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真是堡裡一條龍,山里一條蟲!
跟他保證一個月內她一定帶解藥回來
他就不信,偏偏要跟來,
現在可好了,不但延誤她的行程,
還病懨懨地等看她的醫治,
但人有一零八個穴道,她才封上身,下身... ...
雖然她也不是沒見過男人的身體,
但她爹那乾癟的身材哪比得上他
管他的!救人要緊,大不了她以身相許... ...
什麼!那刁鑽小妞是來報仇的? !
要和他面對面,一比一單挑?
他堂堂一個少堡主,武功自不在“她”下
啊!下毒? !
好,她下化肌蝕骨散,他吃解毒丹... ...
啥!他妹妹中毒,而她要隻身回家拿解藥?
可是這山路崎嶇,毒蛇猛獸又多... ...
不!他不僅跟定她,而且... ...嘿!還要定她!
楔子
一間簡陋的木屋矗立在荒涼的山野,顯得孤獨冷清,而屋內的擺設更是簡單貧乏,一幾四椅擱置在屋子中央,兩張破舊的大床各靠在左右牆邊。
桌幾上有一燭光一閃一滅,隱約,勉強地照著昏暗的室內,右邊的床上躺了一個死... ...不!應該是半死不活行將駕鶴西歸的老人家;床邊則跪了一個低垂著頭,狀似在懺悔的“少年仔” 。他頭低低的,無法看清他的模樣,不過,由他的背影看起來,似乎很淒慘,很悲傷的模樣。
“亞亞,爹此去,你要好好保重。 ”老人舉起佈滿歲月皺紋,乾癟癟的手輕撫著她, “你已經十九歲了,應該可以好好照顧自己,爹教你的醫術,武功你也學了十有八成了,剩下的就靠你自己努力... ...咳... ...咳... ...現在爹最擔心的就是你的... ...你的婚配咳咳... ... “老人愈咳愈嚴重,後來竟咳出了血,嚇了少年一跳。
少年抬起頭露出一張細緻秀氣的臉蛋,鼻子小而俏。唇紅齒自配上那黑白分明的靈活大眼,而那雙眼睛正不停地眨呀眨,也不怕抽筋。
驀然,就在她拼命擠眨眼睛的情況下,硬是讓她擠出兩滴淚水來, “爹,你別走好不好!你走了誰讓我當實驗品練習。 ”
老人家聽見這話,差一點沒氣,連忙咳嗽道: “亞亞,別孩子氣了!爹知道爹病了這七年來,你一直在嘗試各種藥引子想醫好爹的病,可是卻醫不好,所以你覺得很對不起爹,真是難為你了。 “
聞言少年認命地點點頭,擦擦鼻涕算是認同。
老人家含笑地拭去少年臉上硬逼出來,惟一一滴眼淚, “別哭啊!丁小亞不是最討厭愛哭的小孩?更何況爹只是早你一步上天而已呀。 ”老人家見她抿著嘴沒有哽咽聲了,遂滿意地頷首, “亞亞果然是乖孩子!只可惜爹沒辦法照顧你一輩子... ...咳... ...咳... ...亞亞,爹有一個... ...個很好的換... ...換帖兄弟... ...是... ...是為父... ... ... ...父的死對頭,從小打到... ...到大,你帶... ...帶龍佩... ... “
龍佩?是她自幼帶在身上這一塊嗎?圓形的玉佩,碧澄澄的綠影中有一點紅光,記得以前爹曾說這塊玉佩跟她的婚配有關係!丁小亞本想掏出玉佩開口問,但一想及父親的要求,她還是乖乖地聽她爹的遺言。
“去... ...去飛龍堡,拿著我手中的信函和地圖。 ”老人家勉強地從懷中掏出一封彌好的信函和一張繪好的山林路徑地圖遞給了小亞, “找一... ...一個叫... ...崔皓... ...皓龍的,你跟他... ...他... ...要... ...了... ...結... ...以... ...以報... ... “在一段模糊不清的遺言中,老人家終於斷了氣。
丁小亞一見她爹壽終正寢,魂歸西天!忍不住嗚哇兩聲,再擠出兩行淚表示哀悼,然後用衣服擦擦眼淚,鼻涕,拉著老人家的衣服物盡其用地擦著鼻水,接著深深吸了一口氣回想父親的遺言,一些字如浮光掠影般閃過她的腦海。
“什麼死對頭?什麼了結?要報什麼? ”
小亞不是聽得很懂,她爹要她報什麼?突然她腦袋中靈光一問莫非是報仇?莫非爹要她找丁家的死對頭報仇?
一定是這樣!了小亞自以為是,篤定地想。也許報仇這件事正是父親此生的憾事,所以才要求她去做,好!她一定手刃崔皓龍來“報仇” !
第一章
飛龍堡龍蟠虎踞矗立於險惡的太行山南端一處山巔上,倚山高的地勢可遠眺遼闊的黃淮平原,一望無際,進可攻,退可守,不愧為中原七堡之首。
倚仗三面高聳又陡峭的崖壁築著飛龍堡外圍石牆,除了南面是一面石塊砌成的城門-高六丈直入雲霄,其他三面從外表看來皆是被山脊包圍著,四周全是千仞峭壁絕崖,根本無法看出城堡內部虛實。
在山壁中的城堡圍繞著白雲,只有一條萬階白石小道連接著石門,既神秘又莊嚴,遠遠望去頗有領袖群倫之勢,令人不寒而顫。
在雄偉壯闊的石門頂砌了一塊石扁額,上面寫著龍飛鳳舞,氣勢磅礴的行書-飛龍堡。
就是這兒了!丁小亞花了十天九夜跋山涉水的路途,好不容易在傍晚夕陽西下之前,終於走到飛龍堡盤踞的這座山的山腳下。
丁小亞仰首窺視雲霧中的山峰,忍不住在心中喟嘆:到底還要走多久呀?瞧這個石梯一階一階地延伸到雲端,彷彿沒有止境。
想到這,她無奈地重重嘆一口氣,可是一想起她爹遺言,疲憊的身體立刻又洶出一股力量,於是她不顧一切地,想一鼓作氣衝上雲端。
然而她還沒接近那萬階石梯,就被一個揚著彌勒佛式的笑臉,挺著大酒肚皮的老翁攔了下來。
丁小亞瞪視著擋在她面前,穿著錦緞長袍,富泰福相的老翁,冷冷地道: “讓開! ”
打從這個衣衫檻樓的陌生少年走進飛龍堡外村,老翁就已經接到二十封飛鴿傳書傳來線報,本以為只是路過此地的小乞丐,所以他並不怎麼理會,但還是暗中仔細,小心地監視看,直到他接近階梯... ...
“在下海無量,再來鎮上再來閣的掌櫃,不知公子到再來鎮有何貴幹? ”海無量客氣地打躬作揖,臉上浮露彌勒佛式的笑臉。
“關你屁事? ”丁小亞冷冷地滿口粗話,根本不甩眼前這位笑臉迎人的老人,此刻她一心只希望趕快將事情了結,趕快完成她爹臨終前的遺言,然後她就自由了,就可自由自在,無憂無慮地走入江湖遊玩。
海無量不以為意地依舊保持臉上一團和氣“ ,是不關我的事,只是瞧公子從外鎮一個人走來,一路上長途奔波一定很累了,不如上再來閣小想一會兒? ”
“海掌櫃,抱歉得很!我不是到再來鎮玩的,我從南嶺走路來這兒,是要到飛龍堡辦事。 ”丁小亞邊說邊指著在陡峭階梯延伸的雲霧中的飛龍堡。
海無量聞言一怔,臉上仍保持笑容,好言相勸著: “公子爺!你要去飛龍堡幹什麼?飛龍堡那地方很危險,不是人人都可以進去的,我勸你還是回去吧。 “
“什麼? ”海無量的話聲才剛落下,丁小亞就睜大眼珠子,一臉不可思議地大叫: “你叫我回去?我走了那麼多天的路,連仇人的面都還沒見著,你就叫我回去? “
仇人!這兩個字間人海無量的腦海中,使得他眼神立刻充滿警戒的凌厲,但臉上仍是掛著笑意道: “仇?是什麼仇?飛龍堡和公子有仇? ”
丁小亞偏著頭想了一下,聳聳肩道: “我也不知道,是我爹叫我來,所以我就來了。 ”
海無量神色保持高度警戒,嘴上笑問道: “你爹叫什麼名字? ”
“丁劍秋。 ”
※ ※ ※
一間寬闊敞大,地上鋪著光可鑑人的大理石議事廳,廳堂左右兩旁各一排雕成龍形的金色琉璃燈架,正吞吐著燦燦光芒,正前方有六階,寬十尺的樓梯上平台。階梯正中央雕繪生動的飛龍騰舞圖斜傾連接著地面與平台,平台上放了紫檀木的方椅,椅後的牆壁上是一幅雙龍吐珠的石雕。
大廳由巨大蟠龍石柱頂天立地般支撐著,兩排十二張檜木椅分置廳堂左右兩側,中間夾有小茶幾,其上放著幾盆蘭花,蕊開芳香四溢,只可惜人聲汗味遮掩住它的香味。
廳上坐滿各路英雄好漢,似乎在討論什麼大事。而坐在平台上方椅中的崔皓龍,沉穩內斂,面無表情地盯著大廳內的眾人。
“好了!到此為止。 ”崔皓龍不怒而威的氣魄由深沉渾厚的嗓音中懾人, “我父親的大壽不必太奢華,他雲遊四海慣了,不喜歡鋪張,熱鬧,也不願飛龍堡上上下下為他一個人忙裡忙外。 “
“少堡主,禮不可廢! ”一位身著青衫儒服,氣韻仙風道骨,宛若諸葛孔明般手持羽扇,只差沒戴綸巾的年輕人開口說。
他淡淡的一番話引來崔皓龍的挑眉問: “石雲,那你說該如何? ”
“是啊!大哥大軍師!在我們三人之中你年紀最長,老謀深算的你有何主意就快說。 ”坐在儒生旁邊的一個濃眉大眼,血氣方剛的年輕人,也忍不住好奇地問。
“石風,別心急! ”石雲依舊從容不迫地搖著羽扇,優閒地道: “我認為奢華不必,熱鬧,鋪張也可免去,倒不如邀幾位老堡主的故友前來敘敘舊,讓老堡主高興一下,給他一個驚喜。 “
石雲話未說完,就有人開始附和,最後大夥一致叫好,統統附議這位飛龍堡智謀的主意。
“好,就照你的意思去辦。 ”崔皓龍銳利的眼神趨於緩和,微微頷首,頗為讚許地朝石雲點點頭,然後大手一揮,嚴肅道: “此事就暫且商議到此,大夥可以下去了,石雲,石風,你們留下。 “
命令一下達,眾人先後離去,直到人都走光了,崔皓龍才緩緩步下階梯。
這時,外面的侍衛突然跑進來,單膝跪地恭敬地報告: “少堡主,飛龍堡外城總管大人海總管有事求見。 ”
“海大叔!快請。 ”崔皓龍直到站起身的石雲,石風身旁,望著自門外緩步走進來的彌勒佛一海無量。
海無量一踏進門檻,瞧見出類拔萃的三人,便笑呵呵地道: “真難得!飛龍三傑一塊出現,石雲,石風你們兩兄弟什麼時候回來的?海大叔怎麼都不知道? ”
石雲還沒機會張嘴,就被石風搶先道:
“我跟大哥去京城辦事,秘密地由後山地道出去,再秘密地從地道回來,在前村再來鎮上的海大叔你怎麼可能知道!這一趟任務下來,真把我給累壞了。 “石風說完,便捶肩,偏頭,一副很累很疲倦的模樣。
石雲聞言搖頭嘆氣: “海大叔!我這小弟的個性就是這樣大而化之,他尚血氣方剛,說話直來直往,若有不得體之處,你可千萬別見怪。 ”
海無量笑容滿面道: “我怎麼會見怪?都已經習慣了。 ”說完,隨即哈哈大笑,而石風也不好意思地搔搔頭,無所謂地笑了笑,石雲則和崔皓龍相視一眼,也搖搖頭呼了口氣。
直到笑夠了,海無量才又道: “皓龍,海大叔有個消息要送給你。 ”
“什麼消息? ”石風依舊改不了狗吃屎的習性搶問。
海無量微笑地打量著眼前的三人,個個都是人中龍鳳,可是個性卻是南轅北轍!
他從小看著他們長大,石風年紀最小,是個急躁的毛頭小子,不脫孩子稚氣;石雲溫文儒雅,喜歡動口不動手,是飛龍三傑中年紀最大的,但雖然他外表斯斯文文,白白淨淨,高瘦的書生身材一副弱不禁風的模樣,卻是三傑之中武功最高的,深藏不露,善於四兩撥千金。
崔皓龍,年紀輕輕才大石風三歲。卻老氣橫秋猶比石雲還要老成許多,這是由於老堡主太早讓他接掌飛龍堡,太早讓他接觸現實的社會,體驗世俗黑暗,醜陋一面,使得他的心智早熟,個性訓練得沉穩內斂,不是一張沒有表情的臉孔看待世間人情,就是淡淡一笑顯得疏離冷漠,給人孤傲,冷冽的感覺!
唉!讓他太早成熟不知是好是壞?海無量嘆了口氣,這問題的答案他也不知道,不過,崔皓龍的確是把飛龍堡治理得有條不紊,比老堡主在位時更昌隆,更興盛,更加威名遠播,使飛龍堡成為中原七堡之首!
這時海無量想了昨日傍晚被他拉進再來閣的那位小公子-故友丁劍秋之子,但他依稀記得十五年前丁劍秋離去之前帶走的是女兒,不是兒子,而且最重要一點是,丁老的女兒跟皓龍似乎有那麼一丁點的關係,而且是關於“喜事”那一方面。
但奇怪的是,那位少年怎麼會說來飛龍堡尋仇呢?他和丁老間又是何種關係?若那名叫亞亞的少年是個女娃,那麼整件事就頗令人玩味了!
想到這,海無量覺得事情愈來愈有趣,說不定以後飛龍堡會更熱鬧,而不是像山頂上的石頭,又冷又硬!
他邊想,目光邊在他們三人身上繞了一圈,輕咳了兩聲, “嗯,我說皓龍啊!你還記得丁劍秋大叔吧? ”
望著眼前這位既師亦友的父執長輩,飛龍堡創堡以來就不可或缺的磐石,穩控著飛龍堡的經濟命脈,也是教導他長大的老師,崔皓龍非常尊敬他,同樣的,石家兩兄弟也相當敬重這位海大叔。
崔皓龍淡淡一笑,點點頭: “記得!這次父親的壽誕丁大叔也在受邀之列,怎麼?海大叔你是不是有丁大叔的消息了?記得十五年前他離開飛龍堡後就斷了音訊,爹找了他很長一段時間但仍無消息。 “ ”丁老的消息我是不清楚,不過,有個人或許能提供線索。 “海無量揚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容。
“誰? ”石風心急地問,他已經好些年沒見到丁大叔和那位小他三歲的兒時玩伴-丁小亞。
“他的小孩,現在正住在再來閣。 ”
崔皓龍聞言,凌厲地以眼神捕捉海無量笑容後面隱藏的深意,他瞇著一雙銳利的眼睛,深沉地道: “海大叔,除了這些話,你似乎隱瞞某些事情? ”
海無量大笑一聲,搖搖頭道: “唉!還是逃不過你的眼睛,你比你爹厲害多了,你猜得沒錯。 ”
石雲淡笑搖扇道: “我想和那位了大叔之子有關吧? ”
海無量看了石雲一眼,心中不免有些長江後浪推前浪的感觸: “唉!江湖上人稱神算子石雲實不可小覷,幸虧你是飛龍堡石老的寶貝兒子,也幸虧你生在飛龍堡,否則七堡之中屬你為最危險的人物。 “ ”過獎了,海大叔。 “石雲謙虛地作一揖, ”其實李家堡的病諸葛賽華陀也是一個厲害的角色。 “
“幸好他是我們的朋友,不是敵人! ”石風插嘴道, “對了,海大叔,你還沒說丁大叔的小孩丁小亞怎樣了? ”
“不是她!現在客棧中的那人,外表是個男孩,就不知道是不是丁小亞假扮的或是另有他人,不過,更重要的一點是,他說他是來飛龍堡報仇。 ”
聽到最後兩個字,三人的反應不一:石風瞠目咋舌,彷彿驚嚇過度;石雲則保持一貫溫柔親切的笑容。
而崔皓龍則微挑了眉,面不改色地冷聲道: “請他上飛龍堡。 ”
若非老爹的遺命,她才不會冒著風吹日曬來到飛龍堡,而且還要一口氣爬不知道幾千階,幾萬格的樓梯。天哪!她寧可待在南嶺的茅廬過著與山為友,與花鳥草木為伴的生活。
所以說來說去都是她老爹的死對頭崔皓龍害的,她一定要跟他作一番了結,親手解決他!
當了小亞費盡她十九年來吃奶,吃飯的力氣,總算爬上陡峭的樓梯頂端時,她幾乎是癱在飛龍堡大門前遼闊的平台上。在喘氣之餘,她抬起長長睫毛下的大眼睛骨碌碌地轉望著眼前三雙石柱般的美腿,再緩緩將視線往上移,首先看見的是一對深不可測的黑眸正冷冷地逼視她,他濃密黝黑的劍眉正高高挑起,彷彿是在嘲諷她如此不濟。
丁小亞連忙拍拍身上的塵埃,迅速地從地上爬起,不願讓人看輕她丁小亞。
當她站起身後,才注意到眼前這一雙美腿的主人-就是那位用眼神對她冷嘲熱諷的高傲傢伙,他高大魁梧的體格像是石柱般頂天立地;古銅色的膚色顯示他一定常鍛煉武藝;濃眉,薄唇,方臉像石雕般剛毅的五官和臉型,看似長得還不錯,就是生硬冰冷了些!
他的左後方站了一個俊俏的年輕人,此人正睜大寫滿問號的眼睛看著她;右後方則是站著三個人中她看得最順眼的一位,此人渾身散發著儒生氣息,白晰的臉孔顯示他一定很少曬太陽,一副弱不禁風的模樣,削瘦的身材更顯得他的仙風道骨,而且如子夜般眼眸中帶著淡淡笑意令人如沐春風。她直覺地認為這個儒生是個好人,比為首那個臉色又臭又冷冰冰的大傢伙還好相處。
丁小亞在打量他們的同時,她也被他們三人打量著。
過了半晌,石風輕皺眉頭說, “你就是丁劍秋之子?你確定你沒弄錯? ”
“廢話,我自己的親爹還會弄錯! ”丁小亞不太高興地嘟著嘴,強調地述說: “我姓丁名小亞,我爹乃是三大神醫之首的丁劍秋。 “
“不對呀! ”石風大聲嚷嚷著, “丁小亞是個女的耶! ”
“你怎麼知道我是個... ... ”猛地想到自己說了什麼,小亞連忙摀住嘴。
只可惜有兩雙眼睛已將她看透了,但她還未察覺,心中只懊惱地想:怎麼那麼糊塗!差一點說溜了嘴,自十二歲起她就不再是個女娃,這是她自己發過的誓約啊!
崔皓龍面無表情地瞟了眼了小亞那張清麗,隱藏不住心事的臉,心想:滿是灰土塵埃的面孔已是如此清亮炫人,那洗淨那一層污垢下的面貌又是如何?想到這他不敢再探索下去,因為那畢竟超過他多年來營造的冷血無感情的尺度。
深吸了一口氣,崔皓龍淡道: “石風,帶她到梅院,梳洗之後再領她來見我。 ”交代完之後,他就和石雲並肩離去。
“她就是十多年前的亞亞, ”石雲邊邁著腳邊輕聲低語著, “也是你的未婚妻。 ”他又偷偷看了一眼身後兩人。
“我知道。 ”崔皓龍遠離了小亞之後,仍不時用眼角的余光瞟著她。
我的妻子!長久以來這件事只有他和石雲曉得,而且還是他們在無意間偷聽到父執輩的談話才知道的。他父親和六位大叔合稱七飛龍,自從解散,各奔東西後,有幾位不幸早逝就只剩下他父親和其他四位了-丁劍秋,海無量,石天問,曹江;而丁劍秋的蹤跡現今也算是有個著落,就神偷曹江至今仍下落不明。
這件婚事便是由六位大叔和他爹在酒酣耳熱之餘,玩笑中決定的,當時誰也沒有把它當真,但他爹在事後卻作了主張找上丁大叔商議,也就是在那時被他和石雲聽見,而那時了小亞才牙牙學語,剛會走路而已。
這是好久好久以前的童年往事... ...
※ ※ ※
“亞亞,快一點!我們來玩捉迷藏,石風當鬼。 ”一群稚氣未脫的小男孩,小女孩呼喚著落在後頭的小女娃,小女娃則笑嘻嘻搖搖晃晃地走著,試圖追上他們,猛地,小女娃因為走得太快,竟跌個狗吃屎。
一個小男孩立刻跑到她身邊攙扶起她,關切地問: “亞亞,要不要緊? ”
“龍龍,小亞亞不要緊,小亞亞好堅強,都沒哭。 ”小女娃拍拍臉上的灰塵笑瞇瞇地道。
“皓龍,回來!身為飛龍堡的繼承人,不可以跟一般的小孩子一樣胡鬧嬉戲,你要學著比別人強。 ”
威嚴的吼聲打斷了那小男孩的歡笑,皓龍萬般無奈地望著冷酷嚴厲的父親,希望父親能寬容他擁有童年的天空,但他也明了這種渴望無疑是異想天開。
亞亞睜著那雙清澈靈活的眼眸,直勾勾地望著皓龍,小臉上佈滿疑問, “龍龍,你才出來一下又要回去用功啦? ”
皓龍點點頭,心憐地輕撫著亞亞的臉蛋,替她拭去臉上未拭乾淨的灰塵。
亞亞見他點點頭,小嘴馬上翹得高高的,不高興地瞪視他, “你又食言了!亞亞不喜歡吃”言“的龍龍。 ”
皓龍無奈地苦笑,望著她氣嘟嘟的小臉,知道她在氣頭上不會聽他的解釋,便搖搖頭,一咬牙,轉身離去,拋去童年,拋去歡笑... ...
