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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喵喵 -【日盛王朝之五】縣令的禍水 [打印本頁]

作者: ruby_0407    時間: 2011-5-10 05:29 PM     標題: 喵喵 -【日盛王朝之五】縣令的禍水

本帖最後由 ruby_0407 於 2011-5-10 05:56 PM 編輯

【小說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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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簡介】

唉!他鐵定是楣星高照,才會集諸多倒黴事於一身
家道中落後父母離世,僅剩他與老忠僕相互扶持
他賣掉家產赴京趕考,並借住準嶽家一陣子
未婚妻信守承諾,盼他在金榜題名後迎娶她進門
誰知勢利的嶽父一心想毀婚,將他這個窮小子踢走
誣陷他偷竊並逼他退婚,甚至把相依為命的老僕打死
雖然未婚妻冒險救了他一命,且願意與他遠走高飛
但世態炎涼讓他心灰意冷,親家變仇家更是令他憤恨
即使她已以身相許,被仇恨蒙蔽的他仍頭也不回的離去……
多年後,獲得功名再回到此地,變化之大讓他不敢相信
她竟成了知名青樓的老板娘,迷得富商巨賈們神魂顛倒
背後的靠山還是聲名狼藉的好色王爺,沒人敢砸她的場
而最教他難以釋懷的是,她死也不願意和他相認……

【出版日期】 2011/04/28
【出版社名稱】 禾馬
【書系及編號】水叮噹T1040
作者: ruby_0407    時間: 2011-5-10 05:30 PM

序 喵喵

  這真是一部經過「千呼萬喚」而產出的作品。

  話說我家的老爺計算機,在半年前就出現開機不順的問題,每次得先打開六孔插座的電源,再經過半個小時才能按ON,否則它就沒反應,不然就是反應慢好幾拍。

  過了個新年,病情更為惡化,開機後搜尋不到硬盤的數據,按reset的次數由起初的三、四次,漸漸增加到二十幾次,中間還得敲打機殼,外帶幾句惡心肉麻的安慰話,才終於有一次成功的機會,所以我不時要作備份,以防它隨時掛掉。

  以前喵喵有臺小綿羊機車,一騎就騎了十多年,年紀比我念國中的女兒還大,除了油缸、引擎沒換,其它能換的零件已經換了好幾輪,最後是在機車店老板以安全為由的勸說下,我才忍痛報廢,而且還紅著眼眶與它道別,讓機車店老板很傻眼。

  正因為對用愈久的東西愈有感情,喵喵明知計算機老早就該換了,卻依然努力苦撐,想要撐到它壽終正寢,相對的,稿子的進度也遲延了。

  其實在寫《將軍的蠻奴》之初,我對唐毅衡這位老把「紅顏禍水」這四個字掛在嘴上的軍師,並沒有任何感覺,直到寫結尾時,忽然覺得有fu了,便想著若能配給他一位「禍水美人」,那肯定是件好玩的事。

  到此,「日盛王朝系列」就真的結束了。

  照慣例,喵喵要先讓腦袋放空一陣子,再想想接下來是要換寫現代版,或是繼續寫古代版。

  不多言了,各位趕快往下翻吧,希望你們會喜歡這個故事。
作者: ruby_0407    時間: 2011-5-10 05:31 PM

本帖最後由 ruby_0407 於 2011-5-10 05:38 PM 編輯

楔子

  寧安四年涼州邊關

  「奉天承運,皇帝召曰:為嘉勉神武營軍師唐毅衡協助邊防有功,即日起晉升九品官階,並轉調淮州昆陽縣令,盼唐卿善盡職守,除暴安良,為民謀福,以不負朕之期許。欽此。謝恩!」

  「微臣叩謝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行完大禮,唐毅衡恭敬地領過聖旨。

  而陪同聆聽的秦昨非,也開心地賀道:「恭喜唐兄!你韜光養晦多年,總算有機會發揮長才了。」

  秦昨非是鎮守涼州的神武大將軍,兩個月前才娶了西番國的郁桑公主,並巧妙地化解兩國的幹戈,故被皇帝封為和西王。然而他與唐毅衡交情甚篤,彼此惺惺相惜,私下從未有尊卑之分。

  「承蒙王爺提攜,請受毅衡一拜!」

  一般人想爬到知縣的位子,須通過層層科考,可是他僅中過舉人,未曾參與京試,要不是王爺向皇上力薦,他怎麼能破格升官?

  「你我情同手足,何必如此多禮?」秦昨非趕忙扶起他。

  「應該的。當年若非將軍收容,我早已餓死街頭,而且將軍還任我為軍師,予以重用,這份知遇之恩,屬下沒齒難忘。」唐毅衡感激地道。

  「噯,唐兄足智多謀,才高八鬥,窩在邊關當個小小的軍師,真真是委屈了呢。而這縣令一職,不過是個起點,相信不出幾年,唐兄必能百尺竿頭,更上一層樓。」

  兩人正說著話,一名美艷的宮裝少婦在婢女的簇擁下步入大廳。

  「公主,你來得正好,聖上已經下旨,任命唐兄為昆陽縣令了。」秦昨非欣喜地對嬌妻道。

  「臣妾就是聽聞了喜訊,才趕來道賀的。」郁桑朝唐毅衡一笑,「恭喜唐軍師,祝你從此鴻誌大展,步步高升。」

  「謝公主金言……」寒毛一豎,唐毅衡總覺得她那嫣然的笑靨中,似乎藏著某種算計。

  果然,郁桑接著道:「其實本宮日前曾請教巫師,讓他為你占卜,結果卜出了官星與紅鑾星,不料今兒個就應驗了一項,可見軍師的好事也快近了。」

  「那真是太好了。」拍拍摯友的肩,秦昨非朗笑道:「唐兄,我們就等著喝你的喜酒囉!」

  「占卜只能當作參考,屬下才剛蒙聖恩,正是報效朝廷之時,這幾年內暫無成親的打算。」

  猜想其中必有圈套,唐毅衡沈著地應對。

  「軍師此言差矣。所謂成家立業,男人有了家庭,才無後顧之憂,方能在事業上全力沖刺,不是嗎?」郁桑振振有詞,還朝夫婿眨眼。

  收到愛妻的眼色,秦昨非連忙附和,「公主所言極是,唐兄若能找個賢內助,對仕途必有說明。」

  「若軍師尚無適合的對象,西番國美女如雲,本宮可代為介紹,燕瘦環肥,任君挑選……」

  「感謝公主的美意,但屬下赴任在即,得趕著打包行囊,先告退了。」

  唐毅衡匆促的施了禮,接著拔腿就跑。

  「真是的,我不過是教他相親,幹嘛嚇成那副德行?」見唐毅衡逃命似的模樣,郁桑又氣又好笑。

  「桑兒,你怎麼突然想替人家牽紅線?」秦昨非好奇地問。

  因為唐兄曾經懷疑桑兒是敵國派來的奸細,不但頗有微詞,還諸多刁難,盡管後來誤會解開了,但他知道愛妻心中仍存著些芥蒂。

  心兒一跳,郁桑吞吞吐吐地道:「我、我是擔心你的好兄弟性子太悶,恐怕會打一輩光棍,才想幫忙作媒呀。」

  其實她並不討厭唐軍師,只是聽不慣他那句「紅顏禍水」的口頭禪,因此才想制造機會,讓他多接觸美女,以扭轉他的偏見。

  知妻莫若夫,秦昨非豈會看不出她那雙杏眸里閃著一絲心虛?

  「這樣啊。」抿唇一笑,他選擇了不予戳破,但也不得不提醒,「但唐兄對美色毫無興趣,尤其是貌若天仙的姑娘。」

  「世事難料,那位巫師占的卜不曾出過差錯,說不定唐軍師的真命天女就在昆陽縣呢。」

  郁桑相信姻緣乃是天註定,一旦紅鑾星動,任誰都阻擋不了,好比她跟昨非哥哥。

  話說回來,能讓聰穎過人的唐軍師看上眼的女子,腦子必然是最重要的,倘若對方相貌平平,那也就罷了,但如果是個大美人──

  呵呵,那就有好戲可瞧囉!
作者: ruby_0407    時間: 2011-5-10 05:34 PM

本帖最後由 ruby_0407 於 2011-5-10 05:36 PM 編輯

第一章

  晴空朗朗,清風徐徐。

  錦帶般的碧溪,在山村間迂回環繞,沿岸柳絲垂垂,籬落之間點綴著幾間茅舍,與綠田白水相映襯,構成一幅美麗的圖畫。

  眺望著明媚的風光,韋大寶不禁道:「俗話說,從地方的山水即可看出當地的民風,這昆陽縣景色宜人,想必此地的百姓亦是和樂善良,不會給咱們出什麼難題吧。」

  這次除了唐軍師升官,他這小小的傳令兵也一並被轉調,遞補捕快之缺。

  雖然很舍不得離開秦將軍以及神武營的弟兄們,但昆陽縣離故鄉不遠,往後他就可以常回去探望雙親,何況跟在智賽諸葛的唐大人身邊當差,應該能學到不少。

  「別高興得太早,一切還很難定論。」不同於部屬興奮的語氣,唐毅衡的表情顯得有些凝重。

  多年前,他曾滿懷希望來到昆陽縣,結果卻帶著滿身的傷痕離開,孰料今日竟成了此縣的父母官,上蒼還真是愛捉弄人。

  半個時辰後,兩人終於踏進熱鬧的縣城。

  一方面是想先對此處熟悉些,同時探訪民情,唐毅衡在城里繞了幾圈,又找了間飯館用膳,才前往衙門。

  來到縣衙,卻見七、八名衙役坐在門口的板凳上,或打盹小睡,或品茗聊天,或對弈廝殺。

  「大人,您瞧這些人閑得要抓虱子相鬥了,可見百姓們安和樂利,平日甚少有紛爭。」韋大寶低語道。

  為了做個稱職的捕快,他可是很努力地眼觀四路,耳聽八方,隨時將所見所聞稟報上司。

  「咳!」以咳聲示意他別再多說,唐毅衡邁向旁邊的大鼓,撫摸那異常新亮的鼓面。

  他提前兩天趕抵昆陽縣,除了想盡早進入狀況,也有意趁此機會試探縣衙公差的素質,故而進城前就吩咐韋大寶,暫時別暴露身分。

  「公子是要擊鼓鳴冤嗎?」泡茶的衙役甲瞇眸問。

  「呃……」不是。

  然而在他回答前,下棋的衙役乙即道:「你改日再來吧,新知縣尚未就任,沒人能為你審案。」

  「即使新知縣到任了,也不見得願意受理。」原本在閉目養神的衙役丙突然迸聲。

  唐毅衡英眉一挑,「此話怎講?」

  那名衙役伸了伸懶腰,道:「我們昆陽縣有‘三多’。一是物產多,除了山區蘊含銅、鐵礦藏,農林業也很發達;二是奸商多,尤以範仲素、柳植、江潮貴三位最狡詐,初次來此做生意的外地人,幾乎都吃過他們的悶虧。」

  「那第三呢?」唐毅衡充滿興味地討教。

  「三是貪官多。」連吃了兩子的衙役丁接口說:「前幾任的縣太爺,一個比一個貪,還與奸商們勾結,除非公子有錢又有後臺,否則千萬別提告,以免落得挨板子的下場。」

  「是嗎?我明白了。」那鳴冤鼓會漆亮如新,原來是百姓懼於惡勢力,才沒人敢上公堂。

  「喔,這實在太離譜了!」韋大寶聽得忿忿不平,忍不住透露,「可是傳聞朝廷這回派來的縣令,是和西王向聖上力薦的人才,我想他一定是個廉正愛民的清官。」

  幾名衙役互覷了一眼,隨即放聲大笑,「哈哈哈……」

  「你們笑什麼?」韋大寶滿頭霧水。

  「小哥,你也太天真了!」衙役丁強抑下笑意,道:「舉凡靠關系弄來的肥缺,必然花了大把銀兩打點,這種人到任後,怎麼可能不狠狠刮些民脂民膏當作補償?」

  「沒錯,」衙役乙亦點頭附和,「而且聽說他是從邊關調來的,一個只會打仗的莽夫,哪懂得辦案呢?」

  正說著,一名年近五旬的儒袍男子,從堂里走出來。

  「什麼趣事讓大夥兒哄堂大笑?」

  「沒什麼,只是這位公子想擊鼓嗚冤。」衙役甲如實道。

  「擊鼓?」儒袍男子臉色微變,忙將唐毅衡拉到一旁,「抱歉,因為新縣令後天才到任,本堂暫不受理公審。」

  「請問老伯是……」

  「老夫萬仕通,乃縣衙的師爺。公子有什麼冤屈想申,可略微透露,假使是一般小事,老夫願居中代為協調,但若扯上那些名門大戶,奉勸公子最好息事寧人,免得惹來更大的禍端。」

  「多謝師爺相告,但我相信天理昭彰,他們猖狂不了多久的。」唐毅衡堅定地道。

  他向來嫉惡如仇,不論那些商賈的勢力多龐大,既然他當了昆陽縣的父母官,就要為百姓討公道。

  「對了,還沒請教公子尊姓大名?」

  瞧這書生年紀輕輕,看來溫文儒雅,一雙墨眸卻透出睿智的光芒,萬仕通直覺他並不像個普通人。

  「敝姓唐,字貫之。」唐毅衡微笑著甩開扇子。

  「唐毅……」看到扇面上那銀鉤般的題字,萬仕通的老眼頓時瞪得極大。

  「師爺,你怎麼了?」眾人覺得奇怪,何以他會驚慌地倒退兩步。

  「快、快點過來行禮……」屈膝一跪,萬仕通顫聲道:「這這這……這位是咱們新任的縣太爺!」

  「什麼?!」

  聞言,眾人猛地跳起來,有的打翻棋盤,有的摔落茶杯,有的更是砰一聲──嚇暈了。

  新的知縣竟是一位才二十有六,且模樣俊秀的年輕人,不僅師爺訝異萬分,衙役們也無不心驚膽戰,生怕新官上任三把火,會先拿他們這群大肆批評歷任縣令的嘍囉開刀。

  可是出乎意料的,縣太爺並未把大家燒得灰頭土臉,反而客氣地詢問眾人的身家背景。

  唐毅衡之所以沒有大刀闊斧,當然有其原因。

  畢竟他剛上任,在熟悉所有事務前,不宜隨意更動人事,以免影響原本就低落的士氣。雖說公幹時間打混,乃瀆職之罪,但這些人也是由於上梁不正下梁歪,才養成散慢的習慣。

  況且,他們歷經了多任貪官,但並未因此而泯滅善良的本性,私下仍為百姓抱不平,唐毅衡相信,大夥兒必會助他一臂之力,徹底掃除過去的歪風。

  「天色已晚,請大人早點歇息,以免累壞身子。」

  將茶點端放至桌上,萬仕通對這位一到任就連看兩天縣誌的新長官,可是贊賞不已。

  唐大人年紀雖輕,卻展現出三十歲的沈穩,四十歲的內斂,以及五十歲的豐富學識,還過目不忘,堪稱曠世奇才,更難得的是,他不恃才傲物,反倒謙沖為懷,而且非常體恤下屬。

  譬如他一發現縣衙公差的薪餉有五年沒有變動,馬上自掏腰包,發給大家半個月的加菜金,並表示日後將以辦案的績效和對待百姓的態度,作為獎懲與調薪的依據,有家累的更另加津貼。

  因此,衙役們個個精神大振,執勤時不再混水摸魚,甚至主動跟著韋捕快四處巡邏。

  從這些公正明斷的決定,萬仕通便知道唐大人是個好官,所以才由衷希望他保重身體,為百姓造福。

  「本官想再多看會兒,師爺先去休息吧。」

  頭也不回地應聲,唐毅衡邊翻著縣誌,眉心的折痕愈擰愈深。

  盡管昆陽縣物產豐隆,比起淮州其它地區是繁榮許多,可是這些全掌握在少數商賈手中,一般人只能淪為苦力或佃農,是故富者得以樓宇高蓋,極盡奢華,貧者卻家徒四壁,三餐不繼。

  而貧富的過度懸殊,通常會造成三種現象──

  一是饑寒起盜心,所以本縣人家的遭竊數年年稱冠,居高不下。

  二是隨處可見乞丐,且大半為老人與小孩。

  三是笑貧不笑娼,有些人家為了溫飽,遂將閨女推入火坑,以致勾欄院生意愈發興隆,一家勝過一家。

  若在舊王朝時期,這些現象並不足為奇,但四年前東方旭起兵推翻了暴君,建立新朝,經過他的勵精圖治,貪官汙吏大都遭革職撤換,人民的生活亦日趨富足。

  然而前任昆陽縣令陳輔祥竟圖利商賈,讓百姓過著與暴政時無異的苦日子,肩負著監督地方官之責的淮州知府不可能毫無察覺,為何未予以彈劾,還推薦他調往尚書府司農寺,掌理礦林產業開發的要職?

  「師爺且留步。」唐毅衡想到這兒,忍不住喚回屬下,「你可知道陳大人與許知府之間,有什麼特殊的淵源?」

  「回大人,他們是嶽婿關系。」頓了下,萬仕通又補充,「而範、柳、江三位富商,則是許知府的親戚。」

  「莫怪了……」原來是一丘之貉呀。

  見上司了然的神色中透著鄙夷,萬仕通不禁支吾著道:「卑職有些話……不曉得該不該提?」

  「師爺直說無妨。」

  「雖然大人為聖上所欽點,但天高皇帝遠,大人若想保住官位,最好別擋他人的財路。」

  唐毅衡怒目一瞠,「怎麼,你要本官和他們同流合汙?」

  「不,卑職明白大人高風亮節,斷不會為虎作倀。然而明槍易躲,暗箭難防,還請大人在作決定前務必深思再三,以免得罪了奸人,徒遭構陷。」

  「多謝師爺忠告。」他語氣稍緩,道:「只是本官食君俸祿,理該維護正義,為民謀福,豈能輕易向惡勢力低頭?」

  忽地,外頭一陣鼓聲咚咚。

  接著衙役就前來稟報,「大人,富商柳植之寡妻陳氏前來擊鼓,欲控告百花苑的紫薔姑娘害死她丈夫。」

  「糟糕,麻煩來了……」萬仕通一副大事不妙的口吻。

  話說昆陽縣的勾欄院,以百花苑為翹楚,那兒的粉頭個個嬌艷如花,長袖善舞,不過最負盛名的是老板紫薔姑娘。

  有「淩波仙子」之稱的她,原為恭親王府的舞姬,不但貌美如天仙,且舞藝精湛,歌聲婉轉,去年年底才來本縣落戶。

  盡管她只負責掌理百花苑,以及培訓新人歌舞,甚少親自演出,仍有不少好色之徒慕名求見,柳植便是其一。

  乍見紫薔回眸淺笑的剎那,他的心魂即被攝了去,從此就常光顧百花苑,企盼贏得她芳心。

  因為丈夫流連花叢,陳氏免不了醋勁橫生,夫妻倆更數度起勃溪。

  半個月前,柳植作東擺宴,祝賀紫薔二十芳辰,不料他席中突感不適,被朋友送回家後就七孔流血而亡。

  經仵作驗屍,柳植疑似中了劇毒,陳氏悲傷之余,遂把矛頭指向紫薔,並央求身為縣令的親戚陳輔祥嚴加懲辦。

  可是考慮調職在即,陳輔祥不想節外生枝,便借故拖延,將這個燙手山芋留給後任縣令。

  聽完事情的來龍去脈,唐毅衡不免問:「人命關天,而苦主又是自己的親戚,為何陳大人不願審理此案?」

  「呃,因為百花苑的背後有恭親王撐腰,所以……」萬仕通據實以告。

  「笑話!堂堂的縣令居然怕得罪一名青樓女子?」唐毅衡冷嗤一聲,隨即吩咐道:「立即傳喚紫薔,本官倒要瞧瞧她是什麼三頭六臂。」

  當縣太爺將審理命案的消息一傳出,衙門外就湧來一群好奇的民眾。

  因為原告乃出了名的妒婦,而被告是艷名遠播的鴇母,兩人又各擁靠山,這出戲碼想必精采可期。

  況且,每天均提早「打烊」的衙門,已有數年不曾於夜間開堂,大家都想瞧瞧新任縣令是個什麼樣的父母官。

  「升堂!」

  「威──武──」

  待唐毅衡在堂上坐定,師爺萬仕通便開口。

  「傳被告紫薔姑娘。」

  一名紫衫女子罩著面紗,裊娜地步向前,朝堂上盈盈一福。

  「奴家紫薔,參見縣太爺。」

  「你是百花苑的老板?」唐毅衡狐疑地打量著他。

  歡場中的女子,大多打扮得花枝招展,滿頭珠翠,可是這位姑娘衣著淡雅,高挽的發髻上只插了根象牙簪子,且儀態嫻雅,儼然是個大家閨秀,哪里有半點風塵味?

