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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妍情 - 神醫也認栽【單】 [打印本頁]

作者: nanako42    時間: 2010-1-27 01:55 PM     標題: 妍情 - 神醫也認栽【單】

本帖最後由 chenliping3410 於 2010-2-6 09:49 AM 編輯

【小說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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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簡介】

如果可以,她也想當個懸壺濟世的好大夫,偏偏不知是哪裡出了問題?
凡是經她親自診治過的病患,不是病情加重,就是奄奄一息!
出身名醫世家的華泠攸,只好將發揚華家醫術的重責大任,
寄托在名聞天下的神醫──諸葛光明身上,
豈料,一向受世人尊敬的神醫,竟是名卑鄙下流的登徒子,
即使覺得惋惜,就算已心繫於他,她也只能忍痛將他驅逐……
他諸葛光明是何等人物,既然決定留下,任何人也趕不走,
為了徹底醫治她「醫到命除」的痼疾,
他破天荒的收她為助手,紆尊降貴當她已故父親的徒弟,
豈知,他的委屈求全,竟換來她的翻臉不認人!
哼,既然他的一顆心已經栽在這丫頭身上,豈能輕言放棄?
只是,他萬萬沒想到,
她的痼疾,不僅僅是讓她無法行醫,還會要了她的命!
現在,能破除她身上詛咒,救她性命的唯一辦法──
拿刀刺進她的心,取她的血做藥引,但這要他如何下得了手呢?

【出版日期】 2009年05月06日

【出版社名稱】 東佑

【書系及編號】戀戀情深114

作者: nanako42    時間: 2010-1-27 01:56 PM

第一章

  一個晴朗的午後,陽光透過雲層照耀著大地,山澗裡的潺潺流水,消去了幾分暑意,一名俊雅男子坐在一顆巨石上,若有所思的直盯著對面的山壁。

  一旁三五成群的浣衣婦,忍不住多看了他幾眼,竊竊私語起來。

  「妳們看,那男人在那裡坐了有一個時辰了,連動也沒動上半分,是不是腦子不正常啊?」

  「真的耶!我這堆衣服都洗乾淨了,他還坐在那兒呀?」

  「該不會是個變態吧?」

  「瞧他衣冠楚楚,一表人才的,不像是變態呀!」

  「這妳就不懂了,妳沒聽過衣冠禽獸嗎?快走快走,若是待會兒他哪根筋不對勁,朝咱們下手還得了。」

  「是呀是呀!快走吧!」

  眾人討論完畢,飛也似的逃離現場,活像身後有洪水猛獸似的,男子揚眉看著這一幕,俊容未有半分不悅,確認四下無人後,他緩緩起身躍過溪流,走到山壁下,仰首望著壁上的花草,唇角揚起些許弧度。

  只見他微一運氣,足尖一點,身輕如燕的沿著山壁直躍而上,直到手能觸碰到那生長在巖縫間的花草,這才小心翼翼的伸手採擷,將那株紫色花草給收進懷中。

  驀地,一陣尖銳的叫聲,讓他差點滑下山壁。

  他濃眉微蹙,低頭看著叫聲的來源,只見一名女子站在下頭,一臉驚慌失措的朝他頻頻叫喊。

  「哎呀!危險哪!你爬那麼高做啥?當心摔下來!」

  她這樣鬼吼鬼叫他才真的會摔下來。

  不理會她的叫囂,他往左移動,看著另一株藏在巖縫間的紫色花草,再度伸手欲採擷,卻又讓下方的叫聲給制止了。

  「喂喂喂!你別亂動,我馬上找人來救你!」女子繼續揚聲說道,嬌小的身子果真轉身打算去搬救兵。

  唉!難得在這山壁間找到紫雲草,原本他還想多採些的,但在她一個攪和下,他還是早早放棄,待下回有機會再采吧!

  畢竟驚擾居民並不是他樂見的,況且他也不認為那些居民會和顏悅色的對待他。

  看著那抹嬌軀隨即消失不見,他身手利落的縱身而下,即便動作極大,卻也格外小心沒碰著了懷裡的紫雲草,這可是他尋遍了各大山林,好不容易尋著的奇珍異草,怎能因為他的粗心而弄壞了它呢?

  一陣清風撲面,他閉眸深吸了一口這山林間的清新空氣,決定暫時撤退,方纔他在這裡已然引起太多關注,擔心那女子一陣嚷嚷之下,會引來不必要的麻煩,畢竟在這種純樸的鄉鎮裡,一個外地人總是格外引人側目。

  紫雲草就改日再采吧!俊眸微掀,他拿起擱置在樹下的藥箱,正準備轉身離去之際,一陣雜沓的腳步聲,從山林小徑間傳來。

  「快快快,方纔我看到一個男人爬上那山壁了!」嬌嫩的脆嗓有著急切。

  「華丫頭,妳這一嚷嚷可是嚇壞咱們了,爬上山壁有什麼好大驚小怪的?」手上還拿著沒吃完的雞腿,村長忍不住朝她翻了翻白眼。

  「不是嘛!那山壁陡峭得很,我瞧那男人走得極為驚險,肯定是上得去下不來,才找你們救他下來呀!」女子清秀的臉蛋上有著焦慮。

  村長抬眸看著空無一人的山壁,左邊沒人,右邊沒人,中間更是空空如也,驀地,他眸微瞇,沒好氣的瞪著她。

  「華丫頭,妳在搞什麼鬼?這裡連半個鬼影也沒有,妳以為這樣把我從喜宴裡拉出來很好玩嗎?」村長怒火中燒,手中還不忘揮舞著從宴席中帶出來的雞腿。

  聞言,華泠攸眉心深鎖,明明她剛才就瞧見一個穿白衣的男人,攀附在山壁上,她還要他等她找人來救他,怎麼才沒一刻鐘的時間,他人就不見啦?莫非她真的撞鬼了不成?

  可這靈山瀰漫著清靈之氣,哪來的鬼怪入侵?她住在這裡十九年,還沒聽過有鬼怪出沒,若說是神仙她倒還相信幾分。

  「村長,您別惱,我方才真的瞧見那男人就攀在山壁上的!」生怕沒人相信她,她忙不迭的鄭重聲明。

  「泠攸妹子,問題是眼下山壁上就沒半個人呀!」始終站在身後的壯漢忍不住開口說道。

  「可是……」她還想辯解,卻讓村長給打斷了。

  「好了,既然山壁上沒半個人,代表那個人已經自行脫困了,咱們也沒必要在這裡浪費時間,我還得趕回去吃王員外的喜酒,這兒就交給妳了。」村長擺了擺手,隨即打道回府。

  眼見眾人悻悻然的離去,華泠攸一臉納悶的望著山壁,難不成真是她眼花?可是,這大白天的,她不可能看錯呀!

  「姑娘是在找我?」見她無端被數落,諸葛光明緩緩開了口。

  聞言,她猛一回頭,只見一名穿著白色衣袍,氣質不凡的俊雅男子,正直挺挺的站在她跟前,淡漠的俊容上,沒有一絲表情。

  沒錯,就是他!害她找了一大群人要來救他,誰知道他身手了得,居然從那山壁上全身而退,甚至毫髮無傷,相對於她的熱心,反倒顯得多餘。

  也罷,反正她一向如此,心裡奢望的,總是事與願違,倒不如選擇漠不關心,對其他人來說或許是一件好事吧!

  柳眉微微舒緩,唇畔挑起一抹笑靨,那雙剪水秋眸泛著璀璨光芒,即便她長相只能稱得上清秀,卻難以忽視她所散發出來的一股沉靜之美。

  明明看似個活潑的小姑娘,為何身上會有和她極為不相襯的氣息呢?他不解。

  「就是你,我還以為你困在上頭下不來,差人來幫你,沒想到你已經自行脫困了。」她清脆的聲音有如黃鶯出谷,格外悅耳。

  「驚擾姑娘了。」他微微朝她頷首,算是答謝她的熱情。

  「不驚擾,一點也不驚擾。」她淡然一笑,雖然是勞師動眾,不過至少他平安無事。

  瞧她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樣,和方纔那一大群忿然離去的人們截然不同,雖然兩人未曾相識,但他一眼便能看出她細膩的一面。

  「畢竟害姑娘勞師動眾的差人前來,卻無功而返,擾了眾人的興致,也算是我的過錯。」如果他再小心一點,刻意避開有人出沒的時機,就不會有這樣的後果。

  他有禮的將過錯淨攬到自己身上,讓華泠攸一時手足無措。他們這個位於南方的小村落裡,平時鮮少有外地人出入,難得見到一張生面孔,她當然不能壞了東道主的熱情,總是要以禮相待呀!只是眼前的客人似乎也挺禮尚往來的。

  「公子太客氣了,不過你爬到這山壁上,是為什麼呢?」她看著上頭光禿禿的,也沒什麼東西呀!

  他眸色一黯,面不改色的揚唇一笑,俊雅的容貌搭上他若有似無的輕淺笑意,讓他看來格外迷人,至少對於華泠攸來說,他的確是個好看的男人。

  「沒什麼,只是看到了一株十分罕見的花朵。」他避重就輕的回答。

  紫雲草在外人眼中,只是一株再平凡無奇的花,除去它的外觀和一般花草無異,就連開出的紫色花朵,也不及盛開的牡丹那樣艷紅誘人,再者紫雲草性喜在溫暖潮濕的壁崖間生長,一般人不易發現。

  「花朵?」華泠攸眸光一亮,側首望著遠方的山壁,漂亮的水眸微瞇起。「公子是指紫雲草嗎?」她一語道破,讓諸葛光明微訝。

  她也知道?

  始終將目光放在山壁上的華泠攸,全然沒留意到他臉上的微妙變化,只是綻放出一朵迷人的笑容,一頭長髮隨意紮了兩根辮子,身上穿著一襲輕便的粉色衣裳,瞧那布料粗糙,想必並非出身於富貴人家。

  「姑娘也知道紫雲草?」他仔細的審視她臉上的表情。

  「是呀!紫雲草具有鎮靜消炎的功效,也能拿來當作續命丹的藥引,在這座靈山裡,它可以算是很常見的藥草。」她笑道。

  她懂醫術!

  對於這項意外的發現,他難掩詫異,眼前的姑娘年約十七、八歲,卻懂得這紫雲草的藥性!就連續命丹需要用它來做藥引她都知道,對於這點,他顯然有諸多疑問。

  「姑娘對醫術也略懂一二?」

  只見她先是遲疑了下,而後柳眉微蹙,一臉欲言又止的神情,活像他這個問題對她造成相當大的困擾。他的問題淺顯易懂,回答起來應當沒這麼困難吧?

  華泠攸深吸了一口氣,最後決定實話實說。

  「事實上,我是名大夫。」她淡道。

  即便早已做好心理準備,但一聽到她吐出這句話,他仍有些錯愕,畢竟她看起來一點也不像是個大夫。

  「姑娘年紀輕輕便已懸壺濟世,想必是妙手回春。」他讚道。

  「不不不,你過獎了,我沒你說的那樣神。」她苦笑。

  「姑娘就別謙虛了,醫者著重於宅心仁厚,不論年紀大小,只要有能力,便是一名好大夫。」

  他的話,無意間觸碰到她的痛處,只見她身子微微一顫,即便她臉上仍是波瀾不興,但他仍是敏銳的察覺到她身子有瞬間的僵凝。

  「公子打哪來的?還沒請教你的大名呢!」她話鋒一轉,輕巧的轉移話題。

  若有所思的凝睇著她,看著她臉上始終帶著笑意,他俊眉微挑,顯然在思考要不要吐實自己的身份,不過華泠攸也留意到他身上的藥箱,再加上他又是為了紫雲草而來,那麼他便是──

  「你也是名大夫!」她輕易做了判斷。

  她驚呼的模樣,讓他微微一怔,懸壺濟世也有十餘載,行遍天下各個角落,見多識廣,倒從未見過如此熱情的姑娘,除去他那古靈精怪的妹子,她倒是頭一個讓他用正眼瞧過的姑娘。

  沒有驚人的美貌,卻有一顆熱忱的心,相較於他的淡漠,她彷彿像是暖陽,輕輕地照耀著他心底最陰暗的角落。

  「是的,我也是名大夫。」他頷首,薄唇微微揚起一抹弧度。

  「這麼巧!你來到咱們靈南村,便是為了紫雲草而來嗎?」她嫣然一笑,靈山上盛產的紫雲草,的確是醫者的聖物。

  「可以這麼說,畢竟紫雲草難得一見,若錯過,不知下回是否還有機會取得。」而他一向不會讓自己錯過。

  人人皆說他性情難以捉摸,其實他只是執著於自己該執著的事物,不重要的,他壓根沒放在心上。

  華泠攸盯著他好半晌,而後一溜煙的不見人影,正當他以為她已然離開時,只見她提著一個竹籃,氣喘吁吁的跑到他面前,幾綹髮絲不聽話的在她頰畔飛揚,額際上淌著薄汗,襯著她燦爛的笑顏,更添嬌麗。

  「紫雲草在這靈山裡就像是雜草般的不引人注意,唯有習醫的人才懂得它的珍貴,與其讓它在此荒蕪,倒不如讓給真正需要的人,這些全是我採來的,送你。」她將手中的竹籃遞給他。

  「姑娘不必如此,既然咱們同為大夫,自然明白紫雲草的珍貴之處,這些可是妳辛苦採擷而來的,在下無法接受。」他一向不佔人便宜。

  聞言,她微微一怔,望著他嚴肅的表情,忍不住噗哧一笑,即便她明白紫雲草的藥性,但對她來說,壓根毫無用處,只要是她親手調製的藥,永遠都適得其反,發揮不了它的功用。

  黑眸微幽,她一閃而逝的落寞,全然入了他的眼,這姑娘心裡似乎有事,他一向不願探人隱私,但她卻引起他的好奇心,直覺的想一探究竟,看看究竟是什麼能惹得她煩心。

  「你就收下吧!來者是客,就當是我們靈南村送給你的見面禮,往後若咱們村民有需要你的地方,就請你做個人情便成了。」

  「姑娘不就是個現成大夫?這往後要用到我的地方,只怕是機會渺茫。」他扛起藥箱,抬頭看著夕陽西下,臉上有著若有所思的神情。

  見他一副顯然打算轉身離開的模樣,她忙不迭的將手上的竹籃塞進他懷裡。

  諸葛光明因她這出乎意料的舉動有些微怔,順手便捧住懷裡的竹籃,俊眸低斂,望著竹籃裡小巧的紫色花朵,含苞待放。

  「雖然我是大夫,不過我不替人看病的。」她淡然一笑。

  「不替人看病?莫非姑娘專治飛禽走獸?」他挑眉。

  聞言,她輕笑,銀鈴般的笑聲格外動聽,他凝視著她眉眼彎彎似新月的嬌柔模樣,一向平靜的心湖,似乎被什麼東西所攪動,泛起陣陣漣漪,心裡產生的莫名情緒,讓他眉頭不禁微微攏起。

  「不,我不替任何有生命的東西看病。」她掩去笑意,言簡意賅的說道。

  「身為大夫,姑娘卻不願替人看診,這未免有些令人匪夷所思。」既然不願替人看診,又何須從醫?

  華泠攸眉間平添上幾許無奈,面對他的疑問,她但笑不語,這事說來太過怪力亂神,所以她從來不對外人道,再加上她從不替人看診,久而久之,倒也沒人想起她是大夫的事。

  「是呀!時候不早了,我該回去了,這些紫雲草應該夠你用上好一陣子,若是還有需要,隨時歡迎你來靈南村。」她四兩撥千金的笑道。

  「妳不擔心我將這裡的紫雲草全數摘光?」以為這些珍貴藥草不易取得,沒想到卻意外的容易到手。

  「那你就摘吧!靈山什麼沒有,就是紫雲草最多,如果你還有需要,靈菇也是個珍貴的藥材。」她還提供了另一個珍貴藥材。

  她的話,引來他的輕笑,看著他那張俊雅的面容上,掛著朗朗笑意,簡直是好看的不得了,靈南村是個純樸的小村,老弱婦孺居多,要想看到像樣點的男人壓根不可能,但今天她居然看到了。

  掛在靈山上的翩翩俊公子,還是個大夫,說什麼她都得問出他的名。

  「相逢自是有緣,我叫華泠攸,不知公子尊姓大名?」

  「諸葛光明。」他決定不隱瞞自己的身份。

  「諸葛光明?這名字真特別,好聽又耳熟得緊哪……」是在哪聽過呢?

  抬眸再度望著夕陽西沉,月華初上,再待下去,就怕來不及采著那味藥引了,思及此,他將竹籃裡的紫雲草全數挑起,小心翼翼的放進藥箱裡,再將竹籃還給她。

  「華姑娘,謝謝妳的紫雲草,我還有事必須離開了,後會有期。」朝她深深作揖,他拂袖離去,幾個轉身,便消失在林蔭小徑裡。

  望著那抹白色身影消失在眼前,華泠攸緊握著手中的竹籃,腦袋裡還在思索著他的名字,她的記憶力一向驚人,若有聽過的名字,她肯定會記在腦子裡的,況且是這麼特別的名字。

  「泠攸,大事不好了,大事不好了!」一陣嚷嚷,瞬間劃破了寂靜的山澗,連帶的打斷了華泠攸的思緒。

  一名身著綠色衣裳的女子,氣喘吁吁的跑到她面前,圓潤的臉蛋上,有著驚恐的表情。

  「什麼事這麼驚慌失措?」她眉心微蹙,顯然不開心被人打斷了思緒。

  「就是阿虎他不小心掉到山谷裡跌斷了腿還讓狼群攻擊現在全身是傷躺在床上一動也不動了啊!」綠衣女子一股作氣全說了出來。

  從頭到尾只聽到掉到山谷跟狼群攻擊,華泠攸頭昏腦脹的還在消化她的話,只覺得右手腕一緊,一股拉力讓她差點跌個狗吃屎。

  「小萍,妳做什麼?慢一點哪!」是存心想摔死她嗎?

  「再慢就來不及了啦!村裡的大夫偏巧不在,村長就要我來找妳救命了!」

  「可是……」找她只會玩命,不會救命呀!

  「別可是了,快走吧!」懶得聽她囉唆,小萍急忙拖著她往村裡的方向跑去。

  ***

  還沒踏進村長家門,裡頭已傳來一聲聲的鬼哭神號,讓華泠攸的耳朵直呼受不了,她任由小萍一路將她給拖到裡頭,看著村長哭得老淚縱橫,身旁珠圓玉潤的村長夫人,更是在床榻邊哭得肝腸寸斷,而躺在床榻上的,正是一身是傷,又奄奄一息的村長兒子阿虎。

  「村長,我帶泠攸過來了。」小萍大口大口的喘著氣,忙不迭的將身後的華泠攸給推了出來。

  一向視她如蛇蠍的村長,此時也顧不得臉面,一把扯住她纖細的手臂,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哀求她。

  「華丫頭,妳一定要救救阿虎啊!我就只有這麼一個兒子,如果他有什麼三長兩短,妳要我怎麼去見我陳家的列祖列宗啊!」

  「可是我沒辦法……」她心有餘而力不足呀!

  「華丫頭,求求妳行行好,救救阿虎吧!如果他有什麼三長兩短,我也不想活了,嗚……」村長的眼淚攻勢,外加村長夫人的柔情攻勢,讓她不知該如何是好。

  「村長,你別開玩笑了,大家都知道泠攸丫頭是出了名的辣手回春,讓她醫的話,你不怕阿虎馬上一命嗚呼嗎?」一旁的村民冷言冷語,讓華泠攸心頭一擰。

  「這……」村長遲疑了片刻,雖然他知道讓華泠攸醫人等於是和閻羅王打交道,但眼下沒半個人能救阿虎了,他除了走險棋,已經別無他法了!

  「他的情況如何?」終究無法視若無睹,華泠攸輕歎了口氣,動作迅速的移到床榻前。

  一名一臉驚恐的年輕男子,怯怯的走了出來,他身上也沾滿了血跡,衣袍上有多處破洞,看來也是狼狽得緊。

  「我……我和阿虎一塊上山去打獵,看到一頭山豬就追了上去,結果阿虎步伐沒踩穩,不慎跌落山谷,我本來想下去救他,誰知道剛好有狼群出沒,當下就朝阿虎攻擊,幸好有幾名獵人經過,替我們趕跑了狼群,可是阿虎他……」男子一陣哽咽,說不出半句話來。

  華泠攸目視著床上男人的傷勢,而後隨即要人擰了塊乾淨的布巾,將他身上的血漬及髒污拭淨,右手把著他的脈象,氣息雖弱,但還不至於喪命,只是身上多處的咬痕,若是不盡速處理,就怕傷口感染,屆時情況可就沒這麼樂觀了。

  「小萍,妳去將我的藥箱取來,其它不相干的人請先離開。」人這麼多,會影響她的專注力。

  「妳行嗎?」有人提出質疑。

  「倘若村長認為我不行,那麼就另尋高人吧!」她也不願冒著這種風險。

  「不不不,華丫頭,村子裡的吳大夫不在,眼下只有妳能救阿虎了啊!」村長說什麼也不讓她離開。

  「即便我可能將他醫死?」她挑眉問。

  聞言,眾人倒抽一口氣,村裡的人都知道華泠攸是個大夫,對於醫理也具有相當的學識,只是不知怎麼著,凡是由她親手醫治的人,不是病情加重,就是只剩一口氣,雖還不至於鬧出人命,但也沒人敢找她治病。

  明明她的歷代先祖,都是出色的名醫,萬萬沒想到傳到她這一代,反倒成了個庸醫,真是令人感到無限唏噓。

  猛地,只見村長雙膝跪地,嚇得華泠攸瞠大美眸,手足無措的彎身扶起他。

  「村長,你別這樣,快起來,別折煞我了。」再怎麼說,村長的年紀都能當她的父親了,怎能讓一個長輩跪她呢?

  「華丫頭,我給妳磕頭了,請妳一定要救阿虎啊!」

  「村長,我也很想救他,可是我怕我無能為力……」明明這點傷對她來說壓根不算什麼,偏偏她沒把握能醫好他。

  全怪她那該死的詭異宿命。

  「華丫頭,我也給妳磕頭,求妳救救他吧!」村長夫人也跟著跪地,朝她頻頻磕頭。

  眼見局勢一發不可收拾,她眉心打了千千結,一時之間倒也慌了手腳,驀地,一道溫醇的男性嗓音,打斷了眼前混亂的局面。

  「她不救,我救。」
作者: nanako42    時間: 2010-1-27 02:00 PM

第二章

  沒人知道這個來路不明的大夫是打哪來的,只知道他動作熟練的清理阿虎身上的傷,連他跌斷的腿,也能準確無誤的接合完畢,甚至只是拿出一排銀針,在阿虎身上紮了幾針,就讓昏迷的阿虎睜眼叫爹娘。

  一氣呵成,毫無破綻,完美的令人驚歎,原本對於外人還有些排斥的村民們,無一不對眼前的男人給予讚賞的目光,畢竟這個男人不但長得俊,醫術也是好得沒話說,甚至比華丫頭的老爹有過之而無不及。

  收拾著手邊的銀針,諸葛光明的目光始終澄淨有神,俊朗的眉目間,沒有任何表情,身後喜悅的歡呼聲,絲毫不影響他。

  「你不是離開了?」華泠攸緩緩走近他身旁。

  「我原本以為妳是個古道熱腸的好姑娘,萬萬沒想到妳是個冷血的人。」他停下手邊的動作,意味深遠的凝睇著她。

  聞言,她心一凜,閒言閒語聽多了,她早已練就一身金剛不壞之身,但他只是淡淡的一句指責,卻讓她心裡難受得緊。

  「我並不冷血,只是我沒有把握能救回他。」她雙手握拳,俏臉上刻意裝出若無其事的表情。

  「身上多處的撕裂傷,右腿骨折,並不至於致命,在他們向妳磕頭的時候,足夠妳救他的命。」他冷冷的說道。

  原本打算離開靈南村,卻瞧見村民們站在屋外議論紛紛,說村長兒子命在旦夕,秉持著醫者仁心仁術的理念,他拋下尋找藥引的絕佳時機,卻沒想到一踏進屋裡,竟撞見這種情況。

  兩名長者向一名年輕女子下跪求情,但她卻置身事外,讓他心裡揚起一抹不快,毅然決然出手替他醫治,也連帶解決了村長的隱憂。

  「我不是不救,而是不能救。」她抿唇輕吐。

  「這是什麼歪理?」普天之下,他從未聽聞過醫者不能救人。

  「不是歪理,是事實。」她不願多做解釋。

  沒看出她臉上的掙扎,他俊容微沉,低頭將手邊的工具收拾乾淨,將藥箱一背,轉身離開。

  他勁瘦頎長的身影,看來是那麼高傲聖潔,尤其那一身的白,再加上他的妙手回春,那模樣,簡直就像是傳說中的神醫……

  神醫?!

