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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千牛 -【大唐小皇叔】《連載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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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runtime911
時間:
2010-1-23 08:26 PM
標題:
馬千牛 -【大唐小皇叔】《連載中》
本帖最後由 runtime911 於 2010-1-23 08:28 PM 編輯
【小說封面】:
大唐小皇叔
【小說作者】:
馬千牛
【作者簡介】:
馬牽馬,牛牽牛……
【內容簡介】:
大唐貞觀,良相云集,將星閃耀,諸子奪嫡。他,一代天可汗之弟,未來唐高宗的小皇叔,且看他如何在這個風云盛世中走出一條屬于他的道路
。
【小說封面】:[attach]33177563[/attach]
作者:
runtime9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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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1-23 08:28 PM
第一卷 貞觀印象 楔子
「五百年一遇的日全食?」坐在電腦屏幕前的李昊看著一家門戶網站首頁上掛著大大的標題喃喃自語,「這可還真是個稀奇事啊!」說來也是,除了見過幾次流星雨外,李昊還從來沒有經歷過其他什麼比較奇特的天文現象呢。
與此同時,李昊的好幾個QQ群裡,也都不約而同地出現了號召大家日全食時去穿越的信息:「公元2009年7月22日早晨8點,想穿越的帶好穿越必備包裹。想重生的帶好小學到高中的歷史書,順便百度一下近代經濟和歷史大事件複製下來外加一套唐詩宋詞。修仙的……那就不知道帶什麼好了。總之,百年一遇的好機會啊。機遇,只給有準備的人,想穿越重生修仙的,準備好你們的裝備吧,太陽變黑的那一刻,就是命運改變的時刻哦……」
「有意思!」李昊眼睛一亮,拍手笑道。
「什麼有意思?」
李昊回頭一看,原來是一個舍友從實驗室回來了。李昊所在的學校還是有點科研氛圍的,為了準備一年後的畢業論文,他們只能在學校的實驗室裡度過人生中最後一次暑假。
「豬頭,明天早上可是有五百年一遇的日全食啊,要不我們去圖書館借幾本史書,說不定也能撞個大運,回到古代縱橫捭闔呢!」李昊指著螢屏說道。
這個諢名叫「豬頭」的傢伙為之一愕,鄙夷道:「縱橫捭闔?就你?洗洗睡吧,明天還要測水解氮呢,要是那些樣本放久了可就不準確了!」
李昊翻個白眼,將電腦關了,一邊穿鞋一邊說道:「我去下圖書館,明天你就給我請個假,說是腳摔傷好了,反正那些溶液都已經配好了,滴定也不需要那麼多人吧,最多下次看爐的時候我吃點虧!」說完一溜煙就不見了。
「詛咒你穿到白堊紀去!」豬頭在背後大聲喊道。
「真鬱悶,早知道就把豬頭的借書證也拿過來了!」沒辦法,由於一個人只能借五本書,李昊只好從書海中精挑細選了一部四冊的簡略版《中國通史》和一部《唐詩宋詞元曲三百首》,笑眯眯地離開了圖書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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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1-23 08:29 PM
本帖最後由 舞闕樓影 於 2010-1-23 10:21 PM 編輯
第一卷 貞觀印象 第一章 李世民的小弟弟?
「水,水!」李昊迷迷糊糊地轉醒過來,只覺得自己口乾難耐,下意識地念了幾句。
「砰——殿下醒!殿下醒了!」隨著一聲瓷器碎裂的聲音響起,一連串興奮的嚷叫聲很快便傳到了李昊的耳朵裡。
可能是被這幾個公鴨嗓子般的聲音給刺激了,感到渾身乏力的李昊還是緩緩地睜開了眼睛,發現自己所處的一間大房子內的陳設雖然顯得古色古香,卻又不失富貴。更奇怪地是旁邊幾個大眼瞪小眼看著自己的男女,身上的穿著不用問也知道絕對不可能是現代人。
本來就有「穿越」這個思想準備的李昊當然不會惡趣味地以為他們是在拍古裝劇,沒想到一個玩笑還真的就成讖了,只是不知道現在到底是個什麼朝代。看這些進進出出的男男女女都是黑眼睛黑頭髮,李昊自認為他應該不會穿到異界去。
穿越就穿越吧,反正他就是一個一人吃飽全家不餓的孤家寡人,前世也沒有什麼值得留念的,否則也就不會生出穿越的心思來。看這房子裡的擺設就知道這裡肯定是個大戶人家的府邸,塞翁失馬焉知非福啊!
「對了,我的《中國通史》呢?我的《唐詩三百首》呢?」李昊突然想起他的那些穿越者必備叢書,左右翻動兩下後才發現別說什麼《中國通史》了,就連自己的小手都已經變得小了一號。從穿越的專業角度出發,看來這次穿越並不是李昊一直期待的「全身穿越」,而是所謂的「靈魂穿越」。
李昊頓時鬱悶不已,看了看眼前這雙白嫩嫩的小手,看來今後他再也不能做「李昊」了,可憐他辛辛苦苦從書海裡淘出來的五本書還沒有瞅上一眼就隨風而去了。也不知現在到底是什麼年代,沒了《中國通史》,李昊對他的這次穿越之旅頓時忐忑起來,一代文豪也做不成了。萬幸的是,眼前的這些下人並沒有那標誌性的辮子。
「哎喲,殿下!您已經整整昏睡了三天,身子骨虛得很,可千萬不能亂動啊!」一個十三四歲的男孩看到李昊的動作後慌忙奔到床邊,小心叮囑道。
「殿下?」李昊一頭霧水,艱難地打量了一下這個男孩的裝束,腦海裡立刻冒出了一個名詞——太監!
李昊接著又仔細瞧了瞧周圍的環境和其他男男女女的穿著打扮,暗自點了點頭,恐怕他是穿越到皇家了,而且從「殿下」這個稱呼可以看出,這具身體的身份應該是一個皇子。想到這裡李昊不由暗喜,不過他知道言多必失的道理,在沒有將新身份瞭解清楚前他並不打算說些什麼,既然大病初癒,那就裝會兒沒力氣說話的樣子吧。
李昊朝那個貌似很關心他的小太監輕輕點了點頭,然後將眼睛闔上,不過一雙耳朵卻是豎得直直的,不放過任何一個有可能瞭解自己新身份的情報。
「郭遷,殿下的藥從尚藥局拿回來了嗎?」李昊的耳邊傳來一個女聲,打定主意後的他強忍住心中的好奇,裝作又昏迷了的樣子。
那小太監急聲道:「楊保媼,這話怎說的,這種大事某哪能不盡心?某已經讓王倫去煎藥了!」
李昊心裡暗道:「原來這小太監名叫郭遷!王倫?不是水滸裡被林沖給人道毀滅了的那個傢伙嗎?怎麼取了這麼個倒霉名字!」
「皇上駕到——」正思索著呢,李昊突然聽到了這麼個膽顫心驚的聲音,皇帝老子要來了嗎?手心不由捏出一把汗來,沒想到他剛剛醒來就要面對這個世界上至高無上的人物,而且還是他名義上的老子。以不變應萬變吧,繼續裝暈……
一陣噪雜的聲音過後,李昊的周圍頓時也安靜了下來。
「拜見陛下!」
「都起來吧,二十二郎怎麼樣了?剛才朕隱約聽到二十二郎已經轉醒了!」也許是怕驚吵到李昊,這個皇帝老子說話的聲音並沒有想像中的那樣威嚴。
二十二郎?李昊腦袋一陣恍惚,這老皇帝也太會生了吧……光兒子就生了二十二個……古人誠不欺我,皇帝不愧是大種馬啊!
「回陛下,殿下剛剛醒來過一次,可能是因為太過悲痛又昏睡過去了!」郭遷回頭瞧了瞧李昊,小心翼翼地答道。
「又睡過去了?那些侍御醫是怎麼說的!」
皇帝就是皇帝,輕聲細語也能讓下面的人坐一趟過山車,那個被稱為「楊保媼」的女人慌忙答道:「陛下,尚藥局的許奉御已經診斷過了,殿下只是因為大武皇帝駕崩而傷心過度,不會有什麼大礙的!」
「尚藥奉御許孝崇嗎?那朕就安心多了!」遙遙凝視著躺在床上裝睡的李昊一會兒後,老皇帝長嘆道,「二十二郎純孝,真吾弟也!岑卿家,草詔,封皇弟元嬰為滕王,賜實封八百戶!」
「遵旨!」一直躲在老皇帝身後的那個老頭兒應聲答道,從他那精緻的山羊鬍子上可以看出,這老頭兒絕對不會是太監。後來李昊才知道,他名叫岑文本。
老皇帝離開後不久,整個屋子裡立刻歡騰起來,楊保媼喃喃道:「殿下終於被封王了!奴婢總算是等到這一天了!」
郭遷有些擔心地說道:「楊保媼,大武皇帝已經駕崩,殿下今天又被封王,那是不是就要出閣之藩了?」
楊保媼聞言臉色一滯,隨後搖頭說道:「應該不會吧,殿下如今才八歲,而大家(按:有唐一代,宮人提到皇帝的時候,一般都稱之為「大家」)對殿下又是最為寵愛,殿下應該不會這麼早之藩的!」
郭遷和楊保媼後面的議論李昊再也沒有聽進去,腦子裡把剛才耳中聽到的話好好整理一遍。原來他現在的身份並非皇帝的兒子,而且還是因為老皇帝剛剛死了,傷心過度而昏迷過去才被他給穿越成功的。幸虧剛才沒有想當然地叫「父皇」,否則事情就大條了。
等等,「封皇弟元嬰為滕王」?老子不會就是傳說中初唐那個「驕奢淫逸」的滕王李元嬰吧?剛才那皇帝好像是稱他為二十二郎來著,看來他很有可能就是那位「天可汗」的小弟弟了。「呸呸!什麼小弟弟,應該是小皇弟才對!」李昊在心裡唾道。
也就是說那小太監口中的大武皇帝應該就是中國歷史上最鬱悶的開國皇帝唐高祖李淵了。沒想到在歷史上留下「驕縱失度,貪財好色」罵名的滕王李元嬰小時候竟然會因為他老爹的死而傷心得昏迷了三天,奇哉!也許後來的種種是父母早逝的緣故吧。不過記得史書上好像說李元嬰到貞觀十三年才被封為滕王吧,如果李淵是剛剛死掉的,那現在應該是貞觀九年才對。「不管了,怎麼說老子現在也是正一品的親王了!」李昊心里美滋滋地想到。
要問為什麼我們的主角李昊對中國歷史上只是一個小藩王的滕王李元嬰印象深刻,那還要歸功於他高中的語文老師,在學《滕王閣序》這一課的時候,順帶著也將滕王李元嬰好好地介紹了一遍,李昊自己也挺感興趣的,所以他對李元嬰的生平記得挺牢的。
「郭遷,殿下的藥熬好了!」
聽到這一細聲,李昊知道來人應該就是郭遷口中的那個王倫了。
作者:
runtime9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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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1-23 08:29 PM
第一卷 貞觀印象 第二章 融入
經過半個月的調養,李昊,呃,現在應該改口叫李元嬰了,總算是恢復了健康。當然,這半個月的調養不過是李元嬰的一個藉口罷了,他的真實目的在於利用這段時間好好地旁敲側擊一番,使他對周圍的環境做一個大概的瞭解,盡快適應他的新身份。郭遷、王倫等那些小太監小宮女們也不疑有它,楊保媼雖然覺得他的言行比較奇怪,不過眼前這具身體確實是她奶大的李元嬰。
現在,李元嬰已經確定了他所處的年代就是傳說中的貞觀年間,而他的身份也正是唐高祖李淵第二十二子滕王李元嬰。那個楊保媼,卻是撫養李元嬰長大的乳母,至於他的生母柳寶林,早已逝去好幾年了。而郭遷和王倫,則是跟著李元嬰一起長大的兩個貼身小太監,都是因罪從小就被沒入宮廷,也不知李元嬰從哪裡聽來司馬遷和蔡倫的故事,愣是把郭、王二人的名字給改成郭遷和王倫。
「殿下,您這身子骨還沒好利索呢,可不能再磕著碰著了!」這半個月來,楊保媼就同祥林嫂般,一直在李元嬰耳邊喋喋不休。李元嬰也知道他這個乳母的好意,不僅沒有一點反感,反而感覺到以前不曾有過的溫暖,不過他先前只是在裝病,自從適應了這具身體後,早就生龍活虎了,所以那些苦口婆心之語自然是左耳進右耳出了。
「楊保媼,當年父皇雀屏中選,娶回太穆皇后,我為父皇之子,豈會這般文弱!」目的已經達到,李元嬰可不想繼續憋在這間大屋子裡了,雖然富麗堂皇,但看久了也免不了會有些審美疲勞。「雀屏中選」,可是唐高祖李淵最為驕傲的幾件事之一,楊保媼也就不敢再說什麼,對郭王兩個小太監千叮囑萬囑咐後,才敢讓李元嬰離開屋子。
「王倫,二十二郎今天怎麼樣了?」
李元嬰聽到門外那有些熟悉的聲音,也就曉得是那個與他年齡相仿的便宜哥哥密王李元曉來了。至於另外一個和李元嬰同齡的許王李元祥,因為生母乃是九嬪之一,地位較高,而且元嬰和元曉都是生母早逝,所以兩邊從小就不怎麼對付。
「參見密王殿下!」楊保媼看到李元曉後連忙見禮。
「密皇兄,您今天怎麼這麼早就過來了?」對於這個穿越後每天都會來看望他的便宜哥哥,李元嬰還是很有好感的,可惜他對初唐史也不是太熟悉,不知這位密皇兄最後的結局如何。
李元曉笑道:「楊保媼,二十二郎生性好動,要是再不讓他出去走走,恐怕要被憋壞了!」
「密王殿下說的是。」楊保媼滿臉堆笑,雖然她是李元嬰的乳母,但確切說也不過是一個侍婢罷了,在李元嬰身邊還可以端點架子,不過可不敢觸怒李元曉。只是隨即又遲疑道:「兩位殿下,現在還是國喪期間,切不可私出大安宮啊!」
這段時間裡,李元嬰已經知道了自己現在並不是住在皇宮大內,而是住在據長安城還有十里地的大安宮內,而這裡也曾經是他那位天可汗哥哥的潛邸。
李元曉頓現一許悲色,嚴肅地說道:「其中厲害,孤自然曉得!」而李元嬰見狀也連忙強制讓自己擠下幾滴眼淚,畢竟滕王李元嬰因為大武皇帝駕崩而哭昏了三天的孝行已經傳遍大唐,被稱為「昔有江夏黃童,今得滕王元嬰」。江夏黃童就是東漢「扇枕溫衾」故事的主人公黃香。孝行,在歷朝歷代可都是美名啊,唐朝也不例外,既然這具身體的原主人提供了這麼好的資本,他當然不會就這麼隨意揮霍掉。特別是李元嬰現在的身份是比功臣還要敏感的藩王,頭頂上的皇帝又是傳說中的千古一帝,雖說歷史上他確能善終,不過人都能穿越,今後的事情誰能說得准呢?李世民、長孫無忌、武則天……可沒一個是善碴,說不得這一美名就是今後的護身符。
被楊保媼這麼一打斷,李元曉也沒了剛才看到李元嬰病癒後的好心情,幽然長嘆道:「二十二郎,帶上郭遷、王倫那兩小子,皇兄陪你去花園裡散散心如何?」
裝模作樣地用寬袖拭去眼角的濕潤後,李元嬰展顏一笑,「正有此意!」不過他的心裡卻是彆扭著很,他沒有得到過這具身體原來主人的記憶,所以對唐高祖李淵並沒有絲毫感情可言,強裝作孝子的感覺實在太累人了。聽說古人還有守孝三年的說法,天,今後這日子可怎麼過啊!當然累人歸累人,李元嬰可不敢做什麼犯禁的事情,否則他那位天可汗哥哥為了面子非把他給生吞活剝了不可。
一路上,李元曉看著他「弟弟」一直哭喪著臉,還以為李元嬰又在緬懷他們那敬愛的父皇了,於是便提起昨天剛剛從大侄子太子承乾那裡聽到的一則消息,希望能夠轉移二十二郎心裡的悲痛。
「代國公李藥師將軍和任城皇兄在西海大破吐谷渾,生擒吐谷渾王慕容伏允?」果然,李元嬰被元曉的話給吸引住了。
元曉冷哼道:「是啊,吐谷渾夜郎自大,屢寇我大唐西邊,自取滅亡罷了,就連盛極一時的東突厥在我大唐雄兵面前談笑間就灰飛煙滅了,更何況一個小小的吐谷渾!」自從貞觀四年李靖攻滅東突厥,雪了渭水之恥後,李唐王朝的腰桿算是正式硬了起來,大唐臣民無不以生在大唐為榮,身為李唐皇室中人的李元曉自然也不例外。
李靖李藥師即使是放到整個中國歷史長河中,也絕對算得上是排名前十的名將,不知道李靖的中國人可能有,但絕不包括李元嬰。不過那個任城皇兄又是誰,他就不得其解了。於是小心翼翼地問道:「任城皇兄?」
元曉有些詫異地看著元嬰,奇道:「怎麼了?你不會這一病把任城皇兄都給忘記了吧!」李元曉這次卻是猜錯了,不是忘記,而是壓根就不知道。
郭遷作為李元嬰的貼身小太監,早知道他家殿下最近的腦袋有些迷糊,連忙附耳道:「殿下,任城王道宗是您的堂兄啊!」
李元嬰這才明白過來,原來李元曉口中的「任城皇兄」就是有「初唐三大名將」之稱的李道宗。不過他記憶中李道宗不是江夏王嗎,怎麼變成任城王了?就算蝴蝶效應也不該這麼快吧,他這翅膀還沒開始扇呢!李元嬰哪裡知道,李道宗徙封江夏王還要再過幾年呢。
雖然李元嬰還是有些不得其解,不過這個疑問他就不敢再拋出來了,否則即使李元曉才不過八歲,心裡肯定也會有所懷疑,身為皇室中人,自然不是只會騎竹馬的普通稚童。就在這時,李元嬰耳邊突然多出了一個令人煩厭的聲音,登時將他的心情破壞殆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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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1-23 08:29 PM
第一卷 貞觀印象 第三章 龍生九子,各有不同
「喲!這不是我們李家的大孝子,寡人的好悌弟二十二郎嗎?父皇才駕崩不過半月,我們的大孝子怎麼就開始有心情一覽大安宮內的山林勝景了?」一個身著紫色襕袍、頭頂遠遊冠,粉雕玉琢的半大男孩在左右的簇擁下,如小大人一般浩浩蕩蕩地走到元嬰和元曉的面前,只是臉上寫滿了陰霾。
雖然李元嬰沒有見過此人,不過經過這段時間的耳聞,也猜得出眼前這傢伙應該就是他的第二十皇兄許王李元祥了。「看他那副欠揍的模樣和陰陽怪氣的聲調就知道不是什麼好東西!」李元嬰在心裡誹議,皇家的子孫,沒一個是簡單的,即使只是一個八歲的小孩。李元嬰知道,這位從小和他不對付的許皇兄,肯定是因為他突然間名聲大噪,又實封了八百戶而心生怨恨,要知道李元祥雖然早就得了親王爵,卻還沒有實封。不過不得不說,皇室的基因就是沒的說,不管是他自己,還是元曉、元祥以及他們那位天可汗哥哥,都屬於美男子的範疇。當然,他們三兄弟現在只是處在候補階段。
李元嬰今天是第一次見到許王元祥,只好作壁上觀,以免徒增他人的懷疑。不過李元曉可就沒有這麼好說話了,壓著嗓子低吼道:「李元祥,你有什麼資格在孤面前稱孤道寡!自知國喪期間,竟然穿著如此華麗,還敢在孤面前說三道四,莫以為孤會怕了你?」
李元祥臉色一僵,暗道失算,他怎麼把這茬子事情給忘記了,眼睛狠狠地瞪了他那幾個隨從一眼。犯了這麼大的忌諱這幾個小太監竟然沒有一個出言提醒的,害得他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不說,還在最不願見到的人面前丟了臉面。
李元嬰看著李元祥的表情變化,不由失笑,就李元祥那暴躁脾氣,哪個小太監敢冒著雷霆之怒去勸阻他,絕對是打燈籠上茅房——找死(屎)。
李元祥馬上一改先前冷冰冰的表情,訕笑道:「二十一郎、二十二郎!不要動怒嘛,愚兄只是和你們開個玩笑而已!二十二郎病體初癒,已然容光煥發,可喜可賀啊!」哪還有剛才那趾高氣揚的樣子。
「多謝許皇兄關懷!」伸手不打笑臉人,雖然李元祥生性陰險,不過李元嬰也不想當面得罪他這位二十皇兄。
李元祥見元曉也不再板著個臉,頓時就放下心來。多年的兄弟了,他自然瞭解元曉和元嬰的城府並不深,既然關係已有緩和,他們絕對不會再去二皇兄那裡告黑狀。看著他那幾個只會拍馬的小太監越看越不順眼,厚著臉皮說道:「二十二郎啊!說實話,愚兄還真羨慕你身邊的郭遷和王倫呢,看著就知道貼心,不知二十二郎能否割愛啊!」
郭遷和王倫頓時同被點了穴道一般,石化當場,冷汗直下,只能淚眼汪汪地注視著他們的滕王殿下。跟著許王元祥?笑話,看看對面那幾個欲哭還笑的小太監,那可比下無間地獄還慘啊!
李元嬰氣悶不已,對於李元祥,他並不想得罪,這種人雖然不見得會給你什麼好處,但是要壞事還是很容易的。而這半個月來,李元嬰對郭、王兩個小太監還是挺滿意的,把他們推給李元祥,不僅於心不忍,而且臉面亦無光。
就在李元嬰還在組織語言委婉拒絕的時候,李元曉就搶先罵道:「李元祥,你還是該幹啥幹啥去吧,別整天琢磨著歪主意!」對於李元祥,他一點好感都欠奉。
李元祥也只是為了弄出一點話題緩解尷尬罷了,當然不指望能從元嬰手裡調走郭遷和王倫。不過他也沒想到李元曉會這麼不給面子,眼睛頓時閃過一絲凶光,冷哼一聲,帶著他那幾個狗腿子拂袖離開園子。不管怎麼說,這身紫色襕袍得趕緊換掉,要是被捅到天可汗哥哥那裡去,就吃不了兜著走了。
如釋重負的郭遷和王倫像一灘爛泥般癱軟在地上,想是被李元祥剛才的話語給嚇壞了。李元曉看著元祥的背影,鄙夷道:「一小人耳,二十二郎何必要給他面子!」
李元嬰沖元曉微微一笑,不過心裡卻在暗嘆,皇家就是皇家,兩個僅僅只有八歲的孩童就鬥得如此厲害,而李元曉和李元祥還是兩個不可能繼承皇位的兩個皇族而已。怪不得有唐一代,從天可汗哥哥一手策劃的「玄武門之變」,到最後僖宗奔蜀,就沒有停止過宮廷政變的發生。許王元祥、密王元曉,呵呵,也不知他們能不能躲過幾十年後武後稱制那一劫。
瞭解過滕王生平的他知道自己是可以善終的,但是子孫數人還是難逃武後的毒手。唉,經過十六年的武周之後,李唐皇族十不存一,現在貞觀盛世中誰又能想到呢!不成,未雨綢繆,既然知道將來的事情,為了子孫後代,定不能再讓阿武亂政的事情發生。可是該怎麼入手呢?
李元曉見元嬰眉頭緊皺,心事重重的樣子,還以為他是被李元祥給氣壞了,連忙開解道:「二十二郎,元祥從小就惹人厭,你知道他也不是一天兩天了,不要把他放在心上就好。」
李元嬰展顏一笑,不再把擔憂寫在臉上,不過心裡卻琢磨開了:「縱觀高宗朝,如果不是李治屢屢放權給阿武,她也掀不出什麼大浪來。君不見,就算李治把阿武的左膀右臂李義府給貶到巂州,遇赦不還,她也不敢說些什麼,所以這其中的關鍵在於李治。而為了不讓李治如歷史中的那樣和阿武擦出火花,最好的辦法就是不讓阿武進宮。」
怎麼才能阻止阿武進宮呢,李元嬰現在有些頭疼,要不咱吃點虧,把阿武領進滕王府算了,這倒算是一個釜底抽薪之計。憑著咱英明神武,還怕降伏不了一個目前還是懵懂女孩的阿武?再說阿武是應國公、荊州都督武士彠之女,怎麼說都是功臣之後,作為滕王妃的硬件軟件都還湊活。反正咱又不是天可汗哥哥的兒子,皇位是沒什麼指望了,也沒必要去和長孫家、房家這樣的朝堂新貴或者五姓七家這種傳承千年的豪門士族聯姻。
想著想著李元嬰的嘴角不由咧開,就在他美滋滋地時候,突然如遭雷擊。
「怎麼了?」李元曉緊張地問道。
李元嬰苦澀地搖搖頭,低喃道:「密皇兄莫擔心,小弟想一個人走走!」說罷也不理會坐在地上的郭遷和王倫兩人,獨自朝小山丘上走去。
見元嬰心情時好時壞,元曉還是不放心,踢了郭遷一腳,怒道:「你們兩個還不快過去侍候著!」
李元嬰緩緩走在山坡上,低頭苦笑,他隱約記得阿武進宮應該是在貞觀十一年,距現在最多也只有兩年的時間,而他卻要為剛剛死掉的李淵守孝三年,這條釜底抽薪之計還怎麼執行!
對了,李元嬰一拍腦袋,好像他那個天可汗哥哥納阿武入宮的前因是長孫皇后已逝。李元嬰對這位二皇嫂還是很有好感的,史書上可是說她賢惠得不像話,若是能夠延長她的壽命,可謂一舉兩得,而且貌似李治戀上阿武也是戀母情結在作怪。
來到唐朝已有半個月,李元嬰從其他人口中也瞭解到自從去年他這個二嫂在九成宮染疾後就沒有痊癒過,尚藥局名醫無數,前些天為自己看病的尚藥奉御許孝崇就是一代醫家,這些人都沒有辦法,更何況是自己呢,除非是能找到傳說中的藥王孫思邈。
郭遷和王倫看李元嬰臉色一直陰晴不定,當然不敢打擾,只是在心裡嘀咕,自從滕王殿下從昏睡中醒來後,就感覺有些怪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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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1-23 08:30 PM
第一卷 貞觀印象 第四章 第一隻蝴蝶
「啊 ——終於解脫了!」站在大安宮內的一處小山丘上,李元嬰忍不住大吼了一聲。整整二十七個月的守制生涯終於在今天畫上了一個圓滿的句號,作為天可汗哥哥樹立的孝子典範,這二十七個月來,李元嬰一直是老老實實地宅在大安宮內,就差沒有去獻陵結廬而居了。在沒有任何娛樂項目的情況下,李元嬰只好提起毛筆,用寫寫畫畫打發時間,正好系統地學習下繁體字,否則一個不識字的親王要是傳出去,非被人笑掉大牙不可。
李元嬰在歷史上本來就是一個有名的畫家,也許正是骨子裡這點天賦的作用,李元嬰的作品流傳出去後,曾經在少年宮學畫無疾而終的他竟然得到了刑部侍郎閻立本的誇獎。
這可真是個意外之喜,閻立本啊,他的《步輦圖》乃中國十大傳世名畫之一,也是《凌煙閣功臣圖》的作者,和胞兄閻立德一起被稱為唐初最出色的畫家。不僅如此,閻立本還有著出色的政治才能,並在高宗年間拜相,時人有「左相宣威沙漠,右相馳譽丹青」之說。如果能拜閻立本為王師,也是一個不錯的選擇,「王師」是從三品的職官,而閻立本現在是正四品下,可行性還是有的。
書畫不分家,受到鼓舞的李元嬰很快就擺脫了當年在少年宮裡留下的陰影,愣是讓顏體提前了一百年問世。這還得歸功於他前世在少年宮裡臨摹了一年的《顏勤禮碑》,雖然當年的水平慘不忍睹,但是現在已不可同日而語了。相對於那些精通百家字體的全能型穿越者來說,李元嬰並不是一個人心不足蛇吞象的人,一個顏體就已經很知足了。
唐太宗李世民應該是中國歷代帝王中對書法最為狂熱的一位了,不僅自己「工隸書、飛白,得二王法,尤善臨古帖,殆於逼真。」而且他在位期間,書法名家虞世南是凌煙閣二十四功臣之一、褚遂良更是與外戚長孫無忌一起在他臨終前被召為顧命大臣。
本就對他這個幼弟極為疼愛的李世民在看到李元嬰用顏體書寫的《過秦論》後,立刻就被其外拓開張,剛勁雄強的風格給吸引住了,雖然筆法稍顯稚嫩,卻依舊愛不釋手。大喜之下就讓李元嬰留在了京師,並在靠近皇城的平康坊賜給了他一座府邸。隨後,顏體被正式命名為「滕王體」。
李元嬰自然是喜不自勝,雖說如果出閣之藩就是天高皇帝遠,但初唐和其他歷史時期可不一樣,宮廷鬥爭頻繁,像他這樣的皇族,若是外放出去,以後指不定就會被牽連到太子謀反案、房遺愛謀反案中去。而且大唐的首都是七世紀世界上最繁華的都市之一,好不容易來個人品大爆發,到大唐走一遭,比起那些普通的州縣,李元嬰更願意留在長安城。
值得慶幸地是,李元嬰那位賢惠得不像話的二嫂,終於顫顫巍巍地熬過了這兩年,並且身子骨也越發地健朗起來。當然這主要是李元嬰的功勞,李世民之所以對他這位幼弟如親子般的寵愛,有一半是因為這個原因。
當日,唐高祖李淵葬於獻陵,李元嬰也第一次見到了他那位赫赫有名的二皇嫂,雖然害病一年有餘,臉色略顯憔悴,但仍能從其中看出她昔日的風采。怪不得在長孫皇后去世後,李世民會在禁苑中起一座極高的台觀,時常登觀以望昭陵,以釋其思念之意。
當李元嬰提到孫思邈後,他這位天可汗哥哥也只能黯然長嘆,藥王孫思邈在隋朝的時候就已經名滿天下,可其人卻視功名如糞土,多次徵召,稱疾不就,加之又行蹤不定,李世民雖貴為天子也無能為力。
李元嬰前世對藥王孫思邈很是崇拜,野史傳說他活了一百四十一歲,所以對他也有過一些瞭解,記得他相繼在太白山、終南山和峨眉山隱居過。話到嘴邊李元嬰突然冷汗直下,要知道他那個便宜老爹才死了五個月,若是早知道孫思邈的下落,那為什麼當日不說出來呢!
心裡暗道好險,不過為了以後的身家性命,又不得不發。長孫皇后見元嬰欲言又止的樣子,關切地問道:「二十二郎,你是不是有什麼事想求你二皇兄啊?」
見長孫皇后關懷之心溢於言表,投桃報李也好,為了自己的身家性命也好,李元嬰把心一橫,踟躕片刻後回道:「皇兄、皇嫂!是這樣的,幾日前臣弟曾經聽周圍的宮人談論,孫思邈曾經在太白山、終南山以及峨眉山一帶隱居過。臣弟想,『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若是皇兄遣使能夠找到孫思邈,他也不敢不來京師吧!」
李世民捋鬚點頭道:「那是當然,我即位之初,也曾與其有過一面之緣,只是此後再無他的行蹤。二十二郎,那些宮人又是從何處得知?」
李元嬰撓撓腦袋說道:「這個臣弟就不清楚了,只是今日見皇嫂面色不佳,突然想起這事情,如有不當之處皇兄不要見怪!」
李世民雖然已為皇帝,但最為寵愛的依舊是伴隨他半生的長孫後,聽了李元嬰的話,高興還來不及,又豈會怪罪。不過長孫皇后見李世民意動,卻勸阻道:「陛下,死生有命,非人力所加,萬不可因臣妾一婦人而勞師動眾啊!」
李世民皺眉道:「皇后說的是什麼話,你為天下母,豈是一般的婦人可比!不要說了,你的身體已經拖不得了,既然連甄權都束手無策,那不管能不能找的到孫道長,我都要試一試!」
就這樣,李世民以長孫皇后的表弟,高士廉之子高履行為使,下劍南沿途尋訪孫思邈,終於在峨眉將正在研製太一神精丹的孫思邈給強行請到京師。
長孫皇后漸漸恢復健康,李世民大喜過望,親筆提下《賜真人孫思邈頌》:「鑿開徑路,名魁大醫。羽翼三聖,調和四時。降龍伏虎,拯衰救危。巍巍堂堂,百代之師。」愣是把這位藥王給強留在了長安城。
而孫思邈可能也從什麼地方聽說了他的行蹤就是被滕王給洩出去的,每每見到李元嬰就沒給過一點好顏色。弄得李元嬰鬱悶不已,這個世界上最不能得罪的有兩種人,一種是伴君如伴虎的皇帝,另一種就是醫生了,特別是像孫思邈這樣能從閻王手中搶命的神醫,沒想到卻把他給得罪了。別人是失之東隅,收之桑榆,而他卻是收之東隅,失之桑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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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1-23 08:30 PM
第一卷 貞觀印象 第五章 送別
李元嬰有時想想也只能搖頭苦笑,別人穿越到初唐,不是拜孫思邈為師,把他肚子裡的那點東西給搾乾囉,就是把孫思邈給忽悠成自己的私人醫生,而他倒好,卻成了最不受孫思邈待見的人……
值得慶幸的是,也許是付出這麼大的代價後,得到了上天的憐憫,直到今天,李元嬰還沒有聽到阿武進宮的消息。不太放心的李元嬰特地讓郭遷和王倫去打聽了一下應國公武家,特別是武士彠女兒的近況。得知除了武家長女已嫁賀蘭安石外,次女、季女都還待字閨中,武家長女應該就是將來豔名遠播的韓國夫人武順吧,李元嬰這才放下心來。
不過那兩個小太監的行動卻被楊保媼給發現了端倪,郭遷、王倫豈是在宮廷裡生活了將近二十年的楊保媼的對手,三下五除二就被套得乾乾淨淨。使得這段時間以來,楊保媼總是用一種怪異的眼神看著李元嬰,心裡琢磨著是不是等孝期結束後,讓皇后為殿下選一位賢良淑德的滕王妃,要不先納幾個孺人、媵也成。這也怪不得楊保媼,當年李世民迎娶長孫氏的時候也才十五歲,而那時候的李世民還只是唐國公家的二公子。
「二十二郎,又在登高遠眺呢?」
一個爽朗的聲音打斷了李元嬰的回憶,李元嬰並沒有回頭,有些不捨地說道:「密皇兄,你什麼時候去虢州上任?」
來者正是密王李元曉,雖然李元嬰已經不是原來的李元嬰了,但是經過這兩年多來的相處,他與這位同齡兄弟也結下了深厚的感情。和被李世民留在京師的李元嬰不同的是,李元曉馬上就要出閣之藩了。
元曉強笑道:「這事情可耽誤不得,愚兄已經安排好明天離開京師了!」
「怎麼這麼急?」李元嬰嘆道,「小弟明日一定前往灞橋送別!」李元嬰知道,一旦藩王出閣,特別是當今皇帝不是自己老爹的時候,要想回京的難度可不是一般的大。
「唉,我說你們兩個有什麼好惆悵的,好歹虢州距離長安城才不過四百多里地,你們的老哥我可是要去蘇州赴任啊,一在天之涯,一在地之角,也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再回到京師!」李元祥走到元嬰和元曉旁邊,一臉的陰沉。
不用說李元嬰和李元曉也知道李元祥怕是把他們給恨死了,同是高祖大武皇帝之子,李元嬰留在了長安城,李元曉的虢州也在京師附近,而他卻被他們的二皇兄給打發到幾千里外的蘇州去。
雖然李元祥從小驕縱,與還留在大安宮內的幾個兄弟關係都不怎麼樣,不過李元嬰比起他們多了一千多年的見識,長袖善舞,所以大家表面上還算是和和美美的。聽出李元祥的怨氣,李元嬰淡然一笑,並不接話茬。他知道,別說是江王李元祥,就是他的那些大哥哥、大侄子們,對他都眼紅著呢,即使是很受李世民寵愛的三皇子吳王李恪,現在也老老實實地在安州當著都督。
不過李元曉就沒有這麼好說話了,「江皇兄,二皇兄讓你去蘇州那是為了你好,如果留在關內、河南,要是惹出什麼禍端來就不好辦了,還不如遠離廟堂呢!您說是不是啊?」去年李元祥由原來的許王徙封為江王,所以李元曉改稱他為「江皇兄」。
李元祥撇嘴說道:「你哥哥就這麼沒出息?罷,罷,每次和你說話就生出一肚子氣來。」說完氣鼓鼓地下了小山丘。心中腹誹,果然是會咬人的狗不叫,誰能想到見誰都禮讓三分的二十二郎竟然獨闢蹊徑,靠書法贏得了二皇兄的榮寵。不過也別得意的太早,深受帝寵又怎麼樣,橫豎也不過是一個親王罷了,難道那頭笑面虎還敢覬覦皇位不成?一旦山陵崩,苦頭還在後面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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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明門外灞水畔,李元嬰第一次見到了被歷代文豪千古傳頌的灞橋,兩岸十里長堤,一步一楊柳,無處不透著離別的傷感。原本李元嬰還想像王維、劉禹錫等人那樣折柳賦詩,結果搜腸刮肚半天才發現自己唯一記得的兩首送別詩《送元二使安西》和《送杜少府之任蜀州》實在是不合時宜,最終還是放棄了將自己打造成一代文豪的理想,對那部也不知身在何處的《唐詩宋詞元曲三百首》的怨念就更深了。《中國通史》倒是無所謂,初唐畢竟不是陌生的南北朝和五代十國時期,李元嬰還不至於兩眼一抹黑。
這年頭並沒有戴紅袖標的居委會老大媽,看到周邊那些送別之人紛紛折斷堤邊的楊柳枝,李元嬰也依樣畫葫蘆,將兩枝柳條分別緊緊地摁在元曉和元祥的手心裡。李元祥怎麼樣先不說,對於這兩年對他最為維護的密皇兄李元曉,李元嬰的心裡確實捨不得,想到此地一為別,馬上就要天各一方,李元嬰終於體會到柳三變吟出「執手相看淚眼,竟無語凝噎。」時的心情了。
「兩位大王,該啟程了!」灞橋驛的驛長有些忐忑地催促道。
江王李元祥把眼睛一瞪,離開繁華的京師,他正憋著一肚子火沒處撒呢,這個小驛長卻撞到槍口上了,含怒一腳就將其踹翻在地,如滾地葫蘆一般。元嬰和元曉面面相覷,趕忙把元祥給攔了下來,雖然他們身上都掛著親王的爵位,但若在眾目睽睽之下毆打灞橋驛,肯定會造成很壞的影響,灞橋驛可不是那種偏遠山區的小驛站。而且他們的父皇已經去世,天可汗哥哥又是個眼睛裡不揉沙子的主,想當年才剛剛繼位,就把一大堆宗室郡王給降為縣公。雖說今天只是李元祥一個人在發神經,但事情若是鬧大,同時身在灞橋的李元嬰和李元曉也逃不了干係,魏徵、王珪的奏疏可不是鬧著玩的。
李元嬰壓低嗓子吼道:「江皇兄,你這身王袍還要不要了!這裡還是京師呢,今天你若打了灞橋驛,明天,那些殿中侍御史的奏疏就會出現在二皇兄的案上!」心裡還補充了一句,而且你小子本來就不受天可汗哥哥待見。
發洩完心中的邪火,元祥也知道自己又沖動了,心有餘悸地點了點頭,笑面虎所言有理,強作鎮定地拍拍紫袍上的塵土,忙不迭地與密王元曉一起踏上了之藩的旅途。被李元祥這麼一打岔,原本離別的惆悵也消散了許多。
看著江王和密王的車駕漸行漸遠,灞橋驛長長地舒了一口氣,此去千里,經年不歸,想來他一個未入流的驛長,應該不會讓江王殿下唸唸不忘吧!見李元嬰還站在灞橋上,連忙作揖道:「灞橋驛杜南謝滕王殿下援手!」他知道,今天若不是滕王和密王攔住江王,那他就算不死也得脫層皮,若是從此能搭上滕王殿下這條線,那今天就真是「塞翁失馬焉知非福」了。整個長安城,誰人不知創出「滕王體」書法的滕王殿下是聖人最喜愛的一個弟弟。至於一個小小的灞橋驛嘛,誰愛做做去。
「什麼?肚腩!」李元嬰聞言一愣,扭頭古怪地看著眼前這個如瘦猴般的灞橋驛的肚子。搖了搖頭,這名字和其人實在相去甚遠。
也許在唐朝還沒有「肚腩」這個名詞,看到李元嬰忍俊不禁的表情,灞橋驛一臉茫然,上下打量自己一番,並沒有什麼不妥之處啊?不過等杜南迴過神來的時候,眼睛裡只剩下了李元嬰和他幾個隨從的背影。
杜南沮喪地錘了一下身旁的垂柳,唉,還是老老實實地當著迎來送往的灞橋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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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1-23 08:30 PM
第一卷 貞觀印象 第六章 平康坊
離開灞橋,李元嬰沿著春明大街走進平康坊,新的滕王府就坐落於平康坊西南隅,與陽翟侯褚宅比鄰。楊保媼早在幾天前就把裡裡外外安置妥當了,就等著今天正式搬出大安宮。
褚宅的主人名叫褚亮,乃當年秦王府文學館十八學士之一,官至散騎常侍,封陽翟縣侯,不過如今已有八十多歲高齡,早已致仕。雖然同為十八學士,但是褚亮的名氣卻遠不如房玄齡、杜如晦這些貞觀名臣,不過其次子褚遂良在中國歷史上卻是大名鼎鼎的,不僅是初唐書法四大家之一,而且還是李世民臨終前選的託孤大臣。當然現在的褚遂良還只是一個從六品上的起居郎而已,不過早已簡在帝心。
說起平康坊,有唐一代可謂赫赫有名,平康坊與長安東市緊鄰,其中的北里三曲,可是長安城內青樓妓院最為集中的區域。唐玄宗時期的奸相李林甫的住宅就位於平康坊,傳說李林甫的墮落也有周圍環境耳濡目染的原因,當然現在大唐立國不過二十載,平康坊的小姐產業還沒有形成規模化。在平康坊中,除了剛剛提到的滕王李元嬰和陽翟侯褚亮外,還住著李靖、孔穎達等貞觀名臣。
「滕王殿下?」平康坊西門旁,一個老叟步履蹣跚地走到李元嬰面前,有些不確定地問道。
郭遷和王倫臉色頓變,慌忙擋在李元嬰面前,防止這個老叟對他們殿下不利。
李元嬰啞然失笑,這倆小太監估計是專諸、要離的故事聽多了,就算有人要行刺他也不會找這種連路都走不穩的老頭兒吧。不過心裡也有些奇怪,這兩年守制,他就從來沒有離開過大安宮,眼前這老頭兒是怎麼把他給認出來的呢?難不成他的畫像已經在長安城氾濫了?沒想到來到這貞觀年間,文豪沒當成,卻被整成了長安城人氣偶像了!
老叟見李元嬰迷惑,微笑道:「想是滕王殿下記不得老夫了,兩年前在獻陵,老夫與殿下有過一面之緣!」說著便朝獻陵方向拱了拱手。
「獻陵?」李元嬰愣了一下,那應該是李淵下葬那一次了,看來這個老叟的身份也不一般啊!突然李元嬰瞥見身旁那座大宅子門匾上寫著「褚宅」兩個大字,心裡頓時明悟,趕緊還禮道:「原來是陽翟侯褚公,小王失禮了!」唉,自作多情了……
褚亮笑眯眯地說道:「這老夫可擔當不起啊!聽犬子說殿下今日就要搬進滕王府,老夫遠遠地才敢確認是殿下。俗話說遠親不如近鄰,殿下以後可要多多到寒舍走動走動啊!」
李元嬰暗道一聲老狐狸,還不是看上了老子頭頂上的聖眷,要不怎麼沒見你叫元祥、元曉去你家走動呢。也笑道:「褚公相邀,小王豈敢不從!且令郎書法深得魏公(指魏徵)推崇,小王一直未能討教,甚為遺憾,今後少不得上褚公家串門!」
「串門?」褚亮微愕,隨即撫掌笑道:「殿下大才,『串門』一詞貼切得很哪!」
李元嬰撓撓頭,一不小心就把後世的俚語吐了出來,他不想在這方面糾纏什麼,轉而問道:「褚公這是從何處歸來,怎麼連一個下人都沒有跟在身邊?您是國老,若是出了什麼意外,那可是我大唐的巨大損失啊!」
褚亮哈哈笑道:「老夫謝殿下關懷,殿下不必擔心,有孫道長在京師,老夫的身體健壯著呢。說來我們這些老骨頭都要感謝殿下,若非殿下知道孫道長的行蹤,我們這些老骨頭哪還能這麼的精神。」
得,敢情全長安城的人都知道孫思邈是被老子給綁到長安來的!怪不得孫老頭每次看到自己都擺著一副黑炭臉,和包公有的一拼,李元嬰不禁長吁短嘆。
「父親,您怎麼又出來了,有什麼事讓下人去做不就好了!」正和褚亮閒侃的李元嬰轉過身來,見一個身著深綠色襕袍,頭戴平巾幘,威嚴軒昂的中年男子疾步跑了過來,語氣甚為埋怨。
不過那中年男子看到李元嬰後馬上拱手道:「起居郎褚遂良見過滕王!」褚遂良官拜起居郎,自然是常常跟在李世民身邊,哪能不認得這位最受李世民寵愛的幼弟,滕王李元嬰。
李元嬰正愁不知道如何跟褚亮告辭呢,見到褚遂良回來,喜道:「原來是登善(褚遂良表字)回來了!那小王就暫且告辭了,改日再登門拜訪!」
褚亮微笑道:「老夫一定掃榻相迎!」
不過褚遂良卻叫住李元嬰,見李元嬰神色不解,解釋道:「滕王殿下,若不是在此巧遇殿下,下官也正準備去滕王府拜訪呢!」
「為何?」李元嬰眉頭微皺,他記得,待小九李治登基後,褚遂良和長孫無忌會藉著房遺愛謀反案,將吳王李恪,荊王李元景等一大批對他們有威脅的宗室大臣置之死地。作為如今最得聖眷的宗室親王之一的李元嬰來說,褚遂良和長孫無忌就像是兩把懸在他脖子上的鍘刀。
如果不是因為他知道李承乾、李泰他們也不是什麼好東西,連自己的老師也敢刺殺,若是讓他們登基,那他這個名滿天下的皇叔立刻就會變成眼中釘肉中刺的話,李元嬰絕對會想盡一切辦法,不讓李治得到任何機會。不過這兩年來,他思量來思量去,還是覺得只有李治繼位對於自己來說才是最無害的。當然前提是要把阿武和長孫無忌這兩根荊棘上的刺給剔除了。
所以對歷史上長孫無忌的鐵桿盟友褚遂良,李元嬰向來是敬而遠之的,雖然褚遂良現在不過是個六品起居郎,但是他早在武德年間就是李世民天策上將府裡的鎧曹參軍事,而且年齡相仿,恐怕早就和長孫無忌相交莫逆了。剛才李元嬰之所以和褚亮談笑風生,也不過是鄰里之間的客套而已,並不敢有絲毫的疏忽。
褚遂良答道:「陛下知道下官的宅院和殿下比鄰,所以離開大內前,特意交代下官回家時順道召殿下進宮一趟!」
「皇兄要見我?」李元嬰心裡一驚,古人都說春涼、秋暖、老鍵、君寵為人生四大靠不住。說的也是,古來為官何其難,特別是天子近臣,哪個不是如履薄冰,伴君如伴虎,衛青、高穎、楊素,皆為前車之鑑。即使現在深受他那位天可汗哥哥的寵愛,李元嬰也不願意天天心驚膽顫地面對李世民。連為李世民奪嫡立下汗馬功勞,被稱之為「疾風知勁草,板蕩識誠臣。」的蕭瑀都曾幾番沉浮,魏徵更是死後半年就被推了墓碑,李元嬰當然不願落得他們那樣的下場。
不過既然是天子召見,李元嬰也只能硬著頭皮進宮了,希望不是因為今天灞橋驛之事吧!打發完王倫回滕王府跟楊保媼報信後,他便帶著郭遷朝皇城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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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貞觀印象 第七章 召見
「哎喲,滕王殿下,老奴還以為要等上半個時辰呢,沒想到殿下這麼快就到啦!」李元嬰剛剛走近兩儀門前,就聽到一個獻媚的聲音。
李元嬰將此人拉到一邊,低聲說道:「有勞張內侍了!我正好在路上巧遇褚遂良,所以來得早了些,不知皇兄今日召見是為何事啊?」並麻利地把兩緡開元通寶塞進這個太監的寬袖裡。
這個太監名叫張阿難,是侍候李世民起居的幾個內侍之一,也是其中最機警的一個。今天從李世民那裡得到接引李元嬰的任務後,張阿難的嘴就一直咧到了現在,因為他每次見到滕王殿下都能或多或少地得到一點好處,果不其然,今天又得了兩緡錢。對於太監來說,初唐可不比晚唐,皇帝可以隨意拿捏廢立,所以他們唯一的追求也就只有錢財了。要知道貞觀年間的物價,一斗米只要四五錢左右,一緡錢至少能買四十石大米,而一個三品宰相的祿米,一年也才四百石而已。
郭遷卻很是鬱悶,每次見到張阿難,他都要客串一回善財童子。不過既然是殿下的意思,他一個小太監也不敢說三道四,只是對自家殿下的行為感到不解,殿下是大家最寵愛的幼弟,一不需要陞官,二不可能成為儲君,有必要討好大家身邊的宮人嗎?
李元嬰則不這麼想,對於皇帝來說,最瞭解他的人莫過於皇后嬪妃以及身邊的太監。長孫皇后就不要想了,所以李元嬰只好把主意打到天可汗哥哥身邊的內侍身上。
不過貞觀朝和其他朝代不一樣,李世民最討厭的就是貪污受賄了,大將侯君集就曾因為貪污下獄,才漸生反叛之心。若是被這位天可汗哥哥發現他曾向那些內侍行賄的話,就算不會被貶為庶人,身上的親王爵也肯定保不住,結交內宦可是個大忌諱啊!所以李元嬰並沒有魯莽行事,而是在暗地裡觀察了一年多才選定了這個張阿難。只要有了天可汗哥哥的晴雨表,李元嬰面聖的時候就更加的遊刃有餘了。
張阿難腆著臉說道:「大王寬心,大家今天興致正高,今早還和皇后娘娘商量著幸洛陽宮的事宜呢!」張阿難八面玲瓏,當然知道李元嬰一個親王之所以和他交好的用意,一個願打一個願挨,張阿難也樂得將李世民的心情如何隨時透露給李元嬰。至於更重要的機密嘛,別說張阿難不敢洩露,就算他有這個膽子,也是有心無力,李世民可不像他那些子孫,對身邊宮人的管理還是很嚴格的。
李元嬰心裡琢磨著天可汗哥哥要到洛陽宮去,不會是想讓他隨駕吧?知道不是因為今天灞橋驛上發生的事情後,李元嬰放下心來,讓郭遷在兩儀門外候著,自己隨張阿難朝兩儀殿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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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弟拜見皇兄、皇嫂!」李元嬰有點詫異,長孫皇后向來很少出現在兩儀殿,今天怎麼就過來了。
李世民笑道:「二十二郎平身吧!」
「謝皇兄!」李元嬰起身立在一旁,才發現自己身邊還站著一個大胖子,隨即作揖道:「元嬰見過長孫司空!」這位被歐陽詢稱作「麵糰團」的國舅爺雖然長得人畜無害,但李元嬰對他還是有著本能的畏懼,長孫無忌要是除起異己來可不會手軟。
長孫無忌連忙還禮,自從他辭了尚書右僕射,知門下、尚書省事後,就越發的韜光養晦,謙謙有禮。雖然是三公之一,和李元嬰一樣,見誰都是笑眯眯的,「麵糰團」這個外號還是很形象的。
雖然穿越後,長孫無忌這個名字就成了李元嬰心中最忌憚的字眼,無時不刻不在想著怎麼把這個潛在的憂患給消弭了,不過也只敢在心裡想想罷了,當面的時候還是要執晚輩禮。雖然從輩分上說李元嬰和長孫無忌是同輩的。畢竟長孫無忌不僅是長孫皇后親兄,而且還是貞觀朝第一功臣,即使不為相,在朝野的地位也已根深蒂固,哪是他一個小藩王可以相提並論的。
不過當年的降封事件讓長孫無忌把宗室裡的一干人給得罪慘了,否則他也不會把在李唐皇室乃至軍中享有極高威望的江夏王李道宗視為眼中釘、肉中刺,千方百計要弄死這位唐初三大名將之一。
「二十二郎,今天你去送元祥、元曉他們了?」李世民開口說道。
李元嬰心裡一跳,不過見天可汗哥哥臉上並沒有不豫之色,便放下心來。也是,就算那些殿中侍御史要彈劾,動作也不可能這麼快,於是臉上露出一絲悲傷,點頭回道:「是啊,臣弟和江皇兄、密皇兄都是從小一起長大的,也不知他們這一走要何時才能再見面!」
長孫皇后馬上寬慰道:「二十二郎不要傷感,待到元日大朝的時候,讓你皇兄下一道詔書就好了!」
長孫麵糰也附和道:「滕王孝悌,真乃陛下之福!」
李元嬰心裡一樂,若是長孫胖子知道自己一直在想著怎麼對付他的話,恐怕他就不會這麼說話了。
李世民笑道:「那也不用,過兩日二十二郎隨我巡幸洛陽宮,正好路過虢州,二十二郎不就可以見到元曉了嗎?」李世民雖然不常去大安宮,但對那裡的事情門清著呢,說不定昨天給李元嬰鋪床的宮女就有可能是李世民的密探,哪能不清楚李元嬰和李元祥從來尿不到一壺裡,自然就把去蘇州的李元祥給忽略了。
「遵旨!」剛才在兩儀門外聽了張阿難傳出來的消息,李元嬰就猜得八九不離十了,所以並不感到意外。
長孫皇后看著李元嬰一本正經的樣子,突然詭異一笑,俯身在李世民耳邊悄悄地說了幾句。李世民連連點頭,意味深長地看著李元嬰。
李元嬰被他們看得有種後脊發涼的感覺,遲疑道:「皇兄、皇嫂!你們這是——」
李世民莞爾而笑,促狹道:「彈指一揮間,二十二郎也都這般大了!昨日楊保媼進宮請皇后為二十二郎擇選一位賢良淑德的滕王妃,不知二十二郎看上哪家府上的淑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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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貞觀印象 第八章 世事難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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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李元嬰一臉迷茫,左看看天可汗哥哥,右看看長孫皇嫂。不至於吧,滿打滿算自己也才十歲,娶滕王妃?拿來當童養媳嗎?這也太不著調了吧!
一旁的長孫無忌頓時恍然,怪不得今天早朝後陛下一直把他留到了現在,原來是要結親家啊。不過長孫無忌的心中卻有些不願,雖然李元嬰以孝悌聞名天下,但是卻有著敏感的皇族身份。只是看到他妹妹、妹夫興致正高,素來小心謹慎的長孫麵糰自然不敢反對,滕王就滕王吧,總比江王李元祥好。
李世民欣慰地點了點頭,他和長孫無忌是發小,知道長孫無忌已經明白了他的意思,也清楚他心裡不大願意把自家女郎嫁給皇族,不過見他沒有立即表示異議,李世民知道他不會反對了。
在唐朝,輩分這個東西並不是很重要,父子娶姐妹,兄弟娶兩代公主的事例不勝枚舉。其中最有名的例子就是唐太宗、唐高宗父子分別娶徐賢妃姐妹。
看到天可汗哥哥的目光在自己和長孫胖子身上來回巡視,李元嬰心裡一突,瞬間也想明白了天可汗哥哥的打算,敢情他想要親上加親啊!雖說如果娶了長孫無忌的女兒,那他就不用再擔心以後李治繼位長孫無忌會拿自己開刀,不過看著「麵糰團」長孫胖子,李元嬰心裡就沒底,如果他女兒長得像長孫皇后還好,但要是繼承了長孫胖子的基因,那還是敬謝不敏的好。有個能讓歐陽詢作詩嘲諷的老爹,能美到哪裡去,唐朝只是以豐滿為美,可沒說以肥豬為美。
而且更重要的是,李元嬰畢竟有著後世的記憶,雖然他和長孫家沒有血緣關係,但是真論起來長孫無忌的女兒應該算是他的外甥女。想到這裡李元嬰就不禁頭皮發麻,打死也不願意。
還是長孫皇后觀察細微,見她哥哥和二十二郎的臉色都是陰晴不定的,知道這樁婚事怕是成不了了,暗暗自責考慮不周。她對她哥哥的心思還算瞭解,除非是把女郎嫁到東宮,否則身為百官之首的長孫無忌和一個藩王結親,哪個儲君能放得下心,這種情況絕非韜光養晦多年的長孫無忌願意看到的。而李元嬰這邊,昨天她就聽楊保媼提起過,二十二郎好像對應國公武家比較上心,只是當時陛下正在興頭上,所以她並沒有把話說出來。
李元嬰越想越覺得瘆得慌,若是被天可汗哥哥給搶先乾坤獨斷了,那要再想更改就不大容易了,於是小心翼翼地回道:「皇兄說笑了,臣弟年齡尚小,現在就討論婚事是不是早了些!」
李世民大袖一揮,笑道:「那就先定下名分好了,至於何時迎進滕王府,就由二十二郎做主了!」
李元嬰暗自著急,他之所以買通李世民身邊的張阿難,其目的就是為了能事事都順著他二哥的意。如果在這件事上觸怒了天可汗哥哥,那原來的努力不都就付諸東流了嗎?心裡直罵楊保媼多嘴。
要不就順從好了,反正自己不管怎麼說都是個親王,除了滕王妃外,還能有兩個正五品的孺人和十個正六品的媵,至於長孫家那位,就把她當空氣算了。種馬啊種馬,怪不得《漢書》記載,中山靖王劉勝光兒子就生了一百二十多個,女兒的數量估計也好不到哪裡去,劉備之所以逢人便說他是中山靖王之後,也許就是因為他老人家的子孫太多,比較好濫竽充數。
就在李元嬰思量著該如何應對的時候,長孫皇后搶先說道:「二十二郎,嫂嫂可是聽楊保媼說,你看上應國公家的小娘子了!」
說完之後長孫皇后鬆了一口氣,幸虧陛下還沒有把賜婚的對象說出口,否則為了陛下的臉面她也無力回天了。
「英國公?」李世民顯然感到很意外,詫異地問道:「李世績?他不是在並州嗎?怎麼,二十二郎見過茂公(李世績表字)家的女郎?」也許是埋怨長孫皇后沒有事先和他說清楚,害得他白高興了一場,還差點失了面子,語氣頗有不快。
長孫皇后展顏笑道:「陛下聽錯了,臣妾說的是前荊州都督武士彠,武家。」
李元嬰頓時臉色大變,他不惜得罪孫思邈,將他綁到京師為長孫皇后治病,其目的就是為了阻止阿武入宮,沒想到最後還是讓李世民和武家產生了交集,難道是天意不可違嗎?李元嬰現在心裡快要把楊保媼給恨死了,一臉緊張地看著李世民,只好暗暗祈禱天可汗哥哥別心血來潮,生出召見武媚娘的念頭。
要是讓李世民見到了武媚娘,那剛剛拐了個彎的歷史恐怕就又要回到原點了。李元嬰對李世民並沒有多少信心,要知道,李世民的後宮裡有個陰德妃,其父陰世師本為隋朝大將,李淵攻長安時,他作為隋朝長安守將,不僅殺了李淵第五子李智雲,而且還挖了李家的祖墳。就這樣一個大仇家的女兒,最後竟然還能被李世民冊封為僅在皇后之下的四夫人之一德妃,縱使最後陰德妃之子齊王李祐謀反,她也只是被降為九嬪而已。所以李世民比起他那位搶了兒媳的重孫子唐明皇也好不到哪裡去。
長孫無忌的臉色就更加得難看了,從滕王的表情變化上看,就知道他妹妹所言非虛。雖說他是不大願意把女兒嫁進滕王府,捲進皇族裡的爭鬥,但是這麼明擺著的被人拒婚,就是普通的農夫臉上都掛不住,更何況是貴為三公的長孫無忌。他可不信,憑滕王的聰慧,還會看不出陛下的意思。「武士彠!哼,雖說也是高祖的從龍之臣,但都已經死兩年了,俗話說人走茶涼,武家豈能和孤的長孫家相提並論!」長孫無忌在心裡暗罵,原本對李元嬰的好感隨之消失殆盡,這也算是陰差陽錯了,不可不謂世事難料啊!
聽到長孫皇后提起武士彠,李世民也不禁傷感起來。武士彠乃是參加過太原首義為數不多的幾個人物之一,武德末年,有人誣告經略江南的趙郡王李孝恭有異,武士彠遂為揚州都督府長史,監視李孝恭;貞觀初,利州都督李孝常謀反,武士彠臨危接任利州都督,可以說武士彠深受兩代皇帝的信任。兩年前李淵病逝,武士彠悲痛成疾,隨之病卒於荊州都督任上,所以李世民對武士彠還是很有感情的,低喃道:「記得當年武卿家的婚事就是由皇考親自做媒,桂陽長公主主婚,物是人非啦!」
感覺到天可汗哥哥沒了亂點鴛鴦譜的興致後,李元嬰立即謹慎地說道:「皇兄、皇嫂!現在就開始籌劃臣弟的婚事實在是早了點吧,再說皇考孝期剛過,這麼著急就定下婚事,難堵悠悠之口啊!」雖說若是能把阿武給領進滕王府,那就一勞永逸了,這也是兩年來李元嬰定下的既定目標之一,但是他剛剛才在李世民面前提出推遲討論婚事,如今要再改口,不僅是扇自己的耳光,也是在扇天可汗哥哥的耳光。向來想天可汗哥哥之所想的新時期好弟弟的楷模李元嬰當然不可能這麼做,只好違心地否決了這個誘人的提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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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1-23 08:31 PM
第一卷 貞觀印象 第九章 擇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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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是因為提到武士彠,使得李世民想起了當年的崢嶸歲月,關於滕王李元嬰婚事的討論,就暫且告一段落,而且看樣子天可汗哥哥對武家小娘子也是興趣缺缺,並沒有想要召見她的跡象。這讓李元嬰又驚又喜,看來他這只小蝴蝶還是有作用的,有著賢惠得不像話的長孫皇后在天可汗哥哥身邊,天可汗哥哥還是有一點唐朝好男人潛質的。
親事沒能結成,兩儀殿裡的四個人都有些尷尬,最後還是長孫皇后打破了沉默,微笑道:「陛下,雖然二十二郎天資聰穎,不過這幾年在大安宮裡卻也荒廢了學業,眼看二十二郎都要大婚了,是不是讓二十二郎到弘文館修學呢,有二十二郎這個皇叔在弘文館,雉奴他們應該也會認真點!」
李世民的臉色才漸漸好轉,點頭道:「皇后說的不錯,二十二郎須知江郎才盡的故事,雖然你自幼聰慧,工書善畫,但是在經史方面卻沒有絲毫建樹,這樣以後還怎麼為二哥守牧一方?」
「啊?上學……」李元嬰頓時一臉苦澀,老天,前世從小學到大學,整整在學校裡呆了十五年,好不容易才熬到最後一個暑假,沒想到穿越後還要繼續受這種罪。想想今後就要開始和「之乎者也」一起過日子,李元嬰不禁氣苦,好日子終於到頭了,天可汗哥哥親自下的敕命,誰敢說不去。
李世民瞧他幼弟那不情不願的模樣,心裡同樣奇怪得很。他這個小皇弟的「滕王體」就連虞世南、歐陽詢這樣的書法大家都推崇不已,按理說應該從小勤奮好學才對,但是事實卻截然相反,李元嬰對經史一類向來敬而遠之,只不過當初他年紀還小,後來又因為父皇駕崩,所以李世民在此之前,並沒有提過這些事情。
沉思片刻,李世民自知以李元嬰的身份和聰慧,弘文館的那些直學士們怕也管不住他,對他這個幼弟,李世民還是很上心的,於是對長孫皇后說道:「看來還是得先為二十二郎擇一位王師的好,為他輔正過失!」
不料長孫無忌卻首先反對道:「陛下,親王未出閣則不開府乃舊制,滕王殿下還未出閣,現在擇王師似乎與禮不合啊!」
李世民眉頭微皺,輔機(長孫無忌表字)應該不會因為二十二郎委婉拒婚而心生怨恨吧,怎麼雞蛋裡挑起骨頭來了。不過他也不會讓這位自己的布衣之交兼大舅哥下不了台,點頭道:「輔機說的有道理,不過還是可以變通的。」思量一下接著說道:「這樣吧,授二十二郎為金州刺史,許不之官,詔金州別駕知刺史事。」
長孫無忌見李世民心意已決,只好閉口不言,畢竟他和李元嬰並不是什麼死敵,犯不著忤逆進諫。他又不是靠諷諫起家的魏玄成,只是心裡依舊忿忿不已。
李元嬰暗嘆,今天算是把長孫麵糰給得罪了,智者千慮必有一失啊,千算萬算也沒想到天可汗哥哥還有當媒人的嗜好。
長孫皇后生怕她哥哥又弄出什麼言論,使他和李元嬰的關係變得更僵,連忙笑盈盈地說道:「二十二郎,不知你對王師有沒有什麼中意的人選呢?」說到察言觀色,長孫後算是行家中的行家了,否則也不會雖病體卻仍集萬千寵愛於一身
李元嬰正要回答,不過他的天可汗哥哥卻搶先道:「既然二十二郎工書善畫,那就拜虞監為滕王師吧!」
長孫無忌愕然,他著實沒想到李世民會欽點虞世南。這可不成,就算是他的親外甥,已經十九歲的魏王李泰,也才在今年三月拜禮部尚書王珪為魏王師。王珪原是息隱王李建成的舊部,影響力哪能比得上虞世南,已經對李元嬰心存芥蒂的長孫無忌當然不會讓李元嬰太過得意,於是進言道:「陛下,虞公年已八旬,若為滕王師,恐怕心有餘而力不足了!」
李世民神色一凜,他倒沒有想到這一點。確實,雖然孫思邈被他強留在長安,但孫思邈畢竟不是神,虞世南的身體還是每況愈下。可是除了虞世南,實在沒有更好的人選了,房玄齡、楊師道這樣的宰輔級別太高,若為滕王師勢必會引起朝野的誤解,更會把李元嬰推上風口浪尖,而書法名家歐陽詢則是東宮屬官,而且官階也較低。
李元嬰前些日子正打算求天可汗哥哥遷閻立本為滕王師呢,如今正好,馬上推出了自己心目中的人選。
「你說刑部侍郎閻立本?」李世民有些為難,雖然閻立本善畫,也頗具才幹,不過比起五絕虞世南來說,那差的就不止一籌了,並不是李世民心目中的好人選。
不過長孫無忌卻勸道:「滕王工書善畫,而閻侍郎也是家學淵源,臣以為拜閻侍郎為滕王師正是人盡其才。」心裡則暗道,李元嬰聰慧過人,而且又善於逢迎陛下,長大以後勢必尾大不掉,既然他敢拒婚,那不如趁現在讓他跟著閻立本當個畫匠,消除太子以後的隱患。
李元嬰迷惑地瞥了長孫無忌一眼,他剛剛明明已經感覺到長孫無忌對他的不滿,怎麼轉眼間就又開始為他說話了。不過李元嬰也沒有想太多,有了長孫無忌的進言,天可汗哥哥應該不會再反對了吧。
果然,在李元嬰殷切的目光下,天可汗哥哥最後還是同意了讓閻立本為滕王師,授銀青光祿大夫。其實當李元嬰說出閻立本這個名字的時候,李世民第一時間想到的是閻立本的胞兄,將作大匠閻立德,只是隨即一想讓將作大匠當王師,說出去實在不好聽,只好退而求其次,選擇了閻立本。
離開兩儀殿,李元嬰心情還是不錯的,不僅推掉了長孫胖子的親事,又得償所願,閻立本從此之後怕是要貼上滕王的標籤了。而天可汗哥哥並沒有召見阿武的打算更是意外之喜,剛才在兩儀殿的時候,李元嬰就已經有了歷史重回軌道的覺悟,沒想到卻是虛驚一場。
李元嬰的滕王府位於平康坊,而長孫宅所在的崇仁坊僅和平康坊相隔一條春明大街,所以離開兩儀殿後,李元嬰和長孫胖子正好同路。
長孫無忌看著李元嬰一路喜形於色的樣子,心裡就不由窩著一團怒火,難道孤長孫家的人就這麼不遭待見嗎?李元嬰知道今天把長孫無忌給得罪了,不過也沒辦法,誰讓楊保媼那麼多嘴來著,所以也不敢亂說話,免得把「麵糰團」徹底惹毛了。
延喜門,幾個監門衛一頭霧水地送走臉色陰沉的長孫無忌和一臉笑意的滕王,這麼多年來,他們還是第一次看到國舅爺出宮後這副模樣,難道是被陛下訓斥了?看他身邊滕王幸災樂禍的樣子貌似很有可能,不過好像沒聽說國舅和滕王有隙吧?
不得不說這幾個監門衛還是很有狗仔潛質的,沒過幾天,朝野中就有了長孫司空與滕王不睦的傳聞,而且還傳得有鼻子有眼的。
「滕王殿下,老夫這就告辭了!」兩人一路無話地走到崇仁坊西門前,長孫無忌勉強露出一絲難看的笑容,拱手說道。
「司空慢行!」雖然李元嬰也知道長孫無忌肚子裡指不定怎麼罵他,但他表面上可不敢廢禮。即使長孫無忌因為避嫌辭去了相位,但依舊是天可汗哥哥最為信任的老夥計,如果說長孫無忌是棵大樹,那他只是一隻小小的蚍蜉。不過只要天可汗哥哥一天在位,以他的強勢,李元嬰並不怕長孫無忌出什麼妖蛾子,至於再以後的事嘛,鹿死誰手猶未可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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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貞觀印象 第十章 隨駕
李元嬰興致盎然地騎在一匹小馬駒身上,郭遷和王倫則一路小跑,氣喘吁吁地緊跟著,不敢有絲毫鬆懈,不過他可一點體諒那倆小太監的覺悟都沒有。雖然在大安宮兩年多時間,李元嬰已經學會了騎馬,但是今天卻是他第一次在野外奔馬,可把他給憋壞了。還是穿越好啊,要是擱在現代,他一個窮學生哪能養得起如此的神駿。
雖然經常把衛士們的隊型給沖得七零八散,不過從陛下讓滕王殿下隨駕巡幸洛陽宮就可以看出滕王身上的聖眷,所以誰也不敢壞了李元嬰的興致。而且從長安城到洛陽宮,一路基本屬於京畿之地,全國府兵有三分之一的折衝府都集中在這一帶,不用擔心有什麼宵小之輩衝撞到陛下,即使陣型被李元嬰沖散,亦不會造成多少影響。
說來這匹小馬駒還是去年天可汗哥哥讓尚乘局為他精挑細選出來的,由於奔跑起來如一團赤焰一般,故被李元嬰命名為「赤焰駒」,聽說它還是從西域石國進貢來的御馬呢。來到大唐這麼久,李元嬰當然知道石國其實就是漢朝的大宛故地,也不知這匹很有靈性的小馬駒會不會就是傳說中的汗血寶馬呢?不過赤焰駒雖然是赤紅色的,但是一年多來李元嬰並沒有發現它有流過什麼血紅色的汗,心思也就漸漸淡了下來。
長孫皇后坐在輿輦上側身微笑道:「陛下都說二十二郎為人穩重,不似少年,依臣妾看那只是二十二郎嚴於律己的表現,現在這樣子才像個少年郎嘛!」
李世民眼中寒光一閃,隨即說道:「二十二郎生性堅忍,否則也不會小小年紀就能形成自己獨特的字體,只是我卻想不明白為什麼二十二郎會對經史文章不屑一顧呢?不過這樣也好,否則……」
長孫皇后神色一凜,她當然明白李世民的意思,臉色凝重地點了點頭。是啊,二十二郎畢竟是皇考之子,陛下親弟,如今不過總角之齡就以孝行和滕王體聞名天下,若是在經史方面再有所成就的話,一旦山陵崩,勢必會對承乾產生威脅。
莫非二十二郎也想到了這一層,才會違心地荒廢學業,以求自保?想到這裡長孫皇后搖搖頭,隨即否定了自己心中的念頭,二十二郎畢竟只有十多歲,而且生母柳寶林早逝,就算再聰慧睿智,也不可能想得那麼遠吧!想到這裡長孫皇后偷偷看了李世民一眼,發現他看向李元嬰的眼神中依舊充滿了慈愛,便放下心來。不禁覺得她剛才的想法太過荒誕不經,陛下雄才偉略,千古一帝,豈會為難一個十多歲的孩童。
李元嬰自然不知道他只不過是因為討厭「之乎者也」而已,卻反而引起了猜疑。雖說他來自一千多年以後,但也只是一個普通的大學生而已,不可能把各方面都考慮得很周全。不過話又說回來,如果沒有這個疏忽的歪打正著,估計現在的李元嬰就是另一番景象了。
李元嬰騎馬也只是貪一時新鮮而已,出了潼關後也就隨之膩味了,而且從來沒有過連續騎馬經驗的他因為長時間與馬鞍摩擦,大腿兩側不可避免地多了一種火辣辣的感覺,苦不堪言。不過這次去洛陽是他主動提出要騎馬,若是中途更換,少不得惹人笑話,只好咬牙堅持下去了。幸虧是因為天子車駕,一天的路程起碼要走兩天,否則李元嬰也顧不得什麼顏面了。
「唉,要是這時代有小車就好了,最不濟拖拉機也成!」李元嬰無精打采地跟著大部隊前行,小聲地嘟囔著,現在的他早沒了剛出長安城時的意氣風發。
武陽縣公、右衛大將軍李大亮是天可汗哥哥的心腹大將,並且擔負著這次巡幸洛陽的警衛任務,看到李元嬰長吁短嘆的樣子,不覺莞爾,策馬與李元嬰並行,笑道:「滕王是要下馬換車嗎?大亮馬上為殿下準備車輦!」
「不用不用!」李元嬰連忙推遲,他一個穿越者豈能讓古人小瞧,那也太掉價了吧。
李大亮文武全才,哪能猜不透李元嬰心中的想法,笑著搖了搖頭,也就不再堅持。
「李將軍,不知還有多久才能到達虢州啊?」李元嬰見李大亮並沒有離開的打算,只能強打起精神,不過兩胯間實在生疼,只好用說話來轉移疼痛。
李大亮如數家珍地說道:「殿下不要著急,馬上就要到函谷舊關了,出了函谷,虢州治所弘農縣就在眼前,殿下很快就能再見到密王了!」
「哦!」李元嬰隨意應了一聲,如果是從前,他肯定立刻抖擻精神,來個函谷半日遊,函谷關可是與潼關齊名的古戰場啊。不過現在嘛,別說函谷關,就是一個太上老君站在函谷關上,也吸引不了他。
「李將軍,這天好像有點不對頭啊!」突然一個胡人打扮,滿臉虯髯的將領從後面追上李大亮和李元嬰,焦急地說道。
李元嬰認得此人,這個胡將名叫阿史那忠,本是東突厥貴族,貞觀四年歸唐,以功擢左屯衛將軍,因為生擒東突厥頡利可汗而被天可汗哥哥倚為心腹,算是天可汗哥哥的貼身侍衛了。
李大亮一驚,他也是行伍出身,對氣象當然有所涉獵,抬頭仰望片刻,頓時臉色大變,連忙翻下馬去,衝到路邊撥開草叢,也不知要幹什麼。
李元嬰看到李大亮的樣子就知道阿史那忠並非無的放矢,急問道:「阿史那將軍,莫非這天要下雨了?」
阿史那忠苦笑道:「末將是草原胡人,從小就要學會觀察天氣變化。殿下您看,現在天上雲片如此混亂,末將估計將會有大風暴雨來臨,若是驚了聖駕怎麼辦!」
李大亮這時也走了回來,臉色凝重地說道:「蚯蚓封洞,螞蟻搬家,恐怕雨勢會很大的!怎麼辦?」
李元嬰看了看四周杳無人煙的樣子,無奈地說道:「李將軍,你不是說馬上就要到函谷關了嗎?只要我們加快行程,應該可以在暴雨前趕到函谷關吧!」
「也只能這樣了,有勞阿史那將軍向陛下稟報下情況!」李大亮哀嘆一氣,對阿史那忠抱拳說道,天氣變化莫測,實在不是人力所能違抗的啊。然後立刻吩咐幾個親兵通令全軍,以最快的速度趕到函谷關。想到陛下可能會被困在暴雨中,李大亮不寒而慄,只能聽天由命了。
阿史那忠點了點頭,策馬離開。
「李將軍,既然暴雨眼看就要來了,將軍是不是做好兩手準備?」李元嬰對天子車駕的提速並沒有多少信心,馬上補充道。
李大亮沉思片刻,恭敬地說道:「殿下心思縝密,大亮受教了!」於是親自到李世民那裡請來調兵的敕旨,交予其從子李道裕快馬先行,命函谷折衝都尉前來迎駕。其實李大亮也是因為事關自己的腦袋,太過緊張了,失了分寸,否則何須李元嬰的提醒。
李元嬰暗笑,能夠和李大亮結下善緣,此行不虛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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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貞觀印象 第十一章 雨中行
事情總是那麼不盡如人意,隨著東風漸起,天色也漸漸暗了下來,李大亮愁苦道:「殿下,依大亮看我們在大雨前怕是趕不到函谷關了!」
李元嬰看了看四周,雖然這裡是官道,卻並沒有人煙,要是真下起雨來,恐怕天可汗哥哥也得受苦了。伴君如伴虎,李元嬰當然理解李大亮此刻的心情,不過他也無能為力。勸慰道:「李將軍不要太擔心了,這不是你的過失。天氣變化莫測,早晨還晴空萬里,誰能想到午後會是這般光景。皇兄那裡我會去為將軍開解的!」
李大亮連忙拒絕,他之所以能成為李世民的心腹,最重要的原因就是立身中正,不與他人結交,就算是太子李承乾,也同樣敬而遠之,更何況是滕王李元嬰。畢竟滕王也是皇族中人,若是為自己說項,恐有瓜田李下之嫌,如果因此而被陛下猜疑,那就得不償失了。
李元嬰見李大亮條件反射般地拉住套在赤焰駒上的韁繩,瞬間也想明白了其中的關節。心裡不由有些忿恨,真是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當然這也怪不得李大亮,如果不是他那小心謹慎的性格,李世民也不會把最重要的宿衛之職交給他。
就在兩人都有些尷尬的時候,小太監郭遷突然叫道:「殿下,好像是大家過來了!」
李元嬰一驚,回頭望去,果然看到天可汗哥哥身著便裝,策馬疾馳而來,阿史那忠和殿中監宇文士及則緊隨其後。連忙和李大亮一起下馬迎駕。
「陛下,您……」
「籲——」李世民勒住韁繩,打斷了李大亮的說話:「大亮不必自責,我也是行伍出身,經歷過的大小仗不下百場,又不是生於深宮之中,長於婦人之手,『何不食肉糜』的晉惠帝。」
李大亮頓時放下心來,這種事情若是擱在其他皇帝身上,他絕對免不了被貶的下場,也許還可能有性命之憂,也就只有當今陛下才有這麼廣闊的胸襟。從此對李世民更加地忠心耿耿。
說話間,李元嬰脖子上突然有種冰涼的感覺,大雨如期而至,並且有越下越大的趨勢,期間還夾雜著炸雷和閃電。
宇文士及慌忙將準備好的蓑衣給李世民披上,請他回駕。不過卻被李世民給拒絕了,開懷笑道:「自從世民登基以來,已經很久沒有享受過雨中行的感覺了。呵呵,世民彷彿又回到了二十年前太原起兵的時候,記得當年也是淫雨霏霏的時節啊!」也許是想起了當年的崢嶸歲月,面對周圍這些親近大臣,李世民不知不覺就換回了從前的自稱。
宇文士及和阿史那忠看到李世民興致正高,也只好順著他的意,大唐立國二十年,已呈盛世之象,盜賊漸少,特別是關內、河南兩道,綠林早已絕跡,安全方面並不需要太過考慮。不過李大亮可就忙開了,原本因為急行軍使得已經有些變形的隊伍在瓢潑大雨的侵擾下變得更加地混亂。誰知道這場雨要下到什麼時候,再這樣下去,天知道何時才能趕到函谷關,而且陛下又離開了天子乘輅,混亂的隊形很容易衝撞到陛下的。
李大亮只好扯開嗓子大聲疾呼,以求控制住隊伍,可惜他的聲音很快就被雷聲、雨聲,以及嘈雜的人聲所湮沒,急得他不知道怎麼辦才好。
李元嬰從王倫手中接過蓑衣斗笠套在身上,看著眼前混亂的局勢,忍不住搖頭,看來這群守衛宮禁的士兵並沒有上過戰場,僅僅一場暴風雨就混亂成了這個樣子。若是真遇到半道劫殺的,這群烏合之眾怕是連自己都保護不了吧。
想到這裡李元嬰就有種心悸的感覺,環望四周,這裡已經屬於函穀道了,地勢險要,若是有一支人馬埋伏在函穀道兩側,就憑這些烏合之眾,不全軍覆沒才怪。不過隨即又啞然失笑,周圍的李世民、李大亮、阿史那忠、宇文士及等人,哪個不是久經戰陣的名將,自己能想到的,他們當然也能想到。且不說現在是太平光景,有賊寇也不敢搶劫天子車駕,再說就算真有人吃了熊心豹子膽,函谷折衝府就在眼前,哪有這麼容易埋伏在這裡。
「全軍待命——」李大亮突然嘶聲力竭地大吼一聲,如雷的聲音頓時將風雨聲穿透,一直從隊前傳到陣尾。雖然由於瓢潑大雨和急行軍的緣故使得整個天子車駕早沒了原來的隊形,府兵、宮人、大臣……腳踩泥濘,頭頂山雨,深一腳淺一腳的,更是狼狽,但是李大亮治軍向來威嚴,聽到他的命令後,慌亂不堪的衛士們立刻下意識地停下了腳步。可惜那些宮女太監可不知道什麼是令行禁止,在他們的推推搡搡之下,場面變得更加地混亂了。
「怎麼了?」李世民皺著眉頭問道,李元嬰斗笠下的臉上也寫滿了好奇。
宇文士及更是不留情面地埋怨道:「李將軍,你想要幹什麼,還嫌現在不夠亂嗎?」
「這個……這個,陛下!」李大亮咬咬牙翻身下馬跪在李世民的馬前,用那早已沙啞的聲音喊道:「陛下!臣心裡突然有種不詳的預感,還請陛下迴鑾!」
呼嘯的冷風使得李元嬰不禁打了一個噴嚏,環望四周後遲疑道:「將軍以為此地有危險?」
宇文士及冷笑道:「子不語怪力亂神,難道武陽縣公是靠心裡的預感行軍打仗不成?陛下開創盛世,四海昇平,在這京師附近,哪來的什麼危險!李將軍莫要危言聳聽啊!」
李元嬰有些詫異,宇文士及為殿中監,掌皇帝生活諸事,和滿清的內務府有些相似,應該算是天可汗哥哥心腹,而李大亮的榮寵就更不用說了,怎麼宇文士及和李大亮之間的關係並不融洽啊?
