存在,是諸神的禁忌。

  血脈限定。

  卡納萊斯在心中微微嘆息,若能掌握這種力量,他就能擺脫世俗的束縛,他就能與諸神分庭抗禮,他就能帶領……

  「老師。」一個低沉恭敬的聲音在書房門外響起,片刻之後門被輕輕推開,一位年輕人走了進來恭敬地站在門邊,身材高瘦,長長的劉海遮住了眼睛,也不說話,只是靜靜地站著。

  沛莫能御的震動從深處傳來,就連黑暗都在顫抖與顫慄,彷彿一堵年久失修的土牆在面對驚濤駭浪,金色與銀色的符號逐一爆裂,從腦海中絲絲散去,想像中的空間崩塌收縮為一個小小的黑點。卡納萊斯結束了冥想。「是你啊多利狄休西。」他問,「這段時間怎麼樣?」

  多利狄休西微微抬頭,桀驁陰冷之色已從眼中完全散去,取而代之的是謙卑與溫順。「一切順利,老師。」他回答道,「我已經進入了四強,對手是來自斯基拉奇家的克里希。」

  「斯基拉奇家啊。」卡納萊斯低聲感嘆,又像是自言自語,「紫荊花的最後一瓣。」

  「紫荊花的最後一瓣!」多利狄休西一驚,他當然知道紫荊花的含義是什麼,卻不敢確認,「老師你的意思是說他們是……」

  「是的。」卡納萊斯給出了肯定的答覆,「千年前那個王朝僅存的血脈。」

  「居然還沒有滅絕,而且還晉陞為公爵掌管行省。」多利狄休西驚嘆,「難道議會就不怕他們會企圖復辟嗎?」

  「你犯了兩個根本性錯誤。」卡納萊斯糾正,「首先,斯基拉奇家族從來就沒有晉陞,他們的族長一直都是公爵,這一點千年以來從來未變。其次,議會不是不害怕,而是無可奈何,因為斯基拉奇家執掌夏奇拉省是當年達成的三方協議裡明文規定的,當然,到了現在也沒什麼好害怕的了,不要說復辟,就算他們想在夏奇拉一省之內搞帝制都搞不起來——你聽說過那個關於豬圈的笑話吧。」

  當然聽說過,那已經是好幾年前的事情了,當時有個行省領主不知道腦袋裡那根筋搭錯了,覺得養豬能夠富民強省,在行省內大肆推行「養豬經濟」,要求家家戶戶都隔出豬圈,飼養這種又髒又臭的動物。結果理所當然地遭到了堅決抵制,地方議會雖然不具備行政駁回權,不能干涉領主的行政,但卻具有提請罷免領主以下官員的權利,結果這位負責這一計劃推行的從上到下幾十位具體官員,全部遭到議會提請罷免,雖說還要領主批准,罷免才能生效,但此期間卻不能行駛公職,這位領主大人倒也是堅韌不拔,你不是要罷免麼?那我就換一批人來執行,同時又極其強硬地解散議會重新選舉,結果新選出的議會幹的第一件事就是提請罷免現任執行者。

  結果幾個回合下來,搞笑的一幕出現了,由於地方議會議員身份以及連任次數都有限制,多次解散後有資格的候選人數量大大減少,被選出來的最新一任議員中居然很大一部分都是第一批被罷免的那些官員,領主大人自以為這次勝局已定,沒想到這些哥們居然火速轉變身份立場,毫不猶豫又通過了罷免提案。領主不得不認輸放棄,並從此得了一個「豬圈領主」的花名。

  「搞帝制是不可能了,大家都已經習慣了吃肉,誰會願意跟著你去嚼野菜?哪怕你扯的天花亂墜都沒人信,再好聽,吃到嘴裡也是苦的。分裂出去搞獨立到真有可能,但現在夏奇拉本就是國中之國,即便領主不姓斯基拉奇,這個行省還是這個家族的產業,各行各業的頭腦,各個重要部門的負責人構成根深蒂固的關係網,最重要的是軍隊大部分也由他們控制,根本就沒必要去激怒元老會。」

  「為什麼元老會會將夏奇拉送給斯基拉奇家族?」

  「我也不是特別清楚,大概是與當年的一場關鍵戰役有關吧,斯基拉奇家族臨陣反戈,與自由軍一起擊潰了忠於皇室的軍隊,這是流傳最廣的說法。」卡納萊斯感慨道,「但事實究竟是什麼,恐怕就連斯基拉奇家的人也說不清了,真正的勝利由筆寫成,用劍與血換來的,只是握筆的權利而已。」

  多利狄休西眼神一黯,隨即想到了另一個問題,「既然斯基拉奇家族是王朝後裔,那麼我們豈不是可以用他們的……」

  「已經不行了。」卡納萊斯搖頭,「斯基拉奇一脈本來就不是嫡系只是旁系,時間又過去了那麼久……若我們能夠回到八百年前,或許還可以,但現在他們體內屬於那個王朝的血脈已經淡薄到了幾乎可以忽略不計的地步,否則也等不到現在我們動手,斯基拉奇家早就變成殭屍家族了。」

  「為什麼是殭屍家族?」

  「因為血都被抽乾了啊。」卡納萊斯想了想,「年輕時候我曾和幾個姓斯基拉奇的老傢伙打過交道,雖然魔法天賦只能算是稀鬆平常,但畢竟是皇室後裔,手裡還是藏著幾個威力巨大的秘傳法術,若是用在限定範圍的擂台賽上,連我都不好應付,不過都是他們用來救命的法寶,不會隨便亂用。」他搖搖頭,「可惜他們不肯聽我的,把法術貢獻給博物館,後來又一直躲著我……你說如果你故意讓克里希進決賽的話,他會不會教一兩個給你呢?」

  「我不覺得會……」多利狄休西一頭冷汗。

  「那就只能擊敗他了。」卡納萊斯說,「打進決賽,這是我對你的最低要求,至於決賽,如果你的對手是奈德的話,那麼就把第一名讓給他好了,如果不是,那你就隨便看著辦吧。」

  「是。」多利狄休西點頭卻未離去,「老師。」他猶豫著問,「奈德究竟是……」

  久久未等到回答,他抬起頭,清澈的月光在桌椅上緩緩流淌,除此之外再無它物。
作者: jafacc    時間: 2011-8-3 10:32 PM

章三十七 論自由

  奈德還是決定再去找馬丁大主教一趟。

  一天時間過去,胸口的傷勢非但沒有好轉反而是越來越嚴重,昨天只是有些青,早上起來發現整個都腫了起來,憑空多出了一塊欲裂衣而出的胸肌,還好法師袍夠寬鬆遮掩住。托爾金大師不知道又跑哪裡去了,奈德自己調製了些藥水也沒什麼效果,眼看明天就是半決賽,這種狀態不要說上場比賽,就連深呼吸一口都如同被剁了一刀般痛苦。

  死要面子的結果就是活受罪,早知如此昨天就應該讓大主教一併把這個問題給解決掉。找到多瑙森,後者很爽快地答應下來,幫他聯繫,一會兒就給了回信,大主教讓他下午三到四點之間登門拜訪,順便喝喝下午茶。

  三點剛過,奈德就來到了神殿,通報上去,很快便來了一名教士將他引至書房外的休息室中。「大主教在處理一些公務,讓您稍等片刻,他馬上就來。」教士端來茶水與餅乾,「祝您度過一個愉快的下午,女神與你同在。」

  教士躬身行禮出去了,奈德吃了一塊餅乾,喝了兩口茶,左右無事,見沙發角落擺著一本書,拿過來一看,牛皮封面已經微微泛黃,顯然是已經有些年頭,看起來很厚但拿在手裡卻是輕飄飄的,放開一看紙張卻是潔白如新,隨便翻了翻發現居然同時兼備堅韌與柔軟這兩個特性,顯然不是普通的紙,不知道是什麼特殊材料製成。

  翻回封面,寫著雄渾有力的三個大字:《論自由》。再翻一頁,卻是自上而下一行小字:「埃希奧古·馮·穆勒摘錄於二七一年」。

  奈德嚇了一跳,沒想到這是一本寫於七百多年前的古卷,名符其實的老古董。這個世界雖然已經有了印刷術,但或許是與地球的技術土壤差異很大的緣故使用起來非常不方便,應用範圍十分狹窄,而他手裡這本書顯然是手寫版,即便不是原版,而是極其珍貴的手抄版。本想放回去,但左右無事,奈德還是翻閱了起來。

  書名雖是讓人望而生畏的《論自由》,但敘述方式卻走得是輕快路線,由一個一個的小故事串成,說完故事後再做一番點評,深入淺出,務求易懂,當然核心議題都是圍繞「自由」二字,層層鋪進,先是說自由的重要性,然後是自由的意義,接著是論述什麼才是自由,若奈德是一名羅慕路斯的普通民眾,難免會有眼界大開,醍醐灌頂之感,但對來自社會層次比羅慕路斯不知先進了多少倍的地球的外來者來說,這些論述壓根就是生活常識,前半本書奈德幾乎就是當成故事書再讀,刷刷刷幾下就翻完,直到第四卷「自由與發展」閱讀速度才慢下來,到了第五卷「自由的界限」,則連他從地球帶過來的頭腦也有些不夠用了,看得似懂非懂,頭暈眼花,有些論點則是完全不能贊同,乾脆不再讀下去,啪一聲將書合上,此時才發現房間裡不知何時多了一個人。

  他坐在靠近陽台的單人沙發上,髮鬚皆白,身著一件普通長袍,眼睛深邃前額飽滿,金邊眼鏡掛在胸前一看就是飽學之士,面帶微笑正注視著奈德。「下午好。」他站了起來走到奈德對面的沙發上坐下,「我看你讀的出神,所以沒有打攪你。」他伸出手,「伊克爾·布蘭德,很高興認識你,年輕人,」

  「奈德·坦格尼安。」

  「怎麼樣?」伊克爾指指奈德手中的古卷,「喜歡嗎?」

  「不好意思,我不知道是你的書。」奈德將書放在茶幾上推了過去。

  對方將書拿了起來,隨便翻了幾頁,重複問道,「怎麼樣?喜歡嗎?」

  「呃,還好。」奈德想了想,「挺好懂的。」

  「只是好懂而已?」伊克爾顯然並不打算就這麼結束這個問題,「我看你最後微微皺眉,似乎有些不同意見。」

  「這個。」奈德沒想到對方觀察的如此仔細,一時間有些語拙,「那個……也算不上不同意見了,只是無法理解而已。」

  伊克爾微微一笑,隨手一翻將書又遞給了奈德,「如果我沒有看錯的話,剛才你看得應該是這個故事吧。」

  奈德一凜,心知這個白鬍子老頭肯定不是普通人,剛才他遙遙坐在休息室另一側,距離自己起碼有七八米遠,卻能看清頁碼,雖說這個世界沒有電視遊戲機甚至連書都沒有幾本,人人都是1點5的視力,但好到這種地步難免有些不像話。「是的。」奈德說,「是這個故事。」

  「哪裡無法理解呢?」對方刨根問底。

  如果不是坐在神殿裡,大主教的書房就在隔壁,奈德真的很想翻臉走人,他生平最討厭這種倚老賣老,不問青紅皂白就要自己回答問題的傢伙,待會搞不好還會對自己的人生觀世界觀指指點點,高談闊論吧,明明大家一點都不熟,卻要擺出一副「你小子不聽我的就完了」的姿態來。

  「放心,我不是愛管閒事的糟老頭子,對你的生活也沒有什麼興趣,事實上我連該管的事情都管不過來,有管閒事的時間的話寧願去睡個懶覺。」對方非常自然地說,「只是學術探討而已。」

  奈德臉微微一紅。「呃。」他指了指其中一段,「我對這兩句話有些意見。」

  「個人自由應以不侵犯他人自由為前提,否則便不成為自由,集體自由應以不侵犯個人自由為提前,否則便不成為自由。」伊克爾輕輕念了出來,「你對這兩句話有不同看法嗎?」他好奇地看著奈德,「真是讓人有些意外,願聞其詳。」

  「很簡單啊。比如說在戰爭中,交戰的士兵就必須侵犯敵人的自由以保護自己的自由,不然的話無論被殺死或俘虜,都是失去了自由。」

  「極端的例子,但也說的過去。」伊格爾點頭,「那麼後一句話呢?集體是由個人組成的,個人自由被侵犯,因此消失,必然便會導致集體自由的自動消亡,這總不會錯吧。」

  「但如果侵犯的目的是為了讓個體獲得真正的自由呢?舉例來說,一個人生來便是奴隸,周圍也全都是奴隸,不識字也沒有接觸過外界,他所想到的自由恐怕只是三餐能夠有保證,冷的時候有衣服穿,生病的時候可以不干活吧,如果他經過爭取已經得到了這些東西,還會不會繼續去爭取更多呢?如果答案是否定的,那麼是讓他就這樣『自由』下去,還是幫助——或者說是侵犯他的自由,從而推動他去獲得更多的自由呢?」

  奈德這番話顯然大出伊格爾意料,他呆了好幾分鐘,隨即縱聲大笑。「有趣,真是有趣。」他誇獎道,「好多年沒有聽到如此新穎有趣的觀點了呢。」

  「什麼事情讓您如此高興?」隨著聲音,馬丁大主教推開書房偏門走進休息室,奈德起身向他致敬,伊格爾也站了起來。「今天下午這一趟真是來對了呢。」他開心地說,喜悅之情溢於言表,「這位年輕人讓我收穫不小。」

  「那就好。」大主教笑眯眯地說,「這也是我的榮幸。」

  伊克爾收起笑聲告辭。「我就不打擾你們了。」他轉過頭對奈德說,「希望以後還有與你交流的機會,這本書。」他拿起書遞給奈德,「既然它和你有緣,那就送給你吧。」

  也不等奈德推辭,一道柔和銀光從半空中灑下,將空間拉開一道細縫,伊克爾大步跨了進去,消失不見。

  「收下吧,對他來說這本書也不算什麼。」大主教微笑著對奈德說,「看起來他很喜歡你呢。」

  「其實我們認識不到五分鐘,說話不超過二十句。」奈德實話實說,坦白地說他有些莫名其妙,完全不知道這個白鬍子老頭是怎麼想的。若是武林前輩起了愛才之心,難道不應該教套劍法或是留下什麼武林秘籍麼,扔下一本哲學書這算什麼意思,難道你不知道這種形而上的東西看多了只會讓人懷疑人生麼。

  「哈哈,有緣的話一句話就夠了。」

  這句話到是有點道理——但誰要和個白鬍子老頭有緣啊,換個十六歲青春美少女來還差不多!

  從神殿出來,奈德只覺輕鬆暢快身輕如燕,聖光術果然是居家旅行必備之物,可惜自由女神過於小氣,非得晉陞到一定職位才能使用這一法術,不然奈德真考慮客串一個牧師乾乾,別的不說,以後有個什麼跌打損傷再也不用找醫生,自己就能治好,而且效果更好速度來得更快。

  走出不遠,突然聽見身後有人叫自己,回頭一看,一位白色蕾絲花邊襯衣搭配黑色及膝裙的少女正站在街對面衝自己揮手。

  「梅涅斯?」
作者: jafacc    時間: 2011-8-3 10:35 PM

章三十八 達芬奇家具

  奈德多少有些尷尬,那天離開觀星塔時,梅涅斯曾有些不好意思地問他以後能不能常來坐坐,陪自己聊聊天。觀星塔位於迪克推多郊外,距離城區有一定距離,平時少有訪客,而且即便有也大多是中老年人,象奈德這樣年齡相仿又談得來的,真是一年也難碰到一個。

  雖說魔法一道深奧絕倫,若是真正癡迷專研,每天二十五小時都不夠,但這樣的魔法狂人畢竟是少數,而且魔法本身講究的也是勞逸結合,腦子迷迷糊糊的狀態下進行魔法實驗或訓練別說取得什麼成績了,危險點的話小命都難保。梅涅斯今年十五歲,正是及笄之年,活潑好動,觀星塔周圍風景雖好,但如此單調乏味的生活對她來說確實有些太悶。

  當時奈德一口答應了下來,但隨後事情一多,便將承諾忘到了腦後,直到現在看到梅涅斯才想起來,所幸梅涅斯並不在意,小姑娘眉飛色舞,笑意盈盈,顯然非常開心。

  「怎麼今天出來了?」

  「是啊,出來採購一些日用品。」梅涅斯舉了舉手裡的白色袋子,「每個月都要來一次呢。」

  「這些就夠用一個月嗎?」

  「當然不夠,好幾大袋呢,奧洛菲克已經先拿回去了,我一個人隨便逛逛。嘻嘻,這些都是我自己買的東西呢。」

  說著梅涅斯從袋子裡掏出了一大把髮夾、胸針、耳環……挨個向奈德展示。「怎麼樣?這個好看吧。」她換換這個換換那個,戴好後還要在奈德眼前轉兩圈,「我本想買個小熊的發夾,但一直沒有找到合適的,所以就買了這個玫瑰花的……」

  咦?這兩樣東西之間有關係麼?

  女孩子在購物時的邏輯永遠只能意會不可言傳,或者乾脆說這個時候她們已經完全喪失了理智,毫無邏輯可言。奈德當然不會傻到鑽這個牛角尖,只是笑呵呵地不停稱讚,「不錯不錯。」,「很漂亮」,「哎呀,真是把你的氣質襯托得恰到好處啊」……

  一路走一路試,試完了又進店舖裡挑新的,梅涅斯蹦蹦跳跳笑顏如花,自然是賞心悅目,陪美女逛街也算一種放松。「好久沒有這麼逛過街了,就當是對自己食言的補償吧。」反正距離晚飯也還有一段時間,乾脆把袋子從梅涅斯手裡接了過來,陪著她一路逛過去。迪克推多是政治中心與高級貴族集居地,商業自然繁華,商品琳瑯滿目,價格從高到低一應俱全,一口氣逛了近兩個小時,奈德眼看已是夕陽西沉,便問梅涅斯要不要一起吃飯。

  「嗯,這個不太方便吧,我差不多要回去了,要不然等到家天都已經黑了。」梅涅斯有些猶豫。

  「沒事,我可以送你。」托爾金大師在實驗室裡臨時恆定了幾道空間門,其中有一道便是通往城外距離觀星塔不遠處,奈德也知道如何激活。

  「是嗎?那太好了。」梅涅斯笑眯眯地說,「我已經好久沒在外面吃過飯了呢,那麼,我們去哪吃呢?」

  「這個……」

  奈德這才想起來,關於吃飯這件事,他比梅涅斯知道的只會更少——梅涅斯是好久沒在外面吃過飯了,而他壓根就是從來沒在外面吃過飯!

  自從來到迪克推多之後,奈德一直都是混學院食堂,菜餚豐富且符合營養學搭配,口味對奈德這個地球人來說雖然有些單調,但重要的是完全免費。奈德光棍一條,僅有的經濟來源就是學院每個月發放的一點點生活補貼,雖說吃飯住宿都不用錢,法師袍法師靴也會統一發放,但內衣內褲之類的基本生活用具還是要自己買的,總不能指望手紙都讓別人給你準備好吧。

  每個月補貼都會花的七七八八,壓根就沒錢給奈德去下館子,不過幾個月下來,奈德也算是存了一點錢,大事幹不了,請梅涅斯吃頓飯卻是足夠了。

  不過,去哪裡吃呢?

  正想著,恰好望見前面不遠處就有一家名叫「永恆之樹」的餐廳,奈德曾聽多瑙森介紹過這家餐廳。永恆之樹是精靈古國的象徵與圖騰,據說這是一顆樹幹直徑近百米,樹冠綿延數公里而且至今仍在不斷長高的宏偉古樹,在精靈族的傳說中,「永恆之樹」也被稱為「世界之樹」,是這個世界誕生後產生的第一個生命,被尊稱為大地之母,一切力量與榮耀的源泉。

  可想而知,這家餐廳打的是精靈的招牌,不過從他們將人家的象徵與圖騰拿來做店名這種格調低下的做法來看,肯定不會太正宗,有欺世盜名之嫌——若拿地球來打比喻,這就像中國人開家保安公司叫做關云長,意大利人賣叫做達芬奇的家具一樣荒謬。

  多瑙森對這家餐廳的評價也是一般般,只說環境還算可以,但現在沒太多選擇,梅涅斯也沒意見,說隨便吃點就好。兩人於是進入餐廳就坐,由於正是用餐時間,裡面滿滿噹噹,好不容易才找到兩個位置坐下,服務員送上菜單,剛一翻開奈德就忍不住笑了出來。

  「我們是不是走錯了。」他一本正經地問,「隔壁才是永恆之樹,這裡應該是銅錘之門才對吧。」

  「什麼?」

  奈德沒說話,將菜單遞給梅涅斯,接過來一看,少女也笑了。

  精靈是一種優雅美麗的生物,熱愛藝術品味高尚,飲食以水果蔬菜為主,雖然也吃肉食,但無一例外非常清淡,只會放少量調料,講究的是食物的「本味」,精靈追求融入自然回歸自然,「調料」這種人工製造出來的干擾味蕾的東西顯然與基本理念不合,在少數保守派極端分子眼裡甚至是邪惡的化身,是魔鬼用來引誘自己墮落的工具,非將其挫骨揚灰方能消心頭之恨。

  當然這只是極少部分偏激人士,絕大部分精靈的心理狀態還是正常健康,追求和平拒絕暴力,但如果被人用一大盆紅燒肉招待……十有八九是會掀桌的。

  而這本菜單居然充斥著類似「紅燒雙足飛龍」、「黑胡椒煎牛筋」,「炸兔腦」之類連名字都大俗大惡從字裡行間冒著油膩味的菜名,不要說精靈了,就連奈德都有掀桌的衝動。

  若是托爾金大師在此,到是極可能食指大動,這是因為他是一位崇拜力量與陽剛的矮人,大口吃肉大碗喝酒是矮人的生活態度,剛才奈德所說「銅錘之門」,指的便是矮人的聖處。不過想來托爾金大師吃完後也是要翻臉的——精靈與矮人是死對頭,這家店明明就是將服務人群定位為矮人,卻取個精靈的名字,這不是找打是什麼?

  「不要緊了,說不定會有驚喜呢。」梅涅斯笑著說。

  驚喜談不上,但也不會太讓人失望,上菜速度尚可,味道也尚可,至少比起這個不倫不類的名字來要讓人滿意許多。叫過服務員來一問,原來這家餐廳原來的確是打著健康飲食的牌子賣精靈菜,但開業之初火過一陣後便門庭冷落,精靈族飲食習慣的確是很健康,但委實過於清淡,一年多前原來的老闆支撐不下去,只能是將餐廳轉讓,新老闆倒也省事,裝修招牌全部不變只是將大魚大肉擺了上來,舊瓶裝新酒,卻跑火得不行。

  「所以說有些人命中注定就是要發財的呢。」奈德感嘆。

  「奈德你也相信命運麼?」

  「信,為什麼不信。」奈德苦笑了一下,有感而發。一年前他還是一個堅定的無神論者,三觀超正,但現在……

  「那奈德你相信人可以改變命運麼?」

  朋友,你不是師從一位布衣神相麼,我說相信豈不是砸你的場子?

  奈德喝了口水,正準備說不,突然從玻璃窗倒影上看到了個熟悉的影子,他楞了一下,立即低下頭裝模作樣地觀察鞋帶。但已經晚了,對方「咦」了一聲,在桌邊站定。

  伊維斯。

  伊維斯居高臨下地看著奈德,這個角度讓她自覺掌握了道德制高點。其實她早就看見了奈德,故意從他身邊經過,從她的位置到餐廳大門有好幾條路,她特意選擇了最遠的那一條,為的只是看看這個討厭的傢伙是在和誰吃飯,如果對方自己認識的話,一定要好好規勸她不要往火坑裡跳。

  但她沒有計劃要停下來和奈德打招呼,她原本的計劃是志高氣昂地從他身邊大步走過,只用餘光瞥他一眼,只一眼。但奈德做賊心虛地低下頭去不敢看她,讓她有一種揚眉吐氣人贓並獲的快感。

  伊維斯微微揚起下顎,俯視著奈德,奈德毫不示弱地回視著。

  一秒,兩秒……

  梅涅斯輕輕咳嗽了一聲,打破了這有如刀劍齊飛的沉默。「這位小姐是……」她起身站了起來。

  「伊維斯。」伊維斯轉過身,換上了輕快明媚的笑容。

  「梅涅斯。」她問,「你是奈德的同學嗎?」

  「雖然很不願意承認,但是的。」伊維斯斜覷著奈德,「我的運氣真是糟糕呢。」

  「我也不覺得這是一種榮幸誒。」奈德毫不客氣地回擊。

  「那麼,伊維斯小姐,要坐下來一起吃麼?」

  「哈。」伊維斯發出了一聲誇張的冷笑,「和他?我寧願去和頭牛頭魔一起吃。」

  「那我真為牛頭魔先生的胃口擔心呢。」奈德冷靜地指出。

  「你說什麼?!」伊維斯重重一拍桌子,整個餐廳都為之一靜,所有人都停下了動作轉頭向這張桌子看過來,可憐的梅涅斯只能用甜美無辜的笑表達「沒事」,「只是個意外」,「不我不是第三者」等等意思。

  伊維斯俯下身兇狠地瞪著奈德,看樣子哪怕奈德立刻變成一頭牛頭魔,她也做好了沖上去廝殺三百回合的準備。

  「血絲不少啊,昨天晚上沒睡好麼?」奈德湊前去仔細看了看。

  伊維斯深吸了一口氣,緩緩直起身。「我不會上你的當。」她宣佈,「我會光明正大地戰勝你的,總有一天。」

  「很期待。」

  一位男士從洗手間快步走了過來,身材高大勻稱,皮膚黝黑且粗糙,顯然是經常風吹日曬,面部輪廓如刀劈斧削般分明,兩道濃濃的黑眉斜斜飛起,似兩把出鞘的寶劍。

  「怎麼了?」他口氣溫和,不忘向梅涅斯微微欠身致意。

  「沒事。」伊維斯恢復了平靜,「走吧。」

  男士並沒有離開,而是在敏銳的第六感的指引下向奈德伸出了手,他的手掌粗糙堅定,力量恰到好處。「穆勒·胡爾特斯。」他輕輕一握便鬆開,「很高興認識你,坦格尼安先生。」
作者: jafacc    時間: 2011-8-3 10:39 PM

章三十九 人不以類聚

  前世在地球,奈德曾聽說過一種說法,即你的生活圈子決定了你的生活質量,你的朋友大多是什麼樣的人你就是什麼樣的人。簡單點說,就是人以類聚,物以群分。

  當時奈德覺得這句話很有道理,但現在……壓根就是胡扯嘛!

  他是一名一窮二白的小法師,幾個月的積蓄才夠請朋友吃頓飯,但看看身邊出沒的都是些什麼人!大將軍的女兒,領主的兒子,執政官的侄子……背景一個比一個強大,這位穆勒·胡爾特斯顯然也不是什麼普通人的後代,現在他對大人物的名字無比敏感——胡爾特斯,這不就是百人議會的議長,帝國第一公民的姓氏麼!

  奈德可不認為這只是一個單純的巧合,尤其是在發生了這麼多事情以後,他已經有了把巧合當飯吃的覺悟!

  奈德沒有猜錯。

  穆勒·胡爾特斯,胡爾特斯家族新一代中的佼佼者,他的父親是第一公民、托普·胡爾特斯的第二子。穆勒有兩個哥哥與一位堂哥,分別在帝國檢察院、樞機室以及迪克推多市政廳擔任要職,胡爾特斯這個名字因為他們而更加閃亮,贏得了「胡爾特斯家的幼鷹」之美譽,而穆勒·胡爾特斯,則是幼鷹群中最年輕,卻飛得最高最遠的那一個。

  三年前穆勒加入帝國三大騎士團中戰鬥力最為強悍,象深海章魚一樣牢牢將榮耀、讚頌與第一寶座纏在身下,被譽為「女神在塵間之劍」的「聖彼得騎士團」。短短三年時間內先後被授予「血玫瑰勛章」、「荊棘劍勛章」與「自由鴿勛章」,從一名普通騎士成長為第二分團副團長。

  與另外兩大騎士團不同,「聖彼得騎士團」並不受軍部管轄,而是自由女神教會與帝國信仰與自由裁決廳共同指揮,除了保證各處神殿的安全之外,最重要任務便是掃蕩黑暗諸神——也被稱為邪神——的信仰者,同時也負責處理與其他善神勢力之間的一些特殊事務,比如說在西南邊境廣闊的翠綠山脈與馬蹄草原,與精靈王廷禁衛軍一起打擊依靠走私精靈以及帝國境內幾乎已經滅絕,但在翠綠山脈以西遼闊精靈古國邊陲仍有生存的獨角犀牛為生的,雙手沾滿鮮血的骯髒僱傭兵。

  經過數千年來的交往,精靈對狡詐虛偽,利慾熏心的人類的信任已經降至最低點,但精靈諸神與自由女神還是保持著良好關係,以教會直屬騎士團身份出面,有利於雙方最大限度無保留合作。第二分團在兩年前接替第三分團進入翠綠山脈,短短兩年時間內換血率便達到了百分之二十,可見這些偷獵者與人販子有多麼的瘋狂。

  一個身體完好無損的女精靈在黑市上能買到三千金幣,而一個身體完好無損且經過完美調教的精靈女僕價格更是高達八千金幣!若還是處女,則要足足翻上一倍。

  金幣就是鋌而走險的最好理由。

  身為副團長,穆勒此時似乎並不應該出現在這裡,他的歸屬應該是遮天蔽日的茂密叢林或潛伏著無數足有半拳寬恐怖血蛭的沼澤,他的手不應該握著精巧的刀叉,而應該握在紋路已經與他的掌紋深深契合,連為一體的劍柄上!

  這是個意外。

  兩週前一支巡邏隊在執行例行巡邏任務時受襲,傷亡慘重,幸運逃生傷員的證言以及隨軍法師所複製死者的記憶都指出襲擊者是一群人數在百人左右的半精靈。隨後王廷禁衛軍也發來通報,稱最大的一個半精靈部落發生異動,一股數目不詳的半精靈已經越過馬蹄草原,試圖翻越翠綠山脈進入羅慕路斯。

  半精靈是一個造物悲劇,最初是由純種精靈與人類雜交而生,後自行繁衍擴大,既不被精靈認可也得不到人類的肯定,在兩邊社會都曾被視為賤民與異類,然而他們偏偏又同時繼承了人類的陰險狡詐——在精靈看來,以及精靈的虛偽做作——在人類看來。精靈王廷雖然最終還是接納了他們,但卻不允許他們進入森林,只允許他們在馬蹄草原上以遊牧為生,事實上走私與偷獵團夥十有八九都與半精靈有關係,至少是得到了默許,否則在一望無垠的馬蹄草原上,他們很難躲過半精靈手中即便是聖彼得騎士團與王廷禁衛軍也要非常頭痛的「游霆箭雨」。

  但離開馬蹄草原,半精靈神乎其神的騎技與箭術便很難發揮,而且他們體貌特徵明顯,面部輪廓不似純正精靈那麼深邃分明,更接近於人類,但長耳卻保留了精靈的特徵,一旦離開馬蹄草原,無論走到哪裡都格格不入——他們進入羅慕路斯幹什麼?

  王廷禁衛軍那邊並沒有詳細說明,只是簡單表示從內線得到的消息看來,這股半精靈的目的地很可能是迪克推多。

  分團長不敢怠慢,將軍情立即以書面形式上報的同時派穆勒星夜兼程趕回迪克推多,當面向騎士團團長馬爾庫斯大騎士、執掌軍務的安東尼執政官以及教宗克拉蘇三世匯報。

  匯報上去不代表立即就會有回音,由於同時牽扯到精靈王廷以及迪克推多的安全,而外交事務與帝都防衛力量又掌握在另一位執政官格利高裡公爵手裡,必須兩位執政官進行初步協商後,然後相關部門負責人坐在一起再討論出具體應對方案,否則即便是安東尼執政官下了命令,得不到格利高裡公爵的認同也是枉然。

  事實上分團長選派穆勒返回迪克推多面報,而不是另外兩位分團長,也有出於這方面的考慮,藉機給他放個假,讓他可以回家看看。帝國官僚機構複雜,權力劃分極細,分團長也是從底層一步步走上來的,早已習慣了迪克推多各棟官邸之間的推諉紛爭,深知沒有三五天時間不可能等到結果。

  穆勒與伊維斯自幼相識,兩年未見今天正好也約在永恆之樹,未曾想居然撞上了奈德與梅涅斯。伊維斯剛憤憤不平地跟他抱怨了奈德的厚顏無恥,雖從一位久經沙場戰士角度而言穆勒不以為然,深知刀劍下沒有誠實與欺騙之分,沒有無恥與高尚的差別,有的只是生與死,但作為私交好友,卻還是有些為伊維斯打抱不平。

  沒想到這廂剛說完,便是冤家路窄。

  「回城數日,便已聽聞閣下不少英雄事蹟。」穆勒微微一笑,「可惜今天匆忙,若有時間定要好好討教一番。」

  說完也不等奈德回話,便略一點頭意為告辭,隨伊維斯而去。

  經此變故,奈德大為掃興,也沒什麼興趣繼續吃下去了,梅涅斯聰慧乖巧善解人意,立即便說天色已是不早,自己也該回去。兩人跟著也離開了餐廳,奈德準備激活托爾金留下的傳送寶石返回實驗室,再通過空間門將梅涅斯送至郊外,但少女卻婉言拒絕。「今天光線還很好,不如慢慢走回去,飯後散步消化一下也很好啊。」

  「謝謝你陪我今天下午,以後有空的話記得來找我哦。」梅涅斯轉身離去,走出不遠又轉過身來沖奈德揮了揮手,精緻的笑容被淡淡的夕陽染上一層紅暈,格外明媚動人。

  白衣少女的身影消失在視野中,奈德在夕陽下發了會楞,雙手抄在口袋裡慢慢往回溜躂,行至不遠,便看見一身黑衣的穆勒斜靠在大理石柱上,手裡端著一杯果汁注視著自己。

  「有時間聊聊麼。」他問,「坦格尼安先生?」

  「好啊。既然你已經在等我了。」奈德頓了頓,「而且已經等到了。」

  「是啊,命運真是神奇。」穆勒感嘆,「我只是打算碰碰運氣而已,如果喝完這杯你還沒有出現的話,就只能回家睡覺去了。」

  「不如你裝作沒有看見我,然後我們各自回家睡覺去?」

  穆勒笑了起來,「你真是幽默呢。」

  「我是認真的啊。」奈德低聲嘟噥。

  兩人都不再說話了,慢慢往前走,兩人之間只有果汁通過吸管的「咕嚕」聲發出,穆勒看似隨意地一揮手,果汁杯劃出一道漂亮弧線墜進了街邊垃圾桶裡。

  「可以請教一下你對戰鬥與勝利的看法麼?」穆勒問。

  「我的看法並不重要,重要的是現在時間不早了,所以。」奈德態度誠懇地說,「就不要繞圈子了,想說什麼就直接說吧。」

  穆勒一怔,似是沒想到奈德會如此直接。「也好。」他說,「那我就不繞圈子了——我和伊維斯是好朋友,這一點你應該能看出來吧。」

  「知道,而且是不一般的好朋友。」

  穆勒沒有理會奈德的微微諷刺,繼續說下去,「她這段時間和你發生了一些不愉快的衝突,算不上什麼深仇大恨,但的確也鬧得很不愉快,對吧。」

  「嗯。」奈德點頭。

  「據我所知,這些與不愉快的衝突都是基於一些客觀因素產生的——我的意思是說,你原本沒有和她過不去的意思,只是因為一些外界原因而導致了衝突的產生。我說對了麼?」

  「沒錯。」奈德說。

  「那就好。」穆勒點點頭,「既然如此,這件事就由我來調解好了。」

  奈德吃了一驚,眼前這個傢伙看起來儀表堂堂,不像是腦袋被門夾過的樣子,怎麼說起話做起事來和多瑙森一樣不靠譜,還是說這個世界的官二代都是如此的不可理喻?

  「是伊維斯讓你這麼做的?」

  「不是,她不知道。」

  「那我們以前見過?」

  「這應該是第一次見吧。」

  「那就對了。」奈德一攤手,「她沒有要求你這麼做,我也沒有要求你這麼做,何來調解一說呢?」

  「難道你們都沒有要求就不能這麼做麼?」穆勒反問。

  可以,當然可以,誰也沒有阻止你管閒事的權利。

  「而且我有把握讓她接受你的道歉。」

  奈德看著他,笑了。「看起來我們的談話進行不下去了,胡爾特斯先生。」

  「不,你錯了,坦格尼安先生。」穆勒也笑了,「我們的談話還會繼續下去,我想告訴你的是——伊維斯不是一個會輕易善罷甘休的姑娘,而且,他的父親是安東尼侯爵。」
作者: jafacc    時間: 2011-8-3 10:43 PM

章四十 男人的對話

  前世在地球,奈德曾聽說過一種說法,即你的生活圈子決定了你的生活質量……

  現在只有一個字能夠表達奈德的心情,那就是——幹!

  雖然早就能夠肯定伊維斯肯定來頭不小,而且也有了一定的心理準備,但當真相揭曉時,奈德還是忍不住義憤填膺。如果這是一個電腦遊戲,那麼他的存在就是一個BUG,如果這是一部電影,那麼他毫無疑問就是被寄託著整個世界希望的少年們轟殺之炮灰,如果這是一部小說,奈德想說的是自己還沒有做好與BOSS們為伍的準備。

  奈德並不覺得自己太過悲觀,而是從目前的情況來看,如果最糟糕的事情可能在他身上發生,那就一定會發生。

  「我可以向你保證,以伊維斯的性格,在她沒有釋然之前,她還會不停地找你的麻煩。」穆勒突然嘆了口氣,「你們現在只是有些小小的不愉快,但很快就會變成不小的不愉快,然後變成很大的不愉快,到了最後。」他又嘆了口氣,一臉很不高興的樣子,「你就沒有機會不愉快了。」

  「因為他的父親?」奈德從精神衝擊中回過了神來。

  「安東尼侯爵雖然公正嚴明,但他就這麼一個女兒,你還能要求什麼呢?」

  「那怎樣才能讓她釋然?」

  「其實她是一個很好哄的姑娘,只是有些爭強好勝,只要你真心實意——不,只要你是不帶譏諷,不太過虛偽地向她道歉,她一般都會原諒你的,哪怕嘴上不說。」

  「只是一般嗎?」

  「你果然是個嚴謹的法師。」穆勒笑了,「可是你應該知道凡事總會有例外,我也不能保證什麼,我只是為你指出你現在可以選擇的,最有利於你的一條道路而已。」

  「那我到應該謝謝你了。」奈德也笑,分不清是諷刺還是真心。

  「不用謝。」穆勒到也不客氣,「我也不是為了你。話說回來,作為一個男性,你的確應該道歉吧。不是因為你贏得了比賽,而是因為你贏得比賽的方式,儘管是無心,但終究是冒犯了女孩子,而且是在大庭廣眾之下。」

  「這個……」奈德啞口無言,不論動機如何,是否出於故意或無奈,在近千人的注視下抱著一位妙齡少女在地上滾來滾去,的確是有些過分了。而在此之前,奈德還將她氣哭過,再之前,還大飽眼福佔足了便宜……

  唉,算了,如果道歉有用的話,那還需要警……不,是如果有用的話,那就道歉吧。

  「同意我的提議?」穆勒第六感異常敏銳。

  奈德吐了口氣,「好吧,我會找個機會向她道歉的。」

  「那就好。」穆勒停下了腳步,此刻他們正橫穿一個無人廣場,奈德以為他是要與自己告別,卻不料聽見他向自己下了戰書。

  「既然我們已經達成了共識,那麼,接下來就用男人的方式進行對話吧。」

  「什,什麼?」

  「剛才我們解決的是你和伊維斯之間的問題,現在要解決的則是我們之間的問題。」穆勒冷冷地看著他,「作為她的不一般的好朋友,我可是對你很不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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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台上人流湧動,熱鬧的就像菜市場。

  出門的時候還是陽光明媚,此刻天色卻已陰沉了下來,那些頗具生意頭腦的學生顯然早有準備,開始躥上躥下兜售雨傘以及防雨斗篷——雖然看起來不像是要立即下雨的樣子,但待會出場的多利狄休西曆史記錄不是太好,有多次硬是將好端端一個陰天搞得暴雨如注的案底。

  多瑙森也買了兩件斗篷,有備無患,反正這點錢對他來說不算什麼,待會被淋個透心涼可就不好玩了,他遞給身邊的人一件,對方伸手接過去的時候突然像是被誰在腦後敲了一悶棍似的渾身一顫,齜牙咧嘴地吐著氣。

  「怎麼了?」

  「沒什麼。」奈德強忍著渾身痠痛,「早上起床時不小心扭著了腰。」

  「哦,年輕人要注意節制啊。」多瑙森語重心長,「雖說和諧的性生活對心情有好處,但過量了也是容易傷身體的。」

  「閉嘴!」

  多瑙森聳聳肩,突然猛地站了起來,用力揮手衝著台下大喊,「這裡!這裡!」

  奈德被嚇了一跳,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克里希正疑惑地望向這片看台,發現他們先是一愣,隨即迅速將臉轉了過去,死活也不肯再轉過來。

  「你們鬧矛盾了嗎?」多瑙色看起來有些困惑,「他看起來有些精神不振。」

  「沒有,但我想我知道他為什麼不高興。」

  「為什麼?因為打進了半決賽心理壓力太大嗎?」

  「既然你這樣認為……就算是吧。」

  「其實也沒什麼啦,區區一個學院內部比賽的半決賽而已,看起來他的心理素質還有待提高啊,作為哥哥,我有必要好好關心關心他才行。」

  「我到是覺得你離他遠一點就是對他最好的關心呢。」

  多瑙森的聽覺神經自動過濾了這句吐槽。「不過輸了也好。」他說,「如果你們都進決賽的話,我會很難辦的。」

  「哦,你放心,這件事不會發生的。」

  「為什麼?」

  「不為什麼。」奈德按著肩胛骨,慢慢揮動手臂,努力讓腦部神經習慣從每一塊骨頭與肌肉傳來的撕痛感。今天下午他的對手是一位級別只有七級的幸運兒,從第一輪打到八強,這位得到了幸運女神眷顧的傢伙從未遭遇強敵,無論魔力控制能力還是施法精度都只能算是普普通通,與奈德、克里希與多利狄休西相比完全不在一個等級上,但就像一句老話說的那樣,運氣好才是真正無敵的,而且看起來今天他還將繼續好下去。

  昨天晚上和那個叫穆勒的傢伙激戰一場,真是讓奈德苦不堪言。

  「我會把等級控制在9級以內,免得你說我以大欺小。」穆勒的自信源自實力,自信即便有意克制仍能奈德打得落花流水,他是一位聖騎士,除了武術技出色外還能使用一些神術,又在聖彼得騎士團服役三年,對手儘是兇殘狡猾殺人如麻的僱傭兵,戰鬥經驗豐富——對付這個施法水平不高,反應不快,力氣不大,只有些小聰明的半吊子魔法師足矣。

  穆勒這麼想。

  但很快他就發現不是這麼回事,奈德反應靈敏就像只狡猾的兔子,施法快速準確,戰鬥風格謹慎持穩,對各種戰術陷阱嗅覺敏銳,自己之前的判斷裡,就只有「力氣不夠大」這一條是正確的。

  伊維斯不是說他是個半吊子魔法師麼?穆勒疑竇眾起,但隨後便在心裡啞然失笑——是了,伊維斯愛面子,肯定會把他有意說得不堪方能突出自己輸得冤枉,怎麼會把這一點都忘了,看起來的確是在騎士團這種陽氣太重的地方呆得太久,連女孩子的心思都不會揣摩了。

  雖明知被伊維斯坑了一把,穆勒卻無意出爾反爾解除對自己的限定,反而是激起了鬥勝之心。

  即便如此,你也休想贏過我!

  穆勒決心已定,手下不再保留,出手兇狠招招致命,完全就將奈德當作不是你死就是我活之敵,兩人激戰了近半個小時,最終還是穆勒技高一籌,鼻青臉腫地大笑而去,奈德則用最後一絲力氣將自己傳送回了實驗室,然後直接陷入昏睡,今天早上醒來後只覺得渾身每一塊骨頭都像是斷掉碎開然後又用膠水粘了回去。原本做一遍卡納萊斯體操術只需要半小時時間,今天早上足足花了一個半小時,淚眼婆娑地做完,總算是感覺更好了點,但只要動作幅度稍微大些,就是鑽心的痛。

  過去兩天已經找了馬丁大主教兩次了,今天再去的話,大主教大概會以為我有心皈依吧……

  算了,看運氣吧,奈德想,但他又很懷疑自己究竟認不認識這個東西。

  嘆氣的工夫,比賽已經開始。克里希照舊首先使用「惡靈泥潭」這個魔法,召喚出了大量骷髏士兵一擁而上試圖用人海戰術淹沒對手,但多利狄休西顯然要比他之前擊敗過的對手經驗豐富,直接用拉出一道火牆隔在自己身前,通過惡靈泥潭召喚出的骷髏士兵都是等級極低的炮灰,沒有自主意識,完全是靠本能在攻擊,前僕後繼地試圖翻越火牆,結果統統被燒成了灰。

  克里希只能改變戰術,召喚出兩隻不懼火焰魔法的火元素巨人,多利狄休西則改用水龍柱應對,雙方你來我往打得好不熱鬧。戰至幾個回合後,克里希召喚出兩隻十六足煉獄蜘蛛,多利狄休西則終於使出了自己的看家本領落雷術,一時間烏云滾動彷彿有一口大黑鍋倒扣在擂台上方,隨著電光落下,黃豆大的雨點重重地砸了下來,看台上居然是一片歡呼,所有人臉上都露出了「不虛此行」的表情。

  不對,克里希有些不對。奈德在心裡說。

  表面上看起來克里希佔據上風一直在進攻,但他每次進攻都會被對方從容化解,而且戰術了無新意,完全是按照常規套路正常邏輯來走——你用火,我就召喚不怕火的,你用水我就召喚冰系生物,颳風我就用身體重力量大的……

  如此中規中矩,雖說不會犯錯,但考慮到多利狄休西的實力和他在同一水平線上,想要給對方造成太大麻煩也不可能,完全就是吃力不討好,除了讓觀眾看得過癮之外沒有任何好處。

  正想著,擂台上多利狄休西賣了一個破綻,誘得克里希召喚出來的巨人魔貪功突進,然後先是一個化土為泥緊接著又是一個腳底抹油,巨人魔正費勁全身力氣將腳從泥潭裡拔出來,突然腳底一滑重重摔了下去,巨型狼牙棒脫手而出,恰好是砸向了克里希,後者雖倉促躲了過去,但多利狄休西顯然不會放過如此好機會,一連串攻擊將他逼落擂台。

  巨人魔雖重新站了起來,但勝負已分。

  「多利狄休西獲勝。」裁判宣佈,看台上發出了為克里希惋惜的聲音,兩人實力相當,如果不是出現意外,勝負真的很難說。不過克里希看上去到也並不懊惱,拍拍手將巨人魔送回了它應該呆在的地方,重又上台躬身向觀眾致敬,禮貌地與多利狄休西握手祝賀他進入決賽,風度翩翩讓人心折。

  雖心生疑惑,但事已至此,奈德也不好多說什麼,到是一直在買自己親弟弟輸的多瑙森看上去有些黯然,一副贏得很不開心的樣子。

  「勝敗乃兵家常事。」奈德安慰他,「好歹沒有輸錢又輸人對不對?」

  「唔,我知道,可是……」

  「可是什麼?」

  「可是如果他到決賽再輸我會贏得更多。」多瑙森從懷裡抽出一張紙,「你看,他每贏一場,下一場我就押雙倍錢他輸,要是他等到決賽再輸,我就能翻倍……喂,你去哪裡?」

  「我不認識你!」
作者: jafacc    時間: 2011-8-3 10:49 PM

章四十一 心裡的魔鬼

  贏得戰鬥的勝利有很多種方法,奈德現在使用的便是其中最輕鬆,最愜意的一種,準確地說不能說是他使用了這種方法,而是這種方法在他眼前非常突然地發生了。

  「他還好吧……」

  「搶救及時,問題不大。」

  「那我就安心了。」

  奈德高舉起右手,在裁判宣佈獲勝聲以及來自看台震耳欲聾的噓聲中向觀眾致意。儘管也有些驚愕,但他很快便接受了事實——他的對手毫無徵兆地被幸運女神拋棄了,以一種非常窩囊的方式輸掉了比賽。

  是的,這個可憐的傢伙由於過度緊張,出現了最基本的施法錯誤,導致魔力反噬,奈德根本沒來得及發動進攻,他就已經倒在了擂台上,也幸虧是倒在了擂台上,導師們及時出手幫助他將瀕臨崩潰的體內魔網穩定住,拯救了他的職業生涯。

  運氣好才是真正無敵的啊,奈德再一次感嘆。

  「你的運氣一直也很好啊。」餐桌對面的人一邊切著牛排一邊說。

  「哦,是嗎?我怎麼不覺得呢?」

  「那麼。」對方放下了刀叉,認真地看著奈德,「你覺得如果我們全力以赴地打一場的話,誰的勝算比較大呢?」

  「那肯定是你啊。」

  「所以,你不覺得你運氣很好嗎,奈德先生。」

  「你果然還是有些介意呢。」奈德笑了,「克里斯汀小姐。」

  「相比起我來,恐怕伊維斯會更介意吧。」克里斯汀聳聳肩,「被你用這樣的方式擊敗,與其說是運氣,不如說是……無恥吧。」

  「喂喂!」奈德抗議,「我也是沒有辦法,你都看見了她下手何其毒辣,不這麼幹的話,我恐怕現在還在醫院裡呢。」

  「你的意思是可以為了結果則不擇手段嘍?」

  「我可沒有這麼說,熟歸熟,亂說話一樣告你誹謗。」奈德摸摸鼻子,「話說回來……如果你碰到這種事情的話,你會怎麼辦?」

  克里斯汀沉思了一下。「大概會想要把你先砍成一截一截,然後拼起來,然後再砍成一截一截吧。」她點點頭,「也不是特別嚴重,只要重複個四五次就好了。」

  「哈哈。」奈德滿頭冷汗,「真是個不錯的笑話呢,克里斯汀。」

  「是嗎。」克里斯汀斜瞥了他一眼,「我可是認真地想過這個問題呢。」

  「唔唔。」奈德連忙低頭認真對付碗裡的牛肉麵,這是個不能繼續下去的話題,他終於發現自己犯了一個很大的錯誤——他用非常不敬的方式擊敗了伊維斯,所以伊維斯很生氣,但相比他曾對克里斯汀所做過的,這簡直就可以稱得上是彬彬有禮關懷備至了。

  如果伊維斯想將奈德碎屍萬段的話,那麼克里斯汀大概有將他碎屍萬段一百遍的理由吧。

  ——我可是非常認真地想過這個問題呢。

  這大概就是克里斯汀的真實想法吧,果然人人心裡都住著一個魔鬼,區別只在於有人能控制住它,有人則被魔鬼所控制。

  「對了,你找我有什麼事?」奈德趕緊轉移話題,比賽結束後他本打算立即去食堂打些冷食然後回宿舍上床躺著去,卻很意外地被克里斯汀約了出來。

  「也沒有什麼大事。」克里斯汀說,「公爵先生讓我問問你,暑假有沒有興趣做一份臨時工。」

  「臨時工?」

  「是這樣,由於局勢需要臨時成立了一個部門,編制雖然還沒正式批下來,但可以斷定肯定不夠,所以需要找一些臨時工,待遇豐厚,也很適合你,我個人覺得你可以去試試。」

  「哦?」待遇豐厚這幾個字讓奈德精神一振,「什麼部門?幹什麼的。」

  「帝國非正常生物管理小組,直屬於執政官辦公廳,專門處理一些非正常生物的。」克里斯汀輕描淡寫地說。

  「什麼非正常生物?」奈德謹慎地刨根問底,他沒辦法不刨根問底,「非正常生物」這個概念也太廣闊了,一隻長了四瓣葉子的三瓣花是非正常生物,一頭會噴火脾氣暴躁的巨龍同樣是非正常生物,利用美好的假期生活參加一個植物研究小組賺賺外快奈德沒意見,萬一是屠龍這樣的高技術含量活……對不起,我只是出來打醬油的。

  「現在暫時還不能確定,不過據我所知,好像第一個任務是與精靈有關吧。」

  「精靈?」奈德一愣,「精靈不能算是非正常生物吧,我記得教科書上說過現存精靈數量不會比人類少太多。」

  「一些特殊的精靈。」

  「需要去精靈古國出差麼?有出差補助麼?」

  「不需要,就在迪克推多辦公。」

  聽起來很有誘惑力,擂台賽結束後就是長達兩個月的暑假,實際上奈德一直在為這件事發愁,因為一放暑假,宿舍雖然還能繼續免費使用,食堂卻會關門歇業,大師傅們也和學員一樣享受為期兩個月的愉快假期,雖然不知道在此期間學員補助會不會繼續發放,但即便發放,也肯定不夠他連續在外面吃兩個月。

  無論穿越到哪裡,錢都是一樣重要啊,就像那句台詞說的那樣——其實走江湖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武功高強也得吃飯不是。

  奈德本做好了跟著克里希與多瑙森兩兄弟混過這個暑假的準備,但能夠自食其力無疑是更好的選擇。

  「可以再透露一下待遇究竟有多優厚麼?」

  「總之夠你吃飯了。」克里斯汀準確地把握住了奈德的死穴。

  「聽起來不怎麼優厚啊,我有其他選擇麼?」

  「不,你沒有。」

  「我能再考慮一段時間麼?」

  「可以,但要快。」克里斯汀微笑,「因為肚子很快就會餓的。」

  ————————————————————————————————————

  同一時間,迪克推多皇后區的一棟古樸小樓中。

  小樓外牆上爬滿了藤蔓,這種生命力頑強的藤本植物將根扎進了不夠結實的砂漿中,遠遠望去像是一幅灰底綠漆的油畫。

  它與周圍那些用漂亮花崗岩裝飾外牆的建築物是如此格格不入,就像一位拄著拐扎的老耄出現在年輕人以酒當水的瘋狂派對中。

  但如果從高空望下去,卻會發現這棟小樓竟是整片建築群的中心,毫不客氣地聳立在最重要的位置,那些看似恢弘的建築,都像僕人恭立一旁,環繞著,卻不敢擋住任何一絲陽光。

  這棟小樓無論何時都沐浴在陽光中。

  穆勒坐在二樓走廊的藤凳上,他換掉了自己最喜歡的那身黑衣,改而穿上了明快的淡黃色,這是因為老人不喜歡黑色——黑色是代表著死亡的顏色,不喜歡往往是因為畏懼,但老人並不畏懼死亡,他只是暫時還不能接受死神的召喚。

  身邊那扇門被推開,一位中年女性走了出來。「你可以進去了。」她說,「但不要待太久,長話短說。」

  穆勒站起身來,跟隨她進入了陽光充盈的房間,房間並不大,地上沒有鋪地毯而是墊著一層淡青色的草蓆,四個角落裡都擺放著生機勃勃的花卉,右側牆壁上開著一扇小門,竹簾垂下阻隔了視線,風燭殘年的老人坐在躺椅上,白色羊絨毯蓋住膝蓋,一手托著下顎,一手平伸微微捻動,正在給金魚喂食。

  「父親。」中年女性輕輕說,「小穆勒來了。」

  胡爾特斯大公並未說話,五顏六色的小顆粒從他指間落下,有的剛剛落入水中便被吞食,有的則一直緩緩墜落,直至缸底。

  中年女性悄無聲息地退了出去,胡爾特斯大公終於完成了喂食工作,拿起白布仔細擦拭著雙手,穆勒走上前去,輕輕為他捶肩。

  「你見到他了?」大公扔開白布,闔眼靠在椅背上。

  「是的。」

  「怎麼樣?」

  「有些天賦,識時務,不會做無謂的堅持。」穆勒說,「是個聰明人。」

  「聰明人嗎?可惜現在的聰明人太多了。」大公淡淡地說,「你覺得我們該怎麼做?」

  「所謂變子的說法,雖然傳得很盛,但源頭不過是格倫大師一個人,一句話而已。」穆勒輕輕揉捏著老人的頸部,「我認為我們無需太過在意,靜觀其變即可,刻意去做什麼,反而會打亂自己的計劃,並不明智。」

  「你的看法和你父親一樣。」大公話鋒一轉,「但如果不只是格倫一個人這麼說呢?」

  「還有誰?」穆勒有些吃驚。

  「克拉蘇。」

  「教宗大人?」穆勒是真的驚住了,手上的動作停滯了下來。大公輕輕搖了搖腦袋,示意他繼續。

  「神諭。」他言簡意賅地說,「神諭裡提到了手持齒輪與旌旗的年輕人,齒輪意味著變革,旌旗意味著戰爭。」

  穆勒輕輕地哦了一聲,沒有再說話。

  「半精靈的事情怎麼樣了?」大公沉默了片刻後問。

  「據說兩位執政官大人已經達成了初步一致,接下來有關部門會進行具體協調,我想大概兩天之內就會有結果吧。」穆勒樂觀地預計。

  「難。」大公搖頭,「在這個時候,誰都不願意放棄任何一絲為自己增加勝算的可能,與精靈王廷的交涉也就罷了,反正我們從來都和那些藝術家相互看不順眼,問題是那些衝著迪克推多而來的半精靈,安東尼肯定會試圖借此機會介入迪克推多的防務,格利高裡則絕不會鬆口。」

  老人擺擺手,「我和克拉蘇談過了,你暫時就不用回去了,等這件事結束再說吧。」

  穆勒退了出去,老人微微躬身,將手指點在水面上,不明就裡的金魚擺動著尾巴浮了上來,貪婪地吮吸著指尖。

  皮膚鬆弛,佈滿老人斑的手掌突然爆發出了驚人的力量,鬆弛的肌肉瞬間繃緊,插入水中將最肥最大的那條金魚一把抄起,它的同類四散而逃,鑽進了假山中,驚恐地吐著氣泡。

  「不能太貪吃啊。」老人嘆了口氣,手指鬆開將它拋回水中。
作者: jafacc    時間: 2011-8-3 10:52 PM

章四十二 沒有最變態,只有更變態

  「比賽開始。」裁判照例揚出一道閃電,然後消失在了半空中。

  呃,不知不覺就已經打進決賽了呢。站在擂台上,看著被塞的滿滿噹噹的四面看台,奈德心裡多少有些得意。貴賓席也坐得滿滿的,由於決賽結束後還要進行表彰與總結大會的緣故,許多只曾聞名不曾見面的神秘導師與客座教授也出現在了貴賓席上,這些傢伙要麼是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讀魔法書的百年老宅,要麼是居無定所的冒險愛好者,真不知道卡納萊斯用什麼辦法把他們都揪了出來。

  一晃眼,奈德還看到了托爾金大師的身影,雄糾糾氣昂昂地坐在貴賓席中央,古怪地是這位矮人大師看上去器宇軒昂,與坐在兩邊的人類法師幾乎是個頭平齊,如此神奇的內增高術,有時間一定要好好學學。

  經過兩天的休息,身體已經恢復的差不多,奈德一路打上來先後淘汰了克里斯汀與伊維斯這兩大奪冠熱門,雖都是險勝,但多利狄休西依舊不敢怠慢,一改往日強勢主動的比賽風格,身周光環不斷閃現,為自己加持各種防禦魔法。

  多利狄休西精修的也是塑能魔法,戰鬥真正打響後又是電光霹靂水火交融,相比伊維斯,多利狄休西戰鬥經驗更加豐富,而相比克里斯汀魔法等級又高出一籌,是典型的全面發展型選手,雖然沒有什麼特別突出的地方,但樣樣均衡,穩重霸氣,隱有牛皮糖一樣讓人無可奈何的王者之風。

  幾分鐘試探之後,多利狄休西率先發難,遙遙一指奈德腳下,用堅硬岩石砌成的檯面彷彿被看不見的手掌拉起,以奈德立足點為圓心驟然升起大大小小七八根石柱來,幸虧奈德早有提防準備好了浮空術,才沒有被撞得頭破血流。

  多利狄休西兼修變幻魔法,在之前的比賽中曾使用過化石為泥,腳底抹油等變幻法術,但奈德還是吃了一驚,石柱術他也會,勉強也能同時升起三根石柱形成石林但七八根那麼多,要求的變幻魔法等級不低啊——莫非多利狄休西與自己一樣同時精習兩大派系,齊頭並進?

  奈德思忖著,但這個猜測甫一升起便被否定,如果多利狄休西真是同時精修兩大派系的話,就必須去上變幻派系的相關課程,這是沒辦法隱瞞的,而且變化派系和塑能派系一樣是熱門選擇,人多嘴雜,真是如此的話肯定早就傳得沸沸揚揚了。

  除非……是有人偷偷教他?

  不及多想,多利狄休西的第二波攻擊已接踵而至。

  浮空術並不是飛行術,效果只是直上直下,一旦飛起來等於是被固定在了一個軌道上,所以儘管有居高臨下的效果,但卻極少有人會在戰鬥中主動使用。多利狄休西右手在空中劃出一個符號,左手指尖磷光閃現撒了上去,隨即中指一點符號中央,閃閃磷光化作一條細長銀龍,以雷霆萬鈞之勢衝了出去。

  這是什麼魔法?奈德與觀眾都看傻了眼,將元素能量塑造成龍型並不少見,火龍術就是典型代表,但外型象龍還是像個木頭其實沒有本質區別,只是美觀好看而已。當今法師界就有個提倡返璞歸真的學派,認為魔法的本質只在於實用,主張剔除任何華而不實的成分,「使用最純粹的魔法」,立意聽起來有些道理,但近幾十年卻來有走火入魔的傾向,從追求「使用最純粹的魔法」演變成了「魔法是唯一的純粹」,試圖解散政府,撤銷行政機構,將普通人視為草芥,將國家變成為魔法師提供資源支持,幫助魔法師追尋研討宇宙終極秘密的工具,被稱為「魔法原教旨主義」。

  但多利狄休西激活的這條銀龍卻不是簡單的元素能量集合體……它有自己的意識!

  銀龍身體在空氣中暴漲數倍,繞出一道弧線,從奈德腳下從下而上筆直撞了上來,銀線構成的龍首惟妙惟肖,奈德甚至是感覺它一直死死盯住自己。

  這明明是不可能的,即便是錯覺,即便是它的構造恰好是營造出了「盯住某處」的效果,但它幾乎是繞了個九十度的彎,怎麼可能一直盯著自己?

  當機立斷,放棄硬碰硬半路攔截的想法,隨著一串咒語誦出,奈德的身影忽地消失不見,下一瞬間已出現在擂台地面上。

  果然是這一招,多利狄休西心想,他早有準備,法師杖一指——

  銀龍竟在半空中掉過頭來,張牙舞爪地繼續撲向奈德。

  的確不是一般的魔法,無論這個古怪的東西是不是真有意識,僅是它能夠更改線路變換目標這一條,就足夠讓人討厭。

  奈德右手一揮,一道火牆拔地而起擋在前進道路上,但銀龍勢頭一點不減,竟然就這樣直接穿了過來。

  無視火焰魔法?難道是化了妝的火元素?

  奈德身形再動瞬移至擂台另一側,不等銀龍再次掉頭直接激活了一個噴泉術,地面湧動噴出幾道高高的水柱交錯撞在一起,一時間漫天水珠墜落而下,彷彿瓢潑大雨。

  但奈德卻沒有聽到所期待的空氣炙燒聲,銀龍毫無阻隔地從水霧中探出頭來,來速甚至比之前更快,閃電般筆直撞了過來。

  媽的!這究竟是什麼怪物。

  倉惶躲避間,奈德覷見多利狄休西始終站在原地不動,口中唸唸有詞,手中法師杖不停揮舞。

  奈德忍不住想要拍腦袋——怎麼會把這茬給忘記了。

  無論這條怪龍是製造出來的能量集合體還是多利狄休西召喚而來的怪物,總歸是受他控制,只要能將他打倒,自然就能化解進攻。而從他現在這個狀態來看,顯然是不能同時激發其他法術——如果能的話早就激發了。

  想通此節,奈德立即再度激活伯爾尼之空間縮進,出現在多利狄休西身後,正欲進攻,卻發現自己渾身不能動彈,別說施法,連脖子都轉不了。

  中了石化術?奈德第一時間想到,但立即否定,雖然他沒有這方面的寶貴經驗,但一旦中了石化術軀體連帶腦袋都會被石化這個基本常識還是知道的,而現在他明顯還能思考,舌頭與牙齒也能動,還能說話,但頭部以下卻完全不能動彈。

  在大腦中飛快檢索著——不會吧,難道是無差別定身術?

  靠啊,又是一個變態的雞肋法術,為什麼別人的對手都很正派,而我的對手都是如此變態!

  四分之一決賽伊維斯使用魔力禁錮,差點就毀掉了奈德下半輩子的性福,現在多利狄休西使用的無差別定身術更加變態。如果說魔力禁錮是讓魔法戰變成肉搏戰的話,那麼無差別定身根本就是烏龜戰術,最大用途就是用來拖延時間,等待救援。原理到很簡單,操作起來也並不難,製造一個定身術場籠罩在以施術者為圓心的球型空間內,在一定時間內一旦有魔法等級不高於自己者闖進這個空間,便會被定住。

  但這個見鬼的魔法施法時間很長,除非對方是一直站在你面前等著你唸完咒語,否則只有一種情況下才能奏效,那就是先將自己定住,然後等對方傻乎乎地送上門來。

  奈德偏偏就是這麼個傻乎乎的傢伙。

  比賽開始時雙方都沒有立即發動進攻,而是先為自己加持各種防禦魔法,多利狄休西肯定就是在這個時候很不誠信地夾雜了私貨,他算準了奈德會利用瞬移躲避攻擊,然後利用自己不能同時使用其他法術的機會發動突襲,最後一頭撞進自己編制好的蜘蛛網裡。

  真是膽大妄為啊。不過他為什麼還能操縱銀龍?

  定睛一看,多利狄休西只是儼然只是虛握,並沒有將法師杖真正握牢,從奈德的角度看過去,嘴唇仍在不停嗡動,顯然是通過法術操縱法師杖,然後再通過法師杖操縱銀龍。

  謎團解開,但奈德一點都感受不到解謎的快感,雖然看不到,但他能感受到身後空氣呼嘯著被割開,銀龍就像一輛高速火車一樣撞進了無差別定身術的籠罩範圍。

  ——這並不是一條真正的龍,它沒有實體,所以不受定身術限制。

  這是奈德飛上天前的最後念頭。

  也不知道這頭貌似銀龍的傢伙搞什麼鬼,居然是從下而上撞在了奈德屁股上,徑直將他撞的飛了起來,然後在他屁股上爆炸,直接將他炸上了天,巨大的衝擊力讓奈德陷入了短暫暈厥,甦醒過來時臉頰被風颳得生痛,居然還在半空中,往四週一看,只見白雲朵朵天空澄明,幾隻怪鳥從身邊飛過,好奇地打量著他。

  見,見鬼!

  奈德被嚇得不輕,也不顧劇痛似裂的腰椎,一口氣給自己施加了十幾個浮空術,幸好醒來時才剛剛下墜,速度還不算太快,連續幾個浮空術下來總算是止住了加速,要不然這麼摔下去必然變成一灘肉泥。

  慢悠悠地降至擂台上空,只聽下面驚嘆聲四起,觀眾紛紛讚頌著奈德的狗屎運。

  果然,運氣好才是真正的無敵啊。

  多利狄休西也一直仰頭看著天空,但不知為何,奈德竟然從他眼中看到了一絲譏諷。

  什麼意思?還有什麼厲害的後招在等著我嗎?難道是故意把我打上天不讓我掉下擂台,好讓我多出點丑?

  答案卻並非如此,戰鬥重啟,多利狄休西再也沒能拿出什麼厲害的後招來,非但如此,剛才使用那個古怪的法術似乎消耗了他很大部分的魔力且讓他疲憊不堪,施法雖然依舊精準但威力大減無以為繼,很快便被奈德抓住一個破綻擊落台下。

  「奈德獲勝!」裁判面無表情地宣佈,貴賓席上卡納萊斯院長帶頭起立鼓掌,感謝兩位選手為大家奉獻了一場精彩的比賽。

  雖然心中疑惑,但畢竟已經贏得了勝利,不管剛才多利狄休西是怎麼想的都不再重要。接下來是無聊的總結與表彰大會時間,又是在莫名其妙的學年中段這個時間點召開,讓人一頭霧水,就算有心想聽都聽不明白台上的人在說什麼。

  正在和克里希閒扯,突然聽到台上有人念自己的名字,讓自己上台領獎。

  「獎品不是摘抄法術麼?」奈德有些困惑,難道說卡納萊斯隨時都將圖書館帶在身邊,要什麼法術直接抽出來就給?

  「哦,那是學院頒發的獎品,每年的冠軍,院長大人還會贈送一件私人小禮物的,畢竟法術沒辦法當眾頒發,而表彰優勝者不發點東西又說不過去對不對。」

  無所謂了,反正獎品這種東西又不用掏錢,多多益善。上到主席台,卡納萊斯院長掛著標準的「以你為榮」式微笑,看起來到像個資深教育家。

  「恭喜。」他將獎盃交給奈德,從懷裡抽出根法師杖塞在奈德另一隻手裡,最後熱情地拍拍他的肩膀,「舉手和大家打個招呼吧。」

  奈德轉過身,剛舉起雙手,便聽見四面看台整齊地倒吸了一口冷氣,鴉雀無聲,所有人都盯著他高舉著的右手。

  順著右手看上去,奈德首先看到的是法師杖頂端折射出的七彩虹光,隨後看到的是虹光淡去後露出的殘翼天使。

  奈德做出了最正確的反應——倒吸了一口冷氣。
作者: jafacc    時間: 2011-8-3 10:56 PM

章四十三 殘翼之杖

  卡納萊斯院長的年齡是一個謎,六十多年前魔法學院從帝國宗教與魔法研究部獨立出來時,院長位置空缺,代而行駛院長職權的是一個從來不以真面目示人的黑袍法師,直到三十五年前,卡納萊斯突然出現在院長辦公室裡,學院法師聯合會也立即承認了他的院長身份,於此同時,神秘黑袍法師銷聲匿跡,再也沒有在世人面前出現過,彷彿世界上從來就不曾有過這個人。

  一直有說法稱卡納萊斯其實就是那位神秘的黑袍法師,之前三十多年之所以要將自己隱藏在時刻豎起風帽的黑法師袍以及小丑面具中,是因為在一次探險中受了重傷,半邊軀體都灰飛煙滅,所以只能時刻都遮住面部並籠罩在黑袍中,直到三十五年前終於完全康復,這才以真面目示人。

  這種說法雖然具有傳奇般的吸引力,但未免有些太過匪夷所思,半邊軀體灰飛煙滅,只怕是傳說中的傳奇法師也要當場嗚呼哀哉,更別說不但活了下來還能自行療傷——法師雖然強大但那是借助了魔法的力量,身體歸根結底還是一個人,少了一半還能活下來並重新長好的,那是蚯蚓。

  不管怎麼說,卡納萊斯三十五年前成為學院院長是事實,也正是從那一年開始,學院每年都舉行選拔賽,而每年卡納萊斯都會送給選拔賽的優勝者一個私人小禮物,究竟送什麼要視院長大人的心情而定,心情一般的時候送些類似於炙陽劍、空間戒指之類精緻但並非罕見的魔法道具,心情不好的時候直接就送你幾件紀念品,如果碰上他心情好,諸如星光法袍、法術逆轉戒指之類的傳奇級寶物都會拿出來送人。

  但無論是能夠大幅提升法師防禦能力的星光法袍,還是能夠直接將對方法術反彈回去——當然有一定級別限制——的法術逆轉戒指,與今天卡納萊斯送給奈德「殘翼之杖」相比,都要自嘆不如甘拜下風。

  星光法袍與法術逆轉戒指雖然強大,也不過是傳奇級的魔法道具,屬於「人力可窮」範疇,而殘翼之杖就已經是接近神器級別,甚至可以說是半神器了。

  所謂神器,顧名思義,火力全開時能讓使用者——哪怕只是一個普通人——獲得近乎神的威能,獲得與神抗衡的力量。

  當然這只是一種籠統的說法,「神」本身就是一個模糊概念,裡面也分了三六九等,而且完全激活神器對使用者的要求也很高,這就像理論上來說普通人也可以用核彈摧毀一個國家,但具體操作起來卻完全不是那麼回事,核彈又不是雞蛋西紅柿,端在手裡想怎麼扔就怎麼扔。

  不過反正神器之威不是凡人所能想像與揣摩,那就對了。而如此威力巨大的武器,顯然不是隨隨便便就能製造,即便是神明製造神器,也要花費不少心血,同時付出細心與耐心,才能收穫一件讓人滿意的優等品。有些神靈天生性格馬虎,或是暴躁缺乏耐心,就會製造出不少殘缺次品——殘翼之杖之所以最多只能算是半神器而不能算是真正的神器,便是因為如此。

  製造殘翼之杖的是雷霆之神雷婭,在紫荊花王朝末期的混亂時代曾擁有過少量信徒,這位最常以白襯衣黑長褲,手持佩劍頭戴船長帽形象示人的女神除了雷霆之外,還有一個讓人多少有些尷尬,難以啟齒的神職,那就是掠奪,所以她也被稱為強盜女神。

  當然,這是敵對勢力信徒的污衊性說法,雷霆之神的信徒肯定不會這麼稱呼自己的女神——呃,不過其實也沒什麼,因為她的信徒要麼是海盜,要麼是山賊或馬賊,基本都是性格坦蕩之輩,不會介意這種虛名。

  雷霆之神性格暴躁,受神職影響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她原本是打算製造一根能夠完美詮釋自己「掠奪」神性的法師杖,在她想像的效果圖中,這柄法師杖使用到極限時,甚至可以強行吸納其他神祇的神力,轉為自己所用,與任我行的吸星大法有異曲同工之妙。

  但即便是神靈,想要製造出這種級別的神器也是費時費力難度頗大,雷霆之神陛下又是出了名的沒有耐心,幾乎是理所當然地就半途而廢。「嗯恩,這樣差不多就可以了吧。」耐心耗盡的神祇修改了自己的計劃,將半成品隨手扔給了祭司。

  「讚美我主。」獨眼祭司必恭必敬,「但這是什麼?」

  「唔,就叫它殘翼之杖吧。」

  所謂殘翼,指的是杖首雕刻出的天使缺少了大部分羽翼,彷彿被人從根部一刀斬斷,非常好辨認,由於卡納萊斯一邊頒獎一邊和自己說話的緣故,奈德接過來時沒有仔細看,還以為是豹子或飛禽——將法師杖前端雕刻成各種動物形狀是一種很時尚的潮流——如果當時就看清楚了,敢不敢接過來恐怕都還是個問題。

  雖然由於雷霆之神陛下的壞脾氣,殘翼之杖只是個沒什麼用的半成品,但那是對神祇而言,對普通法師來說,它依舊是讓人夢寐以求的寶物啊!雖然不能吸收神力,但卻可以吸收魔力,將其他法師辛辛苦苦準備好,激發出的魔法輕而易舉地吸納進法師杖中存儲起來,然後想什麼時候用就什麼時候用。最誘人的一點是它無視等級差異,哪怕使用者只是一名見習法師,而對方是一名傳奇法師,使用的是禁忌法術,同樣可以毫不客氣地奪過來,然後反擊回去。

  如此寶物,奈德當然是求之不得,但在如此大庭廣眾之下給我,還讓我高高舉起來示意……

  卡納萊斯你這是恨我不死啊……

  匹夫無罪,懷璧其罪。殘翼之杖這樣的半神器,古往今來不知有多少人因之葬命,卡納萊斯自己法術高超深不可測,甚至有傳聞稱他已經邁過了傳奇級門檻,是大陸上數一數二的一派宗師,手下又有能人無數,殘翼之杖落在他手裡,也算是能讓人心服口服,就算心不服口不服,也沒有膽子敢對他下手。

  奈德就完全不一樣了,剛剛達到七級成為一名職業法師,就算是將那些雜七雜八的技能都加上去再四捨五入一下,實際戰鬥力撐死也就是八九級邊緣,在學員裡面算是出類拔萃,但若放到整個羅慕路斯帝國,整片日落大陸範圍之內,落在早已功成名就的那些人物眼裡,根本就是螻蟻中的螻蟻,隨便一捻就能捻死,殘翼之杖落在他手裡的消息若是傳出去,簡直就是在他脖子上掛了一塊「秋後處斬」的牌子。

  不僅是奈德,就連托爾金大師都有些鬱悶,搞不懂卡納萊斯究竟是怎麼想的。

  「卡納萊斯這個傢伙雖然野心不小,但平時也都還算理智,精打細算心思慎密,怎麼會突然犯這種低級錯誤?」矮人大師皺著眉,從漂浮在水面上的寬大托盤中端起高腳杯,「真是不可理解……呃,這酒不錯,奈德你真不來一杯麼?」

  「不了,謝謝。」奈德擺擺手,鬱悶地鑽入水下,游了一個來回。

  這間浴池佔地曠闊,基本算得上是個小游泳池,屬於托爾金大師的私人產業,走到哪裡就帶到哪裡,此刻這位空間魔法大師就強行將它與學院實驗室粘合在了一起。

  「不過你也不用太過擔心。」托爾金勸慰道,「迪克推多畢竟是帝都,戒備森嚴,除了王城禁衛軍外還有宗教與魔法研究部,信仰與自由裁決廳以及監察廳坐鎮,真出什麼亂子了還有自由女神教會這個深不可測的大怪物,一般人是不敢來這裡搗亂的,而夠級別來這裡搗亂的大多自持身份,不會幹以大欺小的醜事,萬一傳出去讓人恥笑,什麼面子都丟乾淨了。」

  「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啊。」奈德嘆了口氣,「總有些亡命徒不能用常理衡量,一想到這輩子都要提心吊膽,就覺得眼前一黑,生無所戀。」

  「沒志氣。」托爾金看上去有些生氣,「我輩男兒,豈能如此妄自菲薄,區區一個殘翼之杖就把你嚇成這樣,哪天要是讓你去幹掉巫妖王或是死亡巨龍,豈不是還沒出門就心臟病發了?」

  巫妖王和死亡巨龍……大師難道你還是個遊戲宅?

