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莉討論區

標題: 看泉聽風 -【天啟悠閒生活】《全文完》 [打印本頁]

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0-11-28 01:56 PM     標題: 看泉聽風 -【天啟悠閒生活】《全文完》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5-8-8 01:38 AM 編輯

【書名】:天啟悠閒生活

【作者】:看泉聽風

【內容簡介】:  

  一個平凡的現代女子穿越到古代的生活

  作者文筆瑣碎,內容慢熱,情節八卦狗血,講的是古代家常裡短的市井生活

*1.本文內容皆從網上蒐集轉載,本人不承擔任何技術及版權問題。
*2.任何商業利益上行為與本人無關。版權為原作者所有。
*3.支持原作者,請購買正版。

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0-11-28 02:04 PM

第一章 出生

  「啊--」婦人淒厲的叫聲。

  顧四牛搓著手,急得團團轉。身後跟著一串的孩子,十歲的長子顧福,二子顧祿九歲,三子顧壽七歲,四子顧貴五歲,還有顧四牛好友的遺孤十歲的陳君玉。幾個孩子臉上都帶著驚慌,顧壽和顧貴都分別緊緊抓著顧福和顧祿的手,顧貴癟著嘴,一臉要哭不哭。

  「哇--」嬰兒洪亮的啼哭聲響起!

  「生了!生了!哎喲!是個壯小子啊!」產婆大聲吆喝著報喜。

  不約而同的家裡人同時露出了放鬆欣喜而又略帶失望的神色,顧貴低聲嘟噥著:「我不要臭弟弟,我要軟乎乎的妹妹!」

  連顧四牛也有些失望,雖說多子多福,他可都一連添了五個楞小子了,還真想多個女兒疼疼!

  「哎呦,還有一個!」產婆的聲音傳來,大家同時緊張了起來,不一會,一陣微弱嬌嫩的啼哭聲,「生了!是個小丫頭!」

  顧四牛臉上頓時浮出了傻傻的笑容,連顧家的幾個孩子也同時開始傻笑,嘿嘿!有妹妹了呢!

  身旁幫忙的大壯嫂子眉開眼笑的說道:「四牛你好福氣啊!龍鳳胎!好兆頭啊!」

  顧四牛憨憨一笑,他身旁站著的五個孩子也都傻笑著擠成一團,嘿嘿!有妹妹了呢!產婆端著血水盆走出來,顧家人則是爭先恐後地擠到房裡去,大小腦袋都湊在一起,看著新添的嬌客。剛剛出生的五子顧全生的壯壯的,哭聲都能把房頂震塌,一看就是個敦實的壯小子。可才出生的小閨女生得只有雙生哥哥顧全的一半大,粉嫩嫩一團,哭聲細不可聞。

  農家婦人壯實,雖說剛生了孩子,可王氏精神還是不錯的,一看女兒小小的哭聲微弱的樣子,立馬眼淚流了出來了,「四牛,我們家囡囡能養活嗎?」她擔憂的說道。王氏同顧四牛之前生了八個兒子,夭折了三個,難怪她會擔心。

  顧四牛說道:「你瞎講啥,觸霉頭!哪裡會養不活?」顧四牛擠開鬧嚷著要抱妹妹的兒子們,得意地將女兒抱在懷裡,「去!死小人!不要驚了你妹妹!看你弟弟去!」自家乖囡真漂亮!他傻笑的抱著懷裡紅通通皺巴巴的女兒,怎麼看怎麼愛。

  十歲的長子顧福貼在顧四牛身邊,踮著腳目不轉睛的看著小妹妹,「姆媽,妹妹哭起來怎麼跟小貓叫一樣?」

  顧四牛一聽長子的話,不由笑了,伸出蒲扇般的大手朝著顧福的腦袋拍了一記,笑道:「就聽老大的,以後咱家囡囡就叫貓兒了!」農家怕孩子養不活,都取賤名。

  王氏抱著女兒叫了幾聲,覺得還順口,便笑著說道:「好,就叫貓兒了!人家不說貓有九條命嘛!」

  王氏見女兒哭的可憐,從顧四牛懷裡抱過女兒,撩起衣衫,先喂起女兒來,看著女兒嫩嫩的小嘴蠕動的樣子,忍不住愛憐的親親她的小臉。

  原來母乳的味道還有點甜。華明明一邊吸一邊想著,對於重新吸母乳沒有多少排斥,畢竟母乳很營養,想要有個健康的身體就必須要吃母乳。只是她怎麼想不通,為什麼一覺醒來,自己就成一個小嬰兒了呢?華明明努力的回憶著自己腦海裡的記憶,她記得--記得--呃--我們的女主終於抵擋不過強烈的生理需求,眼睛一閉,睡著了!

  初生嬰兒生活很簡單,吃睡拉,清醒的時間也不算太多,不過她這幾個月聽下來,爹爹、姆媽、什麼桂花姐昨天又托人給家裡稍了五兩銀子之類的,讓她明白了自己似乎來到了古代,投胎的人家,也不是什麼富貴人家,就是一般的鄉下種田的人家。家裡的孩子好像比較多,她每天來來去去儘是男孩子調皮搗蛋的聲音!華明明不由皺皺眉頭,張嘴叫了幾聲,她餓了!

  「君哥,貓兒哭了!」一個小男孩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聽聲音似乎年紀還很小,口齒也不是很清晰。

  「你別碰貓兒,你下手沒個輕重,別惹哭了她!」另一個男孩的聲音響起,男孩說話語氣沉穩,語速不緊不慢,似乎比剛才那個男孩子大了一些。

  不一會她感到兩條細細的胳膊穩穩的抱起了她,她整個身體落入一個暖暖的瘦瘦的懷裡,她睜大眼睛,原來是兩個小男孩,一個看上去才二三歲左右,一個看上去大約十歲左右。

  陳君玉小心的抱著剛剛睡醒的貓兒,跟剛剛出生皺巴巴的樣子不同,現在的貓兒宛如粉團捏成,一雙烏黑溫潤的大眼睛骨碌碌的轉著,他忍不住輕輕的托起了柔若無骨的小身軀,在她軟軟暖暖的額頭上吻了一下,「囡囡乖,姆媽馬上就回來了。」

  見貓兒甜甜的對他笑了,陳君玉也開心的笑了起來,把貓兒放在一旁的竹籃裡,然後提起竹籃放在書桌邊上。貓兒跟全倌兒這個小鬼不一樣,乖巧的讓人心疼,從不哭鬧,只有在餓了或是要尿的時候叫幾聲。難怪家裡把全倌兒當根草,把貓兒當塊寶。

  顧家孩子太多,壯勞力就顧四牛一人,家境在老槐村裡不算太好,僅夠溫飽而已。家裡的孩子也只有顧福一人能送去學堂讀書。可即使這樣,四牛叔也分文未動他爹給他留下的銀子,只說這是他爹留著給他考取功名用的!陳君玉心裡暗暗發誓,他一定要好好讀書,將來考上功名,好好的報答四牛叔、四牛嬸!

  「貓兒醒了?尿了嗎?」顧福剛剛去了廚房,先幫姆媽把午飯給煮好了,他滿臉煙灰的走了進來。

  「沒,許是餓了。」陳君玉說道。

  「姆媽該回來了吧。」顧福洗了把臉,回到了書桌前繼續背書。

  王氏急急的背著顧祿往家裡趕,手裡端著放滿乾淨衣物的木盆,見到陳君玉和顧壽正在認真的看書,不由欣慰的笑了笑。

  見小女兒在一旁的竹籃裡手舞足蹈,不時的把小腳塞到自己的嘴裡的可愛樣子,忍不住上前抱起女兒低頭親親:「乖囡,可是無聊了?等你大些,姆媽帶你去鎮上玩。」

  她把背上的小兒子放在地上,被捆了一上午的顧全一到了地上,一骨碌的坐了起來,滿地的亂爬,顧貴在看看到現在只能翻身的小妹妹,好奇的說道:「姆媽,你說是不是弟弟把妹妹的力氣都吸光了?」

  華明明懶洋洋的翻了一個白眼,科學證明嬰兒太早爬行、站立對骨骼發育不利,所以她還是多躺躺好了!

  「別瞎講!」王氏一邊給女兒換尿布一邊說道:「你妹妹身子弱、骨頭軟才不能坐起來的,跟你弟弟有什麼關係。囡囡真乖,今天都沒有尿!來,姆媽親親!」王氏給女兒翻了個身,在女兒如桃子般粉嫩的小屁屁上親了一口。

  華明明不由再翻翻白眼,不是說古人很保守的嗎?可她出生迄今,姆媽快把自己渾身都要親遍了,這點讓她很痛苦。小身子扭動著想要翻身,顧貴瞅著妹妹白嫩嫩粉嘟嘟的小屁股,忍不住伸手捏捏,「跟白饅頭一樣呢!軟軟嫩嫩的!」

  陳君玉也好奇的摸了摸,「真的呢!」

  顧壽伸手也捏了捏,咯咯的笑了,顧福笑瞇瞇的湊了上來,對著妹妹的小屁屁親了一下,「貓兒身上真香!」

  「哇--」華明明努力的小腿一蹬,翻了身,兩條嫩嫩的小腿不停的踢著非禮她的手,水汪汪的大眼可憐兮兮的望著姆媽,小娃娃哭的好不傷心。太過分了!人家好歹是黃花閨女,怎麼可能被人亂親亂摸屁屁呢!

  王氏一把拍開一群爪子,沒好氣的說道:「你們這群小王八蛋,快洗臉洗手準備吃飯了!天氣冷,別讓你妹妹著涼了!」

  大家只好依依不捨的去洗手吃飯,王氏給女兒穿好衣服,親親女兒嫩嫩的小臉,「貓兒乖,姆媽餵你吃飯。」王氏撩起衣衫給女兒餵奶,女兒打小就惹人疼,她一向是先喂女兒再喂兒子的。有時候她跟丈夫也會覺得太嬌慣小女兒了,若是跟小兒子一樣粗養,說不定女兒也能壯一點!

  可每次見到嬌滴滴的小女兒,他們就不忍心了,幾個孩子也都顧著小妹,家裡的難得的精白米也留給妹妹燉米湯吃。平日裡幾個孩子之間常有的爭風吃醋也不見了,讓她跟四牛又驚又喜!

  這時門口有人敲門,顧福出去開門,「娘舅!」他欣喜的叫了一聲,「姆媽,舅舅來了。」

  王氏一聽是大哥來了,連忙穿好衣服扣好扣子,「哥,你怎麼來了?」

  王家家境比顧家好上許多,王家幾代都走熟廣東,家裡不說大富大貴,也是東山鎮上的殷實人家,良田美宅,呼奴使婢,騾馬成群。王氏當時嫁給顧四牛,也是看在過世的公公同王氏的爹爹是故交,兩人定下的是娃娃親。

  顧四牛雖說父親是秀才,可他三歲的時候死了,他全是由寡母帶大,老姆媽在他十五歲時也去世了。幸好顧四牛自己爭氣,踏實肯幹活,不然王家也不會把妹妹嫁給他。他能掙下這份家業,除了靠自己努力之外,王氏的嫁妝也貼補不少。

  「我過來看看全倌兒和貓兒。」王世澤伸手逗了逗粉妝玉琢的小娃娃,「乖囡,越長越漂亮了!」

  貓兒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瞅了他一會,就把小臉埋在了姆媽脖子裡,可愛的樣子讓兩個大人直發笑。王氏開門讓大哥進來,見大哥帶了不少東西,白面、大米,還有兩隻雞和一盒點心,不由說道:「哥你怎麼帶這麼多東西過來?」

  王世澤笑笑說道:「這點心是黃天源的糕點,家裡的孩子都愛吃。你剛生完孩子,這雞你燉湯吃了,補補身子!」

  王氏說道:「哥,你早晚都把孩子慣壞。」她把女兒放在床上,自己給哥哥煮茶去。幾個孩子並排站著,規規矩矩的跟舅舅請安。

  王世澤笑的眼睛都看不見了,「都是乖孩子!」

  幾個男孩子坐在舅舅下坐跟舅舅聊天,顧福抱起小弟,顧祿抱起小妹,幾個孩子纏著舅舅講他外出的見聞。

  王氏煮了一盞核桃仁茶,見幾個兒子纏著舅舅說話,不由笑罵道:「還不去看書!」家裡雖說只有顧福和陳君玉兩人上學堂,可他們回來的時候,也會教家裡另外幾個孩子讀書認字,顧家的孩子大多都認得幾個字!平時空閒的時候,也不大和同村的孩子一起瘋玩,都捧著書背。

  王世澤擺手說道:「好了!都是好孩子,不缺這麼一點時候用功。再說讀書認字,也不全是為求功名,能明理就足夠了!」

  「大哥說得對,咱們家也不求大富大貴,只要讓家裡的孩子將來能明理就行!」顧四牛一邊放下木匠活計,一邊笑著說道。

  「你啊!真是勞碌命!人家做完了一天的活計就歇下了,就你一天到晚瞎折騰!」王世澤笑道。

  顧四牛洗了一把臉說道:「閒著也是閒著,這銀子天上掉不下來,人只要勤快,不說掙得金山銀山,至少吃喝不愁!」

  王氏把女兒往顧四牛懷裡一塞,自己做飯去了。貓兒聞著自己爹爹身上臭臭的汗味,皺著小鼻子掙扎著不讓爹爹抱。

  顧四牛一笑,壞心眼的用力的親親小女兒,「壞丫頭,敢嫌爹爹臭。」

  「咿呀!」小丫頭嬌聲抗議著,小腿亂踢,心裡很是悲憤,為啥自己還是嬰兒呢?什麼人權都沒有啊!

  王世澤笑著望著父女兩人的互動,有時候他也會說妹妹太嬌慣小女兒了,可看見貓兒這個小丫頭,便是自己那個小氣婆娘都會拿出點心餵她,更不說是其他人了。說來也怪,四牛他們長得也不怎麼好看,怎麼就生了這個跟觀音菩薩身邊玉女一樣的娃娃?只是他們這等莊戶人家生了這麼一個女兒,也不是什麼好事。王世澤若有所思的想到。

  顧四牛逗了女兒一陣,小心的把女兒往床裡面一放,在她周圍圍了一圈棉被,任一個人玩去了!

  「你就是要強!」王世澤笑道,「對了,我這次去廣東,買了很多種子,聽那些蠻夷說都是好東西,能種活的話,只要不是發天災,一家人都餓不死。我看價錢也不貴,就都買回來了,那些蠻夷還送了我幾本怎麼種的書。論種地,你比我強多了,在你家先試試,若是成的話,我們這麼一大家子可是吃喝不愁了!」

  顧四牛一聽來勁了,「這可好,明年開春我就先試試!這些種子多少銀子?」

  王世澤知道自己妹夫的倔脾氣,也不跟他說什麼,「五十貫!我的種子數量不多,可種類不少。你先別急著給我錢,種出來了比什麼都強!」

  五十貫不是一個小數目,顧四牛一時也拿不出來,他也不是迂腐的人,見大舅子如此說話,便爽快的應了。





第二章  南瓜(一)

  兩人正說話間,王氏已經做好晚飯端了上來,舅舅上門是貴客,女人和孩子都不能上桌的,王氏趕著幾個小子下了榻,帶著他們去一旁小桌子上吃飯,王世澤硬是讓顧福留了下來。

 「福倌兒都十歲了!也是個小大人了!過幾年都該成親了!」王世澤爽朗的笑道。

  顧四牛笑了笑對顧福說道:「既然舅舅讓你坐下,你就坐下吧。」

  顧福應了一聲,坐到了父親的下坐,給父親和舅舅倒了酒。

  華明明吸了吸小鼻子,飯菜的味道不是太香,聞著沒有食慾。這些天的觀察下來,這個家庭並不是她之前估計的溫飽水平,依照她平時收集的消息來看,他們家在這個村裡也算是一個小康之家了!至少家裡這麼多口人,還能吃飽,飯桌也會有葷菜,這就很不容易了!畢竟就算是物質豐富的現代,還有很多人吃不飽呢!

  其實穿越也不是什麼好事!華明明黯然的想到,把前世忘了才好呢!她在現代也不過是一個最普通不過的人而已。家境富裕,又是獨女,從小就備受父母呵護,從來沒有經歷過任何風浪波折,一個標準的乖乖女。男朋友是相親認識的,兩人都是溫吞慢熱的人,平靜的交往三年之後,就水到渠成的見過家長,商議結婚。連好友也曾經說過,沒見過他們這麼相敬如賓的男女朋友。

  上輩子唯一做過的一次驚世駭俗的舉動就是死前放棄求救!她是在跟父母一起出去買結婚用品的時候,出車禍死了的!當時他們在路上開車,一輛卡車突然從後面撞了上來,坐在後面的爸爸、媽媽當場死亡,她當時在開車,一雙腳被壓斷了,流血不止。當她從曲扭的後視鏡中看到父母的慘狀時,萬念俱灰,根本沒有想過要單獨活下去,只在手機上留下了當時已經逃之夭夭的卡車車牌號碼。她原以為自己會死,卻沒想到自己再次醒過來的時候,居然遇到穿越了!

  這是對她輕生的懲罰嗎?她笑的苦澀,回想起往事,眼眶漸漸濕潤,她現在唯一的期望就是爸媽能投個好胎,至於其他,她別無所求。她閉上眼睛,心裡默默的念起了地藏經,為父母祈福。

  王世澤挾了一筷子菜送到嘴裡,又喝了一口米酒說道:「我說妹妹,家就你一個女人,又帶了這麼多孩子,你能忙得過來嗎?」

  王氏一邊給顧貴餵飯,一邊說道:「忙不過來也要忙,再說福倌兒他們都是懂事的孩子,也能幫我一把。今天福倌兒和玉倌兒還幫我看著貓兒呢!」

  王世澤說道:「他們再懂事也是男人,哪能盡幹這些娘們的事情?」

  華明明噴笑,兩個乳臭未乾的小子,還是男人?!

  顧四牛聽著王世澤這麼說,不由問道:「大哥,你可是有什麼法子?」

  王世澤笑道:「我倒是有個法子,就怕你們不答應。」

  王氏說道:「什麼法子?不會是讓我們買個丫鬟吧?我們可買不起。」她一巴掌往不停動來動去的顧貴頭上一拍,「好好吃飯!動什麼動?!身上長虱子了?」

  王世澤說道:「你還記得三姑嗎?」

  王氏說道:「怎麼不記得?她不是去了三四年了嗎?」

  王世澤說道:「你三姑家二兒子栓子不是新娶了一個媳婦嗎?栓子那新媳婦帶了個女兒過來,今年十五歲。前些日子,栓子來鎮上找我,說是讓我給那孩子找戶人家,做媳婦也好,做丫鬟也好,好歹把她打發了。你嫂子見過那孩子,看上去就是好生養的,又踏實肯幹活,灶上手藝不錯,有織了一手好布,我看不如你把那孩子領家來做個童養媳,等大一點福倌兒大一點給他當媳婦。」

  王氏聽著皺眉說道:「十五歲?是不是大了一點?這麼大的姑娘,把她嫁人了,不是還能得點聘禮嗎?為什麼要買給別人當丫鬟呢?」

  王世澤說道:「嫁人?他家窮成那個樣子,那裡出的起嫁妝?再說誰家肯要一個拖油瓶?本來栓子是想把她送到鎮上喬大戶家當丫鬟的,可他媳婦死活不肯,央了你嫂嫂,哪怕把女兒送給別人當童養媳也比當丫鬟強。栓子也不是貪那賣身錢,他就是想把那孩子打發了,他自己三個閨女的嫁妝都出不起,哪有錢給別人閨女辦嫁妝?」

  他環顧了一下幾個孩子說道:「妹夫,你也別怪我多嘴,你們家兒子多,老大的媳婦不好找。那丫頭雖說大了福倌兒五歲,可一到你們家就能幹活,不比那些年紀小的強?我都想好了,要是你們肯讓福倌兒娶了那丫頭,估計也就只要費個兩三兩銀子,要是真的討個媳婦,可不止那點價錢。」

  顧氏夫妻聽了不由意動,股四牛思忖片刻之後,對王氏說道:「大哥說的在理,要不你跟著大哥去看看,要是那孩子還不錯,就領回家來,家裡也不缺那張口。那孩子都十五歲,也能幫你做家務了,你不在的時候也有人照顧全倌兒和貓兒了。」

  王氏聽了也心動不已,娶個媳婦沒有十來兩銀子可討不回來,聽顧四牛的話,便點頭說道:「也好,我明天就去栓子家看看。」

  王世澤笑道:「那我明天過來接你,你放心,那個孩子是個好的。」

  王氏笑道:「大哥認定的人,肯定不錯。」

  華明明在一旁聽得出神,她也曾聽奶奶講過,以前農村因家境貧困,養不起孩子的,都會把女兒送到別家去做童養媳。自己還是幸運的,至少自己爹爹姆媽不會把自己當成累贅。

  顧福今年雖才十歲,可也略知曉人事了,聽到爹爹姆媽要給自己找個媳婦,不由臉微紅,顧祿瞄著他偷偷的笑,連顧壽也笑嘻嘻的看著大哥,正要取笑幾句,顧福臉一板:「食不言!你都忘了!」

  幾個兄弟吐吐舌頭,很是不以為然,可是家裡大哥拳頭最硬,他們可怕大哥萬一真生氣了,揍他們一頓就不值得了!

  華明明躺在爹爹旁邊,聞著酒氣還有兩人身上的汗味,眉頭皺皺,非常不習慣。爸爸從來不抽煙喝酒,可顧四牛既喝酒又抽煙,抽的還是那種很臭的土煙。她耐不住那味道,張開小嘴叫了幾聲,王氏連忙放下碗筷,趕了過來抱起女兒,摸摸她下面墊得厚厚的尿布,沒濕啊!難道餓了?

  她撩起衣襟給女兒餵了起來,華明明張嘴吸了起來,母乳營養,可不耐饑。餵飽了肚子,她伸手掩嘴打了一個秀氣的哈欠。可把王氏看著又愛又憐,「我們家乖囡這麼小就知道掩嘴打哈欠了!真乖!」她低頭親了女兒好幾下。

  華明明咯咯笑了幾聲,小腦袋不住的往王氏懷裡蹭,王氏見女兒可愛的模樣,笑得合不攏嘴,不住的逗著女兒玩。通過她這幾天的觀察,顧四牛平時除了農活之外,幾乎不管任何事情,家裡基本上都是王氏做主的,為了讓自己以後生活能幸福一點,討好王氏是必須的!

  這時顧全也餓了,在一旁乾嚎了起來,顧福連忙接過妹妹,王氏回頭給顧全餵了起來。王氏暗自思忖,全倌兒這幾天差不多一個時辰就要喂兩三次,還是給他斷了奶吧?明天把家裡的那點精白米給磨了,讓全倌兒吃米糊糊。她回頭看著正快要睡著的女兒,心裡一暖,囡囡胃口也小,自己奶水足,囡囡還是先別斷了。

  顧福抱著妹妹,心不在焉的想著自己那個媳婦長得不知道好不好看?他臉紅紅的想起住在村頭的桃花姐,要是她能跟桃花姐長得差不多就好了!

  華明明撇嘴看著顧福紅臉的樣子,顯然這小子是思春了!她還記得舅舅對那個女孩子的評價是看上去好生養。顯然那孩子長得應該不是很好看,她抬頭望著顧福,還是一個孩子的顧福,會喜歡一個比她大五歲的長相普通的媳婦嗎?

  王氏同王世澤商量了一下,決定明天就跟他去栓子家裡看那個女孩子,若真的老實能幹,就先帶回家裡來,也能多個幫手,她確實忙不過來。

  華明明吃飽喝足之後,繼續手舞足蹈起來。顧福見她不安分,生怕摔了她,就把她放回了床上。嬰兒的四肢軟的超乎她的想像,她可以做出任何自己想要的動作,有如此好的條件,她當然不會讓自己的韌帶變硬。

  雖然對自己穿越並不十分滿意,可既然穿越了,她也不能浪費這麼好一個機會。以她目前的情況而言,除了能趁現在韌帶最柔軟的時候,多做一些力所能及的運動,省得以後還要專門拉韌帶之外,也做不了其他事情!華明明眼珠轉了轉,或許她可以趁幾個哥哥不注意的時候看看他們的書?

  第二天王氏早早的起來了,先是給兩個孩子都餵了奶之後,囑咐顧福和陳君玉好好看顧兩個孩子,跟著王世澤去了栓子家。

  王世澤今天特地趕了一輛牛車過來,華明明睜大眼睛好奇的望著古代的牛車,就兩個輪子幾根木頭,這車能穩當嗎?眼見王氏跳上牛車穩穩的坐著,王世澤吆喝一聲,大黃牛長長的「哞」了一聲,懶洋洋的抬起蹄子,緩緩的拉著車子走了。

  栓子家在松浦村,離老槐村不算太遠,牛車走了一個時辰就到了。栓子早早的就在村頭等著了,一見王世澤趕著牛車過來,忙急急的應了上來,「哥哥,你來了。等你們好久了。姐姐,好久不見了。」

  王世澤說道:「牛車走的慢,不比我之前單獨騎騾子過來。」他跳下牛車,拉著黃牛,跟著栓子往他家走去。

  王氏從未到過栓子家,見到他們家,就知道他為什麼不要這個女兒。他們老顧家再窮,好歹住的磚瓦房,可栓子家還是茅屋,王氏不由歎息。

  栓子媳婦一見王氏來了,連忙迎了上來,滿臉的笑意連聲喚著姐姐,迎著她往屋子裡坐,「姐姐來,裡面坐。南瓜!給你嬤嬤泡茶。」

  南瓜應了一聲,她今天早上早早的採了一把新鮮的蕪荽,就等著王氏過來泡茶了,煮好了蕪荽茶,剛想端出去,她遲疑了一下,從廚房裡一個瓦罐裡,撮了一點點黑芝麻撒在蕪荽茶裡,才端了出去。

  栓子跟王世澤在院子外面說話,南瓜先送了一碗茶給王世澤,栓子眼見南瓜端上的蕪荽茶上還飄了一些噴香的黑芝麻不由牙疼似得吸了吸氣,瞪了南瓜一眼。

  栓子媳婦正在同王氏在裡屋說話,王氏含笑接過南瓜送來的茶,不用聲色的打量了一下南瓜,紫棠色的面皮,濃眉大眼、寬口大鼻,一臉忠厚憨實。身材也頗為粗壯,肥臀粗腰,一看就是能幹重活、好生養的。

  王氏低頭喝了一口茶,心裡想到,現在家裡這麼多孩子,就自己一個女人,又要干家務活又要織布養蠶,還真有點忙不過來呢!找個福倌兒年紀差不多的媳婦,聘禮要送多少先不說,光等福倌兒成親就要有三四年呢!

  這丫頭雖說長得不好看,可領回家裡就能幹活。看模樣又是個老實的,不會想什麼繞繞彎彎的事情,福倌兒是老大,找媳婦可不同那些大戶人家,要長相要身材,他們要的媳婦就是要有力氣能幹活好生養,還要能照顧下面弟弟妹妹的。

  栓子媳婦在一旁也是提著心,眼見王氏滿臉笑意,笑盈盈的問著南瓜一些問題,就知道她是看上自己女兒了,不由鬆了一口氣,到底是自己親生的,她怎麼能捨得女兒賣給人家做奴婢呢?若不是活不下去,她也不會讓女兒嫁一個比她小五歲的孩子。

  王世澤見王氏喜歡,就遞了二兩銀子給栓子,栓子滿臉笑容的接過。王氏見栓子一家實在可憐,有讓王世澤買了三石大米給栓子,笑的栓子嘴都何不攏了!

  王氏是個精明人,既然看上了人家姑娘,就讓王世澤請來了里正,先把南瓜的戶籍落到了他們家裡,以後南瓜就是顧家的人了。南瓜當場就給王氏磕了頭,喚了一聲「姆媽」。

  栓子媳婦見狀,偷偷的背過身子去抹了一把眼淚。

  南瓜也抱著娘哭了起來,栓子媳婦拍著他說道:「傻丫頭,哭什麼?你婆婆是個好人,到了他們家,你好好的伺候人家,知道嗎?」

  南瓜「嗯」了一聲,「我知道姆媽。」

  王氏見狀也掉了眼淚,她含淚對栓子媳婦說道:「栓子家的,你放心吧,我們家不會委屈她的。」

  栓子媳婦撩起衣襟擦了眼淚說道:「我知道姐姐是好人。」

  母女依依惜別之後,南瓜就坐上牛車走了。栓子媳婦一路送到村口,呆呆的看著女兒遠去的身影半晌,才歎了一口氣。栓子說道:「回去吧,我姐姐、姐夫都是好人,我姐夫祖上也是讀書當官的人家,南瓜去他們媳婦也是她的福氣。」

  栓子媳婦含淚點點頭,「嗯,我們回去吧!都快晚上了,還要去燒飯呢!」
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0-11-28 02:09 PM

第三章  南瓜(二)

  王世澤在回去的路上笑道:「如何?我看上的人不錯吧?有了這個孩子,你也輕鬆多了。」

  王氏滿意的點點頭說道:「大哥看上的,一定是好的,」她回頭笑著問南瓜:「你可會做飯?」

  南瓜見王氏笑意融融,心裡的緊張惶恐去了不少,便點點頭說道,「會一點。」

  王氏說道:「一會回去你燒給我看看。」她思忖道,家裡還有一些豆腐黃芽白菜,若是這個孩子能把這些燒好,這灶上手藝就有八分了!這以後就讓她燒飯了,他們都是小戶人家,哪能天天吃肉?

  「哎。」南瓜怯生生應了一聲,偷偷的瞄了一眼王氏,心裡鬆了一口氣,婆婆看上去是和善的!只要她肯幹活,應該不會打她吧?

  回到家的時候,王氏見天色不早,硬是讓哥哥留下吃晚飯。吳地富庶,這裡就是一般老百姓也是一日吃三頓的,顧家說不上富裕,可也不愁吃喝。

  南瓜到了顧家,不消王氏吩咐,先是打水伺候王世澤和王氏洗臉洗手之後,再把自己弄乾淨,進了廚房,捲起胳膊,刷了吊鍋,點上灶火,一邊蒸上豆腐,一邊揀著黃芽白菜,行動很是利落。

  王氏在一旁冷眼看著,心裡很是滿意,泡了一盞胡桃福仁茶之後,就放手讓南瓜一個人在廚房裡幹活。

  王世澤接了茶便笑著說:「我過年送來的福仁,到現在還沒有吃完?」

  王氏笑道:「這麼精貴的東西,平時也就貴客來會拿這泡茶招待罷了。」

  王世澤笑道:「哪是什麼精貴的東西?就勝在這裡沒有罷了,你若是喜歡,下次再給你帶點過來。」

  王氏說道:「不用,家裡的還夠吃呢!」她伸手先抱過女兒,摸摸她的下面尿布沒濕,就把她放到一邊,再抱過兒子,見他光著屁股就問道:「全倌兒和貓兒餵過米糊糊了嗎?全倌兒尿了?」

  顧福答道:「全倌兒餵過兩次,囡囡沒吃過。全倌兒尿了兩次、拉了一次,家裡的尿布都用完了,我就沒他用上了。」

  王氏疑惑的問道:「囡囡沒尿過?」

  顧福寵愛的看著小妹說道:「尿過,可是囡囡乖,尿之前叫了幾聲,沒濕尿布。姆媽。弟弟太調皮了!還是囡囡最乖了!」

  王氏啞然失笑,「你小時候比弟弟還淘氣呢!」

  顧福嘟噥了一聲:「我才不信呢!」

  王世澤在一旁聽的有趣:「貓兒這麼乖?」他伸手逗著小外甥女。

  華明明正好奇福仁是什麼東西?有多精貴?見王世澤伸手,她伸出小手接著王世澤的力,小腳努力的一蹬,慢慢的坐了起來,王氏瞧著又驚又喜,「哥!囡囡坐起來了!」

  王世澤也看著笑道:「三翻六坐九來爬,這丫頭都七個月多月早能坐了,她之前沒起來過?」

  王氏搖頭說道:「抱在懷裡的時候,感覺小腰挺硬朗的,可我一讓她坐起來,她不過一會就要往後躺,不讓她躺著,還跟我鬧脾氣。」

  王世澤戲謔的輕刮外甥女挺挺的小鼻子,「看來這丫頭以後是享福太太的命!」

  王氏噗嗤一笑:「我們不過是尋常人家,哪能有福氣當太太?」見女兒睜著圓滾滾的大眼睛,好奇的伸手要舅舅抱抱,不由歡喜的笑道:「都說外甥親舅,果然是真的呢!」

  王世澤見小娃娃伸出肉嘟嘟的小手,不住的往他懷裡靠,便笑著放下茶盞,接過粉嘟嘟的小玉人兒,愛憐的親了一下,「當太太不見得是福氣,將來給貓兒找個老實的新郎倌才是真的!」語氣極是寵溺。

  王氏笑著說道:「我也是這個想法,都說大戶人家太太難當,我們是小門小戶,哪裡高攀的上?」

  華明明這才看清楚,所謂的福仁就是橄欖,她不由有些失望,更多是對古代的惶恐,連橄欖都是精貴的東西,她能適應這個物資缺乏的古代嗎?尤其自己投胎的人家還是一個農民家庭。

  王世澤見華明明對福仁似乎很感興趣的,就取了出來,用牙啃了一小塊要餵她,華明明連忙撲到王氏懷裡,她可不要吃別人的口水。王氏笑著接過女兒說道:「這丫頭除了吃奶之外,連米糊糊都不肯吃呢!」

  王世澤笑著搖頭:「難養的小娘魚!」

  王氏同王世澤說些瑣碎的家事,時間到過的也快。不知不覺間,顧四牛就下地回來了。

  王氏忙上前給顧四牛打水洗臉,「祿倌兒,去把你弟弟叫回來,死小人,不知道又瘋到那裡玩去了!」

  顧祿笑著應了一聲跑了出去,等顧祿把髒的跟泥猴似得顧貴拎回來的時候,南瓜的晚飯也差不多做好了,正端著飯菜上桌。

  大家皆好奇的打量著南瓜,南瓜緊張的連手都不知道放在什麼地方了!顧貴瞅了南瓜幾眼,撇嘴說道:「不好看,沒桃花姐好看!娘,為什麼不讓桃花姐給我當嫂子!」

  南瓜一聽,紫漲了臉皮,神色一黯,不安的搓著手,她也知道自己不好看。可若是自己好看了,指不定自己繼父要把她買到那裡去呢!

  王氏一巴掌下去:「死小倌!讓你胡說八道!」說完拎著顧貴的耳朵,給他洗臉去,顧貴一邊乾嚎一邊讓王氏給自己洗臉洗手換衣服。

  顧四牛和王世澤兩人嘗著南瓜做的飯菜,鹽淡合適、滋味可口,不由滿意的點點頭,顧四牛對王氏笑說道:「灶上手藝還不錯,有你的幾分功夫,你以後能輕鬆許多了!」

  王氏笑著點頭,對南瓜說道:「還不給你爹爹磕頭!」

  南瓜也鬆了一口氣,跪下給顧四牛磕頭喚了一聲「爹爹」。

  顧四牛點了點頭,「以後多幫著你姆媽做點家務,還要要照顧好弟弟妹妹,尤其是你妹妹,精細點,別磕著碰著了!」

  南瓜悄悄的看著膩在王氏懷裡的女娃,長得就跟年畫上的玉娃娃一樣,她乖巧的應了一聲,熟練的接過小娃娃抱在懷裡說道:「我知道。」

  顧四牛見她手腳利落,不由滿意的點點頭,對王世澤說道:「哥,這次還要多多謝你!」

  王世澤擺手說道:「一家人說什麼兩家話!」

  王氏見顧四牛認了南瓜,才開口給南瓜介紹幾個兒子,因南瓜比幾個兒子都大,所以大家都喚她為大姐。

  顧福在南瓜剛到顧家的時候,就仔細打量過她了,心裡很是失望。他雖說今年才十歲,可在田間地頭聽了不少葷話,對男女之事也略懂了一些,現在一見南瓜生的如此,心裡很是失望。可轉念一想,婚姻大事父母做主,這個媳婦又是姆媽給他挑的,他若是嫌棄這個媳婦,不是對姆媽的大不孝嗎?再說娶妻娶賢,他豈能忘記聖人教誨,沉迷於女色呢?思及此,他不由滿臉通紅,恨不得狠狠的打自己幾巴掌。

  眾人見他滿面通紅,還以為他害羞呢!王氏看的不由捂嘴直笑,連顧四牛和王世澤也哈哈大笑。

  華明明抬頭望著南瓜,見父母對她不甚的在意的態度,也知道古代童養媳不好做,說的好聽點是媳婦,可實際上就是一個可以隨意打罵的傭人。見大哥滿臉失望的樣子,就知道他是嫌棄南瓜長相不好看,心裡不由歎息,此時心裡唯一的想法就是,幸好自己投胎的人家還不錯,如果自己跟南瓜一樣的身世,她還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下去呢!

  南瓜見妹妹倚在她懷裡不哭不鬧,很是安靜,不由鬆了一口氣,她還真怕妹妹哭出來呢!她也明白做了人家的童養媳,做得好了才有活路,但凡有一點偷懶的地方,被人打死都有份!可即使是這樣,她也不想賣身做奴婢,畢竟做童養媳,一旦圓了房生了娃她還有出頭的日子,要是做了奴婢,她一輩子就沒有出頭的日子了!新郎倌也只比她小五歲,總比那些十八歲的媳婦三歲的郎好多了!想著想著,南瓜心裡下定決心,怎麼也不能讓他們把自己趕走!

  自從南瓜來了家裡之後,幹活極為勤快,幾乎除了下地之外,包辦了家裡的所有的家務活,平時兩個孩子也是由她帶著的。王氏時間空閒了許多,不僅從鎮上借了一些繡活來補貼家用,還增加了養殖蠶子的數量,顧家也漸漸的手裡有些餘錢了。在兩個孩子週歲的時候,王氏甚至給兩個孩子一人打了一把小銀鎖。

  在度過一個熱鬧的春節之後,開春顧四牛就迫不及待的搗鼓起舅兄帶來的種子。王世澤說的不錯,顧四牛農活的卻有一手,不過一年功夫,當真被他整治出幾畝長勢極好的玉米、花生,家裡後面的一塊地也被他開墾了種了土豆、甘薯。

  一開始華明明還不知道舅舅帶回來的是什麼東西,後來等爹爹種出了成品,她滿是星星眼的望著舅舅,舅舅太牛了,居然知道把這種好東西帶回來,有了這些好東西,就算是災荒年也餓不死啊!

  她撓撓腦袋,目前也只知道現在是天啟五年,皇帝姓什麼啊?到底是什麼朝代?是不是架空歷史?她也不清楚,一個小山村裡,能知道多少國家大事?她也沒那個本事,光聽年號就知道是什麼朝代了,中華上下五千年,這麼多年號呢!

  可是看到這些作物的時候,她隱約確定了,自己似乎穿越到陌生的時空了!因為這些作物都不是中國本土的產的,中國引進的時間也比較晚,大多是明清時候引進的,尤其是土豆,她記得很清楚,最早出現的記載已經應該是康熙年間。華明明不由囧了一下,難道現在是清代?她成了清穿女?!

  不過她馬上否定了自己的猜想,因為她沒有看到爹爹剃過金錢鼠尾!拜目前鋪天蓋地的清朝連續劇所賜,她基本清楚清代皇帝的年號,她確定沒有叫天啟年號。看來是不知名的時空了!她鬆了一口氣,要是真穿越到清朝,她會非常鬱悶的!

  顧四牛和王氏一邊打掃著家裡的糧倉,一邊笑看著家裡的糧食,笑得合不攏嘴。顧家的糧倉是顧四牛的太祖爺爺下了血本建造的,專門建在山裡,把一面山壁都快挖空了,四周全部用鐵汁澆出來的,裡面圍的密不通風,連只螞蟻也爬不進去。外頭大鎖鎖好,又砌了一層跟山壁一樣的機關,還有種了不少草掩護,從外面看壓根看不出來裡面有個山洞。當年這個可不是放糧食的,而是放顧家財產的,可惜這麼大的銀庫,到了顧四牛祖爺爺一代,就全部敗光了。幸好顧四牛是個爭氣的,踏踏實實的掙下眼前這份家業。

  顧四牛看著堆得滿滿的糧倉說道:「我小時候聽阿爹說過,土豆是好東西,種起來也好種,不佔良田。」

  王氏笑瞇瞇的說道:「小時候我也吃過的烤紅薯,那味道可香甜了!」

  顧四牛說道:「聽說玉米也是好東西,玉米桿子也能還能餵豬。這些都是好東西,種好了,就是遇到荒年也不怕。家裡糧倉又建在山上,便是來了水也不怕糧倉給淹了。」

  兩人仔細的把糧倉整理乾淨,看著滿倉的糧食,不由相視而笑。王氏說道:「我多帶點白面下去,家裡孩子都愛吃白面。」

  顧四牛說道:「乖囡是女孩子,你慣些就慣了,那些小子可不能太慣,不然教出個孽障出來。」

  王氏說道:「我心裡有數,我們家孩子都乖著呢!」提起兒子,王氏一臉的驕傲。她一邊裝麵粉,一邊歎氣的說道:「這還是第一次我看到家裡的糧倉填滿。」

  顧四牛抹了一把汗,憨憨的笑道:「我也是第一次看到呢!聽姆媽說,這裡以前銀子都堆得慢慢的呢!」說起顧家以前的輝煌,他的神色略帶黯然。

  王氏安慰丈夫說道:「別多想了,現在我們不是過得很好嗎?家裡日子會越過越好的!」

  顧四牛提起長子,就滿臉的驕傲,「他就跟我爺爺一樣,姆媽說,爺爺也是很會讀書的。」他握拳說道:「我就算是累死,也不能讓幾個孩子跟我一樣,一輩子只會種田!尤其是福倌兒,他一定要考上功名!我們老顧家不能子子孫孫都在地裡刨食!」

  王氏說道:「福倌兒一定會考上的!,連先生都說他讀書有靈性。便是貴倌兒,你看他才去學堂兩個月,就把三字經都背了,可人家都八歲了,貴倌兒才六歲!」

  顧四牛聞言驕傲的笑了笑,「他們都是懂事的孩子。」

  王氏翻了一個白眼說道:「知道懂事,平時就少打罵他們,這些孩子看到你跟什麼似的!倒是阿囡,被你寵成什麼樣子了?」

  顧四牛不以為然的說道:「姆媽早就跟我說過,兒子要粗養,女兒要嬌養,再說我們家阿囡這麼懂事,你怕什麼?寵不壞。」

  王氏說道:「我不是說她脾氣不好,你看她嬌滴滴的樣子,什麼重活都幹不了,將來怎麼去婆家幹活?」

  顧四牛搖頭說道:「蠢女人!我們家阿囡長成這麼漂亮,將來怎麼可能嫁個窮種地的?等福倌兒他們做了官,我們給阿囡好好找個人家,不上少奶奶也要能用得起丫鬟的人家。」

  王氏笑罵說道:「呸!還沒影子的事情呢!你做夢吧!」

  顧四牛不以為然的說道:「老大一定考得上!」

  王氏笑的直搖頭,並不當他真。顧四牛也不跟妻子?嘴,把糧倉掩護好,仔細看了周圍的無人之後,才放心的同王氏一起下山。




第四章  挨打(一)

  老槐村因村頭有一株號稱有千年壽命的老槐樹而得名,它三面環山,一面背靠廣袤的太湖,四季分明,水資源極為豐富,水產極為豐富;山上全是大片大片的原始森林,山泉分佈廣泛,溝多水多,物產豐富。

  唯一不方便的就是到鎮上要走上三個時辰的路,到縣裡還隔著太湖,需要坐船才能去,交通非常不方便,難怪物產如此豐富,老槐村的村民也只能達到不愁吃穿,離小康還差的很遠。這村想要致富首要就要修路造橋,只可惜她沒這麼大的本事來修路造橋,貓兒一邊把蠶沙掃到陽光下一面胡思亂想。

  來古代也有三年了,不管願不願意,她現在都是顧家的顧貓兒了,而不是現代的華明明瞭,她既然已經來到了這個社會,那麼只有去適應這個社會,瞭解這個社會的規則。只有深入瞭解了這個社會,才能為自己創造更好的生活環境。只有乖孩子,做壞事的時候才不容易被人懷疑,這是她從小就懂得道理。

  她現在的生活過的也不錯,家裡雖說不富裕,可也不算窮,從沒餓著過她,平時的飯菜也不是她之前所想的,一年難得吃一次葷腥,肉雖不多,可魚蝦之類的水產是時常上桌的,還有漫山遍野的水果任她吃。自打爹爹種了舅舅帶回來的糧食之後,家裡的主食也豐富了許多,除了沒有網線,生活無聊了一點之外,她對重生之後的生活還是非常滿意的。

  在穿越的家庭家境不好的情況下,她也想不出什麼致富的法子,她既不會燒玻璃、做肥皂,也不會開店做生意,更不懂什麼農業知識。唯有在看到姆媽把清理出來的蠶沙丟掉的情況下,才想起自己初中上地理課的時候,那張桑樹、蠶子、蠶沙和魚的循環圖,當時老師也講過蠶沙的營養價值很高,用蠶沙喂畜禽,往往收到很好的效果,她就纏著問姆媽要幾隻小雞養著。

  王氏也一直想要養幾隻母雞,可實在是太忙,才耽擱了下來。南瓜來了家裡之後,承擔了大部分的家務活,她就輕鬆了很多,正想著要養幾隻雞,就順著女兒的意思,就用一匹自己織的土絹換了二十隻小雞仔回來。貓兒平時的任務就是喂雞和看著這幾隻小雞,別讓它們走丟了。

  把一些切碎的米糠和曬乾的蠶沙灑在地上,小雞雛飛奔上來,爭先恐後的啄食了起來。貓兒把院門關上,掃了一眼小雞雛,確定二十個一個沒少之後,就坐在小凳子上,對著一塊塗黑的石板,用蘸水的毛筆,對著石板寫起字來。

  古代娛樂少,她又不想跟一群流鼻涕的小孩瘋玩,除了練字畫畫之外,也想不出其他打發時間的事情了。她前世三歲開始練字之後,就堅持每天練習一個小時書法,幾乎沒有斷過。到了古代之後三年沒握毛筆,早就心裡撓的癢癢的了!

  幸好吳地風雅,文風盛行,對於女兒讀書認字接受度也高,家裡幾個哥哥又都是認字的,她才有機會接觸到了毛筆。唯一可惜的是,古代紙墨都太貴了,她一個月也就一兩次機會能在紙上練習,平時對著石板練習。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受了古韻的熏陶,到了古代之後,她的書畫功底可以說是日進千里。以前她畫工筆的時候,一定要用鉛筆打稿之後,再勾線渲染,而現在可以直接用毛筆打白描稿寫生了!寫意畫更是揮灑而至,再無以往的死板。書法方面,從前世到今生,她也要練了近三十年的書法,自覺現在的字雖談不上大家風範,可也能見人了。

  「阿囡,怎麼還在練字?不跟哥哥出去玩嗎?」王氏捧著一大簍子黑黑的蠶沙走了出來,見女兒還在石板前練字,不由搖頭,這丫頭要是男孩子多好!可比她幾個哥哥都用功!

  貓兒手裡的毛筆輕輕的一顫,一筆寫壞了,幸好是石板!她閉了閉眼睛,她前世的小名也叫阿囡,她都快三十了,爸媽還是寵愛的叫她阿囡,連死前念念不忘的還是她。每次聽到王氏寵愛的喊她阿囡,她既傷心又感動,或許她應該試著放下?他們也是家人啊!無論古代現代,父母愛孩子的心總是不變的。貓兒默默看著石板上的地藏經,從她能寫字開始,她每天必定會為父母寫一遍地藏經。

  「囡囡不去,哥哥他們只會欺負囡囡。」等貓兒抬頭的時候,臉上已經是一臉燦爛的笑容,「姆媽,囡囡幫你。」她拿起父親給她特製的掃把,把王氏倒在地上的蠶沙掃到陽光下。

  「傻孩子!哥哥們都是喜歡你啊!」王氏笑的一臉開心,貓兒長得太可愛的,村裡的男孩子既喜歡跟她玩,又要弄哭她才開心,她笑著搖頭,孩子小時候不都是這麼過來的嗎?

  貓兒嘟起小嘴,高傲的仰起小下巴,「囡囡要跟姆媽在一起,才不理臭哥哥呢!」

  王氏見女兒可愛的小模樣,不由哈哈大笑,這時門外傳來大壯嫂的聲音,「四牛家的,今天顧瘸子殺豬,我要去買點肉,你要不要去?」大壯嫂一手提了一個籃子,一手抱著自家的小女兒。

  貓兒甜甜喊了一聲:「阿姨。」

  大壯嫂笑瞇瞇的「哎」了一聲,搖了搖懷裡的小女兒說道:「叫人啊!沒嘴巴了!」

  小女孩怯生生的叫了一聲「阿姨」,王氏含笑應了一聲,從屋子裡取出一把花生給小女孩,「來,乖囡,吃花生。」

  大壯嫂見女兒接過花生就往嘴裡塞,不由笑罵道:「饞丫頭!」

  王氏笑著說道:「孩子都愛吃這東西,我家貓兒也天天要吃一把呢!你先去吧,我這裡還有點事沒做完呢!」

  大壯嫂說道:「那我先去了。」

  「好。」王氏又回了蠶房裡,裡面的蠶沙還沒有清除乾淨呢!

  「囡囡,你還在練字啊!怎麼不出去玩?」南瓜手裡提著一個小竹籃進來。

  「大姐。」貓兒奶聲奶氣的叫了一聲,放下了毛筆,給南瓜倒了一杯水,「喝水。」

  「謝謝貓兒。」南瓜笑瞇瞇的單手抱起了她,南瓜來了顧家以後,貓兒同情南瓜悲苦的身世,對南瓜非常好,南瓜也非常喜歡這個乖巧貼心的小妹,照顧起她來是真正精心。

  「大姐,你籃子裡是什麼?也是給娘拿的繡線嗎?」今天王氏讓南瓜提了一個空籃子去了鎮上一趟,她好奇的望著南瓜竹籃裡幾束色彩斑斕的絲線,不像是繡線,太粗了。

  自從家裡來了大姐南瓜之後,王氏就輕鬆了很多,南瓜幾乎包辦了家裡所有的家務活,一日三餐,一家人的衣服,打掃房間,帶著兩個年幼的弟妹,晚上還要點著油燈織上大半夜的布。如此勤快的兒媳婦,王氏如何不喜歡,每天都笑的合不攏嘴。

  雖說家裡大部分的家務都被南瓜做了,可王氏也沒有閒著,她平時就做些繡活來補貼家用。繡活貓兒也會,她五歲跟著外婆學蘇繡,算來也學習了二十多年的刺繡了。王氏的繡活在東山鎮也是出名,貓兒也看過她的作品,感覺跟自己水平差不多。如果自己能接活,想來工錢也不低,只可惜自己現在還太小,王氏也沒教過她,若現在就會繡花就成怪物了!貓兒不由歎氣,小孩子的身份真不方便啊!

  「哦,這是黃媽媽讓我給姆媽帶回來的絲線,讓姆媽給打個永結同心的結絡。」南瓜笑瞇瞇的說道。她紡紗織布是好手,可對於繡活、打結絡之類的精細活就不及王氏了。

  結絡?不就是中國結嗎?貓兒暗自想到,對啊!她怎麼忘了!打中國結也是自己的強項之一啊!她前世不就是喜歡這種手工藝嗎?不然也不會堅持跟外婆學了這麼多年的蘇繡了!難道打結絡也能賣錢?「大嫂,這個也給工錢嗎?」貓兒問道。

  「當然有工錢,」南瓜笑瞇瞇的說道:「像尋常的雙聯結、雙錢結、萬字結打上五十個有一個銅板,難一點的龍形結打上二十個就有一個銅板,像打這種百年好合的結絡一個就有一個銅板呢!」

  「這麼多錢啊!」貓兒聽的直冒星星眼,「那姆媽打上十五個結子,我們就能吃肉了!」古代的豬肉,都不放瘦肉精,又是糧食餵養的,又香又糯,連她這個不帶愛吃肉的,都吃上癮了!當然也有可能是因為到了古代以後,吃肉的機會不多,就感覺很好吃了。姆媽跟她說過,豬肉十五個銅板一斤,姆媽繡二十條手絹,也只有五個銅板,打結絡可比繡花容易多了。

  南瓜點點她的小鼻子的說道:「小饞貓!你以為打結絡這麼好打?別說是老槐村,就是附近這幾個村子,也就姆媽一人會打這種百年好合的結絡,聽說是外婆教給姆媽的。」

  貓兒愣了愣,想起現在已經不是那個信息大爆炸的時代了,很多技藝只靠口述代代相傳,原來打結絡也講究壟斷。她不由小小的驚喜了一下,當年她可是專門出了錢跟專業老師學的,會很多中國結的打法。現在自己年紀還小,不能繡花,打結絡應該可以吧?昨天不是姆媽還教過打雙聯結嗎?

  「姐姐、姐姐,我們去找姆媽,囡囡會打雙聯結,也能幫姆媽賺銅鈿了!」她嬌聲說道。

  南瓜聽的咯咯的笑了,抱著她往屋內走去。貓兒這才注意到南瓜今天細心打扮了一番,臉上薄薄的塗了一點胭脂,兩條辮子上繫著紅頭繩,凌亂的髮絲還用一點桂花頭油梳理整齊了。上身穿著桃紅直領對襟短衫,下身一條緗色細花松綾裙子,這套衣服是王氏以前的當姑娘家時候的穿的衣服,有八成新,是南瓜最好的衣服。

  貓兒不由微微一笑,南瓜來顧家也有二年多了,王氏待她雖不能說跟親生女兒一樣,可沒打罵虐待她,讓她吃飽穿暖,逢年過節也會載身新衣服給她。幾年下來,南瓜的身材越發的高挑豐滿了,臉蛋也白淨了一些,這麼一打扮看上去竟也有幾分姿色。算起來南瓜今年也有十八歲了,正是最愛漂亮的時候,難怪這些天,她但凡出門,都會精心打扮一下自己。

  南瓜抱著貓兒去了養蠶的屋子,王氏正在鋪桑葉,聽到南瓜進來了,頭也不抬說道:「南瓜,今天顧瘸子家裡殺豬,你袖上十五文去買一斤豬肉回來,今天晚上我們吃肉。」

  「哎。」她拿起桌上王氏數好的銅錢走了出去。

  貓兒撲到王氏身上,奶聲奶氣的說道:「姆媽,你教囡囡打結子,囡囡也要幫姆媽一起賺銅鈿。」

  王氏聽了女兒童言童語,不由眉開眼笑的說道:「囡囡乖,等你大一點姆媽在教你,現在出去玩吧!」別人擔心女兒太淘氣,心太野不好管教,就她擔心女兒老是不跟村裡的同齡人玩,長大以後沒有玩伴。

  「不嘛--」貓兒伸手摟著王氏的脖子,扭著小身子不住的撒嬌說道:「囡囡要學。」

  王氏被小女兒的撒嬌弄的無法,等鋪好了桑葉,抱著女兒往屋子裡走,「好好,姆媽教你。」她從繡簍裡取了一根線,耐心的教著女兒打結絡,見女兒一教就會,不由欣喜異常,抱著女兒誇了又誇,親了又親。貓兒咯咯笑著,直往王氏懷裡磨蹭,母女兩人其樂融融。

  南瓜袖了十五文銅錢,嘴裡哼著歌,臉上帶著輕鬆的笑意往顧瘸子家裡走去。來顧家這兩年多,雖說活幹的很多,可她這輩子第一次吃飽穿暖,第一次有新衣服穿,也是第一次再也沒有人會打罵她,她已近很滿足了。

  顧瘸子本來不叫瘸子,他是村頭老顧鐵匠的獨生兒子,年輕的時候還是村裡有名的獵人,身高馬大、膘肥體壯,身體靈活的就跟猴子一樣。可他十六歲那年,上山打獵的時候左腳被毒蛇咬了一口,為了活命,顧瘸子狠心把自己的左腳砍斷了。

  從此以後,命是留了下來,可腿卻瘸了,連定好的親事也黃了。今年已經三十六歲的他,承了他爹留下的鐵匠鋪,又有一手打鐵的好手藝,倒也吃穿也不愁。可他瘸了一條腿不說,脾氣暴躁,好酒嗜賭又好色,附近幾個村都是出名的,也沒哪家肯把閨女嫁給他。

  村裡人知道今天他殺豬,來買豬肉的也有,過來看熱鬧的也不少,農村生活無趣,一點點雞毛蒜皮的小事都能引來無數人的圍觀。可南瓜去的時候時間已經晚了,人都散的差不多了,只留下幾個平時跟顧瘸子玩的比較好的人,這些人差不多都是附近村裡的老光棍,都是跟顧瘸子一樣的貨色。
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0-11-28 02:25 PM

第五章 挨打(二)

  南瓜在顧瘸子家外頭探了探,發現人都散了,人似乎都去了屋子裡,便在外頭喊道:「瘸子哥,在家嗎?還有賣豬肉嗎?」

  顧瘸子分了豬肉,正在跟人商量怎麼燒豬頭,一聽南瓜的聲音,走了出來,看到南瓜眼睛一亮:「福倌兒的小媳婦,你怎麼過來了?今天穿的真漂亮啊!」

  一旁幾個跟出來看熱鬧的男人猥瑣的笑了幾聲。

  南瓜臉刷一下紅了,結結巴巴的說道:「瘸子哥還有豬肉買嗎?」她不由自主的抬手理了一下自己的鬢髮。

  顧瘸子雙手抱胸說道:「早賣完了,你怎麼不早來?」

  南瓜一聽急了,連忙說道:「瘸子哥,我就買一斤,你勻我一點吧?」

  顧瘸子的目光卻被南瓜鼓囊囊的胸口所吸引,他瞇起眼睛,目不轉睛的看著她的胸口,嘴上漫不經心的說道:「我有一個豬頭,你會燒豬頭肉嗎?幫我燒一碗豬頭肉,我勻一斤肉給你。」

  村裡人難得吃豬肉,會燒豬肉的人不多,王氏因娘家是鎮上的殷實人家,出嫁前跟著家裡的上灶的丫鬟學了幾手,所以村裡什麼大事,都是讓王氏去幫忙燒菜的!據說王氏燒豬頭肉是一絕,只用一根柴禾,就能把豬頭燒的稀爛。

  南瓜連忙點頭,「會!我會燒!姆媽才教過我的!」

  「會燒就好,跟我一起進去燒豬頭肉吧?」顧瘸子笑嘻嘻的說道,伸手就要拉她。

  南瓜臉色大變,連連倒退幾步,「不!」她尖銳的叫了一聲,叫了之後覺得自己似乎太激動了,勉強笑了笑,「瘸子哥,我回去幫你燒吧,燒了給你拿過來。」

  「南瓜!」一聲尖銳粗啞的聲音傳來,南瓜身體一僵,臉色刷的一下黃了,幾乎是惶恐的回頭,細若蠅蟻的叫了一聲:「福倌兒!」

  原來是顧福下學堂回來,王氏便讓他去接一下南瓜。顧福看著眼前的情景,一雙眼睛幾乎要噴出火來,要不是手裡還抱著貓兒,他就要衝上去了!連身後的顧祿也是一臉的陰沉,他是讓王氏派出來找兩個已經玩瘋的弟弟的。

  顧瘸子訕訕的伸回了手,「福倌兒、祿倌兒,你們來了?我去給你稱豬肉!」他不自在的笑了笑,瘸著腿走了進去。

  一旁哄笑的眾人也斂了笑意,跟著顧瘸子往屋子裡去。

  貓兒看到這一幕,嚇得臉色都變了,她簡直不敢想像南瓜回顧家之後會有什麼懲罰?小手不由自主的緊緊的摟住了哥哥的脖子,女人遇到這種事情,無論是自願還是被逼的,吃虧的總是女人,尤其是古代女人,雖然這件事情最大的受害者是南瓜。

  顧福被貓兒勒住了脖子,不由低下頭,見妹妹小嘴抿著緊緊的,一臉緊張,以為她嚇壞了,連忙放軟了表情,輕哄著拍拍她嫩嫩的小背,把她遞給了顧祿,對顧祿使了一個顏色。顧祿接過小妹,轉身往家裡跑。

  貓兒眨巴著眼睛,大哥不會是想當場打架吧?顧祿在回家的時候,遇到了正在往家裡跑的顧貴、顧全,他叫住了兩人,讓顧貴抱貓兒回家,順便把顧壽、陳君玉喊去顧瘸子家裡,自己轉身就跑了。

  「貓兒,是不是大哥在跟顧瘸子打架?」顧貴雙目發光的問道。

  貓兒點點頭,扭著身體,小腳不停的踢著顧貴,小手扯著顧貴的頭髮說道:「四哥,快回家,告訴爹爹姆媽!」

  「你這個小細作。」顧貴輕拍她的小屁屁,「再動我就打你啦!」他嘴上恐嚇道,可還不敢動這個小寶貝一根汗毛。他興奮的跑回家,把妹妹往院子裡一放,摀住她的嘴,讓顧全偷偷的叫了三哥和玉哥出門。

  他這副樣子,顧壽和陳君玉就知道可能有人在跟大哥他們打架,見姆媽還在屋子裡繡花,爹爹正在洗臉,就偷偷的跑了出去。臨走時還哄貓兒,不許說他們去幹什麼了,回來給她糖吃。

  貓兒滿頭黑線看著四個小鬼眼神發亮的往外跑,他們不會是想去打群架吧?來古代三年,對於古人古板保守的印象完全打翻,他們實在是——很暴力很黃!

  當務之急還是去告訴爹爹姆媽,她記得那個顧瘸子以前可是獵人!見過血的人!就他們那幾個小子,他肯定不看在眼裡,再說顧瘸子家裡還有一堆無賴呢!要是真打架,還說不定要吃什麼虧呢!貓兒轉身往屋子裡跑。

  、

  、

  、

  顧福六兄弟是灰溜溜的被顧四牛帶回家的。顧瘸子雖是瘸子,可身強力壯,如何將幾個毛還有長齊的孩子看在眼裡?也不要其他人動手,自己就跟抓小雞似得,把六人拎了起來丟了出去,關上了院門。要不是顧四牛及時趕了過去,呵斥著把六人帶了回去,六人估計還要還要再鬧下去。

  回到家裡,氣氛很沉悶,王氏屢次想開口說話,都被顧四牛瞪了回去,南瓜連大氣都不敢喘,低垂著頭,踮起腳尖,小心翼翼的服侍著顧家人吃飯。

  貓兒低頭吃飯,也不敢說話,見氣氛如此沉重,便知道南瓜今天怎麼都逃不了一頓打罵了吧?希望是姆媽才好,畢竟姆媽力氣要比爹爹小很多,貓兒有點阿Q的想。

  吃完飯,王氏讓顧祿、陳君玉照顧幾個小的,自己急急的拉著顧四牛進了房間,把門一關,顯然是想問顧四牛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等顧四牛和王氏房門一關,顧祿等人就坐不住了,見貓兒側躺在床上,酣睡正香,就忍不住跑了出去,幾個男孩子也急著跟了出去。

  幾個男孩子一走,貓兒就睜開了眼睛,她知道他們一定是去柴房裡偷看了,剛剛大哥把南瓜拽到了柴房裡去了。她蹙眉想了想,還是先去聽聽爹爹姆媽對南瓜的態度再說吧!畢竟他們的態度才能決定南瓜的處罰。貓兒趴在門板上聽著房裡的聲音,老式的房子隔音並不好,房裡傳來了夫妻兩人的對話。

  王氏恨恨的說道:「你怎麼剛剛不告訴我?我非好好教訓那沒廉恥的小賤貨!見了男人就不知道邪的怎麼樣了!」

  顧四牛說道:「他們夫妻的事情,你摻合什麼?就算要教訓,也是福倌兒的事情,南瓜是他的家主婆。」

  王氏說道:「福倌兒才幾歲?能教訓的了她?」

  顧四牛冷冷的哼了一聲:「就是福倌兒年紀小,才讓他教訓的。南瓜年紀已經大了,總會想些不該想的事情!福倌兒還小呢!福倌兒現在不壓著她,以後怎麼辦?」

  突然傳來南瓜的一聲慘叫,別說是貓兒了,就是王氏也唬了一跳,「福倌兒在幹什麼?可別打壞了她,家裡可那麼多錢請大夫!我們可養了她三年了!」

  聽聲音似乎是王氏站了起來,貓兒剛想離開門板,只聽見顧四牛說道:「我同福倌兒說過了,你放心,他有分寸,不會費藥錢的!」

  王氏恨聲說道:「是要給小賊貨一點教訓!這老槐村說出去,哪家不說我這個婆婆好的?就這小賤貨不知好歹!非給她一點教訓不可!」

  顧四牛冷漠的聲音傳來:「那就打的讓她知道,她已經是我們顧家人了!」

  貓兒悄悄的離開了父母的房門,心裡發冷,南瓜來家裡三年了,除了種地,什麼髒活累活都是她幹的,可爹爹姆媽怕是迄今都沒有把南瓜當成一個跟他們地位平等的人來看!在他們的心目中,南瓜就是他們找來的丫鬟吧?

  貓兒微微苦笑,古代女人真悲慘!當上童養媳的女人更悲慘!聽著柴房裡傳出來的慘叫,她不由憂心,大哥是不是太過分了?轉身往後院跑去,還沒有到後院,就看到柴房的窗下站了一排人,她愣了愣,從陳君玉、顧祿到顧貴都趴在窗戶外往裡面偷看,顧全還被二哥抱在手裡。

  她還沒有來得及說什麼,就被顧壽一把抱起,摀住了嘴,低聲說道:「你這小告狀精,不許說話!」說完不理會貓兒微弱的掙扎,繼續湊到窗邊看著裡面的情景。

  房裡顧福正坐在椅子上,臉色鐵青,手裡一條牛鞭,一派地主的老爺的做派,南瓜正跪在地上,低低的哭泣。如果沒有拿鞭子、沒有南瓜的慘叫哭泣聲,貓兒會覺得他裝大人的樣子很好笑,可她現在只有滿心的酸澀。

  「我問你,你同他偷了幾次?」顧福大聲的問道。

  「沒有!真的沒有!」南瓜哭著說道。

  「沒有?!沒有他會隨便模你?!他怎麼不摸其他人?我打死你這個不守婦道的賤人!」顧福急紅了眼,對著南瓜沒頭沒臉的猛抽了,南瓜倒在地上淒厲的哭道:「我沒有!我真的沒有!」

  南瓜要比顧福高壯上許多,可她連躲避都不敢,只讓顧福打的哀哀直哭!貓兒看的眼裡酸澀,她沒錯啊!錯的是那個該死的顧瘸子!你沒本事打顧瘸子,卻有本事打女人?!她在心裡狂喊,手腳用力的想要掙脫開顧壽的桎梏。

  顧壽以為妹妹要喊出來,連忙牢牢的抱著妹妹。貓兒努力掙扎著,可是雙手雙腳被牢牢的禁錮住,怎麼也動不了!那種感覺幾乎要逼瘋了她!不知道過了多久,或許只是一會兒,她放棄了掙扎,無力的閉上了眼睛,耳邊迴繞的是南瓜痛苦難忍的哭泣聲。

  此時的顧壽已經顧不得妹妹的掙扎了。

  房裡顧福抽了南瓜幾鞭子,不解氣,怒喝道:「你把衣服脫了!」

  南瓜聽到顧福的這句話,止住了哭聲,緊緊的捂著衣衫,愣愣的望著顧福,彷彿不認識他一般。

  顧福見她這個樣子,從椅子上跳了起來,上前對著她胸口狠狠的一腳,南瓜疼痛難忍的倒在了地上,顧福粗暴的扯開了她的衣衫,舉起一旁的水桶,一桶冰涼的井水劈頭澆了下去,顧福拿起一塊抹布就用力南瓜身上擦,似乎想要活活的把他的一層皮刮下來一樣,「我讓你不守婦道!讓你不守婦道!」他憤怒的說道。

  南瓜原本就傷痕纍纍的身體,被粗糙的麻布擦得鮮血直流,她用力的掙扎著!淒厲的慘叫著!

  一陣寂靜之後,陳君玉輕咳一聲,臉紅的扭過頭說道:「君子非禮勿視,我們走吧!」

  顧祿也滿臉通紅,把小弟放了下來,幾兄弟都偷偷的離開了柴房,顧貴輕輕的問道:「玉哥,大哥會不會把南瓜打死啊?」

  陳君玉輕聲說道:「夫為妻綱,大哥只是教訓一下南瓜而已!大哥也是為了南瓜好,現在還沒有成親,她就如此不守婦道,將來指不定會做出什麼醜事來,到時候就不是打她一頓能解決的。南瓜將來沉塘都有份!」

  顧貴似懂非懂的點點頭,這時陳君玉突然發現顧壽懷裡臉頰漲紅,滿是淚水的妹妹,他大驚失色,劈手奪過懨懨的小妹,「三弟,你發什麼瘋?!你把貓兒弄成什麼樣子了?」

  貓兒哭叫的用力要掙脫開陳君玉的懷抱,陳君玉生怕貓兒傷了自己,無奈的鬆開手。貓兒跌跌撞撞的跑到外面,大口的喘氣,喘著喘著,淚水止不住的流了下來,她胡亂的用袖口擦了擦,淚水卻越流越多,怎麼也止不住!這就是古代的女人命運嗎?明明不是女人的錯,可是這個社會卻把所有的錯推給了女人!

  顧祿等人卻以為是剛剛把貓兒憋壞了,顧祿把懷裡的顧全放下,抱起哭的上氣不接下氣的妹妹,「貓兒乖,不哭,都是三哥不好,二哥打他!」

  貓兒掙扎著不肯讓顧祿抱,她要回家!她不要在這個變態的世界!她不要在這個認為打女人是為女人好的狗屁世界!「爸爸、姆媽——我要回家——」她淒厲的喊道。





第六章 挨打(三)

  王氏跟顧四牛說了半天的話,見時間也差不多,生怕兒子在打下去南瓜會受傷,正巧想出門,突然聽到女兒淒厲的哭聲,王氏連忙跑了出來,見到二兒子懷裡哭的快斷氣的女兒,她一把抱了過去,一邊哄一邊罵著他們說道:「你們欺負她了?!」

  顧祿連忙搖頭,「我們沒欺負她!」家裡誰敢動她一個指頭啊?不被爹爹打死?!

  「沒欺負妹妹,她怎麼哭了!」顧四牛罵道,「還是哪個死小人欺負她了?」

  顧壽摸摸腦袋說道:「都是我不好,剛剛帶著貓兒偷看大哥打南瓜?囡囡可能嚇壞了。」

  王氏一聽,氣的把女兒塞給顧四牛,劈頭蓋臉的對著顧壽一頓猛打:「我打死你這死小人!怎麼能讓你妹妹看那個!」

  顧壽苦著臉,連躲都不敢躲,顧四牛看著懷裡懨懨的小女兒,心疼的說道:「先別打人了!這孩子別是驚到了!」

  王氏接過女兒說道:「你快去把周神婆喊過來,給貓兒壓壓驚。」

  這時柴房裡又傳出南瓜的慘叫呻吟聲,王氏皺了皺眉頭說道:「祿倌兒,你去柴房裡看看,讓你大哥別打了,真的打傷了,還要找大夫呢!」

  「哎。」顧祿應了一聲,看著奄奄一息的妹妹,心裡對南瓜越發的不滿了,要不是她不守婦道,大哥也不會打她,貓兒也不會嚇到。

  柴房裡顧福雙目赤紅,緊緊的盯著南瓜,南瓜衣衫凌亂,半坐起,雙手緊緊的掩住自己的胸口,緊緊的盯著顧福,寂靜的空間裡,裡僅聞兩人粗重的呼吸聲。

  突然顧福撲向了南瓜,南瓜尖叫了一聲,手腳並用,用力的推開了顧福,顧福被她踢到在地上,南瓜拉起凌亂的衣衫,轉身往門外跑。顧福從地上爬了起來,一把抓住了她的頭髮,狠狠的把她往地上一摜。南瓜被摔得一時岔了氣,忘記了反抗。

  片刻過後,顧福慢慢的起身,整理一下身上散亂的衣衫,感到了某處濕潤,他臉紅了紅,上前踢了南瓜一腳,「起來,別裝死,去幹活!」

  顧福的怒喝聲震醒了門外的顧祿,他紅著臉,抬手狠狠的給了自己一巴掌,焦急的敲著門喊道:「大哥,你快出來,貓兒生病了!」

  顧福也一聽大驚失色,連衣服都顧不得整理,便開門急急的問道,「貓兒怎麼了?」

  顧祿說道:「被驚到了,爹去請周神婆給貓兒壓驚了,兄弟兩人一邊說著一邊離開了柴房。

  南瓜如瘋傻一般躺在地上,連衣服被丟到了頭上也沒有絲毫反應,直到兩人的腳步聲漸漸遠去,她才恍然回神,摀住了臉,失聲痛苦!

  「拜請九天司命護宅真君來收驚,收起顧家六娘失落魂魄,受驚元神,歸在本身。」

  貓兒懨懨的躺在王氏的懷裡,她之前哭的太過傷心,現在沒力氣了剛才的那一幕給她的刺激太大了!與其說是她對南瓜的同情,還不如說是她已經把南瓜的遭遇看成是自己未來!她當時不是怕大哥打南瓜時候的場景,而是她對這個社會的惶恐!

  雖然她一直告訴自己要融入這個社會,她已經是古人了!古代社會和現代社會是完全不同的!可是今天的事情,才讓她真正認識到,什麼叫古今差距!她閉上了眼睛,為什麼要讓她穿越呢?!

  她淚水流的越多,王氏就越驚慌,不停的說道:「乖囡不怕,姆媽在,乖囡不哭!」

  「收起東方驚無驚、西方驚無驚、南方驚無驚、北方驚無驚、中央驚無驚,五方正氣護身煞氣除,大驚小驚化無事。子丑寅卯辰巳午未申酉戌亥,十二元神自在,百病消除身無災,日吃飯乳知香味,夜好安眠不啼哭,生命之光照靈台,吾奉『九天司命護宅真君急急如律令』。」

  一名看上去像神婆,其實也是神婆的老婦人一邊嘴裡喃喃的念著,」魂魄自在,身無掛礙,三魂七魄,圓滿愉快、十方正神,護體煞解,甘露法水,解病消災。「一邊用三支香在一碗水上方不知道寫著什麼,最後她舉起那碗水,對抱著她的中年婦女說道:「把這甘露法水給她喝下就好了!」

  貓兒厭惡的撇開了臉,她才不要吃香灰水呢!

  王氏抱著女兒,搖晃著輕哄說道:「囡囡,乖,喝了就好了,姆媽帶你去鎮上玩!」
  看著女兒扭著小腦袋不肯合作的模樣,她紅了眼眶說道:「囡囡,來,乖,姆媽餵你!喝完姆媽給你吃糖水。」

  這時顧福踢了待在一旁的南瓜一腳,低聲說道:「快去給貓兒煮糖水!」

  南瓜呆呆的應了一聲,身體搖搖晃晃的往廚房走去。

  貓兒聽著王氏哽咽的聲音,又感到臉上似乎有滴落的水珠,她抬頭,只見王氏已經哭得滿臉淚痕,淚水不斷的落下,心不由軟了下來,是啊!不管家裡人待南瓜如何,至少他們對自己是千般呵護的,她不應該讓姆媽這麼傷心的!或許她不該想這麼多!

  她畢竟不是南瓜!南瓜畢竟不是自己的親人,她為了南瓜讓對她有生養之恩的王氏這麼傷心,是不是太不應該了?思及此,她張開了嘴,冰涼而帶著異味的水順著她的喉嚨通過食道滑入她的胃裡,她感到自己的胃猛地一痙攣,她身體下意識的一縮,在王氏溫暖的懷裡,她迷迷糊糊的入睡了!

 「姆媽,糖水煮好了。」南瓜小心翼翼的端著糖水送上來,王氏狠狠瞪著她,一把打翻了她手裡的滾燙的糖水,南瓜手一下子燙紅了,她慘叫了一聲,卻被顧福狠狠的打了一巴掌,「閉嘴!不許吵醒貓兒!」

  王氏壓低聲音說道:「要是囡囡沒事,你就沒事,囡囡要是出了什麼問題,我把你買到私寮去!」

  南瓜瞪大眼睛,癱軟在地上,捂著嘴,淚水不停的落下,嘴裡卻絲毫沒有任何聲音。

  顧福見她的眼淚鼻涕把臉上的脂粉糊成一團,心裡一陣噁心,轉身忿忿的走了。顧四牛揮手說道:「都去睡吧。」
  陳君玉擔心貓兒的身體說道:「四牛叔,神婆有用嗎?要不要我明天去鎮上給貓兒找個大夫?」

  顧四牛想了想說道:「也好,你明天跟福倌兒去一趟鎮上,加個大夫過來。」

  陳君玉這才鬆了一口氣,他是真不放心那神婆,從沒聽說過她救活過人,就聽見她把人治死了。想起貓兒的乖巧聽話,他就忍不住心疼,偏偏這樣的孩子這麼多災多病。

  王氏抱著貓兒回房之後,大家皆陸陸續續的走了,只留下南瓜一人倒在地上,眼睛睜得大大的,一動不動的凝視著屋頂已經露出木色的房梁。她想起爹爹還沒有死的時候,姆媽和爹爹只有她這麼一個女兒,爹爹姆媽也把她寶貝一樣。爹爹是木匠,還會給自己雕小人玩。南瓜想起童年,臉上露出了一絲笑容,可是--可是後來爹爹病死了,姆媽改嫁了,有了小弟弟……

  、

  、

  、

  第二天天還沒有亮,顧福和陳君玉就早早的起身,去村長家借了兩頭騾子,一人一頭騎著去鎮上找大夫去了。

  到了中午的時候,兩人才把一個老大夫帶了回來,王氏連忙泡茶招待,老大夫搖頭晃腦的看了半天,才開了一個方子,讓他們跟著他們去鎮上抓藥,一副藥要一貫錢,只把王氏聽的倒吸了一口涼氣。

  貓兒睜開眼睛,睡了一覺,她已經舒服許多,一聽一副藥這麼多錢,她開口說道:「姆媽,我沒事,不要吃藥,也能好的。」

  王氏輕拍她的身子,「胡說,不吃藥怎麼能好的了?」

  顧福和陳君玉心裡又擔心又疑惑,擔心的是這麼貴的藥,囡囡別是得了什麼重病吧?疑惑的是,到底什麼藥,能貴成這個樣子?人參嗎?囡囡身子弱,能補得起人參嗎?

  顧福取過方子一看,臉就黑了,陳君玉見他的樣子,還真以為貓兒得了什麼重病,連忙搶過一看,愣了愣。

  那大夫還在說:「這孩子先天不足,我這方子是專門是給這種虛不受補的孩子開的千金方,已經是極便宜了,吃上一年保管就好了。」

  貓兒嘟噥了一聲:「怕是吃上一年我就隔屁了!」

   「什麼?」王氏沒聽清楚,貓兒搖了搖頭,「沒什麼。」

  王氏看著顧福,「福倌兒,你看是不是讓你爹回來看看?」一貫錢的方子吃上一年,家裡把地全買了都吃不起。

  顧福說道:」姆媽,我們先送大夫回去。「

  兩人拉著還在喋喋不休的大夫走出家門,「姆媽,你把大夫的方子給我看看。」貓兒拉著王氏衣擺說道。

  「你能看懂嗎?」王氏見女兒精神好了不少,心裡擔心放下了不少,就逗著她說道。

  「不能。」貓兒回到的很乾脆,可是又撒嬌的說道:「我想看嘛!」

  王氏把方子遞給貓兒,貓兒接過一看,不由哭笑不得,果然是著名的補虛名方,白茯苓粉沖泡人乳服用。就這麼一個方子要一貫錢?她要是沒記錯的,山上就能採到白茯苓,她上次才見過的。

  白茯苓是美白的聖品,所以貓兒在前世就接觸,也是她少數能認得出的中藥材之一。她心裡不由打鼓,姆媽不會真的要讓她拿人乳沖泡白茯苓吧?吃自己姆媽的奶她還能嚥得下,可是別人的人乳,她是無論如何都吃不下的,再說她已經斷奶很久了!某偽蘿莉想起自己當年吃奶的悲慘經歷,不由兩條寬麵條淚,母乳是營養,可任誰一年只吃一樣東西,估計也會跟她一樣,對人乳避之不及了!

  貓兒的擔憂在大哥和玉哥回來的時候徹底消除了,因為他們牽了一頭哺乳期的母羊回來,在王氏疑惑的目光下,兩人解釋道,他們也知道這個方子,因為不是大夫,所以不敢給貓兒隨便亂吃。

  既然現在大夫也是開這個方子,兩人就無顧忌了。白茯苓山上多的是,用羊乳雖效果不比人乳,但勝在方便。聽到他們的話,貓兒不由鬆了一口氣。至此以後,貓兒就又天天晚上多了一道點心,羊乳沖泡白茯苓粉。

  貓兒對於這道點心並不排斥,畢竟羊乳、白茯苓都是好東西,又是美白聖品,凡是美容的東西,她都願意吃。雖然羊乳腥臊了一點,但為了美麗,這點痛苦她還是能忍受的。

  、

  、

  、

  在經歷過南瓜挨打的事情之後,貓兒清楚認識到這個社會,身為女子還是低調一點好,她平日的行事就越發的內斂了,平時等閒連院子裡也不去,除了寫字畫畫之外,就是跟著王氏學做針線、打結絡,見女兒如此乖巧,顧氏夫妻對女兒越發的寵愛。

  一般農家女孩三歲都要開始干家務了,可王氏捨不得女兒干粗活,除了教女兒針線活之外,就是連倒水都捨不得讓她做。當然貓兒也清楚,要是沒有南瓜,王氏想嬌慣她也嬌慣不了。古代的媳婦真可憐,簡直就是免費女傭,還要負責給男人暖床、生孩子!難怪穿越女到了古代,大部分都曾經想過要獨身一輩子呢!她一邊打著結絡,一邊心不在焉的想到。

  想要獨立,就一定要經濟獨立!貓兒扳指算著自己會什麼能養家餬口的本事。她前世三歲學芭蕾,五歲跟著爺爺學書法練線條、六歲跟著外婆學蘇繡、八歲學琵琶、十五歲學鋼琴。上了大學之後,又跟學校裡的老師學了古琴。

  算下來,她學的才藝還是挺多的,可是除了蘇繡之外,好像其他的才藝都不大可能賺錢,鋼琴更是一輩子都不可能用到的東西,之前南瓜說過打結絡也能賺錢,她是不是可以考慮一下?

  「賣貨郎--東西全--銅腳剪刀--飴糖--」村口賣貨郎的吆喝聲遠遠的傳來,王氏放下針線,一邊收拾著自己的繡好的手帕,一邊問道:「囡囡,要不要吃糖?姆媽給你買糖吃?」王氏的手帕就是要賣給賣貨郎的。

  貓兒搖了搖頭,她本來不怎麼喜歡吃零食,再說古代的零食都是散裝的,還不知道乾不乾淨。她伸手說道:「姆媽,囡囡跟你一起去。」零食到時候她不買就是了,這幾天在家也待著也無聊,出去逛逛也好。

  「好。」王氏抱起女兒,貓兒提著籃子,兩人開開心心的出了家門。
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0-11-28 02:58 PM

 第七章 挨打(四)

  古代物質貧乏,村裡也沒有所謂的雜貨店,要買什麼東西,除了向那些走村串戶雜貨郎買之外,就要去鎮上買了。當然雜貨郎除了賣之外,還會買東西,比如王氏繡好的手帕之類的小雜物。

  王氏同貓兒去的時候,賣貨郎的擔子周圍早就圍了一圈人,很多孩子都垂涎欲滴的看著擔子上金黃噴香的飴糖。來的雜貨郎是老槐村的常客了,同往常一樣,雜貨郎在買東西,他的家主婆在收東西。

  王氏放下女兒讓她自己走,貓兒乖巧的拉著王氏的衣擺,跟在她身後。眾人見一個粉團似的娃娃拉著王氏的衣擺,搖搖擺擺的跟在王氏的身後,那可愛的樣子怎麼看怎麼愛,皆失笑不已。

  「四牛嫂嫂,你家囡囡越來越漂亮了!」一個年輕的媳婦喜愛的看著貓兒,黑亮滾圓的大眼睛、粉嫩嫩肥嘟嘟的雙頰、紅潤潤的小嘴,她不由的摸摸她已經凸起的肚子,要是肚子裡的娃娃跟貓兒一般好看就好了!當然她是要小倌的!不要小囡!

  貓兒見人就笑,嘴裡好婆、阿姨、姐姐喊著,喜得大家都笑開了臉,也賣貨郎也誇這小娘魚長的好看。

  王氏笑的何不攏嘴,一邊和大家寒暄,一邊給了女兒一個銅板,讓她買糖去,自己則是找賣貨郎的家主婆交手帕。

  貓兒低頭看著自己手裡的一個銅板,眨眨眼睛,在眾小孩羨慕的目光下,她慢吞吞的把銅板藏到了自己的小荷包裡,聽著周圍孩子嚥口水的聲音,她滿足的點點頭,笑咪了眼睛,某偽蘿莉在多年裝嫩的情況下,心態開始往幼兒化、變態化方向發展了。

  「哇--姆媽,我也要銅鈿買糖吃--」顧全在聽到賣貨郎的叫賣聲之後,就早早的跟著村裡一幫瘋玩的男孩子圍到了的賣貨郎的擔子前,看著香噴噴的飴糖流寇口水。

  正在忍無可忍之際,就看到姆媽給了妹妹一個銅板買糖,而自己卻沒有。當下他就感到自己那顆純純的□之心被重重的傷了!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處!小男子漢傷心撲向姆媽,狠狠的抱住姆媽的大腿,悲傷的哭了起來。

  王氏冷不防被顧全抱著大腿,一個踉蹌,差點摔倒,她搖晃了一下才站穩,沒好氣的說道:「吃!吃!吃!你就知道吃!沒有!」她拎著顧全的領子把他拎到了一邊。

  「不嘛--我要吃糖--」顧全往地上一躺,開始打滾起來。

  王氏又急又氣,又捨不得打兒子,只能站著罵顧全,偏偏她越罵,顧全哭的越大聲。

  貓兒踏著小步子,慢慢的挪到正笑瞇瞇看好戲的賣貨郎面前,奶聲奶氣的說道:「叔叔,你收不收結子?」

  賣貨郎見她長的可愛,忍不住伸手輕刮她嫩嫩的小臉,笑著逗她說道:「小囡囡,你的結子打的好,叔叔給你稱糖吃。」這個時候孩子零用少,很多孩子買糖的方式,就是以物易物。

  貓兒軟軟的說道:「囡囡打的結子可好看了!」她從自製的小布包裡取出幾個打好的中國結,因為不清楚這裡人的中國結髮展到什麼水平,自己年紀也小,為了不驚世駭俗,她拿出的王氏教過她的幾個結絡。

  賣貨郎接過打量著這幾個結絡,樣式雖簡單,所用絲線也很粗糙,可打的結絡小巧精緻,收拉緊致,顏色也搭配的非常好看,上面還掛了一些同樣用線打成的小裝飾,讓人見了就喜歡,他問道:「就這麼多嗎?」

  貓兒連忙舉起小布包說道:「還有,囡囡打了五十個。」要不是線不夠了,她還真想在打下去呢!

  賣貨郎笑瞇瞇的對王氏說道:「阿姨,你家囡囡真乖巧啊!都會幫姆媽賺錢了!我家小干魚同她一般大,整天只知道瘋玩!」

  王氏滿臉的笑容,「那是,我家囡囡可乖了!」她沒好氣的看著兒子說道:「你看你!有本事跟你妹妹一樣,自己做東西換糖吃!」

  顧全止住了哭聲,呆呆的看著妹妹,片刻之後,又「哇--一聲」,哭聲越發的淒厲的傷心。

  這時賣貨郎取出兩根小木棍,從一旁半凝固的飴糖裡挑了一點,遞給貓兒,「乖囡,來,拿去玩吧!」

  貓兒接過飴糖,走到顧全身邊,「哥哥給你玩。」

  顧全止住哭聲,看著妹妹,又揉揉腦袋,「那你呢?」

  貓兒甜甜的笑道:「我不玩,一會哥哥繞白了,給我吃。」

  顧全一抹臉上的淚眼鼻涕,開心的接過飴糖,繞了起來,一旁的男孩子看著羨慕,繞了上去,「我也要,全倌兒我也要!」

  賣貨郎連王氏的手帕,一共數了五十文銅錢給了王氏,又塞了一把絲線給貓兒,讓她繼續打,還用自己的十六金星秤給貓兒稱了八兩裹了麵團炸的酥酥的固體飴糖!貓兒冷眼瞅著,覺得這個賣貨郎挺會做生意的!

  她接過賣貨郎遞來的半斤飴糖,甜甜道了一聲謝,心裡暗暗道了一聲惋惜,她太想賺錢了,都忘了自己今年才三歲,那賣貨郎肯定把錢給王氏啊!不會給她的。可惜她賺的都比王氏多啊!她眼巴巴的瞅著自己的錢落入了王氏的口袋。

  回頭一見發現自己身邊站了一群虎視眈眈的孩子,皆垂涎欲滴的看著她手裡的飴糖,貓兒不由笑了笑,把大半的飴糖包好,放在王氏的籃子裡,剩下的糖分給了身邊的孩子吃,她不愛吃這種粘牙的糖,可家裡的幾個哥哥很愛吃,她不能全分了。看著大家吃的開心的模樣,她心裡不由惋惜,可惜永遠都吃不到巧克力了。

  孩子們一見貓兒如此大方,嘩啦一聲全圍了上來,王氏見貓兒如此舉動,也不阻止,只在一邊笑著。一旁的大人看了,也誇她乖巧懂事。

  一中年婦女說道:「四牛家的,你這麼會教你家囡囡,怎麼不好教教你家媳婦!」

  王氏愣了愣,臉色漸漸的青了起來,貓兒暗道不好。一旁的人聽了這事,猶如打了雞血一般,一下子興奮了!七嘴八舌的說道:「是啊!四牛家的,你家的南瓜可不大規矩啊!」

  「哎呀!人家十八歲的大姑娘了!當然想男人了啦!」

  「這也難怪嘛!你們家福倌兒才十三歲嘛!」

  「難怪人家一聲『瘸子哥』--哎呦!讓顧瘸子骨頭都酥了!」

  那一聲「瘸子哥」簡直把南瓜的口氣學足了八成,讓大家一下子都笑開了!這可是難得一見的八卦啊!難怪大家都很興奮。貓兒看著王氏的臉越來越黑,不由心裡高高的吊起,心裡暗恨這些人!你們沒事做,說這是幹什麼?這下好了!不知道南瓜又要被打成什麼樣子了!

  最先說話的中年婦女說道:「我說四牛家的,你也太善心了!別說是我們村裡了!你去這裡所有的村子打聽打聽!哪家有你這麼好的婆婆?!你看你把媳婦都慣成什麼樣子了!」

  「是啊!就是正經娶來的媳婦都沒這麼寵的!更不要說你家南瓜是童養媳了!童養媳就是該好好的打的,不打怎麼能讓她懂規矩呢?」

  貓兒心裡極是不以為然,她們能懂什麼規矩啊?

  王氏忍著氣說道:「我們家南瓜可是難得的好孩子,自她來了我們家,家裡什麼活都是她幹的,就差沒種地了!你們不要聽那幫混混們瞎胡說!」

  眾人皆要笑不笑的著看著她,王氏勉強跟著眾人說笑了幾句,就帶著貓兒怒氣沖沖的走了!貓兒不敢觸王氏霉頭,回了家裡就坐在床上,繼續打著結絡。剛才殘酷的現實,讓她明白自己現在這點年紀,是不適合賺錢的,除非她別人當妖孽燒了!她雖拿不到錢,可能改善家裡生活條件,還是好的。

  「姆媽--」南瓜洗了衣服回來,見王氏滿臉怒氣的盯著她,便怯生生的喊了一聲。

  王氏冷冷的看著南瓜,「你給我跪下!」

  南瓜放下了木盆,跪在地上,王氏順手撈起洗衣服的棒槌對著南瓜沒頭沒臉的打了起來:「我打死你這個禍根!讓你給我們家丟臉!」

  南瓜抱著頭,嗷嗷的哭叫:「姆媽!不要打了!我下次不敢了!」

  「下次?你還想著下次?!」王氏手裡打的越發的狠!

  眼見南瓜打的滿身青紫,身上舊傷未好,又添新傷,貓兒心裡著急,可也不能上前勸架,想了半天,她小嘴一癟,「哇--」一聲哭了!
  「哎呦!四牛家的,你這是幹什麼?看!把你家囡囡都嚇成什麼了?」住在顧家隔壁的大壯媳婦抱著自家女兒過來串門子,一看這副情景連拉住了王氏。

  王氏這才想起小女兒坐在一旁呢!想起她之前的受驚,連忙丟下棒槌,抱起女兒搖晃了起來,「囡囡乖,不哭,姆媽在呢--」她一邊抱著女兒一邊來回走動搖晃著。回頭看見南瓜還跪在地上哭,不由罵道:「作死呢!還不給我去燒飯!以後給我睡到柴房去!」

  貓兒漸漸的止住了哭聲,淚汪汪的看著南瓜,南瓜看著小妹,心裡一酸,應了一聲就搖搖擺擺的往廚房去了!

  大壯媳婦說道:」你呀!就是心太軟,早就該好好教訓你家南瓜,也不會出這種事情!外面都不知道傳成什麼樣子了!被那顧瘸子那翹辮子纏上還有什麼好事?!「

  王氏歎氣說道:「我原想著,她也是個命苦的孩子,哪知道她--」

  大壯媳婦搖搖頭,王氏摸摸大壯家的八囡說道:「算了,我們不提她了,你等著,我給你倒酸梅湯去。」

  大壯家孩子生得也多,有五個兒子三個女兒,最大的兒子今年十五歲,已經成親了,最小的女兒今年跟她一樣大,正怯生生的倚在娘懷裡看著她。

  大壯嫂笑著把女兒放到了貓兒身邊,「紅菱,跟姐姐一起玩。」紅菱小了貓兒三個月。

  貓兒想了想,從一旁的簍子裡翻出一個紅繩,笑瞇瞇的說道:「我們挑幫幫好不好?」

  大壯嫂摸摸兩人的小腦袋:「小妮子,挑不好可要下雨的!」

  兩人咯咯笑了,紅菱年紀小,可挑幫幫卻是好手,兩個小姑娘坐在床上玩的不亦說乎。王氏端了一盤撒了紅綠絲的蒸糕,身後跟著的南瓜手裡端了四碗剛從井水裡打上來的酸梅湯和一盆新鮮的嫩藕,嫩藕上還撒了一層白霜霜的糖。

  大壯嫂連忙幫著王氏接過蒸糕說道:「大家這麼多年鄰居了,你還這麼客氣。」

  王氏說道:「又不是什麼稀奇的玩意,這蓮藕是貓兒她爹剛采上來的,嫩著呢!」她摸摸女兒的小臉說道:「我家丫頭怪,不愛吃那些葷腥,就愛吃這些新鮮的果子。」

  大壯嫂笑著說道:「難怪人也長得跟嫩藕般一樣水靈靈的。」

  四碗酸梅湯上都有一把調羹,可除了貓兒之外,誰也沒用那調羹,皆捧起碗就淅瀝呼嚕的喝了起來,唯有貓兒端著碗用調羹舀著慢慢的喝著。紅菱見貓兒那喝酸梅湯的樣子有說不出的好看,忙放下了碗,學著她的模樣,可調羹不時的碰到瓷碗,弄的房裡全是碗碟相撞的聲音。

  大壯嫂好氣又好笑的罵著女兒說道:「弄什麼呢!別把你四牛嬸的碗碟給碰壞了!」她瞄了一眼貓兒說道:「四牛家的,你家囡囡吃飯的樣子可真好看,跟誰學的?」莫大壯也是行商走南闖北,大壯媳婦也跟著大壯見過世面,這丫頭言行舉止優雅自然,毫不做作,就跟那些從小受訓的大家小姐一樣,可見是把禮儀記在了心裡,心裡不由疑惑,不過一個農家娃娃,從哪學的那一套?

  王氏說道:「沒跟教過她,這丫頭打小就生的嬌氣。」

  大壯嫂看著在一旁端坐著的玉娃娃,心裡不由一動,常言道:「做買賣不著,只一時;討老婆不著,是一世。」若是單揀門戶相當,或是貪他嫁資豐厚,不分青紅皂白,定了親事。娶下一房其醜的媳婦,十親九眷面前出來相見,做公婆的沒體面,當丈夫的心下也不喜,未免私房走野。醜婦又會管老公,若是一般見識的,便要反目。若使顧惜體面,讓他一兩遍,他就做大起來,難免家宅不寧。

  四牛家丫頭看現在的樣子也知道將來不會長的差,性子也溫順,又是打小看到大的,不如讓她給家裡四倌兒當媳婦?兩人年紀差上三歲,正合適!她開口打趣道:「四牛家的,可想著給你家囡囡找個婆家?」

  王氏笑道:「我也曾想過呢!只是算命說,這丫頭姻緣遲些定才好,不要急。」

  大壯嫂打趣說道:「等這丫頭大一些,你家求親的門檻怕是要踩斷了。養這麼個姑娘,將來時當太太享福的命。」

  王氏笑道:「我們鄉下人家出來的姑娘,哪能當什麼太太?我就指著她在村裡找個老實的,大家守著過日子罷了。」

  大壯嫂一聽,臉色和順了一些,又說笑了幾句才抱著紅菱走了。

  貓兒憋著一口氣,等大壯嫂走了之後才鬆了下來,她還真怕娘現在就給她訂了親呢!





第八章   婚禮

  晚上王氏、顧四牛兩人一人抱著一個昏昏欲睡的小兒女,王氏隨口說起了大壯嫂的提親,她一邊拍著小兒子一邊說道:「她家四倌兒今年也才六歲,誰知道將來能長成什麼樣子?這麼早早的給貓兒訂了親,不是害了她嗎?」

  顧四牛搖晃著女兒說道:「也是,你看大頭家三丫頭,這麼水靈靈的一個丫頭,三歲就跟人訂了親,可第二年那小倌就死了,讓三丫頭平白得了一個剋夫的名聲,到現在還沒有嫁出去!」

  王氏歎氣說道:「可不是!可惜了這小娘魚,長得水靈靈偏偏命不好,擔了這麼一個名聲,誰肯要她?將來不是做填房就是當妾的命。我可捨不得我們家阿囡這麼委屈。」

  顧四牛愛憐的抱著女兒說道:「家裡五個小子,早晚定親都無所謂,男孩子反正都不會吃虧,我們囡囡一定要滿了十二歲才能給她找人家。」

  貓兒其實並沒有睡著,聽到父母的談話,不由心裡鬆了一口氣,她還是幸運的!至少她這輩子有這麼一對寵愛她的父母親。

  王氏又說道:「四牛,你看我們福倌兒也十三了,要不讓他跟南瓜早日圓房吧?南瓜都十八了,這麼拖下去也不是事情。」

  顧四牛把小女兒放到了床上說道:「也好,早日圓房讓她生了孩子。女人有了孩子,就死心塌地的跟著男人過日子了,省得她老想著亂七八糟的事情!」

  王氏輕哼一聲:「她敢!我非打斷她的腿不可!」

  顧四牛說道:「福倌兒婚事定了,玉倌兒的婚事也要辦起來好了,好在他爹給他了不少銀子,應該能找媳婦。」

  王氏說道:「玉倌兒這孩子也是命苦,可要給他找個好人家。」

  兩人絮絮叨叨的說了許久,才吹燈上床休息了。不一會兩人就打起了鼾聲。

  而此時應該已經睡著的貓兒,卻心思難以平靜,聽了父母的談話,貓兒發現一個讓自己很震驚的政策!原來這個時代,無論男女十三歲就可以成親了,一旦過了二十歲還沒有成親的,家裡的各項稅收就要多一倍!也是說古代就是你想當剩男、剩女,代價是很大!

  自己以前想要打定主意自己過一輩子的想法,實在是太天真了!如果現在有個具象化的小人,就可以看到貓兒的兩條寬麵條淚!為毛!為毛古代規矩這麼多呢!她悲憤的幾乎要仰天長嘯了,難道她只能去做尼姑嗎?

  顧福和南瓜的圓房儀式非常簡單,本來顧四牛和王氏也想操辦一次宴席,但顧福不答應,他的理由很簡單,顧祿只比自己小一歲,也十二歲了,該考慮婚事的時候了,家裡的錢還是省著給顧祿娶媳婦吧!

  顧四牛和王氏猶豫再三,為了以後還是委屈長子,但王氏還把自家養蠶織出來的絹,送到鎮上染坊染好之後,裁與顧福和南瓜做了新衣,還給南瓜打了一對三兩重的銀鐲子。

  把家裡中的芝麻取了出來,磨了香油,讓人割了蜂窩裡的蜂蜜,王氏喊了幾個平時玩的好的姐妹,天天在家做喜果,就算不大擺宴席,也要請各個親朋好友吃一頓。顧四牛下地回來,就埋頭給兒子做床、打子孫桶。又找了泥瓦匠整修了家裡的屋子,糊牆鋪地,弄的極為整齊。

  王氏沒空看著貓兒,就把貓兒送到了隔壁大壯家,請大壯嫂幫著照顧,幾天下來,貓兒同大壯家的幾個孩子就熟起來了。莫家一共有五男三女,名字很簡單,男孩都是數字,五個男孩子分別叫莫大、莫二至莫五;女孩子都是水生植物,荷花、綠萍、紅菱。

  莫家大姐已經出嫁,綠萍也有十三歲了,過年就要出嫁了,天天待在自己的屋子裡繡嫁衣。紅綾年紀小,性子野,整天跟著莫四、莫五上串下跳,抓雞打鳥。自從貓兒來以後,見她整日坐在家裡,不是繡花就是打結絡,自家姆媽是誇了又誇,心裡很是不服氣。後來見她身上有吃不盡的點心果子,聽說用打的結子換的,心裡很是羨慕,也乖巧了起來,跟著貓兒好好的學著女紅。紅菱變得乖巧起來後,讓大壯嫂開心的對著王氏是誇了又誇,心裡更想要這個媳婦了,對貓兒更好了。

  王氏被大壯嫂一再提起婚事,也漸漸心動了,畢竟是多年的老鄰居了,要是貓兒嫁過去,也不用她受委屈,再說莫家家境也比顧家要好一點,貓兒嫁過去也不用受苦。

  可顧四牛去看不上莫家家裡世代經商,嫌棄他們門戶太低,「頭髮長見識短!」顧四牛道:「他們家算什麼有錢?商家出生,我們家祖上可是進士出生,世代良民!莫家五個孩子加起來認得字都不及阿囡一天在石板練的字多!再說貓兒嫁的莫小四,既不是受倚重的長子,也不是受寵愛的幼子,將來家產分起來也少,能有什麼好日子過?」

  王氏聽顧四牛這麼一說,也覺得太委屈自己女兒了,就歇了和莫家結親的意思,大壯媳婦提起的時候,她含混了幾句就過去了。

  倒是大壯媳婦真以為是顧家是聽了算命的話,不想讓貓兒早定親,才不肯答應的。想著顧家、莫家離得也近,等孩子大些再談也不遲,也就暫時不提了。讓王氏鬆了一口氣。

  而身為主角的貓兒,現在卻沒空關心自己的婚事。反正自己還小,爹娘也疼她,怎麼著他們也不會讓自己太委屈的!她現在最盼著的就是婚禮早點舉行。現代的中式婚禮早就已經沒有了古代的韻味,她是滿心期待著要看正統的中式婚禮。

  可是到了結婚的那天,王氏既怕炮仗聲驚了女兒,又怕婚禮時候,人太多有人把女兒拐了去,就把她鎖在了自己的房裡,不讓她出去,讓貓兒極是鬱悶。幸好等鞭炮結束,王氏就把她抱去新房,讓她陪著南瓜。

  新房裡全是顧家的女眷,貓兒掃了一眼,大半都是不認識的,南瓜見王氏把貓兒抱了進來,連忙側身讓她坐床上,一旁大壯家紅菱也在床上翻著跟頭。

  「嫂嫂,」貓兒奶聲奶氣的叫了一聲,手裡握了一把喜果,「吃果子。」她想南瓜應該還沒有吃過東西吧?

  眾人噗嗤一聲笑了:「真是好妹妹啊!跟嫂嫂真親啊!」

  王氏輕拍額頭說道:「看我粗心的,一會我給你跟福倌兒煮碗餛飩吃。」

  南瓜紅了臉應了一聲,她今天一身簇新的紅衣,臉上施了一層脂粉,眉眼間都了幾分新嫁娘的羞澀,非常的漂亮。

  「嫂嫂真漂亮。」貓兒拍著小手說道。

  南瓜愛憐的揉揉她的小腦袋,一旁的人湊趣讓她早日同顧福生個大胖小子,又誇顧四牛的木匠手藝好,打的床精緻耐用,南瓜含羞同她們說話。貓兒和紅菱兩人坐在床上,剝著床上的花生、桂圓吃。而顧福在門外,被村裡的老老少少拉著一起灌酒。

  貓兒早就聽說農村的鬧洞房很露骨,也是一天結婚下來最大的好戲,可是她又忘了,小孩子最沒有人權的人,王氏怎麼讓一個孩子留下看鬧洞房呢?天還沒有黑,就不顧貓兒的掙扎撒嬌,硬是把她從新房裡抱走了!顧全見小妹撒嬌都沒讓姆媽同意,就乖乖的跟在王氏身後不敢再鬧,他也不想在挨打了!

  顧福見一旁虎視眈眈的眾人連忙說道:「姆媽,沒關係,就讓貓兒留下吧。」

  王氏好笑的說道:「她一個小娃娃留下幹嘛?」她對著一旁村裡年輕的小伙子說道:「你們好好玩啊!」

  陳君玉奸笑的說道:「我知道,你想拿貓兒當擋箭牌,哪有這麼容易的事情?」

  「好啊!」一個小伙子怪叫一聲,往顧福身上一跳,「弟兄們,先扒了他的褲子!」

  「好!哇!--」

  王氏見鬧得實在不成樣子,連忙把女兒和兒子拖走。顧福哀怨的看著姆媽抱著小妹離去,貓兒趴在姆媽肩上,依依不捨的看著大哥出醜的樣子。

  王氏輕點她的小鼻子說道:「嘴巴翹得都可以掛油瓶了!放心,等我們家阿囡大了,姆媽給你大大的辦一場。」

  貓兒嬌聲說道:「不嘛,囡囡以後不嫁人,囡囡要當姆媽的貼身小棉襖。」

  王氏聽得哈哈大笑,「好!以後囡囡就當姆媽的貼身小棉襖。」

  、

  、

  、

  「哥!哥!我也去鎮上!」顧貴、顧全拉著顧福的手,不停的跳著。

  圓房三天後,正好輪到三個月才一次的大集市,王氏便讓顧福帶著南瓜去鎮上趕集,也算是散散心,順便買些東西。顧貴、顧全聽了,就不停的鬧著也要去。

  顧四牛一巴掌打到了顧貴頭上,「你一會要去學堂,去什麼鎮上?!」自打家裡種了一些舶來的作物之後,家裡的家境也好了些,顧四牛就把幾個孩子都送到學堂去上學了。

  顧貴耷拉著腦袋,可憐兮兮的看著顧四牛,顧四牛不為所動的說道:「去,跟你哥上學去!」

  顧貴嘴巴動了動,終究不敢忤逆顧四牛的意思,灰溜溜的跟著哥哥們去上學了!

  顧全卻不依不饒的拉著顧福的手,「哥,我要去!我要去買果子吃!」

  見顧四牛臉色越來越難看,他乾脆往地上一躺,滾著乾嚎:「哇--姆媽--」

  顧四牛上前就對著顧全身上狠狠兩腳:「嚎什麼嚎?再嚎老子打死你!」

  「作死了!」王氏抱著睡得迷迷糊糊的女兒出來,一見顧四牛打小兒子,不由肉疼,把女兒往顧四牛懷裡一塞:「他要去,你讓他去好了!打什麼打!」說完心疼的抱起小兒子:「心肝,疼嗎?姆媽給你揉揉!」

  顧全被顧貴兩腳踢得真哭了,他一邊哭一邊說道:「姆媽,我要去鎮上,我要吃果子!」

  「好!好!讓你哥帶你去鎮上買果子吃!」王氏一口答應。

  顧四牛手裡抱著小女兒,也不好再上去打顧全,嘴裡嘟噥著說道:「慈母多敗兒!」

  王氏眼睛一瞪,「放屁!我生了六個孩子,你見哪個是淘氣的?!我哪裡養敗兒了!你說啊!」

  顧四牛又嘟噥了一聲:「好男不跟女鬥!」轉過身去對顧福說道:「既然你弟弟要去,你就帶他去好了,好好看著他,別讓他闖禍了!」

  顧福應了一聲,貓兒睜著眼睛,看著這齣戲,差點噴笑出來。

  「阿囡,跟不跟哥哥一起去?哥哥帶去鎮上買果子吃。」顧福逗弄著正倚在顧四牛懷裡,似醒非醒的小娃娃。因趕集要趁早,今天大家都起來的很早,現在天都還沒有亮呢!

  南瓜已經是婦人的打扮了,見顧福在逗小妹,不由笑道:「福倌兒,就帶全倌兒和囡囡一起去吧?」

  貓兒掩嘴打了一個哈欠,搖搖頭,小臉往爹爹懷裡一埋,她才不做蠟燭呢!「爹爹,囡囡要困覺。」

  顧四牛抱著小女兒柔聲說道:「好,乖囡,爹爹帶你再去睡一會。今天囡囡作孽了,這麼早起來!」

  王氏笑道:「你們去吧,囡囡還小,禁不起山路顛簸。」

  顧福輕點妹妹的小鼻子,不顧妹妹嬌聲抗議,抱過她親了她肉嫩嫩的小臉好幾下,才說道:「小糯米糰子!將來出嫁也黏著爹爹、姆媽跟你一起嗎?」

  王氏笑罵的打了他一下:「沒規矩!都快當爹的人了,還盡欺負你妹妹!」

  顧福聽了王氏的話,臉不由自主的紅了一下,瞄了南瓜一眼,輕咳一聲,正經的說道:「姆媽,那我們走了。」

  王氏說道:「去吧,早點回來。」

  「哎!」

  到底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就算是一向古板迂腐的顧福,這幾天也活潑了很多,多了一點男孩子的調皮,貓兒撇嘴,才十三歲的小男孩,平時板著個臉充什麼男人啊!隨即她皺了皺眉頭,顧福才十三歲,剛剛發育,精子弱,就算南瓜能懷孕,能生的出健康的寶寶嗎?貓兒想了一會,不由嘴角略略抽搐,她在胡思亂想什麼?就算她說出來了,估計也沒有會信,更不要說她根本不能跟家人討論這個問題了!

  王氏摸摸女兒的小臉,愛憐接過女兒,拍者她的身子說道:「阿囡乖,再睡一會,今天起來的太早了!」她抱著女兒去了床上。

  貓兒打了一個哈欠,一接觸到軟軟的被褥,合眼就睡著了。

  「貓兒,快起來!快起來!」貓兒睡的正香的時候,被人大力的晃醒。

  「紅菱?」貓兒掩嘴打了一個哈欠,睜開眼睛看到是紅菱,不由疑惑的問:「怎麼了?」

  「貓兒,快起來,桂花姐回家來了,穿的好漂亮,你快起來,帶我去她家看她。」紅菱興奮的說道。

  「桂花姐?」貓兒搖搖腦袋,試圖讓自己清醒一下,疑惑問道:「誰是桂花姐?你自己不能去嗎?」

  「你睡傻了!桂花姐不就是你大伯家的二姐嗎?」紅菱推著她說道:「就是在縣裡王員外家當大丫環的桂花姐啊!」

  貓兒歪頭想了片刻,她恍惚記得桂花是她大堂伯家裡的二女兒,六歲被大堂伯買到了有錢人家做丫鬟,聽說混的不錯,現在成了大丫鬟了。

  紅菱催促的說道:「快起來!快起來!」

  貓兒翻了一個身說道:「不去,要去你去,我要睡覺!」

  紅菱嘟嘴說道:「我剛聽迎春說,她去看桂花姐的時候,桂花姐給了她一個花兒,戴著可好看啦!」

  貓兒哭笑不得,「你這個小臭美。花有什麼好戴的?又不是如花?」她嘟噥的說道。

  「哎呀!我不管啦,你快起來!起來啦!」紅菱拚命的搖著她。

  貓兒被她搖的睡意全無,只能起身穿衣,「好好好!我起來!你別急啊,反正人一時也走不了。」她取了牙粉、牙刷漱口。

  紅菱不停催促道:「快點梳頭,我們去晚了,說不定就沒花兒了。」

  貓兒說道:「知道了,你總要讓我洗臉吧。」

  紅菱說道:「那你快點。」

  「好。」
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0-11-28 03:19 PM

第九章  桂花

  紅菱雖催的急,可貓兒也沒精簡自己洗臉的步驟,她先用浸了桃李花的山泉洗臉,再用一塊雪白的繭絲蘸滿了絲瓜水塗在臉上,最後在臉上塗了一點浸泡了梔子花的山茶籽油。

  紅菱見她的舉動,不由愣愣的問道:「貓兒,你幹嘛擦乾了臉,又在臉上塗水?」

  貓兒懶得跟一個才三歲的娃娃解釋什麼叫化妝水,就隨口說道:「為了更漂亮。」早上起來的時候,姆媽已經幫她梳好頭了,可是她一睡就又散亂了。她散開頭髮,用木梳蘸了一點山茶籽油,從頭頂梳到發尾,梳了十來下,才開始編辮子。

  紅菱早就忘了要去看桂花姐的事情,好奇的圍著貓兒的梳妝盒看著,「貓兒,這是胡粉?好香啊!」她興奮的舉著一盒泛著淡淡的粉紅色的粉末問道。

  她羨慕的望著貓兒那精緻的梳妝盒,是四牛叔給貓兒做的呢!可惜爹爹不會做木匠活,不然她也能有這麼漂亮的梳妝盒了。

  「不是,是香粉。」貓兒瞄了一眼說道:「塗在身上會香香的,你喜歡拿去吧。」她隨口說道。

  有人說到了古代最不方便的就是缺少衛生棉和化妝護膚品,她還沒到用衛生棉的時候,化妝護膚品她倒是不覺得麻煩。她前世不大化妝,就喜歡用中藥美容,臉上塗的大多是純天然自製的化妝品,到了古代以後,她空閒時間更多,使用的材料也是無污染的,比現代要好了許多。

  紅菱開心的問道:「怎麼用?」

  貓兒說道:「隨便你塗在身上那個地方都可以。」不過只是摻了桃花水的紫茉莉的種子粉,塗在那裡都行。

  紅菱見她把一條大辮子梳的整整齊齊,散亂的小頭髮全部用小梳子梳了進去,髮梢處還用一根紅頭繩吊了一個小小紅色的藻井結,不由羨慕的摸著結子說道:「貓兒,你這結子打的真好看。」

  貓兒見她一臉羨慕,便問道:「你要重新梳頭嗎?我會梳頭,這還有結子。」

  「好!」紅菱開心的說道,連忙樂顛顛的往小板凳上一坐。

  貓兒起身說道:「你坐下。」

  紅菱的頭髮有些枯黃開叉,貓兒換了一把自己平時不用的木梳,蘸了一點頭油給她梳了兩條整齊的小辮子,繫上紅頭繩,又在發尾出各墜了兩個小小的如意結。

  紅菱開心的捧著銅鏡左看右看,貓兒又用一隻自製的粉撲蘸了一點香粉灑在紅菱的臉上和脖子上,「好香啊!」紅菱開心的說道:「貓兒,這是四牛嬸給你買的嗎?」

  貓兒說道:「不是,是二哥幫我做的。」

  紅菱羨慕的說道:「你哥真好。」她嘟起小嘴說道:「我哥就不會幫我做香粉。」大哥他們從來不會理她,而幾個小哥哥又只會欺負她。

  貓兒說道:「你哥會幫你買啊!你要什麼,你大哥不幫你買了?」

  紅菱一聽,眉開眼笑的說道:「是啊!上次哥哥還給了一盒漂亮的紅胭脂呢!」

  貓兒一聽,嘴角一抽,難怪她上次把臉塗成了猴子屁股,原來是莫大哥又買了一盒胭脂給她啊!她走到廚房,從溫洞裡取出熱水和小半碗白粥,先不急著喝粥,而是到了一碗溫水慢慢的喝下,又掏出一個花紅、小半個玉米和一個烤的香甜的小紅薯,「你吃過了嗎?」

  紅菱聞著烤的香噴噴的紅薯,嚥了嚥口水說道:「吃過了。」話雖這麼說,還是接過貓兒遞來的紅薯大口的吃了起來。

  貓兒把玉米、豆漿和花紅都吃了,又喝了半碗豆漿,才起身舀水漱口道:「我們走吧。」

  紅菱開心的拍手說道:「不知道桂花姐會不會給你花兒戴。」她亮亮的大眼睛裡全是對漂亮絹花的渴盼。

  貓兒說道:「要是姐姐給了我,我一定送你。」

  「真的?」紅菱開心的雙眸閃閃發亮。

  貓兒說道:「我不騙你,要是有一定給你。」她又不喜歡戴花。

  「貓兒,你最好了!我最喜歡你了!」聽著紅菱天真的話語,貓兒輕輕的笑了:「是嗎?」

  「當然!」紅菱開心的笑聲傳出了老遠。

  貓兒含笑看著神采飛揚的紅菱,這才是孩子啊!內心已經是大嬸的某人滄桑的歎了一口氣。

  、

  、

  、

  「阿囡,你怎麼來了?」貓兒剛走到大堂伯家,就聽到姆媽的聲音,她笑瞇瞇的軟聲說道:「我同紅菱過來玩。」她拉著王氏的衣擺說道:「姆媽,是不是桂花姐姐今天回家了。」

  王氏笑瞇瞇的抱起貓兒柔聲說道:「姐姐在裡面休息呢!」她嘴上說著,臉上卻極是不屑。

  貓兒正疑惑間,就聽到一旁有人說道:「呸!不過是個丫鬟罷了,大家過來看她,她還擺起譜來!」

  紅菱嘟著小嘴跑到貓兒身邊說道:「貓兒,她們不讓我進去,說是要不相干的人迴避。」

  貓兒見外頭停著的兩輛大馬車,房裡幾個穿戴整齊的婦人,心裡暗自思忖道:「這不是跟襲人回家一樣嗎?看來這位桂花姐姐還不是一般的大丫鬟,該是通房吧?」

  這時從裡面走出一個小丫鬟對王氏說道:「你可是梅香姑娘的三嬸?姑娘讓你進去呢!」

  貓兒聽著「姑娘」這個稱呼,就肯定了桂花通房的身份,梅香?應該是主子幫她改得名吧?還真是丫鬟的標準名啊!她笑瞇瞇的想到。

  王氏微微蹙眉,但還是笑著跟著小丫鬟走了進去。她本來好好的在家繡花,是桂花派人叫她過去,可她到了桂花家卻被人攔在了門外,任她再好的氣性現在心裡也有點窩火了!不就一個小小的丫鬟嘛?擺什麼太太的譜?

  內房裡貓兒見大姆媽正同一個身上桃紅衣衫,下身蔥綠裙子的年輕女子說話。她暗笑道居然連衣服的顏色都是一樣的,可惜不是百子緙絲銀鼠襖和盤金彩繡綿裙,想來一個縣裡的有錢人家也不能跟豪奢的公侯之家比。只見那女子滿頭珠翠環繞,臉上塗得脂光粉艷,讓已經習慣裸妝效果的她不禁暗歎,嘖嘖!簡直慘不忍睹啊!果然是審美差距啊!

  「三嬸媽。」年輕女子一見王氏連忙起身迎了上來。

  王氏放下貓兒,左右打量著她,欣慰的說道:「二囡囡長大了,變登樣了。」桂花也是命苦的孩子,六歲買走之後,這還是第一次回家呢!

  桂花眼眶一紅,笑了笑,低頭看著貓兒問道:「這是六囡囡吧?叫什麼名字?長的真漂亮啊!」

  王氏笑著說道:「叫貓兒,貓兒叫二姐。」

  「二姐。」貓兒喚了一聲,桂花輕輕的摸著貓兒的小腦袋,「乖。」

  一旁的小丫鬟送了兩隻簇新的絹花和一對銀鐲子上來,桂花說道:「三嬸媽,這個給貓兒玩吧。」

  王氏連忙阻止道:「小孩子送這麼貴重的禮物幹嘛?快收起來自己用吧。」

  桂花笑道:「也不是什麼貴重的東西,是我的一片心意,嬸媽你就收下吧。」

  王氏把絹花遞給了貓兒說道:「乖,拿出去玩吧。」

  貓兒接過了絹花,朝桂花道了一聲謝,便走了出去,她看桂花的樣子,就知道她有話同姆媽說,難怪一向同大拇媽不和的姆媽會到這裡來。

  一走出門口,就見紅菱正探頭探腦的往裡面看,見貓兒出來了,連忙迎了上來,「貓兒,這是桂花姐給你的花兒?真漂亮啊!」

  「漂亮?」貓兒打量著手裡的絹花,不過只是兩只用布做成的牡丹絹花而已,有什麼漂亮的?拉著她的手說道:「走,我們去外面,我給你戴上。」還沒有出人家家門,就把頭花送給其他人,這行為可不好。

  紅菱見貓兒似乎還是要把這個漂亮的花兒送給她,便高興的跟著她出門了。

  「貓兒,桂花姐好看嗎?」紅菱問道。

  貓兒想起剛才那女子,五官被脂粉濃濃的蓋住,她還真不知道具體長什麼模樣呢?看輪廓也不是特別漂亮,不過也有可能古人的審美同她不同吧?能做到通房的,該在丫鬟中很出挑了吧?她說道:「好看。」

  紅菱說道:「貓兒,你說我以後能跟桂花姐一樣漂亮嗎?」

  貓兒細看了紅菱一眼,這丫頭雖長的黑了一點,可眉目清秀,是個美人胚子,依照她的審美觀,紅菱將來肯定比桂花好看。這裡似乎以白為美,她笑著說道:「你若是能少出去玩,多待在家裡,少曬點太陽,讓皮膚白一點,就能比桂花姐漂亮了。」

  紅菱一聽忙說道:「我以後就學你,整天待在家裡,再也不出去了。」

  貓兒戲謔的逗著這小丫頭:「你要長得比桂花姐漂亮幹嘛?」

  紅菱說道:「姆媽說,桂花姐馬上要當王員外的妾了,將來一輩子吃喝不愁,天天有好看的花兒戴,我也要跟桂花姐一樣,將來當員外的妾。」

  貓兒目瞪口呆的聽著紅菱的雄心壯志,半晌才問道:「為什麼要當妾呢?」

  「不當妾難道還想當奶奶不成?」一聲調笑聲傳來,幾個老媽子嬉笑著望著她們,「這兩個鄉下丫頭倒是有趣!」

  「長的還真不錯,都是美人胚子,說不定將來真能當個妾呢!」

  「就跟梅香一樣,就陪老爺睡了一晚,肚子裡就有了。」

  「各人命不同啊!」

  「喂,小丫頭,要不跟我們回家?我家公子今年六歲,正想找丫鬟呢!你們去當個粗使丫鬟,說不定將來當公子的妾呢!」

  幾個老媽子說著皆咯咯的笑了起來。

  貓兒木著臉聽著幾個說話完,才拉著紅菱說道:「我們走吧,該吃飯了。」貓兒心裡暗自想到,都已經懷孕了,還臉上塗這麼厚的脂粉,她就不怕孩子受影響嗎?

  紅菱害怕的點點頭,緊緊的拉著貓兒的手,跟著她身後,她雖聽不懂幾個老媽子再說什麼,可也大概知道這幾個老媽子是在嘲笑她們。

  、

  、

  、

  桂花回家不過一會時間就匆匆走了,她一走大家也就散了,不過她留下的八卦新聞足夠村裡好好談論一陣了。貓兒一邊在青石板上練字,一邊等著姆媽回來吃飯,卻不想王氏回家的時候一臉的怒氣,身後跟著大姆媽。

  「你走!我們家再窮,也不會賣女兒的!」王氏怒聲說道,「我想你怎麼突然大方起來!連這麼貴重的銀鐲子都送了!原來打的是這麼陰損的主意!」

  大姆媽說道:「什麼陰損?!什麼賣女兒?!說得這麼難聽!桂花也是想給貓兒一條出路,你看她現在這樣子,真真是榮華富貴享不盡!不比在這裡當一輩子鄉下丫頭強?!」

  王氏怒聲說道:「放屁!我好好的一個女兒,才不做伺候人的事情呢!就算是鄉下丫頭也比一輩子當奴婢強!你走!再不走,我拿大棒槌趕你出去!」

  「你才放屁呢!桂花早說了,大少爺今年才六歲,貓兒過去就是二等丫鬟,年紀大一點就能升大丫環,將來被大少爺看上一個姨娘的名分是逃不掉的!這麼好的事情,人家盼都盼不來!怎麼是賣女兒呢?!」大姆媽也氣了,「女兒反正都是賠錢貨,你把貓兒送到了王員外家裡,不要你陪嫁,還給你六兩銀子,將來富貴了……」

  貓兒一聽臉色都變了,她還真怕姆媽被大姆媽說動了,把自己買去當丫鬟,也不顧自己才三歲,便冷笑的說道:「既然如此,為什麼大姆媽不把四姐送過去呢!」貓兒所說的四姐是大伯家的小女兒春花,比貓兒大兩歲。

  大姆媽一聽以為貓兒心動了,便說道:「你當我願意把這事給你們家?誰讓桂花看不上她妹妹。」

  貓兒冷笑的說道:「怕不是看不上,而是怕今天送進去了,明天捲著草蓆出來了吧?」嘴上這麼說,可從剛剛大拇媽的話語裡,她大約能猜出桂花為什麼選她?那春花也不知道怎麼長的,跟桂花同時一個姆媽養的,可一張臉就跟捶過的大餅一樣,難怪桂花看不上。

  大姆媽一聽變了臉色說道:「你胡說什麼!什麼卷草蓆出來?小孩子家家口沒遮攔,這等犯忌諱的話也是你能胡說的?」

  貓兒淡淡的說道:「大姆媽,我勸你回去勸著點二姐,不要心思大大了!她就一個幾兩銀子買來了的丫鬟,能當上通房也算是她的福氣了。好好顧著自己肚子裡的孩子,將來說不定能開臉做個小妾,不要再想著其他彎彎繞繞的么蛾子!好好伺候著她家老爺才是真的!別真當王家奶奶是泥塑的菩薩!」

  大姆媽臉色都變了,抖著慘白的嘴唇,如同鬼怪一般看著貓兒,尖聲說道:「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貓兒定定的望著大姆媽,淡笑的說道:「你不知道,可別人知道,大姆媽下次有機會提醒一聲二姐,別以為自己有了孩子,就萬事大吉了,那孩子還是一團血肉呢!」

  大姆媽抖著嘴唇顫抖的說道:「不願意就算了,何必咒人死的!你這小娘魚怎麼這麼不懂事?!」

  貓兒幽幽一笑,陰森森的說道:「大姆媽,我可從頭到尾沒講那犯忌的字,倒是大姆媽你,好好的要拆散人家至親骨肉,拿人命開玩笑,你就不怕天道報應、冤魂索命嗎?呢?」最後一個字「嗯」字,語氣特別重。

  貓兒早就知道古人迷信,故意這麼一說。而其她也知道自己才三歲,怎麼義正詞嚴的說話,都會讓人覺得很搞笑,還不如說得陰森森一點,也好嚇嚇她。也巧她話音一落,門口突然傳來一聲巨響,大姆媽嚇的尖叫一聲,連招呼都不打,撒腿就跑。





第十章 狗血劇

  王氏被女兒同嫂子爭鋒相對的場面弄得驚住了,直到顧四牛回家,把門口的銅盆不小心踢翻了,才回神說道:「你好好走路不行嗎?毛毛躁躁的!」她嘴裡說著顧四牛,可不住的打量著的貓兒,眼底儘是懷疑的神色。

  貓兒一見王氏的眼神,心裡一咯噔,不由暗怪自己,「完了!太衝動了!」

  顧四牛連氣也來不及喘,便拉著王氏的手說道:「老大的那個賊婆娘呢?你可別聽她瞎說,我們可不賣女兒!」

  王氏沒好氣的說道:「你當我傻子啊!你放心,那翹辮子被你家女兒嚇走了!」

  「阿囡?!」顧四牛滿是疑惑的看著貓兒。

  貓兒無辜的說道:「我哪有這個本事,大姆媽是被爹爹嚇走的。」

  王氏拉著女兒的手,「阿囡,你告訴姆媽,是誰告訴你,你二姐想害死你?」她不住的打量著女兒,眼底滿是懷疑。

  貓兒睜著大眼睛,滿是無辜的說道:「我在門口聽王家的婆子說,王家的大少爺是大奶奶生的,大少爺身邊的丫鬟都是大奶奶的人,桂花姐想在娘家找個女小倌送到大少爺身邊,大奶奶是肯定不答應,到時候那個女小倌肯定會被大奶奶隨便找個理由活活打死。」

  其實那些婆子再嘴碎,可不會把主子之前的爭鬥這麼大刺刺的說出來,但貓兒聽道,桂花似乎已經懷孕了,而大少爺不僅是王員外的嫡子也是唯一的孩子,又聽到桂花想送娘家的親戚去大少爺身邊當丫鬟,貓兒便大致猜到桂花的想法了。

  她心裡暗自冷笑,這桂花真當人家大奶奶是白癡?她也不聽聽這王家奶奶的名聲。這王員外可是出名的風流,身邊小妾通房無數,家裡大婦也是出名的賢惠,就可惜子嗣不旺。光是這條,她就敢肯定這「賢惠」的大婦手段有多好,一個大字不識的鄉下丫頭想跟人家鬥?不是找死嗎?

  至於說大奶奶準備打死桂花送進去的丫鬟的,就純粹是她胡謅了,為的就是讓王氏打消了把她當去當丫鬟的念頭,她現在的小日子過得挺滋潤的,沒有想當然丫鬟想法。也解釋一下,為什麼她會知道這麼多。

  王氏一聽怒罵說道:「馬英花那個賤人,居然害我女兒!我非打死她不可!」說完捲了袖子,就要出去。

  顧四牛連忙拉著她說道:「好了,別鬧事了,你這麼一嚇,將來她是不會來我們家了,別多事了,我們把孩子看看好就是了。」

  王氏嗔道:「呸!你看你們顧家人!不幫襯你就算了,還處處算計你!現在連阿囡她們都不放過。」

  顧四牛無奈的說道:「他們好歹都是我的親人,總歸斷不掉的,我知道你委屈,這件事情就算了,小時候我受了大哥不少照顧。」

  王氏說道:「要不是看在大哥的份上,我非去找她馬英花算賬不可!」

  顧福、顧祿等人回家的時候,聽說了這件事情,顧壽性子最爆,一聽就跳了起來,「可恨當時我不在,不然非一個大耳刮子扇她出去不可!」

  顧四牛豎下臉,重重的放下碗筷說道:「你胡說什麼?!這麼沒大沒小,大姆媽是你長輩!你書都白讀了!」

  王氏不忿的說道:「怎麼允許你們家人買我女兒,不許我兒子說幾句?在家裝什麼大老爺樣子,有本事去你哥那裡鬧!」

  顧四牛沒好氣的說道:「這不是沒答應嘛!」

  王氏哼了一聲,但也沒再說話。大家吃完飯,各自梳洗睡覺不提。

  貓兒原以為這件事情就過去了,卻不想第二天早上卻發生了一件讓她措手不及的事情!

  「阿囡,桂花給你的花兒呢?」王氏早上起來給女兒梳頭,不見了昨天的頭花,不由奇怪的問道。

  「我給紅菱了,」貓兒說道,「紅菱她喜歡。」

  「你這個傻小人,什麼好的都藏不住,老是被紅菱騙走,以後不許跟她在一起玩了。」王氏沒好氣的說道。

  貓兒弱弱的說道:「是我自己要給的。」

  王氏愛憐的輕拍女兒的小腦袋:「笨丫頭!」

  貓兒嘟噥了幾聲,搖了搖小腦袋,奶聲奶氣的說道:「紅菱比我小,姆媽不是你教我要多讓著紅菱的嗎?」

  王氏語塞,剛想說話,門口氣勢洶洶的走進來一群人,為首的正是大姆媽馬氏。

  貓兒看到馬氏身後跟著的人,一個穿的破破爛爛的黃袍道士和兩個瘦不拉幾的小道士,心裡不由咯噔一聲,不動聲色的放下手裡的頭花,佯裝害怕的撲到王氏懷裡。

  「馬英花,你這是幹什麼?想打架嗎?」王氏怒氣沖沖的問道。

  馬氏笑瞇瞇的說道:「我說弟妹啊!你誤會了!我是來給你家貓兒驅邪的!」

  王氏罵道:「驅邪?放你娘的屁!我家貓兒好端端的,去你娘的邪!」

  馬氏說道:「那可不一定!她昨天說的話像是三歲孩子說的嗎?肯定是鬼上身了!弟妹啊!你現在不除了那妖孽,小心將來後悔啊!」她閒適的掏出手帕扇著風。

  王氏遲疑了一下,看了看女兒,想起她昨天說的話,手不由鬆開了,貓兒心裡大急。真想破口大罵,可她明白,自己要是再鬧下去,真要被人當妖孽抓了!她心中狠狠的罵道:「淑女報仇,十年不晚!馬英花你給我等著!」

  馬氏一見王氏鬆了手,心中一喜,連忙一把抓過貓兒小身子往地上一推,一個手持桃木劍的老頭,舉著劍說道:「妖孽,還不現形!」

  「哇--」淒厲的哭聲響起,「姆媽--」地上小玉人兒坐在地上一邊哭一邊喊,「姆媽--囡囡痛痛--抱抱!」她心中大汗,這大拇媽從哪裡找了這個一個活寶來?可惜哥哥他們都不在,不然一定會狠狠地揍他的!

  王氏一見女兒哭,心裡就後悔了,連忙要上前阻止,被馬氏一把攔住,「我說弟妹,現在可不能心軟啊!這妖孽要是留了下來,你可是害了孩子啊!」

  王氏既心疼女兒又擔憂妖孽去不掉,急的團團轉。顧家的響動,早就驚動了左鄰右舍,大家皆跑出來看熱鬧,還有人正端著碗筷吃飯呢!

  紅菱也跟著大壯嫂出來,一見貓兒哭,她眼珠骨碌一轉,轉身就往地裡跑!壞人,欺負貓兒!我找顧家爹爹來揍你們!貓兒有什麼好吃的好玩的都會給紅菱,早就把紅菱收服的死心塌地了!

  貓兒見紅菱往地裡跑,心裡鬆了一口氣,正待哭的更大聲,突然一盆腥臭黏糊還帶著騰騰熱氣的東西往她身上一澆,她冷不丁吸了幾口進去,嗆得治咳嗽,幾乎被熏暈過去!

  等回神才發現自己身上居然被人撒了狗血!她「哇!」一聲,把早飯全部吐了出來。貓兒心裡恨得把馬氏殺了,她硬生生的忍住,哭的更大聲了,「哇--姆媽--爹爹--囡囡怕--」

  見貓兒如此淒慘的樣子,別說王氏後悔了,紅著眼就要往裡面衝,連一旁大壯嫂都不忍心了,「我說你們消停一點,這麼折騰一個孩子,不怕遭報應!」

  馬氏把王氏牢牢的扯住,心裡冷哼,死孩子,看我不作死你!王氏和馬氏廝打了起來,

  「報應?!呸!我們這是積功德!幫人除妖孽!」那道士一點燒著符紙,一邊嘴裡不停的咕噥。

  貓兒嘴上雖哭,可身體沒動,她害怕若是那些人因為自己反抗而揍自己一頓的話,她這小身板可禁不起折騰!只要道士沒有什麼暴力舉動,她很確定自己不會有什麼危險!她眼珠骨碌一轉,既然他們要去妖孽,她乾脆暈過去再說!

  如果她是真的孩子,這麼一番驚嚇折騰,還不知道會不會有生命危險呢!她心裡暗暗一冷,告誡自己,以後怎麼都要低調做人!不管什麼事情,她自己才是最重要的!這裡可是人命不值錢的古代!她不怕死,可害怕自己死後以後要是在穿越怎麼辦?說不定自己這次穿越就是老天爺對自己的懲罰呢!她這輩子一定要好好活下去,多做好事,多積福,死的時候已經要喝上一碗孟婆湯再投胎!

  「除妖孽?!放你娘的狗屁!老子打死你這個妖孽再說!」一個海碗大的拳頭狠狠的一拳打到了道士的臉上,那老道瘦弱的身體頓時飛了出去,呈拋物線的往外加速運動,最後重重的落在了黃土地上,揚起了一片飛塵。

  顧四牛血紅著雙眼,「你他娘的!欺到老子家裡來了!今天老子不打死你,老子不叫顧四牛!」他一把狠狠的抓起已經鼻子冒血的道士,舉起拳頭再次往他的臉上揍!

  這時王氏的尖叫聲讓他回過了神,「阿囡!」王氏急紅了眼,把馬氏的頭髮扯了一把下來,馬氏疼的直哼哼的時候,她跌跌撞撞的跑上去抱起已經暈過去的女兒,「都是我不好!姆媽該死啊!我家阿囡怎麼是妖孽呢!」她搖了搖女兒,見她沒聲息,還以為女兒死了,心裡慌了半晌,哭天喊地的嚎了起來,其實貓兒是被王氏搖暈了,一時岔氣了,沒回神而已。

  顧四牛一聽妻子哭嚎,還以為女兒真死了,更是急紅了眼,他生了九個兒子才得了這麼一個女兒,從小當成眼珠子一樣疼!他喘著粗氣,瞪大了一雙血紅的牛眼,一拳一拳重重的、狠狠的往道士身上打,打到道士嗷嗷的亂叫。

  王氏嚎了半晌,回頭惡狠狠的看著馬氏,馬氏正捂著自己掉了一小半頭髮的頭皮,疼的直吸氣的說道:「我告訴你,你別亂來,我是你嫂嫂!」

  「嫂嫂?!誰你家親戚?!你害死我家女兒,我跟你拼了!」王氏撲了上去,壓在馬氏身上,張嘴狠狠的咬住馬氏的耳朵。

  馬氏疼的殺豬似的嗷嗷直叫,「殺人啦!顧四牛家的殺人啦!」

  貓兒暗自翻個白眼,「爹爹、姆媽,你們快過來把我抱進去啊!雖然是熱狗血,可現在是秋天啊!血冷了我還是會著涼的!」

  這時南瓜聽到了消息,連衣服也顧不得洗,急急忙忙的往家裡跑,才一進院子,就見倒在地上滿身血淋淋的貓兒,她腳一軟,撲通一聲跌坐在地上,「貓兒?!貓兒--」她嚇得哭了起來。

  一旁的村人見鬧得如此,幾個老成的害怕鬧出人命,連忙招了幾個漢子,把顧四牛和道士分開。大壯嫂和幾個粗壯的媳婦,硬是把王氏和馬氏分開,馬氏捂著耳朵活蹦亂跳,簡直就是一出血淋淋的狗血劇啊!貓兒一把抹開臉上的狗血,心裡暗自感慨!

  南瓜見貓兒在動,欣喜的爬到了貓兒身邊,「貓兒!」

  「唔--」慢慢的睜開眼睛,「嫂嫂,囡囡冷。」她在不醒來,就要鬧出人命來了!不僅那兩人會被打死,她也會被凍死的!身上的狗血已經開始凝固了,粘膩腥臭的感覺,讓她非常不舒服。

  「姆媽,貓兒沒死!」南瓜抹了一把眼淚,抱起貓兒往房裡跑,王氏一聽女兒沒死,連忙掙脫開大家的桎梏,跌跌撞撞的跟著進屋了,顧四牛一聽愛女沒事,也清醒了很多,舉著碗口大拳頭對著道士說道:「滾!下次再讓我看到你來,我打死你!」

  道士早就打的鼻青臉腫,一聽到這話,連桃木劍都不拿了,爬起來撒腿跑,一邊跑一邊還說道:「風水輪流轉,你小心哪天過來求你道爺我!」

  一旁嚇得縮成一團的小道士連忙追上,「師傅,等等我們!」

  馬氏也捂著耳朵坐在地上,打著滾哭罵道:「你這殺千刀的顧四牛!當年你餓的跟豬搶食,還不是我家大牛給你吃給你住!你這殺千刀的!沒良心的!養出一個妖怪女兒!」

  顧四牛愧疚看著馬氏冒血的、看上去搖搖欲墜的半邊耳朵,嘴唇動了動,這時王氏從房裡奔了出去,手裡舉著一把明晃晃的菜刀:「四牛欠你的!我不欠你的!我砍死你這個賊婆娘!」

  馬氏一看王氏滿身狗血,殺氣沖天的樣子,嚇得一骨碌的爬起來,轉身拔腿就跑,「你等著!我讓我家大牛來教訓你!」

  王氏揮舞著菜刀說道:「你們來一個老娘砍一個!」

  屋子裡貓兒滿足的泡在暖暖的熱水,雙目緊閉,暗暗責怪自己昨天還是太衝動了!要是自己當時不說那話,姆媽也不會答應讓自己去做丫鬟的!貓兒自省,確實自己這幾年日子過得太舒服,又覺得這裡是鄉下地方,文化層次也低,有點看不起這裡人的古人,把這裡的人都當成白癡了!

  現在好了,吃了這麼大一個虧!古人可能文化水平都不高,可不代表人家是傻子!看來自己以後要更低調一點,多跟紅菱在一起,好好學學她!說起來,今天還要多謝謝這個小妮子,不枉費平時這麼疼她!唔,明天給她弄點好吃的。

  在王氏抽抽噎噎的哭泣聲中,顧四牛大約知道了事情的始末,聽完他就罵道:「沒腦子的蠢女人!你想害死阿囡?」

  王氏哭哭啼啼的說道:「我哪裡要害她?你沒見她昨天的樣子,我也是為她好啊!」

  顧四牛氣的渾身發抖,「蠢女人!他們隨口瞎講你就信了?你忘了水生家那小倌是怎麼死的嗎?不是也叫人過來跳大神,把孩子驚倒了,三天就死了!你也想囡囡死嗎?」

  王氏哭的說道:「我哪裡知道他們會做的這過分!」

  「你做姆媽的不能看管孩子,要你有什麼用?!」顧四牛怒聲推開王氏,轉身就去找大夫。

  王氏知道顧四牛在氣頭上,也不敢回嘴,坐在地上哭的昏天地暗,南瓜也在一旁抹著眼淚,貓兒睜開眼睛,軟軟的叫了一聲:「姆媽,囡囡不疼,囡囡沒事。」

  王氏聽著女兒稚氣的話語,摟著她哭著說道:「阿囡--」

  貓兒鬆了一口氣,心想這下能混過關了吧?以後就應該沒有會懷疑她了。對於顧四牛罵王氏的話,她心裡頗是不以為然,平時家裡的孩子都是王氏照顧的,他一點精力都沒有付出,憑什麼在這裡罵人?王氏平時何等的潑辣爽利?可在顧四牛真正生氣的時候,連嘴都不敢回,古代還真不是女人能待得地方,她暗暗歎氣。
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0-11-28 03:25 PM

第十一章   賺錢愁

  或許一般的孩子會被一盆狗血給嚇壞,可是某人畢竟只是偽蘿莉而已,洗了一個熱水澡,窩在被窩裡睡了一晚上之後就活蹦亂跳了!讓原本擔心不已的顧家人鬆了一大口氣。

  讓貓兒驚訝的是,她的大伯第二天一早就帶了一個豬頭、四隻肘子、二十隻鮮蟹過來看她。

  貓兒雖然現在想到大姆媽心裡就發堵,可大伯父畢竟是父親的哥哥,古代家族觀念可是很重的,他們家也不可能為了她,而不跟親人老死不相往來,再說大伯父還是很疼她的,就甜甜的叫了一聲,「老伯伯。」

  顧大牛愛憐的摸摸她的小腦袋,「乖,好好休息,等你好了以後,我讓你哥帶你去鎮上玩。」

  王氏端了一盞鹽筍泡茶上來說道:「大哥,你太客氣了,怎麼帶了這麼多東西過來呢?你拿回去吧!」

  顧大牛接過茶水喝了一口說道:「弟妹你開玩笑了,哪有送人的東西再帶回去的?」

  王氏說道:「可是我們家也不能收這麼多東西啊!四牛回來知道,要說我的!」

  顧大牛說道:「沒事,收著吧!」他了一口氣說道,「我們家困難的時候,你還懷著三倌兒,都把口糧分了我們一份,這點東西算什麼?」

  王氏歎氣的說道:「大哥,咱們都是一家人,說什麼客氣話。」

  顧大牛說道:「唉,你大嫂就是那個脾氣,你多擔待一些,別理那個死女人。就當她的話是放屁!」

  王氏笑了笑說道:「大哥你別這麼說,是我太衝動了,嫂子也是擔心桂花。」

  顧大牛歎氣說道:「桂花?唉,你說的也對!這幾年家裡條件好些了,想把她贖回來,就算沒有現在的富貴,可好歹是個自由身,能嫁個小戶人家好好的過日子不好嗎?可她們母女偏偏--算了!」顧大牛一拍大腿說道:「不提她們了!這二十隻新蟹是你大侄子特地去陽澄湖抓來了的,正好給你們送來嘗個新鮮。」

  王氏歡喜的笑道:「既然這樣,大哥你今天別走了,留下來吃午飯吧!我去把豬頭和幾隻鮮蟹煮了,讓四牛好好陪你喝一盅。」

  顧大牛一聽就笑著說道:「好啊!我也好久沒跟四牛好好喝上一盅了!」

  王氏讓南瓜把顧四牛叫回家,自己則挽起袖子,繫好圍裙,下廚做飯。

  「姆媽,囡囡也要學做飯。」貓兒突然嬌聲說道,她很早就想學怎麼用灶頭燒飯了,老槐村裡物質豐富,能做好多好吃的食物,可是大家燒法就太簡單了!她要是能學會怎麼用灶頭,她就可以下廚燒飯了。

  王氏說道:「不行!你病還沒有好呢!」

  貓兒往王氏身上扭著,「不嘛!囡囡要跟姆媽學做飯。」

  顧大牛說道:「弟妹,貓兒這麼懂事,你就帶著她在身邊學做飯好了。我們這裡的女孩子雖家家都嬌養,可廚藝、女紅也是從小都不能落下的,不然將來可找不到好婆家。」

  王氏聽顧大牛說的在理,就抱起女兒說道:「大哥,你坐一會,四牛馬上就回來了!」

  顧大牛抱起在他身上蹦躂的顧全說道:「沒事,我跟全倌兒玩一會!」

  王氏抿嘴笑了笑說道:「好!」

  廚房裡,貓兒目瞪口呆的看著王氏提著一隻碩大的豬頭,用炭火把豬臉上的豬毛燒乾淨,然後把豬頭浸在了清水裡。

  「姆媽,豬頭!豬頭!」貓兒瞪著大眼睛驚叫道。

  王氏歡喜的笑道:「是啊!豬頭呢!好久沒吃了,虧得你大伯送來,你爹喝酒的時候,最愛吃豬頭肉了!」

  貓兒呆呆的說道:「豬頭也能吃?」她從來都不知道,原來豬頭也有人吃啊!

  王氏說道:「怎麼不能吃?你姆媽的燒的豬頭肉可是整個村裡都有名的。你可要好好跟我學學!」她得意的說道,把顧大牛帶來的新蟹提到井邊,舀了井水洗刷乾淨,用稻草一個個的紮緊放在一個大鐵鍋子裡。

  「姆媽要不要把螃蟹給燉了?囡囡幫你!」貓兒步步緊跟著王氏屁股後面。

  王氏說道:「不用,螃蟹要吃熱的,冷了就腥了,我們先燒豬頭。」

  她回到廚房裡,用一根長柴禾安在灶內,舀了一鍋水,把那豬頭從清水裡提起起來,用鉗夾拔淨餘毛。豬面朝下放砧板上,拿起菜刀用力的把豬頭從後腦中間劈開,挖出豬腦,剔去骨頭,割掉耳朵。

  王氏一邊切肉,一邊告訴貓兒,那個需要那個不需要。等灶上的水煮開之後,王氏把豬頭肉放入大鍋內,用旺火煮了片刻,撇去浮沫,用一大碗紅油醬,並冰糖、茴香、薑片等料,上下錫古子扣定。一個時辰不到,整個豬頭燒的皮脫肉化,香味瀰漫了整個廚房。王氏讓南瓜揀整齊的放了一大盤子,又開了一罈子米酒,給顧大牛和顧四牛送去。又把螃蟹放在大鍋裡,隔水煮了一起來。

  「阿囡,來吃,這個豬鼻子肉最好吃。」王氏挾了一筷子就要喂貓兒,貓兒這輩子長這麼大,第一次「花容失色」轉身就往外邊跑,一邊跑還一邊說道:「我喊小哥過來吃!」

  「這孩子!」王氏又好氣又好笑,把肉放在一旁,「真是不識貨!」

  貓兒跑了出去,拍拍自己的小胸脯,太可怕了!小臉扭成一團,豬鼻子也能吃?想想就噁心!

  「小哥,小哥,姆媽讓你去吃飯。」貓兒喊著顧全說道。

  顧全扭著身子說道:「不,我要跟老伯伯一起吃。」

  顧四牛皺眉想把小兒子趕下去,顧大牛連忙擺手說道:「好,全倌兒就陪著老伯伯吃飯。」他挾了一筷子肥肉給顧全吃,顧全吃的津津有味,滿嘴流油。

  顧四牛見女兒呆呆的看著兒子吃肥肉,以為她也饞了,抱起女兒,也挾了一筷子要喂女兒。結果小丫頭臉蛋一扭,嫩嫩的小臉皺成一團,「囡囡不要吃肥肉。」

  顧四牛無奈,「刁丫頭。」他換了一筷子瘦肉,餵了女兒才說道:「乖,到你姆媽那裡吃飯去。」

  貓兒從顧四牛懷裡滑下來,對著爹爹做了一個鬼臉,「哼,壞爹爹,我才不稀罕跟你一起吃飯呢!臭臭!」說完就往廚房找姆媽去了。

  「這鬼丫頭!」顧四牛愛憐的笑罵了一聲,繼續跟顧大牛一起喝酒。

  顧大牛說道:「四牛,玉倌兒年紀也不小了,也該找門親事了。陳先生在的時候,對我們老顧家可是盡心盡力,我們可不能虧待了人家的獨苗苗。」

  顧四牛歎氣說道:「我也知道,可是實在找不到合適的。」

  顧大牛說道:「我這裡倒是有個不錯的人家,人家也有那個意思,就是身份有點低了。」

  顧四牛問道:「什麼人家?」

  顧大牛說道:「就是鎮上孫員外家的女兒,家裡只有一男一女兩個孩子,女兒今年十歲,兒子今年才三歲。孫員外和孫婆子年紀都大了,怕等不到兒子長大,就想找個能撐起門面的女婿,將來能提攜舅弟一把。」

  顧四牛疑惑的皺眉問:「難道他們想玉倌兒入贅?」

  顧大牛搖頭說道:「那倒不是,就是找個人品好的女婿,將來給他們養老送終,照顧舅弟的。只是這孫員外家裡,世代是行商。」

  顧四牛搖頭:「世代行商?不行,太低了。」

  顧大牛道:「孫員外和孫婆子都是難得好人,孫姑娘聽說習得一手好女紅,人也賢惠。家裡也有幾房家人服侍,是個殷實人家。」

  顧四牛說道:「可好歹陳先生是秀才,家裡世代書香門第。」

  顧大牛說道:「四牛,我知道你想給玉倌兒找個門當戶對的。可是人家門當戶對的人家,肯把自家女兒嫁給一個無父無母的孩子嗎?這孫家不僅女孩子人品不錯,家境也不錯,出身雖低些,可也是良民,玉倌兒就是要有這樣的岳家將來才不會過的太差啊!」

  顧四牛沉吟了片刻說道:「你讓我再想想。」

  顧大牛說道:「行,反正孫家的女孩子年紀也還小,能再等上一段時間。」

  王氏端了一盆熱氣騰騰的大蟹上來,「來,大哥,吃蟹。」

  顧四牛揀了一個雌蟹,扳開了露出了黃裡透紅的蟹黃,「來,大哥,吃蟹。」

  顧大牛不客氣的接過了螃蟹,「你別忙了,自己也吃,蟹我還是會剝的!」他一邊吃,一邊還給顧全剝好螃蟹。

  廚房裡,王氏擺了一個小桌,南瓜、貓兒也在剝螃蟹吃。王氏進來說道:「等過幾天,你爹爹空些,我就讓他多捉幾隻蟹來,我們剝蟹粉吃。」

  貓兒聽的眼睛一亮說道:「好啊!姆媽剝好了,要給囡囡下蟹粉面吃!」

  王氏點點她的小鼻子,「小饞鬼。」

  顧大牛吃完蟹回家的時候,已經喝的醉醺醺了,還是顧福和顧祿把大伯父送回了家。馬氏冷著臉,讓兒子把顧大牛接了進去,就「碰!」一聲,關上了門。

  兩人摸了摸鼻子,也不計較馬氏的態度,王氏也留了幾隻大螃蟹給他們,他們急著趕回家吃蟹呢!晚上顧家人一邊吃蟹一邊聽著顧福帶來的好消息。

  「什麼?這麼早就讓你去考秀才了?!」顧四牛不敢置信的問道。

  「是的。」顧福說道,「不僅是我,玉倌也要去考。」

  貓兒一邊辛苦的跟碗裡的白米飯作戰,一邊聽著哥哥帶回來的好消息。學堂裡的先生已經推薦他們去縣裡童試!這個好消息讓顧四牛和王氏歡喜的不知道該什麼才好!

  貓兒這時才知道原來陳君玉的父親沒去世之前,就是村裡的教書先生。陳先生生前同顧四牛關係很好,顧家的幾個孩子在陳先生那裡讀書,顧祿、顧壽也是念過書的,只可惜陳先生去世後,去新學堂束脩太多,兩人就綴學在家讀書了。

  這時顧全拉著顧福說道:「大哥,什麼是童試?」

  王氏也說道:「對啊!福倌兒,你跟我說說,你們那個童試要考什麼?考幾天啊?」

  顧福笑了笑,看到不僅是小弟,連小妹也仰著小腦袋,雙目亮晶晶的望著他,他彎腰一手抱起一個弟妹說道:「我們童試要考三次,先是明年二月去吳縣考縣試。考完縣試以後,在四月份的時候去去蘇州府考府試,要是原是縣試、府試都過了,我們就是童生了!然後要去順天府參加江南省學政院試,等考上之後,我們就是生員了,也就是大家一直叫的秀才。」

  貓兒瞪圓了眼睛,認真的聽著哥哥的解釋,原來不是每個人都能去考童試的。律法規定賤籍之人以及其子孫三代都不能參加童試,祖上有作奸犯科的人和父親是主考官的子女也不能參加童試。

  縣試要有4名村人和1名秀才保舉,府試要求5名村人和一名秀才保舉,院試則要求有6名村人和2名秀才舉保方可參加考試。原來考個秀才都這麼麻煩啊!難怪古代讀書人地位高了!要是哥哥他們能考上秀才,說不定家裡日子就會好過來了,姆媽和南瓜也不用這麼辛苦了!

  「還要去金陵考試?」王氏不由發愁了,「這路費怎麼辦?」連顧四牛也沉默了!大家看到兩人的樣子,皆停下了說笑。

  顧福剛想開口說道,就被顧四牛打斷:「有爹在,你們給考個秀才回來才是正經!」顧四牛嘴上雖這麼說,可眉頭也皺皺的緊緊的,手下意識的從懷裡掏出煙絲捲上,悶頭抽了起來。

  顧福、陳君玉的路費一共需要五兩銀子,對於顧家來說,五兩銀子是比較大的數目,但拼拼湊湊顧家還是能拿出來的,最麻煩的是還是給考官送禮的銀子,還有兩人考上後去府學讀書的費用。顧四牛因父親也是秀才,心裡多少有點數,算了一下兩人起碼要四十多兩銀子!四十多兩銀子,都足夠在鎮上買上一套大房子了!

  而他們家一年開銷也不過五兩銀子而已。顧四牛和王氏翻遍了家裡銅錢,也才勉強湊了二十二兩銀子。一兩銀子=兩貫錢=兩千個銅板,剩下的二十多兩銀子要四五萬個銅板!她要打多少結絡,姆媽要繡多少條手帕才能存夠啊!貓兒無奈的歎氣,她真的很沒用啊!在家裡這麼缺錢的時候,她也實在憋不出什麼一下子賺大錢的法子。

  就算是打結絡,她也從賣貨郎那邊也漸漸瞭解到,其實這裡的中國結水平已經很發達了,只是民間會打的樣式也就這麼幾種,很多繁複的結絡在宮廷和豪門大戶裡流傳。只有那些繁複的結絡,才能賣得出價錢,但那種結絡就算貓兒打了,賣貨郎也不會收,因為他沒那麼大的本錢收購,在東山鎮這種小地方,也沒有多少人會買這麼貴的結絡,畢竟有錢的還是少數人!

  再說目前最大的問題,她外表只不過是一個三歲的孩子,就算提出什麼賺錢的建議,父母也不會採納的。她要是做得再過火一些,這次就不是灑狗血這麼簡單了,而是要被燒死了!貓兒微微蹙眉,她可不想再鬧上一次。她唯一能幫著家裡做的就是,每日除了必要的鍛煉之外,就是坐在床上打結絡,盡量的幫姆媽把結絡打好,顏色配的更漂亮,以求能賺更多的錢。

  不僅是她,王氏也手裡針線活不離手,晚上也燃起油燈在燈下做活。貓兒無數次惋惜,自己年紀太小,而王氏也沒有教過自己繡活,不然她一定靠繡活賺錢,聽賣貨郎說,技術高超的繡娘,甚至能靠一人來養活一大家子吃飯!南瓜也是做完了家務之後,織布機要響到快天亮才停下。

  顧四牛每天除了種地之外,晚上木工活幹個不停,甚至連顧祿、顧壽也不下地了,每日不是幫顧四牛的忙,就是拿著書店賒來的書籍,靠抄書來賺錢。陳先生在世之時,對他們教育很嚴格,顧家幾個孩子都寫了一手的好字。

  若不是顧四牛堅持不許顧福、陳君玉兩人幫忙,恐怕兩人也會跟著顧祿他們一起抄書了。看到家人如此為他們籌集路費,兩人說不出什麼感動的話,只能越發的用功讀書了!可即便如此,想要在一年內存滿二十三兩銀子,對於顧家來說就是一個不可能的任務。就在一家人愁眉不展的時候,一天夜裡來的人,給全家人帶來了希望。





第十二章 血濃於水

  「四牛!」顧大牛扛著鋤頭從地間走來,「走,我們去二牛家喝酒去。」

  顧四牛搖搖頭,「不了,大哥,我想早點回家,我還有活呢。」這幾天的勞累加上沉重的壓力,讓他一下子蒼老了許多。

  顧大牛拉住他說道:「事情再急,總要有休息的時候,走,我們去二牛家。」說完不顧顧四牛的拒絕,拉著他就往顧二牛家裡走去。

  「奇怪,今天還不回來?」王氏倚著門,嘴裡喃喃的說道。

  「四嬸媽,四叔現在在我家,我姆媽讓我過來跟你說一聲。」顧二牛的家的長子金狗憨憨的走過來說道。

  王氏說道:「你四叔在你家?還有誰在嗎?」

  金狗說道:「還有老伯伯、三叔。」

  王氏聽了笑道:「我知道了,金狗吃過了嗎?要不要跟我們一起吃?」

  金狗憨笑的說道:「不了,我先回家了,姆媽還在等我吃飯呢!」

  王氏回頭對南瓜說道:「你爹不回來吃飯了,我們先吃吧。」她抱過顧全給他餵飯。貓兒則拒絕了南瓜的餵飯,捧著爹爹特地給她打到的小木碗筷小口小口的吃著飯。大家沒什麼心思吃飯,草草的扒了幾口之後,就開始幹活了。

  王氏摸摸女兒的小腦袋說道:「乖囡,去跟小哥玩吧,不要老是打結子了。」

  貓兒仰起小腦袋說道:「姆媽,我喜歡打結子,不喜歡跟哥哥爬樹。姆媽,教囡囡學繡花吧。」

  王氏聽了女兒的稚氣話語,想笑可是眼淚卻忍不住流了下來,人家都說窮人的孩子早當家,可貓兒也太懂事了,全倌兒跟她一樣大,還什麼事情都不懂呢!

  「姆媽,你別哭,你哭了,囡囡心裡難受。」貓兒摟住王氏的脖子嬌聲說道。

  「好,姆媽不哭,乖囡是姆媽的小心肝。」王氏抱著女兒的小身體說道:「來,姆媽教你怎麼繡小草,乖囡給自己繡條小草手帕。」

  「好!」貓兒笑開了小臉,笑得很滿足。雖然自己這輩子投胎的人家很窮,可她過得真的很幸福。

  就在貓兒在為自己的第一條手帕奮鬥的時候,顧四牛喝的醉醺醺的回家了,王氏連忙讓南瓜給顧四牛煮濃茶去。自己扶著顧四牛說道:「怎麼喝這麼醉?」

  顧四牛雙目通紅,含混的說道:「我沒醉。」

  王氏沒好氣的說道:「是!你沒醉!」

  顧四牛打了一個酒嗝,一股酒氣混合著煙草的味道從他的嘴裡傳出,貓兒立即摀住了鼻子,臉皺成一團,「爹爹,臭臭!」

  顧四牛哈哈大笑:「爹爹臭臭,乖囡香香,乖囡讓爹爹香香。」說著抱起小女兒親親她肉嫩嫩的小臉。

  「姆媽!--」小丫頭急的小腳亂踢,「壞爹爹,壞爹爹--」

  王氏又好氣又好笑的抱過小嘴翹的可以掛油瓶的小女兒,「福倌兒,把你爹扶到房裡去。都一把年紀了,還欺負女兒!」

  顧福一直愁雲滿面的臉,看到爹爹逗妹妹的樣子,終於忍不住笑了,「是。」

  顧四牛推開長子的手,認真的說道:「我沒醉,我今天高興!」

  王氏無奈的說道:「好好!你高興!你說你高興什麼?」

  顧四牛從懷裡掏出一個小小的包裹,踉蹌的走到桌前,打開包裹,裡面赫然是一包碎銀子,「你們看!」

  「你哪裡來的錢?」王氏大吃一驚,攏起來掂了一下,估計有十七八兩左右。

  「是哥他們給我的。」顧四牛眼紅紅的說道,「這是大哥、二哥、三哥他們一起湊出來的錢。」顧四牛頓了頓道:「珠娘,不管他們之前做了什麼事,他們都是我哥,哪家有什麼困難,大家都會幫忙的。過去的事情,就讓它過去吧!」

  王氏抹著眼淚說道:「你真以為我是這麼小氣的人?你看貓兒那件事情過後,我說過什麼了?我去鬧過了嗎?」

  顧四牛微笑的說道:「我就知道你不是小氣的人。」

  貓兒趴在王氏懷裡心裡非常感動,親人終究是親人,血畢竟濃於水。而更大的驚喜,在一家人稱碎銀子的時候,王世澤騎著一頭騾子送了五十兩銀子過來。

  「大哥--」顧四牛身體微微顫抖,嘴巴張了又和上。

  王世澤說道:「別說了!你們若是還認我這個大哥,就把這錢拿上!」他斬釘截鐵的說道:「我知道你是想要把家裡的地賣了!可是你忘了,你下面還有五個孩子!買了地,你們將來怎麼過活?錢,我不是送你的,是借給你的,等孩子考上了,再慢慢還我。」

  顧四牛說道:「大哥,我這裡已經有二十多兩碎銀子,我不需要這麼多錢。這麼多錢,我不能--」

  王世澤揮手打斷了他的話道:「別跟我客氣,孩子以後讀書還是要錢的,這錢就當是借給福倌兒和玉倌兒的,我等著他們還我!」

  顧四牛眼眶紅了紅,如果他只有這兩個孩子,他是肯定不會堂哥和舅兄給的錢的!可是--

  王氏用衣袖抹了一下眼角的淚水,對顧福和陳君玉說道:「福倌兒、玉倌兒,你們過來,跪下給舅舅跪下。」

  兩人撲通一聲跪了下來,王世澤連忙扶起他們說道:「你們這算什麼?!」

  「哥,我--」王氏哽咽了一聲。

  王世澤歎氣說道:「錢再賺就有了,可是福倌兒和玉倌兒的前途不能耽擱。」

  顧福說道:「舅舅,我們不能要這個錢,我就不信,憑著我們的本事,考不上秀才!何必要花這個冤枉錢!」

  陳君玉也點頭說道:「對,我也不信,我就沒那個本事自己考上!」

  王世澤吹鬍子瞪眼的望著他們,「你們兩個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傻小人,以為秀才真這麼好考?你們不用銀子打點他們,就是在考場上,也能把你們整的死去活來!」

  連顧四牛也搖頭歎息的說道:「窮秀才、窮秀才,可考上秀才的真正能有幾個窮的連飯都吃不上的?你看我們村裡能有幾個去學堂讀書的?你們啊--」他望著王世澤說道:「大哥,這銀子我收下了,大恩不言謝,將來你有什麼事情需要我們做的,一句話,我們拚死也要幫你做到!」

  王世澤拍著他的肩膀說道:「還是那句老話,一家人說什麼兩家話!只要兩個孩子好,就什麼都好了!你也是有福氣的人,能有這多兒子!唉--」

  王氏眼眶一紅,王世澤什麼都不缺,唯一的遺憾就是嫡妻孫氏只給他生了一個女兒。

  王世澤嘮叨了幾句之後,就又匆匆騎著騾子走了,顧四牛回頭對幾個孩子沉聲說道:「你們一定要記住,今天是哪些人幫了你們!要是你們以後要是忘了本,就給我離開這個家!」

  「是。」大家皆應了。

  貓兒知道舅舅家裡比他們是好多了,可是要一口氣拿出五十兩銀子,也不是容易的事情!還有三個伯父,他們可都是一輩子在地裡刨食的農民,能湊出二十多兩銀子--她偷偷的拭去流下的眼淚,她還是幸運的,能遇到這好的家人。

  賺錢的日子很辛苦,即使後來伯父們和舅舅送了銀子過來,一家人也沒怎麼放鬆過,都希望能早日把錢還上。日子過的辛苦,可也過得很充實,這種齊心協力的感覺,讓大家的心更貼近不少。連南瓜,顧家人也漸漸的對她寬容了不少,尤其是大哥,對南瓜好了許多。這讓貓兒鬆了一口氣,對於這個大嫂,貓兒總有著莫名的好感,因為南瓜符合她心裡一切對古代勞動婦女的印象--勤勞、善良,同時也懦弱!她希望南瓜能過得好。

  顧福和陳君玉考試的這大半年過的很辛苦,可獲得的代價也是豐厚的,顧福和陳君玉是同年考生中年紀最小的,可兩人都很爭氣,甚至兩人還都考上了吳縣僅有二十個名額的廩生!消息傳來的時候,王氏甚至欣喜的暈了過去!