※ ※ ※
叩!叩!叩!
沉浸在童年回憶中的崔皓龍被敲門聲驚醒。
他恢復平日不苟言笑的臉孔淡道: “進來。 ”
“大哥” 。一個秀外慧中的女孩兒輕挪蓮步,優雅地走進這間充滿男性剛硬氣息的書房。
書房的左右兩邊都是書櫃,書櫃前擺置了四張檀木椅,中間隔著一個茶幾;靠書齋的書櫃前有一個辦公的桌椅而書房的左右側各置了一盆長青樹,讓書房看起來生氣一些。
“是你呀。 ”崔皓龍抬眼看了一下,又垂下頭繼續工作, “皓雪,有什麼事? ”他原以為來他這報到的是亞亞,一看清楚來人是他妹妹崔皓雪後,愉悅心情頓時變成失落愁悵。
“你好像不太高興看到我的樣子。 ”崔皓雪道。
“怎會呢? ”崔皓龍乾笑兩聲以掩飾心虛。
崔皓雪臉上泛起一抹微笑, “也許你比較想見的人是遠在西廂房梅院裡的丁小亞,是不是呀? ”見崔皓龍依舊是那輕淡的笑容,令她猜不透他內心到底在想什麼,她實在無法看出在那層面具下的心情,只好無奈地撇撇嘴, “算了!人家不跟你玩了,我只是來跟你報備一聲,我想搬去西廂竹院,在梅院的隔壁,可以和亞亞姐作伴,你說好不好? “
崔皓龍淡淡一笑, “我想就算我不同意,此時你的東西大概也已經在竹院了吧。 ”
崔皓雪俏皮地吐吐舌頭,甜甜一笑, “謝謝大哥。 ”然後轉身快樂的離去。
看著妹妹像只蝴蝶般飛舞而去,崔皓龍露出個苦笑。皓雪外表看似溫柔嫻靜,就像一位深鎖閨房內的閨女,但她心思靈巧,聰慧,觀察力之敏銳有時真令人不敢恭維,剛剛乍見到她出現時,他就差一點洩了底,若被她看透了思緒,以後他這個飛龍堡少堡主就很難維持尊嚴!
想著想著,崔皓龍又埋首於工作,當敲門聲再度響起時,他已恢復平日自製,沉穩,內斂的神色,不再為了小亞牽引心神。
“進來。 ”崔皓龍從繁重的工作中抬起頭,看見來人,旋即皺起眉頭, “你怎麼還是穿這一身青衫布衣,服侍你的阿菊沒拿新衣裳給你嗎? ”見丁小亞仍是那一青綠色的衣服,腰間系了一條青布腰帶的男裝打扮,他忍不住問道。
“有啊。 ”丁小亞想到這就一肚子氣,她已經偽裝了七年多,甚至連她自己有時都會忘了她是女孩這件事,偏偏來到飛龍堡他們竟把她當女生看, “為什麼要拿女人穿的衣服給我? ”她一臉的不悅。
崔皓龍微挑眉,臉上露出若有所思又深不可測的詭笑, “你自認自己是男生? ”
“我當然... ...當然是男生了! ”丁小亞說得有些勉強。
崔皓龍不動聲色站了起來,淡笑道: “只可惜你扮演得不像。 ”
“哪裡不像? ”丁小亞愣愣地問,沒察覺到自己的語氣,過了會她才突然想起自己洩了底,便連忙摀住嘴。
崔皓龍負手望著窗外,淡淡地問: “為什麼要掩飾自己的真實身份? ”
丁小亞這才明白原來他早看穿她的偽裝,她嘟著嘴道: “你看出來啦? ”見他依舊背對著她,她只好無奈地聳聳肩, “這是沒辦法的事!在我扮男孩那麼多年來,你是繼我爹之後第二位知道我真正性別的人,如果你肯告訴我爹的死對頭-崔皓龍在哪,我就告訴你為什麼。 “
“你找崔皓龍做什麼?報仇嗎?報什麼仇? ”他冷聲問。
這時了小亞非常訝異地瞪大眼睛, “你怎麼知道? ”她記得這是一件秘密她不曾向任何人提起,可是恍惚間她又想起她似乎曾向某人透露過。
丁小亞的記性向來不太好,甚至有些迷糊,她心想:也許她真的曾經說過,於是便聳聳肩無所謂道: “算了!被你知道也沒關係,反正我就是要找崔皓龍單打獨鬥來了結,雖然我不太明了我爹臨終所說的什麼報... ... “
“丁大叔死了! ”這下換崔皓龍一臉難以置信地盯著她, “這是什麼時候的事? ”
丁小亞不悅地想:這傢伙問題還真多!哪像那個石風她問一句他就答一句,讓她對飛龍堡了解一些,只是惟獨崔皓龍的事,他避而不談,說什么她親自去見比較好!簡直是廢話,要是她知道崔皓龍生得什么樣子,她早就自個兒去找他了,還需問嗎?
算了,看來眼前這人算不錯的,除了有點高傲些以及沒有笑容外,其他方面倒還可以,而且人又生得少見的英俊挺拔,她就好心一點替他解答。
“半個月前我爹就去世了。 ”丁小亞垂下頭仿似沉慟地哀悼父親,其實是為掩飾她實在擠不出半滴淚水,她緩緩地從腰間掏出一張地圖和一封信道: “這是我爹臨終前給我的。 ”
崔皓龍彷彿搶東西般取過地圖和信,並立刻拆閱。
“餵!你不能看!信封上是寫出著交予崔皓龍親閱。 ”丁小亞大喊著,可惜已經來不及了。她也不知她父親為什麼寫信給仇人,也許是挑戰書也說不定?她十分好奇信的內容為何,可是一想到那封信要給崔皓龍,畢竟是他的隱私,她不該拆閱,於是她便按下好奇心。
但偷窺一眼應該沒關係吧?反正這傢伙已經先拆了,崔皓龍生氣也是找這個傢伙算賬,有人頂著怕什麼?於是丁小亞悄悄地往他胸前移了一小步。
崔皓龍見狀立刻把信收起來,淡道: “信上沒說什麼,只是交代飛龍堡要好好照顧你,要你安心在飛龍堡住下。 ”其實信上不止寫這些,還包括了他和丁小亞的婚事,只不過他暫時不想讓她知道。
“這樣啊! ”小亞蹙著眉,鼓著腮幫子,有些不悅,心想:她爹那麼慎重其事地交給她這封信,還以為是挑戰書什麼的,原來跟家書差不多!大概是怕她報完仇,人家飛龍堡會來找她算賬,所以先交代飛龍堡要照顧她!
崔皓龍沒理會她,迳自將信和地圖折好收起放人書桌抽屜中並上鎖,然後轉過身問: “你還沒告訴我為何要易笄釵? ”
據丁劍秋表示,自他臥病在床之日起,他的寶貝女兒就莫名其妙把那一頭烏溜溜的長發剪短,變成一個可愛的小男生,雖感不解,不過他內心卻為她這一舉動感到欣慰和心喜,因為丁家一脈單傳,沒想到傳到他這一代卻無子嗣,但他毫不引以為意,因為他有亞亞!而他寫這封信的目的除了是為了丁,崔兩家的婚配,更重要一點希望亞亞能恢復女兒身。
聞言,丁小亞不太高興地瞪視他,嗔道: “我告訴你這最後一件事,你就要告訴我崔皓龍在哪,不可以打馬虎眼! ”
“好。 ”崔皓龍點點頭,卻沒承認。
丁小亞瞧他應允了才滿意地說: “其實這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因為我爹生病時,口裡不斷說他對不起丁家列祖列宗,說什麼他救人無數違逆天意,因此造成丁家香火從此斷絕。 “講到這,丁小亞臉色也沉重了起來,她心想:世上人多人少,老天爺和閻羅王心中自然有數,她爹醫治好許多人的傷病,死的人少,這便違反自然天道,難怪老天爺要生氣!
聞言,崔皓龍心想:這也許是丁老胡謅之詞,但年幼的小亞怎會分辨得出話中的真偽?因此單純如她就想到化身男孩,讓重病的父親開心一下,也許父親病就會快點好,誰知這個方法仍無法挽救她爹的命。
丁小亞幽幽嘆了一口氣, “為了讓我爹的病能早日康復,討他歡心,結果這一模樣就扮了七年之久,幾乎讓我忘了原來的本性! ”
原來如此!崔皓龍聽她娓娓道來易裝的原由,心中感觸良多,他從來不曾體諒過父母,更別提去想為他們做些什麼,他已習慣於冷然處事,嚴厲的教育使他幾乎忘了他還有父母,如今她的這一席話使他開始回想起父親的所作所為... ...
“餵!我說完了,你可以告訴我崔皓龍在哪兒了吧? ”
回過神的崔皓龍淡淡地看她一眼,面無表情地冷道: “他就站在你面前。 ”
“我面... ... ”丁小亞愣愣地東張西望,她面前好像只有一個人, “莫非你就是... ... ”
“不錯,正是在下。 ”
丁小亞瞪大眼,一臉不敢相信地生氣道: “你耍我! ”伴隨這句話是一記迅雷不及掩耳的手刀。
崔皓龍從容不迫地閃過,在得知她是來找他算賬後,他就有了防備:更何況丁家武功走輕靈,主要是專精在醫術方面,因此功夫自然較以武建堡的崔家差了許多。
丁小亞邊打邊咒罵,總差那麼一丁點就摸到他的衣袂。
最後當她使勁往他剛毅的下巴揮出一拳時,卻被他的大手接住;當她另一只手朝下往他腹部進攻,擊出一記,卻被他握住手腕。
瞧崔皓龍毫不費勁,優閒地接下她的每一招,丁小亞就一肚子火: “放開我。 ”她怒聲地說。
崔皓龍緩緩地放開她,動作優雅地坐回他的位子上淡道: “想報仇也得把功夫練好,像你這種三腳貓的功夫,倒不如你祖傳的醫術。 ”
“對呀!我怎麼沒想到? ”丁小亞經他一提醒,一臉得意洋洋地道, “我可以放毒藥毒死你。 ”
丁家的醫術擅於解毒,治病,自然也懂得不少下毒的功夫,只不過她爹曾告訴她放毒害人乃是小人行迳,大丈夫不屑為之!可是武功不如他,只有用毒收效比較快!管他的!她是小女子,不是大丈夫,應該沒關係!丁小亞在心裡打量著。
崔皓龍聞言,瞇著眼冷笑, “那也得要有機會下手。 ”
丁小亞一怔,心想:對呀!要報仇,要下毒也要找到機會才能下手!於是她一咬牙,下定決心, “好,我要住下了,每天十二個時辰緊跟著你,找機會在你疏忽之時給你一個出其不意。 “
“好!我等著看。 ”崔皓龍嘴角泛起一個深不可測的微笑。
第二章
“大哥,這樣沒關係嗎? ”崔皓雪擔憂地問。
“是啊!亞亞不是簡單的人物。 ”石風緊皺著眉頭,內心也奇怪亞亞怎麼不再是從前的亞亞。
只有石雲悠哉遊哉地搖扇但笑不語,根本當沒事發生似的,然而精明銳利的眼神卻若有所思地斜睨崔皓龍,彷彿在說: “兄弟,你在打什麼主意? “
崔皓龍睥睨地掃射石雲一眼,意謂: “要你多管閒事。 ”
這時,一陣輕微的敲門聲打斷石雲和崔皓龍的眉來眼去。
崔皓龍深沉地低語: “進來! ”
“崔皓龍,我泡茶給你們喝。 ”換上一襲青衫羅裙的丁小亞走了進來,她的這套新衣裳襯托出她玲攏有致的身材,而她臉上未施胭脂,卻別有一番清麗可人的韻味,令在場的所有人有著驚艷的感覺。
崔皓龍見她這模樣,不禁心想: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即使她手中捧的是毒藥,他也會忘情地一飲而盡。
石風愣愣地接過茶嘗了一口, “亞亞,你裝扮起來真美! ”他失神地道。
“哪裡!皓雪姑娘才美呢! ”丁小亞甜甜一笑,這是她七年來第一次穿女裝,沒想到還能得到誇獎,令她不由得驕傲地心想:可見她生來就漂亮,什麼裝扮都好看,穿男裝人家說她俊美,穿女裝人家說她可愛俏麗!
雖然甜言蜜語令人迷惑,但丁小亞可沒忘記她來飛龍堡的目的,她輕移蓮步,朝崔皓龍甜甜一笑, “喝茶吧!我跟爹學了泡茶技巧,泡的茶又香又醇,令人唇齒留香,喝喝看。 “
石雲邊品茗邊看崔皓龍怎麼應付,心裡不禁暗暗慶幸:幸虧了小亞針對的是崔皓龍,否則這杯好茶就浪費了。
崔皓龍舉起茶杯聞了一下,才淡淡道: “好茶,化肌蝕骨散果然名不虛傳,無色,無香! ”
噗!石風聞言連忙把茶噴出,茶杯也隨之落地,他一臉不可思議地驚叫道: “亞亞,你偷偷在茶裡下毒! ”說完,那隻杯子也落地破了。
丁小亞狡黠一笑,斜睨著石風由於驚嚇過度而把杯子摔在地上的模樣,實在於心不忍,她找的死對頭又不是石風,於是她緩緩彎下身,抬起地上杯子屍體,淡笑道: “我不是偷偷下毒,是正大光明地下毒!你們都看到啦,我是正大光明地端茶進來,可是要喝不喝隨便你們,我有強迫你們喝嗎?沒有啊!是你們自己受茶香引誘,飢渴難耐,所以這根本不關我的事呀!你們看看,皓雪妹妹多聰明,早知道我的計謀,聰明地放下杯子。 “說來說去,反正不是她的錯就對了,而且話語中還罵了那些明知有毒還飲下茶的傢伙笨蛋!
崔皓雪被她這麼一說也不好意思靦腆一笑,其實她不是不想喝,而是不渴!
丁小亞的這一番話說得石風面紅耳赤,他懊惱地想:對呀!他怎麼忘了丁小亞來飛龍堡的目的是找崔皓龍報仇?那麼以後跟在崔皓龍身旁不是天天要接受“危險”的考驗?否則一個不留神小命焉在?看石風人還不錯,丁小亞驕傲地籲了一口氣對著他道: “好吧,這幾天來你是我看得最順眼的人之一,我告訴你一件事... ... “
“茶沒毒。 ”石雲優雅地把茶喝完含笑地接口道, “我想除了一杯以外,其他三杯都沒毒,我說得對嗎? ”
丁小亞尷尬地一笑, “你好聰明喔!要不要再來一杯? ”
她一臉天真的誇獎著,反而使石雲感覺有些不自在,因為她的話不是諷刺,而是純屬坦率直言。若是那些奸詐狡辯的人說的,他還有辦法以四兩撥千金之法回敬,但對上她這種童言無忌,他就不知如何答話,說謙虛一些會令人覺得做作;說得不客氣,又會令人覺得他自傲!
“你怎麼不說話? ”丁小亞仰著一張困惑的臉說。
“不了,謝謝。 ”石雲勉強以扇掩飾困窘,隨即起身道: “少堡主,我還有事先走一步。 ”說完,他旋即離去,彷彿身後有毒蛇猛獸般。
丁小亞看著他離去身影,噘著嘴道: “幹嘛!我又沒給他下毒,跑那麼快,我又不是要找他麻煩。 ”也許她是頑皮了些,但她也知道恩怨要分明,冤有頭,債有主嘛!
算了,不理那個傢伙,她轉過身,看到崔皓龍的杯子已空無一滴水,她失聲驚叫: “你喝完了?有毒耶! ”
崔皓龍淡淡一笑, “你下毒下得好,可是我們崔家的解毒丹也很靈。 ”語畢斜脫了一旁成了掩口葫蘆的皓雪,用眼神制止她笑出聲。
丁小亞不太敢相信地咕噥道: “那化肌蝕骨散不就沒效用了! ”想到這兒她覺得有些懊惱,不過她安慰自己,機會是人創造的,何況她有的是時間,於是她沒好氣地將每個茶杯收回,氣嘟嘟地叫: “沒關係,這次毒不死你還有下次。 ”然後端著茶盤走出去。
崔皓雪在了小亞離去之後才狡黠地笑出聲: “大哥,崔家的解毒丹真有效! ”
石風也湊上一腳,笑道: “皓龍,沒想到你身後那盆長青樹竟敢成了你的替... ...啊- ”
突地他怔愣得講不出話,只是一直指著崔皓龍身後。
三人回身一看,只見崔皓龍身後那棵長青樹已壽終正寢,樹葉枯萎凋落,在場的三人皆嚇一跳,心想:好厲害的毒,連植物都被毒死,要是人吃下了還得了!
石風拍拍胸口慶幸了小亞不是針對他,不過,為了避免受崔皓龍的牽連,他決定遠離飛龍堡。
“皓龍,我決定了,去找曹大叔的任務就交給我。 ”石風邊站起身邊作揖道, “少堡主,你自求多福。 ”
崔皓龍瞧石風一副逃命似的模樣不禁又好笑又好氣,以前要石風出任務他總是抱怨東抱怨西,沒想到這會兒他倒是挺自動自發呀!
不過,看著那一盆被毒死的長青樹,他無奈地苦笑,最毒婦人心這句話一點都沒錯!若不是他早有防備,恐怕現在躺在這裡的不是樹而是他了!
一次不成,還有第二次,第三次,第四次... ...
接下來的日子,丁小亞不時在崔皓龍的飯菜中下毒,在他閱讀的書中放毒蟲,在他的衣服放毒蠍子... ...但都被他一一識破。
因此最後一次,她不再正大光明地下毒,她決定當一次小人,在背地裡下毒,也就是事前沒警告,事後沒通知。
※ ※ ※
“丁小亞,皓雪小姐生病了。 ”阿菊沒敲門就衝了進來。
丁小亞坐在窗榻上,嘴裡含了一根稻草,優閒地斜睨著驚惶失措的女僕,不疾不徐地道: “怎麼回事?那麼慌慌張張幹嘛?我不是叫你送我燉的人參雞湯給少主喝? “
“話是沒錯。 ”阿菊面有難色地垂下頭。
全堡只有幾個人知道她丁小亞是為了找崔皓龍報仇而拼命對他示好,但阿菊不知道,一直以為她是對他有意思,才對他那麼好,不時煮菜,燒飯,泡茶服侍他。
想到這,丁小亞忽然感覺事情不太對勁,連忙跳下地面,皺眉問: “我千交代萬交代一定要將人參雞湯送到少堡主手上,你到底送到了沒有? ”
“我... ... ”阿菊訥訥地垂下頭,愧疚地道: “我在半路上遇到小姐,小姐說... ...她... ...肚子餓... ...想喝... ...所以... ...所以... ... ”
阿菊話未說完,門即被砰地一聲推開,加上一聲怒吼聲傳來。
“丁小亞,你太過份了! ”高大魁梧的崔皓龍此刻像個凶神惡煞,冷酷的臉孔蒙上一層寒霜, “說好這是我們兩人之間的戰爭,你為何要牽連其他人,還利用單純的阿菊。 “
“我哪有! ”丁小亞裝出一副無辜的模樣, “我只是... ...只是不想再看見你才叫人代勞的。 ”其實她心裡原先就是想利用阿菊,因為她知道崔皓龍一定不會對堡內的人起疑心,所以她才千交代萬囑咐阿菊一定,絕對,百分之百要親自將雞湯送達崔皓龍的手上,只是沒想到還是出了差錯,看來她實在不宜扮奸詐狡猾的小人!
崔皓龍嚴厲的眼神緊盯著丁小亞,冷笑道: “是嗎? ”
被看得有些心虛,不好意思,不過了小亞仍死不認賬,連忙裝出一張可憐兮兮的臉,噘著嘴咕噥道: “別狗眼看人低,我丁小亞雖然和你之間有恩怨,但我絕不會拿別人當利用工具的,我可還有點自尊,是大丈夫就要面對面,一比一。 “在心裡她補上一句:我是小女子,所以沒關係!
站在一旁的阿菊被他們兩人之間的對話弄得一頭霧水,什麼戰爭?什麼仇呀?丁小亞不是來找少堡主投靠的嗎?她還聽老一輩的衛兵說了小亞的爹是老堡主的好友呢!怎麼情況會變成這樣?她記得丁小亞剛到飛龍堡時和少堡主兩人相處得還很親密,令她幾乎都有點嫉妒丁小亞,因為少堡主是眾閨女們心中的白馬王子,女婢們心中遠不可及的偶像。可惜他向來對人不論男女都是冷面無情,不假辭色!所以當她受青睞獲派來此服侍了小亞,她幾乎是欣喜若狂!