  「正是。」她清脆嬌柔的嗓音嚦嚦如鶯聲。

  「姑娘進入公堂,何以還戴著面紗?」

  「稟大人,奴家於乘轎途中,聽聞轎外有人談笑,說天下男子一般色,何況縣太爺年輕氣盛,更容易受美色迷惑。唯恐落人話柄,辱沒大人的英名,奴家只得暫時將臉蒙住。」

  「簡直一派胡言!」唐毅衡慍然反駁,「本官凡事講求法理證據,豈會以相貌判定是非曲直?把面紗拿下。」

  「遵命。」紫薔依令取下臉上的薄紗。

  就見她膚白勝雪,細致的鵝蛋臉嵌著彎彎的柳眉和粉潤的朱唇,一雙星眸似秋波流轉,透著嫵媚的靈秀之氣。

  「好美呀……」頭一次見到這等絕色的衙役們,無不雙眼發直。

  唐毅衡也是目瞪口呆。

  「咳!」唯有曾見過紫薔一面的萬仕通能夠保持冷靜,並以咳聲喚醒失神的縣令。

  驚覺自己失態,唐毅衡連忙整肅神色,道:「據原告陳氏所述,其夫柳植為你所害,可有此事?」

  但紫薔未答反笑,那咯咯的笑聲如銀鈴般悅耳,而漾開的笑靨更恍若綻放的薔薇般嬌艷。

  「姑娘笑什麼?」他不悅地蹙眉。

  「失禮了。」斂住笑意,紫薔慧黠地反問:「剛剛大人才說要講求證據,怎麼此刻就憑片面之詞來質問奴家?」

  「你……」好個伶牙俐齒的女子,他真是小覷她了。

  見縣令被堵得啞口無言,一身縞素的陳氏立即哭喊道:「大人,先夫死得好慘,您要替他申冤哪!」

  「柳夫人請節哀,天網恢恢,真相終會大白。」唐毅衡又轉向被告,「正因本官想進一步求證,才開堂夜審,請姑娘說明實情,本官自有公斷。」

  「好吧。」微偏著頭,紫薔回憶道:「那日柳大爺為祝賀奴家生辰,在迎賓樓席開兩桌。酒酣耳熱之際,他忽然渾身不適,奴家便勸他返家休息,哪知隔天柳府即傳出死訊,令人不勝欷籲……」

  「呸!你少惺惺作態了,先夫就是因為你而暴斃,你休想推卸責任!」陳氏謾罵道。

  面對不實的指控,紫薔也不氣惱,仍維持平和的語調,「對於柳大爺的驟逝,紫薔深感遺憾。不過柳夫人的話,倒讓奴家想起一個可疑之處。」

  「什麼可疑之處?」唐毅衡立即問。

  陳氏卻高聲嚷嚷,「大人,這個沒廉恥的賤蹄子,分明是想為自己脫罪,您千萬別被她騙了!」

  「放肆!」他怒然喝斥,「公堂之上,豈容你大呼小叫?」

  這潑婦打從進衙門就一副趾高氣揚的模樣,更數度打斷他問案,若非念在她遭逢喪夫之痛,處境堪憐,他早把人轟出去了。

  被他威嚴的語調嚇著,陳氏氣焰頓減,趕緊摸著鼻子退到一旁。

  接著,紫薔在他的授意下繼續陳述。

  「在拆開眾人的賀禮時,柳大爺還好端端的,後來迎賓樓的夥計為奴家換上壽星用的金杯,但奴家已不勝酒力,柳大爺便代為將酒飲盡,不久即冷汗直流,腹痛如絞,由於眾人所喝的是同一壺酒,所以問題很可能出在那只杯子上。」

  「此話當真?」唐毅衡心中一凜。

  照這情形推測,那下毒之人並非針對柳植,而是紫薔。

  「奴家句句屬實,在堂外旁聽的錢公子、周公子等人,也出席了當天的酒宴,大人盡可向他們詢問。」

  話才出口,群眾中即有數名男子舉手道:「紫薔姑娘所言不假,我們都願意為她作證。」

  「很好,你們先在外頭候著,必要時再請諸位入堂。」

  唐毅衡旋即派出衙役,傳喚迎賓樓的相關人等。一會兒,掌櫃王升及夥計阿九便來到衙門。

  起初,兩人皆推托不知情,可是禁不住唐毅衡迂回的咄咄逼問,他們的說詞開始漏洞百出。

  眼看紙包不住火,阿九終於坦承,是掌櫃在杯口動了手腳,再由他送去給壽星,而不願擔罪的王升,也跟著供出是受表姊陳氏指使,並呈上證物。

  案板一拍,唐毅衡凜然地問:「柳夫人,現在人證、物證俱在,你還有什麼話可說?」

  「這……」陳氏腿兒一軟,吞吞吐吐地道:「民婦是、是一時被妒火燒昏了頭,才、才出此下策,望大人開恩哪!」

  「你因心生嫉妒,欲置人於死地,結果卻毒死自己的夫婿。然而你不知改過,還想誣告無辜的第三者,這般蛇蠍心腸,天理難容,教本官如何開恩?來人哪,將這毒婦及其共犯押入大牢,聽候發落!」

  「是!」衙役們一擁而上。

  「大人,求您饒命啊──」驚慌哭喊的三人就這麼被拖走。

  唐毅衡轉而對紫薔道:「案情能夠水落石出,全仗姑娘提供的線索,本官感激不盡。」

  「大人太客氣了。」她嫣然一笑。「奴家才要感謝大人明察秋毫,為奴家洗刷不白之冤呢。」

  「為官者,原就該保護良民,彰顯公義,本官只是盡守職責而已。」深深瞧了那嬌美的容顏一眼,他繼而宣告道:「富商柳植之死,系被其妻陳氏所害,與紫薔姑娘無關,當場釋回,其余人等亦可自行離開。退堂!」

  「威──武──」

  但堂外大呼過癮的百姓們並未散去,仍意猶未盡地議論著。

  「那陳氏為了除去情敵,竟唆使表親下毒,反而害丈夫成了替死鬼,著實令人意想不到。」

  「噯,這就叫自食惡果,誰教柳家為富不仁,凈會壓搾長工,現在終於得到報應了。也多虧咱們的新縣令抽絲剝繭,才能厘清案情,他真是個公正的大老爺呀!」

  不同於大夥兒的熱烈談論,當事人之一的紫薔選擇了默不作聲,直接走向停在一旁胡同里的轎子。

  在轎旁等候多時的丫鬟桃紅立即迎上前,「小姐,那新上任的縣太爺可有為難你?」

  「沒事了,咱們回去吧。」

  這時,突然有人喚道:「孟小姐請留步!」

  她遲疑了下,回頭一看,就見唐毅衡快步朝這兒走來。

  「大人是一時口誤,或者貴人多忘事?奴家姓紫,不姓孟呢。」紫薔淺笑著糾正。

  「不,我沒叫錯,你是孟惜蕊。」

  其實之前在公堂上,他一眼就認出了她,才會驚訝得失了神。

  盡管名字不同,其儀態、語氣也與昔日差別甚多,可是從她一聽見他方才的喊叫聲後背脊即頓時僵住的細微動作,他更確定自己沒有錯辨。

  「大人真的認錯人了,奴家不叫孟惜蕊。」

  見她作勢要上轎,唐毅衡連忙拉住她的皓腕,「惜蕊……」

  「請大人自重!若讓人瞧見您和奴家在此拉拉扯扯,恐怕會惹來流言,壞了您的名聲。」

  毅然甩開袖子,紫薔立即坐進轎中,而桃紅也機伶地掩上布簾,並吩咐轎夫起轎。

  唐毅衡不便強攔,只好側身讓道,心里卻納悶著,孟家究竟發生了什麼事,何以孟惜蕊會改名換姓,還完全變了個樣?

  目送轎子離開,唐毅衡百思不解,腦海不禁又浮現那段他極力想忘懷,仍難以抹滅的傷痛往事……
作者: ruby_0407    時間: 2011-5-10 05:37 PM

本帖最後由 ruby_0407 於 2011-5-10 05:41 PM 編輯

第二章

  時光回到三年多前。

  唐家的祖先曾在朝為官,歷代書香,且樂善好施,可謂隴州的望族,但到了唐毅衡的父親唐恆寬這一代,因天災連年,加上天子殘暴無道,使得民不聊生,唐家也跟著沒落。

  直到東方旭率義軍推翻暴政,建立日盛王朝,並施以一連串休生養息的德政,百姓的日子才逐漸安定。

  為了報效明君,並重振家業,唐毅衡於是毅然賣掉祖厝,帶著老僕顏伯前往京城,打算參加新帝登基後首度舉辦的科考。

  赴京途中,他特地取道淮州,探視未來的丈人孟瑞厚。

  孟瑞厚原是昆陽縣的小商販,十多年前,他到隴州批貨,不料財物被強盜洗劫一空,險些餓死街頭,幸虧唐恆寬救了他一命,並大方贈予回鄉的旅費,他表示為回報這份恩情,便請求結親,將女兒許給唐家公子。

  頭幾年,兩家書信往來頻繁,唐恆寬還曾攜愛子上孟家拜訪,但到了舊朝末期,唐氏夫婦先後去世,兩家就此斷了音訊。

  而唐毅衡這次前來昆陽縣,除了重拾兩家的聯系,同時也是希望能借住嶽父家,畢竟離京試尚有一段時日,若在京城租房子準備科考,以他有限的盤纏,恐怕難以熬到考期。

  乍見遠道而來的唐毅衡,孟瑞厚起初還十分熱絡,可是聽聞了唐家的景況,態度就轉為冷淡。

  事實上,當年他會與唐家定下婚約,實際上是貪圖唐恆寬的產業,沒想到十年風水輪流轉,如今他成了富甲一方的大地主,唐家卻是山窮水盡,這樁婚姻至今已毫無利益可言。

  但唯恐惹人閑語,說孟家發了財就忘恩負義,孟瑞厚只得暫時收留唐毅衡,決定暗中再設法讓這個窮小子知難而退。

  「如此臟亂的房子,怎麼住人哪?」

  一踏進比柴房還破舊的屋舍,顏伯不禁傻住。

  「雖然簡陋了點,至少可以遮風避雨。」唐毅衡卻是隨遇而安,馬上卷起衣袖,搬移堆棄於四周的雜物。

  「少爺您別忙,老夫來就好。」老人家搶著要接手。

  「無妨,反正書篋還沒有打開,我閑著也是閑著,不如找點事做,順便活動一下筋骨。」

  主僕倆遂合力清掃滿是蜘蛛網、灰塵和雜物的屋子,約莫花了兩個時辰,總算騰出睡覺和讀書的地方。

  「這樣就差不多了,休息一下吧。」

  籲了口氣,唐毅衡倒來兩杯茶水,將一杯遞給顏伯。

  「多謝少爺。」喝了水潤潤喉,顏伯見主子滿頭大汗,英俊的臉龐還沾了汙漬,不禁喉頭一梗,嘆道:「唉,若非受桂姨娘拖累,咱們也不會落得寄人籬下的窘境。」

  雖然天災不斷,嚴重影響民生,但唐家之所以衰敗,主要是肇因於人禍。

  自從老爺收了婢女桂花為妾,那女人就不斷滋事,把家里鬧得雞犬不寧,接下來甚至紅杏出墻,私下跟總管胡來,並暗中變賣家產,等東窗事發時,兩人已卷走巨款,遠走高飛。

  為此,老爺氣得昏厥,沒幾日便歸西了,而夫人也因此憂郁成疾,半年後竟跟著含恨而終。

  由於時局動蕩不安,物價不斷高漲,少爺擔心坐吃山空,只得遣散奴僕,以維持日益艱困的家計。

  「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拍拍老僕的肩,唐毅衡樂觀地安慰道:「放心吧,日後我會再買一棟更大的宅院,讓你享清福的。」

  當唐家最困難時,唯有顏伯不離不棄,還把他照顧得無微不至,所以他暗暗立誓,一定要加倍苦讀,努力考取功名,好報答這位忠僕。

  「我相信以少爺的才學,將來的成就必然非凡,不過……」顏伯拖長了語氣,猶豫著該不該吐實。

  唐毅衡隨即接口,「你是怕孟家嫌貧愛富,會找理由退了這門親事?」

  「少爺果然厲害,馬上就猜中老奴的心事。」顏伯頓了下,又道:「孟老爺唯利是圖,我擔心他會用盡各種方法刁難少爺。」

  其實前來昆陽縣的路上,他耳聞了不少關於孟家的風評。

  聽說孟瑞厚是以不當的手段才成為暴發戶,但致富後卻更加吝嗇,一毛不拔,因而被人笑稱是「孟公雞」。

  原本他還抱持著懷疑,認為是有人惡意中傷,可是從親家翁的待客之道,足見傳言不假。

  「若真是如此,咱們只能接受了。」唐毅衡苦笑著道。

  他早就察覺孟世伯由熱轉冷的態度,現下住進這麼破舊的房舍,他心中當然已有隨時被攆出去的準備。

  俗話說,金錢雖非萬能,但沒了錢可是萬萬不能。

  以往有父母的庇護,他生活得無憂無慮,總認為錢財乃身外之物,直到遭逢家變,他為了溫飽而四處奔波,嘗盡人情冷暖,才體悟這句話的道理。

  因此,他並不怪對方,畢竟貧賤夫妻百事哀,換作是他,也不見得敢把女兒的終身托付給一個窮小子。

  「那怎麼成?」顏伯眼一瞪,「當年若非老爺相助,孟家豈會有今天?親家翁要是敢毀婚,咱們就去告他背信忘義……」

  這時,一名婦人敲了敲房門,打斷顏伯忿忿不平的怒罵聲。

  「我是孟家小姐的奶娘呂嬤嬤,不知唐公子是否方便移駕花園,與小姐見一面?」

  關於未婚妻的樣貌,唐毅衡腦中的形影早已模糊,只記得她臉兒圓圓的,肩上垂著兩條辮子。

  但不論她現在變得如何,既然嶽父為人這般現實,調教出的女兒八成也是個勢利眼,因此他猜想孟小姐突然邀約,恐怕不會給他好臉色看。

  隨著呂嬤嬤來到花園,就見涼亭中佇立著一名清秀佳人。

  「毅衡哥哥,好久不見。」頷首輕語,天曉得孟惜蕊費了多大的勁,才穩住發顫的聲音。

  她小時候就常聽父親說,唐家公子有多聰明、多優秀,直到十歲那年,她終於看見未婚夫是什麼模樣。

  當時她躲在屏風後頭偷覷,不料被唐毅衡察覺,他還回眸朝她一笑,那出色的輪廓從此便烙印在她腦海中,再難抹滅。

  時光荏苒,朗朗如陽光的美少年,轉眼成了風度翩翩的俊公子,其舉手投足間的儒雅氣質,更令姑娘家芳心怦然。

  「你是……孟小姐?」唐毅衡同樣驚艷不已。

  瞧那遠山含煙似的眉黛,澄澈如鏡的眼眸,櫻桃般豐潤的菱唇……想不到女大十八變,昔日的小肉球,今日竟出落得如此標致。

  尤其她那吹彈可破的粉嫩香腮,恰如兩朵盛開的桃花,美得教人移不開視線。

  「你們慢慢聊,老身先去忙別的活兒了。」

  識趣的呂嬤嬤隨即借口退下,將此處留給這對年輕人。

  待奶娘轉身一走,孟惜蕊即道:「毅衡哥哥快請坐,這里有些點心,你嘗嘗看。」

  「呃,多謝。」她熱絡的招呼,讓唐毅衡頗為意外。「不知孟小姐約在下來此,有何吩咐?」

  「人家都喊你哥哥了,你怎麼還稱我孟小姐?」她微撅的朱唇流露出俏皮的風情。

  「那麼,我就叫你惜蕊妹妹了。」他恭敬不如從命。

  滿意地點點頭,孟惜蕊直接道出準備與他談的事,「聽說毅衡哥哥打算參加京試?」

  雖然爹爹再三叮嚀,說唐毅衡要專心用功,教她千萬別去打擾,但她還是按捺不住,讓奶娘請他來花園里小坐。

  「是的。」唐毅衡十八歲就通過鄉試,但當時朝政不穩,君主又昏庸,故拖到今年才報名科考。

  「相信以毅衡哥哥的才智,必能狀元及第,光耀門楣,你就安心的住下,好好準備,我會全力支持你的。」

  「謝謝你……」唐毅衡不禁心頭發熱。

  除了顏伯,她是在唐家衰敗後第一個給予他關懷與鼓勵的人。

  「咱們又不是外人,哥哥無須言謝。」夾起一塊桂花禚放進他面前的碗里,孟惜蕊歉然道:「況且,我身為唐家未過門的媳婦,卻沒能到伯父、伯母的靈前上香,實在是愧對他們。」

  「妹妹切莫自責。」唐毅衡連忙勸慰,「當時局勢混亂,烽煙四起,考慮到兩地往返的危險,我才沒有派人通知貴府。」

  「所以你不怪我囉?」她黯然的神色瞬間轉為欣喜。

  「怎麼會?你能有這份心意,我已經很感動了,相信爹娘在天之靈也會同感欣慰的。」

  不希望她被那些傷感的事影響了情緒,於是唐毅衡換個話題。

  「對了,當年我隨家父來訪時,曾聽世伯提起,要聘請一位知名的夫子入府授課,想必惜蕊妹妹這些年來應該獲益良多吧?」

  「呃……」垂下眼睫,孟惜蕊絞著繡帕,窘然道:「坦白說,我對念書不是挺有興趣,夫子教了兩年,就受不了我這塊朽木,辭職求去了。」

  「那你有興趣的是什麼?」饒富興味地追問,唐毅衡含笑的墨眸不覺多了幾許柔情。

  他對未婚妻原本不抱任何期望,沒想到她如此善解人意,又天真可愛,他不禁想更深入了解她。

  「我喜歡……跳舞。以前爹爹有個出身舞娘的小妾,她的舞姿有如天仙般美麗,於是我就請她教我。結果爹爹發現了,竟然把她趕出去,還罵了我一頓,說只有低賤的女子才學這種東西……」孟惜蕊稍稍頓了下,問道:「毅衡哥哥也認為那是不正經的事嗎?」

  「這個問題我很難回答。不過,宮中所選的秀女多半能歌善舞,所以跳舞本身並沒有罪過。倘若跳給喜歡的人看,雙方都會覺得愉快,即使為了生計而以歌舞取悅人,那也是情非得已。」

  「我就知道!」孟惜蕊開心地拍手,「毅衡哥哥博學多聞,見解一定不同於那些凡夫俗子。」

  「妹妹過獎了。」瞧她骨碌碌的雙眸閃爍著光芒,有如得到主人嘉獎的狗兒般興奮,唐毅衡的唇亦跟著微揚。

  接著她又壓低聲音,附在他耳畔道:「跟你說喔,其實我一直瞞著爹爹,偷偷的練舞呢。」

  「喔?練什麼舞?」他看似平靜的神色下,其實胸中波瀾起伏。

  天哪,那傾近的馨香直教人心旌直搖,他甚至有股沖動,想將這可人兒抱個滿懷,一親芳澤。

  「這是秘密,不能告訴你。」孟惜蕊嬌羞的一笑,「等毅衡哥哥金榜題名時,我再跳給你看,就當是……送你的賀禮。」

  而這番話也透露了兩個訊息,一是她並無變節之心,二是這支舞只有他一人能獨享。

  「惜蕊妹妹……」唐毅衡為之動容,忍不住執起她的小手。

  被那溫熱的大掌一包覆,孟惜蕊心頭的小鹿兒頓時跳得飛快,桃頰更是燙紅。

  一個欲語還休,一個難掩傾心,兩雙火熱的眼正傳遞著綿綿的情意,怎知突然淩空傳來一句嘲諷。

  「真是世風日下,人心不古啊!」

  就見一名身形矮胖的青袍公子快步踏進涼亭,唐毅衡一驚,連忙松開柔荑,起身作揖。

  「謝兄。」此人名叫謝成材,是孟瑞厚的外甥,之前在大廳里,兩人已打過照面。

  但謝成材沒有回禮,反而輕蔑地挖苦,「想不到唐公子飽讀詩書,竟幹出這等下流行徑?」

  「表哥,你在瞎說什麼呀?」孟惜蕊慍然道。

  對於這個不學無術的表親,她向來不假辭色,有時還連名帶姓的喊他。

  「男女授受不親,這小子拉著你的手不放,分明是占你便宜。」謝成材一副想維護自家人的口吻。

  由於長輩的溺愛,養成他遊手好閑的習性,雙親去世的來年,他就敗光了家業,如今得靠舅舅接濟。

  表面上他敬孟瑞厚如父,心里卻覬覦著孟家的財產,因此他很擔心表妹一旦成了親,自己就分不到好處了。

  「他才沒有占我便宜。」心虛地覷了眼未婚夫,孟惜蕊撒謊道:「是我不小心跌跤,毅衡哥哥才扶我一把,你誤解他了。」

  喲,好個「毅衡哥哥」,叫得多親熱呀!謝成材一臉不以為然。

  「即使我誤解了唐公子,表妹也不該單獨與他私會,這事若傳出去,可是會損及你閨譽的。」

  「我的閨譽不勞你費心。」孟惜蕊冷嗤一聲,「倒是表哥只顧著玩樂,至今一事無成,怎麼對得起謝家的列祖列宗?」

  「你……」鬥不過表妹的伶牙俐齒,謝成材只能氣得幹瞪眼。

  「毅衡哥哥,咱們別理他,我帶你去花園里走走瞧瞧。」無視於表哥的七竅生煙,她拉著唐毅衡就往園子里走去。

  「可惡……」註視著兩人親熱的背影,謝成材不禁恨然地啐罵,「臭丫頭,總有一天我要讓你跪下來向我磕頭求饒!」

  明月當空,萬籟俱寂。

  孟府上下早已沈入夢鄉,唯有唐毅衡仍在苦讀,陪伴他的是搖曳的燭光,以及屋外偶爾響起的蛙鳴。

  此時,細微的腳步踏入屋內,他以為是家僕,便說:「顏伯,你先去睡吧,我想多看一會兒書。」

  但對方並未吭聲,他心覺有異,一轉頭才發現來人並非顏伯。

  「惜蕊妹妹?!」

  「我打擾你了嗎?」她淺笑著問,並將食盒放在桌上。

  「一點也不。」唐毅衡連忙起身相迎,「時近三更,你怎麼還沒睡?」

  「聽奶娘說,哥哥幾乎天天熬夜苦讀,我擔心你體力不濟,就燉了些雞湯好讓你補補氣。」

  孟惜蕊掀開瓷盅,雞湯的香味立即撲鼻而來。

  「勞妹妹費神,我真是過意不去。」他既感動,又覺得歉疚。

  「別這麼說,我很樂意為你做這些事。」她盛了一碗湯,催促道:「快趁熱喝了吧,免得涼掉。」

  「多謝。」唐毅衡立即坐下來享用,因為肚子有點餓,他三、兩下就吃得碗底朝天。「這湯頭鮮美,肉質彈牙,堪稱人間美味啊。」

  「是嗎?」孟惜蕊杏眸一亮,「那以後我每天給你送宵夜來。」

  「這……怎麼好意思呢?」

  「何必客氣?」為他再添了一碗,孟惜蕊順口道:「對了,如果你這兒缺任何東西,盡管說一聲,我請奶娘去張羅。」

  都怪表哥亂嚼舌根,害得她被爹爹禁足,幸虧有奶娘幫忙掩護,讓她能偷偷跑來會情郎。

  「不用了,其實呂嬤嬤已經送來不少用品,我什麼都不缺。」唐毅衡知足地道。

  「那就好。不過爹爹也真小氣,家里那麼多客房,他卻給哥哥安排了這麼破舊的屋子。」孟惜蕊頗為不平。

  「想必世伯是顧慮到,我若過得太安逸,恐怕會心生怠惰,才以這種方式激勵我。」他體貼的替對方找理由。

  「毅衡哥哥心胸寬闊,又虛懷若谷,我最喜歡你了。」脫口而出後,她隨即赧然的垂下頭,不敢看他。

  「你說什麼?」心兒怦然一跳,唐毅衡以為自己聽錯了。

  「沒聽到……就算了。」她聲如蚊鳴,雙頰泛起的霞澤,讓美麗的桃腮更添三分艷色。

  「不,我全聽見了,你說你喜歡我。」墨眸燃起熾熱的火焰,他興奮地將佳人攬入懷中,道:「而我,也一樣喜歡你。」

  話落,請的唇即覆上她誘人的小嘴。

  孟惜蕊頓時傻住,未及分辨這樣的舉止是否合宜,貼來的唇就讓她神智飄離,暈暈然的接受他的侵犯。

  明知自己逾越了分寸,可是一碰觸她柔嫩的唇瓣,唐毅衡便戀上這馥郁的如蘭氣息,於是又貪婪地分開她的貝齒,探索檀口中的芬芳。

  果不期然,她的滋味甜美無比,猶似仙界才有的瓊漿玉液,教人一沾就迷醉。此外,她的身子柔若無骨,抱起來又香又軟,讓他好想一口把這個小妮子吞下肚……

  察覺那份不該有的邪念,他趕忙收回這一吻,致歉道:「對不起,我一時情不自禁,冒犯了你。」

  慢了片刻才回神的孟惜蕊,臉兒也漲紅如熟蝦。天哪,真是羞死人了!她居然跟男人親吻,還任他把舌頭伸進她口中翻攪?

  羞窘地坐回原位,她囁嚅著道:「沒、沒關系,我不會怪你的,反正……我遲早是唐家的人。」

  「好蕊兒,今生有你相伴,夫複何求?」唐毅衡極為感動,馬上拿出一塊翠玉墜子,「此乃家母生前準備送給未來兒媳的見面禮,我今天就把它交給你,當作咱倆的訂情物。」

  「好漂亮的墜子!」

  喜孜孜地收下,孟惜蕊心想,她一定要好好珍藏,將來再傳給後世的子子孫孫。

  不料,唐毅衡接著又道:「還有,我已經決定提前上京,待明兒個世伯回府,就向他辭行。」

  「為什麼?」她的杏眸驚然大瞠,「是不是因為我表哥的緣故?」

  「不幹他的事。」搖頭苦笑了下,唐毅衡難為情地坦言,「而是我腦中常不由自主浮現你的倩影,這幾天來,根本沒能讀多少書。」

  而且每次和這小妮子見面,他就欲望橫生,萬一哪天他把持不住,玷汙了她的清白,那不就糟了?

