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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李葳 -【巴蘭三姝之三】窈窕壞娘子 [打印本頁]

作者: a2277    時間: 2009-1-22 05:33 PM     標題: 李葳 -【巴蘭三姝之三】窈窕壞娘子

本帖最後由 a2277 於 2009-1-22 09:46 PM 編輯

窈窕壞娘子

巴蘭大公主貝璦沙,心情不佳「蹺婚」逃家......
她忙著學踩豬,不忘掩飾自己的真面目,
江湖好漢不都是這樣,
大塊吃肉大口喝酒,她有樣學樣,沒樣自己發明新花樣。
一聲「大俠」叫得她樂透恍惚,耀武揚威忍不住;
一到通緝令迫得她掩人耳目閃閃躲躲,阿彌陀佛!!
她的聰明、伶俐怎容得她出錯?!
黑道的勾搭只不過是利益結合,乖乖地「坐監」當然是權宜之策!
酷斃了的惡赫連會「魁首」嚇得她忘了淑女本色,
頭號的大淫賊卻趁機迷惑她真實的自我。
「蚩尤靈角」閃閃爍爍, 人命關天她急得喊 「豬」葛──
洞房花燭夜,ㄍㄨㄥ.......ㄍㄨㄥ.......ㄍㄨㄥ,她,她要修休夫

[ 內容簡介 ]


    話說初唐,西域諸國與大唐通路上,著名的絲路前端有一個蕞爾小國──巴蘭。
 西域之珠的巴蘭,在幾年前擊敗進犯的高昌敵軍後,更加耀眼閃爍。
    外與各國友邦修好和平,內有攝政親王夏德衛與左右智囊團把政,使得境內一片歌舞昇平的景象,但是........
    「不嫁,我不要嫁給那個韃子!」貝璦沙,巴蘭大公主,憤怒 的吼著。,─

唉,事情得要說到不久之前,突厥第一勇士大意失手竟不幸落入黑蛟龍──夏德衛的手中。這位攝親王突發異想:何不把麻煩的貝璦沙嫁給這位勇士呢?一來可聯結上西域第一大勢力的突厥族,二來又可完成前巴蘭王貝烈,臨別託負的公主婚事此一重責大任。
    想她這刁鑽精怪,直來橫去,恣意霸行的公主,怎可容許讓一個遊牧韃子給糟蹋?貝璦沙一肚子火沒處發,只由得大家遭殃。她公主一個老大不高興──「蹺」婚去。
    喜堂之上,新郎拜堂沒拜到婚沒結成,倒是擄走了另一個貝拉喜公主為挾持,順利逃回突厥去了。啊......哈,這下夏德衛可真是賠了公主又折兵。
    可能嗎?


當然不可能。亡羊總要補牢,巴蘭全國總動員,要揪出那位比泥鰍還狡猾的公主。

    咦?可是人呢?怎麼找也找不到啊?
精采好戲正要開鑼,客倌請了!

作者: a2277    時間: 2009-1-22 05:38 PM

本帖最後由 a2277 於 2009-1-22 09:48 PM 編輯

第一章
   

         迎風飄揚的客棧店招興高高掛起的燈籠,把這座巴蘭首城點綴得份外熱鬧。街上熙熙攘攘的人潮,一波波走上各個花粉胡同,有人嚐鮮有人品粉,各色人種都有.......色目人、漢民、突厥、或者吐蕃人都不缺。大家夥都是路過,有的要趕回家鄉,有的要趕去經商。響噹噹在褲袋子裡面不安於室,可不就是那白花花的銀子嘛!

       咦,說著説著,一個偷兒正從一個瘦小男孩的背袱上,劃了一刀 ──

       「住手。」一個極富正義感的聲音,大喝說:「你這個小偷!」

       偷兒驚了一跳,拔腿就要跑,啪一聲一巴掌打得他頭暈目眩兩眼發昏,小鳥不停的鳴唱著快樂頌。

       男孩還愣傻傻的不知發生何事。

  「吶,自己出門在外,要小心一點懂不懂?連包袱都被偷了,你還要靠什麼生活?」那好管閒事之人,悠哉的拾起自己的紙扇,方才用來打那偷兒一巴掌,都給打壞了。嘖嘖,真是可惜。

  「是,謝謝大俠出手相救。」男孩這才趕緊磕頭說。

  那人驚喜的揚揚眉,「等等,你剛才喊我什麼?」

  「大俠,難道我喊得不對嗎?」男孩驚慌失措的連退兩步說。

  「哈、哈、哈!」

  男孩瞪著眼前那張貌比潘安的笑顏,奇怪,怎麼有人會生得如此──花容月貌,卻笑得如此……粗魯?

  「對、對,你說的好極了。」璦沙自腰帶中掏出個小金元寶,拋給小男孩說:「衝你這聲『大俠』就該賞賜賞賜。甭謝我啦!『大俠』?說得好,說得好。」語畢,她又壓低嗓子大笑數聲,刻意大搖大擺的往前走。

  只留下那呆愣的男孩,兀自傻傻的摸著頭──這錠金子,來得可真莫名其妙呀?

  大俠,大俠。

  璦沙越想越得意,不禁邊走邊偷笑,巴不得再回去賞那個小子幾兩金子。

  唉,真是個好兆頭哇!她易容改裝竟這般成功,不但沒有讓人瞧出破綻,還有人喊她為大俠呢!多帥!璦沙暈淘淘的把自己與那些傳聞中的大英雄劃上等號,現在有誰能說她僅是一介小小女流之輩呢?看樣子這趟逃宮出城,還真是做對了!

  哼,她老早就該這麼做了。宮中能玩能打能做的壞事她都做盡,沒有半點刺激新鮮的事不說,攝政王那個死箱蓋臭蛟龍,膽敢把她給嫁出去?

  璦沙曉得做一個男子的妻子說有多不方便,就有多不方便!什麼嫁雞隨雞、嫁狗隨狗的那一套不說,綁手綁腳的規矩更多。要她成為人家的財產,更是想都別想。她要蹺婚蹺到中原去晃一圈玩一玩,然後再去找她遠在江南逍遙的老爸。她的父王──貝烈很不夠意思的帶了新信移居到江南水鄉,說什麼要修身養病──按璦沙看……養女人還差不多!她要搜到江南去,告訴她老爹──

  這輩子貝璦沙要嫁也只嫁給自己挑的。如果不合她的意,她死也不嫁!

  畢竟,她可是「堂堂的」巴蘭嫡長公主喲!

  想必此刻王宮之內,已經被她這趟小小出走與「蹺」婚給弄得七葷八素東倒西歪。可她半點也沒有良心不安。哈,她貝璦沙會有良心?笑話。

  璦沙搖搖她的破爛扇子(剛才弄壞的),心想這男人與女人真不公平,瞧她這一身瀟灑的公子哥兒裝扮,想取哪裡都沒有問題,以前若是單身姑娘想進個客棧,都會被人另眼相看。

  對,她就要去她想了好久的地方坐一坐,然後再雇輛馬車往中土出發。

  醉花苑!就是那兒。巴蘭城內最惡名昭彰的銷金窖、賭場、妓院無所不有無其不包。轉過十自大街口,金碧輝煌氣概萬千的華樓。

  兩手往腰上一扠,頂個得意洋洋的超挑高眉毛衝著那棟三層雲閣猛笑,男人高興時都要說些什麼?璦沙腸枯思竭的想。

  「你熊奶奶的,你熊奶奶的!」她小嘴非常粗魯的罵著低俗話。嗯,這樣才更像個男子漢呀!夠味兒。

  「小鬼,你罵誰呀?」

  大門樓梯上混混模樣的癟三,瞇著眼瞪著璦沙。

  「罵誰?喲?這兒有人嗎?我只看到三、五條禽獸不如的狗東西。」璦沙冷笑的說,看也不看那些三流角色。  
        
  「你!」

  「怎麼樣?你想怎麼樣?」她可是最新出爐熱烘烘的大俠喲,那聲「小鬼」讓璦沙氣得牙癢,完全忘了自己現在不是高貴的公主,也沒有一羣侍衛貼身。

  三、五個人巴不得教訓這個看不順眼的小白臉,從他站在樓前那囂張的模樣,他們就夠嘔了。方才在醉花苑裡輸掉一屁股他娘的胡塗帳,正想找人教訓出出霉氣。

  「你欠揍!」老大猛地揮拳而出,那小白臉卻哈哈大笑起來。

  嚇得那老大住手倒退兩步,怪怪這個弱不禁風似的小白臉,完全不怕他呀?

  璦沙踏前一步,滿不在乎的又說:「你他娘個大笨蛋!」

  這下可真惱怒這位癟三大哥,他吼叫一聲舉起拳衝過去,正當拳頭要打向那小白臉的面上時,腳下被什麼東西絆了一下直跌而下,只聽到那高亢的笑聲又起,他已經跌落到樓下。他狼狽的爬起,又想再幹上架──

  「老大,不可。」夥伴們全奔到他身旁,低聲說:「我看這小子這麼大膽,八成是有人撐腰。你看那後面停的馬車旗標,不是聞名的赫連會嗎?如果他是赫連會的人……我招惹不起。」

  老大回頭一看,可不是嗎?赫連會,就算在關外聽到這名字,也要嚇掉他們這類人的半條命。他拍拍屁股,死要面子的瞪了瞪小白臉,心想:哼,原來是有人撐腰,臭狗腿。

  璦沙根本聽不到他們嘟嚷些什麼,她早就被煙霧迷漫的醉花苑給吸引住,往上踏了兩階站在雕花門前,向內環望。壓根兒忘了後頭原本有人要找她打架。

  「買定離手,三、二、九開!」

  「快來,爺兒這邊有上好貨色、上好姑娘!」

  「下、下、下,下快點,包準你連中大三元,快下!」

  春花見客!」

  「新開苞的花兒,全新等待著各位貴客官人嘿。」

  這是怎麼樣的一番新奇景象呀!對於首次見著這等熱鬧翻騰的銷金窟,璦沙真是大大的開足眼界,興奮的頻頻四望。

  ※※※※※※※※※

  醉花苑頂樓上房。

  暗潮雲湧,波浪翻騰。兩路人馬各據一方,各有各的實力。

  一派是號稱關外第一大馬幫的井西幫,以白頭翁韓行馬幫主為首,幫下三大門主為從,特地前來會見稱霸中原勢力年年俱增的赫連會魁首。

  而今,韓行馬不得不懷疑自己是否判斷錯誤,他以為年紀輕輕就當上魁首,不過是赫連鴻僥倖承傳了家大勢大的赫連家產,左右又有聞名的五大殺手及「鬼才」莫上飛與「神算」諾方榮的協助,才有這片天下。

  今日一見,韓行馬知道真正被低估的,是向來神秘莫測的赫連鴻。

  他身上有股難以描述的氣魄,用英俊或是瀟灑套在他身上,都是錯誤的。在赫連鴻深藏不露冷靜自持的外表下,韓行馬知道他不是個簡單的人物。自己真是太失算了,一個能使換得動「鬼才」與「神算」的人,才是個更可怕的敵手。

  再看一眼赫連鴻那雙銳利的明眼,韓行馬有一股寒意自頂竄下趾尖。

  「韓幫主,」赫連鴻緩慢的開口,字字平穩內蘊厚力。「赫連久聞幫主的馬權是關西第一,握有大漠內數千匹野馬的實力,說實話赫連對這點十分感興趣。」

  「赫連魁首說笑,貴會掌管的是幾千匹幾萬頭的大生意,比我們這小小井西幫不知規模大了有幾倍。赫連兄不會有興趣的。」韓行馬口頭貶低自己身價,暗示對方別打他的主意。

  赫連緩緩的揚起一眉。

  韓行馬心驚肉跳。

  「實不相瞞,韓幫主。」赫連若有所思的以食指輕敲杯緣,「貴幫的規模本來不足與赫連會相抗衡。稟持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原則,大家相安無事便好。不過──」

  韓行馬額際滴下幾滴冷汗,他十分清楚接下來將發生的。

  果然,赫連輕捏一下那只上好青花瓷杯就碎裂成粉,「近來有人在馬市上與赫連會競價,以很低的賣價想整我們赫連會的生意。不曉得……韓幫主有沒有半點概念?」

  「嘿、嘿、嘿。」說什麼他韓行馬也在道上混了好幾年,他可不是被嚇大的。「概念是沒有,想法倒有一些。」

  「哦?」赫連鴻興味的望著他。

  「這兒是巴蘭城,關外,是我們井西韓家幫的天下。你已經踏入了我們井西幫的據盤,既然我有膽挑你的價格,也不會毫無防備。來人!」

  瞬間,按韓行馬起先的計畫,自天花板到每個窗格間都伸出密佈的箭尖,每一支箭都蓄勢待發只待令下。

  「沒想到吧?我算準你們會來找我算帳,早把這些機關都給設定好了。現在只要我手一揮,這些箭絲毫不差都會射到諸位身上,當場戳上十幾個窟窿。那模樣可不會好看。」韓行馬退到最安全的角落,「赫連鴻,只要你說出不再涉足關外馬場,我就放你一命。」

  「我──」

  就在赫連鴻開啟金口而韓行馬全神貫注之際,突然一陣震天價響的豬鳴豬叫讓人驚跳,才不過轉眼間門就被一頭重達百多斤的大豬公給撞破了門,撞倒了韓行馬一干人,牽動了韓行馬手上的機關閘──

  箭如雨下,哀嚎聲此起彼落。

  一間素雅清幽的上房,被一頭豬給毀得面目全非。

  ※※※※※※※※※

  「噢,我的老天呀!」璦沙不覺驚喘出聲,望著這荒謬的一幕。事情怎麼會演變成這樣?她還真不是普通的惹禍天才,璦沙實在太佩服自己了。

  首先聲明,她可沒有──她發誓真的沒有──故意鬧事。

  人家她不過是在樓下賭上癮了,手氣大順一連贏了好幾樁,就連賽豬也讓她賽得頭獎,莊家賞給特等賞──竟然是頭大豬公!

  璦沙當然不想要這頭豬,別開玩笑了,有人騎一頭豬到中原去嗎?所以她順口開開玩笑說:老豬公呀老豬公,算你倒楣落入本公主的手裡,我正愁沒有豬肉乾吃。數到三你要是再不逃命,我就活宰你曬成肉乾食。

  誰知道畜生像是會聽人話似的,發出鞏鞏的豬吼,爭氣的撞翻了週遭的觀眾──火燒屁股的逃命去了。一逃逃出大禍端,連連闖出三關,衝上頂樓去了!

  璦沙還頗有正義感,乖乖上樓察看她的寶貝大豬公。但是──怪不隆咚,我的媽呀!

  地上趴了一夥人,背上不僅踩有臭豬公的大蹄印,還橫七豎八的插上各式各樣的箭,活生生悽慘慘的模樣。她巡目四望,只見到遠遠的角落有一羣人持著閃閃發光的刀劍,安然無恙的站在那兒,喲呵,那頭豬公也在那兒。在一個人的腳下,不斷的哀叫與掙扎。

  能單腳踩住一頭驚慌失措頓失豬腦的瘋豬,此人真是不簡單。
璦沙雙手抱胸,朝那位踩豬人說:「喂,還我的豬來!」

  四周還傳來許多聲呻吟和哀泣的聲音,可是當璦沙兩眼與那踩豬人一對上,她就有如電殛般的動彈不得。

 哇塞,好個── 一點也不英俊的酷哥。

  說起男人面相這種學問,就要討教她這巴蘭大公主。男人最差勁的是英俊!英俊的男人多半沒有味道。因為只需靠臉蛋就贏得美人歡心,多半恃寵而驕。這輩子璦沙只見過一個俊得一塌胡塗亂沒天理,卻還很有格調的好漢。就是那個臭箱蓋「黑蛟龍」夏德衛嘛!

  眼前這個雖然沒有帥的噁心,不過──他高大有型,黑黝深色的外表,卻更有男人味。光看他輕鬆的踩得她那頭大豬公動彈不得的樣子,璦沙就決定她別的不要──這招一定要學起來。咦?靈光一閃,璦沙覺得這是個好點子耶!

  「喂,你那麼喜歡那頭豬,就把牠送給你好了。不過呢,我有個條件,你得要教我怎麼樣踩住那頭豬不動。怎麼樣?好買賣吧?就知道你會喜歡,不回答就是默許囉?」

  「…….」

  「你光盯著我瞧,怎麼教我踩豬呀?你說話呀!」璦沙朝室內踏了半步,腳下傳出某人的慘叫。她不耐的移開腳,眼睛還是盯著踩豬人不放。

  赫連鴻不說話是有原因的,就像他身旁的手下也都靜默了半晌是一樣的。

  這位口氣很大的少年,卻有張比姑娘家還要美上數分的俏臉蛋。鵝蛋型的臉上有豔若桃李的櫻唇,一雙凝著有若烏墨身若靈潭的美眸,彎如弦月的眉宇間透出一股高貴的氣質。這絕非出身市井小民的姿態,讓人眼前為之一亮。

  要不是少年粗魯的模樣和身上的衣袍,保證會有人懷疑他是男或是女?

  「敢情你想強搶我的豬嗎?告訴你,買賣就是買賣,別以為裝聾作啞我就會把豬給你!聽見沒有?」少年又霸道的說。
  「魁首,這小子好大口氣,讓我教訓他一下。」五大排行老大的金爪說。

  赫連鴻搖了搖頭。

  「喂,別以為你們仗著人多可以欺負我喔!」少年囂張的雙手扠腰說:「我可是大名鼎鼎的黑──」她咬住了嘴,「總之,你們要不把豬還給我,就快點教我那一招。」

  赫連有趣的揚起一眉說:「你話沒說完。」

  「我是怕抬出我的名號讓你們嚇一跳,我可不想這地上又多躺幾個人。搞什麼鬼?這些人都是你們殺的嗎?」璦沙眉微皺說。

  「如果是我們下的手,他們就不需要躺在地上哀嚎了。」赫連冷冷的說:「他們現在正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因為中了自己箭上的毒,萬蟻鑽心痛苦難當。只可惜連拿刀自刃的力氣都沒有,否則寧可死得乾淨。」

  璦沙張大了嘴,「哇,這麼笨。下毒下到自己身上?」

  對她孩子氣的評語,赫連只是微一扯嘴角,「自做自受罷了。」

  璦沙迅速的又把眼睛兜回他身上。

  「別以為扯開話題就可以騙走我的豬仔,我沒那麼笨。你不教我,我就不讓你們走!」璦沙認為很安全的伸張開雙臂格擋去路。

  那位踩豬人揚了揚眉,他悠哉的問:「何以見得這頭豬是你的?小哥。」

  喊我小哥?好呀。璦沙不跟他客氣的說:「牠是我親手在樓下贏得的大獎,我有豬隻契約為憑。怎麼樣,老小子?」

  「無禮!」那傢伙後頭的人大聲罵道。

  只見踩豬人揚起一手,制止那些人的拔刀動作。他那雙奪人魂魄的銳眼,依然定在璦沙的身上。「你叫什麼名字?小哥。」

  「關你屁事?」

  「魁首!」那些人又按捺不住的蠢動起來,似乎身受大辱。

  璦沙好奇的看著踩豬人只是動動眉毛,就讓那些人又退下去。有趣,真有趣。哪天她要是能這樣使喚宮中的大小衙役,那就好了。

  「你喜歡人家稱你無名小子嗎?」他又說。

  受不住激嘲的璦沙,衝口而出的說:「誰他媽的沒有名?我行不改名坐不改姓──我叫做貝──」

  「貝?」他看她說不出口,懷疑的挑眉。

  「對!我叫貝沙。怎麼樣嚇到了吧?」璦沙抬起下巴,不可一世的看著他。

  似緩還快的動作間,那位踩豬人慢慢的把腳離開豬公身上,兩腳立地又添高了幾許身長,竟朝她走過來,而璦沙卻像是著魔一樣愣在原處。

  兩人四目緊緊相接,當他走近她約觸手可及之處時,璦沙已經逼得不得不抬頭看他。真沒道理,生那麼高做什麼呢?害她頭都要扭傷了。她努力回瞪他。

  「貝沙。」他說。

  「怎麼樣!」她翹起下巴。

  「太美麗的事物通常都很短命,尤其是一個自以為了不起的小子,勸你好自為之。」他不把她放在眼裡的說:「那隻豬──是你的了。」

  璦沙只能張大了嘴,一個字也說不出口。然後那自大的傢伙與他們的夥伴們就這樣在她眼前大搖大擺的離開!

  從來沒有人能夠這樣侮辱她之後,又全身而退的!
作者: a2277    時間: 2009-1-22 06:01 PM

第二章

  怒氣似燎原星火一發不可收拾的爆發開來。

  「你、你說誰是短命的東西,臭傢伙!」璦沙衝出門,對著正要下樓梯的一夥人吼叫,「給我站住,就是你!」

  原本雜亂吵鬧的醉花苑內,由上到下突然安靜下來。

  璦沙沒有發覺自己成為所有人的注目中心,她一心要找那不知好歹不知死活的傢伙算帳。他算哪根蔥?竟教訓起她這位巴蘭公主。

  該死的踩豬人並沒有聽話站住腳步──想也知道。但是他身後的那夥人,倒是個個都停下來,用死魚眼瞪著她。還有幾個拔刀出來──

  「小鬼,你活得不耐煩啦?我們魁首不與你計較,你反倒是騎到頭上囂張起來?」一個長得很缺德的男人,橫眉豎目的瞪著她。

  璦沙白他兩眼哼哼的說:「我又不找你講話。奉勸你一句,少開尊口別出門嚇人,爹娘不小心生下你是天意,但放你出來嚇人就是你爹娘的罪過。留在家李吃齋唸佛或許下輩子還有救。」

  「你這小鬼!」那人霍霍的出拳,陣陣擊向璦沙。

  璦沙尖叫一聲,只見一片白光罩下不出半刻,自己已經遠離開拳風所及。定睛一看,那個救了她小命的大恩人,竟是該死的踩豬人。

  他只不過遠遠的白袖一揮,就將她的身子帶到幾尺之外,恰巧遠離了暴力半徑。

  這下可好,剛才還要找他報仇,現在人家卻救了她一命。這帳怎麼算?

  璦沙蠻橫的想著,她又沒請他救命!

  「你真是不知死活的小子。」踩豬人漠然的說。

  粉臉一紅,璦沙拔出身上的小刀,優雅的以四指握住小指翹起,「收回你說出的話,我就不再計較你對我的冒犯。」

  踩豬人,「我對『你』的冒犯?」

  「沒錯,你、你說我是什麼東西來著!又罵我短命、自大,士可殺不可辱你沒聽過嗎?我要求你為所說的話認錯!」

  「就憑你手上那把小刀?」

  璦沙傲起下巴,「可以這麼說。」

  這時候,氣氛奇怪的僵凝半刻──璦沙以為她唬倒了對方,卻不料對方是忍俊不禁仰首竟哈哈大笑起來。在他週遭那夥黑衣人也都愉快的嘻笑著,顯然把她當成笑話。

  可惡。

  璦沙持刀往原先的廂房門走去,她目露兇光的對那頭正安居在角落的豬公說:「你要是想看到明天的太陽,現在就給我去咬住那個穿白袍的──去!否則我現在就宰了你!」

  豬公抬起頭,精明的看她一眼,然後很通靈的「站起」牠那肥胖的四豬腿,ㄍㄨㄛ的一聲,俯身向外衝去。衝過了璦沙的身旁,撞上了門牆,發出碰的一聲,滾了兩圈,渾身肥油肉彈到窄小的廊道上,懸於樓梯口上危險的四腳朝天搖搖欲墜。

  赫連會的人看到那頭巨豬也不免一驚,在那千鈞一髮間,各個高手都使出飛身絕技左右散開。只有一個白色的身影穩穩如不動泰山立於樓梯中央。

  「傻瓜!快滾開呀!」璦沙忘了敵恨我仇,當豬仔終於往下滾去時,她大叫著。

  數十斤重的豬往下滾的重力,宛如巨石壓頂。

  再一次地,那個踩豬人展現了他的實力,快若閃電的出手完成不可能的奇蹟,以單手穩住了滾下來的豬公,救了底下一羣人的命。

  這回璦沙可真的說不出話了。

  踩豬的白衣人把豬公給定在樓梯階上,氣喘吁吁的豬公半聲也沒吭。

  他微微一笑,璦沙心一個吊起,老天──這傢伙要是笑起來可以迷死半打公主。

  「咱們來賭一賭。」他輕鬆的説。

  「什麼?」

  「要是你賭贏了,我就向你道歉。否則你和這隻豬都要為我做一年的長工。」

  璦沙下巴差點閤不上來。

  「你不敢?」他挑眉。

  「我貝──沙的字典沒有『不敢』這兩字!」

  「很好。」

  好他個沒爹沒娘的臭傢伙。

  璦沙氣不過的瞪著那羣圍觀的人潮。

  只見那白衣人悠哉的捲起衣袖,端然坐於她的對桌,一副篤定握贏勝算的樣子。璦沙一雙手可是抖個不停。她咬著牙,就算她從沒有完過什麼天九牌或是花仙,更甭提骰子這種下等玩意兒,可以說實戰經驗缺乏注定出師不利,但是她貝璦沙從不打退堂鼓。

  不從他口中得出一句道歉,她就不叫貝璦沙。(哈,妳不是早就改名喚做貝沙了嗎?)

  「兄台可準備好了?」白衣人說。

  「等一下。」璦沙不高興的舉起一手。

  「要退出了嗎?」他似乎早料到她的喊停。

  「作夢。」璦沙對他做個鬼臉,「我方才想起這場賭局真是不公平!」

  「喔?」

  「沒錯,憑什麼你贏了我要做工一年,而我贏……你卻只要一聲道歉呢?」

  白衣人邪氣的一笑,平添幾許魔氣,緩緩的垂下眼瞼。但透過他半閤眼瞼下透出的寒芒卻教人更心悸。「那麼你想要以什麼為賭?」

  璦沙搖頭晃腦的想了半天,她又不需要個長工,錢她也很多!從金庫中她帶了好多錠金子出門。俗話說得好,有錢能使鬼推磨,她可不會傻到兩手空空的「蹺」婚去。

  「我還沒想到。」

  白衣人點頭,「好,那麼只要你一能贏我,不管你要什麼我都答應。這等條件,你應該可以滿意了吧?」

  哇,多好。囼要什麼都答應?「萬一本少爺要天上的星子呢?」璦沙笑問。

  「我摘給你。」白衣人乾脆的回答。

  璦沙肅然起敬,一雙眼眨呀眨的,「你真的能辦到?」

  「非也。」白衣人搖頭說:「只是……」

  她急急的追問:「什麼?」

  「你絕對贏我不了,那麼我又有何懼呢?」

  這可是個天大的侮辱,璦沙氣得拍著桌子說:「大話人人會說,我今兒個倒要看看你厲害到什麼程度。你別以為會踩豬有什麼了不起,我、我、我也會打死蒼蠅啊!」

  璦沙的話才一出口,全場又是一陣鬨堂大笑,惹得她一張粉臉又紅又怒。

  白衣傢伙反而是唯一沒有笑容的人,他光用眼睛嘲弄她就夠嗆死璦沙的自尊了。

  「比什麼?」他冷靜的問。

  璦沙隨手一指,「就那玩意兒好了。」

  他眉微挑,「你知道如何玩這種波斯來的牌戲?」

  璦沙耳根微熱,當然不好意思說她壓根兒不懂。「那麼囉嗦,是不是不會啊?那我們換最簡單的那種──擲骰子,誰的點數大誰就贏。」
  (明明自己不會還要推到別人身上,是身為公主的本能嗎?這……

  「好,你先請。」白衣傢伙手一拋,兩粒玉骰子篤的一聲崁進她面前的桌案內。

  耍什麼帥,璦沙很不齒的揚高臉露出兩個噴氣的秀麗小鼻孔──沒辦法,人美連帶著鼻孔也要漂亮──眼睛閉上隨意的甩了甩,這麼個一拋……

  嘩!眾人發出讚嘆之聲。

  璦沙心頭小鹿亂撞的睜眼,緩緩的往桌面上一望──咦?骰子呢?桌上的碗空空如也。

  聰明的看倌們早就往四下躲開去了,因為大家都對這個猖狂的小伙子沒什麼信心,怕被他不慎誤傷。果然他一拋手竟……竟把骰子給拋進桌下豬公那打呵欠的大嘴中,吞嚥掉了。

  這可怎麼辦?

  璦沙還上翻下找左搓右揉(洗衣啊?)想找出那兩顆失蹤的骰子來。她自桌下猛地揚起頭,萬分不悅的盯著白衣人說:「是不是你把我的骰子給藏起來了?」

  白衣人搖搖頭,心裡已經偷笑到說不出話來了。

  「莊家你們說話呀?我的骰子呢?」

  人家也笑到內傷無法開口了,他們蓮花指一點──那頭無辜大豬公正仰望著璦沙,試圖裝出一副與我無關的臉。要是牠能開口,八成會試著置身事外。

  璦沙懷疑的瞪著豬公無辜的臉,詳細的端睨再三──不會吧?她真這麼倒楣?

  「你的豬把你的骰子給喫了,那麼你的點數等於是沒有。」白衣人緩緩的說:「就算我只拋一點,也能贏你。」

  當真給豬吃了!她憤怒的站起來,指著大豬公說:「好啊你這頭豬仔,沒想到你吃裡扒外,連我的──」

  「你要認輸了嗎?」

  「等下再和你算帳!」璦沙先罵完豬,然後抬頭笑說:「誰說的?這可不是人人都有本事讓骰子消失不見。這招可不是人人都會的,不如這樣吧,你現在認輸比較好看。我呢……也不要什麼條件,也不用你道歉了。冤家宜解不宜結嘛!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璦沙滔滔不絕的說著,一面不動聲色悄悄的往門口移去。

  「你不是想『落荒而逃』吧?」

  落荒而逃?璦沙當下停下腳步,仰起頭來挺胸「喔呵呵呵」的大笑說:「笑話,我貝──沙何時做過落荒而逃這等醜事!」

  「極好。」白衣人點點頭說:「我要擲點了。」

  完了、完了,這下她貝璦沙的大勢已去。搞什麼名堂,為什麼答應這個臭傢伙做一年的長工?犯監坐牢還可以贖金代替,現在不是賠慘了嗎?她美好的青春,她登峰造極的美貌,全都要栽在這個小小的──

  碗內清脆的骰子聲漸漸的平息,所有的人都緊緊璒著那裡面的點數──整整一點!

  兩顆骰子只擲出一點,怎麼可能呢?

  請想像一下,骰子們相親相愛的上下交疊站在一塊兒的景像。

  左右的人爆出熱烈與不絕於耳的喝采聲。

  璦沙才曉得自己碰到個賭王之王。

   ※※※※※※※※

  「你、你、你不要過來喔!」

  回到「赫連會」暫宿的悅來大客棧中,璦沙搶先帶著那頭豬護到她的身前,一邊還尖聲叫著:「你不要過來,如果你敢動我一根寒毛,我馬上叫得全樓上下都聽見。不要以為我是個小男孩就好欺負,我可是──可是有備而來的。只要你碰我一下,我──渾身都是毒!知道嗎?」

  所有「赫連會」的人都冷冷的看著她,一副不感興趣的模樣。

  他們遠遠的,以踩豬的白衣人為首,坐在客棧雅房的上座,圍成一圈說話。

  「魁首,方才諾副座有傳話,馬匹已順利出手,我們可以打道回關了。」一個長相有若蟑鼠,有雙奇特的長爪的傢伙對著踩豬人說。

  踩豬人點點頭,「莫副座那邊可有消息?」

  「稟魁首,還沒有。可能是有事耽擱,我們是否要等候他前來?」

  「不,我們先行啟程,黑豹堡內有許多事情待辦。」

  「那麼這趟的收穫物是不是都……」

  他們那夥人半點也沒察覺她的存在似的,自顧自的討論起公事來。

  可她不會受騙,那個白衣人故意裝作不理她,其實只是要她再度脫逃自取其辱。因為先前她在醉花苑內想趁亂溜走,卻被那白衣人大手一抓,給提了回來。當場把她嚇個半死,以為自己就要慘遭凌辱──憑她這美麗不可方物的絕世仙姿,這種事極有可能發生,誰教天妒紅顏,紅顏總多薄命……
  (可是……人家好像不怎麼希罕碰一個臭小子耶?)

  總之,璦沙已經做好最壞的打算,如果他們真要逼良為娼(幻想力太強),她就要拼死與他們決戰到底!
一個時辰過去了。

  璦沙信心堅定的想,他一定是想等她防備減低,趁機來侵犯。她看多這種把戲了!她不會上當,她要一直一直的瞪著他們,教他們不許輕舉妄動。

  沒錯。就是這樣!她可是天下無敵的璦沙公主喔!

