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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淡霞 - 過埠新娘【單】 [打印本頁]

作者: warzzy297    時間: 2010-6-27 02:08 PM     標題: 淡霞 - 過埠新娘【單】

本帖最後由 warzzy297 於 2010-6-27 02:09 PM 編輯

【小說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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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簡介】
小時後的莎莎
說要當維恆的新娘
不過是個童年戲言
怎麼大家全認真起來了?
長大了,思想會變
嫁給青梅竹馬的他成為一種壓力!
她的一顆心全懸在美國
白馬王子是浪漫體貼的城堡主人
眾人不知她早已情定美利堅!

【出版日期】
2000/04

【出版社名稱】
博益出版集團有限公司

【書系及編號】
週末邂逅013
作者: warzzy297    時間: 2010-6-27 02:09 PM

第一章

  葉莎梅一雙原本就夠圓夠大的眼睛,此刻睜得更大更圓,原本含在口中的湯,差點就噴出口,還好她十分鎮定的把口中的湯吞進喉嚨。

  「爸,你可以把剛才說的話再說一遍嗎?」她知道剛才自己聽到的話鐵定是個笑話、謊話、愚弄她的話,總而言之,她打心底不相信剛剛耳朵所聽到的。

  坐在餐桌另一旁的陳燕如眉開眼笑迫不及待的開口道:「莎莎,」她叫的是莎梅的小名,「今天下午傅媽媽和傅爸爸過來和我們商量的結果,決定讓你和維恆在下個月訂婚,然後——」

  「停!等一下!」她向母親擺出一個STOPPOSE,「為什麼是你們商量?」

  葉正剛以溺寵的眼光看著女兒,「兒女的婚姻大事,當然是由父母作主的,你是我們家的寶貝,我們在左思右想之後,終於作了這個決定,而且我也相信這也是你一直期盼的事對不對?」

  「我最期盼——」

  「你小時候不是老嚷著要當維恆的新娘,再說你和維恆又是青梅竹馬一塊兒長大的,我也看得出維恆很喜歡你,你也很喜歡維恆,所以我和你爸就這麼決定了。」

  天哪!這是哪門子的話?什麼叫就這麼決定了?

  婚姻大事耶!這可是攸關她一輩子的幸福。

  該死的童年戲言,小時候她是講過要當維恆的新娘子,但那是小時候啊!人會長大,思想會長大,她可不相信文藝小說內的故事會發生在她的身上。

  不是說她不夠浪漫,只是不能太天真,有時候她也許是個大剌剌,被戲謔腦袋裡裝豆腐渣的女孩,但有時她卻理智得過人,尤其是感情這碼事,不理智可能會「一失足成千古恨」,SO,現在是她相當理智的時候。

  偏偏葉正剛和陳燕如卻以相當難以理解的表情看她——不!應該是在研究她,研究她腦袋這會兒裝的是啥玩意。

  「莎莎,你不是害羞吧!」陳燕如以相當慈祥的口吻問。

  這一次葉莎梅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嗆到。

  害羞——她的字典沒有這兩個字,以前沒有,現在更不可能有。

  也不是說她不害羞就表示她這個人不懂什麼叫含蓄,只是她覺得在感情上要勇於表達,勇於承認,甚至勇於追求。

  以前她覺得代溝不會出現在她和父母身上,但現在她可不敢說沒有了。

  「莎莎!你和維恆之間大家都很清楚,所以——」

  「所以!」

  「所以也就是說,你安心的當個快樂的新娘子吧!」葉正剛的這一席話讓她肯定了自己剛才的想法是正確的。

  「爸!」她的眉心揪了起來,「你為什麼認為我會安心的當個快樂的新娘?」

  「因為新郎是維恆嘛!」葉正剛回答得又快又簡潔。

  陳燕如也是笑瞇瞇的點頭表示贊同。

  「我不會結婚的!」她深吸了口氣,以正經得不能再正經的口氣說。

  「莎莎,你在說什麼?」葉正剛和陳燕如夫妻倆異口同聲。

  「我說的是字正腔圓的國語,這句話還有另一種解釋,那就是我不會嫁給維恆。」她相信這句話說得有夠清楚了。

  「你不嫁維恆?」陳燕如像受到了什麼驚嚇似地倒抽口冷氣。

  而葉正剛卻好像無法置信的喃喃說道:「這怎麼可能,你和維恆——」

  她馬上接口,以免越扯越遠,「我和維恆像手足,正確一點的說法是我們根本像哥兒們。」

  「手足?哥兒們?」如果陳燕如不是和她的座位保持相當距離,恐怕陳燕如會摸摸她的額頭,看她到底有沒有發燒。

  「可是你跟維恆給我們的感覺——」

  「旁觀者迷,當局者清,不要太相信你們的感覺。」她亂引經據典。

  將自己裝了玉米濃湯的碗推了開些,原本她是最愛喝玉米濃湯,但此刻,恐怕山珍海味也引不起她的胃口了。

  她把椅子挪後了些站起來,「我吃飽了,如果沒什麼事,我要上樓去畫圖了,明天出版社還有幾張封面要趕。」說完,她甩著馬尾,像什麼事也沒發生過似地哼著歌跑上樓去。

  留下還未能完全回過神的葉正剛和陳燕如夫婦。

  此時。他們只想確定剛才和他們說話的人真是他們的女兒?

  在作畫的時候,如果誰犯了大忌吵了葉莎梅,鐵定會捱罵。

  但今天傅維恆僥倖得連自己都無法相信。

  葉莎梅將手中的畫筆一丟,又甩著馬尾衝下樓,在她父母還未來得及問她的去向時,她已一溜煙不見了人。

  如果不用這麼快的速度,只怕被逮著了,又沒完沒了了。

  跟以往一樣,她雙手往短牆一蹬像古代的俠女,利落地躍到隔壁傅家的院子。

  雖然兩家比鄰而居,但傅家的屋子是她家的兩倍,連院子也是兩倍。

  誰叫她老爸是個公務員,而傅維恆的老爸是個醫生。

  「莎莎!」傅維恆也叫她的小名,其實方圓百里附近,只要是老鄰居都這麼叫她,所以這不能代表傅維恆有特權。

  「最好解釋清楚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她一副法官審案的悍樣。

  傅維恆對她的態度非但沒有一絲生氣,反而臉上掛著縱容的微笑。

  「你已經知道了?」

  她的秀眉一高一低的挑著,不明白這句話真正的意思。

  「我知道我父母和你的父母這樣的決定太過倉猝。」

  「我也是這麼覺得。」她一臉的苦惱,「維恆,你有沒有什麼方法可以『破解』的。」

  「破解?!」傅維恆一愣。

  「下個月吶!如果不趕快想個辦法讓他們停止這荒謬可笑的計劃,那我們就死定了。」

  跟他訂婚是個荒謬、可笑的計劃?甚至還會——死?

  「莎梅……」他瞪著她。「你跟我……」

  「我跟你是好哥兒們,好兄弟嘛!」葉莎海很帥氣的捶了他的肩膀一下。

  這下傅維恆大有跌破眼鏡之感。

  眼前這個葉莎梅是小時候一直嚷著要當他新娘的葉莎梅嗎?

  「莎梅,我……」

  「唉!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對我的感情。」她拍拍他的肩截斷他的話,以一副很瞭解的口吻說:「其實我早就清楚你未來的一半不會是我,這點我有自知之明,所以你不必怕我傷心、難過,OK?」

  傷心、難過的人是他!

  在他等了她這麼多年,愛了她這麼多年,她卻說她不是他的另一半。

  女人真的是善變的嗎?

  但她充其量還只是個小女孩,他不相信她會對他變心,除非——

  「莎梅,你有了喜歡的男孩子了是嗎?」

  葉莎梅像聽到天方夜譚似地睜圓一雙眼睛,然後笑得花枝亂顫,差點順不過氣來。

  「維恆……我還說你是最瞭解我的人……結果……笑死我了,天哪!我快笑死了!」

  「什麼事讓你覺得這麼好笑?」他快要抓狂了,而她還笑得如此開懷。

  葉沙梅停止了笑,眼珠子圓溜溜地轉呀轉。

  「你不知道我最喜歡的男孩子是你嗎?」

  快熄滅的火苗在傅維恆心中復燃起來。

  「你最喜歡的男孩是——我?」

  「當然!」她覺得很正常啊!「從小我們都玩在一塊兒,就連小學、中學都上同一所學校,我受到欺負時,你為我打抱不平,在我受到委屈時,你會安慰我,課業上不懂的地方,你會教我,我當然喜歡你。」

  「就——這樣?」他苦澀的咬咬牙,「除了這些事讓你喜歡我之外,沒有其他的?」

  「其他——」她歪歪頭很認真的思考,然後扳著自己的手指,開始一一數著:「你總是知道我愛吃什麼,在我淘氣的時候,你也不會對我生氣,如果我做錯了事,你會為我頂罪——唉!太多了,數都數不完。」

  原來她並不是真的如此遲鈍。

  「你真的喜歡我?」笑意重回傅維恆的臉上。

  「當然。」她也不否認。

  「那你為什麼不願意和我訂婚?」

  「你——你——」她震驚得舌頭打了結了。

  「你喜歡我,我喜歡你,而且你小時候就一直嚷著要當我的新娘子,現在是你心想事成的時候。」

  「你不會是認真的吧?」她突然用一種很恐懼很害怕很不知所措的表情看他。

  「我是認真的,莎莎。」

  「不可能,不可能。」她一味的搖頭,非常肯定的。「維恆,你一定在跟我開玩笑,你不可能會贊同你爸媽和我爸媽他們的決定。」

  「這不是開玩笑,」她明明是一個聰明絕頂的女孩,他不相信她在感情方面會如此低能。「我要你當我的新娘。」「不……不可以的。」她的臉色有些發白,振振有詞的糾正他。「維恆,我是喜歡你,那是因為我一直把你看成是我的哥哥一樣,我怎麼可能當你的新娘子——」

  這次他打斷她的話,「但是你小時候——」

  「你該聽過『童言無忌』這句話吧?」

  「你是說——」他的心涼了一半。

  「維恆,你見過兄妹結婚的嗎?」她怎麼可能嫁給他,天哪!這簡直是太離譜了。

  「我們不是兄妹,我們沒有血緣關係,這一點,我們的父母可以作證。」他實在很想拿木頭來敲她的頭,看看她鬼靈精怪的腦子裡在想什麼。

  「我們的確不是親兄妹,不過我對你的感覺就是——」她腦子混亂得無法思考。「會不會是你的錯覺,你八成是在逗我玩的,維恆,這個遊戲不好玩。」

  現在他肯定她在感情方面是屬於遲鈍的。

  「維恆,你別尋我開心了好不好?不然我今晚會睡不著覺,我會失眠的。」

  他才會失眠,他的心碎成一片片。

  「別自尋煩惱!」這句話他是對自己說的,「其實什麼事也沒有。」

  葉莎梅鬆了口氣,笑意也回復到眉梢,「我就知道你最疼我的。不過,擺在我們眼前的難題我們該如何去解決?」「你覺得呢?」他不答反問。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她的小臉蛋垮了下來,相當苦惱的扯著自己的劉海。

  看她如此苦惱,傅維恆恨死自己。

  他希望她一直快快樂樂,無憂無慮的。

  「不如你到美國去找加那。」

  加那是他的妹妹,大學沒考上之後,傅伍德夫婦就把她送往美國去繼續升學,以前她沒有到美國之前,和葉莎梅是無話不談的好朋友,甚至還會聯手捉弄傅維恆。

  「你出去散散心,」他實在無法相信自己就這麼失去她,也許分開一陣子,她才會真正明白他對她是多重要。「前陣子,我不是聽你說,你想去找加那玩嗎?也許你可以利用這個非常時期去,這樣你就不會再這麼苦惱了。」

  「維恆,你總是對我這麼好。」

  「我希望你到了美國還會記得我對你的好。」他誠心祈禱在她從美國回來之後可以茅塞頓開。「等一下,我就去打電話給加那。」

  「維恆,謝謝你。」

  「我希望你明白,你是我最——喜歡的女孩。」他硬生生地把愛改成喜歡兩字。

  「放心!我當然明白。」

  是嗎?她真的明白?

  如果她真的明白,他也不會啞巴吃黃蓮——有苦說不出了。

  在傅維恆的安排下,葉莎梅終於搭乘了飛機前往美國。

  以前她只能由傅加那口中的形容想像美國,如今可以親自到美國,她的一顆心更是雀躍不已。

  長途飛行是相當累人的,傅維恆很細心的為她訂了頭等艙的座位,所以即使經過十三個小時的飛行,她看起來還是神采奕奕活力充沛的。

  傅加那遠遠的就認出了她,兩個女孩又笑又叫的抱在一塊。

  「莎莎,你在機上都沒有睡覺嗎?你的眼睛好紅喔!」

  「我想到要見到你興奮得睡不著,而且上飛機前維恆還一直交代我不要睡太多,這樣我才不會有時差上的問題。」

  「OK,我看你精神很好,不如現在我們先到SHOPPING MALL去逛一逛,反正美國的商店都要到六點才打烊,趁這個時間我讓你多消耗一下體力,再看看你有沒有需要買的東西。」

  「好啊!聽說美國的SHOPPING MALL很大,很漂亮,我迫不及待想開開眼界。」

  「那我們就走吧!」

  出了機場,傅加那就把車子駛向SHOPPING MALL。

  一路上兩個女孩像麻雀般吱吱喳喳說個不停。

  看著傅加那熟練的開著車,葉莎梅忍不住稱讚她。「其實你不必稱讚我的,美國交通狀況很不錯,尤其是加州,道路規劃相當完備,不像台北交通又壅塞又混亂,我敢保證你一定可以在美國把車子開得很好,你可以在美國重拾信心。」

  「算了!」她只要想起第一次開車上路的情形,她只能把它形容是一場噩夢。

  「我認識的莎莎不是這麼快認輸的人喔?」傅加那瞄了她一眼激發著她的士氣。

  「如果你不怕你的車子遭到和維恆一樣的命運,我勸你還是在我來的這段期間,委屈一下當我的司機吧!」

  在她剛領到駕照時,她迫不及待想要展露一下自己的駕駛技術,湊巧那年傅維恆剛買了他的第一部車,在她死纏爛打下,傅維恆把車借給了她,哪知才上路沒多久就因交通過於混亂,陷入了一場追撞的車禍中。

  幸運的是她亳發無傷,但傅維恆的新車就沒有這麼幸運了,前後車身全凹陷,結果一輛新車就這麼報廢,雖然傅維恆沒有哼半聲,但這個可怕的記憶卻從此令她不敢再去碰車子。

  「莎莎,你這次來,會住一段日子吧!」

  「如果你不嫌我煩——」

  「呃,我當然不會嫌你煩,你可以來陪我,我簡直求之不得,你不知道我一個人住那一幢屋子,實在冷清得有點可怕。」

  「我記得你不是膽小的人。」她知道傅加那外號「傅大膽」。

  「哈!真是知我者莎莎也!」傅加那露出一口白牙,「但是我還是必須承認剛來的那段時間,我有點不習慣,好幾次都想逃回家去,畢竟這兒不是我從小生長的地方,也沒有我的親人。」

  「但你還是沒逃回去。」她相當瞭解傅加那不是個輕易向環境低頭的女孩。

  兩人在暢談中,車子已不知不覺駛進SHOPPING MALL的停車場。

  「待會兒,我們逛累了,我就帶你去吃墨西哥菜,算是給你接風。」

  「我沒意見。」

  兩人下了車,就由傅加那充當導遊帶她開始逛SHOPPING MALL。

  其實美國的SHOPPING MALL和台灣的百貨公司差不多,不同的是它的範圍比台灣的百貨公司要來得廣,原因除了美國土地大之外,是因為通常一個SHOPPING MALL,是由好幾間百貨公司聚集在一起,台灣百貨公司的專櫃和它一比,簡直是小巫見大巫。

  SHOPPING MALL裡賣許許多多的東西,除了衣服、日常用品,甚至還有餐廳、小吃部門,逛累了還有COFFEESHOP可以休息。

  傅加那顯然已是識途老馬,她知道買什麼東西在哪間商店價格比較便宜。

  因為傅加那知道她喜歡巧克力,所以特地帶她到一間巧克力專賣店。

  葉莎梅看著店中各式各樣、琳琅滿目的巧克力發出驚歎,口水差點就流出來了。

  「咦,加那,這是什麼東西?」她好奇的看著店員小姐正把新鮮的青蘋果淋上巧克力汁,然後像棒棒糖似地把它擺在架子中。

  「我叫它為美國的糖葫蘆,味道梃不錯的,你要不要買一支嘗嘗看?」

  豈有不要的道理?她毫不猶豫地點點頭。

  由於蘋果帶點酸,配上香純的巧克力,味道相當的棒,葉莎梅幾乎是馬上就愛上了這玩意,一口氣吃了兩支。

  「好吃對不對?我剛來美國時,幾乎天天吃,結果才一個禮拜就胖了三公斤,我看你也逃不了的。」她戲謔。

  葉莎梅向她扮了個鬼臉。

  對這一點她可不擔心,因為她有吃不胖的優點,即使她天天把巧克力當飯吃,也無所謂。

  步出SHOPPING MALL,天色已近黃昏。

  她忍不住打了個哈欠,眼皮也不由自主沉重起來。

  「天哪!我怎麼好想睡覺。」

  「那是因為時差的關係,忍一忍,待會兒我們吃完墨西哥菜,再到超市買點東西,然後才准你上床睡覺。」

  也許是因為時差的關係,對眼前的墨西哥菜葉莎梅並沒有太大的胄口。

  在前往超市的路上,她拚命的用手指板開沉重的眼皮。

  「莎莎,醒醒,再忍個幾小時,明天你就會舒服多了。」傅加那不時伸出一隻手戳戳她。

  「MYGOD!」葉莎梅痛苦的呻吟,這種想睡卻又無法睡的滋味十分痛苦。

  「走,去買東西!」傅加那又將她拖出車外。

  「加那,我可不可以留在車內——」她的眼皮沉重根本睜不開。

  「不可以!」傅加那擺出晚娘臉,硬把她從車裡拖出來。邊走還邊說:「我告訴你,只要你熬過今天後,你就會感謝我了。」

  不!我恨死你了,此時此刻;她邊走邊偷瞪傅加那,現在她不得不懷疑傅加那和傅維恆是同一父母生養的兄妹嗎?為什麼傅維恆——

  喔喔!現在她開始懷念傅維恆對她的好了。

  葉莎梅找不到比「瘋狂」兩字來形容傅加那更為適當的。

  望著那輛購物車內堆得有如小山丘的物品,她忍不住開口詢問:「加那,美國的超市不是天天開的嗎?你為什麼一口氣買了這麼多的東西?」

  「美國的商業區和住宅區劃分得相當清楚,有時候你就得為了缺某一樣東西,而要開將近十五分鐘的路程,甚至更多時間的路程,才可買得到,不像台灣這麼方便,所以我通常一個禮拜上一次超市。」

  這就是美國!

  結完帳後,兩個推著購物車來到停車場,把一袋袋的東西放入後車廂。

  「莎莎,麻煩你把購物車推到旁邊擺好好嗎?」為了怕她還一直想睡覺,傅加那總想辦法讓她多走動。

  她點點頭把購物車推到一旁,正想轉身走開時,突然聽到身後傳來砰一聲,接著一陣咒罵聲。連帶地有人扣住了她的手臂。

  這下她的睡意全消了,回頭一看,發現一個身材相當肥胖的洋女人正對著她嘰哩咕嚕地說一大串話。

  坦白說,她的英語程度不是很差,每一次考試絕對有九十分以上,但是在對話方面,她就不行了。

  這就是台灣填鴨式的教育制度所衍生的結果。

  「發生什麼事?」傅加那趕了過來。

  只見洋女人口沫橫飛,比手劃腳的。

  「加那,她到底想做什麼?」

  「她說你剛才擺回去的購物車碰到她的車子,她要求賠償。」傅加那向她作解釋。

  順著洋女人所指的方向,她才赫然發現她剛才擺回去的購物車的確和一輛轎車碰在一塊兒。

  原來剛才的響聲就是——

  她跑到轎車旁仔細端詳一番,發現車子並沒有任何的碰傷。

  「只是輕輕一碰,她的車——」

  「莎莎,這就是美國,他們才不管有沒有嚴重的損傷,只要你侵犯到他們的利益,他們就會提出訴訟。」

  「你是說這個胖女人要告我?」她的眼睛瞪得又圓又大。

  傅加那點點頭,然後向洋女人保證一切的損失,她會請保險公司出面解決之後,洋女人才帶著滿意的笑容離去。

  「加那,對不起,我一來就替你惹了麻煩。」她滿懷歉意的。

  「無所謂的,這就是兩國的生活習性不同之處,我剛來的時候,還遇過比這件事還荒謬的事呢!那簡直會教你氣得吐血。」傅加那把自己曾在家中院子曬衣服而引來鄰居的抗議,甚至還打了電話報警的事說一遍,使得葉莎梅瞪眼結舌的。

  「怎樣,是否覺得離譜?」傅加那以習以為常的口吻說道:「其實諸如此類的事,經常發生,像我有個同學就被鄰居抗議,只因她家院子的草皮沒有整理,這在我們台灣可能根本不會發生,你也許會對他們的行為感到吹毛求疵,但是習慣就好了。

  「是嗎?」她懷疑她會習慣。

  傅加那一邊開車,一邊向她敘述有關美國的一些生活習性。

  車子也在不知不覺中駛進山腰的住宅區。
作者: warzzy297    時間: 2010-6-27 02:10 PM

第二章

  美國居住環境是台灣無法媲美的。

  每幢屋子不但外形美觀,而且都相當寬敞,幾乎戶戶的門口都有著一大片綠油油草皮。

  而車子駛上山腰上的道路,所見到的屋子更令葉莎梅忍不住發出一聲聲的讚美。

  台北市陽明山的高級別墅和這兒的屋子一比簡直遜色許多。

  「這一區的房子是由一個華僑工程師所設計的,他在建築界相當有名氣,聽說年紀相當的輕,他擁有一間美國數一數二的工程設計公司,他所規劃的社區每一次推出都造成轟動,常供不應求,目前美國的房地產相當低迷,但他卻不受影響。」傅加那向她作介紹的說:「告訴你,狄克西‧布林頓,他也是個相當神秘的人物,聽說見過他本人的並不多,即使這兒許多記者想盡辦法想獲得他的新聞,幾乎都鎩羽而歸,所以新聞界對他是又恨又愛又好奇。」

  「這兒的房子全是他一手設計的?」

  「正確一點的說法是這一區的住宅開發是由他一手包辦,相當有才華的一個人。」

  「到了。」此時,傅加那把車子駛進一幢仿歐式建築的屋子內。

  「哇!好漂亮的房子。」葉莎梅再度發出讚美。「如果要我住在這兒,我相信我哪兒都不會想去。」

  「還有更漂亮的房子呢!」傅加那打開後車廂,將超市的袋子一袋袋的提出來遞給她,「等你看了後頭的那一幢城堡之後,絕對令你驚歎不已。」

  「城堡?」

  「那是我給它取的,不過我偷偷告訴你一件事,我聽說那城堡裡頭鬧鬼。」

  「鬧鬼?」

  「別怕,這只是聽說,並沒有證實。」傅加那掏出一把鑰匙打開了大門,才一進門馬上聽到電話鈴聲。

  「一定是我哥打來的!」

  果然,被她給猜中了。

  「我們去逛SHOPPING MALL,然後去吃墨西哥菜,所以才會這麼晚……」傅加那透過電話對傅維恆交代她們的行蹤。「莎莎,呃,她在,她很好,你別擔心好不好?她有我保護,難道你還怕她會丟掉不成嗎……哥,我要吃醋了,我剛到美國時也不見你這麼關心我啊!你偏心,你厚此薄彼……好啦!這筆帳我回台灣再和你算,你迫不及待要和莎莎講話對不對?」她把話筒遞給一旁的葉莎梅。

  電話筒那端傳來傅維恆滿是關心的低沉嗓音——

  「莎莎,你還好吧?有沒有覺得很累?」

  她已經可以想像傅維恆是什麼樣的神情。

  「我很好,你不用擔心。」她不敢把在超市停車場發生的事告訴他,否則他八成會搭下一班飛機飛過來。

  「既然你很好,那我就放心了,好好休息。」

  「嗯,拜拜!」

  掛上電話,傅加那馬上探過頭來。

  「我老哥越來越像我老媽了,真受不了他,我看你八成也是因為受不了他『關愛的眼神』,所以千里迢迢地投奔自由對不對?」

  「其實維恆他很好——他就像一個大哥哥。」這個意念大概已很難更改。

  如果遠在台灣的傅維恆知道他的用心良苦仍是付諸於流水,恐怕會抱頭大哭三天三夜。

  「感情的事不能勉強,反正該是自己的跑不掉,不是自己的強求不來。」傅加那相當看得開的。

  「瞧你說得頭頭是道,看來你大概已身經百戰了吧?」葉莎梅挪揄著她。

  「身經百戰是誇張一點,倒是談過幾次戀愛。」

  葉莎梅的精神來了。

  「可不可以告訴我你的戀愛史?」

  「WHYNOT,不過我現在先要介紹一個朋友讓你認識。」她神秘兮兮的眨眨眼。

  「你的男朋友?」

  「應該算是吧!它跟我已經相當親密,而且它還跟我同床而眠。」

  葉莎梅的一雙眼睜得有如銅鈴。

  她早聞美國男女之間的關係相當開放,但卻沒料想到傅加那亦是如此。

  傅加那笑看她的表情,把手指和拇指圈成圈放到嘴巴吹了一聲響哨。

  不多久,一陣匆促的跑步聲傳來,在葉莎梅還未來得及反應時,她已被一陣衝力給推倒在沙發椅上。

  「笨呶呶,你認錯人了!」傅加那發出輕斥。

  呶呶!

  葉莎梅定神一瞧,原來剛才那一陣衝力來自一隻漂亮的阿富汗狗,而它也正熱情的用它的舌頭舔著她的臉。

  「呶呶!」傅加那用力的拍了下它的頭,才讓它的熱情停住,然後乖乖地趴在地上,以一副無辜的表情看著女主人。

  「加那,它是——」葉莎梅隨手往臉上一抹,才發現自己臉上竟全是呶呶的口水。

  「它就是我要向你介紹的『朋友』,這傢伙又色又膽小,只要見到漂亮的美女就熱情得令人吃不消,原本買它來是想讓它保護我,哪知道它不但不會保護我,甚至連看家的本領也沒有,一聽到開門聲,就跑去躲起來。」

  「不過它長得很漂亮。」她從小就愛養狗,偏偏她母親卻十分怕狗。

  「要不是看在它還有這個優點,我早叫它滾蛋了。」

  呶呶像聽得懂女主人的抱怨,發出嗚嗚的叫聲。

  「別再數落它了,你看它已知道錯了。」葉莎梅替它求情。

  「哎呀!它才不是知道錯,它呀是肚子餓了。」傅加那指指樓上,「上樓左邊第二間房間給你住,你先去梳洗,我把這傢伙餵飽,然後我們再來個徹夜長談。」

  她向傅加那比一個OK的手勢,然後帶著行李上樓。

  在美國的這段日子,有傅加那以及呶呶,相信她不會孤獨的。

  呶呶不甘寂寞的擠在兩個美女之間,還不時親親這個,吻吻那個,像古代左擁右抱的帝王。

  想必它前輩子一定是個風流的皇帝。

  傅加那躺在床上,把一雙又直又美的腿翹到牆上去,還不忘做仰臥起坐。

  瞧她一點也不吃力,連葉莎梅也忍不住為了她這種「愛美不怕累」的精神翹起大拇指。

  「加那,你一個人住這麼大的屋子,你會不會怕?」

  「剛開始會,不過久而久之就習慣了。」「傅大膽」當之無愧。「尤其聽到後面城堡的傳聞,有一陣子,我也感到心惶惶的,後來發現好像沒有傳聞中那麼可怕,也就不怕了。」

  「傳聞?」挑起了她的好奇心。

  「我聽說那城堡鬧鬼,可是我住了這麼多年什麼也沒見到,倒是有時候會傳來很哀怨的鋼琴演奏,或是吹長笛的聲音,」她話才說完,果然隱隱約約傳來長笛的聲音。

  「喏,就是這個,好像每一次都是相同的曲子,聽都聽膩了。」她從床上躍起,把事先擺在一旁的礦泉水喝了個見底。

  雖然聲音很小,但是在寂靜的夜晚卻是相當清楚的。

  葉莎梅雖不知道曲子的名字,但是那哀怨的樂曲卻令人輕易的感染到哀淒的氣氛。

  她忍不住走到窗前向外眺望,夜色中的城堡並不是看得很清楚。

  「別看了,不會有什麼的,如果真有鬼我想也早去投胎轉世了。」傅加那說。

  「城堡內有人住嗎?」

  「有!一個老管家,還有幾個傭人吧!反正我看來看去都只有那幾張熟面孔,所以我根本不相信傳聞。」她一副謠言止於智者的表情。

  「這樂聲會是出自老管家或者傭人的嗎?」她突然對傳聞的城堡感到相當好奇。

  「誰知道?」傅加那聳聳肩,很不淑女的打了個哈欠,相當愛困的模樣。

  「加那,你今天陪我也夠累了,不如我明天再好好聽你的戀愛史如何?」她善解人意的。

  「也好,相信你也困了,明天我們早一點起床,我再帶你到唐人街去看看。」

  「晚安。」她回到自己的房間。

  長笛的聲音並沒有間斷,相反地越來越清晰。

  在這哀怨的樂曲中,她了無睡意……

  林雅楓觀察著已經好幾次講話講一半出神的傅維恆,如果她沒有猜測錯誤,她知道一定有相當重要的事困擾著傅維恆,否則他不會如此的失魂落魄。

  她跟在傅維恆身邊工作也快三年了,這三年來,在工作上她可算是傅維恆最得意的助手,但在私底下她卻無時無刻的關心他,雖然他仍無法感覺到她對他的關心,但她相信總有一天……

  精誠所至,金石為開。

  他不會永遠忽略她的存在的。

  「傅經理,你人不舒服嗎?」

  「呃,沒……有。」傅維恆瞭解到自己不能再這麼任由自己思緒不集中,他清清喉嚨試圖掩藏自己的失態。「我只是在想一……些事。」

  你在說謊!他心底有個小小的聲音在反駁他。

  他當然知道自己並沒有對林雅楓說實話,他想的全是葉莎梅。

  雖然她才離開他一天,但他已覺得有好長一段時間,他甚至十分懊悔讓她去美國。

  萬一他的計策並沒有達到預期的效果,那他不就賠了夫人又折了兵?