  而貓兒則是在想,聽說廩生一個月有廩米六斗、每年還發五兩廩餼銀。而顧家這麼一大家子人拚死拚活干了大半年才賺了六七兩銀子,他們兩人以後不幹活,每年還能拿這麼多錢,果然養家餬口還是應該男人來做的。貓兒打定主意,一定要好好監督兩個哥哥努力讀書,顧家的脫貧致富就全靠他們了!賺錢真的很辛苦啊,實在不適合她這種已經被養成米蟲的人。

  、

  、

  、

  「好小子,有出息!比我們都有出息!」王世澤一邊用力的拍著顧四牛和陳君玉的肩膀,一邊大著舌頭說道:「四牛,不枉費你一番苦心啊!」

  顧四牛也有些醉了,一邊大口的喝著女兒釀造的野葡萄酒一邊傻笑的望著兩個孩子。至於顧福和陳君玉早就被眾人灌得只知道傻笑了。知道兩人考上廩生之後,村裡的鄉親都過來祝賀,宴席也從中午吃到了深夜,大家都喝得心滿意足的散了。

  因王世澤住在鎮上,王氏見他喝得醉醺醺的,不放心他走山路,便把他留了下來,想不到王世澤興致居然如此好,見顧家裡還有野葡萄酒,就讓王氏燙了,跟顧四牛兩人繼續喝了起來。看著兩人燙葡萄酒的舉動,貓兒除了無語還是無語。

  王氏沒好氣的白了他們一眼,拉著女兒說道:「阿囡,我們去廚房弄解酒湯。」

  貓兒糾結的望著自己辛苦釀造的葡萄酒就被人當水一樣灌了了!太--太暴殄天物了!要不是顧四牛每天都愛喝點酒,她又覺得用糧食釀酒浪費,她也不會拿山裡的野葡萄釀酒。幸好古代很早就有果酒和花酒了,拿葡萄釀酒也不算太出挑。算了,只要大家喝得開心就好!貓兒自我安慰的想到。

  「南瓜,你去煮些濃些的茶湯給你爹他們解救。」王氏笑著說道,再看看南瓜的肚子,心裡更是開心。福倌兒考上了秀才,南瓜也有兩個月身孕了,他們老顧家的日子開始好過了!

  「哎。」南瓜也樂得合不攏嘴,抓了一把新鮮的茶菜放滾水裡煮。

  貓兒知道酒後飲茶解酒是極度不健康科學的,她也不好明著阻止,便拉著南瓜的手說道說道「姆媽、嫂嫂,給你吃個好東西。」她從廚房裡抱出一個小罈子,拍開上面的封泥,找了一雙乾淨的筷子,把裡面的東西撥弄了一點出來。

  「這是什麼?」王氏驚奇的問道,一粒粒黑團團從壇口滾了出來,外面似乎還包了一層葉子。

  「梅子啊!」貓兒說道,「隔壁大壯嬸教我做的醃漬梅子,姆媽,你嚐嚐。」

  王氏拈了一粒,剝開了外頭已經發黑的葉子,嘗了一下,「這是醃梅子?酸酸甜甜的怪好吃的!你大壯嫂家的梅子可沒這麼好吃。」

  貓兒笑瞇瞇的說道:「噓!娘,我嫌光拿糖醃不甜,偷偷加了枇杷膏熬的,外面的葉子是薄荷葉子,所以比大壯嬸的好吃。」

  王氏笑罵道:「小機靈鬼,」她回頭對南瓜說道:「你也嘗嘗,你都有身孕了,吃著這個最爽口。」

  南瓜應了一聲,也拿了一個含在嘴裡,不由眼睛一亮,「真好吃!」

  貓兒見她們都愛吃,不由笑彎了眼睛,起身說道:「姆媽,你們休息一下,我來給爹爹煮解酒茶。」

  南瓜連忙起身說道,「不用了,我來吧。」

  王氏笑著拉著她說道:「你也休息一會吧,你都忙了一天了,身子要緊。讓你妹妹做好了。」

  南瓜眼眶一紅,有些受寵若驚的「哎」了一聲。

  貓兒取了一盞薄銚子,倒入了一些熱水,取了一點蜂蜜,在加入幾粒梅子,其實她是想做八珍醒酒湯的,但家裡沒那個條件,只要用蜂蜜水和梅子將就一下了。她愛惜的摸摸蜂蜜罐子,在現代蜂蜜水是她每天必喝的,何曾把這麼一點蜂蜜放在眼裡?可是到了古代,這點蜂蜜還是舅舅送來給南瓜補身子的,是極為珍貴的東西。

  「你們在吃什麼?」顧四牛搖搖晃晃的帶著滿身的酒氣走了進來,王氏連忙起來,扶著他嗔道:「你怎麼進來了?喝得這麼多。」

  顧四牛大著舌頭說道:「我渴了。」

  貓兒連忙將醒酒湯倒出,分了幾盞,王氏服侍著顧四牛喝下,南瓜端著剩下的幾盞,送到外頭去。

  顧四牛喝了醒酒湯之後,清醒了一會,見桌上的一碟梅子,就丟了幾粒到嘴裡,覺得滿口生津,精神一振,不由對貓兒說道:「這梅子好吃,你送去給你舅舅吃。」

  貓兒笑著應了一聲端了梅子出去,讓舅舅和哥哥都緩些喝酒,喝點醒酒湯,吃點梅子。

  王世澤搖頭晃腦的拈了一個,慢慢的剝去外頭的薄荷葉子,一股沁涼的甜味撲鼻而來,放入嘴裡滿口生津、細膩美味,酸甜也正合適,心裡大覺爽快,「這梅子好吃!」

  貓兒笑著說道:「舅舅愛吃,你就帶一壇回去,家裡有好多呢!」大壯嫂是教了她怎麼做醃漬楊梅的,可那不過只是一個幌子的,她這個梅子是照著網上看來的梅子做法作的,裡面雖沒有叫什麼珍貴的藥料,也有不少生津補肺的好東西,比如枇杷膏、薄荷之類的。

  王世澤笑道:「好!那我就不客氣了!」

  這時顧祿搖搖晃晃的走了上來:「舅舅,我跟著你做生意,好不好?」他喝的滿臉通紅,雙目晶亮的望著王世澤。

  王世澤搖頭笑道:「這怎麼行呢?你好好的書不念,學做什麼生意?」

  顧祿擰著頭說道:「我不喜歡讀書,讀書不能賺錢,我要賺錢,我要給家裡蓋大房子!我要跟舅舅一樣!」

  顧祿正在同王世澤說話的時候,「哐當!」一聲碗落地的聲音,把已經喝得醉醺醺的眾人震得半醒了。
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0-11-28 03:30 PM

第十三章  新的一天

  顧四牛鐵青的著臉走從廚房裡走出來,「死小人,你胡說什麼?!好好的書不念,去做什麼生意?!」顧四牛怒喝的說道。

  他聲音響得如同打雷一般,嚇了大家一跳,貓兒渾身一抖,差點從椅子上摔下去,陳君玉眼疾手快,一把她樓到懷裡,安撫的拍著。

  王氏也唬了一跳,結結巴巴的說道:「四牛,你好好說話,被嚇到孩子。」

  顧祿也嚇了一跳,酒也醒了,可依然堅持說道:「我要跟舅舅學做生意,我不要再讀書了!」

  王世澤見顧四牛一臉怒氣,連忙攔著他說道:「好了,跟孩子好好說話,你把孩子都嚇壞了。祿倌兒,你告訴舅舅,為什麼要學做生意?」

  顧四牛喘了一口氣說道:「說!你為什麼不肯讀書?!」

  顧祿憋著氣,大聲的說道:「我不喜歡讀書,也不想家裡再這麼窮下去!」

  「你說什麼?!你有膽再說一遍!」

  「我不要讀書!我要賺錢!我不想家裡連給哥哥考試的錢都沒有!」

  顧祿的話,宛如一把尖刀,狠狠的戳進了大家的心裡,顧福和陳君玉握緊拳頭,尤其是陳君玉,一張臉立即變得慘白。

  貓兒連忙伸手樓主他的脖子,小臉親暱的蹭蹭他的臉蛋,陳君玉回神,愛憐的摸摸貓兒的小腦袋,勉強的對她笑了笑。一時房裡寂靜無聲,只有眾人的呼吸聲。

  過了片刻之後,顧四牛隨手舉起南瓜洗衣的棒槌,「我打死你這個不上進的孽畜!」

  「四牛!」

  「爹!」

  「四牛叔!」

  「哇!--」

  一時間,王世澤、王氏的阻止聲,顧福、陳君玉、顧壽跪下的哀求聲,夾雜著顧全的哭聲,都響了起來,貓兒一見小哥哭了,也癟癟小嘴,哇哇大哭起來了。

  王氏心疼的撲到顧祿身上,一把抱住他哭喊的說道:「你敢打孩子,我就跟你拚命!」

  陳君玉跪在地上,跪行了幾步,抱起被他留在椅子上的貓兒哄到:「貓兒乖不哭,別怕,玉哥在這裡!」

  顧祿把王氏扶到一旁椅子上坐下,然後跪在了地上,「爹,你打死我吧!你不打死我,我就要跟舅舅去學做生意!」

  顧四牛氣的渾身發抖說道:「士農工商!商人是什麼東西,你知不知道?你舅舅拚死拚活賺錢,買了這點地是為了什麼?!你知道嗎?!」

  王世澤也說道:「祿倌兒,你還小,不知道我們行商的地位。唉!你爹說的不錯,不然我幹嘛買了這麼多地?不就是為了求個地主的身份?你爹為什麼要讓你們讀書呢?」

  顧祿說道:「我明白,我都明白!可是我們家,大哥已經是秀才了,我不怕!」他環視了家人一圈說道:「大哥和玉哥考秀才就花了五十多兩銀子,以後考舉人呢?考進士呢?壽倌兒也到了說親的年紀,聘禮呢?貴倌兒、全倌兒要去學堂讀書,這麼多年的束脩呢?還有貓兒,貓兒以後要嫁人,沒有一份體面的嫁妝,能說個好人家嗎?難道這麼都靠親戚借嗎?」

  王氏聽了顧祿的話,失聲痛哭。顧四牛呆了半天,棒椎落到了地上,他沉聲說道:「賺錢的事情,不是你該想的!你現在只要好好讀書就行了!」

  顧祿慘然一笑說道:「爹能怎麼賺錢?難道就一直白天種地,晚上干木工活嗎?鐵打的身體也熬不住啊!還有姆媽,這些天繡活做下來,眼睛都開始不好了!大嫂整天織布,腰都直不起來了!還有貓兒!這麼小,就天天給我們打結子--」他哽咽的一聲說道:「隔壁的紅菱還只知道天天玩呢!」

  貓兒從陳君玉的懷裡探出小腦袋怯生生說道:「哥哥,囡囡不喜歡跟紅菱玩,囡囡喜歡打結子。」

  眾人聽著她稚氣的話語,不由勉強扯了扯嘴角,顧四牛神情緩和了不少。陳君玉愛憐的揉揉她的小腦袋,「貓兒,跟大嫂一起去困覺好不好?哥哥給你熱羊奶去。」他把貓兒遞給南瓜,準備去給貓兒熱羊奶。

  南瓜連忙說道:「我去熱。」她知道現在的事情,她根本插不上話。

  貓兒乖乖的任南瓜抱著去房裡,王氏也抹著眼淚,要把哭鬧不休的顧全抱去房裡,顧四牛粗聲說道:「不許去!讓他留下看看,自己的幾個哥哥是怎麼想著家裡的!」

  王氏哭喊的說道:「你把孩子都嚇到了!」

  顧四牛說道:「狗屁!貓兒都知道天天打結子給家裡賺錢,他整天只知道瘋玩!都被你慣壞了!這樣下去他有什麼出息?!讓他留下!這裡沒你的事情!」

  王氏被顧四牛一吼,無法,只得把小兒子塞到大兒子懷裡:「你看著點你弟弟。」

  顧福連忙點頭,接過被爹爹罵了一下,不敢大聲哭,只敢抽抽噎噎哭泣的小弟,王氏依依不捨的離開了客廳。

  廚房裡南瓜生了一個小爐,放上了一盞薄銚子,把今天新擠的羊奶,放上花生、杏仁和白茯苓粉,煮沸了,就喂貓兒喝下。貓兒喝了羊乳之後,南瓜抱著她輕輕拍著背,拍了數十下貓兒打了個嗝,就倚在了南瓜懷裡,沉沉的睡去了。王氏同南瓜兩人兩兩相對,皆豎起耳朵聽著客廳裡的談話。

  客廳裡,顧福說道:「二弟,你別去了,我已經跟玉倌說好了,等年後,我們就去鎮上找個人家當教習先生,加上廩米和廩銀就足夠家裡嚼用了。」

  顧祿說道:「大哥,我跟你不一樣,你從小就愛讀書,我只比小一歲,可你已經考上了廩生,而我呢?不過只會寫幾個字而已。」他自嘲笑了笑,「還不如跟著舅舅做生意呢!家裡有你一個讀書的,就夠了!」

  顧福欲言又止,最後歎氣一聲,手狠狠的往做桌子上一捶。

  王世澤沉聲說道:「祿倌兒,做行商可不容易,有時候要奔波萬里啊!家裡有再多的綢緞,你也只能穿粗布衣服!」

  顧祿說道:「我不怕,我有的是力氣!在外面奔波,要穿什麼好衣服?」他說的倒是實話,顧家的幾個孩子也不是純粹死讀書,便是顧福和陳君玉有時候在農忙的時候也會幫忙下地。

  王世澤說道:「做行商要吃苦,可不比讀書那麼輕鬆了!」

  顧祿說道:「舅舅,我不怕吃苦!」

  顧四牛看著王世澤說道:「大哥,你--」

  「四牛啊,你啊!就是火爆脾氣!」王世澤輕拍他的肩膀說道,「其實祿倌兒說的也對,家裡有福倌兒一人讀書也夠了。」

  他見顧四牛想要反駁,繼續說道:「四牛,你聽我說。孩子大了,你就該放手讓他們去闖!祿倌兒才十三歲,就是讓我跟著做一兩年生意,覺得不合適了,再繼續讀書也才十四五歲,還有的時間。你這麼壓著他,孩子說不定真不喜歡讀書呢?」

  顧四牛擰著脖子說道:「做生意有什麼不會呢?這還要學!」

  王世澤臉一板說道:「你放屁!做生意怎麼不要學?!你忘了你當年跟我一起出去做生意的時候被人騙的事情了?」

  顧四牛老臉一紅,他對舅兄一向尊敬,見舅兄這麼一說,也不敢反駁。王世澤勸道:「不如讓孩子跟著我去一趟,讓他吃些苦頭,說不定他知道自己不合適了,自己就死了那個心了。跟著我,你怕什麼?」

  顧祿一聽,眼睛一亮,連聲說道:「對啊!爹爹,你就答應我吧!我跟著舅舅不會出什麼問題的!」

  顧四牛悶頭沉吟了半晌,最後狠狠的灌了一碗酒,瞪著二兒子說道:「做生意可以,要是讓老子知道你嫌苦中途偷溜,老子打斷你的腿!」

  顧祿一喜,大聲的說道:「不會,要是我半途而廢,爹爹打死我,我都沒話說!」

  王氏和南瓜在裡面聽了大家的談話,兩人不禁眼淚汪汪,王氏用袖子抹著眼淚說道:「不知不覺,祿倌兒都這麼懂事了!」

  南瓜憨笑的說道:「姆媽,您享福的日子還在後頭呢!」

  王氏點點頭,望著南瓜的肚子笑道:「你能給我生個孫子,我就更有福氣了!」

  南瓜臉一紅,連忙起身說道:「我去收拾碗筷。」

  王氏啞然失笑,笑著搖頭。

  自那天晚上,顧祿提出要經商之後,顧壽幾天後勇敢的提出,自己也不想讀書了,想跟著顧四牛下地和學木匠手藝。

  自打顧祿事件之後,顧四牛對兒子們不讀書的火氣也小了很多,其實他心裡也明白,老二、老三也確實不是讀書的料,讀了這麼多年書,除了能寫一手好字之外,連一篇像樣的文章也寫不出來,可他就是不甘心。再說他這些年,年紀漸長,家裡的農活也漸漸有力不從心的感覺,家裡家境拮據,忙不過來的時候也沒錢請短工,也就默許了顧壽輟學跟著他下地學手藝了。

  顧壽學做木匠手藝之後,最開心的就是顧全和貓兒了,因為顧壽為了練手,一口氣給他們做了好多個木頭玩偶給他們玩。在貓兒看來,顧壽的木雕天賦,可比顧四牛好上太多了!說不定他以後能靠木雕賺點小錢呢!

  王世澤的急性子,顧祿也迫不及待的跟著舅舅出去做生意,兩人也商量好了,也不在家過完年,一個月後就出發。王世澤正想去合浦去販珠,去湊本錢的時候,就讓顧祿在家好好準備一下。臨走前的一個月,王氏手裡針線不離手,把顧祿所有要帶走的衣服都縫補了一遍,一口氣給他縫了二十雙鞋子,還把特地多納了幾層鞋底。

  顧四牛則埋頭給顧祿打行李箱子,顧壽在一旁打下手。貓兒趴在爹爹身後,津津有味的看著爹爹干木匠活,爹爹做傢俱真牛!連個釘子都不用一個!

  「囡囡,去別處玩,好不好?這裡髒兮兮的!」顧四牛對著跟在屁股後面的愛女柔聲哄道,心裡很是無奈,要是小兒子在這裡調皮,他早一巴掌扇他出去了。

  顧壽手裡晃著一個已經打磨的很光滑,絕對不會有一根木刺的木頭娃娃說道:「貓兒,這個給你,出去讓嫂子幫你做件小衣服,貓兒就能幫小娃娃穿衣服了。」

  貓兒笑的雙眼彎成了月牙形,「謝謝三哥!」她把木頭娃娃放入自己的小荷包,然後伸著嫩嫩的小手,天真的問道:「爹爹為什麼不在箱子上裝個輪子,就跟牛車一樣,這樣這個木頭箱子就能被牛牛拖走了,不用二哥自己搬了。」

  顧四牛怔了怔,突然腦中靈光一閃,興奮的跑起女兒把她往王氏懷裡一塞,「乖囡太聰明了!」說完自己轉身就往工房裡跑,門一關,不一會裡面就傳出了刨木的聲音。

  貓兒嘟著小嘴佯裝不悅的往王氏懷裡蹭,王氏抱著她笑罵道:「你這個小磨人精!」

  貓兒心裡鬆了一口氣,好在爹爹沒懷疑。但即使是懷疑,她也要提出這個想法,不然二哥這麼遠的路,還要搬著木箱子太辛苦了。只可惜她現在太小了,不會編籐箱,不然她以後一定給二哥編個籐箱。還有等自己女紅再學一段時間,她就給二哥做個背包,二哥你等我再大一點吧!她眉眼笑的彎彎的想到。

  在一個月後,那天,天還沒有亮,顧祿就在家裡的依依不捨的目光下,隨著王世澤離開了東山鎮。貓兒趴在南瓜的懷裡,顧全趴在顧福懷裡,兩小哭的好不淒慘。

  顧祿揉揉弟弟的小腦袋說道:「傻小子,哭什麼,讓妹妹看笑話!」

  顧全哽咽了一聲,慢慢的止住了哭聲,顧祿愛憐的抱過妹妹,愛憐的親了一下,「乖囡囡不哭了,哥哥回來的時候,給你帶花兒戴。」

  貓兒哽咽的說道:「囡囡不要花兒,囡囡要哥哥早點回來。」

  顧祿揉揉她的腦袋說道:「好!哥哥一定早回來。」

  王氏一邊哭一邊罵道:「你這個不孝子!就把我們留下來自己走了。」

  顧四牛憋著氣,甕聲甕氣的說道:「好了!兒子出去見世面是好事,你哭什麼?!晦氣!」他回頭看著二兒子,說道:「你是大人,注意好好跟著你舅舅,聽他的話。」

  顧祿點點頭,把貓兒遞給陳君玉,跪下給顧四牛和王氏各自磕了三個響頭。王氏哭到在地上,南瓜連忙把王氏扶著。

  顧祿依依不捨的看了大家一眼,就起身跟著舅舅走了。

  「玉哥,囡囡捨不得二哥。」貓兒小臉埋在陳君玉的脖子裡悶悶的說道。

  陳君玉摸摸她的腦袋柔聲說道:「我也捨不得,二哥會回來的,他還要給囡囡買花兒戴呢!」

  「嗯--」貓兒悶悶的應了一聲。

  顧四牛看著兒子離去的身影漸漸的消失了,才撇開頭說道:「回去吧!」

  王氏由南瓜扶著離開了,顧福彎腰抱起顧全,一行人緩緩的往家裡走路,清晨緩緩升起的朝陽暖暖的照在人的身上,貓兒突然想起了斯嘉麗的一句話,「明天又是新的一天。」她揉揉哭腫的眼睛,無論如何,家裡會越過越好的!




第十四章 紅燒肉(一)

  天還沒有亮,淡淡的薄霧漂浮著,沁涼的空氣帶著濕意和草香,貓兒長長的吐了一口氣,緩緩的收回了鳥戲的最後一式。現在她的生活很規律,每天早睡早起,起來以後她先做一些暖身運動之後,然後開始練習舞蹈基本功,最後再打一套五禽戲。

  跳芭蕾是她沒那個條件練習了,再說就算有能條件練習,她也不會練習。當年學跳芭蕾是因為不知道學芭蕾是一件對自己很殘酷的事情,不僅把兩隻腳跳的變形了,走路還成了外八字。幸好當年她嫌苦,學了三年後死活不肯再跳了,不然說不定還會把身材跳成洗衣板。現在她是說什麼也不會再跳那個火坑,要不是這些舞蹈基本功,能塑身兼拉伸韌帶,她連這些基本功也不會練習。

  而五禽戲是她小學三年級上體育課時學的,那時來了一個很年輕很帥的體育老師,從第一式開始,教了他們一個學期,把整套的五禽戲全部教會。因為她有舞蹈功底,所以是全班學的最快的,那帥哥老師還讓她這個體育白癡做體育課代表。為了體育課代表的面子,她是全班五禽戲學的最認真也是最好的一個。

  後來那個老師教了他們一學期,就離開學校了。等老師走了之後,大家才知道他居然是全國武術冠軍。年幼的她帶著對武術冠軍的崇拜和對帥哥的懷念,每天堅持不懈的練習,大學畢業在家做了奼女之後,為了不讓自己身體出現問題,練習的越發的勤快了。現代那麼多誘惑,她都沒有放棄鍛煉,更不要說到了無聊的古代了!

  她唯一遺憾的就是,為什麼別人連瑜伽都能修煉出內功來,而自己修煉的是中國最傳統正宗的武術卻什麼感覺都沒有?她摸摸下巴,自己果然沒轟轟烈烈幹大事的命!做完運動之後,天色已經漸漸亮了起來。貓兒一進廚房,就見南瓜正忙得熱火朝天,微微詫異,「大嫂,你怎麼不多睡一會?」

  南瓜憨厚的笑了笑說道:「習慣了,到了點就醒了。」

  貓兒無奈的笑了笑,熟練的把蔥花、搾菜切成末,把紫菜撕碎,見爐上的豆漿開了,就把事先兌好比例的醬油、香醋到了進去,等豆漿再次沸騰,從爐上取下豆漿,撒上蔥花、紫菜、搾菜和蝦皮,又遞了幾滴麻油,一鍋香噴噴的鹹豆漿做好了。

  家裡她愛吃原味的豆漿,爹娘愛吃甜豆漿,而其他人都喜歡吃鹹豆漿,所以早上起來,南瓜都要燒兩鍋豆漿。貓兒平時是能幫忙就幫忙,現在王氏幾乎不管灶上的事情了,全是她跟南瓜兩人做了。

  南瓜一手拎起大棗粥桶,一手端著豆漿,貓兒連忙接過了粥,「嫂嫂,你小心點。」她憂心的看著南瓜微微凸起的肚子。

  南瓜神色黯了下,隨即笑道:「沒事,都第四胎了,哪這麼嬌氣!」

  貓兒聽了也神色一黯,勉強笑了笑,「小心些,總沒錯的。」

  南瓜從四年前懷第一胎開始,生了兩個孩子都不到一個月就夭折了,還有一胎就根本沒保住。貓兒認為是大哥性生活開始的太早,精子太弱,才導致胎兒先天不足。但比起孩子,她更擔心的是南瓜的身體,四年之內如此頻繁的懷孕生產,產後又沒有好好調養,她身體再強壯也會虧損的,可這些她都不是她能說的。

  屋裡王氏見女兒端著粥進來,連忙說道,「小心燙到。」

  貓兒笑著說道:「不燙的。」她把粥放在桌子上,給家人一人舀了一碗,南瓜在一旁給大家倒豆漿。

  顧四牛見女兒幹活利落,笑得眼睛都瞇成了一條縫。自己這個小女兒從小就嬌滴滴的,原本他會以為在大家的溺愛下養出個嬌姑娘,卻不想女兒除了模樣嬌,力氣小一點,不能幹些重活之外,其他事比誰都能幹。

  顧全拿了一個白饅頭就大嚼了起來,貓兒給他舀了一碗粥說道:「小哥,你吃慢點,別噎著了。」

  顧全一邊吃一邊含糊的說道:「沒關係,我要快去學堂了,不然先生又要罵了!」

  貓兒啞然失笑,顧四牛抬頭狠狠的瞪了顧全一眼,「好好吃飯!像什麼樣子!」

  顧全縮了縮肩膀,不過吃飯的速度還是慢了下來,貓兒笑了笑,又給顧壽舀了一碗粥,顧壽接過粥說道:「貓兒,你坐下吃吧,我自己來。」貓兒一笑,坐下給自己舀了一碗粥慢慢的喝了起來。

  這時門外傳來一聲:「四牛家的在嗎?」

  南瓜忙放下碗筷走了出去,不一會南瓜抱了一個包裹進來說道:「姆媽,剛才王姑子過來,讓我把這個給你。」

  王氏連忙問道:「她人呢?怎麼不進來喫茶?」

  南瓜說道:「她說還有事,就先走了。」

  王氏打開包裹說道:「阿囡給我看看,這可是地藏經?」

  貓兒接過王氏手裡的經書,地藏經是她最熟悉的經書,她才看了一個開頭就點頭說道:「是地藏經。」

  王氏歡喜的說道:「我聽王姑子說了,家裡有人生孩子,念這個經書最好,生出來的孩子各個活蹦亂跳!你先教著你嫂子念,等過幾天我忙完了,你再教我念。還有玉倌兒、祿倌兒的親事,我就盼著他們能早日成親了!他們一個十八!一個十七了!還有壽倌兒你!都十五歲了!你們這幫死小人,一個個都不讓我省心,非把我氣死不可!」

  貓兒抿嘴一笑,點點頭說道:「我知道了。」

  顧壽聞言忙說道:「姆媽,你別氣,上頭兩個哥哥都沒成親,哪裡輪得到我?總要等他們成了親再說吧?」

  王氏聞言,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到也不再說什麼了。

  顧壽聽到王姑子,不由皺了皺眉頭,「王姑子?她還有臉來村裡?姆媽還不知道她的醜事吧?她把鎮上布料鋪牛掌櫃的女兒藏在自己的庵裡同一個小伙通姦,事發被牛家告到衙門裡,被知縣大人褪衣打了二十板!」

  王氏啐道:「死小人口沒把門,在你妹妹面前胡說什麼?」

  顧壽這才想起小妹還在,看了小妹一眼,見她低頭正在喝粥,便笑道:「貓囡才幾歲啊,她不懂的。」

  顧四牛輕咳了一聲,抬頭望了望顧壽,顧壽吐吐舌頭不敢說話了。貓兒心裡苦笑,默默的把在古代當尼姑這一條給劃去了,除非你背後有強硬的靠山,不然古代的尼姑庵大多就等同於妓院,不然紅樓夢裡怎麼會寫秦鍾跟智能通姦那段呢?

  到了古代八年,她也看開了,人生在世,不就是吃飽等死嗎?嫁人就嫁人吧!說反正依照父母寵愛她的程度,也不會把她嫁的太差,只要未來的老公沒有打罵老婆的惡習,她就謝天謝地了。

  王氏說道:「對了貓兒,我昨天買了一些肉,一會你去燒紅燒肉,你哥哥他們都愛吃。」

  「好。」貓兒點點頭說道。今天是大哥、玉哥和四哥回家的日子,難怪王氏會讓她燒肉吃。

  顧全歡呼一聲,「有肉吃了!」

  吃完早飯,顧全急急的往學堂裡跑,顧四牛下地去,顧壽則趕去鎮上看雜貨鋪,王氏跟著大壯家的一起去找王姑子閒話去了。

  「嫂子,你給我打幾桶井水上來,碗我來洗吧。」貓兒說道。

  南瓜說道:「好,那我去洗衣服了。」

  「好。」貓兒點點頭,從灶膛裡取出一個大鐵壺,裡面全是熱水,她拿了一塊絲瓜筋用熱水洗碗。洗完碗以後,她就開始打掃家裡的衛生。

  爹爹說,等大哥他們回來,就商量重新蓋房子的事情。顧家的房子還是曾爺爺時候建造的呢!雖是磚瓦房,可已經老舊不堪,房間也太少了,家裡這麼多孩子,根本不夠住。貓兒至今還是跟小哥睡一間房間呢!

  要是房子能重新翻建的話,就有一間屬於自己的房間了。貓兒嘴裡哼著歌,心裡很開心,剛出生的時候,她跟著爹娘一起住在的,後來南瓜來了就跟南瓜睡在一起,南瓜嫁給大哥後,她之後又跟小哥住在一起。從出生到現在,她還沒有一個人住過一間房間呢!

  這幾年自從大哥考上秀才之後,家裡的日子是越過越好了,顧家名下的土地也是越來越多,甚至還請了兩個長工和三個短工一起幫忙種地,難怪爹爹會答應重新蓋房子。

  大哥和玉哥都在蘇州府學裡讀書,除了固定的廩銀和廩米之外,還各自找了一個人家教書,教書每月也有不少束脩。二哥腦子靈活,這幾年跟著舅舅走南闖北,賺了不少錢。還在鎮上開了一間雜貨鋪,平時二哥在外奔波的時候,都是讓三哥在打理。

  三哥一直鎮上、村裡兩地奔波,辛苦是辛苦,可人長進了不少。四哥已經十三歲,大哥認為村裡的蒙學已經不適合他讀書了,就把他帶到了自己身邊讀書。五哥也被父親送到了學堂讀書,五哥讀書聰明,大家都說五哥就跟大哥小時候一樣,說不定將來也是秀才。想著想著,貓兒一雙眼睛笑了月牙形,她就知道日子會越過越好的!

  「貓兒,你怎麼又在拖地了?」紅菱提了一個竹籃進來,「不是前天才拖過嗎?」

  「前天拖過,今天又髒了嘛。」貓兒一邊拖地一邊說道:「你坐一會,別亂走,別把我拖過的地方又弄髒了。」

  「哎,知道啦。」紅菱往椅子上一跳,「你為什麼要老是拿熱水拖地?」她不解的問道,「這樣不是很浪費柴禾嗎?」說若現在天氣冷,貓兒怕冷,用熱水拖地也就算了,可她連夏天都是拿熱水拖地的。

  貓兒說道:「熱水拖地容易干,地上濕濕的老是不干多難受。再說這個熱水是我燒飯的時候,順便燒出來的水,不能喝,只能用來洗碗拖地。」

  她記得前世爸媽就一直用熱水拖地的,蘇州潮濕,尤其是黃梅雨季的時候,要是用冷水拖地,地上會濕上好久,用熱水拖地一會就干了。到了古代以後,她一直是用熱水拖地的。而這些她專門用來洗碗拖地的熱水,是她用一隻老舊的大鐵壺灌滿了水,塞在灶膛的角落裡,利用灶膛內的高溫把水燒熱的,根本不能喝。

  紅菱看著她拖完地,又拿了一塊乾淨的抹布擦起屋裡的傢俱來,不由撇嘴說道:「就你規矩最多,連抹布都洗的比人家衣服還乾淨。」村裡那家人家的抹布不是黑的?就貓兒天天把抹布洗的比人家的衣服還乾淨。

  貓兒懶得跟她嚼舌,問道:「今天你怎麼來了?不出去玩嗎?」

  「唉,你看,我的花樣又繡歪了,你幫我改改。」紅菱嘟著小嘴說道,「讓姆媽改,她非罵死我不可。」

  貓兒瞄了一眼紅菱繡得歪歪斜斜的荷包說道:「你等等。我現在沒空,要不你去玩,等我改好了,給你送過來?」

  紅菱說道:「不要。這幾天姆媽不讓我出去玩,每天不是讓我繡花,就是讓我掃地,我還不如在你這裡玩呢!」

  貓兒把家裡打掃乾淨之後,用皂角水把手洗乾淨,「那我還要做飯,要不你在院子踢毽子玩?」

  紅菱搖頭說道:「一個人踢毽子有什麼意思?我看你燒飯吧。」

  貓兒笑了笑,「好啊!今天我哥哥他們要回來,我一會燒紅燒肉,你中午在這裡吃飯吧。」

  紅菱一聽紅燒肉,不由嚥了嚥口水,貓兒燒的紅燒肉是她這輩子吃過的最好吃的紅燒肉了!她連忙點頭說道:「好啊!好啊!」

  廚房裡肋條肉已經被均勻的切成麻將牌大小放在一個鐵鍋子裡,她現在最欠缺的廚藝就是刀功了,廚房裡的刀她單手幾乎拿不起來,更不要說是切東西了,所以王氏一般都會把東西切好了,再給女兒燒的。

  貓兒把肉從水裡撈了出來,先放入一個小鍋裡加了清水,先把肉放在小灶上燒。等鍋裡的水煮開,肉塊在水裡翻滾著,貓兒就把小鍋從爐上取了下來,把裡面黑紅的血水丟掉,再用清水把肉塊洗了一下,才把洗乾淨的肉放入悶鍋中,加適量的清水、料酒浸著。

  她一旁忙碌,一邊嘴角微微含笑,紅燒肉的做法是外婆教她的,外婆一直跟她說過,正宗的蘇式紅燒肉,除酒、醬油和糖之外,不需要放其他任何佐料,燒出來的紅燒肉原汁原味,肥而不膩、酥而不碎、甜而不粘、濃而不鹹,滋補而不發胖,乃紅燒肉的極品

  紅菱坐在小板凳上,好奇的問道:「貓兒,你為什麼把剛剛那鍋水倒了?」

  「因為很髒。」貓兒說道,取了一些糠米拌了曬乾的蠶沙,先把雞餵了,打掃了雞圈,再回廚房洗手,取出浸在料酒中的肉,放在灶上的鐵鍋裡,加適量的清水和山楂干,燃了大火,在灶上燒。忙完了之後,她拉過一條小板凳坐下,「把你的荷包給我看看。」

  紅菱早就把她跟貓兒的針線竹簍帶了過來,「喏,給你。」紅菱托著小腦袋見貓兒熟練的給她改荷包的樣子,不由羨慕的說道:「貓兒,為什麼你這麼聰明,我這麼笨呢?」

    貓兒抬手摸摸她的額頭問道,「你病了?」

  紅菱嘟著小嘴拍開她的手忿忿的說道:「你才病了呢!」

  貓兒撲哧一笑,「我哪裡聰明了?我到現在毽子都不會踢呢!」

  「那不一樣啊!」紅菱嘟著小嘴說道:「你的繡花就比我好多了,你燒飯也比我好多了。」

  貓兒笑著說道:「我三歲跟著姆媽學繡花,四歲學做飯,都學了四五年了,你學幾年了?現在知道後悔了?早讓你學的。」

  紅菱哼哼的說道:「你等著,等我學滿五年,我也比你繡得好。」

  「好,我等著。」貓兒笑了笑說道,「嗯,進步多了,針腳也平整多了。」貓兒一邊改她的荷包,一邊讚道。

  「我也覺得呢!」紅菱笑嘻嘻的說道,「對了,貓兒,後天鎮上有集市,你去不去啊?」

  「大哥他們這幾天都要回來,我怕是沒空去呢!」貓兒嘴上惋惜的說道,其實她一點都不喜歡去鎮上趕集。很早起來不說,到了集市也沒有什麼好買的東西,人又多的要命。別說是跟現代的大商場比了,就是現代的那些夜市也比這種集市好多了,貓兒歎氣的想到,真的很懷念現代啊!

  「那可惜了。」紅菱惋惜的說道:「貓兒,姆媽答應給我買匹新布,我回來以後,你幫我作件新衣服好不好?」

  「好啊。」貓兒剪斷線頭,把小荷包拉平整:「你看這樣如何?」
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0-11-28 03:40 PM

本帖最後由 gigi1433 於 2010-11-28 03:42 PM 編輯

第十五章   紅燒肉(二)

  紅菱欣喜的接過小荷包:「太好了,這樣姆媽就不會再罵我了!」

  貓兒道:「你還是要多練練,你看村裡哪個女孩子不會女紅的?」

  紅菱揮手渾然不在意的說道:「哎呀!以後想要買就是了,有什麼好學的。」

  貓兒無奈的撇嘴嘀咕了一聲說道:「你還真想得開!」到底你是穿來的還是我是穿來的?

  「什麼?」紅菱沒聽清楚。

  「沒什麼。」貓兒搖頭說道,走到了灶台前,這時鍋裡的水已經煮開,肉塊在水裡翻滾著。她取了一根乾燥的新柴禾放入灶內,撥開裡面的燒的正旺柴禾,熟練的壓下火勢,慢慢的開始焐肉。燉、悶、煨、焐是蘇幫菜最常見的燒法,而這些燒法需要的就是時間和耐心,由此可見蘇幫菜的精細。

  紅菱一邊繼續繡著自己的小荷包,一邊自卑的想,自己到現在連生火都不會呢!可貓兒已經能用大灶燒菜了。她還會繡花、會做衣服、會做漂亮的花兒、會做香香的胭脂……貓兒好像什麼都會呢!她咬著手指想到,她什麼能跟貓兒一樣聰明呢?

  「別咬手指,你不想染指甲了?」貓兒看完火勢回來,就見紅菱在啃自己的指甲,就輕敲她的腦袋說道,這丫頭沒事就喜歡天天啃自己那可憐的指甲。

  紅菱連忙收回了手,對哦!她要把指甲留的長長的才能染漂亮的紅色。

  貓兒嘴角輕揚,這丫頭也算是臭美到極致了,拿起納到一半的鞋底,繼續給二哥做鞋子。二哥這些年走南闖北,最費的就是鞋子了。她和娘每年都要給他做上三四十雙鞋子。

  「哎,貓兒你聽說了嗎?」紅菱突然神秘兮兮的壓低聲音說道。

  「聽說什麼?」她隨口問道,她的消息來源就是紅菱,這老槐村估計還沒有紅菱不知道的事情,也不知道這丫頭從哪裡得來這麼多小道消息?

  「桃花姐守寡了!」紅菱低聲的說道。

  「怎麼會呢?」貓兒驚訝的問道,「桃花姐的相公好像比桃花姐大不了多少吧?」

  「聽說出去販布的時候,得了一場急病死的。」紅菱道,「桃花姐真可憐,以後就要守寡了。」

  「守寡?」貓兒放下手裡的活計,若有所思的說道:「桃花姐要守寡?」

  紅菱道:「你傻了?寡婦當然要守寡啊!」

  貓兒摸摸下巴想到,其實守寡也是另一種的形式的單身啊!可惜這樣的男人不是很好找啊!而且咒別人死也不大好吧?

  桃花姐,貓兒是知道的,她還記得小時候時常聽幾個年長的哥哥嘴裡叨念著桃花有多漂亮,但她從來沒有見過這個老槐村第一美女。等她大一點能出門玩的時候,桃花姐已經嫁人了。據說桃花姐不僅美貌,性格也溫柔賢惠,又精通女紅針黹,連附近的幾個村子都知道她的好名聲,當年前來的求親的人幾乎要踏破桃花家的門檻。

  後來桃花嫁到了縣裡開布料鋪的童家做填房,聽說當年桃花的婚禮可是村裡的一大盛事!桃花家裡大擺的三天的宴席,據說每個桌上都有一個豬肘子!想不到才過了六年,桃花姐就守寡了,算起來桃花今年也才二十一歲吧?

  紅菱嘟噥的說道:「桃花姐也真可憐,當年要是去了喬大戶家裡當妾,現在還過得好好呢!偏偏硬是嫁個商人當填房,哪有嫁到大戶人家風光?現在還守了寡。」

  貓兒一聽哭笑不得:「紅菱你怎麼還想著做妾呢?」她心裡黑線不已,她老覺得跟紅菱比起來,她才是受封建教育長大的老古板。

  「為什麼不做妾?難道真要嫁個莊稼漢一輩子在地裡刨食?要想過的好,只有去大戶人家。我們這樣出生的,難道還能嫁到大戶人家當正妻不成?」紅菱疑惑的反問,「你看桂花姐當了王員外的妾之後,頭上戴的花兒,身上穿的衣服,哪樣不是頂好的?還有這麼多丫鬟婆子伺候著。難道你還想嫁莊稼漢不成?」

  貓兒頓時無語,不知道該回答紅菱,她既不想當妾,也不想嫁莊稼漢。她是不是應該找個病秧子,等他死了以後,她就能一個人生活了?貓兒認真的思考了起來,或許她應該去打聽一下,附近有沒有這樣的人?

  這時肉香漸漸的散開,紅菱不由自主的嚥了嚥口水,「貓兒,燒好了嗎?」

  她起身站在灶頭前,用筷子輕戳肉塊,感覺火候差不多了,就把醬油到了進去,「沒呢,早著呢。」

  「哦。」紅菱失望的低下頭。

  貓兒又拿起的鞋底做了起來,半晌才道:「嫁給莊稼漢是辛苦,可給人做妾也辛苦,你見桂花姐來的時候風光,可不見自打她生了一個女兒之後,回來過幾次?還不如和桃花一樣,嫁個略有富餘的人家,安安穩穩的過日子,好歹是正房娘子,家裡事情全是自己做主。」

  紅菱撇嘴說道:「可她現在是寡婦了。」

  貓兒歎氣說道:「生死無常,就算是做妾,也不能保證哪天就這麼……」

  紅菱說道:「妾又不是妻,哪需要守什麼孝啊?到時候再找個人家嫁了便是了。」

  貓兒嘴巴微張,目光幾乎是崇敬的望著紅菱,她丫的都能成解放封建社會被壓迫婦女思想的先鋒了!真不知道大壯嫂是怎麼教她的?

  紅菱說道:「我才不要嫁給那些鄉下人家做個鄉下婆子呢!一年就只能過年才做一次新衣服。我以後要一個月做一套衣服,要頓頓都有大魚大肉!」

  貓兒扯著嘴角想笑,這丫頭太天真了!無知的天真啊!可是怎麼都笑不出來,心裡澀澀的,跟現在比,現代的生活簡直是天堂啊!一個月一套新衣服?只要她想要,天天都能買新衣服。她歎氣說道:「紅菱,到人家家裡做妾,不是那麼容易的。正房娘子隨便尋個由頭,就能把你活活打死。」

  紅菱說道:「我不會讓她尋到由頭的,我會好好服侍正房娘子的。」

  貓兒欲言又止,人各有志,她也不強求,她對自己將來的命運也還很迷茫呢!「若是要做人妾,紅菱可要多看點書。」她含蓄的提點了一句,沒知識沒文化在,怎麼跟大房斗呢?

  「為什麼?女子無才便是德,我讀那麼多書幹嘛?爹爹說了,除了大戶人家的千金小姐之外,也就那些不正經的女人才學讀書認字。」紅菱不以為意的說道,「貓兒,你還在看書?」

  「嗯,我看過一些。」貓兒點點頭,「前些天,哥哥還給我講了幾個烈女傳的故事的呢!真好聽,可惜讓我自己看,就看不大懂。」她睜著眼睛說瞎話道,說謊的最高境界是半真半假。

  村裡大多數人都認為,會寫的自己的名字,就算是認字了。要是哪個女孩子又會寫自己的名字,又能讀上幾本女書之類的,就是遠近聞名的大才女了。貓兒一向低調,也不圖那個才女的名聲,才外人面前一向說只會寫自己名字,便是自家幾個哥哥也不知道,她到底有多少水平。

  紅菱面露羨慕的說道:「你哥哥都認字能教你,真好!爹爹說,那才是女孩子該讀的書呢!你哥對你真好。」

  貓兒說道:「你要是喜歡,以後哥哥跟我講了,我再說給你聽。」立志當妾的人,要讀列女傳,真是--囧!

  「好!」紅菱興奮的點點頭。

  貓兒見她開心的樣子,不由微微一笑,不再跟她討論這種話題了。她從罐子裡取出冰糖,掰了一小塊遞給了紅菱,再倒出了大約三四兩冰糖,用刀背把大塊的冰糖拍碎。她往灶膛裡放了幾根柴禾進去,把火再次燒旺後,一邊用筷子翻著肉塊,一邊放冰糖。看著湯水漸漸的收干、稠厚,散發出油量的光澤,才連湯水帶肉一起舀了出來。

  紅菱在一旁看著,不停的嚥著口水,貓兒含笑給她盛了一碗白飯,把紅燒肉湯澆在白飯上,又給她挾了兩塊肉。

  紅菱什麼都不顧,挾起肉就先咬了一口,她幸福的閉上眼睛,好糯、好香,肥肉也不膩,甜滋滋的,她用筷子把飯和湯水拌勻,然後大口的吃了起來,一邊吃一邊含糊的說道:「貓兒,太好吃了!」

  「你慢點吃,小心噎了。」貓兒把燒好的肉放大瓷碗加了蓋子扣好,放入溫洞裡。

  「你不吃嗎?」紅菱問道。

  「我還要炒個幾個菜,姆媽和嫂子還沒有回來呢!我等她回來吃。」貓兒一面刷鍋子,一面說道。

  紅菱「唔」了一聲,就繼續埋頭苦吃。

  「貓兒,你紅燒肉燒好了?」南瓜推開院門就聞到了香味,不由笑著喊道。

  「嫂子,你回來了。」青菜下鍋翻炒了一下,就盛了起來,她把灶火滅了,迎了出去。

  南瓜正在院子裡晾衣服,「姆媽回來了?」

  「沒呢。」貓兒上去幫她一件件的把衣服拉平,「嫂子一會你先去給爹送飯吧。姆媽估計還要一會才回來呢!」

  「好。」

  兩人正說話間,就見王氏跟王姑子說笑著往家裡走。

  「王師父。」貓兒笑著給她們開門,「姆媽你回來了。」

  「四奶奶,你家姐姐越來越漂亮了。」王姑子笑瞇瞇的打量著貓兒。

  貓兒見她的目光閃爍猥瑣,不由心裡不悅,但臉上笑著說道:「我去泡茶。」她去了廚房時候,還聽到王姑子誇獎她的話,貓兒眉頭微皺,她一點都不喜歡王氏跟這假尼姑來往,可也不知道她給王氏灌了什麼迷湯,把王氏騙得團團轉。

  廚房裡南瓜正在給顧四牛裝午飯,貓兒走進來見紅菱不在問道:「紅菱回去了?」

  「嗯,剛剛大壯嬸叫她回去了。」南瓜說道,「她說明天過來找你玩。」

  大灶已經熄火了,貓兒取了薑片、紅糖,在一直常年不熄的紅泥小灶上煮紅糖姜茶,南瓜在她身後問道:「貓兒,後天你有大集市,你想去嗎?」

  貓兒剛想說「不想」可轉念一想,南瓜不會平白問她的,她回頭笑問道:「嫂子想去集市玩嗎?」

  南瓜連忙說道:「不是,不是!我只是想,要是你去集市,就跟我買些白布、黑線,我剛聽王姑子說,如果能抄寫一遍地藏經對孩子是最好不過的,我不會抄,王姑子說能繡一遍也是好的。」

  貓兒一聽便蹙眉,這假尼姑事情真多!她勸道:「繡經書是積福的大好事,可是未免太費心力了,嫂子你現在還是要多休息,不要做這麼費心力的事情,經書我來繡。我們去鎮上買些紙,我來抄一遍,你就照著我的字描一遍吧?等孩子生下之後,你再繡上一幅,也不遲啊。」

  南瓜搖頭堅持說道:「我想自己繡一遍。」

  貓兒欲言又止,她轉念一想,便笑道:「也好,等大哥回來了,我讓他帶我去鎮上買些布和繡線,我們一起繡,求菩薩保佑我小侄子。嗯,順便去買些年貨,反正還有一個多月就過年了。我們再扯兩段緞子,好好做身漂亮衣服。」貓兒興致勃勃的說道。

  南瓜聽聞,臉一紅,歡喜的點點頭,拎起食盒說道:「貓兒,那我先去給爹爹送飯。」

  貓兒點點頭說道:「好,嫂子,你早點回來,我等你吃飯。」

  「哎。」南瓜應了一聲,開心的往門外走。

  貓兒臉上笑,心裡暗暗歎氣,顧福是個好兒子、好哥哥,以後甚至是一個好父親,但他實在不算是個好老公。熬了濃濃的兩盞紅糖姜茶,又裝了清炒瓜仁、鹽青豆和醃漬楊梅各一碟作為茶食,她端起托盤走進了客廳裡。

  屋子裡王姑子正在跟王氏說:「順天府的拔步床也有兩張,四季的衣服裝了十來個箱子,都插不下手去!聽說手上的現銀子也有上千兩,上好綾羅綢緞也有五六百筒,更不消說那些金鐲銀釧了!」

  王氏驚訝的說道:「這童家這麼有錢?」

  「我的好奶奶,那童家在東山鎮可是開了幾代的布料鋪,童家那死鬼可是出名了精打細算,怎麼沒有這麼多錢?這些還是前幾天我去桃花家親眼看到的,桃花說不定還藏了好些私房呢!」王姑子左右望了望,壓低聲音神秘兮兮的說道,「四奶奶,我偷偷告訴,這童家三年前死的那位老太爺原來是宮裡的老太監,聽說出宮的時候,帶了不少金銀珠寶。因沒後,就認了童家那個死鬼做兒子,所以他們家才有這麼多錢。」

  王氏掩嘴驚呼的說道:「真的假的?」

  王姑子得意洋洋的說道:「我尋思的該是真的,不然這童家哪來這麼多錢?」她咂嘴「嘖嘖」了幾聲說道:「這下桃花可有福氣了!雖然死了男人,可有這麼多家當在,裝個樣子戴上一年的孝,照樣能找個好人家。」

  王氏說道:「童家是有錢,可我不是聽說童家先頭的那個娘子還留了一個兒子嗎?童家的那家產還能讓桃花帶走不成?難道不是留給童家兒子的?」她見貓兒把茶水和點心放桌上,把茶食往王姑子那邊推了推。

  王姑子撇嘴,端了茶水往嘴裡送,「有兒子又如何?才七歲的小娃娃,懂個屁!」她轉頭看著貓兒說道:「姐姐,這茶水真好吃,甜味辣味配的正合適,能再給我到一盞嗎?」

  貓兒雖然討厭這個假尼姑,可她也明白最不能得罪的就是三姑六婆,因為她們是真正的小人,她含笑說道:「王師父喜歡喝最好,我這還有很多呢!」說著又給她滿上了一盞。

  王姑子說道:「這童家本來人就少,童家那死鬼一走,家裡就剩下一個老姑娘,桃花想帶走家產,還不是容易的事情?」

  王氏點頭說道:「這倒是。桃花她自己沒個孩子,又少女嫩婦的,守她做什麼?」

  王姑子笑道:「奶奶說的是正理,這少女嫩婦的,守她做什麼?就是官府,見她這麼點年紀,也會讓她嫁人的,不然將來還有很多醜事--」她瞄了一眼貓兒,就住嘴不說了。

  貓兒說道:「姆媽,我去外面看看,嫂子回來沒有。」

  王氏說道,「別去了,你去燒兩個素菜,王師父今天留家裡吃飯呢!」

  王姑子一聽連忙說道:「別--」

  王氏笑道:「王師父,我這個女兒做出的素菜可好吃呢!你今天留下嘗嘗。」

  貓兒點頭說道:「是啊,王師父,你嘗嘗我的手藝。」她回了廚房,往鍋子裡倒了豆油準備再炒兩個素菜,一邊炒菜一邊心不在焉的想到,難道這裡不講究守孝?貞潔牌坊?她原本蠢蠢欲動的幼小心靈再次受到承重打擊!

  原來這個朝代這麼開放啊?她當個節婦都不讓她當!為什麼?為什麼自己每次升起一個希望的時候,都會有殘酷的現實打破自己的希望呢?貓兒兩條寬麵條淚的想到。





第十六章 紅燒肉(三)

  王氏跟王姑子邊吃邊聊,足足聊了大半個時辰,王姑子是吃素的,主隨客便,王氏也陪著她一起吃素,貓兒和南瓜也只好隨著王氏,隨便扒了兩口白飯。沒辦法,長輩不吃肉,小輩哪有什麼資格吃肉啊?貓兒目光哀怨的望著噴香的紅燒肉,目光哀怨之極,紅燒肉啊!紅燒肉!你等著,我晚上來好好跟你親近。她一邊扒著白飯乾菜,一邊默默的對紅燒肉說道。

  「王師父,你也知道我之前三個孫子都沒有養活--」王氏提起那三個夭折的孫子,就抹起了眼淚。其他人還好,南瓜聽起自己那三個孩子,也在一旁裡抹眼淚。王氏哭了半晌才說道:「王師父,你看有什麼法子,讓我這個孫子能平平安安的長大?」

  王姑子在一旁聽了也陪著流了幾滴眼淚,雙手合十唸了一聲「阿彌陀佛慈悲大菩薩」,才說道:「四奶奶,經上說過,西方有位大光明普照菩薩,最是慈悲不過,若有信男善女誠心供奉,可以保佑兒孫平安康健。」

  王氏忙問道:「要怎麼供奉才算誠心呢?」

  王姑子說道:「除了香燭供養之外,每日添些香油,點上個海燈,這海燈就是菩薩現身法相,晝夜不能熄滅。」

  貓兒聽了微微皺眉,看著南瓜眼底的光芒和王氏欣喜的神色,「真的嗎?!點上這燈,一天要多少香油?」她硬是嚥下了湧到嘴邊的話。

  王姑子說道:「一天一夜最少也要四兩香油。」

  王氏扳指算了一會,一天一夜四兩香油,家裡還是供得起的,便說道:「既然如此,王師父就勞您幫我供上,也好保佑我這個小孫子平安長大。」

  王姑子點點頭,貓兒聽了臉色變了變,一天四兩香油,可是一筆不小的支出。她低頭思忖了一下,轉身去了房裡,出來的時候手裡拿了一塊疊的方方正正的白布。

  「王師父。」貓兒走到王姑子面前輕喚道。

  「六姐可有事?」王姑子笑瞇瞇的問道。

  「王師父,這是我給未出生的小侄子繡的地藏經,勞您把它供奉在地藏菩薩前。」說完又從袖裡取出一百錢說道:「這些雖不值什麼,可也是我的一番心意。」

  王姑子接過貓兒的地藏經,驚訝的發現上面如蠅頭大小的字體清晰端莊,針腳細緻縝密,忍不住讚道:「六姐好針線。」

  貓兒微微含笑說道:「王師父誇獎了,不過只是彫蟲小技而已,只求能讓我那小侄子平安長大。」

  王氏也點頭說道:「我也就求這個孫子能好好的長大。」

  王氏同王姑子絮叨了半天,臨走前王姑子偷偷問貓兒道:「六姐,你還想繡佛經嗎?」

  貓兒心裡道一聲「來了!」,嘴上卻甚是疑惑的問道:「我不是繡過地藏經了嗎?王師父還要繡什麼經書?您說!我一定繡出來了!」

  王姑子說道:「六姐,你有所不知,這繡佛經是積善行德的大好事,可是也不是家家人家能有六姐你這麼好的針線手藝。那些大戶人家就只能讓繡娘繡了佛經再來供奉菩薩。」她見貓兒依然一副似懂非懂的樣子,便咬牙說道:「我的意思是說,六姐可願意把這副佛經讓出來,那趙家的大夫人願意出十兩銀子買繡好的地藏經。」

  貓兒一聽立即擺手的說道:「這可不行,我繡這個佛經是為了給小侄子祈福的,不是為了銀子的。」

  王姑子眼珠一轉說道:「拜佛講究心誠則靈,我這就回去把六姐繡的佛經供到地藏菩薩面前,貢上個三天三夜,在菩薩面前盡到心意之後,再轉給趙家大夫人如何?」

  貓兒一聽,面露心動之色,猶猶豫豫的問道:「能成嗎?菩薩不會怪罪?」

  王姑子一看她的神色,就知道有戲,連忙說道:「不會!地藏菩薩是最慈悲的菩薩了,怎麼可能會怪罪你呢?」

  貓兒聽後福身的說道:「那就勞煩王師父了!」十兩銀子足夠一年香油錢了,至於王姑子能買多少錢是她的本事了。

  王姑子聽得眉開眼笑的說道:「不麻煩!一點都不麻煩。」她心裡暗喜,這佛經轉手給趙家大夫人,大夫人起碼能打賞她五十兩銀子,這下可賺到了。

  王姑子說道:「六姐平時若是有空,也能再繡點佛經給我,就當賺個供奉菩薩的香油錢。」

  貓兒一聽,心裡暗喜:「只要王師父要佛經,跟我說一聲便是。」

  貓兒早就知道這些姑子時常會賣一些繡出來的佛經給需要的大戶人家。繡佛經、佛像是繡娘們最愛做的活計了,不僅能積福,工錢也是非常客觀的。只苦無她沒門路賺這個錢,這王姑子簡直是自己送上來門來的。

  她也知道這王姑子剋扣不少錢,但繡佛經總比繡手帕賺錢,繡字肯定比自己繡雙面繡容易多了。再說她對自己的手藝有信心,現在她少賺錢一點,等那些大主顧認同她的繡技,她就不怕這老虔婆剋扣的她的工錢!

  而王姑子也是在想,這顧家六娘針線手藝比她遇到的其她繡娘的手藝都好,人也小,騙起來更容易,哄哄她再給她一些花兒戴,就不怕她不把繡好的東西交出來。低價收過來,轉手再翻個幾倍賣出去,何愁不來錢?思及此,各自心懷鬼胎的一老一小就相視笑了起來。小的笑的一派天真漫爛,老的笑的一片和藹可親。

  送走王姑子之後,回頭就見南瓜眼淚汪汪的看著她,「貓兒,那地藏經你花了這麼多功夫--」

  貓兒連忙說道:「嫂子,這地藏經我本來就是繡給小侄子的。你可別多想!」

  南瓜含淚說道:「若不是我肚子不爭氣,也不會--」

  貓兒聽著皺眉說道:「嫂子,你別多想了,好好養胎才是,你放心!我們求了菩薩保佑,我侄子一定會平安長大的!」

  王氏也走出來說道:「是啊,南瓜你放心,我從今天開始吃素,給我孫子祈福!」

  南瓜一聽立即說道:「那我也--」

  「嫂子,你可不能吃素。」貓兒連忙阻止說道:「吃素了你可沒力氣生孩子了,你現在正是補身子的時候。」

  王氏點頭說道:「不錯,你妹妹說的沒錯,你現在是補身子的時候,可不能吃素,我跟你妹妹吃素就是了。」

  貓兒一聽,臉頓時綠了,想起自己早上辛苦燒的紅燒肉,就這麼長著翅膀跟她說拜拜了,不由兩條寬麵條淚!早知道紅菱在吃的時候,她就跟著一起吃了!

  但是看到南瓜和王氏一臉的虔誠,她嘴角一扯,暗暗咬牙想到:「算了!就當減肥吧!」她低頭看著自己乾癟癟的身體,暗自祈求,這孩子一定要平安出生!她可不想一直吃素下去,不然會變成飛機場的!

  、

  、

  、

  「爹爹!姆媽!我們回來了!」傍晚的時候,貓兒正把菜擺在桌子上時,門口傳來顧祿的開心的大笑聲,貓兒聽到二哥的聲音一喜,連忙奔出去,「二哥!」

  「貓兒!」顧祿一把抱起她,對著她粉潤潤的小臉狠狠的親了幾下。

  「二哥,疼疼!」貓兒咯咯笑著,小臉躲著他的口水攻擊,「哥哥有鬍子!」

  「男女七歲不同席!成什麼樣子!」背後傳來顧福的怒斥聲,隨後貓兒落入顧福的懷裡,「貓兒,就想二哥,不想大哥?」

  貓兒咯咯笑道:「大哥一直看的到,二哥已經好久不見了!」

  「沒良心的壞丫頭!」顧福擰擰她的小鼻子,見她扭著身體往他身上撒嬌,粉撲撲的小臉紅潤潤的就跟紅萍菠一樣,忍不住低頭親親她的小臉。

  顧祿在一旁撇嘴說道,「大哥你現在怎麼不說男女七歲不同席了?」

  顧福佯怒瞪了顧祿一眼,陳君玉含笑看著三兄妹的互動,王氏端著空碗筷笑瞇瞇的說道:「好了,快進來吧!去把臉就去吃飯吧!餓了吧?」

  「姆媽!」

  「嬸媽!」

  三人親親熱熱的上前喊了一聲,顧祿笑嘻嘻的上前接過王氏手裡的碗筷說道:「姆媽,我來吧!」

  王氏摸了摸快兩年不見的二兒子,眼眶一紅,哽咽的說道:「祿倌兒都瘦了!」

  顧祿笑嘻嘻的舉起了手臂說道:「姆媽你別看我瘦,我壯著呢!你看!」他翻了一個跟頭,而手裡的碗筷依然穩穩的在他手裡。

  王氏唬了一跳,回神過來,就笑著拍著他的身子佯罵道,「死小倌!出去了兩年,比你弟弟還調皮了!」

  顧全從屋子裡奔出來,興奮的喊道:「二哥,我也要翻觔斗!」

  顧祿哈哈大笑的抱起小弟,一拋一接,顧全開心的咯咯直笑,貓兒在一旁看到驚訝,二哥什麼時候這麼有力氣了?這一拋一接可全是力氣活啊?

  顧福見她目不轉睛的看著二弟和小弟的玩鬧,以為她也羨慕,低頭笑道:「貓兒也想玩?」說完就把懷裡軟軟的小身子往上一拋,然後穩穩的接住。

  貓兒嚇得叫了一聲,又見自己落入顧福的懷裡,回想起剛剛刺激的感覺,忍不住咯咯笑了,「大哥,我還要玩!」

  「好!」

  王氏在一旁看得揪心,就怕兩個大兒子把自己的兩個小心肝摔了,「你們快把弟弟妹妹放下來,都一把年紀了,怎麼還跟著小孩子一起胡鬧!」

  陳君玉含笑說道:「嬸子你放心,不會摔了他們的!」

  貓兒跟大哥瘋玩了一會,伸出小手,「玉哥,抱抱!」

  陳君玉含笑抱過興奮的小臉通紅玉娃娃,把她放在了自己的脖子上,顧全一看,立即上前抱著陳君玉的大腿撒嬌的說道:「玉哥,我也要抱抱!我要騎馬馬!」

  貓兒扭著小身體,「玉哥,我要騎馬馬!不理小哥!」

  陳君玉被兩小纏得哈哈大笑,「全倌兒,你等等,一會玉哥陪你玩!」

  顧四牛回家的時候,就看到幾個大兒子陪著兩個小的在院子玩騎馬,小女兒的小手緊緊的揪著玉倌兒的衣領,小嘴裡不停的咯咯直笑,不由搖了搖頭,女兒素來乖巧,很少見玩的這麼瘋。

  倒是顧福一眼就看到了顧四牛,「爹爹。」

  大家停了下來,顧四牛說道:「進去說話吧,貓兒快下來,怎麼可能坐在你玉哥脖子上呢?」

  貓兒撅起紅潤潤的小嘴,陳君玉連忙把她抱在懷裡,「四叔,我們在玩呢!」他愛憐的掂了掂懷裡的小娃娃說道:「幾個月不見,貓兒又高了一些,好像也重了一些。」

  貓兒想起自己未來幾個月的素食生涯,心裡默默的接了一句,她馬上就會很瘦的!

  顧四牛突然想起什麼來了,哈哈大笑說道:「這丫頭是長大了,也知道臭美了!你們沒回來過不知道,前段時間她門牙掉了,整天閉著嘴巴不肯說話,直到門牙長出來之後,才肯開口!」

  「爹爹!」小丫頭開始急了,小臉漲得通紅,捏起小小的拳頭揮舞的說道:「你明明答應我不告訴哥哥的!」

  「哈哈--」眾人笑的東倒西歪,陳君玉忍住笑抬起貓兒的小臉,往她的嘴裡瞧了瞧,果然門牙處有兩個白白的小尖尖,「哈哈--」他忍不住縱聲大笑。

  小丫頭漲紅了小臉,「姆媽--」可憐兮兮的喚了一聲,王氏忍笑說道,「好了,別笑了!你們不是也有換牙的時候!都進去吃飯吧,飯菜都涼了!」

  「哎!好!好!我們都開心得糊塗了!」陳君玉見貓兒黑白分明的大眼瞪得滾圓,小嘴緊緊的抿著,小拳頭緊緊的握著,活脫脫的一副小貓炸毛的樣子,忍著笑摸摸她的小背,給她順毛。

  南瓜把飯菜擺上桌,顧四牛驚訝的望著王氏和貓兒面前一碟黑木耳,疑惑的問道:「你們這是幹什麼?」

  貓兒聞言臉差點又綠了,埋頭扒飯,努力讓自己忽視紅燒肉的香味,王氏說道:「我跟貓兒吃素。」

  「為什麼?」顧四牛皺眉問道,看著小女兒焉頭耷腦的模樣,不由心疼的說道:「你搞什麼?貓兒在長身體的時候,好端端的吃什麼素?」

  王氏沒好氣的說道:「我跟貓兒在菩薩面前已經許願了,在我孫子沒出生之前,都吃素,給我孫子祈福。」

  顧福聞言責怪的望了南瓜一眼,「子不語怪、力、亂、神!你又跟王姑子搞什麼鬼魅伎倆?還連累姆媽和貓兒?」

  南瓜漲紅了臉,結結巴巴的說道:「我--」

  「大哥,是我自己要求的。」貓兒抬頭,最後戀戀不捨的看了紅燒肉一眼,毅然收回目光說道:「是我自己去地藏菩薩面前發誓,在小侄子沒出生之前吃素的!不管嫂嫂的事情,嫂嫂不知道。」

  在場除了王氏、南瓜、貓兒之外,剩下的人受的都是最正統的儒家教育長大的,對於這種求神拜佛的事情,一向嗤之以鼻。顧福張嘴剛想說什麼,王氏眉毛一豎,「好了!都別說什麼了!你們去相信你們的聖人大老爺的話,我自去求我的菩薩!我要一個孫子!」

  顧祿一見氣氛不好,連忙打岔說道:「吃素好!姆媽,我在外頭這麼些年,也學了幾道素菜,明天我下廚給姆媽露一手!」

  王氏一聽,神色略為緩和。貓兒噗嗤一笑,搖頭晃腦的背誦道:「子曰:君子遠庖廚。二哥你忘了聖人的教誨了?」

  顧福聽得一愣,不由問道:「貓兒,你從哪裡知道這句話的?」

  貓兒繼續背道:「子曰:三人行必有我師焉。有朋自遠方來,不亦說乎!」她小腦袋煞有其事的搖晃著,嘴裡奶聲奶氣的背著論語,可愛的樣子讓眾人哈哈大笑,她皺皺小鼻子說道:「天天聽哥哥背,我都會了!」

  顧福大喜,「貓兒真聰明,不過這句話可不是論語裡的,也不是君子不能下廚的意思。」

  「咦?」貓兒疑惑仰起小腦袋,不是?

  顧福愛憐的摸摸她的小腦袋:「這句話是原來出自禮記,後來被孟子引用,說的是一種不忍殺生的仁心,而不是說君子不能下廚做飯。」

  「啊!」貓兒驚訝的叫了一聲,她都不知道,還以為就是不能下廚的意思呢!

  她小嘴微張,一臉驚訝的可愛樣子,讓眾人止不住的愛憐,陳君玉伸手摸摸她的小腦袋說道:「貓兒想認字嗎?」

  貓兒眼睛一亮,「玉哥教我嗎?」

  陳君玉笑著搖頭,「不是我,另有老師。」他話音一落,顧福曖昧的笑了起來。
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0-11-28 03:46 PM

第十七章   眾人閒話

  有貓膩!貓兒雙眸發亮的望著陳君玉,聽著顧福曖昧的笑聲,貓兒感覺到了貓膩的味道。

  陳君玉溫和一笑,對王氏說道:「嬸嬸,我想請你--」他臉漸漸的紅了起來,他這副樣子,大家還有什麼不知道的?

  王氏的欣喜的問道:「玉倌兒,你真的有喜歡的姑娘家了?是哪戶人家?長的什麼模樣?」

  陳君玉一聽,不由哭笑不得的搖搖頭,「嬸嬸,男女授受不親,我怎麼可能跟人家姑娘傢俬相授受呢?」

  王氏一聽,不由失望的說道:「難道不是讓我去提親?」

  顧福含笑說道:「是讓姆媽去提親,姆媽,玉倌兒以後的媳婦的身份可了不得,她可是武英殿大學士柳大人的侄女!」

  「武英殿大學士?」貓兒吃了一驚,她沒聽過武英殿大學士,她可知道文淵閣大學士是明清兩朝重臣才能擔任的職位,難道玉哥找了一個高官子女?

  「什麼武-英-大學士?」王氏迷糊了,她可沒有聽過這種職位,她所見過的最高的官就是,一次去鎮上趕集的時候,見到的吳縣的知縣大人,在她的心目中知縣大人就是高不及的存在。

  「柳大人的侄女?」顧祿可不是王氏和顧四牛,他跳了起來,「玉哥真要娶柳大人的侄女?太好了!」他興奮的說道,「玉哥,恭喜你啊!」

  陳君玉眼底閃過一絲陰霾,貓兒以為是自己眼花了,因為她眼睛一眨,陳君玉依然是一副溫和的笑容,「柳姑娘的父親,正好是府學的教授,柳夫人想等過完年之後,請嬸嬸過去吃頓便飯。」

  「我?」王氏頓時緊張的手足無措,「我行嗎?那可是大官夫人!我不過只是一個鄉下婆子而已--」

  陳君玉啞然失笑說道:「柳學士是大官,柳教授可不是大官,待人一向和善,柳夫人也是一個極和善的人。」

  顧四牛問道:「玉倌兒,柳教授怎麼會把女兒許配給你呢?」

  顧福見陳君玉不好意思說,便回道:「爹,柳教授是我們的府學的教授,專門管我們這幫秀才讀書--」

  在顧福的敘述中,貓兒漸漸的知道了事情的大概。原來柳教授雖然是蘇州大世族柳家的嫡系子孫,柳大學士的親弟弟,但他是庶出,柳大學士是嫡出。他本身比不上自己哥哥,讀書無成,三十七歲補了廩,四十四歲才出了貢,依靠家族關係,任了蘇州府的教授。

  因他讀書不好,就特別喜愛少年出仕的英才,對年少就考上廩生的陳君玉和顧福分外照顧。當年兩人考上廩生之後,就想馬上參加鄉試,還是柳教授阻止的。並告訴他們心急吃不了熱豆腐,讓他們在府學好好的學上幾年再考。經過幾年的相處下來,柳教授對陳君玉的人品才學非常賞識,便想把女兒許配給他。

  這柳教授讀書無成,子嗣也不旺,嫡妻年過四十尚無子女。柳教授在嫡母的做主下,納了一妾,妾室生育有一女一子。陳君玉要娶的妻子便是妾室所出的長女柳文麗,小字麗娘,今年十三歲。柳教授的尚有一子柳文理,今年十一歲。

  貓兒心裡暗自思忖,庶子所出的庶女,難怪玉哥能娶到世家女。不過世家就是世家,哪怕是庶女,也應該比這鄉下地方的女子好,玉哥這麼多年一直不肯成親,估計就是不想找個鄉下女孩子。

  「什麼?你不是現在就成親,而是要等兩年之後?」王氏驚訝的聲音傳來,讓貓兒回了神。

  陳君玉點頭說道:「是,過年完就要開始準備秋闈了,等考過秋闈來年就又是春闈,之後再是殿試--所以沒時間成親,還是等我考上了再說。再說柳姑娘年紀也小了一點,兩年之後她也及笄了,成親正合適。」

  王氏轉念一想,揶揄的說道:「現在就知道寵家主婆了?」

  陳君玉笑了笑並不說話,顧四牛聽到他們要去秋闈,不由問道:「你們準備明年去考鄉試?」

  兩人點點頭,顧四牛想了想,本來是想過完年翻修一下房子,現在看來還是暫時不動為好。

  就在一家人為陳君玉高興的時候,顧壽漲紅了臉,結結巴巴的說道:「玉哥,你怎麼可以跟柳姑娘成親呢?那招娣怎麼辦?」

  「招娣?」陳君玉茫然的抬起頭問道:「誰是招娣?」

  顧壽漲紅了臉說道:「就是孫員外家裡的招娣,她都等了你這麼多年了!你怎麼可以始亂終棄?」

  「孫員外家裡的招娣?」陳君玉皺眉說道:「壽倌兒,你是不是誤會什麼了?我從來沒有聽說過這個人啊!」

  「壽倌兒!」顧四牛喝道,「你糊塗了!孫員外家裡從來沒有跟玉倌兒議親過,什麼叫始亂終棄?!」

  顧壽說道:「招娣跟我說過,她十歲的時候,就央人過來跟玉哥議親了,玉哥也沒有拒絕啊!」

  陳君玉啼笑皆非的說道:「我根本就不知道這件事情怎麼拒絕?」

  顧四牛說道:「玉倌兒,這件事情是我不好,當時你大牛伯跟我提起這件事情,我當時沒有馬上回絕他,當時招娣才十歲,你也才十三歲,我想著你們年紀都還小,你又忙著考秀才,就沒跟你說。後來我也忘了這件事情,可沒想到他們家會等你到現在。」

  陳君玉吃了一驚,但堅定的說:「四牛叔,如果沒有柳教授給我說親,我現在就娶了孫姑娘也無妨,可是我已經答應柳教授了,孫姑娘這件事情我之前根本不知道,我不會娶她的!」

  顧壽跳了起來,漲紅了臉,結結巴巴的指著陳君玉:「玉哥,你--」

  貓兒在一旁冷眼瞅了半天,突然來了一句:「三哥,你是不是喜歡招娣姐?既然你喜歡招娣姐,玉哥不娶招娣姐,就你娶了她吧!」

  貓兒話音一落,顧壽臉上頓時紅成了一張關公臉,簡直可是在上面煮雞蛋了!眾人看到顧壽的樣子,不由笑了,陳君玉笑著搖搖頭,抬手輕點貓兒翹翹的小鼻子,「小鬼精靈!」

  王氏和顧四牛都是過來人,見他那個樣子,王氏不由問道:「壽倌兒,貓兒說的可是真的?你真喜歡那個招娣?跟她--」

  「沒有!」顧壽漲紅了臉大聲說道:「招娣是個正經的好姑娘,我們沒有私相授受,是我--」

  「是你自作多情?」顧福忍笑說道,「沒有私相授受,怎麼連人家姑娘家閨名都知道了?」

  顧壽頓時急了,「大哥你胡說!我不許你破壞招--孫姑娘的名節!是我自己自作多情,偷偷打聽她的名字的!不是她告訴我的!」他話音一落,大家笑的東倒西歪,他才知道被大哥騙了。

  貓兒笑的趴在桌子上揉著肚子,天啊!她第一次知道三哥這麼寶!

  「壽倌兒,你若是真喜歡孫家姑娘,娘就去幫你說,要是不喜歡,娘就另外給你找姑娘家了?」王氏笑問道。

  顧壽低頭,雙手緊張的糾結在了一起,「我算什麼啊!人家喜歡是大哥、玉哥那樣的讀書人!」

  貓兒嘟起小嘴說道:「讀書人有什麼好!整天酸溜溜的掉書獃子!三哥最好了!三哥會開店做生意、會給貓兒雕娃娃,還會幫姆媽做箱子!三哥最好了!」

  聽著小妹稚氣的話語,顧壽嘴角微微扯開,倒是顧福輕敲她的小腦袋。

  王氏想了想說道:「這樣吧,我先找個媒婆過去探探人家的口風,若是人家也答應,孫姑娘同壽倌兒倒也相配。」她見顧壽欣喜若狂的模樣,不由佯怒的說道:「八字還沒有一撇,就知道偏心媳婦了,等娶了進來,我看你眼裡都沒有我這個姆媽了!」

  顧壽一聽便說道:「姆媽,你放心,招娣可孝順賢惠了!她一定會好好伺候你的!」

  王氏笑著搖搖頭,回頭見二兒子,就罵道:「還有你祿倌兒,都一把年紀了,還不肯成親!我不管,你非留下給我成了親才能走!」

  顧祿一聽不由苦了臉說道:「姆媽,我的親事不急,男子漢大丈夫,要先立業再成家!」

  王氏虎著臉說道:「我只聽說過先成家後立業--」

  顧四牛說道:「好了,祿倌兒的媳婦你也一時找不到,就先準備玉倌兒和壽倌兒的親事再說。」

  顧祿聞言感激的看著父親,生怕王氏不依不饒,連忙說道:「姆媽,你看,我這次回來給你帶了很多東西。」說完就去拆自己帶回來的包裹,喊了顧壽、顧貴,一股腦兒的把東西往桌上堆。

  顏色染得極正的布匹、串了亮閃閃水晶石的紗堆花兒、銀質的小首飾、各式各樣的胭脂水粉,貓兒看的一陣眼花,話說二哥帶回來的東西檔次是越來越高了!王氏驚呼一聲,「這麼多東西,要花多少錢啊!」

  「沒多少錢,姆媽你看,這是杭州粉,我特地給你帶的。」顧祿拿起一個極精緻的小盒子獻寶似得送到王氏面前。

  王氏看著眼前梅花狀的小匣子,「這盒子就做的極好看了!」她打開匣子,一股荷花香味撲鼻而來,裡面的粉潔白細膩,香氣撲鼻,她不由眉開眼笑的說道:「我都老了,那需要這個啊!」她話雖是這麼說,可手還是牢牢的握著胭脂匣子。

  「磨的好細膩,二哥,這是最上等的胡粉吧?」貓兒在一旁瞅了一眼說道,要是她沒有記錯的話,古代的胭脂水粉基本上都是摻雜了鉛粉的,而所謂的胡粉就是鉛粉的古代別稱。

  「是啊,這可是杭州粉,用的都是最上等的胡粉。」顧祿笑瞇瞇的說道,「貓兒都快是大姑娘了,也該弄弄這些胭脂水粉了。」

  王氏點點頭,「是啊!貓兒以後你也該學會怎麼擺弄這些脂粉了!」

  貓兒微微一笑,並不接話,她可不想讓把這些毀容用的鉛粉塗在臉上,她對自己這輩子的嫩的跟水豆腐一樣的皮膚很滿意呢!隨手揀一塊略略發黃的布料,觸手絲滑柔軟,輕若無物,她微微一笑,轉頭對南瓜說道:「姆媽、嫂子,你們看這個布多軟,正好拿這個給孩子做小衣。」

  南瓜咋舌說道:「這麼貴的料子,那捨得給孩子做衣服啊!多浪費啊!」

  貓兒說道:「就是孩子才要這麼軟的布料啊!以後我們家孩子一定多,先給老大穿,老大穿完了給老二穿--」她眉眼笑得彎彎的說道,「這麼多布,能做好幾身衣服呢!」

  王氏也上前摸了摸說道:「真的呢!這布料顏色不好看,可料子軟,給孩子做衣服正合適。」

  貓兒見轉移了王氏的注意,不由鬆了一口氣,隨即想起玉哥說要讓自己去讀書,她拉著陳君玉的衣擺說道:「玉哥,你說要教我認字,是真的嗎?」

  陳君玉點頭說道:「我能騙你不成。」他同顧福互看了一眼,便向顧四牛解釋起來。原來柳夫人在城裡住膩了,準備過完年以後去柳家在東山鎮的上的莊子裡住上一段時間,到時候柳姑娘也會跟著一起過來。柳夫人聽說顧福有個小妹也住在東山鎮,就提出讓貓兒去她們莊子上做客。

  陳君玉微笑的說道:「柳姑娘琴棋書畫皆通,女紅聽說也不錯,貓兒去莊子上住段時間,柳姑娘就是現成的老師。」

  貓兒一聽就扭頭轉向顧四牛方向,望著顧四牛,顧四牛沉吟了片刻說道:「也行,雖說女兒家最主要的還是女紅,可能認幾個字也是不錯的,等柳夫人和柳姑娘來了,就讓你妹妹去陪她們一段時間把。」

  貓兒笑瞇瞇的仰起腦袋:「玉哥,我幫你去看新娘子,你給我什麼好處?」

  陳君玉聞言啞然失笑,「貓兒想要什麼?」

  貓兒歪頭考慮片刻,認真說道:「我還沒想好,以後想好了再跟玉哥說。」

  「好!」陳君玉一口答應。

  「拉鉤鉤。」

  「好,拉鉤鉤。」

  修長白皙的手指勾住了粉嫩圓潤的小手指,陳君玉滿是笑意的抱起小娃娃,愛憐的親了親,「鬼丫頭!」

  貓兒笑瞇了大眼睛,小腦袋往他懷裡蹭蹭,眾人啞然失笑。

  這時顧四牛敲了敲煙槍,一邊裝煙絲一邊問道:「二倌兒,你這次回來,還準備再去嗎?」

  王氏也斂了笑意說道:「二倌兒,既然家裡日子也比之前好過了,你也不要老是在外面奔波了,幾年才見你一面,連媳婦也……」說著她就哽咽了。

  顧祿遲疑了一下說道:「爹爹、姆媽,我準備再去外面晃上一次,這次我想帶著壽倌兒一起去見見世面。等這次賺了一票之後,我就在縣上再開個店舖,買幾畝地,過過安穩日子。」

  「什麼?!」王氏驚叫了起來,「壽倌也要去?!」

  顧壽說道:「姆媽,我想跟著二哥出去見見世面。」

  顧四牛悶聲抽煙了半晌才說道:「男兒志在四方,壽倌兒也不小了,是該出去見見世面了。」

  王氏見顧四牛這麼說,心知就算她反對也沒用了,不由歎了一口氣,「兒大不由娘。」

  貓兒連忙抱住王氏嬌聲說道:「姆媽,囡囡陪著你,囡囡要做姆媽的貼身小棉襖。」

  王氏破涕為笑,抱起女兒說道:「還是阿囡最乖了。」

  眾人聞言都笑了,顧四牛愛憐的揉揉女兒的小腦袋,「是啊,還是我們的小阿囡真乖了。」





第十八章 說親孫家

  因晚上眾人閒話說了大半夜,第二天一早,顧家人不約而同的起晚了。王氏心裡有心事,早早的便起身洗臉梳頭。

  顧四牛在床上翻了一個身,打著哈欠說道:「怎麼起得這麼早?」

  王氏說道:「我今天去找老田,讓她去孫家提親去。」

  顧四牛起身說道:「也行,反正壽倌兒年紀也不小了。」

  王氏說道:「說來全倌兒和貓兒年紀也不小了,你什麼時候造房子?難道還讓他們兩人住一間不成?」

  顧四牛說道:「福倌兒和玉倌兒馬上就要鄉試了,家裡還是少折騰一點吧,等他們考完再說吧。」

  王氏沒好氣的說道:「等他們考完,起碼要兩年,貓兒那個時候都十歲了!誰家這麼大的女孩子還跟哥哥睡一個房間,成什麼樣子?你捨得我可捨不得!」

  顧四牛低頭考慮了半晌說道:「要不就讓大哥給我們在鎮上租間房子,反正祿倌兒和壽倌兒要出門,你正好帶著貓兒一起去看店,我找人過來翻建房子。」

  王氏斜眼望著他:「你大哥還是我大哥?」

  顧四牛無奈的說道:「你大哥,我讓老大把全倌兒帶走,好好教他讀書,省得他整天就瘋玩。」

  王氏說道:「福倌兒這麼忙,哪有什麼空啊?你別老是讓他看弟弟。」她一邊挽著頭髮一邊說道:「還說要讓福倌兒專心考試呢!」

  顧四牛一時無語,「好吧,那就讓全倌兒留下,省得去了鎮上都忘了字是怎麼寫的。」

  王氏沒好氣的看了他一眼,轉身出了房門。她原以為南瓜還沒起來,可出門就見南瓜已經把熱氣騰騰的早飯端了上來。王氏頓時臉色緩和了下來:「你怎麼不多睡一會?」

  南瓜憨笑的說道:「到點就醒了,姆媽趁著粥還熱,先吃早飯吧,我給您弄了素包子。」

  王氏滿意的點點頭,先出門叫了一個長工讓她把老田叫家來後,才坐下喝粥。

  那長工手裡抓了兩個大饅頭一邊大口的嚼著,一邊懶洋洋的往老田家走去。恰巧才走了一段路,就見老田往對面走了過來,手裡還提了一個籃子,他連忙喊住,「老田你來的正好,我家奶奶讓你過去一趟呢。」

  老田疑惑的說道:「四奶奶可曾說過,找我有什麼事嗎?」自打顧福考上秀才之後,村裡很多人不叫王氏為四牛家的,而是叫她四奶奶了。

  「不知道,可能是讓你去給我家倌兒提親吧?」長工聳聳肩說道,「你快點過去啊!我去上工了!」

  老田便提了籃子往顧家趕,王氏見老田來了,連忙端著茶水點心招呼她,又同她說起了孫家的事情,「你可曾見過那孫家的姑娘?」王氏問道。

  老田想了想說道:「一年多前見過一次,孫家的丫頭長得挺討喜的,幹活也利落,是個賢惠的。要不是他們家一心想讓女婿住在自己家裡,也不會這麼多年找不到一個好人家。」

  「女婿住家裡?」王氏一聽不由一愣,「他們想要入贅?」

  老田搖了搖頭說道:「那到不是,孫家的那個小倌是孫奶奶五十二歲的時候生的,孫員外和孫奶奶都怕自己年紀太大,看不到兒子長大,希望找個能撐起門戶的女婿,將來他們兩人過世,孫家的那個小倌是要跟姐姐住在姐夫家的。現在兩人年紀又大了,孫家的丫頭也不放心離開爹娘,所以就想找個可以時常跟她爹娘住在的女婿。」

  孫氏一聽,便道:「這算什麼?這跟入贅有什麼不同?」她聽罷便有些不開心了,對這個姑娘心思也淡了,轉而問起可有其他合適的人家。

  老田說起了自己手頭知道的幾家姑娘,王氏聽了都覺得比孫家姑娘要好上許多,便和老田商量著選一家合適的給兒子。

  「姆媽,我不要其他人,我就要招娣!」這是顧壽突然衝了出來。

  王氏唬了一跳,聽了顧壽的話,心裡愈發不喜那個姑娘了,還沒入門呢!兒子就為了她跟自己吵架了,將來還了得?

  顧福走了出來喝道:「沒大沒小的!怎麼跟姆媽說話的?!什麼婚姻大事也輪得到你做主了?」

  顧祿也被顧壽的話語吵醒,剛出好衣服就聽到大哥的話,不由責備道:「你的書都白讀了!有這麼跟姆媽說話的嗎?」

  顧壽漲紅了臉說道:「可是我就喜歡招娣!」

  貓兒已經被幾個哥哥的說話聲吵醒了,一聽三哥的話,不由呻吟著捂臉,笨蛋三哥,你再鬧下去,能娶的到孫招娣我跟你姓!呃,不對,她現在就是姓顧了!

  王氏被他氣得臉色發青,先給了看好戲的老田幾個驢錢,把她打發走之後,氣得對顧壽說道:「你給我跪下!」

  顧壽撲通一聲跪下,「姆媽對不起,可是我只想娶招娣!」

  「姆媽--」糯糯的聲音傳來,貓兒散著頭髮走了出來,「姆媽,給囡囡梳頭。」

  王氏見到愛女,臉色微微收斂,貓兒回頭就見顧壽一臉不開竅的樣子,還要說話的樣子,她就恨不得把手裡的木梳塞到他的嘴裡,路過的時候狠狠的踩了他一腳,眼睛一蹬,低聲說道:「你要是不想娶孫招娣了,現在就鬧的翻天覆地!」貓兒沒好氣的說道。

  幸好顧壽的腦子還沒有徹底萎縮,及時閉上了嘴巴,顧福冷著臉說道:「你給我去柴房跪著!把孝經抄一百遍!沒抄完不准吃飯!」

  顧壽灰溜溜的不敢跟大哥回嘴,只能乖乖的去柴房。

  王氏一邊給女兒梳頭,一邊恨恨的說道:「臭小子!當真火起來,我就是不讓他娶孫家的臭丫頭!」

  貓兒笑嘻嘻的說道:「姆媽你別生氣,我一會讓大哥去揍三哥!」

  「你這個鬼丫頭!」王氏輕敲女兒的小腦袋,「你都兩年不讓我給你梳頭了!」

  貓兒吐吐舌頭,伸手挽住王氏的手說道:「人家不想讓姆媽氣壞嘛!」

  王氏輕哼的說道:「我還以為你要幫著你三哥呢!」

  貓兒皺著小臉說道:「人家才不理三哥呢!活該大哥讓他跪柴房!」是該讓他好好清醒一下。他以為自己是苦情劇男主角啊?還真咆哮上癮了!

  王氏搖了搖頭,「我只是想多考慮幾家,就鬧著這麼翻天覆地了,要是真不讓她進門,家裡還真要雞犬不寧呢!算了,一會我去找你老伯伯談談孫家的事!要是人真不錯,就娶進來吧。」見貓兒詫異的目光,王氏搖搖頭,戲謔的說道:「你還真當娘是那戲文上唱的惡婆婆了?」

  「怎麼會呢!」貓兒連忙說道:「姆媽可是天下最好的姆媽了!」她眉開眼笑的說道,心裡慶幸不已,王氏也算古代比較開明的母親了吧?

  王氏摟著女兒歎氣的說道:「姆媽這輩子還求什麼?還不是求你們各個都過得順順心心的?

  貓兒「嗯」了一聲,扭頭埋到了王氏的懷裡。

  下午的時候,王氏就去了顧大牛家裡同他說了這件事情,顧大牛同孫招娣的父親是多年的好友了,一聽顧壽想要娶招娣,不由大喜,連忙騎上騾子先去孫家說親事去了!

  孫家聽聞是顧家來提親,不由大喜。原來顧祿開的鋪子就在孫家鋪子的邊上,這幾年孫家二老眼瞅著顧壽人雖不精明,可勝在老實憨厚,又踏實很幹活,又有一手上好的木匠活計,也有想法要把閨女許配給顧壽,現在見顧家來提親,不由大喜,連聲答應。

  王氏聽了還有些不放心,總想親自看看孫招娣,就備了一桌酒,過去往孫婆子。初次相見,兩家人都非常和氣,孫婆子笑盈盈的讓自己的女兒、兒子來相見。

  王氏細細的看著那孫家姑娘,只見她削肩長項,長挑身材,眉彎目秀,瓜子臉兒,臉上帶了幾點微麻,自有一股天然的俏麗。王氏見她容貌秀麗,談吐溫文,心裡倒是多了幾分歡喜,這孩子生的還真出色,難怪壽倌兒喜歡。

  招娣拜見了未來的婆母之後,又奉上了自己下廚整治的素齋,不由讓王氏更是喜歡上了幾分,這孩子倒是沒有一點富人家的習氣,下廚手藝不比南瓜差。只是他們家婚後跟父母住。

  倒是孫婆子看出了王氏的心思,笑著說道:」這孩子是孝順我們,才對外胡說成親要同我們住在一起,我老就罵過她了!四奶奶,你說有哪家女兒女兒出嫁後,跟娘家住在一起的?不是笑話嗎?「

  孫婆子的一席話,讓王氏放下了心結,又見孫婆子斑白的頭髮,將心比心,不由心酸的說道:「唉,我們做爹娘的,還不是希望兒女的過得好嗎?」

  孫婆子含笑點點頭,「四奶奶,你說的是,我跟當家的這輩子也就求兩個孩子平安無事了!」

  王氏同孫氏相談甚歡,大家閒話了大半日,才散了。次日,孫婆子也叫人稱了五斤豬肉、兩隻雞、四盤羹菜、兩盤點心、一罈酒,過來回望。

  顧家的幾個孩子都出來拜見了孫婆子,孫婆子見了顧全、貓兒連聲稱讚說道:「真是兩個如玉捏出來的小娃娃啊!」王氏聽了嘴上客氣,臉上早就笑開了花一樣。

  而外間顧四牛同孫員外相談也甚歡,兩人竟一見如故、相見恨晚,告辭的時候皆喝得醉醺醺的。回家的時候,孫婆子不由自主的想,要是家寶能娶了顧家的六娘,兩家換了親,就更不怕將來女婿不照顧家寶了!她回家把這個打算同孫員外一說,孫員外連連搖頭。

  「自古嫁女高攀,娶媳低就。顧家雖說錢比我們家少,可人家出了一個秀才兒子,還有一個秀才侄子,聽說馬上又要去鄉試了,要是考中了,他們就是舉人老爺了!他們家怎麼樣都不會現在給獨養女兒說親事的,我們家家寶,配不上人家的--」孫員外搖搖頭,「你還是好好女兒跟他們家老三好好日子,將來顧家發達了,也能提攜家寶一把。」

  孫婆子聽了心裡不喜,畢竟兒子家寶是她的心尖尖,可也知道孫員外說的在理,就丟開了換親的心思不提。

  顧四牛第二天一早起來,就吩咐了老田去孫家提親,擇了吉日,彼此遞了婚書。因顧壽和孫招娣年紀都不小了,兩家人都有早點成親的意思。

  顧四牛同王氏商定了一下,選在來年二月初十日過聘,五月十六日完婚。如今顧家條件也好了起來,婚禮自然不會同顧福成親一樣,辦得寒磣。王氏商量了一下,決定乾脆趁置辦年貨的時候,一起把聘禮也買了。

  只是因顧壽的婚事,原本大家想去鎮上趕集的事情也耽擱了,幸好快過年的時候,集市每天都很熱鬧。顧福被貓兒纏得沒法子,只得抽了空帶南瓜去了一趟集市,顧全本來還想跟著,就被妹妹一把揪住。

  「小哥,你答應給我捉雀兒玩的!」貓兒緊緊的拉著顧全的衣服,小嘴翹得都比鼻子高了。

  「我明天給你抓,今天我要去鎮上。」顧全不耐煩的說道。同其他年紀較長、完全是一味寵愛妹妹的哥哥不一樣,顧全平時幾乎不跟貓兒一起玩一起說話。

  他和貓兒年紀一樣大,可從小家人就偏愛小妹,把她當成寶貝一眼,有什麼好東西都是先想著她再是自己。明明兩人是睡一間房間,當中用一到簾子隔開,可也是小妹的那半邊比自己的半邊大,這些都讓顧全很是嫉妒,所以平時幾乎都不貓兒說話。可是自家小妹平時乖巧可愛,讓人看著就愛,顧全雖不怎麼跟貓兒玩耍,可也不像其他哥哥一樣會欺負妹妹。如果遇到有人欺負貓兒,他也是是護妹到底!

  貓兒也知道顧全的心結,平時總是盡量讓著他,可這次不行,他是去做蠟燭!難得大哥有一次單獨和南瓜相處的機會,怎麼能讓他跟去呢?

  「全倌兒,過來,你的琵琶行背的如何了?」陳君玉手裡拿了一本書慢吞吞的走了出來,含笑說道。

  顧全聞言頓時耷拉下腦袋,狠狠的瞪了一眼貓兒,乖乖的跟著陳君玉走了。

  顧福含笑輕拍她的小腦袋:「人小鬼大!」轉身對南瓜說道:「走吧。」他扶著南瓜上了馬車。顧福體貼的舉動讓南瓜受寵若驚的紅了臉,心急慌忙的跳上了馬車,顧福也微笑的跟著了馬車。

  貓兒一臉滿足的看著遠去的馬車,雖然知道一次約會不可能改變什麼,可是次數多了,大哥就會發現大嫂的內在美的!
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0-11-28 03:53 PM

第十九章   打耳洞

  古代過年的氣氛是非常濃烈的,還不到臘月,村裡已經可以感受到過年的喜氣了,不僅是村裡的孩子,就是貓兒,心裡也暗暗盼著能早點到過年。可是這種興奮和期待的感覺,在剛入臘月的第一天,就被家人的舉動打飛的煙消雲散!

  「貓兒,過來,你看這個金丁香兒!這珠子是我特地在合浦買的,找了府城裡的金匠給你做的。」臘月的第一天,貓兒正在辛沖沖的炸著豬油年糕和糖年糕的時候,就見顧祿獻寶似的拿了一對鑲嵌了米粒大小珍珠的金耳環送到自己面前。

  「咦?好漂亮的珍珠耳釘啊!不過二哥我又沒耳洞,你給大嫂吧!」貓兒笑瞇瞇的說道,在綠豆澱粉裡加了一個雞蛋,加水攪拌均勻,再把紅盈盈的豬油年糕和白霜霜的糖年糕浸在澱粉裡,下油鍋炸。這年糕是她從現代到古代最愛吃的東西了,可惜即使是物質豐富的現代,年糕也是過年才會出現的東西,平時有錢都買不到。

  「這就是姆媽讓我跟你買的啊!」顧祿笑瞇瞇的說道,「你年紀不小了,也是該打耳洞的時候了!」

  「匡當!」貓兒手一個不穩,把整碗的澱粉、年糕都翻在了油鍋裡,「哎呀!」她連忙把碗剷起來,然後把年糕和澱粉分開,多餘的澱粉沒法子,只能就當煎餅了!等手忙腳輪的忙完了一切,她才抬頭看著二哥說道:「二哥,你剛剛說什麼?」

  「打耳洞啊!」顧祿笑瞇瞇的說道,「你看漂不漂亮?高興吧?姆媽一直想給你弄對金丁香帶上,不想你跟村裡的孩子一樣,用茶葉梗穿耳洞所以才遲遲不給你打耳洞的!」

  貓兒嚇得倒退一步,捂著自己的耳朵說道:「我不要打耳洞!」天啊!紅菱穿耳洞是五歲的時候,當時她還怕姆媽看到紅菱打耳洞,也要給她打呢!提心吊膽了一段時間,見姆媽一直沒給她打耳洞的意思,心裡還鬆了一大口氣。

  跟一般現代女孩子的無疼穿耳洞的經歷不一樣,當年她打耳洞的經歷,可是一段極為心酸的往事。當年她因擔心外面打耳洞消毒不乾淨,所以特地去了醫院打的耳洞。

  當時給她打耳洞的醫生,居然用的不是激光穿耳洞的方法,而是用了一根電針給自己刺了兩個洞!當時她耳朵上已經打了麻藥,可還是疼的死去活來。從醫院回來,她就覺得自己兩隻耳垂又疼又漲,連晚飯都沒吃就直接睡覺了。

  悲慘的是,如果自己受了這點苦,能帶漂亮的耳環的話,她也就忍了!可是自打穿好耳洞之後,她耳洞的傷口足足長了兩年才長好!那位給她穿耳洞的庸醫居然還把她的左耳耳洞給打歪了!在沒把傷口長好之前,她每次給左耳戴耳環就是一種折磨!

  更悲催的是,等她耳洞的傷口徹底長好之後,她居然發現自己的這對耳朵除了金子和白金耳環之外,就是連銀質耳環,戴著也會發炎過敏!害的她只能萬年不變的戴著一對星形金耳釘!每次看到街上那些女孩子耳朵上戴著的漂亮的假耳環,她就羨慕。每次看到自己兩個表妹首飾匣裡幾百對假耳環,她就悲憤!早知道就不打耳洞了!

  上輩子如此悲慘的打洞經歷,讓貓兒這輩子視打耳洞如畏途!那種電針刺穿肉的疼痛感覺,她迄今還記憶猶新,古代打耳洞不也是拿一根燒紅的鐵針刺穿耳垂嗎?想起她當年打了麻藥還疼得死去活來,她死活都沒有勇氣,在沒有麻藥的古代,再嘗試一次這種感覺!

  她原以為姆媽是不想讓她穿耳洞,可沒想到姆媽居然是想給她配了一對金耳釘之後再給她打,一時間,她見這對耳釘如毒蛇猛獸!

  「胡說八道,哪有女孩子不打耳洞的!」顧祿只當她怕疼,抱起她說道:「來,我們去打耳洞,打完耳洞,帶漂亮的耳環!」

  「我不要!」貓兒用力的扭動了起來,小腳不停的亂踢!天啊!貓兒尖叫了起來!

  顧祿又好氣又好笑,一邊哄著她,一邊挾制住她,「傻丫頭,哪有女孩子不穿耳洞的?」

  偏房裡王氏同紅菱的奶奶莫奶奶已經準備好了工具,兩粒黃兜、兩根穿了粗線的銀針,針線已經放在水裡煮了半個時辰了,銀針也在燭火上烤了半天,燒的通紅了,就等著待宰的小貓過來了。

  「姆媽,囡囡不要打耳洞!」貓兒哇哇大哭的說道,小臉哭的通通紅,水汪汪的大眼睛可憐兮兮的直瞅著王氏。

  王氏笑瞇瞇的說道:「乖囡不哭,一會就好了,不疼的!你看,哥哥給你買的耳環,都漂亮啊!」

  「是啊!是啊!」紅菱羨慕的望著那對珍珠耳環,再摸摸自己耳朵上一對銀環,貓兒的耳環真漂亮!

  「不要,囡囡不要打耳洞!」她抱著王氏哭的上氣不接下氣,「姆媽,囡囡不要打耳洞,囡囡不要漂亮耳環!」

  王氏無奈的搖搖頭,不肯打耳洞哭鬧的孩子多得是,自己乖囡從小就被他們養的膽小嬌氣,也難怪哭的這麼淒慘。女兒這個樣子,她估摸了一下說道:「祿倌兒,你把福倌兒叫過來,你們兩個抱住她,不然一會戳歪了就不好了!」

  「嗚——姆媽不要,囡囡不要打耳洞,會疼疼!」

  莫奶奶皺巴巴的老臉笑成了一朵菊花,「六娘不怕,奶奶的手藝是附近遠近聞名的,眼睛一眨就好了,一點都不疼,不信你問我們小紅菱!」

  紅菱用力的點點頭,「是啊!一點都不疼!」

  顧福被顧祿拉了進來,見哭的成淚人兒的小妹,不由詫異的問道:「姆媽,貓兒怎麼了?」

  王氏沒好氣的說道:「她不肯打耳洞呢!」

  顧福好笑的抱起哭的上氣不接下氣的小玉人兒,柔聲輕哄道:「囡囡乖,不哭的,不疼的,一會就好!」

  「嗚——騙人!」

  「大哥從來不騙人!」

  「胡說!你現在騙人!嗚——你明明沒穿過,你怎麼知道不疼?」

  顧福一時語塞,只好哄到:「貓兒乖,等你穿好之後,大哥元宵帶你去府城裡看花燈玩!」

  「還要帶上大嫂!」貓兒打了一個嗝,知道穿耳洞之事再說難免,就乾脆趁現在能多提要求的時候,多提一點。

  「鬼丫頭!好!」顧福輕揉她的小腦袋,把她身子放在懷裡,固定住她的小腦袋,大手掩住了她的雙眼,顧祿抱住了她的下半身。

  王氏和莫奶奶一邊一個,拈起兩粒黃豆,在她的耳垂兩側不停的磨著,磨了許久,貓兒感到自己兩個耳垂已經徹底沒有知覺了。莫奶奶瞇起眼睛,撈起一根燒紅的銀針,快狠準的對準她嫩嫩的耳垂刺穿而過。

  「哇——」淒厲的哭聲再起想起,「疼——」

  顧福下意識的抱住其實並沒有掙扎的小妹,「貓兒乖,不哭了,馬上就好了!」

  莫奶奶把粗繩子打了一個結,然後再拿起另一根銀針,如法炮製,等兩隻耳環都傳完之後,貓兒已經哭得沒有力氣了。疼死人了!那個混蛋說古代穿耳洞不疼的!用黃豆碾了還是疼死人了!

  王氏好笑的抱起焉頭耷腦的小貓:「好了!好了!穿好了!」

  莫奶奶說道:「等傷口長好了,就把繩子拿下來,換上耳環就是了。

  王氏點點頭說道:「我知道了,謝謝你,六嬸嬸。」

  莫奶奶搖搖頭,笑瞇瞇的說道:「小孩子都這樣,打的時候哇哇哭,等長好了,帶上漂亮的耳環,就開心了!」

  王氏輕拍懷裡的小身體說道:「南瓜,你帶這個小花貓去洗洗臉,然後讓她睡一覺。哭著這麼久,該累了!」

  南瓜走外面走進來,笑著抱過懨懨的小貓,看她可憐兮兮的模樣,嘴角止不住的上揚,貓兒平素乖巧的就跟小大人一樣,想不到今天不過穿個耳洞,就能讓她哭成這個樣子。她還真沒見過那家的女孩子打個耳洞,能像她哭得這麼驚天動地的!

  打完耳洞後的幾天,貓兒整天都是提心吊膽的,就怕自己耳朵會感染,可沒想到自己這輩子還真爭氣,貓兒癟癟小嘴,摸摸自己耳垂上兩個小洞洞,不由慶幸的想到,幸好這裡沒纏小腳,不然她死定了!

  穿耳洞事件過去之後,家裡就正式忙了起來。因今天又要準備年禮,又要準備聘禮,比往年更加忙碌。王氏一面讓顧福他們在置辦年禮的時候,順便買了銀飾、尺頭等物,又喚了幾個裁縫在家,給家裡人做新衣。

  貓兒和顧全因還在長身體就各做一件,南瓜有了身孕,也是只做了一件,其餘人皆是兩件衣服、一件袍兒、一件襖兒,一共裁剪二十多件衣服,又兌了五兩銀子,與裁縫做工錢。

  又跟顧四牛商量半天,給幾個平日來往親近的親戚,每家半口豬,半腔羊、兩罈酒、一袋米作為年禮。而已經成為親家的孫家,送了一口鮮豬、兩壇自釀的葡萄酒、一百個春捲過去。又讓顧福和陳君玉以學生的身份,給柳教授送了一口鮮豬、兩壇自釀的葡萄酒、兩匹大紅兼四季團花喜相逢緞子過去。王氏又與王姑子的庵裡打齋,派人送了香油和米面去。

  孫家和柳教授的回禮也甚是豐厚,孫家送了兩壇金華酒、二十斤糟鰣魚、二十斤糖球、大紅五彩妝花錦雞緞子兩匹過來。柳家送了兩壇木樨荷花酒、兩匹妝花紅金緞子、一百個內造果餡金餅、兩匣徽墨、一萬張紙過來。

  王氏其餘皆不在意,對緞子和內造的果餡金餅極是喜歡,忙用攢盒裝了果餡金餅,過年招待客人極是體面。見那緞子織的亮閃閃的極少好看,心想著等女兒的出嫁的時候當嫁妝用很不錯。

  雖說王氏雇了幾個短工幫忙,可貓兒和南瓜每天不是灌香腸、就是做蛋餃、包湯圓、裹春卷,閒暇的時候手裡不停的繡著荷包,整日忙得團團轉,都忘了自己耳洞上的疼!她不由感慨,自己果然前世是太空了,整天沒事幹,就想著耳洞的事情了,才會這麼疼的!要是前世跟今生一樣忙,說不定她的傷口早好了!這幾日便是顧福和陳君玉,也被村裡纏著,一家家的寫對聯,忙得整天都不在家。

  這日貓兒難得空閒了,見孫家送來的二十斤糖,不由想起幼時吃過的芝麻糖和花生糖不由嘴饞,就纏著王氏要把那糖做芝麻花生糖吃。王氏想著自家做糖也好,過年也不用買糖果吃了,便點頭答應了。貓兒是沒那個力氣做糖,最後還是王氏跟南瓜兩人,把二十斤糖全做了。

  「小心燙!」王氏把芝麻糖切成薄薄的條狀,輕拍了嘴饞的顧全,顧全揀了兩塊吃的不亦樂於,連貓兒也忍不住拿了一片芝麻糖在一旁慢慢的舔著。

  顧福和陳君玉兩人從外面帶了一身的寒氣進來,貓兒見了,連忙先給兩人到了兩碗極熱的酒釀圓子,又給兩人除了外衣,放到外頭去掃衣服上的雪花。

  兩人見了熱氣騰騰的酒釀圓子眼睛一亮,端起碗就喝了起來。貓兒掃了雪回來笑道:「哥,家裡的春聯還沒有寫呢!」

  顧福一邊吃酒釀圓子一邊說道:「讓你玉哥去寫,他比我寫的好!」

  陳君玉一口氣喝了兩碗酒釀圓子才說道:「貓兒,可有吃的,可餓壞我了。」

  貓兒說道:「午飯還熱著呢,我去給你拿。」

  陳君玉忙攔著說道:「別去弄午飯。可有粥,我餓過頭了,不想吃什麼油膩膩的東西。」

  貓兒想了想說道:「我給你們燉兩個雞蛋羹吧?燉的嫩嫩,就放一點鹽和麻油?」

  兩人連忙點說道:「好,就吃雞蛋羹!」

  貓兒燉了兩盞雞蛋羹,又裝了兩碟子糖端了出去。就見顧祿、顧壽一臉疲憊的歪在床上,喝著酒釀圓子。她笑著問道:「二哥、三哥,你們吃過了嗎?」

  顧祿點點頭,「吃過了。」

  他見貓兒手裡的糖不由好奇的問道:「這是什麼?」

  「姆媽做的花生糖和芝麻糖。」她說道。

  顧祿丟了幾塊在嘴裡,「挺不錯的。」

  貓兒見幾個兄長難得聚在一起,又是難的的清閒,便笑著說道:「要不我給你們去熱壺酒,弄幾個下酒菜,你們一起喝點酒?」

  顧祿說道:「好啊!大哥,你看呢?」

  顧福點頭說道:「也行,好久沒有跟你們一起喝酒了。」

  貓兒下廚炒了蟹粉炒蛋、蒸了一段糟鰣魚、煎了春卷、切了餚肉,又把夏天時做好的蝦皮取出,各裝了一碟。想想覺得還是不夠,就又切了三個高郵鴨蛋,擺了一朵花形,露出了紅鄧鄧蛋黃,又裝了兩碟花生、茴香豆,暖了一大壺極熱的金華酒,五隻勸杯,五雙牙箸,擺在桌上。用鐵鉗子剝了一下炭火盆,讓火盆燃得更旺了一點,才端著自己的小針線籃子,去王氏和南瓜在的偏房。





第二十章 絹花

  「貓兒,快來!這鬧娥兒是你做的嗎?」貓兒才掀起厚重的簾子,就聽到王氏欣喜的聲音。她抬眼一看,就見自己給南瓜做的幾隻小昆蟲正在王氏的手裡。

  她點點頭說道:「嗯,是我做的。」南瓜膚色較黑,五官生的也不是很好,讓她帶絹花反而有東施效顰的感覺,所以貓兒特地給她做了一些蛾子、蝴蝶之類小昆蟲頭飾。

  王氏愛不釋手的看著手裡的這隻小瓢蟲,「我還第一次見蟲兒比花兒更好看呢的!多精緻啊!」

  貓兒笑著從房裡翻出一隻木匣子說道:「誰說的,我的花做的也很好看的!」

  王氏欣喜的翻出幾朵玉梅花兒,「就跟真的一樣呢!比你哥哥雜貨鋪子裡的花兒更好看呢!貓兒還有嗎?乾脆就讓你哥的雜貨鋪子買你做的花兒好了!」

  貓兒一聽連忙合上自己的匣子說道:「這可不行!姆媽你可知道我這些花兒花了多少時間做嗎?」

  王氏隨手拈起一朵水仙花說道:「做了多久?」

  貓兒指著她手裡的那朵水仙說道:「做這些水仙我花了一個多月時間,這些花芯一根根的打結、挽扣、挑毛,那麼嫩的黃色,都是我用哥哥畫畫用的顏色一遍遍的染出來的,光是做這些花芯就花了我半個月時間呢。」她做的是仿真花好不好?沒有現代工具的幫助,一切都要手工完成,做起來非常辛苦的!她那裡捨得出去賣錢啊,這些都是留著給自己戴和送人的。

  王氏一聽,連忙把水仙花放回匣子裡,「本來我還想送幾朵給你表姐和舅媽呢!現在就算了!」

  貓兒說道:「等我以後多做了一點再給她們吧。」

  南瓜在一旁聽得迷迷糊糊,「貓兒,難道就沒有容易一些的法子嗎?我看你做的比外頭買的好多了!要是能開個這樣的鋪子,一定有人來買。二弟帶回來的花兒聽說是二十文錢一朵,你起碼能買到五十文一朵!」

  王氏一聽來了興致說道:「貓兒,可有容易些的法子?」

  貓兒歪頭想了想說道:「可這花做起來繁瑣,容易些的法子是有,但要打模子,買整匹的布料,請人手幫忙……光是這些就是一筆不小的開銷。再說我們東山鎮這種小地方,哪有這麼多人買這麼貴的花兒啊?要是去府城裡倒是有銷路,可是在府城租個鋪子要多少錢啊!再說這花兒買的貴,常來的買家定是大戶人家,那些大戶人家買這些脂粉花兒都是有固定的商舖,咱們人生地不熟的,能爭得過人家嗎?」

  貓兒更沒有說出口的是,在蘇州府裡開個商舖,是這麼容易的事情嗎?打點地方官、街上的地痞流氓、應付前來找麻煩的競爭對手……想想就是一堆麻煩,避之不及。

  王氏同南瓜滿腔熱血被貓兒冷水一澆就熄滅了,貓兒笑道:「我們又不愁吃喝,去想這些煩心事幹嘛?有這些空,還不如繡花做耍呢!最主要是的,我們根本不知道外面絹花到底是什麼樣子的?我做的絹花,在村裡覺得好看,說不定到了蘇州府裡就覺得土氣了。」

  南瓜笑道:「我只是想著馬上就要元宵,接著又是花朝,妹妹的花兒做的這麼好看,若是能賣錢,到能賺一筆。我們小本經營,開始也不需要買整匹的布料,只要這些成衣鋪子買些零散的布頭就行了。至於店舖,我們可以不開,可以自己提著籃子去街上買就行了。不過妹妹剛在說的事情也在理。」

  貓兒一聽,若有所思的望了南瓜一眼,大嫂似乎還是挺有生意頭腦的,她說道:「大嫂說的也在理,可是大哥馬上要考科舉了,你一個秀才娘子提著籃子去沿街去買花也不像樣子。我們是可以去買些零散的布頭,可這些布頭顏色就不是我們能挑選的。再者我說整匹的布料,也不是光為了顏色,而是為了做花方便。想做我這種絹花,如果不是自家做著玩,就一定要請人手、做模具。我覺得家裡真要開絹花作坊,還是等哥哥考上舉人之後比較方便。」貓兒很實際的說道,她也不是不想賺錢,而是古代商人是極受歧視和壓迫的,但家裡要是有了個舉人老爺,就不一樣了。

  「不錯,貓兒說的在理。」顧四牛慢吞吞的走了進來說道:「再說我們今年哪有什麼時間去開作坊?還是等來年空一點再說吧。」

  王氏想想也是,又是壽倌兒成親又是福倌兒、玉倌兒考科舉,的確沒時間開作坊,「那還是緩一下吧,等今年過了再說吧。」她給顧四牛倒了一杯姜茶說道:「你去外頭看過了?咱們家的牛羊可有凍死的?」

  顧四牛一邊喝茶一邊說道:「都看過了,沒凍死的。」

  貓兒笑瞇瞇的拉著南瓜說道:「嫂子,等十五的時候,我們一起去花燈,到時候你帶上這個鬧娥兒一定好看。」

  南瓜臉一紅,扭捏的說道:「我都一把年紀了,還做搞這些幹什麼?」

  貓兒說道:「嫂子正是最漂亮的時候,那是什麼一把年紀啊!嫂子你放心,我保管把你打扮的漂漂亮亮的!」

  姑嫂兩人正說話間,就聽到院外有人喊門,王氏推著顧四牛說道:「去看看,是誰來了。」

  顧四牛匆匆喝了半盞姜茶,披上棉袍說道:「這麼這麼冷的天過來?」過了一會,顧四牛進來說道:「是柳大人家裡派人過來,說是來找你的。」

  「找我?」王氏納悶的說道:「找我幹什麼?」原本王氏三人因屋內暖和,已經脫去了外套,現在少不得將衣服穿好了,才讓人進來。

  來的是一個年約三十左右的嬤嬤和一個十一二歲的小丫鬟,兩人進來先給眾人磕了頭,才起身立在一旁。

  王氏先讓兩人坐了,那嬤嬤不敢坐椅子上,只拉了一張小板凳半坐著,那小丫鬟是無論如何都不肯坐著,貓兒看著那嬤嬤,想來可能是主子面前得用的,不然也不會坐下。

  嬤嬤遞了一個拜匣過來,小丫鬟遞了一個精緻的木盒。貓兒接了拜匣,南瓜接過了木盒。

  貓兒指了一碟點心示意小丫鬟吃點心,又打開了拜匣的,取了裡面的帖子看,「姆媽,是柳夫人約你十五去賞燈呢!」

  王氏聽了微微一愣,但也是一喜,她正想去看看柳姑娘呢,不由點點說道:「柳夫人當真是客氣了,我一定會去的。」

  南瓜打開盒子,竟是一盒兒新鮮的玉簪花兒,現在是隆冬時節,這一盒兒玉簪花兒是極珍貴的,王氏不由一驚,「好新鮮的玉簪花!」

  嬤嬤忙笑著說道:「這是我們家姑娘給嫂子和姐姐戴的。」

  南瓜看了貓兒一眼,便說道:「代我謝謝你家姑娘。」

  嬤嬤說道:「大嫂客氣了,我家姑娘說,早就知道大嫂子和姐姐了,只可惜一直沒機會見面,這次元宵,大家可以好好親近親近了。」

  貓兒抿嘴笑了笑,趁著王氏同嬤嬤閒話的時候掀簾走了出去,去自己房間先把回帖寫好了之後,想著柳姑娘送過來的玉簪花,她肉疼嘟了嘟嘴,從房裡的一個櫃子裡取出一個小箱子,又去廚房裡找了點心包裹起來。

  這時王氏也打賞了兩人賞錢,又讓顧四牛打賞了趕車人。王氏接過貓兒從身後遞來的禮物,讓嬤嬤把回禮帶回去。

  王氏看著這玉簪花兒,不由頭疼的蹙眉說道:「這花兒怎麼辦?家裡又沒什麼冰窖,可存不了鮮花,放在家裡半天就萎了。」

  貓兒暗自搖頭歎息這未來的嫂子尚缺乏歷練,她送的這禮若是給同為世家的人家,無疑是極重也是極好的。可是他們這般的農家,這花兒既不能吃也不能用,還讓他們不知道送什麼回禮好。

  「要不我做玉簪餅吃?」南瓜提議說道。

  王氏搖頭說道:「算啦,這寒冬臘月的,還不知道這花兒怎麼種出來的呢!不要吃出什麼問題來呢!」

  貓兒撇嘴說道:「還能怎麼辦?就這麼放著唄,難道還送人不成?這麼貴重的禮,誰家受得起?」

  王氏聽她語氣不對,不由問道:「你回了什麼禮過去?」

  貓兒木著精緻的小臉淡淡的說道:「我送了一些絹花,二十個豆腐皮包子。」

  王氏一聽,不由問道:「就這些?夠不夠?人家可是大世家,什麼東西沒吃過?你就送了二十包子,幾朵絹花過去?」

  貓兒仰頭望著王氏,態度極為嚴肅的說道:「姆媽,你放心,那包子宮裡的太后也吃得了!」至於那絹花,都是她做出的精品好不好?數量雖少,可絕對看上去跟真的一樣,還不會枯萎,不是比戴真花還好?

  王氏好笑的輕敲女兒的小腦袋:「胡說八道!宮裡的太后怎麼會吃這種我們老百姓吃的東西?這種犯忌諱的話,可不許亂說。」

  貓兒撇嘴,誰說宮裡的太后不吃?豆腐皮包子的確是以前宮廷吃的東西。想起自己送出去的東西,無比的肉疼!她送出去的東西,或許不是很貴重,可是都是非常花心思的東西!要不是看在玉哥從小疼她的份上,她才不會給玉哥這個面子呢!

  先不說貓兒在家裡肉疼,柳家派過去的嬤嬤正給柳夫人說在顧家的事情。

  「這位王氏娘子,談吐隨和,頗有一些見識,不像是一般的農家婦人。那顧先生的娘子董氏,倒真是——有些委屈了顧先生。」柳夫人派出去的章嬤嬤是柳夫人的乳姐,極得柳夫人的寵幸。

  「那顧家的姑娘呢?」柳夫人說道:「我聽說,她跟陳先生是從小一起長大的,她長什麼模樣?小蓮那丫頭不是說,陳先生身上的衣物鞋襪荷包之類的東西皆是出自她的手。」柳夫人最急的就是這事情,想想顧家的丫頭跟陳君玉青梅竹馬的情分,萬一——

  章嬤嬤「噗嗤」一聲一笑說道:「小蓮那丫頭連人家姑娘年紀都沒有打聽清楚,我今兒看顧家那姑娘,頂多七八歲的年紀,生的倒是真真出色,粉團團的一個小玉人兒!莊戶人家,家裡沒有那麼多丫鬟婆子,陳先生的衣服皆是她打理的,也不奇怪。」

  柳夫人一聽,便鬆了一口氣,「小蓮這死丫頭,連人家年紀都沒有打聽清楚。不過才七八歲的孩子,這麼能幹,果然是窮人的孩子早當家啊!」

  章嬤嬤說道:「可不是,我看今天的回禮,似乎也是顧家的姑娘打點的。」

  「哦?」柳夫人好奇的說道:「你拿過來給我看看,都是回了什麼禮?麗娘那丫頭,連送禮都不會送,居然給人家送了一盒兒玉簪花,她以為是送她那些手帕交啊!」

  章嬤嬤示意眾人把禮物呈上來,柳夫人抿嘴笑道:「又是吃的,果然是莊戶人家的孩子,實在!」

  章嬤嬤笑著說道:「顧姑娘還送了一張禮單呢。」

  柳夫人說道:「哦?快拿過來給我看看。」

  章嬤嬤從袖子裡取出一張禮單遞上,柳夫人接過打開,「咦!」她驚訝的說道:「這孩子的字寫的還真出色呢!」她看著看著,越來越驚訝,片刻歎道:「若這回禮那孩子打點的,還真是一個蘭心蕙質的孩子呢!難怪顧先生這麼寵這個妹妹。」

  章嬤嬤好奇的問道:「夫人,顧姑娘送了什麼回禮?」

  柳夫人說道:「你把她送的匣子,拿上來讓我瞧瞧。那二十個包子,你讓廚房去蒸了。我還沒有聽過豆腐皮還能做包子的呢!那麼薄的東西!」

  下人應了一聲,就帶著二十個豆腐皮包子去了廚房,小丫鬟又把一隻精巧的大木匣子奉上,章嬤嬤打開一看,不由驚呼:「這顧家怎麼會有這麼多鮮花?」

  柳夫人笑著拈起了一朵遞給她說道:「你看仔細,這是絹花不是真花。」

  章嬤嬤結果仔細看了看說道:「咦?真的呢!不仔細還真看不出是絹花呢!不知道是誰做的?這手女紅可是絕了!」

  柳夫人看著匣子裡絹花,只有牡丹和梅花兩種花,可做的極為精巧,還能看出品種來。那梅花有紅梅、臘梅還有綠梅,最引起柳夫人注意的就是三朵碩大的牡丹絹花了,一朵豆綠、一朵魏紫,還有一朵趙粉。

  「夫人,你看這朵綠的,跟你今天的衣服正好相稱。」柳夫人今天穿的正是一件蔥綠金絲襖兒。

  柳夫人拿起豆綠,「這叫豆綠!」她遞給了章嬤嬤,示意給她戴上。

  章嬤嬤一邊給柳夫人戴花,一邊笑著說道:「這麼漂亮的絹花可不多見,這顧姑娘可真有眼光,這麼漂亮的花兒,也就夫人能配得上了!」

  柳夫人捧著銅鏡歡喜的笑道:「真是聰明靈巧的孩子,這麼漂亮的絹花我還沒見過呢!你看她做的多細心啊,那花瓣上的褶皺都跟真的一樣!內造的宮花,雖說用的布料都是上等的,可沒她做的這麼細心。」

  章嬤嬤說道:「可不是!我看這絹花做的便是上次大少奶奶戴的據說是宮裡傳出來的宮花都比得上了。」

  「這梅花給姑娘送去,讓她正好在元宵戴上。」柳夫人心裡極是得意,尋思著過年的時候,要把這些絹花戴出去跟大嫂好好比比。她亦是北方大世族出生,在娘家的時候,她雖庶出,可家裡只有她這麼一個女兒,故頗得父親和嫡母寵愛。若不是自己心心唸唸的想嫁到江南來,也不會嫁給柳教授。

  兩人正說話間,門外有人進來傳話。
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0-11-28 03:58 PM

第二十一章   大年夜

  「夫人,少爺下學回來了。」柳夫人聽到丫鬟的話,不由一喜,剛想讓說讓他進來,就聽到——「孩兒給母親請安。」童稚的聲音伴隨著蹬蹬的腳步聲,一個宛如金童般的小男孩快步跑了進來,跪在地上給柳夫人請安。

  柳夫人連忙拉起他,「我兒,地上冷,別跪了。下學回來了?今天先生教了你什麼?」

  柳文理撒嬌的撲到柳夫人的懷裡說道:「姆媽,我餓了。」

  柳夫人一聽連忙讓丫鬟把點心奉上,自己親自挾了一個喂到了兒子嘴裡,柳文理張嘴咬了一口:「好吃!姆媽這是什麼點心?我怎麼以前沒吃過?」

  柳夫人這才注意到,送上的點心竟是以前沒見過的,似乎是用豆腐皮疊成四四方方的小包子,她不由問道:「這就是顧家送來的豆腐皮包子嗎?」

  章嬤嬤說道:「正是顧家送來的包子。」

  柳文理拉著柳夫人的是說道:「姆媽,我還要吃。」

  柳夫人又餵了他兩個,見他還要吃忙說道;「不能再吃了,再吃你晚膳就用不下了。」

  柳文理嘟起小嘴:「姆媽,我不吃晚飯了,我就吃這個包子。」

  柳夫人搖頭說道:「這怎麼可以?你再鬧,我就告訴你爹去。」

  柳文理一聽,連忙說道:「姆媽,我不吃了,你別告訴爹爹。」

  柳夫人含笑說道:「快去做功課吧,要是晚上你爹查你功課的時候,你還沒做完,我可不會幫你了。」

  柳文理眼珠一轉,撒嬌的說道:「姆媽,你再讓我吃一個,我就去做功課。」

  柳夫人又好氣又好笑,又餵了他一個,才讓丫鬟送他去書房讀書。她看著碟子裡剩下的兩個包子,不由好奇也挾了一個,真這麼好吃嗎?包子內陷鮮美非常,柳夫人一連吃了兩個才吃出裡面似乎放了金針、木耳、香菇等物。

  「做的真是不錯。」柳夫人連聲稱讚說道:「送八個去老夫人那裡,剩下的蒸了給老爺、姑娘各送一份去。」

  「是。」

  柳夫人笑歎道:「我也隱約聽說,顧先生家裡也曾富貴過,現在看來該是真的了。先不說這包子不是一般人家能做出來的,就是這花兒,若無人給顧姑娘看花樣,她手再巧也是做不來的。她做的這些可是名品呢!便是我,也是嫁到了這裡才看到這些牡丹名品的。」

  章嬤嬤的說道:「可不是呢!顧家雖說窮一些,可家裡打掃的乾乾淨淨的,就是角落也沒有一絲的灰塵。幾個孩子身上穿的衣服雖說舊一些,可漿洗的乾乾淨淨,身上一個補丁都沒有,但凡有磨損的地方,都是繡了花樣上去的,這位王氏夫人真是會做人家的人。陳先生雖說自小父母雙亡,可由這樣的人家撫養長大,也是他的福氣。」

  柳夫人點點頭說道:「等元宵他們過來的時候,你囑咐底下人,別一副狗眼看人低的勢利眼!王氏雖不是陳先生的生母,可這麼多年的養育之恩,就是親生的也就如此了,切忌不可怠慢了人家。」

  章嬤嬤說道:「我省得。」

  剛說著,只見一老嬤嬤進來說道:「夫人,聶府派人給您送年禮來了。」說完遞了一個禮單上來。

  柳夫人娘家姓聶,一聽娘家來人,立即說道:「快!請人進來!」又命人備下銀子尺頭封賞來人。

  聶家派了兩個年約四旬左右的執事媳婦前來送禮,進了門先給柳夫人磕頭請安,柳夫人命人拿了兩個腳踏讓兩人坐下,問道:「大哥身體可好?大嫂身體呢?」

  其中一年紀略長媳婦笑著說道:「姑奶奶放心,老爺、夫人身體一切安好,只是惦記著姑奶奶身體。」

  柳夫人聽罷,紅了眼眶說道:「我出嫁這麼些年,都沒能回過娘家一次,連最後爹娘去世都不能——真是太不孝了!眼下也只能在菩薩面前多燒一柱香,給爹娘多積點福氣。」

  柳夫人說完,兩名媳婦也唏噓不已,片刻之後,柳夫人的情緒稍微平復了過後,才又問起娘家的事情,「對了,仲哥也快成親了吧?這孩子也太命苦了。」柳夫人說完,眼眶又紅了起來。

  兩名媳婦面面相覷,歎息一聲,那年長的說道:「姑奶奶有所不知,二少爺那位未過門的妻子也是命薄,又去了!」

  「什麼?!」柳夫人驚呼一聲,用帕子驚訝的摀住嘴,「他——」

  年輕的苦笑的說道:「這還是一年前的是事情的!這次二少爺也跟著我們一起來了,正好進門的時候遇到柳大人,被柳大人拉去考校功課了,讓我們先過來給姑奶奶請安。」

  柳夫人詫異的問道:「他好好的不在家過年,來這裡幹什麼?」

  兩人說道:「二少爺跟著海船一起出海,因海船這次是從張家港出發的,所以二少爺就跟著我們一起過來了,準備過完年之後,就跟著海船走了。」

  柳夫人說道:「這孩子!若說心情不好,哪裡不能散心?非要去海上?這可是九死一生的事情!」

  年長的說道:「可不是嘛!為這事夫人都哭過好幾次了,可是二少爺就是不聽,老爺最後是沒了法子,才答應二少爺的。說起來二少爺不是第一次出海了,有了經驗,老爺也能放心一點。」

  柳夫人歎息不已,這是柳教授笑聲傳來:「夫人,你看誰來了?」

  「侄兒給姑母請安。」清朗的聲音響起,一名年約弱冠的青年男子上前給柳夫人請安。

  「快起來!」柳夫人連忙把侄子扶了起來,歎氣的望著眼前俊眉朗目的年輕人,「老爺,仲哥才到這裡,你就考校他功課!」柳夫人輕嗔的說道,「也不讓他休息一下。」

  柳教授哈哈大笑的說道:「我也不是開心嘛!致遠當年以十七歲稚齡就考上瞭解元,等敬之、思成讓他們好好跟致遠親近親近。」致遠是聶瑄的字,敬之是陳君玉的字,思成是顧福的字。

  柳夫人拉著聶瑄的手說道:「對,你留在這裡好好玩玩,散散心。」

  聶瑄溫和的笑了笑說道:「我知道姑母。」

  柳夫人說道:「老爺,要不我們先用晚膳吧,用完晚膳之後,也好讓仲哥早點休息。」

  柳教授點頭說道:「也好。」

  柳夫人喚人開飯,又讓柳文麗、柳文理拜見表兄。吃畢晚飯,眾人各自歇下不提。至次日,比往日更忙,不必細說。

  轉眼已到了臘月二十九日了,這日顧家人早早的起來了,換上了新的門神、對聯、窗花,新油了桃符,把家裡打掃的煥然一新。王氏領著南瓜把家裡的年貨再次整理一遍,確定沒有遺漏才算放心,畢竟今天是集市的最後一天,之後就要等過了正月十五才會重新開集了。

  次日一早,顧四牛早上起來,就帶著一家人去宗祠祭拜祖先,貓兒是女兒,是沒有資格入宗祠祭拜祖先的,陳君玉是外人,也不能去顧家的宗祠。顧家人生怕陳君玉一人寂寞,向來是把貓兒留下陪他的。陳君玉一早起來就在書房看書,貓兒則趴在書桌上,染著消寒圖上的梅花瓣。

  「玉哥,你在看什麼?」貓兒把一瓣梅花瓣染得漂漂亮亮之後,滿意的放下毛筆問道。

  「我在看史書呢!」陳君玉放下手裡的書卷,看著那瓣梅花,微微的笑了,伸手揉了揉她的小腦袋:「貓兒染得真漂亮。」

  貓兒笑瞇了大眼睛,小腦袋在他的手心裡蹭了蹭,「玉哥,你上次給我講了一段草船借箭,是不是史書裡的故事?我還要聽!」

  陳君玉啞然失笑,「好,那你愛聽什麼?」

  貓兒眼珠轉了轉說道:「玉哥,你看到什麼地方,就給我講什麼地方的故事。」

  陳君玉說道:「唔,我看看。」他翻了一下說道:「我給你說個大秦朝開國皇帝同蘇皇后的事情吧。」

  貓兒沒看過這個時代的時代,一聽說是皇帝和皇后的八卦,立即興奮的點點頭,「玉哥,你等等,我去那點小點心,我們一邊喫茶一邊吃點心一邊講故事。」

  陳君玉好笑的說道:「好,我等你。」

  貓兒笑瞇瞇的從廚房裡拎了一個大銅壺放在架了鐵絲網的炭盆上,又拿出幾碟小茶食,給陳君玉到了一杯姜茶,給自己到了一杯紅棗蜜茶。

  陳君玉接了沒放紅糖的姜茶,緩緩的講起了秦朝開國皇帝同蘇皇后的故事。貓兒才聽了一個開頭,就驚訝的發現,這不是光武帝和陰麗華的故事嗎?她早就發現這個時空的歷史,同中國古代的歷史總有無數相似的地方,是歷史總是出乎意料的相似呢?還是這個時空同地球有著某種關聯?

  陳君玉講到最後,才慢慢的總結了一句:「百忍成鋼。蘇皇后是個極聰明的人!」

  貓兒若有所思的望著陳君玉,他是在說蘇皇后還是自己?為什麼玉哥會有這種感慨?似乎自從他去府學讀書之後,人就漸漸的變了,是受了某種刺激嗎?還是說——他已經開始漸漸長大了?

  陳君玉見貓兒一臉迷茫的望著她,不由問道:「貓兒,沒聽懂嗎?」

  貓兒搖了搖頭說道:「沒有,我覺得皇帝很壞,明明蘇皇后才是正妻,為什麼他還要讓蘇皇后當貴妃呢?讓那個壞人當皇后呢!」

  陳君玉啞然失笑說道:「傻孩子,這世界上哪來這麼多好人壞人。」他頓了頓說道:「貓兒,你認了多少字了?」

  貓兒歪頭說道:「我跟著小哥讀過三字經和千字文。」

  「嗯,啟蒙的也差不多了,」陳君玉說道:「等過了年,你把全倌兒的書拿來看,若是有不懂的就記下,等我或是福哥回來之後,再教你。」

  貓兒歪頭說道:「玉哥,五哥跟我說過,女子無才便是德!」

  陳君玉要笑不笑的說道:「這臭小子書沒讀多少,倒是學了不少迂腐的鬼話!若是我跟你福哥沒考科舉,你不認得字也就算了,可現在——」他頓了頓說道:「貓兒你只要記住,女子無才又怎麼能成婦德呢?自古那些列女傳上的女子,又有幾個是不認字的呢?」他見貓兒一臉的茫然,笑著說道:「你以後就會明白我跟你說的意思了。」

  貓兒點點頭,心裡暗暗興奮,看來玉哥這麼多年書也不是白讀的,沒有越讀越傻!「玉哥,你現在就教我讀書好嗎?」她撒嬌的說道。

  陳君玉笑著點頭說道:「也行,你不想出去玩嗎?」

  貓兒搖了搖頭,「不想。」

  陳君玉一邊教,一邊驚訝的發現,貓兒竟然聰慧異常,他不過口授她一遍文章,她聽後就能背出一大半來,不由歎息的說道:「可惜了你不是男兒身。」

  貓兒仰頭笑瞇瞇的說道:「貓兒要做爹爹、姆媽、哥哥們的貼身小棉襖,不要做臭男生!」

  陳君玉哈哈大笑,將她抱在懷裡,一字字的教她誦讀。眾人中午回來的時候,見到的就是這副溫馨的場面,王氏和顧四牛不由相視一笑。

  中午吃飯大家吃的很簡單,午後眾人圍在炭盆旁閒話,陳君玉興致來了,繼續教貓兒讀書,顧福也在一旁不時的說上幾句,顧貴和顧全怕兩個哥哥把他們也抽去考校功課,早早的出去找小夥伴玩了。

  不知不覺就到了天就漸漸的黑了。顧四牛忙把每間房間的燭火都點燃了,眾人擺上了年夜飯。雞鴨魚肉,無不畢陳,當中還放了一隻燒的油亮的豬肘子,素菜中必有黃豆芽,叫「如意菜」。

  過年的飯菜是難得的豐盛,王氏見大家吃得香,而女兒只能跟著自己吃素,不由愧疚,「我再去弄點菜吧,貓兒你想吃什麼?」

  貓兒笑了笑說道:「姆媽,我不餓。」她對吃素不是很排斥,事實上她在現代的最後幾年,也幾乎是個素食主義者,唯一可惜的就是她連年糕都不能吃,因為年糕都是拿葷油做的。

  王氏想了想,最後還是蒸了一碗雞蛋羹給女兒,「來,囡囡吃這個。」

  貓兒說道:「我吃不下,我們各吃一半吧。」

  王氏含笑點點頭,顧福見狀,連忙對南瓜說:「你去把甜羹和素包子、素蛋餃、素春卷拿過來。」

  貓兒吃了一個豆腐皮包子,三個素蛋餃,又吃了兩個沒放豬油的芝麻湯團、一碗甜羹,小肚子就鼓起來了。其實依照某偽蘿莉貪圖享受的個性,怎麼可能會讓自己淪落到過年的時候,沒有東西吃的境地呢?除了現成買的糕點之外,其餘自家能做的點心,她都準備了素的。

  這時門外想起了爆竹聲,貓兒連忙說道:「姆媽,我要去看煙花!」她手裡拿著一隻豆沙春卷,就要往外面跑。

  王氏連忙給她和顧全穿上衣服,叫來顧福和陳君玉抱著兩人出去看煙花,「福倌兒,你好好看著你弟弟,別讓他去碰爆竹。」

  顧福笑道:「我知道了!」

  現在已經還不到半夜,放煙花的人家不多,等到半夜的時候,那煙花爆竹聲幾乎是綿延不絕,顧家煙花爆竹不多,所以要等到半夜才能放起來。

  喝了甜羹,吃完年夜飯,就是顧全等了半天的壓歲錢發放時間。今年不止是顧四牛和王氏給兩人壓歲錢,連上前幾個大的,包括顧貴都給了兩人壓歲錢。雖然數目不多,不過幾個銅板而已,也足夠讓兩小開心不已,連忙塞到自己的小荷包裡。

  顧四牛說道:「當年我爺爺還在的時候,家裡從這個時候就要開始放爆竹,一直要放到半夜才停歇。」

  王氏說道:「我沒出嫁的時候,年年家裡從這個時候開始就要放爆竹了,尤其是初四晚上,我們家都要放一夜的爆竹呢!」

  貓兒聽的小嘴微張,這麼多爆竹,要花多少錢啊!顧四牛和王氏兩人,你一言,我一語的說著自己小時候過年的往事。吳地風俗,大年夜半夜之時,要放爆竹三聲,稱為閉門炮仗。

  等了半夜的時候,爆竹聲綿延不絕的傳了過來,顧四牛領著顧福去外面放爆竹,貓兒和顧全挨著窗戶往外看,鬧了大半夜,兩小才支撐不住,倚在爹娘的懷裡睡了。




第二十二章 初三(一)

  貓兒大年初一的早上,就是被爆竹聲給驚醒的,吳地風俗,大年初一開門之時,也要放放爆竹三聲,叫作開門炮仗,象徵「高昇三級」。 今年因顧福、陳君玉都要去鄉試,故顧四牛特別重視,特地讓他們兩人去放爆竹,期望能博個好綵頭。

  家裡懸掛神軸,點香燭,供茶食糖果於祖先牌位前,一清早起來,要給祖先磕頭,這叫「拜喜神」。拜完喜神之後,小輩給長輩磕頭拜年之後,才能開始吃早飯。早飯也是吃年糕、春卷、湯團、園子,取高興團圓之意。

  吃完早飯,王氏興沖沖的拿出顧全和貓兒新做的大紅襖兒,又給兩人一人梳上了一對裹著大紅布的包包頭,最後在兩人的眉心點上了一點胭脂。嘿!活脫脫就是兩個從年畫裡蹦出來的大福娃娃。王氏摟著自己一對小兒女,怎麼看怎麼愛,一手摟著一個,狠狠的親了一口。

  貓兒似醒非醒的閉著眼睛任王氏給自己穿衣打扮,昨晚她聽了一夜的爆竹聲,早上才迷迷糊糊的睡著,現在整個腦子都昏昏沉沉,對王氏的一切舉動都不反抗。顧全耷拉著腦袋:「姆媽,我不要點胭脂啦!我是男人了!又不是小女娃娃!丟死人了!」

  貓兒聽到他的話,差點噴笑出聲,笑死人了!八歲,呃,不對九歲的男人!她睜開了睏倦的雙眼,好笑的望著小哥。

  王氏也樂得哈哈大笑,摟過小兒子,在他粉嘟嘟的臉頰上親了一口,堅決的說道:「不行!」

  看著顧全垮下的小臉,貓兒很不厚道的笑出聲,顧全瞪了妹妹一眼,稱王氏不注意,壞心眼的去撓妹妹癢癢,貓兒咯咯笑著,掙不過小哥的力氣,乾脆耍賴似得整個人趴在他的身上,「小哥不要!囡囡錯了!」說完嘟起小嘴,在他臉上親了一下。

  顧全小臉一紅,嘴裡依然不饒人的說道:「看你再敢笑我。」手卻輕輕的把她扶好站穩。小妹從小身體就不好,又一向不肯多走路,弄得現在腳下無力,時常會跌倒,顧全也不敢跟她鬧的太過,摔到了她,倒霉的是自己。

  貓兒對這身打扮到沒什麼反感的,她跟顧全幾乎每年過年就是這身打扮,有了這麼一身打扮,還能多拿一些壓歲錢呢!貓兒黑白分明的杏眼笑成了月牙型,自從大哥考上廩生之後,她每年的壓歲錢都不用上交了!

  吃完早飯,大家就出門先一家家的給家中長輩拜年,然後幾個小孩子再去給村裡的每家每戶拜年。這個時候,就是平時再窮的人家,也會塞把糖果給孩子的。

  大年初一午飯是在大伯家吃的,老顧家顧四牛那一輩一共有四個堂兄弟,大伯和三伯是同父的嫡親兄弟,都是大爺爺的兒子,二伯是二爺爺的兒子,父親同三位伯伯都是堂兄弟。不過到了大哥這一輩,孩子就一下子多了許多,大伯有三個兒子、四個女兒,二伯有六個兒子五個女兒、三伯有五個兒子五個女兒,這些還沒有算上夭折的孩子呢!算起來他們家孩子還是最少的。雖說大家是親戚,可貓兒極少跟堂哥、堂姐一起玩,基本上只達到見面能知道名字的程度,有些也就一年見一次面。

  吃過午飯後,男孩子自然圍成一堆出去玩了,女孩子也找了一塊平坦的朝陽地踢毽子的踢毽子,丟沙包的丟沙包。王氏哄著賴在自己身上的小女兒去跟姐姐們玩,可是貓兒扭著身子不肯出去。

  顧全指著小妹哈哈大笑的說道:「她毽子只會一個一個的踢,誰肯跟她一起玩?」

  貓兒紅了紅臉,顧全說得不錯,她從前世到今生都是一個標準的運動白癡,凡是女孩子玩的踢毽子、跳皮筋、丟沙包、跨步、跳繩……她沒一樣是會的。她從小到大的體育成績的除了帥哥體育老師教導她的那一年是優秀,其他都是低空飛過的,這或許也是她心心唸唸的不忘五禽戲的最重要的一個原因。

  雖說當年她嫌棄苦才不肯再去跳舞的,但大半原因還是因為父母見女兒學了這麼多時間舞蹈,只把基本功學的很到位,其他就是讓她跳一段練習曲都不行,更不要說是翩翩起舞了,實在不像是個有天分的人,才同意她放棄的。

  貓兒嘟起了小嘴,小臉埋在了姆媽懷裡,王氏也知道女兒從小這方面特別不行,但是依然哄道:「去,乖囡,跟姐姐們玩玩就會了。全倌兒,不許欺負妹妹。」

  顧全嘟噥的說道:「是她自己不會踢,怪我做什麼。」他拿起丟在地上的毽子,一個接著一個的踢了起來,他一邊踢一邊得意的望著妹妹。

  貓兒翹著小嘴:「這有什麼了不起!你看福哥和玉哥不是也不會,可是他們讀書好!我不會踢毽子,玉哥我說讀書可聰明啦!」

  顧福笑盈盈的說道:「誰說我跟你玉哥不會踢毽子。」

  顧全腳一歪,毽子往顧福處飛了過去,顧福伸腳接過,熟練的踢了起來,「敬之,接著!」陳君玉也玩心大起,伸腳一勾,穩穩的踢了起來,兩人還不時的翻著花樣踢,看得一旁的大人孩子都喝彩起來。

  顧全笑道:「誰說福哥和玉哥不會踢毽子?就你這個小笨蛋不會!玉哥說你聰明,那是騙你呢!一本三字經我半天就出來了,你花了半個月還背的結結巴巴的。」眾人聽聞後,皆哈哈大笑。

  這下臉丟大了,偽蘿莉雖然內心已經是大嬸級別,但臉皮還是挺嫩,小身子不好意思的扭到了王氏的懷裡,這下任王氏如何哄,她都不肯起來了。眾人哈哈大笑,顧全笑的跌在地上,第一次他在小妹面前有勝利的感覺。

  顧福責備的看了小弟一眼,彎腰把害羞的小貓從姆媽懷裡拉出來,「貓兒,來,大哥教你怎麼踢。」

  貓兒用力的搖頭:「我不要踢,腳會疼!」她撒嬌的說道,她討厭任何運動,她之所以天天堅持做五禽戲就是因為它不需要很劇烈的運動,就能保持身材。

  顧福輕刮她的小鼻子,「懶丫頭!」

  顧大牛笑瞇瞇的說道:「女孩子文靜些好,不踢就不踢,來來,貓兒到老伯伯這裡來,老伯伯給你剝花生吃。」

  貓兒一聽立即跑了過去,親暱的拉著顧大牛的手臂說道:「老伯伯,我不要老伯伯剝,我給你剝花生,我們一起吃。」

  「好好!」顧大牛被小侄女哄得眉開眼笑,當真拿了一碟花生,兩人湊在一起一邊吃花生,一邊嘀嘀咕咕的說笑,一老一小其樂融融。

  王氏見狀,哭笑不得的搖頭,這丫頭的精怪性子,真不知道像誰。

  初一晚上在顧二牛家裡吃的飯,初二中午先去顧三牛家吃飯,晚上再去四牛家吃飯。幾天吃下來,除了王氏和貓兒,個個吃得油光滿面。初三是女兒回娘家拜年的日子,一早上王氏就收拾停當,早早的帶著家人去鎮上拜年。

  王世澤早早的就在門口候著了,一見顧家的馬車來了,就笑呵呵的迎了上去。

  「舅舅,恭喜發財!萬事如意!」貓兒和顧全依然是大年初一的打扮,打扮跟財神童子似得,嘴裡還說著吉利的話,逗得王世澤眼睛都快笑沒了,連忙一人給了一個大紅包。

  眾人進了內堂,顧家的孩子磕頭給舅舅王世澤和舅母孫氏拜年,孫氏只生了一個女兒,最喜歡的就是孩子,尤其是男孩子,見了顧全,連忙把他摟在懷裡,不住的叫著寶器心肝。

  顧全平時也很親近孫氏,因為孫氏從小就很疼他,他抱著孫氏的脖子,在她的臉上用力的親了一口:「舅媽,好久不見,可想死我了。」

  孫氏樂得眼睛都快笑沒了,抱著顧全也狠狠親了一口,「舅媽也想死小心肝了!」

  王世澤和孫氏的獨女王蘭因上前給姑姑、姑父拜年,王氏連忙拉著蘭因的手說道:「半年多不見,因娘越大越漂亮了!越來越像大姑娘了。」

  蘭因粉臉一紅,抬手輕理鬢髮,嘴裡不依的叫了一聲:「孃孃!」她是典型的江南水鄉的女子,婀娜纖細,清秀如水,雖非絕美,可自有一種溫柔纏綿的之態。

  孫氏含笑說道:「這丫頭過年都十二了,過幾年就要嫁人了,怎麼能不像大姑娘呢?」

  王氏關心的問道:「可曾說人家了?」

  孫氏滿是笑意的望了女兒一眼,蘭因紅著臉,拉起貓兒的小手說道:「貓兒,走,我們進去說話去!我給你繡了兩個漂亮的荷包呢!」

  貓兒和這個漂亮溫柔的表姐相處的一向很好,見蘭因如此,連忙笑著說道:「因姐姐,我今天給你帶了好吃的。」

  等蘭因和貓兒離開之後,孫氏才說道:「提親的倒是有,可是你哥哥誰也看不上,挑三揀四的。」

  王世澤輕咳一聲說道:「我從小寵到大的女兒,難道就把她隨隨便便嫁人不成?再說因娘還小,我們還想多留幾年呢!」

  王氏點頭說道:「這倒是,這女兒家選夫家,可是關係到一輩子的事情,是要好好挑,反正因娘也才十二歲,不急的。」

  王世澤和孫氏互視了一眼,王世澤拉著顧四牛說道:「走,四牛、福倌兒,我們喝酒去。」

  孫氏也抱著顧全,拉著王氏的手說道:「走,我一早就燃了炭盆,我們去裡面說話去。」

  廂房裡,蘭因愛不釋手的把玩著貓兒的絹花:「真漂亮啊!」

  貓兒得意洋洋的說道:「當然!這可是我花了好大的心思做的!」她無不得意的說道,她認識的女孩子中,論女紅水平,也就蘭因能跟她媲美了,故能得到蘭因的肯定比得到其他人的肯定更高興。

  蘭因欣喜的說道:「真是漂亮的絹花,上次我看到橋家大奶奶 頭上的宮花也不過如此了!」

  橋家大奶奶?就是買自己佛經的那個人嗎?看來是個有錢的主!貓兒從荷包裡取出一個黑色的細鐵絲,將梅花繞在鐵絲上,做了一個簡易漂亮梅花髮飾,然後戴在蘭因的小髻上,才滿意的點頭說道:「姐姐,你看這樣可好看?」

  蘭因一面照著鏡子,一面笑著說道:「真好看,對了,我也給你做了一點小東西。」蘭因放下鏡子,忙去翻自己的小繡簍。荷包、香包、繡帕、鞋面、扇墜等小玩意一樣樣被翻出來。孫氏的娘家就是開繡坊的,蘭因從三歲開始跟著孫家的繡娘學繡技,她性子聰慧,又肯花心思鑽研,繡出來的東西精巧非凡,貓兒見了愛不釋手。

  「因姐姐,這些都是給我的嗎?」貓兒又驚又喜的問道。

  「當然是給你的。」蘭因含笑點頭說道。

  「謝謝因姐姐!」貓兒開心的說道。

  「謝什麼,我還要多謝謝你呢。」蘭因拉著她手說道:「先不說你送了我這麼漂亮的小花冠不說,就說自打你給了我那羊乳茯苓的配方,我每天早上起來,就吃上一盅,現在手腳暖和了很多。」

  貓兒一聽,笑瞇瞇的說道:「當然,聽哥哥說這是以前前朝宮廷流出的配方,專門治體虛的。對了,姐姐不說我都忘了呢!」她輕拍自己的額頭說道:「姐姐,我給你做了一罐紅棗蜜茶,你每天沖一杯泡著喝,也是補血養氣的。」

  「紅棗蜜茶?」蘭因好奇的問道:「怎麼做的?你跟我說了,我以後就自家做了,省得老是麻煩讓你做。」

  貓兒說道:「不麻煩的,將紅棗去核,加水放入紅糖在鍋裡煮,等收干水分之後,再搗成棗泥,加入蜂蜜拌勻,盛在乾淨的陶罐裡,醃製幾天,能入味之後就能吃了。吃的時候,用熱水沖開就行了。這些大棗都是自家地裡種的,也不要錢。再說我們鄉下人家,柴禾都不要錢,我大灶一燒,做起來也省力。哪像你們城裡,柴禾都要花錢買。」

  蘭因笑著點著她的小鼻子說道:「小丫頭真會做人家,以後誰家娶你做家主婆可有福氣了!」

  「因姐姐!」貓兒不依的輕推她,見蘭因把梅花髮飾從髮髻上取了下來,不由好奇的問道:「因姐姐,你不戴嗎?」

  「現在不戴,等元宵賞燈的時候,我再戴。」蘭因道。

  貓兒戲謔道:「姐姐可是想給我未來的姐夫看?」正月十五元宵佳節可是古代情人節啊!一年之中,也就這麼一天,不管是小家碧玉還是大家閨秀都能出來賞燈遊玩。

  「死丫頭,狗嘴裡不出象牙!看我不擰你的嘴!」蘭因伸手就要擰她的臉,貓兒忙去撓她咯吱窩。姐妹兩人笑鬧了成一團,直到外面丫鬟說是讓姑娘們準備去客廳吃飯,兩人才住手,蘭因笑道:「快起來!我給你重新梳頭,不然我們兩人這麼走出去,要被人笑死是的。」貓兒也笑著鬆手,蘭因起身整理著散亂的頭髮,開了妝匣,重新調勻了脂粉,畫了眉毛,

  貓兒的兩個包包頭也全部散開了,就乾脆把頭髮散開,「因姐姐,你給我重新梳頭吧。」

  蘭因說道:「你等會,等我把眉毛畫好了。」

  貓兒撿起蘭因妝匣裡的一盒胭脂說道:「因姐姐,你一直在用這個胭脂嗎?是杭州的胭脂?」

  蘭因抿了一下口脂才道:「蘇州胭脂揚州粉,雖然杭州粉是官粉,但是論最出色的還是揚州的香粉、蘇州的胭脂。貓兒過年也九歲了吧?也該學著怎麼調脂弄粉了。」

  貓兒笑著說道:「因姐姐,我聽說這些粉兒裡面都有鉛粉,鉛粉都不是好東西呢!你還是少用的好。」

  蘭因輕點她的額頭說道:「胡說八道,自古有哪家的胭脂花粉沒有鉛粉?我怎麼就沒聽人說過鉛粉不好?你又是從哪裡聽來的?」

  貓兒一笑說道:「我忘了從哪裡聽說的。」

  蘭因自己打理乾淨了之後,拉著她坐到妝台前,替她掠發整容,調脂畫額,將她打扮的越發粉雕玉琢,蘭因左右看了看,才滿意的說道:「走,我們出去讓姆媽和孃孃看看。」
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0-11-28 04:07 PM

第二十三章   初三(二)

  蘭因和貓兒攜手出現的時候,飯廳裡只看見顧家的幾個孩子,陳君玉正同顧貴在下棋,其他幾個哥哥都在一旁看著,長輩一個不見,貓兒不由詫異的問道:「爹爹、姆媽呢?舅舅、舅媽呢?」

  顧祿隨口說道:「爹爹和舅舅剛剛被舅媽叫進去,可能在商量什麼事情吧。」雙眼依然目不轉睛的等著棋盤。

  貓兒瞄了一眼滿是黑白棋子的棋盤,不是很感興趣。她不懂下棋,別說是圍棋了,就是五子棋也不是很懂,許多規則都沒有瞭解。前世教過她下棋的朋友對她棋藝的評價就是:「朽木,不可雕也。」她在這方面似乎跟運動一樣,都少了一根筋。

  貓兒汗了一下發現,其實她對很多東西都少一根筋,比如數學。她打小數學成績就在及格邊緣徘徊,當年去學藝術類,也是因為考藝術類不要考數學。所以她到了古代之後,也沒有什麼做生意致富的興致,她天生就對數字不敏感,還怎麼去做生意啊!

  顧壽對下棋也不是很感興趣,見妹妹目不轉睛的看著棋盤,便逗她說道:「貓兒,你看得懂嗎?知道誰輸誰贏啊?」

  貓兒搖了搖頭,剛想說「看不懂」,轉眼就看到顧貴眉頭緊鎖,右手大拇指反覆磨搓著一隻白子,沉吟不語。而陳君玉嘴角噙著閒適的笑容,一粒黑子靈巧的在他修長的手指裡翻轉,她歪頭說道:「是玉哥贏的。」

  蘭因抿嘴輕笑:「我猜也是玉哥贏的。」

  顧壽聽聞,不由哈哈一笑,不顧妹妹的嬌聲抗議,輕彈她的額頭:「鬼丫頭!」

  貓兒嘟嘴說道:「我這叫會察言觀色!」

  「大家快過來吃飯了!」孫氏的聲音傳來,貓兒抬頭,就見舅舅、舅媽和爹爹、姆媽滿面春風的走進了客廳,臉上滿是笑意。

  王世澤看著兩人下棋,不由笑著問道:「玉倌兒和貴倌兒在下棋嗎?誰贏了?」

  陳君玉說道:「還沒有下完呢!」

  顧貴抬頭說道:「玉哥,我輸了。」

  孫氏笑道:「不是說沒下完嗎?你怎麼知道你輸了?」

  顧貴微笑的說道:「就算玉哥再讓我三子,我也不會贏,輸了就是輸了。」他惋惜的說道:「玉哥,哪天你有空,再跟我下一盤。」

  陳君玉點頭說道:「好。」

  王世澤說道:「來來,快吃飯吧,飯菜都快涼了!」

  「對對!快吃飯吧!妹妹,你跟貓兒吃的素菜我也準備好了!」孫氏拉著貓兒和王氏的手往她們坐下。

  王氏忙道:「大嫂,你不用那麼客氣的,我們隨便吃點好了。」

  孫氏說道:「這算什麼客氣,一家人說什麼兩家話。」

  貓兒眼珠骨碌一轉,今天舅媽好奇怪啊!怎麼變得這麼熱情了?倒不是說孫氏平時不熱情,而是今天實在有些熱情過頭了。

  在舅舅家吃飯是很愉快的事情,家里長輩不多,舅舅、舅媽又是和善的性子,所以顧家的孩子都愛來舅舅家玩。一頓午飯,大家吃的其樂融融,餐桌上笑聲不斷。吃完午飯之後,王氏提起他們年後要來鎮上住一段時間的事情,問王世澤房子找好了沒有。

  王世澤說道:「讓你們住家來,你們又不肯嗎,跟了四牛之後,你的脾氣也變牛了!」說道最後,他責備的看著妹妹。

  王氏笑著說道:「我們住的時間久呢!就不麻煩你跟嫂子了!再說以後說不定壽倌兒、貴倌兒也會常住在鎮上,住你們家總不是事情,總要有間房子的。」

  王世澤說道:「房子找好了,就在我們家對過,你們住在那裡,我也放心。你們要去看看嗎?」

  顧四牛想了想說道:「反正下午也沒事,也不急著回家,就一起去看看吧。」

  顧四牛就帶著顧福、陳君玉還有顧祿四人跟著王世澤一起去看房子,顧全鬧著也要去。王氏說道:「難道來這一次,你就帶著孩子上街好好玩吧,等乖囡再大些,也沒那麼容易上街了。小四,你留下。」

  顧貴一愣,便無謂的點了點頭。他不似兩個年幼的弟妹,極少來鎮上,他連蘇州府城都逛膩了。貓兒一聽要逛街,連忙抱著爹爹的大腿要抱抱,她兩條小短腿可走不動路,顧四牛抱起女兒,讓她坐在自己脖子上,一行人便浩浩蕩蕩的出門了。

  王世澤找的房子,離家裡很近,走幾步路就到了,這房子到底三層,臨街是一上下兩層四間的樓面;進門便是一個天井,青石板鋪地,開了兩口井,左邊是一廂房,三間客坐,一間梢間;過道穿進去,第三層還是樓,但比起臨街的樓要大上許多,樓後還有一個小小的院子,裡面還有一株芭蕉樹,甚是雅致,眾人一見不由打從心底喜歡。

  「爹爹,這房子不錯!」顧福讚道。

  連顧四牛也滿意的點頭說道:「大哥,真是麻煩你了,為難你找了這麼好一個房子!」

  這屋主姓董,排行第三,眾人皆稱他為「董三」,跟王世澤是有生意上往來的商人。這間房子也是董三家祖產之一,半年前一直租住此房子的房客走了之後,此房子一直空著。王世澤知道他們家的房子空著,所以就找董三租了該房子,房錢是每月三貫錢。

  王世澤幾天前就派人過來掃地糊窗,重新安了鍋灶,預備了米面柴薪、油鹽醬醋,「床席器皿桌椅都是家裡拿過來的,有些還是妹妹以前用慣的,你們過來就能住下了,不用再整理了。」

  「哥,謝謝你。」顧四牛感激的說道:「就是自己家裡也沒有這等方便。」

  王世澤拍著他的肩膀說道:「客氣什麼!先不說我們馬上就是親家了,就說你當我這麼多年妹夫,這點小事,難道我還做不成?」

  「親家?」貓兒一愣,什麼意思?