  「你今天多大了?」

  「十七……呃,還沒滿。」奈德含含糊糊地說。

  「學習魔法不到半年就升上了七級,這個速度雖然算不上是前無古人,但也可以稱得上是少有的天才了。」托爾金思忖片刻,「我和你情況不同,以前也沒教過人類學生,適合我的路子未必適合你。不過不要緊,我有位朋友一樣是同時精修空間與塑能法系,到時我讓他幫忙指點指點,以你的天賦,兩三年內成為榮譽法師應該不是什麼大問題。只要過了這個門檻,再加上伯爾尼的空間控制術,也就不用怕什麼了,打不過還可以跑,至少保命沒有問題。」

  聽起來有一定道理,不過好像這也不是什麼有志氣的表現吧?

  「至於這個東西。」托爾金拿起殘翼之杖仔細端詳了片刻,「其實並不象傳說中的那麼厲害呢——當然的確也很棒就是了。」

  「哦?」奈德納悶,「虛假宣傳?」

  「也不是,其實說的沒錯,它的確是能夠掠奪他人魔法。」托爾金說,「『掠奪』沒有問題,問題出在魔法本身上。」

  「對付塑能魔法,大致沒有什麼問題,但如果是其他魔法,就有些複雜了。」大師舉例,「殘翼之杖可掠奪的必須是已經激發的魔法,但不具備探測功能,也就是說你必須先發現對方的魔法,再激活法杖進行掠奪,這裡面有個時間差,比如說你今天遇到的石林術,你發現的時候石林已經成型,即便趕在完成之前激活法杖,魔法也已經不完整,再比如空間召喚,召喚完成的同時魔法也就完成,你也不可能用它切斷施法者的精神聯繫,奪取被召喚怪物的控制權。」

  這麼說起來的確是有些名不符實,難怪雷霆之神會隨隨便便地就賜給信徒。

  「的確是有些言過其實,魔法臻至化境,本來就是可以與神力所抗衡的東西,若它能夠完全地,毫無延遲,毫無遺漏地掠奪所有魔法,那麼肯定是屬於神器範疇,而且還是至高的那一級。」托爾金說,「不過現在也很不錯了,塑能魔法是最常見的攻擊型魔法,你的對手不能用塑能魔法攻擊你——至少是不能正面攻擊,雖不能說是立於不敗之地,但也佔了很大便宜。」

  「總之這是一件好東西,窺探覬覦之人不會少。」托爾金叮囑,「雖然說沒必要整天提心吊膽,但這兩年最好還是謹慎小心一點,覺得有什麼不對立即來找我,大不了我把你帶到其他位面去,等魔法有成之後再回來。」
作者: jafacc    時間: 2011-8-3 11:00 PM

章四十四 量力而為

  奈德仔細端詳殘翼之杖。

  杖柄是用某種結實的紅木製成,色澤晦暗,觸手冰涼,底部有微微凹陷,握上去恰好是嚴絲合縫——不,不是恰好,應該是這處凹陷會隨著使用人手掌的大小發生變化,無論誰握上去,侏儒還是巨人,都會是恰到好處。

  杖柄大概佔了杖身的三分之二,其餘三分之一由金屬鑄成,呈現高貴的紫金色,如果鑄造完全,應該是一個振翅高飛的金袍天使,但此刻翅膀彷彿被一刀砍去,背上只餘光禿禿的根部,感覺說不出的詭異邪氣。

  更奇特的是看上去法杖是由兩部分結合而成——木製的杖柄與金屬製成的杖首,但卻看不出一絲拼湊或是連接的痕跡,在交接處,晦暗紅木非常自然地便過渡為了紫金杖首,兩種不同顏色,兩種不同材質,彷彿本就是同根一體,脈絡相連。

  就在握緊法杖的一瞬間,奈德眼前的世界陡然一黑,淒厲笑聲與痛苦哀號盤旋而來將他包圍,陰風陣陣暗無天日,只見眼前屍橫遍野,到處都是折斷的旌旗與冒著青煙的輜重,還來不及細看轉眼間古戰場又變成了波濤翻滾的怒海,滔天巨浪迎面打來,到處都在咯咯作響的戰船似是隨時都要散架。

  奈德心神失守,但很快便清醒過來,同時也知道了它的使用方法。

  「還真是個不詳的東西呢。」奈德嘟噥著將它收了起來,摸了摸肚子,感覺有些餓了。「真是的,跑得比我還快,太沒有奉獻精神了。」奈德不滿地抱怨,被他抱怨的是食堂大師傅。昨天擂台賽結束,今天是暑假的第一天,奈德像往常一樣早上起後先來鍛鍊身體,然後直接跑步去餐廳吃早飯,結果發現大門緊閉,師傅們儼然已經享受美好假期去了。

  偏偏今天上午時間緊張,有不少事情要做,沒空去外面覓食,只能是餓著肚子。首先他要去魔法歷史博物館領取自己昨天贏來的獎品——尋找並抄錄兩個法術,其中一個已經確定為時光回溯。接下來他還要去執政官辦公廳報導,正式加入那個什麼非正常生物管理小組。

  昨天與托爾金交流一番後,奈德有了新的覺悟,認識到為自己找個可靠靠山的重要性。論個人能力,奈德自認還算有些魔法天賦,托爾金大師也預計他有望在兩三年內突破18級,成為一名榮譽法師。榮譽法師是區分普通法師與高級法師的一把標尺,榮譽級之下,統稱為普通法師,之上則被稱為高級法師。一旦成為高級法師,在戰鬥中掛掉的可能性就大大降低,就像托爾金說的那樣,打不過還可以跑嘛,尤其是精修空間魔法的榮譽法師,除非是遇到級別遠高於自己的對手或是被圍攻,逃命還是不難的。

  但無論自己再有天賦,也不可能一覺醒來就突飛猛進,羅慕路斯不是一天建成的,在還沒有力量自保之前,唯一的出路就是尋找一個強大靠山,找個強力講義氣的大哥罩著自己,而想來想去,現在唯一有能力可以罩,也願意罩著自己的,就只有執政官格利高裡閣下了。和羅慕路斯這個龐大的國家機器扯上關係,別人想要動自己多少會多一層顧慮吧,個人的力量再強也無法與國家對抗,在強者眼裡自己只是螻蟻,而在強大如羅慕路斯面前,他們何嘗又不是螻蟻。

  至於格利高裡公爵明年會否倒台的問題,暫時也顧不得那麼多了,未來的事誰說得准?說不定那時自己已經學業有成跟著托爾金到處旅遊去了呢。

  猶豫了一下,奈德還是將殘翼之杖貼身收好,他現在只能算是寄人籬下,貴重物品還是貼身攜帶比較穩妥。

  收拾妥當後奈德出門前往魔法歷史博物館,距離宿舍區並不遠,繞過一個人工湖就到了。天氣晴好,微風習習,湖邊綠草茵茵,湖面上波光粼粼,讓人不由就放慢了腳步,大約十五分鐘後,奈德抵達目的地。

  還沒到大門前,奈德遠遠就看見有好幾個腦袋從高大的石拱門裡伸出來又縮進去,左顧右盼,四處張望,一副焦急萬分的樣子。

  「你們在等誰嗎?」奈德隨口問。

  「廢話,當然是等你啊!」

  「等我?」奈德吃了一驚,他向來有早起的習慣,今天由於事情較多,還特意再提早了出門,難道看錯時間了?

  一打聽才知道,原來魔法歷史博物館也從今天開始放假,但由於奈德與多利狄休西要來摘抄法術的緣故,這幾個管理員哥們只能繼續堅守崗位。

  「最好不要拖到下午,我們約好了晚上要去郊外露營。」帶路的哥們叮囑,「你想好了要摘抄什麼法術麼?」

  「想好了一個。」

  「那就好。」對方顯然如釋重負,「至少能節省一半時間。」

  走進高大雄偉的石拱門,穿越裡面精緻的小花園,奈德在對方的帶領下徑直上到二樓,博物館並不高大,總共也就只有兩層,靜悄悄的走廊上鋪著厚厚的羊毛地毯,繡著金邊非常漂亮,踩上去整個人彷彿都要陷進去,橫豎整齊的窗櫺支撐著巨大的淺綠色玻璃窗,每一扇玻璃窗都正對著一扇厚重肅穆的深色花梨木門,一眼望去根本就數不清究竟有多少扇門。

  距離奈德最近的那扇木門所嵌黃銅銘牌上用花體字刻著「火元素」。

  「就是這裡了。選好後拿到一樓來,知識守護者會幫你刻寫。」引路人頓了頓,小聲地再次提醒,「如果可以的話,麻煩你上午就選定。」

  奈德點點頭,剛邁出步子,又聽見話音傳來。「量力而為。」引路人將聲音壓得極低,見奈德回頭詫異地看著自己,只是微微頷首,轉身離去。

  奈德看著背影發了幾秒鐘呆,不清楚這句話究竟什麼意思,繼續向走廊深處走去,行至不遠便看見一塊銘牌上刻著「空間傳送」。

  門內空間廣闊,儼然就是一個小型圖書館,一排排書架整齊排列,一眼居然望不到邊,顯然是用什麼魔法將空間固化擴大了。奈德起初嚇了一大跳,心想居然有那麼多,這要怎麼才找得過來。不過很快他就發現只是虛驚一場,左手邊有一個指示牌,上面註明整個空間被劃分為八個區域,每個區域都按不同規則對魔法進行了分類排序,換句話說裡面實際收藏的法術只有八分之一那麼多,只不過是為了便於查找,所以每個法術都重複擺放了八次而已。

  想了想,奈德選擇進入「目的地分類」區域,但讓他大失所望的是在「特定異位面傳送」子欄目下,並沒有記載一個與地球哪怕有一點類似的位面。

  雖然失望,但卻在預料之中,多元宇宙內位面何止千萬,沒人去過,或者說是去過卻沒有被記載在這間博物館裡實屬正常,奈德略微思索,開始在「位面探測」子目錄下尋找,很快就找到了一個符合他要求的魔法——通過對經歷過位面旅行的物體進行分析,提煉出所其經歷過位面的「特質」。

  擁有了這個「特質」,就可以通過逐一比對的方法,找出對應空間。

  雖然依舊是困難重重,但好歹是有了些進步,如果說之前是大海撈針,學會這個魔法後,那就是……舉著磁鐵在大海裡撈針了。

  對施法等級的要求也不高,十三級法師即可使用,奈德將簡介說明放了回去,拿起文件袋,卻發現是輕飄飄的,打開一看裡面只有一張信箋,上面寫著法術的名字與編號。

  奈德一怔,隨即反應了過來,將信箋抽出收進口袋,退出去尋找收藏時間魔法的房間。

  與「空間傳送」相比,「時間模擬與控制」房間裡的書架顯然要少得多,且只按照「魔法等級」這一個規則進行排序。

  時間魔法被稱為「魔法王冠上的夜明珠」,嚴格來說不屬於現知的任何一個魔法派系,但又同時涵蓋了塑能、變幻、精神、空間與附魔這五大派系,對施法者的綜合素質要求非常高,一路看過去,對等級要求最低的是一個叫做「時光重現」的探測性魔法,可以虛像的方式回放特定空間內曾發生過的事,類似於監控錄像。最低版本僅能回放五分鐘,對施法等級的要求便達到了二十級,而且還要求必須同時精修空間與精神兩大派系。

  「時光回溯」被擺放在最裡面的一排書架上,按理說應該是對等級要求最高,施法難度最大的,但在說明欄裡卻沒有註明具體要求,取而代之的是一句話:「浮動限定」。

  什麼意思?難道說這個魔法的施法等級是可以自由上下浮動的?長的帥低兩級也沒問題,長的對不起觀眾那就你好再見?

  搞不懂,幸好也無需搞懂,奈德拿起文件袋打開,伸手進去卻沒能摸到信箋。

  文件袋裡是空的。
作者: jafacc    時間: 2011-8-3 11:04 PM

章四十五 密室殺人事件

  又檢查了幾遍,其實文件袋並不大,壓根就沒有檢查的必要,是空的就是空的,但謹慎起見,奈德把法師之眼、半空間檢測以及超微視力等自己會的探測魔法都用上了,得出的結論是——這的確是個空文件袋,沒有機關,沒有附加什麼隔斷視力的魔法陣,也沒有用隱形藥水在文件袋自身上面書寫,就是一個空得不能再空的文件袋。

  怪事!想了一下,奈德決定將文件袋拿下去詢問那個什麼「知識守護者」。

  下到一樓,知識守護者正靠在牛皮高背椅上閉目養神,還打著呼嚕,白鬍子一動一動。

  奈德咳嗽了一聲。

  「知識讓人永生。」守護者睜開眼看了看奈德,示意他坐下,慢條斯理地拉開抽屜,取出了一本大的嚇人的印鑑本,「你選好了?」

  「選好了一個。」奈德取出信箋,「但還有一個,是空的。」他將文件袋放在桌上。

  「哦?」守護者帶起老花鏡,仔細看了看文件袋,「這個剛被一個小夥子取走了。」

  「一個小夥子?」

  「對。你是第一名對吧,那麼他就是第二名。」

  多利狄休西?他也對這個魔法感興趣?

  「他人呢?」

  「走了。」

  「走了?」

  「對啊,選完了,就走了,有什麼不對麼?」守護者有些不解,「他忘記等你了?」

  「不是,我的意思是,他沒有將這個法術留下?」

  「哦。」守護者恍然大悟,「是外面那幾個傢伙沒有向你解釋清楚流程和規矩吧。」他抱怨,「現在的年輕人真是越來越不可靠了,什麼事都幹不好,下次一定要跟卡納萊斯好好提提——把那張紙給我。」

  守護者從奈德手裡接過信箋,熟練地翻動著印鑑本,奈德正想問流程與規矩是什麼,卻聽他發出了一聲輕快的歡呼。「找到了。」守護者從印鑑本裡抽出一張印鑑,與信箋重疊在一起,兩者也不知道是用什麼材料製成,居然在接觸的瞬間便開始燃燒,燃起淡藍色的火焰。

  「準備好,不要動。」守護者說。

  「準備好什麼?」

  奈德話音未落,便見守護者手腕一翻,昏昏欲睡的氣場頓時消失的無影無蹤,彷彿換了個人似的精神抖擻,他飛快甩動著手腕,將淡藍色火焰在空中搖曳出一個怪異符號,隨後猛地一指,這個符號就像一條靈蛇般徑直撞入奈德眉心。

  一篇咒文在奈德腦海中浮現,但很快又隱去。

  「現在明白了?」守護者又恢復了那副懶洋洋的神態,「那個法術他已經用掉了,帶走了,所以現在就沒有了。」

  「那什麼時候才會有?」

  「一年後。」

  真是個變態的規矩,但既然規矩如此,也沒有辦法,奈德只能重新上樓進行選擇,時間回溯已經被多利狄休西搶先選掉,自己又已經選了個空間法術,那麼——這個名額留給塑能系好了。

  奈德很快就發現這個決定是個悲劇。

  塑能派系被譽為第一大魔法派系絕非浪得虛名,分了足足有八個房間,而每個房間都比「空間傳送」房間大了數倍,法術資料堆的密密麻麻,琳瑯滿目,僅是「火元素」與「水元素」這兩個房間走下來,奈德的腦子就已是亂得不行,一開始看到高段魔法或是禁忌魔法時還有觸及到世界終極秘密的敬畏之心,到後來眼睛裡晃來晃去全是「流星焚城」、「熔岩橫流」、「江河怒號」、「冰凍世紀」之類每個字都洋溢著王霸之氣的名字,整個人都麻木了。

  奈德現在才明白為什麼外面那些等著放假的傢伙會一個個都緊張兮兮的,反覆叮囑自己——不要說一天了,要是換個沒有準備沒有主見性格拖拉的傢伙,在裡面耗上一個月都有可能吧。

  最終奈德選擇的法術是「摩迪納的元素轉換」,之所以會在多如牛毛的法術中選中它,完全是出於偶然——在火、水、風、土四大元素魔法的分類房間中都看到了這個名字。

  這個法術非常有創意,通過將身體瞬間元素化的方式來抵抗打擊,比如說在被火系魔法擊中的時候瞬間變成火元素,在被重物擊壓的時候變成土元素,被刺割的時候變成風元素等等。

  摩迪納的元素轉換是個漸進式魔法,門檻較低,只需十三級便可以初步使用,當然要達到身隨念動,甚至是象最高境界所描述的那樣,身體可以根據攻擊性質自動做出反應,雖沒有詳說,但奈德估計怎麼著也要輝煌級法師才能夠做到。

  這完全是一個防禦型魔法,不具有絲毫攻擊性,選擇它而不是選擇那些具有恐怖攻擊力的禁忌魔法,看起來有些虧,但奈德卻有自己有的考慮。

  「流星焚城」之類禁忌魔法雖然又帥又酷,拉風到爆,但對等級的要求也非常嚴格,最低的也要三十級輝煌法師才能使用,自己能不能成為一名如此尖端的高級知識分子還是個未知數,就算能,起碼也是十幾年後的事情,現在學來有什麼用?

  更重要的一點是在未來很長一段時間內,奈德估計自己的人身安全係數會很低,非常低……

  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安全才是第一位的啊!

  從文件袋裡取出信箋來到一樓交給知識守護者,對方接過來一看,似乎有些吃驚,但也沒多說什麼,還是像剛才那樣將法術刻進了奈德腦海裡。

  咒文浮現在腦海中,隨即隱去。

  「好了。」知識守護者客氣地說,「希望明年還能見到你。」

  奈德起身致謝,離開時習慣性地想要復讀一遍看看獲得的這兩個法術,結果一試之下卻大吃一驚,生生頓住了腳步。

  「守護者閣下。」奈德詢問,「為什麼我……」他遲疑了一下,「為什麼我現在無法調取這兩個法術?」

  剛剛被刻進腦海的法術,此刻居然消失了,這是一種非常奇特的感覺,明知道東西是存在的,但就是想不起來,似有若無,偶爾想起一鱗半爪,還沒來得及欣喜便又消失無蹤。

  「不用擔心,現在你只有七級吧,想不起來是正常的,等到了你可以使用這兩個法術了,自然就會想起來了。」知識守護者進一步解釋,「這是一種必要的保護機制,知識即萬物,必須好好保護。」

  真是……變態。

  現在奈德知道「量力而為」是什麼意思了,分明就是在提醒自己不要好高騖遠,好大喜功,選擇那些看起來華美性感但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用得上的法術,選了等於沒選,學了等於沒學,或許還沒成長到可以使用的級別就已經不幸掛掉了,白白浪費了機會。

  仔細想想,採用這種手段也有一定道理,這種毀天滅地級的法術流傳出去隱患不小,嚴重威脅公共安全,的確有必要加以監管,等到施法者有能力駕御如此巨大的力量時再真正將這股力量交到他手裡,才不至於出現類似於十歲孩子駕駛著哈雷摩托在鬧市區狂奔式的悲劇。

  「兩個法術所要求的等級都並不高,不錯。」知識守護者讚揚,「年輕人就應該腳踏實地,站得越高固然望得越遠,但摔下來也越痛啊。」

  走出博物館時,那幾位哥們正躲在石拱門的陰影裡下棋,見奈德這麼快出來,少不了萬分感謝。奈德客氣了幾句,突然想起了一件事,「之前那人是什麼時候來的?」

  「誰?」對方莫名其妙,「今天就來了你一個人啊。」

  「不是還有個人也要來挑選法術麼?」

  「那我不知道,反正今天早上接到的通知是就你一個人會來——大概昨天晚上就已經來了吧。」

  昨天晚上?通知裡明明寫著「請於明天上午十時之前前往博物館挑選法術」,難道多利狄休西接到的通知和自己不一樣?也不對啊,知識守護者說很清楚——「剛」被一個小夥子取走了。

  奈德隱隱覺得有些古怪,博物館裡法術如滿天繁星不可計量,多利狄休西偏偏就選中了時光回溯,若說是巧合,那未免也太巧了些。奈德不是什麼認為世間一切巧合都是陰謀的陰謀論者,但結合引路人和知識守護者分別所述的矛盾……

  事情可能沒這麼簡單。

  說起來,這幾天接連發生讓人困惑的怪事,雖然每一件單獨看來都不算什麼,但全部放在一起可就有些懸疑片的味道了,陰謀的氣息呼之慾出,危險的感覺悄悄逼近。

  奈德頓時緊張了起來,一時間看誰都覺得可疑,一路上小心謹慎高度戒備,腳步也比往日快了許多,抵達執政官辦公廳時居然滿頭大汗,連襯衣都濕透了。

  「你怎麼了?」克里斯汀皺眉。

  「沒……沒什麼。」奈德氣喘吁吁地反問,「這裡不是可以反鎖的密室,你不會留我一個人在這裡,待會也不會下雪封路,對吧?」

  「你在說什麼?這裡是執政官辦公廳,現在是六月,怎麼會下雪?」克里斯汀象看怪物一樣看著他,「你被什麼精神魔法攻擊了?」

  「呃,沒事,不是就好,那我就放心了,可以喝杯水麼?」

  一杯冰水落肚,奈德安心了不少,其實剛才他也知道完全是在自己嚇自己,哪有那麼巧這邊自己剛發現不對,那邊就真有麻煩找上門來……等等,靠,還真有麻煩找上門來了。
作者: seaman520    時間: 2011-8-4 05:37 PM

四十六 章 拂曉晨星

    這是一個漂亮的麻煩,名字叫做伊維斯。

    奈德剛放下杯子,就看見身穿一條藍色薄紗長裙,愈發顯得亭亭玉立的伊維斯走了進來,看見奈德時嘴角一撇,轉過臉去不正眼看他。

    “為什麼她會在這裏?”奈德有些抓狂,“她該不會也是……”

    “是的。”克裏斯汀的回答很乾脆,“從今天開始,你們就是隊友了。”

    奈德痛苦地抱住了腦袋。“我可不可以申請換個隊友。”他問,“心情不好是很影響工作效率的。”

    “不可以,包括我在內小組現在只有四個人,去哪里換?”

    “如果怕的話,可以退出啊,現在還來得及。”伊維斯雙手環抱在胸前,斜瞥著他。

    “怕什麼?怕誤傷隊友麼?”

    “也許是心虛怕拖後腿吧。”

    “我才不……算了,和你這種小孩子鬥嘴沒意思。”

    伊維斯雙手叉腰,眼看就要發飆,克裏斯汀連忙介入。“好了好了,不要吵了,大家都是隊友,接下來還要精誠合作,互相幫助,以前有什麼誤會,過去了就算了。”她輕輕推了奈德一把,“道歉。”

    為什麼我要道歉……咦?奈德突然想起來就在幾天前自己還被說服,同意主動向伊維斯道歉的,為何轉眼就忘記了,不但忘記了,而且一見到她忍不住又要吵起來。“對了,剛才你說有四個人。”奈德轉移話題,“還有一個是誰?為什麼還沒來?第一次集中就遲到了?”

    “是我。”

    一個謙遜中透著自信的聲音響起,一身黑衣的青年腰配長劍,大步走了進來,面容英俊神態沉穩,皮膚有些粗糙但恰是為有些過於精緻的五官增添了男人味。

    “我就是那個遲到的傢伙?”穆勒道歉,“剛才在裁決廳辦理交接,耽誤了一點時間,對不起。”

    “沒關係。”奈德扶著額頭微微歎了一口氣,他已經無話可說了。

    “既然已經來齊了,那麼我們現在就召開小組成立後的第一次會議吧。”克裏斯汀的目光在奈德與穆勒身上掃過,“本來我打算為你們介紹一下,但現在看起來沒有必要了。”

    奈德聳聳肩,穆勒則找了張椅子坐下。

    “長 話短說,這裏有一份資料。”克裏斯汀從桌上取出一個檔夾,“是穆勒副團長從翠綠山脈帶回來的,不久前聖彼得騎士團的一支巡邏小分隊在翠綠山脈靠近馬蹄草 原一側遭遇伏擊,有證據顯示是襲擊者是一夥半精靈,隨後精靈王廷禁衛軍方面也傳來資訊,稱有一群具體數量不明的半精靈試圖進入我國,而他們的最終目的地是 迪克推多。”

    “前幾天從龐培城傳來消息,有一所酒館的老闆無意中發現他的一位客人在喝醉後顯露出了精靈長耳──他曾為軍隊服役, 所以一眼就認了出來。隨後市政廳調取了旅館入住資料,發現與這名很可能是半精靈的神秘人一同抵達龐培城並在同一時間段入住的有近百人之多,扣除往年這個時 候的正常旅客與商人入住數,初步估算這批半精靈的人數大概在四十人左右。”克裏斯汀從文件夾中抽出一張紙遞給穆勒,“這是根據酒館老闆描述完成的畫像。”

    穆勒看了看,遞給了伊維斯,後者掃了一眼便又傳給奈德。

    看上去除了耳朵稍長,和普通人類根本就沒有區別,眼睛狹長,鼻樑很高,下巴很窄,不知道是不是畫師有意畫成如此,總之奈德覺得這傢伙長得很像一條蛇。

    “我們現在應該做些什麼?”奈德將畫像交回給克裏斯汀。

    “把他們找出來。”克裏斯汀的回答很簡單。

    ───────────────────────────────

    拂 曉晨星是位於迪克推多西北部商業區的一家酒館,迪克推多有一南一北兩個商業區,北邊的商業區靠近貴族區,檔次較高,而南邊這個走的則是平民路線,主要居住 著一些剛剛發家還在通往富豪之路上狂奔的小商人,落魄的昔日貴族以及想方設法想要擠進上流社會的男人與女人們,街頭彌漫著野心、欺詐與復仇的氣味,是個龍 蛇混雜之地,被貼切地稱為“煉獄”。

    “半精靈雖然只有一半是精靈,但也繼承了精靈愛慕虛榮的傳統,他們肯定不會選擇污水橫流的平民區居住,這裏相對乾淨整齊,又不會太惹人注意,是他們最可能選擇的落腳點。”克裏斯汀說。

    拂曉晨星是一家酒館,並非旅店,但它的老闆是個精靈。

    “半精靈?”瑞恩一愣,與其他精靈一樣,他有一個對人類來說非常冗長拗口的名字,總是被叫錯,於是乾脆給自己取了一個非常簡單的人類名字。“我已經很久很久沒見過那些愛惹麻煩的傢伙了。”老闆搖搖頭,“希望以後也不會見到。”

    “嘿,瑞恩,你最好說實話。”大嗓門的治安官說起話來永遠都在嚷嚷,他指了指奈德一行人,“這幾位可是上面來的大人物,出了什麼差錯我可保不住你。”

    瑞恩聳聳肩,向高腳杯內壁呵了口氣,繼續擦拭。

    “謝謝你的幫助,接下來就交給我們好了。”穆勒拍拍治安官的肩,坐下,“可以來杯利姆酒麼?”

    “四杯?”

    穆勒笑了笑,“四杯。”

    “你是個精靈?”奈德好奇地問,也難怪他會好奇,在人類居住的城市裏出現一位純種精靈就象狗窩裏出現一隻貓一樣稀奇,而且這只貓還大張旗鼓地開起了超市賣起了骨頭。

    其實這是句廢話,瑞恩這張臉已經清清楚楚地寫著“我是個精靈”,人類的五官少有那麼細緻精美,長長的耳朵更是最明顯的特徵。

    但問題是在這位精靈身上奈德一點也感受不到優雅精緻的氣質,看他倒酒收錢的那個熟練勁,看到治安官後看似卑躬屈膝但實際上圓滑老練的奸商氣質……怎麼看也不象個精靈啊。

    伊維斯顯然也有同樣的疑惑。眼前這個傢伙簡直就讓她對精靈這個據稱充斥著氣質高雅俊男美女的優秀種族的美好情感完全崩塌。

    “哦。”瑞恩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耳朵,“從血統上來說我的確是個精靈,但我的父母很早就死了,我是被你們人類養大的,所以從社會學的角度來說,你們還是把我看成一個長得象精靈的人類好了。”

    “有意思。”穆勒放下酒杯,“那你能說精靈語麼?”

    穆勒用精靈通用語說了一句話,落在克裏斯汀與伊維斯耳朵裏完全就是一堆不明所以的雜音。

    瑞恩則露出驚詫之色來,遲疑了一下後也用精靈語與穆勒交流了起來。

    但奈德聽懂了,在離開深淵時拜拉席恩賜予了他靈魂烙印,同時也賜予了他聽懂與應用各種位元面語言的能力。

    “你在撒謊,我在你身上聞到了藍晶花的味道。”穆勒是這麼問的。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瑞恩是這麼回答的。

    “你知道,晚上我會來找你,以月行者之名,現在裝作什麼事都沒發生過。”穆勒最後這麼說。

    “你的通用語很不標準。”穆勒切換回了人類通用語,

    “我看書學習,少有練習的機會,你們也知道的,很少有精靈或半精靈會光顧這裏,每年能用上一兩次就已經很不錯了。”瑞恩神情自然,果然是什麼都沒有發生過的樣子,真是好演技。

    “還有其他精靈居住在迪克推多麼?”克裏斯汀問。

    “旅行者這幾年是越來越少見了,城市化嘛,我的那些遠親們又都象猴子一樣喜歡住在森林裏。至於固定居住者……”瑞恩露出了一絲意味深長的笑,“這個問題你們不應該來問我,而應該去紫區問問那些管家。”

    “你的意思是說有貴族違背日落谷協議購買精靈奴隸?”

    “我可沒這麼說。”瑞恩歎了口氣,“我只是一個小酒館的老闆而已。”

    “對了。”他突然想起了什麼,“今天是六月十七號。”

    “恩?”

    “沒什麼,六月二十號是半精靈的‘聖哀節’。”

    “聖哀節?”

    “對, 為了紀念一位名叫奎裏安的偉大先烈。傳說是他帶領半精靈擺脫了人類的奴役與精靈的歧視,在馬蹄草原上聚集生存了下來,形成了雖沒有得到承認的實際存在的半 精靈國家。”瑞恩笑著說,“當然,人類和精靈對這位奎裏安先生的評價並不高,所以你們沒聽過是很正常的,我也是偶然的機會,很久以前聽一個旅行者提起 過。”

    “聖哀節會發生什麼?”

    “也沒什麼特別的。”瑞恩搓搓手,笑嘻嘻的。

    克裏斯汀掏出幾枚銀幣,放在櫃檯上。

    “聖哀節的晚上,半精靈會在月光下進行血祭,當然不是用他們自己的血,在草原上他們是用馬或是其他什麼大型生物,現在在城市裏,他們會用什麼就不好說了。”瑞恩若無其事地將銀幣收進了口袋裏,“當然我也只是聽說的,不能保證百分之百可靠。”

    “如果那天晚上沒有月亮呢?”

    “那就要恭喜各位了。”瑞恩說,“沒有月亮,他們就會製造一個,那一定很顯眼。”
作者: jafacc    時間: 2011-8-4 07:58 PM

章四十七 吵鬧的鄰居

  「在想什麼?」克里斯汀問。

  傍晚的時候下了場雨,空氣沁人心脾,夜空中群星閃爍,四周寂靜無聲,涼風將白紗窗簾高高吹起,奈德半靠在露台的圍欄上,手裡端著一杯果汁,出神地看著山腳下黑暗中緩緩流淌的河水。

  「你確定不用跟蹤穆勒?」奈德反問。

  「不用,他這麼做肯定有他自己的理由。」克里斯汀說,「信任隊友是合作的關鍵。」

  「如果他不值得信任呢?」

  「如果他不值得信任,那我們即便跟蹤他,也不會有得到什麼有價值的東西,而且他曾在翠綠山脈與走私販與偷獵者戰鬥了兩年,我不認為我們中有誰可以跟蹤他而不被發現。」

  這才是主要原因吧,奈德默默地想。

  「他是聖彼得騎士團的副團長?」奈德突然問。

  「第二分團副團長。」

  「胡爾特斯大公的孫子?」

  「對。」

  「而你是格利高裡公爵的養女,伊維斯是安東尼侯爵的女兒?」

  「怎麼了?」

  「沒什麼。」奈德將果汁放下,注視著克里斯汀,「我只是想到你還欠我一個解釋。」

  「什麼解釋?」

  「把我拉進來的解釋。」奈德看著她的眼睛,「這不是一個暑期工這麼簡單對吧,這個位置明明就是刻意為我而留的,你們分別代表著兩位執政官以及百人議會議長——別說這只是個偶然,我可不相信你們還需要通過打暑期工來賺取生活費。」

  奈德嘆了口氣,「我只是想知道為什麼我會出現在這裡,我明明只是一個安分守己遵紀守法的普通百姓。唔,你該不會告訴我我就是代表著百姓吧。」

  「當然不是。」

  克里斯汀猶豫了一下。「算了,反正你遲早也會知道。」她決定違背公爵的交代,「你有沒有覺得很奇怪,為什麼要成立這樣一個臨時機構來處理這件事?」

  「這件事?」奈德有些疑惑,但隨即明白了對方的意思,「你上次對我說處理這些半精靈是我們的第一個任務,事實上正好相反——這個小組就是因為這些半精靈才成立的,對吧?」

  「沒錯。」克里斯汀說,「你不覺得有些奇怪嗎,帝國政府機構健全,設置龐復,僅在迪克推多,有能力處理這件事的就有好幾個機構——帝都禁衛軍、監察院、信仰與自由裁決廳、聖彼得騎士團總部,只是對付幾十個半精靈而已,就連學院都可以說是輕而易舉,但為什麼還要成立一個臨時機構?」

  「為什麼?」

  「因為這些機構中沒有一個能夠同時得到三方的信任。」克里斯汀說,「聖選之日正在臨近,幾十個半精靈看起來不多,但事情卻可大可小,若是有人故意藉機興風作浪,後果也會非常麻煩,畢竟半精靈名義上還是精靈古國的臣民。」

  「所以要三方合力組成調查小組。」

  「不,不是三方,而是四方。」克里斯汀糾正,「教會也被牽扯了進來,而你就是教會點名要求加入的代表。」

  「教會?」奈德的眉頭皺了起來,思忖著,「難道是馬丁大主教?」

  奈德接觸過的教會人士只有他了,從身份上來說雖然比執政官與第一公民差了不少,但作為一名紅衣主教,勉強也說的得去。但問題是馬丁大主教為什麼要將自己塞進調查小組裡?

  「不,不是馬丁大主教。」克里斯汀的話讓奈德大吃一驚,「是克拉蘇教宗。」

  頭痛,實在是頭痛。

  奈德的生活已經夠亂了,那個該死的有關變子的傳言,卡納萊斯院長的餽贈以及一連串讓人琢磨不透的謎團,格利高裡公爵的青睞,現在還要加上來自教宗的關注……奈德想他有必要認真考慮一下托爾金大師的建議,去其他位面旅遊一趟算了。

  哦,對了,托爾金大師也不是什麼正常人——一個熱愛游泳和魔法的矮人,無論如何都不用用正常這個詞來形容。

  「你聽說過打豆豆的故事麼?」奈德突然問了個怪異的問題。

  「沒聽過。」

  「這個故事是這樣的。」奈德一本正經地清了清嗓子,「有個記者去南極採訪企鵝……」

  「等等。」克里斯汀打斷了他,「企鵝是什麼?南極又是哪裡?」

  「這個不重要……」奈德有些窘,「好吧,有個記者去棋盤島採訪龍,他問第一頭龍每天都幹些什麼,那頭龍說是吃飯,睡覺和打豆豆,接著他又問第二條龍,答案依舊是吃飯睡覺和打豆豆,記者很困惑,於是又接著問下去,結果每條龍的答案都是一樣的,直到最後一條龍,它的回答是吃飯和睡覺。」

  「於是那個記者很奇怪地問,為什你不打豆豆?那條龍非常生氣地瞪了他一眼說,我就是豆豆。」

  「說完了?」

  「說完了。」

  「很有趣的故事。」克里斯汀說,「但你想說明什麼呢?」

  「沒什麼。」奈德嘆了口氣,「我只是突然覺得自己就是那個豆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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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拂曉晨星,正是一天中最熱鬧的時候。

  酒館裡煙霧繚繞,總有些不聽勸的年輕人公然吸食勛章花,這種只生長在無盡森林的植物花萼是分瓣的不規則方形,長且厚,摘下來鋪平後看上去很像是一枚勛章。然而它受歡迎並不是因為外型,勛章花的花萼切碎後按照一定比例混水燒開,所得到液體在日光下暴曬後產生結晶,加入普通煙絲中一併燃燒,所產生氣體能刺激腦垂體,讓吸食者獲得非凡快感,甚至是產生幻覺。

  大約是在八十年前,勛章花以及吸食方法流入羅慕路斯並一度成為貴族階級彰現身份的象徵,但很快當權者便發現了這種毒品的危害性。不過首先對勛章花宣戰的卻是教會,教宗親自宣佈吸食勛章花為「瀆神」行為,吸食者死後將不被女神所接受,靈魂不能升入神國,在痛苦與絕望中沉淪,隨後議會也宣佈所有種植、買賣以及吸食勛章花的行為皆為違法,甚至是出動軍隊對供應體系進行打擊。

  但與地球一樣,僅依靠強制手段是無法摧毀毒品的,吸毒行為的根源來自於精神的空虛以及對現實的逃避,而只要有人吸食,就會有利潤,只要有利潤,就會有人鋌而走險。

  幾十年的努力終告失敗後,當權者終於領悟到這是一場不可能取得勝利的戰爭,於是改變策略,將目標從「滅絕」變為「控制」。而事實上,經過幾十年的打擊,勛章花的影響範圍的確已經大大縮小了——目前在黑市上,純淨的勛章花結晶價格高於同等重量黃金,普通百姓不可能承擔,而上層貴族受信仰與力量約束,昔日的潮流已經變成了被唾棄的對象。

  也只有在這裡,在這個迷惘與進取並存,失落與榮耀同在,機會與危險共生,進一步翻云覆雨退一步橫屍街頭,人生起落來不及看的煉獄,毒品依舊有著廣闊市場。

  這個時候瑞恩本應在前台與女性顧客搭訕調笑,所有的女客人都很喜歡這個英俊有禮且平易近人的精靈老闆,尤其是他極富幽默感,講曖昧又不色情的笑話最為拿手,被他擠垮的競爭者曾一針見血地指出——這個該死的精靈就是個靠女人吃飯的小白臉。

  但瑞恩不擔心自己會喪失男性客源,有女客人就一定會有男客人,這是亙古不變的真理。

  今天情況有些特殊,在他專用的小房間裡,一位客人正坐在單人沙發上,搖晃著手中的酒杯,興致勃勃地打量著他的房間。

  他的目光帶著笑意,但那是冷徹的笑意,一旦被撕去,露出的便是猛虎的利齒。

  這樣的笑意讓瑞恩不寒而慄,他輕輕咳嗽了一聲。

  「現在只剩我們兩個了。」他問,「有何貴幹?」

  「很不錯的畫。」穆勒沒有回答問題,而是將目光投向了他身後。

  那是一張橫幅油畫,雄武強壯的雄性精靈在火焰中將利刃插入了對手的胸膛,他的目光悲愴,流露出一絲迷惘,但握住匕首的手卻是異常堅定,另一隻手則牢牢格住對方舉起長刀的胳膊。

  「哦,第三代精靈王埃爾隆德在廢土之戰中親手殺死了自己的哥哥埃爾溫。」瑞恩回頭看著油畫,「在精靈族裡這是廣為流傳的故事,非常有趣。」他聳聳肩,「雖然從小接受的都是你們人類的教育,但我畢竟還是個精靈啊。」

  「為什麼兄弟相殘?」

  「因為背叛與欺騙。」瑞恩回答,他突然想起了對方那熟練的精靈語,於是笑了起來,「你會說標準的精靈通用語,卻不知道埃爾隆德的故事,真是沒說服力呢。」

  「我只是在提醒你欺騙者的下場而已。」

  瑞恩的目光變冷了,「我不明白你的意思,先生。」

  「不,你明白。」穆勒豎起一根手指,「藍晶花。」他說,「半精靈與精靈一樣注意清潔與衛生,但他們生活在馬蹄草原上,以遊獵為生,身上難免會沾到牧畜難聞的體味,所以他們習慣在沐浴的時候用藍晶花擦拭身體,這種植物能夠有效吸除異味,用久了還會讓他們的身體帶上一絲淡淡的清香,半精靈自己早已習慣了這種味道,所以不會覺得異常,但對經常與半精靈打交道,嗅覺又特別敏銳的人而言,這種味道就是名片。」

  瑞恩沉默了一會兒,「你在翠綠山脈生活過?」

  「大家都說我有個狗鼻子。」

  瑞恩飛快地衡量著風險,區分哪種情況是糟糕,哪種是更糟糕,他很快便做出了決定,如果說穆勒有個靈敏的狗鼻子,那麼這位從小被人類養大的精靈就像狼一樣能夠準確地察覺遠方惦著腳正在靠近的危險。

  半精靈不好惹,但眼前這個人更不好惹。他虎口結繭面帶風霜,眉宇間卻又有遮掩不住的居高臨下,十有八九是個不甘心在父輩蔭蔽下度日的世家子弟,這種人雄心勃勃又殺伐果斷,闖出禍端又有人護著,最難對付。

  「這是兩天前的事情了。」瑞恩緩緩開口。

  兩天前一位曾與瑞恩打過交道的精靈旅行者找到他,同行的還有一位半精靈,他們想要在迪克推多找到一個安全又不惹人注意的落腳點,希望能夠得到幫助。

  「既然你曾在翠綠山脈待過,也就知道半精靈這種東西簡直就是麻煩的代名詞,虛偽、暴躁又野蠻,結合了人類與精靈的所有性格缺陷,沒人會希望自己有一群吵鬧的半精靈鄰居——所以我就把他們打發到伯利區去了。」

  瑞恩如此說道。

  伯利區是個半商業半居民區,裡面居住著大量手工藝人、流浪詩人以及自以為是的落魄藝術家,流動性很大,單從隱蔽的角度來說,的確是最佳選擇。

  「很顯然我的決定是正確的。」瑞恩聳聳肩,「你看這才多久,你們就找上門來,如果我把他們收留下來,說不定現在已經被砸場子了。」
作者: jafacc    時間: 2011-8-4 08:02 PM

章四十八 伏擊

  見穆勒出來,伊維斯立即迎了上去,雖然等待時間不算太長,但對生活裡幾乎沒有「等待」這個概念的少女來說,這的確是非常無聊的二十多分鐘。「怎麼樣?」她問。穆勒搖搖頭,「邊走邊說。」

  兩人並肩走在寂靜無人的街道上,月光清澈在他們身後投下長長的背影,鞋跟敲打石板路的聲音一直傳向遠方。

  「你覺得他的話可信麼?」伊維斯問。

  「從邏輯來說,是講得通的,他不想惹麻煩,所以將半精靈打發走,不想惹麻煩,所以乾脆不承認見過半精靈。但他也隱瞞了很多細節,為什麼半精靈會來找他?那個精靈旅行者又是誰?」穆勒說,「不過至少在時間上他沒有說謊,他身上的藍晶花氣味已經很淡,的確是在兩天前留下的。」

  「接下來我們應該去伯利區碰碰運氣麼?」

  「再說吧……」穆勒正想說什麼,突然神色一變,他聽到遠處傳來了輕輕的一聲「嗡」,彷彿是小昆蟲在振動翅膀。但穆勒知道不是,這種聲音他曾經在翠綠山脈與馬蹄草原中聽過無數次,而每一次聽見,都代表著戰鬥的開始。

  那是半精靈鬆開弓弦,射出他們引以為傲的「游霆箭」的聲音。

  「敵襲!」穆勒下意識大喊,他的心臟強烈悸動著,一種熟悉的感覺沿著背脊傳遍全身,彷彿又回到了瀰漫著鮮血與焦土氣息的戰場。

  他居然隱隱有些激動,彷彿是見到了一個分隔已久的老朋友。

  穆勒抓住伊維斯的胳膊用力一推。伊維斯還沒反應過來,一支銀色長箭已經從原本應該是她心臟的部位穿過,釘在了地面上,稜形開槽的箭尾微微晃動,給人的錯覺是它隨時都會從地上跳起來再度傷人,就像一隻響尾蛇。

  穆勒另一隻手往虛空中一抓,湛藍色長劍憑空顯現,他也不觀察身後,直接轉身便是一劍斬下。

  「鐺」的一聲,一支銀箭被他從空中劈落,斜飛了出去,這一劍的角度是如此準確,以至於看上去像是事先設計好了一樣。

  抬頭望去,遠方的塔尖上站著幾個黑影,銀盤般的月亮就在他們身後,他們看上去就像站在月亮上。

  這群半精靈竟然如此大膽,敢在迪克推多公然設伏!

  似乎是對他質疑的回應,皎月上浮現出數個細小黑點,幾乎是同一時間,弓弦切割空氣的嗡嗡聲再度傳來。奈德劍尖倒轉猛然往地面一頓,鑲嵌在劍柄上的圓形藍色寶石光芒大作,耀眼的光線仿似實體般在空中凝聚扭轉,勾勒出一面華麗的透明盾牌,疾如閃電的箭芒撞在盾牌上,潰散為屢屢青煙,最後只剩嵌在箭頭最堅硬的那一小滴精金落在地面上。

  聖光盾!

  與此同時,伊維斯也拿出了看家法寶,法師杖滑落手中,早已準備好的防禦法術逐一瞬發,各種不同顏色的魔法靈光幾乎是同一時間綻放,將她籠罩得嚴嚴實實。

  但讓她大驚失色的是精心準備的防禦幾乎是不堪一擊,最適合用來抵禦箭矢的「箭矢防護」僅僅是阻止了一支銀箭便破裂粉碎,「初級物理傷害免疫」與「力場扭曲」加起來抵禦住了另一支,但還有兩支衝破了重重防禦,分別向著她胸口與小腹射來。

  一道黑光從伊維斯眼前閃過,硬生生將射向胸口的銀箭劈落。

  另一支銀箭直接穿過了伊維斯的身體,嗡一聲釘在了石板上。

  伊維斯下意識退了一步,但想像中的劇痛卻沒有傳來,她低頭看著小腹,疑惑地伸手一摸——一切正常,沒有血跡也沒有傷口,甚至連法師袍都沒有破。

  「這是?」她驚魂未定地抬起頭,克里斯汀攔在她身前並沒有答話,指了指右邊。

  右邊屋簷下陰影裡,奈德手持法杖,神情凝重,額頭細汗隱約可見。

  剛才是他出手為伊維斯擋下了這要命的一箭,其實「擋」這個字並不確切,準確地說應該是奈德在千鈞一髮之際對箭頭使用了一次空間傳送,在它前進道路上拉開了一道空間門,將它直接傳送到了伊維斯身後,看起來箭頭是從伊維斯身體內穿了過去,但事實上卻是直線「繞」了過去。

  伊維斯的運氣不錯,順利完成這個法術已經是奈德的極限,首先他必須準確地判斷箭矢飛行軌跡以及空間坐標,其次必須恰好到處地拉開空間門,他現在只能讓空間門開合短短一瞬,太早或太晚都將導致血光四濺。

  而且現在他所能拉開的空間門也只能容納箭頭這樣微小的東西,若襲擊者效仿秦朝的那位力士使用「鐵椎重百二十斤」,那麼奈德也只能乾瞪眼徒呼奈何。

  兩次攻擊無功而返,月光下黑影不做停留,跳躍四散而去。奈德四人卻不敢大意,依舊全神戒備,片刻之後穆勒垂下劍尖。「他們真的走了。」他一邊說著俯身握住箭尾將其拔了出來。

  箭身與箭頭連為一體,份量不重但卻異常堅韌,淡淡的銀色在月光下幾乎透明,箭頭細長分為三稜,雕刻著華麗的魔法花紋,箭尖精金包裹著著一粒極其微小的白珠。

  「破魔。」穆勒解釋,「半精靈的游霆箭都帶有破魔屬性,有很大幾率無視魔法防禦。」

  「所以是你們鎮守在翠綠山脈,而不是其他兩大騎士團。」克里斯汀說。

  「對,他們配備的大多是法師,而我們配備的是牧師,騎士中也有不少人能夠使用神術。」穆勒點頭,剛才他擋下箭矢的「聖光術」便是神術而非魔法,所以有效。

  「那他們難道就不會在箭頭上附加其他魔法麼?」奈德從陰影中走了出來,「就那麼死腦筋?明明知道你們不會使用魔法,就算附加免疫神術的魔法難度太大,至少可以換成提高射速或是衝擊力的魔法。」

  「你說對了,他們不會——不是不想,也不是不知道,而是不會。」

  「咦?」

  半精靈是人類與精靈的混血種,性格上同時繼承了兩大種族的缺點,身體則是同時展現出兩大種族的長處,兼備精靈的敏捷靈活以及人類的耐力持久吃苦耐勞,但這也帶來了一個致命的缺陷,那就是無法學習魔法。

  魔法的施法基本原理是通過體內魔網去汲取、調度與指揮外界魔力,人類與精靈的身體構造大相逕庭,體內魔網的構建方式也就截然不同,而半精靈是人類與精靈的混合體,與兩邊都有些相似,卻又與兩邊都差別不小。所以既無法搬用精靈的魔法體系,也無法模仿人類的施法方式。

  魔法最早是龍族的專利,隨後精靈也得到魔法女神的青睞開創出了自己的魔法體系,並據此統治大地,人類接觸魔法最早是從精靈那裡,那個階段學到的只是一些最低級最淺薄的法術,與其說是魔法不是如說是變戲法,真正的魔法精靈不願教,而且就算教了人類也學不會。直到後來能人輩出,人類逐漸找到了適合自己的那條道路,這才真正開創了魔法時代——說起來簡單,卻是一個非常漫長的過程。

  半精靈同時被人類與精靈所歧視,獲得獨立生存空間也就不過一千多年的時間,現在還處於開創魔法時代前的探索階段,即便偶爾出幾個精通魔法的異類,沒有時間沉澱也無法改變整體命運。

  「游霆箭」便是一位名叫「游霆」的半精靈異類發明的,這位效仿上古精靈以綽號為名的半精靈大法師精修附魔派系,居然是將在箭矢上附加「破魔」的法術仔細分解然後程序化,只要是略懂魔法的半精靈,按照固定的程序與配方就能製作出遊霆箭來。

  因此游霆大師雖早已過世,能夠「破魔」的游霆箭卻一直流傳了下來——但也只能破魔而已。

  不過這已足夠,半精靈身體素質本就優於精靈與人類,近戰佔有優勢,有了游霆箭後又能不再懼怕法師,唯一懼怕的就是穆勒這樣會神術的聖武士,但聖武士又不是爛大街的便宜貨,必須接受嚴格考驗、磨練與試煉後方能獲得神的認可,使用神術。從概率來說,在戰鬥中遭遇一位榮譽法師的可能性要比遭遇一位聖武士的大得多。

  「那為什麼我沒有聽說過這套製作程序?」奈德疑惑,如此偉大又便捷的技藝應該當作基本魔法來教授才對。

  「這是因為這套方法只有半精靈能用。」穆勒聳聳肩,「無論是人類還是精靈,都用不上。對了。」他問,「你們怎麼來了?」

  聽到這個問題,奈德面露尷尬地偷偷瞟了伊維斯一眼。「有人通知了我們。」他支支吾吾地說。

  「有人通知?誰?」這個答案讓穆勒有些吃驚,他行動之前沒有通知任何人,除了伊維斯。

  克里斯汀掏出一張信箋交給穆勒,穆勒一眼掃過去便愣住了,明顯有些不知所措。「呃,這個……」他瞄了一眼伊維斯,想要將信箋收起來。

  「寫的什麼?」伊維斯的好奇心被吊了起來,劈手搶了過去。

  信箋上有人用狗爬般的筆跡寫著——

  你的小女朋友背著你和別人約會被抓嘍,快帶著法師杖去贖人吧!不客氣!因為我也討厭那些長耳朵的傢伙!
作者: jafacc    時間: 2011-8-4 08:06 PM

章四十九 食人俸祿,忠人之事

  這張信箋神秘兮兮地突然出現在桌子上,奈德與克里斯汀研究了好一會兒才認定「小女朋友」應該指的是伊維斯,幸好最終還是及時趕到,將伊維斯救了下來。

  不幸的是如果說之前伊維斯還有那麼一點點感動的話,那麼在看到這張信箋後,魔法少女就像是被點著了尾巴的貓那樣一跳三丈怒火衝天,張牙舞爪大發雌威,當場就要和奈德翻臉斷交——好吧,原本他們就沒什麼交情。看她的樣子,似乎被稱為奈德的「小女朋友」比一箭穿腹將腸子射斷成八九十截還要不可接受。

  「什麼嘛,又不是我寫的。」奈德抱怨,「我也是受害者好不好,誰要是做了她男朋友才是倒了八輩子大黴呢。」

  他此刻已經回到駐地。克里斯汀、穆勒與伊維斯都住在紫區,距離學院有段距離,聯繫起來也不方便,於是克里斯汀便在公爵府邸旁邊給奈德找了個臨時住所,坐落在小山半山腰,獨門獨戶的兩層樓小別墅,幽靜素雅,隱藏在兩片銀木林中間,從二樓露台望出去恰好能望見公爵家二樓靠西側的窗口——克里斯汀所住的房間。

  「一個親戚的房子,你先暫時住著吧。」

  回來的時候克里斯汀特意繞道去了趟市場,買了點食物和日用品,「早飯你得自己做了——你會做吧?不會的話來我那邊吃也行。」

  「不用了不用了。」奈德連忙表示自己雖然笨手笨腳木訥愚呆,但做點早飯還是能夠搞定的,「已經給你添了那麼多麻煩,實在是不好意思。」

  「沒什麼,房子空得太久了也要添添人氣才行。」克里斯汀客氣地說,「你半年不到就已經成為七級法師,選拔賽冠軍,如果這也算是笨手笨腳木訥愚呆的話,那麼我們都不如去自殺好了。」

  奈德略有些尷尬地笑了笑。「這只是現在,誰知道以後會發生什麼。」他說,「其實我真有些後悔不該拿這個冠軍,在我的家鄉有句諺語,木秀於林,風必摧之,太過張揚只會帶來危險。」

  「木秀於林,風必摧之。」克里斯汀低低重複,「很有哲理的諺語——不過,既然已經發生了,那就不該後悔,後悔是世上最沒有用的東西,它不能將任何事情變得更好,只會變得更糟。」她堅定地說,「既然已經發生了,那勇敢面對就好了。」

  奈德轉過身來依靠著圍欄。「你真是個特別的女孩子呢。」他注視著克里斯汀的眼睛,「讓人欽佩。」

  「哦?」克里斯汀微微帶著笑意,「哪裡特別?」

  「這個……」奈德猶豫了一下,還是說了實話,「公爵夫人跟我說過你的事情。……呃,我也不知道她為什麼要跟我說這個……」

  「然後呢?」克里斯汀乾脆地截斷了他,神色不變,彷彿早就知道了有這麼回事,「然後呢?」

  「然後?」奈德想了想,謹慎地組織著用詞,「如果是別人遭遇這樣的身世,碰到這樣的波折,恐怕不是自暴自棄就是偏激厭世了吧,但你一切都很好啊,堅定、勇敢、聰明、果斷、正直……就像你剛才說的那樣,既然已經發生了,那勇敢面對就好了。這句話說起來容易,做起來卻是千難萬難,個中滋味只有當事人清楚——但你卻做到了呢。」

  「你怎麼知道我做到了呢?」克里斯汀笑了起來,「或許我只是強裝出這個樣子呢?」

  「既然你會這麼說,那就說明你是真的做到了。」奈德也笑了,「豁達是裝不出來的。」

  克里斯汀注視著他。

  微風拂過,一咎柔軟細長的額發掉了下來遮住了眼睛,克里斯汀也不整理,只是微斜著腦袋注視著奈德,似笑非笑,似嗔似喜。「你很聰明。」她說著轉過身去,微微昂首合上眼,綿長呼吸彷彿是在嗅著晚風的氣息,「可惜聰明的人都不討人喜歡。」

  奈德聽不出這句話的口氣,只能是哈哈乾笑了兩聲。

  「知道為什麼那天我會把你推下去麼?」克里斯汀沒頭沒腦地問,奈德想了好一會兒才想起來她說的是狩獵被傳送回學院後,將自己推落浴池的事。

  「呃,知道。」

  「真的知道?」

  「唔……」奈德有些心虛。

  「想想你給我處理完傷口都做了些什麼吧!」克里斯汀白了他一眼,伸了個懶腰,「好困,回家睡覺咯。」

  也不顧奈德的反應,女武士穿過小客廳徑直下樓,片刻之後奈德便看見她的身影出現在庭院裡,銀木樹寬大的沙沙作響的葉子下,平緩的山道中,靜靜流淌的河道邊,不久後,遠方那棟小樓的房間裡有燈光亮起。

  想想你在給我處理完傷口後都做了些什麼吧?答案很簡單,處理完傷口當然就要包紮。包紮的時候由於對女性的生理構造並不特別熟悉,從保證胸部能夠健康發育的角度出發,所以多試了幾種包紮角度與方法,順便幫忙按摩了一下,疏筋活脈,活血化淤是很重要的……

  有人會信才是活見鬼了!

  什麼活血化淤,壓根就是耍流氓,佔便宜,乘人之危卑鄙無恥。

  這麼說來克里斯汀那個時候是清醒的?至少能聽見能感覺到,真是……想來自己給她的第一印象肯定糟透了呢,不過她既然會把這件事說出來,應該也就不會太在意了吧。不對,或許她是用這件事來作為反面例子,證明她也能裝出毫不在乎若無其事的樣子呢?

  奈德深吸了一口氣,從出神的狀態中清醒了過來。

  算了,不想那麼多了——既然已經發生了,那勇敢面對就好了。

  呃,為何這麼理直氣壯的一句話,用在自己身上確如此的心虛?

  奈德走進小客廳為自己倒了杯水,一抬頭發現遠方的燈光已經熄滅。「晚安。」他喝了口水,輕聲說。

  —————————————————————————————————————

  醒來的時候天下大亂。

  奈德是在大概四點半的時候被叫醒的,迷迷糊糊地穿好衣服跟著克里斯汀離開了住所,一輛馬車已經在山腳下等候,非常普通的馬車,也沒有加持什麼魔法,紫區的道路還算平整,離開這一頂級貴族居住區後便顛簸了起來,坐在馬車裡搖搖晃晃地很快便睏意全無,問克里斯汀發生了什麼,她也說不清楚,只知道有幾家普通貴族被半精靈襲擊了,損失與傷亡一概不知。

  羅慕路斯文明已經流傳數千年,大魔法師不計其數,為什麼就沒人發明一下電話呢?就算不能通話,能夠發發短信也好啊,靠如此原始的人力通知,總有一天會出大問題的。

  說起來也奇怪了,前世讀過那麼多穿越小說,男主角們個個英明神武,發明創造不計其數,但卻還真沒看過誰去發明電話的……唔,大概除了難度太大之外,再也不想過隨傳隨到隨時被抓去加班的生活恐怕也是個重要因素吧。

  胡思亂想間已經抵達目的地,這是位於貴族區西邊的一處住宅區,此刻天色已破曉,空氣中瀰漫著粘稠水霧,把守住入口處市政廳警衛雙眼通紅,看起來似乎已經熬了一個通宵,看見克里斯汀與奈德胸前佩戴的法杖與劍徽牌後讓開一條路。

  「剛才來的兩位大人現在在二樓。」一位負責人迎了上來。

  「傷亡情況怎麼樣?」克里斯汀問。

  「家庭法師受傷最重,但沒有生命危險,牧師已經在為他治療了,還有幾位侍衛受了點輕傷,家族成員安然無恙。」

  克里斯汀點點頭,快步上了二樓,會客廳裡有些凌亂,脫落傾斜的巨大壁畫以及燒焦了的沉香木家具都說明了這裡曾發生過戰鬥,男主人是位大約五十多歲的普通人,臉色雖然蒼白但還算得上是鎮定,說話條理清晰,看得出來見識過世面經歷過風浪,到是站在一邊的長子雖身穿武士服,但按住佩劍的手卻一直在微微顫抖。

  大致瞭解了一下,事情發生在凌晨三點左右,一群半精靈突然闖了進來,也不知道他們用了什麼方法,居然讓警報系統失去了作用,男主人雖是世襲子爵,但家道實際上中落,僅是在一個不重要的部分擔任一個不重要的職位,也沒有封地,只是依靠一些祖業——主要是店面租金——維持生活,比普通人當然要富裕得多,但在貴族圈子裡只能勉強算是脫貧。自然也就不可能聘用太多侍衛,事實上僅有一位十一級法師撐門面,如此羸弱的防衛力量在十幾名半精靈面前幾乎就可以忽略不計。

  不過這位法師到是食人俸祿,忠人之事,明知不敵仍竭力反抗,最後被一箭刺透肩胛骨,喪失了戰鬥力。

  「唉,其實蘭德里大師完全沒必要的這麼做。」男主人看起來有些愧疚,「他們要搶什麼就讓他們搶好了,只要不傷人就好,反正不動產他們也搶不走,如果因此遭遇不幸,真不知該怎麼向他的家人交代。」

  這幾句話發自內心,態度誠懇,看起來並不像是故意收買人心,簡單勸慰了他幾句,克里斯汀與穆勒來到了蘭德里法師的休息室,傷者正在接受治療,穆勒與伊維斯也在房間裡,前者精神奕奕,後者則與奈德一樣有些精神不振,明顯不太適應如此早起。

  「沒什麼大問題了,但失血過多還很虛弱。」白袍牧師結束了治療,「最好讓他多休息。」

  他微微躬身告辭離去,經過奈德身邊時卻咦了一聲,兩眼閃爍不定面露驚詫之色,向克里斯汀、奈德與伊維斯,白袍法師剛才只是禮節性地躬身致意,但此刻卻後退了一步,右手輕抵額頭,深深一鞠躬。

  「女神與我們同在。」他說。

  所有人都吃驚地看著他,奈德也覺得莫名其妙,不知該如何是好,只能依葫蘆畫瓢,右手輕抵額頭鞠了一躬,「女神與我們同在。」
作者: jafacc    時間: 2011-8-4 08:55 PM

章五十 蒙面紳士

  蘭德里是一位十一級塑能系法師,據他回憶這群半精靈數量在十二人至十四人左右——他釋放的探測魔法監控到了十二位入侵者,當時房屋外還有兩個人的存在,但無法區分究竟是不是一夥的,抑或只是路人。

  戰鬥結束得很快,他試圖激活早已經準備好的防禦魔法,但未能成功。事實上早在半精靈侵入庭院時本就應該有警報發出的,同時二樓通往三樓樓梯下面的小閣樓會自動激活數個隱蔽與防禦魔法,以供藏身。

  但警報系統卻失靈了,完全沒有發揮作用,蘭德里休息的時候有召喚兩隻眼魔為自己監視周邊環境的習慣,這個小東西視力雖好智力卻不佳,所以儘管早就看到了入侵者,但直到他們衝了進來才叫醒法師。

  然後發生的事情就很簡單了,半精靈高喊著類似於「只要錢不要命」之類的口號衝了進來,蘭德里試圖反抗,結果被一箭射穿了肩胛骨,成為了這起襲擊事件中唯一的重傷員,其他幾位侍衛只是象徵性抵抗了一下,所以只是象徵性地擦破了些皮。

  損失並不大,將夫人被掠走的首飾加起來也不過一千多金幣而已。

  「選錯了搶劫對象麼?」奈德忍不住嘟噥,迪克推多生活富庶,一千多金幣的確不算太多,相對於十四名半精靈的強大搶劫陣容來說甚至可以說是太少了,興師動眾卻幾乎白跑一趟,奈德覺得自己要是劫匪的話,肯定會惱羞成怒,覺得受到了侮辱。

  但實際情況卻並非如此。

  「他們很滿意地離開的。」男主人說,之所以會使用「滿意」這個詞,是因為半精靈沒有發火,也沒有用人質來威脅他——甚至是都沒有逼問他,對他說的唯一一句話是「想要活命就閉嘴」,然後自行搜查每一個房間,看起來對自己的尋寶能力非常有信心,事實上他們的確也把值錢的東西都找出來了,不過作為強盜,連象徵性的威脅都沒有一句,多少顯得有些不專業。

  而他們離去的時候,居然沒忘記隨手關門。

  聽起來是一群蒙面紳士。

  「既然他們蒙了面,你怎麼知道他們是半精靈?」

  「因為他們沒有遮住耳朵和眼睛。」蘭德里說,「而且他們自稱是半精靈——原話是『統統別動,沒什麼能比我們半精靈的箭更快。』」

  呃,還是一群坦坦蕩蕩的蒙面紳士。

  克里斯汀與穆勒對視了一眼,正想說什麼,負責人匆匆忙忙地跑了進來。「大事不好。」他上氣不接下氣,臉色煞白,「還有兩處府邸遭到了洗劫。」

  另兩座府邸的受襲時間、方式與細節都差不多,時間都在凌晨三點左右,襲擊者都是一群十二人左右的半精靈,同樣是只為劫財,幾乎沒有怎麼動手便憑藉壓倒性力量優勢控制住了局面,收穫略好一些,兩家的損失加起來有近六千金幣,之所以現在才報案是因為其中一家人膽子小,直到天亮了才敢出門,還有一家人則是忙著偽造現場,試圖多報損失,以達到合理避稅的目的——當然立即就被揭穿了。

  早上九點,奈德暫時居住的房子裡。

  「有什麼看法?」克里斯汀問,她為大家端來了熱氣騰騰的咖啡,像是盡職的女主人。

  奈德坦然自若地端起來喝了一口,卻聽到穆勒與伊維斯都在說謝謝,搞得他有些尷尬,連忙又將杯子放回桌面上。

  「疑點不少。」穆勒說,「以我對半精靈的瞭解,這是一種對待敵人多疑且殘忍的生物,如此少,幾乎是可以忽略不計的流血委實有些不可思議,他們對待俘虜最擅長的事情便是反覆逼供,找出你的人性弱點,然後瓦解你的意志,甚至可以說他們在這方面有特別的癖好。」他頓了頓,「變態的癖好。」

  「但他們連逼問都沒有。」奈德喃喃自語。

  「所以我說不可思議。」穆勒冷笑,「如果是在馬蹄草原上,他們會拷打你,折磨你,把你的戰友當著你的面折磨致死,只是因為他們覺得你有可能隱藏了什麼秘密。」

  「半精靈很愛錢嗎?」克里斯汀皺眉。

  「半精靈種族以遊牧為生,內部還是採用以物易物的交易方式,只有對外時才會用到金幣。這也是讓我覺得很奇怪的一點——他們要錢幹什麼?難道是打算在人類社會定居下來麼?」

  「而且看看他們的成績單,出動39名半精靈,忙活了半夜,加起來總收穫為7429金幣。」穆勒喝了口咖啡,「作為曾經的敵人,我都為他們感到丟臉!」

  「不全是半精靈。」伊維斯突然說,語氣堅定,「39人裡至少有3個人類法師。」

  「哦?你怎麼知道?」奈德好奇地問。

  「大地之淚告訴我的。」

  大地之淚是伊維斯的法師杖的名字,杖首微微綻開的花瓣中鑲嵌著一顆淚滴形狀的寶石,那是罕見的千年淚花石。淚花石能夠提升法師魔力感知與控制力,往往埋藏在地底深處或者是大峽谷底部,雖然從名字上來看似乎是一種石料,但實際上卻是一種半生物,能夠通過吸附魔力的方式不斷變大。十年生淚花石只是一塊小小的石礫,百年生淚花石往往能長到指節大小,而伊維斯法師杖上這顆大小接近於雞蛋,至少也有三四百年的歷史,雖算不上特別珍貴,與奈德懷裡的殘翼之杖比起來更是小巫見大巫,但卻非常實用。

  比如說剛才,大地之淚就清楚地在三處犯罪現場都檢測到了魔力波動的痕跡,而且是變幻派系魔法使用後留下的痕跡。除了第一處現場曾有法師進行過抵抗外,另外兩處都是戰鬥還未開始便宣告結束,而第一處的法師也是一位塑能系法師,雖然不知道他的具體戰鬥過程,但在如此危急時刻,沒理由放棄自己最擅長的塑能派系魔法,該而使用只是兼修的變幻魔法。

  「有人類法師的存在?」

  這個發現讓案情變得更加撲朔迷離,讓人一頭霧水。人類法師和半精靈組成搶劫團夥,從技術特點上來說這到是非常不錯的組合,優勢互補。但這只是一方面,人類曾壓迫統治半精靈數百年,兩大種族之間現在雖不能說是誓不兩立,但要走在一起建立長期合作關係,而且干的還是打家劫舍這樣極易因分贓不均而產生矛盾的活,多少有些匪夷所思。

  「還有一個問題。」穆勒說,「那個法師提到,侵入者曾自稱是半精靈——如果不是他聽錯了,那麼就是對方腦子有問題。」

  「為什麼?」奈德不解。

  「半精靈是我們對他們的蔑稱,他們不可能這麼稱呼自己,這個稱呼帶有很濃的侮辱性質,等於是在罵他們雜種。他們一般會用『夜行者』或『影人』來稱呼自己,意指現在還只能生活在陰暗中,告誡自己勿忘恥辱自強不息的意思。」

  「那個人正好就是和他們合作的人類法師?」奈德猜測,「也不對啊,既然是合作者沒道理不知道對方的禁忌。」

  「如果。」伊維斯謹慎提出了另一種猜測,一種大膽的猜測,「如果這根本就不是半精靈干的呢?」

  客廳內陷入了沉默,穆勒十指交叉抵住下顎,目光落在茶幾上不知道在想些什麼,克里斯汀端起咖啡慢慢地品嚐,看起來一時半會沒有喝完的打算

  奈德……他不知道該幹什麼,只好扭來扭去與坐在對面的伊維斯大眼瞪小眼。

  「好吧。」穆勒打破了沉默,「我們還是把話攤開來說吧——沒錯,我同樣懷疑是有人故意冒半精靈的名干的。」

  「可是我們找到了這個。」奈德一指,桌子上擺著一支游霆箭,淡淡的銀色,箭頭分三稜,從蘭德里肩胛骨上拔出來的。

  「這不能說明什麼,在馬蹄草原到處都是。而且現在他們是在迪克推多,除非是將造箭的礦石帶在身邊,否則射一支少一支,更不應該留給我們才對。」

  「如果是人類干的,那麼會是誰?」穆勒的視線緩緩從他們身上掠過。

  「我可以保證不是我們的人。」克里斯汀將咖啡杯放下,「這不在我們的計劃之內。」

  很顯然她所說的「我們」,並非指圍坐在桌邊的四個人。

  「我不知道,但以我父親的性格,既然他將這件事交給了我,就不會節外生枝讓其他人插手。」伊維斯有些遲疑地說。

  「剛才我已經與家族溝通過了,這件事與胡爾特斯家族無關。」穆勒聳聳肩,將目光轉移向了奈德。

  大家都將目光轉移向了奈德。

  「我……」

  奈德從沙發上跳了起來,「拜託,我連為什麼會被拉進來都不知道,我到是很想也保證點什麼。」他有些惱火地陳述事實,「但兄弟我的確是光棍一條啊。」
作者: jafacc    時間: 2011-8-4 08:59 PM

章五十一 棋子的命運

  在這個小組中,穆勒代表著胡爾特斯大公,克里斯汀代表著格利高裡公爵,伊維斯代表著安東尼侯爵,而奈德……據說代表著克拉蘇教宗。

  據說的意思是指這件事看起來是真的,但從邏輯上來說卻完全講不同,因果論認為任何事物的發生與發展都是互為因果的,一種事物產生的原因,必定是另一種事物發展的結果,但在這件事上,奈德卻看不出有什麼事情發展的結果能「導致」自己成為克拉蘇教宗的代言人。

  壓根就是毫無緣由,平白無故便被扣了一頂大帽子,被安排了一份危險的工作。

  奈德的確是光棍一條,事實上其他三人也都對他為什麼會被教宗選為代言人安插進這個小組非常不解,之前奈德沒有與教會發生過任何聯繫,這份任命來得莫名其妙。退一步說,半精靈根本就不關教會什麼事,就算半精靈再暴戾嗜血,也不會愚蠢到去找自由女神教會麻煩的地步,在某種程度上,對沒有專職神邸庇護的半精靈而言,自由女神是比羅慕路斯更不能招惹的危險存在,教會這一手插得非常牽強。

  這一點大家很快便達成了共識,但如果政壇三巨頭都與這件事無關,那麼會是誰在興風作浪?

  「或許真的只是一群強盜,想借此機會幹幾票發筆小財?」奈德繼續猜測。

  這到也不是沒有可能,迪克推多治安雖好,但犯罪率也沒有低到零,半精靈一路東進,長途跋涉被有心人發現行蹤也在情理之中,若真是如此,一切疑點到也能解釋得通。不過僅僅三小時後,奈德的猜測便被推翻了。

  從平民區傳來一個讓人覺得匪夷所思的消息——今天一大早,不少居民發現家中多了不少東西,這些東西的共同特質就是金閃閃,亮晶晶,而且很值錢,或者乾脆的,它們本身就是錢。

  經過技術手段進行核對,很快便證實這筆飛來橫財正是今天凌晨三家府邸被搶走的財物。

  搞什麼?劫富濟貧的俠盜?

  如果是有人冒充半精靈,沒道理辛辛苦苦喬裝打扮把東西搶來後又分出去,如果是半精靈,離開世世代代生活的馬蹄草原不遠萬里來到迪克推多劫富濟貧,盡一己之力幫助生活在水深火熱中的普通人類百姓過上富足安康的生活,這是怎樣一種國際主義……神經病精神。

  大家只能承認這是一個沒有偵探頭腦的小組,從現有線索中實在是推斷不出什麼有價值的東西來,乾脆不再白費力氣,先沿著已知方向追查下去再說。穆勒會說精靈語,繼續從外圍著手調查他們的蹤跡,迪克推多城防分屬格利高裡公爵管轄,克里斯汀負責這方面的溝通與協調。現在當務之急不是研究罪犯的心理動機,而是找出這些傢伙,無論他們長幾條腿有幾張嘴,精神派系魔法中有「預言派系」這一精分派系,預言魔法雖不不具備直接戰鬥力,但對案情偵破可謂至高利器,完全無視什麼現場勘察與案情分析,運氣好的話直接就能指出罪犯。

  但也正是因為預言魔法不具備直接戰鬥力,選擇精修這一派系魔法的法師少之有少,至少在迪克推多是沒有。不過幸好神術中也有類似的奇妙招數——「神之洞察」,自由女神並非執掌隱秘、真相或是時間的神祇,但以神力在時間亂流中發掘一些蛛絲馬跡還是能夠做到的。巧合的是,蒙得神恩能夠施展這一神術的人選奈德正好認識——馬丁大主教。

  馬丁大主教為人風趣和藹,出了名的樂於助人,以執政官辦公廳的名義找他幫忙應該不會拒絕,而且還有奈德這個「教宗代言人」親自出馬,克里斯汀對此行的結果非常樂觀。奈德本就打算抽空去趟教會,問問這個「代言人」身份究竟是怎麼回事,現在正好一併完成,唯一不爽的是——伊維斯要跟他一起去。

  「伊維斯不擅近戰,萬一與半精靈交手會很危險,所以去教會加持一些防禦型神術。」

  「我也是法師,我也不擅近戰,為什麼我沒有同等待遇!」奈德抗議。

  「因為她是女的。」

  「你們重女輕男!」

  「不服的話你可以變啊。」伊維斯哼哼。

  抱怨之後,一起上路。伊維斯俏麗可愛,奈德雖看上去有些**,但也能算是帥哥一枚,兩人走在一起賞心悅目,雖並肩同行卻互不說話,奈德雙手抄在口袋裡兩眼望天,嘴裡哼著不知道跑到了哪去的小調,伊維斯微嘟著嘴側著腦袋一路打量路旁商舖,看起來到像是一對鬧了彆扭的小情侶。

  「喂,能不能不要哼了。」伊維斯最終打破了沉默,她皺著眉頭,「難聽死了。」

  「哦。」奈德應了一聲,雙手繼續抄袋兩眼繼續望天。

  「真沒勁。」伊維斯嘟噥。

  「什麼?」奈德沒聽清楚。

  「我、說、你、真、沒、勁!」伊維斯轉過頭來對著他的耳朵一字一頓地大喊。

  「那要怎麼才算有勁?」奈德聳聳肩,「和你打一架麼?」

  「嗤。」伊維斯不屑地扭過頭去,沒幾秒後又轉過來瞟了他一眼,「喂,你不是要向我道歉麼?」

  果然!就知道那個胡爾特斯家的傢伙不可靠!

  「什麼道歉?」奈德裝糊塗。

  「道歉。」伊維斯言簡意賅。

  「不知道你在說什麼。」奈德低頭認真地看著石板路,「好吧好吧,替寫那張便條的傢伙向你道歉。」

  伊維斯哼了一聲。「沒誠意。」她說,「本來看在大家現在是同事的份上打算給你一個機會,現在我改主意了——你還是去死吧!」

  看著少女大步離去的背影,奈德無聲嘆了口氣,追上去不緊不慢地跟在後頭。

  朋友,道歉也是要講心情的,像你這樣霸王硬上弓,主動道歉變成被迫認錯,就算別人有這個想法也會翻臉。話又說回來了,這樣強逼出來的道歉又有什麼意義呢?這種事情難道不該是講究情投意合的麼?