  不!該對自己有信心,他相信葉莎梅不會對他完全沒感情,也許她在美國也正在思念著他——

  「傅經理!」林雅楓的聲音再度拉回他的思緒,「你確定你沒有不舒服,也許你該請個假,看個醫生——」

  「沒事,我很好。」他打斷她的關心,「我們剛才討論到什麼地方了?」

  林雅楓十分細心的怕他難堪,微微笑道:「呃,我也忘了,不如我們重頭開始好不好?」

  「好。」他點點頭,感激她的善解人意。

  其實林雅楓非常有女人味,長得相當甜美、可人,公司有不少男同事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獨獨傅維恆沒對她表現過任何意思,令她相當氣餒。

  以她的條件,要找一個比傅維恆條件更好的男人並不困難,偏偏她卻只喜歡傅維恆。

  這些日子來,她一直指望他們兩人可以日久生情,或期盼近水樓台先得月,結果她的希望全部落空。

  傅維恆對她完全就像個朋友、屬下,在他們之間就是沒有男女感情的成分,好幾次她真想辭職算了。

  但是她卻又不甘心就這麼放棄,所以——

  「傅經理,你今晚下班有空嗎?」這次她決定出擊了。

  她知道傅維恆還沒有結婚,也不見他提起過有女朋友,這是她一直守下去的原因。

  「有事嗎?」傅維恆的口吻仍像在談公事。

  她鼓足勇氣,「我想請你吃頓飯,算謝謝你對我的栽培。」語畢,她狠狠掐了自己的大腿一把。

  這是個多麼遜的理由,傅維恆一定會推辭的,但說出去的話就像潑出去的水……

  「不如我請你吧!」

  跌破眼鏡!

  天哪!今天莫非是她的幸運日?

  她再度掐了自己一把,以確定自己沒有做夢。

  「你一直是我的好幫手,在公事上你幫了我不少忙,我早就想請你吃頓飯,只是我知道你有回家吃晚飯的習慣。」

  林雅楓這下想掐死自己。

  如果早知他對她有意思……那她絕對不會用「回家吃晚飯」當拒絕其他同事邀請的借口。

  要不是今天自己勇氣十足,恐怕傅維恆不會表明心態。

  「你喜歡吃什麼菜?」

  「我不挑剔,」這句話還有另一種解釋——她很好養。

  「那吃日本料理好嗎?」

  「可以。」

  縱使只是一碗陽春麵,她也會視為山珍海味,只因有他……有他……

  葉莎梅有好一段時間還弄不清楚自己身在何處。

  要不是聽到樓下傅加那如連珠炮似的說話聲,她還無法相信自己是在美國。

  她迅速地梳洗,換了一套輕便的服裝。

  才一下樓就見到傅加那一手叉著腰,一手拿著電話筒,辟哩叭啦地吼個不停。

  「不是我食言而肥,而是我有朋友從台灣來,我不能把她丟下的……唉!你們怎麼可以這麼不講理……什麼!我知道是我的錯,少了我你們一樣可以玩得盡興的嘛!別生氣好不好?我真的不是故意爽約的——」她看見葉莎梅下了樓,不好意思的說:「沙莎,對不起,吵醒你了。」

  「沒有的事,我也睡不著。」

  她向葉莎梅指指餐廳,示意她去吃早餐。

  「我自己來,你忙吧!」葉莎梅走向餐廳,才坐下,呶呶兩隻腳馬上趴到她的膝蓋上,一副快流出口水的樣子。

  惹得她只好一邊吃早餐,一邊餵它。

  「貪吃的傢伙。」傅加那走了過來將它趕走。

  「加那,你是不是因為我而耽誤了什麼事情?」她從剛才傅加那講電話的內容可以猜測出一、二。

  「沒事,只是原本我和幾個朋友約好要到夏威夷去旅行,其實少一個我也沒問題的。你別放在心上。」傅加那拿起土司抹上了一層厚厚的奶油吃了起來。

  「我看你還是去好了,」她明白傅加那不喜歡爽約的個性,「你去旅行,我幫你看家,順便照顧呶呶,你應該很放心。」

  「我放心不下的是你,」她搖搖頭說:「你對這兒的環境並不熟悉,萬一出了什麼事,幾個傅加那賠都賠不起。」

  「別太小看我行不行?我保證我不亂跑,我會好好照顧自己——」

  「不行不行!」傅加那還是不放心。「我還不能把你一個人留下。」

  「那我明天回台灣去。」

  「你——」

  「如果你答應我去旅行,我就待久一點,如果你不答應,我明天就回台灣。」

  「可是——」傅加那十分猶豫。

  「除非你希望我回台灣。」她相當堅持。

  傅加那翻轉了一下眼珠,作投降狀。「好吧!算我說不過你,不過你答應我一定要好好照顧自己喔!」

  「你越來越像維恆了。」

  「你還真是損人不帶髒字。」

  「彼此,彼此。」

  「好吧!那我們現在就出發吧。」

  「出發?去哪裡?」

  「當然就是帶你熟悉一下附近的環境,至少得讓你知道距離這兒最近的超市在哪裡,免得你斷糧。」

  「好,不過我想去看看城堡。」她可是個標準的好奇寶寶,昨夜的長笛聲,還有傅加那所說的傳聞。

  「我就知道你會提出這個要求。」傅加那相當瞭解她的說:「好吧!那我就先帶你去見識一下城堡,說不定我們運氣好,還可以見到傳聞中的鬼。」她說完還故意伸長舌頭,露出猙獰的表情。

  「太棒了,我迫不及待想見識一下這個鬼到底長得什麼模樣,可以吹出那麼好聽的樂曲,應該長得不錯吧!」

  原本她想嚇嚇葉莎梅,豈知非但沒嚇著她,反而讓她鼓掌叫好。

  「我從小到大還沒親眼見過真的鬼,如果真的可以讓我親眼看見,那就不虛此行,值回票價了。」

  傅加那簡直為她的膽大甘拜下風。

  瞧她興奮得那樣,不明白的人還以為她是想去看麥可傑克森,誰會想得到她想看的竟是令人毛骨悚然的——鬼。

  送上桌的每一道日本料理是如此可口、精緻,令人食指大動。

  但是傅維恆卻沒有一點胃口,連帶地林雅楓原本的興致也消失殆盡。

  她實在百思不解是什麼困擾了傅維恆,不過她是聰明的,當然不會直問。

  「傅經理,我敬你一杯。」她知道再讓氣氛如此僵硬下去,恐怕這餐飯會成為他們之間的「最後晚餐」。

  「不,這杯該是由我敬你才對。」傅維恆也察覺自己冷落了她,「林秘書,現在已經下了班,你不必再稱我經理。」他卻忘了自己也還稱她為秘書。

  「那我該怎麼稱呼你?」是酒精在體內作祟嗎?為什麼她覺得雙頰發燙、心跳加速?

  「你想怎麼稱呼都行。」他真想咬掉自己的舌頭。

  「那我可以直稱你——維恆嗎?」她的雙眸頓時晶亮起來。

  現在想拒絕也來不及了。

  「……可以。」他只好點點頭。

  林雅楓覺得全身飄飄然,一顆心也飛揚起來。

  這是在暗示什麼?

  「維恆!」這次她喊得可順口,這個名字她不知道私底下喊過幾千幾百次,如今終於一償宿願。

  「林秘書——」

  「維恆,既然我都直稱你的名字了,你也該改口。」她嬌嗔的。

  傅維恆感覺到氣氛有些……不對勁。

  在他的印象中,林雅楓是個能幹,走在時代尖端的女強人,但現在她卻展現出她不為人知的另一面,他突然有點無法接受她的改變。

  「維恆……」褪下精明、能幹的外表,她也有屬於女性最嬌柔的一面。

  「林——」

  「叫我雅楓。」她看著他,語氣似有若無地暗示什麼。

  傅維恆從來沒有像這一刻覺得這麼糟糕的,他嘗到拿石頭砸自己腳的滋味。

  「在公司裡我們是屬於上司和下屬的關係,但私底下我們是朋友了,對不對?」有時機會是稍縱即逝的,所以她知道乘勝追擊這個戰術。

  傅維恆一向的鎮定、冷靜霎時不見了。

  不只他覺得林雅楓陌生,他更對自己感到陌生。

  在商場上和對手談判時,他可以輕易地拒絕別人的要求,不帶一絲感情的說「不」,然而現在他什麼也說不出來。

  見他沒拒絕,林雅楓更對自己的出擊感到信心十足。

  她舉高了酒杯,「維恆,這杯敬我們的友誼。」

  只是友誼,只是朋友,他不該多心的。他拚命安撫自己忐忑不安的心。

  「雅楓,我很高興我們是『朋友』。」他特別強調『朋友』兩字,但卻忘了男女之間並沒有純友誼。

  葉莎梅從沒見過真正的城堡,但眼前這幢巨大、外形又相當壯觀的建築物,卻令她不由自主的發出驚歎。

  它比起其它她所見的房子來得大,來得漂亮,難怪傅加那叫它城堡。

  「很漂亮的房子對不對?」傅加那把車子駛近了些以便讓她可以看得更清楚。

  「太漂亮了,簡直超乎我的想像。」除了漂亮,她想不出有什麼更好的形容詞形容它。她一直以為它會是幢看起來陰森森,十分老舊的房子。「加那,你確定傳聞的鬼屋是指它?」她實在很難以把它和鬼屋聯想在一塊。

  「剛開始我也不大相信,但是有一件事卻讓我不得不去懷疑。」

  「什麼事?」

  「是住在附近鄰居的一群小孩,他們有次因好奇,所以就結伴在深夜裡來這兒探險,沒想到一個個都落荒而逃,口中還不斷的叫著:『鬼,鬼!』,甚至其中有兩個小孩因驚嚇過度而病倒。」

  「後來呢?」

  「不曉得,好像不了了之吧,反正鬼屋之名就這麼傳開來。」

  「他們有這麼輕易善罷甘休嗎?」葉莎梅想到昨天在超市停車場發生的那件事,光只是購物籃輕輕一碰,洋女人就要求賠償,那些被鬼嚇壞的孩子父母會這麼輕易就饒過這個「鬼」?

  「他們?誰啊?」

  「就是那些孩子的父母,他們難道不要求賠償或提出起訴?」

  「這個我沒有聽說耶!不過我知道後來警方有來處理這件事,但結果就不得而知了。」

  「就這麼簡單?」她總覺得整件事有蹊蹺。

  「莎梅……你該不會是——」葉莎梅的表情令傅加那一驚,心裡十分恐懼。

  「有機會我想會會這個鬼。」

  送了林雅楓回家後,傅維恆突然好想喝一杯,他找了他的好友兼死黨的薛皓中一塊兒到PUB。

  「今晚怎麼有空找我?我還以為我必須登尋人啟事了呢!」對薛皓中的嘲弄,傅維恆早習以為常。

  「該登尋人啟事的人是我,我找了你好幾次,總是聽到電話答錄機,你這次又在躲誰了?」

  每次薛皓中用答錄機接電話,通常都只有一個理由——被女人追著跑。

  其實男人長得太過好看也是一種麻煩,從高中到現在他老被女孩子追,像現在四周就投來不少對他充滿好感的眼光。

  不過也有例外的。

  那就是傅加那,她對他可說是嫌惡到極點,傅維恆還曾說過他們兩個一定是八字不合,只要一見了面就鬥嘴,互不相讓,像非要致對方於非命。

  傅加那沒追過他,而他也從不躲傅加那。

  「維恆,你家那隻母老虎什麼時候會回來?」他問得好像不經心,其實……

  「幹嘛……你好端端的問加那做什麼?你不是吃飽了閒過頭了吧?」傅維恆很怕讓這兩人見面,因為他夾在中間,常左右為難。

  「誰知道呢?」他吊兒郎當地刁著一支煙抽了起來,似真似假的說:「我大概是真的吃撐了,竟有點『想念』你家的母老虎。」

  「你想念加那?」傅維恆差點把口中的綠蚱蜢噴到他臉上。

  「喂,你這是什麼表情?你可別想歪了,我說想念她是因為我找不到比她更伶牙俐齒的對手,不然你以為我為了什麼想念她?!」唉!此地無銀三百兩,畫蛇添足。

  「喔——」傅維恆挑挑眉,「看你說話的表情,我差點以為你愛上我家的母老虎。」

  「我會愛上她?」他像在掩飾什麼似地從鼻孔哼了哼道:「全天下女人死光,我也不會愛上你家的母老虎。」

  不是他惡毒,而是傅加那也曾說過相同的話。

  「有些話不能太早說,事常與願違。」他頗有感慨。

  「怪怪,你今晚怎麼淨和我唱反調?幹嘛?心情不好?還是和你的小公主吵架了?」

  小公主是薛皓中給葉莎梅取的外號,而母老虎亦是他給傅加那取的外號。

  「莎莎現在人在美國。」他伸手向薛皓中要了一根煙。平時他除了應酬之外,他不抽煙,只因葉莎梅討厭煙味。「小公主去美國?她去玩?」現在薛皓中可以明白傅維恆心情不好的原因。「唉,別淨垮著一張臉,美國又不是月球,你這麼想她,買張機票就可以飛到她身邊去。你幹嘛,好像失戀的表情。」

  「皓中,你不會懂我現在的心情的。」他吐了口煙霧露出苦笑。

  「怎麼?你惹你小公主生氣了?」薛皓中知道這個可能性微乎其微。

  傅維恆把發生的事原原本本地告訴薛皓中。

  「MYCOD,你簡直是『聖人』,你知不知道你這麼做,你可能會失去小公主?」薛皓中哇哇叫。

  「我當然知道。」這就是他害怕的事。「可是我想不出更好的辦法,我又不願意委屈莎莎。」

  「嫁給你叫委屈?」薛皓中打抱不平,「她要是能嫁給你,是她『福氣啦』,你真不應該老這麼寵她,萬一你的『真心換來她的絕情』,你就欲哭無淚。」

  「如果她不懂我的心,我也認了。」他的表情卻相當沉重。

  「是嗎?」薛皓中用眼角瞄瞄他歎了口氣,「如果你真的可以這麼想得開,你為什麼要抽煙喝酒?」

  「你的嘴巴一定要這麼毒?」

  「我再怎麼毒也毒不過你家的母老虎。」怪哉!為什麼又提到她?

  「你放一千一萬個心,加那這次學校放假不回來了,因為她和幾個朋友要去旅行。」

  「她的朋友?男生或女生?」薛皓中的心突然在往下沉。

  「你問這個做什麼?」

  「我只是在想哪個男孩這麼有勇氣當她的朋友。」他啜了口酒像在掩飾什麼。

  「皓中,要不是我太瞭解你和加那是死對頭,你知道我會以為你在吃醋。」

  「你瞭解我?」他喝完杯中的酒,有些賭氣。

  「你以為我們朋友當假的嗎?」他自信滿滿。

  「有時候人會變……」他並沒有看著傅維恆,他是對著酒杯說的。

  「皓中你說什麼?」由於音樂聲太大,傅維恆沒聽清楚。

  「我說——」薛皓中又向吧台要了杯酒,「同是天涯淪落人,今晚我們不醉不歸。」他又一口氣乾了杯中酒,有些自暴自棄。

  傅維恆瞪著一臉落寞、沮喪的薛皓中,傻了。

  難道心情低落也會傳染?
作者: warzzy297    時間: 2010-6-27 02:10 PM

第三章

  縱使傅加那有千萬個不放心,但在葉莎梅「沒得商量」的堅持下,踏上旅途。

  在話別之前,傅加那還是不忘千叮嚀、萬交代。

  「拜託,加那,你要說的話我已會倒背如流。」她一副求饒狀。

  「你答應過我,你不去鬼屋探險,」這是她唯一擔心的。

  「OK,OK,我一定信守諾言行不行?我保證不去鬼屋探險。」

  葉莎梅雙手按在方向盤上,眼珠子咕嚕咕嚕地轉呀轉,腦子裡一刻也沒休息,她正在思考用什麼方法進去。

  城堡的大門深鎖,使人不易察覺到它內部的動靜。

  四周的圍牆對身手靈敏的她根本不構成威脅,只是她若翻牆而入,被誤認為是小偷,她可丟不起這個臉,好歹她是台灣人。

  可是又有什麼方法可以光明正大的進入城堡「看看」?

  一個計劃電光火石般閃過她的腦際,正所謂心動不如行動,她決定試試自己的勇氣。

  打開車門,她很直接地就走到城堡的大門。

  天哪!真夠令她沮喪的。

  找了半天才發現大門竟然沒有一個長得像電鈴這玩意兒的東西。

  「喂,有人在家嗎?」她把雙手擺在嘴巴旁扯開嗓門喊道:「對不起,我的車子拋錨了,可以幫個忙嗎?」

  城堡內什麼動靜也沒有。

  她卻不氣餒的再接再厲喊:「對不起,有人嗎?我的車子拋錨了,可以幫我一個忙嗎?」

  還是沒有任何反應。

  「SHIT!」她不是很淑女的咒罵了一句,然後狠狠地在大門上踹了一腳,「沒人在,總有鬼在吧!什麼鬼屋,連個鬼都沒有,浪得虛名。」說完又不甘心的再踹一腳,正打算放棄這個A計劃時,一轉身,才發現不知什麼時候身後多出了一個人,滿頭白髮,大約六七十歲的老人。

  「你……你是人還是……鬼……」明知大白天鬼是不可能出現,但這突然出現的老人可叫她嚇了一大跳。

  「小姐你在這兒做什麼?」老人的眼光相當犀利。

  加州的陽光是出了名的,但老人的口氣卻令葉莎梅感覺到一股寒意。

  「我的車子……拋錨了。」她嚥了口口水,指指自己的車子,才發現不只多出這個老人,還多出一部車子,而且是一部相當古老的車子,有點像十八世紀英國的古董車。

  但車窗卻貼了深色的隔熱紙,根本看不見車子裡是否另有他人。

  傅加那臨走之前的一席話,頓時迴響在她的耳際——

  ……這附近的治安雖然是加州社區最好的,但還是不可以輕心,因為有時還是會有危險分子出現,曾有一次,有個小女生一個人走在路上被綁架還被強姦……

  完了!完了!

  雖然她無法確定老人是否為危險分子,但是防人之心不可無,壞人臉上是不會寫上壞人兩個字的。

  老人看了她一眼,突然轉身走向那輛古董車。

  上帝!車上一定還有其他人,她可不能傻呼呼地等著他喚來其他的夥伴,所以她以最快的速度衝向自己的車子,就在她想打開車門時,有人扣住她的手臂。

  「小姐,你的車子不是拋錨了嗎?」老人說話的口氣冷得像含著冰塊似的。

  「我……」她回過頭發現從古董車內正步出另一個男人。

  葉莎梅,你死定了。

  誰教你不信守對傅加那的承諾,上帝在懲罰你這個放羊的孩子。

  她腦子裡浮現電影上壞人姦殺女孩子的劇情,冷汗直冒。

  「我看不必麻煩兩位了……」阿彌陀怫,她定眼仔細一瞧,站在老人身邊的男人大約四十歲左右,身材魁梧,強壯的像個巨人,橫眉冷眼的,最令葉莎梅喪膽的是他無袖上衣露出的臂膀有著刺青。

  「阿諾,你幫這位小姐檢查一下車子。」老人向巨人使了個眼色。

  阿諾!的確蠻適合巨人的一個名字。

  「不用了,不用了!」她勉強地擠出一絲微笑,「我的車子應當不會有太大的問題,我自己應該可以處理。」

  老人似乎不接受她的說詞,只向巨人使了個眼色,只見巨人不費吹灰之力就將她車子的前車蓋打開來,動手為她檢查車子的零件。

  葉莎梅此時才真正舒了口氣。

  看來老人和巨人不是她所想像的壞人。

  她為自己剛才的誤認和對他們的欺騙感到相當慚愧。

  巨人忙著為她檢查車況,在老人的眼光下,她只好連忙將自己的眼光調開,看看天空,看看左邊的道路,最後落在古董車上。

  是她的錯覺嗎?

  為什麼她總覺得車子內還另有其人?

  「小姐,你不是本地人吧!」老人的聲音轉移了葉莎梅的注意力。

  「是的。」她坦承地點點頭,不由得對老人的觀察力露出敬佩的眼神,「我從台灣來找朋友度假的。」

  「台灣……」老人瞇起了眼睛,嘴角微微地上揚,「台灣是個好所在。」最後那兩個字竟是相當標準的閩南語。

  葉莎梅相當驚愕地瞪大雙眼,「你……」

  老人微微挑高了雙眉,「我年輕的時候曾在台灣住過很長的一段時間。」

  一聽到老人曾在台灣住過,她心中的警報完全解除。

  巨人將她車子的前車蓋蓋上,走到老人身邊低聲說了幾句話,只見老人猛點頭。

  看來西洋鏡被拆穿了。

  「小姐,你的車子狀況很好,並沒有任何毛病。」老人說得很婉轉,令葉莎梅漲紅了雙頰,隨即靦腆地笑了笑。

  「謝謝。」她向老人和巨人道了謝之後迅速地鑽進車內。

  巨人坐上駕駛座,而老人打開後座的門時,葉莎梅印證了自己剛才不是錯覺。

  古董車內的確還另有其人,雖然只是很短的一瞥,但她卻可以確信一直在車內的是個男人。

  看來今天想到城堡「看看」的計劃必須取消。

  她踩了油門正想將車子掉個方向時,乍見城堡的大門緩緩打開來。

  葉莎梅目瞪口呆的看著古董車朝城堡駛了進去,然後城堡的門又緩緩關上。

  開了一早上的會議,加上昨夜的宿醉,令傅維恆的腦子裡像有兩隊人馬在開戰。

  昨夜薛皓中還真是說到做到,兩人喝得爛醉如泥,甚至是怎麼回到家的都沒印象。

  這根本不像他平時的作風,就算是應酬,他也有自己喝酒的原則,絕不會像昨夜那樣不懂節制。

  現在他只想喝一杯濃茶——

  像心有靈犀般,林雅楓端著一杯濃茶擺到他桌上。

  「我想你也許會想要一杯濃茶的。」她的善解人意令傅維恆大為驚訝。

  「謝謝。」平時他們在工作配合上可說是默契十足,但他萬萬想不到他們之間竟還可以心電感應。

  「這茶很香。」他啜了口茶,果然精神一振。

  「我前幾天特地到南投帶回來的,還是春季的冠軍茶。」

  「林秘書,你喜歡喝茶?」他相當吃驚,他以為像她這種女孩子應該喜歡喝咖啡。

  像葉莎梅,她就只愛喝可樂。

  莎莎,他又不知不覺想到她。

  「我很喜歡喝茶,這大概和我家種茶有關係吧!因為我從小就喝茶。」

  「你家種茶?莫非這茶也是——」

  「我家的。」她頗為自豪的揚起唇角。「要是你喜歡,我明天帶一罐來送你。」

  「呃,不用,我平時不大喝茶。」其實他並不討厭喝茶,只是為了迎合葉莎梅,他也變成「可樂」族。

  「可樂喝多了對身體並不好,因為糖份高,而且熱量也高,能少喝就少喝。」她向他提出忠告。「不是我家種茶自賣自誇喝茶對身體很好,你可以試試看。」

  「我會試試。」他並不拒絕她的建議。「其實我父母都很喜歡喝茶。」

  「真的?」林雅楓可不會放過任何對她有益的消息。「那我就更該送一罐比賽茶讓伯父、伯母品嚐。」她表現得相當熱絡。

  「這怎麼好意思。」昨天那頓晚餐似乎讓她改變了許多,以前她從來不會用這種口氣和他說話。

  「只是茶呀,就算是廣告吧!說不定可以借由伯父伯母的品嚐讓我家的茶得到更多人的喜愛。」她的話令他無法拒絕。

  「那就先謝謝。」

  「不客氣,」林雅楓指指他手中已喝乾的茶杯問:「要不要我幫你再衝個水?第二泡味道會更甘甜。」

  「也……好。」他發現不管她說什麼,他都拒絕不了。

  林雅楓像個體貼的小妻子拿著杯子步出辦公室。

  即使已經晚上七點,加州的夕陽像個不肯退席的小孩斜掛在天際。

  葉莎梅拿出下午經過超市買來的望遠鏡,雖然倍數不大,但是卻足夠讓她把城堡花園的景觀看得清楚了。

  那輛古董車還停放在花園左側,而令她吃驚的是在同個位置竟停放其他三部外型不一樣,卻看得出車齡不小的古董車,每一輛都擦拭得相當光亮,顯而易見保養得相當好。

  花園內開滿了各式各樣顏色鮮艷的花,樹和草皮也都修剪得相當整齊,在最右側的樹下還有個鞦韆正隨微風輕輕擺盪。

  至於花園後面的那幢建築物——該死,望遠鏡的倍數已放到了最極限,所以她根本無法很清楚的看清它。

  「嗚汪——嗚汪——」

  呶呶不耐煩地提出抗議,這時她才察覺她忘了餵它吃晚餐。

  天色也在瞬間變暗了。

  「對不起,呶呶。」她搔著它的頸項,用對人說話的口氣同它說道:「你可別跟加那告狀喔,我保證明天絕不會忘記你吃飯的時間,你可以原諒我馮?如果你願意原諒我,就親我一下。」

  她把臉頰湊到它嘴巴前,呶呶似懂非懂地果然用舌頭在她臉上舔了一下。

  「GOODBOY,走吧,我肚子也餓了,我做一頓超級晚餐給你吃,讓你嘗嘗我的手藝,包你讚不絕口。」她正想轉身退出陽台時,她好像感覺到有人正在盯著她和呶呶。

  而且這感覺是來自城堡的方向。

  難道又是自己的錯覺!

  她忍不住把望遠鏡架回眼睛的位置,眼睛看到的是一片烏漆抹黑。

  城堡早被黑夜給吞噬了。

  「嗚汪,嗚汪!」呶呶的抗議叫聲令她不得不先收起自己的好奇心。

  「饞狗,咱們現在就去吃飯吧!」她把望遠鏡往陽台上的躺椅上一丟,帶著呶呶步出陽台。

  打鐵需趁熱。

  就在傅維恆準備下班的時候,林雅楓帶著她家出產的冠軍茶走入他的辦公室。

  傅維恆當然十分瞭解她是個辦事效率相當高的秘書,但對這罐茶的出現他非但不喜反憂。

  「林秘書——」

  「維恆,」已經是下班的時間了,所以她以朋友的身份來叫他,「下午我出去辦點事,恰巧辦事的地點就在我住的附近,所以我就順便把茶帶過來。」

  下午她的確出去辦了點事,但是辦事的地方卻和她住的地方是相反的方向,所以這個「恰巧」可花了她一百五十元的計程車費。

  而她是「專程」或「順便」,只要稍稍有腦筋的人都可以分辨得出來。

  「那我就不客氣的收下。」

  「如果伯父伯母喜歡喝,你儘管告訴我,下次我回去再多帶幾罐上來。」

  「好。」傅維恆口中雖然應允,但他知道不會有「下次」,也不能有下次。

  「那我先走了。」林雅楓口中雖這麼說,但雙腳卻有點捨不得離去。

  禮尚往來這個道理,傅維恆當然懂。

  姑且不談這罐春茶的價值多少,但林雅楓的有心絕對值得傅維恆開口再請她一頓晚餐。

  但他還是沒有開口。

  他沒有開口是因為突然領悟到了一件事。

  林雅楓絕對不只是想當他的朋友而已。

  不過只要有適當的時機,他還是會回請她一次,但絕不能是現在。

  「林秘書!」

  老天!他要開口邀請她了是嗎?

  林雅楓原本低落的心在剎那間飛揚起來。

  「維恆……」她就知道這罐茶可以帶給她好運。

  「謝謝你送的茶。」

  咚!林雅楓的心一下沉到無底深淵去了。

  她沒想到他叫住她就只為了這句話。

  「不……客氣。」她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

  「不耽誤你下班的時間,哪天有空,我們再一起吃個飯吧!」

  雖然他說改天,但也夠令林雅楓的心死灰復燃了。

  改天也可以是指明天的嘛對不對?