如今氣氛如此僵,讓她有些意外,甚至感覺整件事是她引起的,於是懺悔地垂下頭,跪在地上低泣道: “少堡主,都是阿菊的錯。 ”
“阿菊,起來,這不干你的事。 ”丁小亞扶起跪在地上的阿菊,撇撇嘴道: “現在什麼都別多說,救人要緊。 ”
崔皓龍心想再生氣也無濟於事,於是冷哼一聲: “要是皓雪有什麼三長兩短,我惟你是問。 ”
※ ※ ※
七日斷腸草!顧名思義,若食下這藥草,此人只有七日可活,而且除非找到解藥,否則在這七日中就必須忍受肝腸寸斷的椎心刺痛。
當崔皓龍和丁小亞匆匆趕到崔皓雪的竹院時,石雲這位深藏不露的高手正替皓雪把脈完畢。
他看了他們一眼,搖頭淡笑道: “我只懂得一些粗略醫術,剛替皓雪看了一下,情況還算不太糟。 ”他邊說邊欠身讓了小亞這位繼承一代名醫丁劍秋宏大精深醫術的女大夫替皓雪診斷, “我已經用金針渡穴法止住毒藥的蔓延了。 ”
丁小亞一臉凝重地替皓雪醫病,但仍不時以眼角余光偷瞟身旁這個看似書生,原來是高深莫測的“高人” 。心想:他竟然懂得用金針渡穴法這個高深的醫術技巧,若不是當年她在她老爹拿竹鞭,強迫下寒窗苦讀,說不定此刻她就要出大醜了!
把完脈後,丁小亞神情凝重地站起身環視周圍一臉焦慮的眾人,她還真有一點羨慕此刻躺在床上的皓雪有那麼多人的關心,她幽幽嘆了一口氣道: “毒勢暫時是止住了,不過現在最麻煩的是解毒。 “說著,她從懷中掏出一隻小白玉瓷瓶,倒出三粒紅色藥丸交給石雲道: ”這是解毒萬靈丹,它能解一時之毒,但若要將毒從體內骨髓中全部逼出的話,我必須回南嶺秋廬取草藥。 “
“這三粒萬靈丹分三次給她服下,每十天和著清酒給她喝下,三十日之內我一定取解藥回來。 ”說完她迳自走出房門。
“等等! ”崔皓龍在門檻上拉住了小亞的衣服,輕蹙眉頭, “你就這樣一個人去? ”此時,他的神情已見平緩,不似剛才那樣兇惡,他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見到她那副憂心忡仲的模樣,他心中竟有些不忍和... ...心痛。
丁小亞輕輕撥開他的手,自嘲地淡笑, “我自己闖的禍,我自己會收拾。 ”說完便轉身離去。
崔皓龍看著她孤獨的背影,心中升起一股莫名的情愫,是擔憂,是心憐,亦是... ...他不願再想下去了,總歸一句,他就是放心不下,畢竟丁劍秋將女兒的終身託付給他,他就應該負起照顧她的責任。
於是他連忙回頭囑咐石雲道: “石雲,我陪她去南嶺,飛龍堡的大小事就由你來調度。 ”說完,他便急忙衝了出去並丟下一句: “替我好好照顧皓雪。 “
石雲還來不及開口,就見他們已消失在竹院庭院外了,他不禁心生怨嘆:什麼嘛!把公事私事一古腦兒全丟給我,當我是無敵鐵人啊!不過,想想,這也未必是件壞事,皓龍為飛龍堡勞心瘁力,早該放他自己幾天假了,一直把自己逼得那麼緊,總有一天他會累死的!就如同弦繃得太緊會斷裂,這個道理誰都懂!
皓龍身為少堡主,大小事都由他掌控,在飛龍堡內一直工作都不出外透透氣,他已經把自己封閉在冰冷堅硬的石頭牆內太久了,是該去江湖上散散心了!
※ ※ ※
“你跟來幹嘛? ”
丁小亞一臉的厭煩,她是抄捷徑走山路,因此不適合騎馬,不過反正她也習慣走山路了,只是偏偏身後跟了一個大麻煩,也是個大累贅。
“真煩吶!你跟來又不能幫什麼忙,反而會拖延我的腳程,請你回去行不行? ”丁小亞不悅地想道:若非崔皓龍的緣故,她又怎麼會捅出那麼大的婁子,下毒害到無辜的人,所以她對他的評價愈來愈差,愈來愈討厭他,說話當然也就愈來愈兇惡,反正都是他這個仇家害的!
崔皓龍聳聳肩,但笑不語,他並不習慣於長途跋涉走路,身為尊貴的少堡主的他極少出遠門,更別提跋山涉水,他雖仗待著武功還不錯勉強跟上她的腳步,但丁家武功主輕靈,自然輕功比他好。
一路上就聽了小亞隔三差五對他大抱怨小咒罵,但他已打定主意不為所動,緊跟著她就對了!他一直告訴自己這是為了救皓雪才這麼做的,但內心深處的聲音卻不是這樣... ...
無論是她快步走,小步跑,慢步行,崔皓龍都有辦法和她保持一公尺的距離的像一隻可惡的蛆附在肉俎上,
而她就是那個倒霉的肉俎,哎呀!情況怎麼顛倒了,她應該才是那個為了報仇而死纏著他不放的人才對!
想到這,她猛地一個迴轉“剎腳” ,伸出右掌止住他的前進,大叫道: “停!夠了!再讓你跟下去我不神經衰弱才怪。老兄啊!我們打個商量,就這三十天,我不找你報仇放你一馬,你也別再跟著我,取解藥這一點小事就包在姑娘我的身上。 “
聞言,崔皓龍冷冷地挑眉道: “噢!你真的能辦到嗎? ”他的眼神裡充滿了譏諷和不信任之色, “我怕你一走就不回來,那我妹妹身上的毒誰來解? “
“什麼? ”丁小亞不敢相信他說出來的話竟是那麼不屑和瞧不起,她噘著嘴賭氣道: “好!你要跟就跟吧,山中多霧,你走失或迷路了可別怪我沒事先提醒你。 “
山路崎嶇,山中霧濃,濕氣重,蛇蟲蚊蚋多,毒蟲猛獸更是多到令人防不勝防,若不是長久習慣於山里生活的人一定會受不了,而這對一向心高氣傲,從小接受嚴格磨練的崔皓龍的確是一大考驗。
第一個夜晚,由於他們匆匆啟程,什麼乾糧,包袱全沒準備,崔皓龍這個在飛龍堡長大的大少爺不曾露宿山野,根本不知道該怎麼辦,他記得石雲,石風曾說他們兩兄弟出任務時若遇這種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地方,只有打野味,生營火來度過長夜!
而他從未出過飛龍堡,只是待在堡內指揮大局,每天有看不完的賬本,審閱不盡從各分舵傳來的經營報告書,還有府邸內大小事他都事必躬親,根本忙都忙不過來,哪有時間外出體驗戶外生活!不過,幸好有石雲,石風兩兄弟他們在外跑腿分擔一些辛勞!
當崔皓龍坐在距丁小亞三尺外的大樹下,他遠遠看到了小亞正熟練地生火煮一隻不知從何抓來的野食-跟一隻鴿子一樣大小,模樣很奇怪。
因為了小亞以前跟她爹常在山中採草藥而餐風露宿,因此身上習慣放打火石及鹽,醬油... ...等煮食專用的調味料;因為在野外一切要自己動手,她爹忙著去採藥草,所以她只好自力救濟練就一手好廚藝,只可惜... ...
丁小亞仰天長嘆:爹,你吃不到這等人間美味,只有聞香而歎,誰教你那麼想上天堂和娘在一起!
丁小亞邊吃邊喝著用竹筒取回的山泉,大呼過癮,目光則瞟了一眼坐在黑暗中的崔皓龍,在微弱的火光下他仍是那樣冷傲,特立獨行,她不禁感到奇怪:那麼晚也不懂生個火取暖,他難道不知道山里氣候多變,到了晚上會很冷?
她萬萬沒想到,崔皓龍是真的不知道,也不是他嬌生慣養,是個沒吃過苦的大少爺,只是他一出生就被培育成飛龍堡的繼承人,他的生活圈子除了建在山崖上的飛龍堡就是山下的再來村。
從小到大,他的日常作息都被他爹排得滿滿的,清晨練氣功,早上讀孫子兵法,四書五經和一些機關陣圖及商業經營之術;下午與父親繞城巡視,晚上練刀劍,練兵器,臨睡前他爹還要考核他今日之課程是否學全,若沒有學好,這個晚上他就甭睡了,這就是他身為飛龍堡未來領導者所必須接受的磨練。
想溜出堡玩簡直是異想天開,他的生活與京城禁宮內的王儲無異,只不過一個在朝,一個在野!
丁小亞啃得只剩下一隻噴香滑嫩的後腿,正要送入口時,眼角斜睨了一眼崔皓龍,他似乎在想什麼,既不生火也不吃東西,鐵打的身子也受不了!
於是她沒好氣地走到他身旁,她一直在心底告訴自己,她可不是一時好心腸,她是吃不下才賜他一腿!見他還在沉思,她不禁搖頭嘆氣:真是的!要是她這回是真想報仇簡直易如反掌,他說不定連自己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哪! ”丁小亞把那隻美味香酥的肥腿遞給崔皓龍,但一聞到那香味,口水又要流出來,她心裡打定主意,若他不吃,她就要收回!
崔皓龍緩緩抬起頭,緊皺眉頭,眼神中有些疑惑:她會那麼好心?
丁小亞瞧他那一副猶豫不決的模樣,連忙抓起他的大手塞進肥腿,免得她後悔把它搶回來吃,口裡則裝出一副無所謂的口氣道: “我吃不完,剩下的。 “
原來!她並沒多好的心腸,還是一樣厭惡他,時時想找機會報仇。崔皓龍冷哼一聲,撕咬了一大口,邊吃邊嘲諷道: “謝謝你百年難得一見的好心! “
但他愈吃愈好吃,沒想到她的手藝跟飛龍堡廚房張大嬸有得比!若非在堡裡她常在他碗裡下毒,這一種人間美味他豈會放過,此刻他才明白石家兄弟運氣多好,能安心,細細品嚐她的手藝!想著想著他竟嫉妒起石家兄弟來了,而且更生氣丁小亞為什麼就是非毒他不可。
丁小亞聳聳肩,沒理會他的諷刺,打個哈欠走回火堆邊道: “餵!為了怕你半夜凍著我得費事替你看病,或被山野猛獸吃掉我還得費事替你收屍,這火堆大,我就允許你靠近到一尺以內取暖。 “
聽到這話,崔皓龍靈光一閃,他突地明白丁小亞歹毒的話裡是在掩飾她內心真正的心意,原來她長久以來都一直說著口是心非的話,原來在堡中什麼光明正大的下毒,還事先宣告,其實都是因為她的內心並不真想殺他,只是這中間一定有什麼誤會使她不願意也不行!
丁小亞走回營火旁,板起一張臉靠著樹躺下準備合眼睡,但隨即又偷偷睜開一隻眼看崔皓龍有沒有跟過來,發現他坐在離她一尺的樹下,邊吃邊笑,而且笑得好邪惡,她立刻睜開眼嗔道: “你笑什麼?有什麼好笑? ”
有剛剛那一層深刻的體會之後,崔皓龍已經非常清楚丁小亞的惡言惡行都是在和她內心唱反調。她的眼神澄澈,臉上的表情就像會說話的布袋戲偶,什麼事都寫在臉上,這也難怪她要偽裝一層新的保護殼-尤其是在這個她自己都感到莫名其妙的仇人面前!
他已經看透這小丫頭所有的把戲了,如果今夜他想跟她單打獨鬥,那他這一回篤定贏了!崔皓龍竊笑道。
看他不語,丁小亞噘起嘴側過身不甩他,心想:反正他喜歡裝酷嘛!
崔皓龍瞧她不說話,真怕她生氣了,於是於咳了兩聲笑道: “我從來沒吃過這麼美味的食物,請問這是什麼肉? ”
“田雞” 。丁小亞頭也不回,悶悶地道。
“田雞,田雞,真好吃! ”崔皓龍吃完後舔舔手指,一副回味無窮的模樣,像他這個成天只知練武和工作的人哪知道田雞是什麼“東東” ,於是他好奇地問: “是在田裡飼養的雞嗎? ”
笨!真像白癡!丁小亞在心裡暗罵,口裡也沒好氣地道: “不是雞,是青蛙。 ”
崔皓龍“噗”地一聲將口裡的東西吐了出來,這下他再怎麼口木子-呆,也知道青蛙是啥玩意,他是沒吃過它的肉,倒是聽過它叫見它跳過。
丁小亞聽到他的嘔吐聲,旋即轉過身看他,愣愣地問: “你幹嘛?發什麼神經,半夜不睡在吐個什麼勁,又不是大腹婆” 。
崔皓龍又吐了老半天,只見他口水吐了一大灘,青蛙腿肉已吞下肚哪吐的出來,又不能說他沒吃過這種肉,那隻會讓她覺得他是少見多怪,見識淺薄!於是了勉強乾笑了兩聲道: “呃... ...呃... ...這種肉很特別,尤其是像野鴿子般大小的青蛙更是少見! ”
丁小亞聞言給了他一個大白眼,翻回身繼續安寐, “無聊,在深山裡這種田雞到處都是,還有跟老鷹體型差不多大的田雞呢! ”說完,她閉上眼籲了口氣。
崔皓龍聽她的形容,便開始想像老鷹大的田雞是多大,哇!那豈不是比一個大人的頭還大?他雖然沒被嚇著,但也覺得真不可思議。
“好了,睡吧,明天還要趕路呢! ”隨著她漸漸進入夢鄉,丁小亞的聲音緩緩變小而終至無。
崔皓龍已聽不見了小亞的聲音,只聞山野裡嘹亮的蟲鳴蛙叫及遠方的狼吼,他不禁感到夜晚的山林的確很恐怖,不過,對他這位有高強武功的武林高手而言,根本不覺得這有什麼嚇人!
望著丁小亞蜷曲著身子取暖,他也感到一絲涼意,但他有內功,這種寒冷根本算不了什麼,也算是大男人沙豬主義作祟,他走向她,脫下外衣給她披上,然後坐在她身後的樹下,成九十度角睡一邊。
丁小亞根本是裝睡,因為此時有一個仇家在她的身旁,所以她得提高警戒,再加上她向來是習慣一個人睡,故待他打鼾聲傳來後,她才悄悄地半瞇一隻眼偷窺。
他睡著了!摸著身上透著濃郁男性氣味的衣服,它傳來溫暖,丁小亞露出一個來飛龍堡後第一個真摯的微笑,其實他人也不壞嘛!只可惜父之遺命難違!
望著星月之光與營火輝,丁小亞在心中大嘆:這一晚她恐怕不容易成眠了!
※ ※ ※
丁小亞由於昨夜沒睡好,所以她很早就起床了。
這時寅時剛過,天色還很暗,她揉揉惺忪睡眼,看了眼營火已成灰燼,而身旁的崔皓龍正睡得沉,臉上還掛著一個滿足的笑容,大概是在做好夢吧!
她心想做一次好人吧!別吵醒他!於是她將身上衣服還他,然後躡手躡腳地離開往山林中走去。
練武的人感官通常比較敏銳,因此當丁小亞起身,崔皓龍就驚醒了,丁小亞還給他的外衣蘊含著濃濃熱氣,溫暖了他整夜受寒冷侵蝕的身體,雖然他不覺得冷,但手上和臉上裸露在空氣中的肌膚卻是冰涼的,所以他特別感到外衣上的暖意如和煦的春陽,傳來沁人心房的溫柔以及淡雅的女人清香。
他不禁心想:其實她也可以很溫柔的!望著她往林中暗處行去,他連忙穿上外衣,決定跟去看看。
為了避免被她發覺,他距她有一丈之遠。
深人山林,這時隱約傳來流水聲,待他再走近一些,藉著微暗的月光,崔皓龍瞧見不可思議的天然奇景-瀑布,是萬丈飛瀑奔騰而下,在破曉時分中劈哩啪啦的水聲響徹雲霄,真是壯觀!當他目光移向瀑布底下的深潭,眼前動人的情景更令他著迷... ...
他不是故意的!他真的不是有心的!他知道偷窺的行為不合禮儀,尤其是偷看一幅美人入浴的美景更是罪過!崔皓龍連忙轉回頭靠在粗壯的樹幹上,閉上眼,心裡直念:阿彌陀佛,我真的不是有意要偷看你洗澡。
雖然心裡在懺悔,但他仍悄悄地睜開一隻千里眼,瞄了一眼,這一眼連眼皮都沒眨半下,此刻他才明白杜甫的“麗人行”一詩中:態濃意遠淑且真,肌理細膩骨肉勻,形容得多美多貼切啊!
還有白居易的“長恨歌”中:春寒賜浴華清池,溫泉水滑洗凝脂。
勻嫩的肌膚宛如初生嬰兒般在朦朧的月光下泛著雪白的光暈,纖細合度的體態散發女人的魁力,烏黑滑溜的黑髮在水光中燦燦閃動,光是遠觀就足以讓人沉醉!
幸好他不是個容易衝動的男人,但這若是被其他男子看到那還得了!想到這,崔皓龍心中頓時生起一股莫名的怒氣。
“誰? ”丁小亞在洗淨烏溜溜的長發時,突然感覺背後有銳利的灼灼目光正在逼視著她,於是她趕緊遊到岩邊拿起衣服立刻穿上。
崔皓龍以為他被發現了,連忙縮回千里眼,緊閉著雙目不敢亂動,以免被她發覺他在窺視她。方才他這一窺,足足有半炷香之久沒閉上眼,深怕錯過任何一個精彩鏡頭,而這也使得他眼睛因久視而發紅滴淚。
穿好衣服之後,丁小亞環視著四下,突地樹梢飛出一隻烏鴉,她鬆了一口氣,雙手又腰瞪視那隻嚇死人的烏鴉,嗅叫“臭烏鴉,色烏鴉,竟敢偷窺本姑娘洗澡,下次再讓本姑娘碰上,非把你煎煮炒炸外加清燉。 “
聽到她在潑婦罵烏鴉,崔皓龍鬆了一口氣癱靠在樹幹上,口中大呼好險!然後又聽見她在自言自語著: “該去找早餐了。 ”然後便聽見她的腳步聲逐漸遠離。
聽到她說要去找早餐,崔皓龍擔憂地想到一件事
她該不會又去抓青蛙了吧?
※ ※ ※
一般女孩子家看到青蛙,蛇,鼠,蜥蠍這等爬蟲類都會嚇得花容失色,避之惟恐不及,更別提抓它們殺來吃,但偏偏了小亞不是一般人。
此刻天色露曙光,丁小亞和崔皓龍正圍著一堆火,烤著不知大名為何的四肢動物。
在劈哩啪啦的炭火燃燒之下,竹架上的肉食傳來濃郁的香味令人忍不住想食指大動,只可惜崔皓龍不敢動,因為他不知道這是不是又是田雞肉。
丁小亞聞到香味就忍不住吸了一大口氣,旋即扯下一隻腿,撕咬一大口後才道: “好香!好吃!真肥,不愧為上選肉質。 ”她邊大塊朵頤邊滿足地自語,忽然膘見崔皓龍遲遲不動手,只是猛盯著香肉瞧,她不禁蹙眉道: “幹嘛!想吃就吃,我又沒下毒。 ”崔皓龍尷尬地一笑,指著香味四溢的美食道: “這... ...這是什麼東西? ”在沒問清楚之前,他是絕不會安心人食的。
“管他是什麼東西,能吃就好。 ”說著,丁小亞又扯下另一只腿咬了一大口,看他仍沒動靜,她沒好氣地道: “要吃不吃隨便你,反正餓的又不是我的肚子,而且你餓死了我倒也省事。 “
崔皓龍已習慣她的烏鴉嘴,所以也不引以為意了,目前他的心思全在這一只慘遭她蹂躪的四隻腳動物身上,他不到黃河心不死地追問, “這是不是田雞肉? “
丁小亞給了他一個大白眼: “不是!每餐吃同樣的食物,你不會嫌食之無味,我還煮得煩呢! ”她誤以為他喜歡吃田雞肉。
“那... ...那是什麼東西? ”崔皓龍訥訥地問,此刻他就像個“既想吃又怕受刺激”的饑民。
丁小亞快被問火了,她咕嚕灌下一大口竹筒裝的山泉,用衣袖隨便擦一下嘴後才道: “你煩不煩呀!好吃就好了,吃下肚子就什麼都沒了,還管他是什麼東西。 “
崔皓龍心想:也對!反正只要不是田雞肉就好了,於是他懷著戒慎,畏懼之心,小心翼翼地撕下一隻腿,慢條斯理地咬了一小口。
嗯!真好吃,肉質鮮美,再加上她獨特的烹煮手藝,真是一道美味佳餚!他在心上讚歎著。
丁小亞瞧他那一副“淑女”吃相,實在不敢恭維,她久待在山里又扮男孩扮了那麼多年,豪邁爽朗的男性作風,哪受得了一個大男人像個小女人般小家子氣,於是她撕下一大塊肉塞到他手中,沒好氣地道: “要吃就大方的吃,放心!吃不死人的。 ”
說的也是!崔皓龍心想自己的氣魄到哪去了?他不是向來言行不露於色!怎麼這會兒全走樣了?
心裡雖有些不解,但他的嘴進而仍不停地咀嚼,好吃!真好吃!
在吃得過癮之際,望著已吃飽喝足,正起身要走的丁小亞,崔皓龍再問一次, “這到底是什麼肉? ”
丁小亞頭也不回地給了他一個非常驚人的答案, “兔肉” 。
崔皓龍大腦接受到這個訊息後,先是愣了一秒鐘,接著是噎住,然後持續地嘔吐。
天哪!她竟然... ...竟然把那麼可愛的小動物煮來吃!崔皓龍邊吐邊想著,此刻他才明自為何他會變得如此容易激動而且容易受誘惑,這全都是因為遇上她!
第三章
崔皓龍此刻已明白,看似迷糊的丁小亞其實一點也不笨,而且還精明得很!光從她料理三餐,不時變換口味以滿足他的胃就可以得知,雖然吃起來有點良心不安或噁心,但只要不去想吃的是什麼兩隻腳,四隻腳或沒有腳的動物就行了!