  「那……我暫時不來找你,就不會害你分神了。」她天真地提議。

  「沒用的,你對我的誘惑力太大了,只要生活在同一個屋檐下,我就難以專心,除非咱們分隔兩地。」

  「不!」心兒一揪,孟惜蕊惶然的偎進他的胸膛,嚶嚶泣道:「我不要你走,不要呀……」

  「我又何嘗願意與你分開?」唐毅衡輕嘆一聲,抬起她梨花帶雨的嬌顏,軟言安慰,「但這是為了你我的將來,希望你能諒解哥哥的苦衷。」

  「我明白了。」拭去淚水,她強忍住悲傷,道:「你稍待一會兒,我回房拿個東西。」

  片刻後,孟惜蕊取來一只包袱。

  「京畿那兒的花費較縣城昂貴許多,哥哥且把這些珠寶首飾帶在身邊,以備不時之需。」

  唐毅衡忙不迭地推拒,「不行,這太貴重了。」

  「你若拒絕的話,就是不把我當未婚妻看。」她硬是把包袱塞給他。

  「好吧。」唐毅衡盛情難卻,只得感激地收下,並誓言道:「蕊兒,我一定加倍努力,斷不辜負你的期許。」

  離情依依的兩人不禁再度相擁,以深情的吻表達對彼此的愛意。

  殊不知,此時門外杵著一道黑影,正妒恨地瞪視著他們。
作者: ruby_0407    時間: 2011-5-10 05:41 PM

本帖最後由 ruby_0407 於 2011-5-10 05:43 PM 編輯

第三章

  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

  唐毅衡始料未及,他與孟惜蕊才許下山盟海誓,隔日就大難臨頭。

  「承蒙世伯這陣子的關照,小侄感激不盡,不過幾經思慮,小侄仍決定前去京城租屋居住,以專心應考。」

  本來他想早些稟明此事,但前天孟瑞厚前去府城與友人洽談開設酒樓的事,回來後又忙著核帳,到此時才有空見他。

  「我看你不是要應考,而是要逃跑吧?」一旁的謝成材涼言譏諷。

  「謝兄何出此言?」

  「今早我到庫房清點財物,發現少了部分首飾,而你卻在這時提出辭行,不是作賊心虛嗎?」謝成材質疑道。

  「請別汙蔑我的人格!」面對這莫須有的指控,唐毅衡饒是修養再好,也不禁動了肝火。「在下雖然家道中落,但未曾貪過任何不義之財,況且無憑無據,謝兄豈可單憑臆測便認定我是偷兒?」

  「真相究竟如何,馬上就能分曉。」謝成材轉而喝令家丁,「你們去唐公子房里仔細的搜。」

  不久,家僕就捧來一只包袱,將之攤開。

  「稟老爺,這些正是庫房失竊的那些珠寶首飾。」

  孟瑞厚馬上佯裝生氣地拍桌,怒問:「混帳東西,如今證物在此,你有什麼話可說?」

  今兒個一進家門,外甥就來告密,說姓唐的趁他去府城期間,半夜將惜蕊拐進房里,對她又親又抱,還哄騙她拿出首飾,資助其生活。

  他大為震怒,氣得要把不知羞恥的女兒抓來打一頓,但外甥卻提出一個妙計,既可保全女兒的閨譽,又能乘機解除婚約,可謂一舉兩得。

  「世伯,請聽我解釋,那不是小侄偷的,是……是小姐送給我的。」

  事到如今,唐毅衡只好坦承相告。

  「你還想狡辯?剛剛我才問過惜蕊,她對此事毫不知悉,你休想拖小女下水,毀壞她的名節。」

  「什麼?!」他一楞,直覺地猜測,蕊兒是不是伯父親責罵,故而推卸不知情?

  「你這道貌岸然的偽君子,根本不配當孟家的女婿,所以我決定替小女另謀良緣,而她也同意了。」

  其實,之前已有不少媒婆來說親,對象幾乎是巨富之家和官宦之後,可惜礙於婚書已立,孟瑞厚不得不忍痛推拒。

  盡管唐家於他有恩,但畢竟風光不再,何況世侄表面上看似正派,卻是個靠甜言蜜語吃軟飯的家夥,他豈能將女兒嫁給這種人?

  「什麼?」這突來的消息如同青天霹靂,將唐毅衡整個人震傻了。「不,不可能的……我不相信她會變心……」

  「你信也罷,不信也罷,反正這樁婚事是告吹了,你就別再妄想做孟家的女婿,快把解婚書寫了吧。」謝成材插嘴道。

  其實解婚書是前朝的舊規,就新朝所頒的律法,只要雙方談妥,便可以解除婚約。

  不過表妹已被這小子迷得團團轉,若沒有白紙黑字,讓那丫頭徹底死心,依她剛烈的性子,怎麼可能乖乖聽從安排,另嫁他人?

  「我懂了……」唐毅衡霍然明白,原來財物失竊只是個借口,世伯真正的目的是要取消婚約。「我不寫,除非惜蕊親口告訴我,她不願意與我廝守一生。」

  「你別敬酒不吃吃罰酒。」謝成材眼色一使,兩旁的家丁立即架住唐毅衡。「你若不寫,我就送你去見官。」

  「那最好,就讓縣太爺為我主持公道。」他毫不畏懼,更一副求之不得的口吻。

  「哼!我看你是不見棺材不掉淚。」

  拿起棍棒朝他腹部戳去,謝成材就不信他能撐多久。

  「唔……」即使痛得臉色發青,唐毅衡仍頑倔地道:「就算你把我……打成殘廢,我也……不屈服……」

  「他媽的……」想不到這小子一派文弱,脾氣卻硬如石頭?

  謝成材正要繼續施暴,突然有人沖過來擋在他前面。

  「你為什麼打我家少爺?」顏伯氣憤地質問。

  「我舅舅好心收留你們主僕,唐公子卻竊取庫房的財物,你說,這種人該不該揍?」

  「竊、竊取?」這怎麼可能呢?

  「我沒偷……是他們誣賴我……」唐毅衡的嘴角流著血絲,齒縫勉強擠出聲音。

  「哈,有哪個笨賊會承認自己偷竊?」謝成材指著那包首飾,道:「贓物已從你家少爺的床鋪上搜出,他是抵賴不掉的,所以我們打算送他去衙門。」

  「衙門?!」顏伯一聽,魂兒都快嚇飛了。

  雖然他不相信少爺會行竊,可是物證昭彰,若再遇上一個黑白不分的庸官,只怕是百口莫辯,說不定還會用刑逼供。

  為了保護唐家的血脈,他立即向親家翁跪下請求,「孟老爺,我才是偷兒,你們快放了我家少爺吧!」

  「這……」未料老家夥自願扛下罪名,孟瑞厚便以眼神詢問外甥,該如何處置。

  謝成材靈機一動,道:「搞了半天,原來你們主僕是一夥的?來人哪,給我好好教訓這個老家夥!」

  「是!」家丁立即一擁而上,圍毆年邁的顏伯。

  「不……」唐毅衡想沖過去阻止,奈何自己被架住,動彈不得。

  聽著那哀哀的慘叫,每一聲都像利刃般剮著他的心,任他意誌再堅定,也不得不向惡勢力低頭。

  「快住手!我答應退婚就是了。」

  「好極了。」謝成材這才讓家丁們停手,並取來紙筆。「內容由我念,你照著寫。吾自知才德不馨,難以匹配孟小姐……」

  含悲忍辱地提筆,唐毅衡一寫完退婚書,便沖向滿頭是血的顏伯。

  「太過分了,你們居然對老人家下此重手?」見忠僕渾身是傷,他的心也跟著滴血。

  「這不能怪我們,如果你肯乖乖配合,不就沒事了嗎?」謝成材的嘴角揚著得逞的邪惡笑意。

  驀然,顏伯掀開了眼皮,虛弱地吐出話,「老奴恐怕無法……繼續伺候少爺了,少爺要好好照顧自……」

  話未完,他就眼白一翻,斷了氣。

  「顏伯……」顫抖地摸摸那不再有氣息的鼻端,唐毅衡不禁轉悲為怒,暴吼道:「你們全都是兇手,我一定要向官府控告,教你們償命!」

  「你有本事就去告啊。」冷笑了下,謝成材突然拿棍棒襲擊他的腦勺,讓他暈厥過去。

  「成材,這下子該怎麼辦?」

  沒想到會鬧出人命,縱是老奸巨猾的孟瑞厚也不禁慌了手腳。

  「別擔心,咱們先將這小子囚禁在柴房……」謝成材旋即對舅舅附耳低語,道出應變的計劃。

  「妙啊,就依你的計劃行事,哈哈哈!」

  甥舅倆相視大笑,而躲在窗外偷聽的呂嬤嬤,則悄然退去,趕緊前去向小姐稟報。

  「唔……」

  唐毅衡一睜開眼,就覺得腦勺好疼,且肢體乏力,像綁了鉛塊般沈重,而前方有道模糊的身影,他看不真切。

  「太好了,你終於醒了。」孟惜蕊的聲音傳來。

  「蕊兒?」眼前模糊的身影逐漸清晰,他轉頭張望了下陌生的周遭,思路一時之間還無法連貫,「這里是……」

  「這是位於城郊的一間破廟。」她扶他坐起身,「你被我表哥打暈了,關在柴房里,是我趁夜救你脫逃的。」

  多虧奶娘迷昏看守的人,並用馬車載他們來此躲藏,想必當她父親發現時,肯定氣炸了。

  「打暈?」記憶瞬間湧回腦海中,唐毅衡立即問:「那顏伯呢?」

  「他……死了。」孟惜蕊眼眶一紅,哀戚地道:「聽說表哥隨便用草席把他裹一裹,就命人抬到溪邊丟棄,好在奶娘賄賂了一名家丁,請他偷偷買口棺材,將遺體送往城外的義莊暫時安置。」

  「顏伯,你死得好慘哪!」想起老人家死不瞑目,唐毅衡不由得捶胸頓足,放聲痛哭。

  在他三歲時,顏伯就來到唐家,照料他的生活起居,兩人雖名為主僕,實則情同父子。

  尤其雙親過世後,他們倆更相依為命,孰料這麼好的忠僕,竟被孟家的人活活打死,教他如何不悲憤?

  「該死的謝成材,我要宰了你……」

  「毅衡哥哥,你冷靜點!」孟惜蕊趕忙攔阻道:「人死不能複生,況且我表哥欲對你不利,你這一去,不等於自投羅網?」

  對於顏伯的死,她深感內疚,可是授意者是她父親,她總不能向官府告發,出賣自己的父親吧。

  「可惡……」唐毅衡無法手刀仇人,不禁遷怒道:「都是你害的!若非你送的首飾,顏伯豈會因此枉送性命?」

  「這……」怎麼能怪她呢?

  揪住她的手腕,他咄咄逼問道:「其實你早有退婚之意,所以就與你父親和表哥連手設計我,是不是?」

  當一個人慘遭陷害,走投無路時,難免會疑神疑鬼,草木皆兵。

  唐毅衡一度以為未婚妻是世間最完美的女子,但此刻他才明白,原來她看似天真,其實心如蛇蠍,完全承襲了她父親的狠毒。

  莫怪娘生前常說,自古紅顏多禍水,愈是漂亮的女人愈要當心,偏偏他色迷心竅,竟忘記這番告誡,等到禍事發生,已後悔莫及。

  「你冤枉我了。」鼻頭一酸,孟惜蕊委屈地道:「假使我存心害你,又何必冒險救你?」

  然而唐毅衡正在氣頭上,壓根聽不進去。

  「哼!別裝出一副無辜的樣子,我不會再上你的當了。」

  「我沒有騙你,請你相信我。」扯住他的衣袖,孟惜蕊正試圖解釋,外頭卻傳來嘈雜的人聲。

  「你們看,這里有馬車經過的軌跡……」

  「糟了,是我家的僕傭,快跟我來!」

  因為兒時曾隨奶娘來此上香,她知道哪里可藏身,連忙將唐毅衡往神像後面推去。

  兩人才躲好,就見數名孟家的家丁踏入廟中,拿棍棒撥弄雜亂的草堆。一會兒後,謝成材也進來了。

  「怎麼樣?找到了沒?」

  「沒有,這里雖有可疑的腳印,卻不見任何人影,小的認為,小姐他們應該是離開了。」帶頭的壯漢甲回答。

  「可惡,又晚了一步……」扼腕的謝成材不禁啐罵,「你們連個人都追不著,真是一群沒用的飯桶!」

  「表少爺,萬一唐公子去官府告咱們,那該怎麼辦?」

  「怕什麼?」他陰惻惻的一笑,「不論縣衙還是府衙,我全打點好了,只要姓唐的去擊鼓,保證讓他直的進去,橫著出來……」

  這時,一名家丁突然尖叫:「鬼呀!」

  「胡說八道,大白天哪來的鬼?」其它人不禁訕笑道。

  他抖著手指向斑駁的神像,顫聲道:「可是我、我明明看見……它它它的眼珠子在轉動……」

  壯漢甲隨即駁斥,「是你眼花了吧,雕像怎麼可能會動?」

  「且慢,說不定里邊真有什麼蹊蹺。」

  這回謝成材猜對了,其實那尊神像是空心的,而銹蝕的眼窩恰好讓躲在其中的人能察看外面的動靜。

  他正想走過去瞧瞧,冷不防屋頂掉下一塊瓦片,還不偏不倚砸中他的額頭,讓他當場血流如註,痛得哇哇叫。

  「真的有鬼呀——」

  驚恐的家丁們這下子再也不敢逗留,趕緊扶著謝成材沖出陰森的破廟,逃之夭夭。

  確定追兵已遠離,神像後方的人才走出來。

  「好險……」籲了口氣,孟惜蕊拍著劇烈起伏的胸口,道:「只差那麼一點,就被表哥發現了。」

  剛剛在躲藏時,她不斷地祈禱,請神明保佑他們安然無事,沒想到神明真顯了靈,將惡徒嚇跑。

  「感謝神明助我們逃過一劫……」她雙手合十,虔誠的向神隊拜了拜,並提醒若有所思的唐毅衡,「毅衡哥哥,你也過來拜謝神明的庇護吧。」

  「什麼庇護?」俊容一斂,他冷聲道:「假若蒼天真的有眼,怎會讓我落得如此下場?」

  見他轉身欲往外走,孟惜蕊連忙問:「你要上哪兒去?」

  「天下之大,總有我容身之處。」望向晴空萬里的藍天,唐毅衡心中卻是陰霾滿布。

  盡管仇家有堅強的後臺撐腰,他一時奈何不了這些奸人,但君子報仇三年不晚,他發誓,終有一天必定要討回公道。

  「好,天涯海角,我都隨你去。」孟惜蕊亦步亦趨的跟著他。

  「可是我不想再看到你了,咱們從此橋歸橋,路歸路,滾開!」大手一揮,唐毅衡無情地將她推倒在地上。

  即使事實證明他的未婚妻並未與他們共謀,不過婚約既已解除,往後兩人便毫無瓜葛了。

  「不!」顧不得膝蓋的疼痛,孟惜蕊急急抱住他的大腿,「毅衡哥哥,求你別扔下我,求求你……」

  「你是過慣了舒服日子的千金小姐,幹嘛跟著一個窮小子吃苦?何況我已經自顧不暇了,哪還養得起你?」

  「我不怕吃苦!」她卑微地懇求,「只要你別拋棄我,我願意為你做任何事情,拜托……」

  奶娘說,爹爹打算另覓乘龍快婿,可是她心里根本容不下別的男人,所以在離開孟府那一刻,她就決定這輩子都不再回去,要與未婚夫同甘共苦。

  不料毅衡哥哥竟把顏伯的死全歸咎到她頭上,還執意拋下她,她不禁急得哭出來。

  見她淚灑香腮,猶如一朵泣露的梨花,唐毅衡胸中頓生柔情,但是再想到她父親的所作所為,他就無法軟下心腸。

  「即使我想要你的身子,你也願意給我嗎?」他隨口說說,意在讓她知難而退。

  「我……我願意。」孟惜蕊只猶豫了下就答應了,因為她已認定自己是唐家的媳婦,遲早會跟毅衡哥哥成親。

  沒料到她會點頭,唐毅衡反倒楞住。

  但他繼而又想,這筆血海深仇不知何時能報,不如先拿仇人的女兒抵償,起碼為顏伯出口怨氣。

  「那好,你立刻把衣服全脫掉。」

  「什麼?!」盂惜蕊的杏眸訝然大睜。

  「怎麼,你反悔了嗎?」

  「我沒有反悔。」她窘然地解釋,「但在神明面前做?!那種事,實在很不敬,能不能到後面的亭子里……」

  「成。」
作者: ruby_0407    時間: 2011-5-10 05:43 PM

第四章

  兩人往破廟後方走去,果然看見一個涼亭,周圍有高大的林木擋著。

  「現在你可以脫了吧?」

  輕點著頭,孟惜蕊便褪下層層衣物。

  關於洞房的事,奶娘曾約略提過,說是男人把「子孫棒」放進女子小解的地方,起初會覺得疼痛,但忍一忍就過去了……想到接下來要發生的事,她的臉不禁燙得快冒煙。

  殊不知她寬衣解帶的嬌羞模樣,對欣賞的人而言具有多大的誘惑力,當她露出雪白的香肩和美腿時,唐毅衡已經呼吸失序,心脈紊亂。

  「動作這麼慢,你是脫給烏龜看嗎?」他迅速脫下衣袍,一把將她推倒在石桌上,大力掐按肚兜下的圓丘。

  「疼……」孟惜蕊低呼著,皺起柳眉。

  「如果你怕疼的話,此時放棄還來得及。」唐毅衡突然停手,因為陷入了良知與複仇的掙紮。

  畢竟兩人已無婚約,一旦他毀了她的清白,未來她成親後肯定會被夫婿嫌棄,甚至可能慘遭休離。

  「我、我不怕,也不會打退堂鼓……」孟惜蕊閉上眼睛,一副像是準備就義的表情。

  「這是你自願的,可別說我沒給你後悔的機會。」心一橫,他封住了她的檀口,連帶將良心拋諸腦後。

  「唔……」孟惜蕊以為將承受一頓皮肉痛,哪知他竟放緩了力道,改為溫柔的撫摸。

  事實上,唐毅衡確實心存狠狠蹂躪她的意圖,可是碰到這香郁的朱唇,又舍不得使勁弄疼她了。

  在他吸啜甜津的同時,大手亦不忘分工合作,悄然褪去她翠綠的肚兜,罩握聳起的雪丘。

  記得弱冠那年,他被同窗拉去勾欄院,在半醉的情況下開了葷。酒醒後,雖然他相當懊惱,但那名花娘卻覺得他很逗趣,還執意逼他學習愛撫女體的技巧,才肯放人離開。

  因為受過窯姊兒的調教,如今他方能表現得毫不生澀,至少應付一個未解人事的處子綽綽有余。

  落入掌中的渾圓,不僅滑若羊脂玉,且嫩似入口即化的豆腐,他才把玩幾下,上頭的蓓蕾就變得硬挺,仿佛成熟的莓果,教人好想嘗嘗它的滋味。

  這念頭甫竄入腦海,他已經將唇往下移,吮含芬芳的蓓蕾。

  「嗯……」被吻得快無法呼吸的孟惜蕊,好不容易能夠喘口氣,然而那轉而攻向她胸脯的熱唇卻讓她的頭更昏了。

  她沈醉的嚶嚀聲,也讓唐毅衡的欲望更洶湧。

  除了輪番狎吮兩只雪峰,烙下一個個紅印,他更不著痕跡的褪下她的褻褲,直探雙腿間的幽秘。

  就見濃濃的密林覆在那些微隆起的小丘上,沿著幽谷而下,是粉嫩如櫻的貝肉和美麗的羞蕊。

  「呀!」感受到一股颼颼的涼意,孟惜蕊睜開迷醉的杏眸,發現他直盯著她的腿心,急忙用手遮掩。

  「遮什麼遮?你是不想繼續了嗎?」唐毅衡不悅地喝令,「把手移開,張開你的雙腿!」

  盡管覺得好羞人,可是她又怕惹惱了未婚夫,只得乖乖照辦,任其觀看最私密的部位。

  「真美呀……」映入眼簾的美麗春色點亮了他墨瞳中的火光。

  恣意賞覽那含苞待放的珠蕊,唐毅衡一想到將要進行的複仇計劃,薄唇不禁往上斜勾。

  呃,是她的錯覺嗎?怎麼毅衡哥哥的笑容看起來有些邪肆,還隱隱透出一抹令人發毛的殘佞?

  不過,滿腹疑問的孟惜蕊隨即失去思考的能力,因為唐毅衡正用那帶著薄繭的指掌撩撥她柔嫩的花瓣。

  隨著挑逗的愛撫,她感覺像有無數熱流紛紛竄進體內,引發陣陣戰栗,讓她不由得逸出呻吟。

  「嗯……」她說不出這是種什麼樣的舒服感受。

  「想不到你這麼敏感,一下子就濕了。」

  輕撚著核芽,唐毅衡心知這點點晶露乃女子動情的現象,可是若想順利進入未曾緣客掃的花徑,恐怕還需要更多一些的潤澤。

  「對、對不起……」她難為情的小臉霎時漲得通紅。

  其實她也不明白何以私密處會流出水澤,好像小解了似的……哎,可惜奶娘不在,沒人教她怎麼面對這尷尬的狀況。

  正擔心未婚夫會因此嫌她骯臟,他的長指卻順著濕意滑入細縫,往神秘的花徑鉆探。

  感覺到連綿而來的快意,孟惜蕊不禁忘情地嬌吟,她甚至忘了羞怯,主動把腿分得更開,企求更多的刺激。

  只是,當她正歡愉時,也感受到一種莫名的空虛,這兩股勢力形同水火,強烈地啃囓著她的身軀。

  「毅衡哥哥,我好難受……」她無助的低喊,並笨拙地挪動纖腰,試圖平撫腿心的灼熱感。

  「想要了嗎?別急,哥哥馬上就來。」他利落地解開褲頭,展現出早已勃昂的壯碩。

  「天哪……」看到他的驚人之「舉」,孟惜蕊可嚇傻了。

  她曾看過小男娃撒尿,還以為男性的那話兒不過是只小雞,哪知小雞也有變成大鵬的一天。

  眼看那粗碩的硬物將要塞進自己的身子里,她不禁萌生退縮之意,但還來不及逃跑,唐毅衡就按住她的腿根,往幽穴挺進。

  「好痛……」感覺身子像被刀子切割,那種撕裂的痛楚,讓她痛得五官扭曲,臉上血色盡失。

  「你不是說不怕疼嗎?」

  冷冷地反問,唐毅衡心中暗付,比起顏伯所受的暴行,她這點痛又算得了什麼?

  不過,她的甬道確實窄緊得很,即使有春水滋潤,他仍難以貫穿,還被襞肌絞得險些棄械投降,莫怪她會痛苦不堪。

  「我……」驀然想起奶娘說過的話,孟惜蕊心知早晚得經歷這個關卡,只好咬牙忍耐了。

  見佳人臉色蒼白,眼眶含淚,一副可憐兮兮的模樣,他縱然心懷怨恨,卻也不忍硬往里頭探。

  為了分散她的註意,唐毅衡吻住她發白的唇,並伸手揉撫顫抖的珠蕊。

  這重啟的調情步驟,果然讓緊繃的身子逐漸放松,不一會兒,春穴就淌出濕滑的水澤。

  「還痛嗎?」他稍稍擠進一些,柔聲問。

  「沒那麼……疼了。」她羞然答道,心里則訝異著,何以疼痛感會迅速消減,反倒泛起一種想被填滿的渴望?

  「那我就繼續了。」說著,鐵杵應聲盡根沒入。

  那份緊密感將花徑填得滿滿的,為她帶來酥麻的快慰。

  「唔,好熱,好緊……」兩人毫無縫隙的結合,也讓唐毅衡體驗到前所未有的銷魂滋味。

  於是熱血沸騰的壯碩放膽的在甬道中穿梭,它時而輕如蜻蜓點水,時而重如猛虎出閘,搗得花穴蜜液汪汪,連同處子的落紅濺灑在下方的衣裙上。

  那深淺交替的節奏,掀起愉悅的潮浪,一波接著一波,把孟惜蕊推向意亂情迷的境地。

  「毅、毅衡哥哥,你弄得……我好舒服……」

  她忍不住放聲吟啼,甚至不知饜足地夾緊他的勁腰,隨著欲龍擺動,共享雲雨之歡。

  「是嗎?」狹長的眼掠過一絲幽光,其中有縱容,還有他自身未察的柔情。「那這樣呢?」

  將雪腿抬放到肩上,唐毅衡不但加快律動,更加重勁道,每次俯沖都深及壺心。

  「啊……太刺激了……」

  盡管那深入的撞擊帶來更強烈的快感,孟惜蕊卻隱隱覺得有種奇怪的勁道正在體內累積,而且好像快要炸開來。

  「夠了,快停下來……」唯恐狂跳的心會因為過度亢奮而麻痺,她趕緊討饒。

  「你再撐著點……」猜想這小妮子快達到頂點,他的速度不減反增,以更大的幅度律動,把她撞得身顫體搖。

  「可是我真的……不行了……」須臾,她就被那股陌生的力量吸入某個無以名狀的黑洞。

  受到周圍緊窒的壓迫,唐毅衡也低吼一聲,在痙攣的花穴中釋放了滾燙的熱液……

  當激情過後,理智隨即歸位。

  「你還好吧?」退出銷魂的溫柔窟,他瞥了眼那件沾著醒目血漬的襦裙,不禁有些心虛。

  「嗯……」孟惜蕊羞臊地點頭,渾然不覺那聽似關切的問句已不複溫存時的熱情。

  見他起身著衣,她也趕快拾撿散落的衣物,孰料才系好肚兜,唐毅衡就淡漠地道:「時候不早,我該離開了。」

  「離開?」她套衣的動作一僵,「你不是答應要帶我走?」

  「我何時答應了?」他嘴角冷冷的一撇,「之前我只問你,願不願意把身子給我,並未對你許下任何承諾。」

  「可是咱們已經有了肌膚之親……」

  「那又如何?」唐毅衡打斷她的話,道:「反正十幾年的婚約說解除就解除,即使你失去了清白,照樣可以嫁給別人。況且顏伯的仇尚未報,我怎麼能跟仇人的女兒在一起?」

  他殘酷的言語猶似一記轟天雷,瞬間將孟惜蕊從喜悅的雲端打入地獄。

  原來這男人是抱著玩弄的心態對待她?