李大亮額上青筋暴起,對於宇文士及的嫉妒,他早就瞭然於心,不過卻從來沒有理會,卻沒想到宇文士及會在這麼個節骨眼上抬槓,氣急怒道:「宇文監,你這是什麼意思!若陛下有事,你萬死難辭其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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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貞觀印象 第十二章 函谷劫
宇文士及滿臉通紅,右手食指顫抖地指著李大亮的鼻尖,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他從未想過,在朝堂上向來木訥的李大亮會這麼駁他的面子。
「好了!」李世民冷哼一聲,從語氣上不難聽出他被箬笠遮掩下的面色有多麼的難看,「宇文卿家所說有理,青天白日,朗朗乾坤,哪來那麼多蟊賊!」
李元嬰抬頭看了看天色,暗翻白眼,都什麼眼神,在這暴風雨的天氣條件下,能看到青天白日?吹牛也不是這麼吹的!看著一臉窘迫的李大亮,既然打算與他交好,李元嬰自然要為李大亮說上幾句。面對謹小慎微的李大亮,「暴風驟雨」的路線絕對是行不通的,只好玩「潤物細無聲」了。
「皇兄,依臣弟看李將軍所言甚是,皇兄身繫社稷安危,外出巡幸,還是小心穩妥點好。崤函地勢險要,又恰逢這種惡劣天氣,雖說函谷折衝府就在眼前,但也不可不防啊!」
阿史那忠平素就看不慣宇文士及的作為,而且若有什麼差池,他這個皇帝的貼身護衛絕對脫不了干係,緊接著附議道:「陛下,忠也以為李將軍和滕王說的在理,陛下現在的身份可不再是當年的秦王了!」
聽到李元嬰和阿史那忠都和李大亮那頭倔驢湊到一塊去,宇文士及臉色更加地不忿,他們是忠臣悌弟,難道老子就是奸佞?
李世民施施然說道:「滕弟和三位卿家不要再爭吵了,函穀道又不是塞外北胡之地,哪來這麼多危險!」
話音未落,官道右側的山林中突然傳出一聲長嘯,頃刻間函穀道兩側萬箭齊發。那些太監宮女們哪裡經歷過這些,推推搡搡地正歡呢,全都成了箭矢的活靶子,就連身披甲冑的衛士們也大都未能倖免。天幸李世民一時意動,離開了天子乘輅,而長孫皇后由於身體不好,大風驟起的時候,周圍就站滿了一群為她擋風的宮人。也正是因為如此,使得這兩個眾矢之的卻僥倖逃過一劫。
已有不祥預感的李大亮第一時間就反應了過來,這時候也顧不得什麼禮節了,上前一步將騎在高頭大馬上的李世民給拉下馬來。阿史那忠則果斷地用自己的身體為盾護住跌在地上的李世民,雖然背部中了兩支箭矢,卻依舊堅定不移地矗立在那裡。正是由於李大亮和阿史那忠拚死保護,才讓暴露在外的李世民搶得一線生機,隨後反應過來的十餘名千年備身立刻將李世民和阿史那忠圍在他們身後。
李大亮這才稍稍鬆了一口氣,咬牙將左臂上的箭矢銜住,猛地一甩頭就將其拔出,熱血濺滿臉龐。不過他卻不以為意,如怒目金剛般橫劍大喝:「何方反賊,竟敢襲擊天子乘輅,不怕誅滅九族嗎?」可惜回應他的只有更加猛烈的箭雨。
李元嬰何曾見過這種場面,傻呆呆地坐在赤焰駒上,若非跟了他一年多的赤焰駒靈性十足,感覺到主人有危險,將他翻下馬背的話,恐怕李元嬰現在都成篩子了。稍稍鎮定下來後,李元嬰小心翼翼地從地上爬了起來,不過隨即又痛苦地倒了下去,看來骨頭是斷了,而戴在頭上的箬笠也不知丟到什麼地方去了,現出異常蒼白的臉色。雖然摔斷了腿,不過運氣至少要比那些已經瞳孔放大的太監宮女們強多了。
「李將軍,難道是函谷折衝府謀反?」李元嬰駭然道,這是他的第一反應,想到事情的嚴重性,一時間也忘記了腿上疼痛。
李大亮猛地搖頭,斷然否認道:「絕不可能!」但是心裡卻涼了半截,他身為右衛大將軍,自然知道現任函谷折衝都尉出自東宮,難道太子已經等不及了嗎?如果真是這樣,那他派到函谷關傳旨的從子李道裕怕是凶多吉少了。而且更為嚴重的是,原本他還對函谷折衝府的援兵寄予厚望,現在看來他們不落井下石就已經上天保佑了。
到處都是肆無忌憚的流矢,即使能活下來也是頻頻和死神擦肩而過的結果,在這種頭腦高度緊張的情況下,李元嬰哪還會去注意李大亮那嚴峻的臉色。聽了李大亮斬釘截鐵地否認,李元嬰就如抓到一根救命稻草似的,精神頓時放鬆了下來。不過看著橫七豎八躺臥著的死屍,以及與雨水匯流成河的血水,胃裡又是一陣的翻江倒海。
幾輪箭雨過後,隱藏在官道兩側的刺客們再傻也已經發現了他們的目標並不在天子乘輅中,而是出現在了御駕的最前沿,箭雨也就漸漸地停了下來。當然,更重要的原因是他們隨身攜帶的箭矢已經基本告罄了。
沒有了箭雨干擾,再加上李大亮的積威,這群如羊羔般疲於奔命的衛士們總算是再次鎮定了下來。良莠不齊的府兵衛士經過剛才那幾輪箭雨的篩選,劫後餘生的雖然不能稱得上精銳,但至少算是「矬子裡拔大個」了。經歷了鮮血的考驗,這些年輕的府兵彷彿瞬間成長了起來,在李大亮、阿史那忠等眾將官的努力下,他們很快就重新結成了陣型。根據以往的經驗,真正的較量才剛剛開始,李大亮輕輕將劍身擦拭一番,既然函谷折衝府指望不上,那就只有自救了。
宇文士及可是避害趨利的行家,第一時間就鑽進了車軲轆底下。待到箭雨初歇,立刻狼狽地從裡面爬了出來,獐頭四望,發現自己的行為並沒有引起其他人,特別是陛下的注意,這才稍稍安下心來。
整了整頭上的進賢冠後,宇文士及彎腰將身上的泥濘拍打一番,並且隨手從地上撿起一支羽箭。正要上前將被李大亮拉下馬來的陛下扶起,突然臉色大變,失聲叫道:「這……這,這支羽箭分明就是少府監打造的軍器,只有軍府才有配備。軍府,軍府……難道函谷折衝府真的謀反了?」
這一叫可把才松了口氣的李元嬰給嚇壞了,兩手在地上一陣亂摸,宇文士及所言果真不假,接連抓到幾支羽箭全是少府監的制式,頓時心灰如死,癱軟於地。函谷折衝府謀反……貌似前世並沒有聽說過這件事啊,難道是他引起的蝴蝶效應?李元嬰暗嘆一陣悲哀,這也太倒霉了吧,第一次聽說穿越者會被自己引起的蝴蝶效應害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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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1-23 08:35 PM
第一卷 貞觀印象 第十三章 撲朔迷離
親自為阿史那忠包紮完背上的傷口後,李世民從宇文士及手中接過那支羽箭,臉色異常難看。而宇文士及似乎也想到了什麼,頓時臉色大變,再也沒了剛才的從容。
李大亮把指揮權交給他的副手右衛將軍薛萬徹,踟躕一會兒,最後還是說道:「陛下記得戾太子(注1)的故事乎?」
李世民緩緩抬頭,凝視李大亮良久,冷聲道:「你說他是被人陷害的?」
聽到李大亮說出「戾太子」這三個字,李元嬰這才明白過來,為什麼眼前這三個人的臉色會如此凝重,敢情他們是在懷疑這次刺殺是太子大侄子的手筆。不過仔細想想李承乾的嫌疑確實很大,一來若是天可汗哥哥死了,那他就可以名正言順的繼承皇位,否則以天可汗哥哥現在春秋鼎盛,誰知道還要等到什麼時候,事實上到最後承乾大侄子確實也沒能「媳婦熬成婆」就被廢黜了;二來從這群刺客能在李大亮、薛萬徹等名將眼皮底下發動突然襲擊的這份實力上看,並不比大唐的精銳府兵弱,而能夠調動這種水平刺客的人,恐怕也就只有當今太子了。
宇文士及三朝元老,豈會不知這其中的利害,暗怪自己多嘴,在太子這個問題上若是處理不好,肯定會動搖大唐國本,而且最重要的是自己勢必會被推上風口浪尖。這種情況絕對不是一生經歷過長兄宇文化及叛亂、玄武門之變等一系列政治事件的宇文士及所希望看到的,連忙補救道:「陛下,臣以為李將軍說的有理,太子乃國之儲君,何必要甘冒奇險呢?」
「甘冒奇險?」李世民並沒有說什麼,不過心裡卻在冷笑,他剛剛下詔在魏王府置文學館,由青雀(注2)自引學士,今天就發生了這種事,這裡面沒關聯就怪了,承乾是怕青雀搶他的太子之位吧!將前後聯繫起來,李世民越發覺得李承乾最為可疑,心裡恨道,若非承乾也是皇后所出,朕非殺了這個孽畜不可!
想起長孫皇后,李世民臉色再變,拽著李大亮的甲冑失聲道:「皇后怎麼樣了?」
「皇兄!臣弟剛剛遣郭遷去問過了,天幸皇嫂並沒有受到任何傷害!」李元嬰右腿骨折,只能坐在泥濘的水灘裡,有氣無力地說道。
李世民這才松開李大亮,喃喃道:「皇后沒事就好,否則朕誅他九族!」他倒是忘了,若真是太子所為,那九族中他自己首當其衝。收回心思後,李世民見李元嬰依舊坐在地上,關切道:「二十二郎快點起來,在雨水裡久坐會染傷寒的!」
李元嬰拍了一下自己的右腿,苦笑地搖了搖頭。
宇文士及見狀連忙解下他的蓑衣,任由雨水打在自己的身上,將李元嬰扶坐在他的蓑衣上。李世民滿意地點了點頭,現在場面這麼混亂,也只能先做到這一點了。
這時候,右衛將軍薛萬徹撥開護衛著李世民的那些千牛備身,急匆匆地闖了進來,跪道:「陛下,叛軍已經封鎖了函穀道前後,如何應對請陛下明示!」
「叛軍?」李世民反問。
「這些刺客訓練有數,且人數眾多,所以微臣判斷他們應該是叛軍!」
李元嬰皺眉道:「此地距函谷關僅一步之遙,若真是叛軍,函谷折衝絕脫不了干係?」
李世民掂了掂身上的蓑衣,臉上滑過一絲輕笑,鎮定地說道:「走,隨朕去看看究竟是何方神聖!」
「陛下不可犯險!」阿史那忠也顧不得背上的傷口了,衝到李世民前面,大聲阻止道。
李世民重新騎上御馬,笑道:「幾位卿家不用緊張,就這陣勢還嚇不倒朕!」
李大亮瞭解李世民的性格,知道他已下定決心,誰也勸阻不了,只好和薛萬徹一起貼身保護著他。阿史那忠無奈,想要跟隨李世民而去,可是背上的傷勢卻讓他力不從心,只好向李大亮抱拳道:「拜託了!」
宇文士及原本也要硬著頭皮隨李世民而去,不過卻被留下來照顧李元嬰和阿史那忠。宇文士及自然欣然應下,比起和皇帝站在一塊,顯然這裡要安全許多。
李元嬰這時候也冷靜了下來,他前世聽說過太子李承乾曾經派人刺殺過魏王李泰,不過要殺天可汗哥哥,他這個大侄子應該沒有這麼大的膽子吧?雖說李元嬰前世不是什麼唐史專家,只是略有涉獵而已,但他卻清楚地記得,李承乾的被廢和侯君集頗有關聯。而現在,歷史上被侯君集攻滅的高昌國還屹立在大唐西陲,所以距李承乾被廢應該還有好幾年才對,如果這次行刺真是李承乾所為,那他絕對逃不過被廢的下場。除非,除非歷史真的進入了岔道……
「宇文公,你也認為這次行刺是太子承乾所為嗎?」李元嬰不經意地問道。
「什麼?」阿史那忠頓時跳了起來,驚異道:「滕王是說太子殿下弒君?」他本是突厥人,雖然歸唐已有數載,不過對華夏曆史上的典故並不是很清楚,所以雖然他也聽到了李大亮提到「戾太子」,卻並不清楚戾太子是何許人也。
「噤聲!」宇文士及緊張地看了看左右,壓低嗓子斥道:「此事幹係重大,在沒有真憑實據面前切不可隨意宣揚,否則大禍臨頭!」
阿史那忠冷汗連連,雖然他是草原胡人,但也是東突厥皇族中人,東突厥的汗位爭端激烈程度並不亞於中原,否則盛極一時的東突厥汗國也不會頃刻間轟然崩塌,所以立刻就領會出宇文士及話中的深意。幸虧那些千牛備身都隨陛下而去,其他衛兵離得較遠,否則後果還真不堪設想。
李世民在李大亮、薛萬徹以及一干千牛備身的護衛下來到陣前。在親眼看到這群訓練有素,裝備精良的刺客後,心裡愈發肯定了他們的幕後主使人就是他的好兒子太子承乾。
「陛下,這群刺客的頭目也是將才,只專心扼住函穀道兩端,並不著急進攻,看來他們是準備把我們困在這裡了。大雨也不知要到什麼時候才能停歇,對峙的時間越長就越對我們不利,可若是現在突圍,對方以逸待勞,我軍的勝算更是微乎其微!」李大亮黯然說道,剛剛失去了從子李道裕的他心裡第一次生出無力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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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1-23 08:36 PM
第一卷 貞觀印象 第十四章 劉氏後人
薛萬徹咬牙道:「陛下,要不讓末將試一試能不能單騎突圍出去,雖然函谷折衝府不能指望了,但末將還可以去陝州搬取援兵!」
不過李世民還是拒絕了薛萬徹的請戰,雖然薛家四兄弟,均有萬夫不當之勇,但是讓薛萬徹以疲憊之身突圍,只能是作無謂的犧牲。
「陛下您看,那個人應該就是這群刺客中的頭目!」李大亮看到扼住前路的刺客中間突然一陣騷動,隨即恭敬地退守兩旁,從中一前兩後走出三名刀客。不過這三個刀客的面目都被他們故意用巨大的箬笠遮住。
「爾等是何許人也,竟敢襲擊朕的車駕?」李世民久經沙場,曾經以六騎赴渭水,隻身迫使東突厥頡利可汗退兵,面對這些蟊賊,當然不會怯陣。
那為首的刀客冷聲道:「李世民,到這個關口了,你還在老子面前擺什麼皇帝架子,當初若不是我祖父的運籌帷幄,這天下又豈能輪的上你們李家!哼,當年劉家能輔佐你登上帝位,今日老子也可以把你李世民從龍椅上拉下來!」
這話說得李世民等人面面相覷,難道剛才猜錯了,這些刺客並不是太子的人,而是另有隱情?「劉家?你到底是什麼人!」李世民臉色數變,大聲喝道。
那刀客冷笑一聲,將戴在頭上的箬笠摘下,突然降低姿態說道:「陛下可還記得『高鳥盡,良弓藏,果不妄。』這九個字嗎?」
「劉文靜——」一旁的薛萬徹失聲叫道。這九個字正是當年魯國公劉文靜臨刑前所說的最後一句話,只要是武德朝的舊臣,幾乎人人皆知。
李世民從那名刀客的臉上也能隱隱看到當年劉文靜的影子,激動地問道:「你是肇仁公的後代?」肇仁,即劉文靜的表字。
刀客冷笑道:「沒想到陛下還能記得先祖,真是先祖的榮幸啊!當年汝父聽信裴寂讒言,兔死狗烹,殺害先祖和先叔祖,後陛下又誅殺劉氏滿門,不知可曾想到今天啊!」
「你是劉樹藝還是劉樹義的兒子?」李世民重新恢復了冷靜,知道今天的事情不是太子的謀劃,不管怎麼說,心裡頓時舒服了許多。
李大亮則怒喝道:「陛下待你們劉家不薄,登基後很快就為劉文靜平反昭雪,並讓劉樹義繼承魯國公的爵位,詔尚主,何等的恩寵!可是你們劉家呢,卻不思報國,起兵造反,這又能怪得了誰?」
「打一個巴掌給一個甜棗嗎?你以為這樣就能補償我們劉家十多年來所受的屈辱?」刀客氣笑道,「老子也不和你們爭辯什麼,雖然當初先父最後功虧一簣,不過今天嘛,看你們如何逃出老子布下的天羅地網!」
李大亮還要反駁,卻被李世民攔住,淡然道:「不要說了,在肇仁公這個問題上,是我對不起他!」
刀客不屑地說道:「李世民,收起你那套假惺惺吧,你以為這樣說老子就會放過你嗎?」說罷突然單膝跪地,仰天嘆道:「祖父、父親、叔父,仇兒隱忍十年,今朝終於是可以為你們報仇雪恨了!」
原本劉仇的計劃是利用這場大雨將李世民困在函穀道中,進不得進,退不得退,最後達到兵不血刃的目的。在這麼惡劣的天氣條件下,一般是不會有人趕路的,至於偶爾闖入函穀道的路人,自有人招待他們,所以劉仇並不擔心夜長夢多。只是在看到十年來從未忘卻過的仇人就立在他面前後,劉仇再也按耐不住報仇雪恨的心情,重新站起身來,拔出腰間明晃晃的障刀,下令發動總攻。
薛萬徹冷哼一聲,不退反進,單騎闖入那些刺客中間,攔住了劉仇的去路。劉仇為了今天準備了將近十年的時間,幾乎研究透了李世民身邊的文臣武將,雖然知道薛萬徹馬上功夫了得,不過他卻自視甚高,並沒有把薛萬徹放在眼裡。
而跟在劉仇身後的另外兩名沉默寡言的刀客則在劉仇的掩護下分別向李世民和李大亮砍去。守在李世民身前的那些千牛備身在其他刺客的圍攻下連自身都難保,更別提擋住那兩個實力更勝一籌的刀客了。
薛萬徹大驚,正要回援,可惜劉仇並不給他這個機會。劉仇和薛萬徹實力相當,豈會讓他輕易抽身去援救李世民。只要能夠殺了李世民,就算不是自己親手報仇,劉仇也無憾了。不過天可汗哥哥卻非一般的皇帝可比,不到弱冠之齡就隨父從軍,南征北戰的他雖然已年近不惑,久居龍位,但一身武藝卻沒有因此而丟下,再加上有李大亮悍不畏死的保護,那兩名刀客一時半會兒也拿李世民沒有辦法。
被李世民留下來的阿史那忠見前頭再次騷亂起來,知道刺客又有新的行動了,心裡愈發地著急,拾起身旁的障刀,就要上馬前去支援,卻被宇文士及給攔腰抱住。李元嬰也勸慰道:「史將軍,你現在連行動都不便,又何談救駕呢?」
阿史那忠雙眼凝視,怒喝一聲,掙開身後的宇文士及,可惜兩腳一軟,又跌了下去。無奈地摔掉手中的障刀,雙手緊拳狠狠砸在地面的血灘上,含淚喃道:「陛下待忠恩情甚重,現在陛下有難,忠卻無能為力,恨哪!」隨即擦淚道:「宇文公,阿史那忠賤命不值一提,用不著這麼多人保護,宇文公不必管忠,救駕要緊!」
宇文士及被李元嬰的眼神看得本就很不舒服,現在更是臊得慌,訕訕說道:「殿下,您現在也是行動不便,如果士及走了,那您怎麼辦?」去救駕勤王當然是好事,不過也要有命享受才行。
李元嬰淡淡說道:「皇兄身繫天下社稷,而元嬰只是一孩童爾,孰輕孰重,宇文公自該知道!」
宇文士及老臉通紅,告了一聲罪,臉色不善地領著衛兵趕去支援前方的李世民,只留下幾個照顧保護李元嬰和阿史那忠,心裡對他們言語間的擠兌自是怨恨不已,暗自腹誹:「阿史那忠,李元嬰,哼!勤王救駕是吧?行!若是丟了性命到了下面可不要說我宇文士及的不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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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貞觀印象 第十五章 有驚無險
李元嬰也知道這一下是徹底得罪了宇文士及,不過他卻不在乎,一來宇文士及並不是什麼重要角色,二來若是天可汗哥哥真有什麼閃失,使得李承乾提前登基的話,那他的好日子就到頭了。自從兩年前李元嬰在李淵殯前哭死過去,孝名遠播後,天可汗哥哥每每教育太子承乾都是以李元嬰為榜樣。在日積月累的逆反心理推動下,他那位太子大侄子對李元嬰的態度就可想而知了,這一點他是心知肚明的。
阿史那忠見李元嬰臉色不好看,還以為他擔心自身安全,堅定地說道:「滕王不用擔心,忠就算豁出性命不要,也不會讓賊人傷到殿下分毫的!」郭遷、王倫這兩個小太監也連忙表示忠心。
李元嬰愕然,隨即感激地看了阿史那忠一眼,並不否認什麼。不過心裡卻得意,君子不立危牆之下的道理他還是懂得的,他就是看出了天可汗哥哥已經吸引住絕大部分的刺客,所以才敢有恃無恐地把宇文士及給派出去。
李世民將劍從一個刺客的胸膛中拔了出來,擦掉濺在臉上的鮮血,餘光看到宇文士及領著百餘名生力軍衝了上來,驚怒道:「宇文士及,朕不是讓你們保護好滕王的嗎?」
宇文士及出身關隴將門,手上還是有兩把刷子的,接連砍翻兩名刺客後,當然不會說他是被李元嬰和阿史那忠擠兌來的,大聲說道:「陛下寬心,滕王那邊沒有刺客,而且有史將軍在滕王身旁,應該不會有問題的。」
「滕王!」劉仇眉頭一皺,賣了一個破綻,一刀砍斷薛萬徹坐騎的前腿,薛萬徹哪裡會想到劉仇如此卑鄙,竟然打他坐騎的主意,一時不慎從馬鞍上跌落下來。不過劉仇並沒有理會他,而是快速朝李世民的方向奔去,使得薛萬徹逃過一劫。
隨著時間的推移,劉仇漸漸感覺到了危機,他忽略了自己現在是賊這個事實。雖然他今天帶出來伏擊李世民的手下都是跟隨了他將近十年,其中的小頭目更是清一色的武功劉氏的族人家將,絕對忠誠可靠,但他們終究是賊,天生對官兵就有一種恐懼的心理,更何況是要面對當今聖人,李世民平定大唐半壁江山,在那些升斗小民眼裡,無疑是神的存在。誠然,劉仇佔據了天時地利,使得這群賊兵一時間氣勢如虹,如狼似虎,打了官軍一個措手不及,不過進入僵持階段後,賊兵們的缺點開始暴露了出來,漸漸對自己喪失了信心。
兩軍交戰,士氣最為重要,若是士氣被奪,就算是以百敵一,也只能落荒而逃,這就是為什麼古今中外以少勝多的戰例屢見不鮮的原因。劉仇家學淵源,如果不是劉家接連的意外,在十二衛當個四品中郎將乃至衛將軍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在他的隊伍剛剛出現這方面苗頭的時候,就已經感覺到事情的不妙了,而現在宇文士及所率生力軍的加入使得局勢更加微妙起來,若是再不能生擒或者擊殺李世民,他們的失敗不可避免。
若非劉仇見到李世民後頭腦發熱失去了冷靜,憑著先前的佈置,他們絕對不會走到這一步的。不過現在悔之晚矣,劉仇當然不願意看到自己的十年苦功,一朝化為灰燼,擺脫薛萬徹的糾纏後,劉仇開始用以命搏命的方式衝向李世民,只要能夠殺得李世民,那他就算是死也瞑目了。
寧為玉碎不為瓦全!就在劉仇打算玉石俱焚的時候,函穀道東面若有若無地傳來了陣陣馬蹄喧嘩聲,並且漸漸壓過了四周噪雜的雷雨聲和金石撞擊聲。很快,聲音的來源便呈現在了眾人面前。
「陛下,是函谷折衝府……」李大亮看到遠方一隊兵馬打出來的旗號,驚怒交加,心中又泛起一絲苦澀,看這架勢,他從子道裕是生還無望了。
李世民臉上更是一片陰霾,函谷折衝府果然落井下石來了,不過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如果劉仇沒有打通函谷折衝的關節,這群刺客絕不可能在函谷折衝府的眼皮底下從容潛伏在函穀道兩側。可是能想到是一回事,親眼看見又是另一回事,作為一個馬上皇帝,親眼看見自己的軍隊成建制的謀反,無疑是莫大的諷刺。
李世民君臣憂心忡忡,貼身守護皇帝的十餘名千牛備身更是傷亡過半,麾下衛士們剛剛燃起的士氣又再次被冷水澆滅。就在大家都以為已經在劫難逃的時候,事情的發展卻再一次讓眾人大跌眼鏡。
劉仇看到遠處那支人馬打出函谷折衝府的旗號後,瞬間臉色數變,恨恨地瞪了李世民一眼,發出一聲長嘯,隨即又突然想到了什麼,就近跳上一匹健馬,出人意料地往李世民的車隊裡面奔馳而去。經過剛才這一仗,有限的兵力都集中在李世民的周圍,車隊裡面警衛力量早就被抽調一空,基本屬於不設防狀態。而其麾下的那群刺客在函谷折衝府的人出現後,更是個個傻眼,直到劉仇的嘯聲才讓他們反應過來,只恨爹媽不給他們多生兩隻腳,拔腿就跑。
「呃?」李世民等人面面相覷,看來事情並沒有想像中的那麼糟嘛。
「陛下,皇后娘娘她……」見劉仇如入無人之境地單騎闖進車隊中,宇文士及突然想起長孫皇后還在裡面。長孫皇后若是有個閃失,不說陛下的怒火,一個長孫無忌就能把他給吃了。想到這裡,宇文士及哪裡還坐得住,沒等李世民說話就引兵回追。
說話間,函谷折衝府的兵馬就到了眼前,雖然通過剛才那群刺客的反應大概能看出這支兵馬應該沒有惡意,不過在這節骨眼上李大亮和薛萬徹哪敢放鬆警惕,一劍一槍分立左右,眼神不善地看著前方。
為首的一員中年將領慌忙扔掉手中的兵器,隨後勒住韁繩翻下馬來,跪倒在李大亮和薛萬徹面前,臉色異常蒼白,用緊張顫抖地聲音說道:「罪臣函谷折衝府折衝都尉救駕來遲,望陛下恕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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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1-23 08:36 PM
第一卷 貞觀印象 第十六章 劫持
「恕罪?」李世民冷哼一聲,「上百個刺客就在你眼皮底下行刺朕,難道單單一個恕罪就能夠交代?」
函谷折衝都尉聞言一顫,卻不敢反駁,從看到刺客的那一刻起,他就明白自己這條命是保不住了。暗嘆一聲,聳拉著腦袋等待皇帝的發落。
李大亮則是欣喜若狂,函谷折衝沒有謀反,那不正說明了他從子還活著嗎?情急之下搶白道:「函谷折衝,不知你可曾見過某的從子?」
函谷折衝落寞地說道:「大將軍說的是李道裕少將軍吧,不錯,若非少將軍捨命報信,罪臣也想不到和罪臣相交多年的果毅都尉竟然會是當年劉文靜的親信。大將軍寬心,雖然少將軍受了傷,不過並無性命之憂。」
原來函谷折衝府的果毅都尉也是這次刺殺行動的其中一環,不得不佩服劉仇的遠見,當年他父親劉樹藝謀反失敗後,劉仇隻身逃難,讓其中一個跟隨著他的族叔隱姓埋名投身軍旅,積功升任函谷折衝府果毅都尉。這次劉仇之所以能夠在函谷折衝府眼皮底下潛入這麼多刺客,就是因為有那個果毅都尉大開方便之門。
說來還是因為李道裕的運氣好,為了能讓他盡快趕到函谷關,李大亮特地將自己的坐騎換給他。這使得李道裕經過這裡的時候,劉仇還沒有做好準備,未免打草驚蛇,並沒有為難李道裕。而且劉仇對他安插在函谷折衝府的內應也很放心,自信有那個果毅都尉在函谷關,就鬧不出什麼亂子來。
本來事情的發展正如劉仇所料,那個劉氏家將知道今天事關重大,所以親自帶著心腹親兵坐鎮關前,李道裕還沒有進入函谷關就遭到了扣押。不過就在這關鍵時刻,卻碰上了因為大暴雨而上關巡查的函谷折衝。事情敗露後,叛軍果毅都尉以下,全部陣斬,而李道裕雖然在混戰中多處受傷,不過最後還是保住了性命。接到李道裕送來的敕旨,感覺到一絲陰謀味道的函谷折衝連忙點齊兵將前來勤王,使得劉仇十年謀劃,頃刻間化為烏有。
全部陣斬?李世民心裡一跳,臉色再次凝重起來。叛軍全部被殺,不留一個活口,再加上眼前這個函谷折衝又是東宮千牛出身,這著實不讓人不懷疑啊!如果不是後面又聽說李道裕還活著的消息,恐怕李世民當場又要下詔廢太子了。
聽到這個函谷折衝救了他從子的性命後,李大亮自然要投桃報李,看著函谷折衝戰戰兢兢地樣子,進言道:「陛下,雖說這一次刺殺有很大的原因是函谷折衝都尉識人不明造成的,但也是他發現了逆賊的陰謀,率兵勤王,才能使得刺客知難而退,所以微臣以為函谷折衝還是有功的!」
李大亮知道李世民現在還在氣頭上,而且肯定會聯想到太子,所以只好迂迴地為函谷折衝開脫,若是說的太明顯只怕會適得其反。函谷折衝感激地看了李大亮一眼,有了右衛大將軍的說情,他這條命算是保住了。心裡暗自慶幸,幸虧把李道裕從鬼門關拉了回來,一飲一啄,莫非前定啊!
李世民一想也是,如果真是太子的授意,那這個函谷折衝就不會出兵救駕了,承乾應該不會有這麼大的膽子。於是說道:「函谷折衝,朕念你一片忠心,暫且赦了你的死罪,貶為旅帥,徙並州大都督府長史李世績帳前聽用,戴罪立功。」
雖然李世民免其一死,卻也不再把函谷折衝府交給他,將他打發到李世績那裡防禦北胡,是生是死就看他的運氣了。對於今天這次刺殺事件,李世民有心徹查,可惜函谷關的叛軍全被陣斬,而刺客中也沒能留下活口,只好訕訕作罷,不過心裡面卻埋下了一絲對太子承乾的芥蒂。
第一眼看到函谷折衝出現,劉仇就知道他那位安插在函谷關的族叔已經凶多吉少了,今天要想再殺李世民更無可能。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他能夠隱忍十年,說明他還是能拿得起放得下的,當時就發出了撤退的信號。剛才在混戰中,劉仇隱約聽到李世民因為滕王的安危而斥責殿中監宇文士及,想起民間早有傳聞,滕王李元嬰是狗皇帝最喜歡的一個弟弟,電光火石間,心裡就有了計較……
「滕王小心!」阿史那忠看到一名刺客騎著一匹健馬朝著他們飛奔而來,目眥盡裂,大吼一聲將毫無防備的李元嬰推了出去。自己卻因為躲避不及,結結實實地被那匹健馬的強大衝擊力撞飛出去。
李元嬰的右腿本已骨折,再被阿史那忠這麼一推,登時疼得昏死過去。「怎麼什麼倒霉事都能被我碰上……」這是李元嬰昏過去前的最後一個念頭。而阿史那忠也好不到哪裡去,雖然還能動彈,但是傷上加傷的他再也無力阻止劉仇接下來的行動了。
劉仇冷笑道:「你就是阿史那蘇尼失的兒子阿史那忠嗎?真丟你祖父沙缽略可汗的臉,堂堂草原天驕竟然成了李世民的走狗!」
阿史那忠眼睜睜地看著劉仇的障刀向自己脖頸砍來,但是卻一點躲避的力氣都使不出來。就在這千鈞一髮的時候,劉仇突然一聲慘叫,只見一隻羽箭精準無誤地插在劉仇的右手小臂上,障刀隨即應聲落下。
宇文士及大手一揮,身後的衛士魚貫而出,把劉仇團團圍住。看到刺客已成甕中之鱉,小心謹慎的宇文士及這才馭馬走上前來,將手中的長弓在劉仇眼前晃了一晃,傲然道:「大膽反賊,知道你宇文爺爺弓箭的厲害了吧!」
劉仇不屑地環望四周,這些府兵在他眼中根本就不值一提。就在大家以為他要硬衝出去的時候,劉仇突然暴起,如蒼鷹搏兔似的飛到李元嬰身旁,用兩記熟練的手刀砸暈誓死護主的郭遷和王倫後,夾住李元嬰重新跨上馬鞍。只聽怒馬一聲長嘯,彷彿遭受了什麼刺激似的,閃電般躍出這些衛士組成的包圍圈。吃一塹長一智,為了躲避官軍的弓箭,劉仇特意將李元嬰安放在身後,充當肉盾。
宇文士及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傳說三國時劉備的坐騎「的盧」能夠一躍三丈,飛渡檀溪,難道這就是「的盧馬」嗎?可是這匹健馬分明就是那個刺客剛剛從自家手中搶過來的,看來此人的騎術不容小覷啊!
阿史那忠見李元嬰被擒,急道:「宇文公,快快將那個反賊射下來,否則就來不及了!」
宇文士及卻是有苦自知,話說他剛才那一箭其實是要射劉仇的後腦,結果陰差陽錯地射中了他的小臂,就這種射箭水平怎麼可能每次都有那麼好的運氣,要是在眾目睽睽之下射偏了,他可丟不起這人,黑著臉說道:「史將軍,刺客狡猾得很,用滕王殿下護住他的後背,某不得不投鼠忌器啊!」
就這麼一眨眼的工夫,兩人一馬就消失在了函穀道上,阿史那忠知道現在再想追上刺客和滕王,難如登天了。
其實宇文士及本可以在第一時間率兵追趕,未必不能救下李元嬰。但是他卻因為對剛才李元嬰和阿史那忠言語間擠兌他而懷恨在心,放棄了最後的營救時間。「看你這次還如何有命回來!」宇文士及在心中冷笑,刺客既是劉文靜那傢伙的孫子,那李元嬰身為大武皇帝的幼子落到刺客手中絕對不會有什麼好果子吃的。
受人之託忠人之事,阿史那忠哀嘆一聲,奪過身邊衛士手中的橫刀就要自刎,再次被一支羽箭所阻止。
阿史那忠引刀自戕?李大亮放下梨木弓,茫然地看著眾人,心生一股不祥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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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1-23 08:37 PM
第一卷 貞觀印象 第十七章 會興渡
劉仇劫持著李元嬰一路狂奔,雖然不知道為什麼那些官軍看到他們的滕王被抓卻無動於衷,沒有一點追趕的意思,不過小心駛得萬年船,剛剛經歷過「大意失荊州」的他可不想再在陰溝裡翻船了,說不定這就是官軍的陰謀,等著他入網呢。經過一個多時辰的冒雨逃亡,劉仇幾番確定,確認真的沒有危險後,他才敢轉向前往其秘密據點。
馬匹最後在黃河會興渡邊上一座簡陋的小客棧前停了下來,劉仇像對待一攤爛肉似地把李元嬰隨意扔在泥地上,然後上前叩門。
「見鬼了,這種鬼天氣竟然也會有人趕路?」一個男聲哈欠連天,不耐煩地罵道:「敲什麼敲!趕著去投胎呢?我這裡已經客滿了!」
「…… 大……大當家!您怎麼來了?」店掌櫃開門看到來人,頓時嚇得魂不附體,前來投宿的人竟然會是他們山寨的大當家,慌忙給了自己兩記耳光。不用問,這小客棧就是劉仇的狡兔三窟之地了。不過由於弒君行動干係重大,顯然這個掌櫃的並不知道劉仇的計劃,看到渾身是血的大當家驚愕不已。
「去把外面那個人給某抬進來,至於那匹馬,拉到後邊殺了就是。」劉仇陰著臉一把將那掌櫃的推開,逕自走了進去,取過一個酒罈子,猛灌了幾口,喘著粗氣說道。暴雨已經下了好幾個時辰,劉仇還從來沒有歇過,若是再不用烈酒暖暖身子,就算武藝再高,也經不起這番折騰。
店掌櫃不敢怠慢,冒雨跑了出去,很快就找到了躺在地上一動不動的李元嬰。重重踢了兩腳還是沒能把他給弄醒過來,店掌櫃暗罵一聲晦氣,只好親自把李元嬰抬進店裡。這才發覺此人還是一頭肥羊呢,揉揉李元嬰蓑衣下面的絲綢,又摸了摸他腰間掛著的那塊玉珮,愛不釋手,不過懾於大當家的威名,店掌櫃只好把心裡的這份貪慾強壓下來。
「大當家,這頭肥羊怎麼處理?」店掌櫃諂媚地笑道。
「肥羊?」劉仇一愕,隨即古怪地點了點頭,為了避免走漏風聲,這次刺殺行動,就算是那幾百名刺客,也是在埋伏的那一刻才知道目標是何許人。遲疑道:「何七,客棧裡現在應該沒有外人吧?」
這個叫何七的店掌櫃頷首道:「前日小的收到大當家的吩咐後,這幾天客棧一直在閉門謝客!」
「那就好,把這個小子綁緊看牢了,然後準備好渡船,明天一早某要渡河。」
何七弓著身子說道:「大當家放心,小的一定辦得妥妥噹噹的,不過依小的看,這雨怕是下到明天早上也歇不下來,若是明早就要渡河,小的怕……」
劉仇擺手打斷何七的說話:「你只管準備就好了,其他事情不用你管!哦對了,把這個小子的腿固定一下,老子可不想再帶一個累贅上路。」
「是,是!」何七恭敬地目送劉仇回房。確定劉仇把門關上後,何七忍不住呸了一聲,囂張什麼,還不是在外頭被人打傷灰溜溜地跑回來。娘的,還要老子伺候這頭肥羊。雖然劉仇掩飾得很好,讓人覺得他身上的那些血跡好像都是別人的鮮血所濺,不過以何七鍛鍊多年的眼力依舊能夠看出劉仇右臂上的傷勢。以大當家的身手都弄得如此狼狽,看來他今天是撞到鐵板上了,這頭肥羊的身份絕對不一般。
「哼,不一般又怎樣,在老子眼中,就是一頭兩腳羊!」不僅撈不到油水,還得侍候這頭肥羊,何七越想越不忿,又忍不住狠狠踢了幾腳。
****
夜半,屋外依舊狂風呼嘯,大雨磅礴,凜冽的秋風時不時地從門窗的縫隙中鑽了進來,李元嬰所在的柴草房更是如同冰窖一般。在寒冷和疼痛的雙重影響下,李元嬰漸漸地甦醒了過來。
月亮早已退避三舍,屋裡屋外全是黑漆漆地一片,伸手不見五指,若非窗外的風雨聲給眼前這一詭異的環境平添了一股生機,李元嬰還以為自己已經身處閻羅殿了。不由暗鬆一口氣,原來已經是晚上了,閉眼回憶了一下昏迷前的情景,暗暗慶幸,若非阿史那忠的捨命相救,在那名刺客的「七十碼」下,他絕無生還的可能。也不知阿史那忠現在怎麼樣了,不愧為大唐的「金日殫」啊!(注1)
「咦,背後是什麼東西?怎麼這麼扎人!」李元嬰不由自主地動了一下身子,立刻就感覺到了右腿上撕心裂肺的疼痛。
李元嬰這才想起他今天在箭雨中翻下馬來,摔斷了腿。「也許我可以榮膺史上最倒霉的穿越者了吧,堂堂一個親王,竟然會被幾個蟊賊弄得摔斷了腿,窩囊,實在是窩囊!」李元嬰搖頭嘆氣一番,本來還想伸手探查下自己腿上的傷勢,卻驚訝地發現他的雙手竟然被人反綁在身後。由於長時間的捆綁使得手臂發麻,所以李元嬰剛剛醒來的時候並沒有留意到自己目前的狀況。
「難道是繩縛術?娘希匹,什麼人竟敢在本王身上玩S|M,他娘的活膩味了是吧!」這是李元嬰的第一反應,不過緊接著心裡一顫,別不是自己被那群該死的刺客給俘虜了吧?
感到情況不妙的李元嬰立刻仔細地察看了一下周圍的環境,剛才身後那蜇人的感覺分明就是這些荊棘柴火造成的,那這間屋子是柴火間無疑了。李元嬰無力地躺了下去,荊棘再蜇人他也已經麻木了,或許明兒一早就該被拉出去祭旗了吧!那群刺客既然敢刺殺天可汗哥哥,決計沒有放過他的理由。早知道自己是這種結局,還苦心孤詣地算計阿武和長孫無忌幹什麼?鹹吃蘿蔔淡操心!
算了,既然都是死,那就好好地睡上一覺吧,幸好比起屋外,這柴火間還算暖和,李元嬰豁達地想到。由於右腿已斷,他現在一點想要逃生的念頭都沒有,誰知道這裡是什麼地方,就算看守他的人都死了,在屋外那種惡劣的天氣下,他遲早也會死在外面,何苦來哉!古話說得好啊,福兮禍之所伏,原以為隨天可汗哥哥巡幸洛陽宮是天大的好事,沒想到卻把自己的命給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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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貞觀印象 第十八章 黎明前
由於昨夜大當家的叮囑,再加上何七也已經發現柴房裡的那頭肥羊絕非凡人,所以一點也不敢懈怠,一整夜都守在客棧的大堂上。對於大當家的手段,他們這些被派往各處的細作哪個沒見識過。當年一個派往風陵渡的細作投靠官軍,使得位於萬泉縣的原山寨被李世績所攻破,損失慘重,大當家一怒之下隻身獨闖晉陽,在李世績眼皮底下把那個叛徒生擒回山,當著弟兄們的面,將其剝皮謝罪,至今歷歷在目。
想到大當家一大早還要渡河,何七立刻清醒過來,即使天還未亮,大雨依舊瓢潑,也擋不住他對劉仇的畏懼之心。使勁地揉揉眼角,何七頭也不抬地就往外鑽,豈料卻像撞到鐵板似的跌了回來。
「你……你是誰?」看到一個黑衣蒙面人神出鬼沒地站在他面前,在會興渡迎來送往這麼多年的何七一眼就看出此人絕非善類。
「少說廢話,把你們龍頭給某叫出來!」
聽到蒙面人機械式的聲音,何七如蒙大赦,跌跌撞撞地爬上樓去。「原來是大當家的朋友,差點沒把老子嚇死!」擦了擦額上的冷汗,小聲嘀咕道。
「你怎麼來了?」何七剛剛爬上樓梯,精神高度緊張的劉仇立刻就驚醒過來,開門看到樓下大堂上一動不動站著的黑衣蒙面人,眉頭一皺,輕飄飄地跳下樓來,低聲叱道,「外面沒留下什麼尾巴吧!」
「你以為某家做事和你一樣麼?主人給你安排好了一切,佔了天時地利,這樣都能把事情給辦砸!老劉,比起你家祖父,你差的可不是一點點啊!」蒙面人冷笑道。
劉仇咬牙說道:「別給老子陰陽怪氣的,他是你的主子,可不是老子的主人!要不是你們沒把函谷折衝打點好,老子至於損兵折將嗎?老子沒找爾等的麻煩,你倒埋怨起老子來了!」
「劉仇!你這是什麼意思?沒有某家主人,你下輩子也別想報仇!」
「告訴你家主人,不要自恃過高,某對他來說,遠比他對某重要得多!」劉仇臉上滑過一絲蔑笑,仰頭喚來何七。
「大當家吩咐!」何七驚慌失措地滾到劉仇面前,不禁後脊發涼,摸摸自家脖子,不小心撞見了大當家的秘密,這可如何是好啊!
「還愣著幹什麼,快給某準備船隻去!」昨日在函穀道損失慘重,今天天沒亮這個蒙面人就找上門來,劉仇早就憋著一股怒氣,看著何七那副不爭氣的樣子,忍不住將其一腳踢翻在地。
斜睨何七連滾帶爬地跑出去,黑衣蒙面人做了一個切割的手勢,輕描淡寫地說道:「老劉,這個人是不是該……」
「老子的人還用不著閣下操心!」劉仇拍案叱道,卻因為用力過猛導致手臂上金瘡迸裂,不由嗤了一聲。
渾不知在鬼門關前走了一回的何七冒雨離開客棧,接連走了會興渡上十幾戶船家,可惜因為黃河風浪太大,雖然他這些年在會興渡攢了點面子,但是在那些船伕眼裡豈能和自己的身家性命相比,自然是吃了閉門羹。好說歹說才從一個熟悉的船伕手中買到一條小船,至於船伕嘛,那就要自力更生了。
在黃河上討生活的這些船伕自成船幫,一來便於共同抵抗風暴的侵襲和克服航行中的困難,二來可以抵禦小股匪盜的騷擾,不受或少受侵害,實力不容小覷。就算何七有身後山寨的支持,但會興渡始終不是他的地盤,在這些船伕面前也不敢太過放肆,只能無功而返。
回到客棧,那神秘的黑衣人已經離去,聽了何七戰戰兢兢地匯報,劉仇雖然怒火填膺,卻又無可奈何。這次函穀道刺殺失敗後,山寨中的精銳折損過半,而且又引起了官府的注意,在這種情況下再得罪黃河船幫,實屬不智。有心在會興渡等上數日,可是剛剛收到黑衣人的消息,現在的黃河南岸風聲鶴唳,實在不宜久留,沉思良久後,劉仇沉聲道:「也罷,不用那些泥腿子,區區一條黃河豈能難得了某摩雲金翅劉仇!何七,下去準備,某親自擺渡過去!」
「啊?」何七臉色大變,這種天氣下就是最有經驗的船伕也不敢輕易下河,更何況一個生手。不過他並沒有再說什麼,一來他瞭解大當家的性子,若是下了決心,誰也阻止不了;二來何七在會興渡這幾年裡,心裡隱隱有了從良的奢望,最好能夠藉著這場暴風雨,讓劉仇葬身魚腹,免得他每天都是心驚膽顫的,生怕明兒就被官府給抓了去。
劉仇抬眼看了看雨勢,暗嘆一聲,若非事態嚴重,他也不會冒這個險。越想越恨的劉仇快步走到柴火間前,一腳踹開房門。
一覺醒來的李元嬰早已做好了慷慨赴死的準備,以後哥也是一個有「謚號」的人了。聽到這麼大的動靜,抬頭瞥了劉仇一眼,淡淡說道:「你就是昨天的那個刺客?」
劉仇沒想到一個嬌生慣養的皇子在明知他是刺客的情況下還能這麼冷靜,微微一愣,隨即撫掌笑道:「人都說滕王純孝,沒想到還膽識過人!李淵那老混蛋果然很會生兒子。」
原來這刺客是他那便宜老爹的仇人,李元嬰苦澀不已,他那便宜老爹沒給他留下什麼好處不說,還招惹了一大堆仇人,看來這個刺客不是楊隋宗室,就是哪個隋末諸侯的後代了。至於劉文靜,李元嬰壓根就沒想起過。
見李元嬰不接話茬,劉仇如同一拳打在棉花上得難受,眼睛彷彿噴出火來。心裡暗恨,待把你帶回山寨,一刀刀的凌遲處死的時候,看你還能不能保持這份冷靜。
而這時何七也已經把船隻給準備好了,第一時間就趕到柴火間通知劉仇。這位大當家可不好伺候,若是稍有怠慢,後果不堪設想。
劉仇滿意地指著李元嬰說道:「這肥羊穿著這身衣物上路也是礙眼,你把它們給剝了,這些物件就全賞你了!」
何七大喜,昨晚他就對李元嬰身上的飾物豔羨不已,只是懾於大當家,所以不敢下手。沒了顧慮後,他三下五除二就把李元嬰身上的紫襕袍以及玉珮、印信之類的東西蒐羅個乾淨。暗暗咂舌,今兒個這一票,估摸著把這個小客棧再開上幾年也賺不回來,殊不知,卻反誤了卿卿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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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貞觀印象 第十九章 柳暗花明
坐在風雨飄搖的小舟上,李元嬰好笑地看著臉色異常蒼白的劉仇,諷刺道:「這位刺客,敢情你不會擺渡啊?這種天氣都敢下水,唉,孤是該說你傻呢還是讚你勇氣可嘉?」
劉仇狠狠地瞪了李元嬰一眼,色厲內荏地說道:「李元嬰,你別給老子陰陽怪氣的,告訴你,這條船要是翻了,你也活不成!」
「難道渡過黃河後閣下就能把孤給放了嗎?既然都是活不成,那在黃河里拉個墊背,黃泉路上有個作伴的當然是一件很開心的事情囉!」李元嬰一邊激怒劉仇,一邊將縛住他雙手的麻繩與身後凸起的一枚鉚釘相互摩擦,以期能夠解開雙手。和昨日心灰意冷不同,今天的黃河風浪讓李元嬰重新看到了逃出生天的希望,雖然在這種惡劣條件下泅渡黃河的成功性微乎其微,不過只要有一線生機,他是絕對不會放棄的。
劉仇現在已經沒有心思再和李元嬰鬥嘴,雖然他匪號「摩雲金翅」,但那是形容其極高的馬術和輕功,在肆虐的風浪中,空有一身本領卻無用武之地。難道真要葬身黃河魚腹嗎?不行,為了劉家的血海深仇,他不能窩囊地死在這裡。在這個堅定信念的支持下,劉仇竟然奇蹟般地穿過了一個又一個浪頭,漸漸逼近對岸的茅津渡。
李元嬰目瞪口呆,「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人品大爆發嗎?這種狗屎運我怎麼就碰不到!」不過這個時候,可能上天也收到了李元嬰發出的怨念,就在和岸邊差不多只有十丈距離的時候,突然一個巨大的浪頭徑直砸了過來,還沒等劉仇反應過來,小船兒就變成了底朝天。
李元嬰大喜過望,手上的麻繩早已被他磨斷,原本他都已經認命了,沒想到機會卻不期而至。十丈的距離,就算是再大的浪頭李元嬰也有信心游到岸邊去,只是不知道那個刺客的水性怎麼樣,不過現在也管不得那麼多了。
借力導勢,利用浪頭的衝擊力艱苦游完這最後的十丈距離爬上河岸後,李元嬰已經精疲力盡。心裡暗暗慶幸,若是那條小船兒在河中心就翻船的話,他絕無生還的可能。不過下一刻,李元嬰就再也笑不出來了。就在他爬上河岸的時候,劉仇也從上游的另一個地方踏上茅津渡,並且很快就發現了李元嬰的蹤跡。
有心逃跑,可是這該死的右腿根本就不聽使喚。但李元嬰並不會因此而認命,在剛才黃河那麼艱苦的環境中都生存了下來,現在又算得了什麼,機會還把握在自己的手中。於是咬緊牙關,雙手撐著朝渡邊那幾排房屋爬去。
劉仇也許是因為在黃河風浪中耗盡了氣力,又或者是知道李元嬰右腿已斷,根本逃不了多遠,並沒有立即就追趕上來,而是坐在岸邊的石碣上休息了一陣子。這也為李元嬰創造了不少逃生的時間。
不過李元嬰畢竟是有傷在身,而且剛才的泅渡也耗費了他絕大部分的體力,爬行速度漸漸放緩了下來。就在李元嬰快要接近茅津渡前第一間小客棧的時候,前路卻被一個高大的身影擋住。
劉仇伸手凌空虛抓一下,陰陰笑道:「滕王殿下,您的毅力確實讓某很意外啊,不過嘛,您再蹦跶也別想逃出某的手掌心。」
李元嬰絕望地回頭望瞭望剛才爬過的路途,輕輕一嘆,閉眼喃道:「成者為王敗者寇,要殺要剮悉聽尊便!」
「呵呵,殿下放心,等到了某的山寨,一定會好好招待殿下的!」
劉仇話音剛落,只聽「嘎咦」一聲,旁邊的那間小客棧突然開起門來,緊接著一個身著黃色粗麻缺胯衫的青年男子被裡面的人狠狠推了出來,正好摔在李元嬰的邊上。隨即兩店小二又把手中的幾個包裹扔在那個男子身上,「砰」的一聲重新關上大門,各家自掃門前雪,眼睛自始至終都沒有多看李元嬰和劉仇一眼。
「真晦氣,沒錢還敢住店!」聽著客棧內隱隱約約的議論聲,李元嬰心裡剛剛升起的希望瞬間破滅,原來是一個住霸王店的廢柴。
那個被人推出來的男子黯然低嘆一聲,爬起來拾起身邊的那幾個包裹就要離開,卻發現李元嬰趴在泥地上直愣愣地看著自己,慌忙道:「這位小哥,莫不是在下剛剛撞到你了,實在對不住,對不住啊!」說著便要去攙扶李元嬰。
劉仇愕然,這人莫不是被摔壞了腦袋?惡狠狠地說道:「小子,沒事快點滾蛋,有些閒事不是你能管得了的!」
「啊——你是強人?」那男子抬頭看到劉仇眼中閃過一絲凶光,心裡一突,失聲叫道。
看到這名男子想要攙扶自己,比較一下剛才那幾個店小二漠不關心的態度,李元嬰頓生好感,不忍心讓他因此而喪命,催促道:「兄台快快離開,此人窮凶極惡,若有遲疑,恐性命難保!」
那名男子這下明白過來了,難怪這位小哥除了貼身衣衫外身無長物,原來是被這個強人給洗劫一空了。出乎李元嬰和劉仇的意料,這名男子想通關節後並沒有像他們想像中的那樣落荒而逃,反而上前一步擺出一個把式,將李元嬰護在身後。
「沒想到某摩雲金翅劉仇也有看走眼的時候,閣下原來還是個行家,失敬失敬!」劉仇發現眼前這個面黃肌瘦的男子突然間像換了一個人似的,大感意外。心裡更是叫苦不迭,若是在以前,他劉仇自然不懼眼前這個小子,但是現在的情況卻不容樂觀,原本右臂就已經受傷,再加上剛才在黃河中精疲力竭,而且隨身障刀又失落在了函穀道。
所以劉仇才會假裝不經意間報出自己的名號,在河東一帶行走的遊俠兒不可能沒有聽說過「摩雲金翅」這個名號,希望能夠嚇走此人。這名男子衣著粗舊,而且連住宿的銀兩都沒有,正是幽並遊俠兒的作風。
李元嬰頓時容光煥發,激動地不能自己,什麼叫柳暗花明又一村?這就是柳暗花明又一村啊!心中狂笑:「我就說嘛,既然老天讓我來到這繁花似錦的貞觀盛世,不可能讓我就這麼窩囊地死掉!」
那名男子顯然是聽說過劉仇的大名,冷笑道:「原來是中條山巨寇劉仇,沒想到被英國公剿滅銷聲匿跡幾年後還是這般不長進,真是越活越回去了!那今天就讓某見識一下摩雲金翅的手段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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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貞觀印象 第二十章 又一村
李元嬰看著眼前這兩個人在雨中激烈地徒手打鬥,心裡暗想,原以為能見到像武俠小說裡寫的那樣打鬥起來石破天驚,舉手間刀氣縱橫呢,沒想到也就比李大亮、阿史那忠他們強上一點,害得他白興奮一場。聽他們剛才的對話,這兩個人的武藝應該都屬於金字塔頂尖,由此看來,那種「摘葉飛花皆能傷人」的武功應該是不存在了。
唉,繼文豪夢後,武俠夢又再一次破裂。如果能有什麼打打坐,比如三花聚頂、五氣朝元,或者做一點愛做的事情,比如雙修大法之類的東西就能練成的武功,李元嬰自然樂意學。但要是這種冬練三九,夏練三伏的硬功夫,那還是哪涼快哪呆著吧!
扯遠了,扯遠了,一聲厲叫打斷了李元嬰的浮想聯翩,劉仇在右臂有傷的情況下徒手格鬥自然是節節敗退,那個遊俠兒萬沒想到縱橫河東近十載的摩雲金翅劉仇會這麼不經打。一開始那個遊俠兒還以為劉仇是在故意示弱,引他上當,畢竟相對於劉仇的武藝來說,他的智謀更讓人忌憚。若非如此,劉仇也不可能在名將李世績的眼皮底下橫行多年,從在被叛徒出賣的情況下還能全身而退就可見一斑了。
不過很快遊俠兒就發現了癥結所在,原來劉仇的右小臂受過傷,怪不得他的招式總是那麼的彆扭。若是換了別人,以這個遊俠兒的性格,那是絕不會乘人之危的,但是對手偏偏是摩雲金翅劉仇。這個中條山巨寇不僅是官府的眼中釘、肉中刺,河東百姓更是深惡痛絕,遊俠兒當然不會錯過這個除惡良機,放虎歸山,後患無窮。
劉仇暗罵卑鄙,自打被那遊俠兒看穿後,他的右臂就成了對方的重點照顧對象了。在其傷口第三次被那遊俠兒打中之後,劉仇知道今天算是栽了,他向來懂得能屈能伸這個道理,否則也不會為了刺殺李世民而做了十年的準備。當斷則斷,立刻抽身脫離戰團,深深地看了那遊俠兒一眼,彷彿要將其相貌刻在腦海中一般,接著很快便消失在夜幕中。
是人都會有一種「得隴望蜀」的心理,李元嬰也不例外。眼睜睜地看著刺客從容離開,不由大急道:「這位壯士,您怎麼讓那個刺客逃了?」
「刺客?」那個遊俠兒一愣,迷惑地看著李元嬰。
李元嬰暗道失口,心念電轉,能招惹到刺客的人肯定非富即貴,此話一出無疑點明了自己的身份。而眼前這個傢伙不僅來歷不明,武功甚高,而且還住霸王店,可別「前驅狼,後遇虎」啊!不過自己現在一身傷不說,而且還身無分文,若想重新回到長安城,也只能依靠這個傢伙。事到如今只有賭一把了,在明知對方是中條山巨寇的情況下還能拔刀相助,相信這個遊俠兒的人品應該不會差到哪裡去。
打定主意後李元嬰說道:「這位壯士!實不相瞞,在下的身份其實是吾皇陛下身邊的千牛備身。剛才逃走的那個摩雲金翅昨日在函穀道上行刺吾皇陛下,雖然行刺失敗,可是在下卻技不如人,被那賊人所擒,若非壯士拔刀相助,在下恐已命喪。」心裡暗思,幸虧是生在皇家營養上過得去,這兩年在大安宮裡的鍛鍊也沒白費,現在的身高在這個時代就如十五六歲少年一般,否則用這個千牛備身的身份也忽悠不了別人。
「行……行刺聖人?」顯然這個遊俠兒被李元嬰話裡的信息給驚呆了。
李元嬰臉色凝重地點了點頭,心裡卻是暗喜,從這個遊俠兒的面部表情上看,應該不會是歹人。
遊俠兒回過神後嘆息道:「非是薛某不肯追擊,只是摩雲金翅劉仇縱橫河東多年,據點遍佈。這茅津渡號稱『三晉屏藩』,地理位置極其重要,他不可能沒有據點,若是冒然追擊,薛某並無必勝的把握。其實劉仇的真實武藝還在薛某之上,若不是得益於他手臂受傷,而薛某又是以逸待勞,要想迫走劉仇也不會這般容易。」
李元嬰一想也是,這個遊俠兒所言不虛,尷尬地朝他笑笑。昨日對岸的那家客棧不用問就知道是劉仇的秘密據點,茅津渡向來和會興渡並稱,沒理由沒有他的巢穴。想起前幾天曾在李大亮口中聽說過茅津渡這個名字,知道此地應該據函谷關不遠,李元嬰不由大喜,只要渡過黃河,重新回到對岸,應該很快就能和大部隊聯絡上了。
不過以他現在的身體狀況要想渡河,只怕還需要這個遊俠兒的幫忙,抱拳說道:「原來這位壯士姓薛,莫非是河東薛氏子弟?」
薛姓遊俠兒有些羞赧地說道:「在下龍門薛禮,愧為薛家子弟!不知將軍尊姓大名?」
「這個……」李元嬰撓撓頭說道:「兄弟隴西李氏,單名一個『嬰』字,排行二十二,豈敢當『將軍』之名,薛兄呼小弟一聲『二十二郎』即可!」
薛禮很快從羞赧中恢復過來,將李元嬰的右腿重新固定好,建議道:「依薛某看二十二郎現在的傷勢實不宜舟車勞頓,這裡離縣衙也不遠,不如薛某送二十二郎去縣衙養傷,不知意下如何?」
「縣衙?」李元嬰搖頭苦笑道:「雖然兄弟的身份是大內的千牛備身,不過身上的物件,甚至連外衣,都已經被那刺客的同夥給收刮走了。別說是印信,現在兄弟身上連一枚開元通寶都沒有,如何能讓縣衙相信!」
「啊,那可怎麼辦?」
李元嬰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這雨下了一天一夜,也差不多該歇了,明天茅津渡應該可以重新通航了,只要薛兄幫小弟渡過黃河,小弟很快就能和陛下的車駕會合。不知薛兄能否答應小弟這個不情之請?」
「渡河啊?」薛禮的臉色又紅了起來。
李元嬰看到這個表情就知道沒希望了,不過他也沒有什麼好抱怨的,畢竟薛禮並沒有義務幫助他,更何況薛禮還是他的救命恩人。
薛禮見「李嬰」誤會了,連忙擺手道:「二十二郎誤會了,不是薛某不幫忙,實,實在是因為薛某現在也同樣囊中羞澀啊!」
這個薛禮本來就是要去黃河南岸探望一位故交,結果卻被突如其來的大雨給阻住了行程,只好在茅津渡邊的一間客棧投宿。由於連日趕路疲憊不堪,他進房後倒頭就睡,直到今天中午起來才發現自己的房間失竊,本想找客棧掌櫃討個說法,不想卻被客棧的人當成住霸王店的給轟了出來,這才撞見李元嬰和劉仇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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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貞觀印象 第二十一章 何處不相逢
李元嬰沒好氣地說道:「我說薛兄啊,這不是明擺著的事情嗎?這間客棧分明就是一家黑店嘛,薛兄武藝超群,難道還怕了他們不成?」先前他心裡還有些奇怪,河東薛家雖然不屬於五姓七家之一,但也是高門大戶,怎麼可能會讓自家子弟去當遊俠兒?原來是因為銀兩被樑上君子給盜了去。不過看薛禮的穿著就知道他即便是河東薛家子弟,估摸著也是家道中落的旁支,否則穿戴也不會這麼寒酸,那小賊實在沒有什麼眼光。
薛禮搖頭道:「應該不至於,茅津渡向來商賈雲集,誰要是敢在這裡開黑店,那肯定會犯眾怒的。再說,薛某又沒有什麼證據,怎麼能平白無故地賴上他們客棧。」
「那你就這樣被趕出來?難道那客棧裡還有比你更厲害的人物不成?」李元嬰不可思議地叫道,莫非他今天遇到傳說中那種「毫不利己,專門利人」的聖人了!
薛禮正色道:「我輩習武之人,其目的在於強身健體,繼而賣與帝王家,豈能自恃勇武,欺凌弱小,否則與摩雲金翅劉仇之流又有何區別!再說薛某本就囊中羞澀,也沒有多少損失,若非萬不得已,誰會去做那種人人唾棄的竊賊,就當是江湖救急好了。」
李元嬰無話可說,沒想到世上還真有這樣的「活雷鋒」,若是擱在前世,怕早就絕種了,拱手嘆道:「薛兄高義!」不過這個薛禮雖說性格迂腐了點,但是武藝超群,又有先秦名士之風,好好打磨一下,未必不能成為一代名將啊。李元嬰頓時升起招攬之心,就算成不了將軍,當個貼身侍衛絕對綽綽有餘,滕王府可沒有這樣的人才。前事不忘後事之師,經歷過函穀道上的刺殺後,李元嬰也漸漸重視起了自身的安保問題。
兩人在其中一間客棧的屋簷底下一邊躲雨一邊商討了很久,由於大家都是身無分文,沒錢乘船渡河,閻王好見小鬼難纏,沒了印信證明身份,李元嬰怕是連衙門口都進不去,而他的腿傷則不能再耽誤了。為了避免像太子大侄子那樣變成一個心理陰暗的跛腳,李元嬰最後接受了薛禮的建議,先隨他回龍門老家把腿傷養好再作打算。只要傷勢痊癒,天下間又有何處去不得,另外薛禮家雖窮,但擠出一點回長安的路費應該有吧。
沒有餘錢僱車買馬,薛禮只好親自擔起了李元嬰的交通工具,連日來的陰雨天氣更使得野外活物無蹤,只能靠著幾個野果勉強撐著。穿越後一直生活在錦衣玉食中的李元嬰哪裡受過這番罪,在餐風露宿,食不果腹幾天後,他們終於是苦盡甘來,踏回了龍門縣的地界。也是李元嬰的運氣,幸虧是遇上了「三杯吐然諾,五嶽倒為輕」的薛禮,否則隨便換作任何人,也不可能在這種情況下還堅持著把一個萍水相逢的路人從茅津渡背到龍門縣。
李元嬰也曾好奇地問過薛禮這個問題,而他只是淡然一笑,「二十二郎可曾聽說過春秋時吳國公子季札掛劍留徐的故事,既然許下了承諾,就算有天大的理由也不能食言。」
餓得七葷八素的李元嬰不經意間看到一尊刻著「龍門縣」三個大字的石碑立在不遠處的亭子旁,頓時像打了雞血似的大叫道:「薛兄!看,龍門縣,那是龍門縣!我們終於走到龍門縣界了!咳,咳,你家應該離此不遠了吧?」
經過這幾天夜以繼日地趕路,薛禮也已身心疲憊,勉強笑道:「是啊,薛某所在的修仁村離這裡也就只有三里路了!走,我們先在亭子裡好好歇歇,再接著趕路。」
****
「啊 ——你是什麼人?」薛禮背著李元嬰走進涼亭,卻看到涼亭內血跡斑斑,一個手握障刀,渾身是血的男子背對著他蹲跪在地上,好像很痛苦的樣子,不由失聲叫了起來。李元嬰更是驚恐,從此人的穿著打扮就能看出,他應該不是官府中人,敢於明目張膽地持刀停留在官道上,非奸即盜。剛剛才從劉仇手裡逃脫,結果又撞上了這種晦氣,這次出門沒看黃曆啊!
「殺一個夠本,殺兩個賺一個!你們下了地府之後,若是想伸冤報仇的,全去找李世績吧!嘎嘎!」聽到質問聲,怪人突然暴起,反身一躍,話音未落,手中的障刀就出現在了薛禮面前三尺。
薛禮早知此人絕非善類,進了亭子後就一直暗暗戒備著,即使有背上李元嬰的拖累,也還是輕而易舉地躲過了怪人的第一刀攻勢,輕巧的一腳踢在那怪人握著障刀的手腕上。
「是你!」趴在薛禮背上的李元嬰看得真切,眼前這個血人竟然就是幾天前在茅津渡逃走的那個刺客。較之前日,顯然劉仇的手臂已經靈活了許多,不過身上其他地方卻有些慘不忍睹。
聽了李元嬰的驚叫聲,劉仇這才注意到剛剛闖入涼亭的這兩個人竟然都是老相識了。「人生何處不相逢啊!」劉仇冷笑道,「真是蒼天有眼,沒想到老子這麼快就又遇上了你們這兩個雜碎。」
「摩雲金翅劉仇……」薛禮臉色異常難看,不曾想一回到龍門就又撞上了這個中條山巨寇。雖說前日在茅津渡他很輕鬆地就驚走了劉仇,但今時不比往日,餓得前胸貼後背的薛禮哪裡還有什麼戰鬥力可言,更何況對方還有兵器在身。薛禮本就是河東人士,對為禍河東多年的劉仇的手段知之甚詳,前日茅津渡一戰已經和他結下了死仇,若是今天落到他的手中,指不定還會受什麼折磨呢。
揉揉剛剛被薛禮踢中的手腕,劉仇冷哼一聲,如大鵬展翅般飛身封住薛禮的逃路,仇人相見分外眼紅,較之前番,他的刀法也變得更加凌厲起來。雖然劉仇現在身上輕重傷無數,但也不是只用一雙肉掌抵擋的薛禮所能承受得住的,況且薛禮的身上還背負著一個李元嬰,更加顯得捉襟見肘。
李元嬰知道這已經不是殃及池魚的問題了,只要他還在這裡,只會拖累薛禮。再照這麼下去,薛禮絕對不是劉仇的對手。想到此處,他當機立斷,深吸一口氣後大喝一聲,忍痛從薛禮身上翻了下來,連續側滾逃出涼亭。劉仇從來就沒把李元嬰放在眼裡,只要將薛禮拿下,像這種手無縛雞之力又斷了腳的皇家貴胄還不手到擒來,所以李元嬰的這一番動作劉仇並沒有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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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1-23 08:39 PM
第一卷 貞觀印象 第二十二章 退敵
少了身後李元嬰的羈絆,薛禮自然是輕鬆了許多,不過手無寸鐵的他面對劉仇那凌厲狠辣的刀勢,依舊沒有任何辦法,一眨眼的工夫背部就被砍了兩刀。慶幸的是可能劉仇的障刀已經失去了刀刃,亦或是薛禮練了什麼鐵布衫那樣的橫練功夫,這兩刀並沒有對他造成實質性的傷害,甚至連血跡都沒有見到。
「呃?」劉仇微愕,驚異地看著薛禮,咬牙道:「你到底是什麼人?」
薛禮伸手摸了摸背後,心有餘悸,幸虧出門的時候阿柳特意讓我穿上康公傳下來的軟甲,否則剛才這兩刀下來,自己這百八十斤肉非交代在這裡不可。想到妻子,薛禮不由心中一甜,既然騎虎難下,不如破釜沉舟。打定主意後薛禮趁著劉仇回身之機,雙掌化拳搶先攻去,劉仇受傷不輕,而自己又有軟甲護身,哼,未必沒有勝算!
「原來還穿著甲冑!」混戰中劉仇瞥見薛禮被障刀割破的衣服上有些金屬光澤,心中大定,冷笑道:「不知你的脖子是不是也有那麼硬!」
跌坐在亭外的李元嬰看著在劉仇的刀下略顯狼狽的薛禮,心裡急得跟熱鍋上的螞蟻似的,若是薛禮失手落敗,那他也難逃厄運。「咦?竹竿!」看到幾根靠在亭柱邊上的竹竿,李元嬰的腦海裡頓時浮現出一句兵器上的諺語:「一寸長一寸強,一寸短一寸險。」死馬當活馬醫了,別無選擇的李元嬰一把抓住其中一根,用吃奶的勁大叫道:「薛兄,接兵器!」
劉仇莞爾,一根隨處可見的竹竿也算兵器?真是沒見過世面的皇家子!不過下一刻他就再也笑不出來了,黃綠色的竹竿劃過一道美麗的弧線,霎時間就成了薛禮手中舞動的靈蛇,僅僅一個照面,就狠狠地打在了劉仇的手腕上。
劉仇彷彿遭遇蛇吻似的,手中障刀應聲落地,眼睛瞪得如銅鈴似的,這是怎麼回事?他縱橫河東近十載,小兒聞名不敢夜啼,竟然會敗在一根竹竿下!看著如天神附體般的薛禮,劉仇苦澀一笑,縱身飛出涼亭。「小子,你接連壞某大事,他日劉某必百倍奉還!」留下一句狠話,很快便消失在芒萁叢中。
看到劉仇的身影徹底離開了視線,體力嚴重透支的薛禮雙腿一軟,無力地癱坐在涼亭上,大口喘著粗氣,抱拳道:「若非二十二郎,吾命休矣!」
「這,這是怎麼回事?」李元嬰詫問道。一根普普通通的竹竿竟然會有這麼大的威力,頃刻間就能改變攻守之勢,若非他親眼所見,實難相信。
談到這個薛禮也不免有些驕傲地說道:「那是薛某祖傳的薛家戟法,乃先祖北魏河東康王上安下都公所創。」
姓薛,上安下都,那就是薛安都了。薛安都是誰?李元嬰搖搖頭,這名字他還是第一次聽說,不過聽著好像很猛的樣子,沒想到薛禮雖然家境貧寒,祖上竟然還有個王爵。李元嬰暗嘆,雖說他現在是龍子龍孫,實封八百戶的滕王,但按照前世的記憶,幾十年後武周代唐,他那幾個兒子的下場還不如眼前這個薛禮呢!
沉浸在自豪中的薛禮沒有注意到李元嬰的表情變化,繼續說道:「某自幼修習薛家戟,剛才接到二十二郎的竹竿後,某習慣性地就使出了薛家戟。雖然威力遠不如真正的方天畫戟,但那個劉仇已是強弩之末,原先只是佔著兵器之利才壓著薛某一頭,失去這個優勢後只能落荒而逃了。剛才劉仇在某身後砍的那兩刀之所以沒能傷到某,也是因為身上有祖傳寶甲的保護。」
李元嬰這才釋然,收拾下心情,不過想起他如今的這番境遇都是拜那個劉仇所賜,不由又惡狠狠地說道:「可惜還是讓這個可惡的賊人給逃走了,若是哪一天落到某手裡,非把他削成人棍不可!」
「人棍?」
「先砍掉他的四肢,然後把耳朵、鼻子等凡是凸出來的東西全部削平,可不就是人棍囉,讓他下輩子也當不成爺們!」李元嬰咬牙切齒地解釋道。
薛禮條件發射般護住自己的下身,忍不住打了一個寒顫,要是成了這個所謂的「人棍」,那可真就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了。
李元嬰見薛禮看向他的目光多了一絲畏懼,知道說過頭了,連忙轉移話題道:「對了薛兄,剛才我們見到摩雲金翅劉仇的時候他已經多處帶傷,這又是怎麼回事?中條山是他的老巢,有誰能讓他吃這麼大的虧呢?」
薛禮也把「人棍」的概念甩出腦海,這玩意兒想多了會做噩夢的,扶著下巴遲疑道:「摩雲金翅為禍河東多年,尋常人也傷他不得。不過薛某記得剛才劉仇要殺我們的時候,好像提到了李世績將軍的名字,如果薛某所料不差,劉仇應該是敗在英國公的手上。在河東道,能夠讓摩雲金翅吃這麼大虧的人,這麼多年來也就只有英國公李世績將軍了。」
「英國公李世績!」李元嬰眼睛一亮,驚喜地叫道,不過隨即又黯淡下來。即使李世績在這附近又有什麼用,在會興渡被搜刮了一遍,他身上哪還有什麼能證明身份的東西,李世績常年駐防並州,也不可能會認識他。再說,要想見到這位並州大都督府長史,也不是那麼容易的事情,沒有銀兩疏通,什麼都白搭,只好收起心裡這個不切實際的妄想。
****
不到三里的路程對於薛禮來說並不算什麼,在涼亭休息了半個時辰後他們又重新啟程,很快就來到了薛家所在的修仁村。
走進村口,薛禮指著遠處村東頭一個小山崗說道:「某自幼家貧,所以只能把家安在那個白虎崗上的一處寒窯中,窮鄉僻壤的,二十二郎見笑了!」
「莫欺少年窮!薛兄文韜武略,肝膽照人,雖然現在明珠蒙塵,但他日麟閣拜將也未可知啊!」升起了招攬之心後,李元嬰便開始在言語間試探薛禮,原本他還想舉賣過草鞋的宋武帝劉裕這個例子,不過話到嘴邊馬上又吞了回去。笑話,在封建時代以劉裕為榜樣,難道要學習他造反嗎?希望薛禮不是那種「糞土當年萬戶侯」的人,如果真是那樣李元嬰也只能暗道可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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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1-23 08:40 PM
第一卷 貞觀印象 第二十三章 驚喜
「麟閣拜將?」薛禮微微一愣,嘆道:「談何容易啊!現在不比隋末亂世群雄並起的時候了,雖然我大唐重視武功,與北胡、吐谷渾屢有戰事,不過和那些大唐開國名將相比,我們這些底層軍士鮮有出頭的機會!」
聽到這裡李元嬰不由暗喜,只要你不是視功名如糞土就好,有我這個滕王殿下在,還怕沒有你的出頭之日嗎?當然,避免橫生枝節,李元嬰現在還不打算把自己的真實身份暴露出去。
薛禮雖然貧窮,不過為人仗義,所以在村子裡的人緣還是很不錯的。一路行來,路過之人紛紛與其招呼,步伐也慢慢放緩了下來。不過李元嬰卻頭皮發麻,因為這些人無一例外地都用古怪地眼神盯著他看。也是,一個男人背著另一個男人回家,即使是在民風相對開放的唐朝,也太過驚世駭俗了。雖然中國的背背山文化源遠流長,龍陽君、董賢、漢哀帝……這些都是中華背背山文化的先驅者,但這玩意兒終究是不容於主流文化。
好不容易穿過熙熙攘攘的村落,李元嬰長長舒了一口氣,這要是在村落裡多轉上兩圈,恐怕就算是極易害羞的人出來後臉皮也會被強制性加厚了。
不過剛剛走出村落,薛禮就又遇到了一個熟人,而且應該還是關係很好的那種,因為這次是薛禮先打的招呼:「王大哥,小弟回來了!」
「咦?仁貴!你不是去了汴州嗎?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這位是?」那個王大哥顯然對薛禮的出現大為驚訝,連忙放下手中的農具,快步走了過來。
薛禮將李元嬰從背上放下,先是臉色一黯,接著笑道:「此事說來話長,一會兒小弟再和大哥解釋。這位是李嬰兄弟,行二十二,因為遭遇強人打劫,右腿又受了傷,所以被小弟請到修仁村養傷。二十二郎,這位王茂生大哥是某的至交好友,說來某能在茅津渡遇到二十二郎,還是虧了王大哥的幫助呢,否則連盤纏都湊不齊!」
「二十二郎,二十二郎?你怎麼了?」薛禮發現「李嬰」目光呆滯地看著自己,登時就慌了神,剛剛不是還好好的嗎,怎麼一晃就成這副模樣了。
被薛禮搖晃了半天,李元嬰才重新回到現實中,連吞了幾下口水,難以置信地說道:「你,你就是薛,薛仁貴?」
薛禮被問得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不以為異地點頭道:「是啊!『仁貴』確實是薛某的表字,不過我們這些貧賤之人平常用不著這些,所以前幾天也就沒有說出來。莫非二十二郎聽說過薛某的表字?」
李元嬰的心裡頓時如翻江倒海一般,聽說過?何止是聽說過啊!三箭定天山、神勇收遼東、脫帽退萬敵,還有那妖孽似的兒媳婦樊梨花,經過千百年來的評書演義,有哪一個中國人不知道薛家將,不知道白袍將軍薛仁貴的!
