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莉討論區
標題:
慕雲曦 -【鳳還巢之一】襲月格格
[打印本頁]
作者:
redorange
時間:
2009-1-14 01:13 AM
標題:
慕雲曦 -【鳳還巢之一】襲月格格
一天、兩天、三天……十天!
喔!她已經整整十天沒見到他了
她緊抓起棉被嗅一嗅—他的味進也變淡了!
討厭!她討厭這裏的一切,因為這裏沒有他!
為什么皇阿瑪不準她去崇陽宮找宣奕?
為什么她不能再像從前一樣,從早到晚、隨時隨地“黏”在他的身邊?
沒聽到他的心跳聲,她就是睡不著嘛!
她只好夜夜“跋山涉水”地溜進他的寢室,爬上他的床
人家這么辛苦,他竟老是臭著一張臉,
說什么“男女有別”,不淮她這樣,不淮她那樣的!
好不容易他們到江南“辦事”
沒了皇阿瑪的“法眼”監視,他們應該可以再像從前一樣——
只要見到他,就會看到她?
錯!他還是對她不理不睬!
可人家四阿哥不過對她好一點,他就兇巴巴的要她“吃吃吃”!
那他為什么就可以“吃”怡春院姑娘的嘴巴?!
不公平!他不是說男女授受不親嗎?
難道那只是借口,事實是—他不再喜歡她了?
作者:
redorange
時間:
2009-1-14 01:14 AM
楔子
“快追,快給我追。”
“是!”
“他們逃進叢林裏去了,天色太暗了,我們瞧不清楚呀!”
“把燈籠打著,點火把,快點進去給我搜,要是讓他們逃掉了,你們一個個腦袋都不保。”
“是!”
黑壓壓的人影包圍了整座圍場,沉黑中遠遠望去,只見點點火光,像滿天星鬥般,一燦一燦的。
遠遠的前頭,有一男兩女狼狽的拚命地跑著。
“啊——”貴婦人手中抱著一女娃,萬分疲憊的她,一個不察,腳下絆著了石頭,整個人撲倒在地。
“福晉,福晉!”一旁的丫環寶珠萬分驚惶的扶起跌倒在地的女子。
這名喚福晉的女子正是當今和碩親王的正妃,也是多羅郡王的寶貝女兒範樗,當玄顫還是二阿哥時,便入了宮。
而今玄顫才剛冊封為親王不過兩年,沒想到,今兒個卻被判了個“以下犯上”謀刺皇太後之罪。連人證物證、假借玄顫之手傳出的密令等等俱在,鐵證如山,但冤枉啊!這些……這些事……他們根本毫不知情。
“不……不走,我們逃不了了……”範梣氣喘吁吁,淚珠漣漣。“王爺,你快逃吧!我和寶珠留下,有什么罪,我擔下便是了,要殺要剮,我任憑他們處置。但……你不能死,你是皇上最倚重的人呀……”
“梣兒!你說這是什么話?我怎么可能留下你,你是我的愛妃呀!”玄顫真恨,自己只是一介文人,沒有能力保護心愛的人。
“王爺,你走呀!他們是存心置你於死地的!皇上如今人在避暑山莊,護不到你,範梣一介女流,死不足惜,但王爺你不同,你是龍體,王爺,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呀!”範梣明白茲事體大,她不求茍活下去,但求這冤情有昭雪的一天!
“不要說了,梣兒,那姦賊如今是鐵了心,不置我於死地,他是不會罷休的,我們一起逃,逃得了算我們命大,逃不了,咱們就一塊走吧!事到如今,我也不貪圖什么富貴榮華,我只求能和你永遠在一起!”玄顫深情款款的注視著範梣,眼眸中凝滿著癡戀。
“王爺……”
“不要說了,這是我的命令,懂嗎?”
能得玄顫此生的深情相待,範梣感動得無以復加,此時,她懷中的女娃兒受到驚嚇啼哭了起來,小小的哭聲,讓範梣這做母親的肝腸寸斷。
“襲月,月兒,娘寶貝的孩子,娘真舍不得你……”範梣的心都碎了。這孩子出生才不到一個月,便要夭折了!
蒼天!你怎能如此的殘忍!
“那邊有嬰兒的哭聲,往那邊搜去。”後面傳來追兵的聲音。
“是,!”
點點火光朝這兒集聚前來,範梣嚇得用襖布緊緊裹住嬰兒,顫聲道:“孩子,月兒,乖呀!不要哭,不要哭……月兒乖……”
“梣兒,我們快走吧!”
玄顫一把抓起了範梣,寶珠卻在此時跪下。
“寶珠,你這是做什么?”
“寶珠有幸,得善良的福晉收在身邊,讓孤苦的寶珠有了依靠,現在,正是寶珠報答王爺和福晉的時刻,寶珠有幸替王爺和福晉犧牲,這是無上的光榮。寶珠死後,請福晉不要為一個丫頭而傷心。”
寶珠正氣凜然的說完,拔腿就朝反方向奔去。
“不要哇!寶珠——”範梣驚慌失措的吼著——這怎么可以?寶珠和她一起長大的呀——淚滴滴答答的往下掉。
“快走吧,梣兒,不要辜負了寶珠的一番好意,更要為月兒想一想!”
玄顫拉著傷心欲絕的範梣往樹林深處奔去。
是呀!她就算再傷心,也要替懷中的孩子著想,還有另一個——麝日,教年嬤嬤抱著逃走,也不知逃到哪裏去了,天下之大,何時她才能再見到麝日?
這對雙生姊妹,生下來才不過一個月的光景,便被迫分離。
範梣的心好痛,在倉皇之際,她和玄顫逃到了溪邊。
“這是哪裏?我們現在要怎么辦?”而對著這一條寬闊的溪流,範梣一時之間全慌了。
“別慌,我看看四周。”藉著月光的指引,玄顫看清了四周,同時發現了一條破舊的獨木舟。
“太好了,我們可以抱著月兒乘這個獨木舟逃走!”範梣心底驟升起一股希望,但卻見玄顫眉眼間深鎖陰鬱,她有了不好的預感。
“怎么了?”她吶吶的問。
玄顫有些喑啞的開口了。“這船太破舊,船板間隙滋生綠苔,恐怕只有月兒一人能乘坐。”
“什么?月兒一人?她只是個嬰兒呀!萬一不幸船沉了,豈不是……”教溪流給淹沒!範梣心口一緊,呼吸急促起來。
隱隱約約間,追兵的聲音迫近,此刻他們是前無生路,後無退路了。
“梣兒,對不起!就算我貴為親王,也是個不中用、不值得倚靠之人,才會讓你受到這種苦。”玄顫歉然的說。
“不!”範梣盈盈一笑,伸出手指抵住他的唇瓣。“不要這么說,就因為你慈悲、和善、憂心憂民,皇上才會如此倚重你,封你為和碩親王,雖然,這個地位帶給你我這樣的局面,但,我依舊不後悔嫁給了你。可是……月兒還這么小,我多么希望她能夠活下去……”
講到這,範梣和玄顫同時望向獨木舟——這是一個機會,雖然冒的險很大……
“梣兒,把孩子放上去吧!”玄顫下了決定。
“月兒,我的孩子!你要原諒娘,要原諒娘啊!”範梣淚眼婆娑的將女嬰放在獨木舟上,萬般憐愛不舍的再望上一眼,這才狠下心,將獨木舟推下溪流中。
“孩子……我的月兒啊……”範梣哭得肝腸寸斷,不能自己。
玄顫緊緊抱著愛妃,望著獨木舟愈飄愈遠,終至消失在溪流的彼端;而後面的追兵已逼近,腳步聲愈來愈大
範梣跪下來,明亮的雙眸望著天上的明月,雙手合掌禱告著:“月神娘娘,範梣祈求你保護這孩子,求求你…她還小……你要保佑她……”
作者:
redorange
時間:
2009-1-14 01:15 AM
本帖最後由 redorange 於 2009-1-14 01:19 AM 編輯
第一章
清朝
北京紫禁城禦書房內——
“依你們看來,朕目前要立太子之位是萬萬不可了?”皇上問著,冷冽的眸光略為沉思著。
大學士張玉書立刻上前道:“是呀!皇上,何必急於立這太子之位呢?諸位阿哥都還十分的年輕,不如再緩個兩、三年,再決定吧!”
皇上面色凝重的坐在龍椅上,沉穩的神態,教面前的眾人一陣屏息。稍後——
“玉書說得也對。”皇上再看看眾人:“你們認為,朕的孩子們有哪個有能耐穩坐太子之位?”
張玉書、牟慶言、楊涵等三位朝中大將,互相你看我、我看你,最後由頤碩親王牟慶言開口拱手道: “依臣看來,各個阿哥人品、學識,相貌皆不俗,只是這立太子之事,太過於重要了,一個弄不好,這後宮……只怕會不安寧。”
“是呀!不寧……”皇上攢眉,想起當年和碩親王即被
人陷害,和範梣雙雙自縊在河邊,一雙剛產下的女娃兒也消失無蹤。範梣與他親如姊弟呀!如今那對女娃兒……
“楊涵。”皇上喚道:“關於朕的那一雙侄女,至今有下落了嗎?”
“臣辦事不力,請皇上恕罪。”楊涵立刻跪倒在地。
楊涵覺得汗顏,他身為宗人府的宗令,蒙皇上聖恩,被封為內庭行走,隨侍君王左右,對於和碩親王這件公案,查了近十年,卻無絲毫進展。
“罷了!罷了!這不關你的事。”皇上擺擺手。“起來吧!”
“謝皇上。”
牟慶言等三人見皇上神情不悅,彼此交換一眼。
牟慶言再度拱手道:“皇上,最近氣候不錯,不知皇上有沒有興趣上圍場狩獵,正好藉此機會,可以看看諸位阿哥的英姿。”
“這個主意倒是不錯。”皇上一聽此提議,愉悅的笑了,
“最近真是一點開心的事也沒有,去舒展一下筋骨也好。你們看,這日子哪一天好?”
“下個月初八是個好日子。”
“初八呀!好,就那一天吧!”
“皇上,臣有事稟奏。”張玉書上前道。
“說來聽聽。”
張玉書有些驚惶,但想起昭妃的苦苦哀求,不得不硬著頭皮,道:“此次圍場狩獵,可否讓六阿哥一同隨行?”
皇上皺眉沉思,好不容易才想起了這個兒乎讓自己遺忘的兒子。
“你是說宣奕?”隨即搖搖頭:“這孩子不行呀!打從娘胎生出來,身子就不好,大病小痛不斷,六歲那一年,和其他兄長一塊習武,不到半個時辰便昏倒,還病了三天,這上圍場狩獵是多么浪費精神力氣的事,朕怎么可以冒這種險?”
“皇上,六阿哥已不可同日而浯。”
“喔!”這句話吸引了皇上的注意力。“這話怎么說?”
“六阿哥今年已滿十二,這幾年在昭妃的悉心照料下,不僅身子骨已逐漸好轉,而且上回臣進宮來,經過文淵閣時,看到六阿哥正跟著諳達(武術教席)切磋武藝,掌法俐落,氣宇軒昂,頗有皇上的氣勢與風範!”牟慶言在一旁補述道。
“喔!真有此事?”皇上大感驚奇。“朕有好一陣子沒見到宣奕這孩子了,改變竟有這么大嗎?”
“回皇上,六阿哥的確是脫胎換骨了。”張玉書又道:“就連朱師傅也稱讚六阿哥學習能力強,年紀雖小,卻是眾阿哥中最勤奮好學、聰明伶俐的一個。”
“這朕倒要仔細看看了。”皇上大笑。“這次圍場狩獵,
叫宣奕一塊兒來,朕要親自考考他。”
-----
圍場狩獵這一天,皇上見著了宣奕,他瞇起眼,打量著這許久不見的兒子,鷹隼般銳利的雙眼透露著執著,器宇軒昂,渾身散發一股屬於王者的氣勢,高傲而不可攀。
“好、好、好。”皇上迭聲道好,聲如洪鐘。“昭妃教得好,宣奕,皇阿瑪問你,第一次上圍場狩獵,你怕是不怕?”
“回皇阿瑪,宣奕不怕。”小小的一雙眼,露出堅毅的神色。
“好。”皇上勒住韁繩。
這就是他爹!在宣奕眼裏看來好高大、好威嚴。高貴如神祗般。
宣奕深吸一口氣,力圖鎮定的望向四周,皇上的身邊跟著一些武將大臣以及諸位阿哥,其中有兩位看來最出色,大阿哥宣倫個性敦厚、慈悲心腸,深得皇阿瑪的器重,近一年來,天天隨皇上上早朝;另一位則是四阿哥宣儒,為人看來親切和善,頂著一張貌賽潘安的臉蛋,是諸位阿哥中最為俊俏的。
宣儒此刻正看著他,優雅的朝他一笑,折扇“啪”的打開,輕輕扇呀扇地,優雅的俊公子模樣表霹無遣。
宣奕一震,自知自己比不上四阿哥那種“腹中有書氣自華”的高貴氣質。心中一黯,便勒馬退到一邊去。
敖罕看了心知肚明,騎上前拍拍宣奕的背,替他的小主子打打氣。
宣奕回以感激的一笑。
突然間,號角齊鳴。
“好啦!好啦!就從現在開始吧!”皇上豪邁的大笑,“你們仔細聽著,一個個給我拿出看家本領來,誰是今日圍場的佼佼者,朕重重有賞。”
“是!皇上。”
“是!皇阿瑪。”
皇上一吼完,諸位阿哥及大臣皆策馬奔馳。宣奕決定不落人後,只見和他敖罕井轡而行,兩匹紅棕駿馬立刻飛奔而去——
奔了一會兒,敖罕指著前方樹叢道:“六阿哥,前面有只兔子。”
“很好,教我逮到,讓它逃也逃不了。”宣奕雙眸進出狠絕的光彩,雙腿勒緊馬腹,搭上弓箭,“咻!”的一聲,一箭正中那只雪白的兔子。
敖罕跳下馬,拾起那只兔子掛在馬鞍旁。
突然,後方傳來清脆的鼓掌聲,聽來卻覺得刺耳。宣奕回頭一瞧,是四阿哥宣儒,他一臉看來閒適得意,騎在那匹雪白的馬上,更顯得他俊美無儔。他那模樣,根本不像是打獵而是來散步的。
“宣奕,好身手。”宣儒眼中滿是讚賞的神採。他今年十六,大宣奕四歲。
“四哥過獎了。”宣奕謙遜道。
“許久不見你了,身手倒是進步不少。”宣儒打以前便喜愛這六弟,因為他有雙可怕的眼瞳,盛滿著不信任和懷疑,這是野獸才有的。
宣奕抿嘴不語。敖罕見這氣氛不對,便急忙打圓場。
“四阿哥,怎地不顯現一下身手,反追隨我們來這兒?”敖罕被封為蒙古第一勇士,身為六阿哥的諳達,自是不必自稱“奴才”。
“唉廠宣儒輕輕嘆口氣,儒雅的揮扇而笑,“這圍場打獵來多了也是無趣得很,我今日來是純粹散心的,六弟不必防著我,我沒這心思在皇阿瑪面前奪魁。”
“既然如此,四阿哥不妨和我們一道兒,敖罕是個莽漢子,初步上西山圍場,分不清東西南北,有四阿哥伴著,一路上也順利的多。”敖罕真摯邀請道。
“諳達。”宣奕氣得蹙眉瞪眼。他向來孤僻慣了,獨來獨往,學不來惺惺作態那一套。
敖罕向宣奕使了個眼色,暗示他不要多話。
宣儒看這主僕倆眉來眼去,不由得哂然一笑。“六弟,你不是想在皇阿瑪面前奪魁嗎?如果是,跟我來吧!我知道一個好地方。”
宣儒大喝一聲,立刻策馬前去。
宣奕不悅,杵在原地生悶氣。
“六阿哥,聽敖罕一句話,皇宮中的諸位阿哥就屬大阿哥及四阿哥人品正派,我相信四阿哥不會害我們的。”敖罕坦然道。
宣奕沉黑的眸子轉了圈,昂首傲然道:“諳達,咱們也追上吧!”
在宣儒的帶領下,宣奕果真順利的捕到不少獵物,三只野雁、五只兔子、一只鹿,在短短不過兩個時辰能捕獲這些,算是戰績輝煌了,但宣奕仍不滿足。
“我還不打算回去,想再去前方找找看,看能不能獵到上好黑貂,好送給我額娘。”宣奕興致勃勃,他已經獵上癮了,雙眸綻出嗜血的眸光來。
宣儒看了嘖嘖稱奇,此刻的宣奕已非昔日阿蒙,他相信,就算此刻圍場出現了一頭猛獅,宣奕依然會不顧一切危險撲上去,只為捕獲獵物。
好個宣奕、其氣勢已如此威嚇迫人。
“諳達,麻煩你先將這些獵物送回去,然後再來和我會合。”
宣奕解開係在馬上的獵物交給身後的侍衛們後,回頭看向宣儒。
“四哥,我還要再往林子更深處裏去,你來是不來?”他年紀小小,口氣倒充滿挑釁的味道。
宣儒挑眉一笑,“六弟好身手。”折扇再度“啪!”地打開扇呀扇。“我豈有不舍命陪君子的道理,走吧!”
宣奕一馬當先,朝前縱奔而去;宣儒緊跟在後。
縱馳了半炷香之久,林子裏已少見走獸的蹤跡,倒是天色愈來愈沉,隨後追上的敖罕警戒心大起,這林子靜得有些詭異,像掉人地府般陰森。
“六阿哥、四阿哥,咱們還是回去吧!這地方……有些奇怪。”敖罕起了一身的疙瘩。
“確實有些古怪。”宣儒望向四周,好似有幾百只眼睛在窺伺他們,風在身邊低嘯著,倣佛在說——他們聞入了不該來的地方!
“有什么古怪?”宣奕心高氣傲,不把四周的詭異當一回事。“這林子裏定有什么珍禽異獸,所以才會這般的……瞧!那是什么?”
遠處,宣奕手指的地方有雙發亮的眼在黑暗中瞅著他們看,並隱隱聽到嗚嗚的嗚叫聲。
“那是什么?”敖罕壓低聲音。
“不管那是什么,顯然這家夥是針對我們而來,六弟、敖罕,留神點。”宜儒覺得事情不簡單,搭上弓,蓄勢待發。
“這畜生不知是什么東西,讓我來瞧瞧。”
宣奕立刻利落的射去一箭——沒想到,那雙發亮的眼卻在瞬間消失蹤跡,三人感到一陣驚奇!
沒有哀嚎?他那一箭應該正中對方才是,怎么……
“我過去看看。”宣奕不死心。
“六阿哥,不要去,小心有陷阱呀!”敖罕心急道。
“沒什么好怕的,不過是一個畜生罷了。”
宣奕不聽勸,策馬向前去,掏出腰上的長劍撥弄著草叢,但連只老鼠都沒見到。
“逃得還真快,可惡。”他低咒著。
沒想到就在這瞬間,一只體型比一般大兩倍的灰狼,倏地從他右前方撲出,咧開一張嘴,露出銳利的撩牙從他頭上直撲而下——
宣奕一時嚇得呆住了。
“六阿哥,危險,快逃呀!”敖罕大叫。
“糟!”宣儒低吼一聲,飛快的拉緊弓弦射出——
千鈞一發之際,宣儒的箭正中灰狼右腿,宣奕也翻下馬背閃避,大灰狼撲倒在馬兒身上,長長“嗚”了一聲,立刻抱著受傷的腿往樹叢跳去,馬兒受驚匪淺,加上又受了傷,倒在地上“嘶嘶”直叫。
宣奕從地上翻起身,心口撲通直跳,有種劫後餘生的顫悸感。
“好大的一只灰狼!”宣儒覺得不可思議。
“六阿哥,你沒事吧?”敖罕扶起宣奕,左右察看確定沒事後,這才放心的笑了。“幸虧沒事,否則敖罕真不知回去後要如何向昭妃娘娘交代了。”
“我沒事。”宣奕甩開敖罕的鐵臂,兩眼定定的望向大灰狼消失的地方。
倏地,四周狂風驟起,隱夾著“嗚嗚”的怒吼聲。
“大家小心,可能是狼群來了。”宣儒喊著。
宣奕側耳傾聽,聲音竟是從頭頂上方傳來!
但來不及了,只見一塊棕色物體當著他的頭直撲而下———
“六弟,危險!”
“六阿哥,敖罕來幫你!”
兩人再度吼著,宣儒利落搭了上箭,瞄準那一團不明的棕色物體;而敖罕大喊:“來人呀!有危險,快救六阿哥。”預備看清楚情勢後,一股撲上去!
侍衛來得很快,沒一會兒,數十人馬已圍住這林子,但沒有人敢出手,因為六阿哥和那團“危險”纏在一塊兒。
宣奕定眼一瞧,天哪!那個危險並不是什么猛獸,而是一個看來比他還小的女孩子!他不禁一驚。
“你是哪家的孩子?為何突然撲上我?”
那女孩披頭散發,黑不溜丟的眸子迸出駭人的怒意,齜牙咧嘴的發出“嗚嗚”的怒吼聲,雙手雙腿全抱住了宣奕,像是要同他拚命般。
宣奕更是驚愕極了。“你——呀!”
他才一開口,女孩就像發了瘋似的狂吼著,還低下頭,迅雷不及掩耳的一口咬住了宣奕的脖子。
這時眾人全看清楚了,那不是一頭野獸,根本是一個瘋子!
“哪來的瘋婆子,看我敖罕一刀砍了你。”敖罕見機不可失,拔出腰上的大彎刀——
“不……住手。”宣奕掙扎的喊著。
這女孩的咬勁很大,痛得他全身一陣痙攣,他連忙曲起膝往上一撞,女孩吃疼,松口低嗚一聲,宣奕趁勢一個蠻勁,將她翻身壓在底下。
“若教你給傷了,我拿什么顏面見皇阿瑪。”宣奕氣喘吁吁,大掌掐住了她的脖子,不讓她有絲毫動彈的機會。
女孩氣得嗚嗚低吼,四肢胡亂揮動。
“不準動!”宣奕大喝,幹脆一屁股坐到她身上壓制她,以居高臨下睨睇著她,這才得意的笑了。“哈,可讓我逮住了。敖罕,看,我赤手空掌也制住她了。你服不服?”
宣奕得意的笑著。敖罕看了不禁皺眉嘆道:馴服了個小女孩有什么好得意的;但又隨即一想:不對,這女孩不是尋常人家,瞧她方才的跳躍、怒吼、撲倒敵人的方式,無不和狼有許多相似之處,簡直就像是一匹小野狼般,太不可思議了!
“宣奕,小心一點。”宣儒跳下馬,上前察看著。
女孩見又有人靠近,又由喉頭發出嗚嗚低吼聲。
“閉嘴,你是人還是野獸?幹嘛不說話老是嗚嗚叫,你不會說話嗎?”宣奕不高興的吼著,兩眼瞪著那女孩,教她害怕得縮了縮身子,由鼻子發出的“嗯嗯”聲,竟讓宣奕不由得一陣心酸。
她有一雙美麗的眼,黑白分明,卻映著孤獨二字,同他一樣——孤獨。
突然間,宣奕的心漲滿了憐惜之情。瞧她的言行舉止,活脫脫就像一個在山林間同野獸長大的野孩子般,她的父母呢?
“你一定是個沒父沒母的孩子,才會淪落到這裏來,真是可憐!”他嘆口氣。
“六阿哥。”敖罕聽出主子話中有話,驚道:“你準備拿她怎么辦?”
“我要帶她回宮。”
“六弟,你瘋了!”宣儒倒抽一口冷氣。
宣奕卻露出今天以來第一個笑容,他打定主意了。
四阿哥和六阿哥這邊意外殺出一個瘋子,太監和侍衛們口耳相傳,沒多久便傳到了皇上耳裏。
“什么?竟會有這等事,立刻給朕叫戶部的寒大人過來朕這裏,朕倒要弄清楚,圍場重重封鎖,怎么會有一個……一個瘋子跑了進來?玉書、慶言、楊涵。”
“臣在。”三人一齊應聲。
“隨朕一塊來。朕倒要看看,是什么樣的瘋子向天借了膽,傷了朕的孩子?”
皇上氣極,攜著大匹人馬,浩浩蕩蕩朝著宣奕一千人而來。
待皇上趕到時,宣奕和敖罕已將這女孩捆綁起來。但這女孩全身散發出懾人的暴戾之氣,嚇得馬兒不敢靠近;敖罕身強體壯,於是一把將她扛了起來。
皇上駕臨,眾人跪了一地。
“皇上萬歲萬萬歲。”
“皇阿瑪吉祥。”宣儒和宣奕跪安道。
“嗯!看來這兒的紛亂已經解決了。”皇上來到宣奕面前,語氣和藹。“宣奕,傷到哪兒了?讓皇阿瑪瞧瞧。”
宣奕心中一陣感動。“回皇阿瑪,這只是一點小傷,已不礙事了。”
他脖子上的傷口,早巳讓敖罕上藥包扎,此刻傷口已止血了。
“你真是朕的好孩子!”皇上口吻中滿是得意。“你雖也住在宮中,但皇阿瑪已好幾年不曾仔細看過你了。今日一瞧,果真了不得,這次圍場狩獵你獨佔了鰲頭,把你其他兄長和諸位王公大臣的子弟全部比了下去,真替皇阿瑪爭氣呀!”
皇上溫柔的拍拍他的肩,頓時,宣奕眼眶一熱、鼻子一酸,眼淚差點掉下去。
“謝皇阿瑪誇獎。”宜奕心中一震。這就是他希冀得到的注視呀!一個父親對兒子的注視。
“要什么賞賜盡管說,嗯?”
宣奕搖了搖頭,不知要說些什么。
皇上望著四周,看到了敖罕肩上的人兒,雙眸倏地寒冽起來。
“這就是那個瘋子嗎?把她帶過來給朕瞧瞧。”
“是!”敖罕不敢怠忽,上前將女孩丟到地上。
女孩摔疼了,發出嗚嗚的怒吼聲。當皇上對上她那雙發狠的眼珠子時,不禁盛怒難消。
“來人!把這瘋子立刻給我拖下去斬了。”
“喳!”
立刻來了數名侍衛拖著那女孩;那女孩發出嗚嗚的嚎叫聲,聲音好不悲慘!
宣奕聽了不忍,看著她那雙眼,好孤獨、好悲哀呀!同他一樣……
“皇阿瑪,手下留情!”宣奕想也沒想的便跪了下去。
“宣奕,你這是做什么?”皇上不悅。“這瘋子傷了你,朕要把她推去斬了,你求什么情?”
“兒臣……”宜奕望向她,心中漲滿不舍,倏地急中生智道:“皇阿瑪,君無戲言,皇阿瑪說兒臣可以要求賞賜,現在,兒臣想到了。”
“喔!想到什么?要什么?盡管說。”
“兒臣就要她!”宣奕遙遙一指,指向了她。“其他的賞賜兒臣都不要,就請皇阿瑪把她賜給我吧!”
“她?這個瘋子?”
作者:
redorange
時間:
2009-1-14 01:15 AM
本帖最後由 redorange 於 2009-1-14 01:18 AM 編輯
第二章
就這樣,她——隨著宣奕進了宮。
而原本備受冷落的宣奕,倏地鹹魚翻身,成了皇上最寵愛的兒子,賜了崇陽宮,更賞了些珠寶奇玩。
宣奕離開了軒奕宮,昭妃娘娘真是喜極而泣,而宣奕別的都不在乎,只在乎那個他獵回來的小瘋女!
不到一天的光景,他便叫人在崇陽宮內苑建了一座小木屋,為的就是將她關起來,因為她就像是一頭發瘋的野獸般,見人就咬!
兩天下來,宣奕頭疼極了,她不吃不喝,在木屋裏跳來跳去,見有奴婢靠近,便想撲上前又吼又咬,嚇得那些奴婢沒人敢靠近她半步;送吃的她不吃,全打翻在地上,送喝的,那些個瓷器全摔個粉碎。成天只會“嗚嗚”的吼個不停,聽得人膽戰心驚。
宣奕夜夜不得好眠,今兒個一大早,又被那可憐的“嗚嗚”聲吵得醒過來。
“沒看我心情不好嗎?統統不吃,撤走!”
“奴婢知罪,奴婢不敢。”
“全部出去,沒有我的命令,不準進來!”宣奕有一肚子火。
“是。”一幹奴婢全都退了出去。
不怕死的敖罕進來了,看到一屋子的杯盤狼藉,不禁一邊皺眉一邊搖頭。
“六阿哥,何必發這么大的火呢?”
“諳達,你不曉得,我心底悶得很。”宣奕口氣悶悶的,眉頭鎖得死死地,巴不得出去和人幹上一架。
敖罕嘆口氣,“小主子呀!聽敖罕一句勸。”
宣奕抬眼,眼神銳利而深沉地定定望著他。
“根據這幾日敖罕私底下看來,那位小姑娘肯定是被父母遺棄在山林中,竟不可思議的在森林中長大,與狼群為伍,習得一身的狼性,她……不屬於這裏,放她回去吧!”
