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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椿椿 -【蔓蔓青蘿】《全文完》 [打印本頁]

作者: wcs98    時間: 2009-12-3 10:50 PM     標題: 椿椿 -【蔓蔓青蘿】《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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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wcs98    時間: 2009-12-3 11:12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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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wcs98    時間: 2009-12-10 11:23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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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wcs98    時間: 2009-12-11 12:23 A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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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bluesky0601    時間: 2015-9-13 11:44 PM

番外之王燕回

  我父親是寧國的太尉,統領天下兵馬。然而他卻有一個遺憾,空自掌控著最強大的軍隊,他卻連一仗都沒打過。

  這怨不得他,天下五分,寧國最強,三百多年來慢慢成為五國中最富強的國家,其它四國都不敢挑起戰爭,所以近幾十年來天下太平無事,一場戰爭也沒有。能用上兵的地方比如山賊剪徑、強盜擾民,但,也不可能讓一國之太尉興師動眾領兵前去征討吧?那會笑掉天下人的大牙!當然,我時常看到各地捷報除掉一兩群賊子,父親居然也忍不住欣喜,實在讓我不得不為之歎息。

  所以父親很鬱悶,一直鬱悶。連安清王享不來清福分領了右翼軍請命去守西方的邊城,父親也毫不在意,似乎隨手把右翼軍當成了玩具扔給安清王道:「拿去玩吧!」

  無仗可打,兵卻是要練的。養兵千日,以圖用在一時。這個養當然不是吃飽喝足拿軍餉完事,父親對練兵甚為積極,一到兵營他老人家就煥發了神采。而我,從小就跟了他去兵營。

  我是嫡長女。父親有一妻五妾。母親生我時難產過世,以後任父親娶得再多,卻只得我一個,他愛我如珠如寶,當成男兒養的心也是有的。

  常在兵營裡呆著,我竟喜歡上這樣的地方,也喜歡兵法陣法。父親細細教我,兵營裡的將領無事也愛說給我聽,加上我自幼聰慧博覽群書,就拿了各種看來聽來的陣法佈置了玩。一日,我小試牛刀的陣法竟難住了將士,就似玩遊戲,設陣與破陣雙方都絞盡腦汁。父親呵呵大笑,這般練兵倒也有趣,此後就由得我去出謀劃策,設陣調兵,大家都開心。

  終於我十二歲那年對父親道:「爹爹,我們要不要打打別的國家?老是自已人打來打去打著玩多沒意思?」

  父親被我勾起心事,眼裡也冒出欲望,他也想痛痛快快真正的在戰場上殺敵過癮,畢竟當了幾十年太尉手下兵多將廣,沒打過仗總說不過去。更何況,士兵的熱血和忠誠都是在戰場上生出來的。

  這一年,我的姑姑已由貴妃擢升為寧國的皇后。王家是寧國的世家大族,姑姑是皇后,族長就是我爹統領全國兵馬(給安清王的除外),權勢如日中天。打個比方,王家要是惱了,寧王就高興不起來了,因為馬上就會有各種奏摺上報那個地方賊多了,那個地方稅收不了。瑣碎到今年宮中為宮妃制頭花用的絹是用鏡城產的還是用陳國採購的。煩得寧王焦頭爛額不說,忠於王上的顧相一干人不論出什麼主意,與王家站在一邊的朝臣就會站出來插科打諢,雙在朝廷上引經據典爭論不休。當然,父親一般都少有吭聲。因為他知道,這些人把寧王吵暈了,回到後宮,姑姑還會倚在枕頭邊上再吹股涼風,王上的腦袋一痛,剛開始當個和事佬算了,久了就會明白還是讓王家高興點好,一好皆好,其樂融融。我從前以為父親對權勢的熱衷很大程度上是因為無戰可打,無事可做。後來卻發現不是這麼回事兒。

  雖說父親的影響力巨大,我對父親的影響力也夠強。但是,遇著想要興兵征討各國這樣的大事,還得先進宮和姑姑通通氣再說。於是,父親帶我進了宮。

  這是我第一次進宮。父親和姑姑談事,我則自個去逛御花園。聽說這裡是先祖皇帝以鳥為圖設的花園。先皇以為九天之上有仙宮,鳥則是天神的信使,他建了巨大的花園,希望天神在天上能瞧到寧國的這只鳥,眷顧寧國。

  園子裡岔路眾多,無事之時,那貪玩的先祖皇帝就帶著年青的宮妃在這裡面捉迷藏,倒合了我喜歡佈陣的胃口。我進了御花園便在岔路裡閒逛,尋思著上古傳下的迷陣圖。走了會兒,我聽到前面有男子的話語聲。

  我隱在花從裡好奇地往外瞧,涼亭裡坐著兩位著皇子服飾的年青人,正在下棋。年長的一位朗眉星目,年幼的俊逸瀟灑。聽得年長的那位呵呵大笑:「四弟,你又輸了,怎生棋力不見長啊?」

  年幼的答:「大哥棋力非凡,子離自歎不如。」

  我想這就是名列風城五公子中我的遠房表哥太子劉鑒和四皇子劉緋了。等了會兒,他倆起身離開。我便慢慢走進了涼亭,兩人方才下的棋還沒有撤掉,我仔細瞧了瞧。

  很奇怪,照二人所坐位置看,四皇子不像是要輸的棋,卻偏生在快至中盤時落子有誤,從他的起勢看斷不是這樣。這個四皇子真有意思,讓太子棋麼?我笑了,很得意,他的錯子落得極為巧妙,太子沒瞧出來。我不禁想,這位只大我三歲的四皇子心機很深呢。

  和父親出宮以後,父親更加鬱悶。原來寧王這次不管被姑姑嘮叨得多頭疼,就是不肯答應出兵。唉,他實在是位守成有餘,難成霸業的王!我也氣悶,便悄悄求了父親年年給我撥新兵,在黑山森林一處山谷裡開始訓練自已的隊伍。我很希望有一天能威風凜凜帶著我的兵戰無不克攻無不勝。

  我,王燕回,要實現父親沒有實現的願望,去征戰四國,統一天下。讓所有的男子都臣服於我,而不是僅是得到嘴上幾聲誇獎。

  及笈之後,上門求親者眾多,我一一回絕。不是能與我一般有雄心壯志者,我不屑。然而到了十七歲那年。姑姑喚我入宮,她瞧了我半響道:「燕回,你嫁于太子可好?」

  我拒絕,我不喜歡王宮,進了王宮的妃子除非死都出不了王宮所在的山谷,而且,我對連四皇子讓棋都瞧不出來的太子實無好感。

  姑姑歎了口氣道:「鑒兒是我的兒子,將來的寧王,我王家的女兒怎能不當皇后?」

  皇后?統領後宮?哦,不,我要統領的是軍隊,不是一群妃子。

  父親生平第一次斥責我:「你這是置家族於不顧!若是太子娶了別的女人,就算他是姑姑的兒子,終是會削弱我王家的力量!」

  我倔強的堅持。父親歎了口氣道:「如果你不做皇后,顧相安清王等人必在王上大行之後對付王氏一族,太子性情溫和,我王氏一族亡矣。為父籌謀多年,你做了皇后,有了權,想幹什麼就幹什麼,多好?寧王一世不肯出兵,你若生下皇子,以你的智慧,你掌握權勢加上為父相助,以後,等寧國成了我王家的天下,你想親自上陣也不是不行!」

  寧國的女子都沒有地位,更別說領兵打仗。也許,我做了太了妃,將來做了皇后,我能影響到太子表哥破這個例呢?我沒有想到我的兒子會如何,我這一生總不想無為而過。瞧著父親的煩惱模樣,我默許了他們的計畫。

  那年春天,護國公主大開桃花宴。幾方勢力相平衡的結果是讓太子在我、顧相之女、李相之女中選擇一人為妃。那兩位號稱風城雙絕,都琴藝超群,我不屑得很,這等小女兒的技藝是我從來不碰的。

  我有姑姑撐腰,並不著急,躲在紗帳內聽她二人比試琴藝。本以為兩人都是蘭心慧質一般閨秀而己,卻不料李相長女青蕾小姐一曲《秋水》讓我頓起知已之感。心裡暗想,若是太子有眼力選了李青蕾還有讓我欣賞的地方。

  他沒叫我失望,當眾向李青蕾表達愛慕之意,我心裡放下一塊石頭。以後,我可以不愛他,但是能影響他就好。要知道,人若有了情,易優柔寡斷,是兵家大忌。

  在姑姑和我王家勢力的影響下,太子劉鑒立我為正妃,立李青蕾為良娣。然而,王上堅持把顧相千金許給了四皇子為正妃。我心裡咯噔一聲,寧王這般苦心為四皇子找個老臣當靠山,均衡勢力,他心中的王位繼承人難道竟是劉緋?

  我嫁于太子的當天,李青蕾也被一乘轎子抬進了東宮。新房內太子木立在一旁瞧著我,眼中閃動著不甘與恨意,我心裡頓時很不舒服。

  我知道他愛上了李青蕾想立為正妃卻又無可奈何。我和李青蕾同一天嫁給他,要他按規矩今夜留在我寢殿他心裡肯定放不下李青蕾。我有我的驕傲,我才不要勉強一個不愛我的男人。於是我溫柔地賠罪道受了風寒,身體不適。

  太子適時地松了口氣,連敷衍兩句都沒有就急不可待地去了李良娣那裡。再對他無感情嫁人也帶著小兒女的嬌羞與期待,他竟這般待我?!心中頓時起了恨意。

  我「病」了七天,他只差人來簡單問候了幾聲,且還是不得不問的模樣讓我大怒。乾脆病了又好,好了再病,徹底讓他放放心心高高興興與李青蕾纏綿去。

  在太子心目中,我是仗著王家勢力不得不立的太子妃,而那個胸有丘壑、氣度不凡的良娣才是他真心所愛,況且,她美貌勝我太多。能否得太子寵愛我不在意,但是我在意我的地位,我將來的權力不容李青蕾分享。

  知已知彼已成了習慣,情不自禁就會注意到這個琴聲連我也能打動的相府千金。然而,她再不撫《秋水》,琴技雖不凡,曲曲琴音也沒有了那種心所嚮往的天地。每每我沉思於她的琴聲中,她是害怕還是心虛呢,我的目光總能捕捉到李青蕾眼中的慌亂。這引起了我的極大的興趣。

  太子大婚後不久就是四皇子與顧相千金結縭。太子夜宴四皇弟,我借機試探李青蕾。沒想到竟引出了她的妹妹李青蘿。十三四歲的年紀,那曲《廣陵散》一起,我就想笑,她才是真正撫《秋水》之人。

  好一場夜宴好一場戲啊,太子起了疑心,李青蕾毅然斷了再撫琴的念頭,這個我很欣賞,不給任何人再試探的機會。還有四皇子,五年不見,他還是如當年涼亭讓棋一般還在太子面前隱忍裝蒜。安清王府小王爺劉玨膽識過人。相府三姐妹內訌,禮部侍郎成思悅乾脆果斷……

  而我選擇輔佐的太子,竟似沒有一點判斷力,當那麼多官員家眷當庭發作。唉,換作是我,我會好言勸了,下來細細問明情況,若真是青蘿害她姐姐,悄悄通知了李相便是,犯不著這樣,這不是直斥李相無家教,好歹那是朝廷的右相啊。我暗自搖頭,對父親規劃的前景感到迷茫。

  那一晚,因為我一個小小的提議就看了這麼出戲,實在興奮,王宮裡呆著太無趣了。我提點太子以小王爺劉玨的表現以後說不定多個連襟了。太子馬上對青蕾體貼有加,這樣的男人,我居然嫁了這樣的男人!是夜,他竟跑來我寢宮,他以為他是誰?想寵愛於我報答我的提點?我囑宮人攔了他回去,他沒有半點生氣和懷疑。

  實在睡不著,我披衣起來,遠遠的聽見簫聲從玉璃宮傳來。是四皇子的簫。簫聲嗚咽,帶著萬千愁緒。聽說四皇子幼年喪母,他是前皇后嫡子,本來是尊貴無比,卻瞬間成了我姑姑最討厭的人,寧王不敢得罪王家,四皇子也就成了宮裡最受冷遇的人。

  他的簫聲洩露了心裡的愁緒,似乎隱忍著的一切都透過簫聲發洩出來。我不禁好奇,他在忍什麼?為什麼要忍?那簫裡的哀怨是這般明顯。我笑了,囑手下細細查四皇子的一切。

  這一查不打緊,單就治下嚴謹這一點就足夠我明白許多事情。我想他一定存了和太子爭天下的心。可惜他現在沒有實力。

  我故意出言試探太子:「今我寧國國富民安,太子以後登基最想做什麼?」

  劉鑒答我:「能與愛妃蕾兒相伴,國無禍事便是孤王之幸。」

  我只能歎息,就算以後我成了皇后,他多半和寧王一樣,絕不會輕言征戰,更不會讓我,一國之母上戰場,心裡一下子鬱悶之極。一個不愛我的男人,一個我不欣賞的男人,坐上了皇后寶座又如何?所有的權勢都局限在六宮之中麼?父親說等有子嗣慢慢的把劉氏的江山變成王氏的江山,然而,那不是我想要的。想起只能瞧著別人在宮外的世界自由自在,用我給予的權力逍遙,而我,不過是孤單地高坐在寶座上,心裡就像澆了瓢滾油,燙得我痛苦難受。