他現在才明白什麼是“靠山吃山,靠海吃海” ,山里珍禽猛獸多不勝數,所以食物無堪慮;反而是水的取得需要費思量。丁小亞利用竹筒來裝水解渴或以備不時之需;而有時候走了兩,三天連半條小溪都沒瞧見,這時她就會利用植物找水或以竹管集晨露來飲,聰明的野外求生技能令他都忍不住豎起大拇指叫好!
他這也才深刻的體會到,他雖受了許多磨練和嚴厲的教育,但在野外,那些深奧的學問和超凡的武功根本無用武之地,尤其當沒有食物和水時,那真是一粒米餓死一名英雄好漢!連續十多天來的山林旅程令他學了不少,也增長了許多知識。
但走在前頭的丁小亞可沒這麼想,她心裡不斷地抱怨:若非他的拖累,她早該在十天內抵達南嶺了,不會弄到今天才到湘南境內的山區!幸好南嶺就在隔壁山區,只要再兩天就可以回到秋廬-她的故居,想到這,她就歸心似箭,腳步也在不知不覺中加快了。
崔皓龍卻因認識不少新奇的事物,急著想熟悉山林中多彩多姿的生態,而正忘情地東張西望,流連忘“走” ,直到他回過神之後,才發現丁小亞已經不在他面前一尺,而是早已不見蹤影,這下他才知道大事不妙,連忙使出獅吼功。
“丁小亞! ”喊聲迴盪在山林壑谷之中,但沒聽見了小亞的回應,反倒聽到許多被他嚇壞的飛禽走獸紛紛走避的疾走聲,它們以為獅子真來了。
心急的丁小亞一心想回家,哪還會注意到身後那個傢伙已宣告失蹤,只聽見一聲輕微的聲音: “小亞-亞-亞! ”聽起來好像在叫鴨子似,但她才顧不了有人在叫雞,叫鴨的,心上只有一個念頭,先回秋廬再說!
就這樣崔皓龍在山林中迷了路,不知丁小亞的去向,幸虧遇到任何危險和麻煩事,他都能沉著以對,驚惶失措是他所不恥的,因此他優閒自得地在山中遊蕩,反正既來之,則安之!
獨自深入山林的崔皓龍就像猛虎出柵,興奮得不得了,對任何事物都感到新奇有趣,他到處東摸摸西看看,幾乎忘了他迷路這一檔事,當他看見一隻五彩繽紛,色彩艷麗的毛毛蟲在小樹上爬時,他還一時善心大發,送它上樹梢吃嫩菜... ...
※ ※ ※
走進闊別已久的故居,丁小亞忍不住熱淚盈眶,觸碰屋內屋外的一景一物,她興奮得直想和人分享她心中那股喜悅, “崔皓龍,你... ... “當她轉過頭才發現崔皓龍人已不在她身後,她心想:也許他還在後頭三尺吧!應該會馬上跟上來,不理他,反正他肚子餓了就會自動來找她。
她連忙走進地下貯藥室-為了保持藥不受潮而變質,她爹挖了這一個地下洞,通風而且乾爽,無論製藥,配藥,放藥都是在這貯藥室中進行的。
原本她是不想移動這裡的一景一物,所以才以輕便的施行裝扮就上路,原意就是希望保持秋廬本來面貌,但現在為了救人,她不得不將貯藥室中的靈丹妙藥及奇書珍寶一掃而空,希望她爹在天堂能原諒她破壞他的貯藥室的原貌!
東西收拾好之後,已經是日暮西山,這時丁小亞才發現不太對勁,似乎少了樣東西... ...
對了!她忘了崔皓龍!於是她連忙在屋內屋外前後大聲叫喚,只可惜得到的只有風聲和無盡波浪般的回音,這下她有些慌了,心想她該不會把他弄丟了吧?她二話不說,連忙拿起沉重包袱往原路奔去。
在湘南山區搜尋了一天一夜,丁小亞才終於在一處山澗旁找到崔皓龍,那時候的崔皓龍就像“崔耗蟲”一樣-奄奄一息了。全身上下長了一點一點的紅斑點,臉色蒼白得可媲美殭屍。
丁小亞連忙放下包袱,奔到他身旁扶起他,從懷中拿出萬靈丹先抑制他體中的毒蔓延。
當她扶起他的那一剎那,崔皓龍真以為他在做夢,夢中他是如此殷切地渴望再見她一面,沒想到她真出現在眼前!他瞇著眼,露出一個慘淡的微笑,有氣無力地道: “我... ...我不是在做夢吧? ”
白癡!丁小亞心裡咒罵一句,算了!人在臨死前總是會瘋言瘋語一番,她決定原諒他。
雖然她內心擔心得要命,口裡卻沒好氣地道: “你怎麼那麼笨!跟人還跟到自己迷路,虧你還自認是武功高強的大俠。 ”瞧他沒回應,她也不好意思再說下去,開始檢視他的身子, “你怎麼中毒的? ”
崔皓龍這時才看清楚了小亞真的就站在他面前,他全身頓時鬆懈下來,心想遇上她這位女神醫,他大概又死不了吧!但又思及她若要報仇,這的確是個好機會,於是他幽幽道: “不用你動手了,我已經中毒,再過不久當我的內力不足以支撐下去,大概就會毒發身亡,所以你也不需要動手報仇,省得麻煩。 “
說這什麼話!丁小亞噘著嘴怒視他,忽然發現他右手掌有兩個黑點,於是皺起眉頭道: “你是被什麼東西咬到? ”
崔皓龍微微扯動嘴角,望著她細心替他清理傷口並作消毒的工作,他勉強露出一個苦笑, “我也不知道,大概是因為那隻金光閃閃,很漂亮的毛毛蟲。本來沒什麼感覺,只覺得癢癢的,以為是被蚊子咬到,誰知走到一半忽然覺得頭昏目眩,這才發現我中毒了。 “說到這,崔皓龍深深嘆了一口氣,又道: “為什麼要救我呢?你不是一直都很希望報仇? ”
“什麼救你? ”丁小亞掩飾心中為他擔心害怕的情緒,嗔道: “我是不願意見一位大俠死在一隻小毛毛蟲手下,要死也要死在本姑娘手裡。 ”
又在口是心非了!崔皓龍由她憂慮的眼神中已看出了事實,她是真的在關心他,只是嘴裡逞強說不在乎,卻不知道她那雙坦白不諱的黑眸中早已洩露了一切。在此刻,他覺得他甚至可以安心地將生命交予她... ...
丁小亞在檢視完崔皓龍的病情後,深鎖眉頭,沒好氣地道: “你怎麼那麼蠢!什麼東西不好惹,偏偏惹上南蠻之地最有名的毒物之一-金線蟲“ 。然後不知是說給自己聽或是向他抱怨,哺哺自語: ”看來行程又得耽擱了。 “
金線蟲,以細長的身子上有一條似金線般條紋而得名,產於南荒蠻夷這種潮濕溫暖,瘴病之氣瀰漫之地,性喜在陰暗,潮濕的樹葉下棲息,愛吃嫩藥,秉持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精神優游於大自然;它的毒性是屬於慢性神經毒,剛被咬到不覺有何異樣,過了一會兒,身體會逐漸麻痺,乃至神智不清,就像此刻的崔皓龍。
※ ※ ※
都是他自找的!崔皓龍懊悔地想。
在處理完他的傷口之後,丁小亞從背包中拿出了一些工具,然後就不知去向了,他有些為她擔心,但旋即想到她比他還要熟悉山林,不免為他自己這種想法覺得可笑。
閉上眼睛休息了一會兒,感覺全身已沒有先前那麼酸麻難受,他心下明白,她的藥發生作用了。
被一陣樹葉磨擦的唏嗦聲驚動,崔皓龍緩緩睜開眼,就見了小亞拖來一個用繩子和木頭組合而成像吊床般長方形的物體,他愣愣地問: “這是... ... “
“床” 。丁小亞截斷他的話,也不看他一眼迳自繼續將繩結弄得牢固,她依稀記得每次她爹採藥不小心中毒都是她拖著他回秋廬,她爹每次都為了一些稀世珍奇的藥草而罔顧生命,最後就是因為中毒太多次使身體抵抗力愈來愈弱,終至一命嗚呼,上了天堂。
丁小亞甩甩頭,盡量不去想過去的事,她邊做邊道: “我要找一處乾燥陰涼的洞穴好醫治你的傷,偏偏你又那麼壯,我抬也抬不動,所以為了避免你傷重被我治死,曝屍荒野污染環境,只好拖著你走了。 “
真毒!崔皓龍不知道他為什麼已經習慣她的烏鴉嘴,但萬一有一天她不說,說不定他還會覺得奇怪呢!
看著她小心翼翼地攙著他上那張怪異的床,並把包袱放在他頭下讓他墊著,崔皓龍感到一陣暖流滑過胸口,想向她道謝時,微抬起眼卻瞥見她雙肩套起兩條藤蔓連結他躺的床,他皺起眉好奇地問: “你... ...你要幹嘛? ”
但霎時他明白了,她是要用雙肩拖著他離開此地,而不是粗魯地拉著他的衣服拖著他在地上走,他不敢想像她那瘦弱的肩膀怎能負荷他的重量,萬一擦破了皮,弄傷了她身子可怎麼得了!他一想到那雪白細嫩的肌膚磨出兩道深深疤痕的景象,他內心就莫名產生一陣刺痛。
“你煩不煩!問那麼多幹嘛!病人就要有病人的樣子。 ”丁小亞頭也不回冷道, “你安靜睡你的覺,沒看過像你這種病人,像只麻雀似的吱吱喳喳吵個不停。 “說起來崔皓龍算是她的第二個病”人“ ,第一個病”人“是她老爹,其他她所醫過的皆不是人,大部分是山下村莊的大牛,小羊,肥豬... ...雖然她沒有實際操作過,但跟隨父親那麼久,自然也懂得一些,更何況她爹的病也是靠她偉大的醫術才痛苦地挨了那麼多年!
崔皓龍被她的話一堵,便不知要說什麼了,還能說什麼呢?他又動彈不得,此刻他真的覺得自己像一條“蟲” !
※ ※ ※
崔皓龍不知自己睡了多久,當他醒來時已身在一個涼爽寬敞的天然洞穴中,營火正熊熊地燃燒,溫暖了這間暫居的陋室。
這時丁小亞搬了一大捆乾柴回來,看了他一眼道: “你醒了?我還以為你睡回姥姥家了。 ”她邊說邊將木柴堆放在一旁, “覺得好些了嗎? “
崔皓龍淡淡地點點頭,好奇地問: “什麼姥姥家? ”
以為他一覺醒來會聰明些,看來是不太可能!丁小亞萬般無奈地嘆道: “你知道豬是怎麼死的嗎? ”
崔皓龍搖頭。
“笨死的。 ”丁小亞籲了一口氣,沒好氣地道: “不懂也要裝懂,這樣人家才不會知道你很笨,我問你,你姥姥在哪? ”
“死了。 ”崔皓龍一副理所當然地回答。
“那就是啦!回姥姥家的意思就是上天堂啦。 ”丁小亞一臉不屑地瞅著他,她從沒看過像他這麼白癡的人,虧他還是飛龍堡少堡主!這令她不禁要懷疑:也許初見他時,他那一副冷傲自視的老成面孔是裝的!他外表顯露出的沉穩冷靜,其實都是偽裝的面具,和蜥蜴一樣,製造自己的保護色。
被她罵了一串卻不能反駁一句,崔皓龍不禁露出一抹苦笑,其實她也沒聰明到哪去!
突地看見她拿了一個小木箱走過來,他愣愣地問: “這是... ... ”
“沒看過藥箱? ”丁小亞翻了一個大白眼,心裡不斷告訴自己:原諒他吧!因為聰明和白癡只隔一條線。
“盤腿運功,現在我要用銀針封住你周身穴道。 ”她扶他坐起時,命令道,她是準備用銀針吸毒,這是快速醫療法,不過,很痛就是了。
丁小亞的銀針是中空的,若不仔細看,它們只是像普通的針般大小,然而這銀針是特殊製造的,不同於一般醫生使用的金針銀針,她每扎一下,崔皓龍就痛得全身顫抖一下,不過他仍咬牙不叫出聲。
挺能熬的嘛!丁小亞不由得在心裡為他喝彩,但口裡卻依舊沒好話: “怕痛就叫出來,別死鴨子嘴硬。 ”插完他手上裸露於外的穴道之後,她開始為崔皓龍寬衣解帶,弄得他一陣錯愕, “別動,專心運功驅毒,別緊張,我又不是沒看過男人的身體。 ”
聞言,崔皓龍不悅地皺起眉,但旋即想到她是大夫嘛!當然看過不少人的袒胸露背,沒什麼大不了,只是他心底仍有些不高興。
解下崔皓龍的羅裳時,丁小亞幾乎要忍不住吹口哨,他結實的胸膛和肌肉形成完美的比例,她老爹那副乾癟的軀體哪比得上。
雖然心,眼正在欣賞他壯闊魁梧的體格,但她的手下功夫,仍不停地舞動,現在只剩下半身的穴道未插上銀針,當她想到他健美的身材下的身體構造時,竟不覺地在臉上泛起兩朵紅雲,第一次,不知道含羞帶怯為何物的她臉紅了。
丁小亞連忙別過身,避免被崔皓龍察覺,她悄悄回頭瞄一眼他的表情,幸好他已經閉上眼了,還好!她在鬆了一口氣之餘,問道: “在你知道自己中毒時,有沒有立刻運功壓抑住毒,不讓它蔓延至全身? “
沒想到她也會臉紅!眼尖的崔皓龍早瞧見了,只是沒讓她發覺他看透了一切,讓她自以為是一下,忍住笑意,他將原本已經很痛苦的模樣再加強表情道: “我... ...我不知道? “其實他的功力哪會如此不濟,早就把毒性逼在上半身,不敢移動身子,是怕一動氣毒性就會蔓延,所以才會讓她為所欲為,等她來救。
“脫褲子” 。突地,丁小亞冒出一句令他嚇了一跳的話。
“你... ...你想幹嘛? ”男女授受不親啊!崔皓龍在心中暗叫道。
為了救人她也只有硬著頭皮去做了! “放心,不是要非禮你。 ”丁小亞沒好氣地道, “人全身有一百零八個穴道,我才封了你上半身,下... ... ”
“不用了,我已經把毒逼在上半身了。 ”崔皓龍連忙打斷她的話,畢竟他也會害羞。
“真的? ”丁小亞不確定地再問一次,瞧他認真,用力,使勁地點點頭,她才鬆了一口氣,可語氣仍是兇惡, “好吧!既然如此,若是你毒發而亡,你自己負責,可別怪我沒醫治你喔! “
不知道為什麼她就是討厭他,所以每次說話烏鴉地詛咒他,原本她心中認為他是仇人嘛!厭惡他是理所當然,可是在內心深處蠢蠢欲動的異樣感覺似乎不是這樣的。
想到這,丁小亞非常懼怕心中那股異樣的感覺,它彷彿牽引著她的心神,開始主導她的情緒,她討厭那股感覺就如同討厭他。
這一切都是他害的!若非他這個仇家,她怎會落到這田地?若非他,她怎會被那抹異樣感覺搞得心神不寧,都是他害的!丁小亞兀自下了個結論。
※ ※ ※
愈想愈氣,丁小亞氣嘟嘟地拔下銀針,用力又使勁準備痛死崔皓龍,誰教他干擾她的思緒!
崔皓龍在疼痛之餘也只有忍耐,沒辦法,大夫最大,何況她又救了他一命,她其實可以不理他的!直到她把銀針全數拔下,他才緩緩穿上衣服欲站起身。
“你幹嘛!想找死啊? ”丁小亞故意惡毒地詛咒他, “毒才剛祛除,你身體還虛弱得很,別到時候又受了重傷,中了什麼毒,我可沒那麼大功夫再去救你,而且你死了我也省事多了,不必絞盡腦汁想如何報仇。 “
崔皓龍除了苦笑還能說什麼,誰教他是病人!
這一夜他們就在山洞中平安地度過。
第二天一早,丁小亞就急忙整裝收拾準備出發,她斜睨一眼正在運功療養以恢復體力的崔皓龍,心中閃過一絲邪惡的念頭:如果把他就此丟下,任他自生自滅就可以報仇了!但她旋即又想到她爹常說救人救到底,不可以半途而廢,那是非常沒有醫德的,於是她打消念頭,心想:算了,等他病好再報仇也不遲!
她收好包袱之後指著那木床道: “坐上去。 ”
“幹嘛! ”崔皓龍正運氣結束,愣愣地問。
“如果你不想提早到極樂世界報到,就快點上來。 ”丁小亞邊說邊拉起藤蔓。
“我不坐,一個大男人讓一個女人家拖著走,多丟人! ”崔皓龍的大男人主義開始作祟,而其中有一半的原因是不願她受傷。
“女人又如何?別忘了我可是救你的人。 ”丁小亞瞇著眼目瞪他。
“你難道不知道大恩不言謝,施恩不望報? ”
“我還沒完成我施予你的偉大恩澤。 ”丁小亞看了他一眼, “我最重視施恩”不“忘記要回報,所以恩惠施得愈大,你就欠我欠得愈多。 “
在兩人僵持不下的情況下,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丁小亞望著日已正當中,哼了一聲,嘆道: “好吧!隨便你。 ”
頓時崔皓龍也鬆了一口氣,跟她在一起,無理也給她講成有理,哪像在飛龍堡,他根本毋需講理,更別提開口,只需使一個眼神,那些下屬就大氣不敢喘一聲,除了父執輩的長輩和石雲,石風兄弟及皓雪之外,其他人對他都是畢恭畢敬,百分之百服從,哪像了小亞,不但想殺他,而且還對他出言不遜,惡言相向!
也許是他太久沒被人罵過,竟絲毫不引以為意!也許是因為她是他未婚妻,他才會如此容忍她,也許... ...還有其他原因,可是他不願再想下去。
※ ※ ※
時間過得很快,轉眼間一個月就要過去了,但丁小亞和崔皓龍兩人卻仍在豫境西北的山區打轉,雖然他們已經是日夜不分,馬不停蹄地在趕路,但由於兩人之一是一個剛從鬼門關撿回一條命的大累贅,所以在時間上耽擱了不少。
丁小亞真是不同於一般女子!崔皓龍眼在她身後一尺處,不禁有些佩服她,背著一個大包袱翻山越嶺,跋山涉水卻沒喊過半聲累或一聲苦的,若是一般女子早就抱怨個不停,甚至走兩步乾脆不走了,哪像她帶著他滿山跑。
丁小亞邊走邊感嘆地想道:誰不累!誰不喘!只是不想說話,浪費力氣!除了要背沉重的包袱外,她還要照顧後面那條“蟲” ,而且她向來不習慣把“苦”字掛在嘴邊,也許是當男孩子當太久了,她早已習慣凡事自己來,自己做事自己當!
看著她纖瘦的肩膀負擔那麼重,崔皓龍微皺眉,關切地問: “要不要休息一下? ”
丁小亞揮袖擦汗,目瞪他一眼, “你累啦?早教你坐木床你不坐,這叫活該,自討苦吃!好啦!休息一下,反正今晚是無法到達再來鎮了。 “
崔皓龍一臉苦笑,心想:明明打心底真切地關心她,結果卻反倒變成他自討苦吃!如今他反倒不擔心皓雪的病情,不知為什麼,他就是相信她一定可以治好皓雪的病。
這一夜在豫西以北的山區下了一場不小的雨,他們好不容易找到一個潮濕會漏水的山洞避雨。
為了生火取暖和煮晚餐,丁小亞冒雨在山林中奔走,崔皓龍原本想勸她不要去的,但她卻說: “你想餓死自己,不要把我也拖下水,被你害得行程延誤,在這個破山洞過夜已經夠可憐了,若是明天雨又下不停的話,行程又會被耽擱,如果我們五日之內不能回到飛龍堡,那你妹妹就沒救了。 “
聽她這麼一說,他想抗議的話全被堵住。
當他想自告奮勇幫她忙時,她卻嘲弄地冷笑, “你行嗎?別又染上大病,勞我這個倒霉大夫照顧你! ”說完,她就冒雨施展輕功飛躍出去。
崔皓龍想叫喚她,要她小心一點,卻又把到嘴的話吞回去,因為他知道無論他有多麼關心她,她都會找藉口來駁斥他。
想到這,崔皓龍不禁覺得好笑,她讓飛龍無用武之地變成蟲,可是這只蟲卻在不知不覺中喜歡上她!
※ ※ ※
幸好雨下了一天一夜就停了,雨一停,他們兩人便立刻開始動身。
走在熟悉的山徑上,崔皓龍這回有些異常,因為他走在前頭,丁小亞反落在後頭,他回頭一瞧,只見她原本白晰的臉龐竟浮上異樣的紅潮,而且還折了一根樹枝當拐杖。
“你還好吧? ”他折返,走到她身邊攙她。
丁小亞氣喘吁籲地看了他一眼, “謝謝,我沒事,快走吧,我們還要趕路呢! ”她是大夫當然了解自己身體狀況,她心底已有個譜,這是因為過度勞累加上淋雨,風吹日曬,所以她的體力逐漸走下坡,而且已經有發燒的徵兆,但為了趕路,她也只好勉強撐著疲憊不堪的身子,藉著藥物來硬撐。
看她不似以往生龍活虎的模樣,崔皓龍心底真的有一點擔心, “你真的沒事? ”他憂心地問。
“沒事!你煩不煩。 ”丁小亞邊說邊使出吃奶的力量推開他,結果只使他放開手,但他也沒發覺,她依舊不留口德地道: “餵!你到底走不走啊?你想害皓雪妹妹回姥姥家? “
崔皓龍見了小亞又疾走在前頭,心想:看情形似乎沒什麼大礙,也許是趕路趕得太匆促,一口氣換不過來!可是他卻沒想到同是練武之人,而且丁家武功走靈巧的路子,當然輕功為專攻,怎可能走路還會輸他,至少也該平手才是!