放她回去!一句話震得宣奕幾近發狂邊緣。
“要她離開樹林,被關在那樣一間小木屋裏,那不是一件很殘忍的事嗎?”敖罕又道。
“不!”宣奕堅定的回答。她是屬於他的!哪兒都不準去。
突然——
“啊——”遠遠的傳來奴婢的尖叫聲。
敖罕和宣奕一驚,宣奕幾乎是馬上從椅子上彈起來。
“又出了什么事?”他火速的衝向小木屋。
小木屋外也是一片混亂,兩個宮女嚇得跌倒在地,抱在一起直發抖;一位嬤嬤嚇得口中直咿咿唔唔的,似乎魂兒都不見了。
宜奕見這一團亂,又見木屋的門幾乎被破壞,不禁氣急敗壞的吼著:“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奴婢一見六阿哥來了,連忙跪了一地。“六阿哥饒命呀!奴婢錯了。”
一團混亂,宣奕還是不明白,不覺蹙緊眉頭。
敖罕一把抓起倒在地上的嬤嬤。“說,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是……是……”嬤嬤指著木屋的門,聲音直發顫。“她……突然撲……到奴婢身上……搶走一塊奴婢拿……拿在手上的……肉……”
“什么?”敖罕震驚極了。
“可惡!”宣奕低咒一聲,大步跨進小木屋內,哪知眼前景象,荒謬至極——
那女孩正趴在地上,像只狼般,用雙手按住那塊生肉,張大嘴嘶咬著;臉上布滿血漬,屋內充斥著腥臭味。她一聽見宣奕進屋來,連忙縮到一邊,用雙手護住那塊肉,口中發出嗚嗚低吼著,並用惡狠狠的眸光盯著他,那模樣……既恐懼又不屈服。
瞬間,宣奕滿腹的怒火全讓她這般可憐兮兮的模樣給消褪了,眼神一黯。
“你怕我?”他每跨近一步,她便縮瑟一步,直到退無可退,身子骨完全縮到墻邊,宣奕這才停了下來。
“你到底要我拿你怎么辦才好?”他問她,也問自己。他不明白自己的情緒,既駕馭不了她,心裏頭卻又割舍不下她,對她牽牽念念。
“嗚……”她的身子縮得更緊了,睜著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望著他,眼珠子閃呀閃的。
突然,宣奕笑了。
“你的眼睛真漂亮,是屬於哪一方的,人或狼?”
這會兒,她的模樣更奇怪了,全身似松懈下來,低低的嗚了兩聲。
宣奕覺得奇怪,他說的話她好像聽得懂似的,心中大樂,彎下身子盤腿而坐,與她平視。
她歪著頭看他,像只動物一般。
宣奕覺得好玩,也學她歪著頭看她。
“你的樣子好像在告訴我,你覺得好奇怪。可一點都不用奇怪,我把你捉回來,是要跟我作伴,我不會傷害你的。”他滿意的笑了。
不知她是聽懂宣奕的話,還是感受到宣奕眉眼間全無傷害她之意,她倏地放松戒備,又低頭啃起那塊生肉來。
一直守在門邊的敖罕,感到不可思議,三天前,扭打成一團的“兩個人”,此刻居然會如此……如此和平的共處在一間鬥室內!他嘖嘖稱奇,根本沒發覺自己下巴快掉到地上的糗樣。
倏地,宣奕向前挪動了半步。
“這東西沒有煮熟是不能入口的。”他伸出左掌,笑道:“來,給我。”
事情就發生在瞬間——
敖罕驚喊:“六阿哥,小心!”
可是已來不及了!她動作迅速的伸手抓向他,剎那,宣奕的手心上已被劃開三條血痕。
“可惡!”宣奕痛得低呼,捂住傷口。“你這是做什么?我可是好心好意耶!”
“六弟!你真是傻呀!她根本分不清你是好意或是惡意的。”
門外傳來一聲低沉的笑聲,來的是四阿哥宣儒。
“四阿哥吉祥。”敖罕恭敬道。
宣儒揮開折扇,優雅的笑道:“敖罕不必多禮。我早聽奴婢們提過,你是蒙古第一勇士,武術是全大漠中的佼佼者,改天,和我較量較量,如何?”
“敖罕不敢。”
“你來做什么?”宣奕沒好氣的從地上爬了起來,甩甩手。天哪!她的勁道可不輕,他的手心此刻已滲出血來。
“我來瞧瞧,這個性如狼般兇猛的女孩如何了?”宣儒探頭探腦,想往屋內瞧去!
“有什么好瞧的,小心她一口咬碎你的脖子!”宣奕連忙站起身子堵住他的視線,踏出木屋外道:“諳達,替我關上門。”
“是!”敖罕立刻關上門。
宣儒訕訕的笑了笑,失望的表情明顯的寫在臉上。
“四哥專程來,到底是為了什么事?”宣奕不悅的瞪著宣儒,他竟敢覬覦他的獵物!
“哈!你這一問,倒是提醒了我。”折扇“啪”的收起,宣儒斂眉問道:“朱師傅要我來問問你,前兩天差奴婢通報說是身子不適不上書房了,今兒個幹脆連這道手續也省了,人直接失蹤,氣得朱師傅只差沒跳腳,剛好我在書房也悶得慌,就自告奮勇前來瞧瞧是怎么回事。”
他往屋裏瞄一眼,再嘆口氣,“如今我瞧也是瞧到啦!只怕,身子不適全是幌子,耗在小木屋內才是真的。”
“那你要我怎么樣?”宣奕煩躁的來回踱步著。三天來,他的心全係在她身上,根本無法拋得下,只要木屋裏傳來“嗚嗚”的悲嗚聲,他的五臟六腑就會全糾結在一塊兒,難受得不得了。
像現在,木屋裏又傳來“嗚鳴”的低嗚,聽起來是那么的悲戚……
“不要叫了!”她的聲音聽起來像是乞求。“我不會放你回樹林裏去的,你死了這條心吧!”
吼完,他身子一拔衝進了木屋內,重重的關上了門,將所有的人全隔絕了在外頭,包括敖罕在內。
“六阿哥,你出來呀!”敖罕急得拍門大叫:“你別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快出來呀!”
“不!我不出去,我決定和她耗上了。若真要幫我,就別把這事說出去,還有,從今天起,我也住在這小木屋裏,替我把吃的、用的全搬進來。”
敖罕一聽,嚇得臉都黑了。這可怎么行?尊貴的六阿哥怎可天天同一個像狼般的瘋子關在一塊兒?不出事才怪。
“這可不成——”
“成!”宣儒拍了拍敖罕的肩,篤定的笑道:“看來六弟個性執拗得誰都拿他沒辦法,你就順著你家主子的意思吧!”
“可是……”
“別可是啦!若真出了事,有我四阿哥扛著,聽到了沒?”宣儒笑了笑,這原本枯燥乏味的深宮,看來將會有趣多了。
“這……”敖罕仍是躊躇,但一見四阿哥如此篤定,也只好聽命行事了。“四阿哥說的是,敖罕……敖罕照著去做便是了。”
“好啦!你們幾個還躺在地上做什么?”
宣儒拍了拍手,慷醒了仍倒在地上的奴婢和嬤嬤,她們這才爬了起來,紛紛跪了一地。“四阿哥吉祥。”
“行了,統統起來吧!你們還杵在這兒做什么?已快午時了,還不快去替六阿哥準備午膳,若是伺候得不好……小心你們的腦袋!”
“是”!奴婢遵命,奴婢這就去準備。”
一幹子奴婢嚇得跌跌撞撞的逃離現場。宣儒望著啞然失笑,不經意瞟見守在外頭的奴才,倏地覺得,在他四阿哥身邊當差,比在崇陽官好多了。
“敖罕,好生守著吧!我回景陽宮去了。”宣儒當下決定回宮,好好的享受這閒適的時光。
“是,四阿哥慢走!”
-----
宣奕待在木屋裏的時間已經過了七天,昭妃娘娘這才聽到宣奕身邊的小太監小扣子來密報,她感到震驚不已,急忙從文淵閣趕到崇陽宮。
她一到崇陽官,便直接趕到小木屋前。
“敖罕見過娘娘。”敖罕單膝點地。
“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宜奕呢?”昭妃娘娘氣急敗壞的直問敖罕。
“這……六阿哥……”敖罕支吾以對,額心冒汗,心裏頭暗叫糟了。
“在這木屋裏是嗎?”昭妃娘娘的臉色更難看了。“把這扇門打開,我要把這一切弄清楚。”
“喳!”
幾名小太監立刻上前,但敖罕手腳更快的擋在木屋前。
昭妃娘娘氣黑了一張俏臉。“敖罕,你什么意思?您存心和本宮作對是不是?”
“稟娘娘,敖罕不敢。只是,六阿哥曾交代過,任何人都不許開這扇門,敖罕只是聽命行事。”
“好個聽命行事!你的意思是,不把我放在眼內羅!敖罕,你好大的膽子,我請你回來是做什么的?六阿哥才十二歲而已,你就由著六阿哥胡來?他怎么可以跟一個與狼群長大的瘋子居住在一起!這是多么危險的事,你都不加以勸阻嗎?”
昭妃娘娘大聲斥責著,敖罕慚愧得低下頭。
“敖罕……愚昧。”
“好個愚昧。”昭妃娘娘氣得甩袖。“很好,現在你就給我讓開,由我親口說,我就不信宣奕會連我這額娘的話也不聽了。”
但敖罕仍是杵在門口動也不動,像是一顆大石頭。
“你……你是打定主意不讓開是不是?”
“是。”敖罕聲如洪鐘,堅定如石。
“來人!把他給我拉開。”
“喳!”幾名小太監又蜂擁而上。
“夠了!額娘,別再為難諳達了。”木屋門打開了,宣奕就站在那兒,一臉的不悅。“額娘若真是不放心的話,不妨親自進屋來瞧瞧,“她不會傷害我的。”
敖罕退到一旁。昭妃娘娘立刻走進屋內,馬上被屋內擁擠的擺設,及一股難聞的臭味給熏得擰緊眉頭。
“我的天……這兒怎么這么臭?”昭妃娘娘一手忙著捏住鼻子,一手忙著揮袖。“這是怎地?屋裏是死了貓還是死了耗子?這怎么住人呀!”
她扭頭朝外喊道:“珍珠、寶玉,你們是怎么服侍六阿哥的,屋裏這么臭,也不曉得清一清?”
屋外的珍珠、寶玉聽得嚇跪倒在地。前些個日子進去的奴婢不是被抓成大花臉,就是被咬得皮破血流……好可怕呀!有誰敢進去?
“怎么不進來,沒聽見我在叫你們嗎?你們活得不耐煩啦!”昭妃娘娘氣呼呼的吼道,這祟陽宮內的主子、奴才全都瘋啦!
“額娘,別氣。這兒坐下吧!”
宣奕扶著昭妃娘娘到他的臥榻前;昭妃娘娘一看,這臥榻上鋪著上好的墊褥,這才安穩的坐下。
“你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打算在這兒耗到什么時候?”
一坐下,那股臭味就更強烈了,昭妃娘娘四處張望,這才發現,前方地上鋪有一張羊毛毯,毯子上頭有一女娃兒睡在上頭,長發披散而淩亂,她就像只狼般,四只手腳全縮在上頭,弓著身子睡著了。
“她……就是那個瘋子?”昭妃娘娘深覺不可思議,依傳言看,她應該長得面目可憎才是,可是……“那股臭味就是從她身上發出來的——咦,怎么光溜溜的?她雖然在樹林中長大,但好歹也是個人呀!怎么可以光著身子?更何況,她還是個姑娘家!”
宣奕心中一慟,他竟完全沒有想到這一點。
“宣奕,你到底打算將她留在宮中做什么?”昭妃娘娘問,有時,她還真不明白這孩子的想法。
“我喜歡她,我要把她留在我身邊,一輩子都不許離開。”宣奕坦盲道,口中及眉宇間那股霸氣,昭然若揭。
“一輩子留在身邊?”昭妃娘娘聽了可迷糊了,她搖搖頭,道:“你這想法,額娘可不懂了。不過,這女娃兒看久了不但不令人討厭,反而令人愈看……愈舍不得,真是個可憐的孩子。”
“額娘,你這么說,是不打算把她丟出去羅?”宣奕心中大喜。
“傻孩子,方才額娘是急昏了才會口不擇言,她可是皇上賞賜給你的,只是……”
見昭妃娘娘憂心仲仲,宜奕趕緊問了。“只是什么?”
“你總不能讓她一輩子這么瘋下去吧!她好歹是個人,是個姑娘家,萬一哪一天她又像只狼般跑出去見人就抓、逢人就咬,到時,你皇阿瑪氣起來,不要說我了,就連你這六阿哥也保不了她。”
“那……這該怎么辦?”宣奕慌了。
“怎么辦?想辦法讓她不要再繼續瘋下去羅!”昭妃娘娘皺著眉,這可能真是個棘手的問題。
“不再瘋下去?”宣奕若有所思,喃喃自語。“莫非……我得要……成嗎?”
“宣奕,你是個聰明的孩子,你一定會想到法子的。”昭妃娘娘起身,向四周望了望,“我看呀……第一件事,便是把這兒打掃一遍,瞧這兒臭得……唉!這是人住的地方嗎?”
這是人住的地方嗎?這句話撼動了宣奕的心房。
她是個人呀!就算自小在樹林中長大,與狼群為伍,習得一身野性,但,她終究要回到人類族群中,和人一起生活,更何況,她此刻身在皇宮中,他怎能再姑息下去!
宣奕雙眼熠熠生輝,瞬間打定了主意。“多謝額娘教誨。”
“教誨?你這孩子在胡說些什么?”昭妃娘娘是有聽沒有懂,打算先回文淵閣休息,折騰了兩個時辰,夠她累的了。
宣奕送走了昭妃娘娘。這時,女孩已從睡夢中悠然轉醒,看到他,又是一臉戒備的神清。
宣奕下定決心,拉開門,敞開喉嚨大喊:“敖罕,去幫我多叫幾個宮女和侍衛來。另外,吩咐廚房的嬤嬤給我燒兩大桶水來,再找來一套十歲女娃穿的棉布衣褲,和一把利剪,要快!”
“這……是要做什么?”六阿哥不會決心和她硬碰硬吧?
“別 唆,快去!”
“是。”
宮中的奴婢動作快,沒一會兒便準備好宣奕所需的東西。敖罕帶著四名侍衛來到時,屋裏已擺著一桶滿滿的熱水,四周彌漫著水氣,屋內朦朦朧朧的。
女孩一見情勢變了,立刻全身寒毛豎立,口中發出憤怒的低吼聲。
“你別再嗚呀嗚的!”宣奕鐵了心。“這次我非得讓你回復人樣不可!來人,上前去把她抓住。”
“是。”
四名宮中侍衛衝上前;她如臨大敵,又跳又抓又吼的,但哪敵得過武功高強的侍衛們。沒一會兒,她已被抓住,四名侍衛分別捉住她的手腳,將她整個人騰空起來,只剩下那顆頭仍在齜牙咧嘴。
“六阿哥,接下來怎么辦?”四名侍衛使出全力緊緊抓住,她的蠻力挺大的,深怕讓她給逃脫了。
“很好,將她丟到水裏去。”宣奕大聲下令。
四名侍衛無視她眼中露出的驚恐,將她硬生生的丟到熱水中;她大吃一驚,吃了兩口水,拚命揮舞著四肢,想要掙脫爬出來。
宣奕的聲音又無情的傳來:“按住她的頭,不要讓她逃了。”
一雙大掌無情的按住她的頭,讓她動彈不得!
“很好,快替她洗凈身體。”
一聽到這個命令,奴婢們竟嚇得跪了一地;宣奕一看氣極了,一把搶過毛巾。
“我來!”宣奕粗手粗腳的胡亂替她洗著身子,力道用得極大,恨不得把她身上那層泥垢全給刮下來似的。
“嗚……嗚……”她的怒吼變成了低嗚,聽來像是哀求。
宣奕鐵了心,不如理會,更加用力的刷洗她的身子;直到她的背部駝紅成一片,他這才倏地停住了手,震驚的發現自己的勁道用得太大力了。
她張開口,小聲、小聲的發出:“嗚……啊……啊……”的悲泣聲。
宣奕的心被撞擊著、揪緊著,但他仍不打算放手,喝道:“把梳子和剪刀拿來。”
奴婢乖乖的遞上梳子和剪刀。宣奕無視她悲淒的眼眸,揮著利剪大起大落,將她那頭長及地的黑發削去了一大半,剪去了那團糾纏打結的頭發後,他下令奴婢將熱水淋在她頭上,他再輕手輕腳地慢慢梳順了她的黑發。
在熱水中,她全身仍是縮瑟著,肯定是嚇怕了,口中的“嗚嗚”聲,低得像蚊蚋聲。
“我這是為了你好。”宣奕的語氣仍是很強硬,但心底卻不好受。倏地,他瞄見了一件奇怪的東西,“那是什么?”
他一把將她的黑發從左肩撥開,露出她潔白的左肩來,上頭竟然有——
“一個月亮?”宣奕驚喜的大叫著,“我的天!你的身上居然會有顆胎記,而這塊胎記,居然像上弦月!哈!真是特別。”
她的身子仍是發抖著,但一聽到宣奕興奮的嚷嚷,她那雙黑燦燦的眼珠子居然主動地望了他一眼。
宣奕捕捉到她那份怪異。
“你在看我?你聽得懂我說的話嗎?我猜不透你。”宜奕雙手捧住她的臉,“你好奇怪,真的好奇怪!但我額娘說得對,就算你在樹林中長大,你依舊是個人。從今天起;你要和我過一樣的生活,那就得先要有一個名字,我想……我就叫你月兒吧!”
月兒……我的孩子呀……她偏著頭望他,黑眸深沉而空洞。
“聽清楚了沒?從今天起,你的名字就是月兒。當我喚月兒的時候,喊的就是你,明白嗎?”宣奕興奮得高聲嚷著。
孩子!月兒……你要原諒娘……她的臉色倏地刷白,毫無血色,眼神空洞得讓人心寒。
“啊——啊——”她狂吼著,揮動雙臂,擺脫掉所有的箝制,猛地從水桶裏彈跳起來,瞬間,她已跳到羊毛毯上,全身縮成一團,口中發出恐懼的“嗚嗚”聲。
她在掙扎時傷到了宣奕,只見他英挺的臉上出現一條血痕,眾人心驚地望著無語的宣奕,氣氛頓時僵持著。
屋內,只有她仍在發出嗚嗚聲。
倏地,宣奕難看至極的臉色變了,嘴角緩慢的往上揚,露出讓人覺得詭異的笑容。
“六阿哥。”敖罕喊道。
“諳達,你聽到沒有?”宣奕驟然抓著敖罕大喊。
敖罕一驚,連忙搖搖頭。“我沒聽到什么?你的臉——”
“你怎會沒有聽到呢?”敖罕的話未說完,就被興匆匆的宣奕打斷了,他仍在開心的大叫著,興奮得像是個七、八歲的孩子。
“她剛才不是嗚嗚大喊,不是像狼一般,而是像我們一樣啊呀啊的,就像我受了傷會痛,會啊啊大叫一般,你沒聽到嗎?”
聽宣奕這么一講,粗率的敖罕仔細一回想,“咦,好像是有這么一回事。”
語氣是不肯定的,但卻帶給了宣奕莫大的信心。
“我相信,我一定有辦法改變她的!”宣奕握緊了拳頭,充滿自信。
但她仍縮瑟在墻角,張大眼,望向這陌生的世界,眼神是懵懂而無知的……
作者:
redorange
時間:
2009-1-14 01:17 AM
第三章
一個半月後,宣奕的不上書房讀書,整日關在小木屋內,同那瘋女耗在一起的事已傳人皇上的耳中。
皇上氣得吹胡子瞪眼。
“宣奕這孩子根本沒上書房對不對?這一個多月以來,所交出來的詩詞、文章,大概全是拿來遮我的眼的,是不是?”皇上將一疊卷宗全扔在桌上,氣得倣佛已噴出火焰來。
“回皇上——”張玉書連忙上前稟奏。
皇上一揮袖,“別再說了,朕要親自去瞧瞧。”
皇上與張玉書帶著一幹奴婢、太監,浩浩蕩蕩的來到崇陽宮,直奔到後院的小木屋來。
“皇上萬歲萬萬歲。”宮內的女婢、太監全跪了一地。
屋前另有敖罕、宣儒及昭妃娘娘在。
“皇阿瑪吉祥。”宣儒趕緊上前道:“皇阿瑪今天怎么有興致來這兒轉轉?”
“你呢?你也這么好興致在這兒轉轉?”皇上一肚子火。“那來路不明的瘋女,居然有這么大的魅力,連你這四阿哥也來這兒窮攪和。看來,那些文章是你替宣奕想出來蒙朕的眼的吧?”
“回皇阿瑪,那女孩……進步了很多。”宣儒嚇了一跳。
“哦?進步?”皇上嗤笑一聲。
“是啊!皇上。”昭妃娘娘深怕皇上龍顏大怒,趕緊澄清道:“宣奕為了這女娃兒耗費了許多心力,這一陣子……的確誤了書房的課,宣奕身為阿哥,這種行為實在不該,但……那女娃兒真的改變了許多。”
“回皇上,月兒姑娘真的變了許多。”耿直的敖罕坦言道。
“月兒?是宣奕替她取的名?”皇上問。
“是啊!皇阿瑪,宣奕提過這女娃兒奇特得很,名字是根據她左肩上的月亮胎記而取的。”
“月亮胎記?”皇上渾身一震,眼珠子瞪得好大。
“是呀!”
“你說她有一枚月亮胎記,而且是在左肩上?”皇上倏地提高嗓門,整個人激動起來。
宣儒、昭妃娘娘及敖罕一同點頭。
“開門,朕要親自瞧瞧。”
“是。”
門一開,皇上立刻大步跨進,然後一幕不可思議的畫面展現在他眼前,宣奕拉著那女孩.雙雙坐在毯子上,氣氛極為融洽,她的長發教人剪去了一半,梳成兩條辮子,但仍十分淩亂,而衣服則松垮的掛在她骨瘦嶙峋的身子上。
她睜著眼望著宣奕,像個無助的嬰兒般。
“聽好,這是我的名字……宣奕,宣、奕。明白嗎?宣奕,宣、奕。”
她被動的張了嘴,口中卻沒發出任何聲音來。
“很好,你懂得張嘴了。學我說話,來,宣、奕。試試看,宣、奕。”
她仍是張著嘴。
皇上看得不禁瞇上了眼。這女娃兒……那雙眼……好像範岑呀!昔日他迷戀的女子,莫非……
“好像呀!”皇上吁了口氣。
“皇阿瑪。”
宣奕一瞧見皇上連忙要行禮,但皇上擺了擺手。
“別行禮了,讓皇阿瑪好好瞧瞧這女孩子。”
“是。”
宣奕才剛應聲,月兒倏地就發起狂來,“嗚嗚”聲中夾著“啊”的怒吼著,像瞧見敵人一般就要朝皇上撲去。
宣奕一驚,趕緊伸長雙臂將她給抱得緊緊的,並大吼著:“你別發神經了!他不是你的敵人,他是我的皇阿瑪,也是咱們大清朝的皇帝呀!不準動,不許你見人就要撲上去咬人,停止!”
“來人呀!”皇上喊著,立刻有幾名侍衛衝進木屋來。
“皇阿瑪,你要做什么?你不能跟她計較,她根本什么都不懂!”宣奕心急道。
“把這女娃兒給我緊緊抓住。”
“是。”
五名侍衛上前,分別扣住了她的手腳和頭部,讓她動彈不得;宣奕眼見情勢不對,心裏一急,顧不得一切的跪倒在地。
“皇阿瑪,你不能抓走她,她根本什么都不懂,冒犯您,也是無心之過!”
看她掙扎、害怕的模樣,他的心就受不了,一陣抽痛。
“誰說我要抓走她了?”皇上反而笑了。“為了這個女娃兒,你倒是主動跟朕下跪了兩次。”
宣奕答不出來,一張臉卻紅了,心撲通、撲通的直跳,不知是為了什么。
“放心好了,皇阿瑪不是要傷害她,只是要看她身上的胎記而已。”
“看胎記?”宣奕不解。
“是啊!皇阿瑪怕她又瘋了似的又抓又咬,這才叫人進來抓住她。宣奕,你將她衣服解了,讓皇阿瑪瞧瞧。”
“是。”
宣奕大喜,上前拍著她的背,安慰著她,低聲細語,說也奇怪,她倏地乖順了許多,宣奕這才輕輕解開她的衣裳,露出左肩上那塊朱砂紅的月亮胎記。
“真的有啊!”皇上大受震撼。當年宮內的王公大臣全隨他上熱河行宮避暑,一去便長達三個月,當時唯一沒有隨行的便是和碩親王夫婦,因範岑已身懷六甲,且分娩時刻逼近,不宜隨行。
數日後,一名侍衛快馬來報——福晉產下一對孿生女,長女右肩有一朱砂紅的太陽胎記,名為麝日;而次女左肩有一朱砂紅的月亮胎記,名為襲月。
“啊!沒想到真的是……是了,當年他們雙雙在圍場的深山河邊自縊;是了,就是你,果然沒錯,朕找了你們姊妹十年啊!”皇上沉沉的嘆了口氣。
“皇阿瑪。”宣奕迷糊了,完全聽不懂。
“你可真是皇阿瑪的好兒子呀!皇阿瑪心裏頭的遺憾,落在民間的兩顆遺珠,你找回了一個,這真是一個天大的好消息!”
宣奕仍是不太明白,但見皇阿瑪笑得這般開心,他也跟著笑了。
這一年,宣奕十二,宣儒十六,而月兒身分經證實為和碩親王的遺腹子,年僅十歲。
----
六年後——
拱月樓內一片烏漆抹黑。
“格格!你在哪裏?快出來呀!”
“是呀!格格,這裏這么黑,要是你一個不小心出了意外,奴婢有十顆腦袋也不夠砍!”
珍珠和寶玉手持著燈籠,在黑漆漆的花園內找著,奈何找了半盞茶的時間,仍沒有半點進展。
“怎么辦?”珍珠焦急的來回踱步著。“天這么黑,咱們又不能大聲嚷嚷。”
“珍珠,你別慌呀!格格一定又躲在哪個角落裏了。咱們細心一點,一定找得著的。”寶玉強作鎮定,兩腳卻慌得直抖著。“咦?你瞧,小其子和小米子回來了,也許他們已經找到了。”
遠遠的來了兩個小太監,一高一矮,但全是瘦子。
“怎么樣?你們找著格格了沒?”珍珠心急道。
小米子和小其子對望了一眼,搖搖頭,反問:“你們呢?”
這么說,就是全沒找著了?
“甭說找到了,連個鬼影也沒瞧見。”寶玉嘆道。
“別洩氣,咱們再加油繼續找。”小其子喝道:“要是把格格弄丟了,咱們的腦袋都得搬家了。”
一講到這,寶玉和珍珠就更加嘆氣連連了。
“格格的手腳這么快,這一會兒,搞不好已經溜進崇陽宮去了。”
“那……咱們要去祟陽宮嗎?”
小米子等四人對望,臉上均一陣慘白,嚇出了一身的汗。
“搞……搞不好,格格還在這花園內,咱們……咱們還是再找找吧!”寶玉打哈哈。
“是呀!要去崇陽宮,這條花園是必經之路,格格的身手再快,總不可能在黑夜裏躲得無影無蹤,像個鬼一樣吧!”
珍珠率先踏出了第一步,驀地,一個東西拽住了她的褲管,頓時,她全身寒毛直立。
“誰……誰拉著我褲管啦?”
“誰那么無聊,珍珠,你杵在那兒做什么?還不快走。”小其子催促道。
“沒……沒有人……”那她腳下怎會有一只毛毛的……珍珠牙齒打顫,怕得要死!
“珍珠,是我。”
腳底下傳來幽怨女聲,嚇得珍珠大叫:“啊——有鬼呀!”她馬上跳離原地,抱緊了身後的寶玉。“有鬼呀!救命呀!觀世音菩薩,救命哪!”
“鬼?”
“在哪兒?在哪兒?”
小米子和小其子全好奇的湊上來。
珍珠伸出手指著原地,頭仍縮在寶玉懷裏不敢抬起,“就……就在那兒呀!是個女鬼,我的天,她……她還叫我的名字……”
“在哪兒?”
小其子和小米子膽子較大,提著燈籠,彎下身子看;燈籠的火很亮,映出了一張熟悉的臉,和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
“格格!”他們兩人全叫了起來。
月兒就縮在那兒,臉上、身上全是泥土。
“什么?是格格!”珍珠和寶玉也嚇了一跳。
“格格,你怎么躲在這兒?”
“我……”委屈的聲調傳來,“不小心跌了跤,腳好疼,走不動。”所以才縮在這兒,沒想到“一不小心”嚇著了珍珠。
“格格,你嚇死奴婢了,你可以大聲叫我們呀!”
“天好黑……我怕。”月兒抖著身子。
“好了,好了,格格既然已經找著了,我們快點送格格回去休息吧!”