  劉緋大婚那天,我睡得很晚,宮侍引著我在月光下順著小徑散步。不知不覺走到了玉璃宮附近。我囑她們熄了燈籠獨坐在湖邊。

  月光下的碎玉泉在宮裡繞成小小的湖泊閃著光,安靜美麗。我突然瞧見一角紅衣從宮牆外飛身躍入,飄進了玉璃宮,不多時,那簫聲又起,淒涼感傷又帶著沖天豪情。

  新婚之夜劉緋出宮所為何事?他似很激動,簫聲洩露了他隱藏多年的心事,我卻聽出了他心中的殺戮之氣。我禁不住笑了,我選他,我賭他一定會接受。

  過了兩日,我故意找了個空似無意在他習慣走過的宮中小徑上遇到了他。他對我很禮貌。若不是我看穿了他,我也只會當他是個尊敬兄嫂的好皇弟。我摒退左右的行為讓他有些吃驚,卻沉穩地站在那裡。

  我緩緩道:「四皇弟不怕這樣被人撞見會起誤會?」

  他臉上總是掛著淡而疏離的笑,沉聲答道:「傳聞娘娘謀略過人,此舉必有深意,子離恭聽!」

  和聰明人說話就是好。我單刀直入:「若我助四皇弟登基,他日可放我王氏一條生路?」

  他露出震驚和惶恐的表情,眼睛裡的鎮定卻瞞不過我的眼睛。我笑了笑:「我說,你聽。以你之武功二十丈之內有人你都會知道。」

  他沒吭聲,默默地看著我,那副裝出來的表情消失了。我故意背對於他,不去探究他的內心。「你在太子面前隱藏了多年實力和野心,我能助你一一實現。讓你從手無兵權到重兵在握,還能給你幾年休養準備的時間。有我這麼好的內應,你登基就會更順利。」

  我知道他一定會心動,劉緋目前只管了些禮部的瑣事,且手中無兵。太子其實是治國之才,而且有我王家做後盾。只是寧王不喜太子,因為王家走得太快太急,已逼得寧王動了殺心。他哪怕立親侄子安清王府的小王爺劉玨為王也斷不會讓依附王家勢力的太子登基。

  我接著說道:「我的條件很簡單,你不滅王氏一族,而我,你可以有兩個選擇,一可以成為你的皇貴妃。我不會和顧天琳搶,只是掛個名罷了。二是隱我身份,等你征戰四國時,立我為軍師,我的夢想不是皇權而是一統天下。我自幼熟讀兵書,酷愛行軍佈陣,若能指揮我寧國大軍實現霸業,燕回一生無悔。霸業成就的那一天,我便尋個清靜地方,教幾個徒弟就行了。」

  我說完微笑著回頭:「若是你願意,就看著我的眼睛,我們擊掌為誓。」這一刻我知道若是他答應,我以後就會有兩種命運,一是他兌現承諾,我實現心願,二是他登基時我死。但無論那一種,我王家都不會被滅族,也算我對得起父親和王氏一族了。

  父親要的是寧國,他安排我走的路不是不行,我終究不願讓自己一生陷入皇權爭鬥。縱是太子得了天下,我還得幫著他對付璃親王,這個賭,賭上了王氏的所有,也賭上了我的夢想,我瞧著子離眼中的霸氣和銳利,那種能與他並肩一統天下的快意,讓我義無反顧地找上了他。

  他面沉如水,看不出端倪。我的條件對他百利而無一害,只消他取得兵權,便知我說的是真是假。我們就這樣對視著,他緩緩伸出一隻手,我輕笑著拍下。觸到他寬厚溫曖的掌心,我的心跳了一跳。

  沒多久,李相幼女李青蘿被擄,寧王借機奪了王家的南軍軍權。太子一臉沮喪無計可施。我心裡越發肯定,將來安清王一家必是忠於寧王站在劉緋一邊。看清這一點,劉緋就有了與太子一拼的實力。我下定決心出了主意再推他一把。

  劉緋遠赴邊城的那天,我立于宮中高處遠遠瞧見那隊人馬越行越遠。人馬里沒有車轎,他沒帶他的王妃去,我心中竟有了絲欣喜。我摸著手臂上守宮砂,我有的是辦法讓太子不能近身。更何況,計謀連出,他口中喚得親熱,眼裡滿是防備疏離。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我喜歡徘徊在玉璃宮外面,人已經走了,在宮外有他的璃親王府。可是每次走在這裡,我似乎都還能聽到纏綿的簫聲。我一直是個頭腦冷靜的人。我不止一遍回想我與子離的盟約。也不止一次逼著自已去看清我的內心,那裡竟有了一絲對他的情意和仰慕。

  太子沒學到多少我那姑姑的厲害手段。他外表俊朗,待人和氣有禮。若不是我的野心,子離的野心,寧王的防備,他絕對可以再做寧王第二,讓寧國再平安幾十年。只要寧國不發兵,除非四國齊齊來犯,都勝算不大。似這次陳國犯我臨南城,結果就是陪銀幾十萬兩,歲貢來朝的下場。

  幾十年的平樂日子,一帆風順的成長經歷。太子就是溫室的花,而子離則是荊棘,小心藏著刺,在野地裡小心求生存,我當然欣賞後者,由得太子對我的倚仗越來越重,也由得他小心地掖著對李青蕾的寵愛,生怕我吃醋不高興。

  子離走後我大「病」一場。太醫告之三年不能行房。太子悲痛不已,我冷眼瞧著陪著他「傷心」。在他眼中,我也就是和子離一個類型的仙人掌,突然間開朵花與眾不同,要來摘還防備著周身的刺。

  三年過去,寧王駕崩,子離回朝奔喪。他長身玉立出現在玉象宮,連太子都感覺到了他像把即將脫鞘而出的的利劍,更何況是我。我欣賞地瞧著他由繭化蝶,暗自心儀。我竟盼著他能兌現承諾。

  連忠心耿耿的安清王子離都瞞得死緊,他城府更深了。於是,我又清醒地看了一場接一場的戲。先是劉玨急衝衝領兵回風城,再是安清王府裡堂兄弟差點為李青蘿打起來。我不得不佩服他們為了奪位露出的演技。可是我的眼睛我的心騙不了我。李青蘿那嬌美的面容讓太子發呆,她那時的琴聲,她進宮時的表現。我心裡一顫,全然明白,子離簫聲裡的那抹愁,子離的一縷相思真是系在了她的身上。

  子離三年未回風城,晾了顧天琳三年。我躲不開一般女人的小心眼兒,暗自希望他多少是為了我。這時方才明白,子離全是因為李青蘿。

  所有人,所有人都不知道我的傷心我的失落。

  我這樣的希望是因為我愛上他了麼?想了無數次,我還是否定了。或許欣賞他,或許他是我想要的那種男人,或許因為這些我對他有了一絲情意。但是,我還是更多的想從他那裡得到軍權,想隨他一起出征,讓他採納我的計謀奪取天下。這樣的想法是普通女子難以理解的。可是對我而言,從小的志願,那種急於征服天下的想法時常在我血液裡奔騰。

  他既然回來了,我就決定提醒一下子離。他和劉玨想引出我的北軍,我就讓他們見識一下我的厲害吧。本想披掛上陣親自會會他二人。想了想,我還是推出了太子,並未洩露一點情報與子離,讓他兄弟二人真刀真槍地打上一架。太子輸的可能性很大,他沒帶過兵,但是照我的佈署,子離他們也不會討得了多少便宜去。畢竟我是王家的女兒,多少也應該給太子一個公平的機會。若是太子勝了,我就順從父親的安排讓王氏取代了劉氏去。

  大戰前一晚,姑姑要我留下來陪她。她緊張得要命。我笑著安慰她不妨事,在我看來,子離就算為王,也不會與後宮嬪妃有仇。姑姑喃喃道:「他會來殺我,那天他從邊城回來,我老遠就嗅到了玉象宮外的殺氣,他的悲聲同那時一樣。」

  我心裡大吃一驚,難道子離的母親陳皇后死有蹊蹺?天啦,我千算萬算怎麼漏掉了這個?我急聲逼問,姑姑冷笑道:「是我花了三年功夫下的慢性毒。本來我打算一個人把這個秘密帶進棺材的。」

  她這一語很輕很冷,卻似晴天霹靂震得我站立不穩。我還有什麼不能明白嗎?太子再是個賢王明君,多年王家勢力的坐大,殺妻之仇,寧王焉能善罷干休!子離吹著的那管簫是他母后遺物,他日日在手,仇有多深?

  我無力地走出玉鳳宮。獨自來到御花園。夜裡這裡每條路都閃著柔和的螢光。看上去像盤絲錯結的一張網,我是粘在網上的蝴蝶。我恨姑姑,恨她為何不早告訴我她是殺子離母后的仇人!我再有驚世才華,他也斷不可能娶仇家之女。更何況要立我為皇貴妃,他要扛住朝臣與世人的壓力。再有通天的本事,他有劉玨顧天翔,要做他的軍師,他怕也不屑。

  子離,他只是在利用我罷了,我是送上門的美食。我獨獨漏算了仇恨,只能是第二個結局,死。

  我原可以再憑我王家的兵力再拼鬥上一場,然而又有什麼意義,勝了,我獨在王宮老死。坐在皇后寶座上陪一大群女人爭風吃醋不是我所喜歡做的事情。況且,寧國會國力大傷,爭霸天下就成了泡影。我選擇成全子離,就算我死了,他也會實現我的夢想。

  我連夜給子離送去一封信,只有兩句話:「王氏可分崩離析,另送上北軍為你所用,換我族人性命!」

  我好奇,好奇他為何不愛溫婉可人的顧天琳,不愛能與他並肩的燕回,卻愛上了平南王的未婚妻。

  每個少女都有自已的夢想。我只是多了一種:馳騁沙場。在我能接觸到的兵營將士以及風城五公子,只有子離是最配我的。但他不愛,多麼可惜。

  父親在東城門外被安清王父子泄了士氣,灰溜溜潛進宮來。我告訴他大勢已去,再支持太子沒意思,我們固守王宮守不到天長地久,太子都已落在子離手中,我們只能保住自已。父親聽到我說告老還鄉保住性命眼裡射出怒火:「燕回,是你把右翼軍交給劉緋,你倒底安了什麼心?」

  我跪在父親面前流淚。他瞬間便明白了,整個人頹廢不已。我很心疼他,好不容易等到有場仗可打,終究還是沒打起來,好不容易培養的勢力瞬間土崩瓦解,他想要征戰天下的念頭,他想要取劉氏江山代之的願望全毀在我的一己之私裡。我用當年他說過的話告訴他:「你是王氏族長,你若執意魯莽便是置家族於不顧。」

  他歎了口氣道:「終究還是女人!」

  我笑了:「爹爹,我王家人才輩出,總會有一天出個能帶兵打仗的大將軍!重振王氏!」他瞅著我,眼睛露出一絲活泛的亮色,已是無奈之下的唯一一線希望。我是在安慰他,用一個遙遠的夢想維繫他後半生的希望。我心裡悲苦,我賭輸了,子離心機何其深,他絕不會讓王氏翻身。

  大戰那天,我把李青蘿弄進了宮。她還真是鎮定。我坐在她面前看她。她的確漂亮,特別是那雙眼睛,在暗淡的光線下閃閃發亮。一張美麗的臉給襯得光彩奪目。我想重重地歎氣。男人喜歡美女是真的,因為我發現看美女真的很舒心,就捨不得從她臉上移開似的。

  她東扯西扯,要吃要喝我都滿足。聽到她說男人愛權勢愛金錢愛美人,但愛的是及不上他們的美人,我不完全贊同。也許大多數男人是這樣的。我王燕回想要的是能欣賞我能與我並肩的男人。子離不願,他就不是。

  我聽她說故事,說女人做皇帝的故事,我很心動,要是這裡是她說的那個世界那個朝代可以讓女人成為一國之主該有多好!可惜這裡不是。這裡是男主天下。那怕一朝成了皇后,控制了王,也只能躲在幕後。

  李青蘿真有說書人的天賦,她倒也不是空有美麗外表的女子。能有這樣的學識也很少見了。或許,子離與平南王也愛她這份與眾不同吧。

  我肯定是不甘心的。所有的一切都化為烏有。我的結局只有死。我不會與太子一起被貶到某處院子圈禁受苦。

  但是,就算是死,我也會讓子離讓所有人記住我。我告訴李青蘿與子離結盟的秘密,相信她會藏在心裡。我順便還告訴他子離三年沒理顧天琳是因為我。要是說因為她,青蘿怕會心軟,這是何等深情!就憑此一點,李青蘿就不會接受子離。子離永遠得不到她!為了保險,我對李青蘿下了失魂玉引香。讓劉玨和子離頭痛去吧,最好還能打上一場。就算打不起來也不打緊,這毒來自早和王家取得聯繫的夏王,我懷疑姑姑毒死陳皇后的毒也來自夏王那裡。太子就算敗了被貶了,夏王自會與他聯繫。寧國,就等亂吧,唯有亂世才能可能出兵!

  我也不會殺青蕾,就讓她陪著太子在四方天裡過吧。與我無關的人我向來不關心。

  子離終於來了,我順從地跪伏於他的腳下。明知道他的利用,他的決定,我的心還是給了他最後一次機會。

  他說:「以你之聰慧,早就料到了吧?」

  算了,別演了,我站起身,整整衣衫。我真的不輸於他的。又有什麼辦法?父親,我能為你為王家做的也就這麼多了。若是不能心願得償,死又何妨?