  二個時辰過去了。

  「開門、開門!」

  突然一陣雜亂的腳步聲夾帶著粗魯的敲門聲,驚醒了璦沙。

  哎!她怎麼睡著了?璦沙慌忙的檢查身上的衣服,還好……該在的都在。(不該在的也全在。像是她的口水、豬仔的唾沫。)

  「奉巴蘭攝政王之命,在全城內搜查此人,有沒有見過畫上的人?」幾位官差走進來,拿來一副圖大聲的忘問道。

  啊,完了。璦沙連忙把頭鑽進大豬公的身體底下。

  「魁首?」她聽見底下的人,問著那位踩豬的。

  室內沉寂了許久,「不,我們沒有見過。」低沈穩重的聲音說。

  又沉默一會兒,「好,如果有見到此人出現,請即刻通知本城公署衙門,重重有賞。」

  「等等,差爺。這個人是誰?為何如此重要?莫非是什麼江洋大盜?」

  「這位爺兒是外地人吧?」

  「打自中原的楚州前來此地經商,路過。」

  「那就難怪你不知道──這畫上的人不是什麼大盜,她是──」

  「吳爺!」突然間一個緊急的聲音傳來!「在城北有個很像的姑娘剛剛被發現了!」

  「我們走!打擾了,抱歉。」

  一陣雜亂過去後,腳步又漸遠去。璦沙慢慢的抬起頭來,恰巧對上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那是繪在紙上的一張神似自己的臉。

  那個踩豬人拎著畫來到她的面前,皺著眉說:

  「你是誰,小子?」

  ※※※※※※※※

  赫連鴻又問了一次,卻看見那小子的眼神京靈活現的轉了轉,使他那原本就有些不食人間煙火的模樣,竟又美上幾分。人們需要花點時間,才能習慣與這樣的美麗相對。

  「我是貝沙,你想知道什麼?」

  「你──」

  「我不是殺人強盜的土匪,你要是想知道的話。」他又被璦沙搶話。

  「為──」

  「為什麼人家要出重賞抓我是嗎?」那雙眸子哀怨的看著他,「我說來你可能不信,但我是個繼承千萬家業的世家子弟,不幸我的親人想吞掉我的財產,黑心誣陷我罪名,現在害我被人通緝,很可憐對嗎?我自己都忍不住要痛哭啊!真可憐!」

  赫連鴻覺得他那幾聲擠出來的哭號,實在不能領教,「那你為什麼要女扮男裝──」

  「誰說女扮男裝來著?」他(她?)迅速的抬起頭來,眼內全無半滴眼淚。「我是貨真價實的男兒郎。」

  「的確,姑娘家真要像你那麼粗魯的還不多見。」赫連鴻半真半假的刺探說:「但在這張畫上的──是個姑娘家的打扮。」

  「我怎麼知道,或許他們不敢明目張膽,故意把我畫成大姑娘,好暗中捉我回去陷害,一定是這樣的!」

  赫連鴻不怎麼相信他,不過他挑個眉站起身

  「你相信我啦?」璦沙很高興的問。

  金爪很不高興的開口,「你那些鬼話片三歲孩子都不會相信。」

  「關你什麼事?」璦沙拉長眼瞼做了個鬼臉,「誰要理你?一邊去!」

  還是一樣不知死活不知好歹,看樣子要教訓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會很難。赫連鴻坐回他的雅座上,舉起精美瓷杯啜了一口。

  「喂,你從剛剛把我捉回來後,就沒理我。我要知道你想把我怎麼樣?你不要動歪腦筋喔!我可不會乖乖讓人──作弄!」璦沙又逼近說。

  「金爪,天一亮就啟程,知道嗎?傳令下去。」赫連吩咐左右的手下。

  「是。」他們銜令而去。

  璦沙狐疑的看著他,「喂,那我呢?你們啟程要去哪裡?」

  赫連故意揚起一眉說:「你還在這邊做什麼?」

  「我、我在這邊做什麼?你這個人腦筋有問題呀?是你把我擄來,說要做長工,現在還問我──我在這裡做什麼?你欺負人好玩的。」

  「這麼說來,你承認自己是我手下的長工嗎?」赫連故意釣他的話柄說。

  璦沙結結巴巴了半天才道:「我、我沒那麼說啊!可是,你先前在醉花苑裡頭,不是向我要債要得緊嗎?不然,我要先走一步你幹嘛把我捉到這兒來?」

  看他那嬌蠻的俏臉,赫連真的不相信他會是個「他」。聽說過有男兒郎貌美如花,膚白似玉,但眼前的這個──可就美得太離譜。連同為男子的自己,也不免要心動。這讓赫連有些不悅的斂起眉,他在想什麼!

  帶著這傢伙走,會是天大的麻煩。光是那張臉,就能招惹不少問題。

  「醉花苑是個公眾的場合,我又是『赫連會』的魁首。你想你在眾目睽睽之中,當眾給我難堪,豈不等於是讓『赫連會』的威信掃地?身為一會之長的我,除了選擇與你一搏之外,另一個方法──就是殺了你。」赫連故意緩慢的說,讓小子明白他無意說笑。

  「什麼?你說笑罷!有誰會為了幾句話就殺人的。」

  赫連在心頭苦笑:真是個愣小子,而他的面容依舊是冷若冰霜。

  「既然你賭輸於我,自然要跟我走,等眾人耳目稍遠,我再放人也不遲。本來,我還打算嚇嚇你,讓你有個教訓,所以帶你回到客棧之中。現下你有諸多麻煩纏身──家世可憐,那麼我也就不留你了。」赫連語盡於此,擺出他送客的尊容望著小子。

  璦沙眨了眨眼,不留我──是要放我走嗎?」

  「沒錯。」

  璦沙幾乎是從地上躍起,高興的走到他面前說:「嘿,你真是個不錯的傢伙嘛!雖然人算不上是挺英俊,但我告訴你──不用擔心,姑娘家也很喜歡酷哥哥的。特別像你這樣子心地善良的一個大好人。我幾乎可以原諒你將我嚇得半死的罪過,看在你人還不錯的份上,我就判你個緩刑吧!」

  赫連不知該對這種天下第一厚臉皮的人說什麼才好?

  明明是他施給這小子大恩惠,當下反倒成了他佔人家的便宜?

  「你臉色不大好看,該請大夫過來把把脈。」璦沙搖著頭說:「這麼吧!我出去後順便幫你請個大夫過來。」

  「不必。」赫連心中說:只要你快點走就好了。

  「哇,狗咬呂洞賓。」

  當場赫連竟從堂堂魁首降為一條狗?他臉色怎麼好看得起來?「你再不走官差又要來了。這回,我可不管。」

  「上回你也沒幫多大的忙啊!」璦沙很不屑的說:「我們走,豬仔!」

  豬仔蹲於當?地,顯然對這個主人的話並沒多大尊敬。

  「你不走,我就宰了你。」璦沙又加上這一句,並很自信的晃出了房門。

  赫連有趣的瞧著那頭天蓬大元帥,乖乖的站起四條胖腿,搖搖晃晃的一小步一小步邁出。

  赫連真是頓覺鬆了口大氣。沒見過這麼麻煩的小子!他捧起那杯稍嫌冰冷的玉頂青,用內力溫熱掌心,將茶水再度轉熱冒氣,優閒的喝下──

  「嗨,我又想到一件事!」

  赫連差點沒把茶水噴到地上去,臭小子又回來做什麼?

  「我想想不對,你倒簡單落個輕鬆,把我扔出門外就這麼了事。但我呢?原本好好一個出走計劃全被你給誤了時辰錯過良機,我要是現下去僱車出城,馬上就被捉回去。我會有那麼笨嗎?當然不行。」

  赫連邊聽邊揚起眉峰,大多數的人看見他這麼做,都會識趣的噤口無聲。顯然這小子不是多數人之一。

  你聽好,我要賴定你了!
作者: a2277    時間: 2009-1-22 06:15 PM

第三章


  同時間,巴蘭王宮內。

  「全城搜查的怎麼樣了?有沒有把城門封鎖?」攝政王夏德衛問著心腹大臣的管伯洋。

  伯洋搖頭沉重的說:「還沒有尋到璦沙公主的蹤跡。」

  「這小妮子!」夏德衛一掌擊於桌面,「真是比我帶過的十營大軍還麻煩!」

  溫柔的,一雙纖手搭到他的肩上,「都是我不好。我不該聽信於她,早該料到她不可能會一夕間轉了性子,便成熟。」

  「妳怎麼會料想到,這小妮子膽大到連妳都敢騙呢?」德衛只有在接觸到妻子深情款款的目光,才會放鬆下怒張的火氣。

  伯洋心頭暗笑,他們這條黑蛟龍,也只有貝羽湘這等以柔克剛的洛神,方能制服他。唉,自股英雄多好漢……好漢也難過美人關。

  羽湘斂起愁眉,「現在拉喜被突厥人擄走,璦沙又下落不明,我真不知該怎麼向父王交代。貝烈王是那麼相信我們──」

  「貝烈那邊我自會向他交代。拉喜的事交給扎奇,他一定能為拉喜爭取到應有的待遇。蔚兀爾若是以為他擄走巴蘭國的公主,是可以輕易解決的糾紛,他就錯了。憑扎奇的三寸不爛之舌……拉喜不會有問題的。倒是璦沙,她天生使命是來惹麻煩的,我倒很擔心她離開王宮的保護,會惹出不少禍端,怕就怕她已經脫逃出城了。」

  羽湘點點頭,「那孩子什麼時候才會長大一點?」

  「長大?恐怕很難。」德衛劍眉微抬,「妳曉得她除了逃出城外,還把我們寶庫搜刮了一番。」

  「什麼?」羽湘不敢相信的笑問,「她真那麼做了?」

  德衛點頭,「若只拿些金銀當做路資倒也無礙,可是她拿走的東西中──有一樣我怎麼也想不透,她為什麼要帶走的東西。」

  「是什麼?」

  德衛嘆口氣,「一樣若是曝光……將會帶給她許多麻煩的東西。」


  ※※※※※※※※※


  璦沙抬頭打了個大噴嚏。

  奇怪,她的鼻子怎麼這麼癢?她粗魯的揉揉鼻頭,兩三下把自己變成紅鼻頭小子。

  「經過我這樣解說,你總該聽懂了吧?因為罪魁禍首是你,自然你也該把責任挑起來。瞧你還算是個男子漢大丈夫,不會連這點道理都不懂吧。」她吸口氣,繼續把話說完。

  對方──那個踩豬人,也就是名叫「赫連鴻」的白衣傢伙,像是充耳不聞似的,自顧自的看著一卷厚厚發黃的書。

  怎麼這傢伙和她那書呆子妹妹有得比,那麼喜歡黏著書不放。

  璦沙啪咻的抽走他手中的書,「喂,我在和你說話!」

  那人還是愛理不理的,氣得璦沙揚手就要扔書──她都是這麼對待她書呆子妹妹。

  「妳只要一扔書,那麼書上的毒粉便會遍傳妳全身。」他淡淡的開口。

  咦!璦沙手拿著書吊在半空中,扔也不是,不扔癟怪沒面子的。

  可是死要面子有個程度,小命不能不顧。

  她腦筋飛快的轉著,「好,要我不扔書沒問題。你說,你要不要幫我離開巴蘭城?」

  「幫你?」他嘲諷的咧著嘴,「小子,你講話從頭到尾沒有一句是『幫』的口氣,你分明是命令我非帶你出城不可。」

  「啊哈!你還是有在聽我說嘛!」璦沙得意的放下手來,拿著那本書──以防萬一。

  「我們只是路過此地的商賈,沒有必要挾帶一個身負有追緝令的嫌犯出城,多惹不必要的麻煩。給我個好理由,為什麼我要那麼做,別來那套『責任』說。」

  「彰顯你是蓋世英雄怎麼樣?」璦沙開心的說:「能自黑蛟龍的手中,把我帶走。」

  「吃力不討好,我並不想當蓋世英雄。」他簡單駁倒。

  「訓練一下你們脫逃的技術怎麼樣?」

  「我赫連會眾人,行的穩、坐的正,從沒有偷雞摸狗的必要。」

  「哎呀!」璦沙兩眼一瞪嚷了好大一聲,「你存心和我過不去嗎?」

  「沒錯。」

  人家乾脆的承認,滿臉不把她看在眼中的樣子,璦沙再怎麼不知趣也不會再纏下去。好嘛!她今兒個碰上個鐵石心腸的人,路見不平也不會拔刀相助。

  撇撇著小嘴,璦沙站起身來。

  「要我幫你的忙,那麼你就必須要做三件事。」這時候,赫連鴻悠哉的說。

  璦沙送他一記釘子,「不必。我曉得你想要我做什麼──每回我攝……我家老大想整我,都會用你那種口氣。真不知道為什麼這世上喜歡教訓人的人,總是那麼多。我告訴你,本公子不需要人家教訓我,我覺得自己好得很!把你的條件給我收回去。」

  「誰是你家老大?我以為你說你親人都是黑心惡人。」

  「我……」慘了,言多必失就是這個道理。璦沙暗吐舌頭,「我不和你說這麼多了,再待下去我就真的別想出城。我要走了!」

  璦沙走到門口,才想到書還在自己手中,她想也不想的把書「拋」回給他。她才剛拋出手,那陣漫天飛起的白霧就把她嗆個過癮,還不曉得發生什麼事的她,傻愣愣的張大嘴。

  眨眼都來不及,她就感到身上篤篤的被敲兩下,渾身感無力的癱了下來。

  「傻子,告訴你別扔書的。」赫連鴻拖住她的身,把她往床上一帶。

  「那真的有毒?」璦沙先是瞪大眼。

  「那我是不是會死掉?」續又顫抖雙唇問道。

  赫連鴻好笑的看著「他」那淚光踴現的星眸。老天,這小子還真像個娘們,怎麼說哭就哭起來了,孩子就是孩子。話說回來,每次望著「他」那不像男人的面貌,總是心內隱隱有些蠢動。他真的是個男兒身嗎?

  「死是不會死。下毒的人沒有解毒藥,豈不成為一大笑話。」她壓下怪異感,想替「他」解開衣領,看看毒粉沾染的情況。

  「哇!非禮!」璦沙沾著淚水的臉,又是鼻水又是口水的大叫。「你這個趁我不能動的時候,動手動腳的噁心禽獸。」

  被他點了穴,所以璦沙不能亂動。這點倒是好處,否則她那麼激動,不敲自己兩個大包,才怪。

  赫連鴻奈著性子說:「你、我都是男兒身,我想看你做什麼!我是想檢查你身上中毒的狀況。」

  順便看看「他」是男或女。赫連鴻皺起眉,如果真是男子便罷──要是個女孩家?

  「他」這麼粗魯潑辣的姑娘,豈不等於是自找麻煩,一個不小心落得破壞閨女名譽的惡名,牽連了赫連會向來清高的形象。赫連希望「他」別是個「她」才好。

  「免了。男『男』授受不親,我是個長得這麼如花似玉的大男孩,誰曉得你想對我做什麼。搞不好你有什麼斷袖之癖──那我一輩子不全完了!」

  才不過兩句話的功夫,赫連鴻又差點生氣了。這小子惹怒人得本領可說天下第一,人稱冷面魁首的他,每每都被這小子惹得怒火叢生。

  「你再囉囉唆唆,等一會來不及解毒去危,小命難保。」赫連鴻低喝說。

  她小臉漲紅,「你想看什麼?」

  「瞧你胸前是不是有紅斑點出現了?」赫連鴻暗道:豈是我想看你?若非為救你一命……

  「幫我解了穴,你轉過身去,我自己看。」

  臭小子,真麻煩。赫連鴻皺著眉按他的話去做,納悶自己何必對這小子如此好心?換作外人或是其他這麼做的人,他早讓他們自食惡果。

  但他就是對這古靈精怪的小子,硬不起心腸來。

  「我看到了──沒有紅斑點,然後呢?」

  赫連鴻皺緊眉頭,「把你的手伸過來。」

  璦沙自他身後緩緩遞出手腕,赫連對他白如蒜玉的嫩膚先是一愣,接著按住璦沙的腕際搏跳處,仔細的聽心把脈。

  「喂,怎麼樣?你什麼都不說話?」

  赫連鴻是驚異的說不出話。他聽脈的結果太出乎意料之外,所以不得不重新看待眼前的小子。這小子看似無邪外表下,有什麼奇異的玄密?放開小子的手後,赫連鴻背著他站起身。

  「喂,該不是你不能救我吧?」

  跨出兩步,赫連鴻下定決心,「我可以救你的命,不過解藥並不在我手上。」

  「什麼!」璦沙跳下床舖,身上的衣服全穿回原處,你「沒有解藥?你不是先前說沒有解藥是個笑話嗎?」

  「下毒藥的人是我的另一名手下。書可以是種暗器,只要你不去碰則已,一旦你拋出後它會散發一種致命毒粉──那是結合長白山所有巨毒的蛇液淬取而成。中毒人在毒發初期會浮現紅斑,但要是紅斑消失,就代表毒已轉入體內潛藏──共會潛藏一週間。若一週內不服解毒藥排出毒素,它會聚於五臟六腑,爆血而亡。」

  璦沙臉色倏地慘白。

  「我每天可以為你練功止息延長命脈,只要回到我們『赫連會』總部,我自然會讓手下把解藥給你。」赫連鴻察言觀色的說。

  其實他語多破綻,就不知道璦沙有多聰明了。

  「你帶著這麼危險的暗器,卻沒有隨身帶解藥嗎?」

  竟被璦沙點破一個,赫連鴻覺得璦沙的靈慧也頗有意思。惜才之心又起,要是小子能少惹點麻煩就好了。當前要先讓小子不覺得事有蹊蹺。

  「解藥自然有,不過──」他刻意緩了緩說:「很不湊巧,打鬥中不慎遺失。」

  璦沙瞪大雙眼鼓起雙頰,「什麼?那麼笨。」

  赫連鴻不與小鬼計較。

  「沒事拿本毒書在那邊裝什麼酷嘛!害人家中毒了,你說怎麼樣?又沒有解藥!」

  赫連鴻怎麼會告訴他──身為一會之魁首,處處提防敵人的暗殺計謀,靠近他的周遭無一不危機四伏。「你不是想出城嗎?這下,既然我的失策害你中毒,那麼我自然會送你到『赫連會』去,也算是達成你的願望。」

  璦沙眼一亮,明明很高興又裝出很不情願的說:「哼,看你那麼誠懇,就算我給你個機會好了。你發誓會安全的把我的命救回來嗎?君子一言駟馬難追。」

  「以赫連會的聲威起誓,我保證你的毒必定可解。」赫連鴻淡淡的說。

  璦沙不滿意但可接受的點頭。

  有事情不對勁,璦沙心知肚明,她懷疑毒物的事情,這個白衣的壞蛋並沒有照實說出。並不是他露出馬腳讓她覺得不對,相反的他神色上一逕沉穩,沒有異狀。這只說明,他一是高明的說謊大師,二是他沒有扯謊。兩者,璦沙都判斷不出來。

  真正讓璦沙覺得奇怪的──是這個叫赫連鴻的人,是少見的聰明人,怎麼會做出遺失解藥這等蠢事呢?

  況且,她身上的毒居然半點也不會不舒服?璦沙沒中過毒,不曉得究竟什麼才是真正的毒性發作滋味。但中毒絕不該像是沒有中毒一樣!

  管他的,暫且讓這傢伙送她出了城門,接下來的……她就可以見機行事。說不定再找個神醫來診斷她的毒情。嘿嘿,她貝璦沙福大命大,才不會這麼簡單就「掛」了。

  「睡吧,離黎明不過一、兩時辰,能睡多少就多少。」他說。

  璦沙瞧他一眼,「你打算怎麼把我弄出城門?要知道,巴蘭城門現在的關卡,是重重守衛森嚴的。」

  「對商人或許是。對一羣畜生──就不會了。」他語帶笑意的說。

  璦沙不解的搔搔頭,什麼意思?一羣畜生?


  ※※※※※※※※※


  「啟稟門主,探子消息來報,赫連鴻一行人就在巴蘭一帶,很快就會回到關內了。」

  「嗯。沿途該安排的,可都安排好了?」

  「安排好了。」單膝點地的人,抬起頭來,那是一張豔絕冰寒的冷,有股不屬於塵世該有的感覺。就像是早已會晤閻羅王,再也無所謂貪生懼死的卓絕。

  「記得我的話,要取的不是他的項上人頭,而是更多!」

  「屬下明白。」

  「那麼,去吧!」

  她一拱手,轉身旋腳飛上簷壁,不過眨眼間已越過數十尺之外。


  ※※※※※※※※※


  來回巡邏的差爺們,不停的攔阻下可疑的人,訊問盤查著。

  城門前井然有序的兵士,藉著重重關卡,對進出絲路通道眾多的商旅,進行過濾。

  「就這些東西了,是嗎?」看城門的孫六,檢視一下手上的清單,對身旁那個高大壯如小山,有著恐怖外表的壯漢問道。「土狼大爺。」

  「嗯。」壯漢臉上的刀疤,在他試著笑時顯得更猙獰。

  孫六陪笑了一下,卻知道自己不想多惹「赫連會」這幫人的麻煩。他瞟側眼看了下,那一羣為數頗多的赫連幫眾,圍繞著一個白衣青年,等候著他們放關出行。

  他曉得那是誰。赫連會的神秘魁首,沒想到這次居然讓他能照上一面,孫六覺得頗為光榮。不免好奇著,這個赫連魁首是否真如傳聞中那麼厲害?

  「沒有問題吧?」土狼又問他。

  和赫連會打了這麼久的交道,孫六心想:上頭追拿公主那麼緊,照道理他該要什麼都搜一艘的。可是和赫連會多次打交道的經驗,他認為公主不可能與赫連會有關聯。加上,赫連會這次只帶回一些馬匹與豬仔,沒什麼可疑物品。放他們出城沒有問題。

  「當然沒有。」孫六把清單交回給土狼,仰頭高聲的喊著城上的人:「開城門!」

  就這樣,一行人浩浩蕩蕩騎上馬絕塵而出,只餘下行緩慢的成串趕馬趕豬的人,不急不徐地把這些赫連會產帶離出城。

  「謝了。」殿後的土狼掏出一錠銀子。「我們魁首打賞給每位大哥的一點小意思。每次赫連會都麻煩你們了!」

  「哪裡。」孫六高興的捧下銀子。這就是出手大方的黑道爺兒!

  「以後還請多多關照,告辭。」

  孫六讚嘆的看著土狼以著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跨上馬匹,不消一刻已趕上遠遠而去的赫連會眾。果真是名聞遐邇的五大殺手之一,身手俐落出色。好一個赫連會,好一個魁首,才能網羅這麼多的高手。要是他有機會,也願意逍遙於寫意至性的江湖中。


  ※※※※※※※※※※


  出了巴蘭城,眾人迅速的騎乘進入官道上。

  不過七、八里之後,赫連鴻出人一料的舉起手,制止馬行。「差不多了,休息一下。」

  金爪傳令下去,整個大隊人馬就轉進岔道間,各自尋覓休憩的地點。

  赫連鴻翻身下馬,把馬繮扔給小兄弟,自己走向遙遙落後一端的馴馬與野豬羣。

  「魁首。」紛紛有人向他打招呼,赫連鴻點點頭,逕自走向最後面。

  豬仔們以腳腳相連的方式,捆綁在一塊兒,現在正因為肚子餓而ㄍㄨㄛ、ㄍㄨㄛ作聲。牠們的糧食也在不遠處,滿滿一車子乾栗,由老馬拖行著。那也是赫連鴻此刻之目的地。

  他走到糧車前,撥開兩三層乾栗,一張狼狽的臉正狠狠的瞪著他。要不是赫連鴻早已點了璦沙兩三個穴位制住,現在璦沙八成已經跳到他身上來了。

  握住璦沙細小的兩腕,他使勁一拉,璦沙人往上一靠的落到他的懷中。

  相觸的瞬間,赫連鴻有種錯不了的直覺──

  他嚴厲的雙眼剎那間鎖住璦沙那張傾城的絕色。該死的。

  「你真他爺爺的混蛋。」赫連鴻還來不及做出任何反應,璦沙已經巴不得動手的大叫。

  赫連鴻壓下心中的錯愕與荒謬的喜悅,冷冷的對著璦沙說:「你的嘴巴要再不放乾淨點,我就讓人拿水來洗一洗。」

  「呸!你這個虐待孩童的惡徒!」

  「我救了你這條小命。」赫連鴻心中好笑的提醒他。

  璦沙朝他擺了個大大的鬼臉,吐舌說:「耶!差點把我給悶死在一堆豬糧裡頭,是救我的命?真他爺爺的可笑!」

  「不管你怎麼說,我都讓你離開巴蘭城了。」赫連鴻一派務實的口吻說:「現在你應該要好好的感謝我。」

  璦沙雙手扠腰兩眼噴火的瞪著他,「要我謝你?」

  「沒錯。」

  「你八成希望我跪下來磕頭吧?是不是這樣?」璦沙嘲諷的說。

  赫連鴻微一笑,「這樣我也不反對。」

  「成。」璦沙向前走一步,然後拱手說:「請恩人在上,受我貝沙一拜!」

  話才說完,赫連鴻就隱然覺得一陣輕風拂過,接著璦沙一拳已經擊中在他的腹腰際,赫連鴻穩然不動,暗施壓力在璦沙拳上,讓璦沙不得不棄拳痛呼。

  「唉喲!你臭傢伙爛傢伙,肚子裡面是鐵塊做的?那麼痛!」璦沙眼角半含淚,一面哭喊著,一面吹著「他」紅腫的拳頭。

  「你還沒拜完呢!」赫連鴻再次提醒。

  「鬼才向你拜──」璦沙大話沒說完,腿兒已經中了赫連鴻的兩顆小栗子,軟跪下來。

  「小兄弟真是太客氣了。」赫連鴻故意說話激人,「你不是才說不跪的?怎麼又跪了?該不是身子虛弱吧?要不要我運氣為你補一補?」

  璦沙臉上呈現一片暈紅,「不用了。我技不如人,讓你欺負。」

  斂收起眉峯,赫連鴻肅瑟著臉說:「沒錯,在行走江湖的人對自己的能力都要有幾分自覺。如果你再繼續這麼囂張,起碼為了保全自己小命,要學個一招半式好防身。」

  「你該不是要自薦師席吧?」璦沙弓起眉說。

  赫連鴻冷哼一聲,想與他學藝的人不是沒有,但要他親自求徒弟學藝是萬不可能。

  「在『赫連會』內高手如雲,你自己有興趣隨便挑一兩個人拜師都可以,我只是不喜歡看見有人因為愚昧而送上一條小命,所以給你個小忠告。」

  璦沙聳聳肩:「謝了,我早告訴過你,我不需要人家教訓。」

  「膽大妄為是給有本領的人去做的事。」赫連鴻不是動氣,僅是平淡的說。

  「嘿、嘿!」璦沙涎笑起來,頗有幾分滑頭的感覺,「赫連魁首!」

  赫連鴻挑眉以對。

  「本領不本領對你們不外是腿上功夫爾爾!但對我就不是這麼回事情,說不定我貝沙也有我的獨門本領,會教你寡目相看的。」

  在這短短幾句之間,赫連鴻瞇起單目看著那張似天真無邪中,卻帶著老練的精明臉龐,他怔仲一刻。

  璦沙突然臉色一換,大笑幾聲說:「哈、哈,把你騙到了吧?你是不是被我嚇到了?」

  「你這──」赫連鴻搖頭不知該笑或該氣。

  「送你一塊糖吃,別再那麼愁眉苦臉,既然我們要同行好多天,就化敵為友,你說怎麼樣?我既不嫌你古板無趣,你也不要唸我的沒大沒小不知輕重!大家兄弟一場。」

  赫連鴻低頭接過那顆紅軟如玉、足有指頭大的丹糖,內念一動。這是──

  「你別淨看不吃,這個沒有毒的。不然我吃給你看!」璦沙從口袋又取出一顆往自己的口中倒進。赫連鴻一笑,拋進那顆紅丹,一股香滑嫩膩的風味在嘴巴中散開。

  「怎樣?好吃吧?人家送給我們老大的,我看它好吃就偷帶一瓶出來。」璦沙拍著他的肩說:「朋友?」

  「朋友。」赫連鴻點頭,璦沙那雙因興奮而明亮的大眼睛,「貝沙小弟」

  「赫連大哥!」璦沙也趕緊喊了一聲。

  就這樣,兩人迅速的由原本的敵對狀態,化解為朋友,至於能否成為知己?此刻尚且言之過早。

  「哇,我太高興了。好,來!見者有份,人人都有一顆。」璦沙大聲嚷嚷,奔到每個赫連幫眾前個個分上一粒紅丹。

  「魁首。」金爪不動聲色的來到赫連鴻的背後,他眼睛正訝異的看著那四處飛奔的嬌小身影,此刻,璦沙正把一顆糖餵給那隻陪伴她出城的老朋友──大豬公。

  「什麼事?」赫連鴻其實已知道屬下的疑問。

  「那小子正把皇上御賜的天仙一品丹四處散發呢!」金爪一邊低頭盯著手上的紅丹,一邊說:「他怎麼會有這玩意兒?」

  天仙一品丹,是集結十數種春夏盛開的花蜜露煉製而成,固然是種閒時饞嘴吃吃的糖玩意兒。但有本事拿它當糖果吃的人可不多!光是一瓶就要費上數十兩黃金那麼貴。所以才會成為皇上的賞賜……奇怪的是,這小子的身分竟讓他能擁有這麼昂貴的一瓶紅丹嗎?

  還有誰會比赫連魁首更清楚這些丹糖的去向,因為天仙一品丹正是由赫連會旗下開設的一品商舖所出產的。它們唯一的主客,就是皇帝的採購幫辦。

  「這說明那小子非富即貴,不是個普通的小子。」金爪訝異的說:「魁首是否要屬下去查探他的出身?」

  赫連鴻沉默的看著歡欣跳躍的小子,穿梭在眾豬仔間,那頭吃了糖還賣乖的大豬公,顯然愛上那瓶紅丹,怎麼也不放小子走,緊咬住他衣角不放。

  「不,先回到總部再說。」赫連下了命令,「在這段時間,別讓貝沙離開。」

  金爪道了聲是,悄聲的又隱去。他向來不會多問魁首的決定,在赫連會中赫連鴻的決定就是不能更改的鐵令。


   迷離心戲兩朦朧     霧盡散    雲開
作者: a2277    時間: 2009-1-22 07:11 PM

第四章


  凜峭的寒風捲起一片枯葉,咻的飛越過茅屋頂,落於小客棧內的桌上。

  「客倌,讓我為你換壺熱茶吧?」店小二殷勤的湊上前,將枯葉自檯面撥掃開。

  一雙精光迸射的厲眼,透過斗笠垂下的黑紗,灼灼的迎上店小二。

  小二不覺捧著熱水壺倒退了兩尺。

  「小二哥。」低沉的聲音說:「這兒一共是多少兩?」

  「啊,您這兒的一壺茶加上一碟小菜不過是十錢。客倌。」

  斗笠由左至右搖了一下。「不,我是指這間小店要多少兩銀子才肯出讓。」

  「什麼?」店小二提在手中的熱水壺開始微顫,「客倌您別跟我開玩笑了。」

  黑紗下的薄唇扭張成一抹冷笑,長而優雅的指頭掏出了一錠黃澄澄的大金元寶。「這個,像是在開玩笑嗎?」

  店小二熱水壺終於嚇落掉地,他捧著那錠金子,呼天搶地的叫掌櫃的去了。

  不一會兒,自客棧的門中,兩個行色匆匆的人正裹著行 囊,離開。其中一人正是方才的小二哥,另一位胖爺──當然就是店掌櫃的。

  優雅的手,舉起那微冷茶水到冷笑的唇邊,沉穩的就著杯口喝下它。

  緩慢的時間龜步的走過。

  「掌櫃的。」

  不久後,三位風塵僕僕的黑衣人前來,一入店門對著櫃檯後那個瘦高的身影說。這位掌櫃的臉如槁木枯黃,雙眼混濁無光。

  「各位客倌要什麼?」

  「我們是赫連會的人,等一會兒我們魁首將來這個地方休息,你們還有沒有乾淨的客房?要全部包下。」

  「有,當然有。」


  ※※※※※※※※

  在赫連會裡頭,最大的當然就是赫連鴻。他是魁首,雖然不知道「魁首」是怎麼當的,但是他只要微一使個眼色,幾乎每個人都會不由自主的聽話照辦。

  從日前與他的接觸看來,赫連鴻是個深沉內斂的人,喜怒哀樂不但不行於表,連他的內在都教人不得不懷疑是冰冷冷一片。總之,他絕不是簡單的人。

  至於赫連鴻底下,還有五大殺手。分別按照金木水火土五行排行,頭號殺手是金爪── 一聽就曉得他有致命的辣子爪功,江湖上人人聞之色變。為人足智多謀,是個極懂權變之術的傢伙,不止是武功得以服人,連他的精明也可以被稱為老狐狸。

  第二號人物木劍,那把劍似極鈍,實則鋒利。憨厚的外表常讓人掉以輕心,但他第二把交椅的位置可沒有白坐。居中的,水蛇──是以他聞名的水蛇鞭在江湖闖下一片天地。火夫,就是那日受不住璦沙嘲笑莽撞出拳的傢伙,擅長各式兵器,可惜火侯不夠深,仍需多加鍛鍊。最後一個,土狼,是個武學變化莫測的人,雖然排名於末,卻是由於他屬於新來乍到的一員,而非由於他的武藝不精。取名為土狼是他下手狠毒,讓人心寒。就好像是土狼一般。

  這些,就是璦沙在這兩天內所歸納的。

  猜猜看這些消息都是誰告訴她的,嘻嘻,是火夫!