  她美眸微瞠,下意識的追了出去,還來不及反應之際,纖細的手早已攀上他結實的手臂,阻止他離去。

  「有事?」他停下腳步,面無表情的回眸睇著她。

  華泠攸眨了眨眼,憑著眾人所描述的模樣,再加上那只不離身的藥箱,還有那如雷貫耳的大名,他就是名聞天下的神醫──諸葛光明!

  傳言神醫來去如風,要想見他一面可是難上加難,就連他的親妹子也難以掌握他的行蹤,而她卻能在這名不見經傳的小村落裡遇見他,甚至還能有幸目睹他的神乎其技,為此,她感到雀躍不已。

  如果可以,她真想和他切磋切磋。

  「你是神醫諸葛光明?」她輕問。

  「我是諸葛光明。」神醫二字他受之不起。

  「果真是百聞不如一見,久仰大名,如果可以,我想和你鑽研一下醫理。」她燦然一笑,甜美的笑靨在她的瓜子臉上,更添柔美。

  他眉心微蹙,淡淡的看了她一眼,那眸中明顯的鄙視,讓她心房為之一震,臉上的笑容瞬間僵凝,她明白他對她方才見死不救的行為嗤之以鼻,可是她確實有難言之隱呀!

  「我只和真正的大夫切磋醫理。」換言之,他不和沒有醫德的人交涉。

  他的冷言冷語,刺傷了她敏感的心,她也想當個懸壺濟世的好大夫呀!如果可以的話……

  明白多說無益,她牽起一抹苦笑,聽著屋裡眾人的歡呼聲,還有村民對他極高的評價,她頓時感到無地自容,低垂螓首,雙手扭絞著衣襬,不敢迎向他嘲諷的目光。

  「……我忘了我屋裡還在燉雞湯,先走了。」隨口扯了個理由,她轉身就跑,連抬頭的勇氣也沒有。

  看著那抹落荒而逃的嬌小身影,諸葛光明忍不住挑了挑眉,他可以感覺出她並不如她所表現出來的那樣冷漠,甚至是對醫術抱持著相當大的熱忱,從她和村民的互動來看,也不像難以相處的人,但為何她堅決不替人醫病?

  令人匪夷所思哪!

  「大夫,請留步!」村長急急忙忙的追了出來,剛才忙著關心兒子的狀況,差點忘了救命恩人,說什麼他也該要好好答謝人家呀!

  「令郎的狀況應該穩定了才是。」他面不改色的說道。

  「是呀是呀!就是因為他沒事了,我才會追出來呀!」他舉袖拭去額上的汗水,老臉上滿是欣喜。

  「他身上帶傷,往後的傷口照料一定要小心才是,飲食盡量清淡些,辛辣刺激的食物少碰為妙。」他不忘叮囑。

  「是是是,大夫交代的我都會留意的,不過還不知道大夫的尊姓大名呢!」村長眉開眼笑的說。

  諸葛光明唇角微揚,對於病患家屬的盛情,他一向敬謝不敏,望著月牙浮上天際,黑暗籠罩大地,心知尋找那味藥引的最好時機已然錯過,看來他得再另尋他法。

  「村長毋須掛心,不過是舉手之勞罷了,倒是華姑娘,為何執意不替人治病?」他忍不住問出心裡的疑惑。

  村長帶笑的臉上,頓時有些遲疑,似乎不願多談,諸葛光明倒也不願強人所難,只見他步伐一邁,準備轉身離開,卻讓村長急呼呼的嗓門給留了步。

  「大夫請留步呀!您救了小犬,若不接受老夫的回報,豈不是讓老夫成了知恩不圖報的人哪!」

  「那麼,村長是否願意將華姑娘的事告訴在下?」他也是有條件的。

  「這……」雖然這也不是什麼大秘密,只是華泠攸好歹也是華靖的獨生女,這事張揚出去有損她的名譽呀!

  「村長,你就說吧,反正華丫頭那辣手回春的本事早已不是秘密了。」一旁的村民忍不住嚷道。

  「辣手回春?」這什麼怪名詞?

  聞言,村長輕歎了口氣,目光不禁望著遠處一間簡樸的屋子,裡頭的熒熒燭光,忽明忽滅,隱隱透出一絲寂寥。

  「唉!這事大夫您聽聽便罷,休莫傳了出去。」

  「願聞其詳。」對於華泠攸的事情,他難得興起幾分興致。

  「華家歷代為醫,其中不乏聞名天下的名醫,而華丫頭自小對醫術極有天賦,只要她看過一眼的病狀,皆能準確無誤的診斷出病情,甚至對症下藥,只是……」

  「只是?」這句但書,令他忍不住揚眉追問。

  「只是不知是哪裡出了狀況,凡是讓華丫頭親自診斷的病患,不是病情加重,就是奄奄一息,偏偏她的診斷並無失誤,相同的診斷方式,換了其它大夫,就沒有任何問題,久而久之,華丫頭就不願再替人看診了。」當然,也沒人敢讓她看診。

  「有這種事?」他眸光一黯,若有所思。

  「是呀!這事說來還真邪門,說不準華丫頭是個不祥之人,也難怪她十九歲了還沒人要。」另一名心直口快的村民說著。

  「阿喜!」一名肥胖婦女忍不住朝他丟了一記白眼,好歹華泠攸也是個古道熱腸的好姑娘,被他這麼一說,誰還敢娶她?

  心知自己心直口快的老毛病又犯了,阿喜忙不迭的閉上嘴,不敢再多說一句。

  看著村民們對他一臉崇拜,他驀地想起華泠攸落寞的模樣,彷彿能感受到她想出手卻又猶豫不決的無力感,凡是從醫的人無一不想靠自己的雙手挽回病患的健康,但她連最基本的願望都無法達成。

  她臨走前脆弱的表情,至今還深深烙印在他的腦海裡,而他甚至還無情的數落她的不是,思及此,心裡那從未有過的罪惡感不禁微微浮起。

  「華姑娘住在哪兒?」他揚聲問道。

  「呃?」對於他突如其來的問題,眾人忍不住微微一怔。

  「是城南那間屋子嗎?」他指著位於城南最深處的小屋。

  「是啊!大夫,您要去找華丫頭嗎?」村長最先回過神。

  「嗯,我還有事要請教她,告辭。」不理會眾人錯愕的目光,他瀟灑的扛著藥箱,箭步如飛的朝城南的方向走去。

  眼見救命恩人漸漸遠去,村長忍不住搔著頭,他到現在都還不知道他的大名哪!況且他都還沒回報他的恩情,怎麼人就跑掉啦?不成不成,他得吩咐下人準備一桌豐富的酒菜,好好宴請人家才是。

  打定主意後,他隨即回屋張羅去了,順便關心一下寶貝兒子阿虎的狀況,畢竟兒子只有一個,若有什麼意外,他可沒臉見他家的列祖列宗呀!

  ***

  「小火熬煮,再加上一點麻油……」廚房裡,一抹嬌小的身影,在灶前來回奔忙著。

  香味四溢的麻油味,頓時瀰漫開來,華泠攸掀開鍋蓋,拿起湯勺攪拌著鍋裡的雞湯,除了食材,還有她特製的中藥材,若是體虛的人喝上幾碗,肯定能活絡經脈,全身暖呼呼的,一點也不畏冷。

  可惜這樣好的藥膳,只有她一個人能品嚐,經歷無數次慘痛的經驗,她再也不敢拿別人的性命開玩笑,哪怕是一鍋小小的藥膳雞湯,她都擔心會把人給害死。

  自小她就對醫術有著濃厚的興趣,加上時常跟在父親身邊四處替人看診,耳濡目染下,她自然也學得了一身好本領,但也不知道是出了什麼差錯,凡是由她親手診治的人,往往都不見好轉。

  所以她斷了當大夫的夢想,再加上爹娘在兩年前相繼離世,徒留下這間屋子給她,還有滿屋的醫書,讓她全心全意鑽研在醫理中,平時則是靠著兜售藥草為生,倒也怡然自得。

  「雞肉看來軟嫩,湯頭也美味得很,可惜沒人和我分享。」自從她爹娘離開後,她已經許久沒和人一塊吃飯了。

  「如果不介意,我倒是挺願意和妳一塊分享。」清柔的嗓音,猶如替冰涼的空氣注入一股熱流。

  她一個旋身,看著廚房門口那抹白色頎長的身影,俊朗的面容上,噙著一抹淡淡的笑容,那笑,幾不可見,但她就是看到了。

  方纔他不是對她的見死不救嗤之以鼻嗎?難不成還特地向村民們問了她的住處,想繼續羞辱她?思及此,她俏臉一沉,時常掛在臉上的燦爛笑靨頓時收了回去。

  「神醫登門拜訪,應該不是為了和我一塊共食吧?」

  她尖銳的言詞,讓他心頭興起一抹憐惜,他承認他的確是對她有先入為主的觀念,直覺就認定她枉顧道義,沒有一點醫德,但是聽了村長的解釋,對她的偏見也漸漸消失。

  他一向不在意外人的閒言閒語,甚至對旁人的評價不予置評,他只求問心無愧,做自己該做的事,但他卻頭一回開始在意起外人的事來,而對像還是一名再平凡不過的女子,為此,他也感到納悶不已。

  嗅著空氣中的香味,他不理會她警戒的神情,兀自緩緩走向灶前,看著灶上那鍋雞湯,裡頭摻雜著枸杞、當歸等藥材,還有一股幾不可聞的恬淡香氣,他眸一亮,拿起湯勺攪拌著鍋裡的食材,此舉引來華泠攸的驚呼。

  「喂喂喂!你做什麼呀?」該不會是餓到想和她搶食吧?

  「妳加了什麼?」這香味若是他沒記錯的話,應該是他想找的那味藥引!

  「加了什麼?不就是一般的枸杞當歸嗎?」她不覺得有什麼特別的。

  「不,妳應該還加了另一味藥材。」他目光炯炯的看著她。

  被他澄澈有神的目光一盯,她頓時覺得口乾舌燥,一顆心有如小鹿亂撞,平時和其它人獨處,也從未有過這樣的反應,莫非是待在灶前過久,連腦袋都熱暈了?

  有些不自在的別開眼,她搶過他手裡的湯勺,確定鍋裡的雞燉好後,拿起一旁的布巾,將鍋子擱到桌上,順手拿了一個碗,動作利落的舀了一碗遞給他。

  「喏,遠來是客,既然你餓了,如果不怕死的話,就吃了吧。」可別怪她沒提醒他。

  「妳在這湯裡下毒?」接過她遞來的碗,他挑眉問道。

  「下毒!有這個必要嗎?」她壓根不必下毒,只需隨便煮上一盅藥湯,就能讓人踏進棺材一半了。

  明白她的話中含意,他但笑不語,捧起手中的湯碗在鼻端前嗅了嗅,而後在她的注視下,張口輕飲了一口雞湯,那淡淡的清香,在口中逐漸化開。

  沒料到他真的敢喝下她熬煮的藥膳雞湯,她花容失色的搶了下來,差點忘了他甫自外地來,壓根不知道她的「辣手」有多邪門,若是他真因為一碗雞湯而含恨歸天,她可擔當不起一代神醫因她撒手人寰的責任呀!

  「叫你別喝你還喝,當真嫌命太長啊?」顧不得讓熱湯給灑了手,她吃痛的擰著眉,忍不住吆喝著。

  「妳加了春末香?」他說出那味藥引的名。

  「你喝的出來!?」她只灑了一點點粉末,沒想到這樣他也能喝出來。

  「春末香的香氣獨特,嘗過一次便會永生難忘,況且春末香能活血補氣,若能在藥中搭上一味,即能滋陰補陽,加速復元,只是它產量稀少,妳是在哪裡取得的?」

  手上的刺痛令她眉心微攏,看著泛紅的手背,順手拿了塊濕布蓋著,稍稍減輕了不適。

  沒忽略她的小動作,他一把扣住她的皓腕,看著手背上一片通紅,濃眉緊皺,隨即拖著她往外頭走去。

  從水缸裡舀了一瓢水,衝著她被熱湯濺灑的手背,看著她因疼痛而微擰的細眉,心頭陡地升起一抹不悅。

  「身為大夫,讓熱湯給灑了手,竟不懂得如何處理嗎?」他輕斥。

  「我……我想說只是讓幾滴熱湯灑了手,不礙事的。」平時煮菜不也常讓熱油給濺了手嗎?根本不算什麼。

  「就是每個人都有這種想法,才會讓小病釀成大病。」他掏出一方巾帕,細心的拭去她手上的水珠,再從懷裡拿出一罐白色藥瓶。

  冰涼的藥膏輕輕塗抹在她的手背上,他溫柔的舉止,令她微微一怔,看著他修長的指尖在她手背上來回輕撫,一陣酥麻感倏地流竄進她的四肢百骸,一向平靜的心,因為他的舉動而有些紊亂,讓她頰畔生暈,只能默默的任由他替她上藥。

  傳聞諸葛光明脾氣陰情不定,但對病人卻是一視同仁,遇上窮人,他不收取一分一毫;倘若是遇上富貴人家,也不漫天喊價,但那些有錢人,總會自動奉上優渥的診金,感謝他的妙手回春,而他也從不推諉,甚至將那些錢拿去救濟貧民,讓他們能求得溫飽。

  這樣一個世人推崇的神醫,如今正替她處理這種微不足道的小傷,說來還真是汗顏,她自己就是個不折不扣的大夫,又何須他紆尊絳貴的替她上藥呢?

  她縮回手,看他俊臉上閃過一抹深思,她別開眼,轉身走回廚房,一顆心仍有著微微悸動。

  「謝謝,其實這點小傷不礙事的,倒是你,沒有任何不適嗎?」喝下她的藥膳湯,還能安然無恙的人,他是第一人。

  「我應該要有事?」若是她在那湯裡下毒,憑他敏銳的味覺,肯定能嘗得出來。

  「喝下我親手煨煮的藥膳能安然無恙的,至今還沒有半個人。」這是她的經驗談。

  「妳是指有關妳『辣手回春』的傳言?」這話聽來未免可笑。

  他知道了!?

  明知道這件事早已不是秘密,她卻感到有些難堪,對她來說,諸葛光明的出現,無疑是為她打開了一盞明燈。

  自從她爹娘死後,她幾乎是獨自一人鑽研艱澀難懂的醫書,村裡唯一的大夫又不願意和她切磋,她只好四處搜集藥草,親自調製藥方,即便這些藥方很可能永遠見不著光,但她仍是懷抱著一絲希望。

  如今,他卻意外的出現在她面前,就算他對她的見死不救頗有微詞,但再怎麼說,他是個極有威望的大夫,只要藉由他的手,她一樣能讓這些藥方拯救其它病人,如此也算是完成她的夢想了。

  「既然聽說了,你竟還敢喝下我親手燉煮的藥膳雞?」她柳眉微蹙,一刻也不敢鬆懈的觀察他的氣色。

  「子不語怪力亂神,這一切只是巧合。」他淡道。

  「巧合?」她輕嗤了聲,顯然認為他說了什麼天大的笑話。「當兩個人開出同樣的藥方,別人就能救命,我卻成了害命,你想,這樣還能認定是巧合嗎?」初期她也以為是巧合,但試了一次、二次……,無數次後,她放棄了,再也不想拿別人的生命開玩笑。

  看出她的無奈,他默然,只要是身體上的病痛,他不敢說能百分之百治癒,但從他行醫以來,還沒遇過讓他深感棘手的病例,但這種不屬於疾病上的症狀,他也無能為力。

  感覺屋裡靜謐得讓人喘不過氣來,華泠攸替自己盛了一碗雞湯,若無其事的喝了起來,眼角還不時的偷覷著他,雖然她亟需他的幫助,但她卻沒有把握能說服他。

  畢竟她可沒忘了稍早他對她的鄙視與不屑,那種難堪,讓她裹足不前。

  「春末香。」他輕喃。

  「嗯?」她揚眉哼了聲。

  「這春末香,妳在哪裡取得的?」他問。

  「很重要嗎?」不過是一株藥草,也沒什麼好奇怪的。

  「很重要。」他欲提煉的續命丹,其中的一味藥就是春末香。

  「身為名滿天下的神醫,會不知道春末香的產地嗎?」她唇畔輕揚,美眸閃過一抹精光。

  他沒遺漏她臉上的任何表情,當然也包括她眼底那抹異常的光芒。

  「倘若華姑娘知道,直接告訴我不是更快?」

  「行,不過你得答應我一個條件。」

  「姑娘但說無妨。」他早該猜出她不會如此輕易說出春末香的所在地。

  只見她擱下手上的湯碗,唇畔漾起一抹甜美笑靨,連帶讓她眉眼如同彎月,清新可人。

  「和我切磋醫術。」

  「我允妳。」為了春末香,他爽快承諾。
作者: nanako42    時間: 2010-1-27 02:00 PM

第三章

  春末香,顧名思義,唯有在春季末了,夏季來臨前的半個月內才會盛開,錯過之後,便要再等上一年,而春末香唯一特別之處,便是只在夜間開花。

  華泠攸手上提著燈籠,走在幽暗的林蔭小徑裡,步伐輕盈的來去自如,不難看出她時常在這裡出沒,跟在她身後,諸葛光明眸光深沉,行走間,不忘觀望四周的景色。

  有別於靈山的仙氣裊裊,這座山頭顯得荒涼,雜草叢生,再加上古木參天,遮蔽了光線,若不是靠著她手上的燈籠,只怕連前方的路都看不清,想她一個纖弱女子,獨自一人在這荒涼的山頭穿梭,他不免擔憂起她的安危。

  「當心腳邊。」清脆的嗓音在山林間迴響,顯得格外清晰。

  他長腿一邁,避開了腳下的尖石,即便視野有限,但他早已習慣夜裡視物,腳邊的尖石對他來說並不造成阻礙,反倒是她箭步如飛的遊走在山林小徑間,即使手上握著燈籠,他也擔心她會受傷。

  「妳走慢些。」他忍不住出聲。

  聞言,她隨即轉頭,長長的髮辮揚起一道大大的弧度,唇邊漾著一抹燦爛笑意,兩道彎月鑲在她臉上,更添明媚動人。

  「別擔心,這兒我閉著眼睛都能走,哪兒有石頭,哪兒有坑洞,我都能數給你聽。」這裡就像是她第二個家,她熟到不能再熟了。

  「即便這裡妳很熟,但還是得謹慎些。」夜裡視線不清,再加上又是在山裡,難保不會有意外。

  「這條小徑很平穩,沒什麼危險性的,不過待會兒若是要采春末香,可能得冒些風險了。」她偏頭說道。

  「莫非是長在壁崖間?」他揚眉,顯然很懷疑她是怎麼采的。

  「不,春末香不長在壁崖間。」她頓時停下腳步。

  數年前,他曾在一次因緣際會之下,得到一株春末香,此次為了續命丹,他決定親自走這一遭,只因傳言春末香性喜溫暖的氣候,只是他尋遍了不少南方山林,倒沒親眼見過春末香長滿山頭的樣子。

  淡淡清香隨風飄來,屬於春末香特殊的香氣,讓他心頭一震,只見華泠攸抬頭仰望著眼前的樹木,清秀的臉蛋上有著興奮的神情。

  「你瞧見了嗎?」她指著樹梢上頭的白色花朵。

  順勢仰頭望去,他看到開滿樹梢的白色花朵,聖潔高雅的盛開著,清香味轉變得濃郁,他眸光一亮,從未想過春末香會開在樹梢上,這棵樹只是再平凡不過的松樹,為何會開出春末香?

  「春末香居然會寄宿在松樹上!」他驚歎。

  「很奇妙對吧?春末香會將花籽散佈在松樹上,待花期到來,在松樹上綻放,而且只在這裡才有。」別的地方無法培育出來。

  「妳說妳獨自一人來采這春末香,該不會是……」他俊眸微瞇,心裡有了不好的預感。

  華泠攸若有其事的用力點頭,只見她挽起袖子,目測松樹的高度,似乎在思索著該如何爬上樹去,一隻大掌拍上她的肩頭,讓她嚇了一跳。

  「你幹嘛嚇人呀?」人嚇人可是會嚇死人的。

  「妳想做什麼?」他蹙眉問道。

  「做什麼?當然是爬上樹去將春末香給摘下來呀!你該不會以為它會自己掉下來讓你撿回去吧?春末香和松樹可是難分難捨的,若不強行摘除,任由風吹雨淋也撼動不了它半分。」這點她可是見識過了。

  聞言,他俊眉一凜,憑她一個姑娘家,就想爬上樹去摘花,怎麼不想想若是不慎掉了下來,有誰能護得了她的周全?他可不相信她還有餘力自救。

  「這樹這麼高,妳就不怕會摔下來?」他冷覷她一眼。

  「從小到大,我可是和我爹跑遍了各個山頭,爬過不少樹呢!少瞧不起我了,我就摘給你瞧瞧。」她倔傲的揚了揚下巴,而後身手靈活的攀上樹幹。

  只見她輕盈的身子在樹梢間攀爬,利落的身手,令人歎為觀止,可惜待在樹下的諸葛光明,始終眉頭深鎖,無論她的爬樹技巧再高明,終究還是個女子,更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而他居然眼睜睜看她爬上樹去替他摘春末香!

  該死的,他只要她告訴他春末香的所在地,誰要她多事替他摘取,若是她有什麼差錯,豈不是所有的責任全落在他頭上?他一向獨善其身,可不想無端惹來一身腥。

  「華姑娘,妳下來吧!我上去採便成了。」他忍不住喚道。

  華泠攸倚在樹上,望著下方那張嚴肅的俊容,清秀的小臉上,揚起大大的笑容,在這村子裡,她的爬樹技巧若稱第二,就沒人敢稱第一了,再說她三天兩頭常在這兒爬樹採藥的,壓根不算什麼。

  「說什麼傻話,我都快摘到了,你還要我下去。」她朝下頭輕啐了聲。

  「我是擔心妳的安危。」當真以為他吃飽太閒嗎?

  「呵,你的擔心是多餘的,待我將春末香採下去後,肯定要讓你對我改觀。」她可不是個只會窮嚷嚷的嬌弱姑娘。

  看她伸手握住一根細木,小心翼翼的握住那白色花朵,花與樹緊實的接合,讓她摘得有些吃力,有人說春末香和松樹,彷彿是一對夫妻,不離不棄,難分難捨,而她強行將它們給分開,豈不成了棒打鴛鴦的人?

  思及此,她有片刻閃神,驀地,腳下脆弱的細木,支撐不了她的重量,「啪」地一聲,她身子猛地下沉,雙手直覺的抓住上方的樹枝,只見她整個身子懸空,一臉驚魂未定的驚叫。

  「啊──」

  諸葛光明心頭一擰,看她差點失足落下的那一刻,他整顆心是懸宕在半空中的,明明眼前的女子和他毫無瓜葛,而他卻破天荒的插手管她的事,甚至掛心她的安危,除去諸葛明月之外,她是第一人。

  「妳快放手。」他沉住氣,朝上方喚道。

  「放手!?你要我放手!?」她一放手必死無疑,這男人居然要她放手!?

  「要不然妳還想待在上面多久?」他可不認為她撐得住。

  聞言,她眉頭一皺,如果可以,她也不想待在上頭吹風呀!可是這一放手她肯定會跌斷脖子,就算他是神醫,也救不回她的小命吧?

  不成,說什麼她都不放!

  繼續用著發酸的手緊握著樹枝,她不曉得自己還能撐多久,但無論如何她都不能鬆手,否則她華家的醫術誰來替她發揚光大呀?

  「不……我死都不放手!如果我這一放,就真的要去見閻羅王了!」她咬牙苦撐著。

  「閻羅王不會想見妳的。」他淡淡的低喃。

  「什麼?」沒聽清楚他的低喃,她急忙問道。

  「我說,閻羅王不會想見妳。」看她的身子在空中搖晃著,越晃他的心越慌,再也沉不住氣,他運氣一躍而上,一把攬住她的纖腰,一個旋身,伴隨著白色花瓣,輕盈的落地。

  還處在驚嚇中的華泠攸,雙手死命緊攀著他的頸項,說什麼也不敢放手,只覺得兩人垂直落地,她還以為小命休矣,直到預期中的痛楚沒有襲來,她才悄悄的睜開眼。

  一張俊雅溫文的男性臉孔,就這麼突兀的出現在她面前,感覺心跳陡地漏了一拍,她瞠大美目,一瞬也不瞬的緊盯著他。

  諸葛光明眉心微攏,以為她驚嚇過度而失了魂,他從懷裡拿出一瓶藥膏,湊近她鼻前讓她嗅了嗅,刺鼻的辛辣味,讓她忍不住打了幾個噴嚏,眼角甚至還淌著因嗆辣而流的淚水。

  「回神了?」他淡然說道。

  「咳咳咳,你想殺人哪?」用這麼殘忍的手段對付她,他有沒有良心呀?

  「不,我是在救人。」他不會殺人,更不懂得如何殺人。

  驚覺兩人之間的舉止太過親暱,她忙不迭的將小手抽離,動作敏捷的跳離他三步遠,故作鎮定的看著他,粉頰上的兩朵紅雲,卻早已出賣了她。

  「救人也得先知會一下,還有,你的輕功怎麼這麼好?」瞧他一眨眼就跳上去救了她,那她拚死拚活的爬上樹摘花又是為了什麼?