  兩人一前一後溜躂到神殿,伊維斯根本就當奈德不存在,也不打個召喚,熟門熟路不知道就躥到哪裡去了。奈德也懶得和她糾纏,找到大堂輪值牧師讓他稟報上去,問問大主教有沒有時間,不一會兒功夫牧師便帶來回話,大主教請他去書房見面。

  大主教正在澆花,看見奈德後非常自然地放下水壺,捲起袖子,露出毛茸茸的小臂。

  「這次是哪裡受傷了?」

  這個……

  「沒有受傷?」大主教明顯有些尷尬,乾笑了兩聲,「哈哈,沒有就好——找我有什麼事?」

  能不能麻煩你先把袖子放下來,你這個樣子我會很有壓力的。

  坐下來說明來意,大主教沉吟片刻,「神之洞察的確是可以用來偵查案情,如果運氣好的話,直接找到罪犯也不是沒有可能,但這是一個高階神術,一旦使用影響較大,用於世俗事務,只怕會激起強硬保守派的不滿。」

  「用個神術還會遭致不滿?」奈德覺得有些匪夷所思,神術和魔法雖然性質不同,基本原理也不同,但效果卻是差不多的。奈德是法師,只要不侵犯到他人的權利與自由,想用什麼法術就用什麼法術,也不可能會有誰來管。

  「沒這麼簡單,你不是教會人士,不知道其中的奧妙。」大主教苦笑著表示現在教會大致可以分為四派,分別是強硬保守派,溫和保守派,溫和改良派與激進改良派,兩大溫和派系的主張其實差不多,溫和保守派雖然名字裡有「保守」一詞,但並不是反對改良,只是認為改良與發展應該順其自然,循序漸進地進行,馬丁大主教便是這一派中的代表人物。

  強硬保守派則反對一切形式的改良,堅持認為神權應該高於人權與國家權力,簡言之就是應該由教會來統治國家與世界,在他們看來世間萬物都應該歸屬於女神,教會是女神手中的筆與劍,神力不僅是一種力量,更是一種榮耀,是女神在世間的化身與代表,因此理所當然的,神力不應該用於歌頌與裁決之外的任何用途,尤其是不應該用於「服務」凡人。

  腦子進了水。

  奈德立即對這派人的智商與情商作出了判斷,明明自己是人,卻硬要湊到神那邊去,讓他第一時間想起了大學裡那些喜歡玩政治的學生會幹部,自以為高人一等以管理者身份自居,結果不倫不類半貓半狗,自身的存在就是一個笑話。

  「不過你有教宗陛下的委任,勉強也說的過去。」大主教點點頭,「這樣吧,今天週六,明天正好是聖息日,晚上我跟你走一趟,那些傢伙就算想告狀也要等到下週一了。」

  「對了,教宗陛下對我的委任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奈德接著問,「聽到這件事的時候被嚇了一大跳,至今還弄不明白。」

  馬丁大主教沒有回答,而是端起水壺轉過身去繼續澆花。「這盆雪之藍,我已經養了足足兩年了。」他慢悠悠地說,「最是嬌貴,每天必須一早一晚澆兩次水,水量不能多也不能少,日曬時間不能超過三小時也不能低於一小時,每隔幾天還要將它搬到房間外面去呼吸一下新鮮空氣。」

  奈德不知道他突然說這個是什麼意思,只好淡淡地哦了一聲。

  「這種花除了難養之外,好像也沒什麼特殊的,而且由於原本生活在北方雪域的緣故,移至這裡,就算再細心呵護,不過三年也必然會全部枯死。你說。」他突然問,「既然它難養又一定會枯死,我為什麼還要養它呢?」

  「因為可以陶冶情操?」

  「其他方法也可以做到。」

  「因為享受這個過程?」

  「每天就是澆水,搬來搬去,這個過程有什麼可享受的呢?」

  「那就不知道了。」奈德坦白。

  「答案很簡單。」大主教放下水壺,露出一絲狡黠的笑,「因為我喜歡養花——先別急著罵人,聽我說完。我喜歡養花,所以願意這麼做,而在別人來看則是毫無意義浪費時間,那麼你說我究竟是應該遵從自己的本心繼續做下去,還是聽取別人的意見放棄?」

  「當然是自己說了算。」

  「我就是這麼想的。」大主教撫掌微笑,「既然如此,你為什麼要那麼在意別人怎麼想怎麼做呢?」

  奈德走出書房時,知道的比進來前更少了。

  不想告訴自己明說就好了,繞什麼圈子打什麼隱謎,什麼花啊水啊的,完全說的就是兩碼事——自己問的是為什麼會被別人設計,你讓我要有被設計者的覺悟不要胡亂揣摩設計者是怎麼想的是何居心?

  等等!奈德突然想到大主教最後一句話——「為什麼要那麼在意別人是怎麼想怎麼做的呢?」當時聽來不覺得有什麼奇怪,但現在仔細回想卻察覺出了一絲詭異。他說的是「怎麼想怎麼做的」,而從上下語境來分析,既然之前他是說「別人覺得這件事毫無意義」,那麼接下來的出的結論應該是「不要管別人怎麼想」,但他卻還加上了「不要管別人怎麼做」。

  這是在暗示什麼?不要管別人怎麼做,堅定地走自己的路麼?聽起來有點道理,破局的最好方法就是跳出棋局,按照自己的規則行事,不管線頭多亂,直接一刀下去全部斬斷。不過這麼做的前提是你必須有一把快刀……但現在,奈德想他手裡的武器不過就是一根牙籤吧。

  回想起來,自從墜入亡靈深淵開始自己的確一直都是被動拘謹,在亡靈深淵一心只求能繼續生存下去,來到這個世界後也是小心謹慎委曲求全,瞻前顧後事事小心,但到頭來還是茫茫然然地被人帶進了麻煩中,無形之中彷彿有一隻大手在操縱著自己。

  未免有些太過謹慎,太過保守,一點膽色都沒有了。

  要振作點啊!是時候覺悟了!一直這樣下去,按照別人的設計一步一步走下去,哪怕是再謹慎再小心,也不可能有什麼好結果。想通此節,奈德只覺背上直冒冷汗,原來自己一直都錯了,而且錯的厲害——哪怕完成一場再漂亮的勝局,棋子最後的命運也是被掃落棋盤。想要贏,就必須將決定權把握在自己手裡,必須出其不意,攪亂那些試圖操縱棋盤者的思路,然後一點點掌握主動,亂中取勝。

  又或者,大主教純粹只是個口誤?他忍不住又想……
作者: jafacc    時間: 2011-8-4 09:06 PM

本帖最後由 linporsche 於 2011-8-5 12:59 AM 編輯

章五十二 公道

  離開神殿的時候,伊維斯的心情看起來更好了點,但奈德的人生觀剛剛遭受巨大衝擊,心裡亂的就像是找不到孩子的母雞,沒有心情與伊維斯鬥嘴,更沒有心情和她改善關係,一路上都耷拉著腦袋。

  伊維斯也懶得理他,走至一個路口,突然一拉奈德閃到路邊。「你看那個人。」她低聲說。

  街對面一個身穿灰色寬袍的傢伙正在一家店舖門前徘徊,看起來低著頭似是在挑選商品,但東張西望神情可疑,他側前方是一家出售玻璃製品的店舖,角度折射的關係恰好有一面鏡子將他照得清清楚楚——眼睛狹長,鼻樑很高,下巴很窄,特徵明顯。

  畫像上的那個半精靈?

  「他的耳朵是正常的。」奈德提醒。

  「如果他們的同伴中包括人類法師,施加一個將耳朵變正常的變形術並不難。」

  正說著,有人走向了可疑人物,低聲交談了兩句後警覺地抬頭看了看四周,奈德連忙低頭拉住伊維斯的手,靠在牆上。那個人目光掃過看到的只是一對親暱私語的情侶,確認沒有什麼異常後從懷中掏出一個類似於信封的東西交給對方,然後快步走開。

  一切發生的是如此突然,沒有時間仔細思考。

  「你,還是我。」伊維斯問。

  「我留下來盯著這個半精靈,那個人應該是普通人類,你對付起來更有把握一點。」

  「好。」伊維斯點點頭。

  「等等。」奈德拉住了她,這時候他們才發現手一直都還是牽著的。「這個給你。」奈德鬆開手從口袋裡掏出半塊藍寶石,「只要距離不是太遠,隨時都可以傳送到另一半所在的方位。」他說了一遍口令後叮囑,「記住,不要勉強。」

  「好奇怪的口令。」

  「不,後面這一句不是。」奈德有些無力,但他來不及表現自己的無力感了,因為那個半精靈也已向反方向離開,他不遠不近地跟在後面,小心翼翼地準備好各種法術,心裡同時祈禱這個傢伙的聽覺和耳朵長短成正比。

  或許是為了不惹人注意,半精靈腳步並不快,但卻非常狡猾,經常是走過一個路口後突然轉身折回來,重新選擇另一個方向,幸虧奈德一直都是在街對面遠遠跟著,為了掩飾還買了一袋水果裝模作樣提在手裡。

  十來分鐘後,兩人已經離開了鬧市區,半精靈再次突然轉身,看了看四周後閃進了一條小巷裡。

  奈德猶豫了片刻,穿過街道跟了上去,走進巷口的一瞬間,他便知道自己上當了,這是一條狹長的小巷,位於兩排高大建築物之間,大概是什麼應急通道,沒有任何障礙物視線一覽無遺——沒有障礙物,沒有人,也沒有半精靈。

  幾乎是下意識的,奈德一指地面,三根石柱拔地而起並排擋在了他面前,就在同時,一道銀線劃破了空氣,撞在最中央那個石柱上,石屑四濺,硬生生撞出一個碗口大小的缺口來。

  一道黑影從前方牆壁上飛起,他躲在兩座建築物外牆的縫隙間,難怪沒有被發現。半精靈拿出了自己的真本領來,腳步起落如飛,甚至是根本就不著地,在兩邊牆壁上來回彈跳,同時以華麗的姿勢反身射箭,雖然這個人類法師看起來有些難纏,戰鬥空間過於狹窄也讓他無法完全發揮,但他依舊有足夠的信心擺脫敵人——如果不是干掉的話。

  人類法師一不做二不休,連續幾個石柱術下去,將自己圍得嚴嚴實實,游霆箭雖然能夠破魔,但畢竟也只是普通弓箭而已,射穿如此渾厚的石柱還是力所不逮。

  正確的選擇,但也很保守,符合人類懦弱的天性,成不了什麼大氣,這次留你一命,下次再殺好了。

  半精靈不屑地想,給對手下了定義。

  但就在他這麼想的時候,眼角餘光突然瞄見了一道黑影,一個不應該出現的人出現在了不應該出現的位置,正抬起頭冷冷地看著他。

  不可能!石柱擋住了游霆箭,自然也就擋住了對方前進的路線。空間魔法?可是自己沒有看到空間門。

  來不及想了。

  奈德揮舞著法師杖,澎湃的火元素從四面八方匯聚而來,空氣都瞬間燒得發燙,巨大的火球離開了杖尖,就像榴彈離開了炮膛,呼嘯著撞向了半精靈。

  奈德沒有留力,這是他的全力一擊,他沒有抓俘虜的想法,破案固然重要,但與生命相比一切都是小事。如果這個傢伙足夠好運能夠活下來,那麼奈德會給他一個機會好好回憶一下昨天晚上幹了什麼的。

  半精靈沒有變成黑炭,也沒有變成一隻人形燒雞,火球重重地撞向了他,在空中變成一朵絢麗紅云。半精靈發出一聲怪叫倒飛了出去,卻沒有喪失活動能力,腳尖一點撞破了一扇窗戶衝了進去,等到奈德謹慎地在牆上開了一個洞時,所見只是一對用白色床單包裹著身體瑟瑟發抖的中年男女,以及地毯上焦黑的腳印與橫飛出去散落在走廊上的木門。

  這樣都沒有喪失活動能力?半精靈的身體是什麼構成的?二氧化碳麼?

  「打擾了。」奈德放棄了追下去的想法,禮貌地向那對看上去並不像是夫妻的中年男女躬身致歉,「請繼續享用這個美好的午後吧。」

  奈德退了出來,緩緩轉身,轉到一半時身形忽地一晃已經出現在了巷口,隨後一個健步閃進屋簷下,貼著牆壁快步離去儘量用行人擋住身體——誰知道對方會不會是假裝離去,實則躲在高處準備打自己個措手不及?半精靈善於遊獵,從小就在戰鬥環境中長大,不能不加倍小心。

  直至離開了這條街道,奈德方鬆了一口氣,放緩腳步正想拿出藍寶石與伊維斯聯繫,轉念一想不知道她那邊是什麼情況,萬一正躲在什麼暗處窺視,自己的聲音突然冒出來就糗大了。

  那麼返回駐地?

  正想著,奈德突然看見一個熟悉的身影從對面那棟樓裡急匆匆地走了出來。

  克里斯汀?她為什麼會在這裡?仔細一看,對面那棟樓是居然一家情侶旅館……搞什麼?她不是去市政廳調取資料督辦案情了嗎?

  沒來由的,奈德硬生生將她的名字嚥了下去,低下頭等她走遠。「剛才那個人住這裡麼?」奈德走進旅館,向坐在服務台的中年婦女亮出了代表著執政官的劍與法杖胸牌,「剛才出去的,個子高高,穿白襯衣的那個女人。」

  「不,她是來找人的。」中年婦女驚恐地打量著奈德,「她是罪犯麼?我聽說昨天晚上貴族區發生了好幾起滅門慘案,是真的麼?跟她有關麼?」

  「這不是你應該關心的問題。」奈德冷冷地說,帶足了上位者的威嚴。

  「明白了。」中年婦女用死裡逃生的神情點頭,「她找的人還沒有下來,302房間,我可以把鑰匙給你。」

  奈德猶豫了一下,其實他不想接過來的,他都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鬼使神差地走進旅館,克里斯汀可能是在調查案情,也可能是在與人約會,但無論是什麼,都跟自己無關不是麼?作為隊友就應該無條件的信任——就像她昨天晚上所說的那樣,信任隊友是合作的關鍵。

  但現在上位者的威嚴已經裝出來了,如果不把鑰匙接過來,不上樓去調查一下,似乎顯得有些太挫了……

  奈德點點頭,接過鑰匙,裝模作樣地走進了樓道,他本打算在二樓待一會兒就下去,但剛轉過樓梯就聽見腳步聲,一抬頭正好是打了個照面。

  奈德驚訝地看著對方,對方也是一臉驚愕,沒有想到會在這裡遇到他。

  多瑙森。

  —————————————————————————————————————

  「這真是情侶旅館?」

  奈德有些難以置信,302房間其實已經不能算是一個「房間」了,客廳裡有小舞池有簡易吧檯,如果奈德沒看錯的話水晶吊燈上鑲嵌著的是照明水晶,圓形大床上以及周圍堆滿了氣球,粉色的紗帳垂下來,通往浴室的門用漂亮的玻璃掛鏈隔開,雖然沒有看見,但穆勒相信浴缸裡應該灑滿了玫瑰花瓣。

  「哦,符合不同人群的需要嘛。」多瑙森代為解釋,「有些顧客需要的只是一張床,有些顧客對生活品味的要求則要更高一些,雖然有些麻煩,但作為服務提供者你不能因此就歧視他是不是。」

  「你想來應該是後一種。」奈德在吧檯前的高腳凳上坐下,不知為何心裡有些酸酸的。

  「看情況了。」多瑙森很隨意地聳聳肩,為奈德將杯子倒滿,「主要看對方有什麼需求,如果她需要情調,那麼我會準備好燭光晚餐,如果她需要刺激,那麼我會找到一張結實的床,如果她想要浪漫,那我就會直接帶她去小河邊看星星。」

  「不過。」他與奈德輕輕碰杯,慢悠悠地說。「克里斯汀需要的不是情調,不是刺激也不是浪漫。」

  他仰首品嚐著金黃色的液體。「這是瓶好酒,我特地從夏奇拉帶來的,在迪克推多可喝不到這麼正宗的弗蘭尼克冰酒,你應該好好嘗嘗。」多瑙森放下酒杯,注視著一動不動盯著自己的奈德,突然大笑了起來,笑得是如此誇張,彷彿在奈德臉上看到了最好笑的笑話。

  「看看你這個樣子。」他用力拍著奈德的肩膀,「好了好了,不逗你了。」多瑙森收斂笑容,「我和克里斯汀不是你想像的那種關係——她來找我,是為了要一個公道。」
作者: jafacc    時間: 2011-8-6 07:32 PM

章五十三 好酒

  這個答案並不能讓奈德滿意,討個公道的意思是多瑙森之前肯定做了什麼對不起克里斯汀的事情,而以奈德對克里斯汀的瞭解,她不是那種心胸狹窄睚眥必報的人,此外很講道理,能夠做到從別人的角度思考問題,一般事只要確實有理由,說得過去解釋得通,都不會過分追究。

  ——那次在山洞裡克里斯汀被他佔足了便宜,事後也只是把他推下浴池而已,遠談不上「討個公道」。

  多瑙森沉默了片刻。「看來你是認真的。」他一語雙關地說,「那麼你應該有耐心聽我說一個故事了。」

  多瑙森的故事很長,而且前半部分奈德已經在格利高里夫人那裡聽說過,但他並沒有打斷,而是讓他說下去。重點在後半段,在格利高里夫人的故事裡,克里斯汀被昆圖斯將軍帶了回來,昆圖斯夫人為家族名譽著想,忍氣吞聲接受了這個女嬰,並對外宣稱此女是自己所生——問題來了,昆圖斯將軍之前的兩個孩子都是兒子,而他年輕時曾與一位貴族好友約定結為親家,那位貴族好友當時同樣沒有女兒,只有一個調皮搗蛋的兒子。

  「那個貴族好友就是你的父親?」

  「對,我就是那個調皮搗蛋的兒子。」多瑙森苦笑,「所以嚴格地說我也是受害者。」

  當時情況特殊,而且昆圖斯夫人之所以會承認克里斯汀是自己的女兒,未必就沒有這層意思在內,昆圖斯家族與斯基拉奇家族都是帝國數一數二的大家族,一舉一動都關係重大,牽動朝野,聯親之事既然之前已經宣佈,昆圖斯將軍雖不情願但也不能以損害家族聲譽為代價反悔,只能無奈接受現實。

  「但你是知道我的,作為一個新銳開放追求自由婚姻的年輕人,這麼扯淡的事情我怎麼可能接受?」多瑙森說,「我當即便表示了嚴重抗議。」

  「有用嗎?」

  「沒用……」

  當時沒用不代表以後沒用,長大後多瑙森見過克里斯汀幾面,印象也還不錯,但他反對的不是克里斯汀,而是封建家長制,換句話說,如果克里斯汀不是昆圖斯的女兒,大家偶遇,多瑙森或許還會興致勃勃地追求追求,但現在貼上了「未婚妻」的標籤,簡直就是見都不想見聽都不想聽。原本雙方約定在克里斯汀十歲那年舉行正式訂婚儀式,結果多瑙森非常乾脆地離家出走,只能無奈取消。

  多瑙森的確是一個調皮搗蛋的兒子,老斯基拉奇公爵拿他一點辦法都沒有,父子倆隔空討價還價了近兩年時間,最終老斯基拉奇公爵同意取消這樁婚約,但自感沒有顏面去見老友,要求多瑙森自己上門去解釋。

  多瑙森倒也敢做敢當,獨自一人便殺到無盡森林去找昆圖斯將軍,將軍早就有意解除婚約,順水推舟答應了下來,不過當時克里斯汀已經12歲,在這個世界已經算是半個大人,將軍讓多瑙森當面去與克里斯汀談一談,如果克里斯汀說算了,那就算了。

  但那個時候克里斯汀不在將軍身邊,而是在迪克推多和格利高裡公爵夫婦一起生活,多瑙森年輕,玩心重,一路上晃晃悠悠玩到了迪克推多,一打聽才知道克里斯汀居然已經回無盡森林去了。從此兩人就再也沒見過面,直到今年。

  「停!」奈德喝斷,「再也沒見過面……你該不會是說這樁婚約一直都沒有取消吧。」

  「呃,這到不是。」

  雖說多瑙森沒有見到克里斯汀,但兩大家族都已經默認取消了這樁婚約,不然的話去年兩人就應已經成婚了。小時候克里斯汀曾隨將軍拜訪過夏奇拉,公爵夫人非常喜歡這個小姑娘,於是提前就把本該在訂婚儀式上交給她的信物送出了手,這件信物本身價值談不上多高,卻是斯基拉奇家代代相傳的寶貝,如果克里斯汀真嫁給了多瑙森,那麼以後是還要繼續傳給自己兒媳的。

  「說到底都怪老媽,沒一點耐心。」多瑙森抱怨,如果我當時知道那麼麻煩,肯定會阻止她。

  但多瑙森沒有,所以他現在就必須把這件信物拿回來,於是這次找到克里斯汀,講關係,析厲害,順便態度誠懇地道個歉。

  「態度誠懇你個頭!」就連奈德都忍不住想罵人,「你拖了多久——4年還是5年?鬼才會接受這樣沒有誠意的道歉呢。」

  「好像是這樣的。」多瑙森不好意思地抓抓腦袋,「所以我今天才會選在這裡,環境好,心情多少也會更好一點吧。」

  「好你個鬼!你十有八九是之前就在這裡鬼混!」

  「哈哈,果然又被你猜到了呢!」多瑙森哈哈大笑,「不愧是我的知己。」

  「知你妹!」

  「我沒有妹子啊,只有一個弟弟,你認識的。」這句話網絡色彩太過嚴重,讓多瑙森有些莫名其妙。

  「說起來,克里希好像不知道你們之間的關係。」

  「廢話,這種糗事怎麼能告訴他。」多瑙森神情嚴肅,「喂,記得替我保密,我還要在他面前保持兄長的威嚴呢。」

  「你跟這個詞一毛錢的關係都沒有……」

  多瑙森的脫線性格,奈德算是再一次領教到了。事情已搞清楚,奈德心頭一鬆這才有心情享用美酒,入口清涼,沁人心脾,喝下去彷彿有一道冰線從喉頭一直延伸到胃部,絲絲寒意滲體,令人精神一振。

  「好酒。」奈德讚賞,「你剛才說這是什麼酒來著?」

  「弗蘭尼克冰酒,來自弗蘭尼克冰原,釀造過程全部在零度以下完成,喝下去就像是嚼了塊冰似的,從夏奇拉運到這裡必須用特製的魔法車輛,將溫度恆定在五度以下,我這次帶了一車來,現在已經沒剩幾瓶了。」

  「喝得這麼快?」

  「不,送人。這酒雖好,但後勁有點大,所以不能多喝。」

  「你說什麼?」奈德正好將第三杯喝完,頭微微有些暈,「後勁有點大?」

  「因人而異。」多瑙森笑嘻嘻地為他再滿上一杯,「對了你怎麼會突然出現在這裡。」

  奈德猛然蹦了起來。「靠,你不說我都忘了。」他匆匆忙忙地衝了出去,腳步有點踉蹌,「下次有時間再聊——記得給我留一瓶酒。」

  「沒問題。」多瑙森微笑著衝著他的背影舉杯。

  該死,這酒後勁不是有點大,而是不一般的大。剛才坐著喝還不覺得,一跑起來血液流動醉意上湧,奈德只覺得腳下像是踩了兩斤棉絮似的空空蕩蕩著不了力。伊維斯那邊半天都沒有動靜,也不知道怎麼樣了,奈德心想還是傳個訊問一下好了,別出了什麼意外,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的,這裡又是市中心,到處都是人,想要找個寂靜無聲的地方還真不是那麼容易,她應該不會傻呼呼地跟到賊窩裡去吧。

  掏出寶石正準備傳訊,突然聽見有人叫自己的名字。

  「奈德?」克里斯汀站在旅館門前,疑惑地看著他。

  奈德有點暈,事實上他本來就已經夠暈了,怎麼回事?她不是已經走了麼?怎麼又折回來了?不知怎麼的奈德有些心虛,好似酒駕被攔的司機。

  「剛才和半精靈動手的人是你,對吧。」克里斯汀很快就明白了為什麼對方會出現在這裡,她聞了聞奈德身上濃重的酒味,冷冷地上前一步,「你和多瑙森一起喝酒?你跟蹤我?」

  奈德下意識地後退,結果後跟撞上了台階,膝蓋一軟,腦袋一暈,扭著腰一屁股就摔了下去。

  「不,我沒有。」奈德想要分辨,卻覺得腹腔裡一股暖流上湧,趕緊扭頭哇的一聲吐了出來。

  「怎麼喝這麼多?」克里斯汀皺了皺眉,大概是覺得此刻和一個醉漢一起站在一家情侶旅館入口處有些不雅,準備伸手去拉他。

  她和奈德交過手,知道對方的體重比自己重不了多少,雖說武士不是純以力量分級,但一位11級的武士提起一百來斤的東西還是比較輕鬆,如果對方還知道怎麼活動那個叫做腿的身體器官的,那就和老鷹抓小雞沒什麼區別。

  彎下腰正要伸出手去。「這是……」克里斯汀看見地上有個熟悉的東西一閃一閃,而還沒等她回憶起來,一道錐型光束從那個東西上射了出來,投射在半空中彷彿是藍色的水在游動。

  「怎麼了……咦?」手握法師杖的伊維斯從藍光中走了出來,她剛才突然收到奈德的傳信,聽到他在與別人爭辯什麼,以為是遇到了麻煩向自己求援,沒想到出現在自己眼前的卻是這樣一幅場景。

  「他掉進了酒窖裡?」伊維斯同樣皺起了眉頭,看看他們又看看情侶旅館,旅館一樓過道里一位大媽正鬼鬼祟祟地惦著腳從服務台後面探出頭來,與伊維斯的目光一撞立即縮了回去。

  「弄回去再說。」克里斯汀說。
作者: jafacc    時間: 2011-8-6 07:36 PM

章五十四 秘密

  奈德是被餓醒的,中午本就沒吃什麼東西,吐到最後都是清水,夢見了什麼記不清了,好像是有火鍋有霧,有美女還有驢,醒來的時候渾身是汗,據此推斷這個夢的性質應該是個噩夢,搞不好是美女騎著驢將自己的火鍋搶走了。

  奈德胡思亂想著,漫無邊際地發散思維,腦袋裡彷彿是空的,一切都像是做了個夢,車禍、穿越、亡靈、魔法……一切的一切都那麼不真實,他感覺自己回到了地球,回到了自己的那個單間宿舍裡,翻身坐起來對面牆上掛著的是三十二寸二手平板電視,右手邊是風扇轉起來發出恐怖的嘎吱嘎吱巨響,讓人誤以為裡面藏著一個兵工廠的古董筆記本,空氣裡瀰漫著夕陽和籃球場的味道,客廳裡沒聲音是因為同居的老師下午有課,自己睡到現在是因為昨天晚上下了通宵副本。

  多好,他想,靜靜地躺著,默默地看著天花板,天花板上本應貼著一張巨大的「全職獵人」全家福海報,前女友是這本漫畫的忠實粉絲,分手後他也沒有將海報撕下來,嫌麻煩。

  也不知道富堅老賊有麼有恢復更新。

  這個在腦海中突然出現的疑問句讓奈德恍惚了幾秒鐘,之後才明白過來自己會這麼想,說明潛意識根本就不相信這是個夢。他覺得眼角有些潮濕,於是合上了眼睛。

  再睜開眼時,一張漂亮精緻的臉擋住了他絕大部分的視線,貼得很近,呼出的熱氣直接吹在他臉上。

  這張臉是顛倒的,奈德楞了一會兒才認出來是伊維斯。

  伊維斯仔細打量著他。「哈。」她直起腰來,彷彿發現了新大陸,「你哭了。」

  「才沒有呢。」奈德一擦眼睛翻身坐了起來,他躺著的是客廳的長沙發,伊維斯則坐在緊挨著的單人沙發上,手裡抓著一隻削好的梨,衝著廚房大聲嚷嚷,「他哭了。」

  「我沒有哭。」奈德重申,「只是眼睛有些不舒服而已。」

  「切。」伊維斯不屑地啃了一口梨,伸長脖子看了看廚房,突然湊到奈德身前,一臉好奇,「你們剛才幹嗎了?」

  伊維斯突然變身為八卦少女把奈德嚇了一大跳。「你沒事吧。」他想要伸手摸摸對方的額頭,確認她腦子沒有燒壞。

  「別轉移話題!」伊維斯一巴掌把奈德的爪子拍落,「你們怎麼跑那種地方去了?」

  「這個……說來話長。」奈德抓抓頭髮,「其實我們是在討論如何回到賽博坦星球……」他非常自然地說著爛話。

  「賽博坦星球,不是地球麼?」伊維斯居然沒反駁,也沒切一聲然後扭過頭去表示不屑,而是眨巴著眼睛又啃了口梨。

  奈德瞳孔驟然變大,死死盯著她。

  「你自己說的咯。」伊維斯輕鬆地聳聳肩,「我要回地球什麼的,我又沒逼你說。」

  ……

  「我還說了什麼?」奈德深吸一口氣,壓低聲音問。

  「道歉咯。」伊維斯歡快地將梨啃完,將核扔進垃圾桶,「道歉我就告訴你。」

  「你!」奈德勃然大怒不由就提高了聲調,身體直起怒氣沸騰,自從來到這個世界後他時刻都提醒警告自己冷靜克制,不要惹無謂的麻煩,在腦子裡緊緊地繃了一根弦,告訴自己什麼是能做的,什麼是不能做的,什麼是必須做的,不以好惡行事,只求利益與安全。

  但現在,這根弦斷了。

  他只覺得自己腦子裡彷彿嗡了一聲,定下神來時已經重重一把將伊維斯推開。她原本單臂撐在扶手上,被奈德一推又摔回了沙發裡,雖沒受傷卻嚇了一大跳,瞪著眼睛看著奈德,眼神從驚訝到炙燒。

  「你就只會欺負我!」

  伊維斯衝著他大喊,憤怒地起身離去,腳跟敲打地板的聲音是那樣的怒意衝天。

  奈德長長地吐氣,重新坐下,雙肘撐在膝蓋上,將整張臉都埋在了手掌裡。

  「怎麼了?」克里斯汀驚訝地站在廚房門前,圍著圍裙,「你們又幹嗎了?」

  「沒什麼。」奈德頓了頓,抬起頭,「我喝醉後說了什麼嗎?」

  「回來的時候沒說什麼,睡著之後我就不知道了,我先去買了點菜然後一直在廚房,她在客廳看著你。」克里斯汀揮舞著鍋鏟,「你這才醒來幾分鐘就把事情搞砸了,距離晚飯時間還有10分鐘,如果你不補救好的話就沒資格上桌。」

  「可是……」

  「你還有9分50秒。」

  「好吧。」

  伊維斯在天台。

  這棟小樓有個很漂亮的天台,深紫色的藤蔓沿著木棚設計的曲線蔓延出一個橢圓型的半封閉小房間,房間一側對著廣闊天空,邊緣處並排放著兩個吊籃,只要輕輕一蕩你就會離開天台的範圍,彷彿飛在空中。

  伊維斯坐在其中一個吊籃裡,呆呆地望著遠方。

  奈德走到她身邊,但沒有選擇另一個吊籃,而是直接坐在了地面上,沉默了片刻。「對不起。」他誠懇地說,「剛才我態度不好,不該對你發火。」

  沒有回音,伊維斯就像沒有聽見任何東西,依舊怔怔地望著遠方。

  這個反應在奈德預料之中,他按照自己業已想好的說下去。「我也不知道剛才為什麼會發火,可能是因為離開家太久了吧。地球是我的老家,一個環形山谷的名字,因為從最高那座山的頂峰往下看,我們居住的小山包就像一個圓球。」

  聽起來還算湊合,他在心里長吐了一口氣,自顧自地說下去。「雖然那裡不算特別漂亮,總是下雨,野獸也很多,但我畢竟從小在那裡長大……」

  「你這是在道歉嗎?」伊維斯截斷了他。

  「不能算是。」或許是有些心虛,奈德實話實說,「我不善於道歉,也不知道怎樣道歉才算是有誠意。」

  伊維斯轉過頭來看了他一眼,吃驚於他的坦白。

  「有誠意的道歉就是認識到自己錯了。」她說,「我並沒有感覺到你認識到自己錯了。」

  「我認識到自己錯了,和你感覺到我認識到自己錯了,好像是兩回事吧。」奈德習慣性反駁。

  「你看!」

  奈德一愣,笑了。「好了好了,我是真認識到自己錯了。我不是要故意和你吵架,也不是一定要你接受我的觀點,我只是……」他撓撓頭,「我也不知道為什麼,平時我很少跟別人吵嘴的。」

  「你的意思是我和別人不一樣,喜歡無理取鬧嘍。」

  「我不是這個意思。」

  「你就是這個意思!」

  「你的確是跟別人不一樣,但不是無理取鬧。我們最開始認識就鬧出了誤會,隨後陰差陽錯誤會越來越深,很多事情我真不是故意的啦,我這個人又笨又木,跟我計較沒意義的了,不要往心裡去了好不好。」奈德有些混亂了,完全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要是我們一開始就能心平氣和地認識相處,說不定現在是蠻好的朋友呢。」

  「誰要跟你做朋友!」伊維斯凶巴巴地轉過臉去。

  奈德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沉默了一會兒,伊維斯從吊籃裡跳了下來。「走啦。看在你喝醉了的份上,這次就算了,下次你要是再敢……」她用力踩了奈德一腳,「哼哼。」

  「不生氣了?」奈德呲著牙爬了起來。

  「連你都知道你又笨又木,我跟一根笨木頭生氣豈不是更笨更木?」伊維斯不回頭。

  看著她離去的背影,奈德無聲地笑了笑卻沒有跟上,他坐下來看著夕陽,那巨大的火球此刻在他眼裡看來只是一個毫無意義的巨大泥丸。奈德有些茫然,下午他吐掉的彷彿不是食物殘渣與胃酸,而是冷靜與理智,是一直在支撐著他的莫名力量。他感覺有些累,被無可琢磨又無處不在的陌生感包圍了。

  這裡是哪裡?我在幹什麼?我是誰?奈德突然覺得一切都是如此陌生,亮麗的晚霞看起來是如此低沉,空氣讓人窒息,他無力地癱坐在吊籃裡,不知道自己接下來該做什麼該往何處去。他想自己剛才之所以會發怒是因為伊維斯提到了「地球」,那個他一直在迴避的名字,那個溫暖的家與自己曾經擁有的人生。

  但已經回不去了,雖然還在努力,在心底他卻已經隱隱接受了這個事實。發怒並不是因為被揭穿了秘密,其實這根本就不算什麼秘密——一個除了自己外沒人在意的秘密算是什麼秘密呢?這本就是一個多元宇宙,你來自地球或是其他什麼位面,對其他人來說壓根就沒有區別,大概就跟你在曼哈頓自我介紹,「嗨,我是來自雙木鎮陰溝村的陳安平」一樣,那些黃頭髮藍眼睛的白種人才不會在意雙木鎮上是不是有兩棵樹,陰溝村裡是不是有條陰溝。

  他們在意的只是你能帶來多少價值,只要你不是來自阿富汗的某個基地,老家在哪都沒問題。

  但奈德卻將這個秘密保護的嚴嚴實實,彷彿被別人知道了,這個秘密就會消失了,就會離開自己了。他一方面迴避它,一方面又害怕失去它。人類永遠都是那麼的矛盾,無論他手中掌握的是書還是劍,是科學還是魔法。

  恐怕是回不去了,必須承認現實,在亡靈深淵他無需去想這個問題,原本就沒有希望也就不會失落,但在來到這個世界後,希望之火被點燃了,然後又一點點地熄滅。即便是托爾金這樣的空間魔法大師,也無法找到通往地球的路,而自己又要多久才能超越托爾金大師?拜拉席恩只給了自己兩年的時間,現在還剩一年半,想要在如此短暫的時間裡成為比托爾金更強大的空間旅行者,不如指望某位神靈看上自己大筆一揮允許自己分享神力來得實際。

  「也未嘗不可呢。」有人輕笑著說,聲音很輕,彷彿是在他心底直接響起。

  「誰!」奈德悚然站起,環顧四周。

  「你怎麼了?一驚一乍的。」克里斯汀站在樓梯前抱怨,「在下面叫你也不答應,不打算吃飯了麼?」

  克里斯汀?不,不是,剛才那個聲音不是她的。「你上來的時候有發現什麼不對麼?」奈德問,「我的意思是說聽見什麼奇特的聲音,看見什麼可疑的東西。」

  「沒有,這裡唯一可疑的東西就是你。」

  「是嗎。」奈德有些茫然,難道是幻聽?他又有些不太確定那個聲音是否真實存在過,因為它是那樣的缺乏重量,輕飄飄的就像蒲公英,風一吹就不會留下任何痕跡,事實上奈德現在就已經想不起那個聲音的具體細節了,就像忘掉了一個夢。

  「是的。」微風拂起了少女的黑色額發,她在金色的夕陽下微笑,「可疑的人,該吃飯了。」
作者: jafacc    時間: 2011-8-6 07:40 PM

章五十五 洞察

  一輛簡樸不起眼的馬車在階梯外停下,藍色車簾已經有些發白,車身上的黑漆也有脫落跡象,但鑲在車頂一圈的銅條卻清楚無疑地說明了車內人身份的尊貴——銅條上那華麗繁複的文字是「謳歌體」,是讚美女神時所用的最神聖語言,教宗在冊封初任主教時會用戒尺輕觸兩下臉頰,代表女神賜予使用謳歌體的權利。文字是紅色的,說明這輛馬車的主人是一位紅衣主教,即常說的大主教。

  馬車雖然簡樸,但卻像古樸無光的聖劍一樣,在熙熙攘攘的街道上破開塵土與人流,在世人敬畏與虔誠的目光中絕塵而去。

  馬丁大主教掀起車簾,微微眯著眼睛。「是你啊,穆勒。」他認出了上前行禮的年輕人,「怎麼這是要長留在迪克推多了麼。」

  「處理完這件事後或許還會回去。」穆勒恭敬地伸手攙扶。

  「歷煉無處不在,大公一定要你前往邊陲,卻是有些太執著於表面了。」大主教沒有接過他的手,只是拍拍他的肩膀,自行踏步走了下來,「迪克推多同樣是險境,行差踏錯,危險不會比面對那些精靈來得少來得小啊。」

  他嘆了口氣,似是有感而發,轉眼看見了人群中的奈德,正要說話眼中突然劃過一道光芒,整個人都為之一變,那掩飾不住的銳利鋒芒砰然而發,如果說之前的大主教只是一個看起來普普通通的和藹中年人,那麼此刻那凝重讓人心生敬畏的威嚴,那無形卻讓人不由自主親近的聖潔,彷彿高大了千百萬倍的身形。只是短短一瞬,門外所有人卻都彷彿聽到了聖歌號角,看到了通往神國那用光鋪成的道路。

  一些虔誠信徒甚至已經屈膝跪下,十指相扣按在胸前,低聲祈禱讚美女神。

  只有奈德一臉茫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他並沒有遲鈍到什麼都感覺不到的地步,在他看來剛才似乎有股巨大的威壓席捲而過,但只是似乎而已,馬丁大主教還在盯著他,往日仁慈溫煦的目光此刻是如此的明亮,儘管明知只是一種錯覺,但奈德還是懷疑自己面對的不是一雙眼睛,而是一對氙氣燈!

  精光斂去,大主教恢復了往日的平和氣度,走到奈德身前似笑非笑。「晚上好啊,奈德。」他看似平常地打招呼,但下一句話卻嚇了對方一跳,「有興趣加入教會麼?」

  自由女神是一位寬容仁慈的神祇——這與神職有很大關係,在教區內允許無信者或他信者的存在,針對普通教眾的戒律也相對寬鬆,並不象某些神祇那樣追求形式上的嚴謹與服從,總而言之只要你不是信仰邪神,不從事以顛覆自由女神教會為目的活動,教會都不會幹涉你的信仰自由。勸人入教的行為相應地也較少,畢竟自由女神的基本教義便是「自由」,而「勸說」這一行為多少便帶了一些強迫的性質。

  馬丁是紅衣大主教,從聖職來說僅次於教宗這一女神的凡間代言人,雖說大主教之間也有高下之分,但對於普通教眾來說,皆是位於雲霄之上高不可攀的存在。馬丁大主教為人和藹風趣,與多瑙森私交甚密,奈德恰好又是一個外來者,對自由女神以及教會並無什麼深刻瞭解,雖知道對方位高權重,但潛意識更是只是將他看成一位普通長輩,此刻隆重其事地出門迎接還有些不適應。

  但他不是傻子,穆勒本就是聖職人員,恭敬出迎理所當然,但克里斯汀,甚至是伊維斯這位心高氣傲的大小姐都神色肅穆,非常自覺地在門外迎候,奈德立即便開始檢討自己的態度——多瑙森家大業大腦子脫了線還有得補,自己要是脫線了就真是廢材一條了。

  不過他怎麼也沒有想到大主教會公開勸自己入教,他對教會沒有什麼好感也沒什麼壞感,加入也未嘗不可,就當多個護身符也好。

  關鍵是,大主教沒有刻意壓低聲音,那麼多人都聽的清清楚楚,若是不答應,當眾駁了大主教——不,是當眾駁了女神的面子,只怕今天晚上自己的名字就會登上不少狂信徒的黑名單吧。

  諸多念頭在奈德腦中飛快閃過,正要抱拳行禮謝大主教厚愛,卻聽對方哈哈一笑,也不等自己答話,已走進門內。

  「你不是教徒?」穆勒合上沉重木門,低聲問。

  馬丁大主教今天穿上了那身標誌性的紅袍,在黑暗中特別顯眼,高高懸掛的照明水晶已經滅去,僅剩大廳四角各一盞放射著微光,這是他們那天到過的客廳,為了迎接大主教的到來那些在穆勒看來俗不可耐的舊家具已經全部撤去,大廳裡只在正當中擺放了一張椅子,卻不是給馬丁大主教預備——「神之洞察」是高階神術,需借助女神神力,神力降臨等若女神親臨。

  神祇面前,誰敢安坐?

  僅有數人被允許進入大廳,穆勒站在奈德身邊覺得腦子有些亂,之前聽說奈德被教宗克拉蘇推薦進這個調查小組時雖然有些納悶,但卻也能夠接受。教會歷史上曾出現過不少低級聖職人員被高層點中後一步登天的先例,據傳這些人都是「聖徒」轉世,天生便是與神力高度契合的虔信者,這個說法雖然從來沒有得到過證實,但例子畢竟是存在的。

  但奈德甚至都不是教徒!這讓穆勒有種考試時發現有人作弊正不屑時發現監考老師居然幫助他作弊的荒謬感——聽說卡納萊斯還將殘翼之杖給了他!穆勒暗自打量著奈德,想要找出他究竟有什麼與眾不同之處,能夠得到命運如此垂青。

  生平第一次,穆勒感到一種微妙的情緒在心底流動,帶著細小如針的刺。

  那是嫉妒。

  「好像不是。」奈德有些尷尬,「不過我正在考慮加入——需要介紹人麼?你願意當我的介紹人麼?」

  「不用,但你可以請求馬丁大主教成為你的引薦者,這樣對你以後的發展有利。」

  奈德微微點頭。

  大主教在椅子前站定,從懷中掏出一本薄薄書卷,看似隨意地翻至其中一頁,開始低聲稱頌神的榮光,聲音越來越洪亮,迴蕩在大廳的每一個角落。忽地,通用語變成了另一種語言,氣勢恢弘擲地有聲,語速不快但每一個音節都彷彿相連,也不見大主教喘氣就這麼毫不停頓地頌詠下來,黑暗中每個音節彷彿都活了過來,閃動著由聖潔白光組成的翅膀。

  門窗緊閉的大廳裡居然颳起了微風,那是翅膀在整齊劃一地搧動,微不可見的光點匯成了一條光帶,在大主教身周飛速盤旋,瑰麗彷彿畫卷,光帶揮舞,勾勒出草原、聖山以及手持號角與卷宗的天使。

  光明大作,彷彿有個太陽在大廳裡升起,刺眼的光彷彿一陣颶風迎面吹來,但只是短短一瞬,颶風吹過身體,大廳重陷黑暗,只有角落裡閃爍微光,就像漆黑海面上的獨木舟。

  「不是半精靈。」大主教神色凝重,「是精靈!」

  「什麼!」眾人皆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這個發現著實出人意料,大主教簡單交代了幾句後匆匆告辭,要當面去向克拉蘇教宗匯報。若襲擊者是沒有神祇庇佑的半精靈,那麼這件事便屬世俗事務,嚴格來說教會無權插手,但若是精靈,那麼情況便截然不同,自由女神屬於人類神系,而精靈諸神則組成精靈神系,其中既有善神也有邪神,教會對信奉人類神系中邪神的信徒打擊不遺餘力,但對信奉其他神系中邪神的信徒態度則要謹慎得多。

  正所謂打狗要看主人面,信奉的即便是邪神,也是精靈神系中的一員,也是別人的家事,管多了肯定會惹來麻煩。

  諸人面面相覷,不知道接下來該如何是好,只能是通過各自的渠道匯報上去,等候大人物們分析會晤後再做行事打算。

  「如果是精靈,為什麼他們要扮成半精靈?」奈德不解。但另外一個疑惑到是解開了,精靈天生抗魔屬性較高,難怪下午的那個對手硬生生捱了一記大火球卻還能逃走。

  一夜風平浪靜,黎明時分卻有一個能夠引爆整個羅慕路斯帝國,喚醒這頭已經沉睡數十年未曾掀起腥風血雨的怪獸的消息傳來。

  格利高裡公爵,帝國大執政官,受襲了。
作者: jafacc    時間: 2011-8-7 07:26 PM

章五十六 搬家

  六十六年前帝國曾爆發過一場血腥無情的政治鬥爭,短短三年時間內四位執政官死於非命,最終在教會的強勢介入下政壇方重新找到了脆弱的平衡並再度穩固,代價則是數十個延綿數百年的家族就此消失在歷史長河中,家徽被抹去,榮譽冊書寫完最後一頁。

  之後六十三年間,儘管政治的本性便是明爭暗鬥,但卻再未有哪位執政官的人身安全受到威脅,就連百人議會的議員們都無一例外地安度晚年,最終或許安詳或許不安詳,但都是死在了自己的床上。

  這已經成為了一條所有人都小心翼翼不敢跨越的紅線,血的教訓告訴他們一旦跨越這道細細的紅線,反噬而來的必是最凶戾猙獰的風暴,握劍者,必被劍所傷。

  六十三年時間過去,在那場恐怖風暴充當主角的大人物已係數前往神國報導,當時驚恐旁觀的孩子也已成垂垂老朽。歷史總是一再重複,你遺忘的時候,它便提醒你。

  不幸中的萬幸是六十三年前的血流成河讓之後歷任執政官都獲得了更嚴密的安全保障,在執政官辦公廳自然不必多說,負責防護的是帝國信仰與自由裁決廳,出行同樣是由這一帝國最神秘莫測的暴力機關負責安全,下班回家後情況不同,有些執政官會繼續讓裁決廳負責安全保障,給自己安排貼身侍衛,有些則重視個人空間與家人自由,自行解決安全問題。

  現任兩位執政官中,安東尼侯爵年輕時曾是帝國著名的天才法師,從政後受公務所累無法繼續提高,但自保沒有任何問題。格利高裡公爵不諳魔法也不懂劍術,昆圖斯將軍因此放心不下將克里斯汀派到他身邊,事實上並無必要——公爵府邸看似普通,實則籠罩著一座活動的迷鎖!

  「活動的迷鎖?」奈德疑惑,他知道迷鎖是什麼,一種由魔力能量構成的永久性結界——或者說是領域。世界上不存在兩座相同的迷鎖,每座迷鎖都擁有截然不同的特點與功能。比如說有的迷鎖能將所籠罩區域隱形,只讓特定目標看見,看不見的目標在靠近迷鎖的瞬間便會被傳送至迷鎖另一端,有些迷鎖則能夠壓制某種派系,甚至是全部派系的魔法,構成一個人造的魔法真空區。

  但奈德沒聽過哪個迷鎖是能夠自主活動的,迷鎖的一大特質就是「永久性」,這裡的永久性有兩層意思,一是只要構成迷鎖的關鍵點不遭破壞,那麼就能永久運作下去,二是指迷鎖一旦建立,位置便固定下來,不能進行物理位移,有些迷鎖是間歇型的,根據時間或是其他一些條件間歇運作,但無論如何,所影響的區域固定不變。這就好比幾台電腦聯成局域網,你不可能在不移動電腦的情況下將這個局域網搬到隔壁房間去。

  但凡事總有例外,一切常識都是用來打破的,就在最近幾十年,一位特立獨行,不按常理出牌的大法師便研製出了一種可以移動的迷鎖——事實上關於這種新品種是否能被稱為迷鎖,業界還存在一定爭議,因為其移動性是以削弱作用範圍與威力為代價的。這種迷鎖能夠移動——當然不能一直處於運動狀態中,作用範圍比普通迷鎖要小得多,拿公爵府邸這個來說,也就剛剛能夠籠罩住樓房與小花園,具有簡單意識,能在籠罩範圍內賦予一定規則。

  規則是——不得傷害公爵與公爵夫人。

  事實上,這種可移動的迷鎖就是那位大法師專門為了那些不懂法術也不懂劍術的達官貴人們開發的,保鏢也是人,不可能每天二十四小時都跟在身邊,也要吃飯要休息,還有被收買的可能。但迷鎖卻不同,只要激活就能永久使用,忠心耿耿絕不叛變。

  大法師將第一個成品免費贈送給了格利高裡公爵,算是打廣告。

  「好創意。」奈德讚揚,「銷路肯定很好,但為什麼以前都沒有聽說過?」

  「因為還有一個技術難題沒有攻破。」伊維斯說。

  「什麼難題?」

  「雖然是削弱版的迷鎖,但終究也還是迷鎖,核心必須是一件神器,或者是威力接近於神器的魔法物品。」

  「這個嘛……」

  日落大陸幅員廣闊,羅慕路斯只是其中一小部分,論國土面積還不及雷慕斯大,加上精靈古國、異族大陸、遺棄之地……雖然沒有一個明確概念,但肯定不會比地球更小。這個世界被神祇所統治,魔法取代科學成為了社會發展的最大動力,神器或是威力接近於神器的魔法物品總數到是不小,僅是有文字記載的便有四五百件之多,但平均到每個人或是每平方公里,那就少的可憐了。

  不攻克這個技術難題,想要大範圍推廣壓根就是白日做夢,退一步說,能將神器佔為己有的,基本都是一等一的能打,誰還需要你的削弱版迷鎖防身保命?

  「不過上次聽說這位大師已經取得了突破性進展,大概成功指日可待了。」

  「這麼強?以後有機會一定要認識一下。」

  「哦,他很低調的,你又不是美少女,他大概沒有興趣和你認識。」

  「……」

  拋開這位大法師的宅男屬性不提,幸虧有他的迷鎖,才沒有釀成大禍。當時大概是早上五點左右,幾位襲擊者突然闖了進來,迷鎖監測到了「敵意」,於是立即啟動將他們擋在了門外。來者顯然沒想到居然會在這裡遇到迷鎖,缺乏必要的準備,一輪攻擊後立即退走,公爵與公爵夫人安然無恙,只是花園被弄得一團糟。

  一路上看似平靜如常,實則卻多了不少警惕的眼睛,始終將手隱藏在寬大袖子裡的路人,靠在牆角用氈帽擋著臉的馬車伕,體格精壯的搬運工……越靠近公爵府邸,奇怪人物越少,但奈德卻越來越緊張,那無形的壓力無處不在,就像暴風雨來臨前的海面那樣平靜的讓人窒息。

  抵達府邸時諾切利諾正赤裸著上半身,指揮工人重新給花園鋪土,見奈德到來居然露出了略帶紅暈的羞澀笑容,與他一身鐵塊般結實的肌肉形成強烈之反差,差點讓奈德被橫七豎八的樹根絆了一跤。

  不過很快奈德就醒悟了過去,諾切利諾的嬌羞不是獻給自己,而是獻給身後的伊維斯。

  「幾天不見,你居然又壯了不少。」伊維斯坦然自若地打量著諾切利諾的健碩身材,「你這是打算轉職成一名聖武士麼?」

  「是十三天沒見了。」諾切利諾一邊糾正,一邊歡快地鼓起了胳膊,肱二頭肌高高聳起恨不得裂體而出,這貨平時罩在法師袍裡還不覺得,脫了衣服真是標準的奇幻版施瓦辛格,當法師真是埋沒了人才。

  「味道好重。」伊維斯豎起手掌在鼻子前不停搧動,「多久沒洗澡了?」

  「汗太大了。」奇幻版施瓦辛格尷尬地縮回手,兩臂緊貼腋下夾住腋窩,「過兩天打算是試試毛孔縮小術。」

  一拐上二樓樓梯,克里斯汀完美的側面便印入眼簾。或許是多年軍旅生涯所致,克里斯汀面容雖細緻卻有些過於英氣,又極少著裙裝,雖然漂亮卻嫌不夠嫵媚,處事冷靜嚴謹,凜冽之美是美,卻讓人覺得難以真正親近,不知不覺便心生畏懼只敢駐足眺望。也只有在沉靜出神時,英氣十足的臉上才會流露出與年齡相符的柔弱恬靜,提醒別人自己也還是一位需要關愛的少女。

  「怎麼樣?」

  「虛驚一場。」克里斯汀說,「但確是精靈無疑,他們試圖用精靈魔法解開迷鎖,但沒有成功。」

  迷鎖本就是精靈魔法的巔峰成果,後來被人類學了去加以改良,但大致原理還是相通的,若運氣好恰好碰上自己專長的範圍,或許還真說不定有解開的可能。

  但是,即便是精靈法師,也不是人人都能夠挑戰迷鎖這種超級魔法陣。

  「精靈高階法師?」穆勒大吃一驚,「精靈族和我們不同,講究的是血脈留存,等級森嚴,真正魔法奧義都掌握在上層王廷手裡,血脈越純正成為高階法師的可能性越大,能夠挑戰迷鎖,搞不好是能夠進入王廷核心圈的人物。」

  門開了,一位身軀高大的中年男子走了出來,整個人都籠罩在一襲黑袍中,深邃的眼神就像陡峭山峰,望著你的時候猶如高山傾至。

  他只有一隻眼。

  一道恐怖傷疤從右邊額頭拉至鼻翼,彷彿是被人用重斧劈開,又似是什麼巨獸用鋒利爪尖劃了一道,不可思議的是傷疤最曠處居然有三分之一個眼眶大小,如此恐怖傷口簡直就已將腦袋分為兩半,也不知道如何居能癒合。

  「大騎士長閣下。」穆勒恭敬行禮。奈德知道來人是誰了,帝國只有一位騎士長,那就是聖彼得騎士團團長馬爾庫斯伯爵,被稱為二十年來日落大陸戰鬥力最恐怖的騎士,據說年輕時曾與人打賭單槍匹馬殺入無盡森林,獨力斬殺了一頭在生物進化鏈中僅次於巨龍的風暴雷獸,這種怪物與冰獄魔狼一樣同是由魔法女神為應付神戰的漫長準備期中製造,不同之處在於冰獄魔狼經過數千年的配種退化已經變成了被人類強者馴化與鬥殺的獵物,而風暴雷獸由於「沉眠」特質僅僅繁衍了不到三代,是依舊可以睥睨眾生的狠角色。

  也正是因此,馬爾庫斯伯爵又被稱為「風暴騎士」。

  風暴騎士身形一頓。「執政官閣下讓你們進去。」他聲音嘶啞如金戈鐵戟,「穆勒,你跟我來。」

  書房內格利高裡公爵手中持筆,正在公文上圈寫,聽見腳步聲也不抬頭。「先坐,稍等。」片刻之後公爵將公文合起放在一邊,抬頭微笑。「我們可能要去執政廳暫住一段時間。」他對克里斯汀說,「這裡就要你多照顧一下了。」

  「騎士長閣下的建議?」

  「他和龐培勸了我一早上,也是一片好意為我著想,不好回絕。」公爵嘆了口氣,「其實依我來看並無必要,有你在身邊又有迷鎖保護——那些傢伙說不準只是一些摸錯了地方的蠢賊呢。」公爵開起了玩笑。

  「龐培閣下也來了?」克里斯汀面露驚詫之色,如果說馬爾庫斯伯爵是外型就讓人心升畏懼的恐怖騎士,那麼龐培侯爵看起來溫文爾雅,略顯蒼白的臉上永遠都帶著貴族式微笑,聲音柔和如勸人為善的牧師,但實際上卻是比馬庫爾斯伯爵還要可怕百倍的人物

  ——百年前自由女神教會陷入「寬恕之爭」,在如何對待異教徒以及邪神信徒的問題上兩派爭執不下,其中一派主張對異教徒寬恕對邪神教徒則應以教化為主,另一派則認為異教徒信仰不堅極易被邪神誘惑應提前防範,對邪神教徒則應該徹底鎮壓,只允許個別贖罪。最終的結果是各退一步,教會保持對異教徒的寬容,同時新成立「帝國信仰與自由裁決廳」,名義上並不屬於教會,而是直屬於執政官辦公廳,鎮壓邪神教徒以及「指引與幫助」異教徒的職能則從教會中分離出來,交給這一新設機構。

  擁有宗教裁決權卻不由教會直接管轄,因此幾乎不受相關教律約束,可想而知這是一個怎樣在黑暗中搖曳吞噬將一切骯髒作為養分與肥料的怪物機構,僅僅數十年時間裁決廳便成為了羅慕路斯帝國最讓人談而色變的黑洞,也是最神秘,實力最深不可測的部門。

  而龐培侯爵便是現任裁決長。
作者: jafacc    時間: 2011-8-7 07:27 PM

章五十七 公正的交換

  「這樣也好。」克里斯汀思忖片刻,「迷鎖雖方便,但畢竟只是削弱版力量有限,而且精靈族對迷鎖的理解本就高出我們一個層面,執政廳有這兩位坐鎮,就算是精靈王廷派出聯席元老這樣的強悍存在也不用懼怕。諾切利諾也搬過去嗎?」

  「我到是想帶他過去適應一下執政廳的工作流程,順便讓馬爾庫斯幫忙調教調教,但他一聽到風暴騎士的名號便死活不肯,說什麼要留下來幫我養花,我話還沒說完就跑下去翻土,只怕就算有幾枝僥倖活下來,被他這麼胡亂一翻也已經死得不能再死了。」公爵嘆了口氣,「作為一位監護人,我對年輕人的教育真是有夠失敗。」

  奈德啞然失笑,難怪他覺得諾切利諾如此辛勤有些古怪,原來其中還有這段插曲。不過也是可以理解,馬爾庫斯騎士的氣質一看就是魔鬼教頭式的,落在他手裡只怕不死也要被扒層皮,而以諾切利諾的八卦悶騷天性,整天對著這麼座不苟言笑的崢嶸險峰,比殺了他還要難受。

  「明白了,這段時間我會看好他的。」克里斯汀點點頭,「我會把他帶在身邊,不會讓他亂來。」

  「這樣啊,也好。讓他多見識見識,雖然有點危險。」公爵平靜地說,「風暴將至,也是該讓他見識一下風雨了。」

  「您的意思是?」克里斯丁有些驚訝於公爵的用詞。

  「龐培帶來了一個消息,是從教宗閣下那裡帶來的。」公爵站起身拉開窗簾,明媚的陽光立即灑滿房間,仿似鋪上了一層金色稻穗。

  「昨天晚上教會與精靈王廷取得了直接聯繫,對方確認襲擊者是一群失控的半精靈。」公爵說。

  「可是明明是精靈,這是馬丁大主教使用神之洞察得出的結果,而且昨天晚上襲擊者裡的還包括精靈法師。」伊維斯插嘴,「得出這樣的結論也太草率了吧。」

  「精靈王廷確認是半精靈?」克里斯汀問。

  「是的,確認。」

  「明白了,那的確是一群半精靈。」克里斯汀點頭。

  公爵閣下露出了滿意的微笑,昆圖斯看似是個只會舞刀弄槍的大老粗實則精明機警,雖然二十多年來一直鎮守邊陲,但比那些嗅著權杖的味道出生在迪克推多摸爬打滾了一輩子的政客還要詭計多端,就連羅納德這只斯基拉奇家的老狐狸年輕時都被他騙得團團轉,克里斯汀正直善良同時卻也繼承了她父親那令人有些牙癢癢的智慧,一點即透,聰明的正義才是真正的正義,沒誰比位居高位的格利高裡更懂這個道理。

  可惜終歸不是自己的孩子,公爵在心裡微微嘆氣。

  「那我們接下來該怎麼辦?」奈德也明白了公爵的意思,他在地球生活時正值**爭鬥戲與帝王偉業戲氾濫,每個頻道都在上演勾心鬥角與帝王權術,如此狂轟濫炸之下想要不變得精明都很難,從這一點來說奈德到算是沾了點穿越的光——無論構成世界的元素如何變化,無論主導世界的是科學還是魔法,統治者是人還是神,人心都是不會變的,慾望永遠都是躲不過的絆馬索,而只要有慾望,人心爭鬥便是殺人最利的刀。

  精靈王廷說他們是半精靈,那他們便是半精靈了,哪怕他們的血管裡流淌著精靈王族最高貴純正的「聖詠者」一脈血液,他們也還是是半精靈。

  「不怎麼辦,等待。」

  「等待?」

  「等他們走出下一步棋。」公爵耐心地解釋,「現在我們對他們一無所知,精靈?半精靈?他們的目的是什麼?當然更重要的是,他們的背後是什麼人?」

  「背後?」克里斯汀看似無意地瞥了一眼伊維斯,「您的意思是他們背後有人指使?」

  「半精靈也好,精靈也罷,在迪克推多面前就如螻蟻之於崇山。這座城市與雷慕斯的萬年王城奧古斯都、異族人的慾望神殿以及精靈王廷的樹之巔峰並稱大陸四大聖城,可不僅是因為它是帝國都城而已,在我看來它就是一頭吃人不吐骨頭的蟄伏巨獸,區區數十個精靈就想興風作浪,這就像一尾金魚說我要征服大海一樣荒唐可笑。精靈王廷雖然與我們素來面和心不和,但除非是被雷劈壞了腦子才有可能派刺客來迪克推多。」

  「那就是說指使他們的是……城內的人?」

  「不是我父親!」伊維斯漲紅了臉,「我對他的事情知道的不多,但他肯定不是那種會在背後下手的人!」

  「若我真懷疑是你父親,就不會讓你進這個房間了。」公爵笑容和藹,「安東尼侯爵雖與我政見不合,但關係也還沒有惡劣到你死我活的地步,更重要的是如此這件事真是他指使,那麼此刻你們就不是坐在這裡,而是站在停屍房或是聖萊昂大神殿的榮歸之地瞻仰我的遺容……」

  房門突然被推開,被強行打斷的公爵臉上卻沒有不悅之色,敢在他商談公事時不經稟報公然闖進來的只有一個人——格利高里夫人端著褐色茶盤,茶盤上是冒著熱氣的骨瓷茶杯,濃郁的咖啡香味頓時充斥整個書房。

  「一把年紀了就不要學年輕人逞能,有什麼事情吃完早飯再說。」公爵夫人臉色不悅,「要是你被餓死到是省了那些人的麻煩了——那條毒蛇走了?」

  公爵無奈地笑,「他的名字是龐培·維維亞諾,帝國侯爵,不是什麼毒蛇。」

  「我從小看著他長大還會不知道?他小時候是條小蛇,長大了是條毒蛇,就算當他的面我也是這麼說。」夫人瞪了苦笑的公爵一眼,一轉臉便是慈眉善目,「你們也沒吃早飯吧,要麼待會我給你們端上來?你是安東尼的女兒吧。」她對伊維斯說,「長得真像你母親年輕時候呢。」

  「您……認識我母親?」

  「是啊,她曾是我在聖瑪琳娜女子學院的學生,是那一屆裡公認的第一美女,無數小夥子為她……唉,可惜身體不好這麼年輕就奉召前往神國,把你拉扯大也難為你父親了。」公爵夫人嘆了口氣,退了出去。

  單親家庭?奈德有些驚訝,羅慕路斯雖奉行一夫一妻制但男性貴族擁有一位或多位情人實在是司空見慣,甚至是可以說是一種潮流與榮譽,更別說妻子死去後續娶了。安東尼侯爵今年也就剛剛四十出頭,正值壯年,從公爵夫人言語間透露的意思來看伊維斯的母親在她很小的時候便已去世,而安東尼侯爵居然一直沒有續娶,真是有些不可思議,別的不說,僅是這份忠貞便讓奈德這位從未謀面之人暗自欽佩。

  「不是安東尼侯爵,難道會是元老議會那邊?」克里斯汀想到了剛才穆勒被馬爾庫斯大騎士叫走。

  「胡爾特斯大公只怕執政官都已經當煩了,我實在是想不出他有什麼下手的理由,過去十幾年來他一直努力維持著執政廳的平衡,議會看似沒有實權,但卻是三權分立制衡的關鍵。明年又是聖選之年,記得當年第一次當選執政官時胡爾特斯大公曾對我說過一句話,他說當你握著權杖時才知道其實這就是一根臭不可聞的攪屎棍,但沒有握著它的人卻像蒼蠅一樣繞著它飛。」公爵搖搖頭,「可懷疑的人不是沒有,而是太多。」

  他指著桌上的一份報告。「這些精靈來無影去無蹤,昨天晚上裁決廳與市政廳對紫區的魔法監控網絡都『恰好』出了問題,追查下去毫無破綻,一個是每三個月一次的例行維護,一個是魔網不規則異動導致的技術故障,但真有這麼巧?人人心裡都清楚,但就是查不出問題來,不簡單吶。」公爵冷笑,「這盤棋,怕是有人已經準備了很久了。」

  河邊,微風習習。

  「你要搬過來和我們一起住麼?」克里斯汀問,「迷鎖還會留下,安全更有保障。」

  「不,算了。」奈德想了想還是拒絕,雖說公爵家還有間空客房,但自己這麼一個人搬過去影響不大好,等於是告訴外人自己已經與公爵綁在了一塊。「對了。」他問,「迷鎖要神器發動,但我怎麼從來都沒感應到過。」

  「一直都在你眼皮底下。」克里斯汀微笑,「只是你從未注意過而已。」她提醒,「那座天平。」

  公爵家的客廳並不大,風格簡樸,唯一的裝飾就是擺放在客廳一角隔開餐廳的長條型花櫃,上面除了擺滿鮮花之外還擺放著一座似是用青銅鑄造的天平,造型古樸,隨隨便便就擺在兩盆花中間,奈德也未多留意,以為只是公爵用來提醒自己保持平衡與公正的飾品。現在想來才覺得有些奇怪,若真是這個用意,就應該擺放在書桌案頭才對。

  「那是件神器?」奈德吃驚不小,神器種類繁多用途不一,有些作用範圍極廣有些功能單一,但無一例外蘊涵著極其強大到能令天地變色的能量,多少會顯得有些異常,但那座天平普普通通讓人絲毫沒有疑心。

  「這是因為它自身並不具備攻擊性,它的『神質』只是交換。」克里斯汀說,「忒彌斯之秤。」

  原來是它,難怪感受不到什麼異常。

  忒彌斯是一位遠古神靈,據說司職律法與正義,是一位非常熱心於回應信徒祈禱的神靈,但神和人一樣,每天沒完沒了的加班也會厭煩。後來忒彌斯便鑄造了「公正之秤」,也被稱為「忒彌斯之秤」,使用者可向它提出交換的請求,比如說使用者想要獲得永不逝去的青春,那麼忒彌斯之秤便會評估永葆青春對使用者而言的意義,然後從使用者生命中抽走同樣重要的一樣東西作為交換。

  值得一提的是「評估」與「抽取」的過程完全是忒彌斯之秤說了算的,而且標準因人而異,比如說同樣是希望能夠永葆青春,一位貧民窟的母親失去的或許只是一截頭髮,而一位在病床上苟延殘喘的貴族老爺失去的或許就是六十年的生命——先回到自己二十歲時然後立即死去,的確也算是「永」葆青春了。

  「我聽說過忒彌斯之秤,書上記載它是紫荊花王朝三秘器之一,後來皇室被推翻,三秘器便下落不明。」奈德說,「沒想到居然被公爵收藏了,你使用過麼?效果怎麼樣?」

  「忒彌斯千年前就已經隕落,忒彌斯之秤自然也就失去了作用,不過蘊含的神力還在,所以能夠用來發動迷鎖。」克里斯汀說,「忒彌斯之秤並不是公爵閣下的收藏,他只是暫時保管,所謂的下落不明只是掩飾真相的說法——真相是,這三件密器都充公了。」
作者: jafacc    時間: 2011-8-8 07:24 PM

章五十八 阿佛洛狄忒

  紫荊花王朝延續千年,皇朝後期雖衰弱大不如前,但仍是奇珍異寶無數,其中最有名的莫過於忒彌斯之秤、亂流之戒以及永恆聖章這三密器,這三密器都是屬於「至高級」的神器,神秘莫測至威至力,而且據說還能夠合起來使用,那就更是驚天地泣鬼神,但隨著製作它們的神祇相繼隕落,這三件神器事實上已是有名無實,神力雖還附存,但已失往日之奇妙,就像是欠費停機的手機一樣,雖然還能拿來玩玩遊戲看看書,但最主要的功能已經不能用了。

  千年前紫荊花王朝被推翻時,三密器就已經失去作用,也幸虧如此,否則起義軍能否最終獲勝還是一個未知數。在關鍵的「阿育王河戰役」中,末代皇帝「獅心王」海因裡希的親舅舅斯基拉奇大公臨陣倒戈投向起義軍,阿佛洛狄忒皇后統領的忠於皇室軍隊兩面受敵最終慘敗,阿佛洛狄忒皇后寧自殺不投降,為保皇室尊嚴不遭賤民污辱親手將自己的兩個兒子殺死後帶著他們的屍體一併投河,紫荊花王朝就此覆滅。

  為表彰斯基拉奇大公的大義滅親,義軍首領,也是羅慕路斯首任執政官,被稱為「奠基者」的阿基努斯要求首屆百人議會——那時候的議員真只有一百人——通過秘密決議,承諾只要斯基拉奇家族不實質性叛國,便永不收繳他們在夏奇拉的產業,不剝奪他們在夏奇拉的領地,姓斯基拉奇的人只要不是害人性命,便可免死。與此同時,議會將三密器之一的永恆聖章賜予斯基拉奇家族,以為見證。

  另兩件密器最初是由執政官以及自由教會教宗分別保管,後來政治模式變為雙執政官共同執政,教宗便將密器交回給執政廳,兩位執政官各保存一件,離任時交接,成為了權力象徵。

  聽到這段故事,奈德最感興趣的反而不是三密器,而是那位阿佛洛狄忒皇后。這位皇后據說出身貧寒,年幼時與獅心王偶然相識。在等級森嚴皇權神聖不可侵犯的紫荊花王朝一介平民能登上皇后寶座就已經是一個奇蹟,獅心王莫名暴斃後皇室人心惶惶互相猜忌,內憂外患下眼看就要分崩離析,又是她站出來以極端強勢之態清洗、殺戮與安撫,收攏權利成為王朝歷史上第一位也是最後一位女攝政王,帶領忠於皇室的軍隊與起義軍抗爭了足足六年之久,若不是斯基拉奇家族關鍵時刻反水,還真有極大可能平定動亂,擺脫「攝政」二字,加冕成為真正女皇。

  這位傳奇女強人最終的結局是先殺了自己的兒子,然後夾著他們的屍體跳河而死,聽起來怎麼那麼不可靠,讓奈德不由就想到了那位有名的朱三太子先生。

  「的確是沒找到屍體,但她也的確是死了。」

  「怎麼確認?」

  「女神說的。」

  是了,這個世界是真有神這種不科學不靠譜的東西的存在的,人力無法判斷無法預知的事情,神卻可以,神若說她死了,那就真是死得不能再死了。

  「算起來她死的時候還不足三十歲,短短二十多年卻讓我們在千年後仍唏噓感嘆,真是位傳奇人物。」奈德感嘆。

  「如果給你機會回到那個時代,你想不想去結識一下?」

  「這個就得考慮一下了。」奈德一本正經地說,「認識一位美女我沒意見,但對戰爭就興趣欠奉——就不能給她機會來現在結識一下我麼?」

  「帶著她的兩個兒子麼?」克里斯汀的表情也很認真。

  奈德哈哈大笑。「真沒想到你也會說冷笑話呢。」他評價,「真的好冷。」

  克里斯汀卻沒有笑。「這句話不是我說的。」她轉頭看著波光粼粼的河面,「我認識一個人很崇拜這位皇后,於是問他如果他們生活在一個時代,那他會不會成為她的狂熱追求者中的一員。」

  「他的回答是我會成為她的敵人,然後在戰場上打敗她征服她,然後給她一個機會帶著兩個兒子來求我娶她。」

  「唔……好霸氣。」奈德自問這兩輩子自己都不會如此志存高遠,「你這個朋友現在怎麼樣了?」

  「現在是個花花公子。」

  「靠,不會吧,這反差也……等等。」奈德睜大了眼,「你說的該不會是多瑙森吧。」

  「就是他。」

  可以理解,這個二貨身上無論發生什麼事都可以理解,奈德估計說這句話之前多瑙森的腦袋剛被門擠過,或者是高燒還沒退,總之這種讓人心生欽佩的豪言壯語正常狀態下絕對不應該由多瑙森的聲帶製造。

  「那個時候的多瑙森和現在可是完全不一樣。」克里斯汀看穿了奈德的想法,「那個時候他從不開玩笑,言出必行,如果真給他一個機會回到那個年代,他肯定會想法設法先擊敗阿佛洛狄忒皇后,然後再娶她為妻。」

  「不會吧。」奈德震驚,「這個二……我的意思是這位仁兄居然也有這麼人性光輝的一面?」

  「是啊,那年我九歲,他比我大六歲,聰明勤懇,一絲不苟,積極上進,所有人都看好他能成為斯基拉奇家又一位傑出家主。」克里斯汀輕輕嘆了口氣,「格利高裡公爵也很喜歡他,還開玩笑說以後要讓他來接替自己成為執政官呢。」

  聰明勤懇也就罷了,作為一個賭徒他的確是即聰明又勤懇,但一絲不苟積極上進,還被視為執政官的後繼人選……這樣的評語讓奈德感覺自己的世界觀有崩潰的危險。「那後來發生了什麼?」他連忙問,「他怎麼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我也不是很清楚。」克里斯汀說,「聽說是因為被一位女孩子拒絕了,然後便性情大變,幾年下來就成了這個樣子。」她的聲音越來越低,「我也很久沒見過他了,以前聽別人說起還不太相信,這次親眼所見,唉……」

  奈德也有些黯然,因感情受挫導致性情大變的故事雖然老套,確實經常發生——感情不順導致自殺都算常事,改變性格真不算特別離譜,只不過……

  「你說他被一個女孩子拒絕,然後導致性情大變?」

  「對。」

  奈德不說話了,按照這個時間順序——克里斯汀一出生就與多瑙森定下了娃娃親,從談論的話題來看兩人小時候應該經常見面,比較熟絡,在克里斯汀九歲那年,多瑙森還是身心發育正常胸懷大志,而因感情受挫導致性情大變這件事肯定是發生在克里斯汀十歲生日之前,因為如果沒有這個意外的話,他們本應該在那一天正式訂婚。

  按照克里斯汀的說法,那個時候的多瑙森是一位一絲不苟的上進青年,但明知道自己未來的老婆已經定了,卻跑去跟別人告白。這個行為好像有點不符合上進青年的定義吧。

  算了,多瑙森的心路歷程一點都不重要,讓奈德覺得有些鬱悶的是克里斯汀的態度。自從提起多瑙森,向來都是鎮定自若輕鬆自如表情的女武士明顯情緒低落,眼神也失去了往日的光彩,這神情這姿態……壓根就是個回憶起前男友的失戀少女嘛。

  喂!格利高里夫人,你不是說她從來沒談過戀愛,壓根就不知道愛情是何物麼?出來解釋一下!

  說是前男友多少有些牽強,多瑙森當時已有意中人,大概只是將她當小妹妹看待。不過看這意思,克里斯汀當時喜歡多瑙森卻是肯定的了,想想也正常,對方正值青春年少風華正茂,開朗陽光又積極上進,更重要的是與自己已有了婚約,若換成奈德,十有八九也要舉手投降芳心暗許。

  誰年輕時沒喜歡過個把二貨呢,奈德嘟噥。

  「你說什麼?」

  「沒……沒什麼。」手忙腳亂地正想搪塞過去,突感覺口袋裡有東西微微顫動,隨即醒悟過來應該是托爾金大師給的傳送藍寶石,取出來時正好聽見伊維斯的聲音清晰傳來,「奈德,過來一下,我發現了精靈。」

  奈德與克里斯汀都是一愣,從公爵府邸出來後不久伊維斯便被他父親,安東尼侯爵找去了,其實格利高裡公爵之所以會將她也叫入書房說那一番話,未嘗就沒有讓她給安東尼侯爵帶話的意思。這分開還沒多久,她怎麼就如此蹊蹺地撞上了精靈?