  他已經開口了,就表示他並不遲鈍,並不是毫無感覺。

  像有股巨大的磁力似地,葉莎梅竟被哀怨的長笛聲所吸引。

  黑暗中的城堡更像鬼屋。

  似乎早已預知她的到來,城堡的大門緩緩打開來。

  葉莎梅的雙腳不由自主的一步步走進城堡,一陣強風突然從四處吹了過來,大門砰地一聲關了起來。

  強風帶來的寒意使她渾身泛起雞皮疙瘩,再睜眼仔細一瞧,原本的花園變成墓園,只見到各式各樣的墓碑。

  長笛聲也被陰森的笑聲給取代了。

  笑聲像魔音傳腦地使她體內的力氣一點一滴的消失,她飛快地跑到大門前,拚命地想打開它,然而大門卻像銅牆鐵壁般的堅固。

  「歡迎你的到來。」這句話聽得葉莎梅頭皮發麻。

  她轉回身,卻什麼也沒見到。

  「誰?你是誰?」她目光狂亂地飄來飄去,身子抵在大門上,膝蓋也因恐懼而發抖。

  「歡迎你的到來。」又是相同的話。

  「你到底是人還是鬼?你出來,我不怕你的!」她深吸了口氣,將自己一直掛在項上的觀音玉墜掏了出來,這觀音玉珮是她隨母親到寺中拜拜,一位師父送給她的,還用經文加持過,可以消災解難。

  「我警告你,你少在那兒裝神弄鬼的,我平時不作虧心事,跟你也無冤無仇,你少惹我知不知道!」

  這次回答她的竟是狂笑。

  「你真的不怕我?」

  「我為什麼要怕你?」其實她心裡怕得要命。

  「既然你不怕我,那我們可以做個朋友,我一個人太孤單了,我要你陪我。」

  媽媽咪呀!原本他真的是鬼,而且他還要抓她去作伴。

  逃!她現在就只有一個念頭,她才二十二歲,她還有大好的青春,美妙的人生,要她這麼就死去她才不甘心呢!

  她顫危危地深吸了口氣,沒有多想地拔腿就開始往前衝,衝進墓園,無視於那令她害怕的墓碑,沒命地跑了又跑。

  不知道跑了多久,她的雙腿又累又酸,待她仔細一瞧,她發出尖叫。

  「不!這是不可能的!」膽汁升到了她的喉嚨裡,她跑了那麼長的一段路,卻發現自己還停留在剛才自己所站的位置。

  這就是所謂的鬼撞牆嗎?

  呃!她這下可真是叫天天不靈,叫地地不靈了。

  「誰來救我?爸爸、媽媽、維恆、加那……」她狂亂的大叫。

  「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你要硬闖,你就等著陪我吧!」

  突然間,一雙手深深的掐住她的脖子,她整個人被拎了起來,雙腳離地,她慌亂地想掙開這雙手,然而她全身卻一點力氣也沒有,呼吸越來越困難了,她快死了,她就快死了……

  可是人的求生意識是相當堅強的,她不知道哪來的一股力氣,雙手狠狠地用力將掐在她脖子上的手一推,只聽見一聲巨響。

  她整個人彈坐了起來,發現自己好端端地在房間內,沒有墓園,沒有可怕的笑聲,原來自己做了一場夢。

  「嗚汪!」呶呶又跳到她身上,前腳撲在她肩膀上,像撒嬌般用舌頭舔著她的臉。

  「呶呶!」她沒好氣地把它的腳從肩膀上抓了下來,終於她明白了一件事,剛才掐住她脖子的一定是呶呶,這只熱情卻差點要了她的命的狗。

  剛剛要不是她的奮力一推,恐怕她怎麼死的都沒人知道,更可笑的是誰又會想到兇手是一隻狗。

  睡意頓時全然消失。

  窗外的天空已露出魚腹之白,在晨曦中的城堡會是個什麼景象?

  顯然剛才的噩夢並未嚇壞了她,她走到陽台又用望遠鏡眺望城堡內的景象。

  其實她所見到的景象和昨天下午的一模一樣,很慶幸的那座美麗的花園還在。

  一想到自己所做的夢,她都忍不住噗哧一聲笑了出來。

  「嗚汪!嗚汪!」呶呶又挨過來攪和了。

  「你又想做什麼?現在才凌晨四點,還不到你吃早餐的時間。」她沒好氣地放下望遠鏡。

  「嗚汪!嗚汪!」呶呶似乎不肯善罷甘休的拚命用爪子抓著她的小腿,然後開始不耐煩地在原地繞圈圈,一副想找方便的模樣。

  「呶呶,忍一忍!」這只笨狗居然把她的美腿當成了電線桿。

  她記起自己的粗心,昨天她從超市回來之後竟忘了帶它出去方便。

  憋了它這麼久,當然它會想掐死她。

  幸虧她一向喜愛穿運動休閒服當睡衣的,所以省去了換衣服的時間,她連忙帶著呶呶跑出屋外。

  呶呶像脫了韁繩的野馬竟一溜煙跑了不見狗影。

  雖然在學校葉莎梅是長跑健將,但是她的兩條腿仍無法追上呶呶的四條腿。

  「該死!呶呶,你跑到哪兒去了?」她邊跑邊喊著呶呶的名字。

  完了!這下它要是丟掉了,叫她如何向傅加那交代。

  「嗚汪!嗚汪!」正當她心急如焚時,她終於發現了呶呶。

  「臭呶呶,你給我過來!」她越叫它,它就越像頑皮的孩子竟和她玩起捉迷藏的遊戲。

  「好,看我抓到你不好好修理一頓不可。」她開始追著它跑。

  追逐了一陣,呶呶似乎沒有準備停下來,反而像發瘋般越跑越遠。

  就當她快追上它時,只見前方有個巨大的動物正朝她和呶呶的方向奔過來。

  她站住腳吃驚的瞪大雙眼。

  是一匹馬!

  一匹純白的馬,上面還坐了一個全身穿著黑衣服的男人。

  「呶呶,危險!」她的叫聲沒有讓呶呶停下腳步,反而加速地往前衝,騎士似乎也想及時勒住跑步的馬,馬竟驚嘶一聲,立起來,然而在千鈞一髮時,馬蹄還是踢到呶呶,引來一陣哀嚎。

  葉莎梅衝到了呶呶的身邊,四週一片凝重的寂靜,只見呶呶倒在路上發出嗚嗚的叫聲,眼中道滿了痛苦。

  「老天!你可不能死啊!」她被這突發的狀況給嚇壞了。

  誰會想到突然跑出一匹馬來。

  「呶呶,呶呶,」她伸手碰了下它的腹部,它馬上痛叫出聲。

  它一定受傷,而且受了重傷。

  「小姐,你的狗必須送醫院,而且——」她聽到聲音抬起目光,直視身邊的男人。

  雖然她只看見這個男人的側面,但也夠令她驚訝的了。

  顯然有很多女人單單看他一眼,就會目瞪口呆。

  他的輪廓很深、很漂亮,似乎是個混血兒。

  「嗚!嗚!」呶呶的叫聲讓她回過了神。

  完了,剛才自己的表情活像個花癡似地,沒辦法,誰叫他有一張連女人看了都會自卑的臉。

  「你知道這附近哪裡有動物醫院嗎?」老天!呶呶可別出什麼意外才好。

  「我就住在前面不遠處,不如先把它抱到我家,然後再開車送它到醫院。」男人低沉磁性的聲音像有著不可抗拒的魔力。

  「呃……好。」她完全同意,但卻不敢伸手去抱呶呶,深怕碰痛了它。

  「由我來吧!」男人突然側轉過來,就在他的另一半臉進入葉莎梅眼中時,她無法克制的發出尖叫。

  她碰見鬼了,那是一張極為令人反胃的臉,臉上見不到眼睛,也見不到鼻子、嘴巴,甚至耳朵也不見了。

  這是夢嗎?天哪!這鐵定是自己在做夢,不然為什麼男人英俊的臉在瞬間全變了個樣。

  「小姐,你不要緊吧?」他向她伸出手,她迅速地往後退了好幾步。

  「不!這只是夢。」她一手抓住喉嚨,不安的吸氣,地面也開始搖晃,在她的腳下浮動。

  然而那可怕的臉卻越來越貼近她,她察覺自己正在向後倒,本能地不斷發出驚叫。

  在她墜入黝黑的迷霧中,一雙強壯的手臂及時環住了她。
作者: warzzy297    時間: 2010-6-27 02:11 PM

第四章

  有了前車之鑒,傅維恆先擺明自己的態度。

  「今晚只喝一杯!」他不知道薛皓中突然約他有什麼事,但一定和女人擺脫不了關係。

  「你放心好了,我明天要到夏威夷,可不想帶著宿醉上飛機,免得給漂亮空姐不好的印象。」他吊兒郎當的說。

  「你明天要去夏威夷?為什麼?」

  「心情不好,想出去散散心。」他吐了口煙霧似真似假的說。

  「天下紅雨了?還是日出西山?你薛皓中也會有心情不好的時候?傅維恆不相信他的話說:「還是老實招來,你是不是闖了什麼禍,非遠走高飛不可?」

  「我像這麼遜的人嗎?」他當然知道傅維恆指的禍是什麼,「其實都是我家那兩個『老』的,一天到晚逼著我去相親,這一次他們說我再不『合作』,就要登報與我斷絕關係,SO,我決定先避避風頭。」

  「那回來之後,他們若仍不肯放過你呢?」他當然瞭解薛家仁夫婦是在對這個風流成性的兒子下猛藥。

  「那我就再『落跑』,我根本還不想結婚,我若想結婚我還需要去『相親』嗎?這要是傳出去,不把我的行情打壞了,也會讓我一世英名毀於一旦。」

  傅維恆不能相信的問:「難道沒有一個女孩可以牽絆住你,讓你心甘情願為她定下來。」

  「有。」

  「誰?」

  「還沒遇見。」

  這話有說等於沒說。

  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傅維恆知道自己勸不了他,所以除了搖頭還是搖頭。

  「維恆,說不定我還會到加州去一趟,你有沒有什麼東西要帶過去給小公主?」

  一顆心!如果可能,他真想杷自己的心挖下來讓薛皓中帶到美國給葉莎梅。

  薛皓中看他一副苦相思狀歎了口氣。

  一個過於癡心,一個過於風流,如果兩個可以和一和,也許就剛剛好,再適中也不過了。

  偏偏造物者愛作弄人。

  「你這麼想她,為什麼不去看她?」

  「我希望她自己回來,而且是為了我回來。」

  「其實天涯何處無芳草呢?也許你試著看看週遭的女人,說不定你會發現有人比小公主更適合你。」

  「俗話說勸和不勸離,你應該鼓勵我,給我信心的。」

  「我只是希望你把眼睛睜亮一點,免得到時候傷心。」他挺有義氣的拍拍傅維恆的肩膀,「你放心好了,朋友一場,我到加州去,一定想辦法讓你的小公主回心轉意。」

  「你確定你要去找莎梅?她可是和加那住在一起。」傅維恆已經可以預想兩人見了面會是個什麼樣的場面。

  「你家的母老虎,我多得是辦法應付,你不必擔心我的安危,更何況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想知道我會不會是武松再世。」他自嘲的。

  「什麼?你說的是什麼話?」傅維恆一頭霧水,莫名其妙的看著他。

  「國語,台灣話。」咧嘴一笑,像在掩飾什麼?

  傅維恆可一點也笑不出來。

  因為他根本無法瞭解薛皓中葫蘆裡賣得是什麼藥。

  看來朋友一場,他還是不完全瞭解薛皓中,就像他不瞭解葉莎梅一樣。

  葉莎梅幽幽轉醒,發現自己躺在床上,原來自己真的做了一場夢,她才想鬆口氣時,房門被推開了。

  「你醒了。」

  葉莎梅被這突如其來的說話聲與門聲給嚇了一跳。

  「啊!」她定眼往門的方向看去,發出尖叫。

  因為站在門口的竟是昨天在城堡遇見的老人。

  「你……你怎麼會在我的房間……」呃,不對!她此刻才發現這個房間竟是完全陌生的。

  昏倒前的記憶像錄影帶倒帶般重現她的腦海。

  「小姐,你沒事吧?」老人走近她。

  「我遇見鬼了,我遇見鬼了,我遇見……」恐懼與不安在她的雙眼中透露出來,她又猛然記起什麼似地叫道:「呶呶……天哪……呶呶,呶呶死了嗎?」

  「你的狗只是受了傷,並沒有生命危險,不過得住院幾天。」老人回答了她的問題。

  「是你救了我和呶呶?」

  老人微微一笑沒針對這個問題回答,只是帶著殷切的關心詢問她:「你現在覺得怎樣了?要不要請醫生過來看看?」

  她從小到大,天不怕地不怕就只怕醫生。

  「不!我好多了。」

  「醫生」兩字可比靈丹仙藥還來得有效,她馬上精神大振,掀開蓋在自己身上的薄毯,然後下了床。

  「我沒事了,我還是去看呶呶一下,我才能完全放心——」她猛然又住了口,「這裡該不會是——」

  老人接著她未問完全的話說:「這兒是我主人的家,也就是傳聞中的鬼屋。」

  葉莎梅撫著自己的胸口,分不清此刻自己是什麼心情。

  現在她是談鬼色變。

  腦子裡仍有揮不去的恐懼記憶,那一張變形、猙獰的臉令她至今記憶猶存。

  「有些事情,甚至是人都不能以外表去作評判,我們這兒根本不是鬼屋,也沒有鬼,那些傳聞只是以訛傳訛。」老人頗為感慨的一歎,「你剛從台灣來,一個單身女子在異國,還是要小心一點,雖然這附近的治安相當好,但是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尤其你一個人又在清晨單獨出門,要是你今天遇見的不是他而是一個心懷不軌的歹徒,你恐怕會受到天大的驚嚇。」

  「你在說什麼?他是誰?那個鬼嗎?」她睜大眼睛不明所以。

  「我以為謠言止於智者!」老人罵人還真不帶髒字。

  「我也明白這個道理,只是我親眼見到——」

  「你以為他是鬼嗎?」老人冷冷一句。

  「難道不是?」她不可能看錯,在那麼短的時間由一張天使般的臉變成了惡魔的臉,並不是一個正常人可以辦得到的,除非他有特異功能或會變魔術。

  「當然不是!」老人幽幽一歎,有些無奈,有些感慨,「他只是比別人不幸。」

  聽到老人的話,葉莎梅的心一懍。

  「您為什麼知道得這麼清楚?」她正欲開口想問個明白,阿諾出現在門口。

  他向葉莎梅微微頷首,然後就在老人耳邊低低的說了幾句話,由於音調相當低,葉莎梅根本不知道他對老人說了什麼話。

  「小姐,你不是急著想看你的狗嗎?阿諾已經備好車,他會載你到獸醫院去。至於一切的醫藥費,將由我們全數負責。」

  「你們!」莎梅睜大眼睛不明所以。「為什麼是你們?你們又不是肇事者。」

  「踢到你的狗的馬是我家少爺的,那你說我們是不是該負起責任。」

  「你家少爺?」她是一臉沒有聽懂的茫然神情。

  「沒錯,就是把你嚇得昏倒的『人』。」老人特別強調了「人」字。

  「啊——原來他——」葉莎梅終於融會貫通老人所說的每一句話。

  老人點點頭,隨即轉向阿諾說:「記得要把小姐安全的送到家。」

  在老人的陪伴下,葉莎梅坐上停放在花園的骨董車,並由阿諾駕駛離開了城堡。

  就在車子駛出大門時,葉莎梅忍不住回頭望了一眼,原本只是不經心的一眼,但她卻看見二樓窗戶有個人影佇立,雖然隔著紗簾,她無法看清他的長相,但直覺告訴她,這個人一定是老人口中的少爺,也就是傳聞中的鬼,一個同時具備天使與惡魔面孔的「人」。

  傅維恆的眉心糾得快打結了。

  算算美國與台灣時間的差距,這個時候,傅加那和葉莎梅應該都還在熟睡當中,為什麼電話卻一直沒人接?

  傅太太停下正在泡茶的動作,看著快把電話筒捏碎的兒子問:「怎麼了,電話打不通嗎?」

  「通了,但是沒人接。」他不死心再撥了一次。

  傅先生也放下手中的晚報,兩夫妻互望了一眼,也跟著懸起心。

  「還是沒人接。」傅維恆悻悻然地。

  「也許這兩個瘋丫頭去晨跑了呢?」傅太太說。

  「算了!」打死他都不會相信這兩個小妮子會有這麼大興致。

  「也許她們睡得太熟了,先喝杯茶,等一會兒再打打看。」

  傅先生的話引來傅太太的贊同。

  「對,對,喝杯茶,這茶的味道頂好的,甘醇淡雅,你上哪兒買的?」傅太太試著轉移話題。

  「我的秘書林小姐送的。」傅維恆據實以告,「她家住南投,這茶是她家種的,而且還是春季的冠軍茶。」

  「那這茶的價錢並不便宜。」傅先生對茶相當有研究。「人家送我們這麼昂貴的茶,不回請人家個禮或吃餐飯怎麼好意思呢?是不是?老婆?」

  傅先生傳出的訊號傅太太收到了。

  他並不是不瞭解傅維恆對葉莎梅的感情,可是這次葉莎梅臨時決定到美國旅行,把傅維恆提出的婚期暫時取消,他們已看出事情並沒有他們想像中的樂觀。

  「維恆,你公司的秘書林小姐也跟在你身邊工作不少年了吧!」傅太太準備藉機問個明白。

  「是有一段時間了。」傅維恆啜了口茶,眼睛不時盯著身邊的電話。

  「我沒見過她,倒是和她在電話中談過幾次話,這個女孩給人一種相當嫻淑、大方的感覺,相信追求她的人一定不少。」

  「她的私事我並不清楚。」傅維恆察覺了傅太太的話似乎另有含意,「媽媽,你問這事作什麼?」

  「隨口問問,好歹她是你的得力助手,等她結婚的時候你得送個大紅包給她才對。」傅太太連忙把話鋒一轉,免得惹來兒子心生懷疑。

  「不如這樣吧!」傅先生也敲邊鼓,「改天請她到我們家吃個便飯,當是謝謝她送我們這麼昂貴的好茶,也讓我和你媽認識認識她。」

  怎麼事情演變成這樣?

  對父親如此突兀的提議,傅維恆難以接受,正想拒絕時,傅太太已搶先一步作了決定。

  「就明天晚上好了,明天不正是維恆你的生日嗎?這樣請她來,應是最好的理由。」

  他都忘了明天是自己的生日,相信遠在美國的葉莎梅也不會記住。

  「維恆,你聽見我的話沒有?」

  「呃,聽見了。」他的心情相當低落,順口回答。

  經過獸醫向葉莎梅說明了呶呶的病情後,葉莎梅終於放下忐忑不安的心。

  「回家嗎?小姐?」阿諾陪著她步出獸醫院。

  「拜託,請不要左一聲小姐,右一聲小姐,聽起來亂不習慣的。」她看著阿諾,他孔武有力的外表在初見時的確令人有些駭然,但葉莎梅在仔細觀察他之後,發現他的行為舉此及說話的口氣都和他的外表有相當大的距離。

  不能以貌取人,也許就是這個道理吧!

  「你可以叫我莎莎,就像我也可以叫你阿諾對不對?」

  阿諾先是一愣,突然意會了似地牽動了臉部上的肌肉,雖然只是微微的牽動,但葉莎梅已相當肯定這是他的微笑。

  「回家嗎?莎莎?」他果然接受她的話。

  「就回家吧!折騰了一個早上,我有點累。」她現在只想再睡個回籠覺。

  阿諾很紳士地為她打開了車門,讓她坐入車內,然後自己再坐上駕駛座的位置。

  「對了,阿諾,你可不可以告訴我你家少爺叫什麼名字?」她突然記起離開城堡時回眸所見的人影。

  「狄克西‧布林頓。」阿諾回答了她。

  「狄克西……布林頓……」她重複咀嚼著這個名字,怪怪,為什有一點熟悉,似乎在哪兒曾聽過……

  才一進屋子,電話鈴馬上響。

  葉莎梅才「喂」了一聲,馬上聽傅加那連珠炮似地盤問:「莎莎,你一早上哪兒去了?我打了一早上的電話都沒人接,你沒事吧?我快被你急死了你知不知道。」

  「沒事!而且安全無恙。你放一百、一千個心,我很好。」她絕口不提早上發生的事,否則傅加那不馬上飛回來才怪。

  「聽到你這麼說,我才真正放下心,」傅加那吁了口氣,「你沒去鬼屋探險吧?」

  「哪來的鬼屋,他根本不是鬼——」哎呀呀,說溜了口。

  「他是誰?」傅加那果然馬上追問。

  「我是說——謠言止於智者嘛,傳聞說不定只是以訛傳訛,沒事啦!」她想敷衍,但卻仍引起傅加那的懷疑。

  「莎莎,你是不是有事瞞我?」

  「哪有!」還好傅加那沒看見,否則她一說謊就會臉紅的模樣絕對騙不過傅加那。

  「莎莎!」

  「真的沒有?」她吐吐舌頭,為自己說了謊話而心生懺悔,「如果你不相信,等你回來可以問呶呶。」

  幸虧呶呶不會說話,呼,好險。

  「夏威夷好玩嗎?」她連忙轉話題。

  「風光明媚,當初真該連你一塊帶來。」看來!她玩得挺盡興的。

  「不了!叫我去當電燈泡我才不幹!」

  「什麼呀!我和JAKE只是好朋友,你別胡說八道。」

  「騙人!」她才不相信。

  「等我回來之後,再把真相告訴你,JAKE在叫我了,拜拜。」

  「拜拜!」她對著電話筒扮了個鬼臉,「還說我胡說八道!鬼才相信呢!」

  夏威夷四季酒店的COFFEESHOP。

  傅加那掛上電話,正想朝JAKE坐的位置走去,突然一隻手擋住她的去路。

  直接的反應,傅加那伸手將擋在她前面的手拍掉,耳邊馬上有個相當熟悉的聲音傳入。

  「嘖嘖,真的是『牛牽到了美國還是牛。』怎麼在台灣愛動粗,到了美國還有過之而無不及。」

  「你?怎麼會是你?」傅加那的嘴巴張得可以塞進一顆蘋果了。

  「很驚訝吧!」薛皓中向她眨眨眼,露一個最帥的表情。

  她閉上了嘴,原本意外的神情迅速變得又臭又冷。

  「有什麼好驚訝的,反正地球是圓的。」

  對她的伶牙俐齒,薛皓中早已有備而來。

  他根本也沒預期自己會在夏威夷遇見她,也許他們真的——有緣。

  「奇怪了?」他雙手環胸看著她。

  「怪什麼?」她翻了個大白眼。

  「你怎麼會在這兒,你不是應該在加州陪小公主的嗎?」

  小公主!小公主!每一次聽到他這麼叫葉莎梅,她就有一肚子氣。

  不是她肚量小,而是她生氣為什麼他給葉莎梅取的外號就這麼好聽,而給她的外號卻是「母老虎」。

  現在她恨不得將他撕了個碎爛,什麼玩意兒!

  「喲!舌頭閃了?還是愧疚得無以自容?」他就是無法瞭解自己為什麼一見到了她就控制不了和她抬槓。

  「加那,這位是你的朋友嗎?」JAKE出現得相當是時候。

  感謝老天有眼!

  她靈光一閃,親密的摟著JAKE的手臂。

  「JAKE,你來得正好,我快被一隻討厭的蒼蠅給煩死了。」

  「蒼蠅!在哪兒?」JAKE一副丈八金剛摸不著頭腦狀。

  「遠在天邊,近在眼前,而且這只蒼蠅還會發出怪聲。」

  「真的?」JAKE天真的。

  「不信你聽!」她說著狠狠地踩了薛皓中一腳,疼得他齜牙咧嘴,但卻不敢哼半聲。

  他相信他的腳趾一定又紅又腫了。

  「我沒聽到啊!」

  該死的臭洋人,我一定找個機會將你給踹到太平洋的另一端去。

  君子報仇三年不晚!薛皓中牢牢記著。

  「我高估了這只蒼蠅,大概平常造口孽過多,現在成了啞巴了,哎呀!不理他了,我們去游泳吧!」

  「好啊!」JAKE挽著她走開了去。

  傅加那雖然沒有回過頭,但她已可以想像薛皓中臉上會是什麼表情。

  氣死他!最好氣死他!

  叫我母老虎,我就叫你蒼蠅,看誰佔上風!

  這一回合顯然傅加那贏了,但下一回合呢?

  天空好藍,陽光也相當的耀眼。

  但齊南的心卻是烏黑黑的,在他的人生裡,陽光永遠也照不進來。

  他伸出手摸了自己那幾乎分不清是眼睛、鼻子、嘴巴的臉,再回想那女孩驚惶過度而當場昏厥過去的情景,他的心幾乎快死去。

  鬼!在別人的眼中,他是個鬼!一個既醜陋又可怕的鬼!

  「少爺!」華特端著一盤食物走進房間。「你早上還沒用餐。」

  「擱著吧!我吃不下。」雖然這麼多年來,他一直試著不因別人的眼光而難過,但是他終究還是沒有想像中的堅強。

  華特雖然無法從齊南的表情看出他受到的打擊有多大,但他卻感到相當的心疼。

  他幾乎是看著齊南長大的。

  當年他在台灣的齊家第一次見到齊南時,他簡直無法相信上天開了這麼大的一個玩笑。

  那時候的齊南才五歲大,但他卻無法接觸外界的世界,沒有一個同齡的小孩願意和他一塊玩,甚至連他的父母都不敢將他帶出門見人。

  於是小小年紀的他就已經懂得將自己的幼小心靈禁錮起來,每天除了畫畫之外,他什麼也不做,甚至拒絕開口說話。

  那時他正在台灣傳教,在一次因緣際會下,他見到了齊南,於是他成了他的第一個朋友,也是改變齊南一生的人。

  在他的建議下,齊氏夫婦終於答應讓他帶著齊南到美國重新生活。

  也許上帝在關上一扇窗時,仍不忘打開另一扇窗。

  齊南外貌畸型,但他卻有著高人一等的智商。

  他求學的過程相當順利,加上他的建築設計圖被建築業的龍頭華特先生所青睞,從此他在建築上平步青雲。

  名氣帶來了財富,卻始終帶不來他最渴望的陽光。

  「少爺——」

  「別說了,我不會難過的。」他試著戴上冷漠面具。

  「其實那個小女孩並沒有惡意。」華特試著打開他的心結。

  「我瞭解。」他淡然地扯了下嘴角,「她的狗沒大礙吧!」

  「阿諾說情況恢復得相當好,而且獸醫說兩天後就可以出院了。」

  「沒事就好。」

  「少爺,這個女孩心地相當純真、善良,也許你和她可以——」

  「華特!」他舉起手,打斷華特的話,「我有自知之明,你不要多說。」

  其實有多少女孩子就光聽到他是狄克西‧布林頓,就會拜倒在他的西裝褲下。

  但是能夠真心真意接受他的容貌的人又有幾個?

  曾經他在遇見嘉露比時,也以為嘉露比是上帝賜給他的安琪兒,豈知她卻是傷他最深、最重的人。

  從此,他不再相信女人。

  「記得明天叫阿諾載她到獸醫院去,還有她若開口要我們賠償,只要數目合理,就賠給她。」

  「是!」華特知道他又以嘉露比來評斷那個小女孩。

  「沒什麼事,你去休息,我想一個人靜一靜。」

  「是!」華特退出房間。

  對齊南而言,他是不會再愛上任何一個女人,畢竟一次的教訓就夠血淋淋,畢生難忘了。

  是什麼聲音?

  葉莎梅拉起被子將自己的頭蓋住,卻仍隔絕不了刺耳的鈴聲。

  「停!停!」她氣得將枕頭抽出來,然後用力的蒙在自己的臉上。

  一直到差點讓自己窒息才終於臭著一張臉跳下床。

  她怎麼不知道天下有比她更有強大耐力的人,居然非要把她吵醒才善罷甘休。

  「喂!」她連聲音都是臭的。

  「老天!莎莎,你在家。」傅維恆已經給了自己最大的極限,要是電話再沒接通,恐怕他會搭火箭咻地飛了過來。「我當然在家。」一聽到傅維恆的聲音,她的音調緩和了些,不過仍免不了抱怨的咕噥著:「你知不知道我在睡覺呀!」

  睡覺!

  傅維恆算了一下兩地的時差,這個時候已經是美國下午五點多了,而她還在睡覺?

  「莎莎,你是不是生病了?」

  「生病?沒有哇!」她低頭審視了一下自己,「我很好,你為什麼說我生病?」

  「那你是從昨晚睡到現在?」他可是快把電話鍵給撥壞了,手指也因過度疲勞而酸痛。

  「當然不是,你以為我是什麼?母豬嗎?我很好,你別窮緊張嘛!」她當然知道他是出自關心,但過度的關心就令她有點心生抗拒。

  抗拒?她怎麼聯想到這兩個字?

  「沒事就好,」他寬心不少,「加那呢?是不是在你身旁,讓她接電話。」

  「加那啊——」她的嘴張成O型。

  她當然不可以讓他知道傅加那把她一個人留下跑去夏威夷旅行,否則一定會惹來他的大驚小怪,說不定下一秒鐘,他就會從電話筒跳了出來。

  「她出去了。」

  「出去?把你一個人留下?」

  瞧!果然大驚小怪吧?

  「她去麥當勞買漢堡,因為我不大想出門,所以就由她去買。」完了!這種遜蹩的借口絕對騙不過傅維恆的。

  「莎莎!」

  她是個極為外向的女孩?怎會突然不想出門?傅維恆當然不會相信她的話。

  葉莎梅為了受不了他的盤問而洩露口風,連忙又說:「我的生理時鐘到現在還無法克服時差問題,好煩喔!」

  最後那句「好煩喔」說得她自己雞皮疙瘩都掉了一地。

  可是她要是不使出撒嬌這一招,傅維恆絕對沒完沒了。

  「原來是這樣。」

  果然有效吧!

