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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伍薇 -【今年春天愛老虎油之三】撞上真公主 [打印本頁]

作者: 澄澄澄    時間: 2010-7-19 02:01 PM     標題: 伍薇 -【今年春天愛老虎油之三】撞上真公主

本帖最後由 澄澄澄 於 2010-7-19 02:13 PM 編輯

【小說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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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簡介】
再見到自己當年深深暗戀的兒時玩伴,覃子君激動不已,
他果然和以前一樣英俊瀟灑,像白馬王子……個頭啦!
一和他交談,她的幻想全部破滅,從天堂掉到地獄,
這傅東嶽哪是什麼王子啊,嘴壞又目中無人,爛透了!
可扯的是,她和他竟然有婚約在身?!喔不~~

在得知父母安排自己和她結婚時,傅東嶽超級反對,
他想盡辦法要取消婚事,就是不想和這粗暴女有瓜葛,
豈料兩人相處越久,他就變得越怪,覺得她可愛不說,
看到她和別的男人一同出現時,還想趕快把她娶回家,
不讓其它人有拐走他老婆的機會……
【出版日期】2010/2/12
【出版社名稱】狗屋
【書系及編號】花蝶1331
作者: 澄澄澄    時間: 2010-7-19 02:02 PM

楔子
  
  小小的君君不懂為什麼大班的哥哥姊姊只要穿上黑色的衣服,戴上黑色的帽子就要離開幼兒園,變成小學生了?
  
  如果真是這樣的話,她也想跟老師說要穿黑衣服、戴黑帽子,這樣就能和岳岳哥哥一樣了!
  
  雖然她不喜歡黑色,但只要能和岳岳哥哥一起變成小學生,那她可以開始喜歡黑色也沒關係。
  
  「老師,我也要穿黑衣服、戴黑帽子。」
  
  「不行哦,君君,畢業生才能穿這樣,等明年君君要畢業時就可以穿黑衣服、戴黑帽子了喔。」
  
  小女孩嘟起紅嫩嫩的唇。「可是我要和岳岳哥哥一起變成小學生啊!」
  
  老師撫著君君可愛的麻花辮笑了笑,耐心地安撫道:「君君年紀還太小,不能上小學的,君君現在是中班,還要再上大班,才能變成小學生喔~~」君君的模樣甜美可人,笑起來就像天使般純潔,是所有老師最疼愛的小朋友。
  
  「真的不行嗎?」小女孩不放棄地再問。
  
  「不行的喔。」老師笑著說。
  
  「可是……可是……」
  
  聽到老師的答案,君君的眼淚像斷了線的珍珠般,一顆顆滑下臉頰,不同於一般孩子的哇哇大哭,她嘟著唇,無聲的眼淚顯得更加楚楚可憐,硬是揪緊了老師的心。「喔,君君,老師抱抱,君君不哭喔~~」老師憐惜地抱起君君輕聲安慰。
  
  「可是我想和岳岳哥哥一樣嘛……」
  
  老師笑看著小女孩。「君君捨不得岳岳離開幼兒園嗎?」
  
  「嗯……」小小的君君可憐兮兮地點點頭。
  
  這時,讓君君哭泣的禍因像火車頭一樣衝進教室,看到在老師懷裡嚶嚶哭泣的小女孩,岳嶽立刻大聲地指控道:「厚~~老師你欺負君君喔!」
  
  老師歎了口氣,大班的岳岳聰明開朗,像個永不停止的電動馬達,總是帶頭出主意做壞事,是個鬼靈精怪的小魔頭,讓每個老師頭痛不已,可這樣活潑的小男孩卻是溫柔可人、安靜的君君最親近、最喜歡的好朋友,老師們都在擔心可愛的君君會不會被岳岳影響,也變得好動調皮,可是結果卻出乎預料——
  
  岳岳只要和君君在一起就會安靜許多,甚至還會乖乖地和君君一起畫畫,讓老師相當震驚,但對岳岳的父母來說這卻是很稀鬆平常的事,岳岳和君君相差一歲,是從小一起長大的青梅竹馬,感情和默契自然不在話下。
  
  老師沒好氣地說:「岳岳,老師才不會欺負君君呢,是君君想和你一樣去讀小學,捨不得你離開幼兒園啦!」
  
  岳岳帥帥地挑起眉,年紀雖小,但眉宇間已經看得出來將來必定是個受女性歡迎的大帥哥,一想到岳岳的「殺傷力」,老師就無奈地搖搖頭。
  
  嬌小的君君足足矮岳岳一顆頭,岳岳彎下腰,睜大眼看著君君梨花帶雨的哭臉。「君君還沒讀大班,不能上小學喔。」
  
  「可是人家想和岳岳一起嘛~~」君君委屈地揪著手指。
  
  岳岳豪氣地拍拍君君的肩膀。「沒關係啦,我會等你啊!等你上小學時,我就可以去找你玩啦!」
  
  「可是,我想和岳岳哥哥一樣上小學啊——」才剛說完,君君就傷心地哇哇大哭。
  
  面對淚流滿面的小女娃,岳岳不但沒有半點不耐煩,還搞笑地扮起鬼臉逗君君開心。「你看,你看,君君你看,不哭、不哭喔,這是岳岳哥哥新發明的鬼臉喔,你看你看——」
  
  君君成功地被岳岳逗笑了,她咧開笑臉,開心地看著岳岳哥哥扮著各種好笑的鬼臉,什麼傷心委屈在這一秒全忘了。
  
  所有老師眼中的麻煩人物,卻是君君心裡無人可取代的白馬王子,岳岳哥哥是君君重要的守護者,像童話故事中翩翩的白馬王子。
  
  「像不像布魯托?」布魯托是米老鼠的寵物。
  
  「像!」
  
  岳岳拉著嘴角齜牙咧嘴。「像不像傻大貓?」傻大貓是華納的卡通明星。
  
  「好像!」
  
  君君楚楚可憐的哭臉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像盛開的小花一樣燦爛甜美的笑容。
  
  「岳岳哥哥……你一定會來找君君嗎?」君君怯生生地問。
  
  岳岳伸出右手比了個六。「一定!要不然我們打勾勾,我會去找君君玩,所以你不可以再哭了,而且啊,那種黑衣服君君穿了也不好看!」
  
  君君伸出柔嫩的小手,生澀地和岳岳打勾勾。「一定喔?」
  
  「一定。」岳岳大聲允諾。
  
  小小的身影,立下很慎重的誓言,他們相視而笑,岳岳牽住君君的小手。「我們去玩積木吧!」
  
  君君用力點點頭。「嗯!」
  
  岳岳哥哥是君君心中最厲害、最重要的守護者,就算岳岳先離開了幼兒園,但,他在君君小小心靈裡的這個地位將永遠、永遠都不會改變。
作者: 澄澄澄    時間: 2010-7-19 02:02 PM

第一章
  
  靠!
  
  覃子君抬頭望天,喔,不是望天,是望車頂,她在車內,看不到藍色的天。
  
  今天是什麼鬼日子啊,砂石場出貨有問題造成新案工程延誤,老爸老媽又以孝道相逼,要她趕到這餐廳吃什麼午餐,說是要見個很久不見的長輩,結果咧,她才剛彎進餐廳後方的小巷,就和巷子裡一台該死的白目車發生擦撞。
  
  對方車速快,她車速也不慢,這事兒誰對誰錯實在難以釐清。
  
  該死!
  
  她解開安全帶,打開車門,看到對方來車,臉當下綠了一半。
  
  嶄新的BMW745閃著犀利的黑光,像在嘲笑她開車不長眼似的。
  
  很好。
  
  她再看看自己被撞凹的日產小汽車車頭,車燈都掉出來了,狼狽地在半空中東搖西晃,太好了,她開始想著自己的存款餘額,卻發現自己根本不曉得裡頭到底有多少,她向來不太會理財,只懂得薪水入帳領錢花錢的道理。
  
  BMW的車主走下車,是名高大俊美的男子,他穿著雅痞,好像走在巴黎街頭的男子,卡其色風衣、大大的圍巾,英挺到彷彿像從時尚雜誌裡走出來的男模一樣,覃子君瞇起眼,她的世界沒有這樣的人,她以為這類型的美型男只活在電視和雜誌裡。
  
  男人看看眼前的短髮女子,她一頭亂髮,簡單的白襯衫,泛白的牛仔褲,休閒鞋上沾著洗不掉的泥痕,嚴格來說,這位小姐彷彿從泥坑裡爬出來一樣,狼狽極了。
  
  他是服裝設計師,因為工作的關係,有憑第一印象來評定一個人的壞毛病,不管對方的體態、相貌和年齡,單純以穿著和儀容來決定自己的喜惡,而這位把泥巴沾在自己身上的女生,他無法認同。
  
  覃子君感受到他眼神裡冰冷不耐的情緒,不屑的態度溢於言表,彷彿她是垃圾桶裡無法回收的垃圾般,比報紙鐵罐還不如,哇,這下什麼負責任啊有禮啊全拋到九霄雲外去了!
  
  「先生,你開車不看路的嗎?」誰對誰錯不打緊,覃子君來個先發制人。
  
  男人雙臂抱胸,冷冷地勾起嘴角。「這句話應該由我來說才是。」
  
  這男人的嗓音低沉性感、充滿磁性,非常好聽,但自以為是、眼睛長在頭頂上的態度卻讓人討厭!
  
  「嘖,你的意思是我故意撞到你的嘍?」覃子君雙手插腰。
  
  男人冷哼了聲。「不是故意,但你的失誤卻是事實。」
  
  呃,失誤嗎?話說回來會不會是她轉彎時沒注意到……
  
  喔不!她不能這麼想!覃子君很努力地想著自己的銀行存款,這樣才能加深意念,再怎麼說她都不能對這個可惡的傢伙低頭。
  
  「你咬文嚼字我聽不懂,反正你車速過快才是事實!」
  
  男人冷眼望著眼前這個是非不分的女人,他二話不說,直接拿出手機對著兩輛車子拍照。
  
  他搜證的動作,讓覃子君更火了,她衝向前擋住自己的車子。「喂,你照什麼照啊?!我的車被你撞爛了,你是不是應該表現得誠懇一些才對?」
  
  男人看著她,嘲諷地道:「你想勒索我?」
  
  「我?!」覃子君指著自己,她只是在抗議他的態度罷了,根本沒有這樣想好不好?她整個人氣到快腦中風。「我勒索你?先生,請你注意一下言詞喔,我不是那種會獅子大開口的人!」
  
  「你是。」
  
  「我不是!」她跺腳。
  
  「你絕對是。」他聳聳肩。
  
  「我當然不是!」她大吼,氣炸了。
  
  鈴!
  
  響徹雲霄的手機鈴聲卻在此時響起,鈴個不停。
  
  她是建築師,工作的地方是吵雜的建築工地,為了不錯過任何一通電話,她設定了全世界最大聲的來電響鈴,覃子君看了眼來電顯示,雖然生氣,但老媽的電話還是得接。「媽,我撞車了啦!」
  
  老媽大驚,在電話那頭嘰嘰喳喳地叫嚷著。
  
  「在餐廳後面的巷子啦!我在吵架,不多說了!」
  
  覃子君掛上電話後,看到「肇事者」嘲諷的表情。
  
  「找幫手?」他譏笑地問。
  
  她冷笑。「就你一個人,對付你我綽綽有餘。」
  
  「勒索不成打算使用暴力?」
  
  她再冷笑。「是啊,你怕嗎?」這男人不只高,身形更是好,但八成是只飼料雞,哼,對付這種徒有一張俊俏帥臉的男人沒啥好怕的。
  
  男人冷漠地說:「我不想浪費時間在這種事情上,你把聯絡方式給我,我會叫保險公司跟你聯絡。」
  
  由保險公司出面?不,她不想對付吸血鬼,覃子君聳聳肩。「不用,撞車非你我所願,各自承擔如何?」呵,反正她的車燈可以用膠帶黏回去,凹的部分也能用鐵錘錘回去,她一個堂堂正正的建築師沒啥米解決不了的事。
  
  「你想得這麼簡單?撞車不用負責任?」他嘲諷地揚起嘴角。
  
  覃子君冷哼了聲。「呵,在還沒鑒定之前,誰錯誰對都不知道,不見得是我錯得多。」
  
  「我不反對報警。」
  
  「哼,能開BMW745,想必是個有錢的公子哥兒,怎麼?這麼輕微的擦撞你負擔不起嗎?我的車凹了一塊都沒在在乎了,怎麼你這麼放不下?」她一臉挑釁地瞄著他。
  
  男人冷笑,不想繼續瞎扯,拿起手機,準備報警,可此時卻有一群長輩朝他們的方向半跑而來。
  
  「子君啊!你沒事吧?」覃母一馬當先,焦急地衝向女兒,拉著她的手,急切地看著她全身上下,確定她沒受到半點傷。「哎呀,女兒啊,有沒有傷到哪兒?」
  
  「我沒事,我沒事,哇,媽,你今天化妝喔?」覃子君拍拍媽媽的手。
  
  「和老朋友吃飯當然得化點妝。」覃母不好意思地揮揮小手。
  
  長輩們全跑來了,包括覃家父母,還有另外兩位陪同的長者,他們應該是爸媽的老朋友吧,呵,她聲勢浩大,覃子君斜睨者「肇事者」,表情得意極了。
  
  只是,事情卻大出意料之外——
  
  爸媽的老朋友看見了「肇事者」,急呼呼地嚷道:「哎喲,東嶽,你怎麼把人家小姑娘的車給撞爛了啊?」
  
  長輩對著「肇事者」哇哇抗議,像是在替她伸張正義似的,這種氣勢很好,只是,呃,爸媽的老朋友叫他東什麼來著?
  
  這……伸張正義是一回事,認識「肇事者」可又是另一回事了……
  
  東嶽?覃父、覃母嚇了一跳,立刻恢復鎮定,覃父臉上掛著大大的笑容,客氣地道:「沒關係、沒關係,兩人沒事就好!」
  
  覃子君皺起眉頭,事情太古怪了,出了車禍,車頭被撞爛,老爸居然還笑得出來?老爸是軍人,還是帶兵的連長,以他火爆的個性,應該會衝上前痛罵「肇事者」一頓才是啊?太詭異了……
  
  「是啊,兩人沒事最重要,車子爛了也無所謂,只是,連長,怎麼會這麼巧?這兩人就這麼撞在一起了?呵。」老朋友笑道。
  
  被尊稱連長的老爸,捧著肚子跟著呵呵笑。
  
  「是啊,進銘,這兩人怎麼這麼有緣啊?」連老媽都很開心,熟稔地喚著好友的名字,一切詭異到令覃子君渾身發毛……
  
  她審視著「肇事者」,發現他也是一臉困惑,皺著眉頭,想了幾秒後便直截了當地問:「媽,這是怎麼回事?你們認識他嗎?」她指著「肇事者」。
  
  覃母臉上堆滿笑容,寵愛地拍拍女兒的手。「難怪你不記得,欸,想想傅家舉家移民到新加坡時,你才幼兒園大班呢!子君啊,這是傅伯伯、傅伯母啊,而這位呢……」覃母指著「肇事者」,笑瞇了眼。
  
  「而這位呢,就是你小時候老愛膩著他、纏著他的岳岳哥哥。」
  
  啊!
  
  受到強烈的驚嚇時,腦袋瓜裡是不是都會聽到氣球爆炸的聲音?然後感覺頭暈眼花,四肢發麻?
  
  覃子君瞠大雙眼,傻愣愣地望著眼前的男人。「岳岳哥哥?」
  
  「是啊是啊!」老媽點頭如搗蒜。「東嶽,這是君君啊,你還記得嗎?」
  
  別說覃子君活像是被鬼嚇到一樣,連一向以冷靜自稱的傅東嶽此刻的表情也很複雜。
  
  「君君?」他瞪著她。
  
  那是段兩小無猜的年幼歲月,當年兩人老是黏在一塊,有他就有她,君君是他唯一可以忍受的愛哭女生,自己也是君君唯一親近的臭男生,他保護她、把她當珍寶一樣寵疼著……
  
  但是君君大班時,因為他爸爸工作的關係,全家搬遷到新加坡,雖然新加坡沒有離很遠,但也沒隔壁裡、隔壁巷來得方便,他們家這麼一搬走,雖然偶爾還會聽爸提起她家的事(畢竟兩家爸爸當年是軍中同袍,一個是連長,一個是通訊兵,彼此的革命情感不是空間和歲月可以抹滅掉的),但懵懂無知的孩童卻因此斷了聯絡——
  
  不過,傅東嶽依稀記得那個綁著麻花辮的小女娃,她總是跟在他身邊當他的小跟班,印象中君君的個性安靜溫柔又可愛,且擁有全世界最甜美的笑容,和眼前這個是非不明的粗魯女人完全不同。
  
  覃子君瞪著他,她當然記得岳岳哥哥,畢竟小時候岳岳哥哥是她生活的重心,在學校和岳岳哥哥玩,放學回家也會跑去隔壁岳岳哥哥家找他玩,成天和他膩在一起,幼兒時期的相片都有他,雖然已經不記得當時依賴的感覺了,但她記得這個人,也記得自己小時候有多麼仰慕他。
  
  時光飛逝,歲月的確在兩人身上留下不少痕跡,他們早和幼兒時的模樣截然不同了,他少了開朗男孩的陽光笑容,成了內斂沉著的高大男人,而她則沒了兒時的羞澀甜美,蛻變成利落自信的現代女性。
  
  覃子君冷哼。「你不像是岳岳。」她的岳岳哥哥絕對不是一個穿著雅痞的娘炮!
  
  但顧及到有長輩在場,她的不滿只能往心裡吞。
  
  「我記得以前君君很愛漂亮,個性甜美又淑女,皮膚白皙,喜歡粉紅色,穿洋裝,留長髮,愛乾淨,重點是身上沒有泥巴,和你完全不同。」傅東嶽從頭到腳審視著她,眼神很輕蔑。
  
  覃子君大笑,眨眨眼,揮揮手。「哎喲,別提那些了,我現在光看相片都覺得噁心呢!」
  
  「比渾身泥巴還噁心?」傅東嶽冷笑。
  
  「泥巴?有嗎?」覃子君抬手提腳,東看西看。「你說我哪裡渾身泥巴了?鞋子嗎?」她聳聳肩。「就算我全身泥巴,請問關你什麼事?你管得著嗎?」
  
  「輕率粗魯的言語和你的外表很搭。」他面無表情。
  
  輕率?粗魯?!「是啊,你想聽更粗魯的話嗎?死娘炮。」她豁出去了!這口悶氣她說什麼都忍不住。
  
  娘?
  
  傅東嶽的眉頭皺起,他是國際知名的服裝設計師,是巴黎、米蘭流行服裝界最閃耀的新星,作品往往帶動整個時尚風潮,可現在卻被一個在泥中打滾的女人評比為娘?
  
  聞言,覃母趕緊拉拉女兒的手臂,嚷道:「哎呀,女兒,你怎麼這麼說啦!」
  
  「君君,女孩子怎麼這麼說話,人家會以為我們覃家沒有家教。」連一向寵溺女兒的覃父也說話了。
  
  娘炮就是娘炮,這和有沒有家教是兩碼子事,覃子君仰高下巴,挑釁地和她口中的死娘炮對看,完全不以為意。
  
  傅母見狀,不但沒有替兒子抱屈,還親密地拉起覃子君的手。「呵,不會的、不會的,君君可是我們所有長輩心裡最甜美的公主呢,想當年,君君一出生,咱們眷村可是連開三天流水席呢!君君是我們連上唯一的女娃,她永遠是我們所有人的寶貝,所有人的公主,現在公主要嫁進我們傅家,最開心的就是我們了——」
  
  覃子君耳尖,打斷長輩的話,急切地問道:「等等,伯母,什麼叫就要嫁進我們傅家了?」
  
  「喔,這個喔~~」
  
  長輩們全都笑呵呵,別說覃子君心底發毛了,連傅東嶽的臉色也很凝重。
  
  「媽,到底是怎麼回事?」她壓下心裡的不安,向一旁的老媽詢問。
  
  這兩個人,一個是前途不可限量的建築師,一個是紅透半邊天的服裝設計師,他們歷經大風大浪才有今天的成就,這世上已經沒什麼事可以把他們嚇到頭皮發麻了。
  
  傅父清了清喉嚨,公佈答案。「連長當年對我的照顧,我始終銘記在心,雖然咱們兩家已經很親近了,但還是希望能夠親上加親,東嶽和小公主從小感情就很好,所以在我們離開台灣那一年,雙方父母都同意,等東嶽和小公主長大後,兩人就要結成姻緣,讓我傅進銘的兒子好好照顧連長千金,這是我一輩子最大的心願。」
  
  覃父感動地拍拍好友的肩,有些哽咽地道:「進銘,我何嘗不是這樣認為呢!別說照顧了,進銘兒子的品性我絕對放心!」
  
  啊啊啊,她快嚇死了啦!
  
  什麼聽到氣球爆炸的聲音、頭暈眼花、目瞪口呆等,都不足以形容她此刻的震驚啊!
  
  她嚇到雙腿發軟,只能狼狽地拉著老媽的手臂,不讓自己跌坐在地上。
  
  結婚?嫁給死娘炮?!這些大人在說什麼啦?
  
  「結成姻緣?」傅東嶽不解地問。
  
  傅父很肯定地點點頭。「是啊,東嶽,這就是我們這趟回台灣的主因,要完成你和小公主的婚事。」
  
  傅東嶽很明白父親和覃伯伯堅定的革命情感,在新加坡的日子,父親想的念的都是過去長官對他的照顧和兩人情如兄弟的感情,但一碼歸一碼——
  
  「爸,我不可能娶她,她不是我要的女人。」
  
  傅父皺起眉頭。「東嶽,你知道你覃伯伯當年對我是如何的照顧嗎?那是個困苦的時代,沒你覃伯伯伸出援手,我小命都不保了,怎會有你?覃伯伯可是你的再生父母啊!所以照顧小公主,成為小公主的丈夫是你一定要做的事。」
  
  「我可以用其它方式報答覃伯伯的恩情。」傅東嶽很不耐煩地回道。
  
  「錢嗎?」傅父揮揮手。「兒子啊,你覃伯伯的恩情不是用金錢可以衡量的!」
  
  傅東嶽頓了下,繼續說道:「爸,她不是我喜歡的型,我們是不同世界的人,你剛剛也看到了,我和她只有爭吵,怎麼可能會有婚姻?」
  
  聞言,傅母抗議道:「東嶽,你小時候可是清清楚楚地告訴過我們,將來你要娶君君做新娘喔!而且你們現在一個是服裝設計師、一個是建築師,多配啊!」
  
  傅東嶽無奈地歎了口氣,大掌扒了扒帥氣的髮型。「媽,那時我才幾歲,說話要負法律責任嗎?」
  
  見兒子情緒有些激動,傅父連忙安撫道:「今天不喜歡,說不定明天就會喜歡了,東嶽,感情是可以培養的嘛!」
  
  「我完全不想。」傅東嶽堅決地道,眼光還不屑地瞄了覃子君一眼。
  
  好吧,她指腹為婚的男人已經很清楚地表達他的意思了,他的說法讓爸媽很尷尬,再怎麼樣都是自己的寶貝女兒,被人批評得這麼沒價值,肯定不好受。
  
  那好,覃子君聳聳肩,該是她實踐孝道的時候了。
  
  她左勾著爸爸,右勾著媽媽,嘴角揚起,露出開朗的笑容,渾身散發出一股天不怕地不怕的氣勢。「伯父、伯母,謝謝兩位對子君的肯定,不過,對於像娘兒們的男人我也無法接受,各位長輩的心意我心領了。」
  
  「女兒啊——」老爸抗議。
  
  「君君啊——」老媽也抗議,她很贊成老伴的決定,女兒長大了,也到了適婚年齡,卻成天待在建築工地,和那些不修邊幅的大老粗混在一起……
  
  唉,不是說大老粗不好,只是當媽的總希望自己女兒的對象能夠體面些,像進銘的兒子就很不錯啊,長得好又事業有成,而且他們小時候都很喜歡對方,感情一定很快就能找回來的。
  
  「不說了,不說了,我們上車回家嘍,和老朋友的午餐約會就改天繼續好不好?伯父伯母改天見嘍,BYEBYE~~BYEBYE~~」
  
  不管父母的抗議,覃子君硬是將爸爸媽媽塞進車裡,呵,在建築工地活動久了,她的手臂很有力。「回家吼,乖,我們回家了——」
  
  覃子君正準備關上車門,突然覺得這樣結束似乎不太禮貌說……
  
  她漾起壞心眼的笑容,轉過身,手撐著車頂,刻意嗲聲嗲氣地說:「喔,對了,岳岳哥哥不是要幫傅伯伯報恩嗎?那車子的修理費就都算你的嘍,我沒有保險公司,不過有修車廠,我會請修車廠和你聯絡的,欸,真開心能和岳岳哥哥久別重逢,還這麼巧撞到岳岳哥哥的BMW呢,這麼一來鈑金烤漆全可以換新的,我的車就會跟新的一樣了!」
  
  覃子君狠狠挖苦完他後,利落地上了車,過癮過癮,好想大笑。
  
  嘿,反正有人要報恩,她就很隨興嘍,不用太小心翼翼嘛,她方向盤一打,故意挨近BMW,瞄準目標,日產小汽車翹起的鈑金硬是在BMW的車身上留下一道深深的刮痕——
  
  哇,真痛快啊!
  
  車頭凹了一塊,車燈還東晃西擺的日產小汽車快樂地揚長而去。
  
  傅家父母四眼相對。
  
  「呃,現在的女生都比較活潑、真性情,呵……」傅母試著打破尷尬的氣氛。
  
  「是啊是啊,不過這孩子很努力,我常聽連長提起君君的事……」傅父跟著附和。
  
  傅東嶽看著自己的新車,無所謂地聳聳肩。「爸、媽,我送你們回去。」
  
  ***
  
  童話故事中翩翩的白馬王子?
  
  屁!
  
  只能說自己小時候不懂事,看走眼了,但這一看走眼卻影響至今,這麼多年來,覃子君的心底一直認為世界上有個守護著她,對她很好的岳岳哥哥……
  
  嘖,怎知時光不只增長了年歲還改變了個性,她喜歡的岳岳哥哥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個嘴壞、目中無人的娘炮!討厭死了!
  
  該怎麼形容現在的心情呢?好像有些惆悵說……
  
  覃子君歎了口氣,繼續拼著立體拼圖,拼立體拼圖是她的興趣,不管是閒著沒事或者想要安靜想事情時,她都會拼拼圖,每完成一個作品,她的思緒就會更加清楚。
  
  熊大中走進表妹的辦公室,這裡是「熊氏工程開發公司」,工程界最有產值的開發公司,如名所示熊家許多男人都在這間公司工作。熊家是工程世家,有的是建築師、有的是景觀設計師或丈量精算師,總而言之,都和營造開發有關就對了,而子君雖然是個女孩,卻擁有比男人還要精準的目測能力和領導力,實在是工程界的一塊至寶啊!
  
  「又在拼圖了。」他這表妹老愛拼圖,整間公司到處都擺著她的作品,子君不像其它女生一樣把錢花在打扮上,但都砸在昂貴的立體拼圖上,他常常聽到小阿姨在和老媽抱怨這件事。
  
  「嗯。」
  
  熊大中悠哉地晃了進來,自從表妹正式接手公司的業務後他就輕鬆多了,有的是時間陪陪姿歆,他親愛的老婆大人,呵,這才是人生啊!
  
  覃子君把最後一塊拼圖擺上去,立體長頸鹿完成,她拿給表哥。「給小力力的。」
  
  小力力是熊大中的兒子,剛滿月,子君幫小力力打造了一個拼圖動物園,每星期都有新的動物加入。
  
  熊大中接過拼圖放在一旁,拉了張椅子過來坐下,神秘兮兮地說:「嘿,昨天小阿姨回娘家宣佈你要結婚的消息了,欸,你什麼時候交男朋友了?」
  
  覃子君冷淡地聳聳肩。「別理我媽,老人家太閒了,居然想主導小孩的婚姻,還說是在我小時候就約定好的,真不知道他們在想什麼,都什麼時代了還有指腹為婚這種事?哥,你幫我想想辦法啦,看要不要送我爸媽去國外度假一段時間,才不會整天在家亂亂想。」
  
  熊大中很實際,指指一旁的長頸鹿,說道:「你的錢全奉獻給拼圖,哪來的錢讓阿姨和姨丈去度假一段時間?香港五日游倒有可能。」
  
  「反正你有錢啊!」覃子君一臉不以為然。
  
  熊大中擰起眉。「我有錢是我的錢,公司可是有付給你高薪的喔,你自己要花光光,哥哥我有什麼辦法?」
  
  覃子君很悠閒地換了個座位,用開玩笑的口吻說道:「無所謂嘍,要是你不出錢讓我爸媽去度假,讓我耳根子清靜些,我就去投靠別家工程公司,表哥啊,您說別人肯不肯花大錢挖走我啊?」
  
  熊大中歎了口氣,他這個表妹什麼都好,唯一的缺點就是太伶牙俐齒了,光這點就讓每個表兄都想海扁她,偏偏,她是覃家家族唯一的女娃,大家總把她捧在手掌心寵疼,想當初小阿姨生子君時,覃熊兩家簡直樂歪了,連開了三天的流水席,把她視為珍寶,她是公主,罵不得、打不得啊!
  