  兩人對視一眼,克里斯汀很自然地將手遞給他,奈德手指輕輕劃過寶石表面,隨著簡短咒語念出,兩人消失不見。
作者: jafacc    時間: 2011-8-9 08:58 PM

章五十九 行刑者

  諸多魔法中,奈德對空間傳送魔法最有好感,如果可以帶一種魔法返回地球的話,他毫無疑問會選擇空間傳送。至於原因,則有些古怪,不是因為這個魔法方便快捷可以無視地鐵站裡的浩瀚人頭以及二環路上連成一條長龍的車燈,也不是因為便於施展三十六計裡最上品的那一計,而是因為他覺得空間傳送是與地球現代科學體系最有共同語言的魔法——當然,這一點毫無科學依據。

  空間傳送的科學原理奈德自然是解釋不通的——有沒有暫且不論,就算有也不是他這個連虛數概念都已經忘得差不多的標準文科生所能理解,但當初托爾金大師在解釋空間傳送魔法時提到了二維與三維這個概念,頓時便讓奈德有了他鄉遇故知的親切感,雖然他高考數學不及格……

  與地球相比,這個世界的許多基本概念都不同,但一些基本數學常識卻不可能變,比如說一加一必然等於二,兩條平行線必然不相交,世界是三維的就肯定能劃定坐標。而空間傳送魔法的難點,實際上就在於劃定抵達點的坐標。沒有坐標而胡亂傳送與自殺無異,而且哪怕是一點點的偏差都可能是致命的。

  空間魔法最初被開發時,採取的是模糊定位的手段,即在腦子裡構想所需抵達地點的環境要素,然後根據這些要素進行定位,要素越多越清晰,準確傳送的概率就越大。對能通過法術來增強記憶力的法師來說,記住特定位置的要素特點並不難,但問題是——這個世界是在不停變化的,你昨天將這個房間的家居佈置記得清清楚楚,今天人家把床的朝向換一下,一切就都白費了,傳送肯定失敗。

  經過無數先烈的求索、實驗與改進,模糊定位終於進化為精準定位。奈德儘管數學學得不好,但理解這個還是沒問題的——每名法師首先在心裡設定一個不變的「基點」並融入一點自己的魔力,然後根據這個基點展開三維軸,如此一來大陸上每個空間點都對應一個坐標,每到一處後感應基點魔力,然後便可計算出自己目前所在點的坐標。

  因此想要學習空間魔法,不僅要求魔法天賦好,體內魔力親和空間派系,還要求法師具有出色的空間感,若是東南西北都分不清一出門准轉錯方向的路盲,還是趁早改行的比較好。

  不過就像那句老話所說的那樣,常識就是用來打破的,近幾百年間標新立異的奇特魔法層出不窮,其中就有一位名叫良牙的大師對空間魔法進行了改良,發明了利用一種名叫「藍耀石」的奇特寶石完成定位傳送的方法,經過魔法製造的藍耀石分裂之後兩瓣之間仍存在神秘的感應聯繫,用來定位傳送再好不過,品質越好的藍耀石所能相互感應的距離越長,托爾金大師送給奈德的這對跨越整個羅慕路斯有些難度,但在幾百公里內使用還是沒問題的,也算是質量上乘了。

  這麼重要的東西怎麼能隨便送人?克里斯汀雖然沒說什麼,心裡卻覺得奈德有些太過馬虎。寶石傳送固然方便,卻也是個不小的隱患,一旦另一半落到了敵人手裡,等於是將自己的行蹤完全暴露,即便開啟了拒絕傳送功能,精確位置卻還是落在了對方手裡,對方想什麼時候傳送過來給你一刀就什麼時候過來給你一刀,一點討價還價的餘地都沒有。

  克里斯汀隱隱有些不快,心想有必要提醒一下奈德。但現在肯定不行,眼前一黑一亮,便以抵達目的地,這看起來是一處廢棄的採石場,原本平緩的山坡彷彿被天神揮舞著巨斧斬去了一截,露出條紋整齊的蒼白岩石,地面上到處都是沒有清除的殘餘石渣,伊維斯正躲在一堆碎石之後,見他們出現先是手指豎起做了個禁聲的手勢,然後招手示意他們過來。

  「怎麼回事?」奈德低聲問。

  安東尼侯爵本就是一位級別頗高的法師,與伊維斯聯繫上之後直接就開了道傳送門將她叫了過去,侯爵並不在辦公室也不在家裡,而是在城外一座兵營附近,將她叫過去主要是給她一件東西,父女兩人說了沒幾句話,侯爵等的人便到了。伊維斯於是自己離開,正打算問問奈德在哪裡,突然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拂曉晨星的精靈老闆瑞恩。

  這個傢伙本就疑點頗多,就算這次沒有遇到也是重點嫌疑對象,伊維斯見他鬼鬼祟祟獨自一人跑到城外,不知道在搞什麼名堂,於是便一路跟了下來。

  「你說的精靈就是他?」克里斯汀微微皺眉。

  「當然不是。」伊維斯指了**離採石場不遠處的一棵古樹,那是一顆枝幹遒勁的大樹,造型有些奇特,枝椏樹葉並不繁複,給人感覺就像是外表蒼老卻充滿力量的老者,非常惹眼。「你們不覺得那棵樹有些奇怪嗎?」

  仔細望去,古樹微微凸出在森林之外,周邊樹木中最粗壯者也要比它窄上一圈,彷彿是整座森林都被砍伐重生了一遍,唯有它始終屹立不變獨面歲月風霜,的確有些奇特。

  「我剛才看到有個精靈從樹後走出來,然後他們轉了一圈,就不見了。」

  不見了的意思是突然就從伊維斯視線裡消失,沒有任何徵兆也沒有任何異常之處,上一秒這兩個人還在說話慢慢走著,下一秒就突然消失,彷彿從來沒存在過一樣。伊維斯雖然年輕,好歹也已經是職業法師,就算能力有限,門道還是能看出來的。如果是空間傳送魔法,好歹要拉開空間門,如果是隱形魔法,至少有個漸漸隱去的過程,除非這兩個傢伙中有一個是榮譽級別以上的高級法師,但誰吃飽了沒事幹會去平白無故地隱身?難道他們是在玩躲貓貓?

  用後腦勺想也知道,這顆樹肯定有問題。按照伊維斯的性格她其實是不在乎有沒有陷阱的——尤其是在有了「那東西」之後。但考慮到這些該死的精靈給大家惹了那麼多麻煩,還是把奈德叫了過來。

  「你不是也會那種突然原地消失的怪異法術麼?」克里斯汀問。

  「對哦。」伊維斯也想了起來,「從專業角度給點意見?」

  「沒什麼意見。」奈德苦笑,伯爾尼之空間縮進其實是就簡潔版的空間傳送,便捷快速省去了拉開空間門的時間,但在使用距離上有限制——至少在他目前這個階段有,那就是只能在視線可及的範圍內傳送,用於戰鬥出其不意非常有用,但從「傳送」這個角度來說卻意義不大,在到處都是阻礙物的森林裡更是基本等於沒用,能傳出一兩百米就很不錯了。

  正想著該怎麼向她們解釋,突然聽到身後有個陰沉嘶啞一聽就不是正面角色的聲音響起。「這是蒼老之樹。」這個聲音解釋道,「能夠製造一個暫時性的半空間,所以你們看不見。」

  三人大驚轉身,各種魔法光芒陡然亮起,為自己加持各種防禦並準備好最擅長的攻擊法術。

  「不急不急。」身後那人沙啞地笑,「偷襲這種卑劣無恥的事情只有你們人類才做得出來,我會給你們一個展示才華的平台的。」

  是一位灰袍巫師,風帽摘下露出了精靈的長耳,即便從精靈的年齡來看,他也是一位老人了,眼角佈滿細紋,灰白的頭髮整齊地梳往腦後,神情桀驁陰冷,帶著逍遙法外罪犯與上了年紀的惡棍的特有氣質。

  「很高興在這個風和日麗的午後認識你們,三位年輕人。」精靈手貼前胸微微躬身行禮,「尤其是兩位漂亮的女士,請接受古爾倫·拉克萊斯,一位老精靈的敬意。」

  「你在這裡幹什麼?」奈德從這個看似優雅的精靈身上感覺到了危險氣息,伸手握住了固定在袖子裡的殘翼之杖。

  「這不是顯而易見的麼。你們是人類,這是你們人類的世界,而我是精靈,我偷偷摸摸地出現在這裡顯然不是為了友誼而來。」自稱是古爾倫的精靈微笑,「我是來給你們製造麻煩的,而且是大麻煩。」他環顧四周,「看看這裡,這原本應該是一片茂密森林,是松鼠與麋鹿的家園,你們人類是外來者,卻毀掉了它們的家園剝奪了主人的生命。在你們人類的世界裡,闖入別人的領地毀掉別人的住宅剝奪他人的生命,按照律法是應該判處死刑的吧。」

  「那麼。」他下了結論,「就讓我來為你們行刑吧。」
作者: jafacc    時間: 2011-8-9 08:59 PM

章六十 正義使者

  環境保護的確是人類面臨的最嚴峻問題,無論是在科學世界還是魔法世界中,人類這種生物彷彿都不能與自然界做到和諧共處,要發展,就必須破壞環境,區別只在於程度,相比科學世界,魔法世界還算是好一些,畢竟「魔力」本就是構成世界的要素之一。奈德在地球時就是一個環境保護主義者,去超市都是自帶購物袋郊遊一定把垃圾打包帶走——但在人類與松鼠的戰鬥中,他還是堅決站在人類一邊。

  而且這個老東西根本就是在偷換概念,人類的確是破壞了環境不假,但按照這個說法,貓頭鷹吃松鼠,豈不是也應該被消滅了?而松鼠偶爾也會吃幼蟲與蟻卵,同樣是罪不可赦。

  「我們人類做了什麼,功過如何,以後自然會有定論。」克里斯汀從虛空中召喚出了長劍「影龍」,冷冷地說,「輪不到閣下來諷刺指責,而且據我所知,你們精靈如今居住地原本有很大一部分是屬於獸人,你們闖入了別人的領地將別人的住宅佔為己有,這種行為好像也不光彩吧。自古強權就是真理,區別只在於我們人類承認這一點,而你們精靈並不承認而已。」

  古爾倫似是沒想到自己會被如此犀利地反駁,明顯一愣,隨即哈哈大笑。「自古強權便是真理,有趣。」他說,「那麼接下來就讓我們來看看真理究竟掌握在誰的手裡吧。」

  他法杖一指奈德,「你曾讓我們的勇士遭受重創,那就讓我領教一下你們人類法師的精妙技藝,看看究竟是你們人類還是我們精靈更理解魔法的本質,更貼近這個世界運行的真相。」

  豪言壯語說了一大堆現在卻打算單挑?你腦子進水了吧,奈德正要拒絕,伊維斯已經先不屑地哼哼了兩聲,「別以為我們會上當,既然你要主持正義,那就應該有同時和我們三個戰鬥的覺悟。」

  「哎呀。」古爾倫無奈地一攤手,「我還以為你們人類是以不以多欺少為英雄準則呢。」

  「那不是英雄,而是愚笨,你騎士小說讀多了吧。」伊維斯犀利地指出,「而且我們更反對以大欺小。」

  「那就沒辦法了。」古爾倫嘆氣,「不過美麗的女士你搞錯了一點——這裡不是你的主場,而是我的,現在不是你們人多,而是我們人多。」

  他在石尖上輕輕一頓法師杖,數十個身影從岩石後,枝椏上,甚至是看似只是一塊普通草皮的地方現出身來,手持弓箭,箭尖冷冷地對著他們。

  「現在覺得我的提議如何呢?」精靈法師問。

  奈德深吸了一口氣。「好,我同意和你一對一。」他伸手比了個手勢,攔住了試圖阻止自己的克里斯汀,「但你能讓我的兩位同伴離開麼?」

  果然如他預料的那樣,精靈法師非常爽快地答應了。「尊重女士是我們的傳統,只要你留下來,她們就能夠離開,而你只要戰勝了我,同樣可以離開。」

  「我怎麼才能夠相信你。」奈德反問。

  「你不需要相信我。」精靈法師發出了兩聲嘶啞的冷笑,「因為你沒有選擇。」

  「別犯傻。」克里斯汀上前一步與奈德並肩,駁斥他不切實際的想法。「現在不是逞英雄的時候,分開只會給他們個個擊破的機會。」

  「但我們別無選擇。」奈德低聲說,「我剛才偵測過了,這一塊區域已經被禁止了由內向外進行傳送。而且。」他頓了頓,「你沒有發現嗎,他根本就是有意在針對我,所謂尊重女士明顯只是一個幌子而已,如果他真想殺了我,那早就可以動手了,根本不用羅羅嗦嗦地廢話一大堆。」

  「不,我們有選擇。」伊維斯說著從懷裡掏出一個小玻璃球,第一眼像是白色的,但仔細一看卻不是,球體透明,裡面充盈著一種奇怪的東西——翻騰閃耀,像是白霧又像是白光。

  奈德覺得這東西有些眼熟,正回憶是在哪裡見過,只見伊維斯將小球往地下一摔。「九!」她大喊,嚇了奈德一跳。四周陡然暗了下來,一道白光從半空中灑下,顯得神秘莫測。精靈面面相覷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可以肯定不是什麼好事,拉緊了弦等待古爾倫下命令發動攻擊,但精靈法師卻是一臉疑惑地原地發愣。「難道是……」他喃喃自語,「不會吧……」

  白光大盛,奈德不由用手擋住眼睛,耳邊只聽疾如暴風雨般的馬蹄聲由遠至近,從上……至下?

  勉強睜開眼,只見耀眼白光彎曲搭成了一座通往半空的光橋,一匹神駿之極的駿馬踏著光橋飛馳而下,速度極快只是幾個吐息的功夫便已蹄踏實地,昂首挺胸輕輕打著響鼻,宛如——不,不是宛如,當真就是神兵天降。

  這匹駿馬足足比奈德高出兩個頭,通體黑色,卻不是那種黯淡無光讓人看了後無緣由就心情不好的黑色,而是那種晶瑩剔透彷彿琉璃般的黑色,鬚髯飄揚,馬鬃梳理得整整齊齊,彷彿精心打理過,眼睛大而有神,頭頂上是兩根修長利角——

  兩根修長利角???

  「佈雷斯塔?」奈德結結實實地吃了一驚,他認了出來,這根本就不是什麼駿馬,而是奧黛麗的那頭話癆獨角——雙角獸,而它自稱是一匹龍馬。

  「請稱呼我為佈雷斯塔警長。」龍馬不屑地斜瞥著奈德,說著不知道從哪裡學來的台詞,「固定好你們因恐懼而顫抖的大腿,坐下來觀看正義使者的表演吧……咦?你是。」它認出了奈德,「啊哈,九,這裡有熟人。」

  九?奈德抬頭,與佈雷斯塔一共出現的還有一位威風凜凜的武士,身披一套白光耀眼的盔甲,沒帶頭盔坐在馬背上側著頭正在觀察情況,聽見佈雷斯塔叫自己,扭臉一看也是一怔。「哎呀哎呀。」笑容明媚的少女說,「又見面了呢,真是巧啊。」

  等等。奈德覺得腦子裡有點亂,有必要好好整理一下。

  佈雷斯塔奈德是認識的,是奧黛麗的坐騎,這位明媚少女奈德也是認識的。剛剛來到這個世界的那一天,奈德被奧黛麗作弄與多瑙森打了一架,清醒後奧黛麗讓他賠償自己的「心情損失」,奈德多質疑了兩句,結果奧黛麗便召喚出這位看似柔弱的少女,狠狠給了自己一鎚。

  佈雷斯塔叫她「九」,這個名字實在是過於古怪,所以奈德記得很清楚——學院狩獵時伊維斯曾將她列入了自己所在小組,但後來沒有出現,克里希說「九」是伊維斯的保鏢,但沒有提及具體特徵,因此在奈德的想像裡,這個古怪名字的主人要麼是一個古板如殭屍的傢伙要麼是個胸大於腦的肌肉男,怎麼也不會想到居然和那個由光凝成的少女是同一人。

  「這次是什麼任務?」九轉過臉去問伊維斯。

  「幹掉這些傢伙。」伊維斯的指令非常簡潔。

  「哦哦,明白。」少女吹了聲口哨,「一群精靈嗎?有意思,好久沒有見到這種優雅的生物了呢。」她的口氣似乎有些感概,「初次見面就要打打殺殺真是讓人遺憾,不過工作就是這樣嘍,彼此諒解就好了。」

  她伸手往肩後一抓,也不知道從什麼地方——看上去像是從盔甲裡——就抽出了一柄巨大的戰鎚,與盔甲一樣通體透著白光,像是光束投影又像是實質,奈德可以確定這就是當初砸在他胸口的那柄戰鎚,因為他對鎚柄上的那對翅膀圖案影響深刻。

  「自由翼天使?」古爾倫終於回過神來,旋即搖頭,「不對,不是……」

  「準備好了嗎?」叫做九的古怪少女拍拍佈雷斯塔,「準備好了……那就衝鋒吧!」

  果然是衝鋒,佈雷斯塔前蹄高高揚起發出一聲雷霆般的嘶吼,落下時一圈明亮的衝擊波轟然迸發,大地都彷彿在顫抖,平地而起的颶風颳的奈德臉頰生痛,手持弓箭的精靈還沒反應過來怎麼回事便已經被振飛出去。

  佈雷斯塔四蹄飛揚,搭乘著揮舞戰鎚的少女直衝向了古爾倫,氣勢懾人!

  這一系列變數顯然不在古爾倫預算之內,精靈法師一邊在心裡咒罵著不負責任的情報人員,一邊大喊:「瑞恩,出來幫忙!」

  龍馬轉眼即至,古爾倫雖是站在一塊大石上,但佈雷斯塔體格高大,九揮舞起戰鎚,正好是和古爾倫差不多高。

  戰鎚揮舞,居然是在空中劃出一條流光溢彩的光帶,古爾倫不敢正面抵擋這氣勢驚人的一擊,身形疾退,戰鎚落在大石上並沒有發出預料中的巨響,而是如同氣球破裂似的輕輕波了一聲,然後這塊少說也有五六百斤的大石直接碎成粉末原地崩塌,就像是失去了粘性的沙雕一樣。

  「該死的神力。」古爾倫嘟噥著,作為純種精靈,他天生具有強大的抗魔屬性以及能與羚羊媲美的敏捷,漫長的戰鬥生涯又給他累加了豐富戰鬥經驗,對手無論是法師還是戰士,都有戰而勝之的自信。

  但眼前這個怪物使用的不是法術也不是武術,而是最讓人頭痛的神術,而他又不是牧師,無法借用神力對抗。只能是遠遠躲開,用各種魔法加以攻擊,幸運的是對手似乎只會近戰,而不會使用遠距離攻擊的神術,雖然對魔法近乎免疫,古爾倫的攻擊如泥牛入海,對她一點效果都沒有,但一時半會也傷不到精靈法師。

  問題是,這個只會蠻用神力的傢伙還有三個幫手。

  奈德三人自然不會只顧看戲。剛才佈雷斯塔的那記踩踏不僅是物理衝擊波那麼簡單,畢竟它擁有一半龍族血統,「威懾」加上天然龍威的衝擊下,精靈射手全都陷入了昏迷。奈德與伊維斯都掏出了法師杖,使出了自己最拿手的魔法協助進攻,搞得古爾倫狼狽不堪,克里斯汀則提著長劍慢慢接近戰鬥圈,準備抓住機會給對方致命一擊。

  「真狼狽啊,古爾倫。」一個身影出現在山坡邊緣,踩著一塊微微突出的灰白岩石。

  「別廢話,快下來幫忙。」古爾倫狼狽地躲過九的一記重鎚,卻被奈德激發出的電芒術抓了個正著,兩道防禦法術被瞬間激活,但還是未能完全抵擋住,電芒徑直撞在左肩,將法師長袍切開了一個口子。
作者: jafacc    時間: 2011-8-11 07:43 PM

章六十一 第三套方案

  瑞恩直接便從山坡躍下,跳起時他還雙手空空,飛在空中時一把銀色長劍便已在手中成型,他借勢而下,高舉長劍向背對自己的九劈去。奈德想要提醒已經來不及,但九卻像是背後長了眼睛似的,還沒回頭就已經揮舞起了戰鎚,一拉韁繩佈雷斯塔前蹄揚起,幾乎是直立了起來,然後原地轉身重重踏落。

  少女看也不看,扭腰揮鎚,正好是撞上了劍刃。

  無形的衝擊波隨著撞擊向外蕩漾,瑞恩就像一片被風颳走的樹葉那樣倒飛了出去,在空中連翻幾個觔斗,輕飄飄地落在了一塊大石上。

  少女微微皺眉。「那是什麼。」她直截了當地問,「不是一般的劍。」

  她手中的戰鎚看似實體,實際上是由神力凝結而成,一般兵器還沒真正撞上去,就已經被揮散的絲絲神力所侵蝕湮滅,像剛才那塊巨石一樣變成粉末。

  「這個啊,精靈族的秘術,類似於純元素之類的東西。」瑞恩倒也坦白,「與生俱來的天賦,雖然我是在人類社會中長大的,但也擺脫不掉,所以就只好接受了。」

  「你是聖詠者?」少女很快就反應了過來,「元素凝成實體是聖詠者的血脈限定秘術,其他種類精靈不可能學會。」

  「秘密居然被揭穿了呢。」瑞恩苦笑,「真想不到這裡居然有人知道聖詠者的秘密,看起來我不該來的。」

  「你現在後悔已經太晚了。」

  「留下你的命吧!」佈雷斯塔興奮地大聲叫嚷著向敵人衝了過去,兩人再度戰在一起,與古爾倫不同,瑞恩擅長武技,而他手中的兵器也並不懼怕少女手中的戰鎚,銀光閃爍變幻不定,進攻是長劍,防守時又能變成盾牌,遠距離時化作長鞭,近身戰時還能變成匕首,兩人一時間殺了個難解難分。

  「呼——」古爾倫長吐一口氣,伸手整了整凌亂的頭髮,「野蠻人就應該交給野蠻人對付。」他做出評價,「那麼,現在輪到我們……」

  話音未落,奈德的身影突然出現在他身後,手中放出耀眼光芒,刺穿了他的脖子。但精靈法師並沒有因此倒下,而是變成一個幻象消失在了空氣中。

  「年輕人不要太心急了,至少要等老人家把話說完。」古爾倫好整以暇地出現在了幾米外,瑞恩擋住了最強大的敵人,作為一名戰鬥經驗豐富的精靈法師,收拾三個年輕人還是把握十足的。「剛才的提議依舊有效。」他說,「你留下來,她們就能走。」

  回答的他是一把化作黑色閃電的長劍,一擊落空在堅硬的石面上劃出了一道深痕,隨即欺身而上再度進攻。精靈法師略做閃避,一指女武士:「定!」

  克里斯汀身形略微一頓,攻勢雖然再度落空卻也並未被定身術定住。

  驚異之色在精靈法師眼中一晃而過,嘿嘿冷笑正待繼續施法,卻見十幾枚拳頭大小的火球極其囂張地鋪成一道火網向自己飛來,躲避雖然來不及,但這種程度的攻擊他還不放在眼裡,比了一個手勢,一道旋風從腳下升起,旋轉縈繞變成一件透明長袍將自己罩住得嚴嚴實實。

  但讓精靈法師料想不及的是原本覆蓋式攻擊的火球居然在半空中改變了方向,像是被一塊看不見的磁鐵吸引一般同時撞向一處地方。古爾倫連忙放棄了進攻打算,撤銷法術雙手一拍,一塊銀色盾牌浮現身前堪堪抵擋住了衝破防禦的火球連擊,饒是如此他還是悶哼一聲連退了好幾步。還沒來得及喘息,伊維斯倏然逼近,居然是手握匕首,做出了一個標準的刺殺動作。

  「破!」精靈法師威喝,一道銀箭隨著話音陡然成型,彷彿是被他吐出來一般,直射向對方面門。但伊維斯卻不閃不避,來勢不見,銀箭眼看就要射中目標,卻似撞上了什麼東西,嗤一聲消失不見。

  糟糕,怎麼忘了她身上有那東西。古爾倫深吸一口氣,硬生生將小腹縮了進去,真正的前肚皮貼著後肚皮,匕首雖捅在了法師袍上卻是空空蕩蕩,著不了力。精靈法師後撤一步怪笑一聲正打算讓這個不知天高體後的晚輩見識一下什麼叫做精靈擒拿術,忽覺腹部一涼,劇痛如洪水般傳來。低頭一看發現匕首不知何時已經變成了一根寒冰長矛,將自己刺了個通透。

  「附魔?」精靈法師艱難地吐出了這個詞,伊維斯攻擊得手立即退後,抽出法師杖正準備給他致命一擊,忽見對方渾身光芒四射,令人窒息的威壓撲面而來,只能是放棄打算遠遠退開。光芒散去後精靈法師已經將寒冰長矛從身體裡拔了出來,扔在地上,腹部雖然爛了一個大洞,但卻詭異地沒有鮮血流出,絲絲螢光似乎正修補他的身體。

  「真沒想到居然會被逼到用這一招。」古爾倫感嘆,身形彷彿都高大了幾分。

  「你在磨蹭什麼?」瑞恩大喊,「別廢話了。」這次輪到他著急了,雖然手中武器勉強能與對方對抗,但與完全由神力凝集成的戰鎚相比還是差了一個檔次,短時間還好,時間一長被神力反覆侵蝕已經隱隱有了崩潰跡象。

  古爾倫法師杖斜指天際,遠遠似有雷聲傳來,三顆巨大火球從天而降直向奈德三人砸去,速度極快,遠遠地便以感到熱浪撲面,讓人有些窒息,三人大驚失色正要躲避,精靈法師用他們聽不懂的語言大喝,火球驟然一變,化為三個巨大紅色手掌,變換角度向奈德三人抓來,氣勢駭人,避無可避。

  克里斯汀將長劍影龍往地上一插,也不防禦十指交結變換大聲誦唸咒語,巨大手掌轉瞬即至,將他們分別握在掌心,雖看似由火焰鑄成卻並不讓人感覺炙熱,只是牢牢限制住他們,不讓他們移動分毫。

  但克里斯汀還是唸完了咒語。

  黑色長劍突然瞬間變得通徹透明,原本光潔無物的劍身上浮現精美魔法花紋,與其說是雕刻在劍身上,不如說是之前便隱藏在劍體內,耀眼白光讓紅色巨掌黯然失色。就連正在與瑞恩激戰的九都停下了戰鬥,滿臉驚詫地看著這邊。古爾倫更是一臉苦相,看上去幾乎要哭出來。「不。」他喃喃自語,「我向來遵紀守法,按時納稅,你不能這麼對我。」

  光柱衝天而起,一位威武騎士手持長槍出現在光柱中,身周電芒湧動,噼噼啪啪地閃著電火花。

  大叔你終於出來了。奈德心頭一寬,這位大叔的蓋世武功他是見識過的,幹掉死亡騎士都如砍瓜切菜般輕鬆,造型拉風又帥又酷,戰鬥力絕不會比伊維斯召喚出來的九更差。說起來伊維斯與克里斯汀都能在關鍵時刻召喚出如此勁爆的幫手,自己卻是孤家寡人一個連魔寵都沒有,實在是有些寒酸,有機會還得讓托爾金大師幫忙想想辦法,魔寵這東西雖說要自己抓,但別人幫忙也不違規。奈德打死也不信這位大叔與那個古古怪怪的暴力少女是克里斯汀與伊維斯自己降伏的——用什麼降,胸部麼?

  「喂。」瑞恩有些看不下去了,「你的人品也太差了點吧,這架還怎麼打?」

  「我也不知道。」古爾倫直冒冷汗,「哪裡就跑出來這麼多神侍——天國大酬賓麼?」

  話說著騎士已經輕輕鬆鬆就劃開了緊握著克里斯汀的巨掌,策馬前行槍尖一轉,將奈德與伊維斯也解救了出來。

  「秩序!」騎士槍尖一指古爾倫腳下,一道銀色鎖鏈蜿蜒而起,盤旋而上,象條蟒蛇般將古爾倫纏住收縮,砰的一聲將其絞碎,但落在地上卻變成了幾節樹根,幾米外精靈法師身形浮現,臉色蒼白似是受傷不輕。

  「是秩序騎士!」古爾倫大喊,「執行第三套方案!」

  所有人都心中一凜,不知道對方還有什麼後手伏兵,就連騎士也策馬退了兩步,擺開長槍護住克里斯汀三人。只見精靈法師露出一個陰惻笑容,旋風平地而起將他吞噬,一隻蒼鷹從旋風中飛出,頭也不回地向遠處飛去。

  逃了?所有人的目光都轉向了瑞恩,這位酒吧老闆這才反應過來,怪叫一聲幾個起落倉惶向樹林中逃去。

  好不容易逮著機會,怎麼能輕易放過。伊維斯呼嘯一聲,佈雷斯塔隨即呵呵怪笑。「來了來了。」它看起來已經殺紅了眼,「殺啊殺啊。」

  「我們去追,你回去稟報公爵。」伊維斯對克里斯汀說,「有佈雷斯塔和九在,我們自保沒有問題。」

  「好。」克里斯汀叮囑,「不要勉強,安全第一。」

  轉眼間佈雷斯塔已經衝了過來,速度絲毫不減,九收起戰鎚,俯腰伸手抓住奈德與伊維斯二人輕輕一提,將他們放在馬背上,自己則屈膝躍起,背後光芒暴漲,現出兩對潔白羽翼來,向林內疾飛而去。
作者: jafacc    時間: 2011-8-11 07:44 PM

章六十二 逢林莫入

  奈德曾聽過一句老話叫做逢林莫入,說的是森林裡環境複雜,不清楚情況貿然闖入容易吃虧。作為一個武俠小說愛好者,奈德還是很願意相信前輩們的經驗之談的,進了森林,要麼中埋伏,要麼惹出什麼老怪物來,總之都不是什麼好事,對一名有志氣有抱負的少俠來說還不如摔下懸崖——懸崖下面一般都有求才若渴的老前輩等著收徒弟,運氣好的話還會把一生功力全都傳給你最後還順便送個女兒,這全方位服務也只有海底撈可以媲美了。

  但很顯然佈雷斯塔與伊維斯都不明白,或者說是不在乎這個道理,也不徵詢下意見直接就將奈德拽上了馬。越過那顆「蒼老之樹」,森林裡樹木茂密,視野並不開闊,瑞恩象猴子那樣在樹枝上彈來跳去,佈雷斯塔速度雖快但跑不了直線,還是越落越遠,幸虧天上還有九高高飛著,不斷指正方向。

  但愈進入森林深處,樹木便愈發高大粗壯,樹冠如華蓋連成一片,連陽光都透不進來,九雖然飛得高看得遠,但畢竟不具備紅外線透視功能,最後還是讓瑞恩給跑掉了。

  伊維斯一臉忿忿不甘,奈德到覺得無所謂,以這個傢伙逃跑的敏捷程度來看,即便追上也很難把他擒下,加上這裡環境如此複雜,免不了一場惡戰,反正外面已經有十幾個昏迷精靈俘虜了,帶回去審問也是一樣。

  九落了下來,說有些累要休息一下,搖身化作一道白光在佈雷斯塔的兩根利角之間隱去。

  「我也要休息!」龍馬抗議,「我是稀有動物,權益更應該得到保障!」

  「好啦好啦,給你發加班費就是了。」

  「一言為定!」

  「一言為定。呃……先說好,這一路上要是你羅羅嗦嗦的,那我可就不給了。」

  「沒問題!」佈雷斯塔前蹄一揚,也不知道從哪裡就變出個口罩套在嘴上。

  「這個要求很有必要。」奈德讚揚,他是見識過佈雷斯塔的嘮叨的,這張嘴就像上足了彈簧的鬧鐘一樣嗡嗡嗡個沒完,簡直讓人崩潰。說起來,佈雷斯塔和九都是奧黛麗的——說好聽點是屬下,說不好聽就是隨時聽從召喚的僕人,怎麼會和伊維斯混在了一起。

  「因為她是我父親的私人法師啊。」

  「私人法師?」奈德有些納悶,這個魔女不是擺明了誰都不甩的麼,就差沒把天上地下唯我獨尊這幾個字刻在臉上,怎麼還會跑去給別人打工?

  伊維斯的回答非常符合邏輯——因為錢。

  奧黛麗是帝國魔法學院直屬研究室的負責人,這個研究室雖然名義上直屬於帝國魔法學院,但財政與人事都是獨立的,運營經費由帝國中央財政廳直接撥付。奧黛麗成為負責人也就是三年前的事情。當時研究室名存實亡,工作人員不到十人,硬件設施極度陳舊,按照奧黛麗的原話來說是連個屁都不可能研究出來。她上任後大刀闊斧推動改革,到處籌集資金挖掘人才,短短三年間便有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的確是翻天覆地的變化,奈德曾去過研究室一次,印象非常深刻,即便是放在地球,也能與一個中等大學的下屬研究所媲美了。

  發展到現在,硬件設施一流,師資力量豐厚,在業界也算是小有名氣,奧黛麗卻面臨著一個巨大難題,那就是缺錢。

  魔法研究就像搞生物基礎研究那樣,是個燒錢的無底洞,更要命的是短期內不可能獲得收益。剛開始時憑藉個人魅力拉來了啟動資金,但投資者也不是傻蛋,又燒錢又看不到收益,當然不肯繼續投下去。中央財政廳雖每年都有撥款,但相比起堪稱恐怖的開銷就是杯水車薪,奧黛麗只能想方設法開源創收,連自己都同時兼好幾份職,其中有一份便是安東尼侯爵的私人法師。

  「如此說來,佈雷斯塔和九……」

  「對,租來的,按次數算錢。」

  奈德有些無語,奧黛麗表面看來強勢霸道,卻也還有如此不為人知的艱辛一面,不知怎麼的奈德就想起了以前在地球看過的女強人創業故事,起早貪黑拖兒帶女,從縫鞋墊賣早點做起,最後錢雖然賺到了但一臉滄桑怎麼看都讓人覺得她失去的其實比得到得更多……

  好吧,奧黛麗沒有那麼慘,這個魔女一臉的不是滄桑,而是風情,生活精緻顛倒眾生,就算是個女強人也是傾國傾城的女強人無疑。

  說起來也難怪她對錢會如此看重,好幾次逼著自己簽合同,原來也是生活所迫養家餬口的壓力所致……不過即便如此,還是不能原諒!以後自己有錢了,一定要兇狠地用錢砸死她。不,不是砸死,而應該是利用種種手段斷了她的財路,將研究室逼迫至破產邊緣,然後乘機收購股份,徹底把她打敗,最後只能哭哭啼啼地來哀求自己手下留情,甘願賣身為奴妾侍奉自己……

  靠,這思路怎麼如此接近於多瑙森那個二貨。

  奈德晃了晃腦袋,將亂七八糟的想法趕出去,重新端正態度,與二貨拉開距離。「怎麼了?」伊維斯當然不知道奈德心裡在想什麼,只覺得他突然搖頭晃腦的有些古怪,「有什麼不對麼?」

  「沒有。」奈德岔開話題,「這裡景色倒是不錯。」

  進來的時候一心追人,精神高度緊張根本就沒留意四周,此刻鬆弛下來慢悠悠地往回走,方發現綠草茵茵,溪流潺潺,遠方似乎還有瀑布轟鳴聲傳來,讓人心曠神怡。

  「是啊。」伊維斯也說,「在城市裡呆得久了,連清新空氣是什麼味道都不記得了。」

  然後,兩人便陷入了沉默。

  佈雷斯塔身形高大,兩人同乘一點問題都沒有,但畢竟是一男一女,又是在幽靜無人的森林中,多少還是有些尷尬。剛才追擊時馬背顛簸,伊維斯幾乎是被奈德抱在了懷裡卻也不覺得什麼,現在奈德有意將韁繩交到她手裡,遠遠隔開,卻還是覺得有些不自在。

  躲得這麼遠,難道我是刺蝟麼?少女低著頭心裡有些忿忿不平,剛才和克里斯汀那麼親熱的手牽手,要是現在是她在這裡,十有八九會粘著不肯放吧。

  話雖如此,一直這樣沉默下去總歸不是辦法,伊維斯有些後悔剛才不許佈雷斯塔囉嗦了,聽它嘮叨總比當啞巴好。正想找個話題,突聽奈德咦了一聲。

  「那是什麼?」奈德指向左邊不遠處的一棵大樹。

  順著看過去,只見一根手臂大小的枝椏上掛著一朵怪花,色澤金黃,非常顯眼,花開五瓣,每一瓣都有碗口大小,中間的花芯是紫色的,仔細看過去居然又是分為五瓣,除了顏色不對之外簡直就是整朵花原封不動的縮小版。

  奈德只是覺得奇怪,順便打破沉默,大千世界,無奇不有,也沒打算真要怎麼辦。但伊維斯卻來了興趣,十六七歲,正是對花花草草感興趣的年齡,輕拍佈雷斯塔的臉頰讓它靠近一些,剛走近正想伸手去觸摸,奈德眼尖看見花芯微微聳動,立即伸手一拉韁繩。

  「噗。」

  一股淡黃色輕煙從花芯中噴出,原本是應該噴在伊維斯臉上,但奈德一拉韁繩,佈雷斯塔向旁邊移了兩步,伊維斯正好是躲了過去,到是坐在後面的奈德不及閃避吸進了一點。

  雖只是一點,但奈德立即便是一陣眩暈,連坐都坐不穩,身體一歪險些掉下馬去,幸虧伊維斯回身將他攙住。「抱住我。」伊維斯心知不妙,也來不及後悔,雙腿一夾佈雷斯塔,先離開這裡再說。

  「路邊的野花可是不能亂采呢。」隨著話音,瑞恩出現在正前方的大樹上,居高臨下看著他們,「雖然你是女的,但也不行,以後要記住了。」

  伊維斯懶得跟他廢話,掏出法師杖準備戰鬥,然而九卻沒有出現,正疑惑著,只聽精靈哈哈一笑。「你是在等那個天使朋友吧,不用等了,她不會出現了,至少在這裡不會。」瑞恩說,「知道為什麼我們會選擇這片森林作為駐地麼?這裡曾是另一顆生命之樹的根部,雖然已經被毀,但依舊蘊含著濃厚的『世界意志』,不要說一名天使了,就算是低等神,也會被壓制的。」

  生命之樹?世界意志?伊維斯聽不大懂對方在說什麼,但有一點可以確定,那就是九暫時無法現身。「是這樣麼?」她低聲問。

  「九說她現在很虛弱,雖然不知道是怎麼回事,但暫時是不能出來了。」佈雷斯塔打了個響鼻,馬蹄在草地上輕輕刨著,「叫那小子抱緊。」它說,「輪到我們實施第三套方案了。」

  所謂的第三套方案,就是逃跑的意思。佈雷斯塔是頭聰明的雙角獸,一看就看出來現在九被壓制,奈德陷入半昏迷狀態,僅憑自己與伊維斯不是這個精靈的對手。

  佈雷斯塔直起身體一聲長嘶,驚起飛鳥無數,雙蹄重重敲落地面,看不見的衝擊波彷彿波浪一般向四周擴散開去,感受到危險的飛禽拚命揮動翅膀想要飛離,卻直接被那恐怖無可抵禦的威壓震懾的神智不清,翅膀一僵紛紛掉落,瑞恩雖不懼衝擊波,但在龍威面前還是略一失神,恍恍惚惚失去了思考的能力,清醒過來時佈雷斯塔已從自己身下衝了過去。
作者: jafacc    時間: 2011-8-12 08:23 PM

章六十三 意外

  顛倒反覆,世事無常,不久前還是佈雷斯塔追,瑞恩逃,現在便已經顛倒了過來。剛才佈雷斯塔速度雖快,但瑞恩巧妙利用障礙物與地形不斷變換前進方向,怎麼追也追不上,現在輪到佈雷斯塔頭前帶路,自然是儘量選擇平坦地形,往樹少的地方跑,瑞恩在樹枝上穿梭跳躍雖佔了直線前進的便宜,但一時半會也追不上。

  一陣狂奔,冷風撲面,加之剛才只是誤吸了一小口,奈德漸漸清醒了過來,只是肢體仍覺疲軟有些乏力。伊維斯身材雖不及克里斯汀勻稱健美,但腰肢纖細肥瘦適中,緊緊抱著感覺甚好,整個人都有一股淡淡清香,後頸髮梢尤為清晰,讓人忍不住便想深吸兩口。

  伊維斯感覺到奈德在身後蠕動,卻不知道他在佔自己的便宜,還以為是顛簸難受。「再忍一忍,馬上就出去了。」正這麼說著,佈雷斯塔突然來了個急剎車,前蹄高高揚起,兩人毫無防備雙雙滾落了下去。

  一枚銀箭無聲無息地插在地上。

  伊維斯就地一滾想要靠近佈雷斯塔,只聽嗡嗡兩聲輕響,又是兩枚銀箭疾飛而至,將她與龍馬隔開。這麼一耽擱,瑞恩已經追了上來,精靈伸手一揮,銀色光芒在他手中彎曲變形,凝成一根長鞭。

  「去!」

  長鞭脫手而出,直向敵人飛去。

  伊維斯法師杖一指,一道火柱衝天而起擋在前進道路上,但詭異的是長鞭居然自動盤旋了起來,仿似有生命般自己轉了個圈躲開火柱,捲成一個半圓捲了過來,繩索一般在伊維斯身上繞了數圈,將她綁得嚴嚴實實。

  「不好意思,這不是魔法。」瑞恩致歉,「所以你沒辦法免疫。」

  他停止了奔跑,彬彬有禮地走近,悠閒的就像是在散步。

  「接下來我們或許可以好好談一談了。」瑞恩一邊說著一邊思忖接下來該怎麼辦——眼前這個局面其實是在計劃之外的,說起計劃,今天的這個計劃大概唯一作用就是證明了壓根就沒必要計劃。

  變數叢生,意外不斷,若不是原本就預留了不少意外生變的空間,外加有運氣幫忙,能保住一條小命就已經是最好結果。正想著,眼前突然一閃,彷彿是平地裡升起了一個太陽,瑞恩雙眼刺痛,雖知不對,但強光耀眼下的第一反應還是閉眼扭頭,然後再想移動身形,但此時已經晚了,背心劇痛傳來,也不知道什麼東西如此鋒利居然直接刺透了混合精金所制的貼身軟甲。瑞恩深吸一口氣,背部肌肉詭異凹陷然後向外一彈,利刃彷彿是刺上了什麼油膩之物,刃尖一滑在背上拉出了一條長口子,卻並不深。

  瑞恩順勢前僕,但對方顯然是猜到了他會有這一招,口誦咒語一指地面,瑞恩倒下去只覺倒在了一灘泥裡,著不了力不斷深陷。

  化石為泥?

  不過對方這個法術顯然並不高明,化泥程度不深,只一會兒瑞恩雙腳便已踩至實地,正要發力,突覺泥漿變硬凝固,牢牢將自己箍緊,肩部以下都動彈不得。

  「別動,不然砍了你的頭。」奈德一手按住瑞恩天靈蓋,一手繞到頸前用匕首貼住下顎緊壓在喉嚨上,別說話了,吞口水都有導致氣管被切開的危險。

  一切如同電光火石,奈德先是假裝依舊昏迷,待瑞恩靠近後先是激發一個爆閃術,然後瞬移至精靈身後,化石為泥是變幻派系法術,他雖知道如何使用但威力顯然無法與專修變幻派系法師相提並論。不過有位老師曾在上課時說過,世上沒有不好的魔法,只有不好的法師。化泥程度雖然不深,淹不死精靈,但緊接著使用化泥為石卻能將他禁錮住,哪怕只是短短一瞬,便也已經夠了。

  精靈雖也會魔法,但激發法術終歸要配合手勢或咒語,除非他已是達到可以瞬發默發級別的法師大家,否則身體被泥土擠壓,又不能說話,會再多法術也沒用。

  森林裡寂靜無聲,只有遠方瀑布轟鳴聲不斷傳來,不知隱蔽在何處的弓箭手保持沉默。

  「不要玩花樣,解開她。」奈德匕首稍鬆。

  瑞恩乖乖地念出一句咒語,纏繞在伊維斯身上的銀色繩索斷裂成無數節後化作銀光,消散在了空氣中。

  「出來。」奈德抬頭厲喝。

  瑞恩很想聳聳肩說沒用的他是不會出來的。

  片刻的沉默之後,一個身影從不遠處一棵大樹上跳了下來,身形高大,整個人都罩在一件寬鬆灰袍中,風帽扣起,帶著黑色手套,臉上是一個滑稽的小丑面具,如果手裡拿的不是弓箭而是白骨長杖的話,奈德肯定會認為他是一個巫妖。

  「把弓箭放下。」

  小丑聽話地將弓箭遠遠扔開。

  瑞恩示意伊維斯騎上佈雷斯塔,他微微鬆開匕首,「看起來你是個重要人物啊,老闆先生。」

  「我想這是因為性格魅力的緣故。」瑞恩居然還有心思說冷笑話。

  「是嗎,不知道如果你沒有了腦袋,性格魅力還在不在。」

  「我想這樣的話他們會更高興的。」

  「為什麼呢?」

  「因為他們在我那裡欠的賬還沒結啊。」

  奈德沉默了幾秒鐘,「你真冷靜。」他讚賞,「可以問一下你的冷靜是從哪來的麼?」

  「很簡單。首先,既然你剛才沒殺我,說明你還有很多問題沒有搞明白,現在自然也就不會殺我。其次。」他從容不迫地說,「你剛才沒殺我,現在也就殺不了我了。」

  話音未落,奈德只覺一股大力拽著手腕,力道磅礴不可抵禦,定睛一看居然是那條銀色繩索,不知道什麼時候又從凝聚成形,不知不覺地纏在了自己手腕上。

  雖只是一條繩索,但其中蘊含的力量卻是無比巨大,不僅將他握著匕首的手生生拉開,甚至是將他整個人都帶飛了出去。

  奈德又驚又怒,手腕一轉,伊維斯的這把匕首異常鋒利,銀繩明顯不是普通實體居然也被輕而易舉的割開,放棄生擒的想法,斜斜一指地面激活剛才便已經準備好的石柱術。

  精靈天生具有魔法抗力,恰好是壓制住了奈德這樣的塑能系法師,塑能魔法直接攻擊有很大概率會被無視,但石柱術這樣的間接魔法卻不同,石柱衝起等於是物理攻擊,他現在身體被固定,被石柱從側面一撞的話重則被撕成兩截,輕則……腦漿塗地吧。

  瑞恩敢於反擊自然也還有後手,只聽他爆喝一聲,居然生生將手臂從泥土裡拔了出來,真是匪夷所思,雙目通紅面部猙獰,肌肉暴起五官都有些變形。

  搞什麼……他不是精靈麼?怎麼還會矮人戰士的狂化?

  但顯然不是,矮人戰士狂化後會喪失理智僅剩與基本的價值判斷,而瑞恩卻還能使用魔法,雙手一拍地面,效仿奈德來了一個化石為泥,堅硬土壤瞬時變成了一個小泥潭,奈德激活的石柱剛剛拔起,眼看正要撞上他的腦袋,也軟趴趴地跨了下去。

  精靈從泥漿中一躍而起,武器也不用了,就這麼赤手空拳地向奈德衝了過來,速度極快,奈德連忙一個瞬移。那邊伊維斯與帶著小丑面具那人也動起了手來,伊維斯一見形勢不對立即動手,一道電芒逼開對方,隨即一個火球將最令法師頭痛的弓箭擊毀,不料那人雖手持弓箭出場,但卻是一個法師,同樣施展起法術與伊維斯交起手來,實力似乎還要高出一些,幸虧伊維斯有佈雷斯塔相助,活動靈活,戰了個平分秋色。

  奈德從馬背上方落了下來,坐在伊維斯身後,法杖一指一面火牆拔地而起擋住瑞恩的去路,佈雷斯塔心領神會扭頭就跑,卻聽身後呼嘯破空聲傳來,扭頭一看瑞恩居然砲彈一樣直接穿過火牆,筆直撞了過來。

  這枚人肉砲彈來勢兇猛,直接便將奈德與伊維斯兩人撞飛了出去,就連佈雷斯塔都踉蹌兩步倒在了地上,瑞恩卻像是沒事人似的一躍而起,健步如飛來到二人面前,舉起砂鍋大的拳頭便是一拳砸下,奈德不及起身只能就地一滾,只聽轟的一聲地面居然被砸出了一個小坑,瑞恩也不拔出拳頭,直接按住地面以臂為軸,憑空翻身一拳又向伊維斯砸去。

  伊維斯想要閃躲,但剛才落地時腳重重崴了一下,一用力便是鑽心的痛。

  「讓開!」

  「不要!」

  兩聲驚呼同時響起,伊維斯緊咬牙關準備硬挨這雷霆萬鈞的一拳,一個算不上寬厚的脊背卻擋在了她身前。瑞恩拳頭落下重重砸在腹部,奈德頓時便是一口鮮血噴出,連帶著身後的伊維斯一起倒飛數米,落地時伊維斯撞上一塊略微凸起的土地,暈了過去。

  「夠了!」灰袍人阻止瑞恩,剛才正是他喊不要,「這樣就……」話音嘎然而止,因為他看到原本應該昏死過去的奈德居然又站了起來。

  不僅是站了起來,淡淡卻有如實質的威壓籠罩住了整片草地,灰袍人不由自主地退了一步,瑞恩緩緩直起身,渾身關節爆響,佈雷斯塔則偏過頭去,裝模作樣地咀嚼起了樹葉,這神態分明就是在說「不關我事我只是一匹馴良淳樸的好馬而已」。

  奈德冷冷地注視著他們,原本黑白分明的眸子如今是陰沉的鐵灰色,抬手拭去嘴角血跡。

  「很好。」他語速很慢,彷彿每說一個字之前都要經過漫長思考,「現在,你們誰先死?」
作者: jafacc    時間: 2011-8-12 08:24 PM

章六十四 弒神者

  你們誰先死?

  能夠說出這句話的人,要麼是絕對的上位者,手握壓倒性的權利或力量,自信對方無論多麼勇猛善戰或是機智狡猾,都不可能是自己的對手,無論對方耍出什麼花樣玩出什麼手段,在絕對的力量差距面前都不值一哂,讓對方選擇死亡的順序,與其說是一種寬容大量的表現,不如說是侮辱與鄙視。

  要麼就是白癡,腦子進了水,自己討打……

  從剛才的情況來看,奈德似乎是後者,明明被打的口吐鮮血,不老老實實地躺在地上裝死,還硬撐著說什麼大話,必須好好教訓一番讓他明白低調謙遜才是做人的真諦。

  但不是,灰袍人深吸了一口氣,眼前這個對手看起來是奈德,但又不像是奈德,準確地說,這個人的軀殼與剛才沒變,但裡面居住著的靈魂彷彿卻完全換了一個。「你們誰先去死」這樣的話在他說來是如此的理所當然,看起來就像是在描述一個不容駁斥的真理,更重要的是那越來越凝重的凜凜壓迫感,就像是無形大石一樣壓在他心頭,讓他呼吸急促,冷汗已經濕透衣背。

  這絕對不是奈德·坦格尼安,那個他認識的,得到了不少眷顧的七級年輕法師。

  他想起了「那個人」交代過自己的那句話——「千萬不要真正傷及他的性命。」那個人曾這麼說。雖然不知道為什麼,但剛才瑞恩出手太重時他還是出言阻止。他原本以為是因為奈德對「那個人」有用,或者是背後有什麼人支持,傷及性命會惹來不必要的麻煩。

  現在灰袍人知道不是了。

  其實不是「千萬不要傷及他的性命」,而是「千萬不能傷及他的性命」才對吧!

  是因為那傢伙的身體裡住著一個怪物吧!

  灰袍人大致已經明白了這是怎麼回事——對手十有八九是被什麼厲害東西附體了,說是附體其實不準確,但這個詞的確是最形象的描述。上次神戰時代為了爭奪信仰原力,便有不少神靈遣下神侍,甚至是派出分身附在凡人身體上,親自參加戰鬥。之所以要這麼做是因為位面規則排斥太過強大的力量進入,強行進入的話極易導致位面崩潰,對神祇來說崩潰一個位面倒也沒有什麼,影響不大,但成熟位面之間存在千絲萬縷的聯繫,有點像是堆疊的一起大小不一的多米諾骨牌,突然崩潰會導致一系列連鎖反應,連神祇也無法預知波及面會有多大,只能小心翼翼。

  神戰結束後,神邸附體以凡人形態行走人間的現象大大減少,但神侍,天使附體凡人,直接帶來神諭,推動世界向神祇所期待方向發展卻是屢見不鮮。自由女神受神職限制,很少這麼幹,她的老鄰居,統治大陸另一超級強國雷慕斯的秩序之神卻非常熱衷於這項運動,隔三岔五每隔幾年就要扔下個天使來。

  除了神靈之外,一些居住於下層面的邪魔也能夠附體凡人,理論上來說所有位面的下方都是亡靈深淵,哪怕僅是通過微小如針眼的一個小點連接。但在連接處卻還生存著無數的黑暗位面,居住著大量邪魔,以吞噬從各個位面墜入亡靈深淵的亡靈為生,一些力量強大者甚至不遜色於低等神祇,甚至還有自己的教會與信徒——當然是一些人人得而誅之的邪教組織。

  但無論附體奈德是什麼,善神邪神還是邪魔,顯然都不是好對付的。奇怪的是奈德似乎無法控制這種超強的力量,只能被動地使用——不,也不對,被附體後要麼是力量還未覺醒,此時還是凡人主宰身體,一旦被殺死,附體者也會灰飛煙滅,要麼是力量覺醒與凡人思維融為一體。而奈德此刻,分明就是輪流控制身體。

  不合常理,無法解釋,但現在不是探討這個問題的時候。無數念頭在灰袍人腦海中閃過,而此時奈德已經有了動作。他身體一閃,在空中劃出一道虛影,雖不及使用空間縮進時那般心動身至,但如此短距離內卻也幾乎沒有區別,瑞恩瞳孔剛因驚恐而放大,便被提住了領子。

  「還給你。」這句話剛剛傳入耳中,他甚至還來不及思考這句話的意思,小腹便重重挨了一拳,然後眼前一黑,背部似又連挨了好幾棍,最後彷彿撞在了一面牆上,此時翻江倒海般的劇痛才從腹部傳來,五臟六腑彷彿都移了位,匍匐在地動彈不得,無意識地干嘔不止,好一會兒才明白過來發生了什麼,定睛一看自己居然已經飛出了幾十米外,身前樹枝藤蔓散落一地,還有一棵小樹從中斷裂,根部翻起,剛才覺得挨了好幾棍,顯然就是連續撞在了樹上。

  「痛嗎?」奈德雙足發力,話音未落拳頭已至,瑞恩倉惶閃避,雖躲開了這一拳卻被緊跟而至的一腳踹了個結結實實,又是橫飛出去撞斷枝葉無數。

  灰袍人法師低聲誦咒,一雙無形大手托住瑞恩,將他在放地上,隨即一指奈德,巨大火球化作一條火龍向他背後襲去。

  奈德連正眼都沒有看一眼,單手用力一揮,罡風頓起,火龍被捲著偏離了方向,直接撞向地面。

  灰袍人毫不停頓舉手往空中一抓,一把銀色鋼刀倏然出現在手中,眼前明明只是空氣卻毫不猶豫地劈了下去。刀鋒所至,奈德身形出現,退了一步,看上去到像是被這一刀從虛空中劈出來的。

  奈德冷哼一聲,快拳如暴風驟雨,灰袍人無法招架疾退兩步,鋼刀扭曲變型成為一塊盾牌,浮在空中快速移動自行格擋,灰袍人空出手來試圖激活法術,但銀盾只是眨眼工夫便砰然碎裂,眼看一拳已到面門,奈德轉身一閃,躲開飛來的銀色長劍,瑞恩衝了上來拔起長劍刷刷刷連著就是幾劍試圖將奈德逼退,卻未能如願,奈德不退反進,居然在漫天劍光中找到一條通道,貼住瑞恩右肩一頂。

  瑞恩長劍脫手,撞在身後的灰袍人身上一併倒了下去。灰袍人正好唸完最後一個音節,天色陡然一暗,點點銀光從腳下草地飄起,若高高望去會發現正好是構成一個巨大的五芒星圖案,空氣流轉加速,細小電流如歸巢小鳥般從各個方向飛向圖案中心,一道由電光構成的巨大空間門瞬間成形,門內傳來驚天動地的嘶吼,一頭小山般高大的巨獸走了出來,它長著類似犀牛的巨角,渾身佈滿鱗片,呼吸間一張一合,只有一隻眼,四足長滿骨刺,犬牙突出,血盆大口無法合攏,滴滴答答掉下來的卻不是唾液,而是一團一團的電芒,落在草地上頓時化作一縷青煙,只是片刻功夫怪獸下顎所對一片草地便成焦土。

  「風暴雷獸。」奈德低聲叫出了怪獸的名字。

  怪獸巨眼足有臉盆大小,卻沒有瞳孔,只是一條金光豎線不斷閃過,彷彿整個眼球都在不停旋轉。它打量著眼前的小人,現在本該是午休時間,被強行拉起來工作,心情非常不好,只想著盡快搞定然後回到溫暖舒適的鳳眼中去睡一覺。

  它打算用自己最擅長的,也是最具視覺衝擊力的一招解決戰鬥。既然已經被召喚了出來,就應該對得起僱主花的每一塊寶石——我是一個敬業的打手,它想。

  然而,它似乎嗅到了一股熟悉的氣息,它有些疑惑,鼻翼抽動,的確是一股熟悉的氣。它回憶著,分辨著,在自己經歷了數千年的漫長記憶裡檢索。終於,它想起來了,這熟悉的,討厭的,讓它不安的氣息是……

  「弒神者!」

  巨獸咆哮著俯低了身體,本來就短小又長期缺乏鍛鍊幾乎就要不存在的頸部後縮,粗壯巨腿微微彎曲,這是高度戒備的姿態,是隨時準備全力搏擊的姿態,而它的對手只是一個小人,高度還不及它的膝蓋。

  「弒神者。」奈德低低重複,「真懷念啊。」

  下一刻,他已經高高躍起。現在灰袍人與瑞恩知道他們剛才有有多幸運了,那是凝聚著風暴的力量,奈德高高舉起的彷彿不是一個拳頭,而是一個黑洞。他們同時產生了一種錯覺,即自己所處的整個空間都被那隻拳頭吸引拉扯,扭曲變形,象塌陷的沙丘,又像之下有個無底深淵的海面。

  巨獸察覺到了危險,它張開了血盆大口,洶湧的白光在它喉間成型,它顧不得任何保留了,要將全部能量都派上用場,完成這次噴射後它會很餓,但與死亡的威脅相比,飢餓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來不及了,奈德已經揮出了拳頭,擊打在它上顎。雙方的體型差距是如此巨大,以至於看上去就像是一隻兔子跳起來給了大像一拳。

  但這是蘊含著何其恐怖力量的一拳,巨獸張大的頜部迅速閉合,狂暴的電光從它鼻孔中衝了出來,像是冒著白煙的蒸汽機車,但那是水蒸汽不可比擬的能量,電光閃過之處只剩焦炭,緊接著巨獸渾身鱗片張開至極致,厚重的皮下脂肪聳起落下,彷彿一陣波浪在它體內掠過。

  鱗片脫落,呼嘯著撞向四面八方,那是鋒利的鐮刀,切割開一切擋在前進道路上的物體,血線迸射出來了,就像是一個不幸撞在仙人掌上的水球一樣,指頭粗細的血泉密密麻麻地向外噴射著。而這都是在一瞬間發生的,呼嘯的鱗片與噴湧的血泉落地之前,巨獸已經飛進了空間門中,電光鑄成的大門化作一道青煙,渺茫空中似乎還傳來了一聲夾雜著憤怒與痛苦的吼叫。
作者: jafacc    時間: 2011-8-14 03:40 PM

章六十五 偽神

  這是可以與神媲美的力量,這是不亞於神罰的一擊。

  傳奇戰士——瑞恩與灰袍人不約而同地想到了這個名字。

  在這個神恩眷顧的世界中,最強者自然是高高在上的神祇,但位面規則排斥過於強大的外部力量,神祇不能以完全形態君臨這一位面,因此大陸上並沒有絕對壓倒性的力量,強者們各有所長,無論法師還是戰士,達到三十一級後便邁入傳奇級門檻,成為最強者中的一員。相對而言,法師借助魔力,相對重視的是知識的累積與思維的開拓創新,即便是足不出戶,理論上也能夠達到傳奇級別,相對容易,大陸上僅是公開活動的傳奇級法師便有十人之多。

  戰士卻不同,無論是劍士、騎士、箭手還是將身體視為武器的行者,想要不斷升級,唯一途徑便是通過戰鬥磨礪自己,從最初的見習戰士到傳奇戰士,必須經歷無數場戰鬥,在生死之間來回無數次。每場戰鬥都存在風險,哪怕實力看起來差距懸殊,稍有疏忽仍可能送命,高階法師死於最簡單的火球術,神勇無敵的戰士葬身看似手無縛雞之力的婦孺之手,讓人覺得不可思議卻又不得不相信的故事時刻都在發生。

  因此,能達到傳奇級別的戰術雖不能說沒有,但絕對是鳳毛麟角。在目前,公開活動的傳奇戰士僅有兩人——精靈王廷的總武技長,被尊稱為「不墜恆星」的奧格羅斯,以及雷慕斯帝國皇家騎士團團長,享有「人類第一騎士」之美譽的安東德奧利。羅慕路斯的聖彼得騎士團團長,「風暴騎士」馬爾庫斯也還差了一點,儘管多年前便已是達到了三十級輝煌頂級,但最後這一道關口怎麼也邁不過去。

  但眼前……這頭風暴雷獸雖說養尊處優,缺乏鍛鍊,但畢竟是處於生物鏈最頂端的強悍物種。馬爾庫斯當年因獨自擊敗一頭風暴雷獸而成名,不過灰袍人很清楚,騎士擊敗的只是一頭剛剛成年的三代種而已,而被自己召喚出來的則是高貴的初代種,但魔法女神親手製造,戰鬥力有天壤之別,結果僅僅一拳便被奈德打回了老家……只有傳奇戰士才可能做到。

  若是如此,就更無法解釋了——無論他是神選者還是得到了邪魔的垂青,從而獲得了無窮的力量,這力量都不應該以肉體戰鬥力的形式表現出來,身體固然會得到加強,主要的提升還在於對魔法的操控與理解,或是直接使用神力以及邪魔之力上。要知道神祇與邪魔雖然在世界觀人生觀與價值觀上差距不小,但工作性質卻是相同的,都為領導者,不可能事必躬親,不然累也累死了。肉搏既無美感,又浪費時間與精力,無論上層界還是下層界的統治者都不喜。

  一拳幹掉巨獸,奈德落回地面,轉過身來冷冷看著瑞恩與灰袍人。「你們。」他緩緩走前,似要說些什麼,卻面露驚訝,低頭看了看胸口。「時間就已經到了嗎?」他喃喃自語,隨即抬起頭來,「這次就饒……」

  話還沒說完,他便倒了下去。

  那令空氣都凝固的威壓瞬間散去,在灰袍人眼裡,整塊草地似乎都瞬間一亮,恢復了勃勃生機。他站了起來,與瑞恩對視著,許久不知道該說什麼,巨大的震撼感還壓在他們心上,如果不是眼前這塊彷彿被熔岩洗禮過的草地提醒,真要懷疑剛才是不是在做夢。

  「慶幸死裡逃生的話就不用說了吧。」還是酒吧老闆先打破了沉默。

  「不用了。」灰袍人嘆了口氣,「不是提醒過你不要對他下殺手麼?」

  「忘了。」瑞恩撓撓頭,「你也知道,狂化期間智力是會下降的。」他頓了頓,指著奈德,「他是真昏過去了麼?剛才他可是騙了我一次。」

  「我不覺得現在他還有騙我們的必要。」

  兩人同時走了過去,按照原計劃完成最後的工作——從伊維斯右手無名指上褪下了一枚戒指。入手很輕,感受不到份量,似是秘銀打造,指圈邊緣並不平整,咋一看似是一條彎曲成圈的荊棘,細看就會發現其實整個指圈是由一行連體書寫的魔法咒語構成的,在句首與句尾交界處是一朵小花,花的中央有一個小黑點,彷彿瑕疵。瑞恩定睛望去,只覺黑點竟在緩緩旋轉扭動,似有奪人心魄的力量,目光投進去,便再也不能移動分毫。

  灰袍人見狀不對連忙移開戒指,重重在他腦後拍了一記。「你瘋了。」灰袍人訓斥,「這可是亂流之戒,難道你想被它囚禁?」

  「我以為它已經失去神力了。」瑞恩呲牙摸著後腦勺。

  「囚禁你還是綽綽有餘的。」灰袍人小心將戒指收好,又從懷裡掏出一枚看起來一模一樣的戒指給伊維斯套上,站起身來,發現瑞恩正看著奈德發呆。

  「怎麼了?」

  「沒什麼。」瑞恩說,「我在想現在如果我把他幹掉的話,他還會不會暴起反抗。」

  「很危險。」灰袍人思考了片刻,「而且在我接到的命令裡,沒有幹掉他這一項。」

  「但值得一試。」銀色長劍在瑞恩手中成型,「不知道為什麼,我總覺得留著他是一個禍害,也許我們的計劃就會毀在他手裡,也許不會,但我討厭不確定因素。」

  「你確定要這麼做麼?」

  「是的,在你離開之後。」

  灰袍人抬起頭看著他,小丑細長的眼睛裡透出難以言喻的光。

  「不用這麼看著我。」瑞恩聳聳肩,「哥哥這種東西……不就是用來為弟弟掃清障礙的麼。」

  「如果我是你,我就不會這麼做。」佈雷斯塔打斷了他們,龍馬正懶洋洋地側臥在一棵大樹旁,用蹄子撐著下巴饒有興趣地觀察著這對兄弟,「我不知道他還會不會醒來,但我可以保證如果你這麼做了一定會後悔。」

  「開啟你們的魔法視覺,好好看一看吧。」龍馬發出了一聲不屑的哼哼。

  瑞恩與灰袍人各自加持了一個魔法視覺法術,頓時嚇了一跳,所謂的魔法視覺實際上是一種能量感知力的加強,將各種能量波動以視覺的形式反饋給大腦,有些魔法物品帶有隱蔽與欺騙功能,普通法師很難察覺,開啟魔法視覺則能在一定程度上提高偵測能力。不過這個法術一般用於探險,戰鬥中魔網時刻都在變化,基本沒用。

  在魔法視覺裡,伊維斯右手無名指被一團柔和的白光所籠罩,那是假的亂流之戒——雖然是假的,但也是一件強力魔法道具,否則太容易被揭穿。灰袍人懷裡也有淡淡的白光洩出,那是真正的亂流之戒,光線明亮卻不刺眼,傳遞著令人安定的力量。

  讓他們吃驚的是奈德居然也被一層白光所籠罩,豐腴濃厚,居然也是神力之象。

  「殘翼之杖?」灰袍人第一時間便想到了由雷霆之神雷婭打造的法師杖。「不,不對。」他隨即便否定了這個想法,雷霆之神同時也是掠奪之神,是一位邪神,若是她的神力,應該泛著淡淡紅光才對。

  然而這並不是重點,重點在於這層神力居然將奈德整個人都籠罩了起來,即便是亂流之戒,也不過是映照一小片區域而已。很顯然這層神力是在有意保護奈德。

  兩人對視,在彼此眼中都看到了疑惑……與驚恐。

  這個人身上究竟隱藏了什麼秘密?

  「好吧,既然是這樣。」瑞恩收起長劍,「也許『那個人』已經有了打算,我就不破壞他的計劃了。」他冷笑,「雖然我從來就不相信他。」

  「除了相信他,我們別無選擇。」灰袍人的身影消失在了林間。

  「我們早就已經沒有選擇了。」瑞恩喃喃自語。「接下來就要麻煩你了。」他轉過頭,對佈雷斯塔說。

  「沒問題。」龍馬滿不在乎地答應了下來,大口咀嚼著多汁鮮嫩的樹葉。

  瑞恩微微躬身,離開了這片草地。片刻之後,包裹著奈德的白光緩緩從他身上移至草地上,凝結成一位少女。

  九。

  「好了,皆大歡喜,兩邊的任務都順利完成,該收工了。」她兩手分別提起奈德與伊維斯,放到佈雷斯塔背上,她彷彿有些不太開心,臉色平靜不見笑容。

  「怎麼了?」佈雷斯塔雖然是匹龍馬,卻是頭對雌性情緒變化非常敏感的雄性龍馬。

  「沒什麼,想起了一些過去的事情。」九聳聳肩,「過去的……已經被埋葬的事情。」

  「因為他嗎?」佈雷斯塔轉過頭,看著背上的奈德,「我也感受到了一點點,他身上似乎有神國的痕跡。」

  「偽神。」九冷冷地糾正。

  難得的,佈雷斯塔也沉默了,好一會兒後才安慰同伴。「算了,都已經過去了。那個時代已經……過去了。」它說,「我們只能在這個時代生活下去,只要我們活下去,那個時代就還存在,如果我們消失了,那它也就永永遠遠,徹徹底底地消失了。」

  九長吐了一口氣。「你說得對,我們應該活下去。」她說,「為了逝去的時代。」
作者: jafacc    時間: 2011-8-14 03:40 PM

章六十六 主角模板

  奈德醒來的時候,只覺渾身欲裂。

  他做了一個夢,夢裡與人激烈爭論著「你是誰」,「你從哪裡來」以及「你要到哪裡去?」之類形而上的哲學問題,對方面目模糊,醒來時就已經記不清了——總之不會是亞里士多德,似乎是位黑髮黑眼的年輕人,感覺既熟悉又陌生,應該是自己認識的人,但怎麼都想不起來是誰,想的腦仁生痛,直至驚醒。

  醒來時,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張精緻魅麗的面孔,雙眸漆黑閃爍,睫毛纖長,看見奈德醒來,嘴角微翹,引出一個完美的笑容。

  「你又欠我一筆嘍。」她說。

  「奧黛麗?」

  奈德吃驚不小,第一反應便是想要坐起來,但念頭甫一生氣,都還沒來得及用力,就覺得無數的劇痛匯成一條線,一枚錐子,直刺自己腦海。

  「哎呀。」他忍不住喊出了聲來,然後才覺得自己渾身上下每一處都像是被放在烙鐵上灼燒一般,每一寸都在燃燒,彷彿是捏碎了後重新黏合在一起然後被送進瓷窯回爐,不要說坐起來了,即便是活動一下手指都如同被迎面劈了一刀般難以忍受。在地球時有句勵志名言叫做「鳳凰涅磐,浴火重生」,現在奈德是真心覺得鳳凰是一種非常可憐的生物——如果這麼痛,還真不如就這麼死了算了。

  「醒了?」聲音中充滿喜悅,立刻便有個腦袋從奧黛麗身邊冒了出來,雙手按在床沿上——一不小心按在了奈德手上。

  如洪水般旁澎湃的劇痛立即席捲而上,將奈德淹沒,他翻了翻白眼,差點又暈了過去。

  「對……對不起。」伊維斯手足無措地道歉,「你在等一會兒,馬丁大主教馬上就到了。」

  「誰在叫我嗎?」真是說曹操,曹操就到。大主教溫厚的聲音從門外傳來,他走進來看到被白繃帶裹得嚴嚴實實的奈德,先是一怔,然後撫掌大笑。「你還真是活力旺盛呢。」他感嘆,「簡直就讓我想起了自己年輕的時候。」

  年你妹!輕你妹!這不是什麼值得驕傲的事情好不好!如果可以的話,奈德真想跳起來用法師杖敲對方的腦袋,讓他知道什麼叫做活!力!旺!盛!

  但他現在做不到,所以只能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又要麻煩你了。」

  「咦?」大主教似乎誤會了,「別哭別哭,不要那麼悲觀,你還有救的。」

  奈德徹底無語了,乾脆什麼都不說,瞪著眼看著天花板。幸好大主教雖然有些神神叨叨,但幹起活來還是十分麻利,只片刻功夫,奈德渾身疼痛十成便已去了七成,已經可以下地,只是還不能太過用力,有點像是疲勞過度後的肌肉痠痛。

  「雖然我不是太懂醫學,但看起來你好像是累積了幾百天的疲勞同時爆發。」大主教說,「怎麼搞的?」

  奈德搖搖頭。「我也不清楚。」他說,他只記得自己情急之下擋在伊維斯身前挨了瑞恩一拳,然後眼前一黑便暈了過去,再醒來時就已經躺在床上,身體像是斷成了幾千幾萬截。問伊維斯,她也時當時就暈了過去,不知道後來發生了什麼,醒來的時候已經被佈雷斯塔馱出了森林。奈德當時奄奄一息,進氣多出氣少,更麻煩的是體內魔網瀕臨崩潰,眼前就要掛掉,把伊維斯嚇的不知該如何是好,還是佈雷斯塔提醒她可以找奧黛麗幫忙。

  奧黛麗雖是高階法師,但畢竟不是牧師,來得倉促也未帶治療藥水,而且看奈德傷勢如此之重估計灌藥水用處不大,乾脆先幫奈德穩住體內魔網保住這條小命,然後再找來馬丁大主教治療肉體傷勢。

  「你們運氣好,是九救了你們。」奧黛麗說。

  那片森林曾是生命之樹的根部,越靠近核心區域世界意志越濃烈,九受壓制無法現身,後來他們一陣狂奔遠離了核心區域,九也就再次出現,將他們從瑞恩與那個灰袍人手裡救了下來。奧黛麗說,「事情大致就是這樣。」

  「生命之樹是什麼東西?」奈德問,「世界意志又是什麼?為什麼九會被壓制?」

  「生命之樹是精靈的叫法,我們人類管它叫做永恆之樹,據說這個位面誕生時,天地間就只有九棵大樹,是萬物之母,生命之源。其中五顆分佈海外,大陸的四顆裡只有兩顆還存活,一顆在精靈古國,為精靈王廷的王座,另一顆在異族大陸,被中央神殿包圍。在精靈族的典籍裡,生命之樹被視為世界化身,所謂的『世界意志』其實就是位面規則的合稱,位面規則究竟有哪些,如何運行,一直被視為終極謎團,一旦被破解被掌握,即便是凡人也可以獲得媲美神靈的力量。」奧黛麗微微一頓,想到這句話多少有些對神不敬。

  馬丁大主教微微一笑,也不反駁。

  「位面規則中已知的一條,就是會抵制來自這個世界之外的,過於強大的力量。」奧黛麗繼續說,「這也是為什麼神無法親身降臨的緣故,九是天使,是神力的結合與體現,雖然力量並不算太強大,但在世界意志濃厚的地方也會受到壓制,所以無法現身,後來你們離開了核心區域,壓制的力量減弱,於是她就又可以出來救你們了。」

  「生命之樹和永恆之樹。」奈德好奇,「怎麼也會死亡的麼?」

  奧黛麗搖搖頭。「大千世界,無奇不有。無論是生命之樹也好,永恆之樹也罷,終歸是一種生命體,時光流逝,外力損毀,都可能是導致它死亡的原因。再者說來,我們這片大陸上的這顆永恆之樹枯萎崩塌已經數千年之久,不要說探究原因,就連一些基本描述也是從精靈典籍的記載中輾轉得來,只知道數千年的確有這麼一棵樹存在過,但究竟是不是象精靈所說那樣乃生命與力量的象徵,誰也說不清楚。」

  奈德點點頭,正欲再問,有人打斷了他們。「好了好了。」伊維斯端來杯黑乎乎熱騰騰的液體,一看就讓人有些頭皮發麻,「該吃藥了。」

  「怎麼,有人生病了麼?」奈德環顧四周。

  「少裝死。」伊維斯將杯子放在他身前,「這個人就是你。」

  「可以不吃麼?」奈德裝模作樣地轉動著手臂,「我現在好得很。」

  「不行!這是我家的祖傳秘方,專治各種肌肉疼痛,接骨續筋。」

  奈德剛喝了兩口,忍不住將茶杯又放了下來,「你家是買大力丸的麼?」

  「大力丸是什麼東西?」伊維斯滿臉疑惑,「告訴你,很靈的,我老爸年輕時有一次吃飽了沒事幹跑去屠龍,結果被打得比你還慘,棄屍荒野,幸虧被我老媽撿到,她當時只是普通人,不是牧師也不懂法術,就是用這個把他給救回來的。」

  屠龍、平凡少女、再造之恩、執政官……「你老爸好強的主角模板。」奈德點頭。

  「嗯?」

  說起來雖然未曾謀面,但奈德已經對安東尼執政官有了初步印象——大氣強勢的梟雄,這是克里斯汀的描述;有所為有所不為,一旦行動必然就是石破天驚的政敵,這是格利高裡公爵的講法;對愛忠貞,數十年來保持獨身,辛辛苦苦將女兒拉扯大的好丈夫好父親,這是公爵夫人透露的信息;年輕時莽撞大條,有些衝動的熱血青年,這是從剛剛伊維斯的話中得出的結論。

  綜合起來——強勢又細膩,自信又謙遜,野心勃勃又恪守原則,一個目光鷹隼般銳利,面容岩石般堅毅,身材或許並不高大但氣勢迫人的中年人形象在腦海中呼之慾出。

  不知為什麼,總覺得有些心驚肉跳,難道他就是自己日後要面對的終極BOSS?