  「我跟你姆媽已經商量好了,讓因娘同貴倌兒定親,等因娘滿了十六歲之後,就讓兩人成親。」顧四牛說道。

  貓兒小嘴微張,因姐姐跟四哥?!他們好像是表兄妹吧?但她轉念一想,反正古代表兄妹結婚的多得是,也沒聽說人家生出來的孩子都是白癡。她跟因姐姐關係一樣很好,如果因姐姐能做自己四嫂,也是不錯的!聞言她不由拍著小手說道:「好啊!我最喜歡因姐姐了!」

  王世澤失笑的輕刮她的小鼻子:「可惜舅舅沒兒子,不然就把阿囡討回家做媳婦了!」

  貓兒害羞的把扭過頭:「壞舅舅,囡囡不理舅舅了。」

  王世澤哈哈大笑,看著他欣喜放鬆的樣子,舅舅也是心疼因姐姐也才她嫁給四哥的吧?貓兒暗自思忖道。

  顧四牛四處看了一圈,突然問道:「大哥,這房子,那董三可肯買?」顧四牛心裡非常喜歡這套房子,他心裡總想著,就算他跟珠娘一輩子就在老槐村裡了,幾個孩子總不能讓他們同自己一樣,一輩子待在這個鄉下地方。

  現在壽倌兒、貴倌兒找的媳婦都是鎮上的人家,祿倌兒還在鎮上開了一個鋪子,他們家總要在鎮上有個房子的。他看這間房子甚是合自己心意,也足夠大,能住下家裡所有人,還有一個臨街的店面,說不定將來還能做個小生意呢!

  王世澤低頭想了想說道:「等過了年,我去問問董三。不過價錢可能不便宜。」

  顧四牛說道:「隨便問問吧。若是價格還和心意,這房子真是不錯。」

  王世澤點頭說道:「這倒是!」

  因現在還是初三,王世澤的家雖然在鎮上的繁華街道,但沿街也沒有什麼店舖開門,一行人看完了房子,也就早早的回家了。回到王家之後,貓兒就注意到因姐姐臉上多了一抹嬌羞,而四哥雖竭力保持鎮定,但臉上還是有止不住的紅暈,尤其是見到兄長們曖昧的笑容之後,更是滿臉通紅。

  王世澤同孫氏對望了一眼,心裡同時鬆了一口氣,那已經提了幾個月的心,終於落地了!原來兩人因只有蘭因一個女兒,前幾個月王氏族長前來找王世澤,想讓他從族裡挑選一個孩子過繼到他名下的事情。想到要把自己辛苦打拼來的家業,拱手讓給一個不相干的外人,王世澤就不甘心。可要是給蘭因上門女婿的話,他看上的人家,人家不肯入贅,給入贅的,他又看不上。思來想去,他跟孫氏就想到了顧貴。

  一來,顧家兒子多,將來孫子也多,少一個孫子姓顧,顧家也不會反對。王世澤同顧四牛已經說定了,蘭因和顧貴的第一個兒子姓王;二來,顧貴是王氏的兒子,身上流著王家的血,他的家產由蘭因和顧貴的兒子繼承,在族裡無論如何都能說得過去的;三來,蘭因是王世澤的獨女,雖說沒到錦衣玉食嬌養的程度,可也盡了他所有能力,也捨不得自家嬌滴滴的女兒嫁到別人家去受苦。王氏是蘭因的嫡親姑姑,又是從小看著她長大的,蘭因嫁給顧貴,將來也不會受苦。

  再說顧貴平時雖是五兄弟個性最沉默的一個,可為人處事卻很穩重,跟同齡人的毛躁完全不一樣。話雖不多,可都能說到點子上。讀書雖不及顧福一樣,以十三歲稚齡考上廩生,可也聽顧福說,他再過個兩三年書,考個秀才是不成問題的。王世澤這輩子最希望的就是自己的後代能擺脫行商的身份,把蘭因嫁給了顧貴,將來顧貴考上了秀才,他們家就不是商了,好歹也能混個書香門第。更何況顧貴還有一個讀書這麼好的大哥!

  夫妻兩人考慮了幾個月,越想越覺得把女兒嫁給顧貴是個好選擇,就趁這次王氏和顧四牛都來家做客的時候,跟兩人提起了。王氏和顧四牛自然是一口答應,且不說他們是從小看著蘭因長大的,這樣好的孩子做他們的媳婦,他們開心都來不及,便是王世澤這麼多年一直幫襯他們家,不說是讓一個孫子姓王,就是王世澤讓顧貴入贅,兩人都會答應的。

  本來顧四牛還對王世澤說,是不是讓蘭因嫁給顧祿。顧祿畢竟年紀大一點,人也比顧貴更幹練。但是王世澤說,蘭因年紀還小,他們家想多留幾年,等到她十五歲及笄了再嫁人,顧祿恐怕等不到蘭因十五歲。

  其實王氏夫妻也不是沒有考慮過顧祿,但兩人一來是真想讓蘭因多留幾年,二來也是覺得顧祿這些年外面磨練下來,早就不是當年那個單純的孩子了,處事幹練圓滑,且心性堅忍,依照蘭因綿軟的性子,恐怕拿捏不住這樣一個夫君。與其讓將來蘭因失寵,還不如找個老實夫婿,兩人才選了顧貴。夫妻兩人如此苦心孤詣的為獨生愛女考慮終生大事,真真是可憐天下父母心!

  兩家人既然定了親事,顧四牛便同王氏兩人在鎮上都停留了一天,同王氏夫妻商量年後訂婚的時候。初三在鎮上停留了一天,初四吃過午飯後,一行人便告辭回家,準備初五迎財神。

  晚上王氏跟顧四牛說道:「唉,因娘好歹還有貴倌兒這麼一個表哥,我們的乖囡,將來要找什麼人家呢?」

  顧四牛緩緩的說道:「兒孫自有兒孫福,你多想什麼。」

  王氏瞪著他說道:「我怎麼不急?乖囡過年也九歲了,雖說我們能多留幾年,可是女兒家,留來留去留成仇!是該給她考慮婚事的時候了!」

  顧四牛說道:「等福倌兒考過了鄉試再說吧。福倌兒若是這次能考上舉人,貓兒就是官家千金了,怎麼說也能在縣裡或是府城裡,通過柳家的關係,找個好人家。若是福倌兒這次考不上,我們就找個差一點,前些日子我去孫家的時間,見他們的家寶也是個不錯的孩子,人長得清清秀秀的,雖說不是讀書人,可人家有一手染布的好手藝,貓兒嫁過去也不愁吃喝。他們家閨女是我家媳婦,怎麼說孫員外、孫婆子也不會虧待她。」

  王氏說道:「你這麼一說,我倒是想起來了,當時我去給壽倌兒提親的時候,似乎孫婆子也有這個意思,我當時沒見過他們家家寶,也沒有接口,既然你說了他不錯,我也就放心了。就等福倌兒這次鄉試了,要是過不了,我們就去跟孫家說親事?」

  顧四牛沒好氣的說道:「他還沒考呢!你就先說他考不上的事情了!」

  王氏推著他說:「去你的!我這不是那個什麼枸杞什麼人的擔憂天嘛!」

  「是杞人憂天!」顧四牛嘟噥的說道:「就算福倌兒考不上,還有下次呢!下次貓兒也才十二歲!」

  「放屁!有哪家姑娘家十二歲還不說親的?」王氏柳眉一豎,「我告訴你,我可不准你耽擱我寶貝女兒的婚事!」

  「知道了!說的好像貓兒不是我女兒似得!我心裡有數!好了!好了!睡吧!」顧四牛不耐煩的說道。他起身要吹滅蠟燭,眼睛一掃,就見王氏散著頭髮,衣襟半掩著,露出了一片白嫩的肌膚,不由心思一動,猛地抱住了王氏。

  王氏被他唬了一掉,「你幹什麼?」她用力的推開他,「別被孩子聽見了!」

  「怕什麼,他們早睡了!」顧四牛含糊的說道,兩人的聲音漸漸的低沉了起來……





第二十四章   元宵(一)

  初五迎完財神之後,諸家親戚朋友往來絡繹不絕,顧四牛和王氏連日被人請去吃年酒,不能勝記,話說光陰迅速,轉眼便至了正月十五日。

  且先不說顧家人一大早起身,坐馬車去蘇州府衙。柳府這邊柳夫人也早早的起身,命丫鬟婆子們在臨街樓上設放圍屏桌席,備上細巧添換酒席,請了一班小戲,叫了兩個唱的,又讓人在樓簷前掛上湘簾,滿掛各色花燈。

  到了午間的時候,顧家的馬車就到了,丫鬟們領著王氏、南瓜和貓兒進了內堂,顧四牛等男客由家丁領到了柳教授的書房。

  柳夫人一早就在內堂門口迎客了,見王氏連忙笑著迎了上去,「他嬸子你來了,快裡面坐。」

  王氏連忙笑道:「柳夫人,您客氣了!」

  「叫什麼夫人,我癡長你幾歲,娘家姓聶,你要是不嫌棄,我就托大喚你一聲妹妹吧。」柳夫人掩嘴輕笑的說道。

  王氏笑道:「那我以後叫你聶姐姐了,我娘家姓王。」

  「這才對嘛,王妹妹。」柳夫人笑著拉著王氏坐下,喚了丫鬟端茶來,「去把姑娘叫來。」

  「是。」

  南瓜同貓兒上前給柳夫人請安,柳夫人忙讓兩人起身,見了粉妝玉琢的貓兒,忍不住拉到身邊說道:「妹妹真是好福氣啊,生了個這麼漂亮的孩子。」

  貓兒仰起腦袋,綻開了必殺的甜美笑容,乖巧的喚了一聲,「柳嬸嬸。」

  柳夫人開心的嘴都何不攏,取出了一個小香包給了她,「來,這個給你玩。」

  貓兒並不接香包,而是回頭看著王氏,王氏道:「柳姐姐,你太客氣了,小孩子家家給什麼東西。」

  柳夫人笑道:「這算什麼客氣,這孩子這麼乖巧懂事,我心裡愛著呢!」她硬是把小香包塞到了貓兒手裡,「來,乖孩子,拿著,別怕,嬸嬸給你的,你姆媽不會罵你的!」

  貓兒掂了一下小香包,沉甸甸的、硬硬的,看來是一個銀錁子了,她不由笑的更加開心了。

  「姑娘來了。」隨著門口丫鬟的輕喚,門口幾個丫鬟嬤嬤簇擁著一名尚在金釵之齡的美貌少女走了進來,少女生的貌若梨花,腰如楊柳,穿著鑲著冷藍滾邊的銀白素緞襖兒、白綾棉裙、貂鼠皮襖。走到柳夫人同王氏面前,便盈盈的下拜請安,舉止溫柔,持重寡言。

  王氏打量著柳姑娘,不由心裡暗暗歡喜,玉倌兒當真是好福氣!這麼好的媳婦,當真是打著燈籠也找不到啊!

  柳夫人問道:「妹妹,不是聽說你生了一對龍鳳胎嗎?貓兒的同胞哥哥呢?」

  王氏說道:「他跟他爹在一起,這孩子太調皮了,若是跟著我非把這裡拆翻天不可!也只有他爹制得住他。」

  柳夫人笑道:「男孩子哪個不頑皮的?我家的混世魔王也是這副德行呢!」她一邊讓人去叫少爺,一邊讓人去書房把顧全領過來。

  兩人正說笑間,把小公子領了過來,柳教授的小公子,名文理,今年十歲,生的眉清目秀、齒白唇紅,同貓兒站在一起宛如兩尊玉雕似的娃娃一樣,看的大家皆掩嘴直笑。

  柳夫人笑道:「哎呦,真是宛如兩尊玉雕娃娃一樣!」

  王氏笑道:「哪裡,我們鄉下人家的女兒,如何能和貴府的小公子比。」她將拜匣遞給了柳文理,拜匣內預備的一方月白秋羅汗巾,一個繡著五蝠臨門大紅金線荷包,內中盛著一兩銀子。

  柳公子也沒虛讓一讓,接將過來,放在袖內,朝上又與王氏作了兩揖。

  柳夫人掩嘴笑道:「好爽氣的小倌,你倒也不客氣一下!」

  王氏笑著說道:「又不是什麼外人,有什麼好客氣的!」

  這時被柳夫人派去書房喊人的婆子進來說道:「夫人,老爺正在考校顧家小公子的學問呢。小公子極是聰慧,老爺開心著哩,到現在還不肯放人!」

  柳夫人回頭對王氏笑著說道:「我家老爺就是這個脾氣,家裡來了個男孩子,都要被他考校的。」

  王氏笑著說道:「能被柳大人考校是我們家小五的福氣,只是我家小五淘氣,做事毛毛躁躁的,怕是等他出來之後,柳大人的書房也遭了殃。」

  柳夫人笑了一回,便攜著王氏的手去臨街的樓上用午膳,幾人一邊飲酒聽著兩個唱兒彈唱,一邊觀賞著樓下燈市的熱鬧場面。

  午膳過後,顧氏五兄弟、同陳君玉、聶夫人的侄兒聶致遠一起,前來拜見柳夫人和王氏。

  顧氏五兄弟中,也只見過顧福和顧貴兩人,見了五兄弟站在一起,各個聰明乖覺,容貌不凡,不由羨慕的說道:「妹妹真是好福氣啊!」

  王氏說道:「我們鄉下孩子都是粗養的,不急姐姐你,雖只有一個兒子,可卻是集了天地精華的!」

  柳夫人聽她打得比方雖有些不倫不類,可極是中聽,不由笑著說道:「妹妹過謙了,這五個孩子你隨便得了哪一個,都是終生有靠了,更別說是得了五個了!」

  王氏轉眼見了聶瑄,見他容貌雖不及陳君玉這般俊雅不凡,可也生的眉目俊朗,器宇不凡,不由問道:「這位是?」

  柳夫人說道:「這是我侄兒,姓聶,單名瑄,字致遠。」

  聶瑄上前行禮拜倒:「侄兒給姑母、嬸嬸請安。」

  王氏見他談吐溫文,舉止不凡,不由笑著給了他見面禮,聶瑄含笑受了,回頭讓丫鬟給了貓兒一個小香包。

  貓兒接了香包塞入袖內,然後上前幾步,福身對他行了一禮。聶瑄見她舉止落落大方,一點都不似莊戶人家的孩子,不由含笑點點頭,多望了她一眼,再看看顧全和柳文理,心中暗道:「都說江南水土好,生出來的孩子也似玉人兒一般。」

  其實貓兒同顧全長的僅有六分相似,但顧全有個讓貓兒嫉妒不已、而他自己痛恨不已的優點——就是怎麼曬也不黑!所謂一白遮三丑,加上兩人眉目俊秀雅致,穿了一身淡青色襖兒站在一起,讓人看了就賞心悅目。柳文理是大家公子,平時養尊處優,也是一副粉妝玉琢的模樣,三人站在一起,就如三尊玉娃娃一般,怎麼看怎麼惹人愛。

  柳夫人說道:「你們一會可要出去玩?」

  聶瑄說道:「一會姑父讓我帶著敬之、思成兩人去一個朋友哪裡。」

  聽聶瑄如此一說,貓兒不由暗自惋惜,這下大哥不能陪大嫂一起去玩了,虧得她把大嫂打扮了一番呢!她轉眼看著南瓜,見南瓜亦有黯然之色。

  王氏回頭看著顧祿等人:「你們也要去嗎?」

  顧祿搖頭說道:「我一會要去一個朋友家裡。」

  顧壽和顧貴說道:「我們想出去買點東西。」

  顧全拉著顧祿的衣擺說道:「二哥,我跟你一起玩。」

  顧祿說道:「全倌兒乖,二哥是去辦正事。」

  顧全轉頭看著顧壽和顧貴,兩人堅決的搖搖頭說道:「不行。」

  王氏見顧壽和顧貴這般樣子,轉念一想,不由抿嘴微笑,對顧全說道:「你哥哥是去辦正事,莫要煩他們了!」

  貓兒撇嘴,什麼辦正事!還不是去偷偷約會!不過看著王氏一臉笑意,也知道她心裡也清楚,只是不說穿而已,看樣子似乎還非常贊成。可是為毛大哥沒空呢?大哥跟大嫂雖然成親了,可是也能約會啊!她哀怨的瞄了顧福一眼,顧福以為小妹也想出去玩,便哄著她說道:「貓兒乖,等哥哥回來,給你戴盞兔子燈玩。」

  貓兒皺了皺眉頭說道:「我又不是小孩子了,才不要兔子燈呢!」

  眾人聞言,噴笑出聲,顧福笑著抱起她說道:「好好,哥哥不給你買兔子燈,我們買老虎燈。」一副哄孩子的語氣,氣的貓兒撇著小臉,乾脆不理他!真是榆木腦袋!

  待眾人走了之後,王氏同柳夫人兩人喚來了兩個唱的聽戲,顧全和柳文理年紀相近,不一會就走到了一起,兩人在花廳坐了一會,就留到花園去玩了。王氏、柳夫人、柳姑娘、南瓜四人圍著桌子一面聽戲一面打葉子牌。貓兒在一旁吃著小零嘴,看著四人打葉子牌,還不是往窗外看看外頭的熱鬧,過的也甚是悠閒。倒是柳夫人直誇她性子文靜,坐得住。

  吳地素有「鬧元宵」的舊俗,正月十三夜上燈,十八落燈。寺觀廟宇、街頭巷尾,皆人聲鼎沸、鑼鼓鐃鈸聲不絕,稱之為「走馬鑼鼓」。各街市店舖皆掛滿了以精奇百出聞名遐邇的「蘇燈」, 店舖不僅出售花燈,也將謎面粘諸花燈之上,任人猜射,中者,以巾扇香囊、果品食物為贈。

  大街上燈綵遍張,玩燈男女,花紅柳綠,車馬轟雷。貓兒白日看的時候,也就覺得街上很熱鬧,到也沒有什麼想下去玩的心思。可是等到了夜裡燃燈之時,一輪明月當空,月華四射,照耀如白晝一般,大地清澈如洗,映著各色奇巧花燈,燈月交輝,流光溢彩,光怪陸離,極為美景。

  「姆媽,我想去外邊玩。」柳家小公子文理,裝了一天的小紳士,到了現在終於忍不住了,纏著柳夫人要求出去玩。連偽蘿莉也被外面美景吸引住了,忍不住仰起小腦袋,渴求的望著王氏。

  王氏極是為難,「可是你哥哥都不在啊!」中午的時候,顧家五兄弟並著陳君玉、柳夫人六人一起過來拜見柳夫人。之後顧福

  顧家上頭四個哥哥同著柳夫人的侄子一見如故,在下午的時候,就相約一起出去看燈了,只留下最小的顧全被人送到王氏的身邊。

  「姆媽沒關係,我帶妹妹出去看燈。」顧全拍著小胸脯說道,「我拉著妹妹的手,一刻也不鬆開她。」

  柳文理也撒嬌的說道:「姆媽,你叫上四個家丁、兩個婆子,讓婆子抱著六娘,家丁圍在外面,這樣就不怕被人擠散了!」

  柳夫人和王氏熬不住孩子們的軟磨,便應了三人的要求,柳夫人喚來了四個壯年的家丁,帶上兩個老成的嬤嬤,一再囑咐六人要看顧好三人之後,才放了三人出去。

  卻說這日中午,聶瑄、顧福、陳君玉三人出了柳府之後,聶瑄便領著他們三轉四彎,到了一所小院子,從黑漆的大門往裡看,裡面松柏常青,亭台閣樓,小橋流水假山,極是清幽雅致。

  大門打開,門裡走出一個年紀三十來歲的青衣小廝,見了聶瑄,打了一個千兒下去笑道:「聶二爺可是有些日子沒來了,怎麼也不來這裡看看香姐兒,昨兒她還叨念著你呢!這兩位大爺是——」

  「這位姓陳,這位姓顧。」聶瑄也不多說話,簡單解釋了一下。

  「聶二爺,您可來了。」一聲嬌柔女聲欣喜的想起,一素衣的中年美婦從影壁中轉出,先是給三人行了禮之後才說道:「奴家也不曾怠慢了二爺您,為何最近老不來我家坐坐?害的我家香姐兒,日思夜想的,人都病了大半個月了,今兒精神才好些,您就過來了!」

  聶瑄也不接她話,隨手丟了一個十兩的銀錠說道:「大節日,我請眾朋友過來敘敘,喝點酒水。」

  中年美婦人接過銀子一邊往袖子裡塞,一邊道:「怎麼的?二爺你這是我蘇娘大節下拿不出酒錢款待諸位爺兒還是嘲笑我蘇娘眼裡只愛錢,不認人?」

  聶瑄哈哈大笑,伸手摟過她,捏了捏她的嘴說道:「蘇娘的這張嘴還真是巧嘴兒!去把你的三個寶貝女兒香玉、春桃、柳葉都叫來,順便在叫兩個唱兒,給爺整治一桌精緻點的酒席!」

  蘇娘倒在聶瑄懷裡,咯咯嬌笑說道:「今兒二爺您可不許走了,我的小香玉可是夜夜都想著你呢!」

  聶瑄同蘇娘兩人一邊打情罵俏,一邊往裡屋走去,蘇娘見顧福和陳君玉滿臉通紅,手足無措的樣子,就知道是兩個雛兒,心裡暗喜,能讓聶瑄帶來的人,必必是肥羊,若是能把這兩個雛兒網住,不愁沒有銀子進來。

  蘇娘迎著三人進了一間雅間,房裡俱是竹製的傢俱,雖無描金繪朱,可樣樣雕琢的極是精緻。三人一入門,便聞到一股細細幽幽的香味,顧福轉目望去,窗戶邊設有一小幾,幾上設爐瓶三事,裡面正焚著幽幽的不知名的香氣。

  三人坐下後便有三個俏生生的小丫鬟送上了三盞茶水,一邊送茶水,還一邊拋了一個媚眼給他們,聶瑄接了茶水,伸手摟著小丫鬟親了一個嘴,然後塞了她一塊碎銀子,「拿著跟幾個姐妹買糖吃。」

  小丫鬟咯咯笑著接了碎銀子離開了,陳君玉和顧福兩人俊臉漲的通紅,「致遠兄,這是?」陳君玉結結巴巴的問道。兩人再單純也知道這裡是什麼地方了。

  聶瑄笑著說道:「敬之、思成,放鬆點,來這個地方就是玩樂的!」他頓了一頓,笑著說道:「更何況,這是姑父大人讓我帶你們過來的!」
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0-11-28 04:11 PM

第二十五章   元宵(二)

  「先生?!」兩人驚呼,驚得幾乎要跳起來。

  聶瑄笑著搖頭,「難怪姑父大人要我帶你們來這裡見識一下。」

  「見識?」顧福結結巴巴的說道,「我不用見識了,我有娘子了,讓玉倌兒見識吧。」

  聶瑄似笑非笑的望著他說道:「我帶你們來見識,又不是帶你們來『開竅』的。這裡的女人,也就看看玩玩、調笑幾句可以,至於其他的,她們還不夠格。」他輕蔑的笑了笑。

  陳君玉俊臉緋紅,他比顧福還要不自在,聶瑄見兩人如此,便笑道:「正戲開沒有開始,你們就這樣,以後怎麼能在官場上混?」他漫不經心的用茶蓋輕撥茶水的說道:「你們馬上就要去鄉試了,鄉試考上之後便是春闈,那個時候便要去京城了。文人相聚攜妓同行,可是常事,到時候遇到這樣的事情,你們怎麼辦?」

  兩人恍然,原來柳教授是怕他們之前沒見識過,等到了京城,不適應,才特地讓聶瑄帶他們過來見識的。

  聶瑄笑道:「一方面是讓你們見識一下,一方面也是讓你們知道表子無情,捧場做戲可以,可千萬別當真了!」

  「二爺,你這是說什麼話,說的我們好像不知道情似得。」一名碧衣女子手裡端著三盞舊式的茶碗婷婷裊裊的走了過來,在三人面前各放了一盞,黑白分明的水眸盈盈流轉過顧福和陳君玉,輕笑了一聲,便柔若無骨投入聶瑄懷裡,撒嬌的說道:「你這個負心漢,一走就是大半年,連個音訊都不給人家一個,人家不依啦。」

  聶瑄順手摟住她,聽著香玉嬌滴滴的撒嬌,他輕拍她的小臉,笑著說道:「是嗎?你那兩個妹妹呢?怎麼不出來?」

  香玉嬌嗔的說道:「沒良心的死鬼,人家一聽到你來了,便急巴巴的趕了過來,連個首飾也沒帶,我那兩個妹妹知道今兒見貴客,自然是要好好打扮一番!」

  聶瑄笑著抬起她的臉蛋兒,香了一下,仔細打量的說道,「哦?是嗎?我到覺得你不戴首飾更漂亮些!」

  「二爺!」香玉嬌聲喚了一聲,不依的再他懷裡撒嬌癡纏。

  這時蘇娘領著兩個美貌的年輕女子走了進來,身後還跟著一群十二三歲的小丫鬟,手裡端著熱氣騰騰的酒水,「二爺,自打你昨天叫澄心過來傳話之後,香玉她們就忙活了一天,才把你點名的菜式做好。

  聶瑄聽了便笑喚了一聲:「澄心。」

  一名灰衣僮兒從外頭進來,「爺。」他先是對聶瑄行了一禮,才從懷裡取出一錠五十兩的細絲大紋銀遞給蘇娘。

  聶瑄道:「不值什麼,給香玉買點胭脂水粉、頭面首飾。」

  香玉見了這白花花的細絲大紋銀,喜得越發的撒嬌癡纏。聶瑄推開了她,輕拍她的臉蛋說道:「去,讓帶著你的妹妹,給爺的兩位貴客唱幾首好聽的曲兒。」

  香玉哀怨的看了聶瑄一眼,依依不捨的離開了他的懷裡,春桃、柳葉一人彈琴,一人吹蕭,香玉拿起一象牙拍板,輕啟檀口:「並刀如水,吳鹽勝雪,纖指破新橙……錦幄初溫,獸香不斷,相對坐調笙……」

  當真是鶯聲嚦嚦,柔膩婉轉,光是聲音,已經讓人酥了半邊身子。香玉唱及此身子微微朝前傾,秋波頻顧,眉目生情,「低聲問,向誰行宿?城上已三更。馬滑霜濃,不如休去,直是少人行。」

  顧福和陳君玉如何見過此等尤物,早已色授魂與,只覺得眼前此情此景,尤勝於顛倒衣裳。

  「嗯咳!」伴隨著聶瑄的輕咳聲,兩人才恍然回神,不由羞愧的滿臉通紅。聶瑄恍若未覺一般的說道:「來,敬之、思成,嘗嘗香玉親手做的白湯羊肉。」他示意身後服侍的小丫鬟給兩人各舀了一小盅。

  「你們可別想看這碗白湯羊肉,這可是蘇式燉品中的絕活。精選了兩歲的公羊肉、虎丘山泉,放在百年杉木桶,用慢火燉出來的。雖說這湯除了鹽,什麼佐料都沒放,可羊湯又清又鮮,羊肉細嫩,幾無膻味。」聶瑄淡笑的說道:「這才是蘇菜最絕妙的地方,說起吃肉類,最講究的不用重油急火炒出來的菜品,也不是光吃湖鮮海鮮這類新鮮單一的活貨,而是這種用慢火燉出來的、燉到骨子裡,去了油膩的燉品,這才真正悟到了『吃』的精髓。」

  兩人聽了聶瑄一番娓娓道來,不由拿起調羹,輕啜了一口,不由眼睛一亮,「果是極品!」

  聶瑄又指著一道極普通的「白菜爛糊肉絲」說道:「這道菜說起來,也是蘇菜中的極品之一,雖說是尋常人家的家常菜,上不了檯面,卻極講究。火候、原料、刀工一樣都不能少,肉要精選的裡脊,肉絲要切得細,白菜要含水量足,菜裡不能放水,要用菜汁代替,還要專門有經驗的廚師在爐子旁守上一夜方成,這道菜是柳葉的拿手絕活。」

  陳君玉再經歷了一番尷尬之後,也放鬆了許多,品了羊湯,嘗了白菜,便笑道:「那麼春桃的姑娘的絕活呢?」

  聶瑄微微而笑的說道:「春桃的絕活是餛飩,現在已經是午後了,等哪天得了空,早上過來吃。」

  此時顧福也完全的放鬆了下來,仔細打量著四周的環境,發現房間擺設簡單,但極是講究,幾盆新鮮的花卉盆景錯落有致的擺放其中,窗外楊柳依依,秀石堆疊,青石台階前還種了兩株木樨樹,他不由說道:「坐花醉月,若是春秋天,這處倒是極好的飲酒品茶之處。」

  聶瑄到了一杯溫好的黃酒,慢慢的品著說道:「思成說的不錯,此處確定是飲酒品茶極好的去處。」

  兩人漸漸的放鬆了,三人也就輕鬆的說笑了,待得酒過三巡之後,香玉、春桃、柳葉三人起身給大家磕頭。澄心給香玉三人一人一兩銀子的賞銀,又給了一旁伺候的小丫鬟一人一貫錢賞銀。

  香玉接完賞,便坐到了聶瑄身邊伺候他吃飯,柳葉和春桃兩人一人做到了兩人身邊。三人皆是服侍慣人的,也知道聶瑄吃飯吃,不喜歡人上前粘膩,三人專心致志的伺候聶瑄等人吃飯,眼神看到哪道菜,那道菜便挾到了小盤子裡,肉剔出骨頭才送到嘴裡,嚼不爛吐出的肉渣,也是拿纖纖素手親自接下的。

  陳君玉和顧福兩人,一開始還是既新奇又拘束,等飯菜吃到一半,便放鬆了下來。過了片刻之後,便很輕鬆的同三個表子說笑了起來。春桃和柳葉知道兩人是雛兒,費勁了渾身解數,就想留個長久客人。

  聶瑄見此情形,微微一笑,舉起一杯酒一仰而盡。

  待三人要離開的時候,三個表子眼淚汪汪,柳葉倚在顧福懷裡,「爺兒不留夜,奴也不敢留,只是您等留個荷包讓奴做個想念。」說完就要去扯顧福身上的荷包。春桃也是噙著兩汪春水,依依不捨的看著顧福。

  至於香玉,早就哭成了淚人兒,「負心漢,每次都這麼來去匆匆,就像是把奴當灶上的丫鬟一般——」

  聶瑄取下身上荷包,遞給了香玉,香玉伸手一接,掂了掂,沉甸甸的,便眉開眼笑的摟著他親了一口:「爺,您什麼再來?」

  聶瑄笑著說道:「把青魚用好酒浸著,等春天的時候,爺過來吃。」

  香玉嬌嗔的推著他說道:「負心人,就知道拿奴當灶上丫鬟。」

  這邊顧福、陳君玉身上的荷包都是貓兒縫製的,兩人如何肯將自家寶貝幼妹的針線活計交給兩個婊子,慌不送的推開兩人,最後還是澄心一眼掃過去,兩人才鬆了手,聶瑄笑著說道:「讓你姐姐讓你們做兩套新衣服吧。」

  三人深深道了個萬福道:「謝二爺的佈施。」

  聶瑄看著兩人的荷包,笑著說道:「以後來這裡帶的荷包,外頭買的,或是相好的送的便是了!」兩人尷尬的笑了笑。

  三人從蘇娘處出來的時候,寒冷的空氣迎面撲來,三人的酒氣散了很多,三人相視一笑,似乎覺得親近了許多。

  聶瑄一邊走一邊說道:「這酒桌上是最容易同人親近起來的地方,而表子是男人酒桌上必不可少的點綴,姑父大人這幾天讓我帶你們多來這裡走走,見識見識,省得以後手忙腳亂。」他含笑忘了他們一眼說道:「只是要記得,對表子捧場做戲可以,可萬萬當不真!」

  顧福和陳君玉互視了一眼,對聶瑄做了一個長揖:「多謝致遠大哥提點。」

  聶瑄含笑說道:「以後都是自家親戚,有什麼好客氣的。」

  顧福突然說道:「哎呦,都忘了給貓兒買兔子燈了!」

  陳君玉看看天色說道:「反正時間還早,我們去燈市買個再回家也行。致遠大哥,那你——自便?」

  聶瑄點頭說道:「我還有點事情,就不跟你們一起去買燈了。」

  顧福和陳君玉拱手說道:「多謝致遠大哥,今天陪了我們一天,還花費了這麼多錢。」

  聶瑄擺手說道:「沒什麼大不了的,好了,你們去吧。」三人道別過後,便往相反走去。

  顧福和陳君玉買了幾盞兔子燈之後,便準備回柳家。突然聽一聲嫩生生的話語,「大哥!玉哥!」兩人低頭一看,果然是一個婆子抱著貓兒正從街頭走來!身後還跟著一個婆子。

  顧福從婆子懷裡接過貓兒笑著說道:「你們怎麼到這裡來了?全倌兒呢?」

  貓兒伸手摟住顧福的脖子說道:「五哥和柳家哥哥去前面看耍百戲了。大哥,你答應我的,要戴嫂子出來玩的!你快去,帶嫂子過來『走三橋』去!」

  顧福聽聞不由捏捏自己的鼻子,苦笑的把她遞給陳君玉,「我先去一步,你帶著小磨人精去玩吧。」

  貓兒眼珠骨碌一轉說道:「我才不要跟玉哥玩呢,玉哥也要陪嫂嫂呢。」她掙扎著下來,對陳君玉吐吐舌頭。陳君玉低頭輕敲她小腦袋:「鬼丫頭。」他轉而對兩個婆子說道:「兩位媽媽辛苦了。」說著從袖子裡取出兩塊碎銀子遞了過去。

  兩人笑著接過賞銀說道:「陳先生,不辛苦,姑娘極是乖巧。」

  貓兒讓婆子抱在懷裡,陳君玉含笑揉了揉她的小腦袋說道:「我幫你把小兔子帶回去,你別玩的太晚,別跟全倌兒他們一起瘋,一會就早點回去,知道嗎?」

  貓兒點點頭乖巧的說道:「我知道。」

  陳君玉便轉身往柳家走去,想來一會柳夫人她們也會出來走三橋的,他還是先回去的好。

  貓兒和兩個婆子在街上繼續興致勃勃的逛著,雖說看慣了用現代科技做出的電子燈,可古代工匠的手藝也讓她驚歎不已。兩個婆子卻被路邊的元宵攤子所吸引,兩人笑著說道:「姑娘,你可想吃元宵?」

  貓兒含笑說道:「我不是很餓,不想吃,倒是走的有點累了,想坐下歇歇。」說完她從小荷包遞了一串約有一百文的銅錢給兩人。兩人眉眼言笑的接過銅錢,樂顛顛的跑到攤子前買了兩碗元宵吃。

  「姑娘在椅子上歇著,我們吃完就走。」

  貓兒說道:「媽媽不急,反正還早呢!」

  她轉目望去,便被街邊的一個花燈攤子所吸引。貓兒不善長解燈謎,對路邊的花燈,只是欣賞,從未看過它下面粘著的燈謎。而這個攤子的燈謎極是有趣,居然全是一字燈謎,她雖知道一字燈謎很難猜,但也興致勃勃的看了起來,反正兩位婆子還在一旁吃湯圓呢!

  兩婆子見她只是在旁邊的攤位玩耍,也沒有阻止,反正她們一直看著呢!

  「稻、武、刃、冰、再……爿!」貓兒頓時眼睛一亮,她在網上見過這個「爿」字的燈謎,因為這字很特殊,所以她順便記住了,燈謎是「版」字。她不由欣喜的伸手指著那盞爿字的燈說道:「我知道那盞燈的燈謎。」

  攤主是一三十多歲的中年男子,相貌甚至和藹,他笑呵呵的從燈下拿下燈謎說道:「小娘魚,你說說是什麼謎底?」

  「是版字。」貓兒用手在桌上寫了版字,中年一看同謎底相同,笑著給了她一個小香囊。貓兒笑盈盈的接過,到了一聲謝。雖然這個香囊做工很粗糙,她不是很看得上,但至少這是她贏來的。

  「你怎麼知道這個謎底?你怎麼猜出來的?」好奇的聲音從她背後響起。

  貓兒一怔,回頭就見一個衣飾華貴的錦衣男童好奇的望著她,貓兒不由一陣的晃眼,這男童通體掛滿金玉,最惹人注意的是他頭上的那頂帽子,上面綴滿了黃豆大小的珍珠,正中一顆綠的通透的翡翠在燈光的映照下,閃著柔和的光暈。

  「他戴著不重嗎?」貓兒腦海裡突然冒出這麼一個想法。

  那男孩卻對貓兒能猜中那個謎底很是好奇,不由又追問了一遍。貓兒尷尬的笑了笑,她也不知道怎麼解謎底的。就在她不知道該說什麼好的時候,突聞幾聲驚慌的尖叫:「著火啦!著火啦!」




第二十六章 元宵(三)

  兩個婆子聽到著火的時候,嚇得猛地跳了起來,連面前的桌子翻了都沒注意,正在嚇得六神無主的時候,旁邊湧上了一群驚慌逃命的人!

  「哎呦!」一人被推倒在地上,另一人忙扶她起來。

  「沒事吧!快!我們也快逃吧!帶著姑娘趕緊跑!」

  「好!」兩人回神正想找貓兒的時候,卻不見了貓兒的身影,嚇得頓時白了臉色,「姑娘呢?」那攤子前居然一個人都沒有了!連攤子的主人也聽說著火而急著逃命去了!

  「壞了!怕是有拐子趁亂把姑娘抱走了!」一個婆子驚道,兩人慌作一團。雖說貓兒不是柳家正式的千金,可她是未來姑爺的妹妹啊!想起夫人治下的手段,兩人幾乎生出了現在就逃走的心思!可她們畢竟是柳家世代的家生子,就算她們肯做逃奴,家裡還有一大家子人呢!

  這時有人敲著銅鑼喊道:「大家莫驚,火已經撲滅!大家莫驚,火已經撲滅!」不時的有這樣的聲音響起,兩婆子你看我我看你,「還是回去同夫人說了,早早叫人去尋才是!」兩人跌跌撞撞的往柳家趕。

  王氏同柳夫人在「走三橋」的時候,聽說著了火,柳夫人受了驚,又擔心孩子們會受傷,便早早的回去了。到柳家的時候,發現顧壽在門口等著,見王氏同柳夫人回來了,不由鬆了一口氣,連忙迎上了上去。

  「壽倌兒,大家都回來嗎?」王氏畢竟不是養尊處優的貴夫人,柳夫人已經嚇軟了半邊身子,她卻沒什麼感覺,還幫著婆子們一起扶著柳夫人,見顧壽在門口張望,連聲問道。

  「只有柳公子、全倌兒和貓兒沒回來了。」顧壽微微蹙眉說道,心裡擔心著這三個孩子,他們畢竟年紀還小,尤其是貓兒,素來膽小,要是聽到了火災,一定很害怕!不過聽大哥說,遇到貓兒的時候,她是被婆子抱著的,想來應該不會出什麼問題。

  今天是元宵節,是難得的女孩子也能出來遊玩的節日。招娣和因娘也經由父母同意,來府城裡看燈。他和顧貴下午就是陪著兩人在府城裡玩了一會,在天還沒有暗的時候,就早早把未婚妻送回了鎮上。

  還在回柳家路上的時候,就聽到火災的事情,兩個急著往柳家趕。到柳家的時候,只有顧祿一人在。之後顧福、陳君玉兩人也回來了,兩人原本帶著南瓜和柳文麗兩人在街上看燈,聽說火災了,便急著回家了。現在就少三個小的沒回家了。

  柳夫人同王氏聽聞,心又吊了起來,顧壽見王氏有點站不住,連忙扶著她先進屋。

  「小公子回來了!」丫鬟們欣喜的聲音傳來,柳夫人和王氏不由一喜,連忙迎了上去。

  顧全和柳文理兩人衣衫凌亂,顧全頭上還在流血,王氏先是沒看到女兒,心裡一沉,再見顧全身上全是血,不由心裡一驚,腳一軟,差點倒下,還是南瓜趕著上前扶住她,「姆媽,小心!」

  柳夫人也唬了一大跳,忙讓人去叫大夫,顧全滿不在乎的說道:「姆媽,沒事的,我就是被人推了一下,摔在地上了。」

  柳文理說道:「姆媽,是小五救我了,要不是他,我差點就被人踩死了!」

  柳夫人一聽,嚇得差點暈過去,王氏也嚇白了臉,兩人還沒回過神來的時候,就見兩個婆子跌跌撞撞、哭哭啼啼的跑了進來,跪在地上,只是叩頭請死。

  王氏見兩人如此行事,再看看孩子們都在了,只有貓兒一人不見了,眼睛一黑,頓時暈了過去,慌得南瓜忙抱住王氏,眾人上前掐人中的掐人中,灌薑湯的灌薑湯。

  顧氏幾兄弟又氣又急,連聲追問兩個婆子,到底怎麼回事。卻不想兩人只顧哭泣求死,連話都不回。

  顧祿被兩人哭的不耐煩,抬腳對著一個婆子胸口就是狠狠一腳,「你想死也行,先給我把話說清楚!」

  那婆子被顧祿胸口這麼一腳,踢得眼前一黑,「噗」一聲,吐了好大一口血,顧祿紅著眼問另一個婆子,「快!給我說清楚,到底怎麼回事!」

  另外一婆子被顧祿如此行事,嚇得整個人如同爛泥一般倒在地上,結結巴巴說了事情的經過。

  陳君玉聽說兩人居然只顧著吃元宵,放任貓兒一個人離開,氣的抬起一腳把另一個婆子給踢到在地上。

  柳夫人也被貓兒別人拐走的消息驚了,再聽了兩人居然因為貪吃而放任貓兒離開自己身邊,不由又氣又急:「我到底是怎麼跟你們說的?!片刻都不能讓姑娘離開自己身邊!」

  顧全聽到小妹被人拐了,臉一下子白了。他想起自己曾經跟姆媽保證過,片刻都不鬆開小妹的手的!

  章嬤嬤扶著氣急攻心的柳夫人說道:「夫人,要不先讓老爺寫個帖子,請知府大人先派人找,家裡也讓人寫幾章招貼或是大張的告示,許有人會貪圖賞錢,知道姑娘下落的便來報了。」

  一旁的家人說道:「對啊,先去報了府衙再說。早聞得歹人拐小兒去,有擦瞎眼的,有斫掉腳的,千方百計擺佈壞了,裝做小叫化的化錢。」

  「最怕的便是歹人見姑娘生的粉妝玉琢,別買到了窯子裡去了。」

  王氏才悠悠轉醒,就聽到家人這麼說,悲從中來,不由放聲大哭:「我這是造了什麼孽啊!生了這麼多兒子,就得了這麼一個心肝寶貝!她打小就是我的心尖尖啊!她有什麼萬一,要我怎麼活下去啊!」

  南瓜也在一旁哭的上氣不接下氣,貓兒從七八月大的時候,就是她一手照顧長大的,說是小姑,也就跟一個女兒一樣,尤其是這個孩子打小怎麼乖巧可人,現在她下落不明,她如何不心急?

  柳夫人也在一旁落淚:「可憐這個如魔合羅般孩子,快派人去告訴老爺,讓他給知府大人送過帖子過去。」

  柳教授聽到顧家六娘被人拐去,不由大驚,再聽聞是自家家僕照顧不周,不由頓足道:「元宵夜趁著熱鬧做歹事的人,向來屢禁不止,失去小兒的人家每每聽聞,夫人一再讓爾等小心行事,怎麼還會讓拐子有機可乘呢?!真真該死!」

  那兩個婆子的老公亦是柳教授身邊得用的家人,聽到渾家居然因為貪吃而走丟了顧家六娘,不由心中大駭,一邊趕著去找府衙等人,一邊趕著柳府的家丁上街搜尋。

  顧家聽說柳教授已經寫了帖子去知府大人那裡,不由心裡稍稍放心了一下。顧祿畢竟在外面經商了好幾年,待焦急過後,心思就動開了。他想了想,同已經急得六神無主的顧四牛說了一聲,便急急的出去找了自己在蘇州府裡認識的幾個朋友,問他們可認識什麼專賺黑錢的人。他心裡明白,光靠衙役尋人不靠譜,就算找到了,小妹也不知道會被人糟蹋成什麼樣子了!小妹一定要在今晚找到才行。

  陳君玉聽了顧祿這麼一說,心裡也想起了聶瑄,連忙跟柳夫人說,讓致遠大哥幫一下忙。柳夫人此時也想起自己侄子,雖說聶家是北方世家,可聶瑄通過柳夫人的關係,在蘇州府也待了好幾年了,黑白兩道也認識不少人。柳夫人忙讓家丁帶著陳君玉去找聶瑄幫忙。

  就在柳家亂成一團找人的的時候,某偽蘿莉的被人摀住嘴,雙手雙腳牢牢的被制住。把她拐去的人販子顯然是此中老手,只有兩隻手就能把一個半大的孩子,牢牢的制住,不僅不能說話,連動彈都不能動彈一下。

  她哀怨的瞅了那棵中式「聖誕樹」一眼,要不是他如此張揚的打扮,怎麼會引來歹人注意?還害得她被人順手牽羊!她忍下驚慌,眼睛不停的看著四周的景色,將兩人拐了幾個彎,是左拐還是右拐都默默的記在了心裡。

  走了好一會,兩人轉到了一條弄堂裡,直走到底是一條死路,在最裡面的一間民居裡,兩人抬腳,長長短短的踢了幾下大門,大門應聲而開。

  「今天收穫不錯嘛!居然雕了兩個娃娃過來。」一名年紀在三十左右,相貌猥瑣的男子一面開門一面說道。

  「那是!」抱著小男孩的那人語氣極是得意,逕直往屋裡走去,屋裡早就集了十來個人,正將各自今夜的收穫擺出來,貓兒略略的瞄了一下,光是大大小小的荷包就有二十來個左右。

  估計是她乖巧的緣故,她是被人放在了地上的,雖然動作也挺粗魯的,可好歹比那個一直不停掙扎的小男孩要好一點,他是被人直接丟到了地上。

  眾人見了這個小男孩一陣驚歎,「嘖嘖,快看,這孩子頭上這頂帽子就怕值幾百兩銀子了,身上的那些寶珠也值個幾十兩銀子。」

  「可惜了人長的不怎麼出眾,不然也能多值幾貫錢。」

  「這麼好手好腳的一個孩子,在怎麼著也值兩三貫錢。」

  「可不是,這孩子打從出門被我瞧見了之後,就跟了一路,要不是老大讓人放了一場小火,我還抱不走他呢!」

  貓兒心裡沉了沉,果然是他們放的火!不過他們為什麼放這火呢?難道就是因為想綁架這個男孩子?

  小男孩氣的臉色發青的說道:「你們是誰?快放了我!你們知道我爹是誰嗎?」

  眾人一聽,哈哈大笑,「我們還真不知道你爹是誰?」

  「這女娃娃是?」

  「跟著這小子的時候,順手抱過來的。」把貓兒拐來的男人一把扯過她說道:「瞧瞧這張小臉嫩的,若是買到窯子去,十來兩銀子跑不掉的。」

  貓兒聽的臉色都白了,她果然是被那株小聖誕樹也牽連的!她要是真買到了那個地方,可真就一輩子出不來了!就算是以後被人知道了她在那裡,怕是也沒有人回來贖她吧?不行,她一定要跑!思及此,她小聲的哭了起來。

  那個賊人一巴掌扇了過去,「哭什麼哭?晦氣!」貓兒被一巴掌打的眼冒金星,嚇得緊緊的縮成了一團,睜著大眼怯生生的瞅著他們。

  一旁一人攔住那賊人說道:「別打了,破了相,就賣不出價錢了!」

  而一旁那小男孩一面掙扎著不讓眾人脫去他身上的衣服,一面嘴裡怒罵不休,一旁賊人不耐,一巴掌把他扇到在地上,然後順手一腳踢到他心口,「啊!」小男孩慘叫一聲,被踢飛了出去,然後軟軟的倒在地上。

  貓兒見此情形,「唰」一下白了小臉,抖抖的蜷曲成一團。賊人將男孩身上的值錢財物取得乾乾淨淨,貓兒見賊人要來搜身,連忙將自己身上所有的財物全部交出,那賊人見貓兒似乎已經嚇破膽的模樣,倒也不動手打她了。不過還是將她的衣服全部扯開,把她身上所有的物品全部搜走之後,才罷手。

  這時門口傳來一聲騷動,「老大回來了!老大回來了!」

  貓兒偷偷的抬眼看過去,只見三四個大漢大步走了進來,其中一人背後還背了一個不停蠕動的布袋。看來這才是他們的重頭戲!

  那人將布袋丟到地上,解開布袋,裡面竟然是一個生的極為出色的、年約十五六歲的少女。那少女一身衣服極是華貴,滿頭珠翠,雙手雙腳被綁,嘴巴也被堵住,就一雙杏眼恨恨的望著眾人!

  「費了這麼多功夫,總算把這個小娘們給抓來了!」老大哈哈大笑,他眼睛瞄過貓兒和小男孩的時候問道:「他們是?」

  那兩人連忙將貓兒同小男孩的事情說了一遍,老大仔細瞅了貓兒一眼說道:「不錯,這丫頭生的不錯,能買個好價錢!」他而色迷迷地看著那美麗少女,揮手說道:「把這兩個小的綁了,丟到閣樓去,今天晚上我們好好樂和一下!老六,一會你去把幾個老鴇叫過來,今晚我們要賺筆大的!」

  「是,老大!」 眾人將貓兒同小男孩捆了手腳,堵了嘴巴,貓兒僵硬著身子,絲毫不敢反抗。一人取來一架竹梯子架在閣樓入口處,上了竹梯子,下面的人把兩個孩子一個個遞了上去。那人把兩個孩子丟到了閣樓之後,便下去與同夥喝酒作樂,臨走時候將竹梯子也拿走了。
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0-11-28 04:18 PM

第二十七章   元宵(四)

  今天是元宵夜,整個蘇州府城裡任何馬、騾子等能代步的畜生都不能上街。陳君玉對顧福說道:「我去致遠兄那裡去問問,他或許有辦法找到貓兒。你帶著人去貓兒走失的地方,找找看那個攤子的老闆,問他是不是有看到拐走貓兒的人。」

  顧福點點頭說道:「我這就去。」

  顧壽和顧貴說道:「大哥、玉哥,我們也去外面找找看。」

  顧福說道:「小三,你帶著幾個家丁去外面帖告示,小四你留下,要是有什麼人過來傳什麼消息,你馬上派人來通知我們。」

  顧貴點點頭,「好。」

  四人分工了一下,就急急的出去了。顧全失魂落魄的坐在地上,柳文理輕推他說道:「小五,你怎麼了?」

  顧全悶悶的說道:「都是我不好,我答應過姆媽的,一刻都不鬆開貓兒的手的!」

  柳文理看了看四周,也撩起衣衫,陪著他坐下說道:「你不要太擔心了,六娘不會有事的,陳大哥已經去我表哥了,你放心,表哥很厲害的!他一定能找到六娘的!」

  顧全低聲說道:「等貓兒回來之後,我再也不離開她片刻了!」

  柳文理摸摸鼻子,想提醒顧全男女七歲不同席,但是看這顧全的樣子,就把話嚥下了,陪著他一起坐著。

  、

  、

  、

  戌時剛過,街上依然人潮湧動、人聲鼎沸。晴空端著一盅蓮藕綠豆粥,款步走到了書房門口,她抬手緊緊了頭上的金玲瓏草蟲兒頭面,才開口柔聲說道:「爺,您的消夜來了。」

  她的話音才落下,一道灰影閃過,澄心面無表情的伸手,晴空咬了咬豐潤的下唇,哀怨的望了澄心一眼,慢慢的將手中的托盤遞到了澄心手裡,再次望了燈火通明的的書房一眼,才回頭走了。

  書房裡,聶瑄僅著一襲單衣坐於軟榻之上,書案纍纍的全是書卷賬本。澄心將粥舀出一碗之後遞給聶瑄。「爺,剛剛起了一場小火,似乎是人為的。」澄心低聲說道。

  聶瑄接過碗,騰騰的霧氣將他的容貌遮掩的模糊不清,「去查查怎麼回事?」他將碗遞到嘴邊,還沒有入口,便放下問道:「今天是誰熬的粥?」

  「是晴空。」澄心說道。

  「讓白芨重新做一碗,熬過頭了。」聶瑄放下粥品,望了澄心一眼,拿起賬本說道。

  「是。」澄心迅速的收拾食皿,端出了書房,自有僮兒接過他手中的托盤。書房裡聶瑄一手撫上眉心,身子後仰,倚入軟榻,閉目養神。澄心靜靜的站在一旁。

  「澄心。」聶瑄起身說道:「走,去老孫那裡,讓晚照幫我把熱水燒好,我今晚要沐浴。」

  「是。」澄心伺候聶瑄穿衣。

  老孫的店靠著大運河,店面不過小小的一間,裡面甚至整潔,平時生意不好不壞,做的全是老客戶的生意。聶瑄一襲灰色衣袍,款步踏入店裡,身後跟著澄心。

  「二爺,您今兒來的真巧,您看!昨晚就燉上的羊腿肉!您要嘗嘗嗎?」店主老孫一見是聶瑄,連忙迎上去笑瞇瞇的說道。

  聶瑄含笑說道:「好,給我切上一盤。」

  「好咯!一盤羊肉,二兩黃酒,一碟姜絲!」老孫讓渾家燙酒,自己給聶瑄切著羊肉。

  老孫將飯菜端上,然後說道:「二爺,等再過一個月,到我這裡來吃清蒸青魚,我臘月裡就用酒醃上了,肉頭蒸出來保管白裡透紅,酒香撲鼻!」

  聶瑄點頭笑著說道:「好,我一定過來!」

  老孫家自釀的黃酒口感柔和,醇香濃厚,一點都不比紹興的陳釀差。聶瑄偶爾路過喝過一次之後,就喜歡不時的過來小酌一杯。他點了點桌子示意澄心坐下之後,便自斟上一杯酒,小口的輕啜著。老孫的蘸醬做的也是一絕,羊肉就著蘸醬吃,滋味妙不可言,澄心低頭挾著羊肉,吃得頗為認真。

  「爺,」聶瑄的另一名貼身小廝玉板快步從外頭匆匆趕來,「這場火是霸三放的。」

  聶瑄眼神一凝,緩緩的放下了酒杯,「霸三?他做了什麼?」

  「聽說城東李家的女兒失蹤了,李家那個侄子跟霸三這幾天走的很近,他們可能是看上了李老頭的那份家業,畢竟李老頭就那麼一個女兒,之前還聽說李老頭不跟過繼兒子,只肯讓女兒招婿。」玉板低聲說道。

  聶瑄低頭沉吟了片刻,剛想說話,只見門外急慌慌的走進來一人,身後還跟著聶家的家奴,他進來的時候,還不小心被門口的椅子給絆了一下,也不顧得疼,就往聶瑄處奔過來,「致遠兄,請你幫個忙可以嗎?」

  聶瑄第一次看到一向溫潤如玉的陳君玉如此焦急,不由起身說道:「敬之發生什麼事情了?」

  陳君玉喘了一口氣說道:「貓兒,六娘被人拐走了,致遠兄能幫忙我們找找嗎?」

  「是顧家六娘嗎?」聶瑄詫異的問道,想起今天下午看到那個如魔合羅般的玉娃娃,眉頭微微一皺,「她是哪裡被拐走的?當時是什麼情況?」再聽陳君玉把當時的大致情況說過一遍之後,他沉吟了一會道:「你是說,才聽說有火災,就有人把兩個婆子推了一下,然後六娘就不見了?」

  「是。」聶瑄手指輕叩了幾下說道:「玉板你去宋大當家那裡送個口信過去,讓他派人去找找。」

  「是。」

  「澄心,你叫上幾個兄弟,帶著陳公子去霸三那裡,六娘八九不離十在霸三那裡。」聶瑄起身說道:「我去趟童捕頭那裡,讓他帶些衙役過來。」

  陳君玉一聽連忙說道:「好!我這就去!」

  聶瑄說道:「等等!敬之,霸三那裡或許還有一個姑娘家,你跟澄心行事小心些,注意護著一點人家姑娘的名節。」

  陳君玉一聽,立即會意說道:「致遠兄,你放心,我會注意的。」說完,就帶著柳府的家丁跟澄心急急的衝了出去了。

  、

  、

  、

  且不說顧家人如何急著救人,就說我們偽蘿莉這邊,被人扔到閣樓之上之後,心裡卻狂喜了起來,雖說身體被扔的很疼,可沒人才好辦事啊!她四處環顧了一下,發現這個地方,除了厚厚的灰塵之外,就只有四面牆壁了。她轉頭看了那已經陷入昏迷的男孩子,不由黯然了一下,一腳踢到心口,不會有內傷吧?不過這個想法在她的腦海裡一晃而過,她現在已經自顧不暇,目前唯一的想法就是盡量逃出去。

  她靜靜的趴在地板上,聽著等賊人的腳步走遠之後,才慢慢的蠕動了起來。這時下面有傳來了衣服撕裂聲,男人放蕩的笑聲,少女悶悶的慘叫聲,淫靡的低喘聲……貓兒不由心驚肉跳,此時她已經無法分心去同情那個少女的悲慘遭遇了,她已經開始擔心自己的安危了!她要動作迅速一點,說不定她馬上也會危險了!這世界上禽獸還是很多的!

  她小心的扭著身體,往牆那邊蠕動。然後藉著牆壁,慢慢的坐了起來。她的嘴被堵住,手被反綁著,腳也被綁住,活動很不方便。唯一慶幸的是,幸好那賊人為了將她身上的財務全部翻出,將她的衣服全部解開,雖然冷了一點,可也讓她行動自由了許多!她身體慢慢的朝前傾,腳慢慢的抬起,然後讓雙腳夾住嘴上的那塊抹布,用力的一拉,布出來了一點點,她的舌頭不停的抵著抹布,腳不斷的用力,好一會之後,嘴巴終於得了自由,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氣。

  幸好自己從小把身體練的這麼柔軟,不然還真沒辦法自救呢!她嘴巴自由之後,靠著牆壁,站了起來,身體前彎到腳邊,咬住了繩結,一點點的用牙齒把繩結解開。她是不是應該慶幸,幸好古代麻繩很粗,她一口只咬住一條繩子,要是現代尼龍繩,她一口只能把整個繩結都咬住了!咬開繩結之後,她順著牆壁緩緩無聲的下滑,然後顧不上腳會不會疼,用力的把腳往兩邊扯開,踢了幾下,綁住腳的繩子就鬆開了。
  她盡量的放緩呼吸,讓自己狂跳的心安定下來,腳自由之後,她向前爬了幾步,然後將手撐在地上,臀部不停的向後坐,將手漸漸的從臀部慢慢的套了出來,然後再用牙齒將綁住手的麻繩解開。等人自由之後,她不敢走路,只是慢慢的爬到閣樓的出口。側耳細細的聽了賊人們似乎正處在極度興奮之中,便爬到天窗前,小心的盡量無聲的推開了窗戶,等看到能人鑽出來之後,便立即爬到了屋頂上。臨走的時候,她遲疑的看了那個小男孩一眼,他臉色蒼白,嘴角還帶著血跡。她咬了咬牙,再次爬到小男孩身邊,小心的輕推他,推了一會,見小男孩還是沒有醒。她只好再次小心爬到窗口,從天窗口爬出,然後小心的關上窗戶。

  爬出了天窗之後,她四處望了望,絕望的發現,附近居然連一棵可以借力爬牆的樹都沒有,她慢慢的翻到後屋的屋頂,腦袋探出去望了望,頓時縮了回來,好高啊!貓兒有些暈暈的想,她有恐高症了嗎?但是想起那些賊人隨時都會發現自己,便咬了咬牙,伸手輕輕的推了推,發現屋頂的瓦片還是挺牢固的,便全身貼到屋頂上,慢慢的一點點的控制著自己的身體往下滑,一面滑暗自祈禱瓦片不要滑下來。

  突然——不好!她的身體失去了控制,直直的往下墜,慌亂間,她用手用力的扣著牆壁。「匡當!」伴隨著瓦片落地的聲音,「嗯哼!」貓兒悶哼了一聲,雙腳先是重重的落地,然後再屁股落地,之後整個人往後一倒!「嘶!疼死人了!——」淚水在眼眶裡打轉,但是聽到瓦片摔碎的聲音,她猛地跳了起來,顧不得身上的疼,撒開腿就跑。那些賊人可不是笨蛋,這麼明顯的聲音,怎麼可能聽不出?這夥人喪心病狂,別追上來被人滅口就完了!

  、

  、

  、

  正在大廳裡作樂的賊人們,聽到了瓦片落地的聲音,不由頓了頓,霸三沉聲說道:「阿六,上去看看!」

  「是。」阿六連忙架了竹梯子爬了上去,頭往裡面探了探,便驚道:「老大,那小丫頭跑了!」

  「什麼?」霸三跳了起來,「快給我追!」

  阿六從樓梯上下來說道:「老大,那小丫頭是從屋頂翻牆跑的,估計是從後面的一條巷子跑的。」

  霸三說道:「快給我追!不能讓丫頭跑了!不然就壞了大事了!」他氣急敗壞的說完,一腳朝阿六踢了過去,「都是你多事,好好的抓什麼人回來!要是被那小丫頭跑了,我活剁了你!」

  阿六被老大踢的滿腹委屈,明明老大一開始也說那丫頭不錯的!不過想是這麼想,他還是帶了追了上去。

  今天是元宵節,天色已經很晚了,但路上的行人還是不少的,但貓兒一來害怕連累別人,二來也怕有人會落井下石,不敢隨便求救,準備還是回到被綁架的地方,然後回柳府去。她也不敢走燈光明亮的地方,就怕遇到賊人的同夥,幸好今天月光不錯,她還是能看清路的。但她的腳越來越疼,估計是落地的時候,把腳扭到了吧?貓兒一邊跑一邊想著,如果她這次能脫險,她一定天天跟著五哥去爬樹跑步!

  背後急速的腳步聲,讓她知道,那些人已經追過來了!她咬了咬,忍住疼,四處張望,是不是有人能救她!突然一襲灰色的泛著光澤的衣服從她的面前走過。錦衣?她眼睛一亮,咬了咬牙,直往那灰衣人面前衝過去。

  聶瑄從童捕頭家裡出來之後,就準備轉身回到柳府去看望一下,人是不是已經救回來了?突然就發現一個髒兮兮,披頭散髮的女孩子,直直的朝他衝過來。聶瑄不著痕跡的皺了皺眉,往邊上避了避,卻不防那孩子再次往他身上一撲,一雙黑黑的小手牢牢的抓住了他的衣襟,仰起了髒兮兮的小臉,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噙著兩泡淚水,可憐兮兮的瞅著他,「叔叔,救救我!」





第二十八章 養傷

  晚照是服侍聶瑄多年的貼身大丫鬟,也是聶瑄一手訓練出來的得用之人,對於聶瑄出去一趟就抱了個髒兮兮的孩子回來,心裡驚訝,臉上卻沒有表情,只是小心的接過了那個已經處於半昏迷狀態的孩子。

  「你幫她洗洗,」聶瑄遲疑了一下說道:「順便看看有沒有被人欺負過。」

  晚照點點頭說道:「是。」

  聶瑄坐在椅子上,晴空端了一盞茶水上來:「爺,喝茶。」

  聶瑄接了茶水,隨手放在一旁的案幾上,百思不得其解,這丫頭到底是怎麼逃出來的?霸三這夥人做拐子生意,也不是一天兩天了,不可能連個孩子都綁不住。聶瑄捏捏自己的鼻樑,想起當自己看清抱住自己喊叔叔的小女孩,居然就是顧家六娘時,那震驚的感覺,他苦笑的搖搖頭,這丫頭還真是給了他一個「驚喜」啊!

  「爺。」晚照急急的從內室出來說道:「那姑娘身上全是傷痕,好像腳也不對勁,腫的跟饅頭,渾身燙的厲害,還是叫個大夫過來看看吧!」

  「傷痕?」聶瑄又驚又怒的問道:「她被人——欺負了?」

  「沒有。」晚照搖頭說道:「她沒有被人欺負過,只是身上全是擦傷,兩隻手不知道被什麼東西,蹭的血肉模糊的,還有四個指甲全翻了,左腳也腫的不成樣子了,後腦還有一個大包,碰到她就喊疼。」晚照極是心疼的說道,那孩子洗乾淨之後,生的就跟一尊玉娃娃一般,尤其是這孩子不哭不鬧,見她們被傷口嚇到了,還會笑著安慰她們,讓人看了就喜歡。

  聶瑄鬆了一口氣,忙喚人去叫大夫,隨即又疑惑,她到底做了什麼事情,能把自己弄的一身傷痕,還能自己逃出來,「你先給她洗洗,若是她哭,你就先哄著一會,她母親馬上就回來了。」聶瑄說道,看她那副狼狽的樣子,若是先送到柳家去,恐怕這丫頭的名聲明天就毀了,只能先把她帶回這裡來了。

  晚照憐惜的說道:「那姑娘乖得很,哭都不哭,還自己把那雙手浸在水裡洗,我們看著都替她疼了!」

  聶瑄詫異的說道:「哦?到真是一個乖孩子!」到真看不出,那麼嬌滴滴的一個孩子居然會這麼硬氣。

  且不說王氏急沖沖的趕過來,看到渾身傷痕纍纍的女兒痛哭不止,就說陳君玉、澄心和中途遇到的顧福,帶著一幫家丁衝到霸三的老窩,卻只救了兩個不認識的人,不見貓兒了,正著急上火的時候,聶瑄派來的人趕著過來說貓兒已經找了。兩人有急沖沖的到了聶家。

  「致遠兄,既然官府都知道那些拐子,為什麼不把他們都抓起來?」陳君玉極是忿忿不平的問道,他看到妹妹和李姑娘的慘狀,心裡極是不忿。

  聶瑄苦笑的搖頭說道:「如何不抓?只是一來這些拐子狡猾,居無定所,這次霸三他們一夥是難得在那房子裡待了有一個多月;二來這些拐子手段好,抓到的孩子後,便藏在隱蔽的地方,有些長的出色一些的女孩子說不定當夜就賣給了老鴇,有些他們覺得不好脫手的,第二天一亮,便帶出蘇州府,買的遠遠的,官府想抓也抓不到;三來這些人,極少抓些官宦豪門的孩子,拐得都是貧家孩子,偶爾也有拐些富家,也是如這次的錢小公子一般,是剛剛到蘇州府的商家之子,家裡錢不缺,可沒什麼背景。」

  「連宋大當家這般的人也抓不住嗎?」顧福問道,他所說的宋大當家是蘇州漕幫的幫主,黑白兩道都是手眼通天的人物,難道他不能管嗎?

  聶瑄歎了氣說道:「敬之、思成,宋大當家不是知府大人,他不可能去抓霸三。再說就算今天霸三死了,明天還會有新的霸三,永遠都抓不完的。」

  兩人默然,聶瑄起身拍拍他們的肩膀說道:「走吧,去看看六娘吧,這孩子今天受了不少苦。」

  「那個李姑娘——」兩人欲言又止,聶瑄見如此便道:「敬之、思成,李姑娘的遭遇固然讓人同情,可是這個世界上比她更悲慘的人比比皆是。把李姑娘的這件事忘了吧!我想李家也不願意我們一直記得這件事情。你們已經盡力了。」顧福、陳君玉為了李姑娘的名聲,不顧衙役還沒有到,就先衝了進去,要不是他讓澄心帶著幾個人在後面跟著,說不定他們兩人今天就交代在霸三那裡了。

  兩人默默的點頭,三人走到貓兒暫住的房前,就看到顧四牛、顧祿、顧壽、顧貴都在門口,不時焦急的看著裡面,不一會顧全眼睛紅紅的從裡面走了出來,眾人連忙圍了上去,顧福連聲問道:「全倌兒,貓兒怎麼樣了?」

  顧全弦然欲泣的說道:「大哥,貓兒渾身全是傷,流了好多血。尤其是手上,皮全部擦破了,十個手指頭沒一個是好的,看上去血肉模糊的,有四個手指,指甲蓋都翻了。左腳扭了,右腳的骨頭也傷了,頭上的那個大包也要好好的養著。還有貓兒的半邊臉也被人打腫了!」

  眾人聽的倒吸了一口涼氣,倒是顧四牛一見聶瑄,便上前朝他跪下說道:「多謝聶公子出手相救。」

  聶瑄連忙往旁邊避開,連聲說道:「顧伯父,您這是做什麼?這不是折我的壽嗎?這不過只是舉手之勞而已。」

  顧福和陳君玉連忙把顧四牛扶起來,顧四牛老淚縱橫的說道:「聶公子,老頭我這輩子只得了這麼一個女兒,若是她真有個三長兩短,我跟老妻都不知道該怎麼才好。」

  王氏也從內室走了出來,就要拜聶瑄,聶瑄連連苦笑道:「伯父、伯母你們莫要再折殺我了!」

  眾人勸慰了一番,顧福等人才進去看了貓兒。看著臉頰高高腫起,渾身全是傷痕的妹妹,顧福等人頓時心疼不已。

  貓兒對正在不住哭泣的南瓜說道:「大嫂,你別哭了。你別看我身上傷口多,其實都是外傷,養個幾天就好了。腳也沒事,大夫說了,只要在床上躺三個月就好了。」

  王氏聽得淚水不停的下落,連聶瑄也驚訝這孩子的乖巧懂事,他嘴角輕揚,這麼漂亮乖巧的孩子,連他這個外人都忍不住疼惜,更不要說親人了。

  因大夫說貓兒還摔了腦袋,在短時間內最好不好移動,要多休息,聶瑄便把這間房子讓了出來,讓顧家人住,自己住到柳府裡去了。這樣顧家人更加不好意思,顧四牛連連道謝。

  聶瑄含笑說道:「伯父您太客氣了,大家都是一家人,我反正是一個人,住哪裡都方便的,更何況我馬上就要出海了。你們不要太著急,安心等六娘身體好了再走。」

  顧四牛這輩子沒見過幾個貴人,可也一直聽說那些貴人高高在上,不拿他們普通百姓當然人看的事情。現在聶瑄如此客氣,如此好說話,一下子,聶瑄在他心目中的形象高大了許多。

  澄心等人也奇怪,公子雖說平時總是一張笑臉迎人,可真沒見過他如此好說話過,他們親近的人都知道,公子真實的性子是如何的冷漠。

  其實聶瑄到真沒想太多,他對顧家人的印象都不錯,尤其是那個玉娃娃,他還真沒有見過如此聰明乖巧的孩子。在聶瑄看來,這麼惹人疼愛的孩子,對她好一點也是應該的。那套房子不過只是他一個別院而已,若是一個普通朋友過來住,他也會讓出來的,何況他馬上就要出海了!

  貓兒再知道自己逃走後不久,大哥他們就來了,她不由嘴角抽搐,覺得自己這麼一身的傷似乎是自找的!不過再有下一次,她也不會坐等著別人來救,這個世界上,能靠的住,只有自己而已。

  年後不久,聶瑄便出海了,王氏同南瓜留在了聶瑄的別院照顧貓兒,顧福和陳君玉被柳教授抓去專心讀書去了。顧全也因為同柳文理有了患難之交,跟著柳文理一起在柳家的家學讀書。顧貴則住到了鎮上的租住的那間房子裡,打理著顧祿的商舖。而顧祿和顧壽兩人年後就出去了,顧壽連自己二月的過聘之禮都錯過了,幸好孫家二老頗為通情達理,也很支持他跟顧祿出去見見世面。

  貓兒在別院的養傷,柳家母女也時常來探望,一來二去,王氏同柳夫人也漸漸的熟了,兩人相處的極好,貓兒同柳文麗也漸漸的親暱了起來。只是貓兒發現這裡丫鬟很少,只有晚照、晴空兩人而已,其他都是男性僕役。而聶瑄的隨身服飾,又不喜歡去外面買,所以兩人總是很忙,整天坐在屋子裡做針線活,貓兒等手好了以後,便主動提出幫她們分攤一下。

  這天柳文麗過來看貓兒的時候,就見她躺在床上在繡什麼,不由驚訝的說道:「貓兒,你的手好了嗎?怎麼不多休息?」

  貓兒放下繡活說道:「手早好了,我身上傷口雖多,可是大多傷口不過表皮傷而已,一早就好了,姐姐你看。」她伸出了,果然身上的傷口都好的差不多了,連翻掉指甲的手指,也長出了指甲來了,「這些天躺在床上一動不動,我都快發霉了!」她笑瞇瞇的說道。

  柳文麗搖頭說道:「你這丫頭,真不知道膽子是怎麼長的?」敢從牆上跳下來不說,連她見了四個翻掉指甲的手指都被嚇得差點暈過去,可這丫頭居然還在一旁笑嘻嘻的安慰著大家。

  貓兒吐了吐舌頭,柳文麗看著她的繡活說道:「你這是給誰繡的扇套的?這繡活真精緻啊!」她愛不釋手的把玩著。扇套的圖案是一叢墨竹,雖用的全是墨色,可深深淺淺分了很多層次,咋一看就如畫的一般。

  「哦,這是給聶家大哥繡的。」貓兒說道,「我見她忙不過來,就接手過來了。」

  柳文麗也是心靈手巧的女子,尤其是女紅上,也是專門請了手藝上好的繡娘來家裡教導的,可是看了貓兒的手藝,還是自歎弗如,「貓兒,這麼多深深淺淺的墨色,你怎麼知道要分出來的?」

  貓兒想了想說道:「我覺得繡這個竹子就跟畫畫一樣,我們畫一片葉子,總是先由深到淺色的,繡花也一樣的……」柳文麗也來了興致,拈起了一根繡線,兩人湊到了起來,討論了起來。

  這邊王氏也是一邊納鞋一邊同柳夫人閒話。柳夫人問道:「妹妹,你這是給誰做鞋子?」

  王氏說道:「幾個孩子的鞋子都要做了,不過這雙是給聶公子做的。我就納個底,上面的繡活都是貓兒繡的。」

  柳夫人說道:「這繡活是貓兒繡的?嘖嘖,好出色的手藝啊!妹妹,你真是好福氣啊,養了這麼好的女兒。」她驚訝的拿起一塊鞋面,上面的繡的一副竹石圖,怪石嶙峋、竹枝挺拔,柳夫人看得驚訝連連,便是麗娘學繡不出這麼好的活計,麗娘可是從小就跟著名繡娘學繡活的。

  王氏笑著說道:「姐姐你也別羨慕我,麗娘也是一個好孩子,再說你還有文理呢。」

  柳夫人提起自己的兒子女兒也眉開眼笑的,王氏同柳夫人說笑了一會,忍了又忍,終於忍不住說道:「姐姐,聶公子年紀也不小了,為什麼不找個夫人照顧自己呢?」

  提起這事,柳夫人就忍不住紅了眼眶,「唉,妹妹你不知道,致遠那個孩子命苦呢!」

  王氏一聽疑惑的問道:「難道——聶公子的夫人去世了?」

  柳夫人歎氣的搖頭:「不是,這孩子還沒有娶妻呢!」

  「啊?!」王氏驚訝的說道:「我記得聶公子過年都二十一了吧?還沒有娶妻?」

  柳夫人歎氣說道:「妹妹,我跟你也不是外人,只是這件事,你也不要告訴外人,致遠這個孩子,命苦啊!為了他的婚事,我那大嫂也不知道哭過多少回了。」

  王氏連忙說道:「我一定誰都不說。」

  柳夫人歎氣說道:「我這個侄兒,已經死了五個未婚妻了。」
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0-11-28 04:22 PM

第二十九章  聶瑄的悲劇

  「五個?!」王氏驚訝的摀住了自己的嘴,「全死了?!」她結結巴巴的問道,這聶公子的命也太硬了把?

  柳夫人眼眶紅了紅說道:「妹妹,你不知道他這五樁親事,沒有的冤枉啊!」柳夫人哽咽了一聲,才緩緩說道:「致遠是我大嫂在三十八歲的時候生下的,是我大哥、大嫂的心尖尖。他在出生的時候,就同太原金家的六姑娘指腹為婚,金姑娘小了他兩個月。金夫人也是高齡產女,金夫人身體本來就弱,在生金姑娘的時候,又是早產加難產,金姑娘生下來就先天不足,還不滿百日,就夭折了。」

  王氏歎氣說道:「這沒滿週歲的孩子,最容易夭了。」她眼眶一紅說道:「我也夭了三個孩子呢!」

  柳夫人說道:「可不是呢!唉,這金家姑娘夭折之後,等致遠到了五歲的時候,我大哥又為他找了一門親事,是滄州何家的姑娘,可是等訂婚還不到半年,滄州爆發了時疫,何姑娘因年小體弱,也染上了時疫夭折了。」

  王氏歎息的說道,「這也是沒法子的,我記得那一年滄州的時疫,死了不少人呢。還有人往我們這裡逃難呢!」

  柳夫人道:「可不是呢!這可是天災啊!可是自打有了這兩件事情之後,不知是哪個夭壽的人,開始說致遠是克妻命,一開始還是在我們冀州說,後來傳的是人盡皆知。害的致遠一直找不到合適的姑娘成親,直到他十三歲的時候,京城蘇家突然要提出把他們家嫡出的二姑娘嫁給致遠。那個蘇姑娘比致遠大兩歲,可我大哥覺得蘇家同聶家門第相當,年紀也不算大太多,就答應了。兩家換了婚書之後,蘇家急著要成親。我大哥覺得奇怪,多了一個心眼,就派人去蘇家暗中探訪了一下。」

  王氏急急的問道:「結果呢?」

  柳夫人臉上浮起了一絲怒意說道:「結果是那蘇家的姑娘自己不守規矩,跟一個家丁不乾不淨,還珠胎暗結了!」

  王氏驚呼說道:「這怎麼行呢?」

  柳夫人說道:「是啊!我大哥知道了大怒,執意要退婚,結果那蘇夫人跪下苦苦哀求,大哥才同意蘇家把蘇姑娘送到寺廟去清修,在對面宣稱是蘇姑娘暴病去了!」

  王氏歎息,柳夫人用帕子抹著眼淚說道:「這下我那侄兒更是坐實了克妻的名聲。到了十六歲,也沒能說上親事,後來我那嫂子無奈,只能給我那侄子在自家附近找了一個門當戶對的人家李家,定了人家的庶女,可李家的姑娘,當時才十三,所以還要等上兩年。」

  王氏道:「不會又有什麼波折吧?」

  柳夫人歎氣說道:「可不是呢!就在快要成親的時候,李家突然對外宣稱李姑娘暴病死了,可是大哥怎麼都不信,好好的一個姑娘,怎麼會突然死了呢?當時我嫂子就是害怕李姑娘突然暴病,所以在去看李姑娘的時候,特地帶了兩個宮裡出來的醫女去給李姑娘診脈呢!都確定李姑娘身體很健康,才定親的。我大哥就讓人去李家暗中查訪,確定李姑娘的死因。要是真是突然死了的,我那侄子可就真是克妻的名聲了!」

  王氏說道:「那查清楚了嗎?」

  柳夫人說道:「查清楚了!那孩子是死了,不過不是暴病死的,而是自己投繯死的。李姑娘是庶女,從小受嫡母李夫人打罵,連嫡出的幾個兄弟姐妹也時常打罵呵斥她,家中的傭人也不把她成是姑娘看待,據說從小到大,一直沒有吃飽過飯。後來因為她跟著致遠定親了,李夫人為了家中顏面,才對她好了一些,可李姑娘的生母還是過得極苦。那天李姑娘見自己的的生母被自己嫡出的弟弟拿著鞭子抽打,實在忍不下去了,就把弟弟推了一下,害得弟弟摔了一跤,腦門上鼓了一個大包。那李夫人知道之後,就當著李姑娘的面,把她的生母狠狠打了一頓,賣到——」柳夫人說到此,有些不忍的說道:「賣到那不乾淨的地方去了!那李姑娘受了刺激之後,就投繯自盡了。」

  王氏聽著歎息,「這孩子真是命苦啊!」

  柳夫人說道:「可不是呢!自打李姑娘死了之後,致遠克妻的名聲被人傳的越發的繪聲繪色了!我大嫂為了這事,不知道哭了多少次,找了許多人家,人家都不肯將女兒嫁給致遠,願意嫁的人家,我大哥、大嫂也看不上。直到去年,泉州羊家托人來說親,說是他們家也有一個死過一任未婚夫的姑娘,想要嫁給致遠。我大哥、大嫂被這幾次婚事弄怕了,便派人去了泉州看看那姑娘。」

  王氏說道:「結果呢?」

  柳夫人說道:「派出去的我大嫂的心腹嬤嬤,回來的時候,說是羊姑娘除了看上去怯弱了一點,沒有什麼不好的地方,人也是清清白白的。我大嫂就放心了,就開開心心的要準備婚事。正好羊氏也想早點成親,所以兩家人過聘的極快。可是就在成親的前的幾日,那姑娘也去世了!」

  王氏捂嘴說道:「怎麼會呢?!」

  柳夫人哭著說道:「後來大嫂死活不信,硬是派人去看楊姑娘的屍首,原來那個姑娘得了女兒癆勉強拖了一年多,眼看的就要不行了,羊夫人捨不得女兒將來沒有子嗣供奉,所以想給女兒找個婆家。羊家把這件事瞞得死死的,派去的人都被騙了。」

  王氏疑惑的說道:「可是得了女兒癆的病人,大家會看不出來?」

  柳夫人說道:「羊家用一個庶女代替羊姑娘,真的羊姑娘,大家都沒有看到。」

  王氏說道:「太過分了!」

  柳夫人道:「可不是呢!羊家還想讓羊姑娘葬到我們聶家的祖墳了,家裡是堅決不同意。致遠那可憐的孩子,為了這事,心裡不舒服,整年跟著家裡的船隊出海,這都是九死一生的事情,可是家裡怎麼勸他,他都不肯聽!」

  王氏歎氣說道:「真真是人言可畏啊。」

  柳夫人說道:「妹妹,不是我自己誇自己侄子,我這個侄子從小就聰明乖巧,十七歲就考上瞭解元,若不是連連發生這樣的事情,讓他一心只想出去散心,我那侄子早就當官了。」

  王氏點點頭說道:「是啊,聶公子還救了我家貓兒,待人也和善,世家公子如他一般的,真是少見啊!」

  柳夫人點點頭說道:「是啊。」

  柳夫人在同王氏說聶瑄的訂婚悲慘歷程的時候,柳文麗也在同貓兒八卦聶瑄的訂婚史。貓兒聽完之後,心裡暗自嘀咕,這孩子的訂婚歷程簡直就是個大大的茶幾,上面擺了一個個的杯具啊!她嘴上還是歎息一聲,「聶大哥,真是太可憐了。」

  柳文麗偷偷瞄了貓兒一眼,咬了咬下唇,支吾了半天。貓兒疑惑的望著柳文麗,她想說什麼?柳文麗扭捏了一會,飛快的說道:「可不是呢!你別看表哥整天笑瞇瞇的,其實他心裡很苦的。」

  貓兒聽到柳文麗的話,華麗麗的囧了,這聶瑄怎麼看不像是會被幾次失敗的訂婚而打敗的男人吧?再說她也聽說聶瑄常年出海,去過很多國家,這種經歷過大風大浪的男人,會因為這點小挫折,整天悶悶不樂的悲傷抑鬱?想著聶瑄穿了一襲單薄的白衣,在夜半無人私語時,走到花園,悲傷的仰起頭,望著天上的明月,抑鬱的長歎吟詩的情景,貓兒不由激靈靈的打了一個冷戰,覺得自己身上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柳文麗連忙說道:「貓兒,你冷了?還是別做針線活了,躺下休息一會吧。」

  貓兒點點頭,掩嘴打了一個哈欠說道:「嗯,我有點想睡覺了。」她這次傷的還是挺重的,到現在精神還沒有完全恢復過來。

  柳文麗說道:「天色也不早了,我也該回去了。」她見貓兒自己吃力的脫去衣衫,不由蹙眉說道:「你怎麼不買個丫鬟伺候你?」

  貓兒笑道:「我一個鄉下丫頭,那需要買什麼丫鬟服侍啊!」

  柳文麗輕點她的小鼻子說道:「鬼丫頭,以後有什麼事情,讓晚照、晴空幫你弄好了。」

  貓兒連忙搖頭說道:「我住在這裡,已經非常麻煩聶大哥了,怎麼還能麻煩他的家人呢?」一搖頭,她就捧著腦袋呻吟了一聲,好暈,那一跤肯定把她摔成腦震盪了!

  柳文麗忙扶著她躺下說道:「叫你別亂動的,快躺下再說。」

  貓兒模模糊糊的應了一聲,無力的躺在床上,閉上眼睛就睡著了。

  柳文麗輕手輕腳的走了出去,回家的路上,柳夫人急不可待的問道:「怎麼樣?貓兒有什麼反應?」

  柳文麗搖了搖頭說道:「沒什麼反映啊,就說了一句表哥好可憐。我順著她的話說,表哥為了這事,整天悶悶不樂,她也沒有接口。」她有點臉紅的低頭,心裡也有些埋怨嫡母,怎麼能讓她一個未出嫁的姑娘家同一個孩子說這種事情呢?

  柳夫人說道:「那她有沒有說致遠命硬?克妻呢?」

  柳文麗搖頭說道:「沒,我沒見她有什麼反映,感覺——」她咬了下唇說道:「好像是在聽一個不相干的人的事情一樣——」

  柳夫人想了想,歎氣的說道:「唉,我都忘了這孩子今年也才九歲,又是從小住在鄉下,跟幾個哥哥打鬧慣了,只當致遠只哥哥,壓根沒去想那個心思。」

  柳文麗說道:「母親,貓兒同表哥的家世,會不會差的太遠了?大舅父會答應嗎?再說年紀會不會差的大了一些?」聶家可是流傳了幾百年的大世族了,表哥又是嫡系嫡子,貓兒畢竟只是鄉下姑娘,怎麼能配得上?

  柳夫人說道:「你表哥除了年紀比貓兒大了一些之外,那樣不是出挑的?再說年紀也不算太大,你看你大伯母不是還小了你伯父二十歲?再說我也不是現在就去提親,就看顧家老大這次的鄉試的結果了,若是能考上舉人,也算是官宦人家了。他們家以前也出過幾個秀才,算是半個書香門第了,等老大在考上了舉人,家世勉強也配得上了,畢竟致遠他……」

  柳夫人歎氣說道,「那丫頭雖說出生差了一點,可德容言功挑不出什麼不好的地方,就是世家女同她一般的也少見。顧家要是能攀上我們聶家,對他們也是大有好處的。咱們對顧家也是知根知底的,他家幾個孩子都不錯,尤其是老大和小五,真是天生的讀書料!」

  柳文麗嫣然說道:「那是,母親你您別說,自從小五跟著文理讀書之後,文理都用功了許多呢!果然讓兩人一起讀書是對的。」

  柳夫人也笑著說道:「是啊,也不知道小五的腦袋是怎麼長的,史記那麼艱澀的書,他看一遍就都能記住,真是一個聰明的孩子!對了!」柳夫人突然像是想起什麼來了說道:「等鄉試一過,若是顧福考上了舉人,就平時教教貓兒一些世家的規矩,我就寫信給大嫂說說,看看能不能把這事情說成了。」

  柳文麗點頭說道:「我知道了。」可心裡卻在暗自嘀咕,母親只考慮顧家門第配不配得上聶家,聶家會不會答應這門親事,怎麼就沒想過顧家會不會答應呢?表哥再好,那個名聲擺在那裡,稍微為女兒著想一點的人家都不肯嫁的,更何況顧家這麼寵女兒的人家。但柳文麗在柳夫人面前,是不敢直接說這個話的。

  這便是柳夫人同柳文麗的區別了,兩人雖一樣庶出,可柳夫人出生生母就死了,自小養在嫡母身邊,當嫡女一般撫養長大的,婚事也是她看上了柳教授執意要嫁過來的,從小唯我獨尊慣了,不會考慮別人的想法。聶致遠又是她最心愛的侄子,她只考慮人家配不配得上聶致遠,卻沒想過顧家肯不可答應嫁女。而柳文麗在自己弟弟沒有出生之前,雖說一直有柳夫人撫養,從沒打罵虐待過她,可也沒給過她好臉色,她自小低伏做小慣了,看問題的方面也與柳夫人完全不同。

  兩人說完這話之後,便靜默無語了,靜靜的坐在馬車上,柳文麗拿起來隨身攜帶的針線活做了起來,柳夫人見了滿意的點點頭,靠在一旁的軟墊上,閉目養神了起來。




第三十章 霸三的下場

  一覺醒來的時候,天色已經全黑了,「姆媽?」貓兒揉揉眼睛,看到王氏坐在燈下納鞋底,不由含混的叫了一聲,推開被子就要起身。

  王氏聽到女兒的叫喚,放下鞋底,走了過來,「阿囡醒了,餓不餓?」她坐到了她床邊,愛憐的摸著女兒的小腦袋,給她穿衣服,「我給你留了粥,我估計你也快醒了,已經讓你嫂子去熱了。」

  很普通的一句話,讓貓兒聽得心裡暖意融融,她不由撒嬌的撲到王氏的懷裡,「嗯!」有媽的孩子是塊寶!這句話一點都不錯!

  王氏笑著看著女兒直往她懷裡蹭,眼睛瞇著任她摸著小臉的樣子,真像只小貓啊!「這麼大了還撒嬌,快把衣服穿好,別著涼了!」

  「好。」貓兒舉手讓王氏幫她穿衣服,王氏說道:「貓兒,我們家裡的房子也翻修好了,現在也四月底了,下月十六號你三哥就要成親了,我要回去幫你爹準備他的婚事了。你身體還沒有好,經不起顛簸。柳夫人讓你和大嫂先在柳家住一段時間,等到五月份的時候,你在跟著大哥他們一起回鄉下吧。」

  貓兒說道:「好的。姆媽,我們不住在聶大哥這裡了嗎?」

  王氏搖頭說道:「不了,老是麻煩人家多不好意思,畢竟無親無故的。」

  貓兒剛想說,柳家不也是沒什麼關係嗎?雖說柳文麗要嫁給玉哥了,可後來轉念一想,大哥也是柳教授的親傳弟子啊!古代的師徒關係可是非常親密的,不是說當年方孝儒被株連的十族,多出來的一族就是學生朋友嗎?

  「那小哥跟你一起回去嗎?」貓兒問道,家裡人手夠嗎?大哥、玉哥是指望不上了,畢竟鄉試重要多了。二哥和三哥到現在還沒有回來,要是小哥不回去,也就說,只有四哥一人能幫忙了?

  王氏啞然失笑的說道:「我跟你爹還沒有老到連這點事都做不動呢!」她笑著說道:「你小哥還要讀書呢,再說他回去能頂什麼用,給我們搗亂差不多!他留在柳家陪你,我也放心一點。」

  貓兒說道:「好,那我明天就搬到柳家嗎?」

  王氏說道:「嗯,我跟柳夫人說過了,她明天一大早就派丫鬟嬤嬤們來接你們。」

  這時南瓜端著一直溫著的熱粥走進來,王氏接過熱粥一邊喂女兒,一邊對南瓜說到了柳家以後要注意的事情。貓兒拉拉王氏的衣擺,雙目亮晶晶的說道:「姆媽,房子翻建好了,是不是說,我也有新屋子了?」

  王氏點頭說道:「當然,你爹還給你新作傢俱呢!給你打了一張大大的床呢!」

  貓兒頓時星星眼的望著王氏:「姆媽,你和爹爹是天下最好的爹爹、姆媽!」

  王氏聽了樂得哈哈大笑,「你這個小油嘴,真不知道從哪裡學來的?」

  貓兒連忙趁機要求說道:「姆媽,我要想自己佈置自己的房間,可以嗎?」

  王氏一口答應的說道:「當然可以!不過要等你傷好了才行。大夫說了,你要到了五月份才能下床走路的!」

  貓兒苦笑的點點頭,她也知道傷筋動骨一百天,這腳上的傷是最難養的,要是一開始沒養好,說不定會有後遺症,所以一直很乖的躺在床上沒動過。

  第二天一早,大家早早的起身,王氏先安頓好了女兒,才放心的回家。南瓜給貓兒脫外衣讓她休息:「貓兒,我就在隔壁,有事你叫我。」

  貓兒點點頭道:「我知道,大嫂你自己也小心。」

  南瓜摸著肚子憨憨一笑說道:「我很好,這孩子很乖呢!」

  貓兒笑了笑,擔憂的看著嫂子凸起的大肚子,再次對大哥不爽了起來,他老婆大著肚子啊!就住在一個院子,好語安慰幾句,很難嗎?!就知道每天看書!可是看著大嫂滿臉喜色的提起大哥用功讀書的樣子,就知道她一點都不在意大哥的冷漠。

  貓兒估計就算大哥哪天搭錯了,想要出去陪大嫂逛街,大嫂或許還會把大哥趕走去看書吧?這算是賢惠嗎?貓兒撇嘴很是不以為然,她一向只知道會哭的孩子有糖吃!尤其是古代女人,賢妻最後只會變成閒妻,被男人晾在一旁!不過這話,她卻是不能對大嫂說的。

  「顧少奶奶、顧姑娘。」貓兒同南瓜說話的時候,門外響起了章嬤嬤的聲音,「夫人見你們行動不便,所以讓我帶了個丫鬟過來,平時也能幫你們做點雜事。」

  貓兒和南瓜驚訝的互視了一眼,南瓜起身去開門,貓兒去床裡面取出一個荷包,裡面塞了一錠一兩的小銀錁子,王氏走的時候曾塞給她十兩銀子。

  章嬤嬤進來之後,先是給兩人行了禮,才說道:「顧少奶奶、顧姑娘,夫人見你們行動不便,就讓我送了一個小丫鬟過來,幹些粗使的夥計。」

  貓兒含笑說道:「勞嬤嬤你回去代我謝謝柳夫人,讓她多多煩心了。」

  章嬤嬤含笑說道:「顧姑娘客氣了,大家都是親戚,這些都是該做的。」

  貓兒歉然的說道:「章嬤嬤,你看我們這裡亂的!茶水都沒有燒呢!你先坐一下吧。」

  南瓜一聽,連忙要去燒水,被章嬤嬤硬拉住說道:「哎呦,我的顧少奶奶,您不用這麼客氣。我啊,一會就走。」

  南瓜無助的看了看貓兒,貓兒盈盈笑道:「章嬤嬤是夫人身邊得力的人,平日裡忙得腳不點地,這種小事哪需要你親自來一趟,派人過來傳個話就是了。」她嘴上說著,手裡將小荷包遞到了章嬤嬤手裡。

  章嬤嬤接過小荷包,笑的眼睛都瞇成了一條線說道:「顧姑娘是嬌客,派其他人過來我也不放心,小桃,進來給姑娘磕個頭。」

  貓兒和南瓜就見一個年約十二三歲的小丫鬟,進來給兩人磕了頭,「奴婢小桃給顧姑娘、顧少奶奶請安。」說完便恭恭敬敬的站在了一邊。

  章嬤嬤說道:「對了,顧姑娘,夫人還讓我過來問你一聲,你上次做的豆腐皮包子是怎麼做的?那滋味便是老夫人嘗了,也說香甜!」

  貓兒說道:「老夫人愛吃?那真是太好了,正好昨天姆媽走的時候,還留了一些豆腐皮,我一會做好了,給夫人送過來吧。」

  章嬤嬤說道:「這怎麼行呢?姑娘病還沒有好呢?」

  貓兒說道:「做飯也不是費精力的事情,前天大夫來看的時候,還說讓我試著慢慢走走,活動一下筋骨呢!」

  章嬤嬤聽了,便眉開眼笑的說道:「這樣的話,就勞煩顧姑娘你了。」

  貓兒說道:「這算什麼勞煩。」

  貓兒又同章嬤嬤寒暄了幾句,章嬤嬤便告辭離去了。那小桃站在那裡,貓兒懶懶靠回在墊子,同南瓜說著晚上吃什麼,一會給顧福他們做什麼點心之類的話題。

  小桃漸漸的站不住,腳偷偷動了一動,貓兒突然和聲問道:「你叫小桃?桃子的桃?」

  小桃道:「回顧姑娘話,奴婢正是桃子的桃。」

  貓兒笑道:「聽口氣,你似乎認字?」

  小桃搖頭說道:「奴婢不認得字,只是聽奴婢的娘親說,生奴婢的時候,正好奴婢的爹得了老夫人的賞賜——一籃子桃子,所以才給奴婢取名小桃。」

  貓兒含笑說道:「小桃這名字不錯,結果的,喜氣。」

  小桃恭敬的說道:「奴婢謝顧姑娘誇獎。」

  貓兒淡淡一笑,從床頭取了一個小荷包說道:「我平時也沒其他什麼要求,大嫂身子沉了,做不了事,你平時多幫著她做點雜活。記得多做事少說話,做得好,自然有賞。做得差,」貓兒打量了她一眼,微微而笑說道:「我們是客,也不好越權處置,只能把你交還給章嬤嬤了。」

  小桃一聽,臉色微微一變說道:「奴婢一定好好伺候姑娘同少奶奶。」

  貓兒嫣然一笑說道:「好了,你下去吧。」

  「是。」小桃恭敬的應了一聲,退了下去。

  南瓜等小桃,才不忍心的說道:「貓兒,你看人家小姑娘年紀多小啊,就來伺候人了,還是別為難人家了!」

  貓兒微笑的仰起小臉說道:「嫂子,我沒有為難她啊!你看,我都給了她賞錢了。」

  南瓜想了想說道:「也對,你是給了她賞銀。」

  貓兒暗自撇嘴,要不是大嫂平時容易做濫好人,她何苦去當那個惡人呢?這種大世家,見你好欺負,最容易有些迎高踩低的事情。尤其她和南瓜都是鄉下上來的,那些奴僕雖然身份低,可很喜歡看不起鄉下人。

  若是不把這個小丫頭做服帖了,她跟大嫂以後再柳家的日子就難過了!貓兒揉揉腦袋,才想了一會,腦袋就疼了,幸好自己夠幸運,沒出生在這種地方。要不是姆媽堅持不肯帶她走,她才懶得留在柳家呢!幸好住不了幾天就要走的。

  南瓜又說道:「貓兒,前幾天大夫還說過,你盡量少走路呢!怎麼能給他們去做包子呢?」

  貓兒心裡歎氣一聲,「嫂子,我們現在是住在人家家裡,這麼麻煩人家的事情,做個小點心這點小事算什麼?」她看著南瓜擔憂的神色說道:「嫂子,沒關係的,我的腳馬上就好了,走這幾步路不礙事的。再說,我們晚上總要燒飯的,哪能天天待在床上。」說著她便起身穿衣服。南瓜要幫忙被她婉拒了。

  到了廚房的時候,她坐在椅子上,把小桃喚了進來,讓她打下手,自己跟南瓜兩人弄豆腐皮包子。不過一個下午的功夫,兩人就做了三十個包子,讓小桃送了過去。

  桃子沒送廚房,卻送到了柳夫人那裡,柳夫人瞄了包子一眼,讓下人拿去廚房蒸好後給少爺、老夫人送去,然後問小桃道:「怎麼樣?那包子是顧姑娘做的嗎?」

  小桃點頭說道:「是顧姑娘做的,顧少奶奶不過在一旁打下手而已。」她臉上露出了佩服的神色說道:「顧姑娘到了廚房之後,就坐在椅子上,讓我先做什麼後做什麼,指揮的井井有條,一點都不亂,這三十個包子,一會就做完了。」

  柳夫人又問了一些貓兒在章嬤嬤走之後的事情,才揮手讓她下去了。柳夫人靜默了片刻,突然笑著對章嬤嬤說道:「你說,這顧家是怎麼養女兒的?養出了這麼一個丫頭出來?」

  章嬤嬤也搖頭說道:「我也不清楚,這丫頭似乎很熟悉這裡的規矩似得,難道是顧先生同她說的?」

  柳夫人啞然失笑道:「他一個大男人哪會知道這些事情,許是之前麗娘提點過一下吧?」

  南瓜同貓兒住的是顧福平時住的院子,兩人見廚房裡廚具齊全,就自己開火燒飯了,顧福和顧全就理所當然的回來吃飯了,柳家大廚房燒出來的東西,還不及南瓜燒的一半好吃,更不要是說貓兒了。

  貓兒知道幾個哥哥也愛吃豆腐皮包子,只是她平時嫌做起來麻煩很少弄,現在材料都齊全,便順手給三個哥哥蒸了幾個。

  顧全一放學回來,就直奔廚房,看到蒸好的包子,抬手就要拿,被妹妹的輕咳聲給止住,他撓撓腦袋說道:「我去洗手。」他飛來的衝了出去,洗了手,回來就拿起包子猛吃,一邊吃一邊還說道:「我就知道貓兒你今天會做這包子,我剛剛看到文理也再吃,嘗了一個就知道是你做的。」

  貓兒給他到了一杯豆漿說道:「小哥,吃點豆漿,小心噎著了,少吃點,一會等大哥回來,就要吃晚飯了。」

  顧全一口氣吃了三個說道:「我不吃晚飯了。」

  貓兒含笑說道:「我晚飯就煮了一鍋粥,晚上就是喝粥吃包子。」

  顧全一聽,便鬆開手說道:「那我留著肚子一會再吃。」

  貓兒說道:「小哥,你這幾天書讀的怎麼樣?還順心嗎?」

  顧全說道:「順心,先生講的東西也多,也不喜歡打人。」

  貓兒啞然失笑,這是你之前太調皮了好不好?她暗自腹誹的說道。

  這是顧全壓低聲音神秘兮兮的說道:「貓兒,你知道綁你的壞人怎麼了嗎?」

  貓兒愣了愣,想起那個少女,還有那個小男孩,她以前問過大哥,他們怎麼樣了?大哥只是輕描淡寫的說了一句,「他們很好。」貓兒輕歎一聲,她若是真的孩子該有多好,一定會信了大哥的話,她低頭問道:「他們怎麼了?」

  顧全說道:「全部秋後問斬!」

  貓兒一愣,隨即淡淡一笑說道:「好!他們都該死!」

  顧全低聲說道:「貓兒,你知道嘛,我聽說霸三,就是那個抓了你的賊人老大,因為作惡太多,被知府大人,當場活活打死呢!」

  貓兒一怔,「活活打死?」

  「是啊!」顧全說道:「這樣的惡人,就是該這樣打死!聽說屍體也被人丟到亂葬崗去了!」

  貓兒心裡冷笑,誰不打死,就光光打死一個霸三?別是殺人滅口吧?貓兒知道自己或許是真的把人想的太壞了,可她真的覺得很可疑。

  顧全還想興致勃勃的說什麼的時候,被一聲輕咳嚇得魂飛魄散,連忙站好說道:「大哥。」

  顧福望了小弟一眼,便笑著對貓兒說:「再說什麼呢?要不要吃飯了?」

  貓兒說道:「好啊。」她心裡歎息,好可惜啊,以後肯定從小哥那裡騙不到那伙歹人的消息了。
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0-11-28 04:26 PM

第三十一章  柳夫人的打算

  住在顧福的小別院裡,貓兒躺在床上沒事,不是做女紅就是同南瓜做些好吃的吃食。不僅南瓜臉上氣色越來越好,連顧福和顧全也胖了一圈。

  「貓兒,你說玉倌兒怎麼這些天都不來吃飯?」南瓜納悶的問道。

  貓兒手裡拿著顧全送給她的一本市井小說看得目不轉睛,嘴上漫不經心的說道:「許是有什麼事情吧?反正玉哥是柳家未來的姑爺,餓不到他!」心裡在猜測可能是避嫌吧?畢竟世家規矩大,講究男女七歲不同席,加上還有南瓜在呢!

  「我不過幾天不來,貓兒就在編排我了?」陳君玉恰好進門就聽到貓兒的話,不由笑罵道,抬手給了她一個毛栗子。

  貓兒摸著額頭,委屈的說道:「哪有啊!我說的是事實嘛!」

  陳君玉瞄了她手上的書一眼說道:「這是什麼?」

  貓兒說道:「小說。」

  陳君玉湊過去瞄了一眼,不由皺眉說道:「誰給你的?」

  「小哥給的。」貓兒爽快的出賣了顧全,戒備地把書放在身後說道:「玉哥,你可不能拿走。」

  陳君玉失笑道:「我不拿走,下次你要看書,直接問我要,別找你小哥。」他再次瞄了被貓兒緊緊抓著的書,嘴角扯扯。

  貓兒撇撇嘴,對陳君玉說的書,不是很感興趣,但還是點點頭說道:「好。」

  南瓜一見陳君玉連忙笑著說道:「玉倌兒,你來了,正好菜都燒好呢!今天有你最愛吃的。」南瓜讓小桃將一道道的飯菜擺上了飯桌。

  陳君玉看到飯桌上一道碧螺蝦仁不由眼睛一亮:「貓兒果然知我心,知道我來了,特地做這道菜!」

  貓兒嘟著小嘴,左手托著下巴,懶洋洋的說道:「大哥、玉哥,二哥、三哥什麼時候回來啊?都初四了!」

  顧福說道:「快了,快了,估計就這一兩天了。」

  貓兒對顧福說道:「大哥,等二哥來了,你讓他到柳家來接我好不好?我想先回家。」

  陳君玉驚訝的問道:「貓兒不喜歡住在這裡?」

  當然不喜歡!貓兒心裡接了一句,「我想姆媽、爹爹了。」說起來,她這輩子還沒有離開爹娘這麼久時間呢!她委屈的癟癟小嘴說道:「尤其是爹爹,我已經三個多月沒見了!」

  陳君玉好笑的揉揉她的腦袋:「糯米糰子!就知道黏著爹娘,將來嫁人怎麼辦?」

  貓兒嘟噥的說道:「我不嫁人,姆媽都答應我了!」

  大家一聽都樂了,顧福哈哈大笑的抱起小妹說道:「好!以後哥哥幫你找個女婿上門,讓你一輩子住在家裡。」

  陳君玉說道:「說起來貓兒也九歲了,過幾年就該嫁人了。」

  顧福打量著懷裡的小妹,「我都忘了貓兒都九歲了,還一直以為她才三四歲呢!整天像個小跟屁蟲一樣跟在姆媽身後團團轉。」

  陳君玉嘴角揚起一抹笑容說道:「可不是呢!我還記得那個時候,大嫂還沒有到我們家,姆媽忙,都是我和你兩個人幫貓兒和全倌兒換尿布的呢!那時的貓兒,就跟粉團團一樣,小小嫩嫩的。」

  顧福說道:「是啊,那時候貓兒可乖巧了,平時都不哭不鬧,只有在尿尿的時候才會哭。」

  「我記得貓兒一歲多就會自己吃飯了,全倌兒到了三歲還要姆媽喂呢!」

  「可不是,那時……」

  貓兒聽的滿臉黑線,「大哥、玉哥,我肚子餓了!」她嘴角抽搐,打斷了兩位「老伯」的回憶!太丟臉了!他們不知道就算是偽蘿莉也是有自尊的嗎?!

  兩人聽聞哈哈大笑,顧福把她放在自己的飯桌上,刮刮她的小鼻子說道:「好吧!等小二到了之後,我讓他先帶你回家。反正他同小三不一樣,要急著趕回家。」

  貓兒聞言開心的點點頭,中午吃完飯之後,顧福和陳君玉就匆匆看去看書了。貓兒同南瓜回廚房,準備做點點心,給幾個哥哥下午吃。對了!貓兒想了想,對小桃說道:「小桃,你去外面再買一斤鮮蝦回來。」

  南瓜問道:「貓兒,你還晚上還想吃嗎?」她不是晚上一直不怎麼吃葷菜的嗎?本來貓兒為了她肚子裡的孩子,要一直吃素吃到她生下為止,後來貓兒受了傷之後,才停止了吃素。

  貓兒搖了搖頭說道:「不是,我等會晚上做,給柳夫人送去。」住在人家家裡,有了好吃的東西,當然也要給主人送一份過去。

  南瓜點頭說道:「這倒是,柳夫人待我們可真好,前些日子還送了我幾件新衣服給我呢。」

  貓兒微笑的說道:「是啊!」說起來,麗娘姐姐也送了她幾件自己沒有穿過的新衣服呢,不管怎麼樣,她只應該好好感謝人家。柳家不稀罕錢,只能送點吃食過去了。

  、

  、

  、

  「蝦仁是從一顆一顆從活的河蝦裡剝出來的,茶葉也是用的是今年早春新摘的茶葉……」柳教授和柳夫人看著面前一盤碧螺蝦仁,蝦仁炒的各個瑩白飽滿,入口不僅有鮮蝦的鮮味,還有茶葉的清香。

  柳教授嘗了一口,不由讚道:「想到以茶入菜,真是妙極!雅極!」

  柳夫人也歡喜的說道:「這孩子還真跟致遠一樣,喜歡這些彎彎繞繞的東西!」

  柳教授正挾了一個蝦仁送到嘴裡,聽到柳夫人的話,不由詫異的問道:「這和致遠有什麼關係?」

  柳文麗聽聞,低下了腦袋悶聲吃飯,而柳文理則茫然的看著柳夫人。柳夫人白了他一眼,讓丫鬟挾了一勺子蝦仁給他,「多吃一點,最近讀書辛苦了。」

  柳文理說道:「六娘的手藝真不錯,今天的做的小點心也很好吃。」

  柳夫人驚訝的問道:「你怎麼會吃到六娘做的點心?」

  「是六娘做了給小五吃的,被我搶了一半。」柳文理說道:「姆媽,我想要一個跟小五一樣的書袋。」

  柳夫人說道:「好!好!」

  柳教授皺眉放下筷子說道:「食不言、寢不言,聖人的教誨你都忘了?還有,我跟你說過什麼?由奢入儉難,由儉入奢易,你明明有了好幾個書袋了,還沒有用壞,就要換,你要知道在外面……」

  柳文理一聽連忙起身低頭說道:「對不起,父親大人,我錯了。」

  柳夫人心疼摟過兒子說道:「好了!好了!他才幾歲啊!用得著這麼嚴格嗎?你剛剛不是也說話了?再說不過就是一個書袋而已,又不是什麼大事。」她抱著兒子說道:「一會吃完飯讓李媽媽帶你去選料子,明天就給你做個新的書袋!」

  柳文理怯怯的望著柳教授,柳教授對柳夫人無奈的歎了一口,「你們都下去吧!」

  「是。」柳文麗和柳文理起身向父母告辭離去。等丫鬟婆子都退下之後,柳教授才歎氣說道:「夫人,你這樣溺愛文理是不行的。」

  柳夫人說道:「我哪有溺愛他!你看他那麼乖,不就是要個書袋嘛,有什麼大不了的事情。」她見柳教授還想說道,便說道:「我想等顧先生考上舉人之後,把顧家的六娘說給致遠。」

  「什麼?!」柳教授正在喝茶,聞言差點一口茶噴出去,「夫人,我記得顧家的六娘還不到十歲吧?」

  柳夫人神色不悅的望著柳教授,「你什麼意思?覺得致遠老了?」

  柳教授連忙搖頭說道:「怎麼會呢!我的意思是說,顧家六娘今年才九歲,就算是十三歲成親,還要有三四年吧?致遠等得了這麼久嗎?」

  柳夫人歎氣說道:「怎麼等不了?年紀正差不多!你知道致遠這次要出去多久嗎?」

  「多久?」柳教授疑惑的問道:「頂多一年吧?」

  柳夫人道:「我之前也以為是一年多,可後來才知道我們都被致遠那個臭小子騙了!他這一趟出去,起碼要去三年!」

  柳教授嚇了一跳:「不會吧?」他隨即想到:「那來年的春闈怎麼辦?!這孩子上次是因為岳父岳母去世,他要守孝沒去,這次難道又要錯過了?唉,真是太可惜了!」

  柳夫人白了他一眼:「考試!考試!你眼裡除了考試還有什麼?!」她拿起帕子抹著眼淚說道:「開船出海,這麼九死一生的事情,這孩子渾然不在意,整天就想著往外面跑!整天讓我們這些做長輩的擔憂!」

  柳教授見愛妻哭了,連忙將自己的帕子奉上:「夫人,你別哭了!等致遠回來我要好好勸勸他!讓他不要再出海了!」

  柳夫人說道:「說有什麼?大哥連家法都上過了,他還是我行我素,能怎麼辦?要是想讓他收心,只能讓他娶了妻子,生了孩子,才能留住他!」

  「對!對!生孩子!娶妻子!」柳教授連忙附和。

  柳夫人見他這個樣子,不由噗嗤一聲,柳教授見她笑了,才鬆了一口氣,給她拭乾眼淚之後,才問道:「夫人,那你怎麼想到顧家的六娘了呢?」

  柳夫人說道:「你想顧家六娘今年才九歲,等三年後致遠回來,也才十二歲,我們在上門提親!等三媒六聘過了,少說也有個兩年,十四五歲,不是出嫁的最好時機嗎?再說顧家六娘都是你我見過的,知根知底的,也不怕遇到如何家、羊家之類的事情了。要是找個十五六歲的姑娘,人家肯等致遠這麼長時間嗎?」

  柳教授揉揉額頭無力的道,「你想的是挺周道的。」

  柳夫人得意的說道:「當然!」

  「可是——」柳教授慢吞吞的舉起已經快涼了的茶水輕啜了一口才道:「你怎麼不就問問顧家,肯不肯將女兒嫁過去嗎?」

  柳夫人愣了愣,滿腔的熱情被柳教授的一盆臘月冰水一撲,澆熄了一大半,她遲疑的說道:「為什麼不願意?致遠不好嗎?」

  柳教授歎氣說道:「一入豪門深似海,稍微為女兒著想一點的人家都不肯將女兒嫁入到世家去,更不要說顧家如此寵女兒的人家了。致遠再好,恐怕人家也不會考慮吧?」更何況他有那麼一個克妻的名聲在!柳教授暗自說道,不過這話他是無論如何不會說出來的。

  柳夫人這下急了,「夫君,那你說怎麼辦?顧家的那個姑娘我可是越看越喜歡了,嘴甜乖巧,人品女紅樣樣出眾。每天過來陪我說笑,還天天翻著花樣做小點心。這麼好的姑娘打從哪裡找啊?只可惜文理訂了親,不然我還真想把她娶進門做媳婦呢!」

  柳教授說道:「算了,兒孫自有兒孫福。這緣分的事情,是你的總是你的,不是你的強求也沒用。不做兒媳婦、侄媳婦,她將來也能過來陪你嘛。」

  柳夫人勉強點了點頭說道:「好吧!不過要是真有機會,你可要幫我去跟顧家的人說啊!你是思成的先生,你的話他們總會聽的。」

  柳教授說道:「這當然。」

  、

  、

  、

  話說顧祿和顧壽也不知道怎麼回事,遲遲不到,別說是貓兒心裡著急,便是顧福和陳君玉也著急兩人不會出什麼問題吧?知道初八下午,兩人才回了蘇州了。顧壽急著趕老槐村,一到蘇州也沒跟大哥打招呼,直接坐船去了東山鎮,而顧祿要處理一下帶回來的貨物,便在蘇州府住了一天。

  「貓兒要跟我一起回去?」顧祿晚上吃飯的時候驚訝的問道。

  「嗯!」貓兒點點頭,撒嬌的說道:「二哥,我要回家,我要姆媽。」

  顧祿點點她的小鼻子,「小糯米糰子!將來嫁人了怎麼辦?」

  貓兒鼓著腮幫說道:「我不嫁人!」

  顧祿聞言哈哈一笑,「好!我們不嫁人,哥哥幫你找個上門女婿!」

  南瓜聽了噗嗤一笑:「二弟,你怎麼跟阿福說的一樣。」

  顧祿愛憐的揉揉貓兒的頭髮說道:「當然啦,我們從小養大的妹妹,可捨不得她去委屈嫁給其他人。」

  貓兒滿足的笑瞇了眼睛,「二哥,你明天陪我去逛街好不好?」

  顧福疑惑的問道:「你要買什麼嗎?」

  貓兒笑瞇瞇的說道:「我要買幾塊漂亮一點的布料,還要買一點紙。」

  顧福想了想說道:「好,那我明天帶你去。」

  「好!謝謝哥哥!」





第三十二章  米花糖

  第二天貓兒早早的便起身,匆匆吃過早飯之後,顧福便出門雇來了一頂小轎,「貓兒你的腳還不能多走,我們坐轎子去吧。」

  貓兒點了點頭,看著點髒兮兮的轎墊,嫌棄的皺了皺眉,讓小桃從屋子取出一個菊花墊墊在上頭,才滿意的坐上了轎子。顧祿幾年經商下來,已經對蘇州城非常熟悉了,在他的帶領下,貓兒很快就買了合心意的幾塊布匹和紙張。

  「還有要買的嗎?」顧祿問道。

  貓兒歪頭想了想說道:「哥哥,我要吃方糕、拉糕。」難得到集市上來一趟,她一定要買糕點。

  顧祿輕點她的小鼻子:「小糯米糰子,你最喜歡吃的東西,我會忘了給你買嗎?早就讓你三哥帶回家了,今天晚上就讓姆媽蒸給你吃。」

  貓兒一聽不由喜孜孜的笑開了,「二哥,我們慢慢走回去好不好?」貓兒見外頭很熱鬧,一時興起,拉著顧祿的手說道。

  「你的腳——」顧祿有些遲疑的說道。

  貓兒說道:「沒事的,大夫已經不給我上藥了,說是讓我可以開始慢慢的走走、活動活動腳了。」

  顧祿想了想說道:「也好,反正離柳家也不遠了,我們慢慢的走過去。」他給了兩個轎夫一貫賞錢,讓他們把買好的東西送回柳家,然後扶著妹妹慢慢的往前走著。貓兒一邊同顧福說笑,一邊感受著蘇州城的繁華。

  「你們走開!我不把糖賣給你們這種落井下石的小人!」突然傳來一聲少女尖銳的怒斥聲。

  貓兒好奇的抬眼望去,只見一家小零食店門口,圍著一堆人,說話的是一名年約十二三歲的小少女,她正睜著一雙大大的的杏眼怒聲說道,「你們留點口德吧!李家姑娘這件事情是真是假不說,你們這麼說一個未出嫁的大姑娘,就不怕遭報應嗎?」一旁全是旁觀者,皆笑嘻嘻的看著少女同人吵架,貓兒不由微微蹙眉。

  「去!破鞋一個!難道還怕被人說?」一男子被少女在大庭廣眾之下丟了滿頭滿臉的米花糖,不由惱羞成怒罵道:「XXX,哪裡來的潑婦,男人說話,你插什麼嘴!」

  少女聽的柳眉一豎,杏眼圓瞪,隨手抓起一塊米花糖再次丟向了那個男人。那男人一時不防,被打倒眼睛,不由怪叫一聲,捂著眼睛,伸拳就要打少女。

  少女臉色微微一變,有些驚慌的要後退,顧祿實在看不下去了,皺著眉頭上前一把拉住那男子,「你一個大男人跟一個小娘子計較什麼?」

  少女見有人撐腰,更加不怕,叉腰說道:「我是小娘子,可我也知道廉恥兩個字怎麼寫,你一個大男人家,在大庭廣眾同三姑六婆一般,背後說人家姑娘的壞話……」

  顧祿無奈的看了小少女一眼,貓兒忍笑拉了拉她的衣擺說道:「姐姐,你別說了!」

  那男人眼睛一瞪,「你讓開,今天我要好好教訓這個臭女人!」

  顧祿說道:「算了,這件事情大家各退一步,那小娘子說的也對,你一個大男人背後破壞人家姑娘家名聲算什麼男人?」顧祿經過幾年的歷練,人拔高了不少,人也壯實了不少,那男人看了他一眼,自覺不是對手,「呸」了一聲,轉身就走。

  那姑娘也哼了一聲,回頭對顧祿福身說道:「多謝郎君出手相救。」

  顧祿臉紅了紅,幸好他臉比較黑,看不出他臉紅,他拱手說道:「哪裡,哪裡,小娘子不用客氣,舉手之勞。」

  那姑娘說道:「如果今天不是郎君,恐怕我今天就要被人打了!雖說是舉手之勞,可是這裡這麼多人,怎麼除了你就沒有人出頭呢?」說完不屑的掃了周圍看熱鬧的人一眼。

  圍觀的眾人見沒有熱鬧可瞧,都漸漸散去了。那小姑娘把感謝的說完,便轉身奔進了自己的店舖裡,這舉動讓顧祿和貓兒皆是一愣。貓兒低頭暗笑,這小丫頭說話可真直啊!一句話就能得罪這麼多人!做事也風風火火的,難怪會一個小姑娘家跟一個大男人當街吵架!

  顧祿也笑著搖了搖頭,扶著貓兒說道:「貓兒我們走吧。」

  「等等!」身後傳來少女清脆的聲音,她手裡提了一個大大的紙包,急急的從店舖裡跑了出來:「郎君,這是我做的米花糖,今天謝謝你的出手,這點糖就給小娘子吃吧。」

  貓兒含笑接過少女手裡的紙包,屈身說道:「謝謝姐姐。」

  少女杏眼笑成了月牙形,「沒事,小妹妹,這是我做的糖,可好吃啦!」

  貓兒笑著點點頭,「嗯,我剛剛就聞到姐姐店裡糖的味道了,又香又甜。」

  少女一聽笑的更加開心了,「你先回去嘗嘗,嘗的好吃,再過來買,我給你算便宜的。」

  貓兒點點頭說道:「好。」

  少女說道:「那我先回去忙了,再見。」

  貓兒微笑的說道:「姐姐再見。」

  顧祿苦笑的看著來去皆風風火火的少女,「真是個毛躁丫頭!」

  貓兒聽著顧祿老橫氣秋地評價人家姑娘的樣子,不由啞然失笑,他自己才不過是一個十八歲的孩子呢!不過——不是說李姑娘的事情已經壓下來了呢?怎麼會會在大庭廣眾之下討論呢?

  這時顧祿一聲歎氣,「還是傳開了!」他有些黯然的說道。

  「二哥,那個李姑娘,就是跟我一起被綁的姑娘吧?她——」貓兒欲言又止。

  顧祿摸摸她的腦袋,「不是。」他否認的說道,想起聶大哥臨走前曾經說過,只要李家那個侄子對家產不死心,李姑娘的事情總瞞不下的,想不到還真被聶大哥說中了。

  兩人回到柳家的時候,小桃迎出來,把貓兒扶了進去,南瓜也已經打點好行裝,對顧祿說道:「二弟,我跟你們一起回家吧。」

  顧祿驚訝的問道:「大嫂不跟大哥一起回家嘛?」

  南瓜憨笑的搖頭說道:「我都快生了,留在這裡也是讓他多費心思,還不如回家呢!你看,我都已經收拾好了,就等著你們回來,跟你們一起走了。」

  貓兒嘴角抽了抽,轉身進了裡屋,把小桃叫了進來說道:「小桃,這些天多謝你照顧,這個是給你的。」貓兒遞了一個荷包給小桃。

  「多謝姑娘賞。」小桃跪下磕了個頭才接過荷包。

  貓兒看到自己外出時墊的墊子,也同行禮放到了一起,不由蹙眉說道:「對了,那墊子我不要了,你拿出來丟了吧。」

  小桃疑惑的把墊子取出說道:「姑娘這個墊子上的菊花你繡的多漂亮!裡面芯子也全是干菊花,丟了多可惜。」

  貓兒道:「唔,我不要了,你若是喜歡就拿去吧。」

  小桃應了一聲,便喜孜孜的拿著墊子走了。

  貓兒三人辭別了柳教授、柳夫人之後,坐上馬車離開柳家,馬車上,貓兒懶懶的伸了一個懶腰,滿足的說道:「終於要回家了!」

  南瓜也笑著點點頭,但目光還是有些黯然的看著只有家丁守著的柳家門口,貓兒心裡一酸,柔聲說道:「嫂子,哥哥讀書忙呢!」

  南瓜笑著說道:「嗯,阿福也是為了我們這個家,我心裡有數。」

  貓兒點點頭,南瓜說道:「貓兒,你睡一會吧,你身體還沒好呢,出去了一上午,累了吧?」

  「好,大嫂,你也睡一會。」貓兒掩嘴打了一個哈欠說道。

  「好。」

  貓兒把馬車上的軟墊擺好,扶著南瓜躺下。在搖搖晃晃的馬車中,兩人慢慢的睡著了。

  等醒來的時候,已經是快到家了,貓兒汗了一下,睡的可真熟啊!連過太湖都不知道。她從軟軟的墊子上爬起來,探出腦袋問道:「二哥,是不是要到家了?」

  顧祿捏捏她的小鼻子說道:「小懶豬,睡醒了?午飯沒吃,肚子餓了吧?裡面有乾糧和水。」

  貓兒抬頭望了望天色說道:「回家就要快吃晚飯了,我不吃了。」

  顧祿笑著說道:「也好!」

  貓兒從車廂手腳並用的要爬出來,顧祿在一旁看得膽戰心驚,一把把她摟到懷裡問道:「怎麼了?」

  「我要坐在外面。」貓兒笑瞇瞇的坐在二哥的懷裡道,「看風景。」

  顧祿敲了敲她的腦袋,笑罵了一句:「小磨人精!」

  因顧祿顧及南瓜的身孕,所以馬車走的不是很快,等到老槐村的時候,太陽已經下山了,貓兒遠遠的就看到顧四牛同王氏站在了村頭翹首以待,她眼眶微微一酸,用力的眨了眨眼睛。

  這時顧四牛已經看到他們了,正笑著迎了上來,等顧四牛走進,貓兒直接往他懷裡一撲:「爹爹,囡囡想死你了!」

  顧四牛笑著抱著女兒,「我也想的小阿囡啊。」

  王氏說道:「快回去,家裡飯菜都燒好了!」

  一行人到家之後,王氏把南瓜扶下了馬車,顧壽、顧貴幫著顧祿把馬車上的東西卸下來。

  晚飯是紅薯粥,配上王氏醃製的又甜又脆的小醬瓜,還有蒸好的熱氣騰騰的方糕,一天沒有好好吃飯的貓兒放開胃口大吃了起來,吃的小肚子溜溜圓。王氏笑著抱過女兒,摸摸她的小肚子,愛憐的說道:「真是小饞貓,好像你柳嬸子餓到你似得。」

  貓兒說道:「金窩銀窩不及自己草窩,柳家就算是山珍海味,也不及姆媽做的紅薯粥香。」

  王氏和顧四牛聽的眉開眼笑,顧壽戲謔說道:「那將來貓兒嫁了人怎麼辦?天天回娘家吃飯嗎?」

  貓兒白了三哥一眼,扭著腦袋對顧四牛說道:「爹爹,三哥欺負我!」

  顧四牛看了顧壽一眼說道:「吃你的飯,這麼大年紀了,還整天引你妹妹。」

  顧壽看著貓兒一臉得意的小模樣,忍不住伸出手壞心眼的用力的揉了揉她的兩條小辮子:「小磨人精!」

  貓兒抗議說道:「三哥,你再欺負我,我就去告訴招娣姐,讓她來收拾你!」

  顧祿、顧貴聞言噗嗤一聲笑了,連顧四牛也搖頭失笑,王氏愛憐的笑罵道:「鬼丫頭,不知道從哪裡學了這一套!」

  吃完晚飯過後,貓兒惦記著今天街上帶回來的米花糖,便問顧祿道:「二哥,我的米花糖呢?」

  顧祿笑道:「還沒吃飽嗎?還想吃小零嘴?」

  貓兒說道:「不是啊!我要給姆媽吃,這米花糖可好吃啦!」

  顧祿道:「你在柳家吃過?」

  貓兒搖頭說道:「沒有,我聞著很甜,甜的東西就是好吃的!」心裡加了一句,她前世吃過。

  顧祿捏捏她的小鼻子說道:「這麼愛吃甜,小心有蟲牙。」

  貓兒不屑的撇嘴說道:「二哥,你又騙小孩子了。我天天刷牙的,才不怕呢!」她比古人更注重自己的牙齒,畢竟古代沒有牙醫啊!

  顧祿每次看到貓兒小孩裝大人的樣子就想笑,拿出了那包米花糖。貓兒拿起糖,跑到顧四牛和王氏面前說道:「爹爹、姆媽,這是米花糖,很香很甜,你們嘗嘗。」

  王氏責怪的對顧祿說道:「你買著多糖幹嘛?這下這丫頭又要吃了零嘴吃不下正食了。」

  顧祿說道:「不是我買的。」貓兒笑瞇瞇的說道:「姆媽,這不是哥哥買的,是人家送的。」

  顧四牛驚訝的問道:「人家好好的,幹嘛送你這麼多糖?」

  王氏皺眉看著女兒道:「阿囡乖,坐在椅子上,不許再走了,你腳還沒有全好呢!」

  「好。」貓兒爬到顧四牛懷裡,一邊吃糖一邊聽著哥哥把事情解釋了一遍。聽完之後,王氏就雙手合十,連聲念著阿尼陀佛,「這李姑娘真是作孽了!那些壞人是要下油鍋的!」

  顧四牛卻皺眉說道:「你帶著貓兒去勸架?貓兒腳又不方便走路,萬一打起來,波及到貓兒怎麼辦?」

  顧祿一聽,不由愣了愣,隨即後悔的說道:「我當時沒注意的。」

  顧四牛說道:「不過一個大男人當街對一個弱女子出手,有點血性的人都看不下去的,你這麼做也沒錯。只是以後要多注意一下,別為了救人,把自己和身邊的人給害了。」

  顧祿低頭受教的說道:「我知道了爹爹。」

  顧四牛滿意的點點,王氏在一旁說道:「好了,兒子難得回來一次,不要老是說他了!來,你嘗嘗這個米花糖,還真挺好吃的,又甜又脆又香。」

  顧四牛沒好氣的對王氏說道:「你懂什麼?我再教兒子怎麼做人辦事!」

  王氏不理他,對顧祿說:「祿倌兒,這個糖貴嗎?」

  顧祿搖頭道:「不貴,十文錢一斤。」

  王氏說道:「是挺便宜的。」

  貓兒道:「姆媽,那個賣糖的姐姐還說以後我們去買糖,算我們便宜一點呢!」

  王氏說道:「那最好不過了。祿倌兒,下次你去那裡的時候,多買點回來配茶吃不錯。」

  顧祿應道:「好。」

  大家說笑過後,王氏突然笑瞇瞇的對貓兒說:「走,阿囡,去看看你的新房間去,你爹爹給你準備了好東西呢!」

  貓兒一聽,不由雙眼發亮,對啊!她都忘了自己已經有新房間了,她連忙拉著爹爹的衣服說道:「爹爹,我們快去!」

  顧四牛起身抱起女兒說道:「好,走!我們去看新房間去。」
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0-11-28 04:30 PM

第三十三章   顧壽結婚(一)

  「床——」貓兒目瞪口呆的望著自己房間了一張超級大床,就跟一間小房子一樣,貓兒曾經在網上看過這種床的圖片,似乎叫——「爹爹,貓兒的拔步床你已經做好了?」顧祿驚訝的問道。

  顧四牛笑瞇瞇的指著那張床對女兒說道:「貓兒,這是爹爹給你做的床,以後就是你的陪嫁了!」

  貓兒從顧四牛懷裡滑了下來,「真漂亮啊!」床上雕琢了各式各樣的花卉圖案,刀工宛轉流暢,栩栩如生,花卉姿態各異,哪怕是同樣的一種花,形狀也各不相同。

  「喜歡嗎?」顧四牛問道。

  「喜歡!」貓兒抱住顧四牛的腰,「貓兒最喜歡爹爹了!」

  王氏說道:「這張床啊,從你生下來,你爹就開始給你做了,直到今年才算做完。」她彎腰點點女兒的小鼻子說道:「你以後要好好孝順你爹,知道嗎?」

  「知道!」貓兒大聲的答應著,小手不停的摸著床上的雕花,太漂亮了!這麼大一張床,這麼多的雕花,光是爹爹一個人做,要費多少時間啊!

  顧四牛說道:「這床做好了,以後給你打的傢俱就容易了。」他笑的欣慰,「幸好做床的酸枝木木材是家裡以前就留下的,以前一直沒捨得用,現在正好給你打張大床,將來你去婆家,有了一張床,也挺得起腰!」

  顧四牛的話讓貓兒心裡一酸。江南人家嫁女,從古代到現代都是流行富陪嫁的,嫁一個女兒的陪嫁往往一戶人家傾家蕩產,素有十里紅妝之說。王氏和顧四牛一輩子省吃儉用,卻還是為了她打著這麼一張酸枝木大床。貓兒想起前世的爸媽在她快結婚的時候,興沖沖翻出家裡的存折,給她買新車、裝修新房、陪她去香港買衣物首飾……她真的好想好想爸爸媽媽!要是——要是自己開車開的再小心一點,會不會一切就都不同了?

  貓兒用力的眨了眨眼睛,把淚水眨回去。王氏就女兒大眼濕漉漉的,不由好笑的摸摸她的小臉,幫她梳洗完畢之後,就讓女兒睡在了新作的大床上。貓兒悶在被窩裡,無聲的哭了好一會,才勉強收住了眼淚。不行!自己要找一點事情做,不然她會發瘋的!貓兒抹著眼淚想到。

  她藉著月光,打量著房裡的擺設。房裡大半的空間被一張大床佔據了,另外屋子裡還有一個放衣服的箱子、一張書案和兩張椅子。牆上被刷的雪白雪白的,地上全是打磨的極為光滑的青石板。雖說看起來很簡陋,但是貓兒已經非常滿足了,終於不用和小哥睡一個房間了。貓兒開始盤算起,怎麼才能把自己的小天地裝飾一下。若說如何裝飾自己的房間,也不現實,畢竟家裡沒有這麼多錢,不過小小的改一下還是可以的。

  唔,首先要先裝個門簾,不然自己什麼隱私都沒有了。因要忙著給三哥打傢俱,家裡四哥、小哥和她的房間都還沒有來得及裝上房門,房門沒有可以,但是總需要裝一塊門簾才行。房間的牆壁也太過空曠,要掛上幾副畫。案幾上擺設也太簡單,最好房裡再擺上幾盆盆景,這樣也不會太單調,還要在房裡多擺上幾個墊子……貓兒一邊胡思亂想,一邊漸漸的合眼睡著了。

  顧祿和貓兒回家的第二天便是初十,早上起來匆匆吃過早飯,王氏就帶上貓兒還有給孫氏開臉的全福太太,由顧祿駕馬車,三人往東山鎮上的孫家去了。

  等王氏帶著貓兒到孫家的時候,天色已經大亮了。孫婆子一臉笑容的迎了上來,「親家你來了,路上辛苦了,快裡面坐。」

  王氏連忙笑道:「親家,你客氣了!這算什麼辛苦。」

  貓兒上前給孫婆子行禮,忙被孫婆子摟在懷裡心疼的說道:「乖孩子,快別行禮了,讓嬸嬸看看,瞧這小臉瘦的,我的乖囡當真是受苦了!」

  王氏聽了對孫婆子說道,「親家,你不知道我當時有多急,虧得被人找回來了。」

  孫婆子說道:「可不是嘛,這孩子都是我們做娘的心尖尖啊!」

  丫鬟奉上了兩盞茶水,給王氏和全福太太的是胡桃松子茶,而給貓兒的是一盞蜜餞金橙子茶。貓兒不由對孫婆子多看了幾眼,不愧是世代做生意的人家,想的就是面面俱到。

  孫婆子又讓人把孫家寶喊出來同王氏行禮,因王氏存了同孫家換親的意思,便仔細打量了一下孫家寶,見他長得雖不及姐姐招娣標緻,可也濃眉大眼,一看就是一個憨厚敦實,心裡不由歡喜了幾分,總想著等兒子考過之後,就來同孫家議婚。

  此時吉時已到,孫婆子喊著丫鬟把姑娘喊出來。孫招娣穿著大紅裝花吉服、官綠妝花繡裙,頭上珠翠環繞,身上環珮明璫的由丫鬟扶了出來。

  她先給王氏見禮之後,才面向東南,朝喜神的方位,坐在了一隻水桶上。王氏帶來了一個全福太太上前,給孫招娣臉上十字繳了兩錢,上了金絲鬢髻,戴了排環首飾。開臉結束之後,孫招娣起身與婆婆四雙八拜行禮。

  孫婆子在一旁看著,等儀式結束之後,才笑道:「我兒,再有六日,就是顧家人了,往後回來你便是客了。」說著便紅了眼眶,孫招娣也低頭舉帕輕輕的拭淚。

  王氏在一旁歎息,孫婆子用帕子快速的拭乾眼淚之後就笑道:「妹妹別介意,我只生了這個一個女兒,自小當著眼珠子一樣疼,想到她要嫁人了,心裡總有些不捨的。」

  王氏說道:「親家瞧你說的,我們都是有女兒的人,我怎麼不知道你的心思呢?」她拉過招娣的手說道:「你放心,我會好好讓我們家小三好好待她的。」

  孫婆子笑著說道:「我們兩家雖認識才幾年,可再沒這等相處的如此相契的朋友了,我還不放心把女兒嫁到你們家嗎?」

  孫婆子一席話,別說是讓王氏眉開眼笑了,便是貓兒也覺得這話聽著舒服!

  開臉結束,孫婆子就攜著王氏往內廳去,孫家已經找了兩個女先生在裡面說書。兩名女先生先唱了幾套喜慶的曲子,接著又說起了新編的段子。王氏同一旁陪伴的女眷皆聽得緊緊有味。

  孫婆子覺得孫家寶和貓兒年紀小,不耐煩聽戲,坐不住,便讓家寶帶她去花園玩,還喚了兩個穩重的婆子抱著貓兒,不讓她多走路,叫了兩個小丫鬟提著裝了細果點心的食盒在身後跟著。貓兒暗自感慨她做事八面玲瓏,也沒有拒絕孫婆子的好意,她還真不願意聽那些老掉牙的說書段子,情願去花園散散心。

  孫家的花園並不大,可小橋流水假山皆有,清幽僻靜,綠色滿園,竟是一個極雅致的去處。孫家寶很有大哥哥照顧小妹妹的樣子,「顧家妹妹,我們去涼亭裡坐坐吧?那裡有紅鯉魚,可以餵魚。」

  貓兒點點頭說道:「好啊。」

  兩人便在下人的簇擁下,坐到了涼亭裡,婆子們忙把軟墊墊在冰涼的石凳上,丫鬟把點心果子零零散散的擺了一桌子。

  貓兒說道:「孫家哥哥,我一個人在這裡無礙,你請自便。」她說完,從婆子的懷裡下來,福了福,才坐到了墊子上。

  孫家寶撓了撓小腦袋說道:「我沒事啊!回去又要被先生叫著背書了,還不如在這裡餵魚玩呢!」自打姐姐跟顧家三哥訂婚之後,爹爹就不讓他去學堂讀書了,而是在家專門請了一個先生在家教他讀書。先生管他的很嚴,讓一向懶散慣的他苦不堪言。難得今天能不讀書,他當然不肯去自投羅網。

  貓兒一聽,噗嗤一聲笑了,這孩子說話還真直接啊!小孩子就是可愛啊!她小哥也一直會做這種事情。孫家寶卻認為貓兒笑他不認真讀書,漲紅了粉嫩嫩的小臉說道:「若不是姆媽要我陪你,我才不會在這陪你浪費時間呢!」說到此已經是極惱了。

  貓兒忙斂了笑意道:「孫哥哥你別生氣,我不是笑你,我只是沒聽過還有紅色的鯉魚。」小正太的心靈是很脆弱的,需要好好的安慰。

  孫家寶一聽方才轉怒為喜,「也是,你在鄉下,不知道什麼叫錦鯉。」他拉著貓兒的小手說道,「來,我帶你去看紅色的鯉魚。」

  一旁的嬤嬤連忙攔著說道:「我的小祖宗,可不能去水邊玩,你帶顧姑娘去亭子裡,我們坐在亭子裡看魚兒可好?再說顧姑娘腳也不能走路。」

  貓兒也說道:「是啊,孫哥哥,我們去亭子裡一邊吃點心一邊餵魚兒好了。」他們都還是孩子,人小力弱,萬一真滑下去了,可不是鬧著玩的!

  孫家寶說道:「也行,走,我帶你去吃點心,王嬤嬤做的玫瑰方糕可好吃了。」

  貓兒無所謂的點點頭,她已經很習慣陪孩子玩了。看著孫家寶一本正經的同她解釋著什麼叫紅鯉魚的樣子,貓兒眼底盈滿了笑意,這孩子比自家小哥可愛多了!小哥自打進了柳家之後,就越來越不好玩了。

  孫家寶問道:「顧家妹妹,你叫什麼名字?」

  貓兒抬頭說道:「我叫貓兒。」

  「懋兒?」孫家寶搖頭晃腦的說道:「說文裡說,懋,勉也。真是好名字!」他心中洋洋得意,這個懋字是先生剛剛教過的,正好用上了。

  貓兒忍笑說道:「我的名字是貓,就是小貓的意思。」她一聽就知道孫家寶誤會了,便用手指沾了茶水在光滑的石桌上寫了一個貓字。她知道孫家寶嘴裡的「懋」字,但那個字太複雜,便是成人都不一定認識,更何況一個九歲的鄉下女孩?看著孫家寶小書獃那得意洋洋的樣子,估計是先生剛教過吧?

  孫家寶極為驚訝,「你認字?」

  貓兒歪頭說道:「嗯,大哥教我讀過半本千家詩,後來哥哥進學了,就沒空教我了。」

  孫家寶說道:「你是女孩子,學這些沒用,以後我教你讀列女傳,這才是女孩子該讀的書呢!」

  貓兒仰頭疑惑的問道:「列女傳是什麼?」

  孫家寶在她純潔無辜眼神的注視下,小男人的自尊得到了無限的滿足,他挺了挺小胸脯說道:「是一本好女孩都該讀的書,我一會送你一本!」

  「謝謝孫哥哥。」貓兒立即甜甜的說道。

  孫家寶紅了紅臉說道:「應該的。」然後趁貓兒不備,給身邊的書僮兒使了一個眼色,小僮兒立即機靈的跑了出去。

  貓兒只當沒看見,她倒不是貪那本列女傳,而是自從兩個哥哥去了蘇州府學讀書之後,就把家裡所有的藏書都帶走了,除了幾本被她翻爛的村裡學堂的蒙學書之外,她已經很久沒有見到新書了,現在能有一本書,哪怕列女傳,她也是開心的!順便還能裝飾房間、冒充一下知識分子呢!貓兒自我調侃的想到。

  孫家寶雖說是陪著貓兒遊園,但他哪有心思陪貓兒坐著看風景?坐了一會就直接跟著兩個小廝在一旁逗鳥、玩蟋蟀了!

  暖暖的微風吹在身上很舒服,貓兒懶懶靠在軟軟的墊子上,手裡捧著一盞茶,用欣賞的目光看著孫家的小園林,不知道孫員外是找什麼人建造的,意境真不錯啊!

  直到孫婆子使人來接她去吃飯,她才戀戀不捨的停止了餵魚,這孫家的魚養的真肥啊!聽說紅鯉魚不是很好吃,唔,真想那天嘗嘗這紅鯉魚的味道。飯廳裡依然談笑風生,貓兒拒絕了丫鬟的餵食,自己拿了筷子小口小口、斯斯文文的吃著飯菜,倒是惹來了孫婆子的注意,稱讚道:「貓兒還真乖巧,這麼小就會吃飯了!」

  貓兒黑線了一下,她都九歲了好不好?哪有九歲的孩子不會自己吃飯呢?王氏驕傲的說道:「我家貓兒從小就很乖,一歲多就單獨吃飯了!」

  孫婆子掩嘴一笑:「親家有這麼一個好女兒,真是好福氣啊!」

  王氏也說道:「親家有招娣這麼一個賢淑乖巧的女兒才是好福氣的!我們家壽倌兒也是一個孝順的人,親家不是嫁了一個女兒,而是多了半子啊!」

  孫婆子聽了王氏的話,笑得眼角的皺紋都遮不住了,也忍不住誇起了自己乖巧的女兒,「我家招娣也是從小就是乖巧的孩子,當年她自己才五六歲的孩子,就會帶弟弟了……」

  在母親眼裡,自己兒女都是最好的!貓兒低頭微笑的想到。

  吃過了午飯,孫婆子對王氏說道:「親家,女兒還有幾件微薄不堪的嫁妝,十五先送過來,一切都勞煩親家你多費心了。」

  王氏說道:「親家說的哪裡話,這是我這個當婆婆該做的。」

  用過飯,吃過茶之後,王氏便匆匆告辭了,孫婆子知道顧家離得遠,也不苦留,就送到了二門,看著他們回家了。

  孫家寶拉著孫婆子的手說道:「姆媽,貓兒妹妹還會來嗎?」

  孫婆子揉揉他的小腦袋說道:「怎麼?捨不得你貓兒妹妹?」她今天讓家寶陪著貓兒也是存著兩家換親的心思。

  孫家寶說道:「貓兒妹妹能陪我玩,看到蟲子也不哭,我喜歡她過來。」

  孫婆子笑道:「等你姐姐嫁了你姐夫,你就能找她一起玩了!」

  「太好了!」孫家寶開心的跳了起來。孫婆子看著小兒子開心的模樣,搖頭笑了起來。





第三十四章   顧壽結婚(二)

  從孫家回來之後,王氏馬不停蹄的聯繫大廚,又去給鎮上找專門置辦酒席的店舖,租借了幾套圖案喜慶吉利的碗碟,請來了專門燒喜宴的大廚,說定了價錢。回來王氏便喜滋滋的說道:「還是這樣省力,吃完喜宴連碗筷都不用洗,之前福倌成親的時候,家裡碗筷都不夠用,還是一家家的問親戚借的。」

  貓兒想起大哥結婚時候那個混亂的場景,姆媽、大嫂和她三人足足洗了一天的碗啊!大哥成親時請來的大廚,燒出來的飯菜的滋味,她不由打了一個冷戰,那食物——簡直是豬都不吃啊!她歪頭想了想,準備自己提前弄好一點食物,到時候跟大嫂兩人開小灶好了!貓兒眉眼笑得彎彎的想到。

  好日子總是過得飛快,轉眼就是五月十五,顧家門上結綵,擺下酒席,準備新房鋪床。外面男客自有顧家三兄弟和王世澤做相陪,裡面就請了顧家三個嫂子、孫氏前來幫忙相陪。又請了四個小唱在外頭唱戲,裡面喊了兩個女先生。

  孫家也是門上結綵,擺設嫁妝,這孫家世代行商,家底豐厚異常,給女兒置備的嫁妝雖談不上十里紅妝,也是東山鎮上少見的。孫家等到了快中午的時候,叫了下人,抬了嫁妝,前面鼓樂引導,後面有孫招娣的幾個堂哥壓禮,媒人老田夾了一匹紅布,跟著隊伍把嫁妝送到了顧家。

  顧貴讓人把嫁妝擺到院子裡,照著禮單一一清點,顧祿安排來人吃飯,分發下人賞錢。眾人看著孫家送來的嫁妝,不由嘖嘖驚歎,光是衣服這一項,春夏秋冬的四季衣衫,還有各個年齡段的衣衫,都已經備齊,聽說可以穿到六十歲,連壽衣都備上了!

  之後孫家又送上二十二對孫招娣繡的繡花枕頭給顧家的諸位女性長輩,眾人看著那鮮亮繡活,紛紛恭喜王氏討到了一個心靈手巧的媳婦。王氏也非常滿意媳婦的繡活,雖不及女兒的手藝,但是比起其她人來,已經是好了許多了!

  孫婆子帶著自己娘家的大嫂田婆子也來了。王氏迎了上去,給她們奉茶。孫婆子、田婆子,又同顧家的幾位嫂子、孫氏見禮,然後顧家的孩子上前給長輩請安。孫婆子笑瞇瞇的一人給了一個小紅荷包,貓兒掂了掂自己的小荷包,不由微微詫異,居然是個小銀錁子?

  「四哥,你得了多少錢?」貓兒好奇的問道,顧貴溫和的笑了笑,將小荷包遞給貓兒說道:「喏,拿去吧。」

  貓兒笑得眼睛都瞇成了一條縫,「謝謝四哥!」那小財迷的模樣逗得顧貴哈哈一笑,愛憐的拍了拍她的腦袋。等顧貴走後,貓兒打開荷包一看,咦?不過一串銅錢而已,似乎自己拿得最多?貓兒目光若有所思的望著笑得一臉開懷的孫婆子。

  見禮喫茶後,幾位長輩一起去新房給新人鋪床。鋪完床,又招待了眾人吃飯,外頭小唱依依呀呀唱的熱鬧,裡面兩個女先生說的也讓大家笑的直不起來腰來。

  等把客人送走之後,王氏又讓人給孫家送去簪髻蓋袱、一套過門的禮衣,還有鯉魚一對、公雞一隻、豬腿一對及艾蒿、蔥等食物作為催妝食盒,就等著十六日卯時過門。到了十五日晚上,顧福、陳君玉帶著顧全和柳文理也趕回了顧家。眾人清點著明日迎親時候需要用的東西。

  四對燈籠、二個披紅童子、十二名鼓手、十二名樂人、喜轎都是迎親時候用的,還有銀花、紅紵、鞍馬等給顧壽準備的,兩個披紅童子,理所當然的是顧全和柳文理這兩個小金童了。

  眾人都笑的很開心,幾個哥哥,不管年長的還是年幼的,都商量著明天怎麼鬧洞房?顧全和柳文理在顧壽的新房裡鬧著跳著,四處翻著喜果、喜糖。貓兒雖然也開心三哥結婚,但也注意到,南瓜雖也在笑,可眼底有著掩不住的羨慕。她心中暗歎,任何女人都希望有個完美的婚禮吧?只可惜當年顧家沒有這麼多錢給大哥大辦婚事!古代又不流行補辦婚禮!

  第二天天不亮,前去迎親的隊伍就出發了。為了圖個喜氣,不僅顧全和柳文理兩個披紅童子要去,便是貓兒也要被人一起帶去了。幾個孩子人小體弱,走不了太多的山路,顧家前去迎親的人乾脆把三人放在籮筐裡,挑著三人走路。王氏怕早上天氣冷,給三人一人裹了一條薄棉被,貓兒整個人往棉被裡一鑽,留一條小縫隙換氣,換了一個舒服的姿勢,閉上眼睛就呼呼大睡了。倒是一路上顧全和柳文理一路上很興奮,一會要騎馬,一會大聲的尖叫笑罵,還差點從籮筐裡翻出來。

  顧福揉了揉被兩人尖叫叫的脹痛的太陽穴:「這兩個小混蛋,就不能消停一會嗎?」

  陳君玉瞄了一眼團成一團,睡的正香的貓兒說道:「他們哪天要是有貓兒一半乖巧,我就謝天謝地了!」

  顧祿嘟噥了一聲,「臭小子!要不是今天是老三大喜的日子,我非揍他一頓不可!」

  許是察覺到了幾個大哥哥看他們的目光很是不友善,兩小鬧了一會,就開始消停了,畢竟是小孩子,安靜下來之後,就開始一個個的打哈欠了,不一會就在籮筐裡睡的東倒西歪了,讓擔著他們的人也鬆了一口氣。

  到了孫家,孫家的大門緊閉,新娘的舅舅、哥哥笑嘻嘻的攔在門口,催要著要紅包。顧壽連忙下馬,給眾人行禮分發紅包,被人調侃了一陣之後,顧壽才被孫員外笑著迎進了大門。新郎和儐相自去新房接新娘,而餘下迎親的人則備安排到酒席上。

  顧福、陳君玉、顧祿把已經睡的流口水的小弟小妹連人帶被子一起抱了出來。三人穿的大紅衣服,梳著一對包包頭,揉著眼睛,打著哈欠,憨態可掬的樣子惹來了諸多人的歡喜,給起紅包來也分外爽快。雖然到手的紅包大都都是幾個銅板的小錢,貓兒也笑得分外燦爛,見人就喊,畢竟錢誰也不會嫌多的!

  等顧壽被新娘家的人折騰了半晌,吉時也到了。顧壽簪花掛紅,乘馬前導,招娣的彩轎緊隨,孫招娣的舅母和送親太太二轎隨後,連孫家寶也被孫婆子裹了一條棉被放在竹筐裡一起抬了過去,送姐姐出嫁。

  新人到了顧家,跪在香案前拜天地,牽了紅,引進洞房。顧壽用秤挑了新人的頭蓋,整個老槐村還到場的女眷都圍著看孫氏。再看到孫氏的美貌之後,眾人皆驚歎不已,王氏笑的極是驕傲!之前因為家裡孩子太多,家裡窮,她在村裡總是低人一頭。可現在幾個孩子漸漸長大,各個都有出息,她和四牛在村裡的地位也提高不少!

  舉行完一系列儀式之後,顧壽被人拉去喝酒了,招娣留在新房裡,顧家的幾個女眷陪著一起聊天說話。貓兒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折騰了大半天,肚子也餓了,去找大嫂吃飯吧!她想起之前大哥成親時,她被扣在大嫂身邊,一整天除了吃花生、桂圓之外,什麼事情都做不了的情形,不由打了一個寒噤,轉身就往自己房裡去,現在大嫂應該在休息吧?南瓜因有了身孕,不便入新房,見新人,因此一直呆在房裡休息。

  因來的親戚太多,顧福和南瓜已經讓出了自己的房間,南瓜就窩在貓兒的小房間裡休息。「大嫂。」貓兒掀起房簾,南瓜正坐在一張橫榻上,地上放了一個紅泥小灶,上面熬了一鍋濃濃的黑魚湯,香味溢滿了整個房間。

  南瓜見貓兒來了,連忙起身要給她盛飯,貓兒說道:「大嫂,你歇著吧,這點小事我來吧。」

  她給南瓜舀了一碗米飯,自己先舀了一碗魚湯喝,魚湯已經慢火燉了一個上午了,燉的黑魚的骨肉都化了,湯水喝到嘴裡,鮮美異常,她一口氣喝了兩碗魚湯,才意猶未盡的舀了小半碗白飯用魚湯泡了飯吃,南瓜也一口氣吃了兩大碗飯。

  「好啊!我倒是怕你們餓到,急巴巴弄了好吃的送過來,你們卻在這裡開小灶!」蘭因提了一個食盒進來,見兩人吃的噴香,便板起臉,佯怒的說道。

  南瓜同蘭因也是熟悉的,見了她連忙拉著她往榻上坐,「因妹妹,快坐下,嘗嘗貓兒燉的魚湯,可鮮呢!」

  貓兒給蘭因舀了白飯,蘭因也是拿魚湯泡了飯,吃了半碗才心滿意足的說道:「外面人太多,吃起來都不省心,我就乾脆過來找你了。」

  「因姐姐,你這帶的是什麼東西啊?」貓兒打開食盒,裡面是兩盞加蓋的湯碗。好奇的打開,滿滿的一盞全是乳白帶著腥甜味的液體,「羊乳?」

  蘭因搖頭說道:「不是,是牛乳。」她對後面努努嘴說道,「孫家送了兩頭牛過來,一頭是剛剛產過小牛仔的母牛。孃孃聽說用新鮮的牛奶加上酥油白糖熬成牛奶子,日日吃上這麼一盞,能滋補身子。就忙著讓人擠了牛奶,讓大廚做了,給你們送過來。」

  全脂牛奶、酥油、白糖,果然夠補!貓兒汗了一下,全是高脂肪高蛋白的東西啊!她聽著就有點反胃了,「嫂子,你吃不?」

  南瓜有些為難的看著那油膩膩的牛乳,搖了搖頭說道:「我午飯已經吃過了,還是等過會吃吧。」

  貓兒道:「我是吃不下,聞著就反胃。」她雖喜歡甜食,可牛奶、豆漿之類的東西,她都愛吃原味的。再說那碗是外面鋪子用的碗吧?多少人吃過啊?古代又沒有消毒措施,想想就惡!

  蘭因也說道:「嗯,我嘗了一口,實在是太膩,吃不下!」

  貓兒看著這牛奶,她不由靈機一動,「因姐姐,還有牛奶嗎?我給你們做一樣好吃的點心!」

  蘭因說道:「你去外頭要吧,我看他們擠了很多。」

  貓兒說道:「好,大嫂你等我一會,我給你一樣非常好吃的東西!」說著就興沖沖的走了。

  南瓜和蘭因笑著搖搖頭。貓兒去自家廚房取了碗碟、糖罐子、雞蛋,又到外面拿了一大鍋牛奶。蘭因和南瓜眼花繚亂的看著她一趟趟的走進走出,不由擔憂她的腳,「貓兒,你沒事吧?腳疼不疼嗎?」南瓜問道。

  「早不疼了。」貓兒笑瞇瞇的說道。

  蘭因說道:「你快消停一點,少走點路,想拿什麼我幫你拿。」

  兩人見貓兒把牛奶倒入一個薄銚子裡倒了些牛奶,將牛奶煮沸後倒入分別倒在三個小碗裡晾著。又敲了一個雞蛋,熟練的將蛋黃和蛋清分離出來,將白糖同蛋清放入另一個碗裡攪拌。

  等煮開的牛奶上結了一層皺皺奶皮之後,貓兒小心的在奶皮上刺破了一個小洞,慢慢的將裡面的牛奶倒入放蛋清的碗裡,僅留下一層奶皮留在碗裡。然後她將牛奶、蛋清攪拌均勻之後,去掉浮沫,在將牛奶慢慢的倒回留下奶皮的小碗裡。她的動作很慢,下手很穩,奶皮一點點的再次浮了起來,附上了混合了蛋清的牛奶。

  南瓜同蘭因兩人看著這番複雜的舉動,覺得既新奇又有趣,心裡也期待去到底是什麼點心。貓兒做好這些舉動之後,又拿了一個鍋子,將小碗放入鍋內,加入清水,隔水用慢火慢慢的燉了起來。然後她又敲了一個雞蛋,拿起第二個小碗繼續做了起來。等另外兩碗雙皮奶也做好準備工作之後,鍋上的雙皮奶也燉的差不多了,貓兒用筷子戳了戳,見沒有牛奶流出來,便利索的將鍋子從爐子上取了下來,用一個夾子將碗夾了出來,再把另一碗雙皮奶放了進去。

  「大嫂你先嘗嘗。」貓兒將碗推到南瓜面前。

  南瓜連忙說道:「不用,你們先吃吧!」說著要推給蘭因,蘭因如何肯要。貓兒眉眼抽搐的看著兩人,「大嫂、四嫂,你們不用這麼謙讓吧?我這裡還在燉呢!大嫂有了我侄子,就讓大嫂先吃吧。」

  蘭因被貓兒的一聲「四嫂」弄的滿面緋紅,伸手就敲了她一個毛栗子,「胡說八道!」

  南瓜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用調羹舀了一勺,吹涼了嘗了一口,不由雙目一亮,「真好吃!」

  「當然!」貓兒理所當然的說道,這個雙皮奶可是著名的廣東小吃,她以前吃過一次,就念念不忘,特地在網上查了資料,在家自己弄來吃呢!不然她哪裡有這麼一手到牛奶的好手藝!

  第二碗燉好之後,蘭因接過嘗了嘗,只覺得奶香撲鼻,入口香滑細膩,「好吃!」

  貓兒等自己那碗煮好之後,便滿足的拿起吃了起來。

  南瓜說道:「就是浪費了這麼多雞蛋,怪可惜的!這點心可不能常吃。」說著她惋惜的看著幾個蛋黃。

  貓兒說道:「誰說浪費的。」她又敲了一個雞蛋在蛋黃裡,將蛋黃打碎,然後加入牛奶砂糖攪拌,刮去泡沫之後,放入一個個的小碗裡,然後又從廚房取了一個蒸鍋過來說道:「我們做牛奶燉蛋給爹爹和幾個哥哥吃好了,姆媽、三嫂那裡也送去一碗。」

  南瓜看著自己那碗才吃了幾口的雙皮奶說道:「要不這個給你大哥送去?這個應該比那個牛奶燉蛋好吃吧?」

  貓兒皺皺眉頭說道:「大嫂,這個還是你吃吧。今天幾個哥哥除了喝酒,還有什麼心思嘗點心?送給他們吃,也是牛嚼牡丹,你捨得我還捨不得呢!」她的一番話,讓南瓜和蘭因都笑了。
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0-11-28 04:34 PM

第三十五章 南瓜生子

  三人吃完點心之後,南瓜就躺在貓兒床上午睡去了,蘭因要幫著貓兒一起收拾碗碟,貓兒道:「因姐姐,你去陪陪招娣姐吧,這裡有我收拾就好了。」

  蘭因說道:「你不去嗎?」

  貓兒笑著說道:「我收拾完了就去。」

  蘭因點點頭說道:「好,那我先去了。」

  雖說今天很忙,可顧家的廚房挺安靜的,因為大廚都是在外面燒飯的,貓兒洗好了碗碟,看著多出來的三個蛋黃,思忖著現在天氣熱,這蛋黃估計留不到明天,還是現在燒了吧?唔,還是照之前的想法,燉牛奶蛋羹好了。反正總有人吃的。

  這時門口探頭探腦的出現了一條身影,貓兒驚訝的問道:「家寶哥,你怎麼在這裡?」

  孫家寶小臉漲的紅紅的說道:「貓兒妹妹,還有沒有吃的東西?」

  貓兒問道:「你餓了嗎?午飯沒吃嗎?」

  孫家寶紅著臉說道:「嗯,我剛剛跟顧全和柳文理他們一起出去玩了,忘了吃午飯了。」

  貓兒一聽不由問道:「那我小哥呢?他也沒吃午飯?」

  孫家寶說道:「顧全去找顧伯母要東西吃了。」

  貓兒點點頭說道:「哦,這樣啊。家寶哥,廚房裡沒有現成的點心,你想吃什麼?我給你做。」

  孫家寶眼睛一亮說道:「我想吃小餛飩行嗎?」

  貓兒一聽不由有些為難的說道:「可是我家沒有包好的餛飩,現在做也來不及了。不如我給你燉個雞蛋羹如何?用牛奶燉的,甜甜的。」

  孫家寶點點頭說道:「好啊,謝謝你貓兒妹妹!」難怪姆媽在他來的時候告訴她,有什麼時候直接去找貓兒妹妹要就行了!