  想不到吧?這就是所謂不打不相識。雖然外貌醜陋,卻有顆善良的心,願意不計前嫌的與她化干戈為玉帛。火夫常常摸著光溜溜的頭說:「誰讓我對於美麗的東西,沒有抗拒力。也算是一物剋一物吧!你這小子漂亮得不像話,真他娘的該打。」

  也因此,不知何時璦沙就多了火夫這好保鏢,跟在他身邊準沒錯──包吃包睡還包娛樂。別看火夫傻愣愣的,他可是說笑話的第一高手喲!

  瞧,此刻他又在說笑話了──還是個葷素不拘的笑話。只可惜,璦沙常常聽不懂。

  坐在客棧中,火夫他們幾個湊在一塊兒。

  「洞房花燭夜的時候,那新郎倌嘿地摸進了新房,心中巴不得快點抱著他美嬌娘呢!你說怎麼著,他一摸撲了個空。」火夫口沫橫飛的說。

  水蛇自作聰明的說:「我知道了,新娘子害羞躲起來了。」

  「不對,你猜呢?木劍。」火夫轉頭看著一元搥搥的愣二哥。

  「我?我不知道。」

  火夫眼尖瞧見了璦沙,拉她過來說:「你這混小子說看看!」

  璦沙皺著眉。「新娘子不見了有什麼好猜的。她可能覺得新郎不好,逃婚了。」

  「去!」火夫糗她一聲,「讓我告訴你們吧!這個『空』不是那個『空』!他是發現新娘子早已經被開苞了,所以第一特獎自然空空如也。」

  璦沙臉老紅,她猛的別開臉,「臭火夫,沒事講這什麼爛笑話!」

  「嘿,小子臉紅了!」火夫一張嘴煽動天下火,「小子你該不會沒有過經驗吧?呵,還是個奶娃子呀!」

  「去你的。」璦沙曉得他取笑什麼,不理會他,二話不說拿起自己的饅頭就走。打算到牆邊去吃,落得耳根清靜些。一堵肉牆出現眼前時,她差點轉不過來撞上前去。

  璦沙倒退,臉也沒抬就開口罵:「唉呀,沒聽過好狗不──」

  「不怎麼樣?」赫連鴻那足以冰封熱燄的臉,好死不死的對著她。

  「好狗不擋道。擋道的不是狗!想我們赫連大哥自然不會是『狗』輩,所以會擋路也是應該的嘛!」璦沙硬是給他柪了過來,還拍他兩下肩說:「對不對?我說得很有道理吧!」

  赫連鴻嘆氣淡笑說:「天下的公正與是非曲直,在你嘴中怕不成了個笑話。連黑的都能說成白,哪天大哥我也要被你這張嘴給整倒。」

  「放心好了,真有那天我也不會忘了留給你一聲警告。」璦沙誇海口說。

  「那我先謝了。」赫連鴻也似真還假的說。

  璦沙反倒無話可說了,奇怪,自從化敵為友之後,每在他面前…….她就會有種手足無措的緊張感覺。不論說什麼或是做什麼,都怪不自然。這對璦沙天不怕地不懼的個性,是史無前例的怪毛病。

  「我、我、我出去了。」璦沙拿了饅頭囁嚅的往外走。

  「為什麼要出去?」他淡淡的話隨風飄進耳中,挾帶迎面的是他那若有似無的男子氣息。璦沙首次體驗到男女間最微妙的吸引力,她愕然的心頭有股說不出的震撼。

  以前,只有男兒見到她嬌艷的臉蛋說不出話,從未有過她貝璦沙讓男兒嚇得說不出話的經驗。這赫連鴻有什麼天大的本領?竟能辦到許多前僕後繼想一摘她這朵巴蘭拔尖薔薇的英雄好漢所無法辦到的事。

  男兒的愛慕向來在璦沙眼中不外是糞土一堆。直到眼前刻下!

  「怎麼了?」

  璦沙抬眼看見自己呆愣的模樣,映照在他如鏡不起一絲波瀾的眼中。

  「不,沒什麼。」璦沙連忙搖首說:「是、是因為火夫哥要嘲笑人家,所以我才不想與他同桌吃飯。」

  赫連鴻微笑說:「那與我同桌吧。」

  璦沙正想要拒絕,他一伸手已握住她的細腕,帶她走向牆角的雅座。

  由於事先有人打點過,這座村野間的客棧成了今夜赫連會一幫人下榻的所在。內內外外佈滿了赫連會的眾人。沒有地方坐的,就於客棧外打野舖。當然,魁首與五大殺手都有地方可以睡。璦沙也和過去兩天一樣,與大豬公一起臥於火夫與木劍的睡房,只不過,她與大豬公打地舖,兩位大哥睡床舖,因為此刻她的身分不再是尊貴的公主,而是個二愣子。

  「身體還好吧?有沒有覺得什麼異狀?」赫連鴻做定後,開口問道。

  「很好。」璦沙扳開饅頭,咬了一口說。

  「讓我看看,」赫連鴻捉起她的脈搏聽了一會兒,「嗯。」又抬眼看她一下。

  璦沙正滿口塞著饅頭,吃相比起小乞丐還要難看,形成一副很奇怪的畫面。一個纖纖嬌柔的翩翩美少年,只可惜鼓漲的雙腮都是食物。「有問題嗎?」她問。

  赫連鴻把掉出她嘴巴中的一塊饅頭塞回她的小嘴,「沒有問題。你也似乎不怎麼替自己擔心,還能這麼樣大吃大喝。」

  聳聳肩,「人生死有命,再擔憂也無用。況且,我還有赫連大哥的話可保證。」

  「你這麼相信我?」

  璦沙對他懷疑的口吻抱持寬大的態度,「哎,我知道信任大哥的人可能不多。我就做頭一個好了。你放心,你有我百分之百的信任。」

  其實璦沙何嘗不知道,在這房間中的每個人都把生命交給赫連鴻了。她只是想裝傻。

  「是嗎?」赫連鴻點頭說:總之,能像你這樣大吃大喝的人,應該是不會有問題。」

  璦沙差點被饅頭梗到,她其實是藉著猛吃猛吞的動作,來遮掩她那顆吊了十五個水桶七上八下的蠢動芳心。他漫不經心的口吻戳到她的「異狀」所在,當然嚇得她一口氣接不上來,被饅頭噎住,很快的咳嗽起來。

  赫連鴻眼明手快的往她背上一拍一順,水杯也遞到她眼下。「喝水。」

  感激的接過那杯水,她話也沒來得及說咕嘟嘟的兩口喝光了它。

  「真是個小孩子,連吃點東西都會嗆到。」

  完了,一接觸到赫連鴻那溫柔無限的眼光,璦沙就曉得自己完了。怎麼可能呢?她這個天下第一刁鑽的女子,怎麼可以這麼簡單就讓人拐走一顆心?而對方甚至連她是男是女都搞不清楚。不成,這種事絕不能發生。

  赫連鴻一手探到她額際。

  璦沙反射性的躲開,「要幹嘛?」

  「平常要是聽我損你那麼大一句話,你早就跟我開打了。奇怪,你今天怎麼這麼安靜。是不是吃壞肚子或是不舒服?」赫連鴻半點也沒開玩笑,很認真的說。

  嘩地,紅潮又刷上了璦沙那張俏臉,連赫連鴻都不免要看呆了。結果他看的越認真,璦沙臉紅的越厲害。「你、你盯著人家看做什麼?我臉上又沒寫字。」

  赫連鴻搖著頭嘆道:「男孩子生得像你這模樣,根本是個禍害精。我看你還是跟我學個一兩招,以防萬一碰到居心不良的人,把你拐去賣掉。」

  「連大哥都要嘲笑我!」璦沙半嗔半喜──因為他擺明了在稱讚她漂亮!

  換作平常男子捧上數千萬言的讚美之辭,璦沙通常是甩也不甩的扔到一旁當垃圾。可是赫連鴻那句三分不像讚美、七分倒像損人的話,就讓她喜上眉梢。

  快啊,再稱讚個兩句,這個天下第一大美女就是屬於你的了!璦沙喜孜孜的瞧著他。

  「是嗎?那我不說了。」赫連鴻像是忽略掉她小女兒的嬌態,埋首吃起他的菜餚。

  這下,璦沙一顆才剛剛萌芽的芳心,又迅速的萎縮。她生氣的咬一口饅頭,「死饅頭,連你也這麼又臭又硬不知憐香惜玉。」
  (分明指桑罵槐嘛,可憐的饅頭做了代罪羔羊。)

  「看我把你賞給臭豬仔吃。」她喃喃有辭的把饅頭往後一扔。
督,饅頭悶聲擊到了身後正好捧菜走向前的店小二,小二哥騰空出一手接住饅頭,手上菜湯文風不動半點也沒讓灑出來。「這位小哥,您的饅頭飛掉了。」

  璦沙瞪著那顆不識好歹的饅頭,接著瞪著那位店小二,「笨蛋,饅頭會自己飛嗎?是我不要──」

  可璦沙一句話尚未說完,店小二霍地從握著饅頭的手底下,銀光閃現露出一把匕首,反身就朝端坐另方的赫連鴻身上刺去。璦沙啊地一叫。

  ※※※※※※※

  夏德衛收起他手下剛梢來的信息。

  「怎麼樣?找到璦沙公主沒有?」妻子羽湘抱著幼子坐在身旁問。

  德衛搖了搖頭,「沒有。目前還是沒有那個魯莽公主的下落。」

  「她會去哪裡呢?這個傻ㄚ頭,不想結婚也就算了,還躲起來教人多操心。」羽湘忍不住皺眉說:「衛郎,你說……璦沙是否已經逃出巴蘭城了?」

  黑蛟龍眉宇深扣,「我已經派人沿路去打探消息,甚至也梢信給駐於中原的心腹──扎倫去注意,只要是中原內發生的事,扎倫的耳目都可以注意到。我想,就算璦沙真的跑到中原去,我們也可以找到她。」

  「扎倫?你是指軍爺扎奇的弟弟嗎?」

  「嗯。扎倫為人心細如髮,比起扎奇的權謀術有過之而無不及。夫人可以放寬心,只要是璦沙公主不逃遠,我們很快就會有她的消息。」

  「我只希望她一路平安。」

  「那個麻煩的公主,別替她操心。沒聽人家說:禍害留千年嗎?」


  ※※※※※※※※※※

  璦沙的鼻子又癢起來了。她單手搓著鼻頭,一面將創傷藥倒在赫連鴻的腕上。

  什麼?赫連鴻居然受傷了?難道他的武功如此不濟,被刺客暗傷嗎?

  當然不是。璦沙很快的替心上人辯護:刺客一刀砍向赫連鴻後,她根本就看不清心上人何時出招,只知道他單用筷子做擋箭牌,在幾招之內那匕首已被赫連鴻所震開,彈射到桌面之上。刺客自然也被他制服,連逃的機會都沒有,四周去路全被五大殺手重重擋住。

  「說,你為什麼要刺殺我們魁首?」金爪盤問。

  刺客也就是店小二,睜著一雙黃濁無光、眼皮週遭佈滿細紋的眼,「八月十五。」

  「什麼?」

  赫連鴻:「好個八月十五,放開他。」

  「魁首?」火夫不解的大叫:「他要暗殺你呢!」

  赫連鴻先是一搖頭,「不。如果他真有取我性命之意,那股殺意會濃到令我無法不注意。可是他沒有,放他走。」

  火夫抗議的聲音在赫連鴻揚起一眉時就消失殆盡。於是,那名刺客就這樣瀟灑無拘的在眾人眼前離去。

  怪怪,那句八月十五到底有什麼涵意?

  璦沙一面思索著,一面把布條紮緊在赫連鴻的右腕上,「抱歉,赫連大哥。要不是我那麼不小心,也不會傷到了你。」她說。

  「皮肉傷罷了。」赫連鴻倒像是毫不在意的說:「下刺想要拿匕首來玩,要多多三思。這就是沒有武功的人要小心的。」

  璦沙吐個舌說:「學武做什麼?有了武功之後,常聽人說會走火入魔什麼的,外加上一山還有一山高,永遠都有人會來向你挑戰。不如像我做個平凡人,有武功的人也不屑與我打架,多好。」

  「你不喜歡魔道中人?」

  璦沙覺得這問題問得好怪,「有誰會喜歡呢?」

  赫連鴻,「你曉得『赫連會』在某個程度上也算得上是魔道人物。只不過,我們不以武力或權勢為非作歹罷了。」

  「哎呀,什麼魔啊鬼的我全都分不清楚。反正,我曉得赫連大哥是好人,這就足夠了。」璦沙帶著污水盆站起身,回頭對坐在床畔的赫連鴻說:「大哥你休息吧。」

  他盤腿上床,閉目低語說:「小弟你也是,晚安。」

  璦沙微微一笑,把水往窗外倒掉。現在她才知道,能為喜歡的人做事,即使是微不足道的換一盆清水,也都那樣令人充滿喜悅。她安靜的凝視著窗外高掛枝頭的皎潔明月,八月十五,那不是快到了嗎?究竟什麼是八月十五。

  聳聳肩,璦沙決定放棄這個無解的題,她最後看一眼閉目養神的赫連鴻,依然是那麼英挺而俊逸的男子氣慨──他還不曉得,有個天下最最特別的璦沙公主,已經芳心微動了。

  璦沙躡手躡腳走到門前掩門離去。

  赫連鴻神秘黝黑的眼眸,也在那一刻緩緩的凝視她離去的方向。

  ※※※※※※※※

  奇怪,璦沙很不高興的翻開大豬公的笨重肚子,沒有?
她那條很寶貝的項鍊到哪裡去了?那條她在寶庫當中一眼就相中的項鍊。它既不是昂貴的瑪瑙也不是翡翠或璧玉,那只是副很奇特的白牙(或許是象牙)墜子,綁上簡單的紅線所成的一條項鍊。

  在光華耀眼的寶庫當中,她卻一眼就看中這一條小小的項鍊,說也奇怪,她戴上後的這幾天,那白牙不時會散發出不同的顏色,有時泛黑有時轉成粉紅,總不太像是個死的東西,讓她更加珍視它。

  啊,會不會是打鬥時掉了或是在赫連鴻的房間中?

  璦沙下意識不希望讓那條項鍊曝光,所以她決定先去搜找赫連鴻的廂房,然後再去樓下客棧找找。

  她小心翼翼的不驚醒其他人,自己開了門溜到走道上。廊道的盡處,就是赫連大哥的廂房。相信在這深更半夜,赫連大哥一定睡熟了。她自信的摸到廂房門口,悄悄的推開一道細縫來──往內一瞧。

  咦?房內沒人。

  璦沙一下子推開廂門走進去,燒得差不多的鐙油把室內弄得忽明忽暗,陰森森的。

  她先是掀開床紗簾,接著翻著床底,然後看向天花板──真的,赫連大哥居然不見了。

  「大半夜的,赫連哥會跑去哪裡?他手上還受著傷呢。」璦沙嘟起嘴來,雙手扠腰自言自語道:「哎,管也管不著,還是來找我的項鍊要緊。」

  說著說著就動起手來,從床頭搜到床尾,再由天花板搜到桌綺腳下。

  也許是搜得太入神,當她趴到地上,驀然間一雙黑靴出現眼前時,她差點反應不過來。「喂,移開你的尊腳,沒看見我在找東西呀!」她兇狠的罵著,邊抬起頭來。

  兩人四目相交。

  哇!一聲,璦沙嚇得自椅下起身,結實的叩聲撞上椅底。「唉喲!」

  真倒楣,難怪古語有云:好事難成雙、壞運接踵至。璦沙揉著頂頭上的小包,一邊沒好氣的問道:「你這臭傢伙是誰呀!」

  對方微一笑,「閣下又是誰?」

  「我、我是貝沙。」

  「貝沙?」陌生男子揚起他很優美的劍眉,「是誰。」

  「噯,別管我是誰!我告訴你,這兒可是赫連會魁首的居處,你不知好歹的闖進來,想要做什麼?如果想偷東西,就甭費力氣。我剛才全搜過了,他很窮的。如果你是要來暗殺他,那你就遲了一步,他早就──」
「被你殺了嗎?」

  璦沙氣他搶掉話尾,噘起嘴說:「笨,我像是殺人大盜嗎?」

  對方默語的搖了搖頭。

  這一搖,璦沙自然又瞧回了他的臉。老天,他可真算得上是自己見過的第一美男──等等,也許與黑蛟龍不分軒輊。她仔細的再瞧了兩眼,嗯……很難說誰比較俊帥,或許她的夏德衛大哥比較透著武家男兒都有的陽剛之氣,而這陌生人簡直是俊俏得邪門,光是那雙美得不真實黝黑惕亮的眼眸,就足以勾走姑娘家的三魂七魄。說老實話,盯著他的眼睛,教她想起一個人。

  赫連鴻。

  璦沙自己也嚇了一跳。沒錯,赫連大哥是沒有俊美的外表,但他酷而且酷得很正派。此人不但有雙勾魂眼,再看他那明明就命犯桃花的漂亮臉,錯不了的十足十邪惡風流種。這麼說來南轅北轍的兩個人,怎麼會兜到一塊兒?

  她也不曉得。

  多瞧這個傢伙兩眼,說不定魂都給勾走了。不成,她得要走、還得快點走!

  「你要去哪裡?」那人怪也奇哉,看似沒有動,卻又能擋住她的去路。

  「沒空理你。」她伸手要撥開,卻怎麼也撥不到他,而又被他給擋得死死的。

  「喂!你有完沒完呀!」璦沙氣得怒喊!

  這一喊,卻驚動了睡在隔鄰的五大殺手起身,就聽得門開了又關的聲音。璦沙吐吐小舌,她都忘了自己是偷摸進來的。

  「都是你害的。」姑娘她一跺腳,伸手就要推門而出。

  她的手才碰到門上,那男子竟大膽到抱住她,捂住她的嘴往床上就扔去,並且手指一彈捻熄了那盞油鐙。璦沙來不及害怕,兜頭一棉被裹得她死死的。

  「魁首?是不是有人闖進。」門外,金爪的聲音響起。

  隔著厚重的棉被,璦沙聽見他說:「沒有事,只是隻貓,金爪你們去休息吧。」

  「是,魁首。」

  這下問題很棘手了。怎麼這傢伙的聲音,竟可以假亂真冒充赫連鴻,居然沒人起疑呢?

  璦沙隔著棉被拼命掙扎,終於過了一會兒,那人移開厚重的棉被,大手依然罩著她小嘴不放,「保持安靜,否則你我都有麻煩了。」

  勉強自己點頭表示回答,那隻大手終於緩慢的移開。

  璦沙在夜色中,不費力的鎖定那雙瑩瑩閃亮的眼眸與靠得很近的臉龐,她拿著棉被為隔擋,讓自己與他保持安全距離。

  「你、你到底是誰?怎麼能夠冒充赫連大哥,還把金爪唬得一愣愣的。」。

  他一口淨白牙在稀薄月光中,顯得如狼牙般森森可怕。他很邪氣的笑說:「我倒要知道,我那個號稱鐵石心腸的兄弟什麼時候養了個這般標致的小娃兒,還把妳女扮男裝帶在身邊做什麼?該不是方便他,時時尋歡取樂吧?」

  這一下子告訴璦沙三件事,一、他稱赫連鴻為兄弟,二、他查知自己為「女」紅妝,三、他暗示她是赫連鴻的小妾。

  但,思考中她的反應已經出現,璦沙霍地揚手就要打上一巴掌,可恨那傢伙動作竟快到根本看不見,瞬眼反而讓他握住了單腕,力氣自然輸他一截,因此緊接著第二直覺,她低頭就往他的手上咬下。

  「該死。」他低咒,放開她的手。璦沙嚐到口中鹹鹹的血味,他的血。

  「只不過是簡單的擒拿,妳半點武功都不會,要用到這種三歲小孩的步數嗎?」他一面起身,燃起油鐙檢視著他手上的傷口。

  璦沙舔掉鹹味,得意洋洋說:「沒錯,我是不會武功。可是這不代表你可以欺負我。」

  「我的血味道如何?」他壞壞的挑眉以對,唇角微帶半笑說。

  「噁。難喝死了!」璦沙故意作對說。

  「是嗎?」他懶洋洋的把高抬的眉低下,迅速的轉變成銳利的瞇眼說:「沒有女人曾經嚐過我的血,妳是頭一個。」

  「那又怎麼樣?才不希罕呢!」璦沙朝他皺著鼻頭,半點沒有意識到眼前已經不是赫連鴻那類君子,逕自拔虎鬚向他挑戰。

  「既然妳已經嚐過我的血,妳就是我的女人了。」他大言不慚的說。

  「臭美。」璦沙怒紅臉,一個翻身就要下床。

  豈料他的動作更快,璦沙腳還沒點地,就被他再度摟進懷中,璦沙張嘴意欲求救──他熾熱的唇舌一口堵住她的小嘴,火熱的雄性氣息窒息在她的呼吸間。

  從沒被人這樣對待過,璦沙兩眼瞪得大大的,感覺到他掠奪的舌肆虐於她柔軟的口腔內,在每一處禁地燃放出火花。她奮力的握緊拳頭搥打他的胸膛,怎奈他穩如泰山一點也不為所動。暈眩的黑霧襲來,璦沙呼吸越來越困難。

  嚶嚀一聲,她暈了過去。

  不曉得是什麼將她擾醒的,或許是一種濕黏的觸感,滑在她耳根子軟軟的地方,湧現出敏感喜悅讓她禁不住要輕喊出聲,當陌生的呻吟溜出她口中,璦沙整個人僵硬的醒了。她坐在男人的懷中,還…… 還……

  絲絨的熱唇刷過她的耳後,沙啞的低語親密的說:「小傻瓜,我兄弟沒告訴妳,呼吸該用妳的鼻子,而不是妳的櫻桃小口嗎?下次我再親妳,妳不會又昏倒了吧?」

  璦沙憤怒與惱羞一起衝進大腦,她猛力的向前一衝,離開了他的懷抱。長髮也跟著甩過了她的背,半掩住她的臉頰,她訝異的望著自由散落的髮絲,「你、你解開了我的髮?」

  「我喜歡我的女人長髮紊亂的散在身上,解開髮髻是身為情人獨有的特權。只要妳在我身旁,就要有黑髮垂肩的模樣。」

  璦沙氣得握著自己的髮絲發抖,「我、我要剪掉,所有你碰過的,我都不要!」

  他瞇起眼,危險而恐怖的瞪著她,然後伸手握起她長髮的末端,緩緩的捲起來。因為璦沙自出生後就沒剪過髮,所以在他手上繞了又繞。璦沙試著要抽回來,但他沉默的較勁卻讓她不得不因髮絲受困,朝他移去。

  「放開我的髮,你這個混蛋該死的!」她氣得足以怒吼,卻又怕自己長髮散亂讓其他人見了,不用懷疑就能肯定她為女兒身。

  「喊得再大聲些,那樣我兄弟便會親眼見到他的美麗小侍妾,衣衫不整的與我共臥一榻,不是很好嗎?」他嘲諷的口吻,分明吃定她。

  「我才不是赫連鴻的侍妾。」璦沙先是低嚎的說。
  (對呀,赫連鴻算哪根蔥?她要當也要當他明媒正娶的妻子,怎麼會是小老婆?)

  「不是?」惡人懷疑的凝著她說。

  「赫連大哥以為我是個男兒身,他把我當哥兒們看!」

  惡人先是一愣,然後抬起頭得意的笑了數聲,「也只有我那眼中只有武道與赫連會的愣哥哥,會把妳這等如花似玉的美人兒當成男孩看待。若換作是我,管妳是男或是女,總之先要妳的人,再說。」

  對他粗野的話,璦沙止不住的殷紅了臉蛋,但她咬著小嘴啐道:「惡霸就是惡霸。我就不相信你與赫連大哥會是兄弟。」

  「噢,我們是兄弟沒錯,很奇特的兄弟。他身上流有我的血,我身上流有他的血,可是我們彼此卻不喜歡對方。我們是妳難以想像的兄弟。」

  璦沙沒那閒功夫和他討論兄弟關係,她拉扯著自己的頭髮說:「放開我,否則我一刀斷了它們,你信不信?」

  他是放開握緊的髮絲,卻不是因為她的威脅,因為他居然兩手一伸,大手將她的小臉捧起來,「小傢伙,妳的名喚做什麼?」

  「關你屁事!」璦沙不悅的別開頭,怕自己會溺死在他那兩瞳黑黝的邪惡深淵下。

  他暗施力道的把她的臉轉回來,一抹愉快的笑漾在唇邊,「很好,我喜歡女人家帶點辣味。這樣馴服起來,也更過癮。」

  「哼,是啊!我想你一定常常摔得很淒慘。」

  他長長的睫毛一蓋,遮住那擾人的眸光,卻有絲無言的恐怖感。「不,」他低語,「小東西,我要的東西向來不會失手,妳也將不會是例外。」

  那是句簡單,洋溢著自信的陳述。

  璦沙整整瞪了他兩秒鐘,然後嘟一顆眼淚就掉了下來,不一會兒兩肩聳動,開始啜泣。臉上淅哩嘩啦的淚水撲簌簌直下

  「妳!」顯然他也被她一時嚇得手足無措,話也說不出口。

  璦沙梨花帶雨的臉,淒楚的睜著雙無邪大眼說:「你這個色魔淫棍,連人家這種冰清玉潔的小孩子也不放過?竟要對我霸王硬上弓?」
  (也只有璦沙才能大言不慚的說這種話,並且舌頭還能不打結的。)

  他一怔,然後惱怒的微紅悄然爬上他頸端,「我並沒有說我會強逼妳呀!」



     芳原綠野恣行事    春入遙山碧四圍
作者: a2277    時間: 2009-1-22 07:28 PM

第五章


  說也奇怪,小妮子的淚水像聽得懂人話似的,他此與才出──她那廂珠淚已止。

  「你說真的?」她一雙瑩透的眸子,映著白裡透紅的粉顏,真教男人不心動也難,怎麼會有人看不出她的喬裝,還把她當成哥兒們看待?

  赫連鴻啊赫連鴻,你真是個虛假的偽君子。

  「我們赫連想要上手的女人,從來不需要半點強迫。」他淡淡的說,不帶誇耀的語氣中,更分明的流露出自信。

  她拉扯下眼皮,對他耶的一聲又做個鬼臉,「你休想要到我!」

  「這算不算個挑戰?」他懶洋洋的屈起一眉,微帶笑問。

  她小臉臭臭的說:「挑戰?我上回挑戰赫連鴻那傢伙,他亂會假裝一把的。明明是個賭聖,還好意思讓我挑賭哪一種,哼,我可輸慘了。我才不要和你們這種甸甸吃三碗飯的人挑什麼戰呢!無聊透頂。」

  「那麼妳乖乖做我的女人有什麼不好?」說著說著,他手一使勁,美人兒又香進懷中。他嗅著小妮子身上的香味說:「好香的味兒,是什麼野花啊?」

  她氣憤的握拳推開他的臉,「羞羞臉,不要碰我,你又不是人家的夫君,竟敢對我這等天下大美女動手動腳?」

  挑著眉,他握住她的小拳頭,「妳真不知害臊啊!我頭一回聽見姑娘家自己稱讚自己是大美女的。沒有夫子教妳身為女人應該要含蓄自持,溫柔嫻淑,對男人的話要聽從,我說一妳不許道二的嗎?」

  「你哪裡來這等鬼話?我貝璦沙從來都不甩那一套的。憑什麼我要對臭男人言聽計從的?他們又沒比我聰明                 。」

  「原來,妳的名字喚做璦沙?很奇特的名字。」

  她貝齒咬住紅唇,懊惱的說:「不、不是,你聽錯了。我叫做貝沙!」

  老江湖的他又怎麼會看不穿她這點把戲,「關外的貝氏家族?妳該不會與巴蘭國的貝氏王朝有什麼關係吧?」

  她大眼圓瞪,「哈,笑話,我看起來像個公主嗎?」
  (除了公主這種尊貴身分能縱容出她這目中無人的嬌蠻外,還有什麼更合適的?)他不預備回覆她的問話,心中卻對她的身分捉摸出一、二分大概。

  「妳許了人家沒有?」

  「不關你的事。」她辣辣的回說。

  「好,不論妳許了或沒許,都不礙事。反正,妳是我的,其他人休想插手。」他大手包著她的粉拳,蠻橫霸道的說。

  「你這人真是莫名其妙耶!哪有人開口閉口都說我的我的。我現在就告訴你,姑娘我不喜歡你這種俊得亂七八糟胡裡胡塗,美得邪門、魅得嚇人,沒事拿臉蛋出來唬姑娘傷心的傢伙。姑娘我已經有心上人了,就算要挑也不會挑上你的。」

  「許多女人嘴巴都推說不要,一旦我彎彎小指頭召喚,哪個不乖乖的貼過來?妳想當例外的第一人,我倒要看看妳有沒有這本事。」他的手極端輕佻的在她小巧玩美的下巴上梭巡,像是審視所有物的傲慢。

  她又憤怒的想掙開,當然他不會給她這種機會。他還沒有逗過癮呢!

  「我最恨就是你們這種不拿女人當女人看,只知道玩弄、利用完後就甩到一旁的紈絝子弟,只有沒見過世面的黃花大閨女才會上你的當受你的騙。你以為長相好就跩嗎?我才不會希罕,赫連鴻比你好得多。或許他像個大木頭,有時冷冰冰的不通人情,起碼他懂得關心,把人當人看!」她使出最後法寶,出口相譏。

  「妳覺得赫連鴻比我好?」

  「好上千百倍!」

  他瞇起眼,「妳是否看上他了?」

  「我是又怎麼樣,嫉妒啊?」

  仰頭他哈哈大笑起來。

  「你,你沒事笑什麼笑?什麼事那麼好笑!」她拉開與他的距離,氣急敗壞的問。

  他笑聲剛息,俊臉一抹戲謔之意,「可憐的小東西,妳知道妳喜歡的人早有婚約並且結婚在即嗎?」

  雷公搥到她頭上也不會讓她更震驚。「你胡說。」

  「妳真的一點也不瞭解赫連鴻,為什麼會喜歡上那傢伙呢?」他湊過來,在她耳邊說道,「我和他是同樣的血統,既然他已使君有婦,妳何不改投我的懷抱呢?」

  她呆愣的不說一句話。

  眼看心戰已成,他打蛇隨棍上,一鼓作氣的壓倒她在床上。「妳別傷心,我來替赫連鴻兄弟安慰妳,小傢伙。既然大哥他不能夠要妳,小弟我可以。」

  他喘息的在她耳邊低語,手也緩緩的遊移到她的衣襟領口處,疑似暗雪還凝膚的頸項,果然如同看起來的絲滑,撫摸時細如最高貴的白玉,引燃他熱血沸騰。他鄭想再品佳人的胭脂粉純芳露,卻被她無言的兩顆珠淚所震。

  這完全與方才那場梨花雨不同,就像是連她自己也不懂,為何眼內會出水,那樣無辜的垂淚以對。

  「妳在哭嗎?」心中的熱燄被澆滅。不知見過多少女子在被拋棄時,頻頻以淚水攻勢試圖打破他冰冷無情的決定,但從未有半次成功過。

  今天,這小妮子二度以淚水洗面,每一次他都有相同手足無措的感覺。

  或許她是半點武功都沒有,但她那小小晶瑩的淚珠一出,連他這武林高手也無法擋拒。

  為什麼?他暗嘆一聲,自她身上退開。

  「他……什麼時候會結婚?」小妮子依然躺著,只是雙眼直勾勾的盯在一方。

  「八月十五。」

  她緩緩地坐起身,「八月十五?」

  他伸手在她眼底下接過那滴搖搖欲墜的珠淚,淚水懸滴於他指頭上,想也不想的,他嚐了口她的淚水──或許該說是她心碎的滋味。鹹鹹的。

  她默默無語的瞅著他看,然後扭著脖子撇開臉說 :「別以為你喝我的淚水我就會感動,我沒那麼好騙。」

  「是嗎?」他清楚她方才眼中並非全然無動於情。男女之間微妙的情愫,在瞬間就會發展蔓延,並在最料想不到之際,漫天的燒開來。

  她拉過他黑衣袖,掩住自己的口鼻,非常難聽的擤了一鼻子的涕泗,還粗魯的擰了擰鼻頭,然後說:「你既然那麼喜歡,我給你留一點紀念品在身上,別太想念我。知道嗎?我可不是隨隨便便可以追到的。」

  他忍不住低頭望著自己那慘不忍睹飽受摧殘的袖子,接著搖頭笑了笑,「天,妳這小妮子,還有什麼法寶可耍的?」

  「沒有了。」她誠實的張著大眼睛說:「喂,我要該走了。」

  「嗯。」

  「你不留我?」她揚眉,學習他的跋扈樣。

  他很魔氣的撐著下顎直盯著她雙眼說:「通常我不會那麼好心放姑娘走,不過今夜妳心中顯然有障礙要除,我沒興趣抱一個想著別的男人的女人,尤其是想著赫連鴻的女人。赫連鴻那傢伙不會是我的敵手,下次──我保證我不會放手。」

  「或許,你有沒有想過,沒有下次了。」她也學他的樣子,慢吞吞的回說。

  緩慢的他搖搖頭,「我和妳之間,還沒有了結。」

  她跳下床,半轉身向他說:「我不確定我還想不想遇見你,你很奇怪,在某方面我有個感覺,現在還不知道是什麼,但或許我會想出來。」

  他也踏下床,站到她的面前。「妳我會再見面的,因為妳還欠我一樣東西。」

  「胡言八道亂說話傢伙,姑娘我從不欠人家東西的!」她嘟起雙頰好不可愛。

  在她猛眨巴雙眼之中,他緩緩的銜住她如薔薇般柔軟甜美的雙唇,一次一邊地吮吸、廝磨並且舔咬著。當他那麼做的時候,她很安靜猶如一隻受催眠的小貓。她剛剛被狼藉聲名的長安首席調情聖手,脂粉花叢裡盜香的採花名賊給誘惑了。

  極負自信的他抬起頭來,「這些算作是頭期,後債我會再追討的。」

  她舔了舔下唇,像隻飽嚐奶油意猶未盡的小貓般,「還不錯,算是挺有趣的經驗。我該找別人來玩玩看這遊戲。」

  「可以,不過那些仁兄的小命可就不保。」

  「那不關我的事,我玩夠了就好!」

  「好個惡婆娘。」他忍不住笑道。
  「知道就好,還不快快閃遠一點去,別死纏著我不放。」她認真的點頭說。
  「我死纏不放?」他俊臉閃過一瞬怒意,「這算什麼侮辱!」
但在他有機會碰到她雙肩,把她逮回來教訓時,卻讓她身子一矮的溜出門去。「先走一步,不勞你送。」

  這小妮子倒算溜得挺快,不過一下子讓她奪門而出,人已經回到隔鄰幾間房內去。他搖個頭,轉身回房內。少了她俏皮潑辣的言詞,室內頓時安靜不少。

  那等姿色與那副脾氣,真是好個活潑潑的天仙美人兒。

  他盤腿坐上臥榻,靜靜的閉目調息。

  ※※※※※※※※※※※

  「喂,火夫大哥啊,」璦沙搔搔頭髮,揉揉鼻子,雙腿蹲距在地上,做出一副男兒樣。孰不知她破壞了自己完美的形象,製造出的超一流笑料可真不少。

  「什麼事?」帶壞璦沙的火夫,正挖著兩坑鼻孔內的黑炭。

  決定自己實在無法學他挖炭,璦沙拔起野草根嚼說:「赫連大哥是不是有個兄弟?」

  正要彈出黑炭的火夫,愣了一愣,「你為什麼突然這麼問?」

  「沒什麼,只是好奇他的身家。像他那麼神秘的人,總不會從石頭縫內蹦出來吧?有沒有兄弟也是正常的問題。」

  「你最好不要隨便問有關魁首的問題。」火夫一反嘻笑怒罵,正經的說。

  「為什麼?」她打破砂鍋問到底。

  火夫居然瞪她耶!