細心的寶玉一提,月兒便被送回拱月樓。沒一會兒,珍珠和寶玉已替她換上了幹凈的衣裳,抹掙了臉,梳齊了長發。珍珠找來一盒藥,替月兒扭傷的那只腳上藥揉捏,而寶玉則趕緊去廚房熬參湯。
“格格,疼嗎?如果奴婢揉得重了些,你可要說一聲。”
“不……不疼。”月兒緊咬住唇瓣,疼得幾乎要掉下眼淚來。
幸虧珍珠的手勁輕,要是由宣奕來上藥,她一定會痛得在床上打滾。像上一回,宣奕為了懲罰她的不聽話,加強了手勁,疼得她立刻暈了過去。
他對她好兇、好嚴格喔!但是她就是想待在他身邊。
一會兒,珍珠上完了藥,寶玉就端著熱呼呼的參湯進來了。
“格格,來,把這碗湯喝了,剛才你不小心跌跤,受了傷又受了寒,一定要祛祛寒才行。”
寶玉舀起一匙參湯,吹涼後喂著月兒喝;月兒就像是個無助的孩子般,被她們細心的照顧著。
珍珠和寶玉原是昭妃娘娘身邊最細心勤快的婢女,兩人年紀都十八了,在宮中待得久,懂的事也很多,自從月兒被宣奕“撿”回來後,昭妃娘娘心細,見宣奕需要幫手,月兒需要人照顧,便將珍珠和寶玉派了過來。
這一服侍,六年的光景便這么過去了。
六年來,月兒的進步是眾所皆知的,她不再是當年那瘋狂如狼般的野姑娘,如今她的身分已貴不可言,是身在皇宮內苑的襲月格格,受盡皇上的寵愛,以及四阿哥和六阿哥的疼愛。
一年前,皇上賜了這拱月樓給月兒,讓她離開崇陽官,擁有自己的庭院,沒想到這一年來,月兒每每在半夜演出失蹤記,隔天便出現在祟陽宮內,讓宣奕氣得快吐血,常說——
“月兒,你不可以再來我這兒,你已經十六歲,是個大姑娘了,男女有別,你懂不懂?要是讓皇阿瑪知道你天天往我床上鑽,皇阿瑪會氣死的,你的清白也會受辱,你明不明白?”
月兒實在不明白呀!她為什么不能跟他在一起了呢?這六年來,他一直都在她身邊,教她吃、教她說話、教她寫字,教她一切的一切,她的生活中隨時都有他!
如果,他不在她身邊,讓她覺得很不習慣,好難受呀!
皇阿瑪為何要賜拱月樓給她呢?她一點兒也不喜歡拱月樓,這兒沒有他的味道。
喝完了參湯,珍珠和寶玉伺候著月兒上床睡覺。
“格格,時候不早了,你快睡吧!我和珍珠會在前廳那兒,如果你睡不著,便叫我們,但就是不許再偷偷溜到六阿哥那兒,六阿哥是男兒身,格格你貴為千金體,男女有別,是不能常在一塊兒了。”寶玉以慈愛的口吻叮嚀道。
男女有別!她討厭這句話。
“我……要睡了。”月兒將被子高高的拉起,整個人窩在被子裏,一副拒人於千裏之外的模樣。
珍珠和寶玉只好無奈的退到前廳去。
室內恢復一片寧靜,躲在棉被內的月兒卻沒有睡著,她睜著眼、皺著鼻子,小嘴嘟得老高,一會兒,眼睛酸酸的——紅了。
“一天、兩天、三天……”她伸出手指頭扳著,直到扳完了十只手指頭。“十天了……”
好久喔!她已經有整整十天沒見到宣奕了,她抓緊被子嗅了嗅,這被子上他的味道也淡了,現在滿屋子只剩下蘭花香味——討厭!討厭!她討厭現在的一切。
“宣奕!”她低低喚著,心底有千萬個不明白,為什么視她如己出的皇上會禁止她再去祟陽宮?她好喜歡那兒呀!習慣那兒的一切,這兒……她一點都不喜歡!
為什么她不能像以前一樣,跟在宣奕的身邊呢?
她吸吸鼻子,從被子裏偷偷的探出頭來,窗外已有一絲曙光,天……就快要亮了吧?
月兒悄悄的下了床。
她來到前廳,看見了在椅子上沉睡的珍珠和寶王。
她悄聲道:“對不起喔……我去一下就回來……而且會小心不再跌倒了。”
說完,她躡手躡腳的離開拱月樓。
“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宣奕從床上彈起來,驚慌失措的大吼著。他瞪大眼,呼吸變得沉重而濃烈,不敢相信的看著縮在他大腿旁睡著的月兒。
她又溜進來了!才短短的十天哪!
“起來、起來!”他大吼著,而且毫不留情的搖晃著月兒的身子。
剛睡著的月兒被這劇烈的震動給驚醒了。她揉揉眼睛,迷朦中,看到一張比閻王還可怕的臭臉,嚇得她瞌睡蟲全一溜煙的消失無蹤,馬上清醒過來。
“宣奕,我……對不起,我又睡著了。”
他那駭人的表情,好像又要痛斥她一頓,月兒心底一慌,急著道歉又急著爬起來,一不小心,卻跌落到地上。
“啊——”糟了!她的腳又扭到了。
“來——”宣奕氣衝衝的正要喊人,眼角瞄到她皺眉吃疼的表情,話又吞回肚子裏。
他瞇起眼,直盯著她。“腳怎么了?”
“不……沒有……沒事……”月兒慌亂的搖著手。她哪敢說呀!那個高高的花盆底鞋,她老是穿不習慣,才會在黑夜中絆到石子,跌傷了腳。
從開始學習穿花盆底鞋到今天,快兩年了,她跌的次數可以以百次計,夠丟人了。
“什么叫沒有、沒事?是不是又傷了腳?”宣奕大吼,語氣是肯定的。
月兒身子一縮。“不是、不是。”
“是不是?我瞧一眼便知道了。”
宣奕下床,大掌一抓,就像老鷹抓小雞一般,不費吹灰之力便將月兒拎起重新扔回床上。
此時的宣奕,跟在六年前與月兒在樹林中大打出手的他有了天壤之別,他的身子拔高、長壯,肌肉結實得可與勇士相比擬,皮膚曬得黝黑,聲音變得低沉,眼神變得更銳利,就連那股駭人的威勢,也往上飆漲好幾百倍。
反觀月兒,除了一樣的纖瘦、嬌小外,唯一稱得上改變的,便是那張愈來愈出落得標致的芙蓉臉蛋了。
宣奕毫不客氣的抓起她的腳踝審視著,力氣之大,讓月兒吃痛又不敢哼出聲。
“珍珠和寶玉替你上過藥了?”腳踝傳來淡淡的藥油味,宣奕皺起眉,這味道真不好聞。
“嗯!”
“這藥油是之前上的,表示你之前摔過一次,什么時候?”宣奕瞇起眼。
瞞不過他,月兒只好一臉委屈的照實回答。“三……三更的時候……”
“而現在是五更……你一個晚上溜出來兩次?”
“我……”月兒張口結舌,說不出話來。
“月兒,我說過不準你再來祟陽宮。”
“可是……可是……”月兒抬頭一看到宣奕那張憤怒的臉,她連忙將頭垂得更低。“我只是……習慣待在這兒。”
“這是不行的!”宣奕煩躁的低吼著:“月兒,你仔細聽好,我們都已經長大,有許多習慣必須改變,也一定要改!”
為什么要改?她並不想改呀!
為什么所有的人全要她改呢?她不習慣呀!
月兒茫然的看著他。她該怎么做呢?
“怎樣你才會明白?我連之前睡的棉被、墊褥都送到你寢宮去了,你還不習慣,那要怎么做你才會習慣?”總不能要他連衣褲都送她穿吧!這豈不是太荒唐可笑了。
“你的味道……沒了……”月兒低喃著。
宣奕簡直快抓狂了。什么味道、什么習慣,他受夠了這些說辭。
“算了!你先回去吧!來人呀!”
門外立刻有兩名女婢奔進來。“奴婢在。”
“到拱月樓去,把服侍格格的兩個丫頭給我叫來。”他非好好的教訓她們一頓不可,實在太粗心大意了。
“這……”
“怎么?去不得?”宣奕雙眸進出兩道利刀,聲音冷得像冰窖。
“奴婢該死!奴婢不敢!六阿哥饒命!”兩名奴婢雙雙跪落地,不住的磕頭。“是……昭妃娘娘帶著珍珠、寶玉兩個丫頭在大廳等候一會兒了,吩咐奴婢們不準吵醒你,不許通報。”
“下去。”宣奕冷冷的斥道,轉而面對月兒輕笑道:“你倒有兩個機靈的丫頭,曉得在這時候去找靠山。呵!”
月兒眨了眨眼,不太曉得他的意思。
這時宣奕已穿好了衣裳,對她挑眉一笑,伸出了雙臂,“走吧!”
月兒卻有些畏縮。沒錯,她是習慣依賴在他身邊啦!可是,現在的他,卻令她有些害怕。
“我……自己走。”
“別在這時候逞強了,乖順一點才可愛。”
月兒才剛要下床,便被他大掌一抄抱起,他動作敏捷迅速得教她連“不”也來不及說,轉眼間已被他抱到廳上。
途中,宣奕眉眼間曾閃過一絲陰鬱,但月兒沒察覺到。
“起來啦?”
昭妃娘娘就坐在廳上,悠閒的喝著茶。身後的珍珠寶玉一瞧見,連忙跪下請安。
“六阿哥吉祥,格格吉祥。”
宣奕將月兒抱至椅子上坐妥,這才躬身請安。
“額娘,這么一大清早來孩兒這兒,是什么大事驚動你千金之軀?”
他不慍不火的語調問著,不帶笑的眼卻掃向了珍珠和寶玉,嚇得珍珠和寶玉一動也不敢動。
昭妃娘娘溫柔的笑著,“一大早便聽見珍珠和寶玉哭哭啼啼的向本宮訴苦,說格格又不見了,十成十又是上你這兒來了,只好上你這兒來要人了。”
“喔!”宣奕聲音淡淡的。
“好啦!月兒來你這兒也打擾太久了,雖有親戚關係,但總得避著點好。”昭妃娘娘吩咐道,“珍珠、寶玉。”
“奴婢在。”
“還跪在那兒做什么?起來啦!還不快把格格送回寢宮去梳洗打扮。”
“是。”
珍珠和寶玉如蒙大赦,趕緊上前扶起了月兒,一邊一個,像火燒屁股般逃離崇陽宮。
宣奕卻氣炸了一張臉,臉色臭得可以。
“幹嘛一張臉這么臭?”昭妃娘娘還是笑吟吟的。“這事從頭到尾還是得怪你。”
“為什么?”
“別把帳算到珍珠和寶玉頭上去!過去這幾年來,你堅持月兒不論做什么都得跟你在一起,不管是吃飯、說話、大大小小的事全由你一手包辦,難怪月兒會這般黏著你。你說,除了如廁這事是由嬤嬤教的之外,這幾年來,月兒的成長哪一項你不是全程參與?”
“額娘,你要說什么?”宣奕眼神變得深邃。
“我說,你就別氣了,月兒搬去拱月樓不過一年,她還不習慣,你總要耐心點,慢慢的,她就會改過來了。”她笑了笑,像個慈母。“我說……月兒雖已十六,但性子上,還只不過是個小孩子罷了!”
“不是。”宣奕低喃。
“什么不是?”’
“她已經不是個孩子了。”宣奕嘆道,心湖起伏不定。方才他抱起月兒時,隔著柔軟的衣料,他的胸膛明顯感受到那一股柔軟——
那是少女獨特柔軟的曲線。
月兒已經不是個孩子了。她,正在成長,一點一滴散發著少女柔軟的馨香。
作者:
redorange
時間:
2009-1-14 01:21 AM
第四章
“這是所謂的雛鳥情結。”
宣儒正在祟陽宮的花園內,坐在奴婢安置好的椅子上,閒適的品著香茗、啃著瓜子,緩緩的發表自己的看法;兩的眼的吧?”
“回皇阿瑪,那女孩……進步了很多。”宣儒嚇了一跳。
“哦?進步?”皇上嗤笑一聲。
“是啊!皇上。”昭妃娘娘深怕皇上龍顏大怒,趕緊澄清道:“宣奕為了這女娃兒耗費了許多心力,這一陣子……的確誤了書房的課,宣奕身為阿哥,這種行為實在不該,但……那女娃兒真的改變了許多。”
“回皇上,月兒姑娘真的變了許多。”耿直的敖罕坦言道。
“月兒?是宣奕替她取的名?”皇上問。
“是啊!皇阿瑪,宣奕提過這女娃兒奇特得很,名字是根據她左肩上的月亮胎記而取的。”
“月亮胎記?”皇上渾身一震,眼珠子瞪得好大。
“是呀!”
“你說她有一枚月亮胎記,而且是在左肩上?”皇上倏地提高嗓門,整個人激動起來。
宣儒、昭妃娘娘及敖罕一同點頭。
“開門,朕要親自瞧瞧。”
“是。”
門一開,皇上立刻大步跨進,然後一幕不可思議的畫面展現在他眼前,宣奕拉著那女孩.雙雙坐在毯子上,氣氛極為融洽,她的長發教人剪去了一半,梳成兩條辮子,但仍十分淩亂,而衣服則松垮的掛在她骨瘦嶙峋的身子上。
她睜著眼望著宣奕,像個無助的嬰兒般。
“聽好,這是我的名字……宣奕,宣、奕。明白嗎?宣奕,宣、奕。”
她被動的張了嘴,口中卻沒發出任何聲音來。
“很好,你懂得張嘴了。學我說話,來,宣、奕。試試看,宣、奕。”
她仍是張著嘴。
皇上看得不禁瞇上了眼。這女娃兒……那雙眼……好像範岑呀!昔日他迷戀的女子,莫非……
“好像呀!”皇上吁了口氣。
“皇阿瑪。”
宣奕一瞧見皇上連忙要行禮,但皇上擺了擺手。
“別行禮了,讓皇阿瑪好好瞧瞧這女孩子。”
“是。”
宣奕才剛應聲,月兒倏地就發起狂來,“嗚嗚”聲中夾著“啊”的怒吼著,像瞧見敵人一般就要朝皇上撲去。
宣奕一驚,趕緊伸長雙臂將她給抱得緊緊的,並大吼著:“你別發神經了!他不是你的敵人,他是我的皇阿瑪,也是咱們大清朝的皇帝呀!不準動,不許你見人就要撲上去咬人,停止!”
“來人呀!”皇上喊著,立刻有幾名侍衛衝進木屋來。
“皇阿瑪,你要做什么?你不能跟她計較,她根本什么都不懂!”宣奕心急道。
“把這女娃兒給我緊緊抓住。”
“是。”
五名侍衛上前,分別扣住了她的手腳和頭部,讓她動彈不得;宣奕眼見情勢不對,心裏一急,顧不得一切的跪倒在地。
“皇阿瑪,你不能抓走她,她根本什么都不懂,冒犯您,也是無心之過!”
看她掙扎、害怕的模樣,他的心就受不了,一陣抽痛。
“誰說我要抓走她了?”皇上反而笑了。“為了這個女娃兒,你倒是主動跟朕下跪了兩次。”
宣奕答不出來,一張臉卻紅了,心撲通、撲通的直跳,不知是為了什么。
“放心好了,皇阿瑪不是要傷害她,只是要看她身上的胎記而已。”
“看胎記?”宣奕不解。
“是啊!皇阿瑪怕她又瘋了似的又抓又咬,這才叫人進來抓住她。宣奕,你將她衣服解了,讓皇阿瑪瞧瞧。”
“是。”
宣奕大喜,上前拍著她的背,安慰著她,低聲細語,說也奇怪,她倏地乖順了許多,宣奕這才輕輕解開她的衣裳,露出左肩上那塊朱砂紅的月亮胎記。
“真的有啊!”皇上大受震撼。當年宮內的王公大臣全隨他上熱河行宮避暑,一去便長達三個月,當時唯一沒有隨行的便是和碩親王夫婦,因範岑已身懷六甲,且分娩時刻逼近,不宜隨行。
數日後,一名侍衛快馬來報——福晉產下一對孿生女,長女右肩有一朱砂紅的太陽胎記,名為麝日;而次女左肩有一朱砂紅的月亮胎記,名為襲月。
“啊!沒想到真的是……是了,當年他們雙雙在圍場的深山河邊自縊;是了,就是你,果然沒錯,朕找了你們姊妹十年啊!”皇上沉沉的嘆了口氣。
“皇阿瑪。”宣奕迷糊了,完全聽不懂。
“你可真是皇阿瑪的好兒子呀!皇阿瑪心裏頭的遺憾,落在民間的兩顆遺珠,你找回了一個,這真是一個天大的好消息!”
宣奕仍是不太明白,但見皇阿瑪笑得這般開心,他也跟著笑了。
這一年,宣奕十二,宣儒十六,而月兒身分經證實為和碩親王的遺腹子,年僅十歲。
-----
六年後——
拱月樓內一片烏漆抹黑。
“格格!你在哪裏?快出來呀!”
“是呀!格格,這裏這么黑,要是你一個不小心出了意外,奴婢有十顆腦袋也不夠砍!”
珍珠和寶玉手持著燈籠,在黑漆漆的花園內找著,奈何找了半盞茶的時間,仍沒有半點進展。
“怎么辦?”珍珠焦急的來回踱步著。“天這么黑,咱們又不能大聲嚷嚷。”
“珍珠,你別慌呀!格格一定又躲在哪個角落裏了。咱們細心一點,一定找得著的。”寶玉強作鎮定,兩腳卻慌得直抖著。“咦?你瞧,小其子和小米子回來了,也許他們已經找到了。”
遠遠的來了兩個小太監,一高一矮,但全是瘦子。
“怎么樣?你們找著格格了沒?”珍珠心急道。
小米子和小其子對望了一眼,搖搖頭,反問:“你們呢?”
這么說,就是全沒找著了?
“甭說找到了,連個鬼影也沒瞧見。”寶玉嘆道。
“別洩氣,咱們再加油繼續找。”小其子喝道:“要是把格格弄丟了,咱們的腦袋都得搬家了。”
一講到這,寶玉和珍珠就更加嘆氣連連了。
“格格的手腳這么快,這一會兒,搞不好已經溜進崇陽宮去了。”
“那……咱們要去祟陽宮嗎?”
小米子等四人對望,臉上均一陣慘白,嚇出了一身的汗。
“搞……搞不好,格格還在這花園內,咱們……咱們還是再找找吧!”寶玉打哈哈。
“是呀!要去崇陽宮,這條花園是必經之路,格格的身手再快,總不可能在黑夜裏躲得無影無蹤,像個鬼一樣吧!”
珍珠率先踏出了第一步,驀地,一個東西拽住了她的褲管,頓時,她全身寒毛直立。
“誰……誰拉著我褲管啦?”
“誰那么無聊,珍珠,你杵在那兒做什么?還不快走。”小其子催促道。
“沒……沒有人……”那她腳下怎會有一只毛毛的……珍珠牙齒打顫,怕得要死!
“珍珠,是我。”
腳底下傳來幽怨女聲,嚇得珍珠大叫:“啊——有鬼呀!”她馬上跳離原地,抱緊了身後的寶玉。“有鬼呀!救命呀!觀世音菩薩,救命哪!”
“鬼?”
“在哪兒?在哪兒?”
小米子和小其子全好奇的湊上來。
珍珠伸出手指著原地,頭仍縮在寶玉懷裏不敢抬起,“就……就在那兒呀!是個女鬼,我的天,她……她還叫我的名字……”
“在哪兒?”
小其子和小米子膽子較大,提著燈籠,彎下身子看;燈籠的火很亮,映出了一張熟悉的臉,和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
“格格!”他們兩人全叫了起來。
月兒就縮在那兒,臉上、身上全是泥土。
“什么?是格格!”珍珠和寶玉也嚇了一跳。
“格格,你怎么躲在這兒?”
“我……”委屈的聲調傳來,“不小心跌了跤,腳好疼,走不動。”所以才縮在這兒,沒想到“一不小心”嚇著了珍珠。
“格格,你嚇死奴婢了,你可以大聲叫我們呀!”
“天好黑……我怕。”月兒抖著身子。
“好了,好了,格格既然已經找著了,我們快點送格格回去休息吧!”
細心的寶玉一提,月兒便被送回拱月樓。沒一會兒,珍珠和寶玉已替她換上了幹凈的衣裳,抹掙了臉,梳齊了長發。珍珠找來一盒藥,替月兒扭傷的那只腳上藥揉捏,而寶玉則趕緊去廚房熬參湯。
“格格,疼嗎?如果奴婢揉得重了些,你可要說一聲。”
“不……不疼。”月兒緊咬住唇瓣,疼得幾乎要掉下眼淚來。
幸虧珍珠的手勁輕,要是由宣奕來上藥,她一定會痛得在床上打滾。像上一回,宣奕為了懲罰她的不聽話,加強了手勁,疼得她立刻暈了過去。
他對她好兇、好嚴格喔!但是她就是想待在他身邊。
一會兒,珍珠上完了藥,寶玉就端著熱呼呼的參湯進來了。
“格格,來,把這碗湯喝了,剛才你不小心跌跤,受了傷又受了寒,一定要祛祛寒才行。”
寶玉舀起一匙參湯,吹涼後喂著月兒喝;月兒就像是個無助的孩子般,被她們細心的照顧著。
珍珠和寶玉原是昭妃娘娘身邊最細心勤快的婢女,兩人年紀都十八了,在宮中待得久,懂的事也很多,自從月兒被宣奕“撿”回來後,昭妃娘娘心細,見宣奕需要幫手,月兒需要人照顧,便將珍珠和寶玉派了過來。
這一服侍,六年的光景便這么過去了。
六年來,月兒的進步是眾所皆知的,她不再是當年那瘋狂如狼般的野姑娘,如今她的身分已貴不可言,是身在皇宮內苑的襲月格格,受盡皇上的寵愛,以及四阿哥和六阿哥的疼愛。
一年前,皇上賜了這拱月樓給月兒,讓她離開崇陽官,擁有自己的庭院,沒想到這一年來,月兒每每在半夜演出失蹤記,隔天便出現在祟陽宮內,讓宣奕氣得快吐血,常說——
“月兒,你不可以再來我這兒,你已經十六歲,是個大姑娘了,男女有別,你懂不懂?要是讓皇阿瑪知道你天天往我床上鑽,皇阿瑪會氣死的,你的清白也會受辱,你明不明白?”
月兒實在不明白呀!她為什么不能跟他在一起了呢?這六年來,他一直都在她身邊,教她吃、教她說話、教她寫字,教她一切的一切,她的生活中隨時都有他!
如果,他不在她身邊,讓她覺得很不習慣,好難受呀!
皇阿瑪為何要賜拱月樓給她呢?她一點兒也不喜歡拱月樓,這兒沒有他的味道。
喝完了參湯,珍珠和寶玉伺候著月兒上床睡覺。
“格格,時候不早了,你快睡吧!我和珍珠會在前廳那兒,如果你睡不著,便叫我們,但就是不許再偷偷溜到六阿哥那兒,六阿哥是男兒身,格格你貴為千金體,男女有別,是不能常在一塊兒了。”寶玉以慈愛的口吻叮嚀道。
男女有別!她討厭這句話。
“我……要睡了。”月兒將被子高高的拉起,整個人窩在被子裏,一副拒人於千裏之外的模樣。
珍珠和寶玉只好無奈的退到前廳去。
室內恢復一片寧靜,躲在棉被內的月兒卻沒有睡著,她睜著眼、皺著鼻子,小嘴嘟得老高,一會兒,眼睛酸酸的——紅了。
“一天、兩天、三天……”她伸出手指頭扳著,直到扳完了十只手指頭。“十天了……”
好久喔!她已經有整整十天沒見到宣奕了,她抓緊被子嗅了嗅,這被子上他的味道也淡了,現在滿屋子只剩下蘭花香味——討厭!討厭!她討厭現在的一切。
“宣奕!”她低低喚著,心底有千萬個不明白,為什么視她如己出的皇上會禁止她再去祟陽宮?她好喜歡那兒呀!習慣那兒的一切,這兒……她一點都不喜歡!
為什么她不能像以前一樣,跟在宣奕的身邊呢?
她吸吸鼻子,從被子裏偷偷的探出頭來,窗外已有一絲曙光,天……就快要亮了吧?
月兒悄悄的下了床。
她來到前廳,看見了在椅子上沉睡的珍珠和寶王。
她悄聲道:“對不起喔……我去一下就回來……而且會小心不再跌倒了。”
說完,她躡手躡腳的離開拱月樓。
-----
“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宣奕從床上彈起來,驚慌失措的大吼著。他瞪大眼,呼吸變得沉重而濃烈,不敢相信的看著縮在他大腿旁睡著的月兒。
她又溜進來了!才短短的十天哪!
“起來、起來!”他大吼著,而且毫不留情的搖晃著月兒的身子。
剛睡著的月兒被這劇烈的震動給驚醒了。她揉揉眼睛,迷朦中,看到一張比閻王還可怕的臭臉,嚇得她瞌睡蟲全一溜煙的消失無蹤,馬上清醒過來。
“宣奕,我……對不起,我又睡著了。”
他那駭人的表情,好像又要痛斥她一頓,月兒心底一慌,急著道歉又急著爬起來,一不小心,卻跌落到地上。
“啊——”糟了!她的腳又扭到了。
“來——”宣奕氣衝衝的正要喊人,眼角瞄到她皺眉吃疼的表情,話又吞回肚子裏。
他瞇起眼,直盯著她。“腳怎么了?”
“不……沒有……沒事……”月兒慌亂的搖著手。她哪敢說呀!那個高高的花盆底鞋,她老是穿不習慣,才會在黑夜中絆到石子,跌傷了腳。
從開始學習穿花盆底鞋到今天,快兩年了,她跌的次數可以以百次計,夠丟人了。
“什么叫沒有、沒事?是不是又傷了腳?”宣奕大吼,語氣是肯定的。
月兒身子一縮。“不是、不是。”
“是不是?我瞧一眼便知道了。”
宣奕下床,大掌一抓,就像老鷹抓小雞一般,不費吹灰之力便將月兒拎起重新扔回床上。
此時的宣奕,跟在六年前與月兒在樹林中大打出手的他有了天壤之別,他的身子拔高、長壯,肌肉結實得可與勇士相比擬,皮膚曬得黝黑,聲音變得低沉,眼神變得更銳利,就連那股駭人的威勢,也往上飆漲好幾百倍。
反觀月兒,除了一樣的纖瘦、嬌小外,唯一稱得上改變的,便是那張愈來愈出落得標致的芙蓉臉蛋了。
宣奕毫不客氣的抓起她的腳踝審視著,力氣之大,讓月兒吃痛又不敢哼出聲。
“珍珠和寶玉替你上過藥了?”腳踝傳來淡淡的藥油味,宣奕皺起眉,這味道真不好聞。
“嗯!”
“這藥油是之前上的,表示你之前摔過一次,什么時候?”宣奕瞇起眼。
瞞不過他,月兒只好一臉委屈的照實回答。“三……三更的時候……”
“而現在是五更……你一個晚上溜出來兩次?”
“我……”月兒張口結舌,說不出話來。
“月兒,我說過不準你再來祟陽宮。”
“可是……可是……”月兒抬頭一看到宣奕那張憤怒的臉,她連忙將頭垂得更低。“我只是……習慣待在這兒。”
“這是不行的!”宣奕煩躁的低吼著:“月兒,你仔細聽好,我們都已經長大,有許多習慣必須改變,也一定要改!”
為什么要改?她並不想改呀!
為什么所有的人全要她改呢?她不習慣呀!
月兒茫然的看著他。她該怎么做呢?
“怎樣你才會明白?我連之前睡的棉被、墊褥都送到你寢宮去了,你還不習慣,那要怎么做你才會習慣?”總不能要他連衣褲都送她穿吧!這豈不是太荒唐可笑了。
“你的味道……沒了……”月兒低喃著。
宣奕簡直快抓狂了。什么味道、什么習慣,他受夠了這些說辭。
“算了!你先回去吧!來人呀!”
門外立刻有兩名女婢奔進來。“奴婢在。”
“到拱月樓去,把服侍格格的兩個丫頭給我叫來。”他非好好的教訓她們一頓不可,實在太粗心大意了。
“這……”
“怎么?去不得?”宣奕雙眸進出兩道利刀,聲音冷得像冰窖。
“奴婢該死!奴婢不敢!六阿哥饒命!”兩名奴婢雙雙跪落地,不住的磕頭。“是……昭妃娘娘帶著珍珠、寶玉兩個丫頭在大廳等候一會兒了,吩咐奴婢們不準吵醒你,不許通報。”
“下去。”宣奕冷冷的斥道,轉而面對月兒輕笑道:“你倒有兩個機靈的丫頭,曉得在這時候去找靠山。呵!”
月兒眨了眨眼,不太曉得他的意思。
這時宣奕已穿好了衣裳,對她挑眉一笑,伸出了雙臂,“走吧!”
月兒卻有些畏縮。沒錯,她是習慣依賴在他身邊啦!可是,現在的他,卻令她有些害怕。
“我……自己走。”
“別在這時候逞強了,乖順一點才可愛。”
月兒才剛要下床,便被他大掌一抄抱起,他動作敏捷迅速得教她連“不”也來不及說,轉眼間已被他抱到廳上。
途中,宣奕眉眼間曾閃過一絲陰鬱,但月兒沒察覺到。
“起來啦?”
昭妃娘娘就坐在廳上,悠閒的喝著茶。身後的珍珠寶玉一瞧見,連忙跪下請安。
“六阿哥吉祥,格格吉祥。”
宣奕將月兒抱至椅子上坐妥,這才躬身請安。
“額娘,這么一大清早來孩兒這兒,是什么大事驚動你千金之軀?”