沒想到自己竟然被白袍將軍薛仁貴一連背了好幾天,這可是連後來的唐高宗李治都沒有享受到的待遇啊,心裡不由暗爽。也怪薛仁貴,沒事把自己的表字整那麼出名幹什麼,害得後人連他的本名都忘記了。心裡更是下定了收攬薛仁貴的決心,這可是個超級保鏢啊!史料記載,貞觀十九年安市之戰,薛仁貴身著白袍,手持方天畫戟,腰挎兩張弓,單騎殺入高句麗二十萬大軍陣中,結果「呼而馳,所向披靡;軍乘之,賊遂奔潰。」這也是薛仁貴人頌「白袍將軍」的由來。堪比《三國演義》中七進七出的趙雲啊,當然趙雲的七進七出是小說家的虛構,而薛仁貴視二十萬大軍如無物卻是真實的歷史。
王茂生看著薛仁貴和「李嬰」都是衣衫襤褸的樣子,薛仁貴又是在去汴州的路上中途折返,不用問也知道他肯定是遇到什麼意外丟了盤纏,而且薛仁貴剛才也說過「李嬰」被強人所劫,想來這幾天他們都沒吃上東西吧,於是想當然地說道:「估計這位小兄弟是餓壞了吧!仁貴,你快點把小兄弟背回去,哥哥這就去讓你嫂子準備點東西送來,這可耽誤不得!」說罷便急匆匆地往村裡走去。
薛仁貴一想也是,二十二郎是大內的千牛備身,要知道千牛備身只有衛官已上、王公已下的高品子孫才能充任,自小錦衣玉食的,不比他這樣的莊稼漢子,這幾天只用野果果腹,哪裡受得住。想到這裡馬上扛起李元嬰,快步朝白虎崗上奔去。
「阿柳,阿柳!」薛仁貴跑上白虎崗,看到妻子正站在寒窯外眺望,連忙大聲呼道。
柳氏一愣,還以為自己是在做夢,雖然她天天都守在寒窯外眺望,不過怎麼也想不到薛仁貴真的這麼快就回來了。使勁掐了一下胳膊,方知不是做夢,提著羅裙就奔下崗來,河東的女人就是彪悍啊!
被薛仁貴扛在肩上的李元嬰暗翻白眼,至於這麼誇張嗎?難不成還真是一日不見如隔三秋!薛仁貴的老婆?難道就是戲文裡面說的那個苦守寒窯十八年的柳迎春?李元嬰心中的八卦之火熊熊燃燒。
「薛郎!」柳氏遠遠地就看到了薛仁貴身上還扛著一個東西,奔到面前才發現竟然是一個人,驚詫地掩口叫道:「薛郎,這,這是?」
薛仁貴長話短說,把這幾日所遭遇的事情簡單地交代一遍,介紹了李元嬰的來歷,然後羞澀地說道:「二十二郎,她就是拙荊柳氏!」
人家老婆來了,李元嬰當然沒再好意思呆在薛仁貴的肩膀上,由薛仁貴攙扶著,躬身道:「嬰見過柳夫人!」人長得倒是不錯,看來戲文裡的東西不可信,瞧他們倆這黏糊勁,老薛怎麼可能把他這千嬌百媚的老婆扔下十八年。
和薛家一樣,柳家也是河東顯族,不過和薛仁貴的家道中落相比,柳氏卻是殷實人家出身,大方地說道:「原來是二十二郎啊!兒這廂有禮了!二十二郎是聖人身邊的千牛備身,兒可當不得二十二郎『柳夫人』之稱!」
李元嬰訕笑道:「以薛兄的武略,封侯拜將那是遲早的事情,如何當不得?不過嬰視薛兄為兄長,『柳夫人』這個稱呼確實太過生疏了,那嬰就放肆喊一聲『嫂夫人』吧,今番多有打擾,望嫂夫人見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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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1-23 08:40 PM
第一卷 貞觀印象 第二十四章 寒窯
《新唐書》記載,薛仁貴早年貧困不得志,希望遷移祖墳,期望以此帶來好運。正是他妻子柳氏的一番勸說使得薛仁貴下定決心從太宗征遼,從而拉開了他波瀾壯闊的一生。所以當柳氏聽到「李嬰」視她丈夫為兄長後,不由暗喜。「李嬰」既然是千牛備身,那肯定也是某位開國元勛之後,她夫君有高世之材,所欠缺的僅僅是一個伯樂,有了這個勳貴之後的兄弟幫忙,薛郎還怕沒有施展自己才能的舞台嗎?正如「李嬰」所說,以她夫君的文韜武略,封侯拜將肯定是遲早的事情。
薛仁貴早已和他這位不畏窮困,毅然嫁入薛家的結髮妻子心心相通,柳氏心裡所想他自然清楚得很。而且薛仁貴自己也有些意動,一來如果真能出人頭地,那阿柳也不用再跟著他受苦受累了;二來他從小刻苦努力地學文習武為的是什麼,還不是為了重現先祖河東康王昔日的輝煌嗎?如果不是因為多年的烽火歲月過後,如今的大唐名將雲集,像他這樣初出茅廬的小字輩根本沒有出頭機會的話,他早就去並州投軍了。
不過想是這麼想,以薛仁貴的性格要主動開口向「李嬰」求助,那幾乎是天方夜譚。柳氏也知道她丈夫的秉性,薛郎肯定放不下那該死的面子,在寒窯中收拾出一間房間把「李嬰」安頓好,就要開口替薛仁貴說話的時候,薛仁貴的至交王茂生夫婦也來到了寒窯門口。柳氏只好把心事押後,出來迎接王茂生夫婦。
在寒窯外,薛仁貴重新把他這幾天發生的事情簡要地述說了一遍,聽說那個病怏怏的「李嬰」竟然是當今聖人身邊的千牛備身,王茂生大訝,連忙攜妻前來拜見。要知道,對於他們這些絕少外出的修仁村村民來說,別說是千牛備身,就連龍門縣的明府也從來沒有見過。若是被他們知曉「李嬰」的真實身份其實是滕王李元嬰的話,他非被這些村民當成大熊貓不可,那可是當今聖人的親弟弟啊!
「老漢眼拙,剛才若是衝撞了將軍,還請將軍見諒!」王茂生再次見到「李嬰」後倒也不卑不亢,這讓李元嬰驚訝不已。人都說「物以類聚,人以群分。」此言果然不謬,雖然只是山野小農,但能被薛仁貴這麼驕傲的一個人認作兄長就可見其不簡單了。李元嬰並不知道,在真實的歷史上,王茂生正是以「君子之交淡如水」的典故名傳千古,當然不簡單。
「王兄此言差矣,您是薛兄的兄長,那也就是嬰的兄長,既然都是兄弟,又何來將軍庶人之別呢?」李元嬰一邊說話一邊狼吞虎嚥地吃著王茂生夫婦送過來的湯餅,人要是餓極了吃什麼都是香的,這話確實不錯,他還是第一次感覺到這個唐朝特色主食竟然會這麼的好吃。
王茂生好像鬆了一口氣,話鋒一轉說道:「將軍說的極是,那老漢也沒臉沒皮一回。在我們修仁村,要是說起薛家郎君,誰不得豎個大拇指。老漢識字不多,文的方面不大瞭解,但是提到武藝,仁貴絕對沒的說,天生臂力過人,前些年龍門縣就遭到中條山賊寇的掠劫,在我們修仁村,仁貴就憑著一桿方天畫戟,愣是打退了幾百名馬賊的進攻。而說到箭法,不是老漢誇張,就是古時的養由基、李廣,也不見得比得過我們龍門薛郎。農閒時節,仁貴都是以射雁為樂,說打眼就絕不射翅。」
「嗯,這個某信!」李元嬰的嘴巴塞得滿滿的,口沫四濺。這不是廢話嗎?如果射箭不行的話,以後他還如何「三箭定天山」。
「王大哥,您這是干什麼?」薛仁貴滿臉通紅地埋怨道,講到現在,他哪還能不知道王茂生在打什麼主意。
「還能幹什麼?不就是為你謀個出身嗎!憑著你那一身本事,只要有個賞識你的人,還怕沒有功成名就的一刻,難道你就想一輩子埋沒在這個小小的修仁村,忘記了昔日河東康王的榮耀了嗎?」王茂生恨鐵不成鋼地罵道。
柳氏也是連連點頭,剛才在王茂生夫婦來寒窯前她就有這個想法了,沒想到卻被王大哥給搶先了。而李元嬰的心裡更是樂開了花,這不正是瞌睡送枕頭,騎馬送鞍子嗎?薛仁貴啊薛仁貴,看你還怎麼逃出孤的手掌心,嘿嘿!
想到這裡李元嬰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心情笑出聲來,不過樂極生悲的是,他卻忘記了自己的嘴巴裡還塞滿了湯餅,臉頰登時被噎成了醬紫色,幸虧薛仁貴及時施救,否則歷史上又將多了一個被湯餅噎死的親王。
「二十二郎不要太急,老漢曾經聽一個遊方的道士說過,人在餓極了的情況下也不能吃的太多,否則對身體不好。」被「李嬰」這麼一打岔,王茂生也不好再繼續推銷薛仁貴了。
「看來他們是把我當成餓死鬼投胎了!」李元嬰心裡有些不忿,開口道:「王大哥誤會了,嬰是因為你們想讓薛兄隨嬰回京師而高興地不小心噎著了。」
柳氏眼睛一亮,激動地說道:「二十二郎答應了?」
「求之不得!其實在回龍門的路上,嬰就曾經向薛兄建議過了,以薛兄的文韜武略假以時日未必不能成為像衛公、英公這樣的一代名將。不過當時薛兄擔心嫂夫人,並沒有立即答應嬰,所以剛才嬰才會過於激動。」
薛仁貴連忙擺手道:「二十二郎過譽了,禮何德何能,敢和衛國公、英國公相提並論!」
柳氏狠狠地在薛仁貴腰間掐了一把,小聲嘟囔道:「擔心?依奴看是放不下這個面子吧!」
看著薛仁貴那痛並快樂著的表情,李元嬰不寒而慄,河東女,男人的怨念啊!
不過這下薛仁貴是跑不掉了,李元嬰低頭細細沉思,印象中接下來幾年大唐邊疆並沒有什麼比較大的戰事,唯一一場滅高昌之戰主將還是侯君集。侯君集可是個不穩定因素啊,李元嬰並不想和他有過多的交集,而且參加滅高昌之戰的將士們因為競相偷盜高昌珍寶的原因,沒被處罰就不錯了。
所以人還沒有到京師李元嬰心裡已經決定先把薛仁貴留在滕王府歷練幾年再說,至於到底是前面所說的那個原因還是李元嬰潛意識裡就想要把這個大唐名將調教成他的超級保鏢那就不得而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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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貞觀印象 第二十五章 薛仁貴的懷疑
傷筋動骨一百天,足足在寒窯裡呆了三個多月時間後,李元嬰終於又重新恢復了健康,沒有重蹈他那位太子大侄子的覆轍。在消息閉塞的修仁村,根據以往的經驗,外邊如果有什麼大事發生,傳到修仁村至少也要將近半年的時間,所以李元嬰也不指望天可汗哥哥能夠找到他。
在修仁村的這幾個月時間裡,李元嬰整天坐在山崗前看著山下的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僅有的一點耐心早就被磨光了,比起現在,當年在大安宮裡的守制生活就像天堂一般。唯一的收穫就是在這三個月的時間裡,由於行動不便,李元嬰便玩起了薛仁貴家的弓箭。不過第一次射箭卻讓薛仁貴目瞪口呆,堂堂一個千牛備身的箭法竟然爛到了髮指的程度。
如果不是摩雲金翅劉仇在前,他肯定會懷疑李元嬰的身份,且不說二十二郎的武藝如何,就這種箭術也能入選千牛備身?搖搖頭開始手把手地教起李元嬰射箭,不由腹誹,也不知二十二郎是哪家功臣的子弟,竟然連最基本的弓箭都沒學過,不過看他平時那謙遜的態度,也不像是那種被寵壞了的紈袴啊?薛仁貴自然不知道他腹誹的是高祖大武皇帝。
也不知是薛仁貴這個老師教得好,還是李元嬰這個學生學得妙,三個月後,李元嬰雖然和薛仁貴這種變態級人物沒得比,倒也箭箭命中紅心。心裡暗暗自得,就憑這手箭法,拿到前世咱也能入選國家隊吧。
傷勢恢復完全後,歸心似箭的李元嬰再也不想耽擱,而經過薛仁貴的瘋狂打獵,他們也已湊足了前往京師的盤纏,和柳氏及王茂生夫婦一一告別後,李元嬰和薛仁貴開始踏上前往京師的行程。
當他們再次來到茅津渡的時候,天公作美,茅津渡前又重新恢復了熙熙攘攘的熱鬧場面,和上一次大雨下的冷清相比,今天的茅津渡才配得上「三晉屏藩」這個稱謂。
「怎麼了?不會是又在想嫂夫人了吧!放心好了,只要你在京師安頓好了,嬰這就派人把嫂夫人和王大哥、王大嫂他們從龍門接過來。」坐在船尾迎著凜冽冬風的李元嬰見薛仁貴安靜地低頭看著滔滔河水,還以為他在思念柳氏,拍著他的肩膀勸慰道。
薛仁貴搖頭道:「二十二郎見笑了,某隻是在感慨人生的際遇就是這麼奇妙。幾個月前,某在前往汴州的路上盤纏失竊,只能半道折回,誰能想到塞翁失馬焉知非福,如果不是那次在茅津渡被店家趕出房門,某也不會在摩雲金翅的手中把二十二郎救下,更不可能和一個千牛備身兄弟相稱。」
「薛兄此言差矣,如果不是薛兄武藝高強,又如何能從賊人手中救下嬰的性命。即使沒有某的出現,以薛兄的才識,遲早都會嶄露頭角的,所以說機會是留給有準備的人的!再說,如果薛兄沒有真才實學的話,那就算薛兄救過嬰多少次,嬰最多也只能以銀兩相謝,而不會在陛下面前為薛兄說上一句話。」李元嬰正色道。
薛仁貴凝視「李嬰」良久,皺眉說道:「說實話,如果不是某見過摩雲金翅劉仇,而且這一路行來,劉仇在函穀道行刺聖人的事情也傳得沸沸揚揚的話,某實難相信二十二郎的身份是聖人身邊的千牛備身。」
「哦?為什麼這麼說!」李元嬰眉頭一跳,裝作平靜地問道。
「呃!某能看出來二十二郎現在應該很緊張,看來某的懷疑並非無的放矢!不是某怎麼看出來,實在是二十二郎你身上太過矛盾。千牛備身非高品子弟不能入選,而你卻連武人最基本的弓箭都沒有入門,如果真是千牛備身的話那也應該是高門大宅裡面的紈褲子弟,但是從二十二郎的言行上,某絲毫看不出有何紈袴之處,能在短短三個月內將箭法練得登堂入室,這可不是一般的紈袴膏粱能夠做到的。」
「那薛兄為什麼之前不拆穿嬰的身份,反而還真隨嬰上路?嬰就這麼讓薛兄放心?」李元嬰直起身來疑問道,心裡暗罵,真失敗,還以為偽裝得很好呢,這下臉丟大了,果然不愧是薛仁貴啊。
「很簡單,某感覺不到二十二郎對某有任何危險之處!」薛仁貴咧嘴笑道,「而且從摩雲金翅劉仇對二十二郎的態度上看,二十二郎即使不是千牛備身,也絕對不會是個小人物。李嬰,李嬰……莫非二十二郎是宗室中人?其實某還有一點想不明白,在去龍門的路上,雖然二十二郎也屢次請某出山,但態度並沒有後來那麼堅決,其中的變化應該就是二十二郎聽到某的表字那一次了。如果某沒料錯的話,在此之前二十二郎肯定聽說過某的表字,否則不會如此失態,雖然二十二郎你後來三緘其口。」
李元嬰冷汗直下,不愧是千古名將,僅僅從這些微乎其微的細節中就差不多洞察了全部事實。當然,薛仁貴就算是再厲害也算不到他是一個穿越者這個秘密。
李元嬰自然不可能告訴薛仁貴他是在千年後知道這個名字的,突然想起當初王茂生口中薛仁貴的事蹟,急中生智說道:「不錯,薛兄的大名嬰確實曾經聽說過。當年薛兄獨自一人擊退來犯的中條山賊寇,薛兄可能不知道,在那些從河東番上宿衛的府兵口中已經傳開了,不過嬰也只聽說過薛兄的表字,並不知名,所以當時才會有那樣的反應。」心裡琢磨著待一回到京師,第一個任務就是讓郭遷和王倫把薛仁貴的事蹟盡快傳出去,否則非穿幫不可。
郭遷和王倫在函穀道應該不會有什麼意外吧?李元嬰心裡一登,對於這兩個貼身小太監,他自然不會像這時代人那樣的態度對待他們,這也是為什麼當時在函穀道,郭遷和王倫誓死保護李元嬰的原因,只是奈何實力不濟,一照面就被劉仇給砸暈了過去。
薛仁貴一想也有些道理,他畢竟有著古人的侷限性,聽說自己的名聲已經傳到京師,頓時有種飄飄然的感覺,自是信了李元嬰所說的話。「那二十二郎的真實身份又是什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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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貞觀印象 第二十六章 滕王殿下
李元嬰今天本來就想渡到對岸去後好好教訓一下那個叫何七的傢伙,不過如此一來他的身份也就會被曝光,畢竟那個何七可是把他的隨身印信都給收走了,既然如此,還不如大大方方地承認下來。打定主意,李元嬰抱拳誠懇地說道:「其實嬰是大武皇帝第二十二子,滕王、金州刺史李元嬰。是非得已,這幾個月來隱瞞身份,還請薛兄見諒!」
「滕王元嬰?莫不就是有『大唐黃香』之稱的滕王殿下!李嬰,元嬰,某早該想到了!」薛仁貴懊惱一聲,站起身來重新見禮道:「薛禮見過滕王殿下!」
「使不得,使不得!不管元嬰的身份什麼樣,薛兄都是元嬰的救命恩人,你我之間還需要什麼繁文縟節!只要薛兄不怪元嬰隱瞞之罪就好!」
「滕……」
「薛兄還是像當初那樣稱呼元嬰為『二十二郎』吧!」李元嬰故作不悅地說道。
「你,你是滕,滕王殿下?」船尾的艄公顯然也聽到了李元嬰和薛仁貴的對話,眼睛瞪得大大的,原本他還在可惜這位少年雖然長相俊秀,卻出身寒門,連出門所穿的衣衫都如此破舊,沒想到竟然會是滕王殿下。
若是其他人,聽了他們兩人的對話,指定把他們當成神經病看待。但這個艄公則不一樣,函穀道聖人遇刺震驚天下,不過滕王被擄的消息卻被封鎖得嚴嚴實實的,只在私下尋訪。而作為通往河東的必經之路,黃河船幫無疑是被尋訪的重點對象,這位艄公作為船幫成員當然知道滕王被人擄走這個情況。
李元嬰估計是前世的時候《水滸傳》看太多了,還以為又碰上了李俊、張橫這樣的水寇,連退幾步,躲在薛仁貴身後。不過隨即安下心來,現在他有薛仁貴這樣的超級保鏢在側,還怕一個區區的水賊嗎?想到這裡又重新挺起了胸膛。
艄公被薛仁貴眼中的寒光一掃,兩腿一抖差點自己掉進黃河裡,趕忙用最簡潔的語言把干係撇清楚,若是因為誤會而被滕王格殺,那做鬼都沒地方申冤去。
李元嬰這才釋然,原本心裡因為聽說天可汗哥哥沒有派人找尋自己而產生的糾結也隨之迎刃而解,原來天可汗哥哥一直都在暗地裡尋訪他。
艄公偷偷瞥了薛仁貴一眼,發現他的目光柔和了許多,登時鬆了口氣。也許是李元嬰這身平民的衣服拉近了兩人間的距離,雖然艄公明知眼前這個俊秀少年就是滕王殿下,不過卻沒有當初他見到陝州刺史視察黃河水情時的那種畏懼感。心裡暗讚道,世人都說大武皇帝諸子中,除當今聖人以外就屬滕王最賢,誠不欺我!一點天潢貴胄的架子都沒有,比起滕王殿下,縣上那個經常到會興渡巡查的楊少府真該汗顏了。
聖人在函谷關遇刺之事早就被傳得沸沸揚揚的,不知誇張了多少倍,不過李元嬰卻並沒有沿途打聽鑾駕現在的位置。否則被人懷疑成是刺客的同夥給抓到獄中去,那可真就百口莫辯了。不過現在既然被這艄公知曉了身份,他也就沒了顧慮,拱手說道:「老人家好,不要緊張,元嬰雖然披了個滕王的身份,但又不是山裡的吊睛白額大蟲,沒什麼好怕的!還未請教老人家貴姓?」
艄公腦中一陣恍惚,不可思議地喃道:「滕王殿下向我問好了?」伸手重重掐了自己一下,果然不是做夢,臉色潮紅一片,激動地說道:「不,不敢當,不敢當!某一個在黃河上討生活的船家,哪有什麼貴姓,弓長張就是!」
李元嬰見這艄公一副受寵若驚的模樣,莞爾道:「原來是張老丈,不知張老丈可知鑾駕現在何處啊?」
艄公連連點頭,對著長安城的方向拱了拱手說道:「聖人在函谷關遇刺後,可能是沒了巡幸洛陽宮的興致,當天就決定轉道迴鑾了,留下薛萬徹將軍尋訪大王的下落。」艄公頓了頓,接著又道:「沒過兩天,薛將軍就在會興渡何七掌櫃的客棧中查到了大王的印信,才知大王被反賊劫到河北去了,薛將軍隨即就去了河北,大王這一路上沒有碰到薛將軍嗎?」
李元嬰搖搖頭,這幾個月來他一直就呆在修仁村的寒窯裡,薛萬徹再怎麼精明恐怕也想不到吧,等到再次上路,黃花菜都涼了。
「對了,那個何七現在怎麼樣了?」聽到艄公提及何七,李元嬰就忍不住咬牙切齒,若不是那該死的傢伙將他的印信搜刮走,他這幾個月也不會弄得這麼狼狽。
艄公惋惜道:「平日老漢在會興渡看何七待人接物都是和和氣氣的,從來不曾與人紅過臉,沒想到竟然是個窮凶極惡的賊寇,畫虎畫皮難畫骨,知人知面不知心哪!薛將軍在客棧中搜出大王的衣物後,何七畏罪反抗,已經被薛將軍格殺了!」
「死了?」李元嬰很是鬱悶,原本今天的主要目的就是回會興渡尋仇去,沒想到這仇卻提前被別人替他報了,心裡不由有些洩氣。不過話說回來,這何七的腦袋實在是不靈光,這種東西也敢留在客棧裡,隨便換作誰都會在第一時間把它們給處理掉,看來那摩雲金翅劉仇的眼光也不怎麼樣,選了這麼個二百五當細作,不出事就怪了!
其實何七又何嘗不知道其中的利害,當劉仇挾帶著李元嬰渡河後,他就從剛剛搶過來的印信中得知了他眼中那頭肥羊的真實身份。東西雖好,但要想把它們盡快賣出去,那是絕無可能的事情,至於把這些燙手的東西扔掉,心裡更是捨不得。本想找個秘密的地方將其藏匿起來,可是作為山寨安插在黃河南岸的細作,他還要擔負著掩護那些從函穀道逃出來的弟兄們撤離陝州的任務,自是不能有片刻的離開,否則當年那個被大當家剝皮的前輩就是他的下場。
衝動是魔鬼,一時的頭腦發熱讓何七抱著僥倖的心理將他從李元嬰身上搜刮到的東西藏匿在客棧的柴火間裡。結果,沒過兩天,他悲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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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貞觀印象 第二十七章 白龍魚服
「張老丈留步!」船在會興渡口停穩後,李元嬰和薛仁貴魚貫跳上岸來,見那艄公躬著身前來相送,李元嬰連忙謝絕,並叮囑其不要洩露了他的行蹤。在沒回到京師前,他可不希望引起太多的注意,畢竟摩雲金翅劉仇還沒有被捉拿歸案呢,還是小心謹慎些好。
艄公雖然不明就裡,但還是連連點頭,滕王殿下的交代,他當然記在心中,恭敬地目送李元嬰和薛仁貴離開。
「張老爹,這兩個是什麼人啊?某還是第一次看到您這麼低三下四的呢,就連縣上的楊少府,也沒見您這般恭敬啊!」臨船上的一個船工忍不住好奇地問道,剛才艄公和李元嬰間的對話,一直是壓著嗓子說,所以雖然周圍幾條船和他緊鄰,但他們的聲音並沒有傳到那邊去。
「沒事少打聽!」艄公皺著眉頭將其叱走,這名水手膚色黝黑,頭髮卷黃,這麼明顯的特徵,不用問就知道是船幫的人從奴隸販子手中買來的崑崙奴,對這些沒有身份的奴隸,艄公自然不會給他什麼好臉色看。由於崑崙奴善於潛水這一特點,最受黃河船幫人的青睞,所以在會興渡口,見到崑崙奴並不是什麼稀奇事。
這崑崙奴尷尬地笑笑,興許是被人給打罵慣了,並不以為意,轉頭遙望著已經遠去的李元嬰和薛仁貴,略有所思。
薛仁貴見李元嬰駐足在一間小客棧門前,半天沒有移動,很快就明白了過來:「殿下,這間小客棧就是劉賊在會興渡的那個秘密據點吧!」得知了李元嬰的真實身份後,那聲「二十二郎」他是怎麼也叫不出口了。
李元嬰輕輕地點了點頭,對薛仁貴的態度他也很無奈,雖說唐朝不像滿清,動不動的奴才主子,但畢竟尊卑有別,薛仁貴如今只是一個庶人,哪敢與滕王兄弟相稱,只能寄希望於以後慢慢改變吧。李元嬰是親王不假,不過對薛仁貴這樣的千古名將還是抱著高山仰止的態度,能和他互為兄弟,也不枉穿越一回啊!
就在他們打算離開的時候,前路卻被五個全副武裝的軍士攔住,其中為首一個軍官模樣的軍士鷹睃狼顧,相由心生,一看就知道不是什麼好東西,粗著嗓子喊道:「你們倆是什麼人?在賊窟前站了這麼久,莫不是刺客的同黨!」
李元嬰暗暗皺眉,不想剛剛回到黃河南岸就橫生枝節。而薛仁貴雖然家道中落,但也算是出身將門,對這群兵痞的伎倆自然門清著呢,冷笑一聲,對李元嬰小聲附耳道:「殿下,這幾個兵痞怕是要訛上我們了!」
「事無不可對人言,嘀嘀咕咕什麼呢!肯定不是良人,弟兄們抄傢伙,不要讓這兩個刺客的同夥逃了!」那名軍官迫不及待地抽出障刀,連退幾步後大聲吼道,其手下的那幾個軍士動作也不慢,唰唰幾聲各自拔出掛在腰間的橫刀,就要架在李元嬰和薛仁貴的脖子上,另一隻手則伸向了薛仁貴背後的包裹。
不過今天注定不是這幾個人的幸運日,得到李元嬰的首肯,電光火石間薛仁貴就空手奪下了那四個兵痞手中的橫刀。「哼,米粒之珠,也放光華!」薛仁貴兩手一鬆,四把橫刀應聲落地。
那四個兵痞目瞪口呆,終日打雁終被啄,難不成這兩個刁民還真是刺客的同夥不成,嚇得差點尿了褲襠。而為首的那個軍官更是臉色慘白,兩手緊緊握住障刀對著薛仁貴的面門,卻依舊不住地發顫。不過看到周圍已經站滿了聽到動靜前來圍觀的船工路客,不由心中大定,光天化日之下,這兩個刁民還真敢襲擊官軍不成,大喝道:「反了!反了!來人啊,抓住這兩個反賊,本官重重有賞!」自從他因救駕有功,又在其族叔的幫助下,從函谷折衝府調任右衛翊一府旅帥以來,還是第一次這麼狼狽過。
不過聲音雖大,但周圍卻沒有一個響應的。也是,自從這些軍爺來到會興渡口後,周圍的百姓哪個沒受過欺負,見有人替他們出頭,拍手稱快都來不及。更何況那幾個拿刀的軍爺僅僅一個照面就被那年輕人奪了兵器,他們這些人中間,誰有這樣的本事?這時候站出來抓這倆年輕人,可不就是老壽星上吊,活膩味了嗎!
李元嬰眼睛一動不動地看著這個兵痞的表演,從他那鐵青的臉色中不難看出,現在的李元嬰心裡有多麼的惱火。好嘛,堂堂大唐官軍,敲詐都敲到他這個滕王頭上了,這實在不是什麼光彩的事情。至於那些「不明真相的圍觀群眾」,李元嬰並不以為意。圍觀,向來是中國人的傳統,即使在中古時期也不例外,再說還有薛仁貴這個超級保鏢在側。
不過混亂的局面並沒有持續多久,可能是聽到了這個小丑般的旅帥色厲內荏的吼叫聲,又或許是這裡三層外三層的人牆引起了注意,很快一支十幾人的兵馬就出現在了小客棧前,壯觀的人群登時就作了鳥獸散,心裡皆嘆,這兩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輕人怕是要受罪了。
「薛旅帥,這是怎麼回事?」為首的一員年輕將領坐在一匹高頭大馬上,勒住韁繩冷聲叱道,眼睛裡閃過一絲厭惡。
這個叫薛旅帥的軍官見到後援已到,又重新恢復了自信,施施然走到那名年輕將領面前,指著李元嬰和薛仁貴趾高氣昂地說道:「少將軍,卑職見這兩個人在這賊窟前鬼鬼祟祟的樣子,便上前質問,卻不想他們竟敢反抗,還打傷了卑職的四個手下,卑職以為這兩個賊眉鼠眼的傢伙肯定是心裡有鬼,即使不是刺客一夥的,也和刺客脫不了關係!」而另外那四個兵痞,也再次抖起了威風,迅捷地躲在了這隊人馬的身後。
薛仁貴輕蔑地環望一眼,右腳輕巧地一挑,將地上的其中一把橫刀挑了起來,握在手心,小聲道:「殿下放心,就這十幾個人,禮並不放在眼裡!」當初他之所以一直沒去投軍,見多了這樣仗勢欺人的兵痞也是其中一個原因。
「不忙,不忙!」李元嬰輕輕搖了搖頭,看著薛旅帥在那個年輕將領面前指鹿為馬,一副得意忘形的模樣,臉上露出一絲淡淡的嘲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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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貞觀印象 第二十八章 故人
那騎在高頭大馬上被稱作「少將軍」的年輕小將很快也看清了李元嬰的模樣,嘴巴張得老大,使勁地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慌忙翻身下馬,快步走到李元嬰面前。
「少將軍小心!那賊人厲害,你們還不快點去保護少將軍!」薛旅帥驚訝地看著他那少將軍的動作,忍不住叫了起來。
「李將軍,別來無恙否!」李元嬰笑著抱拳說道,這個所謂的「少將軍」正是右衛大將軍李大亮的從子李道裕,上次隨駕巡幸洛陽宮的時候和他有過接觸,李元嬰本以為他已經死在了函谷關,卻沒想到會在這裡再見到他。薛仁貴也長鬆了一口氣,將手中的橫刀收了起來,怪不得滕王殿下如此氣定神閒,一點也不緊張,原來如此。
原本李道裕還有點不敢確認,畢竟現在的李元嬰比起幾個月前那是憔悴了許多,聽到這熟悉的聲音後,再無疑問,躬身行禮道:「卑官李道裕見過滕王殿下!」
「滕……滕王殿下?」薛旅帥以及他那四個狗腿子頓時傻眼,這次可是真的尿褲襠了,他們之所以留在會興渡,可不就是為了滕王殿下嗎。
李道裕回頭瞥了他們一眼,冷聲道:「拖下去杖責一百,以儆傚尤!真丟我們右衛的臉面!」
「滕王殿下饒命!少將軍饒命啊!」原本還抱著一絲僥倖心理的他們登時癱倒於地,鬼哭狼嚎起來,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他們被集體暴了菊花呢,誰能想到片刻前他們還是那麼的不可一世。真要被結結實實地打上一百棍,不死也得去半條命啊。
隨李道裕而來的那幾個軍士面面相覷,也不知該怎麼辦,畢竟薛旅帥也是他們的頂頭上司,而且還是個瑕疵必報的主。不過見滕王殿下半天都沒有阻止的意思,而中郎將李道裕的眼神更是彷彿要吃了他們似的,知道此事已難善了,只好低聲嘆了一句,「旅帥,對不住了!」然後麻利地將他們拖下去執行軍法。幸虧刑杖還是由自己人把握,旅帥應該不會受太大的苦,只希望旅帥回頭不要把怒火加到他們這些小人物身上就好!
原來那些圍觀之人雖然已經被李道裕帶來的軍士驅散開來,但依舊躲得遠遠地時不時朝李元嬰這邊眺望。原以為那兩個被這伙兵痞訛上的年輕人肯定是要遭殃了,沒想到事情卻發生了戲劇性的變化,均發出不可思議地感嘆,那個看樣子有些落魄的俊秀少年竟然是滕王殿下。心裡面更是暗暗痛快,自從何七掌櫃被查出與行刺聖人的反賊有關,那些兵痞進駐會興渡以來,哪個往來黃河兩岸的客商沒被他們訛詐過,真是大快人心啊!
李道裕滿意地點了點頭,撕下小客棧前的封條,一腳踢開店門,命人清掃乾淨後將李元嬰和薛仁貴請了進去,忐忑地說道:「道裕馭下不嚴,今日更是差點衝撞了大王,望大王恕罪!」不過心裡面卻開心得很,雖然他叔叔李大亮是右衛大將軍,但他自己在右衛卻沒有絲毫威望可言,從他的那些部下都稱他為「少將軍」,而不是「李將軍」就可見一斑了,好似他這個翊一府中郎將是靠著他叔叔的關係得來的一樣。而且剛才訛詐滕王的那幾個兵痞中的首領,乃是右衛將軍薛萬徹的族子,一個小小的旅帥,從來就沒有把他這個中郎將當回事,今天若不是借了滕王的名頭,這一百杖也不是這麼容易就能打下去的。
想到這裡李道裕輕輕一嘆,今天以後,他怕是真要與薛萬徹交惡了,也許還會牽扯到他叔叔。雖說他叔叔現在深受陛下的信任,但是薛家在軍中的勢力亦不容小覷,除了右衛將軍薛萬徹外,其老大薛萬鈞是左屯衛大將軍,老二薛萬淑為右領軍將軍,而老四薛萬備也在殿中省供職。(注1)
不過這也是不可避免的事情,誰讓薛萬徹為人太過跋扈,連其頂頭上司右衛大將軍李大亮他都不怎麼放在眼裡,而這個右衛翊一府,除了自己這個中郎將以外,左右郎將以下基本都是薛萬徹的親信之人,要想在翊一府打開局面,就免不了要得罪薛萬徹。不過今番陰差陽錯地把滕王給拖了進來,倒是個意外之喜,薛萬徹就算再有怨氣,首先想到的也應該是滕王,誰讓他族子不長眼,連滕王殿下都敢招惹,沒追究他個管教不嚴之罪就不錯了。至於自己這個右衛翊一府中郎將嘛,只是奉滕王教行事罷了。(注2)
剛才李元嬰一直冷眼旁觀著,當然能看出來那幾個兵痞在被李道裕拖下去杖責前對李道裕並沒有應有的尊敬,看著李道裕無奈的神情,微笑道:「李將軍不要太過自責,如果我沒料錯,那幾個不守規矩的東西應該不受李將軍節制吧?」
李道裕起身苦笑道:「讓大王見笑了!當日卑官在函谷關受了傷,不便行動,所以被陛下留在了陝州協助薛萬徹將軍尋訪大王的下落,承蒙陛下錯愛,擢升為右衛翊一府中郎將。後來薛將軍在這間客棧發現了大王的印信,並得知大王已經被反賊劫持渡過黃河,便也引兵去了河北,僅留下卑官領一旅留守在會興渡口,剛才冒犯大王的那個薛士元,就是這一旅的旅帥,不瞞大王,此人乃是薛萬徹將軍的族子。」
薛萬徹的族子?李元嬰一愕,抬頭看了一眼李道裕,頗有深意地笑了笑,心裡暗道,這傢伙也不是省油的燈啊,剛才在客棧外的那一系列動作,又何嘗不是藉著自己的名頭為他在右衛立威呢!狐假虎威麼?沒想到自己也有被人當成老虎的一天!
李道裕被李元嬰看得有些尷尬,知道他心裡的這個小算盤瞞不了滕王,臉上一紅,將目光轉向薛仁貴,疑問道:「不知這位將軍是?」
薛仁貴有些不好意思地抱拳道:「不敢當!某龍門薛禮,草字仁貴,現在還只是白身。」
「呃?」李道裕大感意外,他原以為滕王身邊的這個護衛是李世績派來保護滕王的,沒想到卻是個庶人,一頭霧水地看向李元嬰。
聽完李元嬰這幾個月來的經歷後,李道裕不由有些後怕,這幾天剛剛查明函穀道的刺客和三個月前英國公李世績剿滅的中條山賊寇是一夥的,原先他只道滕王是被英國公解救出來的,沒想到卻另有曲折,剛才他還有些奇怪,滕王怎麼一副庶人的打扮。
想到此李道裕深深地朝薛仁貴作了個揖,如若不是薛仁貴的拔刀相助,那他們這些負責尋訪滕王的人今後可就沒什麼好日子過了,誰不知道滕王是陛下最寵愛的一個弟弟啊!本來他還準備向他叔叔李大亮舉薦薛仁貴,不過隨即就打消了這個念頭,既然是滕王殿下的救命恩人,何須他的幫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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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雛鷹展翅 第二十九章 滕王回京
在龍門縣滯留了三個多月,李元嬰早已歸心似箭。俗話說,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自從穿越成滕王李元嬰後,他什麼時候受過這麼大的罪,當即就讓李道裕備好車馬即刻啟程回京。心裡暗想,可惜了,如果當年是穿到異界去的話,在這裡隨便開個什麼傳送門、魔法陣的,怕是現在就可以在平康坊的那個大宅子里美美的睡上一覺了。至於他出長安前還準備去虢州看望的密王李元曉,早就被他忘到九霄雲外了。
李道裕當然求之不得,畢竟英國公那裡傳來的消息說,還是沒能擒住中條山賊首劉仇。早一日將滕王送到陛下的面前,他的任務也就能早一日完成,若是再出什麼意外,陛下的雷霆之怒誰也擔當不起。所以除了留下被他打了一百軍棍的薛士元和他那四個親兵,讓他們去通知還在河東、河北兩道尋訪滕王的薛萬徹外,其他人全部用來護送滕王回京。如果不是李元嬰催促得緊,李道裕還準備去陝州刺史衙門再借點人手,事關自己的身家性命,他可不敢有半點的馬虎。
李道裕手下的這些翊一府將士,即使是最普通的翊衛,基本上也都是官宦之家出身,和繁華的長安城相比,在會興渡的這些日子當然不好過,誰不想著早點回京師去。結果不到三天的工夫,滕王的車隊就停在了長安城的春明門外。
「啊——總算是回到家了!」李元嬰興奮地跳下馬車,看著那熟悉又陌生的城樓,忍不住大吼了一聲。
正值正午時分,春明門內外人流絡繹不絕,聽到李元嬰的聲音後紛紛側目,看到那個始作俑者穿著一身破舊的缺骻衫,一群凶神惡煞的軍爺則環衛在他旁邊,誰也不明白怎麼回事。那個年輕人分明一身庶人的打扮,怎麼看也不像是長安城裡的勳貴子弟啊,可是身邊卻跟著這麼多的護衛,難道如今那些勳貴子弟們又開始流行庶人裝了?
左右武候府是負責京師巡邏警戒的力量,近百名全副武裝的翊衛圍堵在春明門外,自然是驚動了鎮守在春明門的那百名左武侯府的衛士。不過在看到李道裕的身影后,春明門守將蕭鑰就放鬆了下來,讓他的那些部下都撤了回去,隻身走到李道裕面前,抱拳道:「蕭鑰見過李將軍,李將軍不是在陝州嗎?怎麼這麼快就回京師了!」蕭鑰雖然官階不高,但卻出身高貴,其祖父是後樑孝明帝蕭巋,而當朝太常卿、參預政事蕭瑀則是他的親叔叔,自然認得同為勳貴子弟的李道裕。心裡也是羨慕得緊,沒想到這個李道裕跟著陛下去了一趟洛陽宮,回來就是右衛翊一府的中郎將了。
李道裕朝蕭鑰善意地笑笑,將他介紹給李元嬰。蕭鑰心裡一登,隨即記起他叔叔曾經說過,李道裕之所以升任右衛翊一府中郎將,除了救駕有功外,最重要的一點就是領翊一府協助薛萬徹尋訪滕王的下落。既然李道裕回到京師,肯定是找到了滕王,那這個一副庶人打扮,讓李道裕畢恭畢敬的年輕人的身份就不言而喻了。
「這位小郎君可是滕王殿下?」蕭鑰激動地問道,怪不得今天早上出門的時候就有幾隻喜鵲在他附近不住地叫,果真是來好事了!他是自家人知道自家事,雖然他的親叔叔蕭瑀前兩年又再次拜相,但是先不說蕭瑀自己就有三個親生兒子,就算在眾侄子中間,最受蕭瑀重視的還是他的堂兄蕭鈞,而他蕭鑰,恰恰是最不受蕭瑀待見的那一個。在春明門也已經待了有幾個年頭了,眼看昔日的那些同僚朋友至少也都有了個將軍的頭銜,而他到現在還只是個從六品上的振威校尉,心裡面不著急是不可能的。
而且蕭瑀性格鯁急,鄙遠浮華,陛下都曾經被他頂撞過好幾次,數次被罷官,和其他朝臣的關係當然也好不到哪裡去,幾乎把人給得罪光了,所以蕭鑰從來就沒指望過有什麼人會去提攜他這個蕭瑀的侄子。不過現在機會終於是來了,陛下因為滕王失陷反賊而罷朝三日,就足以看出陛下對滕王有多麼的重視了,今天長安城裡並沒有什麼大的動靜,可見陛下可能還不知道滕王已經回歸,要是這條喜訊是由他蕭鑰首先通報給陛下,也許陛下一高興,他就不用再守這個春明門了。就算暫時升不了官,能簡在帝心也是好的。
李元嬰又不是蕭鑰肚子裡的蛔蟲,哪裡想到一息間蕭鑰的腦子裡閃過那麼多的念頭,點頭道:「不錯,某正是滕王李元嬰!」心裡暗暗奇怪,他剛剛聽了李道裕的介紹,知道眼前這個軍官是蕭瑀的侄子,作為當朝宰輔的從子,又不是剛才在灞橋他再次遇到的那個不入流的灞橋驛杜南,自己只是一個沒有什麼勢力的親王而已,有必要這麼激動嗎?
「哎呀,果真是滕王殿下回來啦!」蕭鑰雙手一拍,想到喜處樂得差點就蹦了起來,馬上道:「大王可不知道,這幾個月來陛下一直心情不佳,接連貶了太子左庶子、中書侍郎杜正倫等好幾個大臣。大王一路舟車勞頓,可先回府歇息一下,卑官這就去稟報陛下大王回京的喜訊!」說罷不待李元嬰和李道裕有何反應,抱個拳轉頭就跑,沿著春明大街一路狂奔,恨不得馬上就飛到承天門外。
李道裕好笑地看著蕭鑰的背影,他可不是這幾年來一直在大安宮守制的滕王,哪還不知道蕭鑰心裡的算盤。若不是他怕又遇到什麼危險,所以並沒有派信使先行回長安,這種美差還輪得到他蕭鑰。回頭遲疑道:「卑官要先去右衛公廨交令,大王是……」
李元嬰指了指身上這件破舊的缺骻衫,無奈地說道:「我也想馬上面聖,不過剛才蕭校尉說的對,至少要先回府換身衣裳再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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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雛鷹展翅 第三十章 各有心思
李道裕一想也是,滕王殿下這個樣子若是被陛下看到,說不得還會怪自己沒有照顧好滕王,那就得不償失了。連連點頭,連忙從隊伍中挑選幾個精銳護送滕王回府。
李元嬰奇怪地看著李道裕的忙活,愕道:「李將軍不是說要去右衛公廨嗎?難道如今右衛公廨已經不在皇城了嗎?」
李道裕同樣不解地看著李元嬰,不明白他這話是什麼意思,右衛公廨不在皇城還能在哪裡?
「李將軍既然是去皇城,而我的滕王府又是在平康坊,難道將軍不打算和我同路嗎?」
聽了李元嬰的話後,李道裕這才想起來,隨駕洛陽宮前滕王已經從長安城外的大安宮遷到了與皇城僅一步之遙的平康坊。拍了一下額頭,不好意思地說道:「滕王恕罪,卑官差點忘記了大王已經喬遷到平康坊了。」於是躬身請李元嬰再次上車。
「無妨!」從陝州到京師這一路上的顛簸使得李元嬰也感覺到有些疲憊了,重新回到馬車後便讓李道裕快點進城,這三個多月時間可是把他這一輩子的罪都受光了。
李道裕當然巴不得早點回右衛公廨交令,暗自腹誹,若非你硬要在春明門外停下來走走,這會兒工夫怕是早就到平康坊了。
長安城東西長十八里一百五十步,平康坊位於皇城右下方,與春明門也就五六里的距離。不多時,馬車就停在了平康坊的北門。
不待馬車停穩,李元嬰就從上面跳了下來,差點把負責駕車的兩個翊衛驚出一身冷汗,要是滕王有個好歹,那他們這輩子的前程也就完了。
李道裕也連忙勒住韁繩,翻身下馬說道:「大王慢走,還是讓卑官護送大王回府吧!」
「不用不用!」李元嬰擺手道,「此地離我那宅子也就幾步路的距離,就不勞李將軍辛苦了!再說,有仁貴兄在,安全問題不在話下!」
李道裕看了一眼彷如一個小城鎮般的平康坊,略微點了點頭,若是在這裡還能出什麼意外,那萬年縣令也該自殺了,於是抱拳說道:「拜託薛兄弟了!」這一路上,他對薛仁貴倒是異常的推崇,不僅是因為薛仁貴救下滕王,間接地保住了他這身緋袍,更重要的是,通過這幾天來的接觸,他也已經發現薛仁貴乃是一個允文允武的不世之才,今番又立下了大功,飛黃騰達只是時間的問題。
「將軍放心,薛某自有分寸!」薛仁貴淡淡地說道。其實薛仁貴對李道裕並無好感,天下烏鴉一般黑,會興渡口上那個仗勢欺人的旅帥薛士元既是他的部下,那李道裕這個主官也好不到哪裡去,如若不是正好撞上了滕王殿下,只怕他從來就沒想過要杖責薛士元吧。
離開前李元嬰見李道裕欲言又止的樣子,不禁皺眉問道:「李將軍還有何事?」
「這個……」李道裕踟躕片刻,將李元嬰單獨請到一邊,小聲說道:「這個卑官也不好說,在會興渡,薛士元因為大王而被打了一百軍棍,畢竟薛士元是薛萬徹將軍的族子,薛將軍面子上肯定不好看。不是卑官誹議薛萬徹將軍,實是薛將軍向來任氣不能下人,大王還是要留心一二!」
李元嬰眉頭一跳,不過臉色瞬間就平靜了下來,點頭道:「多謝將軍衷言,元嬰曉得!」
李道裕顯然沒想到李元嬰的反應會是這麼平淡,呆了呆,也不知心裡在想些什麼,隨即訕訕告辭而去。
看著李道裕離去的背影,李元嬰冷冷一笑,來自一千多年以後的他自然知道薛萬徹那個傢伙是什麼性子,不過薛萬徹就算再飛揚跋扈,除非是他支持的魏王李泰登基,否則給他一個膽子也不敢對付自己。再說,那個叫薛士元的旅帥,不過是薛萬徹的一個族子而已,為了一個普通的族子而與如今聖眷正濃的滕王交惡,用腳丫子想想也知道不可能。莫非李道裕還真當自己是十多歲的小孩麼!
「殿下,那李道裕什麼事如此神秘?」
「沒什麼!」李元嬰輕輕地搖了搖頭,這種事情不便與薛仁貴多說。只是詫異地看薛仁貴一眼,從剛才薛仁貴的語氣中,他能感覺到薛仁貴對李道裕有些不屑,記得這一路上李道裕好像沒有得罪薛仁貴吧?他哪想到,在薛仁貴的心裡早就有了對李道裕先入為主的印象。
走近平康坊北門,守門的幾個左武候府的衛士早就站了起來,剛才在遠處不敢確認,如今哪還能認錯,這位庶人打扮的少年可不就是幾個月前剛剛喬遷到平康坊的滕王殿下嗎?難怪剛才右衛的李道裕將軍對他一直畢恭畢敬的樣子。由於李世民封鎖了消息,所以這些武候衛並不清楚李元嬰的行蹤,只道是滕王可能是留在洛陽宮了。
「見過滕王殿下!」
看著那幾個衛兵紛紛起身問候,李元嬰暗道,幸虧搬到平康坊後就帶著郭遷、王倫在坊裡坊外逛了個遍,在平康坊武候鋪也混了個臉熟,否則要進平康坊也有些麻煩。這武候鋪嘛,其實就相當於現在的街道派出所。
雖然聽到那幾個衛兵稱呼李元嬰為滕王殿下,不過出入平康坊的人流也就回頭瞥了一眼,最多是有些奇怪李元嬰身上的穿著罷了。也是,平康坊與皇城比鄰,坊中基本上都是王公貴戚的宅邸,皇親國戚自然是見得多了。
「這是孤的護衛!」李元嬰指了指薛仁貴說道。有了滕王的發話,薛仁貴要進平康坊,自然也就不是問題了。
進了平康坊北門後,李元嬰謝絕了那幾個武候衛的護送,很快就走到了西南隅的滕王府門前。王府門前的那兩個侍衛使勁地揉著自己的眼睛,確定不是幻覺後頓時跳了起來,連招呼都不打,就一路叫喊著跑進府內去了。
片刻後,楊保媼、郭遷、王倫等就出現在了李元嬰的面前。楊保媼眼睛一動不動地看著自己奶大的滕王殿下,一邊抽泣一遍激動地說道:「殿下!您終於回來了,可把奴婢給擔心死了!」
「好了好了,我這不是回來了嗎?」李元嬰頭疼地說道,也許是性格使然,他可看不慣這些哭哭啼啼的場面。
「呃!」楊保媼擦了擦眼角,一頓一頓地說道:「殿下,您回來後去見過大家了嗎?殿下失蹤後,大家的心情一直就沒好過,連太子左庶子杜正倫都因為不小心觸怒大家而被先貶為谷州刺史,後再貶交州都督。」
李元嬰心裡一登,這個消息他今天已經是第二次聽到了,難道是因為函穀道一事,天可汗哥哥開始對太子一系不滿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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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1-23 11:31 PM
第二卷 雛鷹展翅 第三十一章 回家真好
說起杜正倫這個名字,可能是因為歷史上並不出名,反正對唐史認識有限的李元嬰來說,前世並沒有聽說過這個名字,或者是屬於看過就忘的角色。不過李元嬰即使只是從中學時代的歷史書以及已經被戲說得沒邊了的電視劇上對貞觀時期的歷史略有涉獵,也知道他那幾個大侄子爭奪起皇位來並不遜於上一代的激烈程度。所以在來到唐朝的這兩年多時間裡,對他那幾個大侄子明面上的支持者自有一番研究,而中書侍郎兼太子左庶子杜正倫作為東宮在朝中的重要力量,自然也就走入了李元嬰的視野。
雖然李元嬰並不認為太子李承乾有那膽子勾結劉仇弒君,不過看到太子一系被削弱,他還是樂見其成的,畢竟由於天可汗哥哥一直以來就把他當成正面典型教育李承乾,使得李承乾素來就對他這個小皇叔看不順眼,若是真讓李承乾登基,他絕對沒什麼好果子吃。只是萬沒想到二皇兄一下子就把杜正倫給貶到嶺南去了,要知道杜正倫還是魏徵那老頭兒舉薦的,這件事上魏老頭兒怕是也面上無光吧。
「魏徵!」李元嬰心裡輕輕念叨著這個名垂千古的名字,誰都知道杜正倫和侯君集這兩個人分別是太子李承乾身邊最重要的文武大臣,而巧合的是,杜、侯二人都受過魏徵的舉薦,難道魏老頭兒也是隱藏在幕後的太子黨成員嗎?也許吧,如果沒記錯的話歷史上在太子被廢后不久,魏老頭兒的墓碑就被下詔推倒了。
「殿下,這位壯士是?」楊保媼見薛仁貴手提一把橫刀,默不出聲地跟在殿下的身後,不過她印象中並沒有見過此人,眼中閃過一絲戒備,莫不是什麼江湖騙子騙到殿下頭上了吧?連忙詢問道。
薛仁貴被楊保媼的目光看得有些緊張,言語間他也猜得出來,這個婦人應該是滕王殿下的奶娘了,拘束地說道:「某龍門薛禮,見過夫人!」
「壯士有禮了!兒只是殿下的奴婢,哪裡稱得上什麼夫人啊!」楊保媼見薛仁貴雖然一身江湖氣,卻又溫文爾雅,文質彬彬,應該不似匪類,心裡也就放下了幾分戒備。龍門薛禮,原來是河東薛家的人。也是,殿下雖然還年幼,不過自小聰慧,哪是這麼容易上當受騙的。
「呃!」思路被楊保媼打斷,李元嬰從沉思中回過神來,有些疲憊地說道:「我的事情你們也都知道了吧,這次能從刺客手中逃出,正是得益於仁貴兄。好了,具體的事情以後再說,都別在這門外杵著了,我這一路走來還沒有好好休息過呢,快去準備好湯水,沐浴更衣完我還要去宮裡覲見呢!」
「哎呀,是奴婢的不是!郭遷,你下去交代一下,殿下要沐浴了!」楊保媼感激地看了一眼薛仁貴,隨即吩咐道。郭遷自是領命,用袖角擦了擦眼睛,一溜煙就不見了蹤影。
進了王府後,薛仁貴更是侷促,多年來以寒窯為家的他哪裡見過像滕王府這樣的宅邸。李元嬰見薛仁貴拘謹得很,就和劉姥姥進大觀園一樣,心思待沐浴後他馬上就要去宮內覲見二皇兄,薛仁貴自然不能隨他進宮,於是便讓王倫帶薛仁貴在府內外熟悉下環境,並安排好客房,既然把薛仁貴帶回長安城,當然是要住進滕王府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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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總算是可以好好地享受一番了!感受著包裹著周身的溫水,以及身後那四隻纖纖細手的搓揉,李元嬰愜意地躺在一個足以容下三四個人的澡盆子裡,雙目微闔,兩手隨意地扶在盆緣上,手指像彈鋼琴般有節奏地敲打著,長長地嘆了一聲。連日來舟車勞頓的疲憊,早已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前幾個月的日子可真不是人活的,在寒窯的時候條件簡陋,而且是寄居在薛仁貴的家裡,李元嬰也就沒好意思讓他們給自己燒水洗澡,去野外嘛,腿腳不方便不說,而且修仁村邊上的那條小溪白天熱鬧得很,晚上也不乏凶獸。而在會興渡遇到李道裕後,為了快點回到京師,沿途也沒有像樣的歇息過,就更別提沐浴了。細細算來,他竟然至少有三個多月沒洗過澡!雖說在古代一年一沐浴的大有人在,但李元嬰可是實打實的現代人,哪受得了這個,若是時間再長點,他非發瘋不可!
「殿下,怎麼了!」李元嬰感覺到背上的搓揉突然一滯,身後傳來一個嬌媚、柔弱而又略有些緊張的聲音。
「沒什麼,繼續!」李元嬰正享受著,有些不耐地喝道。身後的那兩個侍候他沐浴的少女,叫做初晴和初雪,也就十四五歲的模樣,至於是不是她們的本名李元嬰就不關心了。原本是長孫皇后立政殿裡的兩個宮女,雖然上次李元嬰在兩儀殿拒絕了李世民的保媒,不過從楊保媼那裡聽說了李元嬰曾經派人打聽過應國公家的女郎後,長孫皇后自是認為她家這個小皇弟已經長大了,於是便從立政殿裡挑了兩個她最為滿意的宮女賜給李元嬰。
得,剛剛出了孝期就送來了兩個千嬌百媚的宮女,這皇家的生活和平常人家就是不一樣啊,二皇嫂這不是在逼著人家犯錯誤嗎?不過人家眼巴巴地送過來了,李元嬰自然沒有往門外推的道理,先不說這倆宮女雖然年紀不大,還只能算是花骨朵兒,但即使如此,放在後世,也絕對屬於後面跟著一個加強連的角色,而且如果真的把她們拒之門外,那天可汗哥哥會怎麼想,你李元嬰既有孝行,現在又不好女色,莫非是另有所圖,難道也覬覦著皇帝寶座嗎?
再者說,有道是:「長者賜,不敢辭!辭之不恭,受之不愧!」李元嬰也就只好笑納了,可惜現在他還只能看吃不著,唯一的的功能也就只剩下侍候著他沐浴了。
幾個月沒洗過澡,身子都差點發酵了,李元嬰舒舒服服地在澡盆子裡躺了半個多時辰,實在是不想起來,直到屋外的郭遷傳來宮裡已經來人正在外邊等候的消息,他才戀戀不捨地從澡盆子裡踏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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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雛鷹展翅 第三十二章 太子的處境
李元嬰由著初晴、初雪幫他穿戴整齊,才踏出房門,張阿難就如同鬼魅般地出現在他面前,諂媚道:「滕王殿下,您總算是回來啦!可把老奴給擔心死了!」
「有勞張內侍牽掛了!」李元嬰用眼神暗示了一下一旁候著的郭遷,郭遷心領神會,從荷包裡取出幾緡錢塞到張阿難的面前。
張阿難臉上的笑容自然是更加地燦爛了,麻利地將郭遷手裡的幾緡錢裝進自己的荷包裡,腆著臉說道:「還是滕王殿下最得大家的寵愛,得知殿下脫厄回京的消息後,大家馬上就遣老奴來滕王府召殿下兩儀殿覲見!」
「那是當然,除了我家殿下,誰能在總角之齡獨創外拓開張,剛勁雄強的『滕王體』!」郭遷聽了自豪地說道。
李元嬰莞爾,輕輕敲了下郭遷的腦袋,笑罵道:「哪有你這麼自賣自誇的,說出去也不怕人笑話!」說完逕自朝府外走去。
一老一少倆太監見滕王走遠,一路小跑地就追了上來,郭遷揉了揉腦袋怏怏道:「殿下,郭遷說的是實話嘛!」張阿難瞧著四下無人,也小聲附和道:「郭舍人說的不錯,依老奴看,高祖大武皇帝諸子中,除了大家以外,也就滕王殿下最賢。說句大不敬的話,放眼宗室之中,也只有河間王、江夏王才能和殿下比肩,太子嘛,哼,差之殿下多矣!」由於李元嬰已經出閣開府,郭遷和王倫也隨之被表為滕王府舍人,有了正五品下的官階,故張阿難稱郭遷為「郭舍人」。
「胡說,太子殿下乃國之儲君,元嬰何德何能,豈敢與太子相比!河間王兄、江夏王兄更是為我大唐立下赫赫戰功,元嬰更遠不如矣!」李元嬰頓時停下腳步,臉色一沉,假作不悅地說道。太子不如他,這話要是被有心人聽到,那可又是一場風波啊!雖然李元嬰心裡確實對李承乾看不上眼,但也只能在心裡想想罷了。
不過不得不說張阿難這馬屁拍得還是很舒服的,把李元嬰比作河間王李孝恭和江夏王李道宗。這哥倆可是李唐皇室中最傑出的兩個人物,大唐的江山,幾乎有一半都是李孝恭打下來的,而李道宗也是赫赫有名的守邊名將,無論是貞觀四年的滅東突厥之戰,還是貞觀八年的生擒吐谷渾伏允可汗一戰,都少不了李道宗的身影。
「啊!」張阿難自知失言,這馬屁可拍到馬腿上了,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連聲道:「老奴失言,老奴失言!」當然他心裡還是很不以為然,兩個月前,大家隨便尋了個由頭,就把太子身邊最重要的股肱杜正倫給遠遠地貶到嶺南去了,這不正是太子已經失寵的表現嗎?而且更重要的是,大家先是以魏王殿下「好士愛文學」為由,特令其在魏王府別置文學館,任自引召學士,緊接著又加魏王為雍州牧、左武候大將軍,以禮部尚書王珪為魏王師。也許一覺起來,東宮就換了主人也說不定呢。
李元嬰從張阿難的眼神中不難讀出他對太子李承乾的不屑,心裡輕輕一嘆,看來張阿難等這些宮裡的太監也都察覺到太子地位不穩了,以這些太監們向來趨炎附勢的性子,如今李承乾的日子怕是不大好過囉。也是,天可汗哥哥的動作做得也太明顯了,明眼人都能看得出來。
文學館啊,當年他老人家還是秦王的時候,他那秦王府內就設有文學館。房玄齡、杜如晦等貞觀朝的宰輔也都曾經是秦王府文學館的十八學士之一,這一詔令下來,不就是明擺著讓魏王李泰開始組建他的執政班子,培養心腹,等著入主東宮。以李元嬰的理解,這條詔令甚至還有慫恿李泰去學他老爹玩「玄武門之變」的嫌疑。就在這一詔令在朝野中掀起的狂瀾還沒有平復的時候,李泰又被加為雍州牧、左武候大將軍。
整個京師由一條朱雀大街分成左右兩邊。街東五十四坊,稱為萬年縣;街西五十四坊,稱為長安縣,而不管是萬年縣還是長安縣,它們都屬於雍州的治下。雖說李泰只是以親王領雍州牧,並不負責雍州的具體行政工作,但雍州牧畢竟是名義上的雍州最高長官,其象徵意義不言而喻。至於李泰的左武候大將軍頭銜,那就更不用說了,左右武候府就是負責京師治安最主要的一支力量,長安城一百零八里坊,坊坊都有左右武候府設立的武候鋪。
剛剛走出滕王府,李元嬰一行人就碰到了薛仁貴和王倫從外邊回來,知道王倫已經陪著薛仁貴熟悉了一遍平康坊的環境,抱拳說道:「仁貴兄!元嬰暫且失陪了!」
「殿下言重了!」薛仁貴看到李元嬰身邊頭頂高山冠的張阿難,知道滕王這是要進宮覲見了,忙拘謹地說道。
「咦!」張阿難突然眼睛一亮,一把就拉住了薛仁貴的袖子。這可把薛仁貴給嚇壞了,這死太監想要幹什麼?
張阿難側問道:「這位壯士可就是李道裕將軍提到過的河東義士薛禮,薛仁貴?」
薛仁貴暗鬆一口氣,輕輕一掙,將他的袖子從張阿難的手中掙脫開了,暗付這死太監的熱情實在讓人受不了,漲紅著臉說道:「不敢當,在下正是龍門薛禮!」
「嘖嘖嘖!」張阿難上下打量薛仁貴一番,讚道:「真壯士也!」
李元嬰頓時毛骨悚然,一把將張阿難拉走,丫的,太監就是太監,沒想到這個張阿難也有這個嗜好,留下目瞪口呆的薛仁貴。好不容易出了一個拐角,張阿難才戀戀不捨地收回了目光,埋怨地看了李元嬰一眼,幽幽一嘆。
平康坊和皇宮之間並沒有多少的距離,穿過皇城後,經承天門進入宮城,再穿過太極門、左延明門,途徑門下省、弘文館,再拐一個彎就到了兩儀殿前的兩儀門上。經張阿難這麼一提,李元嬰也想起了他在黃河那條船上的時候曾經騙過薛仁貴說,宮裡流傳過他單戟退山賊的事蹟,於是趁著張阿難前出通報的工夫,將圓謊的工作交代給了郭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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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雛鷹展翅 第三十三章 流言
郭遷在心裡默念了兩遍李元嬰對他的交代,把它牢牢記住,只是百思不得其解,殿下這又是何意?
李元嬰發現郭遷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想是心裡好奇地緊吧。他可不想因為郭遷的好奇心而不小心壞了事,略微一思索,馬上就找到了一個由頭,泰然自若地說道:「薛仁貴有大恩於我,這次覲見,我自然會在陛下面前為仁貴兄謀一個好出身。不過薛仁貴畢竟是初入軍旅,驟升高位恐下面的人口服心不服,但若是把他在龍門單戟擊退數百山賊的英雄事蹟傳揚出去,使得長安百姓盡人皆知的話,那以後薛仁貴在他的那些部將面前就能最快速度地樹立起威望來。」
「殿下放心,遷一定辦得妥妥噹噹!」郭遷心裡暗讚,殿下想得就是周全啊。
「不過這件事情你暗地裡做就好了,萬不可被仁貴兄察覺出來,以薛仁貴的性格,若是被他知道了這件事情,肯定放不下面子的,那就弄巧成拙了。」李元嬰還是有些不放心,再三叮囑道。
郭遷自是拍著胸脯保證絕對不會有任何紕漏,轉而說道:「殿下,說到散佈謠言,前幾個月長安城裡倒是也出現過一則流言。」
「什麼叫謠言?薛仁貴單戟退百敵的事蹟在龍門縣路人皆知!」顯然李元嬰對郭遷的用詞不滿意,有些不悅地叱道。
「遷失言了!」郭遷賠笑道,「遷是說幾個月前長安城裡曾出現過一條流言,卻與殿下有點關係!」
「呃?」李元嬰心裡一緊,驚異地看著郭遷,心裡暗罵開來,誰他娘的暗算老子,才離開長安城三個多月,竟然有人算計起他來了。他一個藩王涉及到京師坊間的流言,這從古到今可都不是什麼好事啊,前朝大業年間,僅僅一個「楊花落,李花開。」就不知害死了多少李姓之人,想到事情的嚴重性,李元嬰頓時緊張起來。
郭遷朝四週一望,小聲道:「殿下不要擔心,那條流言對殿下應該不會有什麼不好的影響,而且既是流言,估計過些日子應該就能漸漸平息下去了。」
李元嬰眉頭略有展開,還是不放心地追問道:「那條流言是關於什麼方面的?」
「說來也怪了,也不知是誰傳出來的消息,說是殿下和長孫司空有些矛盾,這根本是八竿子打不著的事情嘛。長孫司空向來雅量,和殿下又沒有什麼利益衝突,哪來的什麼矛盾!」郭遷好笑地說道。
「長孫胖子……」
郭遷繼續道:「殿下失陷反賊後,遷和王倫隨大家迴鑾,回到長安城後,遷很快就聽說了這條流言。遷也曾私下派人打聽過,這條流言估計是殿下隨大家巡幸洛陽宮離開長安城那時候就流傳出來了。」
「我明白了!」李元嬰笑了笑說道,「你還記得去洛陽前我曾經進宮過一次嗎?」
「殿下是說送密王、江王離開京師那一天的事情嗎?遷當然記得,那次跟隨著殿下入宮的也是遷!」
「不錯,那你應該還記得當時我和長孫司空一起離開兩儀殿的時候,長孫司空的臉色很難看吧!」
郭遷連連點頭道:「那還是遷第一次看到長孫司空生氣呢!」
「那就是了,可能是宮裡那些番上的衛士見我和長孫司空走在一起,所以才會誤以為我和長孫司空產生矛盾了,然後當成談資抖了出去,繼而形成流言,不必理會他們!」李元嬰淡然說道。不過心中卻是冷笑不止,也許這條流言的起因確實如他所說的那樣,但是,能在短時間內傳遍京師兩縣一百零八坊,這裡面要是沒有人推波助瀾鬼都不信!至於幕後煽風點火之人嘛,長孫無忌以及他身後的關隴集團可以排除。自從長孫無忌將一干宗室中人得罪個乾淨,辭掉了相位後,就一直在韜光養晦,顯然這個流言並不符合他那一貫的謙謙君子的形象,只能給他抹黑。
雖然將長孫無忌等人排除出去,但是李元嬰還是想不到在幕後推波助瀾的會是什麼人。他現在只是一個無權無勢的藩王而已,有個金州刺史的頭銜但也沒有去之官,僅有的家當也就是頭頂上的聖眷以及那八百戶的實封,礙不到什麼人,也影響不到什麼人。即使真的和長孫胖子變得勢如水火,好像也沒有人會得益吧!
****
「滕王殿下,陛下相召!」這一會兒的工夫,張阿難又屁顛屁顛地從兩儀門裡面走了出來,諂笑道。
李元嬰微微頷首,讓郭遷幫他再整一整衣冠,有些頭痛地把這個問題拋卻一邊。算了,天要下雨,娘要嫁人,由他們去吧!反正李元嬰現在看來這條流言對他並沒有什麼影響,還是讓長孫無忌去頭疼吧,說不得那幕後之人所要攻擊的對象就是這長孫胖子。再說,即使沒有前些日子兩儀殿拒婚那件事情,李元嬰也不指望能和麵糰團有什麼交情,心裡面就從來沒減輕過對這只笑面虎的警惕。
跟著張阿難的步伐,剛剛踏進兩儀殿,李元嬰就感覺到面前一陣清風拂過,半大的身子立刻就被人一把給熊抱住,耳邊傳來一陣爽然的笑聲,「好!好!好!二十二郎,你可算是回來了!自從二十二郎被那個賊子擄去以後,皇兄一直擔心得要死。那賊子怨恨皇考當年殺了他祖父劉文靜、叔祖劉文起,後來劉文靜的兩個兒子謀反,又被皇兄我籍沒其家,二十二郎落入其手,後果可想而知。今天從左武候府蕭鑰口中得知二十二郎脫厄回京的消息後,皇兄這幾個月來的憂惶一朝頓解,彷彿死而復生一般!哈哈!」
聽著李世民激動難平的聲音,李元嬰連忙說道:「臣弟讓皇兄擔心了!」心裡暗讚,唐太宗就是唐太宗,果然深諳為君之道,即使他這番感言並不是發自肺腑,只是故作姿態而已,這一番話下來,換作這一時代的任何人,誰今後還不會為他效死命!貞觀朝那些層出不窮的名臣猛將,怕都是這麼被天可汗哥哥籠絡來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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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雛鷹展翅 第三十三章 流言
郭遷在心裡默念了兩遍李元嬰對他的交代,把它牢牢記住,只是百思不得其解,殿下這又是何意?
李元嬰發現郭遷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想是心裡好奇地緊吧。他可不想因為郭遷的好奇心而不小心壞了事,略微一思索,馬上就找到了一個由頭,泰然自若地說道:「薛仁貴有大恩於我,這次覲見,我自然會在陛下面前為仁貴兄謀一個好出身。不過薛仁貴畢竟是初入軍旅,驟升高位恐下面的人口服心不服,但若是把他在龍門單戟擊退數百山賊的英雄事蹟傳揚出去,使得長安百姓盡人皆知的話,那以後薛仁貴在他的那些部將面前就能最快速度地樹立起威望來。」
「殿下放心,遷一定辦得妥妥噹噹!」郭遷心裡暗讚,殿下想得就是周全啊。
「不過這件事情你暗地裡做就好了,萬不可被仁貴兄察覺出來,以薛仁貴的性格,若是被他知道了這件事情,肯定放不下面子的,那就弄巧成拙了。」李元嬰還是有些不放心,再三叮囑道。
郭遷自是拍著胸脯保證絕對不會有任何紕漏,轉而說道:「殿下,說到散佈謠言,前幾個月長安城裡倒是也出現過一則流言。」
「什麼叫謠言?薛仁貴單戟退百敵的事蹟在龍門縣路人皆知!」顯然李元嬰對郭遷的用詞不滿意,有些不悅地叱道。
「遷失言了!」郭遷賠笑道,「遷是說幾個月前長安城裡曾出現過一條流言,卻與殿下有點關係!」
「呃?」李元嬰心裡一緊,驚異地看著郭遷,心裡暗罵開來,誰他娘的暗算老子,才離開長安城三個多月,竟然有人算計起他來了。他一個藩王涉及到京師坊間的流言,這從古到今可都不是什麼好事啊,前朝大業年間,僅僅一個「楊花落,李花開。」就不知害死了多少李姓之人,想到事情的嚴重性,李元嬰頓時緊張起來。
郭遷朝四週一望,小聲道:「殿下不要擔心,那條流言對殿下應該不會有什麼不好的影響,而且既是流言,估計過些日子應該就能漸漸平息下去了。」
李元嬰眉頭略有展開,還是不放心地追問道:「那條流言是關於什麼方面的?」
「說來也怪了,也不知是誰傳出來的消息,說是殿下和長孫司空有些矛盾,這根本是八竿子打不著的事情嘛。長孫司空向來雅量,和殿下又沒有什麼利益衝突,哪來的什麼矛盾!」郭遷好笑地說道。
「長孫胖子……」
郭遷繼續道:「殿下失陷反賊後,遷和王倫隨大家迴鑾,回到長安城後,遷很快就聽說了這條流言。遷也曾私下派人打聽過,這條流言估計是殿下隨大家巡幸洛陽宮離開長安城那時候就流傳出來了。」
「我明白了!」李元嬰笑了笑說道,「你還記得去洛陽前我曾經進宮過一次嗎?」
「殿下是說送密王、江王離開京師那一天的事情嗎?遷當然記得,那次跟隨著殿下入宮的也是遷!」
「不錯,那你應該還記得當時我和長孫司空一起離開兩儀殿的時候,長孫司空的臉色很難看吧!」
郭遷連連點頭道:「那還是遷第一次看到長孫司空生氣呢!」
「那就是了,可能是宮裡那些番上的衛士見我和長孫司空走在一起,所以才會誤以為我和長孫司空產生矛盾了,然後當成談資抖了出去,繼而形成流言,不必理會他們!」李元嬰淡然說道。不過心中卻是冷笑不止,也許這條流言的起因確實如他所說的那樣,但是,能在短時間內傳遍京師兩縣一百零八坊,這裡面要是沒有人推波助瀾鬼都不信!至於幕後煽風點火之人嘛,長孫無忌以及他身後的關隴集團可以排除。自從長孫無忌將一干宗室中人得罪個乾淨,辭掉了相位後,就一直在韜光養晦,顯然這個流言並不符合他那一貫的謙謙君子的形象,只能給他抹黑。
雖然將長孫無忌等人排除出去,但是李元嬰還是想不到在幕後推波助瀾的會是什麼人。他現在只是一個無權無勢的藩王而已,有個金州刺史的頭銜但也沒有去之官,僅有的家當也就是頭頂上的聖眷以及那八百戶的實封,礙不到什麼人,也影響不到什麼人。即使真的和長孫胖子變得勢如水火,好像也沒有人會得益吧!
****
「滕王殿下,陛下相召!」這一會兒的工夫,張阿難又屁顛屁顛地從兩儀門裡面走了出來,諂笑道。
李元嬰微微頷首,讓郭遷幫他再整一整衣冠,有些頭痛地把這個問題拋卻一邊。算了,天要下雨,娘要嫁人,由他們去吧!反正李元嬰現在看來這條流言對他並沒有什麼影響,還是讓長孫無忌去頭疼吧,說不得那幕後之人所要攻擊的對象就是這長孫胖子。再說,即使沒有前些日子兩儀殿拒婚那件事情,李元嬰也不指望能和麵糰團有什麼交情,心裡面就從來沒減輕過對這只笑面虎的警惕。
跟著張阿難的步伐,剛剛踏進兩儀殿,李元嬰就感覺到面前一陣清風拂過,半大的身子立刻就被人一把給熊抱住,耳邊傳來一陣爽然的笑聲,「好!好!好!二十二郎,你可算是回來了!自從二十二郎被那個賊子擄去以後,皇兄一直擔心得要死。那賊子怨恨皇考當年殺了他祖父劉文靜、叔祖劉文起,後來劉文靜的兩個兒子謀反,又被皇兄我籍沒其家,二十二郎落入其手,後果可想而知。今天從左武候府蕭鑰口中得知二十二郎脫厄回京的消息後,皇兄這幾個月來的憂惶一朝頓解,彷彿死而復生一般!哈哈!」
聽著李世民激動難平的聲音,李元嬰連忙說道:「臣弟讓皇兄擔心了!」心裡暗讚,唐太宗就是唐太宗,果然深諳為君之道,即使他這番感言並不是發自肺腑,只是故作姿態而已,這一番話下來,換作這一時代的任何人,誰今後還不會為他效死命!貞觀朝那些層出不窮的名臣猛將,怕都是這麼被天可汗哥哥籠絡來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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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雛鷹展翅 第三十五章 孫思邈
雖然早先的時候李道裕已經在李世民面前舉薦過一次薛仁貴了,但李世民卻沒想到李道裕會給那個薛仁貴如此高的評價,微笑道:「在年輕一輩中,能讓李卿家如此折服的人好像還沒有吧,我倒是有點迫不及待地想見見這個薛仁貴了!嗯,王君,去一趟滕王府,宣龍門薛禮覲見!」
王君自領旨而去,李元嬰也是心裡暗喜,事情比想像中的順利啊,投向李道裕一個感激的目光。李道裕自然也能感覺到滕王善意的眼神,微微回個禮,壓在心頭的巨石放下了一些,今天也算是送個滕王一個大禮了,滕王應該不會再在陛下面前提起薛士元的事情吧!