  「算了算了,你這個牙尖嘴利的小鬼還是快點嫁出去好了,免得氣死我們這些疼愛你的表哥!而且要是你爸不指腹為婚的話,哪來的犧牲者肯娶你?」他哀聲歎氣裝腔作勢。
  
  覃子君笑了笑,毫不在乎,想她小時候可是甜美有氣質的小公主呢,今天會變得這麼牙尖嘴利也是拜這群表兄所賜。
  
  她站起身,今天沒心情和哥鬥嘴,她還有更重要的事要做呢,嗯,拼完拼圖後思緒果然清楚多了。
  
  「哥,你慢坐,不招呼了,上道的話就快點把我爸媽送出國好嗎?」
  
  語畢,她拋下氣到快得內傷的表哥走出辦公室,向助理拿了透明封箱膠帶,交代道:「小玉,我去停車場,半小時內回來。」
  
  覃子君開心地往停車場走去,雖然說傅東嶽要幫他父親報恩,她或許可以為所欲為地要求任何事,不過,拼過拼圖後她有其它想法了,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吧,那種目中無人、不同世界的人她還是閃遠一點,不要接觸比較好。
  
  「熊氏」總部的停車場除了有地下室的外,還有一塊平面的臨時停車場,她的寶貝車就停在這裡,呵,手頭窘迫就有節流的方式,反正車燈還會亮,只是被撞彈出來罷了,她只要用膠帶把車燈黏回去,還是可以繼續使用的,覃子君亮亮手中的膠帶,準備開始黏車燈。
  
  傅東嶽上門找人,才剛把車停好,就發現自己要找的人在眼前,她低著頭,認真地黏著車燈,同樣的牛仔褲、襯衫,同樣穿著有泥濘的休閒鞋,一頭短髮在風中亂竄,像個十七、八歲的男孩一樣,二十七歲該有的輕熟女韻味她通通沒有。
  
  他是個服裝設計師,雖然對美的標準比一般人嚴,但有禮的言談和整齊的衣著還是他看人的首要條件,他皺眉看著覃子君粗魯地撥著頭髮,這兩點,覃子君通通沒有。
  
  他邁步向前,打算速戰速決。
  
  「覃小姐,我以為會有修車廠和我聯絡?」
  
  覃子君微微一驚,她站直身,瞇著眼看著眼前的男人。
  
  傅東嶽?
  
  他雖然穿得很簡單,黑外套、黑褲、白襯衫,但依舊像個伸展台上的男模一樣吸引人。
  
  不過娘炮永遠就是娘炮,她的身旁只有穿著牛仔褲或工作服的男人,這樣優雅的造型可真讓她反胃呢!
  
  她仰起頭,雙手插腰。「有事嗎?岳岳哥哥,如果你想等修車廠跟你聯絡,我看就別浪費時間了,你把修車錢直接匯到我的戶頭就好。」
  
  傅東嶽冷笑了聲。「你連修車費都想自己賺?還是我只要給你膠帶錢就可以了?」
  
  覃子君揮揮小手,他的語氣雖然輕蔑,但她完全不在意。「哎喲,岳岳哥哥,別這麼小氣嘛,當然是連烤漆鈑金什麼的都要算啊,你付錢給我,管我要不要去做呢?」
  
  「乾脆我賠你一部車?」他譏諷地說。
  
  「那更好哇。」她笑開了,眼睛彎彎的。
  
  夠了,傅東嶽感到不耐煩。「好,你要車我就給你車,不過,你必須和我父親提出解除婚約的要求。」
  
  「這樣好麻煩喔,你自己去說不就好了?」覃子君無辜地眨眨眼。
  
  「我父親想把我當祭品的決心很堅定。」
  
  「呵,真好笑,你把我說得像是等著祭品奉上,好大快朵頤的老巫婆一樣!」
  
  「你必須去解除婚約。」
  
  她冷哼了聲。「我知道我知道,因為我不是你喜歡的類型,因為我沒設計感的衣著和粗暴的言談礙了你的眼!既然你這麼想解除婚約就自己去和令尊說嘍,犯不著跑來跟我求情吧?」
  
  「這不是求情,解除婚約是一定要做的事。」傅東嶽冷著臉。
  
  「那你就去做啊!」覃子君有些惱火了,音量也漸漸變大。「我跟你一樣,也是前天才知道自己的婚姻大事早就被父母親決定好了,你別把我說得像是死巴著你不放的女人,既然你要解除婚約那就快點去啊,別在我面前窮嚷嚷——」
  
  覃子君頓住,眨著媚眼說道:「呵,還是你愛上我,對我一見鍾情啦?這是你以退為進的逼婚方式嗎?」
  
  「我不可能愛上你。」傅東嶽面無表情。
  
  覃子君哈哈大笑。「好!很好,那你就去和你父親說啊!快快快,我等你的好消息!」
  
  「可你必須和我一起去,而且還要由你主動解除婚約。」
  
  「怎麼?你不想當違抗父母命令的不孝子嗎?」她不屑極了。
  
  傅東嶽正色道:「就因為我違逆了,所以我父親情緒過於激動,血壓升高昏了過去,現在人在醫院休養,覃小姐,如果你不想我們下半輩子繼續吵鬧下去的話,這個婚約必須由你出面解決才行。」
  
  血壓升高?昏了過去?
  
  醫院?!
  
  覃子君目瞪口呆,完全傻住了。
作者: 澄澄澄    時間: 2010-7-19 02:03 PM

第二章
  
  好吧,她把娘炮這個評論收回來好了。
  
  覃子君偷瞄著身旁的男人,他的造型優雅時尚,像不食人間煙火的貴族,可開車的氣勢卻讓人激賞,俐落而充滿霸氣,男人味十足,一點也不像娘炮,哼,不過這也沒什麼了不起的,她聳聳肩,說不定任何男人坐上BMW的駕駛座都會變得很MAN。
  
  他們正在前往醫院探病的路上,要去處理她和岳岳哥哥……不,和傅東嶽的荒謬婚事,如果只要她出面就能解決的話,何樂而不為?只是,她的小汽車在黏完車燈後居然神奇地罷工了,明明早上還可以開車上班,到了緊要關頭,準備和BMW比賽誰先到醫院時卻不動了,她只好悶著頭坐上傅東嶽的BMW,兩人一起前往醫院。
  
  話說回來,車壞了怎麼辦?銀行存款夠不夠支付車子的修理費用?她還想買一組限量版的拼圖說……
  
  覃子君看著車窗外急逝而去的街景,心裡不停碎碎念,但身體的感受卻是明確的,嗯,好車果然不同凡響,隔音效果真是一級棒!完全聽不到一丁點風切聲,行進間更是平穩到不行,嗯,表哥也是開BMw,乾脆找一天綁架表哥的車來開開算了,嘿嘿!
  
  「你怎麼會變成建築師,我記得你小時候的願望是當空中小姐?」傅東嶽打破沉默。
  
  她想也不想便直接答道:「我媽家是工程世家,舅舅和表哥都是建築師或者其他和營造有關的工作,耳濡目染所致,那你呢?你家也是設計世家嗎?」
  
  「不是,純粹興趣。」
  
  覃子君瞪大眼。「興趣是幫女生設計衣服嗎?哇,女人的市場果然商機無限呢!」
  
  她的震驚是真的,絕對沒有挖苦的意思,但在傅東嶽聽來,她的評論卻充滿嘲弄。
  
  他冷冷瞥了她一眼。「你會不會認為我們的職業應該互換?我不該從事女性化的工作,而你也不該在以男人為主的營造工程界打拚?」
  
  「喂,我沒有……」覃子君不是沒聽出他不善的語氣,但在反擊前,她突然想到過去岳岳哥哥是如何照顧她的……
  
  一想到岳岳哥哥現在居然變成這個目中無人的傢伙,她就有種哀傷的感覺,唉,當心中有所感歎,牙尖嘴利也跟著消失了。
  
  算了,她聳聳肩,不必逞一時口舌之快。「你想太多了,我喜歡我的工作,相信你也是。」
  
  兩人陷入沉默。
  
  行進間傅東嶽打量著她的側臉,她打扮中性,言談有些粗魯,但她清麗的五官和嬌小纖細的體態是柔軟而女人的,以一個服裝設計師的角度去觀察,實在無法瞭解,就算是從事和營造有關的工作,也沒必要把自己最美好的部分全部抹滅掉吧。
  
  抵達醫院,在停車場停好車,兩人不發一語,一前一後地前進,覃子君從一旁醫院的落地窗裡觀察著傅東嶽,他超過一百八十公分的挺拔身材,深邃俊美的輪廓,不愛笑的唇,酷酷帥帥的模樣吸引了許多人的注目。
  
  他穿著時尚,像個優雅的貴族,而自己呢?棉T、牛仔褲,側背著大包包,一頭短髮在風中亂飛,隨興極了,嗯,他們的確不是同一個世界的人,兩家長輩對他們的印象還留在過去兩小無猜的記憶,殊不知硬是將兩個不對盤的人湊在一起,才是最可怕的風暴。
  
  誠如傅東嶽所說的,如果她能夠,那唯一且必須趕快做的事,就是解決雙方父母加諸在他們身上的枷鎖。
  
  「喂。」她出聲。
  
  他停住腳步,卻沒有回頭。
  
  「你先過去吧,我去買些東西再過去,伯父在幾號病房?」
  
  他轉身,表情很挑釁。「你想跑?」
  
  她厭煩地翻了翻白眼。「我不是這種人好不好!我只是想去買些水果,兩手空空去探病很難看好嗎?」
  
  「我陪你去。」他聳聳肩。
  
  她挑眉。「想盯著我是嗎?」
  
  「對。」
  
  「嘖。」覃子君嗤之以鼻,轉身走人。「你該去營造界打聽打聽,我覃某人在業界可是有誠實可靠的美名,向來說到做到。」
  
  換個方向後,變成他跟著她身後,一陣風吹來,他聞到她身上散發出的味道——是很自然的花香,而不是香水那種人工香氣,應該是洗髮精的味道吧?
  
  但……
  
  「很少有女生會用某人自稱的。」他搖搖頭。
  
  她轉頭睇了他一眼。「你管很大。」
  
  「這句話也毫無文法。」他繼續搖頭。
  
  覃子君停住腳步,轉身,雙手插腰瞪他。「你是國文老師嗎?」
  
  他噙著笑,突然覺得她懊惱的模樣很可愛,像極了弓著背、豎起毛的小花貓。「我是服裝設計師,不是國文老師。」
  
  「那就不用也沒資格指正我措詞妥不妥當!我問你,你回台灣多久了?」覃子君繼續瞪他。
  
  傅東嶽不以為意地答道:「上星期才回台灣的。」
  
  覃子君沒氣質地翻了個白眼。「傅東嶽,既然你才回台灣沒幾天,那你絕對不知道我們這裡的流行話,所以不用管這麼大,OK?」
  
  她轉過身,繼續往醫院旁的水果店前進。
  
  傅東嶽。
  
  傅東嶽歎了口氣,耳邊依稀還記得小君君當年跟在他身旁,老是岳岳哥哥東、岳岳哥哥西的,那柔柔嫩嫩的聲音,讓他願意付出所有的耐心陪小君君玩玩具,即使不去和其他小男生踢球也沒關係。
  
  唉,一句「傅東嶽」突然讓他感觸良多。
  
  她在水果店採買探病的禮物時,和不熟識的老闆娘像朋友一樣熱絡攀談,相談甚歡之下,老闆娘主動給了一個老顧客才有的折扣,令他有些吃驚,畢竟開朗活潑這四個字,從前在君君身上是看不到的,她總是低著頭,害羞地笑,更別說是要和陌生人打成一片了,歲月的流逝的確改變了許多事。
  
  買好了水果,返回醫院,這次不再一前一後,兩人肩並著肩一起走。
  
  「我想起許多過去的事,印象最深刻的就是你害羞的笑容。」
  
  覃子君嘴角揚起一抹不太自然的弧度。「我知道以前的我是個黏著你的小跟班,老是岳岳哥哥、岳岳哥哥地叫個不停,但那都是過去的事了,現在提起好像有點奇怪,畢竟我們是不同世界的人不是嗎?這句話可是你說的喔!」
  
  「是沒錯。」
  
  「所以嘍,過去的事就別再提了,我會以最快的速度解決那件鳥事,不然明明不會兜在一起的兩人,時常耗在一起也讓人覺得厭煩。」
  
  「很少女人不愛跟我耗在一起。」他嘴角噙著笑。
  
  「所以我傷到你的自尊心了嗎?大帥哥?」
  
  「有一點。」
  
  「哼,那你的心還真脆弱!」
  
  有時候,她會幻想和岳岳哥哥重逢的畫面,啊~~鐵定是有些羞澀、有些不知所措,他們會像老友重逢一樣,分享自己這些年來的經歷或心事,那感覺一定像喝老酒一樣甘醇有滋味……可結果咧,什麼都沒有,岳岳哥哥已經變成一個目中無人,只會和她鬥嘴的臭男人了!
  
  「你有想到我們過去的事嗎?」
  
  「沒,完全沒有,別把我們之間的關係說得像很熟一樣!」
  
  「以前是真的很熟,人畢竟是會回憶的。」
  
  「以前就是以前,沒必要老掛在嘴邊!」
  
  「你沒有想到過去的事嗎?」
  
  覃子君很生氣,同時加快腳步,她在氣什麼?氣歲月的流逝嗎?還是在氣自己幻想破滅?不知道,反正她很生氣就對了。
  
  「沒有!」
  
  但她再怎麼刻意加快腳步,任性地想甩掉他,傅東嶽的長腿還是能夠輕易地追上她,搞到最後反而是自己氣喘吁吁,渾身大汗。
  
  「君君,你不知道醫院是不能賽跑的嗎?」他悶著笑。
  
  覃子君捂著大力起伏的胸口,氣惱地瞪著他。「我在運動不行嗎?還有,不要叫我君君!」
  
  傅東嶽大笑,走進父親的病房,病房裡有其他來探病的人,怪異的是,只有客人在笑,傅家雙親可是一點笑容也沒有。
  
  「東嶽!」一名美麗的女子突然衝進傅東嶽懷裡,親匿地喚著。
  
  喔喔,事情複雜了。
  
  覃子君涼涼地看著相擁的俊男美女,哼,難怪他想解除婚約,什麼不同的世界都是誆人的,自己有女朋友才是事實吧!
  
  傅東嶽看著懷中的凱馨,有點訝異地問道:「你怎麼來了?」
  
  「我想你啊~~而且聽說伯父不舒服,我一定要來看看他老人家的~~」
  
  邵凱馨,「邵氏電機」的掌上千金,邵家是華僑,在新加坡是有名望的上流人士,他家和邵家因生意上的關係一直都有往來,她也曾經是他的女朋友,但任性的邵家小姐並不得他爸媽的喜愛,且傅東嶽也無法忍受過於依賴的女伴,於是在他返回台灣之前,已和邵凱馨分手了。
  
  「你什麼時候來台灣的?」
  
  「前天嘍~~」
  
  哇,真是濃情密意啊!
  
  覃子君在一旁觀察著,這死娘炮,有女朋友就自己去解決婚約,沒必要硬拉她進來,說得彷彿全世界只有她才能讓傅伯父改變心意一樣!嘖,莫非這死娘炮是想坐收漁翁之利,讓她去扮黑臉,自己抱得美人歸?!
  
  「君君啊!」傅母一看到覃子君,整張臉立刻堆滿笑容。「你來啦!」
  
  覃子君來自一個家教嚴格的傳統家庭,她再怎麼大而化之,再怎麼會用白眼瞪人,對長輩該有的禮貌,她絕對不會少。
  
  她彎腰鞠躬,輕聲說道:「伯母好,我是來探望伯父的。」
  
  「好好好。」傅母牽著子君的手,來到床邊。「你來最好!老伴啊,准媳婦來看你嘍!」
  
  傅母這話一說出口,所有年輕人全變了臉——
  
  子君的尷尬,傅東嶽的無奈,邵凱馨的無法置信。
  
  「東嶽,你——」
  
  不等那什麼邵小姐說完,傅母馬上伸手把兒子拉來身邊,解釋道:「是啊,邵小姐,君君是東嶽未過門的媳婦喔,他們兩個從小就有婚約了,我記得你第一次來我家時,我就有和你提過了不是嗎?」
  
  「但是我以為那只是你講的玩笑話,東嶽也以為你們只是隨便說說的啊!」邵凱馨的臉色一陣青一陣白,聲音好似有點顫抖。
  
  傅母一臉認真地道:「邵小姐,我們這些長輩是不會亂開玩笑,更不會隨便說說的,況且這是婚姻大事啊,怎能當兒戲?」
  
  聞言,邵凱馨扯著傅東嶽的手臂,任性地道:「但是,東嶽你知道我是喜歡你的啊,你怎麼可以接受這樣的安排!怎麼可以~~」
  
  喔喔,女生表白嘍,岳岳哥哥要怎麼回應呢?覃子君站在一旁觀看,一點兒也不無聊,現在演的比電視八點檔都還要精彩呢!
  
  躺在病床上的傅父不知是不是看不下去了,沉聲說:「君君啊,你可不要介意喔,邵小姐只是我商場朋友的千金,和東嶽有一陣子比較常『聯絡』,他們之間真的沒有什麼,你可不要多想喔。」
  
  覃子君給了傅伯伯一個笑容,不發一語。
  
  唉,大人以為說沒什麼就是沒什麼喔,殊不知晚輩的眼睛也是雪亮的嗎?
  
  「東嶽,你看啦!我們交往過的啊,你怎麼都不幫我說話?」邵凱馨不滿地抗議著,無法忍受傅家長輩完全不把她放在眼裡的事實。
  
  傅東嶽仍然沉默不語,任著邵小姐在一旁嚷嚷。
  
  「真是的,絕對沒那回事,君君沒事的喔。」傅母皺起眉頭。
  
  唉,真是複雜,覃子君漾開微笑。「不會的,伯母,我一點都不會在意的,對了,伯父,要不要吃蘋果?這個蘋果很新鮮喔!」
  
  「那怎麼好意思呢?」傅父笑呵呵。
  
  「不用客氣,我先去洗蘋果,你們看,連水果刀都有喔,老闆娘借我的!」覃子君俏皮地眨眨眼,很有技巧地逃離現場,把空間留給他們,這種感情問題傅東嶽自己去解決吧,她一點也不想被牽扯進去。
  
  傅東嶽看著覃子君一副看好戲的表情,心裡有點不是滋味,他和凱馨的事早已經結束了,但和君君的事不管結局如何都正要開始,可她卻彷彿沒自己事一樣,看他深陷兩難卻開心得像中了樂透一樣。
  
  覃子君拿著蘋果興高采烈地洗水果去,她不知道傅東嶽跟在他後面,耳邊只傳來邵小姐失控的嚷嚷聲。
  
  也好,這麼一來,要解除婚約應該沒那麼困難了吧?
  
  啦啦啦,她哼著歌,洗著水果。
  
  她怎麼可能嫁給他?兩個不同世界的人要怎麼一起生活?
  
  啦啦啦,她繼續哼歌,索性在浴室開始削蘋果,她削蘋果可厲害了,一顆蘋果放在手心就可以削皮切片一次完成,這要歸功大學暑假時,她曾在冰果室打過工,削了一個暑假的水果,啦啦啦——
  
  「你很得意?」
  
  突然冒出來的聲音,把覃子君嚇了一跳,她手一滑,刀子立刻在她手指上劃了一刀,鮮紅色的血液染紅了手中的蘋果……
  
  覃子君一驚,血色從臉上褪去,她丟掉手中的刀子和蘋果,傻愣在那兒。
  
  傅東嶽直接走向前,捉住她的手,抽起一旁的衛生紙壓住傷口,再握住她的手指直接加壓。
  
  覃子君是天下無敵的女強人,不服輸的性格和勇於面對挑戰的個性讓她在以男性為主的營造業找到自己生存的方式,佔有一席之地,但人都有弱點,她的弱點就是怕看到血。
  
  她可以在工地摔到渾身瘀青,可以比男人還MAN,但就是不能見血,看到紅紅的血,她會無法呼吸、會不知所措、會哭泣,從小到大皆是如此,一顆顆如珍珠大小的眼淚滴啊滴地滴到洗手台上,如同幼兒時期一般,她的哭泣只有眼淚,沒有聲音,卻顯得更加楚楚可憐……
  
  傅東嶽不明所以的,毫不考慮便抱住君君顫抖的身子,大掌強壓著她手指的傷口,同時唱起自編的旋律輕柔地安撫道:「痛痛不見了~~痛痛不見了~~痛痛不見了~~」
  
  小時候,他曾看過老師唱著自編的歌安撫君君,然後有樣學樣,只要君君受傷,他都是這樣安慰她的。
  
  他們長大了,是設計師、是建築師,和過去兒時的模樣和個性完全不同。但沒變的是,看到血,君君還是會害怕、會發抖、會流眼淚,而他也還是像過去一樣,唱著自編的歌曲溫柔地安撫著她。
  
  這一刻,彷彿回到了過去。
  
  高大的身體縮小了,他還是她過去心裡唯一的守護者。
  
  她的岳岳哥哥。
  
  「君君,你怎麼還是這麼膽小?」他說。
  
  傅東嶽低沉性感的嗓音像桶冰水般瞬間澆醒了她,是啊,他不是岳岳哥哥,岳岳哥哥開朗活潑,像顆小太陽,可他是傅東嶽,陰險、自大,目中無人的傅東嶽。
  
  「放開我!」覃子君用力掙扎著,那模樣有些狼狽,有些懊惱。
  
  她低著頭,退後兩大步,隔開兩人的距離,將受傷的手藏在背後,傅東嶽看著她倔強的小臉,輕聲道:「或許你該去給醫生看一下?」
  
  她搖搖頭。「不用,又不是多大的傷口,況且也沒有流血了。」
  
  「傷口還是需要包紮。」
  
  「不用!」她煩躁地推開他,急著要離開,不喜歡和他處在窄小的浴室,那讓她很有壓迫感。「走開!」她大力抹去臉頰上的眼淚。
  
  他像山一樣,高大的身體擋在門口。「我要看你的傷口。」君君除了怕血第一名,藏傷口也是第一名,她怕搽藥會痛,所以索性不搽藥,只是沒想到長大後的君君依然還是只小鴕鳥。
  
  唉,他怎麼一直想起以前的事……
  
  她抬起頭,惡狠狠地瞪著他。「不用你多事!」
  
  覃子君長年在工地活動,肢體靈活,力氣也比一般女性還要大,她又閃又推地逃出浴室,樣子很狼狽,身體甚至還微微顫抖著,她不想承認失控的自己是因為傅東嶽的關係,決定將一切歸咎於見血上……
  
  她是怎麼了?難道還無法認清大家都已經長大的事實嗎?她不是從前的君君,他當然也不是過去的岳岳哥哥,只是一個擁抱,一個安慰,一首旋律七拼八湊的歌,她是在在意什麼?
  
  邵凱馨氣呼呼地蹺著二郎腿坐在一旁的沙發上,仍未離開。
  
  是啊,這才是事實,傅東嶽是邵小姐的守護者,他早就不再是她的岳岳哥哥了。
  
  傅母發現覃子君蒼白的小臉,趕忙說道:「君君怎麼了?是不是誰受傷了?」
  
  覃子君趕緊搖頭,把手藏在背後,不想讓長輩操心。「沒有人受傷啦,沒事的。」
  
  傅母皺著眉,不是沒注意到君君紅紅的眼睛,她心疼地道:「你在裡面削蘋果,我好像聽到——」
  
  「蘋果在這兒。」
  
  傅東嶽走出浴室,手上拿著削好、清洗好的蘋果和那把水果刀。
  
  「兒子啊,君君怎麼了?你可別欺負人家啊!」傅母不放棄地望著兒子追問。
  
  傅東嶽舉起雙手,無辜地自辯:「絕對不是我,是這把刀子,它讓你和爸爸寶貝的小公主受了傷。」
  
  傅母一聽,音量瞬間拔高。「受傷了?那怎麼得了?君君來,我看看,我看看!」
  
  覃子君抬起頭,惡狠狠地斜瞪了傅東嶽一眼,真是多事的傢伙!
  
  傅東嶽亮著帥氣的笑容,有點像是在挑釁。
  
  覃子君嘴角上揚,連忙說道:「沒事的,伯母,只是一點小傷,您別緊張,都怪我自己笨手笨腳的,削個水果也會割傷。」
  
  「沒這回事,伯母做了一輩子的菜,切菜時還是時常割傷自己啊!沒關係沒關係,沒事就好,乖,以後這種小事交給東嶽就可以了,現在女權至上,做丈夫的可不能再和過去一樣只當老太爺了。」傅母笑著揮揮手,要她別把這件事放在心上。
  
  啊,丈夫?
  
  覃子君的視線對上邵凱馨氣憤的瞪視。
  
  唉,她的感情世界很簡單,就是乏人問津四個字,就算她工作的地方很多男人,也沒有人會對粗裡粗氣、大而化之的她有任何興趣,其實這樣挺好的,更能專心在事業上,所以面對眼前的複雜情勢,或許她可以——
  
  「伯父、伯母,其實今天來探望伯父之餘,還有一件重要的事要向兩位解釋。」
  
  覃子君深吸口氣,加油,過了這關她就能恢復之前平靜的生活,加油!
  
  「婚約的事,我父母從未和我提及過,且那畢竟是很多年前的口頭約定,沒想到這些年來,伯父、伯母還是牢記著當年的約定,讓子君好感動也好佩服,感謝伯父、伯母這麼看重子君,只是——」她平靜地看著傅東嶽,他也是一臉平靜。
  
  加油!這不是她今天來醫院探病的目的嗎?就快講完了,加油!
  
  「只是我已經有男朋友了,謝謝伯父、伯母的厚愛,但我必須拒絕長輩們的好意。」
  
  這是個天衣無縫的好理由。
  
  傅家爸媽面面相覷。
  
  傅東嶽一臉森冷——
  
  怎樣?有女生拒絕他,沒有巴著他,讓他很不是滋味嗎?
  
  邵小姐像活過來似的,從沙發上跳了起來,親密地勾著傅東嶽的手臂。
  
  果然是圓滿的好結局,所有人都回到原本的位置了,她的生活再度恢復平靜,可喜可賀,可喜可賀,總算解決這樁長輩一廂情願的婚約嘍,可她心裡那股莫名其妙的惆悵又是什麼?
  
  且她那自以為天衣無縫的好理由卻——
  
  「君君啊。」傅父開口。
  
  「是。」
  
  「當年的約定,是因為我對連長有滿滿的感謝,連長是我們傅家的再造父母,沒有連長,也沒有我這個圓滿的家,也因為如此,當年要離開台灣時,我任性地要求連長,未來要讓東嶽照顧連長的寶貝千金,就像當年連長照顧我一樣。君君,伯父知道這是很任性的要求,畢竟你和東嶽從沒交往過,但我相信只要你嫁給東嶽,不只是我兒子,整個傅家都會好好地照顧你,且我兒子絕對是個好丈夫!」
  
  傅父歎了口氣,繼續說道:「不過,緣分也是不能勉強的,既然君君有好的對象就算了,不過我還是會擔心啊,還是說,君君方便把男朋友帶來給我們看看,讓傅伯父、傅伯母能夠安心,好嗎?」
  
  什麼?把男朋友帶來?傅家長輩居然要見她的男朋友?怎麼會這樣啦?
  
  覃子君瞬間石化在那兒,她要去哪兒找男朋友?她要去哪兒找男朋友啦?
  
  傅母接著說:「是啊,君君,我們都很關心你的未來,你值得配上最好的對象,所以讓伯父、伯母幫你鑒定看看好不好?這樣我們也可以安心。」
  
  覃子君瞪大了眼,腦海裡只有一個想法——
  
  她要去哪兒找男朋友?
作者: 澄澄澄    時間: 2010-7-19 02:04 PM

第三章
  
  覃子君皺著眉頭離開醫院,最後結論是,因為長輩的好意她完全沒有辦法拒絕,所以必須安排一個男朋友在下星期傅覃兩家的家庭聚會中亮相,問題是,她要去哪兒找個男朋友來圓這個謊?這下可好了……
  
  鈴!
  