他不慍不火的語調問著,不帶笑的眼卻掃向了珍珠和寶玉,嚇得珍珠和寶玉一動也不敢動。
昭妃娘娘溫柔的笑著,“一大早便聽見珍珠和寶玉哭哭啼啼的向本宮訴苦,說格格又不見了,十成十又是上你這兒來了,只好上你這兒來要人了。”
“喔!”宣奕聲音淡淡的。
“好啦!月兒來你這兒也打擾太久了,雖有親戚關係,但總得避著點好。”昭妃娘娘吩咐道,“珍珠、寶玉。”
“奴婢在。”
“還跪在那兒做什么?起來啦!還不快把格格送回寢宮去梳洗打扮。”
“是。”
珍珠和寶玉如蒙大赦,趕緊上前扶起了月兒,一邊一個,像火燒屁股般逃離崇陽宮。
宣奕卻氣炸了一張臉,臉色臭得可以。
“幹嘛一張臉這么臭?”昭妃娘娘還是笑吟吟的。“這事從頭到尾還是得怪你。”
“為什么?”
“別把帳算到珍珠和寶玉頭上去!過去這幾年來,你堅持月兒不論做什么都得跟你在一起,不管是吃飯、說話、大大小小的事全由你一手包辦,難怪月兒會這般黏著你。你說,除了如廁這事是由嬤嬤教的之外,這幾年來,月兒的成長哪一項你不是全程參與?”
“額娘,你要說什么?”宣奕眼神變得深邃。
“我說,你就別氣了,月兒搬去拱月樓不過一年,她還不習慣,你總要耐心點,慢慢的,她就會改過來了。”她笑了笑,像個慈母。“我說……月兒雖已十六,但性子上,還只不過是個小孩子罷了!”
“不是。”宣奕低喃。
“什么不是?”’
“她已經不是個孩子了。”宣奕嘆道,心湖起伏不定。方才他抱起月兒時,隔著柔軟的衣料,他的胸膛明顯感受到那一股柔軟——
那是少女獨特柔軟的曲線。
月兒已經不是個孩子了。她,正在成長,一點一滴散發著少女柔軟的馨香。
第四章.
“這是所謂的雛鳥情結。”
宣儒正在祟陽宮的花園內,坐在奴婢安置好的椅子上,閒適的品著香茗、啃著瓜子,緩緩的發表自己的看法;兩眼忙看著前頭激烈的對打。
較量的兩人正是敖罕與宣奕。
“什么意思?”宣奕正與敖罕鬥得難分難舍,口中還問。
“就是呀——”宣儒一臉饒富興味,笑意盈盈的模樣,“月兒就是一只幼雛,而你,成為她的母鳥啦!”
“胡扯!”
宣奕瞄著宣儒,他的臉上分明寫著兩個字:欠揍。
雙方交手了三十招下來,依然未分出勝負,宣奕血氣方剛、愈戰愈勇,根本不想就此罷手。
“敖罕,再來。”他脫去外衣,袒露出結實的上半身,古銅色的肌膚,在烈陽的照射下汗水淋漓,形成一股讓人無法逼視的景象。
宣儒拍手大叫:“好呀!好呀!再來。”
他最愛晌午過後來祟陽宮“看戲”了,要不,一大清早也行。
“六弟呀!你可不能說我胡扯,你想想看,月兒以前生活在山林裏,要不是你帶她離開了那個鬼地方,相信她此刻一定還在那兒;而她一離開那裏,就好比是一只破了殼的幼雛,你呀!就是她第一眼看見的人,不是有句話是這么說的:幼鳥會把第一眼看到的東西當成母親。我想,月兒就是這樣的一個情——”
“閉嘴!”宣奕倏地火速折回來,一把抓起宣儒的衣領 子往上提,大吼著:“四哥,我求求你,不要再說了。”
最近,月兒的事已讓他煩躁得快受不了。
“你這樣抓著我,口氣這么兇的說求我,實在不太有說服力耶!”宣儒啞然失笑。這個宣奕呀!向來冷靜深沉,但只要一扯上月兒的事就會失常,真是好玩呀!
宣奕深深吸足一大口氣,“對不起。”這才松了手。
“好說、好說。”
宣儒笑著,徐徐的整理自己的衣袍;直到弄整齊了,這才露出一抹優雅的笑容,恢復他一貫的風範。
這時,皇上身邊的陳公公來報。
“四阿哥吉祥、六阿哥吉祥。皇上有請兩位阿哥到禦書房一趟。”
而此時的月兒,正在拱月樓內念書呢!
“格格,咱們今兒個就來學一首詩,好不好?”張玉書笑意盈盈的道。
月兒連忙點了點頭,心卻不在這兒。
“好!這一首呢!是唐朝的李端作的一首詩,是首五言絕句,非常的好,你仔細聽了。鳴箏金栗柱,素手玉房前,欲得周郎顧,時時誤拂弦……”
月兒的神魂早飄了出去,張師傅吟的詩句只是由她耳邊溜過。
張玉書是奉了皇上的旨意,來教襲月格格念書的,至一年前,她遷入這兒開始,每三天張玉書必來上次課。張玉書覺得襲月格格的資質好,最簡單的三字經教了大半年她便背得倒背如流,四書五經近來也學得不錯,所以這些天來,張玉書便挑一些較淺顯易懂的詩來教,希望襲月格格也學會作詩。
而月兒則是“聽話”的學寫字、念書,她就像一張空白的紙張,不斷的吸收新東西,她的聰穎,博得所有人的讚賞,但她卻沒有善用這項天賦,這是張玉書覺得最可惜的地方,像此刻,襲月格格又在發愣了。
“格格……”
月兒輕抿著下唇,一副委屈的小媳婦兒樣,明眸皓齒,大眼水汪汪的,讓人看了,就不忍心對她生氣。
“格格、格格。”張玉書極有耐心的再喚了兩聲。
“啊……”這一喚,就把月兒給喚回來了。她瞪大眼,看到溫柔和藹的張玉書,不由得渾身充滿愧疚感。“對不起……張師傅,我……”
“沒關係,臣不會介意的,只是格格方才聽到了多少,默念一遍可好?”
“這……”月兒覺得更對不住他了,拚命搜尋著,“嗯……鳴箏金栗柱……素手……玉房前,欲得周……郎顧,時……時,呃,對不起,最後一句我忘了!”
張玉書訝異於襲月格格過人的記憶力,很少有人會聽過一次便記得這般牢的,更何況,是在不專心的情況下。
“時時誤拂弦。”
“喔!時時誤拂弦。”月兒露出甜美的笑容來。
“是!這首鳴箏,其中詩意其妙處就在於詩人通過細致的觀察,將彈箏女子的微妙心情,一種邀寵之情在末兩句點出,十分的傳神。”
月兒眼中卻有了困惑之色。
“格格可是聽不明白微臣的解釋?”張玉書問。
“明白,只是覺得奇怪。”
“有何奇怪?”
“欲得周郎顧,時時誤拂弦。”月兒皺起眉。“既然詩中的女子要周郎注意她,她去找他不就行了,幹嘛故意彈錯琴來表示,這樣豈不是會讓別人以為她的琴藝不精卻又要賣弄,反而惹來笑柄呢?”
月兒的坦言不諱,換來張玉書的哈哈大笑。
“格格,這表示她的用心不在於獻藝尋知音,而在其他。有詩人言:曲有誤,周郎顧呀。這就是身為女子的矜持呀!”
又是矜持,意思豈不是和男女有別有異曲同工之妙。
月兒還是不喜歡,嘀咕道:“要是我是那個周郎呀!絕不理她。張師傅,月兒不喜歡這首,換學別的。”
“好,換別的。”張玉書冥思了一會,道:“就這首吧!這首是李白的春思。也是五言。燕草如碧絲,秦柔低綠枝,當君懷歸日,是妾斷腸時,春風不相識,何事人羅幃。詩中的意思,就是描寫丈夫遠戍燕地,妻子留居秦中,對著春天景物思念良人,想像良人也正在想家。”
月兒聽著,嘆了口氣——那個妻子跟她一樣!她也好想、好想宣奕呀!
可是,最近宣奕變得好兇,好像很討厭她似的。月兒不明白,自己是不是做錯什么事了,才惹得宣奕嫌惡?
“張師傅,月兒是不是……很討人厭?”她仰起臉,語氣傻傻的問著。
“這怎么會呢?格格,你是臣教過最聰明的學生了。”
“真的?”月兒狐疑的看著張玉書。“張師傅不是說好聽話來騙月兒的吧?”
“臣不敢。”
月兒點了點頭,算是相信了。但她還是想不透徹,為什么宣奕會突然變得……這么奇怪?
兩人之間像是有了距離、隔閡,雖然她依舊喜歡膩在他身邊,待在有他的味道的空間裏;而他,卻一步一步的將她推開,就像努力在實踐“男女有別”這句話一樣。
所以,她討厭這句活!
一會兒,珍珠泡了桂花茶進來。
“格格,張大人,奴婢泡了桂花茶;天氣熱,這茶喝下去,可以消暑解渴。”
張玉書正渴,馬上飲下一杯。“這茶真好。那么,格格,我們就來復習剛才學的那兩首新詩。皇上交代過,午後你得過去禦書房一趟,讓皇上看看你最近學了哪些詩。”
月兒恍若未聞,只是愣愣的看著窗外。
初夏,蟬聲四起,天氣正熱著呢!
-----
“皇阿瑪吉祥。”
宣儒、宣奕一同跪下請安。
“起來吧!”
宣儒、宣奕一同站起,這才瞧見禦書房內不只皇上一人,尚有大阿哥宣倫,以及宗人府宗令楊涵在。
宣倫、宣儒、宣奕三兄弟面面相覷,不明白皇阿瑪叫他們三人一同前來有何要事吩咐。
此時,楊涵一見三位阿哥全都來了,便退到後面,將禦書房的門鎖上。
三人一見,皆一驚。
宣奕心直口快問道:“皇阿瑪,這是做什么?”
“宣倫、宣儒、宣奕,你們別慌。”皇上笑道:“皇阿瑪是有私事囑咐,要你們私下下江南去辦,不希望有人聽到這一次的秘密行動,這才要楊涵去將門鎖上。”
“皇阿瑪請吩咐,兒臣照辦便是。”大阿哥宣倫誠心道。
“江南好,風光好。”宣儒微微一笑。“不知皇阿瑪有何重要之事要兒臣三人去辦?”
宣奕覺得奇怪,什么重要的事,會需要到三位阿哥一起出手?這事太奇怪了,其中一定大有文章。
“那皇阿瑪就直說了。你們都知道月兒是已逝的和碩親王的女兒,所以,朕將她接回宮中住,封了她襲月格格,但你們一定不清楚月兒還有一個雙胞胎姊姊流落民間吧?”
“莫非,皇阿瑪要我們去找回這位流落在民間的格格?”大阿哥宣倫道。
“沒錯,宣倫猜得對。朕正是要你們去辦這件事。”
“這事可難了,事隔十六年要如何去尋找,除非……這位格格和月兒一樣有胎記。”弘儒想得簡單。
“確實有。有一個太陽的胎記,名叫麝日。”
“這簡單。”宣儒得意的將折扇反手一拍,“只要讓可疑的姑娘將衣服脫下來,讓我們瞧瞧便行了。”
“只怕到時候,自詡風流瀟灑的四阿哥,要帶數不清的妻妾回宮了。”宣奕毫不留情的潑他一桶冷水。
“呵!”折扇改拍到頭上,宣儒連忙搖頭:“餿主意。”
“這咱們大清國地大、領土眾多,皇阿瑪為何要指定我和四弟、六弟下江南尋找呢?”宣倫冷靜,一語便道破事情的關鍵核心。
“宣倫問得好,其實早在許多年前,朕便私底下要楊涵去秘密察訪這對雙生姊妹的下落,但查了多年一直沒有消息,直到六年前,宣奕意外的抓回襲月,這才找回了一個。”
“臣辦事不力,還請皇上恕罪。”楊涵歉然道。
“這不是賢卿的錯。”皇上噥道:“找回了襲月之後,這幾年來,朕要楊涵私下秘密搜山,但都沒有消息,看來,麝日格格並沒有流落到樹林中。”
“就算沒有流落林中,但麝日極有可能早死了。”宣儒搖頭。
照這情況看來,要他們下江南找人,無疑大海撈針,難羅!
“麝日格格是極有可能早夭了,但,根據臣多年來的調查,卻發現一個線索。”楊涵上前稟奏。
“是什么樣的線索?”宣奕興致勃勃,好奇不已。
“當年和碩親王玄顫被誣陷一案,當時牽涉案中的皇太後、皇後早已仙逝,殺手早巳被問斬;而和碩親王夫婦自縊時,親王府被一場大火吞噬,所有的奴僕逃的逃、死的死,唯一一個最重要的人證,也就是福晉的奶娘一年嬤嬤,據說,有人看到年嬤嬤抱著嬰兒坐上一輛馬車,從此便音訊全無。”
“這么說,楊大人得到消息指出……這位年嬤嬤在江南出現羅?”
“不是。”楊涵斬釘截鐵的說。
“不是?那為何要我們下江南尋找?”
楊涵看了皇上一眼,皇上擺擺手道:“說吧!”
“是。最近雲居山和九華山一帶馬賊猖狂,危及到不少商旅的安全,不僅官府無法擺平,這一年來,更出現一名夜盜,他專門找有錢有勢的公子哥兒下手,讓許多人都待不下去,卻又拿這夜盜沒有辦法。”
“我不明白,難道這夜盜和麝日有什么關聯?”宣倫問道,也問出了宣奕心中的疑惑。
“沒錯,江南首富林員外的手下和這夜盜交手時,曾扯下他的袖衫,瞧見右手肘處有一似太陽的胎記。”
“喔——”宣儒舉一反三,道:“原來皇阿瑪是無意間聽見這件事,於是懷疑這夜盜是女扮男裝,更可能是失蹤的麝日格格。”
皇上笑了。“沒錯。現在你們三兄弟願不願意下江南一趟,替皇阿瑪證實這件事的真偽?”
宣倫、宣儒、宣奕三兄弟極有默契的對望一眼,笑了。
“兒臣願意。”三人同聲回答。
“好!這才是朕的好兒子們。皇阿瑪都已經安排好了,楊涵會喬裝成管事,帶幾名武將同你們隨行,負責幫助你們。你們微服出巡,萬事都得小心,千萬別洩漏了阿哥的身分,知道嗎?”皇上叮嚀著,轉而望向楊涵,道:“楊涵,朕將三個最得意的兒子交到你手上,你可要幫朕好好看著呀!”
“是!臣定不負皇上所托。”楊涵作揖保證道。“保證三位阿哥回來後,還是原來的模樣,絕不會讓他們少掉任何一根頭發。”
“有你在,朕就放心了。”
皇上得意的笑了,心底暗忖:玉書不愧是玉書,提了一個這么好的計策,要三位阿哥去辦這件事,私底下還有另一層用意——那就是藉著這件事來考驗三位阿哥的能耐,看誰才是太子之位的最佳人選。
接著,皇上和楊涵商討出發之日。
宣奕卻嘆口氣,腦海中浮現月兒委屈的模樣來。
今兒個早上,他是不是對她太兇了?不知她腳上的傷好點了沒?
宣奕鎖眉凝思的模樣,全入了宣儒的眼裏,嘴角立刻浮現一抹耐人尋味的笑容。
“皇阿瑪,兒臣有一個計劃……”
-----
宣奕簡直快氣死了!
這個四阿哥宣儒簡直是生來跟他作對的!不看他天天上演怒發衝冠的閻羅樣,他就不痛快。
這人——簡直就是找打。
“哎呀呀!別氣嘛!咱們好不容易出宮來,應該要開心一點,這樣日子才過得愉快,來,笑一個。”
宣儒策馬和宣奕並轡,擺出他那絕世無雙的大笑臉來。他胯下的那匹白馬,同他一樣甩甩毛發,顯示出主子和馬兒一樣俊美無儔!相對的,宣奕那張臉可就差得多了,臭的程度,就像他騎的那匹馬兒一樣的黑。
“少惡心了。”他聲音喑啞,火焰可以嗆死人。“你、離、我、遠、點!”
瞧他那口氣,恨不得要殺人似的,識時務者為俊傑,宣儒乖乖的勒馬退到後邊去,他可不想英年早逝。
像他這種美男子若死了,豈不是一件非常不幸的事嗎?
“怪了,六弟為何這般不開心?”
宣倫身為長子,他的母親是已逝世多年的仁孝皇後,自小便被嚴格教導,二十一年來鮮少與兄弟姊妹有接觸,感情自然淡得多了。
“噓!大哥,你小聲一點,不要教他聽見了。我們三人之中,就屬宣奕的脾氣最大,誰要是惹了他不快,小心!他就像頭發了瘋的狼般,反噬你一口。”宣儒以極大聲的音量“低語”著。
嘿!他就偏要惹怒他。
“我不明白,這話是什么意思?”宣倫聽不明白,這四弟講話總像是在打啞謎一般,話中老是留一個尾巴讓人家去猜。
宣儒用眼瞄了瞄後邊的轎子。轎子裏坐的人,正是跟他們一起來的襲月格格,轎子兩旁的奴婢正是珍珠和寶玉。
“因為月兒?”宣倫更不明白了,他搖了搖頭。“這月兒不是由六弟一手教導的嗎?怎會因為她而發脾氣,此事沒有道理呀!”
宣儒訕訕一笑。“是呀!咱們這六弟脾氣古怪得很。想當年,緊緊抱住月兒,大聲嚷嚷‘我不放你走,你是我的,之類的話的人,不知是誰喲!才短短幾年光景,翻臉比翻書還快,這會兒就嫌月兒礙眼了。”
前頭的宣奕聽了,刺耳得很,火大的回頭瞪了宣儒一眼。
宣儒卻揮著扇,笑臉迎向他,存心和他槓上;偏偏宣奕生氣卻無計可施。
那天在禦書房內,宣儒提出的計劃就是——帶著月兒隨行。
“因為我們要尋找的是麝日格格,襲月格格與麝日格格即是雙生姊妹,長相一定有相似之處,有月兒和我們同行,真遇上了,好比對比對辨別真假,不是嗎?再說,月兒長期在宮中生活,從來沒有看過宮外的人事物,這也是一個很好的學習機會!”
就這樣,宣儒鼓動他那三寸不爛之舌,勸服了皇阿瑪,讓月兒也成為了這次微服出巡的一分子。
宣奕原本打算,趁這次下江南和月兒分開一陣子,月兒就會改掉沒有他(味道)睡不著的情況,他正慶幸著,沒想到,宣儒三言兩語,又將月兒弄到他身邊來了!
他敢肯定,宣儒是決心不讓他有好日子過才會出這種餿主意、爛主意。
“可惡!”他低咒了聲,握緊韁繩的拳頭,握得喀吱喀吱響。
宣儒又在後邊叫了:“哎呀呀!月兒妹妹,這三天來怎么一天比一天憔悴?我想,一定是某人天天不給美麗的月兒好臉色看,唉!都是一天兇她二十回的笨蛋害的。”
叫他怎能不生氣呢?宣奕氣得恨不得抽了他的筋、剝他的皮、喝他的血、吃他的骨、啃他的肉,再把他那顆笨腦袋拿來熬湯。
“唉!我看到那個‘笨蛋’在生氣了,頭頂還在冒著煙呢!好恐怖喲!”
宣奕四周響起劈哩啪啦的聲音,他的憤怒已燃至最高點。
“死宣儒,你在胡說些什么?”他回頭大吼。
“六弟幹嘛這么生氣呢?我方才說的人不一定是你呀!你幹嘛這么急著招認呢?”宣儒趕緊佯裝不解。“還有,長幼有序,尊重兄長你懂不懂?我比你早四年打娘胎蹦出來,你就得乖乖叫我一聲四哥。來,叫一聲來聽聽,才不會讓人家說你沒家教。”宣儒得意洋洋的笑著,睨了一眼大街上人來人往的人潮,暗示他不要丟了臉。
“你……”
“快叫一聲四哥,四哥就不和你計較。”
這么惡心的話,他才說不出口!宣奕氣紅了一張臉。畢竟他才十八,年紀輕、性子急躁,當然鬥不過心思狡猾如狐的宣儒。
“快叫呀!”
“四……四哥。”宣奕惡狠狠的低嚷著,要不是此刻在大街上,他老早就一拳揮過去了!
“乖,這才是我的好弟弟。”
宣儒討了便宜還賣乖,忘形的策馬上前輕攬宣奕的肩拍著,沒想到,宣奕反手一記,手肘撞向他腹間,疼得他悶聲低呼。
“你……使陰!”
“彼此,彼此。”宜奕“嘿嘿”冷笑兩聲,便策馬向行。
“你——”
宣儒原本想追上前,卻被隨後跟上的宣倫喚住。
“四弟,你別再無聊,尋六弟開心了。”
“呵呵!”宣儒幹笑兩聲,揮著扇子,又恢復那儒雅的俊公子模樣,“大哥,你沒瞧見六弟的表情嗎?逗他……很好玩的呢。”
宣倫搖頭嘆氣,真拿這家夥沒轍。
這時,探在前頭的楊涵折回稟報。
“大少爺、四少爺,天色已晚,我們不妨就在前頭的醉月軒休息吧!”
“好。有勞楊管事打點一切。”宣倫道,一股穩重、屬於王者的氣勢,自然而然散發。
“是!”
半個時辰後,他們便在醉月軒住宿一晚。用晚膳時,宣倫共點了六菜一湯,而只要每上一道菜,宣奕一定會舀一匙的菜放在月兒碗裏。
“多吃魚好,魚肉嫩,養顏美容。”宣奕哼著,意有所指。“快吃!免得有人說我刻薄你。” 。
月兒感動得要死,根本不管宣奕這舉動的背後動機為何?只是拚命的吃著碗中的食物。
“格……小姐,吃慢點,別噎著了…”珍珠忙著伺侯月兒;寶玉則在一旁忙著剝蝦殼。
月兒只是笑,不知道宣奕這舉動賭氣的成分大,直到上了第四道菜,她碗裏的菜疊得像小山一般高時,她就開始笑不出來了。
她輕皺著眉,肚子已漲得難受。
“快吃!”宣奕還是一個勁兒的催她吃。
月兒委屈得快哭出來了,她不明白宣奕為什么一直叫她吃、吃、吃。
“別吃了、別吃了。”宣儒忙著幫月兒解圍,將那碗飯推到一旁去。“吃太多,到時變胖了也不好看,休息一會兒,等會吃甜湯吧!”
宣儒一向就對月兒極好,月兒感激地衝著他甜甜一笑,卻讓宣奕眼角瞄到,心裏老大不舒服。
“哼哼,飯吃不下,甜湯倒喝得下?”宣奕又冷笑兩聲,話中嘲諷的意思顯而易見。
月兒的心被他的話狠狠揪著,連忙又將飯碗拿回來。
“月兒,別吃了。”
“沒關係,我……”她悄悄瞄了一眼宣奕那像糞坑的臭臉。“我吃得下。”
於是,她囫圇吞棗似的硬塞了口下肚,卻直想吐出來,但她強忍著,只見她淚眼汪汪。
宣倫、宣儒、楊涵個個看了不忍。
“別吃了。”宣儒看了就有氣。喚來店小二撤走了月兒的飯萊。“六弟,何必逼著月兒猛吃呢?瞧她吃成那樣,再美好的食物也變難吃了。”
“是呀!”
“六弟,你就別再逼月兒了!”宣倫才開口了。
“什么話!”宣奕鼻孔朝上重重的哼口氣。“大哥、四哥、楊管事,你們哪一只眼睛看到我硬逼著她吃東西了?我是將飯菜硬塞到她口中?還是拿刀架在她脖子上逼她了?”
“你——”宣儒指著他鼻子大罵,“你自己說話的語氣明明就是這個意思,還敢否認?”
“我才沒有,你少在我頭上亂安罪名。”宣奕死不承認。
“你——”
“好了,別吵了。”宣倫不愧是大阿哥,連忙搬出兄長架式來喝止這兩個弟弟。
宣儒和宣奕對望一眼,重重的哼了一聲,同時轉過頭去。
宣倫看得簡直頭疼極了,這兩人一個十八、一個二十二了,卻還像小孩子般鬥嘴,真是長不大!
他看著臉色蒼白的月兒,嘴角掛著和藹的笑容。 “累了,就先回客房去歇著。珍珠、寶玉,還不快扶小姐回房。”
“是,大少爺。”珍珠和寶玉連忙扶著月兒離開這戰區。
臨走前,月兒一直望著宣奕,但他仍是氣呼呼的,連瞧都不瞧她一眼,月兒難過極了。
她不明白,為何這一年多來,宣奕老是在生她的氣?
宜倫也不想理這兩個幼稚長不大的孩子,問向楊涵:“楊管事,我們什么時候抵達杭州?”
“大約還有半個月的路程。”
“到了那兒,住的地方可安排好了?”
“放心,我早已打點好了,到時,我們就投宿在我義弟家中,在靠近雲居山腳旁的杏花村,咱們辦起事來也方便些。”
作者:
redorange
時間:
2009-1-14 01:22 AM
第五章
風塵僕僕的趕了二十多天路,他們終於來到杭州。由於不用再趕路,一行人在熱鬧的杭州城內走走停停,尤以月兒為甚,她第一次出宮,看到熱鬧的人群、稀奇古怪的玩意,興奮得就像是個孩子似的,不時這兒瞧瞧、那兒逛逛的,而負責陪著她一路玩的,當仁不讓就是四阿哥宣儒了。
兩人之間熟稔的舉動,讓宣奕瞧了十分不舒服,一天下來,他就像是一座瀕臨爆發的活動火山,誰只要一不小心去碰觸他,就會倒十輩子的楣——變成一堆被炮轟過的灰燼。
他一直認為月兒是屬於他的,一輩子都會跟在他身邊!
可他竟在月兒長大後,便試著和她保持距離,甚至希望她最好離他遠遠的。但不知怎么搞的,只要一看見宣儒和月兒親昵的說說笑笑(全是他胡亂想像),他就渾身不對勁,心底深處便燃著熊熊火焰,接著,某個倒楣的人就要遭殃了。
奇怪!月兒總有法子引得他失控,這股巨大的情感緊緊牽引著他。但令他害怕的是——他根本不知道是為了什么。
所以,他最近看到宣儒就愈來愈討厭,暗地裏恨不得將他“拆吃入腹”。
第二天,他們來到杏花村的一間酒坊前。
“嗯,好香呀!這味道聞起來,像是上好的花雕呢!”宣儒站在酒坊門前,完全陶醉在酒氣的芳香裏。
“楊管事,這就是我們要借宿的人家?”宣儒道。
“是呀!這是一家小小的酒坊,只住了一對母女倆,姓童。”楊涵回答。由於他們要私下調查失蹤的麝日格格的下落,事關皇室血脈,不得聲張,所以只好暗中察訪,非到必要時,他們不會驚動這兒的知府縣官。
“嗯!住這兒好,既不會招搖,買酒的人多,也可以探聽消息,楊管事,你真是聰明。”宣儒稱讚道。
“謝四少爺的誇獎。”
說畢,楊涵上前正想叩門,宣儒卻將他擋了下來。
“我來。”
宣儒整整衣裳,掛著一副可以迷死人的笑臉,正想舉起手時,木門裏倏地暴出一聲怒吼——
“王八蛋?敢吃本姑娘豆腐,不想活了你!”
接著,“砰”的一聲,木門被巨大力量給撞開來,同時,從裏頭飛出一個人,伴隨著“啊——”的哀嗚聲撞到宣儒身上;事情發生得太突然,宣儒閃避不及被撞倒在地。
所有人皆吃驚的看著這一幕。
“哼!知道本姑娘的厲害了吧!”從木屋裏走出一位頭包布巾的俏姑娘,她雖一身素雅裝扮,卻絲毫遮掩不了她那噴火的容顏。
“哈!賞碗酒給你喝喝。”俏姑娘從屋裏扛出一大缸烈酒來。
“不,姑娘——”四阿哥還在那人底下呢!
楊涵想要出面制止,但已來不及了,那俏姑娘手上的酒全灑了出去,淋溼了那個登徒子不說,連宣儒也被淋了一身酒。
“我的天!”宣儒、楊涵、月兒全都叫了出來。
俏姑娘卻拍著手在原地笑跳著,“哈哈哈!癩蛤蟆想吃天鵝肉,淋了酒、變成狗,笑死人了!”
“你——臭婊子!”那登徒子從地上彈跳起來,指著俏姑娘大罵。“給臉你不要臉,你敢得罪我們徐家,我徐二少不會原諒你的!”熱絡的招呼著,眼神瞄過宣儒,卻一丁點兒的歉意都沒有。
瞧她那目中無人的模樣,宣儒更火了。
“慢著,童姑娘,請留步。”
宣儒打開折扇,踏著瀟灑的步伐朝童妍靠近,臉上的笑卻是猙獰的。
“你不覺得,有件事你必須給我個交代嗎?”
童氏一聞到那股惡臭,立刻拉下臉來。“妍兒,你又淘氣了?”
“才沒有呢!娘,我那酒是要賞給徐色狼嘗的,誰知道這人這么笨,自己要躺在徐色狼下面,才教那缸臭酒給淋了一身。”童妍大聲抗議著,臉上明白寫著“這不是我的錯”。
“呵呵呵!”宣儒冷冷笑著。“這么說來,是我自討沒趣羅!”
“妍兒,不許無禮!還不快向這位公子道歉。”童氏厲聲說道。
“是,娘。失禮了,公子。”童妍心不甘情不願的說,隨即暗自嘀咕道:“瞧他這個樣子,八成和徐色狼一個德行,哼!全是一丘之貉。”
“童姑娘在嘀咕些什么?”宣儒皮笑肉不笑。
“沒有。”童妍也笑了,但笑意卻未達眼底。“奴家是說,待會去燒壺熱水,給公子洗個澡,換下這身衣裳,去去霉氣。娘,我們進屋去吧!”