  胡思亂想著將藥喝完,看起來雖然驚悚但其實倒也不難喝,只是微微有些澀而已。祖傳秘方果然是名不虛傳,剛喝完奈德便覺得渾身清涼,四肢百骸都舒服了不少,然後倦意上湧,奧黛麗與馬丁大主教隨即告辭,讓他休息,兩人看起來非常熟絡,一直在討論宗教與神學問題,令奈德吃驚不小。

  昏昏沉沉地睡去,醒來時已是第二天清晨,睜開眼看到的是一隻瑩白如玉的手,輕緩穩定地削著梨,梨皮已經很長了,在空中墜成一條線,見奈德醒來,少女只是淡淡一笑。

  「早上好。」克里斯汀說。

  「嗯,早上好。」

  奈德活動活動了頸部,然後一翻身坐了起來,只覺痛意盡去,神清氣爽,無論身體狀態還是精神狀態都好得不能再好。「呃,還真有效。」他說。

  「什麼?」克里斯汀將削好的梨遞給他。

  「伊維斯家的祖傳秘方。」奈德說,「沒想到還真有效果呢。」

  奈德對太古怪又來歷不明的東西向來沒什麼興趣,但伊維斯費心費力為自己熬藥,一片好意,當然不好拒絕,姑且一試沒想到居然還真是療效不凡,實在是意外之喜。克里斯汀撇了他一眼,一指床頭櫃,「有效就好,喝了吧。」

  「不會吧。」奈德這才注意到床頭櫃上擺著一杯黑乎乎的東西,探頭望瞭望,房間裡沒有別人,走廊裡也很安靜。

  「一大早就起來給你煎藥,現在回去補覺了。」克里斯汀看似不經意地說,「她似乎很喜歡你呢,奈德。」
作者: jafacc    時間: 2011-8-14 06:29 PM

章六十七 女孩子的沙漏

  奈德差點一口就噴了出來。「什,什麼?」他望著克里斯汀,不明白對方是什麼意思。

  「聽不明白嗎?」克里斯汀微微翹起了眉毛,「我說她很喜歡你。」

  聽明白了,但是不能理解。這轉折也太誇張了點吧,不久前還斗的不可開交翻天覆地呢,不能理解,完全不能理解。「我替她挨了一拳,搞不好是救了她一命。」奈德說,「她給我煎幾次藥好像是很正常的吧。」

  「的確很正常。」克里斯汀點頭。

  「所以說,這根本就不能代表她喜歡我,她不可能喜歡我的。」

  「哦?」克里斯汀反問,「為什麼呢?」

  「這不是顯而易見的事情嗎?從認識她的第一天開始,我就和她對著干——雖說不是有意的,從狩獵到擂台賽,一直都是她的麻煩,私下裡和她鬥嘴,大庭廣眾下讓她出醜,前段時間差點氣哭了她,還不肯道歉。」奈德下了結論,「她喜歡我?根本沒理由嘛!」

  「為什麼我不這麼覺得呢。」克里斯汀說,「你雖然一直都在和她對著干,但卻沒有真正做出什麼讓人不可接受,惡感叢生的事情來,很多時候她也未必是在針對你這個人,而只是針對你的行為,而從另一個方面來說,她一直都記住了你。至於差點被你氣哭,恰恰是說明你在她心裡有一定位置,要不然才懶得和你計較,直接就跟你翻臉了。」

  「但這也不能說明她喜歡我啊,最多只能說明她不是特別討厭我而已。」

  「你把傳送寶石給了她對吧。」

  「對,不過這是因為那天分開跟蹤,為了安全起見,不代表什麼。」

  「現在跟蹤已經結束了,她還給你了嗎?」

  「這個……」

  「所以說你一點都不懂女孩子的心呢。」克里斯汀說,「對女孩子來說,討厭你和喜歡你就像一個沙漏的兩面,連她自己都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顛倒轉過來。如果她對你不聞不問,不關心不在意,不管你說什麼做什麼都無所謂,那她絕對不可能喜歡你,而如果她對你的一舉一動特別敏感,無論是出於關心還是別的目的,你都很有機會。」

  奈德笑了,「按你這麼說,追求一個女孩子不應該對她好,反而是應該天天和她作對嘍——這樣她才會關注你嘛。」

  「大錯特錯。」克里斯汀斷然駁斥,「討厭一個人和關注一個人完全是兩碼事,有蚊子飛來飛去,靠近的時候揮手攆走就是了,條件反射而已,難道你會一直盯著它嗎?」

  「不會。」奈德搖搖頭,「但我還是不覺得她有什麼喜歡我的理由。」

  「如果一定要找的話,有啊。」克里斯汀聳聳肩,「比如說,你救了她。」

  「這叫什麼理由?」奈德覺得有些搞笑,被人救命然後以身相許的故事他在地球是曾看過不少……不過都是在書上或電視裡,而且發生的背景無一不是講究三從四德的封建時代,他可不覺得伊維斯有那麼賢良淑德。

  「理由很充分啊,伊維斯幼年喪母,從小被安東尼侯爵拉扯大,潛意識裡難免崇拜強大有擔待的男性,你能在關鍵時刻挺身而出為她擋下可能是致命的一擊,她對的你好感昇華也不奇怪啊。」克里斯汀笑著一攤手,「英雄救美,騎士小說裡不都是這麼寫的麼。」

  奈德也笑了,「這麼說來我還救過你呢……」

  話剛出口,他便覺得房間內氣溫急劇下降。見鬼,所謂的禍從口出便是這麼一回事了,口頭上雖說不信,但有人喜歡總歸是好事,一時有些得意忘形,觸及了不該觸及的話題。幸好克里斯汀沒有真與他計較的意思,瞪了他幾眼後便叉開話題,談論起那些被抓回去的精靈射手來。

  「什麼?都是啞巴?」

  「對,都是啞巴。」

  「是中了什麼詛咒麼?」這是個魔法世界,凡有什麼反常之事出現,無論普通人還是法師,都第一時間會想到魔法,但不是。「他們的舌頭都被剪斷。」克里斯汀說,「所以就連教會也沒有辦法。」

  好狠!若是什麼魔法詛咒,可以從法師的角度想辦法,若只是簡單的聲帶受損,可以由牧師治療,但舌頭被整根切斷,就算是教宗親臨也沒有辦法,聖光治療術效果好,見效快,但並不是萬能,神術本身其實並不具有「治療」的功能,基本原理其實是激發受傷者自身的細胞活力,加快分裂速度,修復肌體,續骨生肌沒有問題,但已經沒有了的東西就不可能重新長出來。

  「讀取記憶呢?」這是最方便快捷的方法。

  「沒這麼簡單。」克里斯汀嘆了口氣,「人人都知道這是最直接有效的方法,但問題是——不能做。」

  「為什麼不能做?」奈德疑惑,「穆勒他們不是經常這麼幹麼?」

  「那是在戰場上,而這裡是迪克推多。強行讀取他人記憶是違背法律的行為,精靈嚴格來說不能算是人,但也屬於被保護對象,更何況現在還不能確認他們是否有罪,罪行有多嚴重。一旦強行讀取,最後又沒找到什麼確鑿證據將他們定罪,等於是留了個把柄在精靈王廷手裡。」

  「這麼複雜?」奈德皺眉。

  「政治就是這樣了。」克里斯汀說,「穆勒他們在戰場上,即便出錯大不了就毀屍滅跡。而在這裡,人權保護協會的人說你違背人權,司律廳質疑你沒有履行必要的程序,外交廳抗議你這麼做是破壞兩國邦交。就算是執政官也不能一意孤行,做也難,不做也難,事情一直僵持著,只能是拖下去。」

  「虛偽冗餘的官僚系統。」奈德毫不客氣地作出評價,「太沒效率了,如果是我,我就會大力改革,務求直接、高效。」

  「可是這樣一來,權力就很難被權衡與制約了。」克里斯汀說,「別忘了這是一個曾被皇帝與他的龐大家族統治了數千年的國家,奠基者阿基努斯之所以要推動雙執政官制,並建立元老議會加以權衡,就是擔心當親身遭受,反抗並推翻了獨裁的那些人消逝之後,不被警惕,失去制約的權力會再度製造出一個怪獸,將他們用同伴的鮮血和生命換來的果實輕易吞食,將他們的付出變成歷史長河中一個轉瞬即逝的笑話。」

  奈德漠然,民主與集權如何共存,民主自由的界限在哪裡?國家集權應該以多少為底線,即便是在政治體制高度發達且多樣化的地球,也是一個沒有標準答案的問題。在這方面他給不出什麼有建設性的提議,也沒有自大與愚蠢到認為可以將地球的某種政治體制搬來解決問題——懂不懂暫且不論,即便在地球,適用於這個國家的體制也未必適用於另一個國家,更別要說跨越了位面,連構成社會體系的最基本元素都截然不同了。

  「那片森林呢?有什麼發現麼?」

  克里斯汀搖搖頭。

  喝完藥後,奈德迷迷糊糊又打了個盹,起來時房間裡空無一人,陽光刺眼已是中午時分,身體到是已經完全復原,卻有些四肢乏力——因為餓了。

  昨天晚上渾身劇痛壓根就不能進食,只是喝了點水與營養液,今天早上起來原本打算吃點東西結果和克里斯汀聊天忘了時間,藥力發作後暈暈乎乎只想睡覺,只吃了一個梨而已,肚子餓了實屬正常。

  隔壁客房的門虛掩著,伊維斯昨天大概就是在這裡睡的,起床的時候顯然有些匆忙,被縟都沒有收拾。下到一樓準備去廚房自己順便弄點吃的,還沒下樓梯邊聞到了牛排的香味。

  伊維斯?不,看她的大小姐作風,就算會動手做飯,自己此刻聞到的也應該是燒焦了的糊味吧……

  轉過屏風,正準備與克里斯汀打招呼,卻意外看到了一身黑衣的穆勒,一手刀一手叉正大快朵頤。「中午好啊,奈德。」他鼓著腮幫子含含糊糊地打招呼。

  「怎麼是你?」奈德吃了一驚。

  「好像很不歡迎我的樣子。」穆勒喝了口水,「就算你要罵廚師,至少也應該等吃飽了再說。」

  餐桌前只有穆勒一個人,但卻擺了兩套餐具,奈德也不客氣,立即坐下來開動掃蕩,穆勒是按照兩人份準備的食物,但看奈德狼吞虎嚥的樣子,微微一笑也不跟他爭,讓他吃到夠飽。

  「不錯。」奈德發自內心地讚美,「這應該是我這半年來吃過的最美味的一頓飯了。」

  「因為你餓了。」

  「這是一個原因,但並不是全部原因。」中華五千年,別的或許不敢說,但飲食文化絕對是博大精深,這個世界無論社會結構還是生活習慣都接近於歐洲中世紀,在吃這方面的品位在一個中國人看來實在是不敢恭維,不要說色香味俱全了,能達到「順口」就已經算很不錯。當然,奈德也沒什麼好挑剔的,沒穿越到一個茹毛飲血的世界就已經謝天謝地了。

  「你如果不加入軍隊的話,可以去當廚師。」

  「小時候我的理想就是當一名廚師,每天都可以做出可口的飯菜,然後一家人其樂融融地坐在餐桌前,談天說地,談古論今,一吃就是幾個小時。」穆勒笑了笑,「很幼稚的理想,對吧。」

  「很不錯啊,為什麼後來沒實現?」

  「因為還有比吃飯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他頓了頓,「人吃飯是為了活著,而活著不是為了吃飯。」

  「不,錯了。」奈德搖頭,「應該這麼說——人的理想不是活著,而活著是為了理想。」

  穆勒凝視著對方。「好像有道理。」他說。

  「那麼,去追尋你的理想吧,現在還來得及。」穆勒鼓勵他,「你的飯店開張時我一定來捧場。」

  穆勒哈哈大笑。「好了,不說我了。」他收起了笑聲,「我是來通知你的,行動小組解散了。」

  他從旁邊椅子上拿起一個文件袋,遞給奈德,「這是你的工資以及受傷慰問金。」

  奈德接過來掂量了一下,挺沉的,看起來收穫頗豐,但他卻沒有拆開,而是直接放在一旁。「怎麼了?」他問,早上還是一切正常,克里斯汀也沒有任何隱喻或暗示,肯定是在他睡過去的幾個小時裡發生了什麼。

  「對那些精靈的調查有了一定成果,有證據顯示他們曾與費拉拉家族接觸過。」

  「費拉拉家族?」

  「對,費拉拉家族。」穆勒說,「而費拉拉家族中的保羅·費拉拉子爵,正是格利高裡·諾頓執政官閣下的第一秘書。」
作者: jafacc    時間: 2011-8-16 07:54 PM

章六十八 阿彌陀佛

  儘管那些精靈被切斷了舌頭,不能說話,也不認識字——至少是看起來不認識,受種種限制又不能讀取他們的記憶,但調查依舊在進行。這麼一大批精靈,穿越幾乎半個帝國抵達迪克推多,不可能一點痕跡都沒留下。有關部門立即製作畫像,發往各個行省,各種隱秘資源都被調動了起來,在茫茫人海中尋找線索。

  恐怖的國家機器完全開動,效果驚人,僅僅是半個晚上的時間,便有數千條信息反饋了過來,真的假的,有用的沒用的,認真調查過的或只是敷衍了事的,在這數千條信息中,有一條第一時間便引起了重視——一位駐守在蒼鷹城的裁決廳探員不久前曾發現保羅·費拉拉子爵的堂兄,西蒙尼·費拉拉子爵與其中一名精靈接觸過,當時這位探員只是在執行日常任務,無意中看到,也不知道對方是一名精靈,所以沒有上報。

  這個發現出人意料,調查組立即提審那名精靈,照例是一無所獲,隨後調查組安排一名探員變幻成西蒙尼·費拉拉子爵的模樣,並在他身上偽造了許多傷痕,造成嚴刑拷打後奄奄一息的假象,後將他與那名精靈單獨關在一起,本是想看看對方的反應,結果沒想到手腳被禁錮的精靈居然瘋狂地撲上去咬探員的脖子,幸虧搶救及時,要不然就因失血過多而犧牲了。

  「滅口?」奈德問。

  「上面也是這麼認為的。」

  事情發展到這一步,至少可以確定西蒙尼·費拉拉子爵與這些精靈有過接觸,正準備傳人,卻傳來一個意外消息——就在一個小時前,西蒙尼·費拉拉因在娛樂場所與人爭風吃醋,結果被幾個醉鬼刺死了。

  如此巧合,自然是誰都不信,但查下去卻沒有任何破綻。西蒙尼·費拉拉在蒼鷹城是有名的花花公子,仗著自己父親,費拉拉家族當代家主菲利普·費拉拉的權勢橫行鄉里,雖談不上強男霸女,但也是當地一害,而那幾個醉鬼的身份居然是軍隊低階騎士。

  每次聖選之年來臨前,羅慕路斯各地駐軍都會進行規模不等的換防,就在兩天前,蒼鷹城換防剛剛結束,這幾個醉鬼還來不及認識子爵大人,加之的確是後者動手在線,結果惹出事端。

  「居然有這麼巧?換防的具體方案是誰決定的?」

  「軍部提出,然後交安東尼侯爵審核批准。」

  這就真是怪了,軍部若隸屬格利高裡分管,那一切就順理成章——得到消息後安排自己在軍隊的心腹找幾個信得過的替死鬼去殺人滅口,斬斷線索,保住費拉拉家族。但現在軍部是由安東尼侯爵分管,抓到政敵的把柄漏洞,不用也就罷了,沒道理去幫對方擦屁股。

  總之西蒙尼·費拉拉這一死,幾大權利中樞現在是疑神疑鬼,互相猜忌,保羅·費拉拉子爵已經被暫停職務,軍部負責具體制定換防計劃的官員也在接受審查,連精靈都移交給了教會「聖誡堂」代為關押,怕再出什麼意外,奈德等人組成的這個行動小組自然也就解散。

  奈德沉默不語,豐富的八點檔肥皂劇觀看經驗告訴他,這種政治鬥爭千萬不能摻和進去,最好是遠遠躲開,躲得越遠越好。他對格利高裡雖有好感,但對方馳騁政壇數十年,自有無數錦囊妙計,不可能需要自己這個小人物的幫助方能渡過難關,而且俗話說得好,知人知面不知心,官場險惡,公爵先生看起來仁慈寬厚,實際上誰知道是不是雙手沾滿鮮血。能坐到這個位置,沒做過虧心事手裡沒幾條因自己而冤死的人命,斷斷不可能——無它,只因環境如此。

  「對了。」穆勒走到門口又想起一件事來,「馬丁大主教讓你傍晚時過去神殿一趟,說有東西要給你。」

  「明白。」

  即便大主教不傳話,奈德也打算去一趟神殿,若不是人家施以援手,只怕自己現在都還半死不活地躺在床上。以紅衣主教之尊,親自跑來給自己療傷,實在是夠給面子,仔細想想有些古怪,自己對教會並無好感也無恩惠,但從馬丁大主教到那個莫名其妙的教宗,似乎都對自己另眼相看。紅衣主教中有虛職也有實職,象馬丁大主教這樣統領一個郊區的實職人物,平日裡事務繁忙,可不是那種每天的工作就是對著幾本書翻來覆去研究的「經廷派」人物,卻對自己有求必應,顯然不是能用簡單的「看得順眼」來解釋的,其中必有什麼自己不知道的奧妙。

  不過無論如何,馬丁大主教對自己關愛有加是事實,於情於理都應該上門致謝。下午冥想複習了一下自己掌握的法術,早早吃過晚飯,來到神殿,得知大主教還在與貴客用餐。奈德想了想乾脆沒有讓輪值牧師立即稟報上去,「大主教什麼時候用餐完畢,你再告訴幫我稟報一聲吧。」

  神殿佔地面積其實並不大,一是因為迪克推多寸土寸金,不可能劃出太大面積贈予教會,第二則是因為主神殿聖萊昂大神殿從未經擴建,還保持著紫荊花王朝時的風貌,而當時自由女神還是一個受打壓的神祇,神殿自然不可能規模太大。教會雖沒有「踰矩」一說,地方行省神殿也確有不少講究寬大恢弘,但同在迪克推多的另外三座神殿還是不好太過張揚。

  神殿主建築是「自由廳」,舉辦活動接受覲見都是在此進行,普通信眾腳步大多止於這座在奈德看來帶些地球古羅馬風格的三層樓建築物。奈德也算是熟人了,信步走去,一路上也無人阻止。一些高階神職人員還恭敬地向他行禮,讓奈德驚詫莫名。自由廳後方是花園廣場,幾座小樓坐落其間,噴泉假山錯落有致,穿過廣場是一小片環形生活區,供神殿守衛以及低級神職人員居住,環形中央則是餐廳以及會議室,馬丁大主教此刻便在餐廳隔間中招待客人,奈德自然不會貿然跑去打攪。

  出來的比較早,此刻夕陽還未完全落下,花園在玫紅色陽光下顯得格外細膩精緻,種植的雖不是什麼奇花異草,大多是一些常見植物,但修剪有致,爭奇鬥豔,反添了親近平和的感覺。奈德隨意慢行,心情不由便舒緩了下來,十幾分鐘走下來,居然發現自己迷路了。細細回想,這才發現雖然花園佔地面積並不大,但岔路繁多,幾乎是每隔十來米便用花壇或是樹木巧妙地隔出岔路口,頗有些九宮八卦的意思,不過這到也不是什麼大問題,用飛行術即可,如果距離出口並不是太遠,升上天空看清楚路然後再下來走也行。

  正準備激活法術,突然看見前方一片小樹林中隱隱露出房屋一角。若是普通房屋,也沒什麼好驚奇,但這座房屋簷宇飛出,上面似乎還有瓦片,看上去居然有些中國風,當即便讓奈德吃了一驚。走進樹林,只間一座類似於廟宇的建築聳立眼前,白磚灰瓦,曲頂飛簷,推門進去裡面居然是個幽雅別緻的四合院,似乎隨時都可能會有個寶相莊嚴的大師走出來口誦阿彌陀佛,詢問施主有何貴幹。

  奈德只覺寒毛豎立,彷彿有一盆冰水迎頭澆下,這個世界有沒有佛教他不敢下定論,但至少日落大陸是絕對沒有的,宗教學課程中有一章是專門介紹從古至今的各大神系,奈德雖然學的很不用心,但如果有「釋迦摩尼」、「耶穌」與「默罕默德」這三位大能的名字出現,他絕對不可能忘記。日落大陸四面環海,據說海外無窮遠處還有大陸,上面或許佛教興盛,也這是沒準的事。但一座典型的寺廟出現在迪克推多,而且出現在自由女神神殿內……就像你在麥當勞裡點到了老北京雞肉卷一樣,哪怕用腳趾頭想也知道不合邏輯。

  奈德的第一反應是自己中了什麼幻術,又隨即否定,自己雖然只是一名職業法師,若有精於附魔或幻術的高手將自己帶入幻境,的確是無法防備,但問題是自己持有殘翼之杖,雖說它只能算是半神器,但畢竟是雷霆之神雷婭親手鑄造,天生便具有破除幻像迴避預言的功能,而從進入花園到現在,殘翼之杖都沒有什麼異常。再者,這畢竟是在自由女神的神殿之中,嚴格來說算是神國的一部分,若有人使用過於強力的高階法術,必然會驚動女神,甚至是被視為挑釁。

  俗話說得好,事處反常必有妖,理智選擇自然是趁還沒有什麼怪事發生趕緊離開,但冥冥中似乎又有一種力量在引誘奈德,這感覺就像是故鄉在召喚遊子,情侶在召喚愛人,讓人無法抗拒。奈德深吸一口氣,握住法師杖,準備好法術,緩緩穿過天井,進入大廳。

  大廳內光線幽暗,空空蕩蕩,座椅上佈滿塵土,空氣中瀰漫著老木頭與舊棉絮的味道,似是已荒廢多年,角落裡有一座神龕,神像上罩著一塊紅布,奈德伸手扯了下來,居然是一位妙齡少女,白玉雕成,栩栩如生,眼波流轉嘴角含笑,顧盼流連。

  真美,奈德默默讚歎,伸手想要為她拭去灰塵。

  陡然間,他僵立不動,手懸在空中——這房間裡到處是灰,就連神龕也是灰濛蒙的,下意識便認為神像也是罩滿灰塵,但定睛一看卻發現是晶瑩潔白,哪有一絲灰塵?

  奈德瞳孔驟然收縮,只見少女淨白瞳孔中,居然有兩點紫芒亮起。

  「你來了。」有人在他耳邊說。
作者: jafacc    時間: 2011-8-16 07:55 PM

章六十九 以聖之名

  奈德渾身一振,眼前一切如流水般淡化隱去。成綺晚霞映照眼前,幽幽花香傳入鼻中,他發現自己正站在一大株紅蘿花前,身穿便服的大主教正站在一旁。

  大主教?

  不,不對,剛才那個聲音分明是個女聲,清脆悅耳,暗帶一絲幽怨。自己聽的清清楚楚,決計不可能聽錯……不過明明身在廟宇中,突然便回到了花園裡,到底什麼是真,什麼是假,實在無法分辨。

  「剛才是你叫我?」

  「是啊,我看你一直對著這株花發呆,還以為你變成花癡了呢。」

  「……」

  「開個玩笑,開個玩笑。」大主教哈哈大笑,「調節下氣氛而已,做人嘛,最重要的就是開心。」

  好耳熟的台詞,難道這個世界也能收到TVB不成?

  玩笑開完,進入正題,大主教這次找奈德來,其實是請他幫忙。

  「請我幫忙?」奈德吃了一驚,不知道自己身上有什麼連自己都不知道的閃光點被大主教發現了,隨即便是心裡一沉,不管於公於私,和大主教相比自己無論身份地位還是力量勢力都差得太多,這個忙肯定不大好幫。

  「其實只是小事一樁了。」大主教擺擺手打消他的疑慮,「對我們來說有些麻煩,對你來說就只是小事一樁了——你還記得下午奧黛麗所說的生命之樹與世界意志吧。」

  生命之樹與世界意志之說流傳已久,幾乎已經成為了無需證明的公理。但在教會內部,由於涉及到世界本源問題,就如奧黛麗所說的那樣,誰能參透世界意志便能獲得媲美神靈的力量,高層對這兩樣東西態度謹慎,理解方式的不同甚至延伸到了基本教義領域,成為了教會內部幾大派系的根本分歧之一,具體細節大主教無意細述,奈德也沒這個耐心去聽。總之大主教這次找他來,是希望他能去世界意志出現的地方找一些東西。

  「什麼東西?」

  「具體我也不知道。」大主教說,「可能是一塊石頭,也可能是一朵花,但非常好辨認,因為它身上會持續變幻七彩虹光。」

  「哦?」奈德等大主教繼續說完。

  「關於世界意志,究竟應該將它看成一種力量還是一種規則,教會內部一直存在分歧,但有一點是可以確認的,那就是它是這個世界的抽象化,非物質化,如果我們將這個世界視為一個生命體的話,它就是類似於靈魂的東西。」大主教說,「所有的生命體的第一需求都是生存,對外,它拒絕太過強大的力量進入,對內,一般情況下它不會幹涉世界運轉,但也有例外——它排斥神力。」

  「因為神力並不是屬於這個世界的東西?」

  「對。神國並不位於這個位面,神力自然也就不帶有這個世界的烙印,一般地區世界意志淡薄,對神力的影響可以忽略不計,生命之樹與這個世界同生同源,幾乎可以視為世界意志的具象化,生命之樹具有智慧,能夠分辨善惡,並不會一味排斥神力——事實上精靈王廷就是坐落於生命之樹上,異族大陸的中央神殿據說也是圍繞生命之樹而建。但我們城外的那顆生命之樹已經毀滅,只剩世界意志存在,無論你的力量來自善神惡神還是邪魔,一律壓制、侵蝕然後同化,最後以動物或植物的形象重現,最初階段變幻七彩虹光,一段時間後徹底散去。」

  「九?」

  那個喜歡使用戰鎚的少女居然是一位天使,真是不可思議,當然更神奇的是奧黛麗居然收服了一名天使,而教會對她的行為居然持默許態度——至少馬丁大主教是知道的,而且並不反對。受世界意志壓制,九一度無法現身,但最後還是出來救了他們,雖然已經遠離了核心區域,但難免還是會有外洩神力被吞噬然後轉化,轉化後形成的帶七彩虹光的東西有個專用名詞,叫做「半鍛物」,意指神力正在被世界意志鍛造,虹光消失,鍛造成功,花還是花,石還是石,也就與普通物體無異了。

  不用明說奈德也能猜到半鍛物的珍貴——竊取神力融合神力,凡人封神,是多少有志之士的畢生宿願,而這個東西儼然就是一個活生生的例子,絕好的觀察體與試驗品。

  「有關半鍛物的存在,是教會至高機密之一,即便是紅衣主教,也不是人人都知道,你一定要保守秘密。」大主教說,作為高級神職人員,他當然不能親自去搜尋,可以完全信任的得力助手到是有幾個,但也都是神職人員,又不像九一樣形態特殊,可以將神力「封存」起來,到了那裡只怕會被濃厚的世界意志吞得連骨頭都不剩,想來想去,也只有奈德質樸老實,忠厚純良,能夠托以重任。「你是個好人。」大主教拍著他的肩膀,「我不會看錯的。」

  拜託,這句台詞不是用在這裡的……更不該用在兩個男人之間。話說回來你哪隻眼睛看出來我忠厚純良的?難道你沒發現我腦後長有反骨麼?

  心裡雖然是這麼嘀咕著,但奈德還是答應了下來,正所謂投之以桃報之以李,大主教多次幫自己療傷,背後是否有什麼動機暫且不論,就自己來說這個人情是欠得結結實實,這次正好還上點,,以後再有什麼分說自己也多些餘地。

  兩人一邊走一邊說,正好是逛到了花園與自由廳交界處,一位白袍牧師上前向大主教匯報工作,奈德藉機告辭。走出沒幾步,大主教又將他叫住了。「瞧我這記性。」他埋怨著自己,「你把那本書帶在身上了,對吧。」

  「那本書?」奈德一愣,隨即反應了過來。有次他來找大主教洽談工作——其實就是療傷,偶遇了一位自稱伊克爾·布蘭德的長者,一番莫名其妙的談話後被送了一本書,對方人雖然有些古怪但書卻還算有點意思,於是放在了次空間袋裡隨身攜帶。

  奈德以為是那位長者終於覺得所托非人,要自己歸還,於是拿了出來遞給大主教,不料他在封面上比劃了幾下,將一點白芒注了進去,又還給了奈德。

  「好了。」大主教說,「世界意志雖說不會傷人,但安全起見,有了聖力就不用怕什麼。」

  「聖力?」

  這個概念奈德在上宗教學課時接觸過,神接受信仰形成神力,而有些凡人儘管沒有封神的念頭,也沒有要與神搶飯吃的打算,但由於德高望重廣受敬仰,多少也會獲得一些信仰,比如說各任教宗,在信眾心中幾乎就是神的化身,雖說從來沒有哪本教典要求信徒信仰教宗,但自發而來也沒辦法阻止,而教眾與神祇之間交流頻繁,多少沾了上一點神性,能夠將信仰凝結為力,但不能稱是神力,只能說是聖力,生成於這個世界,鑄形於這個世界,到的確是不會被世界意志所壓制。

  奈德吃驚的到不是聖力本身,而是馬丁大主教居然有聖力這個事實。大主教寬厚和藹,若說得信徒崇敬膜拜奈德倒也相信,但信仰只是信仰,若沒有神性作為媒介,不可能凝成聖力,若隨隨便便直接就可以將信仰變成聖力,那豈不是徹底亂套?只怕所有的實權紅衣主教都會大搞個人崇拜了。

  「當然不是我的。」大主教解釋,「是克拉蘇陛下托我給你的。」

  「教宗陛下?」奈德有些懵。

  大主教眨了眨眼睛,笑容中帶著促狹的味道,他翻開書,指著那行自上而下一行小字——「埃希奧古·馮·穆勒摘錄於二七一年」說,「埃希奧古·馮·穆勒這個名字你應該沒聽過吧。」

  「沒有。」

  「但他的另外一個名字你肯定聽過——哈德良二世。」

  奈德雖然孤陋寡聞,但這個名字還真是聽過,哈德良是自由女神最初的十三名信徒之一,象徵著恭謙這一美德。教會歷史上曾有兩位教宗以哈德良為自己的聖名,其中哈德良二世在位時間雖然不長,卻因徒步遍歷帝國所有神殿而被稱為「謙卑者」。

  「難道說……」奈德隱隱把握到了一個事實。

  「沒錯。」大主教笑著說,「克拉蘇是現任教宗陛下的聖名,而他的凡名則是伊克爾·布蘭德。」
作者: jafacc    時間: 2011-8-17 08:45 PM

章七十 大托普

  暮色蒼茫,樹下已經掛起了燈。托普·胡爾特斯坐在亭子裡,輕鬆愜意地將「王」移動至「鋒角」,觸發一連串反應,對手緊緊地皺起了眉頭。

  托普喜歡下棋,這個良好的習慣從年輕時到一直保持至今,他不是神選者,也不是魔法師,身體的衰老無可避免,卻認為可以通過種種手段保持頭腦的清醒與睿智,事實上他的確做到了,如今他的身體已是風燭殘年,如果不是教宗親自出手,兩年前就應該中風在床,連話都說不清楚,連自己的口水都管不住了,但論及頭腦,他自信不會輸給任何同齡人——哪怕是那些獲蒙神恩者。

  年輕時他有個外號叫做「大托普」,是諾頓家族的格莉絲·諾頓給他取的,當時他們就讀於同一所貴族學校,托普身高馬大,象頭熊一樣結實,格莉絲嬌小可愛狡猾的象隻狐狸,兩人臭味相投與另外幾位貴族名門是最讓老師頭痛的頑劣分子,整天搗亂破壞聚眾鬥毆,每每遇到麻煩,格莉絲總是先扭頭跑到最後,然後大喊:「大托普,上!」

  想到那些場面,托普嘴角不由自主地露出了一絲微笑。時光荏苒,一轉眼已是七十多年時間過去,當年被當成肉盾使喚的「大托普」已經變成了只能依靠輪椅行動的「垂死者」——托普知道外界,尤其是格利高裡與安東尼的派系中,不少人都是用這個充滿惡意的詞稱呼自己。但托普其實並不在乎,對一位已經活了近九十歲,無論親人、敵人還是朋友都所剩無幾,看過了一切的老人來說,這世上能真正讓他在乎的東西不是太多,而是太少。

  他偶爾也會不乏惡意的想,或許這個「垂死者」幾十年後仍在垂死,而你們這些贈予他這個名號的人,則已經被掃進了歷史的垃圾堆,變成了地下的骸骨。

  這個有些無聊的想法讓托普感覺良好,因為無聊是年輕人的專利,而老人是沒有時間無聊的,老人沒有一分一秒可以浪費,每一天都是衝刺賽跑,因為你不知道什麼時候裁判便會喊停。這個無聊的想法讓托普感覺自己還有一顆年輕的心,能夠理解現在的年輕人在想什麼,這很重要,因為年輕人在沒有經過時間沉澱世事磨礪之前,永遠不會理解長者的心態與想法。

  托普的對手,對他而言都很年輕。

  「我輸了。」對手長吐一口氣,放棄了頑抗下去的想法。對手是一名蓄著整齊短鬚的中年人,年齡約莫在四十歲左右,黑髮黑眼,面容和身材都很正常,正常的意思是不高不矮,不胖不瘦,不英俊也不醜陋,總之一眼看上去沒有什麼讓人印象深刻的地方,放在人群中馬上就會自動消失——如果他願意將鬍子剃掉的話。

  胡爾特斯大公的得力助手,百人元老議會副議長,馬克·西塞羅伯爵。

  儘管職務上來說是上下級,從年齡上來說西塞羅甚至可以管胡爾特斯大公叫爺爺,但兩人卻是非常好要的棋友,每週六西塞羅侯爵都會固定前來與胡爾特斯大公對弈,然後匯報工作。這幾年大公身體不佳,除了一些非常重要的會議之外都在家靜養,議會實際上是由西塞羅伯爵住持,雖然與胡爾特斯家族沒有任何血緣關係,大公卻給予了他最大程度的信任——甚至是甚於兩個兒子。

  今天不是週六,西塞羅出現在這裡當然不會是因為棋癮發作,事實上他之所以這麼快就輸掉了這一局,與心情浮躁不無關係。他心裡充滿疑惑,自然無心在棋局上投入精力,大公擺開棋盤不好拒絕,雖勉強集中精神卻還是心浮氣躁。

  「你太急了。」大公將棋子放進棋盒,一語雙關地說,「越是疑惑,越是焦躁,越要保持耐心。」

  西塞羅沉默不語。

  「你是為了西蒙尼·費拉拉和精靈的事情來的吧。」大公轉入正式話題。

  伯爵下意識地環顧四周,其實這毫無必要,只是這個話題實在過於隱秘,若洩露出去勢必引起政壇動盪。「是的。」他說,「西蒙尼為什麼會和那些精靈攪在一起?他是被誰做掉的?難道他除了為我們服務外還有其他身份?」

  「不。」大公搖頭,「對一位甘願為了我們的事業犧牲生命的奉獻者,你不應該懷疑他的忠誠。」

  「犧牲?」西塞羅大吃了一驚,「是我們在配合精靈的行動?西蒙尼是我們安插的一顆非常有用的棋子,我不明白為什麼這次要犧牲他。」

  「每顆棋子都有自己的價值。有些棋子的價值會在被拿掉的瞬間顯示出,有些棋子則需要等到好幾步後才會以缺席的方式展示自己的價值。」大公說,「就像我們下棋一樣,若只能看到眼前的危險,那就永遠不能擺脫危險。」

  「可是西蒙尼是被別人拿掉的。」伯爵說,「是誰?是誰安排了那場鬥毆?格利高裡還是安東尼?」

  大公微笑不語,侯爵立即反應了過來。「難道是我們自己?」他有些吃驚,壓低了聲音,「可是,為什麼?」

  「西蒙尼被人收買了,事情發生後格利高裡肯定能猜到這一點,但他猜不到究竟是我還是安東尼做的。」大公輕輕摩挲著手中的黑色「王」,「現在西蒙尼死了,對格利高裡來說這就永遠都是個謎,更重要的是他無法洗清保羅·費拉拉的嫌疑,而費拉拉家族失去了一位排名靠前的繼承人,對格利高裡與安東尼勢必都心生猜忌。」

  「這樣一來,安東尼就穩佔上風了。」西塞羅憂心忡忡地說,「雖說格利高裡提名的是康斯坦丁而非保羅,但如果沒有費拉拉家族的協助,即便我們支持他,康斯坦丁也很難贏得大多數議員的青睞——還有,為什麼我們要和精靈合作?」

  格利高裡明年即將卸任,他屬意的繼任者是跟隨自己多年的助手康斯坦丁,安東尼則支持好友海菲特侯爵。兩派相爭中,胡爾特斯大公雖一直沒有表明立場,但西塞路作為大公一系核心成員卻很清楚——出於一貫秉承的平衡原則,大公傾向於支持格利高裡,並非不認同安東尼的政治理念,而是因為後者這幾年來上升勢頭太猛太快,無論在貴族階層還是普通民眾中支持率都非常高,一旦海菲特侯爵贏得聖選,執政權力等於是落入安東尼一人之手,屆時再想制約就只怕會是心有餘而力不足。

  平衡是胡爾特斯大公屹立政壇五十餘年而不倒的關鍵,兩度出任執政官,近二十多年一直領導議會,無論誰執政,大公都是不偏不倚,不以個人喜惡左右政局,六十六年前爆發的「血色三年」之後再未重演,有很大一部分功勞都要記在這位不貪名也不求利,所作作為一切目的都是為了確保平衡和諧的大公頭上。

  但這一次,大公的做法卻似乎有些偏離軌道,更讓西塞羅疑惑的是自己事前居然毫不知情,大公沒有通知自己更沒有遵循自己的意見,自從十年前進入核心決策圈以來還是頭一次。

  難道自己已經被排除出決策圈了?西塞羅思忖著。大公的二兒子本德·胡爾特斯性格平和,與世無爭,大兒子格策·胡爾特斯則是野心勃勃,自視甚高,與西塞羅素來不和,近年來大公身體狀況不佳,兩人之間矛盾逐漸明朗化。西塞羅雖然精明能幹,但畢竟是外人,大公對他信任有加視為肱股,引得格策嫉妒不服,也是理所當然。正所謂一山難容二虎,大公若身體無恙,格策也不會有什麼想法,現在身體欠佳確立接班人的問題迫在眉睫,難免引發爭鬥。

  若說西塞羅不想更進一步,那是假話,積極進取追逐奮進是人的天性,既然已經走到了這一步,坐到了這個位置,自然就希望能夠做得更好,得到更廣闊的空間來施展抱負,一償所願。但如果大公選擇格策,西塞羅也能夠理解,畢竟血脈相連,能得到這個競爭的機會西塞羅已是對大公感激涕零。西塞羅家族雖有伯爵頭銜,但在馬克的曾祖父這一輩便已開始衰落,連續三代未能在政府部門擔任要職,到了馬克這一輩已是空有貴族身份,昔日關係人脈全都已經凋零散潰,一個偶然機會得到大公賞識,以學者代表身份進入百人元老議會,然後一路提攜,委以重任,現在也算是帝國政壇實權人物。

  見自己的得力助手面露憂色,大公自然知道他在想什麼,揮揮手道,「這件事你不知道,格策也不知道,我是讓其他人去辦的。」大公頓了頓,「有些事你們不知道,不插手,只有好處。以後若出了什麼問題,可以儘管推在我頭上,如果我那時候還沒死,自然有我頂著,如果我死了,那麼量他們也不敢把我從棺材裡挖出來。」

  大公擺擺手,阻止西塞羅就這個問題繼續問下去。「我本打算過兩天找你來的,今天既然你來了,那就正好,有個問題要問你。」大公放下了手中的棋子,抬起頭注視著對方,渾濁的目光突然變得寶石般明亮,「你準備好了麼?」

  西塞羅一愣,「準備什麼?」

  大公微笑。「當然是成為執政官。」他重複,「你準備好了麼?」
作者: jafacc    時間: 2011-8-18 07:19 PM

章七十一 竊賊

  羅慕路斯立國已有三千餘年歷史,最初只是一個小漁村而已,然後逐步發展擴大,成為當時統治大陸的精靈王廷附屬下的一座人類城市。後精靈族退往翠綠山脈以西,將廣袤大陸交由人類統治,頓時戰火連綿,百餘座人類集中居住的城市或獨自立國或結成聯盟,在近千年的戰爭中,經過無數次的吞併、分裂、聯合與統一,逐漸形成了兩大超級強國一南一北分庭抗禮的局面,其中北邊的是血薔薇王朝統治的雷慕斯,南面則是由紫荊花王朝統治的羅慕路斯,這兩個國家的領土加起來大概佔了人類領地的一半。

  血薔薇王朝在雷慕斯統治至今,而紫荊花王朝則在千年前被推翻,羅慕路斯帝國進入共和時代,自從「奠基者」阿基努斯確立雙執政官模式以來,共有第一百九十九位執政官在位於自由廣場的凱旋柱上刻下自己的名字——最後一位是安東尼侯爵。對羅慕路斯公民來說,成為執政官堪稱至高榮譽。現行體制決定了執政官不可能成為皇帝,曾有貪婪奢淫之輩妄圖永佔權利,但毫無例外皆被趕下了台,凱旋柱上的名字雖未被抹去,卻留下了千年罵名。明年又是聖選之年,格利高裡·諾頓已經任滿三屆,不得再次連任,換句話說,帝國將很可能產生第兩百位執政官。

  成為執政官當然是西塞羅的目標,但在他的計劃裡,這起碼是十年以後的事情,屆時自己已離開大公獨立從政,羽翼漸豐,無論經驗閱歷還是資質年齡,各方面都已經成熟,再來競爭執政官。因此聽到公爵的問題後,他完全呆住了。「執政官?」他機械地重複,「您是在開玩笑吧。」

  「當然不是。」胡爾特斯大公十指交叉抵住下顎,微微後仰靠在椅背上,「既然格利高裡推出了康斯坦丁,安東尼背後支持海菲特,為什麼我不能提出自己的意見。」

  「可是……」西塞羅有些語無倫次,「即便要這麼做,格策也要比我更合適,而且……」

  「你的意思是沒準備好了?」大公截斷了他。

  西塞羅深吸一口氣。「不。」他強迫自己鎮定下來,「我準備好了,如果有幸得到您的支持,我會全力爭取。」

  大公露出了滿意的笑容,沒有人比他更清楚自己這位得力助手的能力。勤勉富有才華,心思冷靜慎密,更重要的是謙遜低調,懂分寸知進退,唯一的缺點或許就是有些太過謙遜,缺少一點點捨我其誰的霸氣。不過這也不能完全怪他,十年來一直在自己身邊從事輔佐工作,沒有獨當一面的機會,一直都是從輔助者的角度思考問題,自然也就沒機會獨斷專行,就算是塊岩石,十年下來也磨平了。

  還好,不算晚。四十出頭的年紀,正值盛年,而自己也還能再扶他一程——如果克拉蘇在那件事上沒有欺騙自己的話,但願在離開自己後,他還能夠坐得穩,頂住的。

  西塞羅強作鎮定,帶著尚未平復的心情離去,望著他遠去的背影,大公無聲地嘆了口氣,身側空中如湖面般蕩起漣漪,一位衣著普通的中年女子從漣漪中現身。「格策怎麼說?」大公問。

  「還算平靜地接受了您的決定。」她說,「不過以我對他的瞭解,他肯定不會甘心。」

  「換了是我,只怕也不會甘心,他比你大整整十歲,今年已經五十七了,幾十年來一直被我壓著,現在這個死老頭子眼看就要完蛋了,卻將機會送給了一個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的傢伙。」大公苦笑,「我是不是對他有些不公平。」

  「對他是的,但從家族角度考慮,只能如此。」中年女子微微停頓,「其實要我來說,真正應該覺得不公的反該是西塞羅。」

  「哦?」大公有些意外,「為什麼這麼說。」

  「他原本是您手裡的一把劍,但現在卻變成了一面盾,一面在您離去後為胡爾特斯家族抵擋明槍暗箭的盾,運氣好的話他或許能夠全身而退,運氣不好的話……」中年女子說,「這幾十年來曲意逢迎,表面必恭必敬實則恨不得將您碎屍萬段的家族,沒有十個也有八個吧。」

  大公哈哈大笑。

  「恐怕只是個零頭,你太小看你的父親了。」笑容淡去之後,他似有些意興索然,「這幾十年來我一直努力保持帝國平衡,但事實上,胡爾特斯這個名字的存在便是最大的不平衡。帝國可以容忍一個胡爾特斯,但絕對不會容許新的胡爾特斯接替舊的胡爾特斯。我們已經站在頂峰太久,是該下到半山腰去歇一歇了。」

  夜已經深了。這是一個月色優美的夜晚,清澈皎潔的月光如靜靜的流水,似無聲的樂章,覆蓋著屋簷,階梯與牆角。

  白峰很喜歡這樣的寧靜夜晚,很喜歡這樣的透徹月光,這讓它感覺心情舒適,月光流淌在它四肢上,隱藏在雪白的絨毛間,讓它覺得自己格外的與眾不同。

  白峰是一條北地獵熊犬,經過品種改良去除野性,適應溫熱氣候,同時保留了肌肉強壯勇猛忠誠的特點。「白峰」是公爵夫人為它取的名字,因為它渾身長滿了潔白絨毛,一絲雜色都沒有,肢體勻稱氣質優雅,非常討人喜愛。白峰也對自己充滿自信——比我壯的沒我好看,比我好看的沒我結實。每當看到那些面相兇殘,純粹就是一堆肌肉結合體的獵犬近親,白峰總是輕蔑地一扭頭,從鼻子裡發出不屑的哼聲,從審美觀角度表達自己的鄙視。

  而當遇到那些在貴婦人懷裡瑟瑟發抖精緻的如同毛絨玩具的小傢伙時,它從來不吝於展露自己鋒利的牙齒與應用上了胸腔共鳴技術的洪亮吼叫。

  這傢伙,聰明著呢。

  這是公爵夫人對白峰的評價,它以此為榮。事實上,這條會賣萌的改良款獵熊犬非常喜歡自己的家,喜歡寵愛自己的公爵與公爵夫人,喜歡沒事就給自己洗澡梳理毛髮的克里斯汀,至於那個渾身肌肉看起來比自己更像頭獵犬的諾切利諾,白峰出於對六塊腹肌的嫉妒談不上喜歡,但也並不討厭,這主要是因為他會偷偷給自己啤酒喝,得到了不少加分。

  這幾天白峰一直都與大塊頭混在一起,吃肉喝酒,玩得不亦樂乎,但安靜下來的時候,它心裡總是會泛起淡淡的憂傷。因為已經很多天沒有見到公爵與公爵夫人了,克里斯汀每天也是一大早就出門,很晚才回家睡覺,白峰是一條愛乾淨的獵熊犬,它覺得自己已經很髒了,引以為傲的長絨毛也已經彎曲打結,急需整理——但你不可能指望一個只會吃肉喝酒的糙漢注意到這一點,白峰也沒有讓男人為自己洗澡的習慣。

  可是克里斯汀壓根就沒心思理它,所以它只能趴在月光下,慢條斯理地幻想這皎皎流光能像水一樣衝去污垢,讓自己看起來就像是剛洗完的床單一樣既乾淨又整潔,洋溢著陽光的香味。

  白峰緩緩地打了個呵欠,作為一條生活安逸的獵犬,它的睡眠質量非常優質,它垂下眼瞼,突然又睜開。一絲熱意在它身體裡跳動,時隱時現,這是在每年都有九個月處於寒冬的北地生存的先祖們留給他的寶貴遺產,在那種極端惡劣的環境下僅有強壯的身體是無法存活的,你必須比競爭者先一步感受到獵物的存在,比同伴先一步察覺到危險在靠近。

  四周很安靜,看似沒有任何異常,但它卻察覺到了一絲異樣,空氣中彷彿有根隱形的鋼絲在無聲撥動。它無聲地站了起來,腦袋幾乎碰到天窗,離開了能夠享受月光的頂層閣樓,悄無聲息地追隨第六感,它穿越長長的走廊,克里斯汀的房間裡沒有一絲聲息,諾切利諾則用響亮的鼾聲宣告自己的存在。

  走向樓梯,原本應該漆黑一片的客廳裡亮著柔和的白光,白峰定住了腳步,出現在它眼前的是一頭奇怪的動物。它看起來像馬,但身體確是晶瑩透徹的銀白色,鬃毛飄揚,深藍色的眼睛如星辰般明亮深邃,額頭上是一根近乎透明的長角。它正站在花櫃前,轉頭看著白峰,眼神高傲,如同王座上的皇帝居高臨下地看著覲見的臣子。

  白峰不喜歡這樣的眼神,它想亮出鋒利的牙齒恐嚇這個不速之客,但對方只是微微瞪大了眼睛,無形的精神衝擊波掃蕩了白峰狹小的可憐的精神世界,它努力想要站穩,但僅僅堅持了幾秒失去了抵抗的力量,老老實實地趴在地上,下顎緊貼地面,以示臣服。

  獨角獸滿意地將視線移開,重新注視著擺放在花櫃中央造型古樸的暗黃色天平,它目不轉睛地看著,片刻之後空氣中似有波紋聳動,在白峰眼中,天平先是變得有些模糊,隨後就像下蛋一樣變成了並排而放的兩個。獨角獸上前一步,將其中一個咬在嘴裡,斜瞥了白峰一眼,優美地退後了兩步,消失在了空氣中。

  濃重的睡意就像一堵倒塌的危牆,將白峰砸暈了過去。
作者: jafacc    時間: 2011-8-19 07:34 PM

章七十二 小丑的身份

  奈德揉著眼睛推開門,向洗手間走去,不知道是不是喝了伊維斯給的怪藥的副作用,昨天晚上從神殿回來後早早就睡了,一夜無夢,現在已經是早上八點,但卻還是覺得很困,呵欠連天,上下眼皮連成一塊睜都睜不開。

  以後還是和稀奇古怪的東西保持距離好了。

  走到洗手間門前,迷迷糊糊地正要推門,突然聽到裡面有動靜,門被拉開了。「早上好啊,奈德。」伊維斯含著牙刷,一嘴牙膏泡,笑眯眯地說。

  「早上好。」奈德下意識回答,然後才發現不對,「你為什麼會在這裡!」

  「樓下的洗手間雖然大,但下水道有些點堵。」伊維斯咕嚕咕嚕地漱口,「馬上就好,你再忍忍。」

  「呃,好……不對……我的意思是,你為什麼會一大早就出現在這裡?」

  「因為昨天晚上我是在這裡睡的啊。」伊維斯理直氣壯地回答,「老爸也暫時搬到辦公廳去了,我不想跟著去,那裡的裝修不合我的胃口,家裡又冷冷清清的沒人氣,反正這裡的房間空著也是空著,想來你也很無聊吧,兩個人還可以下下棋什麼的。」

  我才不無聊呢……

  「你打算住多久?」

  「看情況嘍。」伊維斯抓過毛巾擦了把臉,這時奈德才發現毛巾桿上掛滿了花花綠綠大小不一花紋不同的毛巾,梳洗台上堆滿了瓶瓶罐罐,就連提供淨水的水元素法陣都煥然一新,顯然是被加固加大過。

  看這個架勢,明顯是準備在這裡長住吧。奈德心裡嘀咕著,不過也無所謂了,反正這不是他的房子,伊維斯好歹也是美女一枚,只要她不鬧騰自己,就算把整個家都搬過來也不關他的事。洗完臉刷完牙,出人意料的是伊維斯已經準備好了早餐,熱牛奶加面包的搭配雖然簡單,但大小姐會這麼做已經夠讓人吃驚的了。

  「為什麼不會?」伊維斯瞪大了眼睛,「我父親經常不在家,從小我就要自己照顧自己。」

  「是麼?」奈德有些尷尬地咬了口面包,含含糊糊地說,「還以為你是那種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大小姐呢。」

  「切。」伊維斯很不屑,「做個早餐算什麼,中午讓你嘗嘗我的手藝,不是我自吹,絕對不會比外面的那些大廚差。」

  於是奈德中午吃到了美味牛排。

  美味的確美味,但這口味這風格怎麼都覺得有些熟悉。「怎麼跟穆勒做出來的一個味道?」

  果然沒猜錯,伊維斯就是穆勒教出來的徒弟。安東尼侯爵雖然是一位偉大的父親兼政治家,但在烹飪這方面卻沒有什麼天賦。伊維斯的母親與穆勒的姑姑曾是很要好的同學,所以伊維斯很小就與穆勒認識。安東尼侯爵並非出自豪門世家,現在雖身居高位,但年輕時只是一名普通法師,不像那些貴族子弟一樣習慣被人服侍,加之工作原因需要東奔西跑,乾脆將伊維斯帶在身邊,也沒有請傭人。

  留在迪克推多時,穆勒經常會跑來找伊維斯玩,那個時候他還沒有放棄自己的大廚夢,正好是藉機實踐。「那個時候大公已經是前執政官和第一公民,家人雖然不反對他有些特別的愛好,但也不會讓他真的跑去和菜刀鍋鏟打交道,其他的朋友也都是些從來就不下廚房的純種貴族。」伊維斯說,「所以我這個不那麼血統高貴的朋友在他看來簡直就是絕好的實驗品——那個時候他還發誓以後要發明一道超級好吃,老少皆宜的菜餚,然後以我的名字來命名呢。」

  「哦?」奈德饒有興趣地說,「比如說——伊維斯紅燒豬蹄?」

  「去死!」

  奈德聳聳肩。「不過從現在的情況來看。」他說,「他履行諾言的可能性已經可以忽略不計了吧。」

  「是啊。」伊維斯點點頭,「小時候開開玩笑而已,不會當真啦。他怎麼可能真去當一名廚師。如果是在紫荊花王朝時代,到還有可能,那時候貴族封邑,只要管好自己的采邑至少生活無憂,其餘時間去當個廚師也不算離奇——據說那時候還有位大公兼職當木匠呢。」

  「那位大公姓朱麼?」

  「朱?當然不是。這是什麼怪名字?」

  「沒什麼,只是隨便問問。」說起紫荊花王朝,奈德想起了一件事,「聽說你父親手裡有當年紫荊花王朝的一件密器?」

  「亂流之戒。」伊維斯舉起右手,向奈德豎起無名指。

  「你能不能換個姿勢……」

  「為什麼叫做亂流之戒?」由於伊維斯沒有取下來的意思,奈德不好拉著人家的手多看。伊維斯很快就將手縮了回去。「不是不給你看,是不能多看。」她解釋,「只要有人一直盯著它看,戒指就會被激活,自動將對方囚禁在時空亂流中,據說當年製造它的神靈還未隕落時,它直接調用神力甚至是能夠囚禁神,現在雖然製造者已經隕落,但囚禁普通人還是輕而易舉的。」

  「你父親把它給你了?」

  「畢竟曾經是神器,能夠自動抵禦一定的魔法攻擊。對我父親來說用處不算太大,對我來說還是很有用的,現在局勢複雜,以防萬一嘛。如果他早點給我的話,哼哼。」伊維斯翹起了嘴巴,「冠軍就是我的了。」

  「擂台賽不能使用道具。」奈德提醒她,「就算給了你,也不能用。而且就算你淘汰了我。」他看著伊維斯的眼睛,有意放緩了語速,「也未必是多利狄休西的對手。」

  伊維斯一怔,「你也覺得……」

  奈德緩緩點頭。

  「那個小丑。」他們異口同聲地說。

  與瑞恩交手時出現了一個戴著小丑面具的神秘人。又不是參加化妝舞會,在戰鬥中仍要戴著面具有兩種可能,第一是擔心對方會將自己的身份洩露出去,第二則則是擔心自己會被他們認出來。這是一個魔法世界,從保密的角度來說戴面具的安全度其實並不高,不少探測魔法都具備一定的透視功能,無論法術偽裝還是使用魔法藥水都是更好的選擇。他戴著面具跳出來說明缺少準備,之前並沒打算現身,如此推斷他應該並不是時刻都高度警惕擔心洩露身份,而是遇到奈德與伊維斯才有了被認出來的危險,匆忙之下戴上面具。

  所以這個小丑應該是個熟人,奈德與伊維斯里至少有一個人認識他。

  當然,這還不足以讓他們懷疑到多利狄休西,讓他們動疑心的是那個小丑手持弓箭出場,結果卻是個法師,明顯是有意掩飾。此外在那場戰鬥中,瑞恩曾用一條銀色長鞭將伊維斯困住,那條長鞭不僅能夠變換形狀,而且還能在空中自行移動,變換方向,非常古怪,根本就是一條能飛的長蛇。最後瑞恩說這不是魔法,所以伊維斯的亂流之戒無法免疫。

  究竟是不是魔法暫且不論,但伊維斯和奈德都曾經見過類似的攻擊手段——在擂台賽決賽中,多利狄休西曾搞出了一條細長銀龍,看上去像是元素能量結合體,但在被激發之後卻能夠不斷修正進攻軌跡,自動躲避障礙,無視各種元素防禦,最後一頭撞在奈德屁股上將他撞上了天。無論顏色,形態還是效果,都與瑞恩的那條銀色長鞭別無二致。

  若說只是巧合,那未免也太巧了些。

  「我上午去了趟學院。」奈德說。多利狄休西和他一樣是住校生,兩人居住的宿舍雖然相隔有些距離,但散步時也偶爾能夠遇到。雖有疑心,但奈德也不敢確定,畢竟沒有直接證據,今天一早回到學院,宿舍樓裡空空蕩蕩,先是使用探測魔法確定對方不在裡面,然後估算好距離直接空間縮進穿門而入,由於擔心會激活什麼防禦法術,也不敢到處移動,只是站在原地看了一圈,各項事物都收拾得整整齊齊擺放有序,看起來是有段時間沒人住過了,也沒發現什麼可疑之處。

  出來後瑞恩找到克里希打聽了一下,發現多利狄休西的確是個怪人,在學院裡幾乎沒有什麼朋友,不喜歡說話,課餘時間很少在學院裡出現,也沒人知道他去了哪裡,出名完全是因為去年狩獵時「誤殺」了一位競爭對手,並因此被強制留級。

  「好像你和他比較熟?」奈德問,今年狩獵時多利狄休西加入了伊維斯的小組,按理來說兩人應該關係不淺。

  伊維斯卻搖了搖頭。「我和他其實不熟。」她說,「那次他其實是被我雇來的。」

  「被雇來的?」

  「通過奧黛麗。」伊維斯說,這次狩獵的獎品是賢者之石,雖然她對政治鬥爭沒啥興趣,但也知道這件獎品對父親贏得胡爾特斯大公的支持很有幫助,於是找到奧黛麗幫忙,找來了多利狄休西這個強力外援,但未曾想先是半路殺出克里斯汀,後是被第二頭魔狼伏擊,最終功虧一簣。

  「怎麼又是奧黛麗?」奈德嘀咕,「難道她還有個超級經紀人的身份?多利狄休西也是她的手下?」

  「不。」伊維斯猶豫了一下,「奧黛麗是卡納萊斯院長的妹妹,卡納萊斯院長則是多利狄休西的老師——這是個秘密。」
作者: jafacc    時間: 2011-8-23 07:44 PM

章七十三 偏執狂

  卡納萊斯是魔法學院院長,同時也是首席教授兼能量與物質轉換課題帶頭人,見到天賦過人又虛心好學的年輕人,起了收徒之心實屬正常。不過之前從沒聽說過多利狄休西是院長大人的高足,無論官方渠道還是八卦新聞,這就有些不正常了。卡納萊斯院長又不是巫妖或死靈法師這類不被正常世界接受的存在,收個徒弟還要遮遮掩掩如此保密,著實有些詭異。

  「這是因為多利狄休西的身份特殊。」伊維斯說。

  羅慕路斯與雷慕斯是日落大陸的兩大強國,而除了這兩頭巨無霸之外,還零散分佈著大大小小近二十個國家,其中有個國家名叫多爾聯邦,國土面積雖然不大,但魔法普及率卻非常高,統治國家的是一個叫做最高魔法師聯席會議的組織,從經濟角度來說國力不算強盛,但由於法師數量多,出類拔萃的尖端人才不斷湧現的緣故,戰鬥力相當強悍,這幾十年來幾乎算得上是大陸第三強國——當然與羅慕路斯以及雷慕斯相比還是相差甚遠。

  與尊崇秩序之神的雷慕斯以及信仰自由女神的羅慕路斯不同,多爾聯邦沒有國教,大概有三分之一民眾信奉魔法女神,認為是魔法女神賜予了自己最大的幸福與智慧——魔法。其餘三分之二則是無信者,認為魔法女神與魔法並不是創造與被創造的關係,而是正好相反——並不是先有魔法女神,然後女神發明魔法,而是先有了魔法,然後魔法女神再從魔法中凝結,成型,誕生。

  這兩派之間的認知差異實在是太過巨大,壓根就沒有辦法調和,也沒有辦法用清晰的事實,明顯的道理說服對方接受自己的看法,類似先有雞還是先有蛋,爭到最後就從魔法層面上升到了哲學層面,從對魔法起源的探討上升到了人與神的價值爭辯,從動口變成了動手。十六年前。最高魔法師聯席會議發生了一次大規模清洗,三名信仰魔法女神的高階法師死於非命,其中便包括多利狄休西的父親。

  老多利狄休西雖然是個狂信徒,但愛好旅遊交友廣泛,與卡納萊斯院長私交不錯,臨死前將多利狄休西託付給了對方。但從邦交角度考慮,卡納萊斯雖不是正式公務員,卻是影響力廣泛的帝國知名人士,公開收養多利狄休西勢必引發外交糾紛,甚至是直接影響兩國關係。加之最高魔法師聯席會議為老多利狄休西等三人編織的罪名無懈可擊,並拿出了確鑿證據,就連卡納萊斯也不好多說。

  「什麼罪名?」

  「被精靈王廷收買,出售絕密技術。」

  這個罪名……

  在當時,包括卡納萊斯在內的幾乎所有帝國高階法師,都認為這只是聯席會議的一次精心設計的完美栽贓陷害,人證物證齊全讓人不得不信,卻又無法相信——羅慕路斯以及雷慕斯與精靈王廷之間關係算不上和睦,也不至於敵對,但多爾聯邦與精靈王廷則是不折不扣的死敵,仇恨根源要追溯到精靈王廷統治整個日落大陸的時期,當時多爾聯邦還只是十一個小鎮組成的聯盟,民風彪悍不服管制,屢遭清洗。最慘時人口不足巔峰時期三分之一,卻仍前僕後繼,最終憑藉這種大無畏精神贏得了魔法女神的青睞,降下神使傳授魔法指導反抗,成為了點燃精靈大撤退時代的第一顆火種。

  在多爾聯邦,被精靈王廷收買肯定是確鑿無疑的死罪,沒有半點商量可講。問題在於老多利狄休西是魔法女神的忠實信徒,而魔法女神與精靈諸神又是死對頭,他比無信者更仇恨精靈,而且至死都沒有被魔法女神剝奪使用神術的權利,這說明至少女神並不認為他是背叛者。

  只是現在看來,最高魔法師聯席會議卻也並非是在說謊,對老多利狄休西的指控至少有一部分是正確的。如今多利狄休西又和精靈搞在了一起,也算是子承父業。

  不過這麼隱秘的歷史,伊維斯是怎麼知道的?

  「我有我父親的文件管理密碼。」少女吐了吐舌頭,「不過這個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們現在該怎麼做?」

  當然是繼續調查多利狄休西,不過現在他人已經不知道去了哪裡。「你能通過你父親的系統找到他麼?」奈德問。

  「當然不能,城防是由格利高裡閣下負責。」

  「這就有點麻煩了。」奈德思忖片刻,「看來我們得去找個人碰碰運氣了。」

  「誰?」

  「梅涅斯。」

  梅涅斯是占星師格倫·夏爾的生活秘書,由於無法通過收徒測試遲遲無法升級為學生,但無名有實,實際上格倫就是將她當作學生看待與教育。占星隸屬精神派系魔法中的語言魔法,換言之格倫其實就是一名預言師,只不過擅長占星而已,其餘預言手段當然也有涉獵。梅涅斯作為大師的親傳弟子,想來找個人應該不成問題吧。

  「找人從理論上來說問題不大,在這裡我還可以借助幾件強力道具。」梅涅斯瞭解了他們的需求後說,「但我沒見過他,他有什麼特徵麼?」

  「個子有些高但不算太高,黑髮黑眼,鼻樑高挺,尖下巴……」奈德邊想邊說,然後發現多利狄休西這個人的確是沒啥特徵,除了性格有些孤僻,眼神有些陰冷之外,但按照這兩條套下去,只怕僅是迪克推多就能找出幾十萬人來。

  「這樣啊,那就有些麻煩了。」梅涅斯推了推金邊眼鏡,有些抱歉地說,「最精準的辦法當然是通過靈魂之火來定位,但我都沒見過他,其次如果對方是法師的話,還可以通過每個法師都特有的魔力波動頻率來尋找,最後才是通過外型,但如果外型都沒有具體特點的話,那就沒辦法了。」

  「魔力波動麼……」伊維斯想了想,從懷裡掏出了一個水晶球,「這個探測魔法球他曾使用過,裡面應該還有一點點殘餘魔力,不知道夠不夠。」

  梅涅斯接過水晶球雙手按住。「我只能感受到最近幾次的魔力灌注。」片刻後她睜開眼睛,「有兩個不同魔力。」

  「其中一個是我的。」伊維斯說。

  梅涅斯取出一面鏡子,將水晶球擺放在一旁,以非常緩慢的速度誦唸咒語。片刻之後一束光線從鏡面中射出,展開,模模糊糊的畫面似是從高處俯瞰而下,中央是兩個人,正對著「鏡頭」的面孔正是多利狄休西,周圍岩石裸露,身邊山澗流淌,似是一處山谷。

  畫面一閃即逝,但奈德與伊維斯還是認出了這個地方——昨天發生戰鬥的那處森林。

  「怎麼了?」多利狄休西問,對方突然皺起了眉頭。

  「有人在監視我們。」

  「監視?」多利狄休西有些吃驚,這處見面地點是對面那個人選定的,山林廣袤,如果說有人恰好監視到此處,未免太過巧合——難道有人發現了什麼?

  「不,不是監視。」對方擺擺手,「應該是預言魔法,密器有了反應,如果是針對我的話,那麼應該會直接被迴避掉,是針對你的,最近你與什麼可疑的人與事接觸過?」

  多利狄休西想了想。「奈德與伊維斯。」他說,「如果有人懷疑我,那麼很可能是他們。真麻煩,又不能干掉他們。」

  「算了,不要緊。他們只是懷疑而已。時間就快到了,他們改變不了什麼,如果不知死活地闖進來,那麼我就替你幹掉他們好了。」對方微笑,「就算臨走前送給你的禮物。」

  「只要你能履行諾言,這個禮物送不送都無所謂。」

  「放心好了,就算你信不過我,總該相信我以家族名義起的誓。」對方聳聳肩,「我連家族的榮譽都壓上了,幾千年的老古董,沒什麼比這個更值錢了。」

  多利狄休西沉默不語,對有些人來說,家族的榮譽以及先祖的光耀就像隨時都可以拿來送人的侍女,但對眼前這個人來說卻是責任與使命。想出如此驚世駭俗的計劃並付諸實施,這樣的人毫無疑問是偏執狂了吧,多利狄休西想自己多少也算是一個偏執狂,但他相比簡直就正常得不能再正常。

  偏執狂與偏執狂打交道,好處就是彼此都清楚對方的底線在哪裡,多利狄休西的底線在於復仇,眼前這個人的底線則在於——「幾千年的老古董」。

  多利狄休西從口袋裡掏出戒指,扔了過去,彷彿有只看不見的手掌托著將它送到對方眼前。

  「好久不見了。」他的語氣有些滄桑,眼神剎那間有些陰鬱,與俊朗的花花公子造型截然不符。

  「對了,老師讓我提醒你。」多利狄休西說,「雖然神靈已經隕落,但他們畢竟還是神器,殘留神性引起共鳴,或許會引起一些勢力的注意。」

  「明白。」對方恢復了那副漫不經心的懶洋洋神態,「只要結界發動,一切便成定局,而在此之前,還要麻煩院長先生多盯著神殿那邊了。」

  「我會的。」卡納萊斯的身影自虛空中呈現,並非實體,而是一個投影,院長向對方點頭致意,「它什麼時候到?你打算在什麼時候啟動法陣?」

  「我已經和它約好了今天下午三點,法陣啟動需要一個小時的時間。」

  「一個小時嗎?」卡納萊斯想了想,「只要不是克拉蘇親自出手,我可以保證你一個小時的時間。」

  「多謝。」

  「不客氣。」卡納萊斯微微頷首,「祝你成功。」

  「是祝我們成功。」他糾正。

  卡納萊斯哈哈一笑,縷縷消失就如一團被吹散的煙霧。
作者: jafacc    時間: 2011-8-23 07:45 PM

章七十四 血祭

  神聖權利中樞,聖萊昂大神殿。

  午飯過後下了一場陣雨,天色此刻仍有些陰沉,涼風拂面吹的樹葉嘩嘩作響,透明的水珠在青色石板上滾動。克拉蘇撒著玉米粒,喉間發出「咕咕」聲,白色鴿子悠閒自在地啄食著,享受這個美妙的午後。

  「陛下。」有人推開陽台小門,「胡爾特斯大公已經到了,正在會客室等您。」

  克拉蘇擺擺手,那人悄無聲息地退下,他並沒有立刻前往會客室,而是耐心地將小碗中的玉米粒撒完,然後輕輕一拍手,十來羽信鴿彷彿得到了什麼信號,整齊地撲騰著翅膀衝天而起。教宗目送它們的身影消失在天際,這才抓過毛巾擦了擦手,離開陽台,穿過陽光走廊,來到會客室。

  會客室裡有四個人,胡爾特斯大公靠在輪椅上,用手掌支撐著下巴,雙目閉合似乎是在打盹,臉色白皙的有些不自然,神態溫雅嘴角時刻都帶著一絲笑容的中年人坐在側面雙人沙發上,克里斯汀與一位中年婦人分別站在他們身後,在這個房間裡,她們還沒有坐下來的資格。

  克拉蘇教宗踏入會議室的一瞬,胡爾特斯大公睜開了眼睛,兩人用目光致意。「你好啊,龐培。」教宗將目光轉向那位臉色蒼白的中年人——龐培·維維亞諾,帝國侯爵,信仰與自由裁決廳現任總裁決長。

  龐培立即站了起來,恭敬行禮。

  中年婦女與克里斯汀也依聖律行聖禮。教宗在主位坐下,端起精緻宛如工藝品的骨瓷茶杯喝了一口。「怎麼樣?」教宗放下茶杯,第一句話居然是對克里斯汀說的。

  「如您所說,忒彌斯之秤不知在何時被調包了。」

  就在一個小時前,教會突然與執政官辦公廳取得了聯繫,請求兩位執政官檢查所保管的密器狀態是否正常,結果讓人大吃一驚,忒彌斯之秤看起來還原封不動好好的擺放在遠處,無論外部造型質感還是內部外溢的淡淡魔法波動,都毫無破綻,就連克里斯汀也看不出異常。

  但迷鎖卻不在運轉了。

  迷鎖一旦建立,只要核心還在,便可像永動機一樣不停運轉,此刻未遭外界攻擊卻突然罷工,只可能是核心出了問題。仿製魔法物品比憑空製造難度高數倍,這個世界不存在什麼流水線與電腦控制,即便是同一位製造者,也不可能製造出完全相同的兩件魔法物品,當然「相同」只是一個相對概念,即便有探測魔法輔助,最終判斷的也是人的眼與手,細節上的微小差異客觀存在,但從主觀上來說,只要不會被察覺,那便是不存在。

  如果不是以忒彌斯之秤為核心建立了迷鎖的話,恐怕還真無法分辨是真是假。迷鎖運轉依靠的是忒彌斯之秤上殘留的一絲神性,偽造者製造出了神力的氣息,但卻不可能真正創造出一絲神力,除非他自身也是神明。不過話說回來,能夠偽造出神力氣息,也已算得上是驚世駭俗,在造假這個行業裡絕對是一等一的好手。

  斯基拉奇家族方面沒有回饋信息,安東尼侯爵將亂流之戒交給了女兒伊維斯防身,現在還沒能聯繫上。不過想來另外兩件密器也都已經失蹤。兩個小時前,神殿在迪克推多附近監測到了一絲明顯的神力波動,在這個神祇多如牛毛的世界,到不是什麼稀罕事,聖者降臨,神祇與信徒溝通並賜福,都會有類似效果。自由女神並不排斥自己的教國範圍內有其他信仰的存在,只要他們信仰的是善神。

  那絲神力波動雖然有些陌生,但卻可以肯定是善神無疑,按照相關規定只需記錄在冊即可。但不久後女神卻降下神諭,指出這絲神力非常危險,必須以最快速度予以剷除。

  問題是,那絲神力僅僅是出現了短短一瞬,便消失得無影無蹤,神器大多具有自動迴避預言魔法的本能,神力就更是如此,即便是教宗也無法查明如今所在的具體方位。

  女神在神諭中指出這絲神力波動來自已經隕落的遠古神明忒彌斯,這位神明曾執掌律法與正義,是紫荊花王朝的三大守護神之一。之所以被降格稱為「守護神」,是因為紫荊花王朝是標準的君主獨裁製,皇室不可能允許統治範圍內出現高於自己的存在,即便是神明。另外一方面,皇室也的確有這麼狂妄的資本,民間傳說中紫荊花一脈源自精靈與龍的混血,異於常人,純血種個個都是天生的魔法師,魔法元素親和力超強,甚至是發展出了一套即不同於龍語魔法,也不同於精靈魔法的奇特魔法系統,威力巨大只有純正的皇室血脈才能夠學習與使用,被稱為血脈限定。

  除了忒彌斯之外,還有兩位遠古神明被紫荊花王朝封為守護神,不過與忒彌斯一樣,都在千年前紫荊花王朝被推翻前不久隕落。不少歷史學家與宗教學專家都認為這三位神祇的隕落與紫荊花王朝的覆滅之間存在必然聯繫,互為因果,但事實究竟如何,恐怕只有當事人與當事神才說得清了。

  「其實這三位神明同為一體。」教宗說,「忒彌斯、帕拉西奧斯與席爾,原本是都被稱為忒彌斯。」

  帕拉西奧斯與希爾即是另外兩位守護神了,相比忒彌斯,這兩位神祇知名度偏低,史料記載中很少出現他們的名字,有關那個時代的奠基談及時紫荊花王朝三守護神時十有八九都只提到忒彌斯,多少讓人覺得有些詭異,雖說當時他們的地位不可能如現在自由女神之與羅慕路斯那麼崇高,但畢竟也是堂堂正正的神祇,擁有自己的神殿接受信徒信仰,怎麼會連名字都含糊其詞。

  「這是因為他們其實是從忒彌斯身體中分裂出來的。」教宗解釋,「所以在當時,人們說忒彌斯,其實就是同時指這三位神靈。」

  最早時,紫荊花王朝的守護神祇是忒彌斯,當時這位神祇除了執掌律法與公正之外,還是時間與空間的守護者,同時掌握「律法」、「時間」與「空間」三大神職,是數一數二的高階神祇,業務範圍廣闊工作繁忙,但或許是過於繁忙,在紫荊花王朝中後期的某一年患上了精神分裂症,一度銷聲匿跡長達數十年,重新出現時已經化身為三位神祇,忒彌斯執掌律法與公正,帕拉西奧斯執掌時間,希爾執掌空間,但詭異的是這三位神祇長得一模一樣,區別只在於手中拿著的是天平,沙漏還是長尺,而且從不同時出現,大家都搞不清楚忒彌斯究竟是克隆了兩個自己,還是精神徹底分裂,變成了一個多神格的怪物。

  紫荊花王朝三密器忒彌斯之秤、亂流之戒以及永恆聖章分別對應律法,空間與時間,這三大神職還掌握在守護神手裡時,三密器確實有通天徹地之能,不過現在守護神已經隕落,如今律法神職已經有了新的繼承者,時間與空間兩大神職則下落不明。三密器已是徒有其名,格利高裡用忒彌斯之秤來當迷鎖核心已算是廢物利用,安東尼乾脆就將亂流之戒給了伊維斯,就當是一枚高級法術豁免戒指來用。

  什麼人會打三密器的主意?偷到手又不能用,還要惹惱整個羅慕路斯,未免太不劃算。

  「女神擔心的是——只怕對方能用。」

  眾人皆是一愣。能用?怎麼用?紫荊花王朝被推翻已有近千年,斯基拉奇家族保管的永恆聖章暫且不論,另外兩件密器已經換了幾百位主人,細心研究想要重現神器威力的法師沒有一千也有八百,其中有幾位執政官自己就是輝煌級法師,結果努力通通以失敗告終,這個課題在最近一兩百年已算是蓋棺定論——必須有足夠神力推動,密器方能重新運轉。

  「難道,那絲波動神力能夠重啟密器?」胡爾特斯大公緩緩地問。

  「恐怕不能。」回答的是龐培,「裁決廳對三件密器都進行過仔細研究,即便是相對啟動最難度最低的忒彌斯之秤,所需神力也是今天下午出現的那絲神力的三倍。事實上,我們更傾向於認為那絲神力波動是由於三密器重聚後各自所殘餘神力激盪所造成,三百多年前曾有過一次類似記載。」

  「的確如此。」教宗說,「我們之前一直認為只要忒彌斯不復活,那麼三密器就不可能重啟,但這次的神諭卻指出還有一種方法可以重新激活密器——雖然條件很苛刻,但卻是可以做到的。」

  「什麼條件?」

  「血祭。」教宗說。

  此言一出,就連站在胡爾特斯大公身後那位臉上始終毫無表情就像帶著人皮面具的中年婦人都皺起了眉頭,羅慕路斯重視人權,諸如血祭,靈魂祭奠之類反社會反人類的邪惡活動一直都是重點打擊對象,如果忒彌斯是一位如此殘忍的神祇,那也難怪會隕落。

  不過如果只是如此簡單,沒理由過去近千年中三密器會一直沉寂,法師界的瘋子同樣不少,血祭雖然殘忍高風險,一旦被發現便會被人人得而誅之,但肯定有人試驗過。

  當然不會如此簡單。「這不是普通的血祭。」教宗進一步說明,「用來祭祀的,必須是神之血。」
作者: jafacc    時間: 2011-8-23 07:45 PM

章七十五 抵達

  讓三密器重新啟動有兩個辦法。第一是讓忒彌斯復活,神器有了神力來源,就像是熱水器換了電池,不過讓一位神明復活,難度簡直就是開天闢地級的,不要說凡人,即便是高等神也做不到,歷史上倒也是有類似記載,但無一不是種種機緣巧合,大量偶然因素綜合作用的結果。

  第二則是用神之血進行血祭,配合紫荊花王朝皇室的某種血脈限定法術,便可以以次充好,重新激活密器,有沒有科學依據不得而自知,但既然神諭如此,肯定不會有假。考慮相對難度,抽點神血當然要比復活神靈低得多,從古至今,被凡人所殺的倒霉神靈雖算不上是多如牛毛,十幾個也還是有的。但從絕對難度方面來說,兩者之間的差別大概就和開車上太陽與上月亮差不多。

  無論如何,該去哪裡找神血是對方的問題。現在本方的問題不是如何開始,而是如何善後,必須做好最壞的打算,然後往最好的方面努力。最壞的打算當然就是對方找到了足夠多的神血進行血祭,重新激活密器——然後呢?