李道裕雖然對薛士元半點好感都欠奉,但他畢竟也是右衛翊一府的旅帥,他有什麼過錯,自己作為翊一府中郎將也脫不開責。今天在平康坊外,李道裕之所以提醒李元嬰要小心薛萬徹以後可能會給他使絆子,其目的也只是希望李元嬰不要把會興渡口那件不愉快的經歷上奏給陛下。不過從當時李元嬰的表情上看,李道裕估計自己可能弄巧成拙了,所以才會在李世民面前極力舉薦對李元嬰有救命之恩的薛仁貴,以期獲得李元嬰的諒解。
其實李道裕卻是想岔了,李元嬰壓根就沒想過把會興渡口的那件事告知李世民,一來正如李道裕之前所想一樣,打了薛士元一百棍並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但是若將此事上奏,李道裕、薛萬徹,甚至是右衛大將軍李大亮都有可能受到李世民的處罰,一下子得罪了李大亮和薛家四虎,這麼不劃算的事情李元嬰自然不會去幹。二來以他的身份,若是牽扯到十二衛裡面去,而且是十二衛中份量最重的左右衛,指不定他那皇帝二哥會怎麼想呢。
打發完王君去宣召薛仁貴後,李世民自道:「薛仁貴當然有功,不過李卿家一路護送二十二郎歸來,也不能不賞!李卿家,不知你要什麼賞賜啊?」
李道裕慌忙跪下道:「護送滕王殿下回京,那是微臣的職責所在,豈敢向陛下討要賞賜!」
「起來說話吧!這次二十二郎從陝州回京,一路上沒有出現什麼意外,這就是愛卿之功,朕還是賞罰分明的!」也許是為了加強其肯定的語氣,李世民少見地用起了「朕」這個一般只在正式場合才使用的自稱。
「賞罰分明……」李道裕慢慢地從地上站了起來,心裡暗暗叫苦,他怕的就是這個賞罰分明,還不知道滕王會不會把會興渡的那件事情上奏出去,現在得了賞,待會兒要是受起罰來,那就更重了。
李世民只道李道裕是在謙讓,也是,歷來臣下受了賞賜,哪個不推上三五次,以表示自己的高風亮節,更何況還是向君王討要賞賜,那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除非是碰到了傀儡皇帝,哪裡能想到李道裕現在的心思。自顧說道:「李卿家現在是守右衛翊一府中郎將吧?驟然再遷也不合適。這樣吧,加本品為壯武將軍,賜彩段二百。」(注1)
「陛下,道裕才剛剛守右衛翊一府中郎將,這麼快就提升本品,怕是與禮不合吧?」李大亮隨即諫道,他的心思和其侄李道裕不一樣,只是覺得如此一來,李道裕恐會受朝野非議,當初在函穀道的時候,他就曾極力反對李道裕出任右衛翊一府中郎將。李道裕一回到長安城就去了右衛公廨交令,隨即到兩儀殿覲見,而李大亮早朝後就一直跟隨著李世民,李道裕還沒來得及將薛士元之事告知李大亮。而兩儀殿中的另一個大臣,左屯衛將軍阿史那忠則事不關己高高掛起,他一個胡將,只負責天可汗的安全,其他朝堂之事一概不關心。
李道裕見他叔叔同樣反對,不由大喜,他叔叔在陛下心中的份量還是很重的。暗道,一筆寫不出兩個李字,阿叔果然和我心意相通!他卻忘了,當初在函穀道,李大亮旗幟鮮明地反對他出任翊一府中郎將的時候,他可是把他叔叔恨了個半死。
雖然李元嬰暗恨李道裕想把他拖到右衛內部的爭鬥中去,但是對他剛才極力舉薦薛仁貴一事還是很有好感的,低頭想了一下,然後說道:「臣弟今番回京,幸虧是在會興渡遇到了李將軍,承蒙其照顧,否則這一路行來,指不定還要受多少苦呢!」
李道裕眼前一亮,驚訝地看向李元嬰,滕王這是什麼意思?看這情形,滕王殿下應該不會再揪著薛士元不放了吧……如果是這樣,陛下的賞賜自然要得。
這時候,門外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張阿難氣喘吁吁地從外邊走了進來,「陛下,孫道長已經在兩儀殿外候著了!」
「那還等什麼?宣!」李世民不耐地揮了揮手說道,然後把目光轉向李大亮、李道裕叔侄,「孫道長到了,那此事就不要再議了。就這麼定了,道裕愛卿本來就是正四品下的中郎將,授壯武將軍也是常例!」
李道裕現在的心思已經和原來截然相反,見陛下都乾坤獨斷了,自然是欣然謝恩。而李大亮唯有苦笑,正四品下的職事官授壯武將軍當然沒問題,但道裕任中郎將才三個月的工夫,而且他的年紀也尚輕。朝野中對他深得陛下的信任早就眼紅不已,他手下的右衛將軍薛萬徹就是一個例子,現在怕是更甚了。
少頃,一個鶴髮童顏的牛鼻子老道便出現在了兩儀殿上,自然就是初唐幾大妖孽似的人物之一,藥王孫思邈了。聽說這個牛鼻子已經九十七歲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唬人的,不過那一手醫術倒是不摻假。
「貧道見過陛下!」這老道在李世民面前也只是打了一個稽首。
孫思邈被請來也有兩年的時間了,李世民對此當然不以為意,降低姿態說道:「打擾道長清修了!二十二郎日前右腿受了傷,世民惟恐落下病根,還請道長施以妙手,世民不勝感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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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 1:唐官制,不管有沒有實際管理職務的官員都各有品階,即散官。許多時候,職務與品階並不一致。《貞觀令》,以職事高者為「守」,職事卑者為「行」,仍各帶散位。文中「壯武將軍」就是正四品下的武散官名稱,「右衛翊一府中郎將」則是職事官名稱,品秩也是正四品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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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雛鷹展翅 第三十六章 大醫精誠
在從三清殿出來的路上,孫思邈已經從張阿難口中知道了此行的目的,稽首道:「陛下寬心,貧道這就為滕王殿下察看腿傷!」說罷就不再理會李世民拳拳的目光,逕自走到李元嬰的面前,臉上露出一絲不自然的微笑,「請滕王先坐在胡床上,貧道才好施診。」
李元嬰對孫思邈可是發憷得緊,看這牛鼻子老道那模樣就知道他還記得仇呢。想起這事李元嬰依舊是忿忿不已,如果不是自己當初向天可汗哥哥進言,派遣高履行下劍南道尋訪這牛鼻子,繼而被天可汗哥哥供奉在宮內的三清殿裡,衣食無憂不說,並且讓秘書省著作局和殿中省尚藥局協助他編修醫書,否則現在這牛鼻子怕還在峨眉山喝西北風吧。不念情也就罷了,至於把自己當成仇人嗎!
不過聽說這牛鼻子的醫德還算過得去,應該不至於動什麼手腳。李元嬰自思薛仁貴的醫術只是半路出家,雖然現在已經可以活蹦亂跳了,但能讓藥王孫思邈好好檢查一遍,那總歸是好的,若是真的落下太子大侄子那樣的病根,哭都沒地方哭去,便按照這個牛鼻子的吩咐坐好。
孫思邈瞥了一眼李元嬰,以他近百歲的閱歷哪能看不出來李元嬰心裡面在想些什麼,一邊蹲下埋頭察看李元嬰右腿上的舊傷,一邊用僅僅他和李元嬰兩人才能聽到的聲音自言自語道:「凡大醫治病,必當安神定志,無慾無求,先發大慈惻隱之心,誓願普救含靈之苦。若有疾厄來求救者,不得問其貴賤貧富,長幼妍蚩,怨親善友,華夷愚智,普同一等,皆如至親之想。」
李元嬰微微錯愕,來到唐朝也已經有兩年多時間了,而且在大安宮守孝的時候,為了系統地學習下繁體字,順帶著對「之乎者也」也熟悉了不少,雖然這牛鼻子的兩句話說得文縐縐的,但李元嬰大致還是聽出來了他所要表達出來的意思。即使他對自己仍然存在著怨恨,但是他作為一個醫生,在對待病人的時候,不會因為是仇人而另有想法。
「不得問其貴賤貧富,長幼妍蚩,怨親善友,華夷愚智,普同一等,皆如至親之想。」李元嬰心裡將孫思邈剛才的第二句話又暗念了兩遍,想起他穿越前的那個世界裡,醫生都已經成了強盜的代名詞了,對孫思邈不由肅然起敬,這才是真正的大醫啊!
「孫思邈之所以會對我有怨,想來也是因為埋怨我把他束縛起來,不能再像以前那樣可以隨時隨地救治平民了。兩年前奏請皇兄集著作局、尚藥局之力編修《本草》、《千金要方》,怕也是為了彌補不能像以前那樣行醫的遺憾吧……」李元嬰心裡不由自責起來,對孫思邈的怨念早已煙消雲散。想想當初他生活的那個年代,在現代文明的腐蝕下,哪裡還能找得到像孫思邈這樣的醫者呢?否則他當年也不會因為無力支付高額的醫藥費而成為一個一人吃飽全家不餓的孤家寡人。
突然孫思邈眉頭一皺,輕咦一聲。這可把兩儀殿上的所有人給嚇壞了,因為剛剛得了賞賜而沒止過笑容的李道裕頓時臉色煞白,身體搖搖欲墜,難道這就是古人說的樂極生悲嗎?要是滕王殿下的腿腳出了什麼問題,那他這個右衛翊一府中郎將可就當到頭了,雖然他遇到滕王已經是滕王右腿受傷後三個多月的事情了,但滕王畢竟是由他一路護送回來的。太子殿下的腿已經治不好了,如果滕王再出了事情,陛下盛怒之下會聽自己的解釋嗎?沒有流放嶺表就是祖上燒高香了。
原本還沉浸在對往事的追憶中的李元嬰更是立刻驚醒了過來,眼神驚恐地盯著依舊埋頭察看傷口的孫思邈。他好不容易時來運轉,從一個煢煢孑立,形影相弔的窮小子成為了如今貞觀朝的天潢貴胄,難道否極泰來的代價是要成為一個像李承乾那樣的跛子嗎……如果不是李元嬰現在是坐在胡床上,怕是早就癱倒下去了。
這時孫思邈也發現了李元嬰的異樣,抬頭看到李元嬰面如金紙,一臉的不解。
李世民哪裡還按捺得住心裡的焦急,莫非還真是想什麼來什麼,慌忙從案幾前衝了下來,張阿難見狀連忙上前相扶,結果被李世民給一腳踹開,三兩步走到孫思邈的身後。緊緊地抓著孫思邈身上的道袍,緊張地問道:「孫道長!二十二郎的腳傷不會出什麼大問題吧?」生怕聽到什麼不好的消息。
古人一般都是最愛幼弟、幼子,最出名的例子就是戰國時期趙孝成王之弟長安君和西漢景帝之弟梁孝王劉武,李世民當然也不例外。而且自偷樑換柱,換成了現在這個李元嬰,提前百年讓「顏體」面世,並冠以「滕王體」之名後,酷愛書法藝術的李世民對李元嬰的愛護,甚至引起了他那幾個嫡子的嫉妒。所以現在李世民的心情就可以理解了。
「什麼——二十二郎的腳怎麼了?」李世民話音剛落,門外就傳來了一聲驚呼。緊接著,頭疏兩博鬢,身著鈿釵禮衣的長孫皇后在四個面容姣好的宮女的簇擁下出現在了兩儀殿上。也許是緊張李元嬰的緣故,即使兩年前病入膏肓卻仍然不失雍容華貴的她今天反而有了一種跌落凡塵的感覺。
「臣等見過皇后娘娘!」李大亮等人見到長孫皇后的到來,連忙低頭行禮。李元嬰則坐在胡床上無精打采地朝長孫皇后抱拳道:「元嬰見過皇嫂!」
長孫皇后抬了抬手,快步走到李元嬰和李世民面前,埋怨地說道:「陛下,自從二十二郎失蹤後,您又不是不知道臣妾心裡面有多擔心,今天二十二郎脫厄回京,您怎麼也不派人通知臣妾一聲,若不是有宮人碰到王君後告知臣妾,臣妾現在還在擔心著呢!二十二郎的腿這是?」看到李世民臉色鐵青,而李元嬰又是一副心灰意冷的樣子,長孫皇后忽然想起了承乾當初的遭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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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雛鷹展翅 第三十七章 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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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思邈茫然地看著殿上這些人奇怪的反應,低頭回想一下,恍然大悟,估計是剛才自己的驚異聲讓他們誤會了。正要開口解釋的時候,去滕王府傳召薛仁貴覲見的內侍王君也回到了兩儀殿。
王君一進兩儀殿,馬上就感覺到了殿中瀰漫著凝重緊張的氣氛,心中詫異不已,他這一來一回的工夫,莫不是發生了什麼大事了?忐忑不安地輕挪到李世民面前,生怕不小心點燃了火藥桶,小聲地稟道:「陛下!薛禮已經在殿外候旨,不知陛下是否即刻召見薛禮?」
「薛禮?」李世民眼睛裡閃過一絲怒氣,斜睨了李道裕一眼,冷笑道:「哼,他還有臉來!好,那就讓朕來看看這個不世之才長得什麼模樣?」
王君一愣,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怎麼看起來陛下彷彿要將那個薛禮生吞活剝了一樣,感覺到李世民話裡話外透著的怒火後,王君不敢怠慢,快步退出兩儀殿。
孫思邈一副突然釋然的表情,抬頭問道:「薛禮?陛下說的可是泰州龍門人,薛禮薛仁貴?」
「臣妾聽王君說,這個薛禮可是二十二郎的救命恩人!怎麼臣妾覺得陛下好像不大喜歡這個薛禮呢?」長孫皇后身邊的那個宮人碰到王君的時候,王君正好準備出宮宣召薛仁貴,所以長孫皇后也聽說了薛禮這個名字。
李世民和李元嬰則同時驚異地叫道:「孫道長也認識薛禮(仁貴兄)?」
孫思邈捋著他那白花花的鬍子,笑呵呵地說道:「如果是龍門縣的那個薛禮,那貧道正好認識!難怪貧道剛才發現為滕王殿下治傷的手法如此眼熟,原來是仁貴啊!」
李元嬰彷彿鳳凰涅槃般又重新抖擻起精神,一臉希冀地看著孫思邈,慇勤地問道:「莫非道長剛才的那聲輕咦就是因為這個事情?」
看到孫思邈含笑點頭,殿中眾人全都不由自主地鬆了一口氣,只有後來的長孫皇后依舊茫然不解。李世民有些不好意思地附著她的耳邊輕聲說了幾句,長孫皇后這才恍然大悟,隨即對孫思邈問道:「道長,那二十二郎的腿傷現在應該沒有什麼大礙了吧?」
「娘娘放心好了!滕王殿下的腿傷並不算太嚴重,雖然曾經在水中浸泡過,好在仁貴救治及時,不會落下什麼病根的!仁貴雖然志在家傳武藝以及戰法兵書,不過對於跌打損傷和金石瘡傷之類,還是有些造詣的。」孫思邈說著將李元嬰的襕袍整理清楚。
「那就好,那就好!」長孫皇后低喃了幾聲,突然心中泛出一絲苦澀,如果當年有孫道長在,承乾應該也不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吧。她有些黯然地看了李世民一眼,夫妻兩人風風雨雨二十幾年了,李世民心裡想些什麼,她也能夠猜個八九不離十。以她夫君的驕傲,怎麼也不會願意他的繼承者是一個跛子,從年前在青雀府裡設立文學館,到近日杜正倫被貶到嶺南去,這一系列的事件就能看出陛下早已把目光從承乾那裡轉移到青雀身上了。如果不是因為歷史上廢太子的下場都不好的話,陛下怕是早就換儲君了。
李世民看到長孫皇后興致不高,以為她還在抱怨自己忘記把二十二郎回來的消息告訴她,爽然地笑道:「沒有第一時間通知皇后,是我的不是。不過今天可是個大喜的日子,皇后就不要不高興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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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儀殿外,薛仁貴心裡有些踟躕,剛才宮裡的那個王內侍進殿前對他還是客客氣氣地,惟恐怠慢了什麼,可是出來後卻完全變了一副模樣,冷冷地跟他說了聲「自求多福」就自顧走了,難道又出什麼變數了嗎?
同樣在兩儀門外等候著李元嬰的郭遷當然也聽到了王君那冷到冰點的聲音,走過來安慰道:「薛壯士不要擔心,萬事有殿下在呢!遷估摸著王內侍可能是在裡面被大家給斥責了,所以才會對薛壯士冷言冷語的。」
「嗯!」薛仁貴給自己壯了壯膽子,是啊,民間都傳說聖人最喜滕王,有滕王殿下在,應該不會出什麼狀況。王君回頭見薛仁貴依舊站在兩儀門外,尖著嗓子喝道:「嘿!還杵著幹什麼呢,快走啊!」
薛仁貴連忙跟上王君的步伐,心裡暗道:「薛仁貴啊,薛仁貴!你真是越活越回去了,即使聖人不征辟,那就直接回龍門老家好了,反正這二十幾年來都是這麼過來著,就當是做了一場美夢罷了!」
站在殿前,薛仁貴定了定神,深吸一口氣,閉著眼睛就闖了進去,低著頭跪道:「草民薛禮叩見吾皇陛下!」
「平身吧!」也許是想到剛才自己差點錯怪了薛仁貴,李世民此時的聲音柔和了不少,也為心裡忐忑不安的薛仁貴平添了幾股膽氣。而引薛仁貴進殿的王君更是驚得差點掉了下巴,剛才陛下還是暴風驟雨,怎麼眨眼間就又變成了風輕雲淡……
薛仁貴小心地抬起頭,眼珠子不由朝左右兩邊轉了轉,希望能找到滕王殿下的身影,吃個定心丸。結果卻意外地發現了一個鶴髮童顏的白鬍子老頭兒含笑注視著自己,而且這個老頭兒自己還正好認識……
「孫……孫師!您怎麼也在這裡?」薛仁貴嘴巴半張,顯然感到相當的意外。
薛仁貴意外,那個叫王君的太監更是冷汗迭出,孫道長竟然會是薛禮之師,再想起薛禮本來就是滕王殿下的救命恩人,以陛下對孫道長和滕王的恩寵,這個薛禮不發達都沒天理了。想到這裡王君恨不得給自己兩巴掌,剛才自己怎麼突然被豬油蒙了心,還以為陛下要治薛壯士的罪呢。
不過薛仁貴的這聲「孫師」,坐在胡床上的李元嬰並不覺得意外,從剛才孫思邈的言語中,不難猜出他和薛仁貴之間的關係。看來薛仁貴身上的那半吊子醫術,應該就是孫思邈所授的了。
孫思邈輕輕一嘆,「幾年前貧道在河東一帶採藥行醫,一次在林中遇到大蟲,幸有當時還未及弱冠的仁貴一箭射殺,得以逃生,這才和仁貴有了短暫的師徒緣分。想不到數年未見,都快認不出仁貴來了!」
李世民哈哈一笑,故作不悅道:「道長,這就是你的不是了,既有如此佳徒,何不早日舉薦於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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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雛鷹展翅 第三十八章 千金買骨
見李世民一臉讚許地打量著薛仁貴,李元嬰趁熱打鐵道:「皇兄!臣弟沒有說錯吧,薛仁貴允文允武,不僅是將才,更是一個難得的帥才。假以時日,為皇兄開邊的重任,就可以放在薛仁貴的身上了!」
薛仁貴臉上一紅,羞赧地說道:「滕王謬讚了,薛禮愧不敢當!」
孫思邈雖然生性淡然,不過事關他半個徒弟的前程,他還是很關心的,隨即說道:「滕王殿下說的是,其實仁貴在醫術方面也有著過人的天賦,只可惜他的興趣卻在沙場上建功立業,馬革裹屍,僅僅從貧道這裡學了醫治跌打損傷和金石瘡傷之術。雖然仁貴沒能繼承貧道的醫術,貧道甚為遺憾,不過貧道也認為,沙場才是真正能表現仁貴才能的舞台。」
李世民今天高興得很,不僅看到了二十二郎平安歸來,而且還得了一個難得的人才,想想現在,當年和他一起打江山的衛國公李藥師、翼國公秦叔寶等,包括正在兩儀殿內的武陽縣公李大亮,都已經英雄遲暮,而殷開山、屈突通、張公瑾、劉會政等人更是早已逝去多年了,雖然如今李世績、侯君集、薛萬鈞現在還是當打之年,但遲早有老去的一天。在年輕一輩中,至今還沒有湧現出傑出的人才,即使是剛剛被遷為中郎將的李道裕,李世民心中也知道,他的強項並不在武略,守衛宮禁沒問題,但萬萬上不得戰場。沒想到今日天上掉下來了一個年僅二十四歲的薛仁貴,撫掌笑道:「好個龍門薛仁貴!未及弱冠就能林中射殺大蟲,即使飛將軍李廣在薛卿家面前也要黯然失色啊!」
「皇兄,那您說是授薛禮一個什麼樣的職務啊?」李元嬰馬上見縫插針道。
薛仁貴一聽,心裡也不由緊張起來,這幾日的睡夢中,不就都在想著這一刻嗎。緊緊抓著自己的拳頭,耳朵更是豎得直直的,生怕聽漏一個字。
李世民正要開口,忽然想起雖然從薛禮射虎救師和從劉仇手中救出二十二郎這兩件事中能看出來薛禮有著萬夫不當之勇,不過是否真如孫道長、二十二郎所言,具有非凡的帥才,他就不得而知了,於是根據自己當年南征北戰所積累下來的經驗又對薛仁貴考教了一番。
剛開始對答的時候,薛仁貴不免有些驚慌,說話也變得吞吞吐吐起來,不僅李世民眉頭緊皺,李元嬰心裡也暗暗叫苦,這薛仁貴還是一代軍神呢,怎麼在關鍵時刻掉鏈子呢!不過隨著考對的繼續,也許是因為涉及到薛仁貴最擅長的領域,他心裡也就漸漸地放開了,對答如流,一副自信滿滿的樣子。
聽著薛仁貴毫不思索的回答,李世民緊皺的眉頭也隨之漸漸舒展,暗暗點頭,作為一個從來就沒有上過戰場的年輕後生,心思能夠如此縝密,就算是紙上談兵,也已經很難得了。想到喜處,李世民不由脫口而出,讚了一句「龍門薛禮,真乃我大唐朝的冠軍侯啊!」打斷了薛仁貴的對答。
「成了!」同樣緊張地看著李世民考對薛仁貴的李元嬰心裡暗叫一聲。天可汗哥哥把薛仁貴比作冠軍侯霍去病,這評價可真不低啊!不愧是老薛,關鍵時候還是靠得住的。剛才他那吞吞吐吐的樣子,差點沒把李元嬰給急死。馬上腆著臉說道:「皇兄,臣弟說的不錯吧!薛禮不僅有功,而且還是個文武全才,皇兄可要好好地安排啊!」
李道裕更是嫉妒地看著躬著身子依舊沒有抬頭的薛仁貴,雖然他片刻前還在李世民面前極力舉薦薛仁貴,不過真看到薛仁貴要受到重用,心裡同樣挺不是滋味的。他憑著門蔭入仕,而且身後還站著深受陛下信任的親叔叔右衛大將軍李大亮,摸爬滾打這麼多年,才在今年剛剛升為中郎將。他薛仁貴一個家道中落的窮小子,看陛下現在這架勢,說不得今天以後,這個薛仁貴就能和自己平起平坐了。
李世民朝李元嬰微微頷首,捋了捋鬍須,轉而對李大亮問道:「李愛卿,不知十六衛翊府現在還有出缺嗎?」
不待李大亮說話,久未出聲的阿史那忠突然說道:「回稟陛下!三個月前陛下貶謫了函谷府折衝都尉,而新的函谷折衝是由臣左屯衛的翊府左郎將遷任,所以左屯衛的翊府左郎將現在仍舊出缺!」
李大亮繼而說道:「左右郎將乃正五品上的職事官,薛仁貴雖然文武兼備,不世之才,但剛剛入仕就驟遷高位,恐引起朝野非議啊!」
「呃?」李世民本來聽了阿史那忠之言,已有意動,不過緊接著又聽到李大亮的反對,仔細一想也不無道理。李大亮為人忠誠謹厚,外舉不避仇,內舉不避親,但如果他認為有不對的地方,無論親疏,他都會據理力爭,從多次反對提升從子李道裕的官職一事就可見一斑了,所以李世民對李大亮才會如此信任,對他的意見和建議亦會反覆考慮。
雖然有些嫉妒薛仁貴,不過難得的和滕王及薛仁貴消弭裂痕的機會李道裕可不會放過,而且推舉薛仁貴,本來就是他在陛下面前的一貫態度,拱手說道:「大將軍不聞姜太公、百里奚乎?」在朝中,李道裕自然要稱呼他叔叔的官職名。
薛仁貴果然意外地看了李道裕一眼,這一路上李道裕雖然對他曲意相交,但他因為會興渡一事,對李道裕從來都是敬而遠之,沒想到李道裕竟然會為了他的事而駁斥其叔李大亮。心裡對李道裕的厭惡,不覺減輕了幾分。
而李元嬰現在也總算是看出了一點端倪,為何今天李道裕在兩儀殿上表現得好像他和薛仁貴是生死之交一樣。其實也怪不得李元嬰現在才反應過來,實在是他壓根就沒想過要把會興渡薛士元一事上奏出去。馬上進言道:「是啊,皇兄!燕昭王千金買馬骨,如今真正的千里馬就在眼前,皇兄為何還吝著千金不放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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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雛鷹展翅 第三十九章 塵埃落定
見李世民仍然沒有表態,李元嬰也只能暗暗著急,心裡不由想起龔自珍的《己亥雜詩》中最出名的那一首,「九州生氣恃風雷,萬馬齊喑究可哀。我勸天公重抖擻,不拘一格降人才。」當然他也只敢在心裡想想而已,那首詩可是龔自珍要求社會變革的憤世之作,若是真的吟出來,其他不說,僅僅一個「萬馬齊喑」就能把滿朝文武給得罪個乾淨。
唉,做文豪也不易啊!雖然他來自後世,肚子裡的存貨也只有入選過語文教材裡的名篇以及那幾首膾炙人口的詩詞,要想時時都能找到應景之作,幾乎是不可能的。可惜了當年那本《唐詩宋詞元曲三百首》了,若是有它在手,哼哼,七歲能詩的婺州神童駱賓王算得了什麼!
李大亮再諫道:「陛下,非是微臣與薛仁貴為難,只是薛仁貴本為布衣,一下子擢升左屯衛翊府左郎將本朝還沒有過先例。給事中馬賓王(即馬周,字賓王)昔日擢於布衣,也只是被陛下授予正八品上的監察御史啊!」
薛仁貴心思滕王殿下也太看得起他了吧,左屯衛翊府左郎將?他可從來就沒有奢望過,只要能夠以八品入仕,他就已經很滿足了。見兩儀殿內這幾個跺跺腳都能讓大唐震一震的朝中大佬在他的問題上爭論不休,只能尷尬地站在中間,說話也不是,不說也不是。
「孫道長,薛仁貴是道長的弟子,不知道長又是何意呢?」李世民搖搖頭,轉而問向孫思邈。
「貧道方外之人,陛下問貧道,緣木求魚矣!」孫思邈輕撫白鬚,淡然道,一副仙風道骨的模樣。剛才在李世民面前讚了薛仁貴幾句,對於孫思邈來說,已經是很難得了,而現在牽扯到朝政問題,他自然是不會再發表意見了。
這時,長孫皇后也輕移蓮步走到李世民的身邊,輕輕地拉了拉李世民的衣袖。
「皇后,怎麼了?」李世民不解地看著長孫皇后。即位之初,他這個皇后就對他說過,「牝雞之晨,惟家之索。妾以婦人,豈敢豫聞政事?」十多年來,從來沒有過問政事。如果不是今天二十二郎脫厄回京,她也不會出現在兩儀殿上。
長孫皇后咬著芳唇,踟躕了一會兒,還是附在李世民的耳邊輕聲說道:「陛下,薛卿家之才陛下知道,臣妾知道,兩儀殿上的幾位卿家知道,但是其他的滿朝文武卻並不瞭解啊!臣妾知道陛下是因為憐薛卿家之才而委以重任,但是朝野上下會怎麼想呢,他們只道是薛卿家是以救二十二郎之功而被破格擢升的。這樣一來,朝臣們會怎麼看待二十二郎呢?他畢竟是陛下親弟,皇考幼子,難免某些朝臣會生出其他心思來!聖眷過濃,有時候並不是對二十二郎的愛護,反而是一種傷害!望陛下三思!」
李世民微微錯愕,原先他還真沒考慮到這一點。轉而看向李大亮,心裡暗嘆一聲,其實在李大亮諫言的背後,又何嘗不是這番意思呢,但是如此誅心之言,恐怕也只有皇后才敢說出口啊!
「史愛卿!愛卿是左屯衛將軍,不知愛卿又是持著什麼意見呢?」李世民最後對道出左屯衛翊府左郎將這個出缺後就三緘其口的阿史那忠問道。
阿史那忠一直緊跟在李世民的身後,以他的耳力,帝后之間的悄悄話自然逃不過他的耳朵,知道陛下心中已有顧慮,沉思片刻後說道:「薛禮本為布衣,驟然授予翊府左郎將,下面的人不服也是正常的,臣正好想到了有一職由薛禮出任最為合適。」
「何職?」李元嬰不由脫口問道。兩儀殿上的其他人也同樣好奇,特別是當事人薛仁貴,看來他的前程現在掌握在這個大鬍子的手上了。
阿史那忠感覺到自己身上集中了所有人的目光,咧嘴一笑,拱手說道:「滕王殿下日前被陛下授金州刺史,雖然特許留京不之官,但也算是出閣開府了。」
「史將軍是說讓薛仁貴出任我的王府官嗎?」不待阿史那忠說完,李元嬰迫不及待地叫了起來。能把薛仁貴留在滕王府中,對於他來說,那自然是再好不過的事情了。只是李元嬰覺得不大現實,一向視人才如命的天可汗哥哥見到薛仁貴後肯定會把他留在身邊的,所以自薛仁貴進殿後,他心裡就沒有起過這個念頭。
被李元嬰的聲音打斷,阿史那忠頓了頓,又繼續說道:「滕王猜得不錯,如果臣沒有記錯,滕王雖然已經開府,但是除了滕王師外,其他王府官大多還沒有選任,所以臣建議由薛禮出任滕王親事府典軍。雖然王府親事府典軍的品秩和十六衛翊府左右郎將一樣,同為正五品上,但是首先和十六衛翊府左右郎將相比,親事府典軍無論是重要性還是地位,都要比之遜色不少;其次薛禮有救滕王之功,出任滕王親事府典軍正是恰如其分;而最重要的一點是,滕王親事府乃是新設立的一個機構,不管是各級軍官還是普通的親事,都是從外選任的,即使薛禮驟遷高位,也不會存在資歷問題。基於這三點,所以臣以為薛禮出任滕王親事府典軍最為合適!」
李元嬰聽著阿史那忠娓娓道來,心裡早就是樂開了花。是啊,滕王親事府典軍,自己怎麼就沒想到呢?這阿史那忠雖然是突厥人,腦袋瓜子還挺好使的嘛!有前途,有前途啊!
李世民對阿史那忠這個建議還是很認同的,薛仁貴現在缺的就是資歷,讓他在滕王府當上幾年典軍,再轉入十六衛,想必也就沒人會有異議了。轉而詢問李大亮:「李愛卿以為呢?」
「臣附議!」
「好!」李世民兩手一拍,立刻就下了敕旨,授薛禮滕王府親事府典軍,加定遠將軍。
「草民,臣領旨謝恩!」薛仁貴連忙朝李世民跪下,聲音顫抖地說道,同時也把自稱給改了。心裡暗嘆人生際遇的神奇,沒想到一次偶然的出門,就徹底改變了他人生的軌跡。定遠將軍,這已經是許多人窮極一生也無法達到的高度了。
今天的收穫不小啊!李元嬰越想越興奮,馬上生出得隴望蜀的想法,從胡床上站了起來,腆著臉走到李世民面前說道:「皇兄!臣弟的親事府現在有了典軍,可是帳內府典軍還沒有著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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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1-23 11:33 PM
第二卷 雛鷹展翅 第四十章 丫鬟也是麻煩
「帳內府典軍?呃!」李世民踱了幾步,轉頭問道:「前面送來二十二郎回京消息的蕭鑰現是何職?」
「回陛下!蕭鑰現為振威校尉,左武候府旅帥。」李大亮不假思索地說道,十六衛軍官的履歷全在他腦袋裡裝著。
「振威校尉,沒記錯的話,這個蕭鑰是蕭瑀卿家的從子吧?」
「不錯,蕭鑰乃後樑孝明帝之孫,正是蕭相公的從子!」
李世民搖搖頭心道,時文(蕭瑀字)雖然性多猜貳,剛忌太過,但以其從子蕭鑰入仕多年如今才是從六品上的振武校尉,就可見時文的立身周正了。於是擺擺手說道:「加蕭鑰寧遠將軍,守滕王府帳內府典軍。」
「蕭鑰?」李元嬰仔細地回想了一遍,這才想起這個蕭鑰就是兩個時辰前他在春明門外見到的那個三十來歲的左武候府軍官。心裡暗道,蕭瑀的侄子嗎?從中午短暫的接觸看來,這個蕭鑰應該沒有他叔叔那樣的臭脾氣,蕭鑰就蕭鑰吧,有總比沒有好。雖然比不得親事府典軍薛仁貴,但歷史上能有幾個薛仁貴啊。
這時候孫思邈突然稽首道:「陛下,如果沒有其他事情,那貧道就先行告退了!」
「世民耽誤道長清修了!」李世民遲疑一下,指著薛仁貴說道,「孫道長和薛卿家久別重逢,定然有些話說。薛卿家,你也隨孫道長下去吧!」
「謝陛下!」薛仁貴大喜,連忙從地上站了起來,先向李元嬰作了個揖,接著攙扶著孫思邈離開兩儀殿。
孫思邈和薛仁貴離開後,李世民看了看窗外,自道:「這一晃的工夫天色也不早了,眾位卿家也退下吧!二十二郎,皇兄就不留你在宮中了,回府好好休息幾日,過幾天你可就要去弘文館報到了哈!」
「啊?」這些日子在修仁村終日玩弓打雁,李元嬰倒是把這茬子事情給忘記了。腦海中不禁浮現出一幅畫面,一間不大的屋子裡,幾十個人坐在地上整齊而有節奏地搖晃著腦袋。想想自己恐怕也要成為其中的一員,就感到不寒而慄。弘文館啊,聽說只招生三十個,而且學生基本上不是皇親國戚就是從三品以上高級京官的子弟,放在後世就相當於哈佛、劍橋啊,應該不至於也這麼惡俗吧!李元嬰心裡忐忑地祈禱著。早知道和李元祥、李元曉一樣,去之官就好了,天高皇帝遠的,想幹什麼就干什麼,哪還要受這份罪!看來凡事有利就有弊啊!
看他的幼弟一副很後悔的樣子,李世民就不由莞爾,笑罵道:「好了,別再苦著臉了!回府歇著吧,以後去了弘文館可就不能偷懶了,皇兄會讓你的王師好好盯著的!」
「遵旨!」李元嬰有氣無力地嘟囔了一聲,王師?自從閻立本那丫的拜了騰王師後,他還沒有見過一次呢,連來滕王府認認門的時間都沒有,一個刑部侍郎,搞得比政事堂的宰相還忙。不過這倒是冤枉閻立本了,閻立本接到中書省的詔書,知道自己被陛下拜為滕王師後,自是第一時間就趕到了滕王府。他心裡也清楚,如果不是為了此事,他的本品要成為銀青光祿大夫,指不定還要等上多少年呢,而且滕王殿下最受陛下寵愛,當然不敢怠慢,不過當他匆匆趕到滕王府拜會的時候,李元嬰已經身在去洛陽宮的路上了。
長孫皇后笑道:「二十二郎自幼聰慧,學業上哪還要陛下操心,是吧?二十二郎!」
「皇嫂過譽了!」李元嬰不好意思地笑笑,心裡也暗自慶幸,幸虧是穿越到唐朝,當了個王爺,若是穿越到明清兩朝的普通人家,也許還要學那些讓人頭皮發麻的八股文呢。
長孫皇后點點頭,一臉的慈愛,突然想起了什麼,促狹道:「對了,二十二郎對那倆丫頭還滿意吧?」
李元嬰頓時尷尬起來,窘迫地站立在殿中。心裡腹誹,滿不滿意?這話好意思隨便說嘛,長孫皇后也有調皮的一面啊!
「倆丫頭,什麼丫頭?」李世民顯然不明白他們叔嫂倆在說什麼。
長孫皇后驚異地問道:「陛下不知道嗎?在二十二郎離京前,臣妾就把身邊的初雪、初晴倆丫頭賜給二十二郎了!」
「初雪、初晴……」也難怪李世民沒注意到,自從在函穀道遇刺後,直到今天前心情就沒有舒暢過。前太子左庶子杜正倫之所以被貶,有一部分的原因是李世民對太子李承乾不滿意,但更主要是因為他那不佳的心情,而杜正倫卻正好撞到槍口上了。所以回京的這幾個月以來,李世民幾乎就沒去過長孫皇后的立政殿,就更沒心思留意長孫皇后的身邊人了。
「這倆丫頭賜給二十二郎了嗎?」李世民臉色陰晴不定,不過隨即就恢復了自然的表情,微笑地看著有些窘迫的李元嬰說道:「唔,說來初雪、初晴這倆丫頭的名字還是皇兄昔日鑑賞王右軍《快雪時晴帖》之時興起而改的,沒想到彈指間就長大成人了。這倆丫頭也侍候你皇嫂有幾年了,二十二郎可要好好對待她們啊!」
見李世民面有異色,李元嬰心裡一登,莫非天可汗哥哥也存著養成的心思?暗暗叫苦,這都什麼事啊,他這皇嫂分明就是給他送來兩個麻煩嘛。看著長孫皇后嘴角的淺笑,李元嬰就不信她不清楚她男人心裡的想法,好一招「潤物細無聲」啊!而殿中另外那三個人和李元嬰也是同樣的想法,心裡暗暗後悔,早知剛才陛下示意他們退下的時候告退就好了。
不過李元嬰卻是猜錯了長孫皇后的意圖,歷史上她還親自張羅著為李世民納妃,自然不會像隋文帝的獨孤皇后那樣善妒。只是初雪、初晴留在她身邊已有數年,長孫皇后對她們也有了些感情,不忍將她們繼續留在深宮中孤獨終老,一旦山陵崩就要削髮為尼,所以趁著這個機會將她們賜給李元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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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雛鷹展翅 第四十一章 楊保媼
承天門外,李大亮、李道裕叔侄、阿史那忠分別與李元嬰辭別,徑直朝皇城方向離去。而李元嬰則帶著郭遷拐彎取道延喜門回府。
「殿下,出什麼事情了嗎?」郭遷見李將軍、史將軍他們離去後,滕王殿下的臉色突然陰沉了下來,心中不由一緊。同時也是一頭霧水,早些時候薛壯士與孫思邈道長一起走出兩儀殿,他就和薛壯士瞭解過殿中的情況,大家把薛壯士由一介布衣擢升為正五品上的親事府典軍,按理說殿下應該高興才對啊,怎麼殿下的心情好像並不愉快呢?
李元嬰瞥了弓著腰跟在自己身後的郭遷一眼,冷聲說道:「沒什麼事情,這幾步我自己回去就可以了。你現在去辦我中午交代給你的事情,務必今天要把它給辦妥了!」自認為被他家二嫂子硬塞了兩個麻煩,李元嬰現在可沒什麼好心情。
「中午交代的事情?」郭遷低頭一想,立刻就記起來是什麼事情了。見周圍也沒有什麼人,小聲問道:「殿下,薛壯士既然被大家授滕王府親事府典軍,有殿下站在薛壯士身後,下面的人誰敢不服薛壯士,我們還有必要再私下地傳播薛壯士單戟退百敵的英雄事蹟嗎?」
「孤讓你去,你就去!還廢什麼話呢!」李元嬰沒好氣地斥責道。郭遷哪裡知道李元嬰讓他散佈薛仁貴事蹟的真實原因。
郭遷心裡一登,他和王倫兩人侍候滕王殿下已經有些年頭了,這還是第一次見到殿下發火呢,莫不是薛壯士出來後,殿下在兩儀殿受委屈了。哪裡還敢有什麼異議,當下便向李元嬰告退,轉身朝朱雀門的方向一路小跑而去。
從延喜門到平康坊,一路上李元嬰都在想著剛才兩儀殿上發生的事情,不知不覺地就走到了滕王府門前。自從中午李元嬰平安回京後就一直在忙裡忙外的楊保媼見滕王殿下隻身歸來,嚇得臉都白了,這要是出了什麼事情那可怎麼辦,經歷了滕王被擄那件事後,楊保媼已經有點草木皆兵了。眼中冒著火問道:「殿下,郭遷怎麼沒有跟在殿下身邊?還有那薛壯士,早前宮裡的王內侍不是領他去兩儀殿覲見了嗎?」
李元嬰一副沒精打采的樣子,只說有事讓郭遷去做了,而薛仁貴,被授了滕王府親事府典軍一職,和他師父孫思邈敘舊去了。
「薛壯士是老神仙的弟子?難怪大家會另眼相待,直接從布衣擢升為親事府典軍!」楊保媼顯然沒想到薛仁貴和孫思邈還有這層關係,點頭又道:「薛壯士武藝超群,他能留在王府,那奴婢也放心多了。不過殿下,以後若是有什麼要事,最好還是等回府後再派郭遷出去的好。千金之子,坐不垂堂,殿下可不能再出什麼意外了!」
李元嬰知道楊保媼是為了他好,不過心裡煩悶,也就隨便敷衍了幾聲。
楊保媼見她家殿下死氣沉沉的模樣,還以為是一路上舟車勞頓沒有休息好的緣故,於是便派人傳來皇后娘娘賜給殿下的那兩個侍女,讓她們侍候著殿下休息去。
聽到楊保媼派人去叫初雪、初晴,李元嬰不覺有些頭皮發麻,他之所以心情煩躁,可不就是這兩個麻煩所致嗎?
深處宮中多年,楊保媼的眼力還是有的,馬上就發現了李元嬰的異樣,連忙詢問究竟。李元嬰抬頭看了看楊保媼,心裡有些踟躕,楊保媼是他的奶娘,可以說是和他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算得上是他的絕對心腹了,不過要想消除天可汗哥哥心裡的芥蒂,他自己都沒有辦法,更何況是楊保媼呢。
楊保媼見滕王殿下欲言又止的樣子,知道今天在宮中怕是遇到了比較大的麻煩了,她還是第一次見到殿下這副樣子呢,即使當初先皇駕崩,殿下哭昏過去,醒來後也沒有這麼消沉過。連忙屏退左右,吩咐下人不得靠近,低聲問道:「殿下今天在宮中可是發生了什麼事情?」
思前想後,李元嬰還是把心中的煩惱告訴了楊保媼,多一個人拿主意也好,否則事情憋在心裡非憋出病來不可。
「殿下不會猜錯吧?」深處皇宮多年,楊保媼對長孫皇后還是有些瞭解的,自然是不相信李元嬰的猜測。
李元嬰原來也是這般想,畢竟以往他的印象中他那二嫂子可不是前朝的獨孤皇后,會在皇帝的女人問題上費這種心思。不過當時天可汗哥哥那一剎那的表情絕不是作偽啊!
楊保媼看滕王殿下不說話,輕輕地踱著步伐,半晌後才抬頭說道:「殿下不必擔心,以奴婢的認知,殿下在這個問題上定有誤會,皇后娘娘賢良淑德,母儀天下,不大可能會在這方面事情上花心思的,否則也不可能二十多年來一直聖眷不衰。」
李元嬰暗翻白眼,隋文帝皇后獨孤伽羅怎麼樣,去世前不是照樣獨寵椒房。楊保媼見李元嬰不以為然的表情,知道自己說服不了滕王殿下,於是轉而又道:「即使真如殿下猜想的那樣,奴婢認為殿下亦不需要太過煩惱!」
「為何?」李元嬰驚異地看著楊保媼。搶皇帝的女人,還不需要煩惱?他這天可汗哥哥可不是漢獻帝、隋恭帝。
楊保媼現在已經不見了忐忑,給了李元嬰一個放心的微笑,回憶道:「奴婢給殿下講一件往事吧。那是貞觀二年的事情了,大家剛剛登基不久,後宮嬪妃亦不多,皇后娘娘聽說鄭仁基之女才貌雙全,為京師翹楚,便請求大家將其納入宮中,冊封為九嬪之一的充華。不過魏相公(魏徵)聽說鄭氏之女已經許配陸家後,連忙入宮進諫,最後讓大家下詔停止了冊封。即使後來房相公(房玄齡)等人認為鄭仁基之女許人之事乃是子虛烏有,而且陸家也上表稱並沒有訂親之事,但是在魏相公的堅持下,大家最後還是收回了封鄭女為嬪的冊書。從這件往事上,殿下應該可以看出,皇后娘娘將初雪、初晴賜給殿下的目的肯定不會如殿下之前所想;而即使大家對此二女真的有心,以大家的胸懷,也不大可能會對殿下心生芥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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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雛鷹展翅 第四十二章 安心
「還有這種事情?」李元嬰不可思議地看著楊保媼,他還是第一次聽說此事,中書省都已經下發了冊封為充華的冊書,最後卻因為魏老頭兒的進諫而下詔收回冊書,如此讓皇帝臉上無光的事情在皇權至上的封建王朝實在難以想像。
楊保媼輕鬆地笑道:「殿下現在應該可以把心放到肚子裡了吧!」
李元嬰扶著下巴又沉思了半晌,連這種事情都敢進諫,難怪魏老頭兒雖然生前聖眷不衰,死後也極盡哀榮,不過死後半年就因為魏老頭兒曾經舉薦過因太子被貶的杜正倫和企圖謀反的侯君集而被天可汗哥哥推了他親手立下的墓碑。不過話說回來,不管他那位天可汗哥哥是不是真心地從諫如流,反正他表面上的功夫做得還是很到位的。今天這個事情,看剛才李大亮叔侄和阿史那忠走出兩儀殿後那種尷尬的表情,想必他們心裡面也同明鏡一般吧。有他們在旁邊看著,縱使李世民的心思真的被自己言中了,從楊保媼所講的那件往事就能看出,以他那種愛惜羽毛的性格,應該不至於為難自己。
楊保媼見滕王殿下原來凝重的臉色漸漸消散,心知殿下應該放心許多了,從李元嬰口中得知他心情不佳的緣由後,以楊保媼對當今帝后的認知,她並沒有多少擔心,笑道:「殿下這幾天來連日趕路,今天回京後還沒有歇息一會兒就被大家宣召到宮裡去了,想必殿下也該乏了吧!」
李元嬰長長地呼出一口濁氣,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再怎麼胡思亂想也只能是徒增煩惱爾,收拾下心情,便和楊保媼一起出了屋子。而被楊保媼派人傳來的初雪、初晴也已經站在了屋外,只是礙於先前楊保媼「任何人不得靠近」的命令而在屋外候著。
「殿下!」兩女見李元嬰走出屋子,盈盈一拜說道。又仔細打量了一番此二女姣好的面容,李元嬰心裡不由嘀咕,這倆丫頭,果真是麻煩啊!
回到自己的寢宮,李元嬰心念一動,隨即將寢宮內的其他幾個侍女打發離開,僅留下初雪和初晴。這可把初雪、初晴給嚇壞了,自從三個月前被娘娘賜給滕王殿下的時候,她們心裡早就有了準備,可是事到臨頭,依舊還是花容失色。同時心裡冒出一個奇怪的念頭,雖然滕王殿下長得高大不假,不過聽說殿下今年好像才十歲吧,怎麼這麼快就能做那種事情了?她們是皇后寢宮立政殿的宮女,如果不是因為皇后娘娘的憐惜而被賞賜到滕王府的話,她們以後肯定也要侍候皇帝的,所以掖庭局早有專人負責教授她們這方面的知識。
李元嬰奇怪地看著她們那有些害怕的表情,不明就裡,不過他也沒有多問。見寢宮內閒雜人等全都退下了,便一把抓起二女的手臂,將她們拉進內寢中。饒是她們已經有了今夜侍寢的心理準備,也不由在心裡嘀咕,看滕王殿下平日裡在大家,在娘娘面前一副謙謙君子的模樣,原來也這般急色。哼,還什麼「大唐黃香」呢,也不過如此!害她們三個月前聽說娘娘要把她們賜給滕王的時候還興奮地夜不能寐。
李元嬰只是想私下詢問初雪、初晴長孫皇后的態度而已,哪知道他這一番動作讓他在那倆丫頭心裡的形象陡然下降。正要開口說話的時候,心裡突然一登,深深地看了這倆丫頭一眼,不行,這倆丫頭畢竟是立政殿裡的宮女,有沒可能會是天可汗哥哥故意留在他身邊的細作呢?如果是這樣的話,那嘴邊這話就不好說出口了。
初晴見滕王眼睛一動不動地盯著自己看,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心裡面又想岔了。暗道,滕王殿下年紀尚幼,怕也還是第一遭吧!畢竟臉嫩,應該是不好意思了。想起宮裡教的那些東西,初晴臉上沒由來一紅,真有一種初升的紅日照射在雪原上的感覺。微微抬額看了看身邊也是同樣忸怩的初雪,輕輕地咬著芳唇,暗暗給自己下了決心。先是兩臂一松,肩上那輕薄的畫帛隨之飄落下來,玲瓏圓潤的鎖骨若隱若現,隨後右手緩緩扶上胸腹之間,纖細如蔥的五指顫抖地握住身前的那條橘紅色的裙帶,卻再也沒好意思繼續下去。
李元嬰驚愕地看著初晴的動作,而初晴更是感覺臉頰彷彿火燒一般。看到初晴那副嬌羞的模樣,李元嬰哪還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回想一下,他剛才那番動作確實挺讓人誤解的,心裡暗罵一聲,這倆丫頭的腦子裡都在想些什麼呀,著急獻身也得等本王的功能齊全了再說吧。
「停停停!把地上的那條畫帛撿起來!」
「呃?」初晴抬頭見滕王殿下錯愕的模樣,不似作偽,為之一愣,難道她們都誤解了滕王殿下的心思了?想起她剛才那一番羞人的動作,腦袋「嗡」的一聲就炸開了,她剛才都做了些什麼啊!慌忙抓起落在腳下的畫帛,躲進初雪的身後,埋著頭不敢說話。
初雪雖然平常不如初晴膽大,但年紀要大上初晴幾個月,還是有些姐姐的風範。扶著紅彤彤的臉頰,壯了壯膽子問道:「殿下屏退左右,是不是有什麼緊要的事情垂詢奴婢?」
看著初雪、初晴姐妹那嬌羞的模樣,李元嬰也是心裡一熱,畢竟前世的他也是二十歲出頭的人了。心裡自然不希望這倆丫頭對他有什麼異心,琢磨著是不是就用眼下這事情試探她們一番,讓郭遷、王倫暗中注意,如果順利通過考驗,那就可以像郭遷、王倫那樣引為心腹了。若是不幸言中,這倆丫頭向上面告密,探詢皇后的心思,雖然不合臣禮,卻也算不得大事。於是便把心中的迷惑道了出來。
「原來殿下心裡是在擔心這個啊!」初雪心裡鎮定了下來,便把長孫皇后的心思告知李元嬰,展顏笑道:「娘娘早就預料到殿下可能會有此擔心,當日奴婢離宮前,娘娘就曾經交代過奴婢,如果殿下向奴婢詢問此事,便讓奴婢告訴殿下,請殿下儘管放心,大家不會因為此事而對殿下心生芥蒂的。」
原本李元嬰只是想詢問下長孫皇后的態度,卻被初雪一語道破了心思,他也不禁老臉一紅。心裡暗道,這二皇嫂果然妖孽,自己這番心思她三個月前就已經預料到了。既然長孫皇后打了保票,李元嬰心裡的石頭也就徹底放下了,說到對天可汗哥哥的瞭解,放眼天下誰也比不上他那位皇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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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雛鷹展翅 第四十三章 王府官
從初雪口中知道長孫皇后並沒有什麼複雜的心思後,李元嬰對這倆丫頭也就放心了下來。心裡不由自嘲,今天是不是有點昏頭了,一來自己沒有要謀朝篡位的打算,二來這個滕王府裡面也沒有什麼秘密,就算初雪、初晴是天可汗哥哥故意安插在滕王府裡的眼線又有什麼關係,反而還更顯得坦蕩。唉,雖然自己是個穿越眾,但畢竟經歷的事還是太少了,遇到一點棘手的事情就慌了手腳,也不知什麼時候才能真正做到寵辱不驚,泰山崩於前而色不改!
第二天一大早,薛仁貴也從外面回來了,幸虧昨天王倫帶著薛仁貴去平康坊武候鋪走了一遭,否則今天北門換防後,他要回滕王府也是個麻煩事。知道自己馬上就要去弘文館接受折磨了,趁著這兩天的工夫李元嬰便帶著薛仁貴和郭遷去和平康坊僅有一牆之隔的長安東市好好地逛了逛。話說他穿越到大唐貞觀年間也有兩年多時間了,可是前兩年零三個月只能呆在大安宮裡為他那便宜老爹守制,爾後幾個月就更別提了,差點把小命都給弄丟了,所以這傳說中的長安城東西兩市,他還從來沒有去過呢。
「殿下——殿下——」
東市長興裡,李元嬰正在饒有興致地看著一個絡腮鬍子的中年漢子在賣力地做著胡餅,忽然聽到身後好像有人在呼叫「殿下」,不由回頭望去。薛仁貴以神射著稱,眼力自然非凡,在李元嬰耳邊小聲說道:「殿下,好像是王舍人!」
待王倫走到李元嬰的身邊,長興裡大街上川流不息的人群也把目光投向李元嬰,東市可不是處處都是顯貴人家的平康坊,雖然他們在長安城生活多年,不過要碰上一個「殿下」級的人物,也不是那麼容易的事情。而原本埋頭做著胡餅的中年漢子更是驚愕不已,剛才看到這個豐姿少年駐足在他這小鋪子前,身邊跟著兩個同樣不凡的護衛,知道肯定是長安城裡哪個勳貴家的小郎君,卻沒想到還是個殿下,莫非是當今皇子?眼巴巴地看著李元嬰,腦海中浮想聯翩,要是這位殿下能把他舉薦到尚食局就好了。
薛仁貴見滕王殿下的身份已經暴露,馬上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一臉戒備地巡視著來來往往的路人。雖然還沒有拿到兵部的告身,但他現在已經算是滕王親事府的典軍了,若是滕王有個意外,那他的仕途也就到頭了。
「王倫,你怎麼來了?」李元嬰興致正高呢,被王倫叫破了身份自然不大高興。
王倫顯然也感覺到了滕王對他的怒氣,硬著頭皮說道:「殿下恕罪!是這樣的,閻侍郎和盧侍郎領著吏部、兵部銓選出來的滕王府屬官已經在王府等著殿下呢!」
「閻侍郎?你是說滕王師閻立本?」
「正是!」
李元嬰點點頭,他那個王師總算是出現了,他這個做弟子自然要第一時間趕回去。讓郭遷在那家胡餅鋪買幾斤胡餅,在人家店舖前站了這麼久,不買點東西也實在不好意思。邊走邊問道:「那盧侍郎又是何人?」
王倫讓過身子,落在李元嬰的身後,弓著腰回道:「盧侍郎就是通議大夫,民部侍郎兼檢校兵部侍郎盧承慶,今天早上大家已經任命盧侍郎兼為滕王府長史,所以盧侍郎也隨閻侍郎到王府參見殿下了。」
盧承慶?李元嬰暗暗搖頭,沒印象,應該不是什麼重要角色吧,不過官位倒是挺唬人的,身兼民部和兵部兩部的副長官。
一回到滕王府,李元嬰就看到了前院上站著大大小小幾十個官員,或穿緋袍,或著綠、青袍,唯有閻立本身著只有三品以上官員才能穿著的紫袍鶴立雞群。這些傳說中是自己的王府官裡面,李元嬰唯一認識的就是滕王師閻立本了。哦,對了,那個新任滕王帳內府典軍蕭鑰李元嬰昨日也曾有一面之緣。
「元嬰見過王師!」李元嬰快步走到閻立本面前,認真地行了一個拜禮。年前禮部尚書王珪被拜為魏王師的時候,連現在最為受寵的魏王李泰都要先對他行拜禮,雖然他這個滕王師遠不如王珪那個堪比魏老頭兒的傢伙強勢,但李元嬰也不想在這小節上遭人詬病。
閻立本哪敢接受滕王之禮,趕忙扶住李元嬰,連聲道:「大王使不得!」
既然閻立本如此識相,李元嬰也樂得輕鬆,笑道:「當日在兩儀殿,聽到皇兄同意了王師以刑部侍郎兼滕王師後,元嬰心中喜不自勝!元嬰不肖,今後言行若有不當之處,還望王師能夠輔正過失,元嬰不勝感激!」
「大王言重了!立本既為滕王師,定不負先皇、不負陛下之重託!不過大王之賢天下皆知,立本以後恐怕要屍位素餐了!」
唔,沒想到這個閻立本不僅畫畫得好,拍起馬屁來也不逞多讓嘛,反正這幾句話李元嬰聽著是實在順耳。指著眼前這一窩子人,拱手道:「這幾位應該就是皇兄為元嬰選任的滕王府屬官吧?不知王師是否能為元嬰介紹一番呢。」
「自當如此!」閻立本先指著一直站在他身邊那位緋袍中年男子說道:「大王,這位子余兄就是民部侍郎兼檢校兵部侍郎,通議大夫盧承慶,今日陛下敕旨任命盧侍郎兼任滕王府長史。」
「卑官盧承慶見過滕王殿下!」李元嬰微微頷首回了個禮,這位不用閻立本介紹他也能看的出來,眼前這一水兒的大小官員中,除了閻立本以外,就是以盧承慶為首了。
緊接著閻立本又把另外兩個同樣身著緋袍,但稍顯年輕的官員領到李元嬰的面前,笑道:「這位青年才俊名叫郝處俊,乃甑山縣公郝相貴之子,進士及第,現為朝散大夫、滕王友。而這位則是中散大夫、滕王府諮議參軍事張子路。」
李元嬰知道諮議參軍事和王友兩職都屬於閻立本這個王師的佐官了,自然是優先介紹,也向他們拱了拱手。沒想到還有一個是功臣之後,雖然甑山縣公郝相貴這個名字他聽都沒聽說過。不過既然這個郝處俊連門蔭都沒有,靠科舉入仕,想來也沒有多大的功勞。
說完閻立本碰了碰身旁的盧承慶,盧承慶隨即會意,剩下的官員都屬於他的下屬,於是由他接著完成介紹這些官員的任務。
聽得李元嬰暗暗咂舌,沒想到一個小小的滕王府也要配這麼多官,當然就這麼一會兒的工夫,他李元嬰根本就沒記住幾個。唯一印象深刻的就只有滕王府司馬張天水了,畢竟李元嬰也知道盧承慶身兼民部和兵部兩大要職,他身上那個滕王府長史也就是一個象徵意義而已,真正負責具體工作的是王府司馬張天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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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1-23 11:35 PM
第二卷 雛鷹展翅 第四十四章 初到弘文館
迎著凜冽的寒風,左手邊跟著薛仁貴和郭遷,右手邊蕭鑰、王倫緊隨,時隔兩天後李元嬰再次進宮,不過臉色卻不太好看,因為此次李元嬰進宮的目的地不再是之前的兩儀殿,而是換成了弘文館。
敢情天可汗哥哥給他配了一水兒的王府官也沒安什麼好心啊!現在已經是隆冬時節了,結果今天天還沒大亮的時候,李元嬰就被他那個滕王友郝處俊從暖和和的被窩裡叫了起來,說是今天該去弘文館了。把李元嬰氣得不行,心裡大罵李世民都給他配了什麼人哪,這天寒地凍的日子,還讓不讓人活了。暗暗腹誹,估計那丫是被魏徵、王珪他們給折騰得心裡不平衡了,故意挑選了這麼個比魏老頭兒還擰的傢伙派來當自己的滕王友。沒辦法,李元嬰心裡再不願意也得在初雪、初晴她們的侍候下乖乖地從被窩裡爬起來,鬱悶得連順便揩揩油的心思都沒有。誰讓滕王友的職責就是規諷道義呢,要是李元嬰今天不起床,趕明兒估計就要去兩儀殿領訓了。想想算了,早睡早起吧!
弘文館這個唐朝的最高學府,可能是因為隸屬於門下省的原因,館址也在宮城之中,位於太極殿東側,門下內省和史館的旁邊。弘文館學士不定員,只要天可汗哥哥覺得這個人不錯,都可以被授予學士之銜,不過五品官以上稱為弘文館學士,六品及其以下稱為弘文館直學士。不過裡面的學生那就講究多了,不僅規定只招生三十人,而且這三十個弘文館學生的身份,必須要麼是皇帝緦麻以上親,皇太后、皇后大功以上親這樣的皇親國戚,要麼就是宰相及散官一品、功臣身食實封者、京官職事從三品、中書侍郎、黃門侍郎之子這樣的朝堂勳貴子弟。
剛剛過了左延明門,李元嬰就見到他在平康坊的鄰居褚遂良正一臉笑意地等候著自己。李元嬰當然不意外,昨天他已經從閻立本口中得知了弘文館內的大致情況,早在幾年前天可汗哥哥就已經任命當時還是秘書郎的褚遂良協助其老師虞世南管理弘文館的日常事務,時人皆稱其為「館主」。雖然去年褚遂良得魏徵的舉薦,遷為起居郎,不過這個弘文館的擔子,卻始終沒有卸下。
「卑官褚遂良見過滕王殿下!」褚遂良一看到李元嬰的身影,就馬上迎了上去。
褚遂良可是天可汗哥哥身邊心腹中的心腹,日後的託孤之臣,李元嬰自然不能再擺著原來那副誰都欠他幾萬兩銀子的樣子,和褚遂良寒暄了兩句。這傢伙也不是什麼善茬,可不能輕易就得罪了。
左延明門距弘文館也就沒有幾步的路程了,穿過門下內省,很快李元嬰和褚遂良就走到了弘文館門口。一間不大的房子,卻無處不散發著書卷的氣息,雖然以前去兩儀殿的時候李元嬰也曾多次路經弘文館,不過卻還是第一次這麼仔細地打量。而身後的那四個隨從自然是不能再跟著了,只能在外邊候著,好在和薛仁貴他們相同情況的人還有不少,站在一起也不算無聊,就是如今這天氣冷了點,時不時地要吃上幾口涼風。
走進弘文館,好嘛,大堂之上已經有二十來個少年席地端坐,小則七八歲,大的也不過十四五歲,全都一本正經地注視著上面一個已經老得不成樣子的老頭兒,看樣子這一水兒的皇親國戚、勳貴子弟都比自己來得勤奮啊!冷不丁地將房門打開,屋外的冷風頓時就鑽了進來,雖然這些弘文館學生每個人身邊都放著一個炭爐,但還是紛紛忍不住打了一個噴嚏,轉頭怒視著李元嬰和褚遂良這兩個始作俑者。不過弘文館館主,陛下身邊的起居郎褚遂良他們還是認識的,硬生生地將已經到嘴邊的話給吞了進去。褚遂良雖然現在官階不高,但是就算是皇子也不願意得罪此人。
那老夫子看到褚遂良,馬上顫顫巍巍地從胡床上站了起來,口稱「館主」。褚遂良連忙奔了過去,和另外一個好像是這個老夫子助手的人一起扶住他,這老頭兒如今已經八十歲了,要是不小心磕著碰著了,說不得就得到下面報到去了。
聽得褚遂良的介紹,李元嬰也得知了眼前這個老頭兒的身份,此人名叫蕭德言,字文行,今天正輪到他給這些弘文館學生們講課。雖然已經年逾八旬了,不過天可汗哥哥惜其才,留著讓他教育皇子呢,所以一直沒有批准他致仕養老,沒想到這一拖就拖了十年時間。李元嬰心裡暗嘆,他這二皇兄也夠毒的,人家都已經八十多歲了,還要搾乾他的剩餘價值。不過這個蕭德言雖然歷經南陳、隋、唐三朝五帝,天可汗哥哥也挺賞識他的,但是如今的官階卻不高,只是著作郎兼弘文館學士而已。
將李元嬰領到弘文館後,褚遂良便匆匆離開了,畢竟他的本職工作是起居郎,可不能離開天可汗哥哥身邊太久。蕭德言當然早就知道了今天滕王殿下要開始在弘文館就讀了,向李元嬰行了一個禮,然後回頭對扶著他的年輕人說道:「游韶,你帶滕王下去安排一個位置!」
李元嬰心裡不由暗讚,這個估摸著三十出頭的男子相貌神俊不凡,站在他面前心裡都能感覺到一股正氣。李元嬰來到唐朝這麼久,還是第一次見到如此人物,怕是古時潘安、宋玉也不過如此吧!暗暗羨慕,他們李家自西魏八柱國以來已經四代顯貴,李淵的基因自然不差,而這具身體的生母也是層層挑選出來的寶林,所以他現在這具身體也不差旁人,至少比前世要強上許多,但是比起眼前這個六、七品小官來說還是遜色不少,也不知這傢伙是怎麼長出來的。不過話說回來,貌似本王還沒有成年吧,嗯嗯,不能妄自菲薄!此人身著一身綠袍,所以李元嬰知道他的官階最多只能是正六品上。
「秘書郎、弘文館直學士上官儀見過滕王殿下!殿下這邊請!」這名豐俊男子瀟灑地朝李元嬰一拱手,作了個請的動作。
上,上官儀……李元嬰頓時愣住,就是那啥,上官婉兒的爺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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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雛鷹展翅 第四十五章 同學
上官儀見滕王眼神很複雜地看著自己,低頭打量了一下自己,並沒有什麼不妥當之處啊,他對自己的儀表還是很看重的,每天出門前都要在臥房內那面一人高的銅鏡前面照上好幾回。
李元嬰很快就恢復了常態,那蕭老夫子正在講課呢,一直杵在案幾前被下面幾十雙眼睛盯著也不是個事,馬上跟著上官儀走了下去。心裡不由自嘲,現在連軍神薛仁貴都是本王的跟班,見到上官儀有什麼驚奇的。
由於李世民已有交代,所以李元嬰在弘文館裡的座位早就安排好了。不過李元嬰卻不大願意,這位置也太靠前了吧,對於前世在大學裡熏陶了三年的他來說,上課?嘿,向來是非犄角旮旯的座位不坐的。伸脖子望瞭望,很快就找到了滿意的座位。
不過上官儀卻有些為難,弘文館三十名學生並沒有滿員,多出幾個位置自然也是正常的,這些弘文館生哪個不是顯貴子弟,自然沒人願意坐在那種偏僻的角落,否則說出去都掉價。滕王殿下主動要坐過去,當然沒什麼不可以,但是滕王可是陛下最寵愛的弟弟,要是陛下知道滕王被安排在偏僻的角落裡,不知會不會說些什麼。上官儀現在正處在上升期,十九歲時就由進士入仕,一路順風順水到了從六品上,若是因為這事失了聖眷,那可就太冤枉了。
李元嬰見上官儀遲疑,心裡也明白他的顧慮,擺手道:「皇兄那裡我自會去解釋,游韶只管放心好了!」然後自顧向那個早已相中好了的角落走去。
上官儀無奈,搖搖頭走到原先為滕王準備的那個座位上,將案幾上放置地整整齊齊的幾卷書攬入懷中,給滕王送去。不過上官儀對滕王的印象還是不錯的,畢竟滕王僅從蕭公對他的一次稱呼就記住了他的表字。
雖然李元嬰也知道如今貞觀十一年,距那個傳說中的有唐一代第一才女上官婉兒出生還有至少二十幾年的時間,但是上官儀臨走前,他還是忍不住拉住上官儀的衣袖,小聲問道:「游韶兄,不知令郎現在年歲幾何啊?」
上官儀一臉不解地看著李元嬰,詫異道:「滕王所謂何事?犬子庭芝,尚在襁褓之中,莫非有人冒充儀的子侄?」
「游韶兄不用猜疑,元嬰只是覺得游韶兄姿質偉岸,若是還沒有婚配就好了,元嬰還有幾位待嫁的皇姐呢!」李元嬰打了個哈哈,難道說我正惦記著你那還沒出生的孫女嗎?說出來上官儀也不信。
「不敢不敢!」上官儀老臉一紅,馬上落荒而逃。上次永嘉公主與其侄女婿,侍中楊師道相公之子楊豫之私通,結果事情敗露,被永嘉公主駙馬、右衛將軍竇奉節發現,一怒之下派人把楊豫之抓到地牢中折磨得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最後一刀將其宰了,這件事可是讓陛下和楊相公丟盡了臉面。也是竇奉節背景不差,乃是前右衛大將軍、洛州都督竇軌之子,算起來和當今陛下還是姨表親,鬧出這種事情才沒有受到太大的責難,只是為了平息楊相公的喪子之痛,陛下將其貶為秦州都督。如果是他遇到這種事情,可就沒有竇奉節那種待遇了,所以對於李唐皇室的公主,那還是敬謝不敏了。
李元嬰自然不知道上官儀心中的腹誹,還以為他不好意思,也不以為意,隨手拾起一卷書,緩緩將其在案幾上展開,立刻迎面撲來一陣墨香。現如今,經過南北朝碑石拓印的流行,雖然民間已經漸漸出現了雕版印刷術,不過由於效率太低的問題,主流依舊還是手抄本,僅僅這個弘文館裡面,就設有楷書手三十人,專門負責抄書,至於印象中古籍善本的象徵——線裝書,怕還要等上幾百年才能出現。
原來是一卷《左傳》,對於這種歷史傳記,李元嬰還是有些興趣的,至少比《論語》、三禮(即《周禮》、《儀禮》、《禮記》)之類的東西有意思一點,至於堂上蕭老夫子滔滔不絕的講解,李元嬰前世就已經練成了充耳不聞。不過還沒有一會兒的工夫,李元嬰就敗退了,雖說這兩年他已經習慣了不少,不過這滿紙的之乎者也還是讓他頭疼不已。
將這卷《左傳》扔卻一旁,李元嬰習慣性地歪著腦袋斜趴在案幾上,眼神忍不住四處亂瞄起來。至於那個講起儒家經典來精神越發抖擻的蕭德言,一個八十多歲的老頭兒,自然看不到身在犄角旮旯裡的李元嬰。當然,蕭老夫子多年奮戰在教育皇家子弟第一線,恐怕就算是發現了李元嬰的小動作,也會視而不見的。
雖然李元嬰挑了個最角落的地方,不過他周圍並非沒有其他人,這不,極端無聊的李元嬰就開始騷擾起他邊上的那個同學來了。由於弘文館是一人一張案幾,所以他邊上那個同學在某種程度上也可以說是他的同桌了,可惜美中不足的是,他是個男性!弘文館裡可不興什麼梁山伯與祝英台。
不過他邊上這個同學倒是長得挺有特點的,貌似年紀好像也才十三四歲吧?卻長著滿臉的絡腮鬍子,難道是遇到了傳說中的返祖現象?
那個鬍子同學雖然坐在李元嬰的邊上,不過兩人之間卻隔著一個火爐子。於是李元嬰隨手將案幾上的一根毛筆朝那個鬍子同學扔了過去,好巧不巧地這根筆正好插在鬍子同學的鬍子上。
「誒!」遭到襲擊的鬍子同學連忙轉過頭來,怒視著李元嬰。由於是上課期間,所以剛才李元嬰和上官儀對話的時候聲音並不大,這個鬍子同學也不清楚李元嬰的身份,小聲叱道:「你幹什麼?」
唔,不出所料,聲音也挺粗獷的嘛,李元嬰俯著身子拱了拱手道:「這位同窗,不知你是哪家的子弟啊?」
鬍子同學對這個把書卷隨意丟在地上,上課又亂扔毛筆的李元嬰疏無好感,冷冷地說道:「下課再說,蕭老學士正在講解《禮記》呢!」
得,敢情碰到好學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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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雛鷹展翅 第四十六章 親戚
那個鬍子同學丟下一句話後就沒再理李元嬰,一臉專注地看著台上的蕭老夫子。李元嬰討了個沒趣,心裡暗罵,這個貌似李逵的大鬍子,怎麼看也不像是一個讀書人嘛,老蕭那滿口雲山霧罩的「之乎者也」還真的聽得進去?莫不是豬鼻子裡插蔥,在裝象。
這時坐在李元嬰前排的另外一個同學可能是聽到了身後的動靜,瞥了台上的蕭德言一眼,轉過頭來悄悄說道:「這位同窗,那個劉大鬍子,你也別在意了。他就是那樣,雖然資質是差了點,不過誰要是打擾了他讀書,他就和誰急呢。那傢伙雖然修文蠢笨了點,不過一身武藝可不一般,上次程處弼,呃,就是盧國公程知節家的老幺,家傳的武藝,有一次把劉大鬍子給惹急了,還沒半刻的工夫就被劉大鬍子打得鼻青臉腫的,不過程家的那幾個家奴就沒那個運氣了,全被打折了胳膊。」
李元嬰倒吸了一口涼氣,這個看似木訥的大鬍子這麼生猛,連程咬金的小兒子都被他揍過,果然很李逵啊。「程處弼被打傷,盧國公就沒什麼表示嗎?」李元嬰腦海裡頓時浮現出前世電視劇裡看過的程咬金的形象,雖然他也知道那只是民間演義塑造出來的角色,不過「三板斧的程咬金」實在太過深入人心了。
前桌這個同學撇撇嘴說道:「這麼丟臉的事情,程處弼哪敢和盧國公實話實說啊,他也是武勳世家出身,難道說自己五六個人卻打不過一個劉大鬍子嗎?不過那次以後,劉大鬍子和那幫功臣子弟算是徹底撕破臉皮了。」
「那幫功臣子弟?難道這個劉大鬍子還是外戚不成?」李元嬰的眼睛瞪得老大,外戚,貌似竇家和長孫家的基因不會出個「李逵」吧?至於他們李家,那就更不可能了。
由於李元嬰聲音突然大了一些,劉大鬍子顯然也聽到了李元嬰他們在議論自己,斜睨他們一眼,冷哼一聲,又專心投入對《禮記》的鑽研中去了,彷彿李元嬰他們不是在說他一般。
前桌被李元嬰的聲音一嚇,連忙轉過身子,馬上裝成一副認真聽講的模樣,半晌後發現蕭老夫子並沒有注意到他們這邊,又重新回過頭來,埋怨道:「小聲點,被蕭老學士發現了終歸是不好。」接著搖搖頭又繼續了剛才的話題,「那倒不是,劉大鬍子名叫劉仁願,聽說祖上是匈奴右賢王劉豹,西魏時就開始鎮守北疆,和太祖(按:即唐高祖李淵的祖父李虎,被追尊為唐太祖)相睦,歷經北周、隋、唐數代,也算是一方豪傑了,其父是右驍衛大將軍、彭城郡公劉大俱。所以他們劉家也算是大唐的開國功臣,但是和盧國公他們並不是一夥的。」
原來是匈奴後裔,怪不得長相不似中原人。李元嬰也明白過來了,劉家的背景應該是和宇文士及差不多性質,屬於他們李家的老朋友。心裡暗笑,沒想到這位一千多年前的弘文館同窗也深諳後世的上課之道啊。不過劉仁願?這名字好像有點耳熟啊,只是怎麼也想不起來在哪聽說過。才十四五歲就這麼得驍勇,想來也不可能是無名之輩,看劉仁願那副認真的模樣,還是不要招惹他了。這種在歷史上留下名字的人,以後指不定要找他幫些小忙,若是一不小心得罪了他,那就不太好了。
前桌那個同學接著又道:「其實我也想不明白劉大鬍子的腦袋裡是怎麼想的,以他的武藝和家世,在陛下身邊當個千牛備身也不是難事,何必跑到弘文館來受罪呢!」
李元嬰頓時有了一種找到知己般的感覺,笑道:「學兄也認為來弘文館是受罪嗎?」
「唉!」前桌一副挫敗的模樣,嘆氣道:「也是年幼時候不懂事,裝什麼不好,偏偏裝一副神童的模樣,也寫了幾篇文,這下好了,被家兄送到弘文館來受罪,追悔莫及啊!」
李元嬰兩手一拍,果然是知己啊!