  貓兒笑了笑說道:「這有什麼好謝的。」她生火在大灶上燒了一鍋水,然後將蛋黃打碎,加入牛奶、白糖攪拌,分了三碗,放在大灶上煮。

  見孫家寶捂著肚子,可憐巴巴的瞅著灶台的樣子,不由笑著從放鮮果的籃子裡取出一些枇杷說道:「家寶哥,你先吃幾個枇杷吧,這是四哥從自家的果林裡採來的。」

  孫家寶許是餓狠了,二十多個枇杷一下子就吃完了,他垂涎的望著貓兒身後的枇杷,似乎還想吃。

  貓兒笑著說道:「別吃了,你肚子還餓著呢,多吃了小心拉肚子,一會蛋羹就好了。」她踩在小凳子上,用勺子按了按蛋羹,滿意的蓋上蓋子,熄了灶火。

  「好了。」她將一碗蛋羹端到孫家寶面前說道,「吃吧。」

  「貓兒你在嗎?」顧福的聲音傳來。

  「我在的。」貓兒說道,「大哥,有什麼事情嗎?」

  顧福進門就看到貓兒再給孫家寶端蛋羹,不由微微皺了皺眉頭,「小五和文理他們也沒吃飯,你有吃的東西嗎?」

  貓兒指了指灶上兩碗溫著的蛋羹說道:「我做好了,準備一會喊她們過來吃呢!」

  顧福聞言笑了笑說道:「他們在新房裡,你給他們送去吧。」

  貓兒搖頭說道:「大哥你幫我送去吧。我想過一會給你們熬點醒酒湯。」

  顧福想了想說道:「也好,來,家寶,跟我一起去新房找小五和文理他們玩吧。」

  孫家寶正在埋頭苦吃,聽到顧福說的話,茫然的抬頭,「哦。」了一聲,其實他很想留在這裡吃好吃的。但顧福一把拉起他的衣領,「走吧!男孩子家,在廚房成什麼樣子!」

  貓兒看著大哥的舉動,抿嘴有趣的一笑,取了一個熬藥的藥盅,慢慢的熬起了醒酒湯。她其實一點都不喜歡熱鬧的地方,更不喜歡同陌生人聊天,所以她才不肯去新房裡陪新娘。

  吃過晚飯過後,大家便都陸陸續續的散了,而有些親戚因為住的遠,晚上就被顧家留了下來,睡一晚明天再走。家裡除了新房之外,每個房間都睡滿了人。貓兒的房裡一下塞進了連蘭因在內的五個人。在熬過了一個無眠的晚上之後,大家天亮不亮就走了。

  之後顧家開始準備顧福和陳君玉兩人的行李,貓兒則整天洗洗曬曬不停,把自己房裡的被褥全部翻出了出來,洗刷了一遍。看的王氏大為頭疼,真不知道這丫頭這麼講究的脾氣,到底從哪裡學來的。

  顧壽結婚後第三天,顧福和陳君玉便離開了蘇州府,去了順天府準備參加鄉試。顧祿也在蘇州府開了一間雜貨鋪,在去年過年的時候,聶瑄曾答應以後讓他從聶家拿一些海外過來的稀罕貨賣。因有柳家和聶家罩著,顧祿的鋪子在蘇州府開的很紅火。

  顧壽在新婚後,還是回東山鎮上打理顧祿之前留下的鋪子和孫家的染坊。顧貴留在了家裡,一邊幫著家裡做事,一邊繼續看書,準備考秀才。顧全還是跟著柳文理回了柳家的家學,繼續讀書。

  貓兒則安心的待在自己的小天地裡,每日不是看書畫畫寫字,就是做點飯菜、同招娣做些女紅。家裡多了招娣之後,不僅家務活減輕了不少,平時也多了一個說話的對象了!悠閒的日子總是過得飛快的,轉眼夏天就這麼過了,也到了南瓜的生產的時候。

  貓兒雖然已經見識過南瓜之前的幾次生產,但這次卻是不同的!她臉色慘白的坐在椅子上,南瓜已經生了快八個小時了,就是她第一次生孩子,也只有生了五個小時而已。王氏已經按捺不住,跑進產房去看媳婦了。

  「貓兒別這樣,大嫂會沒事的!」一聲柔柔的聲音傳來,一塊柔軟的手帕按住按住了她的臉,貓兒注意到,自己不知不覺間,已經淚流滿面了。招娣伸手環住她,溫柔的說道:「貓兒,大嫂身體這麼好,會沒事的!」

  貓兒靜默不語,她需要的不是這種安慰,而是要確實的看到南瓜安然無事,。她知道三嫂是好心,可是她現在已經沒空去管別人的想法了!看著一盆盆的血水從血房端出,南瓜的從慘叫、到呻吟,到現在的已經陷入半昏迷狀態,她的心高高的提著,古代女人生產,就跟在鬼門關上走一圈啊!

  不知道過了多久,貓兒恍惚間聽到一聲洪亮的啼哭聲、產婆和王氏欣喜而疲憊的歡笑聲,貓兒終於鬆了一口氣。

  「生了!」招娣欣喜的說道,「生了!大嫂生了一個男孩!」

  貓兒起身往血房裡跑去,被招娣抱住說道:「貓兒,你一個沒出嫁的姑娘家,進血房不吉利!」

  貓兒回頭笑著說道:「對,是我高興壞了,我去給大嫂煮紅糖燉蛋。」

  招娣鬆了一口氣,這小姑平時看著嬌滴滴的,整天笑瞇瞇的,也不見她有什麼脾氣,可一旦犟起來,誰也勸不住!

  南瓜的這次生產很危險也很辛苦,但生出來的孩子,倒是挺壯實的,哭聲也洪亮。顧四牛眉開眼笑抱著正在手舞足蹈的孫子,小娃娃一拳重重的打在他眼睛上,顧四牛不怒反喜的說道:「一看就知道是個壯小子!好!太好了!」說著狠狠的親了小孫子一口。

  小娃娃估計是被爺爺親疼了,放聲大哭了起來,貓兒見了心疼,連忙抱過小侄子,「寶寶乖乖,孃孃疼你。」她柔柔的輕哼童謠,一手抱著小侄子,一手安撫的摸著他的背。

  小寶寶在小姑姑軟軟香香的懷裡,不一會就閉眼睡著了!顧四牛見女兒熟練的抱著小孫子的樣子,笑的嘴巴都何不攏了!

  王氏說道:「四牛,你說,給孩子取個什麼名字?」

  顧四牛說道:「還是等老大回來,讓他給自己兒子取名吧!我大字不認幾個,能取什麼好名字?」

  顧貴愛憐的看著自己的小侄子說道:「爹,話可不能這麼說。這孩子可是我們顧家的長子嫡孫,當然是由你當爺爺的取名啦。」

  顧四牛摸摸自己的鬍子說道:「嗯,讓我想幾天再說。」

  貓兒說道:「我們先給寶寶取個小名吧。」

  顧貴看著小妹像模像樣的抱著小侄子的模樣,戲謔的說道:「叫狗兒如何?我們家有個小貓兒,再多個小狗兒?」

  貓兒對顧貴翻了一個白眼,「壞哥哥!」

  王氏一聽了說道:「狗兒這個名字好!這名字取得越賤,孩子就越容易養活,你看貓兒小時候身子這麼弱,不是現在也平平安安的長的這麼大了?嗯,好,就叫狗兒了!」

  貓兒一聽,差點仰倒,連忙反對說道:「不行啊!姆媽,狗兒這名字多難聽啊!別人一聽我的名字還有我侄兒的名字,還以為是貓兒狗兒打架呢!」

  她見王氏一臉不以為然,連忙回頭尋求爹爹的支持,「爹爹,不要啦,狗兒這名字多難聽啊!再說二叔家的堂哥也叫金狗、銀狗的。」

  顧四牛想了想說道:「不如叫柱子?柱子多壯實,將來我們老顧家還指望他跟他爹一樣,成為家裡的頂樑柱!」

  「對!」貓兒立馬點頭說道:「叫柱子好聽!太好聽了!」

  王氏撇撇嘴,極是不以為然。

  南瓜的娘栓子媳婦,聽到南瓜生了一個男孩之後,便咬咬牙把自己的一支銀簪子融了,打了一對小銀花生給小外孫,在洗三那日早早的帶了一隻自家醃製的醃雞,一袋曬乾的豆豉和一串銅錢給小外孫添盆。

  王氏極是熱情的招待了栓子媳婦,同她吃了茶,才領著她去血房看女兒。房裡南瓜正好招娣和貓兒說笑,房裡已經供了「炕公」「炕母」的神像,下面也擺了油糕供著。南瓜見姆媽來到,不由微微驚訝,給栓子媳婦打了一聲招呼。

  栓子媳婦見女兒雖然看上去身體虛弱一下,可精神不錯,人也白胖了許多,不由抹抹眼淚,「南瓜,你身子可好些?」

  貓兒和招娣忽視一眼,便起身笑著說道:「伯母,你同大嫂說話,我們起給你泡茶。」

  「哎。」栓子媳婦連聲點頭道謝。

  貓兒出了滿是腥味的血房,不由深吸了一口氣,一個月房裡不能通風、不能洗頭、不能洗澡、不能換衣服,她真佩服大嫂,要是她早就瘋了!嗯,今天燉了雞湯,不如去給嫂子做完雞湯麵吃?

  在產房外廳正面設上香案,供奉碧霞元君、瓊霄娘娘、催生娘娘、送子娘娘、豆疹娘娘等十三位神像。香爐裡盛著小米,蠟扦上插一對「小雙包」,下邊壓著黃錢、元寶、千張等全份敬神錢糧。

  顧家來了不少親戚,都在議論紛紛的說道,「這南瓜還真有福氣啊!我們生了孩子,哪個不是三天就下地了?就她居然還能做上一個月的月子!」

  「可不是!人家是媳婦伺候婆婆,她呢?不僅婆婆、弟媳婦伺候著她,連小姑子跟忙前忙後的伺候,這才是福氣啊!」

  「可不是嘛!聽說顧家老大考舉人老爺去了,要是能考上舉人,嘖嘖,她就是舉人娘子了!」

  「就是啊!不過一個買來的小童養媳,誰想著她現在的福氣能這麼大!所以說,這都是命啊!」

  貓兒苦笑不得的聽著眾人嘰嘰喳喳的閒言碎語。然後下廚給嫂子下了一碗蛋皮蝦仁雞湯麵,蒸了一碟乳餅,切了一個蘋果,又泡了一盞茶,裝了四樣茶食,才回到了血房裡。

  「伯母,你喝茶!」貓兒給把一碗濃濃的筍夾核桃仁茶端給了栓子媳婦,又擺了四樣茶食給她吃。然後取了一個小幾子放上南瓜的午膳,一碗下的飄香四溢的蛋皮蝦仁雞湯麵、一碟蒸的黃霜霜切了薄片的乳餅、一碟洗淨切好鮮蘋菠,另還有幾樣消食。

  栓子媳婦見貓兒如此用心的伺候南瓜,不由拉著她的手說道:「貓兒,真是謝謝你照顧南瓜了!太辛苦你了。」

  貓兒笑著說道:「伯母,我從小就是大嫂養到大的,現在她給我生了小侄子,我開心都來不及,平時不過只是順手幫幫而已,哪裡算什麼辛苦呢?」

  栓子媳婦聽了,連聲說道:「對,對,你說的對!」

  南瓜看著那碗香噴噴的雞蛋面,有些不安的說道:「貓兒,怎麼今天又是雞,這幾天我已經吃了三隻雞了,是不是太多了?我沒什麼大病的。」

  貓兒笑著說道:「嫂子,這雞是家裡養的,我都養了一年多了,就是專門為了你坐月子時候吃的,你放心吃好了!」

  南瓜聽了眼眶一紅,栓子媳婦見了貓兒這樣,才算真正放下心來,抹了抹眼淚說道:「我兒,你真是好福氣,能找到這麼一戶人家!」





第三十六章 顧福中舉

  吃過洗三面之後,王氏走進來說道:「親家,洗三開始了,我們都出去吧。」說著就抱起了小柱子往外面走。

  「好。」栓子媳婦一手捏著兩粒小銀花生,一手握了一串銅錢,跟著王氏和貓兒一起出去了。其實洗三請的人大多是近親,顧家也不準備大辦,但是沒辦法家裡的親戚實在太多了,農村事情少,遇到這種事情,大家就不約而同的都過來湊熱鬧了。

  外頭已經很熱鬧了,見王氏把孩子抱出來,連忙湊了上去。貓兒接過小柱子,讓親戚朋友看著孩子。從王氏開始,往一個銅盤裡倒了一勺水,放了一貫錢進去。之後過來的女眷依照備份開始一人一勺子清水,大多放了幾個銅板或是桂元、紅棗、花生之類的喜果放在一旁的盤子裡。

  眾人每放一樣東西,收生婆婆總有好話說出。栓子媳婦倒是放了一串約有一百文的銅錢進去。貓兒也放了十個銅板進去,倒不是她吝嗇,不想給多,而是這些東西最後都是給收生姥姥拿走的,哪需要放很貴重的東西進去?

  添盆結束後,收生姥姥拿起棒槌往盆裡攪了攪,「一攪兩攪連三攪,哥哥領著弟弟跑。七十兒、八十兒、歪毛兒、淘氣兒,唏哩呼嚕都來啦!」然後拿起盆裡的水開始給孩子洗澡。柱子一受涼水,哇哇大哭了起來。眾人紛紛稱讚,「這孩子哭得可真響啊!響盆!吉利啊!」

  貓兒嘴角抽抽,就算現在是秋老虎,這孩子遇到涼水能不哭的嗎?看著哇哇大哭的柱子,她恍惚間響起了之前夭折的那兩個孩子,他們也洗三過,她也抱過,可是孩子的生命太脆弱了!尤其是古代的孩子,難怪姆媽說過,她還有三個沒見過的哥哥呢!而大家也對夭折的孩子,見慣不慣了。

  收生婆婆一邊洗,一邊嘴裡說道:「先洗頭,作王侯;後洗腰,一輩倒比一輩高;洗洗蛋,作知縣;洗洗溝,做知州。」

  雖然不是第一次看到,可是貓兒還不是不得不承認,這水雖然很髒,這歌詞也很囧,但是這種熱鬧的感覺,是現代所感受不到的。

  隨著收生婆婆點艾球兒、梳頭髮、滾雞蛋,最後用一棵大蔥往身上輕輕打三下,拿了鎖頭、秤砣,每拿起一樣,嘴裡總有不同的吉利話。又把眾人給的金鎖、銀花生等物掛在孩子的身上,最後小鏡子往嬰兒光溜溜的小屁屁上一照,說:「用寶鏡,照照?,白天拉屎黑下淨。」

  柱子隨著收生婆婆的動作,越哭越響,等最後一句「梔子花、茉莉花、桃、杏、玫瑰、晚香玉、花瘢豆疹稀稀拉拉兒的……」說完之後,王氏抱起小柱子,一邊搖晃一邊說道:「我的乖孫孫,不哭了哦!」

  然後收生婆婆把供奉十三位神仙的神像,連同敬神錢糧、香根一起請下,放在院中焚化,用銅筷子夾起「炕公、炕母」的神像也放在一起焚化,說道:「炕公、炕母本姓李,大人孩子交給你,多送男,少送女。」

  貓兒聽了以後撇撇小嘴,這句話讓她非常不爽。

  之後收生婆婆將焚化的灰用紅紙包好,壓在南瓜的被褥底下,讓這些神仙永遠守在床頭,保佑大人孩子平安健康。然後收生婆婆向王氏倒是,王氏封了一兩銀子的賞錢給了收生婆婆,收生婆婆將屋子裡所有洗三用到的東西一裹,連剩下的香都沒有捨得丟下,一股腦兒的全帶著走了。

  這收生婆婆還真是一個賺錢的行當啊!貓兒每次看到她如蝗蟲過境一般的掃蕩,都會發出這樣的感慨。

  洗三結束之後,王氏去送親戚朋友出門,貓兒抱著孩子回到了血房裡。南瓜因為疲憊而睡著了。貓兒笑了笑,輕手輕腳的把小柱子身上的金銀飾品全部取下,放在小荷包裡,然後把他放在南瓜的裡側。小東西吃飽喝足,已經睡著了。貓兒拿起一盆弄髒的尿布手帕,走了出去。

  「呦,貓兒,你今天又來洗尿布了?真勤快啊!」村裡一起洗衣服的婦人笑著同她打招呼。

  「是啊,嬸嬸。」貓兒放下木盆,洗起了尿布。雖然小柱子出生才三天,但是這尿布手帕的消耗量可是巨大的,幸好她之前做了很多。

  「你家招娣呢?她怎麼不過來洗?讓你這個小姑子過來洗孩子尿布。」

  「三嫂也有了孩子,正在養胎呢。」貓兒好脾氣笑了笑說道:「再說孩子的尿布也不髒,我洗洗也沒事。」

  「你家現在真是走好運了,南瓜又生了孩子不說,連招娣都有孩子了,你們老顧家又要抱孫子了!」

  「是啊!」貓兒笑的很開心,話說三哥還真賣力啊!招娣姐這麼快就有身孕了。

  「嘖嘖,貓兒打從就是這麼乖巧的!」

  「就是啊!我家那個丫頭有她,那個有她一半乖巧就好了!」

  貓兒含笑不語,低頭賣力的洗著衣服。什麼叫代溝,這就是代溝!她跟這些人恐怕永遠不可能有共用語言吧。唉,這幾天老是洗尿布,手都洗粗糙了,嗯,等今天回去,好好做個手膜。

  就在她洗衣服的時候,「貓兒!貓兒!」紅菱清脆的聲音遠遠的傳來,貓兒不由好奇的抬起頭,什麼事情讓她叫的這麼高興?

  「是莫家的瘋丫頭吧?哪有這麼叫嚷嚷的,整個村子就聽到她一個人的聲音了!」

  「可不是,這麼大年歲了,整天瘋瘋癲癲的,也不知道收斂,將來怎麼找到的婆家?」

  「哎呦,我跟你們說,這丫頭已經許好人家了。」

  「什麼人家?」

  「聽說是一個大戶人家當妾的,是她哥哥給攀上的,據說家裡有錢的很。」

  「真的假的?莫家就這麼一個女兒,捨得她給別人當妾?」

  「哼,莫家現在可不是大壯他們兩個當家,是他們家莫大當家,他們家老大女兒都好幾個了,還在乎一個妹妹?」

  貓兒聽著她們的談話,微微皺眉,這時紅菱跑到了她面前說道:「貓兒,快回家吧!你還洗什麼衣服啊!」說著就要拉她走。

  「怎麼了?紅菱?我馬上就洗完了。」貓兒當然不可能把一堆尿布丟在這裡,這可是她辛苦做出來的呢!

  「哎,我跟你說,你大哥和玉哥都考上舉人了!你姆媽讓我喊你快回去呢!」紅菱興奮的尖叫說道。

  貓兒點點頭,「哦。你等我一會,我馬上好。」她伸手把最後一條尿布擰乾。

  紅菱話音一落,湖邊洗衣服的人,就如同炸開了鍋一樣,紛紛說道:

  「天啊!貓兒,你快回家啊!你們家出舉人老爺了!」

  「是啊!我來幫你洗剩下的吧!」

  「哎呀!那南瓜現在不就是舉人娘子了嗎?真是好福氣啊!」

  「哎,我從小看福倌兒就是有福氣的孩子!」

  「南瓜也是個有福氣的人!剛生了兒子,一下子就又是舉人娘子了!」

  「貓兒你不開心?」紅菱見貓兒沒什麼表情,不由有點詫異的問道。

  「開心啊!」貓兒笑瞇瞇的說道:「我大哥考上了舉人,我怎麼不開心?」

  「那你怎麼都不笑?」紅菱覺得她冷淡的不正常。

  貓兒說道:「我不是在笑嗎?走了,別胡思亂想了,我們回家吧!」顧福中了舉人她當然開心,可是要讓她做出什麼開懷大笑,欣喜若狂的舉動,那是不可能的,她受前世教育的影響太深了,讓她在外人面前開懷大笑,那是不可能的!再說她對自己大哥深懷信心,考上舉人只是他仕途的開始而已!

  等貓兒趕到家裡的時候,幾個哥哥都已經回來了,二哥還帶了一大串鞭炮回來,在門口放鞭炮。貓兒看著那星星點點的火花、四處亂濺的小紅紙就害怕,顧壽見了小妹害怕的樣子,大笑著連人帶盆抱起了她走進了家門。

  招娣連忙趕了出來,接過她的盆,「貓兒你回來了,大哥中舉了!」

  貓兒點點頭,臉上漾出了一個大大的笑容,「我知道,紅菱跟我說了!」

  這時顧四牛從房裡拿出一個大大的紅包打賞前來報喜的人,王氏拿了一把銅錢分發給來家裡的小孩,大家臉上儘是開懷的笑意!

  村長哈哈大笑的說道:「我們村隔了二十年,終於又出了一個舉人了!」

  貓兒被雜亂的聲音鬧的頭疼,一閃身去了南瓜的房間,小柱子正在房裡大聲的哭泣著,南瓜正手忙腳亂的抱著孩子哄著,房裡坐滿了人,全是前來恭喜她的鄉親。貓兒一一給人見禮之後,默默的抱著孩子退下。說來也巧,孩子一到她懷裡,哭聲就漸漸的歇了下來。

  「南瓜,你家貓兒還真乖啊!看那抱孩子的樣子,多熟練啊!」

  「是啊!小侄子也跟著孃孃親啊!你看,一到孃孃懷裡,就不哭了!」

  南瓜憨厚的臉上儘是滿足的笑意。貓兒也打從心底為大嫂高興。她抱著孩子,笑著回到了自己的房間,小柱子年紀好小,這麼熱鬧的場面說不定會驚到他呢。還是到清淨的點地方比較好。

  等到了晚上,前來慶祝的人散去,貓兒才知道,原來是柳家人事先得了信,趕著過來告訴顧家了,邸報還有過兩天才能到。而顧福和陳君玉這個過年也不會回蘇州府了,他們要直接去京城,準備來年的春闈。

  顧四牛磕了磕煙槍裡的煙絲說道:「就算福倌兒考上了進士,咱們家的日子還是要照過的!祿倌兒,你明天就帶著全倌兒回府城裡,讓他繼續讀書。壽倌兒你留下多陪你家主婆幾天,她有了身孕,你就該多照顧著一點。貴倌兒你去鎮上代你哥哥看店。」他環視了幾個兒子一眼說道:「你們看看你們這個樣子,就是大哥考上舉人,就高興這樣子,一點城府都沒有,還不及你們小妹妹呢!」

  貓兒抱著小柱子悶笑不已,明明爹爹也是很開心的,可他就是喜歡講反話,不過爹爹說得也對,大哥考上了舉人,家裡也是照過日子。就像她不可能把那一盆尿布丟了一樣!畢竟這可是她辛苦做出來的,等三嫂生了孩子,還可以再用呢!

  因家裡還是顧四牛做主,他說的話,幾個孩子不敢不聽,第二天一早,便乖乖各自乖乖的去了自己該去的地方。兩天後,顧福中舉的邸報送來,顧家人才鬆了一口氣,雖說知道柳家不會胡說,但是沒見邸報總是不放心的。顧四牛將報子掛了紅,送在當日在教學的書房內供給,寫了一百兩的謝票。

  老槐村出了兩個舉人的事情,早就傳遍了整個東山鎮,那鎮上開錢桌的,放錢債的,備了大禮,上門都嚷著要送錢給顧家人使,利錢任憑顧四牛開口說,還說要是借的日子不多,連利錢都不要。還有不少親朋友好,不用利錢,將銀子送上門,只說借給顧福上京趕考用。

  顧四牛和王氏好話說了千百遍,連嘴皮子都磨破了,總算把那些人送來的銀錢都退了回去。便是顧四牛在鎮上租借的那房子的主人董三,也將房子送上,說是要給顧家人居住,顧四牛連聲說不要,那人留了房契便要走。被顧四牛死死的攔住,兩人退讓了半天,董三才收了一百兩銀子。

  虧得南瓜借口坐月子、招娣借口安胎,來找她們的人不多,貓兒鎮日躲在兩人的房裡,才逃過了一劫。等這陣風聲過去之後,顧四牛和王氏都累得瘦了一圈,直嚷著受不住!貓兒也很同情自家爹爹姆媽,但是沒辦法,古代就是一個將人情的社會,尤其是這種敏感時候,更是不能得罪人!

  南瓜、招娣和貓兒雖然得了空,但是也鎮日不得閒的在房內趕製顧福和陳君玉的冬日新衫,考上了舉人當然衣著不比當窮秀才的時候。再說京城的冬天可比江南冷多了。

  柳教授讓人準備了一千兩紋銀,置辦了綾羅衣衫,讓顧祿帶上四個小廝,攜了四匹好馬、六頭走騾去京城給兩人送錢。並讓顧祿告訴兩人銀錢方面不必節省,該花的地方就要花,但平時讀書也不許鬆懈的。

  那柳夫人怕京城的燈紅柳綠、紙醉金迷讓兩人迷花了眼睛,尤其是擔憂陳君玉被人那個狐媚子迷魂了頭。而柳教授卻得意洋洋的對夫人說道:「不礙!若論美人香,京城哪裡及得過我們江南?我一早就讓致遠但他們去見識過多次了?」

  「什麼?!你讓致遠帶你女婿、學生去哪個地方?」柳夫人一聽大發嬌嗔,「老實交代,你自己可曾去過沒有?」

  柳教授說過之後,就自悔失言,聽了太座大人的嬌嗔,苦笑連連作揖,給夫人陪不是。

  顧祿去京城的那天,除了南瓜和招娣之外,顧家人都趕去了府城送他,顧祿行囊裡,鼓鼓囊囊的全是家裡貓兒等人連夜趕製出來的新衣,還有幾封由顧貴代筆的書信。顧祿聽到了顧四牛的囑咐,王氏的嘮叨之後,就踏上了船離開了。望著二哥遠去的背影,貓兒有預感,顧家在不久的將來,或許會有一個翻天覆地的變化!
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0-11-28 04:37 PM

第三十七章   夏日(一)

  「春季裡杏花開,雨中採茶忙,夏日裡荷花蕩,琵琶叮咚響,搖起小船,輕彈柔唱。橋洞裡面看月亮,橋洞裡面看月亮,哎呀哎呀。秋天裡桂花香,庭院書聲朗,冬季裡臘梅放,……」

  花叢裡,春芽領著兩個小丫鬟在花叢中靈巧地摘揀半含苞待放的梔子花,小丫鬟一邊唱歌,一邊在花叢中摘揀花蕾,嘻笑玩鬧。花叢外,秋實用木杵將薔薇花瓣搗成汁,用絹紗濾去雜質後,取其厚而純的紅色液汁,然後把一塊塊裁剪好的新繭絲浸入其中。

  貓兒手裡拿了一把小刷子,將舊年的桃花花汁刷在宣紙上,袖口稍稍的挽起一些,露出了一截凝脂皓白猶如初冬新雪的皓腕,纖長的食指仿若石蓮花瓣。來回刷了幾遍之後,就讓丫鬟將紙拿到園子裡去陰乾。還記得當年在學校,用茶水染宣紙的時候,就有同學曾經感歎古人風雅,用花汁做原料染宣紙,想不到自己現在也有時間和金錢學古人風雅一回!

  「孃孃,孃孃!」貓兒一個不妨突然被人抱住了雙腿,她低頭一看,一個四五歲的小男孩嘟著紅嫩嫩的小嘴,仰頭委屈的望著她。

  「小柱子,你怎麼來了?今天功課做完了。」貓兒放下了刷子,坐到了椅子上,將小男孩抱了起來。

  小柱子埋頭撲到孃孃軟軟香香的懷裡,撒嬌的說道:「孃孃,陪我一起練字嘛!我不要一個人寫字、背書。」

  貓兒哭笑不得抱著小侄子,「小柱子以後去考科舉了,也要孃孃坐在邊上陪你嗎?」

  小柱子扭著肥嘟嘟的小身子說道:「不嘛,不嘛!我就是要孃孃陪。」說著小腦袋不住的蹭著孃孃的脖子,「孃孃,抱抱!」

  「好好,我陪你一起去練字。」貓兒被小柱子纏不過,連聲答應。雖說這五年來,家裡陸續添了不少侄子,可只有小柱子是她一手照顧長大的。大哥在四年前考上庶吉士之後,姆媽就把家裡的事情全部交給大嫂,讓她當了家裡的女主人。

  大嫂管家之後,忙碌了許多,都沒有時間照顧自己的兒子。小柱子名義上是王氏照顧的,其實從小到大,他的一切事情,都是貓兒一手包辦的。說是自己侄子,其實也跟兒子沒兩樣了。

  小柱子笑著摟著貓兒的脖子,嘟起小豬嘴在孃孃的臉上親了兩口,「孃孃抱。」

  貓兒擰著他的小鼻子說道:「小胖豬,我可抱不動你,來,自己走。」說著把他放了下來,牽著他的手往書房走去。自打顧福三年考上庶吉士,現在又做了翰林院編修之後,家裡對孩子的讀書越發的上心。小柱子雖然才五歲,可是已經跟著先生讀了一年的書了。對於家裡孩子可憐的童年,她雖然很同情,可也無法反對,畢竟她也知道,爹爹是為了大家好。

  既然要陪小柱子練字背書,那麼貓兒也不方便去幾個小侄子讀書的書房,那裡還有先生和小廝。貓兒帶他回了自己的書房。先讓小柱子翻出書,幫他複習了先生教的內容,然後一字一句的幫他背完了書之後,才放手讓他練字。春芽幫著小少爺擺好了紙筆,端正了字帖,伺候他坐下練字。貓兒也讓春芽鋪了紙,默起經書來,一時房裡寂靜無聲。

  小柱子正是貪玩好動的年紀,想要讓他真正的坐下看書,顧四牛的暴力威脅雖然重要,但主要原因還是,每次小柱子唸書練字的時候,貓兒都在坐在一邊陪著他,有了最喜歡的孃孃陪著一起寫字,他也會安分不少。

  「貓兒在嗎?」一聲輕笑聲,打破了房裡的寂靜。

  「是誰?」春芽問道,掀簾一看,便笑著迎上去道:「陳夫人來了,姑娘在裡屋寫佛經呢,您到屋裡坐。」

  柳文麗含笑盈盈扶著丫鬟的手走了進來,「貓兒在做什麼呢?」她身後跟著兩個貼身丫鬟鎖秋、雲霧,雲霧手裡還捧了一個匣子。

  貓兒起身迎了兩步,笑著讓道:「姐姐稍候。我在寫經,只剩下幾行了,等寫完了再敘話,秋實上茶。」貓兒認識柳文麗的時候,柳文麗還沒有跟陳君玉成親,一直姐姐的叫慣了,等成親之後也沒有改口。

  小柱子不消吩咐,立即起身,奶聲奶氣的給柳文麗請安,柳文麗忙把他拉在懷裡,摸著他的小腦袋說道:「幾個月不見,我們小柱子又長高了。」她回頭含笑對貓兒說道:「你只管寫,我們姐妹之間客氣什麼?」

  貓兒含笑點頭,又復坐下寫字。

  這時秋實捧著端著一個填漆托盤,上面擺著三盞琥珀色的湯水,後面跟著一個小丫鬟,手裡捧著一隻蒙了一層密密小水珠的小磁壇。

  小柱子一看,不由興奮的就要往秋實身上撲,轉眼見孃孃正似笑非笑的望著他。他不由停住了腳步,不由自主的揉揉自己的小屁屁,乖乖的坐了下來。在家裡,他最喜歡的就是孃孃了,但是最怕的人還是孃孃。

  孃孃雖然比誰都寵他,可是一旦他做錯了什麼事情,打起他來也是不手軟的。而且孃孃從來不自己打他,只會讓阿爹打自己!小柱子想起阿爹那蒲扇般的大手拍著他屁股時候那個疼感,不由哀怨的瞅了孃孃一眼,連忙回到自己位置上,乖乖的繼續完成先生佈置的功課。

  柳文麗含笑看著兩人的互動,忍不住稱讚的說道:「貓兒,你把小柱子教的真的很好。」不是一味的打罵也不是一味的寵愛,自己才不過是個十四歲的小女孩,卻能把自己的五歲的侄子教導的如此出色。便是他們柳家的孩子,也及不上這個孩子一半的乖巧懂事、進退有度。這麼聰明賢惠的女孩子,難怪母親心心唸唸的就是想把她說給表哥。

  貓兒笑了笑說道:「他那是我教的?這鬼精靈怕的是爹爹的巴掌。」

  柳文麗噗嗤一笑,端起茶碗呷了一口,不由微微「咦」了一聲。那茶水入口就感到一股涼氣直直的衝進她的肺腑,讓人感到渾身舒暢極了。柳文麗不由自主的嘗了幾口,才漸漸的品出了茶水的滋味甘甜中帶著酸涼,有點類似酸梅湯的味道,但比酸梅湯更沁涼爽口,還帶了一點青草的香味。

  「貓兒這是什麼茶?真好喝,你從哪裡學來的?」柳文麗好奇的問道。

  貓兒笑道:「不是什麼稀罕的茶,就是我用酸酸草、銀丹草加冰糖熬的。這兩種草本來就都是涼性的,所以喝著比酸梅湯更沁涼爽口。」她抿嘴笑了笑,「家裡爹爹、姆媽年紀大了,幾個小侄子年紀又小,脾胃都弱,讓他們吃冰我不放心。做這個茶湯,也不用放冰塊,直接浸在井水裡,喝下去就有一股涼氣了。」

  柳文麗拍手說道:「你這孩子真不知道從哪裡學來這麼多彎彎繞繞的心思,連酸酸草和銀丹草這種隨手可得的草,也能讓你做出這麼好吃的東西來。」

  貓兒低頭含笑不語,這湯水的做法不是她原創的,是她以前看書時候得知的,綜合知識面廣,這或許就是她唯一比古人有優勢的地方吧?「對了,文麗姐,你過來有什麼事嗎?」

  柳文麗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道:「昨天晚上,我同母親在你們家吃飯的時候,看到你們用的那套碗碟,上面滿池嬌的花樣挺別緻的,不像是作坊裡制式的花樣。我後來問了因娘,因娘說那個花樣是你畫的,然後讓作坊去做的。貓兒,你還有那個花樣嗎?」

  貓兒聽了恍然笑道:「哦,有啊!」她對春芽說道,「春芽,把我的花樣都拿過來。」她回頭對柳文麗笑著說道:「多大的事情啊,也值得姐姐你親自跑一趟,隨便打發一個人過來取就是了。」

  柳文麗說道:「我天天悶在屋子裡也無聊,出來正好走走,鬆散鬆散。」她環顧著四周說道:「不來山裡住還不知道,來之後還真不想走了。氣候涼爽不說,景色也好,地方也比城裡大多了。難怪你整天待在鄉下不肯去城裡呢。」

  貓兒微微而笑的說道:「從小這裡長大,真讓我搬城裡去,我還不習慣呢。文麗姐,你這次怎麼不把禮倌兒、孝倌兒他們帶來呢?小柱子還一直叨念著兩個小弟弟呢。」

  柳文麗提起兩個兒子就眉開眼笑,她笑著說道:「這兩個搗蛋精調皮的要命,真帶過來了,非把這裡拆翻天了不可。正好我表哥這幾天也回來了,兩人嚷著要去看表哥從海外帶回來的稀奇玩意,我就把他們送過去了。」

  貓兒「嗯」了一聲,「聶大哥回來了?」

  柳文麗說道:「可不是!之前招呼都不打跑出去三年不說,回來沒幾天就又跑出去大半年,好像我們這裡長了釘子一樣,留下來就要刺他肉一樣。虧得這次我舅舅、舅母要來江南散心,總算今年是把他給留住了?」

  「聶大人和聶夫人要過來?」貓兒驚訝的問道。

  柳文麗說道:「我舅父也是快七十的人了,上一次來江南還是二十多年的事情。正好家裡也有大船,就想趁著現在精神尚好的時候,再來一次,好好玩上一段時間。我舅母身體也不錯,就跟著舅父一起來了。」

  貓兒掩嘴微笑的說道:「真好啊!」想不到古人也有這麼浪漫的時候,帶著老妻出遊,想來聶大人和聶夫人的感情很好吧?

  柳文麗笑著說道:「說起來,過個十來天就要到了呢!貓兒等舅父、舅母到的時候,你就跟我一起回城裡,住在柳家。」

  貓兒點頭說道:「那是當然,聶大人、聶夫人過來,我是一定要過去磕頭請安的。」

  春芽掀簾走了進來,遞給貓兒一本樣式頗為古怪的書卷,封面居然是兩塊薄薄的木板,貓兒翻開木板,裡面與其說是書頁,還不如說一個個布袋子第一頁密密麻麻的寫滿了字。

  貓兒先看了一下目錄,將自製的文件夾翻到放著滿池嬌圖案的頁數,取出幾張紙說道:「文麗姐,你也是要燒製碗碟嗎?」

  柳文麗點點頭說道:「嗯,是的。姆媽今天想多打制幾套碗碟。」

  貓兒將紙張對給她說道:「文麗姐,給。」

  柳文麗接過那幾張紙,驚訝的發現,紙上繪製的圖案詳細不說,便是每個碗碟、調羹那裡需要放花紋的地方,也清清楚楚的標識了,難怪貓兒會給她這麼多張紙了。

  柳文麗說道:「貓兒,你給我,你自己就沒有了吧?」

  貓兒笑著說道:「沒事的,我還多畫了一份,這一份文麗姐你拿去好了。」她每次畫完這種花樣,都會自己在複製幾份,後來有了春芽和秋實之外,她就把拷貝的任務交給了她們兩人,她畫好了之後,兩人再描紅一遍,在她多年的壓迫下,兩人的描紅水平突飛猛進。

  柳文麗笑著說道:「那我就不客氣了。」說著就讓鎖秋把紙收好,正想說話,卻被小柱子的歡呼突然打斷。

  「孃孃,我寫好了。」小柱子歡呼一聲,跳了起來,巴巴的把自己的大字送到了貓兒身邊。

  貓兒皺著眉頭定定的望著他,小柱子手足無措的望著貓兒,突然想起孃孃教過他,小孩子應該怎麼在大人說話的時候,提出自己的要求,需要小聲的、有禮貌的打斷大人,而不是同他剛剛樣子。

  「嬸嬸、孃孃,對不起,我錯了。」小柱子低下了頭小聲的道歉。

  柳文麗連忙說道:「沒事!沒事!小柱子真乖,這麼快把作業寫好了。去玩吧!」

  小柱子偷偷的抬頭瞄了貓兒一眼,貓兒粗略的翻看了一下他的作業,看著紙上寫的端端正正的大字,臉上才露出了微笑,讚許的摸了摸他的小腦袋,在他的肉嫩嫩的臉頰親了一口,「知錯就改,小柱子今天真乖。讓春芽姐姐帶你去吃點心吧。」

  小柱子得了孃孃的讚賞和香吻,小臉上頓時漾出了一個大大的燦爛的笑容,大聲的應了,然後同柳文麗告別之後,才蹦蹦跳跳的牽著春芽的手出去了。





第三十八章 夏日(二)

  柳文麗含笑望著小柱子遠去的身影,回頭打趣說道:「貓兒以後一定是個賢妻良母。」

  貓兒抬手拿起紈扇輕輕的敲了柳文麗一下說道:「文麗姐不正經,老是打趣人家!」

  柳文麗笑得開懷:「你年紀也不小了,是該說婆家了。」

  貓兒也有十四了,來年就是十五了,早該說親事了。王氏在貓兒十歲的時候,就曾經考慮過給她定親了,可是一連給幾個算命先生看了八字,都說貓兒的親事最好過了十五再說,所以顧家才耽擱了下來,而柳夫人也一直沒有跟王氏提過想要給聶瑄說親的事情。

  貓兒見柳文麗神采飛揚的模樣,想起她未出嫁時候那種沉默中略帶著自卑的神態,心中暗歎一聲,果然妻憑夫貴。玉哥考上了翰林院編修之後,柳文麗在娘家也漸漸有了地位,柳家幾個姐妹中,就算是長房嫡出的,嫁的比她好的也沒有幾個。她在一連生下兩個兒子之後,底氣更足了,性格也變得開朗不少。她心裡感慨著,嘴上卻說道:「文麗姐,你再不正經,我就不理你了。」

  柳文麗笑著止住了說笑,心裡也知道貓兒平時表現的再穩重,畢竟是個未出嫁的姑娘家,臉皮嫩,如何好意思說這種事情。「好妹妹,我不說了,你別惱了。對了我新近得了幾朵堆紗花兒,是城裡新近盛行的新鮮樣法。雖不及你做的絹花好看,可勝在新奇。我帶了幾朵過來,你拿去玩吧。」說著柳文麗身後的丫鬟雲霧將一直捧在手裡的一隻小匣子遞了過來。

  貓兒道:「謝謝文麗姐費心了,倒是勞煩你老是給我帶著些花兒粉兒的。」她讓秋實接過小匣子。

  柳文麗拍著她的小手說道:「你這孩子跟我還這麼客氣。你一個小姑娘家,整天打扮的素素淨淨,不塗粉兒、不戴花兒的像什麼樣子?等你去了城裡,我可要好好帶著你去做幾套新衣服。」

  貓兒笑著說道:「我整天待在家裡,又不見外客,那需要這麼多衣服。」

  柳文麗倒是笑了:「哪有一個女人家整天見外客的?這衣服又不是穿給別人看的?是給自己看的。」

  貓兒聽了柳文麗的話,不由有趣的笑了,覺得真是古今中外的所有女人,在面對衣物首飾方面,態度是永遠不變的。

  柳文麗又同貓兒說笑了一會,才起身告辭離去,貓兒留她吃飯,柳文麗笑著說道:「不了,母親還在家裡呢,我就不在這裡吃了。」

  貓兒含笑點點說道:「好,那我不留姐姐了。姐姐代我同伯母問聲好。」

  柳文麗點頭說道:「好,那我先走了。」

  自從顧福當官之後,顧家的房子又翻新了一次,這次翻新是在原有的面積上,把房子的面積擴到了五六倍。因柳家也要在老槐村上造一間避暑的別院,顧家就在柳家的幫助下,也造了一間私家小園林似得的小院落。只是不似柳家建造的那麼講究,不過普通的青磚灰瓦,也沒有什麼雕花裝飾,花園裡沒有假山流水之類的景色,只有貓兒讓人種下的花草樹木。

  最讓貓兒開心的是,她居然有一幢單獨的小繡樓,興奮的她好幾天都沒睡好覺,忙活了大半年才把自己的小天地裝飾好。幾個哥哥說了多少次讓她去城裡住,她都因為城裡的房子沒有自己的小繡樓舒適而不肯去。貓兒以前就不喜歡出門,現在家裡變得舒適了之後,就更加不想出門了,每天除了給爹娘請安,陪兩人聊天之外,總是待在自己的小天地裡。反正古代的奼女是宅的天經地義,還能得個文靜的好名聲呢!

  柳家在老槐村建了避暑別院之後,每年夏天的時候柳教授和柳夫人都會帶著女兒、外孫來莊子上避暑。柳家避暑的莊子離顧家很近,走路也不過在十來分鐘的路,只要柳夫人他們在莊子上,兩家便時常相互串門。兩家人來往的更加頻繁了。

  送走柳文麗之後,秋實打開小匣子,遞給了貓兒,貓兒瞄了一眼,挑出了幾朵顏色比較穩重的說道:「這幾朵給大嫂和四嫂送去,剩下的都收起來吧。」二嫂、三嫂都不住在鄉下,鄉下只有大嫂南瓜和四嫂蘭因。

  秋實應了一聲,春芽領著小柱子進來說道:「姐姐,娘剛剛派人來,說是等陳夫人走後,讓你過去一趟。」

  貓兒站了起來,對小柱子說道:「小柱子今天真乖,去跟弟弟們玩吧。」

  小柱子開心的歡呼一聲,邁著小步子就往外面沖,秋實不消貓兒吩咐,就跟在他身後追了出去。貓兒回頭問春芽說道:「娘有說為什麼叫我過去嗎?」

  春芽搖頭說道:「不曉得。」

  貓兒的小繡樓離顧四牛和王氏住的地方還是很近的,她望了望日頭,隨手拿了一頂草帽戴在頭上才出門,防曬是無時無刻都需要注意的事情。客廳裡,王氏同蘭因在說話,蘭因正拿著一封信對王氏讀著。

  兩人見了貓兒來了,王氏拉著她坐到了自己身邊說道:「貓兒,你四哥,五天後要請聶大哥和一個朋友一起來山裡打獵,我們正在商量著菜單呢,你四哥說是讓你因姐多問問你。」

  蘭因說道:「你主意最多,燒出來的菜連柳大人、柳夫人都讚不絕口,我跟姆媽商量了一下,選了幾個菜式,你聽聽合不合適。」說著她說了幾個家裡不是常燒的菜餚。

  蘭因嫁到顧家也有兩年了,年前的時候也生了一個兒子。說來也怪,自打小柱子出生之後,家裡的人丁也漸漸漸漸興旺了起來,幾個陸續過門的嫂子,兒子一個個的往外蹦。貓兒現在已經有七個小侄子了,可是小侄女愣是一個也沒有。別說是爹爹、姆媽了,就是哥哥、嫂子們也想著要個女兒。

  貓兒聽了菜單之後,低頭想了想才抬頭說道:「姆媽,這些飯菜大多是大魚大肉,我看四哥的那些朋友,平時恐怕都吃膩了這些東西,不如換幾道清爽一點的菜?現在天氣也熱,油膩膩的東西,他們打獵回來,說不定也吃不下。」

  王氏同蘭因互視了一眼,王氏笑著說道:「難怪你四哥特地派人回來傳話,讓你來弄這次飯菜。你這丫頭主意比我們多。」

  貓兒笑了笑,歪頭想了想說道:「四哥這次請多少人過來?」

  王氏說道:「人倒不多,連你四哥就三人。」

  貓兒說道:「好,我回去擬張單子,然後再去準備準備。」三個人,六個冷盤,八道主菜已經是夠了吧?貓兒想了想,暗自思忖道,實在不行,還有飯後點心和水果呢。

  王氏點頭說道:「好。」她指著一張桌上的帖子說道:「對了,紅菱剛剛派人過來,說是讓你明天過去賞荷花。」她頓了頓說道:「這丫頭也要到霍家去了,你以後少和她來往吧,畢竟你們以後不同路。」

  貓兒笑了笑,給姆媽到了一碗消暑的茶水,又走到她身邊,給她捏著肩膀說道:「姆媽,我聽說紅菱過幾天就要嫁人了。」

  王氏皺了皺眉頭說道:「她又不是去當人家正經的妻房的,哪能算什麼嫁人啊?到時候晚上被人抬頂小轎子接過去就行了。」她看了貓兒一眼說道:「你想去她家看荷花?」

  貓兒說道:「畢竟是大家從小一起長大,我給她縫了一套床褥幔帳和一些荷包,也算給她添妝,她好歹也是嫁人啊。」她頓了頓說道:「再說紅菱過去雖是妾,可也是過了明路的,正正經經的抬進去的,不是說妾也分貴妾和賤妾,紅菱應該算貴妾了吧?我去看看她也不礙什麼,村裡跟她一樣的女孩子也不少呢。」

  王氏聽聞,臉色緩和了下來說道:「我也不是不答應讓你去。只是聽說納紅菱的人家,已經派了兩個婆子過來,說是教導她禮儀,現在紅菱那小妮子算是被關了起來了,也就她大嫂和大壯家的能進去看她。不知道她這次怎麼能寫個帖子過來請你過去的。」

  貓兒說道:「或許是規矩學得差不多了,看著紅菱馬上嫁人了,就讓她會會朋友?」貓兒心裡暗自嗤笑,紅菱嫁的是什麼人家啊?規矩還不是一般的大啊?她也就聽說過古代皇宮那些秀女入宮之前,有教引嬤嬤教導禮儀了!

  王氏道:「或許是吧。」接著她又好笑的說道:「那丫頭大字不認幾個,居然現在也去學人家寫什麼帖子來請你過去敘舊賞花?真不愧是大戶人家出來的下人,幾天就能把她教的這麼乖。」

  貓兒說道:「還行,後來聽說莫家大哥個她請了幾個老師教她讀書認字,她應該一般的讀寫不成問題。」

  王氏說道:「也行,不過只許去一次,以後不要和她多來往了。」

  貓兒拿起那張請帖點頭說道:「我知道,姆媽你放心,我心裡有數。再說紅菱馬上就要嫁人了,我想多去幾次也去不了。」

  王氏聽了才勉強的點點頭說道:「好吧,你有分寸就好了。」

  貓兒同王氏說了一會話,就先回了書房寫了回帖,讓秋實送過去。就想著五天後的那場宴席,雖然只有三個人,可是四哥寫信過來的口氣慎重,應該是很重要的朋友吧?尤其是還有一個她的救命恩人,聽說這位救命恩人,吃飯挑剔的令人髮指。貓兒想了一會,在鋪開的紙上擬著菜單。

  這一寫直到快吃晚飯的時候她才停筆,秋實進來回復說道:「姐姐,帖子已經送過去了,莫家姐姐收到了,還賞了我一塊帕子。」

  貓兒抬頭問道:「怎麼這麼久才回來?」

  秋實奴了奴嘴說道:「姐姐你不知道,莫家姐姐被管得嚴,莫家大娘好說好歹了大半天,才讓我進去給莫家姐姐送帖子。」

  貓兒笑了笑說道:「是嗎?辛苦了,這塊帕子你自己收著吧,好了,你先去休息吃飯吧,這裡留春芽就夠了。」

  秋實應了一聲出去了。貓兒擬好菜單之後,交給春芽說道:「你明天叫個人去鎮上把我單子要的東西買回來。」

  春芽將單子收好說道:「我知道了。」

  貓兒說道:「去飯廳吧,估計要吃晚飯了。」

  到飯廳的時候,一個兩個一連七個小蘿蔔頭有的站著,有的由奶娘抱著,在大廳裡正奶聲奶氣的給王氏和顧四牛請安,兩人皆笑的合不攏嘴。雖說哥哥們都沒有留在鄉下,可是幾個哥哥倒是都把孩子丟在了家裡,讓父母照顧,所以王氏和顧四牛每天看到這些孩子也就不怎麼傷感兒子都不在自己身邊了。貓兒到暗自慶幸,幸好自己家裡有錢了,有錢買傭人了,不然要她照顧這麼多孩子,她會發瘋的!

  南瓜憨笑的說道:「貓兒,你來了,我們開飯吧。」

  王氏關切的說道:「今天怎麼這麼晚過來?」

  貓兒說道:「我定了一份菜單,所以晚了一點。」她轉頭對大嫂說道:「嫂子明天我要去莫家,中午就不回來吃飯了。」

  南瓜說道:「天氣太熱,你坐滑竿去吧。」

  貓兒說道:「就幾步路的功夫,反正村裡沒多少人,我和春芽慢慢走過去就是了。」

  王氏道:「還是坐滑竿去吧,莫家那小妮子出門都是滑竿呢!難道我們家還比不上他們家?」

  貓兒笑了笑,點點頭說道:「好。」

  吃過晚飯之後,幾個能自己走路的小蘿蔔頭就跟著貓兒去了她的房間,在貓兒講過一個成語故事之後,才滿足的各自讓奶娘抱著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貓兒無奈的看著巴在自己身上的小柱子說道:「柱子乖,讓奶娘帶你去洗澡,好孩子該睡覺了。」

  小柱子說道:「孃孃,今天我跟你睡好不好?」

  「不好,你身上太熱了!」貓兒一口拒絕,這孩子渾身就跟一個火爐一樣,冬天陪她睡還行,夏天就太熱了。

  小柱子嘟起小嘴,淚汪汪的望著貓兒說道:「孃孃——我怕——」

  貓兒差點一頭仰倒,這死小子誰教他這招的?

  「孃孃——」

  「好好,不過你先去洗澡。」貓兒起身說道:「讓奶娘幫你洗,不洗乾淨不許睡床上。」貓兒暗暗歎氣,自己今年都十四歲了,聽說這幾天爹娘已經在考慮她的婚事了,最多過個兩三年,自己就要嫁人了,寵他也寵不了幾年了。

  「好!」小柱子歡呼一聲,忙跑出去找奶娘洗澡。顧四牛在翻建房子的時候,在貓兒的建議下,建了廁所和澡堂。有了澡堂之後,洗澡就方便了很多,貓兒夏天的時候是天天洗澡,冬天時候也是三天洗一次。讓王氏和顧四牛看著歎氣,對女兒將來的結親的對象也慎重了許多,就怕這個從小嬌養的女兒,嫁到婆家之後去受苦。
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0-11-28 04:42 PM

第三十九章   夏日(三)

  第二天一早,貓兒吃完早飯之後,就去洗了個澡,坐在梳妝台前打扮。

  秋實給貓兒拿她指定的衣服,看著在妝台前不時往臉上塗東西的姐姐,心裡暗自想到,娘和大嫂都知道姐姐不愛塗粉兒,不愛戴花兒,卻不知道姐姐每天早上起來要對鏡子在臉上塗好多看不見的東西,有時候晚上睡覺的時候,還會把臉塗得慘白慘白的。

  春芽在給貓兒梳頭,她笑著說道:「姐姐今天倒是興致好,居然用胭脂了。」

  貓兒微笑不語,心中想紅菱嫁的人家架子這麼大,她若不好好打扮一下,不是被人看輕嗎?貓兒對著銅鏡略略修飾了自己的眉毛,抿了一口淡淡的粉色口脂。鏡子打磨的非常光滑,將她整張臉照的非常清晰,就算是玻璃鏡子,也就這個水平了吧?她滿意的望著鏡子裡那白白嫩嫩的臉蛋,這輩子就有成就感的事情就是,經過自己多年不懈的努力,終於養成了一身白嫩的連個毛孔也不見的皮膚。

  說是化妝,其實也就修了修眉毛,塗了塗口紅而已,這麼熱的天,也不適合化妝。貓兒起身穿上外出的衣服,上身一件米白壓淺橘邊短襦,下身一條藕色竹葉長裙。她對著鏡子看了看,轉了個圈,選了一條淡粉色的綢帶繫在腰間,然後接過秋實遞來的紈扇,很有大家閨秀風度的走了出去。

  貓兒到莫家的時候,並沒有受到什麼刁難,很順利的被丫鬟迎了進去。貓兒剛踏入紅菱的房間,就微微吃了一驚。整個房間的裝飾一下子大變樣了,長長的幔帳從房梁垂下,一尊鍍金的三層博山爐內燃著冉冉的熏香,恍惚間她以為自己到了寺廟。

  紅菱一身華服的站在門口,身邊跟著兩個丫鬟,見她來了,便迎了上去說道,「貓兒,你來了。」

  貓兒吃驚的望著紅菱,幾個月不見,她改變了許多。人變胖了一些,也白了很多,只是臉上氣色不是很好,眉宇間也染上了幾許輕愁。貓兒心裡驚訝,不過臉上還是笑著說道:「紅菱,幾個月不見,漂亮多了。」

  紅菱笑了笑,拉著她坐下,囑咐丫鬟上茶,貓兒注意到這茶水已經不是之前常喝的那種湯水了,而是現代人常喝的清茶。

  紅菱解釋說道:「嬤嬤說,這個茶才是我該喝的,那些茶水都是下人才喝的東西,你嘗嘗吧。」

  貓兒含笑點點頭,偏頭望著她關切的問道:「紅菱,你氣色怎麼不大好?」

  紅菱聽了貓兒的話,眼眶一紅,幾乎要哭出來了,可她看了看四周的丫鬟,勉強忍住,對她笑著說道:「我覺得還好,你看,我還胖了不少呢!」

  貓兒環顧了四周,見了很多陌生的丫鬟侍立在兩人周圍,不由微微皺眉。紅菱輕咳一聲,「你們都下去吧。」

  那些丫鬟屈身恭敬的退出,紅菱等丫鬟離開之後,突然撲到貓兒懷裡低聲的哭泣,「貓兒,我好恨啊!」

  貓兒抱住她,輕聲問道:「紅菱,怎麼了?」

  在紅菱抽抽噎噎的哭訴中,她漸漸得知了紅菱嫁過去的真相。原來紅菱即將嫁的人是霍家的大少爺,是霍家的長房嫡長孫,據說很受霍家老夫人、霍夫人的寵愛。早早的讓他成了親,盼著他能早日生下孩子。

  霍家大少奶奶也是名門閨秀,只可惜自從三年前難產產下一女之後,就再也不能生育了。老夫人和大夫人為了能延續霍家香火,給霍少爺找了不少看著能生養的女人。可是說來也怪,女人找了不少,三年下來就愣是沒一個能懷上一男半女的。

  莫家大哥不知道從哪裡得知了這件事情,居然把紅菱的八字送了進去,還說她是旺子的八字。那霍家的老夫人找了幾個算命的算了,都說是旺子的八字。又聽說大壯嬸生了八個孩子,心裡更加歡喜,見紅菱也是良家子,便讓霍少爺正經的納她為妾室。

  那老夫人為了她能入門之後盡快的生下孩子,就派了兩個老嬤嬤過來給她調養身體。紅菱流著眼淚,說著兩個老嬤嬤的怎麼逼她吃東西,怎麼讓她鍛煉,怎麼教她規矩,一切就是為了能讓她生兒子。

  「我覺得自己就是一個等著生崽子的母豬!」紅菱抽抽噎噎的說道。

  貓兒聽後眼眶紅了紅,緊緊的摟住了她,兩人無聲的哭了半天,貓兒才拉起紅菱,輕聲說道:「紅菱,這個只是開始。」

  紅菱抹了一把淚水說道:「貓兒,你放心好了!」她摸著自己的肚子說道:「我一定生的出兒子的!我就算當不了霍家大奶奶,也要當霍家的掌家姨奶奶!」

  貓兒搖了搖,取出手帕輕輕的給她拭去眼淚說道:「紅菱,你想要做到霍家掌家姨奶奶的位置,你現在這樣是不行的。」

  紅菱迷惑的望著貓兒,貓兒猶豫了一會說道:「你畢竟只是妾,不過只是霍少夫人借腹生子的工具,只要你有了兒子……」

  紅菱不是傻子,聽了貓兒的話,臉色頓時慘白了起來,「貓兒,我怎麼辦?」她慌亂的緊緊的抓著貓兒。

  貓兒說道:「我不知道霍家的情況,也不知道霍家的夫人性情如何,但是我想你到了霍家,就要學會一樣本事。」

  紅菱接過貓兒手帕胡亂的擦著眼淚說道:「學會什麼本事?」

  「忍。」貓兒輕輕的說道,「在自己目的沒有達成之前,永遠不要把自己的想法暴露。你進霍家,在沒有摸清霍家的水有多深之前,什麼事情都做不了。你唯一要做的事情就是忍,忍耐著在你身上發生的一切事情,只有這樣你才能活下去。要知道,無論發生任何事情,要知道先保住了自己的命,才能做以後的事情。」

  紅菱似懂非懂的望著貓兒,點了點頭,剛想說什麼,卻被貓兒摀住了嘴,她笑著說道:「紅菱,你看,這是我給你繡的枕頭。」

  紅菱經過了幾個月的鍛煉,也多了幾分心機,忙欣喜的說道:「好漂亮的繡活啊!」

  這時一個沉穩的女聲在門口想起,「姑娘、顧姑娘,奴婢已經在涼亭準備好了午膳,兩位姑娘是否現在過去用膳?」

  貓兒和紅菱互視了一眼,紅菱起身匆匆的就著房裡的涼水抹了一把臉,貓兒幫她上了一點胭脂,遮掩了她的淚痕,兩人才開門走出去。紅菱攬著她說道:「貓兒,我們家的荷花池很大很漂亮,我們去那裡吃飯——用膳好了!」

  貓兒望了一眼兩個侍立的中年婦女,看上去四十多歲的模樣,膚色白淨,容貌也挺清秀的,面對她們的時候,也很恭敬的,貓兒嘴角輕揚,任紅菱拉著她往荷花池裡走去。

  、

  、

  、

  夏日的陽光隔著竹簾投射進來,在桌面上留下了斑駁的的光影。微風捲著水汽和清新的荷香向人撲來,隔著簾子望去,水池裡朵朵嬌粉瑩白芙蓉盛開正艷,片片荷葉鮮翠欲滴,池上架了一座青竹小橋,直通不遠處的水面上的一間涼亭。

  「三叔,這裡的景色不錯吧?」清朗的聲音響起,說話的一名年及弱冠的少年,少年一身月牙白的錦衣,容貌俊秀斯文,只是一臉討好的笑容,把他的斯文氣破壞掉了不少。

  「你昨天晚上巴巴的拉著我連夜趕路,就是到這個鄉下地方來賞幾朵野荷花?」低沉的聲音響起,說話的男子年約而立,眉如飛劍入鬢,深目銳利如鷹,唇鼻線條果厲。他手指輕叩桌面,「這裡是莫大的老家,我記得你最近要新納的一房妾室,就是莫大的妹妹吧?你是過來看人家姑娘長什麼樣子的?」

  少年嘴硬的說道:「我覺得這裡風景挺好的!才不是來看人家長什麼樣子呢!」他看著三叔似笑非笑的樣子,氣勢弱了弱道,「就算是來看她長什麼樣子又如何?反正她也是我的妾了!」

  男子淡淡的說道:「你是怕被你母親知道了罰你,所以才把我拖上的?」

  少年喏喏的低下了頭說道:「三叔,你別生氣了,我下回不敢了。」

  男子冷哼的說道:「我看你是被大嫂寵壞了,連偷看人家姑娘容貌這種事情都做出來了!回去把禮記給我抄上一百遍!」男子嘴上教育著侄子,心中越發的鄙薄莫大的為人,這樣破壞自己妹妹名節的事情,他都幹得出來。

  少年苦著臉應了,這時遠處傳來女子絮絮的說笑聲。男子微微皺眉,起身就要走,被少年一把拉住,「三叔,我們來都來了,你罵也罵了,罰也罰了,好歹讓我看一眼,這樣我死也瞑目了!」

  男子被他這麼一說,倒是被他氣笑了,抬手用折扇往他的腦門上一敲,「瞧你那點出息!」

  少年興奮了,走到窗前,突然他微微「咦」了一聲,「怎麼有兩個——」突然間他便不說話了。

  男子不聽聞他的聲音,不由好奇是何等美人,能讓這個號稱閱變美色的侄子看呆了。抬眼往聲音來處望去,只見不遠處有一素衣、一粉衣兩名少女被丫鬟婆子們簇擁著走了過來。不知粉衣少女對素衣少女說了什麼,惹得那素衣少女清淺一笑。繞男子城府頗深,見那少女弱態含嬌,秋水澄澄的模樣,也忍不住怦然心動,好一個翩然若畫美人兒

  「三叔,母親這次真的給我找了個美人兒?」少年激動有些語無倫次,拉著三叔的手猛搖。

  男子沒好氣的掙脫了少年的手,看了那少女一眼,不由微微惋惜,這麼一個可人兒居然有如此一個猥瑣卑鄙的大哥,當然是明珠暗投!不過她這麼嬌弱的模樣,怎麼看也不像是好生養的,母親和大嫂什麼時候改眼光了?

  「貓兒你看,這就是大哥花了五百兩銀子建造起來的荷花池,漂亮吧?」兩人聽到粉衣少女興奮的話語,不由怔了怔一怔。

  霍衡這才低頭瞄了那粉衣少女一眼,竟然也是一位花容裊娜的美麗少女,論姿色只是稍遜那素衣少女三分,可論氣質遜了那素衣少女十分都不止。他不由啞然失笑,自古龍生龍、鳳生鳳,莫家這種人家,怎麼可能教養得出如此可人兒?

  貓兒「嗯」了一聲,紅菱拉拉她的手說道:「貓兒,你怎麼了?有什麼心事嗎?」

  「哦,沒什麼。這荷花開的真好。」貓兒說道:「很漂亮!」

  紅菱怔了怔,輕聲說道:「貓兒,你知道嗎?我很羨慕你。」她自顧自的說了下去說道:「你自小就聰明,學什麼會什麼、像什麼。我記得有一年過年的時候,我去你家玩,陳大哥對著你讀了一首長長的詩詞,我當時聽過就忘了,可是你當時聽了之後就一字不漏的背了出來,其實你當時認識的字也不比我多多少。」

  她苦笑了一聲說道:「你家裡只有你一個女兒,別說是四牛叔、四牛嬸,就是顧大哥他們都把你當寶貝一樣。顧大哥讀書又好,二十歲就考上進士,二十三歲就當上了翰林院編修。還有顧四哥也考上了秀才了,你將來嫁的一定比我好多了。」

  貓兒聽了紅菱的話,靜默不語,她真的不知道應該說什麼,她能說自己是穿越的嗎?所以看上去比她更聰明?

  紅菱繼續說道:「我記得當年你在得知福哥考上舉人之後,大家都興奮的暈了頭,只有你一個人不動聲色,還把小柱子的尿布洗乾淨了才肯回家。以前你跟小全住一間房間的時候,你能把自己一半的房間打扮的漂漂亮亮的,沒聽見你說過絲毫怨言。現在你有了一個繡樓,我也沒見你有多開心過。旁人見了我家的荷花池,都羨慕不已,可是你連眉頭都不挑一下。」

  紅菱拉著貓兒的手說道:「貓兒,你有什麼是自己在意的?到底怎麼才能同你一樣,什麼都不在意呢?」她抓得很用力,手指的關節都泛白了,指甲不由自主的刺了進去。

  貓兒疼的不由倒吸了一口涼氣,她忍著疼蹙眉說道:「紅菱,我——」

  春芽見貓兒的手腕已經出血了,連忙上前說道:「莫家姐姐,你快放手!」秋實急得差點要上去掰開她的手指。

  紅菱聽到春芽的聲音,嚇了一跳,飛快的鬆手,忙抬起貓兒的手腕,幾道弧形紅腫的傷痕在白若凝脂的肌膚上,更顯得觸目驚心,宛如一塊被摔碎的無暇的白玉一般。

  紅菱嚇得哭了起來,「貓兒,對不起!我不是故意,我……」

  貓兒伸手抱著紅菱,「紅菱,別怕,我不疼,這只是小事而已,真的!」她從小看著紅菱長大,這個孩子的脾氣她如何不清楚,她只是壓力太大了而已,這些天的遇到的種種事情快把她壓垮了!

  「好了,我們去涼亭那裡吃飯,你家有烈酒嗎?」她微笑的說道,輕輕的拍著她的背。

  「烈酒?」紅菱小心翼翼的捧著她的手腕,淚水不停的往下流,拚命點頭,「有!我現在就讓人取!」





第四十章 夏日(四)

  「書香!書香!」霍進迭聲喚著自己的貼身小廝。

  「大少爺。」書香走了進來,先給霍衡和霍進行了禮,然後靜靜的站在一旁等著霍進吩咐。

  霍進說道:「快回家把上好的傷藥取來。」他惋惜的說道:「要是留下疤痕就可惜了,聽起來似乎傷的很重。」適才一堆圍著那素衣少女,害的他沒看見她到底傷在哪裡了?傷的重不重?

  霍衡望著他冷冷道:「你是不是還想下去看看她的傷勢?」

  霍進剛想說再好不過,可見三叔黑著臉的模樣,話湧到嘴邊,連忙轉了個彎說道:「她一個姑娘,我去人家的傷勢,不是壞了她的名聲嗎?這事我是絕對不會做的。」

  霍衡道:「知道就好!人也看了,可以走了吧?」

  「現在?!」霍進愣了愣,霍衡冷哼道:「難不成你還想留下?」

  霍進依依不捨的望了涼亭裡兩人一眼,嘟噥的說道:「仔細看看莫家的丫頭也挺漂亮的。」在聽了紅菱說道那少女的身世之後,他就已經絕了納那個素衣少女當妾的心思。

  霍衡回頭瞪了霍進一眼,見他一臉嬉皮笑臉的模樣,握了握拳頭,真想好好揍一頓這個臭小子!

  書香問道:「大少爺,還要小的去拿上藥嗎?」

  「不用了。」霍衡皺眉說道。

  「三叔,這麼漂亮的女孩子,手上留了疤痕多可以啊!」霍進可憐巴巴的望著他。

  霍衡嗤之以鼻的說道:「不過被一個小女娃抓傷而已,會留什麼疤痕?」他懶得跟霍進廢話,一把拎起他的衣領,提著就往外頭走!要是真被人抓到,霍家的面子就被他丟盡了!

  門口莫大點頭哈腰的說道:「三爺、大少爺你們走了?不多坐一會嗎?一會我讓紅菱來陪你們喝酒。」

  霍衡看也不看他一眼,冷聲說道:「在你妹妹進霍家前,把《女誡》抄上一百遍,不允許她再出房門半步!也不許她跟任何人見面。」

  霍進眨著眼睛望著霍衡,他為什麼會下這個命令?不過見三叔黑著臉的樣子,他摸摸鼻子,不去觸那個眉頭了,反正抄就抄吧!他都要抄禮記了呢!

  「洮河。」離開莫家之後,霍衡輕喚了一聲隨身小廝。

  「三爺。」一名灰衣小廝上前。

  「送瓶傷藥去顧家。」霍衡低聲囑咐說道。

  洮河愣了愣,臉色青白的應道:「是。」

  霍衡望了他一眼說道:「你年紀也不小了,外面有些風流也是常事,只是這種女人終不能長久,找個正經點的人定下來才是真的。」

  洮河聽了霍衡的話,心中一暖,低頭顫聲說道:「是,三爺教訓的是,小的記住了。」

  霍衡淡然道:「你心裡有數就行。」洮河從八歲就開始跟著他,已經用的非常順手了,他精心培養出來的屬下,可不能被一個女人給毀了。

  莫家莫大被霍衡的一席話,弄的二丈和尚摸不著頭腦,等兩人離去之後,喚來下人問道:「今天紅菱有見過外客?」

  「回爹的話,姐姐今天喊了顧家姐姐來看荷花。」

  「顧家的丫頭?」莫大摸摸後腦,有些不解。紅菱出生的時候,他已經離開老槐村了。連自己親妹妹也是近幾年稍稍見過的,對顧家的六娘就更加不熟悉,不過既然是女的,為什麼三爺這麼生氣呢?難道他不滿意紅菱的模樣?可是紅菱又不是他的妾?

  莫大想了半天,不管三爺是怎麼想的,反正他就是說要把紅菱關起來就是了,他對下人說:「你讓大嫂去把顧家六娘打發了,把姐姐請回房裡,不許她出房門半步。除了霍家的人,其他人一律不許去見她,讓她在房裡好好抄一百遍女誡。」

  「是。」

  、

  、

  、

  紅菱睜著眼睛望著貓兒用乾淨的白絹蘸了烈酒,在自己的傷痕上擦拭了好一會,她不由牙疼似得疼得吸氣的說道:「貓兒,你不疼嗎?」

  貓兒說道:「還行。」聽說只有百分之七十五的酒精才有消毒作用,這烈酒度數肯定沒到,不過有總比沒有好。她眼見紅菱眼眶紅了紅,癟嘴又想哭的時候,連忙說道:「別哭了!」

  一旁服侍的嬤嬤等她把傷口洗乾淨之後,上前說道:「顧姑娘,讓老奴給你包紮傷口吧。」

  貓兒說道:「不用包紮了,這點小傷口,塗了藥就行了。」她歪頭想到,聽說艾蒿殺菌,等一會回家後,拿點干艾蒿在水裡煮煮,洗個澡就好了。

  貓兒同紅菱吃完了飯,就聽下人來報,說是大壯嬸請紅菱過去,貓兒識趣的起身告辭回家。紅菱依依不捨的拉著她的手,貓兒安撫的拍了怕她的手,在她的手心寫了一個忍字。紅菱紅著眼眶,用力的點點頭。

  回家後,到家的時候王氏正在準備後天聶瑄來住的地方,貓兒疑惑的問:「他不去柳家住嗎?」

  王氏說道:「柳夫人這兩天身體不舒服,你文麗姐正忙著照顧柳夫人,顧不來其他事情。柳教授又不在別院,聶公子住到那裡也不方便。柳夫人就讓我招待一下,好歹還有你爹爹和四哥陪他。」

  「哦。」貓兒應了一聲。

  王氏見貓兒神情有些懨懨的,便關切的問道:「貓兒怎麼了,不舒服嗎?」

  貓兒搖搖頭說道:「不是,可能是天氣太熱了,姆媽,我想去睡一會。」

  王氏聽了忙說道:「你快去睡覺吧。」

  「嗯。」貓兒回到了自己的房裡,秋實給貓兒倒了一碗剛從井裡撈起來的大麥茶說道:「姐姐,回家找個大夫過來看看吧,別留下疤了。」

  貓兒說道:「就兩道破皮的小傷口叫什麼大夫,沒的嚇壞了姆媽。對了,一會在我的洗澡水裡放兩把干艾蒿進去。」

  兩人面面相覷,貓兒見春芽欲言又止,就說道:「好了,這幾個小傷口,幾天功夫就好了,別小題大做了。」她小時候跌傷、撞傷也不是一次兩次了,哪有這麼誇張。兩人無奈的點點頭。

  洗完澡之後,貓兒躺在床上,心裡歎了一聲,以後還是少去見紅菱吧。

  、

  、

  、

  「噠噠!」由遠而近的馬蹄聲打破了老槐村夏日午後的寧靜,遠遠的響起,從遠處飛馳來十來匹馬,馬蹄揚起高高的塵土,不一會功夫,馬隊就離開了老槐村,入了山林。

  當先一匹馬全身雪臼,馬勒腳鐙都是亮閃閃的白銀打就,馬鞍上的錦衣少年,約莫十七八歲年紀,面如冠玉、豐神雋朗,左肩上停著一頭獵鷹,腰懸寶劍,背負長弓,看上去甚是英氣勃勃。

  少年身後不緊不慢的跟著一匹黑馬,馬上的男子年約二十五六歲,一襲青衫,容貌甚是俊雅,嘴角噙著溫和的淺笑,透著親切之意,和煦如春風,但眉目中隱然有著森森煞氣。

  「致遠哥、鼎元兄,你們騎得也太快了!」朗朗的笑聲從後方傳來,一藍衫男子騎著馬在後面笑著喊道,他年歲在二十左右,容貌不及之前兩位男子俊美,但也眉目清朗怡人。

  「修文你的馬太慢了,」錦衣少年停下了馬說道:「改明兒我給你換匹好馬。」

  顧貴連忙擺手說道:「不用了,反正我也不會一直騎馬。」

  錦衣少年哈哈大笑的說道:「書院裡所有先生當中,就你馬上功夫最弱了!」

  聶瑄含笑勒住韁繩說道:「修文,鼎元說的不錯,你是要好好練練這馬上功夫,別整天就埋頭讀書,小心讀成書獃子!」

  顧貴苦著臉擺手說道:「算了,我可學不來你們!」

  見顧貴苦著臉的模樣,周季又是一陣哈哈大笑,聶瑄微微含笑,偏頭望向不遠處的草叢。

  不一會草叢中一陣響動,周季同顧貴止住說話,取下弓箭,專注的盯著草叢。不一會,一隻小小的小兔子跳出了草叢。

  「咦?是只小兔子啊!」周季失望的放下弓箭,這種小動物有什麼好獵的。

  聶瑄望著那隻小兔子,心思一動,取下背上長弓,從鞍旁箭袋中取出一支雕翎,彎弓搭箭,刷的一聲響,白兔應聲而倒。

  澄心策馬上前,只見雕翎正射在白兔的左耳上,將白兔牢牢的釘在地上,白兔後蹄不停的蹬著。澄心下馬拔起雕翎,給白兔簡單的處理了一下傷口,就把它塞到帶來的籠子裡。

  「聶二哥?」周季不解的望著聶瑄,聶瑄淡淡的笑了笑,「許久沒射箭了,我想練練手。」

  周季聽了笑著說道:「聶二哥真是好箭法,要射殺兔子容易,要射傷它可不容易。」

  聶瑄笑了笑,並不接話。三人又往山林深處騎去,一路上遇到很多小動物,但周季一心想打一些野豬、獐子之類的大獸,所以都放過了。聶瑄是純粹來遊玩的,射了一隻兔子就收手了。而顧貴根本不善擅長狩獵,最後周季轉了一圈,什麼都沒有打到,他的臉色也漸漸的越來越沉。

  顧貴見日頭越來越高,便說道:「鼎元,我們回去吧,太陽越來越大了!」

  周季忿忿的說道:「不回!今天一個獵物都沒有打到呢!」

  顧貴有些無奈的望著他,求救似的望向了聶瑄。

  聶瑄淡淡的笑了笑說道:「回去吧!馬上日頭太烈了。」

  「致遠兄,你在海上多年,還怕這日頭?」周季問道。

  聶瑄淡然一笑的說道:「在海上,這個時候基本上沒人會出現在甲板上的。」

  顧貴用袖子抹了一把汗說道:「回去吧,太熱了!」他扇著折扇,苦笑的說道:「這鬼天氣!」

  聶瑄說道:「回去吧,修文不比你的身體,再下去他要中暑了。」

  周季看著臉色已經有些發白的顧貴說道:「好吧,今天就算了。」

  一行人騎著馬有回到了老槐村,幸好顧家現在造的大了,不然連放置馬匹的地方都沒有。下馬之後,聶瑄指著籠子裡的兔子對顧貴說道:「修文,這隻小兔子送給令妹做耍吧,今天要勞煩令妹了。」

  顧貴一愣,隨即笑著說道:「致遠哥多謝了。」他讓身邊的僮兒把兔子給貓兒送去,心裡暗暗責怪自己粗心,怎麼都想到給貓兒弄幾個小動物玩玩呢?

  聶瑄笑著說道:「舉手之勞,有什麼好謝的。」

  、

  、

  、

  飯菜已經燒好了,貓兒忙了一個早上,總算能回房歇息一會。幸好現在下廚不比以前,她只要站在灶台前看看火就行了,其他幾乎都不需要她動手。讓人備了熱水、涼茶,又派了幾個小廝在門口迎著。她正想著是不是還缺了什麼的時候,蘭因含笑走了進來,「貓兒。」

  「因姐。」貓兒起身迎著她坐下,「你怎麼過來了?」

  蘭因笑著說道:「貓兒,你四哥他們已經到了,一會他們吃飯的時候,我帶你去花廳,看看你四哥帶回來的那個周公子。」

  「看周公子?」貓兒愣了愣,脫口而出:「為什麼?」但一說完,她就囧,不會是變相相親吧?

  蘭因輕拍她的小手說道:「傻丫頭,當然是給你挑夫婿嘍!」

  「果然!」貓兒黑線了一下,佯裝羞澀的轉身說道:「因姐,你討厭啦!」

  蘭因笑著摟過她,柔聲說道:「男大當婚,女大當嫁。這有什麼好害羞的,我家的小乖囡轉眼都快十五歲了,當然要考慮終生大事。我聽你四哥說了,那個周公子今年十七歲,人長的出挑不說,性子也好,剛剛考上了秀才,還有一手好箭法,是個難得的文武全才。」

  貓兒聽了心中頗是不以為然,這麼好的條件,怎麼十七歲還沒有定親呢?她剛想說什麼,這時秋實提著一個籠子進來說道:「姐姐,聶公子打了一隻小兔子給你玩呢!」

  蘭因一見那毛茸茸的小兔子,不由喜愛的說道:「這聶公子當真是細心的人,出去打獵還知道給你打個小兔子玩。」

  貓兒瞅了一眼那小兔子,不著痕跡的皺了皺說道:「別放在房裡,你放到柴房裡去吧。」

  「啊?」秋實愣了愣,蘭因也愣了,「貓兒,你不喜歡兔子?」

  「不是啊。」貓兒解釋說道:「這兔子是野生的,身上髒,別放廚房裡,你放到柴房去。今天沒空擺弄它,你先給它喝點涼開水,然後弄點乾淨的菜葉子給它,以後準備一點苜蓿餵著。」

  她揉揉額頭想到,好好的打獵,給她帶什麼兔子?養兔子很麻煩的啊!不過——她看了一眼那毛茸茸的小兔子,歎氣一聲,她又做不到讓它自生自滅,算了!能養多久就多久吧!
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0-11-28 04:45 PM

第四十一章   夏夜(一)

  顧貴他們到家之後,早有小廝在門口等著,一見他們回來,便笑著迎著他們入屋內歇腳,從外頭甫一進門,三人便感到一陣涼爽之氣襲來,三人神色一鬆。

  屋裡朝南臨窗設有一張竹榻,鋪著一張竹蓆,兩個靠枕,榻上橫著一張小榻幾,幾上磊著書籍茶具。窗戶外是一荷花池,涼風徐徐吹來,讓人精神一振。顧貴讓兩人坐在竹榻上,然後告了一聲罪,便先離開廂房。

  小廝們奉上清涼的井水和乾淨的帕子,周季和聶瑄欣然的接過白巾洗臉。洗完臉後,小廝們在奉上涼茶、點心,兩人大熱天在外頭待了半天,流了不少汗,早就乾渴不已,接過茶水便喝了起來。

  茶水一入口,周季便眼睛一亮,一仰而盡,直呼:「痛快!」

  一旁服侍的小廝見狀,連忙再給他倒上一碗,周季一連喝了三碗,還依依不捨。那小廝笑道:「周公子,這酢漿草和銀丹草都是涼寒之物,少喝能清熱解渴,多喝便傷脾胃了!不如您先用些小點心?小的給你打扇,一會就涼快下來了。」

  說著那小廝便拿了一把芭蕉扇,將一盆冰塊放在周季旁邊,對著冰塊給周季打扇,別說是周季了,便是聶瑄在一旁感受到一陣陣的涼意襲來。周季讚道:「好個機靈人。」說著從袖中取出一塊碎銀子丟給了那小廝。

  小廝接過銀子,將扇子遞給一旁伺候的人,示意他繼續打扇,然後給周季和聶瑄磕頭說道:「多謝公子打賞。」

  別說是周季了,便是聶瑄也笑著說道:「好個機靈人!修文果然治家有方!」

  聶瑄不緊不慢的將碗裡的茶水喝完之後,將空碗放在榻幾上,小廝也再給他斟滿一碗。兩人洗完臉,喝過涼茶之後,渾身都放鬆了下來。藉著陣陣涼爽的清風,周季倚著靠枕暫時歇息,不一會竟打起鼾來。適才受賞的小廝見狀,從竹榻下方拿出了一條薄毯,小心的蓋在了周季身上。

  聶瑄則打量起屋內的擺設,屋內擺設清雅,大多是木竹之物。北面置有一個博古架,上面擺滿了形態各異、種類不同的木雕、竹雕,間隔還擺放了一些書卷和文房用具,東西擺放錯落有致,絲毫不亂。

  東面擺了一排四張椅子,左右兩面各社高幾,上面擺著美人觚,觚內插著時鮮的花卉,底下四副腳踏。牆上掛了一幅山水桃花圖,墨筆清潤,設色雅淡,山光石色,淺深掩映,樹枝動搖,若有風聲拂拂出乎其間。畫上還提了字,「欲雨紅花含曉露,乍晴紫陌笑春風」,字體飄逸,風骨靈韻。字畫顯然已經自成一家,隱有大家之風。

  聶瑄看得出神,不由自主起身走在畫前仔細賞玩。心裡嘖嘖稱奇,不知道是顧家那個兄弟的手筆。畫上只見年月,卻沒有名稱,心中暗自奇怪。那畫上的筆跡雖瀟灑,卻還帶了幾分娟秀,他有點吃不透了,難道是女子所做?轉頭問一旁伺候的小廝說道:「這畫是誰畫的?」

  小廝搖頭不知,只說是家裡大少爺取來貼在牆上的。聶瑄賞完了畫之後,坐回了竹榻,見顧貴還不來,便順手拿起榻幾上的書卷看了起來。一看書名不由啞然失笑,竟然是一本《三字經》註釋,上面還寫著第三卷。這三字經的註釋需要寫上三卷書?

  反正是打發時間,他一時好奇,便隨手翻看了起來。一看卻發現裡面有不少圖畫,不由靜下心仔細讀著。原來這本書是將三字經裡所有出現的典故,以圖畫的形式展現了出來,難怪需要三卷書了。因繪畫者丹青筆法精妙,故書中所繪之人物皆栩栩如生,神情笑貌躍然紙上。畫下還配了詳細的註解及原文,還有對這個故事的評價。

  那評價中肯全面,將利弊好壞一一列出,雖然那些評價不過只是一些陳詞濫調,但語氣生動風趣,又帶著幾分循循善誘,讓人感受不到一點說教的意味。不知不覺間,他竟將整本書都看完了。看完之後,聶瑄有些依依不捨的放下書卷,帶著幾分意猶未盡,心中不由讚歎寫書人的用心,這才是真正的寓教於樂啊!這書估計孩子們都愛看吧?

  突然他心念一動,抬頭看看那幅畫,再看看手中書,這本書上的字體是端莊的小楷,雋秀嫵媚,一看便知是女子所書。而畫上字體因大部分是草書,故瀟灑居多,少了幾分娟秀,但詳細看了畫上的那最後一行落款,再和手中的書卷字跡一對比,還是能看出兩者是出自一人之手。

  聶瑄問小廝道:「這可是你家大少爺的書房?」

  小廝搖頭說道:「幾位少爺的書房在另外的地方,這本是待客的地方。因靠著荷花池,而特別涼爽。這幾天天氣過於炎熱,大少爺和二少爺下課之後,喜歡來這裡讀書、做功課。」

  聶瑄道:「這書也是你家大少爺的。」

  小廝笑道:「這書幾位少爺一起用的,聽說只有一套七卷,故兩位少爺用起來特別小心。」

  聶瑄聽了小廝的話,越發肯定地了這本書必是顧家內眷所作,因是女子,所以貼出來的畫上沒有落款姓名。只是到底是誰呢?這手畫工,沒有十來年的淫浸,怕也畫不出來吧?聶瑄不由好奇了起來,光看她有耐心將一本薄薄的三字經做出七卷書來給孩子看,這番心胸見識,就遠非一般閨閣女子所能比擬的!

  聶瑄正在胡思亂想的時候,顧貴也走了進來。兩人見已經睡得打鼾的周季,不由啞然失笑。顧貴笑著推醒了他,周季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說道:「修文這裡太過舒服,我都忘了這不是我家了!」

  顧貴笑著說道:「我已經讓人備好熱水,兩位是先洗澡還是先用膳呢?」

  一聽可以洗澡,周季了眼神一亮,連聲說道,「還是先洗澡吧。」顧貴聞言微微一笑,笑著將他們領到一間用竹子搭建的澡堂。

  顧貴笑著說道:「平時我們幾兄弟夏天都喜歡在這裡洗澡,方便!」

  聶瑄不著痕跡的微微的皺了皺眉頭,剛想開口拒絕,卻被顧貴拉著走了進去,這間竹屋並不大,地上全用青石鋪地,牆旁有一排木頭櫃子,上面用來擺放衣服和盥漱用具。

  讓聶瑄和周季驚訝的是,這裡居然連個木桶都沒有!只在牆邊豎了一排木柱子,上面倒掛了一個用麻繩編織成的網袋,網袋裡套了一個大大的羊皮口袋。顧貴也不解釋,只是先將自己的髒衣服脫去,然後將一個口袋的袋口豎起,擰開上面的黃銅扣,套上一個木扣子,然後放下袋口,無數縷熱水便撒了下來。

  他一邊洗一邊說道:「這袋子熱水,足夠我們沖一個熱水澡了,夏天的時候,我們兄弟幾個最喜歡的便是在這裡洗澡,方便的很。」

  周季看了不由拍手讚道:「果然妙不可言!」說完他連聲喊自己的小廝將自己的換洗衣服取來。

  聶瑄見了不由微微一笑,也讓澄心準備自己的衣服,他順口問道:「修文,這是誰想出來的?」他心裡想著,以後讓澄心也弄個,這樣省得他每到一個地方,就要買個新浴盆。

  「貓——」顧貴笑了笑說道:「是我家小妹。」說著他看了看周季。

  周季歎服的說道:「令妹當真是蕙質蘭心啊!」

  聶瑄聽了,不由愣了愣,腦海裡模糊的浮起了一個印象,是那個白玉娃娃嗎?唔,好像小時候就挺聰明的,還能一個人從賊窩裡跑出來。他心中隱約覺得那個畫和書,應該也出自她之手。

  三人舒舒服服的洗了一個熱水澡,讓小廝每人換了一袋熱水之後,才舒舒服服的走出了小竹屋。顧福笑著說道:「我家在荷花池邊有一個涼亭,我們去涼亭裡用飯吧!」

  周季欣然點頭說道:「邊賞花邊喝酒,乃人間一大雅事也!」

  涼亭已經被打掃的乾乾淨淨,上面擺了一個小圓桌和三把椅子,涼亭四角各放了四個小小的瓷香爐,聶瑄並沒有看到有香煙飄出,然後涼亭裡依然充滿了清爽怡人但不刺鼻的香味,那香味一入鼻,便讓人精神一振。

  周季嗅了嗅,好奇的問道:「這是什麼熏香?」

  顧貴也嗅了嗅,遲疑的說道:「是銀丹草的味道吧?」

  聶瑄說道:「是銀丹草的味道,銀丹草香味刺鼻,也就只有這等開闊的之地方能使用,還能驅蚊避蟲,果然是好巧思。」

  顧貴驕傲的笑了笑,他就知道把這件事情交給貓兒辦是不會錯的!

  三人落座之後,侍女們陸續將碗筷及菜品陸續送上。大家打了一早上的獵,又洗了一個澡,早就餓了。侍女先擺上六個冷盤,白斬雞、蜜汁藕、醬爆蝦、醬蘿蔔、爆脆鱔、醬鹵鴨。

  六個冷盤用的全是白瓷圓碟,最中間放的是一碟紅色的醬鹵鴨,周圍圍了另外五碟冷菜,擺了一個梅花造型。每碟小菜都看上去清爽可口,聞著那誘人的香味,三人的肚子不由自主的咕咕的叫了起來,顧貴挾了一片醬蘿蔔之後,周季和聶瑄也舉著大快朵頤起來。

  六碟冷菜不一會就被席捲一空,這時顧貴起身,接過小廝遞來的酒罈子笑說道:「我今天算是享到你們的福了,終於讓小妹把自己的寶貝拿出來了,不然還真吃不到呢!」

  周季好奇的望著那一小罈子酒問道:「這是什麼酒?」

  顧福笑了笑,神秘的說道:「你們嘗了再說。」清澈見底淺棗紅色的酒水倒入酒杯中,周季和聶瑄舉起酒杯緩緩的輕啜了一口。

  「唔,我喝不出來。」周季一杯酒都喝完了,還沒有吃出什麼酒,「挺很香的!」他總結了一個評語

  聶瑄緩緩的一口飲盡了杯中之酒,「甜潤爽口,濃而不沽,席而不流,似乎是上等的米酒,但又帶了濃濃的茶香,」聶瑄放下酒杯含笑問道:「我也嘗不出是什麼酒了,照理說茶葉無法發酵,是釀不出酒的。」

  顧貴驚訝的瞪大眼睛說道:「致遠哥你太厲害了!我妹妹前年就開始釀這酒,但去年我們喝完了她全部的酒,也沒喝出什麼名堂來,只覺得比一般的米酒要更香一些。你只嘗了一杯,就能嘗出裡面既有茶又有酒?!」

  周季驚訝的說道:「真是用茶釀造的?茶也能釀酒?」

  顧貴搖頭說道:「這是茶酒,用上等的米酒加上家裡種的茶葉釀造的,至於怎麼釀造,我也不清楚。」

  聶瑄輕讚一聲,「令妹當真是雅人!想來是釀好了米酒之後,將茶葉浸入其中,等茶味入酒之後,便能成茶酒了!」

  周季也點頭說道:「能想到以茶入酒,當真是雅人!」

  顧貴驕傲一笑,這時丫鬟陸續上了熱菜,三人一邊喝酒,一邊吃菜,一頓飯足足吃了一個時辰,方才結束。三罈子茶酒,被三人喝的一滴不剩,周季直嚷著要詳細的做法,回家也讓下人做。

  顧貴滿口答應,幾個小廝連忙上前扶著已經醉得不知道天南地北的顧貴和周季。而聶瑄只是微醺而已。

  顧貴被小廝扶到後院歇下,周季同聶瑄也被人領到廂房暫歇。澄心一面伺候聶瑄梳洗,一邊問道:「爺今天很高興?」小酌怡情,大醉傷身,聶瑄極通養身之道,極少喝這麼多酒的。

  聶瑄含笑說道:「好久沒喝得這麼痛快了!」他接過澄心遞來的白巾擦了臉,躺在床上,不一會就睡著了。

  澄心見狀,小心的給他去了鞋襪,蓋上薄被,悄聲走了出去。聶瑄一覺醒過來的時候,天色已經全黑了。

  澄心走進來說道:「二爺,剛剛顧家老太爺差人來看過你,見你睡的熟,就沒喊醒你,說是讓你好好休息。」

  聶瑄說道:「糟糕!我都忘了去拜見顧大叔了!」他輕敲額頭,今天真是太放鬆了!

  澄心道:「顧家老太爺說過了,今天天色已經晚了,再說顧家老太爺也剛剛回家,就明天拜見吧。」他心裡倒是很開心,他都已經不記得公子前一次這麼放鬆是什麼時候的事情了!

  澄心服侍聶瑄用完晚膳之後,聶瑄道:「走,去姑母那裡看看,她應該精神好了吧?」

  澄心道:「剛剛白芨來說,說是姑奶奶的病沒什麼大礙,是犯了暑氣。」

  聶瑄聽了點頭說道:「嗯,讓他多注意一點,姑母畢竟年紀大了。」

  澄心說道:「爺,老槐村的風景不錯,雖說不及園林那麼精雕細琢,可勝在混成天然,頗有野趣!」

  聶瑄讚許說道:「不錯!這些年,你倒是長進不少。」

  「那是爺教的好!」澄心低頭說道。





第四十二章 夏夜(二)

  「貓兒,你看那位周公子如何?」王氏偷偷的指著正在高聲談笑,神采飛揚的周季含笑問道。

  「鋒芒過露、虛誇浮躁,不過一個沒見識過社會險惡,溫室長大的花朵而已。」貓兒心裡不以為然的評價道,看上去看是那個救命恩人更順眼一些,瞧人家坐在那邊,話雖不多,但句句都到點在上,做派沉穩低調多了!果然出去歷練過的人就是不一樣!不過她臉上卻聲色不露,含糊了一句,「嗯,跟小哥看上去差不多。」

  王氏拍著她的手說道:「傻孩子,什麼跟小哥差不多!你四哥今天是特地把他帶回家給你看的。」

  蘭因也在一旁說道:「是啊!貓兒,這是你四哥特地帶回來的同窗。這位周公子雖不是世家子,可也是書香門第出生,父親是書院的山長,他今年才十七歲,已經考上秀才了。」

  貓兒不以為然的說道:「大哥十三歲就是廩生了,二十歲就考上進士了,二十三歲就是庶吉士了。」

  王氏同蘭因一時語塞,過了半天,蘭因才道:「那不一樣啊!」

  貓兒問道:「有什麼不一樣?」

  蘭因道:「大哥是大哥,大哥是少見的少年英才。這位周公子也算是少年英才了,年紀輕輕能考上秀才也很不錯了。」蘭因見貓兒不為所動的神色,便道:「而且這位周公子人品俊雅,文武雙全,為人也豪放不羈,又是家中獨子,你若是能嫁過去,便是當家大少奶奶啊!」

  這話剛才因姐在房裡的時候就講過了,她不會換個說法嗎?還是說此人什麼優點都沒有,就這麼一個優點了?貓兒不以為然的想到,聽到這人的條件,她就開始頭皮發麻!

  天啊!家中獨子,也就是代表現在大嫂和四嫂做的事情,將來是她一個人做的?既然是獨子,就不可能兩人分出去單過。也就是說她這輩子大半部分的時候,都要在每天天不亮就起床,給公婆請安,然後整天服侍完老公再伺候婆婆?一輩子不能睡懶覺?

  她在家裡辛苦的伺候公婆,替人家傳宗接代,再把孩子撫養成人,然後把自己熬成了黃臉婆,還要被老公嫌棄,在外頭找年輕貌美的小妾?再說所謂的書香門第,講到底就是一群酸書生,跟她大哥一個德行,本事沒多少,就會窮講究!

  見女兒嘟著嘴不說話,王氏急了,推著她說道:「你到底喜不喜歡啊?」

  貓兒撇嘴道:「我聽說他今天出去打獵,因想打野豬、獐子類大獸,所以把看過到的小動物全放跑了,這般眼高手低、心思浮躁的人有什麼好的?」

  蘭因說道:「我聽說周公子箭術水平極佳,以前打獵的時候,也曾打到過一頭野豬。」

  貓兒嘟噥的說道:「也曾打過一頭,我還以為他一直打到野豬呢。」

  王氏惱道:「你這孩子今天是怎麼了?怎麼這麼說話?這麼尖酸刻薄。」

  貓兒說道:「我哪有尖酸刻薄了?明明是你們來問我對他的看法啊!」

  王氏怒道:「你聽聽你自己說的什麼話?周公子礙到你什麼了?你聽聽你把人家說成什麼樣子了?」

  貓兒聽了莫名的眼眶一紅,「明明是你問我對他的印象,我說了有什麼不對嗎?你為了他罵我嗎,到底他是你女兒,還是我是女兒?」

  王氏聽了女兒的話,不由哭笑不得,蘭因見狀,忙拉著貓兒說道:「你這孩子,姆媽還不是為了你好,想給你找個好夫婿嗎?」

  貓兒道:「哥哥答應我不嫁人了!」

  王氏道:「那是你小的時候,你哥哥哄你的呢!哪有女兒家一輩子不嫁人的?」

  貓兒咬著唇,低頭不語,王氏見愛女可憐兮兮的模樣,拉著她的手,把她摟到懷裡說道:「傻孩子,我們女人總有要嫁人的一天。這個周公子是你四哥選了很多人才對我們說的,你四哥總不會害你,對不對?」

  蘭因見貓兒低頭不語,便知道她不喜歡,她心裡一急,便脫口問道:「貓兒,那你喜歡什麼樣子的?」

  貓兒咬咬牙,跺腳說道:「我喜歡哥哥樣子的!」說完就往房裡一跑。

  王氏同蘭因面面相覷,過了半天,王氏才說道:「她那麼多哥哥,她喜歡那個樣子的?」

  蘭因猜度了半晌,小心翼翼的問道:「難道是大哥?貓兒剛才不是說了一堆大哥的好話嗎?」

  王氏喃喃的說道:「福倌兒?」她望了望外頭的周季,想了想說道:「難道貓兒喜歡年紀大一點的?」

  蘭因納悶了,「會嗎?」

  王氏想了半天,最後說道:「反正婚姻大事父母做主,只要這丫頭不反感就是了!」她狠狠道:「都怪那死鬼,那這丫頭嬌慣成什麼樣子了!還有福倌兒那幾個臭小子,居然想著給她招女婿。他們也不想想,招進來的女婿有好的嗎?」

  蘭因笑著說道:「姆媽,貓兒只是害臊罷了,她怎麼會不知道你的苦心呢?」

  王氏無奈的搖頭說道:「也只能先這樣了。」她望著蘭因歎氣,心中酸楚的想到,要是大哥能有一個兒子多好?她就一定把貓兒許給自家侄子,怎麼都不讓乖囡嫁到人家家裡去受苦!

  貓兒從廳裡跑出來之後,不顧春芽的叫喚,直奔回到了自己房間,直接往床上一撲,隨手抓了一個抱枕抱住。淚水莫名其妙的流了出來,心中暗暗苦笑,自己果然還不夠淡定,原以為自己已經看開了,可以一旦真的遇上了這檔子事情,卻還是不能淡然面對!

  難道她正要嫁人?嫁一個根本沒有感情的男人?整天除了服侍公婆,就是處理家務?然後面對老公納的一大堆小妾?整日的在一間不大的院子裡,跟著一群女人搶一個男人?等有了孩子,就盼著孩子有出息?想想那種日子,貓兒突然有種恐慌。

  不行!不能再想下去了!貓兒豁然起身走到書案前,春芽已經將墨磨好,她用毛筆蘸了一點清水,調勻了硯裡的墨,取了白紙,在紙上默寫起地藏經。等一遍經文默寫完,天也已經徹底黑了,貓兒才發現原來春芽早就跟她點上了燈。

  一篇佛經抄完,貓兒心緒平定了許多,望著抄完的佛經,她淡淡的一笑,寫了這麼多年的經書,自己修為還是沒有修煉到家啊!真是好日子過慣了,這麼一點點打擊就受不了了。不就是嫁個人嗎?嫁誰不是嫁?貓兒凝視經書,心底無聲的歎氣,發現自己真的老了,所有的雄心壯志已經被幾年殘酷的社會現實磨光了。

  唯一的希望就是自己能平平淡淡、富裕舒適的過一生。至於其他的,什麼女性地位低、沒有自由、需要伺候公婆、一夫多妻……都不是最重要的。她做不到如一些穿越文中的女主一樣,為了自由、為了自己的追求或者是為了結婚自由、一夫一妻離家出走。

  再說世界上哪來什麼真正的自由?人走到哪裡不都被束縛著?不管是社會還是自己本身。她很有自知之明,她沒什麼賺大錢、當女強人的本事,這輩子只能跟前世一樣,安安穩穩的當個溫室的花朵。嫁個好人家,也能為自己提供一個很好的遮風擋雨的場所。想來依照爹娘對她寵愛的程度,因為不會給她找個好人家的。而只要自己幾個哥哥越來越好,自己在婆家也會過的很好的。

  其實現代社會又何曾做到過一夫一妻?前世包養二奶、三奶的人還少嗎?從古至今,這麼多女人能忍下去的事情,憑什麼她忍不下去?大不了眼不見為淨好了!等有了兒子,一腳踢開那個男人就行了!反正大哥、玉哥都是官,就算姓周的父親是山長又怎麼樣?只要自己做的不過分,他們一定不敢對自己怎麼樣的!

  就當嫁人是去上班好了。公婆、丈夫他們總不會比老闆更可惡吧?小妾就當成勾心鬥角的同事好了!只是工作估計會有幾十年沒有休假。自己現在十四歲,十五歲嫁人,努力一點,生個兒子,熬到四十歲就熬出來頭了,就可以過幸福的退休生活了。

  貓兒想通了以後,想起剛剛對姆媽和態度,她不由有些羞愧,她們是很真心的為自己打算,找的男人憑良心講,條件也很不錯了。她們興沖沖的為自己找來她們認為合適的對象,可是自己上來就沒好氣,把好好的一件挺開心的事情給攪合了,真是太不應該了!

  春芽見貓兒停筆起身,進來笑著說道:「姐姐,天已經黑了,娘剛剛來過,見你在寫經書寫的專注,沒叫你去吃飯,說是廚房留了你的飯菜,等你抄完了再吃。我現在去給你熱。」

  貓兒聽了春芽的話,心裡頓時百味雜陳,不知不覺間,她的眼眶又濕潤了起來,她起身直接往王氏房裡跑。

  「姐姐,你還沒吃飯呢!」春芽急急的說道。

  「姆媽!」貓兒跑到王氏房裡,王氏正在給顧四牛洗腳,見女兒就跟小炮仗一樣,直直的往她懷裡一撲。慌得她忙摟住小女兒疊聲問道:「怎麼了?哪裡不舒服嗎?」

  貓兒搖了搖頭,抱住王氏日漸變粗的腰圍說道:「姆媽,對不起,剛剛是我不對。我不該跟你頂嘴,你讓我嫁誰我就嫁誰!」

  王氏和顧四牛一聽,都笑了,顧四牛擦乾淨腳,穿上鞋子,自己端著木盆去倒水了。王氏摟著女兒說道:「傻孩子,你要是不喜歡的人,爹爹、姆媽會逼著你嫁人嗎?」她頓了頓說道:「周公子那人,你爹爹也見過,的確是有一點浮躁,可他家世清貴,又少有才名,難免年少氣盛了一些,可是他最難得的是沒有讀書人的那股子迂腐氣。」

  顧四牛提著走進來,對著女兒愛憐的說道:「你是我們唯一的女兒,怎麼可能給你隨便找個夫婿呢?我跟姆媽都商量過了,你打小被我們養的嬌氣,平時就喜歡弄些風花雪月、中看不中用的東西,連喝個酒都要拿茶葉去泡。若是把你嫁了一個有錢但不知道風雅的人家,估計公婆看你那套扭扭捏捏的東西就不順眼。」

  「爹爹!」貓兒小臉一紅,不依的跺著小腳,「那有你這麼說女兒的?」心中暗自汗顏,難道自己真的太撟揉造作了?

  王氏和顧四牛哈哈大笑,顧四牛道:「前來到我們家提親的人也不少,周公子的家境不算是最好的,可是勝在門第清貴。你四哥也說了,他平時也是喜好風雅之人,喜歡吟詩作畫、賞雪烹茶,跟你脾氣一定相投。」

  王氏摟著女兒說道:「姆媽都讓你四哥打聽好了,聽說周家家風極嚴,周家的男人,只要是正妻生有兒子的,一律不准納妾,也不准去外面花天酒地!貓兒,我們不會害你的!」

  貓兒聽了父母的話,眼眶紅了,趴在王氏懷裡,「嗚——姆媽——」對不起!她實在太任性了呃!爹爹、姆媽和哥哥他們怎麼可能隨便考慮她的婚事呢?他們一定是經過深思熟慮的!她問都沒問清楚,就直接跟姆媽頂嘴,太不應該了!「姆媽,你們讓我嫁誰,我就嫁誰,我都聽你們的!

  顧四牛和王氏互視一眼,王氏愛憐的輕拍她的後背,「你這個傻丫頭!」

  這時春芽在門口說道:「姐姐,飯菜熱好了,你要在那裡吃?」

  王氏摸摸她的腦袋柔聲說道:「怎麼還沒有吃飯?」

  貓兒仰起腦袋,撒嬌的看著爹爹和姆媽,「爹爹、姆媽,你們陪我吃。」

  顧四牛哈哈一笑,「好,好!我們陪你吃!」

  王氏擰擰她的小鼻子:「小磨人精!」貓兒被王氏的一捏鼻子,頓時很囧的想起,剛剛——姆媽在幫爹爹洗腳?!她哀怨瞅了王氏一眼,隨即還是往王氏懷裡蹭了蹭,算了,反正是自己爹爹和姆媽。

  春芽含笑把晚飯奉上,貓兒就坐在王氏和顧四牛的身邊吃晚飯。兩人苦笑的搖頭,哪有這麼大的姑娘家還對著自己爹娘這麼撒嬌的?不過,顧四牛愛憐的看著女兒,要寵也寵不了多久了,還是隨她去吧!

  正當一家三口正其樂融融的時候,突然門外焦急的敲門聲,三人一愣,王氏起身開門,居然是蘭因,她一見王氏就哭著喊道:「姆媽,爹爹出事了!」

  王氏一聽腳一軟,差點摔倒過去,好險被貓兒扶住。

  顧四牛一聽說,眉頭一皺說道:「你快去把老四叫醒,我們連夜去大哥家裡!」

  蘭因流著眼淚說道:「四哥已經去弄馬車了。」

  王氏和顧四牛連忙入內房換衣服,貓兒開口想問,舅舅到底怎麼了?可是看到因姐那個樣子,她心中不安了起來,難道是什麼惡毛病?不會吧?舅舅平時看著身體挺健康的啊!

  這時顧四牛和王氏從內房換了衣服出來說道:「貓兒,你跟你大嫂留在家裡,我們去你舅舅家看看。」

  貓兒點點頭說道:「我知道了。」
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0-11-28 04:50 PM

第四十三章   夏夜(三)

  一家人心急慌忙的走了之後,貓兒想了想,對春芽說:「你讓牛茂家把二門關鎖好了,裡面讓幾個婆子今晚輪流守夜,然後外頭喚幾個家丁守著。」牛茂是顧家的管家。

  春芽點頭應了,貓兒歎氣一聲,回到房裡,正想著舅舅到底出了什麼事情?南瓜急匆匆的趕來了,「貓兒,你知道舅舅出了什麼事情嗎?」

  貓兒搖頭說道:「我不知道,因姐沒說清楚。」

  南瓜雙手合十說道:「阿彌托福,老天保佑舅舅沒事!」

  貓兒點頭說道:「嗯,舅舅一定會沒事的。」舅舅平時看起來身體挺健康的,就是這幾年因為不出去經商了,身體有點發福——等等!不會是中風吧?別說是古代了,就是現代中風也很容易死亡的啊!貓兒頓時不安了起來。

  南瓜想了一會,起身說道:「貓兒,我去佛堂念一會經,你先休息吧。」

  貓兒想了想說道:「大嫂,我跟你一起去吧,反正現在也睡不著。」她被自己的胡思亂想弄的心神不寧,還不如去佛堂唸唸經呢!

  南瓜道:「好。」

  、

  、

  、

  聶瑄去了柳家的別莊探望了柳夫人,柳夫人喝過藥已經睡下。聶瑄也就沒有入柳家的別院,只是把白芨喊了出來。

  「爺。」白芨對他行禮說道:「柳夫人身體已經大安,請爺放心。」

  聶瑄點點頭,輕拍他的肩膀說道:「你的醫術我還有什麼不放心的。」他順著鄉間小路,慢慢的踱步。白芨和澄心兩人,沉默的跟在他身後。

  此時天色已晚,但月色正好,照的大地清澈如洗,三人都是習武之人,目力本就比一般人要好,自然也不用打燈。農家的晚上是非常安靜的,除了樹上的蟬聲和水裡的蛙聲之外,幾乎沒有其他的聲音。聶瑄閉目半晌,環顧著四周,笑著說道:「若是等我將來老了,就在這裡結個茅廬,辦個學堂,教上幾個學生。整日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倒也逍遙自在!」

  澄心聽了聶瑄的話,笑著說道:「爺,您忘算了我們跟玉板!」

  聶瑄笑道:「你們遲早要娶妻生子,到時候陪著我這個糟老頭幹嘛?」

  白芨聽了,勉強笑道:「就算我們娶妻生子了,爺將來還有夫人和少爺陪著呢!」

  聶瑄聞言哈哈一笑說道:「娶妻生子?算了吧!梅妻鶴子,學林君復瀟灑一生也不錯!」

  澄心和白芨聽了他的,沉默不語,澄心眼珠往四周轉了轉,準備換個話題,突然玉板急匆匆的從前面走來,「爺,好像顧家出事了。」

  「出事?」聶瑄一愣,「你是說顧家的舅老爺突然生病的事嗎?」

  玉板搖了搖頭說道:「不是,好像是顧大老爺的小公子生病了。」

  「思成的兒子生病了?」聶瑄微微皺眉,「怎麼回事?剛剛還好好的呢!」

  玉板說道:「我也不清楚。似乎是剛剛才發生的事情。現在顧家好想亂成一團了,顧家老太爺、老夫人、四老爺、四夫人都去舅老爺家了,只留下大夫人和姑娘在家。」

  聶瑄微微苦笑,他好像每次遇到顧家,顧家都會出現麻煩。真不知道是顧家本來就倒霉,還是——他轉身對白芨說道:「走,去看看顧家的小公子,思成可只有這麼一個兒子。」

  、

  、

  、

  此時的顧家已經亂成一團,小柱子面如金紙的躺在床上,身體不時的抽搐著,嘴裡無力的喊道:「孃孃,我痛——我痛——」

  南瓜在一旁無助的掉著眼淚,「我的心肝,你那裡疼,姆媽幫你揉揉!」

  貓兒聽著小柱子的話語,心疼的不停的落淚,但是她現在沒有心思去哄小柱子。「春芽,你讓牛茂家的開門,讓她去自己當家的,帶上兩個人騎著馬騎鎮上把大夫找來。」

  「是。」春芽轉身跑了出去。

  貓兒回頭對著跪在地上嚇得沒了半魂兒的奶媽說道:「快說,到底怎麼回事?小柱子是什麼時候開始不舒服的?在這個情況之前,他就沒有不對勁的地方?」

  這奶娘哆哆嗦嗦,竟連話都講不出來了,只是結結巴巴的推脫道:「姐姐饒命,哥兒突然就喊不好,俺什麼都不知道啊!」

  「秋實,吩咐人套上牛車,一會兒把她給我送回家去,咱們家請不起這麼一尊祖宗!」貓兒沉聲說道。

  秋實領會得,邁步就上前作勢拖那奶娘,奶娘家境貧寒,好不容易得了這好差事,貼補著過日子不說,家裡還省了嚼用,哪裡捨得就這麼被打發回去,她奮力掙開秋實,端端正正跪好,給南瓜和貓兒分別磕了一個頭,用力極猛,那髮髻一下散了開去,混著滿臉鼻涕眼淚,卻是可憐得很,奶娘哭道:「大嫂,姐姐,千萬別趕俺,俺錯了,俺以後會好好上心照顧哥兒!」

  「聽著,現在我問什麼,你就答什麼,再推三推四的不說實話,我就讓人拖你出去!」貓兒雖覺得奶娘跪著可憐,可想起要弄清楚小侄兒的病因,故冷聲說道,「我問你,小柱子什麼開始不舒服的?」

  奶娘抹著眼淚哭道:「在吃過晚飯後,大哥兒就嚷著肚子疼。」

  南瓜一聽,怒聲斥道:「晚飯後?你怎麼不知道早點說!?」

  「大嫂!」貓兒阻止了南瓜的質問,「等問清楚了再罰她也不遲。」她回頭繼續問道:「然後呢?只有肚子疼嗎?沒有其他什麼情況了?」

  奶娘說道:「後來,大哥兒就開始拉肚子,一開始我只是以為他肚子是,是因為要拉肚子了,後來他一直的拉肚子,最後拉得人都沒有力氣了,就成這個樣子了!」

  「拉肚子?」貓兒皺皺眉頭,「稀的還是乾的?最後拉出來的是水嗎?」

  奶娘搖頭道:「我一開始沒看,不知道,後來大哥兒拉到最後,就拉出來的全是水了。」

  貓兒臉色沉了下來:「他今天吃過什麼東西?可是吃了冰的?」

  奶娘眼神閃爍,縮了縮肩膀,怯怯說道:「今天哥兒吃了午飯一碗冰酸梅湯,後來下午的時候讓廚房做了下午的點心是雙皮奶,本來就是冰過的。後來——後來快吃晚飯的時候,他嚷著要吃綠豆湯,他嫌井裡的不涼,又不肯把讓我把冰塊放在外面,硬是讓我把冰塊放到了綠豆湯裡。」

  貓兒沉著臉問道:「除了雙皮奶之外,早上的酸梅湯和晚上的綠豆湯,我都吩咐了,不許冰的,只許吃井裡打上來的,也就是說這兩碗湯,都是把冰塊放到了湯了,連冰塊一起吃下去的?」

  奶娘點點頭,貓兒得知柱子只是因為貪冷著涼鬧肚子,心裡也鬆了一口氣,歎道:「你這大嫂,我說過多少次了!我們家的冰塊是外頭買的!不乾淨的!家裡的孩子一個都不許把冰塊到肚子裡!哥兒年紀小,腸胃弱,更受不得這些個!」

  「咱家想吃冰,還吃不起,俺也是見天氣兒太熱,哥兒熱得可憐,被纏不過才讓他吃的」奶娘黯然說道,貓兒嘴唇動了動,想再訓她幾句,卻又想起窮人家中冰塊確實是好東西,自己家以前窮苦的時候,不一樣是掰著銅板過日子嗎?

  有年夏天舅舅送來一些冰,全家還當作寶貝一樣吃,貓兒放緩了語氣,擺了擺手:「罷了,你起來吧,以後不准再自作主張,否則我們家是留不得你了。」然後她回頭對秋實說道:「你去廚房把米粉炒焦,做一碗米糊糊過來。還有,去廚房弄碗溫鹽水過來。」

  奶娘聞言大喜,忙不迭的爬了起來,顧不得酸麻的膝蓋,忙忙的趕著說:「俺去!俺粗手粗腳跑的快!俺去端!」

  「誰要你去!」秋實一把推開她,「你只要不上趕著給哥兒添病,給主子們添煩,我就念佛!」說著,她撩開門簾,匆匆去了廚房。

  貓兒隨意點點頭,也懶得再處置奶娘,她急急的跑到小柱子床前,「小柱子,不怕,孃孃在——」

  南瓜抹著眼淚說道:「貓兒怎麼辦?要是小柱子有什麼三長兩短,我也不活了。」

  貓兒說道:「大嫂,你說什麼喪氣話,小柱子是吃了髒的、涼的東西鬧肚子而已,那會出什麼事情?」她心疼的摸著小柱子的小臉,嘴唇都因為脫水而乾裂了。

  這時秋實已經遣人把溫水送了進來,貓兒連忙抱起小柱子,「大嫂,快給小柱子喝點水。」南瓜抹著眼淚,忙接過鹽水,給小柱子餵了起來。

  「姐姐,聶公子使人過來,說是他身邊正巧有大夫——」

  「太好了!」貓兒和南瓜同時說道:「快,快,請他進來!」

  秋實連忙應了,把人迎進來。白芨提著藥箱走了進來,他屈身準備給南瓜和貓兒請安,貓兒連忙說道:「快別講究這些了,勞煩大夫先看看我家侄子。」說著她起身讓位。

  白芨點頭放下藥箱,先給小柱子把脈,貓兒在一旁等得心焦,又聽到南瓜的啜泣聲,她腦子脹痛不已,不由心煩意亂的走出了房間,深深的吸了一口夜晚的涼氣,心緒才漸漸的平定了下來。春芽這時上前說道:「姐姐,聶公子還在外面候著呢。」

  貓兒愣了楞,對春芽說道:「讓牛春樹先把聶公子領到廂房,去村頭把老伯伯叫過來,讓他過來陪聶公子。就說小柱子生病了,家裡沒有男人,請他過來陪一下。」

  「我知道了。」說著有出了門。貓兒揉了揉額頭想到,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一邊是舅舅一邊是小柱子,貓兒苦笑的想到,原本自己一直認為自己家裡人口夠多了,現在看來還是不多啊!一旦出什麼事情,家裡連個成年的男人都沒有。

  這時門內傳來南瓜焦急的詢問聲,「大夫,我兒子怎麼樣了?」

  貓兒一聽,連忙走了進去。白芨正在開方子,他說道:「沒什麼大礙,只是涼寒入體,吃兩帖藥,餓上幾頓就沒事了。平時要注意給他多喝熱水,少吃一些病的東西。」

  貓兒和南瓜聽聞,鬆了一口氣,村裡還沒有藥鋪,最後還是聶瑄讓玉板策馬去鎮上抓了藥,再飛馳回來。貓兒見南瓜心神無主的樣子,就趕去廚房給小柱子煎藥。煎了藥,又好說好歹的哄了半天,才讓小祖宗含著眼淚,一口一口的吃下去。

  南瓜抹著眼淚說道:「家裡幾個孩子,哪個不是在泥地裡打滾長大的,打小也沒出什麼毛病啊!這孩子怎麼吃了幾塊冰,就病成這個樣子呢?」

  貓兒哭著低頭說道:「都是我不好,平時對他們吃的太在意了,把他們養的太嬌了。」

  南瓜摟著貓兒說道:「怎麼怪你呢!這些孩子,幾乎都是你一個小姑娘在幫忙操持,這本都該是我做的事情啊!」

  貓兒說道:「大嫂你別難受了,白芨說了,孩子吃了藥,明天就好了。外頭老伯伯被我們半夜喊來了去陪聶公子,現在兩人都還沒有睡呢!」

  南瓜一聽,忙起身讓人打水洗臉說道:「我這就出去謝謝他們,這聶公子,當真是我家的福星啊!先是你,現在又是小柱子。」

  貓兒也起身說道:「大嫂,我跟你一起去,當真是要好好謝謝聶公子呢!」說完也喚來春芽給自己梳妝洗臉。

  「春芽,一會等送走聶公子之後,你們輪流去睡一會,忙了一夜都沒睡。」貓兒說道。

  「嗯,我會安排的。」春芽點頭說道。

  、

  、

  、

  客廳裡顧大牛正在陪聶瑄說話,顧大牛一輩子都在地裡刨食,像聶瑄這般的大家公子,他連聽過沒聽過,更不要是陪著他說話了。

  聶瑄見他一副坐立難安的樣子,便笑同顧大牛說起了老槐村的生活,幾句話聊下來,顧大牛簡直要把聶瑄引為知己。

  兩人聊得開心的時候,外頭有人叫道:「大嫂和姐姐來了。」

  聶瑄一聽,連忙要起身,被顧大牛牢牢按住,「聶公子,使不得,你是我們顧家的大恩人!」

  竹簾掀起,聶瑄就看到一名年近三旬的少婦,領著一名素衣垂髫的豆蔻少女走了進來,少女姿致娟娟,恬靜寧柔。兩人一見聶瑄,便盈盈拜下,「多謝聶公子大恩。」





第四十四章 瑣事(一)

  聶瑄被顧大牛按在椅子上,連連擺手苦笑說道:「顧娘子、顧姑娘快快請起,在下並沒有幫什麼忙,只是舉手之勞而已。」

  南瓜低聲哽咽的說道:「如果不是聶公子救我兒子,今日——」她眼眶一紅,差點又要哭出來,卻想起還有外人在,勉強忍住的說道:「小婦人拜謝顧公子大恩大德!」

  貓兒見大嫂跪下了,忙也跟著跪下,這下聶瑄忙扶著顧大牛的手起身,側身避開道:「顧娘子你太客氣了,此等大禮我如何能受?我與思成(顧福)素來交好,區區這等小事,何足掛齒?」

  南瓜和貓兒兩人由侍女扶起之後,顧大牛說道:「好了,既然大家都是一家人,也就別客氣了。」說著他摸摸肚子說道:「南瓜,坐了大半夜,肚子都餓了,可有吃的?」

  南瓜聽了忙讓人將早飯擺上,貓兒對顧大牛和聶瑄屈身行禮之後,便告退了。南瓜讓下人擺上早飯,讓顧大牛陪著聶瑄吃飯,自己也離開了飯廳。

  「姐姐,你也沒睡,喝了粥,我給你鋪床休息吧。」春芽說道。

  貓兒搖了搖頭說道:「我不睏,對了你讓廚房給聶公子熬點龍眼湯,給老伯伯熬點參湯,一會給他們送去。他們一夜沒睡,讓他們補補身子。」

  秋實說道:「姐姐,我也給你熬點參湯?」

  貓兒說道:「我不用,你給大嫂熬點銀耳羹行了。」龍眼也好,銀耳也好,人參也好,都是珍貴的東西,她身體好好的吃這東西幹嘛?一夜不睡,她並不感覺困,精神也不錯,這可能也跟她日復一日的堅持打五禽戲有關吧?她望了春芽一眼說道:「你們快起睡吧,這裡不用你們伺候了,我一會吃完飯就去陪小柱子。」

  春芽、秋實實在熬不住困了,伺候姐姐這幾年也知道姐姐平時很善待她們下人,兩人告了一聲罪,便離開了房間,去睡覺了。貓兒自己吃完早飯,將碗筷收拾了一下,先送去了廚房。讓廚娘煮了一碗蜂蜜水之後,才去了小柱子的房間。

  「孃孃——」小柱子折騰了大家一夜,吃了一劑藥,又睡了半天,精神漸漸好了起來,見了貓兒進來,就要她抱。

  貓兒上前攔住他:「不許下床。」

  「孃孃上來陪我。」小柱子仰著小腦袋說道,笑的一臉的燦爛,貓兒滿肚子的火氣在他的笑容中,消散的一乾二淨,唉,算了,他還是五歲的孩子,能懂什麼?

  「小磨人精!」貓兒嘟噥了一聲,脫了鞋襪,上床抱著他說道:「好了,一會乖乖喝藥,喝完藥孃孃給你喝甜水,給你講故事好不好?」

  「好!」小柱子倚在了貓兒懷裡,笑得甜甜的。

  這時奶娘期期艾艾的上前說道:「姐姐,大哥兒的藥熬好了。」

  貓兒讓小柱子喝了半碗白粥,才接過中藥,對奶娘說道:「我知道你也不是故意的,這件事情就算了,下次再有這種事情,我可饒不了你!」

  「哎!我知道!我下回一定注意!」奶娘連聲說道,連連磕頭道謝。

  貓兒微微蹙眉,對奶娘說道:「好了,你也累了一夜了,先下去休息吧。晚上哥兒還要你照顧呢。」

  「是,謝謝姐姐!」奶娘聽了,忙顛兒的離開了。

  貓兒哄著小柱子喝了藥,餵了他幾口蜜水。才跟他講了幾句成語故事,小柱子便沉沉的入睡了。貓兒靠在床榻上,手裡翻著書卷,想著再編一卷連環畫。小柱子是顧家的嫡長孫,又可能是大嫂同大哥唯一的孩子,所以貓兒很重視對小柱子的教育。

  從小柱子出生開始,就開始想著怎麼從教育他。本來她也想,這麼早讓學什麼成語故事太殘酷了,想給他講講童話故事。可是先不說來古代這麼多年,她早把那些七七八八的童話故事忘得差不多了,就算勉強記得的幾個,她也覺得不怎麼合適給小孩子講。什麼父親要娶女兒做皇后啦,這不是提早給她灌輸亂倫的觀念嗎?什麼惡毒的後母最後穿上燒紅舞鞋跳死啦,這不是教導小孩子提前知道殘忍的酷刑嗎?

  貓兒思來想去,覺得還是中國的一個個成語小故事比較純潔,教導與人為善,既然是中國人還是中式教育好了。圖繪三字經也是她特地編出來的,為了編這本書,她還逼著小哥一句句的幫她翻譯三字經,找出其中所有的典故,又怕自己的觀點同古人的觀點不一樣,還讓小哥寫了評價。話說古代文人的教育還真不是吹的,裡面這麼多小故事,她看著都眼暈,小哥就這麼隨手寫寫,幾天就出來了。

  她拿了小哥的底稿,設定了人物、場景,斷斷續續,耗費了四年時間,才完成了這麼七卷書冊。貓兒掂著著手裡這本幼學瓊林,想著怎麼才能讓小哥心甘情願的再給自己做一次苦力呢?話說自從他跟柳文理成為好朋友之後,就越來越不好騙了!

  就在貓兒想著如何誘拐自家小哥的時候,就聽到開門的聲音,貓兒抬頭,只見王氏和顧四牛慌慌張張的走了進來,王氏落淚說道:「我的寶貝乖孫孫呢?好點沒有?」

  貓兒想要起身,被王氏按住說道:「你也快躺著,昨天一夜沒睡,現在還看什麼書呢?」

  貓兒說道:「我不睏,姆媽,舅舅怎麼樣了?沒事吧?」

  顧四牛疲憊說道:「你舅舅昨天跟人喝酒,喝多了,回來摔了一跤,腳斷了,現在都不能走路了。大夫說了,你舅舅年紀大了,這次斷腿,起碼要在床上養上半年,我讓你四嫂暫時留下照顧他們了。」

  貓兒一聽,立即說道:「爹爹,我想去看看舅舅。」

  顧四牛摸摸女兒的腦袋說道:「先緩一緩吧,你四嫂回了娘家,家裡這麼多孩子,你大嫂一個人那裡照顧得來,你先幫她一下。我已經派人去給你二哥、三哥說了,讓你二嫂、三嫂先回家住幾天。」

  貓兒點點頭說道:「嗯,這樣也好。」她想了想遲疑了一下說道:「爹爹,要不暫時讓小哥也回家?舅舅出了事情,四哥總要過去照顧。家裡就你一個人,萬一哪天遇到什麼事情,你也出門了,家裡就連個出頭做主的人都沒了。昨天晚上,我跟大嫂就嚇死了。」說道最後,貓兒撒嬌了一下,心裡卻在想,正好把小哥拐到家裡來,讓他做苦力,他要是不肯就讓爹爹暴力鎮壓!

  王氏摟著女兒,輕拍著她,顧四牛說道:「嗯,你說得對。昨晚是我考慮不周,就留下你們兩個在家。你做得很好,想到把你老伯伯喊來。」

  貓兒聞言開心的笑了笑,「除了老伯伯,我也想不出其他人了。」她見王氏和顧四牛都一臉疲憊,連忙說道:「爹爹、姆媽,你們先去回去休息一回吧!都累了一夜了。」

  「可是——」王氏遲疑的望著酣睡正香的小柱子,貓兒說道:「這裡有我呢!你們放心,我晚上的時候,睡過一會,現在一點都不睏。」

  兩人見女兒果然一副神采奕奕的模樣,便點了點頭,起身離開了,兩人到底都有點上歲數了,這麼來回奔波,又一夜不睡,的確有點熬不住了。

  貓兒等兩人離開之後,繼續看著幼學瓊林,想著構思。午飯的時候,她喊醒了小柱子,餵他吃了半碗粥,又喝了一點蜜水,才哄著他繼續睡覺。這時顧家的下人休息了一個早上,也陸續的起來了。

  「姐姐,童寡婦過來了,大嫂現在正忙著呢,想讓你先去陪她說說話,她一會閒了就過去。」春芽進來說道。

  「童寡婦?」貓兒打量著兩人,睡了一覺之後,精神好了很多。童寡婦就是桃花姐,因為她去世的丈夫姓童,她又一直守著寡,所以村裡都叫她童寡婦。南瓜和桃花年齡相近,平時又比較談得來,所以桃花一直會來他們家來。

  「唔,好,給我換衣服。」貓兒起身,換好了衣服,吩咐了春芽在這裡守著小柱子,自己攜了秋實的手,走了出去。

  、

  、

  、

  柳家別院裡

  柳夫人正歪在羅漢榻上,就著引枕斜靠著,柳文麗坐在羅漢榻外側伺候她用藥,章嬤嬤侍立在一旁,手裡端了一盞參茶。和姨娘正跪在地上,手裡捧著銅盆。

  柳夫人在柳文麗的服侍下,慢慢的喝完了藥,章嬤嬤將參茶端到柳夫人嘴邊,柳夫人就著她的手用參茶漱口。和姨娘見狀,忙舉起銅盆,柳夫人把漱口的參茶吐在了銅盆裡。

  「你說昨天顧家的大哥兒鬧病,又是致遠幫忙救人了?」在柳文麗用帕子給柳夫人拭了拭嘴角之後,柳夫人才開口慢吞吞的問道。

  「是的。」章嬤嬤笑著說道:「聽說是大哥兒貪涼,吃了冰的東西,鬧了肚子,是致遠少爺讓白芨去給顧家的大哥兒看病的。」

  柳夫人眉開眼笑的說道:「我就說這個孩子跟我們致遠有緣,你看,這不又湊在一起了。」

  章嬤嬤笑著點頭說道:「是啊!這世上的事情還真是巧啊!顧家幾次有麻煩,都是致遠少爺出手相救的。」

  柳夫人說道:「可不是,而且我都讓人去看了八字了,連西園寺的方丈都說,這兩人是絕配!等大哥大嫂到蘇州之後,一定要想法子把這親事定下來才行。」

  柳文麗張嘴想說什麼,可是看在跪在地上的和姨娘,她低頭沉默不語。

  這時門口的丫鬟說道:「夫人,表少爺來跟你請安了。」

  柳夫人一聽欣喜的說道:「快請他進來。」

  門口伺候的丫鬟連忙給聶瑄打起茜色幔帳,聶瑄跨國花梨木雕花鳥紋落地罩,走進了內室,柳文麗慌忙起身。

  章嬤嬤取了一個軟墊,聶瑄先給柳夫人請安之後,柳文麗才上前給表哥見禮。章嬤嬤、和姨娘給聶瑄行禮之後,和姨娘恭敬的退了出去。

  「姑姑這幾天精神好了很多。」聶瑄笑著說道。

  柳夫人說道:「嗯,你那個叫白芨的僮兒,醫術很好,我吃了幾貼藥,就覺得身上爽快多了。」

  聶瑄笑著說道:「也是表妹照顧得您好。」

  柳文麗低頭不語,柳夫人佯裝不在意的問道:「聽說昨天顧家出事了?」

  聶瑄說道:「嗯,不是什麼大事,虛驚一場而已。」

  柳夫人笑著說道:「我還聽說,昨天你們吃飯的飯食,都是顧家六娘做的,她的中饋之術不錯吧?」

  聶瑄含糊的應了幾聲,顧家六娘畢竟是個沒出閣的姑娘家,他如何好去隨便評價人家姑娘?

  柳夫人笑瞇瞇的同他說了幾句,聶瑄便起身告辭了。

  章嬤嬤見柳夫人在聶瑄走後,笑的連嘴都何不攏,不由好奇的問道:「夫人,這表少爺對顧姑娘似乎沒什麼印象,你為何如此開心?」

  柳夫人望了她一眼含笑說道:「你可見過他這多年有哪家姑娘放在心上過嗎?他現在居然在意跟我談論顧姑娘的事情,會壞了人家的閨譽!」柳夫人掩嘴笑著說道:「看來大哥、大嫂這次過來,我們就能去提親了!」

  聶瑄此時還不知道自己已經被姑姑算計上了,出了柳家大門之後,就去找顧貴了,他讓白芨找了一些養骨的藥膳,抄錄了一份,讓他給自己岳丈送去。

  、

  、

  、

  「姐姐,童寡婦送過來的布料多好看啊!你怎麼不要呢?」秋實終於忍不是了,開口問道。

  剛剛姐姐出去接待童寡婦的時候,童寡婦同姐姐聊的很開心,最後送了一匹極好看的緞子給了姐姐,說是給她做衣服。童寡婦在臨走前到姐姐手腕上有傷口,還特地在回去之後,讓人送了一瓶藥過來,說是去疤痕的。

  「無功不受祿,天上不會自己掉錢下來。」貓兒淡淡的說道:「今天收了她這麼一匹織錦,明日不知道要拿什麼來還呢!」

  「那這藥呢?」春芽問道,緞子可以當時就拒絕,可是藥人家都送過來了,總不能再退回去吧?

  「你把藥拿來給我看看。」貓兒說道。

  春芽遞了過來,貓兒見拿藥雪白晶瑩,如奶油一般,還散發著陣陣玫瑰的香味。她猶豫了一下,這玩意看著好看,不要是什麼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的東西。雖然她知道古代沒有漂白劑,可是中藥一向不是長的不好看的嗎?貓兒想了想,反正自己也沒有多大的傷口,要不是童寡婦提起,她都忘了,也沒什麼好塗的了。

  「把它丟了吧。」貓兒說道:「反正我都快好了,還是別塗什麼奇奇怪怪的東西了。」別疤痕沒去掉,倒是把傷口給弄感染了,這下可就真的留疤了。再說她怎麼看都覺得桃花姐今天的態度很奇怪,好像特地來找她一樣,無事獻慇勤非奸即盜,她還是防著一點好!

  「是。」春芽說道,「對了,姐姐,剛剛隔壁莫家姐姐派了一個丫鬟過來,給你送了一張紙。」

  「什麼紙?」貓兒疑惑的接過,打開一看,不由滿臉黑線,居然是一份紅菱抄寫的歪歪扭扭的女誡!上面還寫著霍家規定自己要在入門之前抄寫一百遍女誡,她時間不夠,所以想讓貓兒幫忙。

  「哪個變態提出的這個要求!」貓兒嘟噥了一聲,看著紅菱那狗爬字,有點為難。不是她不想幫忙,而是要讓她模仿她的筆跡,也太困難了一點吧?

  她歪頭想了想說道:「春芽、秋實,你們這幾天每天花一個時辰,在書房裡陪我練字,抄寫女誡。」想來想去,還是春芽、秋實的字,跟紅菱差不多,一樣都是狗爬,估計不會讓人看出什麼破綻來。

  「是。」兩人應了一聲,臉色有點發苦,也只有姐姐有那個耐心,能整天坐在書案前練字了!聽說姐姐從三歲就開始練字,練了足足有十一年了,沒有一天是斷過的!
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0-11-28 04:54 PM

第四十五章  瑣事(二)

  顧祿、顧壽和顧全得知昨天晚上的發生的事情之後,三人就急急的趕了回來。兩個嫂子也跟著回家了,二嫂月娘、三嫂招娣,都是精明能幹的人,一下子貓兒便空閒了很多,南瓜也能脫出手來,專心照顧小柱子。貓兒還去看了一趟舅舅,見舅舅被舅媽、因姐照顧的白白胖胖,不由放心了。

  「貓兒!貓兒!」崔月娘風風火火的走了進來說道:「你的東西準備好了嗎?要不要我幫你整理?明天一早就要起身的,你今天早點睡吧。」

  貓兒含笑的把自己的衣服疊好,放在籐箱裡,「沒事,我都理得差不多了。」昨天文麗姐來找她們聊天的時候說起,後天聶氏夫妻就要到蘇州了,聽說聶夫人還帶了一個孫女過來,柳夫人想讓貓兒也陪著他們一起回蘇州,讓貓兒陪陪聶姑娘。

  聶瑄對顧家有數次的救命之恩,王氏聽柳夫人這麼這麼一說,當然不會拒絕。私底下還囑咐貓兒好好伺候聶夫人、照顧聶姑娘,貓兒一口答應,她不是忘恩負義的人。聶瑄對她和小柱子有大恩,男女有別,她是報恩不到他身上了,但是好好照顧他母親和侄女兒,她還是做得到的。

  月娘看了她整理的衣服,不由詫異的說道:「你帶這麼少東西?」

  貓兒說道:「沒有啊,這是換洗的衣服而已,其他的東西都分開裝了,還有爹娘給柳家準備的地裡的新鮮的瓜果蔬菜呢。」

  月娘點點頭道:「嗯,多帶幾件做好的新衣服過去。柳家是大世家,你去他們家可不能失了禮。」

  「我知道了。」貓兒點點頭,畢竟現在大哥已經是翰林院編修,四哥也考上秀才了,不說要打扮的如何金碧輝煌,至少不能村氣,這不僅是為了不給顧家丟臉,也是給別人的尊重,

  月娘問道:「貓兒,你帶幾個人過去?」

  貓兒說道:「我就帶春芽一人去,多了也不方便,畢竟是住在人家家裡。」

  月娘點頭道:「也是,柳家想來也不缺服侍的下人。」她仔細檢查了一遍她打點的行李之後,讚許的說道:「貓兒越來越能幹了。」

  貓兒笑著說道:「二嫂你別誇我了,我燒燒飯帶帶孩子還行,讓我管家就差遠了。」不錯,她管家的水平跟大嫂差不多,比四嫂都差遠了,跟不要說二嫂、三嫂了。

  「你就是面嫩心軟,別人一求你,你就心軟了。」月娘笑著說道,「好了,你整理的也差不多了,晚上早點休息,我先走了。」

  「好的,二嫂。」貓兒把月娘送出了房門,望著月娘走的飛快的背影笑了笑,這二嫂真是腳踏風火輪啊!月娘就是她第一次去蘇州府上遇到的那個米花糖姐姐。說起二嫂和二哥的婚事,還挺有戲劇性的。

  二嫂姓崔,祖籍四川,在很小的時候就跟父母逃難到了蘇州。二嫂的父親憑藉著一手做米花糖的手藝,在蘇州開了一間小店舖。二嫂是家中長女,下面有五個弟妹。父母忙著鋪子裡的生意,下面的五個弟妹都是她一手照顧長大的。她從小就性子潑辣,膽子奇大,不然也不會在大庭廣眾之下為了一個不認識的姑娘,同一個大男人吵架了。

  因爹娘很喜歡吃二嫂家的米花糖,所以二哥每次回家都會先去二嫂家買米花糖,一來二去二哥就跟二嫂的家人熟悉上了。尤其是二嫂的父親,同二哥很談得來。後來天有不測風雲,二嫂的父親突然得了急病去世,而她的叔叔則算計著二嫂家的那間鋪子,想要趁二嫂家六神無主之際,把鋪子奪過來。

  可是每次到二嫂家都是被二嫂拿著大棒椎趕了出去。那二叔惱羞成怒,最後乾脆仗著叔叔的身份,給二嫂定了一門親事,把二嫂許個一個富家少爺做小妾,還帶了幾個粗壯的婆子來抓二嫂。

  如果是其她姑娘家,指不定就被人搶去做妾了。可二嫂不僅帶著一幫弟妹把那群婆子給打走了,還收拾了東西帶著自己老母、弟妹,連夜敲開二哥在蘇州的房子,求二哥收留他們。二哥見這麼一大家子老弱病殘前來投靠,不由無奈,只能先把他們安置到鄉下來。

  後來事情就很順理成章了,二嫂在鄉下的時候,肯幹活,嘴巴甜,作風爽利,很得姆媽喜歡,直說她有自己年輕時的風範。而崔家二叔的事情,也在大哥以庶吉士的身份給官府寫了一封信之後解決了。

  貓兒很喜歡二嫂潑辣爽利的性子,覺得她挺有現代女強人的風範,雖有時候處事稍微毛躁了一點。二嫂對長輩也孝順,雖跟二哥住在蘇州府,但每個月都會二哥一起回來看望爹娘,對下面的弟妹也非常照顧,有什麼好的,都想著留給他們。貓兒不得不說,自己爹娘看媳婦的眼光還是挺準的,她的幾個嫂子都是難得的好媳婦。

  第二天一早,貓兒早早的起身,梳洗打扮完畢,便在客廳候著了。王氏絮絮叨叨的說著她要柳家要注意的什麼,貓兒在一邊耐心的聽著,不時的點頭應幾聲。最後一旁候著的顧祿實在忍不住了,笑著說道:「時辰差不多了,我先送貓兒去柳家吧。」

  王氏白了兒子一眼,回頭對女兒柔聲說道:「好,你小心點。」

  貓兒點點頭,跟家人告辭,最後她看了看顧全,撅著小嘴說道:「小哥,你要說話算數哦!」

  顧全白了貓兒一眼,趁爹娘不注意,偷偷的敲了她一下頭說道:「小磨人精,知道了!」這壞丫頭,回來當著爹爹的面,要求自己給她寫幼學瓊林註釋,讓他來拒絕的餘地都沒有。

  貓兒對顧全吐吐舌頭,輕哼了一聲。

  顧四牛說道:「對了,祿倌兒、壽倌兒,你們也跟著柳家一起回府城吧,你們鋪子的開在那裡呢!別影響生意了,家裡也沒什麼大事了。」

  顧祿、顧壽互視一眼,顧祿笑著說道:「沒事的,爹爹你放心,我們不在,鋪子也照樣開著,不礙什麼的,我們還是多留幾天吧。」他跟顧壽都商量好了,等小柱子的病好了再走,小柱子可是大哥目前唯一的兒子。

  月娘和招娣也說道:「是啊,爹爹,你讓他們多留幾天吧。」

  「孃孃——」弱弱的小貓似的聲音才門口傳來,貓兒朝門口望去,只見小柱子倚在奶娘懷裡,可憐兮兮的瞅著貓兒。貓兒一愣,連忙趕上去,摸著小柱子的額頭,對奶娘說道:「嬸子,你怎麼把他抱出來了?早上風大,別著涼了。」

  奶娘說道:「姐姐,是哥兒硬是要我抱他出來的,說是要送送你。」

  貓兒低頭親親小柱子說道:「小柱子乖,孃孃馬上就回來的,你乖乖回去睡覺,知道嗎?」

  小柱子睜著大眼睛,伸手摟住貓兒的脖子,在她的臉上香了一下說道:「好,我等孃孃回來。」

  「乖!」貓兒摸摸他的小臉,囑咐奶娘把他抱進去,然後跟著二哥出門,去了柳家。

  柳夫人和柳文麗也準備的差不多了正想出發,貓兒到了柳家便上了馬車,直接駛往蘇州府。隨車護送的有聶瑄和周季,因帶的東西多,隨行的又大多是女眷,所以到柳家的時候天已經完全黑了。

  聶瑄謝過周季之後,周季便匆匆告辭了。柳夫人大病初癒,一路舟車勞頓,已經支撐不住了,讓章嬤嬤的扶著去內室休息了。

  柳文麗也滿臉疲色,不過她還是強提起精神,把貓兒安排到她房間旁,又見貓兒只帶了一個丫鬟,便讓管事嬤嬤再送個丫鬟過來。

  貓兒笑著扶著柳文麗坐下道:「文麗姐,你去歇息吧,我這沒什麼大事的。」

  柳文麗掩嘴打了一個哈欠說道:「貓兒,我先去休息了,你自便,只把這裡當自己家便好。」

  貓兒點頭說道:「嗯,文麗姐你去休息吧,明天還要早起呢!」

  柳文麗走了之後,管事嬤嬤將小桃帶了過來,貓兒讓春芽打賞了管事嬤嬤,管事嬤嬤笑著退下了。小桃已經伺候貓兒多次,早就熟知了貓兒的習慣,早早的便給貓兒備好了熱水,同春芽兩人伺候貓兒梳洗、用飯,一宿無話。

  第二天一早,貓兒一大早起身,等鍛煉結束之後,柳文麗才起身,兩人再給柳夫人請安,用過早膳之後,就有下人回報,聶家的船已經到了,表少爺正在碼頭接父母。

  柳夫人感慨的說道:「都二十多年沒見大哥了,大嫂都五十多年沒見了,不知道他們都怎麼樣了,我都老了。」

  柳文麗在一旁勸慰,貓兒心下慘然,因為出嫁,二十多年沒見親人,這古代女人真是慘,難道爹娘一心想著給自己在本地找個夫君,來往也方便,想到這裡,她突然對那個周公子也不是太排斥了。說起來此人長的也不錯,放在現代也是一個陽光美少年啊!

  大約等了半個時辰之後,門房來報,說是聶老爺和聶夫人已經快到了,柳夫人連忙起身要去二門接兩人,柳文麗忙上前扶住。貓兒默默的跟在身後。

  不一會,門口簇擁了一群人進來,為首是一名鬢髮如銀,慈眉善目的老夫人,那老夫人面如滿月,神色可親,從依然清爽的眉目中,可以看出她年輕時必定是個美人兒。

  「大嫂——」柳夫人哽咽的叫了一聲,她出嫁的時候,大嫂還是一名美婦人,現在已經是一位慈眉善目的老太太了,想起那出嫁之後,便是永別的父母,她迎上前去,一把抱住了聶夫人,疼哭不止。

  聶夫人顏氏看到出嫁時還是及笄少女,現在兩鬢也已經染上銀霜的小姑子。在想想家中的姑舅臨走前,還念念不忘讓她給小姑子帶口信,不由紅了眼眶,「素娘——」說著兩人抱在了一起,痛哭不住,一旁的下人也紛紛的紅了眼眶,跟著啼哭不住。

  柳文麗半晌,拭乾了眼淚道:「母親,還是讓舅母先進花廳坐下再敘舊吧。」

  柳夫人忙用帕子抹了眼淚,笑著說道:「嫂子,你看我粗心的!來,先進去吧!」

  眾人簇擁著兩人入內,上座端茶,再一番哭泣之後,兩人才漸漸的敘起了家常。聶夫人顏氏笑著指著她身邊的一名年及金釵的紅衣小少女說道:「素娘還記得管哥兒嗎?她是管哥兒的小女兒雲娘,這孩子可憐,出生就沒了親娘,我就把她帶到了身邊。」

  柳夫人聽了,打了那少女一眼,那少女一身紅衣,肌膚豐肥,眼如杏子,便笑著把她拉到自己身邊讚道:「瞧這姑娘生的多福相,嫂子果然會養人。」管哥兒是聶瑄的三哥聶珩的小名,是去世的姨娘鍾氏所出,聽顏氏的介紹,這少女又不是正妻所出的,庶子所出的庶女,柳夫人當然不會太在意,拿了一個荷包打賞了她。

  顏氏笑了笑,轉眼便瞄到了貓兒,不由眼睛一亮,稱讚的說道:「素娘,這孩子是誰?生的這般的水靈。」

  柳夫人笑著說道:「她便是我跟你說過的顧家姑娘,小名貓兒。」

  貓兒聽了,連忙走了出來,跪下給顏氏磕頭請安,顏氏聽了柳夫人的話,再仔細打量了一下貓兒,心中越發的歡喜,讓貼身嬤嬤扶了她起來,把她拉到了懷裡,「真是個乖巧的小姑娘,當真讓人越看越喜歡。」說著便退下來手上的鐲子,要往她手腕上戴。

  貓兒見那鐲子水頭十足,通體翠綠不見一絲瑕疵,便知道價值不菲,如何敢要。但那顏氏執意要她戴上,柳夫人也在一旁笑道:「你拿著,這也長輩給你的算是見面禮。古語都說了,長者賜,不敢辭。」

  貓兒聽柳夫人這麼一說,便再次給顏氏行禮道謝後來,才伸出了手讓顏氏給自己帶上。那羊脂柔白的手腕上套上碧綠通透的手鐲,有著說不出的好看,顏氏笑著:「我們都老了,你看著手鐲,戴在大姑娘手上跟戴在我們手上,就是完全不一樣。」

  柳夫人笑著說道:「可不是嘛!」

  貓兒低頭含笑,並不說話,聶夫人見慣北方的佳麗的豪爽,再見江南小女兒的弱質纖纖、溫柔似水的模樣,心中越發的歡喜,摟著她溫言問她今年幾歲,家裡有幾位親人。

  雖說這些事情是她早就知道的,但是見貓兒應對得體,落落大方,雖然有著小女兒的嬌態,但也不小氣扭捏,對這個孩子不由更加滿意,她同柳夫人互視了一眼,相視一笑,微微的點頭。





第四十六章 平地起風波(一)

  「將豬蓉、魚蓉、陳皮和鳧茈,用力攪拌成膠狀……」貓兒低頭沉默的喝了一口陳皮肉丸粥,聽著嬤嬤的解釋。三代看吃,四代看穿,五代看文章,這聶家果然是大世族,吃穿度用無一不講究。她那點現代的來的藥膳知識,跟人家比起來差遠了。聽說聶家光是四季喝的養生粥,就記了一本書的食譜,虧得她從來沒有在人家面前擺顯過,不然臉就丟大了。

  「貓兒你多吃一點,這粥有調中開胃、燥濕化痰的功效。」顏氏關切的說道:「我看你這幾天似乎胃口不好。」

  貓兒忙起身道謝,這些天天氣熱,她本來就沒什麼胃口,又擔心家裡的小柱子……雲娘掩嘴笑著說道:「自打姐姐來了之後,祖母就都不疼我了。」

  顏氏笑著指著她說道:「瞧這小油嘴,說的我好像多偏心一樣!你貓兒姐姐我平時見不到,你常常在我身邊,我當然要多疼疼她!」

  雲娘眼波流轉,笑著拉著貓兒的說道:「要是貓兒姐姐能跟我們一起回家就好了。」

  顏氏笑著說道:「胡說八道,你貓兒姐姐家在這裡,怎麼跟你回家?」

  雲娘翹翹小嘴說道:「貓兒姐姐可以跟我一起回家玩啊!姐姐,我跟你說,我家可大可漂亮啦!家裡有個大大的湖,我們夏天還可以在湖上劃船玩!」

  貓兒聽了只是笑著,柳夫人笑著說道:「說起劃船,家裡也有一條畫舫,你若是喜歡,我們明天去湖上玩。」

  雲娘立即拍手笑著說道:「好啊!」可是她話剛說完,就怯生生的望著顏氏一眼,顏氏笑著說道:「行啊!」

  雲娘低低的歡呼一聲,被顏氏嗔道:「姑娘沒姑娘家的樣子!看看你貓兒姐姐,多文靜。」

  貓兒聽了低頭羞紅臉說道:「聶夫人盡取笑我,聶姑娘是大家閨秀,我一個鄉下丫頭怎麼能跟聶姑娘比!」

  顏氏愛憐的拍著她的手笑著說道;「誰說你是鄉下丫頭了,你哥哥現在也考上進士了,你是官宦人家的姑娘了,以後要抬起頭,挺起胸看人,這樣才不會被那些下人爬到頭上來。」

  貓兒聽了點頭稱是,柳夫人笑著說道:「嫂子不急,以後慢慢教著好。」

  雲娘聽了抿嘴微微一笑,看著她的眼神,帶著一絲憐憫。

  顏氏笑著說道:「瞧我囉哩囉唆的,唉,年紀大了,就喜歡說話了,丫頭可別嫌我煩啊。」

  貓兒連忙說道:「聶夫人教誨,我平時想聽都聽不來,怎麼會嫌您煩呢!」

  顏氏一聽,笑開了眉眼,輕拍她的小手,同柳夫人笑盈盈的互視一眼,又說笑了幾句,把話題轉開了。柳夫人和聶夫人年紀大了,平時習慣早起,早飯也吃得早,在早上九點多鐘的時候,時常會吃點小點心,光是吃這些點心,就讓她開了不少眼界,她以前真是孤陋寡聞啊!估計她之前的那點小心思,聶公子都看不上眼吧?誇獎幾句也是看在幾個哥哥的面子上吧?

  用完粥品,柳夫人喚來兩個女先生過來說書,彈著琵琶,說起了一段類似孟麗君的故事,那顏氏聽了之後,笑著說道:「當真是胡說,這朝廷取仕,何等大事,怎麼可能讓一名女子混在一群大男人之中,還考上了狀元,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兩個女先生也賠笑的說道:「小人隨意找的故事,給夫人、姑娘取個樂子、逗逗笑,不如我們再換一段?」

  顏氏點點頭,示意兩人再換一段。聽了說書,逛了一圈園子之後,也到了用午膳的時間,雲娘立在一旁伺候著顏氏用膳,貓兒低頭有些坐立難安,畢竟除了聶夫人和柳夫人之外,就她坐著的,柳文麗和雲娘都是站著的。這雲娘名義上是顏氏的孫女,其實也跟丫鬟差不多。

  柳夫人笑著說道:「你來者是客,坐著便是,等你以後當人家媳婦,就要站在一旁伺候婆婆用膳了。」

  貓兒忙起身謝柳夫人教誨,顏氏笑著說道:「坐下好好吃飯吧,瞧你把人家孩子嚇的。」

  午飯過後,柳夫人遣退了眾人,只留下心腹守門,然後對顏氏笑著說道:「嫂子,你看我的眼光如何?」

  顏氏點頭說道:「是不錯。就門第差了一點,可德容言功都是不錯的。」

  柳夫人笑著說道:「顧家門第是差了一點,可也是清白人家出生,家中以耕讀傳家,父兄都是讀過點書的,大哥又是翰林院修編。你也看到了,這孩子家教不錯。說句托大點的話,先皇后的父親也不過是個秀才。」

  聶夫人一聽便嗔道:「胡說八道,這朝廷的事情,也是我們可以隨便討論的?」她歎了一口氣說道:「素娘,為了致遠這孩子,我是操碎了心,可他那名聲在,跟我們家世相當的人家,都不肯把嫡女許嫁,肯嫁嫡女的人家,那女孩子不是死過未婚夫的就是嫁過人的。差一點的人家,那些女孩子連我都看不過眼,更不要說是致遠了。唉,講到底,還是我這個當娘的誤了他!當初一心讓他早點成家、抱孫子,結果現在弄成這個樣子。」

  柳夫人說道:「大嫂,你放心,貓兒這孩子我從小看到大的,除了出生差點之外,其他哪樣都出挑。這孩子我是打從心裡疼她,她那個出生,世家高攀不上;一般的人家,她嫁過了也委屈,我想來想去,把她配給致遠正合適。」

  聶夫人點頭說道:「嗯,只是這孩子怎麼快十五了,還沒有定親事呢?」

  柳夫人笑著說道:「所以我說這兩個孩子有緣分啊!本來貓兒這孩子十二歲的時候,顧家妹妹就準備給她說親了,可是看了幾個算命先生,都是這孩子姻緣來得遲,要十五歲才能說上婚事,所以顧家就耽擱了下來。」

  聶夫人一聽忙關切的問:「這孩子八字沒問題吧?」

  柳夫人搖頭說道:「有問題我怎麼會把她說給致遠呢?我讓幾個算命先生看了,都說這孩子是個有福氣的人,一生子女雙全、富貴平安,還有幫夫運呢!我拿致遠的八字同她的八字找西園寺、靈隱寺的方丈都算過了,都說是絕配!」

  聶夫人聽了才眉開眼笑的說道:「這麼說,等我問過致遠的意思之後,去提親就是了,這冀州同蘇州,一來一去,等過了五禮,也要大半年呢!」

  柳夫人點頭說道:「我問過顧家妹妹幾次了,她聽了算命的話,一心要等貓兒滿了十五歲再說親事。你放心,顧家那邊同我們家走得近,有什麼風吹草動,我馬上能知道的。」

  聶夫人想了想又關切的問道:「那顧家肯不肯把女兒說給致遠呢?畢竟致遠那個名聲擺在那裡。」

  柳夫人笑著說道:「嫂子你糊塗了。顧家是什麼人家,我們聶家又是什麼人家?顧家得了這門婚事,是祖上積福,他們有什麼不願意的?說那個一點,若不是致遠有了這個名聲,輪得到他家女兒嗎?你別看我家夫君平時那顧家的幾個孩子掛在嘴邊,讚不絕口。要是他再有幾個庶女,把女兒嫁給顧家的兒子他是肯的,可是要讓我們文理娶貓兒,他是一千一萬個不願意。」

  一個翰林院修編又如何?在老槐村那個小地方是稀罕,可是到了蘇州府,不過只是小小的沒實權的小京官而已,蘇州歷代都是文人薈萃之地,歷代狀元、進士層出不窮,顧福若是靠自己,熬上個二十年說不定還是個編修。

  柳夫人其實自己心裡也有個盤算,自己丈夫雖說是嫡系,可畢竟是個庶子,讀書又不成,在柳家也沒什麼地位。家裡有什麼好事,一定是輪到了大房才輪得到他們。大房幾個嫡出女兒的夫君讀書也不錯,要是朝裡有什麼機會,也是先輪上他們。若是顧家真能攀上自己娘家這門親事,大哥、大嫂為了讓致遠面子上好看,也會好好提拔顧福的,到時候顧福自然會想到自家女婿,這官場上的關係本就是一層套一層的。只要自家女婿有了出息,還怕他這房在柳家沒出頭之日嗎?

  聶夫人笑著說道:「我真是擔心的糊塗了。」世家媳婦最重的便是身份,素娘說的不錯,幾個庶女隨便嫁了就嫁了,能給家裡帶幾個人才過來,那是穩賺不賠的買賣。可是娶媳婦是大事,關係到家族的臉面問題。那些小戶人家的出生的媳婦,先不說其他,光是瞧她們那種沒見世面的窮酸樣,便是家裡的下人也看不起,更不要說是那些出生高貴的妯娌。這皇族娶媳婦,為了沒外戚的煩惱,要娶平民女子,可世家娶媳婦是為了聯姻,沒聽過有幾個世家嫡子娶平民女子的。

  兩人正說著致遠的婚事,突然章嬤嬤在門口說道:「夫人不好了,顧家的大哥兒好像病情又加重了,聽白芨傳來的話,似乎是染上了瘧疾,顧姑娘一聽就暈過去了。」

  兩人大驚,「快叫大夫過來。」說著就急急的走了出去,花廳裡,眾丫鬟婆子掐人中的掐人中,灌薑湯的灌薑湯,片刻過後,貓兒醒了過來,輕咳了幾聲。

  顏氏心疼摟著她說道:「你這傻孩子,急什麼,我剛剛已經派人去跟致遠說了,他那裡有治療瘧疾的良藥。」

  瘧疾可是很容易死人的病,她本來就因為層層衣服裹著覺得很熱,一激動,頭一暈就什麼都不知道了。貓兒眼淚不停的往下流,想起自己臨走的時候,小柱子還摟著她的脖子,說等她回來呢!她哽咽的說道:「夫人,我想回去看小柱子。」

  顏氏輕拍她的背說道:「你放心,瘧疾這病有了致遠那個藥就好了,我們家之前也有兩個孩子得了瘧疾,服了致遠的藥,當天晚上就好很多了。」

  貓兒一聽,忙抬頭問道:「夫人,那是什麼藥?」

  顏氏說道:「我也不知道什麼藥,記得那名字挺拗口的,叫什麼金雞。」

  「金雞納霜?!」貓兒脫口而出,金雞納霜是治療瘧疾的良藥,不過好像是依靠國外進口的。對了!聶家時常跑海外,應該是有的。

  「對對!金雞納霜!」顏氏說道:「你也知道?」

  貓兒搖了搖頭說道:「只是聽人說過一次。」

  這時晚照匆匆走進來行禮說道:「奴婢給老夫人、柳夫人請安。」

  顏氏擺手說道:「快別多禮了,我問你,致遠那藥送去了嗎?」

  晚照說道:「送去了,爺讓澄心帶上金雞納霜,騎馬先趕去老槐村送藥了,顧家的幾位少爺架了船等在太湖邊上呢。爺讓我來問姑娘,想不想回家,若是想回家,他可以送你回去。」

  貓兒用力的點點頭,「我要回去,我要回去陪著小柱子……」她咬了咬下唇,勉強止住哭意說道:「我答應了小柱子要盡快回家陪他的。」瘧疾,在古代死亡率這麼高的命,小柱子又是孩子,底子差……貓兒都不敢再想下去了!

  顏氏說道:「阿言,你陪著顧姑娘一起回去。」她轉而溫言對貓兒說道:「阿言略懂點醫術,回去也能幫著你,你帶來的那個丫鬟,讓她先收拾一下你的東西,明天再送她回去。」

  貓兒感激的跪下說道:「謝夫人大恩大德!」

  顏氏忙讓人扶起她,摟著她說道:「好孩子,別太急,這瘧疾有了那藥,就什麼事都沒有了!」

  貓兒點點頭,可她卻不如顏氏所想的那麼樂觀,天下沒有什麼藥是萬靈藥的!

  顏氏讓貓兒先去換衣服,梳洗一下,然後私下對阿言說道:「一路上你多注意點顧姑娘和二爺,我可不想媳婦沒入門,就傳出什麼不好聽的名聲來。」她想要讓聶瑄娶貓兒是一回事,但是兩人私底下私相授受又是另外一回事!

  阿言遲疑的說道:「我看顧姑娘是個老實的,不像是……」

  顏氏說道:「那丫頭心裡現在只有自己侄子,怕是沒份心思,我怕的是我那個兒子,你什麼見過他對那個姑娘家如此上心的?知道人家小侄子身體不好,讓白芨留下來照顧。一聽說人家得病了,就讓澄心去送藥,現在還要親自送人家回家?」

  阿言賠笑的說道:「我看二爺是個守禮的人,不會做出那種事情的。」

  顏氏冷哼的說道:「他們兩個,一個未娶一個未婚,致遠正值壯年,那丫頭也是少女懷春的年紀,一路上孤男寡女的,萬一來個什麼情難自禁,我到手的媳婦不又飛了?反正你多注意一點。」她的兒媳婦身份低一點沒關係,但一定要是清清白白的人!

  「是!」阿言恭敬的說道。

  這時貓兒也梳洗打扮妥當走了出來,阿言上前扶著貓兒說道:「顧姑娘,二爺說了坐船比馬車快,又穩當。」

  貓兒輕聲說道:「勞聶公子費心了。」
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0-11-28 04:58 PM

第四十七章   平地起風波(二)

  船是臨時找過來的烏篷小船,撐船的是聶瑄臨時找了的一個船娘,阿言和另一個嬤嬤扶著貓兒,登上了船,船娘撐了船,熟練的在小河道裡遊走。聶瑄踏上另一艘小船,示意艄公前面帶路。

  船艙裡體積小,而且非常悶,角落裡放了兩盆冰塊,但這麼熱的天,冰塊一會就化了,而且冰塊那刺骨潮濕的冷氣,讓貓兒很不習慣。她往旁邊裡坐了坐,其實她很想靠在艙壁上,但是看到兩個嬤嬤一幅不苟笑言的模樣,她忍住了。

  她聽雲娘說過,言嬤嬤是聶夫人的奶姐,終生未嫁,一心只是服侍聶夫人。家裡人都很尊敬言嬤嬤,連她的大伯母,也就是聶家現在的當家主母都會讓著言嬤嬤三分。聽雲娘說,言嬤嬤跟聶夫人一樣大,但不知什麼原因,看上去比聶夫人還要年輕。貓兒知道對於聶夫人來說,言嬤嬤應該是比自己丈夫、兒子還要親近的人,所以她在言嬤嬤面前,就跟在聶夫人面前差不多。

  言嬤嬤看著貓兒白著小臉,強撐著端莊的坐著的樣子,不由開口說道:「顧姑娘,要不你躺在吧?適才大夫就說,你有些中暑了。」

  貓兒聽了言嬤嬤的話,立即點了點頭,言嬤嬤扶著她躺在了一旁,貓兒覺得胸口悶的難受,胃部發脹噁心,頭也有點暈了起來,突然她感到一陣反胃,她驀然坐了起來,捂著嘴,不停的反胃,她焦急的看著言嬤嬤。

  言嬤嬤一看就知道她要吐了,連忙取了一個銅盆,貓兒午飯沒吃多少,現在胃裡空空的,吐了半天只吐出一些酸水,但那想吐的感覺,怎麼都止不住。言嬤嬤見貓兒這個樣子皺了皺眉頭,一旁的嬤嬤將那銅盆端了出去。言嬤嬤伸手輕輕的揉著她的胸口,貓兒打了幾個嗝,終於止住了,「言嬤嬤,謝謝你。」她感激的說道。

  言嬤嬤笑了笑,到了一杯茶遞給貓兒,讓她漱口,又讓那嬤嬤把髒水倒掉,才說道:「這是小人該做的。」

  這時聶瑄的聲音傳來:「嬤嬤,是顧姑娘身體不舒服嗎?」

  言嬤嬤說道:「二爺,顧姑娘有些中暑,身體不舒服。」

  聶瑄說道:「我這裡有人丹,你讓顧姑娘含一粒。把船艙兩邊窗簾拉起來,透氣了或許會好一點。」

  出去洗銅盆的嬤嬤進來的時候,帶了一瓶藥丸進來。言嬤嬤倒了一粒朱紅色的藥丸讓貓兒含服。望著窗簾,遲疑了一下,見貓兒臉色越來越蒼白,只能先讓她躺好,才掀起了窗簾。她溫言對貓兒說道:「顧姑娘,你先閉上眼睛休息一會吧,還有很久才能到呢。」

  貓兒點點頭,閉上了眼睛,可她如何睡得著?不知道小柱子怎麼樣了?那藥究竟送過去了沒有?