  恍然大悟的她,不禁氣得捶他胸膛,質問道:「太過分了,我把童貞給了你,你怎能如此待我?」

  扣住那雙憤怒的粉拳,唐毅衡輕嗤道:「得了,是你自個兒要獻身的,我可沒拿刀子逼你。」

  「我……」她頓時無言。

  「俗話說‘紅顏禍水’果然不假,你容貌雖美,卻是個不折不扣的災星,我尚未與你成婚,就招來如此惡運,要真娶了你,豈不被你克死了?所以你也別怪我狠心,要恨,就恨你那個喪盡天良的父親吧!」

  說罷,他即甩開她的纖腕,揚長而去。

  目送那絕情離去的背影,孟惜蕊實在不明白,自己到底做錯了什麼,為何會遭受此等羞辱,難道就因為她是孟瑞厚的女兒嗎?

  傷心的淚水潸然而落。

  她仰頭問蒼天,蒼天卻無語,最後她只能無助地放聲嚎啕,哭得肝腸寸斷,聲嘶力竭。

  只聽得女子哀痛欲絕的哭泣聲響徹寂靜的樹林,隨著風兒傳至遠方,久久不散……

  離開樹林後,身無分文的唐毅衡只得靠行乞為生。

  盡管餐風宿露,他並沒有放棄科考,仍一步步走向京城,可惜在半路上病倒了,因而錯過了京試。

  不過天無絕人之路,塞翁失馬,焉知非福。

  在唐毅衡奄奄一息時,有個人出手相救,不僅治好他的病,還任命他為軍師。

  那位救命恩人就是神武大將軍秦昨非。

  這些年來,兩人惺惺相惜,情如兄弟,共同為保家衛國而努力。直到日盛王朝與西番國結為盟邦,邊關不再劍拔弩張,受封為和西王的秦昨非便向皇上推舉,讓他一圓仕途之夢……

  回首前塵往事,仿佛是昨日才發生。

  如今他已是地方的父母官,而非當年窮困潦倒的書生,若說和西王是他命中的貴人,絕不為過。

  但令唐毅衡意料不到的是,老天爺竟安排他重回昆陽縣,還在公堂上遇見了孟惜蕊。

  他自認應該沒有認錯人,只是想不透,為何她會成了知名的舞姬,還在故鄉經營勾欄院?

  暌別了這些年,她變得伶牙俐齒,精明能幹,但美麗依舊……不,是比以前又美上幾分,而且舉手投足間流露出嫵媚的風情……

  「大人?大人?」

  頻頻的呼喚聲,打斷了唐毅衡遠揚的思緒。

  「嗯?」他倏然收回心神,「師爺有何事?」

  瞄了眼縣令筆下的「大作」,萬仕通眉梢抽動了下,道:「是廚子托老夫來詢問大人晚膳想吃什麼。」

  「都可以,本官向來不挑食……」頭一俯,唐毅衡才發現筆下的紙已被他畫得亂七八糟,既不成文,更不像圖。

  「大人的這幅畫,真是‘創意’十足呢。」萬仕通憋著笑道,還很給面子地誇獎一番。

  唐毅衡臉上閃過一絲尷尬的神情,趕忙把紙揉成一團,轉移話題。「對了,你可曾聽過本縣一個名叫孟瑞厚的富商?」

  雖然萬師爺兩年前才移居昆陽縣,對當地之事卻知曉不少,或許有他想知道的答案。

  「聽過。」萬仕通知無不言地道:「那孟老爺經商有成,曾是本縣的大地主,不過為人相當吝嗇,被稱為一毛不拔的鐵公雞。某日,他在書房里喝醉了酒,不慎推倒燭火,釀成祝融之禍,竟把自己活活燒死。」

  「那他的子女呢?」唐毅衡急忙問。

  「孟老爺僅有一名獨生女,但多年前無故失蹤,有人說,她跟家里的長工私奔了,也有人說,他親眼目睹孟小姐投河自盡。」

  「自盡?!」唐毅衡胸口一窒。

  「是呀,聽說養在深閨的她長得十分美麗,可惜紅顏薄命。或許是因為思女過度,孟老爺終日悒郁寡歡,借酒澆愁,以致發生不幸。在他去世後,所有家產便落入其甥兒謝成材手中,孰料此人生性好賭,短短不到半年,就敗光了孟家的產業……」

  但後段的話,唐毅衡卻是左耳進,右耳出,因為他的心思全繞著某個人的生死打轉。

  孟惜蕊投河自盡了……

  為什麼她要走上絕路?該不會是因為被他拋棄,一時想不開吧?

  可是,假若她已經香消玉殯,這世上怎麼會有個與她容貌如此相似的紫薔姑娘?難道真是他認錯人了?

  「不知大人突然問起此事,所為何來?」滔滔不絕的萬仕通,終於察覺他凝重的神色。

  「呃,沒什麼,只是本官在瀏覽前任仵作留下的紀錄時,恰巧看見孟瑞厚的驗屍結果,其中寫到死者兩腿被火燒焦,露出的踝骨呈現黯黑色,本官覺得十分怪異,才想多加了解。」

  照理說,就算是被火燒死,入骨也應該是白的,怎麼會發黑?除非……死者生前中了毒。

  「大人明察秋毫,不放過任何枝節細末,屬下佩服。」

  共事還不到一個月,萬仕通對於縣令縝密的心思已不僅是欣賞,而是敬仰得五體投地了。

  此外,自那回夜審柳家的案子,百姓們就對新縣令產生了信任感,隔日便陸續有人來申冤,而大人也一一受理,並且公平的裁判,不單百姓們心口皆服,在竊盜方面破案的數目,更讓縣境內許多宵小望風而逃,紛紛轉往其它縣城。

  「本官受命於聖上,自當為百姓伸張正義,不論孟老爺生前作為如何,本官都該深入追查,確定他是不是含冤而死。」

  唐毅衡曾經憤世嫉俗,怨天尤人,可是在邊關的那幾年,看到許多因戰爭而喪命或傷殘的士兵,便覺得老天待他算是不薄,起碼自己四肢健全,還結識了秦昨非這樣的至交。

  這次來到昆陽縣上任後,他原想立即為顏伯討回公道,不料仇家早已歸西,正應驗了「多行不義必自斃」這句話。

  孟瑞厚既已亡故,他便決定拋開仇恨,做個公正無私的好官,因此,他更應該查明真相,毋枉毋縱。

  「大人胸懷開闊,實乃本縣百姓之福,只是孟家已家破人亡許久,那謝成材亦行蹤不明,即使此案透著蹊蹺,恐怕無從查起。」

  對於唐毅衡的抱負,萬仕通固然感佩,不過理想與現實間往往存在著差距,何況昔日的孟府早換了新主人,光是要找出證據就是一大難題。

  「或許,咱們可以朝這幾個方向著手……」唐毅衡道出自己的想法,並逐一與師爺商討。

  談到一半時,韋大寶忽來稟報,「稟大人,有人發現一名貌似石虎的男子,進了百花苑後門。」

  唐衡毅上任後,除了要求衙役加強巡邏,更提供檢舉獎金,鼓勵百姓們協助官兵捉拿歹徒,才讓治安迅速獲得改善。

  而這個石虎,便是知府通令追緝的要犯之一,他專門拐騙幼童,再轉賣到遠地當奴隸或雛妓,不知拆散多少了骨肉,可謂惡貫滿盈。

  「百花苑?」唐衡毅暗吃一驚,心想,怎麼又是那間勾欄院?

  日盛王朝雖允許買賣孩童,但若無父母的同意書,即屬非法交易,賣方依法處終身監禁,買主則罰以重金,特別是妓院花樓,更會遭勒令停業。

  「要不要屬下馬上帶人去搜索?」韋大寶問道。

  「先別打草驚蛇。」唐衡毅沈吟了下,指示道:「你帶著兩名公差,喬裝成尋芳客,隨本官前去查探。」
作者: ruby_0407    時間: 2011-5-10 05:45 PM

本帖最後由 ruby_0407 於 2011-5-10 05:46 PM 編輯

第五章

  那個人回來了……

  他來昆陽縣的目的,是為了報仇嗎?

  舀水沖凈身子後,紫薔坐入浴桶中,隨著氤氳的熱氣,那段不堪回首的往事,也在腦海中翻轉了一遍。

  其實唐毅衡並沒有認錯,她的的確確是孟惜蕊。

  當年,她因為傷心欲絕而投河自盡,不料載浮載沈時,意外被恭親王東方玥救起。

  恭親王貴為皇上的胞兄,傳言他貪淫好色,放浪形骸,連尼姑也敢褻瀆,醜聞可謂罄竹難書。

  但孟惜蕊卻察覺,這男人狂妄不羈的行徑下,其實藏著一顆善良柔軟的心。而後她又發現,他把自己弄得聲名狼藉,目的是為了掩飾另一個身分——專門鏟除世間敗類的義士,隱月俠。

  此外,王府里養了許多貌美的罪奴和孤女,全是東方玥所收容,栽培成歌妓或樂伶。

  表面上,這些女子是娛樂賓客的玩物,實則暗中替王爺搜羅各項情報,等契約到期,王爺便會給予一筆酬金,再安排她們到別的地方重新做人。

  有感於他的義行,孟惜蕊自願加入這批娘子軍,但前提是她絕不以色事人,而東方玥也信守諾言,未曾讓她陪賓客宿寢,還禮遇地安排丫鬟照料她的起居。

  基於需要,她當然得學些如何討男人歡心的技巧以及自我保護的方式,也因為她悟性高,舞藝精湛,很快就成為紅牌舞姬,王府的訪客中有八成是慕她的名氣而來。

  由於同是天涯淪落人,孟借蕊與其它的伶人在相互打氣安慰中建立了友誼,也逐漸淡忘過往的傷痛。

  直到去年,她托人探聽,才知道父親早已過世。

  想到未能在父親身邊盡孝,連他死後也沒能送終,她愧疚之余,不禁動了退隱的念頭,剛巧東方玥娶了王妃,決定遣散這些美姬,她便邀姊妹淘海棠合夥,一塊到昆陽縣做生意。

  而孟惜蕊會選擇回故鄉,除了方便為親人掃墓,二者是因為傳聞當地的縣令勾結奸商,中飽私囊,或許她能順道替王爺找到什麼證據。

  得知她的想法,東方玥不僅大力支持,出資替她開設百花苑,開幕當天還送來親筆提字的區額,好讓眾人知道她有恭親王撐腰,是故黑白兩道都不敢鬧她的場子。

  可惜她才查到一些眉目,縣令陳輔祥就調了職,令人驚訝的是,接任者居然是唐毅衡,更沒想到他上任不久,即為了柳植的案子傳喚她上堂問訊。

  面對曾經深愛過、卻也傷她最深的負心漢,孟惜蕊心中激蕩不已,幸好她受過各種訓練,早養成了處變不驚的能耐,才能當著唐毅衡的面繼續扮演紫薔這個角色。

  即使他心生懷疑,也無從查起,畢竟除了恭親王,沒有人知曉她真實的姓名。況且,唐毅衡身為縣令,萬不可能涉足花街柳巷,因此兩人應該不會再有機會碰面了……

  殊不知,她心里想著的男人,就躲在角落里。

  原來唐毅衡和屬下一來到百花苑,便分頭搜尋石虎,不料誤入浴間,接著又有人進來,他只好躲進以簾幕區隔的如廁間。

  只聽得窸窣的脫衣聲,他稍稍撥開簾布,從細縫望去,卻看到意料之外的人。

  「是她?!」百花苑的老板!

  喉結上下一彈,唐毅衡立即停止窺視,但那副欺霜賽雪、曲線玲瓏的嬌軀,已經烙入瞳底。

  隨著嘩啦啦的水聲,他腦中竟跟著浮現一幅美人入浴的香艷景象,腹下更湧起一股許久不曾再有過的熱流。

  奇怪了,他這些年心如止水,對任何誘惑皆能不動如山,何以今兒個會有此強烈的反應?

  正訝異自己的定力怎麼變差了,忽聽得另一道嬌嗲的嗓音傳來,「好妹妹,需不需要姊姊幫你搓搓背呢?」

  「不用了,我已經要起來了。」生怕被吃豆腐,孟惜蕊趕緊起身,跨出浴桶。

  當年初進王府時,她因為心中郁悶,不太與人親近,是海棠不斷地開導,才讓她很快的融入新環境。

  不過性情開朗的海棠老愛開大家玩笑,有時還會偷襲她們的胸脯,若非知道她只對男人有興趣,孟惜蕊早嚇得落荒而逃了。

  「可惜呀,又錯失了大好機會……」海棠失望地咕噥。

  雖然同為女子,但紫薔的肌膚細致又有彈性,猶如上等的絲綢,讓人好想摸它兩把。

  「咦,你臀上何時多了塊疤?」海棠的美眸驚奇地大瞠。若非這丫頭轉身拿幹布擦拭身子,她也不會看見。

  「這不是疤,是打從出生就有的胎記。」孟惜蕊邊穿上衣裳邊道:「因為它是淡紅色,形狀又有如花朵,所以我兒時的乳名就叫蕊兒。」

  蕊兒!唐毅衡的心湖不禁掀起一陣波瀾。

  因為孟惜蕊曾提過她名字的典故,而那次在破廟後方的樹林里,他也親眼見過她的胎記,確實像極了一朵花。

  雖說這世上面貌相似的大有人在,但如果連胎記的位置和形狀都一樣,可就稀奇了,除非……她們是同一人!

  「這胎記真是漂亮,相信任何男人看了,都會忍不住欲火直升,熱血沸騰呢。」海棠調侃道。

  談笑間,有人來敲門,「小姐,你洗好了嗎?」

  「在穿衣服了,什麼事?」

  桃紅回答,「伍爺帶來一對娃兒,問咱們缺不缺雛貨,我讓他們先在後頭那兒候著。」

  「喔?」理好腰帶,孟惜蕊打開門,細問道:「多大年紀了?」

  「一個十歲,一個八歲,還是親姊妹呢。」

  「小小年紀就被賣來花樓,他們的父母可真狠心。」嘆了口氣,海棠接著道:「你去處理吧,我到前廳那兒瞧瞧。」

  「好,麻煩姊姊了。」

  等三位姑娘離開後,唐毅衡才溜出浴間。

  「這百花苑好大的膽子,竟敢和通緝犯做買賣?」

  雖然紫薔的來歷尚待查明,但不管她是不是孟惜蕊,只要她犯了法,他就得嚴辦。

  足尖一點,唐毅衡輕易便躍上屋檐。

  有感於當年無力救顏伯的遺憾,他不時向秦昨非請教功夫,每晚都偷偷練功。

  練了這些年,他的武藝雖不若好友高強,輕功卻極佳,只是軍中同袍皆不知情,還以為唐軍師是個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文人。

  悄然跟蹤那對主僕來到後院,就見她們走入一間屋子里,而屋里有名矮胖的漢子,以及一對瘦小的女童。

  雙方談了幾句,即達成交易,桃紅拿出一包銀兩,那男子喜孜孜的收下,接著便準備離開。

  見機不可失,唐毅衡立刻跳出來,大喝一聲,「休想走!」

  他怎麼會在這里?!

  即使嘴唇上方多了兩撇短胡,嘴邊還有一顆痣,孟借蕊仍認出這位藍袍男子就是她認定了不會再碰面的唐毅衡。

  「你是什麼人?為何擅自闖入百花苑的後院?」

  聽對方的口氣,桃紅直覺他不似普通尋芳客,倒像是來找碴的,立即擋在主子面前。

  「我乃衙門的公差,因有人通報這里有罪犯進出,故到此查探。」唐毅衡拿出搜索令牌,接著轉向那名矮胖男子,「石虎,你被捕了。」

  「啥?」男子楞了楞,隨即解釋,「差爺,小的名叫伍雄,可不是通緝犯石虎。」

  「你姓……伍?」唐毅衡近距離一瞧,才發現此人的特征與知府提供的畫像有明顯的出入。

  糟糕,他居然把「伍爺」聽成了「虎爺」,這下該怎麼收拾?

  桃紅忍不住嗤笑道:「你連犯人長什麼模樣都搞不清楚,就來胡亂抓人,還配當公差嗎?」

  「桃紅,休得無禮,這位是大老爺唐大人……身邊的差爺,咱們可得罪不起。」

  孟惜蕊聽似訓斥婢女,語氣卻充滿揶揄。

  不過,既然唐毅衡沒有直接表明身分,或許另有顧慮,所以她也沒有當場戳破,給他留點面子。

  聞言,唐毅衡不禁佩服這對伶牙俐齒的主僕,句句都含針帶刺,足以把人損得體無完膚。

  盡管覺得很糗,他仍鎮定地道:「即使他不是石虎,但你們買賣來路不明的女童,該當何罪?」

  「什麼來路不明?」桃紅立即拿出賣身契,駁斥道:「她們是城東沈三郎的女兒,因生活困頓,才賣身為奴,你若不信,盡管去查證。」

  唐毅衡接過字據仔細一看,上頭果然寫得清清楚楚,也蓋有雙親的手印,於是轉而詢問當事人。

  「小妹妹,你們真是被親生父母賣掉的嗎?」

  「是啊。」姊姊先行回答,「因為我家家境貧寒,三餐不繼,爹才將我們托給伍大爺,請他幫忙賣個好價錢。」

  「娘也教我們要乖乖聽主人的話,以後便不會挨餓了。」點頭附和的妹妹還揚了揚吃了一口的桂花糕,道:「這糕餅就是桃紅姊姊賞給我們的,叔叔你要不要吃?」

  「不了,謝謝你……」

  苦笑著拍拍她的頭,這天真的童語,讓唐毅衡聽得心好酸。

  「你都聽見了吧?」而得理的桃紅不饒人地反諷,「敢問差爺,這樁正當的交易究竟犯了哪條罪?」

  「這……」他被堵得啞口無言。

  「既然證明了是誤會,那小的可以離開了嗎?」伍雄小聲地問。

  「抱歉,耽誤伍爺寶貴的時間。」

  尷尬地拱拱手,唐毅衡不禁慶幸一開始沒有先表明身分,否則可就官威掃地了。

  「不好意思,讓伍爺虛驚一場。」孟惜蕊頷首致歉後,又吩咐婢女,「你送送伍爺,順便帶兩位小妹妹去梳洗,我和差爺還有話要說。」

  「可是小姐一個人……」桃紅擔憂地瞥了唐毅衡一眼,生怕他對主子有什麼不禮貌的舉動。

  「放心吧,我不會有事的。」

  「是。」見小姐帶笑的臉上隱含不容置喙的神色,桃紅只得遵從。

  待閑雜人等退開,孟惜蕊即道:「方才家婢有眼不識泰山,諸多冒犯之處,請唐大人見諒。」

  「你怎麼曉得我是……」唐毅衡滿臉訝異。

  「上次在公堂上,大人氣宇非凡,眼神犀利,令人印象深刻,加上您威喝時的嚴厲語氣,小女子才會察覺。」孟惜蕊隨口說了個理由。

  事實上,對於這個奪去她貞操的男人,別說喬裝了,就算化成了灰,她也認得出來。

  「好敏銳的眼力。」他眸中滿是激賞,「既然被姑娘識破了,姑娘可否看在本官的薄面上,放那兩位女童一條生路?」

  欸,什麼生路?

  她又不是吃小孩的虎姑婆,難不成會吞了她們?

  「大人此言差矣。」忍住怒意,孟惜蕊故意道:「這種窮人家的孩子,留在父母身邊只有挨餓受凍的份,可是來到這里就不用再愁吃穿,因此奴家收留她們也算是善事一樁。」

  聞言,唐毅衡不禁沖口而出,「你把天真無辜的女孩推入葬送一生的火坑,還敢說是行善?」

  「在大人眼里,百花苑或許是個火坑,但即使如此,那也是她們自願跳進來的,難道我有拿刀子逼迫嗎?」

  她盈盈地笑問,看他吹胡子瞪眼睛的模樣,心里可樂了。

  呵呵,氣吧、氣吧,最好氣得你受內傷!