  「可能再過幾天,你就會調適過來,等你適應了那兒的時間,就讓加那帶你到迪士尼、海洋公園四處走走,就不會煩了。」

  「加那早把行程安排好了,她說明天要帶我去迪士尼,所以你明天不用打電話來,也許這幾天你都不用打,免得你找不到我們又緊張兮兮的。」

  完了!她發現自己說謊的本領越來越了不得了,再這麼下去,她可要變成壞孩子了。

  「好吧!你盡興的玩,我只是要告訴你和加那一聲,也許再過幾天皓中會到你們那兒去找你們。」

  「你說什麼?薛皓中要來?」她手中的電話筒差點滑落。

  這麼一來不就穿幫了?

  「我是說還要幾天,他現在先到夏威夷去辦事。」

  「夏——威——夷——」她深深吸了口氣。

  「哪裡不對了?」

  「呃,沒有,只是我在想夏威夷一定很好玩。」

  「如果你想去,也許皓中到了,可以叫他帶你和加那去一趟。」

  「恐怕他們已經碰了面了……」她嘟囊著。

  「莎莎,你說什麼?」

  「沒事,我是說還是最好不要,因為那兩人是死對頭,我怕沒玩起來,已先打起來了。」

  上帝保佑!

  希望他們不會在夏威夷碰面才好!

  她心中暗暗的祈禱。
作者: warzzy297    時間: 2010-6-27 02:12 PM

第五章

  夏威夷

  四季酒店的露天BBQ可是出了名。

  傅加那對美食一向是不會錯過的。

  正當她準備好好享受一頓美味、可口的晚餐時,只見入口處,薛皓中雙手各挽著一名身材曼妙,笑得跟花癡沒兩樣的熱情女郎走進來。

  色狼到了北極還是色狼。

  瞧他那得意像個二百五似的模樣,簡直就教傅加那倒足了胃口。

  還有瞧那兩個花癡的穿著打扮,她簡直要為身為女性感到汗顏。

  雖然夏威夷是個相當開放,就算在街上裸奔也不會有人會看你一眼的國家,但好歹什麼場合穿什麼衣服吧?

  薛皓中當然也看到傅加那,也沒錯過她一副不屑的表情。

  要是她無動於衷的模樣,他還不會想去逗她一下,但現在,他可是很想來點餐前的「開胃菜」。

  挽著兩名女郎的他直接就來到傅加那的面前。

  「啊羅哈!」他故意用可以迷死任何女人的笑容和她打招呼,但他知道這個笑容只會令傅加那更火冒三丈,想殺死人。

  「你哪邊涼快哪邊去好不好?你知不知道你很討人厭。」她咬牙切齒,要不是顧及場合,她真想一巴掌打掉他那自以為是的笑。

  「是嗎?」薛皓中像聽什麼驚人之語挑高劍眉,「我怎麼不知道我討人厭?」還故意轉向兩名女郎問:「你們討厭我嗎?」

  「當然不會?」兩名女郎異口同聲。

  出其不意的是傅加那非但沒更火大,反而笑出聲,笑得駝了腰。

  「你是不是吃藥的時間到了?」他故意用話氣她。

  「薛皓中,該吃藥的人不是我是你,你知不知道你很像一種動物?」她挺直腰,但臉上仍是笑容。

  「什麼動物?」他早可以預想絕對不是高等動物。

  「猴子!」她用眼角瞪了他一眼,「猴子從來不知自己屁股是紅的。」說完,她抬高了下巴轉身離去。

  但才走了兩步,手腕馬上被扣住了。

  當她還來不及反應時,她的身子被用力一扯,然後她的初吻就被奪走了。

  老天明鑒!

  薛皓中和不計其數的女人接過吻,但從來沒有一個女人的唇令他如此流連。

  原本他只是想懲罰她的,沒想到竟然會對她的唇產生了一種自己無法克制的感覺。

  由於發生得太快,傅加那錯愕得幾乎無法反應。

  不過她回過神,想到自己的初吻……

  只聽見薛皓中發出一聲慘叫。

  他的下唇已留下了兩排十分明顯的齒印,甚至還沁出血來。

  「薛皓中,你是混蛋,你該下地獄!」傅加那痛失自己一直保留的初吻,傷心欲絕地掩著臉衝出去。

  「喂!加那!」薛皓中沒想到她的反應如此的激烈,只不過一個吻嘛!這麼傷心?除非是——

  他不敢再往下想,跟著追上去。

  台北

  早上母親的叮嚀仍猶在耳,但傅維恆還是無法決定是否要向林雅楓提出邀請。

  要是今天不是他的生日,也許他還不會如此猶豫不決,「嘟!嘟!」

  他桌上的專線響了,打斷他的思緒。

  「傅維恆,哪位。」他報上自己名字。

  「維恆,是媽啦!」

  平時上班時間,他的母親幾乎沒打過電話給他,今天的這通電話該不是——

  「你下班時別忘了請你的秘書一塊回家吃飯,記住啊!」

  「媽!人家未必有空吶!」他皺起眉頭,真不知道該拿自己母親如何是好。

  早知一罐茶葉惹來這麼大的問題,他應該把茶葉轉送朋友算了!

  但後悔已來不及了。

  「她有空,而且她答應了。」

  「媽你怎麼知道?」大事不妙!

  「唉!我已先撥電話問過她了,她沒拒絕我。」傅太太先斬後奏。

  「媽!那你還打這個電話給我做什麼?」他有種被設計的感覺。

  「就是告訴你這件事呀!」傅太太聽出兒子不悅的口氣,忙打著太極拳,「你往往一忙起公事就什麼都記不住,所以我決定親自邀請林小姐,好歹人家送我們一罐好茶葉,禮尚往來的是不是?」

  都是茶葉惹得禍!

  「好啦!不誤你辦公時間,就這樣說定了。」傅太太說完馬上掛了電話,讓他想抱怨都來不及。

  「叩!叩!」

  「進來!」他馬上恢復上班的神情。

  走進來的是滿面春風的林雅楓。

  早知一罐茶葉可以帶來這麼大的好運,她該早八百年就送了,也不用癡癡等到了今天。

  「傅經理,我下班時候還有點事要辦,所以不搭你的車到府上,不過,我會自己過去的。」

  「林秘書,如果你今天有事就不必勉強,畢竟太匆促了,如果耽誤你的私事就不好。」

  「不會!」她豈可放棄今天這麼一個大好機會,何沉還由傅太太親自提出的邀約,這可是千載難逢。「我今天沒有重要事要辦,晚上我一定會到經理家拜訪伯父、伯母的。」

  她都如此興致勃勃,他還有什麼話好說。

  他見她一直遲遲沒有離去的打算。

  「林秘書,你還有其他事嗎?」

  「只是想提醒你,下午三點半有個報告會議要開。」在工作上她的確是個盡忠職守的員工。

  傅維恆突然靈光乍現,像她這麼一個溫柔的女孩子如果配上薛皓中,應該是絕配。

  偏偏這傢伙逃到夏威夷去了,不然今天的晚餐,也許是他當月下老人的最佳時機。

  「林秘書,你覺得我的朋友薛皓中這個人怎樣?」他想先探她的口風。

  「薛先生人很好,有才能、風度佳,是不少女人心目中的白馬王子。」

  「你真的這麼認為?」傅維恆簡直狂喜到了極點。

  「是啊!」她相當狐疑傅維恆為什麼一副樂上天的表情。「有什麼不對嗎?「

  「沒有,很好,我只是很高興你對皓中有如此『好』的印象。」

  看來他這個月下老人當定了。

  由於薛皓中的腿長,要追上傅加那並不是件太困難的事。

  「加那,你聽我說——」他那個「說」字才出口,傅加那的腳已抬起來,筆直地就朝他胯下的方向要踹過去,幸虧他反應得相當快,否則他可就無顏去面對他家的列祖列宗。

  「喂!太狠了吧!只不過是一個吻,你就想要我絕子絕孫。」

  他的話令傅加那更是火上加油,氣得七竅生煙,抓了狂似地猛朝他要害進攻。

  她母老虎不發威還真讓他當成病貓。

  「喂!喂!你別玩了行不行?」他左閃右躲的,兩人一來一往的,可吸引來不少人佇足觀看。

  「加那!你可不可以理智一點,就算真的是你的初吻,也沒什麼大不了的是不是?」他真的是自討沒趣。

  傅加那簡直氣瘋了,卯足勁狠狠地直踹了過去。

  雖然沒中要害,但卻踹中了他的腰部,只見悶哼一聲他疼得彎下腰來。

  「這只是給你一個教訓——」她的話未說完,只聽見「咚」一聲,薛皓中整個人倒在地上。

  佇足圍觀的人發出驚呼。

  裝死!來這一套!

  傅加那才不會輕易的受騙上當。

  「薛皓中,你不是挺能『玩』的嗎?怎麼才挨了我一腳就裝死?」她用鞋尖挑挑他的胳臂。

  他卻什麼反應也沒有。

  四周的人開始吱吱喳喳談論起來。

  「薛皓中,你太丟人了吧!如果被你的那票胭脂俗粉知道你昏在我的腳下,你的一世英名可就全毀了,起來吧!」

  他還是沒反應。

  她已沒有耐性和他磨蹭了。

  「你愛丟人現眼就繼續躺著吧!」她哼了一聲旋過身,不理會他逕自想走開。

  「這位小姐,請留步。」叫住她的人是酒店內的大堂經理,他正在為薛皓中檢查傷勢。

  「別替他檢查了,他死不了的。」她口中雖然如此說,但心底卻開始覺得不對勁了。

  怎麼一個人可以演戲演得如此逼真。

  「快報警,這位先生受了重傷,昏過去了。」大堂經理大聲的說道:「這位小姐,你不能離開,我們要把你交給警方處理。」

  傅加那當場傻眼了,她蹲到了薛皓中的身邊,大力的搖晃著他:「薛皓中,你別裝了,你快醒來。」

  他什麼反應也沒有。

  救護車和警車同時到達了酒店的門口……

  夜晚,葉莎梅拿著一隻蘋果在陽台上的躺椅坐了下來,正想好好享受一下美國的蘋果時,從城堡方向飄來鋼琴的演奏聲。

  是他!一定是他!

  她相當肯定吹長笛和彈鋼琴的人是同一個人,而且就是那個同時擁有天使與惡魔臉孔的人。

  多哀傷的曲子,雖然演奏的樂器不同,但卻一樣牽動人的心弦,輕易感染了他的哀傷。

  他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在得知他是人之後,她不再感到恐懼,相反地挑起對他的好奇。

  他只是比別人不幸!

  老人的話不斷迴盪在葉莎梅的耳邊。

  想到自己在見到他的臉時,她嚇得暈了過去,就忍不住感到愧疚。

  她的表現一定造成他很大的傷害。

  從他所演奏的曲子中,她知道他內心一定相當孤獨,而且外面對他種種的傳聞,天哪!她真的好難過,為自己的無知感到懊悔。

  不行!她一定要想個辦法向他表達自己對他的歉意,也許她可以和他交個朋友。

  「就這麼辦。」她很滿意自己的想法。

  傅加那真的沒想到自己那一腳竟然真的踹昏了薛皓中,而且還差點因此而被認為是兇手要吃上官司。

  幸虧薛皓中在清醒之後,向警方解釋之後才使她得以無罪釋放。

  不能小看女人的腳力!

  薛皓中已經牢牢記住這一次的教訓。

  「母老虎,我吻了你,你踹了我這麼一腳,差點要了我的命,你也該氣消了吧?」

  「薛皓中,我警告你,以後不准在我的面前或別人面前提這件事,否則——」她嘿嘿兩聲,神情陰森森的,「下一次就不是讓你昏過去而已。」

  天下最毒婦人心,她就是最好的寫照。

  「母老虎,你當真都沒和男人接過吻啊?」

  「薛皓中,你真的很不怕死你知道不知道?」

  由她的反應,薛皓中已百分之百肯定了自己的猜測。心裡沒來由的一陣狂喜。

  「你真是令我跌破眼鏡了,我以為你來美國這麼多年應該相當開放了,你該不是還是——處——」那個「女」字在傅加那快跳出的眼睛下,他硬生生吞回喉嚨。

  「薛皓中,你別以為每個人都跟你一樣下流!」要不是見他躺在床上,她真想再踹他幾腳,而且最好踹死他。

  「這種事怎麼可以說『下流』?男歡女愛,這是很自然的現象。」

  「薛皓中!」眼看她的雙手握成了拳,他連忙閉上了嘴。

  「好,好,我不說行不行!」他看她一張小臉紅得跟蘋果似的,心中沒來由的一陣悸動。

  他從不知這一向恰貝貝的傅加那也會臉紅,而且羞答答的模樣還真有說不出的嬌媚。

  天!這是他認識的母老虎嗎?

  「喂!你幹嘛這麼『色迷迷』的看著我?」她對他的注視感到渾身不對勁,不僅她的臉發燙,她的身體也感到炙熱。

  「加那——」

  「很晚了,我要回去休息了。」她說著拔腿就想跑,身後就傳來薛皓中的哀叫聲。

  「你又怎麼了?」她看見他滿臉的痛苦,雙手抱著自己的腹部。

  「痛……好痛……」他瞇著眼,由睫縫觀察她的神情。

  「你的肚子又痛了是不是?」

  「是……」他要她為這一腳付出代價。「不過,現在又好像好多了。」

  「既然好多了,那你就休息吧——」

  「等一下!」他從沒見過哪個女人比她更沒同情心的,「你就這麼放心地丟下我一個人?」

  「你不是說好多了嗎?」她理直氣壯。

  「但我又沒說已經不痛了,萬一你走了,我又痛得昏過去,那誰來救我?」

  「那你要我怎麼辦?我既不是護士也不是醫生——」

  「可是你可以陪我,以防萬一的。」

  「我陪你?」

  「是啊!是你踹傷了我,你當然有『義務』陪我。」

  「我——」她想大聲說「不要」,但是卻又說不出口。

  她是哪門子神經接錯線了?

  「怎麼?你在怕什麼?我現在帶著傷,難道你怕我會欺負你?」

  「我怕你?哈!你也太高估自己了吧?你難道忘了你是我的『手下敗將』嗎?」她拉過一把椅子就在他床邊坐了下來,「好,我就留下來『陪』你,如果你不怕的話。」

  看她趾高氣揚的神情,薛皓中臉上一陣青一陣白。

  手下敗將!她居然說他是她的手下敗將!

  這個仇他是非報不可!

  而且他一定要她俯首稱臣,否則他薛皓中三個字就倒過來寫,哼!

  為了給傅維恆父母留下最好的印象,林雅楓特別精心地打扮了自己。

  平時她因工作的關係,幾乎都是穿著端莊的套裝,而且也把一頭烏溜溜的長髮梳成髻。

  但今晚,她不但特別挑了一襲白色雪紡紗的洋裝,還故意將自己的長髮放了下來,使她看起來更顯嫵媚動人。

  她之所以不直接搭傅維恆的車子到傅家。除了是為了好好打扮自己之外,也希望給傅維恆一個驚喜。

  當傅維恆接過她手上的蛋糕時,的確顯得相當意外。

  「你怎麼知道我今天生日?」

  他確定自己母親不會告訴她的。

  她微微一笑,沒有回答。

  「維恆,還不快請林小姐進來。」傅太太從屋內探出頭,一見到林雅楓,臉上的表情相當的滿意。

  看來她今晚的邀請是對的。

  「伯母,您就直呼我雅楓。」她落落大方的態度又贏得傅太太的激賞。

  「雅楓,來,快進屋來,」她是婆婆看媳婦,越看越滿意。「還少一個菜,就可以開飯了。」

  「伯母,我幫您的忙吧!」林雅楓可是一逮到機會就不放過的,「我在家裡,我媽作菜我也都跟在旁邊幫忙,如果伯母不嫌我笨手笨腳,那就讓我幫您。」

  「好啊!」傅太太猛點著頭,「我們還可以一邊作菜,一邊聊。」

  「媽,」傅維恆當然明白母親要「聊」的內容是什麼。

  但傅太太卻不理會他抗議的眼光,拉著林雅楓就走。

  林雅楓不只和傅太太在廚房聊得相當愉快,在餐桌上也和傅先生談得十分融洽。

  令傅維恆相當意外的是她竟然對一些政治、法律上的問題也頗有研究。

  而這兩樣更是傅先生的最愛。

  飯後,她更表現了自己最拿手的茶道,看她沖泡茶的經過,的確也令傅維恆對她刮目相看。

  如果以挑媳婦的眼光來看葉莎梅和林雅楓,顯然林雅楓更討得傅家夫婦的喜愛。

  雖然明知道自己已經獲得傅維恆父母的好印象,但林雅楓卻沒有感到一絲喜悅。

  因為她同時明白一件事,在傅維恆心中一直有個叫葉莎梅的女孩。

  現在她才瞭解到為什麼傅維恆這麼多年來不曾對她有過任何行動。

  「可以談談你的女朋友嗎?」

  坐在傅維恆的車內,她鼓起勇氣問。

  一提到葉莎梅,傅維恆整個人頓時覺得精神百倍。

  「莎莎她很可愛,而且相當善良、純真,等她從美國回來,我再介紹你們認識,我相信你一定和我一樣喜歡她,而且你們也會成為好朋友。」

  林雅楓的胃部一陣扭絞,更在心中否定了傅維恆的說法。

  「她什麼時候回來?」

  「還不確定,不過也不會太久,她只是去散散心。」一說至此,傅維恆的口氣有些許的低落。

  雖然不是很明顯,但仍沒逃過林雅楓的觀察。

  「散心?也許我不該多問,但你說話的口氣好像你們之間有什麼問題存在,如果你不介意告訴我,也許我可以提供一點意見讓你作參考。」

  傅維恆想了一下,把他和葉莎梅的事說了出來。

  林雅楓一聽,臉上的表情相當凝重,但心底卻雀躍不已。

  「聽起來她似乎不是很愛你——呃,對不起,我不該這麼快下定論的,只是——」

  「沒關係,你的感覺我明白,但我又無法不去愛莎莎,愛上一個不懂你的愛的人是件相當痛苦的事。」

  他的話也說中了她的心情。

  「是啊!」她頗為傷感的,「被愛是幸福,愛人是痛苦的,明明知道相思苦,卻寧願苦相思。」

  「你——」

  「我和你一樣,愛上一個不懂我的愛的人。」

  車廂內頓時陷入一片寧靜,兩人沉默不語,但心境卻是相同。

  真想把他給丟下不管!

  傅加那看著已睡著的薛皓中狠下了心對自己說。

  尤其是他打呼的聲音,天哪!簡直是噪音嘛!

  她趁機報仇似地用力捏了下他的鼻子,而他竟然沒什麼反應。

  於是她像個頑皮的小孩,開始捉弄起他的五官。

  先是拔他的眉,乖乖,這麼一靠近仔細一瞧,才發現他的眉長得又濃又粗,挺男子氣概的!

  然後她的指尖又往下滑動來到他的睫毛,連睫毛都是又濃又密,上帝還真是厚愛了他。

  拔完了眉毛、睫毛,她的手指來到他挺直高聳的鼻子,認識他也好長的一段時間,她怎麼沒發現他竟有一個略帶鷹勾的鼻子?

  命書上說,男人的鼻子若帶鷹勾,那這個男人就有自命不凡的傾向。

  「什麼自命不凡,簡直是自大狂!」她擠眉弄眼的哼了哼。

  玩完了他的鼻子,她的手來到了他的嘴唇,她應該相當痛恨它的,但是才輕輕的一觸碰,有股電流透過了她的指尖流竄至她的四肢百骸,一顆心更如小鹿亂撞。

  她連忙收回自己的手,然後挑了個離他最遠的位置坐了下來。

  然後像在跟自己嘔氣似地揪著自己的頭髮。

  「薛皓中,你是大色狼、混蛋、王八蛋……」她甚至很不淑女的罵了一句髒話。

  薛皓中要不是用力的掐住自己的大腿,此刻早已忍不住笑出聲。

  他根本沒睡著,也不敢輕易的睡著。

  開玩笑,一隻凶巴巴的母老虎虎視眈眈地陪他,他豈敢輕易睡著,免得自己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剛才她捏住了他的鼻子,他原以為她開始展開報復行動了,卻沒想到她會像個頑皮的孩子拔他的眉毛、睫毛、當她的手指滑過他的鼻子來到他的唇時,那神似羽毛的輕撫竟讓他心中有股莫名的騷動,差一點,他就克制不住自己想把她的手指含在他的口中。

  不過最令他感興趣的是她急忙跳開的反應。

  咦!怎麼沒聽見咒罵他的聲音了?

  他微微地張開眼睛偷偷瞄了一眼,竟發覺她已斜靠在椅背上睡著了。

  這下他把眼睛睜開來,躡手躡腳的下了床,來到她身邊。

  「喂,母老虎!」他用手戳了下她的腰。

  「嗯……別吵,我困死了!」她扭動了下腰肢,眼皮卻動也沒動一下。

  嘿!嘿!現在該他整她了吧!

  真是風水輪流轉!

  為了怕她也是詐睡,他試著搖醒她。

  證實的結果她是真的睡著了。

  這麼好的機會,他若不整整她不太可惜了?但是接觸她像孩子一般純真的睡臉,他竟忍不下心整她。

  對敵人仁慈就是對自己殘酷。

  「就看在維恆的份上,饒你一次吧!」明知道這理由有點牽強。

  也許靠在椅背上睡得相當不舒服,傅加那睡得相當不安寧,眉心也皺在一起。

  薛皓中搖搖頭,伸手抱起了她。

  她非但沒醒來,反而相當舒服地緊撫在他的胸前。

  此刻的傅加那溫馴得有如一隻小貓咪,任誰也無法把她和母老虎三個字聯想在一塊。

  「你還真不是普通的重。」薛皓中將她抱到了床上,奇怪,怎麼才走了十步路不到,竟覺得渾身燥熱,好像……好像……

  不對勁!他低頭一看,發現自己有了不該有的生理反應。

  「呶呶!過來!你死到哪兒去了?」她像在做夢,一隻手拚命在床上抓呀抓,不知道在抓什麼?

  呶呶又是誰?她的男朋友還是親密愛人?

  「呶呶,過來睡好!」她在抓不到東西之下,竟然拍拍身邊的空位。

  不得了!這小妮子果然有親密愛人!

  什麼初吻!根本是誆他的。

  看來他是白白挨了她一腳的。

  這下他怎麼可以輕易饒過她?!

  於是他用他的唇吻過她的眉,她的眼瞼。

  「呶呶,別玩了!」她伸手將他推開了些。

  原來她都和呶呶這麼「玩」的,他倒想知道他們還玩些什麼?

  他壓到她身上,像懲罰她似地用舌尖在她的鼻尖上繞圈圈。

  她突然笑著左右閃躲,「呶呶,不要啦!」

  呶呶果然是她的男人!他像打翻了一缸醋。

  「呶呶——」

  又是這個名字!薛皓中憤怒的用唇堵去她的呼喚。

  這是什麼感覺!

  酣睡中的傅加那幾乎沉醉在這似熟悉又陌生的甜蜜中,忍不住發出一聲輕喂,薛皓中的舌尖則趁機溜進她的口中。

  沉睡中的傅加那只覺得身體越來越燥熱,四肢像火一般燃燒,意識不清的竟然伸手繞上薛皓中的脖子,熱烈地回應著。

  薛皓中全身上下像有顆火球來來回回的滾動著,那股緊繃的疼痛感,幾乎要命般的難受。

  不!他必須克制住自己,畢竟他不是她的「呶呶」。

  他對自己喊停,狂亂地衝進浴室,任由冷水淋濕了自己。

  他不是柳下惠,他是個正常的男人。

  沒有一個正常的男人可以逃得過這樣熱情的女子。
作者: warzzy297    時間: 2010-6-27 02:13 PM

第六章

  到獸醫院看過呶呶之後,葉莎梅向阿諾提出要到城堡的要求。

  「我要見你家少爺。」她直接就向華特說明來意。

  「小姐——」

  「叫我莎莎吧!」

  「莎莎小姐,」華特仍無法改口,「你有什麼要求直接找我談就行了。」

  「要求?」葉莎梅不解地皺皺眉。

  「難道你不是想談賠償的事?」華特狐疑地看看她,一臉的不相信。

  「賠償?當然不是!」她搖搖頭很認真地說道:「我只是想對他說一聲謝謝和對不起。」

  「你要向我家少爺——」

  「有什麼不對?」她不明白他為什麼會如此吃驚。

  「你先坐一下,我去向我家少爺說。」華特眼眸有些濕潤,他很慶幸自己沒看走眼。

  「好吧!」她聳聳肩。

  華特迅速地來到齊南的房外敲了敲門。

  「進來!」齊南站在窗口。

  「少爺!」華特走到他身邊,「莎莎小姐想見你。」

  「莎莎!」

  「就是昨天昏倒的那位小姐。」

  「她想見我?」齊南嘲弄的說:「難道她不怕再度被我嚇昏過去……」

  「少爺——」

  「告訴她,我不想見她。」他的自卑又開始作祟。

  華特瞭解他的心情更瞭解他的脾氣,只好沮喪的步出房間。

  「對不起,莎莎小姐,今天我家少爺人不舒服,所以不方便見你。」

  「他生病了嗎?」她一點也不懷疑,反而相當關心,「那我更應該看看他的。」

  「莎莎小姐——」

  「你帶我去吧!我保證不會打擾他太久的。」她的真誠令華特無法拒絕。

  也許這個女孩子可以讓齊南的生命重獲陽光。

  於是他決定違抗齊南的命令。

  「我家少爺的房間就在樓上的第一個房間,你可以自己上去嗎?」

  葉莎梅點點頭,直接就上了樓,在房門上敲了敲。

  「進來。」這聲音和她昨天聽到的有相當大的差距,相當冷漠。

  齊南還是面對著窗,並沒有回過頭。

  「你告訴她我不想見她了是嗎?」他以為進來的人是華特。

  憤怒的漣漪慢慢在葉莎梅的心湖中散開來,原來他是「不想見她」,而不是「不方便」見她。

  「雖然你不想見到我,但我還是要向你說聲對不起,打擾了。」

  齊南聽見她的聲音,偏過了那一半正常俊秀的臉面對她。

  「怎麼是你?你怎麼進來的?」

  「是你說『請進』,我就這麼進來的。」她回答得很認真。「不過如果華特對我實話實說,我就不會這麼厚著臉皮進來。」

  自尊心相當強的一個女孩子。

  「你家的狗還好吧!」他臉上的表情沒什麼改變,但口氣卻緩和了許多。

  「醫生說呶呶明天就可以回家了。」她為什麼不掉頭走人,還留下來和一個不想見她的人說話。

  「醫藥費方面我會負責,如果你還有其他要求——」

  「等一下!」她大步地走近他,他馬上反射性地把臉轉開了去。

  「別靠近我,我不想你再度昏倒。」

  「我昨天會昏倒並不是有意的。」她有些明白他為什麼不想見她的原因。

  「我知道你是被我的臉給嚇到了。」他相當自暴自棄。

  「也不完全是這個原因!」葉莎梅反駁,「其實我昏倒是因為我以為我遇見了鬼。」

  「我的確長得和鬼沒兩樣。」他用自嘲來掩飾自己受傷的心。

  「不……你誤會我的意思了,我只是……」她知道他誤解她話中的意思,卻又不知如何向他解釋清楚。

  「別說了,我知道你想說什麼。」他落寞的。

  「你知道……」她懷疑。

  「看過我的人反應都和你一樣,所以你還是請回吧!」

  她就知道他仍誤解了她。

  葉莎梅一個箭步幾乎衝到他面前,但他卻反應相當迅速地又轉了個身。

  「你到底想做什麼?」他口氣微慍。

  「我只是不習慣面對著別人的後腦勺說話,而且你不知道和別人說話不看對方是件很不禮貌的事嗎?」她說著又挪動了下腳步,還是慢了齊南一拍。

  「我說過別靠近我!」他發出怒吼。

  「我也說過我不怕你了呀!」

  「我不需要任何人的同情,尤其是女人!」他嘶啞的。

  聽到他對女人有歧視,葉莎梅原本的耐性一下子全消失了。

  「我才懶得同情你這只沙文豬,就算我自討沒趣,拿我的熱臉貼你的冷屁股,對不起!打擾了!」她哼了一聲,看也不看他一眼就走了,臨走之前還不忘洩恨般地將門關上,發出巨大的聲響。

  「莎莎小姐,你沒事吧!」

  華特一見到她氣沖沖的下樓馬上迎了過去,從葉莎梅上樓他就開始膽戰心驚,尤其剛才那巨大的關門聲差點讓他高血壓的毛病又犯了。

  「我沒事,好得很。」她氣得連說話都快噴火了。「我要回去了。」

  「我叫阿諾送你——」

  「不用,我用走的好了,還有明天你也不必叫阿諾帶我去接呶呶出院,我不想和你家少爺有任何的牽扯,所有的事就從此一筆勾銷,我們並不相欠什麼。」

  「莎莎小姐……」

  「今天真叫我開了眼界,我從來沒見過比他冥頑不靈的人,我真心誠意的想向他道謝和道歉,他不但不接受,還說不要我的同情,我才不會同情一個像他如此自卑的男人,也許他根本不像個『真正男人』,臉上有缺陷又怎樣?這世界上比他可憐的人很多,他應該學會去接受也學會付出,活在這世上才會有意義的嘛!」她的一席話令華特投來激賞的眼光。

  「為什麼少爺不早一點認識你?」他突然迸出這麼一句話來。

  葉莎梅敬謝不敏的搖搖頭,「算了!我才不想認識他,也不想跟他做朋友了。」

  「你要跟少爺做朋友?」

  「曾經想過,但現在不了,我高攀不起。」

  「莎莎小姐……」

  「我很高興認識你和阿諾,我走了,拜拜!」她揮揮手走出城堡。

  但她所說的話卻一字不漏地聽進齊南的耳中。

  傅加那捨不得醒來的伸了個懶腰。

  昨個夜裡,她竟然做了一個至今想起來都會令她臉紅心跳的夢。

  她夢見自己正被白馬王子吻著……

  這對她而言,簡直太不可思議了。

  她該不會是已經進入思春期了吧!