  手機鈴聲響起,她無奈地看了眼來電顯示,接起。「喂?」
  
  「子君啊,伯父說你交男朋友了?!媽媽怎麼不知道這件事?」電話那頭傳來媽媽的聲音。
  
  消息還真靈通啊,前一刻才剛發生,下一刻媽馬上就知道了。
  
  不過,在安撫媽媽之前,覃子君更想知道的是另外一件事。「媽,你會希望我嫁到傅家嗎?」
  
  覃母一愣,沒想到女兒會問這個問題,她頓了好幾秒才回道:「這該怎麼說才好呢……其實這個口頭約定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我們也以為傅家早忘啦,所以這些年來才沒和你提過,只是沒想到進銘居然當真,去年年底他們還沒回台灣前就一直在和你爸爸討論這件事了,原本我只是觀望啦,雖然小時候的印象很好,但長大後誰知道咧……」
  
  「不過見到東嶽後,覺得這個孩子真的很不錯,你沒男朋友,他也沒有女朋友,我和你爸就舉雙手贊成了。」
  
  什麼鬼啊……
  
  「媽,他有女朋友了。」覃子君抗議。
  
  「沒有啦,沒有啦——進銘有跟我們解釋過了,那個富家千金是過去的事了!誰沒過去啊,女兒。」媽媽像在哄小孩似地說道。
  
  「媽——」
  
  「哎喲,你的個性沒這麼小心眼啦——」
  
  覃子君有股被逼到牆角的悶氣,其實她是想讓老媽去痛罵對方,都有女朋友了還來談什麼婚約!可是老媽竟然這麼簡單就認為那是過去的事……
  
  「所以你和老爸都希望我嫁給傅東嶽嘍?」
  
  「當然,再怎麼樣他都是個有品質保證的對象,你嫁給他,我和你爸才安心嘛……」
  
  還品質保證咧……這下這個謊可能要擴及到自己家了,要騙所有人都要一起騙,難怪江湖傳言說——說謊不難,圓謊才難,唉,累人啊……
  
  覃子君瞇起眼,摸摸眉毛,神秘兮兮地說:「媽,其實我真的有男朋友了。」
  
  老媽很不賞臉地大笑。「真的假的啦?!你不是瞎蒙傅家的嗎?小孩子不能騙人喔,女兒啊,聽媽媽的話啦,東嶽的條件真的很好,人又高又帥,事業有成,是你打著燈籠也找不到的!」
  
  「可是我不喜歡他,他也不喜歡我啊!」她就是不要嫁給他啦——
  
  「耶,我和你爸也是相親結婚的啊,婚前連見面都沒有,哪有談什麼戀愛?女兒啊,感情是可以培養的,而且你小時候的願望不是要當岳岳哥哥的新娘嗎?」老媽好像認為這不是什麼問題。
  
  覃子君翻了個大白眼,都什麼時代了,還相親結婚?以前男人老實,沒有過多的外界誘惑,所以可以一輩子忠心於自己的妻子,可現在誘惑這麼多,沒有愛情當根基,婚後男人會老實才有鬼咧!況且現在有愛情都不見得老實了,何況是結婚?
  
  算了,這個謊勢必得無限地擴大下去了。
  
  「是啦是啦,我小時候的願望是要當嫁給岳岳哥哥的空中小姐,可是,老媽,那都是過去式了,現在我真的有男朋友啊,所以不方便和傅家變親家。」
  
  老媽狐疑地問:「誰啊?怎麼都沒聽你提起?」
  
  現在是考驗機智反應的時候了,覃子君打起精神,故意裝出很high的語氣說道:「是我學長啊,我們才剛開始談戀愛,想說等穩定一點再和你跟老爸說——」
  
  「哪一個學長啊?你學長這麼多,整個建築系都是你的學長學弟。」覃母掏掏耳朵,不太相信。
  
  「呃……」老媽果然難打發,不過一山還有一山高,看她的厲害。「是承平學長!對,是承平學長!」
  
  「在榮工處工作的那個承平嗎?」
  
  「對對對!」榮工處是大公司,老媽一定會很開心的。
  
  覃母訕笑道:「那個榮工處的承平不是被派到國外工作了嗎?」
  
  呃,老媽果真有兩把刷子,她老人家記性真的太好了,但,她可是有備而來的,怎可能兩、三句話就被老媽抓包呢?
  
  她自信滿滿地說:「承平上個月就回國了,就因為他回來,我們才開始談戀愛的啊,媽,您都不知道,遠距離戀愛是多麼地折磨人,我盼啊盼的,總算是等到承平回來台灣了呢……」她的語氣刻意裝得有點可憐。
  
  「是嗎?承平真的是你男朋友?」
  
  「真的真的。」電話這頭的覃子君點頭如搗蒜。
  
  「好吧,那這次的聚會就帶承平給大家看看嘍,呵,真好,女兒交男朋友是喜事,我現在就和你爸說!再見再見,晚上記得早點回家吃飯,別加班到太晚啊!」好吧,反正東嶽或承平都是很優秀的對象,只要女兒開心就好了。
  
  老媽開心地掛上電話,覃子君開始瞪著電話發呆。
  
  男朋友。
  
  承平學長……
  
  嗯,學長的畢業論文是她幫忙完成的,她可以拿這件事勒索他嗎?而且承平學長有女朋友啊,她是不是要先和小芬打個招呼?
  
  事情怎麼越來越複雜了,像滾雪球一樣,越來越大,越來越大——
  
  覃子君瞪著手機,在手機通訊錄裡找到承平學長的電話,事到如今也只能拿畢業論文的事來威脅他了,如果不從,她就上學長的部落格公佈他的醜事!沒辦法了!
  
  「打電話給情人?」
  
  突然冒出來的聲音又讓覃子君嚇了一跳,手機差點呈拋物線般飛了出去,好險她眼明手快,硬是將手機救了回來,她心有餘悸地抱著手機,轉過頭,惡狠狠地瞪著身後的男人——
  
  這人真的壞透了,第一次被他嚇,她被刀子割傷;第二次被他嚇,她的寶貝手機差點掉到地上,手機要是壞掉,她該怎麼辦才好?算一算,要修車、買手機、買拼圖……吼,她的積蓄可沒這麼多!
  
  「你很愛在人家背後嚇人喔!不知道人嚇人會嚇死人嗎?!」她怒氣沖沖地抗議。
  
  「我很少嚇到別人,是你自己太膽小了。」傅東嶽沒有表情的死人臉完全沒有半點慚愧之意。
  
  是可忍,孰不可忍也!覃子君的火氣整個衝了上來,劈頭就罵:「你不去檢討自己老愛嚇人的壞習慣,還把責任推到我頭上來,有夠沒品的!而且請問我膽小干你什麼事啊,你離我遠一點,不要和我說話,我就不會被你嚇到!」
  
  傅東嶽聳聳肩,繼續擺著一張讓覃子君想開扁的死人臉。
  
  他冷冷地說:「沒必要。我只是要問清楚,你有男朋友的事為什麼不在第一次見面時就說清楚,非得弄到我父親住院你才公開?」
  
  這男人啊,這男人啊——覃子君真的快被氣到腦中風了!
  
  「傅東嶽,你把自己大逆不道、態度不佳害傅伯伯氣到住院的責任也推到我頭上來了?傅伯伯血壓高住院干我什麼事啊?!況且該說清楚的是你吧,你不是也有女朋友了嗎?呵,你想說自己和邵小姐沒關係是吧?光看你們兩人之間的互動沒關係才有鬼!三歲小孩都不會相信!反正你已經有女朋友了,那個無聊婚約就自己去解決吧,這對你而言應該不困難,別再把所有事全栽在我頭上了!」
  
  覃子君吼完後,轉身就走。
  
  「喂。」
  
  她停住腳步,沒有回頭。
  
  「別忘了下星期的聚會。」傅東嶽平靜地說。
  
  她轉頭,拋了個媚眼。「怎麼,我人都還沒離開,你就開始想我了?」
  
  「我也想見見君君妹妹的男朋友,我父母認為就算我們兩個之間沒有結果,也要盡到關心之意。」傅東嶽諷刺地勾起嘴角,那表情像在看好戲,倒不像是在關心。
  
  「那還真謝謝你的關心,我只不過是交男朋友,有必要這麼慎重其事嗎?」
  
  「是你交男朋友才有這樣的特權。」
  
  「呵,真好笑,還是你們不相信我有男朋友?」啊,這叫做賊的喊捉賊嗎?
  
  「當然不是。」
  
  「那不然是?」
  
  他輕蔑地笑了笑。「我很好奇,你身旁的男人是怎樣的人?畢竟你是——」
  
  覃子君不耐煩地搶著說道:「畢竟我是個這麼粗魯,不會穿衣服,像個男人婆的女人是嗎?你是不是不相信有男人會喜歡我這樣的女人?!」
  
  「話全讓你說完了。」傅東嶽聳肩。
  
  覃子君波濤洶湧的怒火在體內沸騰,但她知道,如果這時候動了氣就全盤皆輸了,她必須忍住怒氣,而且還要裝出那種待嫁女兒心的嬌羞才行。
  
  她扯開一抹甜滋滋的微笑,故意用撒嬌的語氣說:「那下星期的兩家聚會,岳岳哥哥就等著瞧嘍~~」
  
  說完,覃子君立刻轉身閃人,要是再待一秒鐘,她怕自己真的會失控,罵他個狗血淋頭;要是再待一秒鐘,她怕自己會飛踢過去;要是再待一秒鐘,她知道自己再也控制不住熊熊怒火了。
  
  她用力握著拳頭,筆直往前,前面有公車站牌,她要搭車回公司。
  
  傅東嶽望著她離去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好看的淺笑,她走路的姿勢很僵硬,短髮在空中亂飛,像個壞脾氣的小男孩,挺可愛的。
  
  ***
  
  「真的不用告訴小芬嗎?」
  
  論文威脅法成功,承平學長同意要幫她演出這場荒謬戲。
  
  承平學長猛搖頭。「不要說不要說,反正才一次而已,說了反而問題一堆,小芬一直懷疑我在國外這段時間亂亂來,最近情緒起伏很大,懷疑東懷疑西的,我還是小心一點為妙。」
  
  覃子君往學長肩膀用力打下去。「厚,學長,你連到第三世界國家都能把妹喔?真是夠了!」
  
  「什麼第三世界國家,那個女生是美國人,人家可是世界展望會的義工喔!」承平學長揉揉肩膀。
  
  覃子君瞪大眼,不敢置信地嚷道:「真的有喔?!哇,學長你真的背著小芬亂來啊?問題是小芬在台灣,她是怎麼發現的?」
  
  承平歎了口氣,緩緩地說:「就E-MAIL啊,被她看到我和Emma聯絡的信件了,不過我和那個美國人是過去式了,我都回來了,還能有什麼事?」
  
  覃子君搖搖頭。「你都沒想過小芬像王寶釧一樣在台灣巴望著你工作結束早點回國嗎?你們這些男人真是有夠欠扁!難道這世上沒有男人不花心嗎?」
  
  承平不以為意地笑道:「嘖,要不然你以為人家說男人是下半身思考的動物是說假的喔?」
  
  「罷了罷了!」覃子君繼續哀聲歎氣。
  
  「所以記得啊,不要讓小芬知道這件事喔!」
  
  「知道了啦!」覃子君翻了個白眼,將安全帽遞給學長。
  
  承平接過安全帽,指著一旁子君的摩托車。「騎這個?」
  
  覃子君點點頭。「嗯,我車壞了,你又還沒買車。」
  
  承平上上下下打量著學妹,子君以前在學校就成天和學長學弟打打鬧鬧在一塊,根本沒人把她當成女生,有時甚至還會忘了她是個女生,跟外校女生聯誼時還會邀她一起去,畢業後在工地實習時,子君絲毫不輸給男生的衝勁和學習力更讓他們這一票臭男人把子君歸為同類,有酒一起喝,有妞一起泡……
  
  呃,子君當然不能泡妞,只是跟在一旁啦,反正臭男生會做的事,他們都不反對讓子君湊一腳就對了。
  
  他看著子君一身中性打扮,皺起眉頭。「你穿這樣去家庭聚會喔?」
  
  覃子君看看自己,白色襯衫和駝色休閒褲,她好穿的休閒鞋和功能性十足的好用大包包。「這樣不好嗎?我今天沒穿牛仔褲喔!」
  
  承平拍拍額頭,無奈地說:「難怪他們不相信你可以交到男朋友,你全身上下沒有一絲戀愛中的甜氣。」
  
  因為要演得像真的,所以傅家和覃家的約定,她大略有和他說了一遍,他知道來龍去脈。
  
  「甜氣?我還甜筒咧!要甜氣幹麼,反正要看人,我就把人找來啦,他們還想怎樣?」
  
  「子君,你都二十七歲了還不像個女孩子,一身男孩子氣。」承平憂慮地歎了口氣。
  
  學長的感歎讓她想到傅東嶽批評的眼神……吼,不要去想那個王八烏龜了。
  
  「不像女孩子又怎樣?!」覃子君戴上安全帽,坐上摩托車。「上來吧!我趕時間說,下午還要和工地主任開會,把飯吃一吃,我們立刻閃人吧!」
  
  「你載我喔?」承平有些忐忑不安,子君騎車的車速也勝過每個臭男生。
  
  「對啦對啦,我半小時內要趕到陽明山,嘖,真不懂為什麼有錢人都愛住陽明山。」
  
  「半小時?覃子君你瘋了喔?!」先說,他們現在在台北市區,離陽明山有段不小的距離。
  
  「上車上車,一個男人家怎麼這樣囉囉嗦嗦的?學長是頂天立地的男子漢,應該沒啥好怕的吧!」
  
  被學妹這一激,為了保住面子,承平也只好上車,但年紀越大就越怕死,他緊摟著學妹的腰,還不放心地交代了下。「學妹啊,騎慢一點喔!」
  
  「好啦好啦,囉嗦。」
  
  125C.C.的摩托車宛如箭矢、也像是脫了韁的野馬一樣轟轟兩聲便衝了出去——
  
  而這一切全落在對街一個年輕女孩的眼裡……
  
  ***
  
  半小時後,125C.C.摩托車在陽明山一棟洋房別墅前穩穩停住。
  
  承平跳下車,猛拍著胸口,拿下安全帽後立刻嚷嚷抗議道:「覃子君你賽車喔!你知道你闖了多少個紅燈嗎?!吼,是想嚇死學長喔!」
  
  覃子君架好摩托車,脫下安全帽,她搔搔耳朵,學長的大嗓門真的很吵。
  
  「嘖,學長的膽子變小了,想當年我們一票人去六福村玩大怒神玩了幾十次還是面不改色啊。」
  
  「大怒神不用闖紅燈好不好?」
  
  覃子君沒有去理會怕到跳腳的學長,她瞪著洋房別墅的大門,心裡讚歎不已,這房子蓋得還真美,厚實又有氣勢,哇,服裝設計師這麼好賺嗎?不過聽老媽說,傅伯父的事業也獲利不少就是了。
  
  「學長,你看這個房子。」
  
  「蓋得很好。不過等下回家我要搭公車,我不要坐你的摩托車,下山你只會飆得更快。」他還在抗議。
  
  覃子君笑了笑,不理會他,伸手按下電鈴。「下山我又不趕時間,不會騎太快的啦!」
  
  「時速一百嗎?」學長訕訕地說。
  
  「125C.C.的摩托車時速一百還算oK好嗎?」她瞪著大門,突然感到莫名的緊張。「學長,你等下可不要亂亂演喔!」
  
  「時速一百叫還好?」學長瞪了她一眼。「知道啦!我會演得很像的。」
  
  大門開啟,是傅家的傭人,臉上堆滿和善的笑容。「覃小姐嗎?」
  
  「我是。」
  
  「請跟我來。」
  
  傅家的別墅除了外觀厚實有氣勢外,室內更是設計得棒透了,主屋除了落地窗還有一大片天窗,采光良好不說,還將陽明山的山景完全融入自家景觀之中,而大庭院呢,沒有多餘的假山和水池的設計,只有一大片舒暢寬闊的大草地和一整排的八重櫻,景色好美,讓人看了心曠神恰。
  
  設席的地方就在傅家的大庭院,大伙要在春天盛開的櫻花樹下BBQ。
  
  老爸老媽一大早就被傅家司機接走,要和傅伯父、傅伯母去走陽明山二子坪步道還要泡湯。
  
  四個長輩神清氣爽地在聊天,一見到子君立刻熱情招呼。
  
  「君君你來了——」傅母首當其衝走向她,嘴上是和她打招呼,眼睛卻直盯著她身旁的學長。「君君,這位是你男朋友嗎?」
  
  覃子君立刻將學長推上火線。「是的,傅伯母,呃……他是承平,是我男朋友……」
  
  說謊果然會咬到舌頭,就算是她存心編了這個謊,但真的開口說,還是感到渾身不自在。
  
  「呃……您好,我是承平……」就連承平也感到很不自在。
  
  「聽說你在榮工處工作?」傅父也來了,臉上完全沒笑容。
  
  嚴格來說傅家兩老都沒有笑容,面對搶走自己兒媳婦的敵人,不用給他什麼太好的臉色。
  
  原本是因為報恩的想法,才要兒子來照顧連長的寶貝千金,但和君君這幾次見面下來,傅家兩老打從心底喜歡這個性情豪爽、沒有心機又開朗的小姑娘。
  
  「我在榮工處有許多老朋友,應該都是你的長官,可以請他們幫我好好『照顧』你。」
  
  「不用了,謝謝,我的直屬主管已經很照顧我了,真的不用了,謝謝,謝謝……」傅父刻意加重照顧二字,讓承平聽了渾身發毛,趕緊拒絕。
  
  怪了,傅母看著兩人的互動,覺得這兩個年輕人好生疏喔,根本不像在談戀愛。
  
  「君君媽媽說,你是君君的大學學長,會不會是認識太久了,怎麼沒有感覺到你們有戀愛中的氣氛?」
  
  覃子君瞪大眼,吼,當真有甜氣這回事啊?
  
  她趕緊勾著學長的手臂,笑得很尷尬、很勉強。「呵,伯母,我跟學長都比較保守,所以比較含蓄啦……呵,個性使然,個性使然。」
  
  這個謊說得好辛苦,老爸老媽像在一旁看好戲一樣,完全袖手旁觀。
  
  而傅東嶽呢?
  
  坐在一旁的傅東嶽站起身,走向他們,高大挺拔的身材瞬間讓子君他們變成哈比人,子君身高一百六十公分,承平也不高,頂多一六五罷了,兩人的氣勢原本就不夠理直氣壯,現在更虛了……
  
  「我是傅東嶽,君君的岳岳哥哥。」他伸出手。
  
  「你好你好……」承平趕緊兩手握住。
  
  「我們君君讓你費心了,她脾氣不太好。」傅東嶽像個疼愛妹妹的兄長一樣關心地說道,語畢還不忘瞟她一眼。
  
  裝模作樣!
  
  覃子君瞪了他一眼。
  
  「就像現在,她很愛瞪人。」傅東嶽勾起嘴角。
  
  「你?!」覃子君倒抽口氣,這壞人——
  
  承平學長趕緊拉住學妹的手臂,學妹要是這個時候發脾氣,戲都白演了,不行不行!
  
  「不會的,學……子君很體貼我,她脾氣很好……」
  
  傅東嶽聳聳肩,一臉挑剔。「我沒看過。」
  
  覃子君氣炸了!她想衝上前痛罵他一頓,他是想怎樣,不是說不同世界的人嗎?!不是說她是男人婆嗎?!解除婚約最高興的人應該是他,為什麼還要一直來找她麻煩?
  
  「傅東嶽,承平學長就是我的男朋友,你——」
  
  說時遲那時快,她都還沒正式開罵,突然一名年輕女子像瘋了一樣地衝進傅家庭院,後面還跟著驚慌失措的傅家傭人。
  
  女子捉住覃子君的手臂,高高舉起手,眼看一個使出全力的巴掌就要打在她左臉頰之際,覃子君閉上眼,甚至還來不及尖叫——
  
  傅東嶽牢牢握住那只攻擊的手,將覃子君護在自己身後。
  
  「放開我!放開我!我要打死這個狐狸精,放開我!」女子尖叫。
  
  小芬?
  
  承平傻眼了,覃子君同樣瞪大眼,不知該怎麼辦才好。
  
  「小芬?你怎麼會來這裡?!」承平衝向前抱住了小芬。
  
  「那你呢?你為什麼會在這裡?為什麼你學妹會變成你的女朋友?!」小芬不甘願的淚水爬滿整張臉。
  
  「小芬,你誤會了——」承平急著想解釋。
  
  「汪承平,你還想騙我嗎?我親耳聽見你學妹說你是她的男朋友,難道你還想騙我?」
  
  「我沒有騙你!小芬,子君當然不是我的女朋友,這只是——」
  
  「你好過分,都這個時候了,你還想騙我?!你知道我從一開始就跟著你們嗎?我搭著計程車沿路跟、沿路跟,我告訴自己,這一次我真的恨死你了,恨死你了!你怎麼可以這樣對我!」她氣憤的拳頭一個接著一個打在承平身上。
  
  覃子君瞪著前方高大的身子,傅東嶽就像岳岳哥哥一樣,總是擋在她面前保護著她……
  
  唉,只可惜傅東嶽不是岳岳哥哥,傅東嶽只是個和她不同世界的人類罷了。
  
  「學妹,你來解釋吧,學長不能幫你了!」學長抱著失控的小芬不知所措。
  
  好吧,大勢已去。
  
  覃子君走向前,決定結束這場紛亂。「小芬,學長不是我男朋友,你也知道我們就像哥兒們一樣,他不可能是我男朋友的。」
  
  覃家雙親在聽到女兒的解釋時,面面相覷。
  
  傅家長輩在聽到君君的澄清時,一臉歡喜。
  
  傅東嶽則是嘲諷地撇撇嘴。
  
  「我不相信,我明明聽見你說承平是你男朋友!」小芬高分貝地嚷著。
  
  覃子君看著眼前的混亂,對藍天白雲發誓,這輩子她絕對不再說謊了,說謊的代價真的太大了!
  
  覃子君轉過身,勾住傅東嶽的手臂,也罷也罷,再怎麼樣,這一切誤會都是她引起,她必須先收拾這場災難,再來收拾「下」一場災難——
  
  「小芬,他是我的未婚夫,那是我爸、我媽,這是我未來的公公、婆婆,今天是我們家庭聚會,你看了也知道,這根本騙不了人。」
  
  對,這就是「下」一場災難,為了平息小芬的怒火和保住學長的戀情,她也只能這麼做了,這是最直接、最有效的方式,就算傅東嶽會抗辯,她都要想辦法硬拗過去——
  
  只是,一想到傅東嶽等會兒的冷嘲熱諷,她就好想哭喔。
  
  長輩們歡欣鼓舞。
  
  傅東嶽更是反常,居然順著她繼續演這場戲,他摟住子君的肩膀,才發現她的身形比他想像中的還要嬌小,她因為氣勢高張,老讓他覺得她很高大。
  
  他平靜地說:「君君是我的未婚妻,我們的婚禮訂在下個月,歡迎你們來參加我們的婚禮。」
  
  這下,長輩們臉上的笑容更大了,連婚期都有了,他們開心地手舞足蹈,耶耶耶!
  
  覃子君大驚,但表情依然保持平靜,這男人是演技派的嗎?怎麼可以這麼迅速進入狀況?
  
  「你們真的是未婚夫妻?」小芬懷疑地問。
  
  傅東嶽大笑,把懷中的人兒摟得更緊了。「還是要我們現場表演接吻給你看?」
  
  覃子君睜大眼瞪人,長輩們開始鼓噪,外加拍手叫好。
  
  吻?
  
  她瞪著他薄薄、勾著壞壞笑容的唇——
  
  怎麼辦?接下來該怎麼演?
  
  而這場災難她又要如何平息?
  
  長輩們的情緒一旦被挑起,就很難澆熄啊……
作者: 澄澄澄    時間: 2010-7-19 02:05 PM

第四章
  
  呃,該怎麼形容目前詭異的狀況呢?
  
  午餐正式開始,傅家特地請來的外燴廚師正努力表演燒烤特技,長長的桌子上,有縫工精細的蕾絲桌巾、美麗的鮮花和精緻的餐具,一道道色香味俱全的佳餚由專人分盤送到每個人面前。
  
  覃子君坐立難安,但她身旁的傅東嶽還是一貫的悠然自在,他是怎麼做到的?都不覺得慌嗎?她扯了一個這麼大的謊,他怎麼還能這麼輕鬆悠哉?
  
  「所以子君你是故意和承平演出這場戲,嚇嚇大家的?哎喲,真是的,怎麼不早點和我說,我還差點打了你呢!真不好意思——」小芬一臉愧疚地說著,總算願意相信承平和她是沒有關係的。
  
  「別這麼說,誤會解釋清楚最重要。」
  
  覃子君一肚子的苦澀啊!唉——
  
  和學長假戀愛跟和傅東嶽假戀愛是不同的感受,學長就是學長,過程就像遊戲一樣,但和傅東嶽的過程卻讓她頭皮發麻,不知道這人還會耍出什麼嚇死人的陰險招式?
  
  「君君,那你的禮服就由東嶽負責嘍,他上一季在米蘭展出的婚紗特展大獲好評,有許多名人都希望東嶽能幫她們操刀設計呢,而你是東嶽的妻子,他一定會把你打造成最美麗的新娘。」傅母開心地說著,人家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滿意,她是婆婆看媳婦越看越滿意——
  
  她喜歡有個性的女孩,可東嶽之前的女朋友不是沒禮貌的千金小姐,就是沒有個性的漿糊,她通通不喜歡。
  
  這下連小芬都心醉了。「喔,好好喔,子君,你好好喔~~有幾個新娘子的結婚禮服是由老公親手設計的呢?」
  
  「呵呵呵,是嗎?呵呵呵……」覃子君只能乾笑。
  
  沒錯,就是因為小芬的關係,所以她只能繼續忍、繼續演,要是讓小芬懷疑這場戲,學長准吃不完兜著走。
  
  唉,這一刻她反倒希望傅東嶽能主動翻臉不認人,大家把所有事情全部攤開來講,她搞不好還比較輕鬆。
  
  可傅東嶽卻像在看好戲般,不發一語。
  
  傅東嶽冷冷地望著眼前有些不知所措的覃子君,他相信只要她慎重表明不願意接受長輩所安排的婚約,他父親會接受的,但她卻用了一個最笨的方式……當然如果是真的男朋友,他絕對會給予百分之百的祝福,畢竟兩家是世交,但如果是假男朋友,就完全不同了,他向來不喜歡被耍弄的感覺。
  
  但或許是因為她找假男朋友來家裡展威風讓他不開心,也或許是因為看她陷入騎虎難下的慘況,所以才願意陪她一起演戲,總歸一句,這個遊戲很好玩,他願意繼續玩下去,然後再看看她要怎麼收拾後果。
  
  他握著君君的手,壞心眼地掬起,親匿地親吻她的手背,體貼地說:「媽,我會的,我會讓我的妻子成為全世界最美麗的新娘。」
  
  「子君、子君,你好幸福喔~~」小芬感動地哇哇叫。
  
  覃子君另一手在大腿上握得緊緊的,全身汗毛豎立,一句話也吐不出來,這絕對不是感動,而是無盡的發毛,她很明白,這男人存心陷她於不義!
  
  「呵,這小倆口還真是甜蜜呢!」
  
  他這一表態,雙方父母都很開心,雖然不明白東嶽是何時喜歡上子君的,但這是好事,且年輕人的感情本來就來得很快,長輩們當然樂觀其成嘍。
  
  見傅父站起身,傅母笑呵呵地問道:「怎麼了?」
  
  「今天真開心,是值得慶祝的日子,我進去拿瓶好酒,大家不醉不歸啊!學長,今天就留下來玩啦,家裡有很多客房,君君的學長就是我們自己人,千萬不要客氣啊!晚上泡溫泉賞月是種很棒的享受啊!」傅父熱情招呼的態度和之前完全不一樣,判若兩人。
  
  平息了小芬的怒火,又能在這兒吃喝玩樂,承平學長開心極了,馬上應允:「沒問題,謝謝伯父!」
  
  只是……學妹說她的未婚夫很討厭她、很看不起她?咦?怎麼完全看不出來啊?他對她很好啊?啊!一定是學妹的婚前恐懼症作祟,才會這樣亂亂想啦!
  
  「爸,我去拿就好。」傅東嶽提議,黑眸同時直視著他的「未婚妻」,似笑非笑地勾起嘴角,像是種暗示。「君君,要不要陪我進去拿酒?」
  
  覃子君接收到他的暗示,是的,他們應該要好好談談了。
  
  她深吸口氣,僵硬地扯著笑。「好啊,我陪你去。」覃子君幾乎是咬牙切齒地講完這句話。
  
  兩人起身,手牽著手,在眾目睽睽下,相擁著走進屋內,不管兩人外型是否相襯,結婚畢竟是大喜事,所有人的臉上都掛著笑容。
  
  傅東嶽摟著她單薄的肩,感受到她熊熊的怒火。
  
  兩人一走到大家看不到的地方,覃子君立刻甩開他的手,跳離他的懷抱,還不停搓揉著剛剛被他親吻到的手背。
  
  「你瘋了嗎?你怎麼可以——」她不停地來回踱步,像只焦躁不安的小花貓。「你怎麼可以親我?你怎麼可以在長輩面前跟我摟摟抱抱?!他們會怎麼想?吼——」
  
  「我一點也不介意出去公開真相,不過我想你的承平學長會很慘。」傅東嶽伸出食指指指門外,一臉無所謂,欠扁得要命。
  
  「我感謝你的配合,但也不用這麼親密啊!你可以安靜無聲地配合我,其他全都不需要,這下可好了,你要我怎麼去澆長輩冷水?」覃子君哇哇叫。
  
  他聳聳肩,不以為意地道:「配合或不配合,我只有這兩種方式,安靜無聲這種暖味的做法我做不到也不會做。」他就是故意捉弄她。
  
  「吼!我會被你害死,這下跳到黃河也洗不清了!你說我要怎麼向長輩解釋這一切都是假的?」
  
  「你連假男朋友都編造得出來了,要解釋我們也是假的應該不難吧?」傅東嶽的表情很冷。
  
  「反正你就是存心惡整我就對了!」天哪,她好想尖叫!
  