  言嬤嬤看著她不停在動的眼皮輕歎了一聲,先擰了帕子,給她擦了臉,又取了一把紈扇給她打扇,伴隨著陣陣涼風的,還有一陣不知從哪裡傳來的舒緩蕭聲,貓兒聽著聽著,就真的閉上眼睛睡著了。

  言嬤嬤等她睡踏實了,才放下紈扇,在一旁的小香爐裡燃起了一盤熏香,輕笑的說道:「二爺,顧姑娘睡著了,您不用吹了。」

  笛聲嘎然停止,片刻聶瑄才平靜的說道:「好久沒沒吹 簫了,正好現在無事,也能練練手。」

  言嬤嬤聽聞戲謔的說道:「二爺技藝還是沒有減退。」

  聶瑄又靜默了片刻才低聲說道:「讓顧姑娘睡覺吧。」

  這次不止是言嬤嬤了,便是一旁的一直不說話的嬤嬤,都無聲的竊笑了起來,言嬤嬤笑著搖了搖頭。

  貓兒到顧家的時候,已經是深更半夜了,貓兒因燃香的功效,沉睡未醒,顧家一看貓兒嚇了一跳。若是他們想把貓兒接回來早就去接了,就是不想讓她這個兵荒馬亂的時候回家啊!言嬤嬤抱著裹得嚴嚴實實的貓兒下了馬車,招娣忙迎著言嬤嬤入了她的閨房,兩個嬤嬤也不用招娣動手,幾下就把貓兒打理乾淨,送上了床。

  聶瑄對顧祿說道:「行之(顧祿字)不用太焦急,金雞納霜是治療瘧疾的良藥,我試過許多人,用了這藥,馬上就好了。」

  顧祿抹抹汗說道:「村裡已經不少孩子患了這病,我就不想讓這丫頭現在回來,才不去接她的。」

  聶瑄安慰的說道:「這病不是什麼大病,服了藥馬上就好了,再說顧姑娘一聽說小柱子生病了,就暈過去了,你們讓她留在柳家,她也坐立難安,還不如送她回家呢!」

  顧祿苦笑的拱手說道:「我家小妹太過任性,勞煩致遠兄了。」

  聶瑄笑著輕拍他的肩膀說道:「自家兄弟,有什麼好客氣的。你放心,金雞納霜絕對是治療瘧疾的聖藥,不會有問題的!」

  顧祿默默的點頭,他信聶瑄的話,但是在小柱子病沒有好之前,他永遠無法放心。

  聶瑄不顧顧祿的挽留,囑咐了白芨幾句,便帶著兩個嬤嬤連夜匆匆離開。第二天中午時分,柳家把春芽送了回來,帶回來的還有不少給小柱子補身體的補品。

  顧四牛看著那一箱箱搬下來的補品,他歎了一口氣說道:「這要怎麼還啊!」

  王氏安慰的說道:「反正大家走的近,以後慢慢還就是了。」

  這時南瓜滿臉愁容的走了過來:「爹爹、姆媽,桃花又送了很多燕窩、人參過來,被我退回去了。」

  顧四牛皺皺眉頭說道:「她這幾天似乎一直過來送東西?」

  南瓜點頭說道:「是的,不過都被我退回去了。」

  顧四牛讚許的點頭說道:「你做的很對,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雖說我們家沒有能讓她圖什麼的,但是小心點總沒錯的。畢竟我們現在沒什麼大事,不需要欠她這麼大的人情。」

  南瓜點點頭,隨即喜滋滋的說道:「爹爹,小柱子今天已經不發燒了,真是多虧了聶公子啊!」

  王氏雙手合什說道:「聶公子真是我們家的大福星,我一定要給聶公子立一個長生牌位。」

  南瓜點頭說道:「對!」

  、

  、

  、

  貓兒一覺醒來,覺得自己渾身舒暢,再睜眼一看,原來是到家了!對了,小柱子!她猛的床上跳下來,唔,好涼。她腳一縮,坐回床上,怪了?她的鞋呢?

  「姐姐醒來。」秋實笑著端了一盆水走了進來對貓兒說道:「姐姐,你放心,大哥已經不發燒了,剛剛吃了藥,已經睡下了。娘讓你梳洗過後,吃了早飯,才能去看大哥兒。」她取出了櫃子裡的鞋子,放在地上。

  貓兒一聽,心頓時落地了,長長的舒了一口氣,下床穿了鞋子說道:「對了,我昨天是誰抱我上床的?」

  「是聶家的兩個嬤嬤,兩個嬤嬤好會伺候人,給你脫了衣服,擦了身子,都是輕手輕腳的,一點都沒有弄醒你。」秋實羨慕的說完,就見貓兒臉上一陣紅一陣白,不由疑惑的問道:「姐姐,你怎麼了?」

  貓兒鬱悶的說道:「沒什麼。」嗚——都被看光了的說,自打自己滿三歲之後,就是王氏也不曾給她洗過澡了。

  王氏走進來,見女兒氣色紅潤,高提的心便放下來了,開口就罵道:「你這時候回來幹什麼?還害得人家聶公子連夜送你回來,人家當天晚上就急著趕回去了,可見有多忙!你這不是添亂嘛!」

  貓兒被王氏罵的灰溜溜的,耷拉著腦袋,撒嬌的抱住王氏的腰說道:「姆媽,你別生氣,我這不是擔心你嘛!」一路上她使著勁想瘧疾是怎麼傳染的,怎麼治癒的,想的腦子都漲了,也沒想出什麼來。一想到爹爹姆媽他們也可能傳染到,她就害怕,現在見王氏好好的站著,她心裡不知道有多開心呢!

  王氏被女兒這麼一撒嬌,天大的怒氣去了一大半,擰擰她的小臉說道:「小磨人精,快點洗臉穿衣服,吃了早飯,一會有客人來呢!」

  貓兒疑惑的眨著眼睛問道:「誰啊?」

  王氏說道:「周家派了周公子的奶娘過來看望小柱子,一會人家來做客的時候,你給我乖一點。」

  貓兒一聽,嘟著小嘴說道:「人家哪有不乖的時候?我最乖了。」

  王氏瞄了女兒一眼問道:「你怎麼會中暑的?」自家女兒的身體她最清楚的,看似嬌滴滴的,可打小到大連個傷害咳嗽都沒有過,身體好著呢!怎麼好端端在柳家就中暑了?

  貓兒聞言小小的囧了一下,她能說因為怕曬黑,所以去花園的時候,外衣穿的厚了一些,裹得緊了一些,就中暑了嗎?不行!這理由聽著就很欠揍!她眼珠子一轉,在王氏身上磨蹭粘膩了一會,直到王氏推著她去換衣服,才心滿意足的洗臉換衣服。呼!回家的感覺,真好!

  、

  、

  、

  話說這邊聶瑄回家之後,就被顏氏叫到了房裡,聶瑄進門先給顏氏磕頭請安過後,顏氏笑著指著面前的椅子說道:「冬哥,坐吧。」聶瑄在冬天出生,所以小名叫冬哥。

  「母親,您喊我過來,可是有事吩咐?」聶瑄問道。

  顏氏佯怒的說道:「怎麼?沒事就不能叫你過來說說?」

  聶瑄忙跪下賠罪說道:「母親息怒,孩兒只是隨便問問。」

  顏氏說道:「起來吧!你這不孝子,不顧家裡老父老母,整天往外面跑!年紀都這麼大了,也不想給我找個媳婦,幫我生個孫子。」

  聶瑄一聽,心裡微微一喜,他不是笨蛋,柳夫人和顏氏的這番做派,他早就心知肚明了。他笑著上前給顏氏捏肩說道:「母親您別生氣,我這不是不出去了嗎?」他佯裝不在意的說道:「母親是不是又看上哪家姑娘家了?」

  顏氏看了他一眼,微笑的說道:「是啊,你三嫂娘家有個侄女兒,今年才十三歲,前些日子被你三嫂帶回家給我過目了,我冷眼瞅著是個不錯的孩子。」

  聶瑄笑著說道:「哦?是嗎?母親喜歡便好了,我無所謂。」

  顏氏說道:「真的無所謂?你沒喜歡的女孩子?」

  聶瑄笑著說道:「母親說笑了,男女有別,我怎麼可能有機會看上什麼女孩子呢?再說娶媳婦不就是為了伺候您的嗎?只要您看的順眼就行了。」

  顏氏被聶瑄的話哄得眉開眼笑,「你這孩子油嘴滑舌的盡會哄我開心!」

  聶瑄笑著說道:「我說的都是實話!母親看了三嫂的哪個侄女兒?唔,我記得最近三嫂家裡似乎出了一點事情——」

  顏氏一聽忙問道:「哦?什麼事情?」

  聶瑄不屑的笑了笑說道:「還不是三嫂的四哥惹出來的好事,跟一個秀才爭搶買一個丫鬟,還把人家給打了一頓,現在被人家一紙訴狀告了。」

  顏氏惱怒說道:「這種人的女兒也敢介紹給我兒子,哼!」

  聶瑄暗地裡鬆了一口氣,顏氏瞄了聶瑄一眼,伸出長長的指甲,狠狠的對準兒子的手背一掐,「臭小子,連娘你都敢耍心機了!」

  聶瑄疼的倒吸了一口涼氣,忙賠笑說道:「我哪敢對您耍心機啊!您是如來佛,孩兒是那孫猴子,哪裡翻得出您老的五指山?」

  顏氏被小兒子嬉皮笑臉的模樣,弄的撲哧一笑,「你三嫂家的侄女兒你不喜歡,顧家的丫頭你喜歡不?」

  聶瑄笑著說道:「我哪有喜歡不喜歡的。早說了,媳婦娶回來是伺候您的,只要您喜歡,我就娶。」

  顏氏被聶瑄哄得眉開眼笑,她說道:「我到喜歡顧家那丫頭,那模樣生得好,性子也好,溫溫軟軟的,聽說女紅也挺出色。」

  聶瑄說道:「您要是喜歡,就讓她多過來陪你幾天。聽說這丫頭乖巧著呢,姑姑也很喜歡她過來陪。」

  顏氏笑瞪了他一眼說道:「我是想把她討回去做兒媳婦!」這滑不留手的臭小子!但看到兒子一副以她為尊、媳婦不重要的樣子,她還是受用不已。

  「我都想好了,這丫頭出身是低了一些,可除了出身低,其他德容言功都好,便是在世家那些姑娘中,要找個樣樣都勝過她的也不多,這個媳婦我是要定了。我昨天跟你爹說,我們收拾一下,就先回去,找個官媒過來,給他們提親。」

  顏氏頓了頓說道:「依照他們家的那份家底,恐怕用盡家底也辦不出一份整齊的嫁妝。再說人家家裡有六個兒子,也沒必要讓人家這麼為難。我的那份嫁妝回去先讓人整理一下,揀容易運的當聘禮送過去,那些笨重的家什就先運到碼頭,等顧丫頭的嫁妝到的時候,再加上去。」

  「娘——」聶瑄輕輕的叫了一聲,顏氏愛憐的拍著他的手背說道:「你這麼大歲數了才成親,爹娘一定要給你好好的風風光光的辦一場!讓誰也不敢小瞧我的兒子、兒媳婦!」

  聶瑄也低頭沉吟,嫁妝這些倒是其次,他現在擔心的是,依照顧家愛女的程度,肯把唯一的女兒嫁給他這麼一個有「克妻」名聲的人嗎?而且看顧家的意思,似乎對周季很滿意。以顧家二老的性子,他跟周季同時上門提親,肯定是會答應周家的——聶瑄思忖了半天,突然啞然失笑,這些年他見過的風浪還少嗎?周季能給她的,他也能給,甚至周季不能給她的,他也能給。怕什麼?頂多被顧家人多趕出來幾次而已。

  顏氏歎了一口氣說道:「說到底,還是你爹誤了你,當初——」

  聶瑄笑著說道:「娘,若是沒這名聲,我還不能逍遙這麼久呢!再說爹也是為了我們聶家。」

  顏氏笑瞪了他一眼,聶瑄笑著給顏氏說起他在海外的見聞,把顏氏的注意力漸漸的轉移開。

  、

  、

  、

  「瘧疾?」書房裡霍衡放下諜報,「還是聶家送藥過去了?」

  「是的,是聶家二爺派人連夜送過去的。」洮河說道,「我讓桃花送了一點燕窩、人參過去,他們家還是退了回去。」

  霍衡冷笑的說道:「這顧家當真是油鹽不進啊!我的好意他們不收,難道他們以為聶老二就是不求回報的菩薩?」

  洮河想了想說道:「聶家二爺畢竟同顧家的幾位公子交好,或許是看到幾位顧公子的面子上。」

  霍衡道:「跟聶老二交好的世家公子都多的數不過來,也不見他會空到可以親自送人家妹妹回家的地步。聶老夫人是什麼人?若不是看上那丫頭了,會讓自己的最心腹嬤嬤陪一個小丫頭回家?」

  洮河低頭不語,霍衡看著桌上的諜報,若是沒有聶家橫插一腳,就算顧家態度再強硬,依照目前的情況,他也有法子把她娶進來,只是現在……霍衡思度了起來。





第四十八章 平地起風波(三)

  小柱子的病在吃了金雞納霜之後,就好了許多。貓兒見小柱子睡的很沉,不由鬆了一口氣,跟王氏輕手輕腳的走了出去。

  王氏說道:「快去洗洗,換件衣服。」

  貓兒嘟嘴看著自己姆媽焦急的樣子,她回頭對秋實說道:「秋實,你幫我把床上的蓆子擦一遍,毯子洗洗,換上一條。」

  秋實點點頭說道:「知道了。」

  「哦,對了,一會給我弄點鹽、豆腐和半根黃瓜過來。」貓兒摸摸自己的臉,這幾天老是出去曬太陽,一會去個角質、做個美白面膜補補,別變黑了。見秋實忙著整理自己的大床,便自取了換洗的衣服,一天一夜沒洗澡了,再不洗要臭了!

  貓兒在澡房裡舒舒服服的洗了一個澡,用鹽去了角質,將豆腐搗碎敷在臉上,又把黃瓜搗碎,擠了汁,用一張自製的臉膜吸滿了黃瓜水,往臉上一貼。美美的做了一個面膜之後,才慢條斯理的穿衣服,梳頭髮。

  秋實笑著說道:「姐姐這麼一打扮,就跟天仙一樣了!」

  貓兒望了她一眼,微微一笑也不說話。梳洗打扮停當,就有人請她去大廳。

  、

  、

  、

  且說這邊柳家,柳夫人正在問顏氏:「嫂子,為什麼不在這裡找個媒婆先去顧家提親?還要回了冀州再準備,多麻煩啊!」

  顏氏說道:「現在提親太倉促了,也顯不出我們家的誠意。回去找個官媒正式過來提親,反正已經先遣人回去,讓老大媳婦準備了,再說現在連大雁都沒有準備好呢。」

  柳夫人聽聶家如此重視,也為貓兒高興,這孩子倒是好福氣。她笑著說道:「也行,反正這幾天夫君也同我說,想去杭州會幾個好友,我跟文麗商量了一下,反正你跟大哥也走了,我們就乾脆一大家子一起去杭州,也讓幾個孩子出去長長見識,長這麼大他們還沒有出過蘇州呢!等我跟夫君年紀再大一點也走不動了。」

  顏氏點頭笑道:「也是,我跟你大哥正是這個想法,才趁現在出來走走,這次回去之後,就安心在家養老了。」

  柳夫人笑著說道:「嫂子,你就安心在家等著抱孫子。」

  顏氏聽了柳夫人的話眉開眼笑的說道:「照說文理年紀也不少了,也該成親了。」

  柳夫人說道:「那蘇家姑娘的大伯去世了,本來說是今年準備成親的,現在就只能等到明年了。」

  顏氏笑著輕拍她的手說道:「你也等著抱孫子吧!」她歎氣的說道:「這次見了面,還不知道以後有沒有機會再見面了?」說著說著不由落下了眼淚。

  柳夫人眼眶也紅了紅道:「怕什麼,總有機會見面的,我們之前四十多年沒見,現在還不是見面了。」柳夫人嘴上說著,其實心裡也清楚,這次一別,恐怕日後再沒有見面的機會了。

  書房裡,澄心正問聶瑄:「少爺,顧家的小公子身體也漸漸好了,在過個兩人估計也好得差不多了,要不要把白芨招回來,晚照說畢竟一路上舟車勞頓,老太爺和老夫人都年紀大了。」

  聶瑄想了想說道:「也行,你派個醫館裡的大夫過去,讓他好好照看小公子的病,等小公子痊癒了再回來。」

  「是。」澄心恭敬應道,瞅了公子一眼,公子對顧家姑娘還真滿意啊。

  「瑄兒。」蒼老沉穩的聲音響起,聶瑄一聽忙站了起來,起身迎上前,「父親大人。」聶瑄給扶著聶老太爺坐到上座之後,跪在地上給他請安。澄心上前給聶老太爺請安過後,讓丫鬟上了茶,便機靈的退了出去。

  「父親大人,您有什麼吩咐派人來說一聲便是了,何苦親自來呢?」聶瑄說道,恭敬的給父親遞上茶水。

  聶老太爺接過茶水道:「你母親已經跟我過你的婚事了,她看起來很滿意人家姑娘,你怎麼看?」聽妻子的說法,似乎兒子很滿意那顧姑娘。老太爺不說完全瞭解這個小兒子,可也比老妻更瞭解他,就怕在這個小兒子為了安慰老妻,在她面前做戲。

  聶瑄想了想說道:「家世合適,性子也合適,人挺好的。」憑著幾次不多的見面和在顧家吃飯做客的感覺,他認為顧家那丫頭會是一個好妻子,將來若是成親,兩人日子應該過的很好。

  聶老太爺聽了兒子說了一句挺好,提著的心便放下了一半,能讓眼界極高的兒子說「挺好」兩個字,想來這姑娘的確不錯。他點頭說道:「嗯,我也覺得,若是你現在便成親,那姑娘的家世挺合適——本想讓你再多等幾年的,只是現在——唉!實在是委屈你了!」兒子年紀也越來越大了,讓他一直這麼等著,不成親,別說老妻擔心,他也於心不忍。跟兒子一起長大的那些朋友,哪個不是妻妾子女成群了?

  聶瑄低頭說道:「孩兒惶恐,這不算是什麼委屈,顧家姑娘人很好。」若是自己同大哥一樣出仕了,估計也出不了海,到不了這麼多地方,也見識不到這麼多的奇聞異事。以前他或許覺得委屈,現在反而覺得是自己的運氣。塞翁失馬安知非福?

  母親說的也不錯,顧家那丫頭除了家世差一點之外,其他都極出挑,而他最不需要的就是家世顯赫的妻子!在的得知母親和姑姑的想法之後,聶瑄發現自己一點都不排斥她做妻子,甚至還有點欣喜。與其再等幾年,娶一個陌生的世家女子為妻,還不如就現在娶她。

  這丫頭性子乖巧識大體,聰明內斂,從她的字畫中所流出的大氣和九歲就敢孤身一人從賊窩逃走的膽識,就可以看出她見識遠比一般閨閣女子要開闊。為人戀家又極重親情,想來自己長期待在江南不入仕,她只會贊同,不會同他鬧什麼。他可不想日後娶個志向不合的妻子回家,鬧得家宅不寧。畢竟一旦成了親,便是要過一輩子的,他是娶妻子不是找仇人。

  聶老太爺聽了他說了兩次顧家姑娘不錯,才放下了心,含糊的說道:「成親之後,你若是想繼續取仕也可以,反正現在時間也差不多了,頂多就這個一兩年了……」

  聶瑄笑著說道:「我這幾年出門懶散自在慣了,若是真像大哥一樣入了官場倒也不習慣,若是父親憐惜,不如再讓孩兒管江南這塊?」

  聶老太爺想了想說道:「也行,江南這一片是你一手打拼出來的,不是聶家的家業,我早跟你大哥說過了,這塊就給你了,你只要記得以後多幫襯你大哥就行了。」他歎息的望著小兒子說道:「我知道你也不願在家多待,若是有空,就帶著你媳婦多回來陪陪你母親,她這些年時常念叨著你。我知道你心裡是有怨的——可是我跟你母親年紀都大了。」

  對於小兒子,他始終有愧疚,為了聶家,他犧牲了一切,前程婚事盡數毀盡。既然小兒子喜歡待在江南,就把江南這塊給他吧。聶家的家業是大兒子的,但江南這塊是小兒子一手打拼出來的,給他也是理所當然的。

  聶瑄低頭說道:「父親言重了,孩兒心裡沒有什麼怨,孩兒的一切都是聶家給的,為聶家付出一點也是應該的。」

  聶老太爺欣慰的拍了他的肩膀說道:「你終於長大了!」

  聶瑄笑了笑,他在出海的第一年就看開了!聶老太爺說道:「唔,我跟你母親商量過了,那丫頭家世差點,估計陪嫁不夠,你讓澄心在這裡買上千畝良田,就當我和你母親給她的見面禮了,讓她在家的時候也多些底氣,手頭也能寬裕一點。」

  聶瑄聽了父親的話,心中一暖,低聲說道:「父親,我真的一點都不覺得委屈!」

  聶老太爺佯怒的說道:「怎麼?我們做公婆的,連給媳婦的見面禮都不行嗎?」

  聶瑄低聲笑了笑說道:「那還是等她入門了,您讓母親給她吧。」他沒敢說人家顧家還不一定會答應呢!父親、母親對他已經夠愧疚了,這些他就不需要多說了。他相信只要自己誠意夠,顧家二老一定會答應他的!

  聶老太爺笑著說道:「這當然!」他同小兒子這番談話過後,確定了小兒子確實是想娶這個妻子,一點都不是勉強的,心裡的愧疚減輕了不少。聽說自己未來小兒媳婦的哥哥是個翰林院修編,唔,寫封信給老大,讓他多提拔提拔人家大哥吧!

  、

  、

  、

  周家,周夫人對周山長抱怨的說道:「蘇州府這麼多書香門第出生的姑娘不娶,你偏生看中這種鄉下丫頭。要是真娶回來了,我出門還不被人笑娶個鄉下媳婦?這下臉都丟光了!再說他們家有兄弟六人,原又是窮苦人家出生,能得多少妝奩?搞不好還要我們倒貼錢給她買嫁妝!」

  周山長重重的放下茶盅說道:「頭髮長見識短!人家大哥是正經的庶吉士出生,翰林院的修編,又同柳家走的這麼近,這麼好的親事,若不是人家四哥正巧在我書院教書,上哪裡去攀這麼一門好親事?」

  周夫人撇嘴說道:「庶吉士又如何?跟柳家攀親又如何?咱們家兒子文武雙全,難道考不來庶吉士?那姓陳的還是個父母雙亡的孤兒呢!不是在秀才的時候就娶到了柳家的姑娘。他能娶的到,難道季倌兒娶不到?依我看,老爺還不如讓季兒的婚事晚幾年,等他考上了舉人再說!到時候何愁沒有大戶人家同我們結親?放著大人家的女婿不做,去找那鄉下人家做甚!」

  周山長不聽周夫人的話還行,一聽便大怒說道:「我原想著這孩子怎麼好端端跟我說想等考上了舉人之後在成親,原是你在背後嚼舌!考庶吉士?!你以為考庶吉士當考秀才這麼容易?!人家顧大人、陳大人十三歲考上廩生,十九歲便是舉人,二十歲就是庶吉士!二十三歲考上翰林院修編!你那寶貝兒子秀才從十三歲考到十七歲才考上!還去考什麼庶吉士?他能考上個舉人,便是祖上積德了!」

  周夫人被周山長突如其來的怒氣嚇了一跳,過了好半天才回過神來說道:「你凶什麼凶?有你這種長他人氣勢,滅自己威風的爹爹嗎?你去外頭問問,有什麼人是十七歲就考上秀才的?我家兒子有什麼不好?要你這麼罵他!」

  周山長說道:「都是被你寵壞了!叫他好好用功讀書,他便不聽,整天跟著一幫狐朋狗友去什麼騎馬踏青。人家顧家四兒子,跟他差不多年紀,一樣是秀才,都入我們書院教書了,他還整天跟一群鬼混,吟什麼酸詩,不好好讀書。」

  周夫人惱道:「就准你吟酸詩,不許兒子作詩不成?」

  周山長說道:「他現在是做這些事情的時候嗎?書不好好讀,整天想這些歪才!」

  周夫人說道:「怎麼不是時候?你不看外頭別人都傳他文武雙全?!」

  周山長被夫人一說,惱怒的說道:「婦人之見!反正這門婚事,容不得你來做主!」說完揮袖去了書房讀書了!

  周夫人被周山長嚇了一跳,等他怒氣沖沖走了之後,不由氣的罵道:「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難道我就不是孩子的母親?!怎麼輪不得我來做主?!」

  周夫人雖說平日在家做主慣了,可也不敢同周山長擰著硬來。她想起周季的奶娘雖說為人老成,可極沒眼力,又是周家的下人,想來總會順著周山長的意思。就算這顧姑娘生的醜如夜叉,回來也定是把她說的天花亂墜的,讓她去看顧姑娘還真不放心。

  她尋思了一遭,想到自己的平日裡處較好的賣花的老蔡,為人機滑,平日裡走街串巷也有些見識,便讓人把她叫來家囑咐了一番,央了她同周季的奶娘帶了兩個媒婆,備了四個頭口,跟了兩個家丁,讓奶娘的男人,周府的管家週三也騎了一頭騾子同跟了去。

  一行人一路趕到東山鎮的時候,已經是傍晚時分,找了下處,歇息了一晚,第二日才趕往了老槐村。老蔡妝成媒婆,跟著奶娘一起去了顧家。見了王氏,便先給她磕頭請安,然後說是周家差來提親的,請出小姐相。

  四人一見貓兒,便七嘴八舌的把她說的貌若天仙,賽似嫦娥。別說是貓兒了,便是王氏聽得也直皺眉,貓兒見了四人一面,便一溜煙的溜走了,去看小柱子了。王氏同四人說了一些無關緊要的話,教人款待了酒飯,又一人賞了五百大錢。

  一行人歡歡喜喜的離了老槐村,在鎮上又住了一晚,才回了周家。那周夫人聽奶娘和老蔡皆把顧家姑娘誇得貌比嫦娥,不由疑慮的問道:「那丫頭當真這麼出色?」

  老蔡指天發誓道:「我的夫人,小人走街串巷也見過不少姑娘家。雖說咱們蘇州的閨女沒有不標緻的,可是像顧姑娘這般標緻的還真少見。」

  周夫人聽了皺眉說道:「女子應當以德行為重,生的太過標緻,生生的把季倌兒的魂給勾走了,讓他不上心讀書怎麼辦?」

  老蔡笑著說道:「有周夫人你這般的大家夫人在,何愁教導不出一個賢惠的兒媳婦?再說那顧姑娘我看著也是溫柔靦腆的,出來不過說了一句話,就紅著臉跑了。一看就知道是個軟性子。我的夫人,娶這種小家媳婦,一定把你伺候的舒舒服服,若是世家之女,怕是還要仗著家世,爬到你頭上呢!老話都說,嫁女高攀,娶媳低就。」

  周夫人聽了老蔡的話,才轉而歡喜了起來,「你說的也對。」不過她到底還是不放心,總要親自去看一看。

  周山長晚上回來的時候,周夫人便說道:「既然要說親,總要去人家家裡認認門,不如你寫張帖子,就說要去顧家登門拜訪?」

  周山長沉吟了一下說道:「行。」便寫了帖子喚人送去。

  顧家接了帖子,王氏笑著對貓兒說道:「看來人家是想親自過來看看你。」

  貓兒低頭只是笑,王氏也不逗女兒了,讓小兒子寫了回帖,讓二兒子去鎮上買食物,歡歡喜喜的準備三天後的酒席。

  三天後,顧家人一大早便早早的起床,吩咐家人將家裡打掃乾淨,南瓜也在廚房裡監工,王氏讓貓兒燒了兩個拿手好菜,置辦了兩桌整潔的酒席,裡頭喚了兩個女說書先生,外頭喚了兩個唱兒,等著周家人來。

  中午時分周家人便來了,初次見面,大家甚是和氣,那周夫人見貓兒,先頭的不喜也去了幾分,同貓兒說了幾句話,覺得她性子甚好,倒是有幾分願意了。外頭周山長同顧四牛也相談正洽。相見過,大家敘了半日話,便各自散了。

  周家人回去第二日,周季的奶娘領著媒人,帶著一頭木雁,正式向顧家納「采擇之禮」。

  王氏歡喜的迎著媒人進門,又置備了酒席款待奶娘同媒人。顧家人正開心的合不攏嘴的時候,突然顧家門外傳來了一陣震天的敲門聲!

  那敲門聲,驚得門口的門房忙去開門,還沒有來得及看清是誰,眾人便被一陣驚天的痛哭聲給驚住,「老太爺、老夫人,大事不好了!」
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0-11-28 05:03 PM

第四十九章 平地起風波(四)

  「什麼?!顧家老大被關到牢裡去了?!」周夫人尖聲問道,尖銳的聲音震得周山長皺起了眉頭,不動聲色的離她遠了一點,「閉嘴!」他怒聲喝了一聲。

  周夫人被周山長在下人面前的一聲呵斥,搞得很是下不了台,羞惱的望著周山長,周山長懶得去安撫周夫人的心情,揉揉額頭問道:「你說到底怎麼回事?你們怎麼又回來了?」

  奶娘拍著胸脯說道:「菩薩保佑!當時的情況真是嚇死我了!」她喘了一口氣說道:「我跟媒婆正要把木雁拿出來給顧夫人的時候,就突然有人來敲門,說是顧家老大被抓了起來。然後整個顧家都慌了,顧夫人和大少夫人當時就都暈過去!」

  「然後呢?問清楚顧家老大到底出了什麼事情嗎?」周山長問道。

  奶娘搖頭說道:「不知道,之後那書僮就被顧家幾位少爺叫到書房去了,我們走的時候,顧家幾位少爺他們還在書房沒出來呢!」

  周夫人忙說道:「那木雁沒送出去吧?」這才是她最關心的事情。

  奶娘搖了搖頭,「這顧家顧夫人和大少夫人都暈過去了,顧家亂成了一團,當然行不成禮了。我見當時顧家太亂,就跟幾位少夫人告辭先回來了。」

  周夫人忙說道:「那就好,這顧家老大還不知道犯了什麼事呢!可千萬不能跟他們家去訂親。我早說了,那種鄉下人家,有什麼好結親的,虧得現在知道的早,不然訂了親,被連累了怎麼辦?我們家季兒的前途還要不要了?幸好你們把木雁拿回來了,不過就算沒拿回來,我也要派人去收回來。」

  她瞪了周山長一眼說道:「我可警告你,你快歇了跟顧家結親的心思,我就是死也不會答應顧家丫頭入我們周家門的!幸好這結親的時候,暫時只有我們兩家知道。」她轉頭對奶娘說道:「你讓下人把嘴緊著點,要是傳出去了一絲風聲,我就把你們買到礦山去!」

  奶娘連聲應了。

  周山長皺眉想了許久才說道:「唔,結親的事還是先觀望一段時間再說,先去打聽清楚顧家老大到底出了什麼事情再說。」

  周夫人輕哼的說道:「就算沒什麼大事,這去過牢裡的官還有什麼前程可言?反正這親事我是絕對不許了!」

  、

  、

  、

  顧家人正滿心歡喜的時候,卻被那痛哭聲嚇了一跳,顧祿定睛一看居然是跟著大哥一起京城的書僮,說道:「茗書,怎麼回事?」

  「二老爺,大老爺被官府抓走了!」茗書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

  王氏和南瓜在裡屋聽到茗書的這句話,當場就暈了過去,貓兒嚇了一跳,她一把抱住倒地的王氏,跟著王氏一起摔倒了地上,一旁服侍的丫鬟婆子一擁而上,連忙扶起三人。

  月娘忙讓人去叫大夫,吩咐廚房準備薑湯,招娣忙著讓丫鬟扶著暈倒的兩人去房裡。顧祿等人被茗書的話嚇了一跳,忙把他叫到書房,詳細問著緣由。

  這時周季奶娘上前對招娣說道:「三夫人,您看,今兒你們家忙,似乎也不適合現在行采擇之禮,要不我們改日來吧。」

  招娣無助的望著月娘,這事她可不敢做主,月娘也蹙眉不語,奶娘見兩人不說什麼,心裡著急剛想說什麼,只聽貓兒淡淡的出聲說道:「嗯,你們回去吧,我們今兒家裡太忙了。」

  奶娘聽了大喜,忙跟著媒婆離開,「貓兒你——」

  月娘和招娣有些不贊同的望著貓兒,貓兒輕聲說道:「二嫂、三嫂,從古迄今,落井下石的多,雪中送炭的少,這也是人之常情。」

  兩人沉默了一下,他們何嘗不知道這周家現在的態度,只是——貓兒說道:「反正人是我遣回去的,姆媽醒來問起,就我來回答好了。」

  兩人臉一紅,貓兒道:「先把姆媽和大嫂弄醒再說。」

  這時一直在顧家給小柱子看病的大夫匆匆趕來,不過一會功夫,把兩人就都弄醒了。

  王氏一醒來,呆呆的望著眾人半晌,突然「哇」一聲,放聲大哭起來,「我這到底是造了什麼孽啊!」

  一旁的南瓜在醒了以後,也哭個不住,貓兒勸慰說道:「娘,你先別急,讓二哥他們把事情問清楚了再說。」

  王氏聽了女兒的話,抹了一把眼淚說道:「二嫂,你快派個人去書房問問,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月娘道:「姆媽你別急,我已經派人去問了。」

  書房裡顧祿正在仔細詢問茗書到底發生了什麼,茗書哭哭啼啼的也說不清楚,只知道那天突然就有人把正在睡覺的顧福被抓走了,陳君玉多方打聽,沒打聽清楚顧福到底被關到了什麼地方,犯了什麼事。他心中著急,便寫了封信讓茗書給柳家送去。

  茗書日夜不休息,花了兩天兩夜趕到了蘇州府,卻見柳家大門緊閉,門房只說家中主子去杭州了,連柳家去了杭州哪裡也不肯說,還把他趕了出來,他滿心焦急,只能先回顧家送信了。

  顧祿一聽,不由有些天旋地轉,連什麼罪名都不知道,大哥就被人抓了,連陳大哥都打聽不出什麼來……他眼眶瞬間紅了,大哥這次怕是凶多吉少了!「你說柳家的門房不肯說柳教授去了哪裡?」柳家一家去杭州訪友他們是知道的,當初因是人家私事,所以顧家人也不便問柳家人去幹什麼,卻沒有想到現在居然發生了這等事情。

  顧全聽聞,馬上站了起來說道:「二哥,我想去京城一趟,去探探情況。」

  顧祿說道:「要去也是我去,你這幾天多去柳家,我想柳教授他們不會出門太久的,你就在門口守著。他們一回來,你就把玉哥寫給柳教授的信給柳教授看。」顧祿心中隱約有不祥的預感,這柳家好歹朝中有人做官,肯定知道點什麼,那柳家的下人也是知道顧家同柳家的關係的,結果還是把茗書給趕走了,難道大哥犯下的事連柳家也保不住嗎?

  「那要不我去杭州一趟,找找柳教授他們。」顧貴說道。

  顧祿搖頭說道:「杭州這麼大的地方,你怎麼找?你留在家裡。爹爹年紀大了,小弟年紀還小,家裡需要一個做主的人,你留下吧。」他對顧全說道:「這些天你也不要去學堂了,就在家裡陪著爹爹和姆媽。」

  顧壽也說道:「四弟是啊,杭州這麼大,怎麼找到他們呢?說不定你去杭州的時候,他們已經回來了呢!」

  顧貴和顧全同時點頭應了。

  茗書說道:「二老爺,你要去京城,小的跟你一起去,小的在京城這麼幾年,好歹比您熟。」

  顧祿拍著她的肩膀說道:「好小子,好樣的!辛苦你了!」

  茗書抹著眼淚說道:「小的跟著大爺這幾年大爺待小的不薄,小的不能做那忘恩負義的人!這點辛苦算什麼!」

  顧祿歎了一口氣說道:「希望大哥沒事。對了,姆媽、嫂子呢?她們怎麼樣了?」

  門口的前來回話的丫鬟說道:「二哥,娘和大嫂都已經醒過來的,大夫說了只是一時激動才暈過去,沒有什麼大礙。」

  眾人鬆了一口氣,畢竟家裡已經夠亂,他們可不希望再有人出事了。

  這時顧貴皺眉問道:「周家人?他們在哪裡?」

  「回四哥話,之前周家人說今天不是好時候,想先回去,改日再來,姐姐就讓他們回家了。」

  顧貴聽了,臉黑了黑,顧祿拍著他的肩膀說道:「四弟算了,自古落井下石的人多,雪中送炭的少,咱們不要要求太多了。」

  顧全皺眉說道:「即使是這樣,可人家好歹還留著一層臉皮,如此翻臉不認人的人家還真是少見,虧得沒成禮,不然貓兒嫁過去也是受苦。」

  「胡說什麼呢!」顧壽瞪了小弟一眼,顧貴苦笑道:「二弟說的對,這等人家,小妹不嫁也罷,是我瞎了眼了!看上了這等人家!」

  「人心隔肚皮,你又怎麼知道呢?」顧祿安慰了一聲,卻見顧四牛慢慢的走了進來,忙上扶住有些走路不穩的顧四牛說道:「爹爹,你怎麼來了?」

  顧四牛說道:「出了這麼大的事情,我怎麼坐得住,再說裡面一堆婆娘都在哭哭啼啼的,聽得我心煩,真是婦道人家,沒見識!還不及你妹妹一半穩重。」顧四牛嘴上雖這麼說,可是手也在微微顫抖。

  顧祿道:「爹爹,我跟大家商量一下,我先跟茗書去一趟京城,好好探聽一下情況,讓三弟去柳家門口好好守著。以柳家同我們親密關係和柳教授、柳夫人的為人,斷不會見死不救的。」

  顧四牛聽了點頭說道:「也只能先這樣了!」他低頭想了想說道:「你們讓你們的媳婦帶著自家的孩子,先會娘家避避,萬一有什麼……也好有條後路……」

  三人聽了一愣,勉強笑了笑說道:「爹爹,你放心,不會有這事的。」

  顧四牛搖頭,有些疲憊的說道:「這可說不定。」他對顧祿說道:「老大不在,這裡你最大,小柱子就讓你媳婦帶回去吧。老三、老四送自己媳婦回家,老五一會你送二嫂回家。」

  四人同時點頭說道:「好!」

  顧家內房裡,眾女眷正在打點著行裝,王氏對貓兒說道:「貓兒,你跟著因姐一起去你舅舅家避一避吧。」

  貓兒笑了笑說道:「姆媽不走,我也不走。」

  王氏皺眉說道:「我是不走的,這家還沒有跨呢!」

  貓兒笑著說道:「是啊,這家還沒有跨呢!我走什麼?幾個嫂嫂都是娘家,我是顧家的女兒,我能去哪裡?」再說幾個嫂子娘家不是城裡就是鎮上,要是官兵真要抓,怎麼都抓得到,還不如留在山上,實在不行往山裡頭一躲,她不信這麼大一座山還藏不住幾個人。

  貓兒的話讓正在落淚的南瓜停止了哭聲說道:「姆媽,我也不走,我也是沒有娘家的人。」

  貓兒對王氏說道:「姆媽,你不要想太多了,二哥已經去京城了,如果大哥真出了什麼大事,玉哥送回來的信就是讓我們逃而不是去柳家求救了。」其實她心裡也有點懸,不過照常理分析,玉哥能遞出消息來,就說明大哥的罪名還沒有到要抄家滅族的地步吧?

  王氏聽了覺得貓兒說的也在理,「你的也對。」實在不行,家裡山上還有一座糧倉,是誰也不知道的地方,到時候他們往山上一避,不是比去幾個媳婦娘家更安全?

  貓兒見王氏不再堅持讓她跟蘭因一起走,不由鬆了一口氣。顧家父子在書房商量了一會,顧祿便帶著茗書匆匆走了,準備先去東山鎮上住一夜,第二天一早就坐船趕往京城。其他人就歇息一晚上,第二天一早出發。

  當天晚上,吃晚飯的時候,大家誰也沒有什麼心思,草草扒了一口飯,便相顧無言,顧四牛說道:「唔,都散了吧,明天還要早起呢!」

  這時門房慌慌張張的走進來說道:「爹、娘,有客來訪。」

  顧家人一怔,面面相覷,這個時候還有誰會過來?

  王氏勉強提起精神問道:「是誰?就說今天家裡有事,不見客。」

  那門房道:「來人說他們家主人姓霍。」

  「霍?」眾人面面相覷,都想不起有哪家姓霍的親眷朋友。

  門房說道:「來人說是來向姐姐提親的!」

  「提親?!」眾人面面相覷,這個時候來提親?!

  顧四牛沉吟半晌說道:「請他們進來吧。」他對王氏說道:「你問問清楚,到底是什麼人家,有什麼意圖。」

  王氏點點頭說道:「我知道。」

  貓兒起身說道:「姆媽,我先去看小柱子。」

  王氏說道:「好。」

  不一會,丫鬟們引了中年女人進來,女人年紀在四十歲左右,觀其言行舉止、穿戴之物便是一般人家的主母也比不上。那人進來之後,先是給王氏行了一個大禮,才在王氏的吩咐下,等南瓜等人皆坐下了,半坐上腳踏。

  「這位嫂子,我這人年紀大了,忘性也大,居然都記不得你家主子是誰了。」王氏對那嬤嬤說道。

  那女人笑著說道:「顧老夫人說笑了,我家主子姓霍,排行第三,家住蘇州府城,今日是奉家中三夫人之命,替我家三老爺提親來了。」

  「三夫人?三老爺?」王氏同南瓜等人面面相覷,這算什麼叫法?

  月娘在一邊皺眉努力想了半天,「霍三?蘇州府城?霍三?啊!難道是那個霍家?霍家衡三老爺?!」

  那女人欠身說道:「回二夫人話,我家主子正是霍家衡三老爺。」

  月娘嘴巴張了張,憋了半天才說道:「可是三老爺不是已經有正妻了嗎?」

  「什麼?!」眾人皆臉色大變的望著那女人。

  那女人波瀾不驚的淺笑說道:「是的,我們家三老爺的確有正妻了,只是我家三夫人曾見過顧姑娘一次,心裡著實喜歡顧姑娘,同三老爺商量過,願意以花轎迎娶顧姑娘過門。」

  王氏聽得氣的雙眼發黑,「滾!你給我滾!」花轎迎娶又如何?還不是妾室?!她從小把這個女兒當眼珠子一樣愛惜,哪裡捨得讓女兒去做妾!

  連南瓜也豎下了臉,那月娘更是叉腰說道:「霍家又如何?!你現在就給我滾出去!再不走我拿棒椎趕你出去!我們家自小養的嬌滴滴的女兒,才不會去給人家做妾呢!」

  那女人不慌不忙的起身行禮說道:「還是請顧老太爺、顧夫人好好考慮一下,我家三夫人也聽說了府上顧大人的事情,很是為顧姑娘著急,虧得我家大老爺是吏部尚書,我家三夫人便讓三老爺修書一封去京城請大老爺打探顧大人的情況了。」

  那女人話音一落,眾人聽得都臉色一變了,那女人微微一笑,「我家三夫人說了,顧姑娘這般的姑娘,她見了愛憐不已,要是顧姑娘入門,她是不會虧待她的!」說罷便屈身行禮離開了。

  、

  、

  、

  「顧家人沒事吧?」玉板手裡拿著剛到手的諜報問道。

  「回二總管的話,顧家人沒事,顧老夫人和顧大夫人都只是因為驚急攻心才暈過去的,兩人身體底子好,醒過來就沒事了。」說話的正是留在顧家照顧小柱子的大夫。

  玉板問道:「那顧姑娘呢?顧家小公子呢?」

  「顧姑娘沒事,看起來除了有些受驚之外,沒什麼大礙。小公子的身體也好的差不多了。」這顧姑娘可是他未來的主母,當然不敢怠慢。

  「唔,那就好。」玉板說道,「你先回去吧。」

  那大夫遲疑了一下,終於說道:「二總管,爺怎麼還不來顧家提親?剛才要是那書僮來得及時,周家都要跟顧家定親了!」

  玉板笑了笑說道:「周家提不了親的。」要不是顧大人突然出事,爺早就過來了!哼!他遲早給周家一個厲害瞧瞧,他們未來的主母也是他們可以肖想的!

  這時門口匆匆走進一人,在玉板耳邊低聲說了幾句,他驚訝的說道:「霍家?是那個霍家嗎?」

  「是的。」

  「他們家誰來提親?」玉板皺皺眉頭問道。

  「是霍三爺。」

  「霍衡霍三爺?」玉板皺眉說道:「我沒記錯的話,霍三爺家裡是有正室夫人的吧?」

  來人遲疑了一下說道:「聽說是想把顧姑娘娶做二房,那人說雖是妾,可霍三爺願意用花轎來迎娶。」

  玉板略一思忖便冷笑的說道:「看來是想接著顧大人現在落難的機會,乘火打劫呢!」

  「二總管,要不要派人阻止?」來人問道。

  玉板不屑的說道:「你派人看著點,爺馬上就會到蘇州了。」他暗自想到,有著霍家橫插一腳說不定倒是好事,還能讓爺提親提得輕鬆一點呢。





第五十章   平地起風波(五)

  「致遠大哥,這次多謝謝你了!」顧福一襲素服,披著頭髮,對著聶瑄深深的下拜。

  聶瑄連忙側身避開,「思成兄,千萬不要這麼多禮。」他仔細打量著顧福,除了精神有點萎靡之外,氣色都還不錯,看起來沒受什麼苦。畢竟他有功名在身,牢頭也不敢怠慢他。不由鬆了一口氣,苦笑的說道:「思成兄,你實在太魯莽了,時政也是你能隨意抨擊的?」

  顧福臉一紅,低頭說道:「我以後不會了。」在大牢的那十天,他看著牢裡那些關了十幾年甚是幾十年的同僚,就深深後悔自己的莽撞,他原以為自己也會跟他們一樣,一關就關到老死,卻不想他十天就放了出來。想起他走出去之時,那些人看著他的目光,不由打了一個冷戰,他發誓自己以後絕對不會在入這個鬼地方了!

  聶瑄笑著輕拍他的肩膀說道:「走吧。我已經替你請了半年的予告,回家好好歇上一段日子,等過年之後,風聲差不多過去了,就替你找個地方,去做外官吧。」

  顧福黯然的點點頭,聶瑄說道:「不在翰林院也好,做外官也有做外官的好處,你到了任上就知道了,唔,只是要找個好師爺,這個不急,可以慢慢來。」

  這時陳君玉匆匆的從遠處跑過來,一見顧福毫髮無傷,不由大喜,對著聶瑄下拜說道:「多謝致遠大哥出手相救。」

  聶瑄早就側身避開說道:「敬之不必多禮,只是我該做的。」他含糊的說道。

  「該做的?」陳君玉閃過一絲疑惑,隨即對顧福說道:「你怎麼這麼莽撞,連——」

  聶瑄笑著打斷的說道:「好了,思成兄既然已經出來了,我們就好好去慶祝一下吧。」

  陳君玉點頭說道:「好,對了老二帶著茗書過來了。嬸嬸和嫂子聽到你被關起來,都暈了過去呢!」

  顧福閃過一絲羞愧,說道:「是我太不孝了。」他抬頭說道:「對了,快派人回家告訴爹爹姆媽,我沒事了。」

  聶瑄說道:「我已經讓人去傳話了。走吧,別站在這大獄門口了,太晦氣了!」他話音一落,三人同時哈哈一笑,笑著離開了這個讓顧福一輩子都避之不及的地方。

  、

  、

  、

  那女人走後,顧家陷入了一片可怕的沉默,顧氏父子沉著臉走了出來,顧四牛吩咐門房說道:「以後這個女人再來,就給我趕走!我們顧家還麼有落魄到靠賣女兒來活下去。」

  南瓜呆了半晌,神色轉換不定,最後終於堅定的開口說道:「要是讓福倌兒知道這件事情,他也不會答應的!」

  「貓兒——」月娘輕輕的喊了一聲,看著從屏風後轉出的貓兒,王氏一把抱住女兒,喃喃的說道:「貓兒,不怕,我們不會讓他得逞的!」

  貓兒被王氏抱在懷裡,臉色很平靜,過了一會,她納悶的問道:「二嫂,這個霍家是什麼身份?」

  「霍家是跟柳家同樣的蘇州世家,柳家有武英殿大學士,霍家有吏部尚書,家中皆有好幾名進士,大大小小的官不少。」顧全開口解釋說道,「霍三爺同霍大人都是正室嫡子,他本身也是有功名在身的人,只是沒有走仕途,一直留在家裡。」

  「唔,來頭挺大的。」貓兒喃喃的低語。

  顧全緩緩的說道:「是來頭挺大的。只是幾個問題我想不通。首先,我們並不清楚大哥是什麼罪名,犯了什麼事?如果至少霍老三寫封信去京城就能解決的事情,為什麼柳家會避之不及呢?就算救不了大哥,告訴我們真實的情況總不過分吧?」

  顧全的話一說出來,眾人連連點頭,顧全繼續說道:「大哥出事的消息,我們也是下午才知道的,他們居然晚上就過來提親了,這時間也算得太巧了,蘇州府城裡我們村還是有點距離的,我估計就算是那周山長和周夫人,也是差不多現在這才會知道大哥出事。霍家這麼快就上門,是不是代表他比我們要更早知道消息?大哥不過只是小小的七品編修,憑什麼讓霍家如此重視大哥的消息?」

  他瞄了一眼貓兒說道:「第三,也是我最好奇的一點,依照霍三爺的為人,他應該不會現在過來提親,要知道我們現在肯定不會答應。如果我是霍三爺,肯定會在我們打聽清楚大哥的事情,一家人走投無路,絕望的時候,才會過來提親,這樣說不定還有點可能。」

  他話音一落,就被父兄瞪視,他摸著鼻子說道:「我不是要把貓兒送給霍三去做妾的意思,我只是分析霍三爺的想法。總而言之,這件事情太古怪了,一點都不像霍三平時的為人處事,除非——」

  「除非什麼?」顧四牛問道,第一次發現小兒子已經長大了。

  顧全說道:「除非這其中還有什麼事情是我們不知道的。眾人皆知,霍三夫人身體虛弱,常年臥病在床,別說是外人了,就是霍家人也少見。所以她根本不可能見過貓兒,見過貓兒的只有可能是霍三。我想若不是礙著大哥的身份,霍三應該很早就上門提親了,不會拖到現在。」他皺眉看了貓兒說道:「你單獨出去過?」

  貓兒無辜的搖搖頭,「沒有,我沒有單獨出去過。」

  「霍?霍?」王氏思忖了半天,突然恍然說道:「不是紅菱嫁的男人不是姓霍嗎?貓兒還在紅菱成親前還去過莫家,難道是那一次?」說完她瞪著懷裡的女兒說道:「你看你,我讓你別去的,現在鬧出事情來了吧?」

  貓兒委屈說道:「可是我真沒見過那個霍三老爺啊!」

  顧全說道:「霍三不像那種不守男女之防的人。」他低頭想了想,也十分不解,他到底哪裡見過貓兒的?

  「你是說,大哥出事,是霍三做出來的?」顧壽疑惑的問道。

  顧全搖頭說道:「不大可能,大哥畢竟是翰林院修編,就算是霍大人是吏部尚書,也不可能讓他說關就關,大哥的事情,應該是另有原因。但是霍三應該比我們早知道這件事情,所以才會這麼快上門提親。只是——」

  「只是他提親的提的很倉促,小哥說得對,如果他等我們走投無路的時候前來提親,不是很好嘛?為什麼要在現在這個時候?」貓兒皺皺小鼻子說道:「這裡面的確有古怪?」

  顧全說道:「我猜測,大哥的事情可能只有兩種結果,一種是其實大哥犯的事不大,應該很快就能解決,根本不需要霍家出手,他不過只是想趁火打劫。一種就是大哥犯事犯的很大,霍家沒能力解決,他上門不過只是想把貓兒騙到手而已。」

  顧全的第二種猜測讓大家白了臉,南瓜又開始搖搖欲墜了,貓兒說道:「小哥你別嚇人了,我是什麼人?如果大哥犯事連霍家、柳家都不想插手,能值得霍三不惜霍家的名聲,納一個犯官之妾為妾?還答應用花轎來迎娶我?他早就避之不及了!」

  顧貴說道:「可為什麼玉哥會這麼急著送信過來?為什麼連他也打聽不到大哥關在哪裡?還有柳家為什麼要把茗書趕出去呢?」

  顧全搖頭說道:「不知道,不過我倒是覺得霍三這麼急巴巴的過來提親,肯定是知道了什麼,說不定事情會有轉機。」

  顧壽撓撓腦袋說道:「難道還有人上門給貓兒提親?」

  眾人頓時都怒瞪著他,顧壽吶吶的解釋說道:「我也是順著小五的意思猜一猜嘛。」

  貓兒往王氏懷裡蹭了蹭,悶聲說道:「姆媽,如果大哥真的出什麼事情,只要霍家肯出手相救,要我做什麼,我都答應的。」

  王氏摟著貓兒的手緊了緊說道:「別胡說!」

  顧四牛也皺眉望著貓兒:「貓兒,別胡說,如果你大哥真出什麼事情,你一個小丫頭片子能抵得上什麼用?我猜他應該只是趁火打劫而已。」

  貓兒輕笑的說道:「爹爹、姆媽,我是說真的,如果讓我去做霍三的妾,就能把大哥救下,我願意。我是顧家的女兒,有了顧家才有我,沒有了顧家,我什麼都不是!」

  眾人動容的望著貓兒,王氏抱著女兒,放聲大哭:「乖囡,我的乖囡啊——你怎麼這麼命苦啊!」

  南瓜等人也在一旁抹眼淚,貓兒的婚事也太波折了!

  顧四牛粗聲粗氣的說道:「哭什麼?哭喪呢!我還沒死呢!以前老大不當官的時候,我們家不也是這麼過來了?」

  貓兒抱著王氏說道:「是啊,姆媽,爹爹說的對,我算什麼命苦?我有你們就是最大的幸福了!」

  顧四牛伸手揉揉女兒的腦袋說道:「阿囡,你別胡思亂想了,就算是你大哥,他也不會允許你有這個想法的,小五不是說了嗎?事情說不定有轉機呢!」

  貓兒點點頭說道:「爹爹我知道,我只是隨便想想,做最壞的打算而已。」

  顧四牛說道:「想想也不許!」

  顧全低頭捏了捏她的臉頰說道:「別胡思亂想了,我們這麼多大男人解決不了的事情,你一個小丫頭還能解決?別把自己看的太高了!天無絕人之路!」

  貓兒嘟著嘴,拍掉了小哥的手,心裡感動不已。

  顧四牛說道:「好了,大家回去睡覺吧,明日還要早起呢!」

  大家點點頭,便各自散去了。

  貓兒回到了自己的回房,躺在床上,靜靜的考慮著,她剛剛說願意去給霍三做妾,不是說笑的,是她經過深思熟慮的。她自認不是聖母,但也不是冷血無情之人,無法眼睜睜的看著從小呵護自己長大的親大哥落難而冷眼旁觀,更無法容忍這個家四分五裂!大哥現在是顧家的頂樑柱,他垮了,顧家就垮了一大半。二哥、三哥、四哥的前途基本上已經定了,這輩子混口飯吃吃喝喝還行,想要讓顧家東山再起,那是不可能的。

  小哥年紀還小,腦子靈活,遇事冷靜,他這些年在柳家家學算是鍛煉出來了,顧家想要東山再起,目前唯一的希望就是小哥了。但他現在連個秀才功名都沒有,就算從明年春天開始考試,跟大哥一樣一帆風順,也起碼要四五年以後才能功成名就。其他人或許有時間等小哥東山再起,可她已經沒時間了!如果她現在不是十四歲,而是四歲或者是十歲,或許她有時間等,可是她現在已經十四歲了!現在霍三礙著大哥的身份,願意堂堂正正的迎娶,等大哥真的垮了,他還願意嗎?說不定就明搶了。

  顧家之前因為大哥,已經被大家捧得太高了!現在一旦大哥出事,顧家一定會摔得很慘,而前來落井下石的人,一定會非常多!身為顧家唯一的女兒,又是在適婚期的她,將來的命運如何,實在很難講。沒有了大哥官位的顧家,根本保不住她!與其讓自己將來的命運落入未知數,還不如直接把自己的命運掌握在自己的手上。難不成她還是奢求著柳家、玉哥來保護她?別開玩笑了!

  如果霍三真能跟那個女人吹噓的一樣,這麼有本事,能把大哥救出來,那麼她可以去做他的小妾,但前提必須是大哥要完好無損。看霍家來人有恃無恐的樣子,和霍三願意用花轎迎娶的態度,似乎他們能恢復大哥的官位?只要大哥還是官,小哥將來的前途也是一片光明的,而柳家和玉哥也會同顧家一如以前那般的親密。有了這麼多勢力撐腰,她又是霍三堂堂正正用花轎請進門的,在霍家怎麼說也比一般的妾有地位。只要她行事小心一些,在霍家求個自保,過個安逸小日子應該沒問題。

  就算霍家不能恢復大哥的官位,只要大哥能平安回來,她又成為了霍家的小妾,至少顧家暫時不會因為大哥失去官職,而淪落到任人欺壓的地步。現在的莫家不是也靠著紅菱在霍家做妾,而東山鎮上佔了一席之地嗎?她至少不會比紅菱做的更差。只要一家人還在一起,她相信小哥有著大哥的教導,將來成就不會比大哥的差的!而大哥在官場混過了一圈,回到了小小的東山鎮,總有他發揮的地方。貓兒早就認清了,古代女人在自己的兒子沒有成才之前,只有娘家興旺了,她在婆家的日子才好過。而她這種壓根沒準備生孩子的人,更只有依靠娘家才能在婆家安穩的待下去了。

  貓兒思度了半晌,將心底的一絲酸澀壓了下去,理智的安排了下自己的未來。人總要面對現實的,她既不可能穿回現代,也不可能現在自殺,那麼就只能面對現實!反正自從穿越到古代之後,她所求也不過只是舒舒適適的活下去而已,反正嫁誰不是嫁,她現在所求不過只是將自己婚姻能得到的利益最大化而已。她還記得現代有個朋友對她說過,男人嘛,燈關了之後,其實都是一樣的。

  第二天一早,天還沒有亮,大家皆早早的起身,貓兒見大家眼底淡淡的黑眼圈,就知道昨晚誰也沒有睡好。王氏送走了幾個兒子、媳婦和孫子之後,看著空落落的家,眼睛一酸,差點又哭了出來。

  南瓜扶著王氏說道:「姆媽,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王氏點點頭,拍拍自己的大媳婦的手說道:「我就知道我當初沒看錯你!」

  南瓜眼眶一紅,憨憨的笑了笑,扶著王氏回了房間。貓兒端著一盞白粥進來說道:「姆媽,我看你早上沒吃什麼東西,再喝碗粥吧?」

  王氏點點頭說道:「好。」她也不想讓女兒太過擔心,便接過了粥,勉強喝了半甌。此時天色已經漸漸亮了起來,村裡人也漸漸的都起身了,不時有人對著顧家指指點點。而顧家的三位伯伯也上門,找顧四牛問情況。

  貓兒、王氏和南瓜拿著針線活,相顧無語的默默的做著,做著做著,王氏輕輕的哭了起來,南瓜也跟著抹眼淚,貓兒低頭一針針的用力的納著鞋底,沉默不語。

  「娘,門外有人求見。」門房走進來說道。

  「誰啊?」王氏問道,抹乾淨了眼淚,「就說我們不見客。」

  「那人說,他們家主人姓聶。」門房說道。

  「聶?難道是聶公子?」王氏驀然一震,欣喜的說道:「對啊!聶公子他一定能夠救我們!他是來救老大的吧?」

  貓兒抬頭說道:「聶公子跟我們非親非故的,許是上門有什麼事情吧?」

  王氏說道:「聶公子又不缺什麼,能有什麼要我們幫忙的。」說著忙收拾了衣服,興沖沖的走了出去。

  大廳裡站著零零散散站了一廳的人,見了王氏和南瓜來了,連忙先給兩人請安。王氏讓大家起身之後,急切的問道:「你們是聶公子派來的人?可是有什麼話要對我們說?」

  為首的幾名中年女子互視,笑的說道:「我們正是二老爺派來的人,我們這次來,是為二老爺提親來的。」

  「提親?!」王氏臉色微微一變,「是聶瑄聶公子來提親?他給誰提親?」

  「老夫人說笑了,貴府上似乎只有一個六姑娘吧?當然是來找六姑娘提親的。」那婦人笑著說道。

  一旁的看王氏臉色不對,突然想起她們來的時候,玉板對她們的囑咐,對了似乎顧家還不知道他們家大老爺被二老爺救出來的事情呢!難怪沒心思談顧姑娘的婚事,她立即賠笑的說道:「老夫人您莫急,我們二老爺說了,貴府上大老爺……」

  王氏尖聲說道:「是不是聶公子要去救我們家老大?然後他還要來娶我們家阿囡?」

  「是啊!不過——」來人剛想說顧大人已經被二爺救出來了!可王氏跳了起來,四處看了一圈,沒有見到順手的東西,隨手拎起一張腳踏朝眾人丟了過去,「滾!都給我!」她尖聲說道,「你們這些殺千刀混蛋!都給我滾出去!」

  這時南瓜已經找到了兩條棒槌,遞了一條給王氏,然後舉起棒椎對著那群婦人揮去:「滾!滾!你們這群挨千刀的王八蛋!我們顧家人還沒有死絕呢!輪不到你們過來欺負我家姑娘!」

  王氏和南瓜都是做慣農活的人,雖說這幾年養尊處優了,可力氣之大也不是那群婦人能比的,那些婦人各個被打得雞飛狗跳,心急慌忙的忙了出去。最後南瓜揮舞著大棒槌,在門口罵道:「你們下次再敢過來,來一次我打一次!」

  那些婦人心有餘悸的跑了出來,心慌的說道:「余嬤嬤,這顧家莫不是著瘋魔了?怎麼會這樣?剛剛還好端端的,一會就殺氣騰騰的了。」

  那余嬤嬤便是之前說話的人,她也是老夫人身邊的得力嬤嬤之一,她低頭想了想說道:「聽剛才顧老夫人的話,似乎是有人趁著顧大人落難,做了什麼事情,估計也是同顧姑娘婚事有關,不然顧老夫人不會這麼生氣的。我們先回去,讓玉板去打聽清楚,然後等二爺到了再說,反正二爺還有一天就到了。」

  眾人聽了,皆點頭稱是。
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0-11-28 05:08 PM

第五十一章 平地起風波(六)

  王氏趕走了余嬤嬤等人之後,一屁股坐在台階上,雙手拍著大腿,放聲大哭起來,「老天爺,你這做的是什麼孽啊!一個剋死五個老婆的喪門星都趁著這個機會來上門提親了!」

  「姆媽!」貓兒快步下了台階,彎腰想要扶起王氏,她輕聲說道:「姆媽,聶公子是我和小柱子的救命大恩人,您別這麼說人家。」

  王氏聽了以後,臉紅了紅,粗聲說道:「我一直以為他是好人,可沒想到他跟霍家那個霍三是一路貨色!」

  貓兒搖頭說道:「不是,完全不一樣,他娶我做妻子,而霍三要納我做小妾。」

  在古代這麼多年,她怎麼會不瞭解名分的重要性呢?有了正妻的名分,就代表她可以生兒育女,有撫養和教育孩子的權利。如果她是妾,她就只是正妻生兒育女的工具而已,她無法容忍自己的親生孩子叫另一個女人母親,而叫她姨娘。

  就如文麗姐,出嫁之後,還要在嫡母面前陪著小心,得了什麼好東西,只能先給嫡母挑選,嫡母選剩不要的東西,才能給生母送去,還要偷偷摸摸的瞞著嫡母,而柳文理就壓根不認自己的生母。

  貓兒無法想像,和姨娘內心是何等的痛苦,與其讓她將來承受這種痛苦,這樣還不如一開始就不生。就像紅菱所說的,妾不是妻,只要她能幫著家裡熬過最困難的時候,等顧家有了起色,她托病往佛堂裡一避就是了。她可沒那個閒情逸致跟一群女人爭奪一頭種 馬,還要給他生兒育女,這太虧了。

  王氏道:「可人家好歹沒那個克妻的名聲!我要是答應了這門親事,不是把你往死路上推嘛!」

  貓兒說道:「妻總比妾好,妾在正妻手下,也活不長。」

  王氏聽得臉色一白,起身抱著女兒說道:「別胡說八道!」她用力的搖頭說道:「他剋死了五個老婆啊!你可不能嫁給他!會死的!」

  貓兒回抱住王氏說道:「姆媽,你放心,我不會有事的!真的!」

  王氏臉色白白的望著她,「你要嫁給聶公子?」

  貓兒噗嗤一笑,「上門提親的人都你趕走啦!」

  王氏臉一紅,南瓜也憨笑的揉揉後腦,「貓兒,他可是克妻的人,你可不能嫁給他啊!我們要報恩,可以給他一輩子做牛做馬,但是不能拿你的命去報恩啊!」南瓜吶吶的說道。

  貓兒點點頭,不準備跟大嫂和姆媽繼續討論這個話題,「姆媽,你看聶公子的人都上門了,是不是說茗書去柳家的時候有什麼誤會?柳家其實沒有袖手不管。」

  王氏眼睛一亮,「你說柳家沒有見死不救?那麼你大哥是不是有救了?」

  貓兒歎氣說道:「姆媽,可你把聶公子的人趕走了。」

  王氏臉一白說道:「難道他們也是想趁老大落難的時候來打你主意的?」

  貓兒搖頭說道:「我覺得聶公子不像這樣的人,再說我也沒有那麼值錢。」她心裡暗自奇怪,依照聶瑄圓滑的為人,應該不會做出如此不著調的事情,就算是趁火打劫,他也能做的更漂亮,說不定還會讓爹娘感激涕零呢!

  南瓜怯生生的問道:「那我們會不會把聶公子得罪了?他會不會不幫我們?」

  貓兒搖搖頭,「他應該沒那麼小氣,只是——」 又想別人救人,又不想付出代價,天下哪有這麼便宜的好事?不過既然聶瑄肯在這個時候上門提親,要娶她為正妻,想來他也不會對大哥的事情袖手旁觀的,思及此,她心裡輕鬆了不少,無論如何,做正妻總比做小妾要幸福。

  、

  、

  、

  「什麼?!你們去提親了?」玉板從椅子上跳了起來,「我讓你們去報平安,不是讓你們去提親啊!」

  余嬤嬤皺著眉頭望著玉板說道:「這是怎麼回事?不是你說,公子要回來了,讓我們先到顧家去說一下親事,讓顧家有個準備嗎?」

  玉板怒聲說道:「我是說,先讓幾個嬤嬤去顧家報信,告訴他們顧大人已經被爺平安救了出來,現在要回來了,讓顧家不要著急。什麼時候讓你們去提親了?牛嬤嬤,你是怎麼聽話的?!又是怎麼傳話的?!」

  那牛嬤嬤白了臉,結結巴巴的說道:「我——我——」

  余嬤嬤皺眉說道:「玉板,我問你,我去顧家提親的時候,顧家人那樣子,似乎是受過什麼刺激?是不是之前有人去提過親?」

  玉板聽了,低頭想了想,先揮退了眾人,然後扶著余嬤嬤坐下,同她細細的說著這幾天顧家遇到的事情,只是他把顧家同周家的說親,改成了周家想要上門提親,結果聽到老大出事,就匆匆離開了。又把霍家趁火打劫的事情添油加醋的說了一遍。

  余嬤嬤納悶的問道:「這周家同顧家好歹有點聯繫,顧家四公子在書院教書,女大當嫁,上門提親也不奇怪。這霍家好端端的怎麼過來要求納妾呢?難道那顧姑娘同霍三老爺見過面?」

  玉板搖了搖頭說道:「應該沒有見過面,顧姑娘極少出門,不過霍家大少爺新納的寵妾,是顧家以前鄰居家的女兒,也算是顧姑娘的手帕交之一,可能是通過這位寵妾的關係,三夫人才知道的。這位三夫人不是臥病多年,一直沒生育嗎?估計是看上顧姑娘的乖巧了。」

  余嬤嬤歎了一口氣,「這些天接連著被打擊,難怪顧家人這般行事了,也虧得沒答應那兩家,不然顧姑娘的名聲可就毀了!嗯,是要凶悍點!」聽玉板說完,她心裡的那點不悅就煙消雲散了,做女人為難啊!只要稍稍有點閒言碎語能把人逼到死路上啊!

  玉板焦急的踱步了一會,「不行,還是要去顧家解釋一下,要是讓爺回來,知道了這件事情……」他了一個冷戰,不說爺的懲罰,就是澄心和白芨知道他把也的婚事搞砸了,他就沒好果子吃了!

  思及此,他扶起余嬤嬤說道:「好嬤嬤,你跟我一起去趟顧家如何?我們從頭到尾,好好解釋一下如何?」

  余嬤嬤白了他一眼說道:「現在這時候,有什麼好解釋的,咱們都是下人,沒資格去給人家解釋情況,你跟我一起去,好好的向顧家賠罪才是正理!」

  玉板連連點頭說道:「對對!」現在對於他來說,只要能挽回一點過錯,回來的時候不會被爺趕走,讓他做什麼都願意!

  玉板正在余嬤嬤商量去顧家賠罪的事的時候,霍衡聽到洮河傳來的消息,不由詫異的說道:「你是說,聶二要娶那個丫頭當正妻?」

  「是的。」洮河恭敬的說道。

  霍衡低頭思忖了起來,他原以為聶二同他一般的想法,不過只想納丫頭為妾呢?他心中暗暗惋惜一聲,真是可惜了,快要到手的小美人就這麼飛了!唔,不過女人嘛,哪裡沒有呢!看來要同聶二說一聲了,畢竟妻不是妾!

  、

  、

  、

  且說聶瑄同顧福一路急趕,一口氣回到蘇州,也已經是幾天以後的事情了。玉板一見爺回來,不敢隱瞞,連忙一五一十的說了去顧家提親的經過,聶瑄聽後蹙眉了半晌,不由苦笑,他早就才猜到顧家人不會答應,可是沒有想到反應這麼激烈。

  「你說霍老三也去提親了,要納顧姑娘為妾?」聶瑄問道。

  玉板點頭說道:「是的,但只去過一次。」

  聶瑄低頭沉默不語,玉板忍著澄心、白芨殺人似的目光,戰戰兢兢的跪在聶瑄面前,書房裡一時靜寂無聲,不知道過了多久,「爺,霍三爺送帖子過來。」

  聶瑄抬頭說道:「唔,送進來吧。」

  來人將帖子遞給澄心,澄心打開後看了看,遞給聶瑄,「爺,霍三爺請您晚上去霍家一聚。」

  「霍三?」聶瑄揚眉接過帖子,看了帖子半晌之後,突然對玉板說道:「你去香玉,問她要兩個清倌,要好的!」

  「是!」玉板見爺這態度,就知道他不會趕自己走了,興奮的一骨碌的爬了起來,拔腿就往外面跑。

  「爺,你今天不準備去顧家?」澄心焦急的問道,就怕快到手的主母飛了。

  聶瑄笑了笑說道:「今天思成兄回家,顧家正是開心的時候,我去湊什麼熱鬧了?正好先把霍三的事擺平。」

  「可是——」澄心遲疑了一下,有些猶豫。

  聶瑄哈哈一笑的說道:「讓玉板這麼鬧一鬧也好。」說完便走出了書房,去看顧福。

  此時顧福已經梳洗乾淨,正歸心似箭的時候,一見聶瑄來了,忙道:「致遠大哥,你跟我一起回去吧,我們要好好謝謝你!」

  聶瑄苦笑的說道:「思成兄,今天還是你先回去吧,我沒臉登門拜訪了。」

  「為什麼?」顧福疑惑的問道。

  聶瑄把他之前想去顧家提親,在回家的路上聽聞他出事,就沒回冀州,直接去了京城,又把他下獄後周家、霍家的事都說了一遍,然後苦笑的說道:「我治下不嚴,讓下人冒犯了老夫人和尊夫人,是我的不是。」

  顧福臉色一黑,有點尷尬,他很感激聶瑄救他,可是要他把寶貝妹妹嫁給一個剋死了五個老婆的男人,他還是不能接受。

  聶瑄微微一笑說道:「思成兄不必太在意,我救你的事情,跟向令妹提親是兩回事。」

  顧福聽了之後,也不說什麼,只道:「家中尚有雙親,小妹的婚事也輪不到我做主。」

  聶瑄苦笑著點頭,讓人準備了船隻送顧福回家。

  顧家人早早的得到了消息,全家出動跑到東山鎮去接顧福,王氏看到顧福抱住兒子放聲大哭。

  貓兒也在一旁偷偷的抹眼淚,顧福看到一下子蒼老許多的爹娘,重重的跪倒在顧氏夫妻面前,「孩兒不孝!」

  王氏抱著兒子哭的不能自己,幾乎暈厥過去,還是顧四牛把妻子扶了起來,對兒子說道:「走,我們回家吧!」

  顧福環顧了一周,問道:「爹爹,二弟呢?」

  顧四牛笑著說道:「去京城找你了,沒關係,馬上就該回來了!」

  顧福羞愧的點點頭,對著一旁哭成淚人的妻子低聲道:「辛苦你了。」

  南瓜聽了渾身一顫,胡亂的抹了一把眼淚,「不,我一點都不辛苦,是我該做的。」

  顧福笑了笑,把父母扶上馬車之後,再扶了妻子上車,貓兒在一旁看著,眼睛笑成了月牙形。顧福拉過貓兒,柔聲說道:「貓兒,之前委屈你了,大哥回來了,大哥會保護你的。」

  貓兒眼眶一紅,「大哥,我沒受委屈!」

  回家之後,顧四牛長歎一聲,說起了這幾天家裡發生的事情。顧福這些年在官場歷練久了,聽到周霍兩家的反映之後,長歎一聲:「自古雪中送炭少,落井下石多啊!」他對著顧全說道:「小弟,好好讀書,早日考上功名,就算我將來再出事,也有你呢!」

  顧全點點頭說道:「大哥,你放心,我會努力的!」

  這時顧四牛道:「福倌兒,那聶公子也上門提親,唉,如果他沒有那個名聲,我倒是願意的——」

  顧福沉吟了半晌說道:「爹爹,我在京城待了這麼多年,大家對聶公子的克妻名聲眾說紛紜,我倒不擔心他那個名聲,只怕聶家水太深,豪門媳婦難當。」

  顧四牛說道:「對,自古門當戶對才是正理。」

  顧福又苦笑道:「可聶公子上門提親的事情傳出後,估計也沒多少人敢上門提親了。」畢竟在蘇州也沒有多少人敢同聶瑄作對。

  顧家眾人聽了顧福的話,一時靜默不語。

  顧福回家之後,上門來敘舊的人極多,顧福一開始還撐著出門敘舊,等幾日之後,就連呼吃不消了。而讓顧家人疑惑的是,自那天之後,霍家也沒有上門咄咄逼人,聶家也沒什麼舉動,倒讓顧家人鬆了一口氣。

  顧福這天回家之後,看了貓兒半晌,長歎一聲,「我們欠致遠大哥實在太多了!」

  貓兒疑惑的看著顧福,王氏也納悶的問道:「福倌兒,發生什麼事情了?」

  顧福說道:「是致遠大哥幫我們把霍家擺平了。」

  他這次出門,無意中聽說,霍衡請了聶瑄吃飯,霍衡送了聶瑄一副字畫,聶瑄回贈了兩個清倌,兩人相談甚歡。這次顧福無意見到霍衡的時,霍衡對他很是客氣。

  這事是玉板偷偷告訴他的,他其實也知道玉板有勸說他的意思,他考慮了半天之後,終於回家把這事跟家人說了。「貓兒,聶公子是好人。」顧福說道。

  眾人聽完之後,沉默了半晌,顧四牛說道:「福倌兒,你確定貓兒嫁給聶公子不會有危險。」

  顧福搖頭說道:「爹爹,其實聶公子的婚事,牽涉了太多的事情,真相其實誰也不清楚,再說誰也不能保證貓兒嫁給其他人就會安全無事。」

  王氏想說什麼,被顧四牛一眼瞪住,過了半天之後,他對顧福說道:「如果聶公子還願意娶貓兒,就讓他上門提親吧!」





第五十二章定親

  「姐姐,聶公子送來的大雁,是活的大雁呢!」秋實興沖沖的跑了進來說道:「我第一次這麼近看到大雁呢!」

  貓兒正在繡結婚時候用的繡品,聽聞一笑說道:「哦。」

  因大雁日漸稀少,又不容易捕捉,現在大部分人家都用木雁或者雞鴨鵝三禽取代真雁,估計也就聶氏這種人家才會在結婚的時候以真雁為五禮之贄吧?

  蘭因驚訝的說道:「這麼快就來了?」昨天爹爹才答應,今天就來納彩、問名了。蘭因的女紅也非常出色,所以被王氏接了回來,讓她幫忙給貓兒繡嫁妝。貓兒平時繡品多,精品也多,很多能都當嫁妝用,所以她現在最主要的是繡嫁衣,而嫁衣一定要她獨自完成的,蘭因就在一旁幫忙繡著荷包、香囊之類的小物件。

  「我聽來行禮的聶家人說,這大雁已經準備了好多天了,那聶家前來提親的媒婆居然是官媒呢!」春芽也開口說道。

  蘭因對貓兒說道:「貓兒,看來聶公子很看重你呢!」

  貓兒笑了笑,低頭不語,心中暗自想到,估計他們家娶媳婦都是這個派頭吧?世家畢竟是世家,這番做派還是要的。

  南瓜走了進來笑道:「那聶家說今天行完納彩、問名之禮,就馬上回冀州占卜後,便來納吉。算算,說不定,貓兒在年前便要嫁人了呢!」

  貓兒微微一怔,「這麼快?」

  蘭因說道:「聶公子年紀大了,家裡估計也催的急,若是占卜順利,想來年前就會把你娶回家呢!」

  貓兒雖說心裡早有準備,可是沒想到聶家行動如此快,她還真有點適應不了,難道今年過年她就不能在家過了。

  「年前不會。」王氏進門就聽到蘭因說的話,便開口說道:「聶公子已經說了,要等過年之後再迎娶。」

  貓兒聽聞,鬆了一口氣,臉上也泛起了淡淡的笑意,對聶瑄印象也好了不少,他還算體貼。王氏揉揉女兒的腦袋說道:「唉,我的乖囡也長大了,要嫁人了!」

  「姆媽——」貓兒撒嬌的喚了一聲,王氏笑著摟著女兒,輕拍她的身子。

  貓兒看著眾人臉上皆笑意融融,可是眼底儘是憂慮,心裡歎氣一聲,知道聶瑄克妻的名聲實在太強大了,原本好好的一樁婚事,搞得就跟喪事一樣,幾乎所有的人都是在她面前強顏歡笑而已。

  聶家的行動很快,行完納彩、問名禮後,便派人回了冀州占卜。一個月後聶家便派人來行納吉之禮的時候,聶瑄同貓兒婚事的占卜的結果是「大吉」。聶家的納吉之禮非常隆重,在老槐村這麼一個小地方,一下子來了這麼多人,在第一時間,整個村子都知道顧聶兩家的婚事了!兩家互換了聘書,至此顧聶兩家的婚事算是正式定了下來。

  聽聞顧聶兩家的聯姻,羨慕的也有,嫉妒的也有,而更多的人則是說道:「這顧家當真是暈了頭,養的水靈靈的女兒,去嫁這麼個喪門星,也不怕沒辦喜事就辦喪事嗎?」

  如果沒有聶瑄的那名聲,王氏見自家女兒的婚事如此風光,一定會笑的嘴都合不攏,而現在離婚期越近,她就越擔心女兒的安危。而貓兒也感染了眾人的氣氛,整天懶洋洋的提不起精神來,她這哪是結婚啊!簡直是折磨!

  顧四牛見女兒一日日的消瘦下去,心裡不由暗暗著急。終於有一天,在看到偷偷背著人抹眼淚王氏罵道:「你到底是怎麼想的?!你是不是想把女兒好好的親事攪合了,你才開心?!貓兒一輩子才成這麼一次親,你整天哭喪著臉給誰看?!」

  王氏哭道:「我這不是擔心嘛?」

  顧四牛怒聲說道:「你放屁!我女兒從小就是福氣命,再說你算了這麼多算命先生不都說兩人的親事很相合嗎?你還想怎麼樣?你看貓兒現在這個樣子,我看最後不是聶家害了她,是你逼死了她!」

  王氏哭著說道:「你放屁,我家乖囡要活到一百歲的,我不許你胡說八道!」說著順手拿起杯子往顧四牛身上丟,顧四牛無奈的閃開說道:「那你就給我開開心心的!聶家這麼大的人家,聶公子這麼好的人,這樣的女婿你還想怎麼樣?」

  「可是他的名聲——」王氏哭的上氣不接下氣。

  顧四牛說道:「那個名聲到底是怎麼來的,誰也不知道,大家族彎彎繞繞的事情多,誰知道真相是什麼呢!」他從懷裡取出一疊紙說道:「你看!這是聶公子派人在文定的時候送來的。」

  「這是什麼?」王氏並不認字,只看到那疊紙上密密麻麻的寫滿了小字。

  「是給貓兒準備的嫁妝。」顧四牛歎氣說道,「是聶公子特別讓人準備的,甚至還備上了幾幅價值連城的古董字畫,聽說都是聶公子自己的收藏。」他對王氏說道:「這女婿能做到他這地步,你還不滿意嗎?你到外面去看看,有哪家女婿肯掏錢給妻子置辦嫁妝的?」

  「嫁妝?」王氏不由目瞪口呆,「他給貓兒辦嫁妝?還辦了這麼多?」

  「聶家是什麼人家?我們就算把整個家底都賠進去,給貓兒準備的嫁妝也入不了人家的眼。」顧四牛瞪了王氏一眼說道:「哭!哭!哭!整天只知道哭,該做的事情一樣沒做!你是不是想讓貓兒的婚事辦成一場笑話?」

  王氏一抹淚眼說道:「當然不是!我要貓兒嫁的風分光光的。我就這麼一個女兒!」

  「那就給我提起精神來!」顧四牛沒好氣的說道,「女兒馬上要嫁人了,你不好好的教女兒怎麼做人家媳婦,天天哭喪著臉,有你這麼當姆媽嗎?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是晚娘呢!」

  「去你的!」王氏舉手狠狠的往顧四牛身上一捶,不過被顧四牛這麼說了一通之後,她的心情也好了不少。也開始忙著喊裁縫、銀匠在家裡給女兒打首飾,雖然聶瑄給貓兒備了一份極為豐厚的嫁妝,但她總希望親自給女兒備一份完整的嫁妝。

  貓兒見王氏心情好了許多,也開心了起來,加上王氏沒事就拉著女兒絮絮叨叨的說著怎麼做人媳婦,怎麼跟婆家的親戚相處。母女兩人沒事就膩在一起嘀嘀咕咕、嘻嘻哈哈的,讓家裡的氣氛也好了不少。隨著聶家大手筆聘禮的送到,顧家一連幾個月的陰霾終於一掃而空!

  聶家派來送聘禮的船隻密密麻麻的停滿了整個東山鎮的湖岸,別說是老槐村,便是整個東山鎮都轟動了!

  以前冷眼嘲諷顧家拿女兒命去攀高門的人也指著聘禮道:「這般風光,便是今天女兒嫁過去,明天就死了,也足夠了啊!」

  「嘖嘖,你看人家裝聘禮的禮盒,清一色全是最上等揚州漆盒,光是一個漆盒就夠我們活上大半年的了!」

  「對啊!老大當了官,女兒嫁到了這麼好的人家!這顧家真是祖墳冒青煙了啊!」

  「可不是呢!」

  饒是顧家人,看著這麼多聘禮,也開心的合不攏嘴,聶家聘禮越是多,就代表他們越重視貓兒,貓兒嫁過去就不愁沒有好日子過。連顧福也笑著對顧四牛道:「爹爹,這個女婿您可沒看錯!」

  幸好事先聶家已經派人來提醒過了,顧家臨時造了一個大院子,專門用來堆放聶家的聘禮,不然還真放不下呢。王氏指著那堆聘禮對女兒說道:「這些聘禮,我收拾好了,就給你當陪嫁,全部送過去!」

  貓兒親暱的摟著王氏的脖子說道:「姆媽,我帶一點過去就好了,有這些錢,我們家會好過許多呢!」

  王氏擰擰她的小鼻子說道:「胡說八道,這是你的聘禮,我不會讓任何人動的!」她輕聲對女兒說道:「這聘禮裡大部分都是你婆婆當年的陪嫁,她這次送過來是在給你掙臉面。這些東西以後都是你的私房,姆媽這輩子都是小老百姓,但也知道在豪門大家,手裡沒錢,是寸步難行,你看你婆婆待你多好?到了聶家可要好好伺候你婆婆!」

  貓兒聽聞,點點頭說道:「姆媽你放心,我會好好伺候公婆的,不會讓聶家笑我們家沒家教的!」王氏聽了滿意的笑了。

  行過納徵之禮,顧聶兩家互換了禮書之後,六禮之中,也只剩下請期、親迎二禮,三書之中也只差了迎親書沒有交換了。這次送聘禮來的時候,聶家還派了一個嬤嬤過來,名義上說是過來伺候貓兒的,可貓兒心裡清楚,這怕是聶家派來過來教導她禮儀的嬤嬤吧?對於聶家的舉動,她到不反感,所謂一入豪門深似海,豪門規矩大,犯了小小的點點錯,都會被家規懲罰。與其讓人日後懲罰,還不如現在就認真學好。

  聶家派來的嬤嬤很有分寸,從來不曾體罰過貓兒,對貓兒也很恭敬,除了教導她禮儀之外,還給她每天燉補品喝,幫她保養肌膚、調養她的身體。那嬤嬤不過才來顧家一個多月,貓兒就被養的氣色飽滿,肌膚玉潔晶瑩,對聶家的親戚、各條的家規也瞭解了大半。

  她不由暗暗感激聶夫人心細,她一點都不想在入門之後給顧家丟臉。而在古代這麼多年,她也明白只有對規矩研究的越深,才約有自由,就跟現代律師都喜歡研究法律,鑽法律的空子一樣!

  行過大聘之後,聶家人便匆匆趕了回去,說是要占卜吉日,擇日過來行請期之禮。不過一月時間不到,聶家便攜雁來顧家請期,婚禮定於來年三月十六日。

  南瓜聽了婚期,私底下對貓兒說道:「貓兒,這聶家夠急的,冀州離蘇州這麼遠,剛剛過完年,你就要啟程起冀州了。不過聶公子對你這麼好,你嫁過去,一定會幸福的。」

  貓兒笑著攬住南瓜的胳膊,把臉埋到了南瓜懷裡,「大嫂,你放心,我一定會幸福的!」

  南瓜摸著她的頭髮說道:「貓兒,我來家裡的時候,你還是抱在手上的粉團團,現在一眨眼都要嫁人了!」她眼眶紅了紅,長嫂如母,更何況貓兒還是南瓜一手帶大的,雖說是小姑,可在南瓜眼裡,貓兒一半是女兒一半是親妹妹。

  貓兒也紅了眼眶,對南瓜說道:「大嫂,明年大哥就要外放做官了,你也跟著一起去吧!」

  南瓜怔了怔,笑著說道:「我走了,爹娘怎麼辦?」

  貓兒道:「我在出嫁前會說服爹爹、姆媽搬去鎮上跟三哥、四哥住在一起的,我們家在鎮上不是有套大房子嗎?」

  南瓜猶豫了一下,苦笑的搖了搖頭說道:「貓兒,從來沒有長兒媳婦跟男人出門,留下小兒媳婦在家伺候公婆的!我不能讓你大哥被人在背後戳脊樑骨!」

  「可是——」貓兒有些焦急,「貓兒,」南瓜輕輕的拍著她的背說道:「我知道你的意思,可是我這輩子有小柱子,我就滿足了,你哥哥是心裡有大志的人,他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這個家。我這人沒用,幫不了他什麼忙,但是幫他照顧好爹娘、照顧好這個家,我還能做到的!」

  「大嫂!」貓兒緊緊的抱著南瓜,「可是這樣太委屈你了!」

  南瓜笑著說道:「我是官夫人,家裡公婆待我也好,又有一個兒子,還你這樣的小姑子,我有什麼委屈的?」

  貓兒點點頭,知道勉強不來南瓜,但是她還是決定在出家之前,說服父母搬去鎮上住!在鄉下實在太不方便了!

  這個過年,是貓兒在顧家的最後一個過年,她以前就喜歡撒嬌粘人,現在越發的整天不是膩在王氏、南瓜的懷裡,就是纏著顧四牛和幾個哥哥撒嬌。大家也知道貓兒的心思,都順著她,哄著她,過年除了幾家必要的拜年之外,都不怎麼出門,只在家陪著貓兒。

  而貓兒也在過年的時候,說服了顧四牛和王氏搬去鎮上住,這樣顧家兄弟皆鬆了一口氣,經歷了今年這一年的波折,他們是無論如何都不放心父母住在鄉下了。
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0-11-28 05:16 PM

第五十三章   成親

  正月十五一過,聶瑄拜過家廟,便出發迎親了,而此時在顧家,也開始忙著送貓兒出嫁的事宜,貓兒的嫁妝,已經早一步先送走了。

  「聽說聶公子過了正月十五就出發了,差不多到二月十二三日就能到了,這樣怎麼算,你都能在十一、十二日之前到冀州。」王氏板著手指算了算,發現女兒能在家的日子也不多了,她摸摸女兒的腦袋說道:「唉,你在家也待不了幾天了。」

  貓兒往王氏懷裡蹭蹭,撒嬌的說道:「姆媽,反正我會回來看你們的。」

  王氏板著臉說道:「胡說八道,出嫁了就是聶家的人,哪能天天想著回娘家,好好伺候自己公婆、男人,早日生個兒子才是正理!」

  貓兒點頭嗯了幾聲,心中極是不捨,要是聶瑄留在冀州怎麼辦?是不是代表她以後都見不到爹爹姆媽的面了呢?唔,人心果然是貪婪的,聶瑄已經是她目前這個條件下最好的選擇了,她居然還在奢求其他事情……

  在貓兒忐忑不安中,時光飛快的流逝,轉眼之間就到了二月十一,聶家前來迎親的人,已經到了,準備十二日卯時正來迎娶新娘。當日晚上,王氏特地找了一個全福太太給貓兒開臉,貓兒這些年保養得宜,又吃了幾個月燕窩,一張小臉又白又嫩,開臉也沒吃多少苦頭。

  連那全福太太也誇道:「老身給這麼多新娘娘開臉,顧家姐姐是我見過最漂亮的新娘娘了!」

  貓兒抿嘴不語,任全福太太拿著棉線給自己開臉,全福太太早就習慣了新嫁娘的害羞,所以開了完臉之後,便留下母女兩人說話,自己先出去了。

  王氏驕傲的看著自己的女兒,一身新娘盛裝打扮的女兒,漂亮的就跟天上的仙女一樣,她想起女兒剛出生的時候,那粉粉小小的一團,似乎眼睛一眨,她就長大了,變成了別人的家主婆了!王氏低頭抹去了眼淚笑著說道:「姆媽的乖囡長大了!」

  貓兒伸手摟著王氏的腰說道:「姆媽,我永遠都是你的乖囡。」

  開完臉之後,王氏已經備好一桌酒席,顧家人全員到齊,陪著貓兒吃上她在顧家的最後一頓飯。

  飯桌上顧四牛對貓兒說道:「貓兒,都說一入豪門深似海,做爹爹也沒什麼能教你的,只是你要記住,進了聶家門,你生是聶家的人、死是聶家的鬼。進門過後,你第一便是要夫妻和睦,丈夫是女人的終身依靠,做妻子的就要同凡人仰仗天一般的尊敬自己的夫主,這才叫以夫為天,萬萬不可恃寵而驕。夫妻相處和睦,相敬如賓,凡事都有商有量的,才能相互依靠著終老。夫妻相處,只怕兩人情義不深,若夫妻的情義深厚,憑他有甚麼花紅柳綠,動搖不了他。」

  「是,我知道。」貓兒輕聲說道。

  「第二,便是要好好孝順你公婆,你公婆兩個人家的年紀都快望七了,老人家禁不起太多的刺激,你到了聶家萬萬不可忤逆公婆,公婆對你有什麼言語,你千萬不可是小性子,也不能背後嘀咕他們,這都是大不孝。你公婆對你極好,我們做人不能忘恩負義。」

  「嗯,我會好好伺候好公婆的。」貓兒點點頭。

  顧四牛絮絮叨叨的講著,貓兒聽的很認真,畢竟說不定她以後連聽的機會都沒有了。顧四牛說完了,又是顧福囑托了幾句,一家人絮絮叨叨到了初更次,才被王氏催著,大家去休息了。

  第二天早上寅時(三點)剛到,貓兒就被人叫起,梳洗打扮,穿上嫁衣,王氏端了一碗牛奶雞蛋羹,一口口的餵著女兒,「一會不知道什麼時候吃飯呢!你先吃點。」

  貓兒點點頭,張嘴讓王氏喂,餵著餵著,就哭了出來,「哇——姆媽,囡囡捨不得你!」她抱住王氏的腰,放聲大哭。

  慌得王氏連忙把飯碗丟開,抱著女兒哄到:「阿囡乖不哭,你要是想姆媽了了,給姆媽寫信,姆媽跟你爹爹走得動,就過來看你,不然就讓你哥哥過來看你!實在不行,就讓女婿帶你回娘家。要是在婆家受了委屈,你就告訴我們——」

  貓兒哭的上氣不接下氣,「好——」

  好容易王氏把貓兒哄好了,讓嬤嬤匆匆給了她再次上了妝,就披上紅頭蓋送她出了門。

  「聶公子——」顧四牛看著一身新郎倌裝束的聶瑄,脫口而出,聶瑄忙屈身行禮道:「岳父大人不敢當,叫我致遠便是。」

  顧四牛「唔」了一聲,嘴巴張了張,但說不出什麼話來,聶瑄恭敬的站在一旁,垂手候著。顧四牛半天說了一句:「致——致遠,我家女兒從小被我們寵壞了,嬌氣任性,你多擔待一點。」

  聶瑄對顧四牛認真的說道:「岳父大人放心,我一定會好好照顧娘子的。」

  顧四牛點點頭,輕拍他的肩膀說道:「我把女兒交給你了。」

  聶瑄點點頭,「我會好好待娘子的,請岳父大人放心。」

  顧氏五兄弟,除了顧福即將要去山東臨清縣當知縣之外,其他四兄弟都要送貓兒去聶家成親。聶瑄接了花轎,一路吹吹打打的讓貓兒坐上了喜船,直接往冀州出發。

  、

  、

  、

  且說聶家這邊,貓兒的嫁妝雖早早的到了,但是直到十五日的時候,才正式搬入了聶家。

  聶家二老爺要娶妻的事,早就傳遍了整個冀州。初初聽聞的時候,眾人皆袖著手等著看這未婚妻什麼時候傳來死訊。後隨著成親的日子越來越近,眾人又聽說這聶家二夫人出生貧寒,只因命格同二老爺相配,才被聶家娶進門的。眾人皆笑話這聶府赫赫豪門貴冑,居然會娶寒門小戶之女為媳,也不怕在親戚朋友之間丟臉。聽說今天是二夫人嫁妝進門的日子,便早早的趕過來,想看這二夫人的陪嫁。

  可真當嫁妝運進門的時候,眾人皆咋舌不已,真真是所謂的「良田千頃,十里紅妝」,發嫁妝的隊伍排列綿延數里,這頭已經進了聶家的大門,後面還有嫁妝沒有抬出來。連抬嫁妝的擔子,皆是朱漆髹金的,看上去流光溢彩的,紅妝隊伍蜿蜒數里,彷彿一條一條披著紅袍的金龍,比起當初聶家送聘禮的隊伍,一點都不遜色。

  「咦?不是說這二夫人是寒門出生嗎?怎麼嫁妝這麼豐厚?」

  「誰說是寒門出生,聽說新娘的哥哥是朝中大臣,家中原是江南富家呢!這江南是什麼地方?隨便掃掃都能掃出黃金來的地方!」

  「嘖嘖,早就聽說江南女兒陪嫁豐厚,今日算是開了眼界了!看嫁妝那十塊土坯,嘖嘖光是陪嫁的田地就有千頃啊!」

  「看那前頭的那些首飾,那寶珠閃的多亮啊!」

  「哎呦,快看那繡活,多漂亮精緻啊!那屏風是雙面異繡啊!早聽說蘇繡有這等絕活,可一直沒見過,今天算是開了眼界了!」

  「哎呀,我早說了,這聶家是什麼人家,怎麼可能娶一般人家的媳婦呢?」

  聶家大少奶奶蘇氏指揮著下人,把顧家送來的嫁妝一點點的搬入家中,但對著禮單一一清點,她微微咦了一聲:「這顧家倒是有骨氣,送過去的東西,幾乎都原封不動的陪嫁回來了!」

  「想來這顧家也沒那個臉皮,從哪裡聽說娶兒媳婦,還要婆婆送嫁妝的。」蘇氏的乳娘撇嘴說道,「同樣都是老祖宗肚子裡出來的,憑什麼二房就能把老祖宗的私房全拿走了,我們大房連一個子都沒有得到,這二夫人算是燒了高香了,入門就賺了一大筆。」

  「嬤嬤!」蘇氏放下手中的禮單,沒好氣的說道:「這話只能在這裡說一次,以後萬萬不可再說了!」

  「我的姑娘,我這還不是為你著想嗎?你想想大夫人可只生了大少爺這麼一個兒子,現在被二房分去的越多,將來我們得到的就越少啊!」蘇氏的奶娘喜嬤嬤對蘇氏說道:「老祖宗的嫁妝,照理說應該是大夫人、二夫人一人一半的,可是現在老祖宗連說都沒有說,就直接給了二房……」

  蘇氏漫不經心的聽著奶娘的嘮叨,翻著後面的嫁妝單子,越翻越心驚,過了片刻之後,才歎氣的說道:「我這小二嬸到底什麼本事,不僅讓婆婆給她貼嫁妝,連自己夫君也給她貼嫁妝。」

  「什麼?」喜嬤嬤吃驚的說道,「少夫人,你說連二少爺給她添了嫁妝?」

  「你看看那嫁妝隊伍,光是老祖宗的嫁妝,是擺不出這陣勢的。還有這些古董字畫,可是二叔最心愛的古玩,不熟悉的人,還不知道呢!可是出現在了二嬸的嫁妝單子裡,也就說,除了老祖宗給的嫁妝之外,我這小二嬸剩下的嫁妝都是二叔備置的?」蘇氏隱約估量了一下,不由暗暗心驚,早就聽說二叔這些年走海運,又在江南多年,手裡有不少錢,可沒想到他居然有這麼多錢,二叔貼上的嫁妝,只比老祖宗的少了一點而已。

  蘇氏出生大家,對顏氏把自己的陪嫁全部給未進門的顧氏,與其說她心疼那些財物,還不如說是惱怒顏氏的偏心。同樣都是親生的,憑什麼如此偏心二房?也曾想過給這個出生貧寒的二嬸一個下馬威,可是現在她卻不敢了,一個女人得了婆婆容易,得了自己男人寵愛也容易,但是兩者的寵愛都能得到,這就不同了!看來自己的小二嬸還真是不簡單!罷了,反正這二嬸一來不會管家,二來等廟見之後,說不定就要跟二叔離開冀州了,多個敵人,還不如多個朋友呢!思及此,蘇氏便囑咐下人,萬萬不可怠慢將要入門的二夫人。

  、

  、

  、

  十五日半夜,貓兒便被服侍的嬤嬤叫醒,先讓她吃了一碗燕窩粥,才伺候她打扮。在船上的日子,她被伺候的很舒服,每天早睡早起,作息很規律,雖然不能出艙門,但是看著一路上的景色,沒事看看書,繡繡花,日子過得倒也悠閒,幾天下來,人還稍稍胖了一些。

  再次穿上了一套厚重的嫁衣,蒙上了頭蓋之後,她由媒婆扶著,慢慢的走出了房門,坐上裡喜轎。坐在喜轎裡,貓兒有些感慨的想到,原來自己真的出嫁了!想起自己前世的婚姻,同未婚夫相親認識,不慍不火的相處了三年之後,就順理成章的訂婚結婚了。現在想想,她能接受古代的包辦婚姻,或許跟她在現代的婚姻經歷有關吧?比起一見鍾情,她更相信的是兩人慢慢的細水長流的感情積累。

  聶瑄是她見過幾次的人,也是她除了親人之外,唯一瞭解比較深的外人,她能感覺得出,他是一個可靠負責任的人,在古代來說,有這樣的男人來托付終生,也足夠了,至於以後的話婚姻會不會幸福,貓兒現在也不去多想,畢竟婚姻需要靠夫妻雙方來慢慢經營的。她相信以她和聶瑄的個性,就算做不到琴瑟和鳴,也能做到相敬如賓的。

  貓兒在媒婆的攙扶下,一道道的完成結婚的禮節,最後一句「禮成!」貓兒不由恍惚,自己在現代沒有完成的婚禮,在古代完成了。爸爸、媽媽,你們看到了嗎?明明嫁人了!

  入了洞房之後,貓兒感到自己被一雙大手扶著坐到了床上,她的心不由噗噗的跳了起來,她輕輕的握了握拳,不動聲色的吸了一口氣,讓心情平復了下來。此時她感覺不少花生、紅棗等物朝她砸來。

  不知道過了多久,一柄綁著紅緞帶的金色的秤桿伸到蓋頭下方,慢慢的把她的蓋頭挑了起來。貓兒低垂臉,並沒有抬眼看任何人,臉蛋微微的偏著,看著一旁垂下的一角桌布。原本鬧哄哄的喜房突然安靜了下來,貓兒感到無數目光正注視著她,她眼睛眨了眨,微微有些不自在,畢竟就算是前世,她也極少遇到如此情況。

  過了半天,貓兒聽到身邊一聲輕咳,貓兒才聽聞眾人笑道:「新娘子好漂亮啊!」

  這時喜娘送上了吉利的食物,貓兒低頭,反正他們送上來什麼,她就吃什麼,一旁一道熱辣辣的目光,一直注視著她,多少讓她有些不自在。之後聶瑄便被人拉了出去喝酒了,貓兒便安靜的坐在新房,一旁陪著諸多的女眷。貓兒有問必答,眾人見她言語溫柔,談吐有度,對她的輕視倒是少了幾分。心裡不由嘀咕,這老二倒是好福氣,有這麼一個名聲,還能找這麼一個水靈靈嬌滴滴的小媳婦。

  那些女眷坐了一會,便紛紛起身離去,貓兒見眾人都走了,不由暗暗的鬆了一口氣,在床上坐了半天,頂著一身的沉重的鳳冠霞帔,早就累得吃不消了。這時晚照走進來,笑著說道:「夫人,小人服侍你梳洗吧。」

  貓兒聽聞鬆了一口氣,晚照抿嘴輕笑的伺候她取下鳳冠,脫了禮服,卸了盛裝,又端上了一碗燕窩羹給她墊饑。

  貓兒接過了燕窩羹,笑著向她道謝,晚照笑瞇瞇的說道:「這些都是二爺囑咐小人辦的,他怕您餓到,所以讓我們早早的備好了燕窩粥,知道你喝粥不愛放糖,還特別囑咐我們不要放冰糖呢。」

  貓兒聽了,不由心裡一暖,低下了頭,他應該是良人吧?

  這時聶瑄帶著一身酒氣走進了新房,步履蹣跚的由丫鬟們扶著走進了新房,見他此番模樣,聞著他一身酒氣,貓兒不由自主的站在了一旁,緊張的望著他,他喝醉了嗎?會發酒瘋嗎?

  聶瑄進來便見貓兒站在一旁,睜著大大的眼睛,目不轉睛緊張的望著他,他心中一軟,接過丫鬟遞來的醒酒湯一飲而盡,然後柔聲對她說道:「你先歇息一會,我一會回來。」

  貓兒看著丫鬟們將喜床收拾了乾淨,在被褥上墊了一塊白綢,然後一個個的抿嘴偷偷笑著退了出去。想起那白綢作用,她不由擰著手指,紅著臉。雖然早有心理準備,可真正到了這個時候,她還是緊張了。

  聶瑄梳洗完畢回房的時候,就見到貓兒盯著床上那塊白綢發呆,他低低的笑了,貓兒被他的笑聲一驚,身體一晃,差點撞翻一旁的花瓶。聶瑄忙抱住她,「小心。」

  貓兒紅著臉,渾身僵硬,聶瑄扶著她坐到了椅子上,微笑著問道:「餓了嗎?要不要吃點東西?」

  貓兒搖了搖頭,輕聲說道:「我剛剛吃過了。」她抬頭望了望聶瑄,發現他眼神清明,身上也少了很多酒氣,「唔——要喝醒酒湯嗎?」

  聶瑄低低的笑了,「我沒喝醉。」他對著她眨眨眼睛,「若是沒有一身酒氣,裝成喝醉的樣子,我可脫不了身了。」

  見到聶瑄難得頑皮的樣子,她撲哧一聲笑了。聶瑄見她身體漸漸的鬆了下來,不由嘴角微挑,「唔,我有點餓了,今天都沒怎麼吃東西,你陪我吃點東西如何?」聶瑄笑著問道。

  貓兒一聽便起身說道:「剛剛晚照送了一個溫桶過來,裡面好像有吃的東西。」說著起身去翻那溫桶,裡面果然有一碗熱好的燕窩粥,她想也沒想,就伸手想端出來,結果碰到那碗蓋,便被燙得縮了回去。這時一雙手從她身後探出,穩穩的舉起了那碗,「燙到了嗎?」聶瑄低頭柔聲問道,嘴唇有意無意的刷過她的耳垂。

  貓兒臉刷一下紅了,搖了搖頭,聶瑄一手摟著她,一手端著碗,摟著她坐到了床上,「再吃一點嗎?」他放低了聲音,柔柔的在她耳邊問道,熱熱的暖氣吹在她的耳邊,有些癢癢的,貓兒頭往旁邊偏了偏。聶瑄一低頭,手臂微微一用力,將她抱到了膝蓋上,「來,陪我吃一點。」他舀了一勺粥,吹了吹,遞到了她嘴邊。

  貓兒不由自主的張嘴,聶瑄餵了她一勺之後,若無其事的自己也吃了一勺,「這幾天累壞了吧?」

  「還好。」貓兒看著他又遞了一勺過來,糾結了一下,還是張嘴讓他餵了。

  「冀州的氣候不比蘇州,」聶瑄見她嚥了下去,眼底笑意更濃,含笑說道:「冬天比蘇州冷多了,你明天早上起來,多穿一點,小心著涼了。」他將已經喝完的粥碗放在了一旁。

  「唔——」她來冀州這幾天,就已經體會到了,這裡還真不是一般的冷。

  「等過幾天,天氣暖和一點,我就帶你出去走走,冀州氣候雖不比蘇州好,但風景不比蘇州差。你喜歡去佛寺,冀州的東光寺景色好,素齋也極有名。」聶瑄的手緩緩的握上了貓兒的手。

  「嗯。」

  「我聽思成說,你喜歡畫畫寫字,我書房裡有些字畫,都是古人畫的,你要是喜歡,可以拿來臨摹。」聶瑄繼續說道,「我這裡還有一副《快雪時晴帖》,是書聖的真跡。」

  貓兒眼睛亮了亮,古代不比現代,現代的名人字畫的複印版鋪天蓋地,可是古代那些名人字畫,幾乎全壟斷在有錢人手裡,像他們這種人家,她壓根沒有想過自己哪天手裡能有一副真跡。

  聶瑄見她亮閃閃的眼睛,笑著說道:「你的字寫的很漂亮,有幾分書聖的風骨,是跟誰學的?那人也有書聖的摹本嗎?」

  貓兒說道:「是跟著大哥學的。」

  聶瑄笑著說道:「你大哥的字可沒有你漂亮。」

  貓兒害羞的地下了頭說道:「大哥沒有時間練字,我有時間。」

  「貓兒——」貓兒臉往旁邊一偏,聶瑄見她雙目緊閉,低低的笑了,伸手輕輕的拉下大紅的床簾。




第五十四章 新婦

  「爺——」晚照的輕喚聲讓聶瑄睜開了眼睛,身邊柔嫩的觸感,讓他嘴角揚起了一抹淡淡的滿足的笑意,手一伸,便把酣睡正香的妻子摟在了懷裡,「貓兒,貓兒——」他伸手輕輕的撫摸著她睡的紅通通的嫩頰。

  「嗯——」貓兒眉頭皺皺,嘴裡嘟噥了一聲,臉一偏躲開了他的手,把臉埋到他的懷裡蹭了蹭。

  聶瑄知道昨天累壞了她,但是——「貓兒,快起來了,再不起來,就來不及去請安了。」

  男人的聲音?!貓兒嚇得睜開了眼睛,渾身一縮,卻被聶瑄牢牢的抱住,「乖,起來了,母親年紀大了,醒的早,我們早點過去請安,等吃過午飯,再睡好嗎?」他柔聲哄到,卻見貓兒一臉陌生的望著他,不由微微皺眉,「怎麼了?」

  貓兒開始看到聶瑄震驚了一下,之後又想起昨晚的親暱,不由自主的紅了臉,見她害羞的模樣,聶瑄低低的笑了,放開了她,「進來吧。」

  房門打開,晚照帶著一群丫鬟,捧著盥漱器具走了進來。

  貓兒眨了眨眼睛,想起之前嬤嬤教導過她,早上起來,要先伺候老公梳洗好之後,才能自己梳洗,她從被子裡爬出來,伸手要拿放在熏籠的衣服。然而身體一鑽出被子,冷冽的空氣襲來,她一哆嗦就被一雙手抓了回去,暖暖的被子牢牢的把她裹住,貓兒滿臉通紅的縮在被窩裡,她都忘了自己沒穿衣服。

  「晚照,擰條帕子過來。」聶瑄輕聲責備說道:「毛毛糙糙的,小心著涼了。」

  貓兒紅著臉,任他用溫熱的帕子給自己擦身,想起他昨天晚上似乎也做了這件事情,臉就更紅了。聶瑄給她擦好身,讓晚照把熏暖的貼身衣物遞進來。等兩人把衣服穿好之後,聶瑄才讓晚照挽起床帳,讓丫鬟們分別伺候兩人梳洗。

  洗臉漱口完之後,貓兒坐在妝台前讓丫鬟梳頭,這時丫鬟們端上湯水點心。貓兒困惑的望著聶瑄,聶瑄含笑說道:「早上去請安的時候,總要等很久才能用膳,尤其你今天又是第一天,先吃點東西墊墊饑。」他指著一盞燕窩羹柔聲說道:「我知道你喜歡早上起來喝碗溫水,以後就喝燕窩羹吧,比溫水滋補多了!」

  貓兒望了那小小的一盅燕窩羹,不由笑著點點頭。聶瑄見她笑得開心,也微微笑了,上前摸了摸她的小臉柔聲說道:「燕窩雖是好東西,可也不能多吃,所以沒讓人多給你多準備。」他拉著她坐到椅子上說道:「先吃點點心墊墊饑,少喝點水,不然一會撐不住。」

  貓兒聽了他體貼的話語,心裡暖暖的,「嗯。」

  聶瑄見她雖說臉上沒什麼表示,可態度對他親近了不少,對他的親暱舉動,也不僵硬了,不由微微含笑,舉著要餵著她吃糕點。貓兒見他親暱的舉動,害羞的低下了頭,推開了他的手,注意到房裡的丫鬟一個個眼觀鼻鼻觀心,並沒有抬頭,神色波瀾不起,她垂下眼簾,掩住了心底的震驚。

  聶瑄見她不自在的模樣,知道她臉皮嫩,手一揮,晚照屈身領著丫鬟們退下了。

  聶瑄見丫鬟都走了,乾脆把她抱在了懷裡,輕吻了她的額頭,輕笑地說道:「這下好了吧?」

  貓兒臉紅紅的瞪了他一眼,聶瑄見她愛嬌的模樣,樂得哈哈大笑。貓兒讓聶瑄餵著吃了幾口糕點之後,不由驚慌的說道:「哎呀,會不會請安去晚了?」

  聶瑄笑著按住了她,笑著說道:「我早了一個時辰叫你,沒關係的。」他愛憐地說道:「我知道你在家起的晚,在這裡只能委屈你了。」

  貓兒搖了搖頭說道:「這也不算什麼委屈,早睡早起,對身體也好。」

  聶瑄輕輕一笑,輕拍她的背部,又哄著她吃了一塊糕點之後,才說道:「好了,不要吃得太飽,一會還要用早膳呢!」說著便喚了丫鬟進來,伺候兩人穿衣打扮。等兩人出門的時候,還不到卯時,一路走過去,時間算的正好。貓兒仰頭感激的望著他,聶瑄趁著丫鬟不注意,悄悄的湊到她耳邊柔聲說道:「一會有什麼委屈,你都忍了,回來我補償你!」

  「嗯!」貓兒含笑點點頭。

  聶瑄伸手捏了捏她小手,扶著她上了馬車,然後自己也跳了上去,對貓兒解釋說道:「正房離我們住的地方有些遠,現在天氣也冷,不如坐車過去呢!」

  貓兒點點頭,到正房的時候,果然來的人還挺少的。聶瑄下車之後,便自顧自的離開了,貓兒由晚照扶著,踏著腳踏下了馬車後,便乖巧的跟在他身後。

  「二叔、二嬸,來的好早啊!」一聲輕笑聲響起,貓兒抬眼望去,一名年約二十五六歲的少婦由丫鬟扶著款款而來,見到她同聶瑄,便上前行禮。

  聶瑄只是對她含笑點點頭,那少婦便上前親親熱熱的拉著貓兒說道:「二嬸,你還記得我嗎?我們昨天見過面的。」

  貓兒含笑點點頭說道:「我認得。」她是聶瑄大哥的兒媳婦蘇氏,聶家大少奶奶,聽說她大嫂聶夫人不怎麼管事,全是蘇氏一人在管家。

  蘇氏眼珠轉了一圈,掩嘴輕笑的說道:「二嬸,這早上天冷,老祖宗還要有些時間才能召我們進去,我們去偏房坐一會吧。」

  貓兒有些遲疑,不由抬眼望了望聶瑄,聶瑄含笑對她點點頭,她便任蘇氏拉著她去廂房,本房內的丫鬟見兩人進來,連忙笑著給兩人掀簾,送上茶水。貓兒知道自己的那點份量,還不夠這個大宅院裡的人看的,再說自己本就是新嫁娘,乾脆裝成靦腆的樣子,蘇氏有問才答。聶家水深,她在這裡什麼幫手都沒有,還是暫時先裝的乖一點,等摸清了狀況再說。幸好蘇氏是極為分寸的人,說話也妥帖,不會問什麼讓她為難的問題,兩人說說話,貓兒也漸漸的放鬆了下來。

  蘇氏一邊同貓兒話說,一邊不動聲色的打量著貓兒,只覺得她除了生的好一點,性子乖巧了之外,也沒什麼特別出彩的地方。可二叔在外頭閱歷多年,什麼天仙絕色沒見過?顧氏的容貌也不是最出色的,她還記得老祖宗之前送給二叔的那個叫晴空的丫鬟,論姿色還要比顧氏美上幾分,以前伺候老祖宗的時候,看上她的主子可不少,老祖宗因心疼二叔沒人伺候,便把她送給了二叔,可聽說二叔在三年前便打發她嫁人了。

  貓兒忍受著蘇氏審視的目光,雙目低垂注視著茶碗上的花紋,微笑不語。此時人也漸漸的多了起來,女眷大多都來偏房候著,皆笑著同她與蘇氏打招呼。這時貓兒不由慶幸,聶瑄的輩分高,這裡的女人雖然年紀大多比她大,但是輩分比她大的沒幾個,她只需要受禮,需要見禮的不多。

  大家寒暄了一陣之後,便有丫鬟來請眾人進去給老太爺、老夫人見禮。貓兒是新婦,今天唱重頭戲的便是她同聶瑄。聶老太爺今天是第一次見到小兒媳婦,見她生的溫順乖巧,便含笑點點頭,示意丫鬟把見面禮奉上。顏氏只她之前便見過的,自然也不會為難她,受了她的禮之後,便讓丫鬟把她扶起來。

  之後便是讓她認了幾個長輩,貓兒跟著聶瑄一一拜見,眾人見老太爺同顏氏如此喜歡這新婦,自然也不會為難她。受了貓兒的茶之後,便給了見面禮,讓她起身了。貓兒再次慶幸聶瑄的輩分大,需要她磕頭的長輩實在不多,之後便是小輩上前給她見禮了。等見禮結束之後,已經過了一個時辰了,而身為新婦的她,必須要伺候公婆用完早膳之後,才能自己吃飯,思及此,她越發的感激聶瑄的體貼。

  一家人吃完早飯之後,顏氏拉著貓兒的手,笑著說道:「剛剛離家,在這住的還習慣嗎?致遠待你可好?」

  貓兒羞紅了臉,怯怯的點頭,顏氏見她一臉的嬌羞,不由笑著說道:「待你好就好,我還等著你早點讓我抱大胖孫子呢!」

  貓兒聽了,臉上紅暈更甚,深深的低下了頭,顏氏笑著拉著她,讓她坐到了自己身邊,「你這丫頭,就是臉皮太嫩,這樣以後怎麼服眾呢?怎麼做當家夫人呢?」她望著貓兒身邊的晚照,抿嘴笑著說道:「難怪致遠會把晚照調到了你身邊。」

  貓兒抿抿嘴,低頭輕聲說道:「那是夫君見我身邊沒有丫鬟,才把晚照給我的。」她只有春芽、秋實兩個陪嫁丫鬟,可是兩人的禮儀,讓顏氏派來的嬤嬤非常不滿意,貓兒只能讓兩人先專門去學禮儀、規矩,這些都不學好,別說是嬤嬤了,便是貓兒也不可能讓兩人留在聶家,這不是害了她們嗎?聶瑄見她身邊沒有貼身丫鬟,便先讓晚照過來伺候她了。聽了顏氏的話,她覺得挺奇怪的,這聶家有夫人、少夫人,怎麼都輪不到她這個小兒媳婦來管家吧?

  顏氏對晚照說道:「二夫人年紀小,又剛剛離家,你伺候起來多用心點。」

  「是。」晚照恭敬的說道。

  顏氏對貓兒笑瞇瞇的說道:「我跟老太爺年紀都大了,總想著兒子媳婦都在自己身邊,你沒事的時候,多勸勸致遠,常回來住幾天,不要整天忙著出海。」

  貓兒被顏氏沒頭沒腦的幾句話,弄的雲裡霧裡的,只能先一一應了,顏氏拉著她的手,說了半天的話。貓兒順著顏氏的話,附和了幾句,又陪著她聽了戲,伺候了她吃過午膳之後,才由晚照扶著回到自己的院子,臨走時顏氏還給了貓兒一個木匣子。

  「二夫人,您餓了嗎?要不要小人給你備點吃的?」

  貓兒掩嘴打著哈欠說道:「不要了,我困了,想睡一會。」陪顏氏聊天還真是死腦細胞的事情。晚照聽了,忙讓人鋪床,伺候她卸妝,貓兒躺倒床上,合眼就睡著了!

  這一覺貓兒睡的很熟,等她再次醒來的時候,太陽都快落山了,而身邊也躺了一個人,她嚇了一跳,翻身剛想坐起來,被聶瑄一把拉到了懷裡,「是我。」

  貓兒眨了眨眼睛,鬆了一口氣,不由嗔怪的望了他一眼,他幹嘛老做這種嚇人的事情。聶瑄微笑的點點她的鼻子,半開玩笑半認真的說道:「我們都是夫妻了,你遲早都要習慣我在你身邊。」

  貓兒這是想起了顏氏給她的木匣子,「夫——夫君——」

  「致遠。」

  「呃?」

  「致遠,以後私底下可以叫我致遠。」聶瑄望了那木匣子一眼,笑著說道:「這木匣子裡面是地契嗎,是父親讓我給你買的地,你就留著吧。」

  「可是——」

  聶瑄說道:「留著吧,這點錢不算什麼,只是父親的心意而已。」

  貓兒聽了他這話,便點點頭,不再推脫了。又想起了顏氏的話,很想問他是不是以後會搬出去住,但轉念一想,現在兩人還不熟,他的個性她完全不瞭解,若是貿然開口,惹他生氣了怎麼辦?反正該知道的總會知道的,何必急著一時呢?她仰起頭說道:「致遠,你餓了嗎?」

  「嗯,你今天一天沒好好吃東西,我讓晚照給你熬了熱粥,吃點清淡的,太油膩你怕是吃不下了。」聶瑄扶著她起身歉然說道:「這幾天你先忍忍,等過了一段時間就好了。母親年紀大了,怕寂寞,特別喜歡小輩陪在身邊說話。」

  貓兒嫣然說道:「母親對我很喜歡,我也喜歡陪她。」

  聶瑄低頭親了親她的額頭說道:「那就好。等過幾天我空了,就帶你出去走走。」

  貓兒倚在他的懷裡,撅嘴撒嬌的說道:「你答應我,要把快雪時晴帖給我臨摹的。」她對出門玩不是很感興趣,她這份國寶級的文物更感興趣!

  聶瑄笑著說道:「嗯,對,今天太晚了,晚上臨帖傷眼,明天下午我給你好不好?」

  「好。」
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0-11-28 05:26 PM

第五十五章  新婚

  第二天顏氏因要去佛堂唸經,貓兒請安之後,便離開了。回到院子之後,見聶瑄居然在房間,不由微微吃驚,「二爺,您怎麼現在就回房了?」

  聶瑄笑著說道:「累了嗎?」

  貓兒搖了搖頭,「不累。」只是這些天用的胭脂水粉全是從外面買的,每次讓晚照在自己臉上刷一次,她就鬱悶一次,等過幾天空點還是用自己做的吧。只要去請安,臉上就免不了要塗脂抹粉。

  晚照給她端了一盞茶笑著說道:「夫人,院子裡下人都等著給您請安,您是現在就見,還是歇息一會再說?」

  貓兒望著自己身上的一身請安的盛裝,懶得脫了再穿,便有些懨懨的說道:「讓他們現在就進來吧。」

  聶瑄見她神色倦怠,說話有氣無力,便柔聲說道:「不如先休息一會,反正也不急在一時。」

  貓兒搖了搖頭說道:「不了,我不是很累。」

  晚照遲疑的望著聶瑄,見聶瑄點了頭,才出門叫人,聶瑄讓人泡了一盞參茶給她提神,「今天只見幾個重要的管事和近身服侍的人,其他人以後有的是時間見。」

  「嗯。」貓兒點點頭,掩嘴打了一個哈欠,接過了參茶,但並沒有喝,她可不想吃出鼻血來。晚照領著人陸續走了進來。

  貓兒詫異的發現,請來請安的不僅有丫鬟婆子,還有幾個年齡不一的男人。她疑惑的望著聶瑄,聶瑄解釋道:「這些人都是一直跟在我身邊的,你見見他們也好。」聶瑄先讓三名青年男子上前,一一給她介紹。

  聽著聶瑄的介紹,貓兒便知道他們是聶瑄身邊的心腹,分別叫澄心、玉板、白芨。三人上前恭敬給她磕頭請安,澄心以前貓兒曾經遠遠的見過的,她知道這三人在聶瑄的身邊的地位很不一般,見三人上前行禮,她有些躊躇,想起身只受他們半禮,卻被聶瑄按住手。眾人見狀,對這個小夫人不由刮目相看。

  見過三人之後便是聶瑄在冀州的幾個重要的店舖、莊子的掌櫃和莊頭,聶瑄笑說道:「這些人都跟了我十來年的,我名下的大部分鋪子、田莊都是他們在管。」

  貓兒點點頭,同他們說了幾句客氣話之後,幾人便退下了。她有個缺點,就是記事不記人,一般那些只見過兩三面的人,她根本記不住,反正這些人跟她關係不大,她記了也沒用。

  聶瑄見她有些心不在焉的模樣,不由嘴角微挑。見過那些人之後,剩下大多都是她院子裡伺候的丫鬟、婆子了,因這些人才是日後朝夕相處的,貓兒提了興致,聽著晚照一一介紹。原本聶瑄身邊除了晚照之外,並沒有其她近身服侍丫鬟,這些丫鬟基本都是三四等的粗使丫鬟。不管這些丫鬟長相如何,貓兒只在她們身上看到了安分兩個字。她低頭慢慢的剝弄著碗蓋,漫不經心的輕啜了一口參茶。

  聶瑄說道:「你身邊就春芽、秋實兩人伺候,太少了一點,以後就讓晚照跟在你身邊吧,等幾天空了,再挑幾個人。」

  貓兒道:「我把晚照要走了,你怎麼辦?」

  聶瑄說道:「我有澄心足夠了。」

  貓兒點點頭,既然是他自己不要丫鬟,她當然不會傻傻的去給他配個丫鬟。聶瑄見下人們拜見的差不多了,便起身說道:「好好休息,別太累了。」

  貓兒點點頭,送他走到了門口,遲疑了一下,小聲的問道:「你晚上回家吃飯嗎?」

  聶瑄聽了她的話,腳步頓了頓,回頭輕笑的問道:「會做白灼蝦嗎?」

  貓兒愣愣的點頭,「回來我要吃白灼蝦。」聶瑄含笑的說道。

  「好!」貓兒燦爛的笑了,送聶瑄出了院門之後,她才讓晚照扶著回了房間,卸妝梳洗。她咬了咬下唇,偷偷的笑了。她也不是傻瓜,成親這兩日,她能看出聶瑄努力的想要改善她們之間的關係,那麼就讓兩人一起努力吧,畢竟兩人已經結婚了!古代不能離婚,與其做一對怨偶,還不如大家一起努力培養感情,就算沒有愛情,也有親情。

  「晚照姐姐,你陪我坐會聊聊天吧?」貓兒換了常服,半躺在羅漢榻上,對晚照說道。示意她坐到自己邊上,晚照無論如何不肯,貓兒便讓小丫鬟端了一張腳踏過來,晚照才坐到了腳踏上。

  「夫人喚小人晚照便是,夫人想聊什麼?」晚照問道。

  貓兒笑著說道:「二爺平時喜歡吃什麼?穿什麼顏色衣服?他平時喜歡做什麼事情?」

  晚照聽著貓兒一連串問題,不由抿嘴微微而笑,細細的給貓兒講著聶瑄平時的飲食習慣,起居作息,貓兒在一旁聽的直咋舌。爹爹老說她沒事瞎講究,她看聶瑄才是真講究呢!

  晚照見她若有所思,不由笑道:「小人想只要是夫人做的飯菜,二爺一定都喜歡的。」

  貓兒臉一紅,轉而問起:「對了晚照姐姐,你跟我說說,這裡都是每個院子自己開飯的嗎?平時食材讓誰去買?」

  「聶家的家規是,夫人的月錢是三十兩,一年能做二十四套衣服,伺候下人的月錢、平日的膳食,這些全是算公中的。如果要自己開小廚房,多加下人,就要自己算錢了。」晚照歷歷細數道,「二爺從不吃大廚房的膳食,都是院子裡自己開灶的,至於每天吃的食材,以前都是孫嬤嬤管的,食譜是白芨每月訂好的。」

  貓兒問道:「今天有新鮮的河蝦嗎?」

  晚照抿嘴笑著說道:「有。夫人還是先歇息一會,然後再去廚房吧,離晚膳還有一段時間呢!」

  貓兒搖了搖頭說道:「一會就要用午膳了,等用了在休息好了。晚照姐姐,你去忙吧。」

  晚照笑著說道:「之前因夫人不在,所以二爺院子裡的事情都是我同孫嬤嬤在管,要是夫人不睏,不如我給夫人講講院裡的事情,也方便夫人早點管家。」

  貓兒嫣然一笑,也不說接手,也沒說不接手,「我剛剛來這裡,晚照姐姐先給講講院子裡的事情嗎?」

  「好。」晚照笑著點頭。通過晚照的敘述和這幾日對院子裡下人的觀察,貓兒便知道聶瑄之下極嚴,無論是內院還是外院,都被打理的妥妥帖帖的,行事自有章程。別說她不善理家,便是善於持家,她也不會貿然插手,只接過了晚照遞來的賬冊和鑰匙,告訴她以後的事情還有由她做主。

  開什麼玩笑,以前顧家不過一個小小的農家,她跟大嫂兩人就管的手忙腳亂了。雖說她不是管整個聶家大院,但是就是一個小小的院子,裡面的人情往來、下人處理,也不是她一個小門小戶出生的人,能管得來的。再說她新媳婦入門,萬事低調一點好。別家沒管好,平白鬧了笑話,白白被人恥笑。

  同晚照說了一會話,便到了快午飯的時候,貓兒便先去了顏氏的院子伺候她用飯,正好在門口遇到大嫂謝氏和侄媳婦蘇氏。

  貓兒笑著迎上去道:「大嫂。」

  「二弟妹,這麼巧,正好遇到了。」謝氏笑著說道:「這幾天還住的習慣嗎?」

  貓兒含笑點點頭,蘇氏上前給她請安:「二嬸。」

  謝氏攜著貓兒的手入門給顏氏請安,顏氏剛剛念完了經,見兒媳婦和孫媳婦都進來了,不由笑開了臉。今天陪顏氏用飯的不僅有雲娘,還有謝氏的嫡女松娘,兩人見了三人,忙起身給三人請安。謝氏等人擺上擺碗筷之後,顏氏對三人說道:「你們都下去吧,我跟她們好好說說話,你們在她們都不自在。」

  三人笑應了,出了院門之後,謝氏對貓兒說道:「弟妹,你若是有空,就去我院子玩玩。」

  貓兒笑著點頭答應,兩人說了寒暄了幾句,蘇氏扶著謝氏上了馬車,貓兒也扶著晚照的手上了自家的馬車。

  馬車上晚照說道:「夫人,一會針線房會派嬤嬤過來給您量身段。馬上快夏天了,各房的夏衫二月的時候就都做好了,只是夫人入門晚,所以耽擱了。一會嬤嬤會帶些布料來給你挑,照例您可以做六件新衫,針線房趕工一下,應該能在四月份之前給你送來。」

  貓兒微微一笑點頭,「好。」吃過午飯之後,果然針線房的嬤嬤就過來,給她量了身段,又帶了不少零碎的布料給她挑選顏色。

  「雖說時間緊了一點,可你們要好好給我繡好,不然夫人可饒不了你們。」晚照半開玩笑半嚴厲的對嬤嬤說道。

  「晚照姑娘,我們一定好好做好。二夫人的拿手蘇繡絕技,我們這點粗淺的繡工,怕是無論如何都入不了二夫人的眼。」那嬤嬤笑著說道。

  晚照淡淡的笑道:「你們用心了走了,二夫人自然會滿意。」貓兒含笑不語,示意晚照打賞她們,眾人得了賞,興高采烈的走了。

  貓兒想起了聶瑄,便問道:「二爺的新衣服也做了嗎?」

  晚照略一遲疑道:「二爺的衣服都不是針線房做的,二爺的衣服自有針線上人來做。」

  貓兒聽了暗自撇嘴,這男人的講究已經到了一定的境界了,好龜毛哦!晚照見她面露異色,以為她不開心,忙說道:「二爺一直在外頭,府裡的針線房做了衣服也來不及送到他手裡,所以二爺就自己備了針線上人。」

  貓兒含笑說道:「這倒是。對了,晚照姐姐,你帶著我去廚房吧。差不多要到晚膳時間了,我還有白灼蝦沒做呢!」

  晚照忙笑道:「好,小人這就帶你去。」

  說是小廚房,可比他們家的廚房大多了,廚房裡眾人見貓兒,連忙要磕頭請安,貓兒含笑讓她們起身。孫嬤嬤含笑說道:「夫人,蝦子已經準備好了,您現在就要做嗎?」

  貓兒環視了一下廚房,發現這裡非常乾淨,生食、熟食全部分開擺放,而且生食也全是已經處理好,就等著下鍋的食物。她注意到案桌上擺著已經洗淨、挑去蝦線,瀝干在一旁備用的河蝦。她暗自感慨,這跟以前在家燒飯,完全是兩種待遇啊!

  白灼蝦做法很簡單,但要做好此不容易。聶瑄在貓兒充滿期待的目光中,挾了一個,送到了嘴裡,「好吃。」他誇獎的說道。

  貓兒聽聞,不由有些得意的坐直了身體,聶瑄含笑摟著她,在她耳邊低笑的說道:「就算你把鹹的做成了甜的,也是好吃的!」

  貓兒忍不住嬌聲抗議說道:「人家廚藝哪有這麼差啊!」她嘴上抗議,可手裡熟練的給他剝了一個個的蝦仁,然後放在聶瑄的碗裡。跟她在一起的時候,聶瑄時常會做出一些親暱的舉動,所以兩人在一起的時候,貓兒總會先把下人給遣散。

  聶瑄看著她的舉動,心裡一暖,把她抱在懷裡,他果然沒看錯,她是一個好妻子,輕聲問道:「今天做了什麼事情?」

  「唔,給母親請安,跟晚照聊天,做衣服,午睡,然後做白灼蝦。」貓兒一一說道。

  「無聊了吧?」聶瑄揉揉她的頭髮說道:「等過幾天我空了,帶你出去走走。」

  「還好,不算太無聊。」貓兒說道,在他懷裡找了一個舒服的位置靠著。

  「唔,今天忙了一點,明天空了,你下午來我書房,有書有畫,你能打發不少時間。」他見貓兒的眼睛發亮,不由笑著說道:「今天太忙了,本來今天就要叫你過來了。」

  貓兒嘴巴動了動,聶瑄見她欲言又止的模樣問道:「怎麼了?」

  「致遠,你怎麼知道我……呃……」貓兒吞吞吐吐的問道。

  「知道你的喜好?」聶瑄啞然失笑的說道:「你都知道問晚照,我的喜好了,我難道不會問春芽、秋實嗎?」

  貓兒恍然大悟,她說他怎麼這麼神呢!把自己的喜好知道的一清二楚。





第五十六章 端午(一)

  「還是太秀氣了。」貓兒歎息的放下手中的筆,依依不捨的望著遠遠的掛在一邊的帖子,自己練了這麼多年的字,也只能把書聖的字跡,臨摹到八分相像。她果然不是一個有天賦的人,前世今生練了這麼多年,也才這個水平。

  聶瑄含笑取起她的字帖,仔細的看了看說道:「唔,不錯,有八分相像了。」他有些驚歎的望著她,他同她這般年紀的時候,還沒有這點本事呢!

  貓兒微微苦笑,自己都練了四十多年的毛筆字,才能練到這個程度,這資質還真駑鈍啊!她不由自主的想起前世的爺爺。他時常板著臉逼著她練字、勾線,她要是發脾氣不肯練,就掄起巴掌打她屁屁,無論她怎麼撒嬌、哭鬧都不管用。

  爺爺是吳門畫院的老畫師,一生淫浸癡迷畫技。據說她當年抓周的時候,就抓了一支毛筆,讓爺爺興奮不已,從小就培養自己寫字畫畫,發誓要教出一名女畫家。只可惜她學了這麼多的畫畫、寫字,雖說最後還是考上了美院,但終究拿爺爺的話說,少了幾分畫畫的天分。

  藝術這東西,光有勤奮不行,還需要天賦,沒有天賦,終究是白搭。一輩子只能同他一樣成為畫師,而不是畫家。但她還是很感激爺爺從小的逼迫,就憑她那慘不忍睹的數學成績,要是不考藝術類,還真考不上大學!

  聶瑄笑著說道:「你若是寫字膩了,我還有一幅溪山行旅圖,你要臨摹嗎?」

  貓兒一聽,眼睛一亮,「欣賞好了,臨摹就算了,光是皴法,我就不行了。」她還是很有自知之明的,讓她畫畫工筆,寫寫毛筆字,她是行的。要是畫寫意,寫意花鳥她或許還畫上幾筆,可寫意山水,就不是她能畫得出來的。

  聶瑄道:「皴法能練出來的,我教你。」

  貓兒搖頭道:「我不喜歡畫山水,還是喜歡畫工筆花鳥。」

  聶瑄道:「唔,你自小養在深閨,沒見過多少山水,畫山水確實不行。」說著他就要喊澄心把溪山行旅圖送來。快雪時晴帖和溪山行旅圖,是他最引以為豪的五大珍藏之二,一向秘不示人,也再三囑咐貓兒不可對外人講。

  「二爺,老太爺喊您過去。」晚照的聲音在外面想起,聶瑄聽了有些惋惜的道:「還是下次再看吧。」

  貓兒笑道:「以後日子長著呢!不急。」

  聶瑄微笑的點頭道:「是啊,日子長著呢!」貓兒也不讓澄心進來服侍,幫著聶瑄換了衣服之後,把他送到門口,輕笑著對他說道:「早點回來。」

  聶瑄笑著點頭,趁著下人不注意,偷偷的親了她一下,貓兒愛嬌的橫了他一眼,聶瑄見狀低低一笑,握著她的手道:「若是無聊就跟三丫頭、四丫頭她們一起玩玩,跟大嫂她們打打牌,別老悶在房裡不出去。」三丫頭是松娘,四丫頭是雲娘。

  貓兒含笑點點頭,目送聶瑄離開之後,才跟晚照一起回了內院。晚照笑著問道:「夫人,還要繼續練字嗎?」

  貓兒搖頭說道:「不了,你幫我把繡架架起來,我繡佛經。」

  晚照勸了一句,「二爺之前說了,繡花傷眼,讓您少繡點。」

  貓兒含笑說道:「我把這佛經繡好了就不銹了。」她來了聶家才知道顏氏信佛,聽說顏氏是十二月過壽,便想著繡一卷經書做她的壽禮。現在慢慢繡起來,說不定十月之前就能繡好了,這樣她也能輕鬆一點。

  時間過得挺快,轉眼她嫁到聶家也有一個多月了。豪門世家做媳婦的日子,沒有她想像的那麼難熬。聶瑄對她非常好,她想就算是現代那種相戀結婚的婚姻,也不一定有他們現在相處的和睦。不過也有可能是因為兩人都在試探的階段,本性沒有暴露的緣故。

  顏氏是個好伺候的婆婆,每日除了晨昏定省、一日三餐服侍她之外,並不需要她做其他事情,更不會去特意為難她。聶家親戚雖多,可除了逢年過節,發生大事之外,她平時見到的其他親戚的機會也不是很多,大部分時候,還是跟著謝氏、蘇氏、松娘、雲娘一起聊天說笑,要不就是在房裡看書畫畫、做些針線,日子過得倒也悠閒。

  主僕兩人正在說話的時候,門口的丫鬟進來道:「二夫人,三姑娘、四姑娘來了。」

  貓兒聽了站了起來道:「快請她們進來。」貓兒示意晚照把佛經收起來,隨手取了一個荷包放在手邊。

  「二嬸嬸在做繡活呢?」晚照挑起簾子,迎了兩人進來,雲娘見她在繡花,不由開口道:「二嬸的繡活當真出色,難怪老祖宗讓我們跟著你多學學繡技呢!」

  貓兒笑著說道:「我也不過只是比你們多學了幾年,哪裡當得了你們的先生?」說著起身迎著讓兩人坐下,丫鬟們奉上了茶水點心。

  松娘坐在一旁看著貓兒隨手取來的荷包,米色的緞面上繡著一副墨梅圖,那朵朵梅花或含苞欲放,或綻瓣盛開,或殘英點點,與那彎弓秋月,挺勁有力乾枝相映照,不由讓人眼睛一亮。她忍不住舉起那荷包細細賞玩,「喲,好精緻的活計啊!這要費多大的功夫啊!」

  貓兒見松娘拿了那只荷包,臉不由自主的一紅,伸手便要奪。卻被雲娘一手接過荷包,捧在手裡嘖嘖稱奇的說道:「這麼費功夫的荷包,定是二嬸繡了給二叔端午戴的啊!」

  兩人見貓兒那含羞帶怯的模樣,忍不住掩嘴笑吃吃道:「難怪前些日子老祖宗說,她終於不用讓人準備二叔的端午荷包了,原來早知道二嬸給二叔做了啊!」

  「這荷包這麼費功夫,想來二嬸到了我們家,就給二叔繡了啊!」說著兩人便笑做了一團。貓兒輩分上是她們的二嬸,可年紀只比兩人大了兩三歲而已,便是蘇氏也年長她十歲,加上貓兒平時又沒什麼長輩架子,三人不過相處了一個多月就熟悉了,玩鬧起來也不把她當長輩。

  貓兒聽了伸手就去呵她們癢癢,「壞丫頭盡胡說,看我今天不教訓你們!」

  三人嘻嘻哈哈的笑鬧做一團,半天松娘才推著貓兒問道:「二嬸,我聽大嫂說,你三歲就開始學刺繡了是嗎?」

  貓兒點點頭說道:「是啊!」

  兩人驚歎的說道:「真早啊!我們都是八九歲才開始學的呢!」

  「是嗎?許是各地不同吧?」貓兒暗自思忖道,好像老槐村的孩子都學的挺早的。就是前世,她也是很早就學蘇繡了。外婆的娘家就在鎮湖,小時候她就一直跟外婆去鎮湖玩。鎮湖的蘇繡就是一項產業,幾乎家家戶戶都靠繡花為生,外婆的繡活就非常出色,那些跟她同齡的玩伴,五六歲就開始學蘇繡的多得是。

  她當年因為年少無知,被外婆用漂亮的小荷包誘拐了,一口答應外婆學蘇繡。等學了以後,才知道想要繡出這麼漂亮的繡活有多難!她外婆五歲學繡花,到了五十三歲,才得了一個中級工藝美術師的稱號,可見蘇繡有多難。

  她當時不過認真學了幾個月,就開始三天打魚兩天曬網了。上了初中之後,借口學業繁重就乾脆放棄了。直到上了美院,學了國畫之後,對蘇繡再次起了興致,才又開始重新學了起來。但真正說到鑽研,還是到了古代,迫於生活的壓力才開始的。可見壓力才是最好的老師啊!

  思及此,她笑容微微凝滯,她今天怎麼老回憶過去呢?看來自己真的老了!她有些感慨的想著,只有年紀大的人,才會老是回憶過去啊!她理了理散亂的鬢髮問道:「對了,你們過來找我有事?」

  松娘道:「馬上快端午了,正好大姐要回家躲午,我同四妹商量一下,想趁這個機會,大家置辦一桌酒宴好好玩玩,二嬸你也去吧。」

  貓兒一聽便含笑說道:「好,只是我不會吟詩作賦。」她知道那些大家閨秀聚在一起,都好吟詩作賦,她可沒那個本事。

  雲娘含笑說道:「我們都說好了,二嬸不會吟詩作賦,就為我們抄譽做好的詩詞。」

  貓兒聽了掩嘴笑道:「好啊,只要你們不嫌棄我的字。」

  雲娘噗嗤一笑,「二嬸的字,我們再練上十年都比不上,哪裡敢嫌棄。」

  松娘說道:「既然二嬸答應了,那我們回去算一算需要多少銀子,大家湊個份子。」

  貓兒含笑說道:「這次算我的吧!機會難得,又都是我的小輩,怎麼輪得到你們出錢。」

  兩人面面相覷了一眼,還是松娘笑嘻嘻的說道:「既然二嬸這麼說,我們都不客氣了。」

  貓兒同三人說笑了一會,就起身一起去了顏氏的院子,伺候顏氏吃晚膳。顏氏見三人一來的,便笑問道:「今天怎麼一起過來了?」

  「奶奶。」松娘膩到了顏氏懷裡,摟著她的脖子,說了端午節宴請大家吃飯的事情。

  顏氏聽了,饒有興致的說道:「好好,這事好,你們好好玩,若是銀子不夠,只管從我這裡出。」

  貓兒笑著說道:「我們小輩玩鬧,怎麼還能讓母親出銀子呢?」

  「是啊!老祖宗,這裡有二嬸在,哪裡輪得到您來出銀子啊!」雲娘掩嘴笑道。

  顏氏笑著對她們說:「哈哈,對對,有你二嬸在,這次可是她入門來第一次擺宴,你們可要多幫著她啊!」

  「奶奶,你放心吧!我們一定會幫二嬸辦好的。」松娘笑瞇瞇的答應說道。

  這時蘇氏扶著謝氏也進來了,聽了松娘的話之後,她笑著說道:「我想著你們今兒怎麼不來找我了,原來另外找到財神爺了!」

  貓兒掩嘴笑道:「若是你想,也能當回財神爺,正好省了我的銀子。」

  蘇氏說道:「那可不行!難道找到個機會讓二嬸破破財,我啊,到了那天可要放開肚子的吃!」

  兩人的話,把顏氏和謝氏都惹笑了,貓兒一邊同蘇氏鬥嘴,一邊暗歎,這大戶人家的媳婦果然難做啊!

  、

  、

  、

  「端午辦酒席?」聶瑄點頭說道:「嗯,讓晚照幫你辦吧,她這方面有經驗,錢若是不夠,讓晚照問澄心要。」說著給貓兒舀了一碗湯說道:「你多吃點。」

  貓兒接過碗說道:「辦桌酒席能有多少錢?應該夠了吧?對了,你什麼時候讓玉板、晚照成親?」她之前一直以為晚照是聶瑄的通房,後來才知道原來晚照早就配給玉板了,兩人因聶瑄一直不成親,所以堅持要等聶瑄成親了,兩人再成親。

  聶瑄說道:「等回了蘇州吧,玉板這次被我留在蘇州了,沒來冀州。」

  「回蘇州?」貓兒一愣,頓時覺得嘴裡的湯索然無味,懨懨的放下調羹,「你要去蘇州?什麼時候走?」心裡多少有些失落,才新婚他就要走嗎?

  「不是我,是我們。」聶瑄糾正說道:「我一直忘了跟你說,等廟見之後,我們就要回蘇州了。」

  「回蘇州?真的嗎?」貓兒的眼睛一瞬間亮了起來,忘形的緊緊的抓住了他的手。

  聶瑄任貓兒拉著他的手,點點頭道:「嗯,我們要回蘇州,我在蘇州還有很多事情要做。」若不是為了等廟見,他也不會在冀州留這麼長時間。

  貓兒興奮了一會,想起年邁的顏氏和聶大人,她遲疑了一下,猶豫的說道:「可是父親、母親怎麼辦?他們年紀都這麼大了……」

  聶瑄臉上露出了柔和的笑意,反手握住她的手說道:「所以我們每年過年都要回來住上三個月,冀州和蘇州通行也方便,光是傳消息的話,半個月不到便能往返一次,傳送東西也只要三個月左右。」

  貓兒想了想,興奮的點點頭,「嗯,這樣最好不過了!」想到能回蘇州,她就開心,雖說在聶家她過的不錯,但她更想回蘇州,畢竟那裡才是自己的家啊!想起馬上就能爹爹、姆媽,她忍不住微微的笑了起來,雖然才一個多月沒見他們,可是她總感覺已經過了很久很久了——
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0-11-28 05:34 PM

第五十七章  端午(二)

  「若說擺宴,聶家自有一套專門負責宴請客人的班子,」晚照對貓兒細細解釋說道:「每年除了幾次以聶府的名義請客之外,平日裡各房主子宴請,都需要拿自己的私房錢出來。」

  貓兒翻著自己的手裡的賬冊問道:「那麼這次擺宴需要多少銀子?我手頭的現銀夠嗎?」她正在算著自己手頭有多少錢,杯具的發現自己算了三遍,居然每遍答案都是不一樣的!太傷自尊了!「晚照,你來算吧。」

  晚照接過賬冊,一邊撥算盤,一邊說道:「我剛剛想了一下,現在正是吃果蔬的好時候,尤其是蔬菜,現在正新鮮呢!當到了端午那日,我讓莊子送些新鮮的魚蝦、果蔬過來,再讓廚房備上六十碟果子,準備五壇上好的金華酒,再算上下人的打賞,估計也就花個二十兩銀子左右!」

  貓兒聽了笑著說道:「還行,我一個月的月錢就足夠了。」不愧是大戶人家出來的丫鬟,二十兩銀子,一般人家能活上好幾年的銀子,在她的嘴裡似乎不值一提。

  晚照抿嘴笑著說道:「六十碟果子,頂多花費個五兩銀子。五壇金華酒,加上買宴席需要的食材,放寬了算,也就十兩銀子左右。剩下的五兩,就算打賞下人了,夫人你看這樣行嗎?」

  貓兒聽了點頭笑道:「好。對了,晚照姐姐,你知道這大姑奶奶是什麼身份嗎?是大夫人生的孩子嗎?」

  「大姑奶奶是大夫人的長女,比大少爺小了五歲,嫁到了同為冀州世家的秦家做當家少奶奶。大姑奶奶是大夫人的長女,自幼備受大夫人、大老爺嬌寵,所以每年大夫人在端午的時候,都會接大姑奶奶回家躲午。」

  貓兒聽後問道:「那麼二姑奶奶呢?也是大夫人的女兒?」

  晚照搖頭說道:「二姑奶奶是珩三夫人的女兒,同四姑娘是同胞姐妹,只是二姑娘是嫡出,四姑娘是庶出。聽說這次二姑奶奶也會回家躲午呢!」

  「珩三夫人?」貓兒極是不解的問道,「既然珩三爺比二爺年紀還小,怎麼有這麼大的女兒呢?」

  「珩三爺比二爺年紀大,只是二爺是嫡出,三爺是庶出,聶家姑娘嫡出和庶出皆是一般看待,但是少爺,嫡出、庶出排行是分開的。」晚照解釋說道。

  貓兒恍然,這聶家算盤打得可真夠精的,女兒不分家產,還能用來家族聯姻,給個嫡女的名分不算什麼,頂多陪一份假裝而已。可兒子就不一樣了,她眼珠一轉,對晚照說道:「我看聶家的老爺、少爺身邊,似乎沒有多少妾啊?」她一直以為像聶家這種人家的男人都會妻妾成群,可是她驚訝的發現,除了聶瑄的父親有一個小妾之外,聶瑄的大哥、侄子都沒有小妾,身邊最多只有幾個伺候的通房而已,也不見有多少庶出的孩子。

  晚照遲疑了一下,低聲說道:「聶家家規嚴,不許子孫過於沉溺女色,所以聶家的老爺、少爺若不是因無嗣,會納妾的不多。」

  貓兒很想問,那為什麼自己公公還納妾呢?但見晚照滿臉為難的神色,也不忍讓她為難,畢竟她是聶家的下人,總不能讓她去說主人的閒言碎語。

  「二夫人,我看清風亭旁那幾株石榴花開的正好,亭子又臨水。現在天氣正好不冷不熱,坐在亭子裡賞著石榴,看著滿池的清水,想來姑奶奶她們都會喜歡的。」晚照突然說道,她還真怕貓兒繼續問下去,乾脆引來話題。

  「嗯,這法子好。」 貓兒聽了點頭贊同,歪頭想了一會說道:「現在正好是百花盛開的季節,石榴、梔子、茉莉不都差不多開花了嗎?廚房會做花宴嗎?要不讓他們做花宴,若是每道菜能以鮮花作佐料,不是更雅致嗎?」她想起自己以前看書,一直會看到有些人用鮮花做菜。

  晚照聽了,遲疑了一下,猶豫的說道:「夫人,這純花宴不是我們女子該吃的,要不讓廚房做幾道鮮花點心吧?既雅致又不會讓人說閒話。」

  「為什麼不能吃純花宴?」貓兒疑惑的問道。

  「若是這花宴是二爺提出辦的,大家吃了倒也無話可說,只會說二爺是雅人。若是夫人提出辦花宴,指不定有些人會嚼舌頭……」晚照含含糊糊的說道。

  貓兒並沒有完全懂晚照的意思,可是也大略猜了七八分意思,她歎了一口氣,這大戶人家果然忌諱多!虧得自己做的那些花茶、花蜜都沒有拿出來待客。看來之前的謹慎還是有對的!她唯一慶幸的是,反正自己需要在聶家的時間也不長。以前看女性雜誌有一句話,對婆家最好的態度就是經常往來,保持距離。

  晚照見貓兒有些失望,便說道:「若是只做幾道點心倒是無所謂,之前紫籐花開的時候,我留了一些紫籐花瓣,讓廚房做道紫籐糕吧。唔,現在外頭梔子花開的正好,就用梔子花泡茶吧。」

  貓兒聽了點頭道:「好。」她拉著晚照的手感激的說道:「晚照,謝謝你。」

  晚照屈身行禮道:「這是小人該做的。」

  兩人計議了大半日,將宴席的條條框框都羅列了出來,自感已妥,才算放下了心。畢竟這是貓兒第一次在聶家擺宴,要是出了醜,可是要被人笑話一輩子的!待聶瑄回房的時候,貓兒已經累得不想動了。

  「累了?」聶瑄笑著讓丫鬟脫了外衣。

  「還行。」貓兒起身接過丫鬟的手,給他換了衣服,又端了水給他淨手。聞到他身上有股酒氣,不由問道:「你喝酒了?」

  「熏到你了?」見貓兒微微蹙眉的模樣,頑心頓起,對著她的鼻子輕輕的吹了一口氣。

  「臭!」貓兒捂著鼻子,退了幾步,羞惱的瞪了他一眼,轉身就要吩咐丫鬟取解酒湯給他喝。卻被聶瑄從身後抱住,輕嗅她的脖子,低笑的說道:「貓兒,你真香,你把我熏香如何?」

  「我去給你弄醒酒湯。」貓兒心裡警鈴大作,反手就要推開他。

  「我沒醉!」聶瑄驀然抱起她,把她放到了床上,額頭抵額頭的說道。

  貓兒被他的舉動,嚇得一顆心撲撲亂跳,正手足無措的時候,聽了他說的話,懷疑的望著他清明的眼神,是不像喝醉的樣子,「唔,你放開我,我去給你弄醒酒湯。」

  聶瑄抱住她,含糊的說道:「我沒醉,不喝湯,你讓我抱一會!」

  貓兒見他滿臉疲憊的模樣,心裡一軟,伸手環住他的腰。感到聶瑄身體一僵,但隨即放鬆了下來。不一會聶瑄均勻的呼吸聲想起,貓兒心裡無聲的歎了一口氣,悄然起身幫著他脫了鞋襪,蓋好了被子,在另一間房裡吃了晚飯,梳洗乾淨之後,才回了房間。

  第二天聶瑄醒來的時候,多少有點尷尬,見貓兒一臉若無其事的給他打水洗臉,他忍不住握住她的手說道:「我自己來吧。」

  「呃?」貓兒仰頭懷疑的望著他,他會嗎?她就沒見他自己動手打理過。

  聶瑄啞然失笑道:「我出海多年,若是這些都不會,澄心豈不是要忙死了?」

  貓兒聽了也不客氣,便自顧自的自己梳洗打扮了,她一會還要去給顏氏請安呢,當然是越早去越好。兩人梳洗打扮完畢,吃了早飯之後,聶瑄已經恢復以往的灑脫,扶著妻子出了房門,兩人給顏氏去請安不提。

  從顏氏那裡回房之後,貓兒也不動針線,也不同晚照商量端午的事情,就是托腮沉吟,不時的提筆在紙上寫上幾筆,晚照不由奇怪。

  過了半日之後,貓兒才對晚照說道:「你把這給澄心送去,吩咐他,爺常在外面喝酒,讓他照著我寫的,多注意點爺的身體。」

  晚照接過那張被貓兒寫的密密麻麻的紙,點頭說道:「是,我這就叫人給澄心送去。」

  晚照臉上沒什麼表情,可貓兒臉一紅,突然說道:「算了,我看白芨也是懂醫術的,不需要我來寫。」說著就要把那張紙揉掉。

  晚照忙把紙折了袖到袖子裡笑道:「白芨一個大男人,哪裡比得上的夫人您細心,我這就去送,一定讓澄心照辦。」

  貓兒紅著臉任晚照急急的跑出去,心裡卻想起昨天聶瑄的失態,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她心中不由暗歎,終究不是有感情基礎的夫妻,若是爹爹遇到這樣的事情,姆媽早就問了吧?