  頓時覺得自己簡直是班門弄斧,早該猜出他功夫了得,否則又怎能從靈山山壁上全身而退?全怪她一時之間沒想那麼多,才會讓他耍得團團轉。

  或許在他心裡,還在偷偷嘲笑她的不自量力吧?

  「我經年累月跑遍大江南北,若沒有基本的功夫,又如何能保護自己?」他是大夫,能醫人,卻不能醫自己。

  「那你也該先說一下嘛!害我還傻傻的替你爬樹去摘花。」甚至差點摔掉一條小命。

  「我阻止妳了。」是她執意要爬的。

  是,他是阻止她了,該怪她自己太過古道熱腸嗎?自不量力還想一飛沖天,活該讓人看笑話。現在花沒采著,還得勞駕他救她一命,如此一來,她豈不是欠了他一回?

  「抱歉,花沒采著。」她懊惱的歎口氣。

  她唉聲歎氣的模樣,讓他忍俊不禁,笑意爬上他的俊容,柔和了他嚴肅的線條。華泠攸忍不住多覷了他幾眼,雖然不是頭一回見他笑,但能見他這樣笑得自然的情況,倒是不多見。

  真迷人哪!她暗忖。

  「我上去採吧。」原本他就想親自出馬,偏偏有個傻妞搶先一步。

  「你覺不覺得,這春末香和松樹,就像是一對夫妻,咱們這樣強行摘了花,像不像在壞人姻緣呀?」興許是她這樣,才會得到報應。

  他俊眉微挑,顯然對於她的論點不予置評。

  「春末香和松樹並不是夫妻,充其量只是寄宿關係,各取所需罷了。」

  他冷漠的言論,讓她忍不住抱怨起來。「喂,你這人怎麼這麼冷血呀?就連一丁點想像力也沒有嗎?」

  「我不需要那種東西。」他睨了她一眼。

  「虧你還是個宅心仁厚的大夫,目光放遠些也不成?」她跺著腳。

  「那種不切實際的想像,對醫理並無幫助。」而他一向不願浪費時間在無謂的事情上。

  「諸葛光明,有沒有人說你很冷漠?」讓她好想拿石頭丟他。

  聞言,他唇角微揚,不發一語的仰頭望著樹梢上的春末香,在她滔滔不絕,忙著數落他的不是之際,他運氣一躍而上,動作迅速的摘了幾朵春末香後,極為優雅的旋身落地,一氣呵成。

  手中的白色花瓣散發著淡淡香氣,如此一來,續命丹的藥引便尋著了兩味,剩下的兩味,還得往北去尋找,回眸望著站在他身後,正鼓著雙頰的華泠攸,他意味深長的盯著她好半晌,而後輕歎了口氣。

  「我性情古怪是眾所皆知的事,倘若華姑娘在意,那麼切磋醫理一事,就此作罷。」

  她心頭一驚,拚命的搖著頭,在她為他「出生入死」,找著了這春末香後,說什麼她也不能放過他呀!擺放在她書架上的藥冊,全是她的心血,她還等著讓諸葛光明去實現她的理想,怎能讓他一走了之?

  「不不不,我一點也不介意你的性情古怪,你是赫赫有名的神醫,若不能和你鑽研醫理,我會含恨而終的。」她急忙解釋,彷彿錯過了這次機會,就真的見不到明天的太陽。

  含恨而終?這話說得也太誇張了吧!

  「神醫之名不敢當,我不過是行醫救人,如此而已。」他從不以神醫自居。

  他謙虛的口吻,讓她對他的好感又添上幾分,雖然先前他鄙視的態度讓她有些受傷,不過所謂不知者無罪,看在他願意答應她要求的份上,她也就不追究了。

  「你忒謙了,諸葛光明的醫術出神入化,這神醫封號絕非浪得虛名啊!」她從不拍人馬屁的。

  「虛名不過是過往雲煙,何須掛懷?」他淡道。

  「你可知道,你這個神醫名號,是多少人盼也盼不來的?」她多想成為人人欽佩的大夫,偏偏她卻連醫個人都不行。

  老天爺未免也太不公平了。

  「妳認為神醫這個虛名,真有那麼重要?」他若有所思的看著她。

  「當然呀!至少不像我,走到哪兒人人都避之唯恐不及。」她輕歎了口氣。

  聞言,他俊眉微挑,手中握著剛摘下的春末香,凝視了她好半晌,只見他薄唇微啟,醇厚的嗓音緩緩流洩出來。

  「妳真的從沒醫治好一個人?」

  「你說呢?」她也不願意呀!

  「這樣吧,妳願不願意和我配合?」他提議。

  「配合?怎麼配合?」她納悶的皺著眉。

  「當我的助手。」他莞爾。

  ***

  做神醫的助手?這點她連想也沒想過,原本只想和他切磋醫理便足願矣,沒想到他居然願意收留她當他的助手!這簡直是天上掉下來的禮物呀!

  所以她淪落成了替神醫提藥箱的藥童,跟著他四處問診,看見平時躲她躲的跟鬼似的村民們,全都傾巢而出,爭先恐後的跑來她家讓諸葛光明看診,其中還有不少是一群正值二八年華的少女。

  若說老人家身體不適也就罷了,那群丫頭平時都在溪邊洗菜挑水的,哪裡看的出是生病的模樣?瞧她們眼中透露出愛慕的神情,她就知道她們全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而是在於他。

  「老伯,你肝火旺,氣血虛,時常覺得手腳冰冷,我這兒有些補氣帖,一日三回,慢火熬煮,吃上一星期便能恢復健康。」諸葛光明準確無誤的說出老者的症狀。

  「哎喲!真不愧是神醫,不用把脈就能說出我的病狀,果然厲害!」老者欽佩的讚許。

  「是呀!光用看的就能看出梁老伯的病來,神醫之名,果然不同凡響!」眾人不免津津樂道。

  「各位未免把我給神化了,梁老伯面色紅潤、口乾舌燥、雙眼混濁,實乃肝火旺所導致,純屬經驗,並不代表我用看的就能斷病如神。」他莞爾道。

  「不不不,諸葛大夫,你真的是咱們靈南村的救星呀!自從華丫頭她爹死後,村裡頭幾乎沒幾個能幹的大夫,唯一的吳大夫又因為年邁,腦袋早就不大靈光了,而華丫頭她……」正滔滔不絕的梁老頭,倏地住了嘴,差點忘了正主兒就在這裡,他可不想再度傷了華丫頭的心。

  儘管早已習慣村民們的閒言閒語,但每聽一次,她的心就像被針紮了一次,那細微的痛楚,即便不礙事,但卻也令人刻骨銘心,如果可以,她寧願當個再平凡不過的人,也不想當什麼大夫。

  感覺眾人靜默著,氣氛有些微尷尬,她揚起唇角,故作無事的低頭將藥箱裡頭的補氣帖遞給梁老頭。

  「梁老伯,這補氣帖記得要一日服用三回,別忘了。」她細心囑咐。

  「哦……」收下她遞來的補氣帖,梁老頭搔了搔頭,悶不吭聲的起身離開。

  氣氛微妙的變化,讓眾人頓時有些手足無措,諸葛光明神情自若的繼續替下一個病患看診,似乎全然沒察覺到這詭譎的氣氛。

  「針。」他沉聲輕喚。

  華泠攸陷入自己的思緒中,手上還把玩著他藥箱裡的瓶瓶罐罐,看這藥箱雖小,但也是應有盡有,而且分門別類擺放得極為整齊,甚至還在瓶身上,寫上了藥名。

  裡頭還擺放著一本冊子,上頭龍飛鳳五的字體,儼然就是他的字跡,裡頭的內容,似乎是在撰寫藥方……

  「看夠了嗎?」冷然的語調在她身旁傳來。

  她猛然一驚,杏眼圓睜的抬眸望著他,只見他面無表情的從藥箱裡拿出一包布巾,不疾不徐的在桌上攤了開來,只見裡頭擺放著九支銀針,他抽出一支長約一寸六分的銀針,在空中閃著微微光芒。

  「你要替她施針?」她眨了眨眼,忍不住湊上前。

  「她體內瘀血滯留,導致氣息不順,我得替她去除瘀血。」

  看著眼前面色臘黃,奄奄一息的老嫗,華泠攸沉吟了好半晌,針灸可是她的家傳絕活,論起針灸技術,她絕對引以為傲,只是她不再替人看診後,已經有多久沒提過針了?

  沒忽略她眼中燃起的火苗,他將手中的銀針遞給她,此舉讓華泠攸感到錯愕。

  「為什麼要給我?」看著手中的銀針,她突然感到驚慌。

  「試試看吧!讓我見識一下妳的能力。」他揚唇。

  「可是……」她很久沒替人針灸了。

  「若妳真的想擺脫過去,那麼就試吧!」他難得有耐性的諄諄善誘。

  「真的?」她是怕把人弄掛了就糟了!

  「有我在,不用怕。」他溫柔的笑道。

  他的話有如一道春風,緩緩拂過她的心田,頭一回她對自己感到有自信,像是擺脫了那個過去的自己,從今以後,她將脫胎換骨,不再是人人唾棄的辣手大夫了。

  思及此,她眉開眼笑,執起銀針,聚精會神的朝老嫗頭上的穴道扎去,原本還奄奄一息的老嫗,忙不迭的跳了起來,說什麼也不肯讓她施針。

  「華家丫頭,是誰准妳替我扎針了?我是找諸葛大夫替我看病,不是找妳,妳少來害我。」

  「婆婆,有我看著,不礙事的,就讓她試試吧!」諸葛光明溫和的安撫道。

  「不成,若讓她治,我的一條老命就不保了。」她驚恐的連搖頭。

  「算了,不用勉強了。」華泠攸扯唇苦笑。

  瞧她一臉失望至極的模樣,他心裡也升起一抹疼惜,普天之下,尚未有他醫不好的人,這老嫗只不過是氣血凝滯,有他看顧著,他不相信華泠攸能弄巧成拙,況且,她的醫術也絕非泛泛之輩。

  「婆婆,莫非妳不信任我的醫術?」他語氣雖輕,但臉上卻有著不容置喙的神情。

  老嫗見狀,也只能勉為其難的點頭應允,而華泠攸則是對於他難得凶悍的表情,顯得有些錯愕不已,看她呆滯的模樣,他眸光微沉,扣住她的皓腕,語重心長的望著她。

  「華泠攸,若妳想追隨我的腳步,那麼,就請妳跨出這一步,讓我見識妳的能力。」

  聞言,她心一震,一股勇氣油然而生,只見她深吸一口氣,執起細針,緩緩的朝老嫗頭上的穴位紮了進去,眾人皆屏氣凝神,就怕待會兒老嫗會昏了過去,沒想到過了好半晌,老嫗仍是安然無恙的坐在原地,一點事也沒有。

  「哇!奇跡,奇跡耶!難不成華丫頭的詛咒化解了?」

  「一定是光明哥哥的庇佑啦!」一旁的妙齡少女忍不住嚷著。

  「華丫頭,可喜可賀呀!如果妳能替咱們村民治病,就不會辱沒了妳父親的名聲呀!」村長忍不住喜極而泣。

  正當眾人沉浸於喜悅之中,只見老嫗雙目一瞪,面色慘白的向前倒去,若不是諸葛光明眼捷手快的扶住她,只怕她就要這麼倒在地上。

  他動作迅速的拿起紮在她頭上的細針,而後再次扎回原來的穴位,原本昏厥過去的老嫗,此時居然回過神來,且精神奕奕,完全不若方纔的虛弱。

  「你看吧,我就說我是注定不能替人治病的嘛!」華泠攸輕歎了一口氣,再次對自己感到失望。

  「胡說!妳過來,拿那支毫針紮在她的百會穴上。」他偏不信邪。

  「不要啦,我怕把她害死就不好了……」老人家不耐操的。

  「有我在妳怕什麼?過來!」他俊眉一蹙,催促著她。

  她有些遲疑的拿起銀針,依他的指示將那支針紮在老嫗的百會穴上,只見原本還精神奕奕的老嫗,「咚」地頭一偏,就這麼昏死過去。

  驀地,全場鴉雀無聲,諸葛光明俊眸微瞇,神情複雜的看著她。

  這女人……果然不簡單!

  面對他的無聲指控,華泠攸乾笑兩聲,她可是被趕鴨子上架的,如今出了事,可不能全怪罪於她喔!

  「妳當真這麼神?」他挑眉問道。

  「是,我早就說過了。」可別牽拖她。

  「看來,這『神醫』之名,妳才是當之無愧呀!」遇到她,連他也認栽了。
作者: nanako42    時間: 2010-1-27 02:06 PM

第四章

  「扎針。」一道溫醇的男性嗓音說道。

  「別了吧!」另一道女音顯得有些驚恐。

  「我要你扎。」語氣有些強硬。

  「可是我怕……」到時搞出人命來怎麼辦?

  「有我在,他死不了。」極度不耐煩。

  華泠攸吞了吞口水,看著躺在床榻上,徒留下最後一口氣的粗壯男子。

  為了讓她破除不能替人治病的魔咒,諸葛光明不信邪的要村長找來一名十惡不赦,且重病纏身的犯人,讓她替對方看診,即使對方是人人得而誅之的大惡人,但要她造殺業,她可沒那個膽。

  「你不是懸壺濟世的好大夫嗎?既然你能救得了他,又何必讓他多受一次苦?」她不解。

  他俊眉一挑,顯然對她的話不予置評。他行醫一向秉持著自己的信念,外人認為對的事,他不一定認同;相反的,旁人覺得錯的事,他也不見得會跟著反對。

  「除非你不想成為大夫。」他沉聲道。

  聞言,她到口的話,倏地吞了回去,若不是對成為大夫一事還留有一絲期望,她一點也不想拿別人的性命來開玩笑。

  「想,我當然想,只是你又如何能斷定,這麼做能讓我不再弄巧成拙?」她可不想每替病人看診一次,就得傷心一次。

  「上回我看你扎針的穴位並無錯誤,此次我只是想證實你的問題究竟出在哪裡。」

  上回老嫗的事只是巧合,他不願相信這種無稽之談。

  「我沒有問題!」聽到他質疑她的專業,她忍不住鼓起腮幫子,替自己辯解。

  看她氣呼呼的模樣,一張小臉脹得圓滾滾的,可愛得惹人疼,尤其那粉嫩的兩頰,更讓人想捏上兩把……

  想也沒想的,他隨即伸手捏住她的臉頰,沒料到他會有此驚人之舉,華泠攸杏眸圓睜,看著他不苟言笑的俊臉上,揚起一抹好看的笑容,只是唇角勾起小小的弧度,就能柔和他臉上過於剛硬的線條,讓他變得更加平易近人,讓她一時之間看傻了眼,倒也忘了追究他捏她臉頰的事來。

  她臉上柔滑的觸感,讓他有些心不在焉,原本捏著她臉頰的手,不知不覺間,也鬆了力道,大掌極為留戀的在她臉上來回輕撫著,他溫熱的大掌,讓她心跳加速,全身也跟著燥熱起來。

  「咳咳!二位,請問什麼時候要開始看診呢?」站在一旁,始終默不吭聲的村長,忍不住開口催促。

  差點忘了現場還有其他人,華泠攸猛地跳了開來,一張俏臉青紅交錯,方纔她居然不知羞地任由一個男人佔她便宜,即便他沒那個意思,但看在外人眼中,她豈不是成了一個不知廉恥的女人?

  好歹華家在地方上也是有名望的人家,身為華家唯一的後人,她應當要延續家族的聲譽,而不是在這裡敗壞門風。

  「看診,我們看診吧!」她乾笑兩聲,不自在的偷覷了他一眼。

  諸葛光明神情自若的攤開布包裡的銀針,彷彿方纔的事情全然沒發生過,看著他的處變不驚,竟讓她覺得極度不滿,再怎麼說,閨譽受損的人是她,他這樣不聞不問的,未免也太惡劣了吧!

  若不是他神醫的封號名滿天下,受到萬民愛戴,再加上她現在還是他的助手,她肯定會和他追究到底的,

  「扎針。」他朝她下著指令。

  「你當真?」她忍不住再度詢問。

  只見他面色微凜,顯然對她的提問感到不悅,同樣的答案,他不喜歡重複第二次,偏偏這妮子喜歡考驗他的耐性。

  「華泠攸,倘若他死了,由我負責,你毋須顧慮。」他一口道出她的隱憂。

  「你根本不需要這麼做,反正我不能替人醫病,也不是一天二天的事了,這幾年我也過得很好,當不當大夫其實沒那麼重要的。」她明白眾人對她有多沒信心,就算眼前是個罪該萬死的人犯,她也下不了毒手。

  她想救人,而不是害人哪!可從她有生以來,她卻從未體驗過挽回病人健康的喜悅和成就感,她自認自己的醫術可以稱得上精湛,偏偏卻始終發揮不了作用,她除了傷心絕望,再沒有其他。

  「這是你的真心話?」他眉心微攏,雙目炯然的望著她。

  「是。」她不想再看到有人慘遭她的毒手了。

  「你甘願放棄自己畢生所學,甘願過著平凡無奇的人生,甘願辱沒你父親的名聲,你確定真要如此?」他咄咄逼人的口氣,讓她忍不住倒退一大步。

  她不願,她怎會甘願?只是上天就是要她放棄,要她別試圖逆天而為,她試了一次又一次,以為諸葛光明的出現,能替她帶來一線生機,但即便他能妙手回春,但那只不過是更突顯她的無能罷了。

  她終究不是諸葛光明呀!

  「我不甘願,我當然不甘願,我花了多少年的時問努力,卻換來這樣的結果,可是即使我再努力,仍然無法成為一名大夫,一個會醫死人的大夫,誰敢讓我看診?你說,你說呀!」積壓許久的情緒,頓時爆發,她連珠炮的抱怨話語,讓在場人士莫不為她感到心疼。

  以為她性情開朗,不在意外人的批判,但他卻沒忽略她眼底明顯的傷痛,一個自小生長在名醫家族的女子,上天卻奪去她成為大夫的能力,要她怎能不怨?思及此,他將床榻上的銀針收了起來,而後遞給她。

  「你若不試著逆天而行,永遠也成為不了一名好大夫。」他語重心長的說道。

  「那是因為你不是我。」她眼眶泛著淚,卻倔強的不在他面前示弱。

  她倔傲的模樣,讓他心中興起一陣不捨,他不願逼她,卻也不願她逃避,他大手拍著她的頭,像是親人般的安撫她紊亂的情緒。

  「你也不是我,怎麼知道我在求醫的路上有多辛苦?」他笑道。

  聞言,她抬眸,看著他深邃的瞳眸裡,閃動著溫柔,一向冷漠淡然的諸葛光明,曾幾何時有過這樣的眼神了?但他卻為了她而破例,這是否代表,她在他心目中,是獨一無二的?

  一陣狂喜瞬間淹沒她,那股情緒如排山倒海般朝她席捲而來,原本紊亂的心,此時跳動得更加急遽,尤其是他用著溫柔的目光看著她時,她的心彷彿就要躍出胸口……

  「二位,這人犯,究竟是救還是不救呀?」看他們兩人爭執了老半天,卻始終沒有任何動靜,村長又忍不住開口。

  「他的生命,就掌握在你手中。」諸葛光明意有所指的低喃。

  她心跳得飛快,不僅僅是因為緊張,更因為某種莫名的心動,他堅定的口吻,彷彿她真能挽回這個人的生命,垂目望著床榻上的壯漢,她深吸一口氣,決定順從他的意思,親自為他診治。

  切脈、望色,她的動作一氣呵成,手中執起一根銀針,聚精會神的朝病患的胸口扎去,只見床上的男人輕顫了下,原本蒼白的面容,此時開始泛起一抹紅潤的色澤。

  她從懷裡拿出一罐藍色瓷瓶,倒出一顆黑色藥丸,塞進男人嘴裡,即便她態度從容,但雙手微微的顫抖,仍是顯現出她的不安。

  一隻溫暖的大掌輕輕覆上她顫抖的手,她僵硬的抬眸,迎上一雙猶如深潭的黑陣,雖然深不可測,但卻帶給她莫大的勇氣。

  「對自己要有信心。」他笑道。

  「倘若他能撐過一刻鐘的時間,或許……」她還存有一絲希望。

  「咳咳咳咳!」猛烈的劇咳,讓華泠攸冷不防驚跳了一下,還紮在病患心窩處的銀針,此時也因為病患劇烈的舉動,而掉落在地,只見原本已經奄奄一息的男人,竟又轉頭吐了一地的血,嚇得村長忍不住頻頻嚷嚷。

  「為什麼……」明明她讓他服用了養心丸,還用針灸緩和了他紊亂的氣息,為何他還是病情加重?就算她想扭轉乾坤,卻還是無法逆天而行,思及此,她極為挫敗的低吟著。

  不同於她的沮喪,諸葛光明動作熟捻的執起銀針,同樣在病患的心窩處扎上一針,只見患者劇咳的情況逐漸改善,原本鐵青的面容,也漸漸的恢復紅潤的色澤。

  這回,諸葛光明忍不住揚眉看了她一眼,上回他可以說是巧合,這回再次親眼目睹她的「神乎其技」,他簡直只能用「歎為觀止」來形容。

  「你的診治與判斷皆無誤.只是我仍無法解釋這一切。」他俊眉微蹙,顯然對於這點感到十分困惑。

  見他困擾的神情,她斂下傷心的情緒,取而代之的是一貫性的笑容,反正只要能跟在他身邊,看他醫好每一個人,她的心願也就跟著達成了。

  「別說你無法解釋,就連我也無法解釋,別再將時間浪費在我身上,既然我注定無法成為大夫,那麼,就只能仰賴你了。」她目光炯然的望著他。

  她的視線過於熱切,讓他心頭不免閃過一抹警戒,先前他願意無條件的幫助她,全是因為她替他找到了春末香,如今她既然選擇放棄,那麼他也沒有再留下來的必要。

  只是想到要離開這裡,甚至是離開她的身邊,他的心為何會有股莫名的不捨?

  「姑娘有話直說,毋須拐彎抹角。」他皺著眉,對自己失控的情緒感到有絲煩躁。

  「你知道我爹曾是位頗富盛名的大夫,眾人尊崇他,仰賴他,父親留下一屋子的醫書,原是希望我能傳承他的衣缽,可惜我不爭氣,無法完成他的心願,不知道你願不願意替我完成他的心願?」這件事,只有他能做到。

  相較於她的殷殷期盼,諸葛光明的神情頓時冷了幾分,他幫助人一向有條件,而得寸進尺又自作主張的人,更是犯了他的大忌,早該猜到這女子接近他是別有所圖,而他居然還任由她牽著鼻子走,說不準她的辣手回春,也是夥同村民們隨口詆騙他的。

  瞪著躺在床上虛弱的壯漢,若不是他方才替他切脈,證實了他的確是有病在身,否則他肯定會懷疑這名壯漢也是裝病來著。

  「什麼心願?」他沉著氣。打算先昕聽她的想法。

  以為他接受了她的要求,她喜上眉梢,一顆心暖洋洋的,原本她以為他會一口回絕的,沒想到會這麼好說話,看來他只是外表冷漠,實際上還是個古道熱腸的好人呢!

  「就是成為他的弟子,將他的醫道傳承下去。」她笑道。

  聞言,不只是諸葛光明蹙眉,就連一旁的村長也忍不住輕嗤了聲。

  華靖的醫術固然了得,但再怎麼說.諸葛光明也是個神醫耶!要神醫拜一個已故的名醫為師,豈不是笑掉人家大牙,別說諸葛光明不會同意,就連他這個旁觀者也是不以為然.

  「你認為他能成為我的師父?」不是他看不起華靖,而是在於有沒有必要。

  以為他看不起自己的父親,華泠攸柳眉微攬,華家的醫術早已延續百年,世世代代為醫,百年下來的傳承,她不願在她這一代就此落沒,說什麼她都要找個能托付的人,將華家的醫道給傳承下去。

  「我爹雖然名聲不及你,但在我心目中,他是個醫術精湛的好大夫。」

  「醫術精湛的大夫多得是,況且我從不認外人為師。」還是個已故的大夫。

  「莫非你另承師門?」她可沒聽說過他有師父。

  他靜默不語,看著床榻上脈象平穩的壯漢,他將紮在他心窩上的銀針取下,開了些養氣的藥,交代給村長後,便開始收拾桌上的藥箱。

  「那是自然,沒人一生下來就懂醫。」敢情她真以為他是天賦異稟?