  「你……」原要發火的唐毅衡,猛然發現這熟悉的語句,正是自己用過的措詞,不禁猜測,「你是因為我,才不肯高抬貴手,對嗎?」

  「因為你?」她嬌顏愕然,不能理解他這想法從何而來。

  「惜蕊,我知道我當年傷你極深,可是你也不該為了報複我,就將這份恨意建築在別人的痛苦上。」

  笑容一僵,她冷然地道:「小女子說過了,我不叫孟惜蕊,為何大人不肯相信?此外,我會買下那對姊妹,純粹是生意上的考慮,與大人毫無關系,請您別作無謂的聯想。」

  「但你明明是孟……」

  「抱歉,奴家還有事要忙,先失陪了。」不給他說話的機會,孟惜蕊掉頭就走。

  「惜蕊……」看著那道刻意回避的倩影,唐毅衡雖有些喪氣,但也加深了決心。「無論如何,我一定要讓你親口承認,你就是孟惜蕊。」

  經過兩個月的忙碌,不但犯罪數目驟降,來衙門伸冤的百姓也逐漸少了,唐毅衡終於不必日夜審案,還能在公幹之余微服四處走走,以了解民情。

  這日,他趁著旬休,獨自騎馬到郊外巡視,順便散散心。

  放眼望去,盡是一畦畦的稻田,猶如綠色的海浪,風兒一吹,即形成美麗的波痕,幾間農舍坐落其中,呈現出賞心悅目的景致。

  忽而,不遠處飄來瑯瑯的讀書聲。

  「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習相遠。茍不教,性乃遷……」

  清亮的童音,抑揚頓挫地讀著三字經,格外引人註意,於是唐毅衡便趨前一探究竟。

  循聲沿著鄉間小徑,他來到一座掛著「育賢館」橫區的宅院前。

  信步走到窗邊,只見屋內坐了十多個孩子,年紀介於五到十歲間,有男有女,個個神情認真地讀著課文。

  昆陽縣民大多為佃農,除了富賈和城里做生意的小康之家,一般人只求溫飽,根本沒有余力供子女求學,可是在鄉野之地,居然有這等規模的學堂,那倒是奇了。

  暗感詫訝的唐毅衡接著又發現,首排右側桌前那一對並坐的女童,似乎曾在哪兒見過。

  「好,先讀到這里,你們暫時先自習。」

  瞥見窗外晃動的人影,那名夫子交代了學童們一聲,就走了出來。

  「請問公子有何事?」

  唐毅衡連忙解釋,「打擾先生了,在下因路經村落,看到這兒有間學堂,因為好奇便過來瞧瞧。」

  「原來如此。」夫子微笑打量著來者,「瞧公子一派斯文,應該是個學富五車的儒生吧?」

  「不敢當。」唐毅衡謙恭地一揖,「晚生唐貫之,不知夫子尊姓大名?在此開學堂多久了?」

  「敝姓莊,名奕坡,字軒然。」為免打擾學童自習,他以手勢請唐毅衡往另一邊的檐廊行去,才繼續介紹,「這學堂是半年前才開辦的,不過老夫並非主人,而是受聘的夫子。」

  「喔?那麼這兒的束修必然不低吧?」

  「不,我們完全免費,因為,這兒的學童除了少數來自附近的農戶,其余全是孤苦無依的孩子,他們平時就住在學堂後方的屋舍。」

  「能收容這麼多孤兒,並且供他們讀書,你們館主真是仁慈慷慨。」

  想不到奸商當道的昆陽縣還有如此善心人士,唐毅衡訝異之余,不禁肅然起敬。

  「是呀,」笑撚著胡須,莊奕坡進一步透露,「除了幫助貧童,她還開了織布坊,讓村子里的婦女可以賺錢貼補家用,因此村民都十分感激,直說她是菩薩轉世呢。」

  「貴館主的善舉著實令人感佩,晚生定要拜會一番。」等碰了面,他再道出他縣令的身分,好好表揚對方。

  「這……」莊奕坡一臉為難,「可是館主行事不願引人註目,總是隱身於後,從不見外人。」

  「愈不願沽名釣譽的人,在下愈是景仰,還望先生成全,代為引見。」唐毅衡誠懇地請求。

  這時,一名粉衫女子隔著矮籬笆,揮手喊道:「先生!」

  「抱歉,老夫實在幫不上忙,公子還是請回吧。」莊奕坡委婉地拒絕後,轉身便迎向那名粉衫女子,「桃紅姑娘。」

  「那位公子是誰呀?」杏眸掃向不遠處那張俊雅的臉龐,桃紅覺得既陌生,又好像有點面熟。

  「呃,只是一名路過的公子,來學堂這兒瞧瞧。」

  見那名書生邁向坐騎,似乎已準備離開,莊奕坡便沒再留意他的動靜。

  「是嗎?」那大概是她記錯了。

  「對了,怎麼只有你一個人來?小姐呢?」

  「小姐先去織布坊,所以讓我在岔路口下車,先給孩子們送點心,稍後她就到了。」兩人邊走邊談,渾然未覺有第三者正豎直了耳朵偷聽。「對了,先生,沈家姊妹還好嗎?」

  「她們已經適應這里的生活,也非常喜歡讀書,只是不時惦念著你跟小姐……」

  而佯裝正忙著檢查馬鞍的唐毅衡,則是暗呼僥幸,沒有被桃紅認出來。

  難怪他覺得那對女童有些眼熟,原來她們是之前被賣進百花苑的小姊妹,只因為臉頰長了肉,他一時才想不起來。

  更教人意外的是,育賢館幕後的金主,竟是百花苑的紫老板,而且她還默默做了那麼多善事。

  這樣的秘密讓他胸中澎湃不已,也五味雜陳,有欣喜,有愧疚,更有著亟欲見佳人一面的渴望。

  唐毅衡立即策馬往岔路口疾馳,不一會兒即看到一座像是工房的落院,外頭停了輛馬車。

  下了馬,他走進敞開的大門,穿越晾著各色布匹的院子,很快就在屋子里發現心中懸念的倩影。

  「這個月的收入扣掉成本及開銷,還有十兩的盈余,你把這些錢發給大家,當作是分紅。」

  一襲淡紫素衣的孟惜蕊,臉上薄施脂粉,和那些村婦相較,更顯得高雅脫俗,仿佛亭亭玉立的出水芙蓉。

  「紫老板,您對我們真是慷慨,小的謹代表所有織娘,向您致十二萬分的謝意。」班頭感激地道。

  「不用客氣,如果還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可以去找莊先生……」

  孟惜蕊交代完事情,便步出織房。

  走過院子時,突然有只大手捂住她的嘴,並將她往隱密的墻角拖去,嚇得她拚命掙紮。

  都怪她太大意,以為這淳樸的村子應該很安全,才沒讓桃紅陪同,不料竟遭人突襲。倘若匪徒只是劫財,那就罷了,萬一對方意圖劫色……

  正當她心中充滿驚恐,耳畔忽然傳來熟悉的嗓音。

  「別怕,我不會傷害你的。」

  「是你?!」

  沒想到偷襲者居然是唐毅衡,孟惜蕊不禁楞然。

  「你默默行善的事,我都曉得了。」他的墨瞳眨也不眨地鎖住她的嬌顏,「包括沈家姊妹、育賢館的學童,以及這間織布坊。」

  「你怎麼會……」她的美眸訝然大瞠,「你跟蹤我?」

  「不是我跟蹤你,而是老天安排我們相見。」否則他何以會興致突起,跑來城郊溜達,進而發現這些事?「你可知道,當我無意間知悉你諸多的善舉,我有多高興嗎?」

  原來惜蕊仍保有善良的本性,原來她並未因自身的不幸,就把痛苦轉嫁到他人身上,原來……

  「高興你個頭啦,走開!」她伸出蓮足用力踹他脛骨。

  「哎喲!」唐毅衡痛呼著往後跳,不意撞到擱在墻邊的竹竿,被傾倒的竿子敲到頭。

  「怎麼了?有沒有受傷?」見他按著腦勺,孟惜蕊趕忙上前攙扶。

  「好惜蕊,我就曉得你還是關心我的。」瞇眸咧嘴一笑,唐毅衡反將她摟進懷里。

  「可惡,你居然弄戲我……」明白上了當,她不禁氣得捶打他。

  「我是騙了你,」他輕易便箝住她的粉拳,「但你不也是改名換姓,把我耍得團團轉?所以咱們之間算是扯平了。」

  一碰觸敏感的身世問題,孟惜蕊馬上板起臉孔,道:「小女子說過千百遍了,我不是孟惜蕊。」

  「別自欺欺人了,我知道你是惜蕊,而且我有證據。」

  「什、什麼證據?」她心里打個了突。

  「那就是……」扣住她的下顎,唐毅衡冷不防吻住那兩瓣嫩唇。

  唔,這甜美的滋味真教人懷念,讓他怎麼嘗都覺得不夠,仿佛荒漠中發現了綠洲的旅人,亟欲痛飲得來不易的甘泉。

  對於他的突襲,孟惜蕊完全措手不及,盡管她試圖抵抗,可是他的唇牢牢吸吮著她的嘴,接著悍舌又強行入關,狂妄地在她口里翻攪,攪得她頭暈腦脹,天昏地暗。

  不一會兒,她頑強的意誌盡被那濁熱的氣息融化,她甚至不自覺的伸出丁香小舌,與他糾纏。

  察覺她不再掙紮,唐毅衡有如吃了顆定心丸,箝著纖腰的魔爪馬上匍匐朝她胸前進逼。

  隔著衣物撫摸圓聳的高丘,他驚喜地發現,這小妮子原就不錯的身材比三年前更為豐滿,幾乎無法單手掌握。若非此地不宜上演春宮戲,他早就克制不住的將她剝個精光了。

  半晌後,唐毅衡才放開她的櫻唇,道出答案,「喏,你熱情的反應不就是最好的證據?」

  「咦?」恍然回神的孟惜蕊,反手便是一掌,「下流!」

  但唐毅衡只是摸摸熱辣辣的臉頰,笑道:「想不到你還留著咱們的定情物,足見你對我余情未了。」

  「定情物?」頭一低,她見襟口已微微敞開,露出里頭的玉墜子,不禁漲紅了俏臉。

  天!她怎麼會跟唐毅衡吻得渾然忘我,連衣襟被拉開了都沒有察覺?幸虧周遭有層層布匹遮住,否則讓人瞧見她衣衫不整的模樣,豈不是糗極了?

  「你少臭美,我隨身帶著它,只是要記取教訓,千萬別相信男人的甜言蜜語,隨隨便便就獻出身子。」

  但她惱羞成怒的辯解,等於間接承認了自己的身分。

  「蕊兒,其實我……」

  「住口!」她怒斥一聲,「早在三年前,孟惜蕊已葬身河底,此刻站在你面前的是紫薔。」

  「惜……」被那雙杏眸一瞪,唐毅衡旋即改口,「紫薔,你聽我解釋,當年我是因為被仇恨沖昏了頭,才會傷害你……」

  「夠了,過去的事我不想提,更不想聽。」理好襟口,孟惜蕊拿下玉墜子,惱火地朝他扔去。「這東西還給你,從此咱們橋歸橋,路歸路,拜托你別再來騷擾我。」

  說罷,她轉身便往外奔去。

  「真是現世報呀,這小妮子不僅記住我當年說過的絕情話,還一句句奉還回來……」唐毅衡苦笑著拾起玉墜。

  不過,他可不是那麼容易就死心的人,幾個箭步,他便追上了正要坐上馬車的孟惜蕊。

  「別走。」拉住她的玉腕,他低聲下氣地道:「我明白自己犯了不可饒恕的錯,也能理解你的感受,我不敢奢求你原諒,只希望你給我一個補償的機會。」

  「誰希罕你的補償?放手啦!」

  兩人正拉拉扯扯,忽然一名男子疾奔而來。

  「放開她!」

  「葉大哥?」掙開唐毅衡的大掌,孟惜蕊立即躲到救兵身後。

  此人名喚葉新,是恭親王的親信護衛,她在王府時受其照顧頗多,即使她回到昆陽縣後,他仍會定期代東方玥到百花苑來探望她們姊妹。

  「紫薔姑娘,你沒事吧?」

  孟惜蕊搖了搖頭,「你怎麼曉得我在這里?」

  「是海棠姑娘告訴我,你來織布坊瞧瞧。」確定她無恙,葉新轉而質問現行犯,「大膽狂徒,竟然冒犯紫薔姑娘,我非砍了你的手不可!」

  見他拔出長劍,孟惜蕊連忙道:「你千萬別傷了他,他叫唐毅衡,是本縣的縣令。」

  「那又如何?難道縣令就能目無法紀,調戲婦女嗎?紫薔姑娘可是王爺的紅粉知己,誰敢對她無禮,就是對王爺不敬。」

  冷哼著收起兵刀,葉新並非顧忌對方是縣令,而是不久前和西王夫婦回京與王爺敘舊時,曾提及軍營中的同袍被調來昆陽縣一事,希望王爺多多關照,他若傷了此人,對主子就難以交代了。

  原來是東方玥的屬下。唐毅衡心中暗忖。

  恭親王荒誕不經的事跡,曾是市井百姓們茶余飯後的話題,不過成親後他就不再四處風流,徹底與醜聞斷絕,還為皇上分憂解勞,堪稱是浪子回頭的最佳典範。

  沒想到,他表面上與王妃恩恩愛愛,背地里卻派護衛來探視昔日府里的舞姬,莫非……他和惜蕊還藕斷絲連?

  盡管滿腹疑問,唐毅衡仍不動聲色地道:「閣下誤會了,本官只是想和紫薔姑娘說幾句話而已。」

  聽他語氣不亢不卑,既無傲慢的官架子,亦無畏懼權貴的孬態,於是葉新望向另一位當事者求證。

  「紫薔姑娘,這真的是一場誤會嗎?」

  唯恐過去的情事被人知曉,孟惜蕊只得點頭。

  「唐大人德高望重,奴家卻是身分低賤的煙花女,實在不配與您攀談……葉大哥,咱們走吧。」

  說完,她便與葉新一同離去。
作者: ruby_0407    時間: 2011-5-10 05:47 PM

本帖最後由 ruby_0407 於 2011-5-10 05:49 PM 編輯

第六章

  那日在織布坊巧遇舊情人後,孟惜蕊便不再出門,免得又被唐毅衡跟蹤。

  不料,唐毅衡竟會直接上百花苑。

  「什麼?唐大人要我作陪!」

  聽到婢女的通報,孟惜蕊簡直不敢相信,唐毅衡竟敢以縣令的身分公然來青樓狎妓。

  「聽說縣太爺是個清廉的好官,沒想到天下烏鴉一般黑,再怎麼正派的男人也抗拒不了美色。」桃紅不屑地批評。

  葉護衛曾私下向她透露小姐遭唐縣令騷擾一事,哪知對方今兒個居然尋上門來。不過,最令她意外的是,原來百姓們所稱頌的唐大人,就是那日向莊先生問路的儒生。

  見主子若有所思,桃紅又道:「小姐別擔心,大姑娘已代你前去接待,相信她一定能迷暈對方的。」

  「欸……」孟惜蕊敷衍地應聲。

  對於前未婚夫的糾纏,她固然深感困擾,卻也不希望他被別人迷倒,尤其海棠容貌艷麗,勾魂媚術更是一流,光是想象他們兩人親熱的畫面,她胸口就酸意直冒,頗不是滋味。

  然而才片刻,她的「假想情敵」就喪氣地回來。

  桃紅立即問:「大姑娘,唐大人走了嗎?」

  「沒呢。」海棠氣呼呼地道:「任我百般引誘,唐大人就是八風吹不動,還嫌我狐媚的‘道行’不夠,要我回去再修行個幾年,真是氣煞人!」

  「他居然能坐懷不亂?」忍著笑意,孟惜蕊對於她的鍛羽而歸倒是暗自竊喜。

  「奇怪了,只要是正常的男人,早把大姑娘給吞了,他卻毫無反應,該不會是身子有問題吧?」桃紅猜測道。

  「管他是腦子有問題還是身子有毛病,這尊瘟神恐怕得由紫薔親自出馬應付了。」海棠說著,拿出一封信,「唐大人還說,等你看完這短箋,必然會去見他。」

  「喔?」狐疑地接過信,孟惜蕊撕開來一看,里面的字條上只寫了一句話。

  想知道令尊真正的死因嗎?

  臉色瞬間一變,孟惜蕊立即直奔前廳。

  一見到唐毅衡,她便粗魯地揪住他的衣襟,高聲問:「他是怎麼死的?」

  稍後趕到的桃紅和海棠,頭一回見她這般激動,完全失去平時的冷靜,不禁訝然的互覷一眼。

  「紫老板,本官好意提供情報,你卻勒著本官不放,這就是百花苑的待客之道嗎?」唐毅衡笑問。

  驚覺自己的失態,她趕緊松手,福身致歉。「奴家是因為過於心急才失禮,還望大人見諒,並告知奴家答案。」

  「本官原本要說的,但紫老板讓本官久候多時,我又不想說了。」這回換他拿喬了。

  「你到底想怎樣?」壓抑著怒火的嬌嗓從齒縫迸出。

  「很簡單,」賊賊的一笑,唐毅衡低聲道:「只要你彈琴給我聽,跳舞給我看,再陪我喝酒聊天,等我覺得開心了,自會告訴你。」

  「奴家明白了。」深深吸了口氣,孟惜蕊忍住掐死這男人的沖動,轉頭對婢女道:「教人備一桌上好的酒菜,我要在薔薇閣招待貴客。」

  「什麼?!」桃紅愕然。

  薔薇閣乃小姐的閨房,從未有男人造訪過,但小姐卻選在那兒接待唐縣令,這是不是意味著,他將成為小姐的入幕之賓?

  「還楞任那兒做什麼?快去呀!」煩躁地催促道,孟惜蕊已有犧牲色相的最壞打算。

  「是。」同情地瞥了主子一眼,桃紅趕忙退下。

  一會兒後,酒菜就送到薔薇閣,而孟惜蕊也重新梳妝,並換了套衣裳,坐到琴臺前。

  「不知大人喜歡什麼樣的曲子?」

  「只要是紫薔姑娘親手所彈,本官都深感興趣。」唐毅衡答得心不在焉,雙眸卻目不轉睛地瞧著她。

  瞧她一襲粉彩舞衣,雖然套了層層羅紗,但那質料薄如蟬翼,根本遮不住誘人的曲線,極低的襟口更半露出豐盈的酥胸……該死的,她在接待客人時都是穿得如此養眼嗎?

  無視於那雙炯炯的火眸,孟惜蕊調好琴弦,纖手從弦上劃過,即流洩出琮琮的樂音。

  那旋律似山澗流水,時而涓涓,時而潺潺,隨著清越高拔的琴聲,唐毅衡的腦海中不禁浮現一幅靈秀山水的景致。

  彈奏至一個段落後,她指下的綠綺琴鏗然一聲,美麗的櫻唇跟著逸出輕柔的歌聲。

  「紅藕香殘玉筆秋,輕解羅裳,獨上蘭舟,雲中誰寄錦書來?雁宇回時,月滿西樓。花自飄零水自流,一種相思,兩處閑愁……」

  這闋詞來自東土的天朝,經孟惜蕊編成曲子,並教苑里的姊妹們彈唱,頗受賓客好評。

  唐毅衡聽得如癡如醉,指尖不禁輕點桌面,應和著節拍。

  想不到這小妮子除了琴藝高超,那宛若晴空雲雀的美妙歌聲亦是一絕,將幽怨的訶意唱得動人婉轉,絲絲入扣。

  一曲唱罷,孟惜蕊便起身離開,讓海棠坐到琴臺前。

  「現在奴家要為大人獻舞,請您多多指教。」優雅地施了個禮,孟惜蕊便開始在尺幅之地起舞。

  只見她羅帶飄搖,纖弱的腰肢恰似楊柳,裊娜地迎風蕩漾,而那對揮舞的彩袖更是了得,一會兒如靈蛇飛鉆,一會兒如天女散花,營造出千變萬化的視覺饗宴。

  伴隨加快的節奏,她的動作愈來愈快,羅衫更是一件件褪落,直到剩下最里層的大紅單衣。

  瞧那迅速旋轉的身姿,仿佛一團燃燒的烈焰,唐毅衡的腹中竟也竄起一股火熱。

  此刻他終於明白,何以這小妮子會名噪京城了,因為她曼妙的舞姿不僅撩人心弦,還讓觀者的靈魂與其合而為一,感受她無比的熱情。

  當那抹紅影以優美的劈腿作為結束時,他仍處於震憾中,連舉在胸前的空酒杯也忘了放下。

  對於他目瞪口呆的表情,孟惜蕊毫不意外,以眼神示意海棠回避後,她便款步走向他。

  「大人,奴家舞得如何?」她伸手為他斟酒。

  「跳得棒極了。」唐毅衡喝采一聲,將她攬坐在大腿上,「這里只剩我倆,你無須喊我大人。」

  「官民有別,奴家豈能無禮?」孟惜蕊嘴上雖這麼說,素手卻直接撫向他的胸膛。

  「蕊兒……」他的聲音因她的撩撥而沈啞。

  「大人怎麼又忘啦?」她伸出食指點住他的薄唇,「奴家名叫紫薔。」

  「好吧,紫薔。」猜想她不願接受昔日的昵稱,應是心中的怨恨未消,唐毅衡只得順她的意。「來,你先喝點酒,咱們再慢慢聊。」

  「聊什麼?」孟惜蕊爽快的接過杯子,一仰而盡。

  「譬如……你在王府的生活。」他想多了解她這段日子是怎麼過的,以便找出解開她心結的法子。

  「這個嘛……」偏頭沈思了下,孟惜蕊故意道:「不就是彈彈琴、跳跳舞,還有努力討男人歡心囉。」

  「那麼,你是如何討男人歡心的?」

  眾所周知,恭親王以前養的那班樂伶,除了自己享用,還大方地供賓客狎玩,在那種淫亂的地方,想必這小妮子也是「悅」人無數。

  明知未婚妻曾為權貴的玩物,可是,當她親口承認時,唐毅衡的心仿佛被針紮刺,不舒服極了。

  「大人真的想知道?」看得出那雙慍眸中有著介懷,她不由得興起逗弄他的念頭。「那奴家就露兩手給您瞧瞧。」

  嫣然一笑,孟惜蕊輕啄他俊逸的眉宇,便扯開他衣袍。

  雖然她無須以身子服侍賓客,但由於王府里那些姊妹們常拿木制的假陽具研究床第間的技巧,耳濡目染下,她也深諳取悅男人的訣竅。

  以為佳人要獻吻,唐毅衡欲迎合,她的朱唇卻狡猾地閃避,沿著他的喉結徐徐往下移。

  這欲擒故縱的挑逗更教人心癢難耐,當粉舌舔上平滑的胸肌,他的心脈就已亂了調;當她拉下褲頭撫摸他胯間的碩物,他更是猛抽氣,強忍欲望。

  哇,好壯觀的家夥呀……握住昂藏的壯碩,孟惜蕊表面上雖鎮定,心中卻是嘖嘖稱奇。

  對於這個毀掉她清白的「兇器」,三年前她僅是驚鴻一瞥,並未觸碰過,沒想到它這麼敏感,一碰就繃硬如鐵,而且愈摸愈見腫大,仿佛兵刃出鞘般,充滿懾人的氣勢。

  「唔……」喉嚨迸出呻吟,饒是唐毅衡定力再強,也不禁欲火焚燃。

  菱唇微揚,孟惜蕊明知故問:「大人可舒服嗎?」

  這大膽的舉動,早已超乎她犧牲的尺度,但為了知曉父親死亡的真相,她不得不拋開矜持。

  「舒、舒服極了……」急促喘息的俊臉上,五官全扭成一團。

  事實上,他拿孟瑞厚的死因當誘餌,只想借機親近這小妮子,並無侵犯的企圖……呃,好吧,頂多意淫一下,孰料她竟會用這種招式來服侍他。

  「精采的還在後頭呢,您好好享受。」

  孟惜蕊倏然俯唇,仔細地從頭到尾舔吮棒杵,包括兩邊的龍珠。等巡禮完每個角落,再回到前方,眷顧溢出龍涎的頂端。

  不過這昂物實在太巨大,才含進一半就頂到喉嚨,連吞咽都有困難,可是她仍忍著不適,口手並用地套弄。

  目堵她紅艷的唇咂咂吸吮著壯碩,唐毅衡的心已經亢奮得快蹦出胸口,那濕熱的香舌還不斷刮撩敏感的前端,簡直讓人幾乎暈過去。

  「不行,這太刺激了……」唯恐自己被融化,他立即警告,「快停下來,否則我、我會受不了的。」

  然而孟惜蕊並未停頓,反倒吸得更緊,雙手也加快了速度,顯然要把他逼向欲望的頂峰。

  禁不起這樣的煎熬,他忍不住按住她的腦勺,往牙關深處頂蹭,沒一會兒,他就低吼著湧出了精華。

  感覺一股腥膻的熱流註入喉頭,她險些嘔吐,但因為嘴唇被塞住,只得將那些種子吞下肚。

  「你還好嗎?」從極樂的頂端回魂,唐毅衡連忙抽出壯碩,並扶起嗆得流淚的佳人。

  「沒事。」擦去唇邊的殘液,孟惜蕊巧笑倩兮地問:「不知奴家方才的絕招是否令大人感到開心?」

  「何止開心?」他憐愛地輕捏她的秀鼻,「幾乎欲仙欲死呢。」

  「既然奴家已經達成大人的要求,您也該說出家父的死因了吧?」

  原來這小妮子賣力地討好他,只是為了得到答案?

  盡管心里有些失望,但唐毅衡仍信守承諾,肅然道:「好,你且坐下,我慢慢告訴你。」

  自從對那份驗屍紀錄起疑,唐毅衡就吩咐師爺萬仕通尋找相關人證,經過一陣子的努力,終於有所突破。

  一是找著了退休之後便遷居鄰縣的前任仵作老張。

  他坦承孟老爺的七孔皆有血跡,顯然是中毒而亡,但因當時的陳縣令特別交代,要他大事化小,小事化無,在不敢得罪縣令又不想違背良心的情況下,他才留了個看似無奇的伏筆。

  此外,萬仕通也聯系上當年孟家的幾名舊僕。

  據他們描述,在火災發生前,有賭場的人上門向謝成材討債,數目還不小,老爺因此大發雷霆,氣得把他轟出家門。

  可是隔沒幾天,孟府就出了事,而第一個喊失火的,居然是數日不見蹤影的表少爺。

  「連貫種種的線索,我覺得令尊的死應該與你表哥大有關系。」唐毅衡下了個結論。

  「這個畜生……」孟惜蕊不由得銀牙緊咬。

  想必是表哥被債主逼急了,索性毒殺她父親,再放火制造她父親意外死亡的假像,而後買通官府幫忙掩飾,他才能順利繼承孟家的家業。

  見她憤恨不已,唐毅衡又道:「你放心,我已派人找尋謝成材的下落,一定會幫你查清真相的。」

  「誰要你多事了?」柳眉一橫,她冷聲道:「這是孟家的私事,我自個兒會處理。」

  孟惜蕊並非瞧不起他的辦案能耐,而是縣衙里的衙役不過十余名,光追捕強盜和宵小就忙不完了,怎麼有空閑找尋那個混帳?

  可是她背後的靠山就不同了,除了有恭親王大力支持,還有分居各州縣的姊妹們幫忙,相信很快就能抓到謝成材。

  「此案涉及謀財害命,我身為縣令,本當主動偵辦,何況你一個女人家,哪有辦法追查?」

  唐毅衡雖不願潑她冷水,但也不得不點出事實,畢竟憑她一己之力,想找一個失蹤已久的人談何容易?