  教宗也沒有答案,神諭裡沒有做出明確說明,只是警告稱極度危險。想來也是,功能類似於阿拉丁神燈的忒彌斯之秤也就罷了,亂流之戒與永恆聖章分別對應空間與時間,聽起來就是核武器級別。

  「血祭從開始到結束大概需要一個小時的時間。」教宗正說著,突然神情一頓,虛空中一陣波蕩傳來,陰陰冷冷,似有聽不見的聲音在耳邊厲聲嘶號,直接印入腦海,隨即一點紅光在無邊黑暗中亮起,他瞬間知道了血祭的位置。

  「這是……」龐培也是一凜,同樣有了感應,大公身後的婦人卻只是突如其來的一陣心神不寧,毫無緣由轉瞬即逝,若不是眼見教宗與龐培都有了反應,只怕會忽略過去。克里斯汀則毫無反應,壓根就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血祭開始了。」教宗沉聲說道,「永恆之樹。」

  「馬爾庫斯大騎士長正好去了那片森林,我馬上聯繫他。」龐培起身,看了看胡爾特斯大公,「還有穆勒。」

  「奈德與伊維斯也去了那裡。」克里斯汀說,「來神殿之前我還與他們見過一面,當時在路上,現在應該已經到了。」

  龐培與克里斯汀急匆匆地離開,分別去向兩位執政官稟報。胡爾特斯大公則留了下來,細細品味著紅茶。「不錯,就是茶葉摘的有些早了,再等兩天會更香醇。」大公得出結論。

  「我也想再等兩天,但有些人等不及了。」教宗微笑,「不過這樣也好,留點漏洞,多些磨難,年輕人才能得到鍛鍊,利劍必先淬火。」

  「女神與我們同在。」大公放下茶杯,輕輕地說,身後婦人躬身告辭,推著大公離開了會客室。教宗望著窗外微微有些出神。

  「女神與我們同在。」許久後他才回答。

  城外森林,奈德與伊維斯一前一後地走著,奈德手裡拿著一根細長樹枝,扒拉著草叢,伊維斯打著小陽傘還要躲在奈德的影子裡。「我是女孩子嘛!」她理直氣壯地說,「曬黑了難道你賠我?」

  「怕曬的話,待在家裡不就好了?」

  「然後你一個人去找多利狄休西?」伊維斯哼了一聲,「沒有我幫忙的話,恐怕你只會被大卸八塊。」

  「可你現在也沒幫上什麼忙啊。」奈德很想這麼說,最後還是忍住了。現在不是鬥嘴的時候,而且誠如伊維斯所言,雖然自己在擂台賽中擊敗了多利狄休西,但現在想來疑點甚多,對方很可能沒有盡全力,如果實打實地趕上一場,自己真未必是對手,更別說他還有瑞恩以及那個名叫古爾倫的精靈法師作為幫手。雖然奈德這次有所準備,自信即便是最糟糕的事情發生,逃命也沒有問題,但多了伊維斯的幫助,勝算終歸大了幾分。

  馬丁大主教說的輕鬆,說什麼半鍛物非常好找,舉目望去變幻七彩虹光的東西便是,但這處森林如此之大,雜草叢生,找起來哪有那麼容易。一路走來,都是奈德一人在找,伊維斯打著陽傘悠哉悠哉,不時指東指西啊呀幾句,說是看到了什麼一閃一閃的東西,奈德興高采烈地按照她的指點一陣折騰還是一無所獲,這麼反覆幾次,看多了她嘴角的促狹笑容,奈德乾脆不再理她,任她大呼小叫,只當什麼都沒聽見。

  「沒意思。」伊維斯嘟起了嘴,「你不是法師麼,施展個法術把太陽給變沒了吧。」

  奈德哭笑不得。這個世界的天文構造是基於什麼原理與定律不得而知,但同樣有太陽與月亮,要把太陽變沒,等於是改變整個世界的構造,即便是最強大的神祇也力所不逮。「這種小事,不用我出手。」奈德一本正經地說,「我教你一個法術,你自己幹吧。」

  「哦?」伊維斯來了興趣,「什麼?」

  「先深呼吸。」

  伊維斯依言深呼吸了兩口。

  「然後閉上眼。」

  伊維斯閉上了眼。

  「你看,太陽沒了。」

  「去死!」伊維斯揮舞起粉拳正要毆打騙子,卻見四周迅速暗了下去,抬起頭發現不知從哪裡飄來一塊巨大烏云——不,不是飄來,簡直就是漲潮一樣湧了過來,速度飛快,轉眼間便將整塊天空都蓋得嚴嚴實實,烏云蔽日後邊是陰風四起,樹葉草枝嘩啦作響。

  「現在你知道我不是在騙你了吧。」奈德聳聳肩。話雖然輕鬆,實際上卻提高了警惕,扔掉樹枝抽出了殘翼之杖,注意著四周的任何一絲風吹草動。正所謂天有異相必生妖孽,雖說夏季午後常有雷雨,但烏云速度聚集如此之快顯然不是什麼自然現象,肯定是有人在搗鬼。

  怕到談不上,來到這個世界後稀奇古怪,怪力亂神之事奈德已經見得多了,見怪不怪,已經完全將地球人的觀點與視野扭轉了過來——如果這個世界的人穿越到地球,看見馬路上飛馳著如此多四個輪子,速度驚人還冒著黑煙的鋼鐵怪物,定會嚇得不輕,如臨大敵。人都是這樣,潛意識裡便對自己無法理解的事物存在恐懼,無論科學家還是法師皆是如此,法師難免認為所有的汽車都是充滿惡意對自己心懷不軌的敵人,同理,地球人看到難以理解的魔法現象,總是第一時間認為是在針對自己,而事實上很可能和自己半點關係都沒有。

  正想著,突然聽見伊維斯叫自己,「怎麼了?」

  「什麼?」伊維斯有些莫名其妙。

  「不是你叫我嗎?」

  「沒有啊。」

  奈德一驚,卻又聽見有人叫了自己一聲,這才想起來自己臨行前把傳送寶石從伊維斯那裡要了回來然後給了克里斯汀,這樣如果打不過的話還能通過寶石傳送溜走。伊維斯雖知正事要緊,但還是一臉不情願,小嘴撅了半天,奈德就當沒看見。

  正是克里斯汀。「你們在生命之樹附近麼?」她問。

  「快到了。」

  「那好。」話音剛落,只見寶石亮起,湖面般微微蕩漾的空間門打開,克里斯汀走了出來。

  「你怎麼……」奈德有些吃驚地上下打量著她。剛才見面時她還是襯衣長褲的英挺打扮,現在已經換成了一身軟甲,手握長劍,還戴著頭盔。

  「說來話長。」克里斯汀儘量簡潔地說明情況。奈德已經習慣了意外與精神衝擊,對密器復活以及神血祭祀雖然有些吃驚,但還在可以接受的範圍之內。到是伊維斯被嚇了一大跳。「我的戒指被掉包了?」她有些難以置信,「不可能吧。」

  鑑別方法非常簡單,亂流之戒與「空間」神職相對應,在忒彌斯——或者說是空間之神希爾還健在時,甚至可以將神靈囚禁在它憑空製造的空間之內。現在神祇雖已隕落,但殘留神性將普通法師拉入隨機創造的半空間還是能夠做到的。

  「如果我有什麼不對,立即把我的手移開。」伊維斯交代,然後凝視著戒指,片刻之後不得不承認的確是被掉包了。儘管戒指無論外觀還是質感都與真貨別無二致,但卻缺少了最重要的功能。

  被調包了?什麼時候?從父親將這枚戒指交給自己到現在,也沒多少天時間,自己也一直都沒有將戒指取下。怎麼會被掉包?難道是那天陷入昏迷時?但九和佈雷斯塔不是及時將自己與奈德救了出來麼?他們也沒有提及戒指的事情。

  奈德關注的卻是另一個問題。「怎麼就你一個人?」他問,「其他人呢?連女神都覺得是高風險,不會就我們幾個人解決吧。」

  「馬爾庫斯大騎士和穆勒已經在這裡了,教會方面的人手馬上就會到達。」正說著,大地突然一陣巨震——準確地說不是大地巨震,而是整個空間,上上下下,左左右右,他們彷彿是被裝在一個玻璃瓶中一樣,猛烈晃動。

  三人面面相覷,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作者: jafacc    時間: 2011-8-25 07:29 PM

章七十六 卡納萊斯的理想

  一道銀色空間門從虛空閃現,馬丁大主教跨步走了出來。

  這是一處位於山道的廢棄隘口,距離目的地已經不遠,站在山坡上望下去能看到那片鬱鬱蔥蔥的森林,此刻森林上方烏云密佈,雖未電閃雷鳴但卻籠罩著冥冥迷霧,眼看暴雨將至。但在馬丁眼中,卻又是另外一番景象。

  冥冥迷霧將整片森林與外界都隔絕開來,仿似巨大紗帳,但又上下左右翻滾,遠遠看去如龍捲風一般。即便用上真知之眼,大主教也看不清迷霧之內的情景。不僅是看不見,一切感知手段都無法生效,只覺這片迷霧似是在拚命掙脫什麼。

  空間割裂?

  這種傳說中的禁忌魔法即便是馬丁大主教也只曾聽聞未曾眼見,將如此一大塊空間硬生生的「撕裂」下來,已是近乎神明的手段。大主教心裡陡然一驚,想到了對應「空間」神職的亂流之戒。莫非對方已經激活神器?思念及此,當下不再猶豫,估算好大概距離,正要再拉開一扇空間門,心頭警兆突升,一步橫跨出去,只見一塊陰影無聲無息地覆蓋在自己原本站立的位置上,厚重石板瞬間便被腐蝕見底。

  「中午好。」一個身影站立在身後不遠處的牆垛上,身穿普通的灰色法師袍,黑色短髮整整齊齊,眸子黑亮有神,雙手很自然地插在口袋裡,向他點頭致意。「這是準備去哪呢?」卡納萊斯直接說明了來意,「」如果是往後的話,請自便,如果是往前,那我就只能說聲抱歉了,此路不通。」

  「哦?」馬丁大主教微微皺眉,「魔法學院什麼時候升級負責帝國防務了。」

  「這到沒有。」卡納萊斯微笑,「只不過是有幾個學生在前面實驗一種新型魔法而已,還不太成熟,正值關鍵時刻不能被打攪,我這個院長就只好承擔起護衛職責了。」

  實驗一種新型魔法……

  馬丁大主教無語,雖然還不能太確定,但他起碼有八分把握肯定那團籠罩森林的迷霧是傳說中「空間割裂」法術的外在具象。這種逆天級的魔法若是幾個普通學生能夠開發研究出來,羅慕路斯早就統一整片大陸,說不準都能稱霸整個位面了。

  「不好意思,我必須過去一趟。」大主教說,「女神降下神諭,不敢違命。」

  「既然如此,那就沒什麼好說的了。如果你手裡有執政官的授權文件,我還只有讓路。至於什麼神諭……」卡納萊斯露出了一個譏諷的笑容,「你不是不知道,我對神神怪怪的東西向來沒有什麼好感。

  馬丁大主教卻露出了如釋重負的表情。「授權文件嗎?」他一邊嘟噥一邊伸手在懷裡亂掏,「還好走之前要了一份——放哪裡去了?」

  這次輪到卡納萊斯無語,所謂有執政官的授權文件就放行,根本就是他為了表明自己「對神祇不感冒」的立場隨口胡說,不要說授權文件了,就算現在格利高裡與安東尼都站在這裡,他也不可能放行。早就聽說過這位剛被提拔不久的年輕大主教——相對於其他大主教來說馬丁的確很年輕——思維怪異,特立獨行,今天一見果然名不虛傳,居然怪異到了這個地步,也不知道是故意裝傻充愣還是腦子真的有些不靈光。

  馬丁大主教還真從口袋裡掏出了一張皺巴巴的紙。「找到了找到了。」他長出了一口氣,就差沒有掏出手絹來擦汗,雙手一擺,紙張平平穩穩地向卡納萊斯飛去,「麻煩你看一下,大家求同存異,以和為貴,和諧是一切之本嘛。」

  卡納萊斯哭笑不得,只能是伸手去接,隨便找個藉口再翻臉。卻從對方盛意拳拳的目光中看出了一絲不對,然後便見那張皺巴巴的紙忽地一捲,放射出耀眼光芒來,彷彿是憑空升起了一個太陽。卡納萊斯猝不及防,被閃了個正著,心下暗罵對方卑鄙無恥,身為大主教居然玩這種下三濫的把戲。

  到了卡納萊斯這種級數,戰鬥經驗人生經歷真可謂是豐厚到了罄竹難書的地步,想要面對面對他耍什麼花招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莫說是現在這種隨時都準備動手的狀態,即便平時,他身上隨時也預備著好幾種防禦魔法,一被攻擊自動激活。但馬丁委實是詭計多端,並不直接攻擊,而是搞了這麼一出,任誰都會中招——的確是有視力暗化這個法術,但誰會沒事預備這個?還不如直接在鼻樑上架一副墨鏡來的方便。

  失去視覺只是短短一兩秒鐘的事,轉眼之間卡納萊斯便已經激活相關法術讓自己的眼睛適應了強光,但高手對決,一兩秒已經足夠做很多事了。數十道攻擊魔法雨點般落在他身上,代表著各種不同防禦魔法的光環相繼亮起而後散去,最終一束光箭率先插入卡納萊斯胸口,隨即整個人都亮了起來,卡納萊斯定格在了想要低頭去看的姿態,彷彿是被光凝固了一般。

  一擊得手,馬丁更不遲疑,一揮手兩隻銀色巨掌從虛空中拍下,重重按在對方頭頂,只聽砰的一聲,卡納萊斯整個人化成銀屑,灑落一地。

  馬丁上前兩步,似是要檢查對方死透了沒有,腳步剛剛邁出,右手突然一指,一道翠綠色光線刺向後方,臉色蒼白的卡納萊斯被逼了出來,現出身形,腳下黑炎升騰,擋下了這一擊,同時雙手一拍,以他為圓心的二十平方米圓形區域內同時衝起黑炎。

  一道旋風平地而起,將馬丁捲了起來,剛剛上升,上方悄無聲息地裂開一個黑洞,一頭長相醜陋兇殘的地獄三頭犬躍了出來,一個頭噴火,一個頭噴強酸,中間一個頭則噴出稠密黑霧。大主教不慌不忙雙手一劃,一面透明盾牌抵禦住攻擊,隨即一指三頭犬,「定!」目標立刻變得渾身僵硬,直墜了下去。

  卡納萊斯同樣是遙遙一指三頭犬,卻不是解除定身術,轟的一聲,三頭犬像是被綁了數十斤炸藥一樣被炸的粉碎,骨渣與肉片都帶著黑色邪炎。猝不及防之下,馬丁被炸了一身,落地時紅色長袍已是稀稀落落破的不成樣子。臉上手上都是可怖傷口,皮膚被腐蝕,露出猩紅血肉,卻未發出慘叫,臉上神情自若,淡淡的白色火焰翻騰,修復著傷口。

  兩人遠遠拉開了距離,剛才這一輪交鋒可以說是不分高下,馬丁雖是大主教但神職人員並非以戰鬥力論高低,佔了偷襲便宜才與對方戰了個平手。可見這位院長的確實力非凡,使用魔法已經到了隨心所欲的地步。

  「早就聽聞馬丁大主教反應敏捷機智過人。」卡納萊斯讚賞,「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

  「只是一些上不了檯面的小伎倆而已。」馬丁很是謙虛,「怎能與院長閣下相提並論,崇山崩於前而不變色,哪怕心裡在想——這個卑鄙無恥的小人怎麼混成大主教的?女神難道瞎眼了嗎?」

  卡納萊斯哈哈大笑。「有趣,我最喜歡有趣的人了。坦白的說,你不是我的對手。」他坦蕩蕩地說來,沒有一絲抬高自己的意思,「這個世界上有趣的人已經不多了,我不希望今天又少一個。」

  「我的確不是你的對手。」馬丁承認,「不過今天我肯定不會死在這裡。」

  「為什麼?」

  「因為我。」溫文爾雅的聲音,溫文爾雅的人,身穿整齊貴族套裝,領口與袖口都塞著潔白花邊的中年人出現在卡納萊斯身後,他抬了抬金邊眼鏡向對方質疑,看起來像是要去參加盛大晚宴,但卡納萊斯看到他卻像是看到了一條蛇。

  龐培·維維亞諾,帝國信仰與自由裁決廳總裁決長。

  「哎呀,不是說好了我拖住他,你去增援的麼?」馬丁抱怨。

  「相比較而言,我對幹掉他比較感興趣。」龐培溫文爾雅地向卡納萊斯道歉,「很抱歉用了幹掉這個詞,不過我的確是這麼想的,向來你應該不會介意吧。」

  卡納萊斯冷哼了一聲。「你確定要這麼做?」他反問,「那裡面的東西可能會毀掉整個帝國,你難道不擔心?」

  「是的,我一點都不擔心。」龐培微笑,其實他根本不用說,他那輕鬆自如的笑容已經說明了一切,非但不擔心,甚至可以用興趣十足來形容。

  「哦,為什麼?」卡納萊斯有些好奇。

  「因為這件事與你有關。」龐培解釋,「如果那裡面的東西會毀掉整個帝國的話,只怕你還會沖在我前面——想要統治它的人怎麼能夠坐視它被毀掉?」

  「看起來你很瞭解我。」

  「應該的,在我的辦公室裡,有關你的資料是最厚的——甚至超過了雷慕斯的教皇閣下。」龐培說,「如果我是你,我會感到非常榮幸。」

  卡納萊斯沉默了片刻。「有件事你搞錯了。」他說,「我並不想統治這個國家,我只是想把它從你們這些神奴手下解救出來。」各種法術光芒接連在他身周閃現綻放,「在沒有實現這個理想之前,我是絕不會被你們幹掉的。」
作者: jafacc    時間: 2011-8-26 07:23 PM

章七十七 永遠的利益

  「將帝國從神奴手中解救出來?」奈德沉默了一會兒,「厲害,有魄力。」他發自內心地讚歎,「教會居然也能忍他到現在?」

  「信仰自由。」克里斯汀解釋,「教會唯一公開打擊的只是邪神與邪魔的信徒,尊重——至少在表面上尊重無信者的自由,卡納萊斯是一個標準的無信者,在某些時候甚至可以被視為合作者。他針對的不是女神,而是整個神系,是所有的神祇,而且雖然態度鮮明卻沒有真正做出什麼嚴重損害女神與教會利益的事情來。當然,也有可能是做了但沒有被發現,總之教會沒有他的把柄,也就不好動他。畢竟在整個大陸範圍內他算得上是一號人物,沒有充足理由便倉促下手,對女神的教義與威信是不小損害。」

  「你剛才說在某些時候他會被教會視為合作者?」

  「對啊,打擊邪惡勢力的時候,魔法學院可是急先鋒呢。」克里斯汀揮劍斬落一片擋在前進道路上的藤蔓,「尤其是她妹妹奧黛麗,只要有惡可除,幾乎每次都會出現。」

  不對,不是只要有惡可除,而是只要有利可圖。奈德想自己大概知道奧黛麗辦公室裡的那些「私人收藏」是從哪裡來的了,「每次打掃戰場的工作都是她負責對吧?」

  「你怎麼知道?」

  果然……名義上是打掃戰場,實際上則是收集「資料」,難怪她的收藏品十之八九都是一些陰滲滲,悽慘慘的東西,哪怕是只一個零件都從裡到外冒著邪氣。

  「這一次卡納萊斯公然與精靈合作,應該算是證據確鑿了吧。」

  「難說。帝國不是多爾聯邦,公開向精靈王廷宣戰,至少在目前還是和平共處的好鄰居,每年還會派使節互訪,在魔法層面與精靈合作探討研究,解決一些技術性難題完全說得過去,而且以卡納萊斯的謹慎性格,肯定不會親自參與到核心事務中,事情即便敗露,脫身也不難。此外。」克里斯汀壓低聲音,「不少政治勢力暗中支持他,雖未必贊同他的觀點,卻試圖利用他權衡制約教會。」

  「呃。」這到是理所當然,神權與政權的相互制約與平衡即便在地球上也是個難題,要麼是政教合一,神權領導政權,要麼是神權被閹割修改,以符合政權統治的要求。與地球不同,這裡的教會背後可是站著如假包換童叟無欺的神祇,政權受打壓抵制幾乎是必然的,羅慕路斯還算好,自由女神的教義便是平等與自由,平時對政權幾乎不干涉。而在雷慕斯,秩序之神強調秩序與規則,而被視為秩序之首,規則之本的必然就是神祇老人家他自己,這位老大的凡間代言人被稱為教皇,與皇帝陛下平起平坐,在奧古斯都的主神殿內,皇帝甚至要向教皇行禮。

  自由愈發自由,順從愈發順從。在雷慕斯,教會的超然地位被視為理所當然,沒有誰會去懷疑質問什麼,皇室也早已接受現實。而在羅慕路斯,質疑教會存在合理性的聲音卻一直存在,其中包括卡納萊斯這樣的認為生命平等神人無差,神祇留在神國吃飯打炮愛幹嗎幹嗎,就不要把手伸到人類世界來了的激進派,也包括認為「存在即合理」的溫和派,承認神祇與教會存在的合理性,但認為教會應該化整為零進行宗教改革,保留基層組織即可,在奈德看來就曾和發生在地球的一段故事差不多——工人下崗單位改制,將壟斷型事業單位改成私人企業……不,是直接改成非盈利型民間機構。

  沒有永遠的朋友也沒有永遠的敵人,只有永遠的利益,無論在哪個世界都是真理。

  說起來這兩兄妹真是絕配,一個是魔法狂人,放在地球上是那種獻身於科學事業僅憑方便麵與衛生巾就能在實驗室裡泡一個月,以精子活力與質量為標準挑選伴侶的瘋子科學家。一個是格瓦拉式革命者,扔在冷戰年代要麼端著衝鋒槍出沒於南美洲的熱帶雨林,要麼在非洲的大草原上駕駛著軍用吉普狂奔。

  大地又是一陣巨震,三人已經習慣了,立即停下腳步蹲下扶住地面,等待片刻之後震動停歇再前行。每次震動大概維持一分鐘,三分鐘左右出現一次,很有規律,但這一次卻有些特別,足足持續了有將近三分鐘,最後不是漸漸定住,而是猛地一抖然後停止,就像是有人踩了一腳急剎車。奈德直起身,覺得有些不對,但卻說不出哪裡不對,詢問克里斯汀與伊維斯,她們都不覺得有什麼異常。走出一段路之後才想起來——他無法感應到奧黛麗與歌曦婭了。

  離開亡靈深淵時,拜拉席恩將奧黛麗與歌曦婭的靈魂之火撕下非常微小的一點烙印在奈德靈魂之上,用以感應對方的位置,雖不算精確,但所在東南西北哪個方向還是能夠分得清的,想要感應時自然就會浮現出來。但就在剛才那麼一振後,感應消失了。

  奧黛麗與歌曦婭死了?顯然不可能,兩人一個天南一個地北,相隔數十萬公里,各個都是超級能打不說,就算遭遇意外,也不可能如此巧合,同時暴斃。應該是有什麼東西阻礙了自己。

  心念一動,手指微挑,一點光芒在手心中亮起,飛逝而去,不一會兒便反饋回來信息。奈德臉上大變。「這片森林被切割開了。」他醞釀更準確的用詞,「雖然還在原地,但卻獨立了出來,裡面的人出不去,外面的人恐怕也進不來。」

  克里斯汀與伊維斯也是一驚。「什麼意思?」伊維斯說,「結界?」

  「不大像。」奈德左手一揮,一副圖像出現在空中,畫面裡灰濛蒙的一片,不斷流逝。「這是流星之眼傳回的圖像,早就應該飛出森林覆蓋範圍,但幾分鐘前開始就一直是這個樣子。」

  流星之眼是一種探測魔法,附帶即時攝像功能,能夠將探測到的畫面傳送給施法者,缺點是不能拐彎,速度一旦設定就不能更改,優點是由於並非實體的緣故,能夠穿越絕大部分障礙物甚至是防禦法術,至少就奈德這個層次而言,流星之眼無法穿越的東西,他百分之百是無法穿越的。

  事實的確如此,此刻整片森林都被濃霧所籠罩,無論是想進來還是出去,最終都會進入一片迷濛蒙的空間,彷彿永無盡頭,無法分清前後左右,甚至連上下都無法分辨,整個人都被濃霧所包圍,不但看不見地面,甚至都踩不到摸不到,整個人行走在虛空中,似在下墜又似在上升。

  難道亂流之戒已經復甦了?

  很容易就得出這個結論,亂流之戒對應「空間」神職,將一處空間與外界隔絕開正是它的能力範圍。可是教宗陛下明明說過密器復甦需要一定過程,血祭越是高級程序越複雜繁瑣,至少也需要一個小時,而現在距離自己離開神殿,只過去了不到十五分鐘。「不管它。」克里斯汀做了決定,「反正我們暫時也不用出去,找到血祭法陣再說。」她頓了頓,「將空間隔絕開說明對方的底氣並不是很足,也在害怕,若真是十拿九穩,就不必偷偷摸摸。」

  三人繼續前行,這片森林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奈德與伊維斯都是法師,雖不能說過目不忘,但記憶力久經鍛鍊,比常人高出數倍,清楚記得多利狄休西出現的那處山澗就在不遠處。幾分鐘後順利到達,伊維斯正要掏出水晶球回溯歷史,只聽呼嘯聲由遠至近飛速傳來,遠處先是出現了一個黑點,高速飛來,竟是一個人,如同隕石一般重重地砸在山澗內,濺起大片水花。

  這麼慘?大概渾身上下沒一根完整地骨頭了吧。

  奈德正想著,卻聽撲通一聲,那個人居然生龍活虎地衝出水面,雖然狼狽,但豪俠之氣絲毫不減,手持重劍簡直就已經不能被稱為劍,劍身廣闊幾乎能當盾牌用,長度超過兩米,而那個人居然就這麼一手提著,輕而易舉,獨目打量了他們一眼。

  「很好。」馬爾庫斯大騎士長點頭,「跟我來。」

  隘口之上,激戰正酣。

  龐培居然是一名刺客,佩劍細長鋒利,步伐詭異,身形時隱時現,令卡納萊斯吃驚不小。之前雖沒有與龐培「打」過交道,但卻聽很多人說過這位總裁決長施法技藝了得,是位罕見的魔法天才。在之前的「備戰」中,卡納萊斯也都是將對方當作一名法師看待,分析與準備。不曾想今天一動手,對方卻抽出長劍,劍光如雨。的確是魔法天才沒錯,但同時也是位格鬥天才,將隱身,瞬移,虛像,分身,心靈震懾等魔法技能與劍術完美結合,成為了一名完美「刺客」。

  讚美的話以後再說,情報收集不到位的經驗也要等到以後再總結。馬丁大主教走得就不是光明正大的路子,詭計多端戰術多變,即便是一對一,卡納萊斯雖能穩操勝券,但想要在自身不受傷的情況下擊敗對方也不是太容易,現在又多了一個戰鬥力與狡猾程度都在馬丁之上的龐培,一些殺手鐧又不能在這裡使用,時間一長卡納萊斯已漸漸落在下風,心中難免有些煩躁,暗暗計算著時間。

  平地忽地一震,三人都停了下來,望著遠方迷霧。

  「居然還有後手。」卡納萊斯心想,那個人顯然沒有將全部希望都寄託在他身上,連盟友也不說實話,不過這樣也好。「我的任務已經完成。」卡納萊斯微笑,「看起來這場架是打不下去了。」

  龐培微微嘆氣,輕輕一抖長劍就像捲尺一般縮攏成團。「看起來是這樣的。」他說,「能告訴我們裡面究竟發生了什麼麼?」

  「時機一到,自然就會知曉,不過我可以提示一下。」一道旋風平地颳起吞沒了卡納萊斯的身影,「想要改正錯誤,就必須先找到題目。」他說,隨風散去。
作者: jafacc    時間: 2011-8-27 06:55 PM

章七十八 小角色

  剛才聽到馬爾庫斯大騎士長的名字時,奈德安心不少,「風暴騎士」毫無疑問是帝國最強大戰力之一,雖然排進前五恐怕有些困難,但肯定在前十名之列。但此時一見,卻讓人心裡直打鼓。雖不知對手是什麼人,但能像打棒球一樣將大騎士長擊出外野,完成一記漂亮的全壘打,肯定不是什麼容易對付的傢伙。

  跟你去——跟你去送死麼?

  心裡雖這麼嘀咕著,但奈德還是全力跟上大騎士長的腳步,事已至此,打退堂鼓肯定是不可能了。既然已經上了船,自然就要努力保證船不沉,這點覺悟奈德還是有的。馬爾庫斯健步如飛,每一起落便是數十米距離,轉眼便已遠去,奈德嘟噥了一聲,伸手抓住伊維斯與克里斯汀,估算好距離,連續兩個空間縮進,來到了戰場之上,定睛一看,三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氣。

  眼前整塊森林都被削平,露出了大約有一平方公里的平地,平整如鏡,黃色泥土上刻著淺淺的軌道,不知名的淡紅色液體流淌其間,此刻他們正站在一處平緩山坡上,從上往下望去黃色與紅色構成的圖案像極了一顆巨大心臟,紅色液體有規律地緩緩嚮往擴張,然後再退去一線,看上去儼然就是心臟在搏動。

  心臟的中央,是一個直徑近百米的大洞,深不見底,圖案一直延伸了下去,彷彿攀在山壁上的藤蔓,目光所及處漆黑一片,又有白色煙霧騰騰升起,洞口邊穆勒正與那個名叫瑞恩的精靈老闆對峙,卻不見馬爾庫斯的蹤影,想必是已經下去了。見奈德三人走近,瑞恩退了一步。「居然又放人進來了,人類真不可靠。」他一邊抱怨一邊與兩位美女打招呼,「中午好兩位女士,準備喝點什麼?」

  「你的血。」克里斯汀的回答簡潔明了,單手持劍快速逼近。

  「這可有點麻煩了。我的血一點都不好喝,我可以保證。」瑞恩高高舉起雙手,「等等,先別急著動手。」他說,「我只是一個小角色而已,不值得在我身上浪費太多時間。」

  精靈沖包抄到自己左側的伊維斯眨了眨眼,「你們可沒有太多時間可以浪費哦。」

  「十秒鐘。」克里斯汀停下腳步,「你有十秒鐘時間。」

  四人已將瑞恩合圍,這位精靈老闆顯然是懂事非知進退的高情商人士。「核心,時光回溯,四十分鐘。」他飛快地說。

  克里斯汀與穆勒對視了一眼,垂下劍尖。「詳細點。」她說。

  「我能得到什麼獎賞?」

  「活著離開就是最好的獎賞。」

  瑞恩不置可否地聳聳肩。「三密器的事情想來你們已經知道了。」他說,「那麼我就說些你們不知道的吧——你們現在所見的法陣是為復甦永恆聖章準備的,還沒有完全啟動,大概需要四十分鐘左右——呃,這樣是沒有用的。」

  奈德嘗試著釋放了一個火球術,試圖破壞那些構成詭異花紋的淺溝。結果就像瑞恩所說的那樣,一點用都沒有,一層淡淡的紅光抵禦住了火球的衝擊。「這是一個奇特法陣,不破壞核心的話,就連大騎士長都無可奈何。」穆勒低聲說。

  「沒錯,想要毀掉它,阻止永恆聖章復甦,唯一的辦法就是破壞核心。」瑞恩說,「如你們所見,核心就在下面。不過如果沒有我的指點的話,你們大概需要四天的時間才能找到它。」

  「是麼?」克里斯汀用詢問的眼光看著穆勒。

  「我們抵達的時候,他就已經在這裡,還有一頭風暴雷獸。」穆勒低聲說,「大騎士長在下面與風暴雷獸戰鬥,裡面究竟是什麼情況,我也不清楚。」

  穆勒與馬爾庫斯抵達時,法陣已經開始運轉了,當時軌道內的淺紅色液體才剛剛離開洞口,此刻已經漲滿了大概露在地表圖案的三分之一。瑞恩不知道從哪裡搞了一張躺椅,悠然自得地躺著看書,身邊躺著一隻……風暴雷獸。那霸氣外露的身形,那咄咄逼人的儀態,無一不在宣告著自己至強至威的力量。

  但卻以四腳趴開的姿勢躺在地上,看上去就像一隻懶洋洋的大貓,鼻樑有些歪且高高腫起,似是剛與後街的野貓打了一架。無精打采地睜開眼睛看了兩位不速之客一眼,張嘴打了個呵欠。

  然後便是激戰。

  馬爾庫斯年輕時因獨自擊敗一頭風暴雷獸而成名,不過即便是風暴雷獸也分三六九等,有高低貴賤之分,眼前這頭顯然比他當年擊敗的那頭要上等許多,根本就不是同一個檔次,不過馬爾庫斯也已不是當年那個初出茅廬的年輕騎士,加之這頭風暴雷獸似乎有傷在身,到是鬥了個不相上下,穆勒與瑞恩根本就插不上手。剛才馬爾庫斯一劍將風暴雷獸劈落洞底,他自己則被對方一尾掃飛了出去,正好是落在了奈德等人身前。

  「以精靈諸神的名義發誓,若我說了假話,靈魂將被放在矮人的錘子之下永受鍛鍊之苦。」瑞恩趁熱打鐵,「這裡便是生命之樹原先生長之處,枯死之後樹幹崩潰瓦解,根部因大地密封的緣故卻並未消亡,這次他們利用法陣將根部能量全部抽取用於血祭,形體潰散,留下了地底宛如迷宮的複雜通道。核心被安置在生命之樹尚是『種子』形態時所開拓的空間,有很多條路通往那裡,我只知道其中一條——最近的那條。」

  「你們究竟要做什麼?」伊維斯忍不住問。

  「時光回溯,一個很無聊的法術——或者說是神術。」瑞恩輕描淡寫地說,「有人想要回到過去,改變歷史,僅此而已。」

  僅此而已……

  儘管剛才聽到時光回溯這個名詞時,多少已經有了些心理準備,但此刻真聽到了答案,奈德還是被震到了。回到過去改變歷史這樣的事情在電影小說裡發生,還不覺得什麼,此刻在現實裡發生,還真是讓人既震驚又驚恐,還有一絲嫉妒……

  「是去殺薩拉·康納,還是約翰·康納?」

  「什麼薩拉約翰。」瑞恩一頭霧水,「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沒什麼,不知道就好。」奈德轉移話題,「那他是想改變哪段歷史?」

  瑞恩笑了。「當然是回到千年前那個改朝換代的時代,除了權利與女人,你們人類還能有其他追求麼?」他下了結論,「真是一個可悲的種族。」

  所有人的臉色都有些不自然,到不是因為被這個思維怪異的精靈揶揄所至,而是認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無論穆勒還是克里斯汀,之前都接到了「事態嚴重」的通知,但卻沒有想到居然嚴重到了這個地步。都是從常規角度去思考問題,或是以為對方會搞出什麼毀天滅地的禁忌魔法來對迪克推多進行攻擊,或是以為對方要召喚出什麼傳說中的邪惡生物——甚至是直接將某個邪魔拉入這個位面。

  現在才知道思路完全錯誤,對方根本就沒想過要毀滅什麼,而是志存高遠,想要改變整個世界。通過永恆聖章使用時光回溯,回到過去,回到千年前紫荊花王朝末期,只是萬里長征走出了第一步而已,接下來還要在那個完全陌生的時代繼續戰鬥,贏得勝利,實現目標。坦白地說,想要在那個亂世稱雄,難度恐怕比激活密器回到過去還要大,但一旦成功,後果便是不堪設想——甚至是不用成功,他隨便在過去做點什麼,都會對現世造成巨大影響。

  奈德到是沒什麼好擔心,他本就不屬於這個世界,無論過去怎麼改變,都不會影響他此刻的存在。

  「時光回溯是紫荊花王朝皇室的血脈限定魔法。」克里斯汀皺眉,「皇室已經覆滅千年,即便有後人活到現在,血統也已經無比稀釋,哪裡又跑出來可以使用這個魔法的純種怪物?」

  「這我就不知道了。」瑞恩一攤手,「我只知道大概的計劃,核心的方位以及所剩的時間——還有三十六分鐘。」

  「告訴我們方位。」穆勒說。

  「我有一個請求。」瑞恩收斂起了嘴角那絲漫不經心的微笑,聲音也變得沉重。

  「說。」

  「放過一個人,他在下面等你們,不出意外的話還會與你們進行戰鬥,但我可以肯定他不是你們的對手。」瑞恩說,「不要殺他,這是我的唯一請求。」

  「我們怎麼知道你說的是誰。」克里斯汀問。

  「你們見到他時自然就會知道。」

  「好。」克里斯汀答應了下來,「只要我們的生命不受威脅,只要我們能夠做到,他就不會死。」

  謹慎的女劍士加上了兩個條件,第一個也就罷了,第二個則是浮動空間廣闊——「能夠做到」本就是主觀因素,能夠還是不能夠完全由自己說了算,等於是一條霸王條款,和「最終解釋權屬XXX」沒什麼區別。瑞恩注視著對方,似想反駁,但最終還是屈服,說出了通往核心的道路。

  注視著深沉的黑暗,那彷彿無底的深淵,瑞恩無聲地嘆了口氣。「原諒我,活下去比一切都重要,這是我能為你做的最後一件事。」他喃喃自語,「祝你好運,弟弟。」
作者: jafacc    時間: 2011-8-30 08:24 PM

章七十九 半鍛物

  從外面看洞內黑漆漆的一團,伸手不見五指,真正下到裡面卻又不同。四周亮著灰濛蒙的光,像是在眼睛上蒙了一塊紗布,遠處雖然看不真切,但近處模模糊糊還是能分辨地勢高低平緩。此刻他們行走在一條狹小的通道里。「下去以後注意左側第六個洞口。」瑞恩是這麼說的,踏上實地前他們已經向下飛行了近五分種,四周寂靜無聲,洞壁上淡紅色的液體居然就這麼直立著流淌在淺淺的軌道里,說不出的詭異。

  伊維斯仍不住向下釋放了一個探測魔法,結果沒有得到任何回應,彷彿這是一個無底的深淵,是位面的縫隙,通往讓人空虛寂寞冷的虛空。

  不知為什麼,越是向下,奈德越是心驚肉跳,那感覺就像是沒有複習的學生走上考場,不被祝福的男朋友上門去見家長。

  幸好,在莫名驚慌失去控制之前,第六個洞口出現了,非常容易辨認,大量淡紅色軌道聚合在洞口周圍。踏上實地的一瞬,奈德聽見伊維斯也長出了一口氣。

  「感覺下面好像有什麼怪物似的。」伊維斯說,「而我們就在它嘴裡,只要一吸氣就能把我們吸進胃裡去。」

  「應該是心理作用。」奈德試圖解釋,「在黑暗幽閉的環境中呆久了,難免會出現幻覺,而且我們又在不停下墜。」

  「不,不是。」穆勒說,「我也感覺到了一股強大的邪惡氣息。」

  「呃……」

  穆勒是聖武士,又在一線戰鬥多年,對邪惡氣息對非常敏感,肯定不會將實際危險與心理作用混淆,他既然這麼說,那下面的確就是有什麼不知名的危險存在。按照瑞恩的說法,這個洞其實就是生命之樹的根部被抽取能量後潰散化作無形後產生的。居然有數百平方米廣闊,實在是匪夷所思,向下也不知道究竟延伸到多深。這個位面構造奇特,不是簡單的球體但也並非平面體,地底深處究竟是什麼有什麼,邊界之外又是什麼,誰也說不清楚。不過生命之樹理應不是什麼邪惡之物,根穴裡有邪惡之物存在有些讓人難以理解——或許是被它鎮住的?現在被挖空,便再也壓制不住。

  但話又說回來了,生命之樹據說乃是與這個位面同時誕生的生命體,生枝開花,孕育萬物,是萬物之母級別的存在,即便這個說法中有誇大因素,僅看它根部的規模也能看出生命力之旺盛。需要用它去鎮壓的邪惡,毫無疑問不會是什麼小奸小惡,必然是驚天地泣鬼神,給他一個支點就能撬起整個世界的超級反角。

  這種東西還是躲遠一點好,自己不是什麼超級英雄,也沒有雪佛蘭轎車的幫忙,只是一個剛入門的小法師而已,主角光環經過這麼久的測試基本可以確定並不存在,不斷受虐,身不由己,這麼廢的主角顯然是要不得的,無論讀者還是觀眾都不會感興趣,所以——拯救世界的事情就讓別人去做吧。

  胡思亂想著,七拐八拐,不知不覺間已經走出了狹長通道,轉過彎,眼前忽地一亮,來到了一處大廳之中。

  其實也就是一個巨大洞穴,洞壁上嵌滿了照明水晶,由於空間廣闊,說不上將洞穴照的如同白晝,卻也亮亮堂堂,比起剛才摸黑一般已是好得多了。

  「真奢侈。」奈德嘟噥,明明就是一個臨時工程,違章建築,居然搞得如此富麗堂皇,是知道自己不能把錢帶回到過去,乾脆此刻全部花了麼?那還不如捐給帝國慈善基金會,雖然要收點管理費,但大部分還是能送到生活窘迫的窮苦百姓手裡的。

  但下一刻,奈德便發現了不對,這並不是什麼照明水晶,光源不斷變幻色彩,閃耀七彩虹光。

  「好漂亮。」伊維斯輕呼,「這就是……」

  「半鍛物。」

  生命之樹在某種程度上可以被視為世界意志的具象化,所謂世界意志,其實即是多種位面規則的結合,其中一種規則便是排斥不屬於這個世界的過於強大的力量,類似於白細胞吞噬細菌。外來力量被世界意志壓制,侵蝕,同化,最後從能量轉化為實體,轉化過程中變幻七彩虹光,被稱為半鍛物,虹光散去即代表轉化徹底完成。

  奈德之前也沒有見過半鍛物,但根據大主教的描述,這便是半鍛物無疑——只是也太多了些吧。不是說只是一塊小石頭麼?怎麼變成了滿天星辰一般。

  輕輕觸碰,質感和石頭差不多,真就是塊會發光的石頭。奈德試圖取下一塊,卻發現居然與洞壁連成一體,毫無縫隙,怎麼都撬不下來,看起來得借把劍來用用才行。

  這事到不急,解決完了問題後有大把的時間,別說取一塊,全部都撬下來都行。而如果問題沒有解決,那麼十有八九就是自己被解決了,現在就算全部撬下來也沒用,只能算是遺物——呃,自己無親無故,只有托爾金算是半個老師,早知道就立一份遺囑,將自己的遺物全部贈予矮人大師。

  呸呸呸……童言無忌童言無忌。

  可以確定,此處已經距離核心很近了,瑞恩說核心被放置在世界之樹最初只是種子形態時所處的空間內,而這個地方凝結了如此之多的半鍛物……等等。

  奈德想起有什麼不對了。

  不是所有的力量都會被世界意識侵蝕然後變成半鍛物的,必須是來自這個位面之外的,而且是過於強大的力量,象奈德這樣既安全有無害的外來者,世界意志連理都懶的理,直接無視。

  換言之,這個空間內肯定曾有什麼強大的外來力量出現過,才會凝結出如此之多的半鍛物。

  神血祭祀!

  正待提醒大家小心,穆勒突然一劍向奈德身邊的石壁劈了下了下去。

  什麼情況?心有靈犀麼?就算是,也不該是和你啊,我的取向很正常的。

  穆勒這一劍非常突然,將奈德與伊維斯嚇了一大跳,克里斯汀卻也同時一劍劈出,卻並非劈向石壁,而是奈德正前方。

  只聽一聲悶哼,精靈法師古爾倫現出了身形,藉著石壁陰影,他隱蔽身形悄悄接近,試圖偷襲,不料反被穆勒與克里斯汀聯手砍了個正著,雖避開了穆勒的第一劍,卻被克里斯汀幾乎同時揮出的第二劍封死了退路,無奈之下只能是用法師杖去擋。卻不知道對方長劍是何種質地,居然鋒利如斯,直接便將法師杖切成了兩半,切在肩膀上,被一副銀色肩甲擋住。

  克里斯汀只覺彷彿砍在了一灘爛泥之上,著不了力——影龍的鑄造者是被稱為「神鑄」的墨斯達克,當今僅存的三位「淬火級」矮人鍛造大師之一,鋒利無比,別說彷彿是一灘爛泥,就真是一灘爛泥,也能夠切開。

  古爾倫肩膀一卸一滑,居然從劍刃之下抽身而出,抬手就是幾道電光射出同時飛速後退。奈德這才反應了過來,誦唸咒語一排石柱悄無聲息地在精靈身後拱起,擋住他的退路。穆勒快步追擊劍芒如電,同時身周光環浮現,這是伊維斯為他抵禦下對方攻擊。

  古爾倫退勢不減,眼看避無可避,只聽嗡嗡兩聲,兩道銀光從高處射下,穆勒回劍盤旋,將箭矢擊落。古爾倫撞在石柱上,身形微微一頓,只聽一聲巨響,居然是直接將石柱撞斷開來。

  強悍的有些過頭了吧,莫說是一名法師,即便是馬爾庫斯這樣的超級戰士,人肉坦克,也未必能撞斷石柱——即便力量有那麼大,但身體終歸還是肉做的啊。

  仔細一看才發現不是,精靈法師手中虹光變幻,居然是握著一塊半鍛物,也不知道他用什麼手段,居然將能量激發了出來,炸斷石柱。

  石壁的突起上,站著一個身穿灰袍的人,依舊是帶著白色的小丑面具,猩紅眼睛狹長,嘴角上翹,詭異笑容令人不寒而慄,手中持弓,剛才正是他及時出手為古爾倫解了一難。

  大家已算是熟人,沒什麼好說的,直接開打便是。古爾倫與灰袍小丑實力不弱,既是法師,也具備一定的近身戰鬥能力,而且手中都是銀光閃爍,不斷變換形狀,進攻時或劍或槍,防守時則變成盾牌。不過雙拳難敵四手,好漢架不住人多,奈德這邊穆勒戰鬥力最強,克里斯汀次之,他們近身纏鬥,奈德與伊維斯則遠遠避開使用魔法遠程支援,片刻工夫便已控制住了局勢,將對方打的只有招架之功無還手之力。

  精靈法師見勢不妙,抓住一個機會遠遠推開,從懷中掏出一樣東西,向對方擲去。

  自從發現對方能夠使用半鍛物進行攻擊之後,奈德一直死死盯住他,見他伸手入懷中便知不對,立即激發早就準備好的空間縮進,擋在克里斯汀與穆勒身前。

  古爾倫掏出半鍛物時,奈德已經加入了戰團,而且是擋在中間,雖不知道他想幹什麼,但精靈法師還是將經過特殊處理的那塊半鍛物扔了出去。

  你是自己要找死,怪不得我,他暗想。雖不知道這個鬼東西是什麼來頭,但按照那個人教的辦法,確能激發出巨大能量,如果沒有看錯的話,對方也就是九級法師,還使用初級能量防護,挨上這一擊不死也要少半條命。

  古爾倫念出一句短咒語,已經飛至奈德眼前的半鍛物忽地一暗,七彩虹光同時熄滅,然後光芒大作,彷彿平地裡升起了一個太陽。

  但預想中的爆炸聲卻沒有傳來。

  光芒散去,奈德好端端地站在原地,手中高舉一根怪異法杖,杖首被雕刻成天使形狀,卻被斬去雙翼,杖身被一層光芒籠罩,但只是一瞬間,便恢復了紫金色。
作者: jafacc    時間: 2011-8-30 08:29 PM

章八十 牛頭人

  「殘翼之杖。」古爾倫念出了怪異法杖的名字。

  奈德暗吐了一口氣,殘翼之杖的用途是掠奪他人準備好,已經激發出的魔法,其實這是不準確的表述。實際上,殘翼之杖掠奪的並不是魔法,而是元素能量,只不過魔法是最常見的能量組合與表現形式,傳來傳去,就變成了殘翼之杖是一把能夠掠奪魔法的法杖。

  雖然不清楚古爾倫是如何做到將已經轉換成物質形態的半鍛物又變成能量體。但既然是以能量衝擊的形式發動進攻,造成破壞,那麼使用殘翼之杖從理論上來說正好可以克制。

  當然,僅是從理論上來說。自從得到殘翼之杖之後,奈德還是第一次在實戰中使用,說不擔心當然是假的。萬一失靈,或是操作失誤,那就真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自討苦吃。

  幸好,高檔貨就是高檔貨,成功抵禦住這一擊。奈德轉手一指,一道白色電光從杖首天使合攏的雙手中射出,直擊向灰袍小丑。

  光芒閃起,斂去,又閃起。連續發生,閃得所有人都有些眼花,灰袍小丑手中銀色長劍再度扭曲變型化為盾牌,但卻未能擋下這一擊,盾牌支撐了不到兩秒便無聲龜裂,變成細小碎片。灰袍小丑強行一扭身,但還是被擊中肩部,悶哼一聲被炸飛了出去,撞在石壁上。古爾倫連忙一個柔軟術,將石壁變軟,否則怪石嶙峋,犬牙交錯,這麼猛撞上去難保不會腦漿迸裂。

  雖保住一命,但臉上面具卻掉了下來——果然不出所料,正是多利狄休西。

  奈德與伊維斯早有心理準備,之前也曾向克里斯汀透露過,見多利狄休西露出真面目並不驚訝,只有是有些不解。穆勒卻也鎮定自若,看上去早就猜到了十之八九,這就有些奇怪了。

  「果然是你。」伊維斯心直口快,「外面那個人說的就是你吧。」

  「外面那個人?」多利狄休西臉色蒼白地站了起來,「他說什麼。」

  「他讓我們饒你一命。所以,乖乖靠邊吧,不要被誤傷了。」伊維斯頓了頓,忍不住好奇,「他是你什麼人啊?」

  多利狄休西沉默了幾秒鐘,「從血緣上來說,他是我哥哥。」

  「呃,聽起來好像你們的關係不是很好。不過我們沒時間聽你講故事了。」奈德沉聲說道,「讓開,我們雖然答應了你哥哥,但卻沒保證一定能夠做到。」

  多利狄休西與古爾倫正好擋住了前進的道路,按照瑞恩給的路線,穿過這個大廳後再走幾百米就能抵達核心所在的位置。這處空間四通八達,遍佈通道,其中他們身後有一個通道透出幽幽綠光,是奈德等人的目標。

  「很抱歉。」多利狄休西說,「我與外面那個人雖然是兄弟,但卻是完全不同的兩種人,有些東西他可以放棄,我卻不可以。」

  他手指中射出一道翠綠色光線,打在受傷的肩膀上,暫時止住了血。但他不是牧師,只能是從物理手段止血,沒有辦法在生理層面改變肌體受傷的事實,也沒辦法治癒傷勢。儘管如此,他還是決定繼續戰鬥,彷彿是一陣微風吹過,剛才散落在地面的銀色碎片飛旋而起,在他手中重新凝結成劍的形狀。

  事已至此,怎麼能夠輕易放棄?就算有百分之一的希望,也要用命都賭啊。

  更何況,那個人還沒有出現。

  「那就沒辦法了。」奈德聳聳肩,四對二,就算伊維斯不能召喚出九與佈雷斯塔,克里斯汀的影龍裡還有一位拉風大叔,自己還有殘翼之杖,穆勒不知道有沒有什麼寶貝傍身——從他的顯赫身世來看這幾乎是肯定的。純裝備壓制,贏定了。

  正這麼想著,整個空間突然亮了一亮,就像是已經老化的白熾燈在啟動一段時間後終於功效全開。

  但半鍛物又不是燈泡,壓根就不需要啟輝器。

  反常必妖。果然,一陣大笑聲從頭頂傳來,一個人影以囂張之極的姿態從洞頂緩緩下降,身周金光四射,那氣勢簡直就是在說天上地下唯我獨尊。

  奈德有些傻眼。什麼情況?他在心裡嘀咕。這是拍電影麼?這麼標準的反角出場模式,太……二了一點吧。

  穆勒與克里斯汀不約而同地皺起了眉頭,在這個人身上他們感覺到了磅礴壓力與殺氣。古爾倫則露出了如釋重負地表情。「你能不要來得那麼準時麼。」他抱怨,「凡事都應該提前一點,難道沒人教你麼,要注意生活的細節啊。」

  「下次一定會注意。」那個人的歡快地說,想來他應該是在笑的,但沒有人知道他到底是什麼表情,因為他也帶著面具——一個粗曠冷漠的牛頭人面具,配合他那件飄逸的白色法師袍,手中金光閃耀的法師杖,強烈的反差營造出了一種異常詭異的感覺。

  「咦,你的面具怎麼掉了。」牛頭人並不關心多利狄休西的傷口,卻關心他的面具,「早就跟你說過,這種繫帶的貨色不可靠,對我們這樣的神秘人來說,身份比生命還重要,必須用套的才行。」他拍拍自己的腦袋——奈德這才發現原來這不是一個面具,而乾脆是一個頭套,一直罩住了脖子。

  「還好我有一個備用的。」牛頭人從懷裡掏出一團東西扔給多利狄休西,居然是一個馬臉頭套。

  牛頭馬面麼……

  「我已經不需要了。」多利狄休西並沒有帶上頭套,「只要將他們全都留在這裡。」他冷冷打量著奈德他們,「一切就等於沒有發生過。」

  「有雄心,我喜歡。」牛頭人鼓掌,「那麼,先生們,女士們,忘掉剛才發生的一切吧,讓我們重新開始。」他高舉法師杖,擺出一個自以為很酷的姿勢,「現在,讓神秘人來領教一下你們的神奇技藝。」

  沉默,冷冷的沉默。

  這個傢伙口口聲聲自稱是神秘人,並用牛頭人面具將自己罩的嚴嚴實實,但除此之外卻沒有做任何的掩飾。二兮兮的性格或許會有類似,但這個二兮兮的聲音……

  所有人都認出了這是誰的聲音——多瑙森·斯基拉奇。

  「怎麼會是你?」克里斯汀喃喃自語,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人生總是充滿意外嘛,不用介意,習慣了就好。」多瑙森爽朗地大笑,他沒有刻意改變聲音——這對法師來說只是舉手之勞,說明他並無意掩飾自己的身份,但既然如此又何必帶上牛頭人面具呢?不合邏輯。

  當然,對這樣的二貨來說,邏輯這個東西根本就是不存在的,在他身上無論發生

  什麼事都實屬正常。

  「你是多瑙森?」穆勒問。

  「我可沒有承認哦。」多瑙森回答,「要怎麼想怎麼猜是你們的事情,或許我是,或許我不是,總之你們沒有證據——所以我還是建議你們稱呼我為神秘人。」

  「你到底再搞什麼鬼?」奈德終於忍不住了,聲音或許可以假裝,但這渾然天成的二卻是模仿不來的,這個人肯定就是多瑙森。

  這個事實實在讓人震驚,無法接受。現在回想起來並非毫無徵兆,斯基拉奇家族是當年紫荊花王朝旁系,關鍵時刻反水幫助起義軍擊敗了終於皇室的軍隊,三密器中的永恆聖章正是由斯基拉奇家族保管。可是多瑙森回到千年前去幹什麼?糾正他先祖的決定,改而投向皇室?試圖恢復帝制?那對他又有什麼好處?

  「我在搞什麼鬼,你應該知道。」多瑙森望向了克里斯汀,他的聲音平靜中帶著笑意,「如果你還記得的話。」

  靠……不是吧。

  克里斯汀曾跟奈德說過,多瑙森小時候既聰明又上進,而且志存高遠,最大心願是回到千年前的那個戰亂時代,擊敗統領皇室軍隊的阿佛洛狄忒皇后,然後征服她,娶她為妻。無論克里斯汀與奈德都認為這是個玩笑而已,沒想到居然是真的,這個瘋子居然真要回到千年前去追求一個女人……呃,不對,阿佛洛狄忒是皇后,誰娶了她,要麼繼承王者,要麼開創時代成為新皇。

  果然是志存高遠,娶皇后當皇帝,沒有比這個更高更遠的理想了。

  「你這些年來一直在偽裝?」克里斯汀的嗓子有些沙啞。

  「不如此,怎能讓所有人都對我放鬆警惕,尤其是你的父親。」他轉過頭看著伊維斯,奈德猜那張隱藏在面具內的臉此刻應該在微笑,「安東尼閣下處心積慮想要除掉我的家族。」他聳聳肩,「我也是被逼無奈啊。」

  「別隨便賴賬。」伊維斯撇撇嘴,「少說廢話,管你是誰,動手吧。」

  奈德與克里斯汀都醒悟了過來——的確,現在不是說廢話的時候。不管這個人究竟是不是多瑙森,先把核心搞定再說,搞定了核心,再來分析這個傢伙的心路歷程也不遲。

  「又不是我想說廢話,明明是你們先提問的,我只是負責回答而已。」多瑙森看來有些委屈,「四個打三個,有些不公平哦。」他指出,然後頓了頓,提出了一個匪夷所思的建議,「不如我放你們中的一個進去,這樣三對三,無論誰輸都不會有怨言了。」
作者: jafacc    時間: 2011-8-30 08:33 PM

章八十一 最後傳人

  公平……

  相信你才有鬼呢。

  但問題是看起來由不得奈德他們不信。雖然明知道肯定另有玄機,看似慷慨的條件背後肯定隱藏著危險。但實在是太慷慨了,讓人沒辦法拒絕——奈德他們的目標是通過此處去破壞核心,你要過去?那就讓你過去,雖然只是一個人,但總比全部都被堵在這裡要好。

  分散戰鬥力的詭計?若沒有時間方面的限制,這個提議肯定會被回絕。管你是誰,管你有什麼詭計,先把你打個滿臉桃花開再說,但現在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沒有資本在這裡浪費。四對二優勢明顯,變成四對三,多瑙森的戰鬥力顯然又比古爾倫與多利狄休西都要高出一截,雖人數上有優勢,但對方的目標只是拖延時間而已,一時半會很難結束戰鬥。

  「乾脆我來替你們分析吧。」多瑙森說,「如果你們拒絕我的提議,我這邊個人雖然戰鬥力佔優,你們人多,還是稍佔上風,但想要在半個小時內贏下戰鬥非常困難。如果接受我的提議,你們這邊的實力要弱一些——而且搞不好是要死人的,不過進去的那個人有機會破壞迷鎖。考慮的怎麼樣了?你們的時間可不多了哦。」

  四人略一商量,決定接受對方的建議。同進同退的確是最保險的選擇,但時間只剩半小時左右,只能冒險一試。那麼,接下來要決定的就是誰獨自進去。

  穆勒心如電閃,自己是四人中的最強戰力,肯定不能離開,多瑙森與自己一樣是聖騎士,雖然受世界意志限制無法在此處使用聖力,但看他的樣子應該已經快步入榮譽級,也就自己能有一戰之力,克里斯汀有影龍協助,擊敗那個精靈法師問題不大,應該還有餘力協助自己。剩下多利狄休西,最好是交給奈德對付,兩人水平在伯仲之間,多利狄休西雖是卡納萊斯的學生,但精靈與人類生理構造魔網脈絡完全不同,卡納萊斯能將他調教到這個地步,已是非常不俗。

  此外,對奈德這個來歷不明者,穆勒始終抱有一定戒心,半年前突然出現,同時被占星師格倫以及教宗陛下看重,雖未有什麼實際行動,但所謂「變子」的說法,還是在一定程度上加劇了政壇衝突。雖然經過這麼一段時間的近身觀察,發現對方並無什麼特別之處,雖在魔法一道有些天賦,但也算不上是驚世駭俗,帝國千年,比他更傑出的天才一抓一大把,別的不說,奧黛麗這個六歲就成功釋放了第一個法術的魔法狂人就是奈德沒辦法媲美的。

  但他身上的秘密實在太多,從身世來歷到莫名其妙地就獲得了多位大人物的關注——卡納萊斯還將殘翼之杖給了他。

  在穆勒看來,奈德只是隊友,而並非可以託付一切的戰友。破壞迷鎖的任務,還是由伊維斯來完成更加可靠。克里斯汀沒有意見,奈德也舉手贊同。相比孤身一人去探險,他到寧願留在這裡參加戰鬥,萬一里面有什麼埋伏呢?多瑙森可沒說他就是終極BOSS,這裡就是最後一關。

  「不不不。」多瑙森擺手,「你們誤會了,我不是每個人都放,我只放他進去。」

  他一指奈德。

  什麼意思?奈德幾乎可以確定裡面肯定有鬼了,而且是專門針對自己的鬼。「放心放心,裡面除了核心之外,什麼都沒有。」多瑙森安慰他,「絕對沒有其他人,也沒有什麼機關陷阱,你只要進去,找到核心,然後破壞就行了。」

  呃,你這麼一說我就放心了……屁咧!

  明明現在的關係是敵人,這明明就是老虎邀請豬去自己家裡坐坐,一起享用一頓美味大餐的口氣。如果可以選擇的話,奈德一定會拒絕,如果可以選擇的話,他還想扔出火球將這個二貨燒個八成熟,然後扔去餵豬。

  但他沒有選擇的餘地。

  「小心點。」克里斯汀低聲說,「如果有什麼不對,立即傳訊。」奈德心念一動,這處森林雖然已經與外界切割開,不能進也不能出,但內部應該是可以使用傳送魔法的,自己進去後他們三人完全可以再借助傳送寶石傳送進來。

  理論上雖是如此,但現在裡面究竟有什麼,會發生什麼都還是未知數,想再多也無益,只能是見機行事。說起來此行之前,奈德特意去找了一趟托爾金大師,自以準備充分,無論發生什麼,至少逃命沒有問題。但正應了那句老話,計劃不如變化,誰能想到明明領到手的是輕鬆休閒的尋寶任務,結果卻變成了下副本,待會裡面要是冒出一頭龍來,那就是頂級難度的屠龍任務了,做再多準備也不夠。

  話又說回來,要是裡面真有一頭龍,以奈德的程度,做準備和不做準備也沒什麼區別,唯一能夠依靠的只有智慧——但奈德很懷疑自己有沒有這東西。

  「不用緊張不用緊張。」多瑙森大笑著讓開了一條路,「相信我,裡面真的沒有其他人,就只有你和核心而已,想怎麼破壞就怎麼破壞。」

  你妹的,你越是這麼說我越確定沒好事。

  看著奈德的身影消失在遠方黑暗中,多瑙森轉過頭來,沉默著,冷漠的牛頭人面具遮住了他的表情,沒有人知道他究竟是在笑還是沉思。「既然如此。」他說,「那麼現在就讓我們開始戰鬥吧。」

  「你讓他進去另有目的吧。」穆勒說,「不只是為了削弱我們的戰鬥力。」

  「那是當然。」多瑙森坦然承認,「有他在和沒他在,你們都不可能在半小時內獲勝通過這裡。」

  「那你是為了什麼呢?」穆勒看起來很好奇,「難道他是激活核心的必備條件之一。」

  「不是。」多瑙森簡潔明了地回答,「事實上我沒有預計到你們會出現在這裡,人生總是充滿意外,既然無法迴避那就只能適應了。」

  「你是臨時決定讓他進去的?」穆勒有些不解,「我不明白這麼做對你有什麼好處。」

  「你的問題太多了,我沒有回答的義務。」多瑙森的聲音中帶著笑意,「相信我,年輕人,好奇心太大並不是什麼好事。」

  「其實我真正好奇的是另一件事。」穆勒也露出了笑容,「我好奇的是,如果你的目的是回到過去的話,為什麼還會冒險出面與我們戰鬥,而如果你並不在『陣眼』的話,時光回溯又怎麼能夠把你送回到過去。」

  透過牛頭人巨大眼睛射出的目光陡然一冷。「你知道陣眼。」他的語氣也變冷了,「你還知道多少。」

  「總不會比你更多。」

  「托普·胡爾特斯。」多瑙森低聲念出胡爾特斯大公的名字,「老東西果然是大麻煩啊。」他低低地說,手中華麗的金色法師杖放射出耀眼金光,熠熠生輝,巨大魔法波動如驚濤巨浪般襲來。此時穆勒才發現自己犯了一個錯誤,多瑙森之前一直都被認為是一位聖騎士,這個形象在穆勒腦中根深蒂固,儘管他此刻身穿法師袍手持法杖

  ,穆勒只認為他是故弄玄虛,直到現在他才意識到對方居然真是一名實力超群的法師——而且是已經跨過19級門檻的榮譽法師。

  「怎麼可能?」克里斯汀也驚呆了,「你不是聖騎士麼?」

  「可是我身上流著的是紫荊花皇朝的血啊。」多瑙森說,金色風旋在他手中成型,「有什麼手段,都使出來吧,站在你們面前的,是唯一能使用血脈限定法術的皇室後裔!」

  離開大廳,光線頓時暗了下去,恢復到了那種灰濛蒙地狀態,不知道從哪裡開始,那淺淺的軌道與淡紅色的液體又出現了,上下左右無處不是,佈滿整個通道,靜靜流淌,微微悸動,讓奈德心生錯覺,彷彿是走在毛細血管裡——不知道當年孫大聖在他嫂子肚子裡一日遊時是不是如此場景。

  按照瑞恩的指示,核心就在不遠處。果然,走出不到三百米,奈德便看見了一扇門,一扇普普通通的木門,紅色漆面,沒有花紋也沒有任何裝飾,門柄黃銅所塑,同樣是樸實無華,正常得不能再正常。

  不,這裡會出現一扇門本身就是最大的不正常。整個地下空間都是生命之樹根部生長開拓所產生,沒有任何人工痕跡,石壁凹凸不平,腳下道路同樣是坑坑窪窪,剛才那處空間看上去像個大廳,但事實上就是個超大洞穴而已,半鍛物自然凝結也與人類活動無關。

  可是這裡為什麼會出現一扇門?

  奈德向門後釋放了一個探測法術,一無所獲,沒有得到任何回應,這個法術就像是泥牛入海般消失不見。如果沒有發現,那麼奈德至少會知道「沒有發現」,但現在這個法術卻憑空消失了,失去了與施法者的聯繫。

  奈德深吸一口氣,握住門柄,輕輕推開。

  然後便看見了一位傾國傾城的美女。
作者: jafacc    時間: 2011-8-31 09:36 PM

章八十二 洞察

  來到這個世界後,奈德認識的女性數量並不多,質量卻是頂呱呱。奧黛麗、克里斯汀與伊維斯都是一等一的美女,還有那個只有一面之緣的歌曦婭。奧黛麗氣質介於御姐和科學狂人——呃,是魔法狂人之間。伊維斯相貌精緻則是典型的任性小公主,克里斯汀則帶著幾分中性美,身穿男裝時英氣十足,無論對男孩子還是女孩子都充滿吸引力。幾人各擅勝場,很難分出高下,若按奈德口味,到是更欣賞克里斯汀一些,不過青菜蘿蔔各有所愛,別人眼裡或許就另有不同。

  但此刻,卻有人將她們都比了下去。

  門內是一個虛幻的,不應該存在於這個世界的空間。奈德現在知道為什麼會在地下出現一扇門了,這根本就是一扇空間門。有些空間門是由骷髏與火焰構成,有些則是鮮花堆砌,有些繁複華麗,有雷霆閃電與吹著號角的天使游弋在周圍,有些只是一些能量束勾勒出來的概念而已。

  而這扇門走的則是寫實派路線,看起來就與普通的木門沒有任何區別。奈德之前根本就沒有往這個方向去想,誰能想到這裡會出現一扇空間門?且不說整片森林都已經被隔絕開,怎麼還能開出一扇空間門來。就算空間狀態正常,這裡出現一扇空間門也是既不合情,也不合理,完全不符合邏輯——這應該是生命之樹最初還處於種子狀態時所處的地方,怎麼會是在另外一個空間?

  奈德淺薄的可憐的法術知識完全無法解釋這件事,一顆橫跨兩個空間的大樹,完全超出了他理解力的上限。

  他此刻彷彿是漂浮在夜空中,天穹中群星璀璨,不斷變幻方位,流動不止,耀耀寒光似在千萬里之外,凜然不可琢磨,卻又似近在眼前般觸手可及。然而,詭異的是不僅是上方天穹,前後左右甚至是下方,也是一樣場景。繁星流動,照亮了漆黑天幕,同時將他包裹其中。他踩踏在虛空中,沒有使用任何魔法卻也不會墜落,彷彿有一塊看不見的實地托住了他。

  正前方寒星匯聚,星辰彷彿構成了一張蛛網,而在蛛網的中央,沉睡著一個身穿紅袍的女人,閉合雙眼,但奈德知道那必定是一雙美麗到了極至,秒殺眾生的眼睛。紅色是極度張揚鮮明的顏色,但此刻在她身上卻顯得如此蒼白失色。

  奈德微微張開了嘴,突然覺得有些口乾舌燥——這大概是每個正常男人看到她的第一反應。

  為什麼這裡會躺著一個女人——還是一個傾國傾城的大美女?奇怪,自己穿越的明明是魔法世界,不是《白雪公主》或是《怪物史萊克》啊。等等……

  ——「相信我,裡面真的沒有其他人,就只有你和核心而已……」

  搞什麼?這個女人不會就是核心吧!多瑙森這混球看起來不僅是二,而且還是個死變態啊。

  為自己加持法師之眼,奈德果然看到無數細細銀線以紅衣女人為中心縈繞盤旋,連接在她身上。

  以生命體為核心,倒也不算罕見,不少迷鎖便採取了這種形式。迷鎖必須神器作為核心,這其實只是以訛傳訛。迷鎖本質上就是一個威力巨大的恆久魔法陣。而核心起到的作用則是源源不斷地為魔法陣提供能量。「恆久」是一個相對概念,而並非絕對,時光流逝,滄海桑田,就連神祇都會隕落,神國都會崩潰,區區一個魔法陣自然不可能做到真正的恆久,但若能保持上幾萬年,生命短暫的人類自然不用說,即便是相對於精靈與龍這樣的長壽種族而言,也算得上是「恆久」了。

  神器威力驚人到在其次,重要的是無一例外附有神力,只要神祇製造者不隕落,神力便會不斷得到補充,即便是隕落,以神力的充沛之能,也能繼續在非常長的一段時間內扮演發動機的角色。這也是為什麼絕大部分迷鎖都會使用神器為核心的緣故。

  但神器不是青菜羅卜,到處都有賣,就算買到了,能不能用也還值得商榷,得先問問神祇他老人家同不同意。自己所信仰神祇到還好說,自由女神教會用自由女神的神器建立迷鎖,當然是毫無問題,理所當然。如果想要用秩序之神的神器,就得先和這位老闆打個招呼了,雖然大家同屬善神陣營,卻也還沒有熟到可以同夫共妻的地步。至於什麼殺戮之神這類邪神製造的神器,那就是想也不要想,就算對方同意了,也不敢用——萬一哪天和殺戮之神的信徒幹上,你說神祇陛下會幫誰?

  人類雖掌握了建立迷鎖的技術,但還不成熟,這個偉大發明是精靈魔法的巔峰之作,也是精靈族除了曾征服整個位面的歷史外為數不多的可以拿出來在人類面前炫耀的東西。精靈對迷鎖的迷戀已經到了登峰造極的地步,是否擁有迷鎖,是判斷精靈居住地是「村莊」還是「城市」的關鍵因素。精靈古國已經消亡,退居大陸一角的精靈王廷聲勢大不如前,魔法衰退,人口銳減,但稱得上城市聚集體的也有三四十處之多。

  精靈神系內部不似人類神系般山頭林立,只要是神器大家就都能用,即便如此,也不可能找出三四十件神器來支撐迷鎖,只能是退而求其次,發展出了兩種替代手段。一種是將核心從永動機改成蓄電池,每用個幾十年或上百年,便充電——也就是補充魔力一次。另一種則是使用生命體為核心,由生命體源源不斷地為迷鎖提供能量。相比前一種,使用生命體為核心最接近於使用神器為核心,對迷鎖製作工藝改動得更少,效果自然更好。

  但這是對迷鎖而言,對被選為核心的生命體而言就是另外一回事了。首先是要求高,迷鎖號稱「恆久」,核心的壽命肯定不能太短,能活上幾千年是必須的,這麼一來人類就立即被排除在外。第二則是必須足夠強大,支撐迷鎖運轉上幾個小時或幾天,不少法師都能做到,但要連續運轉上千年,就不是普通人能夠承受的了。

  再次,一旦成為核心,就只能在迷鎖範圍之內活動,等於是被關在了無形的監獄裡,而且一關就是幾千年——一天講奉獻不難,一輩子都講奉獻,那就難了。

  生命力旺盛又實力強大,而且還要甘於寂寞,這樣的生物可不好找。事實上精靈往往忽視最後一個條件,直接跑去下層面抓幾個邪魔上來,先是打成癡呆然後洗腦,囚禁起來做苦力。邪魔壽命近乎無限,餓個幾百年一點問題都沒有,實力也夠強大,又沒有人權,不用擔心他的家人或鄰居會來為他出頭——事實上只會擊掌慶祝。

  當然也有例外,精靈壽命雖長但也有限,一些覺得自己還沒活夠的大法師會用一些奇特的辦法來延續自己的生命,人類法師覺得自己還沒活夠會將自己轉化成巫妖,由於審美觀方面的原因,精靈法師不屑這麼幹,於是發明出了一種能將自己的靈魂與法陣結合為一體的法術,等於是將自己變成了迷鎖的一部分——眼前這個紅衣女人,看起來就有些像是這種情況。

  但只是像是而已,首先她不是精靈,精靈是以俊美著稱的種族,但身材偏矮小,而眼前這個紅衣女子高大豐腴,若是精靈,那麼都算得上是精靈中的巨人了。另外最關鍵的是,她肯定不是幽靈形態。

  下層面的邪魔?如果邪魔都長成這個樣子,早就千秋萬載,一統江湖了。

  正尋思著,突然看見她緩緩睜開了眼睛,絕世容光將奈德團團籠罩,讓他動彈不得。

  見,見鬼。為什麼會動不了,不僅動不了,腿肚子還在不由自主地打抖,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自慚形穢?

  顯然不是,對方雖然漂亮,但效果也不至於如此誇張。猶如實質的威壓如同崇山傾倒,如同波濤怒號,強大的壓迫感讓奈德都快要喘不過氣來。如此磅礴的氣勢,如此森然的上位者尊嚴,除了神之外,只有一種生物擁有,那就是。

  ——龍!

  想通此節,奈德哆哆嗦嗦著給自己加持了一個「龍威免疫」,儘管以他目前的程度釋放的只能是初級水平,但還是好了不少,至少腰不酸了背不痛了腿不抖了。你妹的!多瑙森這個變態居然真在裡面藏了一條龍,難怪反覆強調「裡面絕對沒有其他人」,媽的雖然沒有其他人,但是有其它龍啊!

  「你就是奈德?」龍注視著奈德,聲音清脆悅耳中隱隱帶著金戈之音。

  什麼情況?這種傳奇生物也知道我的名字?可為什麼一點都不覺得榮幸,反而是有上當了的感覺?正要回答,龍已經從他的表情中獲得了答案。「那就好。」她點點頭,低聲沉吟,「以時間守護者的名義——洞察!」
作者: jafacc    時間: 2011-8-31 09:36 PM

章八十三 奈德·坦格尼安

  奈德詫異低頭,只見腳下竟泛起漣漪,黑色虛空不知道什麼時候變成了一塊碩大的銀色鏡面,將自己清楚地倒映其中,陣陣波紋以自己為圓心不斷向外擴散。沖刷著鏡中的自己。

  雖不知道對方做了什麼,但至少話是能夠聽懂的,「洞察」顧名思義,十有八九是一種探測魔法,由這頭光看長相就知道很牛逼的母龍使出來,效果肯定非同凡響。無論對方善意還是惡意,必要的自我保護還是要的。只是精神魔法本就屬於奈德的弱項,此刻又受龍威影響,勉強放了初級迴避偵測出來,居然還失敗了。

  只聽對方一聲清吟,漣漪頓時變為波浪,洶湧起伏,奈德大驚失色,下意識退了一步,卻發現腳下平穩,並無顛簸。正詫異時一個浪頭居然打了上來,奈德舉手擋住面部,浪花卻穿手而過,重重拍在他面部,將他徑直拍飛了出去。

  搞什麼鬼?奈德翻身跳了起來,這一擊看起來很重,都將他直接打飛了出去,但實際上確是軟綿柔和,一點傷都沒受,摔在鏡面上,身下也有一股大力將他拖住。

  正要出言質問,抬眼望去奈德卻整個人都僵住了,對方也咦了一聲,眉頭微蹙,流露出了一絲驚詫,

  就在遠方不遠處,銀色浪花平地凸起,將一個人層層包裹,仿似形成了一座銀色透明雕塑,雕塑瞬間變成巨石,看起來倒有些像是塊琥珀。

  這個人黑髮黑眼,身穿灰色法師袍,高矮中等,身材消瘦,儘管只是背面,奈德還是一眼就認了出來。

  ——正是他自己。

  靈魂出竅?低頭一看,「自己」手腳整整齊齊,色澤紅潤,卻又並非虛幻半透明的靈魂體。鏡面中一位年輕男子正低頭端詳,濃眉挺鼻,留著整齊的短髮,眼睛中遍佈血絲,不是自己又是誰?

  且慢!

  短髮?

  彷彿有一道雷霆從他雙耳間劈過,震得腦袋嗡嗡作響,足足花了十幾秒時間,他才反應過來——鏡面中這個男子留著短髮,身穿T恤與牛仔褲,雖是他「自己」不假,但卻並非法師奈德·坦格尼安,而是那個生活在地球因不幸車禍引發一連串不可思議事件的悲催大學教師陳安平!

