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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大話方言》指桑罵槐──吃不了兜著走 [打印本頁]

作者: asss882001    時間: 2009-4-24 04:23 PM     標題: 《大話方言》指桑罵槐──吃不了兜著走

方言多半用來說閒話。說閒話的特點是放鬆,是百無禁忌,可以胡說八道,可以信口開河,可以張冠李戴,可以指桑罵槐,萬一「吃不了」,還能夠「兜著走」。


方言豐富、有趣,大家便都愛說方言,至少在親朋好友們聊天時是這樣。

聊天,北京叫「侃」(侃大山),上海叫「吹」(吹牛皮),廣州叫「傾」(傾偈),成都叫「擺」(擺龍門陣),東北叫「啦」(啦呱),西北叫「諞」(諞傳),新疆叫「宣」(宣荒)。

其中新疆的說法最有意思。宣是講,荒是遠,也是荒唐荒誕,甚至只不過道聽塗說的「荒信兒」。宣荒,自然可以漫無邊際地東拉西扯,從家長里短一直扯到地老天荒。

閩南人的說法也很絕,叫「化仙」———烏龍茶一泡,榕樹下一坐,看著潮起潮落雲散雲飛,天南海北隨心所欲地聊開去,便飄飄欲仙了。

方言中的話多驚人妙語,我懷疑就是聊天時聊出來的。方言不同於官話,除了有和官話相同的那些用途外,還多半用來說閒話。說閒話的特點是放鬆,是百無禁忌,用不著一本正經,周吳鄭王。可以胡說八道,可以信口開河,可以張冠李戴,可以指桑罵槐,甚至可以不考慮語言的規範,因為萬一「吃不了」,還能夠「兜著走」。

事實上說話一旦隨便,也就容易出彩。方言中很有讓人拍案叫絕的說法。比如一個人在別人面前張牙舞爪、耀武揚威,武漢話就叫「抖狠」。

抖,可以理解為抖擻,也可以理解為振作(抖起精神)。不過,狠,是骨子裡的東西,如果都「抖」了出來,一眼讓人看穿,顯然是不智之舉,所以但凡「抖狠」者,多半都有些虛張聲勢。

但是如果對方比他還狠,他就會一邊開溜,一邊說:「你等著,我回去叫我哥哥來!」

北京話當中形象生動的說法更多。比如說一個人不識抬舉,別的地方叫「給臉不要臉」,北京叫「給臉不兜著」。這「兜著」,就比「要」生動,鄙夷的成分也更重。意思說你這傢伙平時就沒什麼人賞臉,好容易有人給了,還不趕緊兜著?

又比如一個人行為乖張,就說他「吃錯藥了」;脾氣暴躁,就說他「吃槍藥了」;態度惡劣,就說他「吃了耗子藥」;無所畏懼,就說他「吃了豹子膽」;一點小事就興高采烈,則說他「吃了蜜蜂屎」。蜜蜂是釀蜜的,蜜蜂屎想必也甜,但再甜也是屎。何況蜜蜂屎才多大一點?小甜頭麼!

上海人也愛說「吃」,比如吃牢(認定或咬住)、吃硬(碰硬)、吃癟(壓服)、吃慌(著急)、吃酸(棘手)、吃排頭(挨訓)、吃生活(挨打)、吃夾檔(兩頭受氣)、吃馬屁(聽奉承話)、吃花功(受人迷惑)、吃賣相(只看外表),就連開車開到路口過不去也叫「吃紅燈」。紅燈是管制交通的,怎麼能「吃」呢?上海人也「吃」。

紅燈能吃,豆腐就更是吃得。吃豆腐,就是占女人的小便宜。說些輕佻的話啦,做點小動作啦,嬉皮笑臉半真半假地挑逗啦,大體上屬於性騷擾的擦邊球,因此叫「吃豆腐」。

豆腐白嫩,使人聯想到女人的肌膚;豆腐又是「素」的,意思是並無真正的性關聯。所以,吃吃豆腐,在許多男人看來也沒什麼了不起。但如果碰到特別潔身自好的正派女人,也可能讓他「吃耳光」,甚或讓他「吃官司」。

沒有人願意「吃官司」,也沒有人願意「食死貓」。「食死貓」是廣州話,意思是受冤枉背黑鍋。

廣州人不說「吃」,而說「食」。如食穀種,就是吃老本;食塞米,就是白吃飯;食貓面,就是被申斥,相當於上海話的「吃排頭」;「食碗面反碗底」,就是忘恩負義,翻臉不認人。最讓人看不起的是「食拖鞋飯」,意思是靠關係密切的女人出賣色相過日子。「食拖鞋飯」和「吃豆腐」正好一對,都不怎麼體面,但前者更沒面子。

一個人,如果總是「食死貓」或者莫名其妙地「吃官司」,那就是運氣不好了。運氣在吳語中叫做「額角頭」,也叫「額骨頭」。額骨頭也就是額頭。運氣為什麼叫額頭呢?大約因為運氣是要「碰」的。人身上,最容易被「碰」的就是額頭。所以,一個人運氣好,在吳語中就叫「額骨頭高」,甚至直接就叫「額角頭」,比如「儂今朝額角頭」,就是「你今天運氣特好」的意思。

野史中額骨頭最高的人是蘇小妹。蘇小妹據說是蘇東坡的妹妹,曾被蘇東坡作詩取笑說:「腳踵未出香房內,額頭先到畫堂前」,可見其額頭之高。小妹也不含糊,當即以老兄的長臉作答,道是「去年一點相思淚,今日方流到嘴邊。」看來兄妹兩人都其貌不揚,正所謂「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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