  「可是,我從未聽聞過你的師父是誰。」能教出這麼厲害的徒弟,他的師父應當比他更有名氣才是。

  聞言,他將藥箱合上,神情嚴肅的望著她。

  「總之,我是不會答應你的。」他絕不拜第二個人為師。

  他斷然的口吻,讓她有些著急,明知道強人所難是不對的,但她下意識的就是想說服他,畢竟在這小小的村落裡,能幫助她完成心願的人,十多年來也只有他一人了。只見她動作飛快的搶下他手裡的藥箱,清秀的臉蛋上,有著一抹不服輸的表情,炯炯有神的美目,此時更顯晶亮。

  「倘若你不允我,我就不讓你離開。」她咬著下唇,就算要說她任性刁蠻也行,她索性豁出去了。

  「你當真認為我會受人威脅?」只是搶去了他的藥箱,他不認為她能阻止他的離去。

  「就算如此,我還是會竭盡所能,阻止你離開。」她倒也堅持。

  她堅定的口吻,彷彿在捍衛著最重要的東西,雖然和這丫頭相處不過短短近月餘的時間,但她直率的性子卻意外吸引他的注意,所以他破天荒的願意讓她成為他的助手,甚至安撫她的情緒,沒想到她卻得寸進尺,要他成為她父親的弟子。

  或許從頭到尾,她都是打著如意算盤,要利用他的聲望,來壯大她華家的名聲,思及此,他俊目微沉,心中醞釀著不滿的情緒。

  「華姑娘,我認為我並沒有必要答應你的無理要求,再者,從未有人能阻止我。」

  他一向來去如風,沒人能阻擋得了他。

  「我知道我阻擋不了你,可是我一定會設法,讓你走不出靈南村。」她深吸一口氣,雖然使出這種小人招數很缺德,但她實在沒有辦法了。

  。憑你?」他嘲弄一笑,壓根不相信。

  「就憑我。」救人她不會,但若是害人,絕對無人能出其右。

  「你想怎麼做?」他倒想見識見識。

  只見她從懷裡掏出一朵異常妖艷的紅花,那花,紅得似火,華拎攸唇畔輕揚,露出一抹恬淡的笑容,和那朵紅花相比,反倒顯得高雅脫俗,圓潤的黑眸裡,閃爍著異樣的光芒。

  「忘魂花?」心一驚,他斂住心神,難以置信她手上會有這種妖花。

  「忘魂花是以操弄人心,倘若我在你身上使用,屆時就算你不應允,休怪我無情。」

  若非萬不得已,她著實不願對他使用這種下流招數。

  一旁的村長怕被波及,早已逃之夭夭,徒留下對峙的兩人,以為他會勃然大怒,甚至揚聲怒罵她的無恥行徑,華泠攸挺起腰桿,毫無懼色的迎視著他。

  沒想到諸葛光明只是淡淡的橫掃了她手中的忘魂花一眼,而後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搶下她手中的花,華泠攸還來不及反應,一道溫熱的氣息,瞬間籠罩著她。

  不知何時,她早已讓他鎖在懷中,嬌小的身子動彈不得,他刻意俯下身子,在她耳畔低喃,溫醇如春風般的嗓音,緩緩的注入她的心扉,激起一陣漣漪。

  「別想威脅我,就算你手中握有忘魂花,也敵不過我,」

  他冷然的警告,讓她心頭一凜,她知道她是在下險棋,一旦失誤,便會全盤皆輸,但她卻甘願賭上這一把,就算他奪走了忘魂花,她還是有辦法制服他。

  似乎看穿她心底的意圖,諸葛光明擒住她的皓腕,沒讓她有時間從懷裡掏出「凶器」

  來對付他,這女人比起諸葛明月有過之而無不及,只是就連妹妹的毒他都能解,還會怕她這不成氣候的使毒手法嗎?

  「放手。」她細眉微挑,澄澈的美眸有著懊惱。

  「好讓你繼續對我使毒?」他不怒反笑,

  「你不也說我敵不過你?如此還有什麼好畏懼的?」她反唇相譏。

  「你一向是這樣有求於人的嗎?對方不答應,就使出這種下流招數,一點也不光明磊落,虧你還是華靖的女兒。」他的冷言冷語,剌傷她的心。

  她全身因氣憤而顫抖著,縱使她的手段不夠光明磊落,但她只不過很單純的想替父親完成他的心願,這樣做難道錯了嗎?

  「你不願意就算了,不要對我說教,更別扯上我爹!」她美目燃著熊熊怒火,被他箝制住的手緊握成拳。

  頭一回見她如此憤怒,他皺著眉,不願正視心裡那抹因她而生的莫名情緒,他一向獨善其身,不輕易受到外人的影響,而今他卻因為眼前的女人,開始有了情緒的轉變,這不是一件好事。

  他該放開她,拿回他的藥箱,揮揮衣袖離開這裡,前往北方尋找他的藥引,而不是在這裡和她爭辯她的行為不正,甚至還想讓她成為一名真正的大夫!

  「你如何能斷定你爹所留下的醫書,能對我有所幫助?」他沉聲問。

  「當然有幫助!我爹行醫數十載,不但將老祖宗的醫書重新翻修,還加入了他自己所鑽研出來的藥方,就算你是神醫,也不過是個二十多歲的毛頭小子,哪裡能悟透這浩瀚的醫理?」她絕不允許有人污辱她爹。

  她慷慨激昂的言論,讓他眉頭深鎖,他不否認她言之有理,但說他是個二十多歲的毛頭小子?這妮子算起來還比他年幼,居然敢在他的年紀上大作文章,未免太過可笑。

  「二十八。」他倏然開口,讓華泠攸微微一愣。

  「啊?」什麼東西二十八?

  「我今年二十八歲,算起來也是個成熟男子,和你口中的毛頭小子差距甚遠。」他早已脫離血氣方剛的年紀許久了。

  「我……我不過是打個比喻,誰問你多大歲數了?」她俏顏微赧,不敢迎上他澄澈的雙目。

  「倘若要比喻,也該合情合理。」他鬆開她的手,看了手中的忘魂花一眼,決定將它收進懷裡,省得危害世人。

  「我句句屬實,和我爹一比,你的確是個毛頭小子。」想倚老賣老?門都沒有!

  「那你這個黃毛丫頭又算什麼?」他掀眸瞥了她一眼,暗指她是五十步笑百步。

  明白他的話中含意,她氣惱的抿著唇,這傢伙果然是性格詭譎的怪胎,前一刻還在批判她的所作所為,下一刻居然和她爭論起年齡,簡直是氣煞她也。

  「比你好……」她正想回嘴,卻讓他出聲打斷。

  「走吧!」他拿回她手中的藥箱,邁步走出屋子。

  「你要去哪?」看著他頤長的身影,她忙不迭的追了出去。

  他倏然停下步伐,來不及止步的華泠攸,就這麼硬生生的撞上他的厚背,她撫著俏鼻,一臉怨慰的想開口抱怨之際,只見他回眸望著她,儘管他面無表情,但她仍可看出那抹出現在他唇角,幾不可見的笑容。

  「你不是要讓我見識一下我『師父』所留下的醫書?就讓我這個毛頭小子,好好的對他表達自己的尊崇之情吧!」
作者: nanako42    時間: 2010-1-27 02:07 PM

第五章

  神醫諸葛光明成了華靖的徒弟,甚至留在華家的書房裡埋頭苦讀,此舉不但令眾人感到錯愕不已,甚至在不知不覺間引起公憤。

  「華丫頭,你治不了人也就罷了,怎麼連諸葛大夫也給拐了去,這樣我們這群病人怎麼辦呀?」李大娘忍不住抱怨著。

  「我哪有拐他?是他自願要待在我家書房裡的,」她只是要他將她父親的醫道傳承下去,又沒要他天天埋在那堆醫書裡。

  「還說沒有,自從你提出那個不合理的要求後,光明哥哥就讓你給鎖在屋裡了,害咱們想見上他一面的機會也沒有,你未免太過分了!」村裡最美的一朵花也跟著埋怨起來。

  光明哥哥!叫得可真親熱,她早該知道諸葛光明就算再冷漠,憑他出色的外表,還有神乎其技的醫術,肯定會替他招來不少桃花,就連他們村裡最美的姑娘,也讓他給迷了去,思及此,她心頭泛起一抹酸澀。

  「光明哥哥?你們什麼時候這麼熟了?」她顰眉。

  「當然熟啦!平時我可是常替光明哥哥準備茶水點心,就怕他累著了,畢竟咱們靈南村裡居民的健康全得靠他呢!」少女一臉嬌羞的掩唇竊笑。

  茶水點心?平時她常跟在諸葛光明身邊,曾幾何時見他收過別人給的東西了?莫非是趁她離開時,偷偷忙著獻慇勤?

  就算諸葛光明真的接受了,那也不關她的事,只是她心頭那沉悶的情緒,又是為了什麼?視線有意無意的朝屋內掃去,嬌顏有著納悶的神情。

  「若筠,你什麼時候送了茶點給光明哥啦?」小萍皺著眉,好不容易來了個玉樹臨風的男人,怎麼能讓別人捷足先登?

  「這是秘密。」若筠故作神秘的露齒一笑,甜美的面容格外迷人。

  美人笑靨如花,美目盼兮,只是這麼淡淡一笑,就令人如癡如醉,不少男人為了目睹美人一笑,頻頻對她獻慇勤,可惜佳人早已心有所屬,目標自然是她屋裡那個罪魁禍首了。

  一想到諸葛光明和若筠親密的模樣,就讓她怒火中燒,雙手緊握成拳,壓根忘了她手裡還拿著一把珍貴的藥草。

  正當眾人還在兀自揣測的同時,大門推開的聲音,引來眾人的注目,一道白色身影緩緩踱了過來,那張溫文俊雅的面容,儘是神清氣爽,一點也看不出他徹夜未眠。

  「光明哥哥!」一見到朝思暮想的人,若筠再也顧不得矜持,三步並做兩步衝上前去。

  諸葛光明手中還握著一本書,一見到有人朝他疾奔而來,眉皺也不皺的一個閃身,只見美人撲了個空,極其狼狽的趴跌在地。

  「你在這兒,我有事找你。」不理會身後的嗚咽聲,他看著華泠攸,面不改色的說道。

  「可是她……」華泠攸瞠目結舌,伸手指著他身後的若筠。

  「這書裡有提到續命丹的藥方,為何多了一味藥引?」他伸手握住她高舉的柔荑,拉著她往屋裡走。

  「她……」她不是要他握住她的手,而是在提醒他身後那個哭得梨花帶雨的美人兒呀!

  「紫雲草、春末香、離心草、斷腸花皆能取得,只是這一味咒靈血是什麼東西?」

  師父授予他的藥方,可沒有這一味。

  「光明哥哥,人家好疼哪!」被忽略得極為徹底,若筠忍不住嬌嗔道。

  即便對若筠的大膽行徑感到極為不滿,但看在她摔得不輕的份上,她就不跟她計較了,只是身為大夫的諸葛光明似乎恍若未聞,拉著她就往屋裡走。

  「諸葛光明,她受傷了,你不看看她嗎?」她頻頻回眸,忍不住開口。

  放下手中的書,他俊眉微挑,回頭看了跌坐在地上的嬌弱美人一眼,只見他靜默了好半晌,而後邁開步伐,薄唇裡吐出淡淡的話句。

  「面色紅潤、意識清楚、眸光清澈,不礙事。」充其量只是小擦傷,還用不著他出馬。

  一針見血的評論,讓跌坐在地的若筠,頓時感到顏面無光,有哪個男人忍心拒絕她的眼淚攻勢?而他連聲慰問也沒有,未免太惡劣了!

  「可是她很有可能跌傷了。」儘管看她吃憋的表情大快人心,但女人畢竟容易心軟,她忍不住替她說話。

  「我說不礙事就不礙事,倘若有事,她不會還有力氣在那裡叫疼。」冷眸掃去,他大手一拉,將她給拖回屋裡。

  她沒錯過若筠錯愕的表情,她想採美人計對付諸葛光明,可惜這男人的心思全放在醫書上,壓根沒多餘的時間關心別的事,而他此時握著她的手,也不過是為了醫書上的事,絕對不是因為喜歡她。

  驀地,她心頭一震,諸葛光明怎麼可能會喜歡她?從頭到尾都是她纏著他,要他傳承她爹的醫道,根本無關男女之情,她怎麼會有這麼脫序的想法?

  肯定是地腦子有問題,才會胡思亂想的,她這一生,原就打定主意守護華家直至終老,從沒想過要嫁人,即使他和若筠在一起,她也無權干涉。

  心微微揪疼,一手覆上心窩,細眉微蹙,諸葛光明和她之間不過是各取所需罷了,為何她只是想著他終究會和別的女子成親相守,心就感到難以言喻的疼痛?

  「你怎麼了?」她慘白的面容,讓他一向冷淡的口吻,顯得有些急促。

  「沒事,只是心有點疼,不凝事的。」她強顏歡笑,眉頭始終不展。

  心疼?瞧她眉頭皺得死緊,肯定是極為不適,將手探向她的脈門,他專注的神情,令她有一絲動容。

  「你是不是長年來都沒好好休息?」他挑眉問道。

  「有呀!你沒瞧我活蹦亂跳的,哪裡看出我沒好好休息了?」她能吃能睡,比村裡任何人都健康呢!

  「體內氣息紊亂,腸胃功能不佳,證實你並沒有按時迸食;氣血虛且瘀滯,證實你並沒有適當休息,雖只是小病,但卻是經年累月造成的,身為大夫,你並沒有好好的照顧自己。」他不疾不徐的診斷出她的病情。

  一語中的!

  她的確沒有按時進食,每回一上山採藥,她總會忘了時間,深夜時分,還會在屋裡研讀醫書,日復一日,尤其自從爹娘走後,她更不想讓自己處於清閒的狀態。

  以往她能跟著爹替人治病,但現在她隻身一人,即便想親手替人診治,卻難以達成,難得她能說服諸葛光明為她達成心願,她更不能鬆懈,睡眠時間更是減少許多。

  「哎呀!只是最近忙了些,不礙事的,等過陣子我會再替自己進補的。」她抽回手,心不在焉的說著。

  她敷衍的態度,讓他眉頭一凜,見識過她專注時,就會埋首於醫書中不眠不休的一面,他壓根不相信她會好好照顧自己,所謂積勞成疾,他可不願見她病奄奄的躺在床榻上,再也不能纏著他要替她發揚醫術。

  「你這樣多久了?」他沒來由的問道。

  「什麼東西多久了?」他沒頭沒尾的話,讓她有些怔愣。

  「這樣糟踏自己的身體多久了。」他黑眸中閃過一抹不悅。

  「我哪有糟踏自己的身體?」她只是作息不正常,身子虛了些,只需調養一段時日就能康復,哪有他說的那麼嚴重?

  「還說沒有,瞧你身子骨如此單薄,成天又埋在那堆醫書中廢寢忘食,可別忘了你是個人,也是需要適當的休息。」

  廢寢忘食的人不是她吧?她記得成天埋在書堆中的人可是他耶!怎麼他就不說說他自己,還反過來指責她的不是?她蹙著眉,正想反駁之際,就讓他給拉到桌前,只見他從藥箱裡找出一瓶紅色瓷瓶,倒出裡頭的綠色藥丸。

  「吞了它。」

  「是什麼東西?」看著那綠色的不知名藥丸,她眉頭皺得更緊了。

  「補氣養心丸。」他淡然解釋。

  「為什麼要我吃這個?」她不過是疲倦了些,只要適當的休息就好,壓根不需要吃藥。

  「我要你吃就吃,哪來那麼多廢話?」對於她不愛惜自己的身體,令他頓時有些氣惱。

  「我自己的身體我自己最清楚,倘若你真的那麼有心,倒不如去關心若筠還實在一點。」想起外頭那群愛慕他的女子,就讓她興起一抹不快。

  反正他對她也不過是大夫對待病人般的感情,而她最不需要的就是這個,她要的,是他全心全意的關心,是他那難得一見的溫柔……

  溫柔?她腦子裡怎麼淨想些不切實際的事情呀?看著眼前冷然孤傲的男人,那種東西根本不會出現在他身上。

  「若筠?那是誰?」他眉微挑,對這名字感到全然陌生。

  「你不知道她是誰?受人恩惠好歹也要記得人家的名字吧?」心頭一陣光火,她倏然起身,忿忿不平的瞪著他。

  「受人恩惠?我幾時受人恩惠來著?」一向是他施恩於人,他鮮少欠人恩情的。

  聞言,她緊咬下唇,望著他有些困惑的俊容,忍不住伸手戳著他的胸膛,以為他看來瘦弱,沒想到身子如此結實,害她戳得手都疼了。

  「還說沒有!她常替你送茶水點心,方纔還熱情的朝你急奔而去,結果你還視而不見,任由她坐在地上哭!」面對他的無情,她忍不住替若筠抱屈。

  經她這麼一說,似乎有這件事,他依稀記得在他看診時,總會有個女子拿了一堆點心過來,接著就匆匆忙忙的走了,而他也忘了這件事,最後那些點心也不知道下場如何。

  「那又如何?這和我要你吃藥有什麼關聯?」他納悶的問道。

  這死腦筋的,她是要他不要將心思放在她身上,她最不缺的就是這種無謂的關心,況且每和他獨處,她的心就感到小鹿亂撞的,呼吸也跟著紊亂不已,那種失控的行為,讓她有些煩躁。

  「我又沒病,才不要吃藥。」她哼了聲,甩了甩有些疼痛的手,不悅的別開臉。

  「吞了它。」她孩子氣的舉動,讓他眉頭深鎖。

  「我不要。」她偏不要。

  「吞了它!」他俊臉一沉,語氣有著明顯不悅。

  「我說我不要,你是聽不懂人話嗎?如果你真的那麼雞婆,就去關心外頭那些人呀!我不需要你的關心,更不需要你的同情!」被他惹惱,她索性朝他咆哮出聲,清秀的面容上,有著因憤怒所染上的潮紅。

  她激烈的反應,讓他心頭一震,看著她眼中浮現的傷痛,他抿著唇,大手抑住她的手,用力往前一拉,將她纖細的身子緊緊摟進懷中。

  沒料到他會有此舉動,華泠攸僵著身子,一動也不動的任由他摟著,鼻尖嗅聞著從他身上傳來的淡淡藥草味,他溫暖的胸膛,驀地溫暖了她早已冰冷的心,心頭瞬間湧現出澎湃的熱潮,讓她險些招架不住。

  不該是這樣的,她不需要任何人的同情,尤其是他的,就算她病死也好,餓死也罷,她最不需要的就是他的同情!

  「放開我!」她扭動著身子,試圖掙脫他的懷抱。

  「我不放。」他凜著臉,面對懷中潑辣的女人,仍是不願撼動半分。

  「我要你放手!」她皺著眉,俏臉上滿足憤怒的神情。

  諸葛光明眉心微攏,對於自己脫序的舉動也是百思不得其解,以往他醫治病人,若是遇上配合度低的病人,他僅僅是冷言相向,而後便拂袖離去,壓根不管對方有沒有遵照他的指示服藥,唯有她,他卻格外的在乎!

  興許是她的堅持,讓他的視線總在不知不覺間追隨著她,也或許是她的古道熱腸,讓他開始留意她的一舉一動,更或許是她眸中那份落寞,徹底的佔據他的心。

  曾幾何時,他開始惦記著這個丫頭了?

  「你在鬧什麼脾氣?」不過是要她吃個藥,她這麼激動做什麼?

  「我沒有鬧脾氣,我只是不需要你的同情!」她咬牙怒道。

  「我並沒有同情你。」他雖然是大夫,卻缺少同情心。

  他替人看診一向隨心所欲,哪天心情不好不願替人看診也是理所當然,更不可能低聲下氣哄人吃藥,唯有她,偏偏這妮子還在跟他鬧彆扭!

  「那就不要理我,也不用管我吃不吃藥。」她擰眉迎視他。

  她那雙黑白分明的大眼,此時正閃著晶燦光芒,鑲嵌在她那張粉嫩的瓜子臉上,更是恰到好處,那張粉色菱唇,因她的吮咬而更顯紅艷,更令人有想一親芳澤的衝動……

  「你究竟吃不吃?」他逼近她,溫熱的氣息輕吐在她臉上。

  感覺到他的逼近,她杏眸圓睜,心跳如擂鼓,看著他俊朗的五官近在咫尺,她直覺的想後退,卻困在他懷中動彈不得。

  「不吃,我說我不吃,你沒聽清楚嗎?」她拼了命的搖頭,堅持她的態度。

  「既然如此,那就失禮了。」他將藥丸塞進嘴裡,華泠攸錯愕的張大嘴,那藥不是要給她吃的嗎?他沒事搶著吞下肚做什麼?

  「諸葛光明,你……」她還來不及出聲阻撓,只見他俯下身子,溫熱的薄唇驀地覆上她的。

  霎時,時間彷彿靜止了般,此時此刻,她只聽見自己急遽跳動的心,腦海裡浮現的儘是他淡漠的俊容。

  四唇相接,激起了兩人一觸即發的火苗,他溫潤的吮吻,挑起她潛藏許久的熱情,她全身興起一股顫慄,嘗到從他唇內傳來的苦味,她直覺的想別開臉,卻讓他緊扣著後腦勺,教她動彈不得,只能硬著頭皮吞下那顆藥丸。

  味蕾上還殘留著藥丸的苦澀,她眉頭深鎖,氣惱他用這種下流手段逼她就範。

  諸葛光明緩緩離開她的唇,看著她兩頰上透著淡淡的紅暈,朱唇因他的吮吻而有些紅腫,他低眉斂目,指腹輕輕摩挲著她的唇瓣。

  渙散的美目因他的觸碰漸漸回神,華泠攸羞憤難當,一掌便揮上他的臉,輕脆的巴掌聲,在屋裡更顯清晰,他面不改色的凝視著她,彷彿她方纔的巴掌,只是如同蚊蟲叮咬般的不痛不癢。

  「你這個卑鄙下流的登徒子!」居然用這種方式強迫她吃藥,未免太過分了!

  「面對配合度低的病人,我也只好出此下策。」他不疾不徐的解釋。

  聞言,她更是怒火中燒,言下之意,是代表外頭的鶯鶯燕燕,只要嚷著不吃藥,他都會用這種方式餵她們?一想到外頭那群對他垂涎三尺的女人,她就感到莫名的惱火。

  「你這個沒有節操的男人,誰准許你這樣隨便佔人便宜了?倘若有人要你負起全責,娶她們為妻的話,那你怎麼辦?」她忍不住掄拳捶打著他。

  面對她的指責,他輕易的制止她的攻勢,俊臉上難得有著一抹笑容,她憤怒的表情,儼然就像足個吃味的妻子,正在數落丈夫的不忠,他向來崇尚自由,不願有所羈絆,但若是讓她隨侍在側,他卻意外的不排斥這樣的想法。

  「截至目前為止,還沒有女人要我娶她為妻。」他眸底有著濃濃笑意。

  還敢笑得這麼猖狂!她現在可是在追究他的責任,他還敢大言不慚的說沒女人要他負責,難不成真要她成了那個先例,開口要他娶她為妻嗎?

  「倘若是我呢?若我要你娶我為妻,你允不允?」她嘟著嘴,氣呼呼的和他爭論起來。

  瞧她氣色紅潤,美目晶燦,吹彈可破的白皙肌膚上,有著自然的紅雲,時常梳著兩根辮子的黑髮,只簡單的梳了個姑娘髻,黑髮柔順的垂落在她胸前,清秀的臉蛋上,多了一分屬於少女應有的純真。

  情生意動,他第一次深刻的體會到這四個字的意境,和她相處越久,他越習慣有她的陪伴,輕掬起她頰畔的髮絲,他漫不經心的把玩著。唇角那若有似無的笑容,讓華泠攸一顆少女芳心感到蠢蠢欲動。

  她以為和他相處的這段日子,能大概掌握他的心思,天知道這男人真如同外界所傳的那樣難以捉摸,光憑他臉上那詭譎的表情她壓根就猜不透他腦子裡在想些什麼,莫非神醫的思想也是異於常人?

  「倘若你願意跟著我浪跡天涯,成為我的助手,或許我會考慮。」他笑然。

  敢情他娶妻,是為了撈個免費藥僮,替他提藥箱兼打雜?思及此,她嬌容一沉,對於這項提議,她決定收回。

  「鬼才要跟著你去浪跡天涯!我警告你,往後你不准再用這種方式逼我吃藥,否則我就將你的惡行昭告天下,屆時,我看你這神醫之名會不會臭名遠播!」她搶回在他手中纏繞的那繒青絲,面紅耳赤的哼了聲。

  她嬌俏的表情,讓他忍俊不禁,看著她輕巧的逃離他的懷抱,懷中頓時少了屬於她的體溫,一股悵然若失的情緒,瞬間盈滿了他的心頭。

  「泠攸。」他難得喚著她的名。

  「幹嘛?」該不會又想到什麼奇怪的把戲要來整她吧?