  終於見到真正的自己,奈德不喜反驚,如墜無邊冰海,心知最大的秘密已被揭穿,來不及做出反應,耳中傳來輕輕一聲「波」,果凍一般將另外一個自己層層包裹的浪花重新化為液體,墜落鏡面發出轟然巨響,水花四濺的同時激起數米高的浪頭,徑直向奈德打來,初起時仿似一堵牆,行至半空突地分開兩邊,如同兩個巨大的手掌,到了奈德身邊時已經變成漩渦,將他緊緊包圍,收縮,箍緊,凝固。

  空間內再度安靜了下來,紅衣女子緩緩走至那塊巨大的,由浪花塑成的琥珀前,一語不發,默默注視。琥珀內光華流轉,變幻不定,呈現出一副副令人瞠目結舌的圖案。法師塔高聳如雲,只怕是超過了現知任何一棟建築的高度,就連精靈王廷所駐的那顆生命之樹也不能之於媲美,更讓人震驚的是這居然是一個法師塔群,密密麻麻,宛如森林,塔之間有天橋相連,奇形怪狀。塔下人流熙攘,一種怪異生物以緩慢的速度穿梭其間,外型看像是巨大的甲蟲,但實際上卻是一種魔像,核心部位採用玻璃,向來是為了保證操縱者的視線。

  「這是什麼?」銀色鏡面突然蹦起一串水珠,在空中平展旋轉,變成了多瑙森的形狀,這次沒有牛頭人面具,但整個人都蒙了上一層銀色,若奈德清醒,定會指出他是在抄襲終結者T-1000的造型。

  若奈德清醒,他會發現浪花琥珀內呈現的正是他對地球的記憶,高樓大廈,汽車飛機,航行在茫茫大海上的貨輪,春運春晚世界盃,下班下班坐吃等死,發短信刷**,愛情動作片與海賊王。

  「我不知道。」在數百年的龍生中,她走遍了整個大陸,遊歷過諸多位面,卻從未見過如此場景,別的不說,那能夠在天空翱翔的魔像,飛行速度之快,不僅是她,恐怕全體龍族裡也找不出一頭龍能夠相提並論——當然若使用傳送魔法又是另外一回事。「我從沒見過類似的位面。地球。」她生硬地模仿著畫面中傳出的聲音,「不過也不足為奇,位面數量何止千萬,生生不息,我們所知連滄海一粟都算不上——不要說我們,即便是神也不可能知道與掌握所有的位面。」

  「神不是無所不能的麼?」

  「如果神無所不能,那麼誰創造了他們?」她反問,「如果神無所不能,我們此刻怎麼會站在這裡?你怎麼會有機會去改變歷史?」

  「或許是因為希望我這麼做的神更多一些,更強一些。」多瑙森聳聳肩,「或許是因為他們對這個乏味的世界也已經失望透頂了。」

  「你是虔信者?」

  「不,我是假信者。」多瑙森哈哈大笑,「我只是覺得神這種東西的存在有其歷史必然性而已——你在他身上感受到了神的氣息麼?或者說,你在他的這些歷史中發現了什麼可疑的東西麼?」

  「沒有。你應該清楚時光洞察追尋的不是目標體的記憶,而是原本地複製重現他所經歷的歷史,記憶可以編造,但歷史是不可能被編造的,即便是最強大的神祇,也不可能做到。」她說,「你究竟想要從他身上找到什麼?」

  「沒什麼,只是對他好奇而已。我這個人最大的優點就是好學好問,有什麼不懂的一定要搞清楚。」

  「你現在搞清楚了麼?」

  「還好吧,至少我現在知道了他的秘密——他不是這個位面的人,而是來自一個名叫地球的奇怪位面,而且只是靈魂來到了這個位面,然後由於某種原因附在這具身體上,化名奈德·坦格尼安來到了迪克推多,並引起了包括教會在內的多派勢力的關注。最壞的事情沒有發生,他不是某個多管閒事的神祇或是邪魔派來搗亂的。」

  「關注他的那些勢力中也包括你。」紅衣女人補充,「你和他之前就認識,我不認為這只是偶然。」

  「那天我正好在夏奇拉監控魔力網——呃,為了滿足我的求知慾。突然發現一股強大力量掠過這個位面的一角,正好我離得近,於是便趕了過去,結果就發現了他。當時那股強大力量的氣息在他身上還有殘餘。你知道的,我這個人雖然膽小怕事,但卻愛好和平,生怕他是邪魔或邪神的信徒,有不可告人的秘密,於是自告奮勇與他打了一場。」

  多瑙森將戰鬥經過簡短描述了一遍。「明明他當時完全不是我的對手,已經被聖光束縛牢牢鎖住,卻在最後關頭掙脫束縛,一擊就把我打暈了過去。」他說,「那從天起,我便一直關注他,直到今天終於有個機會可以好好觀察一下。」

  「你真多疑。」她評價。

  多瑙森不置可否。

  「那麼,接下來你想做什麼?」她問,「既然已經排除了他是某位神祇派來針對你的可能性。」

  「我正在想。」他思忖著,「或許邀請他一起回到過去是個不錯的選擇。」

  「邀請?」

  「對,邀請。」多瑙森微笑,「充滿誠意的邀請。」

  紅衣女人看著他,保持沉默,半響後微微點頭,「隨便你,反正我的任務已經完成了,從此之後克洛斯比達爾這個名字再也不欠斯基拉奇什麼。」

  「這是一段發生在兩個偉大姓氏間美好的歷史,我一定會懷念它的,哦不。」多瑙森致歉,「從時間關係來說,應該是展望。」

  「在耍嘴皮子之前,先想想如何應對接下來要發生的事情吧。」紅衣女人冷冷地說。

  「什麼事?」多瑙森一愣,隨後便聽到了一聲清脆的破裂聲,彷彿是玻璃被敲碎,又彷彿是冰面出現了裂縫。先是一聲脆響,然後是拖長了的吱呀聲。多瑙森猛然轉頭,看見的是巨大的冰塊中心出現了無數裂紋,並不斷向四周延伸。

  轟的一聲,數以噸計的水花從空中墜落,一時間驚天駭浪,銀色鏡面劇烈搖晃起來——儘管只是視覺感覺,但仍讓人感覺彷彿是站在了波濤之上。浪花散去後,他們眼前空空蕩蕩,本應隨著水花一同掉下來的奈德渺無蹤跡。

  原本呆立不動的那個「奈德」不知何時已經轉過身來。「有人讓我謝謝你的邀請。」他冷冷地注視著一臉詫異的多瑙森,「不過很抱歉,他不能接受。」

  「你是誰?」紅衣女人臉上露出了凝重的表情,波瀾不驚的眼中寒光閃現,絕世風華變成了一把銳利的刀。能被她視為對手的人不多,眼前這個人毫無疑問便是一個,她感覺到了一股熟悉的,猶如剃刀般鋒利的氣息。

  那是危險的,屬於死亡的氣息。

  「奈德·坦格尼安。」對方面無表情地介紹自己,「這就是我現在的名字。」
作者: jafacc    時間: 2011-9-2 07:02 PM

章八十四 邪魔

  所謂現在的名字,意思就是過去不是這個名字。或者說,不是真正的名字。既然對方不願意透露,那也沒什麼好追究的。雖然多瑙森可以肯定這個「奈德·坦格尼安」並不是他所認識,熟悉的那個奈德·坦格尼安。但又有什麼區別呢?既然就連歷史都是可以改變的,那還有什麼變化是無法接受,還有什麼變化是不能發生呢?

  紅衣女人更不介意,她介意的只是那股熟悉的感覺,龍是一種生命漫長的生物,相對於漫長的生命,它們的記憶力並不算特別出色。但如此強大的氣息,如此危險的感覺,即便是在龍的生命裡,也是極少出現。不應該輕易忘記才對。

  他是誰?之前在什麼地方見過?她竭力思索著,潔白如雪的脖子微微後仰,這是她的習慣性動作——作為一條龍。

  「我是誰並不重要。」奈德冷冷地說,「重要的是我不喜歡被人當成標本研究。,非常不喜歡。」

  他看了看四周,腳下無限延伸的銀色鏡面與四周似點綴群星的漆黑天幕。「永恆聖章。」他點點頭,「沒想到還有機會在裡面作戰。」他舉起一隻手,「你對忒彌斯的這個失敗產品知道多少?」他問多瑙森。

  「我只知道它是個失敗產品——你告訴我的。」多瑙森想要輕鬆地聳聳肩,卻發現自己已是汗流浹背,該死,這個奈德簡直比身邊這頭龍還要象龍,即便只是站在原地說幾句話,鋪天蓋地而來的也是殺氣,比龍威還要過分。

  「那麼,看好了。」他將手放下。無限延伸的鏡面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遼闊的紅土地,漆黑天幕與璀璨群星被彷彿被洗過的乾淨天空所替換,巍峨的峽谷彷彿在嘲笑多瑙色的無知與驚訝,天空中黑點掠過,那是尋找腐屍的禿鷲。

  「永恆聖章不僅是時間傳送工具,還是最好的戰鬥場所與訓練地點。」這個讓人陌生的奈德眼裡透出了一絲緬懷的光。

  「因為在這裡時間相對於外界是永恆靜止的?」多瑙森明白了一半,「所以即便你在裡面度過了100年,外面或許只過去了還不到1秒鐘。但為什麼是最好的戰鬥場所呢?」

  「一旦時間靜止,空間就失去了距離。永恆聖章並非憑空創造一個空間,而是佔用空間,時間靜止意味著它可以在任意空間之間切換,對物質造成的改變則會在時間重新開始流轉後復原。」

  「真不錯。」多瑙森真心讚揚,「以後有機會我一定試試。」

  「可惜,你不會有機會了。」奈德身影陡然消失,「了」字出口時已在多瑙森身後,手掌如刀直劈向對方頸部,快如閃電。

  他劈在了一隻粗壯的手掌——不,是爪子上,龍鱗翻起,從只有指甲大小擴張為金幣大小,隨即暴漲為磨盤大小。巨大的氣息直接將多瑙森掀翻了出去,紅衣女人不見了,一頭儀態森然的紅龍高高仰首,俯視著奈德。「你很強大。」她說,「但我不會允許你在我面前傷害他。」

  「龍人戀?」奈德臉上浮現出譏諷的笑,「真是讓人感動啊。」

  回應他的是憤怒的龍息,巨大的火焰在堅硬地面侵蝕出了一條長長的溝渠。「人類。」紅龍憤怒了,「我會令你為你的愚蠢付出代價。」

  「你還不夠。」奈德輕輕搖頭,「你和海因諾伊爾克斯是什麼關係?」

  「你認識海因諾伊爾克斯?」紅龍有些疑惑,「你究竟是什麼人?」

  「你們龍族的一個老朋友而已。」奈德高高躍起,直接衝向紅龍,左手一揮,一道透明防護罩為他擋開了能夠溶化鋼鐵的龍息,右拳重重擊在紅龍脖翼,閃耀靈光在紅龍脖翼上組成了一層厚厚的緩衝牆,而即便如此,巨大的衝擊力還是讓她踉蹌了兩步,吃痛發出了一聲厲號。

  「殺了你!」她猛地張開雙翼,奈德只覺眼前一暗,幾乎是被遮住了半個天空。

  「我還沒說完呢——我是你們的老朋友,但也是老敵人啊。」奈德看著高高飛起的紅龍,低聲自語。

  忽地詭異一笑,疾退避開從天而降的魔法攻擊束。「等等。」他冷冷地宣佈,「換人。」

  於是當奈德恢復神志時,面對的便是這樣一幅場景——在蒼茫遼闊的紅土地上,背靠著寂寥孤傲的大峽谷,天空是一頭已經被激怒的紅龍,多瑙森手持黃金法杖,以前所未見的凝重神態誦唸著咒語。

  媽的,這個時候才把我放出來,太坑爹了吧。

  五分鐘以前,奈德就已經提出了出獄申請,但直到現在才被批准,這個該死的傢伙肯定是故意的,故意把一切都搞得亂七八糟,不可收拾——奈德本已經不打算出來了。

  開什麼玩笑,多瑙森也就算了,一頭怒意滿格的紅龍,有多遠就應該躲多遠。喂,這位兄弟,做人要有始有終,做事要敢做敢當,拉泡屎讓人來給你擦屁股是不對的!

  問題是奈德連這位兄弟姓甚名誰都不清楚。剛才這個鬼地方還是抽象的天文學構造時,他先是被一陣詭異浪花從身體裡拍了出來,然後被層層包圍,徹骨的寒冷直接作用於大腦,深入每一個細胞。就在感覺自己已經被徹底凍僵時,一個聲音在腦海裡響起。

  「真想不到這麼快就又見面了。」對方的口氣似乎有些意外。

  「你是……」凜冽寒意讓奈德感覺自己的腦筋都在顫抖碰撞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

  「應該是您是,你忘記了使用敬語。」對方糾正,口氣慢悠悠地,「看起來外層面的精神文明建設堪憂啊,奈德·坦格尼安。」

  不用懷疑了。「拜拉席恩大人?」

  「是我,看起來你的狀況很不好啊。」亡靈君王嘆了口氣,「靈魂之火都快凍僵了。否則我也不會注意到你。唔,讓我看看。你被囚禁在了永恆聖章裡,還有人在對你使用洞察。呃,她大概沒有好好閱讀一下使用說明,如此高強度的洞察,不是你這樣普通的靈魂所能承受得起的。」

  「如您所見。」奈德費力地想,直接提出了要求,現在可不是什麼客套的時候,「您能幫助我脫離困境麼?」

  「很抱歉,恐怕不能。如果是別的什麼東西,或許可以,但永恆聖章畢竟是神器,忒彌斯雖然已經隕落,殘留的神性還是有些棘手,如果是在深淵倒沒有問題,但跨位面,只怕會引起那些喜歡多管閒事的神祇的干涉——別急著抱怨。」拜拉席恩微笑,忽略了奈德的咒罵,「我不能,但有人可以。」

  「誰?」奈德感覺自己已經快要不能思考了。

  「就是你自己啊。」拜拉席恩說,「不要放棄,燃燒你的小宇宙吧。」

  ……

  奈德真的想要罵娘了。不帶這麼耍人的,生死關頭有時間瞎扯這個,不如直接給我念一段往生咒……

  「開個玩笑。」拜拉席恩哈哈大笑,「我的表述或許不夠準確,我說的是你的身體——你還記得你的這具身體是怎麼來的吧。」

  當然記得,不是您老人家安排的麼?一個被冰川活埋的死鬼。

  「你難道認為我是隨便給你找了一具身體麼?」

  您老人家既然這樣問了,那肯定就不是了……

  原來作為一名有理想有追求的亡靈君王,拜拉席恩一直將征服整個位面體系視為自己的終極夢想,雖然距離實現這個夢想還有很遠很遠的路程——不要說整個位面體繫了,即便在亡靈深淵裡,他也只不過是二十位亡靈君王之一,上面還有亡靈之主的存在——但拜拉席恩卻從來沒有放棄過努力,一直都在精心準備著,在許多位面埋下了伏筆。

  伏筆指的可以是一個基地,一扇空間門,一個信仰自己的邪教組織,也可以是一個隱忍不發的伏筆,一個精心設計的圈套或是一些暫時還看不出端倪的努力。

  具體到這個位面,拜拉席恩準備的是一具自己降臨時可用得上的身體。

  來到這個世界後,奈德對拜拉席恩的身份有了一些新的瞭解。之前他瞭解的亡靈深淵這個概念其實是存在偏差的,亡靈深淵的統治者是亡靈之主,這一點沒有疑問,在這個世界的典籍裡,亡靈之主又被稱為安息之主,雖然名字有些驚悚,但卻不是地道的邪神,相反還要偏向善神多一點。但二十亡靈君王這個概念,卻是不被承認的——至少不被自由女神教會以及魔法學院所承認。

  亡靈深淵位於所有位面的下方,與所有位面都有一個連接點,而在連接點周圍,存在著許多危險位面,統治這些位面的是邪魔,邪魔掠奪亡靈,不讓亡靈進入亡靈深淵這個永恆的安息地——無論教會相關典籍還是學院「位面學」教材上,都是這麼說的。

  換言之,所謂的君王領地,實際上就是那些對亡靈來說異常危險的位面,而拜拉席恩,他自稱是亡靈二十君王之一,但按照這個世界的說法,就是一頭不折不扣的邪魔。
作者: jafacc    時間: 2011-9-3 09:14 AM

章八十五 龍神之血

  所謂邪魔與神祇,只不過是兩個稱呼,兩個代號而已,並非共同點的集合。神祇裡有號稱自己是宇宙混沌之時一生二二生三這麼孕育而生的來歷不明之徒——反正也沒人能說他不是,有從老神祇中分裂出來的,有原本是凡人或是其他什麼生命體,後因機緣巧合封神的,有幹掉某位不走運的神祇然後取而代之的。邪魔同是如此,有自稱是與整個位面系同源的,有從小炮灰成長起來的,還有從神界墮落而來的。

  不過有一點可以肯定,那就是無論神祇還是邪魔,都是極其強大的存在,所謂降臨其實就是將自己的一部分力量與意識暫時依附在其他位面生命體上,但即便是一部分,也是過於強大,一般人的身體肯定承受不了。

  為了尋找一具合適的身體,拜拉席恩也不知尋覓謀劃了多少年——好在他有的就是時間,終於是找一個讓人滿意的對象,然後存在冰川裡冷凍起來,以備不時之需。結果奈德這次正好是需要一個身體,就直接給他用了,對拜拉席恩來說談不上什麼損失,但對奈德來說卻是不小收穫。原因很簡單,能讓拜拉席恩這種威能接近於中等神的存在滿意的身體,必然是萬里挑一。

  據拜拉席恩透露,這具身體千年前原本是一名超級能打的戰士,具體什麼級別記不清了——「總之還不錯」,在亂世中功勛卓著,殺人無數,引起了拜拉席恩的注意,於是找了個機會幫他變成了冰雕,一直保存下來,直至奈德鳩佔鵲巢。

  出於某種原因,或許是製造冰雕的工藝有些問題,或者是對方在被暗算時使用了什麼特殊保命手段,雖然被變成了冰雕,但始終有一絲靈魂之火殘留在身體內,並未熄滅。拜拉席恩也並不在意,等他降臨時碾滅這一絲苟延殘喘的靈魂只是動動念的事情。不過奈德就做不到了,之前好幾次,都是在奈德的神志陷入昏迷時,這絲靈魂之火暫時接管了對身體的控制權,幫助他渡過難關。

  「你的意思是讓我暫時放棄對身體的控制權,讓他來?」奈德有心擔心,「有副作用麼?他到時如果不不還給我怎麼辦?」

  「其實他的大部分靈魂已經墜入深淵了,殘留的只是一小塊碎片而已,保留了一些意識與記憶,就算你讓他控制,也是有時間限制,陷入沉眠後控制權自然回到你手中。」拜拉席恩說,「不過他願不願意,就要你自己去商量了。」

  隨著這句話,奈德忽覺眼前一暗,天彷彿黑了下來——見鬼,本來就在洞穴裡,怎麼可能會有天黑這個概念。

  不是變黑,而是變暗,點點磷光飛閃,構成一個「奈德·坦格尼安」,面無表情地看著他。

  「下午好。」奈德有些尷尬,不知道該從何說起,人販子鼓動貨物給自己數錢的罪惡感油然而生。

  對方保持沉默。

  「那個,客套話就不用多說了吧,現在的情況大家都清楚,你肯定不情願,我也是被逼無奈,你看這樣可好。」他撓撓頭,「到時候我幫你說說情,看能不能把你的靈魂之火找回來,都在此之前,我們必須保證這具身體不會被損壞。」

  對方依舊保持沉默,只是看著他,奈德只覺自己面對的是兩台X射線放射儀,銳利的目光刺穿了他的五臟六腑,掃瞄他靈魂的每一個角落。

  「用不著這麼攢仇恨吧。」奈德嘟噥。

  片刻之後,彷彿是錯覺,對方似乎嘆了口氣。「好。」他說,「但你不要後悔。」

  不要後悔是什麼意思?把話說清楚喂!奈德正這麼想著,談話已經結束,那個「奈德·坦格尼安」重化作磷光,點點散去,然後眼前景物恢復正常。奈德「聽見」自己在與那頭紅龍扯皮,「看見」自己成功激怒對方然後狠狠給了對方一拳。

  喂!朋友你搞錯了!我的意思是逃命就好了!不是屠龍啊!

  不過話說回來,這位前輩的確是勇猛過人,對上一頭紅龍——從體型外觀來看應該是一頭壯年龍——仍能如此瀟灑威武,牢牢將局勢控制在自己手中。

  只是腦子好像有些問題,就算要算帳,也應該是找拜拉席恩算才對。把我撂在這裡是什麼道理?難道聽不懂剛才我說的嗎,大家現在是一損俱損一榮俱榮,這具身體被毀壞了,我大不了回亡靈深淵繼續去當小領主,但你卻再也別想復活了啊。

  事已至此,說什麼都已經沒用了,呼喚了好幾次,但沒有得到任何回應,只能是放棄打算。和一頭氣的七竅生煙的紅龍擺事實將道理顯然是不切實際的選項。算了,奈德一咬牙,只能是拼了。

  真是怕什麼就來什麼,奈德自從來到這個世界後一直小心翼翼,夾著尾巴做人,只想盡快壯大力量,不想惹出任何麻煩,再世為人讓他知道活著是一件多麼幸福的事,因此低調謹慎戒急用忍。但麻煩卻會來主動找他,幾個月下來風風雨雨,生死危機便遇到了好幾次,讓人無言以對。

  無論哪一次,都沒有這次這麼嚴重,這麼差距懸殊。儘管來之前已經有了惡戰一場的心理準備,也有了一些應對之策,自信就算打不過,跑終歸沒問題,但針對的只是瑞恩多利狄休西級別的對手,現在猛然跳級至一頭堪比輝煌級法師的紅龍,外加一頭開了外掛的二貨……

  多瑙森終於是完成了吟唱,七個光彩不同的氣泡從黃金法杖杖首冒了出來,漂在空中,然後深呼了一口氣似的猛然變巨,深紅色氣泡率先破裂,衝天火焰洶湧而出,瞬間便將大地變成了火海,數米高的火焰呼嘯著向奈德席捲而來,如同雪崩的紅色冰山!

  「重生七擊啊。」紅龍的語氣有些感概,這宛如昨日重現的一幕令它停下了進攻,憤怒被震驚所取代。「紫荊花王朝的血脈限定魔法。」它低聲說,「真想不到居然還有傳人。」

  「得到您的肯定是我的榮幸,美麗的女士。」多瑙森漂浮在空中,其餘六個氣泡在他身邊緩緩盤旋。

  「你們是怎麼做到的?」紅龍好奇地問,「據我所知不僅是人類,即便在我們龍族中也有不少個體對血脈限定魔法很感興趣,如果讓他們知道你居然是純血種的話,就算你是頭龍,血也被他們抽乾了。」

  「血緣清洗。」

  「血緣清洗?」

  「這原本是一種清洗血統的秘術,一旦某位皇室成員犯下禁忌之罪,卻又並不致死,便會利用一種手段將他體內的鮮血全部抽出,洗去其中的某種成分後注回,對身體機能沒有任何影響,但從此被剝奪了皇室身份,也不能再使用血脈限定法術。」多瑙森解釋,「王朝覆滅前夕,有一位天才未雨綢繆,找到了將這個秘術反過來使用的方法。」

  「將『某種成分』保留下來,然後注入原本是普通人的血液之中,這樣他就能獲得使用血脈限定魔法的能力?」

  「沒能做到這一步。被提取出的這種東西與普通人的血液完全不相溶,必須是本就含有皇室血統才行——哪怕只是極其微小的一點。」

  「你們斯基拉奇家本來就是皇室分支,這個魔法到是為你們量身定做的了。」

  「當年攻入皇宮,先祖沒有去搶三密器,而是將盛有『那種成分』的器皿搶到了手。」多瑙森微笑,「發明這個秘術的天才性格孤僻,朋友本就不多,經此一難死的七七八八,我家先祖是唯一活下來的,這個秘密才能保持至今。」

  「經過千年,那東西居然還能用?」

  「當然能,因為一直都在用。每一輩都會挑選出一個忠於家族的成員作為『器皿』,將那種東西注入體內,死前再抽取出來,注入接任者體內。」多瑙森按著心臟,「此刻在我身體內流動的,不僅是我的鮮血,還有十七位先輩的靈魂。」

  「可惜,你是最後一個了。」紅龍惋惜道。

  「是啊。」多瑙森也微微嘆氣,「時光回溯也是血脈限定法術,否則我會先將那東西傳下去的。不過。」他笑著說,「相比可能得到的東西,這點付出是值得的。對了,忘了謝謝你,若沒有龍神之血,三密器不可能復甦。」

  「只是履行承諾而已。」紅龍冷冷地說,「與你們人類不同,我們龍族言出必行。」

  「盜走龍神之血,你的麻煩一定很大吧。」多瑙森關切地問,「要不要干脆和我一起回到過去?我從來不會拒絕漂亮女士。」

  「這不關你的事。」遍佈金色花紋的瑰麗龍瞳中突然閃過一絲詫異,「下面這個傢伙不簡單呢。」

  「咦?」多瑙森這才發現奈德居然沒有在火海中喪生,雖然狼狽,卻頑強地遙遙向他們豎起了中指。
作者: jafacc    時間: 2011-9-3 11:12 PM

章八十六 人體改造

  重生七擊是紫荊花皇室血脈限定魔法中殺傷力最強的幾個法術之一,七種不同的能量衝擊,威力全開用至極限真是有毀天滅地之能,清除一切不和諧因素,洗滌銷毀一切污垢,令世界浴火重生——所謂重生七擊,指的就是這個意思。

  多瑙森雖然通過秘術獲得了純正血統,掌握了使用血脈限定魔法的能力,但既然是魔法,就肯定有三六九等之分,除了血統之外,還受到其他因素的限制與影響。以多瑙森目前的能力,顯然不可能做到威力全開。即便如此,重生七擊在他手裡使出來,殺幾個人還是一點難度都沒有的,尤其是象奈德這樣的半吊子法師。

  法術激活的一瞬,多瑙森便感到那股森然冷酷的殺意已從奈德身上消失,但養虎為患不是他的性格,既然已經是反派就要有反派的覺悟,多少先烈就是死在了廢話太多與好奇心太重這兩大悲劇性格上,對待正面人物,能不廢話就不廢話,能不好奇就不好奇,能把他腦袋砍掉就絕不客氣,乘他病要他命,死了也要踏上一隻腳,這才是正道!

  朋友?或許吧,但與理想大業相比,捨棄一點點親情友情愛情又能算什麼呢?

  無法指責先祖當年做出了錯誤抉擇,設身處地,如果當年是自己在那樣的形勢那樣的情況下,或許也會做出同樣的選擇。

  但不嘗試一下,總歸心有不甘吶!

  那旌旗旖旎金戈鐵馬,勝者成為敗者寇英雄莫問出處的時代!斯基拉奇這個名字已經沉寂了太久太久,對有些人來說,活下去或許就是最大的幸福,但對斯基拉奇家族來說,沉寂地活下去卻是一種無奈,是一種屈辱。

  那些叔父輩已經被錦衣玉食的生活腐化,改寫歷史的任務只能由自己來完成,無論是誰擋在前進的道路上,都必須以家族議事廳牆壁上掛著的那柄烏鞘血劍的名義,神擋殺神,魔擋殺魔!

  奈德自然不是神,也不是魔,若是剛才那個殺氣凜然的「奈德·坦格尼安」,接下這一擊並不奇怪,但剛剛成為職業法師不久的那個奈德,顯然是沒有半絲可能倖免遇難。在如此宏偉壯觀的火海面前,任何防禦魔法都是徒然,無論是火焰傷害免疫還是能量防護,在持續不斷的衝擊下都是螳臂擋車。至於殘翼之杖,理論上來說到是正好克制能量衝擊,但此刻是他們是在永恆聖章內,在忒彌斯的神性籠罩範圍內,不侵犯其他神的主場,這是神祇之間的潛規則之一。忒彌斯雖然已經隕落,但神性還在,殘翼之杖又不帶器靈,無法自行判斷,因此必然失效。

  總而言之,只有奇蹟才能救奈德。

  奇蹟就這麼發生了,不管多瑙森信不信,反正奈德自己是信了……

  摩迪納的元素轉換!

  這是奈德贏得擂台賽的獎品之一。由於拿到冠軍,他獲准在學院魔法圖書館裡抄錄兩個法術,第一個他選擇了一種位面探測法術,第二個則選擇了摩迪納的元素轉換這個非常有創意且使用的防禦型法術,聽過將身體瞬間元素化的方式來抵抗打擊,例如說在被重壓擊時變成土元素,在被銳器割刺時變成風元素——剛才被火海席捲,自然就是變成火元素,熊熊火焰炙燒一切,只要夠大夠多,海都能蒸發乾,但無論燒得再猛再狂,有一種東西都是免疫的,那就是火本身。

  由於抄錄時圖書管理員所下的限制,這個法術原本要等到十三級,即奈德正式成為一名高階法師時才能閱讀與使用,但剛才危急關頭,咒文突然浮現在他腦海中,順其自然地就使用了出來。火海浩蕩,但持續時間不長,正好是在奈德後繼無力無法繼續維持元素狀態時熄滅散去,露出被烤得焦黑龜裂的大地。

  達到十三級了?

  奈德又驚又喜。

  確是如此,著實詭異,看起來是是拜拉席恩的臨別贈禮。原本奈德是九級法師,現在瞬間被提升至十三級,亡靈君主閣下著實慷慨,提升等級與教會法術是完全不同的兩個概念,等於是對作用方的身體與大腦進行徹底改造……不,不對,邪魔如何操作奈德沒有概念,但卻知道在自由女神教會中,除了牧師與聖武士的存在之外,還有「聖法師」這一職位,而且搞不好是所有教會中唯一擁有類似職位的。

  魔法威力巨大,頂尖法師幾乎擁有媲美神靈的力量,尤其是在位面規則的保護下,除非直接毀掉位面,否則以降臨或分身形態出現的神祇,在面對面一對一對陣擁有主場之利的頂級法師時,十之八九是要處於下風的。因此幾乎所有的神祇都對魔法持不鼓勵的態度,任其自生自滅,雖不會強行抵制,但也不會大力提倡。唯有魔法女神與自由女神等極少數特例,魔法女神與法師是同生共棲的關係,法師越多,魔法使用越活躍,魔法女神也就越強大,反之若魔法水平不斷衰退,法師數量不斷減少,魔法女神也就會陷入衰亡。

  自由女神則是出於兼容並濟的理念,尊重每個人的選擇自由,認可並承認魔法已經成為世界重要組成部分,不僅在教會中設置了「聖法師」這一職位,甚至是象指點牧師與聖武士那樣為聖法師降下神恩,當然聖法師不能象牧師那樣直接使用神力,完成神術——否則就沒有區分必要,但女神神力能夠幫助他們理解能量運行本質,同時擴展加固體內魔網。

  無論是「理解」還是「擴展」,都是一個相對較長的過程,不可能一口吃成胖子,強行瞬間提升的損耗對神來說到是可以忽略不計,但對普通生命體來說就是高風險了。拜拉席恩雖是可以媲美神祇的存在,考慮到邪惡本質或許還在人體改造方面有特殊專長,但也沒理由強大到這個地步,在奈德全無知覺的情況下完成改造。

  呃,如此說來,應該是那位前輩留下的禮物——記憶覺醒?倒也說的過去,對魔力的提取,凝結與操作本就偏向於理論,本就存在於記憶中的話,一旦「想起來」到的確只是一瞬間的事。

  多瑙森皺眉,伸手一指,又是一個青色氣泡飛下,飛至不遠變成一團水珠,一半時已經成了一道瀑布傾瀉而下。

  這次多瑙森與紅龍都看清楚了,水流洶湧,奈德卻是不閃不避,任其穿體而過,瞬間變得近乎半透明,體內還咕嚕嚕地冒著水泡。

  「水元素?」多瑙森與紅龍一眼就認了出來。

  原來如此,到的確是對症下藥應對有方。不過也是湊巧,多瑙森先後激發的分別是象徵著火與水的兩個能量球,若使用的是「暗」或是「電」這樣幾種基本元素混合激發的能量,奈德就束手無策了。

  多瑙森也看出了這一點,正待激發新一輪攻擊,卻見奈德一指自己,一道電光轉眼便到眼前。

  這麼快?防禦魔法自動被激活,護住多瑙森,但這一擊不僅來勢兇猛,威力也是十足,直接便擊破了防禦罩,直接劈在多瑙森胸口。他大叫一聲,無力維持飛行術,一頭便從天空栽了下去。幸有一股大力輕輕將他托住,緩緩放在地上。「要幫忙麼?」紅龍優雅高傲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略帶譏諷。

  「不。」多瑙森話音剛落,奈德手又是一揮,不見誦唸咒語也不見完成什麼施法手勢,閃電束幾乎同時便已出現在多瑙森胸前。

  這一次多瑙森已有了準備,電光從其中一個氣泡內閃現,縱橫交錯在他身前密密麻麻布成一道電網,奈德所發閃電束撞上去頓時消失不見,如同一滴水歸於大海。「電!」多瑙森厲喝,無數道電光蜿蜒劈出,夭矯翱翔,就連紅龍都微微色變,驚嘆於這一擊之沛莫能敵。

  如果說剛才火與水的攻擊注重的是範圍,那麼此刻電光所注重的便是攻擊力度,不再鋪天蓋地,但所覆蓋區域之內電光縱橫,整個力場仿似崩潰,剛才因炙燒而焦黑的泥土被掀開,重新露出了紅色大地,塵土與細小石礫猛然升起,就像是進入了失重狀態。

  但這強大的一擊卻落了空,在發出閃電束的同時,奈德便完成了空間縮進,成功將自己轉移到了數百米外。很顯然這是一個正確的決定,如果等到多瑙森發出攻擊,再想跑便來不及了。

  「有趣。」高高懸浮在空中的紅龍挑起了一邊的眉毛——雖然她其實沒有這個器官,這是過於頻繁變成人形帶來的後遺症。她暫時沒有插手的打算,下面這個法師雖然等級不值一提,但卻有兩把刷子,至少那個可以瞬間移動的法術就很有趣,加上元素化防禦手段,多瑙森雖還有六個氣泡,一時卻也不知道該怎麼用,生怕浪費,但不用完卻又無法使用其他高級法術,雖從級別上來說榮譽法師對高階法師,整整壓了奈德一輪,卻沒能佔多大便宜,反而是被奈德發射出的怪異閃電搞得有些狼狽。
作者: jafacc    時間: 2011-9-5 08:55 PM

章八十七 一瞬間

  奈德發出的詭異閃電威力巨大,速度迅捷,遠遠超出了他的等級。紅龍很快便看出了端倪——閃電並非由奈德手中激發,而是從他握著的短杖中激發。

  從手中激發與從法師杖中激發,看起來是同一個概念,法師杖是法師之手在魔法領域的延長,能夠起到幫助引導與組織魔力的輔助作用,雖然作用方式不同,但從性質來說和劍與劍士的關係是一樣的,「XXX被XXX砍傷」與「XXX被XXX用劍砍傷」,其實是一回事。

  但凡事總有例外,一些特殊法師杖,不僅能起到輔助作用,還有附加功能,而這些附加功能甚至是喧賓奪主,比法師杖之所以成為法師杖的那些要素更加重要,奈德手中握著的這柄法師杖,顯然便是如此。

  「殘翼之杖麼。」紅龍明白是怎麼回事了。奈德肯定是事先便在殘翼之杖儲存了一些法術——釋放並非吸收,雷霆之神雷婭的神職是「掠奪」,僅是釋放並不會引發神性衝突,在永恆聖章內到是能用。而這些法術顯然是由一位等級比奈德高出許多的法師施展然後有意灌注進去的,填好子彈,奈德只需要扣動扳機即可。

  威力巨大倒在其次,關鍵在於閃電速度委實太快,奈德手一揮便已到多瑙森眼前,而且無論相隔多遠,都是轉瞬即至,根本就來不及躲避,只能是硬抗。

  附加了空間魔法,紅龍得出了結論。這古怪閃電根本就不是靠飛行來縮短距離,剛離開法師杖,便從空中消失,然後在多瑙森身前憑空閃現,給人感覺是速度太快肉眼無法捕捉,實際上根本就是無視距離,難怪多瑙森怎麼都避不開。

  有創意!

  這麼有創意的法術,當然不可能是奈德發明的,以他的水平檔次,能理解這個法術的原理就已讓托爾金大師刮目相看。托爾金自詡為最能戰鬥的空間旅行者,空間魔法比他好的沒他能打,比他能打的空間魔法造詣不如他,這句話的可靠性無從衡量,但矮人法師的戰鬥力的確強悍,獨成一派,將空間傳送與塑能魔法相結合便是他的得意之作,這一招被他風騷地命名為「神之嘆息」。

  「就算是神祇,碰上了也只有挨打嘆氣的份,避無可避,只能乖乖挨打,現在能夠依附空間傳送效果的塑能魔法等於還不夠高,若可以依附在禁忌級魔法上,就真可以拿來弒神了。」矮人大師得意地解釋,「當然,除非他事先就把空間固化,禁止使用一切傳送魔法。」

  「如果沒有後半句的話,我差點就相信了……」

  弒神目前只是托爾金的美好願望與努力目標,但對他而言的「等級不夠高」,對奈德與多瑙森來說已經足夠高,高的可怕了。出發前奈德找到托爾金,說明來意,大師以矮人特有的豪爽一口答應了下來,說幹就幹,給殘翼之杖灌了十幾道附註了空間傳送效果的閃電束進去,此刻將多瑙森打得灰頭土臉,捉襟見肘。

  不再猶豫,放棄那個臨時升起的,充滿冒險意味的想法。多瑙森一甩手,四顆氣泡同時飛了出去,霎那間狂風大作,席捲著磨盤大小的巨型冰雹砸了下來,風聲狂戾似厲鬼尖嘯,整個世界都變成了灰色,大地劇振裂開一道道深不見底的塹淵,狂暴的純魔法能量束連續不斷撕裂天幕,貫穿天地。

  宛如人間煉獄。

  「沒救了。」

  紅龍與奈德同時這麼想。

  在前三擊中安然無恙,多少有些運氣成分,空間縮進與摩迪納的元素轉換這兩個怪異法術恰好是派上了用場,而且這具身體的主人剛才選擇此處戰鬥地點也是大有玄機,一望無際的平原上最適合只能在一定視力範圍使用空間縮進的奈德。所謂以巧破力便是指的這麼回事,任你蠻力再大,拿我又能奈何?

  但此刻的問題是這次對方的蠻力已經大到了一定程度——四種能量攻擊一起上。狂風捲起泥沙,席捲著吞噬一切的「暗」,嚴重阻隔了視線,若直接變成風元素或暗元素,又會被最為純粹的魔法能量束撕裂然後吸納。面對如此複雜的多重攻擊,紅龍自問若是自己,也只有先設法暫時消除天生便具有「吞噬」屬性,令空間結構無限向著中心一點塌陷的暗元素的影響,然後拉開空間門溜之大吉。

  龍族天生就是出色法師,對元素能量的親和力是人類拍馬也趕不上的。紅龍最親近的是火元素,對暗元素的親和力大大不如黑龍,想要暫時隔絕如此濃密的暗元素對空間結構的影響,也非得將壓箱底的本領拿出來才行,至於奈德,那更是想也不要想,等到他有機會成為輝煌法師,再來考慮這個問題好了。

  一點白光從奈德懷裡亮起,整個世界都暫時停止了運轉,彷彿有人按下了暫停鍵。席捲著巨大土塊的旋風維持著扭曲的身形,灰色中有點狀黑色閃亮,彷彿漫天星辰,巨大光柱從九霄云外直降而下,如同諸神的審判。

  一切都停止了運轉,只有奈德懷中的白光不斷擴大,放射出無限的聖潔。

  準確地說法應該是在白光亮起的一瞬,除這點白光之外的一切物體,無論有形還是無形,都被定格了,都被凝固了。詭異的是儘管一切都凝固了,但奈德、多瑙森與紅龍的思想卻還能運轉,清晰地目睹這一切發生。

  並非時間靜止,而是所有的一切都被定住了。

  帶著淡淡暖意的白光不斷升騰,光明破除黑暗,首將隱藏在旋風中的「暗」一掃耳光,這神聖的氣息令人不由就心生親近,如同在大海上漂泊多日的獨木舟終於看到了陸地。一本不厚不薄的書卷被白光包裹著飛到空中,——不,不對,根本就是這本書散發出了這明亮卻不炫目,溫暖卻不炙熱的光亮。

  靠!又被算計了!

  奈德心裡嘀咕。這本書是某次造訪馬丁大主教時,與克拉蘇教宗偶遇——現在看來很可能並非偶遇——後被贈予的,書名叫做《論自由》,作者名叫埃希奧古·馮·穆勒,後來奈德查過,這果然也是一位教宗的世俗名字。這次來之前,馬丁大主教還灌輸了一些「聖力」進去,美其名曰是幫助自己不受世界意志的壓制,現在看來大有問題,搞不好這個老傢伙早就知道自己會被捲進來。

  無論如何,被救了一命。白光綻放,越來越耀眼,整個世界都是白花花的一片,但眼睛卻沒有任何不適,否則不能閉眼只怕立刻就會被閃瞎。白光中先是出現了一道裂縫,然後咔嚓一聲,然後只聽砰一聲響,光芒如流星遠遠散去,墜向無邊天際。兩人一龍恢復了對身體的控制權,但冰雹,狂風與地震卻依舊靜止,他們就如同進入了一幅畫中。

  一幅破裂的畫。

  連續劈啪作響,彷彿有人將全世界的玻璃瓶都從空中扔了下來,他們驚詫地瞪大了眼,還沒來得及找到聲音的來源,又是砰一聲響,這一次裂開的是眼前的整個世界,整個世界彷彿一整塊被子彈擊中的玻璃一樣裂成無數片,四散而去。

  白光消散,《論自由》掉了下來,被奈德伸手接住,然後他也掉了下去,當然沒有人伸手接住他,不過卻聽見了一聲熟悉的驚呼。

  「奈德?」伊維斯著實吃了一驚,「你怎麼從上面掉下來了?」

  奈德離開大廳,走進通道,推開門,看見還是人型的紅龍,然後被襲擊凝固,觸發劇情與拜拉席恩發生對話,將身體控制權暫時交給了原本的主人,然後重新恢復對身體的控制,與多瑙森激戰,最後被教宗陛下贈予的禮物救了一命,整個戰鬥空間砰然粉碎,掉了下來。

  在奈德的意識裡,至少已是二十分鐘時間過去,雖然由於波折不斷,緊張刺激的緣故,感覺起來只是一瞬間,但這只是心理作用而已。

  但在伊維斯他們看來,就真只是一瞬間——奈德離開大廳,走入通道,然後頭頂上傳來砰一聲巨響,奈德便掉了下來。

  不只是奈德掉了下來,多瑙森也掉了下來,之前在大廳裡對峙的那個多瑙森則立即虛化不見,很顯然並非本體——掉下來的那個才是本體,也不知道他用了什麼手段,居然能化出一個如此栩栩如生的分身。

  不過這不是重點了,重點是多瑙森與奈德掉了下來,然後在半空中激發飛行術穩住身形,而在他們上方,還有一個龐然大物同樣是突然出現,但紋絲不動,鎮定自若就如同在俯視自己的領地與獵物。

  一頭威嚴完美的紅龍!
作者: jafacc    時間: 2011-9-6 09:13 PM

章八十八 螻蟻

  所有人都被嚇了一跳。

  「你怎麼?」伊維斯疑惑地望著奈德,明明幾秒鐘之前,他還只是一名九級職業法師,轉眼間便已經進入十三級,成為一名高階法師。

  「以後再解釋。」

  「紅龍嗎?」穆勒瞳孔微微放大,內心激盪有一絲絲驚恐,隨即便被冰冷到殘酷的鎮靜所取代,忘記恐懼是真正戰士必備的素質,忘記恐懼,將靈魂置於肉體之外,將你的肉體視為戰鬥工具,只有這樣才能戰勝強敵,險中求勝,死中求生。

  「沒事吧。」克里斯汀只是微微抬頭瞥了一眼高高在上的紅龍,上前一步低聲問。

  「沒事。」奈德活動了一下,不僅是沒事,體力格與魔法格都已經充滿,簡直就是原地滿血復活,而且還憑空升了四級,簡直就是好得不能再好——如果頭頂上沒有那頭放射著不和諧光芒的巨型爬行動物的話。

  「發生了什麼?」

  「一言難盡——這頭龍不是我們這邊的。」奈德言簡意賅。

  「明白了。」克里斯汀點點頭,手中「影龍」突然發出了一聲悲鳴。

  紅龍被驚動了,「誰?」她厲聲問道,她不僅聽到了同類的悲鳴,還感受到了其中蘊涵的無限痛苦與哀嘆,那是雖死卻不能解脫的怨念,永生永世無法擺脫的宿命。很快,她便找到了來源。

  一塊與精金、秘銀以及虹影石等多種材料鍛鍊為長劍的龍晶!

  「無恥的人類!」紅龍憤怒了,她第一時間便判斷出了這塊龍晶的主人身前應該是一頭銀龍,雖然嚴格來說與她並不屬同一種群,但畢竟都是龍類,龍晶被製成兵器供人使用這樣的事情,是絕對不能容忍的。

  龍這種生物擁有強大生命力與戰鬥力,但個體過於強大也導致它們的思維意識裡幾乎沒有集體這個概念,雖有群族之分,名義上接受族長的統領,但除去一些重大事件之外,基本都是各過各的,絕大部分龍最喜歡干的事情就是睡覺,一睡幾年甚至幾十年都不是沒有可能,少部分如這頭紅龍是社會生活的積極參與者,也是獨來獨往。人類,精靈與矮人都喜歡組團冒險,但從來沒聽說過有什麼「上古巨龍傭兵團」或「冰霜巨龍冒險團」。事實上即便是父母與兒女,之間也極少溝通交流,幼年龍一旦擁有了獨自生活的能力,便會遠遠離開父母,友誼這種東西雖然存在,但紅龍與銀龍生活習性,性格態度甚至是世界觀龍生觀都截然不同,之間產生友誼的概率大概就和道士與和尚坐在一起探討世界本源並取得共識的概率差不多。

  紅龍與龍晶的主人並不是朋友——壓根就是根本不認識。但這並不妨礙它憤怒,龍與其他強大生物一樣,擁有可以是被視為力量與靈魂寄生體與物質化形態的「晶」,龍死後龍晶會迅速消散,龍魂被解放出來,或者進入神國,或者進入亡靈深淵,或者被邪魔捕獲。但如果使用特殊手段將龍晶固定住,那麼龍魂就將一直被禁錮,無論對何種生物來說,這都意味著被糾纏在最深的痛苦中,永不得解脫。

  雖然不是朋友,也不是親人,大家素昧平生,但畢竟是同類,難免同仇敵愾。

  紅龍俯衝而下,張開嘴露出利齒猶如槍簇,一點猩紅在她喉嚨深處升起,火柱怒射而出,形成一塊巨大火云後墜落下來,對除多瑙森之外的所有人實施無差別攻擊。

  「喂喂,搞錯了,我們是一邊的。」古爾倫雖站在邊緣,卻沒想到紅龍會直接來一個覆蓋式進攻,十分狼狽,「怎麼回事?」他衝著多瑙森嚷嚷,「你沒告訴這個大傢伙團結合作的重要性麼?」

  多瑙森聳聳肩,「你能對一頭被激怒的龍講道理麼?」他反問。

  「這到是。」古爾倫嘟噥著站到了多瑙森身邊,誦唸咒語,為自己加持防禦魔法,「我們應該一起上麼?」團隊精神告訴精靈法師應該沖上去與威猛的同伴一起將對手幹掉,但理智告訴他這個威猛的同伴大概有些殺紅了眼,搞不好一時興起就將自己順手也幹掉了。

  「先等等。」多瑙森目光閃爍不定,這頭紅龍——來自克洛斯比達爾家族的多納普洛斯約蘭特,人類名字叫做月影,由於千年前現在她的父親欠下斯基拉奇家族一個巨大人情,並以姓氏起誓要為斯基拉奇家族做三件事,這是最後一件。一年前多瑙森按照記載方式完成召喚後,發現被召喚而來的是一頭成年母龍,還以為是哪裡出了差錯,一問才知道原來老克羅斯比達爾已經嗝屁,作為克羅斯比達爾這個姓氏的唯一繼承人,只能是父債女償。

  說起來龍族果然是重信守諾,多瑙森只是以姑且一試的心態詢問對方能否幫忙弄到神血並幫助主持法陣,復甦三密器,幾天後對方就給出了肯定的回答,唯一的要求只是需要一年時間去準備。一年對壽命是人類數十倍的龍族來說只是很短的一段時間,對多瑙森來說也不算長,與他謀劃的東西相比代價幾乎可以忽略不計。

  現在法陣已經完全啟動,進入了自動運轉狀態,多瑙森也起了屠龍之心。按照約定,他回到過去後三密器將留給多利狄休西與卡納萊斯,雖已復甦,但只是暫時性灌注入了符合要求的能量而已,順便動了動手腳,一天之內便會恢復原態——反正自己的承諾只是將復甦的三密器交給他們,交的時候的確是復甦狀態,交完之後會發生什麼,和自己又有什麼關係?

  可是這頭紅龍卻不能讓人放心,既然她能搞到一次龍神之血,那為什麼不能搞到第二次?作為臨時客串的核心,整個法陣的設置與運轉沒有誰會比她更清楚。更麻煩的是這頭龍看起來一點都不宅,很喜歡多管閒事的感覺,萬一和卡納萊斯這個狂人湊到一起——回到過去改變歷史的事情發生一次就好了,沒必要組團。

  使用重生七擊對付奈德,是典型的殺雞用牛刀,效果反而不好,多瑙森選擇這個法術,其實是在打紅龍的主意,計劃一擊幹掉奈德,然後剩餘六種能量齊發突襲紅龍。紅龍天生親近火元素,火能量對她造成的傷害幾乎可以忽略不計,所以多瑙森選擇了用火來攻擊奈德。但沒想到的是奈德不僅挺過了這一擊,接下來又連續在「水」與「電」的攻擊中逃脫,最後不得已只能四擊齊發,但還是無功而返。

  血脈限定魔法威力巨大,激發前需要時間準備,法師等級越高準備時間越短,若是當年皇室傳奇法師出手,準備個三五分鐘也就夠了,多瑙森半路出家,雖天賦過人外加種種機緣巧合,能達到19級成為榮譽法師已是很不容易,施展起來威力大打折扣,準備時間也延長了數十倍,幸得千年來魔法水平不斷進步,施法步驟被大大簡化,且可以將一些準備工作大幅提前,真正施法前只需繼續操作三五分鐘即可。

  多瑙森提前準備了兩個血脈限定魔法,已是到了他的極限,重生七擊已經用完,另一個為防有意外發生不能亂用,是他的最後底牌。更關鍵的是剛才永恆聖章製造的結界被強行打破,作為一名自由女神的聖武士,多瑙森對那神聖的氣息再熟悉不過——若教會還有後手,此刻內耗顯然不是明智之舉。

  紅龍的戰鬥已經白熱化。此處空間雖然廣闊,但對一頭小山般的紅龍來說就有些拘束了,由於是在地底,她也不敢施展過於強力的魔法,一旦引起崩塌,那就不是好玩的了。吐了一陣龍息火焰後,紅龍乾脆變幻人形,力量雖受一定影響,但靈活性卻大大增加,手中骨刺突起,充當長劍,龍鱗時隱時現,抵擋住絕大部分攻擊。

  奈德與伊維斯都是法師,面對移動如此迅捷的對手完全沒有可行攻擊手段,而且龍本身就具有超高魔法抗性,一般法術對它們來說就是撓癢癢,只能是將全部精力都投入防禦中,穆勒與克里斯汀也被逼得十分狼狽。

  迫不得已,克里斯汀終於是召喚出了寄居在影龍內的那位拉風大叔,不料此舉徹底激怒了紅龍。

  「兇手!」紅龍一眼便確定那頭未曾謀面的銀龍便是死於這位騎士之手,屠龍在人類世界裡是英雄行為,而在龍的世界裡,卻是龍龍得而誅之的卑劣行徑。

  鬥志滿槽了……

  騎士不辯駁也不回應,縱馬橫槍與紅龍鬥在了一起,生前或許是屠龍勇士,但此刻只是以幽靈的狀態存在,實力大打折扣,即便對方也不是龍型,還是很快便落在了下風。

  克里斯汀與穆勒縱身而上,但人多並不代表力量大,對付一頭成年紅龍,縱使對方之前已經消耗不小,還是力有未逮。「螻蟻。」紅龍不屑地想著,「最多再一分鐘,就全部解決你們。」

  忽覺得背心刺痛,回頭一看,奈德不知何時無聲無息地出現在了自己身後,反持殘翼之杖,插入了自己背心,龍鱗居然無法抵擋。不及反應,奈德便又驟然消失,下一瞬已經出現在了數十米之外,鮮血噴湧而出,動作一滯,被騎士一槍抓住機會扎中胸口,順勢一挑,直挺挺地飛了出去。
作者: jafacc    時間: 2011-9-7 08:26 PM

章八十九 夜之至力

  屠龍?顯然沒那麼簡單。

  由於製造者缺乏耐心,殘翼之杖沒能成為真正的神器,不過雷霆之神閣下卻非常貼心地附加了一個小功能。杖身由兩種截然不同的材質構成,類似於紅木——但肯定不是——的木質物佔據了三分之二,包括杖首天使在內的剩餘三分之一則是由紫金色金屬構成,兩種材料自然過渡,彷彿本就一體,同根同脈。

  金屬硬度在木材之上,這是常識。但凡事總有例外,這種不明木質物硬度與銳度皆超過了普通金屬,而且永恆附定了數個破魔屬性,一等一的鋒利,捅在紅龍身上就像同在一塊豆腐上,輕輕鬆鬆就扎出了一個洞。順過來是法師杖,反過來則是一柄鋒利的匕首,雷霆之神還真是考慮周到,拿著這樣的傑作,真是讓人立即便有蒙上黑紗去打家劫舍的衝動。

  不過若就這麼被一杖捅死,那這頭紅龍也太挫了點。

  龍的生命力在各種生物中絕對是屬於最高等級的「你怎麼還不死」,紅衣女人僵硬的身體在半空中便被湍急氣流所包圍,扭曲變型巨大化,紅龍顯出了本體,雙翼完全張開,此刻她的心情已經不能用憤怒來形容了,作為一種冷血動物居然感覺到了渾身血液都在沸騰,龍睛上的金色花紋也隱隱帶上了一層血色。她高高飛起,雄壯深邃的龍文四處迴蕩,佔據了整個空間,劇烈的魔法波動散發出來,以紅龍為圓心向外震盪,洞壁彷彿都在顫抖,嘩啦嘩啦的碎石滾動聲不知從何處傳來,在地底空間內,聽見這樣的聲音絕對是個噩耗。

  「見鬼!」古爾倫大喊,「這個大傢伙在搞什麼,它是想大家一塊死嗎?」

  多瑙森的臉色也有些難看,龍都是天生的魔法師,龍語魔法則是比人類魔法與精靈魔法更高等的法術使用形式,有些龍因為天賦而懶於學習,更喜歡用自己龐大強壯的身軀以及鋒利的爪子解決問題,還有些龍則信奉成功就是百分之一的天才加上百分之九十九的努力這句格言,雖有天賦但仍活到老學到老,眼前這頭紅龍顯然就是後者,雖聽不懂對方在誦唸什麼,但她在準備的必然是一個威力極大的法術。

  奈德也寧願自己聽不懂,但服務周到的拜拉席恩大人在他離開深淵時特意為他永恆固定了一個「萬物之聲」,莫說龍語,就算是牆角兩隻老鼠,只要它們有說話交流的智慧,奈德就能夠聽懂。

  紅龍的頌唱充滿宗教意味,裡面僅是人名——或是神名,就提到了七八個之多,刨去這些無關緊要的細節,奈德獲得的有用的信息是這頭紅龍正試圖支配這個空間內的所有土元素與火元素。

  穆勒與克里斯汀主職是武士,奈德與伊維斯雖是法師但都還只能使用初級飛行術,紅龍高高在上,根本就無法攻擊,空間縮進到是可以把奈德送到那麼高的地方,但只要一出現,就會往下掉,同樣沒辦法進攻。

  多利狄休西與古爾倫面面相覷,不知道該怎麼辦,多瑙森飛了起來試圖與紅龍溝通,但對方根本理都不理。

  多瑙森一咬牙,正準備使用自己準備的另一個血脈限定法術阻止紅龍將一切搞砸,一陣特殊的魔法波動突然從空間另一側傳來,一扇巨大的,似是閃動星辰組成的空間門打開了。多瑙森驚訝地看著這扇空間門,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他發動了亂流之戒,整個區域都已經與外界隔絕開,一切傳送魔法都被阻隔。

  然後他看見了一個巨大的龍頭從空間門裡探了出來,目光溫煦,從所有人身上一掃而過,但這種溫煦並非上下級之間或長輩對晚輩的溫煦,而是如同人注視著寵物狗的溫煦,但高等生物對低等生物的溫煦,是「螻蟻也是一條性命」式的溫煦。

  溫煦中帶著一絲銳利,彷彿X射線般看穿了每個人,知曉了他們的所有秘密。

  空間門消失了,這是一頭如星辰般閃耀的巨龍,從角到尾,每一塊鱗甲都是半透明的,閃動虹彩。

  「多納普洛斯約蘭特。」巨龍叫出了紅龍的名字,「停止。」

  它的語氣從容不迫,但卻帶著不可拂逆的威嚴,狂亂的魔法波動應聲而停,整個空間都恢復了穩定。

  紅龍驚訝地睜開眼。「海因諾伊爾克斯?」她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為什麼你會出現在這裡?為什麼要阻止我?」

  「熔鑄大地對你來說太危險了,所以我停止了它。」星辰巨龍緩緩地說,「龍神之血對你來說也是如此。」他頓了頓,「這個法陣是為了復甦忒彌斯的三密器而設的吧,神之血和世界意志,很瘋狂的想法,也很有意思。」

  他低下頭看著地面上渺小的多瑙森。「真沒想到他們還有後人。」巨龍的口氣有些唏噓,「呃。」他注意到了奈德,「你是……」他微微眯眼,似在回憶什麼,長時間凝視著法師,許久之後露出了一個笑容。「原來是這樣。」他點頭,「有意思。」

  一點都沒意思!

  這頭星辰般閃耀的巨龍名叫海因諾伊爾克斯,這個名字不久前才出現過,自己現在所使用這具身體的主人自稱與這頭龍是老相識,而從對方此刻的反應來看,這並非是在亂攀關係。

  有話麻煩一次說完,不要吞吞吐吐神神叨叨的,一副高深莫測的樣子。奈德雖然有些惱火,但此時此刻顯然沒有他抱怨的機會。

  紅龍微微昂首,身體緊繃,緊張地注視著不速之客,「你是來捉拿我的麼?」

  「不,不是捉拿。」海因諾伊爾克斯糾正,「我只是來取回龍神之血的。」

  「如你所見。」多瑙森大聲說,「龍神之血已經被用在了法陣中——我對這個事實表示遺憾,但如果你打算強行重新提取出來,恐怕會有些麻煩。」

  「已經使用的這些龍神之血和世界本質揉合在了一起,我不認為有誰還能重新提取出來,不用擔心,年輕人,我無意介入你們人類的內部糾紛,我會等到法陣停止運轉後再將這些東西一併帶走,我想這樣的話就不會有什麼麻煩了。但是,多納普洛斯約蘭特。」它轉過頭看著紅龍,「那些沒有被使用的龍神之血呢?」

  「都用在裡面了。」紅龍底氣明顯不足。

  「撒謊是比偷竊更要糟糕的惡行。」海因諾伊爾克斯搖頭,嘆息,「你們用掉的,大概不足五分之一,你將剩餘龍血交給我,由我出面向五大族長求情,最多也就是關個幾十年禁閉而已,總不至於會被逐出不沒海。」

  只是關個幾十年禁閉而已……呃,對了,龍這種生物壽命長達千年,一睡就是幾年,睡眠質量好得不得了,關個十幾年禁閉倒也不算什麼。

  「逐出不沒海。」紅龍冷笑,看起來一點都不領對方的好意,「逐出就逐出,反正那個鬼地方對我來說也沒什麼意義,世界這麼大,我何必要死守在那麼巴掌大一塊地方。」

  「多納普洛斯約蘭特,你究竟是怎麼了?」海因諾伊爾克斯有些疑惑,「雖然你之前也很任性,但還不至於不知進退,不分好歹,盜取龍神之血有多嚴重你應該很清楚,這次是我來找你,下一次或許就是黑格因斯坦休斯,他的行事風格你應該是清楚的。」

  紅龍冷哼了一聲,黑格因斯坦休斯很了不起麼?她很想這麼說,但終究還是沒說出口,遲疑了一下,突然換成了龍語。「我盜取龍神之血是有原因的,聽好了。」她說,「這是復仇龍神的旨意。」

  海因諾伊爾克斯一愣。「復仇龍神?」他有些難以置信,「你的意思是說復仇龍神降旨給你,讓你去偷龍神之血?」

  「不僅如此,龍神陛下還讓我協助他。」紅龍將目光投向了多瑙森,「否則你以為我為什麼會這麼做,就為了一個愚蠢傢伙許下的愚蠢諾言麼?」

  「你說的是真的?」

  「你可以不相信。」

  海因諾伊爾克斯沉思片刻。「我相信你沒用,必須讓族長也相信你。既然如此,我就更應該把你帶回去了。」他說,「龍神直接向你降旨,而且是失蹤已久的復仇龍神,這件事本身便可大可小,馬虎不得。」

  「龍神給我的旨意裡可沒有這條。讓他們相信我?怎麼讓他們相信我?」紅龍反問,「讓他們去詢問復仇龍神麼?」

  「但這件事總要解決。」海因諾伊爾克斯有些不滿,「難道你就打算這麼逃下去?」

  紅龍深吸了一口氣,從口中吐出一個樣式普通的小瓶子來——對她來說只是一個小瓶子,對奈德他們來說就是一個大超級罐子了。「解決的方法很簡單,你擊敗我,自然就能將龍神之血拿回去。」她冷冷地說,「如果我擊敗你,那麼正巧,我早就對你的名諱感興趣了——『夜之至力』,這個名字聽起來很不錯。」

  海因諾伊爾克斯搖搖頭。「何苦,何必。」他嘆息著擺動身體,一個巨大光環如繭般將他們包裹住,然後縮小,戰鬥開始。
作者: jafacc    時間: 2011-9-8 07:35 PM

章九十 單挑

  「好像沒我們的事了。」多瑙森看著高高懸在空中的光圈說。不知這是什麼法術,居然將兩頭龍縮小至馬匹大小——當然,這只是看起來如此,事實上這個光圈並非縮小這麼簡單,很可能是平地裡創造了一個空間,但又能被外界看見,詭異得很。這頭名叫海因諾伊爾克斯的龍顯然非常擅長空間魔法,否則也不可能做到打破亂流之戒的屏障,直接將空間門開到這裡。

  「是的——那麼。」穆勒表示同意的方式是撲食的雄鷹一般衝了出去,鐺一聲脆響,多利狄休西斜跨一步接下了這一擊。多瑙森微笑著後退一步,念出一句簡短的咒語,點點波紋從他指尖擴散,「停滯!」

  正回撤一步扭腰準備藉著對方的抵擋之力再度攻擊的穆勒身體扭成一個奇異弧形,多利狄休西手中銀色盾牌散成無數碎塊還未完全凝結成劍型。

  他們都停住了,所有人都停住了,幾秒鐘後時間重新開始流轉,穆勒眼前突然多了一道火柱,正衝向古爾倫的克里斯汀發現自己陷入了泥沼,驟然出現的骷髏兵衝著奈德與伊維斯揮舞起了白骨刀。

  奈德並不慌張,輕輕揮動殘翼之杖,火圈由內至外噴射,骷髏兵脆弱的骨架以最快速度瓦解,變成一堆毫無意義的焦黑殘骨。

  「呃。」多瑙森咂咂嘴,「好像有些失算呢。」

  最大的失算,自然就是奈德。時間停滯威力巨大,但卻只能算是一個輔助型法術,純粹的時間停滯對被攻擊對象沒有任何影響,而且正對的並非個體,而是整個空間,不可能做到停滯穆勒與克里斯汀的時間,而不停滯多利狄休西與古爾倫的時間。時間停滯之後,整個空間內不受影響到只有他一人而已。穆勒、伊維斯與克里斯汀都是**,不到萬不得已,能不傷及性命就不傷及性命,這是一個魔法的世界,沒有什麼事情是真能夠做到神不知鬼不覺的,幹掉這三個人對多瑙森自己來說沒有什麼影響,反正他都要回到過去了,三大家族的怒火肯定會灑到斯基拉奇家族頭上,這是多瑙森不願意看到的。

  若是拖延時間,克里斯汀的召喚騎士受時間限制已經消失,古爾倫與多利狄休西在自己的協助下,擋住她與穆勒不成問題。伊維斯實力最弱,自己一邊維持時間停滯,一邊與其周旋,倒也不難做到。

  倒霉的是還有一個奈德。

  奈德自己到不足為懼,保命功夫雖然一流但缺乏強力攻擊手段,關鍵在於他手裡拿著殘翼之杖,而且不知道請了哪位或幾位大法師灌輸法術,舉手投足儼然大師風範,在這些不屬於他的法術用完之前,戰鬥力基本等同於一位榮譽法師了。

  屋漏偏逢連夜雨,船遲又遇打頭風。正在躊躇之時,只聽入口處一聲巨響,整個石壁似乎都顫了一顫,隨即碎石飛濺,石壁裂出一個大洞,一位威風凜凜的神勇武士跳了下來,渾身是血,面目猙獰,足有一人高的重劍崩開了好幾個口子,獨目凶光閃閃。

  馬爾庫斯大騎士長?奈德諸人皆精神大振,多瑙森則不再猶豫。「停滯!」他再次暫停時間,同時高高舉起了左手,中指上亂流之戒陡然亮起,他要發動這一密器的另一大功能——「空間粉碎」。

  顧名思義,空間粉碎便是將一塊空間毫不留情地切割,撕裂,碾成碎片,而毫無疑問的,這塊空間中的一切生命體或非生命體也將被粉碎泯滅。威力巨大,雖不能說是所向披靡無人能敵——多瑙森嚴重懷疑那頭名叫海因諾伊爾克斯的巨龍便能夠抵禦這一擊。但與時間停滯同時發作,等於是攻擊於無形,不給對方任何準備與抵禦的時間,即便是低等神,恐怕也躲不過這一擊。

  一不做二不休,現在便已到了萬不得已的情況,馬爾庫斯是距離傳奇等級只差一步的超級騎士,即便與風暴雷獸一戰消耗甚大,也不是己方所能夠對抗承受的。既然下定決心要干掉馬爾庫斯,那就連同將其他四人一併也幹掉算了,有得必有舍,無論做什麼事都要付出代價,既然無從選擇,那就一做到底。父親與克里希……

  想來也會支持自己的吧。

  終於有了破釜沉舟的覺悟,亂流之戒似是有生命般發出了一聲歡呼。

  你是在為終於重新找到了自己的價值而歡呼麼?作為一件密器,最大的價值大概就在於……被使用吧。

  看不見的暗線向四周散去,相互糾纏的線條像是被一百隻貓戲耍攪亂過,卻又整整齊齊地向外擴散,不斷延伸,將混亂程度無限擴展,彷彿將所有的迷宮都微縮堆疊在了一起,空間被劃分成了無數份,從表情錯愕,咬牙切齒或是鎮定自若的人身邊,體內穿過。

  已經完成規劃,接下來便是分割。

  一根線微微顫抖,接下來將是無數根線隨之顫動,然而就在此時,一個光影從奈德體內迅速衝了出來,那是一個髮鬚皆白的老者,身穿一件普通長袍,臉上佈滿歲月留下的皺痕,目光炯炯不怒自威,他手持一根白玉長法杖,遙遙一指多瑙森。

  「破!」

  一道螢光從法杖中發出,正中亂流之戒,所有的線條應聲而斷,多瑙森渾身巨震,露出了難以置信的神情。「多拉蘇!」他不顧自己名義上還是一位聖武士的事實,大不敬地直接喊出了教宗陛下的名諱。

  時間重又流轉,所有人都感到了那股強大的氣息,扭頭望去正好看見教宗化為一陣白光,斂入奈德懷中。

  更不可思議的事情發生了——斂入奈德懷中,那麼我是誰?

  居然以第三者的角度看見了自己,奈德第一時間便想到自己再次靈魂出竅,但低頭一看卻並非如此,自己的身體依舊是「奈德·坦格尼安」,而在四周,還有數十個「奈德·坦格尼安」,或被白光籠罩,或正揮舞殘翼之杖清掃包圍上來的骷髏兵。

  不僅是有數十個自己,還有數十個克里斯汀,數十個穆勒,數十個多利狄休西……有的就在自己身邊,一揮手便要打到自己,但卻撞了個空,有的正在激發威力巨大的魔法,將地面砸出了一個巨大的坑,但下一瞬卻又恢復原樣……

  怎麼回事?彷彿有無數個世界堆疊在了一起,每個世界裡都在發生著不同的故事,有些是剛才已經發生過的,有些則沒有,有些穆勒已經被多利狄休斯殺死,有些克里斯汀則將多利狄休西砍成了兩半。

  有幾個奈德已經消失了,但在另外的角落裡,新的奈德又在誕生,真是頭暈,要不要這麼亂啊。

  「時間被打亂了。」一個溫和的聲音在奈德頭頂響起,巨龍之間的戰鬥不知何時已經結束,星辰般閃耀的雄龍盤旋在上空。「那個人是自由女神的現任凡間代言人對吧。」龍說,「他將分身附在了你懷裡的某個東西上,剛才強行封鎖了亂流之戒,巨大的能量衝擊刺激了正在運轉的永恆聖章,導致時間流紊亂,不同時空重疊在了一起,接下來還會相互影響。」

  似是為了證明他所說,分屬不同時空的同一人見面了,不同的眼睛裡投射出同樣疑惑的光,更奇妙的是時間流轉速度也開始發生差異,有的看起來就像是放慢動作,有的則快得幾乎看不清究竟發生了什麼。

  「你為什麼不受影響?」奈德直指問題關鍵,這頭龍高高在上,廣袤空間內只有這麼一頭龍,如果時間被打亂,沒有道理它能夠獨善其身,這和力量強大與否沒有關係。

  「因為在時間被打亂之前,我就已經不在這個空間內了,這個空間的時間再亂,也無法影響到我的存在。」巨龍解釋,「你看見的我並非實體,而是幻象。」

  呃。

  剛才這頭大傢伙與紅龍一併被光環包圍籠罩,然後一併縮小,果然是已經離開了這處空間,現在應該是在用3G視頻之類的手段和自己交流……

  「不,不對。我並沒有離開,我還在這裡。」巨龍的話讓奈德困惑,不過他無意深入解釋,「我只是想提醒你,的確有人不受影響,但不是我。」

  不是你?

  奈德冷靜下來重新查看了一下,立即明白了。這頭巨龍沒有受到影響,是因為他並非真實存在,而是通過精神手段在自己心裡造出的幻想,但還有一個人沒有受到影響,沒有多個重疊出現——非但沒有多個重疊出現,甚至是連原本那一個都消失了。

  多瑙森消失了。

  時間被打亂後空間內紛亂混雜,重疊折對,就像走進了一間到處都豎著鏡子的密室,讓人眼花繚亂,加之驚詫迷惑,整個人都有些糊塗,現在冷靜下來仔細一看,便發現了不對。

  「永恆聖章已經與他連線,只要能切斷連接,時間便能恢復正常。」巨龍輕輕吹氣,有質的風掃出了一條道路,給奈德的感覺就像是將書掀開了一頁,一個新的世界浮現了,多瑙森出現在正前方,看見奈德先是一愣,隨即露出了燦然的笑容。
作者: jafacc    時間: 2011-9-9 09:29 PM

章九十一 邀請

  如果不切斷永恆聖章與他的聯繫會怎樣?這個問題奈德已經沒有機會問出口了。對手已經出現,擂台已經準備好,開場銅鑼已經敲響,你除了上前戰鬥之外還能有什麼選擇?不管這一戰究竟有沒有意義,有什麼意義,都必須得打,若有疑惑,打贏之後再來搞清吧。

  握著殘翼之杖,奈德謹慎地保持著與多瑙森的距離,自己雖然掌握了空間縮進,但多瑙森顯然不會不做提防,更重要的是他不僅是一名法師還是一名聖武士,雖然不清楚自由女神有沒有剝奪他使用神術的權利,但可以肯定的是近身戰對奈德絕對無益。

  下定決心戰鬥並不等於盲目魯莽,理智讓位於情感,衝動指揮頭腦是比瞻前顧後猶豫不決更糟糕的事,俗話說得好,衝動是魔鬼。即便是超凡入聖的前輩高手,衝動魯莽也意味著巨大的危險,更不要提奈德這樣的小角色。

  目前形勢下雖然不可能做到仔細分析,細緻研究,但最起碼的局勢還是要認識清楚的——自己等級雖然不如對方,掌握技能也沒那麼多樣化,但優勢在於掌握了殘翼之杖這個准神器,以及托爾金大師灌注的魔法。呃,數一數,附帶空間傳送效果的閃電束還有三道,不能浪費了。

  多瑙森的優勢在於等級高於自己,不僅是法師還是一名聖武士,具備出色的近戰能力,手裡擁有三件名符其實的神器,至於劣勢,呃,好像一點都沒有。

  ……

  不,若要真正算起來,奈德手裡有兩張半王牌,是多瑙森拍馬也趕不上的。首先是這具身體的原本主人,從他與紅龍的較量來看,即便不是獨孤求敗級的王者,也是東方不敗級的霸主,只要他肯出手,十個多瑙森估計都不夠看的。其次是剛才神秘地露了一面的克拉蘇教宗,剛才露面的並不是教眾陛下的本體,應該是接近於分身的存在形式,無論如何,搞定多瑙森肯定也已經夠了。最後半張牌是拜拉席恩,亡靈君王已經超出了「人」的範疇,威能堪比神祇,他若伸出援手,自然萬事大吉,閤家團圓。

  悲劇的是這三位大俠都不是奈德能使喚的,那位超級戰士突然就扔給了奈德一個爛攤子,你不能指望他良心發現在關鍵時刻回來收拾殘局,拜拉席恩與教宗陛下就更不用說了,一個是神祇代言人,一個是超級強大的邪魔。如果教宗陛下還有幫助奈德的理由的話,那麼拜拉席恩就完全是看心情,奈德對他來說是太過渺小的角色,因此是能算是半張牌。

  只能靠自己了。

  高級法師之間的對決,勝負往往都是在電光火石之間產生,不像戰士那樣你一招我一式,你一劍我一刀,來來往往好不熱鬧,法師戰鬥起來進攻與防禦同時進行,對方一個法術砸過來擋得住就是擋得住,擋不住就是擋不住。低級法師釋放法術本就殺傷力不強,捱上一記或許還能扛得住,高級法師所施放法術別說捱一記,捱半記都要人命。

  多瑙森是十九級榮譽法師,奈德雖然級別只是十三級,但能夠借助托爾金的幫助釋放高級法術,兩人都算是拿到了中高級職稱。小心謹慎是理所當然。

  「冰矛!」

  奈德率先出招,一個空間縮進轉移至多瑙森身後,左手一指,數十根鋒利的冰矛齊齊向多瑙森背部戳去。閃電束雖然好用,但剩餘不多,必須有把握擊中時再用。

  多瑙森轉身一揮,一道火幕平地而起,將冰矛擋住融化的同時還向多瑙森直射了過來。

  來勢雖猛,但奈德卻不畏懼,重生七擊的火海都能抗下來,還會懼怕區區一道火幕不成,正要將自己火元素化,卻見火勢躥起,改變方向擊向自己上方。只聽轟的一聲,一塊大石從頭頂掉了下來,改變轉換對象已來不及,只能再度使用空間縮進,巨石險之又險地擦著他的鼻尖砸在了地上。

  見鬼。這就是十九級法師的實力麼?對法術的精準控制,對戰場的敏銳觀察,自己無意中站到了一塊凸起石壁的下方,結果就被多瑙森利用差點完成了致命一擊。

  多瑙森同樣在心底嘆氣,奈德雖然級別不高,戰鬥力卻不弱,也不知道從哪裡學來這些亂七八糟的法術,外加上殘翼之杖,真是讓人有些頭痛。若是在別處也就罷了,他那套將自己元素化的法術只適合用來對付塑能魔法,自己召喚出幾十幾百隻異域生物來,再瞅準時機來個空間鎖,將他限定在一定範圍之內,管他變成火還是水,累也能累死他。

  但現在整個空間都被亂流之戒屏蔽,無法與外界進行傳送,召喚魔法自然就用不了,除非是召喚本就存在於這座森林裡的物體。可這是什麼地方?生命之樹算得上是這個位面最強大的能量轉換器,連神力都不能倖免,異域生物怎麼可能在這種地方長期存活?

  「等等。」多瑙森舉手,「先別打了,我有個建議。」

  「什麼?」

  「你看,我們完全沒有打起來的必要。我回到過去對你沒有任何妨礙。」多瑙森闡述事實,「事實上,如果你願意的話,我們還能找到共同利益。」

  「什麼共同利益?」

  「你看,我現在只能啟動時光回溯,回到一千年前,這是因為神血祭祀總歸只是一個替代手段的緣故,但只要有足夠的能量,除了跨越時間,我們還能跨越空間。」他頓了頓,「不如這樣,你和我一起返回一千年前,我們共創大業,把屬於哪個時代的三密器搶到手,然後我再送你回去。」

  腦子有病吧,正打的你死我活,突然改而招募小弟是什麼路數,誰給了你自信。我憑什麼要和你回到一千年前,退一步說,就算我和你回到一千年前,為你出錢出力拚死拚活打下江山,然後被你一腳再踢回來……等等,好像有哪裡不對。

  「是的。」多瑙森微笑,「當然不是把你送回這裡,而是把你送回地球。」

  奈德深吸一口氣。「你怎麼知道?」他問,並沒有推卸否認,既然對方說出了「地球」,就說明肯定是掌握了一些東西,否認推卸只不過是自欺欺人,徒留笑柄,更何況多瑙森的這個提議……的確有一定吸引力。

  「你怎麼知道?」奈德問,「你怎麼把我送回去?」

  「自然是同時使用永恆聖章與亂流之戒。前者將你送至未來,後者將你送至你原本所在的那個空間——也就是地球。」多瑙森以保險推銷員的口吻循循善誘,「我可以帶你回到一千年前,但不可能帶三密器返回,所以我們必須先搶到三密器,然後我再將你送回地球。」

  聽起來很不錯,多瑙森已經開始使用「我們」了。

  返回到一千年前,忒彌斯有可能還未隕落——關於這位神祇隕落的具體時間一直是個謎,三密器還能得到神祇支持,施展相關法術要輕鬆得多,既然能夠借助永恆聖章回到一千年前,自然也就能去往一千年後,時間都能跨越,跨越空間自然沒有任何問題。

  然而,還是有問題的。

  「我們根本就不知道地球在哪裡,你如何能夠送我回去?」奈德指出最大的難點,「位面數量何止萬億,且不斷產生與消亡,從何找起?」

  「忒彌斯掌握的三項職能是什麼?」多瑙森不答反問。

  「時間、空間……呃。」

  奈德明白多瑙森的意思了,忒彌斯執掌空間神職,否則也不可能創造出亂流之戒,換了其他人或是其他神,真沒辦法找到在浩瀚無盡的空間體系中找到地球,但忒彌斯可以,因為它本就是空間之神。

  不過可以做和會去做完全是兩碼事,忒彌斯隕落前是絕對的高等神,即便在神系中也是高高在上的存在,為什麼它要幫助自己?