※ ※ ※
終於在第四天的夜裡,他們趕到再來村外圍。
這時的丁小亞全身上下已經沒有半點力氣了,她慘白的臉上露出一個欣慰的微笑: “終於趕上了... ... ”說完“啪”地一聲,她人已不支地昏倒在地。
見狀,崔皓龍驚叫一聲: “亞亞,你怎麼了? ”他迅速奔至她身旁,擁她人懷中,憂心忡忡抱緊她叫喚著: “快醒醒,皓雪還在等你救她。 “
聞言,丁小亞勉強撐開眼皮,淡笑道: “別擔心,在沒救皓雪妹妹之前,我是不會倒下去的,但剩下的這一段路還有那一條累死人不賠命的樓梯我是走不動了。 “然後她虛弱地閉上眼喃喃自語: ”我休息一下,到了飛龍堡再叫我。 “
崔皓龍第一次如此驚惶失措地抱著一個女人奔跑,令再來村內的部屬都嚇愣了,一時之間,大街之上多了百來具石膏像。
※ ※ ※
當了小亞再度醒來時已是華燈初上,她驚惶地走下床,但頭卻昏沉沉地令她身子搖搖欲墜,她勉強撐著虛弱的身體往隔壁的竹院走去,才那麼一小段路,她卻不知道摔了多少次。
總算走到蘭院門外時,她聽見對話聲傳來: “石雲,難道你也束手無策? ”深沉的嗓音平穩得不透一絲情感。
是崔皓龍,他恢復了少堡主身份應有的說話口吻,是那麼冷血,平靜內斂,七情六欲不表露於形色:是必須維持尊嚴。高高在上的王者!
“沒辦法,這麼多瓶瓶罐罐,我實在無法分辨。 ”石雲沉重地嘆了一口氣, “看來也只有請了小亞了。 ”
聽到這,丁小亞“呀”一聲將門推開,她倚著門,氣喘吁籲地道: “青瓷瓶倒出一粒,紅瓷瓶倒出兩粒... ...然後... ... ”
就在她撐不住之際,崔皓龍及時衝過去扶住她, “你... ...你怎麼起來了呢? ”
丁小亞籲了一口氣,有氣無力地道: “我若不來,你妹妹就沒救了。 ”她轉過頭望見石雲已經開始動手餵藥了,連忙繼續道: “然後... ...用藥蒸法將她體內毒素蒸... ... “接著便沒了下文,因為她已經昏倒在崔皓龍懷中了。
※ ※ ※
因為她從小生活在草藥堆中,再加上她的身體狀況本來就是健康寶寶那一類型,因此在昏迷三天之後,丁小亞終於恢復了體力。
當她清醒地睜開眼睛望著四周時,桌上已燃起燭光,而床邊正靠著一個守候的人-崔皓龍。
借由微暗的光線,她仔細地端詳他剛毅深刻的五官:他的下巴已冒出黑黑的鬍髭;微合的眼下四周有著深陷的眼圈,看來他大概一直在看護她吧!
“餵! ”丁小亞毫不客氣地輕拍他的臉頰喚醒他, “餵!快醒醒,我渴了,快弄杯水給我喝。 ”
崔皓龍被她輕拍一下,以為發生了什麼大事,連忙跳起,忽然,瞧見她睜大靈活眼睛,兩眼炯炯有神地盯著他,他轉而欣喜地笑道: “你醒了!還好吧? “
“我要喝水。 ”丁小亞不耐煩地重複第二次。
對她的惡言相向,頤指氣使早已習慣,崔皓龍連忙起身道: “好,你等會兒。 ”
崔皓龍離去後,丁小亞陷入了沉思,在生病這些天,腦袋裡昏昏沉沉的,老是在做夢,她夢見童年的時光,夢見在記憶中有一個曾令她刻骨銘心的名字-龍龍,可是她卻又想不起那個小孩是誰,腦海亂糟糟地,驀然一個高大的身影和那幼小的孩童影像重疊。
天哪!竟是崔皓龍!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丁小亞心中閃過無數的疑惑,也許她該先放下仇怨,跟他好好談談之後,有什麼冤仇再了結也不遲!她在心裡打定主意。
※ ※ ※
崔皓龍體貼獻茶水的一幕恰巧被神算子石雲瞧見了,望著崔皓龍那一股勤奮幹勁,他心中不禁竊笑:他果然算對了,飛龍堡有好事!
為了引起他們的注意力,他故意咳了兩聲。
崔皓龍與了小亞聞聲一致地轉過頭,見是石雲丁小亞很不淑女地打了個哈欠,伸個大懶腰道: “早!現在是什麼時候了?我覺得肚子好餓喔! “
崔皓龍連忙將杯子放回桌上,道: “肚子餓了?我教人去給你準備吃的,石雲... ... ”
“知道!我早叫阿菊準備了人參雞湯,一會兒就送來。 ”石雲一派優閒地說,他早就算到了小亞來飛龍堡已那麼多天了,心裡一定有很多疑問,所以他想看看她如何問崔皓龍,這一定非常有趣。
丁小亞原本是想單獨和崔皓龍談的,誰知石雲這個笑面書生像蒼蠅一樣粘人,於是她靈光一閃,故意皺起眉頭道: “我覺得頭有點疼。 ”
“我把你的藥箱也帶來了。 ”石雲立刻要門外的侍衛送進來她的包袱。
反正他就是死賴著不走就對了!丁小亞沒好氣地雙手交叉在胸前,一副“野丫頭”的模樣, “餵!你到底懂不懂得什麼叫識時務者為俊傑? ”
這下崔皓龍才恍然大悟,原來這小丫頭是想支開石雲,因此他這位主人不得不說話了, “石雲,我看你還是... ... ”
“唉! ”石雲皮笑肉不笑地故意嘆了一口氣, “不愛江山愛美人的英雄榜上又加上一個名字,好了!廢話少說,我只是來通知你一件事,石風回來了,有曹大叔的消息。 “
崔皓龍聞言就要走出去,公事要緊!
“餵!你... ... ”丁小亞立亥出聲想叫回他。
可惜他只回頭淡淡一笑道: “我去去就回來。 ”然後兩個大男人便相偕走出去。
她就知道石雲這個笑面書生表面上看起來是老好人一個,總是笑臉迎人,其實骨子裡則奸詐狡獪,什麼都算計好好的,讓人根本無法反駁,他早就預料到崔皓龍一定會跟他去,公事要緊,所以把她的藉口全都能一一應付自如!望著兩個男人的背影,丁小亞忿忿地想。
“小... ...小姐,人參... ...參雞湯... ...你喝不喝? ”阿菊一走進房門,就見到了小亞咬牙切齒,一臉臭臭地坐在床上,還把棉被當出氣筒地咬,撕,捶打... ...嚇得她大氣不敢喘一聲。
丁小亞淡淡地看了她一眼,撇撇嘴道: “擱在桌上。 ”然後朝神色擔憂的阿菊招招手, “你過來這邊,我有事問你。 ”
“奴... ...奴婢不敢。 ”阿菊受過上一次的教訓,已經變得謹慎小心多了。
“叫你過來你就過來。 ”丁小亞沒好氣地叫,音量加大。
嚇得阿菊連忙應聲,小心翼翼地趨上前。
“坐在我床邊。 ”丁小亞拍了拍身旁的一個空位;瞧小菊仍躊躇不前,又提高八度音, “叫你坐你就坐,我又不會吃人。 ”
只會害人!阿菊在心中咕噥,口裡卻畢恭畢敬地道: “是... ...是... ...不知小姐找我有什麼事? ”
“嗯!昭雪姑娘應該已經痊癒了吧? ”瞧阿菊用力地點點頭,丁小亞才滿意地繼續道: “阿菊,你從小就是飛龍堡長大的嗎? ” “
在不知丁小亞在打什麼主意的情況下,阿菊只有小心翼翼地點點頭。
“那你曾經見過我嗎? ”丁小亞指著自己鼻子。阿菊大感不解,她不敢亂答,連忙搖搖頭稱什麼都不知道,邊鞠躬, “若沒什麼事,奴婢告退了。 “
說完,小菊連忙退出房間,宛若後面有鬼魅在追趕她似的。
第四章
原本小亞就是想找機會和崔皓龍談一談,為什麼他們都認識她父親?尤其是那個石風,見到她彷彿像見到老朋友似的,令她不禁納悶:難道他們以前就見過她?可是她為什麼一點記憶都沒有?
在她努力地回想下,她的腦海中隱隱約約有歡笑聲,有稚氣未脫的兒童嬉鬧聲,還有一雙真摯關心的眼眸... ...
想著想著,腦中那雙眼眸竟和崔皓龍深沉的黑眸聚合重疊在一起!她不禁懷疑,莫非以前她曾和他們認識,而且住過飛龍堡?
因此她才想找崔皓龍單獨談談,偏偏那個石雲不識好歹打斷她的話,而最重要的一點是若事實真是如此,那她爹的遺言恐怕就不是要找飛龍堡的崔皓龍報仇了?但若不是冤仇,那又會是什麼事呢?也許這件事會寫在交代信函上!那麼她爹委託她交給崔皓龍的信上一定寫著關鍵!
想問崔皓龍信上寫些什麼又覺得怪怪的,哪有人向仇人請問我們是不是仇人?於是丁小亞決定去竊信來詳觀一番,但她才走出房門就聽見隔壁竹院傳來一聲尖叫,她連忙施展輕功騰起翻越圍牆,看見皓雪倚著房門臉色蒼白,彷彿撞見鬼似的,她二話不說,輕落在皓雪身邊,關切地問:
“發生了什麼事? ”
“有賊! ”崔皓雪深深吸了一口氣,平緩心中激動不安的情緒,才勉強開口道: “剛才有個黑衣蒙面客闖進我房裡。 ”
“人呢? ”丁小亞著急地問。
“跑了,可能竄進東廂... ... ”她話未說完,丁小亞就急忙地施展輕功,捉賊去也,而這時大群飛龍堡侍衛已經紛紛趕來。
丁小亞往東廂房追過去,只見一道黑影迅速地由崔皓龍書房中竄出,她連忙追上,只可惜到了後花園,黑影竟消失在廣闊的後花園。
她在假山,小徑,步道,瀑布,花叢,蓮池間來迴繞了一圈,那個黑影真的在她眼前平空消失,她自信輕功絕對可以列入江湖前十名,沒想到那個黑衣人竟略勝她一籌。無奈之餘,她嘆了一口氣,轉過身欲回前宅,只見崔皓龍率石雲,石風兩人朝她迎面而來。
“亞亞,你追到了嗎? ”石風搶先開口。
丁小亞沒好氣地翻了一個大白眼道: “追到的話,我還會一個人站在這嗎? ”說完,她轉向崔皓龍問: “餵!你去你的書房看看是否有掉東西。 “
崔皓龍躊躇了下,才無奈道: “我已經看過了,沒掉什麼重要的東西,只不過... ...只不過丁大叔要你轉交給我的信函不見了。 ”
“什麼! ”丁小亞驚叫一聲, “什麼不重要!那可能攸關我跟你之間的... ...哎呀!你怎麼那麼糊塗,東西也不收好,這下可好了! ”她心想:完了!那她心中的謎團不就無法解開了!早知道就該早一步,先那個黑衣人去竊信!這個“仇”結永難解得開了,死老爹要上天堂之前話也不講清楚,斷斷續續,有氣無力,誰聽得懂!
“信?什麼信? ”石雲微笑地望著他們,其實他心中早已猜到了八分。
站在一旁的石風反而被弄得一頭露水, “你們在打什麼啞謎?我怎麼一句也聽不懂,黑衣人跟信有什麼關係? ”
唉!人笨就是有差,大哥那麼聰明,弟弟竟這麼遲鈍!上天的確很公平!丁小亞心裡嘀咕著,心想:這下該如何是好?乾脆找一天和崔皓龍談談,說不定他和丁家真有什麼誤會,還有... ...她差一點忘了與她婚姻大事有關的龍佩... ...
※ ※ ※
老堡主大壽即將屆臨,堡裡卻發生讓竊賊來去自如這種事,實在有損飛龍堡威名,固若金湯的飛龍堡守衛上竟出現了漏洞。
“我認為此黑衣人既然能在堡內來去自如,相信一定是熟人所為! ”石雲輕搖羽扇笑道: “少堡主,花園中的秘道除了各位前輩大叔以外,還有什麼人知道? “
“大哥,你是說有內賊? ”石風驚訝地問,他不相信會有這種事存在,飛龍堡內的人皆是上一代延續這一代,從建堡的胼手胝足到如今的辛苦經營,大夥對飛龍堡都有一股強烈的向心力,因為這是所有人的血汗,一磚一瓦蓋起來,而飛龍堡內的奴僕下屬也都非常忠心,只不過由於飛龍堡外圍防禦力量非常堅實,因此堡內的侍衛就比較放鬆,也許是這個緣故,大夥都有些安逸慣了,危機意識就薄弱些,難怪黑衣人可以來去自如!
“也許。 ”崔皓龍給了一個不甚明確的答案。
這時,一陣敲門聲打斷他們的談話。
“我可以進來嗎? ”丁小亞的聲音由門外傳來,她一分鐘沒解開謎,心裡就感覺怪怪的。
“進來。 ”崔皓龍沉聲地道, “石雲,石風,這件事我們明天早上再討論。 ”
“唉!如果我是女人,也許就不會被趕出去了我”石風在臨走前拋給崔皓龍一個曖昧的眼神。
石雲好笑地用羽扇敲了石風一記響頭, “可以呀!你去變性呀!不過你變成人妖後可別在路上說我們有血緣關係。 ”
“大哥,你太毒了吧! ”
話聲隨著他們消失在門口。
丁小亞待他們離去後,連忙把門關上,轉身望著崔皓龍,突兀地,她像發現新大陸似的大叫: “崔皓龍,你的臉好紅! ”她沒想到男人臉泛紅潮,彷彿擦了胭脂似,也滿好看的。
“沒什麼。 ”臉皮薄的崔皓龍是被石風的言語刺激到,尤其當著他的未婚妻面前,他當然會覺得不太好意思,他背過身,深吸一口氣,平復了心緒才轉身問: “你找我有什麼事?是不是又想找我打架,還是想下毒? ”
“我已經不動那種麻煩毒物了,要找毒藥實在太費事了,而打架嘛!我是個大家閨秀,不屑於這種粗魯的行為。 ”丁小亞噘著嘴解釋。
聞言,崔皓龍差一點大笑出聲,不過,為了他少堡主形象著想,他憋著笑問: “那麼你怎麼找我報仇?用什麼方法? ”
“方法是人想出來的,只要一有機會,我是不會放過你的。 ”哎呀!愈說愈離譜,她這回是來解決問題,不是來製造紛爭!丁小亞輕拍了一下自己的頭,連忙轉口道: “呃... ...崔皓龍,飛龍堡少堡主,我有一點事想問你。 ”
“問吧。 ”崔皓龍大方地說,心想:不知道這小丫頭又在打什麼主意。
丁小亞遲疑一下,才訥訥地開口,將忍在心中很久的疑問提出: “有件事我想了很久,就是你和我們丁家之間是不是真的有仇啊? ”
“噢?為何這樣說? ”崔皓龍挑後問,他不太能相信她會去思考整件事的來龍去脈。
丁小亞皺著眉,在他面前來回踱步,沉思地道: “我認為問題出在我老爹的遺言上,偏偏他又去得快,害我來不及問,也沒聽清楚,我想... ...本來我是想藉我老爹給你的那封信看看,可是它又被偷了,所以我只好來問你了。 “說到這,她停頓一下,看崔皓龍那張平靜,冷淡的面孔上沒有任何表情,便無奈地撒撇嘴繼續問: “我問你,你們崔家和我們丁家有何關係? ”
“是世交。 ”崔皓龍回答得簡潔有力。
這次換丁小亞不可置信地睜大眼睛, “喔!可是為什麼我老爹沒告訴我?那麼你很早就認識我爹了? ”
“不只是你爹” ,崔皓龍嘴角噙著淡淡的笑意, “還包括你。 ”
“是嗎? ”丁小亞還是不能接受這個答案, “那我老爹為什麼稱飛龍堡崔家為死對頭?莫非是我老爹和你爹吵架後結了仇,所以我老爹才會帶著我隱居到山上? “
崔皓龍一臉的似有難處,唉!這該怎麼說!死對頭是他爹那一輩人的習慣用語,他們是不打不相識的好朋友,好夥伴,因此才會說對方為死對頭,尤其是以七飛龍中面噁心善的丁劍秋為最,因為他的武功最差,每次七人比試過招都是他最先落敗,因此才會把其他六條龍當成死對頭。
丁劍秋個性如頑童,有時打輸還會賴皮,是七人之中的活寶,所以才會教出性格怪異的丁小亞,只可惜自他的妻子去世後,他自疚一代神醫連自己妻子的命都救不了,因此在妻子去世後交代完一些事情就帶著女兒離開飛龍堡,而那些事情中,最重要的就是他和丁小亞的婚事。
丁小亞見他不語,以為他是默認,便瞇著眼冷笑道: “你爹是不是得罪過我老爹? ”
“沒有!他們之間的關係一直很好,只是... ... ”崔皓龍遲疑了一下,不知該不該提這件婚事,怕嚇著她。
“只是什麼? ”
崔皓龍猶豫了會,才道: “只是他們之間有一個協議關係到我們,所以你爹才會要你上飛龍堡來找我。 ”
“什麼協議? ”丁小亞不明就裡,便追根究底地問。
崔皓龍想了一下,還是決定暫且不告訴她,等她真正對他的感情有知覺,懂得去愛人,而那個人必須是他,他再向她說明這個“天定姻緣” 。
於是他壞壞地一笑,有些捉弄地道: “你爹信函上有寫,只可惜信已不在我身上,所以抱歉得很!不過,既然我們兩家原本無冤無仇,你為什麼不能往好的方面想呢? “
丁小亞愣愣地接下他的話尾問: “什麼是好的方面? ”
這時崔皓龍笑得更邪惡, “比如交朋友,我們可以做很親密的朋友。 ”
“為什麼? ”丁小亞依舊不太明了。
崔皓龍這時才明白為什麼她爹會對她莫可奈何了,他搖搖頭,好笑又好氣地道: “我問你,你喜歡不喜歡我? ”
“還可以啦!你人不算太壞,就是有一點自以為是。 ”丁小亞仍然本性難改,說話不留口德。
崔皓龍已經習慣了她的說話模式,不以為意地聳聳肩道: “那就是啦!既然你喜歡我,我也喜歡你,為什麼我們不能做朋友? ”
對啊!丁小亞點點頭,也覺得他的話有道理,正當她要再次開口時,突然“砰”地一聲,一個人應聲跌了進來,是一臉尷尬的石風,而神態自若的石雲則站在門口。
“不好意思,我剛經過歷經過。 ”石風靦腆地笑著解釋。
石雲則從容不迫地淡笑,用羽扇敲一記石風的頭道: “我是跟他來的。 ”其言下之意便是:所以他做什麼都是跟著石風的。
崔皓龍心裡有數地淡笑, “既然你們那麼閒,就去教場操兵,記住天黑以前,不准回來。 ”
※ ※ ※
一日閒來無事,丁小亞就在梅院前閒逛,無意間卻聽到隔壁的竹院傳來兩個女人吱吱喳喳的聲音,為了聽得更仔細一點,她躡手躡腳貼近圍牆,拉長兔子耳朵。
“小姐,你想前幾天那個黑衣人是來幹嘛? ”說這話的人是皓雪的貼身婢女阿香。
“我怎麼會知道?我又不認得他。 ”
“是嗎? ”阿香的語氣有著濃濃的狐疑意味。
皓雪依舊以她那柔柔輕吟的嗓音,不疾不緩地道: “你別瞎猜,我怎麼可能知道黑衣人是誰? ”
“我沒瞎猜,那黑衣人溜進你房裡時,我在門外角落便看見了,卻沒作聲,我本想暗中去通知侍衛,但令我大感疑惑的是,小姐您當時怎麼沒叫人呢?而是在我離去後不久才聽見您的叫聲,所以... ... “
“原來那些侍衛是你叫來的! ”皓雪噘著嘴打斷她的話道: “難怪他們會沒有我的允許,就一個個全闖進我的閨房。 ”
“這麼說你跟那個黑衣人認識了? ”阿香驚訝地大叫。
“噓! ”皓雪將食指擱在嘴中央,然後左右看看,小心翼翼地道: “別說那麼大聲,當心隔牆有耳。 ”說完,她又蹙起蛾眉道: “我跟你說,你別和外人說,他是曹汝兒。 “
阿香聞言,驚喜地叫: “就是神偷曹江之子! ”
“是啊!原本我叫他往後花園逃,可是他偏偏說要達成我的心願才肯走,我心想他不會那麼大膽,誰知... ... ”說到這,羞紅竊喜的心情全浮上皓雪那細嫩,白晰如雪的臉蛋上。
“什麼心願? ”阿香忍不住問。
“信,關於大哥的信。 ”崔皓雪嬌笑地低語著, “我想大哥一定隱瞞某些事,所以... ... ”
“所以你請曹汝兒幫你忙。 ”阿香心領神會地壞壞一笑。
“哎呀!人家不來了。 ”皓雪臉紅似晚霞,美得令人心醉,她甜甜一笑, “我也只是說說,誰知他當真了,本以為他要往後花園逃走,沒想到他直往東廂大哥書房溜走,害我還差一點歪打正著害了他。 “
原來事情是這樣!丁小亞心裡頭放下一塊大石頭,心想:這皓雪妹妹也未免太頑皮了!不過,曹汝兒,這個名字好耳熟,她彷彿在哪聽過... ...