  「我幫了你一次,你報答我的方式就是直接和我父親說明你拒絕他們幼稚的約定,而且不用去找什麼假男友,或者在我面前證明你自己多有身價,你只要乾脆明瞭的去拒絕就可以了。」他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
  
  「喂!我犯不著在你面前證明自己多有身價好嗎?更何況找學長來幫忙是我認為最快速又直接的方式,你不能否認這個方法在前半段是很成功吧!」覃子君又氣又委屈。
  
  「可惜你忘了評估對方女朋友的實力,有做等於白做。」
  
  「那你呢?在我做了這些努力的同時,你在做什麼?你什麼都沒做,光是一味地要求我去解除婚約!你為什麼不自己去說?就算顧忌到傅伯父的身體差,會承受不了,你也可以用其他較和緩的方式說啊!怎麼,還是你喜歡我?希望我失敗,然後就能嫁給你?」
  
  「我不會喜歡你。」他冷哼了聲。
  
  「我也不會!」覃子君大叫,氣到全身發抖。「好,我會解除婚約,我一定會解除婚約,用盡我所有的力氣都要跟你解除婚約,我不要我的後半生都跟你這個嘴壞、目中無人的混蛋瞎攪和!告訴你,傅東嶽,我一定會解除婚約!你們姓傅的我一點都不稀罕!聽清楚了嗎?我一點都不稀罕!」
  
  「君君——」
  
  聞言,兩人驚訝地轉身,發現站在門口的四個長輩——
  
  雙方父母只是想跟在年輕人後面,再和他們討論一下婚事,怎知竟聽到他們在爭吵,一點戀愛中的感覺都沒有,傅父無力地滑坐在地,兩人立刻衝上前,傅東嶽焦急地架住父親虛軟的身體。「爸?!」
  
  傅父捂著心臟,指著君君,喘著氣,困難地說:「君君,你們不是要結婚嗎……」
  
  覃子君嚇壞了,愧疚的眼淚迸出,她顫抖地跪在傅父面前,握著他顫抖的手,想到自己剛剛的言論,不知所措地道:「對不起,對不起,傅伯父,我絕對沒有惡意——」
  
  「如果你們沒有心在一起,只要和我們說一聲就好了,有必要演那種甜蜜戲讓我們窮開心嗎?我真搞不懂你們年輕人在想什麼?在鬥氣什麼?難道你們還看不出來進銘對你們的婚事有多麼看重嗎?」覃父一臉責怪,人命關天,就算是自己的寶貝女兒同樣責無旁貸。
  
  「爸,對不起——」覃子君啜泣著。
  
  傅母趕緊拿來水和藥,進銘一直有心臟方面的問題,家裡都有準備必需的藥品。「來,老伴,吃藥喔,不要想那麼多,不要想了,吃了藥,我們就去醫院……」
  
  「對不起、對不起——」覃子君低垂著頭,淚水沒停過。
  
  服了藥的傅父呼吸漸漸平緩。
  
  「我們去醫院好不好?」妻子心疼地問。
  
  傅父搖搖頭。「不用了,扶我回房吧,我休息一下就好,只是一下子喘不過氣,不礙事的。」
  
  「可是老伴——」
  
  「沒關係的,扶我回房。」
  
  傅東嶽扶著父親到二樓的房間,傅母不放心,還是打了電話給醫生朋友,請朋友來家裡看看,至於兩個年輕人全被趕出了臥房,不管是傅家或覃家,對於自己兒女的行為都相當不滿。
  
  承平暫借學妹的摩托車,載著小芳先行離開了,熱鬧的BBQ聚餐草草結束,外燴廚師和助理在整理過後也離開傅家。
  
  他們在臥室門口等待。
  
  他背靠著牆,閉眼沉思。
  
  她屈坐在地上,咬著手指,若有所思。
  
  一室的死寂,彷彿連針掉在地上的聲音都聽得到。
  
  傅東嶽清清喉嚨,凜聲說道:「我……我父親的事不是你的責任,我不該刻意去挑釁你。」
  
  覃子君放開手指,指關節上有兩排清晰的齒痕。
  
  「邵小姐是你女朋友嗎?」
  
  「過去是。」
  
  「你有其他正在交往的女朋友嗎?」
  
  「沒有。」
  
  「那我答應跟你結婚。」她眼神空洞地看著前方。
  
  「喂——」傅東嶽站起身。
  
  她冷笑。「不用急,聽我說完,我知道我配不上你,哼,你又何嘗配得上我呢!我們結婚只是權宜之計,穩定父母的情緒罷了,婚後我們可以再想辦法離婚啊,至少我們曾經嘗試過一起生活,但後來因為不適合所以必須結束婚姻關係,這樣長輩們就能接受了吧。」
  
  「還沒結婚你就想到離婚?」他的心裡有種莫名的不快感,但他試著忽略。
  
  她抬頭,嘲諷地笑了。「怎麼?愛上我了嗎?會捨不得啊?」
  
  他沒回話。
  
  「這是我想到最好的方式,除非閣下還有更好的建言,我洗耳恭聽。」她看著緊閉的房門,緩緩說道。
  
  傅東嶽深吸了口氣。「沒有,我從沒看過我父親這麼堅決。」
  
  喀!
  
  房門開啟,傅母走了出來。「君君,東嶽,你們兩個進來一下。」
  
  覃子君站起身,跟著傅東嶽走進臥房,傅伯父虛弱地躺在床上,老爸老媽守在一旁,面露擔憂,傅家的醫生朋友正和傅東嶽解釋他父親的狀況,她摀住嘴,眼淚在眼眶中打轉。
  
  覃母起身,護住自己的寶貝女兒,這孩子從小到大不曾這麼驚慌過,唉,她是寵溺女兒的媽媽,就算女兒犯了天大的錯,她還是會緊緊地守在女兒身旁保護她,給她力量。「沒事了,寶貝,沒事了……」她在女兒耳旁輕聲安慰。
  
  傅父虛弱地開口道:「我想知道你們的想法,真正的想法。」
  
  傅東嶽看著在覃母懷裡哭泣的她,眸心一暗,不捨之情油然而生,小時候他捨不得君君掉眼淚,長大後,就算兩人和陌生人沒兩樣,但潛意識他還是捨不得她落淚,他走向前,握住她的手,再帶她到父親面前。
  
  「我想知道你們真正的想法。」
  
  傅東嶽牽著她的手置於父親的手背上。「我們會結婚。」
  
  傅父像找回所有生命力,眼睛頓時亮了起來,他看著神似自己的獨子,激動地問:「真的?」
  
  「是的。」傅東嶽堅定地說。
  
  「君君,真的嗎?」傅父問著一旁的君君。
  
  覃子君抹去臉頰上的淚水,漾起燦爛的笑容,用力點頭。「是的,我們會結婚。」
  
  ***
  
  結婚咩,對她而言就只是行事歷中密密麻麻紀錄的其中一件事,她沒什麼特別的感覺,還是一樣工作,忙工地的事,用她自己的方式生活。
  
  早上七點起床,練半小時瑜伽讓腦袋清醒,洗澡換衣只要十五分鐘,早餐也只要十分鐘,八點準時出門,八點十五分到公司,十五分鐘喝咖啡上網看新聞,八點半開始工作,她會先整理昨天未完成的事情,再彙集今天的重點,然後開會,中午過後就去工地,如果有案子在跑,那她幾乎一整天都會在工地。
  
  黃昏後回公司繼續處理文書工作,晚上六點到八點是她的繪圖時間,無人且安靜的辦公室更能讓她找到自己的想法,然後下班,八點半前回到家,吃晚餐,和爸媽聊天,然後洗澡,十二點睡覺,如此這般,週而復始。
  
  以上是覃子君一天的生活。
  
  那傅東嶽呢?
  
  結婚咩,只是行事歷中的一個意外,他把這件事擠到最邊邊的角落,反正日期到了,他這個新郎只要按部就班聽從長輩指揮就可,他的生活並不會有任何變化。
  
  早上七點起床,慢跑一個小時,洗澡換衣十五分鐘,早餐是全家最重視的一餐,要花半小時,八點四十五分離開家裡,九點半抵達市區的工作室,這是他在台灣的新據點,他的事業除了在歐美地區有駐點外,也將由此擴及至亞洲,這是此次回台灣最重要的一件事。
  
  工作室不單單只是設計,還有業務行銷,所有夥伴常常一起開會,腦力激盪,一起追求自創品牌發光發熱的商機,他會去拜訪客人,有展場時,也會去看場地、和主辦單位商談,晚上則會有其他應酬,像是參加文藝界、娛樂界、社交界的大小宴會等,他必須不斷擴充人脈。
  
  回到家通常是晚上十一點,父母早已就寢,所以早餐才會是全家最重要的一餐,他通常會再和國外合伙人視訊溝通海外駐點的營運狀況,一點洗澡,短時間的閱讀,兩點就寢,如此這般,週而復始。
  
  這是傅東嶽的一天。
  
  兩人的生活不一樣,面對的人也完全不一樣,但對婚姻的看法卻一樣,長輩一聲令下,開始動作,他們真的是這麼想的……
  
  「什麼?!」覃子君在工地,新建案正在開挖連續壁,大型機具的聲音大到讓她聽不見媽媽說的話。「媽,這裡太吵了,我什麼都聽不到啦,我晚一點再打電話給你好不好?」
  
  覃子君掛上電話,收起手機,繼續和其他建築師討論工序,這是一個大建案,是一座大型的百貨商城,負責的建築師有五個之多,仍有許多地方需磨合討論。
  
  她很認真工作,直到助理小玉前來通報——
  
  「子君姊,有人找你,在工地外面!」
  
  「誰?」誰會來工地找她?
  
  小玉激動地說:「他說他是你的未婚夫耶,子君姊,你要結婚了嗎?」哇,而且子君姊的未婚夫還是個大帥哥呢!
  
  小玉這一吼,讓一旁所有的建築師們大吃一驚,祝福和詢問的話語紛紛丟了過來——
  
  「什麼時候請喝喜酒啊?」
  
  「怎麼這麼見外呢?我們都不知道。」
  
  「對方是何方神聖?居然可以娶到我們營造工程界的小公主?」
  
  「恭喜,恭喜啊!」
  
  面對種種問題,覃子君只能不停地說謝謝、喜帖一定會發,然後還是謝謝。
  
  「我先出去一下。」
  
  「不急,你先忙,唉,我都忘了我談戀愛時是幾歲的事情了?」
  
  大家都是熱心腸的好人,覃子君可以感受到所有人對她的祝福,只是她很懊惱,傅東嶽到底有什麼事,急到需要跑來工地找她?
  
  果然,工地大門前停著一輛黑色BMw,而他就站在車旁,掛著墨鏡,一身型男的打扮,服裝設計師都是這樣嗎?在設計衣服的同時,也會對自己的穿著很講究?他黑色的襯衫配鐵灰色的褲子,黑色的圍巾垂在身體兩側隨風飄揚,這樣的打扮她只有在時尚雜誌裡看過,他的站姿以及氣勢,真的會讓人誤以為前BMw在拍廣告。
  
  「有事嗎?」
  
  傅東嶽望著眼前的泥巴「小男孩」,她戴著工地專用的安全帽,還是襯衫,襯衫的袖子捲到手肘間;還是牛仔褲,牛仔褲的褲管沾了些許的泥巴;還是那雙休閒鞋,這回泥巴更多了,她側背著大包包,手中有紙有筆。
  
  「你在玩泥巴大戰嗎?」
  
  「我在開會。」
  
  「在工地開會?」
  
  她揚起下巴。「是啊,我也希望自己能坐在豪華的會議室開會,有冷氣、有秘書準備香濃的咖啡,討論著國際時尚界又發生了什麼事,多幸福啊,只可惜我不是服裝設計師,我只是一個必須在烈日下討生活的建築師。」
  
  傅東嶽勾著嘴角,慢慢發現自己已經漸漸適應她挖苦人的說話方式。
  
  「是你功力退步了嗎?我怎麼發現你再怎麼挑釁,我一點感覺也沒有?」
  
  「那是因為你臉皮厚。你到底有什麼事?我很忙,沒空跟你瞎扯。」她冷哼了聲。
  
  他聳聳肩。「父母召見,指派我過來接你。」
  
  啊,難不成媽媽剛剛那通電話就是要告訴她這件事?
  
  「我今天很忙。」
  
  「我也忙。」
  
  覃子君看看手錶,快十二點了,待會兒工地會放飯午休到一點半,她轉身叫來在身後偷偷摸摸的小玉,拔下安全帽交給小玉,和其他人交代了一些事後,將紙筆收回大包包內,和小玉說她兩點會回來。
  
  「兩點。」她看著他,可他掛著墨鏡,看不出任何表情,只見到他薄薄的唇,哼,人家說薄唇刻薄,果真如此!「我兩點要回到工地,你不用擔心我會佔用你太多寶貴時間,我自己會搭車回來!」
  
  拍拍褲管幹掉的泥巴,踏踏地,清清鞋底的泥巴,她可不想惹人嫌,然後才拉開車門,上了車。
  
  傅東嶽同時上了車,發動車子,車子揚長而去。
  
  清涼的冷氣立刻減緩她的燥熱,雖說是春天,但今天近三十度的高溫和夏天相去不遠。
  
  「你的車呢?」他問。
  
  「如果你不想讓我搭便車,可以告訴我地點,我自己搭車去。」覃子君歎氣,有些厭煩,側身看他。
  
  「我沒什麼意思,只是單純聊聊。」
  
  「聊聊?」她皺眉,懷疑地看著他。
  
  「看來你的車還沒修好?」
  
  她根本沒去修,修車廠給了一個驚人的報價,她必須省吃儉用一個月而且不能買拼圖才有辦法修,也因為如此,車子目前還擺在公司的停車場裡,她每天以摩托車代步。
  
  「還在修。」她不用跟他解釋太多。
  
  「未免修太久了?」
  
  她冷笑了下。「我想把日產小汽車改裝成BMW,所以花費時間當然會久一點。」
  
  「你說話一定要夾槍帶棒嗎?」
  
  「對你是啊!」
  
  「對別人不會?」
  
  「完全不會。」
  
  「所以我應該表示難過嗎?畢竟我是你的丈夫?」他冷哼。
  
  「奉勸你不要浪費時間去假裝難過。」她學他冷哼。
  
  「或許我會難過,我還記得你小時候有多麼依賴我。」
  
  「原來你對我舊情難忘?」她再冷哼。
  
  「並沒有。」他嗤了聲。
  
  「那你只好繼續忍受我的說話方式了,放心,不會太久的,結婚一個月後馬上辦離婚,你覺得如何?」
  
  「一個月?我還以為我只要忍受你半個月就好?」
  
  「隨你,半個月也行!」
  
  「還是你捨不得,所以才說一個月?」
  
  她瞪了他一眼。「如果可以,新婚第二天馬上離婚我都願意!」
  
  「隨你。」他冷冰冰地說。
  
  這就是他們溝通的方式,刺來刺去,鬥來鬥去,一定要鬥到兩人都生氣,他們才願意罷手。
  
  而且生氣後就是冷戰不說話,彷彿誰先開口就是輸家。
  
  這些年來雖然沒有回台灣,爸爸和覃伯父還是時常聯絡,不管是電話還是視訊,兩個老人家的好交情不曾因為距離遙遠而有所變化,每一年覃家父母還會固定來新加坡住一陣子,或者相約到其他國家旅行。
  
  兩家長輩的感情很好,也希望子女的感情也能這麼好,最好能結婚,生幾個寶寶,讓他們含飴弄孫,這些長輩大概是這麼想的吧,但卻完全沒想到,過去是兩小無猜的孩子會長大、會有其他經歷,要延續過去的情感幾乎是不可能的,這是目前傅東嶽的看法。
  
  因為兩家長輩互動頻繁,就算沒再見過覃子君,但她所有的事跡,父親依然會轉述,所以他知道她功課好,考上的學校都是公立學校的前三志願,知道她是建築系的高材生,知道她畢業後一年就拿到建築師執照,知道她兩年的工地實習所展現的能力,讓整個營造業驚艷不已,她現在是「熊氏工程開發」的專屬設計師,她的生命因完成自己的夢想而發光。
  
  從前自己呵護寶貝的小女孩有這番成就他感到很驕傲,也設想過,如果有機會能見到她,他會表達對她的敬佩之意,可沒想到兩人的重逢卻是從爭執開始,而且每次見面每次吵。
  
  或許有一天,他會坦白對她的佩服,但絕對不是現在。
  
  「你知道長輩為什麼找我們嗎?」她問,車子來到信義計劃區。
  
  「喔,我之前沒告訴你嗎?我父親今天在君悅飯店安排了個午宴,要將你介紹給所有親戚。」
  
  先說,她不是個容易受到驚嚇的人,在工地大大小小的事都有可能發生,什麼大風大浪她沒見過?要嚇到她真的不是這麼容易,只是自從和他重逢後,她三不五時就被他嚇,他就像個驚嚇製造機一樣——
  
  「你沒有跟我說!自從上一次在陽明山見面之後,我們就沒聯絡過了。這麼大的事,你是不是要早點告訴我,至少我可以——」她瞪大眼,無助地揮舞雙手,看著自己有些狼狽的儀容,這幾天開挖連續壁,她每天一早就到工地報告,全身弄得髒兮兮的。
  
  「至少我可以回家換件衣服——」她氣急敗壞的控訴。
  
  「那可以換一雙泥巴少一點的休閒鞋嗎?」
  
  她不是笨蛋,耳朵也沒問題,當然聽得出他的譏諷,她冷著臉,沉著聲說道:「你存心想看我難堪,才故意不通知我對不對?」
  
  「我說過我很忙,一忙就會忘了小事,真是傷腦筋,不過我以為你向來隨興,不會在乎外在給人的印象,你在乎嗎?」他一臉無辜。
  
  她生氣,很生氣,氣得好想一拳K過去,但這樣仍解決不了問題,好,忍下。
  
  車子平穩地在君悅飯店停下車,BMW中控鎖彈開,飯店的服務人員禮貌地幫她開啟車門,事情已無轉圓的餘地了,她連去百貨公司買衣服應急的時間都沒有……
  
  算了,那又如何?如果因為她這身泥巴而壞了這門婚事,那又何樂而不為?反正這個男人老是讓她生氣、讓她難堪,這麼糟糕的男人,能取消婚約最好!他根本不是她的岳岳哥哥。
  
  覃子君冷冷瞪了他一眼,他臉上毫無表情。
  
  她仰起下顎,走下車,抬頭挺胸走進飯店大門,她一頭的亂髮,沒經過整燙的襯衫,牛仔褲和休閒鞋還沾著泥土,雖然如此,她的氣勢、她的傲氣,像件無形的外衣——
  
  她的的確確像個尊貴的公主。
作者: 澄澄澄    時間: 2010-7-19 02:05 PM

第五章
  
  憂心忡忡的覃母在飯店大廳等待,最近女兒早出晚歸,一家子根本沒時間好好說句話,早上女兒出門得早,她以為子君是在為今天中午的聚會做準備,但因放心不下,想說打通電話確認,誰知這一打差點沒昏倒,原來子君一大早出門不是去打點儀容,而是到工地工作?!
  
  子君迎面而來,一臉嚴肅,覃母皺著眉看著女兒的穿著,開始覺得頭好痛……
  
  「你不知道今天有聚會對不對?」女兒是自己的,她雖然不愛打扮,但很有分寸,曉得什麼場合該做什麼打扮,如果知道今天有這麼重要的聚會,她絕對不會一身泥濘的出現。
  
  覃子君聳聳肩,指指身後的男人。「他沒和我說。」
  
  覃母拿出手絹擦掉女兒臉頰上的小泥塊,不悅地道:「他應該告訴你,他家的聚會原本就需要由他來邀請你。」
  
  覃子君在心裡吹了聲口哨,很訝異老媽的相挺。「老媽,你不知道他就是那麼目中無人嗎?」
  
  傅東嶽走近,禮貌地打招呼。「媽。」
  
  婚事談定的那一天,她和傅東嶽對彼此長輩的稱呼已被要求修正。
  
  覃母真的動怒了,她是寵溺女兒的媽媽,怎能容忍有人這樣捉弄她的寶貝?
  
  「東嶽——」
  
  只是當覃母準備開口罵人時,聰明圓滑的傅東嶽立刻獻上所有的誠意,躬身道歉。「媽,真是對不起,最近工作室的事讓我忙到暈頭轉向,一時疏忽沒有提前和子君說今天有個聚會,才害子君沒有準備,都是我的錯。」
  
  常言道:伸手不打笑臉人。如果他真像她所說的這麼目中無人、強詞奪理的話,老媽還可以臭罵他一頓,可他的道歉卻是那麼誠懇、那麼自責,再搭上他俊美的臉龐……吼,任哪個女人都會接受好不好!
  
  「你根本是故意的!」覃子君現在是一肚子怨氣沒處發。
  
  「我真的不是。」他笑,無辜得像只小貓。
  
  覃母歎了口氣,接受是一回事,現實又是另一回事了。「可是,子君這樣子該怎麼辦才好?」
  
  聞言,傅東嶽刻意將子君擁入懷中,她嬌小的身體瞬間僵硬,手肘還弓了起來,硬是要和他保持距離就對了,呵,固執的小妮子,他笑。「媽,放心,我不在乎她身上的泥巴,別人就沒有資格在乎。」
  
  「說得真好啊!」覃母一臉驕傲地笑了。
  
  傅母從一旁走來,喜孜孜地道:「我看看時間,想說你們應該到了,所以就出來迎接我們的新郎新娘了。」
  
  傅母熱絡地勾著親家母的手臂。「放心,淑卿,進銘老是將君君巾幗不讓鬚眉的成就給神話了,家裡所有的親戚都知道東嶽的新娘是個比花木蘭還要厲害的女生呢,自然就好、自然就好,我們只是想讓大家見見我和進銘最驕傲的媳婦,又不是要君君走伸展台!」
  
  雖然親家母再三保證君君的衣服沒什麼大礙,但覃母還是擔心不已,她不想讓傅家的親戚認為子君是個隨便的女生。
  
  兩家長輩走在前頭,覃子君立刻推開身旁高大的阻礙物,這一推她心底大驚,在時尚西服下他的胸膛居然……寬敞而結實?她似乎摸到了鼓起的胸肌?
  
  哇,服裝設計師不是整天坐在製圖桌前嗎?他應該有個大屁股才對,而不是擁有經過重力訓練才有的結實胸肌啊!
  
  她瞪著自己的手心,太不公平了!他又高又帥又多金,還有一副讓女人流口水的好身材,老天爺會不會對他太好了點?
  
  傅東嶽看出她的疑惑,嘴角上揚,君君向來不會隱藏情緒,這點和小時候是一樣的,完全沒變。
  
  「我有固定健身的習慣。」
  
  「哼,我又沒問你。」她尷尬地放下手置於背後,噘嘴的模樣像個淘氣的孩子。
  
  「你的疑問已經寫在臉上了。」他頓了下,繼續說道:「和小時候一模一樣。」發現她還是自己熟悉的小君君,傅東嶽突然覺得心情很好。
  
  她正想轉頭罵他,叫他不要再提以前的事,但這麼一望,卻看見他的眼裡充滿笑意,令她想起過去——
  
  岳岳哥哥笑起來就像這樣,讓人覺得暖烘烘的,重逢後,這是他第一個真心的笑容。
  
  她頓時心一悸,那一瞬間,她彷彿回到小時候,跟著岳岳哥哥在幼稚園裡四處玩耍奔跑,那是全世界最開心的事,那時的岳岳哥哥天天都有陽光般的笑容,不會讓她難堪、生氣……
  
  「你的確是君君。」
  
  兩人凝望著彼此,這一刻忘了爭吵,之前所有的埋怨也跟著不見了,他們在彼此眼裡找到兒時的記憶,有種甜甜的感覺慢慢化解了之前的冷漠,空間也似乎回到過去,兩人任由熟悉感漸漸蔓延,不發一語。
  
  或許她從沒忘記從前那個呵護自己的小男孩,或許他也從沒忘記從前那個自己喜歡的小女孩,只是他們都把這份感覺放在內心最深處而已。
  
  「喂,我跟小時候不一樣……」覃子君的臉微微泛紅。
  
  或許語氣還不夠嗲聲嗲氣,但她粉嫩的唇漾著羞澀甜美的笑容,讓他一瞬間失了魂,這一刻他看不見她身上不及格的儀容,沒注意到她身上的小泥塊,也忽略了亂飛的短髮,唯一確認的是,她的確是自己當年喜歡的君君,他們凝視著彼此,眼裡交織著複雜而濃烈的情感——
  
  「君君!」傅母喚道。
  
  兩人間奇妙的氛圍,在還沒擴散開來之前,就讓長輩打斷了。
  
  覃子君如大夢初醒般,趕緊避開視線。
  
  傅母走向前,摟住媳婦。「走吧,君君。」
  
  「喔。」覃子君回過神來,她不敢回頭,但強烈地感覺到他怪異的視線落在自己身上。
  
  剛才發生什麼事了?在他們相互凝視時,心怦怦跳的感覺又是什麼?
  
  「你和東嶽在說什麼?瞧你們光是對看就火花四射了呢!」
  
  「沒有火花啦……」覃子君熱氣竄滿全身,整張臉紅得跟蘋果一樣,忙著解釋。
  
  傅母很開心,拍拍媳婦的小手。「都要結婚了,有火花很正常,我們還怕你們沒有火花呢!」
  
  「沒錯沒錯,不要吵架最好,你們越親熱我們就越開心!」站在一旁的媽媽一樣很開心。
  
  左邊是媽媽,右邊是准婆婆,兩位長輩你一言我一句的,覃子君根本找不到機會反駁,她還搞不清楚自己和傅東嶽剛剛發生了什麼事,就被兩家的媽媽弄得臉紅心跳、不知所措,而且她們還說兩人之間有火花?
  
  天啊,什麼火花啊……
  
  傅東嶽跟在後頭,很清楚地聽到母親的問話,火花?他噙著笑,這個話題讓君君羞到整個臉脹紅,呵,君君除了不懂得隱藏情緒之外,容易臉紅的特性也和過去一樣……
  
  這個發現讓他有點開心。
  
  聚會的地點在君悅飯店二樓的滬悅庭,滬悅庭有正宗的上海菜,包廂入口已擠滿了要看新娘風采的親戚,覃子君見狀,覺得有點緊張,雖然這個婚姻只是為了滿足長輩的期待,但這樣的真實感和氣氛,真的讓她覺得自己要結婚,是個新娘了……
  
  這樣的氣氛同樣影響到傅東嶽,每個人的臉上盛滿了喜悅和祝福,無形聚集了許多幸福的力量,讓人不由自主的接受——
  
  傅東嶽走向前,伸出手。「媽,我想君君這個時候應該是屬於我的。」
  
  兩家媽媽激動地哇哇叫。
  
  「你很緊張?」傅東嶽握住覃子君顫抖的手,臉上噙著笑。
  
  「對,我很緊張。」她看著他漆黑深邃的黑眸,聲音有點顫抖。
  
  「有我在,什麼都不用怕。」他緊握著她的手說道。
  
  小時候,只要君君感到不安,他就會握著她的手保護她,那時他年紀雖小,卻有不容抵抗的堅定信念,認為保護君君是很重要的事。
  
  熟悉的一切喚起她過去的記憶——
  
  君君,不用怕,有岳岳哥哥在,你什麼都不用怕。
  
  這是岳岳哥哥和她說過的話。
  
  這是岳岳哥哥溫柔的眼神……
  
  時光飛逝,一句話喚起了所有的感覺,她迷眩地看著牽著自己手的大掌,有多久沒有被這樣呵護了?她是人人眼中的女強人,總認為她無所不能,沒有人會擋在她前頭,這麼多年來,除了家人外,擋在她前頭的只有岳岳哥哥了,很好笑吧,但就真的只有他……
  
  她記得這種安心的感覺,和小時候一樣,就算事隔二十多年依然沒有遺忘,像只是暫時存放在某個資料夾裡,他的出現、他溫柔的眼神、他有力的大掌和低沉的話語突然開啟了這個資料夾……
  
  「恭喜!恭喜!」
  
  「歡迎傅太太!」
  
  她聽到傅家的親戚開心的道賀,每個人都好和善,她臉上掛著新娘的羞澀笑容,接受所有人的祝福。
  
  傅東嶽握著她的手,想起自己過去的承諾——
  
  君君是岳岳哥哥的新娘,記得喔,君君不能當別人的新娘,君君只能是岳岳哥哥的新娘!
  