  「沒空和你這不懂事的小鬼說話,」火夫彈開黑炭,拍拍屁股站起來,「我要去屙一下,你別跟過來!」

  臭死了,誰要跟去。璦沙白他一眼,然後嘟著嘴看著那頭大豬公,在野外相處這麼多天後,這頭大豬仔已經有個帥氣的別名:「豬」葛亮。

  「喂,跟去給他好看,不然晚餐甭想吃。」璦沙威脅兼恐嚇的說。

  豬葛亮搖頭晃腦抗議的兩聲,最後,還是老實的站起來,朝著火夫屙屙的地方走去。過了不久,一聲慘絕人寰的鬼哭神號傳出來。

  璦沙暗地偷笑,「誰讓你不告訴我,這下知道惹到我這個不懂事的小鬼,穩沒好事吧!活該。」

  豬葛亮不負眾望的自茅廁後方慢慢踱出來,一口咬著破了個大洞的褲子。

  「你害我這童子雞破功,我宣佈和你勢不兩立,臭葛亮!」大叫聲來自誰?不用說吧。


  ※※※※※※※※※※

  璦沙早遠離這團混亂,自己隨意到處亂晃了。

  她信步走向溪邊,潺潺流水清澈可見底。垂倒在溪水旁有棵大樹,她脫下鞋襪,露出一雙白玉小足,跳上樹身往流水處內走去。挑個乾淨的地方坐下,兩隻小腿兒有一下沒一下的踢著水,習習吹來的晚風涼中透寒,卻好不逍遙好不自在。
  (可憐了那清水中的魚兒,無端端多了點臭腳ㄚ的味道。)

  已經溜出來約莫一週,想必羽湘子和湘蓋(攝政王夏德衛的別號)急得要跳腳吧?他們,他們現在已進玉門關到達肅州,通過隴右道後,赫連會的總部黑豹堡也就不遠了。

  等赫連大哥解了她的毒,璦沙盤算,自己可以南下到長安,顧車單獨前往落陽改搭水船去找父王。他八成在杭州過得樂不思蜀連女兒都不要了。

  她要好好去吵吵他。然後,再捎信給羽湘子她,報個平安也好。

  很快,她就可以脫離赫連會,也不用提心吊膽的睡覺了。

  自從那晚逃離赫連鴻邪惡的兄弟之後,她就再也沒聽過或看過那人。她差點都要懷疑那天夜裡的事,完全出於她的想像。要不是隔天,在她要睡著之際,在她打得地舖旁邊出縣了一朵野豔的薔薇花,根莖繫著張紙條寫著:

  孤枕難眠繫佳人兮   夜夜盼渡巫山雲

  老天,什麼豔詩嘛!

  嚇得她以為當晚自己就要貞節不保。幸好她眼睜睜的等到天光亮,什麼事也沒發生,窮緊張了一夜。

  那個俊美邪門的傢伙,到底從哪兒冒出來的?到現在,璦沙都還覺得一頭霧水。那天她光顧著找東西,根本沒注意聽腳步聲,哪曉得冒出個神出鬼沒做怪的人。

  若不是讓他摟在懷裡過,自己八成要相信「他」根本不是人,而是「」。不過,讓那麼強壯的胳臂與溫暖的胸膛抱過,怎麼樣也無法把那傢伙當成鬼東西來看。璦沙越想越頭痛,小臉也是皺成一堆。

  「妳的眉頭再皺下去,只怕會擠出一座天山出來。」

  赫連鴻幽默低沉的聲音傳來時,璦沙正一腳搖的半天高,啊呀一個不穩,撲通的掉進水裡頭去。

  「活見鬼,我最近與姓赫連的人犯沖。」她嘀咕著自水裡頭抬起臉。

  「你沒事吧?貝沙小弟。」赫連鴻的臉在上方晃呀晃的。

  「沒事?」不說還好,說了招惹璦沙的熊熊怒氣,「你倒跳下來嚐嚐看這秋天的溪水有多麼地『冰涼』。」

  他居然悠哉的蹲在樹幹上,臉上淡淡的笑著:「我怎麼知道你這麼不中嚇。」

  「哼。」璦沙鼻頭朝天很不屑的輕哼。心裡頭其實正在說:好險,她方才以為赫連鴻那邪惡的兄弟逮到她一個人出現,特別來……幹什麼大家知道。

  原來是正牌貨出現了。

  「你不上來,很快會著涼的。」他伸出手來,「我幫你。」

  璦沙想也不想的把手伸出去,遞進他的大手中。他牢牢的握住她細小的五指,毫不吃力的把她往水面上拉。

  哎呀!璦沙這才想到下水濕淋淋像落湯雞的她,衣服全都貼到身上去了,完了。這下不是全要曝光了嗎?急中生智的一喊:「赫連大哥,你看後面!」

  赫連鴻皺著眉回過頭去,「看什麼啊?」

  迅速掌握這難得的機會,她兩三下爬上樹幹貼到他身後說:「有、有一隻蚊子正要和你親熱親熱呢!」

  「親熱親熱?」赫連鴻那張百年都難得融化的冰臉,也不覺得失笑。

  「哎,別回頭看啊!」璦沙緊張的大喊,「我、我的衣服都濕了,春光外洩呢!」

  「你這小子,男孩子還怕人家瞧見什麼不能瞧的?你究竟是不是個堂堂六尺的好兒郎?」他取笑著,但依然照她的要求,沒有轉過身。

  「我還沒長大到六尺。況且,我可不是一般的小子,我是貝沙喲!像我長得這麼俊美瀟灑的小子,誰知道讓你們這些臭凡人看了後,會不會引發獸性,對我攻擊起來。」永遠都有一套說法可以強辯的璦沙,臉色照樣不變的開口。「哈啾!」

  他爽聲哈哈笑,「看來你不光是沒長大,連身子也挺像孱弱女孩家。」

  璦沙在他身後臉兒酡紅的樣子煞是美麗,幸好他沒有機會看到──唉,要不是他已經名草有主,說不定璦沙會勾引他也不一定。可惜她這人極有義氣,屬於別人的東西她是不會出手。

  「是誰害得我現在要著涼的?」她擰擰鼻子說。

  赫連鴻動手褪下他罩在內衫外的長袍,「那讓為兄的陪罪,把外衣套上吧。」

  璦沙毫不客氣的搶過那件昂貴的羊毛褂子,就在他身後的樹幹上窸窸窣窣的換起衣服來。

  「貝沙,你這兩天是否有意躲著赫連大哥我?」

  「什麼?」璦沙被他的問句一驚,差點又摔下樹幹。

  「是大哥多心嗎?每次我才看見你人影,招呼沒得及出口,你人影總又消失在某處,像是怕看見我似的。」

  赫連鴻自然沒有多心,璦沙躲他躲得很緊,已經嚴重到了只聞其聲就嚇得不見其人的地步。誰讓她芳心一旦出了籠,就像隻小鳥般不聽阻攔一心只想飛到她愛慕的人身邊。為免犯下錯事,只好再三的躲著她根本就愛不得的人。

  「有嗎?是大哥多心了。」璦沙希望自己能夠趕緊消失,別再談論這危險話題。

  他靜默的凝望著腳下的流水,映照出兩個水波粼粼下變形的身影,璦沙也不禁回頭的隨他目光到處,往下一瞧。

  裹在他那寬大黑袍內的自己,一頭烏黑鬢髮散亂不成型,濕漉漉的披在肩際,兩人傍肩相依,顯得出她的迷你與嬌小。而他竟又比過往,更要高大英氣逼人,單薄的內衫被風吹貼在廣闊的胸膛間,那微微起伏的男性肌肉,輪廓分明的僨張上臂二頭肌,在在都把他傲挺過人的男子氣溉伸張到極點。

  璦沙渾然不覺中緩緩呼吸喘急起來。

  她想要讓他牢牢的抱緊住自己,永遠也別放開。

  想要情人的擁抱,是件該羞恥或譴責自己的罪惡之事嗎?

  不!璦沙沒有這種觀念,長久在民情風俗較中土開放的關外生活,耳濡目染下,她明白兩情相悅魚水之歡都是自然而自在的,是上天賜給男、女有情有愛的未來,何以要禁止或加以鞭笞這種事呢?

  婚約的誓言固然重要,但璦沙最重視的卻是「愛」。

  要她嫁給她不愛的對象只因為門當戶對,她萬萬辦不到。她也不是會乖乖坐著等人家安排的溫婉性子,早在她蹺婚的一刻起,璦沙突然確定為來的路子,她要嫁給她自己選定的夫婿。不要攝政王或父王的干涉,她就是要自己挑。

  如果父王真不答應,那麼她要蹺一輩子的婚姻誓言。

  霸道嗎?或許。但這是她的人生,為什麼──璦沙怎麼也想不通──該由別人來抉擇?

  要不是赫連鴻已有婚約,璦沙必會解開袍子投懷送抱。大膽?或許吧!但仔細想想,人生幾何?再這麼蹉跎又有什麼機會能一嚐愛戀的甜美呢?

  「我的袍子對你來說,還是太大了。」他說。

  赫連鴻的話把她拉回現實中,璦沙拉緊那件袍子,沙啞的笑說:「喔,羞羞臉。想用這個理由把袍子騙回去呀?」
  (沒搞錯吧?袍子本來就是人家的。)

  「大哥會是這種出爾反爾的小人嗎?貝沙。」

  璦沙朝他皺皺小鼻頭,「我又要打噴嚏了啦!都是你,還不快讓開,讓我跳下去。我要回去窩進被窩裡頭,否則真要發燒著涼。」

  「大哥還有一件事要問你,貝沙小弟。」赫連鴻認真的把頭轉過來對著她,蹙起眉頭嚴肅的說:「你前天夜裡為我包裹傷勢後,回去睡覺後,是否又跑進我的客房內?」

  璦沙一驚,神色不穩的說:「大哥我……」

  「你是不是見著了我的兄弟?」

  璦沙臉色少有的一白。她怎麼從來沒想過,那邪惡的傢伙一定會找赫連大哥告狀,赫連大哥已經知道自己是……女兒身嗎?更糟的是,他有沒有把動手動腳的事都炫耀出來?

  「你果然是見到了?」赫連鴻眼神一黯,「難怪這兩天你會處處躲著我,你知道赫連大哥有那樣的兄弟,必定被嚇壞而不知所措。」

  「不是那樣的,大哥。」璦沙從未見過赫連有這樣消沉的面容。

  「你不需要安慰我,貝沙。」赫連鴻說:「許多人曉得邪惡的魔胎竟是我的家人,都與我赫連家保持一定距離。這是無能為力的事情,畢竟他作過許多邪惡的事,擁有邪惡的名聲。他是我的兄弟,血脈相傳的我們,當然也擁有同樣邪惡的血──」

  「不,胡說的。」璦沙大聲嚷著說:「誰說兄弟倆就會一個模樣?我才不會聽信這種話呢!像我妹妹與我就有天壤之別,她好比是最最善良的仙子,每次出手不是救人就是助人,哪像我這個壞胚子,好事我沒份壞事少不了。我──不就害你受了傷,還又差點讓豬壓扁了客棧嗎?所以說,你和你那兄弟完全不一樣。」

  她級額眼圈都紅了,從來沒有這麼急著為一個人辯護過,幾乎都不像是那跋扈的璦沙公主,而是可愛又可疼的嬌俏甜姊兒。

  「你與你的妹妹自然要不同,你們一個是男孩一個是女孩家,活潑好動是男兒本色,難不成要學個娘們在家刺繡嗎?」赫連鴻淡默的說:「謝謝你寬慰我的心意,貝沙。」

  哎呀,氣得璦沙真想在這瘦不禁風的骨幹上踱個兩腳。她總不能說出她和拉喜同樣身為女孩家,個性南轅北轍到父王要直呼上天不公嗎?

  「你說得對,再不進去溫暖的客棧內,只怕你真要著涼了。」他縱身躍下樹幹,待在安全的岸上說:「跳過來吧。」

  如果現在她是個纖弱的姑娘家,怕不早就讓他伸出長臂,溫柔的抱下樹幹來。也不會那麼不解風情,呆呆站在岸上等她跳下來。

  璦沙又怨又嘆的爬下了樹,不理會赫連鴻,自顧自的跑進客棧內去。


  ※※※※※※※※※※

  長安城內,一座森嚴的宅第內。

  「探的如何了?」一位白髮飄逸捻鬚自得的威武老太爺,盤距於廳堂中央的太師椅上,開口問著底下必恭必敬的三使者。

  「稟主公,派出去暗殺的人都已回歸。他們分別於光天化日,或用膳或休息時下手,但都不曾碰到那人半根寒毛,至於夜晚……那人也都銷聲匿跡,並未待於他的廂房之內。可說是神出鬼沒,教人捉摸不清的高手。」

  「好,極好。」白髮老者頻頻微笑,「能自我鷹揚門下僵持這麼多日的傢伙,很不簡單。我很滿意。現在這傢伙人在哪裡?」

  「應該已經回到他們的總部黑豹堡之內。」

  「福伯。」白髮老者一喚,自簾後步出一個冷面中年漢子。

  「老爺有何吩咐?」

  「幫我下一帖子給赫連鴻那傢伙,邀他過府一晤。」

  「是,老爺。」


  ※※※※※※※※※

  黑豹堡,堡如其名。

  高高距於萬山重嶺之內,入山與出山皆僅有一狹小山道可行,僅容一人一騎過路的程度,形成極易守卻難攻之地利態勢。環於堡外四週,為深浚的護城河,裡面烏漆抹黑不時有奇獸抬頭相望,血盆大口中利牙閃光芒,嚇得人膽戰心驚。

  城石是由最著名的東北黑岩所鑄打而成,在百雪靄靄的山頭,秋楓紅似火的山腰景致搭配之下,這座黑色堡壘顯得遺世而獨立,神秘而詭譎。

  穿過足有十丈高的大鐵門後,巍峨壯闊的白城青龍綠瓦,一眼看不完。

  而璦沙自進堡門後,那張嘴幾乎沒有閤上的一刻,不斷的哇哇叫出聲來。

  身為一國的公主之尊,說實話,哪樣子雄偉的城堡沒見過呢?她們家的巴蘭王宮也挺不賴的,何必這等大驚小怪讓人笑她小土包子一個。

  誤會誤會,璦沙哪裡眼睛盯在死板俺的建築物上頭過?她正嘖嘖有聲稱讚的,是那禁衛森嚴的堡內,許多奇特的防城利器。有投石器,一連十發的竹箭射筒與拒馬,花樣之多遠超過她以前在巴蘭所看過的。

  「哪裡來這麼多好玩的東西啊?」她搓著雙手,迫不及待想摸一摸。

  火夫一個肩後提起她來,「那不是給你玩的,小鬼頭,走吧!魁首與其他人都要進去正廳了,你不跟進來可是會迷路的。」

  迷路?恁地小看她貝璦沙了嘛!她自小在複雜的巴蘭王宮內摸大的,什麼樣迷宮都難不倒她。璦沙想歸想,一邊還是讓火夫給拎進了大門。

  「爾等恭迎魁首,歡迎歸來。」

  一羣怕不下數百之眾,齊聚於門內大庭之兩側,低頭齊呼。

  赫連鴻步履穩重的自中央讓出的正道,不急不緩的通過庭院踏上正堂白階,然後轉身面對庭下的部眾說:「大家都辛苦了,請各堂長老留下,其餘的人去休息吧。」

  才不到一會兒的功夫,數百人竟能無聲無息的各自散開,一點兒也沒有嘈雜的聲音。這也算是大開眼界。璦沙被火夫扔在角落,樂得自在的觀察著四周。

  她一點也不知道小小一個幫會的總部,也能這麼闊綽。看樣子「幫會」這門生意也挺好賺的。光看這座黑豹堡,就曉得赫連鴻這個人必是富可敵國的傢伙。

  小心的瞟了眼赫連鴻與五大殺手,確定他們那夥人忙著把赫連鴻層層圍住後,她得意的摸著旁門,偷偷往大庭外的院子溜了出去。

  ※※※※※※※※※※※※

  赫連鴻英氣的臉凝聚全神貫注的神情聽著手下堂主的報告,必要時批上一些指令,否則就是以予稱讚、瞭解的態度支持手下自做決定。

  也就是他這何時該放何時該收,運籌帷幄盡在心中的精明手段,教得底下千萬部眾無不對魁首有一股使命感與奉獻感。雖說赫連家的人向來神秘而難以接近,但以赫連鴻的為人來說,他馴服人心是很有一套的。

  比方說風塵僕僕的親自到關外去解決一場糾紛,回來後也不擺出架子,也沒有休息的時間,立刻與手下的堂主們瞭解現況。連魁首都如此親力而為,屬下們怎能不前僕後繼的誓忠效命呢?

  旁人只道赫連會是黑幫魔道,卻完全不知道比起假意虛情的官場或是充滿偽君子的正義江湖,赫連會顯額要更清流而獨派多了。他們不搶不劫不盜不偷,雖營賭場妓院,但作風正派以待人和氣公平,贏得顧客一致信賴而生意興隆。

  引起旁人眼紅在所難免。這也是黑豹堡何以如此森嚴,而他赫連鴻也巷來低調神秘的原因。能減少不必要的糾紛總是樁好事。

  在一片嚴肅的討論氣氛中,突傳一聲:「大膽採花淫賊,哪裡跑!」

  愕然打斷了大堂上的熱烈會談。所有的堂主紛紛站起身來,五大殺手也即刻奔出。是誰那麼大膽,竟敢在黑豹堡內盜色?

  大家夥腳步還沒停呢,一個身影已經破窗之後飛身入內,還發出好大一聲:「哎喲!」

  赫連鴻眼尖的自座位上飛躍,兩個踢空已來到身子落下之處,趁著他尚未撞上牆頭粉身碎骨之際,把他給接住。

  忽一聲,赫連鴻抱著他安全的落到地面。

  貝沙那張狼狽的臉,嚇得蒼白,雙純抖嗦。赫連鴻眉頭一皺,頭也不抬的就扯住空中往他揚來的長鞭,反手把使鞭人給扯入堂內。「小妹,妳在做什麼?」他低喝。

  赫連嘉瑤被他哥哥給使勁帶進堂中,也就順勢一滾地身手俐落的翻身站起身來。「我在做什麼?當然是保護我的名節,誰放這愣小子進來的?他竟在我更衣時闖進我的閨房內!」

  赫連鴻皺著眉,「他闖進妳的閨房?」

  「沒錯。」赫連嘉瑤手腕一晃就是一柄飛刀出現,「放他下來,哥,我要取他的狗命。要不?讓我刨下那雙眼也成。」

  貝沙突然在他懷中動了動,「臭美,誰要偷看妳啊!在我老家,只有茅房才會噴得香噴噴的,我誤以為妳那香得發臭的房間是茅廁,不小心闖了進去。哪裡曉得有妳這天字第一號兇女人正在脫衣服呢?」

  「大膽!」赫連嘉瑤怒紅雙頰,揚手又要一標射去。

  一邊是親妹妹,另一邊是他交上的小義弟,赫連鴻顯然要頭痛。

  「你惹禍的速度真是無人能出其右啊,貝沙小弟。」赫連鴻先是一嘆,放貝沙下了地。迅速的,那小子溜到他的背後,拿他當擋箭牌。

  「哥,他是誰?你為什麼那麼護他?」赫連嘉瑤以一雙美目,不平的望著她哥哥。

  赫連鴻雙手抱胸,好整以暇的說:「他是我在關外碰上的長舌小子,一張嘴說的話可以氣死一堆蟑螂老鼠這類小東西。所以他能把我們黑豹堡內人稱冰山仙子的嘉瑤大小姐,氣得出手殺人,也毫不希奇了。」

  「哇塞,赫連大哥還挺有幽默感的嘛!可是罵自己妹妹像鼠輩一樣,不太好吧?這樣你不連自己也罵進去了?」

  貝沙一張小嘴依舊在他背後興風作浪,嘉瑤殺死人的目光也直向他射來。

  「既然舌頭太長,讓我把舌頭割下來泡酒。我倒要看看他怎麼再用那舌頭來亂說話!」

  「虎霸母,妳以為這麼說會把我貝沙嚇跑啊!」貝沙故意朝她伸長了粉舌,「耶!我偏不要讓妳割,妳想怎麼樣?」

  這小子也張狂的太過火些,赫連鴻眉頭一皺說:「夠了。」

  嚇得那小子舌頭迅速的縮了回去。

  「哥,把那小子交給我。」嘉瑤不但前恨未消,新怒又起的說。

  「不。」赫連鴻駁回妹妹的話頭說:「這小子半點武功也不會,讓妳一出手他的小命準沒了。傳出去說我們赫連家的人欺負弱小濫殺無辜,會破壞我們赫連會的名譽。」

  「好詞,我要把這個記下來。」貝沙還在他身後盤算著說。

  赫連鴻差點沒半途笑出,但他忍下笑說:「要不,妳先把他交會武功,起碼也要到五大殺手的程度,然後再出手殺他。到時候我絕不會阻饒妳。」

  「哇,你們這是什麼霸道的幫會啊?還有這等事?竟要教人家武功再來殺我?」貝沙咋舌的說:「沒想到天底下有比我貝沙更鴨霸的人。」

  赫連鴻不理他,只見妹妹在身前得意的揚起一眉說:「可以」

  「什麼可以?不可以。」貝沙一張可愛的小臉漲得通紅說:「我才不拜師學什麼功夫。喂,姓赫連的,你自己說幫我解毒之後就讓我走的,怎麼還煽動你妹妹來對付我。」

  「毒我自然會幫你解,赫連鴻向來說話算話。可是解完毒之後,你當然要和我妹妹去解決你們之間的糾紛。她怎麼打算,與我無關。」

  「什麼?簡直是黑窩,虧我對你印象那麼好,早知道我就──」

  他好奇的看著貝沙撩高一眉說:「你就怎麼樣?」

  「就不要喜歡你這個笨蛋!」她怒火沖沖的轉身說:「一點都不值得,天殺的。」

  赫連鴻望著他坦率真摰,即使在盛怒當中也難掩其麗質天生的容顏,要多久才能習慣這麼一張臉蛋?恐怕很難,很久。

  「你不能走。」赫連嘉瑤才不管他與哥哥說什麼,擋到貝沙的面前說:「現在就拜我為師!」

  貝沙懶洋洋的凝他一眼,「為師?」

  「沒錯。」她探出腿往貝沙的小腿掃去,想把他打成跪姿,拜她為師。

  那曉得她出意料外的後空騰翻了兩圈,「嘿,不好意思,獻醜。這是我以前常玩的小把戲。」

  被搶先一步,嘉瑤自認為精湛的武功出了糗,氣急攻心她又搶上前去。兩隻手往前一捉果然制住貝沙的雙肩,「看你還往哪裡逃?」

  貝沙不但不退縮害怕,在眾目睽睽之內他竟貼上前去,兜著嘉瑤的粉頰上就是一親。

  「啊!」嘉瑤愣得把他推開。

  太遲了,貝沙抿抿小嘴說:「吶,妳和我親了之後,就是我的娘子,娘子怎麼可以殺相公呢?妳說對不?」

  在部眾之前被人當眾輕薄,是嘉瑤想都沒想過的,她掩住雙頰,「太過份了。」嚶泣一聲,奪門而出。



   頑女戲耍鴛鴦配    大禍臨頭猶不知
作者: a2277    時間: 2009-1-22 08:32 PM

第六章


  「真是太過份了。」

  赫連嘉瑤一面飲泣一面僕倒在她的香閨臥塌上,

  以她這身連五大殺手都要敬而遠之的赫連家傳蓋世武功,竟會讓個臭小子給輕薄了去,教她顏面往哪兒擺?

  還不光是這樣一條,外加上那小子一聲「娘子」造成的既定事實,不就告訴她別想再嫁出去了嗎?要她把終身給那小白臉、臭無賴,她赫連嘉瑤不如一頭撞死算了。

  想她這生爭強好勝,練武習藝處處不輸男兒好漢,為了什麼?

  絕不是要嫁一個油腔滑舌的臭小子。

  嘉瑤迷濛的淚眼前,浮起一張堅毅剛強沉默寡言的臉,出了這麼大的糗,她暗心愛慕的「鬼才」莫上飛大哥,更不可能娶她為妻了。

  該死,該死!嘉瑤怒搥枕頭好幾下,她既不能一刀斃了那小子──因為他不會半分武功,現在她想讓他拜為師的計畫也難成──因為她只要再見到他,一定會忍不住動手殺他的。

  要怎麼辦才好?

  真是巴不得死了算了。

  ※※※※※※※※※※※

  璦沙感覺所有人的視線全都集中在她的身上,那是種冷冰冰的恐怖經驗。

  「我、我這麼做只是自保啊!」她不情願的嘟噥,「她那麼兇巴巴的拿我當小雞一樣逼我為徒,難道我就該乖乖聽話?」

  「你呀!臭小子闖大禍了。」火夫衝上前把她往腰上一攔,揚手就要打她屁股。

  「哇、哇!殺人呀!」璦沙趕緊慌張的尖叫,「你那麼大隻手打下來,我的小命豈不難保?救人啊,『豬』葛亮快來呀!」

  火夫低聲迅速在她耳邊說:「閉嘴,大哥是在救你的命!」

  救命哪有這種救法的?璦沙一愣,眨眼間火夫的大掌已重重的落下──

  「住手。」赫連鴻終於及時開口說:「放他下來吧!」

  「可是魁首,這小子不但讓大小姐哭了,還輕薄大小姐,這等惡事怎麼能放過他?」火夫故意強調說:「非把他打個半死不可。」

  「火夫說的沒錯,我也來幫忙,我來修理他。」木劍也捲起袖子說:「保證教他生不如死,交給我好了。」

  「喂,你們這些落井下石的。平常就算我稍有虧待,犯不著這時候來和我算帳吧?」璦沙趴在火夫的膝蓋頭上,頭上腳下緊張的大喊。

  「如果魁首還怕他們兩人修理得不夠,不如由我來下手。金爪會確定他不再有機會去輕薄任何人。」

  完了,完了,看來大勢已去。這時候再收攏五大殺手的心太遲了,虧平時她還不時逗逗他們解悶,怕他們腦筋久久不動秀逗掉,這麼熱心助人的她,居然沒有人瞭解她的苦心?什麼狗屁大小姐,不過是親兩下有什麼了不得的?頂多讓她咬回去好了。

  「我真是遇人不淑,怎麼會撞到你們這班土匪強盜的手裡!還不放開我,討厭。救命啊!豬葛亮,你再不來住子我就要讓人給『做』了!」她鬼哭神號的叫道。

  就在全場亂成一團,熱鬧非凡的當兒,一個豪爽的聲音說:「哪兒來這許多嘈雜的聲音呀?是不是在活宰小豬有美味可吃。」

  「諾副座。」火夫大哥在看見那個落腮鬍大漢當兒,手也忘形的放開。

  璦沙掌握住這千分之一的機會,跳下他的膝頭,往外拔腿就跑。說也奇怪,明明她看得好好,前方十尺無障礙物,什麼時候冒出一個小山似的大個兒,還撞得她頭暈目眩。

  「哎喲!」

  「咦?怎麼有隻小老鼠撞上我,想幫我搔癢嗎?」

  他媽的大混蛋,男孩子當久了有點忘記淑女本色,她忙著揉鼻子,不然早罵出口了。

  「嘿,還是隻挺俊兒的小老鼠,這麼漂亮的小傢伙怎麼生得莽莽撞撞,也不看清楚就往我身上撞來,敢情是昏頭啦?」揶揄的聲音在她上方晃著。

  「去你的小老鼠,你以為你是在和誰說話?」璦沙嘟著嘴,雙眼往上一瞪。

  天啊,這兒的人有生得像樹一樣高大的。連赫連鴻那高人一等的樣子,都抵不過眼前這狀甚恐怖的大柱子。他足足有兩個璦沙那麼高吧?

  「小老鼠會說人話呢!」那人提起璦沙的領子往內走去,又把她帶回到赫連鴻,及那一幫迫不及待要宰了她的五大殺手前面。

  「諾副座,辛苦你了。」赫連鴻眼看也不看她,逕自與那大個子拍肩敘舊,「怎麼不見莫副座?」

  「小莫那小子飛得慢,也虧他名叫莫上飛,果真是往上飛不得也。他老爹八成有先見之明才取這渾名。」那傢伙把璦沙當微不足道的小螞蟻般,右手扔過來左手拋過去的。

  「夠了,快把我放下來。」璦沙氣得大叫,「你以為你在練沙包啊!」

  「這隻小老鼠是屬於誰的?怎麼如此聒噪不休?」巨人搖著頭說:「該退退火啊,小子,不然對健康有礙。」

  「你長那麼高不懂得坐在家裡,才有害健康呢!」璦沙反唇相譏。

  巨人愣了一下,「此話怎講?」

  「去找張椅子坐下來,我再告訴你此話怎講。」

  巨人吆喝張羅來一張椅子,他坐了上去,這下璦沙與他剛好平行而視。璦沙兩腳也終於可以落了地,踏得實在。

  「好了小老鼠兒,告訴諾佬你在玩什麼玄機。」

  璦沙很神秘的湊近他一點,一手悄悄的握拳而起。「這個玄機就是──」

  「說大聲點。」

  「──偶而挨揍也是健康的!」她碰一拳擊上巨人的老臉。

  其實這是一招聲東擊西,當璦沙右手出擊她的兩腿已預備好闖關的姿勢,連打帶跑的又往外衝出去,目標丈外的大門。

  「哈、哈、哈,好個機伶的小子。」巨人在她身後大笑兩聲,說著。

  璦沙哪有心情理會他,現在逃命要緊。

  不過,在場那麼多高手在場,輪得到她這半點功夫都沒有的公主逃嗎?唉,想當然爾,她又被人拎回到眾主子前面。

  「有意思,你這小老鼠還頗有意思的。」巨人把她拉到面前,端睨起來,「長得也真夠他媽的漂亮,若是個女娃兒就給我們魁首當小老婆吧!」

  璦沙臉兒一紅,撇過臉去,對著赫連鴻說:「喂喂,我人現在落到你們手裡算我倒楣。想怎麼樣你說吧!不過別想要我去向你妹妹道歉,萬一她要我拜師學藝那我就慘了。準活活被她整死。」

  「那是你可以決定的嗎?」赫連鴻眼也不眨平板的回問。

  璦沙朝他嘟起小嘴,棄婦般幽怨的凝著他。

  巨人搔搔大腦袋,「怎麼回事?這小傢伙有什麼罪啊?和嘉瑤有關的嗎?」

  所有的人都張大了嘴,吐不出半個字來。怎麼說呢?這小子攪和天下大亂的速度可真是一級棒的,誰能說清楚這一團混亂?