  真是活見鬼了!

  什麼思春期,根本就是那該死的薛皓中惹的禍,要不是他奪走了她的初吻,她又怎會做了那麼淫蕩的夢——等一下!

  這下她是真正清醒過來了。

  她記起薛皓中,她應該是睡在沙發椅上的,怎麼這會兒卻躺在床上!

  她火速地跳下來,低頭檢查自己的衣服,呼!完整的,可令她鬆了口氣。

  可是她怎麼會睡在床上,還有薛皓中又上哪兒去了,正當她百思不得其解時,她突然聽到一聲細微的呻吟聲。

  順著聲音的方向望過去,只見薛皓中斜躺在沙發上,整個人縮成一團。

  「冷……好冷……」他說話的聲音都打顫著。

  「喂!薛皓中,你睡在這兒會感冒的!」她看了他身上只穿了一件酒店的浴袍,甚至腰帶也沒繫好,露出光溜溜的胸膛。

  不可否認,他有一副強壯的體魄,這倒令傅加那感到相當意外。

  「冷……好冷……」

  他的聲音讓她急急移開視線,還好沒被薛皓中發現自己這副花癡狀,否則不又給了他糗她的大好機會。

  「我好冷……」薛皓中還是重複這句話。

  她雙手叉著腰,沒好氣地對他說道:「喂!薛皓中,你又在玩什麼花樣?我告訴你,我數到三,如果你不乖乖起來,恢復正常,我可就掉頭走人*!」

  見他沒反應,她便開始數著;「一、二、——二又二分之一——三!」她這個「三」還特地朝他耳邊吼,但卻見他什麼反應也沒有。

  「要玩你自己玩,我沒空理你!」她拍拍自己的雙手,轉身邁開腳步,又怕薛皓中會在身後玩什麼詭計,所以還頻頻回頭瞄瞄他。

  「冷……冷……」只見他雙手環抱著自己,全身發抖。

  算了!鐵定又在使詐!不理他!

  不!他好像真的很痛苦!不行!還是看看才能放心。

  傅加那的心分成兩派,最後她的腳還是朝他的方向走去。

  為了怕中計,她和他保持著距離,然後用手指戳戳他。

  「別玩了,薛皓中,這個遊戲太爛了,換點新奇的吧!」

  他還是沒反應。

  她的心中有了不祥的感覺。

  「薛皓中!」她伸手推推他,手才碰到了他的手臂,馬上縮了回來。

  天哪!好燙!

  她像要證實不是錯覺,用手摸摸他的額頭,大叫出聲:「老天!你在發高燒呢!」

  難怪他一直喊冷,難怪他一直發抖。

  她慌了,亂了!

  只好打電話向酒店的櫃台求救……

  高照的太陽,無雲的天空,突然劃出一道銀光,然後發出一陣巨響,砰砰砰的,好不嚇人。

  葉莎梅第一個反應是發生戰爭了,因為那巨響聽起來就像炸彈和槍枝發射的聲音。

  從小她就害怕這種聲音,不要說炸彈,哪怕只是鞭炮聲或打雷就夠令她渾身發抖的。

  這是她最大的致命傷。

  正當她在揣測這一聲聲巨響是什麼原因造成時,只聽見淅瀝嘩啦的雨聲傳來,頓時讓自己緊繃的神經鬆懈了不少。

  原來是雷聲,好笑的是她竟以為在打戰。但又怪不了她,因為和台灣的雷聲比起來,簡直是有夠恐怖,難怪人家常說外國的月亮比較圓,看來連打雷的聲音也比較大。

  才想到這兒,天空又出現一道閃電,又是一聲巨大的雷聲,她嚇得揪緊胸前的衣襟。

  空蕩蕩的屋內,她頓時被恐懼給淹沒。

  「不怕!不怕!只是打雷……」

  轟砰!

  又是一聲,她整個人衝進被窩,拉起被子將自己從頭蓋到腳。

  她突然好想家,想自己的父母,想維恆——

  叮噹!叮噹!

  隱約中她聽到了電鈴聲。

  會是誰來?她的救星嗎?

  叮噹!叮噹!

  不管是誰,只要是人,只要有個伴,她就不會覺得如此孤獨、無助、害怕。

  跌跌撞撞的衝下樓,用力的打開門。

  果然是救星。

  站在門口的是華特先生。

  「莎莎小姐,你怎麼了?」華特被一臉蒼白、狼狽的葉莎梅嚇了一跳。

  「我……打雷——」她又見到天空閃過一道銀光,一顆心升到喉嚨,眼淚也快速地聚集眼眶中。

  華特詫異的看了天空一眼,「打雷!」

  「轟砰!」一聲巨響使得葉莎梅渾身打了個寒顫,雙腿一軟,整個人昏了過去。

  經過醫生的診斷,薛皓中是得了嚴重型的感冒,甚至還有並發肺炎的可能。

  「死薛皓中,你什麼時候不生病,卻在這節骨眼生病,要不是看在你是我老哥的好朋友份上,我才懶得理你。」抱怨歸抱怨,傅加那還以他家屬的身份為他辦了住院。

  「傅小姐,你要為病人請特別看護嗎?」護士小姐問。

  「不用了!我看著他就行了。」她真是吃飽了撐著,幹嘛不替他找個特別看護?算了!說出去的話就如同潑出去的水,想收也收不回來了。

  「既然你想親自看顧病人,你可能要小心一點,因為他的病是會傳染的,你最好戴口罩。」護士好意的拿了好幾個口罩給她。

  「謝謝。」她向護士道謝,看了躺在病床上病懨懨的薛皓中,忍不住噘起嘴角。

  她該幸災樂禍的,但不知為什麼,她竟然覺得他好可憐。

  「對了,這是酒精,」護士突然塞給她一些東西說:「因為他高燒不退,所以你必須為他全身擦拭酒精,讓他盡快散熱。以免他持續高燒而並發肺炎。」

  「我!」傅加那不知所措的瞪著手中的東西。

  「就是你,」護士理所當然的點點頭,「你不是說要負責看護他的嗎?這工作當然就得由你來做。」

  「可是——」叫她幫他擦拭身體,「我來教你一遍,你就可以得心應手了。」護士曲解了她的意思,好心的為她做示範。「首先,你先把酒精的濃度用水稀釋,然後直接沾上了毛巾往他身上擦拭就可以,很簡單的是不是,來,你試試看。」

  傅加那痛苦的呻吟一聲,現在已是鴨子上架,她想臨陣脫逃也來不及了。

  薛皓中,我到底是哪裡欠了你?為什麼我要這麼犧牲自己來看護你?

  雖然心不甘情不願的,但她在護士的「鼓勵」下,也只好硬著頭皮拿起毛巾為他仔細的擦拭身體。

  「很好,你做得很好,而且很細心,他是你的男朋友對不對?」

  「我——」傅加那瞪大眼睛。

  「別否認,我光看你對他關心的眼神,就可以知道你相當愛他,否則你絕不會親自看顧他的。」護士拍拍她的肩,然後在胸前劃了個十字架誠心的說道:「上帝會因你對他的愛而感動,他一定會化險為夷。阿門。」

  「我不是——」她急得直跳腳卻又不知如何向護士解釋清楚她與薛皓中的關係。

  算了!她把毛巾忿忿一扔,反正有些事是越描越黑,這筆帳她會通通算在薛皓中頭上,然後一筆一筆的要回來,而且還要連本帶利的要回來!

  葉莎梅睜開眼睛,華特關心的臉馬上映入她的眼簾。

  「莎莎小姐,你醒了。」

  「我……不好意思,我……」她真不知道自己竟然可以膽小到被打雷嚇昏過去。

  不過這也怪不了她,誰叫美國的打雷是如此恐怖,現在想起來還心有餘悸呢!

  華特看著她一言不發,以為她身體不適,連忙說:「莎莎小姐,你覺得怎麼樣?要不要到醫院去做個檢查?」

  「不……不用了。」她忙搖頭,去醫院——不讓人笑掉大牙才怪。

  「莎莎小姐,我可以問你昏倒的原因嗎?」

  「我怕說出來,你會笑我。」她不好意思漲紅了臉。

  「我保證不笑你。」華特舉起手作發誓狀。

  「因為我很怕打雷。」

  「你是說你會昏倒是因為——」華特瞪大雙眼,一副強忍住笑意的滑稽表情。

  「沒關係,你想笑就笑吧!這的確滿可笑的,可是我從小就克制不了這種恐懼。」

  「那我還來得真是時候,不然你一個人昏倒在屋內是很危險的,這屋子就你一個人住?」他環視四周問。

  「這是我朋友的家,她到夏威夷去旅行了……對了,你為什麼會來找我?」

  華特的眼睛因她的發問而為之一亮,嘴角也掛著笑容。

  「是我家少爺要我來的。」

  「他為什麼要你來?」難道他知道她害怕打雷?不會吧!?

  「他要我代他轉告他的歉意。」華特說著還禮貌地向她行個禮。

  葉莎梅皺皺眉,「為什麼要你代替他?既然他想道歉就得自己出面,他這麼做不只沒有誠意,而且很沒風度。」

  「莎莎小姐——」華特很訝異這個小女孩會如此有原則。

  但他非但沒因她的態度而不悅,反而暗暗高興。

  「華特,請你轉告你家少爺,他的歉意我不接受。」她拒絕。

  「你的要求我可以接受,不過我覺得你當面告訴我家少爺更恰當。」華特莫測高深的笑。

  「要我去見他辦不到!」

  「如果他來見你呢?」

  「怎麼可能?」她相當懷疑。

  「有什麼事不可能,又有什麼不可能的事?」華特像在繞口令似地。「也許,我應該下樓去告訴少爺,你已經醒過來了。」他朝她眨眨眼笑著走出房間。

  在傅維恆一聲散會下,所有公司幹部魚貫的走出會議廳。

  林雅楓一直還未能從自己的沉思中回過神,只是兩眼茫然地看著面前的筆記型電腦,甚至連傅維恆用手在她眼前揮了揮都沒察覺。

  「林秘書!」傅維恆雙手擋在辦公桌上,傾身注視著她。

  林雅楓仍未回過神。

  這不是他所認識的林雅楓,她從不因自己的私事或情緒影響工作的,何況今天這個會議又是公司一些高級幹部的例行報告,在這樣一個場合,她從來不曾有過任何缺失。但今天她卻反常破了例。

  「林秘書!」傅維恆不得不加重音調。

  林雅楓收回飄遠的思緒,驚慌失措的看著表情凝重的傅維恆。

  「傅經理,會議——」她因自己的疏忽而臉色一陣青一陣白。

  「已經散會了!」傅維恆在她面前的椅子坐了下來,雙手環胸的說:「你是不是人不舒服?」

  林雅楓微微扯了一下唇角,搖搖頭。

  「那你是有心事?」

  林雅楓關機的手停了下來,難以置信的注視著傅維恆,他竟看出她有心事?

  「也許一個上司是不該干涉到下屬的私事,而且每個人也都有保有自己秘密的權利,但如果我可以幫得上忙,或者有需要我幫忙之處,你儘管開口。」他關心的口吻令林雅楓既喜也悲。

  喜的是他如此關心她,悲的卻是他的關心只是出自於上司與下屬的關係,而不是朋友。

  「謝謝你的關心,但這件事你幫不上忙的。」她相當坦白。

  「你不說怎麼可以肯定我幫不了你?」他用眼神鼓勵她說出口。

  「我父親生病了。」她不想說卻還是說出了口。

  「很嚴重嗎?看醫生了嗎?」

  林雅楓一歎,「我想應該不嚴重。」

  傅維恆愣住了,「你想?什麼意思?」

  「這是我父母在下『撒手鑭』。」

  「我不明白你的話。」

  林雅楓澀澀一笑,雙手交握,神情相當苦惱。

  「如果不介意就告訴我實情,畢竟我們是朋友,更應該互相幫忙。」他說得相當自然。

  林雅楓喜出望外。

  「說說看。」他一副真心誠意想幫忙的表情。

  林雅楓深深吸了口氣,緩緩道出自己的心事。

  「我的父母從去年開始就一直逼著我回家去相親,好幾次他們替我安排了要和對方見面,卻都因我故意的推托或臨陣脫逃而作罷,原以為他們會因此放棄對我的安排,沒想到最近有個朋友的兒子剛從美國回來,他又開始要設計我。」

  「這跟你父親生病有什麼關係?」

  「因為他們一直要我回去和對方見面,我都不答應,所以我父親就用這個方法要騙我回去。」

  「你怎麼如此肯定是騙你的,也許你父親是真的生病也說不定。」

  沒有多想,林雅楓搖搖頭。

  「我打過電話問過我妹妹,是她透露內幕消息給我的,所以我才會如此肯定。」

  「那你打算怎麼做?」

  「我要是知道就不會這麼苦惱,這麼不知所措了。」

  傅維恆點點頭,似乎可以理解她此時的心情。

  「其實你父親的動機,完全是因為愛女心切,畢竟為人父母的都希望自己的兒女可以有個好對象,組織一個美滿幸福的家庭。」他試著開導她。

  「我當然能瞭解他們的『用心良苦』,只是有些事求不來,尤其是姻緣,如果要我嫁一個不是自己所愛的人,我寧可終生不嫁。」她抱著破釜沉舟的決心。

  因為上一次的談話,所以他知道她心中一直有個「人」存在。

  「你可曾對『那個人』表示過什麼?」他尷尬地說:「我的意思是說也許你該讓對方知道你喜歡他。」

  她幽幽一歎,「如果他真的有心,他應該感覺得到。」

  「他是個感覺很遲鈍的男人?」他並不知道他在說的是自己。

  「不能怪他遲鈍,只能怪我自己多情,多情總被無情傷,而我就是最好的寫照!」

  「你希望我怎麼幫你?」他果然很遲鈍。

  「你想怎麼幫我?」她內心狂喊著:愛我,只要你愛我!

  「我……」他一時無言以對。

  「如果我要你當我的男朋友,你會答應嗎?」她知道這是一個機會,一個最佳的良機。

  「什麼?」他的表情已告訴她了。

  但她不能放棄。

  「我是說『假』的男朋友。」

  「原來你要我去演一場戲,」他笑了笑,心裡突然舒坦多了。「我怕演技不好,會讓你失望。」

  但她假裝沒聽懂。

  「我知道這個辦法有點可笑,但我相信你絕對可以幫我這個忙。」

  傅維恆差點沒咬斷自己的舌頭,剛才是誰信誓旦旦說要幫忙的,現在她已開口,還能有什麼借口拒絕?

  大丈夫一言既出,駟馬難追,而且朋友有難……該死的是,他已把她當成了朋友!

  「好吧!我願意幫你的忙,但可不敢保證我會『演』得很好。」他硬著頭皮接受。

  「真的!」她的眼睛因為他的話而閃閃發亮,充滿了喜悅的神采。「只要你有心,我相信你可以是最好的。」

  她故意忽略了「演」字。

  而傅維恆卻忽略了她的暗示,只因他對她還是有點……遲鈍。
作者: warzzy297    時間: 2010-6-27 02:13 PM

第七章

  葉莎梅還以為華特只是在開玩笑。

  一直到她看見齊南的出現,才讓她相信他的確是真心想道歉。

  他還是故意挑了個用側臉的方向面對她。

  「我不是經常會驚嚇得昏倒的女孩子,只是這兩次昏倒完全是沒心理準備之下所造成的。」她話帶雙關的。

  「你的意思是你現在已做好心理準備?」他的眼光炯炯有神的凝視她。

  「至少我知道你是來向我道歉的,這一點你不否認吧?」她才不會因他顏面的傷殘而對他口下留情,畢竟他說過他不要任何人的同情,尤其是女人。

  「你的確與眾不同。」齊南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對這個小女孩特別有著異樣的感覺,在他曾受到那麼大的傷害之後,他一向都不肯再面對任何女人,可是眼前這個女孩……他無法無動於衷。

  「我從來不覺得自己有什麼不同,畢竟我也只是個『女人』。」她故意強調女人兩字。

  齊南緊盯著她,她臉上表情的變化,她所說的每一句話都令她充滿了一股生氣,雖然她說話的口氣相當沖,但是令他相當佩服,畢竟很少女人有膽,有勇氣這麼跟他說話。

  「喂!你別一直杵在那兒,還不快開口。」她的口氣毫不客氣。

  見他皺起眉頭,她就知道要這種人道歉是不容易的事,但她卻不會輕易就罷休。

  「你忘了你要對我說什麼。」

  他當然沒忘,但卻沒想到她會這麼直接的就說,而且還用相當霸道的口氣說。

  他差點要掉頭就走,但是還是沒走。

  非但沒走,還相當容忍的向她說了一句:「對不起。」

  這下換葉莎梅傻眼了,她做夢也沒想到他會說得如此乾脆。反而因自己的蠻橫、無禮而感到不好意思。

  「算……了!我也有不對的地方,我也該向你說對不起的。」她走到他身旁,他馬上又和她保持距離。

  「我已經說過我不會害怕了,你又何苦一副拒我於千里之外的態度。」她說著又走近他,就在他又要往後退時,她伸出手拉住他。「我都願意接受你的道歉,你就該接受我的抱歉。」

  「我不想再次讓你昏倒。」

  「為什麼不試試看?」她抬抬下巴。

  「要是你——」

  「別作任何假設,事實勝於雄辯。」

  齊南躊躇了一下,慢慢地把另一邊臉轉向她。

  如果說不害怕那是騙人的。

  但她在已有的心理準備下,已能很自在地面對另一個他。

  「你若想昏倒,我不會怪你的。」他嘲弄的意味相當濃。

  「我怕昏倒的人會是——你。」她出其不意地在他這一邊臉上親了一下。

  「你!」齊南怔住了。

  「別告訴我你要昏倒了。」她甜甜一笑,眼中充滿了淘氣。

  齊南沒有昏倒,但卻震驚的呆了。

  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她上輩子到底是放了火還是殺了人,竟然會淪落當薛皓中的女「奴」。

  在這一刻,傅加那真是恨死薛皓中了,她不只要替他擦拭身體,就連她與JAKE原本的預訂行程,也因這次的意外而全部取消。

  想到好端端的一個旅行就此泡湯,她真是恨死薛皓中了。

  但恨死他又如何!

  看他高燒還持續不退,她還是得一遍又一遍的為他擦拭身體。

  雖然已經幫他擦拭過好幾遍了,但是每一遍都令她不由自主的臉紅心跳。

  上帝真是特別寵愛他,非但給了他一張可以迷死女人的臉,還給了他如石雕像完美的體魄。

  就連她都忍不住要禮讚起來。

  她拿著毛巾慢慢由寬肩向他的胸部,然後再落到毫無贅肉的腰際,她的手竟然不聽使喚地微微顫抖起來,就連兩頰也跟著臊紅。

  她相當懊惱自己這種幾乎病態的反應。

  傅加那猛吸口氣,閉上眼睛繼續這項「要命」的差事,她的手又滑下他的臀部和長腿。

  「水,我要喝水。」薛皓中的聲音突然解救了她緊繃的神經。

  她像避開瘟疫般地甩掉手上的毛巾,連忙為他倒了杯水,然後扶起他,讓他喝。

  「慢慢喝,不急。」她以自己都無法相信的溫柔語氣說。

  薛皓中霍然抬起了頭,半合著眼望著她問:「你怎麼會在這兒?我又怎麼了?為什麼渾身一點力氣也沒有?」

  「這些問題你都暫時別管,我只想拜託你快快好起來,不然我準會被你『害死』!」

  他像似懂非懂的扯扯唇角,沒頭沒腦的迸出一句:「你知不知道你生氣的時候最漂亮。」說完又合上眼睛沉沉睡去。

  傅加那可沒因他的話而感到高興,反而用手摸摸他的額頭,很肯定的說:「薛皓中,你的頭殼燒壞了!」

  阿諾開著車準時出現在葉莎梅的面前。

  「莎莎小姐,你準備好了嗎?」他是來載她去獸醫院接呶呶出院。

  「可以了。」她拿了小錢包一蹦一跳的跟著阿諾坐上車。

  一上車才發現華特也在車內。

  「早安,莎莎小姐。」他禮貌的和她打招呼。

  「華特?你怎麼會來?」這兩天都只有阿諾陪她到獸醫院看呶呶。

  「我代替少爺來的。」

  葉莎梅原本的笑容凍在嘴角。

  「為什麼要你代替他?」她原以為昨天他已經可以把她當成朋友了。

  「莎莎小姐——」

  「對不起!」她推開車門,二話不說的下了車。

  對她的反應,阿諾和華特一時不知如何是好,也急忙跟著下車。

  「莎莎小姐——」

  「停!」她看著他們兩人,「可不可以打個商量,拜託兩位不要再叫我『小姐』,不然我們連朋友也沒得做。」

  「莎莎。」華特馬上改口。

  「是,這就對了!」她滿意的點點頭,「你們兩個人是我的朋友。」她走向傅加那的車子,拿出車鑰匙打開車門坐進駕駛座。

  「莎莎,你不坐我們的車子?」阿諾靠在車窗邊問。

  「不用了!我自己去接呶呶就行了。」她扣好安全帶發動車子,「華特,麻煩你代我轉告你家少爺,我很不欣賞他處理事情的態度。」

  「莎莎,請你諒解我家少爺的苦衷,其實他也想和你一塊兒去接呶呶,只是——」

  她接了華特未說完的話,「他不想見人或者又把人給嚇昏過去?」

  「莎莎,其實少爺他——」

  「華特,別替他找借口,他不可能這麼將自己藏一輩子,難道他想這樣過一生嗎?」

  「他當然不想,也不願意。」華特激動地反駁。

  「既然他不想也不願意,那他為什麼不肯出來面對人群?」

  「因為他的臉——」

  「他的臉不是真正的原因,他的『心』才是最重要的。」她語重心長的一句,將車子駛遠。

  「怎麼辦?」華特非但沒有感到憂心,反而笑瞇了雙眼。「這個女孩也許是上帝派來拯救齊南的天使。」

  為了替呶呶去除一身的藥水味,葉莎梅決定要給它洗個澡。卻沒想到給狗洗澡不是件輕鬆的事。

  先是一場追逐戰就令她筋疲力盡,然後又因呶呶的熱情,甩了她一臉及一身的泡泡。

  好不容易把它洗乾淨了,她一身的衣服卻濕淋淋的,活像剛從水中撈出來的狼狽。

  由於呶呶身上的毛相當濃密,加上體形又大,想吹乾它身上的毛也是件相當累人的差事。所以她決定借助加州的陽光將呶呶的毛曬乾。

  「乖乖在這兒曬太陽,我進去換掉這身濕答答的衣服,別再使壞,知道嗎?」她將呶呶綁在車庫旁的柱子,然後才回屋子裡去換衣服。

  「嗚汪!嗚汪!」呶呶卻不肯安份地吠著。

  她從客廳的窗戶探出頭對它發出警告:「臭呶呶,你最好安份守己一點,不然我等一下就不給你吃東西。」

  她的警告顯然不對呶呶造成任何威脅,它越吠越大聲,然後也開始用力地想扯斷它頸子上的狗鏈。

  葉莎梅不理會它,逕自回房間換衣服。

  一陣警笛聲由遠而近傳來,下一秒鐘,跟著傳來電鈴聲,而且按得又急促又響。

  她實在不明白是那個冒失鬼這麼沒禮貌的按門鈴,匆匆套了件乾淨的T恤,連鞋子也忘了要穿,打著赤腳就衝下樓。

  一打開門,她傻了眼。

  「對不起,這狗是你養的嗎?」警察指指仍吠個不停的呶呶!

  「是!」她點點頭,然後不忘向呶呶警告:「不要叫了!呶呶!」

  「小姐,你知不知道你已犯法了。」

  「什麼?」她一時沒聽清楚警察的話。

  「有人打電話報警,說你虐待動物。」

  葉莎梅差點沒暈倒。

  警察繼續說道:「你知道你把狗綁在這兒曬太陽是不人道的。」

  「我幫它洗澡,然後讓它在這兒曬乾,有什麼不人道?」她反問。

  「因為你可能因一時疏忽把它曬昏了,甚至讓它脫水致死,而且你替它洗澡,就有義務把它的毛用吹風機吹乾,或者擦乾,不能任它在太陽下曝曬。」警察說得頭頭是道,「所以如果你不快替它鬆綁,我們將向你提出告訴。」

  「這是哪門子的道理?」她簡直無法相信自己耳朵聽到的話。「我幫它洗澡,讓它作日光浴,這有什麼不對的地方?」

  「小姐,我剛才已解釋過了,你最好馬上替你的狗鬆綁,然後將它的毛吹乾,否則——」

  「否則就要告我?」

  「沒錯。」

  她完完全全被這些美國人的吹毛求疵給打敗了。

  現在她才明白為什麼美國的律師會是最賺錢的行業。

  「出了什麼事?」華特突然出現在警察的身後。

  一見到華特,葉莎梅像見到了救星似地。

  「華特,你來得正好!」她指著警察說道:「他說他要告我虐待動物。」她把事情的經過說了出來。

  華特在聽完過程後,低聲地對警察說了幾句話,然後兩人一起走向停在路邊的古董車。

  車窗下降了一半,只見警察對著車內不知說了什麼之後,點點頭就騎著警車離去。

  「沒事了!」華特轉了回來一派輕鬆。

  「不去找了?」她看向古董車方向。「車子內的人是誰?」她明知故問。

  「是我家少爺。」華特雖然沒有多說,但是葉莎梅可以感覺出來,「他」絕不是個簡單的人物,否則不會三言兩語就把口口聲聲要提出告訴的警察打發。

  「看來你家少爺挺有勢力的嘛!」她抿抿唇嘲諷的說:「別指望我會感謝他替我解圍,我可不認為我做錯了什麼事。」她走向呶呶為它解開狗鏈,才一鬆手,呶呶就朝古董車方向奔了過去,對著車內的人搖著尾巴。

  連狗都懂得諂媚。

  「呶呶!過來!」她的命令卻發揮不了作用。

  忘記自己腳上沒穿鞋,她走向車子想把呶呶帶回來,走了幾步,卻因腳底傳來的劇烈刺痛而疼得蹲了下來。

  「怎麼了?」華特跑了過來。

  「我的腳……」她把腳底扳了過來,赫然發現有根釘子戳進她的腳底,鮮血直流。

  突地,她嬌小的身子被一雙強壯的手臂抱起。

  「你——」她挪動著身子,「放我下來!我可以自己走。」

  「聽話,別亂動。」低沉的聲音像有著無法抗拒的魔力。

  被他抱在懷中,她的心跳竟然無緣無故地加快,一種莫名的情緒沒來由地滋生,她說不出那到底是什麼,但卻沒有反抗,任由他抱進屋子。

  薛皓中醒來,第一反應就是自己做了一場夢。夢見自己生了一場病,而傅加那在一旁照顧他。

  在夢中,他聽到她不斷地詛罵、抱怨,卻又溫柔地為他擦拭身體——怪怪!他什麼夢不好做,偏偏做了一個如此古怪的夢?

  他微微挪動了下身體,才發現自己的手臂竟然被緊緊抓住,而且還吊著點滴。

  原來不是做夢,而是自己真的生病了。

  傅加那一隻手緊緊抓住他的手,顯然是怕他的手亂動而影響了點滴注射,而另一隻則擱在自己左臉,上半身趴在床沿,雙眼緊閉,呼吸相當均勻,睡得相當沉。

  她看起來相當疲倦,但仍不損及她的俏麗容顏。

  他實在記不得自己是怎麼生病,但是他卻可以肯定告訴自己,是她在他昏睡中不斷照顧他,甚至還一遍又一遍用毛巾擦拭他的身子,令他炙熱的身子得到清涼的紓解。

  傅加那突然像被什麼驚醒過來。

  「天哪?我怎麼迷迷糊糊睡著了。」她揉著惺忪的眼睛。

  薛皓中在她醒過來的同時連忙閉上雙眼,決定繼續享受被伺候的感覺。

  而傅加那也沒注意到他已清醒,只急著用手摸摸他額頭上的溫度。

  「真是好人不長命,禍害一千年,老天還是有眼無珠,居然讓你的溫度減低了,看你康復了之後要如何報答我對你的『救命之恩』。」邊罵邊起身去準備毛巾和稀釋的酒精。

  薛皓中要不是極力克制自己,他相信自己鐵定爆笑出聲。

  從沒見過有哪個女人比她更狠心的,居然在得知他溫度減低之後,非但沒有表示高興還咒罵他為樂。

  他可以大難不死,還真是老天有眼。

  傅加那拿著毛巾又開始為他擦拭身體,但口中仍是怨聲載道的。

  「死薛皓中,臭薛皓中,你幹嘛不在台灣生病,跑來夏威夷生病,還要連累我這麼照顧你、伺候你,那天害我嫁不出去了,我就唯你是問,到時候我就叫你娶我!」

  她若知道薛皓中已經清醒了,絕不敢說出最後那句話。

  薛皓中也有自知之明,絕不可以在這個時候讓她知道他已清醒,否則他可能會被她給碎屍萬段,所以他繼續假裝昏睡。

  傅加那用手中的毛巾輕柔地為他擦拭身子時,他才明白這簡直不是享受而是酷刑。

  她手所到之處,像是一陣風燃起悶燒的一把火,而且她手越往下移動,他體內的騷動就越擴大,溫度也逐漸往上升。

  停!停!再這麼下去,他怕自己不腦溢血也會流鼻血。甚至他感覺到自己慾望的反應……

  他懊惱地發出呻吟聲。

  傅加那卻以為他病情加重了。

  「薛皓中,你哪裡不舒服?」

  他還有「哪裡」不舒服?他全身上下都不舒服,他要是這麼死去,恐怕天下男人會笑掉大牙。

  傅加那根本沒有懷疑他,用手再探探他的額頭,驚呼出聲:「哎呀!怎麼溫度又上升了?臉也變得這麼紅,該不會是我擦拭得不夠勤快,才沒讓你能夠退燒,一定是這樣。」說著,她更加勤快地為他擦拭身體。

  薛皓中當下傻住了,心中更是叫苦連天。

  傅加那若再不停手,他深信自己會死,而且死得相當狼狽。

  「求求你,別再擦了,我快受不了。」他終於受不了而衝口而出,甚至情急之下用沒吊點滴的手及時阻止她擦拭的動作。

  傅加那一時無法意會他話中的涵意,可是當她看見他一臉狼狽的表情,還有他腹部下明顯的反應時,她猛地倒抽一口氣,想也沒想舉起手就給他一巴掌。

  「薛皓中,你這混蛋!」說完將手中的毛巾狠狠朝他臉上扔過去,然後跺著腳跑出病房。

  是!他承認自己混蛋!這一巴掌也是他罪有應得的。

  但是他也沒料想到事情會演變成這個局面,他是個男人,一個正常的男人,有這樣的反應難道也是錯誤?