  傅東嶽溫柔地噙開了笑,這一刻他感覺像完成了兒時的承諾,有種滿足感。
  
  他抗拒過這個婚約,會妥協也是因為父母的關係,雖然自己孩童時期的確滿喜歡君君的,可過了這麼多年,一切早就都不同了,她也不是適合自己的人,但今天的氣氛,眾人滿心的祝福,竟讓他心境有些微的變化,明確地感受到手裡、懷裡的人兒是自己的新娘……
  
  一切像夢境一樣,他們相視、他們微笑,少了針鋒相對,幸福的氛圍圍繞著他們,直到——
  
  「東嶽。」
  
  邵凱馨出現,她父親是傅父事業上的重要夥伴,這種場合,她自願前來,傅家人也不方便拒絕。
  
  「小馨?」傅東嶽一愣。
  
  親匿的稱呼像盆冷水當頭淋下,覃子君乍然清醒,夢幻的感覺像鼓脹的氣球爆開,然後消失。
  
  傅母立刻走向前,她怎麼來了?她去樓下接小倆口時,沒看到她啊?
  
  「邵小姐?今天是我們的家庭聚會——」
  
  邵凱馨低低哭泣,梨花帶雨的容顏,輕蹙的眉、委屈的唇,每個角度都像精心練習過的,十分惹人憐惜。
  
  「伯母,我沒有其他意思,我只是想和東嶽談談……」
  
  覃子君面無表情地看著她。她是和自己完全不同的女生,她柔軟、她大而化之;她女性化、她像個男孩;她渾身的花香,她卻一身的泥巴,如果自己是男人,會選擇誰?
  
  覃子君眼中的快樂光彩消失了,她放開手中的大手,退離一步,但嘴角依然掛著笑。
  
  傅東嶽看著自己空空的大掌,她的迴避和好強的微笑,在傅東嶽眼中像是刺眼的挑釁——
  
  她是在看好戲?莫名的火氣瞬間在胸腔燃起。
  
  氣氛變得好尷尬,她瞬間成了悲劇的女主角,不過情況已經失去控制,她知道自己必須說些話——
  
  「我不知道你還找了你的女朋友來?」她調侃道。
  
  他曾和她坦承過,凱馨和他的感情已是過去式了,可她不但不陪他一起面對,還像個好事者一樣,是想看他該如何面對這樣的局面嗎?慌亂?失措?君君想看到什麼?!
  
  好,她想看好戲是吧!他冷哼了聲,握住邵凱馨的手,轉身離開。
  
  覃子君面無表情,她看到邵凱馨故意側頭看她,綻露得意的笑……
  
  他的大手前一秒還緊握著她,怎才一瞬間,女主角已換別人了?
  
  覃子君覺得委屈,但她把這種情緒藏在心裡,畢竟這是個很重要的聚會,不能失態。
  
  傅母嚇壞了,今天這種場合兒子怎麼可以帶著邵家小姐離開?!不過當務之急她必須要先安撫媳婦的情緒。「君君——」
  
  覃子君搖搖頭,微笑。「我沒事的,媽,不要緊的,我們先招呼客人入座好了。」
  
  原本一室的歡悅氣氛頓時降到冰點,親戚間竊竊私語,傅東嶽的爸爸一臉凝重地坐在主桌,一旁的老爸臉色也很難看,兩人不發一語。
  
  「子君?」怎麼會變成這樣?!覃母擔憂地問道。
  
  覃子君嗤笑,這樣的狀況一點也不稀奇吧,從頭到尾傅東嶽都一直想給她難堪,她是笨蛋,才會一時失察,掉入虛偽的甜蜜裡,或許邵小姐會出現也是傅東嶽安排的吧?
  
  「媽,我沒事,你不用擔心。」
  
  覃子君走向主桌,和父親及公公輕輕頷首,然後轉身面對所有人——
  
  「各位好,我是覃子君,也就是讓我公公很驕傲的君君。首先先謝謝大家的祝福,我剛剛從工地趕來,不好意思,我這兩天剛好有重要的工程在進行,沒能好好打扮,讓大家看到我一身的泥巴,真不好意思。」
  
  她自信地微笑,就算裝扮再不合宜,依然光彩迷人。「目前我們所進行的工程是個大型的購物商城,完工後面積大到逛不完,雖然離完工時間還有兩年多,但企業主招商的動作已經開始進行了,而且很順利喔,有許多國際知名品牌已經計劃要進駐了。」
  
  「而且其中有兩層樓是女性專屬樓層,裡頭有各式各樣的主題SPA,像是歐美風、日本風、中國風還是巴里島風等通通有,我想這對在場的女性同胞而言應該是個很重要的訊息吧!」
  
  她以自己近日的工作當開場白,然後講了幾個在工地發生的小故事,詼諧的語調和活潑的肢體語言把大家逗得哈哈大笑,完全轉移了注意力,把剛剛不愉快的小插曲完全拋到九霄雲外。
  
  「無論我說得多麼天花亂墜,完工後還請各位叔叔、阿姨、婆婆、媽媽們一定要來逛逛喔,這是一個最多元化,空間設計最舒服,連廁所都很漂亮的購物天堂!」
  
  所有人拍拍手後,她接著道:「但因為這兩天的工程真的很重要,還請各位長輩同意讓我先行離開,由我公公婆婆、爸爸媽媽來招呼各位嘍,希望大家吃得愉快,婚禮當天再見。」
  
  她以漂亮的姿態全身而退,完全顧及到自己和父母的面子,看著老爸老媽的表情,她知道他們深深感到驕傲。
  
  這樣就夠了,無論有沒有他,她都無所謂……
  
  她掛著笑,接受所有長輩的祝福和讚美。
  
  「堂嫂。」
  
  一名和她年紀相仿的男子站在她面前,他和傅東嶽長得有點像,身材雖然比較瘦小,但臉上的笑容卻很真誠。
  
  「我是東嶽的堂弟,叫東巖,岩石的巖,東是族譜規定,傅家男生的名字都是以森林山嶽石頭來命名的,走自然風,不過堂嫂是自己人,叫我石頭就可以了。」他熱情地伸出手。「我從事裝潢業,堂嫂在營造業的豐功偉業果然名不虛傳啊!」
  
  「別客氣,裝潢是指室內設計嗎?」覃子君真心地給了他一個笑,握住他的手。
  
  「不,單純只有施工,我們是以接設計師案子為主。」
  
  「那我們算是同行嘍?」她笑。
  
  「可以這麼說。」
  
  傅母見東巖和君君的手還握在一起,不悅地皺起眉,在一旁提醒道:「東巖,你的手握太久了吧?」
  
  傅東巖馬上放手,開朗地呵呵笑。「我聊到忘了啦!嬸嬸不要介意啊!對了,堂嫂要怎麼回工地?等堂哥來接你嗎?還是另外搭車?」
  
  覃子君心一揪,某人短時間內應該不會回來了吧。「我自己搭車。」
  
  「如果堂嫂不介意我冬冷夏熱的小發財車,那我可以送堂嫂回工地。」傅東巖自告奮勇。
  
  她搖搖頭,感受到傅東巖滿滿的熱情。「不會的,千萬別這麼說。」
  
  「君君,等東嶽回來吧,他只是幫媽媽把邵小姐趕出去,很快就會回來的。」傅母仍皺著眉頭,認為完全不妥。
  
  這是婆婆的說詞,目的只是在安撫她的情緒……
  
  「不用了,媽,我還是先離開吧,工地還有其他建築師在等我呢。」覃子君保持著笑容。
  
  「這樣啊……」傅母看著媳婦和東巖,覺得很為難,再怎麼樣都該由東嶽自己接送吧?
  
  覃子君臉上仍掛著笑容,她和公公婆婆、爸爸媽媽打過招呼後,便跟傅東巖一同離開,就算婆婆再怎麼覺得不妥,還是無法改變她要離開的決定。
  
  只是兩人卻在一樓大廳遇見正要返回二樓餐廳的傅東嶽。
  
  傅東嶽頓住腳步,瞇著眼,瞅著和堂弟有說有笑的未婚妻。
  
  「堂哥!我正要送堂嫂回工地呢!」傅東巖熱情招呼。
  
  「回工地?」傅東嶽冷著臉看著子君,可她卻側著頭迴避他的注視。
  
  「我兩點要回工地開會,我已經和你說過了。」她一臉冷漠。
  
  傅東嶽看著前方兩人,堂弟肩並著肩站在她旁邊,兩人身上的衣服很搭配,都是襯衫、牛仔褲,襯衫袖子也都卷在手肘間,同樣都穿休閒鞋,或許因為工作類型比較像,某種氣質也很相似,兩人就像一對速配的情侶——
  
  他說過子君和他是不同世界的人,那誰才是跟她同世界的呢?很明顯的,東巖就是。
  
  這個認知讓傅東嶽格外不開心,就像私人物品被外人搶走一樣,挺不是滋味的……
  
  為什麼會有這種感覺?她就算是他的妻子,也只是暫時性的不是嗎?他不懂自己為什麼會感到不舒服,只能解釋那是男人無解的佔有慾,自己不愛,也不想大方地讓外人覬覦。
  
  「我送你就好。」因為訝異自己內心的感受,他的語氣有些煩躁。
  
  「沒關係,你忙你的,我讓石頭送我回工地就可以。」隨便他的語氣如何,覃子君告訴自己不用去在乎。
  
  「石頭?」他皺起眉頭。
  
  「石頭是我的小名啊,堂哥你忘了喔?啊,你出國太久了啦——」
  
  重逢至今,他沒聽過她叫他的名字,就算有也是連名帶姓一起叫,可現在卻這麼親密地喚著堂弟的小名?
  
  「你們認識很久了嗎?」他冷冷地問。
  
  覃子君伸手看看手錶。「十分鐘不到。」
  
  「那和陌生人沒兩樣吧!你居然可以叫得這麼親匿?!」他幼稚的抗議。
  
  她冷哼。「有什麼問題嗎?他不是你堂弟嗎?」
  
  是啊,東巖雖然是他堂弟,但對她而言和陌生人有何不同?她可以對任何人親切開心的微笑,但他卻看不到這些,眼裡所見的都是她伶牙俐齒的反擊,和永不妥協的倔強。
  
  傅東嶽像只戰敗的公獅,但賭氣的他怎能讓她看出自己的挫敗?他依舊冷冷地說:「隨你,你高興讓誰送你回去我無所謂。」
  
  無所謂……對啊,他一直都是這麼無所謂的。「對了,邵小姐呢?怎麼沒看到她呢?」
  
  傅東嶽板著臉,兩人又回到之前的冰冷,不久前的好互動全沒了,彷彿剛剛的友好只是刻意的安排,也或者他們兩個都被大家的熱情給沖昏頭了。「不關你的事。」他知道自己的語氣很尖銳,但就是沒辦法壓下心中的怒火。
  
  話不投機半句多,覃子君不想再跟他槓下去了,不想再看到他冷冷的臭臉,也不想再聽到他說任何話了,他的每句話都讓她有被針扎到的感覺!
  
  「既然如此,我先走了。」
  
  她頭也不回地離開了,跟在一旁的堂弟傅東巖還不識相的保證:「堂哥,放心,我會把堂嫂送回工地的!沒關係的,堂嫂是自己人,我這個做堂弟的當然會跟堂哥一樣照顧她嘍!」
  
  自家堂弟不識相的保證,竟成為引發傅東嶽莫名怒火的最大關鍵,覃子君才走沒兩、三步,只感到一陣風,下一秒,她的手腕已被傅東嶽牢牢扣住,他扯著她的手,筆直地往飯店門口走去,無辜的堂弟整個傻眼……
  
  「放開我!你到底想怎樣?!」覃子君用力掙扎,大聲抗議。
  
  「聊聊。」他簡單地丟了兩個字。
  
  「我不想跟你聊!你每次都只會跟我吵架!」覃子君氣壞了。
  
  他停住腳步,冷冷地看著她。「我不想跟你吵架,我只想聊聊,在我還能平心靜氣地跟你說話時,你最好跟我來,不然就等著成為大庭廣眾注目的焦點。」
  
  他幽深森冷的眼很認真,黑眸中燃燒著熊熊怒火——
  
  「放開我!」
  
  「不放。」他牢牢扣著她的手腕。
  
  覃子君甩著手,注意到兩人的對峙果真成了飯店大廳意外的觀光景點,只好忿忿的妥協。「放開我,我會跟你走。」
  
  他並沒有放開她,只是握著她手腕的手變成牽著她,傅東嶽拉她到戶外,服務人員一看到傅東嶽出現便笑容滿面,鞠躬招呼,因為剛剛傅東嶽給了他一筆豐厚的小費。
  
  他的車就停在飯店前的車道上,五星級的飯店很大小眼,有時只要遇上名車或是有給小費的有錢人,服務人員就同意客人將車子暫停在飯店前的車道上,不用另外開到地下室或其他停車場。
  
  但傅東嶽並沒有要開車的意思,反而拉著她走到一旁四下無人的空巷。
  
  「你到底想怎樣?!」覃子君使出全力甩開他的手,兩人的憤怒不相上下。
  
  傅東嶽雙手插腰,怒火在頭頂上燒。「你是我傅家的媳婦,傅家人最重視倫理道德,就算你個性大而化之,該注意的別說我沒提醒你!」他就是要提醒她,就算對方是他的親戚,她也不該毫無警覺地搭別人的便車。
  
  覃子君氣到雙手環胸,沒辦法,她必須如此,否則自己會忍受不了這個爛男人,一巴掌揮過去!「請問,傅先生,你是哪一眼看到我傷風敗俗了?!是我這身糟糕的扮相嗎?告訴你,只有你在乎這些泥巴,你的親戚他們都不會,那是你自己的標準問題!」
  
  傅東嶽想到她剛才對堂弟親切的笑,再看看現在的壞脾氣,他的怒氣和挫敗感持續飆高。「你的服裝向來都不是問題——」
  
  她大聲打斷他的話。「不是問題?傅東嶽,你說給誰信啊?就是因為我的儀容不合你的眼,你才說我們是不同世界的人不是嗎?!你是走在時尚尖端的貴公子,我是整天玩泥巴的山頂洞人,這樣說你開心了吧!」
  
  覃子君轉身想走,可她卻被他拉住,她用力掙扎著。「放開我!」
  
  「我說的不是你儀容上的問題!」他低吼。
  
  她用力甩開他的手,他的評論總是可以輕易地讓她覺得好受傷。「哼,隨便你怎麼認為,管你幾套標準,反正我不想跟你單獨待在一起,走開!別擋我的路!」
  
  他瞪著她,高大的身體因她的話而僵硬。
  
  這是嫉妒嗎?不,他絕對不承認這是嫉妒,這只是原則問題,沒錯,單純只是原則問題,為了安撫父親的情緒,所以他們達成結婚的協議,婚禮在即,他不希望長輩聽到什麼傳言,大家又鬧不愉快了,沒錯,就是這樣,他的怒火和嫉妒無關。
  
  「為什麼?和我在一起有什麼問題嗎?難道說只有東巖才能讓你開心談笑?你就要嫁給我了,你是我的妻,必須和其他男人保持距離,就算是我的親戚也都一樣!這個協議是你提的,既然要演就演得像一點,不然到時不好的風聲傳到長輩耳裡,他們會相信我們是真心要結婚的嗎?」
  
  「對!至少東巖不會像你一樣,至少東巖和我呼吸的是同一個世界的空氣!我跟他什麼都沒有,就算是長輩發現這樁婚姻是假的也不關我的事,你不用把那種莫須有的罪名全丟到我頭上!走開!」她咬著牙,雙拳緊握。
  
  他擋住她的去路。「和我在一起真的讓你這麼難以忍受?」他冷聲問。
  
  她倔強地仰高下巴,委屈的眼淚瞬間聚集在眼眶裡。「哼,你不也一樣?對我只有負面的評價?」她舉起手抹去懦弱的淚水,自嘲地道:「無所謂了,反正我們結婚只是權宜之計,半個月不是嗎?你只要再忍耐半個月就可以脫離我了,不用擔心,我絕對會牢記在心,不會多耽擱你一天!」
  
  他捉住她的雙肩,氣惱地質問:「為什麼你總是要激怒我?!」
  
  激怒?她不可思議地搖頭。「我沒有激怒你,是你,是你為什麼總是對我那麼生氣?總是要讓我難堪?為什麼你說的每句話都要傷害我?我沒有激怒你,都是你!」她扯著他昂貴的襯衫,低吼道:「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
  
  「我生氣是因為——」傅東嶽試著釐清腦海裡一團亂的思緒。
  
  「因為什麼?因為什麼?你說啊,為什麼嘛?」她流著淚,扯著他的衣服,沮喪地抗議著。
  
  所有的委屈全部爆發,任何女人如果有機會和兒時心儀的對象重逢,都希望能在他面前有很好的表現,無論是外表或事業上都一樣,但她卻沒做到,從一開始岳岳哥哥就認為她糟糕透了,建築師算什麼?成就算什麼?她像個泥巴人老礙了他的眼,這些年來,她很努力,驕傲地覺得自己好像還不錯,從來沒有像此刻一樣這麼難堪而且自慚……
  
  「為什麼嘛——」
  
  她哭了,是無聲的那種。
  
  她哭泣的淚眼總能牽動他的心,傅東嶽舉起手,溫柔地拭去她臉頰上的淚,他灼熱的眼凝視著她,記憶回到過去,他承諾過不會讓她傷心,會給她一輩子的陽光。
  
  第一次見面,他因為第一眼印象,就她不合宜的打扮直接用言語刺傷了她,他沒看到她的努力、沒看到她的成就,有的只是以為她應該和他的想法一樣,女人要適當地妝點自己,選擇穿著自己合適的服飾,就算是建築師,她也要同時保持優雅,在工地工作絕對不等同於一身的泥巴。
  
  他以自己狹隘的眼光看她,完全不認同也許這樣的大而化之對她來說,是最輕鬆快樂的……
  
  是憐惜,是不捨,是虧欠,他毫不猶豫地將她攬進懷裡,傅東嶽望著她的眼,她的淚眼迷濛,柔軟的嘴唇微啟,無論什麼原因,他的確做了件出乎他意料之外的事——
  
  傅東嶽彎下身,溫柔細膩的吻輕輕地印在她唇上。
作者: 澄澄澄    時間: 2010-7-19 02:06 PM

第六章
  
  接吻的感覺。
  
  呵。
  
  剛領完薪水和紅利,經過仔細的評估後,覃子君決定先修車,但因怕被不肖業者瞎蒙,當成小肥羊痛宰,所以特別找表哥來助陣,修車師傅只要看到表哥那凶神惡煞的模樣,鐵定不敢獅子大開口的啦!
  
  「表妹,你的笑容很像小笨蛋喔?」表哥熊大中訕訕地道。
  
  覃子君尷尬地收起笑,低下頭,唉,她好像得了「被吻後遺症」,那日之後總會沒來由地發愣、失神,明明只是一個吻,卻帶給她完全不同的感受,她時常閉著眼睛回想那種感覺,他溫柔的凝視、他修長的手指輕柔地碰觸她的臉,那個彷彿羽翼般刷過的吻似乎充滿著憐惜,天啊……
  
  她之前明明也有被他親過手啊,那時候反彈超大的,可現在卻悵然若失,很不對勁……
  
  他為什麼要吻她呢?吻總要有動機吧?吻了她,他有什麼想法呢?她很想知道,但卻沒膽問他,那天接吻後,他送她回工地,一路上他們沒講半句話,只在下車時互道一句再見,就一直失聯到今天。
  
  老媽說他去香港參加一個派對,還刻意解釋是因為工作所需,設計師總要多多接觸那些時尚人士、開創商機啊什麼的……殊不知她的寶貝女兒根本沒在聽,整個人因為一個吻困擾至今。
  
  修車廠旁有賓士的展示門市,高價車款當然美到一個不行,趁車在修理的空檔,覃子君跟表哥到人家門市逛逛,還和風趣的業務人員聊了起來,氣氛融洽,但這樣愉快的氣氛很快就結束了,世界雖然這麼大,但顯然還不夠大,她萬萬沒想到逛個車居然還可以遇到——邵凱馨?
  
  邵凱馨同樣發現了她,臉上帶著笑,風情萬種地走向她,嗯,大小姐就是不一樣,精緻的妝配上低胸洋裝,整個人美麗而性感,連一旁的表哥都差點吹口哨。
  
  「君君?真是意外啊?」
  
  覃子君不曾應付過這樣的場面,她沒交過男朋友,不知道和男朋友的前情人碰面是那麼尷尬的事。「你好,邵小姐。」她的語氣有些生澀。
  
  邵凱馨望向一旁的高大男子,這男人英氣十足,粗獷豪邁的外表正是她喜歡的類型之一,她柔媚地看著他,嬌聲問道:「這位是?」
  
  熊大中皺眉,不喜歡被人當食物看。
  
  「喔,是我表哥,熊大中。」
  
  「熊先生,你好,我是凱馨。」邵凱馨伸出柔嫩的小手,媚眼拋啊拋的。
  
  雖然眼前這女人很美,但做作的行為舉止卻讓熊大中反胃,他刻意忽視她的示好,撇著嘴說道:「很抱歉,我老婆有交代,不能跟別的女人握手。」
  
  邵凱馨掩著小嘴笑,嘲諷地說:「這是社交禮儀呢,顯然熊太太不太瞭解喔!」
  
  熊大中眉頭皺得更緊了,膽敢批評他的親親老婆,簡直是欠扁。
  
  覃子君一看到表哥變臉,趕緊按住他的手臂。「啊,邵小姐,我們還要去前面看車,先走了喔,哇,前面有一輛紅色跑車很漂亮耶——」她急著想把脾氣不好的表哥拖走。
  
  「不用看了,那輛紅色跑車我已經付訂金了。」邵凱馨揚著笑。
  
  啊?喔,這叫展現財力嗎?覃子君突然語塞了……
  
  她不死心,嗲聲嗲氣地說:「熊先生,可不可以請你幫我看一下新車的車況啊?男人都比較懂車……」
  
  熊大中仍皺著眉,他是個幸福的已婚男人,不可能和其他女人糾纏不清。「車行業務這麼多,你不會自己去問喔?子君,走,我們去看你的車子修好了沒。」
  
  媚功失效的邵凱馨當然是一肚子火,對於男人她向來無往不利,熊大中的拒絕讓她無法接受,將所有的憤怒全往覃子君身上發洩。「你的車壞了?」
  
  覃子君但笑不語。
  
  「你可以請你老公幫你買新車啊,你不知道自己釣到金龜婿了嗎?以東嶽的財力,你要買什麼車通通都沒問題,還是……有名無實的婚姻,你不敢要求啊?」邵凱馨諷刺地道。
  
  有名無實,她怎麼知道?還是說傅東嶽和他的前女友坦白了一切?她沒立即反駁,直想著這個問題,心裡有點悶。
  
  不過,不用等覃子君反駁,身為表哥的熊大中就已經忍不住開炮了。「喂,你管太多了吧,他們夫妻的事你沒資格插手吧?什麼有名無實?簡直是一派胡言!」
  
  邵凱馨也不是省油的燈,她沒被熊大中嚴厲的斥責給嚇跑,嫵媚地撥著大鬈發,故意用柔柔的語氣說:「站在東嶽『密友』的角度上,我當然要提醒一下君君嘍,畢竟他們才重逢不久就論及婚嫁,誰知道沒有感情基礎的婚姻能維持多久呢?君君,你應該趁這個時候多要求一點,這可是千載難逢的好機會喔!」
  
  邵凱馨把她說得像是巴著金礦不放的女人一樣,但她只是聳聳肩,一點怒氣都沒有,腦袋想的還是邵凱馨怎麼會知道真相?她發現自己好在意……
  
  「我不懂你的意思。」她不想理會她的挑釁。
  
  表妹不懂,熊大中可是全部通通懂,他生氣地抗議道:「邵小姐,我們家很有錢,熊家的財力足夠讓子君揮霍一輩子,錢的事就不勞你擔心了,另外,我還是要提醒你,他們夫妻倆的事,你這個外人最好什麼都別管!」
  
  「熊先生,我不是外人喔,我可是東嶽的女朋友呢,交往這兩年來我都跟著他住在法國、住在米蘭,原本我們是要結婚的,偏偏東嶽的父親有其他奇怪的堅持,所以嘍~~」邵凱馨嘟著紅紅的唇,看起來無辜極了。
  
  這個堅持正是現在呆若木雞,不知神遊到哪兒去的覃子君。
  
  「他們要結婚是現在式,而你是過去式,早就分手了,還一直掛在嘴邊,真無聊。」熊大中懶得聽這些陳年舊帳,他大手一揮,根本不想理她,伸手環住表妹的肩膀,輕聲說道:「走,我們去取車吧。」
  
  熊大中直接賞了她一盆冷水,保護表妹離開這個不知所云的女人。
  
  邵凱馨可不是省油的燈,她不會讓自己受到半點委屈,也不可能這麼輕易地放棄東嶽,就算他要和那個什麼君君結婚了也一樣。
  
  她拿出手機撥了號,東嶽的電話是她手機快速撥號的第一位,響了幾聲後,她聽到他低沉的嗓音。「喂。」
  
  「東嶽~~」她甜甜地喚道。
  
  東嶽對女性一向很紳士,就算那天她破壞了那場午餐聚會,他也沒有破口大罵,只是和她說了幾句後便幫她叫車,要她回家。
  
  「什麼事?我正在開會。」傅東嶽的聲音很平靜。
  
  「我買了新的跑車喔!」
  
  「凱馨,有空我再打給你。」
  
  「可是我想告訴你……我看到子君也來看車耶!」
  
  「子君去看車?」傅東嶽一愣,語氣聽起來認真多了。
  
  「是啊,而且人家子君還有一個高大的帥哥陪同在身邊呢!」邵凱馨頓了下,有點不高興地說:「怎麼,我提到她,你才會理我嗎?」
  
  沒理會邵凱馨情緒的轉變,傅東嶽突然想到君君那輛修了很久的車子,難道她真的去買車了?
  
  「凱馨我現在很忙,有空再打給你。」
  
  沒等邵凱馨回話,他斷然掛上電話。
  
  他皺起眉頭,買車是大事,她會找人一起去看車很正常,問題是誰陪她一起去看車的?東巖?她的承平學長?不可能,這兩位和高大根本扯不上邊,會是誰?某位設計師?還是另一位學長?
  
  「傅先生?」
  
  「嗯?」傅東嶽回過神來,現在正在開會,公司裡所有的業務和設計師都在場,對於工作他一向專心,可現在卻因為一通電話發愣了老半天,不只他覺得莫名,大家也是一臉疑問。
  
  他下了決定,與其浪費時間去猜測,倒不如直接問個清楚,他匆匆結束了會議,離開工作室。
  
  「我們老闆是會拋下會議外出的人嗎?」某位同仁提出問題,工作室是新的,大家也才剛來,不是很瞭解老闆的性格,但可以確認的是老闆的確是個工作狂沒錯。
  
  一名曾經和傅東嶽共事過的設計師答道:「除非是家人,否則東嶽不會中途離席,他熱愛他的工作勝過一切。」
  
  家人。
  
  傅東嶽回頭拿車鑰匙時聽到夥伴的評論。
  
  很震撼的兩個字,家人。
  
  他聽到君君買車的事,第一時間毅然決然地結束會議,只想找她問個清楚,他的心態是什麼?當真把君君當成自己的家人了?他很清楚只有家人才能夠讓他這麼做。
  
  他和君君的婚約只是一時的,連分手的時間都有共識,既然如此,君君只是他名義上的妻子,實則和陌生人沒什麼兩樣,是啊,二十多年沒聯絡,的確和陌生人差不多,他不可能因為過去的回憶、過去的承諾就跟她廝守一生,且他也很清楚君君並不是適合自己的人……
  
  那,她和誰去買車,他有必要這麼激動嗎?
  
  傅東嶽將車停在她公司門口旁,想的就是這個問題,如果不在乎、無所謂,他沒必要出現在這裡。
  
  是啊,他沒有必要出現在這裡啊!
  
  像是乍夢初醒般,聽到消息當下的震驚與不悅,因找不到、也不願坦承在乎的原因而漸漸消褪,但他還是沒有離開,皺著眉,瞪著「熊氏工程開發公司」這幾個字,陷入兩難且矛盾的情緒由————
  
  離開或找人?
  
  離開或找人……
  
  鈴!
  
  手機響起,他接起電話。「媽,什麼事?」
  
  「兒子啊,晚上接媳婦回家吃飯啊,媽媽今天燉了好喝的雞湯。」傅母在電話那頭很熱情地說道。
  
  「我今天很忙,要開一整天的會。」他擺明睜眼說瞎話。
  
  「忙什麼啊,和媳婦培養感情才重要不是嗎?」
  
  「都要結婚了,還培養什麼感情?」在他還沒搞清楚自己心裡真正的想法前,他知道自己的行為還會繼續古怪下去。
  
  「兒子,你這種語氣媽媽不喜歡喔,好像這個婚姻是長輩逼迫你的一樣!不喜歡你可以說不要啊!」
  
  事情都走到這番田地了,還不叫逼迫嗎?
  
  「媽,老爸都氣到掛病號了,這還不叫逼迫嗎?」
  
  「當然不算啊!生病是你爸的事,結婚是你自個兒的事,這怎能叫做逼迫呢?」傅母擺明睜眼說瞎話。
  
  傅東嶽沒回應,逼不逼迫已經不是重點了,他的想法似乎有些改變,不再那麼抗拒、不再那麼堅持不履行兩家長輩無聊且不尊重子女的約定……
  
  是什麼事改變了他嗎?
  
  因為發現像男人婆的覃子君的確是他喜歡的小君君嗎?
  