  ※※※※※※※※※※*

  長安,靖國公府內。

  「稟主公,有位巴蘭攝政王的使者求見。」

  「什麼?快傳至書房相見。」夏靖平幾乎是制止不住自己內心的訝異與興奮。

  不久,僕人領班帶著一位風度翩翩,有著西域人外貌的公子進來。「蒙靖國公接見,在下扎倫代表巴蘭攝政王夏德衛請安。」

  「德衛,我兒,他……他可好嗎?」一生戎馬,靖國公唯有此刻是懷有深深的恐懼與膽怯。多年未曾聯絡的兒子,是否願意原諒自己多年前一時犯下的錯?

  「攝政殿下很好。他捎信給小的,要敝人前來傳達些訊息。他已經收到靖國公您的請函,有關靖國公出嫁最幼小女兒的喜帖。」

  「德成是他最小的妹妹,他要不要前來參加喜宴呢?」靖國公覺得自己急迫了些,但能怪罪嗎?德衛雖是次子,當年卻也是最得他寵愛的──要不是,唉,往事多提又有何用呢?如今德衛竟能赤手空拳在關外打出一片天下,這已是他最大驕傲。他多希望能與兒子再盡釋前嫌。

  「由於攝政殿下正好為找尋失蹤的巴蘭璦沙公主,動身前來關內。所以,或許有機會順道參加這趟喜事。若是時間配合得宜,他應該於婚宴前一、二日會到達長安城內。」

  順道參加?靖國公對兒子也只能要求這麼多了。畢竟當年是他先不仁不義,兒子才會如此疏遠,種豆得豆,是他自己種下的苦因衍生出苦果,怨得了誰?

  「好,即便是這樣,我也心滿意足。」

  「敝人告退了。」扎倫一躬身,離開。


  ※※※※※※※※※※※

  那誇張的巨人,也就是他們赫連會內屈居於魁首之下的「神算」──諾方榮。

  當年在江湖中聽說也是獨樹一幟的怪人,但在創會之初卻寧與赫連鴻共打天下,投效於他門下,對赫連鴻這個魁首,相當忠心耿耿並一意付出的。

  憑他武功修為被推而坐上首席副座的高位,也就沒有什麼奇特的。

  諾方榮除了拳腳功夫,最教人稱道的是他那號稱再世華陀的醫術。不過這人專走邪門歪道,自然醫術不是用來救人。他擅長用毒下藥的本領,舉世無人能及得上。

  這就說到重點了。

  還沒忘記咱們璦沙大公主身上,不小心被赫連鴻(或她自己所害)下的毒吧?

  「原來,撿這小子回來,是要替他解毒的?」諾方榮說。

  赫連鴻點點頭,「至於嘉瑤的事,那又是貝沙一進堡內後就闖出的大禍。」

  「嘉瑤、嘉瑤的,還不都得怪你爹娘名字不會取,一聽就像是美味的『佳餚』,害得我想香她一口嚐嚐。我怎麼知道她會那麼小器巴拉,這樣就氣歪了。」璦沙一邊還在抱怨,從方才赫連鴻遣走閒雜人,只留下諾副座後,她就一直被這兩人左右夾坐在中間。

  他們倒好,沏了壺茶慢慢閒聊。她可是肚子又餓又累,驚嚇過度(真不知誰嚇誰多),外加心力交瘁、勞心勞力、費神費力……

  「既然魁首說要幫這小沙子解毒,那我就照辦吧!」諾方榮放下茶杯,登的就握過璦沙的小手腕,聽起脈搏來。只見他臉色轉了兩轉,雙眼對上魁首的眼。

  璦沙一手撐在茶幾上,打了個無聊的大呵欠,一邊骨碌碌的用大眼睛四處看著,根本不覺得有異狀。

  諾方榮放下她的手,自懷中掏出一包粉狀物來,溶入熱水中。「喝下去,這個是解藥,小子。」

  不疑有他,她乖乖的捧過杯子。「喝光了,我是不是就沒事了?」

  「保證藥到病除。」諾方榮嘴角漾著一抹怪笑。

  璦沙揚揚眉,一口氣喝下去。「好了,這樣我是不是可以走了?」

  沒有人回答那就是默許囉?璦沙很得意的站起身來,伸個懶腰又打了聲呵欠,「怪怪,我真的是累了,從來沒有這麼睏過。我得趕緊走了。」自言自語的她往外跨去。

  一步、兩步,就在她即將抵達門檻前,一個腳軟她竟往前昏倒(其實是睡著了),赫連鴻不知何時已經抵達她的身後,在她與地面作直接接觸前,抱起她來。

  「這小子心防可真差,我說是解藥他也真相信了。」諾方榮搖頭笑道,「一看就知道是沒跑過江湖的人。」

  這時赫連鴻已經把輕如薄羽的他抱到書閣長椅上。

  「他並沒有中毒,魁首。」諾方榮又捉捉頭,「為什麼你要我幫他解毒呢?」

  赫連鴻抬起一雙清澈黝黑的眼,「沒錯,他是沒有中毒的現象。可是,我千真萬確看見他籠罩在毒粉之下,並且在他四周凡是粉灑之處,蟲蚊滿地而亡。所以,如果不是你的毒出了問題,就是他有極高強的內功護身。」

  「不,它半點武功也不會。」諾方榮接口,「不論是我把脈或是聽心經,都能確定他是個不懂任何內功心法的人。」

  「我也知道這點。」赫連鴻同意說:「因此我帶他回黑豹堡,就是希望能由諾大哥來查清楚,蛇王毒粉失效的原因在哪兒。」

  諾方榮望著那張睡熟的小臉蛋兒,純然一副無憂無愁的天真睡相。

  「這會是個難題,我真的半點概念都沒有。」他嘆說。

  「如果有這個東西?是否會有助益?」赫連鴻自袖中取出一物,正是當天貝沙遺失後,百般尋不著的那條小項鍊。「我發覺他身上帶著這鍊子後,趁他不備取走的。他似乎把這玩意兒看得很寶貝。」

  多年在江湖中打滾,諾方榮早練就老神在在心如平鏡,卻在眼見這條鍊子之後而臉色大變,「這、這是在他的身上找到的?」

  「沒錯。」

  諾方榮抖著手接過那平凡無奇的白牙石。「這是……如果我沒看錯,這是上古傳說中神勇無比的蚩尤靈角。瞧這活靈活現的絲紋,正是旺盛的精氣神匯現!」

  蚩尤這號人物,恐怕到唐朝已不多人知道。但相信只要提起黃帝大戰蚩尤於豖鹿,大家多少有印象。這位頭上冒出兩角,神勇大戰黃帝,九戰九不敗的人物,或可說是神話傳奇中的魔物。

  「傳說如果有此角護身,不僅百毒不侵,連災噩禍端都無法靠近,比任何神功都要有效。我知道這一對靈角流落於西域中已久,為何會出現在這個小子身上呢?」諾方榮摸著頭,「難怪我的毒蛇粉也沒用。」

  對結果是如此輕易就解答了,赫連鴻反而有點意外。他走回依然昏睡中的貝沙身旁,把項鍊放回他的身上。

  「啊,魁首要把鍊子還給他嗎?那蚩尤靈角對有武功的人來說,會大增功力三十年的。為什麼不留在身邊──」

  「物歸原主,我赫連鴻不是偷盜小人,先前暫且借來這靈角,只是好奇的要個答案,既然問題已獲得解決,還他也是應該。」

  「恐怕擺在一點都不懂武功的人手中,才是真正危險!會有多少人認出來,想要動手強行搶奪不在話下,只怕到時引起江湖高手紛紛騷動,原本平靜的黑白兩道。又將再度廝殺。魁首要再多多三思。」

  「諾大哥,我想貝沙只要不輕易拿鍊示人,你、我二人又保守住蚩尤靈角的消息,自然不會有任何問題。以這小子闖禍的速度來看,若沒有靈角護身,他的小命在踏出黑豹堡的幾刻內,就會消失的。贈他此物的人,恐怕就是這麼想,才會把這麼珍貴的東西交給他。」

  諾方榮直呼可惜可惜,但對赫連鴻的話也沒有什麼異議。


  ※※※※※※※※※※※※

  璦沙醒來時,屋內漆黑一片。只有透過窗櫺的少許月光照出模糊的影子。

  「好痛。」她摸著頭,想著自己為什麼會躺在一個她沒見過的地方?而且還頭痛的像被一匹馬──不,十匹馬一起輾過。

  她不是解了毒正要離開?怎麼感覺現在比較像中毒之後,生不如死的。璦沙心裡一絲不妙的想著,該不是赫連鴻那小子看她輕薄了親妹妹,決定不救她反而要殺她吧?

  慌張的,璦沙摸下了床,怎麼也不相信自己看走了眼,赫連鴻會是那樣的小人一個。搖搖擺擺的,她幾乎是跌著地上爬到了桌邊,讓她摸到了一盞為燃的油燈。取出火摺子,她先點著了燈照亮四周。

  幸好,這不是間黑牢。

  這是間很典雅的閣房,有著三廂隔開來,她坐在睡房內,向木雕花門望過去,是另一個起居談話的小花廳,對門則緊緊關閉著。

  璦沙自己倒了杯水解渴,等候剛睡醒過來的那股暈眩慢慢消去後,才開始重新思考。她摸摸身上的衣物,都在。還有個東西掛在脖子上,她覺得奇怪,拎出鍊子來──噫,不是搞丟很久的白牙鍊子嗎?怎麼又自己跑回來了?

  瞇起眼,璦沙不得不懷疑,赫連鴻與這練子間有神秘的關係。

  就在她自己想破腦袋也得不出所以然時,有人扔了塊小石子進來。篤的好大一聲,擊中花廳的小桌。

  她走過去拾起那塊小石子看,沒什麼嘛!

  好奇地,她推開花廳門向外頭探出腦袋張望著。也沒有人。這麼說來,她是自由的,她可以自己離開囉?

  大著膽子,璦沙跨出一腳,嘿嘿,沒人發現,她又勇敢的打開門打算正大光明的溜出去。趁此良時不跑更待何時?

  「貝沙。」

  突然背後傳來陌生的喚叫,璦沙停下了腳。誰叫「──」

  「我」沒說完,一大片黑布籠罩過來,把她兜身裹起並感覺到飛躍在半空之中,起起落落一陣子,弄得暈頭轉向好一陣子後,被重重的丟落在地面上。

  璦沙撐起身子,撥開那片黑布,「喂,你是誰呀!」

  刺眼的刀光讓人睜不開眼,那柄森冷的殺人利器正不偏不倚的直指於她。「哇!」

  「我再問一次,你是不是貝沙?」

  「嘿、嘿,」她勉強自己拉開雙頰,給那高大的傢伙一個笑:「你先把刀子放下嘛!這麼長一柄刀子,很危險的。」

  刀又往她咽喉處逼進一吋,「快說。」

  這可真是璦沙碰過最危急的生死之戰,她是碰過幾次危機,不過真要取她命的人並不多。不管是先前的五大殺手或是赫連鴻,甚至赫連嘉瑤那惡婆娘,璦沙都覺得自己還算是安全的。但,這個拿刀的傢伙,那明顯的殺意無疑是認真要置她於死地的。

  「你敢殺我這個手無寸鐵的人嗎?告訴你,傳出去會很丟臉的,說你──你貴姓大名啊?」本來她是想好言以勸,後來發現她根本不認識這傢伙,為什麼要白白丟掉小命?

  「你不需要知道我是誰,既然我敢殺死你這盜吻淫賊,我自然會辭去赫連會副座之位,不給赫連魁首與嘉瑤小姐帶來任何麻煩。」

  答案在短短幾言幾語間揭曉,看樣子有人把她帶來這荒郊野地是想殺人滅口。瞧這四下無人荒山野嶺的,真被殺死也不會有人發覺屍首。

  璦沙從地上爬起身,拍拍屁股說:「噢,原來是替那惡婆娘出氣來了。」

  「大膽!」眼看那把刀就要穿透過璦沙的心窩,卻不知怎地彈開。

  銀白月光下一閃而過登一聲,一柄飛刀擦過大刀銀身,燎出一縷火花,煞是好看。

  「是誰?」持刀人迅速的轉身四尋。

  「莫兄別太過衝動了。」

  陰森烏黑的樹幹搖了搖,陣風吹過沙沙作響。冷颼颼的透著股神秘。

  璦沙皺著眉頭,她很有預感是誰來了。

  果然,「少爺?」

  持刀的傢伙退了開來,而璦沙也不會錯認邪惡俊美的高大身影,赫連鴻的兄弟,喜歡偷吻人家的壞蛋。

  「璦沙姑娘,別來無恙?」

  磁性慵懶的嗓音,是他魅惑女子的利器之一吧?「無恙?還有樣!我差點就要讓人家殺死了。你還誇海口說要『要』到我,哼,小心我被閻王爺先去搶了。」

  「那,請恕小的救駕來遲。」他優雅的躬了躬身。

  璦沙登登的跑到那高大的身影後去,狐假虎威的說:「快,告訴他不許殺我。」

  「少爺?」顯然一頭霧水的持刀人來回的看著璦沙與他。

  「莫上飛,貝璦沙」他還悠齊的做起介紹說:「她──也就是強吻了我妹妹的貝沙小賊。千真萬確的女兒身姑娘家,嘉瑤並未被男子輕薄去,而是被這大膽女扮男裝的小傢伙,平白戲弄了。」

  「喂,沒人要你解釋那麼多!」璦沙不悅的翹起小嘴,「囉唆。」

  莫上飛皺起眉頭,「這──是真的嗎?我一回來聽到嘉瑤小姐把自己鎖在門內,原因就是這小子輕薄無度,在大殿之上喚小姐為娘子,把眾人都嚇住了。」

  「也只有這妮子膽敢這麼無禮無體。」

  「比起你赫連家的人差得多了。」璦沙強行擠進話頭中。

  莫上飛把刀稍稍放下,眉頭依舊微皺,「那,是屬下太過莽撞。為了不讓嘉瑤小姐如此傷心,私下決定把這小子殺了,再向魁首請罪去的。」

  「哇,好歹毒。」璦沙一旁煽風說。

  「今夜的事,就當做你不知我也不知吧!」他雙手抱胸往大樹一靠說:「你走吧,莫兄。」

  「這樣放過他呀!」璦沙小臉一垮。

  他邪邪的一笑,「要不是我還沒把妳弄上手,我今兒個也不會現身的,小傢伙。難不成我會跟自己手下動手嗎?」

  璦沙倒退兩步想想有道理,沒理由這壞蛋會來救她。結果她趕忙拉住了縱身一躍要離開的莫上飛,「等一等。」

  「請鬆手,小姐,男女──」

  「別跟我來那一套授受不親的說法。」璦沙揮揮手說:「我扮成男兒身時,什麼男人臭樣我沒見過。你剛剛劫我來,就抱著人家胸部不放,你還好意思說。」

  結果該臉紅的不臉紅,莫上飛這三十歲的大漢子倒被這百無禁忌的小娃子給惹紅臉。「我不是──」

  「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不知者不罪嘛!」她拉著他袖子說:「你不用殺我,我也可以讓嘉瑤小姐消了氣,信不信?」

  「妳又想耍什麼詭計,小姑娘?」

  璦沙才不想理會他,拉著莫上飛嘰嘰咕咕的說:「你是不是喜歡你們嘉瑤小姐?對不?別否認了,你一臉就是說不了謊話的老實相。這麼吧!我條件很簡單,你把我帶回去,別把我和那隻色狼留在這兒,我就幫你一忙,不但讓嘉瑤小姐氣消,還保證她對你情有獨鍾。不錯吧?買一送二,劃算的買賣呢!」

  莫上飛猶豫的抬起頭來,「少爺?」

  「哎,這麼大的人,事情何不自己決定就好?」璦沙嘀咕的說。

  他哪會聽不到她那麼大聲的抱怨,微微笑著彷彿她只是個鬧脾氣的孩子,「莫兄儘管讓她去試,無妨。」

  璦沙才要得意的眉飛色舞,以為自己得逞奸計。

  他慢吞吞的又說:「反正我要找到她,簡單的很。只要往最混亂的地方去找,穩沒錯。對嗎,璦沙小姑娘?」

  對,對個大頭啦!璦沙拉拉莫上飛的袖子說:「不要聽他胡說,我們快走。」

  他揚起一眉不評半句。

  遲疑著,莫上飛終於點了點頭。「少爺,恕屬下先走一步。」


  ※※※※※※※※※※※

  莫上飛又帶她飛飛飛,飛進了深宅大院內。

  別誤會,這個飛,也不過就是他那點點還算可以的輕功,連連跳氇數十尺後,終於又回到黑豹堡。

  璦沙落了地後,「嘿,還真好玩。下次你教教我怎麼玩這種高上高下的東西,好嗎?」

  他可不希望下次還會再撞上這可怕的姑娘。雖說以她的容貌真可算是天仙落於凡塵,光是望著那份俏生生的美,就會讓人止住呼吸,但她的言行舉止全然破壞了一切淑女規範道德。勇於女扮男裝,輕薄其他女子這點,就足夠登上十大奇人異事。

  「不用你指給我看了,我用鼻子聞就知道那惡婆娘的房間在哪兒,我自己去吧!」

  「等一下。」莫上飛扯住她的衣袖。

  「啊,後悔了對不對。我就說嘛,像她那麼兇的女人你也要,別太想不開了。甭擔心,我去讓她消消氣,至於你喜歡的那檔事,我勸你快快忘掉。」

  莫上飛真不知該做何感想,生氣嗎?「不,莫上飛的確是不敢高攀赫連大小姐。在下是想提醒姑娘,她現在氣頭上我怕妳一進去,連開口的機會都沒有,嘉瑤小姐便會轟你出門,或動手殺妳也不一定。還請多小心。」

  「那麼恐怖?」璦沙吐吐舌頭,「那女子是什麼做的?鐵釘嗎?」
  (如果赫連嘉瑤是鐵釘做的,貝璦沙不就是十噸的炸藥做成的天下第一大麻煩?)

  上飛皺起眉頭,「嘉瑤小姐並不是妳所以為的兇惡女子。她或許是嚴厲、出手快又準、個性烈了些、孤僻高傲一點,但妳如果瞭解她的為人,就不會如此誤解了。」

  這樣還不夠惹人厭嗎?璦沙其實有點不解的想。

  「說來聽一聽。」對於這個能比她貝璦沙還兇的婆娘,要好好研究一下。

  「赫連家在前朝為官,財大勢大。隨著前煬帝被推翻後,赫連魁首的雙親決定退隱紅塵凡俗,不問官場世事,挑了這塊隱逸處建立了黑豹堡。當時堡內不像今日人多口雜熱熱鬧鬧,在赫連會尚未建立前幾年,黑豹堡僅有兄妹與少數伺候的僕傭,老爺與夫人完全把他們兄妹交給了師塾,夫婦兩雲遊四海。當魁首忙著成為老爺事業的接班人時,只剩下小姐一人孤單單的,形成她特別孤傲的性子與一般姑娘家不大相同。」

  「喲,你研究得真透徹?你和他們兄妹認識很久了嗎?」

  莫上飛點點頭,「我看著小姐長大的。」

  「我曉得了,你八成看人家小時候可愛,長大就想佔為己有,是嗎?」璦沙曖昧的推推他的肘子說:別害臊了。」

  「總之,嘉瑤小姐內心認為唯有經過武藝上的切磋,她才好不容易交了朋友。她對自己的功夫是相當自豪的。誰知道妳今天一連破了她兩層重要的自信,也莫怪她要恨妳入骨。」莫上飛學會了忽略璦沙的逗弄。

  她揚起一眉,「好吧,算我原諒她的小器。」

  莫上飛不覺化解臉上的冰霜,「妳真是個有趣的小姑娘。」

  「我不小了。」璦沙直覺的說:「讓路吧,我要冒生命危險去捻虎鬚。」

  他聽話的站到一邊去。


  ※※※※※※※※※※※

  赫連嘉瑤把自己悶在房內整整好幾時辰,不摁是誰來她都不理不睬。

  先前,大哥已經來過,他說那只是孩子氣的小玩笑,別掛在心頭上生氣。諾副座也來,講的話一模一樣。最後,莫大哥也進來看她。

  他很沉默的坐在角落。

  「不想說話你就出去呀!」她氣得亂發脾氣。

  他站起身,顯然要照她的話滾出去。

  「不許你走,莫上飛。」她氣得渾身打顫說:「連你也在心裡笑我,對不?笑我被一個小孩子輕薄、笑我學藝不精、笑我成了沒人要的骯髒ㄚ頭了,我有沒有說錯?」

  「不,我並沒有那麼想。」莫上飛千言萬語盡在不言中的款款深情,全放在那雙溫柔的眸子中。已經不記得從什麼時候起,無時無刻,在她身旁總尋得到他柔情的守候,一有需要他就在她的身邊。

  而一顆荳蔻初開的芳心,就這樣讓一雙眼給折服,暗自相許終生。

  無奈她曉得莫大哥不會開口向她求婚,因為他把她視為魁首的妹子,高攀不起。

  但她也悄悄決定,若是他一輩子不開口,她也要一輩子不嫁,就讓哥哥去操心她的婚事。總有一天,莫大哥會開竅,會曉得她誰也不要,就只要嫁給她心愛的上飛哥。

  而這一切全都毀了。

  她越想越氣,偏偏他還是一慣以無言的冷靜,對看她的怒火。

  「騙人,如果你真的這麼想,就去幫我把貝沙殺了!」她氣得口不擇言。

  莫大哥一聲不吭的出去了。

  他不會真的那麼做吧?嘉瑤說出口就後悔了,大哥說的──誰殺了手無寸鐵的弱小子,誰就讓赫連會丟臉,莫大哥如果真的殺了貝沙──那莫大哥在赫連會一定待不下去。

  她想去追,又不願面對外頭笑話她的人。考慮再三,那股去追的衝動已經消失了。算了,就算莫大哥真的離開赫連會,她也不想活下去,一切正好合意。

  都是那該死的貝沙。

  她邊想淚水宛如斷線珍珠般往下又掉,就這樣……一邊詛咒一邊哭泣,心裡頭還暗自擔心莫大哥有沒有……總之,只有一個字可以形容──「慘」。慘透了。

  篤篤,廂門上傳來兩聲輕敲。
  
  「誰?」她哽咽的抬頭,會是莫大哥回來了嗎?

  「送藥來了,小姐。」一個ㄚ頭出聲說。

  「不吃、不吃,我什麼都不吃!」她掉過頭去,掩著雙耳說:「全都給我拿出去。」

  門咿呀一聲,朝外打開。「這帖藥妳非吃不可,嘉瑤大小姐,不然有一個叫莫上飛的人可就淒淒慘慘戚戚了,」

  嘉瑤聞聲抬起頭來瞧,不看還好一看怒向火中燒,啪一聲她奪劍而起──「納你的狗命來,惡人。」

  「等一下!」貝沙手擋在身前,「殺了我就沒好戲唱了,娘子。」

  「閉嘴,我要割下你的舌來餵給野狗吃,憑你也配當我赫連嘉瑤的相公嗎?」她旋身一劍刺出,「天堂有路你不去,地獄無門你自闖!」

  「我的好老天爺!」貝沙輕呼一聲,「就算我想我也不能當妳的相公──」

  沒想到他逃得還挺快的,隱隱中竟讓他躲開一劍,嘉瑤不信邪再度拉開架式,以天女散花的鋒芒迅如閃電的佈下天羅般的劍刺,也差點沒聽到他的下半句──

  「我和妳都是大姑娘家!」

  「什麼?」嘉瑤頓收劍勢,但不免有幾下刺中貝沙的衣中,布料碎屑齊飛。

  說也奇怪,破洞底下竟還有層布衣,也幸好如此,不然貝沙很快就「春」光外洩了。

  「妳瞧妳真粗魯,連我的袍子都被戳出這麼多洞洞,教我怎麼見人嘛!」貝沙一面抱怨,回身先把門關好。「人家好歹也是姑娘家。」

  「你真的是個女的?」嘉瑤劍依舊在手上,怕被這小子誑騙。

  貝沙先是一大嘆,「看樣子妳是非要得個證明不可。好吧!那姑娘我就犧牲一次。」

  「你、你想做什麼!」嘉瑤連連退開,因為貝沙竟動手解開衣帶來!

  「驗明正身,這也不懂。先說好,大家都是姑娘家,這回讓妳白看一次,下回可換我要討回來了。」貝沙嘴上在動手也不停止,不到兩三下,那破爛的袍子已經落了地。

  嘉瑤才看見袍底下,那層布衣竟是──「妳把小牛皮襖子穿在身前?」

  「還不是前兩次差點曝了光,我決定自己要小心點。用牛皮襖子穿在前面,那就沒人可以懷疑我是個女孩家吧!」她邊說明,襖子也脫下了。

  嘉瑤不得不相信自己的眼睛,那豐潤的胸前曲線在粉紅絲緞的小肚兜兒下隱隱若現。她把眼睛再擺回貝沙那張漂亮得非常不真實的臉兒,「妳真是個女的,。」

  「不然我就是不男不女的怪物了。」貝沙很不悅的接口說:「看夠了,相信吧!」。

  嘉瑤把劍收回入鞘內,「你為什麼要女扮男裝?我哥哥知──」

  「知道,不知道。」

  什麼莫名其妙的答案,她正要再問,卻反被貝沙一手拉住說:「先別管我了,妳現在還生不生氣?想不想殺我?」

  嘉瑤一愣,是啊,她該怎麼辦?殺這小姑娘嗎?不成,雖然被她當眾奪吻之事很糗,但要她殺個毫無武學的弱女子是太過份了。男人是一回事,同樣是女人家──她赫連嘉瑤怎麼不也會那麼做。

  「不,我已經不想殺妳了。」
作者: a2277    時間: 2009-1-22 08:49 PM

第七章

  「那好,我要走了。」璦沙二話不說就朝大門口走去。

  就在她的手碰上門扉的同一刻,踱回桌邊坐下的赫連嘉瑤好死不死的嘆了口長氣。

  這口氣不悠不長恰恰好足以引起咱們璦沙公主,那顆飢渴已久好管閒事的心,癢得能夠讓她放下逃亡的大事,轉過頭來說:「話說回來,我晚一點點再走也可以。」

  嘉瑤無精打采的抬起眼,「為什麼?我不想要妳的命了,妳當然可以走了。」

  「妳是說不需要我的幫忙囉?別忘了在別人眼前,妳還是一樣被個臭小子──也就是我,給輕薄了。妳不怕妳嫁不出去嗎?」璦沙不客氣的一屁股坐到嘉瑤前面。

  在嘉瑤妍麗秀貌上出現一抹深濃的憂愁,「如果不能與心愛的人結合廝守,即便是一輩子不婚又如何?」

  「哇,看不出來妳這麼大膽?妳不曉得男大當婚女大當嫁嗎?」璦沙只顧說別人,自己的狀況就完全擺一邊,「父母命媒妁言,哪有妳選的。」

  「江湖兒女,怎麼會容得凡俗觀念所羈絆。我的爹娘都不是死守成規的人,他們鶼鰈情深,自然明白我想追求像他們那樣深情至愛的終身伴侶,為的是什麼。」

  「說得好。」璦沙真是太訝異於這兇婆娘,也有這麼至情至性的一面,「不過這麼一來就可惜了。」

  「可惜什麼?」

  「本來我想告訴妳,如果妳怕嫁不出去,眼下只有一個選擇,看妳要不要。這人對妳可癡情得緊呢!傻傻的對我說,妳與他門不當戶不對,只求能讓妳開心些,他也不想高攀妳。」

  嘉瑤除了莫上飛外,根本對其他男子的情癡無所感動。「是嗎?幫我謝謝他那份心。」

  「妳不想考慮一下下?他不錯喲,雖然按照我的標準他是有點拙拙的。」

  搖搖頭,嘉瑤怏怏不樂的說;「這輩子嘉瑤要嫁的也只有一人,我愛他,永永遠遠都是如此。一個大姑娘家,我不會把這些話告訴別人,不過,如果莫大哥這輩子不向我求婚,那麼我也會一輩子不出嫁。」

  「哇,已經到非君不嫁的地步,好吧!那我只好去告訴那個莫傻子,叫他死了心──等一等,妳喜歡的那個也姓莫啊?」

  兩女四目相望,璦沙的眼中是好奇,而嘉瑤的眼中則是意外。

  「妳說的莫傻子是……」嘉瑤緩緩的開口,緊張的問。

  「就是那個會飛的怪人嘛!名喚做莫上飛的。」

  「莫大哥!」

  一瞧見嘉瑤那巴不得立刻開門投入情郎懷抱的樣子,璦沙不用再問也曉得。敢情這兩人是郎有情妹有意,卻都固執的不肯先向對方開口,白白浪費大好「春」光。

  「喂,妳等等呀!」璦沙一把扯住嘉瑤的手臂,「現在曉得他喜歡妳當然好啦,可是妳這麼衝出去,怎麼騙他進來生米煮成熟飯啊?」

  「什麼?」嘉瑤頓住腳步。

  「噯,還不簡單。有我這個超級大紅娘在身旁,還怕會捉不到那頭大笨鵝進甕中嗎?他既然是那麼古板老套的小子,就不可能會『高攀』妳這個赫連大小姐,對不對?」

  「我可以和家族脫離關係,這樣他就可以娶我了。」嘉瑤早豁出一切。

  「幹嘛那麼損人不利己?過來,本姑娘有一錦囊妙計提供,只要妳戲演得好,不怕他不乖乖進甕中。」

  嘉瑤聽話的坐到她身邊,只聽得她在耳邊嘀咕嘀咕的講了一大串。嘉瑤的臉蛋越聽越紅,愈發顯得嬌豔動人。

  「這樣好嗎?」她猶豫中帶著幾許心動。

  「聽我的準沒錯。」

  「萬一 ──」

  「什麼萬一萬二的,想要就去追,別再婆婆媽媽的。創拿刀一劍要殺我的魄力哪兒去了?要是妳想要當一輩子老處女老姑婆,就不要照我的話做。相信我,像莫傻子他那麼呆的人不下猛藥,他會跟妳耗一輩子的。」

  嘉瑤嘴中雖然猶豫,心頭早已默許答應。這小姑娘沒說錯,她也是抱著一輩子這麼耗下去的決心,愛著莫上飛大哥。如果……上飛大哥也愛她,偏偏拘於禮法遲遲不肯行動。那麼換她以身相許又如何?

  她終於下定決心的點點頭說:「那就按妳說的做吧!」

  璦沙拍拍胸脯,「一切包在我身上。」


  ※※※※※※※※※※

  門外,莫上飛剪手在背後面對雕花迴廊,思緒沉崇的凝望天上一輪彎月。

  「糟了,莫呆子!」門啪的拉開來,慌張的聲音自後傳來。

  莫上飛轉身看見璦沙小姑娘,「怎麼回事?」

  你、你們那個大小姐,說她這輩子已經沒有人會要了,那麼多人看見她的醜事──她說什麼也不聽我的勸,硬要毀容吶!

  「怎麼會?」莫上飛一怔,嘉瑤脾氣烈個性倔,但是──毀容?