  我引他進地宮。我當然不會殺他,我希望我的靈魂能看到他征戰四國的壯麗。我瞧了瞧被我吊了大半天的李青蘿,她是我引發死後一切陣勢的關健。

  再瞧了瞧子離,他還真的心疼。他說的話我不懷疑,他願意為李青蘿放棄王位甚至放棄生命,但我也知道,意願是一回事,行為又是另一回事。我忍不住笑出眼淚。

  突然我覺得傷心,我小看了情愛的力量。我想要是青蘿嫁了他,鬧著吵著出去打仗。想必子離也是肯的。

  他說他願意兌換承諾,這一瞬間我想哭,我還是笑,還是有著少女的心性。原來被人愛著也是種幸福,不僅僅是實現夢想才能得到歡愉,我瞬間改變主意,我要殺了李青蘿,讓他瞧著她死在面前。

  成思悅的出現在我意料之外,這個新科狀元,風城五公子之一。他竟知曉機關,武功極高,破了我的□□,輕易進入地宮救下了李青蘿。他,倒底是何人?我想問可力氣快耗盡。我倒在子離的懷裡,他的懷抱讓我的心變得虛弱不堪。

  殺不了李青蘿,所有的計畫照原樣會啟動。我使盡全身力氣再看了一眼這個能幫我實現雄心壯志的寧國新王,這一刻,我才知道,原來我對他是這麼留戀。

  我的一生包括與子離結盟,我都不後悔。我能使的計都使過了。下一世,讓我投胎做個男人。要不然,就做個如李青蘿一般得到真情的女人。


作者: bluesky0601    時間: 2015-9-13 11:48 PM

番外之暗夜

  桃花宴後,安清王對我道:「你接近李相二小姐,娶了她。」

  我很吃驚地看著老王爺。

  「太子看中李青蕾,我要你靠著這重連襟的身份成為東宮之人。」他的解釋很簡短,我卻在瞬間明白了他的意思。

  我是寧國最年輕的狀元,只一年就成了禮部侍郎。我與太子、四皇子、小王爺及天翔將軍並稱風城五公子。不知道有多少風城閨秀迷戀我的風流瀟灑。我還年青,還有很多事未做,兒女情長我一直想的是隨緣。我沒想過老王爺會利用我的姻緣,雖然李青菲嬌憨美麗文才出眾。

  我是一個很矛盾的人。因為我有兩重身份,擺在眾人面前的是狀元郎,年青的成侍郎大人。不能公之於眾的是安清王府的烏衣騎鴿組隊長暗夜。相對來說,我更喜歡做暗夜。因為老王爺及忠心的烏衣騎讓我感覺到溫暖,一種家的溫暖。

  安清王撿到我的時候我正在搶東西吃,出現了一個侍衛將帶我到他面前。

  「幾歲了?」他看上去很威風很嚴厲的樣子,眼睛裡卻有著一種暖意。我伸出手比劃,五歲。

  他讓侍從買了幾隻肉餅給了我,隨口問道:「你家人呢?」

  他的語氣很溫和,像父親的語氣,我忍不住想哭。終於沒讓眼淚滴下,我想他會給我銀子,於是我跪下求他:「你能不能買下我?我只要,一兩銀子!」

  他似乎很驚奇眼裡又可憐我:「一兩?你只要一兩銀子做什麼?」

  「當然是買吃的給我爹!」我理直氣壯的回答。

  他要跟著我去看。我帶著他走到邊城的一間小土屋裡。我爹其實已經死了,我知道,可是我捨不得葬了他。我把每天撿來的最好的東西給他,屋裡堆滿了食物。那時正是隆冬,我搬來一塊塊冰凍著父親。我一直很想給他買只燒雞,因為父親去世前,在我的記憶中,我們家的飯桌上沒有這道菜,我想吃,想必父親也是愛吃的。

  安清王跟著我進屋看了許久,一把抱住了我。我身上那麼髒,他壓根兒沒有嫌棄,溫柔地對我道:「以後,你也可以做我的兒子!」

  我?我的淚終於流了出來。他幫我葬了父親,還親自陪我做吃的送到父親墳前。

  我沒有做他的兒子,儘管他親自給我洗澡,晚上給我說故事,教我看書習字,有時童心起了陪著我玩遊戲,真的像父親一樣待我。

  我慢慢知道他的身份,知道他孤身一人在邊城,他遠在風城的王府裡還有一個和我一樣年紀的兒子。他常和我說起他,他也很愛他的兒子。但是他要為他軟弱的王兄守住江山,為他的王兄的兒子保住江山,他只能把兒子丟在王府裡。他說:「唯有這樣,那臭小子以後自已才有能力保命!」

  我不禁奇怪:「為何王爺對思悅這般寵愛呢?」

  他笑了,摸摸我的頭道:「因為思悅是個孝順的好孩子。」

  我小不明白,但是他給我的溫暖我一世不忘。也許我心底裡已把他當成了父親,把他的兒子當成了兄弟,可是我沒有叫過他一聲父親。我對他說,我要成為烏衣騎,報他的恩,一生都為他們父子倆效命。他不同意,他送我去讀書。我書讀得很好,過目不忘,他呵呵笑道:「思悅以後一定要考狀元。」

  那我就考狀元吧,但我還是想當烏衣騎。

  王爺想了很久,終於送我去學武功,這時我已經十歲了,應當說錯過了學武的最佳年紀。他說:「若是你的武功不能成為烏衣騎裡身手最好的,就還是做你的狀元去吧。」

  我吃盡了苦,練成了一身本事,輕功暗器機關功夫最好。成為烏衣騎時,他說:「思悅,你要想好,一入烏衣騎,我便不能當你是我兒子,你的命也不是你的了。」

  我堅定的點頭,父親是教書先生,一生重情義講忠信。安清王如此待我,有什麼比能成為王府死士烏衣騎更能表達我對他的愛呢。

  十八歲那年,我高中狀元,從此就有了兩重身份。在他的安排下,沒有人知道風流的狀元郎是安清王府掌管烏衣騎最隱密的鴿組暗夜。

  我認識了他的兒子,那個神采飛揚放浪不羈的小王爺劉玨。我照王爺的意思從不與劉玨多接觸。因為王爺說,他那兒子看似紈絝子弟,其實比誰都精,接觸多了,他一定能聞出我的味道。

  安清王嘴裡說進了烏衣騎就不會把我當兒子看,我卻知道他對我的寵愛。因此,他讓我娶李相二小姐讓我迷茫。仿佛他這不會做這樣的事情。

  我比誰都渴望有自已的家,我五歲已經很懂事,父親是書生,他從不提我的母親,唯一的一次是去世前道,我母親是天下最美麗的女人!他眼裡流露出一種愛戀與思念,他道有妻如此,夫複何憾!我自然對妻子的要求也高。我相信李青菲從外表看絕對也是一流人選,我還是希望自已去找。

  但是,我不能違背王爺的意思。他既然要我借機接近太子,臥底東宮必有他的深意,我感覺到寧國的王位之爭即將卷起風暴。不管安清王是為四皇子考慮還是為劉玨著想,他下了令,我就沒有二話。

  太子夜宴時,青菲為了我的前程味著良心說謊陷害小妹,我才認真去注意她。她張惶害怕的神色讓我憐惜,我出口為她解圍。她那種為了我義無反顧一心一意的愛戀讓我再一次感覺到溫曖。可能像菲兒這種沒有是非觀念陷害妹妹的女人是很多人不恥的。可是她卻是我最想要的,因為,她心裡只裝著一個我。我幾乎興高彩烈地娶了她過門。果然,我再一次感覺到了家的溫曖,幸福無法自抑。

  我奇怪地問安清王:「你知道她適合我?」

  他笑嘻嘻地答道:「因為我太瞭解李相一家人。也瞭解你。」

  我呵呵笑了。心底裡最後一點猶豫也釋然。他雖然下的是命令,心裡卻是為我著想的。那晚,我知道了小王爺,我的少主子劉玨愛上了菲兒的妹妹,他也會是我的妹夫,這種一家人的感覺更為強烈。

  沒多久,風城局勢緊張起來。禮部很輕閒,幾場親事一辦完,我就依令鋪開了暗哨。烏衣騎在全國以及其它四國的人手安排都是由我一手操控,情報源源匯入我手中。我只對安清王一人彙報。小王爺要想知道什麼情報我也報與他知道,但是卻從不露面。璃親王去邊城換回了老王爺,我便時常能瞧見他,他不讓小王爺回風城,三年裡所有的愛又都給了我,這讓我對劉玨心懷歉疚。

  三年後寧王病重,我稱病抽空去了邊城送信。璃親王和劉玨一樣愛上了菲兒的妹妹阿蘿,我很不安。想到以後要保他登基,想到劉玨,我提前把不少人馬安置到了王宮,並與太子走得更近,儼然就是太子黨的核心成員。王太尉很信任我,把王宮的佈防交給我了。出入東宮,我發現了王燕回建的地宮,探了兩次差點觸動機關命懸一線,卻終於知曉了機關佈置。

  老王爺要我繼續支持太子,保護好阿蘿。我本想早下手救了她,但想到老王爺要我在最後關頭出手。我本來不明白,直到破除了機關躲在地宮時聽到了劉緋和王燕回的話才又一次佩服老王爺。要是早出手,就不知道原來璃親王還布下了王燕回這顆棋,王宮順利接管的秘密原來是這樣。

  我以為劉玨可以像我娶菲兒一樣娶到阿蘿。沒想到王燕回對她下了失魂玉引香,這種來自西南夏國秘傳之毒。老王爺很內疚,我也很自責,我們沒能保護好她。

  知道我是暗夜後劉玨總找我喝酒,要我和他爭風吃醋絕了阿蘿的念想。那些日子他過得讓我看了難受。雖然我和他同歲,我卻當他是我的弟弟。他和安清王一脈相承,在親人面前常不自覺地流露出孩子般的表情。我喜歡他們這種至情至性的人,若是親人面前還要設防,就累了。

  劉玨決定帶走阿蘿。我支持他,親自從宮裡帶出了阿蘿。我希望他們遠走高飛,但是老王爺卻對我說道:「他們走不了多久的,所以我才安排他們去山谷。」

  「為什麼?為什麼不能讓他們遠走高飛?以我們這麼些年的安排,他們絕對可以隱姓埋名!」我有些不滿。

  「思悅,如果有一天,當你面臨同樣的情況,你就明白,有些事情你必須去面對。」老王爺說這話的時候臉上露出一種凝重和不舍。

  我聽不明白,但我知道,有些事他現在都沒有告訴過我。他覺得該說的時候我就會知道,我選擇不問。

  有時候我看著菲兒就想起劉玨和阿蘿,他們命比我苦。劉玨是安清王的親兒子,安清王給我的愛卻不少於他。可能陪著我的時間還更長。小時候如此,回了風城我還霸佔了三年。我越發疼愛菲兒,她已有了我的骨肉。我希望劉玨和阿蘿能早點成親。但事情往往不能如人所願。

  璃王要天下,他這麼愛阿蘿卻讓楚南擄走了她。這一次,我拼了命也要帶阿蘿回來交給劉玨。

  我纏上了楚南,阿蘿聰慧,一路信號不斷放出,我敵不過楚南卻看出他緊張阿蘿。不由得啼笑皆非。菲兒這個妹妹真是要命,我再一次感謝老王爺給我安排了個平凡的妻子。要是我愛上阿蘿這樣的女子,絕對成日驚恐緊張不已。

  楚南功夫太高,我被他刺了一劍跳進了漢水,拼得最後的清醒遊到了岸邊。

  劉玨救了我一命。他不要我再做暗夜,他和安清王一樣心疼我,希望我以後能以成思悅的身份好生和菲兒過日子。他平靜地對我道:「你為我王府做得已夠多,不需要你再報恩!從現在起,你是成思悅!我的姐夫!」劉玨平靜地說道。

  我想了想,笑了:「等主上大婚之後,可好?」他不明白,我不僅僅是報恩,我當他是家人。他不會明白從小到大安清王給我的愛有多少,也不會知道原來暗夜一生重情。

  傷好之後我要去夏國找阿蘿。赤鳳送來了安清王的密函。上面寫道:「若讓夏國不戰而降,唯有找明月夫人。若有為難,別忘了你還有一隻鷹。無論如何,你都是我的兒子。」我不明白。卻隱隱感覺老王爺信裡有種沉重。但他似乎要我自已拿主意,也明確告訴我,不管我做什麼,他都支持我。

  我對著鏡子看胸口上的那只拳頭大的黑鷹。鷹紋得栩栩如生,似要展翅飛翔。父親從來沒告訴我為何要在我胸口紋上這只黑鷹。但叫我小心掩了別叫外人看去。只有老王爺和劉玨還有菲兒見過。我一直以為只是個普通的紋身。我喜歡它的形象,從未去深想。但從老王爺的話裡,我卻覺得這鷹的不同尋常。

  進入夏國,我發現軍隊的旗幟上也有這樣的鷹。難道我的母親是夏人?我直奔王宮。夏王是個高鼻深目的人寡言少語之人。我在風城王宮裡見過他,當時就對他與劉鑒之間奇妙的神情留了心。