她還沒來得及回憶起此人,就被她們的話給吸引了注意力。
“小姐,他現在在哪? ”
“京城萬寶軒,他說我有空可以去看他。 ”皓雪喜上眉梢地笑。
“可是少堡主肯嗎? ”阿香眼中閃過一抹狡黠, “小姐,你該不會想私奔吧? ”
“討厭,阿香... ... ”然後兩個銀鈴悅耳的笑語迴盪在空中。
丁小亞已經聽到她想要的資料了,於是匆匆回到房中振筆疾書:
崔皓龍,我上京城去了,匆念!
丁小亞。
書完短箋,丁小亞望著短箋,不禁疑惑地想:不知道自己是哪條神經錯亂,留書的對象所能想到的第一人選竟是他,也許是因為他是這裡的大頭目吧!對,應該是!
※ ※ ※
崔皓龍,石雲,石風及海無量坐在議事廳中。
“皓龍,你的意思是飛龍堡旗下的萬寶軒有意圖謀反的跡象? ”海無量緊皺著眉頭,凌厲的眼神明白地寫著不滿, “這件事你怎麼不早告訴我?好歹我也是飛龍堡的大總管! “
“海大叔,我是不想讓您擔心。 ”崔皓龍淡淡地安撫道, “更何況在沒有掌握確切事實證據之前,我們不應該打草驚蛇,所以我才會派石風,石雲他們先去察探,明著拜訪萬寶軒,暗中則是調查犯罪證據。 “
海無量顯然對此解釋仍有不滿,他咕噥著: “那為什麼到現在才告訴我? ”但雖然口裡如此抱怨,他心中卻對崔皓龍這次的行動表示激賞,因為萬寶軒乃飛龍堡在京城裡最重要的分舵,也是飛龍堡經濟來源的主脈之一,若萬寶軒叛變,雖不至於動飛龍堡根基,但也足以造成莫大的影響,說不定朝廷就會有藉口掃平礙眼的江湖七堡中離他們最近的飛龍堡,因為誰也不願身旁窩著一群危險分子。
石雲搖著羽扇,動作優雅,從容地道: “在沒有證據之前就胡亂扣帽子給萬寶軒,那豈不是自己搬石頭砸自個兒腳。 ”
“是啊!何況我們現在已經捉到萬寶軒羅舵主羅雲的小辮子了。 ”石風口無遮攔地搶道。
“喔! ”海無量挑眉好奇地看了他們三人一眼, “那為什麼還不採取行動? ”
石雲給了弟弟一個你真多嘴的大白眼,然後望著崔皓龍的眼神,透露出詢問他該如何做?要不要說出秘密行動的訊息?
崔皓龍面無表情地朝石雲點點頭,然後嚴肅深沉地道: “我們已經採取行動了,羅飛就是我們在羅舵主身邊安排的一隻棋子。 ”
“羅飛? ”海無量不可置信地叫道: “羅雲的兒子!不可能吧! ”
崔皓龍沉穩地淡笑,笑中帶著落寞與哀愁, “若他知道他父親跟當朝奸臣劉瑾勾結,你說,他能不大義滅親嗎? ”
劉瑾,明武宗身旁的宦官,陷害忠良,操縱大權,甚至搜刮民膏民脂,假借各種名義廣徵捐獻,貢納,收為己有,不按期朝奉的,往往會被他烙上罪名,不但抄家產,甚至還惹來殺身之禍,因此江湖人對劉瑾都深仇痛惡,欲鏟之而後快。
海無量對劉瑾這位為患朝綱的官賊,向來沒什麼好感,但亦無啥切身之痛,反正他們井水不犯河水,不過,若萬寶軒真和劉瑾勾結,那麼就和飛龍堡有關係了。
當他們議完事,崔皓龍與石風正要回書房討論曹江的事時,突聞一聲驚叫聲。
“不好了! ”阿菊驚惶失措地朝他們迎面而來, “少堡主,石風少爺,小姐... ...小姐留書出走了。 ”
※ ※ ※
丁小亞又恢復男裝,以便行走江湖,攜帶簡單的行李,一個人上京城。因為她總覺崔皓龍話中有話,可是每次想問清楚,不是他顧左右而言他,就是他的話被人打斷,因此她想乾脆自己追信回來一探究竟不就得了。
京城裡繁華的東西大街上,小販叫賣聲不斷,令人眼花繚亂,丁小亞從不曾見過如此熱鬧的景象,很像個頑童般對每件事物都新奇,東摸摸西看看,幾乎樂不思蜀忘了此行的目的。
聽到肚子在咕嚕咕嚕地叫,她興致勃勃地想找一間最豪華富麗的客棧,在她舉頭四望時,咦!她瞄見一面迎風擺動的青布,上面繪了一條龍寫著店名-萬寶軒。
歪打正著!她隨便逛逛,只覺得這一幢雕龍畫棟的屋脊特別突出,就隨興找這一間,結果竟是為飛龍堡所屬,沒想到飛龍堡那麼有錢!丁小亞興奮地想,於是她大搖大擺地正要走進去。
然而她一踏進客棧,一個削瘦,面貌清秀的青年立即迎面而來,朝她恭敬作一揖道: “丁姑娘,少堡主在二樓聚賢廳恭候大駕多時了,請隨我來。 “接著他做了一個請的動作,領著她往二樓去。
丁小亞跟在青年的身後有些驚愕道: “對不起,請問... ... ”
“我姓羅,單名飛,是這裡的掌櫃。 ”他帶著她穿過九彎十八拐般的迴廊。
丁小亞跟上他的腳步問: “羅掌櫃,少堡主他們怎麼會在這? ”
羅飛停在一個轉角處,推開一個漆紅雕花接空的大門請她進去,淡笑道: “這我不清楚,也許你親自問少堡主比較好。 ”
真是的!口風那麼緊不愧為飛龍堡子弟兵。丁小亞無奈,只好暫按下好奇心,大方地走進去。
穿過前廳,撥開垂簾,就見一臉酷酷的崔皓龍神情深沉地坐在那兒,身旁還有一臉笑意的石風,而石雲那個勞碌命則不見蹤影,顯然又被留在飛龍堡鎮守。
丁小亞聳聳肩,絲毫沒有不告而別的愧疚,她從容地坐上圓木桌旁的椅於,與他們大眼瞪小眼,撇撇嘴道: “真巧啊!我上京城,沒想到你們動作比我快,倒先我一步到萬寶軒坐著喝茶。 “
“那是因為我們走秘... ... ”
“石風! ”崔皓龍對石風使了一個“閉嘴”的眼神,然後冷冷地盯著丁小亞道: “你還真大膽,京城蛇鼠混雜,你一個姑娘竟隻身到這個人生地不熟的地方! “他口氣中有些責備,心中其實是擔心得半死,當他知道她上京城後,整個心忐忑不安,深怕她有什麼不測,於是連夜趕路,在她之前到達京城,準備來個守株待兔抓她回去。
“你管我! ”丁小亞有些不悅地噘起嘴, “你又不是我的什麼人! ”
“我是... ... ”崔皓龍差一點要把“未婚夫”這三個字脫口而出,但一想及此事仍是屬於不得公開階段,隨即轉換口氣, “我是你爹委託我照顧你的監護人。 “
“胡說!我爹才沒那麼交代,我只是寄宿在飛龍堡,而你也不是我的看管人。 ”丁小亞不由得提高了音量,心想:這個自大的人也太自以為是了!
崔皓龍冷哼了一聲, “你住在我的地盤就必須聽我的。 ”
“你! ”了小亞一怒之下拍桌站起。
石風見他們鬧僵了,連忙扮起和事老,拉著了小亞坐下,安撫道: “有話慢慢說嘛!你們前幾天不是才達成共識要做好朋友?朋友就是要互相幫忙,有事互相商量,你們這樣簡直像仇人! “
“對啊! ”經石風一提醒,丁小亞才想起,她突地邪邪一笑, “我差一點忘了我跟崔皓龍之間的仇事還未了結。 ”
哎!怎麼愈說愈糟!石風真氣他那張大嘴巴,哪壺不開提哪壺,難怪他老哥常對他莫可奈何!
幸好午膳即時送上,暫時化解僵局,因為大家都餓了,丁小亞是玩餓了,他們則是因為連夜奔波,已有兩天是僅以乾糧裹腹,肚子早餓壞了。
※ ※ ※
在飯飽酒足後,丁小亞連打了好幾個嗝,動作不太文雅地撫著肚皮,心裡滿足地想:真飽!沒想到城市中的菜餚竟是如此美味,口味多變化,遠比她自製的山野珍饈更加口感十足。
崔皓龍原想對她這種小動作開始挑剔批評了,但礙於有外人在,而她又是一個女孩家,他只好輕咳了兩聲,用眼神示意她注意行為淑女一點。
丁小亞才不甩他,沒好氣地瞪回去。
就這樣石風處在兩人眉來眼去之下,仍如丈二金剛,一頭霧水。
這時羅飛送上一盤珍果-由八種不同的水果和蜜餞組合而成,丁小亞才轉移思緒停止瞪眼,邊吃邊嘖嘖有聲,舔舔手指道: “好吃!這是什麼果子,又甜又酸? “她向來住山上,不曾吃過醃製的梅果,大部分的食物都是現打,現抓,現宰,現吃。
羅飛微笑地坐下才道: “黑的是蜜棗,紅的是釀櫻桃,暗紅的是炭熏烏梅,青的是梅,白白的是皮梅,都是本店特製的。 ”
丁小亞聽著他的解釋點點頭突地冒出一句, “你怎麼知道我是丁小亞?又怎麼認出我來? ”
羅飛因她這突地轉口問話,頓感有些措手不及,微愣了一下,才淡笑道, “石雲公子早已飛鴿傳書給我丁姑娘的畫像。 ”
“不可能,我女扮男裝耶! ”丁小亞邊說邊塞進一粒梅子。
“石雲公子早料到丁姑娘會偽裝,因此特繪上丁姑娘兩種造型以資鑑定,所以我才能那麼容易認出丁姑娘。 ”羅飛好笑地道。
“我就說嘛! ”丁小亞理解地點點頭,心想:原來是那個神算子石雲,好大的膽子!
坐在一旁的石風也不甘寂寞來上一句: “早在你進城,就被盯上啦!
丁小亞給了他一個大白眼,沒好氣地問: “喔!怎麼說? ”
羅飛頷首解釋: “每天我們都會留意進城門的人,遇上奇裝異服或舉止怪異的人都會特別加以注意。 ”
“可是我怎麼沒感覺被盯梢呢? ”
“笨!當然是偷偷地盯了! ”石風笑嘻嘻地叫,沒注意到丁小亞的臉色已成豬肝色了,而在一旁的崔皓龍已知道石風要糟了。
只見了小亞甜甜一笑, “是啊!石風大哥你真聰明,那可否請你告訴小女子,你們飛龍堡是用什麼方式打暗號來盯人,我也想學幾招。 ”
“好啊!我... ... ”
“石風! ”崔皓龍連忙出聲阻止,他真敗給石風這張快嘴,總有一天飛龍堡也會亡於他的那張大嘴巴,三兩句就把機密全賣了,說不定哪天人家拋一個媚眼就把他自個兒給賣了!
石風看見崔皓龍嚴厲的眼神,才曉得他差一點把舵口暗樁的聯絡暗號洩露,連忙摀住嘴巴。
丁小亞依舊是那張甜得膩死人不償命的笑容, “怎麼不說?你不是很聰明,什麼都知道? ”
石風雙手捂著大嘴巴,搖搖頭,眼神求救地望向崔皓龍。
崔皓龍對他莫可奈何,撇撇嘴道: “亞亞,你別逼他了,他已經知道錯了! ”
“哼,要你來多嘴。 ”丁小亞冷哼了一聲, “算了!算我大人有大量不跟小人計較,石風,記住,言多必失,以後看緊你那張大嘴巴。 “
羅飛坐在一旁,這才明白石雲信中所述:丁小亞是個刁鑽蠻橫的姑娘,羅兄請多加注意!看來石雲所言非虛。
“誰在背後罵我?我的耳朵癢癢的。 ”丁小亞白了石風一眼, “是不是石風你心裡不爽在偷偷地罵我? ”
石風大氣不敢喘一下,連忙搖搖頭。
“沒有最好。 ”丁小亞哼了一聲,口氣一轉,道: “對了!你們來京城是專程來找我嗎? ”
崔皓龍並不加以否認地,直接道: “一半一半。 ”聽到這回答,羅飛心裡已有數,原本黯淡的眼神更加憂鬱。
我就知道!一聽到崔皓龍並非專程來找她,丁小亞心中竟有些微微失望和不悅,口氣不是很好地嗔道: “那你們來幹嘛? ”
“找人和辦事。 ”崔皓龍簡潔扼要地回答,彷彿多說一句會要了他的命。
丁小亞知道這又是飛龍堡的秘密,於是嘟著嘴嚷道: “找誰?你們除了曹大叔之外還要找其他人? ” “你知道? ”石風又犯了老病,搶問道, “你知道曹大叔在京城的哪一處落腳?我找了好久都找不著! ”
丁小亞橫了石風一眼。示意他閉嘴,然後朝崔皓龍一笑, “我是不知道曹大叔住在哪,但有些人就是很口木子,別的地方拼命地搜,卻忘了自個兒的地盤。 “
此言一出,石風和崔皓龍不約而同地看著羅飛。
羅飛淡淡一笑, “曹江前輩的行蹤我是不清楚,但是有個人也許會知道。 ”
“誰? ”石風著急地問,心裡不禁暗罵自己找了個把月,竟忘了在自家的地方找一找,真是有夠遲鈍!
“曹汝兒。 ”
※ ※ ※
此刻崔皓龍,羅飛,丁小亞,石風一行四人正往京城外郊的羅飛分舵前去。
丁小亞邊騎邊想:原來分舵是在郊外,不是城裡的萬寶軒客棧!她還以為飛龍堡那麼明目張膽,敢在天子腳底下建分舵!簡直是自找麻煩,自尋死路,天子是龍,飛龍堡也是龍,誰願意有別條龍在側以危及自己的地盤!
他們大約行了十來裡,到達一家大宅院的外圍,羅飛率先下馬,其餘三人也跟著下馬,突然羅飛裝作若無其事地靠近崔皓龍低語,令丁小亞有些奇怪,因為他們的臉色並不好看,都很凝重。
在丁小亞困惑之際,漆紅的大門倏地被打開。
“歡迎,沒想到少堡主親駕,有失遠迎。 ”說這話的人是一個五十歲左右撫著山羊鬍子的中年人。
“羅舵主,別客氣。 ”崔皓龍從容不迫地淡笑道,舉止中透著王者風範。
“是!是!這位小兄弟是... ... ”羅雲眼尖地瞄到不起眼的丁小亞。
“丁小亞!飛龍堡的貴賓。 ”石風這時也一反平日的嘻嘻哈哈,神色嚴肅得很。
丁小亞無所謂地聳聳肩, “你好-羅舵主。 ”她故意把好字尾音拖長,轉音成一個“老”字,但其他人都沒察覺就是了。
崔皓經卻好似發現了她的調皮,輕笑地瞟了她一眼道: “我們進去吧。 ”
於是一行人浩浩蕩盪地住進位在城郊的萬寶軒,展開另一段冒險之旅。
第五章
不知道為什麼,萬寶軒給丁小亞的感覺好虛偽,表面上看起來風平浪靜,而也就是因為太平靜無事了,所以才讓她覺得不對勁。
這些天羅飛,崔皓龍,石風三人都不知道溜哪去商討大事,只留下她一個人孤孤單單在偌大的宅院中閒逛,崔皓龍還叫人看著她,她要出門一定要人陪,令她大感不適。
看這些巧奪天工令人目不暇給的人工造景,一,兩日還算好,若三日以上就覺得虛假不真實,倒不如山林鄉野中那種純樸自然的風格耐人尋味,因此第三天早晨,丁小亞開始煩躁不安了。
黎明卯時未到,丁小亞就睡也不是坐也不是,於是她不管三七二十一偷溜下床,趁著夜深人靜的時候出去外頭走走。
“這絕對不行! ”
當她躡手躡腳經過羅雲書房外廊時,無意間卻聽到一聲低吼;於是她連忙停下腳步。
她不是有這種偷聽癖好,只是好奇心使然!丁小亞為自己這種不道德的行為做辯解,她小心翼翼地蹲在窗台下,用食指沾口水在棉紙窗上穿個孔,單眼往屋內探看,雖然不是看得很清楚,但仍看得出一個黑衣人正和羅舵主在對談,而羅舵主似乎有些生氣地用手捶了下桌子,緊握的拳頭微滲出血。
黑衣人倨傲地冷笑: “你最好照我的話去做,否則不止你全家大小百餘口,還包括萬寶軒分舵數千條兄弟的性命全掌握在你的手中,你好自為之。 ”接著他狂傲地大笑,走出書房門,留下懊惱又愁苦的羅舵主。屋內頓時一陣寂然-
“誰?誰躲在窗台下? ”羅舵主突然發現周圍似乎有些詭異,疾喊一聲。
丁小亞知道自己被發現,無所謂地聳聳肩,站起身從窗台一躍進去,殊不知在另一個窗台下也有個傢伙正為有人自首而慶幸逃過一劫,悄悄竄走。
“是你!丁小兄弟。 ”羅雲在看清來人,微皺起眉頭道: “你那麼早就起床。 ”
“不對,你應該是問我有沒有聽到什麼不該聽的話。 ”丁小亞大方地坐在椅子上,自動為自己倒一杯茶喝。
羅雲負手而立,單手撫著山羊胡背對著她,望著窗外天色漸明,重重地嘆了一口氣: “你聽到什麼對我而言已經無所謂了,該來的總是要來。 “
“你手流血了! ”丁小亞起身走到他的身後,輕握起他放在身後的那雙大手掌,撕下衣袖,替他拭血包紮,然後抬起長長睫毛下的大眼睛,關心地問: “有什麼事不能解決,說出來也許我可以幫你。 ”
被丁小亞那雙澄澈靈眸一望,羅雲有些微怔,彷彿他可以對“他”毫無保留地坦白心中一切秘密似的。
任由她細心替他包紮好,羅雲不禁露出淡淡的笑容,只是笑中有苦,苦中含悲, “你的包紮功夫挺不錯,跟誰學的?看你的年紀應當跟我女兒差不了多少。 “
丁小亞被他親切的笑容所吸引,感覺就像爹親對子女的呵護,不禁也輕笑, “我老爹,可惜他已經不在世上了。 ”看見他微露出歉意時,她連忙開口繼續道: “你別感抱歉,我老爹常說生老病死乃人之常情,不必太去在意它,生即死之迄,死即生之時,有生有死,乃萬物自然之法則。 ”
“沒想到你小小年紀也懂得這一番大道理! ”羅雲露出慈祥的笑容,牽起她的手走到椅子上, “來,坐,跟羅大叔聊聊。 ”
丁小亞開心地坐在他身邊,話鋒一轉, “對了,你說你有個女兒,可是我來這些天怎麼都不見她人呢? ”
霎時,羅雲臉色微變,萬般無奈地嘆了一口氣: “她嫁人了!為了政治利益而嫁給她不愛的人,這都是我的錯,害得我兒子至今都不肯原諒我... ... “
丁小亞靜靜地聽他娓娓道來-
當朝權宦劉瑾收了一大堆義子以彌補他喪失生育能力之痛,而這些義子在他的豢養,寵溺之下,個個跋扈專橫,經常欺壓百姓,仗勢欺人。
而飛龍堡於京城華麗氣派的財勢-萬寶軒令人看了眼紅,因此得罪了他的其中一位義子劉豹的人。
羅雲抱著息事寧人的態度,任劉豹予取予求,當他的女兒不小心被劉豹看中,也只有忍痛嫁女,因此萬寶軒才能在京城屹立不搖,而且生意興隆,成為京城內最大最名貴的客棧,但好景不常,當劉豹喜新厭舊又納了妾之後,萬寶軒又成了劉豹的眼中釘了。
為此,他在不想驚動飛龍堡的情況下,不得已每個月都必須按時繳納為數不小的財富給劉豹,一半是為了飛龍堡在京城的地位,一半是為了避免自己的女兒吃苦,因為他相信只要有萬寶軒這個財庫在,劉豹還不至於對已形同打人冷宮的女兒加以施暴或凌辱的!