前桌見李元嬰如此表情,黯然道:「看來兄弟和某也是同病相憐了!後悔啊,早知當年就和家兄一樣,習武去了。」
「哦?學兄也是武勳世家出身嗎?元嬰唐突,剛才聽學兄話裡的意思,學兄和程處弼他們的關係應該不怎麼樣吧?」李元嬰奇道,前面這個人提到程處弼的時候,語氣雖然不能說不屑,但也沒有什麼好感。
前桌臉上微微一笑,坦然道:「在下李孝逸,陛下恩典,得了一個梁郡公的爵位,先考淮安靖王。和程處弼他們的關係確實不怎麼樣!」
淮安靖王?那不就是他已經死了好幾年的堂叔李神通嗎?原來他這個前桌還是個親戚呢。李孝逸,李元嬰當然聽說過這個名字。因為在宗室中,梁郡公李孝逸這個名字向來就是和滕王李元嬰並稱,當然這個並稱是不包括戰功赫赫的河間王李孝恭和江夏王李道宗的。
這時李孝逸也回過神來,驚訝道:「元嬰!你是滕王殿下?」
「哈哈!」李元嬰低笑兩聲,拱手道:「說了半天,原來是孝逸從兄,元嬰有禮了!既是兄弟,又何來殿下不殿下的,孝逸從兄喚元嬰二十二郎即可!」
李孝逸是皇族近枝,也不矯情,拍手笑道:「哈!『大唐黃香』、『滕王體』,二十二郎的大名孝逸早就聽說了,沒想到二十二郎也到弘文館受罪來了,怕是現在也後悔了吧!」
李元嬰苦笑,沒想到這個向來和自己並稱為宗室雙傑的李孝逸也和自己是一般心思,這番對話要是被傳到天可汗哥哥耳中,非把他氣吐血不可。
「咳嗯!」由於李孝逸這麼一興奮,一下子就忘記了壓低嗓門,結果聲音陡然高了起來,課堂上的二十多雙眼睛也紛紛轉了過來,心裡暗道原來剛剛半途闖進來的新同窗是滕王李元嬰啊,不過這些眼睛裡並不包括距離李元嬰最近的劉仁願。老蕭雖然八十多歲了,不過依舊耳聰目明著呢,對於李元嬰和李孝逸的小動作自然是看在眼裡,不過他早已修煉到視而不見的境界了,直到李孝逸突然高聲叫了起來,他才不得不重重地咳了一聲。
李孝逸叫出來後就知道壞事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回過身去,撿起案幾上的那卷書,裝模作樣地看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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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雛鷹展翅 第四十七章 未來的皇帝
被蕭德言的咳嗽聲警告了以後,李孝逸就再也不敢轉頭和李元嬰說悄悄話了。雖然如今他長兄李道彥去涼州當都督了,淮安靖王一脈僅他一個人留在京師,不過自從長兄隨衛公李靖征討吐谷渾的時候犯下大錯,數萬大軍全軍覆沒而差點被盛怒的陛下砍了腦袋後,對他的教導,也越發的嚴厲起來,即使人不在京師,也會經常派人到負責教導他們的這些弘文館學士那裡瞭解他的近況,所以蕭德言對李孝逸還是有一些震懾力的。
這下李孝逸也成乖孩子了,極端無聊的李元嬰就只好趴在案幾上睡上一會兒,今天天還沒亮就被郝處俊從被窩裡拉了起來,睡眠嚴重不足。難怪很多動物過冬的時候都喜歡用冬眠這種方式呢,睡覺的時候時間果然是過得最快的,沒感覺多長時間李元嬰就被李孝逸打斷了和周公女兒的約會。
「怎麼了?」李元嬰睡眼濛濛,一臉不解地問道。
李孝逸指了指窗外道:「這會兒已經是午時了,二十二郎在弘文館還沒待夠嗎?」
哦,原來是放學了,李元嬰揉了揉惺忪的眼睛,伸了伸懶腰,問道:「孝逸從兄的府邸在哪個坊裡啊?」原本還想將案幾上的書卷收拾下讓郭遷、王倫他們抱回家,不過看到李孝逸他們都是兩手空空地離開,也就放棄了原來的打算。也是,這些書卷放在弘文館裡也不可能會丟掉,以他們的家世,家裡再配一套又有何難,再說這些貴族子弟離開弘文館後還能看得進書的估計也是鳳毛麟角了。
這時候,蕭德言也在上官儀的攙扶下顫顫巍巍地走了過來,笑呵呵地說道:「滕王第一次來弘文館,不知對德言的教授習慣否?」
李元嬰連忙恭維道:「蕭老學士乃碩學大儒,元嬰自然受益匪淺!」只不過心裡在後面又加了一句,可惜一句話也沒聽懂。
老蕭的臉皮也不薄,心安理得地接受了李元嬰的稱讚,指著上官儀說道:「滕王初進學,若有疑惑之處,可以向游韶垂詢!孝逸,你也一樣!」
李孝逸在弘文館中已經呆了一年多的時間,對蕭德言自是瞭解得很,見老蕭好像又要開始口若懸河地嘮叨起來,臉色頓時就變,趕忙答應了下來,拉起李元嬰就跑。若是讓老蕭有了興致,不講上半個時辰以上是不可能罷口的,也不知道這八十多歲的老頭兒哪來這麼多的精力。上官儀也是暗暗鬆了一口氣,若不是李孝逸反應快,那他今天也得在這裡繼續聆聽蕭老學士的教誨。
看來李孝逸對蕭德言很有怨念,驚慌之下連前路都沒怎麼注意,剛剛跑出弘文館,就把一個人給撞翻在地。在弘文館二十幾個學生中,李孝逸應該算是比較強壯的那幾個之一了,當然,和劉大鬍子是沒得比。而與此產生鮮明對比的是,被李孝逸撞倒的那個人卻是一個七八歲左右的孩童,登時在地上就滾了好幾滾。
李元嬰剛才倒是看得真真切切,可惜那麼短的時間內他也拉不住李孝逸,馬上拋開李孝逸的手跑過去將那個小男孩扶起來,這麼點大的小孩,若是撞出個好歹來那就罪過了。拍了拍小孩衣服上的塵土,關切地問道:「小郎君,沒有被撞疼吧?」心裡暗道,看這小孩不哭不鬧的,應該沒什麼問題了。這個小男孩李元嬰剛才在弘文館裡面也見過,就坐在上官儀原本為他準備的那個座位旁邊。
結果沒想到,這個小男孩聽到李元嬰的詢問後,彷彿在外面受了委屈的小孩遇到大人一般,豆大的淚珠頓時就從臉頰兩側滾落了下來,嗚咽道:「嗚……疼!疼叔,疼!嗚嗚……」
李元嬰微微一怔,疼叔疼……什麼意思?突然腦子裡靈光一閃,疼叔,該不會是說「滕叔」吧!貌似這麼理解還說得過去。而能叫他「滕叔」的人大概只有天可汗哥哥家的那幾個小崽子了,那幾個小崽子裡面,成年出閣的,就已經到各地之官去了,而未成年的,則養在深宮之中,這兩年來,李元嬰也就見過太子李承乾和特許留京不之官的魏王李泰。轉頭回望,等著還沒有回過神來的李孝逸給他介紹一下。
「晉,晉王殿下!您杵在門口幹什麼呀!」李孝逸錯愕道。
「孝逸王叔!」被李孝逸這麼一說,好嘛,這個晉王哭得可就更凶了。
這時候弘文館裡面也聽到了外邊的動靜,上官儀連忙跑了出來,沒想到卻見到了這幅場面,拉了拉李孝逸的衣服,尷尬地問道:「梁郡公,這是怎麼回事啊?」
「沒事,沒事!」李孝逸把腦袋一伸,見蕭老學士並沒有跟著出來,暗鬆了一口氣,否則自己這雙耳朵就又要受罪了。
李孝逸口中的這個晉王殿下這時候也總算是止住了眼淚,依舊帶著哭腔說道:「上官學士,沒事,只是我今天第一次見到滕叔,所以站在弘文館門口想等著滕叔出來,結果不小心被孝逸王叔撞倒了!嗚……嗚嗚!」
李元嬰從懷裡掏出早上初雪為他準備的一條手絹,擦了擦這個哭鼻子的晉王殿下臉頰上的眼淚,上上下下地打量了老半天,才輕聲問道:「你是雉奴?」
小男孩扁著嘴,委屈地點了點頭,「雉奴見過滕叔!」
李元嬰總算是確認了下來,這個小傢伙就是大唐未來的皇帝,有著史上第一彪悍老婆武則天,而且更改起年號和官職名稱來像吃菜一樣的唐高宗李治了。要不是親眼所見,李元嬰實在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倒不是說李治剛才哭起來沒完沒了,畢竟人家現在還是個半大孩子而已。只是李元嬰記得他這個九皇侄好像比他還要大上幾個月吧,怎麼長得比他還矮了一個頭,剛開始他還以為這個小傢伙是老十紀王李慎呢。如果李治現在能聽得到他這個「滕叔」心裡所想的話,肯定比現在還委屈,明明是滕叔自己長得太高了嘛,他現在這個頭才是十歲男孩的標準身高。
不過「滕叔」這個稱呼實在是有點不好聽,聽著就跟「疼叔」一樣,感覺滲得慌。李元嬰嚇唬著說道:「雉奴啊,你以後叫叔為『小皇叔』好了!今天你第一次見到小皇叔,就被你孝逸王叔撞疼了,估計就是因為你心裡一直在叫叔為『滕叔』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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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1-23 11:36 PM
第二卷 雛鷹展翅 第四十八章 學習滕王好榜樣
李治登時就被唬住了,忽閃著眼睛,連連點頭。「滕叔」這個稱呼是不敢再叫了,否則他現在這個小身板,天天被孝逸王叔撞上一下,還不得散架囉。
李元嬰滿意地笑笑,嚇唬小孩可是他的強項,什麼巫婆啦,人販子啦,穿越前鄰居家那個三四歲的小孩就沒少被他嚇唬過。「雉奴在門口等著皇叔有什麼事情嗎?」
見李治好像沒什麼大礙了,李孝逸和上官儀都暗鬆一口氣,若是晉王殿下摔出個好歹來,那他們可就吃不了兜著走了。上官儀朝李孝逸一拱手,又退了回去,作為老蕭在弘文館裡的助手,他還承擔著送老蕭回家的任務呢。
李治嘟著嘴說道:「昨晚聽母后說小皇叔今天也會來弘文館,讓雉奴以後在弘文館要聽小皇叔的話,認真聽蕭老學士他們講課。不過小皇叔今天坐到孝逸王叔那邊去了,雉奴沒能向小皇叔問好,所以下學後就在門口等候小皇叔出來。本來雉奴也跟紀弟(即紀王李慎)說好了的,結果一下學,紀弟就不見了。」
李元嬰這下明白了,恐怕長孫皇后平常沒少拿他當榜樣教育這個未來的皇帝吧。唉,看來這學習「滕王精神」的熱潮要平息下來還遙遙無期啊!心裡頓時尷尬起來,今天在弘文館睡了一個上午,估計全被這個未來的皇帝看在眼裡了吧。不過面對一個小孩,李元嬰的臉皮也不見得比蕭德言薄多少,假裝不經意間說道:「原來皇嫂也早知道元嬰今天要到弘文館上學,怎麼那個滕王友郝處俊到今天早上才通知我,害我昨晚看了一整夜的《左傳》,今天困死我了!」並且配合著說話打了一個哈欠。
李治頓時恍然大悟,怪不得小皇叔今天在課堂上睡了一上午呢,原來是昨夜沒有睡好啊。不過李孝逸卻是被徹底逗樂了,早上和李元嬰交流過一遍後,他現在哪還不知道李元嬰是什麼德性。就他,還能徹夜讀《左傳》?怕是連《千字文》都讀不下去吧!轉過頭去偷笑了好一會兒,才慢慢地平復下來,戲謔地看著李元嬰促狹道:「不知昨晚二十二郎都看了《左傳》裡的哪些名篇啊?」
李元嬰一怔,惡狠狠地瞪了李孝逸一眼,心裡暗罵,有這麼拆台的嗎?不過說到《左傳》,雖然整本書李元嬰沒看過,但前世的語文教科書裡好像也入選過幾篇,這可難不倒他,假作羞澀地說道:「只是囫圇吞棗地略讀了一遍而已,並未細讀,也就『燭之武退秦師』、『秦晉崤之戰』、『鄭伯克段於鄢』這幾篇印象頗深。」
李孝逸原本還想再捉弄一下李元嬰,不過估摸著蕭老學士也快要出來了,馬上就改了主意,忙催促李元嬰和李治先離開這裡再說。李治聽到屋裡傳出來的腳步聲漸漸清晰起來,立刻心領神會。李元嬰當然巴不得離開這裡,李孝逸那站著說話不腰疼的傢伙要是再讓他背一遍「燭之武退秦師」之類的東西,那他可就要干瞪眼了。
不過李治和李元嬰他們哥倆並不同路,李元嬰他們自然要出宮,而李治則是回內廷,於是李元嬰和李孝逸便把李治送到虔化門外,反正弘文館和虔化門也就一步之遙。原本李元嬰還奇怪,雖說弘文館離內廷很近,但晉王李治可是長孫皇后嫡出,出門怎麼連一個隨從小太監都沒有。結果剛剛走到史館,一個頭戴高山冠的老太監就出現在了李元嬰面前。
「哎喲喂!晉王殿下,您怎麼把自己弄成這個樣子了?」那老太監見李治一副蓬頭垢面的模樣,頓時就被嚇了一跳,掩口驚呼。掐著蘭花指,從懷裡掏出一條方巾,就開始給李治整理髮冠,喋喋不休地說道:「殿下是不小心摔著了吧,老奴早上就說了,讓老奴陪著殿下去弘文館,殿下就是不願意,您看,摔疼了吧!」
李元嬰見那老太監對他彷彿視而不見,便說道:「雉奴,那皇叔和你孝逸王叔就先告辭了!」
「小皇叔慢走!孝逸王叔慢走!」李治從那老太監懷裡掙脫開來,回頭作了個揖。
「小皇叔?」那老太監一愣,緊接著滿臉堆笑道:「老奴眼拙,原來是滕王殿下!恕罪,恕罪!」
「無妨,雉奴孤就交給你了!」說罷深深一揖,便和李孝逸一起揚長而去。這老太監雖然品秩不高,卻是未來皇帝身邊之人,禮數方面還是要做全的。
回到左延明門前,除了左延明門的監門衛外,只剩下了薛仁貴、郭遷他們幾個,而其他隨從,都跟著各家的小郎君回去了。
郭遷一看到李元嬰的身影,連忙就奔了過來,一臉緊張地說道:「殿下,您要是再不出來,那遷可就要闖進去了!」薛仁貴、蕭鑰、王倫也隨即圍了過來,眼看那些弘文館生都走得差不多了,滕王殿下卻遲遲不見蹤影,他們心裡面不擔心是不可能的。
李元嬰只說半路上遇到了晉王所以耽擱了,並把身邊的梁郡公李孝逸介紹了一下。顯然李孝逸對薛仁貴很感興趣,眼睛突然亮了起來,拱手笑道:「原來是單戟退百寇的龍門薛仁貴!薛將軍,孝逸久仰大名了!」看來郭遷前幾天的工作還是卓有成效的,連李孝逸都知道薛仁貴的事蹟了。
「梁郡公過獎了!」薛仁貴臉上一紅,連忙說道。身旁的蕭鑰看著薛仁貴心裡也有些嫉妒,薛禮是典軍,他也是典軍,可是現在長安城坊間流傳的都是薛禮的英雄事蹟,隨便一個路人都知道河東出了一個勇冠三軍的龍門薛仁貴。比起家世,他和薛禮自然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可是如今已經而立之年了仍舊是籍籍無名。當然嫉妒歸嫉妒,經過這幾天的接觸,蕭鑰對薛仁貴還是很佩服的,盛名之下無虛士啊!
走出承天門,李元嬰奇怪地看著李孝逸,「孝逸從兄身邊沒有帶著幾個隨從嗎?」
「帶隨從幹什麼?那些都是某長兄留在京師看管某的眼線!某才……」話還沒說完,李孝逸突然臉色一變,攔住正要左拐取道延喜門回平康坊的李元嬰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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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1-23 11:36 PM
第二卷 雛鷹展翅 第四十九章 街頭圍堵
「孝逸從兄的府第是在長安縣嗎?」長安城被一條朱雀大街一分為二,東為萬年縣,西為長安縣,李元嬰的滕王府所在地平康坊就位於萬年縣境內,他見李孝逸突然攔住他們的去路,故有此問。
李孝逸指了指前面說道:「二十二郎,你看那邊!蕭老夫子還沒走遠呢,如果不想耳朵受罪,二十二郎還是繞道吧。」
眺眼望去,前面那兩個走得比烏龜還慢的背影可不就是老蕭和上官儀嗎?要是平常,一下學那些弘文館生也就都跑光了,自然是碰不上走幾步就要歇上一會兒的蕭德言,不過今天李孝逸和李元嬰因為送李治回虔化門,耽擱了不少時間,所以落到老蕭的後頭去了。
李元嬰認同地點了點頭,雖然只在弘文館呆了一個上午,不過對那個蕭老頭兒,還是心有餘悸的,「孝逸從兄說的是,我們還是穩妥點,走承天門大街好了。」薛仁貴他們雖然不明就裡,不過都是以滕王馬首是瞻,李元嬰既然發話了,他們也不會有什麼異議。
李孝逸則笑道:「還回什麼家啊!這兩年來我們宗室裡面滕王李元嬰和梁郡公李孝逸這兩個名字基本就沒有分開過,今天是第一次見面,自當要好好慶賀一番。走,二十二郎,我們一起去西市逛逛,昨天聽程處弼他們說,前幾天西市那裡又開了一家新的胡姬酒肆呢。」
胡姬酒肆,李元嬰頓時兩眼放光。和平康坊只有一牆之隔的長安東市他也是前兩天才剛剛逛過一次,西市自然是只聞名不曾見了。早就聽說了長安西市雲集了高麗、新羅、百濟、波斯、大食等幾十個國家的商人,素有「金市」之稱,其繁華程度比起長安東市,自然是有過之而無不及了。至於長安西市的特色,那些胡姬酒肆,即使李元嬰在前世的時候,就已經如雷貫耳了,李白的《少年行》裡就寫到,「五陵年少金市東,銀鞍白馬度春風。落花踏盡游何處,笑入胡姬酒肆中。」
幸好今天早上沒讓郝處俊跟著,否則估計這長安西市也去不成了,李元嬰暗暗慶幸,打發王倫回府知會楊保媼、張天水他們一聲。本來還以為可以跟著滕王殿下去西市,結果又領到了苦差事,王倫羨慕地看了郭遷一眼,只好苦著臉,聳拉著腦袋朝延喜門走去。他一個小太監當然不用害怕老蕭的嘮叨。
既然是要去西市,他們便改成取道安福門離開皇城。雖然不管是走橫街出安福門還是走承天門大街出朱雀門到西市都是差不多的距離,但是承天門大街兩旁分佈著包括中書外省、門下外省在內的各大有司公廨,所以李元嬰他們更願意走安福門這條路。
走出皇城,沿安化門街向下,差不多走到皇城順義門附近,前路就被一群人給擋住了。
「那裡是怎麼回事?」李元嬰奇怪地問道,安化門街可是長安城六條主幹道之一,就這麼被人給堵住了,附近順義門的那些監門衛卻視而不見,一點反應都沒有。至於維持京城治安的左右武候府,更是不見了蹤影。
李孝逸冷笑一聲,正要說話,蕭鑰倒搶先說了,「殿下,前面為首的那個少年卑官認得,他叫柴令武,算是長安城一霸了,算起來他還是殿下的外甥呢!」
「柴令武?」這名字好像有點熟悉啊。
蕭鑰見李元嬰還沒有反應過來,繼續道:「就是平陽昭公主和譙國公柴紹的第二子!」
「原來是平陽皇姐的遺子!」李元嬰這下想起來了,這個柴令武後來好像捲入了房遺愛謀反案,怪不得名字這麼耳熟,沒想到還是所謂的長安城一霸。
李孝逸估計是司空見慣了,並沒有表現出什麼異常,只是說道:「好像程處弼和尉遲寶琳也在呢,看來他們今天要圍堵的人又是劉仁願了。程處弼和尉遲寶琳先後在劉仁願手上吃過虧,不知道柴令武今天會不會再步他那倆兄弟的後塵!」
郭遷奇道:「梁郡公,那劉仁願是何許人也?竟然同時惹上了長安三鷹。」他經常在坊間走動,對讓長安百姓談虎色變的柴令武、尉遲寶琳和程處弼當然不陌生。
「劉仁願和你家殿下一樣,也是弘文館生,上個月程家小子嘲笑他腦子不靈,不是讀書的料,結果被暴怒的劉仁願打得連親娘都不認得了,接著程家小子聯繫上尉遲寶琳,可惜最後的結果還是一樣。這不,今天柴令武也忍不住要出馬了。」李孝逸倒沒有因為郭遷是個太監而輕視他,詳盡地解釋道。
這一會兒工夫,李元嬰也看到了被二十幾個壯漢圍在中間的劉仁願,畢竟劉仁願那個絡腮鬍子還是很有特點的。從李元嬰的角度看,劉仁願好像還一副遊刃有餘的樣子,不過除了程處弼外,柴令武和尉遲寶琳並沒有加入混戰中。前面在弘文館的時候,他是聽說過劉仁願和程處弼結怨的事,不過卻不知道尉遲寶琳也被劉仁願揍過,也不知這個尉遲寶琳有其父尉遲恭幾成的武藝。
薛仁貴忍不住讚道:「好一員猛將!」
「不知劉仁願的武藝和薛將軍相比如何?」李孝逸雖然被他的長兄李道彥逼到弘文館來,不過李神通的兒子嘛,對武藝自然更加地狂熱。
薛仁貴遲疑一下,說道:「這個劉仁願既然是弘文館生,那應該還不到弱冠之齡吧,禮自認為算得上是天生神力了,不過在他這個年紀的時候,武藝恐怕及不上他。」
李元嬰聽到薛仁貴的話,笑道:「仁貴兄謙虛了,也許徒手格鬥仁貴兄不是劉仁願的對手,但是只要方天畫戟在手,元嬰想就是翼國公秦叔寶、鄂國公尉遲敬德鼎盛之時也不一定是仁貴兄的對手。而且,仁貴兄還有一手堪比養由基的百步穿楊之術。」
李孝逸也連連點頭,「是啊,現在長安城裡,誰不知道單戟退百寇的龍門薛仁貴啊!」
「哎喲!」李孝逸話音剛落,長安三鷹中唯一在戰團裡的程處弼就以一個屁股向後、平沙落雁式摔到了李元嬰他們前方十幾步的地方。
不過程處弼那粗壯的身體還是經得起摔打的,當下就爬了起來,狼狽地擦掉嘴上的泥巴,對著前面怒吼道:「程務挺,你還愣著幹什麼,某是讓你來瞧熱鬧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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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雛鷹展翅 第五十章 接踵而來的名人
「程務挺?」李元嬰眼睛頓時眯成一條線,這個名字他當然聽說過,曾經是武則天在軍中的最大依仗,不過最後還是死於武則天之手,前世哪部關於武則天的電視劇裡沒有他的名字。當年風靡大江南北的《一代女皇》,其中虛構的一個與武則天有些曖昧的人物就是以這個程務挺為原型創造的。
不過現在的程務挺也還只是個十四五歲的少年郎,剛才一直站在柴令武和尉遲寶琳的身後,聽到程處弼的聲音後,皺了皺眉頭,只好走了出來,看來他應該是被程處弼拉來助拳的。程務挺、程處弼,這兩個人的姓氏倒是一樣,該不會有什麼親戚關係吧?不過好像沒聽說程務挺是程咬金的什麼人啊。
李孝逸聽到程處弼叫出程務挺的名字,臉色頓變,隨即說道:「二十二郎,依某看,劉仁願今天可能有麻煩了!」
薛仁貴輕咦一聲,忍不住問道:「莫非這個叫程務挺的少年郎武藝比那劉仁願還強?」
蕭鑰輕聲說道:「薛典軍初到京師可能不知道,程務挺是右驍衛將軍程名振將軍之子,雖然年僅十六歲,不過其勇早在兩年前就為人所知。就算劉仁願比程務挺更勝一籌,但劉仁願還要面對周圍二十幾個如狼似虎的壯漢,而且柴令武和尉遲寶琳還沒有出手呢,尉遲寶琳可是對劉仁願恨之入骨啊!」
果不出蕭鑰所料,有了程務挺的加入,劉仁願再也不見了剛才輕鬆自如的表情,立馬就在混戰中落了下風。尉遲寶琳見狀大喜,小聲地對身邊的柴令武說了些什麼,然後衝入戰團,一腳將疲於奔命,已經無暇他顧的劉仁願給踢飛出去。雖然尉遲寶琳曾是劉仁願的手下敗將,不過畢竟從小就跟著其父尉遲恭練武,這含恨一腳的威力肯定小不到哪裡去。
「嘿嘿!劉大鬍子,前幾天威風的時候想不到有今天吧!」程處弼見劉仁願狠狠地摔了出去,大笑起來,正要沖上去再補上一腳,卻不想被一個頭戴幞頭、身著白色缺胯衫的青年男子擋了下來。
「哎喲!」程處弼哪料到會有這番變故,全身力氣都集中在他踹向劉仁願的那隻腳上,結果又摔了一次狗吃屎。狼狽地從地上爬起來,氣急敗壞地扔掉頭上的幞頭,兩隻眼睛惡狠狠地盯著那個壞他事情的青年男子,那男子身上的白色缺胯衫分外惹眼,熊熊的怒火彷彿要從眼珠子裡迸發出來一樣。
尉遲寶琳也發現了這邊的動靜,將手一招,二十幾個壯漢馬上就圍了過來,冷笑道:「沒想到如今還有人敢管我們長安三鷹的閒事,稀奇事啊!」
遠處的郭遷不免擔心地說道:「哎呀,薛將軍怎麼就跑過去了,長安三鷹可不好得罪,盧國公和鄂國公向來都護犢子得緊啊!」原來剛才攔下程處弼這一腳的正是薛仁貴,雖然昨日已經得到了兵部告身,成為了正式官員,不過薛仁貴為了行動方便,所以依舊穿著原來的庶人裝。
李孝逸不屑地笑道:「郭舍人,有你家殿下這個滕王和某這個梁郡公在此,長安三鷹算什麼!就算是老大柴令武,也得叫你家殿下和某一聲舅舅!不過話說回來,薛將軍真乃真性情!」
「是啊!三個月前在陝州茅津渡,如果不是仁貴兄急公好義,拔刀相助,元嬰怕是早已不在人世了!」李元嬰感嘆一聲,他剛才本來就想出面將劉仁願救下,畢竟前世好像隱約聽過這個名字,說不得以後有些用處,沒想到薛仁貴倒是搶先出手了。不過也是,如果薛仁貴不出手,那他也就不是薛仁貴了。
李孝逸拍了拍手說道:「走吧,我們去會會這長安三鷹!把薛將軍先撤下來,畢竟薛將軍以後肯定要在軍中效力,還是不要讓他把柴、程、尉遲三家太過得罪了。」
李元嬰點頭稱是,不過就在這時候,情況又發生了一點變化。原本對這起鬥毆事件一直視而不見的順義門監門衛終於有了動靜,估摸著有一火(火:唐軍隊建制,一火十人)的監門衛匆匆從順義門衝了出來,很快繞過李元嬰等人,將薛仁貴、劉仁願他們包圍住。
李元嬰的臉色頓時凝重起來,什麼意思?難道說這群監門衛不僅視而不見,而且還助紂為虐不成?如果是這樣,那問題就大了。左右監門衛守衛宮禁,畢竟不同於其他十二衛啊!李孝逸同樣是一臉錯愕,顯然也沒料到會出現這種情況。
蕭鑰雖然官職不高,但自幼生活在高門大戶中,看到滕王殿下和梁郡公表情變化,哪能猜不出他們的心裡所想,馬上說道:「殿下不必擔心,剛才走過去的那個將軍卑官認得,以卑官對李將軍的瞭解,應該不會和長安三鷹一起胡鬧。」
胡鬧?李元嬰飽含深意地看了蕭鑰一眼,這兩個字用的很有藝術啊,如果蕭鑰不是攤上了蕭瑀這個親叔叔的話,恐怕也不會直到現在才升到五品官。「你認識那個監門衛?」
蕭鑰點頭回道:「那位李將軍就是武連縣公李君羨,現為左監門衛將軍。殿下也知道,鑰在任滕王府帳內府典軍之前,就是在左武候府任職的,而李將軍曾經是左武候中郎將,乃是鑰的上官!」
李君羨……李元嬰的腦袋一陣晃暈,剛剛出現了一個程務挺,這回李君羨又冒了出來……又是一位電視劇名人啊!
「侄兒見過李叔!」本來打倒劉仁願後便尷尬地站在一旁的程務挺看到李君羨領著一火監門衛從順義門走了過來,連忙過來見禮。程務挺之父程名振和李君羨同為洺州老鄉,所以程務挺稱李君羨為叔。
「務挺,這是怎麼回事?在安化門大街上打架,你倒是越長越能耐了嘿!」李君羨皺著眉頭叱了一句,回頭指著一個火長模樣的小軍官問道:「就是因為犯事之人是務挺,所以你們的眼睛就一直瞎著了?」
那火長更是鬱悶,這下他倒成裡外不是人了,小心地指著因扔掉幞頭而變得披頭散髮的程處弼,苦著臉說道:「將軍,非是卑職不想管,只是程三郎已有交代,卑職一個不入流的火長,哪敢管盧國公家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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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1-23 11:37 PM
第二卷 雛鷹展翅 第五十一章 旁觀
「程三郎?盧國公?」李君羨微微一怔,轉頭順著那火長所指的方向望去,只見一個披頭散髮的少年郎很是狼狽地站在那裡。不過臉龐被散發給遮住,就算李君羨眼力再好也認不得此人。
「你是三郎?」李君羨顯然有點不相信眼前之人會是程處弼。
程處弼早就看到了帶著那一火監門衛的將領就是李君羨,本以為能偷偷躲過去,沒想到卻被那個火長給拆穿了,惡狠狠地瞪了那火長一眼,連忙蹲下把扔在地上的幞頭撿了起來,手忙腳亂地將頭髮稍微收拾了一下,想是以前從來沒有幹過這活,怎麼看都覺得不倫不類的。走到李君羨面前,諂笑道:「五叔!什麼風怎麼把您老人家給吹來啦!」不過左手卻放在背後偷偷打著手勢,示意柴令武和尉遲寶琳趕快過來。
一旁的程務挺暗暗鬆了一口氣,看來李叔的注意力已經被程三郎給吸引過去了。心裡更是後悔,他來長安城兩年時間,從來就沒有出過什麼差錯,昨天聽程三郎說弘文館有個叫劉仁願的大鬍子跋扈得很,不由分說打了程三郎和尉遲寶琳不算,還揚言就是平恩程務挺、龍門薛仁貴也不是他的對手。程務挺也知道程三郎這話肯定是有些水分的,不過既然連程三郎和尉遲寶琳的聯手也不是那個劉仁願的對手,他也有些見獵心喜,稀里糊塗就被他們拉過來胡鬧了,沒想到卻撞到了李叔手裡。要是父親知道他恃武凌弱不說,還以多欺少,恐怕他就要馬上被趕回平恩老家了。
五叔……對於這個李君羨,李元嬰還是知道一點的,此人雖然是個如假包換的男人,不過小名卻叫「五娘子」,估計就是因為這個小名,所以程處弼才稱李君羨為「五叔」的吧。再過些年,如果歷史沒有改變的話,民間就會流傳出一句讖語,「唐三世之後,則女主武王代有天下。」也正是因為「五娘子」這個小名,讓天可汗哥哥很快就把懷疑的目標鎖定在李君羨身上,導致其最後丟了性命。
想到這裡李元嬰對李孝逸道:「我們先在這裡旁觀一下,看看李君羨接下來會偏袒哪一方!」
李孝逸遲疑道:「那要是李君羨偏袒程處弼他們怎麼辦?李君羨某雖然不認識,但也聽說過他和盧國公有著幾十年的交情了。長安三貓平常在坊間放肆點沒什麼,但事情要是真的鬧到陛下那裡去,他們肯定逃不了責罰,爵位是別想繼承了,要是嚴重點怕是連門蔭都沒有了。如果變成這樣,那我們和柴、程、尉遲三家之間的梁子可就結下了。當然,以我們的身份,就算和長孫司空、房相公他們結仇也無所謂,不過薛將軍可不一樣,除非他今後就呆在滕王府親事府典軍這個位置上,否則在軍中怕是舉步維艱了。」想來李孝逸對柴令武他們很不屑,「長安三鷹」在他的口中就變成「長安三貓」了。
李元嬰心裡卻不以為然,宗室子弟又怎麼樣,長孫麵糰豈是好招惹的,江夏王李道宗就是活生生的例子,當然現在事情還沒有發生。不過對於李孝逸的擔心,他並不在意,由於多年的南征北戰落下太多病根,他那三姐夫柴紹,現在已經病入膏肓,聽說就連藥王孫思邈也無力回天了;至於尉遲恭,也可以忽略不計了,雖然當年玄武門事變時他立了首功,但尉遲恭的脾氣比他所立的功勞那可大多了,恐怕就連蕭瑀都自愧不如,房玄齡、長孫無忌、李道宗,包括已經死去多年的杜如晦,他哪個沒得罪過,所以在朝中,除了他那幾個老夥計外,就沒有人看他順眼的;想來想去現在也就程咬金的能量還算大一點。
只是奇怪地問道:「李君羨和盧國公有幾十年的交情?」
「不錯,李君羨和盧國公、翼國公(即秦瓊)他們一樣,本為瓦崗寨李密麾下,李密失敗後,一起投奔王世充。後來因為看透了王世充心胸狹窄,用人多疑的為人,又一起棄之歸唐。」
還有這回事!聽了李孝逸的回答,李元嬰驚訝不已,雖然他前世的時候就已經知道李君羨這個人物,不過還是第一次聽說他也是瓦崗寨出來的,還和程咬金、秦叔寶有著這樣子的交情。
蕭鑰也附和道:「梁郡公所言甚是,譙國公(即柴紹)向來雅量,可能不會說什麼,不過盧國公和鄂國公就說不好了!」心裡暗暗嘆氣,要是他叔叔蕭瑀也能像程知節和尉遲恭那樣護短,他也不會入仕十多年直到昨天才升到五品。
「鄂國公?哼!」李孝逸隨即冷哼一聲,對於尉遲恭,他可是一點好感都沒有。李孝逸可是從小就把河間王李孝恭和江夏王李道宗這兩個堂兄當成崇拜的偶像,結果一次廷宴中,尉遲恭因為有人坐在他的上首而勃然大怒,李道宗想要勸解,結果猝不及防,一隻眼睛都差點被尉遲恭打瞎。所以李孝逸對尉遲恭的態度就可想而知了。
李元嬰也知道李孝逸和蕭鑰的好意,只是心裡自有打算,只說道:「仁貴兄已經簡在帝心,孝逸從兄,蕭典軍不必擔心!」
李孝逸心說簡在帝心有什麼用?下面的事情陛下又怎麼可能會隨時知道!不過既然李元嬰主意已定,他也不好說什麼。希望李君羨最好不要讓人失望啊!
這時候柴令武和尉遲寶琳也一起走了過來,同李君羨見了個禮。雖然李君羨曾經是左武候中郎將,不過已經是幾年前的事情了,他也是剛剛才從蘭州都督任上調到左監門衛來的,所以對於這所謂的「長安三鷹」,他也就認識一個程處弼。
程處弼見他那兩個狐朋狗友沒有跑走,膽子也隨之大了起來,有道是「法不責眾」不是嗎?而且柴令武還是平陽昭公主的幼子,自從平陽昭公主薨後,柴令武可是深受聖人的寵愛啊!馬上對柴令武小聲說道:「那是我五叔,左監門衛將軍李君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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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雛鷹展翅 第五十二章 有恃無恐
柴令武施施然向李君羨拱了拱手,傲然道:「柴令武見過李將軍!」
程處弼馬上就在李君羨的耳邊小聲地當起了旁白:「柴二郎就是譙國公,鎮軍大將軍,行右驍衛大將軍柴紹和平陽昭公主的第二子。」這個程處弼雖然平常驕橫了點,不過義氣還是有的,回頭正好看到程務挺一副垂頭喪氣的模樣,他和程務挺交情不錯,所以也知道其父程名振家教甚嚴,五叔和程名振同是洺州人,如果讓程名振知道今天之事,那程務挺可沒有什麼好果子吃。
想到這裡程處弼眼珠子一轉,很快就在腦子裡編好了一則故事,接著說道:「五叔,今天的事情您可千萬不能告訴務挺他父親啊,否則這京師務挺怕就不能再呆了。其實今天之事不能怪務挺,本來小侄拉他過來的時候他還不願意呢,直到柴二郎出面,他才勉強過來的。五叔也知道,譙國公是右驍衛大將軍,而務挺的父親是右驍衛將軍,柴二郎親自相邀,務挺豈能駁他的面子。」說話的聲音也慢慢的大了起來,畢竟這段話不僅是說給李君羨聽的,柴令武和程務挺這兩個當事人也要能聽得見,否則一不小心就可能穿幫了。
程務挺聽到程處弼為他開脫,心裡暗暗感激,不枉他今天破例出來為他助拳一回啊。而柴令武則先是一愣,不過隨即也心領神會,除了最近才冒出來的薛仁貴外,程務挺可謂勇冠京師,既然有向程務挺示好的機會,何樂不為。
李君羨皺著眉頭打斷了程處弼的說話,指著被薛仁貴扶起來的劉仁願說道:「私事待會兒再說,五叔問你,剛剛這事是怎麼回事?安排得倒是很周詳,連順義門的監門衛都被你交代好了,這麼久了連個武候府的影子都沒有見著,想必武候府那邊你們也都打好招呼了吧!」柴令武那以前無往不利的頭銜在李君羨這樣的開國功臣面前顯然沒有多大作用。
「這個,這個……」程處弼一時語塞,難道說今天特意安排好了在順義門附近圍堵劉仁願,以報上個月之仇嗎?只好把眼神投向柴令武和尉遲寶琳,讓他們來對付自己這個估計想要較真的五叔。
尉遲寶琳暗罵程處弼虧他長了一個大腦袋,嘴巴怎麼就那麼笨呢,只好自己站了出來:「見過李將軍,在下尉遲寶琳,家父鄂國公。前些日子程三郎說他在弘文館有個同窗劉仁願,有萬夫不當之勇,所以我們兄弟幾個便想和劉仁願切磋一下,只是想切磋一下。至於事先交代監門衛和武候府,那不是為了怕被誤會了嘛,就像現在被李將軍誤會了一樣!」
「寶琳說的沒錯,五叔,小侄只是想找劉仁願切磋一下而已。」程處弼馬上露出一個異常無辜的表情,不過緊接著眼睛裡又冒出怒火來,指著薛仁貴那身白色缺胯衫咬牙切齒地說道:「那個該死的庶人竟敢把小侄給摔了出去,差點沒把胳膊給摔傷了。五叔,依小侄看此人八成就是一個作姦犯科之輩。」
劉仁願這會兒也緩過勁來了,用袖口擦拭掉嘴角的血跡,尉遲寶琳的那一腳力道,就算是劉仁願這種身板也受不住,朝薛仁貴道了一聲謝,剛才如果不是薛仁貴擋住程處弼,他現在恐怕就不僅僅是嘴角流血而已了。看著他們巧舌如簧的樣子,冷笑道:「切磋?尉遲寶琳,上次被某打得還不過癮,今天又要繼續來找打嗎?」依劉仁願的性格,就算是他佔理,也根本不屑於去解釋什麼。
呃?李君羨現在是越聽越糊塗了,原本見程處弼和尉遲寶琳躲躲閃閃的樣子,李君羨自然是不信他們的話,心裡估計應該是這幾個紈褲子弟合起伙來想要欺負那個大鬍子以及扶著大鬍子的那個一招將程處弼摔出去的年輕人。不過現在卻聽說那個叫劉仁願的大鬍子竟然是弘文館生,那肯定也是哪個勳貴之後了,而且劉仁願隨後也親口承認了他打過尉遲寶琳。看來今天他李君羨是狗拿耗子了,既然是兩幫紈褲子弟打架,他可沒那麼多閒情管這些,至於那個看似身手不凡的年輕人應該就是大鬍子的隨從了。想到這裡,李君羨和那個剛剛被他訓過一頓的火長打個招呼,訕訕準備離去。
薛仁貴驚愕地看著劉仁願,他明明是被程處弼他們圍堵在這裡,如果不是自己出手相助,他至少也要躺上一個月,為何卻一句話也不辯解呢?見李君羨要離開,薛仁貴上前一步,就將其給攔了下來。
對於這個器宇軒昂而又身手不凡的年輕人,李君羨還是很有好感的,自然也不會因為薛仁貴還穿著一身庶人的缺胯衫而輕視他,拱手道:「既然程三郎和你家郎君都說是切磋武藝,那君羨也就不耽誤你們切磋了,這位壯士還有什麼問題嗎?」
「我家郎君?」薛仁貴一怔,隨即反應過來知道是李君羨誤會了,忙澄清道:「李將軍恐怕是誤會了!薛某和這位劉郎君也只是萍水相逢爾,不過薛某剛才看得真真切切,可以證明這位劉郎君只是被那幾個人圍堵住,並非雙方約定好了的切磋。」
李君羨眉頭一皺,顯然是不相信薛仁貴的話,萍水相逢?這個世界上會有為了一個萍水相逢之人而得罪譙國公、盧國公和鄂國公三家的人嗎?反正他李君羨是沒有見過。而且知道了劉仁願其實也是勳貴子弟後,李君羨的心裡也就沒有了原來的那份對弱者的同情。
柴令武嘴角略微露出一絲淺笑,不過很快就掩飾了下來,飽含深意地看了那個順義門的監門衛火長一眼,問道:「這位火長,順義門離這裡也不遠,某想你也應該看得清楚吧,你有見到是我們兄弟仨圍堵士元(劉仁願字士元)兄嗎?」
「沒有,沒有!」看到柴令武的眼神,那火長心裡一突,連忙否認道。
柴令武滿意地點點頭,環望四週一眼,對著那些站在遠處瞧熱鬧的百姓作了一個羅圈揖,大聲嚷道:「不知各位有沒有看到某柴令武圍堵過那位長著大鬍子的兄台?」
「長安三鷹」這名字可不是嚇唬人的,聽到柴令武突然大聲朝四周喊了一聲,那些瞧熱鬧的百姓估計連具體柴令武在說什麼都沒聽清楚就四散逃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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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1-23 11:38 PM
第二卷 雛鷹展翅 第五十三章 舅舅
遠遠聽著柴令武那囂張地聲音,李孝逸輕輕地哼了一聲。蕭鑰搖頭道:「長安三鷹積威日盛,別說是長安城的百姓,即使是鑰平常對他們也都是繞道而走。龍生九子,這個柴令武的品行,怕是連柴家大郎的一成都不到吧,也難為譙國公了。說來譙國公如今久病纏身,一部分原因是當年的舊傷,而另外一部分也許就是被這個柴二郎給氣出來的。」
即使是原來身體裡的那個李元嬰,對柴紹這個三姐夫也不會有絲毫的感情,更何況是現在的李元嬰,自然不會去關心柴紹是怎麼得病的,只是詫道:「某剛才好像聽柴令武叫劉仁願為『士元兄』,這是劉仁願的表字嗎?他好像還沒有行冠禮吧?」
李孝逸點頭道:「不錯,劉仁願確實是字士元,不過他平常都是獨來獨往的,大家背後都稱他為劉大鬍子,連本名都差不多忘了,更何況是表字。劉仁願祖上是匈奴人,所以取字也沒有我們這般講究,某聽說他以『地因膏腴,門承勳業,令聞之譽,僉議攸歸』入選弘文館後,其父劉大俱就立馬給他取了這麼一個表字。」
原來是這麼回事,李元嬰心裡暗笑,士元,那不就是鳳雛龐統的字嗎?看來劉仁願之父對他的期望頗高啊,不過龐統的運氣實在不怎麼樣,還不如叫公達、文和呢。
劉仁願對那個火長和周圍那些圍觀百姓的反應一點也沒感覺到意外,他剛才之所以不屑於辯解什麼,恐怕也有一部分這方面的原因。不過劉仁願卻萬沒想到他這位恩公在已經知道了對方家世顯赫的情況下還會繼續站出來,想必應該是才來京師不久,沒有聽說過「長安三鷹」的名字吧。心裡冷哼一聲,柴令武、程處弼他們雖然看似強勢,不過他劉家世代經營綏州,也不是好欺負的,至少要保住這位義薄雲天的恩公並不是問題。
李君羨看到周圍如此反應,意味深長地回頭看了正得意洋洋著的程處弼一眼,沒想到幾年不見,程三郎的能耐見長啊,別說長安城的百姓,就連他手下的監門衛,見到他們都跟老鼠見了貓似的。不過這麼一來,李君羨心裡倒是有點兒相信薛仁貴所說的話了。
柴令武微微一笑,拱手道:「李將軍,您看,這位火長和周圍的百姓都看到了剛才事情的經過,士元兄剛才也承認了,何來圍堵之說?分明就是那個居心叵測的刁民在信口雌黃,只要剛才周圍旁觀之人有一個看到是令武派人圍堵士元兄,那令武甘願領罪!」
尉遲寶琳也同樣嘲弄地看了薛仁貴一眼,附和道:「尉遲寶琳也甘願領罪!」而程處弼則被剛才李君羨的眼神看得心裡發虛,這會兒也就不再跟著尉遲寶琳一起湊熱鬧了。
柴令武畢竟年少輕狂,如此有恃無恐,李君羨如何還能看不出來,此事八成就如那位身手不弱的壯士所言。心裡雖怒柴令武一個小輩卻在他面前如此放肆,可惜無人指證,他也有心無力。算了,既然那個大鬍子也是弘文館生,家世定然不弱,這兩幫勳貴子弟如此衝突,說不得也有朝堂上的影子,他才回京沒多久,也不好這麼快就牽扯其中。
「不愧是長安三鷹,果然好大的威風啊!想來當年除三害的吳郡周處,也沒有你們長安三鷹這般威風吧!」冷眼旁觀多時的李元嬰終於是從遠處走了過來,對於李君羨剛才並沒有明顯偏袒程處弼他們的表現,他還是挺滿意的。心說以後是不是在關鍵時刻拉這個李君羨一把,只要能阻止住讖語的擴散,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或者找李淳風那老神棍嘮叨嘮叨,順便誤導誤導他。說來到唐朝也好幾年的時間了,李元嬰還沒見過李淳風和袁天罡那兩大神棍呢,後世那個《推背圖》可是如雷貫耳啊!
「蕭鑰,雖然你是左武候府的人,不過這裡可是順義門,蕭校尉的手是不是伸得太長了?可千萬不能像你叔叔學啊,幾次被罷相都沒人求情,嘿嘿!」耳邊突然聽到一陣陰陽怪氣的聲音,尉遲寶琳一怔,隨即朝聲音的方向望去。滕王李元嬰他雖然不認得,但是身旁的春明門守將蕭鑰他卻熟悉得很,嘲諷了一句,尉遲恭和蕭瑀在朝中本就不合,所以尉遲寶琳也不怕得罪蕭瑀這個當朝宰相。蕭鑰昨天才從左武候府調任滕王府帳內府典軍,尉遲寶琳不知道也是正常的。
「你——」饒是蕭鑰的好脾氣,也被尉遲寶琳那不陰不陽的諷刺激出火氣來,不過滕王殿下在此,他也只好按捺住心中的怒火。
李君羨的目光也隨即投了過去,拱手道:「原來是蕭典軍!」雖然李君羨剛剛回京不久,但春明門守將蕭鑰他豈會不認得,當然也知道蕭鑰現在已經是滕王府的典軍了。心中一動,莫非剛才出聲之人就是滕王殿下?若真是這樣那就再好不過了,滕王殿下乃是柴二郎之舅,今天之事由滕王殿下出面解決了當然最好,讓程三郎他們小懲大誡一番。畢竟他和義貞兄(程咬金字義貞)有著半生的交情,如果這件事情較真起來,鬧到陛下那裡去,三郎必討不了好,若是讓三郎丟了門蔭,那就太對不起義貞兄了。
尉遲寶琳見柴令武半天沒有動靜,轉頭錯愕地看著他。怎麼回事?有李君羨在這裡,程三郎緘默不言可以理解,但是柴二郎怎麼也三緘其口了。那蕭鑰可是已經騎到頭上來了,他們長安三鷹什麼時候這麼丟過面子。
不過隨後尉遲寶琳也明白是怎麼回事了,柴令武見到那四人從遠處走來,臉色頓變,走到李孝逸的面前尷尬地行禮道:「令武見過堂舅!」心說李孝逸的府第不是在萬年嗎?怎麼跑到順義門來了。至於他的小舅舅李元嬰,兩年多以前在獻陵他外公李淵下葬的時候,柴令武倒是見過李元嬰一次,當然不會有什麼印象,而且較之兩年前,李元嬰的形象變化也很大。
李君羨顯然很意外,既然被柴令武稱為「堂舅」,那就應該不是滕王殿下了,不過既是宗室之人,那他自然也要上前見禮。不過正要開口的時候,李元嬰見柴令武對李孝逸多少有些畏懼之心,輕笑道:「你就是譙國公家的二郎吧,怎麼,見了堂舅就把某這個親舅舅給忘記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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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雛鷹展翅 第五十四章 示弱
李君羨暗道果然就是滕王,壓在心上的石頭也隨之放了下來,連忙抱拳道:「左監門衛將軍李君羨見過滕王殿下!」
李元嬰驚異地看了這個「五娘子」一眼,自思以前好像沒有見過李君羨吧,沒想到李君羨卻僅僅從他剛才的一句話中就能道破他的身份,心思縝密啊!
聽到李君羨的聲音,柴令武這才反應了過來,滕王殿下?可不就是自己那個整天被父親掛在嘴邊的小舅舅嗎?想到這裡還哪敢怠慢,馬上恭敬地執晚輩禮道:「小甥柴令武拜見小舅舅!」心裡卻暗暗叫遭,本以為在這裡碰到李孝逸就已經是走霉運了,沒想到還撞上了滕王小舅舅。估計他們剛才在邊上也看了有一會兒了吧,若是今日之事被他們傳到父親那裡去,那自己免不了又要被禁足幾天了。今天是什麼日子啊,先是碰上不開眼的李君羨,接著又撞上了滕王。
竟然是滕王李元嬰,尉遲寶琳臉色陰晴不定,李孝逸倒沒有什麼,不過滕王就不一樣了,滕王可是聖人最寵愛的一個弟弟,別說他,就算是他父親也不好得罪滕王。至於程處弼嘛,他本來就是弘文館學生,今早李孝逸在弘文館上那麼大的聲音,他又不是聾子,當然能聽見。剛才看到李元嬰從遠處走了過來,立馬就認出來了,本來還想提醒下尉遲寶琳的,結果話還沒出口,尉遲寶琳就跟蕭鑰吵起來了。
劉仁願在這裡看到他那兩個同窗也很意外,他對這倆堂兄弟同樣沒有什麼好感,突然一皺眉,在薛仁貴和李元嬰的身上來回看了幾眼,說道:「如果仁願沒料錯的話,壯士應該也是滕王殿下的人吧,莫非就是近日長安城中盛傳的那位龍門薛仁貴乎?」
「士元兄說的沒錯,他就是我滕王府的親事府典軍,龍門薛禮。」李元嬰朝劉仁願拱手說道,他知道劉大鬍子對他恐怕也是印象不佳。都是當年在修仁村學箭時留下的後遺症,一根毛筆擲出去,就插在了劉仁願的大鬍子上。
劉仁願微微一怔,話說他雖然取了「士元」這個字,不過由於性情的緣故,在京師除了蕭老學士等幾個弘文館學士外,很少有人用「士元」這兩個字稱呼過他。淡淡地回禮道:「仁願見過滕王殿下!梁郡公!原以為坊間傳說頗有誇大,現在看來『單戟退百寇』所言非虛啊!」雖然薛仁貴在劉仁願面前僅出過一招將程處弼摔了出去,不過在他這個行家眼裡還是能看出一二的。
李君羨微微笑道:「原來這位就是河東義士龍門薛仁貴啊,君羨雖然剛剛回京,不過也久仰大名了!既然滕王殿下和梁郡公剛才都看到了事情的經過,今天之事應該就是柴二郎、程三郎他們的不對了,滕王殿下賢名誰人不知,又是柴二郎的長輩,如何責罰不如就由殿下做主了,想來柴二郎他們也不會反對吧!」說罷李君羨眼神示意柴令武他們一番。
「不敢,令武剛才胡鬧,請舅舅責罰!」對於李君羨的示意,柴令武哪能不明白,不等他那個滕王小舅舅答應下來,馬上表態領罰。兩害相權取其輕,這事落在小舅舅身上總比被那個皇帝舅舅知道要好得多,回頭再跟小舅舅示好一番,只要今天的事情傳不到皇帝舅舅和父親的耳朵裡就好。對了,還有柴哲威,那豎子仗著是嫡長子的身份沒事就對他橫挑鼻子豎挑眼的,如果被那豎子聽到,不借題發揮就怪了,不就是因為比他早生幾年嗎?有什麼了不起的,唉,恐怕父親百年之後,譙國公的爵位也得落到那豎子的頭上了。
不過雖然這次李君羨還算是開眼,但柴令武對他的怨恨卻依舊沒有絲毫的減弱,他已經讓程處弼特地跟順義門的監門衛和周圍各坊的武候鋪交代好了,沒想到李君羨卻突然冒出來橫生枝節,否則事情哪會變成這樣。雖然柴令武也知道即使沒有李君羨的出現,他那滕王小舅舅也同樣站在一旁看著他的行為,不過卻被他給選擇性忽視了。
從剛才他出現後柴令武、程處弼、尉遲寶琳、程務挺這幾個小子的表現中,李君羨不難看出他們之中是以柴令武為首的,既然柴令武已經示弱,其他人也應該不會反對。心裡暗嘆,三郎,務挺,你們五叔也就只能做到這裡了,五叔這也是為了你們好,如果今天之事不小懲大誡,以後要是犯了大錯那就追悔莫及了,希望你們心裡不要怪罪五叔剛才不講情面啊!
自從李君羨出現後就一直沉默寡言,尷尬地和柴令武帶過來的那二十幾個壯漢站在一起的程務挺聽到那個身著白色缺胯衫的青年就是龍門薛仁貴後眼睛立刻就亮了起來。在李元嬰沒有派郭遷去散佈薛仁貴的那些傳說以前,程務挺這個名字在長安城百姓的口中就如現在薛仁貴的地位一般。對於薛仁貴,程務挺如果不好奇那是不可能的,不過薛仁貴已經是聖人欽定的滕王府親事府典軍了,他自然不可能冒失地闖到滕王府去,沒想到無心插柳,卻在這裡碰上了龍門薛仁貴,心中對程處弼的埋怨也漸漸淡了下來,能和薛仁貴好好地切磋一場,就算是被父親打發回平恩老家也無憾了。
爭強的心思越來越強烈,想到這裡程務挺一改剛才的低調,快步走到李元嬰他們面前,當然先要向李元嬰和李孝逸行個禮,然後將目光投向薛仁貴,凌厲的眼神一動不動地注視著他。李君羨雖然和程務挺接觸不多,但程名振也曾經跟他提起過他這個天生神力的兒子那爭強好勝的性格,心裡頓時瞭然。
而原本已經將心放到肚子裡的柴令武,立刻又跳到了嗓子眼,在他看來,程務挺分明就是用挑釁的眼神在看薛仁貴嘛,這莽夫想要幹什麼?薛禮可是滕王府的親事府典軍,難道這莽夫還想挑起滕王小舅舅的怒火嗎?心裡更是後悔不迭,昨天怎麼就突然想起叫程三郎把這個莽夫給拉過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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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雛鷹展翅 第五十五章 程務挺的挑戰
程務挺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抱拳道:「平恩程務挺見過薛將軍!薛將軍大名如雷貫耳,務挺神交已久,今日一見,平生無憾矣!每聞薛將軍單戟退百寇,務挺也不禁為之神往。」
「程郎君過譽了,禮愧不敢當!」對於自己每次報出名字都能引發他人的推崇,薛仁貴現在也已經習慣了。而坊間那些已經越來越誇大的傳言,他也頗為無奈,名氣太大其實也不是什麼好事。就算是始作俑者李元嬰,也沒有想到郭遷這件事情會辦得如此的好,怪不得後來那些話本、演義之類的東西會流傳得那麼廣。對於薛仁貴名氣愈盛的問題,李元嬰一點也不擔心,這正是他所要的效果,就算沒有他的推波助瀾,等再過些年薛仁貴東征遼東回來,那時候可就不止是名滿長安了,他現在做的只不過是讓歷史提前幾年到來而已。
「程務挺,你想要幹什麼?」柴令武還是忍不住低聲叱喝道。
不過程務挺卻理都沒理柴令武,遲疑一番,最後還是下定決心說道:「將軍盛名長安城路人皆知,務挺不才,不知能否向薛將軍討教一二!」
果然還是如此,柴令武叫苦不迭,連忙說道:「小舅舅,您可別理這個莽夫,他也是被人吹噓慣了,不料現在薛將軍的名聲卻突然蓋過了他,心裡不忿罷了。他也就是在小甥這幾家的年輕一輩中有些名堂而已,不知天高地厚,只怕連薛將軍的一合都敵不過。三郎,還不快把務挺拉回去!」
「你——」見柴令武在滕王殿下面前如此埋汰他,程務挺也不禁臉色漲紅,只是心裡知道以他的地位,萬不可得罪柴令武,只好將心中的怒火生生地壓了下來。
而程處弼也沒有理會柴令武的叫嚷,原本他對眼前這個一招就把他給摔出去的白衣男子深惡痛絕,他作為盧國公程知節的兒子,三歲起就隨父兄習武,卻不想竟然不是一個庶人的一合之敵,這要是被人傳出去,那他怕是要一輩子頂著「虎父犬子」的名頭。不想結果卻峰迴路轉,原來這個白衣男子就是龍門薛仁貴,這幾天以來,薛仁貴的故事他也不知聽過多少遍了,心裡早就佩服得緊,今天能敗在薛仁貴的手下,那也是榮幸不是。
而程務挺不消說是他們這群人中間武藝最高之人,見程務挺想要挑戰薛仁貴,程處弼當然不會去阻止。雖然他被薛仁貴一招摔了出去,不過薛仁貴的真正實力,程處弼還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有程務挺作為試金石,那當然再好不過了,傳說薛仁貴可是堪比佛經上的那些金剛夜叉,也不知有多少水分,如果程務挺也不是薛仁貴的一合之將,那他就更不用沮喪了。
聽說程務挺要挑戰自己,薛仁貴不由苦笑,終究是被那愈演愈烈的名聲所累啊。其實薛仁貴心裡也有些戰意,他自幼在修仁村習武練箭,方圓百里早就找不到對手了,所以這些年來一直是在閉門造車,如今程務挺送上門來,他當然不會怯戰,只是如今他的身份不比從前,作為滕王府的親事府典軍,這事自然要滕王殿下的批准,於是將目光投向李元嬰。
而李孝逸也在旁邊慫恿道:「二十二郎,薛將軍名滿長安,程務挺也是勇冠京師,不如就讓他們兩人切磋一番吧,反正不使用兵器,彼此也不會傷了和氣的。」而蕭鑰也同樣期待地看著他的滕王殿下,今早他在校場見識過薛仁貴精妙的方天畫戟,現在兩虎相爭,想必更加地精彩。
李元嬰斜睨李孝逸一眼,心裡頗不以為然,你當看耍猴呢。按說李元嬰潛意識裡當然也希望瞧一瞧薛仁貴和程務挺這兩個歷史名人孰強孰弱,但是最後他還是要尊重薛仁貴的意見。
聽到滕王說讓他自己定奪後,薛仁貴的心裡自然是暖和和的,正要點頭答應下來,不料旁邊劉仁願卻不屑地笑道:「原來你就是那個什麼洺州幼獅程務挺,某還當是個人物呢,原來也是個以多欺少的卑鄙小人爾!」仇人相見分外眼紅,如果剛才不是這個程務挺,就憑尉遲寶琳那個廢柴,豈能偷襲到他。
程務挺的臉色再次漲紅,卻也沒有反駁什麼,畢竟劉仁願說的也是實話。他昨天之所以答應程處弼來這裡,就是想和程處弼口中的劉仁願單打獨鬥一番,結果沒想到剛剛看到劉仁願,柴令武帶來的那二十幾個壯漢就一擁而上了,所以他先前只是在旁觀而已,直到程處弼被打傷,實在沒法推脫,才加入戰團的。
郭遷也接著劉仁願的話茬冷笑道:「就是,還洺州幼獅呢,現在長安城裡誰不知道我們滕王府的薛典軍一柄方天畫戟在手,萬夫不當,你卻想和我們薛典軍徒手相爭,嘿嘿!」
被郭遷這麼一說,程務挺更是難堪,雖然他本意並非如此,不過郭遷說的確實不錯,單戟退百寇的薛仁貴如果不用方天畫戟,那他也就不是薛仁貴了,於是咬牙說道:「使用兵器也無妨,務挺不才,在馬槊上自認為也有些手段,請薛將軍移步校場!」
「郭遷,退下!」李元嬰叱了一聲,讓薛仁貴和程務挺簡單切磋一番當然沒問題,用兵器那就免了,這兩個可都是今後大唐的虎將,要是不小心真鬧出深仇大恨來,那可是大唐的損失。見滕王殿下突然色變,郭遷只好訕訕退下,不過依然眼神不善地看著程務挺。
「好了,你們也都不要爭了,先散了吧,比武切磋的事情以後再說,這裡可是安化門大街,再在這裡堵下去那就回家等著那些殿中侍御史的彈劾吧!」李元嬰有些不耐煩地說道。他也不是危言聳聽,雖然程處弼他們跟左右武候府的人已經交代好了,但是御史台可就不是那麼好相與了,這些科舉、辟召出身的御史們可就不是柴令武這些武勳子弟能影響得到的。
柴令武一想也是,原本只想著速戰速決,不料卻接連橫生枝節,如果被那些殿中侍御史奏疏到皇帝舅舅那裡,後果就不堪設想了。看來滕王舅舅還是向著自己的,柴令武安心下來,示意尉遲寶琳把那二十幾個壯漢先帶回去,然後諂媚地笑道:「上次令武從父親那裡聽說小舅舅已經喬遷平康坊,只是學業繁忙,小甥沒有到府拜見,望舅舅恕罪!」
就你還學業繁忙,真是說謊都不打草稿,李元嬰暗翻白眼,不過嘴上則道:「自然是二郎的學業重要,若是耽誤了二郎,那就是作舅舅的罪過了!」
顯然柴令武的臉皮比蕭老夫子還厚,臉不紅心不慌地說道:「小舅舅言重了!對了,小舅舅和堂舅的府第不都在萬年嗎?小舅舅這是要去?」柴令武終於小心地把壓在心頭多時的疑問拋了出來。在順義門動手就是算好了這時候沒有什麼大人物經過,沒想到卻事與願違,撞上了滕王李元嬰和梁郡公李孝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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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雛鷹展翅 第五十六章 約戰
尉遲寶琳帶著那二十幾個虎背熊腰的漢子這麼一走,安化門大街也就一下子寬敞了下來。李君羨原本還想借滕王之手對這幾個勳貴子弟小懲大誡一番呢,結果沒想到滕王殿下卻並沒有要罰他們的意思,張張嘴本要說些什麼,不過話到嘴邊卻變成了告辭。柴家二郎與滕王殿下是親甥舅,既然滕王都不說什麼,那他還是不要再枉做小人了。
李元嬰拱手笑道:「李將軍慢行!今天若不是李將軍及時出現,令武他們說不定就闖下大禍了!」而柴令武則冷哼了一聲,他和李君羨的梁子,今天算是結下了。
李君羨假作沒看見柴令武的反應,微笑道:「滕王言重了,君羨身為左監門衛將軍,職責所在而已!」說罷領著那一火監門衛回順義門去了。「拿著雞毛當令箭!」看著李君羨的背影,柴令武不以為然地說道。
見李君羨離去,程務挺稍稍地鬆了一口氣,繼續說道:「薛將軍,不知您的意思是?」差點沒把柴令武氣出病來,這個死心眼的莽夫,一點察言觀色也不會,沒聽到滕王小舅舅剛才的語氣已經很不高興了嗎?
劉仁願冷笑一聲,輕蔑地說道:「程務挺,你就這麼迫不及待地想要自取其辱嗎?剛才如果不是尉遲寶琳那豎子的偷襲,你和那二十幾個廢物聯手連劉某都對付不了,還想挑戰薛將軍?以前劉某還以為洺州幼獅是何等的人物呢,可惜見面不如聞名啊!」
程務挺咬牙怒視著劉仁願,氣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他何曾被人這麼輕視過。對於程務挺的敵視劉仁願並不在意,朝薛仁貴拱了拱手,丟下一句話後連李元嬰和李孝逸都沒理會便轉身離去,「柴令武,若是你也想步程處弼和尉遲寶琳的後塵,那劉某隨時恭候大駕!」
柴令武怔了一下,隨即馬上在李元嬰面前訴苦道:「小舅舅,您看,那個劉大鬍子也太無理了,連舅舅這個滕王都不放在眼裡!」
李元嬰制止住了柴令武的話,微微地搖搖頭,從今早弘文館中李孝逸的隻言片語中他也知道了劉大鬍子的脾氣,所以對於劉大鬍子的拂袖離開,他是一點也沒感覺到意外,想來劉大鬍子對他今天有些偏袒柴令武他們肯定是不滿意了。
但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對於這所謂的「長安三鷹」,李元嬰當然不會有什麼好感,剛才從順義門那邊走過來的時候就已經打定主意要好好教訓一番這「長安三鷹」,不過卻沒想到待柴令武見到他和李孝逸的時候,卻一反平常飛揚跋扈的表現,對他們異常地恭敬,這讓李元嬰彷彿有了一種一拳打到棉花上的感覺。倘若李元嬰在負責京師治安的左右武候府任職,哪怕是一個中郎將,那要教訓柴令武他們當然沒有什麼問題,可惜不是。身為柴令武的親舅舅,人家外甥恭恭敬敬地,一口一個「小舅舅」地叫著,李元嬰作為長輩還如何好意思板起臉來發火,所以只好讓劉大鬍子受點委屈了。
想到這裡,李元嬰只能在心裡暗嘆,在長安城裡就是不方便,稍微有些紈袴潛質的人都有可能認識自己,而且即便不認得自己,站在自己身邊的人也很可能就暴露了身份,看來想在長安城裡玩什麼扮豬吃虎,難度很大啊!暴露了身份,誰還會吃飽了撐著找滕王殿下的麻煩,除非是老壽星上吊,活膩了。不知道天可汗哥哥什麼時候再想起往各道派遣黜陟大使,到時候也去討要一個名額,微服私訪一下,也讓他能扮豬吃虎一回。
「薛將軍,不知意下如何?」劉仁願拂袖離去後,程務挺又鍥而不捨地問道。
薛仁貴知道滕王殿下已經把此事的決定權留給了自己,權衡一番才說道:「子曰,『三人行必有我師焉。』既然程郎君誠心相邀,薛某豈敢不從!不過程郎君不會是想和薛某當街切磋武藝吧?」
「不敢!務挺慚愧,討擾薛將軍了!」程務挺聽到薛仁貴接受了他的挑戰,頓時喜形於色,連忙說道。
李孝逸本來就對薛仁貴和程務挺的兩虎相爭很是熱衷,見薛仁貴點頭同意了,而二十二郎又不反對,急不可耐地拍手道:「好極,好極!二十二郎,早就聽說你那平康坊裡的滕王府中,有一個很大的校場,不如我們現在先回滕王府吧?」蕭鑰也是兩眼放光,當然以他的身份自然不敢像李孝逸這般說話。唯有郭遷不屑地看著程務挺,雖然程務挺名頭確實很響,不過在早已被薛仁貴的武藝征服的郭遷看來,程務挺連給他們薛典軍提鞋都不配。
李元嬰當然對這場比試非常的期待,歷史上薛仁貴脫帽退萬敵,威震突厥;而程務挺呢,突厥人聽到他的死訊後,更是彈冠相慶,為其建立祠堂,每次出征,必先到此祈禱敬拜。這初唐兩大名將的武藝,到底孰強孰弱,李元嬰當然好奇得很,不過主觀上他還是傾向於薛仁貴,畢竟程務挺雖有勇名,但比起高麗戰場上視二十萬大軍如無物的薛仁貴,還是差了一籌。
看到李孝逸、蕭鑰、程處弼他們的表情,李元嬰心裡暗道,看來這時代的人對這場比試的期待一點也不亞於他這個穿越眾啊。如果印上幾千張門票拿到朱雀大街上叫賣的話,絕對很快就一掃而空了,當然這也只能在心裡想想而已,他滕王府可不是菜市場,誰要進來就能進來的。
李孝逸見李元嬰一臉古怪地看著自己,還道是他這位堂弟不願在滕王府比武,只好道:「那就去某在靖恭坊的那宅子吧,雖然校場小了點,不過應該能湊合用了。」
李元嬰擺手道:「這裡距滕王府的距離可比孝逸從兄的府第要近得多,孝逸從兄何必捨近求遠。不過仁貴兄和程郎君的比試嘛,隨時都可以進行,何必如此著急!孝逸從兄莫是忘記了我們今天取道安福門離開皇城的目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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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1-23 11:39 PM
第二卷 雛鷹展翅 第五十七章 福臨樓
聽到他那滕王小舅舅親口同意了薛、程二人的比試,柴令武終於再次安心下來,又道:「小舅舅,你們這是要去?」早前柴令武也曾問過這個困擾他多時的問題,不過當時李元嬰並沒有回答。
李孝逸笑道:「今天是你小舅舅初為弘文館學生的日子,自當要好好慶賀一番,這不,聽說西市剛剛開了一家新的胡姬酒肆,你小舅舅就被某拉到西市來了!」
說到胡姬酒肆,柴令武眼睛一亮,回頭對程處弼問道:「三郎,前兩天你和寶琳好像也跟某說過西市剛剛開了一家龜茲人開的酒肆?」
剛才的事情全被滕王殿下看在眼裡,程處弼哪裡還敢大嗓門說話,見柴令武發問,只好拘謹地點點頭。心裡暗罵,分明昨晚都已經商量好了,今天教訓完那個劉大鬍子,就順道去西市那家龜茲酒肆喝上兩盅,你還問我?
柴令武馬上腆著臉道:「那家龜茲酒肆,令武也早有耳聞,不如令武也與兩位舅舅同去吧!」
李元嬰哪裡看不出來柴令武是什麼心思,不就是想和自己以及李孝逸套套近乎,讓自己不要把他今天的事情傳到李世民和柴紹耳中去嗎?既然外甥開口,那他這個做舅舅的當然不會拂了外甥的面子,抬眼瞧了瞧日頭,懊道:「沒想到在這裡耽擱了這麼久,那我們還是快點過去吧!對了,孝逸從兄,弘文館下午什麼時辰開課?」
「呃?」柴令武正要動身,回頭詫道:「小舅舅,令武聽程三郎說今天在弘文館講課的學士應該是著作郎蕭德言吧!」
「確實是蕭老學士,有什麼奇怪嗎?」
李孝逸接聲道:「怪某沒有講清楚,二十二郎第一天到弘文館來不知道情況,那蕭老頭兒和弘文館的其他學士不一樣,陛下體諒他已經年逾八旬,所以每逢蕭老頭兒講課的那一天,弘文館只開半天課,要不我們今天也不可能這麼早就下學了,至少要在弘文館中呆到申時。」
申時?下午三點……李元嬰苦笑地搖搖頭,心裡越發地羨慕起被遠遠打發到蘇州的江王李元祥了。
程務挺聽滕王說他們要去西市,薛仁貴作為親事府典軍,肯定要跟在他身邊,那這場比武今天肯定是打不下來了,只好訕訕地抱拳道:「那滕王殿下,務挺就先行告退了!」原本他還想讓薛仁貴安排下切磋的具體時間,不過怕再引起滕王的反感,而且身旁的柴令武也虎視眈眈地看著自己,只好作罷。想來以龍門薛仁貴的名聲,應該不會食言。
李元嬰愕道:「程郎君何往?難道不願與某同行乎?」
「這個……務挺不敢!」
柴令武見他小舅舅對這個三番四次挑釁薛仁貴的程務挺好像並沒有反感,便拿眼神示意了一下程處弼。程處弼立馬會意,拉著程務挺說了兩句,程務挺也就只好應了下來。
※※※※
和日前見過的長安東市相比,西市有個明顯的特點,那就是外國人多了不少,如果不是這些外國人也都穿著咱唐朝的衣服,李元嬰還以為又重新回到現代了呢。在老馬識途的程處弼,呃,對於這些胡姬酒肆來說,程處弼算得上是一匹老馬了,在程處弼的帶領下,李元嬰一行八人很快就在一家叫做福臨樓的兩層酒肆門口停了下來。也許是為了突顯這家福臨樓的特色,門口還站著兩個穿著相對暴露的迎客胡姬,既然程處弼說這家胡姬酒肆是龜茲人開的,想來這倆胡姬應該就是龜茲女人了。
福臨樓,我還順治樓呢,李元嬰心說這名字取得也忒俗氣了,想來裡面也沒什麼意思,虧得程處弼一路上把它誇得天花亂墜似的。說到長安城裡有名的胡姬酒肆,程處弼也就不見了原先的拘謹了。
福臨樓的掌櫃接到門口小二的通報,說是譙國公家和盧國公家的兩個小郎君來了,哪敢怠慢,立刻就扔下了手中的賬本,屁顛屁顛地跑了出來。如果一不小心沒伺候好,把這兩位爺惹不高興了,那這福臨樓也就別想開下去了。滿臉堆笑地走到李元嬰一行人面前,先是愣了一下,這掌櫃的沒想到柴家郎君領了這麼多人過來,不過既然能和柴二郎走到一起,肯定也不是普通人家,自然不敢失禮,朝眾人作了一個羅圈揖,諂媚地笑道:「哎呀,原來是柴二郎,程三郎!蓬蓽生輝,蓬蓽生輝啊!」雖然這家酒肆的主人是龜茲人,不過從掌櫃,到下面的跑堂小二,用的基本上也都是唐人。
「二郎,你認識這家酒肆的掌櫃?」李元嬰戲謔地說道。對於柴令武這一路上的裝模作樣,他又怎麼會看不出來。
柴令武只能尷尬地笑笑,咬牙切齒地看著那渾然不知已經得罪了柴令武的掌櫃的,那眼神彷彿要將其生吞活剝了一樣。
那掌櫃的心裡一突,茫然地看著柴令武,他應該沒有得罪譙國公家的小郎君吧,轉頭用眼神探詢一直在門外迎客的兩個胡姬。那倆胡姬又怎麼會明白其中的玄機呢,不過對於柴令武和程處弼的到來,她們可是打心眼裡歡喜,出手闊綽的食客誰不喜歡。
「好了,舅舅不會跟你父親說的!」李元嬰也不過是打趣一下柴令武罷了,自然不可能去嚼這個舌根,而且他現在也身處在這福臨樓呢。雖然沒有規定不能出現在這些胡姬酒肆裡,不過他身為滕王,也還是要注意一下影響的。
既然被滕王小舅舅知道了自己其實是西市這些胡姬酒肆的常客,柴令武也就放開了手腳,隨手從荷包裡掏出幾緡錢扔給那兩個龜茲胡姬,介紹道:「小舅舅,他就是這個福臨樓的掌櫃,柳三。」
小舅舅?柳三微微一怔,柴二郎的母親可是大名鼎鼎的平陽昭公主,那他的小舅舅可不就是同樣名聲顯赫的滕王殿下嗎?又是一個大主顧啊,雖然他這福臨樓開了一個月有餘,那些勳貴子弟也來了不少,不過哪能和滕王殿下相比,本要重新見禮,不過隨即一想還是裝糊塗的好,誰知道滕王殿下願不願意將自己的身份暴露出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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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1-23 11:40 PM
第二卷 雛鷹展翅 第五十八章 腦袋開瓢
李元嬰見柳三聽到柴令武叫他小舅舅的時候眉頭動了動,他知道柳三也已經知道了他的身份。原本還準備叮囑柳三不要聲張,沒想到他倒是挺自覺地,也讓李元嬰省心不少。
滕王殿下與柴、程兩家的小郎君聯袂而來,自然不能將他們擋在門口,柳三一思量,便吩咐這兩名龜茲女人領著滕王他們上了二樓,而他則要趕到後院去通知東家。既然已經知曉了滕王的身份,那當然只有讓東家親自招待才更顯得尊重滕王殿下。
這兩名才來到長安城一個多月的龜茲女人哪裡知道什麼滕王,但是對柴令武和程處弼這兩個出手闊綽的少年郎卻印象深刻,聽到柳三的吩咐,馬上就一人一個地依偎在柴令武和程處弼懷裡。
若是平常,柴令武和程處弼早就開始上下其手了,不過現在旁邊可還站著李元嬰和李孝逸,實在尷尬不已。當然要他們把懷中的尤物推開,那更是捨不得,這些散發著誘人的異域風情的龜茲胡姬可不是家裡那些小丫鬟可以比的,否則西市的這些胡姬酒肆也不會這麼熱鬧,鬼使神差地就跟著她們走進去了。
「那我們也進去吧!」李元嬰看到柴、程二人那機械式的步伐啞然失笑,對身邊說道。他對這兩個美豔的龜茲胡姬自然沒有什麼想法,她們那所謂的異域風情李元嬰前世見得多了,而論姿色,更不如自家那兩個小丫頭。
不過李孝逸就有些忿忿不已了,眼神不善地盯著柴令武的背影,只能鬱悶地跟在身後。他梁郡公李孝逸什麼時候被女人這麼輕視過?真沒見識,難怪只能被人扔在外面日曬雨淋的!