  貓兒在房裡胡思亂想的時候,松娘悄悄的掀簾走了進來笑道:「二嬸,你在幹什麼?」

  貓兒被她唬了一跳,拉著她坐下說道:「沒在做什麼,怎麼了?」

  松娘努努嘴說道:「沒什麼,娘在聽姑子講經,我嫌無趣,就過來找你了,我們去尋雲娘作耍如何?」

  貓兒說道:「好啊!」兩人攜手徑直去了雲娘的廂房,剛到門口,便隱隱約約的聽到雲娘的哭聲:「你們在仔細找找,定是落到哪裡了!」

  兩人相視一眼,不由有些遲疑,剛想退出,恰巧雲娘房裡的小丫鬟小芙出來倒水,便喚了一聲:「二夫人、三姑娘,今兒怎麼得空來了?」

  貓兒笑道:「我們來找四姐說話呢。」

  這時雲娘掀簾迎她們入內說道:「二嫂、三姐,快裡面坐。」

  貓兒見她臉上隱約有淚痕,不由上前笑著問道:「怎麼了?出什麼事情了?」

  雲娘勉強笑道:「沒事。」說完連聲囑咐貼身丫鬟錦書上茶。

  松娘注意到她梳妝台上,零散的擺了一堆的飾品,都是不甚值錢的玩意,有一對鑲紅包的耳環遠遠的分散放開,其中的一隻耳環上的紅寶已經不見了,盛了一個黑窟窿。她拈起那只耳環細看道:「哎!是托爪鬆了,難怪上面的紅寶會丟了,怪可惜的!」

  貓兒也湊了過去看了看,回頭對雲娘說道:「你在找這個丟了的紅寶?」

  雲娘點點頭,忍不住眼眶泛紅說道:「若是其他首飾,丟了便丟了,這對耳釘是二姐送與我的!」

  松娘道:「我看這對耳釘上印記是恆孚樓,不如送去恆孚樓讓他們修?落了一隻也不打緊,我瞧這紅寶也不是頂好的,哪都有的賣。」

  雲娘聽了,呆了片刻道:「這一修,起碼得要二三十兩銀子,我哪裡來這麼多錢。」聶家姑娘家的月錢才二兩銀子,月娘又是庶出,平日裡大部分銀子都貼給了自己姨娘。

  貓兒將另一隻好的耳環托在手上細看著說道:「唔,沒關係,我也正好有對嵌珍的耳釘托爪送了,想送去恆孚樓緊緊,正好把你一起送去。」

  雲娘一聽便道:「我怎麼能用二嬸的銀子呢!」

  貓兒笑著輕打了她一下說道:「我是二嬸又不是其他外人,說這麼見外的話。」

  雲娘聽了,猶豫了一下,便遲疑的點頭答應了。

  貓兒見雲娘怯生生的態度,不由有些奇怪,雲娘不是那種為了壞了首飾就會哭的人啊!她按下心底的疑惑,同松娘、雲娘說笑了起來,雲娘還取出為端午繡的荷包,同貓兒商量了起來。

  、

  、

  、

  這廂,聶瑄接過晚照遞來的紙,仔細的看著,貓兒在紙上詳細的寫著喝酒前該吃什麼,喝酒的時候吃是什麼,解酒應該吃什麼,再想起成親以來,妻子對自己衣食住行各方面無微不至的照顧,不由心裡暖暖的。

  他對晚照說道:「玉板從蘇州新送了一批布料珠寶過來,你選些給母親送去,剩下的讓針線房給夫人做幾身新衣服,叫恆孚樓的人過來給她打套新頭面,正好端午的時候穿戴。」

  「是。」晚照喜孜孜的應了下去,自從爺跟夫人成親之後,私底下笑意也多了很多,又見小夫人如此體貼照顧爺,他們做下人的心裡也開心。

  之後聶瑄又同澄心處理完了一些事務,回房與貓兒吃畢晚飯,一宿無話。至次日,更比往日忙,都不必細說,轉眼已到了五月初四,各色齊備。謝氏早早的派人去接了大姑奶奶回門,雖說是在冀州,可是大姑奶奶從娘家到聶家也要兩天時間。而遠嫁京城的二姑奶奶也在夫婿的陪同下回了聶家歸寧。





第五十八章 端午(三)

  「知了——知了——」知了在樹上有氣無力的喊著,這幾天似乎特別的熱,此時將近正午,烈日彷彿一輪赤明透亮火球一般,熏得空氣中的微風既干且熱。

  「聽說去世的鍾姨娘是聶大人的遠房表妹,自幼因家道中落……」春芽給貓兒打著扇子,秋實在一旁給貓兒說著聶大人青年時候的感情糾葛。就跟小說裡寫的一樣,顏氏是聶大人家族為他定下的妻子,鍾氏是聶大人青梅竹馬的戀人。而且鍾氏在生下庶子聶珩之後,就因難產去世了,讓聶大人越發的懷念她,聶大人對庶子聶珩的寵愛甚至超過了兩個嫡子。

  貓兒懶懶的靠在美人靠上,津津有味的聽著聶家的八卦,對春芽擺手說道:「算了別扇了,怪累人的,你把簾子捲起來,兩面通風就涼快了。」

  春芽遲疑的說道:「可是夫人您穿的衣服……」

  貓兒穿了一件很單薄的夏衫,裡面的肚兜都能看的一清二楚,若是把簾子捲起來了,被哪個粗使丫鬟見了,不能說被毀了名節,也會被人說她不守規矩的。

  貓兒聽了春芽的話,不禁有些喪氣,「要是在鄉下就好了,屋子裡比這裡涼快多了。別扇了,我坐一會就不熱了。」她回頭問秋實道:「你怎麼知道這些事情的?晚照告訴你的?」

  秋實搖頭道:「晚照姐姐怎麼可能告訴我?」

  春芽道:「二爺院子裡的下人口風緊,一個個的跟鋸嘴葫蘆一樣,我們在那裡大半個月,也沒有探出什麼事情來,還是後來去外頭跟聶家下人磕牙的時候,才隱約知道了一點聶家的往事。」

  貓兒托腮沉吟想道,除非顏氏另有所愛,不然依古代女人的思維方式,她一定對鍾氏和聶珩恨之入骨。而聶瑄再大氣,面對搶走父親寵愛的聶珩,估計也沒有多少兄弟情吧?唔——看來自己還是對聶珩這家子人疏遠一點好,畢竟她以後生活在顏氏和聶瑄的管轄範圍內,而不是聶大人。

  春芽遲疑了一下,低聲說道:「夫人,我還聽說,珩三夫人曾經想讓自己的侄女嫁給二爺,被二爺推了。」

  貓兒聽了「哦」了一聲,「什麼時候的事情?」

  「就是在成親之前的事情。」春芽說道。

  「嗯——」貓兒應了一聲,對兩人說道:「你們做的很好,以後我每月多給你們一貫錢,平日沒事的時候,就給聶家幾個大丫環買點瓜子零嘴,同她們磕磕牙。」

  「是。」兩人忙起身應了,貓兒見春芽、秋實擔憂的樣子,不由啞然。議親又如何?她在嫁聶瑄之前,不也跟周季議親過。一個女人若整天擔心自己老公在外頭有外遇,挖空心思的想著如何怎麼監視他,控制他,不讓他納妾,這樣的日子過得有什麼意思?當夫妻雙方失去了最起碼的信任,那麼婚姻也就走到盡頭了。只有傻女人才會想到用這種手段來抓住男人,男人若是真是想外遇,任你有多少手段,都阻止不了,在現代如此,在古代更是如此。

  「哦,對了,看樣子明兒天氣也會很熱,我讓你們做的屏風做好了嗎?」

  「一個月前就做好了,現在已經長得很好了。」春芽說道。

  「嗯。」貓兒含含糊糊的應了一聲,乾脆整個人都趴在坐榻上,閉目養神,春芽和秋實回來真好,在晚照面前,她總是在做戲,片刻都鬆懈不得,而在春芽她們面前,她至少不需要做戲。

  、

  、

  、

  第二天端午,貓兒早早的起身,忙著做面膜、化妝,聶瑄雙手抱頭腦袋悠閒的躺在床上,看著貓兒忙來忙去的樣子,不由啞然失笑:「真忙,難怪你這麼早起來。」

  貓兒臉上塗滿了香脂蜜膏不能說話,只能翻他一個白眼,聶瑄被她的模樣逗得哈哈大笑,直到看到貓兒雙眼圓睜,手已經朝他伸出來,他才忙伸手握住那兩隻小爪子,悶笑的說道:「我不笑了,不笑了。」

  晚照在一旁說道:「二爺,您別逗夫人了,一會還要很多事情呢!」

  聶瑄起身說道:「好,好,我不逗你了。」他低頭在她的耳邊說道:「我昨天跟你說的話,記住了嗎?」見貓兒點點頭,才起身離開。

  沒了聶瑄在一旁搗亂,眾人的手腳頓時快了許多,不過半個時辰功夫,貓兒已經臉上的面膜洗去,換好了衣衫,坐在妝台前讓晚照給自己梳妝打扮。

  聶瑄在外房用了早膳,吩咐下人備好馬車,正想回房讓貓兒快一點,卻見房門打開,一抹碧色婷婷裊裊走了出來,袖裙飄拂,翩然若畫,聶瑄不由看癡了。

  「好看嗎?」貓兒走到他面前仰頭問道。

  貓兒穿了一襲新裁的春衫,輕柔飄逸,光華流轉,更襯的貓兒色若春曉,目若流波。聶瑄不由自主的伸手樓住了她,偎抱之間,只覺鼻息汗熏,無氣不馥,「好看。」

  眾人見聶瑄難得失態的模樣,皆低下頭,身體微微顫動,聶瑄也不羞惱,扶著貓兒上了馬車,也不等晚照放下簾子,自己甩手把簾子放下。

  「哎呀,小心我的胭脂!」晚照和春芽聽聞到馬車裡傳來夫人嬌嗔的聲音,不由面面相覷,忍了一會,終於忍不住遠遠的跑開,一手捂著嘴,一手捂著肚子,笑的眼淚都要流出來了。

  被聶瑄這麼一折騰,貓兒都不好意思讓晚照進來給自己補妝,只能自己翻出胭脂給自己補妝。

  「我來幫你如何?」聶瑄摟著她的腰,伸手要給她抹胭脂。

  「你不添亂就好了!」貓兒羞惱的推開他,自己調勻了胭脂,補了妝,重新抿了口脂。

  「對不起。」聶瑄沒多少誠意的道歉,氣的貓兒伸手對著他腰間的嫩肉狠狠的擰了一下,「都是你!要請安遲了怎麼辦?」

  聶瑄忙摟著她安慰道:「沒事,時間還早呢!」

  貓兒橫了他一眼,「以後別在去請安的時候做這事情了。」雖是責罵的話,可語氣愛嬌,宛如撒嬌一般。

  聶瑄笑著輕吻著她的耳垂說道:「好。」

  「是二弟嗎?」爽朗的聲音響起,貓兒明顯注意到聶瑄的臉色冷淡了一下,但隨即臉上浮起了公式化的笑容,「是三哥嗎?」說著他起身掀簾跳下了馬車。

  貓兒隔著車簾的縫隙望去,一名年約不惑的中年美男子站在馬車外面,他面白無鬚,一襲藍衣襯托他越發的俊雅不凡,跟貓兒想像中的完全兩樣。聶瑄下了馬車之後,聶珩親熱的搭著他的肩膀,同他敘舊起來了。

  貓兒繼續坐在馬車上,駛入顏氏的院落,貓兒由晚照扶著,下了馬車。顏氏的暖閣內,鶯聲笑語、錦繡衣裙、耀眼珠翠,門口的丫鬟見貓兒來了,忙給她打起簾子笑道:「老祖宗,二夫人來了。」

  貓兒今天穿了一襲素雅的碧色衣衫,但頭面首飾全是碧玉鑲嵌紅寶的首飾,這樣一來,素雅不減,但貴氣一下子增了八分,鑲嵌的紅寶,又增了她兩分喜氣。她甫一進門,滿室頓時安靜了一下,貓兒款款走到顏氏面前,跪在錦墊上,先給顏氏請安。

  顏氏見貓兒這身穿著,笑的嘴都合不攏,讓言嬤嬤把貓兒扶起來之後道:「這身衣服漂亮,我就說嘛,年紀輕輕小媳婦,整天穿老成的顏色,打扮的跟個小老太婆一樣幹什麼?年紀輕輕的,就要這麼嫩的顏色,穿著才好看!」

  貓兒紅著臉,低頭含笑不語,感受著眾人投射自己身上或妒羨、或戲謔的目光。

  松娘上前拉起她一片衣袖道:「嬸嬸,這春衫是新作的吧?可是用上貢雲香絲做的?是二叔給你的吧?」這雲香絲是上貢的貢品,聶家今年只得了三匹,全是聶瑄送來的,兩匹給了顏氏,一匹給了貓兒。

  貓兒含羞點點頭,「老祖宗,這位可是二弟的新媳婦?」一聲輕笑的說道,貓兒抬頭望去,一名年約四旬左右的美婦人正似笑非笑的望著她,她正是聶珩的妻子文氏。

  顏氏笑著對貓兒道:「你同仲哥成親的時候,同你三嫂見過一面的,還記得嗎?」

  貓兒忙福身給文氏行禮,文氏笑著還禮,「嘖嘖,真不愧老祖宗親自挑選的媳婦,瞧瞧這眉眼皮肉,當真是惹人疼愛啊!」說著便要拉著貓兒的手細細的看著。

  貓兒心裡暗惱,手微微一轉,不動聲色的脫開了文氏的手,「三嫂過譽了。」說著便站到了顏氏旁邊,顏氏笑瞇瞇的說道:「你弟媳婦臉皮嫩,可別嚇壞了她。」

  文氏笑著欠身說道:「我都忘了弟媳婦是新入門的,以前沒見過這場面。」

  貓兒聽了文氏的話,低頭不語,她原當這位三夫人如何有手段,如今看來不過如此,跟謝氏和蘇氏的手段簡直不能比,自己真是高估了她了。只是這種小人也有難對付的地方,因為他們不要臉的程度,超出一般人的想像。

  顏氏指著兩名華服少婦道:「這是大丫頭、這是二丫頭,她們兩人是你沒見過的。」

  貓兒抬眼間兩名年紀相當,大約都在二十二三歲左右的少婦,大姑奶奶生的面如滿月,肌膚豐肥,笑的一臉的和善,見了貓兒忙上前給她行禮:「二嬸。」

  貓兒笑著同她見禮,又讓晚照遞了荷包給她,大姑奶奶福身謝了,方才讓丫鬟將荷包收起。

  那二姑奶奶五短身材,體態輕盈,容貌秀麗,朱唇未啟先笑道:「二叔好眼光,二嬸真是個美人兒。」 她同文氏有幾分相像,但比文氏更多了幾分凌厲之色。

  貓兒受了她的禮,讓秋實遞了一個荷包與她,二姑奶奶臉色一僵,才笑著讓丫鬟接了荷包。

  大姑奶奶拉著顏氏的手道:「奶奶,我一見二嬸就覺得親切,一會一定要同二嬸好好親近親近!」

  顏氏在一旁看得眼睛都笑的瞇成一條縫,「好好,都是好孩子,我見你們相處和睦,我就開心。」

  這時謝氏起身笑道:「母親我看現在天色正好,不如現在先去花園賞賞花,鬆散一下筋骨吧。」

  眾人聽了,連連說好。顏氏由謝氏和貓兒攙扶著,慢慢的逛著花園,花園裡錦衣與鮮花相映,貓兒一襲素色的衣衫在一片花團錦簇中,顯得格外的出挑,那紅寶石同艷紅的石榴照相呼應,越發的映襯著她肌膚瑩澈,風姿韶絕。

  貓兒在顏氏讚許的目光中,知道自己做對了。雖說在大世家要低調做人,但是今天明顯就是顏氏故意讓她唱主角的場合,如果自己再低調,就會被人說貧氣,上不了檯面了。

  貓兒指著湖面上的亭子道:「母親,不如我們去那邊的亭子歇歇腳吧?」那湖是聶家花了大價錢挖出來的人工湖,還特地將引了外頭的活水入內,湖上的八角亭寬敞,三面環水,一面依著幾株好的正好的石榴花,一條雅致的黃竹小橋通向亭心。

  顏氏見狀欣喜的說道:「這地方好,乾淨舒爽,你真會挑好地方。」說著便一齊入了亭子,一旁服侍的丫鬟忙端了茶水上來。貓兒同蘇氏兩人將杯著一一擺在桌上。顏氏一人上桌,大姑奶奶、二姑奶奶坐在東邊一桌,謝氏、文氏同雲娘、松娘坐在西面一桌,貓兒、蘇氏站在顏氏和謝氏身邊伺候。

  貓兒將蓋鍾遞與顏氏道:「綠茶吃了心涼,孩兒讓人沏了花茶來。」又讓丫鬟拿了團扇在一旁給顏氏慢慢的打扇。丫鬟們陸續上了各色的點心。

  文氏抿嘴笑著說道:「老祖宗,您這媳婦可真貼心啊!難怪您當成寶貝一般。」

  顏氏笑著說道:「你這個弟媳婦的好處多的數不清,貼心啊,只是其中一樣。」

  眾人正閒話間,顏氏身邊的大丫鬟扶紋走進來笑道:「老祖宗,二老爺同珩三老爺、徹二少爺前來請安。」

  顏氏一聽便笑著說道:「好久沒見徹兒了,快請他們進來。」

  文氏起身笑道:「說起來老祖宗還是三年前見過徹兒一次呢!」

  因在場女眷皆是近親,所以都沒有迴避,片刻之後,聶瑄、聶珩,帶著一名年及弱冠的藍衣少年走了進來。
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0-11-28 05:40 PM

第五十九章 端午(四)

  聶徹是聶珩和文氏的嫡長子,自幼備受父母寵愛,兼之他年及弱冠,已經考上了廩生,更是被父母當成了掌上明珠呵護。他生的同聶珩生的有八分的相像,又比聶珩多了幾分溫柔雅致,穿上一襲藍衣,倒頗有幾分美少年的風範。

  他跟著父親向老祖宗磕頭請安之後,便給謝氏等人見禮,在見到貓兒的時候,他不由微微一愣,隨即紅了俊臉,低下頭,輕喚了一聲「二嬸」。

  貓兒受了他禮後,便眼觀鼻鼻觀心的站到了顏氏身後,顏氏語氣親熱的同聶珩和聶徹寒暄著,貓兒見聶珩、聶徹一付孝子孝孫的模樣,嘴角微微輕佻,真不知道是誰在唱戲,誰在演戲。

  她抬頭偷偷瞄了聶瑄一眼,不由微微一愣,他怎麼了?雖然他臉上還是掛著溫和的笑容,但貓兒還是感到他似乎情緒有點不對,目光似乎有些陰沉,她不由擔憂的望著他。

  聶瑄感受到貓兒擔憂的目光,不由抬頭對她安撫的微微一笑,貓兒有些擔憂的心頓時的放了下來,對他淺淺的一笑,回頭正遇到蘇氏戲謔的目光,她臉一紅,悄悄的扭過了頭。

  聶珩、聶徹見禮過後,便同聶瑄一起離開了,貓兒見時辰差不多,便吩咐下人擺上了午膳。宴席都是晚照讓廚房依照制式整治出來的,除了一道聶瑄特地孝敬顏氏的清蒸鰣魚之外,並無其他特殊之處,皆是眾人吃慣的。不過前來吃飯的眾人關注的焦點也不在吃上面,直到清蒸鰣魚上來的時候,眾人才開始評論起這道菜來,對鰣魚的鮮美讚不絕口。

  鰣魚味道鮮美,但魚刺太多,貓兒自己本身也不怎麼會吃魚,更不要說幫顏氏挑魚刺了,還是扶紋在一旁給顏氏挑魚刺。顏氏對貓兒說道:「你都忙了一早上了,到你大嫂那邊歇會吧。」

  謝氏聞言,笑著把她拉到了身邊對她說道:「你吃點東西吧,有事讓你侄媳婦去忙吧。」

  蘇氏笑道:「是啊,二嬸你坐下吃點東西吧,這裡有我就行了。」

  貓兒坐到了謝氏身邊,笑著說道:「我不累。」她回頭對顏氏道:「母親,夫君除了帶了鰣魚回來,還帶了一樣好東西回來,我已經讓廚房去煮了。」

  顏氏饒有興致的說道:「哦,是嗎?那一會我可要好好嘗嘗啊!」

  文氏見貓兒對吃鰣魚不上心,抿嘴笑道:「二弟媳婦沒吃過這麼多的魚刺的鰣魚吧?還是讓丫鬟給你挑刺吧。」

  貓兒雖叫貓,可跟貓不一樣,她不是很喜歡吃魚,她只喜歡喝魚湯。再說鰣魚對於古人來說是珍貴,對於現代人說,也不是吃不到,挺多貴一點而已,她以前也吃過好幾次。面對文氏的冷嘲熱諷,貓兒並沒有理睬,只是對晚照說道:「我看時辰差不多了,把豆瓣湯端上來吧。」

  二姑奶奶見貓兒如此不把文氏放在眼裡,心中不忿,又聽「豆瓣湯」三個字,她不由佯裝吃驚的捂嘴說道:「豆瓣湯?!」

  顏氏皺眉道:「二丫頭你都為做為人母了,怎麼還如此毛躁?」

  二姑奶奶臉色一變,只能起身對顏氏道:「老祖宗,孫女只是太吃驚了,二嬸怎麼會把這湯給老祖宗吃的,豆瓣湯只是一般尋常百姓人家吃食啊。」

  貓兒含笑不語,這時春芽和秋實捧了一個大口湯碗擺在了顏氏面前,貓兒起身揭開碗蓋,給顏氏舀了一碗道:「老祖宗,我這湯同一般的豆瓣湯不一樣,你嘗嘗。」

  顏氏低頭瞧著那湯水奶白噴香,上面浮了一塊塊小小的白片,她舀起湯勺淺嘗了一口,「好像是魚湯。」她嘗了一塊小白片,「唔,不是豆瓣,是肉吧?這麼鮮嫩,是魚肉吧?」

  「真是什麼都瞞不過母親。」貓兒笑盈盈的說道:「這是蘇州的一道名菜,就叫『豆瓣湯』,用的就是塘醴魚臉頰上的兩塊如蠶豆一樣大小的肉片燉湯燒成的。這些塘醴魚是跟著鰣魚一起運過來的,是夫君專門為母親準備的。」

  顏氏聽了嘴上說:「這孩子平日公事這麼忙,還費這麼多心幹嗎?」但臉上早就笑成了一朵花了。

  貓兒道:「公事是正經事,孝順母親也是正經事,夫君做這些是應該的。」

  文氏在一旁笑道:「二弟棄文從商果然是對了,不然哪裡來這麼多銀子,又是鰣魚又是塘醴魚的。我家夫君就是一個窮書生了,要吃這些時鮮貨,只能來這裡沾沾老祖宗的光了。」

  顏氏聽了文氏的話,不由臉色一僵,聶瑄不繼續考科舉,而選擇去江南經商,是她心裡永遠的疼。

  貓兒輕輕笑道:「嫂嫂說笑了,夫君只是一向閒雲野鶴、四處遊歷慣了,所以考上瞭解元之後便不想再考了。說起來,三哥比夫君更灑脫呢!更視功名糞土呢!」她話音一落,顏氏、謝氏、大姑奶奶和松娘眼底皆浮起了笑意,誰不知道聶珩讀了一輩子的書,連個秀才都沒有考上!

  文氏便貓兒一頓明褒暗貶,鬧的臉上一陣紅一陣青,貓兒撇嘴冷笑,就這點水平,連她都不是對手,更不要說是顏氏她們了,聶珩這個老婆是顏氏從哪個地方挖出來的?怎麼這麼上不了檯面?簡直是活寶一個啊!

  松娘起身對顏氏道:「奶奶,今天是端午,必定要吃粽子的。我同雲娘跟著嬸嬸學了怎麼包粽子,特地給奶奶包了幾個,我讓丫鬟端上來,您嘗嘗?」

  顏氏聽了,歡喜的說道:「真的嗎?好好!快端上來!我可要嘗嘗我孫女做的粽子。」

  松娘忙吩咐丫鬟把粽子端了上來,大姑奶奶見端上來的粽子,各個小巧精緻,不由讚許笑道:「妹妹果然長大了,連包粽子都會了!」

  松娘道:「都是二嬸教我的,我還不知道原來粽子還有這麼多種包法呢!」

  「哦?」顏氏饒有興致的瞧著盤子裡各式各樣的小粽子,不由笑道:「果然花式很多。」

  貓兒忙道:「這也是晚照教我的,我也是第一次知道晚照會包這麼多花式粽子呢。」

  松娘取了一隻小巧的枕頭粽,解開了竹葉,是紅棗糯米粽,「奶奶,糯米多吃了容易積食,我們特地給你包了小粽子,讓您能多嘗幾個。」

  顏氏聽了松娘的話,拉著兩個孫女的手說道:「好孩子,奶奶沒白疼你們!」

  松娘笑的一臉的燦爛:「奶奶只要多吃一點,我和雲娘就開心了!」

  自打貓兒不軟不硬的刺了文氏一下之後,文氏母女便消停了許多。之後又有松娘、雲娘的包得粽子打圓場,這頓宴席直到結束之前,氣氛都是其樂融融的。顏氏很開心,宴席結束之後,還賞了眾人一人一貫錢賞錢。

  一頓宴席下來,貓兒感覺自己渾身都鬆散了一樣,好容易伺候顏氏回房歇下之後,她累得連走回自己院子的力氣都沒有了。晚照見狀忙叫來馬車,要扶著貓兒上車休息。

  文氏由侍妾扶著款款走來道:「二弟妹的身子真嬌弱啊,不過伺候老祖宗這麼點時候,就吃不消了?我看你身邊的伺候的人也太少了一些,二弟真是粗心啊!怎麼不找兩個丫鬟入房伺候呢?」

  貓兒瞄了她身後一串的侍妾、通房含笑說道:「三嫂說的是什麼話,我做晚輩能伺候長輩是我的福氣,哪裡能講得到一個累字?不過三哥是比夫君貼心,知道您平日辛苦,給三嫂找這麼多人來服侍。」

  說著微微福身,「三嫂,少陪了。」說完便讓春芽、秋實扶著自己上了馬車。她可不是任人拿捏的軟柿子,反正兩人的矛盾永遠都不可調和,為什麼她要忍她的氣?她生氣?她還氣文氏無緣無故的找她麻煩呢!

  氣的文氏在原地直瞪眼,這時她身邊一不長眼的侍妾開口說道:「夫人,現在日頭正烈,要不我們早點回去吧!」

  文氏回首對她就是一巴掌:「怕曬是不是?回去之後,給我再日頭下面跪上個一個時辰?」

  那侍妾捂著臉,眼眶含淚,不敢回嘴。文氏對貼身丫鬟囑咐說道:「一會讓雲娘來我房裡。」

  「是。」

  、

  、

  、

  在馬車貓兒對春芽囑咐道:「要是我睡著了,你也要喊醒我,我要洗澡。」

  春芽點點頭,伺候貓兒這麼多年,她的脾氣她如何不清楚?貓兒得了春芽的保證,身體一歪,到頭就睡著了。

  這廂,顏氏一邊讓言嬤嬤卸妝,一邊聽著言嬤嬤複述,貓兒在院門口同文氏的一番對話,她睜開眼睛笑道:「我果然沒看錯人。」

  言嬤嬤點頭道:「老祖宗挑的兒媳婦,各個都是合您心意的!」她心裡暗暗加了一句,也包括文氏。

  言嬤嬤散開顏氏滿頭的銀絲,拿了一把角梳,慢慢的給顏氏梳頭,顏氏閉目道:「是啊,各個都和我心意啊!老二媳婦,我果然沒看錯她,只是還不夠啊!」

  言嬤嬤道:「二夫人年紀還小,有老祖宗在一旁調 教,用不了多久,她就會跟大少奶奶一般了。」

  顏氏搖頭道:「她們兩人不同。」

  、

  、

  、

  等貓兒再次醒來的時候,日頭已經偏西了,她睜開了眼睛,掩嘴打了一個哈欠,覺得渾身懶洋洋的,一點都不想動彈。發了半天呆,她才想起睡前的事情,「春芽?」

  春芽正在外頭打瞌睡,一聽貓兒的叫喚,忙著走了進來,「夫人。」

  貓兒說道:「你怎麼不叫醒我?」她動了動身子,覺得身上很清爽,似乎洗過澡了。

  春芽笑著說道:「我本來想叫醒您的,後來晚照姐姐說不用,她把你抱進了浴室,輕手輕腳的給你沐浴梳頭,您睡的熟,都沒醒過。」

  貓兒汗了一下,自己當真成豬投胎了,居然這麼折騰都不醒。她看看日頭說道:「唔,都快吃晚飯了吧?」

  春芽說道:「是啊。」

  貓兒剛想問聶瑄回來沒有,就見聶瑄沉著臉回了房。

  聶瑄掀起竹簾,就見自己娘子正懶懶的擁著一床薄被半臥在榻上,一旁青花缸裡裡面放了些冰塊,冰上還擺了幾支新摘的梔子,梔子花的清幽的甜香撲鼻而來。聽到腳步聲,她抬頭,秋水流轉之間,晃出一泓清澄寧靜的碧波,「致遠,你回來了?」

  聽著妻子糯糯的聲音,聶瑄心裡煩躁突然去了大半,他上前愛憐的抱住貓兒的柔聲問道:「今天累壞了吧?」

  貓兒搖頭道:「不累,覺得精神好了很多。外頭熱吧?快脫了外頭的衣服。」她就要起身就要給他解開衣帶。

  聶瑄握住她若無骨的小手說道:「你今天累了,快好好歇著,我自己來就行了。」

  他話雖這麼說,但貓兒依然起身給他擰了帕子擦臉,喚道:「春芽給老爺端碗涼茶來。」

  聶瑄接過茶盞,微微皺眉問道:「溫的?」

  貓兒解釋說道:「你剛從外頭回來,給你吃冰的,我怕傷身。這涼茶是我特地做的,裡面有銀丹草、綠豆、百合籽熬的,清涼去火,你嘗嘗。」

  聶瑄聞言呷了一口,入口味甘略帶苦味,雖是溫茶,可一入肺腑便覺得一股涼氣散開,甚是舒服,他不由一口喝乾,「貓兒,你真賢惠。」他隨手把茶碗放到春芽的托盤,順手把貓兒拉到了懷裡。

  貓兒見他滿臉的疲憊,忍不住伸手揉著他不自覺緊皺的眉頭說道:「致遠,發生什麼事情了?」

  聶瑄輕拍她的身體,安撫的說道:「沒什麼。」

  貓兒道:「你別騙我了,你這幾天都很不開心。」她咬咬下唇說道:「我很擔心你——」

  聶瑄望著妻子滿是擔憂的神色,他心中一動,伸手摟住她,低低的悶聲說道:「父親想讓我把三哥一家帶去江南。」

  「呃?」貓兒仰頭疑惑的望著他,「三哥也要背井離鄉嗎?」

  聶瑄微微冷笑道:「背井離鄉?他不過只是眼紅我在江南的產業而已。」

  貓兒一聽頓時沉默了,這種兄弟爭家產的事情,不是她能插手的了,他跟珩三感情再不好,畢竟是同一父親的兄弟,而她在聶瑄看來,恐怕只是外人吧。她無論說了什麼,傳出去都是挑撥離間,還是保持沉默的好。

  聶瑄也不準備給妻子說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他柔聲問道:「今天累了吧?我們用了晚膳早點歇息吧。」

  貓兒點頭道:「好,讓他們端飯過來。」

  「嗯。」聶瑄半倚靠在椅子上,手輕揉著太陽穴。

  貓兒囑咐晚照把晚飯端了上來之後,走到他的身後,給他按摩著太陽穴和脖子後面緊繃的肌肉,聶瑄身體放鬆了下來,靠在椅子上,閉目養神。




第六十章端午(五)

  「夫人……」雲娘怯生生的跪在地上,給文氏磕頭請安,抬頭就見文氏似笑非笑的望著她,她身體一顫,跪著一動不敢動。

  「起來吧。」文氏放下手中的茶盞,「你這模樣,讓別人見了,還以為我把你怎麼了呢!從小到大,我可沒動過你一根手指啊!」

  雲娘小心翼翼的說道:「夫人、姑娘待我的好,我都記在心裡。」

  二姑奶奶望了她那對紅寶耳墜笑道:「妹妹,真是心細,我給你這對耳墜,都這麼多年了,你還是藏得這麼好。」

  雲娘不由自主的摸了摸那對耳墜,怯生生道:「姐姐恕罪,這對耳墜是二嬸幫我送去恆孚樓修好的,我之前掉了一粒紅寶。」

  文氏和二姑奶奶聽了笑道:「看來你同顧氏處的很好?」

  雲娘點頭道:「二嬸待我們都很和善。」

  文氏笑道:「唔,不錯。」她丟了她一個荷包說道:「去看看你姨娘吧,幾年不見,她可是日日念著你呢。」雲娘的生母早逝,她是由聶珩的另一個通房撫養長大的,兩人情同母女。

  「謝謝夫人!」雲娘小心翼翼的收了文氏的丟來的荷包,手裡輕輕一握,感到荷包裡一塊極小的硬物,頓時嚇出了一身冷汗,心裡除了驚恐之外,更多的是慶幸!給文氏磕頭道謝之後,便起身離開。

  「娘,看來這丫頭還是不敢騙我們的。」二姑奶奶說道。

  「哼!你可別小看那丫頭,彎彎繞繞的心思,她多的去呢!」文氏冷哼的道:「聶家那麼多女孩子,除了松娘這老祖宗嫡親的孫女之外,就她一個人能在老祖宗身邊留著。」她恨鐵不成鋼的望著女兒道:「你啊!要是有她一半的心思就好了。」

  二姑奶奶不屑的撇嘴,「反正老祖宗從沒喜歡過我,我也不想去討好她。娘,我不喜歡那個二嬸,那嬌滴滴的樣子,看著比我還像大家小姐,不就是一個鄉下出來的姑娘嗎?矯情!」

  文氏點著她的額頭道:「你這傻丫頭!男人就喜歡她那個樣子,你看你二叔,被她迷成了什麼樣子了?衣服首飾一套套的往她房裡送,這才是女人啊!」文氏歎口氣道:「只可惜這道理我懂得太晚了,也教你教的太晚了!」

  「娘,我聽爹說,是不是你們要跟二叔一起去江南?」二姑奶奶問道,「既然這樣為什麼還要得罪二嬸呢?要是二嬸跟二叔說了今天的事,把二叔惹火了,我們不是什麼都分不到嗎?」

  「哼!老祖宗什麼時候看我們順眼過?你大伯、二叔自從那次事情之後,什麼時候看我們順眼過?哪次不是明裡捧著,暗裡壓著?這麼多年,我們吃的暗虧還不夠嗎?與其讓老祖宗對我們提防一腳?還不如讓她以為我們幾十年如一日的沒長進呢!我們跟大房之間,還有什麼得罪不得罪的!」

  文氏輕哼道:「我早看透了!我現在只求老太爺能多活幾年,多幫我們爭到點好處。你以為你那個二嬸是個省油的燈?她看得透呢!我今天就算對她再親熱,在老祖宗面前,她都不會理我一下!」

  「可要是二嬸回去跟二叔說了呢?」二姑奶奶問道。

  「她不會跟你二叔說的!」文氏篤定的說道:「她是聰明人,這件事從頭到尾,她肯定不會說一句話!再說你二叔又不是傻子,這麼多年,就算那次事情發生之後,他見了我們也是親親熱熱的?他可不會為了一個女人就跟我們鬧翻。」

  二姑奶奶眼珠子一轉道:「娘,你說二叔在江南能有多少產業?」

  文氏道:「他掌管聶家海運這麼多年,江南都是出名的富庶之地,你說他手底下能有多少產業?只要他肯松下手,就夠我們這輩子吃喝不盡了!如果老太爺能說服二叔,讓他每年分幾間鋪子的利錢給我們,加上老太爺給我們的私房,我們去江南買些良田,這輩子就吃喝不愁了。」她抬手摸著女兒的頭髮道:「要是我們真能去江南定居了,你等你公婆去了,就跟著你夫君一起過來吧。一家人能在一起,怎麼說都是好的。再說江南歷來魚米之鄉,也沒聽說過有幾次餓死人的災年。」

  二姑奶奶點點頭,偎依到了文氏懷裡,片刻之後,她抬頭疑惑的問道:「既然這樣,為什麼不讓爺爺分幾間江南的鋪子給我們呢?一樣都是爺爺的兒子,憑什麼好處都讓大房佔了?」

  文氏道:「你爹那扶不起的阿斗能管鋪子?不出一年,就全給他敗光了,還不如讓你二叔管著,我們每年拿點利錢呢!再說那些產業是你二叔一手打下的,你別看他平時不聲不響的,心思深著呢!十個你爹加起來,都鬥不過他一根手指!要是真把他得罪死了,大家都討不到好處!將來我們還指著你大伯和他呢!只要我們做的不過分,怎麼說他們看在往日的情分上,都能顧念幾分香火情!」文氏點點女兒的額頭道:「你啊,多學著點!」

  「娘——」二姑奶奶撲到了文氏懷裡。

  文氏摸著女兒的頭,心裡一酸,哪個女人不想同顧氏一樣,整天嬌滴滴的不食人間煙火?可也要有那個命啊!她的親娘死的早,繼母對她一味的溺愛,從來不會教她這些大家族的彎彎繞繞東西,她也是嫁到聶家之後,在顏氏和謝氏手下吃了無數次的虧才明白過來的!現在她就指著自己還活著時候,多教教自己的那對傻兒女,讓他們少走點彎路。想起自己那個窩囊廢男人,文氏心又硬了起來,無論如何,她也要問老太爺討到,足夠他們一家安身立命的銀子!老太爺都快七十歲了,還能護著他們幾年?

  母女兩人正溫情的時候,門外丫鬟喚了一聲:「老爺回來了。」

  二姑奶奶離開了文氏的懷裡,兩人起身,二姑奶奶上前給聶珩打起簾子:「父親您回來了。」

  「嗯。」聶珩打著扇子,二姑奶奶屈身給父母行禮之後,便離開了。文氏幫著聶珩去了外衣,「怎麼樣?老太爺怎麼說?」

  聶珩一頭仰倒在羅漢榻上道:「還能怎麼說?老二什麼都沒說,他大了,翅膀硬了,爹也管不了他了!」

  文氏一聽急了,連聲追問道:「那怎麼辦?難道老爺子就沒給你準備一點銀子?」

  聶珩斜了文氏一眼,見她一臉焦急的神色,心裡厭煩,起身說道:「我去書房!」

  文氏眼巴巴的看著他頭也不回的走了,不由氣的把桌上的茶盞全部掃到地上:「一群狐狸精!」

  聶珩轉頭回了書房,便讓人把嬌兒喚來,嬌兒是聶珩新買來的一個丫鬟,是他目前的愛寵!

  正在給文氏做鞋襪,聽聞聶珩喚他過去,連忙趕了過去,「老爺來了?」見他滿頭的汗水,關心的說道:「您犯了暑氣?我讓丫鬟給你送壺涼茶來,您洗把臉,喝兩壺涼茶吧?」

  聶珩伸手把摟到懷裡道:「你讓丫頭篩壺涼酒來,我吃上他兩大鐘,許是就好了。」他想起二弟今天滿臉冷淡的神色的,心裡極是鬱悶,想起剛才房裡文氏那副嘴臉,心裡更是厭煩。

  嬌兒忙讓丫鬟拿了四碟下酒的小菜,篩了一壺涼酒,兩隻銀鑲雕漆勸杯,兩雙牙箸,擺在書房桌上,聶珩仰頭吃了幾大杯。

  「爺,你喝的慢一些!」嬌兒倚在他的懷裡,嬌聲說道:「喝急酒容易醉。」

  聶珩哈哈大笑道:「喝醉了才好!我這輩子本來就沒有醒過!」他一面灌酒一面大笑著,不一會就仰頭躺在榻上睡著了。

  嬌兒輕推了他幾下,「爺?爺?」見他睡死了,忙伸手將他身上的錢袋子取了下來,伸手掂了掂,估摸著有十幾兩銀子,不由一喜,忙將銀子倒了出來袖到袖子裡。

  這時文氏氣勢洶洶的走了進來,進門不問青紅皂白,劈頭就是對嬌兒一巴掌,「王八蛋,整天勾著老爺不知道上進,哪天提腳賣了你!滾!」

  嬌兒捂著臉,一聲不吭的走了。文氏回頭見聶珩睡的跟死豬一樣,輕啐了一聲,「死鬼!整天就知道灌黃湯!」喚來侍妾鋪了床褥,伺候聶珩擦了身,才上床睡了。

  、

  、

  、

  吃完晚飯後,聶瑄梳洗完畢,穿了一襲單衣,躺在床上,隨手拿了一本書,心不在焉的翻看著。暗自思忖著父親今天同他說的話。三哥這輩子除了吃喝嫖賭,什麼都沒有學會。如果他真的答應把三哥帶去江南,也就代表他得養三哥一輩子了!

  其實三哥的個性,他心裡清楚,他不過是個只會吃喝嫖賭的紈褲弟子而已,養他一輩子也無妨。麻煩的是文氏和他那一屋子的妻妾,這位三嫂可不是省油的燈,一點都不似她外在表現的那麼蠢。貓兒雖然聰明,但論心計肯定不是三嫂的對手。要是自己真把這一大家子帶過去了,簡直就是自找麻煩!

  可是想到年近七旬的老父滿是哀求的眼神,他不由猶豫了,他畢竟是自己親哥哥,聶瑄閉上了眼睛,若不是那一次——「致遠,你在看什麼?」聶瑄聽到妻子聲音,不由睜開眼睛,笑著問道:「洗好了?」

  貓兒又去浴室洗了一個澡,回房就見聶瑄也洗完了澡在看書,那書似乎不是紙質的,她不由好奇的問了一句。

  「洗完了?」聶瑄隨手放下書,伸手把她拉到懷裡,輕吻著她的脖子,「真香。」

  貓兒怕癢躲開了,咯咯笑著,往床裡面一躲,隨手拎起那本書,不由「咦」了一聲。「這是夷人的書。」聶瑄從她手裡接過書,對她解釋說道:「這叫羊皮卷,這紙張是用羊皮做的。」

  貓兒瞪著那書,吶吶的說道:「致遠,你看得懂洋文?」

  「洋文?你是說那些蠻夷的語言?還行。」聶瑄笑道:「這蠻夷的語言學起來,比我們的文字好學多了,比如一個叫拉丁語的文字,只要學會了二十一個字母,學起來就容易了。」

  「這個也是拉丁語?」貓兒仰頭問道。

  「不是,這個語言叫英吉利語,有二十六個字母,唔,不過學會了拉丁語,這個語言也好學。」聶瑄道:「這本書其實就是那叫英吉利國家的經書而已。不過他們的經書也就這麼一本而已。」

  貓兒翻著手裡的經書,極度悲憤的發現,通篇聖經,她居然只認識幾個「I、am、is、are」之類的常用語,其他複雜一點的單詞,她已經完全忘記了!自打大學考過四級之後,她就在沒有碰過英語了!貓兒呻吟了一聲,把頭埋進了聶瑄的懷裡。堂堂現代人,學了十來年的英語,居然現在還比不過一個古人,真是丟臉死了!她好想買塊豆腐!

  聶瑄以為她累了,把書放在了一邊,摟著她問道:「累了?想睡覺了?」手開始不規矩的在她身上遊走著。

  貓兒搖頭,她又不是豬,睡了一下午,現在精神好著呢!她伸手環住聶瑄的脖子,「致遠,你認識多少夷人的文字?」

  聶瑄軟玉溫香在懷,只感到嬌妻呵氣如蘭,指間肌膚軟膩,哪有什麼心思多想什麼,漫不經心的說道:「沒多少,就懂幾國而已,海外的學過拉丁語、法蘭西語、英吉利語,還有我們天朝附近的幾個小國的文字而已。」

  貓兒嘟著小嘴說道:「已經很多了!」她一個英語學了十幾年都沒學好啊!真丟臉!

  「貓兒,要是你不累,我們就再過一會睡好嗎?」聶瑄低頭含含糊糊的說道。

  貓兒伸手環住了他的身體,把臉深深埋入他的懷裡,輕聲的說道:「你把簾子拉下來。」

  「好!」聶瑄見狀隨手拉下床簾,「貓兒——」
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0-11-28 05:47 PM

第六十一章  端午(六)

  次日清晨,貓兒給顏氏請安之後,顏氏便去佛堂唸經了,謝氏陪著顏氏一起去佛堂唸經,貓兒本也想陪著,顏氏笑道:「你小孩子家陪我們去佛堂幹什麼,跟你侄女們一起去玩吧。」

  謝氏笑著點頭道:「對啊,你大侄女好像找你有什麼事呢!」

  大姑奶奶攬著貓兒的手道:「二嬸,我有一方大紅素面的錦緞子,想做雙高低鞋,正想請二嬸幫我想想,上頭繡什麼花紋呢!」

  貓兒聽了也不推辭,便笑著應了,同松娘一起去了大姑奶奶房裡。三人取出了針線簍,商量著鞋面上繡什麼花樣。貓兒知道大姑奶奶出嫁多年,一直沒有生育,不僅是大姑奶奶著急,連顏氏和謝氏也非常著急,便提議繡兩尾戲水的五彩鯉魚,樣式漂亮不說,寓意也好,鯉魚含了多子的意思。

  「這個好看!」不僅大姑奶奶見貓兒畫的那新奇可愛樣式連連稱讚,連松娘忍不住想要做一雙,「芊陌、芊陌,也給我去拿塊布來,我也要做一雙鞋。」她連聲喚著自己的貼身丫鬟。

  大姑奶奶道:「我這方緞子別說是兩雙鞋了,便是再多兩雙也做得。」她對貓兒說道:「二嬸,要不你也做雙鞋子吧?反正料子夠多,正好給大嫂也做一雙。」

  貓兒遲疑了一下,便笑道:「也好,不如我再畫三副鞋面,我們做不一樣的,我就不做高低鞋了,我要平底鞋。」她在現代都不習慣穿高跟鞋,更不要說是到了古代了。

  「好啊!」大姑奶奶和松娘極是欣喜,貓兒畫了花樣,三人坐在一起一邊納鞋底一邊說笑。

  「你們在做什麼呢?」貓兒剛納好一隻鞋底,蘇氏的聲音響起,大姑奶奶和松娘起身喚了一聲「大嫂」,蘇氏上前給貓兒見禮過後,四人再次坐下。松娘同蘇氏說起做鞋子的事情,還把貓兒畫的鞋面給蘇氏看,蘇氏看了也歡喜不已,連聲道謝。

  蘇氏一來,松娘便沒了興致做針線,拉著蘇氏要下棋作耍,蘇氏道:「光下棋沒意思,不如我們賭個五錢銀子的東道。輸了的人出五錢銀子,三錢銀子買金華酒,剩下的二錢交與廚房,讓他們整治一桌飯菜出來。」

  松娘聽了連聲道好,大姑奶奶笑道:「這不公平,我同二嬸都不擅下棋,豈不是輪來輪去都是我們輸?」

  蘇氏聽了,想了一會道:「不如我們不賭東道,現在是惡月,不便出門,與其都窩在院子裡發呆,還不如這幾日大家輪著治一桌酒席兒,一起賞花吃酒作耍如何?」

  大姑奶奶和松娘聽了點頭道:「這主意好。」

  貓兒見眾人都不反對,也就答應了。松娘吩咐丫鬟把棋子取來,同大姑奶奶和蘇氏下起棋來。貓兒只在一旁看著,她本不大會下棋,更何況這又是自己完全不瞭解的古代棋,也只是前幾天同雲娘玩的時候,才學了一點,橫豎都是輸,她就懶得獻醜了。

  貓兒因她輩分最大,便首先讓春芽拿了五錢銀子出來,對她說道:「你把這錢送去給廚房,讓她買一盅金華酒來,整治一桌清淡點的飯菜。」

  春芽應了一聲便出門了,松娘對貓兒道:「二嬸果然會調 教人,這春芽這丫鬟我聽說,連言嬤嬤都誇她伶俐呢!尤其是那手繡活,嘖嘖,真是出色啊!」

  貓兒笑道:「她有什麼伶俐的,比起你的芊陌,差的遠呢!」

  蘇氏在一旁問道:「二嬸,你身邊的兩個丫鬟,那繡活確實出色,整個聶家都挑不出一個比她們針線好的丫鬟了!」

  「是啊!說起繡活,我們可不敢跟二嬸比,」大姑奶奶笑道:「我聽說二嬸的繡出來的東西都跟活的一樣,你給大嫂繡的那只牡丹荷包,放在花園裡,蜂兒都往上撲了。」

  貓兒聽了大姑奶奶不由好笑,除非蘇氏在荷包上抹了糖,不然蜜蜂怎麼可能往荷包上撲,「哪有你們說的那個樣子。」

  蘇氏道:「二嬸你別謙虛了,你出嫁時候陪嫁的那扇雙面三異繡屏風,那可是只聽說過的絕技啊!我們這次可算是開了眼界了。」

  貓兒聽著三人一唱一和,一時猜不透三人葫蘆裡買什麼藥,只是含笑不語。

  三人本也沒想吊貓兒胃口,互視了一眼,大姑奶奶開口問道:「二嬸想過開個繡坊嗎?」

  「繡坊?」貓兒微微一怔。

  大姑奶奶道:「大嫂同我和小妹很早便想開個繡坊,一來我們也能補貼一下脂粉錢,二來也能打發一下時間。只是一直苦於沒有上好的繡女,我想二嬸若是有時間的話,能不能幫我們調 教幾個繡女?」

  貓兒靜默不語,教別人繡花?她到還真沒想過這事情呢!她現在小日子過的很舒服,又不愁吃喝,犯不著去幹這辛苦事吧?再說她教出繡女事小,萬一以後出了什麼么蛾子,她該怎麼辦呢?

  蘇氏開口道:「二嬸,我們也知道這事是為難你!你看這樣如何,你幫著我們調 教幾個繡女,凡是這繡坊在一天,我們每年都分你三分利錢如何?」

  貓兒聽了笑道:「你們這是說的什麼話?大家都是一家人,說什麼見外話呢!只是這事——」

  大姑奶奶見貓兒依然一副猶豫的模樣,剛想開口,蘇氏輕輕拉了她一下,大姑奶奶嚥下了要脫口而出的話,蘇氏對貓兒笑道:「反正這事我們也不急,不如二嬸回去想想?」

  貓兒鬆了一口氣,含笑點頭道:「好!」心裡打定主意,回去就問聶瑄這事是否可行。

  話說春芽拿了五錢銀子去廚房交與廚房的管事牛嫂,那牛嫂接了銀子笑道:「二夫人與少奶奶她們想吃什麼儘管吩咐,就一桌小酒席,哪費得了這麼多銀子?」

  春芽笑道:「二夫人說,你們在廚房當差也不容易,剩下的銀子,就賞給大家買酒吃了。」

  牛嫂聽了忙千恩萬謝,春芽同她寒暄了幾句,便走出了廚房。正巧見秋實正坐在石台基上,同一少婦撾瓜子說笑。見了春芽,便同她招手。春芽走近方看清這少婦看上去不過十五六歲的年紀,頭戴銀絲髻,身穿藍比甲,桃紅裙子,既不像丫鬟,也不像婆子,不由問道:「你怎麼在這兒?做甚麼呢?這位姐姐是?」

  秋實道:「這是珩三老爺房裡的嬌兒姐姐。我在同嬌兒姐說話呢,你怎麼來這裡了?」

  春芽方才恍然,原來是珩三爺的通房,她連忙上前笑著行禮,親熱的喚了一聲「嬌兒姐」,嬌兒也還了一個半禮。

  春芽道:「二夫人同少夫人、大姑奶奶、三姑娘下棋作耍,讓我來吩咐廚房,給她們整治一桌小宴呢!」說完她便道:「哎,我先回去了,你們慢慢聊。」

  秋實點頭道:「知道了。」

  嬌兒道:「哎呦,我跟你都說了這麼久的話了?是不是耽擱你做事了?」說著便要起身,催促秋實回房。

  秋實拉著嬌兒的手道:「不打緊,我今兒身子不舒服,二夫人憐惜我,特地讓我歇息一天。」

  嬌兒道:「你家夫人真是好人!」她想起家裡那頭母老虎,不由自主的摸了摸還有些腫的臉頰,打了一個噴嚏道:「撾了這麼久的瓜子,我肚子都餓了,你餓了嗎?」

  秋實道:「我這裡有些點心,嬌兒姐要吃嗎?」

  嬌兒道:「我想吃酸辣湯。」

  秋實道:「這麼大熱的天氣,吃這東西你也不嫌棄熱的慌!」

  嬌兒打了一個噴嚏道:「昨晚我被三夫人趕出了書房,許是回房的路上受了涼,今兒身子就有些不舒爽,想讓人去買酸辣湯,吃他兩碗,回頭躺坑上發身汗,管就好了!」

  秋實笑道:「你昨晚做了啥事,被夫人趕出書房了?」

  嬌兒啐道:「呸,我還沒做什麼事情,她就衝進來了。」說完她自幸災樂禍的笑道:「硬是爬上了男人炕又怎麼樣?還不是今天早上被踢了出來了?」

  秋實笑道:「你胡說,這三老爺怎麼可能把三夫人——」她說道一半,便紅著臉捂嘴直笑。

  嬌兒道:「我可沒騙你!」她往四處看了看,湊近秋實低聲道:「我聽房裡的老人說,老爺已經很久沒同夫人同床了,聽說老爺在外頭又有了一個相好的!」

  秋實聽了驚訝的摀住嘴:「真的?」

  「當然!」嬌兒又打了一個噴嚏,「我可不會騙你!」

  秋實道:「可既然外頭有相好的了,怎麼不領回家裡來呢?」

  嬌兒湊近她悄聲道:「你沒聽過妻不如妾,妾不如偷這話嗎?」

  秋實頓時臊紅了臉,嬌兒推著她驚訝道:「你這樣子不會還是雛兒吧?難不成二老爺還沒有把你收房?」

  秋實臉紅的更厲害了,忙轉移話題道:「姐姐想喝酸辣湯?何必出去買呢?讓廚房做一碗好了。」

  嬌兒聽了笑道:「一聽便知是當大丫鬟,我哪是指使得了廚房的人?」

  秋實一聽臉更紅了,忙到:「那我去幫你弄湯吧。」

  嬌兒聽了歡喜道:「累你幫我滾滾的燙上一碗就好。」說著從腰間的荷包裡取出三四分銀子遞與秋實。

  秋實推開她的手道:「這點小事也要你拿什麼銀子。」

  「好!」嬌兒點頭,又打了一個噴嚏,她擤擤鼻子道:「真是著涼了!」

  秋實道:「要不你先回去睡吧,一會讓人給你送湯來。」

  嬌兒點頭道:「好。」

  秋實同嬌兒道別之後,便起身回了院子。

  貓兒同蘇氏、大姑奶奶等人下完棋,正想去顏氏院子伺候顏氏用午膳的時候,顏氏派人來傳話,說是今天在佛堂用齋飯了,不用大家過去服侍了。眾人便讓廚房把宴席擺在了昨天的亭子邊,一邊喝酒一邊賞花。

  飯畢,蘇氏先起身離開,去處理家事了。貓兒也纏著喝了兩杯酒,頭有些暈的,便早早的回房了。秋實早在房裡候著了,見了貓兒便將她今天探聽到的消息一五一十的同貓兒說了。

  貓兒聽了之後,覺得沒太多有用的信息,無非是一個紈褲子弟加上一個潑辣彪悍的妻子而已,她想了想道:「以後你遇到三老爺房裡的人,避著一點,省得惹了一身腥。」

  「是。」秋實點頭,隨即又問道:「夫人是不是想跟大少奶奶、大姑奶奶合開一間繡坊?」

  貓兒聽了問道:「你是怎麼知道?」

  「我剛剛回來的時候遇到芊陌,芊陌同我說起的。」春芽說道,「我還聽嬌兒說,三夫人原來也有個陪嫁的繡坊,生意聽說極好,說起來三夫人當年的陪嫁也是很豐厚的,可是後來都被三老爺敗光了。」

  「敗光了?」貓兒偏頭懷疑的問道:「他怎麼敗光的?」

  春芽聽了搖頭道:「我不知道,這也是嬌兒無意中說出來的,許是因為三老爺外頭養的那個外室吧。」

  貓兒皺皺眉疑惑的問道:「這嬌兒是什麼身份?一個侍妾,怎麼知道三房這麼多事情?」

  秋實道:「這我到知道一點,聽說這嬌兒也是個命苦的,家裡有兄弟姐妹八個,父親好賭,欠了一屁 股的債,就把八個孩子連自己老婆全買了,說起來這嬌兒算是幾個孩子中,命最好的一個,有些都買到——」她紅著臉頓了頓道:「她出生市井,許是在外頭聽說了不少三爺的事情吧?」

  貓兒聽了暗自咋舌,看來這位三爺在外頭的豐功偉績不少啊!不知道老太爺知不知道?她對兩人道:「這事就我們三人知道,千萬不可傳外頭去。」

  兩人聽了連聲答應。




第六十二章 山雨欲來(一)

  晚上聶瑄回房,貓兒同他吃了晚飯後,同他說了今天蘇氏等人邀她一起開繡坊的事情。

  聶瑄聽了反問道:「你有時間嗎?教人做繡活可不是簡單的事。」他可記得這丫頭平時忙得很,光是睡覺就能睡上很久。

  貓兒老實的搖搖頭,她又要看書、畫畫,又要做針線、睡美容覺……算算自己一天還是挺忙的,還真沒有多少時間來教別人繡花。她猶豫了一下說道:「可是大姑奶奶那邊怎麼說呢?」

  聶瑄道:「能怎麼說?直接推了唄!」他見貓兒杏眼圓睜,忙說道:「你要是覺得不好拒絕,你那兩個丫鬟不是繡技挺不錯的?讓她們教繡女就行了。」

  「行嗎?」貓兒有些遲疑,畢竟春芽、秋實只是丫鬟,這樣會不會讓她們認定自己在敷衍她們?

  「當然可以,別說是三分利錢了,便是把整個繡坊送你,你也犯不著親自去教,派兩個丫鬟去足夠了。」聶瑄嘴角輕揚,把妻子抱在懷裡,「你放心,她們想要的也只是兩個丫鬟而已,哪敢真讓你去教?」

  貓兒頓時滿頭黑線,這算不算漫天要價就地還錢?

  聶瑄笑著輕捏她的鼻子道:「讓她們怎麼教都行,記得別把你那手雙面異繡的絕技傳出去就好了?要是真想賺錢,情願自己開個繡坊。」他低頭蹭著她柔嫩的臉頰道:「你要是喜歡,等到了蘇州,我給你開一間好不好?」

  貓兒一聽連忙搖頭,她又不是吃飽了撐著,沒事去攬那個苦差事幹嘛?做生意可是很累人的事情!感情蘇氏她們看上了自己那雙面異繡的本事?她們的算盤打的還真精啊!貓兒暗自感慨,幸好自己沒隨便答應。她倒是不在乎被別人學去這手絕技,這雙面異繡就算她教了別人怎麼繡法,可真正要繡出成品來,沒個十來年的訓練是繡不出來的。她可不想花這麼多年時間辛苦的培養,最後給別人做嫁衣。貓兒不由汗顏,自己果然跟她們比起來,還是太嫩了!

  聶瑄用鼻子親暱的蹭著她的鼻子道:「傻丫頭!」

  貓兒愛嬌的瞪了他一眼,嘟噥了一聲:「老狐狸!」

  聶瑄聞言,瞇起眼睛問道:「你叫我什麼?」

  貓兒無辜的睜著眼睛望著他道:「我沒說什麼啊!」

  「哦——」聶瑄悠悠的應了一聲。

  貓兒被他那一聲叫的心裡發虛,起身便要離開的他的懷裡,被聶瑄一把摟住,「你去哪裡?」

  貓兒道:「我去找春芽她們!」

  聶瑄笑著騰空抱起她道:「這麼晚,明天找她們也行。」

  貓兒被他的舉動嚇了一跳,忙伸手摟住他的脖子,見他準備往床上去,她連忙道:「不行!你還沒有洗澡!」

  聶瑄聽了她的話,腳步頓時停了下來,人站著一動不動。貓兒在話語說完之後,心裡也暗暗後悔,這話是不是過分了一點?聶瑄低頭見她瞪著大眼睛,一臉緊張的望著他的樣子,忍不住苦笑的搖頭,她可真會給人澆冷水!「你這矯情的丫頭!」說著抱著她往門外走去。

  「夫君,你去哪裡?」貓兒摟著他的脖子小心翼翼的問道。

  「你不是說要我洗澡嗎?」聶瑄低頭對她笑的很溫柔,「我現在去洗澡啊!」

  「可是我已經洗過了。」貓兒小心翼翼說道,望著他滿臉的溫柔的笑容,打了一個冷顫,他是不是氣極反笑了?

  「那就陪我洗!」

  「啊……」

  、

  、

  、

  「二嬸,真的嗎?您真的把春芽、秋實借給我們?」大姑奶奶欣喜的聲音讓貓兒終於信了聶瑄的話,她們原也只想問她借兩個丫鬟而已,而不是想讓她來教導繡娘。

  「是啊!」貓兒點點頭,倚在美人靠上,繡著鞋面上的花紋。

  松娘不過繡了一會針線,便無聊了,隨手掐了一朵梔子放在手裡把玩,貓兒道:「梔子花容易引蟲子,你讓丫鬟洗了再玩。」

  大姑奶奶一面納鞋底一邊抱怨道:「你這丫頭,才繡了多少時候?就膩味了,將來看你去了夫家怎麼辦?」

  松娘膩在貓兒身邊道:「好嬸嬸,你幫我好好調 教兩個針線上人,以後讓我陪嫁帶過去,這樣我就不用做針線活了!」

  貓兒一聽不由笑道:「松娘真聰明!」

  「聰明什麼?!」大姑奶奶啐道,「哪有大姑娘家整天瘋瘋癲癲的,連條繡帕都繡不好的!」

  松娘嘟嘴道:「我哪有連繡帕都繡不好,我只是不想繡而已!繡花多累人啊!我繡累了,總要好好休息一下吧?」

  大姑奶奶冷笑道:「哦,是嗎?那母親讓你繡的那條繡帕你什麼時候能繡好?你都休息了三個月了吧?」

  松娘臉一紅,正想開口反駁,這時貓兒指著一處道:「你們瞧,好大的蝴蝶啊!」

  大姑奶奶同松娘隨著貓兒手指處望去,只見湖邊石榴一畔有兩隻手掌大小、色彩斑斕的蝴蝶在花叢中飛舞。松娘見那對蝴蝶好看,不由提起裙擺跑向蝴蝶,貓兒忙讓伺候的丫鬟婆子跟著松娘,小心她被摔倒了,又讓秋實遞了一把團扇給松娘。

  她同大姑奶奶待在涼亭裡,笑看著松娘撲蝶,大姑奶奶突然輕聲說道:「二嬸,這些天離三嬸她們遠一點。」

  貓兒恍若未聞,回頭對大姑奶奶笑道:「我看再給這丫頭三個月時間,都繡不出一雙鞋來,這雙鞋還是我給她做了吧。」

  大姑奶奶笑著點頭,「那丫頭要是聽了這話,一定開心的跳起來!」

  聶徹站在廊下,遠遠的瞧著那涼亭裡說笑的眾人,今天她一襲雪青色細褶繡裙,正在低頭繡花,一旁大姐和三妹不時的高聲說笑,或時而起身斗鳥餵魚,唯有她嫻靜的坐著繡花,偶爾抬頭,也只是仰首微哂。突然她微微抬頭,微抬素手,朝著他嫣然展笑。

  聶徹不由看的呆住了,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徹兒,你在幹什麼?」聶瑄低沉的聲音傳來,「徹兒?徹兒?」

  聶徹被聶瑄喚了幾聲,方才回神,抬頭就正對上二叔淡漠的雙目,聶徹滿腔的癡念,頓時化作了一團冰雪水澆在了他的頭上,讓他激靈靈的打了一個冷戰,吶吶的叫了一聲:「二叔。」

  「你在這裡幹什麼?」聶瑄遠遠的望去,正好瞧見貓兒同兩個侄女兒在涼亭裡做針線活,他的神色不由越發的冷淡了幾分。

  「沒什麼!」聶徹被二叔冷淡的聲音嚇得一動不敢動,「我——我只是在背書而已!」

  「背書?」聶瑄微微挑眉。

  「是的!背書!」聶徹用力的點頭,為自己找到了一個好借口而慶幸。

  「看來徹兒這幾天越發的用功了。」聶瑄含笑道:「既然這樣,一會來我書房,我讓人考考你最近學的如何。」

  「是。」聶徹一聽不由苦著臉應了。

  聶瑄也不看聶徹的臉色,吩咐他下午去書房之後,便提步離開了,等轉過彎之後,他停下腳步,對澄心吩咐道:「一會讓袁先生去考他,要是過不了,就讓他把四書給我抄上二十遍。」

  「是!」

  聶瑄回頭再望了花園一眼,遲疑一下道:「一會讓晚照把夫人送回房裡,外頭暑氣這麼重,別讓她犯了暑氣。她若是無聊,讓大丫頭她們去房裡陪著她。」

  「是。」澄心低頭應了之後便離開了。

  聶瑄回頭繼續往顏氏的院子走去。「二爺。」顏氏院子裡的丫鬟見聶瑄進來,忙與他見禮,給他打起簾子。房裡顏氏剛念完佛經,正躺在躺椅上閉目養神,身上蓋了條薄薄的毯子,沉木朱漆的窗欞透了些日光進來,空氣幽幽的瀰漫著檀香的味道,時間似乎一下子靜止了。

  看到眼前的這情景,聶瑄心裡莫名的一酸,原本滿肚子的話語,頓時煙消雲散,他靜靜的走到顏氏的身邊。

  言嬤嬤正在攪指甲花泥,見聶瑄來了,剛想起身行禮,便被聶瑄止住。他接過言嬤嬤手裡的瓷碗,靜靜的攪合著指甲花泥。言嬤嬤見狀,嘴角露出了一絲微笑,讓兩個侍女搬了一盆含苞的紅月季花過來,言嬤嬤揀整齊的綠葉,剪了十片下來。

  聶瑄見眾人準備的差不多了,便起身讓開,言嬤嬤拿起金抿子,從瓷碗中挑了黑紅花泥,在顏氏的指甲上抹開,另一名嬤嬤立即將月季葉輕按在上好花泥的指甲上,言嬤嬤用紅絲線繞著葉子纏了幾下,繫好。

  聶瑄恍惚的想起,以前母親似乎也常做這樣的事情,他小時候常常給母親攪花泥,母親總是含笑看著他把花泥攪的滿頭滿臉都是,那個時候母親頭髮還是黑的,現在已經全白了……

  「冬哥兒,你什麼時候來的?怎麼也不出聲?」顏氏的聲音響起。

  聶瑄含笑坐到母親身邊道:「我見您睡著了,就沒叫你。」

  顏氏讓言嬤嬤慢慢的扶著她起來道:「唉,年紀大了,一不留神就容易恍神睡著了!」

  聶瑄也扶著顏氏另一邊道:「您才幾歲,就說年紀大了!」

  言嬤嬤在顏氏身後墊了一個軟墊,顏氏舒服的靠在墊子上,對著兒子笑道:「今天怎麼有空來了?怎麼不去陪你媳婦?」

  聶瑄笑道:「就是貓兒讓我來看您的,她說這幾天似乎胃口不好,是不是生病了?我讓太醫過來看看吧。」

  顏氏說道:「又不是什麼大事,何苦勞師動眾的?你媳婦倒是細心的,我這幾天只因天太熱了,沒什麼胃口,才不怎麼吃東西的。」

  「天太熱?」聶瑄微微皺眉,「是冰塊不夠嗎?我這就讓人送來。」

  顏氏道:「我年紀大了,大夫說要注意不要受涼,也不敢讓他們多用冰塊,我這裡哪會少什麼冰塊。」她微微抬了抬下巴,對聶瑄道:「你去把那邊的經書拿來。」

  「是。」聶瑄起身把顏氏供在香案上的經書取來,經書到手他翻了一下,不由微微一愣,「這是?」

  「這是你媳婦給我新抄的。」顏氏含笑道:「我只是說了一次,年紀大了,看經書上的那些小字有些看不清楚了,她就給我重新抄了一份大字的經書,真是為難這個孝順的孩子了。」

  「這點小事也是她該做的。」聶瑄看著手中厚厚的經書,不由心裡一暖。

  「事情是小事,可除了她之外,就沒人想到過這事,關鍵的是那份心。」顏氏歎口氣道:「這輩子我也見了不少人了,這孩子年紀雖小,可卻是我見過的最貼心的孩子了,我這個媳婦沒選錯。」她愛憐的望著聶瑄,「冬哥兒,有她在你身邊,我也放心了。」

  聶瑄眼睛酸澀,他低聲說道:「娘——」

  顏氏笑著打斷他的話說道:「我記得你小時候常給我念佛經。」

  聶瑄翻開經書笑道:「我現在也能給娘念。」說著便給顏氏念起了經書,顏氏臉上滿是滿足的笑意,目不轉睛的看著聶瑄給她唸經。等聶瑄給顏氏念完一本經書之後,已經到了快吃晚飯的時候。

  「娘,我今天在這兒用膳吧。」聶瑄放下經書說道,接過丫鬟遞來的茶盞,一仰而盡。

  「我今兒吃素齋,你還是回去陪你媳婦吃吧。」顏氏說道。

  「好久沒吃素齋了,我想陪著娘一起吃。」聶瑄說道,說完便吩咐下人傳膳。

  顏氏笑望著他道:「多大年紀了,還撒嬌!」

  聶瑄扶著顏氏起身去飯廳,在路上,顏氏問道:「冬哥兒,你今天過來是找我有什麼事嗎?」

  「沒事,只是過來看看您而已。」聶瑄給顏氏打起簾子,漫不經心的說道。

  「哦,是嗎?」顏氏輕輕的笑了。

  「當然!娘,您還懷疑兒子的孝心?」聶瑄作著鬼臉逗著顏氏。

  顏氏噗嗤一下,抬手輕輕的打了聶瑄一下,「頑皮!」

  晚膳母子兩人一邊吃,一邊說笑,氣氛極是融洽。聶瑄陪顏氏用完晚膳之後,還同顏氏說了幾個笑話,哄得顏氏眉開眼笑,趕著他回去,他才起身離去。走出院子的時候,他輕輕的舒了一口氣,對著默默的跟在他身後的澄心說道:「去,做的乾淨一點!」

  「是。」
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0-11-28 05:52 PM

第六十三章   山雨欲來(二)

  聶瑄從顏氏院子回來的時候,院子裡的眾人大多已經歇下了,臥房裡透出朦朧的暈黃的光暈,聶瑄望著那燈光半晌,嘴角輕揚,轉身先去了偏房梳洗,讓丫鬟們把自己換洗的衣服送來。

  貓兒正坐在房裡無聊的發呆,聽丫鬟說聶瑄回來了,起身拿了他的換洗衣物,正想給他送去,別晚照攔著道:「夫人,澄心在服侍爺,還是讓丫鬟把衣服送去吧。」

  貓兒聽了嘴角微揚,便讓春芽把衣服給聶瑄送去。

  片刻之後,聶瑄洗完澡走進房間,就看貓兒正趴在床上發呆,想起顏氏那裡的那本經書,還有無論他多晚回來,她總會在房裡點一盞燈等著,心中不由柔情湧現,「在想什麼呢?」他坐到了貓兒身邊,摸著她披著的濕發,輕聲責備道:「怎麼不擦乾?小心一會頭疼。」

  貓兒吐吐舌頭,起身取過放在一旁的白巾,擦拭著濕發,其實她之前已經擦的很干了,唉,有電吹風就好了!「沒做什麼,晚上看書畫畫繡花都傷眼,好無聊啊!」她只是在發呆而已,古代沒有可沒有眼科醫生,她把眼睛弄成了近視,可沒得地方配眼鏡,

  聶瑄低頭想了想道:「要不我教你彈琴?以後晚上你就能彈彈琴。」

  貓兒仰頭問道:「什麼琴?」

  「古琴啊。」聶瑄一時興起,喚來晚照將自己外書房的琴拿來,「這琴雖不是古琴,可也是用上好的桐木做的,你先用來練。我有一把大聖遺音,等你練好了以後,就給你彈。」

  「大聖遺音?!」貓兒差點尖叫出聲,她以為自己聽錯了,聶瑄低頭湊近到她耳邊說道:「噓,別出聲!沒人知道這事。」

  貓兒瞪圓了眼睛,震驚的望著他,他到底是怎麼弄到這些古玩的?這些都是錢買不到的古玩啊!聶瑄悄聲說道:「知道嚴惟嗎?」

  「嚴惟?」貓兒搖了搖頭,「沒聽過。」

  聶瑄笑道:「嚴惟是謹身殿大學士、少傅兼太子太師,不過六年前就被抄家去職了。我的五大珍藏中快雪時晴帖、溪山行旅圖和大聖遺音,都是從嚴惟那裡得來的。」

  貓兒汗顏的望著聶瑄,他膽子也太大了吧?連充公的財務也敢私吞。

  聶瑄低低一笑,戲謔道:「這是嚴惟在抄家前送給我的,我可沒那個膽子私吞犯官的財產。」

  看來又是什麼權力場上的暗箱交易啊!貓兒「唔」了一聲,對這種政治爭鬥不是很感興趣。聶瑄倒是似乎來了興致,同她講起當年嚴惟的所作所為和最後為什麼會被抄家。貓兒雖然沒太大的興致,可是見聶瑄興致勃勃的樣子,她便勉強提了興致,靠著軟墊,聽著他說,就當聽故事了。

  聶瑄見她有一下沒一下的擦著頭髮,便接過白巾一邊講一邊給她擦頭髮。貓兒舒服的半合著眼睛,趴在他懷裡,享受著他的服務。

  就在貓兒快睡著的時候,晚照取了琴來。聶瑄見她一臉迷迷糊糊要睡的模樣,便輕聲要讓晚照放回去,可是貓兒卻直起了身體道:「我不睏,我現在就要學。」

  聶瑄啞然失笑,讓晚照焚香,自己取水淨手,然後才把琴取了過來,翻開了琴譜。

  貓兒見到琴譜的時候,不由愣了,隨即滿臉黑線,她都忘了古代沒簡譜的。她雖學過幾年古琴,可畢竟這麼多年沒學了,她早就忘得差不多了。再說當時學的時候,偷懶學的是簡譜,現在聶瑄教她的是古代琴譜,她瞪著滿紙的文字,心裡不由有些忐忑,她能學會嗎?

  「琴音有宮、商、角、徵、羽,『宮』音為五音之主,夫宮,音之主也,第以及羽。十二律呂各有五音,演而為宮為調……」聶瑄一邊講解,一邊信手微扶琴弦,高古優雅的琴聲便從指尖瀉出。

  貓兒趴在一旁,津津有味的聽著他彈曲子,聶瑄彈了一小段曲子,把她拉到懷裡,「來,彈彈試試看。」

  「嗯。」貓兒將雙手按在了古琴上,準備撫琴試試看。

  「真聰明!」聶瑄一見她起手姿勢正確,立即誇獎道,他還沒有教呢,只是示範了一邊,貓兒就看會了。

  貓兒汗顏,她也就記得這點東西了。聶瑄握著她的手,一點點慢慢的教著她指法和認音。

  夫妻兩人在一旁親暱的膩在一起,一旁的丫鬟早就紅著臉悄悄的退下了。春芽硬拉著有些魂不守舍的秋實退出房裡,「你怎麼了?最近老是心不在焉的。」

  秋實臉紅了紅,「沒什麼。」

  春芽再次疑惑的上下打量了她一眼,見她確實沒什麼事之後才道:「沒事就好,你要是不舒服儘管說,別瞞著,夫人不是那種不顧我們死活的人。」

  秋實紅著臉道:「春芽——」

  「嗯?」春芽回頭吩咐小丫鬟給自己打水洗臉。

  「你有沒有想過,我們以後怎麼辦呢?」秋實問道。

  「什麼怎麼辦?」春芽隨口問道。

  「就是我們的終生大事啊——」秋實輕輕的說道。

  「我說你不是思春了吧?說!看上誰了?」春芽愣了愣,連臉都不顧洗了,嬉笑推著她的身體道:「快!老實交代!」

  秋實臉紅的搖頭道:「我沒有!」

  「哎!你可別瞞著我啊!你若是真喜歡誰,跟夫人說了,夫人一定會成全你的!」春芽笑道。

  「我只是隨便想想而已。不早了,我們早點休息。」秋實被春芽纏得沒法子,只能轉移她的注意力。

  春芽聽了秋實的話,想起每天寅時不到就要起來了,雖然中午有午睡的時候,可也挺累人的,連忙道:「嗯,我們先睡吧!」她暗自思忖道,反正白天有的是時間問她,兩人便吹燈歇下了。

  話說第二天起來,天氣陰沉,外頭轟隆隆的打起了雷,下起了大雨。貓兒縮在被窩裡,不停的打哈欠,眼淚都流出來了。聶瑄瞧著心疼,吩咐丫鬟擰了帕子,先給她擦臉,「以後下午別繡花了,多睡一會吧。」

  貓兒掩嘴再打了一個哈欠,臉埋在毛巾裡蹭了蹭,嘟噥道:「我不睏。」她每天中午都會午睡,倒是真不睏,只是實在不習慣這麼早起來而已。

  聶瑄抬頭望著外頭如注的傾盆大雨,「今天外頭下雨,請了安早點回來,一會去我書房,我有東西要給你。」

  貓兒問道:「什麼東西?」

  「小東西而已。」聶瑄微微一笑。

  貓兒歪頭一笑,「好。」偶爾的小驚喜也是增進夫妻情趣的小秘訣,既然聶瑄不肯說,她也不問了。

  早上貓兒去給顏氏請安的時候,就聽見文氏在對顏氏訴苦,說是昨天聶瑄讓人考校了聶徹,聶徹不過一題沒過,就讓人罰他抄四書二十遍。

  「老祖宗,不是我幫著自己兒子,四書抄二十遍,這要抄到什麼時候啊!」文氏既心疼又氣憤的說道:「這孩子昨天就抄到了三更才去睡!這二十遍要抄到什麼時候才完啊!」

  顏氏端著茶盞,靜靜的聽文氏說道,才啜了一口茶水道:「你二弟不也是為徹兒好嗎?四書可是科舉必考的書,他連四書都背不下來,怎麼能去考試呢?抄上二十遍,也能讓他記得更牢一點。我朝皇子,在書房的讀書時候,每本書都要抄寫上一百遍呢!咱們家的孩子雖不能同皇子皇孫比,可二十遍也不算多。」

  文氏聽了顏氏的話,半晌無語,只得忿忿的退到了一旁。顏氏含笑又同謝氏和蘇氏說笑了起來。等伺候顏氏用完了早膳,因今天下大雨,大家也沒了玩耍的興致,便準備早早的都散了。

  顏氏突然叫住文氏道:「對了,這幾天老三怎麼一直不來給我請安?」

  文氏聽了,臉上閃過了一絲不自在道:「這幾天夫君身體不舒服,在家裡歇著呢!」

  「不舒服?可要找太醫看看?」顏氏一聽便關切的問道。

  「不用了!只是小病而已!睡幾天就好了!」文氏忙推卻道。

  「哦,雖是小病可也不能怠慢,若是過幾天還不好,就喚個太醫過去看看吧。」顏氏說道:「阿言,去庫房拿幾支野山參給三老爺送去。」

  「是。」

  文氏屈身道:「謝老祖宗關心。」

  等回了自己的院子,文氏才冷著臉道:「把書房伺候的琴心叫來!」

  片刻之後,就有下人領著一個年約十二三歲的清秀小僮走了進來,小僮進門先是戰戰兢兢的給文氏磕頭請安。

  文氏見那小僮,眼底閃過怨毒和鄙視,「我問你,老爺什麼到底是時候出去的?」

  「回夫人話,老爺是初六早上出去的。」琴心結結巴巴的答道,對文氏極是敬畏,因為他在之前的幾個叫「琴心」的人,都是被文氏活活打死的!

  「初六早上?現在都初八早上了!」文氏重重的把茶盞放到桌子上,「我問你,老爺在出去前,做了什麼事?是誰叫他出去的?跟他說什麼?你都給我好好的講清楚!不然我就賣了你!」

  琴心腿一軟,連跪都跪不住,五體投地的趴在地上,「夫人饒命!夫人饒命!」

  「快說!」文氏怒聲喝道。在琴心戰戰兢兢的敘述下,她得知了當日的情況。

  話說當日,聶珩早上起來,見文氏同他睡在一處,他連梳頭洗面也不顧了,披上外衣便徑走到外書房中躺在醉翁椅上。喚來琴心,叫他給自己篦頭、取耳。自己則舒服的瞇著眼睛,哼著小曲,正享受的時候,門外小廝通傳。「三老爺,李家六爺來了。」

  「李六?唔,讓他進來。」聶珩道,他的隨身小廝來棋領著年約三十五六歲左右,形容猥瑣的男子進來了,那男子進來對著聶珩唱喏。聶珩頭也不抬,擺手道:「不消聲喏,快坐吧。」

  「哥,你這幾天怎麼都不出來,我們都想你了。」李六笑嘻嘻的一屁股坐在聶珩身邊。

  「嗯,這幾天家裡有點小事,一直沒出門。」聶珩篦頭取耳畢,又叫琴心給自己按摩,疏通筋骨,「一會請眾位兄弟到酒樓上吃三杯,算我賠罪。」

  李六道:「與其去酒樓,還不如到吳家去,去看看玉姐。前兩日我去他們家,玉姐還對著我哭呢!說是從上個月到如今,也不見哥你去看她,怕是又新敘了表子,忘了她了。」

  聶珩想起吳玉姐那身白肉,不由心頭一熱,色迷迷的笑道:「也好,我們一會就去吳家吧。」

  李六欣喜道:「哥,你還不知道吧?我那日去吳家的時候,瞧見了玉姐的妹妹銀姐,好些日子不見,出落的十分的標緻。她媽還托我,讓我千萬尋個好的梳籠她。要不哥今天去看看?說不定她今日就能跟哥入洞房了!」

  「哦?」聶珩讓琴心通了筋骨覺得渾身自在,輕鬆的坐了起來,「還有這事?那我們今天去瞧瞧。」說著讓下人取了早膳來。

  「哥,你還在家裡吃?不去吳家吃?」李六驚訝的問道。

  聶珩道:「吳家有什麼好吃的。我先在這裡吃,一會喝酒的時候也省得喝的太快,傷了腸胃。」

  兩人說著就見來棋抬了食盒進來,聶珩道:「你跟我一起吃點吧。」

  「好!」李六早就被飯菜的香味引得直嚥口水。

  來棋一碟碟的擺上聶珩的晚膳,零零碎碎的擺了二三十樣,聶珩皺皺眉頭,只揀了一碟鴿子雛,一碟炒青菜,一碟鴨脯,又讓來棋舀了一甌豬腰粥,其餘皆推給了李六。

  李六等不及身邊的僮兒伺候,拿起箸來三扒兩咽就吃了一碟菜,最後聶珩沒有吃完,他就把飯桌上的菜一掃而空,還狠灌了五碗豬腰粥。

  聶珩見他吃狠了,不由勸道:「你少吃點,小心一會積食。」見他吃的滿頭大汗,就吩咐僮兒給他打水洗臉。

  李六把衣服脫了,接過毛巾擦汗道:「哥,你家飯菜真是太好吃了!」

  聶珩道:「哦,是嗎?我到不覺得,許是吃慣了吧。」他接過琴心遞來的清茶漱口,又往嘴裡丟了一個香茶嚼著。

  「哥,你也給我幾個香茶嚼嚼。」李六接過僮兒遞來的漱口的茶水一飲而盡,笑嘻嘻的對著聶珩伸手。

  聶珩斜了他一眼,從香囊裡掏出了三四個香茶遞與了他。李六歡天喜地的接過袖在袖子裡,「哥,我們今天可要好好玩玩,嘿嘿,我這幾天發現了一個好玩的地方……」

  「啥好地方?」聶珩好奇的問道。

  「嘿嘿,一個讓你發大財的好地方……」

  「真的嗎?」

  「當然!你去了就知道了!」

  等琴心講述完,文氏的臉已經鐵青了!她伸手舉起茶盅就往地上一摔,「又是被哪個表子狐狸精給迷昏了頭!」她恨得就想馬上出門把聶珩給揪回家,可是想起這件事情一旦鬧大了,鬧到了老太爺那頭,讓老太爺知道聶珩在外頭找表子,在家裡玩孌童,老太爺非打死他不可!這樣一來,他們別說是跟著聶瑄去江南了,不被趕出家族就算幸運的了!

  思及此,文氏勉強忍了一口氣,吩咐下人,不許把這件事情傳出去,又讓下人頂著大雨駕車去吳家把聶珩接回來,顏氏那老太婆精的跟鬼一樣,可不能讓她發現了破綻了!



  
第六十四章   風波起(一)

  延綿不絕的雨下了一個早上,中午時分雨稍停,淅淅瀝瀝的雨水仍順著溝簷落下來。

  貓兒躺在羅漢榻上,靠著軟墊,目不轉睛的看著聶瑄這些年在外面寫下的遊記,他去過的地方真的很多!

  春芽見雨越下越大,便從房裡取了一件薄披風給貓兒套上,「今天涼了起來,夫人小心別著涼了。」

  貓兒伸手讓春芽給自己穿好外套問道:「秋實呢?她身體好點了沒有?」

  「剛剛吃了藥,發了一身汗,好些了。」春芽嘟噥的說道:「也不知道她怎麼會受風寒的。」

  貓兒道:「唔,你讓她這幾天就在房裡好好養好身體。」

  「是。」

  「有人生病了?」聶瑄進門就聽到吃藥、風寒之類的話語,不由微微皺眉問道。

  「嗯。」貓兒應了一聲道:「是秋實生病了。」

  「秋實?你的那個貼身丫鬟?」聶瑄挑眉問道。

  「嗯。」貓兒見他衣擺有些濕了,起身說道:「你衣服濕了,快換下來吧。」

  聶瑄道:「不用忙了,一會我梳洗一下,把衣服全換了。」

  貓兒問道:「你一會不出去了?」

  「不了。」聶瑄望了望天色笑道:「今天下雨,一會讓晚照烹上一壺好茶,我們聽雨彈琴好不好?」

  「好!」貓兒一聽便雙眸晶亮,雙頰興奮的微微泛起紅暈。

  晚照聽了聶瑄的吩咐,自去準備。

  貓兒趁聶瑄去洗澡的時候,換了衣服,簡單的打扮了一下。又佈置了一下房間,讓人把幾盆開的正好的盆栽移到廊下,又讓丫鬟們擺上了細巧的點心和新鮮的水果。

  待聶瑄一身清爽的走進來的時候,房裡的丫鬟已經不在了,古琴焚香也已經備好。貓兒換了一身嫩黃的夏衫,肌膚被襯的越發的嫩如凝脂一般,頭面也新換了一套素雅的碧玉首飾,臉上還薄薄的施了一層脂粉,見他來了,便欣喜的迎了上去,「你來了。」

  聶瑄笑著伸手摟住她,讚賞的望著她這身打扮,「新作的?真漂亮。」見她特地打扮了一番,目光越發柔和,心裡隱隱浮現了一絲愧疚,手微微一用力,緊緊的摟住了她。

  貓兒任他抱著,笑彎了眉眼道:「是新到家的時候,律兒媳婦給我新作的。」律兒媳婦就是蘇氏,也就是謝氏的嫡子聶律,貓兒已經習慣不直接叫古代女人閨名了。

  聶瑄從懷裡掏出一個小木盒笑道:「來,這個給你,以後你晚上若是無聊,可以玩這個。」

  貓兒好奇的接過小木盒,打開一看不由驚呼一聲:「是蝶翅幾?」蝶翅幾是江南女孩常玩的小玩具,也算是七巧板的前身,由十三件不同的三角形案幾而組成的,拼在一起是一隻蝴蝶展翅的形狀,分開後則可拼成出一百多種圖形。

  貓兒在小時候,顧四牛就做過木製的蝶翅幾給她玩,只是聶瑄給她做的蝶翅幾可不是木製,她伸手摸了摸,「是象牙做的?」

  「是的。」聶瑄問道:「這是你們江南女孩從小的玩具吧?會玩嗎?」

  「當然!」貓兒取出蝶翅幾,隨手就擺了五六個圖形。許久不玩,她對蝶翅幾的新鮮感又上來了,一時興起,又隨手變化了十來個圖形。

  聶瑄眼底笑意加深,他就知道她會喜歡這些小東西的。他雙手抱頭,身體輕鬆的往後一仰,半躺在羅漢榻上,含笑看著貓兒在一旁玩蝶翅幾,不時的說出自己的建議。

  晚照同春芽在隔壁的耳房烹茶,聽著夫妻兩人的輕聲笑,不由紅著臉,相視著偷偷的捂嘴笑了。

  貓兒玩了一會蝶翅幾便收手了,以後日子還長著呢,她可以慢慢玩,今天機會難得,要先把古琴學了。

  聶瑄見她把幾塊象牙當寶貝一般收好的模樣,嘴角不由自主的揚起,「不玩了?」

  「不玩了。」她伸手攬住聶瑄的手,「致遠教我彈琴吧,我昨天你教我的那段我還練不會呢!」

  「好。」聶瑄倒是無所謂,他本來今天就是特地空出來的。

  兩人正說話間,門口守門的婆子慌慌張張的來報:「二老爺,二夫人,不好了!老太爺突然暈過去了!老夫人叫你們快點過去!」

  貓兒一時不察,被婆子突然淒厲的叫聲,唬的一跳,身體一抖,幸好聶瑄伸手牢牢的摟著她。聶瑄聽到父親暈過去的消息,也微微一驚,當初他正是怕過於刺激到父親才——

  「致遠,我們快過去吧!」貓兒驚慌的聲音傳來。

  聶瑄低頭瞧著貓兒一臉驚慌的模樣,淚水在眼眶裡打轉,心裡越發的愧疚,低頭在她耳邊柔聲道:「別怕!一切有我呢!」

  「嗯!」貓兒點點頭,催促聶瑄趕快過去,「你快先去!快去看看父親到底如何了!」

  「好!」聶瑄喚來晚照,讓她照顧貓兒之後,便匆匆趕了過去。

  貓兒望著聶瑄匆匆離去的背影,微微皺眉,對晚照說,「春芽,快,把我那套青色的衣服拿過來。晚照,給我打水洗臉。」

  春芽聽了貓兒的吩咐,不由一愣,晚照聞言面露奇異之色,可再細看貓兒,依然一臉焦急驚慌的模樣,心裡不由釋然,許是她想多了。

  貓兒也顧不上兩人的想法,坐到妝台前,先把首飾卸了,本想帶上素銀的頭飾,可是猶豫了一下,還是簪了一支鑲嵌有紅綠寶石的金釵。她暗歎一聲,自嘲的想到,真是傻了!聶瑄是什麼人?怎麼可能因為下雨就不去辦事了?思及此,她原本愉悅的心情,蒙上了一層陰影,怏怏的起身洗去了臉上的胭脂,幸好她臉上的胭脂都是自製的,純天然的,用水一洗就好了,不用卸妝的。

  貓兒匆匆換好了衣服,剛剛準備出門,突然天上又打起了響雷,鉛雲低垂,不一會又下起了瓢潑大雨,風刮著雨水打在臉上,讓人不由生疼。晚照一看那架勢,連忙喚來馬車,「夫人,坐馬車去吧。」

  「嗯。」貓兒點頭道,「快點,不要去晚了。」

  「是。」晚照忙趕去吩咐準備馬車,一番兵荒馬亂之後,貓兒上了馬車,急急的往聶老太爺的院子裡趕,可走到半路的時候,澄心匆匆跑了過來道:「晚照!」

  「澄心?」晚照聽到澄心的聲音,掀起了車簾,「怎麼了?是爺有什麼吩咐嗎?」

  「老夫人聽到老太爺暈倒了,已經急著趕去老太爺院子了,爺讓夫人也去老太爺那裡。」

  晚照聽了便點頭道:「好。」她望著安靜的坐在馬車貓兒,心中不由忐忑,夫人不會嚇壞吧?

  貓兒低頭暗自思忖著,她對聶家目前的情況完全不熟悉,聶瑄治下又嚴,她壓根聽不到什麼風言風語,她靠的也就是秋實打聽來的那些內容。結合聶瑄今天下午的舉動和早上顏氏、文氏的表現,應該是聶珩出了什麼事情吧?才會刺激到聶老太爺,讓他突然暈了過去,只是不知道到底出了什麼事情?想起平時聶珩的所作所為,總感覺這事似乎不是什麼好事。

  貓兒安慰自己,秋實畢竟是業餘的,能幫她打聽到這些消息,她應該滿足了。反正這是聶家的事情,只要不是什麼殺頭滅族的大罪,自有聶家人解決,她只要注意別摻和進去就行了。

  馬車到了聶老太爺院子門口停下,還沒有進門,「二嬸!」貓兒聽到身後喚自己,便回頭一望,只見蘇氏風風火火的趕過來道:「二嬸,你知道老太爺現在怎麼樣了嗎?」

  貓兒搖搖頭,她連發生了什麼事情都不知道,怎麼知道老爺子現在如何了?「我們先進去再說吧!」兩人相攜進了內房。

  顏氏正坐在榻上,臉上血色全無,手裡轉動著佛珠,喃喃的唸經。

  「母親。」

  「祖母。」

  貓兒和蘇氏的叫喚,讓顏氏睜開了眼睛,她茫然的望著她們,一臉的呆滯。貓兒和蘇氏見她這麼模樣,心裡一跳,貓兒大著膽子上前輕輕的扶住顏氏道:「母親!母親!」

  貓兒喚了半晌,顏氏才回神,見到兩人一臉焦急的叫著自己,她微微的笑了笑,「你們來了。」

  「母親,我扶你躺下歇息一下吧。」貓兒見顏氏臉色不好,關切的說道。

  「不了。」顏氏輕怕她的手道:「你父親還沒醒呢!」

  貓兒連忙道:「我已經派晚照過去了,父親一醒就過來回報。」

  顏氏點點頭,這時言嬤嬤端了一盞參湯過來道:「老夫人,您喝點參湯壓壓驚吧。」

  蘇氏知道顏氏有心悸的毛病,忙問道:「祖母心悸犯了?快拿養心丸過來。」

  言嬤嬤道:「剛剛已經吃過了。」

  貓兒勸道:「母親,您還是躺下歇息一會吧。一會大夫看完了病,二爺自會讓澄心過來回報。您要是再倒下,我們聶家可要塌天了!」

  「是啊!祖母,二嬸說的對,你先躺下歇息一會。」蘇氏一邊勸著顏氏,一邊吩咐丫鬟將軟墊鋪在榻上,她同貓兒兩人上前伺候文氏躺下,蘇氏給顏氏蓋了一層薄毯。或許是剛剛服下的養心丸的藥性漸漸的揮發了,顏氏不一會就合眼睡著了。

  這時謝氏也匆匆趕來了,見顏氏在睡覺,不由放輕了腳步,緩緩的走到兩人面前。蘇氏見了謝氏想要起身行禮,被謝氏壓下,示意她不需多禮,悄聲問道:「母親如何?」

  「犯了心悸,服了藥現在睡著了。」蘇氏悄聲答道。

  謝氏聞言鬆了一口氣,這時晚照匆匆走了進來,見了謝氏等人,便要蹲身行禮,謝氏道:「別多禮了,快說老太爺如何了?」

  「回大夫人的話,老太爺已經醒了。」眾人聽了晚照的話,頓時鬆了一口氣。

  謝氏關切的問道:「老太爺的病可有大礙?」

  「回大夫人的話,太醫說老太爺是氣急攻心,幸虧救得及時,無甚大礙,開了一副藥吃了下去,老太爺便醒了。現在需多吃幾副藥,好好調養,便會恢復的。只是要記得,日後千萬不能再動氣了。」

  貓兒聽了晚照的話,感覺怎麼老太爺就跟小中風一樣呢?倒是謝氏聽聞老太爺無事,便歡歡喜喜的讓蘇氏去包賞錢給太醫。而貓兒和謝氏便守在顏氏榻前,等著她醒來。

  等顏氏醒來的時候,天已經全黑了。她睡了一覺之後,精神好了一些,又聽到老太爺無事,不由喜上眉梢,著急的想去看老太爺。被貓兒和謝氏、蘇氏苦苦勸住。

  「母親,父親已經睡下了,您身體也不好,不如先休息一晚上,等明天再去看父親?」謝氏對顏氏道:「我已經讓人收拾了一間房間,母親今晚先委屈在這裡歇息一晚,第二天一早便能去看父親了。」

  貓兒在一旁看著謝氏和蘇氏苦勸,靜默不語,畢竟顏氏同聶老太爺這麼多年夫妻,讓她不去看自己的丈夫,實在是一件很殘忍的事情。顏氏最後還是被兩人勸住了,在聶老太爺的房間邊上收拾了一間睡下。

  聶老太爺和顏氏都生病了,身為兒媳婦和孫媳婦的謝氏、貓兒和蘇氏自然不能回去,只能也在聶老太爺的院子裡收拾了三間房住下,以方便隨時伺候顏氏和老太爺。

  貓兒回了房間,讓人取了換洗的衣服,簡單的梳洗了一下,便躺在床上,幸好今天天氣冷,不洗澡也不是很難受。

  這時晚照端了一碗湯過來道:「夫人,喝完珍珠米湯壓壓驚吧。」

  「壓驚?」貓兒疑惑的挑眉問道,她又不是顏氏,沒心臟病,好好的喝什麼壓驚湯啊。

  「是爺特地吩咐廚房給你熬的,他說累你今天受驚了。」晚照解釋說道。

  貓兒本想說自己沒受驚,喝什麼壓驚湯,可轉念一想,可能是自己剛剛演戲演過頭了——算了!喝就喝吧,反正不過只是米湯而已。

  「爺說他今天要伺候老太爺,不回房休息了,讓夫人早點休息。」晚照等貓兒喝完米湯,奉上茶水給貓兒漱口。

  「嗯,我知道了。」貓兒躺在床上,問晚照道:「晚照,你知道發生什麼事情了嗎?」

  晚照道:「具體我到不是很清楚,只知道珩三爺似乎在外頭欠了賭債,沒錢還,被人拿著字據上門,向老太爺要錢。」
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0-11-28 05:58 PM

第六十五章  風波起(二)

  「賭錢?」貓兒微微挑眉,光是賭錢會把老太爺氣的中風?怕是還有其他原因吧?聶珩賭博已經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了,連秋實都清楚的事情,她不信老太爺會不清楚。

  晚照一臉的為難,要是讓爺知道自己把那些烏七八糟的事情向夫人說了,爺一定會找她算賬的!

  貓兒見晚照一臉為難的模樣,就知道她不會說,嘴角微勾道:「我困了,先睡吧。明天還要早起呢!」她也沒有這麼強的好奇心,她目前只想知道聶珩那一家會不會再跟她一起去江南了?看樣子似乎是能擺脫了。貓兒心裡也鬆了一口氣,那對極品夫妻要是真的跟著聶瑄去江南了,最後倒霉的還是她啊!

  「是!」晚照鬆了一口氣,忙同春芽兩人服侍貓兒睡下。

  、

  、

  、

  言嬤嬤伺候顏氏睡下之後,在房裡點了一柱安息香,小丫鬟送來了被褥鋪在羅漢榻上,言嬤嬤簡單梳洗了一下,便躺在了榻上,剛剛才合上眼睛。

  「阿言——」顏氏幽幽的聲音響起。

  「老夫人,您還沒睡?」言嬤嬤起身,倒了一杯溫茶,走到了顏氏身邊,「您口渴了嗎?」見顏氏掙扎著要起身,忙把茶盞放在一旁,扶著顏氏起身,又給她身後墊了一個墊子,讓她舒舒服服的半躺著。

  「阿言,你坐下,陪我說說話。」顏氏拉著言嬤嬤的手,示意她坐在自己身邊。

  阿言無奈,只能坐到了顏氏的身邊,顏氏突然笑了笑說道:「阿言,你還記不記得,我還沒出嫁的時候,我們總是睡在一處的,晚上的時候時常會說半宿的話,每次去請安的時候,我們都爬不起來。」

  阿言聞言臉上也浮起了一抹笑意,「是啊!」憶起顏氏出嫁前,兩人歡樂的少女時光,阿言露出了懷念的神色,那個時候的時光才是真正的無憂無慮啊!

  「轉眼之間,我們都老了——」顏氏長歎一聲。

  阿言聞言靜默不語,片刻之後,顏氏輕輕的問道:「阿言,你說,我是不是錯做了?」

  過了許久,言嬤嬤才道:「姑娘,您不要多想了,姑爺不是沒事嘛!」

  顏氏輕歎了一聲,「怨了他一輩子、恨了他一輩子,最後聽到他出事,我還是——」說著她的淚水靜靜的滑落了下來。

  她是世家嫡女,自小備受父母寵愛。嫁入夫家之後,夫君也對她極好,公婆也從來沒有刁難過她,她成親第一年後就得了一個嫡女,第二年又生下了嫡子。有了嫡子嫡女的她,在聶家的日子過的順風順水,所以後來夫君要納遠房表妹為妾,她也沒有反對。三妻四妾她是打小看慣的,心裡雖有些酸澀,但也不是不能接受。

  一開始,他雖然納了鍾氏為妾,可並沒有寵妾滅妻,更沒有去專寵小妾。而、鍾氏也對她尊敬有加,所以顏氏雖有時候會嫉妒鍾氏比她更受夫婿寵愛,可沒有想過去恨他們,更沒有想過要把鍾氏母子給毀了!畢竟她是明媒正娶的正室,鍾氏不過只是個小妾,再受寵也越不過她。有了庶子又如何?有大哥兒這個嫡長子在,任有再多的庶子,也越不過大哥兒。

  到底是什麼開始恨上他們的呢?顏氏恍惚的回憶著過去,是懋兒死的時候吧?她的小懋兒啊!那個整天膩在她懷裡嬌滴滴的小粉人兒!她放在心尖尖上疼的寶貝啊!聶家最尊貴的嫡長女啊!要是她沒有死,現在一定連小孫女都給她生了!

  顏氏想起自己早夭的女兒,眼底閃過一絲怨毒,若不是鍾氏那個賤人故意陷害,膽子那麼小的懋兒會去池塘邊推她嗎?她從小就告誡過懋兒,不能單獨去水塘和井邊玩耍,懋兒是個聽話的孩子,從來不會違背她的意思,更何況那個時候她還在生病呢!若不是他為了那個賤人,狠狠的打了懋兒一巴掌,懋兒也不會因為驚嚇過度導致風寒不愈而死了!難道一個懷孕的小妾,會比自己唯一的嫡女更重要嗎?

  「懋兒——」顏氏下意識的轉動著手腕上的佛珠,娘幫你報仇了!那個害死你的賤人早就死了,連屍骨都被娘燒成灰了!她另生那個小雜 種,雖沒有死,可娘現在讓他活著比死還慘的!

  言嬤嬤聽到那聲「懋兒」心裡一酸,想起那個乖巧可愛的玉娃娃,差點落下了眼淚,她的大姑娘啊!她親手照顧著長大的,仔仔細細的捧在手心呵護的大姑娘啊!就這麼夭了!光是挫骨揚灰太便宜那賤人了!她當初可是把鍾氏那賤人的骨灰丟到糞坑裡去了!「姑娘,您別多想了!那房賤人死不足惜!您現在主要的是養好身子,別讓大爺、二爺他們擔心才是真的。」

  提起自己的兩個兒子,顏氏臉上浮起了一絲笑容,「是啊!這輩子我最大的福氣就是生了這兩個孩子!只是——要是懋兒還在,我會更開心的!」

  想起慘死的女兒,顏氏的心就再次硬了起來,她不能讓女兒的慘劇,再發生在自己的兒子、孫子、孫女身上,她要趁自己還有力氣的時候,把大哥兒、冬哥兒不方便做的事情都做好!

  「說句不當的話,我倒是覺得二夫人跟大姑娘有幾分相似呢!尤其是那乖巧貼心的模樣,簡直是一模一樣!」言嬤嬤對顏氏說道。

  「嗯,這倒是。我一見這孩子就覺得親近,第一眼見到她的時候,我還以為是長大的懋兒呢!」顏氏提起的貓兒不由微笑的說道:「若說長相倒是完全不一樣的,可那嬌嫩嫩的小模樣,你覺不覺得跟懋兒小時候一樣?連名字都這麼像!」

  言嬤嬤道:「許是大姑娘知道您捨不得她,特地又回來看您的!你看二夫人多孝順啊!大姑娘若是能長大,一定也是個孝順的孩子。」

  顏氏點點頭,「對了,為了大哥兒和冬哥兒,我也必須把這事做了!」

  、

  、

  、

  「你說三叔把香雪苑也給輸了?」大姑奶奶聽了蘇氏的話,大吃一驚。要知道這香雪苑可是去世的鍾姨娘最心愛的別苑了,雖說鍾氏死了以後,祖父就把那別苑送給三叔了,可祖父沒事的時候,時常愛去那裡散散步。三叔的膽子也太大了,居然連香雪苑都敢拿去賭!難怪祖父會氣病了!

  大姑奶奶因今天去燒香求子了,所以到了晚上才回來,一聽說祖父、祖母都生病了,就連忙趕過來了,見兩人都睡下了,給謝氏請安之後,就去了蘇氏的房裡,拉著蘇氏問著情況。

  「何止是香雪苑。」蘇氏道:「聽說,除了把香雪苑輸了以外,祖父給三叔的兩處上好的田莊也輸了。還在外頭欠了一萬兩銀子的賭債。三叔知道自己輸了那麼多銀子之後,寫了一張欠條就走了,還聽說——」蘇氏紅著臉道:「老爺子收到賭場送來的欠條之後,派人叫了三叔幾次,三叔都不來,就怒氣沖沖的親自找三叔,結果三叔正在和一個僮兒在書房裡——」蘇氏頓了頓繼續說道:「老爺子見了承受不了,就氣暈過去了。」

  「一萬兩銀子!」大姑奶奶聽了這麼多錢,嚇得結結巴巴的說道:「我倒是一直聽說三叔在外頭賭錢,可不是一向只是小賭嗎?他怎麼會兩天之內欠下這麼多賭債?」

  「哪是兩天之內欠下的。」蘇氏撇嘴道:「那欠條厚厚的一沓,聽說最早的欠條還是七年前寫下的。三叔這兩天只是把他名下那些田地給輸掉了。」

  大姑奶奶聽了以後,沉默了半晌才道:「姜果然還是老的辣。」

  蘇氏聽了點頭歎氣一聲:「是啊!」等等!七年前!蘇氏驀然想起,七年前三嬸曾經以二叔未婚妻接連去世,膝下無嗣的為由,提出要把徹兒過繼給二叔。雖說這件事情祖父沒答應,祖母還叫過去狠狠的把三嬸罵了一頓,讓她分清嫡庶尊卑呢!那件事情當時雖沒有鬧大,可二叔之後就遠走異鄉了。

  難道那件事情過後,祖母就開始佈局了?花這麼久的心思,布這麼一個局,思及此,蘇氏有些心灰意懶。她自認八面玲瓏,手段圓滑,可跟聶家那一個個人精比起來,還是差遠了。這麼費盡心思汲汲鑽營也討不到什麼好處,還不如學二嬸一樣,什麼都不管,安心做個嬌妻好了!二叔多疼二嬸啊!

  蘇氏想到了七年前,又想到了一個謠言,欲言又止的望著大姑奶奶,大姑奶奶問道:「大嫂怎麼了?」

  「妹妹,我聽說二嬸,是不是和先去的大姑娘很像,所以祖母才那麼喜歡?大姑娘是不是真的被鍾姨娘害死的?」蘇氏終於忍不住問道,聶家對這件事情忌諱頗深,她一直探聽不到。大姑奶奶是聶家的女兒,或許會知道一點吧?

  大姑奶奶外頭想了想說道:「其實那件事情我也知道的不是很清楚,這件事情我也是聽府裡的老人說的。二嬸和姑姑長得像不像,我不知道,不過姑姑乳名懋兒,同二嬸的乳名差不多。聽說當時鐘氏懷了八個月身孕,被姑姑在池塘邊推了一下,鍾氏摔倒了之後,就小產了,那孩子生下就沒氣了,祖父聽說鍾氏的孩子沒了之後,氣急敗壞的打了姑姑一巴掌,三個月後姑姑就夭折了。」

  蘇氏捂嘴驚訝的說道:「就一巴掌?」

  大姑奶奶道:「姑姑本來就體弱多病,一年之中大半年是病著的,連大夫都說姑姑活不滿八歲。」

  蘇氏聽著不由咋舌,難怪祖母這麼恨三房啊!祖母一輩子就生了三個孩子,夭折的姑姑又是唯一的獨女,祖母心該有多疼啊!

  大姑奶奶歎氣說道:「其實如果之前三叔安分點,別想著把徹兒過繼二叔。也不要貪心二叔在江南的產業,今天也不會發生這煩心的事情。祖母雖恨三叔,可這麼多年不也忍下來了。我爹和二叔更不用說了,若是容不下三叔,早就讓他分家出去了,哪會這麼供他吃喝玩樂?他們好好的留在冀州享福不好嗎?」

  蘇氏心中暗自思忖道,江南的產業可是二叔一手打拼下來的,也是聶家最後一條退路,連素來不愛阿堵物的公公也只有交給二叔管才放心,哪裡容許三房的人插手?難怪三叔會有今天這番慘狀!她不由暗暗慶幸,幸好自己當初沒出手為難二嬸,二嬸光是憑借她那個乳名,就能得到祖母的歡心了。

  大姑奶奶掩嘴打了一個哈欠道:「早點睡吧,明天還要早起呢!」因大姑奶奶回來的晚了,來不及收拾房間了,所以只能跟蘇氏擠一間房間。松娘今天也跟著大姑奶奶一起去上香了,所以也來晚了,現在已經睡到謝氏屋子裡了。

  、

  、

  、

  聶瑄神色複雜的望著沉沉入睡的父親——無論他有再多的不是,畢竟是自己的父親,再說他雖然寵愛三哥,可對自己和大哥也不差,但如果父親能多想著他們一點,想必現在也不至於變成如此的局面。

  其實這樣也好,好歹給三哥留了一條活路——聶瑄無聲的歎氣,其實他和大哥早就商量好了,他們不在意養三哥一輩子的——只可惜人心不足蛇吞象。

  「二爺。」晚照悄無聲息的走了進來,聶瑄微微挑眉,示意她出去說話,「夫人如何了?」

  「夫人剛剛喝了壓驚湯,現在已經睡熟了。」晚照恭聲說道。

  「嗯,你這幾天好好照顧夫人。」聶瑄點頭道:「明天還有幾場熱鬧呢!你小心點,別又讓她受驚了。」

  「是。」晚照恭聲說道。

  「對了,她身邊的那個叫秋實的丫鬟,生的什麼病?」聶瑄問道。

  「秋實是染上風寒了。」晚照說到。

  「好端端的怎麼染上風寒了?」聶瑄皺眉道:「夫人身子弱,那些病人別留在她跟前,就送到別莊上去吧,等病好了再接回來也不遲。」

  「可是夫人那邊——」晚照有些遲疑。

  聶瑄道:「夫人那邊由我來解釋。」聶瑄今天下午的事情,心裡不由有些愧疚,等這事情結束之後,他一定帶她出去走走、散散心。

  「是。」




第六十六章 風波起(三)

  第二天一早,貓兒神清氣爽的早早起身,不意外的發現,除了她和春芽之外,所有人都是一臉憔悴,眼下也帶著淡淡的黑眼圈。貓兒暗暗歎氣,果然是無知的人最幸福啊!

  「晚照你吩咐廚房煮些提神滋補的粥來,給老祖宗熬一盅白粥。」貓兒看著依舊陰沉沉的天色對晚照吩咐道。

  「是。」

  梳洗完畢,貓兒到了顏氏的房間,顏氏也剛剛起身,正在梳頭,見貓兒這麼早就過來,不由微微一愣,「這麼早就起來了?」

  貓兒上前給顏氏行禮道:「媳婦想母親身體不適,昨天一天沒怎麼進食,今兒許是會餓,便讓人給母親熬了清粥。」說著就讓晚照把白粥端上來。

  顏氏望著那盅冒著熱氣的白粥,眼底閃過一絲柔和,伸手讓貓兒走近,輕拍她的手道:「好孩子,為難你了。」

  貓兒道:「伺候母親是我的本分,那有什麼為難的。」說著將白粥舀了出來,親自伺候顏氏用膳。

  顏氏心裡有心事,根本沒什麼胃口吃飯,勉強吃了半碗就搖頭不吃了。貓兒也不勉強,同言嬤嬤伺候顏氏梳洗畢,顏氏便起身去了聶老太爺的房間,貓兒也跟在顏氏的身後。

  甫一進房門,眾人便一愣。老太爺已經醒了,正半躺在床上,由下人餵著喝藥,而聶瑄則跪在地上。

  「瑄兒,你怎麼跪著?」顏氏驚訝的問道。

  聶瑄低頭:「孩兒沒有照顧好父親。」

  顏氏一聽,目光直勾勾的望著老太爺。

  貓兒一方面是吃驚聶瑄跪在地上,一方面也是吃驚一天不見,老太爺居然看上去老了十歲一樣!原本老太爺雖年近七旬,但因保養得宜,看上去不過四十多歲的模樣,可今天看上去好像五六十歲的老人啊!看來這次的打擊對他來說真的很大啊!

  這時聶老太爺長歎一聲,無力的說道:「你起來吧。」

  聶瑄聞言站了起來,貓兒忙上去扶著他。聶瑄握著自己的手,對上她擔憂的目光,安撫的笑了笑。

  「你們都下去吧。」老太爺懨懨的說道,「讓你母親留下陪我就好了,我想同她單獨說說話。」

  貓兒仰頭望著聶瑄,聶瑄安撫的握了握她的手,便同下人們一起退出了。回到偏房,貓兒就把他按在椅子上坐下,蹲下身道:「你膝蓋疼不疼?」說著就要捲起他的褲管看。

  聶瑄把她抱了起來道:「沒事,我沒跪多久,父親就讓我起來了。」

  貓兒問道:「真的沒事?」

  「真的沒事!」聶瑄抱起她往內房走去,「我要是有事,能抱你嗎?」

  貓兒伸手摟住他的脖子,「你困了嗎?」

  「唔,還好。」聶瑄揉揉有些脹痛的額頭,他昨天一夜沒睡,可是今天還是有一大堆的事情需要做的,至少要把三哥的一堆爛帳也給處理了。

  貓兒道:「我讓丫鬟進來鋪床,你先睡一會。」

  聶瑄問道:「吃過早飯了嗎?」

  貓兒點頭道:「剛剛喝了一碗粥。」

  聶瑄吩咐晚照擺膳之後,回頭對貓兒道:「來陪我一起吃點吧。」

  貓兒點頭道:「好。」

  早膳端上來後,貓兒讓丫鬟下去,自己伺候聶瑄吃飯,聶瑄伸手摟著她道:「別忙了,我自己來吧。」

  「沒關係,我吃過了。」貓兒輕輕的推開他,輕聲說道:「在父親院子裡呢!成什麼樣子。」

  聶瑄低笑道:「你是說,在我們院子就可以了?」

  貓兒瞪了他一眼,抽回了自己的手,給他舀了一碗白粥,給他挾了幾筷子小菜,聶瑄道:「等父親身體好點,我帶你去東光寺散散心,順便在那裡吃一頓素齋。」

  貓兒愣了愣,隨即點頭道:「好,等你空了再說吧。」

  聶瑄聞言眉頭微微一皺,凝視著她。貓兒眼觀鼻鼻觀心的站著,聶瑄突然輕輕的笑了,伸手一把將貓兒摟在懷裡,貓兒嚇得低低的驚叫一聲,手裡的筷子掉在了地上,聶瑄抱著她,輕啄她的耳垂,「對不起,我昨天不是故意的,以後我一定抽空好好陪你,別生氣了,嗯?」

  貓兒先是被他的舉動嚇了一跳,之後感到他熱氣吹到她的耳垂上,她的臉一下子紅了,聽著他的道歉,心已經軟了一半,抬頭又見他眼下淡淡的青色,心裡的怨氣不由自主的煙消雲散了,忍不住抬手輕摸著他的眉頭,軟語問道:「要不要睡一會?」

  「你陪我睡?」聶瑄輕笑的問道。

  貓兒白了他一眼,嬌嗔的道:「不正經!」

  聶瑄笑著輕啄她的嘴道,「以前在海上的時候,一兩天不睡是常事,哪有那麼嬌氣。」

  貓兒紅著臉推著他讓他快點吃飯。聶瑄同妻子嬉笑了一陣,才心滿意足的再次拿起了早飯,哄著貓兒陪著自己吃了半碗粥,才起身說道:「我先出去半點事,一會母親出來了,你去照顧一下母親,不要隨便亂跑。」

  「嗯,我知道。」貓兒一邊幫他換著衣服,一邊道:「你若是忙好了早點回來休息,別太累了。」

  「好。」聶瑄換好了衣衫,低頭親了親她的臉頰道:「乖乖待在這裡。」見貓兒柔順的點點頭,才放心的離開。

  貓兒見顏氏還沒有從老太爺房裡出來,便選了一個靠窗的位置,取了針線簍子,給自己做起繡鞋來。她早點做完,再給聶瑄做幾雙鞋子。

  「二嬸。」松娘怯怯的聲音傳來,貓兒聞言放下了手中的針線抬頭說道:「松娘,你怎麼來了?快坐下,春芽倒茶。」話音剛落,便吃驚的發現松娘身上衣擺處有點點污漬,衣服也半濕了,頭髮的髮髻也散亂了,似乎還掉落了一些珠花,「天啊!松娘,你去哪裡了?弄著個樣子?」

  貓兒忙喚著晚照給松娘打熱水梳洗,「芊陌呢?怎麼不跟在你身邊?」

  「二嬸,怎麼辦?我剛剛去找雲娘,發現雲娘他們被關起來了。」松娘怯生生的說道,並沒有回答貓兒的話,淚水在眼眶裡打轉,她是真的被嚇到了。

  「關起來。」貓兒微微吃驚,「雲娘被關起來了?為什麼?」

  「不光只是雲娘,連三叔、三嬸他們也被關起來了。」松娘語氣帶著哭意。

  被關起來了?貓兒真的吃了一驚,難怪沒見他們來這裡折騰,原來是被關起來了,「是誰關了他們?」貓兒問道。

  「我不知道,聽說是祖父下令的。」松娘拉著貓兒的手道:「二嬸怎麼辦?雲娘她會不會有事?我剛剛偷偷看到院子裡很多下人都被綁著,連嘴巴都堵上了,一旁站了一圈的人,我還看到二叔——」

  「二叔?你二叔在哪裡?」貓兒著急的問道,雙手不由自主的握住了松娘的手。

  「沒有,二叔不在,是二叔身邊那個叫澄心的書僮在。」松娘怯生生的說道,她只看了這麼多,就不敢再看下去了,從小在聶家長大的她,很明白在這個大家族,最不需要有的就是好奇心。

  貓兒聞言一驚,心微微一顫,鬆開了握住松娘的手,松娘從小在聶家長大,應該見慣了這事還嚇成這樣,看來三房那邊發生的事情應該不小吧?下人都綁起來了?她心裡不由有些忐忑,那些人不會出什麼事情吧?

  「二嬸,娘不在房間,我能留在這裡嗎?」松娘怯生生的聲音讓貓兒回神,貓兒暗自疑惑大嫂去哪裡了?她拉著松娘的手,安撫的拍拍她的手道:「別怕,雲娘肯定會沒事的,許是下人犯了什麼錯,才會綁起來的。」

  「嗯。」松娘點點頭,偎依到了貓兒懷裡。

  「對了,你怎麼回去三伯哪裡的?大嫂呢?芊陌呢?」貓兒問道,大嫂不看著她嗎?

  松娘吸了吸鼻子,有點委屈的說道:「剛剛娘和大嫂、大姐急匆匆的出去了,臨走之前不許我去找雲娘,我擔心雲娘就偷偷的去了三叔那裡,芊陌不知道。」

  貓兒頓時一陣無語,這丫頭膽子還真不是是一般的大——但看著她可憐兮兮的模樣,貓兒無奈的歎氣,愛憐的抱住她柔聲說道:「那你就留在這裡吧。吃過早飯了嗎?我讓晚照送點點心過來,我們吃點小點心,說說話如何?」老太爺就算要關,肯定也是關聶珩而已,雲娘應該不會有什麼事情的。

  「好!」松娘緊張的情緒在貓兒的安撫下,漸漸的放鬆了下來。貓兒遞了一杯溫茶給她,松娘捧著茶盞輕啜的茶水。

  這時晚照也準備好了熱水,貓兒催促松娘先進去梳洗,而松娘的丫鬟芊陌也帶著乾淨的換洗衣服匆匆趕了過來,臉上儘是如釋重負的神色,見了貓兒先磕頭請安,貓兒阻止道:「別多禮,你怎麼來這裡的?」她才想讓晚照去通知芊陌呢。

  「是澄心大哥派人過來說的,說是姑娘在二夫人這裡,還把姑娘落下的珠花都送了回來。」芊陌慶幸的說道:「謝天謝地,總算找到姑娘了!」

  「好了,快進去伺候你家姑娘吧。」貓兒說道。

  「是,二夫人。」芊陌恭敬的退下。

  等松娘梳洗乾淨出來的時候,貓兒已經備好了茶水點心等著松娘,松娘頂著一頭濕髮,坐到了貓兒身邊,芊陌跟在她身後給她擦乾頭髮。

  「對了,既然珩三爺排行第三,那麼是不是說父親之前還有兩個庶子?」貓兒這個疑問已經存在很久了,只是一直忘了問聶瑄而已,現在突然想了起來,想來松娘也該知道的。

  「沒有啊!三叔前面的兩個叔叔是二爺爺的兒子,跟祖父沒關係。」松娘愣了愣,才搖頭對貓兒解釋了起來。原來聶老太爺有個同父異母的弟弟,不是庶出,是填房所出。這位二老太爺的正妻在生下一個女兒之後,就再也不能生育了,二老太爺就納妾生子,小妾生了兩個兒子,這兩個兒子都比聶珩大,故聶珩排行第三。

  「呃,那麼二叔一家不在這裡?」貓兒被松娘說的一陣眼暈,糾結了一會,才喊了這麼一個稱呼。

  「不在,二爺爺一家都在京城,只有在過年拜祭祖宗的時候才會回來。」松娘搖頭說道。

  「哦。」貓兒應了一聲,這時晚照端了點心進來,貓兒忙招呼松娘吃點心。

  「二嬸,你這裡的點心真好吃。」松娘舉了一塊肉片,小口的撕著,這種肉乾是由蜂蜜醃製而成的,是她最喜歡吃的小零嘴了,只可惜娘從來不許她多吃這個東西。

  「哦?是嗎?那就多吃點。這些都是晚照準備的。」以前顧家窮,家裡沒多少零食,後來富裕了,也沒有養成給孩子買零食吃的習慣,貓兒在家的時候很少吃,到了聶家之後晚照每天都會準備很多好吃的小零食,她到漸漸養成了每天吃些小零食的習慣了。果然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啊。

  松娘眼底露出一絲羨慕,「二嬸,二叔對你真好!」

  貓兒笑了笑,臉上浮現了一抹紅暈,是的,聶瑄對她真的不錯。

  兩人正說話的時候,就聽見顏氏從老太爺的房裡出來了,兩人互視一眼,便起身去了顏氏暫住的房間。

  顏氏臉色淡淡的,看不出什麼情緒來。見了兩人,同兩人說了一句,便道:「你們也累了一天了,早點回去休息吧,我也要回自己院子了。」

  貓兒遲疑了一下,上前對顏氏道:「母親,我們送您回去吧。」

  「好。」顏氏微微點頭,然後懶懶的起身,貓兒和松娘忙上前扶住她。外頭言嬤嬤早就準備好了一切,貓兒陪著顏氏回了自己的院子,又伺候了她梳洗、喝藥,等她睡著之後,才讓回了自己的院子。

  不知道顏氏同老太爺到底說什麼?貓兒洗完澡之後,一邊慢慢的擦著自己的頭髮,一邊想著今天發生的事情,一連串的事情似乎接連著發生啊!三房最後處理的結果是什麼呢?唔,等聶瑄回來問問他吧!

  可是就在快吃晚飯的時候,貓兒得到了聶瑄今晚不回來的消息,成親這麼多天,似乎今天是第一次聶瑄不回來。看著滿桌子的飯菜,貓兒怏怏的提不起精神來,勉強吃了兩口,就讓人撤了下去。人果然習慣性動物,貓兒躺在床上輾轉反側的想到,成親才多久啊,她就開始不習慣一個人的生活了——
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0-11-28 06:01 PM

第六十七章 風波起(四)

  接下來的幾天,聶瑄一直沒回來,顏氏連早上的請安都免了,貓兒除了每天去顏氏的院子伺候她喝藥用膳之外,就一直待在院子裡,哪兒都沒去。不過她的生活規律了許多,除了照顧顏氏之外,還把自己的時間安排的很充實,彷彿就跟在娘家一樣。

  聶瑄沒回來的那天晚上,她錯愕發現,自己居然不習慣聶瑄不在身邊之後,就失眠了一夜,想了一夜。可能是婚後聶瑄一直在身邊陪著她的緣故,突然他有一天不回來了,她居然有了失落的感覺。是開始對他有好感了嗎?貓兒覺得她應該是喜歡上了聶瑄。畢竟別說是在古代了,就算是在現代,他也算得上是一個極品好男人了,婚後他又對她那麼好,人心都是肉做的,她會喜歡上他一點都不奇怪。

  可是她現在畢竟是在古代,在現代男人都不可能天天陪著老婆,更不要說是古代了。她必須要學會自我調節,不能當以夫為天的古代女人,要讓自己當聶瑄不在身邊的時候,也能過的很好,這樣對她、對聶瑄都好。雖然古代不允許女人獨立,但她好歹要當個精神上獨立的女人。

  「對了,秋實的病好了嗎?」貓兒問春芽道:「這麼多天了,該好了吧。」

  「應該快好了吧。」春芽歪頭想了想道:「應該快好了吧。」春芽歪頭想了想道:「這些天我們都不許出門,我沒去看她。」

  貓兒點點頭,「這丫頭也是的,明知道嬌兒受了風寒,還跟她湊一塊說話。」當她知道秋實的感冒是被那個嬌兒傳染的時候,黑線的同時不由佩服那丫頭那股熱愛八卦的勁頭。擺在現代,她一定是個娛記!

  春芽苦笑道:「她就愛出門跟人嚼舌根子。」

  貓兒道:「等你能出門的時候,你就去把她接回來吧,再不接回來,怕是她會以為我們都忘了她呢。幾天不見,怪想她的。」

  春芽道:「是啊!她不在的這幾天,我都覺得身邊冷清的好多。」

  貓兒「噗嗤」一笑,這倒是沒有秋實在一旁說打聽來的小道消息,連她都無聊許多呢。貓兒歪頭看著春芽,她和秋實也長成大姑娘了。

  貓兒暗自思忖道,這大戶人家的陪嫁丫鬟基本上都是通房的預備。她雖告訴自己要融入古代社會,但是要讓她給自己老公安排女人暖床這事她是做不來的,所以平時貼身服侍聶瑄的事情,她盡量都是自己來,不讓丫鬟插手。尤其是春芽和秋實,她平時幾乎都不怎麼讓兩人在聶瑄面前露面,不是不信任的問題,而是她習慣防患於未然。

  其實貓兒也知道最好的方式就是把兩人嫁掉,可她才新婚,就把貼身丫鬟打發走,一定會被人扣一頂善妒的帽子,她一來目前還不想帶上這頂帽子,這樣不利於她以後對付可能會出現的小三。二來她在聶家人生地不熟的,身邊若是連個貼心的人都沒有,她在聶家很難立足。第三出軌這玩意,光靠她來堤防是沒用的,主要還是看男人,尤其現在還是古代,要是聶瑄執意要納妾,那也不是她能阻止的。再說夫妻相處,最需要的就是相互信任,如果對丈夫連最基本的信任都失去了,那麼這樣的婚姻也失去了走下去的意義。

  「在想什麼呢?」正在貓兒發呆胡思亂想的時候,一條手臂伸了過來,把她緊緊的摟住。

  「致遠?」貓兒回過神,發現不知不覺,房裡的丫鬟都退下了,而幾天不見的聶瑄也出現了,她不由欣喜的喚了一聲,撲到了他的懷裡,仔細的看著他。幾天不見,他似乎瘦了一點,眼下的黑眼圈似乎更濃了。

  聶瑄享受著妻子難得的投懷送抱,「貓兒——」他一把抱起幾天不見的妻子,把她放在了床上,「想我嗎?」他伸手摸著她細嫩紅潤的臉頰,幾天不見,似乎又漂亮了一些!不過才一多月而已,他似乎已經習慣了她在身邊,這幾天沒見她,心裡總覺得空空的。

  「唔——」貓兒眼珠骨碌的轉著,不肯說話。

  聶瑄低頭輕咬了一下她圓潤的鼻頭,「壞丫頭!」

  貓兒被他壓的有點透不過氣,連忙伸手推他說道:「不要,我透不過氣起來了!你餓不餓?我讓晚照——」聶瑄低頭堵住了她一連串的問話,片刻之後,他暗啞的說道:「我肚子不餓——」

  、

  、

  、

  「嗯啊——」睏倦的哈欠的聲響起,貓兒無力的趴在聶瑄的胸膛上,掩嘴打著哈欠。

  「困了?」聶瑄幫她換了一個姿勢,讓她靠在自己的身上,貓兒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哀怨的望了他一眼,「我餓了,渴了,困了。」感到身上的黏糊,她癟癟小嘴說道:「還想沐浴。」

  「好。」聶瑄親了親她的額頭說道:「等我一會。」

  「嗯。」貓兒點點頭,趴在床上看著聶瑄起身穿好衣服,走出了內室,心裡暗自感慨,果然是男女體質不同,明明他出力更多,可現在渾身無力的卻是她。

  等了不過五六分鐘,聶瑄走了進來,從床下撿起一條薄毯把她嚴嚴實實的裹住,連人帶毯子的把她抱了起來,貓兒驚呼一聲,「我自己走。」

  聶瑄低頭戲謔的笑道:「原來你還有力氣啊!那就先留著吧。」

  貓兒聽著他的話,臉一下紅了,心裡悲憤不已,明明她是現代人,為什麼每次都是她臉紅?古人果然很黃很暴力,太不要臉了!

  聶瑄見她羞紅著臉,渾身蜷曲著縮在他懷裡的模樣,不由低低的笑出聲,因三哥而帶來的陰霾一掃而空,心情不由大好。

  兩人的浴室是跟臥房相連的,當中隔了一間小房間,貓兒有時候洗完澡之後,會在這個小房間裡讓晚照給自己按摩。或許是聶瑄出海見識廣了,對浴室的要求也相當高,在貓兒看來他的那個浴池就是一個小型游泳池。

  她平時一個人洗的時候,很少用那個浴池,只用個大木桶洗。雖然古代的水不要錢,可是她老覺得洗一次澡浪費這麼多水,太奢侈了。但聶瑄每次洗澡的時候,都會把池子裡的水放滿。現在這浴池裡也毫不意外的放滿了熱水,讓貓兒更驚訝的是,浴池邊上放滿了熱氣騰騰的食物,聞著食物的香氣,她肚子開始咕咕叫了起來。

  聶瑄抱著她下了水,自己坐在了水裡的石凳上,讓貓兒坐在自己腳上,「我們一邊洗澡一邊吃飯如何?」說著取過一碗舀好的湯,「來,我餵你。」

  貓兒笑咪了眼睛,伸手摟住他的腰,滿足的享受著老公的伺候。果然別人說,寧願做嬌妻,也不要做賢妻,因為男人都會疼嬌妻,而忽視賢妻。而前世的媽媽曾經告訴過她,她既要做賢妻,照顧伺候好男人,因為沒人一個男人會長期的喜歡一個一無是處的女人;也要做嬌妻,多跟男人撒撒嬌,聰明的女人要學會在男人面前裝笨,因為沒有一個男人會喜歡過於強勢的女人。

  本來她對媽媽的話是嗤之以鼻,也不覺得會有哪個男人值得她這麼做。可是到了古代之後,她明白一個失去丈夫歡心的女人在夫家是永遠都沒有好日子過的,想要在聶家舒服的生活下去,她就需要得到聶瑄的寵愛。聶瑄這樣強勢精明的男人,或許會欣賞一個女強人,但永遠不可能會愛這樣一個女人。之後可以稱得上幸福的婚姻生活,證實了她的猜測果然是對的。當然和她原本就不是女強人的個性也有關係,她可不認為可以靠做戲騙過這男人,再說他們是夫妻,要生活一輩子的,如果兩人以後的相處都靠做戲,那樣的婚姻生活還有什麼意義?

  貓兒從來不認為幸福的生活是可以從天下掉下來的,她信奉的原則就是幸福的生活是要靠自己去爭取、去經營的。之前在娘家,家人這麼寵愛她,是她用真心換來的。現在在婆家也是,她真心而又盡心的照顧著婆婆和老公,從衣食住行的各方面的關心著他們。這世界雖然不乏忘恩負義之輩,但是絕大數人,只要你真心對他們好,他們也會用真心對你的,貓兒付出了自己的真心,所以她現在也得到了兩人的真心回報。

  貓兒把頭靠在聶瑄的脖子裡,她真的很滿意現在的生活。聶瑄被她突如其來的親暱舉動弄的身體僵了僵,空出一隻手,輕拍她的小屁屁,「乖乖坐好吃飯了。」

  貓兒吐吐舌頭,她都忘了男人是經不起挑逗的,她坐直身體,「我自己吃吧,你也餓了吧?」

  聶瑄笑笑說道:「沒關係,我還不餓。」

  「那還是先洗完了再吃吧。」貓兒怕再泡下去身上皮都皺了。

  「好。」兩人因之前都洗過,所以簡單的沖洗了一下之後,就起身回來房間。下人們再次將飯菜端到了房裡。

  貓兒之前已經吃過晚飯了,喝了一碗湯之後,就看著聶瑄吃。「對了,這幾天你不回來,是因為三伯的事情嗎?」貓兒問道,伸手給他揉著脖子處緊繃的肌肉。

  「嗯。」聶瑄皺皺眉頭說道:「我跟父親已經商量過了,把三哥、三嫂送到鄉下的別莊去休養,以後就讓他們在鄉下安享晚年。至於徹兒,我寫信給大哥了,讓他去京城在大哥身邊歷練學習幾年再說。」

  「那麼雲娘呢?」貓兒問道,來聶家這一個多月,她也明白大家族所謂的把人送到別莊去休養,就是軟禁,看來聶家是準備軟禁這對夫妻一輩子了。貓兒不關心聶徹、聶珩夫妻的前途,只是關心雲娘。

  「雲娘?」聶瑄愣了愣,隨即不在乎的說道:「她好像也十五六歲了,反正也定親了,讓她早點嫁人就是了。」

  「雲娘才十四歲。」貓兒道:「這麼小就嫁人了?」

  「你今年也才十五歲呢!」聶瑄好笑的輕按她的鼻子。

  貓兒嬌嗔的說道:「可是我也是十五歲才嫁人的啊。」

  聶瑄安撫的說道:「你不用擔心,雲娘定親的人家不錯,不會讓她受委屈的。」

  貓兒聽了聶瑄的話,點點頭,這件事情其實也容不得她說什麼。

  聶瑄說道:「雲娘這幾日就準備成親了,你若是捨不得她,要不廟見過後,我們再留幾日,等她成親之後再走?」

  貓兒這下可真是兩難了,她雖擔心雲娘,可遠沒達到肯為她繼續留在聶家的地步,能開口問問她的情況,之後給她添點嫁妝就已經是她的極限了。讓她為了雲娘再聶家多留幾天,她是萬萬不願意的,她跟雲娘感情又不深,天知道多留的那幾天還會發生什麼事情!萬一聶家又出了什麼么蛾子,顏氏讓她一輩子留在聶家怎麼辦?可是要是一口回絕,又不符合她這些天在聶瑄面前的形象,想到這裡貓兒懊惱的真想給自己一巴掌。

  她眼珠轉了轉,仰起腦袋問道:「會不會影響你的公事?」

  「唔——還行,畢竟江南還有玉板在。」聶瑄說的有些遲疑,他畢竟已經離開江南快半年了。

  「我看還是算了吧,畢竟你離開江南已經快半年了,玉板再能幹,畢竟不是你啊!」貓兒咬了咬下唇道:「反正我留在這裡也幫不了什麼忙。」

  聶瑄聽著她的話,心裡一鬆,摟著她柔聲安撫道:「你放心,雲娘嫁的離家不遠,以後我們每年回來的時候,我就讓人把雲娘接回家。」

  貓兒聽了聶瑄這話,就知道他不會留下來了,便鬆了一口氣,歡天喜地的點頭說道:「好!」她歪頭想了想說道:「對了,我能給雲娘添點嫁妝嗎?」

  聶瑄道:「行,不過別太貴重了,尤其是別超過母親和大嫂給她的嫁妝。不過你可以私下給她一點私房。」

  貓兒眉眼彎彎的說道:「我知道。對了,致遠,為什麼我到現在都沒有見過大哥呢?」

  「大哥在京城當官啊,京官非詔不能離京。」聶瑄撫摸著她的頭說道:「等我們回來過年的時候,就會遇到大哥了。」

  「嗯。」貓兒點點頭。

  聶瑄想起之前貓兒得知他要陪她一下午的時候,那興奮的樣子,可是後來不僅給她澆了一盆冷水,還把她嚇到了;現在又因為公事不能讓她留下參加雲娘的婚禮,心裡不由越發的愧疚,他低頭說道:「後天我陪你去東光寺遊玩好不好?」

  貓兒遲疑了一下說道:「可是母親最近身體不好,我怕——」

  「沒關係,母親這幾天身體好了很多,再說我們就去一天,」聶瑄溫柔的說道,對貓兒天天去照顧母親心裡極為感激,就算是大嫂和蘇氏,也只是去擺擺樣子而已,只有貓兒是真正的去照顧母親的。他突然笑了起來說道:「說不定娘還會很開心我們去呢!」他的手貼到了她的肚子上,輕輕的撫摸了起來。

  貓兒先是一愣,隨即領悟了他的意思之後,羞紅了臉。聶瑄見她嬌羞的模樣,心裡一動,溫柔的抱住她,「貓兒,給我生個兒子吧。」




第六十八章 閨中瑣事(一)

  第二天一早貓兒起身去給顏氏請安的時候,發現老太爺居然也在,遠遠的看過去,他面容雖消瘦了一些,可氣色還行。老太爺身體素來康健,這次不過只是被聶珩氣狠了而已。倒是顏氏臉色灰敗,神情怏怏的,似乎提不起精神來。

  今天人來的很齊,除了三房的人,其他都到了。老太爺和顏氏受了眾人的禮之後,由老太爺淡淡的說了一些聶珩因身體不適,要去鄉下別莊暫時休養一段時間,文氏也陪著一起過去,聶珩的所有的財產都歸聶徹名下之類的話。眾人聽了只是唯唯諾諾的應著,老太爺說完了,似乎顯得很累,便由下人扶著起身離開了。

  顏氏對貓兒等人說道:「我也有些累了,要回屋躺一會,你們都散了吧。」

  謝氏和貓兒帶著眾多女眷告退,貓兒出了顏氏的院子,剛想回房整理明天的去寺廟的東西,卻被大姑奶奶一把拉住,「二嬸,不如去我那裡喝茶?我新近得了一些好茶,再有兩天我就要回家了,這次一別,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再見二嬸呢。」大姑奶奶說著說著,傷感了起來。

  貓兒聽了也歎了一口氣,安慰的拍了拍大姑奶奶,「總有見面時候的。」

  大姑奶奶笑道:「今兒二嬸就在我這裡用午膳吧,我們把大嫂、松娘、雲娘一起喊過來,大家好好聚聚。」

  貓兒點頭道:「好啊!只是我院子裡還有些小事,想先回去準備一下,一會再去你哪裡。」她不由暗暗奇怪,雲娘難道放出來了?那怎麼剛才請安的時候她不在?

  大姑奶奶聽了笑道:「好啊,只是我的馬車壞了,勞煩二嬸送我一程吧。」

  「這有什麼勞煩的。」貓兒笑著攜著她上了馬車。

  「二嬸,祖父剛剛的話,你也聽見了吧。」大姑奶奶上了馬車,坐好之後便問道。

  貓兒點點頭道:「我聽見了。」

  大姑奶奶見她不為所動的模樣,微微一愣,隨即想起她可能不知道事情的內幕,便拉著貓兒的手道:「二嬸,你不知道吧?三叔對外說是因為生病去鄉下休養,其實是因為他欠了一大筆賭債,把祖父氣暈了過去,祖父才把他關到鄉下別莊去的。」

  「嗯,略有耳聞。」晚照跟她說過。

  大姑奶奶望著她說道:「二嬸知不知道三叔在外頭的賭債是二叔給還清的?」

  貓兒聽了搖頭道:「這我倒是真不知道。」

  大姑奶奶見她一臉無所謂的模樣,不由心急,「二嬸,你不知道三叔欠了多少錢吧?他光是現銀子就欠了一萬兩啊!更不要說被他輸掉的那點店舖田莊了!可二叔不光幫著三叔把賭債還清,還把抵押掉的那些店舖田莊收了回來,祖父說要把那些全給徹哥兒,他一口就答應了啊!」

  貓兒知道聶珩賭錢,可不知道他輸了這麼多錢,見大姑奶奶一臉替她心疼錢的模樣,不由暗自嗤笑,是自己演技不錯,能把這些人給騙過去了,還是這些人本來就把她當傻子?聶瑄在處理他們聶家的事情與她何干?他要是樂意,把錢全送給聶珩都行,只要他能養活自己。

  她低頭想了想,笑著說道:「二爺在外頭的事情,我可管不著。再說三爺縱有千般不是,也是二爺的親哥哥,照二爺的性子,定不會袖手旁觀的。」

  通過這些天的觀察和出事那天下午聶瑄那麼明顯的表現,她就隱約明白聶珩這齣戲,應該是有顏氏主導,聶瑄幫忙完成的。聶珩看似輸了這麼多錢,可是誰知道這些借據真的假的呢!再說是真的又如何?這錢是聶瑄賺來的,他想怎麼用,也是他的自由。

  因男女有別,貓兒和老太爺不過見過幾次面而已,說過一兩句話而已,對她來說,老太爺不過只是一個關係比較親近的陌生人而已,感情遠遠不及這些日子來朝夕相處的顏氏深厚。說實話,貓兒對老太爺並無好感,她雖不是很清楚聶家的那段往事,但無非就是妻妾相爭連累到孩子的狗血劇。整件事情的始作俑者就是老太爺,只是在男尊女卑的古代社會,沒有任何人會責怪老太爺而已。

  但是父親畢竟是父親,兄弟畢竟是兄弟,血緣關係是永遠斷不了的。更何況老太爺雖然偏心聶珩,但對聶瑄兩兄弟也是不錯的,對她也頗為和藹。且不說這件事上,她根本沒有發言的權利,就算是有,她也不會要讓聶瑄袖手旁觀的。若是聶瑄真能無視自己年近七旬老父的哀求,不顧自己的親哥哥,對他趕盡殺絕,貓兒反而會心寒,對親生父兄尚且如此,那麼他對其他人又會如何呢?

  大姑奶奶急了說道:「二嬸你剛來我家,你不知道。二叔手頭的錢,都是他這麼多年出海賺來的,那可是都是血汗錢,拿命拼回來的。」

  貓兒點頭道:「正因為如此,所以這錢二爺想怎麼花,都是他的事情。」聶瑄不是愚孝的人,他這麼做總有他的理由。她目前什麼情況都不清楚,貿然去干涉聶家的事情,只會讓聶瑄反感。思及此,貓兒不由目光微冷,真不知道大姑奶奶到底打的是什麼算盤?想要讓聶瑄分一份聶珩名下的財產給她?她是女兒吧?聶家的家產怎麼都輪不到她來分。

  大姑奶奶聽了貓兒的話,不由苦笑道:「二嬸真是賢惠。」

  貓兒抿嘴微微一笑,見大姑奶奶沉默尷尬的樣子,為了圓場,便提及了雲娘出嫁的事情,對大姑奶奶說道:「對了,是不是聽說雲娘要出嫁了?」

  大姑奶奶道:「嗯,聽說婚期定在七月初八,二嬸快走了吧?」

  貓兒道:「二爺離開江南也快半年了,在拖下去,怕是會影響他的公事。」

  大姑奶奶聽了有些惋惜的說道:「可惜了,我想雲娘應該很想二嬸留下陪她出嫁吧。」

  貓兒歎了一口氣道:「我們做女人的,還不是嫁雞隨雞,嫁狗隨狗,男人到哪裡我們就跟到哪裡。」

  「是啊。」大姑奶奶點頭稱是。

  兩人唏噓了一陣,便到了大姑奶奶暫住的院子,貓兒送了大姑奶奶回院子之後,又轉身回了自己的院子,吩咐晚照把明天需要帶的東西全部準備好。這方面她是真沒有經驗,畢竟大戶人家出行,跟以前顧家一大家子出去遊玩不同。

  這時春芽滿臉疑惑的走了進來,貓兒見了她,不由納悶的問道:「你怎麼現在回來了?我不是讓你把秋實接回來嗎?」

  「不是我不去接,而是門房還是不讓我出去!」春芽有些委屈的說道,隨即又疑惑的說道:「夫人,我剛剛去門外的時候,看到幾個人牙子帶著很多人站在門口呢。」

  「人牙子?」貓兒頓了頓,疑惑的問道:「不是說聶家用的下人都是家生子,很少用外頭買的下人嗎?」

  「是啊!我也奇怪呢!後來聽說是珩三老爺院子裡還有老太爺院子裡少了一大批下人,家裡人手不夠用了,才在外頭買人的。」

  「少了人?」貓兒心裡一顫,輕聲問道:「好端端的怎麼會少人的呢?」

  「不知道呢!聽說珩三老爺院子下人全都換了,連幾個心腹的下人都打發了呢。」春芽說道,「我看門口不光是丫鬟婆子,連小廝僮兒都有呢。」

  貓兒想起當時松娘所見到的情況,她不由激靈靈的打了一個冷戰,他們是打發了還是被——

  「夫人,你冷了?」春芽見貓兒打冷戰,連忙扶著她坐在,給她先裹上一條薄毯,又要去拿貓兒的披風,貓兒道:「別忙了,我不冷。對了,你把晚照叫過來,我有話跟她說。」

  「是。」春芽聽了應了一聲,給貓兒到了一杯熱茶道:「夫人你先喝點熱茶暖暖身子。」見貓兒接過熱茶慢慢的喝了一起來,才轉身去找晚照。

  貓兒靠在靠背上,捧著茶盞深吸了一口氣,告訴自己不該想的就不要去多想了,先不說這只是自己的猜測而已,就算是真的,這種草菅人命的事情在現代都數不勝數,更不要是古代了,她不是救世主!貓兒苦笑的閉上眼睛,她終究還是一個懦弱自私的人。

  「夫人,您找我有事?」晚照正在打點明日出遊的東西,聽了春芽的話,便急急的趕過來了。

  「晚照,你過來給我出出主意,要給雲娘什麼添妝才好。」貓兒問道,她已經把自己的首飾盒子差不多都打開了,滿屋子的珠光寶氣,她不由挑的有些眼花繚亂了。

  晚照驚訝的問道:「夫人現在就要給四姑娘送添妝了?」

  貓兒點頭道:「嗯,雲娘馬上就要成親了,這些天許是會很忙,我反正也等不及她的婚禮了,不如早點給她呢。」

  晚照聽了點頭道:「要不去恆孚樓給四姑娘打六套頭面如何?金、銀各兩套,金、銀鑲紅寶的各一套。」

  貓兒想了想覺得也對,便笑道:「你說的也對,送新人禮物,都該是新的,我不該拿自己的首飾給她。」

  晚照笑道:「夫人的首飾也是新打的,都沒用過的,這倒沒什麼。只是您的首飾上鑲嵌的珠玉皆是貴重之物,送給四姑娘當添妝稍貴重了一點。」

  貓兒也想起了聶瑄同她說的話,不由笑了笑,「對了,晚照你知道雲娘要嫁的人是誰嗎?」

  「四姑娘定親的夫君是京城大老爺以前的一個學生,現在是秀江縣知縣。今年二十五歲,因正妻早亡,大老爺憐惜他幼子無人照顧,就把四姑娘許配給他了。」晚照說到。

  填房?貓兒愣了愣,填房和嫡妻的地位可是天差地別啊,聽起來這人似乎還不是什麼世家出生,這古代的庶女果然沒什麼地位可言。

  晚照許是看出了貓兒的疑惑,解釋說道:「那位大人從小就跟著大老爺讀書認字,雖是貧寒人家出生,可知書達禮,性子也溫柔體貼。是老祖宗親自看過後,才答應的婚事。」

  貓兒聽了倒有些尷尬,「哦,對了,晚照你知道大老爺在京城當什麼官嗎?」貓兒隨口問道。

  「大老爺是戶部尚書兼文淵閣大學士。」晚照道,「說起來,大老爺和二老爺都是少年才子,只是我們二爺——」說著說著,她便有些黯然。

  貓兒沉默了一會,輕輕的說道:「塞翁失馬,安知非福呢?」

  晚照聽了貓兒的話不由笑道:「二爺也常常說這句話呢。」

  貓兒笑了笑,看了看天色道:「我今天要去大姑奶奶院子用午膳,你們這裡不要傳膳了。還有你今天就別去了,留在家裡收拾東西吧,我有春芽陪著就夠了。」

  「好。」晚照同春芽一起幫著貓兒換了衣服,然後送她出門。

  在貓兒到大姑奶奶院子裡的時候,蘇氏、松娘和雲娘都到了,見了貓兒來了,蘇氏拊掌笑道:「二嬸晚到了,快罰酒三杯。」

  貓兒聽了忙道:「喝三杯我就醉了,再說父親、母親都病著呢,我們還是不喝酒了。」這裡常吃的酒是金華酒,屬於甜酒類型的,口感不錯,可畢竟是黃酒,容易喝醉,她可不敢多喝。這古人喝酒,無論男女都猛啊!她可不敢跟他們拼酒。

  眾人聽了貓兒的話,不由紅了紅臉,蘇氏笑道:「二嬸說的是。」

  大姑奶奶忙讓人泡了上好的茶水上來,貓兒轉眼就注意到雲娘安靜的待在一旁靜默不語,幾日不見她也消瘦的厲害。

  「雲娘,幾日不見,你怎麼這麼瘦了?」貓兒關切的問道,「身體不舒服嗎?」

  雲娘笑了笑說道:「沒什麼,只是這些天太熱,胃口不好而已。」

  蘇氏也笑著對雲娘說道:「我嫁進來的時候,雲娘還是一個小娃娃呢,轉眼都快嫁人了。你放心,你那相公我讓你哥哥都打聽好了,你未來的夫君是個好人。」

  雲娘聞言神色燦爛了起來,「勞煩大哥、大嫂費心了。」

  「這算什麼費心,這是我們當大哥、大嫂該做的。」蘇氏笑著輕怕她的手。

  貓兒細瞧雲娘除了消瘦了很多之外,臉上沒什麼頹廢黯然的神色,心裡不由稍稍放心了些,便同大家說笑了起來。因家中長輩都在生病,所以大姑奶奶準備的飯菜也以素食為主,眾人主要是聊天。貓兒才知道原來松娘也已經定親了,只是因謝氏捨不得他太早嫁人,所以才沒有太早準備婚事。

  看著雲娘略帶羨慕的望著松娘的樣子,貓兒微微歎氣,等眾人散去的時候,貓兒拉著雲娘的手,輕聲說道:「每個人的福氣是不同的,但有一點你要知道,福氣有時候是靠自己爭取來的,嫁人未嘗不是一條出路……」

  雲娘聽了貓兒的話,眼神亮了亮,望著貓兒點點頭,感激的輕聲說道:「二嬸,謝謝你。」
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0-11-28 06:04 PM

第六十九章 閨中瑣事(二)

  第二天一早貓兒同聶瑄早早先去同顏氏請安,然後準備外出,顏氏見小兩口恩恩愛愛的模樣,笑的嘴都合不攏,還囑咐他們可以多住一晚上,不必急著趕回來。聶瑄笑著應了,便帶著貓兒回房換衣服。

  「為什麼要換這樣的衣服?」回房之後,晚照拿來了一身衣服給貓兒換上,青衫白裙,頭上勒了烏綾首帕包頭,以前家境尚不富裕的時候,大嫂也時常這樣打扮。

  貓兒這一身衣飾是外頭略有富餘人家婦人最常見的裝飾,平時見慣了她身穿華服的樣子,如今突然換了一身裝扮,倒是別有一番風情。聶瑄笑笑道:「挺漂亮的。」說著便從梳妝匣裡挑出一隻珠花給貓兒戴上,「不換這身衣服,你就不能出去走走了。」

  貓兒聞言又驚又喜,他要帶她到外頭走走嗎?她還以為就去寺廟上香呢!聶瑄見她滿臉欣喜的模樣,不由笑著輕拍她的臉:「光去寺廟燒香多沒意思,我們正好趁今天天好,在山上走走。」

  「好!」

  門外澄心已經把馬車準備好了,馬車的外表平凡無奇,裡面寬敞舒適,到處都鋪了軟綿綿的褥子,套的又是玉片做的涼席,躺著非常舒服,馬車的四角又放著冰塊,一點都不覺得悶熱。

  「致遠,這是你的馬車嗎?」貓兒好奇的問道,這馬車很符合聶瑄低調奢華的風格。

  「嗯,這輛馬車是我一直用的。來,躺下。」聶瑄讓貓兒半躺在軟褥上,又在她身後靠了一個軟墊,「若是無聊,可以看看外頭的景色。」說著他拉開一塊木板,露出了半扇蒙著窗紗的雕花窗戶,「現在還在城裡沒什麼看頭,去了郊外就可以看看外頭的景色了。」

  貓兒興致勃勃的注視著窗外熱鬧的人群,她以前大部分時候住在鄉下,雖有過幾次去城裡的經歷,可還真沒有怎麼在街上逛過呢,這麼熱鬧的場景,她已經許久不見了。

  「在冀州沒時間了,你若是喜歡,等回了蘇州,我帶你去集市看看。」聶瑄見她目不轉睛的盯著集市瞧的模樣,不由啞然失笑。

  「真的?」貓兒懷疑的瞅著聶瑄,他會帶她去集市上逛?

  「不過是帶你去看集市而已,有什麼好騙你的。」

  「那說定了。」

  當馬車離開集市之後,景色就開始單調了起來,貓兒一開始還興致勃勃的看著車外的景色,或者跟聶瑄說上幾句,可是漸漸的她就熬不住了,不知不覺就趴在軟褥上睡著了。聶瑄給她蓋好了毯子,拿起了一本賬冊看了起來。

  大約過了大半個時辰,車外傳來澄心的聲音:「爺,快到了山下了。」

  聶瑄放下賬冊,「貓兒,醒醒。」他輕拍著妻子的臉頰,「我們到了。」

  「嗯哈——」貓兒聽了聶瑄的話,掩嘴打了一個哈欠,揉了揉眼睛,看看四周,馬車還在行駛。

  聶瑄倒了一杯溫茶,慢慢的餵著她,「剛睡醒會沒力氣,所以我早點叫你起來了。」

  貓兒喝了溫茶後,便清醒了一點。起身整理一下被她有點睡皺的衣衫,發現髮髻也有點鬆了,便散開頭髮準備重新梳一個。

  聶瑄見了說道:「我幫你梳。」說著接過她手中的牙骨梳,幫她把頭髮全部散開,重新挽了一個髮髻,「東光寺那裡種了不少名花,一會我讓澄心采幾朵來給你簪。」

  「名花?什麼名花?」貓兒對著鏡子看了看後面的髮髻,很滿意他的梳頭水平,比她有本事多了。

  「東光寺靠種牡丹出名。」聶瑄說道。

  「牡丹?」貓兒想到前世看到的那碩大的牡丹花,種在盆裡欣賞是不錯,可是讓自己頭上頂了一朵碩大的牡丹花在路上走,想想那個情況,她不由滿頭黑線,「太大了,我可不要戴。」

  聶瑄聞言啞然失笑,取了一頂蒙了青紗的小笠給她戴上,自己先跳下馬車之後,再扶著貓兒下了馬車。

  「致遠,」貓兒問道:「這東光寺的牡丹花要出錢買嗎?」

  「當然。和尚也要吃飯的。」聶瑄牽起貓兒的手道:「東光寺在山頂,馬車上不去,我們慢慢的走上去好了,這山上的景色還是不錯的。」

  「好。」貓兒注意到這一路上還是有不少前來上香的人,不少是夫妻一起前來的。很多如同她和聶瑄一般,丈夫扶著妻子一起爬山,也有一些是丈夫袖手走在前頭,身後妻子提著一個裝滿香燭籃子跟在身後。

  貓兒見了眾人手裡的香燭,回頭問聶瑄道:「致遠,我們的香燭呢?」

  「到了寺廟,自然會有人準備。」聶瑄輕鬆的說道。

  「人家宰的就是你這種冤大頭。」貓兒心裡嘀咕了一句,這寺廟裡的香燭有多貴,她前世陪著外婆上香的時候,已經領教過了。

  「貓兒。」走了一段山路之後,聶瑄突然開口叫了一聲。

  「嗯?」貓兒正看著一條蜿蜒盤旋的山泉,有點好奇那水能不能吃。

  「三哥的賭債是我還清的,輸掉的店舖田莊也是我贖回來的。」聶瑄偏頭望著她。

  「嗯,我知道。」

  「三哥的賭債,雖沒有外頭傳的那麼多,但也花了點錢。」聶瑄苦笑了一聲,「可他畢竟是我親哥哥,就算沒有父親,我也無法看著他們一家連維持生計的銀子都沒有,所以我才答應父親把贖回來的店舖田莊全給了徹兒。」

  貓兒一開始被他一番沒頭沒腦的話,弄的有些反應不過來,可略一思忖,就知道聶瑄是在跟她解釋,為什麼要幫聶珩還賭債。

  「致遠,你的銀子都是你賺回來的,你想怎麼用就怎麼用,我相信無論你做什麼事,都是經過深思熟慮的。再說你和三哥是親兄弟,打著骨頭連著筋,能幫他的地方,我們總要幫的。」她想了想補充道:「呃,但如果你感覺有什麼煩心事,你可以跟我說,我雖幫不了你什麼,可我能聽你說。」貓兒說到最後自己都糾結了,因為連她都不知道自己要表達什麼意思了。

  聶瑄聽了她的話,靜默不語,貓兒安靜的跟在他身後,過了好一會,聶瑄突然開口說道:「好。」

  「什麼?」貓兒茫然的抬頭。

  隔著薄薄的面紗,聶瑄清楚的看到她一臉茫然,他眼底浮起了笑意說道:「你不是說我有什麼煩心事可以找你說嗎?我說好。」說著拉著她的手說道:「走,前面有個亭子,我們去休息一會吧。」

  「好!致遠,你說那山泉可以喝嗎?」貓兒決定引開聶瑄的注意力,省得他老想著聶珩的事情。

  「山泉?」聶瑄望了望那道被貓兒研究了很多時間的山泉道:「這我到不知道,你想喝山泉?」

  「不是,我只是隨便問問。」貓兒搖搖頭。

  「無錫的惠山寺石泉水號稱天下第二泉,等到了蘇州,我讓人取來,我們泡茶喝。」聶瑄說道。

  「好!」無錫惠山泉她聽說過很多次,一直沒機會品嚐。

  兩人走走停停,等爬到山頂的時候,已經快中午了。在貓兒的堅持下,兩人先上香過後,才在知客僧帶領下去用齋飯。他們的齋飯,是在一個清雅的小院子裡由僧人送上來的。貓兒又想起自己前世跟外婆出去燒香,中午在寺廟吃飯的時候那人擠人的場景,不由暗自感慨,果然還是跟著特權階級舒服。

  「一會下去的時候,坐滑竿下去吧。」聶瑄說道,「走了一上午的路累了吧?」

  「嗯。」她的確走不動了,「你呢?」

  「我還行,不怎麼累。」聶瑄笑了笑,「東光寺的景色不錯,休息一會,我陪你逛逛如何?」

  貓兒剛想說話,這時知客僧領著一個小沙門含笑走了進來,小沙門手裡端了一個托盤,幾朵粉色的牡丹漂浮在水裡,形狀小巧而精緻,「聶二老爺這是您要的牡丹。」

  聶瑄示意他們端上來,兩名僧人將托盤擺在石桌上之後,就行禮離去了。聶瑄對貓兒說道:「這是東光送種出來的小牡丹花,據說只有主持才能種出來。」說著他選了一朵淡粉紅色的牡丹,用白巾拭乾水之後給她簪上。

  貓兒又驚又喜看著這些漂亮的小牡丹花,愛不釋手,「好漂亮的花啊!」

  聶瑄看著她欣喜的樣子,不由微微一笑說道:「喜歡可以帶兩盆回去養。」

  貓兒聽了忙道:「不用了。我不會養花,養死了就可惜了。」

  聶瑄聽了,不由笑著搖頭,兩人吃完齋飯,又逛了一圈東光寺。聶瑄對東光寺的歷史很熟悉,每到一處地方,他都能說出那地方典故,貓兒聽得津津有味,直到聶瑄見天色不早了,才領著依依不捨的貓兒回家。

  「若是你喜歡這裡,我們以後再來就是了。」聶瑄見她一臉不捨,不由安慰說道。

  「嗯!」貓兒點點頭,牽著他的手,微微而笑,反正他們以後有的是時間。

  等兩人回到聶家的時候,已經快二更了。原本回城的時候,就已經很晚了,聶瑄和貓兒肚子都餓了,聶瑄便帶著貓兒去了一間乾淨的大酒樓用了晚膳才回家,到了聶家的時候,已經都是深夜了。

  「母親應該已經睡下了,我們還是明天去給她請安吧。」聶瑄說道。

  「就讓人跟言嬤嬤說一聲好了,或許言嬤嬤還在等我們呢。」貓兒說著,先派了一個丫鬟過去給顏氏通傳一聲,省得顏氏不放心,又吩咐晚照備下熱水,兩人梳洗完畢就睡下了。

  「貓兒。」睡前聶瑄輕輕的喚了一聲貓兒。

  「嗯?」貓兒睡意朦朧的應了一聲。

  「今天玩得開心嗎?」聶瑄輕聲問道。

  「開心——」貓兒含含糊糊的應了一聲,感到聶瑄把她摟在懷裡,片刻之後,聶瑄在她耳邊低低的說了一聲,「我也很開心。」

  貓兒聽了之後,嘴角一彎,徹底的進入了夢鄉。




第七十章 廟見

  「夫人——」秋實挑簾走了進來,「您叫我?」

  「嗯。」從東光寺回來之後,貓兒都在準備一個月後的廟見,忙得腳不點地,今天剛剛稍稍有點空閒,便躺在羅漢榻上躲懶,想起了這幾天秋實不大對勁,趁著今天有空,就把她叫了進來,指著腳踏說道:「先坐下再說。」

  「是。」秋實乖乖的坐下了腳踏上,身體有些不安的動了動。

  「我這幾天有點忙,都顧不上你,其實有件事我很早就想問你了。」貓兒直起身體,「你從莊子回來之後,就有點魂不守舍的,是有什麼心事嗎?」貓兒關切的問道。

  秋實聽了貓兒的話,臉紅了紅,手指扭了扭,「沒有啊——」

  貓兒狐疑的看著秋實,這樣子怎麼看怎麼像落入情網的小女人,「真的嗎?如果你有什麼心事,或是——」貓兒頓了頓說道:「看上了什麼人,可以直接跟我說,我不會怪你的。要是你瞞著我,我才會生氣呢!」

  秋實一聽,嚇得忙跪在地上,結結巴巴的說道:「夫人——沒——我沒——」

  貓兒瞅著秋實的模樣,抿嘴微微一笑道:「好了,快起來,坐下吧。」

  見秋實再次不安的坐下之後,貓兒開口緩緩的說道:「男大當婚,女大當嫁,你和春芽都不小了,也該考慮終身大事了,只是我一直沒時間,也沒適合的人,就把你們的婚事拖了下來,你若是真有看上的人,和我說,這點小事我還是能做主的。」

  看著秋實有點心動的模樣,她又加了一把火:「你也知道我們就要回蘇州了,雖然說過年時還會回來的,但現在畢竟離過年還有一段時間,其中會發生什麼事情,誰也不知道。」

  秋實偷偷瞅了貓兒一眼,伺候夫人這麼多年,她也明白夫人的秉性,她說了不會生氣,一定不會生氣的。如果現在不說,真跟著夫人回了江南說不定就沒機會了,再說她再瞞下去,夫人萬一真生氣了,她就更沒指望了。秋實遲疑了一下,跪在地上,給貓兒說起了自己的事情。

  原來自打秋實奉了貓兒之命,在聶家下人之間探聽消息之後,就認識了一個聶家的門房,秋實常常托那位門房給自己買點零嘴、頭花之類的小玩意,一來二去兩人就熟悉了起來。

  秋實生病的時候,也是那位門房忙前忙後,給她找大夫抓藥。後來聶瑄擔心秋實的病會傳染給貓兒,就讓晚照把秋實給送走,送秋實走的也是那位門房。晚照知道秋實是貓兒的貼身丫鬟,就囑咐那門房留在莊上,等秋實病一好,就接她回來。

  秋實說道這裡,對著貓兒不停的磕頭說道:「姐姐,雖然我不該跟他偷偷聯繫,可是我們之間是清白的,我絕對沒有做給姐姐丟臉的事情!」

  貓兒撫額,接下來的事情就算秋實不說,她也能猜個大概出來,「你先起來說話。」貓兒低頭沉吟了半晌說道:「那小廝叫什麼名字?是聶家的家生子?」

  秋實紅著臉說道:「他叫吳大路,是聶家的家生子,比我大五歲,人挺老實的。」

  貓兒見她那樣子,就知道秋實已經是打定主意跟著那個吳大路,貓兒想了想說道:「嗯,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秋實見貓兒沒有馬上答應,心裡不由忐忑不安,猶猶豫豫的走了下去,夫人不會真的她做二爺的通房吧?其實一開始嬌兒說讓她做二老爺的通房,後來又看到二老爺對夫人那麼好,她也曾心動過。

  可後來,她不過染上了小風寒,二老爺就毫不猶豫的讓晚照她送到了鄉下別莊。那個時候,秋實才開始明白大路說的,原來在那些主子心裡,他們下人不過只是不值錢的、隨便可以丟棄的東西而已。

  若不是大路安慰她,說等她病好了,就讓母親去求夫人,把她許給自己,她或許被聶家下人的冷嘲熱諷給逼瘋了!回了聶家,她又聽說珩三老爺夫妻被關到了鄉下,三老爺房裡的丫鬟侍妾全被大夫人打發人,買到了不知名的地方去了,嬌兒也不知道被賣到哪裡去了。

  聽說那些侍妾被買走的時候,哭的撕心裂肺,可是素來吃齋念佛的大夫人愣是連個眉頭都沒有皺下。她就更不想當二老爺的通房了!她情願和她的傻大路和和美美的過一輩子,哪怕窮一點也無所謂,至少大路把她當人看。

  等秋實離開之後,貓兒喚來了晚照問她吳大路的人品和家世。

  晚照聽後想了半晌笑道:「這秋實倒是找到了好人家。」

  貓兒聽了追問道:「哦?吳家條件如何?」

  晚照道:「吳家的祖父是老祖宗的陪房,吳大路的父親,現在還在管著老祖宗陪嫁過來的幾個鋪子,家底還算豐厚。這吳大路專門管著門房這塊,我見過幾次,性子是個老實穩重的,能踏實過日子的人……」

  貓兒聽了晚照的話,便放心不少,見秋實那個樣子,已經一心陷進去了,她又何苦做拆散別人鴛鴦,平白得了怨恨呢?之後貓兒還問過春芽,她是不是想嫁人,見春芽堅持待在自己身邊,她也就不勉強了,準備等過段時間,再給她找個好人家。貓兒在經顏氏同意之後,喚來了吳婆子,給秋實準備了一份豐厚的嫁妝,在她回蘇州之前,把吳大路和秋實的事情給辦了。

  蘇氏聽說秋實留下後,非常高興,因為她們的繡坊才開出來,若是春芽和秋實現在就離開,她們一時還真不到比她們繡技更好的人呢!其實秋實留在冀州也好,以後她再來冀州,就不怕自己對聶家不熟悉了。為了讓秋實在聶家更好的生活,貓兒還大方的把自己的三成紅利分了半成給秋實做私房,感動的秋實跪趴地上痛哭。

  貓兒當然不會相信,秋實會因這半成紅利,從此以後對她死心塌地,尤其是女人,出嫁之後,心裡最重的就是老公和孩子了。可是她相信金錢的魅力,這一分紅利,能把秋實和吳大路牢牢的綁在她這條船上,等以後日子久了她還可以慢慢的再漲錢,反正她也沒把繡坊的那三分紅利看在眼裡。

  之後的幾天,貓兒同晚照就開始打點起回江南的行裝,聽聶瑄說,好像廟見結束後三天,他們就要離開了。三天時間根本來不及整理什麼,所以貓兒就先打點起來,笨重的家什派人先運了過去。

  他們將來肯定是長住蘇州的時間比較多,就跟聶家很多在外地的族人一樣,只有在過年的時候才會回聶家,所以當初她在清點自己嫁妝的時候,就沒有讓人把打好的包裹解開,所以現在運回蘇州的時候也省力。想起馬上就能見到爹爹、姆媽,貓兒就雀躍,其實整理行裝,比之前準備廟見更要累人,可是她每天都精神十足,當然她也只敢偷偷私底下一個人開心,萬萬不敢表露在外面。

  晚照原以為貓兒會同之前管家一樣,對這事情甩手不管,可沒想到貓兒不僅親自過問了,而且每件事情都做的有條不紊,周到細緻,幹練的一點都不像十五六歲的人,著實讓她驚訝了一把,看夫人算賬的樣子,還以為她不通家務呢。

  其實貓兒本來算術就不好,又不怎麼會打算盤,再看到賬本上一連串中文數字,還精確到幾分幾厘,她就徹底暈了。而且古代一斤是十六兩,她算的時候總會記成是十兩,所以一遇到算賬她就徹底杯具,虧得晚照算賬又快又準。

  之後的日子許是因為忙碌,時間過起來飛快,不知不覺間,就到了六月十六日,貓兒、跟著聶瑄一起去了聶家的祠堂,拜見了聶家的諸位先祖。等走出祠堂之後,聶瑄低頭對貓兒說道:「以後你就是聶家的人了,我的妻子了。」

  是啊!貓兒看著斜下的夕陽,在古人的眼裡,拜了宗祠,見過祖先之後,她就生是聶家的人、死是聶家鬼了。

  廟見後的那三日,聶瑄和貓兒幾乎什麼事情都沒做,就是陪在顏氏身邊,同她說話,哄她開心。

  看著顏氏依依不捨的站在岸上,久久不肯離去的身影,貓兒不由心酸,這古代女人這輩子就是指望三個男人,父親、老公、兒子。顏氏父親死了,老公現在等於沒有,兩個兒子又不在她身邊,想想她這輩子,到底圖什麼呢?貓兒站在甲板上,默默的歎了一口氣。

  回頭看到聶瑄彷彿一尊雕像般站在船頭一動不動,心知他放心不下顏氏,她悄悄的走近,伸出手輕輕的握住了他的手,聶瑄反手緊緊的握住了她的手,貓兒抬頭對他說道:「我們過年就回來了。」

  聶瑄聽著貓兒的話,緊繃的肌肉鬆懈了下來,回頭望著貓兒,溫和一笑:「是啊,我們過年就又會回家了。」
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0-11-28 06:07 PM

第七十一章 揚州(一)

  「兩岸猿聲啼——啼——輕舟已過萬重山!」

  「噗嗤!」晚照終於忍不住,丟了手上的針線,一手捂嘴,一手捂著肚子說道:「我說春芽,我記得你這首詩可是背了三天了,怎麼還學不會呢!」

  春芽臉一紅,吶吶的說道:「我腦子笨嘛。」

  貓兒正坐在窗下繡花,她這次繡的是一副直徑不過二十厘米左右的刺繡小屏風,上面清淺的打了一副山水小品,兼工帶寫的山水畫繡起來十分的費事。自打顏氏的佛經繡好之後,她就準備到過年之前的日子,就繡這副山水小品了。

  在船上雖沒有什麼娛樂活動,整天的活動範圍也只有船艙這片方寸之地,可貓兒現在既不用很早起來給婆婆請安,也不用整天忙著提防別人。平日裡同春芽、晚照說說笑,做做針線,到也樂得逍遙自在。

  這幾天也不知道春芽受了什麼刺激,磨著晚照,要她教自己吟詩。平時挺聰明的一個孩子,不知道怎麼回事,就是對詩詞歌賦不敏感,一首《早發白帝城》能背上三天還不全,平白給貓兒和晚照添了不少笑料。

  貓兒聽春芽的背詩,也偷笑了半天,才對春芽含蓄的說道:「春芽,你還是跟著晚照學點其他實用東西吧。」

  春芽垂頭喪氣的應了一聲,晚照見狀忙勸道:「學詩詞歌賦又什麼用,不能吃不能用的,還不如聽夫人說的,跟著我學算賬,將來嫁人了也能把住家裡的銀子。」

  貓兒點點頭說道:「晚照說得對,與其學這些沒用的東西,還不如跟著她學算賬呢!」她算賬不行,晚照到了蘇州之後就要嫁給玉板了,到時候還要應付聶瑄給她的一堆事情,而她總要有人幫著她一起算賬啊!