“你!”宣儒氣極了,卻為了維持風度而不便發作。
宣奕拉著月兒踱到他跟前,得意的說了句:“活、該!”
一行人相偕進屋,宣儒仍佇立在原地,沒人理。
他無奈地仰天長嘆,他這是招誰惹誰?
-----
童家酒坊並不大,屋內格局採品字行,大大小小的房間共有七間,屋後的一塊空地是釀酒場,而地窖是放酒的地方。楊涵、宣倫、宣儒被安排在東邊的房間內,而宣奕、月兒、珍珠和寶玉則住在西邊的房間。
由於房間不夠,童妍讓出自己的房間給月兒住,自己則搬去和母親童氏擠在一塊兒。
“小姐,累不累?”珍珠寶玉住在月兒隔壁,方便就近服侍。
“一點都不累。”對於這一切,月兒覺得新鮮極了,根本不覺得累。想起下午四阿哥宣儒吃鱉的那一幕,月兒很沒有同情心的輕笑出聲。
“小姐在笑什么?”珍珠問道。
“沒什么,只是想到下午四哥被童姑娘潑酒的事。”
珍珠和寶玉想起來,均無法克制的笑了。
“這童姑娘真是有趣極了。”
“是呀!普天之下,敢用臭酒潑咱們四阿……四少爺的,可能只有她一人了。”
-----
時間過得很快,童氏將酒坊掛上歇業的牌子,煮了一桌子的好菜,來招待他們。
“妹子,你釀的酒不錯,味道極好。”
酒席之間,眾人閒話家常。
“是呀!菜也燒得好,沒想到童大嬸這么厲害,有一雙化腐朽為神奇的巧手。”楊涵、宣儒讚不絕口。
宣奕忙著替月兒夾菜,月兒又是忙著吃.只有一個人臉臭得厲害,那就是宣儒。
“哪裏!那是楊大哥你們客氣。”童氏笑著替大家斟酒。“楊大哥,那這幾位公子是您主子的兒子羅!”
“是呀!”楊涵笑答著,他害怕尋找失蹤十六年的麝日格格消息走漏,更怕有不肖份子冒名頂替,所以,他連童氏母女一塊瞞了。
“可是,楊大哥前些年不是得意於仕途嗎?聽說皇上還很器重你,怎么會做了康家的管事?”童氏覺得奇怪。
“我一年前便辭官返鄉了。”
“喔!為什么?”
“沒什么。官場之中,知心難。正巧康家老爺有恩於我,於是,我便辭了官到康家做管事。”楊涵早想妥這說詞,說來是臉不紅、氣不喘的。
“喔!這樣啊!”因為童氏已有好些年沒和楊涵聯絡,關於楊涵的消息全是由坊間聽來的,再加上她是個婦道人家,長年居住這小村莊內,便相信了楊涵這說辭。
“因為這幾位少爺想瞧瞧江南的風光,路經了杭州時我便想到了許多年未見的弟妹和妍兒,所以,我們就順道過來瞧瞧,打擾幾日。”
“原來如此。”
宣倫連忙導入正題。“在途中聽說,這雲居山一帶有馬賊出沒,沒有想到這山巒秀麗的杭州也出現了夜盜。”
“大公子也知道這事?”童氏十分訝異。“杭州城這兩年來的確出現了一個奇怪的夜盜。這夜盜不劫金銀珠寶、不偷骨董字畫,但,只要是大姦大色的狂人讓他遇上了,就會被施以宮刑。”
“宮刑?那豈不成了太監。”珍珠和寶玉聽了低呼著。
月兒瞪大了眼,好可怕呀!
“嘩!手段真是毒辣。”宣儒嘖嘖稱奇。
“什么狠辣?那些個不幸受害的姑娘比他慘上千百倍,要我說,這夜盜就是玉皇大帝派下來的正義使者,專門替民間除害的。”童妍說得得意洋洋,好似那個正義使者就是她本人似的。“杭州人給她取了個名叫‘判官’,認為她就是來替閻王執法的”
“妍兒,又在胡說了。”童氏嚀了一句。
“娘!我說的是真的嘛!”童妍撒嬌道。
“那……可有人見過這判官?”宣奕問出了大家都想知道的事情。
“若是讓人瞧見了,這判官也枉稱盜了。現在,他可是杭州城的傳奇人物呢!”
-----
子夜。
要找到麝日——她的姊姊,好像是一件遙遠又極不可能的事情。月兒坐在窗欞前,直嘆著氣。
“小姐,你在想些什么?夜深了,快睡吧!”珍珠和寶玉催促著。
一個月來的長途奔波,已夠她們累的了,但月兒可不,精神仍好得很呢!
“你們瞧,今天的月亮特別的圓,黃澄澄的,好漂亮啊!”月兒仰望著月空,陶醉的瞇起了眼。
“有嗎?在奴婢看來,還不是和每個月十五的月亮一樣。”珍珠殺風景的嘀咕道。
寶玉則伸手掩嘴打了一個好大的呵欠。
“你們累了就先去歇著吧!用不著留下來服侍我,我累了,就會上床去睡覺。”月兒揮揮手趕人。
珍珠和寶玉無奈的對望一眼,仍站在原地不動。
“怎么?你們連我的話都不聽了是不是?”月兒難得擺出格格的架式來。
“是!格……小姐。”
“奴婢就睡在隔壁房,小姐若有事,記得喚我們一聲。”
“得了,我知道。”月兒應了一聲。
珍珠和寶玉離去後,月兒的心思波濤洶湧,她想起張師傅的話,想起宣儒的話——襲月與麝日既為雙生姊妹,長相應該沒有多大的差別才是。麝日真的長得和她一模一樣嗎?相同的眼、相同的鼻、相同的唇,究竟她們兩人之間有什么差別呢?
月亮悄悄的隱到烏雲後,帶來一片合黑,她想著、想著,累了,便伏在桌上,疲倦的閉上了眼。
就在這個時候,有一個鬼鬼祟祟的人影接近月兒的房間,以手指戳破紙窗,探人一根竹管,隨即一縷青煙飄進了屋內……
好奇怪的味道!
朦朧之間,月兒努力睜開眼,卻感到頭重腳輕。突然一個黑影向她走來,她還沒看清楚那人的模樣,一個布袋立即當頭罩下,瞬間,她已被裝入布袋內,賊人一使力,將她倒扛在肩上。
“唔……啊!救命,宣奕……”有危險!她張開口求救,卻聲如蚊蚋。
“安靜點!你這小潑婦,今兒個也栽在我手上了!”賊人放聲浪笑。
“宣奕……”月兒覺得好不舒服,頭愈來愈昏。
賊人躡手躡腳步出屋外,腳一蹬,躍上屋檐,正巧被因為睡不著出來散步的宣奕瞧見。
“誰?”
宣奕一喊,賊人立刻躍下屋檐。他回頭一瞧,看見月兒的房門開著,他火速衝進去屋內卻沒半個人。
“月兒呢?”莫非被方才那賊人擄走了?
宣奕渾身打了個冷顫,不假思索的提足真氣,施展輕功,一回氣追了上去。
-----
“可惡!這酒坊幾時來了這些深藏不露的高手。”
賊人逃到了十裏外的竹林裏,宣奕毫不放松,緊追在後。而宣倫被宣奕那一聲驚醒,也追了上來。
賊人見情勢不對,仗著對地方熟悉,拐了幾條路後,便甩掉了宜倫與宜奕,悄悄將月兒帶到一廢棄的屋子裏。
這屋子荒草叢生,已許多年沒有住人。
“哼!我就不信連這兒你們也找得著。哈!小美人,現在只剩下我們了。”
恍惚之際,月兒被“倒”在這木屋內唯一的床上。她仍是覺得頭好暈,晃動的天與地之間,她瞧見一個陌生的男人。
他……是誰?月兒搖搖頭,卻暈得更厲害。
驀地,那名男子大吼:“王八蛋!不是童妍!混蛋,難不成是我搞錯了不成?不對,那間房明明是那潑丫頭住的,可惡!”
這聲音好像聽過……月兒眨了眨眼。這是怎么回事?她分明不累呀!為什么全身使不出力來,四肢完全不聽使喚呢?
“算了,不是她也行。”賊子慢慢靠近床邊,坐了下來。“你長得也很漂亮呀!沒她有你也行。嗟!今天下午讓那丫頭惹得欲火焚身,不但半點好處沒撈到,還摔得老子我全身骨頭都快斷了,現在,拿你來解解饞也不錯。”
這賊子正是下午被童妍潑了一身臭酒的徐二少。
“來,讓我教你什么叫銷魂的滋味兒,小美人。”
月兒不知他要做什么?但這人的眼神看來好邪惡、好淫穢!他的笑,更是亂惡心一把的。
“別害怕、別叫啊!哥哥我會讓你覺得很舒服、很舒服的。”他的一雙毛手分別捂住了她的口,和解開她身前的繡扣。
那男人的氣味迎面襲來,讓月兒好想吐。
不要,她不要這個人靠近自己!她在心裏吶喊著。
力量凝聚,月兒倏地張大嘴,咬住了那雙毛手——徐二少。“哇——啊——痛呀——”
月兒仍是緊緊咬著,死也不放。
“放開!放開!你這臭婊子,居然敢咬我……啊!痛!可惡!放開我。”
“啪”的一巴掌重重的擊來,月兒羸弱的身子被甩向木床的另一邊,頓覺眼冒金星、耳鳴得厲害。
“王八蛋!你這不識抬舉的賤貨。”
徐二少又揚起手,屋外卻傳來了聲響——
“六弟,前頭破屋裏有聲音。”
“月兒一定在那裏,咱們快去。”
徐二少臉色不變。“可惡,今天算你運氣好!”便拔腿急忙從後門溜了出去。
同時,木屋的門被踹了開來,來的正是宣倫與宣奕。
兩人一瞧見月兒狼狽的模樣,均嚇了一跳。
“六弟,你留下來照顧月兒。”宣倫撂下這句話,急忙從後門追了上去。
此刻宣奕的心,卻像萬蟻鑽動,只覺憤怒、心痛全湧了上來。
月兒就那樣躺在床上,左臉頰紅腫了一大塊,神情萎靡的倚在那兒,如泣如訴的眼瞳直瞅著他。
他的心被撕裂了,好痛、好痛!
“月兒,你沒事吧?”他上前扶起她,見她的衣衫不整,他不敢想像若是他晚來了一步,月兒會遭受到何種不堪的淩辱。
“宣奕。”
她淺淺的笑了,嘴角勾起迷人的弧度,像一道烙印,深深印在宣奕心底。
這賊人究竟下了什么藥,讓她神智恍惚,無法集中意識!
宣奕的大掌撫上她灼燙的左臉,熱熱的,一定很疼吧!
“很難受吧!來,我先帶你回酒坊休息。”
宜奕彎身抱起她,令月兒一陣心悸。
“宜奕……你……不討厭我了……”她傻傻的問著。
“傻瓜!誰說我討厭你來著。閉上眼,休息吧!”
他的口氣仍是惡劣的,但月兒聽了好開心,因為她聽到他話中的那一絲關懷。
她乖乖的閉上眼,沉入了夢鄉。
-----
宣倫緊追著,卻在漆黑的樹林中失去了賊人的蹤影。他正煩悶時,倏地,前方不遠處傳來淒厲的哀嚎聲。
待他趕到時,徐二少正用雙手抱著下體,倒在地上翻滾抽搐著。
這是怎么回事?宣倫抬頭一瞧,瞥見一黑衣人佇立在前頭,冷冷的看著這一切。
莫非這黑衣人就是……
黑衣人轉身要走,宣倫急中生智,試探的喊道:“姑娘!且慢。”
黑衣人身子明顯的縮了一下,隨即雙腳一蹬,立刻施展輕功,急欲逃離此地。但宣倫哪肯如此輕易的放過她。
“不許走!讓我瞧瞧你的模樣。”
宣倫俊挺的身子往上一躍,翻了數公尺高,擋住了黑衣人的去路;黑衣人一驚,立刻揮拳踢腿攻向他。
自小受到嚴格教導的宣倫,武功底子自是不差,輕易的便化解了黑衣人的攻勢,一個倒抓擒拿手,反將黑衣人拽人他的懷中。
宣倫悚然一驚,這腰纖似柳、柔軟的身子凹凸有致,這黑衣人分明是——
黑衣人的臉倏地一紅,可宣倫看不見。
“你——不要臉!”她趁宣倫一時不察,急忙掙脫了他的掌控。
“慢著!不準逃。”
宣倫急忙出招,但心底顧忌她是女兒身,出招變得緩而慢,給了黑衣人脫逃的時間,她施展輕功,向上一躍。
宜倫哪肯讓她逃走。
“得罪了。”他把心一橫,一把擒住她雙臂困在身後,教她動彈不得。
“你!你到底要做什么?”她心慌的大叫。
“讓我瞧瞧你的臉。”宣倫手比嘴快,一手制住她的手,一手一把扯去了她蒙面的黑布。
“你!”宣倫倒抽了一口冷氣。這張臉,相同的眼、耳、鼻、唇,和襲月分明是同一個模子印出來的,她——就是麝日!
宣倫愣在當場。這時,她卻放聲叫了出來。
“來人呀!救命哪!有色狼、有色狼呀!”
貴為大阿哥的宣倫,何時被人這么冤枉過,他一驚,頃刻說不出話來,儒雅的臉上不禁飛上紅潮。
“姑娘,你誤會了,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只是……”宣倫及時住了口,事情未經證實,他還不能說呀!
“還說不是,你緊緊抱住人家不放,還說你不是色狼。”她兇巴巴的回嘴,然後又雞貓子大叫: “救命哪!來人呀!有色狼。”
宣倫教她唬住了,急忙松了手。“對不起,姑娘,我馬上放開你。”
宣倫才一松手,不知怎么回事,她的黑衣敞開了半截。
“啊——”
“對不起!”宣倫完全不知是怎么回事,馬上背過身去。“姑娘,我現在瞧不見了,你快把衣裳穿好吧!”
“不許回頭!”她嘴角噙著笑意,眼角偷偷瞄著這個傻大個,嘻!這人真是正經八百,好玩得緊。
待宣倫感到不對勁時,她早已偷偷溜走了。
作者:
redorange
時間:
2009-1-14 01:23 AM
第六章
“格格,你醒啦!”
待月兒醒來,已是第二天下午。昨晚她讓那賊人擄了去一事,好似是作了一場噩夢般,她覺得十分的不真切,唯一讓她記得的是,宣奕溫柔的言浯,還有她醒來後宣奕留在這兒的外衣。
這是昨晚宣奕送她回酒坊時,脫下來披在她身上的。
月兒抱緊外衣嗅了嗅——嗯,這上頭還留有他的味道,聞起來好舒服喔!
“我早說,你得改掉這習慣了。”宣奕進屋子來,口氣頗是不悅,但眼神中濃烈的關心卻不容置疑。
“好點了嗎?頭還暈不暈?有沒有哪兒不舒服?早飯吃過了嗎?”宣奕一個勁兒的直問。
月兒只有慌忙搖頭的份。
見她臉又紅了,他的大掌急忙撫上她的額,“還說沒事,好像發燒了,藥呢?去熬下嗎?”
宣奕大吼著,寶玉“撲通”一聲,趕緊跪下。
“回……回六阿哥的話,珍珠正在熬著。”
“手腳這么慢?你們是怎么做事的?萬一格格有個什么,你們擔待得起嗎?”
“奴婢該死!奴婢會好好伺候格格的。”寶玉渾身發抖。
“好個好好伺候,昨晚格格教人擄走的時候,你們兩個死去哪裏了?”宣奕厲聲問。
“奴……婢該死!請六阿哥息怒!”寶玉嚇得冷汗涔涔地流。
不知道為什么,宣奕今兒個的火氣特別大,好像是只暴躁的獅子,月兒不喜歡,輕扯他的衣袖。
“宣……奕……”她低聲喚著。
“生病的人給我躺在床上好好歇著,少 唆!”他回頭朝她吼著,眼中噴出怒火來。
月兒給他這么一嚇,整個人立刻全縮回床上。
“對……對不起……”委屈的淚珠兒在眼眶中打轉,她不明白自己又做錯了什么事。
她這么一哭,宣奕的心更亂了。“還跪在那兒做什么?還不去伺候格格。”
“是!”寶玉奔上前安慰,但月兒卻啜泣得更厲害。
“不要哭了!”宣奕大吼。
月兒一驚將整個人窩進被子裏,眼淚滴滴答答的往下掉,卻不敢哭出聲來。
天!要如何才能讓她不哭呢?
他煩躁的爬梳著頭發。想當年,他不顧一切的將月兒弄回宮,為的就是要徵服她、駕馭她的一切。如今,月兒是脫胎換骨了,但他卻更加無所適從,不知要拿月兒如何是好?
他既無法掌控月兒,甚至連自己的心也常因某種因素而焦躁不安。
他討厭這一切!
“哎呀呀!我當是哪個瘋子在亂叫呢!原來是我們偉岸的六少爺呀!”
隨著揶揄聲踱進來的是宣儒。他的折扇輕抵住宣奕的胸膛,輕聲細語道:“六弟呀!你要擺出阿哥架子可得看場合,這會兒,咱們可不是在皇宮內,難道你想洩了身分不成。”
宣奕一看大阿哥宣倫、楊涵也來了,強忍下轟宣儒滾出去的衝動,只得輕哼一聲道:“少說廢話,來這兒做什么?”
“這不是廢話嗎?來這兒還能做什么?當然是看我可憐的月兒妹妹啦!”
宣儒走向月兒,見她滿臉淚痕,嘖嘖有聲道:“怎么啦!是誰欺負你了?四哥方才就聽見有個瘋子在你房裏亂吼亂叫的,沒嚇著你吧?”
“四哥……”月兒可憐兮兮的接過宣儒遞過來的手帕,擤起鼻涕來,最後還接上一句:“還是四哥對我最好了!”
還是四哥對我最好了!
他呢?他對她就不好嗎?宜奕聽了覺得刺耳極了,額頭青筋凸起,腹內怒火熊熊燃燒著。
此時,珍珠進來了。
“太少爺、四少爺、六少爺、楊總管,小姐的藥熬好了。”
宣奕搶過湯藥,大步向前,一把將宣儒拉開,將藥遞到月兒眼前,口氣衝得很。“吃藥!”
他為什么老是這么愛生氣?月兒覺得莫名其妙,但還是接下碗,小口小口的喝著。
宣儒氣極了,指著宣奕大罵:“你、你、你幹嘛這么粗魯把我拉開?瞧!把我衣服都拉皺了,真是沒教……”養!不對,兩人是同根生,豈不是罵到自己頭上了。“真是沒藥救的魯性子。”宜儒急忙改了口。
宣奕鼻孔朝天,一副不可一世的模樣。“你站在那兒,月兒要怎么吃藥。”
“你——”宣儒指著他,卻怎么也罵不出口。這個混小子,根本就是看不得他和月兒感情好,專門在搞破壞的。
眼見兩兄弟又要槓上了,楊涵趕緊上前道:“四少爺、六少爺,你們就別吵了,咱們談正事要緊呀!”
一提到正事,兩人雖心有不甘,但都住了口。月兒趕緊喝下藥,宣倫便吩咐珍珠、寶玉到門外守著.不要讓任何人靠近。
大家圍在桌子旁,個個神情緊張。
“什么正事這么緊張,莫非找到麝日了?”宣儒開玩笑的說著。
“是的。我想……應該是找到了。”宣倫遲疑了一會兒,才道。
眾人皆嚇了一大跳。
“什么叫我想?什么是應該?大哥,你的語氣很不肯定喔!”宣儒先開口問。
“是呀!究竟是找到了沒?”
這當中,月兒最興奮了,顧不得身體受了風寒,立刻跳下床,興奮的問著:“真的找著了?她長什么樣子?眼睛啊!嘴巴啊!鼻子有沒有和我一樣?張師傅說:“孿生子大都長得很像的。”
她的雙眸晶晶亮亮的,一瞬間,風寒全沒了!
“月兒坐下。”宣奕拉過一把椅子要月兒坐下,再拿起床頭的長衫給她披上,拍拍她的肩,“先聽大哥怎么說。”
“是呀!大哥,你可要說清楚,這到底是怎么回事?”宣儒也急著問。
宣倫想起昨晚,倣佛仍感受到懷中那軟軟的身子,一陣心悸,然後緩緩的道,“昨晚我和宣奕一同追那淫賊,來到一間破屋,屋內只剩月兒,淫賊已跑了,我連忙追上去,當我趕到時,那淫賊已教人閹了,倒在地上奄奄一息;我見一名黑衣人形跡可疑,和她交手後揭去了她臉上的黑巾。”
“你看到了什么?”月兒心急的問。
“我看到一張和你一模一樣的臉。”
“真的?”
宣儒、宣奕、楊涵全倒抽了一口氣,只有月兒興奮的大叫:“和我一樣?”
“大哥,真的一模一樣?”宣儒簡直不敢相信,這么快就找到了。
“龍生九子,各個不同。就連親兄弟也沒辦法長得一樣,但她的臉和月兒真的一模一樣,就像是同一個模子裏印出來的,我想,她應該就是我們要找的人——麝日。”
“真的是我的雙胞胎姊姊!大哥,她人呢?”月兒興奮的問著。
“很可惜,教她給跑了!”
“啊——”月兒小臉蛋明顯寫著失望二字。
宣倫道:“這就是我要談的正事。雖然昨晚讓她給逃走了,但我確定判官就是她。她暗中傷了不少花名在外、風流又下流的公子哥兒,縣官早就下令捉拿她,我擔心哪一天地落在官府手中,那可就慘了。”
事態嚴重,四個大男人全皺緊了眉.只有月兒不知天高地厚。
“為什么你們全是這副表情?要是麝日真被官府抓了,你們去救她出來不就行了?你是阿哥呀!張師傅說過,除了皇上跟皇後娘娘外,就屬你們最大。難道知府和縣官敢不聽你們的嗎?”
“月兒,你要明白,就算是天子犯罪,也與庶民同罪。就算我們是阿哥,也保不了一個死囚呀!”宣儒耐心的解釋著。
“這么說,若是麝日真的被抓,也會被關人大牢中?”月兒惶恐的問著。“可是……她是個格格呀!跟我一樣,要回皇宮中,怎能被關呢?” 。
“沒錯!月兒,就算她被證實貴為格格,一樣要關起來。”
月兒被這番話嚇傻了,眼眶又紅了。
“月兒,不準哭!我們會想辦法的。”宣奕輕摟著月兒,這只是一個小動作,卻讓月兒心暖和了起來。
“是呀!總有法子可行的。”
“我想……我們必須在官府沒找到她之前設法找到她,告訴她真實的身分,再想法子替她脫罪。”楊涵想出廠可行之道。
“楊大人說的是,這麝日只有傷害人,還沒有殺過人,罪名輕得很,應該很好脫罪的。”宣倫樂觀的說。
“真的?可是,我們要怎么找到她?”
這可難了,就如同斷了線的風箏般難尋,關於麝日的行蹤,他們根本沒有半絲的線索呀!
“我想我們應該弄清楚這杭州城她曾經出沒的地方,然後,再到這些地方守株待兔,看看有沒有可能當場逮到她。”
“大哥說的對。”宣奕接口道:“這麝日要轍案也得看對象吧!我們只要盯緊杭州城的風流公子哥兒,應該不難找到她。”
“六弟想得真周到。”宣儒笑道。
“是嗎?我倒擔心起麝日挑對象挑到你身上。”宣奕嗤笑,反將他一軍。
“哼!我乃風流而不下流、貌賽潘安,冠古絕今,滿腹經綸,腹中有書氣自華,世上百年難得一見的人中龍呀!”宜儒驕傲的揚甩自誇,也不怕眾人吐了一地。“麝日怎么可能狠得下心,對我重下毒手呢?”
“要是你再這么自誇下去,用不著麝日來,我先找個人把你的嘴巴給封了,話說得這么滿,也不怕閃到舌頭。”宣倫到好笑的直搖頭。唉!有夠自戀。
“大哥,怎么連你也這么說話呢?”宣儒趕緊抗議,深感美少年的自尊心嚴重受損。
“四哥,六弟倒想請教、請教,昨兒個晚上擒淫賊時,獨獨不見你,請問你上哪兒去了?”宣奕疑心的提起。
這私自去怡春院逛逛,怎能在純潔如紙般的月兒面前提起呢!宣儒額心冒汗、寒毛豎起,連忙揮開折扇扇呀扇的,試圖打哈哈帶過。
月兒卻皺起了眉頭,直覺認為四阿哥宣儒昨晚去的地方和幹的事,絕不是什么好勾當。
頓時氣氛變得輕松而有趣。接下來大家商量著要如何打探消息,五人箭頭一轉,決定找在杭州居住很久的童家酒坊老板——童大嬸來問一問。
-----
晚上,童氏煮了一桌好菜,宴請這些遠從京城來的朋友。還叫童妍從酒窖裏搬來一壇大蛐酒,給大夥兒嘗嘗。
“來!楊大哥、各位公子,你們嘗嘗,這大蛐酒可是咱們童家酒坊的招牌酒,入喉清冽甘醇,鼻間還會遺留一股麥子的芳香,很適合在這種炎熱的夏天小酌一番。”
童氏先幹為敬,一杯入喉。
“這大蛐酒和我在京城喝到的不同,特別的清香、甘醇,入喉真是清涼舒暢。”宣儒也喝了一杯,豎起大拇指直讚好。“童大嬸,再來一杯。”
“難得四少爺肯賞臉,妍兒,再替四少爺斟上一杯。”
“是。”
童妍今兒個看來心情愉快,就連替讓她看不顧眼酌宣儒斟酒也無半絲不耐,反而還笑臉盈盈,這看在宣儒眼裏,只覺得好奇怪。
“童姑娘今兒個好開心呀!”他心底暗自猜測,或許這潑丫頭對他改變看法了。
童妍快人快語,毫不掩飾。“當然開心了,這徐知府中的敗類徐色狼,昨晚被判官給閹了,從此不能再危害杏花村的無辜少女們,如此振奮人心的消息,豈不大快人心。就連平常看來特別礙眼的,今兒個也顯得順眼啦!”
她那一雙大眼有意無意的瞄了宜儒一眼,嘴角微揚,自個斟了一杯酒敬月兒。 ’
“只是,覺得很對不住月兒姑娘,我將房間讓給你,原是一番好意,沒想到卻害你受了驚嚇,還染了風寒!幸虧你沒事。童妍以水酒一杯,向你表示歉意。”
說完,她豪氣幹雲的一口飲盡。立刻贏來滿堂採,宣倫、楊涵全部拍手叫好。
月兒卻無所適從,打她被迫懂事以來,周圍對她好的便是珍珠、寶五和昭妃娘娘,其他人只會奴婢來奴婢去的,她從沒看過像童妍這般坦率的姑娘。
一時間,月兒沒空去回應童妍的賠罪,只是好奇的瞪大眼,來回看著童妍,看著她和宮裏的奴婢究竟有什么不一樣。
童妍教她看得莫名其妙,而珍珠和寶玉被看得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小姐,你在瞧什么?童姑娘在和你說話呢!”寶玉提醒她。
“我覺得奇怪,她和你們不一樣耶!”月兒認真的說,立刻引來眾人詫異的眼神,只有宣奕明白月兒心裏的感覺。
宣奕舉起酒杯,試圖轉移話題,以掩飾月兒奇怪的行為。“月兒不識酒性,我代她喝一杯。對這件事,請姑娘不必過於自責。”
“不!妍兒是該罰,我也敬月兒姑娘一杯,我未盡地主之誼,疏失之處,還請見諒。”童氏也喝了一杯。
宜奕正想舉杯就飲,月兒卻扯住了他的衣袖。“宣奕,讓我喝。”
“這酒你沒嘗過,小心嗆著了。”
“讓我喝喝看嘛!”月兒小聲的哀求著,她瞧大家全說這酒好喝,她好奇的也想嘗嘗看!
“好吧!”
月兒喜孜孜的接過酒杯,湊到鼻下嗅了嗅。
“好香啊!”她伸出舌頭舔了一下,試過味道後,這才一口氣喝下半杯。“難怪你們搶著喝,這酒的確好喝。”
她渾然不覺自己改不掉的小動作入了童氏母女的眼才令她們覺得奇怪,這大概是千金小姐的怪癖吧!
“聽童姑娘方才提起這判官,口氣似乎是很崇仰她。”宣倫導入了正題,轉移童氏母女的注意力。
“當然羅!你不知道這判官救了多少清白的姑娘家,她好厲害,簡直不是人,她就像是個神,甚至比皇帝還厲害。”
童妍一提起,大家全聚精會神的聽著。
“妍兒,不許胡說八道!”
“哎喲!娘,我哪有胡說呀!就像上次俏寡婦遭襲那一次,這判官神奇的躲在閨房裏,那丁大富連俏寡婦的手也沒摸到,便給打暈,然後閹了!這判官時間抓得奇準,沒有早一刻也沒有慢一步。你說,她這不是神仙是什么?”
月兒聽得雙眼發亮,雙頰染紅——這夜盜就是她的姊姊麝日呀!原來。她的姊姊是這么的厲害。
“你如此崇拜她呀!”宣儒揶揄道,一奴勾魂眼輕佻不正經的直盯著童妍瞧。
童妍回應他的挑釁,眼睛瞪得大大的和他對望——眼珠子都快掉下來了。“這是當然羅!這判官和某些人相比,真是好得太多了,要是有一天讓我親眼見著她,我一定會懇求她收我為徒,然後走遍大江南北、五湖四海,鏟除這些不要臉的好色之徒!”