  當醫生為葉莎梅腳底的釘子取出來時,傷口比她想像中還要深,還要嚴重。

  雖然血已被止住了,但是她已可以預想到自己可能好幾天無法行動自如。

  「明天還要換藥,為了防止感染發炎,要打破傷風和消炎針。」

  葉莎梅雙眼如銅鈴,蒼白地瞪著醫生手中的注射筒,「可以不打針嗎?」

  從小到大,她就害怕打針,所以除非她病得爬不起床,否則打死她也不上醫院。

  「為了安全起見,一定得打。」醫生拿著注射筒一步一步走近她,她臉上的血色也一點一滴的消失。

  「不要……我怕疼。」她像個小孩向一旁的華特和齊南發出求救的眼光。

  「不會疼,就當是蚊子輕輕咬一口,忍耐一下就好了。」齊南坐到她身邊輕聲的安撫她。

  「你當然不覺得疼,因為必須打針的人是我不是你,你可以大剌剌的說風涼話。」她怒瞪著他,因害怕而口不擇言,「要不是因為你,我的腳也不會受傷,更不用打針,都是你害我的。」

  齊南並不因她的指責而動怒,反而滿臉歉疚的說:「我承認是我害了你,如果可以代替你挨這兩針,我絕不反對,只是現在是你受傷,我求你聽醫生的話好不好?」

  他溫柔的口氣令華特露出驚訝的表情,眼中也閃著淚光。

  「我……」葉莎梅的怒氣一下子全都消失了,呆呆的看著齊南。

  「如果你害怕,你可以靠著我,」他眼眸溫柔的注視著她,「而且我會拜託鄭大夫盡量輕一點,減輕你的疼痛感好嗎?」

  如果她再拒絕,她自己都會覺得羞愧。

  「好吧!」她咬咬牙硬著頭皮答應,並為自己的輕易妥協而感到意外。

  曾經有一次,她得了重感冒,傅維恆在她面前幾乎說破了嘴,她仍不肯答應,一直到她燒得昏過去,才讓醫生為她打針。

  護士為她拉高了袖子,她因恐懼而不知不覺挨近了齊南的身邊,齊南的手也不知何時環住了她的肩,讓她的臉緊緊靠在他的肩膀。

  在她的印象中,打針是很可怕,也很痛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醫生的技術高超,竟然就如同齊南所說的,如同蚊子叮般,沒什麼疼痛感,兩針就這樣注射完畢。

  「OK了,不痛吧!」醫生笑著問。

  「還……好。」她不好意思的垂下眼瞼,發現自己還緊緊靠著齊南,連忙想坐直身子,與他保持距離,馬上被齊南制止。

  「先別動,讓我為你的手臂揉幾下,免得等一會兒手臂腫起來。」他的話總令她無法抗拒,只好乖乖地保持原來的姿勢,讓他輕柔地為她手臂上注射的地方搓揉。

  「我開兩天的止痛和消炎藥,三餐飯後及睡前要記得吃,而且記住,這兩天最好不要走動,以免傷口不好癒合,今天晚上,也許傷口會微微疼痛,甚至還會發燒,多喝點水,應該不會有大礙的,如果很不舒服,可以打電話給我。」醫生吩咐。

  「謝謝您,鄭醫生。」齊南向華特使了個眼色,「華特,你送鄭醫生出去,順便讓阿諾開車送他回診所。」

  「是的,少爺。」

  華特和醫生一同走出屋內,留下齊南和葉莎梅。

  屋內安靜得只聽得見兩人的呼吸和心跳聲,令葉莎梅頗感不安。

  「謝謝你,我好多了。」她輕輕挪動自己的姿勢。

  這次,齊南沒有反對,反而順她的意思而鬆開他的手。使她的體內浮起一股奇異的空虛感。

  「我已經沒事了,你可以放心的回去了。」面對他的眼光,她竟無法控制自己沒來由的混亂心緒。

  「我不能把你一個人單獨留下,也許你該和我一起回去,這樣也可以對你有個照應。」齊南牢記剛才醫生的每一句話。

  「不,不用了!」葉莎梅想也沒想就拒絕。「我可以照顧自己,你還是回去,對於我剛才所說的話,你不必掛念更不需感到愧疚,那完全是因一時心慌而亂說的。」

  齊南只是靜靜地看著她,「你要和我一起走還是要我留下來?」

  葉莎梅根本沒完全反應過來,只是抓住腦海中的第一個想法,脫口而出,「我不會跟你走的。」

  「那我留下來照顧你。」他的口氣沒有轉圜的餘地。

  葉莎梅似乎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你……你要留下來……」

  「這是你的決定不是嗎?」他的眼光鎮住了她的。

  葉莎梅呆住了。

  有嗎?她有作任何決定嗎?

  像在洩恨似地,傅加那不斷用手捶打著枕頭,嘴巴還不停地咒罵著:「打死你,薛皓中,我打死你!」

  由於氣過頭了,以致房門被打開她都沒發現。

  「我是該死,該碎屍萬段,該下地獄!」

  傅加那嚇了一跳,轉過身一看,薛皓中正站在她身後。

  她彈跳了起來,狠狠地把枕頭砸在他的臉上。

  「你來幹嘛?!」

  「我是來負荊請罪。」他像做錯事而準備受罰的小孩。

  「省省吧!我不稀罕!」如果她手上有把刀恐怕會毫不猶豫地插入他的心口,讓他一刀斃命。

  「母老虎,我可是抱病從醫院偷跑出來的,我現在還發著高燒,而你也打了我一巴掌,這些難道還不能讓你消氣嗎?」

  她瞪著他,發現他臉上果然還留著她那一巴掌留下的五個指印。

  但仍沒令她消氣。

  「在你對我做了那麼可惡的事之後,你以為一個巴掌就可以讓我原諒你嗎?」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只是——」

  「只是好玩?只是想看我出醜?」

  薛皓中一副「天地良心」的表情。「我真的不知道自己的反應會這麼激烈,畢竟我不是聖人,我——」

  「你是色狼!」一聽到他的話,她的臉漲得又紅又紫,心跳猛亂到她快無法忍受。

  「我是個正常的男人,在面對一個自己喜愛的女孩子,我如何不為所動?」他的話一出口,自己也愣住了,而傅加那也愣住了。

  「神經病!」她回過神之後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繞過他逕自走向門口。

  「等一下!」薛皓中追上去及時攔住了她。

  「閃啦!好狗不擋路!」

  薛皓中看著怒氣沖仲的傅加那,突然一股衝動使他伸手將傅加那緊緊擁入自己懷中。

  傅加那嚇了一跳,使勁想推開他。

  「你瘋了!放開我!」她生氣地大喊。

  「我是瘋了!否則我怎麼會喜歡上你。」他很坦白的說。

  「你是不是神經錯亂,還是你又在想什麼詭計設計我?」

  「沒有!我是認真的。我現在腦子清楚得很。」

  「清楚得很才怪!」她用力地推開他,快步地又走向門口。就在她要開門時,薛皓中及時抓住她的手。

  「你做什麼!你這個瘋子!」她拚命甩掉他的手。

  「為什麼你不相信我?」他也隨著她的情緒激動起來。「我真的喜歡你!真的。」

  有半分鐘之久,傅加那被他的話給嚇呆住,說不出半句話來。

  「你……你是不是燒壞了腦子?」她有些不自在的說。

  「絕不是!」他把她握住在手中的纖細玉手,用雙手牢牢圍著,眼神也鎖住了傅加那,不讓她逃離。「你以為我千里迢迢跑來這兒做什麼?我在瞭解自己對你的感情之後,我迫不及待想見你,但又怕克制不住自己,怕嚇壞你,所以就想到夏威夷讓自己平靜一下,沒想到上天卻讓我在這兒遇見你,你可知道我在乍見你時,我簡直欣喜若狂。」

  「你真的是燒壞了腦子了……」她仍不相信地瞪視他。

  薛皓中簡直又好氣又好笑,他一向縱橫情場,卻萬萬沒料到會栽在這樣一個迷糊的女孩手上。

  如果要讓她清醒,恐怕也只有一個辦法可行。

  他俯身用唇對住她的唇,趁她因驚訝而微張嘴時而將舌頭伸了進去,進而糾纏著她的舌,蠻橫地要求她的配合,就像他的個性一樣。

  一直到兩人肺裡的空氣都快用完,他才放開她。

  傅加那只覺得自己渾身像火在燒,呼吸也變得急促起來。

  薛皓中擔心的凝視她,喚著她:「加那,你怎麼了?」

  老天!她是不是生病了;為什麼連腦子也亂哄哄的。

  「加那……」他發現她的臉紅得似乎不太正常。

  「薛皓中,我好像生病了。」她終於發出聲音來了,但是聲音變得沙啞。

  薛皓中用手覆住她的額頭,大叫:「老天!你在發燒!」

  「薛皓中,我就知道你不懷好意,你故意把病傳染給我,你就是這麼壞心腸!」

  這下跳三條黃河也洗刷不了他的罪了。
作者: warzzy297    時間: 2010-6-27 02:14 PM

第八章

  「停車!」林雅楓突然出聲。

  傅維恆急忙踩了煞車,偏過頭問:「你家到了嗎?」

  「還沒有!」她語氣平板地望著前方說:「你現在想抽手還來得及。」

  傅維恆僵住了,「什麼?」

  「其實我不該請你幫我這個忙,也許我該順著我父母的安排去相親,而不是欺騙他們。」

  「雅楓……」

  「今天對他們說了這個謊,改天我必須對他們撒更大的謊才能圓這謊,要是他們知道我欺騙他們,他們一定很傷心。」其實她害怕的是無法面對自己,畢竟傅維恆心有所屬,一旦她失敗了,她不知道她是否有勇氣承受結果。

  「你為什麼不放輕鬆一點?」他沒料到自己竟可以反過來安撫她。「我們是朋友,所以這並不是謊言,更沒有欺騙你的父母。」

  「可是……」

  「我既然要幫你,我就一定要幫到底,我可不希望見到一個精神恍惚的秘書。」

  「我怕會給你帶來困擾。」

  「放心,我會處理得很好的。」他從沒有見過她這麼柔弱的一面,竟然令他的心微微悸動,甚至想保護她。

  這一聽,林雅楓不知道該覺得傷心還是該高興。

  他根本只是想幫她的忙,以一個「朋友」的身份。

  「你家還有多遠?」

  「前面路口左轉就到了。」她不知道自己的鬥志全跑到哪裡去了,為什麼自己會變得一點主見也沒,反而由傅維恆主導了一切。

  傅維恆照著她的指示,把車子停在她家的門口。

  「你真的不後悔?」天哪!她今天是怎麼了!在這節骨眼上變得如此優柔寡斷。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這個能耐我還有。」他竟完全沒有感到壓力的存在。

  首先發現他們的竟是林雅楓的弟弟——林奕喬,他一見到林雅楓,臉上露出責備的神色。

  「姊,你怎麼到現在才回來!」

  「奕喬,我給你介紹,這是——」

  「先別說,我們快到醫院吧!」林奕喬對著傅維恆頷首,然後焦急的說。

  「去醫院!」林雅楓心中有了不祥的預兆,「家裡出了什麼事?為什麼要去醫院?」

  「爸住院了,而且今天早上送進加護病房,別說你不知道。」

  「我……」她一時不知所措,只是茫茫然地看著自己的弟弟,「難道爸是真的生病了?」

  「生病還有假的嗎?」林奕喬皺起眉心,「姊,你沒問題吧?」

  「她只是一時緊張過度,」傅維恆適時出聲為她解圍,「我們還是快點到醫院去要緊。」

  一語驚醒夢中人!

  林雅楓感激地看著傅維恆,「謝謝你。」

  「有什麼事到醫院再說吧!」突然間,傅維恆的心頭上彷彿被壓了一塊大石頭,再也輕鬆不起來。

  齊南的留意相當堅決,而且就連華特也跟著留下來,面對這樣的情形,反而讓葉莎梅相當困惑。

  「我說過我可以照顧自己的。」她這句話已重複了不下二十次,但卻沒有得到任何回應。

  這更加令她苦惱。

  「我的傷口也不覺得疼,而且也打了針,醫生也開了藥,不會有事的。」

  然而,還是沒有人理她。

  有人按門鈴,華特馬上說:「我去開,一定是阿諾送晚餐過來了。」

  果然,阿諾提了一個好大的餐籃跟著華特走進來。

  沒一會兒,華特馬上對著他們說:「可以開飯了。」

  齊南首先從椅子站了起來,當他準備抱起葉莎梅時,她馬上拒絕地揮揮手。

  「我自己走就行。」

  結果她才試著站起來,馬上又因失去平衡而跌坐回椅子內,使得她恨不得挖個地洞鑽。

  「還是我幫你吧!」他說著便伸手扶起她,原以為他會抱起她,但他沒有,只是小心翼翼地撐著她慢慢地走向餐桌。

  葉莎梅一見到餐桌上一道道豐盛的菜餚時,霎時驚愕地張口結舌。

  「這些菜是阿諾做的?」

  她的話馬上引來華特和阿諾的笑聲。

  「阿諾是司機,他並不會做菜。」華特回答。

  「那這些菜——」

  「是廚娘做的。」齊南回答。

  「你的房子裡還有廚娘?」她一直以為就只有華特和阿諾以及齊南住在裡面。

  「不只有廚娘,還有園丁,甚至還有管理馬房的小廝。」華特介紹著。

  「住這麼多人,一定很熱鬧,為什麼別人還說你們的屋子是鬼屋——」她察覺自己的話傷了齊南的心,只見他臉上的肌肉微微抽動。

  「對不起……」她真痛恨自己出口不遜。

  「你又有什麼可對不起的……」他異常的冷靜。「吃飯吧!飯菜都冷了。」

  面對著他那張撲克臉,她吃得下東西才怪呢!

  顯然齊南也沒什麼胃口。

  「華特,你過來陪她吃,我回去拿點東西,晚一點再過來。」他放下餐具離座,完全沒有顧及到葉莎梅的感受。

  「喂!你——」葉莎梅的氣已按捺不住,眼見即將有火爆的場面出現,卻因華特的一句話而冷卻。

  「要不要聽一個故事?」

  「誰的?」

  「是少爺的!」華特歎了口好長好長的氣,「是該讓你瞭解他的時候。」他緩緩道出當年遇見齊南,帶齊南離開台灣以及齊南在美國成長、求學,一直到成為有名氣的建築師的經過。

  此刻,葉莎梅才明白,為什麼當初在聽到阿諾說出狄克西‧布林頓這個名字時,她會感到熟悉。

  原來,他就是傅加那口中神秘的傳奇人物。

  「既然他在美國生活是如此平順而且又獲得這麼大的成就,他為什麼還一副拒人於千里、冷漠又無情的樣子?」「因為他的好朋友和他的未婚妻居然同時背叛了他,而且還對他造成了相當大的傷害,才使得他不肯再輕易相信任何人,尤其是——」

  她接了口:「女人是嗎?」

  華特點點頭,聲音再度響起,在室內迴盪。「凱森是齊南在美國的第一個朋友,也是他最要好的朋友,他們就像兄弟一般的親密,就連齊南的公司創立時,他也是齊南最得力的助手,他負責對外的聯繫、接洽,而齊南就負責內部的行政及設計工作,兩年前,嘉露比出現了,她就像一陣春風吹過齊南的心中,齊南根本不敢表達出自己對她的愛慕之意,但是凱森卻不斷鼓勵齊南去勇於表達,就這樣齊南和嘉露比開始熱戀起來,他們甚至訂了婚,卻在偶然的一個夜裡,齊南卻在凱森的住處見到嘉露比與凱森背著他做出不可原諒的事,她非但不知羞恥,還說一席話狠狠地刺傷了齊南。」

  「她說了什麼?」她的口氣相當義憤填膺。

  「她說,齊南根本是個見不得人的怪物,如果不是因為他是名建築師,她根本不屑和他在一起,隔天,她便和凱森一起遠走高飛,此時齊南才發現凱森早已背對著他私吞了不少公款,甚至留下不少爛攤子讓齊南收。」

  「真是可惡、可恨到極點了!」葉莎梅又說:「但他也不該因一桿子打翻一條船呀!不是每個女人都跟嘉露比一樣。」

  「如果這種事發生在一個平凡人身上,也許傷口會很快痊癒,但齊南不同,他的臉使他從小就遭到父母的遺棄,受到別人異樣的眼光、嘲笑,所以嘉露比和凱森的背叛令他把自己禁錮起來。」

  「難道沒有人可以讓他再度開啟心扉嗎?」她竟覺得整顆心莫名地擰疼著,甚至淚水也不自覺的浮上眼眶。

  「也許你可以。」華特直諱的指出。

  「我?」葉莎梅眨眨眼,喃喃念道說:「怎麼可能……」

  「天下沒有什麼『不可能』的事,只有你願不願去做的事。」

  「華特……」憂愁爬上她的臉。

  「莎莎,我相信你一定有能力改變齊南,我相信你。」

  葉莎梅首次說不出話來,只能震驚地看著華特充滿信心、帶著微笑的臉。

  原以為只是為了逼迫她去相親而設下的圈套,沒想到林父真的因中風而住進醫院,甚至生命垂危。

  林雅楓不斷地自責,哭腫了雙眼。

  「我真是太不孝了,爸爸病了這麼嚴重,我竟然還以為他是在騙我跟我開玩笑!」她捶著加護病房外的牆壁悲傷不已。

  「雅楓,你冷靜一點。」傅維恆面對這突發的狀況也不知道如何是好。

  什麼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此刻全成了屁話。

  「我怎麼冷靜?你親眼見到我爸的樣子,我怕他會——」

  傅維恆及時用手掩住了她的口,安慰她說:「別這麼消沉,剛才護士不是說過,伯父的病情已穩定住了,你就不該再往壞處想。」

  林雅楓已經紅腫的眼睛卻沒有停止掉淚。

  「別哭了,你必須要堅強,否則你父親知道了一定會難過。」他拿出手帕為她拭去臉上的淚水。

  他溫柔的眼神,還有體貼的舉止成了林雅楓最大的支柱。

  「維恆,謝謝你。」

  「傻瓜,說什麼謝謝。」他完全沒察覺自己用什麼語氣在和她說話。「這樣吧!我讓你休假幾天,好讓你好好照顧伯父。」

  「可是公司——」她知道最近公司接了好幾筆生意,傅維恆相當需要她的幫忙。

  「公司的事你不用操心,我可以應付得來,你只要安心的照顧你父親即可。」

  「你可以嗎?」她還是不放心,只因怕他太勞累。

  「如果我真的忙不過來,我可以打電話向你『求救』的是不是?」他試著用輕鬆的口氣紓解她的煩心。

  「謝謝!」

  他板起臉孔,故作生氣狀,「再說謝謝,我就真的生氣了,朋友之間是必須互相幫忙的。」

  朋友!他還是當她是「朋友」而已。

  不過她應該滿足了。

  「我先送你回家休息吧!明天我再來看伯父。」

  「你明天還要來?」

  傅維恆一揚眉,「不只明天,只要我有空,我可能天天都來,怎麼,你不歡迎嗎?」

  「當然歡迎。」她破涕為笑。

  看來他們朋友的關係似乎漸漸在改變,這真的是她始料未及的。

  也許有那麼一天,他們之間的關係不只是朋友。

  她真的希望。

  好刺鼻的味道……

  傅加那像只小貓咪皺皺鼻子,慢慢地張開眼睛。

  只見一隻拿著毛巾的手正慢慢地由她的額頭滑到她的頸子,然後……

  「停!住手!」她猛地用手拍掉毛巾,忙不送翻身跳下床。「薛皓中!你這個大色狼,你想幹什麼?」

  薛皓中不知該破口大罵,亦或掐死她。

  他可是抱病在照顧她。

  「你乖乖給我躺回床上去,你現在是病人。」

  病人?!她真的生病了?

  難怪她的腦子像被人用大錘子錘過,而身體也像火在燒……

  一思及此,她滿臉怒火排山倒海而來。

  從小到大,她可是出了名的健康寶寶,什麼病菌對她都沒有威脅力,曾經她還榮獲「百毒不侵」的外號,卻沒想到今天會栽在薛皓中的「吻」中。

  「母老虎,快躺回床上,我還沒幫你擦拭身體呢!」

  「你幫我——」

  「別瞪著我看,我只是遵照醫生的指示做而已,何況我發燒時你還不是替我擦拭身體,現在我們算扯平了。」

  這算哪門子的扯平?

  「薛皓中,你——你竟趁人之危吃我豆腐,你——你——」她氣得連話都說不完整。

  「是不是又要罵我色狼?」他歎了口氣,大有好人難為的沮喪。

  「你本來就是色狼,你難道不知道男女授受不親這個道理嗎?」要不是她渾身軟綿綿,她真想再狠狠給他一腳。「我滿腦子只有一個念頭,就是希望你快退燒,其他的我根本想都沒想過,你何必斤斤計較呢?」在他自己還未退燒卻只掛心她之下,竟然還被如此指責,真是好心當成驢子吠!

  「你是男生,你當然不用斤斤計較!」水珠開始在她眼眶裡打轉。

  一見到她眼淚都快掉下來,薛皓中只有舉手投降。

  「好吧!你是不是怕自己嫁不出去了?沒人要了?我娶你好了。」

  「誰要嫁你!」她微覺惱怒,「就算全天下男人死光,我也不會嫁你的。」

  這句話他曾經也說過,但話不能說得太快。

  他就是一個活生生的鐵證。

  在他對她表明心意,在他吻了她之後,她居然還是「不屑」嫁他。

  簡直叫他想一頭撞死算了。

  他可能真的如她所說的,腦子燒壞了吧?

  「看在你生病份上,我不跟你計較了。」他在給自己找台階下,「你不嫁給我是你的損失,你好好想一想。」他氣咻咻地走了出去。

  這下傅加那可真是徹徹底底的驚訝了。

  如果以前她聽到薛皓中這麼對她說話,她可能會衝上前和他大打一架,不嫁他,她有什麼損失?

  但現在……似乎有那麼點不同了。

  好像真的不嫁他,她真的會有損失,而且還會損失慘重。

  媽媽咪呀!

  什麼跟什麼?

  她該不會也是腦子燒壞了吧?

  怎麼自己會有如此亂七八槽的想法——一切好像真的亂了……

  葉莎梅像吃了秤鉈鐵了心,一臉繃得緊緊的,表情可是相當的堅持。

  「我要你陪我到醫院去換藥。」她這句話是對著齊南說的。

  「華特會陪你去的。」齊南毫不考慮的說。

  「我不要華特陪,又不是他害我腳受傷的,他有什麼義務陪我?」葉莎梅決定要傚法愚公的精神。

  一旁的華特眼中充滿了笑意,似乎已瞭解到她真正的企圖。

  「你為什麼要這麼固執?」

  微笑爬上葉莎梅的臉,「那你呢?你不也是很固執?」

  「我不會陪你去的。」他的話相當堅決,他從不出現在公共場所。

  「無所謂,如果你真的狠得下心看我的傷口因不換藥而發炎潰爛,那你可以不陪我去。」

  「你在拿自己的生命開玩笑。」

  「那你就陪我去醫院。」她就知道他並不是一個「無心」的人。

  「華特——」

  「少爺……」

  「你帶她去醫院。」

  「你要華特怎麼『帶』我去醫院?抱我嗎?他年紀太大了,抱不動我的啦!」

  「阿諾,你來抱她。」

  阿諾為難地站在原地,雖然他不是很瞭解他們爭執的內容,但他已接收到華特眼中傳過來的訊息。

  「阿諾你別過來喔,不然我會報警。」這招她是完全沒列在計劃中。

  齊南一愣,「你打九一一做什麼?」

  「叫警察來評理,這裡是美國嘛!你們不是最愛玩這一套,我相信警察一定會站在我這邊的。」這完全是從經驗中得來的。

  「你何苦一定要為難我?」

  「太誇大其詞了吧?陪我去醫院換藥怎麼算為難?」她見招拆招。

  「好,」他終於妥協,「我陪你去,不過我在車子裡等你。」

  她搖搖頭,「不行!我要你陪我進醫院才算數。」

  齊南的嘴角抽動著,惱怒地用手摸摸自己的側臉。

  從來沒有一個人敢這麼威脅他。

  而他也從來沒有向哪個人妥協過。

  而她,一個初識的女孩竟令他備受威脅,更無法相信的是他卻向她妥協。

  「哎唷!」葉莎梅使出最後的絕招,「我的腳,我的腳……」她齜牙咧嘴地,雖然「痛」字沒有出口,但她的表情已說明了一切。

  「你,我陪你去。」他懊惱自己狠不下心拒絕她。

  「不可以留在車上,要陪我進醫院喔!」她竟得了便宜還賣乖。

  「好。」齊南咬咬牙,點頭答應。

  「打勾勾!」她伸出小指。「君子一言駟馬難追。別告訴我你要用八匹馬追,我不吃這一套的。」

  她純真、無邪的笑臉和言語像一顆小石子投入齊南如死水的心,泛起了漣漪,一波、一波……

  葉莎梅當然知道自己用的方法似乎殘酷了一些。

  但她想不出更好的方法,可以讓一個一直不敢面對人群的人走入人群中。

  其實她也相當害怕,萬一這個方法適得其反,那恐怕會對齊南造成更大的傷害。

  一度她幾乎想作罷,但車子已在醫院門口停了下來。

  不只是葉莎梅猶豫不決,就連一直面無表情的齊南,心裡更是波濤洶湧。

  他不知道自己是否真的可以承受別人對他投來的異樣眼光。

  「不可以反悔的。」這句話在對齊南說的同時也在對她自己說。

  「走吧!」他深深吸了口氣,當他伴著她一同步出車子時,葉莎梅可以感覺到他心中的惶恐。

  她不著痕跡的靠近他的身邊,不斷地在心中祈禱,絕不要有什麼突發狀況發生。

  齊南的容貌的確引來不少好奇、驚訝的眼光,但值得慶幸的沒有太難堪的場面發生,甚至還有人對他們露出友誼般的微笑。

  她偷偷瞄了齊南一眼,竟發現齊南臉上緊繃的線條緩和了許多。

  終於令她懸掛在半空中的心放了下來。

  當護士在為她換藥的同時,她注意到齊南竟然在一旁和醫生討論她腳傷的情形,令她大為吃驚。

  明知道有些事不可以得寸進尺,但出了醫院,在回家路上經過一個公園前時,她對著阿諾喊停車。

  「我聽說美國的熱狗很好吃是不是?」她看著公園旁賣熱狗的攤子露出快流口水的饞相。

  齊南似乎察覺了她的想法,開口對阿諾說:「你去買一份熱狗。」

  「不!我不要阿諾幫我買,我要你去幫我買。」

  「阿諾!」他還是面不改色。

  「我不吃了!」她扳起了臉孔,「阿諾,你開車吧!」她由後視鏡看見阿諾一副不知所措的表情。

  「少爺……」他在徵詢齊南的意見。

  原以為齊南會點頭示意他開車,沒想到他卻開口說道:「等我一下,我去買熱狗。」

  葉莎梅笑開了臉,現在她終於證明華特所說的話是正確的。

  ——天下沒有什麼不可能的事,只有願不願意做的事。

  她不但要牢牢記在心底,而且她還要把這句話當成她人生中的座右銘。

  三○一病房內傳出嘹亮的笑聲。

  有誰會相信裡面的病人在前兩天才由加護病房轉入普通病房。

  醫生的妙手回春是使病人恢復神速的原因之外,傅維恆更是功不可沒。

  「爸,你該吃藥,休息了。」林雅楓遞上了開水和藥。

  「好,我休息,也該讓你們有個獨處的時間,免得維恆以為我這個老人不懂情趣。」林父笑瞇瞇的說。

  面對這樣的誤解,傅維恆雖然不大能接受,但卻也沒有排斥。

  對於自己這樣反常的反應,他感到迷惘和矛盾。

  但是林雅楓卻覺得相當尷尬。

  「我會找個時間把事情向我父親解釋清楚。」其實林雅楓的矛盾並不亞於傅維恆。

  這樣一個局面不正是當初她所樂見的?為什麼如她所願,她倒不覺得高興。

  「有些事越解釋越難以理清,不如就順其自然吧!」

  林雅楓愣了會,沒想到他會如此不介意。

  「維恆,我不希望為你帶來不必要的困擾。」

  困擾已經形成了,而為他帶來困擾的卻不是她,而是他自己。

  如果當初他不答應她演這齣戲,如果他不經常來探視她父親的病情,也許就不會有困擾。

  而這一切真的是困擾嗎?