  「我在京城結識了不少朋友,他們若非高官便是權貴,只要我說一聲,便有人願意為我效力,根本不勞你這九品官費神。」

  她的語氣聽似挖苦,其實是不想加重唐毅衡的負擔。況且,若讓他插手,兩人勢必得為了案情的進展而經常見面,她就怕這段剪不斷理還亂的感情會更牽扯不清。

  以為孟惜蕊嫌他官位低微,他胸中的怒火不禁竄上來。

  「你以為那些權旨高官真把你當朋友嗎?人家不過是貪圖你的美色,一旦你開口,他們必會向你索取代價。」

  「那又何妨?」她一副滿不在乎的口吻,「反正我已是殘花敗柳,多陪幾個男人睡也不會少塊肉。」

  「你怎麼能隨便任人玩弄?你有沒有羞恥心呀?」緊握著拳頭,唐毅衡額上的青筋也隱隱浮起。

  他固然氣這小妮子的不知自愛,但他更嫉妒那些只消用錢就能買她一夜春宵的恩客。

  「羞恥心?」孟惜蕊咯咯一笑,反問:「大人,您忘了嗎?奴家開花樓,目的就是要賺皮肉錢,若還講什麼道德,如何掙進大把銀子?」

  「你……」盡管氣得想打她一頓屁股,但他又舍不得,最後只好把人打橫抱起,丟上臥榻。

  「你幹什麼?!」孟惜蕊嚇了一跳。

  「不管你以前有多少男人,從今以後,你只能有我這個男人。」唐毅衡說著,撕開她身上的大紅衣裳,將掙紮的小手綁在床頭。

  她駭然的睜大杏眸,「你、你怎麼可以用強的?」

  「如果能藉由強占你的身子,進而占據你的心,何嘗不可?」他先脫下自身的衣物,再扯開她的肚兜及襦裙。

  「不要,放開……唔!」她的呼叫聲盡被襲來的薄唇封住。

  孟惜蕊雖試圖抵抗,可是每次被他堵住嘴,便猶如被一個大火球擊中,害她嘴唇著火,身子著火,心兒也著火,須臾,牙關便率先棄守,丁香舌亦隨即投降,奉承入侵的舌將。

  唐毅衡愈吻愈深,同時輕彈慢撚豐腴的雪丘。逐漸的,她的蓓蕾變得硬挺,仿佛邀請著郎君進一步享用。

  而他貪婪的唇也不客氣的接收這對因腫脹而益發可口的碩桃,除了輪番舔吮那對飽滿,狼爪更潛入褻褲里,狎玩軟柔的幽谷。

  「蕊兒,你濕得好快!」他暫且放開她的唇,調侃道。

  俏臉陡地一紅,孟惜蕊無法否認這羞人的事實,只能緊咬著下唇無言的抗議。

  「怎麼不出聲了?這樣強憋著可是會傷身的。」邪佞的長指以緩慢的速度逗弄著瑰嫩的花穴。

  不,她絕不能輕易認輸。

  「承認吧,其實你內心渴望著我的憐愛,只要你喊一聲毅衡哥哥,我馬上就滿足你。」

  唐毅衡知道自己的行徑很惡劣,但為了征服這頑倔的女人,他不介意當個卑鄙小人。

  「你……你凈會欺負我!」感覺欲火不斷在體內燃燒,瀕臨崩潰的孟惜蕊不禁無助的哭泣。

  「別哭……」胸口一揪,他心疼地拭去她的淚,「我哪舍得欺負你?我只是想好好疼你。」

  重新覆上低泣的芳唇,唐毅衡伸手脫下她的褻褲,持續愛撫,等確定她夠濕潤了,才一舉挺入花阜。

  結合的瞬間,孟惜蕊忍不住逸出滿足的嘆息。

  縱然她口頭上不願承認,心里也明白自己的身子早就背叛了靈魂,成為唐毅衡的俘虜。

  可是即使感到極為挫敗,她卻沒有空閑氣惱,因為貪歡的臀已迫不及待的迎合那偉岸的亢龍。

  「老天,你怎麼還是這麼緊?」

  泛濫的潮水,讓巨碩輕易便填滿了春穴,可是唐毅衡也訝異地發現,她的幽徑竟如初夜般緊窄,毫無被恩客摧殘過的跡象。

  承受他有力的進擊,孟惜蕊同樣大感驚詫。想不到闊別三年,這男人渾身肌肉變結實了,胯間的兵器也更為厲害,居然能在短時間內恢複,而且雄風不減。

  不過,唐毅衡只律動了幾下,便退出花徑。

  「你怎麼……」忽然停住了?

  「我差點忘了,你還沒叫我一聲毅衡哥哥呢。」他邪肆的笑著,鐵杵近乎折磨地撩蹭脆弱的核芽。

  若非手腕被綁著,孟惜蕊真想一拳揮過去。可惡的家夥,明知她正欲火難耐,卻在這節骨眼威脅她就範?

  盡管理智告訴她千萬別屈服,但小嘴卻很沒誌氣地央求道:「毅……毅衡哥哥,拜托你快進來……」

  「如你所願!」昂物再次盡根沒入。

  其實,唐毅衡早已按捺不住,即使這小妮子不開口,他也不會放棄與佳人共赴雲雨。

  穿梭於濕濘的甬道中,他猶似亢龍得水,每一次進入都直搗花壺盡頭,每一次抽撤更是引出淋淋的愛澤。

  激情的火苗迅轉為熊熊火焰,狂烈地燃燒著,不僅燒光孟惜蕊的矜持,連帶瓦解她所有的防備。

  「好棒……再深一點……」除了忘情的嬌吟,她的雙腿更是熱情地緊勾他的腰桿,渴求更多給予。

  唐毅衡看著她迷醉的模樣,原本因嫉妒而壞透的心情跟著消失無蹤,而她那一聲聲的浪啼也有如勾魂的咒語,喚出他潛藏的魔性。

  忍不住更為使力,他瘋狂地向蜜穴俯沖,仿佛嗜血的野獸亟欲把獵物吞入腹中,一口都不留。

  他狂猛的動作帶來妙不可言的快慰,尤其當欲龍深深撞入花宮時,刺激更為強烈,差點讓孟惜蕊的心跳停止。

  她畢竟許久未歷經這種肉搏戰,實在承載不了過多的激情,漸漸的,她露出了疲憊,四肢乏力。

  「好累……我不要了……」她討饒的嬌嗓近乎嘶啞。

  「撐著點,咱們快到‘極樂世界’了。」

  愈戰愈勇的唐毅衡,毫不留情地猛攻嫩弱的花穴,仿佛殺紅了眼的將士非要殲滅對手不可。

  「可是我實在不行了……」

  才說著,一波劇烈的歡浪向孟惜蕊撲來,那致命的快感果真將她推上了「極樂世界」。

  因為,下一瞬間她就失去了意識。

  有句俗諺是「床頭吵,床尾和」。

  唐毅衡以為這回激烈的歡愛,便能讓兩人恢複最初的甜蜜,不料枕邊人在醒來時,第一句話竟是——

  「滾開!」還附帶狠狠的一踹。

  莫名其妙被踢下床,他不禁錯愕,「怎麼了?」

  「你、你轉過身去。」抓起被子護住裸露的春光,孟惜蕊命令道:「我要更衣,不準偷看。」

  喔,原來她是害羞呀?

  莞爾一笑,唐毅衡依言轉過身子,順便把自己的衣物穿好。

  盡管背對著她,狡猾的他卻從前方的銅鏡偷窺佳人的舉動,連她身上的吻痕都看得清清楚楚。

  整理好儀容,孟惜蕊便道:「趁天還未亮,請唐大人速速離開,免得讓路人瞧見您從百花苑走出去,那就不妙了。」

  「蕊兒?」為何這小妮子一下床,態度就不一樣了?

  「不許這麼叫我!」她寒著俏臉,語氣也冷冰冰,「別以為經過一夜的歡好,咱們就能重回原點,其實我對你早就沒有感情。」

  「怎麼可能?」墨眸訝瞠,唐毅衡一臉難以置信,「昨晚你明明很投入,還喊得那麼大聲……」

  「那是因為您是貴客,基於奴家是幹這一行的,才假意配合,好讓大人滿意。」孟惜蕊微垂的眼里掠過一絲心虛。

  「什麼?」她是裝的?

  「雖然奴家不得不承認,大人在床上確實神勇,不過一夜七次也沒啥了不起,我一個晚上就能應付七個男人呢。」

  孟階蕊把自己形容得很淫蕩,無非是想讓他徹底死心。

  「你怎麼會變得……如此墮落?」對於她的放浪,唐毅衡除了憤怒,更覺得失望。

  她卻一副無所謂的態度,還得意地辯稱,「這不叫墮落,而是各取所需。奴家以肉體賺取報酬,讓賓客的身心獲得紆解,嚴格來說,我們這一行對社稷的安定還算是頗有貢獻。」

  「你、你……」食指怒然的指著她,他氣得說不出話來。

  「婊子無情,戲子無義,所以大人千萬別把我昨晚的熱情當回事,否則日後若撞見奴家取悅其它男客時,心里恐怕會不太好受。來人,送客!」

  孟惜蕊才揚聲,桃紅即推門而入。

  「大人,這邊請!」

  不僅是桃紅,門外還站著數名壯丁,擺明了他若不走就準備動粗。

  於是,唐毅衡就這麼被請出百花苑。
作者: ruby_0407    時間: 2011-5-10 05:50 PM

本帖最後由 ruby_0407 於 2011-5-10 05:51 PM 編輯

第七章

  接連幾天,唐毅衡的情緒有如天空中的烏雲般陰沈,因為孟惜蕊的那番話實在讓他嘔得幾乎吐血。

  而明知孟惜蕊已成了人盡可夫的蕩婦,他卻忘不了兩人過去的甜蜜,以及那激情的一夜,尤其想到她跟別的男人在床上翻雲覆雨的畫面,他就嫉妒得要發狂……

  「大人,您還好吧?」關切的詢問聲從他身側傳來。

  「我很好。」唐毅衡拉回思緒,「怎麼突然這樣問?」

  「因為您最近臉色不太好,屬下還以為,您是身子不舒服。」韋大寶直言道。

  雖然唐毅衡從以前即是個拘謹之人,來到昆陽縣後也一樣少有笑容,可是他從未見過大人這般心事重重的模樣。

  「本官沒有不舒服,只是納悶……究竟是誰葬了顏伯?」唐毅衡隨口說了個理由。

  他上任後不久,就前去義莊去認領顏伯的遺體,孰料那口棺木半年前便被一名年輕公子領走,並將之葬於銅山。

  雖然唐毅衡順利找到了墓冢,卻猜不透那位提棺者的身分,畢竟顏伯已無親故,怎麼有人肯花大把銀子為他料理後事?

  「噯,這個答案只有天曉得,大人您就別費神猜了。」

  一會兒後,兩人來到山腰的岔路口。

  由於前方是段崎嶇的羊腸小道,唐毅衡便吩咐韋大寶在此看著馬兒,然後獨自徒步往上走,卻意外發現孟惜蕊及其婢女的身影。

  「咦?她們來銅山做什麼?」

  滿腹疑問的他,悄然跟蹤這對主僕。

  就見兩人來到顏伯的墳前,桃紅先將蠟燭及貢品擺放在祭臺上,再點燃三炷清香,交給主子。

  「顏伯,對不起,因為我前陣子太忙了,現在才得空來看您,希望您老人家別介意……」孟惜蕊誠敬地道。

  原來她就是領走棺木的善心人?

  唐毅衡既詫異又感激,想不到這小妮子如此有心,不僅厚葬了顏伯,還時時來掃墓。

  「再向您稟報一個好消息,你家少爺已經踏上仕途,成了地方父母官,請顏伯務必保佑他官運亨通,飛黃騰達。」

  告慰一番後,孟惜蕊將香插好,又合十拜了拜才起身。

  桃紅跟著雙手合十,「還有,請您念在我家小姐的一番深情,讓她與唐大人能夠有情人終成眷屬。」

  「什麼有情人,你少胡說!」孟惜蕊杏眸嗔然一睨。

  「我才沒胡說呢。」桃紅以燭火引燃冥紙,道:「這幾年來,多少達官貴胄捧著金子想買下小姐,你都不屑一顧,我原以為你跟其它樂伶一樣,是因為傾心於王爺,故而不願楊花飛絮,濫嫁匪人,如今我才明白,小姐是為了誰而守身如玉。」

  無法反駁的孟惜蕊,只是靜靜地燒著冥紙。

  「其實我也知道,小姐那天故意貶損自己,目的是要讓唐大人死了心,但小姐默默幫他做了那麼多事,還把身子給了他,卻不求任何回報,我實在替小姐感到很不值。」

  「夠了。」孟惜蕊不悅地斥喝,「我和唐大人之間的恩怨,無須你來抱不平,更不許你對外人提起,聽見沒有?」

  「可是小姐……」被主子那雙厲眸一瞪,桃紅甫到嘴前的話又吞了回去,「奴婢知道了。」

  然而,兩人的交談,早就一句不漏地傳進另外一人耳里。

  「原來蕊兒依舊愛著我,原來她一直為我堅守貞潔……」躲在大樹後方的唐毅衡,內心不禁一陣狂喜。

  燒完冥紙,孟惜蕊也緩了緩口氣,換個話題,「對了,育賢館的孩子們可有乖乖的念書?」

  上回她只在那兒逗留片刻,最近又沒有心情出門,只好讓婢女今早跑一趟,順便送生活費去給夫子。

  「小姐放心,他們都很認真地上課。」桃紅頓了頓,繼續道:「只是學童人數不斷增加,開銷愈來愈大,再下去的話,咱們恐怕要入不敷出了。」

  不若其它的勾欄院總把花娘當搖錢樹般剝削,百花苑十分尊重姑娘們,她們可自行決定是否要當清倌,孟惜蕊在分紅方面更是大方,故能吸引那些家中貧困又不願賣身的美女。

  也因為太眷顧姑娘們,孟惜蕊實際上的利潤並不多,而她又把賺來的銀兩拿去行善,這無私的心固然令人感佩,可是桃紅更憂慮,小姐不趁年輕時多替自己攢點老本,老了該怎麼辦?

  「沒關系,銀子的問題我會設法解決。」孟惜蕊咬了咬下唇,道:「大不了……我親自接客。」

  「可是小姐去年大病一場,差點沒了命,好不容易才把身子調養好,豈能再過那種陪酒賣笑、笙歌達旦的生活?」

  桃紅正勸她打消主意,背後倏然迸出反對的聲音。

  「我不準你接客!」

  「唐大人?」

  看到邁步而來的男子,桃紅頓時傻住。

  「怎麼又是你?」愀然變色的孟惜蕊旋即恢複了鎮定,「你什麼時候來這里的?」

  天哪,她們所談論的隱私,該不會全被他聽去了吧?

  「我才剛到,就耳聞你曾大病之事。」唯恐觸怒佳人,唐毅衡只得撒了個謊,以掩飾竊聽的小人行徑。「桃紅姑娘說的沒錯,日夜顛倒本就有損元氣,喝酒應酬更是傷身,你千萬別拿自己的身子開玩笑。」

  俏臉一撇,孟惜蕊冷冷地哼了聲,「是否接客是奴家的自由,唐大人應該無權幹涉吧?」

  「好,咱們先不談這個。」他走到墳前,摸了摸墓碑,「據我所知,顏伯的墓地位處偏僻,除了提棺者和義莊的人,並無他人來過,所以,你就是那位出資造墳的公子。」

  孟惜蕊無法否認,只好沈默不語。

  接著,唐毅衡轉向一旁的桃紅,「本官想和你家小姐私下聊聊,勞煩姑娘到山腰的岔路口,請捕快韋大寶先送你回去。」

  「是。」桃紅立即機伶地退下,讓這對情人獨處。

  「桃紅!」見婢女竟一溜煙的跑了,孟惜蕊欲追上前,卻被橫來的臂膀擋住,「讓開,我不想跟你聊。」

  「沒關系,你聽我講就好。」說著,他突然屈膝跪下。

  「這是做什麼?」她嚇了一跳,「男兒膝下有黃金,尤其你身為縣令,怎能對一個平民女子下脆?」

  唐毅衡肅然道:「我一直希望能好好厚葬顏伯,而你代我完成了這個心願,理該受此大禮。況且,如今跪在你面前的,並非什麼了不起的縣令,而是個愚昧的罪人。」

  「你……你快起來啦。」孟惜蕊尷尬得不知所措。

  哎喲,他這樣跪著,不是折煞人嗎?

  「不,我除了鄭重向你道謝,更要向你懺悔。其實令尊的所作所為與你毫無關系,是我不知珍惜,竟狠心拋棄了你……今兒個我就在顏伯的墳前立誓,此生非卿莫娶,對你情堅不移,若有違誓言,願遭天……」

  「不許你發這種毒誓!」她連忙捂住他的嘴,不讓他說下去。

  「怎麼,你舍不得我被雷劈?」笑痕在他唇邊揚起。

  「才、才不咧,我是怕……你拿誓言為借口,與我糾纏不清。」孟惜蕊慌張的縮回手,轉頭便奔離。

  「等等我!」唐毅衡趕緊起身追人。

  甩不掉後頭的跟屁蟲,她不由得啐罵道:「什麼非卿莫娶?別以為講幾句好聽話,我就會嫁給你。」

  「我是真的想娶你為妻,你到底要我如何做才肯相信?」難道要他把心剖開來給她看嗎?

  孟惜蕊倏地煞住步伐,指著山腳下的河流。「當年,我就是在那里投水的。雖然後來幸運的被人救起,但醒來的瞬間,我的心已經死了,此刻與你說話的,不過是具行屍走肉。」

  「蕊兒……」看著那雙悲傷的美眸,唐毅衡的心不禁狠狠揪疼。

  可以想見這小妮子在尋短時對人生有多絕望,莫怪她會自甘墮落,淪為王府的舞姬。

  歸咎起來,她所受的苦難與恥辱,皆是他一手造成,他虧欠她的,恐怕一輩子也還不完……

  唐毅衡暗暗自責之際,豆大的雨點忽然打在他臉上。

  「糟了,快下大雨了。」他連忙解下披風,充當雨傘,「咱們先找地方避一避吧。」

  孟借蕊原本不願與他同行,但天空烏雲密布,而且雨勢愈來愈大,只得隨他往山下疾奔。

  片刻後,他們來到一間殘破的屋子躲雨。

  「你冷不冷?」體貼地拭去佳人發梢的水珠,唐毅衡只擔心她受寒,渾然不察自己的袍衣濕了大半。「我馬上去生火,讓你暖暖身子。」

  「不用了。」孟惜蕊開口拒絕,美眸若有所思地環顧四周。

  他跟著看向周遭,才發現這里竟是當年避難的那座破廟。

  「想不到咱們會為了避雨而重遊舊地,你說,這是不是上天刻意的安排?」

  但孟惜蕊未置一詞,只是兀自走向神像。

  瞧她虔誠地合十,唇瓣無聲的張張合合,唐毅衡忍不住又問:「你對神明說了什麼?」

  淡睞他一眼,她輕聲道:「我向神明祈求,若能讓我捉到害死家父的兇手,來日必定請人整修此廟,作為回報。」

  「也是,這間廟曾助我逃過一劫,應該很靈的。」他跟著跪下,拜道:「神明呀,請您讓蕊兒答應嫁給我,此願若能得償,即使散盡家財,也要籌資為您打造金身……」

  「別鬧了!」孟惜蕊不禁低斥道:「這里可不是求姻緣的月老廟,你不要胡亂許願。」

  「是什麼廟都無所謂,所謂心誠則靈,只要我誠心懇求,相信神明必定會有所感應。」唐毅衡執起她的手放在胸膛上,反問:「那你呢?你是否也感受到我對你的一片赤誠?」

  「我……」從那深情的眸光,孟惜蕊便明了他是認真的。

  不管這男人當年如何傷透她的心,她仍始終不曾忘情於他,如今他再度示愛,她不禁回腸百轉,苦澀甘甜齊聚於胸間。

  可是,如今唐毅衡已非落魄的窮書生,而她更非富家千金,縱然守身如玉,在外人眼中,她仍是個淫蕩的風塵女子,怎麼配當縣令之妻?

  正尋思該如何斬斷他的期盼,廟外忽然傳來達達的馬蹄聲。

  「快躲起來!」唯恐讓人撞見,因而引來蜚短流長,孟惜蕊立即將唐毅衡推到神像後頭。

  沒多久,一名綠袍男子倉皇地沖進廟里。

  「他媽的,早知會淋成落湯雞,大爺我就不出門了。」

  唐毅衡一眼就認出對方,並低聲道:「此人名叫許昌鈺,是淮州知府的獨生子,日前我去拜會許大人時曾見過他一面。」

  明知他是怕被他人聽見,才貼著她的耳朵說話,可是被那熱唇一觸,孟惜蕊的心兒便忍不住狂跳。

  為免自己胡思亂想,她趕緊把註意力移轉到來者的動靜上。

  從神像銹蝕的小洞望出去,她瞧許昌鈺長得人模人樣,衣著也十分貴氣,但言語粗俗,眼神邪痞,一看就不是個好東西。

  其實,這位許大少爺是淮州出了名的惡霸。

  聽說他風流好色,常流連花叢,還仗著父親的官威欺壓百姓,甚至調戲良家婦女。

  半年前,他因強奪鄰縣一位姑娘為妾,結果逼死了人家,對方的父母不甘女兒枉送性命,於是群集上百名親友到知府那兒去,揚言要告禦狀。

  生恐事情鬧大,許大人只得拿銀子私了,並將愛子送去京城避風頭,直到風波平息,許昌鈺才溜回淮州。

  抖了抖衣袖,許昌鈺又喊道:「雨下得那麼大,謝兄杵在外面做什麼?」

  接著,另一個人朝里頭探了探,「呃,這間破廟不太平靜,連白天都會鬧鬼,我站在門口就好。」

  「是謝……」成材?!

  訝瞠著杏眸,孟惜蕊萬萬沒料到,她動用了所有人力卻遍尋不著的表哥,竟會出現在這里?

  「千萬別打草驚蛇!」幸虧唐毅衡及時捂住她的小嘴,否則就暴露了兩人的形跡。

  未察覺有四只眼睛正在窺視,許昌鈺嗤之以鼻道:「呿,大白天哪可能鬧鬼?進來吧,我可不想讓人發現咱倆在此碰頭。」

  「是……」畏畏縮縮地踏入廟中,謝成材明顯瘦了一圈,且衣衫襤褸,身上還散發著一股臭味。

  「說吧,你找我有什麼事?」許昌鈺不耐煩的神色難掩嫌惡。

  「從我這副窮酸相,許少爺應該不難想象我的景況有多淒慘。」謝成材窘然的搔搔頭。

  「謝兄的氣色是不太妙,可是你不是隨朋友赴青州做生意,為何變得如此落魄?」許昌鈺明知故問。

  「說來話長。」謝成材怨嘆道:「那群狗娘養的家夥,一搾幹我的錢,就把我一腳踹開,害得我流浪街頭,三餐不繼。若非日子熬不下去了,我也不會冒險回昆陽縣。」

  「冒險?」許昌鈺挑起眉。

  「你大概還不曉得吧,新任的縣今對盂家的祝融案頗有疑慮,打算重審此案,還派人四處探我的行蹤呢。」

  「喔?」許昌鈺半信半疑地蹙攏眉心。

  「所以我才請人約許少爺出來,希望你能念在昔日的情分,贊助一筆路費,讓我到北方躲一陣子。」

  「原來如此。」摩挲著下巴,許昌鈺一副傷腦筋的模樣,「可是我之前才因禍事而遠避京城,回淮州後,家父又命人隨時緊盯著我,雖然經家母求情,準我來昆陽的別館小住,只是一切花用都得向舍妹伸手,實在無力金援謝兄。」

  「許少爺太過謙虛了,有令尊在背後撐腰,您一開口,不就能弄到幾百兩?」

  「很抱歉,各人造業各人擔,恕小弟愛莫能助。」許昌鈺攤攤手,擺明了見死不救。

  「去你的愛莫能助!」謝成材猛然揪住他的襟口,怒道:「別以為我不曉得,你慫恿我謀財害命,表面上是為我抱不平,暗地卻夥同賭場設局,一步步侵吞孟家的產業。」

  起初,他還很感激許昌鈺幫忙向縣衙那里施壓,助他奪得孟瑞厚的財產,直到他為了還賭債而陸續賣地、賣鋪,最後卻發現那些買主全是許家的親戚,這才明白中了圈套。

  但礙於許知府的勢力,他不得不忍氣吞聲,離開家鄉另謀發展,孰料又遭拜把兄弟坑殺,落得行乞為生的下場。

  「這一切全是謝兄咎由自取,怎能怪罪小弟設計你?」扳開那雙臟手,許昌鈺涼薄地提醒,「別忘了,殺人的是你,放火的也是你,就算縣衙重啟調查,最終被判刑的仍是你。」

  「我真後悔聽從你的建言,毒殺自己的親舅舅……」謝成材眸底閃過一絲悔恨,旋即化為狠厲的寒芒,「你休想置身事外,假使我落入縣令手中,絕對不讓你們好過。」

  「你想怎樣?」哈,就憑他這條落水狗,能有什麼作為?