  她提防的眼神,彷彿他是名採花大盜,一向讓世人尊敬的神醫,何時受過這種對待了?他不免感到啼笑皆非。

  「這醫書,是令尊留下來的嗎?」他拾起擱在桌上的書籍。

  「是呀!有什麼問題嗎?」她湊上前,看著書中父親所遺留的筆跡,微微頷首。

  「這味『咒靈血』是什麼?」他轉頭瞥了她一眼。

  「咒靈血?聽都沒聽過。」她皺著眉,一臉納悶的說。

  「要煉成這味續命丹,需要四種藥引,但我卻從未聽聞這味咒靈血,為何令尊的醫書裡會提及這味藥引,真令人百思不得其解。」他撫唇低吟。

  「這可怪了,以前我爹在時,我曾聽他提過要煉製續命丹,需要四種藥引,當時這本書上頭還沒加上咒靈血這味藥,怎麼會突然冒出來呢?」自從她爹死後,這本書她就再也沒翻過了,莫非是她爹在生前所竄改的?

  「續命丹雖名為續命,實則是調氣補精,讓體內氣血回到最原始的狀態,倘若病患早已斷氣,這續命丹壓根毫無作用可言,或許令尊是發現加了咒靈血後,這續命丹的功效,會更貼近續命的本質才是。」他語帶保留的說。

  他精闢的言論,讓她不得不認同他的思想,這續命丹雖珍貴,卻不是萬能仙丹,倘若有效,她老早就用它來挽回她爹娘的性命,而不是眼睜睜看著他們身染惡疾,最後撒手人寰,她卻連醫治他們的能力也沒有。

  「如果真是如此,必須盡快找出這味咒靈血,如此一來,便可挽救更多的生命了。」

  她扯唇一笑。

  她眸中一閃而逝的遺憾,全落入了他的眼,他不發一語,作勢翻閱著手中的書本,實則用眼角的餘光偷覷著她,只見她眸微斂,看著書櫃上琳琅滿目的醫書,清秀的面容上,有著明顯的悲傷。

  平靜無波的心,早已因為她而興起了陣陣漣漪,不再忽視自己內心的真實情感,他緩緩步向她。

  驚覺身後過於溫熱的氣息,她一個轉身,便落人了他懷裡。望著他過於炙熱的黑眸,她只覺得自己的心彷彿快要躍出胸口,他沒事靠她這麼近做啥?倘若對她沒意思,就別老是這樣嚇唬她。

  「喂,我說你呀,別老是這樣悶不吭聲的做出一些令人匪夷所思的事來好嗎?」她輕拍著胸脯,沒好氣的瞪著他。

  「往後心裡頭有事找我說便成了,別老擱在心裡。」

  「找你?呵!我可沒聽說大夫還會治療心病的。」她嗤笑,想逃離他的懷抱,卻不知不覺問被困在他所營造的一方天地中。

  「只要你願意讓我治,我便會治。」他俯下身,凝視著她圓潤的雙眸。

  「你這麼多事做什麼?我可不知道名滿天下的神醫,是個多管閒事之輩。」她別開視線,抗拒他所帶來的影響力。

  聞言,只見他薄唇微揚,緩緩湊近她的耳畔,若有似無的吹拂著,讓她全身驀地一震,四肢僵硬不敢隨意亂動。

  「眾人不都說我性格難以捉摸,多管閒事又何妨?總之你的閒事。我管定了。」
作者: nanako42    時間: 2010-1-27 02:07 PM

第六章

  「泠攸,你當心一點,別跌了下去呀!」小萍著急的朝站在溪邊的華泠攸嚷叫著。

  「安啦,我的水性比你還好,你操什麼心?」華泠攸頭也不回的朝小萍回了聲,而後將鞋襪丟在一旁,小心翼翼的走進冰冷的溪水裡。

  儘管時逢初夏,但山裡的溪水冰冷刺骨,仍是令她起了一身雞皮疙瘩,看著湍急的溪水中,一件紅色的衣裳即將讓溪水給沖走,她不禁加

  快腳步,伸手一撈,正巧撈住了那件衣裳。

  「千鈞一髮。」她揚唇,隨即轉身朝岸上的小萍揮了揮手中的衣裳。

  「泠攸,你快點上來啦!」還有時間和她揮手,就不知道別人在擔心她的安危嗎?

  「你別窮嚷嚷,總要讓我慢慢定回去呀!」這溪裡的石頭全長滿了青苔,梢一不慎就會滑倒,她總得小心點嘛!

  「衣裳讓水沖走就算了,何必冒著生命危險去撿呢?」

  聞言,華泠攸臉上泛著潮紅,將手上的小紅衣握得死緊,別的衣裳讓水沖走都無所謂,但這可是她的貼身衣物,若讓旁人撿到多難為情啊!

  全都是那個諸葛光明給害的,莫名其妙說要治她的心病,三天兩頭就用那種詭異的眼神看她,害她沒病都給他氣出病來了,趁著他去替村

  長兒子複診時,拿著一籃髒衣裳來溪邊洗,誰知道一時恍神,就讓肚兜給水沖了去,害得她還要冒著生命危險跳進溪裡搶救她的肚兜。

  「你就別再嘮叨了,你瞧我不是好好的,啊——」腳底不慎踩著了一顆滾動的石頭,華泠攸身子一個不穩,整個人驀地向後跌去,嚇得她

  爆出一聲尖叫。

  站在岸上的小萍,看著華泠攸在溪裡載浮載沉的,嚇得冷汗直流,越羚起裙擺,驚慌失措的跑回村裡搬救兵,中途一堵肉牆擋在她面前,

  撞得她七暈八素,狼狽的跌坐在地上。

  「哎喲喂呀!是哪個不長眼的擋在我面前?」疼死她了!

  「抱歉,你沒事吧?」一道拉力將她給拉了起來。

  小萍揉了揉跌疼的臀部,睜眸就見到一張俊雅淡漠的臉孔,二話不說拉著他的手就往溪邊跑,救人如救火,她也顧不得看來溫文儒雅的諸

  葛光明懂不懂水性了,等她再跑回村裡,只怕泠攸就要被水給淹死啦!

  「小萍,你拉著我要上哪去?」無端被人拉著跑,諸葛光明挑起左眉,納悶的問道。

  「當然是救人呀!」她頭也不回的說。

  「救誰?」她這樣倉皇,總該告訴他病人的情況吧?

  「泠攸跌進溪裡了,再不快一點,我怕她……」她喉頭一陣哽咽。

  聞言,他心房為之一震,一想到她可能就此命喪黃泉,他俊容一凜,顧不得還在傷心難過的小萍,掙脫她的手,使出上等輕功,幾個躍步

  ,瞬間消失在小徑上,徒留下一臉怔愕的小萍。

  冰冷的溪水讓人頻頻打著冷顫,華泠攸好不容易踩穩了石塊,身上的衣裳早巳濕透,此時正貼合在肌膚上,微風吹來,讓她牙齒咯吱作響

  ,若是知道她會這麼倒楣,她就不管這件肚兜了。

  正當她拖著沉重的步伐準備上岸時,一道黑影驀地掠過她眼前,她一時眼花撩亂,還沒看清那道黑影的真面目時,身子早已讓人緊緊摟住

  ,對方溫熱的體溫,替她擋去了些許寒意。

  淡淡的藥草味撲鼻而來,她瞠大美眸,看著那身熟悉的白色衣袍,這一逕的白,除了諸葛光明之外,又有誰會這麼熱愛白色?只是他這樣抱

  著她,未免太不合常理了。

  「諸葛光明,你幹嘛?」還抱得這麼緊,是存心想勒死她嗎?

  「你投溪自盡?」她冰冷的身子,讓他心有餘悸,從未有過這種彷彿心被掏空般的痛楚,他甚至還感覺到自己的雙手正顫抖著,「投溪?我

  幾時投溪自盡來著?」她被問得一臉莫名。

  他微微推開她的身子,看著她蒼白的小臉,唇上泛著青紫的色澤,顯然就是失溫許久,將身上的外袍褪了下來,他迅速的替她披上,深怕

  她會因此受寒。

  「否則你為何會跌進溪裡?」他濃眉深鎖,顯然不相信她的說辭。

  披在她身上的外袍有著屬於他的香味,她貪婪的多吸了口,一顆心脹滿感動,沒想到她跌進溪裡,他會這麼關心她,只是感動歸感動,不

  將事情交代清楚她可是會很痛苦的。

  「我只是去撿我的衣裳,」想起手中還握著她的肚兜,她忙不迭的將肚兜給塞進懷裡。

  「你不顧生命危險的跳進溪裡,就為了撿一件衣裳?你這顆小腦袋瓜究竟裝些什麼?」她的理由,讓他不由得大為光火。

  他沒有停頓的怒罵,轟得她暈頭轉向的,甩了甩頭,她拭去臉上多餘的水珠,反正她現在也平安無事,這不是皆大歡喜嗎?

  「我承認我是太衝動了點,可我現在平安無事呀!你又何必這麼大驚小怪?」她皺著眉,全身仍是冷得發抖。

  她說他大驚小怪?

  天知道他一聽到她落水的消息,一顆心只差沒停止跳動,甚至還衝到溪邊來救她,而這妮子居然說他大驚小怪?若不是她命大,現在他所抱

  的,極有可能是一具冰冷的屍體。

  「你以為你每次都會這麼好運?」他眸徽瞇,陰騖的神情格外駭人。

  從未見過他的眼神如此駭人,她吞了吞口水,原本的理直氣壯,此時也跟著氣虛不少。

  「我就算死了也不會有人替我傷心難過,你這個外人又何必這麼在乎?」她隨口說著。

  她負氣的話,點燃了他胸中的怒火,留在這座小村落數月之久,甚至成為華靖的弟子,讓她跟著他看診,他所做的一切,全都是為了她,

  而她居然將他歸咎為外人?

  他大可拍拍屁股一走了之,去北方採集他所需要的藥引,而不是留在這裡任由她耍得團團轉,倘若不是在乎她,他又何需忍受她的任性?

  「外人?你將我視為外人?」他咬牙握住她的雙肩,極力克制住搖晃她的衝動。

  「不是嗎?反正你留下來也不是心甘情願的,成了我爹的弟子,肯定是委屈了你,我是生是死,你也沒有任何責任。」她深吸一口氣,反正

  她早已孑然一身,壓根不需顧慮什麼。

  「你以為我留下來是為了什麼?你爹的醫道和我壓根毫無瓜葛,你不能替病人治病也和我沒有關係,我大可一走了之,任由你自己繼續自怨

  自艾,孤單過後半輩子。」他難得說了重話。

  明知道他說的全都是事實,但話從他口中說出,竟是如此的刺耳,胸口那股窒悶的感覺,差點讓她支撐不住,一股寒意籠罩著她,教她頻

  頻顫抖,蒼白的面容更加顯得死白。

  「沒人要你同情我!」她說過,她最不需要的就是同情。

  「我說過,我不會同情你。」他瞇眼說道。

  「那就不要對我好!」淚水瞬間凝聚,從她爹娘過世後,她就再也沒哭過,怎能為了一個男人掉眼淚?

  可是他犀利的口吻,冷然的面容,讓她脆弱的只想掉淚,彷彿讓人給剜心般的那樣疼痛,她討厭他一副道貌岸然的嘴臉,討厭他用著長者

  的身份訓斥她,更不要他自以為是的同情,她要的,只是他的愛!

  那股渾沌不明的情感,頓時有了出口,她膛大雙目,望著他俊朗的臉龐,原來她會為他感到怦然心動,甚至在乎若筠為他頻獻慇勤,全是

  因為她愛他,只是他呢?他也曾為她動過心嗎?

  「不對你好要對誰好?」他皺著眉,對於她任性的舉止,頭一回有想打她的衝動。

  「我管你要對誰好,總之我就是不要你來對我好!」淚珠滾落她的面頰,她負氣的抿著唇,不希望他對她的好,只是迫於同情。

  「我就偏偏要對你好,你又能奈我何?」他捧住她的臉,用指腹揩去她臉上的淚水。

  「不要,我不希罕,你走……」她多怕她會太過眷戀他的好,等哪天他離開她,她會忍受不了。

  「即便我喜歡你,你也要我走嗎?」他輕喃。

  聞言,她倒抽一口氣,還來不及消化他的話,他灼熱的吻鋪天蓋地的欺上她的唇,不同於先前餵藥的那般柔和,他幾近粗魯的吮吻著她,

  舌尖撬開她的貝齒,滑溜地鑽進她的檀口,挑逗著她的粉舌,汲取著她嘴裡的蜜津。

  藥草味伴隨著他的體溫,驀地溫暖了她冰冷的身子,她難以自持的環抱著他的腰桿,唯有如此,她才能真正感受他的存在,粉舌勾挑著他

  的靈舌,她的主動回應,讓他低咒了聲,胸腹問竄起一團慾火,燒得他理智全失。

  原本只想趁機懲罰她,卻沒想到他是在折磨自己,懷中玲瓏有致的女性嬌軀,教他一向引以為傲的冷靜沉著早已拋到九霄雲外,胯間腫脹

  的男性慾望,說明他對她的渴望,

  他狂熱的吻,讓她全身酥軟,只能緊緊攀附著他,強勁的電流瞬間流竄進她的四肢百骸,她只覺得腦袋一片空白,眸中倒映著他俊逸的面

  容,還有他難得一見的熱情。

  屬於她的芳香甜美,讓他一嘗便上了癮,除了醫術,再沒有任何人事物能撼動他的心,偏偏這妮子就這麼毫無預警的闖進他的生命裡,教

  他不知不覺為她動了心,而她居然還狠心的要趕他走?

  他諸葛光明是何等人物,豈能讓她呼之即來,揮之即去?他既然決定要留下來,任何人也趕不走他。

  綿密的深吻讓兩人氣喘吁吁,他依依不捨的結束這個吻。華泠攸睜著氤氳的黑眸,看著他一向冷然的眸中,有著明顯的情慾,酡紅輕輕爬

  上她的粉頰,她無力的輕靠在他懷中,聆聽著他同樣急遽的心跳聲。

  「泠攸,我對你好不是因為我同情你,而是因為我在乎你,就算如此,你還是要我走嗎?」他摟著她的身子,語重心長的說著。

  就連告白也要這麼嚴肅,普天之下也只有他一人了,即便如此,她仍是感到歡天喜地,以為她注定要以單戀收場,卻沒想到諸葛光明居然

  也心繫於她,這代表說她也是很有女性魅力的羅?

  「你現在不走,往後都沒機會走了,這樣你還是願意留下來嗎?」她嬌聲說道,臉上有著難得一見的小女人嬌態。

  「要走,我有的是機會,又何必為了你犧牲呢?」垂眸看著她的發心,從未想過有一天他也會栽在一名女子手裡,果然是一物克一物啊!

  「就算我是個不祥之人,你也願意為了我留下?」她問出心裡最在意的事。

  聞言,他莞爾一笑,輕拍了拍她緊繃的臉蛋。

  「你不是個不祥之人,別忘了我可是你爹的首席弟子,就算你不能親自替病人看診,還有我當你的手,你只需要陪在我身邊就夠了。」他

  笑道。

  他貼心的話,讓她不禁熱淚盈眶,淚水撲簌簌的流下來,讓諸葛光明的笑容一斂,忙不迭的伸手揩去她臉上的淚珠,卻是越擦越多,而後

  她索性號啕大哭起來,姑娘家該有的矜持完全不顧了。

  「別哭了,留在我身邊真有這麼難嗎?」他眉頭打了千千結,頭一回懷疑自己的男性魅力。

  他嚴肅的表情,讓她微微止住了淚,明明她該笑著接受他的感情,怎麼會哭得亂七八糟的,明明長得就不是沉魚落雁之姿,這一哭下去,

  肯定是醜到不能見人了啦!

  她摀住自己的臉,將頭埋進他的胸膛裡,懷裡的東西在她的扭動下不慎落了地,她透過指縫,瞧見地上那團紅色的物品,一張臉頓時青紅

  交錯,正在煩惱該如何神不知鬼不覺的撿起來,卻讓諸葛光明給勾起下顎,逼她迎視著他的眸。

  「泠攸,我還沒有聽到你的答案。」他必須確定她的心意。

  「什麼答案?」她眨了眨跟,未干的淚珠沾附在她的長睫上,我見猶憐。

  「你的心意。」他俯下身,用唇吻去她長睫上的淚珠。

  他暖昧的舉止,惹得她芳心怦然,心跳紊亂不已,先前她還以為他是個冷冰冰的大木頭,卻沒想到談情說愛的功力也毫不遜色,儘管內心

  因為他的親密舉動而感到雀躍萬分,但地上那件肚兜,可是不能讓他瞧見了呀!

  「我……我當然是喜歡你的呀!」她漾起笑容,心不在焉的說著。

  「真的?」她飄忽不定的眼神,讓他心存質疑。

  「當然當然,我幾時說謊騙過你了?」她乾笑兩聲,小心翼翼的將地上的肚兜給踢到一邊去。

  「是嗎?」他挑眉。

  「是呀!我好冷喔!咱們趕緊回去吧!」她用力摟著他,推著他直往回走,腳下還不忘將那件肚兜踢得更遠。

  一想到那件她冒著生命危險撿回來的肚兜,就這麼被她丟在地上踐踏,她著實感到欲哭無淚,等她把諸葛光明給支開,她再回來撿。

  「也是,你身子都濕透了。」她冰冷的身子,讓他眉心微蹙。

  他的話讓她鬆了一口氣,正當兩人準備打道回府之際,小萍匆匆忙忙的急奔而來,差點就迎頭撞上他們,若不是諸葛光明敏捷的閃開,只

  怕三人就要這麼撞在一塊了。

  「泠攸,你平安無事真是太好了!光明哥,真是謝謝你!」一見到好友平安無事,她忍不住喜極而泣。

  「謝他做什麼?又不是他救我的,我早說過我會泅水的嘛!」在他趕來之前,她早就平安上岸了。

  「無論如何,你平安無事就好……咦?」目光被地上那團紅色物體給吸引住,她彎身拾起,在兩人面前抖了開來。

  「泠攸,這不是你冒著生命危險撿回來的肚兜嗎?怎麼會丟在地上?」還弄髒了呢!

  一見到她的貼身衣物就這麼大刺刺的攤開在眾人面前,華泠攸臉紅得像熟透的蕃茄。她動作迅速的搶下小萍手中的肚兜,忙不迭的揣在懷

  裡,低頭斂目的不敢面對諸葛光明異樣的眼神。

  「你說你冒著生命危險,就是為了撿回這件肚兜?」他的聲音不自覺上揚。

  「對呀!我本來還勸她別撿了,反正一件肚兜也沒值多少錢嘛!但她就執意要去撿回來,真是急死人了。」小萍還不忘加油添醋一番。

  天呀!地呀!這死小萍是存心讓她拾不起頭來嗎?為了撿回肚兜就已經夠丟臉了,她還當著諸葛光明的面亮出她的肚兜,這要她以後拿什麼臉

  來面對他?

  「小萍,你這麼多話做什麼?」她惱羞成怒的吼道。

  「我哪有?我只是實話實說啊!」被凶的莫名其妙,她忍不住為自己叫屈。

  「你……你這個蠢蛋,我不要理你了!」她氣得直跳腳,而後揣著懷中的肚兜,頭也不回的急奔而去。

  她的臉都丟光了啦!嗚嗚嗚!

  ***

  「昔人已乘黃鶴去,此地空餘黃鶴樓,黃鶴一去不復返,白雲千載空悠悠……」清脆的嗓音,在煙霧瀰漫的屋內格外清晰。

  華泠攸披散著一頭黑髮,浸泡在熱水裡,雙手擱在木緣,纖細的手臂裸露在空氣中,只見她只手托腮,清秀的瓜子臉上,有著明顯的懊惱。

  一想到諸葛光明異樣的眼神,她就恨不得挖個地洞跳下去,顧不得他有沒有跟著她回來,她一回家就替自己燒了熱水,褪去濕透的衣裳,

  將自己泡進溫熱的水裡,早知道她就不去撿那件肚兜了,讓水沖走至少也沒人知道那是她的。

  「晴川歷歷漢陽樹,芳車萋萋鸚鵡洲,日暮鄉關何處是,煙波江上使人愁。」她再吟。

  「有閒暇時間緬懷故人,倒不如和我好好解釋一下還來得比較實在些。」低沉的男音在門外響起,嚇得她手一滑,整個人跌進水裡。

  屋內投有半點聲響傳來,令諸葛光明眉頭深鎖,方才在溪畔聽了小萍交代了事情的前因後果,對於這妮子不怕死的膽大行徑,他是怒火中

  燒,就算她泅水功夫了得,但在那麼湍急的溪水中,能不能全身而退都是一個問題,而她居然還蠢到拿自己的生命安危開玩笑!

  她的房門始終緊閉著,屋內也沒有半點聲響,深怕她在裡頭出了意外,他毫不客氣的抬腳用力一踹,原本緊閉的木門,讓他一腳給踹了開

  ,巨大的聲響讓沉進水裡的華泠攸忍不住探出頭來,一面對他嚴肅的俊容,她倏地拔聲尖叫,整個人縮在浴桶裡。

  沒料到她是在房裡沐浴,諸葛光明詫異的睜大眼,看著她一臉羞窘,又羞又惱的瞪著他,他忙不迭的轉過身,一顆心早已因這場意外而紊

  亂。

  「你這個登徒子,還不快點出去!」居然敢撞門偷窺她沐浴,簡直是太過分了!

  「抱歉,我不知道你在沭浴。」方才隱約看到她光裸的臂膀,那白皙的肌膚,競令他感到心猿意馬。

  他又不是頭一回瞧見女人的裸體,卻從未像此時這般沉不住氣,腹間匯聚的熱流,令蟄伏在他體內許久的慾望開始蠢蠢欲動,以為自己脫離血氣方剛的歲月許久,直到此刻他才發現他有多衝動。

  「現在知道了,還不快點給我滾出去!」若不是此時她光著身子,她早就衝上前痛打他一頓了。

  「我有事要問你。」他深吸一口氣,試圖平復體內紊亂的氣息。

  「要問也得要等我沐浴完再問呀!」他杵在這裡,若讓旁人看到會做何猜想?再加上他又把她的門給踹壞,她想起身更是難上加難。

  「等你沐浴完,你確定你會回答我的所有問題?」他沉聲問道。

  「看你想要問什麼。」她語帶保留的說。

  「你願不願意和我一塊去北方?」

  聞言,她頓時一怔,她待在這兒好好的去北方做啥?再說她爹娘所留下來的遺物全在這兒,她沒道理離開這裡呀!

  「我在這兒好好的,沒事去北方做什麼?」她泡在水裡,開始梳理起一頭長髮。

  「因為再過幾天,我必須前往北方尋找續命丹的另外兩味藥引。」他低喃。

  一聽到他要離開,梳理青絲的手突地停住,她以為他會一直陪在她身邊,卻忘了他居無定所,即便他心繫於她,也不可能一直待在這裡,畢竟他一向是行遍天下,雲遊四海,怎會屈就於這小小的靈南村呢?

  「你這麼急著煉續命丹是為了什麼?」他會踏進靈南村,就是為了要煉續命丹,莫非他有什麼亟欲要救的人?

  他挺直腰桿,不顧她的叮囑,逕自轉身面對她,只見她隱藏在水面下的酥胸,若隱若現的頻頻挑戰他的冷靜,他別開視線,將目光鎖定在她臉上,天知道他得耗費多少力氣才能克制住心裡那頭即將脫匣而出的猛獸。

  「我只是想試試能不能讓人起死回生。」他笑然。

  「起死回生?你當真以為自己是神?續命丹也只能護住活人的心脈,死人可是救不得,別傻了你。」她輕哼了聲,壓根忘了此時她應該要他轉過身去。

  「或許那味咒靈血,能讓我完成心願也不一定。」他意味深長的說。

  「笑話!那咒靈血長得是圓是扁我都不知道,你又怎麼會知道?依這名兒來看,肯定是被詛咒之人的血吧!」

  「若是如此,那更應該前往北方了。」

  「為什麼?」她挺起胸,一臉納悶的望著他。

  「北方國界之境,有個女巫部落,應該對於詛咒之說有所瞭解。」他俊眸微□,目光灼熱的盯著她直瞧。

  「女巫!不是吧?那些女巫可是很可怕的,沒事去招惹她們做什麼?」她皺著眉,身子不自覺的又挺直了一些。

  她粉色的嬌軀上,因熱水的滋潤而染上一層薄暈,烏黑的秀髮披洩而下,柔和了她過於倔傲的氣質,水面上那兩朵粉嫩的嫣紅,讓他呼吸猛地一窒,下腹明顯昂揚的男性慾望,讓他閉目調息,不想讓慾望凌駕他的理智。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倘若你不願,那光明就在此拜別,後會有期。」他一個旋身,不想再繼續凌遲自己,決定邁步離開。

  看他翩然離去,她壓根忘了自己身無寸縷,一股勁兒的從水裡站了起身,匆忙的朝他急奔而去。

  聽到身後的水聲,諸葛光明下意識的轉身,只見一名赤裸美人,就這麼對他投懷送抱,讓他錯愕不已。

  「誰說我不想去?我去,我要去!」她不想再孤單一人了。

  懷中馨香的女性胴體,再度考驗他的意志力,這女人當真以為他是柳下惠,對她的袒裎相見可以無動於衷?那可是大錯特錯!他可是個再正常不過的男人,對於自己心儀的女人,怎會無動於衷?