她說得正義凜然,卻沒想到頭上挨了一記打。
“給我收起那些愚蠢的怪念頭!”
“娘。”童妍撫著被打得發疼的頭,不依的叫著。
“對不起呀!各位,妍兒就愛說大話,讓你們看笑話了。”童氏不茍同的直搖頭。“你呀,就空在那兒胡思亂想,倒不如去後院,幫我瞧瞧那些酒是不是準備齊全了?明兒個就是十五,送酒的時間可不能誤了,否則會砸了童家酒坊的招牌。”
“早準備好了。”童妍心不甘情不願的嘀咕:“明兒個幫忙推車的,我也請村尾的阿牛和大柱幫忙了,誤不了的。老敲我的頭,笨都是讓你給敲出來的!”
“你又在嘀咕什么?”
“沒……有。”童妍氣得嘟起嘴。
“你這孩子!”
楊涵連忙出口問道:“弟妹,明兒個你們還得送酒啊!送到哪兒去?”
“看不出這小小酒坊生意這么好。”宣儒看看四周道。
童氏笑道:“這全是托了咱們大清出了一個好皇帝的福,自從多年前皇上觀測星象,頒布出新的歷法後,農人們的收成就好得多了,麥子的收成特好,加上我上雲居山引山上的冷泉來釀酒,這大蛐酒才會如此的香醇順口。幾年下來,城裏的客棧、怡春院便習慣了向童家酒坊買酒,而明兒個十五,妍兒得送酒到怡春院去。”
怡春院!
宣奕、宣倫、宣儒心有靈犀,同時想到——要探聽麝日的下落,就得上妓院。
就是那兒了。
-----
用完晚飯後,眾人回各自的房間歇著,唯獨宣奕十二萬分的不放心,非得親自送月兒回房才安心。
回房途中,他們漫步走著,而寶玉和珍珠則緊跟在三步之後守著。
月兒很開心,這是很容易看得出來的,因為,她的雙眸眨呀眨的,臉蛋紅撲撲的,嘴兒彎彎的,走起路來像是在飛,說起話來像是在唱歌。
“宣奕,我很快很快就可以見到麝日了是不是?”她的雙胞始姊姊好像很厲害呢!
“會的!我們會很快找到她,然後帶著你們兩個一塊兒回宮中,皇阿瑪一定會很高興的。”
在月光中,宣奕靜靜的凝望著月兒,竟無法將目光從那張出落得標致動人的臉蛋上移開。
什么時候,那個一天到晚膩在他身邊的月兒,已美得教人看了我見猶憐呢?
“真的!那我會高興死的。宣奕,皇上還是會很疼我們的,就算麝日不小心傷了人,也是會被原諒的,是不是?”
“是的。”宣奕做出善意的回答,他不想讓月兒操心。
猶記得當初皇阿瑪看到月兒左肩的胎記,證實她的身分後,立刻派了一大堆的奴婢、奴才、侍衛來,要將月兒帶走,教養成一位儀態萬千的格格,沒想到,在當時只會“嗚、嗚、啊、啊”叫的月兒,在眾人的拉扯之間,她喊出了他的名字——宣奕。
她這一吼,嚇壞了所有的人,包括皇阿瑪在內。
月兒,他的月兒呀!從此,他原本平靜的生命中闖進了她。
“……奕。”
“宣奕。”
月兒輕輕的扯著他的衣袖,喚回陷入沉思中的他,宣奕趕緊“嗯哼”了一聲,好掩飾方才的失態。
“你……不想和我說話?”那語氣是可憐兮兮的。
宣奕看著她那副表情,想起了她問的那句傻話——你不討厭我了——他不禁莞爾一笑。
“傻瓜!別再胡思亂想了,快回去歇著吧!明天有好多的事等著你去忙呢!”
月兒柔柔的笑著,便由珍珠、寶玉伺候著她進房。
宣奕卻杵在原地,抬首望著月亮——
月兒呀月兒,他該拿她怎么辦才好?
拋下去,舍不下,整顆心全懸在她身上呀!
作者:
redorange
時間:
2009-1-14 01:24 AM
第七章
“童姑娘。”月兒纖瘦的身子藏在柱子旁,怯生生的喊著。
天剛亮,雞啼不過三聲,月兒便醒過來了。喔!正確的說,應該是她失眠了一整晚,到四更天時,勉強合眼睡了一會兒,沒想到一聽到雞啼,她又從睡眠中驚醒!
她好興奮呀!興奮得一直睡不著,可是,待在房裏又太無聊,於是她鼓起勇氣走出房外溜溜。
這鄉村地方,早晨的空氣特別清爽怡人,她還聞到了花香味呢!來到後院,這才發現一個比她更早起的人。
每天天剛泛魚肚白,童妍便溜到後院練功夫,她自小跟城裏威遠鏢局的總鏢頭學了一些拳腳功夫,這些年來辛勤練習,從不曾稍有懈怠。
月兒看著童妍使得虎虎生風,不禁暗自佩服起她來。童妍一套拳法打完,月兒這才敢出聲喚她。
“月兒姑娘。”童妍一瞧是她,熱絡的朝她打招呼。“原來你也起了一大早。”
她拿起放在一旁的毛巾,擦拭著額上的汗水。
“是呀!睡不著。童姑娘,原來你有功夫,我看你剛才打的那套拳法,真是漂亮!”月兒好生羨慕呢!原來姑娘家也是可以這么厲害的。
“哪裏,不過是雕蟲小技罷了。”童妍被捧得上了天,樂得笑呵呵,尾巴都快翹起來了。“月兒姑娘,你別叫我童姑娘,聽來怪別扭的,你不妨同我娘般叫我妍兒,要不叫我童妍便是。”
“嗯。”月兒像個小孩子般應聲。“妍兒。”好好玩,她好像多了個姊妹似的。
“這聽起來順耳多了。”
見童妍收拾東西離開後院,月兒連忙亦步亦趨的跟著。
“你上哪兒去?”她還想再看童妍練功呢!
“我?上灶房幫你們準備早飯啦!怎么?你想一大早就空著肚子啊!”
月兒尾隨著童妍來到廚房,好奇的看著她將劈好的柴丟人灶內生火、淘米煮飯、洗菜切菜,熟稔的弄好熱騰騰的早飯,月兒深覺不可思議。
“你好厲害呀!”
童妍覺得啼笑皆非。“這凡是姑娘家都得會的,否則是找不到婆家的。而你畢竟是千金之軀,不論做什么都有人伺候著,從沒學過這些,當然會覺得我好厲害啦!”
月兒卻將她的話深深記在心底。
“小姐,小姐!”
一大早發現格格“又”不見了的珍珠和寶玉,找到這兒來,見到月兒好端端的站在廚房,兩人激動得差點沒跪下來叩謝觀世音菩薩保佑。
“我的好主子,格……”珍珠差點說溜了嘴。“小姐,你怎會跑到廚房來?”
“是呀!這不是小姐該來的地方,我和珍珠送你回房吧!”寶玉膽戰心驚,要是讓六阿哥發現堂堂的襲月格格蹲在廚房裏,還弄得一臉的煙灰,只怕她和珍珠的腦袋要搬家了,這可不是開玩笑的。
“可是……”月兒為難的看了童妍一眼,難得發現了有趣的事兒,她不想走呀!
“別可是了,要是讓六少爺發現,我和珍珠就死定了。”寶玉用手比了個刀子割喉的手勢,慎重其事的說道。
珍珠在一旁附和似的直點頭。“是呀!是呀!咱們快回去吧!省得六少爺一早醒來找不著你,又要發火了。”
瞧她們說的,堂堂的六阿哥宣奕倣佛和毒蛇猛獸一般可怕了。
“好吧!我跟你們回去便是了。”月兒離去之前想著:她改天一定要再溜出來找童妍玩。
幸好,宣奕比往常起得晚,沒有發現月兒一大清早一個人溜出來的事實。
-----
用過了早飯,一行人便和童氏母女商量今天的目的地。
“要幾位少爺扮成小販,和妍兒一起去送酒?”童氏驚呼道:“這怎么成?幾位少爺是尊貴之軀,怎好勞煩諸位公子做這種差役,更何況……這怡春院……”
楊涵加入遊說道:“無妨的,我家這幾位公子生來好奇心大,遇到新鮮有趣的事,總喜歡摻一腳,圖個經驗,沒關係的,弟妹。”
“可是……”
“別可是了,童大嬸。童姑娘也是女兒身,去這煙花之地有我們幾個跟著,要是遇上突發狀況,我們跟在她身邊,你也好安個心。”宣儒扇著折扇得意的說,還有意無意瞟了童妍一眼。
童妍立刻還他一記大白眼,冷言諷刺道:“真不知四少爺是真糊塗還是假糊塗,這怡春院既然是個煙花之地,窯裏的老鴇,哪有平白無故放男人進去的道理;這四少爺要真有興趣,拿著白花花的銀子還怕進不去嗎?何必跟著我走偏門呢?”
“你——”宣儒氣極得目瞪童妍。打從兩人一見面起,那桶釀壞的臭酒便讓兩人之間結下梁子,宣儒挑她苛薄惡毒,童妍看他風流好色,這一刻,更是你看我不順眼,我看你更討厭。
宣儒輕哼撇過頭去,“不識好歹。”
“哈!別惱羞成怒啦!”童妍用話酸他。“我看在座各位除了我娘外,只有月兒姑娘有資格陪我一塊兒去。”
哪知,她的話落,月兒輕快的聲音便傳來,“好!我去。”
只要是能探聽到麝日的下落,不論上刀山、下火海她都在所不辭。更何況連四阿哥都吵著要去的地方,這怡春院肯定是個好玩的地方。月兒喜孜孜的想著。
不料宣倫、宣儒、宣奕、楊涵全吃驚的朝她大吼——
“你說什么?你怎么能去那個地方?”
“你不準去那種地方!”宣奕堅決的反對。
月兒莫名其妙的看著他們。
“你們好奇怪!為什么妍兒可以去我就不能去?妍兒剛剛也說啦,所有人之中,只有我能陪她去。”所以,由她去打聽消息是最適合不過了。
天哪!他們該怎么辦?
凡事當以大局為重,所以,他們只好讓月兒去冒險啦!
-----
“王大嬤,我來送酒啦!”
“今兒個怎么晚了一些?”
“沒,路上耽擱了。”
“好了!快送進去吧!”
月兒換下華服,穿上了童妍的粗衣布褲,隨著童妍從後門進入了怡春院。
她還以為怡春院會是個多好玩的地方呢!沒想到,她進來後東瞧瞧、西看看,也沒瞧見什么好玩的,院裏的陳設比起京城的皇宮自是俗不可耐,但比起平常人家卻又華麗得多,四處彌漫著撩人的香氣——會嗆死人的那種。
廊亭的盡頭,傳來女人和男人的浪笑,遠遠的還瞧見許多姑娘穿得花枝招展的穿梭其中。
月兒覺得奇怪,這兒怎么有這么多人,而且每個人都在笑,是在笑些什么?
“好奇怪,這些個姑媳都在笑些什么?怎么她們都好像很開心似的?”
“我的小姐呀,你還真不懂哩!她們是非笑不可,怡春院的姑娘,是讓有錢的爺兒們玩的。”
讓有錢的爺兒們玩的?月兒還是聽不懂。
童妍將木車上的酒全搬了進去,松了口氣後,看著仍是一臉迷惑的月兒,不禁覺得好笑。
“以後你就會懂啦!”
楊涵、宣倫、宣儒、宣奕等四人,一方面為了保護月兒,一方面要探查誰極有可能是判官鎖定的下一個目標,於是,三位阿哥今兒個成了怡春院的尋芳客。
老鴇見三位卓爾不群的公子哥兒一塊進來,倣佛看見了大把大把的銀子飛進來,連忙差人帶到最好的房裏去,更叫了六位姑娘,好酒好菜伺候著。
此時,童妍搬完了酒,拉著月兒去找王大嬤拿酒錢。月兒禁不住好奇心,趁著童妍在算錢,悄悄的一溜煙跑掉了。
月兒沿著廊亭直往大廳走,她不明白這些姑娘到底在做什么?她非得要弄清楚不可!她躡手躡腳的走著,不發出一丁點兒的聲響,溜進某個內廳的房間。
她卻看到一個可怕的畫面。
一個滿臉橫肉的中年男子,兩手各摟著一名女子狂妄狎笑著。“來!來!今兒個是我的好日子,這些銀子全給你們。”
“賈二爺,我和春嬌服侍的不好嗎?”
“是呀!何必要小蓮那賤丫頭!”
兩位煙花女扭擺著水蛇腰,努力的纏在賈二爺身上,不依的低吟著;而這賈二爺正露出笑來,一張滿是油漬的嘴往春嬌湊去,而一只狼爪正忙著罩住另一名女子的胸,粗魯的揉捏著。
他們到底是在做什么呀?月兒嚇白了一張臉,更不明白這兩位姑娘為何發出這般淫穢的低吟來?
好……好奇怪喔!
一陣雜沓的腳步聲傳來——有人來了——月兒連忙機警的躲到一旁的廊柱後,只露出半顆頭顱來瞧。
只見一位胭脂塗得誇張的老鴇扭著豐臀而來,身後跟著兩名壯漢,他們押著一位身穿新娘服的姑娘。
那姑娘面覆紅巾,看不清她的容貌,但她嬌小的身子一聳一聳的,看得出正在哭。
“來!把小蓮帶進來。”老鴇吩咐著踏進了屋內。兩名壯漢硬押著小蓮進屋內,就聽到老鴇的笑聲。
“賈二爺,我可是把小蓮帶來了,梳洗得幹幹凈凈、裝點得漂漂亮亮。咱們小蓮可是個清白姑娘家,爺兒可要溫柔點啊!”
“得了,得了,快走!”賈二爺猴急的趕人。
“何必這么心急?小蓮,嬤嬤可是跟你說清楚了,你才剛賣進怡春院就遇到賈二爺,賈二爺可是花了大把銀子才將你買下來的,往後你就是賈二爺的人,要好生伺候著,記住嬤嬤說的——忍一忍,往後就舒坦多了。”
“是!嬤嬤……”小蓮輕聲回話。
“走了!走了,二爺我可心急呢!放心吧!還怕我弄死她嗎?”
賈二爺站起來揮手趕人,老鴇等人全被趕出了門外。月兒等人全部離開後,這才又悄悄的溜到門前,兩片門已被關上,月兒只得以手指沾了口水在紙窗上戳了個洞,瞇起眼往內瞧去——
“二爺,我們不喝酒嗎?”
“喝酒?等爺兒我快活過了再喝吧!”
賈二爺肥碩的身子倏地往小蓮身上撲去;小蓮尖叫聲未歇,就被賈二爺一把抱住。小蓮掙扎著,身上火紅的嫁衣被賈二爺七手八腳的全剝了開來,袒露出光滑凝脂般的少女肌膚。
月兒眼見賈二爺嘿嘿淫笑的褪去自己的衣裳,露出倣佛三百斤的肥豬肉,然後將一桌子酒菜全掃到地上,小蓮被按趴在桌上,分開雙腿,賈二爺將硬挺的那話兒粗魯的搗人禁地——
小蓮的尖叫聲、哭喊聲響徹屋內,和賈二爺的狂浪笑聲形成強烈的對比。
“啊……”月兒被嚇得節節往後退,小蓮的哭喊在她腦海內響著,她雙腿一軟,頓時跌坐在地。
天哪!那個賈二爺在對小蓮做什么?誰……誰來救救她呀!宣奕、宣奕……
她要去找他!但,他在哪?
“宣奕。”突然,月兒不知從哪兒湧起一股力量,起身拔腿往前奔去。
讓隨後尋來的童妍只瞧見她拚命往前跑。
“月兒,你上哪兒去?快回來呀!”她趕緊迫了上去。
-----
來怡春院打探消息真是一件痛苦的差事!這荒謬的提議,究竟是誰提出來的?
宣奕臭著一張臉,真想把像只八爪女似的兩個窯姐兒給踹到八千裏外去。
楊涵在一旁拚命的使眼色,希望六阿哥能忍些,畢竟小不忍則亂大謀呀!
宣奕當然曉得,所以他什么也不能做,一張臉臭得比糞坑還臭、還硬。
宣倫則像個正經八百的漢子般文風不動。倒是宣儒像是怡春院的常客,很快的和窯姐兒們笑鬧成一片。
“你們這些嘴真是迷死人了!來,再多告訴我一些關於這判官的傳聞。”宣儒露出個迷死人不償命的笑容,並親昵的在兩名窯姐兒臉上親一個。
服侍宣儒的春桃和紅杏當下咯咯笑得樂不可支。
“哎喲!四少!” 花錢多辦事春桃吃吃直笑,“你幹嘛對這判官這般感興趣,莫非……你聽傳聞說這判官是個標致的姑娘家,所以……”
紅杏立刻在宣儒半敞的胸懷上畫圈圈,“四少……如果你想……我和春桃會服侍得你舒舒服服。”
“好、好、好!看來出現了一個判官讓你們怡春院生意差了許多,連紅妓都親自下海拉客了!”宣儒輕佻的捏了兩人的腰肢,春桃和紅杏反而更加放肆的黏上去。
宣倫看了直皺眉,堂堂大清皇朝的四阿哥,居然和妓院裏的窯姐兒拉拉扯扯,真是不像話!
宣奕瞧了直想吐,真是太惡心了!
楊涵沉重的嘆了口氣,看來大阿哥和六阿哥全不是上妓院的料,只有四阿哥是天生的風流骨吧!
“呵呵!四少真是愛說笑,有三位少爺和賈二爺在,咱們怡春院的生意哪會差呢?”
“賈二爺?”宜儒狐疑的挑挑眉,“誰呀!能和我四少比嗎?聽都沒聽過。”不屑的嗤笑了聲。
“是呀!論人品、樣貌、才華,那賈二爺哪比得上四少呢?不過呀!這賈二爺是杭州城的士霸富豪呢!隨便一出手便是上百兩的銀票,錢多得嚇死人。瞧,咱們怡春院兩天前才來的小蓮就給賈二爺看上,出了五千兩呢!今兒個……”春桃笑得狐媚。“正在東廂房那‘成親’呢!”
楊涵、宣奕、宜倫極有默契的看了一眼。
就是他了——賈二爺,下一個供晶。
宣儒仍舊色迷迷的笑說:“真是奇了,這賈二爺這么聲名狼藉,難道不怕判官找上他嗎?”
“怕?怕什么?這賈二爺早用錢買通了官府,調了好些個八旗軍的高手鎮守在府裏呢!”
“是呀!這二爺還在好些日子前撂下了話,說不怕這判官來,就怕她不來呢!”
“喔!”宣儒應了聲。三人都沒想到這土霸富豪賈二爺竟如此囂張。
就在此時,外頭傳來了吵鬧聲——
“快!快把她給我抓起來!是哪家的姑娘跑到我怡春院來撒野?”
“但她……她跑得好快呀!”
“宣奕——宣奕——”外頭傳來月兒焦急的呼喚聲。
是格格!楊涵心頭一驚,連忙走到外面瞧去。
“月兒。”
宣奕也急忙著起身,但一旁的窯姐兒看了心有不甘,一屁股黏到宣奕大腿上。
“幹嘛這么慌張呢?六少,外頭不關我們的事,咱們來談談心,嗯。”
這窯姐兒大膽的伸出雙臂攀住他的頸子,接著湊上嫣紅的唇堵上他的,令宣奕震懾在當場。
遠遠的,月兒瞧見了楊涵,叫道:“宣奕。”他一定在這兒!她不假思索的衝進了房內。
沒想到宣奕正和一名妖傃的女子摟在一塊兒,兩人親昵的吻在一塊兒,一瞬間,賈二爺欺負小蓮的畫面全湧上腦海,她倣佛看到了宣奕如同賈二爺一般,正在欺負這名姑娘。
這……太可怕了!
“啊——”月兒雙手捂著頭,驚慌失措的轉身跑開了。
“月兒……”宣奕一愣,意識到自己這曖昧的情況,一抹紅潮浮起,“走開!”他急忙將這名窯姐兒推到一旁去。
“哎喲!咱們六少還會臉紅呢!難不成咱們六少還沒開過葷?”窯姐兒在一旁取笑。
“閉嘴!”宣奕怒吼道,讓在場的六位妓女全嚇了一大跳。
“大哥、四哥、楊總管,這兒交給你們了,我先追月兒去。”
“慢著,我也去。”宣倫也不想在這煙花之地久侍,起身想追上去。
沒想到宣儒一把抓住了他,笑吟吟道:“大哥,你就別追了,讓宣奕獨自去吧!更何況……咱們得留下善後呢!”
-----
“月兒,你等等我呀!”
就算月兒回到皇宮做尊貴的格格,但她從小便在樹林中長大,體力可不是蓋的,跑起來就像是練過武功的人般快速。
宣奕拚了命去追,還著實追了兩條街,跑得他快斷氣,這才在縣衙的南門邊追上她。
“月兒,你是怎么回事?幹嘛這么不要命的跑?”宣奕不明白,那一瞬間,月兒看到他好像看到了厲鬼似的害怕。
月兒整個人縮在墻角,雙手捂著頭。一聽到宣奕問她的話,那可怕的情景又湧現,逼得她難受不已,張開嘴幹嘔個不停。
“月兒,你到底是怎么了?剛才在怡春院你到底看到了什么?發生了什么?那些老鴇和保鏢為什么要追著你?”宣奕緊張得不得了,完全莫名所以,事情怎么會一團亂呢?
月兒還是吐不出東西來,小小的身子直顫抖,讓人看了好不忍心。
“你怎么全身抖成這樣?是不是生病了?”
宣奕上前要扶起她,沒想到被月兒推了一把。
“不要碰我!”她大喊著。
“你是怎么回事?”宣奕也惱火了,“無緣無故亂發什么瘋?我宣奕哪裏惹你不快了?你倒是說清楚。”
“有、有、有。”月兒連珠炮的叫罵著,“你、你和那個賈二爺一樣,對著姑娘胡來,不要臉!”
“你胡說,我哪有?”
“我都瞧見了,還說沒有。”月兒大叫。
想起那窯姐兒主動獻上的熱吻,宣奕紅了臉,讓月兒瞧得心裏又是尷尬又是難過。
“那只是一個吻罷了,沒什么大不了的,再說,怡春院的姑娘,幹的全是那勾當,早不知讓多少男人碰過了,哪值得你這般大驚小怪?”
宣奕忘了,六年來,月兒在宮中學的盡是如何做好一個格格,別說她不懂男女之間感情的事,連怡春院是幹啥的她都不知道,她的心就像嬰兒般純潔。
第一次,她有了這種感覺,一種憤怒、一種難堪,夾雜著羞愧的情感,足以吞沒她的理智!
“我討厭這樣!我討厭你!”想起宣奕摟著另一個女人,她的心就要發狂了。
“我討厭你”這句話就像一把刀刺進宣奕的心肺,痛得他渾身發顫。
她怎么可以討厭他?這是不可以的!因為他逮到她的第一天,皇阿瑪就將她賜給了他,她是屬於他的,一輩子都是,她怎么可以討厭他?
他不準,也不答應!
“這句話永遠也不許說,我要你收回這句話!說!”宣奕粗魯的拽起她的手,將她抵上冰涼的墻上,他的眼睛在噴著火,怒視著抖得猶如風中落葉的月兒。
月兒害怕得閉上眼,根本不敢睜開眼。
“說呀!我要你說,看著我。”
月兒逃避的模樣更加深了宣奕的怒火,他抓著月兒的雙肩,搖晃得更大力。
“我不說,我也不要看。”月兒依舊倔拗的回嘴。
“說,給我說,否則我不會饒了你廣宜奕更火了。
“好,我說。”月兒不顧一切的吼著:“我討厭你,我討——”
讓怒火燒得失去理智的宣奕毫無預警的俯下頭,欺上了她的唇,剩下的兩個字全教宣奕吞了下去。
雖然四唇相接只是在一瞬間,但月兒被他的舉動給嚇傻了。
“宣……”
月兒想起剛剛他的唇壓在自己的唇上,那溫熱的感覺依舊充斥著她全身,倏地,她臉紅到耳根子。
“看你這么生氣,是不是心底吃醋、泛酸啦?”
她依舊臉蛋紅撲撲,雙眼怔仲著。
“以後不許再說‘我討厭你’,每說一次,我就吻你一次,讓你這張嘴蹦不出話來。”宣奕語帶揶揄的警告著,似乎很得意的找到了可以制月兒的妙方,渾然不覺自己方才的舉動帶給月兒多大的震撼。
驀地,月兒的雙瞳迅速染紅了,淚珠滴答滴答的往下掉。
“你別哭呀!哭什么?”看到月兒哭了,宣奕也慌了,七手八腳的抹去她的淚水,無措的嚷著。“你倒是說呀!你弄得我心裏煩透了,根本不知道拿你怎樣辦才好?”
你欺負我。月兒腦誨中只迸出了這四個字,她……她並不是怡春院的姑娘呀!宣奕為何拿對怡春院姑娘的招數來對她?這真是太奇怪了!
“別哭了!”宣奕別無它法,捧起月兒的臉.又想吻上那張紅艷艷的小嘴;沒想到月兒竟避開了,整個人又縮回墻角。
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可惡!”宣奕拿月兒沒轍,只好掄起拳頭,一拳擊在墻上。
他正感無奈時,眼見兩名官兵前來,在墻上貼了一張告示,宣奕放眼望去——
懸賞夜盜判官的項上人頭,白銀五千兩。
“糟了!”宣奕忽感大事不妙,待官差一走後,立刻伸手撕去墻上的告示。
作者:
redorange
時間:
2009-1-14 01:25 AM
第八章
一個時辰後,楊涵帶著宜倫、宜儒來到城內一家客棧,和宣奕與月兒碰面。
“妍兒呢?”月兒見不到童妍,好生失望。
“格格,咱們要談正經事,妍兒在不方便,我騙她我們要在城裏逛逛,叫她先回去了。”楊涵壓低聲音說。
接著,大夥兒上了二樓的雅座,點子些酒菜,打算午膳就在這家客棧解決。
官差的速度極快,此時,告示已貼滿了全城,客棧裏熱鬧紛紛,全在討論這個話題——
“唉!你聽說了沒?今兒個一大早,徐知府的二兒子翹辮子了。”
“死啦?”
“是呀!聽說是前兒個夜裏教判官給那個啦,拖了兩天呢!”
“這樣就死啦?那宮裏那些個公公是怎么活下來的?”
“這怎么能比呢?這徐家二少是含著金湯匙出生的,嬌生慣養的,當然捱不過啦!不過,這也是徐二少該得的報應,誰教他玷污了好多個清白姑娘家,那個賣花的玉蘭,聽說就是讓他玷污了才去跳河自殺的。”
“真的假的?話可不能亂說呀!要是讓徐大人的手下聽到,隨便給你按個罪名,就可以讓你的腦袋搬家了。”
“怎么說不得?瞧那個土霸賈二爺不也和徐知府勾搭上,今兒個還把苦命的小蓮娶回家,當第十二任姨太太呢!這小蓮還不知道害她家破人亡的兇手就是賈二爺。”
“我的天哪!”
“看來這一陣子又不得安寧了。”
仔細聆聽樓下談論聲的宣奕一行人,此時人人臉色皆
難看得可以,店家已將所有菜上齊,笑咪咪的望著貴客。
“各位客倌,你們點的菜全上齊了,不知各位客倌還有別的吩咐沒有?”
“這下面傳的是真的還是假的?”宣倫道。心底隱隱的替麝日擔心起來。
“這……大概假不了,瞧今兒個大清早去探視徐二少病清的汪大夫還說死得好呢!”店家小小聲說著:“你們可別說是我說出去的呀!”
“楊總管,給賞。”
“是。”楊涵給了賞銀,店家笑咪咪的退下去了,楊涵這才低聲問道:“大阿哥,你說咱們現在該怎么做?”
他是皇上的心腹,知道皇上一直念念不忘要把和碩親王流落在外的一雙女兒接回宮,調教成絕色出眾的格格,如今,襲月是找回來了,而麝日呢?
她可不能因為徐知府兒子的死而被關起來,成了罪犯,這樣一切都完了!
“看來這徐知府是鐵了心要捉到她,告示貼滿了全城,到處都是官差在盤查,賞金還破天荒提到五千兩的高價。”
宣奕將揭下來的告示攤開給眾人瞧,大家皆神色慌張,月兒更是嚇白了一張臉。
“我們要怎么辦?麝日現在的處境這么危險,而我們又不知道麝日在哪裏?該怎么辦才好?”她慌得六神無主的說著。
“別緊張,我們有法子的。”宣倫沉穩的說。
“什么辦法?”月兒心急的問。
“照眼前這情形看來,麝日很有可能去找下一個目標下手,那就是賈二爺。”
“賈二爺?”宣奕狐疑的問著,抬首與月兒面對面瞧個正著;月兒一想到在怡春院那一幕,立刻緋紅了臉,迅速的低下頭。
“是呀!”宣儒說出辦法,“這是我與大哥以及楊大人方才從怡春院出來後想到唯一可行的辦法,根據那些窯姐兒說的以及我們方才聽來的,這賈二爺分明是個集惡行於一身的大惡人,在杭州城內沒人比得上他,看來麝日要找的下一個目標是非他莫屬。”
“你們打算怎么做?難不成你以為賈府是皇宮內苑,我們要來就來,要走就走!”宣奕不以為然的嗤道。“我們又不能道出阿哥的身分,要真能,早擺平了。”
“說你笨還真不是普通的蠢哩!誰告訴你咱們要大搖大擺進賈府?要去,得挑夜裏;才行。”宣儒立刻乘機損他一番。
“你是說咱們要夜訪賈府?”宣奕心底浮起一絲雀躍,這方法可能有趣多了。
此時,一群文人雅士從他們旁邊經過,眾人一瞧,全都極有默契的閉上了嘴。
宣倫謹慎的望了望四周。“別說了,這事等回童家酒坊再商議,小心人多嘴雜。”
“是呀!話到嘴邊留半句,咱們還是小心點好。”宣儒爾雅一笑。“咱們快吃飯吧!吃飽了,晚上才有精神呀!”