因為當初以為他好歹也是堂堂飛龍堡舵主,於是想以舵主之力自己解決此事,沒想到漏洞愈捅愈大,而劉豹就像個無底洞。
丁小亞聽完不禁緊皺眉頭, “你就任他這樣予取予求卻不思圖解決?為何不呈禀崔皓龍或者想辦法把你的女兒救出來? ”
“我試過!可是劉瑾建給劉豹的豪宅,牢不可破,而加上劉豹自身豢養一大堆打手在看管我女兒,我連見她一面都很困難,更何況救她逃走?而且劉豹是絕對不可能放人的,你想,我還能有什麼辦法? “羅雲撫著額際愁苦地道,話語中透露著無奈,愈顯得白髮是為煩惱而生, ”婁子都已經捅下,再禀告少堡主也無濟於事,而且我若暗中通報少堡主求援的話,劉豹會用反叛或找任何藉口來剷除飛龍堡的勢力,那我豈不是連累了飛龍堡。 “
看來情況相當糟!丁小亞有些發愁地撐著下巴嘆道: “這該如何是好呢?官字兩個口,怎麼說都是官有理,而我們這些江湖人的鄉野莽夫也只有逃命,對了,我差點忘了問你剛才那個黑衣人是... ... “
“劉豹的手下,他們這回要的東西是飛龍堡老堡主珍藏的龍鳳佩。 ”羅雲深吸了一口氣,搖頭嘆道: “這龍鳳佩是一對,據傳上面刻了一幅藏寶圖,但堡主向來不在乎那些錢財身外之物,因此也沒意思去尋寶,唉!也不知道劉豹是從哪傳來的消息,如今我又怎能對堡主提起呢? “
一提到龍鳳佩,丁小亞就愣住了,該... ...該不會是她身上這一塊吧?但在還沒有確定之前,她睜大眼睛遲疑地問: “羅舵主,你認識丁劍秋丁老前輩嗎? “
“認識!怎麼不認識,丁老和老堡主是好哥們,從小打到大,怎麼?小兄弟你也認識呀! ”
“嗯。 ”丁小亞靦腆一笑,指著自己的鼻子道, “我是他的小孩。 ”
“什麼!不可能! ”他的表情就跟飛龍堡內初見她的人表情一樣驚愕, “丁老只有一個女兒... ... ”
丁小亞尷尬地笑, “就是我啦!丁小亞。 ”
※ ※ ※
丁小亞趁著大夥午休之際偷偷溜出分舵,準備找崔皓龍請他幫羅雲這位老人家的忙,但她才走出分舵就迷了路,只好邊走邊問路,用她來京城時那樣烏龜走路找地標。
“好俊俏的小公子! ”
“不知是哪家的公子郎,是否有婚配? ”
“哎呀!你發春哪!都已經三十好幾的老女人,誰要? ”
“哎呀!你想到哪去,我是在為我女兒打算。 ”
一路行來這些婆婆媽媽的交頭接耳特別多,丁小亞一點也不引以為意,反而喜滋滋地朝那些三姑六婆微笑,沒辦法,她父母生得好,品質保證,幹嘛自謙!
走著,走著,一個晌午都過去了,黃昏時候,她連個城門石頭都沒看見,出門時的豪情壯志,不禁去了大半,心想:完了!這下真的迷路了,沒想到在山中是識途老馬,到城裡竟是英雄無用武之地!
正當了小亞有些心惶惶時,一個裝扮像乞丐的小男孩迎面而來,他淚眼婆娑的樣子好不令人心疼,但引起丁小亞叫喚他的原因卻不是因為同情心發作,而是... ...
“餵!小姑娘,好好的女孩幹嘛扮... ... ”
“小男孩”連忙奔回摀住了小亞的嘴巴,舉一隻食指在唇上道: “噓!小聲一點。 ”然後東張西望,幸好近黃昏,路人都行色匆匆欲在天黑之前趕回家,因此沒有人注意到她們,她這才放開擺在丁小亞嘴巴上的小手,撇撇嘴沒好氣地道: “唉!我輸了,沒想到易容術還是瞞不過你的法眼,真沒意思。 “小女孩無奈地攤攤手。
“你認識我嗎? ”丁小亞指著自己鼻子不可思議地叫,心裡不免覺得奇怪,怎麼全天下的人都認識她?而她卻對別人一無所知,她那麼有名嗎?瞧這小姑娘個子嬌小,大概不滿二八年華,恐怕她住進山里時,小姑娘仍是襁褓中的嬰兒呢!
“丁小亞嘛! ”小姑娘擦去臉上的污漬和泥巴,淡淡地說, “神醫丁劍秋之女。 ”
“你知道我是女的? ”這下換丁小亞東張西望,怕引人側目,幸好沒人注意,但轉回頭卻意外發現那小姑娘在抹去污痕後露出一張細緻雪白的臉靨吹彈可破,宛若玫瑰般嬌豔,連她都看癡了,在她見過的女孩中,皓雪已經是夠纖細柔美了,沒想到這小姑娘更是美得令人無法移開視線。
“妹妹,你真是美得令人屏息。 ”丁小亞由衷地讚歎。
“別叫我妹妹,我姓朱名玉,你可以連名帶姓的叫我。 ”小姑娘淡笑的表情散發懾人的威儀, “我還大你一歲呢! ”
“朱玉,你還沒告訴我你怎麼知道... ... ”
“曹汝兒說的,這是我跟他的賭注。 ”丁小亞話未間完就被截斷,小姑娘目光移向丁小亞背後道, “曹汝兒帶你的老公來了。 ”
“老公? ”什麼時候她多了個老公?鳳佩的下落還不明呢!丁小亞皺著眉,帶著疑惑回頭看,卻意外地看見崔皓龍,石風和一個她不認識的人往她這走來,她疑惑地轉過頭, “朱玉,你沒搞錯... ...咦!人呢? ”朱玉宛若一陣輕風在她面前無聲無息地消失了,而第三個人影在朱玉不見後也掉頭走了。
好厲害的輕功!不知為什麼直覺朱玉和曹汝兒似乎有些關聯?但... ...唉!自己的事都一團亂,哪有空管別人。丁小亞搖了搖頭,將注意移到崔皓龍身上。
崔皓龍遠遠望見了小亞一個人站在大街上自言自語,原來為她擔憂焦慮的心情全化為怒火, “丁小亞。 ”他忽地吼叫,嚇得路人紛紛走避,更嚇呆了石風。
反倒是丁小亞根本不引以為意地挖耳朵, “崔皓龍,你怎麼了? ”
石風被這石破天驚的一吼嚇得小生怕怕,他從未見過沉穩內斂的少堡主如此暴怒,他瞧著崔皓龍怒火沖天快步走向丁小亞那模樣,彷彿要吃人似的,不禁為了小亞捏一把冷汗道: “少堡主,別嚇壞... ... ”聲音結束在崔皓龍抱住丁小亞的那一剎那,他錯愕的張大嘴,口之大足以吞下一顆鴨蛋。
崔皓龍緊緊地擁抱著了小亞,平復心中那一股不安和慌亂,這小丫頭難道不能一天不闖禍嗎?打從第一眼見到她,他就知道他招惹不小的麻煩,但他卻心甘情願地接受她每一次下的戰書,因為他的心早在不知不覺中淪陷了。
尤其在他看穿她本性善良,刀子口豆腐心後,她的烏鴉嘴和說話不得體就變成一個小小的缺點,不過,這也不能算是缺點,因為情人眼中出西施就是這麼一回事,他眼中已經容不下其他奇珍異寶,他只要這一塊來自山林中的璞玉!
丁小亞被他抱得差一點透不過氣,便使勁地推開他,皺起眉道: “你發什麼神經,大街上兩個大男人摟摟抱抱成何體統! ”話雖這樣說,可她心臟卻撲通撲通地加速,連手掌心都直冒汗。
太怪異!這是什麼病?臉頰發燙,掌心潮濕,心臟律動快速,這是什麼病的症狀?她怎麼從來沒有碰過?老爹也沒提過這種病,莫非她生了怪病!丁小亞為自己的異常反應感到疑惑。
崔皓龍被她一推也回過神來,深吸了一口氣,平穩激盪翻騰的情緒,旋即又恢復冷靜自持的態度,口氣苛責地道: “你怎麼隨便到處亂跑,你知不知道這樣隻身一個人在大街上走是非常危險的,城市裡的人心險惡,可不比你住的山林。 “
又在教訓人了!丁小亞不理會他的嘮叨,望著他身後蹙眉地問: “咦!怎麼只有你們兩個人,羅飛呢?還有曹汝兒? ”
“你認識曹汝兒? ”聽著丁小亞口氣中充滿期待的喜悅,崔皓龍口氣微酸地道: “你都忘了我們,怎麼單單記起那個賊? ”
啊!這是那個不苟言笑的少堡主嗎?怎麼把神偷兄弟歸為一般小賊去了!石風吃驚得下巴差點掉到地上。
“他是賊嗎? ”丁小亞記得不是很清楚,只想見見那個神龍見首不見尾,來無影去無蹤,輕功比她高明,皓雪心中的那個黑衣蒙面客, “他在哪? ”
崔皓龍撇著嘴,雙手負在身後,側著身子,不願回答,尤其是瞧見她那麼興致勃勃地談論著一個男人,他十分不悅。
不管少堡主怎樣,亞亞可是他心疼的寶貝!於是石風好心地告訴她道: “他走了,他告訴我們你在這之後就跟羅飛回分舵去了。 ”
“啊- ”丁小亞惋惜地輕叫。
此刻崔皓龍那張臉已經燃起熊熊爐火,他不顧了小亞轉身就走,冷冷拋下旬: “石風,看來她不需要我們,我們走。 ”
丁小亞一頭霧水,指著他的背影問石風道: “他怎麼了? ”
“我也不知道! ”石風聳聳肩,不甚明了地苦笑,他也覺得奇怪,崔皓龍怎麼變了一個樣?脾氣晴時多雲偶陣雨,要是他老哥也在這兒,他老哥也許知道這是怎麼一回事。
在四萬寶軒的路上,丁小亞突然想到羅舵主的困難,於是她走到崔皓龍面前喚喚住他, “餵!有事想跟你談一談。 ”
“什麼事? ”崔皓龍維持冷冷的面孔。
“萬寶軒羅舵主的事。 ”
聞言,崔皓龍愣了一下,停下腳步,側過身盯著她, “你知道什麼? ”
“噢! ”崔皓龍瞇著眼,不知心裡要想什麼, “說下去。 ”
被他凌厲的眼神盯著,丁小亞覺得渾身不對勁,尤其是在經歷方才那一擁抱後,她感覺他的目光似乎可以穿透她心靈似的,為了避開他的目光,她垂下頭訥訥低道: “呃... ...他... ...羅舵主他女兒在劉豹手中,還有... ...他為顧及到萬寶軒和他兒子羅飛的聲譽,他不願兒子受他一時愚昧的牽連,導致萬寶軒之盛名毀在他們的手中,因此他瞞著兒子繼續納貢給劉豹,他並沒和宦官相勾結,這是真的。 “她說完後,還正經,嚴肅地再強調一次,因為崔皓龍面無表情,給他的感覺是:似乎他不太相信她的話!
這時石風噗哧笑了出來, “亞亞,我們沒有不相信你,這件事曹汝兒已經和我們說了,而他現在正要去幹一件轟轟烈烈的大事。 ”
“曹... ... ”丁小亞聽見他的名字就又雀躍地想問明他在哪以及信在哪,但又想到崔皓龍似乎不太喜歡聽到他的名字,旋即止住口,悄悄地打量崔皓龍臉上的表情,就見他仍是一張冷漠淡然的臉色。
哎呀!為什麼那麼在意他的喜怒哀樂?崔皓龍發脾氣,擺臉色關她何事?不管三七二十一,管崔皓龍怎樣,丁小亞噘著嘴,橫著眉,轉向石風,嚇得他心驚膽戰,以為自己不是說錯了話。
“餵!石風,你有沒有問曹汝兒他為什麼要偷信? ”
聞言,石風鬆了一口氣,原來是這檔子事,還以為什麼犯天條的大事呢?他在心中竊笑:不是你想偷嗎?而口裡卻道: “他本來是想向少堡主借一樣東西的,可是這東西少堡主從不離身,所以他不好意思開口借,只好偷信來交換,其實只要他說一聲,少堡主豈... ... “
“石風! ”崔皓龍斜脫他一眼,冷冷道: “你的廢話愈來愈多了。 ”
“是什麼東西? ”丁小亞十分好奇地問,到底是什麼東西讓曹汝兒借不到需要用偷,而崔皓龍又如此看重從不離身?
石風捂著嘴,搖搖頭不敢答話,猛使眼色膘著一旁冷酷的崔皓龍。
丁小亞望著崔皓龍冷冽木然的表情,什麼大問號,小問號都吞回肚子裡,真是的!沒事板那麼一張臭臉幹嘛!不知為什麼她挺懷念在深山中那一個月的生活,他至少有說有笑,她寧願他傻笑,發噱,狂笑,微笑... ...就是不喜歡他淡笑,冷笑!
當他們一行人回到萬寶軒,看到一幕感人肺腑,親子倫理大喜劇正在上演,而那位曹汝兒依舊不見蹤影。
羅飛單膝跪在羅舵主面前仟悔道: “爹!原諒孩兒不孝,孩兒一直不知爹為我們大家吃了那麼多苦,到現在我才明白妹妹和您的犧牲有多大,若非曹汝兒點醒我,我恐怕還一直冤枉您。 “
羅雲含笑地攙起羅飛道: “過去的就讓它過去,你仍然是為父的好兒子,你看,萬寶軒交到你手中治理得不是比我當權時還興盛,生意昌隆。 ”
羅飛起身,拭去眼眶中的淚水道: “若不是爹爹在背後打點一切,恐怕萬寶軒早被官府給查封了,哪容得孩兒一展鴻圖,施展抱負。 ”
崔皓龍實在不願打斷這段感人的父子親情告自,但飛龍堡裡的事正催著他上路,於是出聲輕咳,引起他們的注意, “羅舵主,羅飛,恭喜你們父子能澄清誤會,羅飛,以後要好好孝順父親,還有... ... “他從脖子上解下一塊紅色透明的圓形物遞給羅舵主又遭: ”這是鳳佩,我已經不再需要了,因為... ... “他頓了下,眼神源向一旁怔住的丁小亞後,才繼續說: ”就送給你們,曹汝兒會將它妥善處理好的,你們可以信任那個混球。 “說到這,他的口氣泛著酸。
丁小亞看著崔皓龍手中的鳳佩,震驚地差一點暫停呼吸,大腦有十盞茶的時間不能思考。這麼說來他... ...他就是她的未婚夫!她不知心中是喜是悲,只覺得這未免太離譜了,她爹說什麼跟他了結以報... ...結果仇人卻變未婚夫,這不可能!她不相信,直覺地叫: “餵!那玉佩是不是你撿到的,還是你偷來的? “
羅飛被她這驚世駭俗的話嚇著,這了姑娘對少堡主未免太不敬,而石風,少堡主也實在是肚量太好!所以沒說什麼話,他本想出口指責的,卻見他爹朝他使個眼神,示意他“別插嘴,一切有為父在。 ”
羅舵主撫著山羊胡笑道: “丁姑娘,這裡有封信是你爹要你交給少堡主的,你看是不是? ”他邊說邊從懷中掏出一封信函。
丁小亞驚喜得連忙接過來道: “是的,但不知怎麼會在羅舵主這? ”
羅雲頷首地走到她面前,意味深重地笑, “是曹汝兒交給我,我雖然沒有拆閱,但我想你心中所有疑問的答案一定都在信上。 ”丁小亞被羅舵主瞧得不好意思靦腆地笑, “你要可以,但曹汝兒說要你身上的龍佩來交換。 ”
此話一出,石風和羅飛都一臉不可置信地眼珠子快掉出來。
龍鳳佩本一對,那麼... ...哎呀!這下全世界都知道她是誰的老婆了!生平第一次,丁小亞臉紅到腳底,竄上髮梢,紅似一根瘦長的朝天椒。
為了解開心中謎題,也為了替羅舵主解決難題,丁小亞將戴了十九年的龍佩交於羅雲,雖然不知道曹汝兒會如何使用它們做一番轟轟烈烈的大事,但她相信他一定可以幫助萬寶軒,幫助羅雲。
※ ※ ※
走在歸堡的路途上,丁小亞一言不發,沉默地跟著他們。
經歷了那麼多是是非非及自以為是的恩怨情仇,到頭來都是一場誤會,都怪她爹說個遺言也不一句說完,還留個話尾讓人隨便猜,要跟崔皓龍了結一場婚約以報兄弟手足之情就明講,幹嘛留個伏筆,讓人產生誤解,還拿劍動武,下毒來報仇,恩愛變仇這中間差個十萬八千里!簡直是一字之誤害死人不償命!
害得她跟他無仇也變有仇,早知道早把龍鳳佩拿出來事情不就早解決了!不過,雖然龍鳳佩是一對,但這並不能代表她就願意跟他了結一場上一輩的口頭婚約,因為那是他們說的,並非她的意願,所以... ...
丁小亞忽然打破沉寂的氣氛,抬起頭叫: “崔皓龍,我... ... ”猛地瞧見四周的崖壁是人工雕鑿的洞穴,而且每隔三尺就鑲嵌一盞琉璃燈架閃耀著光芒,照亮陰暗的穴道,她赫然被這婉蜒曲折的洞穴給吸引了,完全忘了該和他討論婚姻大事,她驚訝地問: “這是哪? ”
石風轉過頭朝她咧嘴一笑道: “走了半天,你還不知道走到哪裡?這是秘道,飛龍堡的地下秘道供逃難和秘密進出之用,上回那個扮黑衣人的神偷曹汝兒,就是由這進出飛龍堡,所以你追到後花園才會追丟。 “
一提到曹汝兒,崔皓龍馬上就打翻醋桶,冷冷地道: “石風,你的話愈來愈多,你還沒學到教訓。 ”他意指上一回被問得啞口無言的事。
“那不同!這回亞亞將是我們未來少堡主夫人,給她知道又有什麼關係。 ”
“誰我要當少堡主夫人? ”丁小亞齜牙咧嘴地皺眉瞪視著石風, “你說清楚。 ”
石風被她一瞪之下,神色尷尬地笑, “龍鳳佩本是一對,何況又是父母之命。 ”
“父母之命又如何?只要我不願意,誰敢強迫本姑娘。 ”丁小亞挑高眉說,想當她的丈夫,再等幾年吧!而且若崔皓龍逼婚,她就來個逃婚,天地這麼大,還怕沒她容身之地。
崔皓龍這會兒倒沒有出言抗議,反而淡笑地回應, “沒錯,若非你情我願,這個婚不結也罷。 ”
丁小亞不知道是訝異於他那種淡漠疏離的笑容,還是受到他無情的口吻刺激,在她深層的內心竟感到一股微微的失落感和一股針扎般的刺痛,但她最後認為這是被他抱過後產生的怪病所引發的症狀。
※ ※ ※
待在飛龍堡不過短短半年,卻發生那麼令人發噱的誤會,讓丁小亞回想起來不是想笑就是想哭。
一場莫名的仇恨,誤會使她對崔皓龍沒好感,總是惡言相向,但他也都好脾氣地接受,除了毒錯皓雪那一次,而如今變成了冤家,他反而對她疏遠冷漠了,彷彿當她只是飛龍堡一般客人招待!
由於堡裡上上下下正為了下個月初八老堡主的壽誕做準備,於是她就成了置身事外的閒人,只有一個人孤單地坐在梅院的涼亭中飲茶吃蜜餞-羅飛贈送八大桶給她說是當她新婚的賀禮!哼,八字都還沒一撇呢!不過,婚結不結都無所謂,可不能餓著自己肚皮。
“姐姐! ”
一聲清脆的呼喚叫回了小亞的魂“ ,是你呀!皓雪。 ”她側過頭朝崔皓雪招招手, “過來一起坐著吃我的喜糖。 ”
真虧她說得出來!皓雪掩口噗哧一笑。
說有多優雅就有多優雅!一襲白色羽裳襯托皓雪的柔美,動作神韻都顯示皓雪是位受過良好教養的名門閨秀,哪像她現在仍習慣穿男裝,動作粗野如莽夫!不比也罷,人比人氣死人!
瞧皓雪坐下後盯著茶有些遲疑,丁小亞輕笑地往上空拋了一個蜜餞,下來正中她口裡,然後不文雅地吐出果核在桌面上。
“放心!沒毒!既無仇就不會無聊去找毒物,你知道那有多累人,尤其是在這個乾燥岩石砌成的山堡,雜草不生,烏龜不上山,鳥不下蛋的地方,那簡直是自找罪受,真佩服江湖那些使毒,役毒之人,找個毒物對他們而言簡直是家常便飯! “
皓雪聞言淡淡一笑, “但他們解毒的功夫一定沒你行。 ”
“客氣!客氣。 ”嘴巴這樣說,丁小亞的態度可一點也不客氣,說完又連續拋了三顆蜜棗,落下正中血盆大口,吐出果核後才問: “對了,你找我有什麼事? “
皓雪想了一下,輕啜一口茶,然後有些羞澀地問: “聽說你上京城玩,我好羨慕你喔! ”
丁小亞毫不避諱地,直勾勾看著她眼神中那抹喜色,心下明白地笑說: “有話直說,何必拐彎抹角,你想問的是曹汝兒是嗎? ”
“哎呀! ”皓雪細緻的粉頰泛起紅雲,她低垂下頭,輕聲地羞道: “姐姐,你別笑人家,可不可以說給... ... ”
“可以!怎麼不可以! ”丁小亞拍拍胸脯爽朗地道: “只可惜我也只是聞其名不見其人。 ”
“啊- ”皓雪眼神中不掩失望之色。
丁小亞瞧她那一副患得患失的模樣,心下也有個底,因此乾笑了兩聲, “你別煩惱,你爹親壽誕之日,他會登門拜訪,到時一償皓雪姑娘的相思之苦。 “
“姐姐,你又捉弄人家了! ”沒好氣地斜睨了一眼丁小亞那壞壞的笑容,皓雪站起來掩飾心中的喜悅,嗅道: “我要回去了。 ”再瞧了小亞依舊是賊笑,於是她嬌羞地蹬蓮足離去,留下身後那一陣狂笑。
真是羞死人了!早知道就不該來問了小亞,她只會取笑人!皓雪邊走邊嬌嗔地想道。
二八花樣年華正是談戀愛,愛做夢的年紀,曾幾何時她已經忘了自己也是個愛做夢的小女孩,啊哈!好像是老爹臥病在榻之後,她就以男孩子的外表,德行生活,幾乎忘了自己對未來也有過憧憬!
想到未來,丁小亞腦海中閃過一張熟悉酷臉-崔皓龍,唉呀!怎麼會想起這個與她生命沒有交集的大少爺?她和他的生活習性截然不同,一個是山林中自然成長;一個則是在堡內加壓粹煉,兩人之間格格不人,根本不可能有未來可言!
可是為何會不期然想起他呢?