  她怕血的舉動、她的眼淚、她可愛的動作勾起他過去的想法?
  
  嗯,他必須承認,除了一身的泥巴外,成人版的君君的確是可愛的,就算是生氣也一樣可愛,像被踩到尾巴喵喵抗議的小貓,生氣或撒嬌都同樣可愛,詭異吧,他居然會認為生氣的女人很可愛?
  
  有毛病……
  
  「不管不管,你要帶君君回家吃飯!」
  
  「我不知道走不走得開,我正在開會。」傅東嶽說謊不打草稿。
  
  「算了,不求你了,我叫東巖來幫忙好了,東巖和君君是同行,他們一定很有話聊,坐車也才不會無聊!」那日午宴,兒子不管三七二十一,硬是把君君帶走的魯莽行為,東巖回到會場後,可是一五一十全部告訴大家了,哇,她這才發現,原來自家兒子居然是個大醋罈子啊?
  
  呵,會嫉妒、會吃醋,就代表兒子有一丁點在意人家嘍?
  
  「兒子,你覺得如何啊?讓東巖幫我接君君來家裡吃飯好不好哇?」傅母很感謝東巖臨時插一腳,而且也不介意故技重拖。
  
  這一招的確很受用,只見傅東嶽開始猶豫了,他揉著眉心,懊惱的神情在獨自一人的車內完全展露出來。
  
  「媽,不用麻煩東巖了,或許我可以抽個空去接她。」他避重就輕地說。
  
  「真的?我可以相信你嗎?你不會讓我空等一場吧?算了算了,還是我請東巖幫忙比較妥當——」
  
  「媽,不用了……我會去接。」這是傅東嶽的答案。
  
  「七點前回來。」傅母很滿意。
  
  然後結束通話。
  
  和母親結束通話的同時,一輛黑色LandRoverRangeRover頂級越野休旅車從車道駛近,然後停在「熊氏」總部大門口,他看到君君從副駕駛座跳下車,接著駕駛座的車門開啟,一名高大的男人走下車,嗯,完全符合凱馨所說的條件,高大又帥氣,他一臉凝重地看著那名男人追上君君——
  
  「喂,子君。」
  
  覃子君停住腳步。
  
  熊大中寵溺地揉揉她的頭髮。「小氣鬼,都過去的事了,幹麼還這麼在乎?誰沒過去啊!你表哥我過去的情史和女人也是一長串,你看你表嫂有哪一個會怕的?而且你也看到了啊,我現在有多麼鍾情和忠心於你表嫂。別理那個女人啦,神經病一個!」
  
  「誰說我在乎了?要不是他父親以生病相逼,我爸爸覺得心裡過意不去,我才不會嫁給他呢!都二十多年沒聯絡的人了,我跟他和陌生人沒什麼不同!」覃子君倔強地揚高下顎。
  
  熊大中呵呵笑,又揉了表妹頭髮一把,這小妮子的頭髮像寶寶一樣柔軟,他嚴重懷疑子君的頭髮根本沒有隨著年紀成長。「嘿,可別嘴硬喔,表哥怎麼會不瞭解你?如果不是有一點在乎,你會同意這門婚事才怪!」
  
  「哥——」覃子君覺得有點糗,像被挖出某些見不得光的秘密似的。
  
  熊大中哈哈大笑,摟住小表妹纖細的肩。「難道不是嗎?不過啊,唉,熊家的小公主要嫁人了,我看最捨不得的還是我們這些表兄弟。」
  
  「哥,我姓覃,不姓熊好嗎?」覃子君賞了他一個白眼。
  
  熊大中再哈哈大笑。「對吼,你姓覃喔,不知道姨丈可不可以妥協,讓你認祖歸宗,改姓熊比較合適,你身上的建築靈魂,流的可都是純正熊家人的血液啊!」
  
  這個話題親人動不動就愛拿出來聊,尤其她現在在建築業真的闖下一些名堂,親人更得意了,討論的次數也就更多啦,不過,這些當然都是背著她爸媽討論的,否則以老爸的脾氣,要是知道有人意圖篡改他寶貝女兒的姓氏,就算只是說笑的,老爸也會氣到拿掃把和他拚命吧!
  
  「哥,你又來了,我真的姓覃啦!」覃子君嘴角漾著笑。
  
  熊大中歎了口氣。「唉,可惜,可惜——」
  
  「哥,謝謝,我很好,你不要擔心。」覃子君很明白表哥只是想逗她開心,她這群表兄弟都是面惡心軟的大巨人。
  
  熊大中用力摟著表妹的肩膀,給她力量。「這才是咱們熊家最驕傲的公主!什麼都不用怕,勇往直前就對了。無論發生什麼事,娘家永遠都是你的靠山,要是那個姓傅的小子敢欺負你,我就開挖土機跟他拚命!」
  
  覃子君大笑。「好啦,我知道了啦!哥,你不是還要趕去工地?」
  
  熊大中低頭看了看腕表。「對厚,我光遊說你來姓熊都忘了還有正事要辦,怎樣?要不要趕快改姓?」
  
  「喂——夠了喔!」覃子君笑著,小粉拳捶在表哥肩膀上,看起來很可愛。
  
  「好啦好啦!」熊大中放開表妹。「我要去忙了,別忘了你四點還要幫我主持會議喔?」
  
  「不會忘的,放心。」
  
  熊大中上車走人,覃子君臉上掛著微笑目送,喧囂熱鬧的手機鈴聲在此時卻突然響起,她接起手機。「喂,我是覃子君。」
  
  「你在哪兒?」
  
  覃子君的心跳突然漏跳了一拍,傅東嶽?
  
  她清清喉嚨。「喔,我等會兒要開會。」
  
  開會?他不知道她和男朋友約會時心裡還掛記著公事啊?那麼親密的氣氛,他這個旁觀者光看都醉了,何況是當事人的她?
  
  「那在開會前呢?你在哪兒?」
  
  「傅東嶽,你怎麼了?」覃子君聽出他古怪的語氣。
  
  「沒什麼,我只是認為你在開會之前應該有個約會。」傅東嶽冷冷地勾起嘴角。
  
  覃子君皺眉,是她聽錯了嗎?她怎麼感覺他在生氣?
  
  「我沒有約會,而且我沒有在開會前約會的習慣……你到底想說什麼?」
  
  傅東嶽看著前方的人兒,今天她雖然還是穿著襯衫和休閒褲,但沒有沾到半點泥巴,頭髮因為自然鬈和髮質柔軟蓬鬆的關係一樣在空中亂亂飛,可經由男朋友揉搓過就更加凌亂了……
  
  他的拳頭不自覺握緊,這下不用再對自己心中的想法有所疑惑了,這是嫉妒,他明確地感受到自己的妒火。「你的車呢?」
  
  「你怎麼會突然問起我的車?」覃子君更糊塗了。
  
  傅東嶽輕描淡寫地說:「我媽要你晚上來家裡吃飯。」
  
  覃子君向來聰敏,一點就通。「喔,我懂了,因為你母親邀請我吃飯,又要指派你當司機是不是?」她扯著苦笑。「你放心,我會自己去,你不用來接我。」
  
  她是笨蛋,才會在乎那個吻。
  
  她是笨蛋,才會對那天的事念念不忘。
  
  她一定是笨蛋,才會看不清親吻對她而言雖然很重要,但對他而言卻像吃飯喝水一樣簡單。
  
  「誰去接你?你另一個高大帥氣的學長嗎?」他按捺不住語氣中的酸意。
  
  覃子君愣了愣,誤解了他的醋意,逕自解釋成,他在嘲諷承平學長平凡的長相,在嘲諷她上次演戲時,應該找個高大英俊的學長來假冒男朋友,這樣才有可看性。
  
  「我會自己去,不用任何人來接我。」他總是讓她難堪,不爭氣的眼淚在眼眶中打轉。
  
  「你沒車不是嗎?還是你想換車?如果舊車修不好的話。」傅東嶽任性地在求證凱馨說的事。
  
  覃子君低著頭,眼淚滴在白色的休閒鞋上。「你只是在擔心我會造成你的麻煩,請你放心,我不會的,就算要我用走的,我都可以自己走上陽明山,你不用擔心,再見。」
  
  她掛上電話,不想再聽到他說的字字句句。
  
  算了,就像表哥說的,人要往前看,不要拘泥於過去,她不用再去猜想他吻她的理由,是新鮮?是好玩?或是其他想法?那根本就不重要。
  
  這個婚姻還沒開始前就預告著結束,邵小姐是他的紅粉知己,會知道她和他之間的協議也很正常,她根本不用再去繞著這個問題打轉,也沒必要。
  
  覃子君揮掉臉頰上的眼淚,任何事,所有有關傅東嶽的任何事,她都要——
  
  她語塞,連內心戲都無法說出更決裂的字眼。
  
  她的確在乎他,而他也的確很傷她,根本不曾在乎她……
  
  她的心像破了個洞,苦澀地流著淚,過去的情感果然是道枷鎖,只是深藏,而不是遺忘,雖然他很壞又目中無人,她還是無法說服自己不要去在乎他……
  
  覃子君抬起頭,走進公司。
  
  傅東嶽望著她離開的背影,神情漠然無表情。
  
  突然,他知道自己的想法了,那是失落感。
  
  他和君君從衝突開始,雙方父母的協議讓他們抗拒,直到為了安撫長輩的情緒,他和君君才決定結婚並協議離婚,一切就像兒戲一樣,為了一個理由結婚,為了沒有理由共同生活而離婚,他們都有共識,彼此都不是適合自己的另一半。
  
  但,此刻呢?
  
  他的失落感、他對君君笑容的渴望,君君會對任何人笑,那種甜美真心的笑,但對他呢?只有冷漠和怒火……
  
  他深吸了口氣。
  
  傅東嶽拿出手機,撥了她的號碼,聽到她公式化冷漠的聲音。「請問你還有什麼事嗎?」
  
  來電顯示了他的號碼,君君強烈地表達了她的不耐。
  
  「晚上六點,我在你公司樓下等你。」他平靜地下了指令。
  
  「不用,我自己——」她慌了。
  
  「不要讓我等不到人,否則我會直接向你父親坦承這一切,並且明說結婚是由你提議的。」
  
  這是一個串聯的圈圈,她父親要是知道一切的真相必會向他父親開口明說,如果他父親知道這一切都是假的,只是協議,問題又會回到原點,重點是這個協議是由她起頭的,傅東嶽擺明陷她於不義。
  
  「傅東嶽,我不敢相信,你居然拿自己父親的健康來逼迫我妥協?!」覃子君愣在那兒。
  
  「我不是在威脅我父親,我是在威脅你。」他不知道要怎麼講才好,只好選擇用這種方式。
  
  覃子君氣極了,沒用的眼淚又蓄滿整個眼眶。「你討厭我明說就好了,不用去威脅我父親或你父親,我很明白你根本不想娶我!」
  
  傅東嶽幽幽地開口:「我沒有不想娶你。六點,我來接你。」
  
  結束通話。
  
  這是場難分輸贏的拉鋸戰,誰輸誰贏端看哪一方的心陷得比較徹底,他會是最後的輸家嗎?
  
  傅東嶽扯起一抹苦笑。
  
  很簡單的一個問題,他能像之前一樣,很坦然、明白地告訴她我不喜歡你嗎?他做得到嗎?以現在的情況看來,他顯然完全做不到。
  
  短短的時間內,從爭吵到厭惡,到合作關係,到莫名其妙上上下下的情緒,到清楚感受到自己的妒火,君君成功地逆轉了他對她的看法。
  
  而他更清楚的明白,泥人或淑女,合宜或隨興,在以心看人的同時,都已不再重要。
作者: 澄澄澄    時間: 2010-7-19 02:07 PM

第七章
  
  六點零五分,覃子君出現在公司樓下,閃亮亮的BMW已經在大門口前等待了。
  
  傅東嶽倚靠在車旁,俊美帥氣的模樣依舊吸引了許多人的目光。
  
  她走向前,「熊氏」總部大樓采馬蹄形設計,從右側落地窗的倒影,她很清楚看到兩人的不同——
  
  他的新穎和她的陳舊,他的優雅時尚和她的平凡無奇,嗯……該怎麼去形容自己現在的想法呢?
  
  或許就是灰心兩字吧。
  
  他們凝視著彼此,兩人的眼眸中交織著難懂的思緒。
  
  「六點零七分。」他說,然後紳士地替她開車門。
  
  覃子君坐上車。「出勤卡我是刷六點下班,你可以上樓檢查,我不介意。」她悶悶地道。
  
  「如果時間允許的話,或許我應該上樓參觀一下你的辦公室。」他勾起嘴角,上車。
  
  她很累,完全提不起勁跟他爭吵。「我的辦公室又沒伸展台,你肯定會不習慣。」但還是忍不住和他斗上兩句。
  
  他笑,笑聲低沉。
  
  車內有限的空間充斥著他獨特的味道,是古龍水嗎?還是刮鬍水?她猜不到,但卻很喜歡這個味道,她屈縮在座位上,安靜地看著車窗外霓虹閃爍的街景。
  
  下午發生的事,仍舊卡在兩人心中,讓他們各自若有所思。
  
  終於,傅東嶽打破沉默。「你問過我有沒有女朋友,我回答沒有,那你呢?你有男朋友嗎?」
  
  她懶洋洋地瞟了他一眼。「如果我有男朋友,就不會把承平學長拖出來參加上次的聚會了。」
  
  「那,心儀的對象呢?」他問,目光直視前方,一副不在乎的模樣,但緊握方向盤的雙手卻顯現出他藏在冷靜外表下的不同情緒。
  
  她還是懶洋洋地瞟了他一眼。「我沒問過你這個問題。」所以也不能將問題丟還給她。
  
  他扯開笑容。「你可以問我。」
  
  她挪挪屁股,有些不安。「我不想問。」
  
  這就像女人對美食的複雜心情吧,想吃又怕胖,她想問,但很怕他的答案會讓自己很惆悵,所以乾脆不問。
  
  紅燈,他側頭看她,她將自己縮得小小的,大包包抱在胸前,全身僵硬。
  
  「為什麼不想問?」
  
  「就是不想問。」
  
  綠燈,繼續前進。「那我問你,你有心儀的對象嗎?」他拿回發球權,將問題丟給了她。
  
  心儀的對象……
  
  一個星期前如果他問她這個問題,她會很大聲也很明確地告訴他,她沒有心儀的對象,但現在,她的想法變了,也坦承他對自己的影響力有多大,所以這個問題,她真的無法回答。
  
  如果她告訴他,她心儀的人就是他,那他會不會很得意?這足以證明再怎麼壞脾氣的女人也難逃他的手掌心……
  
  不,得不得意還不是重點,如果他給的回應是嘲諷呢?對於她對他的在意,他會不會覺得是個笑話?
  
  唉。
  
  「我不想回答。」
  
  這是她的答案。
  
  傅東嶽深吸了口氣,雙方再度陷入沉默,他腦中想的,還是下午那位送她回公司的男人到底是誰?
  
  是學長嗎?
  
  他甚至有股衝動,想去她的母校,把建築系當屆以及前後兩屆的畢業紀念冊全翻出來進行地毯式搜尋,幸運的話,或許能找到些蛛絲馬跡,把這根鯁在喉嚨的魚刺給挖出來。
  
  還是其他建築師?
  
  這還比較簡單,他可以靠關係拿到公會資料,再一一比對,對他來說找人並非難事——
  
  呵,原來他也有這麼瘋狂的時候?想到自己的瘋狂,他朗聲大笑。
  
  覃子君轉頭瞪他,以為他瘋了,皺眉問道:「你心情很好?」
  
  車子順暢地開上仰德大道,每個轉彎都顯現出BMW極具優勢的性能。「很不錯,你想知道原因嗎?」
  
  她聳肩,只要不是問她「你的心儀對象是誰」,其他話題她都可以接受。「好啊。」
  
  說說話總比你瞪我、我瞪你來得好。
  
  傅東嶽一臉認真,緩緩地道:「隨著年紀的增長,看到的、碰到的事情都不再單純,有時就算想維持一顆簡單、年輕的心,卻還是覺得力不從心,很疲累,不過和你在一起就完全不同了,你可以讓我很有活力。」
  
  轟——
  
  彷彿聽到腦袋爆炸的聲音,覃子君滿臉通紅,她坐直身,這是讚美嗎?讚美她可以讓他很有活力,只要看到她就會全身充滿活力?
  
  真的嗎?她有些彆扭、不好意思了……
  
  「你這是讚美嗎?」她虛虛地問道,誰知道他真正的想法是啥?
  
  「當然,很明顯啊!我從來不知道原來吵架鬥嘴會讓人這麼有精神。」他臉上掛著迷人、會讓所有女人流口水的微笑。
  
  切,原來……
  
  覃子君像消了氣的氣球,又屈窩回原來的位子。
  
  「你不這樣認為嗎?」
  
  她搖頭。
  
  「你不覺得和我吵架精神會很好?」
  
  她頭搖得更大力了。
  
  會讓她精神很好的事情只有一件——
  
  就是讓她知道他和邵小姐真正的關係。
  
  他說他們已經分手了,可是邵小姐卻能自由進出私人的聚會場合,甚至連他們婚姻的協議都知道,好,就算不是他主動告訴她的、就算是用猜的,邵小姐也必須要很瞭解傅東嶽的個性和行事作風,才有可能一猜就中……
  
  他們曾交往兩年,又是因為什麼原因分手的?
  
  腦子裡充斥著一大堆問題,讓她想到元氣大傷,所以吵架不會讓她有精神,找到這些問題的解答才會讓她有精神。
  
  「吵架可以增進對彼此的瞭解,還可以在最短的時間內知道彼此最真實的想法,我們不也是經由吵架才瞭解對方的嗎?」他微微歪著頭,精闢的分析。
  
  她嘟著唇,完全無法認同。「我不喜歡吵架,吵架沒好話,很容易傷到人。」她意有所指地瞄了他一眼。
  
  傅東嶽注意到了。「你認為我傷了你?」
  
  她用力點頭。
  
  他大笑。「怎麼可能?我是溫文儒雅的服裝設計師,吵架完全不是我的強項。」
  
  就像小偷永遠不會承諾自己就是小偷一樣,覃子君甩甩頭,不理他。
  
  「你不相信?」
  
  「鬼才相信。」
  
  傅家到了,他們發現大門口停放著許多名貴的轎車和跑車。
  
  幼稚的鬥嘴行為暫停下來。
  
  她皺起眉。「你沒告訴我有其他客人?」
  
  傅東嶽同樣皺著眉頭。「我也不知道,我媽媽只說燉了雞湯,要我們回家喝。」
  
  車子開進庭院的車道,他們發現庭院佈置得像是在開派對一樣,下了車,有許多身著華服的客人穿梭其中,覃子君傻眼了,她低頭看著自己身上的襯衫和休閒褲,上一回在君悅飯店,她可以跟大家解釋說因為工地正好有重要的工程在進行,她從工地趕來,才來不及換衣服,那這回呢?她要怎麼解釋?
  
  覃子君害怕地頓住腳步。
  
  「耶,他們回來了!」
  
  客人發現新郎、新娘回來了,紛紛報以熱烈的掌聲——
  
  傅母擠過人群,開心地抱住兒媳婦。「君君,你回來嘍!真好,東嶽沒讓我空等一場!」
  
  傅東嶽注意到君君的表情很僵,他輕皺起眉,問道:「媽,不是說只是吃個晚飯?」
  
  「沒辦法啊,他們都是你爸爸商場上的朋友,一直想親眼看看我們家的媳婦是如何的驚為天人,所以你爸只好把他們全邀請到家裡來,臨時開了這個自助派對。」傅母一臉困擾。
  
  這些賓客都是專程來看傅家的新娘,聽說這位准新娘可不得了,是「熊氏工程開發公司」的專屬建築師,優秀到不行,許多建案尚未推出就受人矚目、銷售一空,連台北的地標,揚名國際的天際摩天大樓都是出自熊氏當家主子熊大中的作品,那可是段轟轟烈烈改寫世界建築史的傳奇啊!
  
  不過,人都有以貌取人的缺點,他們不是傅家人也不是覃家人,完全不知道子君的美好、可愛,第一眼看到她,就被眼前這位平凡、不起眼的女孩給嚇愣了……
  
  這不是名門傅家的媳婦該有的樣子,傅家老爺在新加坡擁有的物流公司不管是空運或是海運都掌握了亞洲轉運的運輸動脈,傅家少爺更是時尚流行的服裝設計師,這麼優秀的條件、這麼優秀的傅家,怎麼他們的兒媳婦竟是如此……差強人意、小家碧玉?
  
  外人冷淡的眼光覃子君注意到了,她應該覺得很熟悉的,畢竟傅東嶽之前也是這麼看待她的……
  
  傅東嶽看到她落寞的神情,想起自己也曾犯下相同的錯誤,連忙握住她的手。「我無所謂。」
  
  「你該有所謂,人總是活在別人的眼光下。」她輕輕地嘲弄了句。
  
  「你是嗎?」
  
  「我一樣也會以貌取人,記得嗎,我曾說你是個娘炮呢!」她強顏歡笑。
  
  傅東嶽大笑,牽著她的手穿過人群。「君君,我真的無所謂,也不在意,或許我之前認為你是個不會打扮的男人婆,但我承認那真的是個錯誤的評論。」
  
  她嚇一跳,瞪著他。
  
  「承認錯誤?!」是怎樣,今晚也發生太多震驚的事了。
  
  他噙著笑,舉起她的手,輕吻她玉蔥般的手指。「對,我要承認錯誤,並且,要開始欣賞你隨興的穿著,君君,我們是同一個世界的人,其實我穿襯衫牛仔褲也挺帥的。」
  
  覃子君的淚不請自來地盈在眼裡,她捂著嘴無法置信——
  
  是夢吧?
  
  這一切是夢吧?
  
  「可你沒有圍圍巾或披披肩的話就不像設計師了……」她說,喉間像梗到什麼似的,聲音沙啞。
  
  「亂亂說。」他摟著她纖細的腰。
  
  一旁的傅母走向前,臉上掛著開心的笑容。「君君,我真的完全不在乎別人怎麼想你,你是我們傅家最珍貴的寶貝,媽媽喜歡你的坦率和認真生活的態度,我相信東嶽的爸也一樣。」
  
  一邊是未婚夫,一邊是准婆婆,他們強力相挺,讓她感覺很溫暖——
  
  人是活在別人的目光下的,這個道理永遠不會變。
  
  她在自己的世界被成就感包圍,擁有無限力量,可這些力量在這裡卻顯得不堪一擊……
  
  祝福依然是祝福,但在他們眼中疑惑卻始終大於祝福……
  
  如果有一天,東嶽發現人們的評論是那麼真實,覺得自己有更好的選擇,例如那位陰魂不散的邵小姐……
  
  那,她該如何是好?
  
  當甜蜜的世界再度一分為二時,她應該如何自處?
  
  ***
  
  呃,該怎麼說呢?
  
  熊大中看著淚眼汪汪的小阿姨,不知該如何是好,縱使他是建築界的一個猛漢、無敵建築師、沒有他搞不定的工程、沒有他拿不到的建材,但碰到這種鳥事,他也只有支支吾吾的分……
  
  「呃,這個,小阿姨啊……」
  
  「大中啊~~你們一定要幫這個忙,再怎麼說子君也是你從小看到大的小表妹,嗚,話說回來,都是你們啦,整個熊家全是做工程做土木的,我的子君才會有樣學樣!嗚,大中,一個女孩成天在工地玩泥巴這像話嗎?這像話嗎?!」覃母激動地哇哇大哭。
  
  「呃,小阿姨您這麼說就不客觀了喔,我們熊家男人在建築業的名號可是響叮噹喔,就算說是第一把交椅也不為過。」皮癢的大中忍不住替熊家的「祖傳事業」說話。
  
  「哇,我不管啦!我要我的子君變成女孩子!成就都是你們在說的啦,在別人眼裡她只是一個不會打扮的男人婆,反正,無論如何,我都不要再讓我的寶貝女兒整天耗在工地裡玩泥巴啦!她就要結婚了,就該有女人的樣子,我不管,她的工作你通通拿回去做啦!」覃母哭得肝腸寸斷。
  
  「啊,小阿姨,我跟您說喔,建築師不是在玩泥巴啦——」熊大中還想扭轉長輩的想法。
  
  「大中。」范姿歆趕緊拉住想解釋但卻越描越黑的老公。
  
  「建築師不是——」他就是停不下來。
  
  「停,我來。」
  
  「啊……喔。」熊大中見親親老婆如此堅決的態度,也只能訕然地閃到一旁。
  
  「小阿姨。」范姿歆看著快失去控制的長輩,輕聲說道:「我們——」
  
  不等范姿歆開口,覃母已經離開她的座位,硬是擠在人家夫妻中間,握著姿歆的手,悲傷的控訴著。「姿歆啊,小時候子君可是個很愛漂亮的女生呢,留著長長的頭髮,每天都會變換不同的髮型,還愛穿漂亮的衣服,小小年紀就很會打扮,和現在這個泥娃娃的樣子截然不同!」
  
  「姿歆啊,你是造型設計師,一定要幫小阿姨這個忙啊,把我的寶貝女兒給變回來,我不要別人看不起她,什麼成就啊、什麼豐功偉業的小阿姨通通不要了,我只要她跟你一樣是個嫵媚漂亮的女人就好,我不要別人看不起她,我真的捨不得別人看不起她……」
  
  熊大中像屁股被針刺到似的,馬上跳了起來,是可忍,孰不可忍啊,小阿姨再怎麼傷心絕望也不能批評熊家男人的工作!
  
  「小阿姨,建築師好歹也是個『師』,在社會上絕對站得住腳,沒有人敢看不起建築師的,你告訴我誰敢看不起我們家子君,我去找他拚命!」
  
  覃母什麼都聽不進去,前兩天晚上子君從傅家回來後就悶悶不樂的,一回家就走進臥房,沒像以前一樣會和爸爸媽媽說說笑笑,她跟著女兒的腳步來到她房間,卻看到一個讓當娘的差點心碎的畫面——
  
  子君坐在床沿,對著清一色都是襯衫長褲的衣櫃發呆,表情好哀傷。
  
  「女兒啊,在找衣服嗎?」
  
  「媽,我一件裙子都沒有。」子君苦笑了下。
  
  她拍拍女兒的手背。「沒關係,我們明天一起去百貨公司血拼,買個幾千幾萬件回來就好啦!」
  
  「……但是,媽,我穿裙子能看嗎?會不會變成四不像啊?」女兒看著她,眼神很不安。
  
  就是因為這樣,女兒的委屈變成當媽的委屈,不管是誰讓女兒有這樣的想法,她都必須想辦法「斬草除根」,所以覃母今天特地回娘家,找大中商談子君工作的問題,因為大中目前是「熊氏」的當家主子。
  
  「我不要你去拚命,也不要管什麼建築師了,小阿姨說得很清楚,我不要我的女兒整天泡在工地裡頭,要是早知道你們這群男人不安好心,說什麼我當初都不會同意讓子君去念什麼建築系,你們不是說建築師只要在辦公室裡畫畫圖就好了嗎?怎麼我的子君成天往工地跑?大中,你倒是說說看這是怎麼回事啊?!」
  
  熊大中聳聳肩。「這很正常啊,任何事情都要從基礎做起,子君會想去工地磨練磨練,我們所有人都不知有多開心——」
  
  「哇!」小阿姨聽不下去了,摀住臉哇哇大哭。
  
  「熊大中,你不會說話就別說好嗎?」范姿歆賞給老公一個大白眼。
  
  她拍拍小阿姨的背,深深地歎了口氣。
  
  熊家上上下下全部的男人從事的工作都和營造工程有關,人家是醫生世家、老師世家,熊家則是建築世家,對此,熊家的男人可得意了,尤其是提到子君,熊家三代唯一的女孩最後也落在建築的魔咒裡,而且還做得很出色,這才是熊家男人最驕傲的事。
  
  「小阿姨,是有人說子君不好嗎?」范姿歆理性地問道。
  
  覃母搖搖頭,啜泣道:「我不知道,但子君確實不太對勁,她從來不覺得自己中性化的打扮有什麼問題,方便又俐落,但現在好像不太一樣了,子君不快樂,她的眼神好悲傷,前兩天,她說她沒有裙子,我想說一起去百貨公司買,結果子君居然憂鬱地說,她穿裙子會不會變成四不像?姿歆,你知道我聽到這句話時,心都快碎了……」
  
  范姿歆能明白,但有些話她不得不說。「小阿姨,其實子君在意的應該不只是衣服的問題吧,還有其他更重要的事,像是她和傅東嶽雖然是兒時玩伴,但這都已經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為了順從雙方家長的意思他們才結婚,這對子君而言是不是很不公平呢?」
  
  「說不定子君以後會找到自己更喜歡的對象,如果現在硬把她推向傅家,她是不是就失去尋找真愛的機會了?我當然不是說傅家不好或傅東嶽不適合,我的意思是說,是不是該讓他們先培養感情,如果真的有機會再來談論結婚的事,這對我們子君而言也更有保障啊!」
  
  聞言,覃母沉思了好久,很認真地考慮著范姿歆的建議——是沒錯,沒有愛情基礎,就算子君的爸爸過去和老友有多麼堅定的革命情感,也不能犧牲女兒的一生啊!她得想個好辦法……
  
  ***
  
  「要不然讓他們提前出國度蜜月旅行好了。」
  
  這是傅母的提議,在聽過覃母轉述范姿歆的建議後所做的結論。
  
  覃母嚇了一跳,雙眼圓瞠。「提前度蜜月?」對厚,她怎麼沒想到?
  