  「放心,我不會動粗的。不過,令尊利用他的身分拿了多少回扣,而閣下又藉由令尊撈了多少油水,我猜那位唐縣令應該很感興趣。」

  當謝成材得知新縣令的名字時,不禁嚇了一跳。雖然不確定對方是否為當年逃離孟家的窮小子,但聽說此人疾惡如仇,剛正不阿,如果他揭發許家不法的行徑,即使討不到便宜,起碼能出口怨氣。

  「你……」許昌鈺瞬間變了臉色。

  在他對孟家產業萌生歹念前,和謝成材可是親近得很,兩人把酒言歡之際,難免聊些官商勾結的秘辛,他還提到父親有記錄收賄明細的習慣,不料這些事竟成了謝成材反咬他一口的把柄。

  尤其聖上這回並未采用州府推薦的人選,反倒欽點了個不懂逢迎拍馬的清官來昆陽縣,或許另有用意,因此爹爹還叮囑他謹言慎行,萬一謝成材向縣衙告密,那就糟了。

  思及嚴重性,許昌鈺馬上一改倨傲的態度,涎著笑臉討好道:「噯,方才小弟是開玩笑的,咱們相交一場,謝兄有困難,我豈會坐視不顧呢?」

  「少來了!你若想封我的口,就備妥一千兩,以油布包裹,明兒個正午送到市集,扔給橋頭邊的老乞丐。還有,別給我要什麼陰招,否則狗急了可是會跳墻的。」

  這時雨勢已停歇,謝成材撂完狠話便揚長而去。

  「他媽的,竟敢勒索本少爺……」惱火地踹開腳邊的碎瓦片,許昌鈺冷笑道:「一千兩是嗎?我倒要看看你有沒有那個命花!」
作者: ruby_0407    時間: 2011-5-10 05:52 PM

本帖最後由 ruby_0407 於 2011-5-10 05:53 PM 編輯

第八章

  待馬蹄聲遠去,唐毅衡才喘了口大氣。

  「很顯然的,你表哥只是一顆被人利用的棋子。」

  上任之初,他在調閱縣誌時,就對範、柳、江三戶人家迅速致富的原因感到好奇。

  如今謎底總算揭曉,原來是許昌鈺掠奪了別人的家產,再移至親戚名下,以掩人耳目。這等卑劣的行徑,許知府不可能毫不知情,而孟家的事應該也只是冰山一角。

  忽然,唐毅衡有些明白了。聖上之所以派他來昆陽縣,或許就是想藉由他這個既非官府出身,亦無人情包袱的外來者,揪出藏納在淮州的汙垢。

  「這個混蛋,枉費我爹視他如子,他竟勾結外人,害得孟家家破人亡,我絕饒不了他。」

  緊握的粉拳微微顫抖,孟惜蕊只恨自己身為弱質女流,無法手刀仇人,為父親報仇。

  「沒錯,這群一丘之貉都將受到制裁。」唐毅衡語氣鏗鏘有力,似乎胸有成竹。

  孟惜蕊不禁問:「你打算怎麼做?」

  「如果我沒料錯,許昌鈺必會殺人滅口,杜絕後患,所以我們明兒個得搶先一步將你表哥劫走,再從他嘴里問出許家貪贓枉法的細節。」

  「即使那畜生供出內情,但口說無憑,以你一個九品小官,如何摘得了頂頭上司的烏紗帽?」

  據她所悉,許知府的幾名同窗皆官拜三品,恩師則是禮部的魏尚書,那些人結黨營私,且官官相護,勢力不容小顱。

  盡管唐毅衡與和西王交好,又是皇上所欽點,可是除非他拿出實證,否則不僅動不了許家父子,說不定還會被反控誣陷,就此丟了官位。

  「只要有心,一定能找到有力的證據,鏟除那幫奸賊。」唐毅衡指了指乍然放晴的天空,「難道你沒有發覺,連老天爺也在幫我們?」

  的確,若非剛剛那場大雨,他們就不會來廟里暫避,進而竊聽到這些秘密,可見上蒼自有安排。

  孟惜蕊旋即走向神像,雙手合十道:「感謝神明的指點,信女終於知道誰是幕後主謀了,也請求神明早日讓惡徒伏法……」

  拜完後,她一轉首,卻見唐毅衡眸光炯炯,像要吞了她似的表情。

  「你幹嘛盯著我?」看得她好不自在喔。

  「我在想,一旦你了卻報仇的心願,那我祈求的願望是否也很快就能實現?」唐毅衡滿臉期待。

  「沒個正經……神明才懶得理你呢。」她輕啐著撇開頭。

  「我哪兒不正經了?」他硬是扳回逃避的小臉,這她面對他,「你看看我的眼神,就曉得我對你再認真不過了。」

  孟惜蕊不由得定住視線,因為他那對墨黑的瞳心如同吸力極強的磁石,教人難以移開眼。

  「等事情告一段落,咱們倆便成親,好不?」挲撫著妍麗的嬌容,唐毅衡柔聲道:「以後你不用再拋頭露面,我會把俸祿全交由你打理,你若想拿去行善助人也無妨,只要跟你廝守在一起,吾願足矣。」

  他所勾勒的溫馨遠景,讓孟惜蕊感動得胸口發燙,可是,即使內心吶喊著「我願意」,她卻無法點頭。

  「得了,」拍開他的手,她故意尖酸地嘲諷,「憑你那點薪餉,哪供得起我穿金戴銀?」

  換作是一般的男人,早就被她的話激怒了,但唐毅衡已經摸透她的性情,根本不以為忤。

  他哂然笑道:「別擔心,我還投資了邊關的友人做生意,每年有數千兩的分紅。如果仍不夠你花用,我可以再兼幾份差事,譬如賣賣字畫、打打零工,任何粗活我都肯幹。」

  打零工?堂堂的知縣兼差幹粗活,這成何體統?

  「你倒挺有誠意的……」銀牙暗咬,孟惜蕊只得說出更絕的醜話,「可是你娶了一個婊子,難道不怕我婚後紅杏出墻,和以前的恩客藕斷絲連?」

  「假使你真的偷人,就表示我無法滿足你,做丈夫的失職,又豈能怪妻子出軌?」

  呵呵,既然這小妮子言不由衷,他也跟著瞎掰一通囉!

  「你……」她真是沒轍了。

  「蕊兒,嫁給我吧。」唐毅衡支起她的粉顎,道:「我會用盡一生來疼惜你,要是你還有疑慮,不妨給我一段試用期。」

  「試用期?」什麼意思?

  「就是試用看看,咱們之間有多契合。」說完,他倏然封住她的櫻唇。

  光聽他深情的愛語,孟惜蕊的心已開始動搖,這會兒又來個熱吻,她哪招架得住?

  意誌薄弱的芳唇幾乎毫無抵抗,就接納了進犯的滑舌,連她的丁香舌也熱烈地與之勾纏。這交染的濡沬猶如火上淋油,迅速點燃兩人的欲火。

  大掌忍不住輕撫那嬌美的曲線,唐毅衡苦惱地低喃道:「怎麼辦?我現在就好想要了你……」

  「不行……這樣對神明太不敬……」

  微微喘氣的孟惜蕊,也萌生相同的渴望,沒想到單單唇舌之間的交纏,便令她春心蕩漾。

  聽出她猶豫的回話其實並無拒絕的意思,唐毅衡不禁嘴角一揚,「你說的對,咱們是該換個地方。」

  話落,他立即拉著她奔往「老地方」。

  兩人來到曾經共赴雲雨的樹林里,蓊郁的林蔭透穿過幾縷金絲,感覺更為幽暗隱密。但這回他等不及走進亭子,就猴急地扯開孟惜蕊的衣襟,攻占那對誘人的雪峰。

  「別……」她明知不應再跟這男人牽扯,更該立刻將他推開,可是意亂情迷的小手卻緊拙他的頸項,鼓舞他大啖兩邊的豐盈。

  舔吮著甜美的蜜桃,唐毅衡同時撩起她的裙擺,褪下褻褲,撫弄狹谷中的幽蘭,而花房亦隨之淌出涓涓濕意。

  稍後,他將沾滿指掌的晶露湊向她,語帶雙關地道:「蕊兒,你已經熱得‘出汗’了,要不要我幫你消消火呢?」

  「討厭……」她睜大杏眸嗔瞪著他,兩頰卻泛起羞臊的紅暈。

  這狡猾的家夥凈會挑她弱點下手,偏偏這副身軀經他調教後,變得格外敏感,只要他一碰就動情。

  「喔,我差點忘了,你這張嘴兒時常口是心非,我還是問另一個‘蕊兒’好了。」唐毅衡說著便蹲下身,品嘗香氣濃郁的花露。

  「你……」沒想到他會不顧汙穢,親吻她的私密處,她不禁傻住。

  下一瞬間,酥麻的快意鉆進腿窩,引起孟惜蕊一陣戰栗,讓她渾身虛軟無力,若非有樹身撐住身子,她早就癱倒在地上了。

  然而,他的熱舌僅在穴口舔弄,並未深入花甬,這淺淺的挑逗反倒挑起她更熾烈的欲火。

  焦躁地扭動下身,孟惜蕊試圖忽略那灼熱得令人生疼的空虛感,可惜徒勞無功,最後她只能選擇投降。

  「不要再折磨我了……求求你快給我……」她無助地低喊,語氣帶著挫敗的泣音。

  「這就來了!」說著,他拉下褲頭,將壯碩送入嫩穴。

  她的櫻唇跟著逸出滿足的嚶嚀,因為那沒入的昂物瞬間解除了她空虛的痛苦。

  唐毅衡律動了幾下,發現她背抵著粗糙的樹幹,為免磨傷佳人的細皮嫩肉,於是攬腰將她掛在他身上,邁向涼亭。

  由於彼此的結合毫無縫隙,即使在行進間,孟惜蕊仍享受到磨蹭的快感,唯獨令她不解的是,這個文弱的男人怎麼輕易就托住她,還能走得臉不紅氣不喘?

  進了涼亭,唐毅衡沒有馬上將她放下來,反而將她微微往上拋,並趁著俏臀落下時,挺腰往花心深處頂去。這有力的迎擊,讓粗長的巨物直驅到底,也擦出更多歡愉的火花。

  雙腿情不自禁地緊攀他的勁腰,孟惜蕊覺得自己好似一團被火燒烤的油蠟,幾乎快融化了。

  盡管兩人衣裳未脫,但見她一對白嫩的豐軟隨著起落的雪胴而上下彈跳,形成充滿誘人魅力的波濤,唐毅衡血脈債張之余,不由得將她拋得更奮力,撞得她神魂飄飄,不住吟喔。

  或許因為在野外茍合別有一種狂浪的刺激,不一會兒,她亢奮的花穴便一陣痙攣,湧出春潮。

  心知她登上了雲雨之巔,唐毅衡仍力守陽關,以免精華早洩。待那壓迫感退去,才將嬌軀放倒在石桌上,讓佳人歇口氣。

  「感覺舒服嗎?」

  飄遠的心魂才剛回歸神竅,孟惜蕊只是喘息著點點頭,連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只要你嫁給我,我保證讓你更‘性’福……」唐毅衡堅硬的棒杵意有所指地在她的穴口磨繞。

  好啊,才給他三分顏色,竟開起染坊來啦?

  「憑你這點能耐,本姑娘頂多列入考慮而已。」她頑倔地反諷,就是不想讓他得寸進尺。

  「看來,我得加倍努力了。」

  猛地向前一沖,他奮力抽撤起來,搗得泥濘的春穴更是濕淋淋,紅腫不堪。

  「好舒服……」快意連綿而至,連同前次高潮未退的余韻,把孟惜蕊推向下一波欲望的浪頭。

  可是,當她快攀上巔峰時,他卻忽然退出。

  「如何?這一招‘翔龍馭鳳’可滿足了你的胃口?」

  「可惡……」欲求不滿的孟惜蕊不禁羞惱地道:「你再半途而廢,我就把你踢出考慮名單。」

  「小的明白了!」莞爾一笑,唐毅衡先將雪軀翻轉過去,讓她趴靠著石桌,才挺進濕熱的幽徑。

  再度發動攻勢,他有如脫韁的野馬般疾速狂奔,撞得她身搖肢顫,花心盡開。

  「太深了……」承受著近乎粗暴的蹂躪,孟惜蕊絲毫不覺得疼痛,反倒有種幾乎要升天的致命快感。

  就見春水從她嫣紅的嫩穴湧出,沿著腿根往地面淋灑,迅速暈開一攤淫靡的濕漬。

  而她意亂情迷的浪啼也回蕩在涼亭中,吸引了林間雀鳥紛紛駐足枝頭,聆聽她羞人的旋律。

  多虧陣陣的風兒吹得枝葉沙沙作響,巧妙掩蔽了高亢的樂音,讓這對情侶得以盡情偷歡,直到他們同時飛抵情欲的殿堂……

  以為歷經了一場激情的男歡女愛,兩人八字已有一撇,不料唐毅衡得到的答案卻是——

  「我需要時間考慮。」孟惜蕊鄭重地道。

  「為什麼?」他不解地問:「你我早已生米煮成熟飯,彼此又無比契合,何必考慮?」

  「再囉唆個沒完,你連試用期都免談。」

  這句恫喝,當場就封住唐毅衡的嘴。

  俗話說「女人心,海底針」,真是半點也不假,這幾天任他想破了頭,依舊猜不透被拒絕的原因。

  除了感情的事令唐毅衡傷神,孟家的案子也陷入了膠著。

  雖然在他精心策畫下順利逮著了謝成材,而這家夥也坦承謀害孟瑞厚,並供出許家父子貪汙收賄的內情,但對於許大人將賬冊藏於何處,卻一無所悉。

  「找不到證據,我如何能將那幫奸人繩之以法?」

  唐毅衡正感煩心,一頂轎子迎面而來。

  「唐大人!」轎內的女子掀開轎簾輕喊。

  「許家小姐?」唐毅衡連忙下馬,施禮問道:「小姐怎麼會來到昆陽縣?」

  這位姑娘名叫許明珠,乃淮州知府的千金,上回許大人邀他參觀府邸,正巧她在花園里彈琴,兩人曾有一面之緣。

  由丫鬟攙扶著下轎,許明珠淺笑道:「家父在這兒有間別館,我們偶爾會來這兒小住。」

  「原來如此。」佯裝恍然大悟的他,其實早已獲悉許家兄妹來到了昆陽縣,也知道他們所住的別館就是幾經轉手的孟家老宅。

  許明珠又道:「聽說附近的清水湖景色優美,我正欲前往欣賞,不意在此遇見唐大人。」

  初見儒雅的唐毅衡時,她就對他留下深刻的印象。

  盡管他話不多,但儀表堂堂,風度翩翩,比起那些官商之後的紈褲子弟可要強上好幾倍。

  而後她又聽父親提及,唐縣令品行端正,上任不久即深受百姓愛戴,還被昆陽縣的姑娘們列為理想夫婿的首選。

  尤其日盛王朝的四大美男相繼成親後,兼具俊貌與才華的單身男子已經少如鳳毛麟角,而唐毅衡雖非達官顯貴,卻受皇上破格欽點,堪稱前途無量。

  因此,這回大哥要來別館讀書,她便央求母親讓她陪同,表面上說是盯緊兄長,心里則打著「近水樓臺先得郎」的主意。

  為了制造機會,許明珠暗中打探,得知唐縣令今日微服往城東行去,就趕緊乘轎來攔路。

  收到主子的暗示,婢女馬上接口,「小姐,咱們對那一帶並不熟,何不邀請唐大人一塊遊湖?」

  「你別亂出主意,唐大人公務繁忙,豈可麻煩人家?」

  許明珠惺惺作態的輕斥,目的在表現出善解人意的形象,而且一旦被拒的話,自己也有個臺階可下。

  「許小姐若不嫌棄,本官願意權充向導,以盡地主之誼。」

  唐毅衡本來要推辭的,但繼而一想,或許他能從許明珠口中探得些許線索,故而改變了主意。

  「這、這怎麼好意思呢?」許明珠喜出望外。

  據說唐縣令律己甚嚴,從未與任何女子傳出情事,不少媒婆想為他說親,都遭他婉拒,不料這男人竟會答應她的邀約,莫非……

  「反正本官今兒個旬休,正好藉此放松一下。」他微笑道。

  「多謝唐大人……」那俊美的笑容,讓她的心卜通狂跳。

  「哪里。不過,在下既然脫了官服,就只是個單純的百姓,所以許小姐無須稱呼在下大人,免得引人側目。」

  「那我可以叫你唐大哥嗎?」

  脫口而出後,許明珠旋即難為情地羞紅了臉。

  「呃,當然……」看著她傾慕的神色,唐毅衡全了然於心。

  雖然利用姑娘家的感情是極卑劣的行徑,但為了查案,他只好和許明珠多親近了。

  閑聊之際,一馬一轎很快的抵達清水湖。

  就見岸邊楊柳垂垂,湖畔荷花盛開,湖中幾艘小船迎著風兒搖蕩,交織出一幅悠然的美景。

  「許小姐,前面有座亭子,要不要去那里坐坐?」唐毅衡提議道。

  「也好。」怕熱的許明珠,正巴不得有個地方躲避艷陽。

  不料一走進涼亭,卻遇上了自家人。

  「明珠?」看到妹妹,許昌鈺已經很意外了,再瞥見她身後的男子,更是訝異萬分。

  「許公子。」唐毅衡冷靜地拱手,心中同樣掠過一絲驚詫。

  「唐大人,你與舍妹怎麼會……」

  「我來清水湖的途中,剛好遇到唐大哥,就約他一道來賞荷了。」搶著解釋的許明珠,接著把目光移往兄長身旁的那名紫衫女子。

  「我來介紹一下,這位是百花苑的老板,紫薔姑娘。」許昌鈺大方地介紹,臉上難掩情場得意的春風。

  其實他一到昆陽縣,就帶著拜帖上百花苑,想一睹「淩波仙子」的風采,可惜紫老板玉體違和,暫不見客,直到昨兒個他再度去碰運氣,才如願以償。

  對紫薔的美貌驚為天人,許昌鈺原以為這位千金難買的大美人應該不好搞定,不料她一口就答應出遊的邀約,教他受寵若驚。

  「見過許小姐。」盈盈福身,孟惜蕊萬萬沒有料到,唐毅衡居然會跟許家小姐在一起。

  「紫老板艷名遠播,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許明珠客套地恭維著,眼底卻盈滿嫉妒和敵意。

  即使她從小以自己的容貌為傲,但也不得不承認,此姝艷若桃李,舉手投足盡顯嫵媚風情,確實比她美上幾分。

  「不敢當。」孟惜蕊謙稱道,並轉向唐毅衡,「好巧呀,唐大人,想不到咱們會在此碰面。」

  好個臭男人!之前才說什麼非卿莫娶,情堅不移,沒多久又跟別的姑娘來遊湖,可見那些誓言全是狗屁。

  「你們認識?」許家兄妹不約而同的問。

  撅起朱唇,孟惜蕊嗔聲抱怨,「唐大人甫到任,就傳奴家上堂訊問柳老爺的案子。不到一個月,又派差爺到百花苑來捉拿通緝犯,雖然後來證實了是場誤會,奴家卻嚇得好些天沒法合眼呢。」

  聞言,許明珠不禁松了口氣。本來她還擔心這兩人之間是否有特別的交情,但顯然她是多慮了。

  「想不到紫老板受了這麼多委屈,真教人心疼哪。」輕佻地撓撓那芙蓉般的嬌顏,許昌鈺暗示道:「下回若再失眠,就讓本少爺來‘安慰’你,包管你睡得又香又甜。」

  忍住湧來的作嘔感,孟惜蕊嫣然笑道:「許少爺,你待奴家真好,哪像某些人,絲毫不懂得憐香惜玉。」

  被那笑靨一勾,許昌鈺的魂兒都快飛了。

  為博取美人兒更多的好感,他轉而質問:「唐大人,紫老板只是個弱女子,斷不可能窩藏逃犯,可是你未經查證,就命衙差去搜捕,不覺得太過輕率了嗎?」

  「許公子所言甚是,本官確實需要檢討。」

  低垂的墨眸隱隱竄動著妒焰,若非怕誤了大事,唐毅衡早就沖上前折斷那只礙眼的狼爪。

  「哥,嚇到紫老板的是衙差,並非唐大哥,你怎麼能責怪他呢?」許明珠忍不住插嘴。

  見她極力維護唐毅衡,而且喊得好不親熱,孟惜蕊不由得醋意橫生,索性向另一個男人示好。

  「許少爺,奴家明白你的心意,更感激你仗義執言,但事情過去就算了,咱們可別因此壞了賞荷的雅興。」

  「也是。」那足以酥入骨的嬌嗓直教許昌鈺心花怒放,「走吧,我陪你去遊湖。」

  順勢攬住香肩,他連聲招呼都不打,就帶著佳人邁向搭船的碼頭,渾然不把唐毅衡放在眼里。

  「抱歉,我大哥實在太失禮了。」

  對於兄長惡劣的態度,許明珠縱然生氣,卻莫可無奈。

  「令兄護花心切,口氣難免沖了點,我不會介意的。」薄唇微勾,唐毅衡卻在心里加了句,只是會記仇而已。

  但話說回來,蕊兒為何會跟那個人渣在一起?莫非她想以美人計探取許家作惡的證據?

  不行,他一定得阻止這個小妮子冒險。

  「唉,我真不懂,大哥怎麼會看上紫薔?像她那種殘花敗柳,不曉得有多少入幕之賓呢!」批評一番後,許明珠才發現身旁的男人正發著呆。「唐大哥,你在想什麼?」

  「呃,我在考慮……要不要也租艘小船遊湖?」
作者: ruby_0407    時間: 2011-5-10 05:53 PM

本帖最後由 ruby_0407 於 2011-5-10 06:22 PM 編輯

第九章

  由於清水湖十分寬闊,搭船賞景的遊客又多,唐毅衡三轉兩繞,便失去了佳人的蹤影。

  他原想回岸邊等候,可是許明珠纏著他不放,遊完了湖,又提議去逛市集,直到夜幕低垂,他才得以脫身。

  快馬奔向百花苑,他熟門熟路地從後巷進去,甫進後院,卻見一道焰火沖向天空。

  「桃紅姑娘,你在做什麼?」

  正蹲在地上的桃紅,如驚弓之鳥般驚跳起來。「唐、唐大人,你你你……怎麼老是悶不吭聲就出現?」

  有時她真懷疑,這男人是否身懷奇門遁甲之術,不然怎麼能神出鬼沒,毫無半點聲息?

  「抱歉,嚇著你了。你家小姐呢?」

  「呃,小姐……已經睡了。」但她心虛的表情顯然在撒謊。

  「喔?她這麼早就寢,一定是哪兒不舒服,我這就去瞧瞧。」唐毅衡作勢要往薔薇閣走去。

  「大人請留步!」慌張地擋住他的去路,桃紅見紙包不住火,索性招認,「其實……她自中午就出門了,到現在還沒回來呢。」

  沈下臉色,他不禁低聲罵道:「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笨女人,難道不怕被許昌鈺給吃了?」

  「大人怎麼曉得小姐和許少爺在一起?」天哪,這也太神奇了!

  「我白天碰巧在清水湖遇見他們。」唐毅衡接著問:「對了,為什麼你沒跟在小姐身邊?還有,你剛剛放的引信是何作用?」

  「因為小姐顧慮到大人或許會上門來,便讓奴婢留守,代為掩飾……可是如今時近二更,她仍未返回,奴婢擔心她有危險,才發出求援信號,請葉護衛趕來幫忙。」

  「葉護衛不是回京城去了嗎?」

  「沒有,他奉王爺之命,暫時留在淮州協助小姐,調查許知府與其它縣令貪汙的罪狀。」

  「奉王爺之命?」銳眸一閃,唐毅衡立即聽出這句話的含意,「恭親王何時兼任監察禦史一職了?」

  哎呀,她竟然說溜了嘴。

  「不瞞大人,其實王爺在成親前就暗中幫著皇上掃除奸惡,而且不僅是我家小姐,王府所有的伶人全是他為了搜集情報而精心培訓的密探。」

  心知瞞不過精明的唐毅衡,桃紅只得據實以告。

  「原來蕊兒成為恭親王府的舞姬,並非因為受到打擊而自暴自棄,而是為了伸張正義……」

  對於她的義行,唐毅衡除了驚訝,更感到由衷佩服。

  畢竟身為密探,不但極為危險,有功也無法受朝廷表揚,還得承受世俗鄙夷的眼光,若沒有堅強的誌意,如何能含屈忍辱,完成艱難的任務?