  「沒時間了,你快進去看看,阻止她。你是有武功的人,我根本擋不住她的。」

  腳下一個心切,莫上飛迅速的穿過迴廊門也沒敲的,就闖進平日視為禁地的嘉瑤小姐閨房內。「嘉瑤!」

  他胸口劇痛的望著她受上一把鮮血淋漓的小刀,還有她半轉過去的臉兒,以長髮為掩。

  「妳怎麼這麼糊塗?」

  璦沙跟在後頭,也大聲的說:「哇,她真的做了。」

  莫上飛神色一凜,他回身推著璦沙出去說:「不要對這件事嚷嚷,守在門外,誰也不要讓他進來。」

  說完就璦沙給關於門外了。當然,莫上飛是沒機會看見,璦沙偷偷向嘉瑤眨的一眼,還有臉上那得意的竊笑。

  門才關上,璦沙就附耳到門上,聽著裡頭的動靜。

  「為什麼要那麼做?小姐。」莫上飛說。

  嘉瑤幽幽的回答:「沒有人會要我的,我鬧出那麼大的糗事,只有等別人笑話。」

  「胡說,這一切只是個誤會。」他心痛的說。

  「誤會嗎?可是有多少人會相信呢?這樣也好,我這樣價不出去,誰也不要,你別管。你與其他男人沒什麼不一樣,你不會要一個破了相又缺德的女孩家。」

  「……」怎麼沒聲音?璦沙以為他們倆睡著了,透過門縫裡頭偷瞧一下。

  哇塞,火辣辣的一幕。

  原來是莫上飛那呆子居然捉住嘉瑤嘴對嘴的親起來了,足足親了好一會兒。

  「不管妳是不是缺了德或破相,我都要妳。」

  「上飛哥……」

  接下來又安靜了好一會兒。

  璦沙實在很想偷看下去,要不是身後傳來一聲說:「小傢伙,妳巴在我妹妹的房門上做什麼?妳不是應該向她解釋事情的經過,待在門外做什麼?」

  唉呀,死冤家臭瘟神又出現了。璦沙站起身來,正想要破口大罵,門內突然傳來錯不了的喘息與輕吟。

  「是誰在我妹妹房內?」赫連不知是什麼東東的魔鬼,眉一皺,正要推開璦沙。

  糟糕,哪有哥哥會樂意見到自己妹妹衣衫不整(按照劇情演算進展下去),與男人家摟摟抱抱的?不成,好事就要大功告成,不能這樣功虧一簣。

  想也不想的,璦沙往上一跳摟住他的頸子──「怎麼──嗚?」

  她把自己的唇牢貼在他的唇上。

  有那麼一刻,他是半點動靜也沒有,似乎是在考慮要把她推開或是繼續下去。

  結果八成是邪惡的那部份戰勝他的親情(頭號大色男!),璦沙感覺他啟開唇舌的當兒,正要撤退之際(她可不想犧牲太大。),那雙鐵臂隱約一摟,把她固定在懷中。並利用她主動獻吻的優勢,汲取的吮吸她甜蜜的芳津,不耐的廝摩她柔柔雙唇,一把熱燄自相貼的身軀間迸裂開來,一發不可收拾。

  璦沙本對自己的獻吻很有把握,她一定能自我節制的阻止他,卻沒想到他輕逗的舔吻與柔舌的相誘,理智半途就迷了路,抗拒也完全失了蹤,徹底的任由他為所欲為。

  想不到古靈精怪無比滑溜的佳人,不期然的卸下防備,本來燃燒的慾火更盛,完全忘了所為何來的他,怎能放棄這等良機?一彎腰抱起懷中暈醉神迷的小娘子,離開隨時會被人發現的危險迴廊,不加思索的往花園深處走去。

  「我們要去哪裡?」她終於發現自己已不在安全的廊道上。

  他臉上帶著堅定決心的邪笑,聲音瘖啞的說:「樂土,我的小璦沙。」

  「不。」她整個人警覺過來,卻因為被他緊抱在懷中無法掙逃。

  「要。」他瞇著眼說:「是妳投入我懷中的,太遲了,妳沒法兒拒絕我今夜的要求。」

  「不可以,我不是你的娘子,你也不是我的相公。」

  「過了今夜,妳會是的。」

  「你並沒有娶我!」她大聲抗議,「快放我下來,你這大餓狼。」

  他沙啞的笑了,「誰能阻止我這匹大餓狼呢?傻ㄚ頭,這兒是赫連會的總部,是我家。凡是這裡每一寸我都無比熟悉,妳能說妳……不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嗎?」

  「我是來這兒解毒的。」

  他挑起左眉,噙著笑意的嘴邊,微微諷刺的說:「真的,毒解了沒有?」

  璦沙嘟起嘴來,「不知道,因為我睡著了。」

  放聲大笑,驚起林中無數鳥,他得意的帶她走進隱密於林內花草樹木間的小亭內,五柱的木製小亭,不僅有遮有擋還有鋪著軟皮毛的長橫座。

  他在亭內椅上把她放下,兩手依然握著她的腕,「承認吧,從第一眼開始,妳就注定是我的人了。妳想要我的。」

  咄咄逼人的一雙英眸,渾身洋溢著霸氣與邪氣的不羈,配上那俊美過人的容貌,璦沙覺得自己的呼吸竟不覺加速起來。她怎麼了?

  「你不要亂來,我會告訴赫連大哥來治你。」她慌張的搬救兵說。

  「他在外人眼裡或許是了不起,在我眼中算不得什麼。」他輕描淡寫,一面動手解著璦沙的衣帶,「何況,他現在人在哪裡?」

  璦沙急得眼淚又要往下掉,「你不可以這麼做,我──我要哭了!」

  「那我只好讓妳忘了哭泣。」他語畢,動作迅速的摟她入懷,以掠奪的吻成功的堵住她的哭泣,她的不情不願與她的淚水。

  這已經是第三次或第四次了?璦沙無法與熱火抗衡,每當他吻著自己,就有一層保護殼被他褪去,而她還能有多少保護在身上?為什麼她對這邪惡又浪蕩的傢伙這麼無可抗拒?她不想讓他污染,不想成為他的。每個人都那麼怕他,討厭他,恐懼他,為什麼她卻不能推開他?

  察覺她的軟弱,他堅硬熱燙的身體把她壓到長椅上,滾燙的吻在她的頸際徘徊,兩手不停巡梭她柔軟的曲線,像忙碌的蝶兒在花叢間找尋最濃最甜的蜜津。衣襟順應他的要求,往兩側滑落,他拋開小牛襖子,直接撫上她微微顫抖的嬌軀。

  「有沒有男人曾經這麼撫摸過妳,我的小娘子?」他含住她白嫩的耳垂,折煞人的輕揉慢捻潔白肚兜下那誘人的起伏小丘。

  她被纏住了,宛如掉入蛛網內不得動彈的小蟲,撲打無用的雙翼也逃不開這張情慾的網。他知道怎麼誘惑,又該如何收網,她完全籠罩在他那火樣般熱的身子下,同樣的熱浪隨著一雙大手,興風作浪兼滾燙的,在她下腹私處與心頭間築起。
她驟然迷失。

  不,有絲聲音在耳邊喚道,她不能失身於他,她愛的不是他而是赫連鴻啊!

  可是赫連鴻將要結婚娶別人,她癡心又有何用?而且她並不愛眼前的這個赫連,她也不想嫁給他,她為什麼會允許他……

  千頭萬緒間,璦沙茫然間但見赫連鴻的臉,與眼前熾熱的眼,緩緩的交會結而為一 ──

  「小娘子,愛我。」他喃喃的探手到她的小腹上,正要除去她的長褲……

  愛?不,璦沙猛地清醒過來,五指尖往他袒開的領間捉去,五道爪痕立現,他驚嚇中不覺起身放開她。

  「妳做什麼?」他袒著胸,看著橫劃過紅印。

  璦沙已趁此時跳下長椅,顧不得衣衫不整,捉著衣襟往外就跑去。

  「站住。」他怒吼。

  會乖乖聽話才怪,璦沙更是火速的飛奔──只不過,最遠抵達了小亭的外頭三步遠,就被他一手扯住。

  「放開我啦!救人啊!救命!」璦沙只好用力大喊大叫。

  「妳!」他拖住她的雙肩,顯然要讓她住嘴。

  「是誰在那邊?」忽聞一個渾厚的聲音,「少爺,是你嗎?」

  「該死。」他皺起眉頭。

  同時璦沙又反身狠狠咬了他的手臂,讓他不得不鬆開捉她的手,不知道是否因為有人在旁,讓他這次沒有追上來,璦沙得以再次得逃離開這個妖魔。


  ※※※※※※※※※※※※

  「少爺。」諾方榮一雙老眼瞇著蒼忙中逃走的小身影。

  赫連鴻不耐的轉回頭,「找我有事?」

  諾方榮小心的問:「方才我看見的,是貝沙那小子嗎?」

  赫連鴻嘆口氣,走回隱密的小亭中,一雙手穩定的繫上暗釦,重整衣衫。

  「那小子──」諾方榮遲疑的說。

  「她是個女兒身,貝沙的本名喚作貝璦沙」赫連鴻坐在長椅上,雙眼一掃邪氣的光芒,「我懷疑ㄊ是巴蘭國的公主,但是我派出打探的人直到現在還沒有回消息給我。」
諾方榮恍悟的點個頭,「原來她是個女的。」

  「說吧,夜晚出來找我必定有事。」赫連鴻轉移話頭說。

  諾方榮卻皺起眉說:「那麼以她男裝的美貌來看,她必是個國色天香傾城傾國的美人胚子,少爺……你該不會是對她起興趣吧?」

  「你是來討論我與女人家的關係?」赫連鴻反挑一眉問。

  「不,那倒不是。」諾方榮搖著頭說:「只不過,少爺該不會忘了八月十五之約吧?」

  「那與這件事有關係嗎?」他淡淡的問道。

  「八月十五是赫連老爺與靖國公約定,你要迎娶靖國公之女──德成郡主大喜之日,你應該不會忘的。現在距離八月十五就只剩一週,這時候與別的姑娘家牽扯不清,不太好吧?更何況,假若璦沙姑娘真是你懷疑的巴蘭國公主,她更不可能屈於妾身,強行佔有一個清白的姑娘家又無法給她名份,少爺不是這種無恥之徒吧?」

  赫連鴻瞇起一眼,「諾大哥,德成郡主這樁婚事,並不是我所選擇的。為了遵守我父母與靖國公的承諾,我會按照父母的安排娶她。但其他的事,我不許他人過問。」

  「少爺已經下定決心?」

  赫連鴻唇邊凝出一朵冷酷的笑,「你想阻止我?諾大哥。」

  「只是想知道少爺的打算。」諾方榮憂慮的看著他。

  「我不會讓她走的。德成郡主可以居住在長安的別所內做赫連鴻赫連大魁首的妻,而她璦沙可以在黑豹堡中,做我的壓寨夫人。璦沙不會知道我就是赫連鴻、赫連鴻就是我。就算她是巴蘭國公主又如何?我黑豹堡內戒備森嚴,她可以一輩子留在這兒,當做那位公主永遠失蹤就好了。」他輕描淡寫的說。

  「少爺這不像你,為了得到區區一名小女子,神魂顛倒不說,竟用強迫逼留的手段?」

  赫連鴻黑眼一暗閃動危光,「說夠多了,諾大哥。你的意見我已經完全瞭解,該把正事說出來吧?」

  諾方榮吞下許多勸告,全化為滿腹的憂思。一正容色說:「靖國公已正式發帖邀請魁首出發到長安城一晤。」

  「那隻老狐狸,」赫連鴻回覆低沉冷靜的說:「他連續派出數大高手,暗中刺探我的實力,現在終於滿意了,要來看他親手挑的種馬是否能何用是嗎?」

  「靖國公畢竟是出身軍旅,行事手段不像普通相國文官們那麼客氣。若非赫連老爺在隨朝為政時與他訂下這門親,赫連家是否能安全的退隱山間,還是個大問題呢。說實在的,少爺組成赫連會這事,多少靖國公也有在背後助力,減少朝廷的過問,也算是幫了一忙。」

  「他絕不會毫無理由的幫助赫連會。他主要原因還不是成立這幫會後,他在官我在民間,結合我兩家財勢,他夏靖平這個靖國公幾乎可以呼風喚雨了。」

  「不論少爺怎麼想,這場婚事勢在必行。」諾方榮提醒他說。

  「回去吧,我還要在這邊坐一會兒。」赫連鴻沉聲應道。

  「那麼屬下去預備明日出發前往長安的一切細節。」諾方榮大著膽自作主張的說。

  他得到的只是一片沉默,赫連鴻已閉目養神。


  ※※※※※※※※※※※

  慌張逃亡的璦沙匆忙間躲入一旁的草叢內,顫抖的手幾乎要不能穿回衣裳。

  她差一點、差一點點,就會成為「不知廉恥」的壞女人了。

  怎麼會有這種事發生呢?那雙剛硬的手臂環抱住她,什麼正常的行為舉止全都拋飛了,再伶俐的口舌全派不上用場。要不是有人打斷,讓他不敢追來,她現在只怕……

  這鬼地方萬萬不能再待下去。

  想她貝璦沙一生刁鑽聰明絕頂,只有別人她的虧,從沒被白白佔便宜的道理。為什麼會平白栽在他赫連家兄弟的手頭上呢?

  赫連鴻那哥哥生得不怎麼風流俊俏卻別有魅力,酷酷的眼神中流露不經意的溫柔,害她頑皮走了樣,淘氣也頓成撒嬌。若想搗蛋作弄,總是出了自己的糗。

  至於這個邪惡的弟弟,連名字都沒講就開始動手動腳的。偏偏生得一副萬人迷千人醉,邪惡到骨子裡頭,卻又愛得讓女人心癢的罪惡模樣。更可怕的是只要他的嘴一覆上來,什麼天大的問題,都要被拋到一邊去,只記得他高超的調情技巧。

  邪門,璦沙一再咬唇,肯定自己是碰到八字相剋的七世冤家,才會如此不濟,連連敗在他們兄弟的手頭。

  好吧,既然她喜歡的「酷哥哥」要結婚娶別人,邪惡「壞弟弟」又執意要強佔她這天仙一級大美女,這個是非之地絕對不能再待了。


  ※※※※※※※※※※※※※※

  幽暗的閨房內,只有一盞小小的油燈依然亮著,那簇小小的火光讓整個暗密的空間內,染上無可救藥的親密與靜謐感。

  在紅紗帳掩起的芍藥花枕上,莫上飛亂髮散肩臉色平靜的躺著,懷中抱著的自然是高傲外表下,有顆寂寞女子心的嘉瑤大小姐。她的手輕輕的撫著愛人的胸口橫疤。

  「我不知道你受過這麼多傷。」她訝異帶點心疼的說。

  「身在江湖,打打殺殺是難免的。沒有磨練,哪來的實戰經驗與技巧?」他愛憐的說。

  嘉瑤臉兒微紅說:「那你……這麼熟練閨房之樂,是否也有許多許多的紅粉知己?」

  聰明的男子都曉得別讓女人家打破一缸子醋,淹死事小一輩子不得安寧才頭大。

  「瑤瑤,妳知道莫大哥出生入死在江湖這麼多年,逢場作戲是難免的。那些青樓女子沒有什麼真心真意,一切只是單純的買賣。妳不同,妳對我的這份情意,莫大哥誓死也不會忘,更不會辜負於妳。」

  「這麼說……你會去向大哥請求允許我倆結婚囉?」嘉瑤喜上眉梢的問。

  「在我倆已有夫妻之實後,妳想我還會負心於妳嗎?」他反問。

  嘉瑤微嗔實喜的說:「諒你不敢,如果你對我負心的話,我手上這把劍頭一個不饒你。莫上飛。」

  他握住她的小手,遞到嘴上一指指輪流親吻,「錯了,娘子。頭一個不饒我的,恐怕不是妳,而是我才對。」
  
  一張俏臉被他的蜜語釀成喜樂的粉色,她垂眸害羞的喚:「莫郎。」

  「不許妳下次拿刀再嚇我了。」他低語,大手不老實的溜下被窩中她香軟的嬌軀。「就算是假的,我的命也差點讓妳玩完了。」

  「人家是忍無可忍,無法可想。而璦沙又說只有這樣你才會……」

  「好個璦沙,下次我要教少爺好好──」

  就在兩人竊竊私語著甜蜜情話,一聲好大的哈啾聲驚傳而起。

  「啊!」嘉瑤嚇得花容失色忙往被窩裡鑽,莫上飛反應迅速的拉過一件外衣套上,跳下溫暖的美人床。

  「是誰?」他銳眼掃過四周。

  「是──我──啦!」璦沙生氣的揉著鼻子,從雕花窗底下的椅子鑽出來。

  一會兒之後。

  重新穿好衣服的嘉瑤與莫上飛,兩人臉都紅撲撲的牽手坐於一角,璦沙則坐在另一頭。

  「妳說妳為了躲我哥所以才躲到我的房間來?」嘉瑤幸福的與情人窩在一起,問著可憐兮兮的璦沙說。

  「對。」璦沙點頭說:「鑽出林子後,我鼻子只聞得妳的閨房,只好推開窗子自己爬出來了。我保證沒有偷窺你們躲在紗帳內你親一口我咬一下的樣子,頂多不小心聽到一兩句,像是什麼甜甜心肝寶貝啦,郎君,這樣的話。而且,我是在你們辦完事後──」

  「夠了。」嘉瑤臊紅臉大嚷,「不許再說下去。」

  「不說就不說。」還是一樣小器巴拉,璦沙心裡噘著嘴想道。「不過,既然妳和我的小奸計得逞,現在換妳要幫我個忙。」
  
  「幫忙?」嘉瑤似乎打算不認帳,茫然的看著她。

  「那當然,妳那兩個哥哥是我這一生中的魔障,要是我再不逃──我的清白可就不保了。不成,我絕對不要嫁給姓赫連的。」璦沙理所當然的說。

  「兩個哥哥?」嘉瑤眼睜的更大的說。

  「哎喲,妳該不會連有幾個兄弟都搞不清楚吧!」璦沙很好心的說:「一個就是赫連鴻那傢伙,另一個就是長得很邪惡漂亮得像……像是大淫賊的那個。」

  「大淫賊?」嘉瑤看起來似乎要昏倒了,但是莫上飛扶著她的肩頭。

  「璦沙姑娘,妳為什麼說清白不保?是不是魁首做了什麼──」

  「不是你們魁首啦!那個木頭人連我是女的都不曉得,對我毛手毛腳的是那隻淫賊,虧他長得那麼有本錢,居然對我這種世紀大美女使用霸王硬上弓的手段,你們說氣不氣人?我當然死都不當他的壓塞小妾!」

  「是魁首?」

  「笨蛋,要我說多少次,不是赫連鴻那大笨蛋啦!是那隻花蝴蝶!」

  連莫上飛都要頭昏,更別說是嘉瑤要昏倒了。

  嘉瑤捧著一顆心(不是東施效顰,是被寶貝璦沙的話刺激得……),「我聽不下去了。」

  「聽不下去?」璦沙皺著眉頭說:「我說了什麼?」

  「妳這個大膽的笨瓜,妳說的赫連鴻就是──」嘉瑤怒得拍桌大叫,話說一半被莫上飛給拉住了手。「等一下,小瑤。」

  「怎麼了?」

  莫上飛黑眼閃過一絲遲疑,然後轉頭對璦沙說:「妳說……想要妳的是長得很俊美的赫連少爺,那麼妳要躲的人不是赫連鴻大哥囉?」

  「我兩個都不想見。」璦沙小臉一暗,「那臭木頭要娶別人,我為什麼要看他結婚呢?莫名其妙。總之,你們幫我想個辦法,我要離開黑豹堡,去江南找我爹去。」

  莫上飛和嘉瑤交換了一眼,莫上飛開口說:「離開這兒並不難,可是璦沙姑娘知道路怎麼走嗎?」

  「知道我還會留在這兒嗎?想貝璦沙別的不說,找逃命的路子可是一等一天才,想當年王宮之中,有什麼秘密我不知道的。」

  「王宮之中?」莫上飛捉住這懷疑的話柄,「璦沙姑娘進過什麼王宮?」

  璦沙吐個舌頭,「哎呀,告訴你們好了,我是蹺家的巴蘭公主貝璦沙,別叫我提出什麼證壉喔!我這輩子最恨就是當個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公主,所以不像個公主也是應該的。信不信我的話是你們自由,我可不管。」

  「我相信。」莫上飛苦笑,心裡在暗道:也只有關外野蠻之地,才會養出這麼刁鑽的蠻公主吧?女扮男裝不說,成天和江湖中人打滾說笑,外加搗蛋興風作浪這些本事。如果巴蘭想要入侵唐朝,光派這個公主恐怕就可以鬧得天下大亂了。

  璦沙聳聳肩,表示不在乎。

  「我哥哥怎麼可能會輕薄妳?他都快要娶妻了。」嘉瑤一旁卻還在喃喃說道。

  「笨,娶老婆的不是那個哥哥,輕薄我的是另一個,妳聽懂了沒有?」璦沙翻翻白眼,頂頂莫上飛的肘子說:「喂,娶到腦筋這麼不清楚的妻子很可憐喔!趁現在沒什麼人知道你和她做的好事,快點逃吧。別說我沒有警告你喔!」

  嘉瑤雙眼冒火,劍又上手,「姓貝的,妳說一次看看。」

  夾在中間的莫上飛不禁大做苦臉,他一手拉住嘉瑤一邊向璦沙使眼色說:「好了,別鬧事。她不過是逗妳玩的,瞧她現在不正在偷笑嗎?可別中計了。」

  璦沙朝嘉瑤做個鬼臉說:「笨蛋。」

  「妳也別太過份,小心我想不到什麼好計策幫妳逃到江南去。」莫上飛也留一手說。

  收斂起鬼臉,璦沙無比驚喜的說:「真的,你要幫我?」

  「幹嘛我們要替這蠻女想辦法?她簡直是不可理喻不知死活自做自受,就讓她去和我哥糾纏不清算了。」嘟起嘴,嘉瑤還在生悶氣。

  璦沙早已經站起身伸個懶腰,一點也不在乎的說:「那就麻煩你們了。喂,小瑤兒,床借一下,我睏死了,要睡一覺。」

  「什麼?不可以,我的床為什麼要借給妳?」

  哪知道她話沒說完,那小妮子居然已經呼呼大睡在她那頂昂貴華麗的大床上。

  「貝──璦──沙!」嘉瑤氣的俏臉生變,扠腰高喊。
  
  「算了。」莫上飛的大手攬住她,在她耳邊低語說:「讓她去睡。妳看她,根本聽不到妳的抗議,早睡熟了。」

  「怎麼有人生得這麼璀璨美麗,性子卻這麼不討喜的?」嘉瑤心有不甘的說:「我真服了她,能夠活得這麼理直氣壯的可不多見。」

  睡夢中的璦沙翻了個身子,哈啾一聲,依然與睡神纏鬥中。

  莫上飛帶嘉瑤走到外面的花廳坐下,「聽我說,我看小姑娘還不曉得魁首的秘密。」

  「秘密?你是說她居然不曉得我哥哥就是──」嘉瑤睜大眼。

  「或許是魁首有意讓她誤會的。」莫上飛沉重的說;「我不瞭解魁首這麼做的原因,畢竟他將要娶德成郡主,這樁婚事千真萬確是不能取消,而魁首又對這小ㄚ頭這麼百般容忍,看得出來魁首非常喜歡這個刁鑽的ㄚ頭。」

  「不會吧?我哥怎麼會看上這麼霸道野蠻的黃毛ㄚ頭?乳臭未乾的。」嘉瑤壓低的音量中有著錯不了的驚訝。

  「照璦沙姑娘說的話來看,卻也不無可能。雖然妳說她還很幼嫩,別忘了她的外表並非凡俗的女子。星眸閃爍,髮漆黑如夜,外加上絳紅唇如花,她有著能與芙蓉爭豔的美麗。怎麼說,英雄難過美人關嘛!魁首也可能是被迷住了。」

  嘉瑤吃醋的扭著莫上飛的手臂說:「你何時對那小ㄚ頭的長相,瞧得這麼清楚?」

  「我只是就事論事,妳永遠都是我心中的唯一,娘子。」

  「貧嘴。」嘉瑤才曉得莫上飛悶葫蘆的壺嘴切開後,能說善道的很。

  「眼下最重要的,是這小ㄚ頭究竟對魁首有多重要?」莫上飛親親她臉頰說。

  「此話怎麼說?」

  莫上飛嘆口氣,「萬了為了這小姑娘,魁首決定背棄靖國公那邊的婚約,那可不得了。這會對赫連會造成很大的影響。」

  「我哥哥會為了一個女子那麼做嗎?」嘉瑤的懷疑不無道理,畢竟她身為親妹妹──看多為了薄情寡幸的赫連鴻而傷心欲絕的青樓名妓、深宮嬪妃或是大戶人家的小妾。這麼一說,明白赫連鴻不是「普通」的盜花賊而已吧?

  他可以說是夜夜在不同女人懷中渡過的超級大蝴蝶。

  從十八歲起,赫連鴻的「豔」名可說是遠播了。

  「赫連會可以說是魁首的全部生命,他願意犧牲的程度我們都有目共睹,我不敢說他會為了璦沙姑娘做些什麼,但是總是要少點擔心的機會。如果璦沙姑娘會有危機意識想逃,那我想他已經進行得很徹底,逼她不得不面對。」莫上飛回說。

  「那我們要怎麼幫助璦沙──不,應該說幫助我哥哥,順利成婚。我可不要像貝璦沙這樣的兄嫂,那我準會沒命。」嘉瑤想到就要渾身發冷的說。

  「我大概有個想法。」莫上飛「鬼才」稱號可絕非浪得虛名。

  「快說來聽一聽。」

  「很簡單,最危險的地方……有時候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堡內關外戲中戲   直把情郎喚狼君
作者: a2277    時間: 2009-1-22 09:09 PM

第八章

  「什麼?要我去找赫連鴻?」

  早上睡起神清氣爽的璦沙眼不住的眨動著,咬下那熱騰騰的肉包。

  還在為自己最喜愛的慶字號肉包,被璦沙一噴涕搶去而不爽快的赫連嘉瑤,一臉寫著恨字,死盯著璦沙嚼動的嘴不放。

  「請妳尊重一點,應該喊我大哥為魁首。」她沒好氣的喝著手中香氣四溢的金毫綠茶。

  璦沙又拿起另一個肉包說:「妳不要死盯著我吃,我又沒說這盤肉包不許妳吃。」

  說來有氣的嘉瑤朝天求救的掐緊雙拳,咬牙切齒的看著她說:「誰要碰妳噴過口水的肉包子?我才不要。」

  「真是,」璦沙搖搖頭不解的說:「這麼好吃的肉包,不過是被我小小的濺到一點口水,不吃就算了還瞪我。」

  嘉瑤決定壽命如果想要長過這蠻女,首先要練就一身「眼不見為淨」的好本領。

  「你們想出的點子也不怎麼樣,居然要我黏著赫連大哥。萬一像上次一樣讓妳另一個哥哥給捉到,我是跳到黃河都脫不了身的。」她又解決完第二個肉包說。

  「在天下,我哥哥是排行頂尖的高手,如果妳想要逃離他──也只有鴻哥哥才救得了妳。因為赫連會的眼線遍佈五湖四海,只要我哥哥他一聲令下,妳插翅也難逃。」

  璦沙差點沒噫死,「妳……妳太誇張了吧?」

  嘉瑤白她一眼,「我何必用赫連會的名聲能力來嚇唬妳這小ㄚ頭?」

  趕緊喝口水把那口肉包給吞下去,璦沙皺起眉說:「可是赫連鴻那兒……」

  「正巧我鴻大哥今日要出發前往京城長安去,他將要迎娶靖國公的么女德成郡主。妳跟去有幾個好處,在我鴻大哥身邊……另一個哥哥就不敢明目張膽的對妳出手,二來呢──到了長安,妳隨時都可以失蹤在那麼大的京城內,沒有十天半個月也找不到,不就給妳需要尋找爹親的好機會嗎?最重要的,我大哥結婚都來不及,怎麼會有時間理妳這個蠻女。」

  最後那句話,嘉瑤說得極為小聲,反正璦沙已經沒在聽她說話。

  璦沙完全陷入自己的思緒之中。照嘉瑤這麼分析起來,又似乎有那麼點道理。「可是,上回路途一半,在客棧中我不小心碰到妳另一個哥哥,鴻大哥也沒救我啊!他根本半路不知偷妞到什麼地方去了。真的能夠相信他嗎?」

  「那妳不用擔心,因為我也會去。」嘉瑤備極無奈的說。

  「妳也要去?」

  「結婚的人可是我大哥啊!」哪是她想要去呢,要不是上飛哥好言相勸?要她犧牲自己陪這蠻女,成全大哥與德成郡主的婚事,她才懶得理會。「我會和妳每夜共宿一房,防範意外發生。」

  璦沙睜大一雙黑亮的眸子,上下仔細的打量了嘉瑤一番,「和妳一起睡啊?妳該不會踢被或是打鼾吧?」

  侮辱起她來了?有沒有搞錯,誰該向誰求助的?「是嗎?妳要是擔心我會打鼾,我不和妳同一間也成。我可不需要幫忙得這麼辛苦。」

  「好吧!」璦沙勉強的說:「看妳這麼『迫不及待』想要幫忙我的份上,就讓妳跟我睡吧?不過,這下人家可真要把妳當成我娘子、相好的。」

  「妳別欺人太甚了,姓貝的。」嘉瑤顧不得母夜叉的臭名,站起來怒吼說:「妳當然要去向大家坦白妳是個女兒身,並且說出妳真實的身份?」

  「啊?」璦沙小嘴大張。

  這小ㄚ頭有沒有半點基本常識啊?嘉瑤不禁自問。恐怕沒有,她很有自知之明的加上。「妳去把現在的困境,全盤告訴我赫連大哥時,是不是要告訴他妳是女兒身?否則我另一個哥哥為什麼要逼妳當他的小妾呢?」

  「說他有斷袖之癖妳看怎麼樣?」璦沙拉高眉頭,充滿希望的問。

  「貝──璦──沙!」

  好嘛,不說就不說。斷袖之癖有那麼嚴重嗎?不會吧。璦沙心裡嘀咕的說:反正當初女扮男裝只是為著安全起見,現在「安全」的因素已經完全消失,告訴赫連鴻她是個女的,也沒什麼關係吧?

  不知怎麼地,思及要以女兒身出現在赫連鴻面前,璦沙心頭湧上一股怯怯的羞意。

  「怯」意耶!多偉大,多新鮮,對這個她貝璦沙打三歲起就興起過的念頭──害羞,她真想要陶醉個半天。

  三歲的害羞是為什麼,她早忘了。(英明的上天決定:偷偷告訴諸位:那是她貝大公主寶貝的糗事──三歲的初吻……對象是她的寵物,蟒蛇一條。從幼年就可見到這個人的將來……真是「無」比光明……唉!)


  ※※※※※※※※※※※※※

  怡人的晚秋晨光灑落一院的謐靜。

  赫連鴻恢復他白天慣常的穿扮,走進堡內專用來議事的皓天堂。

  「魁首,」諾方榮與莫上飛都等候在桌旁,「早。」

  「這麼早有事要說?」赫連鴻心中莫約有個底,他怎麼也找不到璦沙那小傢伙,若說神算與鬼才決定幫她一臂之力逃亡,他也不會意外。畢竟,家族與幫會的利益向來都排在兒女私情之前。

  「我已經安排好跟您前往長安的人了。」諾方榮說:「等良時一到就出發。」

  「另外呢?」赫連鴻於桌前坐定,並問。

  莫上飛一步上前,「恕屬下有件事要先向魁首請罪。」

  「喔?」他揚眉笑笑,「跟昨天你留在我妹妹閨房內的事有關,對嗎?」
  
  冷臉出現一抹尷尬,「魁首已經知道?」

  「我昨晚曾去探視過嘉瑤,卻聽到男人的聲音,要不是被隻頑皮鬼作弄,恐怕昨夜裡你不會有機會向我請罪──我會一刀宰了你這老小子再說。」

  「魁首要如何處置我,上飛絕不敢有半句怨言。」莫副座垂首斂眉說。

  「你先說你打算怎麼做吧。」赫連鴻黑眼中不設立場的問。

  「我自然會對嘉瑤小姐負起責任。我想要請求你與赫連老爺的允許,把嘉瑤小姐嫁給我。上飛固然沒有萬貫家世能與赫連會抗衡,但我對小姐是真心的。」

  赫連鴻沉默的打量了一會兒。

  「魁首,莫副座的人品是大家有目共睹的。」諾方榮也開口說:「他多年來守護嘉瑤小姐的心,也毫無疑問能帶給嘉瑤小姐幸福。請魁首成全他倆人吧!」
  
  赫連鴻依舊沉默著。

  「大哥,你倒是說話啊!」突然皓天堂雕門啪的被打開來,赫連嘉瑤像是頭莽驢闖進來。

  三個大男人面色各異的看著她,赫連鴻突然笑了,「我的天,就算江湖女子膽大妄為也不會像妳這樣急吼吼要男人快點娶妳回家,小心莫副座不願意娶妳這躁急的姑娘。」

  嘉瑤臉兒一紅,固執的不肯放棄,「我要你答應他,否則我這輩子誰也不嫁。」

  赫連鴻不接受威脅的說:「妳在外偷聽的行徑實在太不淑女,我決定暫時把我的回答保留,一切等我從長安回來再說。」

  「我才不是在外偷聽的,我是、我是帶一個人來見你。」嘉瑤抗辯道。

  「喔?」

  嘉瑤得意的以揚眉回答他的疑問,同時走到門邊說:「進來吧,貝妹妹。」

  貝妹妹?赫連鴻眉頭才剛皺起,一位出塵絕美教人眼前為之一亮的佳人娉婷的走入他的皓天堂內。眉彎如月,唇紅如丹,水靈水秀的一雙眼透著神氣活現的魂魄,那挺秀的小鼻梁像用最上等的羊脂白玉雕的,整個人是那麼的出色,讓他目不轉睛宛如失了神。

  「喂,你看夠了沒?」

  頓時間佳人粗魯又沒好氣的話,把赫連鴻的神智整個拉回來。

  「又不是沒看過我?幹嘛一雙眼像是要吃人似的。」璦沙兩手扠腰,兇巴巴的望著週遭的人說:「你們也真是的,沒看過我穿女裝的樣子,用想像的也該知道本姑娘有多漂亮,幹嘛這麼大出意外的樣子。」

  問題就在於,想像依舊不及萬分之一。男裝時的她,美得夠誇張了,但是烏絲纏梳起女兒家的髮髻與辮髮,一襲窄袖素白長衫,內著薇花短衫配上丈青色銀勾紋襦裙,把她那份婀娜的身段與柔美的肌膚完全襯托出來。

  回復女兒身的貝璦沙,以沉魚落雁一笑傾城來形容,也不為過啊!