待用完午膳、出了客棧,為了往後方便行動,楊涵去買了四匹馬兒代步,月兒與宣奕共騎一騎。
當宣奕拉著月兒上馬時,月兒出乎意料之外的安靜與配合。在騎回酒坊的路上,宣奕悄悄瞄著月兒依舊紅噗噗的臉蛋,忍不住要捉弄她。
“不生氣了?”他將臉湊進月兒白晰的臉蛋,故意將聲音壓得又緩又重。
“我才沒時間和你生氣,麝日的事情比較重要。”月兒一臉燥紅。
無端端的,月兒腦海中卻想起張師傅教她的那一首詩——鳴箏金栗柱、素手玉房前,欲得周郎顧、時時誤拂弦——這究竟是怎樣的心境哪!
現在,她似乎有一點懂了。
可他之前怎能抱著怡春院的姑娘?
月兒氣嘟嘟的噘起嘴,忿忿的瞪了宣奕一眼,沒想到,宣奕反而很張狂的笑了。
這是月兒頭一次感覺到,原來宣奕笑起來竟也是這么迷人,和宣儒徇徇儒雅的微笑有天大的差別。
他——也是一個迷死人的男子。
-----
子夜,月兒一身的黑衣裝扮,悄悄的溜出了童家酒坊,珍珠和寶玉教她騙了多喝下幾杯酒,這會兒全睡著了。
宣倫、宣儒、宣奕和楊涵全部太不夠意思了,居然意見一致——她不準去!一來是個姑娘家,不宜拋頭露面;二來她不會拳腳功夫,去了只會連累大家,所以,基於以上兩點,她得乖乖的待在童家酒坊等消息。
“我才不要呢!”麝日是她的親姊姊,現在姊姊有難,她怎么可以袖手旁觀呢?不行!她也要去賈府,她要去救麝日。
於是,她在童妍的房裏翻箱倒櫃,很滿意的搜到這套黑衣黑褲——很像是做賊的行頭——雖然衣服和褲子都大了一些,但她將多出來的用剪刀剪去,將就點穿,不過,看起來像套了一個大布袋,亂可笑的。
月兒摸黑溜了出去,才拐了一條街,便教一股力量拉至墻角,她正要放聲尖叫,耳邊卻傳來軟軟的女聲。
“三更半夜的,你一個姑娘家要上哪去?”
這聲音……好熟呀!月兒睜大眼望去,居然是童妍!
“妍兒,你嚇死我。”她拍拍自己的胸,壓壓驚,“你三更半夜不睡覺,跟在我身後做什么?”
“你呢?三更半夜不睡覺,悄俏的溜出來做什么?呵!鬼鬼祟祟,肯定不是好事。”
月兒教童妍堵得說不出話來,而麝日一事又不能洩漏,她只得胡謅道:“我睡不著覺,出來走走透透氣。”
“透透氣?”童妍狐疑的盯著她,然後大叫著:“你騙誰呀!透氣透到屋外,透到街上來了,你不怕再來一個登徒子把你擄走呀?啐!”
月兒連忙捂住她的嘴。“你小聲點啦!這么大聲,會吵醒人的。”
“安啦!連死人都吵不醒的。”她臉色一整,“你們到底有何目的?打你們一來,我就曉得你們不簡單,什么遊山玩水,杏花村什么都沒有,有什么好玩的,說!你們找夜盜判官有什么事?”
童妍語不驚人死不休,嚇了月兒好大一跳。
“你……你怎么知道?”
“拜托!用豬腦去想也會知道,你們一來就打聽判官的消息,個個緊張得要死,一看就知道是為了判官而來,唉!”童妍一副受不了的模樣,倏地,她雙眼一瞇,謹慎的瞄著她,問:“你們不會專程從京城來捉她的吧?”
“不……不是……”月兒急得直搖手,嘆道:“我們的確是專程來找她的,可是,不是你想的那樣,我們是來幫助她的。”
“幫助?”童妍偏頭瞧了她好一會兒,“走吧!我帶你一塊兒去賈府。”
“你怎么知道?”童妍簡直太神了!月兒睜大了眼。
“廢話。”童妍從一旁牽一只馬兒過來,扶著月兒上馬,自己再躍上馬背,“我送完了酒回家途中,遇到賈府的女婢,她跟我說,賈二爺已在府中設好了陷阱,只等著判官自投羅網,非要生擒她不可。托你的福,我今天不僅酒錢沒收到,還白白賠了幾十兩的銀子。坐好羅!我們要走了,喝——”
童妍手中馬鞭一揮,馬兒像支箭般,往前疾射而出,劃過了黑暗——
-----
今兒個賈府守備特別嚴密,賈二爺知道,他以不道德手段迫使小蓮成為他第十二位姨太太,判官一定會找他下手,所以,他和徐知府連成一氣,共調動了上百位官差躲在賈府各個角落,打算給判官來個措手不及。
宣奕、宣倫、宣儒及楊涵半夜潛入時,看到的就是這個情景。
“這賈二爺果然是個暴發戶,一個小小的賈府,建得富麗堂皇,卻俗不可耐。”宣儒訕訕而笑。
“為了捉一個夜盜,調動了這么多官差,未免太小題大作了些。”宣奕嗤道;“大哥,現在咱們要怎么辦?”
“千萬不要輕舉妄動,否則到時候不僅救不了麝日,咱們也會被當成盜賊。咱們分成二隊。楊大人,你和六弟一塊兒去西廂房屋檐上守著,我和宣儒在東廂房這兒守著,我們都不知道麝日會打哪邊來,如果有個什么動靜,也好有個照應。”
“大阿哥想得真是周到。”楊涵稱許道。
“這點子好,楊大人,咱們就到西廂房候著去。”宣奕點頭說。
三位阿哥武功底子好,但楊涵也不含糊,四人在屋檐上奔走,輕功過人,不發出一點聲響,沒讓任何人發現他們的存在。
他們靜靜的候著,聆聽賈府有何動靜。
深夜裏,賈府靜得像是一座死城。但就在天剛破曉時,一片哀嚎聲打破了這片寧靜。
“快來人呀!判官出現了。”
“在東跨院。”宜倫和宜儒急急躍下屋檐。
東跨院裏,麝日臉上的黑布被扯開,霹出姣好的面容來,她氣喘吁吁的和數十位官差纏鬥著。
“把她抓起來!”
“快,別讓她逃了。”徐知府不知打哪兒冒出來,和賈二爺站在一塊吆喝著。
宣倫和宜儒面蒙黑布,加入了這場混戰,一瞬間打倒了好幾名官差,麝日連忙退到兩人身後。
“你們是誰?為何要幫我?”
宣倫轉身抓住麝日的手臂,一腿飛踢過去掃倒兩人。
“咱們是朋友,不是來害你,是來幫你的。”
“大哥!你帶著麝日先走,我來斷後。”宣儒大喊。
“不行!要走一起走,他們打算採用車輪戰,咱們人少,不要做困獸之鬥,走!”
宣倫和宣儒極有默契的一人捉住麝日一臂,同時施展輕功往上躍,輕松的躍上屋檐,只一瞬間,便失去了身影。
“快,快追呀!”徐知府和賈二爺大喊著,大批的官差立刻往大門衝。
就在同時,月兒正往賈府大門移動。
話說童妍帶她來賈府後,兩人便在賈府外候著,一直到方才屋內傳來打鬥聲,童妍要她乖乖待著便溜走了,留下月兒一人。
月兒左思右想,一直在擔心,眼見天亮了,於是她放膽在府外摸索著,沒想到在她意外找著大門時,門內卻傳來雜沓的聲音,接著,大門一開,衝出了一大批的官差,將她硬生生的撞倒在地。
“她在這!快把她給我抓起來。”
月兒被撞得頭暈暈的,還沒搞清楚狀況,就被兩名官差扣住手臂架起來。
“這是怎么回事?你們捉住我做什么?”月兒眼睜睜看著賈二爺淫笑著向她走來。
“我不知道原來判官長得這么標致哪!來做我第十三位姨太太如何?”
“沒想到你終於有栽在我手上的一天吧!”徐知府哈哈大笑。
原來……原來他們把她當成夜盜判官了,可是,她不是呀!
“你們認錯了人了,放開我!”月兒掙扎著。
“什么認錯人,這張臉明明就是你呀!”賈二爺肥肥油油的大手摸上了月兒的臉蛋。“來!小美人,讓我香一個。”
賈二爺嘟起嘴朝她靠近,月兒就像看到一只發情的種豬……老天!她想吐!
“不要碰我!”
不假思索的,月兒張開嘴往那只豬手咬去。
頓時,一聲殺豬般的哀嚎響徹雲霄。
“王八蛋!你這個賤婊子,居然敢咬我?”賈二爺痛得在原地跳著直揮手,“徐朝棟,你還不下令懲罰這不知好歹的女人。”
“來人呀!掌嘴二十。”
徐知府下命令。
一位官差來到月兒面前,正要揚起手,倏地,前方傳來一聲怒吼——
“放肆!你們敢對襲月格格無禮,不想要腦袋了是不是?”
來的正是宣奕和楊涵,兩人早巳脫下黑衣。
徐知府、賈二爺等人看得傻了,徐知府更是瞇著眼瞧,這兩人好生面熟……
“你們是誰?竟敢打擾本府辦案。”
“徐朝棟,你不記得啦?”楊涵衝著徐朝棟呵呵直笑。“去年年底時,皇上召見全國文武百官相見,咱們在紫禁城的太和殿上見過面。”
楊……楊涵,宗人府的宗令大人,皇上的親信……天哪!
“臣……臣見過楊大人。”徐朝棟頓時刷白了一張臉,馬上單膝跪下,“不知楊大人來杭州城有什么事?”
慢……慢著!他剛才提到襲月格格,莫非……徐朝棟顫巍巍的抬起頭,冷汗流了一身。
“還不快把襲月格格放開!”
宣奕適時怒吼了這一句,嚇得徐朝棟魂兒都飛了。
“快……快把格格放開。”
官差連忙松了手,月兒趕緊跑到宣奕身後。
“六阿哥,我看這是一場誤會,問清楚再說。”楊涵笑了笑。
六……六阿哥,連六阿哥都來了!徐朝棟嚇得只剩一口氣,整個人趴伏在地上,整個身子部在顫抖。
“臣……不知是格格,請……六阿哥饒命,格格饒命啊!”
“六阿哥饒命,格格饒命!”賈二爺也嚇怕了,和一堆官差跪了一地,喊出來的聲音,只怕十裏以外都聽得到。
這是月兒第一次察覺到,在皇宮外格格也是很“偉大”的。她眨著一雙好奇的眼,從宜奕身後探出半個腦袋瞧著。
方才這賈二爺竟恬不知恥的對月兒無禮!宣奕瞧了一肚子氣,恨不得現在把他砍成十段八段的。
“楊大人,這褻瀆皇室是什么罪?”他下了決心;一定要這賈二爺好看。
“回六阿哥的話,是死罪。”
“很好。”宣奕一指指向賈二爺,氣勢凜然。“把這個混帳給我拖下去斬了。”
“冤枉呀!”賈二爺嚇得屁滾尿流,全身的肥肉抖得像棉花。“這是一個誤會,一個誤會呀!草民不知道她是格格呀!”
“誤會?冤枉?”
宣奕走向前,一腳用力的踩住賈二爺的肩頭,惹得賈二爺哀哀叫。
“你是說,我六阿哥冤枉你,難不成剛才我眼花了不成?”
宣奕再加重腳的力道,這會兒賈二爺連眼淚都掉下來了。
“草民……草民不敢……六阿哥高抬貴腳哇……”
宣奕輕蔑的哼了一聲,轉頭道:“月兒。”
“什么事?”月兒答道。
“這人方才有沒有對你無禮?”
“有哇!”月兒立刻出聲,還拿出“證據”來,“他叫人捉著我,弄得我的兩手好疼,瞧,現在還紅著呢!還有、還有,他還叫人打我呢!”
“還說沒有,滿口謊話。”
宣奕大腳用力一踹,賈二爺在地上滾了兒圈,疼得直喊饒命。
宣奕利眼瞄向徐朝棟,輕聲笑道:“徐知府,這裏可是你的管轄,你說,要怎么辦才好?”
宣奕揚眉輕笑,看得徐朝棟嚇出了一身的寒意。
“臣謹遵六阿哥指示。”這六阿哥雖年紀輕輕,但看得出來不好惹。徐朝棟趕緊巴結奉迎,“來人呀!將賈柱拿下,押到大牢裏聽候發落。”
“是。”兩名官差上前押住賈二爺。“六阿哥饒命呀!格格,不是我下令叫人打你的呀!是徐——”
“還不快拖下去!”徐朝棟趕緊大喝,阻斷了賈二爺的哀嚎,他則馬上擺出哈巴狗討好的嘴臉來。“不知六阿哥、格格、楊大人來杭州有何要事?”
楊涵問道:“徐知府,這杭州城是不是出了一個判官,專門閹了好色之徒?還有,小蓮雙親的冤死、玉蘭姑娘被玷污後跳河自殺的冤情,還有之前杏花村俏寡婦遭襲那一次……不知這些案子了了沒?”
徐朝棟嚇白了一張臉,顫巍巍道:“下……下官辦事不力,清楊大人再寬限一段時日,下官一定將這些案子了結。”
“喔!皇上在京城聽說杭州這一陣子很亂,有馬賊出沒、有夜盜行兇,還有好些個清白姑娘家莫名其妙死了,皇上聽了很是擔心呀!所以特地叫我隨同三位阿哥以及格格來這兒瞧瞧,看有什么事是我們可以使得上力的。”
“三……三位阿哥?”這下徐朝棟抖得更厲害了。
“是呀!還有大阿哥及四阿哥。”楊涵笑道:“徐知府好大的福氣,這皇上最喜歡的三位阿哥,以及最疼愛的襲月格格全都來到你面前了。”
“不知者不罪,下官不知大阿哥、四阿哥、六阿哥、襲月格格、楊大人駕臨,有怠慢之處,請原諒。”
“起來吧!”宣奕道:“我們才剛到杭州就遇到這些莫名其妙的事,我和格格都累了,還不快備轎,送我們去你的府邸休息。”
“是!下官馬上去辦!”
“還有——”
“是,六阿哥請吩咐。”徐朝棟恭敬的道。
“兩個時辰後,派輛馬車到杏花村的童家酒坊,去接大阿哥及四阿哥。”
徐朝棟辦這些瑣事的速度倒很快,沒一會兒,便來了一輛可供五人乘坐的大馬車,裏頭有暗格,放些零嘴吃食;靠的地方有墊褥,月兒坐在上頭晃呀晃的,說不出採有多舒服快活。
“這馬車好好玩呢!楊大人,怎么咱們出宮時,不買輛這種馬車?”月兒沒坐過,什么事都覺得新鮮好玩。“瞧!這么大,還可以躺在上頭睡覺呢!”
宜奕搖搖頭,月兒依舊是月兒;小孩子心性,永遠長不大似的。
“格格,這太招搖了,咱們是來辦事的,不是來玩的。”
月兒笑咪咪的看著宣奕。“不過,宣奕,你剛才好威風呢!那個狗官徐朝棟哼都不敢哼一聲。”
講到這,宣奕和楊涵都笑了。
“月兒,下次你也可以這么威風的。”
“真的?”月兒一雙眼都睜亮了,直瞅著宣奕。
“是呀!我教你,下次你擺出格格架式來,包管你叫他往東他不敢往西,連屁都不敢放一個。”
“這好玩,我一定要試試。”
楊涵倏地壓低聲音道:“六阿哥、格格,咱們這一去徐府可要小心一點,徐朝棟分明和賈柱有勾搭,官商勾結最要不得,不知幹了多少害人的壞事,連自己兒子犯罪他都視而不見……這昏官,咱們得防著他一點。”
宣奕頗有同感,若不是情非得已,他和楊涵也不會先露了身分。
“這事,我們等大哥和四哥來了再商議吧!”
宣奕看了思忖:宣倫、宣儒追著麝日而去了,這會兒,應該和麝日碰面了吧!
作者:
redorange
時間:
2009-1-14 01:26 AM
第九章
就這樣,宣奕一行人暫時住進了徐朝棟府邸。
徐朝棟心知自己闖了大禍,一味的巴結奉承討好,對襲月格格更是曲意承歡,冒犯皇室呀!他真怕自己項上那顆腦袋不保。
於是,徐朝棟馬上派兩名丫鬟來服侍月兒,並恭敬的說道:“六阿哥、格格、楊大人,下官實在深感抱歉,早上一場誤會驚動各位到現在,想必大家都還沒吃東西,下官立刻命令廚子去準備,請六阿哥、格格、楊大人先回房歇著。”
“是呀!的確有些累了。”宣奕凜聲道,對這狗官始終沒給好臉色看。
“六阿哥說得對。”楊涵揚揚眉,“徐知府,等我們休息夠了,再來談談杭州城這一陣子以來發生的奇奇怪怪的事情,嗯?”
“是。”徐朝棟沒由來的嚇出一身冷汗。
各自回了房,宣奕卻怎么也坐不住,心裏千頭萬緒,就是無法踏實,他怎么也想不透月兒為何會出現在賈府大門口,她是怎么去的?要是當時他和楊涵晚了一步,後果豈不是不堪設想。
不行!他必須好好跟月兒談一談才行。
宣奕連早飯都還沒吃,就來到月兒房裏。
一進門,就瞧見兩名丫鬢在給月兒梳頭,他有些不好意思,便“嗯哼”了兩聲。
“奴婢叩見六阿哥,六阿哥吉祥;”兩位丫鬟趕緊跪安。
宣奕清了清喉嚨道:“你們下去吧!我有話跟格格說。”
“是。”丫鬟們吃吃笑的退出房。
月兒由內廳走出來,身著粉色旗裝,長長的秀發還沒梳好,此刻正披散在兩肩,嫩白的臉上渲染成兩片淡淡的粉色。在晨光中,特別清靈脫俗、飄逸動人。
宣奕瞧得傻了。這一陣子,月兒愈來愈美了,常常散發著動人的光輝,教人一看就舍不得移開視線。
“宣奕。”月兒見他一進來便呆呆傻傻的站在那兒,覺得好奇怪,又瞧見他的一雙手始終藏在身後,就更奇怪了。“你手上拿著什么?”
宣奕這才想起來,連忙伸出雙手,“送給你。”
他手上拿著一朵粉紅色的花,小小的,還不到她手掌的一半,卻十分的嬌小可愛。
“送我?”月兒有些受寵若驚,六年來,宣奕第一次送花給她,讓她十分開心,臉蛋兒都紅了。
“是呀!方才經過花園時看到的,我覺得……跟你很像,所以,就摘下來送給你。”宣奕說得有些結巴。
這花兒沾了夜露,在晨光的照射下,散發著一片醉人的光芒。那抹迷人的光彩,就如同月兒此刻的表情一樣。
宣奕不知打什么時候開始,便迷戀上她柔柔的笑靨。
“我好高興。”月兒興奮的跑到鏡子前,攬鏡自照,瞧了好一會兒,將小花插在發上。
“好看嗎?”她笑著旋過身子。
“好看……很好看。”宣奕差點說不出話來,心在鼓噪著,“月兒,我有話跟你說。”
“什么話?”
月兒笑得好燦爛,宣奕無法克制的伸出雙臂,將她纖細的身子摟到自己懷中。
他……他又來了,不管三七二十一的抱住她。月兒的臉好紅、好熱,心跳得好快,身子僵硬的倚在他懷中,不知該如何是好。
“宣奕。”她小聲喚著,不敢亂動。
“不要說話,聽我說。”宣奕鼓起所有的勇氣,表白自己的心情,“以前我老愛對你大聲吼,看到你就心煩意亂,連自己都不知道為什么?現在,我知道了,原來我喜歡你、在乎你,所以,才會老管不住自己的脾氣。月兒,那天在大街上對你唐突的舉止,我不會道歉,因為……在我的心底,大概早就想這么做了!”
他……他在說什么呀!他是在說喜歡她嗎?喜歡?這是一個什么樣的意思,什么樣的感覺?張師傅沒教過她呀!她好慌。
“我……不知道呀!宣……宣奕,你放開我好不好?你這樣摟著我,我……我都快喘不過氣來了。”月兒慌張的叫著。
宣奕一聽,非常的生氣。
“什么叫不知道?你是不知道自己的感情,還是不清楚我說的?”他扳住她的雙肩,暴躁的語氣又湧了上來。
月兒覺得他問得莫名其妙,一雙水汪汪的大眼充滿了疑惑。
宣奕看了挫敗得很,只得低嘆一聲,道:“月兒,你仔細聽好,我問你,你是不是習慣了待在我身邊?”
月兒想都不想,急忙點了頭。
“很好。”宣奕大喜。“我再問你,那天在怡春院裏,你看見姑娘和我親熱,你很生氣、很討厭,是不是?”
想起了那件事,月兒依舊感到不愉快,小嘴立刻嘟起來,“嗯。”
宣奕更開心了,“你一點都不討厭我是不是?”
月兒狐疑的看著他,“我為什么要討厭你?是你討厭我。”
“胡說,我才沒有。”
“有,你有。”月兒委屈的訴說道:“你一看到我就像看到討厭的臭蟲一樣,還不許我去崇陽宮,不許我跟你睡在一起,這個不許、那個不行,那一陣子,我好難過呀!”
“這……月兒,你聽我說,不是我討厭你,是不能呀!”一個男的、一個女的;一個血氣方剛、一個楚楚動人,要·是成天朝夕相處在一塊兒,那不出亂子才怪。
月兒瞧宣奕雖換了個詞,但意思還是“不許”,“不行”,氣得扭過了身子,不願意再看他。
“月兒,你聽我說。”
月兒不依的直跺著腳,“那你就討厭我呀!怡春院的姑娘抱著你、親著你,你都不生氣,我一跟在你身邊,你就氣呼呼的。”
“月兒,別鬧,聽我說。”
“不聽、不聽!”月兒捂著耳朵大叫:“我不喜歡你在這兒,出去,你出去呀!”
“月兒。”宣奕的耐性逐漸告罄。
“你出去呀!”月兒回頭朝他大吼,見他又臭著一張臉佇立在原地,她快要發瘋了,摘下發上的花兒扔在地上,嘴裏還嚷嚷著:“我不要這個東西,你去送給怡春院裏的姑娘吧!”
“你——”
宣奕見自己一片真心被扔在地上,發火了,什么君子、禮教全教他拋在腦後,他立刻抱住月兒住懷中帶,低下頭,吻住了那片喋喋不休的唇。
我不要!月兒拱起身子掙扎著,卻教宣奕扳住她的雙臂壓在身後;她想張開口咬他,沒想到他反咬住她的唇瓣,疼得她低呼,淚珠兒在眼眶中打轉。
他更加肆無忌憚,挑逗的舌竄到她嘴裏,強迫著她與他糾纏。
月兒慌了、傻了,眼淚滴滴答答往下掉。
在慌亂無措中,她撤了防備,柔軟的身子癱在他懷裏,任他予取予求。
“明白了嗎?這就是親嘴兒,是兩個彼此喜歡的人才能做的事,懂嗎?”宣奕激動的嚷著,強吻了月兒,仍無法平息心中那一股悸動。
“可是,怡春院的姑娘也親你、也摟著你,你也喜歡她嗎?”月兒心裏頭酸酸的。
“那不一樣!那裏的姑娘是為了討生活才這樣做的。我和你不一樣,我親你是因為我喜歡你、我在乎你呀!”宣奕真摯的剖白。
月兒還是不相信,嘀咕道: “要是改天你喜歡上別人,又會不理我了廠 ,,
“不會有這一天的!”宣奕激動的又抱住她。“這輩子我再也不會遇見另一個教我牽腸掛肚的女孩,只有你——月兒,我覺得麻煩又舍不下的,除了你之外,不會有第二人了。”
這是什么話?
“我很‘麻煩’?”月兒抗議的噘起嘴。
宣奕一笑。“是呀!你這個麻煩還真累人。”說完,他又低下頭想吻住她噘高的紅唇,沒想到月兒螓首一偏,輕而易舉的躲過了宣奕的侵犯。
宣奕惱了一張臉,不悅的情緒顯而易見,一雙濃眉吊得高高的,眼中進射出寒光。
“你……你不能老是摟著人家不放,在大街上如此,在……”月兒的臉好紅,霞光傃人。“在這兒也這樣,張師傅說過男女授受不親的。”
“那是指旁人,不能用在我們兩個身上。”宣奕駁斥道,這是什么話,狗屁不通!
月兒的心撲通撲通就要跳出來了,但宣奕的鐵臂仍是箝得死緊。
“你再不放開我,我就會死掉了,我的心……好像快要跳出來了。”她抿著嘴委屈的說,嫣紅的唇方才被宣奕咬了,現在還疼得很呢!
宣奕心底明白月兒在感情上仍是懵懂,他不能要求太快,否則會嚇壞了月兒,他只好深深吸足了一口氣,緩緩放開了月兒;就在剎那間,月兒的心感到一股悶悶的,好像是失落了什么。
宣奕牽著月兒的手來到桌子旁,雙雙坐下。
“既然如此,那我們就來談正事。”
宣奕給自己倒了一杯茶,潤潤喉,神色正經八百的讓月兒好生奇怪。
“什么正事啊?”
她傻傻的問著,剛好正中宣奕的下懷。
“告訴我,你是怎么來到賈府?是哪一個不知好歹的人帶你來的?”
“啊……”死了!慘了!月兒慌得一張小嘴張得大大的,好像嘴裏塞了一顆雞蛋。
“啊什么啊,到底是誰?”宣奕厲聲道。
“我……忘了。”月兒慌得直搖頭,童妍對她這么好,她怎么可以出賣她呢!
“好!忘了是不是?那么,我就找珍珠和寶玉去。”
“不行呀!不是她們的錯,你不能……嗚,你欺負人家,明明知道……明明知道……”說不下去了,月兒索性來個一哭二鬧三上吊,死不認帳!
面對哭泣的月兒,宣奕慌忙無措,拿她一點法子也沒有。
-----
話說回來,宣倫與宣儒拉著麝日以輕功逃出賈府,才奔了幾里路,沒想到卻看到童妍跟在身後;宣儒一驚,怕麝日的事被人知道了不好,他當機立斷,折回去拽著童妍直奔童家酒坊,並將她直接扔進了房裏。
“你這是做什么?”宣儒不茍同的看著她那一身黑衣裝扮,眉頭皺得像一條毛毛蟲似的。“穿成這樣,天哪!你想當賊不成。”就憑她那三腳貓的功夫,笑死人了。
童妍不以為意,嗤笑回頂他,“呵!彼此彼此。閣下呢,三更半夜穿成這樣混進賈府,如果不是做賊,難不成是為了什么高貴的事?”
笑話!他堂堂四阿哥怎會去做賊?只是一時之間,他竟想不出什么理由可以搪塞過去。
“變啞巴啦!”童妍露出一副小人得志的神氣樣,直在宣儒身邊繞圈圈。“一開始,我就覺得你們很不簡單,什么遊山玩水?想蒙騙我?說!你們到底什么身分?”
“這事你沒必要知道。”宜儒當然不會老實告訴她。
瞧他那副神氣樣,童妍看了快氣死了。
不過,一個時辰後她就曉得答案了。
徐朝棟帶著兩頂八人抬的大轎出現在童家酒坊門前,當宣儒衣冠楚楚的出現時,徐朝棟和數名官差連忙跪了一地,口中喊著——
“下官叩見四阿哥。”
“四阿哥吉祥。”
四阿哥?阿哥……
“你……”童妍手指著宣儒,眼睛瞪得大大的,嘴巴也張得大得不能再大,已經嚇得話都說不出來了。
宣懦朝她微笑點頭,然後面對徐朝棟。
“你怎么知道我在這兒?”他立刻擺出阿哥的架子,鼻孔朝天,睨視著眾人,好不威風。
“下官……下官是在今兒個早上‘巧遇’六阿哥、格格及楊大人,這才知道四阿哥在童家酒坊,小的不敢怠慢,馬上派兩頂轎子來迎接,請大阿哥及四阿哥過府休息。”徐朝棟稍稍抬起頭。“請問……大阿哥人呢?”
“出去溜溜。好了,我就先隨你回府吧!”
宣儒正想上轎,但一眼撇見童妍還保持方才那副蠢模樣,不禁覺得好笑,但一思及帶著她還是妥當點,於是,他伸出雙臂,將童妍攔腰抱起。“一塊兒來吧!”
這是童妍第一次坐轎子,還是八人抬的大轎子,喔!坐在裏頭,好不威風呀!她掀開簾子往外瞧去——平常那頤指氣使、不可一世的昏盲諒朝棟此刻狼狽的跟在後頭,大太陽曬得他像只哈巴狗一樣猛吐舌拭汗,看來格外好笑。
轎子直接被抬人徐朝棟府邸中,童妍第一次這么神氣,前頭有一個四阿哥替她罩著,連徐朝棟跟她講話都得輕聲細語,深怕得罪了她似的,她不禁得意地抬頭挺胸,走在徐朝棟面前,倣效宣儒,以眼角瞄他,不把這昏官當一回事兒!