  「不是幫助,而是交換。忒彌斯的隕落與紫荊花王朝被推翻發生在同一時間段,難道只是巧合?還有自由女神,在這個大陸她的影響力原本微乎其微,而幾乎就在忒彌斯隕落的同時強勢崛起,只是偶然?」多瑙森冷笑,「神的世界一樣爾虞我詐,充滿危險,我們幫助它度過此劫,要求一點回報是理所當然的。」

  好有志氣!好讓人心動!如此光輝的未來,如此豪邁的理想,真是讓人覺得即便沒有報酬也值得嘗試。

  奈德卻拒絕了。

  「我拒絕。」他轉過臉看著那些幾乎被壓縮成一個平面的空間,看著空間裡表情各異,神態不一的克里斯汀。如果自己同意的話,那麼歷史肯定就會被改寫了吧,那麼這個世界就會截然不同了吧,原本不存在的誕生,原本存在的消亡。但那些存在過的,怎麼能夠就這樣被輕易抹去,被橡皮擦去的,不是毫無意義的線條,而是瑰麗的畫卷,是生機勃勃的世界啊。

  是……屬於自己的世界啊。
作者: jafacc    時間: 2011-9-10 07:36 PM

章九十二 遺憾

  「真遺憾。」

  多瑙森將黃金權杖交於左手,右手從虛空中抓出一柄長劍,大步向奈德衝來,轉瞬便已至奈德身前,劍光如閃電,斜斜劈下。但被他劈中的只是一個虛像,奈德身影在十幾米外出現,抬手一道火光噴射而來出,多瑙森冷哼一聲,回手一劍將火柱劈開,不依不饒地繼續沖上去。

  沒有用的,腳步移動速度再快,也不可能與空間縮進相比,後者根本就是類似BUG的技能,如果物理移動速度能與法術移動速度同樣迅捷,那魔法之神不如去切腹好了。

  奈德知道這個道理,多瑙森自然也知道,疾奔途中手裡黃金法杖微微亮起,一道火云揮舞而出,落在地上發出砰的一聲,冒出濃濃白煙,瞬間便將他籠罩其中,奈德視線受阻,失去了敵人的蹤跡,然而這並不是最糟糕的,最糟糕的是煙霧還在不斷蔓延擴大,很快便佔滿整個空間。

  奈德使用浮空術飛了起來,腳下煙霧繚繞,沸騰湧動,彷彿是站在海上一般。

  多瑙森未必知道自己只能在視力所及範圍內進行空間縮進,使用煙霧術將整個空間籠罩更可能是出於隱蔽的考慮——無論如何,效果都是一樣的。奈德的移動優勢被瞬間抵消,煙霧中他根本就無法察覺對方的具體位置,即便招來一陣風,也只能暫時性將身周清空,法術失效後便又是白濛濛的一片。

  這個世界上果然沒有十全十美,通殺四方的法術啊。空間縮進雖然強,但也不是沒有弱點。飛起來並不是長久之計,總會有落下去的時候,煙霧則不同,煙霧術的效果是製造出煙霧,即便法術失效,煙霧也還是繼續存在的,只不過不會繼續增多而已,得想個辦法才行。

  五道白光分別從不同地點同時射出,探照燈齊齊打開,一般將煙霧上方整個籠罩住,奈德自然未能倖免。不過似乎並非什麼攻擊型法術,強度也不高,這也是理所當然,就覆蓋型魔法而言,覆蓋面積與強度總是成反比的,追求覆蓋面積必然降低強度,以多瑙森的等級……正想著,突然有一種奇怪的感覺傳來。

  「撤銷!」

  隨著多瑙森的聲音,奈德只覺身體一沉,不由自主地便墜了下去,與此同時他明白了這五道光束是什麼——撤銷術。

  所謂撤銷術,顧名思義,就是將對方準備好的法術強行撤銷,由於要求施法者必須比對方等級更高,而法師施法往往都是瞬間完成的緣故,撤銷術往往被視為雞肋法術,但用在此刻卻是恰到好處。奈德雖然戰鬥力不弱,但實際等級卻不高,多瑙森對他使用撤銷術,成功概率非常大,而飛行術是維持狀態類法術,嚴格地說一直都處於準備與激發的狀態中,撤銷術命中後立即發揮作用——奈德掉了下來。

  跌入煙霧之中——說是煙霧,其實不如說是迷霧,由水汽構成,視線雖然受阻但卻並不嗆人,眼前白茫茫的一片。變幻法術中雖有破除一切迷障的「真知之眼」,有加強視力的「鷹之銳利」,但這兩個法術奈德都沒學過,法師的一生是有限的,而法術知識是無限的,即便是再博學多識的法師,都不可能掌握所有法術,總會有遺漏有盲區,事實上通曉所有法術根本就是不可能做到的,因為不少法術的運行方式與條件要求都是截然相反,只能取其一。

  所幸的是,多瑙森似乎也沒有學過能視迷霧為無物,獲得正常視力的法術,奈德一落地便拉開一道空間門,估算好自己現在所處的方位,轉移到了空間的另一端。然後高度戒備,但卻什麼都沒有等到,幾分鐘後,奈德醒悟了過來。

  跟時間賽跑的是他而不是多瑙森,對方只需要等到分鐘過去,法術啟動,自然就成為了贏家,壓根就沒必要冒險來襲擊自己。

  奈德立即招喚出了一陣旋風,將自己身週數十平方米內清除得乾乾淨淨,但就如同之前預料的那樣,這個法術一旦消失,迷霧便又重新籠罩了過來。

  真是讓人頭痛。

  若想要將迷霧吹散,所需風力遠遠超出了自己的能力範圍,若等它自然散去,不知要到猴年馬月,現在又是在地底,不通風——呃,有辦法了。

  既然找不到,那就逼他自己出來。

  奈德默唸咒語,旋風將周圍迷霧清空,看清楚位置一個空間縮進來到空中,激發浮空術穩定住,隨後從懷裡掏出那本名叫《論自由》的書,向嵌滿七彩閃爍的半鍛物的穹頂扔了過去,法師杖一指,一道火光準確命中書本。

  果然不出所料,火焰一接觸到那本書,便被一層和藹的白光隔開,隨即穹頂虹光大作,仿是被驚動了的沉睡者。半鍛物紛紛投射出明亮刺眼的銳光,從四面八方襲向那本書——不,準確地說應該是襲向包裹著書本的那層和藹白光。

  白光壯大,形成了一個光球,卻被無數虹光壓制住,細小的電火花在兩股力量交匯處迸發跳躍,奈德遠遠漂開,手持法杖注視著下方,巨大的力量衝擊讓空間彷彿有些扭曲變形,很快白色光球便大到了已經抵住穹頂的地步,噼噼啪啪的斷裂聲不絕於耳,整個穹頂都似在顫動,一開始只是掉下去的碎石片與泥土,很快便變成了整塊整塊的大石。

  我就不信你還忍得住。

  馬丁大主教與克拉蘇教宗在那本書上到了手腳,這是顯而易見的,雖然剛才沒有確認,但突然冒出來的教宗肯定是附在那本書內,如果還有殘餘力量在內,對它發起進攻,自然會引發反擊。而教宗作為女神的凡間代言人,使用的必須是神力。而這裡是世界意志最為濃厚的地方,神力一旦出現,等於是往狗窩裡扔了一塊肉骨頭。

  奈德有意將書扔至快接近穹頂處再加以攻擊,引得兩股強大力量發生劇烈衝突,這是在地底,屋頂沒有經過加固,極有可能引起崩塌,大家一起玩完。

  果然一道光芒從迷霧中射出,切斷了僵持,將書打落,白色光球頓時散去,七彩虹光也暗淡了下來。奈德身影下一瞬已經出現在了光芒射出的方位,旋風捲起迷霧,多瑙森手中劍光如雨,向奈德灑來。

  一邊後撤一邊用殘翼之杖抵擋,多瑙森絲毫不給奈德喘息之機,步步緊逼。法師本就不擅近戰,級別上又有差距,一時間險象環生,好不容易抓住一個機會,抵擋的同時杖尖一指,一道電光毫無預兆地出現在多瑙森眼前,撞在早已準備好的防護魔法上,迫使他蹬蹬連退了幾步,但讓奈德鬱悶的是自己不能拉開距離,必須保證對方一直在視線範圍之內。

  實力不如對方,又不能跑,這一架……只能拚命了。

  反客為主,主動出擊,招招都是拚命的架勢,奈德當然怕死,不過多瑙森似乎更怕,或者不能說是怕,而是他背負著更多責任與理想,比奈德有更多不能死的理由。

  當然,奈德同時也告訴自己——死沒什麼好怕的,頂多也就是回到亡靈深淵而已。

  究竟死了是不是再次回到亡靈深淵,其實奈德並不清楚,但這麼想著總覺得心裡更有底了些。

  所謂狹路相逢勇者勝,奈德氣勢勝出一籌,外加剛才搶回了先手,倒也佔據了一定優勢,但想要擊敗多瑙森還嫌不夠。心中暗自焦急,忽覺有一絲不對勁,還未細想,只覺得一股暖流在體內飛快旋動,融入四肢百骸,與魔網連接又精進了幾分。

  喂喂喂!在這個時候升級,也太作弊了吧!

  所幸,作弊的不是別人,而是自己,更不可思議的是不僅對魔力的感應、連接與支配能力迅猛上升,腦海裡還很自然地浮現出了大量自己之前根本就沒有學,也沒有辦法學的法術,那感覺就像是在考場上靈光一現,終於是想起了昨天晚上熬夜曾背過的答案。

  問題是奈德根本就沒有背過這些法術,也沒有哪位法師會去背誦自己還不能施展的法術,這就像是沒下水先背誦游泳教科書一樣蠢不可耐。

  終於良心發現,回來收拾殘局了麼?其實你直接接管這具身體就好,不必搞這麼麻煩,生死關頭就不用客氣了。

  一邊腹誹著,一邊陡然加大了攻擊的力度。多瑙森立即有些吃不消了,本就投鼠忌器,現在對手又猛開外掛,吃不消是很正常的情況。

  所幸奈德雖突然像是打了雞血,連跳數個等級,但施法卻有些僵硬,不夠連貫,被多瑙森抓住一個機會拉開距離。「我還有一個提議。」他舉手,「絕對值得考慮!」

  「明天再說吧。」奈德不作理會,抬手一指地面,一個大洞無聲無息地出現,筋骨嶙峋的大手探出來一把抓住了多瑙森。

  但這只是一個虛體。「我現在就可以把你送回去。」多瑙森的聲音在身後響起。

  「哦?」奈德皺眉,停下了施法。

  「你還記得你已經離開地球多久對吧。」多瑙森說,「我直接將你的時間倒回那天,你自然就回去了。」

  這麼簡單?奈德皺眉。不對。漏洞太多了,直接倒回到那天,自己也還是留在這個位面,而且法陣明明已經與他連接……

  他是在拖延時間。

  奈德假裝思忖,暗自預備法術,正準備將計就計給對方致命一擊,突見多瑙森嘴角亮起一絲笑意,只聽砰的一聲,煙霧消散,四周場景一晃,那些因時間亂流而出現的平行世界係數消失,穆勒、克里斯汀與伊維斯重新出現。

  糟糕,時間已至,法陣已經完全啟動。

  玫瑰色透明光芒在多瑙森身上亮起。「要說再見嘍。」他衝著奈德微笑,「呃,不好意思,應該是不會再見……咦?」

  時空恢復正常,克里斯汀恰好就在多瑙森身後,女武士大喝一聲邁出上前,影龍陡然暴漲數倍,正好是刺中多瑙森背心。

  多瑙森流露出了一絲痛苦表情,似是想說些什麼,但還沒說出口玫瑰色光芒便猛然迸發,不可正視,所有人都下意識地轉過頭去。

  再轉過頭來時,眼前已是空空蕩蕩,多瑙森消失無蹤。

  克里斯汀也不見了。
作者: jafacc    時間: 2011-9-14 08:45 PM

章九十三 付出與回報

  克里斯汀刺中多瑙森後,玫瑰色光芒暴漲前,有那麼短短一瞬的停頓,女武士抬起頭看了奈德一眼,似乎是已經意識到了什麼,眼神中充滿了震驚、疑惑與不捨,想要傾述卻被剝奪了權力,想要表白卻失去了時間。

  後悔是最沒有意義的情緒,對就是對,錯就是錯,何必要後悔?再悔恨再懊惱,也於事無補,已經發生的事情也不可能再有變化,反而只會影響心境,削弱信心,混淆判斷,這東西就像是感冒病毒,只要出現一次,就會立即擴散,以後你都沒辦法擺脫糾纏。

  但這一次,奈德卻是真真切切的,不可抑制地後悔了。

  如果自己不被多瑙森的謊話所欺騙,若自己能夠信念堅定不理會他,如果自己能夠全神貫注地戰鬥下去,不給多瑙森拖延時間的機會,或許這一切就不會發生,時光回溯法術就不會發動,即便發動,克里斯汀也不會恰好出現在多瑙森身後,那一劍就不會刺中,那麼她就不會被時光回溯捲入,強行被傳送回一千年前。

  克里斯汀是被傳送回了一千年前麼?會不會只是一個誤會,待會她就會突然從頭頂上跳下來,衝著強忍著淚水不流出的奈德微笑?

  奈德多麼希望會是如此,多麼希望會有不可思議的轉折發生,多麼希望還有誰能夠幫自己一把。怎麼會呢?怎麼會輸得如此徹底?幸苦一場不僅沒能阻止多瑙森,反而是賠上了克里斯汀。不符合邏輯啊,沒道理啊,難道不是有付出就一定有收穫的麼?自己還有哪裡做得不夠好麼?還有哪裡的外掛沒有開到位?

  「世事便是如此,付出了不一定有回報,努力了不一定能夠成功,勝利在望也不一定就能笑到最後,世事無常,循環往復,看開些吧,年輕人。」海因諾伊爾克斯,那頭如太陽底下的鑽石般閃耀的巨龍緩緩地說,「更何況,其實你們並不算是失敗。」

  「什麼意思?」

  「因為他不可能成功。」巨龍說,毫無疑問「他」指的是多瑙森,「永恆聖章,時光回溯,改變歷史,若真有這麼這麼簡單的話,為什麼當年戰爭的失利者不會去做?」

  對啊,若是如此,當年紫荊花王朝根本就不可能覆滅,打了一場敗仗,只需使用魔法返回過去糾正錯誤就是,當時忒彌斯很可能尚未隕落,永恆聖章有神力支持隨時都可以發動,擁有純正皇室血統可以使用時光回溯魔法的,也不只一個,幹起來即方便又快捷,沒道理會被忽視。

  「原因很簡單,維護歷史同樣也是世界意志的一部分。」巨龍說,「所謂世界意志其實就是世界規則的結合體,而所有的規則都是基於一條,即保護這個世界不遭遇毀滅性破壞,可持續發展,因此也可以將世界意志視為一種這個世界的自我修復與調節。」

  位面從某種程度上來說也可以視為一種生命體,不少法術流派都有類似的概念,有些流派認為位面本身就代表著魔法的集大成者,最高巔峰,萬事萬物和諧共處,共同生存,組成這個位面,種種神奇、偉大與不可思議,都是位面的組成部分,因此應該從位面運行中去理解魔法的真諦,學習魔法的技藝,而最出色的法師,便是對位面運行規則瞭解最為深入的法師,頗有些「天人合一」的意味。

  位面究竟是不是一種生命體,更接近於哲學問題而非生物問題,奈德沒有探討的興趣,此刻就更沒有。不過天理循環,報應不爽。這句話看似唯心,實則內含深刻哲理。在地球那個科學昌盛的位面是如此,到了這個崇尚魔法的位面就更是如此,毀壞環境必然便會遭至大自然的報復,手中武器越是銳利被割傷的可能性就越大,其實也很好理解,將位面視為一個鏈條,各種生物各種資源都是鏈條上的一環,你破壞其中一環必然會引起連鎖反應,所謂蝴蝶風暴便是這麼一回事。

  而在這個位面,世界本身的報復與干預並非出於事後,而是來自於事前。拒絕過於強大的外來力量便是為了確保平衡,保證不可修補的破壞不會發生。同理,位面規則會幹涉對歷史的修改,以免發生崩潰與錯亂。

  干涉?

  「也沒那麼危險,世界意志自有一套判斷標準,更多情況下只是修復而已。」巨龍猜透了奈德的想法,「比如說你的先祖在結婚生子之前因為闖入歷史者的緣故而死亡,那麼世界意志或許會安排一次巧合,讓某個人機緣巧合下頂替你先祖的身份生活下去,這樣一來改變的就只是隱秘的歷史而已,不會影響你的存在。但如果闖入歷史者做得太過火,那麼世界意志便會將他們幹掉,沒有人能與世界意志對抗,據我所知紫荊花王朝曾嘗試過多次,試圖利用時光回溯糾正犯下的巨大錯誤,但被送回過去的法師無一例外死於非命,或者是一次意料外的火山噴發,或是一次進食時的哽噎,或是走在路上被流星碎片砸死。危險無所不在,悲劇時刻都可能發生。」

  聽起來很熟悉的畫面,好像有部電影就是說的這個,還一二三四連續拍了好多部。

  「所以說,多瑙森試圖改變戰爭的結局,完全顛覆歷史,是注定不可能取得成功的了。」

  「沒錯。」

  「這也是你不干涉的原因,對吧?所謂不干涉人類的內部事務,只不過是個幌子而已。」奈德有些憤怒,這頭大爬蟲如果介入,多瑙森百分之百會失敗,克里斯汀也就不會被法術捲入,帶回到過去。維護世界和平難道不是所有生命體的責任麼?你還有沒有正義感?業界良心何在!

  「不完全是,我們龍族的確曾和你們人類達成過協議,正常情況下不干涉你們的內部事務。」巨龍溫和地解釋。

  「可是你們已經干涉了。」奈德截斷了對方,嚴正指出,「如果不是那頭紅龍搞來龍神之血,根本就不會鬧出這麼多事來。」

  「所以我及時制止了她。」

  及時個鬼!明明就是不作為。如果真有誠意的話,就應該中止法陣,幫助擊敗多瑙森,這樣才算是彌補錯誤。

  奈德深吸了一口氣,將這番話忍了回去。事情已經發展到這個地步,再指責對方也無濟於事,而且嚴格說起來對方的確也沒有幫忙的義務,龍和人本就是兩種不同生物,之間關係雖算不上劍拔弩張你死我活,但也絕對不能算是和睦和諧互敬互愛。

  更重要的是,奈德根本就沒有怒斥一頭巨龍——而且是巨龍中的佼佼者——的資本。

  冷靜,一定要冷靜。奈德告誡自己,克里斯汀並沒有死,只是被傳送回了過去而已。只要沒死,就還有機會,既然她能夠回到過去,那麼自己就也有可能做到。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自己最應該做得不是鬥氣,不是推卸責任也不是懊惱沮喪,而是冷靜。

  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也沒什麼殘局好收拾的,在多瑙森傳送回到過去的一瞬間,空間屏障解除,多利狄休西與古爾倫分別拉開一道傳送門溜之大吉,奈德這邊雖然有馬爾庫斯這位高手高手高高手壓陣,但大騎士長在魔法方面的造詣並不高,至少沒有高到可以阻斷空間傳送魔法的地步,只能是眼睜睜看著他們逃走。

  穹頂中央泛起淡淡波紋,三件密器從空中浮現了出來,忒彌斯之秤與亂流之戒奈德都見過,永恆聖章是一枚造型古樸的勛章,小小的一塊,抓在手裡冰涼徹骨。

  海因諾伊爾克斯向他們點點頭,張口吐氣,星光閃閃構出一道空間門,徑直飛了進去。包括馬爾庫斯在內,誰都沒有阻止它的想法,事實上與風暴雷獸一戰,大騎士長已傷痕纍纍,只是勉力支撐而已,而就算是火力全開狀態,屠龍也不是可以考慮的選擇——至少屠這頭龍不是。

  「夜之至力」海因諾伊爾克斯,這個名字奈德等人有些陌生,馬爾庫斯卻是聽說過,從種類上來說屬於非常罕見的星辰龍,血統高貴,據說這種龍是五色龍神還未分裂時為自己創造的侍奉者,一脈單傳,每一代只有一條,也有說法稱其實從古至今所有的星辰龍都是同一條,每次死後——無論是自殺還是他殺,無論是被誰以70碼速度撞死的還是自己捅自己十一刀捅死的——都會重生,重新經歷從幼龍到老龍的過程,然後死亡,再次重生。

  龍的壽命一般在一千年至兩千年之間,星辰龍也不例外,一千年多前,具體大概是在紫荊花王朝覆滅前兩百年左右,神界曾發生過一次大戰,神祇不知道因為何種原因,或許是因為生產過剩導致的經濟危機,或者是因為生產短缺導致的食物危機,總之就是集體捲入了一場大戰,不少神座上的面孔都發生了變化。「夜之至力」海因諾伊爾克斯便是在那場神戰中成名。

  能在神戰中摻一手的角色,顯然不是一般人能夠惹得起的。

  「在你的空間袋裡,有一件東西。」海因諾伊爾克斯的聲音在奈德心底直接響起,「算是對你的補償,或許你用得上。」

  奈德伸手一摸,果然多了一件東西。

  一個不規則的圓錐體,大概有長寬大概與奈德手掌差不多,色澤殷紅,一端銳利,一端看上去像是整齊的切面,握在手中居然能體會到憤怒的感覺。

  為什麼看上去如此面熟?

  奈德想起來了——是那頭紅龍尖角的一部分。
作者: jafacc    時間: 2011-9-14 08:46 PM

章九十四 緣由

  龍渾身都是寶,龍皮龍血龍鱗龍骨,無一不是上好的魔法原料,龍角自然也不例外,不過奈德對附魔並不精通,雖然知道龍角是個好東西,卻也不知道該如何用。無論如何,有禮物收總是好事。返回迪克推多,直接來到執政廳,向兩位執政官匯報,卻意外見到了馬丁大主教。

  「臉色怎麼有些難看,受傷了麼?」大主教關切地問,「要不要幫忙?」

  受傷了是不假,但受傷的部位不是你能治癒的……

  心情沉重無意多說,簡單謝謝了大主教的好意,也沒有解釋什麼,只是一個人坐著發呆。大主教與穆勒交談了幾句,弄清了原委。「這樣啊。」他也皺起了眉頭,「到真是有些麻煩。」又說了幾句,大主教便匆匆告辭。不一會工夫,馬爾庫斯大騎士長走出會客廳,示意奈德可以進去了。

  會客廳裡有兩個人,格利高裡公爵坐在單人沙發上,臉上依舊是那副風輕云淡的從容表情,眉宇間卻隱隱有些疲憊,還有一位中年人站立在壁爐邊,低頭看著一份文件,聽到腳步聲抬頭看了奈德一眼,目光銳利如鷹。

  「坐吧。」他說,指了指沙發,「稍等。」

  這位中年人便是伊維斯的父親,帝國另一位執政官,安東尼侯爵。個子不算太高,據說是位出色法師,但站在那裡淵渟嶽峙的氣勢,凜然深邃的目光,卻讓人感覺到了一股金戈鐵馬之氣。

  片刻之後,安東尼侯爵看完了那份文件,奈德於是開始匯報,其實過程並不複雜,拋除戰鬥過程,整件事脈絡清晰,剛才馬爾庫斯大騎士長又已匯報過一次,兩位執政官只是靜靜地聽,中途沒有插話,而奈德也將涉及到自己秘密的一部分隱去。

  陳述完畢,安東尼侯爵才問了第一個問題,「你在那個空間裡,見到的多瑙森戴頭套麼?」

  「沒有。」在永恆聖章構成的空間之內,多瑙森並沒有帶那個可笑的牛頭人頭套,而在空間被打破之後,回到正常世界,多瑙森還是一副牛頭人形象,不過所有人都知道是他。

  「在那個空間裡還有一頭紅龍的存在。如果再見到她的話,你能夠認出來麼?」侯爵繼續問。

  「能。」奈德想了想,然後補充,「只要她是以本體出現。」

  龍語魔法深奧神秘,以這頭紅龍的能力,將自己變成奈德認不出的樣子是完全可以做到的,但若以本體出現,作為一名法師,這點記憶力都沒有的話也就不要混了。

  安東尼侯爵點點頭,不再說話。

  「你先出去吧,讓穆勒進來。」一直沉默的格利高裡公爵說。

  大約一個小時之後,奈德再度得到召喚。安東尼侯爵已經離開,偌大的會客廳內只有格利高裡公爵一個人,他端著一杯水,望著地板靜靜發呆。奈德沒敢吵他,在他身後站著。

  「你來了啊,抱歉。」幾分鐘後公爵才回過神來,「坐吧,沒什麼,只是想聽你再說一遍。」

  顯然不是單純地再聽一遍這麼簡單,不過奈德剛才的確沒有有意隱瞞什麼——除去那些關係到自己秘密的東西之外。但公爵已經開口,總不好一口回絕,於是又仔細回憶了一下,儘量加上了一些細節。

  「執政官閣下,我認為還是有機會將克里斯汀解救回來的。」奈德說,「現在三密器重新掌握在我們手中,據我所知時光回溯魔法在魔法學院有收藏,只要能想辦法激活密器,施展法術,我願意回到千年之前去把她帶回來。」

  既然克里斯汀是因為自己的錯誤而被傳送了千年前,那麼就應該由自己來彌補錯誤,承擔後果,反正自己光棍一條,在這個世界上無牽無掛,沒有家人也沒有多少朋友,就算在千年前的戰火中被蒸發,也無關緊要。

  格利高裡公爵沉默不語。

  奈德以為公爵是沒有信心,於是繼續說。「卡納萊斯院長在這次事件中……舉動怪異。」奈德斟酌用詞,「如果抓住這方面向他發難,要求他交出時光回溯法術,即便他個人再強大,也無法與整個帝國對抗。而斯基拉奇家族能讓多瑙森保持血統純正,獲得使用血脈限定魔法的資格,肯定有不為人知的秘密。」

  「談不上什麼秘密,這是斯基拉奇家族當年反戈加入革命軍時達成的協議,帝國允許他們保留一些權利,在這一點上抓不住他們什麼把柄。」公爵緩緩地說。

  「那多瑙森盜竊忒彌斯之秤與亂流之戒,與精靈勾結,試圖改寫歷史呢?」

  「整個過程中,多瑙森都一直戴著頭套,無非就是為了迴避事後我們用相關法術將情景重現,你們都認為那個人就是多瑙森,我們也相信,但這種事是要講究證據的,變化聲音並不難,若斯基拉奇家族不承認,從法理角度也只無可奈何,若只涉及到某個人,或者還可以使用一些特殊手段,但涉及到一個延存數千年的顯赫家族,一個邊境行省……」

  「……」

  在如何處理這件事上,兩位執政官出現了分歧,一方準備借此機會剝奪斯基拉奇家族的各項特殊權利,徹底打壓這唯一一個從紫荊花王朝延續至今的貴族門閥,另一方則認為不應該太過激進,應該循序漸進,慢慢來,以免引起動盪,激起反彈。

  出現分歧到並不奇怪,奇怪的是主張以雷霆之勢動手的是安東尼侯爵,失去了如同親生女兒一般的克里斯汀的格利高裡公爵卻堅持認為懲戒是必要的,但不宜過火。

  「克里斯汀是我的親人,但若我只記得這個,而忘記了自己的執政官身份,便會成為帝國的罪人。」

  斯基拉奇家族延存千年,在夏奇拉行省勢力根深蒂固,近幾任家主皆是開明賢和之人,深得民眾支持,若強行動手,只怕會激起民憤,更何況斯基拉奇這個名字代表的早已不是一個家族的利益,即便是在迪克推多,與斯基拉奇這個名字休戚與共的貴族也不在少數,存在直接或間接利益關係的就更是不計其數。

  「安東尼想要打壓的其實並非斯基拉奇家族,而是整整一片關係網,帝國發展至今日,原先的動力變成助力,順勢變成逆勢,後盾變成障礙,破而後立,這無可厚非,但安東尼太過激進。」格利高裡公爵憂心忡忡,「這次又找到了藉口,只怕很難壓制下來。」

  政壇爭鬥,奈德本無意關心,更無意插手,但面對公爵總有一絲愧疚。思忖片刻,從懷中掏出龍角,交給對方。

  「唔……這是?」

  「龍角。」奈德說明,「那頭紅龍的龍角。」

  沒有再多說什麼,也沒有透露龍角從何而來,也不必要再多說什麼,以公爵縱橫政壇數十年的資質閱歷,自然知道該如何利用好手中的東西。

  奈德起身告辭,卻聽公爵嘆了口氣。

  「剛才我在想,現在這個結果對克里斯汀她自己來說未必不是好事。」

  恩?

  「生活在這個時代,有些東西是她怎麼逃避也無法擺脫,怎麼對抗也無法戰勝的,回到一千年前,反而是獲得了自由,可以自由自在地選擇自己的道路,可以重新開始自己的生活,因果被斬斷,束縛不復存在。我們這些人的牽掛固然值得同情,但對她來說反而是一種羈絆。」

  「……」

  不知道是不是公爵在安慰自己,但聽起來的確是有些道理。陰暗的童年,受到詛咒的身世,偏偏羅慕路斯又是一個大一統國家,無論走到哪裡,陰影都揮之不去回到千年之前掙脫一切束縛,重新開始,剛開始的時候或許會有些艱難,但之後的路只會越走越寬。

  可是……

  「對了,地牢裡有兩個人,你可以去見一見。」格利高裡公爵說,奈德躬身致意,轉身走出會客廳,來到地牢。與其說是地牢,不如說是旅館客房,床單潔白被縟整齊,桌椅一應俱全,唯一的禁制是牆壁那一圈看似裝飾品,實則為一個魔法陣的花紋,古爾倫舒舒服服地躺在靠椅上,手裡還撐著一張報紙。

  「呃,晚上好啊。」精靈法師泰然自若地和奈德打招呼。

  「你怎麼會在這裡?你不是已經逃走了麼?」

  「呃,出了點小意外。」古爾倫臉上神情有些尷尬,「撞上了一個穿紅袍的傢伙。」

  馬丁大主教?難怪剛才他會出現在這裡。

  和古爾倫之間,當然沒啥舊好敘的,毆打俘虜多少也有些不人道,不過還有另外一個人。在隔壁房間裡,正坐在床上的多利狄休西抬起頭來望著奈德。

  「初次見面。」奈德說,「請允許我介紹自己,奈德·坦格尼安,人類法師。」

  多利狄休西沉默了片刻。「蓋爾德·伯利,精靈遺民。」他淡淡地說,「不過你還是稱呼我多利狄休西好了。」

  精靈族又沒滅亡,自然不存在「遺民」這個概念,多利狄休西所說的遺民,其實是省略精簡,略帶自嘲的一種特指。簡單來說,他所屬的血脈曾是精靈王族中最榮耀的一支,數百年前某位精靈王突然暴斃,「伯利」這一脈在王位繼承權中敗下陣來,並承擔了弒君的罪名,慘遭清洗幾乎被連根拔起,僥倖逃出精靈國者隱姓埋名,過著顛沛流離的生活,終於是在多爾聯邦站穩了腳跟,借助某種魔法改變外形以人類身份安頓了下來,甚至是成為了最高魔法師聯席會議的成員,獲得了挑戰「篡位者」的資本。

  但不知道哪裡出了差錯,事情敗露,身份被揭穿,再一次被清洗,老多利狄休西喪命,小兒子逃亡至羅慕路斯,與之前就已經在那裡生活的大兒子會合。本已對「復國」死心,不料卻遇到了一位野心家,讓他再次看到了希望。

  「永恆聖章?可是多瑙森已經回去了,就算你們得到了永恆聖章,也不能使用。」

  「可以回去,自然也就可以回來。」

  除了瘋子二字,奈德實在沒其他可說的。來來回回,反反覆覆,你們以為這是什麼,夕陽紅旅遊團麼?

  「你們也相信他,就算他能成功,萬一不回來呢?」

  「有些事情做了或許會後悔,但不做肯定會後悔,那你會不會去做呢?」多利狄休西反問,「反正,我們也沒有損失什麼東西。」

  沒有損失什麼?參與政變,無論放在哪個國家,都是最惡劣的罪名,會被處於最嚴重的刑罰吧。

  多利狄休西沒有說話,只是冷笑。
作者: jafacc    時間: 2011-9-14 08:47 PM

章九十五 屠龍勇士

  的確是沒有損失什麼,多利狄休西身份特殊,而羅慕路斯與精靈王廷關係微妙,若以後對方發生變故,絕對可以用得上,這麼一張好牌自然沒有浪費的道理。只不過之前掌握著這張牌的是卡納萊斯,現在則是執政官辦公廳,非但不會追究責任,反而會好吃好喝供養起來,雖形同軟禁,但身份公開後反而是安全了。

  至於卡納萊斯,他雖是多利狄休西的老師,但兩人之間保持的只是純粹的師徒關係,多利狄休西尊重老師,卡納萊斯也盡力指導學生,除此之外,兩人再無其他情感。與其說是師徒,不如說是合作,如此相處,顯然是大有問題,而問題似乎並非出在多利狄休西身上。

  關於這個話題,多利狄休西不願意多做探討,奈德也沒有興趣去打聽。從執政官辦公廳出來,心裡空空蕩蕩地像是缺了一角的花瓶,流了一地黯然,一路恍惚走到小樓前,下意識去推開花園鐵門時方醒悟過來,心中一陣酸澀上湧,呆立不動。

  自從加入「帝國非正常生物管理小組」後,奈德便從學院宿舍裡搬了出來,住進了這棟小樓。克里斯汀說這是她一個親戚的別業,平時也沒人住,環境清雅,距離格利高裡公爵的住所又近,便於聯繫,兩人房間遙遙相望,視線無礙。但如今,那個房間的燈恐怕是再也不會亮起了。

  奈德深吸了一口氣,轉身坐在石階上,注視著來時路默默發呆。恍恍惚惚間看見伊維斯從黑暗中走出,站在自己面前,輕輕咬著嘴唇似想要說些什麼,但最終只是微微嘆了口氣,在身邊坐了下來。

  兩人沉默地坐在石階上,並肩無言。許久之後,奈德站了起來。「走吧。」他說。

  行至分岔路口,奈德轉身看著伊維斯。「沒事了,你回去吧。」他儘量笑了笑,「天色不早了。」

  「你回學院麼?」

  「嗯。」

  「不行。」伊維斯脫口而出,「卡納萊斯現在和辦公廳的關係非常緊張,我們在森林時,他在外面直接和馬丁大主教以及龐培總裁決長動了手,萬一他對你做些什麼,我們來不及施以援手。」

  「如果他真要對我做些什麼,只怕現在就已經做了,以他的身份地位,還不至於將我放在眼裡,視為真正的敵人,最多是將我視為一個工具而已,若將賬算到我頭上,反而是自跌身份,自損尊嚴。」他微微提高了聲音,向著路邊暗處說,「對吧,院長閣下。」

  卡納萊斯從黑暗中走出,向他們微笑致意。「工具之說,未免有些過於刻薄。」他指出,「你成為事件核心人物之一,固然有機緣巧合,誤打誤撞的因素,但絕非所有人都能勝任這個角色,引起各方重視,成為暗中角力的焦點。不過有一點你沒說錯,如果我真要做些什麼,現在就已經做了。」

  「我是什麼角色?」

  「重要角色。」

  這個回答等於是在放屁,不過奈德也懶得跟他計較。「你跟蹤我們,就是為了說這個麼?」奈德之前對卡納萊斯的印象不壞,此刻也沒有差到哪裡去,但他終歸算得上是幫兇,自然不會有什麼好臉色。

  「不,我是來道歉的。」卡納萊斯微微躬身,行了一禮,「關於克里斯汀同學的遭遇,我深感歉意,雖然這並非我的本意。」

  道歉?如果道歉有用的話,還要警察幹嗎……

  「對不起,你找錯了對象,你應該去向格利高裡公爵或是昆圖斯將軍道歉,如果他們願意接受的話。」

  「對我來說,你比他們更重要。」校長先生微笑,也不解釋,後退一步重又融入了黑暗中。

  什麼亂七八糟的,簡直就是莫名其妙。「你看。」奈德對伊維斯說,「都說了不會有事了。」

  伊維斯勉強點頭。「好吧。」她說,「總之多加小心。」頓了頓,少女有些猶豫,但還是問出了口。「明天我可以來找你麼?」

  奈德點點頭,「如果我離開了學院的話,我會給你留言的。」

  奈德沒有等到伊維斯。第二天一早,他便接到了格利高裡公爵的通知,讓他去辦公廳一趟,在那裡等待他的是一枚大大的勛章與一份大大的軍功。

  「屠龍勇士?」奈德驚訝的下巴都快掉地上了,「這是搞什麼鬼……」

  短短一夜間,奈德便已經晉陞為屠龍勇士,成為了為帝國立下赫赫戰功的猛將,這是一個勇者將古老帝國從惡龍手裡拯救出來的故事,反面角色是一頭邪惡紅龍帶領的反動軍團,正面角色自然就是奈德。至於故事細節,那是完全不重要的東西,裡面的那個奈德英明神武機智果敢,充滿正義感愛心爆棚,拿去評選感動羅慕路斯十大人物毫無問題。

  「這,這個怪物是誰……」

  「就是你啊。」

  「開什麼玩笑。」

  並不是開玩笑,而是已經變成了既定事實,一夜之間,「屠龍勇士」奈德的名號已經傳遍了整個羅慕路斯,國家政權全面開動,幾乎所有報紙的頭版都是有關一位正義勇士將這個古老帝國從惡龍的魔爪中拯救出來的故事,至於那些報紙無法抵達的小城鎮,吟遊詩人已經在接受培訓,最快今天下午就能出發,各地直屬於中央的機構,正在醞釀浩浩蕩蕩地向奈德同志學習,拋頭顱灑熱血保家衛國活動。

  沒必要這麼誇張吧,我只是睡了個覺而已。

  「對不起。」公爵道歉,「我本沒想搞這麼複雜。」

  事情的緣由要從那截龍角說起。格利高裡公爵與安東尼侯爵在如何處置斯基拉奇家族這件事上意見不一,為了確保社會穩定,公爵決定先下手為強,將主要責任都推到那頭紅龍身上,證據自然就是奈德上繳的那截龍角。這種事自然不能親自出面,公開宣佈太過粗暴直接反而會引起懷疑,最好的辦法是旁敲側擊,先在民眾中造成影響,形成心理暗示,然後再以官方名義予以承認。公爵連夜授意那些由傾向於自己的媒體製造輿論,務必在第二天見報,隨即走漏風聲被安東尼侯爵知曉。

  事實上公爵也沒想過能瞞過對手,如此大的動作,涉及面如此之廣,除非安東尼侯爵是聾了瞎了,否則絕無可能。

  但他沒有想到的是對方居然順水推舟,甚至是做的更誇張——公爵先生控制的媒體還只是隱晦暗示有一位「屠龍英雄」乘大家不注意的時候偷偷拯救了帝國,侯爵那邊的媒體就乾脆把奈德的名字給點出來了。

  「是我失算了。」公爵說,「先把你捧上高位,放到最矚目的位置,日後再抽絲剝繭,指出種種不合理不真實之處,調動起民眾的獵奇心理,將你打落神壇的同時復原真相,這樣一來時間雖然略長,但效果卻是最好——甚至不用他動手,斯基拉奇家族便會被民眾的怒火吞沒。」

  「……」

  政治一道,陰險弔詭,步步驚心,奈德自問沒有足夠的智慧應付,因此從來就沒打算過摻和。但燕十三前輩說得好,人在江湖身不由己,自己不摻和,卻難保不被別人摻和。

  「現在該怎麼辦?」

  「事情還沒有走到不可挽回的那一步,他們雖然點出了你的名字,但卻並未透露更多信息,安東尼是在等著我開條件。」

  開什麼條件,如何開,這是格利高裡公爵的事情,奈德只想盡快脫離這個漩渦。其實公爵找他來,和他交底說這番話,字裡行間未必沒有希望他能以大局為重,做犧牲委曲求全的意思。奈德只當是聽不懂——開什麼玩笑,就算是要有人做犧牲,也絕對不應該是我。

  交涉並不順利,兩位執政官在會客廳的單間裡單獨見面,聲勢既然已經造了出去,屠龍勇士「奈德」自然不能一直躲起來不見人,帝國方面也不可能毫無反應。格利高裡公爵的提議是不給實質性獎勵,封給奈德一個爵位,然後安排一個小官,官方對屠龍傳聞不承認也不否認。而安東尼侯爵則表示奈德少年英雄,理應大大的獎賞,順便樹立為青少年榜樣,振奮民心揚我國威。

  根本就沒辦法談。兩位執政官都不願意率先做出讓步,彼此心裡清楚這件事只不過是一個開端而已,只要稍作退讓,讓對方在氣勢上佔了上風,接下來的一系列涉及到更重要問題的談判都將節節敗退。

  正在僵持時刻,柔和溫煦的淡淡光芒突然灑滿了整個房間,隨著隱約傳來的聖歌聲,光芒匯聚,投射出特拉蘇教宗的身影,金袍白杖頭戴皇冠,坐在寬敞華麗的王座上。兩位執政官都驚詫地望向對方,隨即同時搖頭,示意這並非自己的安排。

  「很抱歉打擾你們,關於你們現在的困擾,我有一個提議。」教宗開宗明義,「或許你們願意聽一聽。」
作者: jafacc    時間: 2011-9-14 08:48 PM

章九十六 半年後

  漫天雪花終於是抖落了下來。

  天空陰霾,大地蒼莽,巨大石陣中,黑色火焰在中心祭壇上翻騰。洛澤強掩內心激動,站在一塊巨石頂端,居高臨下,有條不紊地指揮著信徒構造第二圈法陣。

  這一天終於到了,一年的隱忍與付出終於有了回報。這次祭祀順利結束後,自己就可以升級為「復仇侍者」,就可以離開這個狗不拉屎鳥不下蛋的窮鄉僻壤,去大城市過頤指氣使的幸福生活。洛澤想離開這裡後自己一定要大醉三天,天天和龍蝦睡在一起。

  「復仇之神」達科斯塔並不是一位對信徒苛刻,用清規戒律維持教會體系的神祇,相反它的教義從某種角度來說是鼓勵縱情聲色,奢華享樂的。因為享受與奢華往往都是嫉妒與矛盾的溫床,而有嫉妒,有矛盾,便會有仇恨,有仇恨便會有復仇。

  復仇之神在日落大陸上的名聲並不是太好——準確地說,根本就是備受欺壓與打擊,它的教會更是被視為邪教組織。這也難怪,達科斯塔先生鼓勵以血還血,提倡睚眥必報,喜歡看到社會動盪,任何一個成熟穩定的政權體系都不會歡迎這樣的教義。

  這都是偽神的造謠,赤裸裸的人身攻擊,他們害怕真理傳遍人間,佔據人心,便會失去地位,被信徒拋棄——復仇之神教會的內部宣傳材料上是如此說的。不過說實話,洛澤並不相信,平心而論,如果他是一國之君,當然也不會容忍有人在自己家裡天天吹毛求疵,殺人越貨。不過這並不要緊,無論對洛澤還是神祇陛下來說都是如此,洛澤加入復仇之神的教會,是為了掌握權力實現慾望,神祇接納他,則是看中了他的才能,大家各取所需,互不妨礙。

  可惜的是象洛澤這樣的聰明人實在是太少了些,教會的中高層基本都是一些偏執狂,要麼一心想著為自己報仇,打倒位高權重或是實力超群的敵人,毫無集體意識,要麼執著糾纏於報復社會,只求過程不求效果,完全就是沒腦子的恐怖分子。洛澤的生活壓力真的很大。

  也或許正是因為沒腦子的人太多,神祇才看中了洛澤,近年來多次委以重任,他也的確爭氣,幾乎每一次都順利完成,職位從最底層的「殉難者」直線上升為「持劍者」,這次的任務結束後便將成為「復仇侍者」,在教會內地位僅次於「蒙恩者」,不出意外的話將被派遣到某個大區擔任話事人,也算得上是一方諸侯。

  只要能順利完成這次任務——一次活人獻祭。

  這是位於羅慕路斯東南邊陲的一個小村落,由於位於沙漠邊緣,荒涼貧瘠的緣故,方圓近百平方公里內也就這麼一個村落,數百村民以招待野心勃勃的探險者為生——每年都有為數不少的探險者湧向那塊廣闊無垠的巨大沙漠,尋找傳說中上古文明的遺蹟。偶爾也有些人能帶出一些算不上特別珍貴的玉器、金幣或是其他文物,但更多人還是一無所獲甚至是葬身於此。

  每年一月,算是探險生意的淡季,主要是因為自然氣候惡劣,風大寒冷,白天還算好,晚上動輒零下幾十度,加上經常狂風肆虐,漫天風沙,這種天氣只適合行兇殺人,絕不適合探險尋寶。今年就更是如此,恰逢神聖選舉,各地都加大了對流動人口的管理,探險者這種遊走在被取締邊緣的職業理所當然的是主要監控對象,說好聽些是「探險者」,說不好聽就是社會閒散人員,而且還是全副武裝的社會閒散人員,探險尋寶只佔了他們生活的一部分,綁架勒索明搶暗偷,販賣人口暗殺報復,都是探險者的拿手好戲。

  洛澤最開始來到這裡時,還到真是來探險的。神諭指出在這塊區域內存在一處被遺棄的召喚法陣,稍做修復就能重新使用,但「這塊區域」在神祇眼裡看來不大,洛澤找起來就是費盡了功夫,還要躲著其他的冒險者團隊,結果越是神秘就越是惹人注意,好幾個團都認定洛澤他們手裡有藏寶圖之類的東西,要麼找麻煩要麼偷偷跟蹤,搞得很是頭痛。

  半個月前好不容易找到了這處廢棄法陣,還沒來得及慶祝便冒出了一大票跟蹤者,高喊著見面分一半的口號,洛澤費盡口舌想要讓他們相信這真的不是什麼寶藏入口,結果毫無作用,大家只能兵刃相見,幸運的是敵人只是一群烏合之眾,一條漏網之魚都沒有,全部為豐沃土壤做出了應有的貢獻,不幸的是本就損壞廢棄的法陣再次被破壞,按照之前準備好的計劃已經無法修復,無奈之下只能向總部求助。兩天前從總部傳來消息,必須進行一次活人獻祭,才能將法陣修復。

  坦白地說,洛澤並不欣賞活人獻祭這種恐怖行為,事實上他一直認為若不是這類表象與內在同樣兇殘的儀式影響,達科斯塔陛下在日落大陸的威望會高得多,若能再用一些華麗的辭藻,美妙的儀式以及玄乎其玄的傳說美化一下,進入善神之列也不是沒有可能——至少不會成為被圍剿追殺的對象。

  所謂活人獻祭,事實上也就是利用靈魂、痛苦與絕望的力量去辦一些事情,完全可以改善成更容易被大眾接受的形式,比如說殉教,比如說超度,完全沒必要把人綁在石柱上,經過一些繁瑣無聊又不美感的儀式後活活燒死。

  當然,至少在現在,這不是洛澤所能改變的,既然上面要求活人獻祭,那作為執行者,他就只能去找到活人,然後將他們燒死。也幸好目前是一月,村莊內除了村民之外只有寥寥幾位探險者,將他們生擒活捉沒有費多大力氣。一切進行得都很順利,大概二十分鐘後,這次的任務便將順利完成,然後便可以飛奔在通往幸福生活的康莊大道上了。

  鎮定,要鎮定。洛澤告誡自己,豐富的經驗告訴他,這個時候往往是麻煩出現的時候,勝利到手前反而是最危險的,就如同黎明前反而是最黑暗的時刻一樣。

  似乎是為了證明他的判斷是正確的,四周突然響起了號角聲,光禿禿的岩石背後,平緩的山坡上,危險的沙地裡,突然冒出了眾多人影,手持各種武器,整齊有序地向石陣逼進。

  果然來了。洛澤在心裡冷笑,他就猜到了今天的事情不會這麼簡單,自己帶領如此多部下在這片區域活動了足足一年之久,雖是窮鄉僻壤,但若自由女神教會一點都沒察覺,只能說明女神領導無方,用人失敗。從穿著打扮來看,應該是教會的「守夜人」。洛澤微微吐了口氣,相比信仰與自由裁決廳下屬的聖彼得騎士團,守夜人雖然也讓人頭痛,但要好對付得多——其實也很正常,這地方幾乎寸草不生,聖彼得騎士團的騎士們個個武藝超群生懷絕技,幾天不吃不喝很正常,但他們的馬卻不可能啃沙子喝西北風。

  洛澤冷靜地發號施令,早就準備好的四個簡陋祭壇被點燃,黑炎衝天而起,隨即向兩側擴張,很快四片黑炎便連成了一塊,將對方阻隔在石陣外圍。無論箭矢還是魔法,全部被黑炎擋下,發現所有的努力都是無用功後,對方居然開始叫罵起來,語言惡毒,不堪入耳。

  「真是低等。」洛澤搖頭嘆氣,「現在都是什麼年代了,還用這一招。」

  「是啊是啊。」助手附和,「難道他們以為我們會傻到衝出去捍衛名譽和尊嚴麼——我們壓根就沒有這東西啊。」

  「古惑仔不用腦,一輩子都是古惑仔。」洛澤下了結論,「別廢話了,快點完成法陣。」

  對方人多,但洛澤一點都不怕,法陣一旦完成便將架起一道通往神國的臨時橋樑,復仇之神將通過這座臨時橋樑送過一位「神選者」過來。每位神祇的國度裡都有神選者的存在,區別只在於成分與選拔方式不同。而能得到復仇之神青睞,死後被提拔為神選者的靈魂,想都不用想,肯定是在「復仇」一道中技藝精湛,大放光彩的高級人才。換句話說,生前要麼是戰力超群,要麼是陰險狡詐,總之消滅一些小雜魚對他來說必然就如同喝口水吃口飯那麼簡單。

  法陣構建完畢,洛澤依照說明書,毫無破綻地誦唸咒語,焚燒魔法材料,還沒等他站起來,中心祭壇突然大放光明,刺痛的他忍不住閉上了眼睛。

  睜開眼睛時,眼前已經多了一位身穿灰色斗篷的年輕人,黑頭發黑眼睛,眼眉清秀,正笑容可掬地看著自己。

  「洛澤?」

  「是我。」洛澤站了起來,微微有些吃驚,在他的預想裡,神選者或者是一位眼神陰冷瘦骨嶙峋的中年男人,或者是一位桀驁不馴脾氣怪異的法師——他已經做好了受白眼、被譏諷甚至是被教訓一番吃個下馬威的準備,但怎麼也沒想到居然是一位陽光燦爛的少年。

  「你好啊。」少年說,「達科斯塔閣下讓托我給你帶句話。」

  洛澤連忙躬身行禮,「吾神不朽。」

  「他說,我有事來不了了。」少年伸手一推,「讓他自己來見我吧。」

  洛澤瞪大了眼睛,喉嚨中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他看向自己的胸膛,看見的是一柄已經沒入半截的紫金色法杖,杖首無翼天使眼內似有一道寒光閃過。
作者: jafacc    時間: 2011-9-14 08:48 PM

章九十七 守月人

  復仇之神的信徒到還真是素質過硬訓練有素,眼看領導者被幹掉,非但沒有自亂陣腳四散而逃,反而是一起圍了上來,試圖將侵入者消滅。

  不過很遺憾,他們與侵入者之間的等級實在是差了太多。奈德的身影如鬼魅般時隱時現,火球音波閃電束,每一發子彈都至少消滅一個敵人。失去領導者後能鎮定地作出反擊叫做臨危不懼,明知不敵還要送死那就叫做蠢不可耐了。信徒們立即掉頭轉移攻擊目標,以最快將臨時祭壇摧毀,黑炎一滅立即四散而逃,然後便一頭撞進了包圍圈中。

  很顯然,進攻者剛才的不耐與急躁只是裝出來的,他們好整以暇地在外面佈置陷阱,準備法術,整編隊形,然後迎頭痛擊。不一會兒功夫該殺的殺,該抓的抓,戰事已定。

  「幸虧大人您及時趕到,不然就麻煩了。」局面已經完全控制住,指揮官走過來向奈德行禮,破除黑炎屏障的方法到是事先準備了,但殺傷力太大,使出來不僅黑炎會被消滅,整個石陣估計都將蕩然無存,這些邪神的信徒死了也就死了,但這一百多村民若是被誤殺,麻煩可就不小。

  「呃,不用客氣,搞定了就好。」

  剩下的事情就很簡單了,將驚魂未定或是已經嚇得暈死過去的村民解救下來,送回村落。守夜人這次派來了一個中隊,足足有五十人之多,一部分人先帶著俘虜返回最近的分部,還有一部分則要留下來繼續掃蕩,看看有沒有什麼遺漏之處,同時防止村落遭遇報復。

  「對了,來之前分部接到上面的一封信,是交給您的。」指揮官從懷裡掏出一封信,「前段時間一直和您聯繫不上,也沒辦法通知,希望沒誤事。」

  一個普普通通的黃色信封,看似沒有封口,但輕輕用手指撫過,一道淡淡藍光迅速亮起隨後消失,拆開信封,裡面是一張薄薄的信箋。奈德迅速看完,面無表情地塞入懷中,「你下午就返回麼?」

  「是啊。」

  「那好,正好一起走。」奈德微笑,「又要給你添麻煩了。」

  「哪裡哪裡。」指揮官連忙回答。眼前這位年輕人雖然年紀輕輕,看起來還是學生——事實上奈德的確還是學生,卻是一位「守月人」,級別等同於分區主教,半年前突然出現在守夜人系統中,四處征伐,戰功不斷,是一顆冉冉升起的新星,小道消息稱他是克拉蘇教宗的親傳弟子,可信度雖然不高,但上面有人卻是肯定的。之前指揮官曾與他共事過一次,人很好相處,就是城府太深了些,讓人猜不透他的真實想法。

  不過也只有這樣,才能夠成大事,上高位。現在這個社會,光有熱血與理想只會變成敵人的台階,戰友的炮灰,指揮官暗自嘟噥,無論如何,這是不能得罪的人物。

  「我先去睡一覺,出發的時候叫一聲就行了。」奈德笑著說,「這幾天有些忙,都沒怎麼休息,實在是有些扛不住了,抱歉抱歉。」

  「沒事沒事,反正收拾準備也不用饒煩大人您親自動手。」指揮官有些好奇,「怎麼這段時間任務這麼多嗎?」

  「哦,也不是。個人興趣而已,日光峽說發現了邪魔爪牙活動的跡象,於是趕過去看了看,結果不是,只是幾個誤入歧途的巫師在湊在一起研究生死轉化。」奈德嘆了口氣,「真讓人失望。」

  個人興趣……讓人失望……大人你都有些什麼稀奇古怪的興趣啊!

  幾個小時後,隊伍出發。氣候惡劣,黃沙鋪面,冷風徹骨,讓人壓根就沒有聊天的慾望。足足兩天兩夜才走出這片荒野,終於是見到了像樣的道路,略作休息找到馬匹寄存點,策馬狂奔又是半天,這才到了守夜人最東南側的分部——新月古堡。

  剛進入古堡大門,便有人迎了上來。

  「幸苦了。」居中的中年人面帶霜塵,氣度持穩,熱情地向奈德伸出手,「如果不是你來幫忙,這一趟估計就得我去跑了,年紀大了,越來越懶。」他笑著說,「以後就靠你們年輕人了。」

  奈德客氣了兩句,這位中年人是分部負責人塞巴斯蒂克,新月古堡只是二級分部,因此他的級別到是和奈德一樣,都是「守月人」,不過資歷就要比奈德深許多,差不多是全部「守月人」中最深的一個,下半年很可能會升職為「守日人」,馬丁大主教曾暗示過一旦塞巴斯蒂克升職,這個分部很可能會交給奈德負責,而這片區域毗鄰已是一片沙海的遺棄之地——據說曾統治遺棄之地的那個帝國,與紫荊花王朝淵源頗深,同樣曾信奉忒彌斯。若不是如此,奈德才懶得大老遠地跑這一趟,去找什麼復仇之神的麻煩。

  若有時間,他還想多在新月古堡待上幾天,熟悉熟悉情況,順便與塞巴斯蒂克套套近乎。但那封信讓人放棄了這個打算,是馬丁大主教寫來的,內容很簡單,神聖選舉結果已經揭曉,原百人議會副議長馬克·西塞羅伯爵與安東尼侯爵贏得大選,將在未來四年內擔任執政官,由於出現了人員更換,近日將舉行權杖交接儀式,讓奈德盡快返回迪克推多觀禮云云。

  果然是馬克·西塞羅伯爵贏得大選。在旁人看來,副議長突然崛起,從兩位大熱門手中搶去勝利,是一匹大黑馬,但作為當事人之一,奈德卻一點都不吃驚。那日在執政官辦公廳的會客室裡,克拉蘇教宗突然現身,隨後胡爾特斯大公也出現,四位大人物快刀斬亂麻地處理好了奈德,然後便開始討論更關鍵更重要的問題。儘管在此之前,奈德就已經被請了出去,但事後卻從格利高裡公爵口中得知了事情經過。

  胡爾特斯大公提出斡旋建議,以對斯基拉奇家族睜一眼閉一眼,暫時維持現狀為條件,換取格利高裡公爵支持馬克·西塞羅伯爵出任執政官,安東尼侯爵雖對這個方案並不滿意,但大公與教宗同時出現,顯然是達成了默契,只能是默許。退一步說,雖然這個方案無法讓他滿意,卻也不算糟糕,至少格利高裡公爵徹底出局,而他還在執政官的位置上,西塞羅伯爵資歷尚淺,短期內無法與他抗衡,胡爾特斯大公又承諾將在兩年內辭去議長一職,屆時再逐步將權利收攏,實施改革,也是一樣。

  不知不覺就已經是半年時間過去了呢。

  半年前克拉蘇教宗出面為奈德解圍,授予他神職而非俗職,這樣一來屠龍英雄變成了得到女神祝福的神職人員,屠龍的功勞立即就有一大半歸到了女神名下,將他從公眾的放大鏡下救了出來。

  「這次幸苦你了,我們教會一窮二白,家徒四壁,也沒什麼東西可送,只能是送個官給你噹噹了。」馬丁大主教笑眯眯地說。

  屁咧!大陸上數一數二的宗教機構,好意思說自己一窮二白家徒四壁,這麼虧心不怕被雷劈麼。不過話說回來,就真算送什麼,奈德也不敢要了,上次送了本書,結果裡面還躲著個人,簡直就是偷窺狂,這種事情搞多了,我會精神崩潰的。這個官也不能要,說是送禮,其實就是把我綁在同一條船上,不要以為我是傻子啊。

  「呃,這樣啊,別急著做決定,先聽我說一個故事——話說很久很久以前,有一個高度發達的文明……」

  「叫亞特蘭蒂斯是麼?」

  「亞特蘭蒂斯是什麼?」馬丁大主教一頭霧水,「不是亞特蘭蒂斯——你不覺得很奇怪麼?羅慕路斯東北是隱藏在無盡森林後的異族大陸,西北是雷慕斯,西南是精靈王廷,只有東南是完全的沙漠,你有想過沙漠後面是什麼麼?」

  「另一個沙漠。」

  「答對了!」

  「……」

  那片無窮無盡的沙漠彷彿通向這個位面的盡頭,沒有邊際,無限延伸——很顯然這是即不合情理也不合科學的現象,造成這個現象的原因是一場文明浩劫。據傳很久很久以前,沙漠原本是綠洲,人類建立起了一個高度發達的文明,但由於某些原因,這個輝煌文明讓人震驚地在一夜之間化為廢墟,生命滅絕,綠洲沙化,同時由於巨大能量衝擊的緣故,在另一頭的邊緣形成了一個類似於迷鎖的東西,無盡循環,無邊無際,被稱為「遺棄之地」。

  遺棄與否不是重點,重點是據說那個文明也曾信奉過忒彌斯,甚至有宗教學家認為忒彌斯正是在那個文明的支持下發跡,一躍成為高等神的。

  「發跡?」

  「神祇也是有來源的,除去一些遠古神明與宇宙同時誕生,代表著最基本的能量與秩序外,其餘神祇都是通過繼承神職的方式封神,而忒彌斯肯定不屬遠古神明之列。」

  「也就是說,在忒彌斯之前,還曾有神祇執掌過時間與空間神職?」奈德明白了。

  「對,而在忒彌斯隕落後,三大神職都下落不明,其中時間與空間這兩大神職都是恆職,無需信仰者的支持,不會虛弱也不會衰變,教會一直懷疑是有邪神偷偷佔據了這兩大神職。呃,守夜人的首要職責便是打擊邪神與邪魔的勢力。」

  懂了。

  就這樣,奈德接受了克拉蘇教宗的安排,成為了一名守夜人,半年來艱苦奮戰在打擊黑惡勢力的第一線,尋找著有關兩大神職的蛛絲馬跡,半年就這麼過去,也該回迪克推多看一看了。
作者: jafacc    時間: 2011-9-16 09:50 PM

章九十八 女士優先

  理論上來說,奈德還沒有從魔法學院正式畢業,還算是一名學生,只不過這名學生性格頑劣,不思上進,不顧學業偷偷跑出去打工,也沒有跟老師校長打個招呼。既然沒有畢業也沒有退學,卡納萊斯應該不會小氣到偷偷將宿舍回收的地步。不過奈德並不想回去住,寧願是在外面找了一家旅館。

  太陽底下無新事,對迪克推多這座千年古城來說,半年時間實在太短,執政官的更換也是司空見慣,一切與奈德離開時相比沒有什麼不同。距離權杖交接儀式還有幾天時間,奈德卻不知道該去幹嗎,如何打發。第一天上午去了拜訪格利高裡公爵,不料卻撲了個空,說是招待外賓去了。和托爾金大師也沒能聯繫上,也不知道這位矮人法師云游去了何處。回到旅館發了會兒呆,這才發現自己雖在這座城市呆了半年,卻從來沒有融入過,完全是個陌生人。

  這樣也好。奈德乾脆佈置好預警法陣,冥想了起來。魔法一道,無法投機取巧,小聰明短期內或許有效,但長遠來看帶來的損害卻數以百倍計。即便是天才,也要不斷學習,勤加鍛鍊。自己算不算天才奈德不知道,但卻有比旁人更努力的理由——與多瑙森一戰中,奈德瞬間突飛猛進一下子跳到了十九級,雖沒人站出來宣佈為這件事負責,但想來應該是這具身體原本擁有的記憶逐漸恢復所至。

  從某種角度來說,記憶恢復等同於開外掛,不用學習,自然就獲得了知識,但終歸不是努力學習刻苦戰鬥得來,而且記憶即便恢復,終歸也不是屬於奈德的,只能算是借來用用而已。事實上幾天之後奈德便又有所滑落波動,最終穩定在了十七級。這半年來奈德每天堅持不懈,努力將別人的記憶變成屬於自己的記憶。終於是在剿滅復仇之神信徒前重新升上十九級。

  也不知過了多久,預警法陣傳來信息,將奈德從冥想中喚醒。睜眼一看窗外已是暮色沉沉,街道上行人稀少,冷冷清清。闖入者是位熟人,知道奈德的臨時住所合情合理,第一下敲門聲響起時奈德便已拉開房門,對方楞了一下,然後狠狠一拳砸在了奈德鼻子上。

  說是砸在鼻子上,其實並不準確。準確地說應該是砸在了一塊透明光圈上,微微一頓,隨後彷彿中一拳打在棉絮上,著不了力。

  奈德消失,隨即在房間裡一端出現,皺眉,「你幹什麼?」

  「這一拳是為克里斯汀打的。」諾切利諾理直氣壯。

  奈德楞了楞。「好吧。」他緩步走到諾切利諾身前,「這次我不擋。」

  諾切利諾活動了一下肩膀,惡狠狠地盯著他。「算了。」他嘆了口氣,「把你打死又能怎樣。」

  諾切利諾是執政官閣下的侄子,這兩年與克里斯汀同住一個屋簷下,感情深厚——主要是諾切利諾對克里斯汀——雖算不上情同手足,但也可以算是半個親人,克里斯汀與奈德一同執行任務,結果一去不回,奈德多少要也負點責任,加之本就心裡有愧,挨上一拳心裡反而好受點。

  「你這半年去了哪裡?」諾切利諾左找又找,還是沒找到能把自己塞進去的椅子,乾脆一屁股坐在了奈德床上,「就跟人間蒸發一樣。」

  奈德簡單敘述了一下自己近半年來的生活,當然,不包括涉及到教會秘密的部分。反正諾切利諾對公務員生活也不是特別感興趣,隨便扯了兩句直接切入正題,「明天中午一起吃飯。」他說,「還有伊維斯和穆勒。」

  呃。

  離開迪克推多前,奈德到是與伊維斯見了一面,當時是在執政官辦公廳裡,奈德與與格利高裡公爵去找安東尼侯爵,結果碰見伊維斯怒氣衝衝地從她父親辦公室裡出來。後來奈德才知道那天伊維斯是去為自己說情,讓父親放自己一馬,結果卻被教訓了一頓。後來走得匆忙,也沒有和伊維斯告別。半年來四處奔波,也不知道她怎麼樣了。

  諾切利諾說的是明天中午請客吃飯,並不管今天晚上這一頓。天色還不算太晚,奈德在附近找了一家飯館隨便對付了一下,出來後信步慢行。給教會做事別的不提,工資卻是不低,還能不時撈些外快,製造然後接收一些遺產,現在奈德雖談不上腰纏萬貫,也算是個小財主,完全可以住在市中心的豪華旅館,但他還是選擇了毗鄰郊區,一方面是儘量低調,另一方面也是因為這半年來習慣了冷清孤寂,太熱鬧反而不喜歡。

  正值隆冬,雖未下雪,但到了晚上氣溫驟降,法師不以身體為武器,在不使用法術的情況下與常人無異,奈德卻是個例外。這具身體原本屬於一位超強戰士,雖然無法使用,但基本身體素質卻不會消失。即便是在野外,奈德也就是穿兩件單衣而已,城內更不用說。

  冬日夜景,自有一番風味,正準備掉頭往回走,突然發現對面走來了一個渾身都裹在黑色中的女子,戴著風帽低著頭看不見臉,手縮在口袋裡,黑色斗篷與黑色長袍幾乎連成一體——即便如此,還是能讓人一眼就看出她的性別,可想而知若散開頭髮換上真絲長裙會是怎樣婀娜多姿。

  黑衣女子速度極快,轉眼便已至奈德身前。

  「要幻晶麼?」對方壓低嗓子問。

  「幻晶?」奈德有些詫異。

  「最新的貨,從精靈那邊流出來的,完美複製品,只要五個銀幣,三個以上可以打八折。」

  「……」

  奈德知道「幻晶」是什麼了,就是幻像水晶的堅稱,原本是一種魔法記錄工具,能夠將一段短暫畫面儲存起來,然後播放,最開始是用在魔法教學與傳遞信息方面,後來也不知道哪位極具商業頭腦的先輩開發了另一項功能——一開始是拷貝裸女跳舞,後來變成愛情動作小電影,而無論是哪一種都大受歡迎,為社會和諧做出了巨大貢獻。

  「我不需要。」奈德有些哭笑不得,難道我長得很慾求不滿麼?

  「必要的宣洩對身體有好處,年輕人。」對方看起來不死心,「看你的樣子,恐怕很難找到女朋友吧。」

  什麼意思!

  「呃,沒什麼,只是告訴你現在小白臉不吃香了,流行的是肌肉壯男呢。」

  奈德認真地看了對方一眼,笑了。「肌肉壯男不適合你。」他說,「任何一位肌肉壯男站在你身邊都只會像是保鏢,奧黛麗小姐。」

  「好像有點道理。」奧黛麗掀開風帽,露出了如瀑長發,「不過我還是不喜歡小白臉。」她強調,「真是弱爆了。」

  「沒問題,我這就消失。」奈德微微躬身,行禮告辭。

  不出意外的,奧黛麗叫住了他。「你真是讓我吃驚呢。」她笑意盈盈地說,「半年沒見,就已經是一位榮譽法師了,看起來教會的教育方法真有一套,對嗎,守月人先生?」

  被叫穿身份,奈德並不吃驚,加入守夜人組織半年,對奧黛麗的事蹟也有所聽聞,卡納萊斯厭惡教會——準確地說是厭惡包括魔法之神在內的一切神祇。但作為他的妹妹,奧黛麗卻與教會走得很近,有不少生意上的往來——一些教會不方便出面的工作,往往會外包給奧黛麗的魔法實驗室,而對於奧黛麗一些明顯違規踰矩,觸碰紅線的行為,比如說對生命起源與神力本質的研究,教會也是睜一眼閉一眼,只要不是太過分即可。

  嚴格來說,奈德還要叫奧黛麗一聲前輩,不過兩人都不是在乎這種愚蠢小節的人,很自然地忽略了過去。

  「馬馬虎虎吧,和你比起來真是差遠了。」奈德真心說。

  級別高了,眼力自然上升,奈德雖然進步神速,但和奧黛麗相比還是差了一截,對方不是戰鬥狀態,魔力內斂看不太清楚,但約莫估計對方至少也有二十三級,搞不好已經達到了二十五級成為了一名輝煌法師。法師體系分級細緻,越往上走升級越難,從十七級「恢復」到十九級,尚且花費了奈德半年時間,榮譽法師與輝煌法師之間雖只有六級差距,但想要跨越這段距離,沒有幾年時間是不可能做到的。

  「是嗎?我可不這麼覺得呢。」奧黛麗偏偏頭,露出了一個可愛的笑容,但說出來的話卻一點都不可愛,「既然我們在這個問題上有分歧,那麼接下來就來消除這個分歧吧。」

  消除分歧?慢著……我同意你的觀點就是了。

  「我不接受。」奧黛麗後退一步,從袖中抽出一柄法師杖,「男人要有主見才可愛哦。」她笑眯眯地說。

  要打就打,囉嗦這麼多作甚。見對方心意已決,也不廢話那麼多,正好奈德也想試一試自己目前的極限在哪裡。抽出法師杖,看了看四周,「不過在這裡動手,不合適吧。」

  奧黛麗顯然是早有準備,輕唸咒語,法師杖一點,一道空間門赫然開啟,奈德躬身抬手,「女士優先。」
作者: jafacc    時間: 2011-9-17 10:38 PM

章九十九 誤會

  空間門那邊是一處廣闊空地,寂靜無聲,連個鬼影子都沒,用來當作戰場最合適不過。一跨過空間門,奈德毫不遲疑便衝了上去,反握著殘翼之杖,在空中劃出一道道虛影,如同凌厲電光。

  「不是女士優先麼,真沒紳士風度呢。」奧黛麗一邊躲閃一邊嬌笑。

  問題你是女士麼?明明是女魔頭。

  奈德沒有回答,下定了決心要和對方打近身戰,奧黛麗移動速度雖快,但奈德經過半年的實戰練習,空間縮進的速度與準確度都大大提升,想要拉開距離並不容易。法師注重對精神力的錘煉,肉搏肯定不是強項,而施展法術又需要時間,威力越強的法術所需時間越長,近身戰中施法極容易被打斷。到了奧黛麗這個級別,瞬發一些中低級魔法自然是毫無問題,問題是奈德已非吳下阿蒙,不是隨隨便便就可以教訓打發的了。

  時間一長,奧黛麗漸漸笑不出來了,暗自有些後悔自己過於輕敵,讓奈德佔了先機,把握住了主動。雖知他進展神速,但卻也沒有想到居然神速到了這個地步,最重要的是實際戰鬥力要遠遠超過外在等級——從等級上來說他也就十九級,剛剛跨過榮譽法師的門檻而已,但動起手來各種怪異法術層出不窮,加上堪比武士的移動與敏捷,雖談不上優勢多大,卻穩穩壓制住了自己。面子上多少有些掛不住。

  強拉開一段距離,所獲得的時間卻只夠她打個響指,但這已經足夠了。一道光束從頭頂灑下,英姿颯爽的少女一躍而下,衝著奈德天靈蓋就是一錘。

  「好久不見了呦!」九一擊將奈德逼開後邊提著戰錘退到一邊,熱情地向奈德打招呼,「每次見面都是打打殺殺的,真是不好意思呢。」

  「……」

  九一出現,形勢立即逆轉,原本奈德就還不是奧黛麗的對手,只是利用對方的輕敵大意才勉強佔到上風。現在失去先手,立即處處受制,加上九在一旁虎視眈眈,分散注意力,很快便只有招架之功沒有還手之力。

  果然還是勉強了一些。魔法一道靠的是實力說話,投機取巧終歸不是正道,拉開距離正要喊停認輸,奧黛麗卻像是知道他在想什麼似的,連串攻擊一氣呵成,壓根就不給他開口的機會。

  奈德連連閃避,用盡渾身解數才應付下了這波進攻。突覺不對,扭頭一看,剛才那扇空間門依舊開著,而自己不知不覺間已被逼到了門前。

  奧黛麗念出一段咒語,螢光閃爍的空間門變幻形狀,陡然變成了一張大嘴,硬生生將奈德吞了進去。

  「祝你好運!」奧黛麗微笑著揮手告別。

  理論上來說,空間門所連繫的兩個空間是固定的,就像打電話一樣,掛斷之前通話雙方總是固定。但凡事總有例外,而且奈德也不相信奧黛麗會這麼好說話,會這麼輕易地就把自己放回去。被吞入時立即給自己加持了好幾個防禦法術,眼前先是一暗,然後是一層朦朧的白光,就像是在水裡一樣。

  不,不是就像,而是就是。

  溫暖的水流將奈德包圍,頓時將他嚇了一大跳,剛才準備的法術裡有免疫能量衝擊的,有減輕物理傷害的,還有預備浮空的,但卻沒有降低水壓的,也沒有轉變呼吸方式的。若是被傳送到了大海深處,肯定會立即被壓成一塊肉餅——當然,來得及想到這一點就已經否定了這種可能性。

  水並不深,探出頭來之間煙霧瀰漫,視線大大受阻,也不知道是在哪裡。只覺得暖意盎然,水溫怡人,游了幾米,腳居然已經踩到了底,觸及之處平整堅硬。

  呃,怎麼又被傳送到浴室裡來了。

  上次狩獵,最後時刻奈德啟動傳送寶石,本以會被傳送回托爾金大師的實驗室,不料卻被傳送進了他隨身攜帶的私人浴室中。時光荏苒,歲月如梭,這一幕想起來彷彿就發生在昨天,實際上已是快一年過去,真是令人唏噓。

  奧黛麗搞什麼鬼?

  見自己傳進浴室,顯然不會是為了讓自己洗個澡這麼簡單。等等……奈德微微皺眉。離開迪克推多半年,將自己可以通過奧黛麗的靈魂烙印,隨時感應她所處位置的能力都忘了,否則一早就能將她認出來。現在想起來了,卻感應到她居然也出現在了這裡。

  大家坦誠相見,洗個鴛鴦浴來加深瞭解,消除分歧麼?

  朦朧霧氣中,一個身影若隱若現,令奈德覺得人生觀大受衝擊的是——這個人影居然真是裸體的。

  曼妙身姿堪稱造物主的完美傑作,雙腿修長勻稱,腰肢只堪盈盈一握,臀部飽滿卻又充滿力量感,濕漉漉的金色長發披灑下來,彷彿一道金色的瀑布。

  金色長發?

  剛才她還是黑髮,怎麼還抓緊時間去染了個發?

  奈德楞了一秒,隨即醒悟了過來——這個女人並不是奧黛麗。之前他先入為主,在腦海中感應到了靈魂烙印的存在,於是便理所當然地認為背對著自己正在洗浴的就是奧黛麗。卻忘了拜拉席恩當初開放權利,令他可以感應到的有兩個靈魂烙印,一個是奧黛麗,另一個則是雷慕斯的女武士歌曦婭。

  她怎麼會在這裡?

  這半年來奈德雖是在為教會打工,但接觸面卻囊括社會的各個層面,與政府官員打的交道不在少數,對國際形勢也有了些瞭解。羅慕路斯與雷慕斯是日落大陸上最強大的兩個人類國家,幾乎是理所當然的處於看彼此不順眼的狀態,但由於異族大陸的野蠻人以及精靈王廷的在,兩個國家雖然每隔幾十近百年會發生些邊境衝突,也不至於當真拚命要亡對方的國。

  即便如此,類似於歌曦婭這樣的高級人才,尖端戰鬥力,出現在迪克推多……等等,靠,那個瘋婆子該不會是直接把我傳送到了雷慕斯吧。

  究竟身在何處,這個問題現在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歌曦婭此時正好是轉過了身來,與奈德打了個照面,一愣,卻不像普通人那樣害羞遮掩,而是雙目金光怒放,死死盯住奈德。

  殺氣!

  殺氣暴漲。一層紅光從歌曦婭體內迸射而出,將身體重要部位遮住,鋪天蓋地的殺氣洪水一般向奈德襲來。

  好強!比奧黛麗還要強上幾分!

  「這是誤會,聽我解釋。」奈德連忙擺手,結結巴巴地說,這純粹是條件反射,剛做出動作就已知道不會有任何效果,因為他已經看見對方手中多了一把紅色重劍——真的是重劍,尺寸幾乎可以用來斬馬。

  重劍彷彿燒紅的烙鐵,遠遠相隔奈德仍感覺到了從劍身上散發出的滾滾熱浪,霧氣瞬間被蒸乾,這才發現對方身上籠罩著的不是紅光,而是一層類似於皮膚的東西,到有點像是人體彩繪。

  現在並不是欣賞藝術的時候。歌曦婭揮舞起了重劍,重重切入水面,碰地一聲巨響,水面居然被切成了兩半,露出了腳下的白色大理石磚,滂湃巨力重擊在奈德胸口,瞬間衝破多道防禦法術,奈德直覺喉頭一甜,一口鮮血碰出,倒飛了出去。

  這把劍,有些古怪。

  雖然偷看別人洗澡是自己不對,但奈德也不至於愧疚到站在原地挨打的地步。歌曦婭剛舉起劍,他就已經發動了空間縮進,但鬼使神差的,居然施法失敗,自從學會這個法術以來還是第一次。純粹是一種感覺,奈德覺得自己整個人都被這柄紅色重劍吸引住了,不是象鐵屑被磁鐵吸引的那種吸引,而是象被一部電視劇,一個電腦遊戲,一本好書吸引了一樣,明知道明天要早起,但還是忍不住會熬夜。

  明知道不離開有危險,但還是忍不住要留下來。

  轉眼之間,歌曦婭已追至眼前,輪圓重劍斜劈了下來,無奈之下奈德只能用殘翼之杖去格,鐺一聲脆響,雖擋住了劍刃,整個人卻又飛了出去。

  見鬼。奈德知道自己的力量遠不如對方,抵擋時試圖將身體土元素化,結果施法再次失敗。這場架打得真是讓人吐血,之前奈德自信哪怕對手比自己高出幾級,只要差距不是太懸殊,憑著空間縮進與摩迪納的元素轉換這兩個另闢蹊徑的詭異法術,就算打不過,保命至少沒有問題。

  但這一次情況卻截然不同,法術本身沒有問題,問題是奈德根本就使不出來。歌曦婭手中重劍十分詭異,越是靠近,越是被吸引,簡直就是讓人不可理喻的色授魂與。不能集中精神,施法成功率自然大受影響,而施展不出法術的法師,就像是被剝了殼的烏龜那樣既可憐又無害。

  幸運的是奈德還有殘翼之杖,非生命體沒有什麼可被吸引的,可以照常使用,電光火石之間將幾個威力最大的法術一股腦激發了出來,對方也沒想到他手裡還握有一張如此威力巨大的底牌,一時間有些狼狽,奈德連忙抓緊時間破窗而出,溜之大吉,餘光一瞥,這才注意到歌曦婭脖子上掛著一樣很眼熟的東西。

  藍光瑩動,流轉如水,質地上乘。

  一塊藍寶石,卻只有一半,若與另一半合起來,會是一個心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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