  「眼下就算你不去,也由不得你了。」語落,他低頭吻住她嬌艷欲滴的紅唇。
作者: nanako42    時間: 2010-1-27 02:08 PM

第七章

  他、他、他怎麼能在這裡做些傷風敗俗的事情來?

  面對他的凌厲攻勢,她居然是節節敗退,任由他鯨吞蠶食,在她身上亂摸亂蹭的,但若不是她腦子有問題,忘了自己身無寸縷,還對他投懷送抱,又怎會惹得他獸性大發?

  「喂!你做什麼!」她別開臉,氣息不穩的輕斥。

  「有膽子對我投懷送抱,沒膽子承擔後果?」一向澄澈的黑眸,此時早已讓情慾所主宰。

  此時的他,不再是她所熟悉的諸葛光明,褪去冷靜的表象,灼熱的目光,既危險又陌生,他炙熱的大掌在她身上游移,順著她的玲瓏曲線遊走,直到盈握住她胸前的豐盈,引來她的嬌吟。

  「你知道你在做什麼嗎?」她喘著氣,嫣紅的面容賽若桃李。

  「當然,不就是男歡女愛之事……」不理會她的抗拒,他俯身輕啄著她一身的細嫩雪膚。

  身子如遭雷殛,她可是個清清白白的姑娘家,豈能任由他這樣任意輕薄?即便她喜歡他,也不代表她沒有節操觀念呀!

  只見她猛地朝他揮出一掌,諸葛光明敏捷的側頭躲開她的攻勢,輕易的箝制住她的手,牢牢的固定在她頭頂上方,讓她動彈不得,只能羞憤難當的朝他亂吠。

  「諸葛光明,你究竟把我當成什麼了?」

  「女人。」他瞇眼欣賞著她的玲瓏曲線,難以想像在她的粗布衣裙下,競有著如此曼妙的身材。

  她如絲般光滑的好肌膚,令人愛不釋手,尤其她左胸上方,還有一朵淡淡的紅梅印記,隨著她的喘息而起伏,栩栩如生,驀地,他伸手輕撫著那朵紅梅,俊容上有著深思。

  被人這樣細瞧自己的胸,華泠攸恨不得就這麼昏過去算了,這男人還真懂得怎麼羞辱她,看他聚精會神的輕撫著她的胸,彷彿上頭長了什麼特別的東西,她微一咬牙,決定出聲抗議。

  「喂!我可不是病人,用不著你這樣觀察!」

  「這朵紅梅印記,是怎麼來的?」平滑的觸感,不像是烙上去的。

  「那是胎記,你還不快讓我起來穿衣裳?」

  「這紅梅印記,紅得似血。」若是胎記,未免太過細緻。

  「誰管它像什麼,你快放開我!」她忍不住扭動著身子,一點也不想當砧板上的肉任人宰割。

  原本輕撫著那朵紅梅的手,因為她的扭動而下滑,指尖撫過她尖挺的蓓蕾,腹間凝聚的熱流讓他黑眸徼幽,倘若她是個幻化成形的妖精,此時顯然成功的誘惑了他,讓他只為她一人而瘋狂。

  薄唇準確的含住她紅嫩的蓓營,舌尖靈巧的來回兜轉,一陣快感猛地襲來,教她忍不住弓起身子,本能的回應他的熱情,菱唇不經意的逸出一聲低吟,那淫穢的聲音,讓她緊咬著下唇,羞窘的漲紅了臉。

  他一手搓揉著她的酥胸,長指逗弄著她早已尖挺的蓓蕾,惹得她頻頻喘息,看著她劇烈起伏的胸口,那朵紅梅更加醒目,他俊眸微瞇,輕柔的吻著她的紅梅,一股難以言喻的寒意,驀地鑽進她的心,讓她身子不由自主的打起冷顫。

  「會冷?」沒忽略她的顫抖,他抬起頭,低啞的嗓音特別迷人。

  「當然啊,我可不像你穿那麼多……」心頭的冷意一閃而逝,她蹙著眉,心不在焉的回道。

  聞言,他薄唇輕揚,一手扯開腰間的束帶,褪去身上的衣袍,只見他裸露出精壯的胸膛,古銅色的健康膚色,令她怔愣了好半晌。

  還以為他看似文弱,卻沒想到身子倒是挺結實的,看他胸前有一道長達三寸左右的傷痕,她心頭一擰,用著不知何時早已自由的手,輕輕撫過那道令人沭耳驚心的痕跡,那微微凸起的疤痕,可以想見當初他是受了多重的傷。

  「怎麼了?」她眸中的隱憂,令他挑眉輕問。

  「這傷怎麼來的?」

  看她極其溫柔的撫著他胸口的傷疤,心頭驀地流過一絲暖流,自從他和妹妹相依為命後,早巳養成他不輕易對外人示弱的一面,在眾人眼中,他幾乎沒有弱點可言,但他畢竟是個血肉之軀,並不若外人所想的那般刀槍不入。

  「為了救明月受的傷。」他低喃。

  他口中的明月,肯定是對他極為重要的女人吧?思及此,她的心彷彿被撕碎了般,胸口窒悶的感受,讓她幾乎不能呼吸。

  「她……對你來說應該是個很重要的人吧?」她吞嚥困難的說著。

  「當然重要,為了她,我甚至可以犧牲生命。」他唯一的妹子,就算要他犧牲性命護她周全,他也在所不惜。

  畢竟爹娘臨終前要他好好照顧妹妹,父母之命,不敢不從,即便他對外冷情,但對自己的親人,卻是不顧一切的守護到底。

  「既然如此,你又何必這樣玩弄我?」她眼角含著淚光,神情複雜的望著他。

  「玩弄你?我幾時玩弄你?」他濃眉輕蹙,不明白她的結論從何而來。

  顧不得自己身無寸縷,她撐起身子,端坐在床榻上,和他平視著,氤氳的水眸有著盈盈淚光,長髮垂落胸前,適巧遮掩住她胸前的裸露,黑與白的強烈對比,更加引人遐思。

  「明明心裡頭就有人了,你還這樣佔我便宜,就算不在乎我的想法,你也該考量一下你口中的明月,想想她知道後會有什麼感想?」

  她忿忿不平的對他咆哮。

  「她該要有什麼感想?」就算他要娶她為妻,也不需要向明月通報。

  「無恥!她不是你心中最重要的人嗎?你竟然這樣對待她!」原本心裡還羨慕那個明月姑娘,現在她倒同情起她來了。

  「我替她找個嫂嫂,她高興都來不及了,還會有什麼其他感想?」

  他挑眉,納悶的看著她失控的行徑。

  還在氣頭上的華泠攸,一聽到他的話,難掩錯愕的睜大眼。諸葛光明輕歎了口氣,總算明白這丫頭在生哪門子氣,雖然他很高興她在吃他的味,但對象是誰也得搞清楚吧!

  「你說……你口中的明月,是你妹妹?」她小心翼翼的向他求證。

  「諸葛明月是我同父同母的親妹妹,我救自己的妹妹應該是理所當然的事吧?」他莞爾一笑。

  「你幹嘛誤導我!」害她吃了莫名其妙的飛醋,幸好她不認識諸葛明月,否則豈不是被她笑話?

  她噘著嘴的可愛模樣,令他忍俊不禁,他輕輕攬住她的身子,灼熱的大掌在她光滑的裸背上來回摩挲,暖昧的氣氛瞬間再次瀰漫,華泠攸全身興起顫慄,小手輕放在他結實的胸膛上,小臉忍不住佈滿一層紅暈。

  「前些年,我和明月在異域遇劫,為了救她,不慎讓那些盜匪砍了一刀,幸好只是皮肉傷。」他言簡意賅的說著。

  「皮肉傷?這傷口這麼大,怎麼可能只是皮肉傷呢?」騙她不懂醫嗎?她好歹是名醫華靖的女兒,除了不能救人外,該懂的她都懂。

  「你忘了我是個大夫嗎?明月也是個大夫,否則我又怎會存活下來?」更不可能會在這裡和她解釋。

  「你不是每回都能這麼福大命大的,往後離那些刀啊劍的遠一點,就算要救你妹妹,也不准用你的生命開玩笑。」一想到他極有可能命喪刀下,她的心就涼了半截。

  聞言,他笑意漸深,以後明月的安危再也不是他的責任了,自從他將明月的生命托付給了當朝的鐵血宰相,他就卸下了肩上的重擔,往後他的心裡,只會住著一個名叫華泠攸的女人。

  「如果你願意隨我浪跡天涯,成為神醫的妻子,我就答應你的要求。」

  她微怔,以為耳朵出了毛病.她冷不防抬起頭,一瞬也不瞬的盯著他的臉猛瞧,這種承諾性的話,可不是可以隨意拿來開玩笑的,她是會當真的!

  「你在開玩笑嗎?」她牽著唇角,皮笑肉不笑的說。

  「我的表情像在開玩笑嗎?」大夫不打誑語,他從不開玩笑。

  「但你說要我成為你的妻子,這代表你要娶我耶!」她忍不住再歡強調。

  「是呀!但如果你要娶我也無妨,只是我的聘金很貴的。」他打趣道。

  娶他?

  她肯定是在作夢!否則怎麼可能會從他口中聽到這種話?她索性閉上眼,用力的捏著自己的大腿,劇烈的痛楚令她忍不住驚呼出聲,她猛地睜開雙眼,望著他似笑非笑的俊容,才相信這一切都是真的。

  「娶你……那你要入我家的姓喔!」她訥訥的說道。

  「唔……你不覺得姓諸葛比較好聽嗎?」他輕撫下顎,狀似認真的說。

  「不,叫華光明也挺好聽的呀!」她眉眼微彎,開始和他一搭一唱起來了。

  「叫諸葛泠攸也不錯。」他笑然。

  「不不不,你要叫華光明。」越念越順口呢!

  「真沒氣勢,還是姓諸葛吧……」他黑眸微黯,俯身吻住她的唇。

  他唇舌勾纏著她的粉舌,大掌滑過她平坦的小腹,輕易的探向她敏感的女性核心,一道快感驀地席捲而來,她下意識的併攏雙腿,不讓他態意進攻。

  「放鬆點,我不會傷害你。」他在她唇瓣低吟。

  「我們不應該這麼做的……」這種事應該是夫妻間做的呀!

  「怎麼不能?從今天開始,你就是我的妻,也是我諸葛家的人,如此一來,你還介意嗎?」他諄諄善誘,感覺身下的嬌軀漸漸放鬆,他將腿擱進她的兩腿之間,指尖緩緩的在她的花核上來回滑動。

  強烈的快感一波波襲來,她只覺得一股熱流彙集在腹部,隨著他的撩撥而越發明顯,看著她白皙的肌膚上透著淡淡薄暈,圓潤的水眸漾滿水霧,水嫩紅唇微啟,彷彿在對他做出無聲的邀請。

  再也抑制不了對她的渴望,他覆身吻住她的唇,長指采進她濕潤的花穴,刺激著她敏感的穴壁,春潮氾濫,讓他胯間的男性更加腫脹,想要她的慾望越發強烈。

  「泠攸,我想要你……」他喘著氣,額間的薄汗足以看出他早已隱忍多時。

  「我也想要你……」腹間的空虛感,讓她徹底沉溺在他所營造的愛慾裡。

  他褪去身上僅存的長褲,分開她修長的腿,堅挺的男性在她濕潤的穴口輕輕磨蹭,似乎承受不住他若有似無的挑弄,她眉心微攏,長臂一伸,摟住他寬厚的身子,他挺直腰桿,用力挺進她濕熱的花穴。

  尖銳的刺痛讓她眉頭深鎖,她知道女人的第一次會痛,但卻沒想到會這麼痛,她緊繃的身子,讓他突地停下動作,長指在兩人的結合處輕揉著,減緩她的不適,看著他額際淌著汗水,額角的青筋讓她不由得有些心疼。

  痛楚漸漸隱去,她弓起身子,主動迎合的扭動著,她笨拙的舉動,令他啼笑皆非,明白她的貼心,他拙住她的纖腰,在她體內馳騁,猛烈的撞擊,深深的抵向花心,教她忍不住吟哦出聲,只能緊緊環抱著他,任由他在她體內製造一波又一波的高潮。

  「姓華吧,你入我家的姓……」她喘著氣,仍不死心的遊說。

  「我還是想姓諸葛。」他邪邪一笑,低頭輕咬著她的唇。

  「那你還說要我娶你。」分明是胡說。

  「我不也說了,我的聘金很貴的。

  「多少?」她還真的打算聽聽他的條件。

  聞言,他揚唇輕笑,在她體內緩緩律動,她柳眉輕蹙,長腿用力纏上他的腰,不讓他繼續逗弄她。

  「你真想聽?」他笑問。

  「當然!」能讓神醫人她家的姓,說什麼也得試上一試。

  「那就是……無價。」他放聲大笑。

  「你耍我!」虧她還當真了,這傢伙居然敢整她!

  「我哪敢要你,嫁進諸葛家,你還多了個家人,總比你一個人在華家孤孤單單的好啊!傻瓜。」他輕捏她的鼻頭,神情問儘是溫柔。

  淚水瞬間模糊了她的視線,只有他懂她!她厭倦了一個人的生活,不管要去哪裡,只要有他,她哪裡都去!

  她壓低他的頭,主動獻上她的吻,她笨拙的親吻,卻讓他興起一抹憐惜,奪回主導權,他深情的吻著她,開始在她體內衝鋒陷陣,直到兩人雙雙攀越慾望的顛峰,釋放出白熱的種子,屋內除了濃濁的喘息聲外,再無其他。

  「你願意嫁給我嗎?」他低啞的嗓音在室內揚起。

  「可以說不願意嗎?」她輕笑。

  「倘若你想被我囚禁在這張床榻上,」他笑得詭譎。

  「你這是在威脅我?」她挑眉。

  「我一向實話實說。」他可是有給她選擇。

  「那嫁給你有什麼好處?」她得衡量衡量。

  「好處可多著呢!你寂寞時,有人在你身邊陪伴你;你生病時,有人在你身邊照顧你;你難過時,有人在一旁安慰你;你開心時,也會有人和你一塊分享,這麼好的丈夫,你上哪找?」他有條不紊的分析著。

  她咯咯直笑,本以為他謙虛不自誇,卻沒想到牛皮吹得倒挺大的,她一個翻身,整個人趴伏在他身上,看著他俊朗的眉目,一顆心被填得滿滿的,一想到往後的日子有他相伴,她就感到欣喜若狂。

  「這個條件聽起來倒挺不錯的,那麼我就勉為其難的答應吧。」

  她嫣然一笑,長髮垂落在他身上。

  她難得柔媚的模樣,令他好不容易平息的慾望再次蠢蠢欲動,習醫之人,最忌縱慾過度,以免氣虛體弱,但美人在前,那些理論就拋諸腦後吧!

  「很高興咱們兩人有共識。」他摟著她的身子一個翻身,將她壓在身下。

  「你該不會……」腹間那不容錯認的堅挺,讓她俏臉瞬間漲紅。

  「諸葛夫人,歡迎你成為咱們家的一份子。」不容她廢言,他封住了她正準備抗議的小嘴。

  儘管屋子缺了門,卻澆不熄兩人的熱情如火,激情,正要展開。

  ***

  「你說你師父是天山耆老?」收拾著簡單的行囊,華泠攸詫異的開口。

  「是。」將藥箱收拾妥當,他波瀾不興的應了聲。

  倘若不是見識過他熱情的一面,她當真以為他只有這張木頭臉,這男人未免也太雙面人了,人前一個樣,人後又一個樣,幸好她是他的妻子,另外一面,只有她看的到。

  思及此,她輕笑出聲,銀鈴般的笑聲,引來諸葛光明的側目。

  「什麼事這麼好笑?」

  她斂住笑意,看著他道貌岸然的面容,忍不住定上前去,伸手捏了捏他的臉頰,只見他扭曲的俊容,看來格外逗趣。

  「我在笑說,你這人真奇怪,平時一副冷冰冰的樣子,私下又是另一個樣子,這樣不會很累嗎?」她偏頭問道。

  「當然不會,這兩種個性都是我。」唯有面對她,他才會有另一面。

  「是嗎?」她顯然不信。

  「我性情淡漠,唯有在你面前才會熱情些,莫非你希望我對每個人都如出一轍?」

  他挑眉。

  聞言,她心一驚,一想到外頭那些成天覬覦他的鶯鶯燕燕,她就感到全身不自在,雖然他們是夫妻,但畢竟沒有正式拜過天地,村裡的人又不知道他們的關係,那些女人自然是不懂得什麼叫死心。

  全怪這男人沒事長得那麼好看做啥?當個神醫就要有神醫的樣子啊!至少也要留個鬍子什麼的,她記得她爹也是留著長長的鬍鬚,就連村裡的吳大夫也是這樣。

  「你若敢這麼做,我馬上宰了你!」她氣急敗壞的揪著他的衣襟。

  「你不是希望我熱情些?」他啞然失笑。

  「誰要你對那些女人熱情了?」她沒好氣的嘟著嘴。

  見她怏怏不樂,他薄唇輕揚,明明就在意他還裝得若無其事,他捧住她的臉,在她額頭印上一個輕吻。

  「既然不希望我對其他人熱情,那就直說,我不愛拐彎抹角的。」

  他輕敲著她的頭。

  「這種事還用得著人家說嗎?」她揉著被敲疼的頭,忍不住抗議。

  「強詞奪理。」他搖頭失笑。

  將東西收拾妥當後,兩人雙雙踏出華家大門,華泠攸轉頭看著這間她居住十九年的屋子一眼,想起在這裡有著她和爹娘的美好回憶,便不由得觸景傷情。

  一隻手驀地搭上她的肩,她回過神,眸中還有著來不及斂去的淚光,諸葛光明俊眉微攏,明白她的不捨,僅只是用行動來支持她,什麼話也沒有說。

  「這裡有著我和爹娘的回憶,如果可以,我真不想離開,只是我知道我若是一直待在這,便會永遠沉浸在失去雙親的悲痛中。」她深吸一口氣,頭一回說出自己內心的想法。

  一陣狂風襲來,吹亂了她的一頭長髮,鵝黃色的衣裙隨風飄揚著,她佇立在屋前,眸中有著淡淡的哀傷。

  「逝者已矣,來者可追。」他拍著她的肩。

  「是呀!不過你還沒和我說,你那位天山師父是怎麼收你為徒的。」她收起悲傷的情緒,話鋒又繞到他身上來。

  「這很重要嗎?」

  「當然重要!」重點是她想知道那位天山能者到底有多厲害。

  「也沒什麼,只是有天我爹和我師父打賭,結果師父輸了,便收我為徒。」

  「是打什麼賭?」她眼巴巴的望著他。

  只見他眉頭微挑,不發一語的轉身離開,顯然沒有回答她問題的慾望,華泠攸不死心的追了上去,究竟是什麼賭會讓那位天山耆老輸得慘兮兮,進而收他為徒的?

  「是打什麼賭嘛?」她在他身旁轉著圈,非要他說明不可。

  「這不重要,你知道離心草和斷腸花的所在地嗎?」他直接轉移話題。

  「我曾聽爹提過,在北國之境,有個叫咒山的地方,那裡有斷腸花和離心草。」之前華靖曾去過那裡。

  「咒山……」他斂眉低吟。

  「聽說那裡荒草遍佈,一進去很容易迷失方向,所以素有巫山之稱,就連我爹也曾在裡頭迷失了三天呢!」她柳眉徽蹙,憶及當時爹差點回不來,她直覺就認定那地方太詭譎。

  「咒山離女巫部落很近,或許能順路去打聽有關咒靈血的消息。」

  「可是那裡很危險,你真的要去?」那可不是鬧著玩的。

  諸葛光明薄唇微勾,眸中閃著勢在必得的光芒。「天底下還沒有我諸葛光明去不成的地方。」

  身為諸葛家的一員,不到緊要關頭,他絕不放棄!
作者: nanako42    時間: 2010-1-27 02:14 PM

第八章

  「你確定這裡是咒山?」望著眼前翠綠的山頭,諸葛光明狐疑的問道。

  碧草如茵,伴隨著蟲鳴鳥叫,山坡上還開著許多不知名的花朵,哪裡像是座荒山?

  分明是座世外桃源!

  「我也不知道,我記得爹曾告訴我,咒山是座荒山呀!怎麼才短短幾年就成了這副模樣?」她難以置信的驚呼.倘若咒山真是一座荒山,絕不可能短短幾年光景就成了眼前的模樣。

  他眺望著滿山茂密的樹木,一層白霧籠罩著山頭。讓他心頭有著不安的預感。「你爹是何時來的?」

  「就在二年前,他過世的那年。」她記得從這座山回來後,爹娘便染上了惡疾,無論怎麼治都治不好,拖了沒幾日便撒手人寰。

  「短短二年不可能讓一座荒山變得如此欣欣向榮,你不覺得山闖瀰漫著一股瘴氣,讓人感到不適?」他俊眸徼瞇,看著山林間的那層白霧。

  「瘴氣?我是沒感覺,但是我爹娘的確是在來過這座山後就一病不起,說不準這裡真的不尋常。」她皺眉。

  諸葛家一向精通奇門盾甲之術,只是他雖無鑽研,但也略有涉獵,那層白霧看來就像是有人刻意布下的陣術,莫非那裡有什麼重要的東西?

  思及此,他眉心一攏,決定上去一采究竟,只見他步上山徑,揮開茂密的樹叢,一個勁兒的往前走,華泠攸忙不迭的跟了上去,這人要走也不打聲招呼,就不怕她走失了嗎?

  「光明,你等等我呀!」她眉心微攏,忍不住抱怨。

  「泠攸,你在這裡待著,我先過去看看。」為了怕她被無端捲入,他伸手阻撓她的行進。

  「你要去看什麼啊?裡頭有什麼豺狼虎豹你都不知道,若是遇到危險怎麼辦?」她可不想見他丟了命。

  他步伐一頓,意味深遠的轉頭凝視著她,看她憂心仲忡的表情,明白她的心情有多麼惴惴不安,畢竟她的父母就是在這裡染上惡疾,若他再出了什麼事,她肯定會受到極大的打擊。

  「放心吧!我保證會平安歸來。」他露出一抹溫和的笑容。

  「你們每次都這麼說,卻每次都讓我失望……」她喉頭一陣哽咽,淚水不受控制的奪眶而出。

  當年她爹娘也是這麼告訴她,結果人是平安歸來了,卻也染上了不知名的病,偏偏她又診不出個所以然來,只能眼睜睜的看著他們一天天的衰弱,她還記得他們臨終時,嘴裡還念著她的名,要她好好的活下去。

  只是他們殘忍的留下她一個人,要她親手埋了他們,甚至還要她獨自一人咬牙活下去,這樣的折磨,每日每夜都在撕扯著她的心,如果可以,為什麼他們不帶她一起走,要讓她承受這樣的痛苦?