  「你不用擔心,我馬上去找她。」如果他沒料錯的話,這小妮子八成是被許昌鈺帶回別館了。

  「等等!」桃紅又補了句,「大人,其實小姐這些年來從未有過別的男人,請您……一定要好好珍惜她。」

  盡管主子警告她不得多嘴,她仍忍不住道出賣情,好讓唐大人明了,小姐是多麼癡情的女子。

  「我明白,我會的。」

  頷首致謝後,唐毅衡就如大鵬般咻一聲躍出墻外。

  桃紅見狀,先是楞了楞,而後才驚嚷道:「原來他會武功?!」

  片刻後,唐毅衡來到許家別館。

  提氣一躍,他輕易便翻過高聳的圍墻,今晚烏雲罩月,正好掩護他鬼祟的形跡。

  雖然整修過的孟家老宅較昔日更加奢華,但主要格局未變,也省去他盲目摸索的時間。

  沿著屋脊梭巡,他才行經西廂,就見許家兄妹在回廊上說話。

  「紫老板是哪里得罪你了,你幹嘛說她是禍水、狐貍精?」許昌鈺的表情顯得很不高興。

  「我沒罵她婊子,算是客氣了。」許明珠尖酸的嘴臉跟白天時的溫柔婉約判若兩人,「那女人分明不安好心,大哥實在不該帶她回來,還讓她參觀東廂的庫房。」

  「你別瞧不起人家,紫老板能歌善舞,又懂詩文,是個風雅的才女,若非我拿那些古玩名畫當誘餌,她哪會願意來這兒?」

  原以為今天出遊應該有機會吃到豆腐,孰料紫老板比泥鰍還滑溜,輕易就避開他的「偷襲」。

  整個下午,許昌鈺除了偶爾搭搭她的肩、碰碰她柔嫩的小手,什麼便宜都沒有占到,搔得他更是心癢難耐,於是心生一計,邀她欣賞他父親的收藏品,才把美人兒拐進別館。

  「才女?我看是愛財之女吧!」許明珠不屑地冷嗤,「說不定她已經探聽過這里有不少值錢的寶物,打算順手牽手呢。」

  「你想太多了,紫老板不可能是偷兒的。」

  「管她可不可能,庫房原就禁止僕傭或外人進入,萬一那賤貨瞧見了什麼不該瞧的東西,你如何向爹交代?」

  「這……」被堵得無話,許昌鈺不禁惱羞成怒道:「你少拿爹來壓我,假使真出了事,我自會負責。」

  哼,這臭丫頭不但老扯他後腿,還仗著爹娘的疼寵對他管東管西,要不是念及手足之情,他早教她滾遠一點了。

  「忠言逆耳,我說了那麼多,還不是為大哥好。」真是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

  「行了,我的事不用你囉唆。」他不耐煩地打斷妹妹的話,「倒是你自個兒要當心,那唐縣令可不是個簡單的家夥,你最好別跟他走得太近,免得賠了夫人又折兵。」

  趁許家兄妹正爭執不休時,唐毅衡火速奔向東廂。

  此處原是孟瑞厚的寢居和書房,可能因為遭祝融毀壞,新的主人將它拆掉重建,感覺比西廂寬敞許多。

  從屋檐跳下來,唐毅衡透過窗欞,剛好窺見里面有人正在四處翻搜東西。

  「奇怪,到底藏哪兒去了?」孟惜蕊喃喃自語。

  因為她聽許昌鈺提及,他父親有不少珍貴的收藏品放在別館,故而冒險來此碰碰運氣。

  一進庫房,她就借口想吃點心,將那個色胚支開,以便搜尋證據,可惜找了半天,除了古玩字畫,並未找到她要的東西。

  她正打算放棄,忽地背後有人問道:「你在找什麼?」

  回頭看見唐毅衡,她不禁瞪大杏眸。「你怎麼曉得我在這里?還有,你是如何進來的?」

  「這就叫心有靈犀,只要我閉目凝神,便能感應你的方位,恰巧別館的東墻有個狗洞,我就鑽進來囉。」他開玩笑道。

  但孟惜蕊卻笑不出來,「你這樣貿然潛入,實在太危險了。」

  「那你單獨跟許昌鈺在一起,豈不更危險?」

  「我是為了探查證據,不得已才陪他出遊,哪像某人,在路上隨時都有艷遇……」她酸不溜丟地反諷。

  哇,好濃的醋味呀!

  但這小妮子會吃醋,就表示她非常在乎這份感情,才會「情人眼里容不下一粒砂」,不是嗎?

  憋住笑意,唐毅衡趕緊澄清,「冤枉啊,我對許姑娘毫無興趣,若非為了套她的話,我壓根不想理她。」

  「真的?」聞言,孟惜蕊火氣就降了大半。

  「小的句句屬實,請大人明鑒。」他套用公堂上常聽聞的話道。

  被逗得忍俊不住,孟惜蕊的醋意也消失殆盡。

  但她隨即斂起笑容,道:「趁許昌鈺還沒回來,你快點走吧。」

  「不急,我先幫你找證據。」唐毅衡氣定神閑地敲敲墻壁,再仔細研究旁邊的木櫃。

  「我剛才已經找遍了,根本沒有……」

  孟惜蕊話未說完,就見唐毅衡轉動放在一旁的花瓶,接著木櫃竟霍然移開,露出另一個空間。

  「你、你怎麼知道這里有密室?」她訝愕不已。

  「或許是我今天手氣太好了,才胡亂蒙到。」唐毅衡一語帶過,便拉著她走進密室里。

  其實他在屋頂時,即看出這屋子寬約二十來尺,可是屋內僅約十五尺深,顯然其中有文章。

  雖然從掛滿名畫的墻壁看不出任何蹊蹺,但對精於兵書與機關布置的唐毅衡而言,這不過是雕蟲小技。

  只見密室內擺著大小不一的櫃子,除了堆放金銀珠寶,還有西域的貢品,而孟惜蕊也眼尖地發現疑似賬本的冊子,翻開一看,上頭記錄的全是各縣官員及商賈的賄款或饋贈的珍寶。

  「感謝老天,有了這如山的鐵證,就能扳倒那群貪官了!」她興奮得幾乎跳起來。

  「說來我也功不可沒,你是不是該好好獎賞我?」唐毅衡乘機邀功。

  「沒問題,你想要什麼?」

  「我要……」他突然覆上她的朱唇。

  這個吻來得又急又猛,讓孟惜蕊毫無招架的余地,只能任那霸舌興風作浪,隨它天旋地轉。

  稍後,唐毅衡才放開被吻得微腫的小嘴。

  「好甜的獎賞,甜得讓我真想一口吞了你。」他啞聲呢喃著,意猶未盡的沈嗓透出濃烈的情欲。

  「你……」恍然回神,她不禁窘紅了臉,啐道:「我真服了你,竟敢在敵人的地盤上偷香?」

  「人哪,就是要懂得及時行樂。」唐毅衡邪惡地撫上她的胸脯,「何況愈危險的地方才愈刺激呀。」

  「別鬧了。」孟惜蕊好氣又好笑地拍開造次的淫爪。

  「好,不鬧你。」他捧起她的小臉,正經地問:「不過,成親的事,你究竟考慮得如何了?」

  「我……咱們沒時間談論這個了。」她沒有正面回答,反將賬冊塞給他,並將他往密室外推,「此地不宜久留,你快把證物帶回去。」

  又來了!每次一提及婚事,這小妮子就顧左右而言他,分明是存心逃避。

  唐毅衡正想打破砂鍋問到底,屋外卻傳來了腳步聲。

  「托盤給我就好,這里沒你們的事了。」

  「來不及了,是許昌鈺。」孟惜蕊駭然一驚,又將唐毅衡往里頭推,「你暫時躲著,我去應付他。」

  「可是……」他哪放心讓她獨自面對那頭豺狼?

  「記住,小不忍則亂大謀,無論發生任何事,你絕不能出來。」

  不再給唐毅衡說話的機會,孟惜蕊立即奔了出去,轉動機關,合上密室的門。

  「對了,如果庫房里發出什麼奇怪的聲響,你們就當沒聽見,更不準對小姐嚼舌根。」

  低聲告誡後,許昌鈺將僕傭打發走,才端著托盤進庫房。

  進了門,就見小美人正端詳著墻上的巨幅山水畫,在潑墨畫作的襯托下,更顯得她身形竊窕,氣韻雅逸。

  這正是紫老板迷人的特點之一。

  她艷光四射,卻艷而不俗,還有著時而嬌憨、時而妖嬈的多變風情,即使這妞兒是千年妖狐化身,即使會被她吸幹精氣,只要能嘗到她鮮嫩的滋味,他出甘作風流鬼……

  「許少爺怎麼去了那麼久?」佯裝從畫中回神,孟惜蕊神情泰然自若,心兒卻緊張得快蹦出喉頭。

  「抱歉,因為我在回廊上碰見舍妹,便同她聊了幾句。」

  「原來如此,」她的小嘴兒嬌嗔地癟了癟,「奴家還以為你借機開溜,跑出去找樂子了。」

  看著那微微紅腫卻更顯嫣潤的菱唇,許昌鈺不禁口水猛流。

  「難得紫老板肯光臨寒舍,本少爺盛情款待都來不及了,豈敢冷落你?」暫且壓下惡虎撲羊的沖動,他將酒菜一一放上桌。「你不是餓了嗎?來,咱們邊吃邊聊。」

  一落坐,孟惜蕊的手便俏俏往懷里探,打算暗中下藥迷昏這個色胚,哪知預先藏在身上的蒙汗藥竟不翼而飛。

  糟糕,一定是方才她和唐毅衡在密室里親吻時,不小心弄掉的。

  「你怎麼了?」許昌鈺覺得奇怪,為何她一直不動箸?

  「沒事。」她牽強的扯動嘴角,「奴家本來有點餓的,但現在又不餓了,請許少爺送我回去吧。」

  「啥?」他笑容一僵,無法理解這女人怎麼說變就變,「可是你不是還沒看完家父的收藏品?」

  「那些古玩字畫可以改日再賞,奴家這會兒已經乏了,只想回去休息。」孟惜蕊意興闌珊地道。

  「紫老板若覺得累,不妨在此留宿,讓我陪你共度良宵。」許昌鈺嘟起嘴,作勢要親過去。

  「請您放尊重點。」她急忙跳離桌前,「奴家雖在風塵中打滾,卻不同於那些窯姊兒,可以任人玩弄。」

  「你誤會了,本少爺是真心喜歡你,而且有意納你為妾,並非只是圖一時新鮮……」許昌鈺涎著笑臉,步步地逼近。

  孟惜蕊被逼到角落,嚇得手心直冒汗,「多謝許少爺厚愛,但奴家已習慣自由自在的生活,不想受人羈絆。」

  「噯,女人家若沒個歸宿,怎麼會幸福?」許昌鈺一把抱住她,「只要你嫁給我,包你一生無憂,吃穿不愁。」

  「放開我!」掙脫不開他的箝制,孟惜蕊不禁怒問:「你可知道我背後的靠山是誰?」

  「這……」他父親是曾經提及,還警告他千萬別動這女人的歪腦筋。

  她進一步提醒,「我與恭親王關系匪淺,你若欺負我,他必會為我出頭,屆時恐怕連令尊的官位都保不住。」

  眉宇間顯露些許猶豫,許昌鈺隨即收回胳臂,「失禮了,紫老板,請恕我一時沖動,冒犯了你。」

  「你能明白個中利害就好。」孟惜蕊暗暗松了口氣,語氣也跟著緩和不少,「剛才的事,我就當沒發生過,請派人送我回百花苑吧。」

  「多謝紫老板海涵。」他斟了兩杯酒,誠懇地道:「在你離開前,可否與在下共飲一杯,代表咱倆盡釋前嫌?」

  孟惜蕊遲疑了下,猜想這家夥大概不敢耍花樣,於是接過杯子。但她一仰而盡後,卻見他咧嘴而笑。

  「你笑什麼?」那表情分明不懷好意。

  「我笑你比三歲娃兒還好騙。」許昌鈺深沈的色眸閃爍著貪婪的光芒,「已經到嘴的肥肉,本少爺哪可能輕易松口?」

  「你、你在酒里動了手腳?」她倏然一驚,瓷杯也從手中落下。

  「放心,那不是要人命的劇毒,只是會激發出你淫蕩本性的春藥。」見她欲往門口沖,許昌鈺搶先擋住去路,淫笑道:「而且,你跑得愈急,藥效就發作得愈快。」

  「可惡……」孟惜蕊踉蹌著後退,察覺身子已開始發熱,還有些頭重腳輕,「我可是王爺的寵姬,難道你不怕惹禍上身?」

  「哈,少唬我了,那恭親王若真的在乎你,又怎麼舍得將你遣走,讓你來昆陽縣落腳?」

  就因為認定她已經失寵,他才敢下手占為己有。

  「不準再靠過來了,否則我……」孟惜蕊拔出發上的銀簪,抵住粉頸,「我就死在你面前。」

  「紫老板這是何苦呢?既然人家不要你了,你不如另擇良木而棲。」以為她只是虛張聲勢,許昌鈺持續進逼,「相信我,一旦上了我的床,你就會明了大爺我有多麼威猛強壯,從此對我死心塌地……」

  不是他誇口,那些被他強占的姑娘,哪個不是一開始極力反抗,到後來全巴著他不放?

  然而,他卻錯估了孟惜蕊。

  「要我對你死心塌地?等下輩子吧!」說著,她舉起銀簪刺進胸口。

  沒想到她會來真的,許昌鈺不由得傻眼,直到那傾斜的嬌軀撞到桌幾,上頭的花瓶摔落地上,發出碎裂的巨響,他才赫然回神。

  「紫老板……」他上前想看看她的傷勢,忽地燭光一暗,喉頭就被人扣住。「你你你……是什麼人?」

  房門還關著,怎麼可能有人跑進來,莫非他……見鬼了?

  「你不必問我是誰,你只要知道,碰了這個女人,你就完蛋了。」話落,唐毅衡即朝這個色胚猛揮拳。

  他在密室里聽見酒里有問題,就想要趕緊沖出來,摸索了半天,終於找到另一個控制暗門的開關,而花瓶落地的巨響,恰好掩住木櫃開啟的聲音。

  許昌鈺痛呼了幾聲,便暈了過去。

  扔開這個可惡的家夥,唐毅衡扶起倒臥在地上的孟惜蕊,才發現她胸口插著銀簪,鮮血直冒。

  「蕊兒,你振作點!」

  但她睜開眼睛後卻道:「不要管我,快走……」

  「說什麼傻話?」唐毅衡先封住她身上幾個重要的穴道,以免她血流不止。「你受了傷,我怎麼可以把你一個人丟在這里?」

  「正因為我受了傷,走不了多遠,只怕會成為你的累贅……」沒察覺自己被點了穴,孟惜蕊的聲音愈來愈虛弱,「我們好不容易找到了賬冊,絕不能功虧一簣,否則我死也無法瞑目……」

  「不許你詛咒自己!」他立刻打斷她的話,「你心地這般善良,老天一定會賜你長命百歲,讓咱們倆白頭偕老的。」

  「只可惜我福薄,與你有緣無分……」未待他反駁,孟惜蕊即點住他的唇,「聽著,你馬上帶著賬冊進京見恭親王,有他幫忙,那些貪官一個也跑不掉,咳咳……」她忽然一陣劇咳。

  「別說了,保留元氣要緊。」見她咳到嘴角滲出血來,唐毅衡的心也跟著淌血。

  喘了口氣,孟惜蕊又道:「還有,等辦完這件大事,你就找個門當戶對的姑娘成親,為唐家開枝散葉。」

  因為眼皮愈來愈沈重,她以為自己快要死了,於是急著交代遺言。

  「我說過了,除了你,我誰都不要。」唐毅衡再度重申他的心意,語氣也更為堅定。

  「我明白你對我的感情……」她扯動蒼白的唇,漾起一抹淒美的笑,「可是,如果你娶了歡場女子為妻,必將成為眾人的笑柄,說不定還會斷送前程……」

  「原來你是怕影響我的仕途,才不肯嫁給我?」恍然大悟的他,終於弄清楚問題的癥結。

  「我好、好冷喔……」孟惜蕊似乎沒聽見他的話,只是閉上眼喃喃地問:「毅衡哥哥,你能不能抱抱我?」

  「你這個傻瓜!」唐毅衡眸眶一熱,不禁抱住瑟縮的嬌軀,嗚咽道:「沒有了你,我的生命還有何意義?就算被恥笑,就算當不了官,我也要和你廝守在一起……」

  這時,一道黑影跳窗而入。

  「唐大人,紫薔姑娘她怎麼了?」葉新急急地問。

  他一接到桃紅的通知,立刻趕來支持,不料甫到庫房外,就聽見屋內哀傷的告白。

  「葉護衛,你來得正好!」如遇救星的唐毅衡,約略陳述了方才發生的事。「這是許知府收賄的據證,勞煩你將它呈給恭親王。」

  「沒問題,這就由在下來處理。」葉新豪氣地拍拍胸脯。「我已事先備好一輛馬車,就停在墻外,你快點送紫薔姑娘去延壽村找同濟堂的丁大夫,他是前朝禦醫,醫術高明,一定能救治她的。」

  「多謝葉兄。」唐毅衡旋即抱起昏迷的孟惜蕊,翻墻跳上馬車,往延壽村的方向駛去。「蕊兒,為了我,你千萬要撐下去!」
作者: ruby_0407    時間: 2011-5-10 06:23 PM

曲終——是福不是禍

  因為中了迷藥,孟惜蕊自殘的力道大減,故那銀簪並未傷及心脈,算是不幸中的大幸。

  經過丁大夫的妙手回春,以及婢女悉心的照料,她的傷勢不但迅速複元,連疤痕都看不見。

  另一方面,拿到賬冊的恭親王也立即進宮面聖,並向皇上請旨,升唐縣令為巡撫,負責肅清這班汙吏。

  當唐毅衡領著聖旨,帶人前往知府的府邸搜索時,正在數銀子的許大人,還以為自己在作夢,而傷腫未消的許昌鈺,更是嚇得尿褲子。由於罪證確鑿,兩人否認不了,只得乖乖就擒。

  不久,其它的縣令與奸商陸續被逮捕,也全認了罪。消息一傳開,不僅昆陽縣,淮州的百姓們皆額手稱慶,直說唐巡撫果真是愛民的好官。

  只是收賄的習氣由來已久,牽連甚廣,唐毅衡花了近一個月,才查清所有的明細,而那些充公的財產及賄款,竟等同朝廷半年的賦稅。

  想不到一個淮州知府能刮出這麼多民脂民膏,皇上震怒之余,除了諭令嚴懲貪官,也不忘重賞辦案有功的唐毅衡。

  於是乎,剛把巡撫位子坐熱的他,又被拔擢為專責查賄肅貪、代天巡狩的監察禦史,簡直羨煞那些拚命逢迎拍馬,做足關系,卻連三品都挨不著邊的庸臣。

  但最令唐毅衡高興的,並非官階連跳數級,而是由於秦昨非的一番美言,加上恭親王在旁推波助瀾,皇上決定收孟惜蕊為義妹,賜號至善公主,更為他們倆指婚。

  今兒個便是兩人成親的大日子。

  一早,唐毅衡就領著迎親隊伍進宮迎娶公主,經過繁複的儀式,回府後再應付滿門的賀客,折騰了一整天,他總算在秦昨非的掩護下,從筵席中脫身。

  當他正想直奔新房抱抱美嬌娘,不料——

  「駙馬爺請留步。」桃紅笑盈盈的擋在門外,道:「公主們為了考考新郎官的文才,特別準備了一副對聯,倘若駙馬想不出讓新娘子滿意的對子,只有請您在書房委屈一晚了。」

  「是哪幾位公主?」唐毅衡問。

  「是我朝的樂善、寶善兩位公主,以及西番國的郁桑公主。」

  樂善公主跟寶善公主皆是聖上所認的義妹,分別許給了京城的富商何少祺和南昌國的菲力王子。

  這次,她們特地回宮向義姊孟惜蕊道賀,短短十幾天的相處,三人已成了無話不談的好姊妹。

  瞥了眼捧著文房四寶的婢女,秦昨非好心地提醒,「兩位公主性情單純,應不至於為難唐兄,怕就怕我那個刁鉆的桑兒會出些古靈精怪的主意。」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管它什麼餿主意,我已經闖到這最後一關,豈能打退堂鼓?出題吧!」

  桃紅立即攤開一張紅紙,上頭寫著——

  自古紅顏多禍水,風流不成反成鬼。橫批:引以為戒。

  「咦,這不是唐兄的‘座右銘’嗎?」秦昨非忍不住發噱。

  神武營的將士們都曉得,軍師的賬房里貼著這麼一副對聯,想必是桑兒從邊關抄來,存心捉弄新郎官的。

  感覺好像搬石頭砸自己的腳,唐毅衡簡直哭笑不得。

  唉,只怪他當初太大意,以為郁桑公主不懂中土話,便當著她的面罵她是禍水,今日才會遭此「報應」。

  不過這女人也真是愛記仇,莫怪連聖賢都說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

  只是,如果他沒能想出讓大家信服的對子,遭外人奚落事小,得罪了內人,恐怕洞房花燭夜就泡湯了。

  凝神沈思了下,唐毅衡便迅速揮毫,將墨跡吹幹之後,再把紙對折,請桃紅送給里頭的人過目。

  一會兒後,新房里即傳出咯咯的笑聲,接著幾位公主就魚貫而出,並朝新郎官投以佩服的目光。

  「桑兒,你真是調皮。」輕捏愛妻的秀鼻,秦昨非的口吻聽似責備,眼神卻溢滿寵溺。

  俏皮地扮了個鬼臉,郁桑清清嗓子,宣布道:「姊姊很滿意那副對聯,請駙馬入內。」

  「多謝公主。」如獲大赦的唐毅衡,立即往房門里沖。

  這陣子他忙著辦案,受封為公主的孟惜蕊也被接入宮中暫住,兩人已有半個多月沒見面,讓他飽受相思之苦。

  進了房,他反而緩下步伐,帶著既興奮又忐忑的心情邁向床榻,為新娘子掀開蓋頭。

  「蕊兒,你好美……」那原就秀致的五官經過精心妝點後,更顯得妍麗動人,宛若嬌艷的薔薇。

  「是嗎?」孟惜蕊卻哼了聲,道:「我記得駙馬曾說過,我是個會帶來不幸的災星,為什麼還要跟我成親?」

  唐毅衡聞言,不禁頭皮一麻。喔,這小妮子洞房花燭夜就翻舊帳,他若再有半句錯話,往後的日子肯定不好過。

  「那是為夫一時的氣話,你千萬別放在心上。」他陪笑著幫她取下厚重的鳳冠和霞帔,「事實證明,娘子是個有旺夫運的大福星,否則我怎麼能從小小的九品官,一下子爬上監察禦史的位子,還成了皇上的妹婿?」

  「駙馬現在誇我,但萬一哪天你運不順了,難保不會又罵我是禍水。」孟惜蕊撅著唇,表情無限哀怨。

  「不會的……」唐毅衡正想著該如何消她的怨氣,忽然瞥見枕頭上的紅紙,趕忙拿起來道:「瞧,我已經是你的奴才了,往後只有你罵我的份,而且我絕不頂嘴。」

  看到那上頭的字句,孟惜蕊忍不住噗哧笑出來。

  「娘子一笑百媚生,直教人神魂顛倒……」見嬌妻終於露出笑靨,他心知危機已解除,便大膽的將手伸入她的衣襟。

  「你這張嘴喲,凈會說甜言蜜語來哄騙我。」她的美眸嬌媚地嗔睨著他。

  瞧他人前正經八百似聖賢,人後卻油腔滑調如痞子,孟惜蕊不禁懷疑,她是不是嫁個了雙面人?

  「那你可知道,為夫的嘴不光會說,還會『做』……」

  喃喃封住嫣紅的小嘴,唐毅毅褪去兩人的衣物,再吻遍她每一寸肌膚,最後鎖定腿心的羞蕊,讓它在他唇中綻放、融化……

  春色蕩漾,彌漫滿室,他們緊緊交纏著,在喜榻上翻來滾去,透過熱切的歡愛,傳遞對彼此的熱情。

  誰也沒有留意到,原本擱於床上的紅紙,已經被擠出了紗帳,悄悄落在散了一地的衣物上,而上頭寫著——

  英雄難過美人關,甘為愛妻做奴漢。橫批:以此為證。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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