  春芽聽了之後,垂頭喪氣的應了一聲。那耷拉著腦袋的模樣,讓貓兒和晚照再次失笑不已。

  「夫人,爺說了,在岸口有個耍把戲的戲班子,您若是無聊,可以去看看。」門外丫鬟傳了話進來。

  「咦?」貓兒瞧窗外瞧了瞧,原來剛剛的震動是停船啊,她都沒注意。

  「夫人,外頭真有耍把戲的人,你看那猴兒會翻跟頭呢!」春芽拉起竹簾,透過雕花的窗戶朝外看去,不由歡喜的驚呼了起來。

  貓兒朝窗外看了看,果然有一個馬戲團在岸口賣藝,有耍猴子的,有噴火、吞劍的,不光是春芽看著笑聲連連,連晚照也被吸引了注意力。本來停在岸口的幾艘船隻,也皆拉起了竹簾,不時的從船艙裡傳出幾聲驚呼。

  貓兒看慣了現代各種高科技馬戲,如果把這種小把戲看在眼裡,不過看了幾眼,就失了興致,繼續回到繡架前繡花,倒是晚照和春芽看的興致勃勃。

  一場把戲結束,兩三個孩子捧著銅盤走到了他們停靠的岸口,對著船艙磕頭討要賞錢。貓兒見那些孩子一個個衣衫襤褸,面黃肌瘦,心裡不由憐惜,若是自己投胎不好,說不定現在也淪落到他們這個境地吧?

  「晚照賞錢照給,再給他們些吃的吧。」貓兒開口說道。

  晚照聽了說道:「夫人真是菩薩心腸。」說著便出門吩咐丫鬟取了肉果與那個孩子,其他幾個孩子見了,眼巴巴的瞅著,那渴盼的眼神讓人心酸,晚照輕歎一聲,吩咐下人把食物給那些孩子送去。

  艙裡春芽也偷偷的抹著眼淚,貓兒無聲的歎氣,幾個孩子收完了錢,便跑到了貓兒的艙前給她磕了幾個頭道:「多謝夫人善心!」

  貓兒轉頭問道:「這些孩子都是家裡活不下去了,才賣到戲班子的嗎?」

  「有些是家裡活不下去了才賣過去的,有些是戲班子趁雜耍的時候,看中哪家的孩子生的好,就偷偷的跟上,趁著家裡大人不注意,把孩子偷偷拐出來。筋骨生的好的就自己留下,其他的就換個地方賣掉。」晚照歎氣的說道:「這些戲班子遊走各地,跟當地的人牙子很熟。」

  春芽愣了半晌才說道:「這還有沒有王法了?」

  晚照聞言苦笑,貓兒也一聲歎息,船艙裡一時靜默無語,晚照看了看天色說道:「快中午了,我去拿午膳。」

  這些天在船上的時候,聶瑄大多三餐都會陪著貓兒一起吃,春芽聞言也忙起身說道:「我去看看給綠豆熬好了沒有。」

  貓兒點頭說道:「你讓廚房記得只要把綠豆熬爛就行,千萬別熬綠豆湯。」

  「是。」春芽應聲下去。

  兩人都出去之後,貓兒也懶得繼續繡花了,取了一本新出的市井小說靠在窗邊看著。

  「在看什麼呢?」聶瑄挑著簾子進來,見貓兒手裡捧著一本書看著津津有味,不由好奇的問道。

  「隨便瞎看的。」貓兒放下手裡的書,起身給他擰了帕子遞過去道,「晚照給我新買的小說。」

  聶瑄瞄了一眼書上的名字,不由搖頭笑了笑,接過帕子擦了臉:「今天晚上會在揚州停一夜,一會我帶你出去逛逛如何?我讓澄心去駕車了。」

  貓兒一聽不由有些欣喜,「好啊!我們去揚州哪裡?」揚州景色天下聞名,尤其是瘦西湖,她早就想去看一看了,可惜一直沒機會。她吩咐春芽把點心取上,回頭對聶瑄說道:「午膳都備好了,我們吃了午膳再出去吧。」

  「別吃了,我帶你去富春茶社去吃揚州著名的小點心。」聶瑄笑著說道:「我們今天時間不多,就去吃點小點心,看看揚州街頭的景色。」

  「好啊!」雖然不能去瘦西湖有點可惜,可是能出去逛逛,她也滿足了。

  等貓兒換好了衣服之後,澄心也駕車前來了,聶瑄扶著她上了馬車。一到車上,她便噗嗤一笑:「你在各個地方的馬車都是一樣的嗎?」原來這馬車同她之前在冀州乘坐的完全一樣,連玉石涼席都是一模一樣的,她不由暗暗感慨他的生活奢侈。

  聶瑄說道:「坐慣了這馬車,就不想換了。我之前時常在外頭跑,馬車若是佈置的不舒服,幾天下來,人都直不起腰來。」

  貓兒想起他前幾年不是出海,就是在江南各個地方趕來趕去,不由心疼,偎依到他懷裡說道:「你給我說說在外頭的趣事。」

  聶瑄心知她是有心安慰自己,笑著摟住她說道:「不如給你講講揚州的瘦西湖景致吧?」

  「好。」貓兒點點頭,「我聽說揚州瘦西湖有二十四景對嗎?」

  「嗯,對。揚州瘦西湖,素有湖上蓬萊之稱……」聶瑄娓娓的把瘦西湖的二十四景講述了一邊,然後笑著說道:「其實揚州能遊玩的地方極多,只是這次時間來不及,我們只待一晚上就要走了。」

  貓兒笑著說道:「沒玩到,能吃到東西也不錯了。」

  聶瑄哈哈一笑,「我今天就帶你去吃好吃的。」馬車在集市口停了下來,兩人下了馬車,聶瑄領著貓兒進了一間裝飾清雅古意的茶樓,門口的跑堂一見有客進門,忙迎了上去,澄心遞了一串銅錢給他,示意他找個雅座。

  那些跑堂平日裡接待的人多了,一眼就能看出聶瑄氣度不凡,在看他和貓兒身上的衣飾雖然普通,可料子卻不是一般人家能穿得起的,連忙接了賞錢,迎了一行人去雅座。

  雖是雅座,其實只是靠窗的位置而已,三面用屏風給隔開了,跑堂一面給兩人擦桌子,一面說道:「客官要點什麼?」

  「來一壺龍魁珠茶,三丁包、翡翠燒賣、千層油糕和餚肉各上一份。」聶瑄開口說道。

  「客官好眼光!點的都是我們茶樓最出名的點心、茶水!」跑堂翹起大拇指笑著說道。

  聶瑄笑著對貓兒說道:「我點的點心都不錯,一會你嘗嘗,若是喜歡可以帶點回去,吃完後我帶你去集市逛逛。」

  貓兒取下斗笠,含笑點點頭,對晚照說道:「你們也找個地方休息,吃點東西吧。」

  晚照笑著應了一聲,先吩咐小丫鬟把自家帶來的食具取來,讓跑堂把食物茶水皆放在自家的食具裡。那跑堂見幾個下人已經通身氣派不凡,用的食具一看便知價值不菲,知道這行人定是出生不凡,伺候的越發慇勤小心。

  點心很快就上來了,四碟點心量都不大,貓兒一眼就看中了漂亮的翡翠燒賣,挾起一個咬了一口,「好吃!」她輕聲稱讚道:「致遠,我們買點回去船上吃吧?」

  「好。」聶瑄吩咐一旁伺候的跑堂說道:「你們把這些點心,包上十份,一會我們帶走。」

  「哎。」跑堂應了一聲,走了出去。

  貓兒說道:「買這麼多會不會壞啊?天氣這麼熱。」

  「沒關係,船上有冰,放一兩天不會壞的,再說馬上就到蘇州了。」聶瑄又夾了一片餚肉給貓兒說道:「你嘗嘗這個,雖說點心放在冰庫裡不會壞,可終究失了原味,還是在這裡多吃點。」

  貓兒吃了餚肉,又喝了一口茶水說道:「這個茶水也好喝,難怪別人說揚州是好地方呢!」

  聶瑄一笑說道:「我們晚上去吃揚州的三頭宴,保管你吃了也是讚不絕口。」

  「三頭宴?什麼三頭宴?蟹粉獅子頭嗎?還有哪兩頭?」貓兒好奇的問道,她依稀聽過揚州的三頭宴中有一頭是蟹粉獅子頭。

  「清蒸蟹粉獅子頭、扒燒整豬頭、拆燴鰱魚頭。」聶瑄說道:「這是揚州最著名的三頭菜,直接跑出去吃,還吃不到,我已經讓澄心去預訂了。我們也趕上日子了,做這些東西的佐料也差不多都全了。」他對貓兒說道:「扒燒整豬頭味道不錯,是揚州著名的功夫菜,甜中帶鹹,奇香撲鼻,你一會稍稍嘗一點就知道了。」

  貓兒聽了聶瑄對扒燒整豬頭的介紹,也好奇了,便點點頭。她還真沒吃過豬頭肉呢,雖說這世的爹爹很喜歡吃豬頭肉下酒,可她從來沒碰過。前世的媽媽從來不吃四條腿的動物,所以他們家很少吃肉,基本上以吃魚蝦為主,她也只有去外婆、奶奶家的時候才能吃到肉。「點這麼多菜,我們吃的完嗎?」

  聶瑄道:「吃不完不是還有澄心他們嗎?」

  「也是。」貓兒一邊吃點心,一邊看著揚州街上熱鬧的景象。

  聶瑄道:「這富春茶樓在揚州最繁華的街上,下面擺的小攤小販多,你若是有看上的東西,讓澄心去買就是了。」

  「嗯。」貓兒突然想起什麼了說道:「對了,揚州香粉挺有名氣的,我一會去買點揚州香粉,一份送到冀州去,一份回蘇州的時候給大嫂她們。」

  聶瑄說道:「我們把跑堂的喊來,問問他揚州有什麼有名的香粉鋪子吧。」

  那跑堂的聽了貓兒的問話,笑著說道:「我們揚州戴春林的香粉鋪子最有名,那鴨蛋粉是用珍珠粉做的,輕、白、紅、香四樣俱美,一點都不含鉛粉,揚州太太、姑娘們都愛用。」

  貓兒聽了噗嗤一笑,這跑堂的說的就跟廣告詞一樣,連聶瑄也聽了也笑道:「既然這樣,我們就去戴春林的香粉鋪子吧。」

  「大官人,戴春林的香粉鋪子,在瘦西湖邊,靠著長堤春柳,您買了香粉之後,正好在堤上走走,看看瘦西湖的景致,極是雅致。」跑堂送眾人出門,還詳細同澄心講了如果去戴春林鋪子。

  貓兒笑著說道:「這跑堂真是周到。」

  聶瑄又讓澄心打發了跑堂一貫錢賞錢,回頭對貓兒笑道:「這種大茶樓的跑堂都是極有眼力勁的。」

  兩人走出集市之後,上了馬車,不一會兒就到了戴春林的香粉鋪子。聶瑄拉起車簾說道:「這就是二十四景之一的長提春柳了。」

  貓兒順眼望去,一條長長的堤岸上,遍栽夭桃綠柳,放眼望去水面上宛如浮起一片朦朧的綠霧一般,「真漂亮啊!」貓兒忍不住輕聲稱讚道。

  「都說煙花三月下揚州,那個時候柳絮漂浮,桃花盛開,還要更美一點。」聶瑄扶著貓兒下了馬車說道:「不過現在也不錯,柳絮雖美,可萬一吹到眼睛裡就不好了。」

  「美麗總要付出代價的嘛!」貓兒噗嗤一笑說道。

  聶瑄聞言哈哈一笑說道:「說的對,美麗總要付出代價的。」說著兩人便進了香粉鋪子。





第七十二章 揚州(二)

  「娘子,要點什麼?」兩人剛踏入戴春林的鋪子,就有夥計迎了上來,「我們這專賣香粉、頭油和香件,要不我帶您看看?」那慇勤專業的模樣,就跟後世那些名牌店裡的BA差不多了。

  貓兒並沒有將斗笠取下,只是好奇的隨處瞧瞧,聶瑄則被人請到一旁的八仙椅上,坐下奉茶,貓兒看得又啞然失笑,問那夥計道:「你們這兒香粉有什麼味道的?」

  「我們這兒的香粉有白蘭、茉莉、桂花、荷花、梔子和玫瑰六種味道。」夥計一一歷數架上的一排香粉。取下一小盒香粉打開,裡面是一個鴨蛋狀的白粉團,「這是最新近買的最好的梔子花香味的香粉,娘子要試試嗎?」說著就把那香粉放到了一個朱紅雕花托盤上,示意一人將香粉遞與貓兒。

  晚照從托盤裡接了香粉,再遞到貓兒手裡,貓兒用指甲輕輕的刮了一點下來抹在手背上,抬手聞了聞,香味不錯,就是沒什麼遮瑕效果,「還有什麼比較好聞的香味嗎?」

  那夥計笑著說道:「我們這兒的香粉味道沒有不好聞的,母粉都是放在時令的鮮花中熏吸香味的。」

  這時聶瑄起身走到貓兒身邊,對貓兒說道:「既然喜歡就都買下就是了。」

  那夥計一聽便知是來了大客戶,笑著說道:「娘子可要看看我們這兒的頭油?用了之後保管您的頭髮又黑又亮。」說著取下一白底青花的小瓷瓶,「這是買的最好的桂花頭油。」

  貓兒有自製的頭油,可是想到家裡的那些女眷,既然買了香粉,也不差頭油,就讓晚照給自己選味道,不知怎麼回事,香味聞久了,她感到有點反胃。之後她的目光又轉到一旁的小香件上了,香扇墜、香珠、香鐲,各個做的精巧可愛,她不由自主的走到香件旁把玩了起來。

  那夥計見聶瑄也好奇的拿起了那盒梔子香粉看了看,瞧著貓兒正專注香件,便偷偷的對聶瑄說道:「官人,我們這兒的香粉,買的人極多,有些大戶人家的夫人,一天就能用一盒。」

  聶瑄挑眉望著夥計說道:「哦?」

  那夥計笑道:「用酥油攪拌香粉塗在身上,當真是光滑白膩,異香無比。」

  聶瑄眉頭一揚,臉色頓時有些不好,他冷冷的瞪了那夥計一眼,那夥計竟然激靈靈的打了一個冷戰,忙斂了笑意,恭敬的垂手站在一旁,不敢說話了。片刻之後,聶瑄對夥計說道:「那香粉、頭油各買三十。」

  「是。」那夥計臉上又笑開了,立即大聲的應了。

  貓兒聞言驚訝的抬頭問道:「怎麼賣這麼多?」顏氏、謝氏、蘇氏加上松娘三人,這邊還有王氏、柳夫人,四個嫂子,一共十二人,怎麼都算,都算不到三十份。

  聶瑄道:「她們每人送兩盒就二十四份了,還有你自己要用的呢。」

  「對對,娘子,我們這裡的粉,母粉珍珠粉做成的,非常名貴,連宮裡的太后娘娘,都喜歡塗我們的粉來養護皮膚。」那夥計笑著說道。

  貓兒撇嘴,她可不信進貢的粉,會同擺在店裡買的粉是一樣的,古代又沒有人工養珠,珍珠粉可是非常貴的。本想對聶瑄說自己不用那東西,雖然那夥計拍著胸脯說,他們店裡香粉塗在臉上能白嫩肌膚,可貓兒依稀記得網上公佈的鴨蛋粉的原料裡似乎有滑石粉啊,雲母粉之類的東西,聽著就像是礦物粉,誰知道用著安全不安全呢?

  她還是喜歡用自己親手做的,雖說定妝效果沒這個好,也很容易壞,可勝在安全無毒害。可是後來轉念一想,自己總有送禮的時候,這古人化妝品又沒什麼保質期,放個幾年再送,也沒人會在乎。這個香粉既然名聲這麼響,想來是女人都會喜歡的。

  「喜歡這香件?」聶瑄走近問道。

  「不,我只是隨便瞧瞧。」貓兒搖頭說道,這香件做的精巧可愛,可那香味她實在是受不了,帶在身上,她自己要先熏暈了。

  最後晚照選了四種味道的頭油,加上香粉,儘是一筆大生意,喜得那夥計樂顛顛的忙前忙後,給他們包好,又送一行人出門。

  「還有要買的東西嗎?」從戴春林的鋪子出來的時候,身後跟著的幾個小廝手上已經提滿了包裹好的胭脂香粉了。不過是些胭脂水粉,居然花了百多兩銀子,聶瑄不由笑歎,難怪有人會說「美人一身香,窮漢半月糧」了,他以前還不知道這女人用的胭脂水粉居然如此費錢。

  貓兒搖搖頭,笑著說道:「不買了,這香粉真貴,就這麼點東西,居然花了這麼多兩銀子。」

  「這香粉都是上貢用的,貴也不稀奇,你自己不買點嗎?」聶瑄笑著勸慰道,「不用在乎錢,這點小錢我還不看在眼裡。」

  貓兒笑著點點頭,「嗯。」見身後跟著的兩個小廝手裡全是東西,不由對說道:「你們先回船上去把香粉放好了吧?帶著這麼多東西逛也麻煩的。」

  兩人看了看聶瑄,聶瑄道:「你們聽夫人的話就是了。」

  兩人聽了,便提起著香粉走了。

  「那現在想去哪裡玩?」聶瑄說道,「離晚膳還有一段時間呢。」

  貓兒見聶瑄對他的人這麼說話,不由偷偷的笑了笑。瞄了他一眼,感覺他臉上沒有絲毫不耐煩的神色,可是依照她的經驗就是,男人,無論是古代的還是現代的,真正有耐心肯陪老婆逛街的,是很少的。她不認為聶瑄會是例外,他只是涵養好一點而已。貓兒想了想說道:「我不想去哪裡了,你決定吧。」

  聶瑄心裡偷偷的鬆了一口氣,暗自慶幸,貓兒跟母親不同。他指著在湖面上的一條條的畫舫說道:「不如我們租個畫舫去遊湖吧?這瘦西湖的景致非常漂亮,正好現在有時間,我帶你去看一遍,若是玩累了,我們還能釣魚呢。」

  貓兒嘴角輕扯,釣魚?他真有耐心,話說做了這麼多天的船,他就沒膩的感覺?還想坐船?不過嘴上還是說道:「好啊!那就去遊湖吧。」

  聶瑄聞言吩咐澄心去租個畫舫。

  春芽上前悄悄的拉了拉貓兒的衣擺說道:「夫人你看,那兒有人在捏面人兒。」

  貓兒瞄了一眼,果然有個鬚髮皆白的老頭在捏面人兒,攤子旁圍了一堆的小孩子,她看著春芽一臉渴盼的模樣,不由好笑的說道:「你去買個好玩的小面人過來給我看看。」

  「是。」春芽興奮的應了,急忙往面人攤子處走去,可她還沒有走幾步,就迎頭撞上一個小小的身影,春芽一時不察,居然同那個身影撞在了一起。她不由倒退了幾步,才勉強站穩,可沒有等她回神,就被人緊緊的抱住,「姐姐,救救我!」

  聶瑄和貓兒聽了這孩子的聲音,頓時愣了愣,隨即聶瑄幾不可查的皺了皺眉頭。

  春芽被拿孩子一抱,險些摔倒,搖晃了幾下,才勉強站穩,一看是個髒兮兮的小乞丐緊緊抱著她,她先是有些厭惡,剛想把那個孩子拎開,可聽了那孩子的話,她低頭一看,不由驚訝的說道:「你不是上午那個孩子嗎?」

  這時晚照也認出了那個孩子正是她上午給過食物的孩子,「老爺,夫人,他是上午在碼頭耍把戲的馬戲班子的孩子。」

  這時對面跑來了好幾名大呼小叫男子,晚照一眼就認出他們也是那馬戲班子的人。

  貓兒見到眼前這副情景,心裡已經有數了。

  為首的一名男子追到春芽面前,剛想把那孩子從春芽身上拉回來,可跟著身後的一名中年男子,見聶瑄穿了一身綢衫,氣度不凡的模樣,忙阻止了前面的壯漢,恭敬的上前同聶瑄行了禮,才說道:「這位老爺,小女多有冒犯,小人在這給您賠禮了。」

  聶瑄冷淡的瞄了那男子一眼,也不開口說話,這時澄心匆匆從遠處跑來,聽到那男子的話,回頭向請示聶瑄:「爺?」

  聶瑄本不欲多管閒事,幾乎每天都有這樣的事發生,他又不是神仙,哪裡管得了這麼多事情。

  可那孩子突然大叫的說道:「他不是我爹!我是把他在元宵節的時候,從街上硬搶回去的!」那孩子突然跑到晚照面前,跪下朝她磕頭說道:「好心的姐姐,你救救我吧!他們嫌我年紀大了,筋骨硬了,不能耍雜耍了,要砍掉我的手腳,讓我到街上討飯去。」

  晚照和春芽一聽,不由心生惻隱,但是兩人皆做不得主,只能回頭看著聶瑄。

  貓兒聽到元宵節被搶走,就開始心軟了,再聽到那孩子後來說的話,身體微微的一顫,想起自己當年元宵節的事情,若是自己沒有逃出來,是不是也會淪落到這個孩子這個地步,她拉著聶瑄的手輕聲說道:「爺,救救她吧。」

  聶瑄也明白她的想法,對澄心說道:「把那孩子買下。」回頭對貓兒說道:「來不累不累,我們去船上休息一會吧。」

  貓兒道:「我不累,只是——」慶幸而已,幸好自己當年能自己逃跑,更慶幸大哥他們當時已經認識了聶瑄。

  澄心同那些人商量了一會,給了他們一點銀子,那人就把那孩子的賣身契遞給了澄心。澄心回來對聶瑄說到:「爺,花了二兩銀子。」說著就把賣身契遞給了晚照。

  貓兒聽了心裡微微一酸,二兩銀子,才值幾盒香粉的錢啊。見晚照把賣身契遞給她,她擺手說道:「你先收著吧。」

  那孩子是個乖巧機靈了,知道這裡的主人是聶瑄和貓兒,忙上前給他們磕頭謝恩。

  聶瑄對晚照說道:「帶回去先好好教她規矩。」

  若不是貓兒開口要求,他是絕對不會買這個孩子的。這種在江湖混了好多年的孩子,雖說身世可憐,可也染上了一身不好的習性,心思又活絡,容易起歪心,絕非好的下人人選。聶瑄暗自思忖道,先讓晚照好好教教她規矩,若實在不行,就打發到莊子去算了。

  貓兒對晚照說道:「要不你先帶這個孩子回去梳洗一下,給她吃點東西,她怕是餓壞了吧?一會你直接去酒樓就是了,我這兒有春芽服侍就夠了。」

  「是。」晚照聽了貓兒的話,就帶著那孩子先離開了。

  晚照帶孩子離開之後,澄心也把畫舫租來了。兩人上了船,那船娘剛剛把船搖開,還沒開始遊湖,貓兒就感到一陣反胃,又聞到畫舫之前的客人留下的熏香的味道,頭就更暈了。

  聶瑄見她臉色突然變得慘白,不由微微一驚,「貓兒,你怎麼了?」說著便上前扶住她。

  貓兒猛然推開他,跑到船頭,對著水裡,「嘔——」開始吐了起來,這一吐吐得昏天地暗,等胃口裡的東西全部吐完了,她還在不停的吐酸水。要不是春芽見貓兒吐了,忙上前扶著她,她到最後估計連站的力氣都沒有了。

  聶瑄見她吐得如此難受,心裡不由著急,剛想走過去,就被貓兒虛弱的開口阻止道:「你別過來——嘔——」

  聶瑄只能站定,連忙吩咐船娘把船搖回岸上,那船娘見貓兒吐成那個樣子,連忙心急慌忙的把船搖了回去,就怕她再吐下去,吐在自己船上。

  剛剛停岸,聶瑄見貓兒稍稍好了一點,無力的靠在春芽懷裡,便說道:「是不是暈船了?我們上岸吧。」見貓兒無力的模樣,乾脆要上前抱貓兒。

  貓兒搖頭阻止了他的舉動,她還到連走路的力氣都沒有的地步呢。藉著春芽的力氣,她先上了岸。聶瑄四處望了望,對貓兒說道:「我們先去戴春林的鋪子裡休息一會,我讓澄心去請大夫。」

  貓兒點點頭,可是還沒走進戴春林的鋪子,聞到那股香味,貓兒又反胃了起來,因剛剛已經吐過一次了,只能在一旁乾嘔,那難受的模樣,看的聶瑄束手無措。還是戴春林的夥計從裡面見貓兒的樣子,走了出來問道:「可是娘子身子不適?請官人扶著娘子去後堂坐一會,我這就派人去請大夫。」

  聶瑄微微點頭說道:「勞煩你了,我已經讓人去請大夫了。」

  貓兒乾嘔過一陣之後,稍稍好了一點,跟著夥計去了內堂坐下。內堂雖還有脂粉的香味,可味道不是很濃,又是坐在大廳,四面開了門窗,她感覺稍微好了一點。春芽端上了茶水,給貓兒漱口。

  聶瑄不停的朝門口張望了,等著大夫過來。
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0-11-28 06:11 PM

第七十三章  喜訊

  貓兒無力的坐在椅子上,一手捂著嘴巴,一手堵著胃,臉色蒼白,還不許聶瑄靠近她,把聶瑄弄的哭笑不得。

  春芽見狀,忙從馬車上取了銅盆給貓兒洗臉漱口,等身上打理乾淨了,貓兒才允許聶瑄靠近。這時大夫也跟著澄心匆匆趕來了。

  春芽給貓兒戴上斗笠,把她的臉遮住,挽起她的袖管,在手腕處蓋上了一塊絲帕,連手都一起遮了起來,渾身一點肌膚都沒有露出來。

  聶瑄一見大夫來了,連忙迎了上去,顧不得寒暄,請大夫先入廳裡看妻子,「大夫,你快去看看內人。」

  那大夫走到貓兒面前,春芽給他搬了一個凳子,請他坐下。

  大夫隔著絲帕,搭在脈搏上,片刻之後,對貓兒說道:「夫人再伸出左手給在下探一下脈象。」見貓兒微微點頭,便起身走到了廳外。

  聶瑄見狀追出去問道:「大夫,內人身體可是有什麼不適?」

  那大夫拱手說道:「請這位官人放心,尊夫人身體並無大礙。」

  聶瑄剛想問,既然無大礙,為何要換手把脈呢?卻聽春芽在裡頭喊道:「大夫,好了。」

  大夫走進去,再把脈片刻,便起身拱手含笑說道:「官人大喜,尊夫人有喜了!」

  聶瑄再聽到大夫說貓兒有喜之後,腦子就一片空白了,根本沒聽見大夫之後說了什麼,腦海裡只有一個念頭,我有兒子了!我有兒子了!我聶瑄終於有兒子了!

  貓兒也被大夫的消息給驚住了,她不由伸手扶上自己的肚子,我有孩子了?一時間欣喜、甜蜜、擔心、惶恐……諸般滋味湧上心動,早就忘了聽大夫的囑咐了。

  那大夫話音一落,不僅是聶瑄和貓兒傻了,連一旁伺候的下人也傻了。大夫早見慣了年少夫妻懷孕之後,欣喜的傻了情況,倒也不以為意。只是奇怪依聶瑄的年紀,早就應該兒女成群了,怎麼還同人家剛剛新婚的夫妻一般呢?難道這對夫妻許久不孕?

  澄心聽到夫人有喜的時候,眼眶一下子濕潤了,他撇頭偷偷的拭去了滑落的眼淚,見爺呆愣的模樣,便上前對大夫說道:「大夫,有勞您了。」說著便從懷裡掏出了一錠十兩重的細絲大紋銀遞給大夫。

  那大夫接了賞銀,拈鬚笑得嘴都何不攏,對著澄心說了許多孕婦應該注意的事項,澄心在一旁認真的記著大夫的囑咐,早就忘了家裡還有一位大夫。

  聶瑄在戴春林鋪子夥計的恭喜聲中回了神,他盯著貓兒的肚子,嘴巴不受控制的傻傻的咧開,貓兒見他難得的傻樣子,不由噗嗤的笑了。

  澄心上前對聶瑄說道:「爺,剛剛大夫說,夫人有了身孕之後需要休息——」

  聶瑄從狂喜中回神,「對!孕婦需要休息,澄心你快去駕車,我們回船上休息。不行,船上太顛簸了!唔,馬車也不好!還是早點回蘇州最好!對!你快去把人都叫回來,我們連夜趕回蘇州!」他連聲囑咐道。

  澄心笑著應了,忙出去駕車,聶瑄回頭扶起貓兒說道:「我們先回船上去吧,揚州等你生完孩子之後再過來玩好嗎?」

  貓兒見他小心翼翼的模樣,心裡不由感到有些怪怪,看著他這副模樣,好像孩子比自己重要一樣。

  聶瑄扶著貓兒上了馬車之後,讓她躺在軟褥上,目不轉睛的看著她的肚子,過了好一會,才伸手極為小心的碰觸了她的肚子一下。

  貓兒見他小心翼翼的模樣,心裡突然一酸,在古代跟他差不多年紀的男人,別說是當爹了,就是當爺爺都有可能了,他會這麼興奮也是正常的。再說有孩子她也開心,平白跟自己孩子吃什麼醋呢?真是越活越回去了!她有些自責的想到。

  她伸手抓著聶瑄的手貼到了自己的肚子上,輕聲說道:「現在孩子還小,不會動,大約五六個月的時候,孩子就會在肚子裡動了。」她有點不確定的說,她前世也沒懷孕過,也不知道孩子什麼時候會在肚子裡動,應該是五六個月吧?

  聶瑄手靜靜的貼著貓兒的肚子,許久之後,他伸手溫柔的把貓兒抱在懷裡,「貓兒,我們終於有兒子了!」

  貓兒臉靠在他胸膛上,能感受到他心臟在不規律的頻繁跳動,心裡一陣恍惚,她跟這個男人結婚了,兩人還有了孩子,等孩子長大之後,他們還會有孫子……她——已經在古代扎根了——

  、

  、

  、

  「晚照姐姐,你怎麼回來了?」船上的丫鬟見晚照提早回來,笑著迎了上去,給她掀起竹簾,轉眼一看,見她帶了一個髒兮兮的小乞丐回來,不由問道:「他是?」

  「她是夫人發善心,從路上買回來的。」晚照對一個丫鬟說道:「去找個木桶,讓嬤嬤幫她梳洗一下,對了!你們去找點藥,這孩子身上估計有虱子。」

  幾個丫鬟一聽到虱子,頓時露出了厭惡的神色,連忙說道:「我們去準備梳洗的東西。」

  晚照搖了搖頭,幾個小丫鬟備好熱水之後,晚照就喊來兩個粗使婆子,讓她們帶那孩子下去梳洗。

  「晚照姐姐,晚照姐姐!」一個小丫鬟從外頭跑了進來,上氣不接下氣的說道:「晚照姐姐,夫人——夫人剛剛把脈把出有喜了!」她喘了一口氣說道:「老爺帶著夫人已經快回來了,夫人聞了香味有點不舒服,老爺讓你把船上的熏香全撤了。」

  晚照聽了小丫鬟的話,呆了一呆,才欣喜的說道:「老天保佑!老天保佑啊!爺終於有後了!」

  自夫人嫁到聶家之後,夫人的一切貼身事宜都是由她負責照顧的。夫人的小日子,也是由她記錄的,所以在夫人小日子已經有些日子沒來之後,她心裡多少已經有點數了,只是一直不敢確定而已。

  白芨又被爺提早遣回了蘇州,她本想等回了蘇州之後,再讓白芨好好給夫人確診一下,想不到今天居然就得了好消息!晚照越想越開心,正想去給菩薩磕個頭,突然想起剛才小丫鬟傳來的爺的吩咐。

  她猛地跳了起來,吩咐丫鬟把船上的香爐全部收好,把窗戶打開通風,又給貓兒鋪好被褥,備了酸梅湯給她祛暑。等貓兒回到船上的時候,晚照已經把一切都弄好了,一見貓兒回來,就欣喜的帶著諸多丫鬟,上前給聶瑄和貓兒磕頭道喜。

  聶瑄心情大好的打賞了船上所有人一人一兩銀子,寫了信去冀州,給聶老太爺和顏氏報喜。又打發澄心先快一步回蘇州把好消息告訴顧四牛和王氏。

  聶瑄在外頭忙,貓兒在內艙梳洗了一下,換了家常的舊衣,躺在床上休息。她依然覺得胃裡很難受。

  晚照端了一個托盤進來道:「夫人,喝點酸梅湯祛祛暑吧。您有了身孕,我不敢給您喝冰鎮的,讓人在外頭的湖水裡浸了一會。」

  貓兒低頭呷一口酸酸甜甜的酸梅湯,反胃的感覺好歹壓下去了一點,不由笑著點頭說道:「不冰的酸梅湯,吃著也很舒服。」

  晚照笑著說道:「您喜歡就好,爺知道孕婦愛吃酸的東西,先讓澄心趕回蘇州去準備了,還讓他記得去採芝齋買小零嘴呢。」

  貓兒淡淡一笑,晚照見貓兒似乎不怎麼開心,心裡不由奇怪。這時聶瑄走了進來,見貓兒躺在床上休息,不由柔聲問道:「舒服點了嗎?」

  「嗯,好多了。」貓兒起身要幫他換衣服,被聶瑄硬是按住,「我自己來。對了,我已經寫信告訴父親、母親了。」

  貓兒坐在床上,看著如此興奮的聶瑄,不由開口說道:「不要太興師動眾了,孩子才二個半月呢!」她見聶瑄如此開心,不由心裡有些擔心。

  聶瑄不以為意的說道:「這算什麼興師動眾?不過只是去報個喜而已,我聶瑄也有兒子了。」

  貓兒欲言又止,聶瑄見她遲疑的模樣不由柔聲問道:「怎麼了?」

  「萬一——萬一是女兒呢?」貓兒猶豫的輕聲問道。

  「女兒?」聶瑄愣了愣,笑著說道:「不會,肯定是兒子!」 見貓兒一臉的惶恐,他伸手抱住她說道:「別擔心。女兒又如何?那也是我的嫡女啊!這次生不出兒子,就再生,總會有兒子的。」

  貓兒聽了聶瑄的話,想反問他,萬一都是女兒呢?不過見聶瑄興致勃勃的模樣,她硬是把這句話給嚥了下去。心裡暗暗祈求,希望她能一舉得男,不然她還真怕一個接著一個的生下去,她可不想做母豬啊。

  、

  、

  、

  「姆媽,姆媽。」南瓜挺著一個大肚子,欣喜的在王氏門口喊著。

  「怎麼了?」王氏正在房裡唸經,祈求菩薩保佑自家乖囡在夫家一切順心,早點生下兒子。就聽到南瓜的叫聲,還以為南瓜出了什麼事情,忙起身開門問道:「南瓜,怎麼了?」

  「姆媽,貓兒有身孕了!」南瓜笑的眼睛瞇成了一條縫,「還有,她馬上就要回蘇州了!」

  「有身孕?」王氏愣愣的重複道,「回蘇州?」

  「是啊!剛剛聶家派人過來傳信,說是貓兒有身孕了,而且聽他們的意思,似乎貓兒以後會長住在蘇州呢!聶公子——不,是姑爺說,請你去城裡住段時間,好好陪著貓兒呢!」

  「貓兒有孩子了,還要會蘇州住。」王氏喃喃的重複,片刻之後,她突然哭了起來,「菩薩保佑啊!菩薩保佑啊!」說著連忙進房間給菩薩去磕頭。

  南瓜也抹著眼淚,滿心的高興,家裡自打貓兒走了之後,一下子冷清了許多,王氏每次想到貓兒就哭,她有時候陪著王氏一起哭。現在貓兒能回蘇州住,那真是太好了!

  、

  、

  、

  「你說二夫人有身孕了?」顏氏正在喝參茶,聽到言嬤嬤給她說的消息,失手打翻了茶盞。

  「是的!二夫人有身孕了,已經兩個多月了。」言嬤嬤笑瞇瞇的說道,任顏氏緊緊的抓住自己的手腕,回頭吩咐丫鬟們給顏氏換衣服。

  顏氏歡喜了半晌,才對言嬤嬤哭著說道:「真是菩薩保佑啊!我的冬哥兒,終於有兒子了!」

  言嬤嬤惋惜的對顏氏說道:「是啊!可惜發現的晚了一點,若是早一點發現,二夫人也能留在冀州了,老祖宗也能看著小孫子出生了。」

  顏氏搖頭說道:「她能這麼早懷孕,我就已經很開心了。她在蘇州生產也好,我年紀大了,沒那個精力照顧她了,她娘年紀總比我小,還有精力多多照顧她。再說她一個小孩子,剛剛懷孕心裡肯定害怕,自己親娘陪在身邊,總比婆婆陪在身邊好。」

  言嬤嬤說道:「老祖宗真是菩薩心腸。」她頓了頓又說道:「老祖宗,二老爺和二夫人畢竟還是小夫妻,剛剛新婚,什麼都不懂,是不是要派兩個老成的嬤嬤過去看一下,省得他們不注意,反而害了孩子?」

  顏氏笑著搖頭道:「冬哥兒的脾氣你還不清楚?我怕這兩個嬤嬤派了過去,他非但不感激,反而惱我破壞他們夫妻感情,反正有親家母和素娘(柳夫人)在一旁看著,能出什麼大事?冬哥兒也不是毛頭小子了,輕重緩急他還是能分得清的。對了,你找兩個老成的奶娘過去照顧孩子倒是真的。」顏氏想了想補充說道:「還有別忘了給二夫人送點補品過去,讓她好好養著身子,我們聶家就指著她開枝散葉了。」

  言嬤嬤笑著應道:「是。」她見顏氏一掃之前懨懨的神色,變得容光煥發了起來,心裡不由的鬆了一口氣,她還真怕顏氏一直這麼抑鬱下去呢!二夫人的身孕真是來得太及時了!





第七十四章 懷孕瑣事(一)

  「夫人,晚上繡花,傷眼傷神,您累了一天了,還是先歇息一下。」晚照端了一盅燕窩羹走進來,一見貓兒在繡架前繡花,便開口勸道。

  貓兒聽了放下的手中針線,抬頭對晚照說道:「我只是想給孩子做些小衣裳。」

  晚照聽了貓兒的話,不由笑道:「夫人,孩子才多大啊,您以後有的是時間給孩子做衣服。現在都晚上了,你還是早點歇息吧,傷了身子就不好了。」

  貓兒自嘲的笑了笑:「是啊,以後有的是時間呢。」說著便丟下了手中的針線,歎了一口氣,讓春芽把針線收起來。

  晚照把燕窩羹遞給貓兒:「夫人,您喝點燕窩羹,早些安置吧。」

  貓兒點點頭,接過燕窩羹一口口的喝了起來,聽說孕婦吃燕窩羹對自己和孩子的皮膚都好,她就讓晚照天天給自己弄一盅份量少一點燕窩羹吃。

  喝完燕窩羹,晚照幫貓兒換了衣服之後,便扶著她躺在床上休息。貓兒對晚照說道:「你們都下去歇息吧,外頭留個丫鬟守夜就是了。」

  「是。」晚照把房裡收拾了一下之後,就同丫鬟們一起退下了。貓兒躺在床上,望著跳躍的燭火,輕輕的摸著自己的肚子,「唉——」她輕輕的歎了一口氣。

  「怎麼了?不舒服嗎?」聶瑄回房就聽到貓兒的歎息聲。

  「沒什麼。」貓兒搖了搖頭,其實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歎氣。

  聶瑄見她臉色紅潤,就是臉上多了一點憂色,心裡不由疑惑,她在擔心什麼?但轉念一想,許是初次有孕,心裡害怕吧?他笑著對貓兒說道:「我已經讓澄心連夜趕回蘇州去了,岳父、岳母他們應該很快就會知道你懷孕的事情了,我還讓他們把岳母接到家裡來住幾天,讓她多陪陪你。」

  貓兒一聽姆媽要來陪她,不由欣喜的說道:「真的嗎?可是家裡這麼多孩子,她能放得下嗎?」

  聶瑄道:「放不下就把孩子都帶過來好了,反正家裡夠大。」

  「大?」貓兒歪頭疑惑的看著聶瑄,她記得他家不是很大啊。

  「你小時候住的地方,只是我在城裡的一個小別院而已。」聶瑄解釋說道:「我真正住的地方在城外,以前是潘家的花園,景色非常漂亮,你一定會喜歡。」

  貓兒點點頭,倒是提了一點興致起來,想不到自己也有能住到園林的一天了,「那園子是什麼樣子的?」她好奇的問道,說完之後不由掩嘴打了一個哈欠。

  聶瑄見她一臉的睏倦,不由愛憐的柔聲說道:「累了吧?早點睡吧。那園子等我們到了,你可以慢慢的看。」

  「嗯。」貓兒躺下,想了想,突然伸手摟住聶瑄的脖子,把臉埋在了他的懷裡。

  聶瑄被她難得親暱的舉動弄的又驚又喜,看著她沉沉入睡的臉,不由嘴角噙著溫柔笑意,輕輕的放下她的兩條手臂,一手小心的把她摟在懷裡,一手環住她的肚子。滿足的閉上眼睛,從十五歲開始,他就從沒想過自己會有這麼一天,不僅有了賢惠的妻子,還即將有嫡子出生。

  、

  、

  、

  「我說你消停點吧,一早上我就沒見你停過。」顧四牛一邊嗑著煙槍一邊對王氏說道。

  「我怎麼不消停了?」王氏領著兩個婆子正在給女兒準備外孫生下後穿的小衣裳,三人把家裡孫子穿過的舊衣全部翻了出來,揀些八成新的小衣裳,理出來疊在一旁,有些破舊磨損的衣服就先放在一旁,準備一會讓針線婆子補好,以後還能給未出生的小孫子穿呢。

  「你理這麼一堆舊衣服幹什麼?聶家是什麼人家,會給孩子穿這種舊衣服?」顧四牛說道,「別去丟人了!」

  「舊衣服怎麼了?小孩子就是要穿舊衣服才好呢!再說這些舊衣服我都洗的乾乾淨淨的,又都是只有家裡的孩子穿過的,難道貓兒還會嫌棄不成!」王氏對顧四牛翻了一個白眼說道。

  顧四牛道:「貓兒是不會嫌棄,可你也不能讓她在聶家難做人!家裡又不是少銀子,做點新衣服不好嗎?送什麼舊衣服,你也不嫌丟人!」

  王氏氣的愣了半天,才惱道:「跟你說不清!你懂什麼?!小孩子就是要穿舊衣服才能長大,人家還穿百家衣呢!再說我們家裡全是男孩子,給她送點男孩子穿的衣服,也能讓她一舉得男啊!」

  顧四牛道:「話是這麼說,可哪有人送禮全送舊衣服的?我看你選幾件舊衣服意思意思就足夠了,其他的全給我做新的,這麼一堆爛衣服拿過去成什麼樣子。你讓姑爺心裡怎麼想?」

  王氏聽了顧四牛的話,氣得說不出話來,眼睜睜的看著顧四牛慢條斯理的抽完一袋煙,踱步走出去喝茶了。

  一旁的伺候的婆子見王氏臉色不好,一個老成的婆子對王氏說道:「娘,爹說的也對,畢竟姐姐嫁的可是大人家,全送舊衣服面子也說不過去啊!不如一半舊衣服,一半新衣服?」

  王氏聽了婆子的話,想想也對,便去找南瓜和蘭因商量給孩子做新衣服的事情。

  蘭因想了想說道:「不如讓二哥買幾匹上好的細棉布回來,那布料輕薄柔軟,一點都不比絲綢差呢!孩子穿著也舒適,姑爺見了也一定開心。」

  南瓜也點頭說道:「是啊!因妹說得對,姆媽你還記得上次福哥帶回來的布嗎?就用那個布料好了,家裡針線好的人也多,在貓兒生產之前,總能把衣服做好的。」

  王氏聽了,便拍板說道:「好,既然這樣就多點回來,給家裡的孩子一人做身新衣服!」

  南瓜和蘭因忙說道:「這布料貴,小孩子家在長身體的時候,用這麼好的布幹什麼?穿上一點時候就不能穿了。」

  王氏搖頭說道:「以前家裡沒銀子才這麼節省,現在家裡條件漸漸好起來了,也別這麼省了。再說等他們也漸漸長大了,等去了學堂,見別人穿新衣服,就他們穿舊衣服,他們心裡能舒服嗎?福倌兒他們小時候遇到的事情,我捨不得讓我孫子再遇到。就這麼說定了,給家裡的孩子一人裁身新衣服。」

  南瓜和蘭因兩人聽了王氏的話,相視一笑,南瓜便吩咐下人趕去城裡給顧祿帶話。王氏突然想起什麼來,對南瓜說道:「對了,南瓜你給小柱子收拾一下行李,我帶他去貓兒家裡住幾天。」

  南瓜驚訝的說道:「帶小柱子一起去?」

  「嗯,是啊。」王氏笑著說道:「要不是你有了身孕,蘭因又要管家,我還真想讓你們跟我一起,把孩子都帶過去呢。」

  蘭因噗嗤一笑道:「要帶這麼多孩子過去,聶家非讓這群小魔王給拆了不可!」

  王氏笑著搖頭,對南瓜說道:「我年紀大了,看不了這麼多孩子了,先帶小柱子一個人過去住段時間,等你快生的時候我再回來。」  南瓜說道:「姆媽,你陪著貓兒好了,我這又不是第一胎了,沒關係的。」

  王氏道:「別胡說!哪有媳婦生孩子,做婆婆不陪在身邊的?我又不是貓兒的婆婆,年紀大了,又遠在外地。」

  南瓜聞言不由憨憨一笑,王氏和兩人說了一會,就趕著先去準備過幾天去聶家住下的行李。南瓜也覺得有些累了,便想回房睡一會。

  「姆媽!姆媽!」南瓜抬頭一看,就看到小柱子遠遠的跑了過來,身後跟著一串丫鬟婆子,不停的叫他跑慢一點,小心摔著。

  「小柱子,你怎麼來了?怎麼不去上課?」南瓜皺著眉頭迎了上去。

  「姆媽,是不是孃孃要回來了?」小柱子拉著南瓜的衣擺興奮的問道,他一聽孃孃要回來了,開心的連課都不上了,就直接跑過來問南瓜了。

  南瓜微笑的摸著小柱子的頭說道:「是啊,你孃孃要回來了,還要給你生小弟弟了,開不開心?」

  「開心!」小柱子興奮的跳了起來,「姆媽,我要去看孃孃!我要去看孃孃!」

  「你孃孃還沒回家呢!」南瓜被小柱子一鬧,頭就開始暈了,「你乖乖先回去讀書,要是讓你孃孃回來,知道你淘氣不讀書,非打你不可!」

  小柱子一聽,不由耷拉著小腦袋。南瓜見兒子這樣,不由心軟的說道:「你要是乖一點,我就讓好婆(奶奶)帶你去孃孃家裡玩,孃孃家裡可大呢!」

  小柱子聽了南瓜的話,眼睛瞬間一亮,大聲的應了一聲:「好!」就乖乖的跟著書僮再次回了書房讀書去。南瓜不由鬆了一口氣,自打貓兒走了之後,在家裡除了爹爹之外,還真沒什麼人能制住這混世小魔王了!幸好貓兒回來了,南瓜臉上露出了滿足的笑容,如果一家人能一直在一起多好。

  、

  、

  、

  自從知道貓兒懷孕之後,聶瑄下令眾人在揚州把船上所需的物品補足之後,便連夜開船趕回蘇州,所以沒有幾天,船隊就到了蘇州。

  「你先去回去,我在先處理下事情,就馬上回來。」聶瑄對貓兒說道,「等安頓好了之後,後天我讓玉板去接岳母過來。」

  貓兒點點頭,先上了馬車回家。

  晚照在車上對貓兒說道:「這院子是爺三年前從潘家手裡買下的,叫『涉園』,正宅居中,有東西兩個花園,當年潘家先祖在建造的時候,特地聘請了名家前來修造的,景色極好,是蘇州城出名的私家花園之一,當時爺買下的時候,還花了不少銀子呢!夫人閒暇時也能四處走走。」

  「嗯。」貓兒點點頭,靠在車壁上閉目養神,也不說話。

  晚照見她神色懨懨的,就閉口不語了。

  到了涉園之後,貓兒也來不及參觀自己的新家,就被丫鬟簇擁到了正院歇息,下人早就給她備好了熱水。貓兒梳洗完畢,換好家常的衣服,躺在床上休息的時候,白芨就帶著藥僮,候在了院外,說是奉聶瑄的命令給夫人來診脈。

  「夫人,你若是累的話,要不讓白芨明天過來吧?」晚照對貓兒說道。

  「不了,讓他現在就進來吧。」貓兒說道。

  「是。」晚照讓人喚白芨進來,自己同春芽兩人放下床帳,春芽在裡頭伺候,自己站在外頭,只讓貓兒露了一隻遮的嚴嚴實實的左手出來。白芨同揚州的那位老大夫一樣,也是給貓兒左右手都把了脈,又把晚照喊到了一旁,問了幾句話,便急匆匆的去回了聶瑄。

  「心思鬱結於心?」聶瑄微微挑眉說道:「你說夫人不開心?」他也是覺得貓兒這幾天似乎情緒不對,才一到蘇州就急著遣白芨去給貓兒診脈,就怕她身體出什麼問題。

  「是的。」白芨恭敬的站在一旁,「我還問了晚照,晚照也說這幾天夫人的確有些悶悶不樂,整天懨懨的打不起精神來。」

  聶瑄皺眉說道:「她會有什麼不開心的事?」若說他在外頭花天酒地,她不開心還說得通,可是他什麼事情都沒有做啊!聶瑄思忖了半晌,怎麼都沒有想通,她為什麼不開心?他待她不夠好嗎?

  白芨想了想說道:「會不會是因為夫人初次懷孕,心裡害怕?」

  聶瑄沉吟了一會說道:「你馬上派人去顧家把岳父、岳母接過來。對了,她不是喜歡小孩子嗎?把顧家的那些孩子都接過來吧。」知女莫若母,讓岳母過來開導她應該最合適吧?

  「是。」

  聶瑄無奈的歎了一口氣,以前覺得這丫頭賢惠得體、善解人意,可現在發現太善解人意也不好,什麼話都悶在心裡,就算想開解她,他也無從下手啊!
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0-11-28 06:15 PM

第七十五章 懷孕瑣事(二)

  「孃孃——孃孃——」貓兒正同春芽在裁布給孩子做新衣的時候,突然聽到小柱子的叫聲遠遠的傳來,一開始她還以為是聽錯了,可隨著聲音越來越近,她不由欣喜的起身,「是小柱子來了嗎?」

  晚照笑著領著小柱子進來說道:「夫人,爺昨天夜裡連夜派人去顧家,今天一大早就把少爺和親家太太接過來了。」

  「孃孃!」小柱子一見貓兒就要撲到她的懷裡,被春芽攔住,「我的小祖宗,使不得,夫人有身孕了。」

  貓兒笑著說道:「哪有這麼嬌氣。小柱子,來,讓孃孃抱抱。」她坐在椅子上,拍拍自己的腿,小柱子見狀忙爬到她的懷裡,伸手摟住她的脖子,重重的在她臉上啵了一下,奶聲奶氣的說道:「孃孃,我想死你了,你想我嗎?」

  貓兒笑著回親他胖乎乎的小臉說道:「想,孃孃也死想你。」她抬頭疑惑的問著晚照:「我姆媽呢?不是說一起兩人過來的嗎?怎麼就見小柱子?」

  晚照笑著說道:「少爺見了白芨他們騎馬,嚷著也要騎馬,所以白芨就帶著少爺騎馬先回來了,親家太太坐的馬車還在後面,由澄心陪著,算算時間,也差不多快到了。」

  貓兒放下小柱子說道:「走,我們去接好婆。」

  「好。」小柱子蹦蹦跳跳的跟著姑姑一起走出房門。

  貓兒拉著小柱子,站在二門等著王氏,一見到王氏,她的眼眶就紅了。王氏下了馬車,拉著女兒的手,細細的打量著。女兒換了一身少婦的裝束,人更漂亮了,氣色也比以前紅潤,王氏不由欣慰的笑了,他們總算沒托付錯人。

  晚照見母女兩人站在門口哭,便上前說道:「夫人,親家太太,門口風大,不如進去說話吧。」

  「對!」貓兒連忙點頭,拉著王氏去了內房。兩人坐到房裡,丫鬟上了茶之後,晚照就領著丫鬟們退下,讓母女兩人說說貼心話,還把小柱子哄走了,讓澄心帶他去騎馬。

  貓兒不由感激晚照的體貼,等眾人退下去之後,她撲到了王氏懷裡,「姆媽,我好想你。」

  王氏愛憐的撫摸著女兒的腦袋說道:「我也想我的乖囡啊。」她摟著女兒不放心的問道:「姑爺對你好嗎?」

  貓兒想起婚後聶瑄的諸多體貼,心口一甜,點點頭說道:「好,他對我很好。」

  「那就好。」王氏得了女兒的親口承認,不由放心了,又關切的問道:「對了,我聽說,你這幾天有點不開心,吃的也少,是不是身體不舒服?」

  貓兒搖搖頭說道:「沒有啊,除了吐得有點厲害、整天想睡覺之外,沒什麼其他不舒服的地方。」

  「吐的很厲害嗎?」王氏關切的問道。

  貓兒可憐兮兮的點點頭,「嗯——吃什麼吐什麼——」有好幾次她都把食道給吐傷了,都吐出血來了。

  王氏心疼的摸著女兒的小臉說道:「剛剛懷孕都一樣,等過段時間就好了。你想吃什麼,姆媽給你去燒。」

  貓兒躺在王氏懷裡說道:「我什麼都不想吃——」現在她聞到食物的味道就想吐。

  「不吃可不行,不吃你連吐的力氣都沒有。」王氏說道:「我先給你醃生薑去,姜最止吐了,你要吐的時候,含一片生薑就好了。」說著就要起身。

  「晚照已經讓人醃好了一罐子,我也試著含過幾次,沒什麼太大用處,該吐的時候還是吐。」貓兒拉住王氏說道。

  「怎麼會這樣呢?」王氏有些驚訝問道,她每次懷孕也就一開始稍微有點反應,過幾天就好了。幾個媳婦懷孕的時候,也沒怎麼折騰過,怎麼輪到貓兒會這樣呢?

  「我也不知道,姆媽——」貓兒有氣無力的喊了王氏一聲。

  「嗯?」王氏見女兒懨耷耷的模樣,不由心疼的說道:「怎麼了?又想吐了。」

  「不是——」貓兒臉埋在王氏懷裡,悶悶的說道:「姆媽,我這次要是生的是女兒怎麼辦?」

  「不會的。」王氏肯定的說道:「你吐得這麼厲害,一定是生兒子的。我生了八個兒子,才得了你這麼一個寶貝,你看你幾個伯父家裡,不也是兒子多,女兒少。顧家的女兒嫁出去也沒聽說過,生不了兒子的,你這次一定生兒子。」

  「真的嗎?」貓兒仰頭看著王氏。

  「真的!」王氏肯定的說道。

  「可萬一是女兒呢——」貓兒不依不饒的問道。

  「那就再生好了,第一胎不是兒子,第二胎肯定是。」王氏說道。

  「那萬一跟舅媽一樣呢?」貓兒紅著眼眶問道,「就生了一個女兒呢?」

  「胡說!」王氏說道,「你舅媽是因為生你因姐的時候傷了身子,才不能生的。」

  「那我也跟舅媽一樣呢?」貓兒吸吸鼻子,抽抽噎噎的說道。

  「別瞎說,你舅媽那時是什麼情況,你現在是什麼情況?」王氏又好氣又好笑的說道:「當初你外婆剛剛去世,你舅媽又要忙著喪事又要守孝,連自己有了孩子都不知道,這才累虧了身子。你現在身邊那麼多下人伺候,怎麼會跟你舅媽一樣呢?」

  「那我要是一直生女兒呢?」貓兒終於忍不住哭了起來,「哇——姆媽——我好怕——」

  王氏連忙拍著女兒的身子說道:「不怕,不怕,都生女兒又如何?就跟你舅舅一樣,入贅個女婿,你看你因姐,第一胎不就生了一個兒子?等她養養好身體,再生一兒子,我們王家不是就有後了?」

  「可是——可是——致遠這麼想要兒子——嗚——」貓兒想到聶瑄聽到她懷孕時候,那嚷著自己要有兒子興奮的模樣,心裡就擔心。如果她生了女兒,怎麼辦?他會不會很失望?他會不會因此而納妾呢?

  王氏手忙腳亂的哄著女兒說道:「不會的!你不會生不出兒子的!」說著連忙掏出帕子給女兒擦眼淚。

  貓兒接過王氏手裡的帕子,胡亂的擦著自己的淚水:「我喜歡女兒,不喜歡兒子!嗚——」

  「好,好,我們喜歡女兒!」王氏也跟著落下了眼淚,緊緊的摟著女兒說道:「不會的,不會的,我的乖囡命不會這麼苦的!你一定會生下兒子的。」

  貓兒抱著王氏大哭過一場之後,雖沒有把她擔憂的事情解決,可好歹把憋在心裡的負面情緒發洩了一回,心情好一些。下午的時候,她拉著王氏挑了一些布料,兩人商量起給孩子做什麼樣式的衣服,又同小柱子玩鬧了一會。

  晚上聶瑄回來的時候,見貓兒眼睛有些紅腫,可臉上卻帶著笑意,不由微微的一笑,心裡鬆了一口氣,暗暗慶幸自己想到提早把岳母接過來了。

  「爺,你回來了。」貓兒開心的迎了上去。

  聶瑄揮退了丫鬟,含笑摟著她依然纖細的腰身柔聲問道:「今天胃口好了一點嗎?」

  貓兒聞言臉色,皺了皺鼻子,搖了搖頭。

  聶瑄歎了一口氣,憂心的說道:「人家懷孕是越來越胖,你倒是越來越瘦。」這樣下去,他真怕她生產的時候有什麼危險,畢竟生產是一件很危險的事情,思及此,他微微用力的抱住了她,她可不能有三長兩短!

  貓兒撅嘴說道:「哪有!姆媽都說我胖了呢!」

  聶瑄抱起她,貓兒連忙環住他的脖子,聶瑄掂了掂懷裡的重量,笑著說道:「我到覺得輕了些。」說著放下貓兒柔聲說道:「我們吃晚飯吧?你最近吐得厲害,不吃東西可不行。」

  貓兒點點頭,「嗯。」

  自從貓兒懷孕之後,廚房傳上來的膳食就以清淡滋補為主了,菜色非常豐富,每日的三餐外加點心,都是白芨定下的。也虧得現在夏末初秋,什麼新鮮的蔬菜都有。要是在冬天,估計聶瑄還要更頭疼呢,貓兒現在聞到肉的味道就吐。

  這些天孕吐反應厲害,看著一桌子豐盛的飯菜,貓兒並沒有多少胃口,不過為了肚子裡的孩子,她還是一口一口慢慢的吃著,每一口飯菜總要在嘴裡含上一會,才慢慢的嚥下去,就怕吃的太急,反而會吐出來。

  聶瑄在一旁耐心的陪著貓兒吃飯,一面同她說著他以前遇到的趣事,一面哄著她多吃一點。

  「我飽了——」貓兒放下筷子,捂著胃微微皺眉說道。

  「想吐嗎?」聶瑄有點緊張的問道,就怕她又把吃進去的東西全吐了出來。

  貓兒搖搖頭,掩嘴打了一個哈欠說道:「我有點睏了。」今天一下午她沒午睡,這會吃飽了,睡意全上來了。

  聶瑄說道:「我讓晚照進來鋪床。」

  「嗯。」貓兒又掩嘴打了一個哈欠。

  聶瑄見她哈欠連天的模樣,忙起身叫了晚照進來鋪床,讓她躺下休息。貓兒眼睛都快合不攏了,可還是緊緊拉著聶瑄的手說道:「致遠,你一會要回來嗎?」

  聶瑄愛憐的輕拍她的小臉說道:「會回來的。我去梳洗一下,一會就過來陪你。」自打貓兒懷孕之後,倒是越來越愛黏著他了,這種改變讓聶瑄很是驚喜。

  「嗯——」貓兒得了聶瑄的保證,眼睛一閉,合眼就睡著了。




第七十六章 懷孕瑣事(三)

  「咯咯!咯咯!夫夫(姑父)!夫夫,我還要飛飛!」貓兒坐在花園裡,含笑看著聶瑄和小柱子玩鬧,見聶瑄把小柱子丟上丟下的,發現原來他也有這麼開朗調皮的一面。

  連王氏也笑的前俯後仰,「這孩子真調皮啊。」

  「是啊!看來仲哥很喜歡孩子呢。」柳夫人掩嘴笑著說道。

  貓兒聽了柳夫人的話,笑容微微一滯。這時柳文麗悄悄的拉了她一下,貓兒會意的起身,拉著她去偏房話說。

  王氏笑著對柳夫人說道:「讓她們兩個年輕人去裡面說話,我們老姐妹在這兒聽戲。」

  「是啊!」柳夫人含笑點點頭。

  兩人坐定,丫鬟上了茶水之後,柳文麗關切的問道:「貓兒,最近還吐得厲害嗎?還是不能沾一點葷腥嗎?」

  貓兒點點頭說道:「嗯,是啊,聞到那個味道我就想吐。」

  柳文麗說道:「我帶了一些肉乾過來,我懷大倌的時候也吐得厲害,也是半點葷腥也沾不得。這個肉乾是姨娘給我找來的偏方,我當時吃的時候就沒吐,你嘗嘗,光是吃素你連吐的力氣都沒有,怎麼有力氣生孩子呢?」說著就讓丫鬟把自己帶來的小匣子遞了上來。

  貓兒看著小匣子裡的肉乾,一塊塊切得方方正正的,上頭黏了葡萄乾和核桃,聞著味道不覺得反胃,便拈起了最小的一塊,放在嘴裡慢慢的嚼。

  「好吃嗎?」柳文麗問道。

  「嗯。」貓兒點點頭,她最近一點都聞不得肉味,但吃這個肉乾時候,卻沒有反胃的感覺,她心裡不由一喜,「文麗姐,這個肉乾是怎麼做出來的?」貓兒也知道自己再這樣一點葷腥都吃不得是不行的,她現在是要提供兩個人的營養。

  柳文麗含笑說道:「方子都抄好了,已經讓鎖秋給晚照送去了。這肉乾裡頭,有葡萄、核桃、薑片、陳皮、蜂蜜……都是止吐的東西,據說是宮裡娘娘止吐的秘方,姨娘也是費了很大的心思才打聽到的。」

  貓兒點點頭,果然只有親娘才能想到這事。

  柳文麗問貓兒道:「你那個叫秋實的丫鬟呢?」

  貓兒說道:「我把她許人了,留在冀州聶家了。」

  柳文麗說道:「那也不錯。」她望了望外頭,示意房裡的丫鬟都退下,對貓兒說道:「我問你,你那個□芽的丫鬟,讓表哥收房了嗎?」

  貓兒微微一愣,隨即搖了搖頭,「沒有。」

  柳文麗問道:「難道你跟表哥還睡在一起?」

  貓兒疑惑的望著柳文麗,她怎麼問這個問題?這是他們夫妻的隱私吧?貓兒微微蹙眉。

  柳文麗輕點她的額頭說道:「你這個傻丫頭怎麼這麼不開竅呢?」她想起貓兒出生農家,小門小戶也不可能遇到這種事情,王氏自己也不知道這種事情,所以沒教過她。

  柳文麗歎了一口氣說道:「你懷孕的時候,肯定伺候不了表哥,與其讓他在外頭花天酒地,再領一個狐媚子回來,還不如讓表哥把春芽收房,她是你丫鬟,怎麼都翻不出你的手心。」

  貓兒一聽,臉色微微一白,並不接柳文麗的話。

  柳文麗見她可憐兮兮的樣子,心裡一軟,拍著她的手說道:「我們做女人的,都要過這關的,熬過去就好了。我當初剛剛懷孕的時候,一開始也是整天胡思亂想,吃也吃不下,睡也睡不著,白白的把自己的身子都搞壞了。」

  貓兒聽了柳文麗的話,不由問道:「文麗姐,難道你懷孕的時候,也給陳大哥安排通房了?」

  柳文麗說道:「當然,不然為什麼鎖秋、雲霧這麼一把年紀了,我還不安排嫁人。那兩個跟你陳大哥一起去京城的丫鬟,原也是我的陪嫁,當初是一起安排開臉的。」柳文麗歎了一口氣,自嘲的說道:「她們跟著去,總比讓你陳大哥在外頭找不乾不淨的女人好。」

  貓兒喃喃的說道:「我一直以為陳大哥沒妾室。」

  「傻丫頭,幾個丫鬟而已,算什麼妾室?」柳文麗啞然失笑說道:「你現在有了身子,就讓她們去伺候表哥,等孩子生下來,養好了身子,若是見了她們煩心,把她們配人就是了。」柳文麗歎氣說道:「我是因為你陳大哥不在身邊,一個人無聊,有她們兩個在,也能陪我說說話,解解悶。再說沒有她們也有其他人,她們好歹跟我一條心。」

  「沒有她們也有其他人?」貓兒輕輕的重複了一遍。

  柳文麗看著她,歎了一口氣說道:「你也別嫌我說話不中聽,其實哪個女人願意往自己男人床上塞其他女人?只是這但凡有點權勢的男人,有誰肯一輩子守著一個黃臉婆?與其平白擔了一個善妒的名聲,讓男人從外頭找個狐媚子回家,還不如自己找個拿捏的穩。你現在主動給表哥找人,既擔了一個賢惠的名聲,又讓表哥對你心裡有愧疚,將來對你、對孩子都好。」

  貓兒低頭看著那盒肉片半晌,突然覺得自己餓了,又揀起了一塊,放到了嘴裡,含笑說道:「嗯,我知道。」

  柳文麗見她神色自若,便笑了笑說道:「你別怪我多事就好。」她是真心為貓兒打算,且不說顧家同夫君的關係,讓她不願意看到貓兒被其她女人壓一頭。就算沒有夫君那一層關係,她現在跟貓兒感情這麼好,她也不忍心讓她將來為難。

  「怎麼會呢!」貓兒笑了笑說道:「我知道文麗姐是為我好。」

  柳文麗拉著她的手說道:「其實男人想要做什麼,你想攔都攔不住!難道真的去學外頭的潑婦,拿了大棒槌打男人?這樣多掉份啊!」

  貓兒噗嗤一笑:「二爺哪裡會怕我的棒槌。」她可做不來那種潑婦的舉動,再說以聶瑄的個性,若她真做了這種事情,只怕只會袖手離開吧?

  柳文麗笑著說道:「就是啊!你使了棒槌,也管不好男人,他們想要女人,自會去外頭找,太過潑辣只會把男人往外頭趕!你啊,現在最重要的是,好好的養好自己的身體,生個白白胖胖的大胖小子。這樣無論將來表哥有多少女人,都越不過你去。」

  「是啊!」貓兒自嘲一笑說道:「男人想做什麼,我們想攔都攔不住,最主要的還是自己的身體和孩子。」

  柳文麗笑著說道:「你想通就好。」

  貓兒淡淡一笑,望著在花園裡跟小柱子玩鬧的聶瑄,眼神微微一暗,自嘲自己之前想的太多了,難道是得了產前抑鬱症?貓兒為自己的猜測黑線了一下,輕輕的摸著自己的肚子,對肚子裡的孩子暗暗的說了一聲「對不起寶貝兒,這幾天委屈你了」。

  「晚照,晚照。」貓兒開口喚著晚照。

  晚照掀簾進來,「夫人?」

  貓兒問道:「家裡可有大麥粉?」

  晚照想了想,陪笑說道:「這我到真是不知道,我讓人去問問。」

  貓兒點頭說道:「若是有大麥粉,你讓廚子加水攪的稀稀的,什麼佐料都不要加,給我烤些脆脆的薄餅出來。」貓兒剛剛突然想起,好像烤過的全麥土司有止吐的作用,這裡沒有全麥土司,大麥烤餅應該也能湊合吧?

  晚照聽了不由又驚又喜,自打夫人知道自己懷孕之後,第一次開口說自己想吃什麼呢!「哎,我這就去準備。」就算家裡沒有,讓人去外面買就是了。

  貓兒點點頭,回頭對柳文麗說道:「文麗姐,今天在這兒吃晚飯吧?」

  柳文麗起身笑道:「不了,你剛剛有孕,就好好休息吧。我也放心不下家裡兩個混世魔王。」

  「姐姐是不是也要去京城了?我昨天才聽姆媽說,陳大哥在京城買了宅子了。」貓兒含笑問道。

  陳大哥之前雖一直在京城讀書做官,但不過只是租別人的房子暫時居住,若是接文麗姐一起過去,住著也不方便,就乾脆先把文麗姐留在了蘇州,等京城買好了房子,再把一家子都接過去。因陳大哥父母早逝,文麗姐也不能一個人住在外頭,所以柳大人就把女兒留在了家裡住。

  「是啊。」柳文麗難掩欣喜的說道:「熬了這麼多年,總算能在京城安置一間宅子了,我們一家也能團聚了。」她也不用被人在身後戳脊樑骨,說她成親之後還住在娘家了。

  柳夫人和柳文麗吃了午飯之後,再寒暄了幾句,便走了。還留下了一大堆補品,貓兒也打著哈欠,被王氏催著回房午睡去了。

  一回到房裡就聞到一股香噴噴的烤餅的香味,晚照笑著說道:「夫人,您回來,您看可是這個樣子的烤餅?」

  貓兒見烤的金黃微焦的大麥烤餅,一片片整齊的擺放在白底青花的瓷盤裡,散發著陣陣誘人的香味,不由伸手拈了一片,「嗯,好吃。」她忍不住又吃了一片。

  晚照見貓兒吃的噴香,不由鬆了一口氣,笑道:「夫人愛吃就好。」

  貓兒點頭說道:「嗯,不錯,以後就按這個味道做吧。」

  「是。」

  跟柳文麗談過之後,貓兒並沒有主動給聶瑄找通房,但心情明顯好轉了,雖吃得還是不多,但也沒有如同之前一般,吐得昏天地暗了。不過人還是一樣嗜睡,雖然期間來看她的人不少,除了南瓜之外,幾個哥哥嫂嫂都過來看過她,但基本上她不過露了一面,就又回床上去睡覺了,全是由聶瑄出面招待的。

  而聶瑄依然天天回房陪著貓兒,別說是去找女人了,就是尋常的外頭應酬也是能推則推,每天盡量回來陪她吃晚飯。見他如此,貓兒心情更好了,便是王氏對這個女婿也讚不絕口,直說貓兒嫁了個好夫婿。在熬過懷孕初期的孕吐和嗜睡之後,她胃口就開了,吃的也多了起來,大家見狀更是想著法子給她滋補身體。

  貓兒既想給自己全面的補充營養,又不想吃得太肥,免得生育後身材走形,恢復不了。最後乾脆想了一個折中法子,多喝各種滋補湯水,多吃點蔬菜、水果,少吃點肥肉之類增肥的東西。還每天在院子裡多散步,比沒懷孕之前可勤快多了,她就怕自己少了運動,到時候胎位不正,會難產。

  王氏見女兒熬過最不舒服的階段,不由鬆了一口氣,貓兒知道南瓜再次有孕之後,就一直催著王氏回家照顧大嫂,王氏一直放心不下女兒,現在見女兒被養的粉白紅潤,神采奕奕,她也放心了,便要趕著回去照顧南瓜。

  「姆媽。」王氏正在疊衣服準備回家,貓兒由春芽扶著走了進來。

  「你怎麼來了?」王氏迎了上去,「有什麼事情派人說一聲就是了,別到處亂跑了。」

  「我沒事,姆媽。」貓兒坐在椅子上之後,對春芽使了一個眼色,春芽會意的走了出去。

  「怎麼了?」王氏疑惑的問道。

  「姆媽,這是燕窩,最滋補身體的,你和爹爹每隔個三四天燉一點滋補一下。」貓兒把一隻匣子遞給了王氏。

  「不用。」王氏推開她說道:「你留著自己吃吧。」

  「我自己有。」貓兒說道,「姆媽,你跟我客氣什麼。」她硬是塞到了王氏手裡,還生怕王氏和顧四牛不肯吃,特別囑咐道:「還有,你別留給嫂子和侄兒他們吃啊,嫂子的補品我都準備好了,侄兒還小,不能吃補品,這些是專門留給你和爹爹吃的,是燕窩裡最好的血燕啊。」

  王氏抱著女兒給的那個小匣子,怎麼看怎麼開心,她欣慰的笑道:「我家乖囡真孝順,爹爹和姆媽都能吃到你的燕窩了。」

  「姆媽——」貓兒見狀紅了紅眼,「最裡頭箱子裡的衣服,都是我給你跟爹爹做的衣服,料子都是上好的貢品,馬上就快中秋了,你跟爹爹也給做套新衣衫了,裡面我還新給你打了一套頭面,我親自選的樣子,保管你會喜歡。」

  王氏聽了臉色都變了,「那要多少銀子啊!你怎麼不節省點,姑爺知道你這麼亂花銅鈿,非生氣不可!」

  貓兒笑著說道:「他才不會生氣呢!」

  「不行!這套首飾我不要了!要不你給你婆婆送去?」王氏說道。

  「沒關係,」貓兒說道:「這些他都知道,他還嫌我送少了呢。母親那邊的禮物,我也備好了。」

  「那就好。」王氏愛憐的摸著女兒的臉蛋說道:「爹娘不缺錢,不需要你補貼娘家,有什麼好東西,先給你婆婆送去,我跟你爹只要你過得好就開心了。」

  「姆媽——」貓兒偎依到了王氏的懷裡,緊緊的抱著她。

  王氏愛憐的抱著女兒,笑著說道:「都快做娘了,還跟姆媽撒嬌。」

  貓兒皺皺鼻子,抬頭愛嬌的說道:「我以後做奶奶都要跟姆媽撒嬌。」

  「哈哈——」王氏不由笑著拍著女兒,過了一會,她問道:「貓兒,這燕窩也能吃?聽說還很貴,那麼我們在鄉下的屋子,每年有這麼多燕窩是不是都能賣錢?」

  貓兒聽了王氏的話,想笑但勉強忍住,同王氏說了半天,才讓王氏明白他們吃的燕窩和家裡的燕窩是不同的。

  王氏離開那天,小柱子是死活不肯走,硬是賴在貓兒懷裡,一副跟貓兒生離死別的模樣,鬧得王氏又氣又笑。

  聶瑄笑著摸著小柱子的腦袋說道:「岳母,讓小柱子留下來吧,我這裡也有先生,不會耽誤他的課業的。」他倒是很喜歡小柱子,這孩子被貓兒教的乖巧聽話又不失幼童的天真。聶瑄溫柔的看著貓兒,她把自己侄子都教的這麼好,將來一定是一位好母親。

  貓兒也忍笑說道:「是啊,姆媽,讓小柱子留下來吧,大嫂馬上就要生產了,哪有功夫照顧他?留在這裡,他還能陪陪我呢。」

  王氏無奈的說道:「既然你們都不嫌他麻煩,我還有什麼好說的。」她對小柱子虎著臉說道:「不許在你孃孃這裡調皮搗蛋知道嗎?」

  「知道!」小柱子大聲的回答道。
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0-11-28 06:18 PM

第七十七章 秋天(一)

  「夫人,冀州傳信過來了,說是前些日子送去螃蟹都收到了,一個個鮮活的緊。」晚照對貓兒說道,「老祖宗知道是您和爺的孝心,心裡很歡喜,讓人送了二十盆開的正好的菊花和三十壇用宮廷秘法製作的菊花酒過來。」

  貓兒想了想,聶瑄平時喜歡一人小酌幾杯,菊花酒就多留點在家裡吧。她對晚照說道:「你各給柳家和顧家送上五盆開的好的菊花和二壇菊花酒,前幾天莊子上送來的螃蟹,你也各給兩家送一簍過去。」

  「是。」

  貓兒翻著晚照搬來的賬冊,看的一陣頭暈,之前因為孕吐反應劇烈,沒什麼心思管家,還是由晚照暫理家事,現在她已經恢復過來了,也該開始逐步接手管家的事體了。

  「對了,晚照,昨天爺晚上跟我說,他要請一個叫宋大當家的人前來賞菊,以前有過這個事嗎?那個宋大當家是什麼身份?你當時都是怎麼安排的?」貓兒想起昨天聶瑄睡前跟她說要請客賞菊的事情,忙問起晚照來。她當時睡的迷迷糊糊的,根本沒聽清楚聶瑄說了什麼。

  「宋大當家是蘇州漕幫的幫主,是爺的至交好友。爺有幾盆上品的綠菊,每年在這個時候,都是綠菊開的最好的時候,爺總會邀宋大當家過來賞菊喝酒。」晚照說道,「只是尋常的家宴而已,之前因爺一直沒娶妻,所以宋大當家也一直沒帶女眷過來,今年許是爺想讓夫人招待一下宋大當家的夫人和姑娘。」

  貓兒聽了便大致有數了,她問晚照道:「那我是不是要寫帖子給宋夫人,讓她也過來賞菊花?」聶瑄那幾盆視若珍寶的菊花她也見過,她承認長的是挺好看的,可是兩個大男人對著幾盆菊花,一邊欣賞一邊喝酒,那情景她想想就汗了一把,這兩人還真有閒情逸致。

  「宋大當家的原配夫人早逝,現在的夫人是填房,娘家姓吳,今年也才十八九歲,性子和善溫克,家裡也是書香門第出生,出嫁前是蘇州城數一數二的大才女,定能跟夫人說得到一塊兒。」晚照笑著說道。

  貓兒聽了,便讓晚照磨墨,自己從一旁的便箋匣裡翻出一張花箋笑道:「看來這位宋夫人是位雅人兒。」

  「是啊,聽說宋夫人六歲就能背《詩經》,十歲的時候,就以一首白燕詩聞名蘇州,未出閣的時候,時常有人上門來求詩詞。」晚照說道。

  貓兒一聽,便頭皮發麻,「這宋夫人是不是那種看看花喝喝酒就能吟出詩詞的人?她會不會提議在宴席上搞些做對子、吟詩詞的遊戲?」這方面她可一竅不通啊!要是對不上對子,就丟死人了。

  晚照搖頭歎息道:「不會,宋夫人雖然才名遠揚,但自從嫁給宋大當家之後,便再也沒有碰過這些東西了,別說是吟詩作對了,聽說連詩書都不碰了。」

  「為什麼?」貓兒好奇的問道。

  「唔,宋大當家雖說本身文才極好,但常說女子無才便是德,宋家的幾個姑娘也不過只是略識幾個字而已。」晚照含蓄的說道。

  貓兒聽了不由暗暗惋惜,提筆在花箋上寫了請帖,請宋夫人過來賞花,又同晚照商量了半日,把請客當日的菜單定好。

  「晚照,你與玉板何時成親?」等事情商量的差不多的時候,貓兒問起了自己疑惑很久的事情,不是說一回蘇州就成親嗎?怎麼現在還沒有商量婚期呢?

  「我們的婚事不急,等夫人身體好一些了,再隨便給我們選個日子好了。」晚照紅著臉,小聲的說道。

  貓兒愣了愣,想起自己現在是晚照的主母了,他們的婚事當然是她做主,聶瑄不會再插手了,她忍不住輕拍自己的額頭說道:「哎呀,是我糊塗了。」她還傻傻等他們自己定婚期的,自己喝喜酒呢!卻忘了古代的下人根本沒有婚嫁自由,她不開口讓兩人成親,兩人當然不會成親。

  晚照忙說道:「夫人身子不好,我和玉板也不敢拿這等小事來麻煩夫人。」

  貓兒道:「胡說,這是你們的終生大事,怎麼會是小事呢?唔,先去請個算命先生過來,給你們算個成親的好日子,等請客的事情結束之後,我讓老鳳祥的夥計上門一趟,給你打點首飾,算是我給你的添妝。」

  雖說她已經結婚了,可她對古代婚禮還真不瞭解,想了想,她還是決定找幾個老成的嬤嬤來辦晚照這次婚事。晚照和玉板都是聶瑄的心腹手下,她可不想把他們的婚事給搞砸了。

  晚照聽了貓兒的話,跪下給貓兒磕頭道謝,「多謝夫人恩典。」

  一旁服侍的丫鬟婆子聽了貓兒的話,皆笑著上前,恭喜打趣晚照,晚照紅著臉任眾人打趣。直到貓兒看不過去,笑著讓她們下去做事之後,晚照才鬆了一口氣。

  晚上聶瑄回房的時候,貓兒同聶瑄說起晚照、玉板的事情,對聶瑄說道:「你也不提醒我,害的我白白耽誤了他們兩個。」

  聶瑄輕拍著她的背說道:「前些日子你身體不好,我也不想你費心思弄這些事情,再說他們兩人都等了這麼多年了,也不差這麼點時候。」

  貓兒說道:「宋夫人那邊的帖子我已經發了,定在初六可好。」

  聶瑄說道:「好,就初六吧,我記得去年似乎也是初六。對了,我記得小五這幾天也在府城裡,他剛考上廩生,也該好好休息一下,也把他叫過來吧。」

  「什麼?小哥考上廩生了?!」貓兒又驚又喜的問道。

  「大哥才從京裡送回的消息,應該沒錯的。」聶瑄說道。

  貓兒笑著說道:「那我要先給爹爹送信去。」說著就要起身喊人。

  聶瑄笑著拉住她說道:「都半夜了,明天再說吧,該睡了。」

  貓兒這才注意到現在已經晚上十點多了,她不由吐吐舌頭,都興奮的暈了頭了,她躺回床上,聶瑄把她攬到懷裡,輕捏了一下她的鼻子,夫妻兩人又閒話了一會,才罩燈歇下。

  話休饒舌,轉眼便到了初六,貓兒一大早便起身,吩咐廚下收拾餚饌果酒,在東西兩個花園搭了兩個花棚,又在花廳裡安放了兩張八仙大桌,東園招待男客,西園招待女客,花棚上除了擺放今天的主角綠菊之外,還擺放了一些其他品種的名菊,花紅柳綠的一團,看上去極是好看。

  這時晚照笑盈盈的領了一個女孩子走了進來說道:「夫人,你看這是誰?」

  那女孩子見了貓兒之後,先給她磕了四個頭,貓兒仔細的瞧著這女孩子,年紀不過十三四歲左右,容貌清秀可人,身材生的單薄纖弱,讓人一眼看了便心生憐惜,她一時真想不起這個女孩子的身份,轉頭笑著對晚照問道:「別賣關子了,她是誰啊?」

  晚照笑回道:「她就是您在揚州救下的那個小乞丐啊!」

  貓兒吃了一驚,隨即笑著說道:「哎呀,想不到年紀都那麼大了,當時沒看出來啊。生的可真好!你叫什麼名字?今年幾歲?」

  「小的喚名盧三姐,今年十三歲。」那盧三姐吐字清脆,聲音宛轉,如新鶯出谷,乳燕歸巢。

  貓兒聽了笑著說道:「這聲音真好聽啊!就跟畫眉兒一樣呢!」

  晚照笑著說道:「夫人不知,三姐打小就跟著娘學唱曲兒,後來因為娘好賭,欠了許多賭債,才把她賣了,後來零零碎碎是換了不少爹娘,最後才買給雜耍班子的。我聽她唱過幾曲,唱功極是不凡,我想著今天本來也要請唱兒的,就把她領來了。」

  貓兒聽了晚照的話,瞄了盧三姐一眼,便笑道:「既然家裡有現成的,那就別請外頭的了。」

  盧三姐聽了忙對貓兒磕頭說道:「小的一定不給夫人丟臉。」

  貓兒笑道:「晚照說你唱的好,我自然放心你。快起來吧,可憐的孩子,生的那麼單薄,以後可要多吃一點。」

  貓兒話音一落,眾人皆笑了,誇貓兒心善,那盧三姐低頭含笑不語。眾人正話說間,下人來報,說是五舅爺到了,貓兒聽了忙要去二門接小哥,結果還沒出門,聶瑄就領著顧全走了、進來。

  「小哥。」貓兒歡喜的叫了一聲。

  顧全上下打量了妹妹一下,見她穿了一身新裁的新衣,身材因懷孕而豐潤了許多,眉眼都含著幸福的笑意,更顯得臉賽夭桃,膚如白玉,心裡也為貓兒歡喜,而嘴上卻笑著打趣說道:「幾個月不見胖了不少,小貓都成小豬了。」

  貓兒撇嘴說道:「你倒是找個不胖的孕婦過來讓我看看。」

  聶瑄含笑看著兄妹兩人鬥嘴,澄心進來說道:「爺,宋大當家來了。」

  聶瑄聽了,對貓兒說道:「我跟小五先出去了。」

  貓兒點點頭,帶著幾個丫鬟去二門接宋夫人,四頂轎子落地,貓兒見先走出來了一名年約十七八歲的美貌清雅的少婦,知道是宋夫人吳氏。

  「宋夫人。」貓兒含笑迎上前同她屈身行禮,吳氏也屈身說道:「聶夫人。」貓兒轉眼瞧見吳氏身後跟著三個小姑娘,年紀大一點約有十歲左右,小一點的約有五六歲左右,聽說那宋大當家比聶瑄大五歲,身邊雖妻妾成群,可只得了三個女兒,想來就是這三位了。

  一行人回了花廳之後,貓兒同吳氏重新敘禮,那三位宋姑娘也上前給貓兒行禮。貓兒含笑讓一人給了一個荷包作為見面禮,三人再次道謝行禮,才讓身邊的嬤嬤收下荷包。貓兒見三人乖巧懂禮,心裡不由喜歡,讓丫鬟上了精細的巧果點心與三人吃,又讓晚照與吳氏斟酒,盧三姐在一旁彈琴唱曲。

  貓兒自己並沒有喝酒,讓春芽給她燙了一些羊乳,陪著吳氏說笑聽曲。一曲唱罷,吳氏笑著讚道:「這聲音真好聽。」說著便讓盧三姐過來給她看看。

  盧三姐忙放下古箏過來給吳氏磕頭,吳氏問道:「你叫什麼名字?青春多少?」

  「小的喚名盧三姐,今年十三歲。」盧三姐回道。

  「你會唱多少曲子?」吳氏又問道。

  「琵琶箏上套數小唱,也會百十來套。」盧三姐答道。

  「真是聰明的孩子,這麼小年紀就會唱這麼多曲子。」吳氏笑道,賞了她一個三錢銀子給她買弦,貓兒見狀也賞了她賞錢。

  盧三姐給兩人磕頭道謝。那吳氏又問起了盧三姐的身世,貓兒敘說一邊,吳氏聽聞歎息了一回,對她說道:「遇到聶夫人也是你的造化一場了。」

  盧三姐忙說道:「夫人再造之恩,小的沒齒難忘。」

  吳氏聽了不由奇道:「聽你說話的口氣,你還認字?」

  盧三姐怯生生的說道:「以前跟著娘認過兩個字。」

  吳氏聽了,淡淡的笑道:「真是聰明的孩子。」

  貓兒聽盧三姐的話含笑不語,吳氏轉而又同貓兒說笑了起來,三姐繼續在一旁唱曲。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之後,貓兒就吩咐晚照把螃蟹端上來。蘇州有俗語說「九雌十雄」,九月正是吃雌蟹的時候,送上來的雌蟹全是精挑細選的,每個扳開滿滿的全是黃中帶紅的蟹黃。貓兒因有了身孕,所以沒敢吃螃蟹,而吳氏估計是這幾天吃膩了,所以就嘗了幾口蟹黃,便停著領著三個女兒同貓兒一起去花園賞花了。

  貓兒見一桌子螃蟹浪費了可惜,便趁吳氏不注意對春芽說道:「剩下的螃蟹你們分了吧。」

  「是。」春芽欣喜的應了,雖說在蘇州螃蟹不是稀奇,可這麼肥大的雌蟹也不是誰能都能吃到的。




第七十八章 秋天(二

  西園那貓兒同吳氏等人在賞花說笑,東園這裡聶瑄三人也談性正濃。宋大當家宋武比聶瑄年長五歲,但因保養得宜,看上去似乎還不滿三十,濃眉朗目,性情豪爽,一見聶瑄便大笑著拍著他的肩膀,「致遠,好久不見了!」他上下打量了他一下,滿意的笑道:「果然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啊!」

  「大哥也別來無恙。」聶瑄笑著請宋武入座,顧全一跟著喚了一聲,「宋大當家。」

  宋武笑著對顧全說道:「顧小兄弟是致遠的內兄,愚兄癡長你幾歲,若是不棄,喚我一聲宋大哥就好。」

  「宋大哥叫我子朗就是了。」顧全摸了摸後腦,有些受寵若驚的說道。在宋武和聶瑄面前,他顯得有些手足無措,雖說聶瑄現在是他的妹夫,可便是大哥,迄今還是喚聶瑄為聶大哥,家裡幾個兄弟沒人叫他致遠。

  三人入座之後,聶瑄讓人取來了從冀州送來的菊花酒,宋大當家一看那酒罈,便知道是內造的菊花酒,不由歡喜的說道:「果然是好兄弟,每年都想著給我送這個酒。」說著也不讓一旁伺候的僮兒動手,自己拍了酒罈的泥封,接過僮兒遞來的涼水倒到了酒裡。

  顧全看的稀罕,不由問道:「宋大哥,為什麼你要在酒裡摻水?」

  因那酒沒有篩過,所以宋武將一塊乾淨的白絹附上壇口用來篩酒,聽了顧全的話,笑著說道:「子朗你不知道,這菊花酒剛開封,口味辛辣,放了涼水之後就能去掉辛辣之味,這樣篩出來的酒才醇厚。」說著便給顧全倒了一杯。

  顧全忙起身道謝,三人喝酒說笑,沒請唱兒在一旁唱曲,只找了一個琴師彈琴,大多時候都是聶瑄同宋大當家在談話說笑,顧全不說話,但聽得津津有味。

  等宴席吃到一半的時候,宋武笑著說道:「致遠,重陽內子生日,我在家裡擺宴,你帶著弟妹一起來吧,子朗也一起來吧。」

  聶瑄笑道:「內人有了身孕,若是太過熱鬧就不去了。」

  宋武的說道:「我沒請外人,就是家宴而已,算是今天的回禮。讓弟妹一起來熱鬧熱鬧吧!她們兩人也能一起說說笑呢,內子平時也沒什麼朋友。」

  聶瑄聽了宋武的話,覺得在理,貓兒在蘇州也沒有什麼朋友。宋武同他交好,兩家離得也近,若是她能和宋夫人成為好朋友的話,以後也能多個聊天作耍的人,便笑著點頭應了。

  澄心見席上酒菜大多涼了,便吩咐僮兒換下席上的殘羹冷炙,又上席給三人斟酒,聶瑄等人繼續飲酒不提。

  西園這邊貓兒同吳氏一下午說話下來,已經同她相處的極好,連帶三個宋家的姑娘也笑盈盈的叫著她「嬸嬸」,等宋武要起身回家的時候,吳氏依依不捨的拉著貓兒的說道:「妹妹以後空了一定來家玩。」

  貓兒點頭說道:「嗯,姐姐我一定來你家玩。」

  送走了吳氏等人之後,貓兒回頭問晚照說道:「爺和五舅爺喝了多少酒?可曾醉了?」

  「一共喝了五壇菊花酒和三壇金華酒。」晚照說道,「五舅爺沒喝多少,醉的不厲害,爺已經睡下了。」

  貓兒聽了皺了皺眉頭說道:「你讓廚房把醒酒湯送。」隨即又嘟囔了一聲:「他怎麼喝了這麼多酒?」

  「宋大當家素來善飲。」晚照道。

  貓兒聽了有些無奈,知道聶瑄已經先回房睡了,倒也不急了,就也先去洗了澡,才慢悠悠的回房。剛進房間,就聞到一股濃濃的酒味,貓兒聞著頭就有點暈,見聶瑄躺在床上,滿身酒氣,酣睡正香,「爺梳洗過了嗎?」貓兒問道。

  「沒有,澄心扶爺回房,爺倒頭就睡了。」晚照說道。

  「你讓人打盆熱水來。」貓兒先讓丫鬟們幫著自己把聶瑄的外衣全部脫下,僅留內衣之後,就打發丫鬟全部出去。貓兒瞪了一眼床上睡死的聶瑄,認命的用熱水沾濕了帕子給他擦身。等擦完身,感到他身上酒氣沒那麼濃了,貓兒才走出去對晚照說道:「我今天睡在外間吧。」他這個樣子,她要是睡床上能睡得著嗎?

  晚照愣了愣,有些為難的說道:「這可是我們下人睡的地方。」

  貓兒說道:「沒事,你看爺醉成那個樣子,我就不睡床上了。對了,你把醒酒湯溫上,明天早上起來,就給爺端來。」

  「是。」晚照喚來丫鬟給貓兒鋪床,自己和春芽則鋪了被褥睡到了地上,「夫人,晚上爺可能會起身,還是讓我們幾個留下吧,能幫夫人搭把手。」平時貓兒和聶瑄晚上都不留人在外間睡的。

  貓兒有些歉意的說道:「對不起,今天就委屈你們一晚上了。」

  兩人笑道:「夫人折殺我們了。」

  或許因為懷孕的緣故,貓兒這幾天睡眠都很好,沾上枕頭就睡下了,睡到半夜的時候,突然感到身體一陣晃動,她嚇了一跳,驀然驚醒,朦朧間就看見一個黑影,她嚇得尖叫了一聲,「夫人?!」晚照驚疑的聲音傳來,春芽也跟著驚醒。

  隨即聶瑄低沉沙啞的聲音響起,「是我,晚照你出去。」

  晚照聽出是聶瑄的聲音,忙起身拉了春芽便走。貓兒被聶瑄的舉動嚇得心撲撲直跳,等聶瑄把她輕手輕腳的放到床上之後,她才回神,「致遠,你嚇死我了。」

  聶瑄語氣含混的說道:「唔,我下次注意一點。」

  一次就夠了好不好?貓兒被他嚇得睡意去了大半,可聶瑄把她摟在懷裡之後,便又沉沉入睡,還打起了輕微的鼾聲,氣的貓兒牙直癢癢,恨不得咬他一口才好!瞪了他大半個時辰,睡意才再度襲來。

  翌日清晨,貓兒醒來的時候天色已經大亮了,貓兒掩嘴打了一個哈欠,春芽聽到裡頭的響動,便挑簾走進來,笑著問道:「夫人起身了。」

  貓兒睡得迷迷糊糊的,等春芽伺候她梳洗完畢,擺上早飯的時候,她才想起昨晚的事情,不由問道:「爺呢?」

  春芽笑著說道:「爺今天起身之後,見您睡得熟,不讓我們喊您起來,說是讓您多睡一會。」

  貓兒想起他昨夜的舉動,不由撇嘴,「晚照呢?」

  「晚照姐姐剛剛出去辦事了。」春芽回道。

  「嗯,一會她回來了,你叫她過來,我有事找她。」貓兒說道。

  「是。」

  不多時,晚照便回來了,「夫人。」聽了春芽的傳話,忙進來行禮問道,「您找我?」

  貓兒把嘴裡的粥嚥下之後,才開口問道:「對了,那盧三姐是怎麼回事?一會說她是元宵被拐來的,一會說是被娘賣掉的。」她當時聽了三姐的話,便起了疑心了。

  晚照蹙眉說道:「這事我正想跟夫人說呢。我問過幾次了,這丫頭每次說的都不一樣,顛三倒四的,看樣子又不像是個安分的,夫人你看是不是不要讓她做丫鬟?省得她教壞我們內院的人。」

  「不做丫鬟?」貓兒微微挑眉問道:「那做什麼?」

  晚照遲疑了一下說道:「就跟昨天她做的事情一樣,蘇州很多大戶人家,家裡自備唱兒的,反正她也會這些。」

  「你是說——家伎?」貓兒問道。

  「嗯,是的。」晚照點頭說道。

  貓兒微微蹙眉,她明白所謂的家伎其實家養的伎女,有時候還會被主人派去招待客人。她在古代這麼多年,也算是八成的古人了,可有些事她還是做不來,搖了搖頭說道:「算了,先讓她做幾天粗使丫鬟,你再看上幾天,若是實在不安分,打發她離開就是了。」

  「是。」晚照應了一聲,心裡暗暗的歎了一聲,老夫人說的沒錯,夫人就是心太軟了。

  貓兒吃完了早飯之後,又吩咐下人燉了養肝的豬肝粥給聶瑄送去,才去內書房繼續看賬冊,路上正巧遇到顧全。

  「小哥,你昨天沒喝醉吧?頭疼嗎?」貓兒見了顧全便問道。

  「我可沒喝多少酒。」顧全上前扶著貓兒往書房走路,「走這麼急幹嘛?毛毛躁躁的,小心摔了。」

  貓兒撅嘴說道:「我又不是豆腐。」

  「你現在比豆腐貴重多了!」顧全說道。

  「小哥,你來找我有事?」貓兒問道,瞧小哥那心不在焉的樣子,該是找她有事吧?

  顧全「嗯」了一聲,「沒事,就是過來看看你。」

  貓兒狐疑的望了他一眼,顧全把她送到了書房,又掃了她身邊的丫鬟一眼,佯裝不在意的說道:「你身邊就這麼多丫鬟?沒有其她近身的丫鬟了?」

  「沒有了,以前有個秋實,現在留在冀州了。」貓兒搖頭說道,她本來就不喜歡太多人跟在身邊,「怎麼了?」

  「沒什麼。」顧全微微皺眉,跟貓兒說了幾句之後,便匆匆走了。

  貓兒等顧全走了之後,臉微微一沉,叫來春芽說道:「你去問問,昨天是誰去服侍五舅爺的。」看五哥那個樣子,難道是家裡有那個丫鬟不守規矩?如果是這樣的話,那她的臉可就丟大了!貓兒暗自思忖道,這次有膽子勾引五哥,下次就有膽子勾引聶瑄,她可不能縱容這事出現。

  「是。」春芽轉身出了書房,等到了下午的時候才回來,「夫人,我一個個的問過了,昨晚五舅爺是睡在外院的,伺候他的全是僮兒,沒有丫鬟。」

  貓兒停筆問道:「那盧三姐呢?」聶瑄治家極嚴,她不信聶家除了三姐之外,還有會有哪個丫鬟會做出這種丟臉的事情,又不是不想活了。

  「她昨天唱完小曲便回房歇下了,再也沒出過門。前幾天她一直被婆子們關在院子裡學規矩,也沒去過外院。」春芽說道。

  「嗯——」貓兒聽了不由暗自疑惑,難道自己多心了?「五舅爺要在家裡住上幾天,身邊光有僮兒伺候也不夠,你找兩個老實點的丫鬟過去。」貓兒說道。

  「知道。」

  話說光陰迅速,轉眼便到了九月初八,貓兒遣了春芽先到宋家給吳氏送了壽禮,因上次同吳氏說起過茶酒,便特地給吳氏帶上一壇。

  宋武正同吳氏在房裡說話,聽了聶府來人,便讓人進來了。

  春芽走進了房間,先給吳氏磕頭,說了些吉利話,吳氏聽了笑道:「勞你家夫人多費心了。」說著就吩咐貼身丫鬟雪泥領春芽去偏房吃些茶水點心,又包了上等的封賞和兩方首帕與她,連兩個抬盒的下人也各打賞了五百錢。

  春芽給宋武和吳氏磕頭道謝之後,才跟著雪泥離開。

  吳氏見那小壇茶酒不由歡喜的對宋武說道:「上次去聶家的時候,聽聶夫人說過這酒的釀法,想不到她真送過來了。」

  宋武笑道:「你平時沒什麼話說的人,若是同聶夫人合得來,平日就多跟她來往來往。我跟致遠這麼多年兄弟,你能跟她夫人相處的好,那是最好了。」

  吳氏輕聲說道:「聶夫人性子很好呢,年紀也比我小上幾歲。」

  宋武對她說道:「你的處的好那最好,以後兩家多來往,別老一個人悶在屋子裡。」

  吳氏柔順的點點頭,等宋武離開之後,也寫了柬帖,請貓兒初九過來。

  貓兒到次日,留了晚照在家,坐了軟轎同聶瑄一起去宋家。因聶瑄同宋武有通家之誼,貓兒初次登門的時候,便先同宋武見禮之後才被吳氏拉著往內院走。

  宋武笑著對聶瑄說道:「致遠前幾天在你家喝過內造的菊花酒,今天嘗嘗我家的菊花酒。」

  宋武話音一落,兩個準備去內院的女人皆蹙眉看向自己的夫君不語,宋武和聶瑄不由同時摸摸鼻子,聶瑄乾笑了兩聲說道:「大哥,今天我們小酌即可,豪飲傷身。」

  宋武也乾巴巴的笑了兩聲,忙附和說道:「對,對,小酌即可。」

  見兩人如此,貓兒和吳氏不由啞然失笑,互視一眼,一下子覺得親近了許多。
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0-11-28 06:23 PM

第七十九章  秋天(三)

  吳氏準備的宴席清淡精緻,除了放上一小壺菊花酒應景之外,其餘準備的都是茶水,還專門給貓兒燙了羊乳,貓兒看在眼裡,不由暗讚吳氏心細。

  「妹妹,嘗嘗我做的重陽糕,是用菊花做的。」吳氏讓丫鬟給她和三個繼女各挾了一塊菊花糕。

  貓兒咬了一口讚道:「姐姐手藝真好。」

  吳氏笑著說道:「我隨便瞎做的而已,妹妹若是喜歡就多吃一點。」說著又讓丫鬟挾了一塊給貓兒。

  貓兒含笑謝了,兩人正說話時,宋武遣了一個小僮兒過來。小僮兒進來給眾人磕了頭,「夫人,適才有人給老爺送了些新鮮漂亮的菊花過來,老爺見那花開的漂亮,讓小的們剪下了送來,給您和聶夫人、二位姑娘簪花戴。」

  那些花浸在水裡,因是剛剪下來的,看上去非常新鮮,水靈靈的極是惹人喜愛。有兩朵明黃的菊花尤為出挑,明艷艷的金黃照的人眼花,卷卷的花絲如簾子般垂下,別說是吳氏看了喜歡,便是貓兒見了也覺得好看。吳氏忙讓小僮兒把花送上來,「妹妹喜歡哪朵就讓丫鬟給你簪上吧。」

  貓兒婉拒道:「我自打有了身孕之後,就不聞得那花花草草的味道了,姐姐還是自己戴吧。」

  吳氏聽了她的話,不由面露羨慕之色,「妹妹真是好福氣,剛剛成親便有了身孕。」說著不由自主的扶上自己的肚子。

  貓兒默然,她知道吳氏嫁給宋武也有兩三年了,一直沒身孕,只是就算在現代,不孕不育查不出具體原因的也多的去了,更不要說是古代了,現在她有了身孕而吳氏沒有,她無論怎麼勸都跟說風涼話一樣,這話題她實在不好接口啊。

  「原來夫君想去天平山別苑過重陽的,那兒景色好,正好重陽的時候還能登高望遠,只是我這幾天老覺得打不起精神來,所以就沒答應。幸好沒去,不然就碰不上妹妹了。」吳氏也覺得這話題尷尬,忙說起了其他事。

  貓兒聽聞關切的問道:「姐姐,你身體不舒服嗎?要不要請大夫過來看看?」

  吳氏搖頭說道:「我沒什麼不舒服,就是最近老覺得睡不醒而已,也懶得請大夫了,省得勞師動眾的。」

  貓兒聽到睡不醒,心思一動,剛想開口讓她找個大夫過來看看是否有孕了,但轉念一想,她嚥下了到嘴邊的話,她和吳氏畢竟不熟,一旦提議讓她找大夫,而檢查的結果又不是懷孕,那就尷尬了。她笑著說道:「許是犯了秋困吧?姐姐還是多注意休息才是,把精神養足了才好。」

  吳氏點頭含笑,宋家的兩個姑娘已經選好了花,讓丫鬟簪到了頭上。雪泥也選了一朵,正待給吳氏簪上。吳氏突然蹙眉捂著嘴,不停的乾嘔著,示意雪泥把花放遠一點。

  貓兒見吳氏這番樣子,心裡的又肯定了兩分。

  雪泥見狀,忙給吳氏端了一盞濃茶,讓她喝下,吳氏才稍稍好了一點,起身道:「妹妹稍坐,我一會便來。」

  貓兒點頭道:「姐姐自便。」

  吳氏扶著雪泥的手去了後院,大姑娘見狀,便找來了家裡的女唱給貓兒唱曲。宋家的女唱,是家養的家伎,隨叫隨到。那女唱來了之後,先給眾人磕了頭,後遞了一個撒扇給大姑娘。大姑娘把撒扇給了貓兒,讓貓兒點曲子,貓兒打開扇子一看,上頭密密麻麻的寫滿了字,全是小曲的名字,不由看得眼花,合上扇子對唱兒笑道:「就唱個跟重陽有關的曲子吧。」

  「是。」那唱兒坐下,抬手輕撥琵琶,剛唱了一個開頭,後頭就隱隱約約傳來了吵雜的人聲。

  大姑娘見狀,遣了丫鬟去問情況,半晌那丫鬟才回來,對大姑娘說道:「夫人剛才在後頭吐得厲害,現在躺在房裡歇息呢。」

  大姑娘問道:「可曾喚了大夫?」

  「聶老爺帶了一個大夫過來,已經再給夫人診脈了。」丫鬟答道。

  大姑娘和二姑娘聽了,不由有些坐立難安,既想去看吳氏,又礙著不能撇下貓兒。

  貓兒道:「在這兒也坐不住,不如我們去看看姐姐怎麼樣了。」

  兩人聽了連忙點頭道:「好,聶嬸嬸,我們去看看母親如何了。」

  三人到內房的時候,白芨已經到了,正在給吳氏診脈,宋武正在外間等著,焦急的在客廳踱步,貓兒見狀便停下了腳步。

  大姑娘道:「聶嬸嬸,不如您先去耳房休息一會吧。」

  「好。」貓兒點頭。

  大姑娘讓二姑娘帶貓兒去了一旁的耳房歇息,自己先去給宋武請安。

  就在貓兒思忖吳氏是不是有身孕的時候,突聞宋武驚愕的聲音:「什麼?心思過重?」

  白芨沉穩的聲音傳來:「是的,宋夫人心思過重,鬱結於內,導致現在氣血兩虧,若長此以往,可能會損及心脈。」之後又是一長串她聽不懂的中醫術語。

  貓兒聽了嚇了一跳,原本她還以為吳氏是懷孕了呢!想不到居然是抑鬱症!貓兒不由慶幸,幸好今天聶瑄把白芨帶來了,發現的早,要是再拖點時候,說不定真成大病了!因吳氏突然的生病,眾人皆沒有了玩樂的興致,聶瑄便帶著貓兒告辭離去。

  宋武送出門口,一再道歉,聶瑄輕拍宋武的肩膀說道:「大哥,自家兄弟,客氣什麼?你快進去看看嫂子如何吧!」

  宋武點點頭,便急急的回房。一到家,貓兒便囑咐晚照備好補藥,給吳氏送去。

  「宋夫人得了什麼病?」晚照疑惑的問道。

  貓兒歪頭想了想說道:「應該是不開心吧,你送點溫和滋補的藥材過去。」

  「不開心?心病嗎?」晚照有點疑惑的望著貓兒,貓兒其實對吳氏的病情也不清楚,白芨文鄒鄒的說了半天,她才聽懂了幾句話而已。

  春芽說道:「我聽下面的丫鬟說,是宋夫人太想有身孕,所以才有不由自主的會想睡覺,愛吃酸梅子,又聞不得魚腥、花香之類的味道。」

  「假性懷孕?」貓兒微微錯愕,她沒有想到吳氏居然會想要孩子到這個地步,她想起自己之前的擔憂,不由自嘲的笑了笑說道:「沒身孕的時候想著懷孕,可有了身孕又如何?還不是一堆的麻煩,還要擔心是男是女。再說不能懷孕,又不光是——」貓兒突然驚覺自己說太多了,不由笑著止住了,對晚照說道:「反正你去問問白芨,該送什麼補藥就是了。」

  「是。」

  、

  、

  、

  書房裡,聶瑄問白芨道:「你說宋夫人是因為太過想懷孕,所以才會這樣?」

  「是的。」白芨說道:「我問過宋夫人身邊的丫鬟,丫鬟說,這幾天宋夫人總想睡覺,喜食酸食,剛剛聽說夫人不喜聞菊花的味道,馬上她聞到也吐了,這些都是因為她太想有孕了。」

  聶瑄聽了,皺了皺眉頭問道:「上次夫人身體不舒服,你不是也說她心思鬱結嗎?是不是跟宋夫人一樣病症?」

  白芨說道:「和宋夫人差不多,只是沒宋夫人那麼嚴重。」

  聶瑄說道:「你明天再去給夫人診脈,若是夫人有什麼不對的地方,馬上跟我說。」

  「是。」

  重陽之後,貓兒便安心在家養胎養身子,等著孩子生下。月娘(二嫂)會不時的上門看她,給她帶點鄉下新鮮的蔬菜果子,有時候柳文麗也會上門陪她說說話。平時貓兒閒來無事,就把小柱子叫到身邊,看著他寫作業。

  聶瑄也不知道受了什麼刺激,重陽過後,天天讓白芨來自己診脈,她無論走到哪裡,身後總跟著好幾個丫鬟。她也派春芽去過宋府上幾次,關心吳氏的病情,後來聽說宋大當家帶著吳氏去別莊散心了,她也替吳氏開心,宋大當家算是個有心的丈夫。

  「夫人,你看,爺又送東西過來了。」春芽欣喜的聲音響起,貓兒放下手裡的小衣裳,懶懶的靠在軟墊上說道:「拿過來讓我看看是什麼。」這些天聶瑄時常會送些小東西過來。

  春芽捧了一個小小的,打造的極精緻的木匣過來,「您看,好漂亮的木盒子啊!」

  貓兒望了一眼,是一個細細長長的木盒,做功古樸雅致,盒蓋上雕滿了精緻的百花圖案。「這麼長的盒子裝什麼的?」貓兒好奇的問道。

  「夫人打開看看不就知道了?」春芽笑盈盈的說道。

  貓兒笑了笑,接過木盒打開,裡面是一把黃楊木做的折扇。整把折扇共有九股扇葉,貓兒打開扇葉,每片扇葉上都雕琢了一種鮮花,雕工精美細緻,線條宛轉流暢,顯然出自名家之手。

  「好漂亮的撒扇!」春芽驚呼道。

  「當然,這撒扇可是爺專門請了名家給夫人特地定做的。知道夫人聞不得香味,爺特地交代不要用檀香木,改用了黃楊木。若不是路上耽誤了一點時間,二個多月前就該到了。」晚照端了一盞鯽魚豆腐香菇湯給貓兒送來,剛進門就聽到春芽的驚呼聲,便開口說道:「只可惜現在都深秋了,不然夫人就能用了。」

  貓兒愛不釋手的把玩著手上的撒扇,「現在取來也不晚,明年夏天就能用了。」

  「夫人喜歡便好,爺還擔心您不喜歡呢。」晚照笑著把湯水端給貓兒,「夫人,今天燉了您最愛吃的魚湯,廚房知道您愛吃魚湯裡的豆腐、香菇,還特地多放了一點呢!」

  貓兒對晚照說道:「這麼大一盅我可吃不掉,你舀些魚湯和豆腐、香菇出來,魚我就不吃了。」

  春芽和晚照早習慣了貓兒魚湯只喝湯,不吃魚的,兩人給貓兒舀了一碗湯之後,就把剩下的魚湯端下分吃了。

  晚上聶瑄回房的時候,見貓兒把玩著那把黃楊木撒扇,便問道:「喜歡嗎?」

  「喜歡。」貓兒開心的說道,「致遠,謝謝你,真漂亮!晚照說是名家做的?一定很貴的吧。」

  「不貴。」聶瑄笑著說道,輕按她的鼻子說道:「傻丫頭,謝什麼。」

  這時貓兒輕輕的「啊」了一聲,聶瑄問道:「怎麼了?」

  貓兒笑著摸著肚子說道:「好像孩子在動。」

  「孩子在動?」聶瑄聽了興奮的說道:「真的?我聽聽。」說著便把貓兒抱起放到了床上,耳朵貼到了貓兒的肚子上聽著。

  貓兒啞然失笑的說道:「才五個多月呢,你聽不到的,要七八個月才能有動靜呢。」

  聶瑄貼在貓兒的肚子上聽了半晌,才笑道:「我聽到了。」

  「呃?聽到了?」貓兒納悶,她剛剛明明沒感覺有胎動啊!

  「我聽到我們的孩子在說,讓娘開心一點,別整天愁眉苦臉的。」聶瑄把她摟在懷裡柔聲說道:「不然以後他生出來就要成苦瓜臉了。」

  貓兒聽了笑著說道:「你盡胡說,孩子才這麼一點大,哪會跟你說話啊!」她知道聶瑄在逗她,也不以為意。

  「誰說的。」聶瑄一本正經的說道,「剛剛孩子就是這麼跟我說的,只是因為你整天愁眉苦臉,所以孩子不理你了,跟我說了。」

  貓兒被聶瑄正經的模樣給逗笑了,剛想笑出聲,孩子又動了一下,她不敢大笑,又忍不住笑意,只能捂著肚子小聲的笑著,一邊還佯裝吃醋道:「好啊,還沒出世就偏著爹了,看來以後你們父子倆一定合起伙來欺負我。」

  聶瑄捏著貓兒白嫩的臉頰說道:「你這小沒良心,我疼你都來不及,哪裡欺負過你!」他見貓兒笑的更開心了,伸手抱著她,柔聲說道:「貓兒,只要你生的,是男是女,我都喜歡,你別擔心。」

  貓兒聽了心頭一暖,輕輕的「嗯」了一聲。

  「早點睡吧。」聶瑄低頭說道。

  「好。」貓兒靠在了聶瑄懷裡,舒服找了一個位置,沉沉入睡。




第八十章 生產(一)

  「大嫂生了一個兒子?大嫂身體如何?孩子呢?」貓兒聽了春芽的回報,不由欣喜的轉身,直面春芽.她為了生產的時候少受點痛苦,每天早上和傍晚都會在花園裡走上一個時辰。她自己不覺自己剛剛的舉動很危險,倒是慌得一旁伺候的丫鬟上前團團圍住她,「夫人,您小心點。」

  春芽也被貓兒的舉動嚇出了一身冷汗,連聲說道:「夫人,您小心點!大舅奶奶昨晚生下一個大胖小子,足有六斤七兩重,母親孩子都挺精神的。」

  貓兒鬆了一口氣,對春芽說道:「你去把小柱子叫過來,讓他收拾一下,回去看娘和弟弟去。」

  「是。」

  小柱子聽說母親給自己生了一個小弟弟,不由開心的忙回去收拾這些天孃孃和夫夫給自己的寶貝,想著要把哪件寶貝送給自己弟弟。

  貓兒略帶惋惜的撫摸著自己已經凸的很明顯的肚子,她也很想去看看大嫂,可她現在都七個月多了,她一滿七個月,肚子就跟吹氣的氣球一樣,天天大一圈,她現在幾乎連大門都不出,更不要說是出遠門了。自打那天晚上之後,貓兒的心情就很好了很多,明知聶瑄不過是在安慰她,可他能有這個心,她就滿足了,畢竟也不能對一個古代男人要求太多。

  貓兒回房同春芽、晚照一起收拾給大嫂的禮物,看著一箱箱包好的東西,貓兒不由歎了一口氣,「可惜不能去看一下大嫂和小侄子。」

  「夫人等小哥兒抓周的時候,就能去了。」晚照安慰道。

  貓兒將一對金花生放在小匣子,「是啊,只能等抓周了。」她把小匣子遞給春芽說道:「這個是我給孩子準備的添盆禮,你讓娘代我放進去。」

  春芽有些心疼的說道:「反正都是給收生姥姥的,要這麼貴重的東西嗎?加一起來要有一兩金子了吧?」

  貓兒聽了笑了笑,晚照伸手點了點她的額頭嗔道:「小肚雞腸!瞧你這點出息,夫人要真聽了你的話,就鬧笑話了。」

  春芽揉了揉腦袋,知道自己說錯話了,訕訕的笑著讓丫鬟把收拾好東西抬出去。

  晚上聶瑄回房的時候,聽到南瓜生子的消息,對貓兒說道:「你身子沉了,還是別去了,我去一趟,正好送小柱子回去。」

  「你有空?」貓兒聽了聶瑄的話,不由又驚又喜,但想起聶瑄平時那麼忙,不由有些猶豫,去一趟東山鎮來回要不少時間吧?

  聶瑄低頭親了親她的臉頰說道:「回去看看岳父、岳母的時間總有的,再說這些天岳父岳母因大嫂的生育事,不能看來你,想來一定很惦記著你。我回去一趟,也能告訴他們一些你的近況。」

  貓兒開心的點點頭,伸手攬住他的手臂撒嬌的說道:「致遠你真好。」

  聶瑄笑著輕拍她的臉說道:「傻丫頭。」

  翌日一早,眾人裝上給顧家的禮物之後,聶瑄騎著馬,帶著小柱子往東山鎮騎去,若不是小柱子年紀太小了一點,聶瑄都想送匹小馬給他了。

  聶瑄走了之後,貓兒對晚照說道:「昨晚那道雞絲銀耳做的不錯,清淡爽口,我看爺吃了大半碟,你明天晚上讓廚子再做一次。」她估計聶瑄今天晚上估計是不會回家了。

  「是。」晚照把菜名記到了明天的菜單上,然後問道,「夫人,家裡的碗筷都用了有三個月了,是不是要換一套?」

  貓兒道:「快過年了,就換套喜氣點的,你讓人送些樣碗過來我看看。」

  「那莊子裡送來的年貨呢?夫人要過目嗎?」晚照問道。

  貓兒說道:「你去清點一下,然後把單子給我看就好了。對了,給各家送去的年貨你備好了嗎?」

  「備得差不多了。」晚照說道,「冀州的那邊的年禮今天已經上船了,因路上時間長,除了一些醃製品之外,沒敢多送吃食。送蘇州的年禮,我每家各加送了兩頭新鮮的豬和羊過去。」

  「那麼家裡的下人夥計呢?」貓兒問道。

  「都備好了,年禮我準備了三等,蘇州的年禮準備都在二十七日一起送過去。」說著便把一張單子遞給貓兒。

  貓兒粗粗掃了一遍,最上等的每家有半口豬,半腔羊,一石米,五兩銀子。中等一點的,半口豬,半腔羊,五斗米,三兩銀子。最差一等的是半口豬,半腔羊,一斗米,一兩銀子。

  「嗯,不錯。」貓兒點點頭,晚照的這份年禮,就算是最下等的也很厚重了,她讚許的對晚照的說道:「辦的不錯。對了如果家裡有孩子的,每個孩子再包上五十文銅錢的紅包。」

  「是。」晚照見貓兒面露倦色,便先服侍她上床歇下,「夫人先休息一會吧,等會再看年貨單子吧。」

  「嗯,也好。」貓兒點點頭,恰巧這時庫房的人送來了十來個樣碗,全是大紅掐金絲琺琅的餐具,貓兒選了一套喜鵲登枝圖案的餐具後才脫了衣服上床休息。

  「唔——」貓兒這覺睡得很舒服,最後是被孩子給踢醒的,剛醒來就聽見門外守門的丫鬟低低的驚呼聲:「爺,你怎麼回來了?」

  貓兒愣了愣,瞧了瞧一旁的西洋大鐘,都快十二點了,他怎麼這個時候回來?想著她便掙扎著起身。

  外間伺候的丫鬟聽到響動,忙進來問道:「夫人,您醒了?」

  聶瑄聽到丫鬟的聲音,便走進了房間。

  「致遠,你怎麼回來了?」貓兒被丫鬟扶著就要起身。

  聶瑄忙阻止說道:「別起來了,我一會過來。」說著脫了外頭的斗篷,然後走到炭盆前烤去一身寒氣。

  貓兒見他如此忙說道:「你別這樣,突冷突熱會生病的,晚照快準備熱水給爺洗澡。」又問聶瑄道:「你吃過晚飯了嗎?餓不餓?」

  「吃過了,我吃過晚飯再回來的,你吃了嗎?」聶瑄脫了外衣,聽說貓兒還沒吃飯,就站在帳子對貓兒說道:「讓廚房拿點宵夜過來,我陪你一起吃點。你這幾天晚上一直睡不好,我不放心就趕回來了。小柱子留在顧家過年了,等過完年我去接他回來。」

  貓兒聽了,眼眶一紅,伸手就要撲到他懷裡,聶瑄忙說道:「別,我身上涼,一會抱你好不好?」

  聽著他如哄孩子般的語氣,貓兒不由噗嗤一笑,這時丫鬟們已經備好了熱水,聶瑄先下去洗澡,貓兒吩咐晚照下兩碗雞湯麵過來,她覺得自己也餓了。

  等聶瑄洗好澡回來的時候,丫鬟也把面送來了,兩碗香噴噴的雞湯麵上面,居然還放著兩根碧綠的小青菜。

  貓兒不由驚訝的說道:「現在怎麼還有青菜?」 她看著那綠油油的小青菜,不由自主的嚥了一口口水,她已經很久沒吃青菜了,最近餐桌上最常出現的蔬菜就是菘菜(白菜)了。

  聶瑄抱著貓兒坐到了椅子上,「這是岳父給你種的,我回來的事情,先讓人送到廚房去了,他們倒聰明,知道現在就用上。」

  「爹爹種的?」貓兒驚訝的問道:「爹爹怎麼會在這個時候種青菜?」爹爹怎麼知道種大棚蔬菜的?難道他也是穿越的?不對啊!要是爹爹是穿越的,相處這麼多年她早就發現了。

  「岳父自從搬到鎮上之後,沒什麼事幹,直說整天閒得荒。正好夏天的時候,聽說你有了身孕,不喜歡吃肉食,擔心入冬之後,你沒新鮮的蔬菜吃,就讓二哥幫著蓋了一個溫洞,在裡面種了一點瓜果蔬菜。」聶瑄說道。

  「可是——」貓兒指著那些蔬菜,「爹爹怎麼會在冬天種蔬菜呢?」她奇怪的是,爹爹怎麼會有種大棚蔬菜的技術。

  聶瑄笑著摟著她道:「傻丫頭,真是被岳父寵壞了!連冬季蔬菜都不知道。這些冬季蔬菜,都是種在溫洞裡的,幾乎都用來上貢了。要是在外頭買的話,這麼一碟子小青菜,買起碼要五兩銀子,還有價無市。」聶瑄說完,感慨的說道:「也只有岳父這種一輩子跟土地打交道的老農,才能種出來冬季蔬菜,岳父真了不起。」

  看著那兩根青菜,貓兒不由眼眶又紅了,聶瑄低頭啄吮她眼眶裡的淚水,笑著說道:「真是個小哭包。」

  貓兒不好意思的低頭,自從懷孕之後,她是越來越愛哭了,「致遠,這冬季蔬菜很早就出現了嗎?」

  「嗯,早就出現了,冬季蔬菜主要就是要有溫洞和有經驗的老農。搭個溫洞方便,只要費點銀子就行了,難的是這有經驗的老農。再說天反時為災,若不是你有了身孕,不喜葷腥,估計爹爹也不願意種這冬季蔬菜。」聶瑄解釋說道。

  貓兒在聶瑄的解釋下,才知道原來古代早就有反季節蔬菜了,只因古人認為天反時為災,所以沒有大面積推廣,這種菜只在皇室和貴族中流行,普通百姓很少能吃到這種東西。顧四牛以前也只是聽說過,要不是他實在在家閒的慌,又聽說女兒吃不下葷腥,也不會想到種這個。

  「來,別胡思亂想了,快吃麵吧。」聶瑄輕怕她的小臉說道:「面都快糊了。」

  「嗯。」兩人吃了面之後,便上床歇下了。

  有了家裡提供的新鮮蔬菜之後,貓兒胃口又好了些,但是因懷孕滿七月之後,比之前要辛苦許多,她也沒有胖起來,反而更瘦了一些。

  原本說好每年過年都要回冀州一趟的看聶老太爺和顏氏的,因聶老太爺的壽誕在一月,而顏氏的壽誕也在十二月,正好還能回去給顏氏和聶老太爺祝壽。現在因貓兒懷了身孕,顏氏就寫信過來,讓她安心在家養胎,不要兩地奔波勞累。

  不過人雖不能去,禮卻不能缺,貓兒十一月的時候就早早的將壽誕賀禮給顏氏送過去,顏氏見了貓兒繡的那副佛經,滿心歡喜,就送了貓兒一對鐲子。顏氏的鐲子是下午送來的,聶瑄一見這對鐲子,就先給貓兒送來了。

  貓兒見那對玉鐲碧綠的宛如一泓碧水,就知道價值不菲,忙讓春芽慎重的用紅絲緞包起來,放到了一個小首飾匣裡。

  「怎麼不戴著呢?」聶瑄見她這番舉動,不由好笑的說道,「玉最養神,母親就是因為你有了身孕才送給你戴的。」

  「這麼貴重的玉鐲子,戴在手上磕壞了怎麼辦?」貓兒說道,這麼珍貴的玉鐲子若是壞了,她非心疼死不肯。

  「怎麼會壞呢?」聶瑄失笑:「這對鐲子母親帶了三十多年,也沒有壞過。這是玉,又不是豆腐。」

  貓兒吐吐舌頭說道:「母親那麼穩重當然不會壞,可是我就不一樣了,你看我的玉簪子都摔破了。」說著把頭上的一隻白玉簪取了下來。

  聶瑄這才注意到這只白玉簪已經被摔斷了,在斷處用銀裹著接起來了,「斷了再買就是了,戴壞的簪子幹嘛?」

  貓兒說道:「反正簪在頭上,旁人也看不見。換了一個再摔壞怎麼辦?」她嘟噥的說道:「那麼漂亮的玉石摔壞了多可惜啊!」

  聶瑄哭笑不得的搖搖頭,「隨你。」他見貓兒動了動身體,似乎想要翻身,連忙上前幫忙。貓兒在聶瑄的幫助下,努力的翻了一個身,肚子上隆起了小小一團,隨著貓兒的舉動,從左邊滑到了右邊。她現在的肚子已經很大了,如果完全躺下睡覺,她就覺得肚子裡的孩子壓的她喘不過氣來,每晚只能在背後墊上幾層厚厚的被子,坐著睡覺。

  孩子在肚子裡動的厲害,每次剛睡著就會被胎動給踢醒,而聶瑄人又警覺,每次貓兒一睜眼,他也會跟著醒過來,就趕著他去書房睡。而聶瑄心疼她懷孕辛苦,怎麼都不肯。

  聶瑄雖然不是第一次見這副情景,可還是有點憂心,輕輕的扶上她的肚子問道:「疼嗎?」一手給她整理著身後的被子。

  「不疼。」貓兒搖了搖頭。

  「幸苦你了。」聶瑄愛憐的說道。

  「不辛苦。」貓兒摸著大大的肚子,笑得甜蜜,「孩子動的多說明身體好啊!」古代孩子死亡率太高了,她可不希望自己生出來個病秧子出來,她不認為自己能承受失去孩子的痛苦。

  「今年過年你別忙了。」聶瑄道:「我今年誰也不請,你就安心在家待產。」

  貓兒點點頭,見聶瑄一臉擔憂,安慰他說道:「你別擔心,母親都不是都派了嬤嬤過來了嗎?她們經驗那麼豐富,一定會照顧好我的。」

  顏氏生怕媳婦會在隨時生產,這次送鐲子來的時候,也送了家裡的兩個穩婆過來伺候照顧貓兒生產。那些穩婆一來,便著手開始準備貓兒臨盆的事體。本來貓兒還擔心古人不知道消毒,可再看過兩人的準備的東西的時候,又是熱水煮又是暴曬的,才放心的甩手讓她們去準備。她雖是現代人,可她畢竟沒生過孩子,也不是婦產科醫生,對生孩子的事情一竅不通,她還是按照古代的專家的說法來做吧。

  「嗯,我知道。」聶瑄勉強的笑笑,心裡除了歡喜之外,現在更多的是擔憂。貓兒現在被孩子折騰的很厲害,彷彿又回到了剛懷孕的那個時候,整個人一下子瘦了三圈。瘦瘦小小的身子,卻挺著一個大肚子,他真怕她有什麼三長兩段。見貓兒掩嘴打了一個哈欠,滿臉睏倦,就給她蓋好被子之後說道:「你睡一會,我出去對賬。」

  「好,你也早點回來,別太累了,公事總是辦不完的。」貓兒關心的說道。

  「好。」聶瑄點點頭,見貓兒睡著了,才離開了房間,心裡暗自思忖,明天還是讓白芨住到家裡來吧,萬一有什麼事情,也能及時出手相救。
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0-11-28 06:27 PM

第八十一章 生產(二)

  因貓兒快生產了,顧四牛和王氏等南瓜一坐完月子,元月十五剛過,就匆匆趕到城裡來看女兒了。

  「姆媽,小柱子呢?怎麼不把他帶來?」貓兒見只有王氏和顧四牛兩人來,不由疑惑的問道。

  「你都快生了,哪有時間照顧他,我讓他留在鎮上了,反正南瓜也出月子了,可以照顧他了。」王氏說道。

  貓兒不由皺眉說道:「可致遠已經給小柱子請了好幾個老師了,他要是不來,課業怎麼辦?從大嫂生孩子到現在,他都已經停了一個多月了,這樣下去怎麼行呢?」

  王氏道:「可你快生了,他來這兒不是添亂嗎?哪來那麼多時間照顧他?」

  貓兒道:「他在這裡很乖的,家裡這麼多丫鬟婆子,哪需要我們費太多的心思。再說就算家裡再忙,他的學業都不能斷了。」

  王氏聽了貓兒的話便道:「那我派人把他接過來。」王氏遲疑了一下,問貓兒道:「貓兒,你因姐讓我問你,能不能讓小七一起來這兒讀書。」小七是蘭因和顧貴目前唯一的孩子。

  貓兒驚訝的問道:「小七才三歲吧,是不是太早了?等再大一點,五六歲的時候再一起過來吧。」

  王氏聽了貓兒的話,放心的笑道:「是啊,小七還小呢。蘭因也不是想要現在就過來,她只是想先問問你罷了。」

  貓兒說道:「嗯,等小七滿了五歲,只要因姐捨得,就把小七送過來好了。」反正先生都請在那裡了,教一個和教兩個沒什麼不同。

  王氏又問了貓兒幾句,才驚訝的發現,聶瑄和貓兒居然到現在還沒有分房睡!不由大吃一驚,「你這孩子,怎麼這麼不懂事?大了肚子都還跟男人睡一張床,傳出去也不怕被人笑話?虧得你婆婆不在這裡。」王氏點著女兒的額頭說道。

  貓兒委屈說道:「是他自己要跟我睡的,我讓他睡書房他也不肯,又不是我要的,再說這有什麼好笑話的?」

  王氏歎氣的說道:「也怪我,忘了你們是小夫妻,身邊又沒個老人照顧,不知道規矩。」不過聽到女婿這麼疼女兒,她心裡也開心,拍著貓兒的手說道:「姑爺這麼疼你,也是你的福氣。」

  老婆懷孕,本來老公就該陪著身邊的啊!不過聶瑄這個丈夫做的真的不錯,「嗯,是啊!致遠真的對我很好。」貓兒眉開眼笑的說道。

  「唉,算了,我也不說你了,反正你們從現在開始,要分開睡。」王氏見女兒滿臉幸福的笑意,搖了搖頭道:「你現在隨時都可能生,讓男人見血可不吉利。」

  貓兒撇嘴「哦」了一聲,「可是我現在老是會半夜醒過來,有時候要喝水吃東西。」貓兒可憐兮兮的望著王氏,她現在半夜事情會很多,所以這幾月他們外房總有幾個丫鬟輪流陪夜。

  王氏聽了哭笑不得,「你這丫頭!做妻子的不伺候自己夫君就算了,怎麼還能讓姑爺伺候你呢?晚上我來陪你睡吧。」

  「不要!」貓兒拒絕道:「姆媽你年紀也大了,晚上本來就睡不好,我半夜一折騰,你就別睡了,還是讓春芽和晚照輪流陪我睡吧,反正這幾天也是她們兩人輪流守夜的。」

  「也好。」王氏見貓兒如此不懂事,該做的事情一樣沒做,不由不放心的又問一句:「對了,你找姑子給你唸經了嗎?」

  「唸經?」貓兒疑惑的問道:「念什麼經?」

  「血盆經啊!」王氏見貓兒一臉疑惑,就知道她根本沒做這事情,不由急道:「你怎麼什麼都不知道呢?」

  「血盆經?」貓兒疑惑的問道:「佛教經義中有這個經嗎?」

  「怎麼沒有?」王氏解釋道:「我們做女人的生育因為過多,要觸污神佛,如果不讓人念血盆經,死後要下地獄,在血盆池中受苦的。」

  「胡說!」貓兒脫口而出,「什麼生育過多,觸污神佛?要是女人不生育,怎麼繁衍後代?再說生孩子這有什麼髒的?再說這血盆經是偽經吧?唔——」貓兒想起那血盆經似乎是古代流傳甚廣的偽經中的一種,可還沒有話還沒說完,就被王氏死死的摀住嘴。

  「你這孩子怎麼說話的!」王氏連忙雙手合十說道:「阿彌托福!我家囡囡年紀小,不知道忌諱!菩薩勿怪!」她嘴裡喃喃的念著,忙整理了衣服,去後院的佛堂給菩薩上香磕頭。

  貓兒滿臉黑線的看著王氏的舉動,王氏給菩薩上過香、磕過頭,賠罪之後,才回來瞪著她說道:「以後不許說這種犯忌的話,知道嗎?」

  貓兒怏怏的點頭說道:「知道了。」

  王氏說道:「對了,我托人給你送來的鹿茸你怎麼不吃?」

  貓兒道:「是大哥給你吃的吧?姆媽你怎麼不吃?我是孕婦又不是病人,吃這麼補的東西幹嘛?」她連燕窩都不敢多吃,只天天早上空腹吃一小勺而已。她一向認為藥補不如食補,所以無論她孕吐反應如何厲害,無論她對某種食物的味道有多麼的厭惡,只要是有利於她和孩子的食物,她都照吃不誤。

  「哎呦!」貓兒捂著額頭,眼淚汪汪的看著王氏。

  王氏敲了女兒一個毛栗子之後,叉腰板著臉說道:「呸呸呸!童言無忌!你亂說什麼!大夫都說了,鹿茸是婦人的良藥。」

  貓兒吐吐舌頭,拉著王氏的手撒嬌的說道:「我問過白芨了,白芨說我吃點燕窩就可以了,鹿茸不需要吃的。不過娘可以吃哦!聽說鹿茸吃了,會年輕呢!所以大哥才特地托人送過來!」

  王氏被女兒一撒嬌,就忘了生氣了,撫著自己的臉說道:「娘都老了,還吃這些東西幹嘛?你才要多吃點呢!」

  「娘才不老呢!」貓兒靠在王氏的懷裡說道:「娘,我聽說宮裡的娘娘都是靠吃這個鹿茸養顏呢!」

  「真的?」王氏有些懷疑的說道。

  「當然,我不騙你的。」貓兒認真的說道,「我聽白芨說的,所以大哥給你的鹿茸,你就自己吃吧,別給我了,我這裡什麼都不缺。」

  王氏想了想覺得也對,姑爺這麼疼女兒,若是她需要吃什麼,怎麼可能不給她準備呢?「鹿茸可以不吃,不過經可不能不念!對了,你在讓王姑子印上幾卷經書,放在寺廟裡,讓來來往的香客帶回去看看,也算給孩子求個福緣。」

  貓兒聽了蹙眉婉拒道:「還是算了,孩子還小,給他求太多的福緣,我怕反正折了他的福氣,就讓王姑子給我在廟裡念上三天的血盆經吧。」

  王氏想想說道:「你說的也對。」

  貓兒回頭等王氏出去了,悄悄的喚來晚照對她說道:「我記得爺有功名在身,是不需要交賦稅的吧?我們莊上的佃戶,只要交給我們租子就好了吧?」

  「是的。」晚照點頭說道,這也是聶瑄能在短短的幾年內,一下子能富裕起來的重要原因之一,天啟朝的賦稅還是挺重的。

  「今年的租子,你減去三分。」貓兒說道,「就算我為未出生的孩子求個福緣。」印經書給香客看這算什麼做好事?要做好事,就要做到實處。

  「夫人真是善心。」晚照聽了欣喜的說道。

  貓兒淡淡一笑:「我也只能管管我們莊下的佃戶,其他人我也管不了了。」

  晚照道:「說句不敬的話,這其他人的事也不是夫人該管。」

  貓兒望了晚照一眼,笑盈盈的說道:「這正理,那是什麼不敬的話。」古代私人是很少能做好事,一般都是由官府出面的,不然隨便找個收斂民心的罪名,就是滿門抄斬的大罪了!

  王氏的動作很迅速,聶瑄晚上回來吃晚飯的時候,就看到房裡擺了一張床榻,讓丫鬟們正在收拾他的衣服,不由詫異的問道:「這是幹什麼?」

  「姆媽說我隨時可能會生產,要是讓你見血了就不吉利了。」貓兒無奈的說道:「所以讓你去書房睡。」

  聶瑄愣了愣,摸了摸鼻子,「哦,我知道了。」其實冀州顏氏派來的嬤嬤也提起過這件事情,聶瑄當時根本沒把她們的話當回事。冀州來的下人素知二爺的脾氣,不敢多勸。但王氏是自己的岳母,聶瑄不想太過違背她的意思。

  貓兒說道:「這樣也好,省得你老是晚上睡不好,你又不像我白天還能睡一會,這樣下去鐵打的人都撐不住。」

  聶瑄道:「我本來睡得就不多。」他指著床榻問道:「這是誰睡的?」

  「我讓晚照和春芽輪流陪我。」

  「嗯,有她們兩個,我也放心了。」聶瑄點頭說道,吃完晚飯,同貓兒說了一會話,見她睡下了,才起身去了書房。

  之後的日子,貓兒每天除了去花園散步之外,就是吃了睡,睡了吃。她的肚子已經很大了,每天散步的時候,都要兩個身強力壯的婆子在兩旁扶著。王氏每次看到她這種危險的舉動,都要阻止,連聶瑄都看著膽寒。若不是白芨說貓兒多散步,有利於生產,聶瑄一定阻止她這種危險的舉動。

  這天,貓兒吃過晚飯,就去花園的長廊散步,才走了一炷香的時間,就停住了腳步,眉頭開始皺了起來。

  「怎麼了?」聶瑄緊張的問道,貓兒每天散步,聶瑄都不放心的跟在身邊。

  「肚子好像有點疼了。」貓兒摸摸肚子,她這幾天一直會不時的疼疼,但是不過一會就停下了,但今天似乎有點不同,肚子疼的時間變長了,頻率也增加了。

  「要不我們休息一下?」聶瑄問道,丫鬟們忙端上輕巧舒適的籐椅,墊上錦墊,兩個婆子扶著貓兒坐下。貓兒散步的時候,總有幾個丫鬟捧著墊子跟在身後,籐椅也備下了好幾張,以方便貓兒能隨時坐下。

  貓兒托著肚子,慢慢的坐下,對聶瑄說道:「致遠,我可能要生了,你讓人抬我回去吧。」

  聶瑄聽到貓兒說出「要生了」三個字,臉刷一下白了。還是晚照鎮定,吩咐丫鬟婆子先把貓兒抬回去,讓人去喊產婆和王氏過來,又把白芨叫過來給貓兒把脈。

  聶瑄這才回過神來,拉著貓兒的手問道:「疼不疼?」

  貓兒見聶瑄臉色慘白的模樣,安慰他說道:「我還好,不怎麼疼,你別擔心。」

  聶瑄還想說什麼,卻被王氏攔在了門口,「姑爺,男人可不能進血房。」

  聶瑄眼睜睜看著貓兒被丫鬟抬進了房間,半晌房裡沒一點聲音,他不由急了,不是說孕婦生孩子,會叫的很厲害嗎?怎麼貓兒一點聲音都沒有?「貓兒!貓兒!你沒事吧?你怎麼不叫?」他對著裡面喊道。

  裡面一陣平靜,過來一會,傳來貓兒細細的聲音,「現在還不是很疼,我沒事。」

  聶瑄聽她的聲音輕輕的,以為她疼得說不出話來了,著急的說道:「貓兒你疼了就叫吧,別忍著啊!」

  貓兒在裡面聽得滿臉黑線,她現在肚子是疼,可還能到不能忍受的地步,現在就哇哇大叫了,後面怎麼有力氣生產呢?見王氏和產品強忍笑意的模樣,她紅著臉,中氣十足的說道:「我沒忍著,我真的不疼。」

  「哦。」聶瑄見貓兒聲音又大了起來,才鬆了一口氣,過了一會,他又不放心的說道:「貓兒,你有什麼不舒服,千萬別忍著啊!」

  貓兒臉一黑,勉強忍住要破口大罵的衝動說道:「我知道了。」

  其實貓兒的生產過程還算順利,她雖說晚上開始疼的,但是這點疼就跟經疼差不多。她見自己還沒有見紅,不顧王氏和產婆的反對,在丫鬟的伺候,先洗了一個澡,她之後可是要坐一個月月子的啊!洗完澡之後,她半夜還睡了一段時間,直到天快亮的時候,才被疼醒的。

  早上的腹疼開始加劇了,貓兒為了恢復體力,還吃了兩碗燕窩粥一個白煮蛋當早餐,等到了巳時的時候,貓兒有點忍不住了,開始輕輕的呻吟了起來。

  「嗯——」貓兒輕輕的呻吟著,產婆用熱毛巾不停的捂著貓兒的□,「夫人,快了!您忍忍。您現在養足力氣,等我讓您用力的時候,您在用力。」

  「嗯。」貓兒點點頭。

  產婆鬆了一口氣,她還從來沒有見過如此配合和耐疼的貴夫人呢!有些貴夫人一開始疼的時候,就哭天喊地的開始叫,等真正生產的時候,已經加的沒有力氣了!

  聶瑄從貓兒進產房開始,就開始站在門口,呆呆的聽著裡面的動靜,整整一夜沒睡。一開始的時候,還聽到王氏和幾個產婆的安慰貓兒的聲音和貓兒偶爾的回話聲,還聽說她似乎還洗了一個澡。早飯他見貓兒還能吃下這麼多的東西時候,還放心了不少。可一到巳時,他就開始聽到貓兒陸陸續續的弱弱的呻吟聲,一顆心不由揪了起來。

  「爺,您一夜沒睡,要不要休息一會?」澄心憂心的問道,心裡暗自嘟噥,爺比夫人還緊張,夫人在裡面都是吃好睡好,看爺那臉色白的,就跟他那次重傷失血過多一樣。

  「不用,夫人怎麼樣了?」聶瑄話音剛落,就傳來了貓兒的慘叫聲,「啊!」聶瑄頓時臉色發白渾身僵直了。

  澄心也被貓兒的慘叫嚇了一跳,他從來不知道那麼嬌弱的夫人會發出這麼大的聲音。聶瑄呆呆的站在門口,任丫鬟們從他身邊進進出出的,看到血房裡端出的一盆盆血水,他的身體開始搖晃了!不知道過了多久,一聲彷彿從天邊傳來的聲音,「啊!生了!是個大胖小子!」





第八十二章 廣陵

  「老爺,你看小少爺多俊啊!老身接生了這麼多孩子,就數咱們家小少爺長得最俊了!」產婆把孩子洗乾淨,裹上了大紅的襁褓,抱出外房給聶瑄看,嘴裡的恭維話,一串接一串,希望能討個重賞。

  聶瑄看著那躺在襁褓裡的孩子,沒有一般剛出生嬰兒紅紅皺皺的樣子,粉粉如雪團一樣。他彷彿如做夢般的伸手接過,小東西渾身軟綿綿的,就跟沒有骨頭一般,聶瑄根本不知道怎麼抱,手忙腳亂了半天,才笨拙的用雙手捧著小襁褓。許是嫌聶瑄抱著不舒服,懷裡的小東西臉皺了皺,張著小嘴乾嚎了起來。聶瑄像是被孩子的哭聲震醒了一般,連聲問道:「夫人怎麼樣了?她身體如何?」

  「夫人很好呢,現在已經睡過去了。」產婆笑瞇瞇的說道。

  聶瑄大喜,抱著兒子就想進產房看貓兒,被丫鬟婆子死死的攔在外面,「老爺,血房不吉利,您不能進去。」

  聶瑄抱著兒子轉了兩圈,懷裡的孩子嚎得更起勁了,他不由束手無措的問道,「他怎麼哭得這麼厲害?」

  婆子從聶瑄懷裡抱過孩子笑道:「許是餓了吧,我抱去讓奶娘餵奶吧。」

  聶瑄點點頭,對產婆笑道:「黃嬤嬤,今天辛苦你和蘇嬤嬤了。」說著對澄心使了個顏色,澄心會意的將一個十兩銀子的封賞和一匹尺頭遞給黃嬤嬤。

  聶瑄道:「孩子的洗三,還要勞煩兩位嬤嬤呢。」

  黃嬤嬤接了封賞,樂得連聲拍胸脯保證一定把孩子的洗三辦好。

  聶瑄讓黃嬤嬤進去把晚照從血房裡叫出來,詳細詢問了貓兒的情況,確定她身體很健康之後,才在澄心和白芨的一再催促下回書房休息。

  貓兒再生完孩子後,就看了孩子兩眼,便昏睡過去了,等醒過來的時候,已經快天黑了。

  「夫人,您醒了?」春芽欣喜的說道,「我讓廚房燉了一點鯽魚湯,你喝點湯吧。」

  貓兒眼睛轉了一圈,發現沒孩子的身影,便問道:「孩子呢?」

  「在奶娘那裡照顧著呢!」春芽笑瞇瞇的說道,「夫人,小少爺真漂亮啊!」

  「把孩子抱過來。」貓兒心急的抱孩子。

  春芽舀了一碗湯道:「夫人,您別急,奶娘一會就抱過來,您先吃點東西。」

  貓兒掩嘴打了一個哈欠,讓春芽給自己準備溫水洗臉漱口。

  「你在幹什麼!」王氏滿臉笑意的抱著自己的小外孫走進來,剛進門就見女兒準備漱口,連忙阻止。

  「我在擦牙啊。」貓兒滿臉無辜的說道:「準備喝湯。」

  「坐月子怎麼可以擦牙呢?」王氏連忙阻止說道:「春芽,你聽著坐月子不能洗頭、洗臉、擦牙,也不能洗腳。」

  貓兒瞪大了眼睛,「什麼!什麼都不許洗,那一個月下來,我不要臭死嗎?」

  「現在才二月,天氣又不熱,怎麼會臭呢!」王氏連聲讓丫鬟把盥漱工具拿下去,回頭對貓兒說道:「你還小,不知道,坐月子可不能亂來,落下病根,就是一輩子的事!」

  貓兒無奈的說道:「那我讓春芽兌點溫鹽水漱漱口行嗎?」

  王氏想了想,點頭說道:「可以,不過不可以擦牙知道嗎?」

  「嗯。」貓兒點頭,見王氏抱著兒子,忙說道:「姆媽,把孩子給我抱抱。」

  「對對對,來,看看我的小乖孫,哎呦,可那張小臉生得可真俊啊!」王氏把小外孫放到女兒懷裡。

  「真的?我看看!」貓兒熟練的接過小小軟軟的小身體,滿心歡喜的看著懷裡粉嘟嘟的胖兒子,果然產前吃燕窩是有好處的!她還記得自己前世的兩個表姐從懷孕就開始吃燕窩,生出來的孩子都跟自己兒子一樣白白嫩嫩的,一點都感覺不像新生兒,所以她也一懷孕,就堅持吃燕窩了。

  「好了,先把湯喝了早點休息吧,以後有的是時間看呢!」王氏說道,手上拿著一個包頭說道:「來,把包頭帶在頭上,以後才不會頭疼。」

  「好。」貓兒接過包頭,把頭包起來,「姆媽,我晚上要跟孩子一起睡。」

  「孩子晚上會哭鬧的,你在坐月子呢,需要休息。」王氏勸道:「等你坐完月子再跟他睡吧。」

  貓兒好笑的說道:「晚上鬧又如何?家裡找了這麼多丫鬟婆子,難道是擺設用的?」她對春芽道:「你讓那些婆子輪流在外間值夜,晚上也能搭把手。」

  「是。」春芽點頭說道:「那奶娘呢?要不要讓她也在外間值夜?」

  「不用。」貓兒道:「讓奶娘好好休息,她白天還要照顧少爺呢。」

  「那少爺晚上吃什麼?」春芽問道。

  「我自己不是有奶水嗎?」貓兒道,她的初乳在生產前三天就有了,就是數量非常少而已。她都跟聶瑄說好了,孩子要自己餵養。但又怕自己奶水不夠,與其讓孩子吃羊奶做輔食,還不如找一個奶娘備用著,所以才在聶家的下人裡選了一個乾淨清秀的少婦當奶娘。

  「夫人!你怎麼現在就給小少爺餵奶啊!」一旁的一個婆子聽了大急道,「這個時候的奶水是最髒的啊!怎麼可以給小少爺呢?」

  王氏不以為然道,「誰說的?我家的孩子不是都從剛生出來就開始吃我的奶水了嗎?不是各個長的都很健健康康的。」

  貓兒懶得跟古人解釋初乳的營養問題,笑著對春芽說道:「這件事情就這麼定了。」

  王氏倒是很支持女兒親自喂孩子,「對!孩子啊,還是要自己喂,將來才跟自己親。」

  「嗯,我知道。」貓兒知道在大戶人家裡,對於那些少爺、姑娘來說,奶娘是比親娘還親的人,她可捨不得讓自己辛苦生下來的孩子去親近別的人。這時懷裡的孩子突然哭鬧了起來,貓兒聽了,忙撩起衣襟給孩子餵奶,看著兒子小嘴一撅一撅吸奶的樣子,愛憐的親了又親。

  王氏見母子其樂融融的模樣,回頭偷偷抹了抹眼淚,時間過得真快啊,一眨眼,自己從小疼到大的寶貝都已經生兒子了。

  、

  、

  、

  「哎呦!快讓我看看,真是個俊小子啊!」柳夫人抱著孩子,愛憐的親了親,「取了小名了嗎?」

  「這孩子是在揚州的時候知道懷上的,所以取了一個小名叫廣陵。」貓兒含笑說道。

  「我們的廣陵將來一定是個俊小子,瞧這模樣多清秀啊!跟仲哥簡直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柳夫人抱著孩子對王氏說道:「妹妹真是好福氣啊!如今可算是兒孫滿堂了!孫子、外孫都抱到了!」

  王氏含笑對柳夫人道:「姐姐也是好福氣啊!文麗不是早讓你抱外孫了嗎?玉倌兒不是聽說要陞官了嗎?文理明年也要成親了吧?」

  柳夫人點頭說道:「是啊!本來我去年就想讓文理成親了,這兩個孩子從小指腹為婚,早該成親了。可是那姑娘還有一年孝沒守完,只能等到明年了。」

  「現在都二月了,這時間啊,轉眼就過去了。你看貓兒,我還記得她剛剛出生時候的樣子呢!可現在都生兒子了!所以姐姐你就等著抱孫子吧。」王氏笑道。

  柳夫人點頭歡喜的說道:「是啊!我跟夫君現在別無所求,就等著抱孫子了!」

  這時晚照進來回道:「幾位舅爺、舅夫人都來了,請親家夫人、姑太太去外頭吃麵,吃完麵就該洗三了。」

  王氏對貓兒道:「你好好休息,我們先出去了,一會我讓奶娘把孩子抱出去洗三。」

  「嗯。」貓兒點點頭,抱著兒子躺下,廣陵躺在貓兒懷裡,小臉不住的往她懷裡磨蹭著。貓兒知道他餓了,便撩起了衣襟給他餵奶,嘴裡輕輕的哼著安眠曲,哄著孩子睡覺。

  「貓兒——」聶瑄的聲音輕輕的傳來,貓兒一開始還以為自己聽錯了,可床簾突然被人拉了起來,「貓兒,你還好嗎?」

  「致遠,你怎麼來了?」貓兒驚訝的抬起頭,看著聶瑄跟做賊一樣偷偷的鑽進了簾子裡。

  「你身體好點了嗎?」聶瑄關切的打量著貓兒,看著她眼下似乎有點青影,不由心疼的說道:「怎麼了?是不是沒睡好?是照顧廣陵太累了嗎?」

  「沒有啊。」貓兒搖搖頭,「這麼多丫鬟婆子伺候著,廣陵的事情都不需要我費心,這幾天我吃了睡,睡了吃,怎麼可能沒睡好呢?對了,你怎麼進來了?」

  聶瑄愛憐的摸著她的臉說道:「我不放心你身子,就偷偷溜進了,一會我就要走了。」

  貓兒聽了他的話,先是一喜,隨後想起自己已經三天沒有洗臉漱口了,蓬頭垢面的肯定跟個黃臉婆一樣,連忙推著他說道:「一會奶娘就要了,被人看到可不好,你快走吧。」

  聶瑄也隱約聽到門外的腳步聲,便說道:「我先走了,你好好休息啊,別累著了,孩子教給奶娘照顧就好了,你自己別太累了。」

  「嗯。」貓兒點點頭,「你快走吧。」

  「好,過幾天我再找機會來看你。」聶瑄說道。

  「別!」貓兒連忙阻止,坐月子才三天她已經不像人了,再過幾天,她就臭了,那副樣子怎麼能給他看見呢?「血房不吉利,你別再進來了,等一個月後我就能出門了。」說著把他推出了簾子,「你也注意休息,別太累了!」

  聶瑄不提防,被貓兒推出了簾子,哭笑不得的看著那掩得嚴嚴實實的簾子,「那我走了,你好好休息。」

  貓兒聽了他的話,把簾子隙開一條縫,目不轉睛的望著他,「嗯,你也好好照顧自己,我看你都瘦了。」幾天不見,他似乎瘦了些。

  聶瑄突然低頭親了貓兒一口,「我知道了。」在她還來不及反映的時候,閃身從窗口跳了出去,與此同時,奶娘的聲音也在門口響起。貓兒又羞又惱的看著他遠去的身影,她現在一臉油,虧他也親的下去!手卻捂上了那處濡濕,偷偷的笑了。

  接下來的日子,除了不能洗澡之外,貓兒的日子到過的挺舒心的,整天躺在床上不是吃喝睡覺,就是摟著兒子玩耍。她雖孕前吃的很好,坐月子的時候也吃了不少催奶的湯水,可奶水就是不多,幸虧當初多想了一下,請了個奶娘,不然她就只能給孩子擠羊奶吃了。她現在基本上白天都是讓奶娘喂孩子,等到了晚上的時候,抱著兒子,一邊哄他睡覺,一邊餵他。

  幾天下來,就把這個小祖宗寵出毛病出來了,白天乖巧的很,不哭不鬧,餓了也只是叫幾聲,無論誰抱他,他都不哭。可一旦到了晚上就不一樣了,除了貓兒之外,誰都不讓抱,撒嬌哭嚎,什麼壞脾氣都使得出來,非纏得貓兒抱著他睡不可。惱得王氏整天對女兒嘀咕,直說她把孩子寵壞了,孩子是不能整天抱著的,等抱上癮了,怎麼都放不了手了。

  貓兒也知道不能太寵孩子,可每次看到兒子哭鬧的模樣,她就心軟了,不知不覺的就把他摟到懷裡,每次看到兒子那張粉嘟嘟、奶香撲鼻的小臉,心裡就覺得被填的滿滿的,好像其他什麼都不重要了。
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0-11-28 06:30 PM

第八十三章 雙滿月酒(一)

  因大家都擔心貓兒的身體恢復不好,所以貓兒在滿月之後,又在床上養了半個多月,在白芨確認身體完全恢復之後,才得以出禁,解禁的第一天,貓兒足足在浴室裡,洗了兩個時辰,光是洗頭,就反覆換了七八次盆水。

  「好了,好了。」王氏頭暈的望著自己的女兒,「我的小祖宗,你到底要洗多久啊!就算是出了月子,也不能這麼折騰啊!」

  貓兒拿了一塊絲瓜筋慢慢的在身上一點點的搓著,「姆媽,我都髒死了,這次一定要洗乾淨。」

  王氏見她渾身被絲瓜筋搓的紅通通,沒好氣的說道:「你都反覆搓了三四遍了,皮都要被你搓下來了。快點給我下水去,別著涼了,別以為出了月子就可以貪涼了。」

  「不要,水裡悶!」貓兒挎著臉說道,人家坐月子頂多一個月到四十五天就好了,她足足坐了快六十天才解禁,她都快瘋了!雖說到後來她實在忍不住了,讓春芽打水擦身,但終究不比不上洗澡。她開始慶幸,古代有男人不能進血房的規矩了,不然她這副髒兮兮的黃臉婆的模樣被聶瑄看見了,他肯定馬上就去找小老婆!

  「知道水裡悶,還洗了這麼久!這麼一大池子的水,你都換了三次了!我看家裡的柴禾都被你用完了!你現在倒是有出息了,洗個澡都浪費!」王氏瞪了女兒一眼罵道,那麼一個大池子熱水,要費多少柴禾才能燒出來啊,更不要說她已經換了三池子了,王氏看著就心疼。

  「可是很髒嘛。」貓兒委屈的說道,「我快要六十天沒洗澡了,平時我都在木桶裡洗的。致遠每次洗澡都放滿一池子水的,我才放了這麼一次而已!」

  王氏道:「你能跟姑爺比嗎?他每天這麼多公務,多辛苦啊!當然要舒舒服服的洗個澡。」

  「姆媽你太偏心了!」貓兒見王氏這麼維護聶瑄,不由有些忿忿不平,才幾天功夫啊,姆媽嘴裡就姑爺長姑爺短了。

  「你要是有姑爺一半懂事,我就放心了。」王氏見女兒搓了半天,又開始泡在水裡了,才稍稍放心,就怕她這麼洗下去會著涼了。這時她看到晚照在對她招手,不由疑惑的走過去,被晚照含笑拉出了浴室。

  「晚照怎麼了?」王氏疑惑的問道。

  「親家夫人,我想跟你商量下給小少爺辦滿月酒的事情。」晚照說道。因貓兒坐了快兩個月的月子,所以廣陵的辦的是雙滿月酒。

  「滿月酒?」王氏驚訝的說道:「你不是已經跟你們夫人商量好了嗎?還有什麼不對的嗎?」

  「唔——」晚照支吾了一下,王氏突然聽到隔壁浴室裡傳來一聲男人的輕笑聲然後是貓兒低低的驚呼聲,先是嚇了一跳,隨即好笑的望著晚照,見她羞得滿臉通紅,連聲說道:「走走,我們去商量滿月酒吧。」

  「哎!」晚照尷尬的笑了笑,跟王氏離開了。

  、

  、

  、

  「嗯啊——」貓兒掩嘴打了一個哈欠,「困了嗎?」聶瑄伸手拉過薄毯,把她牢牢的裹在毯子裡。

  貓兒羞惱的瞪了他一眼,「姆媽都在呢!你就——」

  聶瑄見她羞惱的模樣,嘴角輕揚,「你放心,岳母早跟晚照走了。」

  「晚照——」貓兒呻吟了一聲,把頭埋到了被單裡,他臉皮可以再厚一點。

  「這麼多天沒見,不想我嘛?」聶瑄輕笑的低頭輕啄了她紅嫩的臉頰。

  「我——」貓兒扭捏了一下,伸手摟住他的脖子,剛想說話,突然都聽到嬰兒奶 奶的哭聲,貓兒忙起身,隨手披了一件衣服,揚聲問道:「奶娘,是廣陵在哭嗎?把他抱過來吧。」貓兒就讓奶娘住在她隔壁的房間,有什麼事情也能隨叫隨到。

  聶瑄一把拉住她,取了一件披風把她裹住後,才讓她下床,「小心點,別著涼了。」

  貓兒對他甜甜一笑,奶娘抱著哭鬧不休的廣陵走進來道:「夫人,廣陵許是餓了,我正要餵他呢。」

  貓兒接過廣陵,示意奶娘下去,聶瑄掀起簾子走了出來,「廣陵怎麼了?」

  貓兒道:「是餓了吧。」說著就抱著兒子坐到了床上,現在她都快抱不動這個胖小子了。

  聶瑄見她抱的吃力,伸手把她攬到懷裡,然後托著她的手臂,看著嬌妻一臉慈愛的望著兒子,又看看兒子一臉滿足的在吸奶的模樣,心中滿滿的全是滿足,他低頭在貓兒耳邊柔聲說道:「貓兒,謝謝你。」

  貓兒聽了聶瑄的話,仰頭正對上聶瑄溫柔的可以滴的出水來的眼神,她笑了笑,往他的懷裡靠了靠說道:「我們是一家人嘛。」

  「一家人?」聶瑄緩緩的重複了一遍,對著貓兒展顏一笑道:「是啊,我們是一家人!」

  、

  、

  、

  聶瑄和貓兒都不是喜歡喧鬧擺顯的人,但聶瑄的身份擺在那兒,廣陵又是聶瑄年近三旬才得的嫡長子,聶瑄縱然是不想大辦,也扛不住前來賀喜的人,故廣陵的滿月酒也異常的隆重,往來賓客是絡繹不絕。

  「二夫人,您真是好福氣啊!」

  「是啊!看小公子多俊啊!」

  「瞧那張小臉,簡直跟二夫人一個模子刻出來的!將來一定是個玉樹臨風的公子哥兒。」

  貓兒含笑聽著眾人的恭維,今天的廣陵異常乖巧,躺在奶娘的懷裡,見誰都笑,那張粉嘟嘟的笑臉,勾起了眾多女性的母愛,大家抱來抱去,這個親親,那個摸摸,貓兒同情的看了兒子一眼,「乖兒子,今天委屈你了。」今天來的貴夫人非常多,除了平時同她處的好的吳氏之外,連霍家的大少奶奶也過來了,她瞄了一眼恭敬的站在霍家大少奶奶身後的侍妾們,心裡暗歎了一聲。

  「二夫人,真是好福氣,生了這麼俊的哥兒。」一聲溫柔的聲音響起,眾人皆安靜了下來。

  貓兒微微詫異的挑眉,話說的少婦年近四旬,容貌生的甚是普通,但氣度甚是雍容,一看就是養尊處優的貴夫人。見諸位貴夫人奉承她的模樣,想來地位應該不低,她疑惑的望了吳氏一眼。

  吳氏正愛不釋手的抱著廣陵,親了又親,見貓兒疑惑的眼神,偷偷對她伸出了三個手指,說了一個霍字。貓兒恍然,原來是霍家三夫人。

  「三夫人過獎了。」貓兒嘴角含著得體的微笑,對她微微屈身。

  霍三夫人用帕子輕按了一下微揚的嘴角,不動聲色的打量了一下貓兒,長得漂亮的女人常見,而且往往容易遭人嫉妒,可偏生這顧氏五官生的精緻溫潤,讓人看了就覺得舒服,到真是個有福氣的人,她溫和的笑道:「說起來,我和二夫人還沾了點親呢。」

  「呃?」貓兒有些疑惑的望著霍三夫人,她家祖上三代貧農,怎麼可能跟大世家有關係呢?