  見她潸然淚下,那副我見猶憐的模樣,讓他心腸一軟,將她緊緊擁入懷中,原本以為讓她置身事外,就能護她周全,卻忽略了她心裡的感受。

  「我不會讓你失望的,你乖乖的在這裡等我,好嗎?」他吻著她的發心。

  「不要,我要跟著你。」就算死,她也要和他死在一塊。

  「泠攸,我是擔心你會受傷。」若她受傷,他的心也不好受。

  「我也擔心你會受傷呀!你們口口聲聲都說是為我好,但卻不問問我心裡頭是怎麼想的。」她扁著嘴,臉上還掛著兩行清淚。

  她的執拗,他是見識過的,明白她絕不會乖乖在這裡等著他,他輕歎一口氣,既然她心意已決,那他也多說無益,只能帶著她闖陣了。

  「無論發生了什麼事,你得保證不會離開我身邊。」他叮囑。

  聞言,她破涕為笑,胡亂抹去臉上的淚水,用力的點頭應允,只要能跟在他身邊,要她做什麼她都願意,只要他別再丟下她一個人。

  「我會跟在你身邊的。」她挽住他的手,露出甜美的笑靨。

  即便他心裡仍有些許遲疑,也在看到她的笑容而消散,只要他還存著一口氣,就會用盡生命來保護她。

  「這座山頭極有可能讓人布了陣,瘴氣也因此孕育而生,你爹後來有順利採到斷腸花和離心草嗎?」他垂眸問道。

  她搖首,清秀的臉蛋上,有著淡淡的哀傷。

  「沒有,他們什麼也沒看到,只說這裡是一片荒山,他們在這裡迷失了方向,花了好些天才走了出來,所以爹在臨終前,還存著一絲遺憾。」

  「你爹確定這裡有離心草和斷腸花?」他走到白霧密林的入口,看著蒼茫的霧氣,心裡似乎在盤算些什麼。

  「當然,我爹的話是不會出錯的,再說我的曾曾曾……不知道曾到哪一代去的祖先,可是個名滿天下的神醫,當時他也說過這北國之境,有座白霧密林,裡頭盛產著奇珍異草,只要能深入一采究竟,便能採得靈丹妙藥呢!」她對自己祖先的話可是深信不疑。

  「經過世代更迭,你祖先說的白霧密林,或許和我們所認定的有所出入。」這裡的空氣中瀰漫著一股詭異氣息,讓他心生警惕。

  「不可能,這北國之境只有一座咒山,又是白霧繚繞,肯定不會有錯的。」她十分篤定。

  「你的祖先曾進去過嗎?」他從懷裡掏出一瓶白色瓷瓶。

  聞言,她有些心虛的垂下眸,事實上她也只曾在醫書上看過,還有爹娘的轉述,至於是不是真有人成功闖進白霧密林裡取得仙丹妙藥,她就不得而知了。

  只是她的祖先可是赫赫有名的神醫,無論如何,她都不會質疑自己的祖先。

  「一定有的嘛!否則他們怎麼會留下蛛絲馬跡呢?好了,廢話不多說,咱們快點進去吧!」她索性催促著他。

  「且慢,要進去前,先服下這個。」他將瓶中的藥丸倒一粒在她手中。

  「這是什麼?」掌心裡那顆烏漆抹黑的藥丸,令她揚起眉來。

  「解毒丸。」不待她反應,他逕自吞下手中的藥丸。

  「我又沒中毒,吃這個做什麼?」納悶歸納悶,她還是乖乖的將藥丸眼下。

  「別多問,服下就是了。」見她吞下,他拾起地上的枯枝,往入口處輕擲了去。

  只見白霧消散後又漸漸凝聚,一層又一層的白霧如鬼魅般的瀰漫開來,原本能見度極低的密林,此時早已伸手不見五指,華泠攸害怕的緊抓身旁的諸葛光明,深怕一個不慎,就會和他走散了。

  「光明,我什麼都看不見!」她只看到一團的白,就連腳下踩著了什麼,她也不知道。

  「緊抓著我就是了,千萬別放手。」他握住她的柔荑,小心翼翼的往前方直走。

  「你走慢點……」感覺手臂被樹枝劃過,她心頭泛起恐懼,面對眼前這個白色世界,讓她也不由得感到害怕。

  兩人不知走了多久,地面傳來強烈的震動,讓華泠攸忍不住驚呼出聲,諸葛光明俊眉微攏,將她護在懷中,直覺的往後退了一大步,只見原本白霧籠罩的密林,此時漸漸散去,映人兩人眼簾的是一座湖泊,湖上佇立著一棟華美的水榭樓閣,雕工之精美,讓人歎為觀止。

  這座荒山裡,居然有像世外桃源的地方,她瞠目結舌的看著這一切,倘若不是湖面上劃來一艘畫舫,她還以為這裡是一幅畫。

  「這裡怎麼會有這種地方?」她訥訥的開口。

  「看來這裡真如同你祖先說的,藏著奇珍異寶也不一定。」他輕喃。

  「但他可沒說這裡藏著一座皇宮呀!」這座雕工精美的華麗建築,一看就知道價值不菲。

  諸葛光明靜默不語,只是看著那艘畫舫緩緩靠了岸,一名身穿綠衣的女子俐落的跳了下來,用著傲慢的眼神打量著他們。

  「你們這幫蠻人,上回受的教訓還不夠,現下又想來找碴嗎?」綠衣女子皺著眉,額心上鑲著一顆珍珠。

  「姑娘恐怕是認錯人了,咱們是頭一回踏上這座山。」他恭敬的拱手作揖。

  「胡說八道,你們這些人不都是為了傳說中的金銀財寶才來的?

  告訴你,這裡沒有那種東西!」女子盛氣凌人的擦腰怒罵,華泠攸眉心微攏,好歹他們也是低聲下氣的在和她交涉,這女人一副咄咄逼人的口吻,彷彿他們真和那些覬覦金銀財寶的人全是一夥的,生平最痛恨被人冤枉,這口氣她怎麼樣也吞不下。

  「誰希罕什麼金銀財寶?咱們這回上山,是為了採集斷腸花和離心草,你說的那些人和我們一點關係也沒有。」她忿忿不平的挺身而出。

  「斷腸花和離心草?是誰同你們說這裡有那兩樣東西?」清柔的嗓音從畫舫裡頭傳出,綠衣女子驚跳起來,忙不迭的收回凌厲的氣勢。

  只見一名身穿華服的嬌艷女子,施施然的從畫舫裡走了出來,美目盼兮,巧笑倩兮,眉不點而黛,唇不點而朱,狹長的美眸裡,流轉著風情萬種,她玲瓏有致的身段,足以令男人瘋狂。

  身為女人的危機意識猛地抬頭,華泠攸眉頭皺得死緊,一臉戒備的瞪著眼前的女子,諸葛光明波瀾不興的站在原地,睿智的雙眸裡,閃過一抹深思。

  「想必姑娘知曉。」他揚聲輕喃。

  女子輕掃了他一眼,紅唇揚起一抹漂亮的弧度,毫不忸怩的打量著他,眼前的男人氣質恬淡,從容若定,俊雅的外表,搭配上那雙精明的瞳眸,她打從心裡欣賞起來。

  「這座山是我們的定居地,山裡的一草一木,皆歸我們所有,倘若你們是為了這兩樣東西前來,很抱歉,恐怕不能如你們所願了,青兒,替我送客。」女子拂袖,下達逐客令。

  「聽到沒有?我們小姐要你們快點走。」綠衣女子得意的抬起下巴,開始趕人。

  「咒山是座荒山,並非你們說要如何便如何。」華泠攸不悅地開口,對這兩個女人一點好感也沒有。

  「哦?這位姑娘膽識過人,竟敢和我爭起地盤來了。」女子揚唇輕笑,眸中有著不以為然。

  真討厭,長得漂亮就能這樣為所欲為嗎?雖然她長得是沒她漂亮,但好歹這人情義理她是懂得的,至少她不會佔地為王。

  「姑娘精通五行陣法,在四周布下了白霧迷陣,甚至還任由瘴氣傷人,有失允當。」

  諸葛光明將擋在身前的華泠攸攬在身後,擔心眼前的女子對她不利。

  留意到他的小動作,女子娥眉輕佻,眉心一點紅艷的珠砂,更襯托出她的嫵媚動人,她蓮步輕移,頭一回將目光放在他身後的華泠攸身上,一道強烈的感應,讓她忍不住屏氣凝神,仔細的打量她。

  被人看得渾身不自在,華泠攸皺著眉,打量諸葛光明她沒話說,畢竟她知道他的外貌有多出色,但被同樣身為女人的人打量,怎麼看怎麼怪。

  「你也懂陣法?」收回目光,女子揚聲問道。

  「略懂。」他沉聲道。

  「能破了我的陣法,絕非等閒之輩,遠來是客,不介意由我做個東道主,請兩位吃頓便飯吧?」女子嫣然一笑,露出友善的笑容。

  「誰要和你吃飯……」華泠攸對這女人壓根沒半點好感,打死她都不願上她的賊船。

  「那就有勞姑娘了。」不理會她的抱怨,諸葛光明豪邁的應允了她的邀請。

  「多謝公子賞臉,青兒。替我好好招呼。」女子朝身旁的綠衣女子吩咐了聲,隨即轉身離去,臨走前,還別有深意的看了華泠攸一眼。

  那挑釁的目光,明白的宣告她的勝利,華泠故眉頭深鎖,正想私下和諸葛光明好好溝通,卻讓綠衣女子給打斷了。

  「公子,這邊請。」

  「姑娘客氣了。」朝綠衣女子微微頷首,他邁開步伐,跟著上了畫舫。

  「姑娘,你不來嗎?」即便語氣和緩,但綠衣女子眸中的得意,仍是徹底激怒了她。

  「去,怎麼不去,他都敢上船了,我還怕你不成?」她氣憤的拎著裙擺,火大的上了畫舫。

  該死的諸葛光明,一見到美女就失了魂,一點節操也沒有,回去她肯定得好好訓他一頓!

  「原來公子是名聞遐邇的神醫,久仰大名,失敬失敬。」女子眼波流轉.低低輕笑著。

  「白姑娘客氣了,倒是這女巫部落居然就在咒山裡,倒是令在下感到錯愕。」諸葛光明揚唇笑道。

  只見兩人一句公子來,一句姑娘去的,那場面怎麼看就怎麼刺眼,儘管她人就坐在諸葛光明身邊,卻像是置身事外般,一點也插不上話,以前她和他相處時,怎麼就沒這麼和樂融融,甚至還暖昧到了極點!

  「食色性也」這句話果真不假,虧她還以為他和別人不一樣,結果還不是看到美女就傻了眼,甚至還和她有說有笑的,簡直是氣煞她也。

  「原本我們女巫族是定居在離咒山約莫十里處的小村落,只是隨著族人漸漸減少,逼不得已只好在咒山另覓一塊福地,為了斷絕外界的侵擾,才會設下陣法。」白芊楓主動替他斟酒,長睫微斂,更顯嬌媚。

  什麼女巫?分明就是妖女!瞧她刻意接近諸葛光明,顯然就是對他有意圖,而這個笨蛋還呆呆的接受她的好意,就不怕人家會錯意,以為他也對她有意思,到時來糾纏不清怎麼辦?

  「白姑娘別忙了,我來就好。」搶過白芊楓手中的酒瓶,華泠攸扯唇輕笑,圓潤的大眼裡,有著明顯的敵意。

  我警告你,少打他的主意!她朝白芊楓使了個眼色。

  呵!你行嗎?也不瞧瞧自己長得什麼樣子,你以為他真的喜歡你?白芊楓嘲弄一笑。

  看出她的挑釁,華泠攸皮笑肉不笑的替他斟酒,甚至還貼心的替他挾菜,面對她如此反常的行為。諸葛光明一臉狐疑的看著她。

  「泠攸,你怎麼了?」

  「我很好呀!這青菜很嫩,你多吃點。」她揚唇輕笑,故作無事的說著。

  「不用忙了,我自個兒來就行。」他不習慣有人這樣服侍他。

  「沒關係,我替你挾菜呀!」她又替他碗裡添了隻雞腿。

  「泠攸,你真的不用忙了。」他喝止她的行為。

  「只是舉手之勞嘛!你就別……」她話還沒說完,就讓白芊楓給打斷了。

  「華姑娘,你沒瞧見諸葛公子碗裡都堆滿了,要他怎麼吃呀?」

  只見諸葛光明碗裡的菜堆得像一座小山,她怔愣在原地,挾在半空中的菜,硬生生的轉了個方向,擱進自己的碗裡。

  白芋楓掩唇輕笑,拿起酒杯朝他致意。「諸葛公子遠道而來,芊楓在此敬你一杯。」

  「白姑娘有禮了,只是在下除了斷腸花和離心草之外,還有一事要向姑娘請教。」

  他舉起酒杯輕啜了口,這才說明來意。

  「公子請說。」放下酒杯,她嫣然一笑。

  「姑娘有聽過咒靈血嗎?」

  聞言,白芊楓臉上的笑意迅速斂去,只見她小心翼翼的左右張望,甚至還要青兒關上窗門,就怕隔牆有耳,華泠攸悶悶不樂的吃著飯,對於她怪異的行逕早已不感興趣。

  反正這女人就是存心要和她搶男人就是了,她倒要看看她能變出什麼把戲。

  「你是打哪兒聽來的?」壓低嗓音,白芊楓一臉慎重的問。

  「在我爹的醫書裡看來的。」華泠攸忍不住插嘴。

  「醫書?華姑娘,敢問令尊是?」原本都沒將正眼放在她身上的白芊楓,此時也不得不將目光放在她身上。

  「華靖。」她挑眉說道。

  「江南名醫華靖?你是華靖的女兒?」白芊楓美眸微瞇,身上散愛出一股殺氣。

  諸葛光明長手一伸,將華泠攸攬在身側,面對自芊楓突如其來的轉變,他心裡約莫有了個底,看來此行確實如他所想的那般有收穫,「看來白姑娘也認識家師。」諸葛光明薄唇微啟,眸光閃爍。

  「家師?呵呵,幾時神醫也拜倒在一名小小的大夫之下了?我還當諸葛光明妙手回春,看來也不過爾爾。」她收回先前的客套,目光凌厲的瞪著他。

  「明人不說暗話,既然你知道咒靈血,又認識華靖,二年前他們夫妻倆身染惡疾之事,姑娘肯定再清楚不過了,不是嗎?」

  面對他的質問,白芊楓索性輕笑出聲,嬌艷的麗容上,有著冰冷的神情,只見她緩緩站起身,轉身走向一旁的書櫃前,拿出一隻雕工精美的檀木盒。

  「華靖夫婦原本闖進咒山裡,只是為了斷腸花和離心草而來,當時我族族長心懷仁慈,直接將這兩樣藥草交給他們,卻沒想到他們拿到東西後不願離去,甚至還意圖闖進我族禁區,族長一怒之下,便將他們驅逐。」她從木盒中拿出兩株乾枯的植物。

  「那為什麼他們會染上惡疾?」華泠攸頻頻追問,畢竟能得知父母的死因,她比誰都來得激動。

  白芊楓嗤笑了聲,美眸中閃過一抹嘲諷,她翩然轉身,儘管臉上仍是噙著無懈可擊的笑容,但那眸中的冷意,卻令人感到背脊發涼。

  「因為在這座白色密林中,瀰漫的霧氣,本身就是一種劇毒,這.毒無色無味,染上的人在七日內將會毒發身亡,當然,你們身上也染上了毒,除非有我族特製的解藥,否則你們也只有等死的份了。」

  「為什麼?為什麼要害死他們!」華泠攸倏地起身,神情複雜的質問她,眼眶早已泛紅。

  「誰教他們不顧我族的警告,試圖闖入禁區,所以族長沒讓他們服下解藥,至於你們……只要讓他留下來,成為我的男寵,我就無條件答應替你們解毒。」白芊楓纖手一指,千嬌百媚的看著諸葛光明。

  「男寵?」華泠攸拔聲驚叫,難以置信的瞪大眼。

  「這可是他至高無上的榮譽呢!如何?」她可是勝券在握,不怕他們不同意。

  看著白芊楓志得意滿的嘴臉,華泠攸氣得全身發抖,若不是諸葛光明一直拉著她,只怕她早就不顧一切衝上前去痛打她一頓了,還容得她在這裡大放厥詞!什麼男寵!這個條件別說她不同意,諸葛光明肯定也不會答應的。

  始終保持靜默的諸葛光明,俊臉上波瀾不興,涉險踏進女巫部落,他早就猜到會面對這等處境,區區瘴毒還難不倒他,只是在還沒問出咒靈血的下落前,他還不能就此打退堂鼓,而他又得確保華泠攸平安無事,權衡之下,他在心裡暗自做了決定。

  「別問了,他不可能會同意的!」華泠攸冷哼了聲,直接替他答覆。

  「是嗎?諸葛光明,你的答案呢?」白芊楓淡然一笑,將目光放在他身上。

  「我答應你的條件。」他薄唇輕啟,意外性的答案,讓華泠攸怔愣在原地,看著白芊楓得意的笑容,她只覺得天地瞬間變了色,久久回不了神。
作者: nanako42    時間: 2010-1-27 02:17 PM

第九章

  好色鬼!王八蛋!豬八戒!不要臉!

  華泠攸氣憤難平的坐在咒山外圍的湖泊邊,自從諸葛光明答應了那個妖女的條件後,她就被白芊楓給踢了出來,解藥是依約給了她,但卻不准她再踏進女巫部落半步,這未免太沒天理了。

  「諸葛光明,你這個王八蛋!你就不要出來讓我遇到,否則我一定闔了你!」她火大的朝那座白霧密林怒吼,也不知道他聽不聽的到。

  那個說要娶她的傢伙,此時正躺在溫柔鄉里,一想到那女人會如何對他頤指氣使,甚至要求他在床上服侍她,光想到那個場景,就教她妒火中燒,拾起地上的石頭,用力朝湖裡擲去。

  湖裡泛起陣陣漣漪,卻難消她心頭之恨,那女人和她有著不共戴天之仇,就算諸葛光明沒節操的臣服在她的石榴裙下,但為人子女,她說什麼也要替爹娘報仇,思及此,她抬眸望著那纏繞著白霧的密林,思忖著下一步的計劃。

  「小姑娘,一個人在這裡嘀咕些什麼?」洪亮的男音在她身後傳來。

  聞聲,她驚跳起身,漂亮的柳葉眉微微蹙起,看著眼前披頭散髮,一身破舊不堪的男人,她直覺的倒退三大步,畢竟在這荒山野嶺,半路殺出一個打扮怪異的男人,沒被嚇到才奇怪。

  「你是誰?」她挑眉問道。

  「我?我叫什麼來著……」男人搔搔頭,彷彿她提出的問題有多麼困擾似的。

  「連自己叫什麼名都不知道,你該不會和那些妖女是同一夥的吧?」若是如此,她肯定不會輕饒。

  「妖女?這裡有妖?」男人瞪大雙眼,誇張的左右張望起來。

  瘋子!這男人肯定是瘋子,而她八成是腦袋不正常才在這裡和他說三道四,眼下當務之急是要怎麼闖進白霧密林,救出諸葛光明,倘若可以,她還想好好的教訓一下那個不知羞恥的妖女,哪有時間理這個男人?

  「妖女在上頭,我現在要進去除妖,沒時間和你鬼扯。」她索性轉身,往山上的方向前進。

  「除妖?嘿!小姑娘,我正巧是除魔師,有妖的地方怎麼能少了我?那妖怪長得什麼模樣?」男人一把扯住她的長髮,一點也不憐香惜玉。

  被他扯得頭皮生疼,華泠攸吃痛的低吟了聲,火大的轉身朝他揮了一拳,男人躲避不及,讓她打了個正著,捂著臉在原地呻吟。

  「活該!誰教你這樣粗魯的對待一個姑娘家?」她揉著頭皮,擰眉控訴他的暴行。

  「小姑娘,你也不遑多讓啊!這樣對待一個長輩……」手勁還不小。

  「長輩會這樣不懂禮數嗎?我現在要進去那個白霧密林,不想死的話就別跟來。」

  她從懷中拿出一朵黃花,毫不遲疑的塞進嘴裡。

  驀地,一隻大掌用力拙住她的下顎,那張髒污的臉孔近在咫尺,他甚至還用手指挖出她嘴裡的黃花,她杏眸圓睜,死命掙脫他的箝制,卻發現她的掙扎不過是以卵擊石,壓根撼動不了他半分。

  「你做什麼?」男人濃眉糾結,對她的行為顯然不苟同。

  「這句話該是我問的吧?」

  「有什麼不如意直說便罷,何必尋短?」他看著手裡那朵嫩黃的花朵,臉上有著凝重的神情。

  「我幾時尋短來著?」她很珍惜自己的小命。

  「這是閻王花,尋常人服下一日內必會毒發身亡,你年紀輕輕,做什麼這麼想不開?」

  她微微一怔,閻王花數量極為稀少,唯有在天山上才能發現它的蹤跡,她爹窮盡一生,也不過才取得了一株,為了破除白霧密林中的毒霧,她唯一想到的就是以毒攻毒,才會義無反顧的服下劇毒,卻沒想到讓他給制止了。

  「我說了,我要進入那座白霧密林,而為了破除那些毒霧,我唯一想到的方法就是以毒攻毒。」她揮開他的手,看著在他掌心裡的黃花,俏臉上有著挫敗的神情。

  「以毒攻毒?小姑娘,你腦子有問題嗎?那片毒霧你確定會比閻王花來得毒嗎?倘若毒性相剋,你這條小命就連大羅神仙來也救不了。」他毫不憐惜的將那手中的黃花丟在地上踩爛。

  「我不管,我決定豁出去了!」反正要頭一顆,要命一條,她寧願中毒而死也不願讓那個白芊楓好過。

  看她一臉義憤填膺的模樣,男人濃眉微挑,從懷中拿出一塊黑色大餅,硬是塞進她手裡。

  「斬妖除魔也是我的工作,吃下它,我和你一塊去。」

  「這是什麼東西?」她皺著眉,看著手中長相怪異的東西,一臉狐疑的問。

  「當然是我特製的化毒餅呀!吃下它之後就百毒不侵,區區一個毒霧又算得了什麼?」他朗聲大笑。

  「什麼化毒餅?」她看是毒餅還差不多。

  男人用力拍打著她的背,手勁之大,讓她整個人差點被他打飛出去,這粗漢分明是那妖女派來整她的吧?從出現到現在,就是一直在扯她後腿。

  「相逢自是有緣,我叫皇甫運。」他豪邁的自我介紹。

  「你真的是除魔者?」看他這身邁遢樣,和她想像中的除魔道士完全不同。

  面對她鄙視的眼神,他不以為然的笑了笑,只見他仰首望著那片白霧,慵懶的黑眸中,驀地閃過一抹精光。

  「當然是羅!小姑娘,你這麼急著去除妖,是因為裡頭有你想救的人嗎?」他揚唇笑道。

  聞言,她俏臉微沉,就算諸葛光明捨棄她,寧願成為白芊楓的男寵,她還是惦記著他,擔心他讓那個女巫給生吞入腹,無論他的選擇是什麼,她還是得先救他脫離魔掌,之後再來和他算總帳。

  「哼!裡頭沒有我想救的人,只有我想揍的人,」她冷哼了聲。

  「為了達成你的心願,我就捨命陪君子,隨你一塊去斬妖除魔。」

  他拿出黑色大餅,自顧自的啃了起來。

  瞧他吃得津津有味,她柳眉輕顰,看著手中烏漆抹黑的大餅,這東西真的能吃嗎?

  「快吃呀!你若不吃,待會中毒我可顧不了你。」看她一臉遲疑,他忍不住催促著。

  「這東西吃了之後不會有事吧?」

  「你連閻王花都敢吃了,還會怕我毒死你?」他嘲弄的笑道。

  他譏諷的眼神,讓她鼓起勇氣,張嘴咬了一口那塊黑色大餅,反正橫豎都是死,她不如和他賭上一把,再說有個墊背的陪她一塊送死,她還怕黃泉路上沒人做伴嗎?

  思及此,她一邊啃著乾澀的大餅,目光不禁放在那片始終佈滿白色霧氣的密林。

  ***

  紅梅盛開,咒靈之女降臨,雙十芳華綻放後凋零……諸葛光明翻閱著手中的書本,俊眉微攏,細細咀嚼著這句話的含意。

  「公子獨自一人待在書房裡,害我找不著你呢!」白芊楓推開門,巧笑倩兮的說道。

  自從他應允成為白芊楓的男寵之後,每日便被幽禁在這座華美的樓閣裡,白芊楓偶爾會找他聊天賞景,卻對咒靈血一事始終守口如瓶,為此,他索性前來書房找尋一點蛛絲馬跡。

  「倘若白姑娘願意告知在下有關咒靈血一事,或許在下就不會成天待在書房裡。」

  他從容的回道。

  「公子還真是不死心呢!恕我唐突,敢問公子要咒靈血有何用處?」她看了他手中的書,俏臉上閃過一抹驚訝。

  「只是為了續命丹。」他不隱蹣自己的意圖。

  「續命丹?我記得續命丹裡頭似乎沒有什麼咒靈血,只需要四味藥引就夠了。」她蓮步輕移,氣定神閒的笑道。

  原本他也並非咒靈血不可,只是既然踏進咒山,又陰錯陽差的來到這裡,再加上華靖夫婦也因此而喪命,倘若他就此作罷,相信華泠攸也不會善罷甘休,那個衝動的丫頭,肯定會做出什麼驚天動地的事出來。

  為了護她周全,他甚至犧牲自己成為白芊楓的男寵,這話若傳了出去,相信他堂堂神醫的名聲也全給敗壞光了,而他那個唯恐天下不亂的妹子,八成會因此而嘲笑他。

  「白姑娘就別拐彎抹角了,這書上也提到有關咒靈之女的事,想必和咒靈血有關,我想華靖夫婦也是為了此事前來的吧?」他炯炯有,神的目光,看得她有些心虛。

  這男人果然不是等閒之輩!

  當初留他下來,也只是單純想整整那個丫頭片子,卻沒想到這個神醫果然不容小覷,居然連咒靈之女的事也讓他查出來。

  「諸葛公子你多慮了,咒靈之女不過是我族的傳說,至於咒靈血更是子虛烏有,公子毋須多費心思。」她輕描淡寫的說。

  「那麼白姑娘不妨告訴我這個傳說,我倒有興趣一聽。」他深幽的黑眸中,有著難以窺探的心思。

  「你非我族之人,我沒必要告訴你。」她笑容一斂,冷若冰霜的別開臉。

  「那在下也不強求。」他有的是時間。

  看他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樣,她抿唇蹙眉,將他留下果然失策,族長對她的決定已經頗有微詞,畢竟白女巫族一向容不下外人,更何況是個男人,若是讓他揭出那個秘密,她可是難辭其咎。

  「諸葛光明,我讓你留在這裡並不是邀你來作客的,你該知道你是我的男寵,應當在我的寢宮裡服侍我,豈能讓你在此胡作非為?」

  她斂眉輕斥。

  「倘若白姑娘當真將在下視為男寵,便不會讓我來去自如。」

  「你別不知好歹,我尊敬你是一代神醫,可別以為我真的不敢動你。」她瞇起美眸,惡狠狠的恫嚇道。

  外頭傳來嘈雜的聲響,令白芊楓柳眉輕顰,只見青兒匆匆忙忙的跑了進來,一向高傲的面容上,有著難得一見的驚慌。

  「何事如此倉皇?」白芊楓不悅地瞪著她。

  「小姐,白霧林裡闖進了兩個人,不但將咱們的陣法輕易破解,還在外頭大聲嚷嚷著!」

  「有這種事?」一連兩次讓人給破了陣,是她的陣法有問題,還是來人技高一籌?