  「就選巴里島吧!年輕人一起去巴里島玩,在那麼浪漫又熱情的環境下,絕對可以激起許多火花,加速催化他們的愛情!」
  
  兩家長輩舉雙手雙腳贊成。
  
  所以,兩家孩子就算工作再忙,都在長輩的強力施壓下,連同行李一起送往機場,覃子君的工作全交給哀聲歎氣的大中表哥,而傅東嶽的情況倒還OK,他只要有電腦、有視訊就能工作了。
  
  兩人站在機場出境大廳四眼相對。
  
  他嘴角掛著笑,輕鬆自在,怡然自得。
  
  她神經緊繃,什麼微笑、說話的功能在這一秒全部喪失——
  
  度蜜月?
  
  事情怎麼會發展成這樣?
  
  覃子君無奈地歎了口氣,看來兩家的老人真的太閒了,什麼鬼點子都想得出來,唉……
  
  就在出關的前一刻,覃子君突然看到熊大中急呼呼衝過來的身影,莫非他是趕來送行的?當然當然,五天不能跟表妹鬥嘴,嗚,他肯定會很寂寞……
  
  一切證明只是她多想,因為熊大中只是來送設計圖的。
  
  熊大中的出現,讓覃子君和傅東嶽都愣住了——
  
  覃子君愣住是因為她連出國度假都要帶著設計圖,也太慘了;傅東嶽愣住則是因為她男朋友追到這裡來了?好啊……
  
  「沒辦法,你要是休息太久的話,我們手邊的案件也沒法順利進行,因為你比較熟嘛,所以啦,圖帶著,有事電話聯絡,也比較好溝通不是嗎?」
  
  覃子君瞠大眼,完全無法反駁表哥也就是自己老闆的要求。
  
  「真的要帶圖度假喔?」她瞪他。
  
  熊大中揮揮手。「對啦對啦!比較安全,比較安全嘛~~」
  
  覃子君跺腳。「可是表哥,我是去度假耶!」
  
  表哥?!
  
  她剛剛說什麼?表哥嗎?
  
  東嶽頓時瞪大了眼,前一秒還在生氣君君不尊重他,叫男朋友來機場送行,沒想到這男朋友居然是——
  
  「表哥?!」
  
  覃子君嚇了一跳,望著突然出聲大叫的傅東嶽。「我會被你嚇——」
  
  「他是你表哥?!」他突然抱住她。
  
  她愣住,看著他大大且開心的笑容。「喔,我忘了幫你們介紹了,這位是我表哥,熊大中。」
  
  傅東嶽開心極了,先前所有的煩躁在這一刻全部煙消雲散!
  
  不是學長,不是另一位設計師,那位高大英俊的男人單純只是君君的表哥。
  
  他撥開覃子君額頭上的劉海,大力地吻著,發出啵啵聲響,然後摟住她的腰,向表哥伸出另一手。「表哥,你好,我是傅東嶽。」
  
  覃子君嚇傻了,而一旁旁觀的長輩則是興奮地哇哇叫。
  
  熊大中皺著眉,認為這位新表妹婿太high了,像吃了搖頭丸一樣興奮,但他還是伸手表示善意,兩人握手。「幸會,東嶽,你在我家很有名喔,謝謝你分擔照顧子君的重責大任,她很囉嗦的!」
  
  「哪有!我才沒有,我才不囉嗦呢!」覃子君哇哇抗議。
  
  傅東嶽望著熊大中,一臉堅定地道:「我會的,請相信我,照顧君君是我一生的責任。」
  
  他的承諾,讓所有長輩皆滿意地笑了,呵,真好,還沒出國就有不錯的開始,很好很好。
  
  覃子君驚奇地看著他,無論表哥身上是不是有其他她所看不到、聞不到,某種可以讓傅東嶽開心的神奇效果,但傅東嶽的改變是很明確的,他的眼中不再充斥著某種詭異的黑暗。
  
  她看著自己的未婚夫,之前的憂心全沒了,取而代之的是期待。
  
  期待這巴里島五日游——
作者: 澄澄澄    時間: 2010-7-19 02:07 PM

第八章
  
  飛機抵達巴里島,熱帶島嶼的「熱」情完全一掃台北的濕冷。
  
  領取行李時,兩人都脫下外套,並將外套塞回行李箱內。
  
  他們身上穿著標準的夏裝,傅東嶽依然很時尚——POLO衫搭配白色休閒褲,POLO衫的領子帥帥地豎起,頭髮也很有型。
  
  而她呢?當然還是和過去的每一天一樣,簡簡單單的,只是多了點度假的感覺——短褲棉T外加夾腳拖鞋,來海島度假就是要這樣穿,至於髮型嘛,還是在空中亂亂飛的輕軟短髮。
  
  傅東嶽戴上墨鏡,伸手順了順她飛揚的短髮。
  
  「我喜歡你的短髮。」
  
  「啊?喔。」他戴著墨鏡,她看不見他的眼睛,完全猜不透他的心,但卻因為他的撫摸而慌亂不已。「謝謝……我以為你比較喜歡長頭髮?」她甚至還想過要不要為他留長髮咧……
  
  「以前是,但我現在喜歡你的短髮,像在森林裡跳躍的精靈。」傅東嶽笑了笑。
  
  這是一個多棒的讚美啊!
  
  「謝謝……」覃子君紅著臉。
  
  傅東嶽拿起兩個人的行李,沒手摟她,他看了她一眼,輕聲說道:「你應該勾著我的手才對。」
  
  「啊?!」繼摸頭髮之後,他又讓她嚇了一跳。
  
  「你看看你周圍的旅客。」傅東嶽的俊臉上噙著笑。
  
  她東張西望,巴里島果然是情侶度假勝地,一對對相依偎的愛侶,每個人臉上都漾著甜蜜的笑容,旁人都可以感受到他們的幸福——
  
  真好。
  
  她輕輕歎息。
  
  「我們也可以好嗎?」
  
  覃子君一愣,轉頭看他。
  
  太不公平了,眼睛是靈魂之窗,他戴著墨鏡,她根本猜不透他的心,可他卻可以一眼看透她在想什麼……
  
  只是,浪漫的氣氛稍稍融化了她拘謹的心,覃子君臉上雖然掛著害羞的微笑,但還是伸出手,輕輕勾著他的手臂。
  
  「謝謝。」他看她,微微泛紅的臉頰很迷人。
  
  「不客氣。」她害羞地撇過頭,不看他。
  
  出關後,在入境大廳裡,他們找到來接機的人,這位叔叔是傅父的好朋友,也是個華僑,在巴里島擁有許多度假村,是個成功的生意人,聽說他一聽到好朋友的兒子和兒媳婦要來巴里島度假,說什麼都要親自招呼。
  
  「嗨,東嶽!嗨,新娘子!我是賈霸叔叔!東嶽,好久不見啦——」他伸出胖胖的手。
  
  「好久不見,賈霸叔叔。」傅東嶽放下行李,握住長輩的手。
  
  這賈霸叔叔胖胖圓圓的身材很有喜感,臉上掛著大大的笑容,看起來很熱情,和巴里島熱力十足的太陽不相上下。
  
  他先指揮自己的員工過來拿走他們的行李,然後開心地對傅東嶽說:「太好了、太好了,你們能來巴里島玩真是太好了!來來來,我送你們回飯店啊!老早就準備了好吃的食物要招待你們呢!對了,有任何需要就和賈霸叔叔說,千萬不要客氣啊!」
  
  「謝謝。」語畢,他伸出另一隻手牽她。
  
  覃子君傻愣了好幾秒,才微微地使力牽回去。
  
  「不用這麼客氣啦東嶽,我們好多年沒見了吧?上回你來巴里島度假是什麼時候的事啊?」
  
  「三年前。」
  
  「要不是你工作這麼忙,其實每年都應該要來這裡放鬆一下啊,巴里島真的是個會讓人不由自主放輕鬆的度假勝地喔!」
  
  覃子君一愣,這位叔叔說的沒錯,巴里島的確是個會讓人放鬆的好地方,在台北不會做的事,例如勾他的手臂、牽他的手,到這裡做都變得好自然……
  
  寒暄了幾句後,一群人一起上了休旅車,她注意到他們的手仍緊緊交握,傅東嶽拿下墨鏡,她終於可以看見他漂亮的眼睛了,不知怎的,她覺得傅東嶽今天的眼神好溫柔,害她的心跳老是亂了節奏……
  
  賈霸叔叔坐在副駕駛座,轉過頭,繼續和年輕人聊天。「賈霸叔叔之所以叫賈霸,是因為我一天到晚老愛問人家賈霸沒?而我又剛好姓賈,所以大家就叫我賈霸,好不好玩啊?」
  
  覃子君扯開了笑,賈霸叔叔好有趣喔,是個熱情且會傳遞歡樂的人。
  
  「哎喲,瞧瞧這個小新娘笑起來還真漂亮呢!東嶽你是怎麼找到這麼一個可愛又美麗的可人兒啊?賈霸叔叔怎麼都找到不啊?」他戲謔地眨著眼。
  
  「撞到的。」傅東嶽笑得好得意。
  
  「撞到的?」這下賈霸叔叔可好奇了。
  
  傅東嶽看了君君一眼,握著她的手仍沒打算放開,他喜歡握著她的手,當彼此身上的熱力藉由手掌傳遞時,他可以清楚地感受到她的溫度,他很喜歡這種感覺。
  
  「她的車撞到我的車,然後就把我的心給撞走了。」
  
  「哈,這個精采!這個精采!」賈霸叔叔哈哈大笑。
  
  「喂,不是我撞你,是你撞我……」覃子君嬌睇了他一眼。
  
  「是是是,是我撞到你才對,通通都是我的錯——」傅東嶽趕緊道歉,識時務者為俊傑嘛。
  
  賈霸叔叔哈哈大笑。「沒錯!這才對,男人就是要有這種擔當才行!東嶽,你有前途,叔叔看好你!」
  
  他們笑鬧著,但,覃子君的心早飄走了,有點在意東嶽剛剛說的話——
  
  然後就把我的心給撞走了。
  
  他是什麼意思?
  
  她看著他的笑臉。
  
  「怎麼了?」他問。
  
  她抿著笑,搖搖頭。「沒事沒事。」
  
  順其自然吧!有時候這種暖昧邊緣的感覺也不錯,不用特別去釐清,反正船到橋頭自然直。
  
  休旅車在一處臨海的Villa停了下來,服務人員拿著他們的行李到指定的房間。
  
  賈霸叔叔替他們安排了全Villa最漂亮豪華的蜜月套房,裡頭應有盡有,除了臥房外,還有小客廳和精巧的更衣間,覃子君讚歎連連,直到她看到臥房裡的床。
  
  「這個床——」覃子君目瞪口呆,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那是一張罩著白紗帳的高腳四柱大床。
  
  「歐洲進口最舒服的名床,你一睡就會深深愛上!」賈霸叔叔一臉得意。
  
  「但是……」她快昏倒了。
  
  賈霸叔叔再補充道:「傅兄有交代我,一定要給你們一張大~~床,而且還要我時時刻刻監控著你們,不能讓你們另外開房間,分開住……」
  
  他看著年輕人交握著的手,摸摸下巴。「但我看你們兩個感情挺好的,應該不用我像胖電燈泡一樣盯著你們的一舉一動吧?賈霸叔叔不習慣在蜜月套房裡打地鋪,誰知道你們晚上會不會有什麼親熱的舉動?哎喲,賈霸叔叔怕長針眼,可不敢看喔!」
  
  聞言,覃子君的臉瞬間炸紅,她偷偷甩開他的手,放在背後,尷尬地東張西望。
  
  傅東嶽見狀,哈哈大笑。
  
  「好嘍,那你們先休息一下,等會兒我會請人送吃的東西過來,我們就晚餐再見嘍!」賈霸叔叔準備退場。
  
  「謝謝賈霸叔叔。」覃子君道謝。
  
  賈霸叔叔一離開,偌大華麗、巴里島風味十足的蜜月套房瞬間變得好安靜。
  
  她打開自己的行李箱,開始整理私人物品,但腦裡想的卻是那張床。
  
  老天,五天四夜只有一張床?這^
  
  她抬頭,看到他正坐在沙發上盯著自己,黑眸深邃熾熱,這一刻他不像是溫文儒雅的服裝設計師,倒像一頭看上獵物優雅的豹——
  
  她心一緊,事到如今,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剛還坐得好好的他已經站在自己面前,她一驚,她拿了盥洗用具站直身,才剛抬頭,竟看到剛手中的東西掉了一地。「啊!」
  
  他笑,看著她白皙的皮膚和紅嫩嫩的唇色,心下讚歎不已,她沒有化妝,但天然的好氣色絕對會讓所有女人羨慕不已。
  
  「你很緊張?」
  
  她頭搖得如撥浪鼓。
  
  「可你的唇在發抖?」他伸手,輕撫她顫抖輕抿的唇。
  
  「沒有。」
  
  「那這是什麼?」
  
  「我的嘴唇原本就會上下抖動。」硬要睜眼說瞎話。
  
  「一緊張就會這樣對不對?」
  
  她退一步,他就進一步。
  
  「不是,我不緊張,它本來就會抖動……」
  
  最後她感覺自己的小腿肚抵著床沿,無路可退,只好偷偷往旁邊移動,想說找個適當的時機跑掉,這樣就安全了,殊不知被獵豹盯上的獵物怎麼可能有逃跑的機會呢?
  
  傅東嶽攬住她的腰,兩個人頓時失去重心往大床上栽,親匿地擁抱在一起——
  
  他單手撐在床上,不讓自己高大的身體壓痛她,兩人的雙腳交纏,他笑看著她嚇到傻了的臉,柔聲說道:「你絕對是在緊張,不僅嘴唇發抖,連身體也在發抖?」
  
  她迴避著他的視線,就是不敢正眼看他,拜託,這種情況任何人都會緊張好嗎?他們距離好近好近,雙腳甚至還交纏著,姿勢暖昧極了。
  
  如果她承認自己真的在緊張,那他會放開她嗎?不過……
  
  她偷瞄著他的臉,嗅著他身上好聞的味道,或許,或許她其實也不想被他放開……
  
  他深情地凝視著她,她有最柔軟的頭髮,最柔軟的嘴唇,和最溫柔的雙眸,而且以她幾乎天天在工地工作的情況來看,依然柔嫩白皙的肌膚就是老天爺的恩賜了,子君的五官是放大版的君君,她沒變,她還是他的君君。
  
  俯身,他輕輕柔柔地吻著她的眉心。「我喜歡你。」
  
  沒料到他會突然告白,她瞬間瞪大眼,不敢置信。
  
  是作夢嗎?會不會醒來她還在飛機上?
  
  「真的?」
  
  他點點頭。「真的。」
  
  「這是告白嗎?」覃子君的心好暖好暖,嘴角漾起一抹甜笑。
  
  「算是。」他噙著笑。
  
  「嘿,你說你不會喜歡我的。」她像捉到他的小辮子一樣,一臉奸詐。
  
  「人是善變的動物。」
  
  她嘟起唇。「厚,那會不會你明天就後悔,不喜歡我了?」
  
  他笑。「絕對不會。」
  
  天啊,他喜歡她,他喜歡她耶!還有什麼比這個更可以讓她覺得心滿意足的?
  
  「那你呢?你喜歡我嗎?」他凝視著她。
  
  覃子君仰起下顎,惡作劇地瞅著他,想到之前他老是欺負她,說了一大堆惹她生氣的話,還讓她哭了好多次,所謂「子君」報仇三年不晚,她現在怎麼可以這麼輕易妥協呢?
  
  「如果我說我不喜歡你呢?」她俏皮地噘著唇。
  
  他聳聳肩。「無所謂,我會讓你喜歡我。」
  
  「這麼有自信?」她好不平,怎麼每次都是他佔上風。「你會怎麼做?學小狗汪汪叫討我開心嗎?還是和我去工地玩泥巴?你會怎麼做?」
  
  「你不會想知道。」他避重就輕。
  
  啊,還有人這麼賣關子的啊,機車。「可是我想知道。」
  
  「不好。」
  
  「快說嘛~~」她撒嬌,模樣和小時候一模一樣。
  
  「你真的想知道?」他酷酷地瞄著她。
  
  她用力點頭,雙眼發亮,好想知道他會怎麼追求她?
  
  哇,一定會很好玩,她可以當一個把情人耍得團團轉的壞女孩嗎?呵呵。
  
  「我想知道!我想知道!」
  
  「真的?」他故作神秘。
  
  「真的,真的,我真的想知道嘛~~」她萬分急切地說道。
  
  他壞壞地笑了,灼熱的火苗躍入黑眸中,至此,覃子君還沒注意到獵豹已經打算收網,好好飽餐一頓啦!
  
  他俯身,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抵著她的唇瓣輕輕地、緩緩地說:「我會吻你,吻到你沒處跑、沒處逃,一直吻你,一直吻你,吻到你心裡只有我——」
  
  覃子君瞪大眼,雙手手掌抵著他精壯的胸膛,打算找機會落跑。
  
  只是,被獵豹盯住的獵物根本無路可逃。
  
  他堅決地封吻住她的唇,灼熱的唇像是要燃燒她一般,她驚呼了聲,他的舌趁勢入侵,予取予求地吸吮著她的甜美,他的吻熱得像團火,之前那個如羽翼般刷過的輕吻根本無法比擬。
  
  他在她身上撤下無法抗拒的情慾,她急促的呼吸,體內竄起一種不曾有過的渴望——
  
  傅東嶽的大掌滑進她的T-shirt內,她像被電擊般全身猛地一震,他的吻滑過她跳動快速的頸動脈,靈巧的手指挑開她蕾絲內衣的背鉤,君君雖然打扮中性,但其實內心很女性,他笑,涼涼的手掌罩住她赤裸的渾圓,她激動地仰起頭,閉著眼,嚶嚶呻吟。
  
  他抬起身,再度吻住她的唇——
  
  夠了,然後強迫自己的手離開她美好的胸,他抱著她,躺在大床上,蹭著她的發,她喘著氣,嬌小的身體在他懷中輕輕顫抖……
  
  「如果你不喜歡我,我會這麼吻你,直到你喜歡我。」他沙啞地說,渾身因控制情慾而緊繃著。
  
  她歎了口氣,聽著他心臟有力的跳動。
  
  如果他真的要用這種方法追求她的話,那他贏了,她絕對無法抵抗他的吻、他的碰觸,甚至還怕自己會要求更多更多……
  
  他擁抱著她,體內急欲滿足的慾火正在和理智交戰,但如果他任由慾望驅使地要了她,沒有任何浪漫的前奏,也沒有確定她的心意,那麼他絕對會厭惡自己一輩子。
  
  「你喜歡我嗎?」他問。
  
  覃子君紅著臉,這已經是無庸置疑的事情了,她想坦白——
  
  咚咚!
  
  敲門聲阻撓了她的告白。
  
  傅東嶽起身開門,離開大床前還依依不捨地輕啄了下她的唇,覃子君傻笑著,心裡覺得好甜好甜……
  
  她把握這短短的時間,趕緊把內衣穿好鉤子扣上,然後才跳下床,悄悄地往玄關處走去。
  
  她以為是賈霸叔叔請服務人員送食物過來,她相信東嶽一定也是這麼認為的,可是——
  
  「東嶽~~」是邵凱馨,她淚如雨下地投入傅東嶽的懷抱裡。
  
  覃子君見狀,全身的力氣好像都沒了,她必須扶著牆,不然會腿軟跌倒……
  
  邵凱馨變了,從初見她的美麗、意氣風發,到現在的憔悴,簡直像換了個人。
  
  「東嶽,你不能娶別人,你記得嗎?我們說好要結婚的啊,你怎麼可以娶別人?那我怎麼辦?」邵凱馨邊哭邊嚷著,傅東嶽欲掙脫,但她卻像八爪魚般緊扒在他身上。
  
  愛情傷了她,她因情而憔悴、而不甘心……
  
  覃子君告訴自己千萬要鎮定、要冷靜以對,否則她就會和邵凱馨一樣完全失去理智。
  
  她深吸了口氣,走向前。「我去外頭的海邊走走,你們好好聊聊。」
  
  覃子君選擇暫時離開,將時間留給邵凱馨。
  
  傅東嶽懊惱地仰起頭,凱馨透過她父親的管道,要查出他在哪兒是很輕而易舉的事,他已經厭煩凱馨的陰魂不散了。
  
  「東嶽~~你究竟是看上她哪一點?你不是討厭她嗎?你不是說她跟你是不同世界的人嗎?那為什麼,為什麼你要娶她?!」邵凱馨的淚沒停過。
  
  傅東嶽推開她,不回答她的問題,直接說他想說的。「凱馨,我們已經分手了,你很明白我們根本不適合所以才會分手的不是嗎?」
  
  「我知道你討厭我任性,討厭我的大小姐脾氣,但我可以改啊,我真的可以改,否則我不會一路追著你從法國回到新加坡再到台灣,甚至來到巴里島,我只想再給我們一次機會——」東嶽是那麼的毅然決然,邵凱馨知道自己必須把握最後機會,搶回這原本是屬於她的幸福。
  
  「不必,我真的不需要。」他冷冷地道。
  
  邵凱馨氣急敗壞地吼道:「我已經這麼求你了,我沒有求過人的!」
  
  傅東嶽厭煩地打開門,冷冷地說:「你不愛我,你自己很清楚,你只是想證明自己多有魅力。」
  
  他轉身,拂袖而去。
  
  邵凱馨很生氣,她用力將小吧台上所有的玻璃杯全掃到地上,玻璃杯破碎的聲音鏗鏘清脆,她虛軟地滑坐在地——
  
  你不愛我,你自己很清楚,你只是想證明自己多有魅力。
  
  ***
  
  不,她愛他!她絕對不是在證明自己多有魅力,絕對不是。
  
  她有顯赫的背景,她是邵家的千金大小姐,她的指令沒人敢違背,所有人都要寵她、都要愛她、都要疼惜她,為什麼東嶽偏偏就跟其他人不一樣?!不要,她不接受失敗!
  
  她愛他!她愛他啊……
  
  地上破碎的玻璃杯閃亮亮的,像在嘲笑她的懦弱。
  
  邵凱馨拿起一片銳利的玻璃,用力地往手腕上劃了下去——
  
  「我愛你,東嶽,我真的愛你。」
  
  ***
  
  發呆亭,巴里島上特有的建築物。
  
  亭子有些面海,有些立在不起眼的馬路邊,這樣的亭子是給人或坐、或臥,或發呆用的,對,就只是發呆,真是平凡的幸福啊。
  
  人偶爾還是要發發呆,就當是給腦袋休息一下,畢竟睡覺有時還會作夢,腦袋真的很忙,所以能發呆就是件幸福的事。
  
  一直以來,她用力求學、用力工作,恨不得一天有四十八小時可以運用,時時刻刻鞭策著自己不斷進步,所以發呆就變成一個遙不可及的奢侈品了,她就算想發呆,腦子也不會屈服,依然轉啊轉、想啊想的,所以她找到了替代品,用拼圖取代發呆,拼圖的專注力會讓她的思緒更加清楚。
  
  就像現在,她多希望手邊有一幅拼圖,讓她能趕快釐清那亂糟糟的腦子,唉,那一定比坐在這裡無助地看大海來得好。
  
  傅東嶽在面海的發呆亭找到了君君,她迎著風、屈著膝、瞇著眼,望著藍色的大海。
  
  他爬上發呆亭,從她背後輕輕將她攬進懷裡。
  
  「我愛你。」他說,選了一個最不合宜的時間再次告白,或許潛意識裡,他也在不安自己和子君初萌芽的愛情會因為邵凱馨的關係起了變化。
  
  「為什麼會愛我?」她問。
  
  他吻著她柔軟的發,輕輕地說:「其實我真的不知道對你的愛是從何時開始的?從開始的在乎,到後來的喜歡,然後是現在深深的愛戀,你就這樣霸在我心裡趕也趕不走,我輸了,輸在我真的愛你。」
  
  「我以為你討厭我?」之前那段記憶太鮮明瞭,她無法馬上遺忘。
  
  「我現在愛你。」
  
  覃子君依偎在他懷裡,感覺幸福得像是場美夢。
  
  「我會怕。」她幽幽地說。
  
  「怕?」他笑。「我以為你天不怕、地不怕?」
  
  「我真的會怕……我怕我自己不夠好,我怕我不適合你……」她坦然自己的憂慮。
  
  「傻瓜。」他伸手揉揉她的頭髮,充滿憐惜。
  
  是啊,是傻瓜,愛情會讓人擁有無窮的力量,也會讓人變成胡思亂想、失去理智的傻瓜。
  
  「你愛我嗎?」
  
  她點點頭,不再抗拒,甜蜜的桃紅躍上雙頰。
  
  他挑起她的下顎,低下頭,如誓約般虔誠的吻印在她唇上。
  
  「謝謝你愛我。」他鬆了口氣,原來兩情相悅的感覺是這麼的好。
  
  「你也會怕?」他整個人明顯放鬆的表情讓她很驚訝。「哇,我以為你一定覺得任何女人都會愛你。」
  
  傅東嶽輕笑道:「任何女人?喔,不,我只要你就夠了。」
  
  「回家後,我們馬上結婚。」他握著她的手,柔柔說道。
  
  她點點頭。「嗯……那邵小姐呢?」
  
  「我沒有負她,我跟她很早之前就結束了。」傅東嶽輕撫著君君細緻的臉。
  
  好,不用再解釋了,這樣就夠了。
  
  覃子君轉身投入他的懷抱。「我愛你。」
  
  他們緊緊相擁,然後她抬起頭,深深凝望著傅東嶽——
  
  她似乎在他眼中看到了兒時的影像,他牽著她的手,告訴她,岳岳哥哥會保護她一輩子。
  
  突然,救護車的鳴笛聲劃過天際,他們往聲音來源處看去,發現救護車就停在他們那棟Villa前。
  
  他們皺眉,彼此對望。
  
  「她呢?」覃子君突然有不好的預感,邵凱馨剛剛的狀態有點失控,該不會是……
  
  「我離開時,她還在。」
  
  兩人不約而同地跳下發呆亭,恐懼感猛然襲來,她緊緊拉著他的手臂,彷彿那是汪洋大海裡唯一的浮木……
  
  救護車的鳴笛聲不曾停過。
  
  「東嶽……」
  
  傅東嶽皺起眉頭。「你在這裡等我,我過去看看。」
  
  覃子君搖搖頭。「不要,我要跟你一起去。」
  
  如果相愛,就要共同面對一切不是嗎?
  
  兩人對視著彼此,然後往Villa奔跑過去。
作者: 澄澄澄    時間: 2010-7-19 02:08 PM

第九章
  
  邵凱馨自殺了,雖然在送醫急救後已無生命危險,但由於她還是有輕生的念頭,所以邵家派出私人醫護團隊來巴里島將大小姐護送回新加坡照護。
  
  基於道義上,傅東嶽必須跟隨著他們,好表達他的關心,所以覃子君也陪在他身邊一起回去。
  
  在台灣的傅家聽到這個消息後,傅家、覃家兩家長輩也在最快的時間內趕來新加坡,一群人全在私人貴族醫院的會客室見面。
  
  覃母一見到女兒,馬上走過來抱住她,唉,真的很捨不得女兒遇到這種事。「吃過了嗎?」
  
  當娘的想的念的都是子女是否溫飽,其他的事等吃飽睡足後再去考慮。
  
  覃子君點點頭,直到見到母親,她懦弱的那部分才得以宣洩,東嶽已經承受太多壓力了,她無法再給他更多負面的情緒,就算再怎麼恐懼她都只能硬撐著,只是,那一怵觸目驚心的鮮紅色血液卻讓她在來新加坡的路上不停的吐,似乎只要她閉上雙眼,那可怕的一幕就會在她眼前重新放映……
  
  她打了個冷顫,緊緊地抱住母親。
  
  「君君不怕喔……」覃媽媽不捨的眼淚在眼眶中打轉。
  
  傅母走了過來,拍拍君君的背。
  
  巴里島浪漫五日游,長輩想的都是換個環境,一起出遊說不定會讓他們的感情加溫,誰曉得邵凱馨跟去不說,還割腕抗議,真的太差勁了!
  