  三夫人捂嘴輕咳了兩聲才道:「我母親是聶老夫人的堂妹,算起來我還是你的表姐呢。」

  一旁的貴夫人忙湊趣說道:「難怪我瞧著三夫人同二夫人如此投緣呢。」

  貓兒在一旁黑線,她不過跟霍三夫人說了幾句話而已,哪裡投緣了?不過她也順著眾人的意思笑著叫了三夫人一聲「表姐」,霍三夫人眉開眼笑的拉著她的手,同她說起了育兒經,今天來的貴夫人幾乎都是生養過,眾人你一言我一語的,說的到極為投機,時間過得也快。

  期間貓兒也偷偷打量了一下霍家大少夫人,年近二十左右,面容削瘦,身材單薄,五官略顯尖刻,光看她身後幾個大氣都不敢喘的侍妾,就知道這位少夫人手段不錯。

  陪著眾人說笑了一陣之後,貓兒見時候差不多了,就回頭對晚照吩咐了幾句,讓她在花廳裡擺宴,眾人也含笑隨著貓兒起身一起去花廳。花廳裡早就擺上了豐盛的飯食,從外頭請來的戲班子,也在一旁的戲台上依依呀呀的唱著。諸位夫人對飯食不過只是略略沾唇而已,大部分時候還是以聽戲為主,貓兒雖到了古代這麼多年,可還是沒培養出聽戲的愛好。

  正在貓兒無聊的時候,廣陵突然哭了起來,貓兒聽到兒子的哭聲,忙上前看他,乳娘伸手一摸,便笑道:「夫人不打緊,小少爺只是尿了而已。」

  貓兒點點頭道:「你帶他下去吧,看時候他也差不多該睡了。」

  「是。」乳娘抱著廣陵就要下去,可是廣陵卻掙扎了起來,哭叫不停的扭著小身子,乳娘哄了半天也不見他停下來,貓兒見廣陵哭得淒慘,伸手把兒子抱了過來,廣陵在娘的懷裡,就漸漸的聽了哭聲,小臉還不住的磨蹭著。

  霍少夫人見了笑道:「二夫人,這小少爺和您真親啊。」

  貓兒無奈的道:「這小魔星不過是愛人抱而已。」見兒子不住的往她懷裡蹭,她起身笑道:「諸位對不住,我少陪一會。」

  眾人打趣道:「這當了娘親,連玩樂的時間都沒了。」

  貓兒無奈的道:「是啊!這小魔星折騰起來真要人命。」

  「就算再折騰,你這個當娘的也開心啊!」吳氏掩嘴笑道。

  貓兒滿足的含笑點頭,抱著兒子先去了內房,同時還囑咐王氏和柳夫人代為照顧一下眾人。

  到了內房,貓兒先讓奶娘給廣陵餵奶,自己在一旁擰了帕子給他洗臉洗手,半晌才把這個小祖宗伺候好了,甜甜的睡去。

  「夫人,你今天沒吃什麼東西,先吃點點心吧。」春芽端了一碗粥和幾碟開胃小菜進來。

  貓兒見了,就覺得自己肚子咕咕的叫了起來,剛才的宴會,擺了那麼一大桌子的飯菜,她只吃了三口而已,一會還有很長時間呢,她得先吃點東西墊墊胃。

  「貓兒。」剛啜了一口粥,便聽到紅菱的聲音,她抬頭含笑說道:「紅菱?我們之間這麼客氣幹嘛?來,坐吧。」

  春芽給紅菱泡了一盞茶之後,便識趣的退下了。

  紅菱打量了貓兒,一年多不見,她變得越來越漂亮了,人高挑了不少,原來有些瘦弱的身材因生了兒子的緣故,豐潤了不少,皮膚更是白的羊脂一般,嫩得看不見一絲的瑕疵,渾身洋溢著幸福的氣息,也難怪,聽說聶二爺對夫人很是敬重愛護,「貓兒,你越來越漂亮了。」她略帶幾分嫉妒的說道,不由撫上了自己的臉頰,同樣是嫁人,貓兒一點都沒變,而她似乎一下子老了十歲一樣。

  貓兒含笑不語,一年多不見,紅菱變了不少,比出嫁的時候瘦了許多,臉色也帶了一些灰青,身上的衣服雖看上去是新的,但款式卻十分老舊,頭上的銀飾也有些發黃,看得出她在霍家過得不是很好。剛看霍少夫人,就知道不是個好相與的人。

  「你也變漂亮了,在霍家過得如何?霍少爺對你如何?」貓兒淡笑的問道。

  「待我不錯又如何?我不過只是妾而已。」紅菱淡淡的說道,「他自己都照顧不來自己。」

  貓兒抬起茶盅輕啜了一口,心裡暗自思忖著紅菱的來意。

  「我時間不多,這次過來是想請你幫個忙。」紅菱說著從懷裡取出一個小小的包裹,打開放在了桌上,推到了貓兒的面前。

  貓兒瞄了一眼那包裹裡竟然是一些玉珮寶石,看成色也不是很貴重,「這是?」她挑眉問道。

  「這是大少爺平日賞我的,連少夫人也不知道,我想把這些當了換些銀子,你能幫我這個忙嗎?」紅菱著急的問道,「讓春芽去就好了。」

  貓兒不答反問道:「你怎麼自己不去當?」

  紅菱苦笑的說道:「霍家家規嚴,我平日連花園都很少去,更不說是去當鋪了。」

  「你缺銀子?」貓兒疑惑的問道,難道她在霍家已經艱難到需要當首飾來維持生計的地步?

  紅菱遲疑了一下,低聲說道:「我懷孕了。」





第八十四章 雙滿月酒(二)

  貓兒吃了一驚,「什麼?你懷孕了?」

  「噓!」紅菱著急的說道:「你別告訴其他人,沒有人知道這事情!」

  貓兒聽了紅菱的話不由疑惑的問道,「沒人知道?連霍大少爺也不知道嗎?」

  紅菱搖了搖頭道:「我聽人說剛懷上的時候容易流產,所以我瞞下了。」她拉著貓兒的手,「貓兒,幫幫我!在霍家,要是沒錢打賞那些下人,我連打水洗臉的人都沒有!」說著說著,紅菱就哭了。

  貓兒愣了愣,想不到霍家治家如此不嚴謹?居然如此縱容下人?還是——被主子默許的?她遞了塊帕子給她,「你別急。」她起身對春芽低低的耳語幾句,春芽匆匆離去。貓兒回頭把那個小包裹重新裹好,推還給了紅菱,「你先把這些收起來吧。」

  紅菱聽了貓兒的話,不由的滿臉失望,胡亂用帕子抹了抹眼淚,「既然這樣,那就打擾了二夫人了。」說著起身便要走。

  貓兒拉著她,滿臉無奈的說道:「你還是這麼急性子。」她讓紅菱坐下,仔細的打量著她,發現她臉上似乎多了些雀斑,不由關切的問道:「你臉上怎麼有斑了?」

  「啊?」紅菱不由的摸上自己的臉,心急的問道:「真的嗎?」

  貓兒輕拍她的手說道:「你現在懷孕了,少用些胭脂水粉,那些對孩子可不好。我不是早跟你說過,外頭買的胭脂水粉都不是好東西,讓你少用嗎?」

  「可我每天去跟少夫人請安,總不能素著一張臉去吧。」紅菱抽噎的說道。

  貓兒道:「我這裡有幾張做方子,你拿回去照著方子上自己做吧。」

  「我——」紅菱遲疑了一下,貓兒道:「放心,不費錢的,就是費點功夫,總比你用了生斑好。」

  紅菱聞言點點頭,貓兒起身從一旁的妝匣裡取了幾張紙疊好了遞給紅菱,紅菱接過袖在袖子裡,她不安地望望外頭,遲疑了一下道:「時間不早了,我先走了。」她也是趁少夫人偷偷溜出來的。

  「等等。」貓兒拉住她道:「急什麼,等春芽回來了你再走。」她見紅菱一臉不安,就說起自己懷孕時候的經驗,想來也沒什麼人能教她,「我懷孕的時候,雖說一直讓大夫把脈,但很少吃藥,是藥三分毒,平時多吃一點比什麼都好……」

  紅菱聽到貓兒說「等春芽回來了再說」眼睛亮了亮,又聽貓兒在說懷孕時候的經驗,忙認真記了下來,還不時的問了幾個問題,兩人說了一會,春芽走了進來,「夫人。」春芽手裡提了一個包裹的好好的小包裹。

  貓兒接過那包裹,遞到了紅菱手上,「這些算是我這個做小姨的給外甥的見面禮。」

  紅菱接過那包裹,入手沉甸甸的,似乎裡面有不少塊狀的硬物,「貓兒——」她的眼眶微微的紅了。

  貓兒搖頭打斷了她的話,對她說道:「紅菱,我不知道你在霍家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但是有一件事我要提醒你,能懷上孩子是好事,但最重要的還是要那個名分!你不能老瞞著。」

  「我知道。」紅菱有些害怕的說道,「可是少夫人——」

  「少夫人沒有兒子,終究希望有個兒子的。」貓兒拍拍她的手說道:「孩子終究是你肚子裡生出來的,怎麼說你都是生母,你——忍忍吧!」

  紅菱若有所思的點點頭,把貓兒的小包裹放到了懷裡,貓兒道:「我讓春芽送你出去。」

  「嗯。」紅菱魂不守舍的跟著春芽走了出去,走到門口的時候,她突然回頭對貓兒說道:「謝謝你,貓兒。」

  貓兒微微一笑,「謝什麼,我們是朋友啊!」

  「嗯!」紅菱用力的點點頭,開心的笑著走了出去。

  貓兒等紅菱走了之後,拿起筷子就要繼續吃飯。

  「夫人,都涼了,我讓人換一碗吧。」晚照從門口走了進來道。

  貓兒問道:「外頭還有下人?」

  晚照愣了愣,才想起剛剛夫人回房的時候,就已經把下人全部遣走了,不由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說道:「我去叫人過來。」

  貓兒點點頭,靠在軟榻上,能做的她全做了,再多的,她也做不了了,剩下的就看紅菱自己的的造化了。

  「夫人。」春芽送紅菱出門之後,便回來回稟貓兒,「我已經把霍姨奶 奶送出去了。」

  貓兒問道:「有人見到你們吧?」

  春芽搖頭說道:「沒,我早就把人給遣走了,沒人見到霍姨奶 奶來過。」

  「嗯,你做的不錯。」貓兒點點頭,「銀子給的可是碎銀子?」貓兒不放心,又追問一句。

  「全是碎銀子,大約有兩百多兩。」春芽說道。

  「那就好,夠她用上很久了。」貓兒低頭輕啜了一口茶水,吃了一塊珍珠糕。

  春芽遲疑的問道:「夫人,這樣好嗎?這畢竟是霍家的家事。」

  貓兒道:「我也沒做什麼,只是給了她點銀子而已。」她看著春芽欲言又止的模樣,歎了一口氣:「紅菱是我從小到大唯一的朋友了,而且小時候她救過我。」貓兒還記得那天如果不是紅菱跑去告訴了爹爹,她或許真的就死在那道士手裡。所以當她遠遠的瞄到紅菱一副有話跟她說的樣子,就先回房把下人遣散了,等著她過來。

  「夫人,宋夫人來了。」晚照的聲音在外頭響起。

  「快請她進來。」貓兒放下牙著,示意春芽把飯菜撤下去,吳氏進來見她在喝茶,笑著說道:「妹妹真是悠閒啊。」

  「姐姐你說笑了。」貓兒起身拉著她坐到自己身邊,「姐姐怎麼不在外面聽戲呢?」

  「我也不是很喜歡聽戲。」吳氏笑道,「對了,妹妹,過幾天你有空嗎?陪我去西園燒香吧?」

  「好啊。」貓兒點點頭,望了望外頭,想起今天見到的霍家的兩位夫人,不由問道:「姐姐,我聽說霍三夫人身體不是很好,時常臥病在床,怎麼今天看起來還不錯呢?」

  吳氏嘴角輕揚,淡淡的說道:「我們這種人家,有個頭疼腦熱的小病就能讓大夫說成絕症了,更何況霍三夫人的身體的確不是很好,平時也很少見她外出,今天能來也是難得了。」

  貓兒微微撇嘴,那霍三夫人這次來,恐怕也不是為了廣陵滿月那麼簡單吧?「姐姐,三夫人看起來似乎有四十了?」不是聽說霍三爺跟宋大當家差不多年紀嗎?

  吳氏點點頭道:「三夫人本來就比霍三爺年長五歲,加上她身體不好,所以更看老一些。」她微微蹙眉說道:「說起來這位三夫人也是厲害的。」她望了貓兒一眼,遲疑了一下道:「霍三爺身邊的小妾通房來來去去,都留不滿三年。」

  貓兒有些厭惡的皺了皺眉頭,霍、聶兩家同樣都是高門大戶,但是明顯聶家的家風要比霍家嚴謹許多,看來這霍家的風光也不會很長!

  吳氏安慰的拍拍她的手說道:「妹妹,你也不要多想,你現在是堂堂聶家二夫人,在蘇州城沒人敢給你臉色看。」

  貓兒聽了吳氏的話有些摸不著頭腦,轉念一想才恍然吳氏在安慰她呢!畢竟那位霍三爺曾經想納她做妾呢!雖然她相信聶瑄不會讓這件事情廣為流傳,但是這種事肯定瞞不了有心人,更何況聶瑄同宋大當家還是好朋友

  她笑著說道:「嗯,我知道。」她又問了吳氏其他一些貴夫人的情況。

  吳氏雖不常出門,但那些貴夫人的情況還是很熟的,甚至有些家庭私密之事,她也能娓娓道來。貓兒不由感慨女人八卦的功力,瞭解了今天來的那些貴夫人的大致情況之後,見離座也有一段時間了,就起身同吳氏一起出去,心裡暗想,廣陵的百日酒她一定不會再辦的這麼熱鬧了,不然非累死不可!

  等諸多賓客散去的之後,貓兒揉了揉快笑僵的臉,對春芽說道:「你去準備熱水和醒酒湯,一會爺回來了就伺候他喝下。晚照有了身孕,這些天你多幫襯著一點,別讓她累著。」她也是前幾天才知道晚照有了身孕,現在都不敢叫晚照太勞累了。

  「是。」

  貓兒先去浴室梳洗乾淨,換上了家常的舊衣,見聶瑄還沒有回來,就先去奶娘房裡看廣陵。廣陵下午睡了一覺,現在精神正好,躺在床上,眼珠子骨碌碌的轉動著,正津津有味的吸著自己的手指。

  貓兒上前抱起兒子,親了親他嫩嫩的小臉,「寶貝,手指好吃嗎?」把兒子的手指抽出來,先擦乾口水,又親了親兒子的小手,廣陵咯咯笑著握著貓兒的手指,母子兩人玩的不亦樂乎。

  奶娘在一旁陪笑的道:「夫人,小少爺剛剛睡醒,現在精神很足呢。」

  貓兒抱起兒子往臥室走去,「嗯,辛苦你了。」她帶廣陵回房的時候,聶瑄也已經梳洗完了,正在喝醒酒湯,見妻子抱了兒子進來,笑著上前接過兒子親了親,「今天累壞了吧?」

  貓兒含笑搖搖頭,「還行,你今天喝了多少酒?」她關切的問道。

  聶瑄低頭親了親她的額頭,「沒喝多少。」他在她耳邊悄聲說道:「我讓澄心給我把白酒換了白水。」

  貓兒聽了撲哧一笑,脫去了外衣,抱過兒子,躺在床上,輕輕的搖晃著。聶瑄跟著也上了床,看著妻子懷裡似睡非睡的兒子,壞心眼的戳了戳他嫩嫩的小臉,「他怎麼不是吃就是睡?跟小豬一樣。」

  貓兒一把打掉了他使壞的手,嬌嗔道:「別把他弄哭了!」她話音還沒有落,就見廣陵胖乎乎的小臉一皺,沒牙的小嘴一張,哇哇的大哭起來。貓兒翻了白眼「都是你!」把兒子往聶瑄懷裡一丟,「你弄哭的,你來哄。」

  聶瑄抱著哇哇大哭的兒子,怎麼看怎麼愛。低頭狠狠的親了幾下,廣陵小手胡亂揮舞著,哭的更大聲了!「你看兒子哭的多大聲啊!精神真足!以後一定是個壯小伙!」聶瑄嘿嘿傻笑的說道。

  貓兒翻了一個白眼,側身往裡面一躺,懶得理這個智商嚴重降低的男人。現在欺負得開心,等他見識到這小祖宗沒完沒了的哭功之後,看他怎麼哄。
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0-11-28 06:35 PM

第八十五章 雙滿月酒(三)

  「還是我來吧。」貓兒到底捨不得兒子,從聶瑄懷裡接過哭的聲嘶力竭的兒子,輕柔的拍哄著。到了娘親軟軟香香的懷裡之後,廣陵的哭聲漸歇,哼哼唧唧的了起來,貓兒知道他餓了,一邊餵奶,嘴裡還哼著安眠曲,輕拍著他的小背,哄他睡覺。

  聶瑄有些嫉妒的瞪著舒舒服服躺在妻子懷裡的兒子,又覺得手癢癢的,想伸出手來再逗逗兒子,被貓兒眼睛一瞪,惱道:「你再弄哭他,我就不管了!」

  聶瑄訕訕的笑著,伸手把她抱在懷裡,「這小肉墩挺沉的,我幫你托一把?」

  貓兒在他懷裡找了一個舒服的位置躺好,看著懷裡的小肉糰子,百思不得其解,除了母乳之外,她並沒有給孩子餵過任何輔食,怎麼還是把兒子養成了肉糰子?是營養太好了?小孩子能減肥嗎?貓兒有些不確定的想著,嬰兒太胖好像也不是什麼好事?

  「怎麼了?再想什麼?」聶瑄低頭問道。

  「沒什麼。」貓兒回神笑了笑說道,「致遠,廣陵的百日酒我們不要辦的這麼隆重好不好?」她瞅了瞅懷裡吃飽喝足正在吹泡泡的肉糰子,算了,還是別減肥了,小孩子就要胖點才可愛呢!再說她也捨不得給兒子餓肚子。

  聶瑄聞言關切的問道:「怎麼?今天累到你了?」

  「那倒不是。」貓兒輕拍快睡著的兒子低聲說道:「廣陵還小,一個雙滿月酒已經辦的這麼隆重了,百日酒就不要這麼奢侈了——沒得折了他的福氣。再說我怕樹大招風!」

  聶瑄聽了思忖了一會說道:「也好,那等廣陵百日的時候,找幾個親戚朋友一起過來聚聚?」

  「嗯。」貓兒點點頭,見廣陵已經吃的差不多了,就輕輕的拍著兒子的背,讓他打了一個滿是奶腥氣的嗝之後,就把他放到了兩人的中間,「對了,致遠是不是廣陵的名字要在三個月的時候取?我們什麼時候回冀州給父親、母親看看廣陵?」

  聶瑄見她只顧著照顧兒子,怕她受涼,先幫她扣好衣襟,「一般來說命名禮都是在孩子出生三個月後舉行的。但我跟父親已經說好了,等過年回家的時候,帶廣陵回去,在拜祖先的時候一起行命名禮。對了,你還沒有見過大哥吧?這次說不定連律兒都會回來。」

  「嗯。」貓兒歪頭問道:「那廣陵的名字,你想好了嗎?」

  聶瑄道:「廣陵的名要族長取,我想沒用。至於字,他才多大啊!等到了二十及冠之禮的時候再想也不遲啊!」

  貓兒這才想起古代名和字是分開的,她笑了笑說道:「我隨口問問。對了致遠,聶家是不是以前出過帝師?」她今天恍惚聽人提起過這件事情。

  「嗯,是。」

  「真的?你跟我說說。」

  聶瑄見她一臉好奇的模樣,不由笑問:「你不困?」

  「不睏。」貓兒搖了搖頭,「致遠,你跟我說說,你們聶家的事。」

  「什麼你們聶家的事,你不是聶家人嗎?」聶瑄輕敲她的額頭說道:「做帝師的是我的曾祖父 。」聶瑄把聶家的歷史簡單的說了一遍。聶家祖上在前朝的時候,就是出名的書香豪門,在本朝開國的太祖皇帝還曾經拜過當時的聶家族長為師。太祖皇帝在封賞功臣的時候,也給老師封了個爵位。

  「只是這爵位並不是世襲的,只能傳三代,原本只能傳到我曾祖父,但當時我的曾祖父是太子太傅,後來太子登基之後,又給我們家續了兩代爵位,到我爺爺的時候,已經沒有爵位了。」聶瑄說道。

  貓兒「哦」了一聲,瞄了一眼聶瑄,見他神色莫測,貓兒一時也不知道說什麼,半天才憋出一句話,「呃——雖然你們沒有了爵位,可是大哥不也做了禮部尚書?」

  「是戶部尚書。」聶瑄哭笑不得的糾正道,「聶家也沒人在乎這個爵位。」他嘴角輕揚,「天下人知道的是我們聶家素以書香傳家,安平侯這個爵位只是錦上添花而已。」

  貓兒點點頭,「嗯!我聽大哥說你十七歲就考上解元了!真是家學淵源。」

  聶瑄淡淡的說道:「我算什麼,大哥在十三歲就考上進士,十六歲已經是翰林院侍讀了。」說起往事,聶瑄的神色微微黯然。

  貓兒有些手足無措的望著他,她對聶瑄以前的往事知道不多,但從他再忙也不忘每天看書的習慣上,就知道他是多麼的喜歡的讀書,或許他不是不想繼續考下去,而是有什麼原因不讓他考下去吧?

  聶瑄回神就見貓兒一臉擔憂的望著他,他心裡一暖,伸手理了理她的鬢髮,「累了嗎?要不要早點休息?」他把兒子放在貓兒的懷裡,把母子兩人一起摟住。

  「嗯。」貓兒點點頭,正迷迷糊糊的要睡著的時候,突然想起了紅菱的事情,「致遠,我有件事跟你說。」

  「嗯?什麼事?」聶瑄不在意的問道。

  「今天紅菱——」貓兒把今天發生的事同聶瑄說了一遍,末了,她問了一句:「你看我就光光只給她碎銀子如何?」

  聶瑄笑了笑,「二百多兩碎銀子,足夠她和孩子舒舒服服的過上好幾年了。」

  「給太多了?」貓兒不安的問道。

  聶瑄安撫的輕拍她的背說道:「給都給了,還多想什麼?只是霍家的水深得很,你跟霍姨奶 奶雖是幼時手帕交,可畢竟現在身份不同了,以後還是少來往為妙。」

  貓兒見他臉色有些陰沉,想起婚前那位霍三爺的提親,聶瑄嘴上從不曾說過,可心裡或許還是在意的,她低頭「嗯」了一聲,「我知道了,我以後不跟她來往了。」

  聶瑄見她一臉難過,就知道她想歪了,輕聲說道:「我是怕你吃虧,你認識的只是沒進霍家的霍姨奶 奶,人是會變的。」

  「嗯,我知道。」貓兒聽了聶瑄的解釋,眉開眼笑的說道:「其實我給了銀子之後,就沒想過再跟她有聯繫。」她跟紅菱從嫁人的那一刻開始,走的路就完全不同了,若是還一直待在一起,只會把以前的情分全部磨光,兩人還是保持距離為好。

  「還有,我跟吳姐姐說好了,後天陪她去西園燒香求子。」貓兒,含糊的說道。

  「好,我讓澄心給你安排好馬車。你坐了這麼多天月子,也該出去走走了。好了,快睡吧!」聶瑄輕拍她的背柔聲說道,「時候不早了。」

  「嗯。」兩人說著說著,聲音就漸漸的低了下去,就在貓兒快睡著的時候,突然聽到門口有些低低的嘈雜的聲音,還有幾個人凌亂的腳步聲。

  聶瑄已經被門外聲音驚醒,小心的放下懷裡的妻兒,起身走了出去輕聲問道:「怎麼回事?」

  門口守門的婆子見是聶瑄,忙上前行禮,「爺,是盧三姐那個小妮子鬧事!我們已經把她關起來了!」

  聶瑄微微皺眉說道:「怎麼是你們?晚照呢?春芽呢?」

  「晚照有了身孕,我讓她不要值夜了,春芽這幾天身體有些不舒服,我也讓她早點回去休息了。」貓兒的聲音從裡屋傳來,「怎麼了?」

  聶瑄聽到貓兒的聲音,便回了房間,「吵醒你了?」

  「我本來就沒睡。」貓兒起身穿衣,內院的事就該是她管的,哪有讓聶瑄過問的?傳出去不是讓人笑話嗎?

  聶瑄道:「如果不是大事,就明天再處理好了,你身子要緊。」他見貓兒已經起身,也就不再過問這事了,剛才也是怕吵醒貓兒才出去問話的。

  「我知道。」貓兒道:「你先睡吧,你明天還要早起呢。」她穿好衣服之後去了隔壁廂房,喊下人過來問話,「發生什麼事了?」貓兒蹙眉問道。

  那幾個婆子能讓晚照安排在上房值夜,都是精明幹練的,事關顧家的面子,她們並沒有長篇大論,三言兩語,就把事情給交代清楚了。

  今天是廣陵的霜滿月酒,顧家人因貓兒生了兒子,都很開心,顧氏父子皆喝了不少酒,貓兒就沒讓他們回家,留下過夜了。顧全今天也被眾人灌得爛醉,由小廝扶著,回房躺倒床上就睡下了。

  他半夜口渴,醒來想倒水喝,卻發現身邊躺了一個女人,不由大吃一驚。他就算再聰明,畢竟年紀還小,又沒經歷過這種事情,一時不察,居然讓盧三姐把這件事情鬧大了,聶府下人知道這件事情可大可小,一時也不敢對盧三姐怎麼樣,就忙著先過來告訴貓兒。

  「盧三姐現在在哪?」貓兒揉了揉有些頭疼的額頭問道。

  那婆子低聲說道:「五舅爺年紀小,沒經歷過這種事情,一時不察,讓三姐那小妮子把這件事情鬧大了。老身見實在鬧得不像話,就斗膽做主了一回,先把三姐關到了偏房裡了。」

  「你做的很好。爹爹姆媽他們知道了嗎?」貓兒讚許道。

  「今天親家老爺、夫人和幾位舅爺、舅夫人都累了,到沒有被驚動。」婆子遲疑了一下,輕聲說道:「夫人,我剛剛去瞧過了,五舅爺好像跟那個妮子成事了。」

  貓兒撇嘴,怎麼可能?小哥都喝得爛醉了,恐怕就算他想做那件事情,也有心無力吧?她想了想,起身走到房裡,推著聶瑄起來,「致遠,你快起來。」

  「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聶瑄睜開眼睛問道。

  貓兒趴在他的耳邊,低聲對他說了剛剛發生的事情,聶瑄聽得沉下了臉,「那些伺候的小廝僮兒都死到哪裡去了?怎麼讓這種事情發生?」

  貓兒道:「好了,先不管其他事情了,我不放心小哥,你先去看看他吧。」顧全就算外在表現的再成熟,本質不過只是一個十六歲的少年而已。再說他不比聶瑄出生環境複雜的世家,從小生長的環境就單純,她還真擔心小哥會因為這件事情留下心理陰影呢!

  聶瑄道:「嗯,我先去看看他,你也別太急,一個丫鬟而已。」他沉下臉說道:「這種膽大妄為的奴才,就該活活打死!」

  貓兒聽了沉默不語,幫著聶瑄換好衣服之後,聶瑄便匆匆離去了。聶瑄當夜並沒有回房休息,貓兒抱著兒子躺在床上,卻怎麼也沒睡著,等快天亮的時候,才稍微合了一會眼睛。




第八十六章 懲戒

  「致遠。」貓兒睡的迷迷糊糊的時候,突然感到有人給自己蓋被子,她驀然睜開了眼睛,果然是聶瑄回來了,她連忙起身問道:「致遠,小哥怎麼樣了?」

  聶瑄見她眼底隱約有些血絲,就知她一夜沒睡好,愛憐的輕拍她的嫩頰道,「沒事了,好好睡吧。」

  「我睡不著。」貓兒悶悶的說道,「都是我的錯,當初就不應該救她。」貓兒懊惱的咬咬下唇,都怪自己優柔寡斷,做事不細緻,害了小哥不說,還要讓聶瑄費心思給她善後。

  聶瑄脫了外衣,上床把她摟在懷裡安慰道:「不關你的事,是她自己不識好歹。」

  貓兒喃喃的說道:「當初如果沒有你,說不定我比她還要慘,所以我才——」每次看到盧三姐,她就忍不住想著,當初如果沒有聶瑄救她,她或許就是第二個三姐,亦或許過得比她還慘。正因這個緣故,她才對盧三姐特別心軟,若換了其他人,她早打發到了莊子上去了。

  「你跟她完全不一樣。」聶瑄打斷了貓兒的話,「就算沒我,你當時不也自己逃出來了。」

  「可後來還是被他們發現了。」貓兒低聲說道,「要不是你,我早被他們抓回去了。」她想起元宵那天的情景,雙手不由自主的緊緊的抓住他的衣襟,「我原想她若是能安安分分在府裡待著,好好學點女孩子該學的東西,將來我就給她找個好人家,也能安安穩穩的過一輩子。」所以她才讓晚照把三姐鎖在院子裡,讓嬤嬤們教她規矩,希望她能懂點事理。

  聶瑄輕柔的掰開她的手指,輕吻她的指尖,「別胡思亂想了,你跟她完全不不同,你有我。」他低頭親了親她眉間的褶皺,柔聲說道:「好了,別多想了,小五沒事,這麼點小事他都處理不好,將來怎麼在官場上混?」

  「嗯。」貓兒應了一聲,靠在聶瑄的肩頭,「致遠,你說該怎麼處理三姐?」

  聶瑄輕拍她的背,「你想怎麼處理?」

  貓兒遲疑了一下,低聲說道:「我想這件也不是什麼好事,傳出去對我們和小哥的名聲都不好,就不要聲張了。就說三姐盜竊府裡的東西,當眾打她三十板子,再讓人牙子把她賣的遠遠的。」她抬頭瞄了聶瑄一眼,「你看這樣處理如何?」

  如果真如聶瑄所說的,活活打死盧三姐,她實在於心不忍,畢竟是一條活生生的人命。再說古代打板子是要脫褲子打的,棍傷又不容易癒合,會留下一輩子的疤痕,對於一個未嫁人的女孩子來說,這樣的懲罰已經非常嚴厲了。

  聶瑄微微點頭笑道,「好,這樣處理不錯。」

  「那就好。」貓兒心裡鬆了一口氣,「致遠,我想去看看小哥。」說著就要起身。

  聶瑄拉住她說道:「別去了,岳父岳母起來了,小五已經去給他們請安了,我們也去吧。」

  貓兒點點頭,有些不放心的問道:「爹爹姆媽知道這件事情嗎?」

  聶瑄道:「他們馬上就要回家裡,怎麼會知道呢?」

  貓兒聽了頓時鬆了一口氣,兩人去給顧四牛和王氏請安的時候,顧四牛和王氏興致都非常高,拉住兩人說了不少的話,要不是放不下鎮上的一大家子,王氏還真想多住幾天呢。臨走時,王氏取出一個小荷包塞到她的懷裡,悄聲說道:「這是我特地去觀音廟裡給你求來的生子符,你回去就把它戴上。」

  「……」貓兒瞄了一眼那生子符,抬頭說道:「姆媽,我已經有廣陵了。」

  「傻丫頭,一個兒子哪裡夠!」王氏輕拍她的手說道:「女人要多子才能多福!你要像我一樣才行!」

  貓兒目瞪口呆的望著王氏,聽說算上先前幾個夭折的哥哥,姆媽一共生了八個孩子,難道她也要生八個不成?一年生一個,也要生八年啊!她打了一個寒戰,那她不成母豬了?

  「要記得戴上,知道嗎?」王氏不放心的又囑咐了一句。

  「嗯,我知道了。」貓兒點點頭,把荷包放在袖子裡,王氏這才放心的離去。

  「夫人。」貓兒送完父母和幾個哥哥之後,便先回房換衣服,準備跟晚照商量一下,就當眾宣佈盧三姐的懲罰,結果剛回院子,就見晚照和春芽跪在院子裡,她吃了一驚,「你們怎麼了?晚照你有了身孕,先起來說話。」

  「小人來給夫人請罪的。」晚照跪在地上說道。

  「你這是幹什麼?」貓兒讓婆子扶晚照起來,「你有身孕了,可別動不動就下跪了,春芽你也起來吧。」

  「我是來請罪的!」晚照低頭說道,「夫人讓我好好看著盧三姐,我沒有看好她,是我的錯。」

  貓兒輕歎一聲,「這件事也不能全怪你,我也有錯,當初就早該打發了她。對了,她是怎麼到小哥房裡的?」這是貓兒最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她不是應該在內院嗎?怎麼能跑去客房的?」顧全因年紀也不小了,所以在聶家都是住在客房的。

  晚照滿臉羞愧道:「我因她不老實,怕她教壞家裡的丫鬟,就打發她去外院跟幾個新買的小戲住在一起,平時她們都被關在院子裡不許出門的。昨天晚上因那些小戲要給爺他們唱曲助興,所以門禁鬆了一點……」

  貓兒揉了揉額頭,「唉,都湊一起了。」

  兩人又跪下說道:「請夫人責罰。」

  貓兒蹙眉問道:「昨天是誰在房裡伺候的?怎麼都不守夜呢?」

  晚照道:「我問過了,因五舅爺不喜歡下人貼身伺候,所以五舅爺房裡一直沒有人守夜。」

  貓兒皺眉說道:「即使是這樣,也應該在門口留個人守著吧?」她歎了一口氣,輕聲問道:「我沒來聶家的時候,家裡的下人都不敢這樣吧?」

  晚照一聽,臉色微白的說道:「夫人——」

  貓兒淡淡一笑說道:「好了,你們先下去吧。」

  吃過午飯之後,貓兒坐在大廳,前面擺了一扇屏風,吩咐晚照把聶家所有的下人叫過來,丫鬟婆子圍在大廳和長廊處,男僕站在庭院裡。

  貓兒手裡端著一盞茶盞靜默不語,眾人低頭斂眉不語,連呼吸都不敢大聲,整個庭院當真靜得連跟針掉下來都聽得見。過了一會,幾個婆子壓著嘴巴堵著、雙手綁著的盧三姐走了上來。身後還有幾個男僕,壓著兩個小廝過來。那兩個小廝,垂頭耷腦,一聲不響的走著,而盧三姐不停的掙扎著,嘴裡嗚嗚的直叫。

  一行人站定之後,為首的一個婆子上前恭敬的說道:「夫人,盧三姐、書香、墨香帶上來了。」

  貓兒點點頭,開口說道:「昨天晚上,小少爺雙滿月酒,老爺和我都很高興,可偏偏有些不知好歹的奴才來給我們添堵!這盧三姐,昨天晚得了賞賜後,居然還不滿足,還偷偷溜到了五舅爺的屋子裡盜竊,被五舅爺當場抓住。這等無法無天的奴才,我們府裡是決定容不得!」

  貓兒頓了頓,將手裡的茶盅放在了一邊,繼續說道:「盧三姐私自進主子屋子盜竊,打三十大板,逐出聶府。五舅爺屋子裡伺候的兩個僮兒書香、墨香擅離職守,各打十五大板,月錢降二級,如有再犯,便逐出聶府!」說完,她揮了揮手,晚照見了對玉板微微點頭。

  玉板喊了一聲「打!」三人就被壓到了長條凳上,趴下了褲子,兩旁立著一排漢子便掄起板子狠狠的打了起來。四周安靜的彷彿靜止一般,只有板子撞在肉上的沉悶聲和三人的嗚咽聲,才幾棍子下去,空氣中便流淌著血腥氣,眾人不寒而慄。

  貓兒手微微顫抖,但是她努力的逼著自己睜大眼睛,保持面無表情,她今天若是示弱了,那麼她今後在下人中將沒有威信可言,而聶瑄之前辛苦保持的嚴謹的家風也會被她毀於一旦。

  那兩個小廝的十五板子很快就結束了,兩人拖著血淋淋的雙腿,隔著屏風磕頭謝貓兒饒命之恩,貓兒揮揮手,兩人就被其他下人扶下去上藥了。而盧三姐的板子似乎特別長一樣,那兩個小廝十五板子都結束了,盧三姐才挨了八板子。

  「致遠哥——」顧全看著貓兒端正的坐在正中央,看似面無表情,其實已經被嚇呆的模樣,不由心疼的說道:「算了吧,貓兒打小見血就暈,讓晚照扶她去房裡休息吧。」

  聶瑄見貓兒故作堅定、臉色慘白的模樣,也心疼不已,但仍低聲說道:「我可以護著她一輩子,但不能時時護著她,她需要長大了。」

  顧全聽了靜默不語,過了好一會,他才低聲說道:「致遠哥,其實我跟盧三姐並沒有發生什麼,要不就饒了——」

  聶瑄回頭定定的看著顧全,顧全被聶瑄看的心虛的低下了頭,最後一個字無論如何都說不出口了,半晌,他低低的說道:「對不起,致遠哥。」

  聶瑄輕歎一聲,上前輕拍他的肩膀說道:「小五,貓兒可以婦人之仁,但是你不可以!你是要考科舉的人,要記得,在官場上混,最要不得就是婦人之仁!無論是我們聶家的聲譽,還是你自己的聲譽,都容不得這個隨便就能爬上主子床的下人!如果今天我們放了她,那明天我們就是蘇州城裡的大笑話了!」

  「嗯,我知道了。」顧全點點頭,斂下了心頭最後一絲不忍。

  聶瑄說道:「若是你受不了,一會就別跟澄心一起去了。」

  「不!我要去。」顧全低頭說道,「其實說起來都是我的錯,她送給我荷包的時候,我就該嚴詞拒絕她或者是告訴貓兒,如果早說出來了,或許今天的事就不會發生了。」

  聶瑄微微蹙眉說道:「你還小,這盧三姐從小在江湖上長大,別的或許沒學過,可論勾引男人的手段,肯定學足了十成,你會受她誘惑也不奇怪。」

  「不!我沒有!」顧全紅著臉說道:「我沒收她的荷包,我一點不喜歡她。」

  聶瑄聞言啞然失笑,搖了搖頭說道:「你也不小了,等過幾天我讓貓兒給你找幾個漂亮本分點的丫鬟,別去外頭找那些不三不四的人。」

  「我——」顧全臊的滿臉通紅,聶瑄見狀,不由哈哈大笑。

  在聶瑄和顧全說話的時候,盧三姐的板子也已經打完了,被打得奄奄一息的她,已經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跟兩個看起來鮮血淋漓的小廝不同,她並沒有流太多的血,看上去傷勢也不是很嚴重,她由兩個婆子拖著,給貓兒磕了頭之後,就被拉下去了。

  貓兒隔著屏風看了三人各自不同的流血程度,突然想起以前在古代小說裡時常提起的一個常識,心裡不由咯噔了一下,勉強穩住自己,又嚴厲訓誡了幾句才讓眾人散開。

  春芽見到三人的慘狀,自己都站立不穩,更不要說是去扶貓兒了。晚照上前扶著貓兒回了房間,又親自在貓兒的小廚房裡燉了一碗珍珠湯給貓兒壓驚,「夫人,喝碗珍珠湯壓壓驚吧。」

  貓兒回了房裡後,便臉色蒼白的跌坐在羅漢榻上,接過珍珠湯,喝了兩口之後,佯裝漫不經心的問道:「晚照,我聽說常打板子的人,手底下都是有巧勁的,有些看上傷勢嚴重,其實都是外傷,只傷了皮肉,養幾天就會痊癒的。反倒是有些看著不嚴重的傷勢,倒是傷了肺腑的內傷,便是壯漢子挨了,也不一定能活下去。」

  晚照抬頭驚訝的望著貓兒,過了一會她才勉強含糊的笑道:「夫人打哪聽說的?我倒沒聽說過有這等事,等哪天有機會,我去問問那些打板子的人。」

  貓兒沉默了一會才道:「我只是從雜書看到過,隨便問問而已。」她起身往內屋走去,「昨兒沒睡好,現在到有些困了,我想休息一會。」

  「好。」晚照喚來丫鬟,上前伺候貓兒洗漱鋪床,貓兒讓奶娘抱來了廣陵,摟著兒子睡下了。

  在晚照以為貓兒已經睡著,準備悄悄離去的時候,貓兒突然說了一句:「從我箱子裡還有幾匹上好的素緞子,拿去做身衣服吧。」

  晚照腳下頓了頓,輕聲應道:「是。」
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0-11-28 06:37 PM

第八十七章 喜聞

  家裡的下人在被懲戒了一番之後,老實了許多。貓兒並沒有去問盧三姐最後的下場,而大家也再也沒有提起過她,彷彿這個人從來沒有存在過,原本已經有些鬆散的下人又嚴謹了起來。家裡的日子又恢復了平靜,貓兒還是同之前一般,每日除了照顧廣陵之外,就是寫寫字、畫畫畫,平時給聶瑄做點溫和滋補的小點心。

  「咿呀!」嬰兒嫩嫩的聲音響起,廣陵嫩如藕節般的小腿一蹬,熟練的翻了一個身。

  「貓兒,你看廣陵會翻身了呢!」聶瑄欣喜的說道。

  「姆媽說了,孩子是三翻六坐九爬爬,廣陵都四個月了。」貓兒舀了一碗薏米粥遞給聶瑄,「我今天做了綠茶糕。」因為貓兒每天都會在下午的時候送東西給聶瑄吃,聶瑄就養成了下午陪母子兩人吃頓下午茶的習慣。

  「這是什麼東西?」聶瑄見貓兒拿著一小碗白糊糊的東西,一小勺一小勺的餵著兒子,不由疑惑的問道。

  「是米糊糊。」貓兒把廣陵抱在懷裡,一點點的餵著他。

  「奶娘奶水不夠?」聶瑄疑惑的問道。

  「不是。」貓兒小心的給廣陵擦去嘴邊的米糊糊道:「他都四個月了,應該吃點其實食物了。」

  「啊!啊!」廣陵小手小腳興奮的揮動著,聶瑄一把握住兒子踢過來的小腳,親了下那嫩乎乎的小腳笑道:「這小肉墩力氣真大!」

  貓兒道:「是啊!你看我昨天被他踢的。」她撩起袖子,手臂上赫然有幾塊小小的淤青。

  聶瑄伸手愛憐的撫摸著,「都是被他踢的?」

  「嗯。」貓兒點點頭。

  聶瑄伸手輕敲廣陵的小腦袋道:「這小肉墩出手沒輕沒重的,以後讓奶娘抱著吧。」

  貓兒道:「我的孩子才不讓別人照顧呢。」隨手把碗放在一邊,「致遠,你說今年父親、母親的壽禮送什麼?」

  聶瑄笑指著正在流口水的小肉墩道:「他不就是最好的禮物?」

  貓兒白了他一眼嬌嗔的道:「話雖這麼說,可總不能把廣陵裝在箱子裡送過去吧?」

  聶瑄聽了大樂,「這主意不錯。」

  貓兒氣笑道:「人家跟你說正經的呢!」

  聶瑄伸手抱過她道:「你去年不是繡了一副佛經嗎?今年讓人繡副觀音畫像就是了。」他見貓兒開口似乎想說什麼,低頭笑問道:「別自己繡了,你有時間自己繡嗎?」

  貓兒嘴巴微張,最後洩氣的搖了搖頭說道:「沒時間。」光是廣陵和聶瑄就佔去了她的大部分時間。

  聶瑄道:「只要那份心意到了,就好了,是不是你親手做的不重要。」

  貓兒斜睨了他一眼,「胡說!」

  聶瑄見她明眸流轉,心裡微微一動,笑著在她耳邊說道:「我還有一個法子,讓母親更高興。」

  「什麼法子?」貓兒好奇的問道。

  「再給我生個孩子。」聶瑄輕咬她脖子笑道。

  「不正經!」貓兒推開了他,「廣陵還在呢!」

  「他懂什麼?」聶瑄低笑的說道,不過還是揮手讓奶娘把廣陵帶走,才伸手又把她抱住。

  貓兒紅著臉再次推開他,「今天不行,我不方便。」她的奶水本來就不多,等廣陵滿百日之後,奶水越來越少了,她就乾脆不喂廣陵了,這幾天她月事也跟著恢復了。

  聶瑄低笑的說道:「那陪我午睡一會?我這幾天晚上都沒睡好。」

  「好。」貓兒伸手環住他的脖子,聶瑄輕笑一聲,抱著她往內室走去。

  、

  、

  、

  「夫人,宋夫人送信過來。」這天貓兒正在給廣陵換衣服,見晚照掀簾進來,手裡拿了一封信。

  「啊啊!」廣陵小腳不停的蹬著,奶娘一邊抱著他,一邊直喊:「我的小祖宗,求求你別蹬了!」

  貓兒對奶娘道:「快點把衣服換好,別著涼了。」

  「夫人,你看小少爺,都能坐起來呢!」奶娘見廣陵突然坐起來,驚喜的說道。

  「快讓他躺下!」貓兒說道,「廣陵才五個月呢,骨頭沒長好,怎麼能坐起來呢!你以後看著點,他坐起來就讓他躺下,知道嗎?」

  「知道了。」奶娘給廣陵換好衣服之後,便告辭下去了。

  貓兒等奶娘出去之後,接過晚照遞來的信,才看了一段,床上的廣陵「咳——哇——」的哭了起來,小手揮舞著,一臉委屈的瞅著貓兒。

  貓兒無奈的抱起沉甸甸的小肉團,低頭親了一口,「小磨人精!」廣陵到了娘懷裡之後,就安分了起來。貓兒低頭繼續看吳氏給自己寫的信件,不一會她喜上眉梢的說道:「太好了!姐姐有身孕了!真是菩薩保佑啊!」

  晚照聽了也欣喜的說道:「果然是大喜事,宋大當家一定歡喜的瘋了!」

  貓兒道:「你去庫房裡選幾匹上好的細棉布,讓針線房給孩子多做幾件衣服,還有讓白芨過去給宋夫人把把脈,府裡伺候我生廣陵的嬤嬤還在吧?派一個過去跟宋夫人說說懷孕時候注意的事情。」

  「夫人,您不去宋家祝賀嗎?」晚照疑惑的問道。

  「姐姐現在才一個多月,正是胎兒最不穩的時候,讓她好好在家養胎,等滿了三個月我再去好了。」貓兒說道。

  「是。」晚照應了聲下去。

  「等等。」貓兒喚住晚照,「前幾天母親來信,心急要看廣陵,我跟二爺商量一下,準備今年提早幾個月過去,等九月一過,我們就出發。」

  「是,我知道了。」晚照應道。

  「你身子沉了,就不要跟著我們來回奔波了,讓春芽跟著就行了。」貓兒戲謔的說道:「你放心,我跟爺說過了,今年還是讓玉板留下來。」

  「謝夫人體恤。」晚照紅著臉感激的說道。

  「對了,我問你,爺手下還有誰是沒有成親的?」貓兒示意晚照坐下,才問道:「要有出息的年輕人,年紀跟春芽不要相差太大,三歲之內最好,若是沒有相差五歲也行,但不能再大了。」

  晚照抿嘴笑道:「夫人是想為春芽找當家的嗎?」

  貓兒笑著說道:「她年紀也差不多了,別人不是都說,女大不中留,留來留去留成仇嗎?」

  晚照歪頭想了一會笑道:「我一時倒真想不起來,要不我回去問問玉板,外院的事情,他比我熟。」

  貓兒點頭道:「也行。對了,爺身邊的澄心和白芨,似乎年紀也不小了吧?你注意看看,有哪家好閨女,也跟他們注意一下。」

  「是。」晚照點頭,半晌見貓兒不說話,只顧低頭逗廣陵,便道:「那夫人我先出去了。」

  「嗯。」貓兒點點頭。

  貓兒在吳氏信件的第三天,宋大當家就派人來接貓兒去宋家,說是宋夫人心情不好,想讓貓兒去開解一下。

  「心情不好?」貓兒微微蹙眉,心裡隱約明白了吳氏的心結,就跟她之前懷孕時候患的抑鬱症一樣,可這心結只有靠自己想開。

  「嗯,聽說大嫂這幾天吃不好,睡不著,人一下子瘦了一大圈。」聶瑄說道,「你過去好好勸勸她。」他暗暗想著她之前懷孕的樣子,難道女子懷孕都會這樣?

  貓兒斜了他一眼,「這問題才不該我去勸呢,應該是宋大當家的問題。」

  「大哥?」聶瑄微微皺眉說道:「大哥怎麼了?他可沒做過什麼讓大嫂傷心的事情。」

  貓兒道:「姐姐是怕這次生了女兒讓宋大當家失望吧?」

  聶瑄微微一愣,隨即恍然說道:「你之前也是因為這個緣故才生病的?」

  貓兒撇過臉不說話,聶瑄遲疑了一下,低聲說道:「如果你生不出兒子,我就把好好教養女兒,以後招個老實穩重的女婿。」

  貓兒聽了,心裡甜甜的,伸手摟住他的脖子道:「好!」

  聶瑄親啄她的嫩頰,「傻丫頭。」

  貓兒笑著埋入聶瑄的懷裡,不管聶瑄這句話是真心而是假意,至少以他的個性願意說甜言蜜語騙她,她就已經滿足了,人有時候該糊塗的時候就要糊塗,不要追根問底,日子會過的更幸福……

  那天貓兒同聶瑄談過之後,也不知道聶瑄同宋武是怎麼說的,反正等宋家寫了帖子,請聶瑄、貓兒參加家宴的時候,吳氏已經恢復了以往的開朗,雖說看上去消瘦的厲害,但精神還是不錯的。

  在聶瑄同宋武談公事的時候,吳氏拉著貓兒的手說著悄悄話:「妹妹,謝謝你。」

  「謝我什麼?」貓兒笑問道。

  吳氏瞪了她一眼,低聲說道:「爺昨天同我說了,我若是生不出兒子來,也是他命中無子,不怪我。」

  貓兒聽了不由替吳氏歡喜:「姐姐,你真是好福氣啊!」

  吳氏歎氣的說道:「可爺越是這麼說,我就越想給他生個兒子。」

  貓兒道:「姐姐,你不要多想了,你現在是要把身子養好,生個健健康康的孩子才是最重要的。」她頓了頓道:「先不說你還不確定這胎是男是女,就算生了女兒,你養好了身子,還是能生第二胎的。」

  吳氏歎了一口氣說道:「妹妹,你也不是外人,有些事情我也不瞞你。其實我們女人能在夫家立足,光靠夫君的寵愛是不行的,最主要的還是靠娘家的幫襯和生個有出息兒子。」

  這句話說的貓兒心有慼慼焉,就拿三姐的事情來說,一方面是她對三姐心軟,另一方面也是因為她初入聶家,娘家根基不深,自己又沒有兒子作為依仗,如果貿然接手管家,隨便處置下人,肯定不能服眾。手段再狠辣又有什麼用?王熙鳳智慧、手段都有了,可是最後的結局呢?還不如安心養好身體,生個兒子,把聶瑄的心牢牢抓住才是正理。現在她雖有了廣陵,可廣陵畢竟還小,她若是太鋒芒過露,說不定會害了兒子,所以她還是低調做人為好。再說以聶瑄的個性,未必喜歡一個精明幹練的妻子,還是如她之前所認為的,人有時還是不要那麼精明,糊塗一點比較好。

  「姐姐,反正我還是那句話,你現在最主要的是養好身子,只有養好了身子,才對大家都好。」貓兒思忖了半晌才說了這麼一句話。

  吳氏聽了嫣然一笑道:「妹妹,你說的我明白,我會養好自己身子的!就如你說的,就算第一胎是女兒,我還是能生第二胎的。」

  貓兒點頭道:「姐姐能想開就好。」

  從宋家回來之後,貓兒就跟著春芽準備著去冀州的行裝,因路上多了一個孩子,需要帶的瑣碎東西很多,貓兒生怕丫鬟們會遺漏,所以一切關係廣陵的事體,皆是親自過問的,時間在忙碌中過的很快,轉眼就過了九月,萬事具備,一行人登船去了冀州。





第八十八章 命名禮(一)

  「啊!啊!」嬰兒奶 奶的叫聲伴隨著顏氏欣喜的聲音響起,「哎呦,我的乖孫孫,讓奶 奶抱抱!」顏氏欣喜的把白白胖胖的小肉糰子接過來,伸手掂了掂道:「真是個壯小子!還真沉!」

  廣陵吹著小泡泡看著眼前這個慈眉善目的老奶奶,感覺不壞,他咯咯笑了幾聲,伸手把手裡的撥浪鼓遞給了顏氏,顏氏笑瞇瞇的接過撥浪鼓,對著廣陵搖晃了起來,「來,乖孫孫,奶 奶陪你玩。」

  貓兒和聶瑄相視一笑,聶瑄道:「娘,你小心點,這小肉墩重的很,又愛踢人,別被他踢到了,挺疼的。」

  「會踢人好啊!」顏氏笑瞇瞇的說道:「說明我們家廣陵壯實啊!對不對啊,廣陵?」

  「啊啊!」廣陵叫了兩聲,黑黑的大眼睛溜溜圓的看著顏氏,那可愛的模樣,讓顏氏忍不住抱著愛憐的親了好幾口,「生的可真好啊!跟冬哥兒簡直是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

  聶瑄樂滋滋的說道:「我兒子嘛,當然長得像我。」

  「我也覺得廣陵跟夫君很像呢,尤其是眼睛和鼻子。」貓兒含笑說道。

  顏氏仔細看了看,「當真呢!」她再看了看貓兒說道:「我看嘴巴跟你一樣,小小巧巧的,真秀氣。」說著又親了廣陵一口,廣陵也笑嘻嘻的糊了顏氏一臉的口水,顏氏被糊了一臉口水,還樂得哈哈大笑。

  「貓兒,你身子可養好了?」顏氏關切的問道,「我看著你似乎瘦了一點。」

  貓兒因為產後保養的好,等斷了奶之後,沒了顧忌之後,就開始減肥了,或許是因為年輕,身材恢復起來快,所以很快把體重減下來了。現在她看上去只是稍稍豐滿了一點,一點都不像是剛生過孩子的婦人。

  「養好了。」貓兒笑盈盈的說道:「還要多謝母親派了的嬤嬤呢!沒有她們,我都不知道月子怎麼坐。」

  「養好了身子就好,以後私底下就跟東哥一樣,都叫我娘吧,一家人的,叫得都生疏了。」顏氏慈愛的說道。

  貓兒聽了,心裡微微一喜,隨即點頭道:「我知道了,娘——」

  「哎——」顏氏笑成一朵綻開的菊花。

  「啊嗚——」廣陵不忿眾人忽視上,用力的搖了搖另一隻手裡的小鈴鐺。

  「哦!哦!乖孫孫不氣,來,奶 奶陪你玩!」顏氏忙哄著廣陵。

  貓兒同聶瑄看著祖孫兩人其樂融融,不由相視一笑,顏氏同廣陵玩鬧了一會,才對聶瑄說道:「我給你爹說好了,下個月初六是好日子,諸事皆宜,我們定下初六給廣陵行命名禮。」

  聶瑄點頭問道:「母親,你知道爹想給廣陵取什麼名字嗎?」

  顏氏道:「這我到不清楚,要問你爹。」

  「我跟幾位長老商量一下,大家都說『衎』字寓意不錯。」聶老太爺踱步慢慢的走進來說道,「你們覺得如何?」

  「看?」貓兒有些納悶,什麼字啊。

  「衎?剛直、和樂之意,這個名不錯。」聶瑄見貓兒一臉納悶,就知道她不知道怎麼寫,手蘸著茶水在桌上寫了個「衎」字。

  貓兒大汗,這字她不認識……

  聶老太爺道:「你五叔祖說,廣陵的命名禮,他會親自來給廣陵剪髮。」

  聶瑄和顏氏聽了皆是一喜,顏氏欣喜的對貓兒道:「這是好事啊!五叔祖德高望重,又年近九十高齡,他能給廣陵剪髮,一定能給廣陵帶來好福氣的。」

  聶老太爺說道:「過幾天你跟我去趟五叔祖家裡,好好謝謝你五叔祖。」

  「是。」聶瑄恭敬的說道。

  「致遠,五叔祖是誰啊?」因顏氏過於喜歡廣陵,所以兩人在陪顏氏說了一會話之後,就留下廣陵先走了,讓廣陵多陪陪顏氏,回到房間,貓兒好奇的問聶瑄道。

  「五叔祖是父親的叔叔,今年已經八十九歲了,是族裡最德高望重的長老了。」聶瑄說道:「說起來,叔祖也是一個傳奇人物。他三十歲考上進士之後就患了大疾,病休故里。這一休息足足休息了十二年,這十二年裡他日日讀書,勤學不綴,在四十二歲的時候才得以出仕,之後官場上邊一帆風順,最後成為文淵閣大學士兼禮部尚書,到了七十歲上書告老還鄉的時候,陛下還賜了他田莊。」

  貓兒忍不住說道:「叔祖真用功啊,這也算是不鳴則已、一鳴驚人吧?」

  聶瑄點頭說道:「是的,叔祖還鄉之後,就一直在族學教導族人讀書,說起來我也是叔祖一手教出來的。」他對貓兒道:「過幾天我去叔祖家裡的時候,你也跟著一起去吧,給叔祖請個安。」

  「好。」貓兒點點頭,「那麼——叔祖母在嗎?」

  聶瑄道:「叔祖母已經過世十年了,不過叔祖是長輩,又在五服之內,你見見也無妨。」

  「嗯。」貓兒伸了一個懶腰笑道:「我看廣陵跟母親很投緣呢。」

  聶瑄笑著摟過她說道:「是嫡親的祖孫嘛,這幾天我看就讓廣陵睡在母親哪裡吧,你也正好輕鬆一點。」

  貓兒道:「我又沒做什麼事情,母親年紀大了,不如讓廣陵白天陪她,晚上還是睡在我們這裡吧。」

  「嗯,也好。」聶瑄點頭道:「娘有了廣陵之後,開心了很多。」

  貓兒道:「家裡很久沒有孩子了,想來娘也是寂寞了。」

  「所以我說,小肉墩是娘最好的壽禮吧?」聶瑄戲謔的說道。

  貓兒白了他一眼嗔道:「是廣陵,小肉墩難聽死了。」

  聶瑄哈哈一笑說道:「我覺得小肉墩很好的,聽著就壯實。」

  貓兒撲哧一笑:「那乾脆以後都叫小肉墩好了!」

  聶瑄沉吟了一下,抬頭正經的對貓兒說道:「不好,他是我們在揚州的時候知道懷上的,還是叫廣陵吧,小肉墩這個小名就留給我們第二個兒子吧。」

  貓兒聽得目瞪口呆,過了半天才道:「我們哪裡第二個兒子?」

  聶瑄抱著她說道:「所以我們要努力啊!等小肉墩出生之後,娘一定更開心!」

  貓兒羞惱的推開他,「誰要跟你生第二個兒子。」

  聶瑄笑盈盈的摟著她說道:「好,我們不生兒子生女兒好了。」
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0-11-28 06:41 PM

第八十九章  命名禮(二)

  廣陵的到來讓顏氏的生活一下子充實了許多,她幾乎所有的心思都撲到了廣陵的身上,哪怕見廣陵打一個小小的哈欠,她都會開心上半天。要不是廣陵每天晚上都會哭鬧,非讓貓兒抱著睡覺,顏氏連晚上都想讓廣陵睡在自己房裡。

  貓兒雖很開心顏氏如此喜歡廣陵,但見她如此行事,心裡未免有些憂慮,畢竟古代父母出門在外,孩子丟在家裡由老人的照顧的事情數不勝數,她還真怕顏氏要求把廣陵留下陪他。

  這些天甚至連聶瑄也不止一次的說過,把廣陵在顏氏房裡放幾天,不去理他,他就不會哭了,男孩子不能太嬌慣。她是同情顏氏,也想好好孝順她,但要讓她把廣陵單獨留在顏氏身邊,她可捨不得,兒子是她辛苦生下來的。

  就在貓兒的忐忑不安中,時間不緊不慢的流逝著,轉眼就到了十一月初六,這日奶娘抱著穿戴一新的廣陵來到了大廳裡,聶家諸多女眷皆早早的到了大廳了,貓兒和聶瑄站在顏氏前面,皆是一身正裝。

  「老祖宗。」一名中年女子抱著廣陵對顏氏恭敬的說道:「這是二夫人所出長子,取名衎。今日正是命名之日,老爺請了宗老們來了,給衎少爺入宗譜。」

  顏氏微微點點頭,示意身邊的僕婦把廣陵抱給聶氏族裡的女眷看。依照禮數命名禮當日,孩子要讓家中的女眷依照輩分排行,一一看過。同時聶瑄和貓兒也站在顏氏面前,聽顏氏的訓誡,之後又是長輩們給廣陵見面禮,貓兒抱著兒子一一答謝。等一系列儀式結束之後,時間也過了一個多時辰了。

  貓兒懷裡抱著肥嘟嘟的兒子,臉上帶著得體的笑容,心裡卻叫苦不迭,抱了這小肉墩一個多時辰,她手臂都沒知覺了,明天肯定連手都抬不起來了。在內廳見過女性長輩之後,就正式開始命名禮。聶瑄請出自己的叔祖給廣陵剪髮,同貓兒分別站在東西兩個方位。

  嚴謹肅穆的氣氛讓貓兒心裡很是忐忑,她不由自主的連呼吸都放輕了,聶瑄察覺到了貓兒的緊張,對她微微的點頭,眨了一下眼睛,貓兒頓時放鬆了下來,抬頭挺胸的看著叔祖給廣陵剃頭。其實舉行命名禮的時候,貓兒就是一個擺設,只要說兩句話就好了,剩下的全是聶瑄和廣陵的事。

  她比較擔心的是小祖宗不要突然鬧起來,幸好這個小祖宗在有外人在的時候一向很聽話,除了留了點口水在聶瑄手上之外,並沒有發生什麼突如其來的狀況。命名禮結束之後,聶瑄抱著兒子入了祖廟拜見祖宗,接下來已經沒貓兒什麼事情了,她不由鬆了一口氣,幸好今天沒出什麼大錯。跟這麼多宗族長老在一起的壓力真的很大啊!

  「夫人。」正在貓兒偷偷活動自己一雙站直的腿和酸痛的手臂的時候,秋實笑盈盈的走過來,「您累不累?要不要去休息一下?一會就要開宴了,您先去換身衣服吧。」

  「嗯。」貓兒點點頭,含笑望著秋實說道:「不愧是做娘的人,做事越來越穩重了。」

  秋實聽了臉一紅,「夫人——」她輕輕的喚了一聲,雙頰飛上紅暈,貓兒見她臉色血色紅潤,神情愉悅飛揚,就知道她日子過得不錯,心裡安心了不少,「你倒是有人家了,不知道春芽什麼時候能有歸宿。」貓兒含笑說道。

  這下可輪到春芽滿頰緋紅了,「夫人!我不嫁!」

  「你就算想留在我身邊一輩子,我也不反對。」貓兒笑著搖頭說道:「不過女人終究要有一個歸宿,反正我也不逼你,你自己好好想想。」古代女人可不是現代女人,現在又很多女郎選擇單身,照樣一輩子活的開心滋潤,可古代女子要是真一輩子單身,不知道背後要被多少人戳脊樑骨呢!

  春芽聽了沉默不語,秋實同春芽先扶著她回了房裡,給她打水洗臉,重新換了裝束,又梳了頭。

  「夫人,您一天沒怎麼吃東西了,先吃點東西墊墊腸胃吧。」秋實端了碗粥過來,「你先喝點粥,我去廚房下碗麵給你吃,我剛剛看到小廚房燉了雞湯。」

  貓兒道:「你多放些青菜。」

  「我知道。」秋實應聲下去,春芽給貓兒揉著手臂道:「連奶娘也常說廣陵身子沉,夫人今天受累了。」

  貓兒道:「一輩子也就這麼一次,以後想抱這麼久都沒那個機會呢。」

  春芽噗嗤笑了一聲,這時秋實端了一碗湯麵走進來,金黃噴香的雞湯配上細白的龍鬚面,上面還躺了幾株青翠碧綠的青菜心,一開就讓人食慾大開。貓兒為了不在命名禮上鬧笑話,早飯就沒吃,吃了一碗薄薄的稀粥之後更餓了,一看這面就胃口大開,不僅把面吃的精光,連湯也喝了大半碗,「還是秋實下面的手藝好啊!」貓兒滿足的說道。

  秋實憨憨一笑,「夫人喜歡吃,我以後常給夫人下。」

  貓兒對秋實道:「秋實,你家孩子什麼時候生的?比廣陵小一點吧?」

  「小少爺八個月。」秋實提起兒子也是眉開眼笑的,「現在剛滿月呢!」

  貓兒笑道:「叫什麼少爺,以後跟著春芽一樣,叫廣陵就是了。論理他長大後還要叫你一聲『姨』呢!」

  秋實聽了貓兒的話,歡喜的手腳沒處放,最後結結巴巴的說道:「這如何使得呢?」

  貓兒道:「有什麼使不得的?他還小,不用叫什麼少爺,沒得折了他的福氣。」她頓了頓,關切的問道:「坐月子做的如何?身子恢復的還好吧?改天把孩子抱過來給我看看。」

  秋實聽了忙跪下歡喜道:「我家孩子還沒有去名字呢,請夫人給孩子取個名字吧。」

  貓兒道:「我不會取名字呢,讓二爺回來給他取個吧。」

  秋實聽了不由欣喜的磕頭說道:「謝老爺、夫人恩典。」

  貓兒笑道:「不要老是磕頭了,快起來,你還剛出月子呢!」

  「是。」秋實歡歡喜喜的站了起來,貓兒起身說道:「宴席快開始了吧?我該過去了。對了,春芽一會你站在我後面。」她今天把廣陵抱的太久,手都有點抖了,一會如果挾菜挾不牢,掉下來就出醜了。

  「是。」

  貓兒去宴席上的時候,廣陵已經被顏氏抱在懷裡了,脖子和四肢掛滿了金飾,正開心的揮動著胖的一截截小手,不亦悅乎的吹著小泡泡,聶氏女眷皆圍繞在他身邊,這個誇孩子聰明,那個誇孩子漂亮……顏氏聽了眾人的話,笑得眼睛都快看不見了。

  謝氏一見貓兒來了,忙拉著貓兒的手,示意她坐在顏氏身邊,貓兒怎麼都不肯,顏氏笑道:「今天你就坐下吧,今天是我們小廣陵的大喜日子。」

  貓兒聞言方才坐下,謝氏也愛憐的摸摸廣陵的白胖胖的小手小腳,羨慕的說道:「弟妹,你把廣陵養的真好。」

  貓兒含笑低頭,廣陵一見娘來了,依依呀呀的就要伸手讓貓兒抱,貓兒遲疑了望了顏氏一眼,顏氏笑道:「果然還是親娘啊!」說著示意僕婦把廣陵送到貓兒懷裡。

  廣陵到了貓兒懷裡,就嗚嗚的叫了起來,貓兒側頭問奶娘道:「今天吃過了嗎?」

  奶娘道:「剛剛半個時辰前吃過一點。」

  貓兒道:「他看來好像又餓了,你先下去餵他。」

  「是。」奶娘抱著廣陵下去。宴席的氣氛很是和樂,眾人皆圍著貓兒,問她如何生產、如何坐月子,貓兒皆照著古代常用的方式回答,一頓飯吃的很是和樂,直到最後的時候,有一個老婦突然問起顏氏,「對了,大嫂,珩兒媳婦呢?」

  顏氏聞言笑容不改,對著那老婦道:「六弟妹,珩兒病著呢,珩兒媳婦硬是要跟過去伺候他呢!」

  另一位老婦人聞言笑道:「珩兒媳婦剛入門的時候,我就覺得她是個好的,她做得對,做妻子伺候自己夫君才是正理。」

  顏氏笑道:「可不是呢!」

  貓兒聞言低頭不語,眾人又說笑了一回,幾個年紀大的長輩就先離席了,只剩下一些小媳婦一起說笑聽戲,貓兒也在一旁作陪了一天,回房的時候,聶瑄已經躺在床上了。

  「爺,你怎麼早回來了?」貓兒笑問道,坐在坐榻上,讓春芽給自己擦乾濕發。

  聶瑄起身,示意丫鬟們都下去,貓兒疑惑的望著他,聶瑄伸手給貓兒擦著濕發說道:「今天父親跟我說,想讓我把廣陵留下陪陪他。」

  「什麼!」貓兒幾乎要跳起來,聶瑄一把按住她,「小心,別扯到頭髮。」他見貓兒一臉憂心,不由笑著說道:「放心,廣陵還小,我不會把他一個人留在這裡的。父親、母親年紀都大了,難免會溺愛小孫兒,你看廣陵才來幾日,他們給他買了多少東西?」他頓了頓說道:「廣陵是我的嫡長子,這麼嬌慣可不行。」

  貓兒聽了聶瑄的話,忍不住吐了吐舌頭,聶瑄說道:「等這次回去,就讓廣陵一個人睡吧。」

  貓兒歪頭想了想說道:「你要教育孩子,我也支持,只是廣陵現在年紀畢竟還小,還不說話,等他滿了三歲,再讓他單獨睡如何?」

  聶瑄聞言微微蹙眉說道:「我也是從小就單獨一個人睡的,讓下人晚上打地鋪睡就是了。」

  貓兒硬是忍下了反駁的話,點了點頭:「好。」

  聶瑄道:「只是父親母親畢竟年紀大了,如果能有孫子承歡膝下也是好的,我們以後讓廣陵來冀州多住上兩個月如何?」

  「就他一個人嗎?」貓兒疑惑的問道。

  「嗯。」聶瑄點點頭。

  「可是——」貓兒有點憂心。

  「放心吧。」聶瑄笑著說道:「母親會好好照顧好廣陵的,再說讓他每年來族學上一段時間學,也省得他以後一個親戚都不認識。」

  「好。」貓兒點點頭,她相信聶瑄做每件事情,必有他的深意。

  廣陵的命名禮之後,貓兒被謝氏、蘇氏拉著,一起忙著準備年禮,整天忙得腳不點地,每天回房的時候,就看到廣陵皺著一張委屈的小臉,要不哭不哭望著她,貓兒心疼萬分,每天回到房間,就摟著兒子親個不住。

  「夫人,我看大少奶奶都是把孩子交給奶娘帶的,這樣會輕鬆很多啊。」秋實見貓兒忙了一天之後,回家還要給廣陵洗澡餵飯,不由勸道。

  貓兒笑道:「沒事,我又不累。」她一邊給兒子洗澡,一邊摸著他的小胳膊小腿,「對了,秋實,爺跟我說,廣陵每年除了過年之外,每年還要多住兩個月在冀州,你家逾輝同他歲數相差不大,讓他做廣陵的陪讀如何?」

  「真的?!」秋實驚喜的瞪大了眼睛,「夫人,你真的讓逾輝做廣陵的陪讀?」逾輝是秋實剛剛出生的兒子,逾輝*是聶瑄給秋實孩子取得名字。

  「當然是真的,我就怕你捨不得逾輝小小年紀就離開你身邊。」貓兒說道:「不過你放心,要是你肯讓逾輝做廣陵的書僮,我一定對他跟親生兒子一樣。」

  「逾輝能做廣陵的書僮,是他上輩子修來的福氣,我有什麼好捨不得。」秋實欣喜的說道,「謝謝夫人!夫人您放心,只要廣陵在冀州一天,我一定好好伺候廣陵的!」

  貓兒笑道,「你從小伺候我長大,你都我不放心,我還有誰能放心的?」

  「哎!」秋實大聲的應了一聲。

  貓兒見秋實那樣子,不由搖頭對春芽笑道:「這丫頭就算成了親還是跟以前一樣模樣!」

  春芽噗嗤一笑道:「是啊!」




第九十章 再聞喜訊

  待到十二月底的時候,聶氏的諸位族人皆陸陸續續的從外地趕回了冀州,貓兒也第一次見到了聶瑄的大哥和侄兒,同兩人在一起的還有聶珩的兒子聶徹。貓兒來聶家之後,也聽秋實提起過,聶珩已經被聶老太爺徹底軟禁,據說聶珩曾經反抗過,甚至還絕食抗議過,可愣是沒能讓聶老太爺去看過他一眼。

  「其實珩三爺絕食的事,老太爺根本不知道,這件事情被大夫人壓了下來。若不是大路的大嫂的表哥的舅爺就是三爺的別莊上的門房,我還真不知道這件事情呢。」秋實眉飛色舞的對貓兒說道。

  貓兒聽後一陣無語,這親戚關係扯得還真遠,她還真沒看錯,秋實這丫頭,要是放在現代,受點訓練,肯定是一個出色的諜報員,「以後三爺的事情,還是少打聽,你別把大夫人給惹惱了。」她不放心的對秋實說道,畢竟她沒有想同謝氏鬧翻。

  秋實笑瞇瞇的說道:「夫人,你放心,我心裡有數。」

  貓兒含笑點點頭,春芽掀簾進來,「夫人,回去的東西準備差不多了,您過目一下。」

  貓兒道:「我讓你買的特產買好了嗎?」

  「都備好了,文理公子的新婚賀禮也置備下了,可惜路上太久,不然還能帶點燜餅回去。」春芽笑道:「記得來的時候,還聽姑太太(柳夫人)惦記著冀州的燜餅呢!」

  貓兒回想起昨天吃到的冀州燜餅,也禁不住流口水,那燜餅的滋味的確好吃,用料、配料、火候等工藝,都極其講究,用的油也是極為特殊的驢油,難怪柳夫人出嫁這麼多年,都念念不忘家鄉的燜餅。

  「二爺也跟我說過,他曾想請冀州專門做燜餅的老師傅跟著他一起去蘇州做燜餅,可這燜餅一離開的冀州,就不是那股味道了。」貓兒笑著說道。

  秋實道:「何嘗不是呢!以前我剛剛嫁到吳家的時候,總嫌棄他好好的米飯不吃,老是吃燜餅,現在我都習慣了,這冀州的燜餅也只要在冀州做才好吃。」

  春芽笑道:「聽聽,才嫁到人家家裡一年啊,開口吳家,閉口大路了!」

  「死丫頭。」秋實紅著臉,伸手去呵春芽癢癢,春芽咯咯笑著扭開身體,閃身走了出去,貓兒含笑搖搖頭,繼續想著還漏了什麼東西。

  因這次來冀州早了一點,所以聶瑄剛過初五就急著回家了,顏氏抱著廣陵哭成了淚人,廣陵似乎也捨不得奶奶,哇哇的哭了起來,貓兒、謝氏和蘇氏皆在一旁紅了眼眶,最後還是聶瑄勸了顏氏半晌,才讓顏氏收了眼淚,強顏歡笑送走了諸人。

  貓兒紅著眼眶,抱著廣陵上了船,「致遠,以後我們過年之前都早一點回來陪娘吧?」

  聶瑄低頭看著妻子紅紅的眼眶,低頭把她往懷裡摟了摟,柔聲安慰道:「好,以後等廣陵大一點,我讓他在冀州多待幾天,多陪陪娘。」

  「嗯。」貓兒靠在聶瑄懷裡,聶瑄為了哄貓兒開心,一路上每經過一個地方,必同她講那個地方的名勝古跡,述說那個地方古代是什麼地名,現在是什麼地名,據史記記載又有多少年歷史,貓兒聽得津津有味,「致遠,你真的去過這麼多地方?」

  聶瑄道:「我去的地方也不是很多,但從冀州到江南,畢竟走過很多次了,基本上每個地方都到過了,所以才會這麼清楚。」

  貓兒感慨道:「致遠你都可以寫書了。」

  聶瑄啞然失笑道:「我能寫什麼書啊!」

  「誰說的!」貓兒反駁說道:「你可以寫——」她愣了楞,一時想不起說什麼來,她剛剛明明靈光一閃來著。

  聶瑄見狀輕拍她的嫩頰輕哄道:「嗯,我陪你編幼學瓊林好不好?我上次看你三字經編不錯,正好廣陵大了也需要這些書。」

  貓兒不好意思低下頭道:「我只畫了畫,其他都是小哥弄的。」  聶瑄道:「能畫畫就比什麼都好,寫字誰都會。」

  貓兒聞言,眉開眼笑的他懷裡蹭,「對了,致遠你說你有五大珍藏,一共是那五大珍藏啊?我只知道你有快雪時晴帖和溪山行旅圖呢!」

  「還有一副也是稀世奇珍,是叔祖送給我的,是畫聖所作的《洛神圖賦》。」聶瑄見貓兒杏眼圓瞪,小嘴微張的模樣,不由低頭輕啄了她嫩嫩的小嘴,見她依然一副傻兮兮的模樣,不由樂得哈哈大笑道:「還有兩樣不及這三樣出名,可也是難得一見的珍品。一件是玉器,青白玉雙童洗象玉雕,雖不是很珍貴,但勝在玉質雕工上佳。一件是瓷器,是定窯出產的孩兒枕,如今定窯的瓷器幾乎已經絕跡了。」

  貓兒嘴巴張了張說道:「為什麼叔祖會給這麼珍貴的畫給你?」

  聶瑄笑道:「我那堂哥素來不愛這種文鄒鄒的東西,叔祖怕他不會擺弄這幅畫,才送給了我。」

  貓兒點點頭,突然「啊」了一聲。聶瑄關切的問道:「怎麼了?不舒服嗎?」

  「不是!」貓兒用力的搖了搖頭說道:「致遠,我想起來了,你可以寫什麼書了!」

  聶瑄聞言鬆了一口氣,不由哭笑不得問道:「哦?你說我能寫什麼書?」

  「你可以寫遊記啊!」貓兒說道。

  聶瑄輕拍她的背,漫不經心的說道:「嗯,我以前無聊的時候也寫過幾本遊記。」

  「我的意思是可以把你寫的遊記整理成冊,然後再進行古今對比,比如說古代那個地方叫什麼名字,現在那個地方叫什麼名字,有什麼風俗人情、民俗特產之類的。」貓兒興致勃勃的說道:「這樣也不枉費你去過那麼多地方。」

  她記得以前曾經看過一本《徐霞客遊記》,雖然聶瑄不一定去過這麼多地方,也不一定如徐霞客一般考察的這麼詳細,但好歹也算是他過去經歷的一種留念吧?

  聶瑄聽聞思忖了片刻笑道:「這倒是不施為一個好主意。」

  「當然。」貓兒笑得眉眼彎彎的說道:「我想出來的嘛。」

  聶瑄見她笑的如此開心,不由愛憐的低頭親了親她,才說道:「貓兒,我回蘇州之後,想建個藏書樓,把我這些年收集的書籍皆放在藏書樓裡。」

  「好啊!」貓兒點點頭道:「你書房的書的確多的放不下了。」

  聶瑄道:「我還想把那藏書樓裡的書,不收租錢的借給貧寒的學子看。」

  貓兒歪頭想了一會說道:「你收集的書種類雖多,可大多數只有一本,借了一個人就不能借第二個人了。我覺得與其不收租錢,還不如讓那些學子幫著一起抄書呢!比如說抄一本書,可以免費看多少本,抄完多少本書,可以一直不要錢的看藏書樓裡的書,這樣也能讓更多的人能看到不同的書。」

  聶瑄聽了大喜,笑著抱起貓兒轉了一個圈說道:「貓兒,你真是我的賢妻!」

  貓兒被他轉的頭暈,「別轉,我頭暈!」

  聶瑄呵呵笑著把她小心的放了下來。因路上還帶著廣陵,故這次貓兒壓根沒什麼興致在路過的地方停留玩耍,加上廣陵馬上快滿週歲了,聶瑄不想讓兒子錯過抓周禮,一行人便日夜兼程,一個月不到就回到了蘇州。

  一到蘇州,貓兒還來不及喘口氣,就喚來晚照和春芽商量廣陵抓周的事情,依照貓兒的意思是不想大辦,就請幾個親戚好友過來聚聚就好,可是她的提議遭到了除了自己以外所有人的反對,晚照還翻出了寫好的請帖道:「夫人,爺可是在離京之前便囑咐我們好好準備廣陵的抓周禮的,我連帖子都寫好,差不多都發出去了。」

  貓兒聽了不由頭疼的揉揉額頭說道:「又要大辦了。」

  晚照挺著已經很大的肚子笑道:「夫人,這些都是必要的禮數。」

  貓兒懶懶的托著下巴說道:「我知道,可我這幾天也不知怎麼回事,懶懶的,老是提不起什麼精神來。」

  晚照和春芽聽聞,不由關切的問道:「夫人身子不舒服嗎?」

  貓兒搖了搖頭說道:「那倒不是,只是覺得最近老想睡覺,也不怎麼想吃東西——」突然她和晚照、春芽兩人皆瞪大了眼睛,貓兒吶吶的說道:「不會吧——」

  晚照回過神來說道:「這可不一定!快,春芽把白芨叫來,這件事情可馬虎不得。」

  「是。」春芽轉身就往外頭跑。

  晚照見春芽離開了房間,才回頭欲言又止的望著貓兒,貓兒疑惑的問道:「怎麼了?有什麼事情嗎?」

  晚照道:「夫人,你上次托我的事情,我選了好幾個看上去不錯的人選讓春芽挑,春芽都不肯答應。後來我托玉板打聽了才知道,春芽在被叔叔賣給人牙子之前,去世的父親曾給她定了一門親事,男方是她家的鄰居,兩人青梅竹馬一起長大的。後來春芽爹娘去世,她叔叔奪了她家的財物,又把她賣了,她才同未來的夫家失去了聯繫。去年夏天的時候,春芽湊巧出府買東西,路上遇到了那位未婚夫,兩人就又見了面。」

  「見了面就認得了?」貓兒疑惑的問道,「春芽來我們家的樣子,我還記得呢,同現在是完全兩樣啊!他們怎麼認出春芽來的?」

  「是春芽認出來的,當時她那未來的婆婆就在她未婚夫身邊,模樣同以前一樣,沒有變過,後來又詳細問了以前的事,才確定的。」晚照說道。

  貓兒聞言微微蹙眉:「那麼春芽是想嫁給那個鄰家哥哥?」

  「是的,但這門親事畢竟是春芽的父親定下的。」晚照點頭說道,「只因當年春芽賣的是死契,所以她也不敢跟夫人提起這事。」

  貓兒問道:「那家人家家境如何?」

  晚照道:「家裡稍有幾畝薄田,勉強能度日。」

  貓兒道:「那——那家人家的意思如何呢?」

  晚照道:「娶我們聶府的大丫鬟,他們有什麼不願意的?」

  貓兒低頭想了想說道:「這件事情還是問春芽的意思吧,若是她想嫁我也不反對。只是我老覺得怪怪的,世界上哪來這麼湊巧的事?」

  晚照道:「若夫人不放心,我們到可以試試春芽和那家人家的心意?」

  貓兒問道:「怎麼試?」

  晚照說道:「就同那家人說,春芽贖身需要二十兩銀子,讓他們湊錢過來。」

  貓兒遲疑了一下道:「算了,還是不要了,你去問春芽吧,她若是想嫁,我就放她自由,給同秋實一樣的陪嫁。」

  她一直認為人心是試不起的,有些事情還是不要追根究底的比較好。再說就算那家人家現在肯傾家蕩產贖春芽又如何?又不代表他們以後一輩子不後悔這件事?春芽又不是小孩子了,也跟著晚照歷練了好幾年了,她完全可以對自己做出的決定負責了。

  兩人說話的時候,春芽急急的帶著白芨進了內院,給貓兒收拾好之後,便喚了白芨入內室診脈,診斷的結果讓聶家再次沸騰了起來,白芨確定貓兒已經有了一個多月身孕!

  聶瑄得到家人傳來的消息之後,隨手丟下了手上的事務,健步如飛的回到了回房,盯著貓兒的肚子傻笑,「我又要有女兒了。」

  貓兒見他那個傻樣,翻了一個白眼說道:「你怎麼知道是女兒?說不定是兒子呢?」

  聶瑄肯定的說道:「我感覺是女兒。」

  貓兒懶得跟他較勁,起身喚奶娘把兒子抱來。

  聶瑄聞言,頓時斂住了傻笑,「不行!」他著急的說道:「你現在有了身孕,可不能再去抱那小肉墩了,萬一摔倒了怎麼辦?」

  貓兒回頭瞪著他道:「那怎麼辦?你總不能讓我從現在開始不抱兒子吧?」

  聶瑄皺了皺眉頭說道:「你讓奶娘抱著他,還有不能在跟他鬧了,他出手每個輕重的。還有你的身子也要好好養好,千萬不能像生廣陵的時候一樣……」聶瑄絮絮叨叨的說道,想起貓兒第一次懷孕時候的情況,臉色微微蒼白的說道:「你可不能再嚇我第二次了!」

  貓兒聽著聶瑄嘮叨的話語,嘴角越揚越上,等聶瑄說到了最後,她見他蒼白的臉色,不知道哪裡來的勇氣,突然伸手摟住他的脖子,踮起腳尖輕輕的吻了他一下嘴角:「你放心,我會安全的生下我們第二個孩子的!」

  聶瑄被貓兒的突如其來的舉動弄傻了,人僵硬的站著一動不動,貓兒摟著他的脖子見他半天沒有反應,不由惱羞成怒,轉身就往內室走去,結果才轉身就被聶瑄一把抱住,「貓兒——」
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0-11-28 06:50 PM

第九十一章 劇終

  「太好了!」王氏哽咽的抹著眼淚,「我家乖囡果然是有福氣的孩子,這麼快就有身孕了。」

  南瓜點點頭說道:「是啊,多子才能多福呢!」

  貓兒摸著自己的肚子,臉上含著笑容,但心裡也隱隱有著擔憂,她兩年生一個,是不是生得太頻繁了一點?

  柳夫人笑著對王氏說道:「妹妹,你算是熬出頭了,我聽說你家小五正在準備鄉試吧?」

  王氏笑望著柳夫人身後的一名年輕少婦笑道:「是啊!他現在正在家用功讀書呢!話說姐姐不也熬出頭了?文理都已經考上舉人了,現在又成了親,馬上姐姐就能抱孫子了。」

  柳夫人身後的少婦聽了王氏的話,含羞的低下頭,貓兒順眼望去,這位少婦年紀約有十四五歲左右,柳眉朱唇,杏眼桃腮,一雙漣漣的水眸轉著靈動的光芒,一見就讓人心生喜愛,這位少婦就是柳文理的新婚妻子夏氏子弦。

  「顧老夫人、表嫂。」夏子弦含笑上前同她們行禮。

  貓兒笑著扶起她說道:「都是自家親戚,哪用這麼多禮。」

  夏子弦見廣陵生得宛如玉琢的娃娃一般,不由滿心喜愛的說道:「表嫂,我能抱抱廣陵嗎?」

  貓兒笑道:「你抱吧,只是廣陵很沉的,我怕你抱不起來。」

  夏子弦笑道:「抱得起來。」她歡喜的伸手抱起了胖嘟嘟的小娃娃,貓兒笑著指著夏子弦說道:「叫嬸嬸。」

  廣陵依依呀呀的叫了幾聲,突然缺牙的小嘴裡喊出了「姆媽——爹爹——」兩個詞,叫的字正腔圓,聽得貓兒眉開眼笑。

  柳夫人歡喜的說道:「哎呀,怎麼快就會叫人了?太聰明了!不愧剛剛抓了一本《論語》的小文曲星啊!」她捂嘴對王氏笑道:「妹妹,你看致遠見到我們廣陵抓到《論語》時候開心的樣子,真是個傻爹爹!」

  王氏想起剛剛抓周時候聶瑄開心的模樣,也笑著說道:「怎麼不是呢?說起來,我家老大當年抓周的時候,抓到的是一支毛筆,四牛也開心的跟什麼似地。」

  柳夫人「噗嗤」笑了一聲道:「說起來我家文理小時候抓到的是一把小算盤,當初還讓夫君鬱悶了好些時候呢!」

  一旁貓兒湊趣的說道:「說不定將來文理表弟能在戶部任職呢!」

  柳夫人笑道:「他能考上當個外放的小官我也滿足了。」

  夏子弦在一旁抱廣陵抱的手有點酸了,就把廣陵放回貓兒身邊。貓兒拿了一個彩布做的小球兒逗廣陵,廣陵不停的啃著小球兒,流出的口水布球都弄濕了,眾人看得哈哈大笑。

  廣陵玩了一會就往貓兒身上爬,貓兒阻止了奶娘要抱走廣陵的舉動,把他摟到懷裡,親了幾下,廣陵也呵呵笑著往貓兒懷裡蹭,母親情深的模樣讓眾人看得直羨慕。

  夏子弦見母子情深的模樣,不由自主的輕摸自己的肚子,偷偷想著自己如果也有孩子,一定也跟廣陵一樣可愛吧?

  柳夫人見狀笑著說道:「你跟你表嫂年紀差不多,以後多跟她聊聊,問問她怎麼養出這麼可愛的兒子的。」

  貓兒道:「姑姑,表弟和弟妹郎才女貌,生的相貌都好,將來生出的孩子一定比廣陵還要可愛。」

  柳夫人呵呵笑著,春芽挑簾進來道:「夫人,宋夫人派人送東西過來了。」

  貓兒道:「是誰送過來的?你去準備賞錢。」

  「宋夫人快生了,雪泥(吳氏貼身丫鬟)走不開,派了一個老嬤嬤過來,我已經留在她偏房吃過點心了。」春芽說道。

  柳夫人笑著打量著春芽說道:「春芽真是越來越幹練了,長得也越來越漂亮了,貓兒你什麼時候給她找人家啊?」

  春芽聞言臉色微微一白,貓兒瞄了她一眼道:「不急,反正她年紀也不算太大。」

  柳夫人道:「這倒是,反正丫鬟二十歲出嫁的也不算太晚。」說著對貓兒笑了笑,以為貓兒準備把春芽留給聶瑄當通房的。

  貓兒見春芽一副坐立難安的模樣,便笑笑將話題扯開了,同大家說笑了一會之後,她用同眾人去了外面招待前來祝賀的女眷。自然也不可避免的再次見到了霍家的幾位夫人。

  霍衡的夫人見到她,便極是親熱的拉著她手,連聲祝賀著,眼底掩不住的儘是羨慕,孩子剛滿週歲就又有身孕,不僅是多子多福的象徵,更是備受夫婿寵愛的象徵,看著貓兒身邊皆是少女裝束的丫鬟,而她身邊伺候的儘是通房,霍三夫人忍不住暗歎,真是同人不同命。但心裡也暗自慶幸,當初讓聶瑄娶走了她,不然依照她這番生子的速度,家裡的老祖宗怕是要把她捧到天上去吧?

  貓兒四處看了一圈,並沒有看到紅菱,不由暗暗奇怪,她怎麼不見了,不過臉上還是不動聲色的同諸位夫人說笑聊天,眾人嘴裡說的不是育兒經,便是旁敲測聽的打聽著她生子秘方。

  貓兒聞言有些哭笑不得,她能有什麼生子秘方啊,這估計還是因為她一直堅持打五禽戲,又從小比較會保養自己,才這麼容易受孕吧?當然這也跟聶瑄良好的生活習慣和自律的私生活有關。

  晚上回房的時候,春芽對貓兒說道:「夫人,我剛剛去霍家打聽了一下,紅菱姑娘她生了一個兒子,現在由少夫人養著,紅菱姑娘自己因產後體弱,一直在床上歇著。」

  貓兒聞言,不由自主的替紅菱擔憂了起來,她會不會出事啊?春芽見狀安慰道:「我聽霍家的下人說,霍少爺還是時常去紅菱姑娘房裡看她的。」

  貓兒聞言苦笑了一聲,「就算我再擔心,也做不了什麼事。」

  春芽在一旁侯了半天,見貓兒不說話,就想告辭,貓兒突然開口問道:「春芽,你那未婚夫的事情準備怎麼辦?」

  春芽聞言臉白了白,過了一會,她堅決的說道:「夫人,我不想嫁人。」

  貓兒道:「你是不想嫁給你那未婚夫,還是不想嫁人?」

  「我——」春芽一時無語,貓兒輕歎一聲,「你要留在我身邊,我也不攆你走,但你要想清楚,我還是那句話,女人終究要有個歸宿的。」

  「我——」春芽有些遲疑。

  貓兒見她的神色道:「其實那門親事是你爹定下的,那家人家雖然窮一點,可好歹是清白人家,你嫁過去也脫了奴籍,將來的孩子說不定還能讀書考上科舉。」

  春芽臉色微微一動,貓兒繼續說道:「你要是怕嫁過去受苦的話,老太爺在我嫁進來的時候,不是給了我不少田莊嗎?我正愁沒人貼心的人幫我看那些莊子,你若是嫁了人,就同你那當家的一起給我看田莊吧。你們這樣雖不至於大富大貴,可好歹可以吃穿不愁。」

  春芽見貓兒如此為她著想,眼眶微微濕潤的低頭道:「夫人——」

  「嗯?」貓兒微微抬起下巴問道:「這件事情畢竟是你的終生大事,你要不先回去好好考慮幾天?」

  春芽道:「其實我倒不是怕嫁過去吃苦。」她輕聲說道:「我只是覺得太巧了,這麼多年沒見面,怎麼一下子就遇上了呢?」

  貓兒歪頭想了想道:「你這麼說也有道理,不如我讓澄心去打聽一下再說?」

  春芽聞言跪下地上磕頭道:「多謝夫人。」

  貓兒道:「起來吧,你放心,你跟了我這麼多年,怎麼樣我都不會把你隨便嫁出去的。」

  「謝夫人。」春芽抹了抹眼淚。

  「貓兒!」貓兒同春芽正在說話的時候,聶瑄興沖沖的掀簾走了進來,貓兒見他如此興奮,不由暗暗疑惑,起身揮退丫鬟,「致遠,你回來了?要喝醒酒湯嗎?我讓人搾了一點梨汁。」

  「不了,我沒喝酒。」聶瑄接過貓兒遞來的茶水,一仰而盡說道:「我今天跟宋大哥商量一下,他也很贊成我建書樓的提議,想跟我一起出資建立,我已經答應了。」

  貓兒問道:「那書樓建在我們家還是宋大當家家裡呢?」

  「你有了身孕,大嫂也有了身孕,當然都不能在家動土,我本來就沒準備建在家裡。」聶瑄提起書樓,便眉飛色舞。

  貓兒含笑聽著他對書樓的總體規劃,在恰當的時候,說上兩句鼓勵的話,其實她心裡一直奇怪,為什麼聶瑄考上舉人之後就不在靠進士了嗎?

  「怎麼了?」聶瑄說的正高興的時候,見貓兒走神,不由低頭問道:「累了嗎?」他看了看沙漏道:「看我都興奮的糊塗了,都這麼晚了,我們快睡吧。」

  貓兒道:「我不是很睏。」

  聶瑄抱起她說道:「那我們先去床上躺著,等你困了就睡。」

  「嗯。」貓兒伸手摟著他的脖子,猶豫了一下才道:「致遠,為什麼你不去考進士呢?」

  聶瑄身體僵了僵,貓兒見他臉色有些奇異,不由說道:「你若是不想說就算了,我只是隨口問問。」

  聶瑄把她放到床上,自己側身躺下說道:「其實也沒什麼不好說的。」他淡淡的說道:「一方面是因為我考上解元的時候,大哥已經是三品大員了,父親認為聶家已經不需要再出一個狀元了,所以不讓我再考了。當然這只是其次而已,主要還是因為當年太后想讓我尚主。」

  「尚主?!」貓兒聽著聶瑄的話,不由有些呆滯。

  聶瑄蹙眉點點頭說道:「你也知道我小時候曾經死過兩任未婚妻吧?」

  貓兒點點頭:「嗯,我知道。」

  「在我第二任未婚妻去世之後,我就一直沒有再定親。在我十歲那年,我就考上了廩生,那年因父親要回京敘職,就把我一起帶去了京城遊玩,同時也想讓我多拜訪幾個名師。我有一個堂姑是宮裡的太妃,聽說我才十歲考上廩生之後,就把我宣到了宮裡要看看我。」

  聶瑄頓了頓,繼續說道:「到了宮裡之後,太后也知道了這件事情,說是也想見見我這個十歲考上廩生的神童。當時我年少氣盛,一心只想為家族爭光,可是沒有想到鋒芒畢露的結果是太后想讓我尚主。」說起那段往事,聶瑄目露沉痛之色,「且不說要尚的巂(x?)唐公主從小就體弱多病,太醫院的太醫皆言活不過二十歲,便是我朝的規定,家裡的情況也不許我尚主。」

  「為什麼?」貓兒好奇的問道。

  「我朝在開國之初,太祖便明言,凡尚主之家不得位至內閣,三代以內不得入仕。」聶瑄說:「我若是尚了公主,不僅大哥沒有了入內閣的機會,連律兒他們以下三代都沒有出仕的機會了。再說巂唐公主是先帝和太后在中年時生下的唯一的嫡出公主,自幼備受嬌寵,別說是先帝,便是當今聖上也是把這個唯一的幼妹當成掌中明珠一般呵護。記得當年先帝在世之時,何家就因為尚了平陽公主,又沒有好好伺候公主,使公主成親一年便過世了,惹得先帝大怒,舉族皆被流放千里。若是我尚了體弱多病的巂唐公主,帶給聶家絕對不是滔天富貴,而是彌天大禍。」

  「那後來呢?」貓兒問道。

  「後來父親就趁著太后和皇帝沒有下決斷的時候,讓人傳了我克妻的謠言,畢竟巂唐公主體弱多病,太后最忌諱的應該就是我這種命格的。」聶瑄嘴角扯了扯說道:「巂唐公主在我考上解元那一年因病去世,當時聖上為此雷霆大怒,把所有為公主看病的太醫都殺了,巂唐公主的駙馬一家也因為照顧公主不利而獲罪。父親怕我去了朝廷做官觸痛皇帝和太后的痛處,就借口丁憂不讓我再去考進士了。但可能也是我真的克妻,之後定下的親事居然遭遇屢屢坎坷。」

  貓兒聽著聶瑄平靜的敘述,心裡不禁酸酸的,不由自主的貼在了他的胸口,喃喃的說道:「都過去了。」

  聶瑄望著懷裡試圖安慰他的小妻子,心口一軟,緊緊的抱著她,柔聲說道:「是啊,都過去了。」聶瑄想起那胖嘟嘟的小肉墩,再看看懷裡妻子,心裡填得滿滿的都是滿足,如果之前的坎坷只是上天對他現在所擁有的幸福的歷練,那麼之前的苦,他受的心甘情願。

  那天談話過後,貓兒感覺自己跟聶瑄的心更貼近一步了,雖然她已經同聶瑄有了廣陵,但似乎從那天之後,她才隱隱有了兩人交心的感覺。聶瑄也開始忙著同宋武合辦書樓的事情。聶瑄這輩子已經絕了仕途的想念,而宋武似乎也因為種種原因而不能考科舉,故兩人對辦書樓這件事情格外重視,這在某種程度上似乎也是為了彌補了兩人年少時的遺憾。

  「姐姐,六六長得真可愛啊!姐姐真是好福氣啊!」貓兒愛不釋手的抱著懷裡粉嘟嘟的小娃娃,吳氏和宋武的孩子小廣陵一歲零一個月,因出生的時候正好六斤六兩,故取小名六六。

  「這胖小子可真折騰壞我了。」吳氏嘴上抱怨,臉上卻滿是笑意,她身子本來就瘦小,六六生出來的時候,很是折騰了她一番,故已經出了月子,她還躺在床上養著,「說起來妹妹才是好福氣呢!廣陵才滿一歲,你就又有了,你們夫妻果然是甜的蜜裡調油啊!」

  「姐姐越來越不正經了。」貓兒紅著臉放下六六道,「姐姐跟宋大當家不恩愛嗎?我都聽人說宋大當家把家裡的姬妾都賣了一大半呢!」

  吳氏聽得羞紅臉,「是他自己要賣的,又不是我讓他賣的。」

  貓兒笑著趴在她的肩膀上笑著說道:「賣了姬妾不更好?姐姐你現在可要好好養好身子,等六六滿週歲的時候,也爭取再給他生個小弟弟!」

  「你這壞丫頭!」吳氏紅著臉伸手就要撓她癢癢,貓兒笑著閃身躲開。

  「對了,跟你說正經的。」吳氏突然拉著她的手說道:「我問你,春芽那個丫鬟可有人家了?」

  「春芽?怎麼了?」貓兒疑惑的問道。

  「昨天我家爺回來的時候,說是自己一個心腹手下剛死了一個妻子,想讓我把雪泥許給那個手下,可雪泥已經定好了人家,我想選其他丫鬟爺又看不上眼,我就想起你家春芽了。」吳氏說道,「若是她沒有許人的話,這個人倒是個好選擇,雖說是填房,可家裡不愁吃喝,嫁過去就是奶奶,還有人伺候。」

  「姐姐晚了一步。」貓兒遺憾的搖搖頭說道:「春芽父親給她訂的未婚夫前些日子找上門來了,我已經答應了兩人的婚事。」春芽未婚夫的事情,她讓澄心去查過了,確定真的是巧合之後,又再三確定了,那男孩子人品極為憨厚老實,春芽就點頭答應嫁人了,這或許真是緣分吧?不然怎麼會有這麼巧的事呢?貓兒不由暗自感慨。

  吳氏聽了貓兒的敘述之後,也笑歎道:「這是兩人的緣分。」

  參加完六六的雙滿月酒、命名禮之後,貓兒就安心待在家裡養胎生孩子,平日除了親戚之間的走動之外,也就吳氏會帶著六六上門談笑,商量一下育兒經之類的。

  這次懷孕同上次懷廣陵時候完全不一樣,貓兒一點孕吐反應都沒有,每天就只想睡覺,加上還有第一次生產的經驗,貓兒甚至覺得聶瑄的猜測或許是對的,這次說不定真的是女兒呢!聶瑄每天都對著她的肚子,誇著女兒乖巧懂事,知道不折騰娘親,只聽得貓兒又好氣又好笑。時間在悠閒逍遙的生活中,流逝的飛快,轉眼過了中秋,就快到了貓兒的預產期。

  「夫人,你已經走了半個時辰了,休息一下吧。」一旁的嬤嬤說道。

  「沒關係,我還不算太累,繼續走吧。」貓兒抹了一把額頭上的汗,扶著兩個身強力壯的嬤嬤的手繼續走著,散步的好處她在第一次懷孕的時候就已經嘗過了,她這次也一定要好好的鍛煉身體。

  「對了,爺回來沒有?」貓兒問道。

  「沒有呢。」丫鬟回道。

  貓兒聞言不由暗暗奇怪,最近一個月聶瑄怎麼天天往外頭跑呢?總好像有什麼事情瞞著她似得,尤其是這幾天他連晚飯都不回來吃了,以前很少有這樣的情況啊。貓兒雖不至於懷疑他在外頭金屋藏嬌,可心裡也覺得怪怪的。這時她突然覺得肚子一陣陣的抽疼,這些天她一直會有這個感覺,但是今天這個疼給她的感覺是——她要生了!貓兒停下了腳步說道:「我好像要生了。」

  「什麼!」一群丫鬟婆子頓時慌了手腳,幾個婆子忙要去抬軟轎,這時貓兒突然被一雙大手抱了起來,「貓兒,你怎麼了?」聶瑄口氣微喘,語氣焦慮。

  貓兒對聶瑄笑道:「我可能要生了。」

  聶瑄臉頓時一白,橫抱起妻子,拔腿就往房裡跑,「快去喊穩婆、白芨!」 聶瑄把貓兒放到了床上,「你怎麼樣了?」

  「還好。」貓兒深吸了一口氣說道:「估計還不到生出來的時間呢!」

  聶瑄看著她臉色因為疼痛而蒼白,額頭上滿是冷汗,不由伸手替她拭汗,他想起白芨曾經對他說起,貓兒年紀尚小,生育如果太過頻繁對身體不利,不由喃喃的說道:「貓兒,我們生完這胎就不生了好不好?反正我已經有廣陵了。」

  貓兒驚訝的聽著聶瑄的話,「我——」

  「你別怕,我留在這裡陪你。」他低頭說道,「我不走了!」

  貓兒微微蹙眉說道:「不要!」就算在現代孕婦生產的時候可以讓丈夫陪著,貓兒也不覺得讓丈夫陪著入產房是一件好事,女人懷孕是一件很狼狽的事情,她並不認為這種狼狽的情況給丈夫看見是一件好事,正如她的一位朋友所說的,並不是所有的事情都適合和丈夫一起分享的。

  「可是——」聶瑄剛想反駁, 貓兒握住他的手說道:「致遠你放心,我會安全的生下我們的孩子的!」

  「老爺,您出去吧。您一個大老爺在這裡也幫不了什麼忙。」

  「我——」聶瑄遲疑的望著貓兒,貓兒笑著說道:「別擔心了,我馬上就會出來的。」

  聶瑄依依不捨、一步三回頭的離開了產房,突然他驀然折身再次回到了貓兒的榻前,低頭在貓兒耳邊說道:「貓兒,你不是好奇我這一個月去幹什麼了嗎?」

  「嗯?」貓兒瞪大眼睛疑惑的望著他。

  「我去制定門匾了。」聶瑄伸手握住貓兒的手說道:「我把涉園改了,成了藕園。」

  「啊——」貓兒低低的驚呼了一聲。

  「貓兒,藕就是偶,要在一起才是一對,我們要一輩子都在一起,知道嗎?」聶瑄緩緩的在她的手裡寫著藕和偶字。

  貓兒聽完之後,眼眶微微濕潤,「致遠——」

  這時產婆說道:「老爺,你快出去,這是血房,男人進來不吉利!」說著幾個婆子硬是拽了他出去。

  聶瑄對貓兒說道:「貓兒,你要平平安安的!」

  貓兒本來很感動他這個難得浪漫的舉動,可是見他這番模樣,不由噗嗤一笑,「致遠,你先出去吧,我一定會沒事的!」

  聶瑄出去之後,便同之前一樣,呆呆的站在門口,心裡默默的祈求上天的神佛保佑自己的妻兒。而房裡的貓兒因不是第一次生產了,故從產婦到伺候的丫鬟都很鎮定,貓兒同前次生產一樣,先是洗澡然後再吃飯,又睡了一會,可能因為是第二次生產的關係,這次的孩子並沒有折騰貓兒太久時間,等清晨的第一道陽光射到產房裡的時候,房裡傳出了一聲響亮的嬰啼。

  「老爺,恭喜!是個小公子!」隨著產婆的話語傳出,澄心鎮定的伸出手,扶住了再次癱軟的聶瑄。




第九十二章    番外
 
  「爹爹——苦——」軟糯糯的聲音響起,團團皺著一張粉嘟嘟的小臉,撅著如玫瑰花般紅嫩的小嘴,嬌聲嬌氣的對著父親撒嬌。

  聶瑄手裡端著一碗藥,摟著嬌滴滴的小女兒,柔聲說道:「團團乖,我們喝一口,吃一口糖水好不好?」

  團團遲疑看著那碗黑烏烏的中藥,皺著精緻的小眉頭,壯烈的說道:「好!」

  聶瑄連忙舀了一調羹往女兒小嘴裡送去,團團皺著眉頭把藥含了進去,努力的嚥了一點,「嘔!」又吐了出來,聶瑄忙用碗去湊。

  「嗚——囡囡不要吃——苦——嗚——」團團粉肉肉的小手死命的推著聶瑄手裡的碗,「囡囡要姆媽!囡囡姆媽!」

  聶瑄手忙腳亂的把藥碗放到了一邊,橫抱起女兒,一邊搖晃一邊哄著說道:「團團乖,爹爹疼你,不哭了,不哭了!」

  團團哭鬧了一會,伸出小手掩嘴打了一個哈欠,眉眼又耷拉了下來,聶瑄輕拍著女兒軟軟的小背,不停的在房裡踱步,不一會就聽到了女兒平穩的呼吸聲。他鬆了一口氣,小心的把女兒放在了床上,給她蓋好被子。抬頭就看到那大半碗藥,又皺起了眉頭,怎麼辦?

  他無奈的望著床上雪團般的小女兒,頭疼的揉了揉眉頭,如果是那三個臭小子敢這麼鬧,他一定先胖揍一頓,把他們整治服帖了再說。可這個小女兒是他和貓兒好不容易盼來的心肝寶貝,兩人的心頭肉,自己連眉頭都捨不得對她皺一下,更別說打罵這個小寶貝了。

  「睡著了?」貓兒輕輕地走了進來悄聲問道,「吃過藥了嗎?」

  聶瑄無奈的指著那碗快涼掉的藥搖了搖頭說道:「吃不下去。」

  貓兒走到女兒身邊,看著她粉嘟嘟的小臉,心疼的說道:「這藥這麼苦,這丫頭無甜不歡,怎麼吃得下去呢?」

  聶瑄嘟噥的說道:「我聽岳母說過,你小時候可比團團要聽話多了,我小時候也沒那麼鬧過,這小磨人精到底像誰?」

  貓兒白了他一眼說道:「團團哪裡鬧了?這麼苦的藥大人都不一定能吃得下去。」

  聶瑄道:「我是沒法子了,還是你來喂吧。藥我讓人多熬了,在爐子上熱著呢!一會等她醒來,還是你來哄她吃藥吧。」他承認自己對女兒沒法子了。

  貓兒白了他一眼說道:「還說我太寵孩子了呢,你自己不也是。」

  聶瑄苦笑的摸摸鼻子,「姆媽——」細細小小的聲音響起,貓兒低頭就看到團團揉著眼睛,打著哈欠,小腦袋往她懷裡蹭。她摟著女兒道:「囡囡今天乖不乖啊?」

  「乖,囡囡最乖了。」團團睜著黑葡萄的一般的大眼睛嬌聲嬌氣的說道

  「真的,那麼囡囡怎麼不吃藥呢?」貓兒問道。

  「藥藥苦——」團團頓時小臉皺成一團,「囡囡吃不下。」

  「囡囡生病了,生病了就要吃藥藥。」貓兒柔聲說道:「囡囡要是不吃藥,娘就讓白芨叔叔給你扎針了哦?」

  「不要!」團團立即說道,「囡囡不要扎針!」

  「那囡囡把藥給吃了。」貓兒對聶瑄使了一個顏色,聶瑄忙飛奔出去給女兒拿藥。

  「可是——」團團想起那苦苦的藥,不由往娘軟軟香香的懷裡一縮,「姆媽,團團可不可以只吃半口。」

  貓兒好笑低頭親親女兒嫩嫩的小臉,「不行,吃半口治不好我們囡囡的病。」

  「可是很苦——」團團軟乎乎肉嘟嘟的小身體不停的往貓兒懷裡縮。

  貓兒心軟了,「要不,我們吃大半碗?」貓兒對女兒說道,「團團閉上眼睛,深吸一口氣,一口氣嚥下去,就不會苦了。」

  「真的?」團團睜大眼睛。

  「真的。」貓兒給女兒做示範,「我們閉上眼睛,深吸一口氣,把藥一口氣喝道嘴裡,嚥下!」

  團團用力的點點頭,「嗯!」

  貓兒抱起女兒親了一口說道:「囡囡真乖,等你病好了,姆媽給你做新衣服,給你梳漂亮的辮子好不好?」

  「那囡囡還能不能要一個小珠花,囡囡要一個小石榴。」團團說完就低下來頭。

  「嗯,雖然今天既不是團團的生日,也不是我們說好的四個節日,但是囡囡生病了,可以!」貓兒答應說道。

  「姆媽最好了,囡囡最愛姆媽了!」團團眉開眼笑的撲到貓兒的懷裡,嘟起小嘴,啾啾的親了好幾下。

  「來了,來了。」聶瑄提了一個食盒走了進來,「團團乖,吃藥了。」說著他打開食盒,貓兒一看頓時目瞪口呆,裡面赫然裝了五六碗藥,「怎麼這麼多!」

  「嗚哇——」團團看到這麼多藥,頓時哭了起來,「壞爹爹!壞爹爹!囡囡不要吃這麼多藥。」

  「團團,不可以罵爹爹!」貓兒板著臉說了女兒一句,「你爹爹多疼你啊!你的新衣服都是你爹爹讓人做的。」

  團團止住了哭聲,吸了吸鼻子,可憐兮兮的瞅著聶瑄:「爹爹,囡囡跟姆媽說好了,只吃大半碗的。」

  聶瑄摸摸鼻子說道:「我只是多弄幾碗,就算她吐了一碗,還有另外一碗。」

  貓兒一聽對女兒說道:「囡囡你看,你要是吃一口吐一口,不是多吃了很多次苦苦的藥嗎?聽姆媽的,一口氣喝完,我們明天就不喝了好不好?」

  「那今天囡囡能跟爹爹、姆媽一起睡嗎?」團團抬頭,水汪汪的大眼直瞅著聶瑄,聶瑄被女兒目光看著腦袋暈乎乎的,「可以,今天團團就睡在我們中間好不好?」

  「好!」團團開心的點頭,接過爹爹遞來的藥,深吸一口氣,閉上眼睛,壯烈的一口氣吸到嘴裡,然後努力的吞嚥的,「嘔——」最後一點她實在忍不住吐了出來,「咳!咳!」

  「好了好了,我們不吃了!」貓兒心疼的抱起女兒搖晃著,「我們不吃了,囡囡最乖了,真勇敢,能吃這麼苦的藥!」說著就把一粒糖球塞到了女兒的小嘴裡。

  團團本來癟癟小嘴就要哭,一聽姆媽這麼誇她,立即眉開眼笑了起來,美滋滋的含著糖球,舒舒服服的躺在了娘的懷裡,「囡囡是最勇敢的乖寶寶。」

  「對。」聶瑄接過女兒,在房裡搖晃踱步著,「團團是爹爹的乖女兒。」

  團團畢竟還是才四歲的孩子,又還生這病,鬧著這麼一場之後,很快就在父親寬大溫暖的懷裡睡著了。夫妻兩人看著女兒熟睡的小臉,不由相視一笑,聶瑄說道:「還是夫人你有本事。」

  貓兒笑著睨了他一眼說道:「當然!團團可是我的女兒。」

  聶瑄靠近貓兒低聲說道:「沒有我,你哪來的女兒?」

  「你!」貓兒羞惱的瞪了他一眼,「你這人說話越來越不要臉了,給女兒聽到,我看你怎麼解釋。」

  聶瑄把女兒放在床上,叫來奶娘和丫鬟在一旁伺候著,然後摟著妻子進來書房笑道:「她都睡著了,怎麼會聽到呢?」他低頭輕吻妻子白膩如羊脂的肌膚,「這小磨人精病了這麼多天,你都不陪我吃飯了。」他輕聲抱怨的說道,「今天還要讓她跟我們一起睡。」

  貓兒輕嗔的望了他一眼:「團團不是病了嘛?再說答應讓她今晚睡我們中間的人可不是我。」

  聶瑄抱著她說道:「我這不是心疼你晚上睡不好嗎?」

  「父親、姆媽。」一聲童聲打斷了夫妻兩人的親熱,隨後門口傳來幾聲規律的敲門聲,聶瑄低低的罵了一聲:「這個臭小子。」

  貓兒推開他,「是廣陵嗎?進來吧。」

  房門推開,門口陸續走進來三名年紀不一的俊秀男孩,為首的一名年約十歲左右,年紀雖小,但氣度已是不凡,小胸膛無論在什麼時候總是挺的直直的,容貌幾乎跟聶瑄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後面兩個男孩就長得跟貓兒較為相像,走在中間的一個年約七八歲左右,比團團還要像貓兒,簡直就是貓兒的翻版。最後的一個小男孩大約只有三四歲左右,胖嘟嘟的小身體一搖一擺的吃力的跟著兩位兄長走進來,貓兒一見最後一個小男孩不由詫異的問道,「元元,你怎麼也來了。」

  ——————————我是本文第一次出現的分割線—————————

  「孩兒給父親、母親請安。」元元一看貓兒就想撲到姆媽懷裡,卻被父兄眼睛一瞪,立即縮了縮肩頭,知道自己沒團團那麼好的命,忙跟著兩位兄長一起,乖乖的給父母請安。

  「姆媽,妹妹的身體好點了嗎?」廣陵給父母請安過後,關切的問道。

  元元滾滾的撲到了貓兒的懷裡,「姆媽,我想妹妹了,我能去看妹妹嘛?」

  貓兒讓他坐到自己膝蓋上,點點他的小鼻子說道:「是姐姐,不是妹妹。團團身體好多了,吃了藥睡了,一會我帶你們去看她。」她低頭看著元元說道:「你可不許鬧你姐姐,知道嗎?」

  元元嘟起小嘴說道:「是妹妹,團團沒有我高,沒有我胖,就是我妹妹!」

  聶瑄板著臉說道:「怎麼跟你姆媽說話的?」

  元元縮了縮肥軟軟的小身子,把小臉埋到了貓兒懷裡,聶瑄見狀臉色更黑了。貓兒見聶瑄神色不對,忙問廣陵道:「你們來有什麼事嗎?就是問團團的事?」

  廣陵道:「嗯,就是來問團團的事,還有就是陳叔叔寫信過來。」說著把一封信遞給聶瑄。

  聶瑄接過信件看了一遍,便對貓兒道:「敬之(陳君玉的字)過幾天要回來了。」

  「現在?」貓兒驚訝的問道。

  「嗯。」聶瑄道:「他可能來蘇州辦點事。」

  貓兒問道:「那文麗姐來嗎?」

  聶瑄道:「要來的,這次幾個孩子都要來。」

  貓兒放下元元起身說道:「那我去準備準備。」

  聶瑄點頭道:「好。」

  「姆媽。」元元可憐兮兮的瞅著貓兒,貓兒低頭揉揉他的小腦袋說道:「元元,跟姆媽一起去好嗎?」

  「好!」元元用力的點點頭。

  聶瑄皺眉道:「你不要太嬌慣他了!他可不是團團。」

  貓兒笑道:「他才四歲嘛。」

  「夫人。」春芽在門口輕喚道。

  「什麼事?」貓兒問道。

  「宋夫人來了。」春芽說道。

  「帶她去偏廳上茶,我馬上就過去。」她低頭對元元說道,「元元乖,姆媽一會陪你好不好?」

  「嗯!」元元乖乖的放手。

  「姐姐,今天什麼風把你吹過來了?」貓兒進偏廳的時候,就見吳氏坐在客座上喝茶。

  「妹妹。」吳氏起身笑問道:「團團病好點了嗎?」吳氏只生了六六一個兒子,把團團當成自己女兒一樣寵愛。

  「好多了。」貓兒道,「昨天她還惦記著你呢,走,我帶你去看看她吧。」

  「好。」吳氏道:「大爺從京城帶了幾匹上好的料子回來,我看那料子顏色喜氣,就給團團做了幾件新衣服,今天帶來了。」

  貓兒聽了不由苦笑道:「姐姐,你都快把她寵壞了,你不知道,現在這個小磨人精刁滑著呢!為了哄她喝碗藥,我家那位大爺都欠了她三件新衣服了!」

  吳氏聽了捂嘴直笑道:「好!這樣才好!女孩子嘛,本來就該嬌養,說句不當的話,你們家又不是養不起!別把孩子養的一身的貧氣。」

  貓兒苦笑道:「我原也是這麼想的,可你看她現在的樣子,都被寵壞了,你都不知道,上次我去娘家接她,就見她騎在大哥的脖子上!」

  吳氏聽了笑得前俯後仰:「顧夫人沒生女兒,團團又這麼可愛,難怪顧大人這麼寵她。」

  兩人一邊說笑,一邊去了團團的房間,房裡的丫鬟見了兩人連忙上前行禮,吳氏忙示意丫鬟們噤聲,悄聲走到團團床前。團團正躺在床上酣睡正香,小嘴微微嘟著,雙頰睡的紅通通的,吳氏一看便心疼的說道:「病了一場,都瘦了,不行,我讓家裡的廚子燉只童子雞過來給她補補。」

  貓兒瞄了小球一般女兒,怎麼看都沒有覺得她瘦,聽了吳氏的話忙阻止道:「姐姐別忙了,她現在天天半隻童子雞,你看她都圓了一圈了。」

  吳氏愛憐的輕觸團團的小臉,「可憐的孩子,怎麼會病了呢?」

  貓兒沒好氣的說道:「說起來都是這小磨人精自作自受。這種天氣一定要下水玩,要不是奶娘見狀不對,過來告訴我,她非把衣服脫了下水不可。」

  吳氏道:「這孩子也是的,要玩水幹嘛不讓下人把浴池裡的熱水放好?不是一樣玩?」

  貓兒仰頭吐了一口氣,「姐姐,你們都快把她寵壞了!這樣下去,她嫁都嫁不掉。」吳氏跟聶瑄居然是一個反應,聶瑄一聽團團要玩水,就命人把浴池放滿了熱水,抱著她下水玩了一圈,這樣下去孩子非被寵壞不可。

  吳氏道:「怎麼會嫁不掉呢?你不要,這孩子我就領回家了,給我做小媳婦去。」

  貓兒聽了心裡一突,正不知道該怎麼回絕的時候,突然一聲細細的聲音:「宋姆媽——」

  貓兒和吳氏忙低頭,就見團團睜開了眼睛,見到吳氏,就欣喜的要往她懷裡撲。

  吳氏連忙連人帶被子抱起團團,「我的小心肝,怎麼醒了?都是宋姆媽不好,吵醒你了。」

  「宋姆媽,團團想死你!」團團嘟起小豬嘴往吳氏臉上親。

  吳氏聽了團團的話,眉開眼笑的說道:「宋姆媽也想死你了。」

  貓兒看著吳氏跟團團一大一小肉麻的樣子,不由暗自搖頭,這孩子拍馬屁的功力真不知道跟誰學的。

  「真的!」團團聽到吳氏給自己帶了新衣服,連忙要起來。

  「團團,你快躺下。」吳氏和貓兒連忙上前要把她按在床上。

  「姆媽、宋姆媽,囡囡要穿新衣服。」團團細聲細氣的說道。

  貓兒聞言哭笑不得,「你這小臭美!不行!你還沒好呢!」

  「不嘛——」團團可憐兮兮瞅著貓兒,「姆媽,囡囡已經病好了,囡囡要穿新衣服。」

  貓兒臉一板,正想說她,吳氏已經說道:「好,宋姆媽讓人把衣服拿過來,宋姆媽幫你穿。」

  「好!」團團大聲的應了一聲,小臉興奮的通通紅。

  貓兒無奈的搖搖頭,喚來了丫鬟婆子,生個暖爐進來,這麼一個下午,貓兒和吳氏就陪著團團鬧了一個下午。

  「團團的病好點了?我聽說她鬧了一個下午?」晚上聶瑄回房問道。

  「姐姐給她做了幾件新衣服,她嚷著要穿新衣服,還讓我給她梳頭。」貓兒沒好氣的說道:「你還說我太寵元元呢,我看團團才該好好管教呢!」

  聶瑄道:「團團是女孩子,怎麼能跟元元一樣呢?」

  貓兒道:「她那個樣子,將來誰肯娶她?」

  聶瑄聽了皺眉道:「說起來,前幾天宋大哥曾經跟我說過想把團團討回家給六六做媳婦,雖是開說笑,可我看他不像是胡說的。」

  「你這麼說,今天姐姐也跟我提過這件事情。」貓兒皺眉說道,「可是我總覺得六六大了團團五歲呢!不適合。」

  聶瑄一聽便不開心了,「怎麼?你嫌我老了?」

  貓兒哭笑不得的說道:「你能跟他比嗎?」

  「怎麼不能比?我可大了你十二歲呢!」聶瑄逼近她說道。

  貓兒惱道:「你別鬧了!你想想六六大了團團這麼多,團團十歲的時候,他已經十五歲了,六六難道會忍得住不納妾?難道你想讓團團入門就面對一屋子小妾和庶子女嗎?」

  聶瑄微微蹙眉道:「不過幾個小妾和庶子罷了,打發就算了,這有什麼。六六難道還會寵妾滅妻不成?」

  貓兒道:「團團是你唯一的女兒,我們又不是沒選擇的機會,你好好的人家不選,何苦讓女兒去受那個委屈呢!我自己沒受過的委屈,也不想讓女兒去受。」

  聶瑄聽了不由沉默了下來,過了一會才道:「那我再想想吧。」

  貓兒道:「團團才四歲呢,你急什麼啊!」

  聶瑄道:「這倒是,不過過幾天洪家會過來,你讓廣陵不要去欺負肉肉。這臭小子,每次都把肉肉弄哭!」

  貓兒聽了忍笑說道:「知道了。」

  ———————— 分割線 ————————

  「肉肉姐要過來?」團團穿了一身簇新的粉紅色的衣裙,眨著長長翹翹睫毛,微嘟著粉粉的小嘴,開心的說道:「太好了,我可以跟肉肉姐一起玩了。」

  貓兒見女兒可愛的模樣,忍不住抱著她親了親道:「到時候姆媽讓肉肉姐跟你一起睡好不好?」

  「好。」團團拍著小手道:「團團喜歡跟肉肉姐一起睡。」說著便爬到了床頭,翻出自己的珍愛的小匣子,把裡面的東西一樣樣的翻東西出來,裡頭全是諸位長輩給她的金銀小錁子、小首飾、香囊、香包等物。

  「怎麼了?」貓兒疑惑的問道。

  「囡囡把這些理好,到時候跟肉肉姐一起玩。」她又翻出一個匣子,裡面是一套精緻的過家家的玩具,全是顧壽給她做的,桌椅板凳全部齊全,還有一套由貓兒設計,顧壽製作的兔娃娃,「姆媽,我還想幫兔寶寶和兔媽媽做套裙子。」團團軟語撒嬌道。

  貓兒揉著她的小腦袋道:「行啊,不過囡囡要跟姆媽一起做。」

  「嗯!」團團用力的點點頭,她歪著腦袋想了想說道:「姆媽,囡囡可以把這兔爸爸、兔媽媽、兔寶寶給肉肉姐嗎?」

  貓兒驚訝的問道:「為什麼?」

  「因為肉肉姐沒有啊!」團團扇著小扇子的睫毛說道:「囡囡有很多,三舅舅給囡囡好多好多兔寶寶、小椅子。」

  貓兒聽了欣慰不已,這小磨人精雖然磨人了些,嬌氣了些,可是該懂事的地方還是挺懂事的,她摟著女兒親了好幾下:「團團真懂事,姆媽最喜歡你了。」團團開心的咯咯直笑,嫩嫩的小臉不停的蹭著姆媽軟軟香香的臉。

  青州洪氏同聶家的世交,廣陵的未婚妻洪少柔也是現在洪氏家主嫡出的小孫女。洪少柔出生之後,因生的甜美可人,嘴巴又甜,見人就撒嬌,洪家老太爺把這個小孫女當成心肝寶貝。後來少柔父親去世,母親跟著一起殉節,老太爺憐惜小孫女身世孤苦,就帶在身邊教導。一次他去聶家拜訪的時候,一眼就看中了廣陵,順便同聶老太爺提起了這件婚事。

  貓兒雖然不想兒子這麼早訂婚,但聶老爺子已經答應了,她也不能再說什麼。不過自打這件事情之後,她就同聶瑄商量,三個兒子的婚事,她不會插手,但是團團的婚事,一定要她點頭了,才能定下。而聶瑄也對老爺子不跟他商量,就隨便把自己嫡長子的婚事定了有些不滿,他並不喜歡洪少柔的身世,再說肉肉跟團團同歲,跟廣陵歲數相差的多了一點。倒是貓兒見了乖巧可人的小肉肉之後,就放下了心中的芥蒂,非常喜歡這個未來的兒媳婦。

  「紅燒肉要過來?」廣陵皺了皺眉頭道:「怎麼又要過來了?」

  貓兒輕敲他的腦袋說道:「什麼紅燒肉,是柔柔。」

  廣陵撇嘴說道:「連洪爺爺都叫她肉肉了。」

  貓兒道:「還不是你叫出來的。」

  廣陵道:「她本來就肉嘟嘟的。」

  貓兒摟過大兒子道:「廣陵,你小時候也是肉嘟嘟的,你爹爹都叫你小肉墩呢!後來你長大了,才慢慢瘦下來的。」

  廣陵反手摟住貓兒的脖子道:「我才不信呢。這些她身上這麼多肉,能瘦的下來才怪呢!」

  貓兒笑道:「你不信去問你爹爹。」

  廣陵腦袋埋在貓兒懷裡道:「我才不去問呢。」

  貓兒摸著他的小臉道:「廣陵,肉肉從小就沒了父母,是爺爺、奶奶撫養長大的,你看看她,再比比團團,就知道她有多可憐了。以後不要再欺負肉肉了,知道嗎?」

  廣陵負氣說道:「可是我不喜歡她老是跟我在屁股後面,看到什麼都要問,我又不是爹爹!」

  貓兒笑著親了兒子一口道:「那是因為你在肉肉心裡,就跟爹爹在你心裡一樣啊!」

  「真的?」廣陵眼睛亮了亮。

  「當然!」貓兒讓兒子坐在自己身邊,「你想,你有什麼不知道的東西,是不是都去問你爹爹?因為你爹爹什麼都知道。你看肉肉也這樣對你,是不是就是說在她心裡,你也是無所不知的!」

  「真的?」廣陵男性自尊一下子膨脹了,小腦袋昂的高高,「那我以後再也不嫌棄她煩就是了。」

  貓兒忍著笑對兒子說道:「廣陵果然是好孩子!」

  「嘿嘿——」廣陵不好意思的紅了臉,伸手摸了摸後腦。

  洪家大老爺在三天後,先比陳君玉早一步到了蘇州。

  「柔柔給聶伯伯、聶伯母請安。」少柔一到聶家,也顧不得休息,先給聶瑄和貓兒請安。

  貓兒見了粉粉的小人兒不由滿心歡喜,「肉肉快過來,跟聶伯母看看。」

  少柔快步跑到貓兒身邊,奶奶的叫了一聲:「聶伯母,肉肉好想你。」

  貓兒把她抱在懷裡道:「伯母也想你啊。」

  「肉肉姐!」團團平時在家除了元元之外,並無同齡的玩伴,元元又時常欺負她,又一直逼著她叫他哥哥,所以她一點都不喜歡這個弟弟。幾個哥哥和表哥雖然疼她,可是不會既不會陪她過家家,也不會陪她梳辮子,而洪少柔的到來,無疑填補了她這一遺憾。

  「團團!」肉肉也眉開眼笑叫著,貓兒笑著放她下去,肉肉連忙往團團身邊跑,兩個團團的小肉球這麼一撞,頓時滾到了一起,貓兒見了忙低頭,雙肩不停的顫抖的,在場看到的人皆低頭偷偷的笑著,聶瑄哭笑不得的讓僕人們把兩個小肉球抱起來。

  「爹爹!」團團絲毫不覺丟臉的撲到了聶瑄懷裡,聶瑄把愛女抱在懷裡問道:「囡囡摔疼了嗎?」

  「沒有!」團團笑瞇瞇的搖頭,肉肉怯生生的擰著小手看著聶瑄和貓兒。

  貓兒伸手把她摟到了懷裡柔聲問道:「摔疼了嗎?」

  肉肉聽了貓兒的話,眼眶微微一紅,小臉埋到了貓兒的懷裡,悶悶的說道:「不疼。」

  貓兒輕拍她的背說道:「你跟團團睡在一起好嗎?」

  「好。」肉肉應了一聲。聶瑄把女兒放下,對貓兒說道:「我去看看洪兄(肉肉的伯父),你照顧一下肉肉。」

  「嗯。」貓兒點點頭。

  團團等聶瑄走了之後,搖著貓兒的手說道:「姆媽,我要跟肉肉姐一起過家家。」

  貓兒捏捏她的小鼻子,「沒規矩!你肉肉姐才來,讓她好好休息一下才對。」

  團團一聽,頓時耷拉著小腦袋,肉肉一聽過家家,眼睛一亮,「聶伯母,我要過家家。」

  「好好。」貓兒對她笑著說道:「你先讓奶娘幫你洗個澡,吃了午飯,我們再去玩過家家好不好?」

  「好!」兩個女孩子異口同聲的答應道。

  「真乖。」貓兒示意奶娘抱起兩人,而自己去找晚照和春芽商量,怎麼安置剩下的洪家人。

  ——————分割線——————

  春芽出嫁之後,貓兒雖把她的賣身契還給了她,但春芽在出嫁的第二年,就帶著丈夫一家前來投靠聶府,自願賣身為奴。貓兒收了他們的賣身契,讓春芽還是回到自己身邊當差,又讓她男人做了外面的管事,他們一家子現在對聶府是忠心耿耿。

  「洪五爺這次才來兩天,身邊又沒帶什麼女眷,我看直接讓洪五爺住在客房就是了。」春芽提議道。

  「也好。」貓兒道,「反正客房也空著。還有文麗姐她們什麼時候到?」

  「我接到信,估計也就這幾天了。」晚照道。

  貓兒問道:「陳大哥和文麗姐難得回來一次,不如我們辦個酒席款待他們?」

  晚照道:「陳大人現在已經是翰林院五經博士了,雖只是正八品的官職,但勝在是天子近臣,這次難得回來,想來一定會有很多人請他過府一敘的,夫人還是早做準備的好。」

  貓兒點頭,「既然這樣,就把宋大當家和宋夫人也一起叫過來,順帶把四哥也叫過來吧,可惜五哥不在。」

  晚照道:「五舅爺同陳大人一同在翰林院,夫人若是想五舅爺了,可以問問陳大人。」

  貓兒笑道:「也是。還有,你讓玉板去把爹娘也接過來吧,他們一定很想陳大哥了。」

  晚照道:「哎。」

  貓兒伸手揉了揉脖子道:「你說洪家把肉肉送過來是什麼意思?不會是想讓我們來養肉肉吧?」

  晚照低頭想了想說道:「不大可能,畢竟洪家也是要臉面的。依我看,可能是洪老爺子和洪老夫人覺得自己年紀也不小了,生怕看不到洪姑娘長大,所以想趁現在洪姑娘還小的時候,讓洪姑娘多過來住幾天。將來萬一他們去了,老爺夫人也能念在舊情上多看顧洪姑娘幾分。」

  貓兒歎氣道:「唉,肉肉能有這樣的祖父母也是她的福氣。」

  春芽抿嘴笑了笑說道:「照我看,洪姑娘能有夫人那般的婆婆,才是她的福氣呢!」

  貓兒笑了笑,「她也是個惹人疼的孩子,跟團團一般大的年紀,可比團團懂事多了。」

  晚照笑道:「有了洪姑娘陪團團,團團這些天連飯都多吃了呢!」

  貓兒皺眉說道:「你不說我還想不起來呢,以後吩咐廚房,不許給這丫頭吃點心了。」

  春芽愣了愣問道:「為什麼?」

  貓兒道:「你們沒看到這丫頭豎裡的長度和橫裡的長度都一樣了嗎?再下去就真成球了!」

  晚照哭笑不得說道:「團團也沒太胖,再說小孩子多吃才好呢!」

  貓兒道:「誰說的,小孩子可不能太胖,反正以後除了正餐之外,其餘時候一律不許給她吃點心。」

  春芽和晚照互視一眼,應聲道:「是。」之後的幾天,貓兒便忙著定菜單,吩咐下人出去置辦新鮮的食材。

  在陳君玉來的前一天,貓兒也把顧四牛和王氏接了過來。

  「媼婆(奶奶)——阿爹(爺爺)——」團團看見王氏下了馬車,就立即眉開眼笑的飛撲上去,「媼婆,抱抱。」

  「哎呦,我的小心肝。」王氏一把抱住飛撲過來的小肉球,抱在手裡掂了掂,滿意的點頭道:「我的小心肝,比你姆媽小時候壯實多了!」

  貓兒笑道:「姆媽,先進去吧,外面日頭大。」說著她暗暗橫了團團一眼,示意她不許掛在王氏身上,團團接到姆媽警告的目光,乖乖的從王氏身上滑了下來。

  肉肉也給著團團上前,一起給王氏請安,王氏笑著摟著肉肉說道:「真是乖孩子。」說著從懷裡掏出一個小銀錁子給肉肉,肉肉怯生生的看了貓兒一眼,見貓兒點頭,才接過了小銀錁子,對著王氏甜甜的到了謝。

  等一番敘舊結束之後,貓兒讓奶娘抱著兩個孩子下去,自己同王氏一人說話,「姆媽,你最近身體怎麼樣了?爹爹呢?」

  「好,都好著呢!」王氏笑著點頭說道,「對了,貓兒,你大哥的來信,你收到了沒有?」

  「收到了。」貓兒點點頭,王氏說道:「我聽說你四哥說,你大哥是不是要調到揚州去了?」

  「是的。」貓兒笑道:「大哥這次要調到揚州來當鹽運司經歷。」

  「那官大不?」王氏問道。

  「官職不大,只是七品官,但是鹽運司經歷是掛著京官的名分的,屬於在地方的京官,又管著鹽這一塊,這個官位可是一個肥缺。」貓兒說道。

  王氏欣喜的說道:「這可真要謝謝姑爺了,要是沒有他,福倌兒也做不到這個官職。」

  貓兒道:「這也是大哥這些年的在地方上幹的不錯,才能有這個機會。」

  王氏說道:「要是沒有姑爺,就我們這樣的人家,你大哥怕是一輩子只能當個小小的知縣吧?」

  貓兒噗嗤一笑道:「姆媽,知縣已經是一方父母官了,您還不滿足啊!」

  「你這丫頭!」王氏輕點女兒的小鼻子,「對了,我問你那個肉肉怎麼回事?怎麼廣陵會突然冒出一個未婚妻?這麼大的事情,你怎麼不跟我說呢?」

  「這門親事是剛剛定下的,不過肉肉和廣陵是很早就認識了,她以前沒來過蘇州,一直在冀州而已——」貓兒對王氏解釋了婚事的來歷,又把肉肉的身世解釋了一遍。

  「真是可憐的孩子。」王氏輕拍女兒的手,「小小年紀這麼命苦,不過我看那個丫頭跟你的親暱勁,你也不怕她將來不孝順你。」

  貓兒笑道:「姆媽,你別擔心了,洪家也是讀書人家出生,這點教養還是有的。」

  王氏道:「對了,玉倌兒什麼時候到?也有兩三年不見他了,不知道這孩現在過的如何了?」

  貓兒道:「陳大哥明天就到了,他現在也陞官了,日子過得好著呢,聽說文麗姐年前又生了一個女兒呢。」

  王氏道:「她倒是有福氣的,這些年生了這麼多孩子。倒是你的肚子,自從生了團團、元元之後,就不見動靜了。」

  貓兒含笑不語,她生團團、元元的時候,很是吃過一番苦頭,生完之後聶瑄就不肯讓她再生了,而她也無意再生下去了,三男一女對於他們來說已經足夠了,孩子不是生的越多越好。

  ——————分割線——————

  王氏歎氣說道:「其實說起來,我最擔心的就是小五了,都成親好幾年了,你五嫂肚子到現在還沒有動靜,唉,早知道當初就不該讓他高攀這門親事。娶了恩師的獨女,聽起來風光,其實娶了一尊菩薩回家供著。」
 
 「姆媽,兒孫自有兒孫福,再說您孫子都這麼多了,你孫子還抱不夠啊?」貓兒笑著說道。

  「你這孩子!」王氏伸手愛憐的擰了擰她的臉頰,「怎麼說話呢!我這不是擔心你五哥嘛!」

  「五哥都這麼大的人了,跟五嫂又好的蜜裡調油,您有什麼好擔心的?」貓兒抿嘴笑道,「若是再過幾年,五嫂還不生孩子,就從二哥他們那邊過繼一個,一樣都是你孫子,不是嗎?」

  王氏歎氣說道:「可是總歸不是小五親生。」

  貓兒道:「難道姆媽你想讓五哥納妾?」

  王氏遲疑的說道:「你看你陳大哥身邊不也是有兩個丫鬟伺候著,你大哥也有,小五大小也是一個官了,身邊有兩個丫鬟也不算什麼吧。我看五嫂她身子弱,生孩子也危險,讓丫鬟給她生一個也省得她危險了。」

  貓兒道:「姆媽,大哥一直在外面當官,大嫂沒有跟著一起去,他身邊沒人伺候,有兩個丫鬟照顧也勉強說的過去。陳大哥身邊的兩個丫鬟也是文麗姐怕他沒人照顧,才送過去的。可他們不都是沒庶出的孩子?五哥和五嫂住在一塊,兩人感情又好,你讓五哥納妾,不是給五嫂添堵嗎?」

  王氏道:「可她現在是我添堵啊!」她拉著女兒的手道:「我也不是不講道理的婆婆,可你看他們成親都快六年了,她肚子還不見動靜,我能不急嗎?」

  貓兒道:「姆媽,五嫂還年輕呢,你怎麼知道五嫂以後就生不了孩子呢?五哥自己沒說要納妾,你硬是讓他納妾,你讓他以後怎麼面對五嫂。再說家和萬事興,五哥有了庶子,將來要多是非啊!你看我們家的那位珩三爺,到現在都沒消停過。我還是那句話,咱們家有不缺兒子,就別多那個事了。」

  王氏聽了有些怏怏不樂,半天才道:「對了,我跟你爹商量過了,若是你大哥真來揚州當官,就讓南瓜同福倌兒一起去揚州好了,這麼多年也委屈她了。」

  貓兒欣喜的說道:「這樣好啊!不過那誰來照顧你們呢?」

  王氏道:「我們還沒有老到走不動呢,那需要人來照顧,再說不是還有蘭因嘛。」

  貓兒道:「姆媽,舅媽身體好點了嗎?」

  「好多了,前幾天我去看她,她精神很不錯呢。」王氏道:「我這輩子最大的福分就是有了你大嫂和蘭因兩個好媳婦。」

  貓兒不依的說道:「姆媽,你還有我這個好女兒呢!」

  王氏笑著把女兒摟在懷裡說道:「對對,還有你這個好女兒呢!」

  「姆媽,爹爹今年六十五了吧?」貓兒突然抬頭問道。

  「是啊,怎麼了?」王氏問道。

  「我是想給爹爹六十六歲過大壽呢!是不是要我切六十六塊紅燒肉啊!」貓兒笑瞇瞇的說道。

  王氏道:「嗯,話說這幾年我們家也不是沒銀子,是該好好大辦一場了。」

  兩人又說了一些其實的雜事,貓兒見王氏在打哈欠了,便起身離開了。剛回到房裡,就聽到一陣笑聲,貓兒挑眉疑惑的走進房裡,就見團團滿臉燦爛笑意的坐在廣慈的脖子上,廣慈正趴在地上給團團當馬騎。

  「團團,你又胡鬧了!」貓兒豎著臉道:「快從你二哥身上下來!」

  「沒關係。」廣慈笑瞇瞇的抱著妹妹說道:「姆媽,是我讓團團騎上來的。」廣慈出生的時候,她和聶瑄遲遲沒把小名定下來,後來廣慈週歲在聶家抓周的時候,抓到了一本佛經,喜得顏氏當場給小孫子取了個小名叫廣慈,從此以後廣陵就從顏氏最喜愛的孫子的位置上下來了。廣慈無論是相貌和性情,幾乎都是貓兒的翻版,所以他不僅是顏氏最喜歡的孫子,也是聶瑄最喜歡的兒子。

  貓兒接過團團,輕拍了她兩下小屁屁道:「以後再這麼胡鬧,我可饒不了你。」

  團團見母親粉面含霜的模樣,不由揉揉肉嘟嘟的小屁屁,上次她跳到水塘裡玩的事情被姆媽知道之後,姆媽就打過她一次了,想起那疼了幾天的屁屁,她連忙摟著貓兒的脖子,啾啾的親了幾下,奶聲奶氣的說道:「姆媽不氣,囡囡以後不敢了!」嗚嗚,姆媽要是真打她,連爹爹都救不了她。

  貓兒不理這個小馬屁精,回頭對廣慈說道:「慈兒,怎麼現在過來了?找姆媽有事嗎?」

  廣慈忸怩了一下,貓兒見狀示意房裡的下人都散去,把女兒抱到了懷裡問道:「怎麼了?是想買什麼東西嗎?」

  「姆媽,是不是陳叔叔明天就要到了?」廣慈問道,坐到了貓兒說道:「姆媽,我來抱妹妹吧。」

  「乖孩子。」貓兒笑著把團團放到了廣慈的懷裡,摟著二兒子親了一口,這個孩子是四個孩子中體貼的一個。

  廣慈害羞的紅了臉,「姆媽——」

  貓兒笑瞇瞇的摟著兒子女兒說道:「好了,好了,來,跟姆媽說說,你想要什麼?」

  廣慈說道:「姆媽,我聽說陳叔叔學識很好,我能不能拜陳叔叔為師?」

  貓兒聽了疑惑的問道:「你不喜歡現在教書的先生?」

  廣慈搖了搖頭說道:「不是的。只是現在的先生不喜歡時論,我想請陳叔叔教我怎麼寫時論。」

  貓兒聽了驚訝的說道:「你才八歲,就想寫時論了?」

  廣慈聽後驕傲的仰起小腦袋說道:「我聽爹爹說,大伯也是八歲就開始學寫時論了?我也想學。」

  貓兒聽後想了想說道:「這件事情我會跟你爹說。」

  「好!」廣慈興奮的應了一聲,起身放下團團,對貓兒拜倒:「多謝母親大人。」

  貓兒笑著輕拍他的腦袋說道:「作怪。」她笑望著廣慈說道:「喜歡讀書是好事,但是也要注意身體,多跟你大哥出去騎騎馬知道嗎?」

  「孩兒知道。」廣慈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後腦勺。

  團團被母親和二哥冷落了半天,翹著小嘴,搖著小胖腿說道:「二哥,你答應要帶囡囡去騎馬的。」

  廣慈聽聞立即說道:「團團,等過幾天好不好?二哥這幾天有點事。」

  團團一聽,嘟起小嘴,「不嘛——」她轉眼就見姆媽笑瞇瞇的瞅著她,小胖手不由自主的再次摸了摸小屁屁說道:「好吧,不過囡囡還要買小糖人。」

  廣慈鬆了一口氣道:「沒問題,二哥明天就讓人給你買。」

  等廣慈走後,貓兒便抱著團團去找聶瑄,同他說了廣慈想拜陳君玉為師的事情,聶瑄沉吟了一會道:「敬之的時論的確是一絕,廣慈既然有這個想法,倒是好事。」

  貓兒道:「廣慈年紀是不是還小了一點?」

  聶瑄輕歎一聲,示意丫鬟把團團抱下去,然後摟著她說道:「貓兒,廣陵他們都是男孩子,不能跟女孩子一般嬌寵,會把他們寵壞的。你對元元太寵愛了,你看他有哪點像男孩子了。」

  貓兒道:「可是元元才四歲啊!」元元出生的時候,身體就不是很好,又是最小的兒子,她難免寵愛了一些。

  聶瑄道:「廣陵、廣慈四歲的時候,就跟他不一樣。」

  貓兒聽了低頭道:「我只是心疼他身體不好。」

  聶瑄道:「他現在身體已經很不錯了,我想等過幾天,讓他跟著廣陵一起練武。」

  貓兒道:「你管教兒子我不管,只是你讓武師注意一點,元元畢竟還小,要循序漸進。」

  聶瑄聽了啞然失笑道:「你放心,我是他的親爹,不是後爹。」

  ————分割線————
 
 「陳大哥,好久不見。」貓兒抱著團團,含笑看著幾年未見的陳君玉,原本年少得意的浮躁已經被幾年的官場經歷給磨平了,氣度越發的沉穩。

  「貓——二嫂,好久不見。」陳君玉自覺失言,自嘲的笑了笑,低頭望著貓兒懷裡的團團,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她肥嫩嫩的小臉,柔聲對團團說道:「是團團嗎?」

  貓兒道:「嗯,團團快叫姑父。」

  團團眨眨眼睛,對陳君玉露出一個璀璨的笑容,甜甜的叫了一聲:「姑父——」

  陳君玉聞言笑著伸手把她抱在懷裡,「真乖。」說完從懷裡取出一塊玉珮,「來,這個給你玩。」

  貓兒見那玉珮通體晶瑩,不見一絲瑕疵,不由微微詫異的瞅了陳君玉一眼,看來玉哥這些年混的不錯啊,不說是翰林院沒什麼油水嗎?

  團團見那玉珮雕琢成一尾小魚的模樣,小小巧巧的,正好握在手心裡,不由滿心歡喜,剛想眉開眼笑的收下,但還是抬眼瞅著聶瑄,「爹爹——」

  聶瑄含笑點頭道:「還不謝謝姑父。」

  「謝謝姑父!」團團依依不捨的捏了捏玉珮,然後把玉珮遞給了奶娘收好。

  聶瑄見狀微微點頭,柳文麗忍不住噗嗤一笑著道:「團團真是乖巧,二哥、二嫂真是好福氣。」

  貓兒苦笑道:「你沒見識過小磨人精的脾氣。」

  陳君玉眼底滿是笑意,伸手摸著團團的小腦袋,「我倒覺得團團很乖。」

  團團聽到陳君玉的稱讚,大眼頓時笑得瞇成一條縫,「謝謝姑父誇獎。」

  她稚氣的話語惹來眾人一怔,隨即大家哈哈大笑,柳文麗笑著把她摟到了懷裡,親了又親。貓兒和陳君玉哭笑不得的互視一眼。

  這時廣陵帶著廣慈、元元上前給兩人行禮,陳君玉一見廣陵,不由眼睛一亮,拉過他道:「廣陵都這麼大了,有十歲了吧。」

  聶瑄點頭道:「嗯,廣陵今年有十歲了,廣慈都八歲了。」

  柳文麗見到唇紅齒白的廣慈,忍不住愛憐的摟在懷裡道:「多俊俏的孩子啊,真跟二嫂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陳君玉也含笑點頭,廣慈見了陳君玉雙目發亮,忍不住回頭看了貓兒一眼,貓兒掩嘴輕笑,「陳大哥,廣慈想拜你為師呢!」

  「拜我為師?」陳君玉微微挑眉。

  聶瑄道:「廣慈想學時論。」

  陳君玉驚訝的望著廣慈,廣慈連忙上前拜倒:「姑父,請收下我吧。」

  貓兒見廣慈這模樣,不由嘴角抽抽,陳君玉連忙扶起廣慈,愛憐的拍拍他的腦袋:「你還小呢!現在學時論太早了。」

  「可是大伯父——」廣慈有點不服氣,陳君玉見狀,想了想微笑的說道:「不若這樣,我考你幾個問題,你若回到出來,我便教你時論,若是教不出來,便再跟先生老老實實學習如何?」

  「好!」廣慈聞言躍躍欲試的說道。

  貓兒道:「你姑父遠道而來,還沒有休息呢,別老纏著你姑父,至於考校,以後有的是時間呢。」

  廣慈聞言旋即害羞的低下了頭,「姑父對不起。」

  陳君玉見狀,朗朗一笑,伸手揉了揉他的腦袋:「真是好孩子。」

  貓兒道:「文麗姐,晚飯準備好了,我們還是邊吃邊聊吧。」

  「好啊!」貓兒拉著柳文麗,兩人有說有笑的先走了進去,陳君玉同聶瑄相視一笑,陳君玉抱起團團,廣陵帶著兩個弟弟跟在後面也走進了花廳。

  席間聶瑄同陳君玉相談甚歡,柳文麗同貓兒也有說有笑,等酒過三巡之後,陳君玉略帶酒意的說道:「二哥,我們親上加親如何?」

  聶瑄聞言笑問道:「敬之是看上我哪個兒子了?」

  陳君玉笑道:「我看元元不錯,讓元元娶我家阿春如何?」阿春便是陳君玉和柳文麗唯一的女兒陳春華。

  聶瑄道:「好。」說著舉起酒壺給兩人空了的酒杯裡斟滿。

  「那就這麼說定了?」陳君玉舉杯同聶瑄碰了一下。

  「一言為定。」兩人碰杯之後一仰而盡。

  貓兒和柳文麗看的目瞪口呆,半晌,貓兒才憋出了一句話:「文麗姐,你放心,我不會虧待你家阿春的。」

  柳文麗苦笑的說道:「我同你這麼多年姐妹,我有什麼不放心的?」

  貓兒暗自磨牙,其實他跟陳大哥是商量好的嗎?不然怎麼這麼有默契?兩句話就定下了?廣陵的婚事就算了,連元元的婚事都這麼草率!

  在回去的路上,陳君玉閉目養神,躺在馬車裡閉目養神,柳文麗欲言又止,車廂裡安靜無聲。半晌,柳文麗終於忍不住道:「我不是跟你說過,要讓阿春嫁給文理的武哥兒嗎?武哥的年紀跟阿春也正合適,兩人相差一歲都不到。」

  陳君玉睜開眼睛對柳文麗說道:「我只是覺得元元更適合阿春而已。」

  柳文麗惱道:「我就知道,你看我娘家人不順眼。」

  陳君玉淡淡的說道:「你多想了,你跟文理是親兄妹,怎麼樣關係都斷不了。但是阿春嫁給元元就不一樣了,聶氏畢竟是大家。阿春能攀上這門婚事,也是她的福氣。」

  「你腦子除了想著晉陞,好處之外還想什麼?」柳文麗氣苦的落淚道:「阿春是我千辛萬苦生下的女兒,我只想她過得好。」

  陳君玉遞了一塊帕子給她說道:「你說的我似乎會害了阿春一樣。你說阿春嫁給元元有什麼不好?」

  柳文麗一時無語,這時馬車停在了兩人暫住的門口,「大人,到了。」車外的馬伕低聲說道。

  「你去哪裡?」柳文麗見陳君玉下馬車,連忙問道。

  「我今天去書房睡。」陳君玉跳下馬車說道:「你早點歇息吧。」

  柳文麗見他頭也不回往書房去,不由擰著帕子,又哭了起來。回到了房裡,柳文麗的奶娘見柳文麗哭紅了眼的模樣,歎了一口氣,吩咐丫鬟打來熱水,伺候柳文麗卸妝,「姑娘,不是老婆子多嘴,您有時候就是脾氣太硬了。」老嬤嬤服侍她寬衣道:「您看整個京城,有那個少年得志的官同姑爺一樣,整天在家讀書,從不出去鬼混的?別人身邊別說是通房了,便是妾室也有好幾個人,你看姑爺,屋裡人還是你給找的呢!」

  柳文麗冷笑道:「他當然不會出去鬼混,人家心裡可是裝著大志呢!現在都看不上我娘家人了,別忘了,沒有我爹,他能現在的好日子嗎?就是他馬上就要升的翰林院侍讀那個官職,也是我伯父幫他討來的!」

  老嬤嬤聽了柳文麗話,心裡暗歎一聲,「我看聶家的三少爺倒是好的。」

  柳文麗道:「元元是好,可我已經答應姨娘了,讓武哥兒娶阿春的。」

  老嬤嬤道:「女人出嫁了便是以夫為天,這門親事是姑爺定下的,我想就算是夫人也不會多話的。」

  柳文麗道:「她當然不會多話,她巴不得緊緊抱著聶家這顆大樹呢!」

  老嬤嬤聞言輕歎一聲,柳文麗道:「奶娘,我也知道表哥家比文理家好多了,可是文理是我親弟弟,他現在這個樣子,不上不下的,我不幫他一把,誰幫他呢?」柳文理自從考上舉人之後,便一直沒考上過進士。

  老嬤嬤道:「姑娘,你跟少爺終究是親兄妹,關係怎麼都斷不了,以後若是少爺有什麼困難,你幫一把姑爺也不會反對,你現在若是把姑爺惹火了,將來誰也幫不了少爺啊。」

  柳文麗聽了老嬤嬤的話,沉默不語,老嬤嬤給她鋪了床,柳文麗躺下半天想了半天,「嬤嬤,你明天早點叫我,他今天喝了不少酒,說不定明天會頭疼,我給他熬碗醒酒湯。」

  老嬤嬤聽了方才笑道:「哎,我明天一定早點叫姑娘起來。」

  ——————————

  第二天柳文麗在乳娘的催促下,早早的起身,細心的給陳君玉熬了醒酒湯,又備了清粥小菜,裝在了食盒裡,正準備給陳君玉送去。

  「什麼?」柳文麗聽到下人的回報,「大人又去聶府了?」

  「是的。」丫鬟戰戰兢兢的說道:「大人說昨天去的晚了,沒有見過顧老太爺和顧老太太,所以今天早點過去給兩人請安。」

  柳文麗聽了,不由銀牙暗咬,「我爹娘怎麼不見他這麼孝順?」

  「大人說請夫人裝扮一下,把給老太爺和老夫人的禮備好,他馬上便回來同夫人一起去柳家請安。」丫鬟說道。

  「姑娘,姑爺畢竟是顧家養大的,他過去請安也是應該的。」老嬤嬤勸道,「反正姑爺馬上就回來了,你還是先回去梳洗吧。」

  柳文麗看著自己精心的食物半晌道:「你們都分了吧。」說著轉身回房了,丫鬟們連忙跟上。

  、

  、

  、

  「慢點吃。」王氏笑瞇瞇的望著狼吞虎嚥的陳君玉,「這裡還多著呢。你這孩子也是的,昨天既然都來了,喊我們起來就是了,還大清早的跑過來。」

  陳君玉吞了一個餛飩笑道:「我跟文麗因路上耽擱了不少時間,來的時候已經很晚了,就不打擾叔叔嬸嬸休息了。再說好久沒吃到嬸嬸包的餛飩了,我早上做夢的時候夢到了,就餓醒了,特地跑過來解饞的。」

  王氏笑道:「盡會哄我開心,我不信文麗不會給你做好吃的。」

  陳君玉道:「吃的是有,可是沒嬸嬸做的味道。」

  王氏聽了眉開眼笑:「你要是喜歡,一會在這裡吃午飯,嬸嬸親自給你下廚。」

  陳君玉道:「一會我要去岳父家裡,午飯就不在這裡吃了。」

  顧四牛道:「嗯,你這麼久才回來一次,是該好好的陪陪你岳父岳母,他們老兩口也可憐,僅有的一對兒女都不在身邊。」

  陳君玉道:「是啊,所以我跟文麗商量,這次把阿春留下,讓她陪著岳父岳母。」

  王氏喜道:「那感情好,沒事的時候,我也能把阿春接到家裡來玩幾天。」

  陳君玉起身道:「那就多勞嬸嬸照顧了。」

  「你這孩子,跟叔叔嬸嬸客氣什麼。」王氏嗔道,「再說阿春將來是元元的媳婦!」王氏歎了一口氣道:「一眨眼,連元元都已經定親了,柱子都快成親了,難怪我都老了。」

  顧四牛吃了一碗混沌道:「老太婆,大清早的,歎什麼氣。」

  陳君玉突然噗嗤一聲笑道:「我昨天見到團團的時候,就彷彿看到二嫂小時候,也是跟團團一樣的古靈精怪,整天跟我和福倌兒後面,要我們教她讀書認字,就抱著我們的腿,怎麼都不肯鬆手。說起來,我離開時候,二嫂也只有廣陵這麼大呢!想不到這次回來的時候,連二嫂的小兒子都這麼大了。」

  王氏道:「可不是呢!好像貓兒剛出生的樣子還在眼前了。」

  陳君玉四處看了一圈:「對了,二哥和二嫂呢?」

  王氏道:「貓兒在房裡喂團團早飯了,姑爺帶著幾個孩子去打拳了。」

  陳君玉吃了兩個王氏做的餛飩起身道:「那叔叔、嬸嬸我先走了,就跟二哥、二嫂打招呼了。」

  顧四牛和王氏起身道:「好,慢走,路上小心啊。」

  陳君玉道:「嗯,我知道,叔叔、嬸嬸,我先走了,過幾天我再過來看你。」

  顧四牛道:「如果公事忙的話,就不要過來了。反正我們這裡也出不了什麼大事。」

  陳君玉含笑點點頭:「嗯,我知道。」

  「去吧,小心身體。」王氏送著陳君玉出了二門,兩人看著陳君玉上了馬車,才轉身進去。

  「致遠,團團可不能這麼早定親。」貓兒給女兒一邊擦臉一邊說道。

  聶瑄接過丫鬟遞來的帕子,擦了擦滿頭的大汗說道:「你放心,孩子的婚事我心裡都有數,不會亂來的。」

  貓兒白了他一眼道:「這麼重要的事情,你都不早點跟我說。」

  聶瑄道:「我也是臨時跟敬之決定的。」他讓丫鬟把孩子抱走,然後摟著貓兒道:「你放心,我不會害孩子的。」

  貓兒道:「也不是說你會害了他們,」她撅了撅說道:「兩個孩子的婚事你都沒跟我商量。」

  聶瑄低頭輕啄她嘟起的道:「對不起,我以後跟你商量了再說。」

  「嗯。」貓兒方才展顏笑道:「好。」

  陳君玉在蘇州停留了五天,把女兒留在了蘇州之後,便走了。柳氏夫妻得了外孫女之後,當成了掌上明珠一般寵愛,而王氏也時常把阿春領回家裡住幾天。貓兒為了培養元元和阿春的感情,時常把小兒子送去顧家和柳家,去看阿春。雖然阿春才幾個月大,還不能跟元元一起玩,但沒有幾天,元元已經妹妹長妹妹短了,幾乎連團團都要靠後了。

  眾人皆笑元元有了媳婦忘了妹妹,貓兒心裡欣慰了一點,古代的婚姻只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無法讓孩子自由戀愛成親,但她至少可以讓兒子們從小就跟未婚妻培養感情,將來也不至於成為怨侶。

  時間過的很快,轉眼過了年之後,就到了顧四牛六十六歲大壽,那天顧家幾乎所有的親眷都來了,連遠在京城的陳君玉夫妻和顧全夫妻都趕到了。

  「姆媽,真的煮六十六塊紅燒肉啊!」貓兒在廚房裡問王氏道:「爹爹吃的完嗎?」貓兒話音一落,前來幫忙的村裡的婦人都笑了。

  王氏又好氣又好笑的說道:「你以為你爹的肚子是什麼做的?怎麼可能吃得下六十六塊紅燒肉呢?」

  貓兒納悶的問道:「那麼怎麼弄?」

  「笨丫頭。」王氏輕敲她的腦袋說道:「你先看我怎麼弄。」貓兒見王氏熟練的切了六條一指寬的肉條,然後整齊的排好,又切了十一刀,「這樣不就是六十六塊了嗎?」

  貓兒看得嘴巴微張,「我好笨啊!」她懊惱的敲敲自己的腦袋,然後接過刀,照著王氏的法子,切了六十六肉丁,精心燒了一碗紅燒肉,又給顧四牛下了一碗壽麵,把紅燒肉澆頭澆到了壽麵上。

  「祝爹爹福如東海壽比南山。」貓兒給顧四牛奉上壽麵,顧家兄妹同時下跪給父親磕頭。

  「好好。」顧四牛笑的臉上堆滿了皺紋。

  貓兒含笑看著樂開懷的家人,心裡感慨萬千。現在家裡大家過的都不錯,冀州顏氏和聶老太爺的身體很好,廣慈現在幾乎大半年都在冀州陪著二老。而現在廣陵幾乎不去冀州了,一直跟在聶瑄身邊。大哥和小哥現在都在當官,四哥現在書院教書,前頭蘭因姐又生了一個兒子,過繼到了王家。二哥和三哥在鄉下買了地,在家舒舒服服的過地主老爺的生活。

  「爸媽,你們放心吧,我在古代過的很幸福呢。」貓兒仰頭望著天空默默說道。


<全文完>




歡迎光臨 伊莉討論區 (http://a401.file-static.com/) Powered by Discuz!