  「公司很忙吧?等過兩天我父親的病情逐漸穩定,我就回去上班。」

  「公司的事你別掛心,」他凝視著她因睡眠不足而引起的黑眼圈,「倒是你要好好休息,你的臉色不大好,可別累壞了自己。」

  短短的幾句話已勝過千言萬語。

  「莎梅什麼時候回台灣?」她不明白自己為什麼要在這時候提葉莎梅。

  「她還沒決定,顯然她已樂不思蜀。」他歎了口氣。

  這幾天他因公事繁忙,幾乎沒有時間打電話給她,而她竟然連一通電話也沒打回來。怎不令他感慨萬千!

  看見他落寞的神清,林雅楓的心收縮了一下,胃部也跟著泛酸。整個人像由雲的頂端重重摔到地上,幾乎粉身碎骨。

  「很晚了,你早點回台北吧!」她實在很怕自己會控制不住在他面前流下眼淚。

  「也好!你也早一點休息。」他沒反對,就在他轉身離開的同時她突然有所領悟,一個相當痛苦的領悟。
作者: warzzy297    時間: 2010-6-27 02:15 PM

第九章

  薛皓中的眼珠子差點因瞪得過大而滾下來。

  在他為傅加那擦拭身體時,他已發現她有一副魔鬼般的身材。

  然而在艷紅的比堅尼襯托下,她幾乎奪走游泳池畔所有男人的眼光,還有好幾個人口水都流了一地了呢!

  「你準備穿這樣下去游泳?」他恨不能把那些色狼的眼珠子全挖出來。

  「游泳穿泳衣有什麼不對嗎?」她低下頭看自己身上的泳衣,這一低頭,她胸部的曲線更加暴露,連薛皓中都忍不住吞了口口水。

  他說什麼也不會讓她穿這樣下游泳池去。

  抓起一旁的大毛巾,往她肩上一披,「你知不知道你在引人犯罪?」如果可能,他想拿塊布將她從頭捆到腳。

  「薛皓中,你是不是大腦哪根筋又打結了?」她根本不領情地將大毛巾用力一扯塞回他手中,「這裡頭哪個女人不是這麼穿,你不去管她們,你管我做什麼?」

  「我管她們做什麼,她們又不是我的『誰』。」

  「那我又是你的『誰』?」她饒富興味的抬高下巴盯著他。

  「你——你——」

  「我呀我,我什麼我?」她向他扮個鬼臉,越過他。

  他及時扣住她的手腕,像極一頭憤怒的獅子。

  「我不准你穿這樣下去游泳,你給我回去換一套保守點的泳衣。」

  「不准?!」她用手指戳著他的胸口,「你憑什麼對我說『不准』?」

  他被問得啞口無言,但卻沒有被打敗,挺直背脊,「憑我是你哥的朋友。」

  「就這樣?」這不是她期待的回答。

  「就這樣!」他挑高雙眉,「不然你以為我為什麼要管你?前兩天我因發燒『頭昏昏、腦鈍鈍』的才會對你說出一些畸型的話,現在我已經清醒了,所以你別淨往自己臉上貼金。」他若不再挫挫她高漲的氣焰,他怎麼嚥得下這口氣。女人,就是給了她一點顏色就會開起染房,縱不得!尤其是傅加那,如果不「以暴制暴」,恐怕他這輩子永無翻身之日。

  「薛——皓——中!」傅加那差點以為自己聽錯了。

  男人當真變心如變天?

  她原以為他會對她說些甜言蜜語、哄她開心的話,卻沒想到他說出的話竟如此令她——傷心。

  她深深吸了口氣,但仍壓抑不下湧上眼眶的淚水,她只覺得自己像個大傻瓜,不折不扣的大傻瓜。

  傅加那那淚光泫然的眸子令薛皓中懊悔萬分,他開始怪自己口不擇言。

  天哪!他們的八字一定是相剋,為什麼一見面就會失控。

  「加那——」他握住她的手加重了力道,但卻被她用力地摔開。

  「你——去死吧!」聲音由她齒縫迸出來,雙手往他胸口一推,薛皓中失足掉入游泳池內,引來一陣驚呼。

  傅加那沒有回頭,只覺得自己的臉上濕濕的。

  下雨了嗎?

  她抬頭看天,發現天空一片明朗。

  那麼是她的……眼淚。

  她長這麼大,很少哭的。

  而她卻為了薛皓中那個混蛋落淚。

  值得嗎?

  原來美國的熱狗真的是這麼好吃。

  葉莎梅意猶未盡地用粉紅色舌頭舔著指頭上殘留的肉汁。

  齊南眼中的冷漠在剎那間被溫柔給取代了。

  「還要不要?」他口氣柔和得令開著車的阿諾差點踩住煞車。

  「不*!」她的眼睛彎成半月型,滿足地打了個嗝。「撐死我了,我看等一會午餐我鐵定吃不下。」說著,她打了個哈欠。「不介意我小憩一下吧,我昨晚沒睡好,現在又吃得這麼飽,好想睡喔!」

  「昨晚你睡不好,是不是因為傷口很疼?」

  「嗯……這也是其中原因……」另一個原因是他的故事一直在她腦子裡迴盪,還有華特說的話……這些她當然不會告訴他的。

  怎麼發生的,她已記不清楚了。

  她只覺自己的眼皮越來越沉重,身子也不斷往旁邊傾斜,有隻手臂環住她,她感到溫暖而安全,陷入甜甜的夢中——

  齊南凝視懷中純真、惹人愛憐的嬌嫩臉蛋,竟久久無法移開自己的目光,她就像發光體似的深深吸引了他。

  從沒有一個人帶給他如此奇特的感受,就連嘉露比也未曾有過。

  她的要求他總難狠心拒絕,見她開心的笑靨,他的心也跟著悸動,甚至自覺到自己故意築起的封閉世界,正因她的無心闖入而逐步崩解。

  她到底是個什麼樣的女孩?

  純真的有如一張白紙,但卻又令他迷惑。

  不……他發誓過,這輩子他不會再相信任何女人,即使她是如此震撼他的心,他也不會再付出自己的感情。

  車子才停了下來,華特馬上聞聲從屋內跑了出來。

  「少爺——」

  「噓,別吵醒她。」他盡量的壓低聲音,未料仍吵醒了葉莎梅。

  「到家了!」她伸了一個懶腰,揉眼睛的嬌憨模樣更是好生可愛。

  「莎莎,剛才有你的電話,是台灣打來的。」

  一聽到台灣的電話,所有的困意全消失了。

  老天!絕不要是——

  「他說他叫傅維恆。」果然是!

  「完了!」她愁眉苦臉,這下紙包不住火了。

  「出了什麼事?」齊南沉著聲問,對這個叫傅維恆的人感到好奇。

  「我現在沒法子向你解釋,我必須趕緊打個電話給維恆,否則他一定會大發雷霆的。」她顧不了腳上的傷口,用一隻腳跳進屋子。

  她才想拿起電話時,電話卻響起來。

  「維恆——」

  「是我!」話筒那端傳來的卻是傅加那帶著濃濃鼻音的聲音。

  「加那?!你的聲音——」葉莎梅發現她的異樣。

  「別管我的聲音,我等一下就去機場Standby,一有了位子,我馬上回加州。」她像在賭氣。

  「你沒事嗎?是不是玩得不開心?」

  「遇見薛皓中那個王八蛋,我好端端一個假期全泡湯了,你說我開心嗎?」

  「你們——你們遇見了?」看來夏威夷也不大嘛!竟然可以使他們兩人不期而遇。

  「別提那個死人了。」

  「好,好,不提!」她笑了笑,兩顆炸彈碰在一起沒把夏威夷給作毀了還真是奇跡。「你快回來,我想死你了。」

  「少來這一套!」傅加那噗哧笑出聲,「你想的是我老哥吧?」

  維恆?她差點忘了這麼重要的事。

  「我現在去機場了,回頭再聊。」傅加那已收了線,傳出嘟嘟的聲音。

  「你快回來!我想死你了!」

  這是齊南進屋聽見的話。

  天下的女人都是一個樣,他差點又被騙了。

  不過現在發現並不遲。

  「你看起來很開心?」他早該料到她身邊一定不乏追求者。

  「是啊!我的朋友要回來了。」她點點頭。「等她回來,我可以介紹你們認識。」

  「不用了!」他一口回絕,臉上彷彿又帶上早先的面具。

  葉莎梅因他反覆無常的情緒而感到不滿。

  「齊南,我真的不瞭解你,我以為你已經改變了。」

  「那是你一廂情願的想法,你不必瞭解我,也別指望我會改變什麼。」他像吃了幾噸的炸藥。

  葉莎梅難以置信地打量他,「你為什麼看起來這麼憤怒?你在生什麼氣?」她左思右想,不知道自己說錯了什麼?做錯了什麼?

  「哼!我憤怒嗎?我生氣嗎?我有資格嗎?」他背對著她,深怕她會因此看出些端兒。

  「我們是朋友——」

  「我們不是!」他強迫自己和她保持距離,「我也不要朋友,既然你的朋友要回來了,我也不便再留下來,明天我會叫阿諾載你去醫院換藥。」

  「你不陪我去?」

  「我想沒那個需要,不過你放心,一切的醫藥費我會負責,如果你還想另有賠償,我也會接受。」

  一切好像又回到了原點。

  「不用了!我朋友要回來了,她會照顧我的,從現在開始,你對我沒有任何責任,也無需盡任何義務,你請回去吧!」

  「保重!」他頭也不回地消失在她的視線中。

  葉莎梅像洩了氣的球,無精打采地瞪視著遠離的車子,意外的是華特竟然沒隨車子離去。

  「我努力了,但也失敗了。」她消沉地看著華特說:「我想沒有人可以改變得了他的。」

  「但我卻見到他為你而改變。」華特的眼光詭譎。

  「有嗎?」她錯愕地。

  「沒有嗎?」華特反問。

  傅維恆微揚的嘴角慢慢的往下彎,甚至眉心也逐漸的糾結了起來。

  他的眼睛看著寫著辭呈的紙問:「這是怎麼回事?」

  林雅楓深深吸了口氣,露出個苦楚的笑,「上面寫得很清楚。」

  「我當然知道寫得很『清楚』,只是我無法瞭解——」

  林雅楓眼睛微微泛紅,一口氣截斷他的話,「你是不瞭解,我也不敢奢望你會瞭解,而你永遠也不會瞭解。」

  傅維恆一怔,「雅楓,你到底在說什麼?為什麼我一句也聽不懂。」

  林雅楓臉上一片哀怨的神情,兩串淚水卻自眼眶中滑出,滴在臉頰上。

  「你不懂,不會懂,也不必懂,我走了。」

  傅維恆相當的驚訝,林雅楓的話也許他真的不懂,但她的神情,她的眼淚卻重重撞擊著他的胸口。

  就在林雅楓旋身離去的那一剎那他脫口就喊出:「雅楓,請留下來,我需要你。」

  此話一出,她當場傻住。林雅楓只覺得一顆心居然狂跳不已。

  原來他不是不懂她的心。

  她慢慢的旋過身,雖然眼光仍帶淚,但唇角已泛現笑容。

  「你……要我留下……你……需要我……」

  「是……」傅維恆腦子一片空白,結結巴巴的說,「我的確不能少了你……因為……因為……」

  「因為什麼?」

  「我明天要去美國,公司……」

  林雅楓只覺得腦袋轟然一響,眼淚更是不聽話地流洩出來。

  「你需要我只因……公事?」她是白癡,她是弱智……天啊!她居然傻到以為他開口留她,是因為他已瞭解她對他——

  「雅楓,你不會這麼說走就走吧?」傅維恆突然覺得心中充滿莫名的罪惡感,他甚至因林雅楓的眼淚而感到心疼——

  亂了!一切全混亂了!

  他從不對葉莎梅以外的女孩子有任何感受,如今卻對林雅楓有了如此強烈的感受,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哀莫大於心死,大概就是這種感覺。

  「其實我真的希望我可以一直留在你的身邊,只是一切對我毫無意義,長痛不如短痛,如果我現在不走,我怕我會更無法自拔。」她吸了口氣,將所有的淚逼了回去。「祝你一路順風,也祝你跟葉小姐有情人終成眷屬。」她沒有一絲的留戀,轉身大步離去。

  這一刻,林雅楓的眼中竟已無淚,反而笑了,只是笑中仍有濃得化不開的淒楚和哀怨。

  凝視著遠處屋內傳來的燈光,齊南一拳狠狠地擊向落地窗的玻璃,「砰」的一聲,雖然玻璃沒有碎,但已出現交錯的裂痕,反射在玻璃上那張臉變得更加猙獰。

  像頭受了傷的野獸,他發出高亢的怒吼。

  他無法理解為什麼一個葉莎梅竟然可以在短短的日子裡,輕易扯動他封閉起來的感情。

  他妒忌她對電話中男人說話的口氣,尤其是那一句「我想死你了」,簡直令他幾乎到了抓狂的程度。

  這不是齊南,更不該是齊南。

  因為齊南是冷血,是沒有感情的。

  他伸手摸摸自己醜陋的臉孔,發出狂笑。

  嘉露比給他的教訓,他還不能牢記嗎?

  全天下的女人都一樣。

  葉莎梅不會是例外的。

  「少爺——」華特站在門口默默觀察了他好一陣,終於忍不住出聲。

  「走開!」

  「少爺——」

  「我說走開你聽不懂嗎?」

  華特重重歎了口氣,垂頭喪氣地離開。

  黑夜中閃過一道銀光,雨水也傾盆而下。

  就像齊南一直流不出的淚水。

  而在另一間屋中的葉莎梅,聽到這突來的雷聲,整顆心差點就跳出胸口。

  白天的雷聲已教她夠害怕了,晚上的雷聲幾乎令她渾身發抖、毛骨悚然。

  鈴……電話鈴聲乍響,嚇得她整個人從椅子彈跳起來。

  「喂……喂……」窗外又是一道銀光閃過。

  「莎莎,是我加那!」傅加那的聲音如救星般傳來。

  「加那,你在哪裡?」

  「我在機場,我叫不到車子回去,你開車來接我好嗎?」

  「現——在?」

  「轟!」一聲,差點令她手中的話筒滑落。

  「當然是現在,有什麼問題嗎?」傳加那說:「你是不是忘了到機場怎麼走?」

  「不是。」

  「那你現在過來,我在機場的門口等你,快一點喔。」傅加那說完便掛上電話。

  葉莎梅愁眉苦臉的瞪著話筒,她實在不知道自己是否有那個膽量走出屋子。

  「轟!」又連續傳來兩聲巨響,令她差點沒發出尖叫。

  怎麼辦?如果她不克服自己這種心理障礙,她怎麼走出屋子,可是她根本沒有勇氣走出屋子,在屋子內就夠嚇得她渾身冒冷汗,心驚膽跳,要是出去,她鐵定嚇破膽。

  可是她又不能任由傅加那一個人在機場等候。

  還有她的腳傷,她懷疑自己有辦法開車。

  怎麼辦?她急得有如熱鍋上的螞蟻。

  而雷聲卻有如故意惡作劇般,越來越響……

  傅加那掛上電話正想轉身時,迎面撞上了一片肉牆,也許是因為心情相當愉快,她仍十分有禮貌地向對方道歉。

  「對不起——」她摸摸自己微微發疼的鼻尖,發現對方的胸膛還真的不是普通的結實,令她不由自主的想起薛皓中的胸膛。

  神經病!她狠狠咒罵自己,在這節骨眼,她幹嘛想起那只惹人煩的蒼蠅。

  「小姐,你發呆發得夠久了吧?」

  咦?這個聲音很熟,而且又說一口字正腔圓的國語,莫非——她一抬起頭,眼珠子差點瞪得滾下來。

  現在傅加那終於明白什麼叫冤家路窄了。

  「你——你怎麼會在這裡?」

  薛皓中抿抿唇,一副吊兒郎當的模樣。

  「這是L.A.的機場,有誰規定我不可以在這兒?」

  「你跟蹤我?!」

  沒錯!他的確是跟蹤她。

  當他知道她退了房,搭飛機回L.A.他馬上跟著搭另一架飛機跟來,上天還真是特別眷寵他,竟然讓她因飛機的延誤,而兩班飛機同一個時間到達L.A.

  不過打死他,他都不會承認他是追她而來。

  「你別喳喳呼呼地直往自己臉上貼金,我本來的行程就有安排L.A.這一站的,你放心,我絕不是為你而來的,我是為了小公主來的。」他優哉悠哉地拿出電話卡,給她一個可以迷死任何女人的笑容,「小姐,如果你已經打完電話,可以換我打了吧!」

  她知道他一定是要打電話給葉莎梅。

  「真是抱歉,我突然記起我還有個電話要打,不如你到下個電話去打吧!」她是故意要讓他多耗個幾分鐘,這樣他就無法和葉莎梅聯絡上,而這個時間葉莎梅說不定早已出門了。

  到時候她就看他如何是好。

  雖然機場有租車的服務,但是早已過了上班時間,而且L.A.的計程車是相當難叫的,再說這種雷雨交加的夜晚,許多計程車駕駛根本早已回家休息,她就等著看他求助無門。

  「好吧!那你繼續打好了,我可以等。」他出乎意料的表現出風度,但卻沒有離開的意思。

  他是故意的!

  「你知不知道你很討人厭?你站得這麼近,會影響到我的隱私權的。」她一邊找借口數落他,一邊想著究竟要打電話給誰。

  偏偏腦子跟她作對似地,一個電話也想不起來。

  「算了!不打了!」

  她恨死自己這樣沒有定力,好像一碰到薛皓中,所有的事都會亂成一團,連腦子也變成漿糊。

  提著行李,她來到機場大門外的椅子坐了下來,才剛坐定,旁邊的空位馬上有人跟著坐下。

  又是他!

  「你怎麼這麼陰魂不散?」她起身又換了個位子。

  薛皓中不動聲色又坐到她旁邊。

  她火了。

  「喂!」她站起來,雙手叉腰,如果眼光可以殺人,薛皓中早已碎屍萬段了。

  但他卻一臉無辜。「你在跟我說話嗎?」

  「對!」她咬著牙,惡婆娘似地。

  而他卻不受影響,反而笑瞇瞇的挑挑眉,擺出洗耳恭聽的表情,令傅加那更火冒三丈。

  「你說你沒跟蹤我,那為什麼我走到哪兒,你就到哪兒?」

  「這個可以有個合理的解釋,」他像老師的口吻說:「因為我要找的人住在你家,所以『自然而然』你到哪兒,我就到哪兒。」

  這是那門子狗屁不通的解釋?

  「我警告你,你只要再跟著我,我就報警。」

  薛皓中聳聳肩,重重歎了口氣。

  「唉!這年頭好人當不得,我要不是看在維恆的面子上,怕你一個女孩子孤零零坐在這兒,會受到不良企圖的人搭訕、騷擾,我才懶得理你。」

  「哈!乖乖,你說的是自己吧!」聽他這一提,她才發現附近有幾個黑人正虎視眈眈的看著她,令她渾身毛骨悚然。

  但後悔已來不及了。

  因為薛皓中已起身走向大門口,而她卻不敢再多逗留一分鐘,小跑步地跟在他身後。

  薛皓中沒有回頭,但唇角卻漸漸往上揚。

  這一回合,總算讓他扳回面子了。

  葉莎梅好不容易鼓起最後一絲勇氣將車子駛離車庫,然而一聲巨大的雷響,使她握方向盤的手滑了下來,整個車頭突然朝路邊的大樹撞了過去。

  突來的撞擊力,令她眼冒金星。

  好不容易回過了神,想把車子倒回去時,車子卻發出喀吱喀吱的聲音。

  她真的無法相信自己的運氣這麼背,然而車子的故障卻讓她不得不承認自己就是這麼背。

  車庫內還有一輛吉普車,然而由她目前所在的位置要到車庫還需要一段距離,雨勢非但沒有收小反而越大,而雷聲倒是沒有聽見了。

  只要不打雷,她什麼都不怕。

  才下車,她馬上被淋成了落湯雞。

  但她已顧不了自己濕透的衣衫,跛著腳走向車庫,就在此時,天際又出現一道銀光,馬上又傳來「轟隆」一聲,嚇得她雙手摀住耳朵,渾身顫抖的倚在車庫的門板上。

  「救我……齊南……」她脫口就喊,心中更是不斷的祈禱。

  「莎莎!」

  不知是她的禱告靈驗了還是聽覺出了差錯。

  「莎莎!」

  熟悉的聲音,讓她深感懷疑的抬了頭看……

  霎時如釋重負的感覺幾乎令她雙膝發軟。

  「這麼大的雨,你腳上還帶著傷,為什麼不好好待在屋子內,跑出來做什麼?」他的口氣很凶,但某種光芒在他眼眸深處閃現。

  「我——我——」長到這麼大,第一次被人這樣吼,忽然鼻子一酸,那雙靈活剔透的雙眸瞬間蒙上了一層霧氣,兩顆豆大的淚珠在她眼眶內委屈地打轉。

  最後終於抑遏不住,決堤似的傾瀉了出來。

  「你以為我愛跑出來嗎?我有事得出去呀!」她吼回去。

  有什麼事可以重要到非得在這個雷雨交加的時候出去?

  要不是他因不放心而開車過來,也許她又再次嚇得昏倒,尤其剛才他見到撞壞的車子時,他的五臟六腑絞痛得幾乎無法呼吸。

  憤怒還是被她的淚水給收服了。

  「有什麼事進屋去再說吧!」

  「不行!時間來不及了。」她用手背胡亂地抹去臉上的淚水,才發現徒勞無功,因為她全身早已濕透了。

  「你到底有什麼重要的事要辦?」他極力控制住自己,「老天!你再這麼淋下去,我保證你會得肺炎的。」其實他全身也濕透了,但他卻只關心她。

  「你凶什麼!我的事不用你操心!」

  「再說一遍!」他怒氣騰然。

  「說一百遍也一樣,不用你管我。」

  剛才又不知道誰在喊救命。

  「太遲了,我既然來了,就管定了!」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這麼多管閒事,也許怒火使他盲目吧!

  「現在我先陪你進屋子把濕衣服換掉。」

  「不行!我已經遲到了,加那還在機場等我去接她。」

  「接你朋友的事,交給我處理,現在你照我的話進屋子去換衣服……」

  「可是——」

  「依我的經驗,這場雨在短時間內是不會停的,雨不停,雷和閃電就不會停,如果你認為你不害怕了,那我可以不管你的事。」他的話果然對葉莎梅起了威脅的效用。

  「不,我還是接受你的建議好了。」她有自知之明,這個時候她只有乖乖聽話的分了。

  誰要她這麼怕打雷。

  傅加那心中隨著時間的過去而益發不安了。

  看著傾盆大雨沒有星星的夜空,暗暗祈禱葉莎梅可別迷路才好。

  「放心吧!小公主應該是不會有事的。」一直沒有開口的薛皓中再也忍不住地安撫她。

  「你又知道我等的一定是莎莎?」她沒好氣地哼了哼。

  「我有特異功能嘛!」他發現逗她生氣是一件相當愉快的事。

  「我還有超能力呢!」她投給他好大的衛生眼反譏。

  「母老虎,我覺得我們是不是可以講和?要不然如何生活在同一個屋簷下?」這話有漏洞,但傅加那卻感覺不出。

  叫她母老虎還想講和?做他的春秋大夢!

  她恨不能一腳把他踹到太平洋去!

  「薛皓中,我告訴你,你休想住進我的屋子。」

  「你真的忍心看我夜宿美國?」他采哀兵政策。

  她的心卻是鐵打的。

  「那是你家的事,你可以滾回台灣。」

  「天下最毒婦人心,真是一點也沒錯。」他感歎。

  「薛皓中——」

  「對不起,請問你是傅加那小姐嗎?」一個低沉的聲音打斷他們的爭執。

  傅加那看著眼前陌生的老人,「我是傅加那,您是——」

  「我是來接你的,我是華特。」他自我介紹。

  「你來接我?」傅加那頭搖得似波浪頭,「您一定弄錯了吧?我不認識您。」

  「我知道你不會相信我的,」華特把行動電話交給她,「或許你可以打個電話給葉小姐確認一下。」

  「是莎莎要您來接我的?她人呢?為什麼她不來?」

  「因為出了小小意外所以——」

  「小公主出了什麼意外?」一直保持沉默的薛皓中也忍不住關心的問。

  傅加那的心中霎時有如打翻五味瓶,挺不是滋味的。

  「母老虎,你快打電話問個清楚啊!」

  「問什麼,回去不就清楚了嗎?」她把行動電話還給華特,「麻煩您送我回去,謝謝。」

  「那這位先生——」華特指指薛皓中。

  「您車子裡若有溜冰鞋倒是可以借給他。我不會反對的。」

  「溜冰鞋?」華特愣了一下,反應過來之後拍拍薛皓中的肩,「你有一位相當風趣的女朋友。」

  「是嗎?」薛皓中哭笑不得。

  乖乖!他怎麼從來沒發現她有此優點。

  「哈啾!」

  這已經是齊南打的第六個噴嚏了。

  「你要不要把衣服脫下來,我放進烘乾機烘一下。」她見他衣服濕淋淋,忍不住問。

  他搖搖頭,表情仍是一貫的冷漠。

  現在葉莎梅反而喜歡他霸道的時候,因為那時候的他是沒有戴上面具的。

  「我可以接受你的關心,為什麼你就不能接受我的關心?」

  「我不需要任何人的關心。」他的口氣潑了她一身的冷水。

  怒意在葉莎梅的血液裡翻攪沸騰。

  「我相信只要是『人』就需要關心,你不能因為嘉露比而打翻一船人。」

  「你怎麼知道嘉露比的事?」他的呼吸變得急促,痛苦令他的臉龐扭曲。「是誰告訴你的?是誰告訴你的?」

  「誰告訴我的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想讓你知道,世上並不是每個女人都像嘉露比。」

  齊南彷彿聽到了天大的笑話,狂笑不已。

  「你笑什麼?」

  「我笑你太天真。」他的眼眸變得深沉晦澀。

  「我天真?!」困惑染上她的眼眸。

  他向她逼近,伸手攫住她的手臂。

  「或者你也是在對我演戲?你是第二個嘉露比嗎?」

  「你——你變態!」憤怒下她賞了他一記耳光。

  隨著清脆聲而來的是一片死寂。

  葉莎梅的心臟緊了一下,她以為他會揍她。

  「你終於說出真心話了。」他揉揉面頰。

  「你懂什麼是真心話?!」她奮力掙脫開他的手,委屈的熱淚從睫毛間流瀉而下。「你根本是駝鳥心態,這世上比你更不幸的人何其多,你能有今天你該感謝上天對你的恩寵,你該覺得慶幸,而不是因為一次的背叛就痛恨全天下的人,把別人對你的關心盡其蹂躪。」

  「我不需要你來教訓我。」他的憤怒是他用來掩飾傷痛的武器。

  「這不是教訓你,這是我的『真心』話。」她用手背拭去淚水,努力地將淚水嚥回去,「如果你就這麼把自己藏起來,不願面對別人,我也無話可說,畢竟我們只是兩條不相干的平行線,你是你、我是我,只要你走出這一扇門,我們可以當成不曾認識。

  汽車聲劃破他們之間的寧靜。

  他深沉地看了她一眼,毅然地步出大門。

  他還是選擇了把自己藏起來,不願面對別人。對他的選擇,她並不意外,但仍感到傷心。
作者: warzzy297    時間: 2010-6-27 02:16 PM

第十章

  傅加那一副不問清楚誓不罷休的表情。

  葉莎梅卻只是風清雲淡的一句:「沒什麼,都過去了。」

  傅加那當然不會接受這樣的答案。

  「不行!我一定要知道我不在家的這些日子裡究竟出了什麼事?」

  「加那,我們難道沒有別的話題可說了嗎?」只要想起齊南的離去,一種若有所失的悵然感覺令她情緒低落,提不起勁來。

  「莎莎——」

  「加那,我明天想訂機位,我要回台灣?」她對自己的反應也無從理解。

  也許就如同自己所說的,她和齊南只是兩條平行線,不會交集……他作了他的選擇,而她也該作自己的選擇。

  「你要回台灣?」這下傅加那更可以確定事態嚴重。「為什麼?我都還沒有陪你到各處去玩,你這麼回去,我如何向我哥交代?」

  「不用交代了,」薛皓中出現在她們身後。「維恆現在已在飛往加州的途中了。」

  「你怎麼知道?」

  薛皓中作了個打電話的手勢。

  「完了!」傅加那拍拍自己的額頭,呻吟地道:「老哥要是知道我把你一個人丟下跑去旅行,而且還害你的腳又受傷,天哪!我看我會被罵死了。」

  「我的腳受傷怎麼可以說是你害的。」葉莎梅不以為意的。

  「但我沒有盡到照顧你的責任。」她愁眉苦臉。

  「現在才反悔來不及了!」他反譏。

  「薛皓中,你少在一旁幸災樂禍,你別忘了你是站在誰的地盤,識時務者為俊傑這個道理你懂吧!」

  「我不只懂這個道理,我還懂惹熊惹虎不要惹到恰查某。」他的話才說完,一個抱枕已「咻」一聲打在他的臉上。眼見一場唇槍舌戰又要爆發,葉莎梅連忙作了個「停戰」的手勢。

  「拜託你們兩個人別再吵了,現在時間已經很晚了,等下又有人去打電話報警,說我們擾亂鄰居安寧。」她說的話才說完,就聽見有長笛聲隱隱約約傳來。

  「咦?沒想到這麼晚了居然還有人有閒情雅興吹長笛。」薛皓中好奇的。

  「告訴你,那不是『人』。」傅加那抿抿唇。

  「不是人難道是鬼?」他僵住。

  「是。」傅加那點頭。

  「不是!」葉莎梅大聲地反駁,「齊南是人,他不是鬼。」

  她激動的反應馬上引來薛皓中和傅加那質疑的眼光。

  葉莎梅也察覺自己的失態,「不要問我,我什麼都不會說的,一切都過去了。」

  薛皓中和傅加那互望一眼,雖然他們什麼也沒問,但他們有共同的想法——

  一切真的過去了嗎?