  他有野心,一直想和陳國聯手吞了寧國最富饒的南方土地。我來勸降,他不置可否。因為寧軍破陳,他不敢公然得罪我,但看他的目光,我知道,要他不戰而降是不可能的。

  我輕功卓絕,消息機關也難不倒我。但他卻軟禁了我。夏人擅毒名不虛傳。我知道他不敢殺我。那怕他給我下了毒也只是讓我沒了內力,輕易離不得王宮而已。既來之則安之。我成了夏王最頭疼的上賓。

  心裡一直焦灼,因為沒有見到可以讓夏國降的明月夫人。據說她是夏國的聖女。夏國秘傳的毒都出自她的手。在夏國,她與夏王地位平等,被百姓奉若神明。日子一天天過去,我不知道外面的局勢。看夏王宮的戒備卻一天緊似一天。

  這日,陳國傳來消息寧軍運城大捷,夏太子蒼邪見勢不妙戰場撤軍想保住夏國實力。我欣喜若狂,嘴邊情不自禁帶著笑容。夏王臉色陰沉,他又對我使毒了,這次的毒同樣不會要我的命,卻讓我痛苦不堪。我足足在床上躺了四個月,四個月是地獄一般的日子,換做別人或許會死,可我是暗夜,我的耐性和我的忍受力都超過常人。

  四個月過去,劉玨已滅了陳。夏王親口告訴我,寧軍已過了攏江,占了依龍城。我看出他很矛盾,因為夏國太小,仗著地勢和毒物止住了寧軍的腳步,但是夏國十三座城寨都被圍了個嚴實,日子也不好過。

  「哈哈!大王,你還是降了好,寧軍現在破不了夏,總有一天會攻破城寨的!」我大笑出聲。

  「哼,你別忘了,你的命還在我手裡,我忍你許久了,明日便殺你祭旗!」夏王惡狠狠地說完拂袖而去。

  明日麼?我躺在床上望向四方窗戶外的天。身上的毒讓我全身無力,骨頭裡如蟲蟻在噬咬,酸麻癢痛。心涼了,有種絕望。我還沒見著我的兒子呢,這個時候我最想的就是我的兒子。我突然想起老王爺的話。抖著手撕開了上衣,露出了那只黑鷹。

  守在我床前的侍女失聲驚呼狂奔出去。我愕然,這只鷹當真特別。

  當天晚上,我就見到了明月夫人。她身著一襲白衣儀態萬千,美麗得驚人。她站在床前怔怔地看著我,冰涼的手指輕輕撫摸著我胸前的黑鷹。我訝異的發現,她眼裡浮上了一層水光。

  明月夫人斥退了左右,她給我解了毒,眼淚從那雙美麗的眼裡不停地湧出。

  「夫人?」我小心的喚了她一聲。

  「身體可還有不適?」她的聲音輕柔得像山風,語氣裡帶著焦灼,似乎極為擔心我。

  我知道有什麼我不知道的事情要發生,我冷靜的瞅著她微笑地搖頭:「多謝夫人解去思悅之毒!」

  她身子一顫,帶動那身羅裙飄起,像山中崖間的花兒,不勝風吹。端詳了我許久,她才開口問我:「你來夏王宮勸降?」

  「是!」我平靜地回答。

  「如果,這是你的國家,你是,夏王,你會降麼?」

  她問的很奇怪。我想了許久笑著答道:「我會的,我不想看到死很多人。我也沒有當夏王的欲望。」

  明月夫人看著我,有些激動:「為什麼?為什麼你不想做王?」

  要我怎麼回答她呢?我想起五歲前懂事時起與父親過的安樂日子,想起五歲後安清王和烏衣騎給我的溫暖,還有菲兒和我的兒子,我忍不住微笑:「我只想和我的妻子還有我的兒子安安樂樂的生活。」

  明月夫人聽了眼睛一亮:「你有兒子了?」

  「是的,可惜我沒能親眼看到他出生就來到了這裡。」

  明月夫人背過了身子,窗外的月色籠罩在她身上讓她像一尊神祗。不知為何,我突然想起父親曾經說,我的母親是世上最美的女子。我癡癡地瞧著她,想像被父親贊為天下最美的母親可有明月夫人一般的風姿。

  「能告訴我,你的父親……他在哪裡?」她突然問起了我的父親。

  我眉頭皺了皺,還是平靜地回答:「家父在我五歲時便病故了。」

  這個答案讓明月夫人的身軀猛的一震,沉默在室內漫延開來,她一直背對著我,看不見她的神情,難道,她認識我的父親?

  這時,我聽到她一聲長歎:「我居然有孫子了。」

  我大吃一驚:「你說什麼?!」

  「你是我的兒子,我年少時去邊城,遇到了你父親……便有了你。那只鷹是我紋上去的……你叫思悅,思月……他一直想思念著我是麼?到死也是麼?」明月夫人回轉身輕聲說道,她的臉上蒙上了層淡淡的紅暈,我看著她眼中的光彩,突然想起父親臨終時的那樣子來,一模一樣的光彩。我沒有問她與父親之間發生了什麼事情。看到那同樣的光彩,我知道他們相愛便足夠了。

  她,夏國聖女、一國王后明月夫人竟會是我的母親!我瞠目結舌,半響才問道:「蒼邪豈不是我的兄弟?!」

  「不,只是因他酷似於我,我抱回來的。夏王沒有子嗣,所以熱衷權力,一心要擴張領土。我有愧於他,也沒多加阻止。可是,你來了,思悅!你可以成為他的兒子,將來的夏王!」明月夫人有幾分急切。

  我終於知道為何安清王道有些事情我必須自已去面對,去選擇。

  但是我選擇決定的時間並不長,我笑了笑道:「若是你能滿足我的願望,我希望夏國降,早日結束這場戰爭。」

  沒過兩日,夏王決定稱候,夏國歸屬於寧國,成為寧國的諸候封地。我不知道明月夫人用了什麼辦法說服了夏王,但我的使命完成,我要離開。

  對她,我不知道是種什麼心情,是陌生是感慨我說不清道不明。突然之間得知我還有母親,心情複雜之極。

  「思悅,你可滿意?你,願意留下?」她小心地問出這句話來,生怕我不認她,生怕我惱恨於她。

  自從那日她解毒說我是她兒子之後,她便一直小心翼翼。她和父親一樣沒有吐露當年之事,似乎想說,又終於忍住。

  「多謝!」我跪下對她磕頭,頭深深埋下,我謝的是她免除了戰爭之苦。

  她的手顫抖著來扶我,觸到我的胳膊又縮了回去。

  「我要回寧國,菲兒和我的兒子還在那裡。」

  「好。」她的回答很簡短,片刻後突然說,「你以後再不會中任何毒,如果,如果蒼邪不降,就殺了他吧。」

  瞧著她美麗的身影緩步往室外行去,我終於鼓足勇氣輕聲喚道:「多謝,母親!」

  她呆住,回過頭來滿臉是淚,嘴哆嗦著卻什麼話也沒說,深深的看了我一眼轉身離開。

  我喚了她一聲母親,我沒有半點恨她,父親至死無怨,她不說,自然有她的苦衷。現在我得到的溫暖已夠多,我遇到對我好的人也足夠多,我知足。

  她不再留我,她說她本以為今生今世都再也見不著我了,能再看到我還知道有了孫子她心滿意足。她說夏國沒有了,她會去山林裡修煉再不問世事。或許有一天我不願呆在寧國了可以帶著家人來見她。

  過往的歲月裡有著太多我不知曉的秘密。雖然我掌控著烏衣騎的鴿組,刺探天下情報。這時卻沒有半點想法去刨根問底。

  寧國的使臣快到達的時候我離開了夏王宮。我知道母親一直在看著我離開,我沒敢回頭,在這一瞬間,我發現我其實很貪戀能和她多呆一會兒,畢竟她是我的母親,我一直渴望有的母親。

  走下山我回頭對夏王宮磕了三個響頭,大笑著離開。

  回到依龍城,劉玨像老王爺一樣要抱我,我覺得兩個大男人抱一起實在肉麻。心裡卻感到陣陣溫暖。

  我一眼就認出了蒼邪,他和我母親明月夫人長得實在太像。我並不想殺他,但是瞧著他對劉玨使毒,不殺他怕是有後患。因此我沖過去擋在劉玨身前,毫不猶豫一掌拍斷了蒼邪的心脈。我沒有告訴他我才是明月夫人的兒子,讓他,死也當自已是夏國的蒼邪王子吧,可是我還是難過,就像親手殺了自已的弟弟一樣,難過異常。

  劉玨真如老王爺所說,走得近了,便能被他嗅出味道,他的眼神從我胸口掠過時,我就明白他猜出了一切。

  我問他:「想知道為什麼?」

  劉玨搖搖頭:「你是我的兄弟,你有自已的理由,不是每一種理由都有必要告訴別人。」

  溫暖再一次氾濫在胸口。上天待我何其之幸,我有了菲兒,她獨愛我一人。我有了兒子,那是我的血脈。我有安清王的寵愛,不輸劉玨所得。劉玨視我為兄弟,烏衣騎向來抱成一團,個個血性好男兒。我還,找到了母親。還有什麼不滿足的呢?

  當然有的,想到安清王一直不告訴我,居然和他鬧起了彆扭。回到風城,我不理安清王。他什麼都不怕,最怕我不理他,要是劉玨知道又會是什麼心情呢。

  我由得安清王討好我哄著我,我眼裡又有想流淚的衝動。小時候,偶爾我也這樣鬧脾氣不理他,他也是這樣討好著我哄著我。

  我已經長大成人了,就想看看安清王這次又拿什麼來哄我。

  「咳,思悅,你說,我兒大婚之日要是找不到媳婦會是什麼樣?」安清王賊兮兮的提議。

  我板著臉卻沒能撐多久就綻開了笑容。

  他笑得鬍子直顫,拍著我的肩長舒一口氣:「肯定好玩,我要做莊下注!」

  他使的招是讓我看好戲,看,劉玨四處找新娘子的好戲。我忍不住笑了出聲。

  「那個……你不生我的氣了?我才知道不久……」

  安清王這才告訴我,其實他也才知道不久,是王燕回用夏國的失魂玉引香害阿蘿時,他遣赤鳳去查,赤鳳查出夏王早已與王家有了勾結,順帶告訴老王爺,據傳明月夫人的下任傳人身上紋有一隻黑鷹。

  我斜著眼睛瞟了他一眼:「我跟你下注,若是輸了,你可得還我本錢!」

  他老臉笑成一朵花,連聲保證:「一定一定,思悅,你真是好兒子,比劉玨好多了。那個臭小子,娶了媳婦忘了爹,哼!」

  於是,我與他定下計謀,兩人相看大笑。

  其實,我一直有個問題沒問他,他為什麼不自己做寧國的王,但是現在我已不必問,若是他成了寧國的王,哪有這般舒心的日子呢?


作者: bluesky0601    時間: 2015-9-13 11:51 PM

番外之楚南

  我是陳國的二皇子,那晚請命帶著陳國高手夜入臨南城,準備與城中細作舉事裡應外合攻破臨南城。

  那一晚,我們誤闖進常樂酒家,居然擒住了平南王看重之,也讓我看到了她。

  她破了我們的計畫還殺了我們其中一個好手。在平南王下令一起射殺時,她竟然選擇與親人同死!那份勇氣讓我欣賞。

  天意便是如此,我瞧著她在我面前伸手解開髮巾,讓一頭秀髮絲綢般滑下腰際。她眼睛裡閃著光,逼視著我。

  他竟是個女子!我從沒見過這等烈性女子。她的眼睛裡也帶著一絲野性,情不自禁讓我多瞧了幾眼。

  等她輕輕脫下黑衣,裡面薄薄的絹衣隨風飄起的瞬間,我的心狂跳起來。她嫣然一笑,整個人似山間精靈,似暗夜魅影。

  是我的劫數吧!向來心志堅定以殘忍著稱的我竟被這個在風裡裙袂飄飄的纖細身影閃了神。我自然地閉了閉眼,想驅散她帶來的影響。也就這一愣一閃神的霎那我聽到了弦響,功敗垂成,犧牲了屬下我逃離臨南城。

  從那日起,對劉玨我有種切齒的恨意,也總不期然地就會想起那對晶瑩剔透的眼眸和她一笑時展露的風情。但是我告誡自己,為美色所惑的過錯絕不能再犯第二次。我縱情聲色,控制自己不派出探子去尋找她的消息。臨南城一戰後我加緊練兵,以期有一天能打敗劉玨,併吞寧國。這,方是男兒本色。

  璃王登基,我請命作為使臣攜重禮前去朝賀。看到寧國的沃野千里,我雄心萬丈,終有一天我會將之納入陳國版圖。我來到風城與四國使臣把酒言歡,聽取陳國密探彙報情報。那晚寧宮夜宴,看到劉玨時,我又想起了那個女子。

  平南王太倡狂,幾次我偃旗息鼓,他卻不斷挑起我的怒火。如果不是在寧宮,顧慮身份,我幾乎就想當庭拔劍與他決鬥。

  然而夜宴之後,我卻得到一個驚人的消息,劉玨居然闖宮帶走了相府三小姐。我哈哈大笑,就留在寧國等著看璃王與平南王相爭,坐山觀虎鬥。

  沒想到璃王心儀之人居然也是相府三小姐。那是個什麼樣的女子呢?我找人探察,不可思議的是傳言都說相府三小姐著實平凡,難道她不是那晚我見過的女子?若相府三小姐真如傳言中平華無奇,為何會讓璃王和平南王念念不忘?她著實引起了我強烈的好奇心。

  璃王不動聲色開始撩撥我,似乎對我和平南王的矛盾在推波助瀾,他的用意是什麼呢?他難道不像表面上顯露的只是個溫和秀氣的王?