  「好了,炫夠妳的本錢了,還不告訴我哥所有的事?小心等一下哪隻色狼又要染指於妳,那我可不管。」最快回神的嘉瑤自己也看久了,才習慣貝璦沙的美麗,到底是女人家嘛。

  璦沙乖乖的對赫連鴻提出保護的要求。

  多諷刺,赫連鴻就坐在那兒,聽著自己先發現的寶貝小仙女,訴說著她為什麼需要人家保護──因為另一個他……要染指於她。

  很聰明,赫連鴻眼神精卻的自諾方榮再溜到莫上飛,肯定連嘉瑤在內都計算著他。他要是揭穿了自己的假面,此刻只會把璦沙氣得更遠。簡單的說,赫連鴻被自己的兩個身分給困住了。他不像璦沙可以隨時變男變女,顛龍倒鳯的胡演亂做一通。

  所有人正陰謀計算如何把他與璦沙分隔開來。

  但,太遲了。

  怎能在他品嚐過她紅唇的可人,她思路的鬼辯,她心靈的天真後,教他放手讓她走?

  女人來來去去生命中,他只把她們當成是休息的愉悅之一。但從沒想過,會重要到像她一樣,能帶給他不同的感受。

  使他想要此生此世,都在她如珠笑語與自我製造的笑話,潑辣與溫柔間,不斷地沉溺。

  「怎麼樣,你別光顧著瞪我,赫連鴻?如果我們還算是兄弟哥兒們,你就要幫我這個忙,帶我到長安城去。」對狀況一無所之的璦沙,拍著他的肩頭說。

  貝璦沙公主,我想帶妳不止到長安去。如果可以,一生一世天涯海角,妳都會與我攜手同行。

  赫連鴻最後一次瞪著眼前故作鎮靜的三人,暗示他不會善罷。然後轉向一臉蒙在鼓內的璦沙說;「好,我帶你到長安去。」


  ※※※※※※※※※※※

  一路上璦沙照樣發揮她作弄人的本事,嘉瑤差點沒口吐白沫向閻王報到。最後,還是莫上飛抬出威脅兼求饒的手段,才讓她轉移陣地,騎馬來到赫連鴻的身邊。所有的人再怎麼不服氣,也都舉起雙手贊成──唯有他是這個刁蠻公主不變的剋星。

  「赫連大哥。」她小臉苦苦的來到他身邊。

  赫連鴻自馬背上回首,放慢速度與璦沙同行,「怎麼了?」

  還是他最好,會用溫柔的眼神看她。「他們好壞,告訴我再不安靜點,要把我丟給那隻花蝴蝶去。你說看看,居然這麼狠心對待國色天香的我,這世上還有公平正義嗎?」

  「所以妳終於不再躲我,肯找我講話了?」

  真是講中她的寂寞小女子心,「你知道我在躲你啊?」

  「這次不會是大哥我又自作多『心』嗎?」

  「沒有」璦沙嘆口氣說:「我是在躲你啊。」

  「為什麼?大哥沒有做什麼對妳踰舉的事,或者妳害怕我就像我……那位兄弟一樣?」

  璦沙搖搖頭,決定坦白說:「這是為大哥著想,我怕我心底那作怪的蟲兒又爬出來了。要知道,從小到大我看見喜歡的,大半都會弄到手上,不管是耍詭計也好威脅也罷。但是我還是有點小小原則──屬於別人所有的,我不會去強搶。怎麼說,我也不當個強盜或小偷。只是,我怕我要破戒了。」

  赫連鴻訝異的看著她嬌容出現難得嚴肅。「破戒?」

  「我想把赫連大哥自那個臭郡主的手中搶過來。」她驚人的說。

  「沙兒,妳……」自從得知她是女兒身後,他給她換了暱稱。

  「我想你一定嚇到了吧?」璦沙悠悠的嘆口氣,「不要擔心啦,我都聽嘉瑤提過了。我知道這樁婚姻對你和整個赫連會的重要。和靖國公攀上親戚後,幫會勢力的擴張就更沒有問題了。身為長子的你,有你的責任,我能瞭解。」

  「妳──」
  
  「噓,」她又搶先的搖頭說:「不要再說了。我心意已決,身為巴蘭的公主,我也有我的身份。萬不可能委身為妾,不論外界眼光怎麼看,我也不要與人共用我的夫君、我的相公。寧願讓人笑我是妒婦,也要我的情郎心內只有我一個人。」

  「我不是塊木頭做的人,沙兒,妳對我講的話非常的殘酷。」赫連鴻黑眼深幽的說。

  殘酷,怎麼會?她都好心的放過他了。璦沙吐吐舌,「抱歉了赫連大哥,我是想讓你知道我怎麼想的。真心祝福你的婚姻,下次我會挑個沒有婚約的傢伙,纏他一輩子。真的不用擔心我。」

  想像璦沙躺入其他男人懷中的畫面,想像她對別的男人戲弄的神情,幾乎要把他所有的理智摧毀於一瞬間。費盡他多年修為的功力,他讓自己面色分毫不變卻無法不心怒。

  於是抿唇不講半句話,踢踢馬腹雙腿夾緊,猛地衝出了隊陣,揚塵而去。

  「赫連大哥?」璦沙被拋在一邊,傻眼的看他離開。怎麼?她說了什麼錯話嗎?不該告訴他嗎?該不是把他嚇瘋了吧?也許是得到她這美女的青睞,讓他不能自己。嗯,沒錯,想必是這樣的,唉,她真是太罪惡了。

  
  ※※※※※※※※※

  巴蘭國的使者扎倫,高坐於長安城最繁華大道──東市大街,鼎鼎有名的飯館內,往下看著熙來攘往的小販、路人與車馬。

  他正等候著迎接自己的主兒,夏德衛,也就是巴蘭攝政王的到來。

  等人是最無聊的,所以他叫了一壺白乾兩碟小菜,就坐在正對著城門的高樓上,既可以監看城門等候主子,也可以飲酒小酌一下。人生約莫就是這樣平靜獨樂的時刻最逍遙。

  說平靜,他眼前看到一大隊人馬騎進了城門,同樓內的人都騷動起來,「來了、來了,那些就是赫連會的人吧?」

  「聽說他要娶靖國公的女兒,會是真的嗎?」耳語也逃不過扎倫的銳聽。

  「看樣子是真的吧!」騷動不停,「哇,好美的姑娘家,這個赫連鴻身邊竟有兩大美女,真不愧是天下第一會的大魁首,這麼明目張膽的帶著女人來迎親,未免太──」

  「你少驢了,那是他妹妹,人家武功高強,少流口水做夢了。」

  扎倫不感興趣的往大隊人馬的中心看去,只見一個氣宇軒昂的年輕漢子。騎在一匹通體烏黑晶亮的駿馬之上。光從他的坐姿,扎倫就看得出是個高手。

  他移開眼光,往他的兩旁看去,在靠近大街的這側,是一位面容冷傲的美女,又著與漢子如出一轍的銳利目光,也是個會家子。而另外一頭呢……

  璦沙公主!扎倫灑了杯中酒,激動的站起來。他不會看錯,必定是公主沒錯。雖然它離開西域時,主子還沒到巴蘭國去,但是從描繪的畫像上與形容上看,還有誰能如此美力並有著不尋常的氣質。聽說公主是個鬼靈精,看樣子過真不假。

  他看到公主暗中放了些東西到一個試圖靠近她的小流氓身上,不多久,流氓滿地哀嚎。

  扎倫微微一笑,太好了,看樣子德衛主兒不用再找,畢竟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啊!

  正當他為這意外收穫而歡欣時,下方也傳來一陣騷動。一羣蒙面白衣人,不知由何處出現層層圍住了赫連會的人馬。

  雙方僵持對立著,赫連會年輕的頭兒,沉穩的促蹄上前,與對方交談起來。就在電光火石間,快得讓人不知何時出手,兩邊人馬已經交鋒。

  公主!扎倫正為璦沙公主擔心,意欲下樓插手一管,卻看見那位赫連會的魁首處處護著璦沙,滴水不漏的把她擋在自己身後。只是公主照樣不改頑皮本色,揮動她手中的小刀嚇唬其他的人,看樣子攝政王說她天不怕地不怕,一定是真的了。

  就在赫連會的人逐漸擊退對方,步步逼進時,整個大街上早已散的空無一人,膽子大的就像扎倫這樣,坐在酒樓上觀戰喝采,嚼在口中的已非小菜,而是那股濃厚的肅殺之氣。

  出現在白衣人這耑的,是一個蒙面白髯的老者,舉著一把重而長的寒鐵刀,對著赫連會的魁首直撲而來,千鈞一髮間扎倫但見璦沙被魁首往身後拋去,魁首也拔出身後長刀對陣,兩把兵器在空中交擊的瞬間,那鏗鏘的聲音劃破長空,更帶出一股火花。

  兩大高手過招硬是不同凡響,年長的寶刀未老,年輕的英雄出少年,兩者都同樣的勢均力敵,也同樣能洞悉對方的動機與出手招數。

  老者放下了長刀,仰頭大聲笑了三聲,揭去面具:「好、好,我沒有挑錯女婿。諸位街坊們,老夫對驚擾了各位甚感抱歉。明日良時本府將要辦嫁女喜事,流水席慶祝,還請大家多多給我面子,就算是老夫對驚擾各位鄉親們的請罪!」

  有人開始鼓掌,紛紛喝采著,原本躲著的人們都出現了。白衣人都除下面具,原來竟是靖國公府內的侍衛與府衙的官差們,難怪敢在大街上當場挑鬥戰事。

  扎倫看著一干人等漸漸隨著老者離開,心裡頭開始懷疑……璦沙公主與赫連會的人,究竟是什麼關係?特別是那位年輕而又身手不凡的魁首。


※        ※※※※※※※※※

  「哈、哈,我真是太高興了,再拿酒來。」靖國公舉杯喝下說:「能夠抵擋我三百招而不敗的,我都要喝他個三大杯。」

  赫連鴻靜默的坐在他身旁。

  「你這小子不錯,我把女兒嫁給你也可以放心。以後結合你在民間的力量,我們大有可為。我的幾個兒子現在都當朝為官,可是像我這樣在戰場上爭取功名的,卻沒有半個。唉,沒有人能繼承我的衣缽,我最是難過。」

  「喂,你這老傢伙怎麼可以問都不問,硬要人家繼承什麼衣缽的?赫連大哥只是娶你女兒,又不是入贅你們家。」

  靖國公冷冷看那小女娃一眼,然後對赫連鴻說:「這麼不懂禮貌的妮子,你帶她在身邊做什麼?我是不反對大男人三妻四妾的,不過如果小妾不懂地位,我倒要德成好好教訓一下這種潑辣ㄚ頭。」

  「喂,你在胡說什麼?」璦沙掄起小拳頭在靖國公面前揮舞著。

  靖國公不耐的把杯子旋出,赫連鴻迅速的拉開璦沙,被那小杯子擊中她不死也重傷。璦沙驚叫一聲,「哇,好詐。暗算人家!我跟你拼了!」

  杯子擊中牆頭碎裂如粉狀。

  「這小ㄚ頭對你似乎很重要,赫連。」靖國公瞇起一眼,「先前你也不斷的保護她,我已經注意到了。如果你把其他ㄚ頭看得比我女兒重要,那我就只有先殺這小ㄚ頭。」

  赫連鴻平視著靖國公說:「你可以試看看。」

  老狐狸對上小狐狸。「你以為我不會?」靖國公反笑問。

  赫連鴻選擇不回答他,而其他的人坐於廳上也都一動不敢動。只有璦沙還在一個勁的生氣著,她才不要赫連大哥幫她出氣。她會自己報自己的仇。想著想著,她瞄到方才那傢伙拼命喝的酒瓶,靈機一動偷偷把桌上喝的茶倒入瓶中。

  反正那老傢伙只顧瞪著赫連大哥,根本沒注意到她。

  「靖國公誤會我們魁首了。」諾方榮出面解圓場說:「貝姑娘是一位朋友,我們魁首是基於愛護妹妹那樣的心意,才處處保護她,請不要多做聯想。」

  靖國公也算找到台階下,「是我誤會了嗎?好,那我該罰。來,大家都喝一杯。」他舉起酒瓶緩緩的倒了一小杯。璦沙眨眨眼,生怕錯過精采鏡頭。他慢慢的飲一口──

  噗!又吐出來。「這是什麼見鬼的──」

  「怕你喝醉,所以以茶混酒。怎麼樣,不會再發酒瘋了吧?老酒鬼。」璦沙拍手哈哈大笑說:「有趣、真有趣。」

  「妳這不知死活的ㄚ頭!」惹怒了靖國公後,驟出殺機,即使是赫連都來不及出手,璦沙已經被靖國公握住了頸際。

  「放我下來,你這頭粗魯、討厭……你可知道你在掐誰啊!」璦沙搥打著他。

  「去死吧!」靖國公才使勁,就感覺一股龐大不知名的魔力相應而生,硬將他的力量給彈出。他居然被彈開了!「妳……怎麼可能?」

  此時赫連鴻已趕到她的身邊,扶起了璦沙身子。她小臉漲紅,脖上的紅指印隱約可見,而且方才的一番掙扎讓她衣領內的鍊子晃出來。

  靖國公瞪著那方白牙,「蚩尤靈角?妳怎麼會有蚩尤靈角的!」

  璦沙揉著脖子,反瞪他說:「我從寶庫裡面拿出來的,你管我哪裡來的?」

  赫連鴻臉色鐵青的握著璦沙的手,「靖國公,我千般忍耐只為了我父母與你的誓約,但你一再出手傷人,莫怪我翻臉無情不認婚約。」

  「你在威脅我嗎?小子。」靖國公暴怒雙眼說。

  「測試武功程度的暗殺是一回事,但是對一個言語莽撞手無寸鐵更不懂武功的弱女子,出這麼重的手,實在說有點過份。靖國公,我們與魁首同進退。」嘉瑤、上飛與諾方榮也都站起來。璦沙或許有點莽撞,但她到底是個孩子氣鬧著玩的小女子,靖國公竟會狠心下那麼重的毒手,出乎大家意外。

  靖國公一揮手說:「快告訴我,妳哪兒來的蚩尤靈角?那是我前兩年贈給我兒子的結婚禮物,為什麼會出現在妳身上?」

  「兒子,誰是你兒子?」璦沙皺起眉說。

  「他是──」

  「還是由我來回答吧!」一個洪亮的聲音自屋簷上,傳入屋內,隨著還有一個黑影跳入廳中,是個高大俊挺的漢子。

  「德衛,我兒。」靖國公臉上有絲激動。

  「哎呀呀!箱蓋怎麼會來了?那箱子八成也在這附近。」璦沙低語,正想拔腿溜走,卻聽到門廳前傳來一個優雅婉秀的聲音。

  「璦沙王妹妹,妳還想要溜到哪裡去?」

  「王姊。」璦沙嘆口氣,舉出去的小腳又收了回來。

  瞧,站在面前的不就是那天上一對地上無雙的「湘」子加「湘」蓋嘛!聽不懂對嗎?簡單的說就市巴蘭的攝政王與攝政王妃,親臨此地。

  男兒俊姊兒俏,一對畫上走出的神仙美眷,看得大家目不轉睛。原來這就是巴蘭有名的黑蛟龍夏德衛與他恩愛的小龍妻貝羽湘,璦沙口中的湘子是也!

  幾年前,湘子還是他父王的寵妾,現在搖身成為黑蛟龍的妻子後,益發嬌俏動人了,渾身散發出成熟少婦的風味兒。她的性感可說是含著卻後勁十足的,光看黑蛟龍黏著嬌妻的模樣,足以羨煞多少世間有情人。

  璦沙嘟起小嘴,「搞什麼嘛!又不是大過年的,沒事團什麼圓。怎麼大家夥兒都聚到這兒做什麼?」

  「妳這個罪魁禍首還好意思說話嗎?」羽湘走到璦沙身旁,溫柔中不失厲色的說:「是誰先逃婚,害得全國上下亂成一片。妳知道為了找妳,差點連城底下都被翻穿了。原來妳早就溜出城外,跑來關內。這筆帳我們還沒算呢!」

  摸摸鼻頭,璦沙顧左右而言他,「唉呀,這麼久不,羽湘姐的小腹又有點凸出了,說看看,是不是妳和他又『有』了?」

  「什麼有了!」羽湘臉兒一紅說:「不許嚷嚷。」

  德衛攬著老婆的肩膀,得意非凡的搶功勞說:「明年妳等著再做姨媽吧!這胎,包管妳羽湘姊生個白胖的小子。」

  「真的啊!」璦沙攪拌成功,歡欣的大喊,「那我們快來慶祝慶祝。」

  用膝蓋想也知道,慶祝的另外一個意思,就是要羽湘與德衛忘了她逃婚的那檔事情。

  有那麼簡單嗎?羽湘掐了下老公的臂膀子,「你看你,讓她這ㄚ頭給騙了。他是故意要讓我們忘了正事。快點把正事解決,否則只怕要讓她給溜了。」

  「夫人說的甚是、甚是。」德衛溺寵的對羽湘笑笑,然後才轉身看著早已被他三人戲碼給弄得頭暈轉向的眾人。

  現在的狀況是這樣的,三方人馬齊聚在靖國公府內。

  赫連鴻率領赫連會的人前來迎娶德成郡主,其中有個搗蛋份子,就是翹家的璦沙公主。這小ㄚ頭啥事都不做,專門惹麻煩。遠渡萬里蹺婚到靖國公府上來。

  靖國公夏靖平,在十幾年前就為未出生的么女,求得這樁指腹為婚的親家。他看上雄厚財勢的赫連家,肯定未來赫連鴻將會是人中龍鳳,所以先下手為強,把自己的女兒硬是許配給他。結婚前夕,還不斷派出殺手測驗它未來女婿的能力,終於鐵定明日要成婚了。

  誰曉得,赫連鴻身邊竟出現個小美女,而且還是唯恐天下不亂的惡作劇高手。

  更出乎意料的,十幾年前,因為一樁誤會而父子成仇的次子德衛,在出外多年後,終於肯原諒他的錯誤判斷,回來參加這樁婚事。

  巴蘭攝政王夏德衛,則是所有人裡頭最清楚一切經過的人。

  他一路追蹤璦沙來到中原,終於查出她改扮男裝後一在赫連會的魁首身旁,宛如一個小哥兒們。同時他也接到父親的來函,請他參加自己小妹的婚禮,嫁的也正是赫連會的魁首。一聽到這消息,他與愛妻快馬加鞭的進入長安城內,一切只有一個目的。

  「很抱歉,父親大人。」德衛站在廳內,對著白髮蒼蒼的父親說:「我不能讓這小做你的女婿了。赫連鴻要為巴蘭國的公主名節負起責任,他必需娶璦沙公主為妻。」

  夏靖平臉色一沉,「你再說一次?」

  「我全調查過,一路上璦沙公主女扮男裝跟在他身邊,傳了出去豈不讓人笑話。唯今之計只有讓赫連娶鴻璦沙公主,才能杜絕一切醜聞。」

  夏靖平生氣的說:「德衛我兒,你竟要搶走你親妹妹的未婚夫婿,給那個關外小國的蠻女公主嗎?」

  「喂,你喊誰蠻女啊!」璦沙雙眼圓瞪。

  但父子二人恍若未聽的,照樣凝視著對方,一股緊張交流著。

  「璦沙公主是貝烈王交給我的責任,父親。」夏德衛挺直高大的戰士身軀說:「她此刻是我的第一要務。」

  「連父子之情──」夏靖平先對自己的這句話苦笑一下,「你什麼都不顧?」

  「我記得自幼小時,是您教導我何謂信、何謂義、何謂德、何謂忠。我只是盡己所責,父親。」德衛平靜的說。

  「這不是報復嗎?」靖平緊張的問。

  德衛搖搖頭,「我不會報復自己的父親,或拿自己親妹妹開玩笑。如果德成有我們夏家優良的血統,她可以尋得其他不錯的親事。至於這個小子,我不能讓給您。」

  夏靖平在內心中掙扎著,他希望能與次子和解有很久的時間了。他聽聞他在西域闖蕩得有聲有色,一直以他的成就引以為傲。這是個機會……雖然失去赫連鴻很可惜,不過聽說剛出爐的武狀元也尚未有婚配……

  「好吧,我答應──」夏靖平正開口。

  「是否有人想到該問我一下。」男主角──赫連鴻冷冷道說。

  現場的氣氛頓時降到冰點。



  蹺婚不成反搶親    新郎不願情難解
作者: a2277    時間: 2009-1-22 09:30 PM

第九章

  璦沙兩個大步跑到赫連鴻身前,一出手就往他額頭探去。

  「妳在做什麼?」他低聲好笑的問。

  「怕你發燒昏了頭啊!」璦沙一臉認真的說:「我攝政王姊夫要你娶我,這是天大的喜事呢!你夢寐以求的結果耶!怎麼你不趕緊道謝我姊夫,還對他冷冰冰的說『是否有人想到要先問我』我看你病得不輕喔。!」

  「夠了,」赫連嘉瑤實在忍耐不住,「妳到底是什麼鬼胎啊!這時候還有心情搞把戲說笑話。」

  「哎呀!怎麼連嘉瑤大小姐也病了。」璦沙嘖嘖有聲說:「不妙啊不妙。」

  「我真是受不了妳!」嘉瑤大吼。

  「瘦不了?我都已經這麼穠纖合度,多一分太肥少一分太瘦,妳當然瘦不了我。」

  「可惡,我不說了啦!」嘉瑤氣得握著拳頭走開。

  璦沙聳聳肩,回過頭來看著赫連鴻笑,「怎麼樣?要不要我大夫來看?」

  赫連鴻哪裡不曉得她腦筋打什麼匭五意。她現在只知道她可以嫁給他,正高興的不得了,誰想要擋著她,八成璦沙會做弄得讓那傢伙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而他呢?無疑,他一直都是要她的。

  不論是邪惡或是正直的那面,兩個赫連鴻都以同一顆心,要佔有她。

  「璦沙,不要胡鬧了。」赫連鴻淡淡的握住她雙手。

  不要胡鬧?璦沙皺起眉頭,「我沒有鬧啊!」
  
  抬起他下定決心的眼,他看著夏德衛說:「公主與我之間,一直是清清白白的。如果你們用這理由強迫我娶她,我是萬萬不會同意的。」

  「什麼?」璦沙拉大嘴兒說。

  夏德衛也很驚訝的看著赫連鴻「你小子在說什麼渾話。這不是個選擇題,你非娶璦沙公主不可。」

  「不,我有我對家族的責任。為了赫連家,我承諾要娶的是德成郡主。」

  為什麼?璦沙小嘴噘得奇高無比,內心非常不諒解赫連鴻陣前倒戈的做法。她可是天下第一大美女璦沙公主是也,誰能夠拒絕與她婚配的?她不管,這影響她的名譽太大了,居然被赫連鴻拒「娶」?

  「如果你不乖乖娶公主,」夏德衛擺好架式,「就等著派人為你收屍。」

  那怎麼可以!璦沙心兒一個噗通,她可不能讓赫連鴻死掉!她要想個辦法,而且要快──什麼才能讓鴻大哥與她之間「不清白」的?
  
  「想要我娶公主──」赫連鴻接下來的話是:可以,只要公主親口說她無論如何,都非我莫嫁,並且絕不違背夫命。可是他話沒說出口,璦沙已經一個飛身拋自己到他懷中。

  在眾人之前,驚天動地的摟著他的脖子嘴對嘴的親親。

  沒錯,還有什麼比這一幕,更能把一對男女由「清白」轉為「不清白」呢?

  問問赫連嘉瑤,她可是有痛苦的親身經歷,完全拜璦沙所賜。

  即使是民風開放的唐朝社會,這麼大膽的行逕,也不由得眾人目瞪口呆足足愣了半天。大家一致的表情,只有四字「飽受驚嚇」得以形容。

  璦沙放開赫連鴻後,得意洋洋的拍著他的肩頭說:「這下,你可就非我不娶了吧!」

  老天!這還算是個女孩家說的話嗎?

  頭一回過神的,是德衛。「羽湘,立刻帶璦沙去換上喜服,今夜就讓赫連鴻與她拜天地、入洞房,再這麼下去我只怕她會把我氣死。如果這小子不肯結婚,我就打他個半死,看他怎麼拒絕娶她。」完全霸主的本色。

  被左、右的侍女加上羽湘夫人親手押帶,終於璦沙很不甘心(又有點竊喜)的離開了。

  而赫連仍為鴻璦沙的獻吻餘悸猶存中。這小ㄚ頭每次都讓他出乎意料!

  「我不會拒絕娶她的。」現在也騎虎難下的赫連鴻說:「只不過──」

  「你還有什麼條件?」德衛不耐的皺眉說:「我保證靖國公依然會給你適當的助力,還多了我夏德衛的勢力,你可說是如虎添翼了。」

  搖搖頭,赫連鴻擔心並非自己的權勢,「璦沙的孩子性強,我要你們答應,一旦她嫁給我後,你們不可以在她背後當靠山。她必須完全聽從我的,不可耍孩子氣找娘家幫忙,若是她三天兩頭當個蹺家逃妻,我不怕她逃出我手掌心,只怕她躲在巴蘭王宮不肯回來。」

  「你放心,等璦沙嫁給你之後,夫妻間的家務事我與羽湘絕不插手。」德衛給他保證。

  有了這張王牌,赫連鴻冷靜的點頭說:「希望你們別忘了。」


  東風嫋嫋泛崇光  香霧空濛月轉廊  只恐夜深花睡去 故燒高燭照紅妝


  要她動都不動的坐在床畔,顯然是高估了璦沙大公主的能力。

  怎麼結婚一點都不好玩?璦沙噘著紅唇,透過蓋頭紅巾底下悄悄觀察著。桌上一對紅燭已經燒掉三分之一,從拜完天地後,她就被人帶進新房內,然後就完全沒人來理睬她了。

  想到方才那一拜天二敬地的結婚儀式,璦沙還是不大敢相信──這麼簡單,她就成為赫連鴻的妻子了,簡直像是辦家家酒。

  「餓死我也,」璦沙覺得八成沒人要理她,自己摘下了紅巾,一跳到桌前說:「反正沒人要進來,桌上擺這麼大『攤』,不吃也很可惜。不如我就自己獨享吧!」。

  話說桌上的玩意兒可真不少喔!

  有棗子糕、金乳酥,半隻的燻雞與其他大大小小十數盤小碟的菜。

  「原來結婚就是要吃這麼大一桌的食物?那真是不脹死也要撐得半死,難怪每個人一輩子只能結一次婚。」璦沙搖搖頭嘆道,「赫連大也就太不講義氣,這結婚是兩人的事,他打算撐死我一個人就好嗎?」

  說歸說,她的筷子還是不停的夾菜、喝湯,不時啜一口小酒。

  不多時就只見一盤盤精緻可口的美味佳餚成空,全都進了咱們璦沙公主的小腹裡去,還有一壺酒也喝得差不多只餘半壺。

  「等下見到赫連大哥,非要他好好向我道謝不可。我多幫忙,剩下這麼一點點的菜給他,差點沒把我自己撐死。」她滿意的望著桌面一掃而空的狼藉杯盤。

  吃也吃過喝也喝完了,接著該做的事是什麼?璦沙打了個飽嗝,「睡覺去吧!」

  那麼大一張床,拿來睡覺再好不過。嘿、嘿,她真是太佩服自己,什麼都知道!
  (她所不知道的是,在寧靜的新房之外,王府內的每處都熱鬧滾滾慶祝這樁匆促的喜事。)

  赫連鴻好不容易擋掉外頭鬧婚的一堆人,並與黑蛟龍夏德衛定完結婚的禮聘後,心情複雜的走向坐落靖國公王府中,單獨間隔開來的幽靜小別院,充當他倆暫時新房。

  現在,貝璦沙公主真的成為他赫連鴻的妻子了。她終於完完全全屬於他了!

  今夜就是他們倆一刻千金的春宵。

  推開門,赫連鴻卻愣在當場,這是什麼?

  哪有他以為的新娘子嬌羞的坐在床畔,一動也不動的等候他新郎的到來。

  桌上原為新人準備助興的小酒、小菜與糕點,也幾乎像被一夥軍隊壓過似的,慘不忍睹。雞骨頭、翻倒的酒杯與喝乾的酒壺滿桌滿地打滾兒。

  赫連鴻強忍著內心的怒火與荒謬的笑意,眼神一吋吋的搜索著屋內。果然,一雙懸於床外的小腳告知罪魁禍首之所在。他反身關上門扉,落上門所後,踱著慢步走向那頂紅木大床,小腿自床沿伸往上是瘦細的小腰兒,接著是微微起伏的胸口與誇張開展的雙臂,在微微飄擺的羅帷帳內,正呼呼大睡如同小豬仔的,不就是那應該「含羞帶怯」的小新娘嗎?

  「含羞帶怯」?璦沙?他怕是癡人說夢吧!

  赫連鴻自嘲的笑一笑,看來這場春宵花月夜,無奈只能讓她「安然」睡過了。

  走到角落的熱水盆前,他掬滿水掉臉上的疲憊,並感覺那層薄薄的臉皮緩緩的溶於水中,他用力揭去那層假面後,抬頭往銅鏡內看去──鏡內那張對女子深具吸引力的臉,也平靜的回望他。

  璦沙若是知道她嫁的不只是赫連鴻,也是她急於逃避的天字第一號淫賊,不知會做何反應?生氣、驚訝還是打死也不相信?

  向璦沙解釋自己的兩套身分這無比艱巨的工作,留待明晨在來解決。這會花點時間,想必十分棘手,不過……既然璦沙已經屬於他,她想逃也逃不了,那麼問題就不算大。

  他甚至已經準備一些小禮物向她道歉,哄她開心。按她小孩子心性來看,相信她不會生氣太久的。

  脫下紅色喜服,赫連鴻凝視著小妻子的睡容微微一笑,她真是個可人兒。坐上床,他為璦沙解開厚厚的裙腰褪下長裙,只留下貼身的肚兜與薄綢底褲兒,猿臂長伸心滿意足的摟著璦沙,胸口相貼甜甜的遁入夢鄉。


  ※※※※※※※※※※※※

  迷迷糊糊的睡了一陣子後,璦沙也不知是什麼把自己吵醒了。

  嗚,好痛苦,不能翻身!還不能踢被!

  她猛地雙眼睜開,映入眼簾的是那層層疊疊以紅色布幔紮出的大紅花一朵,垂下四散的採帛於天蓬之上。這兒是她的新房嘛!

  耳邊傳來沉穩的呼息聲,暖暖的氣吹得她耳根癢癢的,璦沙試著轉頭去看身後是何人,但錮緊她前胸的鐵臂,不用說也曉得是來自何人──赫連鴻。

  敢情他把自己當成綿被嗎?摟得這麼緊。璦沙小嘴不悅的噘高著。

  那有這麼笨的新郎倌,放著她這天仙大美女般的新婚小娘子不要,竟然只懂得呼呼大睡。人家她不過是小小的歇了一下,就等著他用熱情的吻來喚醒啊!

  啊,對了。璦沙忽然腦子被閃電敲了一下。

  赫連大哥是頭次結婚,當然不曉得新婚之夜是要做什麼的。說不定他從沒圓過房,所以害羞得不好意思去嘗試。身為新娘子的她,當然要負起這項偉大的「教育」責任。

  別看璦沙年紀小小的,早年在後宮那些個妃子娘娘的閒話「家」常,許多閨房秘辛,什麼姿勢,什麼部位,她都聽得耳根生繭了。

  既然新郎什麼都不懂,那她這個新娘自然義不容辭要採取主動攻擊囉!

  首先她得自他的懷抱中脫身。璦沙扭動著身子,簡直像是地震來臨一般的,左搖右晃的自他的雙臂中掙扎出來。

  「怎麼了?」想當然耳,熟睡的新郎也被吵醒了。

  透過一丁點的月光(因為紅燭早已熄滅了),璦沙只能大概看到赫連鴻的輪廓,這樣也好,她不希望自己太尷尬到無法嘗試,她可沒見過全裸的男兒郎。小孩子時期的胡鬧是不能算數的。「一切都很好。」

  很好?赫連鴻可不是騙大的。他抱著小妻子的腰兒,擔心的問:「妳想去哪裡?」

  「哪裡都不去啊!」璦沙皺著眉頭,有人新婚夜讓新娘子出門的嗎?

  「那為什麼──」赫連鴻話還沒說完,璦沙突然整個人趴到他的身上來。

  緊張的笑著,璦沙也不懂她的心怎麼會突然失速的猛跳起來。不行!為了她一輩子的幸福與如膠似漆的恩愛,她不可以現在退縮。所以璦沙低頭對身子下的鴻大哥說:「我曉得,我什麼都知道了。」

  「妳知道了?」赫連鴻心一驚。該不會是月光洩了密?