  「其中一個人,還是前些日子被咱們趕出去的華泠攸。」一提到那個女人,她就一肚子火。

  華泠攸?好不容易他才將她給送了出去,這丫頭非但不明白他的苦心,居然還再次勇聞虎穴,甚至還找人陪她闖陣!思及此,諸葛光明一向從容的俊臉上,難得添了一抹陰霾。

  「哼!我倒要看看她找了誰來破我的陣。」白芊楓輕嗤了聲,頭也不回的拂袖離去。

  看著那抹艷紅的身影離去,他隨即邁步跟上,一顆心始終忐忑不安,想起那抹嬌小的身影,他的步伐不禁加快,就怕遲了一步,讓白芊楓傷了她。

  屋外,華泠攸上氣不接下氣的直追在皇甫運的身後,看著他隨便在白霧林內東摸西摸的,就讓白霧瞬間消散,如人無人之境般的勇闖,直到那棟華美建築佇立在他們眼前時,一群白衣女子如鬼魅般的圍繞在他們週遭,阻礙他們的去路。

  「小泠兒,這些就是你說的妖女嗎?」皇甫運嘻皮笑臉的問道。

  「不,最大的那一個還沒出來呢!」她喘著氣,眼光緊盯著那扇緊閉的門扉。

  「膽敢闖進我族領域,殺無赦!」一名女子嬌斥。

  「好大的口氣,我在這座山頭混時,你們這些娃兒都還沒斷奶呢!居然還敢佔地為王,可笑哪!」他煞有其事的搖頭歎氣。

  「可笑的人是你,膽敢破我的陣法,女巫部落豈能容你隨意闖入?」一道紅色麗影翩然落地,白芊楓絕麗的面容上,有著一抹戾氣。

  「小泠兒,這位是?」他揚眉,不忘問著身後的華泠攸。

  一見到那張令人生厭的嬌艷麗容,華泠攸隨即板起一張臭臉,咬牙切齒的瞪著她。

  「就是那個大妖女。」青蔥玉手一指,憤慨的嬌喊。

  「原來就是她,那好,我替你收拾她。」皇甫運咧嘴一笑,一個旋身便出掌攻向她。

  被人突襲,白芊楓狼狽的閃了開,只見她美眸微瞇,毫不手軟的出掌回敬他,兩人一來一往打得如火如茶,站在一旁的華泠攸也跟著緊張起來,正當她看得入神之際,腰間頓時一收,一陣淡淡的藥草味竄入她鼻問。

  溫暖的胸膛讓她紅了眼眶,毋須抬頭,她就能猜出這具身軀的主人是誰,雙手緊緊環抱著他的腰桿,儘管心裡還在氣惱他的見異思遷,但一見到他,原先的憤怒早已煙消雲散。

  「你回來做什麼?當真以為你每回都這麼好運?」摟著她略顯消瘦的身子,他難掩激動的吼著。

  「你還有臉問我回來做什麼?若不是你為了那個妖女留下來,我又何必深陷敵營,就為了救你脫離魔掌?」不說還沒事,一提她就一肚子火。

  「我留下來是為了探聽你爹娘的真正死因,還有咒靈血的消息。」他濃眉緊鎖,不悅地說著。

  原本還氣焰高漲的情緒,一聽到他正經八百的話,瞬間降溫,她還以為他是為了白芊楓才留下來,沒想到他委曲求全,全是為了她,思及此,她感動的抱著他:心花怒放的笑逐顏開。

  「你真的不是為了白芊楓的美色才留下來的?」

  「你認為我是那種見異思遷的男人?」她的質疑,讓他極為不滿。

  好歹他也是個正人君子,絕世美女他不是沒見過,倘若他貪圖美色,就不會一顆心還惦記著她的安危。

  「你當時一本正色的說要留下來當她的男寵,不能怪我誤會你呀!」她好不委屈的辯解。

  看著她楚楚可憐的模樣,饒是他再氣也捨不得罵她,畢竟在那樣的情況下,她會誤解也是情有可原,他輕歎了一口氣,輕撫著她削瘦的臉頰,怎麼才好些日子,她就瘦了這麼多?

  「永遠都別懷疑我的真心。」他心疼的說著。

  他眸中的深情,讓她心頭暖洋洋的,她眉開眼笑的頻頻點頭。

  「往後我會把你看得牢牢的,天涯海角,我都跟定你了。」

  她宣示性的話語,讓他忍俊不禁,大掌輕撫過她頰畔烏黑的青絲,俊容上有著柔情,沉浸於他的溫柔裡,但一陣痛楚驀地從她的胸口蔓延開來,那椎心刺骨的痛,讓她漸漸喘不過氣,她緊扯著胸口,只覺得眼前逐漸模糊,在她陷入黑暗之前,她清楚的看見他臉上慌亂的神情。

  「痛……胸口好痛……」意識瞬間讓黑暗所吞噬,她整個人癱在他懷中。

  「泠攸?你怎麼了?」看著她昏倒在他懷中,讓他頭一回失去了平時最引以為傲的冷靜。

  另一端打得不分軒輊的皇甫運和白芊楓,也因為這聲叫喚而停了手,眾人看著昏死在諸葛光明懷中的華泠攸,忍不住面面相覷。

  「二十年了,華家欠我的,終究是要還的啊!」孤冷的嗓音在林間飄蕩著,一道白色的身影從天而降。

  「族長。」眾人必恭必敬的屈膝跪地,就連白芊楓也收斂起高張的氣勢,低頭輕喚。

  白色身影的主人拾起麗顏,清麗的面容上,有著冷酷的神情,只見她淡淡的看了華泠攸一眼,而後緩緩的揚唇輕笑,那笑容有著得意與憎恨。

  「她好端端的為何會昏過去?」收起震驚的情緒,諸葛光明神情陰鷙的看著她。

  沒理會他的質問,白衣女子放聲大笑,那尖銳剌耳的笑聲,令人不禁泛起一身雞皮疙瘩。

  「呵呵呵呵……華靖呀華靖,你大概作夢也想不到,你和那賤人的女兒,會死在我的詛咒之下吧!倘若你二年前願意捨棄那女人,隨我在此長居,或許我還會留她一條生路……」她眸一瞇,思緒漸漸抽離,彷彿又回到遙遠的過去。
作者: nanako42    時間: 2010-1-27 02:18 PM

第十章

  離咒山不遠處的天山上,終日雲霧繚繞,一棟木屋佇立在山腳下,一名面色蒼白毫無生氣的女子靜躺在床榻上,彷彿陷入長眠般的沉靜。

  「沒用的,她已經死了。」靜謐的屋內,一道洪亮的嗓音倏地揚起。

  「她不會死。」諸葛光明波瀾不興的俊容上,有著一抹堅定。

  「我說你這人怎麼這麼死腦筋?白女巫族的詛咒向來無人能解,從小泠兒出生那日開始,她的命就由不得她做主了,你就好心點送她上路吧!」看他浪費時間在她身上,皇甫運忍不住歎了口氣。

  「這一切不該由她來承擔。」諸葛光明眉心深鎖,看著她沉睡的面容,頓時有著一絲挫敗,身為大夫,他不知救活了多少生命,卻獨獨救不回她的命,為此,他頭一回有著強烈的無力感。

  二十年前,華靖在一次因緣際會之下,結識了白女巫族長白仙仙,適巧白仙仙精通醫理,兩人一見如故,日日夜夜一塊鑽研醫理,在朝夕相處之下,白仙仙動了情,一顆心全繫在華靖身上,就在她跟華靖坦白自己的情意時,他卻告訴她他早已娶妻的事實。

  儘管內心受到不小的打擊,但她仍是不願放棄想和華靖長廂廝守的心願,於是她設下圈套,讓兩人生米煮成熟飯,以為他會負起責任娶她為妻,卻沒想到他寧願選擇負了她,也不願捨棄那個身懷六甲,等著他返家的妻子。

  強烈的護意吞噬了她的心,她不再是當初那個單純可人的白仙仙,她對他下了咒,要他的孩子永遠不能替人醫病,甚至活不過二十歲,讓他華家就此斷了血脈,再也沒人傳承他的衣缽。

  「是她的宿命,想必華靖夫婦當初也察覺出有關詛咒一事,才會在咒山徘徊不去,卻沒想到尚未找到解咒的方法,反倒丟了一條命,這樣對她而言或許是一件好事,你就節哀吧!」皇甫運感慨萬千的站了起身,看著死氣沉沉的華泠攸,不免悲從中來。

  「節哀?師父,我若能節哀,便不會如此耗盡心力的要救她。」他薄唇輕揚,笑意卻不達眼底。

  皇甫運身子一頓,若有所思的看著他哀慟的黑眸,他會上咒山,便是知道諸葛光明勢必會面臨這場人生中的抉擇,他這個最引以為傲的弟子,終究還是過不了情關哪!

  「因果循環,不可逆天而行,切記切記。」

  「倘若我硬是要逆天而行,救回她的命,那又如何?」他一臉沉重的問道。

  「光明,不可能的.只要她的紅梅印記還存在著,她便不可能活過來。」他搖頭斷絕他的妄想,隨後歎息離去。

  聞言,他心一寒,解開她胸前的襟扣,只見她左胸上頭的紅梅印記紅得刺目,烙印在她白皙的肌膚上更顯清晰,這該死的詛咒,就連她死後也不願放過她嗎?

  紅梅盛開,咒靈之女降臨,雙十芳華綻放後凋零……_

  「雙十芳華綻放後凋零……你怎麼沒說今日是你的生辰呢?」腦中浮現那段文字,他握住她冰冷的手,一向波瀾不興的面容上,早已佈滿哀傷的神情。

  什麼神醫,什麼妙手回春,全是假的,他連自己心愛的女人都救不回來,有什麼資格被稱做神醫?皇蒲運堅決的口吻,要他斷了救她的念頭,但他深信人定勝天,就算要逆天而行,他也要試上一試。

  收起悲傷的情緒,他從懷中拿出從白芊楓那裡討來的斷腸花和離心草,連同先前採集來的紫雲草和春末香,一塊丟進藥壺裡,在灶上升火開始燉起藥來,屬於春末香的清香味瞬間瀰漫在整個屋內,就連站在外頭的皇甫運都聞得到。

  「光明,你想用續命丹來救她?我告訴你,你這麼做只是枉然,別浪費這些珍貴的藥材……」衝進屋內,皇甫運還想說服他,卻讓他打斷。

  「倘若我救不回她,我便退隱江湖,從此世上再沒有諸葛光明這個人。」他許下諾言,要與她同進退。

  身邊少了她的陪伴,他的心彷彿缺了一角,再也無法完整,他連她的命都救不回來,又如何能成為一名大夫?

  聞言,皇甫運忍不住跳起腳來,當年他打賭輸給諸葛如風那個傢伙,硬是收他兒子為徒,好不容易青出於藍,這小子居然跟他說他要收山不幹了,簡直是豈有此理!

  「光明,我不准你退隱!」

  「除非她活。」他倒也堅持。

  看著這個笨徒弟一臉堅持,若是華泠攸真的就這麼死去,他肯定會守著她生生世世,然後過著行屍走肉般的日子,永樂王朝便會因此少了一名神醫,那他皇甫運的醫術要由誰來替他傳承下去啊!

  「她活不了!她注定要死的。」這是宿命,是宿命!

  「她不會死,我不會讓她死的。」他垂目低喃,絲毫不在乎皇甫運的話。

  這臭小子!看他傷心欲絕的模樣,一顆心全丟在華家丫頭頭身上了,虧他當初收他為徒,也是看中他冷靜淡漠的性子。沒想到一遇上情字,也是栽了個徹底呀!

  聞著藥壺裡散發出的淡淡清香,想起活潑亂跳的華泠攸,還有他那個失了魂的笨徒弟,看著這一幕,原本打定主意不插手管閒事的皇甫運,此時忍不住歎息。

  「倘若救回她,會折損你一半的壽命,你也願意?」

  「師父,你有辦法救回她?」他眸一拾,原本死氣沉沉的俊容上,有了一抹光采。

  光看他這個反應,他便知道他的答案。自古英雄難過美人關,若是華丫頭知道他為她犧牲的如此徹底,肯定會感動的痛哭流涕了。

  「劫啊!一切都是劫啊!拿去吧,這裡有你想要的答案。」從懷中掏出一本古書,他將書擱在桌上。

  一見到那本熟悉的藍色書冊,諸葛光明俊眸微瞇,先前他曾在白芊楓的書房裡見過,何時師父將它給拿過來了?

  「如果將小泠兒救回來,記得幫我和她說一聲,我很關心她。」他雙手負在身後,搖頭晃腦的走了出去。

  等不及皇甫運離開,他急切的翻閱著那本書,只見泛黃的紙張上,僅有短短幾行字,卻讓他雙手忍不住的顫抖,俊容上那難以置信又挾帶著傷心欲絕的神情,令人不忍目睹。

  紅梅盛開,咒靈之女降臨,雙十芳華綻放後凋零;紅梅凋零,咒靈之女殞落,當利刀刺進紅梅之心,咒靈之血使能使其重生……

  咒靈血,他尋尋覓覓的咒靈血,竟是她的血!

  而要破除她身上的詛咒,唯有用刀刺進她的心,用她的血成為藥引,她才有機會死而復生,只是要他親手拿刀刺她的心,他怎能下得了手?

  看著她彷彿陷入沉睡的面容,是那樣沉靜安詳,但他卻極其懷念她嬌俏的表情,開朗活潑又帶點悲傷的個性,想著她吃味的可愛模樣,更愛極了她抱著他,要隨他浪跡天涯生死與共……

  一切的一切,有如烈火般的焚燒著他的心,那歷歷在目的回憶,教他怎能忍受失去她的日子?少了她,他的人生也跟著成了一片黑暗。

  眸中泛起一層薄霧,他深吸一口氣,拿出一旁的匕首,只見他薄唇輕顫,在匕首朝她胸前刺去的當下,醇厚的嗓音緩緩飄散在空氣中。

  「我愛你。」

  紅艷的鮮血,從她胸前噴灑而出,染紅了他白色的衣袍,淚,瞬間滑落他的面頰,滴落在她蒼白的容顏上。

  ***

  白雪皚皚,覆蓋了整座山頭,一名女子披著一件黑色大氅,清秀的面容上,漾著一抹甜美笑靨,只見她手上提著一個竹籃,小小的腳印在雪地上更顯清晰。

  「光明,你還要看多久呀?」脆嫩的嗓音從她嘴裡傳了開來。

  遠處一道白色頎長的身影,在一棵枯木前佇立不動,他俊雅淡漠的面容上,有著深思的神情。

  華泠攸柳眉輕蹙,這天寒地凍的,二十年來都住在氣候溫暖的南方,要她適應這北方的天氣,還真是折騰她哪!

  「看什麼看得這麼入神?」她站定在他身旁,小臉上有著淡淡的紅暈。

  遠颼的思緒逐漸回籠,他側首望著身旁嬌小的身影,薄唇微揚。伸手攬住她纖弱的嬌軀,只聽見她驚呼出聲,手中的竹籃頓時落了地。

  嗅著她身上傳來的淡淡幽香,他才能確定她還真實的活在這世間,他猶記得當他用利刃刺穿她左胸上的紅梅印記時,那鮮紅的血液有如噴泉般的湧出,他用著顫抖的雙手,拿碗盛住她噴灑而出的鮮血,強忍著悲痛,將那碗血倒進藥壺裡,製成了他夢寐以求的續命丹。

  「我在看這株紅梅為何還不盛開?」他輕撫著她冰冷的臉頰,澄柔的替她拉攏凌亂的大氅。

  「這有什麼好奇怪的?你沒瞧見這株紅梅都枯死了,怎麼可能還會盛開呢?」她笑然,瞇眼覷著眼前的枯木。

  「怎麼不能?我都能逆天而行,扭轉乾坤將你從閻王那裡搶了回來,或許這株紅梅也具有強勁的生命力,哪天又會再次盛開也不一定。」他輕喃。

  他若有所思的表情,驀地揪疼了她的心。

  在女巫部落時,她因白仙仙的詛咒而魂歸西天,這段時日她的記憶全然是一片空白,直到她吞下諸葛光明煉製而成的續命丹後,她才漸漸恢復了意識,當她睜眼所看到的,就是他哀慟落淚的俊顏。

  從未見過他落淚,她抬手拭去他臉上未干的淚痕,卻見他如獲至寶般的摟著她痛哭失聲,那哀感的悲嗚,讓她的心震撼不已,她只能呆愣的輕拍著他的背,安撫他過於激動的情緒。

  「你不會死,有我在,即便傾我所有,我定會救活你!」他低吼,顫抖的身子,說明他的恐懼。

  所以她活了,即便他拿利刃刺人她的胸口,用她的血製成了續命丹,在她胸口上留下了深深的疤痕,她仍是不怪他,甚至將那道傷痕,當成了他愛她的鐵證。

  而紅梅咒印早已消失不見,彷彿她的身上,從未有過那個印記。

  「也是,憑你這神醫的功力,能將這株紅梅給救活的。」她眨了眨眼,開口誇讚著他。

  「你何不試著醫治它?」他笑意漸深的望著她。

  聞言,她燦爛一笑,撿起掉在地上的竹籃,想起自己成了個辣手大夫,竟是受了白仙仙詛咒的緣故,真數她感到百味雜陳。

  「唉!我怕羅!雖然我的辣手是因為詛咒的關係,但現在叫我替人醫治,我還是會有點毛毛的。」到時若樂極生悲,她可不能歸咎於詛咒了。

  「有我在,你擔心什麼?」

  抬眸看了他一眼,她才不想事事都依賴他呢!終有一天,她要靠自己的力量,將華家的醫術發揚光大,而不是讓他給搶盡了風采,再者,她萬萬沒想到皇甫運居然是他的師父,而她居然還跟他共闖敵營,早知道就該纏著他多問一些諸葛光明的事了。

  「我才不要事事都靠你呢!對了,運叔上哪去了?」從她清醒至今,她就沒見過皇甫運了。

  「雲遊四海去了。」他那個師父一向來去如風,比他的行蹤更難尋。

  「可惜,我還想向他問問你的事呢!」她扼腕的跺著地,卻陷入冰冷的雪裡。

  「問我的事?你不如直接問我不是更快?」他失笑。

  「不,那不一樣,我想知道你年幼時是不是像現在一樣高深莫測的?又是怎麼成為人人敬仰的神醫?還有,運叔究竟是賭輸了什麼才收你傲徒弟的?」這些可是她亟欲想知道的秘密呢!

  她連珠炮的問題,讓他啼笑皆非,這妮子好不容易才調養好精神,馬上就開始不得閒,也不想想她雖然撿回一條命,但大量失血也讓她吃盡苦頭,在天山上足足待上大半年才恢復現在的模樣。

  「我答應師父不說的。」為人弟子,他不能洩師父的底。

  「不管,我要你說!」她抓著他的手,開始要賴。

  「我以為你會對你父母的死因及白仙仙的事情感到好奇。」而不是纏著他問這些雞毛蒜皮的小事。

  她微微一怔,帶笑的麗容上有著淡淡的愁緒,她知道她爹和白仙仙有一段過往,但卻不想深究父母的死因,畢竟那是屬於上一代的恩怨,既然她的父母都死了,再去追究真相又有什麼意義呢?

  「那是屬於他們上一代的恩怨,我不想去追究,只要我現在還活得好好的,能陪你浪跡天涯,生死與共便足夠了。」她笑逐顏開。

  悲傷果然還是不適合她。

  以為真相會讓她再一次承受傷痛,卻沒想到她如此處之泰然,他捧住她的臉,吻住她嫣紅的唇瓣,纏綿的長吻,熱情在兩人體內蔓延開來。

  「嘖噴嘖,瞧我見著了什麼?堂堂一個神醫,居然在光天化日之下調戲良家婦女。」

  嬌嫩的嗓音在空曠的山谷間迴響著。

  兩人突地打住了這個吻,諸葛光明俊眸微瞇,顯然對來者心存不滿,至於被逮個正著的華泠攸,驀地羞紅了臉,整個人躲在他懷中。

  「明月,你這丫頭怎會來到天山?」一見到那張甜美的麗容,他這才微微收斂了怒氣。

  諸葛明月嫣然一笑,身後還跟了個一臉哀怨的皇甫運。

  「當然是遇到了師父呀!他把你和泠攸嫂子的事全和我說了。哥,你一聲不響的消失了大半年,讓我好生著急,差點讓司徒羽派兵尋你呢!」她柳眉輕蹙,心頭的焦慮之情浮現在臉上。

  「抱歉,我當時無暇顧慮到你。」他有些歉疚的朝她說著。

  「不礙事,只要你們平安無事就好了。泠攸嫂子,咱們是頭一次見面,我還沒和你自我介紹呢!我是諸葛明月,是諸葛光明的妹妹。」話鋒一轉,她望著倚在兄長懷中的華泠攸,眉開眼笑的說道。

  一見到長相清麗又甜美的諸葛明月,華泠攸不免有些感歎,這對兄妹男的俊女的美,未免也太沒天理了吧!

  「明月丫頭,你要來就來,何必拖著我一塊來呢?」皇甫運忍不住抱怨。

  「當然要拖你一塊來呀,你沒瞧見泠攸嫂子對你當年賭輸我爹爹的事感到十分好奇嗎?為了不讓大哥違背諾言,又想滿足嫂子的心願,這事就讓你自個兒說不是更好?」

  她掩唇竊笑,眸中閃過惡作劇的光芒。

  這鬼靈精!他真是倒了八輩子楣,才會遇上這對兄妹。

  「就是嘛,運叔,你這樣一聲不吭就走了,我都還沒跟你算帳,倘若你能告訴我你是賭輸了什麼,我就原諒你。」華泠攸也跟著起哄。

  「這……光明徒兒,你也替為師解解危呀!」求助無門,他只得向自己的徒弟求救了。

  一向不苟言笑的諸葛光明,此時難得的莞爾輕笑,寵溺的望著懷中的女子,很明顯的捨棄了他這個師父。

  「說吧,你當年究竟是賭輸了什麼?」華泠攸一臉期待的看著他。

  「有什麼好說的?我絕對不會把我追女人追輸給那老傢伙的事說出來!」他情急之下脫口而出。

  「追女人?」

  「是指爹在外頭有女人嗎?」諸葛明月皺起眉,顯然也有些詫異。

  「師父,你這樣會誤導她們的。」還連帶把他爹的聲譽全給破壞光了。

  「有什麼好誤導的?那老傢伙和我比誰能先吸引點華閣花魁的注意,誰知道那傢伙只是對那花魁笑一笑,那女人就被迷了去,我連表現的機會也沒有,簡直是豈有此理!」越講他就越惱火。

  「原來是師父不爭氣,也難怪了。」諸葛明月不忘搖頭歎氣。

  「你這臭丫頭!說那什麼渾話?」被這些稚嫩小娃取笑,皇甫運面紅耳赤的怒道。

  聞言,眾人笑得前俯後仰,華泠攸抬眸望著諸葛光明,小手牢牢地握住他的大掌,清秀的面容上,有著淺淺笑意。

  「光明,你師父真有趣,如果可以,你也請他收我做徒弟吧?」她笑道。

  「不就有個現成的師父在你面前嗎?」他拙住她冰冷的小手,溫柔的看著她。

  「你不是我爹的徒弟嗎?」她俏皮的眨眨眼,笑不可抑的倒在他懷裡。

  他但笑不語,看著她燦爛的笑顏,讓他的心也跟著滿溢著幸福。

  「是呀!你爹真是個偉大的大夫。」他目光放遠,若有所思的說著。

  華靖所遺留下來的醫書,上頭記載的績命丹藥方,便是他為女兒所留下的唯一生路,想必連白仙仙也沒料到華泠攸會死而復生,而華靖果然還是技高一籌。

  「總算甘拜下風了吧?對了,我們今天吃養生藥膳鍋如何?」這麼冷的天,吃藥膳鍋最好了。

  「就依你。」他輕點她的鼻粱,牽著她的手往屋裡走去。

  「你想,他們在外頭可以吵多久?」她偏頭問道。

  「別理他們了,咱們先吃吧。」那對師徒,大概還得爭上好一陣子呢!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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