  我敏銳地感覺到這位相府三小姐極可能是能引起寧國大亂的關鍵人物,飛鴿傳書陳國細作密切留意劉玨與相府三小姐的動向。如能早一步將他們擒在手中,無論劉玨反與不反都會是對付璃王的一枚好棋。

  然而,只半月時間,平南王突然回了風城。璃王封相府三小姐為公主準備一月後下嫁平南王。並為公主大開宴席。

  我突然有種感覺,她會是她。只有那精靈般的女子才能讓璃王和平南王癡情難忘。

  我知道璃王此舉勝妙,避免了與安清王父子的衝突,還能得到劉玨的忠心不二。我最想見的還是那位新冊封的公主。好奇的想印證胸中隱藏多時的答案。

  答案來得如此之快,在她與皇后款款而來之時,我眼中便只有她的身影。臨南城匆匆一瞥我記住的是她對我燦然一笑的模樣,而殿堂之上,她身著華服的高貴與美麗讓心狂跳起來。她目不斜視,所有的一切似乎在她眼中都不甚重要,她出身不是王族,卻帶著王族才有的傲視一切的貴氣。她對我微笑,在我刻意前去拜見時。就在這時,我看到了璃王眼中一閃而過的意味深長。

  她沒呆多久就與皇后一同離開。拖著長長裙裾的她步步生蓮,她走後許久,百官與使臣們都沉浸在她的美麗中。這麼美的公主足以引發男人最原始的佔有欲望。璃王若真的放棄,又何苦要她拋頭露面?我心裡突然有一絲不忍,不忍看她被璃王算計。對劉玨的恨意更深。若她是我的未婚妻,我定會藏住她的美麗,讓坊間那個平凡的傳言繼續。

  想起一月後她會嫁給劉玨,痛和嫉妒佔據了我所有的心神。

  不需璃王再撩撥,我就想殺了劉玨。可是,我不能為了她一人置陳國於危險之中,各種思緒紛至遝來,我終於還是想與劉玨一戰,哪怕是出口胸中的惡氣也好。

  她換了侍衛的裝扮,迎出帳來。我快步走向她,那一瞬間我有種錯覺,她是朝我走來。然而,她一眼都沒瞧過我,發光的眸子只對著劉玨一人。

  「這些天宮裡忙翻天,都為青蘿公主出嫁準備,寡人騰不出時間照拂王子,這就敬王子一杯,權當送行了。」璃王輕描淡寫的問我歸程。他的意圖我很清楚,難不成,他竟然想我帶走青蘿?我卻不敢,我想擄了她走,卻不敢。

  上天也會眷顧我一回,清王劉鑒竟想在公主大婚時舉事,而陳國傳來的消息是陳夏聯軍將從南面攻打寧國,啟國也陳兵西面邊城。無需再有顧慮,我高興得連夜佈置妥當,打定主意趁亂擄了她走。

  金殿大亂時,我悄然離開,感覺到璃王的目光在我身影上打了個轉卻沒有出聲喊住我。我很想笑,那就遂了璃王的心願吧。他必然以為可以因此堂皇出兵,如果他知道陳夏聯軍無需他挑起戰爭也會主動攻打寧國,他會後悔麼?我想他可能不會,因為他不想,不想瞧著心愛的女人真的嫁給平南王。

  我輕易地帶走了青蘿。心裡壞壞地想,如果平南王知道這一切後,以安清王父子的實力,璃王會如何自處呢?

  她終於從雲端從夢裡走到了我身邊,靈動俏皮。我從來不知道她原是這般活潑。如果初時我只是驚豔,震憾於她的美貌,擄了她之後,她的真性情毫無掩飾的露了出來,讓我為之心動。

  她一心想逃離,怎麼可能呢?我剛開始並沒有放在心上,在船上她就逃了兩次,每次捉了她回來,青蘿都高傲地抬起頭一副什麼事都沒發生過的表情,實在可愛之極。

  然而她逃離的法子層出不窮,只要離開她一會兒,就能看到烏衣騎的煙花信號,讓我頭痛不己。對她恨得牙癢,看著她的眼眸又下不了狠手。從來只有我把人逼瘋,沒想到卻拿她沒辦法。

  在山林裡穿行,她逼得我沒有一刻可歇息。我有上百種方法折磨她,卻一次又一次的心軟讓她得逞。

  她得意的模樣讓我又愛又惱。生病了還不忘放信號,我又憐又恨。我頂天立地傲視一切,卻偏偏甘心受她「欺負」。

  愛上一個人原來就是如此。沒有任何條件,只一心想護著她,想捧在手心,只盼她心裡能顧我一點,一點也好。

  我為她和大哥翻臉,看她消失在黑夜中時,我軍的邊塞被劉玨攻破。我又氣又悔又痛,發誓若再捉到她定以她為質。可是意外在依龍城找到她時,我滿心只有歡喜。上了山寨想起自己的誓言,想起劉玨狂掃陳國城池,不分晝夜急行軍強攻下王宮擄了父王,滅國之恨提醒我不能對她心軟。

  山中的夜晚寧靜安詳,我隱隱聽到她在地牢中的驚呼聲。我不知道是我真的聽到還是出現的幻覺。我迅速的往地牢跑去,等不及拿鑰匙,我擊碎牢門沖了進去。看到那條覓食老鼠的蛇胳膊上馬上爆出雞皮疙瘩。

  她縮在門口還在尖叫,聲音像劍直直刺進我的心。抱了她回房,自責不己。不管有天大的仇恨,我還是捨不得。

  「二殿下,劉玨已將黑風寨團團圍住,只要青蘿公主在我們手上,必能逼退劉玨大軍,甚至可以威脅於他簽下停戰條約,讓寧軍撤出我夏國!」蒼邪絕美的臉上露出狠意。

  要以她為質麼?我默然沒有吭聲。

  「二殿下,我要在她身上下一種毒,如若寧軍強攻,就推她上寨門。就算劉玨不理不顧,攻下黑風寨,我也要他得回一個身中巨毒的公主,聽聞璃王與平南王對公主愛若珍寶,讓他們瞧著心愛的女人在眼前痛苦而死,手足無措之時,再後悔對我夏國發兵!」

  「不行!」我脫口而出,沉下臉道:「大丈夫怎能對一女人使這種伎倆?若是戰場上刀兵相見,各憑本事,生死由命,楚南縱然敗了也無話可說,你以她為質嚇嚇劉玨,讓他不便進攻山寨退兵也就罷了,怎能再對她下毒?」

  蒼邪冷冷一笑:「二殿下,這不是憐香惜玉的時候,別忘了,陳國已亡,你投靠我夏國,這裡是我的領土!」

  我大怒:「陳國滅亡,楚南還在,這就告辭!」我的家國我自會聚兵起事,寄人籬下且要以這種方式,實非我楚南所為之事!

  當晚,我招集門下二十死士,帶著青蘿欲走。蒼邪帶兵將我們團團圍住:「二殿下若不想再與夏國聯盟,自可離開,蒼邪絕不阻攔,可是,青蘿公主,你卻不能帶走!」

  「哈哈!笑話,我楚南想帶走之人你說不能便不能麼?」我不能將青蘿留在他手中,攜了青蘿的手低聲對她說:「你跟著我沖出去!」

  「他們人多!」

  心中一暖,她居然擔心我!豪情頓生,我長嘯一聲拔劍與門下死士殺出重圍。

  那些死士都是忠於陳國忠於我之人。沒有一個人置疑我的決定,護著我帶了青蘿殺出了黑風寨。

  我的身邊原來還有二十死士陪伴,如今卻只有她。我緊緊的握著她的手,谷底升騰起黑色的瘴氣,我的氣力用盡,吸了瘴氣胸口煩悶噁心,眼前一黑就倒了下去。我沒有放開她的手,如果能與她一起死在山林中,我很知足。

  鮮美芬芳的液體讓靈台慢慢清明。我睜開眼時,嘴裡正含著她的手指吮吸。捉住她的手瞧了瞧,原來她的血還能解瘴氣?手指尖劃了一條極小的口子,我戲謔地問她:「這麼小氣?就指尖劃道小口子?」

  她臉紅的偏過臉。心裡的溫柔襲來,她沒有趁我昏迷離開反而救我,已經足夠。

  陳國滅了,父王和陳國的貴族並沒被寧軍殺戮,父親被封為王候,成了寧國附屬。父王年邁體弱,我知道過不了多久,我便是陳候。很想笑,陳候?等我成了陳候,就是寧國滅亡的時候!只要我交出青蘿,乖乖回去等著做陳候,以一時的臣服換取休養生息,複國便有希望。可是,我不想,心情矛盾之極,我捨不得青蘿。

  我帶著她在山林裡流亡。夜夜摟她入懷時我總捨不得時間過得太快,總不想她醒得太早。

  吮吸她手指上流出的鮮血時,我對自己說,放了她吧。另一個聲音卻在說,再留她一會兒,多些時間瞧著她也是好的。

  劉玨帶著人馬追了來。我安然困坐在山上,因為她在身邊,我並不怕。瞧她興高采烈的樣子,我惱怒地掐著她的脖子告訴她要殺了她。

  青蘿面色安詳,閉著眼平靜地說:「你不會傷害我的。」

  我心裡悲涼,是的,我不會傷害她,誠如她所說,雖然我擄了她,卻從未對人這般細膩體貼過。可是劉玨滅我國家,殺我兄長,我卻對她這般溫柔,我實在不能原諒自己!我厲聲打斷她的話,與其說給她聽不如說給自己聽。

  「你錯了,我早就後悔,後悔沒有聽王兄的命令以你為人質,若不是當晚我想放走你……我要是在懷城,我絕對不會倉促退兵放棄城池,讓劉玨占了我懷城天險!如今我擄了你走,就是等今天等劉玨一個人上山,脅你為人質,讓他顧及著你,好死在我劍下!我不傷害你,是因為,我楚南再心狠手辣也不屑殺個無力抵抗的女人!今日,你就瞧著劉玨如何死在你面前吧!」

  我點中她的穴道,不想再聽到她清脆的聲音,那會讓我再對她心軟。

  劉玨緩步上山,悠然自得。我偷偷看了青蘿一眼,她眼中真的就只有劉玨,從他出現開始,目光中牢牢看住了他一人。

  心仿佛是山間的雲,飄蕩沒有著落。我拿青蘿要脅劉玨,他說還不如調來弓箭手射殺了讓青蘿死得痛快。

  這等心思怎麼瞞得過我呢?只有傻子才看不出他與青蘿之間的情意。我作勢欲砍,劉玨果然投降。

  我是極盼他不顧青蘿的。這樣,我才有理由不顧青蘿的心帶她遠走高飛。然而,他沒給我機會。

  傷心憤怒中我對劉玨出手,任他武功再高強,也被我找出了破綻。我知道只要我這一劍下去,他不死也是重傷。

  我得意地朝青蘿看了一眼。她眼中盛滿驚恐傷心和害怕。她心中之人從來只有劉玨,若是我殺了劉玨……我閉上了眼睛,招式緩了緩,高手過招來不得半點疏忽。我知道我的胸膛必定迎上劉玨的利劍。

  閉上眼的瞬間,我仿佛又瞧見青蘿在夜色中絹夜飄飄,燦爛一笑。尖銳的痛楚慢慢的彌漫全身,我拔劍倒下。

  天微微傾斜,眼角餘光掃到一雙緊緊相擁的人兒。她其實跟著我這些日子瘦了很多,夜裡抱她入懷裡我只覺得手一緊就可以勒死她。哪怕在林中夜裡,我無數次抱著她入眠,給她溫暖怕她受涼。她最終喜歡的還是劉玨的懷抱。

  山風輕輕吹來,心瞬間平靜。帝王業,美人夢……我想起了陳國的溫柔水鄉。在孩童時便是天之驕子。卻為了她心甘情願放棄複國,放棄性命。

  我若不死,大哥會怨我,雖然他一直嫉妒於我,卻從未下手害過我。父王稱候,也會怪我,他已遲暮,兒子中只有我才有能力登高一呼,聚集陳軍。我若不死,那一劍便會殺了她的心上人。我死了,一切都了。

  恍惚間,熱淚滴落在我臉上。我努力睜開眼,那張美麗的讓我窒息的容顏近在咫尺,她是為我而哭麼?我想起與她在一起的時日裡的爭爭吵吵。每天清晨醒來發現在我懷裡,她總是極盡諷刺之能事譏誚于我,明知打不過,卻狠得使出那些三腳貓功夫想痛毆我一頓。我輕輕笑了笑。

  「謝謝你!」她的聲音還是那麼好聽。我抬不起手來,從她臉上滴落的眼淚仿佛是她的手在拉住我。

  體力在慢慢消失,一路上,我竟從沒告訴過她,我其實早愛上了她。瞧著她玉面帶淚的臉,我湧起一種衝動一種憐惜。

  「我的公主,回家吧!你,你真是美麗……那一夜……我便……再也忘不了……你的笑容……」

  費盡我一身的力氣,我終於告訴她我的心意。她的淚已燙進我的心裡,也許黃泉路上的孟婆湯也化解不了她烙進心底的影子。來世,我必然可以再找到她,不管她變成什麼樣,她只要出現,就能讓心再燙得熱起來。