  「對呀!」璦沙害羞的說「人家完全都明白了。」

  「妳不生我的氣?」

  討厭,她自己也是個處子身,怎麼會生他的氣呢?他這麼守身如玉,為他的新娘子保留那副「純潔」的軀體,她高興都來不及了──生氣?想都別想。

  「我非常瞭解你的苦悶,這樣子壓抑自己過日子,是十分痛苦的。」她越說聲音越小。好歹她也是個女孩家,若不是在閨房中,打死她也不會談這麼隱密的男籹情事。

  「妳真的能夠了解?」赫連鴻意外中有驚喜,璦沙比他想像中要懂事得多了!竟能體會他用兩種身分過日子的苦悶。

  「其實也不是十分瞭解。可是我聽以前那些妃子娘娘說:『那個』是非常難過的。」哎喲,越說她越想找地洞鑽進去。

  「妃子娘娘?」赫連鴻發現自己高興太早。「哪個。」

  「就、就、就是『慾求不滿』嘛!」璦沙終於拋開那一點也不符合她的「害羞」假相,得意洋洋的說:「你每天都看著我這個大美女,難免要苦悶。偏偏又不知道要怎麼進行第一步,想必鬱卒了很久。別擔心,雖然你是頭一次什麼都不懂,娘子我很體貼你,你乖乖躺著不要動,我來就行了。」

  赫連鴻必須要腦筋轉上兩圈,才能弄懂他新婚嬌妻在建議什麼。

  他悶著一肚的笑,「沙兒,妳在說些什麼?」

  「不用擔心你面子掛不住啦!我不會告訴別人說:你是處男。我也是頭一回啊!有什麼好害羞的。」她覺得很善解人意的拍拍他結實平滑的胸肌,嗯,觸感不錯喔!

  「妳也是頭一次,那妳知道該怎麼做嗎?」他懷疑的問,嘴角在夜色中可疑的上揚。他的天才小妻子,竟把他當成「處男」來教導了,倒要瞧瞧她學了些什麼?

  「安啦,後宮裡面的娘娘們簡直是無所不談。」璦沙拍著胸脯保證說:「由我來負責讓新婚之夜任務圓滿達成。」

  「那我應該怎麼做呢?娘子。」他由她胡鬧去,反正娶到她的時候,他就料到人生不會嫌乏味枯燥了。他會是處男?也只有天知道了。

  璦沙嚴肅的思考著,嗯……娘娘們都說了些什麼?親嘴、摸他?再來呢?啊!對,要先脫掉衣服嘛!聽說兩個人都要光溜溜的……想到就做是她最大的優點。璦沙立刻動手拉著他的白褂子。「這個要脫掉。」

  「要我脫衣服?」赫連鴻怕她一脫掉,只怕這場好戲也玩不了多久,沒聽過「玩火者必自焚」這句話嗎?「不好吧,我很害羞。不如暫先跳過這一部分!」他建議道。

  「跳過?」璦沙手停了下來。

  「除了脫衣服以外,還要怎麼做呢?」他假裝不懂的問。

  真是個麻煩老公,璦沙自他身上翻下來,「坐下來。」她吩咐道。

  赫連鴻聽話的坐起身,看見璦沙扯下髮釵與束繩,披散下一頭長及腰眼的秀髮,姣白的小臉正對著月光,份外動人美麗,不過她臉上可是直率的不耐。「我看不到你的嘴,誰讓你背對著月光坐!」

  赫連鴻稍稍側移,小心的讓臉半掩在月光底下,「這樣呢?」

  璦沙咕噥一聲勉強滿意,接著伸出她的雙手攬住他的脖子說:「接下來,叫做親嘴。我要親親你的嘴,不要怕。」

  他忍著狂笑的衝動,怎麼會有這麼荒謬的事?他純潔的小妻子要教他這浪子如何放蕩?「遵命,娘子。」

  其實她自己也不大有把握,管他的,硬著頭皮上吧!璦沙深吸一口氣,噘起嘴,緩緩的把自己的雙唇貼到他的唇上頭去。就這樣四唇相貼著。嗯!感覺還不壞!這樣就成了。

  她正想滿意的退開來,腰間上卻被原本像根木頭的老公緊緊一摟,接著感覺到她的雙唇被人以舌頭撬開來,驚人的熱火散漫開來,隨著他霸道入侵的舌頭攻城掠地,璦沙差點就要呼吸不過,暈眩再度襲來,腦中隱約有個印象:用鼻子呼吸,小傻瓜!

  她努力的用鼻呼吸,終於黑暗逐漸地退了開來,她則癱軟在自己老公的懷中。好邪惡的一吻,可是又……那麼的教人虛弱,想要一直一直吻下去!

  「沙兒,妳還好嗎?我做的對不對?」

  璦沙聽見她可愛的老公擔憂的聲音,責備自己怎麼能夠在這當兒,想起那邪惡的採花賊大淫蟲。她勉強自己回答:「我很好,別擔心,你表現得很好──青出於藍。」

  「真的?」他嗄啞的聲中,隱藏著一點什麼……「我還可以嗎?」

  璦沙點點頭,瞇起眼來,想自那一片黑暗中看清楚他。

  「妳讓我信心大增,心愛的沙兒。那麼,我想再多做點嘗試妳應該不會反對了?」他在她耳邊呢噥,大手早已不規矩的滑到她細嫩的背後,沿著脊柱惑人的游動。

  反對?她現在早化成一攤泥,腦子根本作用不了,隨著他親密的尋幽探密,徐徐的帶起她灼熱的情火。他的手指彷彿有股魔力,知道她渴望被碰觸的地方,精準無差的來到她的慾望中心,輕揉慢捻出絲絲火花。

  「我做的對嗎?」他在她耳邊輕語。

  璦沙集中所有的心思,「我不知道,老天,我熱得好難受!」

  「妳要我停手嗎?」他憂傷的問。

  「不!」下意識的她搖頭,但是……「要!」再不住手她會死掉!

  他停下手了,璦沙幾乎要狂吼出聲,全身繃得如同一根隨時都可能會折斷的琴弦。激動的她伸手去阻止他離開,「不要停。」

  赫連鴻就算想停也停不了,已經觸動的情慾火花,早已漫燒成一場大火,誰也無力去熄滅這股早該有所解決的火。「妳想要我碰觸哪裡?告訴我。」

  璦沙不知所措的凝視著他,「親我。」她要求。

  他做了。不只是親吻,他的唇飽嚐過她每一吋熱燄與香津,他解開肚兜兒,讚嘆她完美的雙峯,熟練的吸吮屬於他專享的蓓蕾,逗引它們為他綻放硬挺,也教她幾欲到達失神狂喜之境,嬌喘連連。

  「可人兒,」恍惚間,他在她耳邊細語著許多甜言,不知何時意客為主,他壓在她身上,沉甸甸的體重有絲安心的快感。「我不想傷了妳,不過,這可能會有點疼痛。」

  璦沙不懂,「你要停下來了嗎?」她覺得好空虛,她正要抵達某一點,可是他卻像是不預備帶她去!

  「不,我不要停下來。」他承諾著,緩緩的分開她的雙腿,以某種不知名灼熱的東西,抵著她柔嫩發熱的私處。「我要佔有妳,沙兒,讓妳成為我的妻子。」

  女性的直覺在這一刻發了作用,璦沙肯定知道在她腿間的,將會是可怕的疼痛──就是妃子每次都很曖昧在談的東西,她慌張的推他說:「不,再等一等,赫──」

  未等她的話說完,他已經將自己往她體內推進。璦沙痛呼了一聲,感覺那股撕裂的感覺徹底的貫穿全身,「好痛!」她抱怨著。

  「抱歉,」他喃喃低語,「我必須這麼做,等一下就不痛了。」

  璦沙想說他騙人,但是他靜止不動的給她一點適應的時間,讓她覺得好過一些。「就是這樣,我成為你的妻子了嗎?」過一會兒,璦沙好奇的問。

  赫連鴻正使出渾身解數,想減輕小娘子的痛苦,顯然她不知道這不是說話的好時機。他緩緩的退出一些,她沒有抗議,反而動了動雙腿不讓他離開。他微笑了,她天生的熱情顯然學得很快,「還沒有結束,甜姊兒。」

  「還沒?」她在他底下悶吭一聲,手緊掐著他的背,緊張的問,「還會再痛嗎?」

  「不,痛苦的部分已經結束了。接下來,才是我想帶妳雲遊的樂土。」他誘惑的低語,開始緩緩的揭起恆古不變的求愛節奏,不急不徐的引領她步向雲雨巫山的巔峰。「妳是我的了,小傢伙。」

  璦沙完全迷醉於這陌生的情潮中,她隨著他激熱的運動釋放出愉悅的呻吟與喜樂,緊繃的交歡在最後的瞬間達到高點,他們突破了彼此心中的防衛,互相結合在那光輝耀目的一剎那間,他擁有她,他也屬於她所有。

  過後。

  她沉默的抱著他的臂膀,心滿意足的偎著他。

  赫連鴻撫著她潮濕的後背,拂開濕黏在她背上的髮絲,「沙兒,妳還好嗎?」

  「嗯哼。」

  「不想說話嗎?」他逗趣的問她,「是我弄痛了妳?」

  璦沙搥了他一拳,但是沒講話。

  「還疼嗎?」現在他一心只想寵妻子。

  「當然。」她終於發了小貓似的聲音說:「換你做女人看看!」

  「對不起。」他心疼的低語,「我看看。」

  璦沙推了他一手,「不要,丟臉死了,你想看什麼。」

  「我犯下的惡果當然要負責到底,」他認真的翻身下床,意欲點燈,我可不希望真的傷了新婚的娘子。」

  哪有人講話的,方才在黑暗中她還有地方藏起羞意,一點亮了燈……璦沙捉起被子就往頭上蓋去。

  「不要害羞了,來,快放手。」赫連鴻點完燈,看見駝鳥老婆,也不覺莞爾。「沒什麼好丟臉的,我們都已成了夫妻,還有什麼要怕的呢?」

  綿被在他的大力堅持下,逐漸被拉開,璦沙只好鼓起雙頰,自綿被後抬起頭:「你這人真是討──啊!」

  赫連鴻嚇了一跳,「怎麼──」

  璦沙奪回厚重的綿被,將自己緊緊裹起,退到大床最遠的角落怒叫:「怎麼是你!」

  「我?」赫連鴻反問。

  「你這隻大淫蟲,赫連大哥人到哪裡去了?」璦沙用十指遮住臉兒說:「快把衣服穿上,不要臉的傢伙。」

  「我不要臉?」赫連鴻臉上掛著邪笑說:「剛才那個摟著我還要更多的,是誰?」

  璦沙臉色一白,「你、你、你佔有我的清白。」

  「沒錯。小傢伙,妳剛才摟抱的是妳拜過天地的丈夫。我們剛剛圓了房。」

  她怎麼會搞錯了人,她明明和赫連大哥拜堂完婚的,這下完了──她的清白全教這淫賊給奪去了。「你胡說,我嫁的是赫連鴻,不是你。你欺騙、強暴了我!」

  赫連鴻揚起一眉說:「如果我記得沒錯,妳很配合那場『強暴』,摟得我緊緊的,還說什麼妳好幸福,現在我身上還有妳的牙印!況且,妳嫁的人就是我。」

  「亂說!怎麼可能?」璦沙倒抽口氣,「難道你把赫連大哥怎麼了?你說!你是不是把他給──」赫連大哥必是被這賊子害了。

  「我很感謝妳對我的關心與愛意,娘子。」赫連鴻嘆口氣說:「難道妳還不明白嗎?」

  「明白什麼?」

  「我就是赫連鴻,赫連鴻就是我。」他雙眼直視她:「璦沙娘子,我沒有別的兄弟,赫連家只有我『一個』獨子而已。」
作者: a2277    時間: 2009-1-22 09:44 PM

第十章

  璦沙頭一次腦子完全空白了。驚嚇狀態的最極點──她不曉得怎麼去想。

  赫連鴻是赫連家的獨子,那麼他這個「兄弟」……

  「起初是個很可笑的理由,要我過這兩面人的日子。出自神算與鬼才的手筆,他們認定我這張導致太多麻煩的臉──總而言之他們說漂亮的過火,根本與魁首應有的威嚴形象不合。成立赫連會,需要吸引多方江湖好手,由個毛頭小子當家已經很過分,但是如果一個長的太過漂亮的毛頭小子,根本別想要那些老江湖們上當。他們給我幾條建議,一是自我毀容,臉上加道刀疤什麼,二是完全躲在幕後操作,三是戴上面具。頭一個方式在我父母大力的反對之下,作罷。要我隱身在後,完全不露面,不符何我年輕好動的心態。於是赫連鴻就多了這麼一號兄弟出現。」

  證物就在桌上頭,一張薄薄的特訂膠製面皮。

  赫連鴻披著簡單的外衣,坐在桌前交抱胸前,像是談著不關已事的閒話,那麼樣的冷淡與沉靜。沒有愧疚、道歉或後悔欺騙了她。

  「過久了這種日子我倒也覺得自在。白日的我應付繁雜的會務,時時要面對眾人作出各種裁示、判斷,不能有半點鬆懈。夜晚我可以發揮自己本性,不需要壓抑我狂野作亂的份子,路見不平拔刀相助、調戲一些煙花女子、或是賭博都是我放鬆的方法。單一的日子不再適合我,享受工作也恣意求歡,那就是我的寫照。我著實度過不少荒唐的日子。」

  他說完了,黑眼逕自平穩的望著她,璦沙從剛剛到現在,都維持同樣的動作,緊摟著綿被不放,窩在大床的角落裡。

  「至於我們……那又是另一回事。我想妳不會意外聽到我說:我是故意那麼做的。故意讓妳見到我的另一面,故意追求妳──想一想威嚴冷酷的赫連鴻怎麼可能對一個小男孩毛手毛腳的?但換一方面來說,明曉得妳是個女兒家,卻可望而不可即?那是對我男本色不可忽略的挑戰。換為真正放浪形骸的浪子只是個讓我能接近妳,並擁有妳的方法,否則恐怕我要夜夜不成眠。」

  「你知道我是女兒身?」璦沙終於吐出幾字說。

  「沙兒,」他微諷的嘴角微微上揚,「妳總不會天真到相信,我這樣的情場老手會迷糊到雌雄不分吧?妳太美麗無邪得讓人無法置信,在頭一眼我就懷疑妳的性別,爾後妳不肯解開衣襟與我赤袒相見時,我根本就確定了。當我說我要定妳時,我可絲毫沒有開玩笑。妳若是男兒身倒也罷,是個女兒家……就注定會是我的人了。」

  璦沙微微一凜,「你早已有婚約……」

  「婚約只能約束住表面的赫連鴻,對於真正的我──什麼能夠阻止我去得到一個那麼樣獨一無二的貝璦沙呢?妳不常常說自己是天仙大美女嗎?那麼別的女子在我眼中,也都半點不值了。」他還有心情取笑她說。

  「那麼當你抱著德成郡主的同時,你打算把我藏在哪兒?金屋中當個見不得人的小妾?是不是?」她的聲音中逐漸有了醒覺的憤怒。

  「我們現已成婚,妳不需要知道過去的我如何打算。」赫連鴻冷默的說。

  「站在我面前的這個,是那個威風凜凜的赫連大魁首是嗎?他不敢講自己偷偷摸摸下流的企圖?找另一個赫連鴻出來啊!那個不顧一切不擇手段不折不扣的大混蛋,他就敢承認自己曾經做過的惡劣打算!」

  「妳不會知道德成的存在,那就是我的打算。」他銳眼中終於有了絲人氣,「妳只需要曉得,我會保護妳、疼愛你一生一世,那就足夠了。為什麼要在乎世間的虛名假位,成為妻子不光是一個虛假的名號,妳會擁有我的人,那才是真的!」

  「哪一個?我會擁有哪一個?是浪蕩的還是冷酷的?是溫柔的還是多情的?我恐怕我得到的不論是哪一個赫連鴻,都一模一樣擁有一顆殘忍無恥的心,竟能狠心欺騙我這麼久、這麼苦!讓我周旋在兩個男人間,為情所困!你以為我嘻嘻哈哈就什麼都不在乎嗎?我是個人,不是個玩具啊!當我被那個無恥的赫連鴻強吻的時候,心中想的是我愛的那個赫連,當我拼命告訴自己要成全我愛的赫連鴻時,他卻背地裡在暗算我。算來算去,都只不過要這一身虛浮的身子而已,和別的男人要的沒兩樣!」

  「不許妳胡說。」他怒步上前,握住她的雙肩說:「我要妳的人,也要妳的心。」

  「為什麼?因為蹂躪一個女人的身軀還不夠滿足你嗎?連帶也要摧毀她的心才夠過癮,是不是?」她怒吼回去。

  不是、不是,為什麼她有這個能力完全醜化這件事?他心中存的,無不是他最想最愛最願去做的──珍寵她一生。難道他有錯嗎?手段、過程真那麼重要嗎?只要他們互屬互愛一世,有什麼不能夠忘記的?

  「沒錯!」他氣極反說出相反的心意,「我是,我不但要蹂躪佔有還要摧毀妳。是,那就是我的企圖,妳說的對極了。」

  璦沙捉起床上的枕頭朝他扔,「滾出去!」

  「不,這兒是我的新房、我的新床,妳也是我的。我不但不滾出去,還要再次的蹂躪妳,妳大可以高喊這不是妳要的,但我們都知道妳是在欺騙自己,因為只要我的手碰妳不到一刻鐘,妳就會在我懷中欲死欲仙──」

  他下面的話被璦沙一巴掌打去,但他也不甘示弱的握住她的雙腕,壓到她的頭頂上,雙唇殘忍的輾壓過她的唇,恨意與怒氣交纏在一起,釋放出高度的熱情,媲美電光火石時交會所擊出的璀璨。

  當溫熱堅實硬挺的男性身軀罩到她發燙嬌小的女性身體上時,璦沙試著咬他踢他抗拒他的佔有,他憤怒的高喊:「我恨你,姓赫連的!」

  「是嗎?小可愛。」他燙熱的唇含住她一邊凸起的粉紅蓓蕾,喃喃低語著:「那麼妳的恨是我品嚐過最誘惑人的,我的敵人中妳是我最喜愛的,而妳是我的……娘子。」

  璦沙咬唇抵抗那逸口而出的呻吟,「混球,去死吧!」

  「我計畫要那麼做。他以膝蓋突破了她的雙腿,長指探入她禁密的深幽,並且冷酷的呢喃著:「但我要帶妳一起去,我們將會一起經歷這段最美妙也是最歡樂的死亡之舞,妳會渴望與我同行,妳會求我不要拋下妳。」

  如果她可以開得了口,他會詛咒他嘲笑他,但所有的力氣與知覺全都湧入被他碰觸的那些點,全身的血液化成一團熱火,燒炙她怒漲的神智,當他無恥的唇不斷的下滑,巡梭她全身的每處神秘,她的抗拒全變為最大的笑話。

  他的話正以可怕的速度成為事實。

  拖延著最終的結合之樂,他延宕在她身上火熱的軀體,不停的把她往慾望的深淵吸附過去,他棲息在她雙腿之間,摩蹭並且騷動每一分她所不想擁有的知覺,逼她咬緊雙唇抗抵那小小死亡誘惑。

  「說妳要我吧,沙兒。」他微微推進些,卻不願給她滿足。

  她想狂吼,想要迎上他的堅挺,教他不許離開。「不,我寧願死。」

  在那磨人的一刻中,她說的話全是真實的,沸騰在她血液中那騷動的每個小泡泡,渴求發疼的體膚內,都在要求一死,尤其是他逗弄的進退中,她已成了無助的傀儡,痛恨背叛的身子竟不再屬於她所掌控。

  他俯下身,灼熱的唇在她的頸項邊廝磨,「放棄吧,璦沙,讓我帶給妳快樂。」,。

  璦沙猛著睜開雙眼,凝視他那雙時時刻刻都糾纏不休的邪惡黑眼,揉著兩蔟慾望的火燄在其中,自他額際垂滴下的汗珠流下長濃的睫毛,他優美的雙唇緊抿成一直線,頸部的肌肉也因為全 的自制力,緊繃到極點。他也開始緊張了。

  在那洶猛的情慾狂潮中,璦沙突然有了點笑意,這是場兩個人的戰爭──可以兩敗俱傷,也可以兩者皆贏。她該選擇的是什麼?

  小手拂上他的胸前,緩緩的以指尖劃過他堅硬強壯的胸肌,她碰觸到他同樣敏感的扁平乳頭,聽聞他銳利的倒抽氣聲。「我不放棄的話,你又要如何呢?」她得意的問。

  他粗魯的捉住她的小手,壓制到她頭枕的兩側,一面低下頭兇猛、低沉的笑說:「那麼,第一回合,妳可以獲得一些小小的獎品。」

  她沒有機會問他獎品是什麼,因為他一口氣進入她,兩人都因為那遲來的強烈喜悅而呻吟,共同款擺投入那奪魂動魄的小小死亡之舞。


  ※※※※※※※※※※

  「我要休夫。」

  璦沙難得端莊的坐在花廳中,看似平常的與她的王姊羽湘夫人飲茶談天。

  貝羽湘知道這小倆口有問題,從今天早上那應該熱情如火的新婚夫妻突然各走各的,一句話也不說的離開靖國公府,住進赫連會在長安城內的寓所後,誰都能聞出他們之間的火藥味兒。所以她手上捧的那杯茶一點也沒因為訝異而灑出來。

  「湘子,妳不說話嗎?」璦沙瞪了她一眼。

  「在大喜之日當天晚上,妳的夫婿也就是赫連鴻,已經要求我們身為娘家的人,不許涉入你們夫妻間的口角中。因此,王姊我不適合發言。」

  「什麼?妳不再管我、關心我了嗎?」璦沙倍受打擊說。

  羽湘點點頭,「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妳應該和赫連鴻把問題釐清,不該說些孩子氣的話。」

  「孩子氣?他欺騙我!難道我該悶不吭聲?」璦沙拍桌子爆跳起來說。

  「妳敢說妳完全都告訴他實話?」羽湘平靜的指出,「妳難道沒有改扮男裝嗎?就算他過著兩面人的日子又如何?娶妳為妻就證明他對妳此心不假!」

  「他是被逼的。」璦沙噘著嘴窩。

  「或許。」羽湘點頭同意說:「那麼妳就休夫吧!只要妳提出他沒有碰妳、或天天虐待妳或是他根本在閨房中無能,那妳就可以休夫。」

  講到這幾點,璦沙不免想起火辣辣的新婚`之夜。說赫連鴻無能?打死也不可能。

  「我想妳不是真的那麼恨他吧。畢竟是妳自己以身獻吻才得來的一樁婚姻,為什麼要讓怒氣毀了它呢?王姊我可是有親身經驗的,馴服一個真正的男人,不是那麼簡單的一件事。我倒覺得赫連鴻和妳很相配,一個不論才智或是手段都足以保護妳,無論妳惹什麼麻煩他都能解決的人。瞧,連妳都會被騙倒的人,可不多吧?」

  璦沙回房後還在想這羽湘王姊的長篇大論,但她總認為湘子的心早就一面倒,光替赫連鴻說好話,根本不可以信賴。她決定要求救。


  親愛的拉喜妹妹:
  姊姊得知妳已嫁給突厥韃子後,幾度不敢相信。既然扎
奇說這是妳也同意的,那我只好祝福妳與那位蔚兀爾能幸福美滿。不過,重點是,王姊此刻深陷危機當中,請速速前來救援。附上所需的銀票與位置圖一張,王姊只能期待妳的好消息了。
                       姊  璦沙上



  她那聰明的拉喜妹妹,一定會有解決這裝婚姻的萬靈丹,只要依靠她準沒有問題。璦沙極有把握的想,並把紙書放入竹筒內,繫在專門傳達訊息的鷹捻腳踝,把信件發了出去。

  ※※※※※※※※※※※

  「妳說要休夫是怎麼一回事?」

  恢復平日那副高高在上魁首模樣的赫連鴻,大跨步走進他們共用的廂房內,原本待在房內替璦沙換裝的小侍女匆忙的告退,只留下穿了一半衣衫的璦沙。

  她先是冷靜的一抬眉,然後若無其事的回身繼續繫著腰帶,「休夫,不懂嗎?就是不要你做我的相公。」

  「我這個相公有哪一點不符合妳的要求啦?我盡了我作丈夫的職責,不像妳。」他憤怒的失去往常的鎮靜。

  「那換成你休妻好了,我不在乎。」她坐在椅上套上黑色獒皮靴。

  兩大步他站到她的面前,「妳想都別想要離開我,貝璦沙。妳就是不肯長大一點是嗎?為了那點小事,妳要與我作對到什麼時候?」

  抬頭望著他那雙飽受困擾的激怒黑眸,現在她才看穿……為什麼她老覺得赫連鴻和他的兄弟眼神是一致的,因為不管他如何易容改裝,不會變的是那雙黑眸。深黑如炭,正是他那顆心最好的寫照。「讓我走。」

  「我不會那麼做。」他黑眸中眼神一冷,轉身走到門口落了鎖。

  「你在做什麼?我要出去騎馬。」她憤怒的站起來,「你別以為可以囚禁我──」

  他正在脫下外袍,那簡單的動作教璦沙口舌乾燥心跳加速,她很記得夜晚他的氣味與感覺……可是現在是大白天,外頭來來去去一堆的僕傭──

  「別想了,妳還沒走到窗子口,就會被我捉回來了。」他立刻看穿她搜尋逃生之路的打算,低聲笑說:「別告訴我,想到要在白天親熱,竟讓妳這無所不怕的大公主,倉皇而逃。太不像妳的作風了。」

  親熱,她果然沒有料錯。「你以為這樣就能把我留下嗎?笑話,親熱算什麼。我隨時都可以去找別的男人。」

  「只要妳敢看別的男人一眼,我就會打得妳下不了床。」他冷冷的說。

  「你威脅我?!」

  「錯,娘子,妳又誤會了。」他輕柔的,危險得像條伺機而動的蛇,「我言出必行,妳要我說幾次才明白?」

  璦沙想說她根本不想明白,但在她來不及尖叫之前,他已經抱起她往內室走去,進行他所謂的親熱活動。

  半個時辰之後。

  赫連鴻套上長褲,繫起腰帶,在他胸膛上留著他小娘子的激情咬印,不過他也在她雪白的身子上留下不少親熱的瘀吻傷痕。不論在哪一方面,他們都有著勢均力敵的氣勢,當然,在經驗豐富的程度上,他們還有很大的距離,然而璦沙是個好學生。

  「我恨你。」她氣喘吁吁的坐在床上,小臉通紅的說。

  「而我愛妳。」他輕鬆的說。

  璦沙一愣,「你說什麼?」

  「我說我愛妳。」他黑眼中邪惡的魅惑又出現了,「我不能沒有妳,小沙兒,妳是我眼裡唯一特別的。」

  璦沙幾乎要不能呼吸,「騙人。」

  他漾在唇邊的笑意是那樣溫柔俊美,讓她過度憤怒而忘懷的情意也一併湧上。

  「我希望我是騙人的。」他坦誠,「因為我真的會感到恐懼,從來沒有一個女人需要我這樣費盡心思的強留;從來沒有一次我會為了無法控制的熱情,拋下一桌子的公事,或是一羣開會的堂主,只顧著與妳親熱;不擇手段到利用妳會懷我孩子的便宜,讓妳鎖在我身邊,對我也是個嶄新的經驗。我希望我是騙人的,我懷念我失去的自由,我曉得它再也不存在了。」

  他說完這些話,就開門離去了。

  璦沙則浸淫在一番新的震撼之中。為什麼?她從沒有由這個角度上,看整件事的經過,或許她太過份了些?她是嘛?

  ※※※※※※※※※※※

  「一切說起來都是你闖的禍,豬葛亮。」

  待在馬房中,璦沙正面目嚴肅義正詞嚴的告訴那頭大豬公說:「從頭到尾你都看得一清二楚對嗎?我和鴻哥,若不是因為你東闖西撞,才不會牽出這一堆討厭的情緣。全怪你亂點鴛鴦譜把我和他硬給扯在一塊兒,曉得慚愧的話,就不要再猛吃猛吃了,快點懺悔才對!」
  (要求豬公懺悔?恐怕連蒼蠅都要笑到捧腹摔死。)

  豬葛亮發出一聲類似無耐的ㄍㄨㄥ聲,兩隻綠豆小眼眨巴眨巴的看著璦沙。「妳到底要我做什麼啊?」那眼神彷彿在說。

  「那,這就是你陪罪的機會了。」璦沙雙手扠腰,然後認真的掏出一塊碎布說:「咬著這塊布闖到屋子裡頭去,嚇唬嚇唬他們,最好順腳踩昏幾個人,我保證你就有大餐可吃,否則我一定會宰了你當成豬肉乾來吃。」

  窮極無聊的,豬葛亮打了個呵欠,「擱來這套嘛沒用」。

  「豬葛亮!好啊!小心我閹了你當成──」

  璦沙只見大豬公突然精神一起,雙眼發亮的撞開了門板,咬走那塊破布,往重要的大屋子裡面衝了過去。

  「嘿、嘿,不怕你不聽話。」璦沙收起那把剪刀,慢吞吞的數著拍子,打算在高潮好戲前,好好的欣賞這一手自導自演的鬧劇。

  話說豬葛亮一闖進大廳,就東奔西撞,翻了桌子倒了花瓶碎了昂貴骨董,這些都不算,追在牠後頭的眾人,個個人仰馬翻才精采無比,別看牠鎮日吃吃喝喝,真要躲起人來……那身滑不溜手的肥肉還真傷腦筋。

  「在鬧什麼!」赫連鴻自書房外吵到大廳來看究竟。

  豬葛亮猛嚎一聲,鉅力萬鈞的朝他衝撞而來,赫連鴻露出許久未演的絕學,單腳一跨就踩住牠的衝勢。「這是什麼?」

  他瞇起眼,撕扯著牠口中咬的碎布,看起來像是一塊……雞心嗎?上面還是毛筆寫著幾個龍飛鳳舞的大字。他剛看完,就聽到門口忽傳來一聲「噢,我的老天啊!」

  璦沙一張促狹又可愛的俏臉,正在那兒對著全屋子的混亂,「喂,你那麼喜歡那頭豬,就把牠送給你好了。不過呢,我有個條件,你得要教我怎麼樣踩住那頭豬不動。怎麼樣?好買賣吧?就知道你會喜歡,不回答就是默許囉?」

  原來如此。赫連鴻的酷臉柔化了一點,他把碎布擺在一邊桌子。

  「你光盯著我瞧,怎麼教我踩豬啊?你說話啊!」她朝室內走進一步,一腳竟踩碎了一株可憐的水仙花
「敢情你是想強搶我的豬嗎?告訴你買賣就是買賣──」

  璦沙的話不需要在往下說,因為赫連鴻已經一把攬住了她,在眾人面前狠狠的低頭親吻住那聒噪的小嘴!

  許久許久之後,他抬臉看著臉兒酡紅的可人兒,柔情萬千的在她耳邊低語,「這是我第一次見著妳,就該做的事。現在我要全補回來!」

  璦沙臉雖紅著,但她可不害羞,她攬著他的頸子雙手交握,「還等什麼?需要我傳授宮廷秘笈不成?我可不想在眾人的面前表現這一幕喔!」

  「該死,我娶了個小怪物。」赫連鴻臉上逕是笑意,「娘子。」

  她吹氣在他耳邊說:「還不是讓你害的!」

  「那我當然要負責到底。」他一派認真的說:「在那之前,我要聽妳親口承認。用布寫的不算!」

  這次她可真的不好意思了,「這麼多人……」

  「在我耳邊說。」他低下臉頰。
  
  璦沙靠上他的耳朵,親熱的說:「我喜歡你、最喜歡你,我愛你,相公。」

  「好。」赫連鴻滿意的大笑,「那麼我們就去檢查一下妳是不是個小怪物吧!」

  璦沙不依的埋首在他的胸前,聽他那震動起伏的胸口正訴說兩人的愛意。老天,她最滿意此時的他,不但是溫柔的、多情的也依然是狂野而邪惡的。

  有「夫」如此,「妻」復何求?


  ※※※※※※※※※※※※

  「到底那塊破布上寫了什麼?讓大哥那麼發神精?」依然深受打擊的赫連嘉瑤嫉妒的看著他們遠遁進房內的身影。

  鬼才莫上飛拾起那塊破布,遞給了嘉瑤。「什麼鬼畫符?」她一瞧之下罵道。
  (璦沙草書非常難懂,獨家揭密:讓我們重頭開始   愛你的,璦沙)

  莫上飛搖頭攬著她說:「不管她與魁首了,總之他們是我見過最天造地合的一對。」

  「那我們呢?」嘉瑤視輸給那小妮子為奇恥大辱。

  他揉著下巴說:「妳大哥終於答應我們的婚事,這回答好不好?」

  「真的!」嘉瑤尖叫聲可以衝破屋頂。

  毫無疑問的,又有兒童不宜的場面出現了,自己想像吧!


  ※※※※※※※※※※

  過了不久,璦沙他們的房中傳出:「啊!」

  請別誤會是激情的叫喊。「怎麼了?」他問。

  「完蛋了,我向妹妹求救的信寄出去,她一定會趕到長安來救我的,完了!」

  「璦沙?什麼求救?」

  「……」心虛的結果,就是一雙可憐兮兮的雙眼。

  「貝──璦──沙!!」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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