  傅母越想越生氣,忿忿地道:「君君,錯不在你們,是那孩子抗壓性不夠,她和東嶽分分合合不知道幾次,每次都是她愛提分就分、愛提合就合,東嶽忙著工作也就任由她大小姐高興,她說交往兩年,我懷疑根本連半年都沒有呢!」
  
  「這一次她會這麼極端是因為提分手的是東嶽,東嶽受不了她反反覆覆又任性的個性,所以在回台灣之前就說要分開了,她大小姐表面上說好,但事實上呢?還不是硬纏著東嶽吵著要復合,而且現在竟然還以割腕的方式逼迫東嶽娶她,真是夠了!」
  
  其實,邵凱馨的事,覃子君已經不想去理會了,她不愛惜自己的生命是她自己的選擇,她現在在乎的只有東嶽……
  
  「可是邵家怎麼會任由她這樣亂來呢?」連覃母都覺得不可思議。
  
  「大小姐的願望就是聖旨,不得違抗啊!」傅母直搖頭。「進銘的生意的確是受到邵家許多幫忙,可是那又如何?一碼歸一碼,生意上的事怎能和婚姻大事相提並論?況且東嶽早就有婚約了,真不知道邵家長輩在想什麼?居然跟著一個不懂得愛惜生命的孩子瞎起哄?」
  
  這就是覃子君所憂心的事。
  
  在兩家長輩還沒趕到新加坡之前,邵家長輩已經放話要東嶽盡快迎娶邵凱馨,否則將採取激烈的行動,包括抽回對傅家的金援,或把他們家搞垮之類的。
  
  邵家在新加坡具有舉足輕重的地位,一旦這麼做,傅家在新加坡的公司勢必會受到強大的衝擊,搞不好還會倒閉……
  
  而剛剛所有的長輩趕到現場後,東嶽父子便立刻和邵家人談判去了,留下她們幾個在會客室等待談判結果。
  
  「沒差啦,乾脆把公司收起來算了!反正進銘一把年紀,東嶽也有自己的事業,公司根本沒人承接啊,收掉了反而好,這樣我和進銘就可以到處旅遊了,有時候還可以留在台灣含飴弄孫,多愜意喔!」傅母開始講些自暴自棄的話了。
  
  「妹子,那是進銘一生的心血,進銘不可能眼睜睜地看著公司從有變無的,那會要了他的命啊。」覃父卻有不同的見解。
  
  「唉,是啊。」傅母高張的氣勢瞬間沒了,整個人像洩了氣的皮球一樣癱在那兒。
  
  整個會客室被低氣壓籠罩,覃子君悶到快喘不過氣了,她扯起一抹微笑,輕聲說道:「媽,我出去透透氣。」
  
  覃母點點頭,支持女兒所有的決定,是她唯一能做的事。
  
  走出會議室,她沿著醫院長廊緩緩移動腳步,頭一回來新加坡就是到醫院參觀,真幸運啊……私人貴族醫院的舒適和氣派自然不在話下,連中庭花園都佈置得美輪美奐,中西混搭,很有設計感。
  
  前方傳來爭吵的聲音,她循著聲音走過去,一群人在另一邊會客室的門口爭論著,一位雍容華貴的老婦人拉著東嶽的手,苦苦哀求道:「你娶她吧!我求求你娶她吧,你要什麼我通通給你,就算是想要邵家的家產也沒問題!」
  
  這老婦人應該就是邵家的長輩吧!
  
  覃子君歎了口氣,這就是親情攻勢吧,長輩是不是都習慣以自己的感受去解決問題呢?
  
  東嶽的父親為了感恩長官的照顧,把這份責任轉移到孩子身上,要自己兒子迎娶長官的女兒,發誓會一輩子疼惜。
  
  邵凱馨以死相逼,讓家裡的長輩出面,逼迫前男友回到她身邊,如果不答應,就會採取「經濟制裁」?
  
  太奇妙了。
  
  眼尖的傅父發現站在前方的覃子君,他激動地將准媳婦拉上戰場,咬牙切齒地宣告道:「她就是我的媳婦,東嶽的未婚妻,如果邵小姐沒跟著去巴里島的話,等他們從巴里島遊玩回來就會結婚,邵大哥,你要我怎麼讓我兒子背棄她,再去娶令嬡呢?」
  
  邵父走向前,仔仔細細地審視著眼前的女孩,她和凱馨年紀相仿,但流露的智慧和穩重卻是凱馨缺少的。
  
  「小姐貴姓?」
  
  「敝姓覃。」
  
  「在哪兒高就?」
  
  「我是『熊氏工程開發』的專屬建築師。」
  
  邵家有房地產的事業,自然知道一些較具有知名度的開發工程公司,而「熊氏」絕對稱得上亞洲第一把交椅。「喔?年紀輕輕就能當上一流工程公司的建築師,很不簡單喔!」
  
  「謝謝伯父的讚美。」她回答得不卑不亢。
  
  「凱馨的事你知道吧?」
  
  「知道。」
  
  「我要東嶽娶她,你的看法呢?」
  
  她笑了笑。「伯父怎麼會問我的看法?」
  
  「就聽聽嘍,畢竟你也是當事人不是嗎?」長者笑著,眼中的算計是她所沒見識過的。
  
  覃子君點點頭。「恕我直言,邵小姐不懂得愛人,否則她不會拿自己的生命開玩笑,讓家裡的長輩為她焦慮傷心。」她頓了下,繼續說道:「東嶽是我的未婚夫,我不會放棄他,況且邵小姐一點也配不上他。」
  
  「你說什麼?你說什麼?!」
  
  方纔苦苦哀求傅東嶽的老婦人突然怒氣沖沖地衝到覃子君面前,揚起手就是要打她,眼看這一巴掌就要揮下去,覃子君不閃躲、不閉眼,完全不當一回事,在千鈞一髮之際,傅東嶽捉住了老婦人的手——
  
  「唉,邵老夫人,請您放尊重些,人家覃小姐也是她家的心肝寶貝啊!」傅父在一旁看得心驚膽跳,他歎了口氣,邵小姐偏差的行為絕對來自於這位奶奶的寵溺。
  
  「我不管!我不管!都是你們這些壞人害的,才會讓我的寶貝走上絕路!你們要負責!」
  
  只是沒有人理會老婦人的叫囂,邵父安靜地審視著傅家的媳婦,有了其他打算——
  
  「沒事吧?」傅東嶽問著懷中的君君。
  
  覃子君搖搖頭。「我沒事。」
  
  「覃小姐,我欣賞你的骨氣,那我就有話直說了,我願意出資讓你在新加坡或其他國家成立自己的建築師事務所,並且提供三年的金援計劃,獲利全部歸你,虧損由我負責,只有一個條件,和傅家解除婚約——」邵父開始談條件。
  
  不等邵父說完,覃子君笑著打斷他的利誘。「邵伯伯有兒子嗎?」
  
  邵父笑了,這次是開懷的笑臉,這女孩的確聰穎。「沒有,真是可惜,否則你會是我兒媳婦。」
  
  「是啊,真是可惜,女人再怎麼利誘,終究還是要嫁人的,既然邵伯伯沒有兒子,那就什麼都不用談了,我們先告辭了。」覃子君一臉無辜。
  
  她勾著未婚夫的手臂,東嶽一臉鐵青……
  
  慘,老天,她忘了岳岳哥哥很愛吃醋。
  
  她或許成功打了一場勝仗,卻難以面對東嶽這一仗。
  
  先將父親送回母親那裡後,傅東嶽拉著覃子君的手,氣急敗壞地來到中庭花園,嗯,中西混搭的確是雜亂了點,但卻有矛盾之美,這是覃子君的專業意見。
  
  他低吼道:「我問你,如果邵家真的有兒子,你真的會同意邵家的提議嗎?!」
  
  他真的很生氣,像困在籠子裡頭的獵豹一樣煩躁地走來走去,看得覃子君頭都昏了。
  
  呼,男人啊……
  
  「我當然知道邵家一定沒有兒子,如果有兒子,以老舊家族重男輕女的角度來看,被寵壞的小孩絕對不會是邵小姐。」
  
  就算君君分析得再有道理,傅東嶽還是一個字都聽不進去,一想到她剛剛居然和邵家人輕鬆自在地談起婚事,他的情緒反應比今天發生的這幾件大事都還要激動!
  
  「我不管,你應該義正詞嚴地跟他們說你是有婚約的女人,要他們通通別亂想!」
  
  他氣惱地鉗住君君的手臂,想用力又捨不得太用力,想搖她卻又不敢太大力,結果變成一個完全沒有力量的抗議動作,讓覃子君哈哈大笑。
  
  「你還笑得出來?!」傅東嶽快要氣炸了。
  
  「你生氣了?」
  
  「難道還看不出來嗎?!」
  
  看得出來,看得出來,就像火山爆發一樣精采呢!
  
  「不要生氣嘛~~」她舉起手臂環住他的頸項,踮起腳尖,主動吻了他,他倒抽了口氣,主動權立刻易主,他緊摟著她,飢渴地加深兩人之間的吻,唇舌纏繞之間彷彿要奪去她的呼吸一樣……
  
  關於這部分,男人是要很強勢的。
  
  終於,兩人的唇分開了,她偎在他懷裡輕輕喘氣。
  
  「笑不出來了?」他吻著她的發。
  
  她搖頭,何止是笑不出來,她現在連話也說不出來了。
  
  傅東嶽抱著她,幾乎是咬牙切齒地道:「為了避免夜長夢多,回國後我們立刻結婚!」
  
  覃子君歎了口氣。「那邵小姐的事要如何解決?」
  
  「我會解決。」他笑,充滿自信。
  
  她憂心地問:「可這間公司是爸爸的一切。」
  
  他點點頭,滿意她的稱呼。「我知道。」
  
  他們相擁,享受著這寧謐的氣氛,無論是在浪漫的巴里島還是新加坡的醫院,只要是他們兩個在一起,都是最快樂幸福的天地。
  
  「剛剛你和邵家對峙時,我覺得很驕傲。」
  
  覃子君揚開了笑。「你抓住邵家長輩的手的那瞬間,我也覺得很驕傲。」
  
  ***
  
  在還找不到解決方法之前,覃子君接到了大中表哥催她回台工作的電話。
  
  「你先回來,換我過去,開玩笑,自己不要命,還把事情鬧成這樣?我最會對付這種人,我過去就行了!」
  
  大中表哥很義憤填膺,直嚷著要去新加坡跟邵家「討論討論」,但大家當然不會讓他這樣做的,要是他親自出馬的話,邵家肯定會很慘。
  
  所以問題還沒解決。
  
  要如何平和解決邵家的要求又不損害父親的事業,這是傅東嶽留在新加坡的主因。
  
  結論,覃家回台灣,傅家留在新加坡,兩人開始談起遠距離戀愛。
  
  他們會通電話、會視訊,但因為子君的工作常常往戶外跑,加上最近工程特別忙,每天回到家早就累到手腳都舉不起來了,有時甚至連和他通電話都會睡著——
  
  傅東嶽知道要解決兩地相思的痛苦就是趕快回台灣,所以他更積極地和邵家協調,對邵凱馨更是曉以大義,就是要讓她明白,他們真的不合適。
  
  就這樣努力了好一陣子,邵家的事情似乎有了轉機,邵父經過冷靜的評估後,發現和傅家交惡對自家事業也沒多大好處,只是替女兒出口氣罷了,他是在商言商的生意人,一切以自身利益為主,所以也在考慮對傅家「經濟制裁」一事是否劃算。
  
  而傅東嶽對於君君的思念更是一天勝過一天,他的構圖開始充滿君君的影子,君君版的襯衫、君君版的休閒褲、君君版的休閒鞋,還不忘畫朵花,用花代表泥巴,當然還有君君最愛的尼龍大包包。
  
  以往讓他直搖頭的服飾,如今卻變成他日也想夜也想的設計,君君是他的繆思女神,因對她的思念而觸發更多的靈感,她意外地開啟另一種以前不曾嘗試過的設計風格。
  
  呵,因為她,他真的改變了很多,感覺很幸福……
  
  不過,再怎麼幸福,總有吵架鬥嘴的時候——
  
  有一晚他們在聊天,君君突然問:「我的助理小玉問我,你是怎麼跟我求婚的?咦?你有跟我求婚嗎?」
  
  「結婚需要求婚嗎?」他欠扁地耍嘴皮子,完全忘了有些話對女生來說是禁忌,就算是幽默開朗的女生也一樣,例如這個。
  
  「結婚當然要求婚。」君君冷冷地回道。
  
  他不識相地踢到鐵板,就要有心理準備,她的「冷戰」反擊。
  
  遠距離的戀愛已經夠辛苦了,現在還多了一個冷戰,這讓傅東嶽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
  
  該如何討君君開心?
  
  傅東嶽開始認真計劃,他會求婚,而求婚的方式還是君君給他的新點子,他看著整本構圖版都是她的身影,滿意地咧嘴笑了。
  
  過了幾天事情總算塵埃落定。
  
  邵家決定仍和傅家保持合作關係,然後花一大筆錢讓邵家長輩帶邵凱馨去國外散心。
  
  而傅家也準備打道回台,傅東嶽暗地進行著他驚人的計劃——
  
  ***
  
  這男人變得很奇怪,還沒回台灣前,說想她想個半死,好不容易事情解決,回到台灣了卻忙到不能見面,說什麼有個服裝展,忙到完全沒有辦法和她見面,她只能體諒——
  
  最好是啦!
  
  唉。
  
  覃子君拿著洋裝在鏡子前比來比去。
  
  上星期她好不容易鼓起勇氣,趁著中午休息時間拉著小玉陪她一起去買衣服,她想給他一個驚喜,想讓他看看自己穿裙子的模樣,但約他吃飯,他總是沒空。
  
  今天沒空,明天沒空,後天也沒空,沒空沒空通通沒空,所以落得她只能拿著洋裝在鏡子前比來比去,自尋開心。
  
  不過,皇天不負苦心人(好慘……),今天晚上傅東嶽總算有空了,說有個服裝秀,他要邀請她到場參觀,但……是不是勇氣也有保存期限?上星期的勇氣到了今天就沒有了,她正在考慮自己有沒有膽子穿這件衣服在服裝展上晃來晃去……
  
  算了,反正她丟臉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穿襯衫牛仔褲應該沒有關係吧……
  
  「子君!」表嫂范姿歆突然急呼呼地衝進房間。
  
  覃子君抱著衣服瞪著表嫂,差點沒被她嚇死——
  
  老天,幸好還來得及,范姿歆靠在房門旁喘氣。
  
  她今天接了一個廣告妝,和模特兒閒聊時,不小心知道今晚有場盛大的服裝秀,而且設計師還是子君的未婚夫!這麼大的事,子君一定會參加,她聽到後立刻推掉所有的CASE,趕去服裝公司借了衣服和鞋子,再開車一路狂飆到小表妹家來,深怕會來不及。
  
  開什麼玩笑,小表妹上上次的君悅午宴和上次的自助晚宴,這兩次都因為小表妹不合適的打扮而讓她沒自信,她沒自信小阿姨就會抓狂,然後就會回娘家拉著她和大中一直哭一直哭一直哭……
  
  「表嫂,你……有什麼事?」
  
  范姿歆撐起身體。「坐好,我幫你化妝。」
  
  名造型師範姿歆親自操刀啦!她肯定會把小表妹變成小美女的。
  
  覃子君一愣。「化妝?」
  
  范姿歆把化妝箱攤開,急呼呼地說道:「晚上東嶽不是有場服裝秀嗎?」
  
  覃子君再一愣。「表嫂怎麼知道?」
  
  「幸好我知道,你不會是打算穿那件黑漆漆的洋裝去看秀吧?」范姿歆挑著眉。
  
  「不是,我打算穿牛仔褲——」
  
  范姿歆倒抽了口氣。「幸好我來了。」否則又要被小阿姨的淚水攻擊一次了。
  
  覃子君望著表嫂,知道范姿歆的態度很堅定,不容她拒絕……
  
  好吧!就豁出去那麼一次吧!讓名造型師為她製造奇跡。
  
  一個小時後,奇跡出現了,范姿歆滿意地望著成品——
  
  子君的短髮以高超的挑染技術製造出豐富的層次,短髮柔順地覆著小臉,顯得更加嫵媚動人,而精緻的彩妝搭配子君原本的好膚質,讓裸妝的效果更加提升,不只如此,她還有拿出秘密武器小馬甲背心,讓小表妹的胸圍直接升了兩個CUP,穿著一襲小露香肩、酥胸的合身禮服的子君看起來美呆了,嘿嘿,小表妹婿,你等著噴鼻血吧!
  
  范姿歆很得意地看著自己的作品。「你說,現在誰敢說你是小泥人?」
  
  「絕對沒有……」覃子君瞪著鏡中的自己,驚嚇程度直接破表。
  
  就在兩人都驚艷於鏡中的美人兒時,覃母突然開門走進女兒房間。「姿歆啊,要不要吃蘿蔔糕,我剛剛才炊好,很好吃喔……啊,你有朋友喔?你朋友好漂亮喔,耶,我家子君咧?」
  
  連親媽媽都認不出來,范姿歆雙手插腰,得意地大笑。
  
  「媽,我是子君啦!」
  
  覃母瞪大了眼,完全嚇傻。
  
  ***
  
  享譽國際的知名服裝設計師回台成立自創品牌「Tu」,首次的服裝展在國際會議中心正式開始。
  
  覃子君開著東嶽的BMW出現在會場,香車美人的組合立刻吸引了旁人的目光,她向來都是當配角,突然變成眾所矚目的焦點,她覺得好奇怪,手跟腳都不知道要怎麼擺……
  
  許多記者也在現場,面對這突如其來出現的大美女正感好奇,同業間相互探詢消息。
  
  服務人員禮貌地詢問道:「請出示您的邀請卡。」
  
  當她把設計感十足,上面還秀著設計師簽名的VIP邀請卡拿出來時,服務人員立刻安排專人帶位,VIP賓客的位子就在伸展台的兩旁靠中間處。
  
  會場內已有許多賓客入座,她渾身不自在地坐下後,週遭的人一直和她寒暄聊天,甚至還有個很眼熟的影視男星跑來和她搭訕打招呼,呃……以前不會打扮的醜小鴨突然變成性感知性的美麗天鵝,從配角變成主角,她還真不習慣,只能噙著笑,沒多說什麼,但也因為這樣,更增加了她的神秘感,晚宴包裡多了一疊陌生的名片……
  
  成為主角的感覺如何?有開心到想轉圈圈嗎?
  
  並沒有。
  
  因為怕走光,她必須分分秒秒抬頭挺胸,好多年沒穿高跟鞋了,腳尖腳跟隱隱作痛,讓她好想飆髒話,但還要隨時應付突然跑來問她是誰的陌生人……
  
  唉,為了美麗,要付出的代價真多,還是襯衫牛仔褲舒服,真的。
  
  服裝秀開始,特殊的開場立刻讓人眼睛一亮,七、八個漂亮的小女孩穿著蕾絲公主袖蓬蓬裙的小禮服,蹦蹦跳跳地出現在伸展台,每個小女孩都有一頭烏黑的長髮,每個晃動和奔跑都劃出漂亮的弧形。
  
  這是幼稚園時的君君。
  
  覃子君愣了好幾秒後,感動的眼淚在眼眶中聚集,她記得這是她小時候最愛做的打扮。
  
  小女孩退場,主秀開始,第一個出場的模特兒,身上帥勁的穿著讓全場驚呼。
  
  這是成人版的子君。
  
  襯衫、牛仔褲、休閒褲,三種基調,搭配不同的設計,設計師改變過去過於華麗的色調,以簡單自然為主,用每個人衣櫃裡一定都會有的衣服變化出各種花樣,從第一個模特兒到最後一個模特兒,在座的時尚評論家都很清楚,今天所展示的每一個作品都將帶動流行趨勢。
  
  覃子君淚眼汪汪,從第一套到最後一套,全部的模特兒身上都有她的影子,這是她最愛的打扮,東嶽他……
  
  服裝秀結束後,全場掌聲雷動,而覃子君已經哭成淚人兒了,這場秀,她看到東嶽心中的自己,不論是幼兒時期的君君還是長大成人的子君,都在他心中佔有極重要的位置。
  
  設計師出場,觀眾起立拍手,致予最高敬意。
  
  傅東嶽掛著笑,目光在VIP席中找尋她的身影。
  
  他拿起麥克風,輕聲道:「這些作品,可以說是我未婚妻的作品,她是我的繆思女神,給了我這些和過去完全不同的想法。會有這個秀,也是因為她問我為什麼沒有跟她求婚,君君,這就是我的求婚,請你嫁給我,現在服裝秀結束了,我有空幫你親手縫製新娘白紗,請你嫁給我,我愛你!」
  
  全場嘩然,尤其是女性觀眾全都醉了……
  
  投射燈拚了命在找設計師的真命天女到底坐在哪兒?
  
  不只燈光師在找,全場觀眾在找,連傅東嶽自己也在找,他的目光倏地停在VIP區一位短髮的性感妹妹身上——
  
  他瞪大了眼,嘴巴張得大大的,模樣很拙也很爆笑,覃子君不禁噗哧笑了出來。
  
  不會吧?
  
  傅東嶽跳下伸展台,一臉懷疑地走向性感妹妹——
  
  「君、君?」
  
  覃子君站起身,又哭又笑地投進他的懷抱,全場大驚,鎂光燈閃個不停,許多剛剛搭訕的男士更是哀號不已。
  
  「你是我的君君?」
  
  人都在他懷裡了,他還在懷疑,他低下頭,雙眼直盯著她渾圓挺立的酥胸,真想把襯衫脫下來給她披著。
  
  她吸了吸鼻子,表嫂果然是個厲害的狠角色,說她今天一定會哭到變豬頭,所以全部使用防水性的彩妝產品,再怎麼哭保證都不會脫妝。
  
  「我是覃子君。」
  
  傅東嶽快嚇死了。「天啊——」嚇到語無倫次。「天啊——」
  
  「我表嫂的傑作,好看嗎?」
  
  好看是好看,但他是小氣的丈夫,不愛別的男人直盯著他老婆的胸部瞧。
  
  「我很小氣,你只能穿這一次。」
  
  「所以你還是喜歡我穿襯衫和休閒褲?」她媚眼瞅著他。
  
  傅東嶽指指身後的伸展台。「我設計了許多相關產品,都是襯衫、休閒褲,你喜歡嗎?」
  
  她點點頭。「很喜歡……」說著說著,眼淚又滑了下來。「你很愛我對不對?」
  
  傅東嶽彎身,啄著她的唇,就算穿了高跟鞋,在他面前,她還是只比哈比人高一點點而已。
  
  「對,我很愛你。」
  
  她蒙住臉,在他胸前嚶嚶哭泣。「我難得穿這麼漂亮,你卻讓我哭得變大豬頭。」
  
  「我愛你。」傅東嶽輕輕將她擁進懷中。
  
  她抬頭,淚眼對著他笑。「我也愛你。」
  
  兩人緊緊相擁,所有客人報以最熱烈的祝福和掌聲。
  
  他們的緣分從小開始,她是他的公主,誓言守護一生的公主,他們凝視著彼此,在對方眼裡看到濃濃的愛情。
  
  「明天結婚?」他說。
  
  她漾開最美麗的笑。「你說什麼都好。」
  
  【全書完】
作者: 澄澄澄    時間: 2010-7-19 02:09 PM

烏來驚魂記 伍薇
  
  嗚~~鈣恐怖ㄟ啦!這篇絕對不是靈異故事,但恐怖的程度足以讓薇小媽花容失色……
  
  事情發生在某個星期六的晚上,那天飄著細雨,氣溫約十五度左右,晚飯後老爺提議去烏來天池泡湯,說因為天氣有些冷,泡湯一定很舒服,只是上回在天池的停車場和別人的車有些小擦撞讓我有點疙瘩,但一想到天池純正的溫泉和烏來老街好吃的溫泉玉米,薇小媽反對的意念競開始動搖了——
  
  好吧,去天池泡溫泉吧,最近又開始腰酸了,即將進入水深火熱的趕稿期,腰酸的問題要先解決才行,況且,衰事總不可能一件接著一件吧?
  
  小媽的心裡真的是這麼想,整理包包時還特別把手機帶在身上,上回的擦撞就是因為沒有留下任何證據,所以只能概括承受所有的損失,這一回一定要把手機帶著,能求救也能照相,而且還是薇小媽一千兩百多萬畫素的新手機咧,照片畫質鐵定清楚。
  
  一路上,綿綿細雨不斷,甩尾客陳老爺的車速明顯放慢,前往烏來的山路在濕冷飄雨的夜晚顯得更加森冷可怕,薇小媽坐在一旁找話題和老爺聊著,讓陳老爺有安心的感覺,其實心裡可是罵聲不斷啊!
  
  天氣這麼不好泡什麼溫泉啊!有必要把氣氛搞得這麼讓人提心吊膽嗎!男人真是任性的生物……
  
  念著念著,經過新店,經過花園新城、變電廠,最後總算來到烏來老街,小媽一刻都不想逗留,直接提議先泡湯再說,溫泉玉米等回程再買就好,嗚~~只要左轉進巷子,再開個五分鐘左右天池就到了,薇小媽提的心吊的膽也終於可以放下……
  
  眼見天池溫泉就在前方,突然前方有來車,山區路窄,這一區又沒有路燈,只能依賴著前方微弱的路燈和自己的車燈前進,一旁還是懸崖,陳老爺開車當然更是小心,他慢慢倒車,想挪出更大的空間給來車,怎知,這一退竟撞上了一堵硬物,薇小媽抱頭悶叫,小孩在後座也嚇了一跳。
  
  撞車嗎?不會吧……
  
  陳老爺和薇小媽趕緊下車,車屁股「黏」著一部黑車,一部沒有車燈,像完全熄火那樣的黑車……
  
  薇小媽嚇個半死,看著對方黑漆漆的車窗問:「老公,有人嗎?」
  
  「有人。」陳老爺很冷靜。
  
  現在是晚上十點半,在烏來深山林內自己的車屁股黏著一部黑漆漆、沒有車燈的車,這叫薇小媽怎麼不驚慌失措,雙腿發軟……
  
  黑車車主走了下來,是人,沒錯,是人,一位大哥模樣的人物一下車立刻破口大罵:「你車是怎麼開的?沒看到後面有車嗎?!」
  
  沒開燈怎麼看得到?
  
  陳老爺客氣地說:「真的沒看到,我們真的不知道後面有車。」
  
  老爺說知道有車還會撞嗎?又不是玩碰碰車。
  
  大哥很不滿意陳老爺的答案,「不知道」三個字似乎是他的死穴,他不喜歡「不知道」的感覺,所以開始更嚴厲地破口大罵:「你這叫我怎麼安心讓你開車?我從變電廠那座橋就一直跟著你,難道你都沒看到嗎?怎麼會說不知道後面有車?!」
  
  安心……
  
  大哥啊,你才讓我們不安心好嗎?
  
  陳老爺知道有部車跟著,但那時大哥是有開車燈的,到了烏來老街後,那邊巷道那麼多,而且大哥沒開車燈,在伸手不見五指的山路,陳老爺當然以為後頭的車已經彎進別條巷子了。
  
  大哥不斷怒吼著,內容不外乎我們讓他多麼憂心,怎麼會沒看到?!怎麼會沒看到?!好像媽媽念小孩一樣,同一句話一直重複、一直重複,大哥啊大哥~~謝謝您的關心,但您真的沒開車燈啊!您沒開車燈,我們怎麼看得到您啊?
  
  在烏來深山裡,旁邊是懸崖,車上還有兩個睜大了眼在看好戲的小傢伙,面對抓狂的大哥,薇小媽只能放軟姿態不斷道歉再道歉……
  
  和老爺對望,如果這位大哥敲竹槓怎麼辦?如果真這樣也只能乖乖付錢了……
  
  該報警嗎?車被撞的大哥壓根兒沒有報警的打算,嗚,就算我們報了警,會不會警察還沒趕來之前,我們全家就已經被……
  
  嗚,一旁可是懸崖啊!
  
  「算了,你們走吧!」罵得正火熱的大哥突然這麼說。
  
  啊?!
  
  老爺和我面面相覷。
  
  「走了,走了!」大哥不耐煩地像在趕蒼蠅一樣趕人。
  
  瀟灑的架勢完全是大哥才有的模樣,真是性情中人啊!
  
  大哥一聲令下,我們趕緊上車走人,上了車兩人沉默不語,但想的都是同一件事,真不用負責嗎?黑車的保險桿銬漆似乎有些受損說……
  
  「真的就這麼走了嗎?」薇小媽問。
  
  「嗯,先走再說。」
  
  「媽咪,他會不會跟來?」彤天真地問。
  
  孩子,別嚇媽媽啊!
  
  陳老爺將車駛離,到了目的地天池溫泉,泡在熱呼呼的溫泉裡,薇小媽的疑問還是沒有獲得解答——
  
  為什麼不開燈呢?為什麼不報警呢?他車上是不是藏有什麼秘密?在破口大罵的同時,車門是關著的,連車內燈都沒有開……
  
  薇小媽一直想一直想,作家天馬行空的想像力開始發酵……
  
  烏來老街的入口有一間警察局,因為有說不得的秘密,所以不敢開車燈?
  
  他喝醉酒了嗎?所以不敢叫警察?
  
  他是通緝犯嗎?所以要往山區跑路?
  
  他是……
  
  哇,正港好恐怖的感覺啊!
  
  「下回還要去天池泡溫泉嗎?」陳老爺懶洋洋地問。
  
  「不要!」這回薇小媽想都不用想,直接尖叫。
  
  沒錯,就算還有天池「貴鬆鬆」的溫泉券還沒用完,我寧願放給它爛算了,短時間內,我們一家子不會再出現在烏來老街或前往桶後那條山間小路上,我怕那名大哥在燈火通明處發現自己的保險桿掉了不少漆,會抓狂、會不甘願,於是守著那條小路,等著我們再度出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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