  擄了她我不後悔。為她放棄複國,放棄生命,也不悔。

  天意便是如此。

作者: bluesky0601    時間: 2015-9-14 12:03 AM

番外之陳子離

  「子離!」

  我嚇了一跳,這世上如今敢直呼我名字的只有一個人,那個人……我閉上眼睛,沒有回頭,我知道那不是阿蘿的聲音,已經三年了,她出嫁已經三年。

  思緒似乎還停留在相府後院河邊初見到她的那一刻。她第一次騎馬,嚇得窩進他懷裡卻堅持著,最終受不了大吼出聲:「大哥,能不能慢點!」

  回想初見時她的模樣,總忍不住露出笑容,不管過了多久,她總能牽動我心底裡溫柔的一處。

  她出嫁三年,我每年只見她一回,那是年年我生辰時,平南王會攜她進宮賀壽。她與平南王看上去很……很恩愛。

  她每年來總會討要一大堆東西走,仿佛過生日的是她。我知道她不當我是王還如從前一般對我就很滿足了。每到這天,我總是把文武百官送的賀禮全堆在御書房裡,和允之瞧著她眉開眼笑的東看西看,她喜歡的,我全賜給她。

  「大哥,我要這個,這個,還有那個!」她高興得很。

  我又禁不住想起她向我討銀子的情景,送她比我自己得到還要開心。

  平南王總是露出頭疼和尷尬的表情:「怎麼娶了這麼個愛錢如命的人!」

  她便會瞪他一眼:「你家老爺子成天夥同了烏衣騎找我下注,我輸了好多!」

  我啞然失笑,難不成她成天在府中無事便賭錢?想起她說的愛銀子等於愛生活,目光就望向平南王,帶著一絲責備,難道堂堂平南王竟讓王妃銀子不夠使?

  「每個月我的王妃負責給我發銀子使!」劉玨翻了個白眼。

  我哈哈大笑,就知道阿蘿的理論,她說男主外,就是在外掙銀子。女主內,就是花相公掙的銀子。

  除了那一天,我知道她隔兩個月就會進宮看皇后,那天我的政務總是太多,等到處理完,宮門早已落鎖,她早已離開。一年有一天便足夠了,我想我是怕見她的時候多了,她會把宮裡值錢的東西全討了去,我連打賞嬪妃的銀子都沒了。

  三年中,後宮裡漸漸多了諸候國進貢的美女,我無法拒絕,收下她們等於收下諸候國的臣服之心。一月之中,我總會抽出時間看她們一次,以示恩澤。

  只有皇后,一月裡我會見她三次,從不留宿。

  年年大雪之日,寒毒依時而來。聽說每到這日,平南王妃就習慣去東郊泡溫泉,不讓平南王相陪,只囑烏衣騎護送。她是會想到我心裡難過麼?我不想讓她這樣,而她每每如此,總是讓我不懼寒熱交加的痛楚。

  阿蘿從來沒有說過她知道我為她受龍鞭一事,王府的消息卻說她四處尋訪名醫。我忍不住歎氣,心裡卻暖洋洋的。

  身邊響起悉悉梭梭的衣裙聲音,來人走到了我身邊,我仍然沒有睜開眼睛。眉皺了皺,顧天琳膽子似乎越來越大,不僅直呼我名字,也不顧我的情緒。心裡對她仍有些內疚之情,我不想喝斥她,該怎樣開口讓她不打擾我呢?

  頸邊一涼一痛,全身突然僵麻,竟連開口也不行。我驚怒睜眼,她用什麼制住我的?她壓根兒不會武功,還有,誰給她的膽子?她竟然敢制住我?!

  眼前一黑,一幅綢巾蒙住了我的眼睛。

  心裡翻江倒海,這個顧天琳要做什麼?!她要弒君麼?不,不會,她深愛於我,我便是她的天,誰傷我一根頭髮,她都會找那人拼命,她絕不會對我不利!

  心慢慢平靜下來,我等著看顧天琳下一步行動。

  淡淡的香氣從她身上傳來。我感覺她走到我前面。

  「子離,對不住了。阿蘿說,要是不制住你,你肯定不許的。」她的聲音溫溫柔柔,沒有一絲懼意。

  我聽說是阿蘿的主意,又氣又急,難不成那個丫頭竟膽敢教壞皇后對我霸王硬上弓?這個念頭一出,就暗自決定,若是顧天琳敢這麼做,我就廢了她!不管顧相與天翔,敢欺君王,不施懲戒何以立威?若是後宮女人都依模畫樣,那還得了。

  正想著,身上一涼,她果真解開了我的衣襟。我猛然知曉她為什麼要蒙住我的眼睛。她不敢,不敢看我的眼神。我很想笑,卻連一笑也不行。她提前已算計到一切,把我唯一能表達情緒的眼睛蒙上了。

  一雙帶著溫度的手撫摸著我的肌膚,東按按西摸摸。我是個正常男人,怎麼可能沒有反應?我猛的一吸氣,想運功抵抗那股燥熱。沒有用,丹田內空空如也。

  胸膛小腹手臂後背,她一一摸遍。我真想跳起來殺了她。

  驀然有輕微的酸痛感從身軀上傳來,一點一點,顧天琳是在我身上放了無數的螞蟻麼?一小口一小口的來噬咬我?

  那股燥熱消失了。隨之而來的是酸漲的感覺,又有些舒服。我迷迷糊糊有了些許睡意。反正我也無力阻止,隨遇而安吧,一念至此,我漸漸睡了過去。

  我是坐在椅子上的,迷糊中,她把我的頭輕輕放下靠在椅背上,似乎這樣更舒服。

  不知過了多久,我睡醒了過來,身體居然能動了,眼前還是一片黑暗。我一把扯下蒙眼的綢巾,見衣衫已穿好了,不見任何異樣。如果不是蒙眼的綢巾還在,我幾乎要懷疑自己只是做了一個夢。

  我伸出手臂瞧了瞧,再細查身上,找不出什麼異樣。顧天琳究竟對我做了什麼?只覺得一覺之後仿佛精神更好。

  我便想去找顧天琳問個明白,走了幾步又停住。難道她想的不就是我去找她麼?哼,我偏不。

  此事我當沒有發生過似的。算算日子還有三天才到去玉鳳宮的時日。我笑了笑,三日我都等不得麼?雖然好奇的要死,想知道阿蘿教顧天琳什麼了,我忍了下來。

  這三日裡,顧天琳也沒出現在我面前,我冷笑,欲擒故縱,以為這樣就可以讓我愛上她麼?我最恨對我使手段的人,何況是她。

  三日後,我大搖大擺帶著宮侍去了玉鳳宮。顧天琳並一干宮人伏地跪迎。

  「皇后免禮!」我故意走前幾步,親手扶起她來。

  顧天琳穿了件天青藍的羅裙,肌膚如玉。她沒有滿頭珠翠,只用一根玉蘭花簪輕巧地把髮絲綰住。身形還是苗條,說實話,諸候國獻上的美人無一能及得上她的豔色。當年的鳳城雙絕名不虛傳。

  「臣妾備了王上愛吃的菜肴,還有一壺嫂子親釀的離人醉。」在人前她不會喚我名字,但我知道,等進膳完畢,她會喝退左右,笑意盈盈地開口道:「子離,與天琳合奏一曲可好?」

  初聽她喚我子離,我有些心悸,想起她一片深情,便又不忍心沉下臉來。與她合奏一曲後,她會親自沏上一杯茶,這就是最後的節目了。我總是耐著性子把這些全做完,然後溫言道:「寡人還有政務處理,皇后早些歇息吧!」

  於是,在顧天琳率宮中侍從跪送中,我離開。一切都這樣和諧正常。我知道她如同每一個女人都企盼著我的憐愛。我只是過不了自己那關。和後宮裡別的妃嬪都能自如在一起,偏偏顧天琳不行。

  我不止一次地想,如果當年沒有娶她,我是否可以攜了阿蘿放浪形骸,江湖四海為家?不爭帝位,大哥其實性情溫和,做個守成的帝王也盡心盡責。有安清王父子與顧相在,王家外戚勢力再大,也翻不了天的。

  因為我的私心貪欲,阿蘿愛上了劉玨,我無話可說。可是對著顧天琳,心中的痛便會泛起。我知道對她不公平,所以我也沒讓別的妃嬪懷有我的孩子,也默許了無人之時她喚我的名字。

  今日難道又是如此?我想起三日前她的所作所為,沉住了氣沒有吭聲。她既然有所圖,自會表露出來,我不著急。

  用膳之後,果然她喝退左右,走到琴台處嫣然一笑:「子離,天琳新學一曲,你聽聽。」

  我含笑准允。

  「子離,我先給你沏上茶來,品茶聽音。」她提前把最後一個節目奉上。

  也好,今日不用我以簫合奏了。

  我瞧著她玉腕纖指巧動,片刻後殿內就浮起茶香來。她溫婉地將茶盞移到躺椅前小幾上放好。輕輕拉住我的衣袖引我坐下。「你倚這兒舒服一點。」

  我順從的靠在榻上,冷笑著看她還想幹嘛。

  「半冷半暖秋天,熨貼在你身邊。靜靜看著流光飛舞。那風中一片片紅葉。惹心中一片綿綿。半醉半醒之間,再忍笑眼千千。就讓我像雲中飄雪,用冰清輕輕吻人臉。帶出一波一浪的纏綿。留人間多少愛,迎浮生千重變。跟有情人做快樂事,別問是劫是緣。像柳絲像春風,伴著你過春天,就讓你埋首煙波裡,放出心中一切狂熱,抱一身春雨綿綿。」

  她的聲音婉轉溫柔,那雙清水眼眼波流轉,流露風情無限。從前我便知道她琴藝無雙。聽說阿蘿琴藝也好,阿蘿從未彈琴給我聽過,不知道她的琴聲與顧天琳相比,誰更勝一籌呢?她唱的曲我從沒聽過,我知道是阿蘿教她的,也從不言破,我品著茶,顧天琳沏茶的功夫也好,她的茶入口香醇,回味悠長。想著兩人的琴藝,我望著顧天琳的背影有些怔仲。

  琴聲中透出的纏綿之意……歎了口氣,每次她總是彈出不同的新曲,以琴傳意。我打算不再追究三日之前她對我做了什麼。閉上眼竟又有些睡意,今日這曲足夠催眠。模糊想著,腦袋越來越暈,眼皮竟睜不開似的,我漸漸睡了過去。

  等我睜開眼時,她還坐在琴邊彈琴,還是方才那支曲。我默默運功,全身毫無異樣。

  「你睡醒啦?是否精神好得多?」她回頭喜滋滋地問我,不等我發問抿口笑道,「子離就是太累了,天琳彈到一半你就睡著了。睡上一小覺精神便好,子離可得多注意身體。」

  難道真是我太累?狐疑地在她臉上探尋著,她若無其事的與我對視,目光清明。我只得乾笑一聲:「皇后琴藝了得,寡人或許真是累了,這會精神正好,政務堆積,皇后早些歇息吧。」

  「恭送王上!」

  離開玉鳳宮,天色已晚,算算時辰,我只睡了一個時辰,精神真的很好。顧天琳究竟搗什麼鬼?

  那日之事她不提,我偏就不問,第二天破例又去了玉鳳宮。說也奇怪,用膳,聽琴,品茗,我有了提防,並沒睡著,竟和平日裡一樣。品茗後我離開。

  然而好奇之心越來越重,接連幾日我都去了玉鳳宮,有幾次睡著,我留了心,算算時間,每隔三日,我必然睡著。那有這麼巧的事。我敢肯定顧天琳肯定對我做過什麼,然而玉鳳宮中宮侍卻道我睡著之後皇后不欲人打擾,無從知道。

  今日又是我會「睡著」的時候,我施施然又去了玉鳳宮。

  顧天琳依舊彈她的琴,她的茶我卻半口未飲。琴曲彈完,她回頭時我看到她的目光有意無意往茶盞處望了望,什麼話也沒說。

  我站起身笑道:「皇后早些歇著,寡人走了。」

  她緊走兩步,突伸出手來,我一把握住戲謔地問道:「皇后還有事?」

  「天琳給你整整衣衫。」

  我冷笑,看我未飲茶,又想出什麼招?我放開她的手,伸開雙臂,暗自戒備。她墊著腳尖給我整理衣衫,我低下頭看她,發現她有些緊張。她不會武功,就算摸出一把刀來,他也不怕。

  她撫平我衣衫上的褶皺。轉到我身後,我全身的肌肉都緊繃了起來,突然她從身後抱住了我:「子離……」

  我愣住,顧天琳真是越來越大膽,正欲伸手將她拉開,她又縮回手去,我聽到她幽幽歎了口氣,心軟了一下,是我對不住她。

  這個念頭還未轉過,背心一麻,我竟又成了那天的模樣,全身僵硬,我大怒,這次絕不饒她!