既然是胡姬酒肆,那些體態風流、豐姿綽約,伴隨著綿綿胡音翩翩起舞的龜茲胡姬自然必不可少。四周食客們的目光也全都集中在台上那名纖腰修眸、舞姿撩人,白皙的肌膚若隱若現的胡姬身上,誰也不會無聊地去關注這家酒肆又來了哪幾個食客。
「哎喲!」剛剛走上樓梯,柴令武見滕王小舅舅好像對他摟著龜茲胡姬的行為並不在意,手腳也就漸漸放肆了起來,不料樂極生悲,額頭被突然從樓上丟下來的重物狠狠地砸了一下,腦袋登時就開了瓢。懷中的龜茲胡姬看到柴令武血流滿面的模樣,更是一聲厲叫,彷彿像見了鬼似地用力一推,就從柴令武的懷中掙脫了出來。
暈暈乎乎地柴令武還沒有反應過來,就被那胡姬給推下樓來,若不是李元嬰他們落在後頭,薛仁貴見狀不妙飛身趕到將柴令武接住,這一摔,非要了柴令武半條命不可。走在柴令武前面的程處弼更是目瞪口呆,怎麼一眨眼間他兄弟柴二郎就成血人了。
李元嬰蹲下拿起滾到他腳邊的罪魁禍首,一個還沾著血的青銅香爐,怪異地看著兩手按著腦袋呻吟不止的柴令武。可惜這年頭沒彩票啊,否則李元嬰肯定慫恿柴令武去買上幾注,中頭獎的概率比起被香爐砸中腦袋的概率絕對大多了。
李孝逸從李元嬰手中接過那個青銅香爐,翻來覆去地看了半天,奇道:「撞邪了嘿,好好地走著道會被一個香爐給砸中?莫非今天柴二郎欺負劉大鬍子,得報應了?」雖然聲音不大,但周圍也都能聽到,郭遷深以為然地點了點頭。他常在市井走動,對「長安三鷹」當然不會有什麼好印象。
李元嬰敲了郭遷的腦袋一下,笑罵道:「這世上哪來的什麼因果報應,還不快點去給二郎包紮一下!」郭遷雖然對柴令武比較反感,不過殿下的命令,他還是得不折不扣的完成,只好不甘不願地朝柴令武和薛仁貴那邊走去。
酒肆裡發生了這麼大的動靜,原本在台上如飛雪般回裾轉袖的胡姬早就被嚇得躲到後台裡面去了,那些食客們才戀戀不捨地把目光收了回來,轉頭怒視著正在被郭遷包紮傷口的柴令武,若不是剛才這個傢伙作怪,台上那名胡姬又怎麼可能這麼快就下去了。可憐他們馬上就能看到那一抹春光了,卻硬生生地被這群不解風情的人給打斷了。
要說柴令武還是具有很高的知名度的,在郭遷用方巾擦掉了柴令武臉龐上的血跡之後,四周的食客很快就有人認出這位「長安三鷹」之首來了。譙國公家的小郎君在福臨樓被人打破了腦袋,這還了得,原本還對李元嬰這群人虎視眈眈的食客們臉色立馬就變了,他們可不想成為被殃及的池魚。一傳十,十傳百,很快片刻前還人聲鼎沸的福臨樓眨眼間就變成門可羅雀了。別說是結賬了,就連飯桌也都被那些驚慌失措的食客們推翻了不少。
一陣雞飛狗跳之後,二樓上的人估摸著也聽到了樓下的動靜,很快一個小廝模樣的人就賊頭賊腦地走下樓來。程處弼這下回過神來了,一把將懷裡的胡姬給推了出來,單手就把這個小廝跟小雞似地提了起來,沒等這小廝反應過來,輕輕一抬,就把他給扔下樓來,隨即蹭蹭蹭地朝二樓衝了上去。
程處弼雖然被劉仁願打得沒有脾氣,但是自幼隨其父程咬金習武的他對付起一個小廝自然不是問題,那小廝被程處弼這麼一摔,登時肋骨就斷了幾根。掙扎地想要爬起來,結果卻被李元嬰給一腳踩了下去。
從這小廝的穿著上就能看出他並非福臨樓的跑堂小二,應該是某個大戶人家的下人,由此可見這小廝的主人就是往樓下扔香爐之人了。雖然李元嬰也不怎麼待見柴令武,但是自家外甥在自己眼皮底下被人給砸破了腦袋,泥人也有三分火氣呢。
「哎呀呀,這是怎麼回事啊?」福臨樓的東家在後院聽到跑堂小二的報告後臉上頓時變了顏色,譙國公家小郎君的腦袋在福臨樓被人砸破,那他能不能活著回龜茲都是個問題呢,立馬就奔了出來,見四周滿目瘡痍,欲哭無淚地說道。不過這個龜茲人興許是在長安有些年頭了,口音倒是挺純正的。
李元嬰冷哼一聲,將腳下的小廝一腳踢開,並不理會這個也不知本來就是很白呢還是被嚇得臉色發白的龜茲人。不過柴令武可就沒有那麼好的脾氣了,這會兒郭遷在薛仁貴的指導下也已經給他包紮好了傷口,一把將郭遷和薛仁貴推開,衝到那龜茲人面前,緊緊地揪住他的衣領,咬牙切齒道:「好大的狗膽,竟敢行刺柴某!」
隨後趕到的柳三正要準備勸解,忽然看到半死不活地躺在地上的那個小廝,頓時眼前一黑,心裡暗道,果然被他猜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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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1-24 12:37 AM
第二卷 雛鷹展翅 第五十九章 錯綜複雜
「這,這,這怎說得!」那龜茲商人被柴令武這麼一揪,更是嚇得魂飛魄喪,語無倫次地解釋了半天,卻也沒說出個所以然來。
那被李元嬰踢到樓梯口的小廝費力地扶著台階勉強坐了起來,色厲內荏地罵道:「你們給某等著,待某家郎君來了,要你們的狗命!」
「呃?好大的口氣啊!」柴令武放開那龜茲商人,冷笑一聲朝那小廝走了過去。「柴……你是柴二郎!」顯然那小廝也認出了柴令武來,驚恐地叫了起來。
柴令武一愣,敢情這個小廝還認得他,而這時候二樓那邊也傳來了一陣噪雜的爭吵聲,不用問也知道是沖上樓去的程處弼和上面的人吵起來了。
李元嬰走到柴令武身邊小聲說道:「一個小廝耳,不必管他,還是先上二樓,別讓程三郎吃了虧。」
柴令武點點頭,回頭看了看身後的薛仁貴和程務挺,頓時精神了起來,冷聲道:「某倒是想看看,樓上都是些何方神聖!」隨手甩了那小廝兩耳光,就要上樓,不過又被李元嬰給按了下來。
見柴令武不解地望著自己,李元嬰小聲叮囑道:「上去以後先不要暴露了舅舅的身份,也交代下程三郎。」李元嬰知道樓上那個砸破柴令武腦袋的人肯定也不是什麼簡單人物,以柴令武這種性格,怒氣衝衝地一上去,八成會因一言不合而打了起來。他身處酒肆倒沒什麼,不過打架鬥毆嘛,那最好還是別摻和得好。
柴令武也明白他小舅舅的顧慮,心思一個程務挺就綽綽有餘了,自然點頭答應了下來。上樓前又狠狠地踢了那小廝兩腳,這稍稍才解氣。
那龜茲商人見李元嬰和柴令武他們都上了二樓,精神恍惚地對身旁扶著他的柳三問道:「三郎,這下怎麼辦?」
柳三苦著臉說道:「東家,那兩方哪一邊都不是我們能得罪的,依某看就讓他們自己解決吧,某平日也曾聽過滕王殿下的賢名,只能希望滕王殿下不會遷怒我們福臨樓了,至於店裡的這些損失,也只有打掉牙齒往肚裡嚥了。」
龜茲商人苦笑道:「只能如此了,原以為侍候好了滕王殿下還能請他為我們福臨樓留下墨寶呢,怎料卻出了這種意外!」
柳三寬慰道:「東家還是應該慶倖幸好被打破額頭的人是柴二郎,若是換成滕王殿下那可就捅破天了。不過某看殿下並不希望別人知道他的到來,東家最好還是裝糊塗的好!」
龜茲商人深以為然,鄭重地朝柳三拱了拱手,這些年來,要不是這位他在來大唐途中救下的幾乎在沙漠中渴死的柳三的幫助,他的生意也不可能越做越大,在西市的那麼多胡商裡面,也算得上是一個人物了。其實他也不大明白,這個柳三空有一身本領,為什麼不投身仕途,反而混跡在市井商賈之中呢。他來到大唐這麼些年,自然知道商人雖然看似風光,但是「士農工商」,其地位卻是最底下的,也許只有報答他的救命之恩這個說法能解釋得通了。
※※※※
李元嬰一行人走上二樓,脾氣火爆的程處弼就已經和對方打了起來,看起來好像旗鼓相當的模樣,誰也沒佔著便宜,不過旁邊卻還站著兩個衣冠楚楚的少年郎,興致盎然地指指點點著什麼,至於那些衣衫凌亂的龜茲胡姬則早就被嚇得躲在角落不敢說話了。
「趙節!原來是你!」柴令武看到那幾個人的模樣後立馬咬牙切齒地叫道,果然也是一個熟人,不過卻是個仇人。
那兩個少年郎聽到聲音後這才把目光從程處弼的身上轉投向腦袋被包裹了好幾圈的柴令武,愣了好半天后其中一個才有點不敢相信地試探道:「你,你是柴令武?」而另一個則一手遙指著柴令武的鼻尖,一手按著肚子,笑得直不起腰來。
程處弼也聽到了柴令武的聲音,賣了一個破綻從戰團中跳了出來,快步退到柴令武身邊罵道:「二郎,某問清楚了,砸到你頭上的那個香爐就是趙節那豎子扔下來的。」
柴令武面色冷峻地點了點頭,小聲地叮囑了程處弼幾句,交代他不可暴露了他滕王小舅舅的身份,雖然怒火填膺,不過小舅舅臨上樓前的囑咐他還是沒有忘記的。
「趙節是什麼人?」李元嬰皺著眉頭小聲問道。
除了站在前頭那兩頭鬥牛般的柴令武和程處弼外,李元嬰身邊這幾個人中對那些勳貴子弟最熟悉的人莫過於蕭鑰了,連忙回道:「殿下,剛才見到柴二郎笑個不停的那個少年郎就是趙節,他是桂陽長公主之子,柴二郎的堂兄,也是,也是殿下之甥!」
又是一個外甥,李元嬰微微一怔,也是,他那便宜老爹李淵生了十九個女兒,外甥不多就怪了,不過現在看來好像都不是什麼合格產品啊。
蕭鑰接著說道:「另外那個站在趙節旁邊的少年郎則是萊成公杜如晦的第二子杜荷。」
杜如晦的兒子?李元嬰很是意外地看了杜荷一眼,印象中房謀杜斷這兩個貞觀名相的後代都沒什麼好下場,各有一個兒子因謀反被誅,只是不知道這個杜荷是不是其中那一個呢。雖說房杜齊名,不過杜家的兒子在後代始終沒有綠帽子王房遺愛來的出名。「那剛才和程三郎打鬥的那個壯漢又是何人?好像也頗有勇力!」
「此人名喚賀蘭楚石,剛剛被銓選為東宮千牛,乃吏部尚書侯相公之婿!」
「賀蘭楚石?」這名字好像很熟悉啊,吏部尚書侯相公,那應該就是侯君集了。瞥了一眼郭遷後才突然想起上次他讓郭遷去武家打探的時候不是說武士彠的大女兒所嫁之人好像是叫賀蘭安石吧,這倆名字之間只差了一個字,應該有些聯繫。
本來李元嬰還想問問賀蘭楚石和賀蘭安石之間有沒有什麼關係,結果抬頭卻看到蕭鑰欲言又止的模樣,奇怪地問道:「怎麼回事?」
蕭鑰踟躕了一會兒,這才下了決心,看了看左右,伸手把李元嬰拉到一邊,附在他的耳邊小聲說道:「殿下應該知道如今太子殿下和魏王殿下之間的暗鬥是越來越激烈了,不瞞殿下,鑰的一位從兄中書舍人蕭鈞正是太子殿下的心腹之人。鑰曾聽從兄說起過,不管是趙節還是杜荷都是東宮之人,賀蘭楚石更是新晉的東宮千牛,而柴二郎卻是魏王殿下的好友。所以鑰以為固然今天之事只是一個意外,但是若發展下去,上達天聽,勢必又會變成太子和魏王兩人在聖人面前的一場角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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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1-24 12:39 AM
第二卷 雛鷹展翅 第六十章 禍水東移
杜荷是李承乾的人麼?李元嬰心裡一跳,照這麼說那這個杜荷就是杜如晦歷史上跟李承乾一起謀反的那一個兒子了。暗暗後悔,早知道就把柴令武打發回去了,沒想到一件意外之事也能演變為奪嫡之爭。李元嬰身為一個皇弟親王,當然不願意牽扯進李承乾和李泰那兩個侄子之間的爭鬥中去,一來皇族的身份太過敏感,二來他的爵位早已封無可封了,除非是自己當皇帝,否則就算是有擁立之功又能如何,也許到頭來還得扣上一個功高蓋主的帽子;當然更重要的一點是,熟悉歷史的李元嬰知道,他那兩個大侄子再怎麼蹦跶,最後也只是給雉奴作了件嫁衣裳。
蕭鑰見李元嬰陷入沉思,知道以殿下的睿智,應該知道該如何自處,心裡也鬆了一口氣,小心翼翼地退了回去。他現在是滕王府屬官,在正式調離滕王府之前,和滕王殿下當然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滕王殿下要是有個什麼閃失,他也討不了好。剛才他發現打破柴令武額頭的人是趙節等人後,就立刻想到了站在柴令武和趙節背後的那兩個大人物。
「蕭鑰,你去把西市的市令給我找來,既然是在西市出的事情,那就交給太府寺去處理吧!」李元嬰遲疑一下,瞥了一眼劍拔弩張的柴令武和程處弼,最後說道。
「諾!」得到命令後的蕭鑰馬上轉身離去,不錯,殿下已經身處福臨樓了,要想置身事外,就只有禍水東移了,至於太府寺最後會怎麼處理,那就是太府卿和西市市令頭疼的事情了。想到太府卿,蕭鑰又不由苦笑,現任太府卿正是他的另外一個叔叔蕭璟。
李孝逸聽到李元嬰派蕭鑰去找西市市令來處理柴令武和趙節之間的事情後,也就猜出他這從弟心裡的打算來了,雖然他並不知道賀蘭楚石就是東宮的千牛,但是趙節自幼與太子親善,柴令武和魏王則是多年的好友,這在宗室裡面並不是什麼秘密。
※※※※
虎背熊腰的賀蘭楚石輕輕地抖了抖袖子,鄙夷道:「某還當『長安三鷹』是什麼人物呢,原來也不過如此嘛!」說罷帶著冷笑回到趙節和杜荷地身後,故作瀟灑地拿起桌上的一盅酒,一飲而盡。
「什麼『長安三鷹』?二郎你也太抬舉他們了吧,在那些平頭百姓面前也許還能張牙舞爪幾下,不過在我們面前嘛,恐怕還不如三腳貓呢,連某隨意扔掉一個小香爐都躲不過。你們瞧瞧,就那瘟神模樣,說出去是平陽昭公主和譙國公的兒子,有人會相信嗎?」趙節不屑地說道,這一兩年來,太子一系早就被魏王李泰咄咄逼人的氣勢壓得透不過氣來了,好不容易抓到一個揚眉吐氣的機會,趙節豈會輕易放棄。
「你,你——」柴令武何曾被人這麼奚落過,在一股股怒火的充斥下,本就已經破了個洞的腦袋彷彿一下子就炸開了,疼得他差點沒暈過去。程處弼一句話也不說,提起身旁的一個花盆子就朝趙節砸了過去。不過賀蘭楚石豈會讓程處弼得逞,凌空一腳就擊碎了飛來的花盆子,泥土四散開來。
「看來我們的這個外甥好像更囂張啊!」李元嬰沖李孝逸笑笑,轉頭對程務挺道:「務挺不是程三郎的好友嗎?如今怎麼還不出手?」
程務挺臉色漲紅,支支吾吾了兩聲,尷尬地說道:「滕王殿下面前,務挺不敢莽撞!」他可不是像程處弼那樣的莽夫,對於柴令武和趙節在皇位爭奪這個問題上各自所站的立場他自然心知肚明,當然是能不摻和儘量不摻和了。沙場上建功立業,馬革裹屍才是他程務挺的最終歸宿,否則一個鬧不好連自己的父親都可能被連累了。
李元嬰哪裡不明白程務挺那點小心思,名將就是名將,眼力比程處弼強多了。雖然被李元嬰問得尷尬,不過涉及到自己的身家性命,程務挺也只能繼續尷尬下去了。
不過這時候杜荷卻當起了和事老,拉了拉趙節的衣袖,嘴巴微微動了幾下,然後拱手說道:「大家都是兄弟,何必因為一件小意外而傷了和氣呢!柴二郎,你看,趙節其實也不是故意的,剛才把酒言歡,一激動就把旁邊的香爐給扔了下去,哪會料到二郎正在樓下呢!這樣吧,荷做主,讓趙節給二郎陪個禮,道個歉,大家就彼此揭過,不知二郎意下如何?」
柴令武的腦袋疼得發昏,估計杜荷這番話也沒聽進去幾個字,並沒有說話,不過程處弼可就不樂意了,扯著他那破落嗓子吼道:「小意外?要不你的腦袋也給某砸砸試試!」
趙節沒理會程處弼的叫嚷,繞過他和柴令武,走到身後的李元嬰他們面前,笑道:「節見過舅舅!」剛剛趙節也是見到柴令武一時昏了頭,直到杜荷的提醒才立馬驚醒,這件事情他可一點也不佔理,要是被李泰他們在陛下面前添油加醋地說上幾句,那他,甚至是杜荷、賀蘭楚石都沒有什麼好果子吃,連太子殿下也不一定能保得住他們。
李元嬰心裡一驚,這個外甥竟然認識自己?不過見他的眼神一直注視著身旁的李孝逸,也就釋然了,趙節應該是在叫李孝逸。
趙節和柴令武從小就不對路,所以剛才眼睛就一直放在柴令武身上,哪裡會注意隨後又跟上樓來的那幾個人,之所以能發現李孝逸,自然也是因為杜荷的提醒。只是心裡有些奇怪,梁郡公李孝逸怎麼會突然和柴令武他們混在一起了,難道說李孝逸暗地裡開始支持李泰了嗎?這可是個大消息啊,李孝逸代表著淮安靖王一系的態度,雖然淮安靖王李神通已逝去多年,但是這一系的態度仍舊不容小覷。
李元嬰不願意牽扯到太子和魏王之間,李孝逸當然也不是傻瓜,見趙節發現了自己的存在,只能苦笑不已,棘手啊!不用問趙節肯定想讓他來當這個和事老,不過柴令武和他身後的魏王李泰怎麼會放過這麼好的打擊太子的機會呢。趙節的身後是侍中楊師道,而杜荷之父杜如晦雖死,不過朝中的門生故吏也不少,所以趙節、杜荷雖然官職品秩不高,但絕對算得上是太子的左膀右臂,如今杜正倫被貶,如果再能貶了趙節和杜荷,那太子就徹底成了沒牙的老虎了。
眼睛瞥向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李元嬰,李孝逸氣得不行,怪不得他一直叮囑著自己不要暴露了他的身份,原來在這裡等著呢。心裡暗罵,蕭鑰好像也去了不短的時間了,西市市令怎麼還沒出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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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1-24 12:40 AM
第二卷 雛鷹展翅 第六十一章 太府來人
從頭疼中緩過勁來的柴令武緊緊拉住想要找杜荷麻煩的程處弼,轉頭對著趙節冷笑道:「罵吧,儘管罵吧!嘿,有膽量到了兩儀殿,你也再罵幾聲啊,別以為有個當宰相的繼父就有什麼了不起的!今天,某柴令武不把你貶到嶺南去和杜正倫作伴,某就不信柴!」柴令武畢竟不是程處弼那樣的莽夫,很快就從仇人相見分外眼紅的衝動中清醒了過來,如此打擊對手的良機豈能讓自己隨隨便便浪費了。
趙節也是氣不打一處來,楊師道是他的繼父又怎麼樣?就算是他的親生父親也是戰死在疆場上豪烈,好像說得自己很丟人似的。不過經杜荷的提醒之後,趙節也認識到了現在形勢比人強,只好硬生生地強壓下心中的怒火,一臉期盼地看著李孝逸。當然,如果李孝逸已經和魏王李泰是穿一條褲子了,那也就沒有什麼好說的了。
雖然程處弼揚言也要砸一下杜荷的腦袋,不過杜荷卻依舊是笑容滿面,作為太子的謀主之一,李泰那一方勢力早就被他給摸透了。表面上看程處弼和柴令武形影不離,但那只是程處弼和柴令武興趣相投而已,也許是年紀漸漸大了的緣故,如今的程知節愈發地小心謹慎,絕不會插手太子和魏王之爭,以程知節的性格,即使放任他那小兒子與柴令武交好,也會小心叮囑他的。所以雖然程處弼的話讓杜荷有些尷尬難堪,但他即便心裡不忿,表面上也會裝作一點也不在意的樣子。太子現在的處境已經有點不妙了,他可不想因為一時意氣把嚴守中立的左領軍大將軍程知節推到李泰那一邊去。
杜荷沒有理會程處弼那好像要吃了他的眼神,走到柴令武跟前,做足了低姿態,「柴二郎,你和趙節怎麼說也是姨表兄弟,何必因為一件意外之事鬧到聖人那邊去呢?荷也知道,二郎今天是受了委屈,任誰被天上掉下來的香爐砸中,心裡也是不好受的,更何況是威震京師的『長安三鷹』之首柴二郎!今天梁郡公也在福臨樓,那這樣,就請梁郡公做個見證,二郎說,要趙節怎樣道歉,荷就讓趙節怎樣道歉,不知柴二郎意下如何?」
李孝逸聞言不由苦笑,對身旁的李元嬰輕聲道:「二十二郎,某知道你也看出端倪來了,給兄弟出個主意吧!」
「孝逸從兄以為柴二郎可能答應杜荷的建議嗎?」李元嬰笑著反問,接著又說了一句在趙節看來好像有點沒頭沒腦的話,「蕭鑰也差不多快回來了!」
趙節聽李元嬰稱呼李孝逸為從兄,微微一怔,拱手疑道:「這位郎君是?」
李孝逸和程務挺先前得了李元嬰的囑咐,只當沒聽見趙節的問話,而薛仁貴和郭遷則懶得理他,至於當事人李元嬰嘛,同樣是笑而不語。
柴令武聽了杜荷的話,在程處弼拿來的一張胡床上坐了下來,冷笑道:「要怎樣道歉就怎樣道歉麼?」
趙節聽了心裡一凜,以他從小對柴令武的瞭解,這個廢物已經想明白了其中的利害,絕不會輕易放過他的。杜荷則接聲道:「然也!」
「好!某柴令武也不是那種不講情面的人,更何況趙節也是某的表兄。這樣吧,某嘗讀《史記》,其中《廉頗藺相如列傳》中好像記載著一則故事……」說到這裡柴令武停了下來,在趙節和杜荷的身上來回看了幾眼。
「負荊請罪麼?好,某現在就去譙國公府第負荊請罪!」趙節咬咬牙應了下來,當年廉頗都能負荊請罪,他又有何不可。暫且隱忍下來,只要聖人駕崩,太子即位,到時候再一雪今日之恥。
呃?柴令武的話讓李元嬰頗感意外,負荊請罪?這麼容易就揭過這事了?這好像不應該是柴令武的性格吧?李元嬰心裡暗思,恐怕這負荊請罪也沒有想像中的那麼簡單啊。而杜荷也是面色一喜,唯有程處弼依舊不忿,指著賀蘭楚石嚷道:「二郎,負荊請罪也要把那個豎子給算上,竟敢和某程三郎動手,活得不耐煩了!」
「賀蘭楚石甘願負荊請罪!」賀蘭楚石冷冷地應了一聲,如果太子失勢,那他作為東宮千牛,太子的心腹也就沒有什麼奔頭了,即使自己的岳父也是當朝宰相。魏王李泰可不是當今聖人,能夠重新起用魏徵、王珪、薛萬徹等這些隱息王李建成的舊臣。相比而言,一個負荊請罪當然算不得什麼。
果然不出李元嬰所料,柴令武嘴角微微翹起,接著說道:「沒想到表兄也熟讀史書,還知道負荊請罪這個典故啊!」
李元嬰暗笑,柴令武這可是罵人不帶髒字啊,作為桂陽長公主的兒子,繼父又是執掌門下省的侍中楊師道,趙節就算再怎麼扶不上牆也肯定讀過《史記》。
「不過表兄以為你比之廉頗如何?」
「自然不如!」趙節冷冷地說道。
柴令武在程處弼的攙扶下又重新站了起來,不屑地笑道:「看來表兄也有些自知之明嘛,既然知道比不過廉頗,那這負荊請罪的方式自然和廉頗不大一樣。」
「柴二郎是要?」杜荷心知他們應該是被耍了,強忍下怒氣問道。
「既然是負荊請罪嘛,那背上的荊條當然必不可少,不過請罪的地點卻不能放在某那宅院前面。嘿嘿!只要表兄背著荊條在朱雀門外跪上三天三夜,舅舅和杜二郎作證,表弟我即刻既往不咎,決不食言!」
「朱雀門?」趙節頓時色變,怒道:「柴令武,你欺人太甚!」杜荷也沒了先前的笑臉,冷冷道:「柴令武,今日之事若真要鬧到聖人那裡去,你也沒什麼好處!」
不過這時候,樓下突然傳來一連串急促的腳步聲。李元嬰聽聲笑道:「看來是正主到了,孝逸從兄應該可以鬆一口氣了吧!」
在蕭鑰的帶領下,一個身著緋色襕衫,面如重棗,劍眉星目的中年男子走上樓來。而身後除了那個龜茲商人和掌櫃柳三外,還跟著一個綠袍官員以及幾個胥吏模樣的男子。
「太府少卿郭孝恪見過滕王殿下!」聽到那緋衫男子的聲音,李元嬰頓時就笑不出來了,狠狠地瞪了蕭鑰一眼,太府寺的人既然已經到了,那他就可以抽身離開了,不想在臨走時卻暴露了身份。
感覺到滕王殿下的怒氣,蕭鑰也是委屈,誰讓他叔叔就是太府卿蕭璟呢,剛才他去找西市市令的時候,正好碰到郭孝恪在巡查西市。郭孝恪作為太府少卿,蕭璟的副手,哪能不認識他蕭鑰,蕭鑰也怕太子和魏王之爭會牽扯到他叔父,就把事情都跟郭孝恪和盤托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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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1-24 12:41 AM
第二卷 雛鷹展翅 第六十二章 換推制
「滕王殿下……」杜荷和賀蘭楚石都是一臉的茫然,不過趙節記起剛才李孝逸就是稱呼這個相貌豐俊的少年郎為「二十二郎」,立刻反應了過來,臉上的怒氣瞬間消失殆盡,腆著臉笑道:「趙節該死,竟然沒能第一時間認出滕王舅舅來,請舅舅責罰!」
柴令武見太府寺的人是被蕭鑰帶上樓來,心裡一琢磨也想明白了滕王小舅舅的打算,別說太府寺,就算是到了刑部、大理寺、兩儀殿又如何?他的額頭不管怎麼說都是趙節那豎子給砸破的。看到趙節對滕王小舅舅一臉獻媚的模樣,心裡暗笑,就算你叫祖宗也沒用,滕王小舅舅要是想插手這事早就擺明了身份,何必要派蕭鑰請來太府寺的人。冷笑道:「趙節表兄,你還認得舅舅?某記得你連長壽坊裡的崇義寺都沒去過幾次吧!」
崇義寺是趙節之母桂陽長公主在武德三年建造的一座用來紀念在河東戰死的駙馬趙慈景的寺院。柴令武這句話的嘲諷意味就不言而喻了,這些年來趙節有了一個當宰相的後爹,恐怕連自己的親爹都忘記了,所以不認識舅舅,那自然是再正常不過了。
趙節這時候也沒什麼心思和柴令武鬥嘴,諂笑道:「既然滕王舅舅在這裡那就再好不過了,郭少卿你看,滕王舅舅可以作證,某隻是無意間往樓下扔了一個小香爐而已,誰料正好砸到柴令武的腦袋上。」
「趙節,照你的意思,某額上這個傷口和你是一點關係都沒有了?」
「本來就當如此,誰讓你柴令武今天要來福臨樓,又正好站在樓下呢!」撕破了臉皮,趙節懶洋洋地說道,柴令武真要對付他,也不是那麼容易的事情。心思他那小廝既然下去了這麼久還沒上來,想來以他平日裡的機靈應該是去皇城搬救兵來了。
不過杜荷的心裡卻開始忐忑不安起來,和賀蘭楚石面面相覷,怎麼不僅是李孝逸,就連滕王李元嬰都跟柴令武他們混在一起了,難道說李元嬰也倒向李泰那一邊了?不可能,李元嬰身為皇叔,無論哪位皇侄繼位,他都不會有什麼壞處。李元嬰向來聰明,善於避害趨利,而且現在的儲君依舊是太子殿下,他絕不會如此旗幟鮮明地倒向李泰那一邊。
難道……難道說因為杜正倫被貶,以及每次聖人每次教育太子殿下的時候都是以滕王為例,使得太子殿下數次在東宮中揚言一旦繼承大寶就要將李元嬰碎屍萬段的這個隱秘洩露出去被李元嬰知道了……應該不大可能吧,記得當時在場的幾個人都是太子殿下的心腹之人啊!不過以殿下那衝動的性格,盛怒之下也保不齊會在其他人面前胡言亂語的。
想到此杜荷暗嘆一聲,子曰:「亂之所生也,則言語以為階。君不密則失臣,臣不密則失身,機事不密則害成。是以君子慎密而不出也。」先賢之語果然至理名言也!只可惜他不能早看穿太子殿下的性情,如今他杜荷要想再從太子的這條船上下來,已是不可能的了。
李元嬰並不是杜荷肚子裡的蛔蟲,自然不知道他僅僅是往福臨樓這麼一站,就讓李承乾的左膀右臂之一杜荷差點生出要從太子集團中脫離的心思,不過李承乾對他不滿的傳聞,他確實是略有耳聞。
「你就是郭孝恪?」早就決定置身事外的李元嬰可不理會柴令武和趙節那兩個外甥的爭吵,卻對眼前這個太府少卿頗感興趣,眼睛在郭孝恪和薛仁貴的身上瞄來瞄去。把郭、薛二人看得渾身不自在。
薛仁貴見滕王殿下眼神中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忍不住問道:「殿下覺得禮有什麼不妥之處嗎?」
李元嬰這才收回心思,搖搖頭,一本正經地說道:「郭少卿,想來路上你也應該瞭解不少情況了,柴令武和趙節兩人間的爭執既然是發生在西市,那就由你們太府寺處理吧,原本我只是讓蕭鑰去請來西市市令,沒想到他卻把郭少卿都給請來了!」心裡卻暗笑,不妥之處當然沒有,已經見慣了歷史名人的李元嬰現在對郭孝恪也沒有原來的新鮮感了。不過只要是稍微瞭解過薛仁貴生平的人都知道,薛仁貴平生只打過一場敗仗,就是那場幾乎讓薛仁貴身敗名裂的大非川之敗。而這場初唐最大一敗其中有個重要的敗因就是給薛仁貴選了一個草包副將,在歷史上留下了一段虎父犬子的笑話。至於這個草包副將的名字李元嬰自然是看過即忘了,但是他卻清楚地記得那個犬子的虎父正是眼前這位郭孝恪。
沒想到薛仁貴和郭孝恪兩人會在這福臨樓上完成第一次見面。李元嬰暗道,如今有了他這麼個變數,大非川之敗應該不可能再出現在歷史上了。
聽到滕王殿下點了自己的名,那穿著綠袍的西市市令連忙出列作揖道:「西市市令賈驊見過滕王殿下!」
李元嬰微微頷首,「嗯,那這裡的事情就拜託郭少卿和賈市令了!郭少卿如有什麼不清楚地事情可以詢問福臨樓的掌櫃、胡姬,至於孤,雖然事發時也在福臨樓,但是不管是與柴令武還是趙節,都是甥舅關係,所以還是迴避的好!」說罷朝郭孝恪一拱手,不待郭孝恪出口說話就轉身離去。嘿嘿,親屬仇嫌,通通迴避,這在唐代叫做「換推制」!想讓他牽扯到李承乾和李泰之間的那些破事裡面去,門都沒有。
「對呀!」李孝逸也突然叫了起來,他怎麼就沒想起「換推制」呢,還是二十二郎的腦袋好使,於是也跟著李元嬰就要下樓。而蕭鑰在下樓前,則給了郭孝恪一個示意他謹慎行事的眼神。
看到滕王他們接連離去,程務挺當然也想跟著下樓,不過他又不是滕王府的人,而且邀請他今天出來的程處弼也還留在這裡,所以也只能硬著頭皮留在福臨樓。不過就在這時候,程務挺聽到了一個對於他來說彷彿是天籟的聲音。
走到樓梯口的李元嬰突然停下,轉身說道:「程郎君,你不是說要與我滕王府的親事府典軍薛禮切磋武藝嗎?怎麼還不跟下來!」程務挺微微一怔,隨即大喜,假作為難地和程處弼、柴令武一一告辭。心裡對滕王殿下為他解圍更是暗暗感激。
啊?柴令武和趙節面面相覷,沒想到他們的滕王舅舅僅僅用一個「換推制」作為理由就完成了兩不得罪。不過壓在杜荷心裡的巨石卻是放了下來,既然滕王選擇了抽身事外,兩不得罪,那就表明滕王還沒有被李泰那豎子所拉攏。雖然滕王沒有為趙節說情,但這也算是一個好消息了。
剛剛走下樓道,李元嬰還沉浸在洋洋自得中,結果一不小心就和迎面而來的一個人撞了個滿懷。
「滕王何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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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雛鷹展翅 第六十三章 門下侍中楊師道
李元嬰抬頭一看,原來他撞到的是門下侍中楊師道,當日隨駕洛陽宮,這位楊相公李元嬰也曾見過幾面。趙節既然是桂陽皇姐的兒子,那桂陽長公主駙馬楊師道可不就是趙節的後爹了,楊師道雖然不屬於李世民當年秦王府的班底,不過李世民登基後其地位即使在十八學士中也只有房、杜二人能比得上他。歷任吏部尚書、太常卿,於去年拜相,與魏徵共掌門下省。
「原來是楊相公,元嬰有禮了!」雖然楊師道其實是李元嬰的姐夫,不過既然楊師道已經拜相,所以除非是李元嬰到楊府拜訪之時,否則見面都是稱其為「楊相公」。
李元嬰瞥見那被程處弼摔斷幾根肋骨的小廝病懨懨地站在楊師道的身後,用那仇恨的眼神看著自己,心裡頓時瞭然。暗道,趙節的這個小廝倒是忠心耿耿,受了這麼重的傷還能去皇城請來楊師道,不過話說回來,西市距門下省公廨確實不遠,否則這小廝就悲劇了。
其實李元嬰卻是想錯了,皇城重地,那小廝又怎麼可能進去,更何況楊師道並不一定就在門下外省公廨,如果在位於宮城內的門下內省公廨,那他就算變成蒼鷹也飛不進去。所以只是忍著鑽心的疼痛奔到順義門外,請順義門的監門衛去通知楊師道。監門衛見到那小廝的慘狀,又聽說是楊相公府上的奴僕,知道肯定是楊家有人吃了虧,立刻就派了兩個監門衛,一個去門下內省,一個到門下外省通知楊師道。
待一頭霧水的楊師道走到順義門看到那小廝的模樣後,頓時緊張了起來,那可不就是趙節身邊的小廝嗎?趙節雖然不是楊師道的親生兒子,但是他那親生兒子楊豫之在母喪期間和永嘉公主私通,結果被駙馬竇奉節所殺,丟盡了他的臉面,不提也罷。沒有了親生兒子,所以在楊師道的眼裡對趙節這個繼子還是非常重視的,問清大概情況後就馬上往福臨樓趕。趙節和柴令武之間的矛盾,楊師道自然洞若觀火,如今柴令武被趙節打破了頭,雖然那小廝說只是一件意外,但是柴令武絕對會借題發揮的。
原本楊師道看到那小廝的慘樣,還想讓幾個監門衛把他攙扶到太醫署去,不過卻被那小廝給拒絕了。他剛才從西市走到順義門,沿途也不知受了多少的罪,還不是為了把楊師道這尊大神請到福臨樓後可以揚眉吐氣一番,否則怎麼嚥得下這口氣。他也有自知之明,程處弼是盧國公的兒子,就算是相公也不願意輕易得罪盧國公,那就算了,但是後來在他背後狠狠踩上一腳的那個豎子決不能輕易放過了。
不過當這個小廝趾高氣昂地走進福臨樓,想像著待會兒那個豎子如何倒地求饒的時候,卻聽到他家楊相公竟然稱那個豎子為滕王……一顆躊躇滿志的心頓時跌落了谷底,那豎子竟然會是滕王殿下……他早該想到了,能讓程處弼那豎子畢恭畢敬的人身份又豈會一般。失去了想要報仇的念頭,那小廝彷彿全身力氣被抽乾一樣,萎靡地癱倒在地上。
楊師道聽到動靜一怔,隨即笑道:「滕王見笑了,這是師道犬子身邊的一個小廝,聽說不小心被程三郎打傷了,護主心切,連太醫署都不去,硬是要回這福臨樓。」
「果然不愧是楊相公府上的人,其心可嘉啊!」李元嬰瞥了一眼那個兩眼無神的小廝,恭維道。那小廝進福臨樓前後的表情變化,李元嬰都看在眼裡,哪能不清楚他那小心思,轉頭道:「郭遷,看到了吧!你現在也是有著五品告身的滕王府舍人了,你看看人家楊相公府上的小廝,以後學著點!」郭遷自是連連點頭。
「那楊相公,某和孝逸從兄還有事在身,就先行告辭了!失禮之處還望楊相公海涵!」說罷就要繞過楊師道離開福臨樓,那個「換推制」也只能搪塞郭孝恪而已,對楊師道這樣的老狐狸可不管用。
「滕王,梁郡公莫急!莫急!」楊師道哪能讓李元嬰就這麼走了,路上他只聽小廝說趙節隨意往樓下扔了一個青銅香爐,結果湊巧就砸破了柴令武的額頭,沒想到趕到福臨樓卻意外地發現滕王李元嬰和梁郡公李孝逸也在這裡。
「不知楊相公還有何事?」李元嬰只要轉過身子,勉強擠出一絲笑容,明知故問道。李孝逸也接著李元嬰的話瞎掰道:「是啊,楊相公!今天是二十二郎第一天到弘文館學習,蕭老學士知二十二郎對上午《禮記》的講解有些迷惑,所以交代孝逸在未時之前領二十二郎去蕭宅,楊相公您看,這未時眨眼間也就快到了!」
「呃?滕王要去蕭學士的府第嗎?」楊師道見滕王身邊的那個小太監聽到李孝逸的話後眼睛裡閃過一絲迷惑,也就猜到了八成李孝逸是在睜眼說瞎話。心道,滕王和梁郡公果然不想插手今天之事。
李元嬰當然不會否認,假作看了看天色,有些著急地說道:「是啊,馬上就要到未時了,若是再有耽擱,恐怕就要遲到了!」
這時候,郭孝恪也帶著柴令武、趙節他們走下樓來,既然柴令武堅持要請聖人治趙節的罪,那郭孝恪就只能把他們帶回太府寺,請太府卿蕭璟定奪了。不想卻在樓下碰到了門下侍中楊師道。
「太常少卿郭孝恪見過楊相公!」郭孝恪微微一怔,連忙過來見禮,怪不得滕王他們這麼久了還沒離開,原來是被楊師道給羈絆住了。郭孝恪當然知道趙節是楊師道的繼子,心裡暗道,既然楊相公出面了,那即使柴令武鬧到聖人那邊去,聖人也會給楊相公這個面子的。
「父親!」趙節眼睛一亮,歡喜地叫了起來,那親熱勁,誰能想到楊師道只是趙節的繼父而已。杜荷與賀蘭楚石對視一眼,一起鬆了一口氣。
楊師道聽到趙節的叫聲,臉上並沒有什麼表情,只是微微地點點頭,對李元嬰拱手道:「既然滕王要趕往蕭學士府第,那師道就長話短說了。沒想到犬子趙節和柴二郎的爭執也驚動了郭少卿,那正好,就由郭少卿做個見證,既然滕王和梁郡公剛才都在福臨樓,那師道想柴二郎的額頭被犬子丟下的香爐所砸這件事情是不是意外,滕王和梁郡公應該都看得很清楚吧!滕王殿下既是犬子之舅,又是柴二郎之舅,說出之話自然是不偏不倚的!」老狐狸就是老狐狸,此話出口,李元嬰也不好再用「換推制」推脫了。
不過這時候柴令武卻笑道:「姑父誤會了!這件事情確實是意外,令武剛才只是想和表兄一起去太府寺備個案而已,以免讓小人誣衊表兄的名聲!」桂陽長公主是柴令武的親姑姑,所以他稱楊師道為姑父。
「二郎,你……」程處弼詫道。
柴令武連忙打斷了程處弼的說話,他心裡想的和郭孝恪一樣,沒想到楊師道這個繼父對趙節竟然如此重視,會親自出面。既然如此,那還不如做個順水人情。這個順水人情送得可不僅僅是楊師道,還包括滕王舅舅和李孝逸。因為滕王小舅舅如果出面,他柴令武心裡當然不會有什麼芥蒂,但是魏王殿下肯定會對小舅舅頗有微詞的。而且若是因此而讓小舅舅倒向太子,那就更得不償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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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雛鷹展翅 第六十四章 敞言
離開西市,楊師道、郭孝恪等帶著柴令武和趙節要去位於皇城的太府寺公廨,而李元嬰則繼續沿春明大街回滕王府。在朱雀門外分道揚鑣後,郭遷疑道:「殿下!您不是要和梁郡公一起去蕭學士的府第嗎?」
李孝逸笑道:「郭舍人,那只是某剛才為了搪塞楊相公而編的一段瞎話罷了!蕭老學士嘛,呵呵,二十二郎今天應該也見識到了吧!躲還來不及呢,又豈會巴巴地送上門去!」
李元嬰聞言也停下了腳步,眼睛在薛仁貴、蕭鑰、程務挺這三個人的身上環望一遍。
「二十二郎覺得有何不妥?可是擔心楊相公會向蕭德言求證?」李孝逸詫道。
李元嬰搖搖頭,用不大的聲音淡然道:「以楊相公的眼力,哪能看不出來我們的搪塞之辭,又何須向蕭老學士求證什麼,大家都是心照不宣罷了!孝逸從兄從剛才福臨樓的事情中也應該看出如今太子和魏王之間的爭鬥是愈演愈烈了吧!」
李孝逸臉色頓變,慌忙四望,見周圍並沒有什麼閒雜人等,才稍稍安心,壓低嗓子道:「二十二郎,隔牆有耳,慎言,慎言啊!」而薛仁貴、蕭鑰、程務挺三人也是面無血色,誰也沒想到滕王殿下會在春明大街這種大庭廣眾之下在他們面前道出如此誅心之言。特別是其中的程務挺,心裡更是驚恐惶急,那薛仁貴和蕭鑰還可以說是滕王府屬官,以滕王殿下馬首是瞻,可是他呢,明明只是和滕王、梁郡公萍水相逢而已,滕王殿下竟然一點也不避諱他,這是什麼意思?
李元嬰把眾人的表情都一一看在眼裡,笑道:「不錯,確實是隔牆有耳,就連某那滕王府寢宮,說不得也有多餘的耳朵存在。不過眾位可曾聽說過『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這句話?只要聲音不入他人之耳,這春明大街絡繹不絕的路人中誰又能想到我們在談論些什麼?」
「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李孝逸重複一聲,表情漸漸恢復正常,頷首道:「二十二郎這話倒有三分道理!」
李元嬰接著把目光落在程務挺身上,微微笑道:「程郎君,剛才在福臨樓的時候我看你也是三緘其口,一言不發,如果沒猜錯的話程郎君亦不想牽扯進太子和魏王之爭吧!」
程務挺聞言臉色更是陰晴不定,踟躕猶豫很久才拱手說道:「殿下說的不錯,兩年前務挺隨家嚴進京後,柴二郎就多次向務挺表示可以將務挺薦舉給魏王,不過都被務挺給婉言拒絕了!」
程務挺把話敞開後,李孝逸也不再藏著捏著了,小聲道:「自從聖人從洛陽宮回來,隨便找了個由頭就將中書侍郎,太子左庶子杜正倫給遠遠地貶到嶺南後,誰都看出如今太子的儲位已經很不穩了。而聖人特詔魏王府置文學館,由魏王自引學士,更是讓魏王周圍集中了一大批飽學之士。」說到這裡,李孝逸頓了頓,轉頭看向李元嬰,「二十二郎,不說旁人,就是今早在弘文館講課的蕭德言,其實也可以算是魏王的人。
李元嬰點頭道:「不錯,如今幾乎滿朝都以為魏王可以取而代之,恐怕就連太子也是這樣的心思。某和孝逸從兄不想牽扯進去那是因為身為宗室之人,無論哪個新皇登基,對我們既無好處,也無壞處,但是程郎君又為何要拒絕魏王呢?」
程務挺道:「既然殿下對務挺推心置腹,務挺當然也要坦誠相待。不錯,從現在看,與魏王相比,太子殿下身上的聖眷幾乎可以忽略不計,但是,太子畢竟是太子,國之儲君,豈能輕言廢立。退一步說,魏王即使登上了儲位,如今聖人春秋鼎盛,說一句犯禁的話,誰又能肯定魏王不會是下一個太子呢!再說,大丈夫當謀國,務挺之道在於沙場揚威,何須像小人一般謀身!」
「好一個大丈夫當謀國,壯哉!」薛仁貴忍不住叫道。原先他雖然接受了程務挺的挑戰,但是對他並沒有什麼好印象,不過這句「大丈夫當謀國」卻讓薛仁貴有了一種惺惺相惜的感覺。李元嬰也暗道,這程務挺卻有幾分血性,不愧是以後威震突厥的名將。
蕭鑰雖然一直低著頭,不過眼睛裡的餘光卻始終沒有在李元嬰身上離開過,雖然琢磨不透滕王殿下心裡是什麼意思,不過聽到程務挺和梁郡公都先後說出心裡對太子和魏王之爭的看法,他這個滕王府帳內府典軍也只好咬牙說道:「曾經坊間流傳過這麼一種說法,聖人認為函穀道的刺客可能和太子有關,因為沒有確切證據,所以只是貶了太子左庶子杜正倫。」話剛說完,蕭鑰心裡沒由來一跳,滕王殿下突然間推心置腹,莫非是想將自己收為心腹?
薛仁貴愕道:「函穀道的刺客不是摩雲金翅劉仇嗎?難道太子勾結劉仇行刺聖人?」心裡更是涼了半截,雖然他自幼讀史,知道歷代皇位的更迭幾乎都伴隨著血腥,但是親身感受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不過李孝逸卻搖頭道:「這一流言並不可信,雖說如果聖人有事,太子的得利最大,但是太子可沒有刺殺聖人的膽量,至於這個謠言的來源嘛,那就不言自明了。」
李元嬰接聲道:「不錯,如果太子有刺殺皇兄的膽量,也就不可能被魏王逼到如此境地了。」
郭遷突然小聲說道:「殿下,不是遷亂說,雖然那是謠言,但也不一定是假的。遷聽東宮的宮人說過,好幾次太子被大家訓斥回到東宮後,都曾在酒後揚言要將殿下碎屍萬段呢,殿下不可不防啊!」
「太子要對殿下不利?」程務挺驚道,心說難道滕王殿下剛才說的是假話,其實他暗地裡是支持魏王的嗎?
李元嬰平淡地說道:「酒後之言而已,某豈會放在心上,你們不用當真。」心裡不屑地想到,就李承乾那廢柴,要想殺他?嘿嘿,先過了李泰這一關再說吧!
至於今日之言,這幾個人中,薛仁貴和郭遷就不用說了,李孝逸作為皇族近枝和他是站在同一立場上,蕭鑰在進入滕王府前就是個姥姥不疼舅舅不愛的角色,至於程務挺,既然拒絕了李泰的拉攏,那就更不可能投到李承乾的陣營中去,所以李元嬰一點也不擔心誰會把它傳出去。相反,今日推心置腹之後,大家的關係只會變得更加緊密。當然,只是關係緊密而已,李元嬰可一點也沒指望程務挺會被他的王八之氣鎮住,哭著喊著要投靠,至於李唐宗室年輕一輩中的傑出代表,梁郡公李孝逸,那就更不可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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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雛鷹展翅 第六十五章 上巳
「二十二郎,明天就是三月三上巳了,不知二十二郎有什麼安排啊?」沿著宮牆,走在青石路上,李孝逸有些興奮地說道。
說起來唐朝的官員還真是幸福,那時候的節假日,可比後世多多了,除了每十天休息一天的例假外,還有節假,包括千秋節(皇帝生日,群臣休假三日)、寒食、清明、端午、中和、七夕、重陽、冬至以及各種誕辰忌日,在節假日期間,中書門下及百官不須入朝,亦不須衙集,所以弘文館自然也不會開課了。李元嬰現在又成了一個學生,對於這些節假日當然早早就打聽清楚了,常言道「二月二,龍抬頭;三月三,生軒轅。」這個三月三上巳節,正是軒轅黃帝的誕辰日,自然也屬於唐朝的法定節假日之一。至於其他的什麼田假、授衣假、四時祭禮假等等,那就和李元嬰一個弘文館學生沒有什麼關係了。
不過雖然李元嬰已經穿越到唐朝將近三年時間了,但是前兩年要為便宜老爹李淵守孝,所以今年他還是第一次過上巳節,感嘆道:「彈指間來弘文館也有將近四個月了,這時間過得還真是很快啊!」自從那次在春明大街推心置腹後,李元嬰和李孝逸之間的關係也更加地親密了,而在隨後滕王府校場上,薛仁貴很快就折服了程務挺這只「洺州幼獅」,如今更是成了程務挺的箭術師父。
薛仁貴那手百步穿楊,轅門射戟的手段,更是撓得李孝逸心癢癢,也想學程務挺拜薛仁貴為師。但是薛仁貴可不敢收梁郡公為徒,李孝逸自然是不依,直到薛仁貴答應雖然不能收徒,但可以在箭術上指點他,李孝逸這才作罷。不過此後李孝逸每次見到薛仁貴,還是以師禮相待,薛仁貴也只好聽之任之了。
而李元嬰的那兩個小外甥,柴令武和趙節,也突然間變成了滕王府的常客,至於他們的目的,明眼人也都能看得出來。不過他們好像商量好了似的,反正這兩個老死不相往來的外甥,是從來沒有撞車過。
蕭鑰也道:「水邊飲宴、郊外游春,每年的上巳節,就是芙蓉園最熱鬧的時候了,梁郡公莫非也想去湊湊熱鬧?」
「正有此意,三月三不游芙蓉園枉為長安人,不知二十二郎意下如何啊?」李孝逸頷首笑道。
「其實這芙蓉園元嬰也還是只聞其名,既然孝逸從兄有此雅興,元嬰敢不從命!呃,芙蓉園在長安城東南隅,還是孝逸從兄的府第離芙蓉園近些,那明天就有勞孝逸從兄在靖恭坊等候元嬰了!」
※※※※
第二天一早,李元嬰一反常態,早早地就在初雪、初晴的侍候下穿戴整齊走出房門。上巳節啊,李元嬰也有些期待,「三月三日天氣新,長安水邊多麗人。態濃意遠淑且真,肌理細膩骨肉勻。」杜甫的這首《麗人行》寫得可不就是三月三上巳節的盛景嗎?結果沒想到郭遷、王倫他們早就在外邊等候多時了,看來即使是小太監,對三月三也是很感興趣的。
用過早飯後,李元嬰見薛仁貴和滕王友郝處俊站在一起,奇道:「仁貴兄,嫂夫人不去芙蓉園踏青嗎?」薛仁貴成為親事府典軍後,李元嬰很快就派人去修仁村把薛仁貴之妻柳氏以及王茂生夫婦接到滕王府來,不過柳氏是接回來了,王茂生夫婦卻說無功不受祿,怎麼也不肯離開修仁村,李元嬰派出去的人無法,也只好訕訕回京。
薛仁貴瞥了身旁那好像沒見過笑臉的郝處俊一眼,笑道:「殿下踏青,豈能因拙荊壞了規矩!」
看來就連薛仁貴對這個滕王友郝處俊也怵得很啊!李元嬰有些頭痛,他現在也有些同情他那位二皇兄了,這個郝處俊才入滕王府不到四個月,他就已經受不了了,而李世民天天被魏徵、王珪等這些倔老頭管著,如今已經是第十二個年頭了,難怪最後在壓抑中爆發,連魏徵死後的墓碑都不放過。不過他這位二皇兄也不地道,自己受苦受累不說,還要讓別人和他一起受累。不僅他這個滕王府被安排了一個郝處俊,他那幾個侄子也沒逃過命運,李泰就不用說了,王珪那倔老頭兒直接成了魏王師,吳王李恪更是悲慘,年前就是因為吳王府長史權萬紀彈劾李恪狩獵過度,結果被罷官,削封戶三百。也不知那權萬紀是怎麼想的,今後誰還敢用他。
想到這裡李元嬰心裡琢磨著是該想個辦法把他這個滕王友給打發出去了,沒事進諫兩下倒也沒什麼,不過再這麼下去,他遲早也得落得李恪那下場。原本李元嬰還想帶著初雪、初晴那倆丫頭一起去芙蓉園,不過看這態勢,那個郝處俊怕是又有話說,想想只好作罷,說到辯論,他肚子裡的那點貨哪比得過這個進士出身的功臣子弟,還是等把這個郝處俊打發走後再說吧。
當然,好不容易到了三月三,李元嬰可不想在踏青的時候再讓郝處俊壞了興致,自然不會讓他跟著去芙蓉園。今天上巳節,滕王府裡從司馬張天水到帳內府典軍蕭鑰,都各回各的家了,偏偏這個郝處俊卻留在這裡礙眼。當然這也怪不得郝處俊,雖然其父被封為甑山縣公,不過在他十歲的時候就死了,而郝處俊也還沒有婚娶,除了留在滕王府確實沒什麼地方可去。
※※※※
從東市走下,李元嬰遙遙地就看到李孝逸已經站在靖恭坊西門那裡等候他了。連忙加快步伐走了過去,結果卻發現了趙節、杜荷和賀蘭楚石這三個老相識。
不待李元嬰走近,趙節馬上就迎了上去,腆著臉笑道:「節見過滕王舅舅!」杜荷與賀蘭楚石也緊隨著前來見禮。李元嬰微微錯愕,疑惑地看向後面的李孝逸,今天李孝逸怎麼和太子集團的人攪和在一起了?
杜荷笑著解釋道:「滕王殿下勿怪,今天上巳佳節,荷與趙節、賀蘭楚石打算結伴同遊芙蓉園,不想卻和梁郡公不期而遇。聽聞梁郡公在此等候滕王殿下,自當也要留下等候!」
不期而遇?那就當是不期而遇吧!李元嬰含笑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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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1-24 12:43 AM
第二卷 雛鷹展翅 第六十六章 百濟王孫
三月三果然是這年代最熱鬧的節日之一,李元嬰滿眼望去,四周都是前往芙蓉園踏青的遊人,有男有女,三五成群,熙熙攘攘地在他身邊走過。心中暗嘆,就算是上次元日大朝的時候,怕是也沒有這麼熱鬧吧。說的也是,上巳節百官放假,肯定是家家戶戶都要外出踏青的,與渭水相比,他們顯然對芙蓉園更感興趣些。這不,一會兒的工夫,李元嬰這一行人就已經碰到了好幾撥的熟人了。
杜荷望著芙蓉池上的粼粼碧波,笑嘆道:「芙蓉池雖美,不過要說這芙蓉園的勝景,還屬在禁苑裡面啊!」
趙節也道:「是啊!可惜禁苑不能隨便進出,某長這麼大,這芙蓉園禁苑也還沒進去過呢。滕王舅舅應該隨聖人駕幸過芙蓉園禁苑吧?」
芙蓉園禁苑嗎?李元嬰順著趙節的目光望去,微微搖了搖頭。心裡暗道,別說禁苑,就連位於芙蓉園外圍的芙蓉池,他今天也是第一次來,而這個身體原來的主人,更是從小到大一直生活在大安宮裡,從來就沒有出來過。
賀蘭楚石則笑道:「杜兄,趙兄何須感嘆,待以後太子殿下登基,兩位還怕沒有隨駕巡幸芙蓉園禁苑的機會嗎?」
李元嬰和李孝逸面面相覷,這賀蘭楚石也太大膽了吧,太子殿下登基,這可是相當於在詛咒李世民快點死掉啊。
不過杜荷和趙節聽到賀蘭楚石的話後臉色卻沒有絲毫變化,杜荷依舊是那副淡然的笑容,搖頭道:「賀蘭兄,聖人千秋鼎盛,如果等到太子殿下登基才能一覽芙蓉園全景,那時候恐怕荷也老了!」
李元嬰暗道,嗯,這個杜荷倒有些急智,一句話就掩蓋了賀蘭楚石話中的大逆不道之處。不過從賀蘭楚石的語氣中李元嬰還是能聽出這些太子黨的人平時恐怕就是這麼說話的,如果是這樣的話,那還真不能排除李承乾就是函穀道行刺事件的幕後主使人這個可能。
想到此李元嬰心裡第一次收起了對李承乾的輕視,還是凡事小心點好,畢竟現在歷史已經改變,在孫思邈的調養下,長孫皇后的身體愈發地健朗,李承乾並不一定就會像他記憶裡的那樣被貶為庶人。即使讓李泰奪了皇位,李元嬰也不願意看到最後是李承乾登基,李承乾多次揚言要殺了他之事李元嬰自然是心知肚明,只是當做不知道罷了。
雖然李元嬰心裡已經掀起了萬丈狂瀾,不過表面上卻跟沒事人似的,將話題轉移開來,指著前方一隊好像並不是穿著唐服的人問道:「咦,那些是什麼人?」
賀蘭楚石皺眉道:「那些應該是百濟人,去年十二月百濟的帶方郡王扶餘璋遣王孫扶餘隆來京師朝貢,也去東宮求見過太子殿下,當日正好是楚石在東宮當職,所以認得他們。距現在都已經三個多月了,楚石還以為那個扶餘隆已經回百濟了,沒想到卻還留在京師。」
「百濟王孫扶餘隆?」李元嬰重複一聲,心道百濟不就是在後世的朝鮮半島嗎?原來是幾個棒子的祖宗。
說到百濟,李孝逸也從剛才的驚愕中恢復過來,不屑地笑道:「聽說百濟的國都泗沘還不如我們大唐的一個州治所,那扶餘隆雖說號稱王孫,又有多少見識,怕是早就被長安城的繁華給迷失了眼睛,哪裡還捨得回去,哈哈!」
賀蘭楚石附和道:「是這個理,有句話怎麼說來著?樂不思蜀,對,樂不思蜀!杜兄,某沒說錯吧?」
李元嬰笑道:「賀蘭兄,『樂不思蜀』這四個字可是蜀漢後主劉禪說的,你這可是在詛咒那個扶餘隆的百濟滅國啊!」心道,記得百濟後來好像是被蘇定方給滅掉的吧,看來這個扶餘隆以後確實逃不過劉禪那樣的命運,賀蘭楚石那張嘴還真準。
「滅國就滅國,一個小小的百濟有什麼好留念的,還不如全家搬到長安城來,那百濟王怎麼說也是先帝冊封的帶方郡王,聖人肯定會賞賜給他們一個大宅院的。」賀蘭楚石打心裡就看不起百濟。也是,當年號稱控弦百萬的東突厥汗國在大唐面前頃刻間灰飛煙滅,西突厥則內亂叢生,不值一提。而夜郎自大的吐谷渾步薩缽可汗慕容伏允,在李靖、侯君集、李道宗、李大亮等六路大軍面前,最後也只落得了兵敗自殺的下場。如今一個名不見經傳的百濟,作為東宮千牛的賀蘭楚石當然不會把它放在眼裡。
李元嬰在修仁村跟著薛仁貴學了三個多月的箭術,眼力和臂力確實是提高了不少,雖然他距離那群百濟人不近,不過遠遠地還是能看清楚為首的那個百濟人的模樣。這個叫扶餘隆的百濟王孫長得倒是挺白淨的,不知是來到長安後收斂了還是本性如此,走路的時候一點也不張揚,反而顯得有些弱勢,搖搖頭道:「某看這個百濟王孫並不像是樂不思蜀的樣子啊!」
杜荷點頭道:「滕王殿下說的是,這個百濟王孫能被帶方郡王扶餘璋認同作為入唐的使者,當然不會太差。當日扶餘璋到東宮求見太子殿下的時候,荷也正好在顯德殿,所以扶餘隆之所以還留在京師的目的荷也知道一點。」
「應該是和新羅有關吧?」李元嬰心裡突然一動,脫口而出。
杜荷詫異地看著李元嬰,頷首道:「滕王睿智!」
「杜舍人!」杜荷正要說下去,突然聽到前方有人在叫他,原來那百濟王孫也看到了他的身影。
扶餘隆這幾個月在長安城裡日子可不好過,除了元日大朝那一回才遠遠地見到了天可汗陛下一面外,每天只能在鴻臚寺的客館裡和那個典客令打交道,就連鴻臚卿都不一定能見得到。上次好不容易見到了太子殿下,結果又是無功而返,想起臨行前祖父交給他的任務,心底泛起一陣無力感,食不知味,寢不遑安。也就是今天是天朝的上巳節,這才帶著幾個隨從跟著人流來這芙蓉池邊散散心。不過越想越心煩,正準備打道回鴻臚寺的時候,卻發現前面那個俊秀的少年郎好像是他在東宮顯德殿有過一面之緣的太子舍人杜荷,記得當時在東宮,這個杜舍人對他的態度還不錯,於是也不管有沒有認錯人,就叫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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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雛鷹展翅 第六十七章 扶餘隆的煩惱
大唐東北方三國中,高句麗最為強大,當年如日中天的隋朝之所以頃刻間土崩瓦解,楊廣三征高句麗失敗也是其中一個重要的原因。不過如今的高句麗已經不比從前了,一方面雖然楊廣三征高句麗失敗,但也絕對嚴重削弱了高句麗的國力,另一方面,百年前新羅和百濟這兩個原本屬於高句麗附庸的國家趁著當時高句麗禍起蕭牆之時聯手攻打高句麗,使高句麗丟失了具有重要戰略意義且又土地肥沃的漢江流域,使得東北三國漸成鼎足之勢。不過雖然高句麗日漸衰弱,但是有著高句麗七百年來第一名將之稱的**(按:唐人避高祖李淵諱,稱之為泉蓋蘇文)存在,在東北三國中,仍然首屈一指。
和高句麗相反,這個扶餘隆的百濟國,雖然國號「百濟」,但卻是東北三國中實力最為不濟的。原本百濟的國力至少是在新羅之上,所以百年前百濟、新羅聯軍攻打高句麗的時候,百濟是聯軍的主戰力量。但也正是因為百濟和高句麗之戰將百濟的國力消耗殆盡,所以,當聯軍拿下高句麗的漢江流域後,以逸待勞的新羅就立刻撕毀同盟協議,將整個漢江流域全部納入囊中。
說來這個做法也是新羅這個國家一貫的傳統了,如果歷史沒有改變,再過二十年,新羅就是先依附大唐將東北三國中的另外兩國滅掉,當滅掉百濟和高句麗後,新羅就又再一次像當年與百濟同盟的時候那樣撕毀同盟協議。不過話說回來,新羅的做法也無需指責,國與國之間嘛,本來就沒有永恆的朋友,只有永恆的利益。
怒於新羅的背叛,百濟聖王扶餘明秾興兵報復,可惜攻守之勢已經改變,最後被生擒身死他國,此後百濟就成了鼎足中最矮的那一足了。因此新羅和百濟也就成了世仇,不死不休,不到百年的時間兩國之間大大小小的戰役就不下二十次。
不過畢竟新羅吞併了人口眾多、土地肥沃的漢江流域,其實力早已不是百濟能比的,現任百濟王扶餘璋對己國的情況當然心知肚明,知道僅憑他百濟一國的力量絕難撼動日益強盛的新羅,所以一方面和高句麗與虎謀皮,畢竟高句麗也時刻想著收回被新羅佔領多年的漢江故地,而另一方面,則趁朝貢的機會,派遣王孫扶餘隆到大唐京師,希望大唐的天可汗陛下能夠在百濟和新羅的戰爭中支持百濟一方。
不過大唐好像對百濟並不感興趣,反正扶餘隆自從去年十二月到長安城至今,已經過去將近四個月的時間了,還是一點進展都沒有,心裡面不著急是不可能的。而且他也私下和鴻臚寺的幾個小官吏打探過,好像天可汗陛下並不喜歡百濟,這讓扶餘隆沮喪不已。
而且扶餘隆心裡對新羅那個叫金春秋的傢伙非常忌憚,這個傢伙曾經以「若百濟滅新羅,那麼高句麗的南部將會形成強大的勢力,而這一勢力如果與大唐聯合,將會成為高句麗致命的威脅。」這一番鬼話遊說高句麗與新羅同盟來對付他們百濟。不過幸虧高句麗也不是那麼好糊弄的,一來新羅還佔著高句麗漢江兩岸的大片土地,高句麗豈會和新羅那頭中山狼同盟,二來若是沒有高句麗在身後牽制,以新羅目前的實力,怕是早就吞併百濟了,何談百濟滅新羅,以**的睿智,怎麼可能看不出金春秋的伎倆。
但是,如果那個金春秋也像他這樣到大唐來遊說天可汗陛下那就不好辦了,大唐和高句麗不一樣,它和新羅之間並沒有什麼舊仇,而且這段時間下來,扶餘隆也能感覺到百濟和新羅相比,大唐朝堂上好像對新羅更有好感。
扶餘隆正愁苦著呢,沒想到卻在回鴻臚寺客館的路上碰到太子舍人杜荷,也許剛才這一路上扶餘隆也碰到過不少顯貴,不過他一個外鄉人,即使是路遇房玄齡、楊師道,也不一定認識。能在芙蓉池邊見到杜荷肯定是意外之喜,要是能再說動他為百濟在太子殿下美言幾句那就更好不過了。
當日從東宮回來後,他也從接待他的典客令那裡打聽知道,雖然這個杜荷官職品秩不高,只是一個太子舍人,但卻是太子殿下親信中的親信,其父還是已故萊成公,尚書右僕射杜如晦。扶餘隆心裡暗喜,如果太子殿下能夠支持百濟的話,那天可汗陛下肯定也會支持百濟的,因為在他們百濟國,他的父親百濟王世子扶餘義慈就能當百濟半個家。那個鴻臚寺的典客令,當然不可能對扶餘隆說他們大唐的太子早已失去聖心,被廢只是時間的問題,現在群臣都在圍著魏王殿下轉了。
「果然是杜舍人!在此上巳佳節能遇到杜舍人,真乃扶餘隆的榮幸啊!」走到杜荷面前,扶餘隆一改剛才的愁眉苦臉,恭恭敬敬地向杜荷深深一揖。別說在杜荷面前,就算是在鴻臚寺客館面對那些連品秩都沒有的賓僕、掌固,扶餘隆也不敢擺什麼王孫的架子。在大唐人眼裡,別說百濟王孫,就算是百濟王,先帝冊封的帶方郡王扶餘璋,也算不了什麼。
雖然打心眼裡就看不起這個落魄王孫,不過杜荷可不像身旁的賀蘭楚石,把喜惡都寫在臉上,笑眯眯地扶住扶餘隆說道:「原來是隆王孫,使不得,使不得啊!」
扶餘隆心裡一喜,稍稍安心,看來這個杜舍人對自己的印象還算不錯,不像鴻臚寺的那個典客令,也不知在他身上使了多少錢財了,那個典客令對自己還是一副冷冰冰的模樣。起身在杜荷身邊的那幾個身上環望一眼,立刻就認出賀蘭楚石他好像在東宮也曾見過一面,心裡又再次緊張起來。是啊,能和杜舍人一起在上巳節結伴同遊的人肯定都不一般,臉色露出一絲微笑,對賀蘭楚石拱手道:「如果隆沒記錯的話,隆與將軍好像有過一面之緣!」
賀蘭楚石輕蔑地說道:「隆王孫好記性,不過賀蘭楚石只是一個東宮千牛而已,還當不得王孫將軍之稱啊!」
扶餘隆頓時有些尷尬,不過他可不敢得罪賀蘭楚石,東宮千牛,那就更是太子殿下的心腹了,強笑道:「賀蘭校尉既為東宮千牛,麟台拜將又有何難!」接著把目光投向李元嬰等人,經過賀蘭楚石之事後,扶餘隆的姿態就降得更低了,躬身低頭問道:「不知幾位郎君是?」
杜荷輕輕給了賀蘭楚石一個眼神,太子殿下如今儲位不穩,雖然百濟在大唐眼裡只是一個螻蟻而已,不過運作得好也算是一個助力,既然人家巴巴地送上門來,自然沒有推出去的道理。然後將在場的李元嬰、李孝逸、趙節等給扶餘隆介紹了一遍。
「滕王殿下!」扶餘隆突然驚異地叫了起來,不敢相信地看向杜荷,結結巴巴地問道:「滕,滕王殿下?就是創造了『滕王體』的那個滕王殿下嗎?」
李元嬰不禁摸了摸鼻樑,沒想到他不經意間成了個國際巨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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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雛鷹展翅 第六十八章 想學張儀的扶餘隆
「不錯,正是這位滕王殿下!」看到扶餘隆那激動地表情,杜荷倒一點也不意外。百濟雖然自成一國,但是用的也是大唐的文字,對書法之道當然也是同樣的熱衷。記得這個百濟王孫上次到東宮的時候,還特地去拜訪過書法大家,太子率更令歐陽詢呢。
得到杜荷肯定地答覆後,扶餘隆連忙整了整衣冠,拱手道:「百濟使臣扶餘隆見過滕王殿下!」
「隆王孫不必多禮!」李元嬰只是將手輕輕一抬,淡淡地說道。以李元嬰滕王的身份,當然有受扶餘隆一禮的資格。
扶餘隆嘆道:「在百濟的時候,隆就已經聽人說起過滕王殿下的大名,不過直到來到大唐京師後才在鴻臚寺客館中第一次見到殿下那剛勁雄強的『滕王體』,歎為觀止!今天終於得見殿下真容,卻沒想到殿下竟然是如此的年輕,若非親眼所見隆實在是不敢相信啊!」
李孝逸也戲謔道:「沒想到二十二郎的名字都已經傳到百濟去了,看來某比二十二郎差多了!」
「其實梁郡公的名聲在百濟,也同樣是家喻戶曉的!」扶餘隆以為自己剛才太過激動,好像輕視了李孝逸,連忙恭維道。扶餘隆已經來長安有將近四個月的時間,與滕王李元嬰齊名,善屬文的梁郡公李孝逸這個名字,他當然聽說過。
「家喻戶曉嗎?呵呵!」李孝逸當然不可能把扶餘隆的話當真。
不過趙節可就不怎麼滿意了,滕王舅舅和李孝逸也就罷了,這個百濟王孫既然對杜荷這個太子舍人和賀蘭楚石這個東宮千牛都卑躬屈膝的樣子,可是對他卻平淡得很。這是什麼意思,他堂堂一個從五品上的朝散大夫,司經局洗馬,品秩還在杜荷和賀蘭楚石之上,難道在那個什麼扶餘隆眼裡,還不如賀蘭楚石那個武夫嗎?
於是乎冷冷地說道:「隆王孫來大唐是來參加元日大朝的吧,不知大唐的京師比之百濟國的泗沘城如何呢?」其實要是那扶餘隆知道趙節是門下侍中楊師道的繼子的話,那他肯定會對趙節大獻慇勤的,不過杜荷自然不會介紹的那麼詳細,只說是司經局洗馬。一個司經局洗馬,有滕王和梁郡公在前,當然就顯得渺小得多了。
扶餘隆對趙節突然插口有些意外,不過雖然他不大重視趙節,但也知道司經局洗馬是東宮太子的屬官,自然不敢不理趙節,恭聲道:「番外小國,豈敢和天朝上國相提並論!」只是雖然是在回答趙節的問題,但扶餘隆那慇勤的目光卻始終沒有在李元嬰身上離開過。
趙節看到扶餘隆如此地敷衍他,就更氣不打一處來了,輕蔑一笑,轉頭對賀蘭楚石道:「楚石兄,你剛才說的那個典故叫什麼來著?某一下子給忘記了!」
「典故?你是說那個『樂不思蜀』嗎?」賀蘭楚石一怔,話沒經過大腦就說出來了。隨即想起杜荷剛剛給他的那個眼神,惡狠狠地瞪了趙節一眼,然後心虛地看向杜荷。
李元嬰也是一樂,這個賀蘭楚石還真是個頭腦簡單四肢發達的主,讓他去當東宮千牛也算是物盡其用了。真不知侯君集怎麼會挑選出這麼個女婿來,雖說侯君集早年行伍出身,但經魏徵的舉薦,在貞觀四年的時候就已經拜相了。
聽到賀蘭楚石說到「樂不思蜀」這四個字,扶餘隆哪裡還不知道在他沒有過來前,他們就已經拿他打趣過了。身為將來可能繼承王位的百濟王孫,來自天朝的《史記》、《漢書》、《後漢書》、《三國志》這四史就是扶餘隆從小的必修課。臉上一陣紅一陣白,扶餘隆在百濟的時候哪裡受過這樣的冷嘲熱諷,身後那幾個隨從既然是和扶餘隆一起出使大唐,自然個個都是精通漢學的百濟精英,不過卻也只能敢怒不敢言。
扶餘隆有心拂袖離去,但是想到他身上還肩負著百濟今後的國運,也只能生生地將這股怒氣壓在心底。他即便不為百濟二十四萬戶百姓著想,也得為他自己著想,如果一朝百濟被新羅吞併,以百濟和新羅的百年世仇,他落到新羅手中恐怕連後主劉禪都做不成。
唉,在長安城的這四個月時間裡,算是徹底把這位百濟王孫的稜角給磨平了。為了說動大唐支持百濟,扶餘隆和他的使團幾乎用盡了一切辦法,可惜還是徒勞無功。早就聽聞滕王殿下是天可汗陛下最為寵愛的一個弟弟,其聖眷甚至超過了幾位皇子。到處碰壁的扶餘隆原本已經準備回到鴻臚寺後就修書回百濟詢問他祖父還需不需要繼續留在長安城,沒想到卻在芙蓉池邊遇到了滕王殿下。也許這就是上天的旨意,如果能取得滕王殿下對百濟的好感,那事情也不一定不可能峰迴路轉,就算是不能使天可汗陛下支持百濟,也不能讓大唐倒向新羅那一邊去。
其實這個司經局洗馬趙節又何嘗不是給自己一個向滕王殿下開口的契機呢,扶餘隆心裡突然一喜,滿腔的怒火登時煙消雲散,臉上露出一絲委屈地神色,輕聲嘆道:「滕王殿下,非是隆樂不思蜀,隆之所以滯留長安遲遲不歸,實在是有不得已的苦衷啊!」
李元嬰心裡更樂,暗道,莫非這個扶餘隆是在尋求他對百濟的支持,繼而讓他去說服天可汗哥哥嗎?這也太瞧得起他李元嬰了吧,他雖然聖眷正濃,但卻是一個不能參政的親王,讓他去建議大唐今後的國策,那不是找死嗎?
再說,不管是百濟還是新羅,他對這些養不熟的棒子可沒什麼好感,呵呵,連橫嗎?要想說服他李元嬰,恐怕張儀復生也沒用。不過顯然這個扶餘隆沒有張儀那樣的眼力,有這工夫還不如多拍拍趙節的馬屁呢,從上次福臨樓事件中就能看出楊師道對趙節的寵愛,如果能說動楊師道這個門下侍中出馬,也許還靠點譜。
扶餘隆哪能知道李元嬰心裡在想些什麼,見滕王殿下不接他的話茬,只好尷尬地將如今百濟的處境如何如何悲慘,新羅如何如何地欺負百濟,以及新羅對大唐如何如何地敵視添油加醋地述說了一遍,這些話這幾個月來扶餘隆也不知道自己說了多少遍了,自然是輕車熟路。一氣呵成地說完後吞了吞口水,可憐兮兮地看著那位臉上一直笑眯眯的滕王殿下,希望能從他的口中聽到一聲天籟之音。
不過扶餘隆的這番措辭還是下過一番苦功的,應該是修善過好幾遍的產物了,原本在一旁靜靜聽著扶餘隆一把鼻涕一把淚聲討新羅惡行的薛仁貴這時候也忍不住怒道:「沒想到那個新羅竟然如此的可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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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雛鷹展翅 第六十九章 夜郎自大
李元嬰心裡暗道,從這個扶餘隆在長安的態度就可以看出,百濟如今處境不好應該不假,如果不是新羅忌憚身後的高句麗,百濟怕是早就被滅掉幾回了。不過要說新羅敵視大唐,那就純屬瞎扯了,現在的新羅可不是日後吞併了百濟故地的新羅,哪敢和大唐叫板。如果新羅知道百濟已經開始在長安活動,以尋求大唐對它的支持的話,恐怕沒過多久,新羅使團也該到了。
「這位是?」聽到薛仁貴的義憤之聲,扶餘隆大喜,只是可惜出聲的並不是滕王殿下,雖然剛才杜舍人沒有介紹,不過既然能跟隨在滕王殿下身後,也絕非凡人,連忙拱手相詢。
李元嬰指著身後的薛仁貴笑道:「這是孤滕王府的親事府典軍,薛禮薛仁貴!」
「莫不就是單戟退百寇的龍門薛仁貴?」扶餘隆更是驚異,而跟在扶餘隆身後的那幾個百濟使臣也同樣動容,龍門薛仁貴,即使他們身在鴻臚寺客館裡,也常聽那些典客、賓僕們在談論中提及。都說薛仁貴長似佛經裡的夜叉明王,不想相貌竟如此豐俊。
再次聽到旁人的驚異聲,薛仁貴臉上還是微微一紅,抱拳道:「賤名不入尊耳,薛禮見過隆王孫!」郭遷更是成就感十足,現在連百濟人都知道薛將軍的名字了,這可都是他的功勞啊。
扶餘隆恭維道:「薛將軍過謙了!如果我們百濟國也能出一個如薛將軍一般的人物,又何懼一個小小的新羅呢!」
這時扶餘隆身後的其中一個隨從突然站出來道:「百濟大率(注1)扶餘福信見過薛將軍!」扶餘隆聽到扶餘福信的聲音,頓時大驚失色,叱道:「福信,還不給某退下!」扶餘隆哪能不知道扶餘福信心裡的想法,他這位堂叔被人尊為百濟第一名將,自視甚高,來長安後聽到坊裡間傳得都是薛仁貴的事蹟,心裡頗不以為然,早就想著和薛仁貴一較高下,恐怕他剛才的話又刺激扶餘福信了。原本以扶餘福信的性格是不適合出現在使團的,不過這次出使大唐實在不容有一點閃失,百濟王扶餘璋經過深思熟慮最後還是決定派出扶餘福信一路上保護扶餘隆。
「扶餘福信?可就是被稱為『百濟第一名將』的那位扶餘福信?」杜荷奇道。當日扶餘隆離開東宮後,雖然李承乾並不怎麼待見扶餘隆,不過杜荷身為李承乾的謀主,事後還是對百濟有過一番瞭解,自然也聽過這位出身百濟王室的莽撞武夫。
「杜舍人也知道扶餘福信嗎?」扶餘隆微微一怔,雖說他那堂叔在百濟婦孺皆知,但那只是在百濟,杜荷一個太子舍人怎麼也聽說過扶餘福信這個名字。心裡又是一喜,很快就沖淡了剛剛升起的怒火,難道說太子殿下雖然表面上對他不冷不熱的,其實暗地裡已經在考量他們百濟的實力了?
「略有耳聞!」扶餘隆的表情變化當然逃不過杜荷的眼睛,心裡冷笑,淡淡地回了一聲。
「哦?百濟第一名將嗎?」這時李元嬰也來了興致,對於百濟這個國家,在他前世的記憶中,除了最後被大唐滅掉以外,另外還有一個很重要的印象,唐高宗後期到武後稱制這段時間裡大唐邊疆的支柱之一黑齒常之就是百濟人。李元嬰也不知道黑齒常之現在出生了沒有,不過從黑齒常之身上就能看出來,也許百濟還真是個能出大將的地方,頓時對扶餘福信這個百濟第一名將有了興趣。
雖然心裡以為他們百濟已經引起了太子殿下的關注而暗喜,不過扶餘隆還不至於得意忘形,聽到李元嬰的問話,連忙腆著臉笑道:「滕王殿下言重了,什麼第一名將,那只是好事人瞎起鬨罷了,再說隆那百濟國不過是一個彈丸之地耳,縱使扶餘福信是百濟第一名將,也哪敢和天朝大將相比。」
這幾個月來一向目中無人的扶餘福信在長安城所受的委屈並不比扶餘隆少,他也總算是嘗到了被人無視的滋味了,現在又聽他那侄子如此地埋汰他,更是氣得肺都炸了,臉上頓成醬紫色。如果不是扶餘福信臨行前在他那當百濟王的伯伯面前立過軍令狀,怕是現在殺人的心思都有了,為了百濟的命運,忍!
「百濟第一名將?嘿嘿,杜兄,《史記·西南夷列傳》裡面的那個『夜郎自大』應該就是這個意思了吧?」賀蘭楚石忍不住笑了起來。
李元嬰同樣是忍俊不禁,笑道:「賀蘭兄既為東宮千牛,仍不忘熟讀史書,難得啊!」賀蘭楚石聞言嘲笑立馬就變成了無奈地苦笑:「好叫滕王殿下知道,楚石對這些可沒什麼興趣,可是老丈人硬逼著,楚石也只能硬著頭皮把《史記》給撿起來。也不知老丈人是怎麼想的,他當年不也沒讀過多少書嗎,照樣封公拜相,如今倒是矯情起來了。那太史公也是,一本《史記》寫了十幾年,著實把楚石害苦了!」
侯君集自從當了宰相後就開始認真讀書起來,這曾經得到過李世民的讚賞,李元嬰自然也聽說過,沒想到他也同樣如此地要求他女婿。至於司馬遷嘛,那可是中國歷史上寫書人的典範啊,除了司馬遷,還有誰能達到「即使人太監,書也不太監」的境界。
「賀蘭校尉既然是東宮千牛,守衛太子殿下,想來應該有些手段吧!」扶餘福信咬牙切齒地陰陰說了一句。他本就不是一個能夠忍耐的人,被賀蘭楚石這麼當面插科打諢,再也不顧什麼軍令狀了,反正他也看出來了,大唐根本就對他們百濟不屑一顧。
「福信王叔!」扶餘隆大駭,當日祖父都是怎麼交代的,這個不知死活的扶餘福信,竟敢挑釁太子殿下的東宮千牛。
李元嬰對這個扶餘福信頓時低看,連這點嘲笑都忍受不住,縱使武藝再高又如何,百濟讓這樣的人進入使團,能夠達成什麼協議就怪了,難怪朝堂上對百濟就一直不怎麼待見。也是,黑齒常之畢竟是可遇不可求的,要是百濟能多幾個黑齒常之這樣的人物,現在也不需要來長安城裝孫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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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1-24 12:45 AM
第二卷 雛鷹展翅 第七十章 震懾
賀蘭楚石的臉色頓時陰沉下來,在他眼裡一個小小的百濟算什麼東西,連百濟王孫扶餘隆在他面前都跟孫子一樣,這個扶餘福信竟敢挑釁他,如果不教訓教訓這個不知死活的百濟番將,那他以後在滕王、梁郡公他們面前還有何顏面。傲然冷笑道:「某既然能通過兵部的層層銓選,成為太子左內率府的十六名千牛之一,自然有些手段,莫非扶餘將軍也想見識一下?」
扶餘隆冷汗直下,他就知道會是這種結果,扶餘隆本來就對扶餘福信一副長輩的姿態頗有不滿,現在更是恨不得一刀把他那豬腦給砍下來。猛地一拽將扶餘福信給拽到身後去,眼神示意另外幾個隨從把他這個王叔給看好了,滿臉堆笑道:「賀蘭校尉息怒,何必跟一個化外之人置氣呢!」
跟著扶餘隆到芙蓉園散心的那幾個隨從中,除了扶餘福信以外,都是些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哪裡能攔得住暴走的扶餘福信。扶餘福信的兩隻手臂只是輕輕一甩,就從那幾個隨從中間掙脫了出來。上前一步就跟拎小雞似地把扶餘隆提了起來,怒喝道:「扶餘隆,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李元嬰目瞪口呆地看著眼前這一幕,就這麼一會兒的工夫,百濟使團裡就內訌起來了……看來百濟能在新羅和高句麗之間存活這麼久,也算是奇蹟了。其實扶餘福信的突然爆發也不算意外,扶餘福信雖然性格暴躁,不過由於其勇冠三軍,又在其智囊道琛和尚的輔佐下在同新羅的交戰中屢有勝績,所以久而久之就有了「百濟第一名將」這一稱號。
此後扶餘福信就更加地目中無人,甚至連百濟王世子扶餘義慈都不放在眼裡。心裡忿恨,同樣是百濟王室,同樣都是姓扶餘的,那扶餘義慈是世子,將來的百濟王,而他為百濟出生入死,卻只是一個大率而已,所以對於扶餘義慈的兒子扶餘隆,扶餘福信當然就更看不起了。而且這一路上早就受夠了扶餘隆的頤指氣使,如果不是為了百濟今後的國運,他也不會憋屈到今天。既然現在他連天朝的賀蘭楚石都敢挑釁,還怕區區一個扶餘隆嗎?就算是百濟王扶餘璋也得仰仗他在軍中的實力。
賀蘭楚石雖然同樣不待見扶餘隆,但他對扶餘隆剛才對他的恭維還是很滿意的,而且對於這個敢挑釁他的扶餘福信,賀蘭楚石早就存著教訓他的心思。看了看自己現在的穿著,雖然一身襕袍動起手來不太方便,不過想來對付一個百濟番將,應該不成問題。在扶餘福信突然拎起扶餘隆的下一刻,臉上掛著一絲輕蔑地笑容的賀蘭楚石右手化掌為爪,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抓向扶餘福信。
「來得好!」扶餘福信大吼一聲,彷彿扔垃圾似地把扶餘隆往後一拋,五指猛然捏緊,在一陣啪啪地骨節聲的伴奏下,果斷地朝賀蘭楚石面門砸去。被扶餘福信丟卻一邊的扶餘隆在幾個隨從的攙扶下蹣跚地站了起來,心有餘悸地瞥了一眼近在咫尺的芙蓉池,幸好剛才沒有被扔到芙蓉池裡面,不過隨即眼神就死死地盯住了扶餘福信的背影,臉色一片鐵青。心裡暗罵,這個挨千刀的莽夫,扶餘福信對他無禮倒還不算什麼,可是現在這個莽夫竟和賀蘭楚石動起手來,難道他不知道賀蘭楚石的身份是東宮千牛嗎?看來這幾個月來的努力恐怕全都付諸東流了。
賀蘭楚石一愣,他卻沒想到扶餘福信並沒有理會他抓向扶餘福信脖頸上的那一爪,隨著一陣熱風撲面而來,眼中儘是扶餘福信那如雷霆般的拳勢,越來越近,越來越近……賀蘭楚石心裡突然有了一種錯覺,怕是他這一爪還沒有觸及到這個百濟人,面目就已經被打爛了,右手彷彿像觸電般快速縮了回來。
薛仁貴看到賀蘭楚石的動作,搖了搖頭,在李元嬰耳邊小聲嘆息道:「殿下,賀蘭校尉並非扶餘福信的對手,您看是不是……」
「什麼?那個百濟番將竟比楚石兄還厲害?怎麼可能!」趙節的耳朵也尖,大聲叫了起來。
郭遷不屑地說道:「我們薛將軍的眼力,什麼時候差過!」
賀蘭楚石狼狽地擋下了扶餘福信的第一拳,才緩了一下勁,結果卻突然聽到趙節的喊聲,剎那間動作稍稍一滯,待重新集中心神,哪裡還能擋得住扶餘福信那一記勢大力沉的橫掃,虎背熊腰,七尺有餘的賀蘭楚石登時就如山崩般倒了下去。唉,心神不寧害死人啊!