  或者才開始?

  傅維恆風塵僕僕地只為想見到葉莎梅。

  闊別多日,他以為在見到她時,他會壓抑不住滿腹相思而將她緊緊擁入懷中,出乎意料的是當他見到葉莎梅時,他心中竟無波瀾。

  他反而掛心起在台灣的林雅楓,她黯然神傷離去的神情,不斷浮現在他腦海中。

  尤其是她的眼淚,令他的心在燃燒,胸膛在刺痛,這種感覺令他無法理解,卻又無法漠視。

  一瓶還沁著水珠的可樂出現在他面前。

  他伸手接過來,雖然感到口渴,但他卻不想喝它,只因他想念茶的味道。

  「維恆,你怎麼看起來怪怪的?」

  原來不只是自己覺得怪,就連葉莎梅也看出他的異狀。

  「沒事,大概是見到你太興奮了吧!」

  謊話!謊話!他心底有個聲音在反駁著。

  「你腳底的傷要不要緊?」他像在掩飾自己的心虛岔開話題。

  「好多了,你千萬別責怪加那。」她為傅加那求情,「我會受傷完全不關她的事,是我自己不小心的。」

  傅維恆笑了起來,「她已經向我自首過了,我聽加那說你想回台灣?」

  「嗯,我覺得我住不慣美國。」想起在美國發生的每一件事,她驟然一笑。「你是來接我回去的嗎?」

  傅維恆僵住了。

  他不明白自己為什麼突然什麼話也答不出來,這原本就是他來美國的原因,不是嗎?

  「莎莎……」

  「維恆,如果我的決定仍和當初一樣,你會不會怪我?」

  「你——」

  「我還是無法和你結婚,分開了這些日子讓我更清楚我對你的感情,我知道這也許對你是一種傷害,但是我真的不想欺騙你,我們並不適合。」她小心翼翼的深怕會給維恆帶來傷害。

  「我知道。」他臉上沒有傷心的表情,反而像大大鬆了口氣般露出笑容。

  「你知道?」她詫異。

  傅維恆恍然大悟般地把玩著手中的可樂,「莎莎,我終於明白,我並不愛喝可樂,我喜歡茶的甘醇,愛它淡淡的茶香味,雖然它不像可樂帶來那麼強烈的感覺,但是它卻令我感動,我現在才明白我一直忽略它的存在。」他語重心長的說。

  「為什麼你說的話我一句也聽不懂?」她一頭霧水。

  「你現在不懂,我一點也不驚訝,等你見到了雅楓之後,你就會懂了。」他神秘地一笑。

  「雅楓!誰?」

  「一個懂得品茶,似茶香的女孩。」

  「呶呶,過來!」傅加那的命令似乎失效。

  呶呶正低著頭盡情地玩著它發現的獵物。

  傅加那失去耐性,「呶呶,過來!」

  呶呶似乎察覺到她的不悅,抬起頭以撒嬌的眼神看著她,但卻沒有聽從命令地走向她,反而對著她吠了一聲。

  呶呶的反常倒使傅加那的好奇心被挑了起來。

  到底是什麼東西令呶呶如此捨不得走開?

  她走了過去,才發覺呶呶的腳下有個皮夾。

  汪!汪!呶呶像在等著討賞似地又叫又跳。

  傅加那撿起了皮夾,發現皮夾的表面又是呶呶的爪印、齒印,甚至還有一灘口水。

  「呶呶,你在哪兒撿到的?」傅加那知道這個皮夾絕不會由天上掉下來。

  汪!汪!

  她發現問也是白問。

  不過她由皮夾的外形已知道是個男性用的皮夾。

  她將皮夾打開,發現裡面有一大疊鈔票,還有好幾張信用卡。

  但是吸引住她眼光的不是鈔票,也不是信用卡,而是皮夾內透明的塑膠片底層夾著一張照片。

  其實一張照片又什麼好大驚小怪的,偏偏叫傅加那眼珠子瞪得差點滾下來的,是這張照片裡頭的主角竟然是她。

  而且說句真話,這根本不算是張完整的照片,充其量只是一個人頭照,並且還是從中間剪下來的。

  她當然記得自己照過這張照片,如果她記憶還沒衰退的話,這張照片旁邊應該還有她的父母以及傅維恆,因為拍攝的時間即是傅維恆大學畢業時照的,地點還是他學校的禮堂前。

  這是怎麼回事?她的照片怎麼擺在陌生人的皮夾中,好奇心驅使下,她把皮夾內的信用卡抽出來,一看上面的原名,她倒抽口氣。

  薛皓中!

  信用卡的正面有張他的照片,背面也有他俊秀帶點霸氣的簽名。

  原來這不是陌生人的皮夾,而是那個傢伙的。

  乖乖!既然是他的,為什麼裡頭還擺有她的照片?

  該不會是他拿來避邪的吧?姑且不論他有何居心,她絕不能讓自己的玉照流落在他手中,所以她把照片抽了出來塞到牛仔褲的口袋。

  而在房間內的薛皓中只差點沒把房間整個給砸了,找得他一頭一身是汗。

  「皓中,你在做什麼?」傅維恆在樓下已聽見乒乒乓乓的聲音,連忙上來探個究竟。

  「我的皮夾不見了!」他明明擺在褲子的口袋,怎麼說不見就不見?

  「皮夾不見了?」傅維恆也跟著緊張起來,「裡面有沒有重要的證件?」

  「信用卡,不過我已打電話通知止付了。」他著急的根本不是這個。

  「皮夾內有現金嗎?」傅維恆也跟著動手幫忙尋找。

  「有,不過丟了就算了。」對他而言,錢丟了不是大問題,傅維恆翻著東西的雙手停了下來,狐疑的問著他:「既然這樣,你還在找什麼?」

  「我皮夾內有個東西相當重要。」他沮喪地雙手互捶了一下。

  「什麼東西?身份證?」

  「不是。」

  「駕照?」

  「不是。」

  「護照——」

  「不是,不是!」他使勁的搖頭,「你想不到的東西。」

  「我『想』不到,那你總可以『告訴』我吧?」

  「不行!這是我的……秘密。」

  「秘密?」傅維恆倒像聽到天大笑話般噗哧笑了出來,「你有什麼秘密?咱們兩兄弟還有什麼秘密?」

  薛皓中全身的血液往上衝,整個臉脹得又紫又紅。

  「對不起,」傅加那的聲音驀然從他們身後傳來,只見她高舉著皮夾,神情詭譎的說:「失物招領!」

  薛皓中一見到她手中的皮夾,一個箭步便拾了回來。

  「我的皮夾怎麼會在你那兒?」完了!完了!他的秘密——

  「這是呶呶撿到的,一點也不關我的事。」說完旋身就要離去,薛皓中即一個箭步擋在她面前。

  「等一下,我皮夾裡面的東西呢?」

  「什麼東西?」她裝傻。

  「皓中,是不是少了什麼?」傅維恆問。

  薛皓中並沒有回答,反而把手伸向傅加那。

  「把『我的』東西拿來。」

  「『你的』東西!」傅加那皮皮的聳肩,「我沒拿『你的』東西,我只拿我的東西。」

  傅維恆看看薛皓中,再看看自己的妹妹,一臉迷惑道:「什麼『你的』、『我的』,你們兩人在說繞口令嗎?」

  「維恆,可不可以請你先出去一下,我和你妹有事情必須單獨解決。」薛皓中當機立斷。

  傅加那始料未及他會有如此的要求,花容失色拉著傅維恆。

  「不,哥,你不可以丟下我,我和他之間沒什麼好解決的。」

  一個是自己的換帖兄弟,一個是自己的親妹妹,傅維恆頓時為難,不過,他最後還是作了決定。

  「皓中,別太過分。」補充之下,他決定退出這場紛爭。

  薛皓中扯出一抹淡笑,笑得傅加那頭皮發麻。

  「哥!」來不及了,她的抗議根本沒有作用,傅維恆已步出房間,她身手矯捷地想竄出薛皓中的守護範圍,豈知卻像自投羅網地被抓個正著。

  「把照片還我。」他挑明了說。

  「什麼照片?我根本不知道你在說什麼?」她嚥了口口水,被他認真的神情給嚇壞了。

  只不過是一張照片,也值得他如此重視。

  不知為何,她心裡竊喜。

  「你要自己拿出來?或者被我搜身?」他露齒一笑,眼光在她姣好的身材上流連,放肆得很。

  「你——敢?」她下意識把手放到牛仔褲後面的口袋。

  「試試*!」他笑得更邪惡了。

  在傅加那還來不及反應時,他已將她架了起來,然後快速地將她壓倒在床上,更要命的是他還把她的雙手高舉過頭,緊緊扣住。

  「薛皓中,你不要得寸進尺。」她睜大明眸,「我要是喊出聲,我哥會來救我的。」

  「如果他知道我們已經——」

  「已經怎樣?你別胡扯瞎說。」她此地無銀三百兩。

  「你緊張什麼?」他壞壞地盯著她,笑意更擴大了。

  「我哪有緊張?薛皓中,我告訴你,只要你敢誹謗我,我就跟你『沒完沒了』!」她紅艷的雙唇一開一合,霎時迷人,令人恨不能狠狠吻個夠。

  「你打算怎麼個『沒完沒了』法?」他豁出去了,在她知道他收藏了她的照片之後,他可以更無顧忌地收伏她。

  雖然她是頭小母虎,但他有得是武松的精神。

  「薛皓中!」傅加那故意噘起雙唇作生氣狀,但心底卻有陣陣難掩喜悅之情在泛開。

  當她乍見他皮夾內有她的照片時,她猶如被一張網給網住了。

  「我可以提供你一個沒完沒了的好方法,要不要試試?」他噙著微笑,雙眼閃動興味與挑戰的光芒。

  「什麼方法?」她小聲的問。

  「嫁給我。」他知道今天再錯過這次機會,以後就更難收服她了,所以只准成功不許失敗。

  傅加那一雙清澈的雙眼睜得不能再大,心臟急速跳動到無法負荷。

  他在求婚嗎?如果是——不行!她才不答應呢!

  至少求婚也得像電影、小說的情節,有玫瑰花,有浪漫的燭光,而他什麼也沒有,簡直遜斃了。

  「如果我不答應呢?」

  「我有的是辦法。」他自信滿滿,彷彿他是如來佛,而她是逃不過五指山的孫悟空。

  「你別使壞喔!」

  只見他把臉慢慢的貼近她的臉,用鼻尖摩挲著她的鼻尖,而唇已逐漸地貼近她的唇。

  「薛——」她正想開口抗議時,他已迅速地吻住了她,用他無限的柔情催動著她,引誘著她。

  傅加那閉上眼睛,屏住氣息融化在他的熱情之下,感受他熾熱溫柔的吻。

  他離開她的唇,突然在她耳邊輕聲說:「我愛你。」

  此時此刻什麼玫瑰花、浪漫燭光都已不重要了。

  她萬萬沒想到他會對她說出這三個字。

  「再說一遍。」她用迷*的眼眸注視著他,意猶未盡地。

  「我愛你,ILOVEYOU我愛你,ILOVEYOU……」

  這一次,她用她的唇堵住他的唇。

  終於明白他們之間果真是沒完沒了了。

  確定了回台灣的日期,葉莎梅沒有預期中的興奮,一股難以形容的離情在她心頭縈繞,揮之不去。

  兩天了!她都沒有聽到吹奏長笛的聲音,更令她忐忑不安。

  他該不會生病了吧?還是——

  有好幾次,她幾乎衝動地想前去一探究竟,但只要想到齊南那天的決然離去,她就打消了念頭。

  「莎莎,你有心事?」傅加那還是細心察覺她的異樣。

  「我能有什麼心事?」她扯出一個淡然的笑容,「我只是有點想家。」

  「明天就回去了,還想?」傅加那當然不會相信她的說詞,「到底我去夏威夷時,你發生了什麼事?」

  「沒什麼大不了的。」她歎了口氣,眼睛仍緊緊眺望城堡方向。

  「你別再想搪塞我了,坦白從寬,說謊從嚴!」她一副女青天審案的態度。

  葉莎梅再度歎了口氣,知道如果再不自首,恐怕耳根子從此無安寧之日。

  於是她把發生的經過說了出來,聽得傅加那目瞪口呆,甚至迸出一句爆發力十足的話來。「莎莎,你該不會愛上他了吧?」

  「我——」真是這樣。

  「別否認!」她不容葉莎梅辯解,一副經驗十足的表情,「我的第六感一向奇準不疑,我敢保證你悶悶不樂完全是因為他。」

  「那又怎樣?」她苦笑。

  「去跟他說。」傅加那鼓勵她,「男追女隔座山,女追男隔層紗,你怕什麼?」

  「別鬧了!加那!我跟他沒什麼。」才怪!她心底有個小小聲音在反駁。

  「那我替你去。」她很有義氣的。

  「加那!」葉莎梅急急拉住她,說什麼也不能讓她前去,否則不鬧出笑話才怪。

  齊南——他可會記得她?或者他早已將她拋之九霄雲外。

  「莎莎,你沒聽過『愛就是要大聲說出來』嗎?」她以自己的經驗來點醒她,「如果薛皓中不對我說出他的感情,我至今仍不知道他竟會愛上我。」她完全一副戀愛中女人的幸福狀。

  「你們準備什麼時候結婚?」葉莎梅為她感到高興,而且順著她的話岔開話題。

  「等我折磨他夠了吧!對付他那種人不能太便宜他,否則他會騎到我頭上來的。」她真是得了便宜還賣乖,薛皓中已經是PTT的會員了。

  傅加那歎了口氣,「其實如果你選擇我哥,那我才應該羨慕你呢!說也奇怪,人與人可以有緣,但是若無份也強求不得,好像一切冥冥中注定,強求不來的。」

  就像她和齊南一樣,也強求不來的是不是?

  「莎莎,你真的不和他再見一面?」

  「如果我們真有緣的話,我相信會再見面,若是無緣,就當是一段插曲吧!」驀然,她像成長了許多。

  因為父親身體不適,管理茶園的重擔就落在林雅楓的肩上。

  從茶園收工,已是夕陽金光鋪滿大地的時刻。

  對於今年冬茶的比賽,她信心十足。

  終於,她的付出有了回收。

  雖然藉著忙碌來沖淡對傅維恆的掛念,但偶爾她還是會想起他。

  「雅楓!」

  熟悉的聲音由前方傳來。

  是自己的幻覺還是錯覺——

  不是幻覺,也不是錯覺,傅維恆就站在她面前。

  他從美國回來了。

  她早知道。

  但她沒料到他會來找她,由於他出現得太突然,一時令她不知所措。

  「你曬黑了。」他看著她曬得紅潤的臉蛋。

   她下意識地摸摸自己的臉頰,每天在驕陽下工作,豈有不曬黑的道理。

  「公司還好吧?」她想不出用什麼話作為開場白,只好把話題轉到公事。

  「少了得力的助手,能好到哪裡去?」他從口袋拿出一個信封遞給她。

  「這是什麼?」幸虧不是喜帖,否則她怕自己會哭出來。

  傅維恆笑笑不語用眼神鼓勵她自己看。

  她深深吸了口氣,讓自己紊亂的情緒平靜些。

  打開信封一看,才發現裡面放的是她當初遞給他的辭呈。

  「這是什麼意思?」她秀眉微蹙。

  「我並沒有批准,所以一切不算數。」

  她唇角淒涼的微微一揚,然後把辭呈又放入信封,遞還他。

  「我不會再回公司去了。」

  「我不勉強。」

  她的心沉到了谷底,原以為他會再加以挽留,沒想到他竟會說得如此爽快,既然如此,他又來找她做什麼?

  「再見!」她的聲音相當落寞,鼻子也跟著泛酸。

  為什麼他就不能放過她?

  「等等,我有一樣東西想……送你。」他喚住她。

  她挺直背脊,猜想這次一定是喜帖了吧?

  也罷!這樣可以讓自己真正死心。

  但她還是猜錯,傅維恆攤開自己的掌心,一個小巧且精緻的心型飾盒映入她眼中。

  「這又是什麼?」她沒伸出手去拿。

  「戒指!」他不隱瞞。「看看你喜不喜歡?」他明亮的眼眸閃著奇異的光芒。

  林雅楓根本就呆住了。

  戒指?他送她戒指?什麼意思?她只能愣愣地盯著他看。

  看著她又驚又愣的表情,傅維恆提起了最大的勇氣說:「你願意嫁給我嗎?」

  林雅楓感覺自己彷彿要窒息了,不斷地眨著眼睛,淚水順勢滾滾而落。

  「今天是愚人節嗎?」

  傅維恆搖搖頭,取出飾盒中的戒指,牽起她的手就為她套上。

  「我真的不敢相信……」她撫著手指上的戒指,又哭又笑。

  他輕抬起她的下巴,無限的情意充滿眼眸,用他溫熱的唇為她吻去臉上淚珠,最後落在她輕輕顫抖的紅艷雙唇……

  「噹!」齊南的雙掌用力地覆壓在琴鍵上,發出巨響。

  誰說過去的事都已化成灰?死灰也有可能復燃。

  誰說時間的流逝會帶走一切?

  他伸手摸摸自己醜惡的臉頰,心中再度劃過一道尖銳的痛苦。

  嘉露比——他不由自主的想起她曾經帶給他的傷害,這麼多年,她的影像已逐漸模糊,然而卻有一張燦陽般的臉越來越清晰。

  那是葉莎梅。

  一個毫無預警,卻已融入他每一根思維的女孩。

  老天!他竟強烈地想要得到她、擁有她,甚至想將她據為己有,只是她已遠走。

  而他也沒有資格擁有她。

  她屬於陽光的,而他卻只能活在黑暗中。

  「少爺……」華特悄悄然地來到他身後。

  「什麼事?」

  「莎莎小姐回台灣了。」

  「我知道。」他站起來走到窗邊凝望平靜的夜空,心中卻有著失落與悵然。

  「莎莎是個相當討人喜愛的女孩,我竟然有點……想念她。」

  華特的話令齊南整個人苦澀起來。

  「有些事是會稍縱即逝的,尤其是緣份——」華特的話裡有深一層的意思。「為什麼人總是不懂得好好把握,非要等到失去後才後悔。」

  「華特!」齊南蹙起眉心,「你到底想說什麼?」

  「我想說什麼,你應該很清楚,」華特歎了口氣,「為什麼要拒絕像莎莎這麼好的女孩子?難道你還忘不了嘉露比——」

  「不要說了!」他猝然吼起來。「我憑什麼接受莎莎,我的臉,我這張像鬼的臉,我又有什麼資格和其他男人去爭取她?」

  「其他男人?」

  「就是那天晚上她急著要去機場接的人。」他的心如打翻五味瓶。

  華特一個恍然大悟的表情,繼而笑出聲。

  「那天我到機場去接的可是一對歡喜冤家,以我多年看人的經驗判斷,也許過不久,那兩個人可能會傳出喜訊。」

  華特注視著他臉上多變的神情繼續說:「我想請假。」

  「請假?」他相當意外,「為什麼?」

  「我想去台灣一趟。」華特若有所指的說:「這麼多年來,難道你從未想要回自己的家,回自己的故鄉去嗎?」

  「那兒不是我的家。」他的面孔又覆上一層寒霜。

  華特歎了口氣,「我知道童年的回憶對你也許有些殘酷,但是那已經過去了,你能有今天,你該感謝上天對你多了那麼點的厚愛,放眼天下,比你更不幸的人並不少,你為什麼就不肯把你心中的愛付出,去幫助更多需要幫助的人?」

  「我……可能嗎?」一抹諷刺的笑扭曲了齊南的臉龐。

  「為什麼不可能?只要你肯、你願意,你不再將自己隱藏,你就可以做得到。」

  齊南作了個深呼吸,情緒在急劇的起伏。

  「最近教會有意在台灣成立一個慈善基金會,正積極地在尋找贊助者,也許你可以試試看。」華特鼓勵的眼神,鼓勵的口氣,令齊南回想到當年他們第一次見面的情景……

  剎那間,齊南眼底光芒閃現,臉龐發亮。

  也許童年的記憶是痛苦的,但是落葉都要歸根的不是嗎?台灣是他的國家,是他的故鄉,他要回自己的國家,回自己的故鄉。

  「找我去拍廣告?」葉莎梅口中的可樂差點全噴出來,她咳著掙扎出聲,「加那,你該不會在捉弄我吧?」

  傅加那白了她一眼,「拜託,我想捉弄人也會去找別人,我是會陷害好朋友的人嗎?」

  「那你是準備讓薛皓中的廣告公司關門倒閉,莫非是想用這種方法折磨他?」她還記得傅加那曾說過此話,而她也真的說到做到,現在的薛皓中已完全被她「壓落底」了。

  可憐的薛皓中!

  「MYGOD,他公司關門倒閉對我一點益處也沒有,」她歎了口氣,「算了我還是坦白告訴你好了,其實這個廣告完全是幫忙性質,既然是基於幫忙性質,我當然得看緊公司的荷包,所以——」

  葉莎梅瞭然地接替她說:「所以就想找我免費演出?」

  「嗯,是——沒錯,但是——」她硬著頭皮笑了笑。

  「我不會答應。」她拒絕。

  「為什麼?」傅加那呶著嘴不理解的說:「你不是挺有愛心的?」

  「這和愛心有何關係?」葉莎梅想不透。

  「當然有關係,因為這個廣告是公益廣告。」

  「公益廣告?」她有點動心,幫助人她從不落人後。

  「對,是一個基金會要拍攝的,你不會拒絕吧?」她可是小心翼翼,深怕一個不小心會說出——

  「什麼樣的基金會?」

  「就是幫助需要幫助的人的基金會。」有說等於沒說。

  「幫助什麼樣的人?」為什麼她總覺得傅加那言詞閃爍。

  「孤兒、老人、貧困的人,很多啦!反正這個基金會的創辦人很有愛心——」完了!怎麼差點溜了口。

  「你認識創辦人?」

  「薛皓中認識!」她決定踢皮球。

  「既然是公益廣告,你也可以幫忙的,而且你比我更上相,說不定還可以讓你一舉成名天下知。」

  「問題是人家不要我,指名——」哎呀!大嘴巴,她連忙找了個理由搪塞,「其實我也很想拍,可是薛皓中不答應,你也知道他是個大醋桶,只准我當義工。」

  「你當了這個基金會的義工?」

  「不止是我,還有我老哥、雅楓姊、薛皓中,我們全是這個基金會的終生義工,大家有錢出錢,有力出力,你不會拒絕吧?」

  「我……」如果真能幫助別人,她當然不會拒絕。只是為什麼她覺得傅加那彷彿設了個陷阱讓她跳?

  打鐵趁熱,傅加那一見到她舉棋不定,馬上說道:「就這麼說定了,不許你反悔。」

  葉莎梅牽動了下嘴角,有種趕鴨子上架的感覺。

  莫非是自己多心,還是——

  傅加那才步出葉家大門,馬上被守候在外頭的人給緊緊圍住。

  「怎樣?莎莎她答應了嗎?」傅維恆首先發問。

  「安啦,有我出馬,一切OK。」傅加那拍著胸脯信心十足。

  「莎莎她有沒有起疑心?」因為傅維恆的關係,林雅楓也和葉莎梅成了好朋友。

  「不會吧!」她聳聳肩大而化之的說:「莎莎不是個多心的眼的人,而且她就算發現了我們的計劃,我敢說她絕不會怪我們的。」

  「你就這麼樂觀?」薛皓中笑著搖搖頭。

  「反正天塌了有你可以頂,壓不到我的啦!」她嬌嗔的。「接下來就看你的了,你可別出什麼差錯。」

  「是的,老婆大人。」薛皓中行了個軍禮。

  「八字還沒一撇,誰是你的老婆!」

  女人,你的名字——口是心非!
作者: warzzy297    時間: 2010-6-27 02:16 PM

尾聲

  原來拍廣告也是件挺辛苦的事。

  拍攝的現場每個工作人員都戰戰兢兢的在準備事前工作,葉莎梅當然也沒有空間的時刻。

  光是上妝做髮型,已令她吃不消。

  「莎莎,準備好了嗎?」傅加那和林雅楓同時探進頭,像發現新大陸似的發出驚呼:「哇!令人眼睛一亮,好美喔!」稱讚對女人而言永不嫌多,即使對一向大而化之的葉莎梅也是一樣。

  其實她自己也沒想到經過化妝師的巧手,自己竟也可以如此光彩耀眼。

  「會不會很奇怪?」她對著鏡子裡的自己扮了個鬼臉,「我覺得一點都不像我自己——咦,外頭好像很熱鬧,出了什麼事?」其實剛才她在化妝換衣服時就察覺到這一點了。

  「當然熱鬧,來了好多記者——喔!」傅加那用力地拍了下自己的臉頰,低聲罵了自己:「大嘴巴!」

  「記者?什麼記者?」葉莎梅回過頭緊盯著她。

  傅加那和林雅楓交換了個眼色。

  「因為今天是『愛心付出基金會』正式成立的日子,所以等一下會順便開記者招待會,讓傳播界認識一下基金會的定義。」林雅楓向她解釋。

  「為什麼事先不告訴我?」她就知道有陷阱。

  「現在說也不遲嘛!」傅加那善用伸手不打笑臉人的道理,「莎莎你該不會生我們的氣吧?」

  「還說我是你的『好朋友』!」葉莎梅有上了賊船的感受。

  此刻,薛皓中和傅維恆走了進來。

  薛皓中首先吹了聲哨聲,「哇!真是漂亮。」

  傅維恆雖沒說出口,但眼中也充滿讚賞。

  「小公主,台詞你背熟了吧?導演向你解說細節了嗎?」薛皓中詢問。

  她點點頭,但手心卻冒出冷汗。「我有點……緊張。」

  「別緊張,我們全在一旁陪你,你只要記住導演的要求,然後把你要說的話很自然順口的說出來就OK了。」

  「我們對你有信心。」傅維恆替她打氣。

  她作了個深呼吸,挺直背脊走了出去。

  由於事前已作了相當完備的溝通,所以葉莎梅相當瞭解自己在廣告片中所扮演的角色。

  她步出化妝室,才發現現場的人竟然比她想像得還要多,就連她的父母也出現了。

  「現場保持安靜!」導演發佈命令:「五、四、三、二、一——Camera!」

  悠揚的鋼琴演奏聲從後響起。

  她所站的位置無法看清演奏者的面孔,但是琴聲卻震撼了她心靈深處。

  I was half not whole instead with none

  本來的我支離破碎

  With you I'm born again

  有了你我宛如重生

  Every moment that I think about you

  每個想你的時刻

  I can't survive

  幾乎令我窒息

  好熟悉的歌聲,這歌聲令葉莎梅的心跳不由自主的加快。

  I've always known in my mind

  我心中一直明白

  No one will ever touch me more

  沒有人能再愛我更多

  I saved the best of me for you

  我將用更多我回報給你

  她緩緩地走到場景中央,配合著歌聲以清晰的聲音說出:「朋友你的付出可以幫助更多需要愛的人,『愛心付出基金會』盼望有你的參與。」

  「Cut!OK!」導演相當滿意地翹起大拇指,現場更是掌聲不斷。

  過程順利得令葉莎梅相當意外。

  「現在,我們歡迎『愛心付出基金會』的創辦人齊南先生為我們說幾句話。」

  葉莎梅全身的血液莫名地迅速流竄著。

  當她轉過身去時,只見齊南由鋼琴的方向緩緩走向她。

  她現在終於明白為什麼會覺得歌聲熟悉。

  是他!

  齊南竟是基金會的創辦人。

  「首先我要感謝在場各位朋友的支持,以及一些熱心朋友的參與,使得『愛心付出基金會』能夠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創立。」他握住葉莎梅的一雙小手,包在手心呵護,「我更要感謝的是莎莎,是她讓我懂得什麼叫愛,什麼叫付出,就如同我剛才所唱的歌詞一樣,我將用更多的我回報給她,回報給這個世界,希望『愛心付出基金會』如春天的種子撒遍天下的每個角落,幫助更需要幫助的人。」他的聲音因充滿感情而嘶啞,但卻震撼每個人的心弦。

  葉莎梅笑了,笑中帶著喜悅的淚水。

  淚光婆娑中他們兩人纏綿的互望,時間似乎都停止移動了。

  他不經意地在她的手背上印下他溫存而真摯的吻。

  執手成纏綿,情意皆在不言中——是他們此刻最佳的寫照,祝福他們,也祝福每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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