  她故伎重施,蒙上我的眼睛,脫了我的上衣,手所到之處,那種點點的酸癢感在身上泛起。睡意襲來,我感覺她扶著我往地上倒,也是玉鳳宮內鋪著厚厚的地毯,不一會兒,我又睡了過去。

  等我醒來,卻在玉龍宮內。

  「來人!」我厲聲喊道。

  「王上!」

  「寡人怎麼從玉鳳宮回來的?」

  「王上在玉鳳宮內睡著了,皇后娘娘喚人送王上回宮的,還吩咐奴才不可打擾王上清眠!」

  好個顧天琳,我一甩袍袖直奔玉鳳宮。

  「王上氣色很好!」她無所畏懼的說道。

  我冷冷的看著她:「皇后不想對寡人解釋?」

  顧天琳喝退左右,柔聲道:「王上想知道麼?」

  不想知道我來玉鳳宮幹嘛?

  「子離都起了防範之心,還是防不勝防,不妨與天琳打個賭,三日後,子離還是會……睡著!」

  她,她幾時變得這般刁鑽的?我心裡突然起了好勝之心,不服氣的想,一個不會武功的顧天琳已經讓我連續三次不知不覺的睡著,還不知道她究竟對我做了什麼,難道第四次我還會上她的當?

  「如果天琳不能讓子離睡著,那麼自會告訴子離想知道的一切,不知道子離有這個膽識沒有?」

  好,激將法也使出了。

  「三日後,寡人在玉龍宮等皇后!」我拂袖而去。

  我盼著三天早點過去,有時竟有些啞然失笑,我許久沒有這樣期盼過一件事情發生了。

  三日後,顧天琳準時來到了玉龍宮。

  「請皇后娘娘更衣!」宮侍在我的吩咐下侍候顧天琳洗浴更衣。

  她微笑著換上我準備好的衣袍,胸有成竹的模樣,我越發狐疑,她身上沒有藏任何東西,她究竟是用什麼制住我的?

  「子離,陪我下盤棋可好?」寬大的袍子掩不住她曼妙的身形,浴後肌膚上泛著淡淡的粉紅色,更添嬌美。

  我欣然同意。她不會武功近不了我的身,衣物又全換過,我不知道她還能有什麼招術。

  沒想到顧天琳琴藝卓絕,對弈也是高手,我從漫不經心到全力以赴,最終贏她不過兩目半。

  「天色已晚……」我那句皇后該早些歇息的話還沒說完,顧天琳已站了起來,「天色已晚,子離早些歇息,天琳不擾你啦。」

  我一愣,今日不是賭約之日麼?她難道就此認輸?

  顧天琳已低頭福了下去。她一低頭,頭上花簪掉了下來,一頭長髮如瀑布般泄下。

  「天琳失禮!」她伸手去拾花簪。

  我搶先一步拾起遞給她。

  她盈盈站起,左手接過花簪突然一折,一股暗香襲來,我敢緊屏住呼吸,緊接著全身無力僵住,頹然倒下。

  顧天琳嘴一撇拍掌笑道:「兵不厭詐,子離,你輸啦!」

  我氣惱得不行,原本想她是弱質女流,沒想到,她居然使毒!

  顧天琳輕撫過我的臉溫柔地說道:「子離瞪著眼睛孩子氣的模樣天琳從沒見過呢。」

  我冷冷地看著她,決意再不睡著,看她要玩什麼把戲。

  「可是,唉,子離還是不要瞪著天琳,天琳膽小會怕!」說著,她又蒙上了我的眼睛。

  一個帝王,三番五次被妃子脫了衣裳摸遍全身,醒了還不知道究竟她做了什麼,簡直是奇恥大辱!

  我終於抗不過那種淡淡的酸癢感帶來的倦意,沉沉睡去。

  醒來後,這次她沒有幫我穿上衣裳,任我躺在地上。我跳了起來,細細查看全身,終於讓我在胸腹處找到幾處似被針紮過的痕跡。

  難道那種酸癢之感就是針刺的原因?我用內力探查全身經脈,無一異樣。只是每次醒後,精神都非常好。

  書案上她留有一紙書柬:「子離若不服氣,三日後天琳在玉鳳宮恭候!」

  狠狠的把紙條揉成一團,我就不信,我真的會屢次失手!

  然而,三日再三日,每隔三日相見,我全都「聽話」的睡著。接連三個月,不是在玉鳳宮用膳後睡著,就是一去就被香迷暈,我再不去玉鳳宮後,她來玉龍宮一進殿門就敢明目張膽撒迷藥。不僅如此,我不敢離她三丈之內,她居然不是請顧相出面,就是讓顧天翔出手,總之這三月中每隔三日,我就氣憤無奈的「睡過去!」

  我可以逼她說,可是心裡又驕傲,明知她不會害我,就想知道一個事實。越是防不勝防,越想靠自己去防備。

  三月後又到大雪之日,守陵人早早下山佈置一切,奇怪的是我卻沒有痛暈過去,僅憑自己的內力就抗過了,而寒毒之痛發作僅兩個時辰。

  守陵人替我把脈,也看不出端倪,回稟道:「想必王上自幼習武,內功深厚,意志堅定的緣故!」

  宮裡宮外聽說這一消息均歡天喜地。顧天琳並一眾妃嬪守在玉龍宮外喜極而涕。

  大雪後又逢三日,我依約前去玉鳳宮,此時對她的迷藥、迷香我早有防備。她請了顧相與天翔出手自然是再無花樣。我心裡高興,寒毒沒有折騰我太久。含笑等她再出招,我就不信這次還栽她手上。事前我早遣人將玉鳳宮細查了一遍,連顧天琳在浴後也僅被一床綾緞裹著披散了頭髮放在榻上。

  我施施然走過去坐下,溫柔地問她:「天琳,今日可又是三日之約呢。」

  她全身被綾緞纏住,動彈不得,眨巴著眼微笑道:「現在才申時,子離打算這樣坐著瞧天琳到子時麼?有你在,我可安心睡了。」

  她閉上眼真的睡了,從申時守她到子時?我斜靠在榻上,手情不自禁順著綾緞撫摸而下。觸手柔軟,撫到她腰間,她扭動腰肢嬌笑起來:「癢!」

  天琳不是不動人的,見她呼癢,我忍不住又在她腰上按了按,她笑得更大聲。我揚手扯開綾緞露出她白玉似的身軀。

  她有些害羞,似猶豫了下,果斷的抬起手來抱我。

  握住她的手,我搖了搖頭:「子時未過,對不住天琳,我可不想再睡過去。」

  我把她的手扣在頭頂,她輕咬著嘴唇似有些無奈。想起每到三日之期,我就受她擺佈,我哼了一聲低頭吻住了她的唇狠狠的吮吸。

  「子離,」她喘著氣想對我說什麼,可是我卻忍不住心裡的那股衝動,封住她的唇不讓她再說話。

  這一夜,我沒有想到阿蘿,沒有想到別的女人,眼裡心裡只有身下的天琳。不知道是屢屢輸給她想報復還是別的原因,我似要不夠她,每一次都無比滿足。

  晨曦從窗外灑進來。天琳在我懷中睡著,像朵嬌柔的花,慵懶無力。撫摸過她光滑的肌膚,想起多年前她嫁給我的那晚,我贊她,真是個玉雕似的人兒。

  突然想起賭約,我低聲笑了起來。我終於贏了她一次,瞧她每次還敢得意。

  她「嚶嚀」一聲醒了,又羞得直往我懷裡蜷去。

  「記得三日賭約麼?天琳你輸了!」我得意地宣告。

  她「嗯」了一聲,不再說話。這就完了?我還等她告訴我原因呢。「現在可以告訴我你究竟做了些什麼吧!」

  「子離,」她輕聲道,「你不再稱寡人,也不再喚我皇后了。」

  我一震,是啊,從什麼時候起,我開始叫她天琳,不再用寡人和皇后拉開與她的距離,我,我竟然留宿了玉鳳宮,昨晚還不知要了她多少次。

  感覺到我身體一僵,她離開我的懷抱背轉了身,輕聲道:「子離又要離天琳而去了麼?」

  我很迷茫,她一離開,我感覺懷中空空如也,孤獨感油然而生。伸手又將她攬入懷中才感覺踏實:「怎麼?皇后希望寡人這般稱呼?」

  我的語氣很淡,我不希望她覺察我待她的心有什麼不同了。至少在我沒想清楚之前,我不希望。

  她猛的掙開我的懷抱坐了起來。順手披上了睡袍,拉了喚人鈴。

  我還來不及反應,宮侍便走了進來。

  「替王上更衣。」她的語氣更淡。

  我氣惱地跳下睡榻,穿好衣衫,我明明贏了,你不肯告訴我真相,居然還趕我走?以前的顧天琳可是巴不得我多留一會兒。

  離開玉鳳宮,心裡的失落越來越大,我煩躁不安。每隔三日,我會舒服地睡上一覺,難道是昨晚沒睡的緣故?下了朝,處理完政務,我又去了玉鳳宮。顧天琳懶懶地請了安,並不多話,我坐著無趣,終於忍不住說道:「每隔三日我就要舒服地睡上一覺,今日政務繁雜,頭暈腦漲,天琳侍候我好生睡一覺吧。」

  顧天琳奇怪地看我一眼:「不是每次王上都心不甘情不願地睡過去麼?怎麼今日自己想睡了?」

  「難道天琳每次都一定要蒙住我的眼睛才敢讓我睡過去麼?」我並不動怒,她說話比她用淡淡的神情待我讓我開心百倍。

  她厥起嘴似不服氣,我微微笑了,原來她也有這般可愛的一面。「怎麼?天琳想抗旨?」

  她霍地站起來,喝退左右,驕傲地走到我面前抬頭看我:「那麻煩王上在長椅上靠著!」

  我聽話的走過去坐下。

  「把衣服脫了!」

  我嚇了一跳,看住她。

  她的臉微微飛起一絲紅暈:「每次脫你衣服很費勁!」

  我解開了衣襟。見她拿出了一個布包,打開裡面密密插著銀針,我有些驚奇,難不成,每次她都用針刺我?

  「別亂動!阿蘿遍尋天下名醫,終於研製出了這套針炙之法解王上寒毒。連續施針三月已見成效,再每月施針三次就好了。」

  她的話讓我大大的震憾,心裡想起阿蘿要的那些金銀珠寶,想起她遍尋名醫,心裡不知是何滋味。

  怔忡間,天琳已下針,想來每隔三日施針手法嫺熟了,她已不必像初時在我身上邊找邊紮。

  酸癢的感覺又來了。我看到汗水從天琳專注的額間滑下,原來她這麼辛苦,忍不住伸手去拭。

  她一掌打開:「別動!再動又叫你動彈不得,隨便我紮!」

  溫婉的天琳幾時也有這般霸道的時候。我放鬆身體,迷迷糊糊睡著了。

  醒來後她淡淡地說:「王上政務繁忙,早些歇息吧。」

  怪了,這話怎麼變成她說的呢?「今日無政務處理,我就留宿玉鳳宮了。」說完我竟然見她翻了個白眼,這是什麼態度?我一把將她從琴旁拖起攬入懷中:「怎麼?我的皇后居然想敢我走?」

  她使勁掙紮了下,我手一緊。她無奈的小聲說道:「你,你昨晚太……」

  我放聲大笑,抄抱起她放在榻上,拈起一枚銀針笑道:「天琳疲倦,施針可以讓你好好睡一覺,我也來試試。」

  她嚇得大叫。

  真是笨,我沒學過,那敢貿然下針,不過嚇嚇她罷了。不過……我出手點中她的穴道,悠悠然道:「我還記得那種感覺,天琳,想知道麼?」

  我蒙上她的眼睛,脫掉她的衣服,細細地吻下,聽到她微微的嬌喘聲,唇掃過她的耳邊輕聲說:「是阿蘿的主意還是你的主意?你說了我就放過你。」

  成功的看到天琳輕咬了下嘴唇,她不肯言明,我已知曉,長歎一聲解開她蒙眼的綢巾緊緊的抱住了她:「我只知道,昨晚,我只想著你。」

  她眨了眨眼,眼圈一下子紅了,竟放聲大哭起來。我手忙腳亂地哄她,她抽咽著喊道:「你還不解我的穴!」

  我哭笑不得,怎麼她哭的事和我想的事不一樣呢。我解開她的穴道,她竟使勁推我:「你走,我不要你感恩,我知道你心裡只有一個阿蘿,你走!」

  女人吃醋撒潑原來也可以用可愛形容。我穩如磐石,手枕在腦後含笑問道:「若是我心中有你了呢?」

  天琳一愣,哭得更大聲,口口聲聲說我是騙子。

  我是天下的王,在她嘴裡竟成了騙子,阿蘿也沒這樣罵過我。我翻身覆上,居高臨下的瞧著她,臉色一沉喝道:「自己說,學這針炙之法紮自己多少下!」

  她嚇得一哆嗦,連哭聲都止住了。

  阿蘿的苦心我明白,她尋訪名醫得了這法,天琳卻是不顧不切要以身試針,自己學了治我。不知不覺中,我沉溺於天琳的溫婉情深。「你真是笨,叫太醫學了不成麼?」

  「我,我想……」

  「嗯,我知道了,你想獨佔我一人,想借機占我便宜不是?」我開起了她的玩笑。

  天琳的臉更紅,頭轉到一邊不肯瞧我:「我想治好你,我就離開出家做尼姑去!」

  「敢!」我心悸。

  「反正……」她話還沒說完又放聲哭了起來。

  我實在是沒辦法,生怕一個不小心,她真氣得出家了。我好話說盡,方哄得她止住哭聲,清如秋水的眼睛滴溜溜一轉竟吐出一句:「原來你也會說這樣的情話的!」

  我的臉霎時燙了起來,顧不得別的,封了她的檀口,不准她再說那樣的話。

  一月後,天琳有喜了,我開心得不行,大赦天下。

  阿蘿進宮來瞧她。我遠遠的看到阿蘿,微笑走了過去。

  「恭喜大哥!紅包拿來!」

  我臉一板:「大哥現在沒銀子了,銀子都叫你嫂子管著呢。」

  「那你的小侄子出世,你總有紅包吧?」阿蘿不死心地問道。

  我目光往她腰上一轉:「這樣,你若生了女兒,嫁給我兒子,我和天琳的銀子都可以給她!」

  阿蘿嚇了一跳。天琳已拍起掌來贊道:「子離真是好主意,就這麼定了!」

  我趕緊扶住她責備道:「跳這麼高幹嘛,先說好,若長得像平南王,這親事就作罷!」

  阿蘿故意苦了臉,長歎一聲:「我以後看來得少進宮,不就要一個紅包,結果就把女兒送了出去,要是再敢向大哥伸手,估計二女兒三女兒都沒了!」

  玉鳳宮內笑聲一片。我看向窗外,多少年沒覺得春日風光如此明麗了。


作者: bluesky0601    時間: 2015-9-14 12:05 AM

番外之安清王

  「你說什麼?!」我跳了起來,臭小子實在太不像話,居然想求我這個月每次都輸給阿蘿。也不想想他爹一把年紀,好不容易國家安定,戰事平息,閑賦在家,這點樂趣都要剝奪了,實在是太不孝了。