芙蓉池畔遊人絡繹不絕,扶餘隆這一行人都是穿著百濟的特色服裝,由於身著異服,每到一處當然都能吸引不少人的目光,沒想到才眨眼間的工夫,這伙百濟人先是自己內訌,接著就和旁邊的大唐人打了起來。這還了得,哪來的蠻夷之輩,竟敢在芙蓉園撒野,莫非是欺我大唐無人乎,頓時芙蓉池畔的人流很快就湧了過來。
看到賀蘭楚石落敗,李元嬰的臉色一下子就垮了下來,要是不殺一殺這個扶餘福信的氣焰,他還真當他百濟是個東西。冷聲喝道:「親事府典軍薛禮!」
薛仁貴剛才發現賀蘭楚石並不是扶餘福信的對手時,就已蓄勢待發,剛剛才生出的一絲對百濟的同情早就煙消雲散,聽到滕王殿下的命令後,輕輕一躍,凌空飛起,如蒼鷹般就掠到了扶餘福信的面前,右手彷彿隨意地掃過扶餘福信的臉頰,在扶餘福信擋隔的那一刻,電光火石間勢如千鈞的一拳狠狠地砸在扶餘福信的肚皮上。
做完這一切後,薛仁貴淡然一笑,彷彿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似地走回李元嬰的身後,低聲抱拳道:「殿下!」
李元嬰滿意地點點頭,原本比起戟術和箭術,薛仁貴在拳腳方面還有些欠缺,不過經過這幾個月來和程務挺的切磋,日臻完美。如此傑出的保鏢,天底下也只有他李元嬰的滕王府才有,即使是天可汗哥哥身邊的阿史那忠,薛萬徹等,比起龍門薛仁貴,也還是差了一些。
扶餘福信就像一頭剛剛原地轉了十幾圈的笨熊一樣,晃晃悠悠地連退幾步,右腳往後重重一挺,想要止住後退的腳步,結果關節一軟,順勢單腳跪了下去。一手撐在地上,一手扶著被薛仁貴打中的肚子,不禁嘔了幾口酸水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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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雛鷹展翅 第七十一章 賀蘭兄弟
怎麼可能?扶餘隆眼睛瞪得如銅鈴一般,實在是不敢相信剛才這一幕,雖然他心裡恨死了扶餘福信,但也不得不承認,扶餘福信確實有他驕傲的地方,整個百濟國中也找不到一個能夠在扶餘福信手下堅持上十回合的人。可是如此驍勇的扶餘福信竟然一照面,僅僅是一照面的工夫,就在薛仁貴手裡敗下陣來,徹底顛覆了扶餘隆的認知。
看到曾經不可一世的扶餘福信雙眼無神地單膝跪在地上,扶餘隆再怎麼難以置信也只能接受這個現實。天朝上國就是天朝上國啊,他做夢也沒想到有人能夠讓扶餘福信一招落敗,這個薛仁貴就如此厲害了,那傳說中的翼國公秦叔寶、鄂國公尉遲敬德又是怎樣的風流人物啊,想到這裡扶餘隆心裡泛起一股深深地無力感,對大唐也更加地敬畏。怕是這個百濟王孫即使回到百濟後也不敢生出對大唐的敵意了。
李元嬰不屑地看了還痛苦地跪在他面前的扶餘福信一眼,對身旁的倆小太監道:「郭遷、王倫,你們快去把賀蘭校尉扶起來吧!」
賀蘭楚石雖然被扶餘福信一記勢大力沉地側踢擊倒,不過比起扶餘福信肚子上被薛仁貴打中的那一拳,並算不了什麼,抬額感激地看著李元嬰,老臉一紅,擺手道:「不敢勞煩兩位舍人!」接著重重吐出一口濁氣,兩手一撐,很快便站了起來。暗道,這個可惡的百濟番將,今天把他的老臉都丟光了,還想得到大唐的支持,哼!
方才賀蘭楚石也聽了扶餘隆的訴苦,知道百濟和新羅有著不死不休的世仇,心裡暗暗思索,百濟既然想要得到大唐對他的支持,想來新羅也應該有著同樣的心思。於是打定主意,只要新羅也像百濟那樣向大唐派出使團,他一定盡最大的努力讓大唐支持新羅,如果能直接出兵那就更好了,就算是去十二衛當個小小的旅帥他也要隨軍出征,不把這該死的百濟滅了難消他心頭之恨。
賀蘭楚石當然有這個資本,一來他是太子的心腹之臣,雖然李承乾如今的地位岌岌可危,但畢竟還是儲君,在朝堂上還是有一些影響力的;二來他的老丈人侯君集是以吏部尚書職參與朝政的當朝宰相,而在此之前,侯君集更是擔任了七年之久的兵部尚書,在新羅、百濟這個問題上,在聖人面前自有很強的話語權。只要賀蘭楚石能說動李承乾和侯君集的其中一個,他想要一雪今日之恥,也不是什麼難事。
「二弟!怎麼是你?」賀蘭楚石這麼一站起來,剛才圍湧過來的人流中突然有人叫了起來。
李元嬰朝聲音的方向望去,只見一個器宇軒昂,身著一身淺綠色襕袍的青年男子攜著一個美豔少婦從人群中走了出來,雖然這名男子的面相與賀蘭楚石有幾分相似,不過遠遠看去,其風采亦不輸於上官儀那樣的美男子。心裡暗道,二弟?賀蘭楚石那個莽夫竟然會有長相如此豐俊的哥哥?而他身旁的那個少婦更是讓人感到驚豔,正是一雙丹鳳三角眼,兩彎柳葉吊梢眉,胸脯豐滿,體格風騷,粉面含春威不露,丹唇未啟笑先聞,恍如天上的謫仙一般,想來曹雪芹筆下的鳳姐也不過如此。
李元嬰突然心裡一登,對了,賀蘭安石!上次聽到賀蘭楚石這個名字的時候他就想到了當初讓郭遷去應國公武家打聽過,武家長女嫁給了應山縣男賀蘭安石,只是一直沒有問過賀蘭楚石和賀蘭安石這兩個名字相近的人有沒有什麼親戚關係。莫非眼前這個英俊的男子就是武則天的姐夫?
杜荷和趙節兩人顯然也認識這個英俊得不像話的男子,連忙上前拱手道:「荷(節)見過安石兄!」
扶餘隆因為剛才扶餘福信的事情再留在這裡本就尷尬,見到滕王殿下他們是碰到熟人了,正好趁著這個機會向滕王告辭,吩咐幾個隨從拉著至今還跪在芙蓉池畔的扶餘福信落荒而逃,心裡暗思,今天以後他們百濟使團在長安城裡怕是呆不下去了,唉!看來天絕百濟啊,如今也只能和高句麗與虎謀皮了。
安石兄,果然就是武則天的那個死鬼姐夫賀蘭安石啊。李元嬰心裡暗嘆,有了賀蘭安石以及武則天那一族的基因,怪不得賀蘭安石的兒子賀蘭敏之能以相貌俊美寫入史書。那照這麼說賀蘭安石身旁這個體態風流,在李元嬰看來很有王熙鳳氣質的美婦就是日後大名鼎鼎的韓國夫人武順了。
看起來賀蘭楚石對賀蘭安石這個哥哥還是有些敬畏的,看到賀蘭安石後立刻就不見了先前的豪氣,畏畏縮縮地走到他哥哥面前,小聲說道:「兄長,嫂嫂!你們不是去渭水了嗎?怎麼也在芙蓉園啊!」
武順嫵媚一笑,嬌聲道:「怎麼,叔叔難道就這麼不想見到兒嗎?」
「嫂嫂言重了,楚石不敢!」聽到武順那嬌媚的聲音,賀蘭楚石不禁有些頭皮發麻,站在這個大嫂面前,實在是有壓力啊。心裡暗道,幸虧兄長如今隨越王殿下在揚州為官,考妣也已經逝去多年了,並沒有三年一次的定省假,等過幾天寒食節一過,兄長的拜墓假也該結束回揚州去了,否則要是跟這個大嫂呆久了,指不定會發生什麼事情呢。
武順見賀蘭楚石低頭不敢看著她,又是得意地一笑。賀蘭安石皺了皺眉,轉而道:「原來是趙洗馬和杜舍人,安石有禮了!剛才那幾個人好像是穿著百濟的衣服吧,楚石怎麼和他們動起手來了?」
提到百濟這兩個字,賀蘭楚石又再次忿恨起來,不過他在他兄長面前也不敢放肆,嘴巴張了張,還是沒有說話。
李元嬰的目光也終於從武順的身上收了回來,定了定心神,爽然笑道:「安石兄不要責怪楚石兄,那幾個百濟番將夜郎自大,不知我大唐的威嚴,楚石兄去教訓教訓他們也是應該的。」
「教訓,某看是丟人吧,也不知他這幾年是怎麼過來的,我們賀蘭家乃是武勳世家,竟然三兩下就被那幾個蠻夷給打敗了,真丟我們賀蘭家的臉面!」賀蘭安石並不認識李元嬰,還當也是哪個功臣家的小郎君,所以只顧著教訓他弟弟。說來也是,原本他在遠處看到賀蘭楚石被一個百濟人兩招擊敗,心裡還曾嘲笑過,沒想到這個丟臉丟到百濟的人竟然是他的親弟弟。
賀蘭楚石更是滿臉通紅,是啊,今天他確實是丟盡了賀蘭家的臉面。聽著李元嬰的聲音,越發覺得好像是諷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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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雛鷹展翅 第七十二章 未來的韓國夫人
「這位小郎君是?」武順那雙水汪汪的大眼睛又再一次亮了起來,嬌聲問道,如青蔥般的纖纖素手習慣性地就要撫上李元嬰那俊秀而又略顯稚氣的臉龐。
郭遷和王倫豈能讓這個也不知哪冒出來的野女人靠近他們的滕王殿下,冷哼一聲,一左一右如門神般把武順給攔了下來。這武順雖然豔光四射,嫵媚動人,不過對這倆小太監可沒有什麼吸引力。
武順對自己一向有著足夠的自信,除非不是男人,否則沒人能夠無視她的存在。很明顯,眼前這兩個小傢伙就不是男人。當然,以武順的眼力也知道郭遷和王倫更不可能是女扮男裝的,那就只有一種可能了。猜出郭遷和王倫的身份後,武順越發覺得這個俊秀可愛的少年郎眉宇之間跟越王殿下還真有幾分相像之處,而且和越王殿下一樣,有著相同的皇家氣質。賀蘭安石是越王府屬官,武順自然也見過幾次越王。
想到此武順心裡一登,如果沒猜錯的話,這個少年郎應該也是哪一位皇子殿下吧,莫非是晉王殿下?於是武順也就不敢再放肆了,心虛地看了她丈夫賀蘭安石一眼,她可沒有撩撥晉王殿下的膽量。
李元嬰微愕,這位未來的韓國夫人果然彪悍,雖然他現在還只是個少年,但這武順的舉止也未免太輕佻了些,這還是她丈夫賀蘭安石在場的情況下,看來這個武順很有向他皇姐永嘉公主發展的趨勢啊。心裡腹誹,史書上說這位韓國夫人早寡,估計賀蘭安石就是被武順給搾乾的,可憐這一代美男子了。
賀蘭楚石雖然感覺剛才滕王殿下的話有些刺耳,不過自己也明白,滕王殿下那是好意呢,而且剛才滕王殿下讓薛典軍出馬,幫他狠狠教訓了一番那個讓他顏面掃地的百濟蠻夷。原本因為太子的原因,賀蘭楚石心裡對這位名滿天下的滕王殿下並不以為然,不過因為剛才之事,現在漸漸也有了好感,小聲介紹道:「兄長,這位就是金州刺史,滕王殿下!」
賀蘭安石頓時動容,原來是滕王李元嬰,要知道他家殿下最崇拜的人中,除了當今聖人以外,就屬這位滕王殿下了。連忙恭聲作揖道:「卑官越王府功曹參軍事賀蘭安石見過滕王殿下!這是賤內武氏,剛才賤內失禮之處,還望滕王殿下海涵!」
「滕王殿下?」武順也有些意外,原本她還以為是晉王,沒想到竟是越王殿下的皇叔滕王。這位滕王雖然是皇弟的身份,不過比起他們越王殿下這樣的皇子來卻更受聖人的寵愛,要知道古來特許留京不之官的皇子大有人在,但是皇弟絕對找不到幾個。當然,這裡面也有滕王年紀尚小,還未大婚等因素存在,但是他們越王殿下雖然年紀稍長於滕王,卻同樣沒有大婚,不過卻已經之官好幾年時間了。
越王府功曹參軍事?李元嬰心裡有些茫然,他那便宜老爹生了二十二個兒子,而天可汗哥哥的功能也不差,到現在為止也已經有十三個兒子入賬了,拋開奪嫡被殺和早夭的那幾個,如今宗室中,有著將近三十個親王,而且這兩年李世民又突然發神經,大規模的徙封了兩次,反正李元嬰是記不得越王是他哪個哥哥或者侄子了。只是隱約記得魏王李泰在徙封魏王前的封號好像是越王。
不過有專門記著這些事情的王倫在呢,他也知道殿下從來不去記那些煩人的封號,馬上退到李元嬰身後低聲道:「殿下,越王就是揚州都督,八皇子貞!」
李元嬰心領神會,他可不想被人知道以孝悌之名享譽天下的滕王李元嬰連自己哥哥、侄子的封號都記不住,擺出一副很自然地表情說道:「某記得越皇侄現在應該是揚州都督吧,安石兄既為越王府功曹參軍事,何以久在京師呢?」同時李元嬰的心裡也有些怪異,要是在往日,通常都是李孝逸先行告知他的,今天李孝逸怎麼失聲了。
武順連忙緊張地說道:「滕王殿下有所不知,因為這幾天正是外子五年一次的拜墓假,所以才從揚州回到京師的,待寒食一過,就又得回揚州去了。」心裡更是後悔,原以為叔叔和滕王上巳節結伴同遊,那應該和滕王交好才對,沒想到滕王一出口竟是問罪,不用問肯定是因為她剛才有些惹怒滕王殿下了。
「正是如此!」賀蘭安石慢慢接聲道。他並沒有像武順那樣緊張,因為這次回京師,是正常的拜墓假。而且即便他賀蘭安石是擅離職守,也不用太在意,因為他弟弟的老丈人正是吏部尚書侯君集,恐怕沒有哪個考功郎中敢在考課方面為難他。
眼睛發直地盯了武順好半晌,李孝逸也覺得不大好意思,剛要不依不捨地收回目光,就又聽到了武順那撓得他心底直癢癢的媚音,不過武順那顫人心弦的目光卻一直都放在二十二郎身上,連一絲都沒有分給緊緊站在二十二郎身旁的他,這讓李孝逸有些沮喪。為了引起這個美嬌娘的注意,李孝逸深深吸了一口氣,漲紅著臉說道:「孝逸曾經聽襄邑王叔說起過揚州的風光,那裡可是個好地方啊,否則也不至於吸引隋煬帝三下揚州了!怎麼聽口氣武夫人好像並不喜歡揚州啊?」
李元嬰詫異地看了身旁的李孝逸一眼,今天孝逸從兄的行為很奇怪啊,難道這位未來的韓國夫人殺傷力這麼強大,不到一刻鐘的工夫把宗室雙傑之一的李孝逸都給俘虜啦?
李元嬰嘴角微微翹起,既然如此,那他就幫幫這位兄弟一把好了,給他們創造點機會,至於賀蘭安石嘛,那就對不起了,反正你也沒幾年好活的了。於是頷首道:「孝逸從兄不說,元嬰倒是忘記了,武德九年襄邑王叔也曾經出任過揚州大都督。如今正是揚州一年中風光最好的煙花三月,莫非孝逸從兄突然有了下江南的興致?」襄邑王李神符是李孝逸的親叔叔,如今已經致仕,他並不像李元嬰那些哥哥、侄子,封號更換得頻繁,所以對於李神符,李元嬰還是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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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雛鷹展翅 第七十三章 被人道破的心思
「這位郎君是?」天見可憐,武順總算是注意到李孝逸的存在了。
也不知道杜荷是不是也看出了李孝逸的心思,微微一笑,介紹道:「這位就是梁郡公了!」
梁郡公?武順當然不可能知道梁郡公又是什麼人,不過既然有著開國郡公的爵位,那即使不是宗室也是勳貴之後了,聲音有些低弱地說道:「揚州雖好,但和繁華的京師相比,那還是稍顯不如的,而且先考已逝,兒又要隨外子到千里之外的揚州為官,家慈和兩個妹妹也就無人照顧了。」說罷又把那慇勤的目光投向李元嬰,賀蘭安石現在是越王府功曹,要是滕王殿下一高興,把安石調到他那滕王府去,那就好了。即使過些年滕王殿下去金州之官,那也比遠在江南的揚州好。
這時,趙節突然促狹道:「滕王舅舅,您可知道這位武夫人是什麼人嗎?」
李元嬰一愣,一時不明白趙節這話是什麼意思,詫道:「難道不是安石兄的夫人嗎?」賀蘭安石和李孝逸也是一頭霧水地看著趙節,而當事人武順的眼睛裡更是茫然。
趙節神秘地笑道:「不錯,但這只是武夫人的其中一個身份而已!」
「節兄,兒還能有什麼身份?」這回武順是真弄不明白了。
節兄?李元嬰又是一怔,難不成趙節和武順兩家還有著親戚關係?不過他們之間好像八竿子打不著吧?當然這也並非不可能,雖然因為隋文帝楊堅開創科舉制,打破了魏晉南北朝以來的門閥世家通過「九品中正制」對官場的壟斷,但是初唐並非後世的明清,科舉制度僅僅還是草創而已,也不太受朝野重視。即使科舉被錄取,還要通過吏部的考試,合格後才能授官,而且唐代科舉出身者授官的品秩是很低的,最高不過正八品上,一般都是九品官。
比起這樣的科舉,顯然皇親國戚、高官子弟們的門蔭以及春秋兩季的薦官制度更受世人的青睞,所以至少在唐代初期,政權還是掌握在門閥世家的手中,比如著名的關隴軍事貴族集團和山東高門五姓七家。因此,放眼貞觀朝,除非是像侯君集這樣的從龍之臣,否則哪個朝臣站出來沒有一點這樣那樣的背景。別的不說,就現在李元嬰身邊的這幾個人中,李孝逸、趙節是皇親國戚,杜荷是功臣之後,賀蘭兄弟則出身關隴集團,即使薛仁貴,也是因為攀上了他滕王李元嬰,才青雲直上的。就算是被後世史家津津樂道的草根宰相,現在還只是門下省給事中的馬周,也是因為得到中郎將何常的舉薦才能進入仕途。
而說到門閥世家,就不得不說到門閥世家之間的聯姻了,這種聯姻甚至影響到了皇權的鞏固,以至於後來李治登基後還特意下了《禁婚詔》,以限制世家之間的聯姻。所以,也許從朝堂上隨便抓出兩個大臣來,上溯幾代就能找到他們之間的親戚關係。
趙節一副智珠在握的模樣,「節這妹妹其實就是應國公武家的長女,滕王舅舅沒有想到吧?」
見趙節提到她父親武士彟,武順就更加地黯然了。人情冷暖啊,當年她父親在世的時候,作為武德朝十七位開國功臣之一,深受武德、貞觀兩朝的信任,何等的風光,可惜這種風光在她父親隨高祖大武皇帝而去後就煙消雲散了。而她那兩個同父異母的兄長又實在不爭氣,如今的武宅,也只能用門可羅雀來形容了。
李元嬰臉上一滯,他哪能不知道這個武順是武士彟的長女,武則天的大姐,但是趙節這話是什麼意思?
武順沒有反應過來,不過賀蘭安石可不一樣,一下子就發現了趙節話中肯定含有深意,眼睛在趙節和李元嬰身上飄移不定。
原來她就是應國公武士彟的女兒啊,李孝逸也有著自己的一番心思。
趙節見李元嬰裝著一副很茫然的樣子,戲謔道:「滕王舅舅,看來您是不知道家慈和武家的關係啊!」
「桂陽皇姐和武家有什麼關係?」李元嬰剛剛脫口而出,腦袋裡就突然閃出一條記憶來,去年隨駕巡幸洛陽宮前,李世民本來想把長孫無忌的女兒許配給他,最後因為長孫皇后的幫忙才艱難地讓李世民打消了主意。記得當時在兩儀殿中,他聽李世民說起過,武士彟和楊氏成婚,就是由他便宜老爹李淵親自做媒,桂陽長公主主婚的。桂陽長公主……可不就這個趙節他娘嗎!對了,武則天的老娘姓楊,不會也和楊師道有關吧?
事實正如李元嬰所猜測的那樣,武順搶先答道:「家慈也是出身弘農楊氏,門下侍中楊相公正是家慈從兄,而當年先考和家慈的婚禮正是桂陽長公主主婚的!」如今武順的娘家已經風光不在,而其夫賀蘭家族傳到賀蘭安石這裡也只剩下了一個男爵的爵位,唯一能值得武順驕傲的也就只有她母親的娘家弘農楊氏。雖然楊氏的隋朝已經滅亡二十幾年了,不過楊家依舊顯赫,楊恭仁、楊師道兄弟相繼為相,而頗受寵愛的吳王恪也是他們楊家的外孫。
李元嬰看著趙節那滿臉笑容的模樣,更是不屑,看來這個趙節是完全忘記他其實是姓趙了,縱使那個武順和楊家沾親帶故,和你趙節有什麼關係。不過心裡還是奇怪,這個趙節怎麼無緣無故地提起這個來了?
武順雖然因為提到弘農楊家而有些洋洋自得,不過現在也反應過來了,雖說武家和楊家有親,但和滕王殿下應該沒有什麼關係吧?
趙節笑道:「滕王舅舅在小甥面前還隱瞞什麼!您前段時間不還曾派郭舍人打聽過照娘的情況嗎?長孫皇后知道母親和楊家姑姑交情深厚,原本還想讓母親給滕王舅舅做媒呢,不過後來舅舅在陛下面前主張推遲婚事,母親這才作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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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雛鷹展翅 第七十四章 期待
李元嬰目瞪口呆,饒是他臉皮不薄,也是尷尬不已,畢竟人家的姐姐就在站在面前呢。那長孫嫂嫂也是,就這點破事至於到處宣揚嗎?惡狠狠地瞪了郭遷一眼,要不是他經不住考驗,被楊保媼套走了話,哪會有現在的尷尬。
李孝逸微微一怔,目光有些躲閃地看了李元嬰兩眼,轉而對趙節遲疑道:「照娘是?」
而武順的眼睛更是亮堂了起來,直直地盯著李元嬰看,沒想到滕王殿下竟然看上了她們家照娘。心裡盤算著,如今滕王還沒有大婚,若是照娘能夠如願進入滕王府,以她應國公之女的身份,又有皇后和桂陽長公主做媒,自然就是滕王妃了。滕王可不是宗室裡一般的親王,深得聖寵就不必說了,少時就有孝悌之名,如今獨創「滕王體」書法更是讓滕王名滿天下,長安城裡哪家的女郎沒有聽說過滕王殿下的名聲啊。如果照娘能夠成為滕王妃,那她這個做姐姐的臉上也有榮光不是。
不過武順隨即心裡就開始自怨自艾起來,也怪父親,當年怎麼就把她嫁得這麼早呢,雖說賀蘭安石確實也是個貌比潘安的美郎君,不過比起滕王殿下,身份著實低了些,頭上雖然安著一個應山縣男的爵位,可這都幾年了,還在越王府裡面廝混,也不懂得去求求侯相公或者楊相公,至少調回京師也好啊。照娘雖然是她的妹妹,秉承了她的美貌,不過如今還只是個黃毛丫頭而已,哪能及得上她,也不知是哪裡來的運氣,竟然能被滕王殿下看上了。
武順瞥了一眼也不知低頭在想些什麼的賀蘭安石,很是驕傲地挺了挺胸脯,抿著微翹的嘴唇自嘆一聲,唉!要是她現在還是未嫁之身就好了,否則哪還輪得上照娘那小丫頭片子。
趙節笑道:「照娘當然就是節那楊家姑姑次女的閨名了!對了,順娘,你好不容易才回來一次,今天三月三上巳,沒有跟楊家姑姑她們一起出遊嗎?」
趙節今天可是開心得很,自從上次福臨樓把李泰的跟班柴令武的腦袋開瓢了以後,由於父親親自出面,柴令武也沒敢拿他怎麼樣,算是為被李泰騎在頭上的太子殿下狠狠地出了一口惡氣。看著柴令武那豎子最後灰溜溜地離開太府寺,他們東宮的人憋屈了這麼久,也終於揚眉吐氣了一回。
此後他和賀蘭楚石兩個就被杜荷拉著成天往滕王府跑,他也知道杜荷是為了爭取滕王舅舅對太子殿下的支持,沒見柴令武那豎子也和他們一樣沒事就去平康坊轉悠嗎?不過他對這個年紀比他還小,但卻擺著長輩面孔的舅舅並沒有多少好感,從來都是一副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超然模樣,杜荷又不是他老爹杜如晦,他可不信以杜荷的能力能把滕王舅舅拉到太子的陣營中。如果不是因為李泰那邊也派柴令武去滕王舅舅那裡套近乎的話,他才懶得去滕王府裝孫子呢,嗯,確切地說是裝外甥。
沒想到今天他趙節能夠讓名滿天下,一向無悲無喜的滕王李元嬰也臉紅一回,現在只有心裡面只有一種感覺,舒暢啊!不過誰也沒有注意到杜荷在聽了趙節說起李元嬰和武照娘之事後,眼睛裡一道精芒一閃而逝。
李孝逸點了點頭,雖然心裡早有預料,不過聽到趙節肯定的答覆後眼睛裡還是泛起一絲失落的眼神。他今天第一眼見到武順娘就被她那顫人心弦的風韻給深深地吸引住了,可惜羅敷自有夫,他也只能獨自黯然神傷。原本一開始李孝逸還想私下打聽一下這個武夫人的娘家,如果還有尚未出嫁的妹妹,能退而求其次也無妨,沒想到原來這個武夫人就是應國公武士彟的長女,而武家次女卻早已進入了二十二郎的眼簾,而且此事連長孫皇后都知道了。李孝逸不由苦笑,既然是長孫皇后已經定下的滕王妃,那他還能如何呢……
眼神又不由自主地飄向武順,李孝逸在心裡暗暗提醒自己,其次畢竟是其次,還是想開點好,像順娘這樣絕豔的女人,哪是這麼容易就能找得到能夠替代的。心裡琢磨著是不是聽從二十二郎剛才的建議,過幾日跟著順娘和那個怎麼看怎麼不順眼的賀蘭安石一起下揚州,雖然不期望能發生點什麼,但能與順娘多呆上幾日,也是好的。
武順自不知道李孝逸心裡在想些什麼,現在還沉浸在無限的遐想中呢,連趙節剛才的問話,她也是半點都沒有聽到心裡去,還是賀蘭安石替他妻子回答,避免了趙節的尷尬,「今天安石與拙荊正是和丈母她們出來踏青的,原本已經說好去渭水的,結果三娘早上吵著要來芙蓉園游玩,所以才會在這裡遇到諸位。」
「哦?楊家姑姑她們也來芙蓉園了嗎?」趙節喜道,又轉頭促狹地看著他那滕王舅舅。
李元嬰也是怦然心動,看來今天就能見到那位被後世演繹過無數遍的一代女皇武則天了!想到這裡也就不再在意趙節那促狹地目光。雖說因為他的蝴蝶效應,讓孫思邈治好了長孫皇后的病,使得歷史發生改變,並沒有出現歷史上貞觀十一年那次大規模的選妃。不過李元嬰並不敢大意,他那天可汗哥哥還能再活十幾年呢,以後的事情誰能說的清楚。李元嬰對歷史上那個心狠手辣的一代女皇可是深深地忌憚,要知道歷史上李元嬰那幾個兒子就是全葬送在武則天的詔獄之中,他可不想冒著老來不得善終的風險,也許滕王妃就是武照娘最好的歸宿吧。
「三娘!」李孝逸的眼睛也突然亮了起來,忙不迭地問道:「應國公家可是還有季女?」叫出聲後李孝逸也知道自己剛才的反應太過激烈了,老臉一紅,尷尬地笑笑。
李元嬰微微一怔,他是知道李孝逸看上了武順的,卻沒想到他也打起了武順妹妹的主意。看到李孝逸那一臉興奮地模樣,李元嬰哪還不知道在此之前李孝逸也打過武則天的主意,不過卻因為趙節道出他的心思後才知難而退的。
李孝逸、武則天,李元嬰不禁搖了搖頭,在他的記憶裡,隱約記得歷史上幫助武則天平定徐敬業、駱賓王反武勢力的那個主將正是他這位孝逸從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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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雛鷹展翅 第七十五章 失望
正浮想聯翩著的武順突然被李孝逸的叫聲驚起,那水汪汪的大眼睛很是不悅地瞪了李孝逸一眼,忿忿道:「兒當然有個季妹,梁郡公覺得很驚訝嗎?」武順現在心裡面已經是以滕王妃的姐姐自居了,一個開國郡公而已,在她眼裡也已經算不得什麼大人物了。
好一抹風情萬種,動人心魄的眼神啊!李孝逸傻傻地搖了搖頭,他哪裡敢在他心目中的神女面前反駁什麼,暗暗自嘲,沒想到他李孝逸向來不羈,竟然也會有今天。轉而看向賀蘭安石,心裡更嘆,如此相貌,擲果盈車的西晉潘岳恐怕也莫過於此了。心情再次低弱下來,順娘有夫如此,看來他這番心思最終也只能同楚襄王一般了。
賀蘭安石笑道:「丈母她們帶著敏之就在前面呢,剛才某和拙荊在芙蓉池畔觀魚,看到有百濟蠻夷和我們大唐人動手,所以才趕了過來,沒想到那個丟盡了我們大唐臉面的人竟然是楚石!」說罷輕輕嘆了一聲。
賀蘭楚石的臉色再次臊紅,對於這個拉扯他長大的長兄,賀蘭楚石面上雖然不敢說什麼,不過心裡還是有些忿恨的。雖然他是實力不濟,但怎麼說也算是繼承了賀蘭家的武勳傳統,那賀蘭安石算什麼,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而已,比起他賀蘭楚石,恐怕還不如吧。別以為長著一副蘭陵王高長恭的相貌,就能有蘭陵王之勇。(注 1)
李元嬰看著低著頭不敢說話的賀蘭楚石,笑道:「安石兄不可如此說,前番那個百濟番將,名喚扶餘福信,聽說是他們百濟國的第一名將,雖說有『矬子裡拔大個』之嫌,但畢竟是一國之翹楚,楚石兄敗在那扶餘福信之手,也是可以理解的嘛!」
「百濟第一名將扶餘福信?聽說現在百濟和新羅激戰正酣呢,既然是百濟第一名將,何以出現在長安城中?」賀蘭安石驚道。
李元嬰也是一怔,是啊,百濟和新羅之間的戰爭就沒停過,百濟王既然派遣嫡長孫前來大唐求援,那想必是到了緊要關頭了,在這節骨眼上百濟怎麼會把他們國家的第一名將放到遣唐的使團中呢?那不就本末倒置了嗎?
杜荷見李元嬰的臉上也露出疑惑之色,微微一笑,拱手道:「滕王殿下,安石兄!前段時間百濟王孫扶餘隆求見過太子殿下,荷既身為太子舍人也就對百濟作過一點瞭解。」
「願聞其詳!」李元嬰暗道,畢竟是名相杜如晦的兒子,這個杜荷還是有一點能力的。
杜荷頷首道:「我大唐東北三國雖然呈鼎足之勢,不過百濟的國力最弱,又與新羅有著百年的世仇,一直是勝少負多,所以扶餘福信因為在對新羅的作戰中多有勝績就馬上被百濟人尊為第一名將了。」
「那就更不應該出現在長安城裡了吧?」賀蘭楚石這時候也突然插口道,他對扶餘福信的怨念,那就別提有多深了。
杜荷笑道:「楚石兄稍安勿躁,雖然扶餘福信威名遠播,但其實這個扶餘福信最多也只能算得上是一個驍勇的武夫而已,其武藝確實在百濟首屈一指。之所以能闖下這麼大的名聲,還得歸功於他幕後的謀主,一個法號叫道琛的和尚,當然扶餘福信也有他的優點,那就是對這個足智多謀的道琛和尚一直言聽計從。所以雖然百濟民間扶餘福信的名聲一時無兩,但是百濟王扶餘璋豈能不知道這扶餘福信到底有幾兩重。」
李元嬰接聲道:「某明白了!想來那扶餘璋是怕新羅或者高句麗知道百濟出使大唐後,會派人來截殺使團,所以把道琛和尚給抽調走,用扶餘福信的武力來保護遣唐使團。原來如此,某剛才還奇怪著,那個扶餘福信性格莽撞,如此經不得激,雖然驍勇,也不可能會是一個良將,原來是他身後那個謀主的功勞。」
「滕王睿智!」杜荷不著痕跡地拍了個馬屁。
李元嬰啞然笑道:「可惜那百濟王千算萬算終究是忽略了扶餘福信的脾氣了,如果沒有那個什麼道琛和尚的約束,久居盛名的扶餘福信豈會甘於人下。一個是百濟嫡王孫,一個是百濟首屈一指的大將,今日之事也許還會給百濟的以後留下一個隱患呢,百濟王弄巧成拙矣!」
賀蘭楚石冷哼道:「就百濟,依某看怕是撐不到那個扶餘隆即位的那一天了。」
賀蘭安石見他弟弟在滕王面前出言無狀,心裡一登,不過見滕王殿下臉上沒有什麼異樣,也就稍稍放鬆下來,雖然暗恨這個弟弟不爭氣,不過心裡面還是很關心他的,既然對方是百濟第一名將,那楚石落敗也算正常。突然賀蘭安石驚異的目光繞過李元嬰,投在身後的薛仁貴身上,驚道:「安石記得剛才滕王身後的那位將軍僅僅一回合就打敗了那個百濟第一名將,莫非就是坊裡間傳說的那位單戟退百寇的滕王府親事府典軍薛仁貴將軍嗎?」
「某正是龍門薛禮!」薛仁貴站在李元嬰的身後有些無奈地說道。
賀蘭安石拍手道:「果真是薛將軍,安石有禮了!安石在揚州的時候就已經聽說了薛將軍的傳說,就連越王殿下聽說了薛將軍的事蹟,也是深深佩服。如今得見真容,果然是盛名無虛士,不勝榮幸啊!」
※※※※
「大姐,姐夫!」賀蘭安石剛剛恭維完薛仁貴,遠處就傳來了一聲清脆而又略帶些著急的女音,李元嬰的心裡頓時緊張起來,這就是傳說中武則天的聲音嗎?目光忐忑地沿著芙蓉池畔眺望過去,希望這一代女皇不要讓他失望才好啊!不過好像也不用太擔心,有如此風韻的姐姐武順在前,想來那武照也差不到哪裡去吧。
只見一個在李元嬰看來好像只有七八歲左右的小女孩踩著草甸,蹦蹦跳跳地就朝李元嬰他們的方向跑了過來。原本李元嬰心裡還有些幻想,他眼中的這個蹦蹦跳跳的小丫頭應該是其他人家的小孩,不過當他看到這個小女孩最後撲在武順的懷中,心中最後的幻想頓時破滅,驚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這,這,這……難道這就是那個一代女皇武則天?也太小丫頭片子了吧……
而李孝逸的目光也是先期盼,接著馬上就失望了下來,不過隨即眼睛裡又是一陣希翼,心裡暗思,要是投進順娘懷裡的那個小女孩換成他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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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雛鷹展翅 第七十六章 藉口
「三娘,快來見過滕王殿下!」武順輕輕撫著懷中那小女孩的發髻,將她拉到李元嬰面前。
「滕王殿下?」那小女孩一怔,臉頰間泛起一抹淡淡的紅暈,撲閃著清澈明亮的大眼睛看向李元嬰,天真爛漫地問道:「您就是創造出『滕王體』書法的那位滕王殿下嗎?兒和姐姐們也都在學習『滕王體』呢!」
古來就有「楚王好細腰,宮中多餓死」的說法,如今也不例外,李世民酷愛書法是眾所周知的事情,不僅首創以行書入碑,而且重用了以虞世南、褚遂良為代表的一系列大臣,甚至還特地在弘文館開起了書法培訓班,專門培訓那些皇親國戚,貴族子弟。所以在李世民即位後,朝野上下就不可避免地掀起了一股經久不衰的學習書法的熱潮,士族中人要是不會一手漂亮的書法,那絕對是很自卑的事情。
而自從李元嬰將他的「滕王體」上呈御覽,得到李世民的推崇後,他的「滕王體」在民間也漸漸有與王羲之並駕齊驅之勢。當然李元嬰也汗顏得很,雖說他將後世顏真卿一生的成就佔為己有,但他畢竟不是顏真卿,更別說與書聖王羲之相提並論了。但是有了皇帝的推崇,再加上當世幾個書法權威的讚賞,誰又敢說他滕王李元嬰的不是。
所以這兩年來「滕王體」也同王羲之的字體一樣,成為人們競相臨摹的對象,由於李元嬰外流的作品並不多,一時間更是洛陽紙貴。得知這一行情後,李元嬰還曾經讓郭遷和王倫把他平常練字時留下的手書偷偷拿出去賣了積攢些私房錢呢。雖說李元嬰現在實封八百戶,並不怎麼缺錢花,不過從封地上收上來的錢糧還要經過好幾道程序,用起來哪有自己的私房錢舒心,而且他沒事還要往張阿難那個死太監身上塞倆錢,這種開支可不能通過有司衙門。反正他在大安宮守制的兩年多時間裡也不知寫過多少手稿,即使不賣出去也只能當垃圾丟了,或者留著生蟲。
有時候李元嬰自思靠賣字畫賺錢的親王在歷史上估計他是第一個,也是唯一的一個了,而且也不符合他穿越眾的身份,不過管他呢,不管是白貓黑貓,能賺到錢的就是好貓。
武順連忙小聲叱道:「三娘,不可對滕王殿下無禮,還不快向殿下行禮!」轉而獻媚地對李元嬰道:「季妹年幼不知禮數,讓殿下見笑了!」
顯然小女孩對武順這個姐姐還是有些敬畏的,嘟著嘴道:「兒見過滕王殿下!」
「武夫人不必在意,這位就是應國公家的小娘子吧,果然是天真可愛!」一聽原來這小丫頭片子是武家老三,李元嬰一時間神清氣爽,是啊,記得武則天好像是十四歲入宮的,怎麼可能這麼小,自己是關心則亂了。
賀蘭安石可不像武順,現在一心撲在滕王那裡,皺著眉頭道:「三娘,出什麼事了,剛才姐夫看你走得很急的樣子!」
李元嬰也覺得這個小丫頭剛才叫武順和賀蘭安石的時候語氣是有些著急,心裡暗道,不會是出現惡少調戲良家婦女這麼狗血的事情吧……
武三娘咬著唇遲疑一會兒,最後還是把武順拉下,趴在武順的身上咬著耳朵說了幾句。武順聽了馬上就從地上站了起來,稍微整理了一下有些凌亂的襦裙,臉上一紅,也在身旁賀蘭安石的耳邊小聲說了幾句,然後不好意思地與李元嬰等人告辭,拉著武三娘匆匆離開。
看著武順和賀蘭安石那親熱的模樣,李孝逸更是嫉妒地眼珠子都瞪了出來,不過人家是夫妻,他又能奈何。
「嫂嫂這是?」賀蘭楚石奇道,雖然他一向不喜歡這個嫂嫂,不過以他那嫂嫂的性格,滕王殿下在這裡,要是平常她絕對不會先行離開的。
賀蘭安石給了這個可能會成為他連襟的滕王李元嬰一個歉意的眼神,拱手道:「拙荊失禮了,犬子敏之還沒有週歲,剛才醒來可能是因為見不到他娘親,哭鬧起來了,丈母她們哄不下來,所以才讓三娘跑過來找尋拙荊!」
原來現在那個賀蘭敏之還沒有週歲呢,李元嬰聯想到剛才武順離開前臉色發紅的樣子,心知武順應該是趕過去哺乳了。也是,賀蘭安石和武順是因為拜墓假短暫回京師,應該不會帶著兒子的奶娘隨行。
「兄長,你怎麼把敏之也給帶出來了,這要是受個風寒那可怎麼辦?」賀蘭楚石聽說賀蘭安石把他那小侄子也帶到芙蓉園後臉色頓變。賀蘭楚石自己還未有子,對於如今賀蘭家的小獨苗自然也是愛護得緊,以這年代的醫療水平,小孩夭折那是司空見慣的事情,即使是皇子,在尚藥局眾多侍御醫的照料下,也有夭折的可能,難怪賀蘭楚石會如此緊張。
賀蘭安石淡然笑道:「楚石不必擔心,我們賀蘭家的子孫,怎麼可能連這點清風都抵擋不住!」李元嬰聽罷不禁嗤之以鼻,還賀蘭家的子孫呢,恐怕你自己都沒想到你也沒幾年好活了吧。
「不成,某得去看看!」賀蘭楚石朝李元嬰他們拱了拱手,就要跟過去。他對他那嫂嫂可一點都不放心,瞧她那副模樣,哪點像是會照顧小孩的,敏之可是他們賀蘭家的寶貝。
李元嬰忙道:「楚石兄稍等,既然知道安石兄的小郎君也來芙蓉園了,我們豈有不去看望之理,不如同去。順便也提前給賀蘭小郎君備上一份週歲禮!」既然武則天已經近在咫尺,又豈能讓她擦肩而過呢。
賀蘭安石一愣,心裡暗笑,看望敏之?依他看是衝著照娘去的吧!
李元嬰剛剛說完,杜荷就連忙接聲道:「滕王殿下說的不錯,荷與安石兄,楚石兄親如兄弟,敏之小郎君自然也是荷的侄兒,哪有叔叔不見侄兒的道理?同去!同去!」
趙節當然知道他那滕王舅舅存著是什麼心思,本來還想要再讓他這個舅舅臉紅一回,不過見杜荷連連給他使眼色,話到嘴邊也就變成了「同去」。
「孝逸從兄呢?」李元嬰看著一直跟悶葫蘆似的李孝逸問道。
李孝逸淡然一笑,拱手道:「可能是昨日在福臨樓喝多了酒,剛剛被湖風這麼一吹,頭疼得緊,既然二十二郎你們要去看望安石兄家的小郎君,那孝逸就先行告辭歸宅了!」然後從腰間摘下一枚小玉璧交給賀蘭安石,「這就當是孝逸提前給小郎君的週歲禮吧!」說罷便轉身離開。剛一轉身李孝逸的臉色就垮了下來,讓他去看順娘和賀蘭安石的兒子嗎?那是在他的心裡割肉啊!
李元嬰哪能不知道李孝逸心裡是怎麼想的,吩咐郭遷和王倫去把李孝逸送回靖恭坊,和賀蘭楚石他們一邊走一邊搖頭道:「昨日福臨樓孝逸從兄喝了不少酒,某還以為他千杯不醉呢!」跟在李元嬰身後的薛仁貴也是暗笑,昨天梁郡公哪去過福臨樓啊,他今天冷眼旁觀,李孝逸的心思自然也能猜出一二來。
剛走了沒多久,李元嬰他們就聽到遠處傳來一陣噪雜的吵鬧聲,隱約還夾雜著武順那不變的嬌聲,賀蘭安石臉色頓變。李元嬰更是錯愕,他剛才的預感不會這麼準吧?真的就出現惡少調戲良家婦女這麼狗血的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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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1-24 12:48 AM
第二卷 雛鷹展翅 第七十七章 武照初印象
賀蘭安石臉色突變,不過首先衝過去的卻是他弟弟賀蘭楚石,他們賀蘭家的寶貝獨苗還在那裡呢,若是有個閃失,賀蘭楚石是不介意當街殺人的。
李元嬰暗道,沒想到有人調戲到未來的女皇頭上了,真是不開眼啊!不過心裡也有些期待,不知這個未來的女皇會是個什麼反應呢。對身後的薛仁貴道:「走,我們也跟過去看看!武家娘子乃是我大唐開國功勛之後,豈容他人欺侮!」
趙節這時也沉下臉來,怒道:「在這長安城裡竟然還有人敢欺負某趙節的妹妹!也不知道左右武候府是干什麼吃的,到現在還不出現!」趙節果然是個忠實的太子黨,即使是這時候也不忘在李元嬰面前說魏王李泰的壞話。前文說了,左武候大將軍正是魏王李泰。
賀蘭楚石見到他嫂嫂抱著他那寶貝侄子正和兩個背影微胖的華服男子也不知在爭執些什麼,哪裡還忍得住,擠開圍觀的人群,上前一把就將其中一個華服男子給拽了過來,一記老拳重重地砸在那個男子的左眼上,眼眶間登時就青了一片。不待這名男子回過神來,賀蘭楚石又是一拳砸在他的鼻樑上。剛才賀蘭楚石在扶餘福信手上兩招落敗,心裡早就憋著一股怒氣,這名華服男子算是撞到槍口上了。
「元爽!」另外一個華服男子看著鼻樑塌陷,滿臉是血的同伴驚叫道,恐懼地看著賀蘭楚石那有些扭曲的面孔。不過餘光瞥見有一隊武候衛朝他們這邊走來,又恢復了一點自信,顫顫巍巍地指著賀蘭楚石喝道:「賊子敢爾!」
那武順也是彪悍,看到賀蘭楚石來了,把懷裡的嬰兒往旁邊那女孩懷裡一遞,提起襦裙,重重一腳踹在那個色厲內荏的男子的膝蓋骨上。
李元嬰等人這時也隨後趕到,不過李元嬰的目光馬上就鎖定在俏生生地站在武順身邊,懷裡還抱著一個襁褓的明媚少女身上。在被不明真相的圍觀群眾所包圍著的四女中,武順和三娘李元嬰早已見過,另外一個半老徐娘自然就更不可能會是武則天了,那未來的女皇不就呼之慾出了嗎?
一襲簡單素雅的襦裙,梳著可愛的雙鬟望仙髻,如含苞待放的初生小荷一般,濯清漣而不妖,比之她的姐姐武順,少了一絲成熟女人的風韻,卻又多了幾許荳蔻少女的明麗純真。不過不管是剛才她姐姐和那兩個華服男子的推諉爭執,還是峰迴路轉,賀蘭楚石頃刻間將那兩個傢伙打倒在地,武照的眼睛裡一直是波瀾不驚的樣子,彷彿眼前的事情都跟她沒有任何關係似的。是司空見慣,對此已經麻木了,還是她本就有著超出年齡的冷靜呢?
「武元慶,武元爽!又是你們兩個!」賀蘭安石看到這兩個華服男子,雖然那個被叫做「元爽」的人已經被賀蘭楚石打得連他親娘都不認得了,不過賀蘭安石還是立刻就認出了他們來。
「兄長,你認識他們?」賀蘭楚石詫道。心說他剛才應該不會打錯人了吧。
顯然趙節也認識這兩個叫武元慶和武元爽的華服男子,不屑道:「某還當是誰呢,原來是你們這兩個廢物!害得某還急匆匆地從芙蓉池畔趕過來,真是晦氣!」估計是這兩個華服男子也曾經被趙節教訓過,剛才面對賀蘭楚石的時候還敢叫嚷幾句,不過現在嘛,聳拉著頭,連哼都不敢哼一聲。
聽到賀蘭安石叫出武元慶、武元爽的名字,李元嬰心裡也就明白過來了,這兩個華服男子應該就是武家姐妹那兩個同父異母的哥哥了,也就是在則天朝非常活躍的武承嗣、武三思的父親。以前聽說過在武士彟死後武家這倆兄弟就與後母楊氏不和,對三個同父異母的妹妹更是看不順眼,以致武照當上皇后以後就馬上把她那兩個哥哥給貶到遠遠的去了,號稱史上最悲劇的外戚,如今看來果真不假。
從剛才武照那冷靜的眼神中李元嬰也能看得出來,這兩年多時間裡,這樣的事情肯定不少發生過。也許武照以後表現出來的那種狠辣的性格,就有部分原因來於此吧。看來即使把武照弄進滕王府,要徹底消除這個安全隱患還是任重道遠啊,要是把自己弄得後院起火那可就得不償失了。
武順忿忿道:「叔叔忘記了嗎?這就是兒那兩個不爭氣的兄長!」
賀蘭楚石也就在幾年前見過武元慶、武元爽一面,早就忘記了他們長什麼模樣了,經武順的提醒這才想起來,有點不好意思地說道:「啊!原來是武家兄長,這,這……」
趙節冷笑道:「楚石兄不用懊惱,這兩個白眼狼是該好好教訓一番。你可不知道,這兩年楊家姑姑她們在並州為應國公守孝,可沒少受這倆白眼狼的輕侮。哼哼,在並州某管不了,不過到了京師,還真當弘農楊家是好欺負的嗎?」
「怎麼回事?」武元慶盼星星,盼月亮,那一隊武候府衛士總算是過來了,雖然武元爽還在低聲呻吟著,不過武元慶的膽氣立刻就壯了不少。幾個月前武士彟的孝期結束,由於陛下的恩典,他們一家又回到了闊別多年的長安城,不想回到京師沒幾天,就被趙節的幾個奴僕給狠狠地揍了一頓。本來還想找幾個父親的生前故交為他們做主,結果一打聽才知道趙節是東宮司經局洗馬,太子的心腹,而且還是桂陽長公主的兒子,門下侍中楊師道的繼子,立馬就打消了報復的打算。
笑話,就算他父親生前顯赫,如今也已經人走茶涼了,誰會為了他們而得罪當朝宰相。而且武元慶也總算是弄明白了他們被打的原因,楊師道正是在並州老家被他們兄弟倆輕侮了兩年的那個後母的從兄。那個趙節不用問也知道肯定是得了那老毒婦的授意才派人圍堵他們兄弟的。
想到這裡武元慶心裡更是忿恨,同時姓楊的,看人家楊師道對待趙節這個繼子多好,哪像那個老毒婦,父親在的時候就沒少欺壓他們兄弟,如今回了京師,就又抖起威風來了。原本他們兄弟已經打算夾起尾巴了,結果今天上巳在芙蓉園看到那老毒婦一副趾高氣昂的樣子一時氣不過,見照娘手裡那幾張紙好像很寶貴的樣子,就把它給搶過來撕爛了,結果沒想到又撞上了趙節。
不過武元慶卻是不懼,趙節又怎麼樣,他現在已經不是幾個月前剛進京師那個沒頭蒼蠅了。如今誰不知道東宮的位子遲早是魏王殿下的,魏王殿下可是左武候大將軍,眼前這些武候府衛士即使不是魏王殿下的人,也不可能跟趙節這豎子穿一條褲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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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1-24 12:48 AM
第二卷 雛鷹展翅 第七十八章 武元慶的算計
武元慶看著還躺在地上不斷呻吟著的弟弟,幾個月前他們兄弟被趙節帶來的幾個奴僕狠揍了一頓的那一幕場景再次浮現在眼前。芙蓉園又不是太子的東宮,武元慶可不信在這幾個武候府的衛士面前,他趙節還敢再放肆。而且武元慶從帶隊的那個軍官的穿戴上看出,這名軍官並不是隊正、火長之類的小官小吏,其品秩至少應該在五品以上。
自認為有人在背後給他撐腰後,武元慶立馬就從地上爬了起來,輕輕揉著剛才被武順踹到的膝蓋骨,朝旁邊吐了口唾沫,不屑道:「弘農楊家,嘿嘿,說的倒是理直氣壯的!趙節,別以為某不認識你,一口一個楊家,不知把開化忠公置於何地啊?」
趙節的生父趙慈景曾被封為開化郡公,在河東戰死後謚號為忠,所以武元慶口中的這個「開化忠公」自然就是指趙節的生父趙慈景了。趙節登時就被氣得不行,武元慶這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啊,有個當宰相的後爹,誰還會去管以前那個都不記得長啥樣的死鬼親爹。
杜荷見趙節一副氣急敗壞的樣子,馬上就在趙節身後重重地錘了一下,讓他冷靜下來。現在可是多事之秋,上次福臨樓那件事情如果不是楊師道及時趕到,只怕他杜荷都可能被趙節所牽連,可不能再留下什麼口舌給李泰那邊借題發揮了。心裡更是暗嘆,連這麼簡單的激將法都看不出來,這趙節也就是攤上了一個好繼父而已,否則還有何用?
聽到那個武候府將領的喝聲,李元嬰的注意力也從未來女皇那裡轉移到來人身上。依李元嬰看來,這名武候府將領應該已經上了一些年紀了,隱約能看到露在平巾幘外的兩鬢已有少許銀絲,不過那張飽經風霜的臉龐卻依舊堅毅,一雙凌厲的眼睛裡同樣是炯炯有神。心裡暗道,雖然這名將軍的官階不是很高,但是看他的年紀肯定也是在隋末那場烽火硝煙中大浪淘沙存活下來的人了。不過想來這個老將應該沒有多少軍事才能,如果真有本事,早就在亂世中脫穎而出了,如今像他這種年紀的老將,就算是混得差的,也一般都能當上個從三品的十六衛將軍,而此人,看他的穿戴,李元嬰估摸著應該是中郎將或者左右郎將之類的中層軍官。
不在把目光放在武照的身上後,杜荷的這番小動作李元嬰當然也看在眼裡。暗暗搖頭,在東宮龐大的太子黨中,李元嬰也就最近才和杜荷、趙節、賀蘭楚石有些往來,不過在李元嬰看來,趙節和賀蘭楚石其實跟那個百濟番將扶餘福信半斤八兩,這三個人中也就是杜荷還有些腦袋。想必太子李承乾之所以對趙節和賀蘭楚石青眼有加,也只是因為他們身後的楊師道和侯君集吧。可惜李承乾忽略了他們本身的能力,可以為心腹,卻不能倚為股肱,否則想不失敗都難啊!
見趙節沒有像想像中的那樣撲過來,武元慶也沒有失望,總算是酣暢淋漓地罵了趙節一回,而且還讓趙節不敢反口。不過他也知道趙節之所以怕了自己是因為這位武候府將領的緣故,連忙腆著臉問道:「武元慶見過將軍,敢問將軍尊諱?」
雖然武元慶襲了他老爹應國公的爵位,不過武家並沒有什麼深厚的底蘊,武士彟從龍前是個木材商,充其量只能算是個暴發戶,長安城裡有爵位的多多了,沒有清要的官職在身,什麼也不是,所以對這個有著實權的武候府將領,他還是做足了低姿態。這也是為什麼前番武順對李孝逸並不怎麼感興趣的原因,一個開國郡公並算不得什麼,當然李孝逸畢竟是淮安靖王李神通的兒子,武元慶和他可沒法比。
這位老將略微皺了皺眉頭,雖然看情況好像眼前這個自稱叫「武元慶」的人是受害者,不過他對武元慶那諂媚的模樣沒有一點好感。當然,他也不會以自己的好惡行事,抱拳朗聲道:「某家左武候中郎將蘇烈!」
左武候中郎將!武元慶心裡那個喜啊,既是左武候府的人,那想必就是魏王殿下的親信了,哼哼!立刻就挺起了腰桿,睥睨地指著趙節和賀蘭楚石,隨即想起自己現在好像是苦主,馬上就改成了一副哭喪臉,好不容易擠出幾滴眼淚,哭訴道:「原來是蘇將軍,元慶有禮了!此二人,一個是太子司經局洗馬趙節,一個是太子左內率府千牛賀蘭楚石,與元慶及弟素有怨,平日裡自恃是太子的心腹,對元慶兄弟二人百般欺凌。今天上巳節芙蓉園再遇,又對元慶兄弟拳腳相加,蘇將軍您看,這就是元慶的弟弟武元爽,已經被這兩個豎子打得不成樣子了!以前我們兄弟二人懼於他們的淫威,只能忍氣吞聲,沒想到他們卻變本加厲,愈加地放肆,請蘇將軍為我等兄弟二人做主!」
本來武元慶並不知道剛才衝過來三拳兩腳把他弟弟打翻在地的那個壯漢是誰,不過聽到他叫賀蘭安石「兄長」後,也就反應過來了。自從上次被趙節的人揍了一頓後,他們兄弟倆就把跟那老毒婦有關係的人都查得清清楚楚的,順娘的小叔賀蘭楚石自然不會漏掉。
原以為武元慶只是想通過武候府的人對付剛才打了他們兄弟二人的賀蘭楚石,沒想到這個武元慶竟然如此大膽,這段哭訴可是明明白白地把矛頭對準了太子啊!李元嬰先是驚愕,不過馬上就清楚了武元慶心裡的打算,以武元慶現在的身份要想對付趙節、賀蘭楚石那是癡人說夢,他是想著借魏王李泰的勢呢。雖然武元慶的話有些誇張了,不過李泰可不會管這些,他現在萬事俱備,只欠一個李承乾犯錯的東風,即使只是莫須有的事情,李泰為了盼望已久的儲位,也會全力以赴的,他這兩年來在魏王府文學館裡召的那些學士也不是吃白飯的。
李元嬰雖然把武元慶心裡的小九九看得通徹,不過對這個武元慶並沒有多少讚賞,機關算盡太聰明,反誤了卿卿性命!他這一計算是和李泰互借東風了,看似可行,各取所需,不過卻會不可避免的捲入儲君之爭的漩渦之中,而且還是風頭浪尖。不管最後李泰能不能入主東宮,在李世民的眼裡,武元慶就是挑起他兒子之間戰爭的罪魁禍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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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1-24 12:49 AM
本帖最後由 runtime911 於 2010-1-24 12:50 AM 編輯
第二卷 雛鷹展翅 第七十九章 語不驚人死不休
趙節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眼前這個武元慶幾個月前在他的面前還如一隻喪家之犬般,今天竟敢在他面前誹議太子殿下。莫非這兩個廢物暗地裡是投靠李泰那個豎子了?否則哪來的狗膽!
杜荷的臉色同樣是鐵青一片,他剛才聽說那個軍官自稱是左武候中郎將後,他心中就早有預感了。原本他也已經做好了賀蘭楚石可能會有些麻煩的心理準備,畢竟賀蘭楚石對那個武元爽下手確實有點重,而且事情還撞在左武候府手中,恐怕這次即使是侯相公出面,賀蘭楚石也不一定會全身而退。卻不想這個武元慶還是出乎了他的意料,難道他想玉石俱焚不成?在杜荷眼裡,這個武元慶一點也不像是個能有如此魄力的人。
比起趙節和杜荷的反應,賀蘭楚石顯然就直接多了,竟敢對太子殿下無禮,簡直是活膩味了,拎起鐵拳,就朝武元慶的嘴巴上砸去,心裡後悔,剛才就也該把這個武元慶打成武元爽那模樣,才能讓他老實一點。不過下一刻,賀蘭楚石就感覺到他出拳的那隻手臂彷彿被鐵鉗夾住一樣,鑽心的疼痛讓他膝蓋一軟,差點就跪了下去。
「太子左內率府千牛賀蘭楚石是吧,呵呵,在蘇某面前還敢動手的人可不多見啊!」蘇烈輕輕笑了笑,放開了抓著賀蘭楚石胳膊的大手。
李元嬰眼前一亮,這個叫蘇烈的老將好大的力氣啊,對身後的薛仁貴低聲問道:「仁貴,以你的眼力看那位蘇將軍如何?」
「不好說!」薛仁貴搖搖頭道:「不過僅僅輕輕一抓就能讓賀蘭校尉求饒,這份實力就不差了。蘇烈,蘇烈,這個名字禮好像曾經在哪聽說過!」
薛仁貴聽說過這個人?李元嬰搖搖頭,暗道,連他這個穿越眾都沒聽說過的名字,就算薛仁貴知道這個人,想來也不會是什麼重要角色。
武元慶表面上一直哭喪著臉,不過心裡早就樂開了,一朝天子一朝臣,一旦最後魏王殿下登上大寶,別說趙節、賀蘭楚石,就算是現在如日中天,不可一世的楊師道、侯君集又能怎麼樣,魏王殿下能饒得了他們嗎?答案肯定是否定的!到時候魏王殿下再記起他武元慶的功勞來,即便不能進入政事堂為相,但再續他們武家的輝煌絕無問題。
洋洋自得的武元慶心裡越想越高興,哪裡還會想到如果他這番話真的被李泰用來攻擊太子,別說等到李泰登基,只怕他頃刻間就會被這場奪嫡風暴給吞噬了。看著這位僅一招就差點讓賀蘭楚石跪地求饒的左武候中郎將如天神般站在他的面前,心裡更是篤定,又再加上了一把火:「好教蘇將軍知道,其實元慶的先考就是前荊州都督,應國公上士下彟,太原從龍,高祖大武皇帝曾詔先考恕一死。太子殿下貴為國之儲君,卻任由東宮屬官欺凌功臣之後,實在讓人心寒啊!」
這個武元慶還真是語不驚人死不休啊!李元嬰搖頭暗嘆,看來武元慶是打算把砝碼全壓在李泰那頭了,只是不知道這個叫做蘇烈的左武候中郎將會怎麼做呢。不過剛才這句話要是被天可汗哥哥給知道了,那這個武元慶也就完了,東宮屬官欺凌功臣之後?呵呵,東宮屬官又如何,東宮屬官首先也應該是當今皇帝的臣子吧。李世民可一直標榜自己是千古聖君,君臣和睦,對功臣也是榮寵有加,絕不做劉邦,再過幾年的凌煙閣就是一個例子。如果武元慶的這番話被人傳揚出去,那可就是生生在李世民的臉上抽了一耳光,武元慶的命運就可想而知了,也許還可能會牽連到未來的女皇。
想到這裡李元嬰心裡一登,不成,雖然可能性不大,但是如果真的被他所言中,武氏一家女眷因罪配沒掖庭宮,那他這只蝴蝶好不容易才讓歷史繞了一個圈,不就又回到原點了嗎?不由朝四周環望一下,還好因為蘇烈領著左武候府衛士到來,驅散了原來那些圍觀的百姓,雖然事情有些棘手,不過還不算太糟,而且如此大逆不道之言,這幾個武候府衛士也不見得敢流傳出去,見招拆招吧!
而本就面色白淨的賀蘭安石,現在臉上更是白得可怕,他腦子裡想到的也是李元嬰心裡的那些心思。心裡直罵娘,這個武元慶自己找死就算了,還想禍害他賀蘭安石。
不過李元嬰剛才的環望一眼,卻意外地發現給他印象心如古井般的武照這時候那原本波瀾不驚的雙眸中也多了一絲驚恐。至於武順,根本就沒有注意到他夫君那煞白的臉色,還是一副滿不在乎的模樣。而那個李元嬰過來後就一直沒見她說過話的半老徐娘,依舊是一言不發,剛開始還有些眉頭微皺,不過隨即就恢復了淡然的神色。李元嬰相信這位有著傳奇色彩的應國夫人也已經預見了武元慶說出此話的後果,難道她這是有恃無恐嗎?
蘇烈同樣是臉色大變,眼睛馬上在他帶來的那幾個武候府衛士身上環視一眼。估計這個蘇烈平日裡也是治軍甚嚴,那幾個衛士在蘇烈凌厲的目光下紛紛低頭,想來他們也都明白了哪些話可以記得,哪些話該趁早把它從腦子裡拋出來。回過頭來,冷冷地說道:「應國公慎言!」
武元慶不明白地看著蘇烈,比起前番,他明顯感覺到了蘇烈語氣中的冷淡。太子千牛毆打開國功臣之後,縱使不是太子授意,太子也逃不了干係,在他的心裡早已認定魏王絕不會放棄這麼好的一個徹底把太子踩在腳下的機會。難道是他剛才畫蛇添足了,還是這個左武候中郎將根本就不是魏王殿下的人?
聽到蘇烈那冷峻的聲音,杜荷那一直吊在嗓子眼的心頓時放下了不少。作為太子的謀主之一,杜荷雖然沒有見過左武候中郎將蘇烈,但這個名字早就熟記在他的腹中了。此人貞觀四年的時候就隨衛國公李靖平定東突厥而因功升任左武候中郎將,不過此後就再也沒有晉陞過,現在看來,這個蘇烈應該還不是李泰的人。也是,蘇烈在朝中一向是獨來獨往,除了對他有知遇之恩的衛國公,沒見他和誰親善過,這也是為什麼衛國公致仕後蘇烈一直未能陞遷的原因之一。李泰一個乳臭未乾的小輩,要想折服蘇烈這樣的沙場宿將,也不是那麼容易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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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1-24 12:49 AM
第二卷 雛鷹展翅 第八十章 始料未及
看到事情並沒有像他想像中的那樣發展下去,武元慶彷彿從雲端上跌落下來一般,眼睛裡登時就沒有了神氣。他今天算是把太子給得罪死了,有趙節、賀蘭楚石在這裡,他剛才的這番言論怕是頃刻間就會傳到太子的耳中,如果不能得到魏王殿下的保護,太子雖然已經弱勢,但要對付他還不跟捏死一隻螞蟻般。唉,人算不如天算,誰能想到這個蘇烈既為左武候中郎將卻不是魏王殿下的人……
武順見武元慶如同鬥敗的公雞,垂頭喪氣的模樣,不屑道:「武元慶,你當自己是個什麼東西,竟敢誹議太子殿下!不錯,節兄和叔叔都是東宮屬官,那又如何?誰讓你們這兩個狼心狗肺的東西在並州不僅不好好侍奉母親,而且還跟武惟良、武懷運一起對嫡母出口不遜,刻薄無禮,節兄和叔叔只是想讓你們知道知道什麼是孝道!如果不是某這次和安石一起回京師拜墓,還什麼都不知道呢!」
「嫡母?我呸!」原本躺在地上的武元爽突然跳了起來,怒罵道:「這應國夫人的封號本來就是先妣的,這個姓楊的老毒婦搶走了本該加在先妣身上的封號,還有臉讓我等兄弟尊她為嫡母!」
「不錯,雖然當年先妣故去時,我等兄弟年紀尚幼,不過後來也曾聽人說過,先妣當年走的蹊蹺,哼!」武順的話再次激起了武元慶的怒氣,頓時就把對太子的恐懼給拋卻一邊。
李元嬰這回算是看明白了,想來武家這倆兄弟是嫉恨楊氏搶走了本該屬於他們生母的封號,而且又在哪聽到關於他們生母非正常死亡的謠言,從而產生了對楊氏以及那三個妹妹的怨恨。武惟良、武懷運?也許那些謠言就和武順口中的這兩個陌生的名字有關。
不過李元嬰不用想也知道當年武士彟還沒死的時候,楊氏對待武家兄弟即使不壞,也肯定好不到哪裡去。楊氏出身弘農楊家,一個傳承了五六百年的高門士族,武士彟雖然是開國功臣,朝堂新貴,但是在楊氏以及楊家人看來,也是寒門出身的武士彟高攀了。在這種情況下,楊氏嫁入武家,肯定不可能和武士彟亡妻留下的兩個兒子玩什麼母慈子孝的故事,否則武家兄弟也不會相信這種無稽之談。武士彟和楊氏之間可是便宜老爹李淵做的媒,他們生母怎麼死的都跟楊氏沒有關係,再說武士彟還沒有讓弘農楊家腆著臉要和他結親的資格。
武順聽到武元慶說他生母的死和她母親有關,更是怒不可遏,正要反唇相譏,不過卻被楊氏給阻攔了下來,淡然道:「家醜不外揚,元慶,元爽!你們過分了!武家的臉面你們可以不要,但你們九泉之下的父親不能不要!」
「臉面……」
武元爽打斷武元慶說話,一手按在眼眶上說道:「兄長,我們不必和她們逞口舌之利!」接著走到蘇烈面前,歉然道:「蘇將軍有禮了,剛才元爽之兄因為盛怒,所以言語中有些欠妥的地方還望蘇將軍見諒!不過將軍您看元爽臉上,這些都是東宮千牛賀蘭楚石剛剛打在元爽臉上造成的,想來蘇將軍剛才在遠處的時候也都看見了吧!」較之武元慶,武元爽倒是聰明多了,不說太子,就連趙節都撇開了,只拿賀蘭楚石說事。
「不錯,武元爽的鼻樑骨就是某打斷的!」賀蘭楚石倒是不矯情,大大方方地承認了下來。既然這個蘇烈不是李泰的人,那他也就沒什麼好怕的,如今還活躍在朝堂上的武將中,最受聖人信任的那個無疑就是他的老丈人了。蘇烈一個小小的中郎將,自然是要仰仗他丈人的鼻息。
賀蘭安石連忙道:「蘇將軍明鑑!那是因為武元慶和武元爽兄弟對他們的嫡母,也是安石的丈母無禮,舍弟出於義憤才打傷武元爽的!」
蘇烈擺擺手道:「事情是怎麼回事蘇某也大概弄明白了,應國公武家的家務事,蘇某管不著,也不屬於左武候府的職責範圍,但是不管怎麼說賀蘭校尉確實在芙蓉園打傷了武元爽。」遲疑了一下,接著道,「這樣吧,今天是上巳節,百官不須衙集,賀蘭校尉先隨蘇某去左武候府公廨委屈一天。待明日一早,蘇某馬上就把賀蘭校尉移送御史台,至於怎麼處置那就交給御史台了,如何?」
雖然蘇烈的話好像是在和賀蘭楚石商量,但是說話的語氣卻不容賀蘭楚石有任何反對。李元嬰暗道,移送御史台,看來這個蘇烈是鐵了心要讓賀蘭楚石吃點虧了。御史台下屬的侍御史,專門負責糾舉百僚,推鞠獄訟,其中知推侍御史兩人,分知東、西推,而東推的職責就是推鞠京城百官的違法失職行為。
「御史台?」杜荷眉頭一皺,小聲問道:「蘇將軍,這是不是太過了?」從蘇烈剛才對武元慶的態度上,杜荷知道他雖然身處左武候府,但應該不是李泰的人,本來還以為沒有什麼事情了,以後再找尋機會教訓教訓武家那兩個不知死活的東西,沒想到這個蘇烈竟然還要把賀蘭楚石往御史台送。他既然不是李泰的人,那這又是什麼意思?難道這個蘇烈是準備向李泰那豎子示好嗎?
賀蘭楚石同樣也是一臉驚愕地看著蘇烈,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蘇烈淡然道:「既然賀蘭校尉在蘇某的徼巡範圍內出了事情,蘇某職責所在,必須將賀蘭校尉移送御史台。如果蘇某錯了,那知東推侍御史應該也不會為難賀蘭校尉的!」
「蘇將軍,您可能不知道,賀蘭校尉和侯相公可是翁婿啊!」杜荷見蘇烈語氣更加強硬,陰陰地說道。
「侯相公?」蘇烈臉色一暗,沉聲道:「這位郎君說的是陳國公侯君集嗎?」
「不錯!」蘇烈表情的變化當然逃不過他面前的杜荷,冷笑道。杜荷知道他剛才的這番話肯定是起作用了。
「原來你是侯君集的女婿!」蘇烈不屑地看了賀蘭楚石一眼,怒聲道:「左右,帶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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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1-24 12:51 AM
第二卷 雛鷹展翅 第八十一章 蘇烈往事
那幾個左武候府的衛士聽到蘇烈的命令,立刻就衝上來打算將賀蘭楚石縛住,雖然他們也聽到杜荷說這個賀蘭楚石是侯君集的女婿,不過侯相公對於他們還說實在是太遙遠了,在他們眼裡,顯然沒有他們的中郎將來得可怕。不過賀蘭楚石可不會束手就擒,這些番上的府兵只是一些普通的青壯而已,當然不可能有扶餘福信那種武藝,頃刻就被賀蘭楚石給放倒在地,低喝道:「蘇烈,你敢拿我?」
「拿了你又如何!」蘇烈眼神一凝,李元嬰還沒有看清楚怎麼回事,賀蘭楚石就被蘇烈給摔了出去,冷笑道:「蘇某十五歲登鋒陷陣,縱橫沙場三十餘年,當年僅率彀馬二百為先鋒,闖進東突厥頡利的牙帳,蘇某都未曾懼過,何懼爾一個乳臭未乾的娃娃!」那幾個被賀蘭楚石撂倒的左武候府衛士很快就麻利地爬了起來,將賀蘭楚石緊緊摁住。
杜荷驚愕地看著眼前這一切,心說難道蘇烈和侯相公有舊怨,不會吧?他怎麼從來沒有聽說過呢?
賀蘭安石大急,侯相公雖然位列中樞,但是對御史台卻根本沒有絲毫影響力,若是知東推侍御史真要治楚石的罪,即使侯相公也是有心無力。而且御史大夫韋挺素與魏王李泰親善,楚石如今是東宮千牛,他們又豈會放過,只要認定了楚石犯錯,那他們就可以彈劾太子馭下不嚴了。
這個蘇烈竟然連侯相公的面子都不給,那他一個小小的王府功曹又能如何,只好將求救的目光投向李元嬰。不過賀蘭安石也沒敢抱多大希望,看剛才的情形就知道蘇烈和侯相公肯定有些過節,他是鐵了心要把安石移交御史台了,即使是滕王殿下出面,也不見得能讓蘇烈放手,就算是死馬當活馬醫吧!
不過賀蘭安石和李元嬰卻只是萍水相逢而已,心裡暗思突然向滕王殿下求助,怎麼說好像都顯得唐突。滕王李元嬰現在可以說是他的最後希望了,賀蘭安石可不希望因為焦急而在言語間衝撞了滕王,在這種患得患失的心態下,半天就吐出來兩個字,「殿下!」
「殿下?」正欲帶走賀蘭楚石的蘇烈微微一怔,躬身抱拳道:「蘇某無狀,不知這位郎君是?」原本蘇烈的第一反應是太子,不過馬上就打消了這個念頭,太子早在幾年前就加了元服(注1),眼前之人自然不可能是太子殿下。
李元嬰當然知道賀蘭安石是什麼意思,快速在心裡頭權衡了一下利弊,要是今天的事情究下去,難保武元慶剛才那番石破天驚的話不會被傳出去,李泰日思夜盼著扳倒李承乾,入主東宮,當然不會介意犧牲一個小小的武元慶。要是李世民盛怒之下將武氏一家女眷配沒掖庭宮,那他原來的那些努力不就全都付諸東流了嗎?雖然楊氏是弘農楊家的人,不過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李元嬰可不敢把賭注完全寄託在楊師道身上。心裡打定主意後,李元嬰拱手笑道:「蘇將軍有禮了,某金州刺史,滕王李元嬰!」
「原來是滕王殿下!」蘇烈皺了皺眉頭,滕王李元嬰是如今先皇諸子中除了聖人以外唯一一個留京不之官的,聖眷如何也就不言自明了。
蘇烈出身竇建德、劉黑闥勢力,武德六年,劉黑闥兵敗被李建成所殺,因為蘇烈先後兩個故主分別死於李淵、李建成父子之手,所以他入唐後就回了武邑老家,並不願為唐效力,直到玄武門之變後,李建成身死,李淵退位,他才得衛國公舉薦,起為匡道府折衝,隨衛國公平定東突厥。不過由於蘇烈直到貞觀年間才正式入仕大唐,雖然在征討東突厥的時候立了大功,卻始終未能得到李世民的真正信任,也無法融入原秦王府系統中,所以在朝中他也一向是獨來獨往,從不與人結交,當然也少與人結怨。
李元嬰接下來想要說什麼,蘇烈當然心知肚明。對於這位聖眷還在諸皇子之上的皇弟,蘇烈也不想當面駁了滕王的面子,不過要讓他開釋賀蘭楚石,他心裡同樣不願。一來不管事情的起因如何,賀蘭楚石確實是在他的眼皮底下打傷武元爽,芙蓉園是皇家禁苑,即使只是在外圍也不容他人放肆;另外還有一點,那就是這個賀蘭楚石的丈人侯君集了,蘇烈和侯君集是沒有什麼仇怨,但是對蘇烈有知遇之恩的衛國公李靖當年奉詔教授侯君集兵法,而侯君集卻反而在聖人面前誣陷李靖謀反,蘇烈心裡對這件往事一直是耿耿於懷。
於是不等李元嬰說話,就搶先抱拳道:「滕王殿下,蘇烈還有公務在身,失禮先行告辭了!」
「蘇將軍留步!」李元嬰當然不會讓蘇烈就這麼走了,無論是左武候府公廨還是御史台,對於賀蘭楚石來說,都是進去容易出來難的地方,連忙拉住蘇烈叫道。
蘇烈心裡暗暗叫苦,滕王的身份可不是剛才那個賀蘭楚石可以比的,他哪敢有和滕王動粗的心思,要是滕王殿下胡攪蠻纏起來,他還真的一點辦法都沒有。再說,就算是動起粗來,那也不見得有用,滕王身後那個虎視眈眈的護衛不用問也知道是這幾個月來在京師名聲鵲起的滕王府親事府典軍薛仁貴。滕王府的帳內府典軍蕭鑰曾是蘇烈的部下,蘇烈在蕭鑰的口中對薛仁貴也有過瞭解。平日也曾自嘆,彈指一揮間他蘇烈已經是個年近半百的人,馮唐易老,李廣難封,半生蹉跎,如今已經不是屬於他們的時代了!