可惡!連這沒幾兩重的小丫頭片子都瞧不起他!徐朝棟暗暗氣得咬牙切齒,卻怎樣都不能發作,怒火直往肚裏吞。在送宜儒、童妍進內廳和宜奕、月兒、楊涵碰面後,他還得陪笑臉道:“不知四阿哥、六阿哥、格格還有什么吩咐?”
“沒了。”宣儒連連揮手,斥道:“這兒沒你的事,下去吧!”
“是!下官告退了。”
徐朝棟剛跨出門,珍珠和寶玉就衝進來,立刻撲通跪下——
“奴婢知罪,投有好好守護著格格,請四阿哥、六阿哥饒命!”
“你們這兩個——”宣奕氣得臉都綠了。“你們知不知道,格格差點被當作賊捉起來,若格格真有什么不測,拿你們那兩顆頭來賠都不夠!”
“奴婢知錯、奴婢該死。”珍珠和寶玉齊喊,猛磕頭。
“什么錯?什么該死?你們一點錯兒都沒有。”月兒慌了,扯住宣奕的衣袖,“我不是跟你說過了,是我把她們兩個灌醉自己偷偷溜出來的,不關她們的事;你不是答應了我,不罰她們嗎?”
“哼!”宣奕輕哼一聲,撇過頭去。
“好啦!好啦!沒事了,你們都起來吧!”宣儒道,但兩眼輕瞄著童妍,疑惑月兒怎會摸黑來到賈府,又怎么會陰錯陽差被當作賊……這事準和童妍脫不了關係。
童妍給他這么一瞧——她都忘了月兒跟自己一塊兒到賈府的事情,慘了——連忙心虛的低下頭去。
“謝四阿哥、六阿哥。”珍珠和寶玉倉皇起身,兩人急忙走到月兒身邊,看看月兒有沒有受傷。
楊涵這才問道:“四阿哥,大阿哥人呢?不是和你一道的嗎?咦,妍兒,你怎么也來了?”
童妍不敢說話,怕說錯話得罪人,只好“嘿嘿”直傻笑。
“是我帶她一塊兒來的,怕她四處張揚、四處問,反而會壞了我們的事。楊大人,這兒不是談話的好地方!”宣儒臉色一正。
“月兒的房間就在這內廳的正後方,咱們去那兒談吧!”宣奕提道。
大夥兒全移駕到月兒的房間,而珍珠和寶玉守在房門外,大家這才敢談話。
楊涵左右為難的看著童妍和兩位阿哥,有不相幹的人在場,真不知要如何提起。
宣儒看穿了他的顧慮,揮開折扇扇呀扇,悠閒愜意的笑說:“楊大人,全部告訴她吧!妍兒已經不是個局外人,搞不好我們還有需要借助她的地方呢!”
“是。”楊涵應著,將所有人的身分及他們來這兒的目的說了一遍。
童妍一聽,吃驚得眼睛都瞪大了,“你們……真的是阿哥和格格?”
獲得證實後,震驚的程度真不是蓋的,她的嘴始終沒合上。
“沒錯!”宣儒眼一挑,邪魅的朝她一笑。
童妍的心就要進出胸口來了——天哪!他、他、他……是當今的四阿哥,而自己當初一照面就賞了他一桶臭酒……天哪!
“做、做阿哥的寬宏大量,不會記仇的,是不是?”她屏著氣,膽戰心驚的問著。
宣儒輕笑開了口,“這嘛……因人而異,其他幾位阿哥我是不清楚,不過,就拿我來說吧!通常是人敬我一分,我也回敬一分,若是有人不小心惹毛了我,我可是會連本帶利一次討個夠才行。”
“你……”童妍哭喪著一張臉,躲到楊涵身後尋求庇護。“楊大叔……”
“四阿哥,你就原諒妍兒的無心之過吧!”楊涵深覺無奈,不得不替義弟之女求情。
宣奕和月兒卻看了好笑,不過,心中挺納悶宣儒為何總要在 言語上刁難童妍。
宣奕挺身而出,道:“我倒有一個法子,既可以解決眼前的難題,更可以讓妍兒‘將功折罪’。”
“什么辦法?”
“別急!”宣奕又像從前般,大掌輕柔的拍了拍月兒的頭發,這才道:“之前,我們不是一直都煩惱著要如何幫日脫罪嗎?”
“這……莫非六阿哥有什么高招?”楊涵替大夥說出了心中的疑問。
“高招沒有,辦法倒是有一個,就是利用徐朝棟貪生怕死的個性。”
眾人沉思著,只有月兒直搖頭。“我不懂。徐朝棟的貪生怕死和麝日有什么關係?”
宣儒恍然大悟,“我懂了,六弟的意思是要利用他!”
“沒錯,楊大人,根據大清律法,為官不仁,勾結姦商,欺淩百姓,該當何罪?”
“這……輕者摘掉頂上花翎,發配邊疆,重者誅連九族、家產充公。”
“很好,若是這昏官膽大妄為,以下犯上,甚至意圖謀殺皇室血脈呢?”
“死罪一條,立刻斬首示眾,以昭炯戒!”楊涵暗忖,這六阿哥莫非是想……
“六弟,好法子。”宣儒心領神會,第一個讚同。“你是想以計引徐朝棟對我們起殺機,只要徐朝棟一死,判官究竟有沒有落網,死了沒,這就沒人曉得了。”
從此,官府緝拿的夜盜判官搖身一變,成了宮裏的格格。
“不成,不成,太危險了!”楊涵馬上反對。“皇上將你們的安危交給我,我怎么能讓兩位阿哥和格格去冒這種險!”
宣奕和宣儒相視一笑,極有默契的一同說道:“皇上遠在北京城呢!再說楊大人,在這當頭上,兩位阿哥和格格的命令,你聽是不聽哪?”
“臣……”楊涵盯著宣奕和宣儒,這兩位阿哥分明是趕著鴨子上架,他答應也不成呀!“好吧,好吧!我陪著你們一塊兒豁出去了,到時,要是真的出了什么事,臣也只好提頭回去見聖上了。”
“好!既然如此,咱們快來商議下一步要怎么做。”
“我已經想好了。”宜奕矛頭一指,指向童妍。“第一步,就需要妍兒來敲邊鼓。”
“敲邊鼓?”那是什么意思?月兒趕緊問著。
意思就是——要童妍到徐朝棟旁邊咬耳根子。
“你聽好了!你待會出了這兒,先不要回去,在徐知府裏溜溜,假裝和徐朝棟不期而遇,接下來,你就有意無意問起城裏幾件案子了了沒?兇手緝拿到案了沒?然後,你再不經意的提起我們要嚴查此案的意思。”
“明白嗎?這說話要有技巧,拿捏在一個‘巧’字,話中的意思不要露太多,要留個縫讓他去起疑心。”楊涵立刻在一旁教授。
“明白了,包在我身上。”
於是童妍依了大家的意思,假裝在觀賞花草,在知府府邸裏轉了好一會兒,才在假山旁遇到了徐朝棟。
“哎呀,徐大人。”童妍假裝一副吃驚的模樣。“你在府裏呀!我還以為你去府衙辦事了呢!”
“府中有貴客,本官哪走得開。”徐朝棟抬頭哼著,露出傲慢的本性來。
童妍掩嘴吃吃笑,輕聲道:“我以為大人回府衙辦案去了呢!不是好些個案子都沒了嗎?大人不怕阿哥賜你個辦事不力,回宮向皇上參一本……”
徐朝棟的臉一瞬間都變白了。
“你聽誰說的?”他大吼一聲後,連忙力持鎮定道:“本府辦案用得著你多嘴!嗯……我問你,你認識幾位阿哥、格格和楊大人?”
他窩在府中沒出去,為的就是找機會從童妍嘴裏套一些消息來。
“挺熟的。”童妍得意的笑,“楊大叔常常帶幾位官裏的阿哥、格格、娘娘來童家酒坊轉轉,尤其楊大叔特愛喝童家酒坊的酒,常常差衙役遠從北京來,好帶十來甕酒回去。”這段話當然是她胡謅的,為的就是要加強徐朝棟對她的話的可信度。
“真的?”徐朝棟信了八成,心底緊張得很。“那……幾位阿哥和格格有沒有說他們遠從北京到杭州,為的是什么?”
“還會有什么,當然是奉了皇……”童妍眨眨眼,在重要關頭收住了話,燦然一笑,“沒什么!徐太人如果有時間的話,不妨去查案,時候不早了,民女該回家丁。”
“慢著!”
“什么事?大人。”
“沒……沒事,你回去吧!”
“謝大人。”童妍往前走,有意無意的說了句:“唉!如果這幾位阿哥、格格和楊大叔不來就好了,省得我累得這幾天消瘦了不少……”
如果幾位阿哥、格格、楊大人沒來就好了。
這一句話在徐朝棟心底扎了根,他原就想要將他們暗中殺掉,現在,他決定放手一搏。
阿哥、格格們,不要怪我心狠手辣!他的嘴角噙著一抹陰險的笑。
作者:
redorange
時間:
2009-1-14 01:27 AM
第十章
徐朝棟果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膽,當天晚上便設酒宴招待宣儒、宣奕、月兒及楊涵。
“下官敬四阿哥、六阿哥、格格一杯酒,聽說你們都愛喝童家酒坊釀的酒,下官傍晚特地差了人到童家酒坊,買了兩甕十斤的女兒紅來借花獻佛,小小的酒宴,不成敬意,下官先幹為敬。”徐朝棟陪著笑臉,一口飲盡杯中津液。
宴席裏,徐朝棟還請來了西湖著名的歌妓,獻曲吟唱,歌聲婉轉,曲曲動聽。
宣儒樂在其中,拍手大喊:“好呀!好呀!唱得好,再來一曲。”
徐朝棟心底可樂了,不斷殷勤的倒酒、勸酒,加把勁兒的要把四人灌醉。
他的這一點心思,宣儒、宣奕、楊涵全看在眼裏,豈有不知的道理。三人在他努力的勸酒中,似乎灌了不少黃湯下腹;暗地裏,酒早被他們在狎笑中倒掉了七成。
酒過三巡,名歌妓也唱了二十來首小曲,宣儒第一個裝出醉酒的模樣。
“哎呀呀!不行……不行了啊!我眼兒都花了,不能再喝了……”他踉踉蹌蹌站起身,“我……我先回房歇息了。”
“四阿哥,這么快就醉啦!再喝一杯呀!”徐朝棟連忙起身攔著,臉上掛著虛假的笑意。
“不了!改天吧……”
宣儒這一裝,月兒便也揉著雙眼,表示困極了;宣奕和楊涵打蛇隨棍上,相繼離席。
徐朝棟見時機成熟,也不再慰留,拍掌喚來奴僕。“兩位阿哥、格格、楊大人都累了,還不快伺候他們回房歇息。”
“是!”
四人就在僕傭的簇擁下各自回房。
徐朝棟留在宴客廳看著僕人打掃幹凈。一會,奴僕全回來了,他問:“全睡著了嗎?”
“是,兩位阿哥、格格、楊大人全睡著了。”
“什么阿哥、格格、大人的。誰告訴你們的?他們根本就不是!”徐朝棟大吼著。
“可是……是大人您說……”
“狗屁!”要是讓人知道阿哥、格格曾住在他宅子裏,怕到時他要脫罪也難。他大罵著:“他們全是京城來的紈 子弟,頂個阿哥、格格頭啣來過幹癮的。你們這一個個狗奴才全部聽清楚了,以後不許再亂喊!”
“是,大人。”
“好啦!全都下去吧!”
徐朝棟斥退了所有的奴僕,一會兒,三名獐頭鼠目的男子從後院溜進來。
“大人,我們三兄弟照約定來了。”
“人就在東廂跨院前頭數來四間房內,三男——兩個年輕一個老的,及一個女的和兩個丫鬟。”徐朝棟輕聲交代後,從袖袋裏掏出一袋沉甸甸的銀子。“這一百兩先收下,等事成之後,我會再給你們九百兩。”
“成!謝啦!”
這三個賊人見到錢眼睛都發亮了,捧著錢就施展輕功往東跨院而去。
這三人是杭州惡霸,平時專門強行收取一些保護費過日子,偶爾也幫徐朝棟和賈柱於些不入流的勾當,以賺取不義之財。
今兒個,徐朝棟要他們,替他殺了三男三女,這對壞事做多了的他們而言,就像捏死六只螞蟻一樣容易,還有賞銀一千兩可拿,這種穩賺不賠的買賣他們當然幹了。
來到東跨院,他們走進了第一間——
“是不是真睡死了?”
“管他有沒有睡死,吹一點迷魂煙進去不就解決了?笨蛋!”
“是呀!好了,全吹進去了。”
“好!咱們進去吧!”
三人躡手躡腳的推門而入,屋內一片鳥漆抹黑,只隱隱看到床上棉被下鼓鼓的。
老大舉起大刀,“做了刀下魂,可別怨老子我!”
大刀揮下,只觸及一片柔軟的棉被,老二慌張的喊:“怎么了?砍了沒?怎么沒半點聲響?”
“嗟!我們被耍了!這兒根本沒人,這其中說不定有詐,咱們快走。”
“走去哪兒?”
一道冰冷抵上老大的頸子,嚇得他胡亂喊著:“誰?是誰?是好漢就別躲在暗處傷人。”
光明乍現,兩個卓爾不群的俊公子就站在他身後,拿著劍,抵著惡霸老大的就是宣奕。
他嘴角旁掛著一抹冷笑,“哼!雞鳴狗盜之輩,竟也會講‘暗處傷人’四字廠稍稍一用力,老大的頸子立刻見了紅。
“六弟、楊大人,這是我聽過最好笑,的事了!”宣儒優雅的坐在椅子上,倒了杯茶潤潤喉,道:“請問三位是來做什么?是‘偷偷摸摸’,還是‘光明正大’的走進來?”
“哼!用不著話裏藏刀損人,給你們逮到算我們栽了,要殺要剮,隨便你們。”
“我們不會殺你!”宣奕冷言道:“說!是不是徐朝棟派你們來的?”
“啐!大爺我們為什么要告訴你?”老三憋不住氣回嘴。
“放肆!”楊涵趕緊厲喝道:“可知在你們眼前是什么人,哪容得你們如此囂張無禮。”
“哼,比徐知府大人大嗎?”
“三個無知小民!”楊涵搖搖頭,又氣又無奈。“在你們眼前這兩位,是當今萬歲最喜愛的兒子,竟膽敢行刺,不要腦袋了你們!”
楊涵話才落地,緊接著響起三聲抽氣聲——天哪!他們動到天子腳下的人了!
“草民知罪,這……這全是徐朝棟那昏官指使的。”老大已不顧頸上的刀了,趕緊撲通的跪下。“請大人饒命,阿哥饒命!”
見兩個弟弟還愣在那,他趕緊朝他們使眼色——你們不要腦袋了是不是?
“阿哥饒命,大人饒命!”其餘兩個總算開竅了,一骨碌全跪在地上。
宣奕收回了劍,沒好氣道:“饒你們一命可以,但有一個條件。”
“什……什么條件?”三人誠惶誠恐的問。
宣儒笑說著: “你們或許可以以這戴罪之身,將功折罪。明白嗎?”
“不明白。”三人異口同聲。
-----
徐朝棟背著手,心慌意亂的在屋內走來走去。都一個時辰過去了,怎么還沒有半點消息,究竟是得手了沒?
他連連嘆氣。要不是皇上派他們來暗中察訪民情,他和賈柱勾結、欺淩百姓一事,也不會渲染開來。這事只要一證實,不僅他的官沒了,到時恐怕他的命也不保,更何況,關在獄中的賈柱口口聲聲說要供出他……所以,他不得不出此下策。
時間倣佛過得特別慢,徐朝棟煩得六神無主,直到身後的腳步聲傳來。
“徐大人。”
“事情辦成了沒?”徐朝棟猛地一回頭,險些嚇得三魂七魄全飛了。
站在他身後的不是杭州三惡霸,而是此刻應該一命歸西的宣奕、宣儒及楊涵,三張臉均帶著笑意望著他,讓他無端端的在這大熱天裏寒毛全豎了起來。
“夜深了,兩位阿哥和大人還……沒睡?”他害怕的問著。
“是呀!方才有三只飛蚊闖進我們房裏,吵得我們睡不著。徐大人,你呢?”宣儒故意衝著他一笑。
事跡敗露了!徐朝棟臉色一片鐵灰,轉身就要逃。
“哪裏走?”
宣奕飛身躍起,截去他的去路,再大腿一揮,將徐朝棟給踢滾了回來,像葫蘆似的轉了好幾圈,宣奕大腿一踩,踏在他背上。
“你好大的狗膽,居然行刺我們,不要命了你!”宣奕喝道。
“下……下官該死……下官胡塗,請六阿哥饒命。”徐朝棟全身都在發抖,趕緊跪下來,拚命的磕頭。
“該死的東西,咱們大清朝要你這昏官何用?”宣奕氣極,蹋腿一掃,掃掉了徐朝棟頭上的頂戴花翎,徐朝棟膽子小,以為是一劍砍來,他的頭搬家了,嚇得暈了過去。
“楊大人。”
“臣在。”
“差人來把這狗官關到大牢去!”
“是。”
-----
徐朝棟被押人大牢聽候發落。杭州城人民得知,個個開心的不得了,杭州少了這貪贓枉法、欺淩百姓的昏官,日子不知可以好過多少。
聽說,徐朝棟天天在獄中大喊冤枉,和賈柱互揭瘡疤呢!而那杭州三惡霸成了指證徐朝棟罪證的最佳人證。
目前,宣儒、宣奕、楊涵及月兒等人還借住在知府府邸,靜待著宜倫攜麝日回來。
兩天過去了,宣倫還沒有回來,這一天早上天剛亮,才五更天,宣奕一覺醒來……喔!應該說他又讓月兒給驚醒了。
他嘴角噙著笑意,默默凝視著沉睡中的月兒。一種幸福的感覺充斥著全身,好怪異……又如此的舒服。
直到現在,他十分的肯定——他需要月兒陪伴在自己身邊,直到老了、死了的那一刻為止。
真是奇怪,以前他怎么會和月兒刻意保持距離呢?這么美好的感覺,他以往怎么會忽略呢?
沉睡中的月兒發出一聲滿足的嚶嚀聲,宣奕滿是愛憐的伸出手,撫上月兒柔滑的臉上。
“嗯。”月兒像只貓兒似的,緊挨在他身旁磨蹭,然後慵懶的睜開雙眼,一映入眼簾的就是宜奕那雙溢滿柔情的眼。
這是怎么回事?
月兒再度眨了眨眼,低喃道:“啊……是了,我一定在作夢……”否則她每次溜上宜奕的床,張開眼肯定看到一張吹胡子瞪眼睛的臉,怎么可能宜奕還對她露出溫柔的笑呢?
這是不可能的!月兒想明白了,露出安心的笑容,閉上了眼,決定再睡一會兒。她好久沒有抱著他、嗅著他的味道睡覺了,這一次,真是舒服極了。
什么作夢?宣奕感到啼笑皆非,正想搖醒她,沒想到珍珠和寶玉就慌慌張張的衝進來,正想下跪時,宣奕趕緊搖搖手,以眼神意示她們別開口。
“都下去吧!沒有我的吩咐統統不許進來。”他輕聲叮囑。
“是。”宣奕的和顏悅色讓珍珠和寶玉都覺得好生奇怪,卻又不得不退下去。
確定不會再有人來打擾他了!宣奕這才放膽俯下身子去親吻沉睡中的月兒。
有人在吻著她,好溫柔、好甜呀!月兒迷濛中生澀的回應這個吻……嗯!嘗起來有宜奕的味道。她緩緩睜開眼,瞧見了宣爽耶雙溫柔得會膩死人的雙眼,現在,她巳分不清自己是不是在作夢了。
“宣……”她被他吻得暈頭轉向,話只能從齒縫間逸出來,全身虛軟又無力。
“噓,不要說話。”
宣奕著迷似的輾轉吸吮著她的唇瓣,放肆的舌竄人她口中翻攪她的,她不自覺的喘息呻吟聲,令他渾然忘我,依著本能的亢奮,將他寬碩的身子壓住她嬌小的軀體。
月兒覺得胸口倣佛壓著一顆巨石,無法呼吸。
“宣奕,好重……”月兒喘著氣,香甜的氣息全吹在宣奕的頸邊,輕輕撩撥他的感官,立刻他的身子整個緊繃著。
天哪!月兒的身子又柔軟、又滑嫩,令他起了無數的遐想。他知道自己應該停手的,但是,他的手卻不聽使喚,輕輕解開她胸前的銹扣,輕柔的握住了那一團雪白。
倣是被電擊到一般,月兒渾身一陣顫悸。她急促的嬌喘一聲,同時瞪大了眼——她看清楚了,這根本不是夢!
“宣奕……你……我……”她慌慌張張的,根本搞不清楚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低頭一看,看到自己衣不蔽體的模樣,她羞得差點昏倒。
宜奕抬眼看了她一眼後,繼續剛剛的激情;最後,她意識到宣奕的手還在她胸上輕輕揉捏著。
月兒失神的叫了出來:“啊——”
宣奕連忙吻住她,讓她的失叫聲全吞到肚子裏去。
月兒又羞又慌,掄起了雙拳猛往他胸膛上槌去,這才意外的發現他沒穿上衣!這一驚,淚珠兒嚇得都要掉下來了。
宣奕仍是不肯放過她,在她掙扎時,他已褪去了她的上衣。
他邪邪一笑,又壓下身子,兩具赤裸的身子緊緊的貼在一塊兒,一瞬間,月兒的身子倣佛有大火肆虐燃燒著,燒得她糊裏糊塗,腦子全都昏了。
她全身輕輕的發抖著,看得宜奕好舍不得,輕啄去她眼角的淚,低喚著:“月兒,我的好月兒,別怕,我會好好愛你的。”
愛?月兒眨了眨眼。宣奕轉去啃吮她小巧的耳垂,月兒渾身就像電流四處流竄,她無法自制的發出了嬌喘聲,這就像一道催情劑,讓宜奕無法忍耐,自制力全數潰散,他緊緊抱住了月兒,想要她的念頭一觸即發。
“月兒,我要你做我的妻子,回宮後,我一定要求皇阿瑪把你指婚給我。”宣奕喘著氣,眼光灼灼。
“我……”
月兒也喘著氣,被動而無助。
“不管了,我不管了。月兒,我要你,現在就要。”他霸氣的宣布著。
“我……”月兒搖了搖頭,不甚明白。“我……本來就是你的呀!”
好奇怪!宣奕為什么這么說?他一向不是強調——
她是他的,一輩子都是屬於他的呀!
宣奕聞言,得意的笑了。 “你的頭發,我的;你的眼睛,我的;你的鼻子、嘴巴,我的;還有你的身子,也是我的;所有的一切,全部都是我的!”
他每說一句,灼燙的吻也隨之跟到,讓月兒全身一陣屏息,最後,宣奕輕嘆一句——
“月兒,你是我的寶貝。”
月兒聽了飄飄然,忘了矜持,忘了所有的一切,讓宜奕在她身上為所欲為,而她,心甘情願的奉獻上自己潔白的身子……
-----
月兒羞答答的倚著宣奕溫柔的胸膛,悄悄的想著,原來夫妻閨房的事就是這樣啊!讓人這么這么的害躁,又完全沒法抗拒。
她整個人縮在棉被裏,一雙修長偽玉腿完全和宜奕的交疊在一起。她玩心大起,用腳趾頭去搔他的腳底板,羞澀的發現他的腳掌全是厚厚的繭,磨蹭起來又癢又好玩,她忍不住咯咯笑著。
“月兒,你別捉弄我了。”
月兒這么搔著他,頓時挑起他的欲火,他一臉的痛苦難耐,棉被裏的大掌倏地握住她的腰肢,將她整個人往自己的身上帶。
看宣奕強忍著的模樣,月兒覺得有趣,兩只腿就這么上上下下磨著他。
宣奕低吼一聲,再也忍不住了!他翻身壓住她,同時大掌往上探,撫住她的柔軟,滿意的看到她收起放肆的笑意。
“你這個淘氣的姑娘!”他懲罰似的輕咬她的唇瓣一下,這才滿意的松了口。“月兒,你一點都不生氣,一點都不後悔嗎?”
他無理的強要了她的身子,奪去她的清白呀!
“為什么要生氣?”月兒盈盈一笑,“我喜歡你吻我的感覺,我喜歡你抱著我說愛我的感覺,我好喜歡呀!我好喜歡、好喜歡這時候的你!”
“你喲!這樣說話,一點都不害躁。”他糗她。
“呵!你取笑我。”
“彼此彼此。誰叫你方才捉弄我。”宣奕炙熱的吻又在她身上遊走……“不過,你得再加油才行,因為我不只是好喜歡、好喜歡你,而是好愛、好愛你……”
一整天美好的光景,兩人就全在床上消耗掉了。直到天要暗了,宜奕這才喚珍珠和寶玉來給月兒清洗換衣裳。
向來有些無知的月兒,這才知道矜持為何物——羞得臉都快貼到地上去了,不敢看向任何人。
用晚膳時,宜奕和月兒終於出現了,宣儒和楊涵看著他們,兩人心裏都有話要問,卻又不知要如何啟口。
“你們別這樣看,我知道你們想問什么。”宣奕直盲無諱。“月兒……已經是我的人了。”
“啥?”真的發生啦!兩人同時倒抽一口冷氣。
“我已經決定,一回宮便要皇阿瑪將月兒指婚給我。”宜奕語氣裏的堅定不容置疑。他執起月兒的手放在嘴邊輕吻著,“月兒,你說好嗎?”
月兒羞答答的直點頭。
宣儒與楊涵只能無言感慨的笑著思忖——這事必須得盡快。
而現在,就只等大阿哥宣倫回來了。
-----
“回來了、回來了,他們回來了!”
第四天一大早,童妍騎著一匹駿馬直奔知府府邸,高聲嚷嚷著。
她的嗓門大,喊了好幾回,便將所有的人全喊了出來。宣儒才剛睡醒,一臉睡眼惺忪的模樣,一見是童妍來了,便又想和她開玩笑。
“妍兒,一大清早火燒屁股的趕來,怎么,是真有事還是……來找我的?”
童妍立刻白了他一眼。“誰來找你了,你不要在那裏胡說八道。”
“妍兒,不許無禮。”楊涵趕緊訓道。
“是!楊大叔。”童妍應得心不甘情不願,心底咒罵著:都是你啦!你這個不要臉又自命風流的笨阿哥。
“好啦!好啦!你這么慌慌張張的,有什么事快說呀!”
“對喔!我都差點忘了,是大阿哥,大阿哥帶著麝日格格回來了。”童妍快樂的喊著。
“真的?”月兒又驚又喜,激動的抓住童妍的雙臂,“你說的是真的?”
“是真的!我還瞧見了麝日格格。你們兩個真的長得一模一樣也!我看了都分不出來。”童妍指著外頭,“他們坐的馬車正朝這兒來,我實在太高興了,就先騎馬過來告訴你們。”
於是大夥全到門口緊張的張望著。瞧見宣倫駕的小馬車抵達門口時,這才全都笑了出來。
“大阿哥,你可回來了。”楊涵連忙一揖,“你這一去,去了三、四天,可把我們急壞了!”
“楊大人,辛苦你們了。”宣倫躍下馬車,一臉笑意,“原本可以早兩天趕回來的,但是年嬤嬤年紀大了,身子骨禁不起折騰,所以我去買了輛馬車代步,才慢了這好些天。”
“年嬤嬤?”楊涵臆測道,莫非是當年服侍福晉的那位老嬤嬤?
“真的找著了?”宣儒上前問。
這一句話也問到月兒心坎裏,她好想、好想看看麝日呀!可是,她又好害怕!
月兒緊抓著宜奕的衣袖不放,既期待又害怕的引頸企盼。
她的一舉一動,宜奕全瞧在眼裏,他拍了拍她的手,笑道:“沒什么好怕的,她是你姊姊呀!你們就快姊妹重逢了!”
宣倫這時走到轎子旁,掀開了轎簾。“麝日,快出來吧!大家都等著見你呢!尤其是月兒,我瞧,她緊張得都快暈過去了。”
一瞬間,大夥兒全屏息以待。
慢慢的,從轎子裏走下一位姑娘,一個和月兒長得一模一樣的姑娘,唯一不同的是,麝日的表情多了一分無奈、三分孤傲。
“真是像極了!”宣儒叫道。
麝日聽到了,抬首往前望去,她的雙眸在眾人之中梭巡著,然後,她瞧見了躲在宣奕身後的月兒,一抹笑意才在她唇邊漾開。
看到麝日笑了,月兒就像得到鼓舞般,立刻不由自主的來到麝日跟前。
兩人站在一起,就像鏡中照出另一個自己,完全分不出來了。
“我們倆真的好像,年嬤嬤說得沒錯,大阿哥也沒騙我。”麝日笑了,跟月兒一樣的迷人。“月兒,我一直都很想你,我好高興能見到你。”
“我……我也是。”
兩人的手緊緊的、緊緊的握在一起,她們再也不分開了。
一直坐在馬車裏的年嬤嬤感動得哭了。十六年了呀!這兩個從出生就被迫分開的姊妹,終於……終於。又見面了!
一全書完一
歡迎光臨 伊莉討論區 (http://a401.file-static.com/)
Powered by Discuz!