  劉玨雙手抱臂看著老頭子臉紅筋漲地跳腳大吼,倚靠在門邊倒也不急,緩緩吐出一句:「阿蘿又在王上面前要值錢玩意兒,說是又輸給你了,你說,你兒子的面子往哪兒擱?」

  「呵呵!」我高興起來,阿蘿詭計多端,上個月輸給我一萬多兩銀子外加臭小子為討好她四處搜羅的稀奇玩意兒。想起讓我就開心。摸摸鬍子,我想了想對臭小子說,「願賭服輸,若我讓她贏,那還有什麼意思,要不,你也加進來?」

  成功的看到臭小子像燙了尾巴的貓彈跳了起來,他最怕拉他進來賭,果然他撇撇嘴扔下一句:「你不讓就算了,莫要後悔!」

  後悔?這有什麼好後悔的?哼!我腦子又轉到這個月的豪賭上去了。

  阿蘿嫁給臭小子後,顯然是氣不過成親那天被我設計,知道我就喜歡小賭怡情,居然自己做莊,邀集府裡的烏衣騎參賭。還定下每月初一十五豪賭,隔五日小賭。賭法層出不窮。我著實心癢,明知她是引我上鉤,又忍不住投注。

  她牽掛王上寒毒,和皇后商量許久找來成群的醫生。拿出銀針和我賭一針下去人就和被點了穴一樣,我拿起針看了看,這針怎麼像鐵釘呢?當場就拍下兩千兩銀子,可憐的青影,那慘叫聲……我同情的收好贏來的兩千兩銀子揚長而去。

  可是那丫頭居然在三年之中就拿這銀針和我賭了不下上百次,除了四個月前那次我輸掉一千兩銀子外,她輸我上百次,能不找王上要東西麼?

  那些名醫的吃穿用度,還不是我可憐臭小子的俸祿輸得沒了大發善心支付的。這下好了,王上的寒毒有治了,她該換個花樣來賭了吧。

  「老狐狸!」

  我眉開眼笑,還真來了。

  說實話,李相的確讓我討厭,長得一幅比我還威嚴的國字臉,居然兩個女兒都成了我家的人,沒想明白。

  「老狐狸,我以後再不和你賭銀針了,我發明了新賭法,要玩麼?」阿蘿怎麼和兒子一樣雙手抱臂倚靠在門邊?這姿勢實在是太不雅了。

  「你玩不玩啊?烏衣騎人人愛死了,要不是想到要孝順您老人家,我才不會特意過來問你呢。」

  什麼?我沉下了臉:「沒大沒小!」

  她聽了轉身就走,一點不生氣,笑嘻嘻地說:「你不去正好,冥音赤鳳玄衣加我正好湊一桌!」

  「等等!青影呢?」我就知道她壓根兒不把我放在眼裡,歎了口氣又叫住她,我好奇。

  「不是還要守衛王府麼?他和你走得近,他就值日吧!」

  看著她蹦蹦跳跳的跑沒影了,我猛然才反應過來,可憐的青影,居然因為和我走得近阿蘿就剝奪他玩的權利!是什麼新玩法,我一定要去瞧個明白。

  正是春暖花開時節,陽光溫柔地從樹林間撒下。剛走到松風堂我就聽到一陣稀裡嘩啦的聲音,還有……「我是大對杠上花,人人有份,今日小賭,每人十六兩銀子!」阿蘿的聲音真夠大的。

  每人十六兩銀子,三人就是四十八兩銀子啊,還小賭!

  我躡手躡腳接近他們,遠遠的看到四個人圍坐在桌旁,從桌上不知拿了什麼東西,如此扔來扔去,冥音居然大笑起來:「哈哈!自摸!我和啦,有一杠加番,給錢,每人四兩銀子!」

  我嚇了一跳,最沉默寡言的冥音居然能笑得這麼……可怕!就這會工夫,他就賺了六兩銀子?腳步情不自禁又往前走了幾步,他們說的話我都聽不明白,非看仔細不可。

  眼前一花,駭我一跳,抬頭看到青影沉著臉擋在我面前:「老王爺止步,王妃吩咐,不准人進松風堂!」

  「豈有此理!她是主子還是我的主子?!」氣死我了,怎麼青影變成聽她的了?

  青影歎了口氣居然說:「老王爺,你就別為難青影了吧!王妃說,若不得她允許放人進來……」

  「除非踩著你的屍體進去?」我不屑的瞪了他一眼。

  「不不不,屬下挺屍也沒啥,王妃是說如果不得她允許放人進來,就不讓我玩麻雀牌了!」青影連連沖我擺手。

  「麻雀牌?你是說他們玩的那個叫麻雀牌?」我對這個感興趣。

  青影兩眼放光,嘴裡念念有詞,總之把這個新賭法吹上了天。我還是沒聽明白,心癢難耐。抬腳就往裡沖。

  「老王爺止步!」青影擋在我面前,臉色青紅不定,似下定了決心小聲說道,「老王爺,要不,青影去向王妃通報一聲?」

  什麼?我看著青影仿佛看一個怪獸,放柔了聲音問道:「青影,記得我領你回府的時候,你正父母雙亡流落街頭吧?」

  他驀然跪下:「老王爺大恩,青影沒齒難亡!」

  「那麼……」我又往裡面走了一步,微笑著想青影絕對不會背叛我的,「我就偷偷在旁邊看,不讓他們知道。」

  「王妃!老王爺想要玩牌!」我才說完青影居然就扯開嗓子吼了起來。

  「請老王爺進來!」阿蘿脆生生的答道。

  青影畢恭畢敬地對我抱拳行禮:「老王爺請!」

  我瞪了他兩眼,抬腳就走了進去。冥音赤鳳玄衣紛紛離桌對我行禮:「老王爺!」

  「免禮!」

  話音剛落,那三個臭小子馬上坐下,雙手嘩嘩地開始在桌上推來推去。

  桌子鋪了一層竹塊,我好奇的拿起一塊,還沒看仔細,阿蘿劈手奪了過去:「老狐狸,先看我們玩,跟著學!」

  於是我圍著四個人轉來轉去,看了一下午,方看明白了大概,心癢難耐:「本王要參與!」

  「今天散了,打了一下午,脖子和手好酸,明日大賭,明日再玩!」阿蘿乾脆的宣佈散局,四人清點銀兩,她居然贏了一百多兩,赤鳳戀戀不捨地道:「今日我輸了兩百兩,明日一定讓我再來!」

  冥音玄衣齊聲說道:「不行!明日還是抽籤決定!」

  「本王不用抽籤了吧?」我插口問道。

  「當然,老狐狸你的面子總是要給的,加上你是新鮮人,大家都喜歡,都歡迎你加入!」阿蘿笑得燦爛之極,其他三人連聲附和。

  我飄飄然回了房。

  第二日午時剛過,我就急不可待地來到松風堂。

  我,阿蘿,赤鳳,冥音坐了一桌。

  「今日可是大賭,十兩銀子平和,加番翻倍,可有意見?」阿蘿笑顏逐開地宣佈。

  沒想到一來就遇上大賭之日,這下可贏個痛快了。我昨日看明白了,晚上又悉心研究了一番,肯定沒問題。

  一圈下來,我瞪大了眼:「多少?」

  「老王爺,你有一門牌沒有來得及開清,還是花臉,得每人賠八十兩銀子,加上你點炮,我和了個清對,你得給我一百六十兩銀子。」冥音耐心地給我算帳。

  「老王爺,除了賠的八十兩,你點炮我和了大對,你一共要給我一百二十兩銀子。」這是赤鳳的聲音。

  阿蘿咯咯笑了:「我最少,除了那八十兩,你點炮給我十兩,一共九十兩。」

  這,這一下就要給出三百八十兩銀子!行,我給!我數了銀票拍在桌上:「再來!」

  「老王爺,對不住了,我和了。」

  「老王爺,您別急,我碰牌!」

  「老狐狸,哈哈,我是清一色帶杠,滿牌!」

  還不到兩個時辰,我不知掏了多少回荷包,終於,空了。空了?我出來時荷包裡有兩千兩銀子呢。

  「再來!」

  「老狐猩!你荷包裡還有銀子麼?這個過現銀,不欠帳!」阿蘿居然這樣說。

  想想也是,賭桌上欠帳玩就不好玩了,我豪爽的站起身道:「等著我,我回去拿銀子去!」我急匆匆地跑回去拿銀子。完全不知道我走後那三人笑得直不起腰來。

  就這一天,從下午打到晚上快子時,臭小子終於忍不住冷著臉一把拽著把阿蘿拖走,我一共輸了七千多兩銀子,還意猶未盡。

  從那天起,我每天就想打麻將,可是臭小子居然說,阿蘿有身孕了長時間坐著不好,一天只准打兩個時辰。

  阿蘿玩不成也就算了,可是麻將牌是她的,我要找別人玩,就要從她手裡借牌出來,她小氣得很,借給我一次要收我一百兩銀子。

  我乾脆吩咐了青影另照著樣子做一副竹牌。她居然找上門來說這是她的專利,要收專利轉讓費一千兩。

  我的技藝慢慢嫺熟起來。府裡烏衣騎只肯與我小賭,我正犯愁的時候,李相居然找上門來。「親家!」

  得得,我最聽不來他這樣喊我,不過今天嘛,我笑咪咪地對李相說道:「相爺最近公務還繁忙否?」

  「還行還行。今日過府是想與親家敘舊,再看望阿蘿,她都有身孕了。」

  我知道他舍不下權利,可以王上性子容不得他再在朝廷和稀泥,只好加緊在王府和成都督府走動,以看女兒為名,總不肯放掉榮華富貴。

  「李相可要多來走動走動啊,最近老夫閑來無事,發現有一種養生的樂趣,李相可有興趣陪老夫玩玩?」

  李相眼裡光芒大盛,連連點頭。

  我於是趕緊遣人去接顧相,又接來退位賦閑在家的兵部侍郎李老爺子,四人湊成一桌玩麻雀牌。

  都是聰明人啊,本王一教就會,今日是小賭,嘿嘿,一個下午,本王便贏了三百多兩銀子。笑著送走三人,約好明日再來。我得意極了,他們三個是新鮮人,豈有不輸之理?!啊!阿蘿當日詭異的也說我是,新,鮮,人!

  丫頭,怪不得我一去就輸那麼多銀子,那日是大賭啊!我氣得吹鬍子瞪眼,一鼓作氣去松風堂找阿蘿算帳!

  「老頭子,幹什麼這麼急?!」臭小子攔住了我。

  「我找阿蘿!」

  「她睡了,近日吐得厲害,倦得很,你別去吵她了。」

  「可是,」我還惦記著過幾日的大賭,我一定在大賭之日贏她!

  臭小子忍不住笑,輕聲在我耳邊說:「阿蘿說,小賭怡情,以後王府不設大賭了。」

  什麼?我的七千多兩銀子啊!靠小賭可怎麼贏得回來!

  見我滿臉失落,臭小子居然眼裡露出凶光:「我已經決定了,以後這府裡管帳做主的人是我,你和阿蘿每個月只能從我這裡支一百兩銀子賭去!」

  「什麼?」

  「我說老頭子,你不是教會李相顧相他們了?你找他們賭去好不?這樣,你只要不理阿蘿,我就不管你的帳!」臭小子笑得賊兮兮的。

  我還能有什麼不明白的麼?只能拍拍他的肩感歎一句:「兒大不中留啊!不過……你要是讓阿蘿接二連三的生下去,我絕對沒有意見!」

  「一言為定!」

  「駟馬難追!」

  我飄飄然離開,阿蘿越被管得厲害,越會來找我賭,臭小子咋就沒繼承到他老爹我這般的聰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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