武元慶怎麼也沒想到剛才跟著趙節他們過來的那個俊秀的小郎君竟是滕王李元嬰,臉色頓時沉了下來,難道滕王李元嬰是太子的人?
見李元嬰出面要保賀蘭楚石,武元慶生怕這個叫蘇烈的人頂不住滕王的壓力,那他們兄弟倆剛才這頓揍就白挨了,大聲質問道:「滕王殿下!武元慶久聞殿下之名,剛才賀蘭楚石毆打舍弟的時候想必殿下也是親眼所見,難道殿下覺得賀蘭楚石無過嗎?」他剛才都敢將矛頭指向太子,又何懼一個滕王李元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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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1-24 12:51 AM
第二卷 雛鷹展翅 第八十二章 滕王說蘇烈
自從來到大唐以後,除了當初在函穀道將他擄走的劉仇外,武元慶還是第一個敢跟李元嬰這麼說話的人。也幸虧武元慶遇到的是李元嬰,對此並不以為意,如果換成了江王李元祥,恐怕現在武元慶的臉和武元爽也沒有什麼區別了。要知道,當年李元祥之官蘇州刺史的時候,那個灞橋驛僅僅只是提醒他早點啟程而已,就被李元祥給踹成滾地葫蘆,如果不是李元嬰和密王李元曉將暴走的李元祥攔住,怕是李元祥還真打算把那個灞橋驛當沙包踢。
不過武順在嘴上可不會輸給武元慶,冷笑道:「武元慶,你既然聽說過滕王殿下的名聲,那也應該知道滕王殿下少時就以孝悌聞名,被世人頌為『大唐黃香』。你們兄弟倆不侍奉母親也就罷了,卻還對母親刻薄無禮,哼!可知孝為何物?大唐以孝治國,不事父母,何以事天下!不忠不孝之徒,人人得而誅之,小叔就算有過,那也是因為打得太輕了!」(注1)
「你——」武元慶被噎得半天說不出話來,眼中怒火噴薄欲出。
武元爽冷哼一聲,淡淡說道:「先妣早已仙逝多年,又何來母親侍奉?順娘,幾年不見,倒牙尖嘴利起來了。孝悌?呵呵!既然順娘深知孝悌之意,那不知這些年來順娘你對我們這兩個兄長又有何『悌』可言呢?」
「都給孤住口!!!」看到武家這幾個又吵鬧起來了,李元嬰勃然怒喝一聲。心裡面更是火大,都是些不見棺材不掉淚的東西,把賀蘭楚石送進御史台對武元慶,對武元爽有什麼好處,不過是圖一時之快而已,殊不知一旦賀蘭楚石被移送御史台,那武家被籍沒的日子就在眼前了,老子要不是為了你們武家著想,才不趟這灘渾水呢。
當然,這些話都是誅心之言,李元嬰也只能在心裡想想,可不敢在芙蓉園大聲叫嚷出來,否則明天掉眼淚的就是他滕王李元嬰了。
素來溫文爾雅的李元嬰突然間大怒還是有些威懾力的,武家那兄妹仨各自噤若寒蟬,賀蘭安石卻是面有喜色。杜荷雖然不明白上次在福臨樓的時候,滕王分明是一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樣子,為何今天會為賀蘭楚石而大發雷霆,不過如果能救下賀蘭楚石,那不管滕王是什麼動機都無所謂了。只要再略施小計,讓滕王受到李泰的仇視,還怕滕王不乖乖地投入太子殿下麾下嗎?
原本將賀蘭楚石死死摁住的那幾個武候府衛士,被李元嬰這麼一聲大喝,這時也鬆勁了不少。不過賀蘭楚石現在已經學聰明了,知道蘇烈跟他老丈人侯君集肯定有仇,自然是不敢再惹怒蘇烈,雖然要掙脫開來容易得很,但還是一動不動地趴著。心裡默默想著當初老丈人讓他看的那篇《史記·淮陰侯列傳》,想起韓信當年的胯下之辱,他心裡也就平衡很多了。
蘇烈看著被李元嬰抓著的衣袖,咬咬牙,最後還是說道:「還請殿下見諒!若是殿下要蘇烈開釋賀蘭楚石,恕難從命!」
剛才見蘇烈聽到賀蘭楚石是侯君集的女婿時,蘇烈那副決絕的樣子,所以對蘇烈的話李元嬰並沒有意外。低頭思量一番,示意薛仁貴留在原地,然後把蘇烈拉到一邊,小聲說道:「蘇將軍!賀蘭楚石的兄長賀蘭安石是武家的女婿,想必蘇將軍剛才對武家的矛盾也有所瞭解了,所以賀蘭楚石和武家兄弟之爭其實也可以算是他們家的家務事。元嬰以為若是從家務事的角度出發,賀蘭楚石的行為應該還沒有嚴重到要移送御史台的地步。請恕元嬰唐突,蘇將軍之所以在楚石兄這個問題上寸步不讓,元嬰想應該是和侯相公有關吧?」
蘇烈臉上露出一絲尷尬之色,正要答話的時候,李元嬰接著又道:「蘇將軍不必緊張,元嬰一個留京不之官的親王,和侯相公這樣的當朝宰輔當然沒有什麼交情,就算是賀蘭楚石,也只是有過幾面之緣而已。」
「既然如此,那滕王殿下又為何要為那賀蘭楚石求情呢?」蘇烈輕聲笑道,顯然他一點也不相信李元嬰這番話。
「蘇將軍想聽實話嗎?」李元嬰臉色突然嚴肅起來,沉聲道。
「實話如何?假話又如何?」
李元嬰淡然道:「實話就是元嬰其實是在為將軍的身家性命著想,至於假話嘛,元嬰暫時還沒有想出來。」
「蘇烈的身家性命?滕王殿下這是何意?就憑侯君集那豎子,想要蘇某的性命,也不是這麼容易的事情!」蘇烈眼睛突然凌厲起來,他心裡自然是把李元嬰的這番話當成對他的威脅了。
李元嬰微微退了一步,朝頭上拱了拱手,說道:「蘇將軍稍安勿躁,將軍的危險並不在於侯君集,而在於上面!」
「聖人?」都說君寵如冬暖,根本靠不住,說沒就沒了,更何況蘇烈自從入仕大唐後就一直沒得到過李世民的信任,那飽經滄桑的臉龐頓時嚴肅了起來。
好像魚兒上鉤了,看來他也有先秦說客的潛質嘛,不過行百里者半九十,李元嬰將心裡的得意拋開,繼續說道:「前番武元慶頻頻將矛頭指向太子,元嬰想以蘇將軍的眼力當然能看出來武元慶的真實目的是想借助魏王的力量對付趙節和賀蘭楚石,不過武元慶此舉卻是有死無生!」
「不錯,攻訐太子,妄圖介入奪嫡之爭,虧他想得出來。無論太子和魏王之間鹿死誰手,聖人都不會放過這個挑起事端的武元慶!即使以應國公當年的功績也救不了他。」蘇烈冷笑道。既然李元嬰挑明了現在李承乾和李泰之間的爭鬥,他在李元嬰面前也就沒有了顧忌。
李元嬰頷首道:「正是如此!不過既然將軍在武元慶這個問題上看得如此透徹,卻又為何也要和武元慶一樣打算深陷其中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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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1-24 12:51 AM
第二卷 雛鷹展翅 第八十三章 一石四鳥
「深陷其中?請恕蘇烈愚鈍,殿下是指?」蘇烈眉頭一皺,輕聲問道,語氣中已經沒有了剛才的冷峻。
李元嬰搖頭道:「蘇將軍一葉障目矣!賀蘭楚石是東宮千牛,一旦他被蘇將軍移送御史台治罪,魏王又豈會放過這麼好的一個打擊太子的機會。蘇將軍難道不知現任御史大夫韋挺素與魏王親善嗎?如此一來,將軍如何自處?」
「御史大夫是魏王的人?」蘇烈一怔,由於他如今在朝中處境尷尬,一向獨來獨往,所以對其他大臣背後的立場瞭解得卻不多。心裡暗思,如果真如滕王所言,那這個賀蘭楚石確實是不能往御史台送了。
通過剛才這一番話,蘇烈心知滕王殿下前頭說他與侯君集、賀蘭楚石翁婿之間沒有什麼交情應該不假。滕王殿下既然對太子和魏王之爭洞若觀火,那以他超然的身份當然不會倒向太子那一邊,更不可能與身為宰相的侯君集深交。不過他和滕王殿下素昧平生,又是一個不受聖人待見的降將,難道滕王殿下真的只是為了救他的身家性命而來嗎?
不過除此之外蘇烈也想不出滕王還能有什麼目的了,為了武氏兄弟?那更不可能。心裡面對李元嬰自是感激涕零,如果不是滕王的提點,哪一天因此掉了腦袋他都不知道,躬身抱拳道:「多謝滕王教烈!」
李元嬰這時也露出一絲得色,不枉他剛才在心裡反覆地斟酌,總算是說服了這個蘇烈。看來武照應該沒有被配沒掖庭宮的危險了,不成,回頭還得再好好敲打敲打那倆兄弟才行。不過這一趟好像也有點意外收穫,這個蘇烈算是欠了他一個大恩,而且看蘇烈的神情怕是以為他剛才是特意為了救其性命而來的吧。嘿嘿,只要蘇烈還是左武候中郎將,負責長安城的治安,以後難保沒有用得著他的地方。
武元慶看著蘇烈被滕王拉到一邊說了些什麼,很快就一臉笑意地回來,讓他那幾個手下把賀蘭楚石給放了,臉色頓時就垮了下來。原本他對這個與侯君集有隙的蘇烈抱有很高的期望,滕王雖然身份高貴,但也影響不到十六衛,不想最後還是失望了。
蘇烈看著還是不敢起身的賀蘭楚石冷哼道:「賀蘭楚石,既然你和武家兄弟是親戚關係,那蘇某暫且繞過你一回,就不把你移送御史台了。不過嘛,下次可別再撞到蘇某的手中!否則,侯君集也不見得能保得住你!」接著再向李元嬰拱手道:「滕王殿下,蘇烈職責在身,先行告辭了!」
※※※※
「滕王殿下對賀蘭家的恩德,安石不勝感激!」賀蘭安石聽到蘇烈的話後,緊繃的心頓時鬆弛了下來,如若不是滕王殿下施以援手,其弟危矣。
看到蘇烈遠去,賀蘭楚石這才心有餘悸地從地上爬了起來,惡狠狠地朝蘇烈的背影瞪了一眼,轉而把目光投向武氏兄弟,輕輕拍著身上的塵土,露出一絲難看的笑容,「武元慶,武元爽!看來剛才沒有把你們打痛快啊,竟敢攻訐太子殿下!」說罷揚了揚拳頭,緩緩朝他們走了過去。
見賀蘭楚石又想找武家兄弟的麻煩,本就一肚子無明業火的李元嬰哪裡還按捺得住,大聲叱喝道:「賀蘭楚石,給某滾回來!」
賀蘭楚石愕然,呆呆地看著李元嬰,剛才趙節不是說滕王殿下對照娘有意嗎?照娘在並州這兩年,沒少受過武元慶、武元爽的白眼,難道滕王殿下不想教訓教訓那兩個豎子嗎?
賀蘭安石感覺到李元嬰是動了真火了,連忙上前把賀蘭楚石給拉了回來。如果不是滕王殿下力保,估計這會兒楚石早就被蘇烈給帶走了,這裡還是芙蓉園,要是真的觸怒了滕王殿下,難保蘇烈不會去而復返。
杜荷不著痕跡地拉了一下趙節的衣角,訕訕笑道:「時間好像也不早了,雖然今天是上巳節,不過太子昨日有交代,杜荷等還要去東宮一趟。那滕王殿下,杜荷先行告辭了!」
趙節心領神會,「滕王舅舅,那小甥也先走了!」忙不迭地和杜荷一起拉著賀蘭楚石就要離開。
見杜荷言辭閃爍,李元嬰也知道杜荷他們是怕賀蘭楚石惹怒了自己,才隨便編個理由急於把他拉走。另外今天賀蘭楚石的事情雖然蘇烈已經作罷,但畢竟是在芙蓉園這樣的大庭廣眾之下,難保不會傳到李泰耳中,借此再生事端,所以他們肯定也要回東宮商討對策。輕輕點了點頭,不過突然又眉頭一皺,把杜荷給拉了回來。
見杜荷不解地看著他,李元嬰臉色有些凝重地說道:「其他的某也不說什麼了,不過你們三個此去東宮,切不可把剛才武元慶攻訐太子的話傳入太子殿下耳中。其中厲害,杜荷,你心裡應該清楚!」
杜荷心裡一凜,他深知李承乾的性格,抱拳道:「多謝滕王殿下提點!」趙節一愣,他本來就打算一回到東宮就讓太子殿下去找武家兄弟的麻煩,雖然心裡不知道滕王舅舅是什麼意思,不過見杜荷臉色同樣凝重,也跟著點了點頭。
李元嬰的這番話並沒有避諱旁人,武家兄弟聽到杜荷他們都點頭應下後頓時輕鬆了不少,雖說武元慶一時腦袋發熱攻訐李承乾,不過李承乾畢竟是太子,要說不怕是不可能的。只是心裡面就更糊塗了,滕王這是什麼意思?先是向蘇烈施壓放了賀蘭楚石,他們本以為滕王和太子也是一丘之貉,不想隨後又好像是在為他們做主!
看到滕王把目光轉到他們兄弟身上,武元爽還是把按在眼眶上的手拿了下來,拱手道:「滕王殿下保全之恩,元爽兄弟二人感激不盡!」
「對,對!感激不盡!」武元慶也隨聲附和道。
李元嬰淡然道:「感激那就不必了,也不知你們是怎麼想的,竟會相信相里夫人死於非命這種無稽之談!還有武元慶,以後說話前要先動動腦子,攻訐太子,呵呵,你心裡的算計某也知道,也許魏王會記得你的好處,不過可曾想過在聖人面前你該如何自處呢?」
武元慶畢竟還不傻,臉色登時慘白,立刻就明白過來了,滕王從蘇烈手中救下賀蘭楚石其實也是在救他的性命,一下子就跪了下來,「滕王殿下救命之恩,武元慶沒齒難忘!」
「好自為之吧!」李元嬰臉上一副疾苦的表情,心裡頭卻是大樂,原本他的初衷只是想著既救了賀蘭楚石,又能消除武照可能被配沒掖庭的危險,一箭雙鵰。結果不經意間卻讓蘇烈和武家兄弟也分別欠下他一個救命之恩,變成了一石四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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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1-24 12:52 AM
第二卷 雛鷹展翅 第八十四章 滕王體的意外用途
趙節和賀蘭楚石那兩個仇人已經不見了蹤影,武氏兄弟也不敢在滕王面前再對後母楊氏無禮,自然是沒有再留在此處的必要,訕訕告辭而去。
如果不是因為怕武家這倆小子剛才的莽撞可能會牽連到武照,導致歷史再回到原點,李元嬰才懶得理睬他們,心想經過這一番敲打後,武元慶應該會放聰明一點了吧。當年武士彟傾盡家財,冒著誅滅九族的危險隨李淵太原起事,從一個普通的木材商人一躍成為開國功臣,絕非等閒之輩,而這個武元慶雖然繼承了武士彟的這點魄力,不過眼力比起他老爹,那可就差遠了。
「老身見過滕王殿下,剛才殿下對武家的維護之意,老身銘記於心!」見武氏兄弟離開,楊氏這才在三娘的攙扶下走到李元嬰面前,屈身道。
「這位就是應國夫人吧,使不得,使不得!」李元嬰自是一臉笑意,他心裡還打著人家女兒的主意呢,眼睛不由往武照的身上瞟了瞟。他今天聽趙節說後才知道長孫皇后曾經找過桂陽長公主給他做媒,不過看情況他那五皇姐好像還沒有跟這位應國夫人通過氣,還好還好,否則還真有些尷尬呢。
三娘抿著嘴嘟囔道:「大兄,二兄真可惡!那幾張字可是費了好大勁才求得燕家表姐從宮裡拿出來的,結果剛剛拿到手就被大兄給搶走撕碎了!」
「什麼字?」雖然聲音不大,不過近在咫尺,李元嬰當然能聽到三娘的抱怨聲,好奇地問道。
武三娘剛剛還傷心不已的模樣,頃刻間臉上就煥發出燦爛的笑容,一副奸計得逞的可愛表情,就差沒有一蹦三尺高了。
李元嬰頓愕,不過緊接著就聽到武照的一聲嬌喝,「三娘,不得對滕王殿下無禮!」原本喜滋滋地三娘聽到她姐姐的聲音,嘴巴就又嘟了起來。
武照將懷中的襁褓交還給她姐姐武順,輕移蓮步走到李元嬰面前,臉頰間一抹紅霞悄然飄過,低聲道:「兒見過滕王殿下,三娘她少不更事,還請殿下勿怪!」
「姐姐也大不了幾歲嘛!」三娘如蚊聲般回了一句。和武照剛才面對她那兩個哥哥時候的冷漠淡然相比,現在這略有些羞澀的聲音才像個荳蔻少女。不過李元嬰卻被這倆姐妹給弄糊塗了。
賀蘭安石看到三娘的手中還抓著幾張紙屑,頓時瞭然,在李元嬰耳邊輕聲解釋道:「殿下,您可能不知道,這兩年來您的『滕王體』已經成了朝野上下競相臨摹的字體了,安石也不例外,不過要想得到一幅殿下的真跡卻是不大容易的事情。安石是越王府功曹,雖然這次回京是拜墓假,不過也受了越王殿下的囑託給聖人和燕賢妃送上孝心!而燕賢妃正是拙荊的表姐,所以照娘她們就讓安石去燕賢妃那裡討要一幅殿下的真跡。今天上巳節安石和拙荊一起陪丈母踏春,所以安石順便就把它帶過來交給照娘,不想卻被武元慶給撕了!」
李元嬰意外地看了武照一眼,前面在芙蓉池畔的時候武家老三好像也曾說過她和武照現在也學習「滕王體」。見武照被他看得臉色有些發紅,李元嬰恍然,心裡暗道,沒想到他一不留神倒成了未來女皇的偶像了,嗯,這應該算是個好兆頭吧。
不過李元嬰還是第一次聽說武照和燕賢妃竟然是表姐妹的關係,越王李貞是燕賢妃的兒子,怪不得武順嫁給了越王府功曹參軍事賀蘭楚石。得,繞來繞去大家都是親戚。只是李元嬰心裡卻又多了一絲緊張,李世民後宮裡的那麼多女人中,他也就和長孫皇后接觸過。燕賢妃雖然是皇后之下的四夫人之一,不過李元嬰也就遠遠地見過一兩面而已,也不知道這個姓燕的女人是個什麼性格,可別像趙飛燕那樣,為了爭寵把自己的妹妹也都奉獻出來。李元嬰深知他那位天可汗哥哥可並是一個能經得起撩撥的人,不成,看來是該去找長孫嫂嫂商量一下納滕王妃的事情了,否則誰知道以後還會再有什麼變數,。
武順滿不在乎地說道:「撕了就撕了吧,雖然是表姐所賜,不過現在滕王殿下就在這裡呢,想要殿下的真跡還不容易嗎?」
「順娘,放肆!」楊氏眉頭一皺,叱喝道。不過心裡卻有些奇怪,她對自己這個大女兒還算瞭解,武順雖然平常膽子大了點,不過決計是不敢在滕王殿下面前放肆的,今天是怎麼回事?
「本來就是嘛,反正滕王殿下看……」武順撇撇嘴,正要說下去,突然發現滕王殿下臉色有些難看地看著她,馬上就乖乖地閉上了嘴巴。
李元嬰面色這才恢復正常,看來不止是武元慶,這個武順的嘴也沒什麼遮攔,搖頭道:「原來是這麼回事!應國夫人息怒,武夫人說得也不錯,幾筆字而已,元嬰不過舉手之勞,只可惜今天上巳節踏青,元嬰亦不曾攜帶紙筆。」
武照雖然剛才喝住了她三妹,但是要說她心裡不希望滕王殿下當場為她揮毫潑墨,那是不可能的。聽到滕王殿下說沒有攜帶紙筆後,原本期待的目光頓時黯淡下來,暗恨自己今天出門的時候怎麼就忘記把文房四寶也帶出來呢!
武照的表情變化自然被李元嬰收入眼底,嘴角露出一絲淺笑,和煦地說道:「不過也不打緊,這樣吧,不知應國夫人的府第在哪一坊,待元嬰明日就給兩位娘子送去。」心裡暗道,沒想到滕王體還有這種意外的用途,不過歷史上女皇帝好像確實也是個書法的狂熱者。
「安民坊!」話音剛落,三娘就立刻雀躍地叫了起來。武照雖然掩飾得很好,不過李元嬰還是能看出她那喜出望外的眼神。
楊氏也只好訕訕笑道:「那就有勞滕王殿下了!」不過她心裡可沒想到李元嬰明天是準備親自登門了。
「不礙事的,那元嬰先告辭了!」說罷也同李孝逸一般,從腰間摘下一枚玉璧作為提前送給賀蘭敏之的週歲禮。
回平康坊路上,薛仁貴見李元嬰一直沒有停止過笑容,心裡迷惑不解,當然也沒有多問,只是突然說道:「殿下,禮想起來那個蘇烈是誰了!」
「呃?」李元嬰一怔。
薛仁貴接著道:「前面聽到蘇烈說他曾以兩百先鋒攻入東突厥頡利可汗的牙帳,禮才想起這個蘇烈就是當年名噪一時的蘇定方將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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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1-24 12:52 AM
第二卷 雛鷹展翅 第八十五章 彈劾
今天在芙蓉園收穫不小,不僅見到了武照,沒想到這位歷史上名聲顯赫的女皇帝,竟也成了他的崇拜者,而且在回來的路上,又聽薛仁貴說那個左武候中郎將蘇烈就是蘇定方。雖然蘇烈這個名字對於李元嬰來說陌生得很,但是蘇定方,那自然是如雷貫耳的人物,李靖的兵法嫡系傳人,又是一個意外之喜。
回到滕王府中,李元嬰就馬上把自己關進了書房,這幅字應該算是他送給武照的第一件禮物了,自當好好思量一番。雖然這年頭講究的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只要讓五皇姐桂陽長公主往武家走一遭,如果不出什麼意外,這事基本上也就成了,接下來就是納采、問名、納吉、納徵、請期等一系列繁瑣的禮節。但是武照畢竟是歷史上的女皇帝,雖然如今只有十三四歲,後來那種殺伐決斷的狠辣性格還沒有形成,不過從今天她面對她那兩個哥哥的挑釁時那種冷漠淡然的態度就能看出她日後能成為女皇帝也非偶然。
雖然納滕王妃容易,但如果能在納妃前就先收了她的心,那就再好不過了。而且,現在看起來這也並不是什麼難事,偶像的力量那可是無窮的。當初在大安宮守制的時候,李元嬰只是為了打發時間,一時心血來潮才練起了書法,從未想過後來竟有諸多妙用。
不過寫什麼好呢?李元嬰倒是記得幾首柳永寫的詞還能湊活用用,可惜這年頭詞在大家眼裡是不登大雅之堂的,至於詩嘛,前世從小到大也背過不少,可惜基本上不是懷才不遇,就是國仇家恨,嚴重不符合他滕王的身份。想了一晚上,李元嬰才提起毛筆,在紙上小心翼翼地寫下「蒹葭蒼蒼,白露為霜。所謂伊人,在水一方……」
沒法,還是不要玩剽竊算了,李元嬰退而求其次,從《詩經》裡找了一首《蒹葭》,反正咱賣弄的是書法。李元嬰心知武順肯定是管不住她那張大嘴巴的,估計這會兒武家人也都知道他心裡的意思了,這首《蒹葭》應該不算太唐突。
不過上巳節一過,弘文館就又要開始上課了,李元嬰只好讓郭遷把這幅字帶上,打著哈欠去弘文館補補覺,好在今天也是蕭德言那老頭兒的課,中午就可以從弘文館出來了。在左延明門外遇上昨天早早離開的李孝逸,李元嬰發現他的眼睛同樣也是紅紅的,奇道:「孝逸從兄?你不會昨晚也沒有睡好吧?」
李孝逸尷尬地笑笑,他前天有沒有去福臨樓喝酒別人不知道,二十二郎怎麼可能不清楚,以二十二郎的聰慧,怕是早就看穿他的心思了。
李元嬰笑道:「不知過幾天孝逸從兄可有下揚州一覽江南風光的打算啊?」
李孝逸黯然道:「羅敷有夫,奈何!再說孝逸是弘文館學生,哪能輕易離京!」
「這倒是,還是密皇兄,江皇兄他們自在多了!」李元嬰低嘆一聲,和李孝逸一起走進弘文館。心裡暗道,看來是該想個法子早點從弘文館這個囹圄中逃離出來了。
渾渾噩噩地在弘文館呆了一個上午,剛剛走出來,還沒等李元嬰反應過來,他就被早已在弘文館門口守候多時的杜荷和趙節兩人給拉了過去。
「怎麼了?」就算是當日福臨樓趙節用香爐砸破柴令武額頭的時候,李元嬰也沒見杜荷和趙節兩人這麼著急過。
趙節苦著臉說道:「滕王舅舅,昨天芙蓉園那件事情最後還是傳到了魏王耳中,太子殿下聽到消息說,今天一早殿中侍御史崔仁師已經上疏彈劾賀蘭楚石和左武候中郎將蘇烈了。」
「彈劾蘇定方?」李元嬰愕道。賀蘭楚石被御史彈劾,他並沒感覺到意外,畢竟當時芙蓉園裡的人也不少,只要把武家給撇乾淨了,賀蘭楚石就算是流放三千里,和他李元嬰也沒有半點關係,只是沒想到李泰他們竟然也把蘇定方給捎帶上了。
「怎麼回事?」李孝逸見李元嬰被趙節和杜荷拉走,也趕忙跑了過來,不想卻聽到順娘的小叔被御史彈劾的消息,心裡沒由來一陣暗喜。
杜荷哪有時間理會李孝逸,聽到李元嬰並不管賀蘭楚石,第一句話就是詢問蘇烈,心裡頗為意外,在他的記憶裡,滕王和蘇烈此前好像並不認識吧?不過見滕王殿下更關心蘇烈,杜荷也機警,馬上回道:「滕王殿下也知道,魏王是左武候大將軍,而蘇將軍作為左武候中郎將,遲遲不肯投效於他,魏王對蘇將軍當然不會滿意,藉機彈劾蘇將軍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了。」
李元嬰點點頭,他也知道杜荷和趙節兩人今天在弘文館門口堵著他的目的無非是讓他去李世民那裡為賀蘭楚石辯解一番,不過李元嬰對此可沒有什麼興趣。至於蘇定方,他這次也愛莫能助了,不過蘇定方並沒有什麼大過,最多就是貶官而已,這對於蘇定方來說也不見得就是壞事,畢竟他目前這個左武候中郎將的職位並不好當。
杜荷沒想到滕王只是點點頭,並不接話茬,弄得他滿肚子的話也不知該如何說起,只好輕輕踢了趙節一腳。趙節畢竟是滕王殿下的親外甥,說話也可以隨便點。
李元嬰可不給趙節這機會,他才懶得再想什麼理由拒絕,打算敷衍兩句就回滕王府,既然賀蘭楚石被彈劾,那安民坊那裡的武家他也不能再去了。不過卻看到張阿難一手扶著高山冠一路小跑過來,堆笑道:「哎喲,滕王殿下,老奴可算是找到您了!剛才在外邊等了一小會兒,還以為殿下已經回府了,後來聽晉王說才知道殿下還在裡邊呢!」
張阿難是李世民的親信內侍,在他的面前杜荷當然也就不敢再說什麼了,知道聖人要傳召滕王殿下了,只好和趙節一起告辭離開,希望滕王殿下看在武照和侯相公的面子上能幫一把賀蘭楚石吧。
天可汗哥哥傳召,李元嬰哪敢不去。由於賀蘭楚石的事情,他也不好再去武家了,只好交代郭遷把那幅《蒹葭》送到安民坊武宅,其他人在左延明門前等著,自己跟著張阿難上兩儀殿去。
「張內侍,不知這次皇兄傳召是為了何事?」
張阿難眼睛眯成一條線,將從李元嬰手裡的東西快速塞進自己的荷包裡,笑道:「剛才老奴在弘文館看到東宮的趙洗馬和杜舍人,想必殿下也猜到了,正是東宮千牛賀蘭楚石之事。大家聽太子說昨日滕王殿下也在芙蓉園,所以就遣老奴傳召殿下兩儀殿覲見!」
李承乾還真是沒事找事,李元嬰搖搖頭,既然如此,那就徐庶進曹營,一言不發好了。
張阿難突然駐足四望一下,小聲道:「殿下,雖然崔御史只彈劾賀蘭校尉和蘇將軍,不過剛才在兩儀殿,魏王言語間也牽扯到了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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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1-24 12:53 AM
第二卷 雛鷹展翅 第八十六章 李泰的反常
兩儀門外,張阿難先行進殿通報,而李元嬰的臉色也漸漸陰沉了下來。奇怪啊,自從上次因為劉仁願那件事與柴令武有了些交集後,這幾個月來柴令武這個小外甥往他滕王府上跑得也挺勤快的。柴令武是從小跟著李泰這個表哥長大的,身上早就貼上了魏王黨的標籤,李元嬰知道柴令武整天往滕王府跑的目的當然不可能是玩什麼甥舅情深,而是想拉攏他這個小舅舅幫助李泰上位。
要知道雖然李世民對李泰的寵愛早就超過了太子李承乾,廢立之心路人皆知,使得李泰周圍也聚集了像御史大夫韋挺,殿中侍御史崔仁師,弘文館學士蕭德言等一批大小官員,不過李承乾畢竟是嫡長子,在宗室中人眼裡,李承乾才是名正言順的皇位繼承者,所以李泰也確實需要像李元嬰這樣宗室中的長輩的支持。
要說太子可能對他不利,李元嬰還是相信的,因為李承乾已經不止一次酒後撒潑揚言要殺他了,李元嬰只是當作不知道而已。可是今天李泰又是哪根筋不對了?讓崔仁師彈劾賀蘭楚石是為了對付太子,彈劾蘇定方是為了排除左武候府中的異己,那突然把矛頭對準他又是為了什麼呢?李元嬰自認為他和李泰之間並沒有什麼過節,否則柴令武也不會費心思拉攏他了。
百思不得其解的李元嬰只能把李泰當成是發神經了,畢竟這已經不是李泰第一次發神經了,兩年前的一次就突然跑到李世民那裡去告刁狀,說是三品以上官員個個都輕視於他,遇見他的時候也都不夠禮貌,矛頭更是直指當時的門下侍中魏徵。要說李承乾這太子當得確實戰戰兢兢,因為李世民對李泰實在是太過寵愛,聞言大怒,立刻就把朝中三品以上大臣全都召到齊政殿,狠狠地訓了一頓,從魏徵到長孫無忌,反正李泰是一次性得罪了個乾淨。恐怕這也是為什麼李世民已經做得這麼明顯了,卻仍然沒有一個宰相級的官員支持李泰的原因了,而魏徵和侯君集更是力保李承乾的太子之位。
心裡有些忐忑地走進兩儀殿,目光大致掃略了一下,殿中除了雙雙面紅耳赤的李承乾和李泰外,還立著兩個李元嬰並不認識的大臣,心道其中一個可能就是彈劾賀蘭楚石和蘇烈的那個殿中侍御史崔仁師了。不過很快就收回心神,向李世民行禮,偷偷瞄了天可汗哥哥一眼,可惜從他的臉上也看不出什麼來。心裡琢磨著李泰能告他什麼呢?總不可能是教唆賀蘭楚石欺負武氏兄弟吧,好像自己並沒有什麼可擔心的。那張阿難也是,從他手裡拿了那麼多好處,也不說詳細點,含糊其辭還不如不說呢。
「二十二郎平身!」李元嬰進殿後,李世民的臉上也泛出一絲笑意,從案前走了下來,開門見山道,「今天崔卿家上表彈劾太子左內率府千牛賀蘭楚石昨日在芙蓉園大庭廣眾之下毆打應國公的後人,皇兄本想著有司調查,不過剛才承乾進言說當時二十二郎也在芙蓉園裡,所以皇兄讓張阿難去弘文館傳召二十二郎過來。」
李元嬰頷首道:「太子說得不錯,昨日臣弟同孝逸從兄一起去芙蓉園踏青,恰巧遇到賀蘭楚石等人,所以當時臣弟確實在場。」
李泰忍不住插口道:「還有左武候中郎將蘇烈包庇賀蘭楚石呢,皇兒聽說原本左武候府的衛士已經拿下賀蘭楚石了,結果卻被滕叔的一句話就給放了!」
「青雀,放肆!在父皇和滕叔面前哪有你說話的份!」李承乾當然也不甘示弱。
李元嬰斜睨李泰一眼,原來李泰說的是這件事情,嘴角露出一絲微笑,立刻就把心放進肚子裡了。不過還是有些不明白李泰怎麼突然針對起他來了,難道是因為李泰認為他說服蘇烈放了賀蘭楚石的行為是侵犯了他左武候大將軍的權威嗎?想來想去李元嬰心裡最後冒出這麼個連他自己都不大相信的猜測來。
「都給朕閉嘴!」剛剛才有了一點笑意的李世民臉上再次陰沉下來,連對自己的兒子都用上了「朕」,看來是被氣壞了。李元嬰心裡估摸著李承乾和李泰這兩個大侄子剛才在他進殿前應該也大吵過一次了。
兩儀殿上的氣氛再次尷尬下來,針落有聲,寂靜得可怕。李元嬰也不再說話,眼睛的餘光瞥見那兩個陌生的官員噤若寒蟬,大氣都不敢喘上一口的樣子,不由心生鄙夷,這儲君之爭哪是這麼好摻和的事情,一不小心就是萬劫不復,何苦來哉!
不過這時突然一個太監跑進殿來打破了這一難得的安靜,「啟稟陛下!吏部尚書、參議朝政侯君集殿外求見!」不過這個太監把話說完後也感覺到了殿內氣氛的異樣,登時冷汗就流了下來。
這下熱鬧了,李元嬰眉尖一跳,看來侯君集已經收到消息了。對於侯君集,李元嬰也是慕名已久了,畢竟他可是敢在李世民眼皮底下造反的人啊,而且在歷史上能像侯君集這樣出將入相的人亦不多見。
「侯愛卿?」李世民微愕,「快宣!」侯君集在這個時辰求見,難道北邊的薛延陀又開始蠢蠢欲動了?
李泰見李世民的表情沒有剛才那麼嚴肅了,這才小心翼翼地說道:「父皇,那個賀蘭楚石就是侯相公的女婿,侯相公應該是來替賀蘭楚石求情的。」
「賀蘭楚石是侯愛卿的女婿?」李世民有些意外,眉頭一皺,轉頭深深地看了李承乾一眼。不過李承乾聽到侯君集求見的聲音後,尾巴早就不知翹到哪裡去了,只道侯君集是跟隨父皇幾十年的老臣了,父皇哪能拂了他的面子,哪裡還會注意到他父皇臉上的神情變化。
「臣侯君集叩見吾皇陛下!」不消一會兒,一個狼眼臥眉,面龐堅毅的紫袍大臣就出現在了李元嬰的面前,聲若洪鐘,頓時就讓兩儀殿內平添了幾許暖意。
「侯愛卿平身!愛卿是為了令婿賀蘭楚石一事而來的吧?」
侯君集並沒有站起來,而是將手中的笏板平放在地上,嚷聲叩頭道:「臣婿賀蘭楚石自恃武力,欺凌弱小,罪當除名!」
李元嬰微微一怔,原以為侯君集是來替賀蘭楚石求情的,沒想到他竟然自請重判賀蘭楚石。自恃武力,欺凌弱小,這樣一下子就把賀蘭楚石那東宮千牛的身份給撇乾淨了。侯君集果然老道,以李世民的性格,如果重判了侯君集的女婿,自然不會再追究什麼了。雖然賀蘭楚石被當成「車」給棄了,不過只要李承乾這個「帥」保住,即使賀蘭楚石被除名,重新啟用不還是一句話的事情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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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1-24 12:53 AM
第二卷 雛鷹展翅 第八十七章 廷爭
滿是笑容的李承乾臉色頓時滯住,驚愕地看著依舊跪在地上,一副大義滅親模樣的侯君集,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李泰也是同樣意外,昨天魏王府文學館的那些學士們早就商量好了該如何堵住侯君集的嘴,現在看來是用不著了。冷笑地看著他的大哥李承乾,現在連侯君集都不幫你,看你還怎麼蹦跶。
不過這時候原來就已經在殿中的那兩個噤若寒蟬的大臣中,其中一個出班說道:「侯相公此言差矣!被賀蘭楚石所毆之人,乃是前荊州都督,應國公武士彟之子,如若不是賀蘭楚石仗著他那東宮千牛的身份,如何敢在大庭廣眾之下毆打功臣之後。哼,作為一個東宮千牛,其一言一行可都是代表著太子殿下,代表著大唐啊!挺雖不才,屍位素餐,但是既為御史大夫,亦不敢避重就輕!」
原來他是御史大夫韋挺,那另外一個應該就是這次彈劾賀蘭楚石的殿中侍御史崔仁師了。李元嬰暗道,代表大唐毆打功臣之後?呵呵,這話可不是隨便能說的,誰不知道天可汗哥哥是個極其愛惜羽毛的人,恐怕這個韋挺要悲劇了。說來這個韋挺也真不長記性,本來他就是從小和李建成一起玩泥巴長大的老夥計,雖然玄武門之變後還是被李世民重新啟用,不過要說李世民心裡沒有一點芥蒂,鬼都不信。估計他是有這方面嗜好吧,別人惟恐躲避不及的奪嫡之爭,他又一頭栽進來了,不過這一次也許是吸取了上回的經驗,不再支持太子了。
果然,李元嬰馬上就發現李世民的表情再次凝固,比起剛才李承乾和李泰吵嘴的時候,還要陰沉得可怕。
李泰一愣,聽到韋挺的話後,他才恍然大悟,怪不得侯君集怎麼也突然大義滅親起來了,原來是存著這個主意,好一隻老狐狸,差點都被他給騙了。臉上滑過一絲冷笑,正打算在李世民面前再添上一把火,最好是能讓他父皇一怒之下罷了侯君集的相位,不過話剛要出口,背後卻被崔仁師狠狠地拽了一下,繼而看到他父皇臉色發黑,也就沒敢再說話。
李世民緩緩走上殿階,冷聲道:「侯愛卿起來吧,賀蘭楚石有何過錯,該如何處置待朕瞭解完情況後自有決斷,不必多言!」
「謝陛下!」侯君集抬頭目光在韋挺和崔仁師身上掃過,從他的臉上也看不出什麼表情來,起身後快步走到李元嬰的旁邊站了下來。
不過李元嬰頓時就有點不自在了,兩儀殿這麼大,這個侯君集偏偏卻站在他的身邊,難道是想以此向他施壓?心裡躊躇起來,在李元嬰的印象裡,侯君集絕對是一個瑕疵必報的人,當年李靖教授侯君集兵法時略有藏私,結果侯君集轉眼間就去李世民那裡告李靖謀反,害得李靖惶惶不可終日。侯君集可是當朝宰相,一旦在賀蘭楚石這個問題上開罪了侯君集,那他以後的日子可就沒有現在這麼輕鬆了,指不定什麼時候就被安上個謀反的罪名。但是如果反之,卻也肯定是要得罪現在如日中天的李泰。
心裡暗恨李孝逸,要不是他那餿主意,自己昨天也不可能去芙蓉園,自然就不會遇到賀蘭楚石他們,更不可能惹上這麼多的麻煩事。侯君集、李泰!李泰、侯君集……李元嬰在心裡反反覆覆念叨著這兩個名字,確實是兩難!
「二十二郎,既然昨天你也在芙蓉園,那就說說當時的情況吧!」李世民摁著額頭,有些乏力的說道。
李泰搶先叫道:「父皇,兒臣聽說昨日左武候中郎將蘇烈私放賀蘭楚石就與滕叔有關,所以兒臣竊以為滕叔的說辭不能盡信!」
李元嬰眼神一凝,他的話還沒有說出口呢,就敢指責他的說辭不能盡信,好一個魏王李泰!不過這樣也好,既然如此嘛,那他心裡面也就沒必要再徘徊不定了。淡淡道:「青雀說得也在理,臣弟的話也許會失之偏頗!」
「滕叔的話不能信,難道就只能相信你的話嗎?」李承乾不屑地說道。
李泰微微一笑,出班道:「既然太子皇兄不相信兒臣,那兒臣斗膽請父皇傳召武元慶、武元爽兄弟以及當時在場的那幾個左武候府衛士!」
李承乾針鋒相對道:「既然連滕叔的話都不能盡信,又豈能相信武氏兄弟之言,至於那幾個左武候府衛士嘛,皇兄記得青雀好像是左武候大將軍吧?」
「太子皇兄,你這是什麼意思!」李泰的聲音頓時冷了下來。
「全都給朕住口!」李世民見他那兩兒子又吵了起來,拍案怒道。李承乾和李泰這才訕訕又閉上了嘴巴。
李世民輕嘆一聲,轉而對李元嬰和煦道:「二十二郎,不必理會青雀,你自說來!」
李元嬰心裡正琢磨著他昨天不是敲打過武元慶他們了嗎?怎麼聽李泰的語氣好像武氏兄弟已經投入他那魏王府了。聽到李世民的話後,連忙把心裡的雜念拋開,稍微組織了一下說辭,出班道:「青雀說得並沒有錯,左武候中郎將蘇烈本來是要將賀蘭楚石移送御史台的,不過卻被臣弟給阻攔了下來。」
李世民知道李元嬰後面肯定還有話,點點頭,並沒有打斷他。李元嬰繼續道:「皇兄可能不知,賀蘭家和應國公武家是姻親關係,昨日賀蘭楚石之所以和武氏兄弟動起手來,也是因為他們的一件家務事。俗話說,清官難斷家務事,所以臣弟以為賀蘭楚石罪不當移送御史台。元嬰敬佩侯相公不徇私情,不過私以為除名是不是太過了!」
「清官難斷家務事,有這句俗話嗎?我怎麼沒聽過?」李泰小聲嘟囔了一句,他對昨日事情的起因當然心知肚明,欺凌嫡母,這在以孝立國的大唐,罪名也不小,一時也不知該如何反駁。
不過韋挺可就沒這麼好打發了,厲聲叫道:「滕王所言差矣!縱然是他們的家務事又如何,賀蘭楚石有理又如何,難道就能在皇家禁苑毆打功臣之後嗎?哼,武元慶襲封應國公,竟被賀蘭楚石一個東宮千牛所辱,不治其罪如何能平朝臣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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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雛鷹展翅 第八十八章 衝動是魔鬼
韋挺再次把矛頭指向賀蘭楚石東宮千牛這個身份,李元嬰心知這個李泰的馬前卒是鐵了心要把李承乾給拉下水。不過李元嬰才不管他們有什麼目的,只要自己能撇乾淨就成了,反正他是把昨天的情況解釋清楚了,至於接下來嘛,那就得看天可汗哥哥的乾坤獨斷了。正色道:「元嬰只是認為以賀蘭楚石之罪還沒有嚴重到需要移送御史台的程度,可從來沒有說過賀蘭楚石沒有過錯,韋大夫慎言!」
「昔高祖大武皇帝論太原首功,詔應國公武士彟恕一死,如今應國公的後人卻折辱於豎子之手,滕王殿下之言,恕挺不敢苟同!」韋挺將衣袖一抖,冷哼道。
話音一落,李元嬰就知道韋挺要完了,好嘛,連便宜老爹李淵都被他給搬出來了,這可是犯了天可汗哥哥的大忌諱啊。李元嬰自然不會跟著犯傻去接這個話茬,現在可不是意氣之爭的時候,淡淡一笑,重新退了回去。只怕再過幾天,李世民肯定會像當初貶謫杜正倫那樣,隨便找個由頭就把韋挺打發到嶺南喝西北風去了。
韋挺見李元嬰一聲不吭地就退了回去,還道是滕王被他問得啞口無言了,有些自得地笑道:「滕王殿下可是理屈了?」
不過李元嬰不反駁可不代表李承乾不說話,冷聲道:「大唐以孝治天下,昨日武氏兄弟對應國夫人無禮在先,賀蘭楚石雖然莽撞了點,不過卻有錯無罪。想必韋大夫對此也應該心知肚明吧,不知如此視而不見又是出於何意呢?」
李元嬰差點就忍不住笑了出來,不過這裡是兩儀殿,他也只能使勁憋著,君前失儀可不是鬧著玩的。韋挺剛剛在李世民的面前把便宜老爹李淵給搬了出來,結果李承乾就很配合地拋出「大唐以孝治天下」這句話,好像有種「指著和尚罵禿子」的意味啊。李元嬰偷偷地瞄了一眼殿階上的李世民,臉色果然陰沉如水。
「都不必說了!」李世民黑著臉冷聲道,「二十二郎,武氏兄弟對應國夫人無禮,這又是怎麼回事?皇兄記得應國夫人好像還是皇考親自為應國公做的媒。」
李元嬰含糊其辭地說道:「這個臣弟也瞭解的不多,想來應該是因為應國夫人不是武氏兄弟親母的緣故吧。」
「不是親母,亦是嫡母!承乾說得對,大唐以孝治天下,看來應國公的爵位,他們也沒必要再繼承下去了!」
李元嬰微微一怔,李世民竟要褫奪武元慶身上的爵位,這確實出乎他的意料,心裡不由腹誹,你小子殺兄逼父,也好不到哪裡去。不過李元嬰也知道李世民這是在為他自己正名呢。
「父皇聖明!」李承乾得意洋洋地瞧了李泰一眼,大聲喊道。
李泰自是大為不忿,武氏兄弟剛剛投入他麾下,結果就被褫奪了爵位,這要是傳出去,他的臉面還往哪裡擱,連忙拱手道:「父皇……」
「青雀不必再言!」李世民擺擺手阻止了李泰的說話,轉而對侯君集道,「侯愛卿,你是吏部尚書,不知嶺南道是否還有縣尉的出缺,讓他們赴任去吧,以觀後效!」
如今的嶺南可不是後世的廣東、海南,去嶺南當一個九品小縣尉,估計比流放也好不到哪裡去。李元嬰心裡暗嘆,昨天他還特意敲打了那倆兄弟一番,沒想到武氏兄弟轉瞬間就把他的叮囑給拋諸腦後了,自作孽不可活啊!也不知這一貶,能不能讓他們兄弟的腦袋好好清醒清醒。
侯君集的表情依舊沒有什麼變化,點頭道:「遵旨!不過陛下,那不肖婿賀蘭楚石該如何處置?」
李世民怒色稍霽,「賀蘭楚石,正如二十二郎和承乾所言,有錯無罪,罰俸半年!」
「陛下,臣還有本要奏!」韋挺見李世民不僅褫奪了武元慶的爵位,更把那兄弟倆都貶到嶺南去了,而賀蘭楚石卻只是輕飄飄地罰俸半年,自然不會甘心,再次站了出來。
「韋卿家又有何事啟奏?」李世民強壓下心裡的怒氣,冷聲道。
韋挺當然也知道李世民已經處在發火的邊緣了,不過今天他和魏王、崔仁師滿懷信心地彈劾賀蘭楚石和蘇烈,目的自然是為了扳倒太子,結果卻是讓自己折損了兩個人,要是不把賀蘭楚石也給貶到嶺南去,那他這個御史大夫也當得太窩囊了。定了定心神,恭聲道:「啟奏陛下,臣聽聞昨日在芙蓉園,賀蘭楚石除了毆打武氏兄弟以外,還和上巳節到芙蓉園踏青的百濟使團發生了衝突,而臣今天也從鴻臚寺那裡得到消息,百濟使團驚恐之下已於昨日匆匆離開京師回國了。」
「百濟使團,就是那個扶餘隆吧,怎麼,元日大朝後他們一直都留在京師嗎?」李世民奇道。說來扶餘隆也夠悲哀的,滯留在長安城好幾個月了,正主李世民卻一點都不知道。
韋挺點點頭,轉而對李元嬰冷笑道:「挺聽說昨日賀蘭楚石毆打百濟使團的時候,滕王殿下也曾參與其中,不知滕王殿下這回作何解釋啊?」
不待李元嬰開口,韋挺得勢不饒人,又繼續咄咄逼人地喝道:「子曰,『遠人不服,則修文德以來之,既來之,則安之。』陛下聖德,被尊為天可汗,四方共臣之,百濟不遠萬里前來進貢,滕王殿下卻將其折辱而去,豈是天朝上國之所為!」
李元嬰不屑道:「百濟番將扶餘福信夜郎自大,自以為是什麼百濟第一名將,出言挑釁賀蘭楚石和某滕王府的親事府典軍薛禮,可沒當大唐是天朝上國啊,要是不好好教訓一番,他還真以為我大唐無人了!韋大夫身為大唐的御史大夫,不過聽語氣,元嬰怎麼感覺韋大夫好像是在以百濟為尊,敢問韋大夫,您這又是什麼居心呢?百濟蠻夷來我大唐的目的無外乎是請求大唐出兵幫助他對付新羅,難道說韋大夫是收受了百濟的好處了?」要說孔子的這句「遠人不服,則修文德以來之」在歷朝歷代都是很有影響力的,不過李元嬰卻深知他那天可汗哥哥可不是這句話的信仰者,從東突厥、吐谷渾、高昌、薛延陀,一個國家一個國家的滅過去就能看得出來了。
「你——」韋挺身為御史大夫,雖然哪次皇位之爭都少不了他的身影,但在這方面卻一直是潔身自好,李元嬰竟然誣其受賄,登時就氣血上湧,腦袋一片空白,衝上來就要拉扯李元嬰的衣服。
不過韋挺已是年近半百的人了,又是一介書生,李元嬰豈會被他抓到,快步退了回去,衝動是魔鬼啊,戲謔道:「韋挺,君前失儀,不知你這御史大夫可知這又該當何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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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1-24 08:51 AM
第二卷 雛鷹展翅 第八十九章 有人歡喜有人愁
李泰和崔仁師也沒想到韋挺竟會有這麼大的反應,當下就把韋挺給拉了回來。恢復冷靜後的韋挺登時臉色慘白,慌忙跪伏在李世民面前,雙手不住發顫,戰戰兢兢地說道:「罪臣一時失態,請陛下恕罪!」
李承乾怎麼可能會放過這個落井下石的機會,韋挺是從三品的御史大夫,自從李泰兩年前大發神經把朝中一干宰相都給得罪個乾淨後,他無疑就是李泰手下在朝中職官最高的那個人了,而且御史台負責邦國刑憲,肅正朝廷,朝中百官,包括他這個太子在內,那是想彈劾誰就彈劾誰,其重要性更是不言而喻。半年前他的太子左庶子杜正倫就給貶到嶺南去了,今天要是不把李泰的左膀右臂也給砍了,他豈能甘心。冷笑道:「如此之人,豈能再為御史大夫!」
而李世民從剛才韋挺把李淵搬出來後就對他積著一肚子怨氣,何須李承乾再落井下石,拂袖怒道:「韋挺君前失儀,出為象州刺史!」
「象州刺史……」韋挺眼睛一花,差點就昏了過去,那裡不僅匪患嚴重,而且時不時就有僚人造反,被貶到象州去,只怕他有生之年是回不到長安城了。
李承乾大喜,立刻躊躇滿志起來了,沒了韋挺,看李泰那豎子還怎麼蹦跶,心裡一思量,繼續奏道:「父皇,兒臣以為銀青光祿大夫,行太子右庶子於志寧立身嚴正,公忠體國,可為御史大夫!」韋挺留下來的缺,李承乾當然要盡力爭取,雖然他對整天在他耳邊就跟蒼蠅般的於志寧並沒有好感,不過列數他東宮的那些人中,能夠被他父皇看上眼的,怕也就只有於志寧那老頭兒了。
不過李世民這次可就沒怎麼搭理李承乾了,轉而對侯君集和李元嬰問道:「侯愛卿、二十二郎,你們以為呢?」
李元嬰心裡一登,他一個閒散親王,雖然頂著金州刺史的頭銜,卻也沒有之官,御史大夫乃是三品大員,李世民怎麼突然詢問起他的意見來了,有些不對頭啊。馬上道:「皇兄恕罪!臣弟年幼無知,在弘文館修學已有數月,卻仍然未通一經,豈敢妄議朝政!」
說到弘文館,李世民不禁搖頭,這幾個月來李元嬰在弘文館裡都幹了些什麼他怎麼可能不知道。不過李世民也清楚他這個幼弟雖然在書法上極有天分,不過從小對經史之類的東西都不屑一顧,而青雀就不一樣了,雖然書法上的成就遠不如二十二郎,但也稱得上是工書善畫了,而且自幼雅好文學,才華橫溢,熟讀經典不說,還致力於著書立說,這也是他對青雀之寵在諸子之冠的原因了。
要是二十二郎和青雀的優點能夠互補就好了,李世民佯怒道:「還好意思提弘文館呢,連雉奴的功課都不如,也不知你這皇叔是怎麼當的?」
李元嬰自是不敢答話,心裡腹誹,皇叔怎麼了,不過輩分上比李治大了一輩而已,雖然他是長得高大,看起來好像比李治大了四五歲,可是誰不知道他還小李治幾個月呢,李治的功課比他好有什麼奇怪的。
李世民見李元嬰的樣子,心知他也聽不進去,不過這樣也好,這樣懶散的性格,也不必擔心他長大以後會對皇位產生什麼想法。擺擺手道:「罷了,只要你能通一經,那皇兄就特許你業成了。」
李元嬰頓時喜形於色,昨天他還在琢磨著怎麼逃離弘文館那個牢籠呢,沒想到今天就看到希望了,趕忙謝恩。通一經,雖然對他來說還是有些難度的,不過比起通四經來說,已經是很幸福了。
剛剛還萎靡不振的韋挺頓時像打了雞血似的跳了起來,大聲嚷道:「陛下不可,弘文館故事豈能因滕王一人輕言改易!」不過他馬上就被崔仁師又拉了回去,要是再遭貶謫,那就不是象州刺史那麼簡單了。
李世民臉色一沉,沒有理會韋挺,繼續對侯君集問道:「侯愛卿以為呢?」
李元嬰原以為既然賀蘭楚石已經沒事了,侯君集即使不會支持,也不可能反對李承乾的提議。結果卻大出所料,侯君集正色沉聲道:「臣以為御史大夫位高權重,應該要慎重擇選,銀青光祿大夫於志寧雖然為官清正,碩學通儒,卻不曾歷過御史台,故臣以為太子殿下之言有欠妥當!」
李世民一愣,顯然侯君集的話也在他的意料之外,而李承乾和李泰兩人更是眼睛瞪得大大的,各有心事。
不過轉瞬間李元嬰也明白過來,侯君集是打算避嫌了。也對,雖然李世民貶了韋挺,但是不見得就會把御史大夫這一職位降在李承乾的人頭上,即使侯君集附議李承乾,也不可能改變李世民的心思。既然沒用,又何必再徒增李世民的猜疑呢。
李世民頷首道:「侯愛卿果然是老成謀國,那就遷給事中馬周為御史大夫!」
李元嬰暗笑,看來他這位天可汗哥哥還是沒打算放過韋挺啊,滿朝文武誰不知道當年馬周以布衣擢為監察御史,身為上司的韋挺一直就看不起寒門出身的馬周,不過馬周很快就平步青雲,此後兩人更是老死不相往來,如今李世民讓馬周接替韋挺出任御史大夫,莫非是想活活氣死韋挺?還真是殺人不用刀啊。餘光瞥過去,果見韋挺目光呆滯,一副死人的模樣。
雖然李承乾沒能如願,不過對於馬周,他還是可以接受的,只是用眼神瞪了瞪侯君集和李元嬰,恨他們不肯附議他的建議。
其實崔仁師也不看好這次彈劾,只是礙於他老上司韋挺的堅持,他也只好硬著頭皮彈劾,不過到了兩儀殿後就不再出言了,能明哲保身就明哲保身。只是沒想到後果會這麼嚴重,看到老上司那悲慼頹廢的模樣,心裡更是忐忑不安,連忙跪伏於地道:「微臣有罪,請陛下責罰!」
李元嬰見李世民眉頭緊皺,心知在他的心裡還是更看重李泰的,之所以貶謫韋挺,只能說是韋挺自己找死,於是拱手道:「皇兄,彈劾朝臣不法是殿中侍御史的職責,臣弟私以為崔御史不但無過,反而有功!」
「風聞言事,何功之有?」李承乾不屑道。心裡腹誹,怎麼沒見你剛才替韋挺說話啊?不就是因為那崔仁師只彈劾了楚石和蘇烈,沒有彈劾你嗎!
侯君集意外地看了李元嬰一眼,也點頭道:「臣以為滕王殿下所言極是!」
崔仁師為之一呆,目光不可思議地在李元嬰和侯君集身上掃過,立馬又低頭道:「微臣惶恐!」
李世民露出一絲微笑,頷首道:「敢於言事即為功,馬周留下的給事中就由崔卿家繼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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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1-24 08:52 AM
第二卷 雛鷹展翅 第九十章 李泰的威脅
帝心難測,崔仁師抬頭驚愕地看著李世民,連領旨謝恩都給忘記了。他原以為這次即使不會跟著老上司韋挺結伴去嶺南,也肯定會被調到一個清水衙門去,萬沒想到卻直接擢升為正五品上的給事中。
在唐朝為官,有三道門檻,一是入流,流內為官,流外為吏;二是進五品,五品以下為郎官,以上為大夫;三是進三品,成為宰相或各部門長官,位列中樞。崔仁師出身山東高門五姓七家中的博陵崔氏,入流對於他來說當然不成問題,不過要想邁過第二道檻,卻也不是那麼容易的事情,不想轉眼間就成了權力極重的給事中。要知道門下省給事中執掌封駁事務,不僅可以駁正臣下的奏章,而且還能封還皇帝的詔書,甚至可以直接在皇帝的詔書上塗改批註意見。
李泰大喜過望,看來父皇還是向著他的,失之東隅,收之桑榆啊,能得到一個給事中,御史大夫丟了又何妨,得意地瞥了一眼臉色異常難看的李承乾,連忙催促崔仁師趕快謝恩。
李元嬰暗暗搖頭,朝野中早有傳聞,自從函穀道刺殺事件發生後,李世民要廢掉李承乾太子之位的心思愈發明顯,如今看來並非無的放矢。現在的門下侍中楊師道因為趙節的原因,應該算是半個李承乾的人了,而知門下省事魏徵就更不必說了,即使李承乾這個太子被廢,他也不可能支持魏王李泰。李世民今天讓崔仁師進入門下省,意思再明顯不過了。
李承乾也是倒霉,誰讓當初那個函谷折衝都尉就是東宮千牛出身的呢,而且如果李世民一死,得益最大的自然就是他這個太子了。所以不管那個挨千刀的劉仇和李承乾之間有沒有聯繫,李承乾都沒法說清,李世民到現在還沒有廢掉李承乾,就已經很不錯了。當然,這裡面恐怕也與幾個宰相中沒有一個支持李泰有關。
想起那個劉仇,李元嬰就不禁恨得牙根癢癢,當初在回京的路上聽李道裕說英國公李世績大破中條山賊寇,搗毀了劉仇的老巢,劉仇逃遁,僅以身免。本以為劉仇一個刺殺李世民的刺客,應該逃不到哪裡去才對,沒想到這都已經半年多了,還是一點消息都沒有。
「父,父皇!」李承乾正要說話,不過馬上就被李世民打斷,「好了,你們都退下吧!承乾,雖然昨日之事賀蘭楚石有過無罪,但是你也是該好好約束下東宮的人了,上次太子洗馬趙節好像還把柴二郎的額頭砸傷過一回吧!」
李承乾臉色一滯,沒想到趙節和柴令武的事情也被父皇知道了,不過見他父皇沒有再說什麼,心裡稍微寬心下來,連忙諾諾應下。
「二十二郎也一樣,一個百濟番將而已,也不怕失了你滕王的身份!」李世民搖頭氣笑道。
李元嬰見李世民不像生氣的樣子,假作氣憤地說道:「皇兄說的是,臣弟記下了!不過昨天那個百濟番將辱我大唐,臣弟是實在氣不過,才讓薛禮出手的,也讓百濟人見識下什麼是天朝上國!」
這番話還是很入李世民的耳朵,不屑地笑道:「化外之人,理他做甚!」
「父皇,那蘇烈又該如何處置?」李泰見李世民的臉上已經好看了不少,而且既然遷崔仁師為給事中,那就說明他父皇並沒有因為韋鋌而遷怒於他,連忙趁機問道。他對蘇烈的不滿意由來已久了,但蘇烈卻是衛國公李靖的弟子,李泰雖然恃寵而驕,連魏徵、長孫無忌都敢得罪,不過對於在軍中威望甚高的李靖還是有些敬畏的。
「蘇烈?」李世民皺了皺眉頭,轉而問向侯君集,「侯愛卿,這個蘇烈就是當初帶著兩百先鋒就敢往頡利的牙帳闖的那個蘇定方吧?」
「不錯,武德六年劉黑闥授首,蘇烈降唐後卸甲歸田,後起為匡道府折衝,因平滅東突厥有功,遷左武候中郎將至今。」侯君集當了七年的兵部尚書,後又進位吏部尚書,可以說朝中五品以上文武官員的履歷幾乎都在他的腦袋裡裝著,自然是娓娓道來。
不過蘇定方看侯君集不順眼,而侯君集對蘇定方這個李靖的嫡傳弟子更是嫉恨,憑什麼李靖對蘇定方是傾囊相授,對他卻藏著捏著,所以才會假裝不經意地點明了蘇定方降唐後曾經卸甲歸田過。
「嗯!」李世民點點頭,李泰是他的兒子,心裡想著什麼他自然心知肚明,而他對蘇定方的忠心也同樣存在著懷疑,不過既然昨日蘇定方敢拿賀蘭楚石這個東宮千牛,那就說明他這個左武候中郎將還是稱職的,遲疑一下說道:「那就讓蘇定方轉任右武候中郎將吧!」
從左武候中郎將到右武候中郎將,除了徼巡的區域不同外,根本就沒有區別,李世民對李泰還真是遷就啊。李元嬰心思,也許李承乾和劉仇聯手裡應外合,也並非是不可能,他這太子當得,確實是窩囊!不過蘇定方今後在右武候府的日子恐怕比現在在左武候府還要不好過了,畢竟如今的右武候大將軍阿史那思摩就是原來的東突厥皇族,雖然阿史那思摩對大唐是忠心耿耿,但卻不見得他對在滅東突厥一戰中立下大功的蘇定方就會有好感。
李承乾臉色一沉,既然李泰如此仇視蘇烈,那蘇烈倒是一個可以拉攏的對象。由於李泰是左武候大將軍的緣故,所以李承乾平素對阿史那思摩,不免曲意相交,剛才蘇烈的履歷他也聽到了,心想如果他在阿史那思摩面前為蘇烈說上幾句話,還怕蘇烈不感恩戴德嗎?
李世民接著目光又在他那兩個兒子身上徘徊了好久,最後把目光放在一直聳拉著頭的韋挺身上,又拋出一句讓殿內之人瞠目結舌的話來,「青雀,你那魏王府置文學館有兩年了吧,也該整頓一下了。前日曾聽房愛卿說起,萊成公之弟瀛州刺史杜楚客政有能名,就由杜楚客出任魏王府長史好了。」
※※※※
一眾人暈暈乎乎地離開兩儀殿,杜如晦的次子杜荷是太子舍人,李承乾心腹中的心腹,這一點李世民不可能不清楚,而今天卻突然把杜荷的親叔叔放在了魏王府長史這個位置上,誰也想不明白李世民心裡到底是怎麼想的。
不過這是李承乾和李泰頭疼的事情,和李元嬰關係卻不大,笑嘻嘻地對一臉頹廢的韋挺拱手道:「不知韋刺史何日啟程遠赴象州,元嬰一定折柳相送!」
「不敢耽誤滕王殿下學業!」韋挺淡淡說道,拂袖離去。今天兩儀殿上,收穫最大的莫過於崔仁師了,不過雖然春風得意,但他對韋挺還是敬重依舊,誰知道陛下什麼時候突然想起來,韋挺又會被重新啟用了。而他對剛才不僅沒有因為他的彈劾而嫉恨他,反而挺身為他說話的滕王李元嬰同樣是感激涕零,於是對李元嬰和侯君集重重道了一聲謝,才匆匆追趕了上去。
李泰也從他父皇任命杜荷之叔杜楚客為魏王府長史的迷惑中回過神來,一臉笑容地拱手道:「太子皇兄,滕叔,侯相公!青雀還要去立政殿向母后請安呢,這就先行告辭了!」只是在轉身離開前在李元嬰的耳邊悄悄說了一句,「滕叔,莫忘了玄武門啊!」
李元嬰心裡一凜,知道李泰是在提醒他當年李世民就是以秦王的身份繼位的,不過他到現在依舊不明白,在昨日之前,他和李泰的關係不敢說融洽,至少並沒有矛盾,怎麼一夜之間李泰就視他為仇敵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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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1-24 08:52 AM
第二卷 雛鷹展翅 第九十一章 何人得益
李泰他們先行離去後,也許是因為看到了李泰對李元嬰咬牙切齒的模樣,李承乾和侯君集並沒有避諱李元嬰,結伴去了東宮,臨走前侯君集也為昨日賀蘭楚石之事向李元嬰道了一聲謝。李元嬰打了個哈哈,對於侯君集這樣既不敢結交也不能得罪的人,最好還是敬而遠之。
當然李承乾也邀請過李元嬰到東宮一聚,不過李元嬰心知李承乾這個太子已經是秋後的螞蚱,蹦跶不了幾天了,一旦太子被廢,只怕和李承乾稍微沾上點關係,基本上都逃不過被貶謫的命運,更何況李承乾對他的態度也僅僅侷限於表面上的熱情而已,心裡面卻是截然相反的。所以即便李元嬰莫名其妙地受到李泰的仇視,也不可能倒向李承乾那邊,對於東宮之邀,當然是委婉相拒。
李元嬰獨自一人心事重重地走回左延明門,卻看到除了薛仁貴、蕭鑰和王倫外,李孝逸也同樣在等著他,至於郭遷,不用問是送字畫去安民坊武宅了。
「孝逸從兄,你怎麼還沒有離開?」李元嬰有些意外地問道。
薛仁貴促狹道:「梁郡公是想走也不成啊,誰讓他剛才又被蕭老學士給羈絆住了!」如今的薛仁貴已經不是半年前初進長安城的那個薛仁貴了,連李孝逸的箭術都是他教的,自然也開起李孝逸的玩笑來。
「蕭德言,他又怎麼了?」李元嬰的臉色突然有些難看,語氣也不由重了起來。
李孝逸一愣,雖然蕭德言確實煩人,不過這幾個月來也沒見二十二郎對蕭德言有什麼怨言啊,今天二十二郎這是怎麼了?對了,剛才陛下特地讓張阿難到弘文館傳召二十二郎到兩儀殿,莫非是二十二郎因為弘文館的學業而被陛下給訓了?
於是小聲問道:「二十二郎,可是那個蕭老頭兒又在陛下面前說什麼了?」
李元嬰一愣,隨即想起李孝逸曾經說過,那蕭德言就經常把他在弘文館的近況告訴給他遠在涼州的長兄李道彥,難怪李孝逸的第一反應會是這個。不過李元嬰現在之所以不喜蕭德言,卻是因為蕭德言同樣也是李泰那魏王府文學館裡的學士。
李孝逸只道是被他猜著了,邊走邊笑道:「除非是陛下罷掉蕭老頭兒弘文館學士的頭銜,不過這恐怕也不可能,人家是碩學通儒,陛下寶貴著呢,否則蕭老頭兒都八十多歲了,要是換作別人,早就回家致仕養老去了。所以二十二郎啊,依某看,你還是把書卷撿起來吧,只要通了四經,就海闊天空囉!」
「通四經?」李元嬰冷峻的臉上這時也忍不住露出一絲笑意,拱手道:「孝逸從兄怕是要失望了,今天二皇兄已經特許元嬰只要通了一經,就可以在弘文館業成了!」
「通一經……這怎麼可能?無論是國子學還是弘文館,所有的學生都必須要能兼通《孝經》和《論語》啊,除此之外我們弘文館學生只需再通兩經就可以業成了,一共四經。某幼時在家中早已通讀過《孝經》和《論語》,到如今也才通了三經而已,二十二郎你竟然只需要通一經……」李孝逸驚異地叫了起來,搖頭嘆道,「二十二郎果然是深得聖眷,早知如此,當年某也去修習書法之道了!」
李元嬰自得道:「現在亦不遲嘛,要不元嬰改日送孝逸從兄幾幅字帖?」心裡突然有些後悔,早知道要得罪李泰,剛才那幅《蒹葭》就自己送上門好了。那郭遷也是,動作那麼快干什麼!
「要,那當然要得!如今你滕王的真跡,在外面可是有市無價,就算不用,留著攢點私房錢也是好的!」李孝逸拍手笑道。物以稀為貴,這個道理李元嬰還是知道的,所以他當年在大安宮中留下手稿無數,但讓郭遷和王倫賣出去的,也只是一小部分而已。
※※※※
一回到滕王府,李元嬰就被跟著來的李孝逸給拉進書房了,慇勤地給李元嬰磨起墨來,眼巴巴地等著李元嬰下筆呢。而那個滕王友郝處俊見李元嬰一副風風火火的模樣,忍不住又要說些什麼,不過雖然李元嬰因為郝處俊是李世民欽定的掌規諷的滕王友而對他能避則避,但是李孝逸可不會怵他,一下子就把郝處俊給轟了出去。
李元嬰提著毛筆,輕笑道:「孝逸從兄想要元嬰寫些什麼呢?」他早就對一直橫挑鼻子豎挑眼的郝處俊看不順眼了,今天正好借手讓李孝逸教訓一番。
李孝逸磨墨的手微微一頓,黯然地嘆氣道:「二十二郎,寫一篇《靜女》吧!」
李元嬰雖然在弘文館沒幹什麼正經事,不過這種上輩子都背過的《詩經》名篇自是信手拈來,莞爾道:「孝逸從兄還在想著那個羅敷呢?」
「二十二郎見笑了!」李孝逸勉強擠出一絲笑容,落寞地說道。
李元嬰手腕重重一頓,寫完「貽」字的最後一筆,將毛筆擱在案上,輕輕地將紙卷提起,笑道:「孝逸從兄不是已經通三經了嗎?想來歲末應該可以在弘文館業成了!今天御史彈劾侯相公之婿賀蘭楚石,元嬰在皇兄面前替賀蘭楚石說了一句話,侯相公也算欠元嬰一個情。要不待吏部銓選的時候,元嬰去侯相公那裡替孝逸從兄說道說道,給孝逸從兄謀一個揚州的差事。近水樓台先得月,還怕沒有『靜女其姝,俟我於城隅』的機會嗎?」
李孝逸眼睛一亮,讚道:「近水樓台先得月,二十二郎妙句迭出啊!揚州,到時候再說吧!」轉而奇道,「可是昨日賀蘭楚石和那個百濟番將的事情?不過有哪個御史敢彈劾賀蘭楚石?啊,是魏王李泰!」
薛仁貴也是臉色頓變,昨日可是他一招擊倒扶餘福信的,不會是連累到滕王殿下了吧。
「確實是魏王李泰,呵呵,不過他也討不了好,今天之後,御史大夫韋挺就得去嶺南喂蚊子了!不過不是因為百濟那件事情。」李元嬰冷笑道,目光環望四周,書房內也都是親近之人,於是他便把今天兩儀殿中的事情簡要地敘述了一遍。而昨日李孝逸早早離去,蕭鑰也不曾隨行,李元嬰又順便把昨日之事交代了一下。
李孝逸臉色頓時嚴峻了起來,沉聲道:「二十二郎是說,魏王李泰對你的態度在一夜之間陡然發生了變化?想來剛才二十二郎對蕭德言的不滿也是因為李泰的緣故吧!」
李元嬰冷哼道:「不錯,這也是某百思不得其解的原因,從這段時間柴令武的態度看,李泰並非沒有拉攏某滕王府的打算。不過如今李泰在朝中的最大依仗因為某而被貶嶺南,前因是什麼也都無所謂了!」
李孝逸扶著下巴說道:「二十二郎也不必太過擔心,雖說太子失勢,陛下對李泰之寵有目共睹,不過依某觀之,李泰之流恃寵而驕,並非成大事之人!」
李元嬰微微點頭,下一個皇帝是誰,他哪能不清楚,不過從崔仁師被擢升為給事中這件事看來,李泰也不是這麼容易就能消停的。
這時蕭鑰突然遲疑道:「殿下,您認為殿下和魏王失和,何人得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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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1-24 08:53 AM
第二卷 雛鷹展翅 第九十二章 書房密議
「何人得益?」李元嬰微微一頓,重新將手中的紙卷平鋪在案幾上,來回踱了幾步,輕聲念叨道:「蕭卿是說太子李承乾乎?」
「不錯!」經過福臨樓一事後,如今的蕭鑰已經是李元嬰的心腹之人了,自然不會藏著捏著,拱手道,「太子和魏王之爭,朝野皆知,而且自從詔令魏王府置文學館以來,太子的儲位岌岌可危,半年前的那次函穀道刺殺,更是把太子推到了懸崖邊上,東宮為了爭取殿下的支持而使人在魏王府散佈一些是非,導致殿下和魏王失和,也並非不可能的事情!」
在李承乾和李泰這個問題上李孝逸和李元嬰早已達成共識,那就是置身事外。聽了蕭鑰的判斷,也接聲道:「蕭鑰之言不無道理,兩年前李泰在陛下面前進言,朝中三品以上官員私底下都不尊重於他,陛下聞言後將魏徵、長孫無忌等人全都怒叱了一遍。有傳言說這件事的背後很有可能就是因為東宮的挑撥離間,否則李泰也不至於如此昏頭,一下子將朝中宰輔全都給得罪光了,影響至今哪!」
「傳聞屬實否?」李元嬰驚異道。這件事李元嬰當然聽說過,不過卻從未想過背後原來還有如此故事,只道是李泰年輕氣盛,恃寵而驕。如果真如李孝逸所言,那李承乾還算是有些能力,畢竟時至今日李承乾還能繼續坐在太子這個位置上,兩年前的那件事情功不可沒。
李孝逸莞爾道:「既是傳聞,又如何能知道!」不過蕭鑰卻搖頭道:「並非傳言,而是確有其事,此乃兩年前杜荷初進東宮所獻之計!」
「杜荷?若非傳言,那也絕對是東宮的機密,蕭卿又是從何知道的?」李元嬰的眼神頓時冷了下來,如果沒記錯的話,蕭鑰任滕王府帳內府典軍前就在左武候府任職,莫非他是李泰的人?不過也不對,如果蕭鑰是李泰的人,那就更不可能知道東宮機密了。
蕭鑰不由打了個寒顫,趕忙道:「殿下可是忘了,家兄中書舍人蕭鈞乃是太子的心腹之人,當然此等密語家兄亦不可能向鑰漏洩,不過有一次家兄酒後夢囈,恰巧被鑰聽到,便一直記在心裡。依蕭鑰猜測,想必兩年前陛下詔令李泰在魏王府置文學館自引學士後,魏王府裡就可能有太子的人了,不過至於這個人是誰,恐怕連家兄也不會知道。」
李元嬰臉色稍霽,他也記起來了,上次在福臨樓的時候,蕭鑰曾經說過他有個堂兄是李承乾的心腹。腦海中又將昨日之事細細回想一遍,越想越有可能,昨日他在蘇定方面前幫了賀蘭楚石一把,如果杜荷讓混進李泰身邊的奸細將此加以誇大,再挑撥離間一番,那今天李泰對他的態度就不難理解了。好手段啊,竟敢算計老子,真是活膩味了!李元嬰眼神一凝,問道:「不知蕭卿能否旁敲側擊一下令兄,證實一下是否是杜荷那豎子在算計於某?」
蕭鑰為難地搖搖頭道:「這恐怕不可能,殿下也許不知,蕭鈞如今官居中書舍人,最受鑰那位當宰相的叔叔的重視,而鑰呢,如果不是殿下的知遇之恩,恐怕現在還只是左武候府的一個小軍官而已,所以蕭鈞與鑰的關係就可想而知了。而且蕭鈞也知道鑰如今是滕王府屬官,他對鑰自然也會更加防範。」
李元嬰心知蕭鑰所言不假,也就不再提起此事,反正也已經八九不離十了。杜荷!李元嬰在心裡輕輕唸著這個名字,目光越來越冷,轉而道:「說到杜荷,某又想起一件事來,剛才離開兩儀殿前,皇兄突然敕命瀛州刺史杜楚客遷為魏王府長史,這是何意?」
「杜楚客?殿下是說萊成公之弟,杜荷親叔杜楚客?」顯然,蕭鑰也和剛才兩儀殿上眾人有著相同的反應。
李孝逸抬頭道:「二十二郎,某剛才好像聽你說過,御史大夫韋挺已經被陛下貶到嶺南去了,而陛下又把杜荷的親叔叔放在魏王府長史這個位置上,莫非是陛下想敲打敲打李泰?不過好像不大可能!」
「是不可能!」李元嬰搖頭道,「雖然韋挺丟了官,不過殿中侍御史崔仁師卻被擢升為給事中。」
蕭鑰聲音有些低落地說道:「殿下無需傷神,鑰以為也許聖人並沒有什麼深意,只是巧合而已,杜荷是杜荷,杜楚客是杜楚客,即使他們是親叔侄又能如何!」
不用問李元嬰也知道蕭鑰是想起了他那兩個叔叔了,一個是當朝宰相蕭瑀,一個是太府卿蕭璟,不過蕭鑰卻從來沒有沾過他們的光。不過突然心裡一動,記得在兩儀殿上,李世民的原話好像是讓杜楚客去整頓魏王府文學館,難道說李世民已經發現了李承乾在魏王府布有奸細了?
好像有點道理啊!李元嬰心道,李世民可不是一般的皇帝,雖然極寵李泰,也不見得不會在李泰的身邊安插耳目,就連他這個滕王府,一下子派來了那麼多王府官,恐怕也不缺耳目。也許就是昨天李承乾的細作在李泰面前挑撥他和李泰之間的關係被李世民安插在魏王府的耳目看在眼裡了。
這時沉默良久的薛仁貴突然道:「如今殿下和魏王反目,而太子和殿下也是面和心不和,如此一來殿下今後該如何自處啊?」
李孝逸不屑道:「如今陛下春秋鼎盛,太子被廢孝逸以為那是遲早的事情,不過即使李承乾被廢,李泰聖寵依舊,沒有魏徵、長孫無忌他們的支持,他也不見得就能爭得到儲位,陛下可不止李泰一個皇子,別說,某心裡倒隱隱有種預感,這皇位未必不能落到雉奴頭上。」
李元嬰擺擺手笑道:「孝逸從兄,雖然我們都是宗室中人,不過這些事情就不是我們考慮的範圍了,無論誰繼承皇位,只要仍然是李唐的江山就行了。元嬰還是滕王,孝逸從兄還是梁郡公!李泰和你我反目也好,李承乾與你我面和心不和也罷,反正我們一開始不就想好了置身事外嗎?」
李孝逸不好意思地笑笑,低頭見案上的紙卷墨跡已干,邊捲起邊說道:「不錯,是該置身事外,奈何樹欲靜而風不止啊!」抬頭在蕭鑰和薛仁貴身上看看,又悄聲道:「說句犯禁的話,一旦李承乾或者李泰繼位,你我雖為宗室,恐怕也逃不過當年廬江王李瑗和燕郡王羅藝的下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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