第一次,丁小亞對自己產生迷惘... ...
第六章
他們天生本就是一對冤家,偏偏了小亞那個小腦袋仍沒開竅,說她聰明卻又迷糊,遲鈍,讓他對她產生束手無策的無力感!崔皓龍坐在書桌前將今日的賬冊剛閱完,偷閒半盞茶的時間,癱在椅背上。
突地,一陣敲門聲,他知道又有事要忙了,於是深吸了一口氣提振精神後才道: “進來。 ”
石雲抱著一疊厚重的藍色封皮的書冊走了進來,淡笑道: “皓龍,看你好像還滿閒的嘛! ”
崔皓龍冷冷瞪他一眼, “把你的好心情給收起來,否則我會把你那兩排閃亮的白牙給打掉。 ”瞧了一眼他手中書冊,他不禁撫著額際嘆道: “這回又是什麼? ”
“各分舵這個月的收支營運情況。 ”石雲邊說邊把那一疊書冊重重地放在崔皓龍的桌上, “別一副要上吊的模樣,我記得你以前總是任勞任怨,埋頭苦幹。 “
“是喔! ”崔皓龍沒好氣地翻了一個大白眼, “做牛做馬讓你們兩兄弟逍遙,現在的我只是想通了,放著你們這對哥倆好,閒著沒事總是一張嘴說不停。 “
“那是石風,與我無關。 ”石雲搖著羽扇輕笑。
“兩個都一樣。 ”崔皓龍冷哼了一聲,指著他桌上那疊書冊, “如果你不想上教場操兵,就把這一疊書冊抱回你書房。 ”
石雲聞言,連忙退至門邊,搖著沒拿扇那隻手的食指戲謔道: “我可不希望還沒到三十歲就面臨白髮蒼蒼,齒牙動搖!像我這麼玉樹臨風的男子可不願和你一樣,大叔。 “說完他即時閃至門外,躲避崔皓龍丟過來的整疊書冊。
石雲這傢伙愈來愈膽大包天,說話也愈來愈沒分寸,簡直不把他這少堡主看在眼裡,這要怪都要怪了小亞這小女人,都是她害得他在眾兄弟面前威嚴形象全失,而石風那張愛宣揚他偉大的醜事的嘴也是一大罪“口” !
這教他以後如何能以沉穩冷漠的威儀懾人?哎!真不知道前輩子欠了她什麼債要她今生成為他的冤家!想到這,崔皓龍不禁嘆了口氣。
光審閱飛龍堡一日的收支營運就花了崔皓龍一個上午的時間,下午的時候他又去教場巡視飛龍堡子弟兵操練的情形,也陪著他們練功,晚上的時候還與石雲,石風,海無量商議大事,趁著夜深人靜自修。
一陣敲門聲使他從書堆中抬起頭,心想:這麼晚了還有人沒睡?
“進來。 ”在看清來人之後,他嘲弄地挑眉道: “真稀奇,這麼晚了有事嗎? ”
丁小亞咕噥地端著一盅冰糖燕窩,重重地放在他的書桌上, “一定要有事才能來你書房?喏!給你提振精神的。 ”
“哈! ”崔皓龍不以為然地挑眉,心有餘悸地指著那一盅燕窩, “你有那麼好心? ”
“喝不喝隨便你。 ”丁小亞背過身,噘起嘴道, “放心!我跟你無冤無仇不會再下毒害你了。 ”
崔皓龍明了這是她的心意,於是捧起一盅細細品嚐了一口, “不錯!若是你的心腸跟你的手藝一樣好那就好了。 ”
“是!我的心腸比蛇蠍還毒! ”丁小亞轉回身,皮笑肉不笑,一副笑裡藏刀的模樣, “所以我放了一點瀉藥。 ”
噗!崔皓龍聞言,連忙把剛吞下的湯汁全吐出來,一個不小心還噎到,他邊捶著胸口邊叫: “餵!你... ... ”
“放心!無毒無宣戰,我什麼也沒放。 ”丁小亞連忙替他拍背順氣沒好氣地道: “誰教你大驚小怪,活該! ”
崔皓龍此刻真佩服他自己,竟然還能鎮靜地坐在位子上,而不是掐死她!他旋即將那一盅令人垂涎的冰糖燕窩推開,深邃銳利的眼神盯著她。
“無事不登三寶殿,有話直說吧! ”
“呃... ... ”丁小亞坐在書桌上不規矩地晃動著兩隻短腿,垂著頭在玩手指頭,不好意思看他, “呃... ...你發誓我說了你絕不會發脾氣,也不可以對我兇,對我吼! “
得到他的首肯後,丁小亞扭動手指頭,遲疑了一會兒才怯怯地問: “呃... ...我們是朋友吧? ”
“嗯! ”這小丫頭又在打什麼鬼主意!莫非... ...不待她把話說完,他用力拍了下桌子站起身,橫眉豎眼吼道: “不!我不答應。 ”
丁小亞被他這突如其來的舉動,嚇得差一點摔下桌子,她兩隻小手抓緊桌緣,沒好氣地叫: “你幹嘛!叫那麼大聲,我話又還沒說完。 ” “
崔皓龍冷冷地逼視她, “你的意思不是要解除婚約?這件事我是絕不會答應。 ” “
丁小亞被他的傾身逼近弄得很不舒服,身子連忙往後移,臉上尷尬地笑道: “呃... ...既然你都猜到了,那我也沒什麼話好說。 ”然後她怯生生地盯著他那面無表情。冷靜得駭人的臉, “你說你... ... ”
崔皓龍將身子傾到距她不到一寸的距離,雙手撐在她身旁的書桌上,臉上則是冰冷疏離的表情,兩顆眼珠子則深邃得宛若子夜般高深莫測,口裡冷笑地接下她的話尾: “我不發脾氣,不兇你,不吼你。 ”瞧她一副膽怯卻仍裝作鎮定的表情,不知為何,他心頭閃過一個捉弄她的念頭,原有的冷笑瞬時轉換成邪邪地笑, “可是我已經氣過頭了,你說該怎麼辦? ”
“你不可以打我! ”丁小亞誤以為崔皓龍要跟她老爹小時候打她屁股一樣,於是眼睛閉得緊緊的,口裡直嚷著: “你不可以打我!我跟你無冤無仇,只不過下幾次毒。找你打幾次架,要你解個... ... “
瞬間,聲音停頓,她的嘴已被兩片溫熱的唇瓣緊緊堵住,濕潮的舌頭不斷地在她嘴裡攪動,濃郁的男性氣息不斷襲擊她全身上下的感官,彷彿帶電似的... ...
丁小亞被電得全身酥麻,手腳發軟,只是愣愣地任憑他的吻在她的臉頰,鼻尖,紅唇上細碎地落下,直到他的魔掌由桌面移到她的腰她的臀部,她這才驚醒使勁推開他,旋即一個五爪印甩了過去。
“啪”一聲,清脆響亮的聲音劃破夜空,打醒了沉醉中的崔皓龍,他愣愣地摸著五爪印的面頰,有些生氣地怒視她,旋即又想到自己乾了什麼好事,便將怒氣化為喜悅,坐回位子上戲謔地笑道: “你還太青澀了!一點反應都沒有... ... ”
接著第二巴掌又要落下,崔皓龍及時將手握住,臉上壞壞地笑,目光瞟向她身後門外漸露的曙光,已經卯時了,看來這一晚被她這一擾又沒辦法好好休憩!
“天亮了,如果有人看見你這個樣子從我書房出去... ... ”
崔皓龍話未說完,丁小亞就馬上掙開他的手,慌張得模樣宛若踩到炸彈似地跳下桌,急忙衝出他房裡。
崔皓龍笑得像小人得志,他要定她了!
※ ※ ※
哎呀!事情怎麼會演變到這種地步?明明是大大方方地找他談判,如今卻要偷偷摸摸地溜回房,一路上還東張酉望深怕被人瞧見... ...
“亞亞,你鬼鬼祟祟地幹嘛? ”
石風的大嗓門在她背後響起,令她嚇了一跳,連忙轉過身,裝作若無其事的模樣。
“哎呀!你的臉怎麼那麼紅... ... ”
他話未說完,丁小亞即反射性地撫著雙頰,以掩飾燒燙,紅熱的臉蛋,她勉強扯動嘴角皮笑肉不笑地道: “沒事,剛起床,所以臉才會紅紅的。 “這個解釋令她自己非常滿意,於是她放下手,十只手指交錯著搖晃。
“喔!可是這裡是東廂房耶,你的房間不是在西廂? ”石風依舊好奇地追問。
“啊... ...呃... ...我剛剛去跑步練功。 ”丁小亞連忙換個藉口,希望能讓石風相信,並且趕快脫身。
“但... ...跑步應該到教練場才對呀。 ”石風皺著眉道, “這裡地方那麼小... ... ” “
“我練輕功,是!輕功,好久沒練了。 ”丁小亞趕忙又換了一個藉口,心裡直恨石風這張嘴怎麼說不完。
石風恍然大悟地叫: “輕功喔!聽說丁家輕功名列江湖前十名,可否... ... ”
“石風。 ”石雲喊了聲,從容不迫地朝他們走過來,眼神帶笑意地盯著紅潮未退的丁小亞,若有所思,彷彿看透了什麼,但口裡只是笑道; “亞亞,你起得真早,還起來練功,真難得! “那種詭異的笑容令丁小亞不寒而栗,不過,他很快地轉開話題, ”石風,我們去找崔皓龍,今天又有得忙了。 “說完,他用羽扇遮掩打哈欠的嘴,轉身就走,而石風也快步跟上去。
正當了小亞慶幸逃過被逼問的下場,遠遠離去的石雲卻拋來一句促狹的話: “以後別跟崔皓龍練口-功練得太晚,會傷身的! ”
聞言,丁小亞渾身上下宛若著火般,由腳底竄升到髮梢,心中遲疑著:石雲怎麼看出來的?
她反射性地噘起嘴,才發現嘴唇有些腫腫的,完了!她一生的清白全毀了!
※ ※ ※
近來幾天,飛龍堡上上下下都非常忙碌,原因是一個非常重量級的人物-老堡主崔易要回來了,據分舵傳書回來好消息,同行的人還有石天問,曹江及去迎接的海無量;而了小亞則躲在房裡不敢出房門,每天都在照鏡子。
“小姐,冰水來了。 ”阿菊捧著一盆水進房門。
“擱著!阿菊,我問你我嘴巴還有沒有腫腫的? ”丁小亞回頭詢問阿菊。
“小姐,你這問題問了我好幾次了,沒有。 ”阿菊不知道她到底是怎麼回事,總是問些奇怪的問題, “若沒別的事,奴婢先告退了。 ”
丁小亞揮揮手道: “好,你去忙你的。 ”雖然阿菊這樣說,但丁小亞總還是覺得不對勁,回想起那一個火辣辣的吻,她的胸口就撲通撲通地跳個不停。連帶的覺得唇瓣紅腫腫地惹人注意,所以她不願被人看見她羞紅的模樣,才會連續幾天躲在房裡冰敷消腫。
唉!看來這次她是病得不輕!
突地,一聲清脆吟亮的嗓音伴隨著敲門聲打斷丁小亞的沉思。
“姐姐,我是皓雪,可以進來嗎? ”
丁小亞連忙將毛巾沾濕抹一下臉,退了紅熱,然後才跑過去開門, “皓雪,有事嗎? ”
皓雪牽起一襲雪白羽裳,小心翼翼地跨過門檻,抬起長長睫毛下的黑眸, “姐姐,我... ...咦!你的臉怎麼那麼紅,是不是發燒了? ”
聞言,丁小亞立即反射性地撫著臉頰,明明冰冰的,怎麼還會紅?但旋即想到這也許是怪病的徵兆,便無奈地放下手,坐到圓桌旁的椅子上,趴在桌上嘆道: “沒有發燒,可是卻生了一種怪病。 ”
“什麼病?姐姐不是神醫? ”皓雪優雅地坐下。
“神醫是我老爹,不是我。 ”丁小亞噘著嘴,神情可憐又疲憊地道, “這種怪病困擾了我好久,發作的時候全身像著火似的,手心冒汗,腳底發熱,心口快速跳動,嚴重的時候還會手腳發軟,頭暈,腦袋一片空白。 “她說得是她每次和崔皓龍在一起的症狀。
昭雪聽她這麼一說,有些被嚇到,她捂著胸口, “那麼嚴重!要不要請個大夫給你... ... ”
“我自己就是大夫了。 ”丁小亞指著自己鼻子無奈地道, “不過,還算好,不常發作就是了,對了!你找我有什麼事? ”
皓雪被她這坦率直接的一問,反而不好意思地垂下頭訥訥道: “過幾天就是爹的壽誕,我... ...我想請姐姐幫個忙。 ”
“什麼忙?總不會要我替你這位乖女兒準備壽禮吧? ”丁小亞直接地道,這是她個性使然,說話不懂得修飾。
“不,不是的。 ”昭雪急忙想解釋。
“我知道!我跟你開玩笑的。 ”丁小亞單手撐起下巴,作了個深呼吸才問: “說吧! ”
皓雪白皙的臉蛋上頓時浮現淡淡的紅暈,遲疑了一會兒,她才道: “那天... ...那天曹大叔會來,有個人他也會來。 ”
“你說得是曹汝兒吧? ”丁小亞壞壞地一笑,直接點破。
皓雪一聽到這個名字頭垂得更低了,臉頰羞紅得宛若晚霞般艷麗,令人心醉神往,她嗔道: “姐姐。 ”
“好!好!我不笑你。 ”丁小亞心裡也想會一會這一位只聞其名不見其人的神偷曹汝兒,於是轉口問道: “你要我怎麼幫你? “
※ ※ ※
在黃沙滾滾,飛石崖壁,不見一點綠,甚至黃幹乾草也生不出的一望無際的沙地上,站滿了肌肉結實,袒胸露背的數千雄兵,個個頂著大太陽,汗若雨下地勤奮鍛煉胸肌,背肌,臂肌,腹肌... ...期待有一天也能成為武林高手。
在教練場正中央有一個較高的平台,上有一涼亭式的遮棚,遮棚內有四張小圓椅圍著一張圓桌。
石雲正持羽扇優雅地邊搖扇品茗,邊與另一位身穿白色盔甲,身材魁梧的大漢悠哉地在下棋。
“沙將軍,這次新兵的身材都不錯。 ”不知情的人還以為他們在討論選美男大會。
這位白袍大漢正是總教頭沙將軍,他是一個剛正不阿,一絲不苟的人,他一邊專心下棋一邊道: “身材好,體格壯碩,並不能代表什麼,說不定被敵人一拳就打得滿地找牙。 “
石雲下一顆白子,才淡笑道: “這倒也是!難怪少堡主會盯得那麼緊。 ”說完,他抬眼往沙將軍身後一瞧, “說曹操曹操就到。 ”
聞言,沙將軍連忙站起,轉過身作一揖, “少堡主。 ”雖然他們之間感情比親兄弟還親,但禮不可廢是他堅持的信念。
“沙將軍,別客氣,坐。 ”崔皓龍邊走上前邊說,斜睨了一眼還坐在圓椅上的石雲,沒好氣地道: “你還真優閒哪!叫你來教練場帶新兵,你卻來這喝茶,下棋,真享受。 “
石雲淡淡一笑, “有沙將軍在,我只有做個閒人了。 ”
沙將軍威猛方正的臉上竟浮上兩朵紅雲,他不習慣被人稱讚,為了掩飾羞澀,他連忙站起身,作一揖道: “少堡主,我去巡視他們操練的情形。 ”說完,他步出涼亭,提氣一躍,展輕功,兩三下就到了兩千雄兵的正中央。
見狀,他身後那兩位閒著沒事的傢伙直鼓掌叫好,害得沙將軍更“歹勢”回頭,一本正經地操兵。
崔皓龍見沙將軍正認真地工作,也忙不迭地將話題轉到工作上, “石風昨天清晨已去迎接各位大叔和我爹了,你這邊情形怎樣? ” “
“放心,一切在控制之下,大壽當天絕不會有人吃飽沒事,自找死路前來鬧事的。 ”石雲從容不迫地飲了一口茶道, “倒是亞亞,我可不敢保證她那天會做出什麼驚天動地的大事! “
崔皓龍挑起眉道, “會嗎?誤會不是都已經澄清了! ”
石雲曖昧地膘他一眼, “就是澄清了之後才令人擔心。 ”然後他故作姿態的重重嘆了一大口氣, “我怕她跟老堡主提起解除婚約的事... ... ” “
“我不答應! ”石雲話未說完,崔皓龍就用力擊拍桌子站起身,緊鎖眉際,彷彿別人欠了他百萬兩銀兩似的。
“別激動,坐下喝口茶退火。 ”石雲替他斟一杯茶,心中卻笑得腸子快打結,原來他脾氣挺大,不似外表沉穩內斂,隨便一,兩句話,就可以讓他暴跳如雷!他強忍住笑意,閒適地品茗道: “我話都還沒說完呢!嗯,好茶! ”
崔皓龍一大口咕嚕將茶喝光,然後重重地放下杯子,還好杯子是鐵做的-耐摔, “說吧!別吞吞吐吐的。 ”
石雲好笑地打量眼前這位好兄弟,以前他是過於老氣橫秋,待人冷淡多禮卻嫌親切不足;而自從認識了常常不按牌理出牌,脾氣古怪的丁小亞後,就變得易感多情,喜怒形於色,只要一提到有關丁小亞的事,他就像一隻脾氣爆烈的公牛,常嚇得下屬不知所措,不過,大夥都很高興這改變,因為他們的少堡主總算有點人性的感覺!
石雲故意挑弄,撩撥崔皓龍的脾氣,考驗他的耐性,緩緩地放下杯子,又慢吞吞地斟了兩杯茶,當崔皓龍按捺不住時,他才重重嘆口氣,放下茶壺, “哎!若亞亞跟老堡主提解除婚約的事... ... ”
“這我知道!我是問你該怎麼辦?如何阻止她? ”崔皓龍非常不耐煩地打斷石雲的話。
石雲快憋笑憋到胃痛了,他用羽扇拍拍肚皮消消笑意,另一手舉起杯優雅地品茗, “別急嘛!你一直打斷我的話教我怎麼說? ”
瞧崔皓龍那一副欲言又止,莫可奈何的懊惱樣,石雲決定看在多年兄弟情分-他任勞任怨,做牛做馬,讓石家兄弟優哉享清福那麼久,於是清清喉嚨道: “其實亞亞人不錯,你可以跟她商量幫個忙,在老堡主面前作個戲,其他的事等老堡主離堡去閒雲野鶴之後再作打算。 ”
聞言,崔皓龍愈想愈覺得不太對勁,咕噥地道: “真有那麼簡單?那要是我爹離開後,她以她曾幫我作戲來要挾我解除婚約,那可怎麼辦? ”一想到這,他又用力拍了下桌子緊皺眉頭, “不行!若事後還是得以解婚收場,那倒不如事前我把她鎖在梅院中,不讓她出來,對!就這樣辦。 ”說完,他就匆匆忙忙地轉身離去,留下怔著的石雲。
石雲想起身喚回匆促離去的崔皓龍,但已來不及了,只能將伸出的手頹然收回,心想:怎麼一向思想恢宏,考慮縝密,沉穩內斂的崔皓龍遇到感情的事就變得如此魯莽急躁,考慮欠週?唉!這下他若真的把亞亞關起來,那事情就真的麻煩了!
※ ※ ※
名門閨秀,就是只能躲在門後或自己閨房中的閨女,在未嫁人之前,除了親人,朋友以外,別的男子都不能見,連傳書信也不行,因為那是不合三從四德,閨女教條的!
幸好她不是閨秀,至於名門-她爹是大大有名的神醫,所以她稱得上是名門之後,只不過躲在門後偷窺心儀男子這事她做不來,她通常都是大大方方地推門進去直接和那名男子聊天,就像她跟崔皓龍... ...
哎呀!怎麼又想起他來了!每次一想到他就想到那一夜,那一幕,她臉上就不知不覺地燥熱起來,看來這怪病生得不輕!
以前跟他打打殺殺,毒來毒去都不覺得有什麼不對勁,親密的肌膚接觸是再所難免,可是她認為報仇嘛,是理所當然,所以沒關係。
但如今仇解了,倒是婚... ...他就是要和她共度一生的枕邊人,一想到她和他必須躲在紅紗帳裡圓房,丁小亞就覺得全身不舒服,一股熱流由頭頂竄至腳掌,又開始冒汗了!
為了醫治這種怪病,最好的方法就是和崔皓龍隔離,所以首要的一件事就是解除婚約!而與他商量倒不如和他爹商量來得好,因為她一見到他,她難保不會再發病,但跟他爹說,他爹的命令他總不能不聽吧!
想到這丁小亞唇角泛起一抹笑意,不過,在這之前,她要想辦法幫幫皓雪與曹汝兒,算是對她毒錯人的補償。
正當了小亞想好了計劃,決定去準備時,她用力拉門,可是門竟然拉不開,用推,用撞的,門依舊緊合著。
透過門上紙糊的窗孔中看見門上竟然有一個巴掌大的鎖頭,她大聲驚叫: “是誰,是誰鎖的? ”
在沒人回應的情況下,她又去推窗子,可惜每一扇窗戶都上了鎖了。
她愈想愈氣,便疾聲嘶喊: “到底是誰幹的好事,快來人哪! ”
她試圖用力碰撞著門窗,對門外喊叫: “阿菊,阿菊,快來放我出去。 ”
正當她喊到沒力氣時,一臉羞怯的阿菊才緩緩出現,她一臉歉意地道: “小姐,對不起!這是少堡主的意思。 ”
“什麼! ”丁小亞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珠子尖叫, “是那個混蛋傢伙。 ”
阿菊被她的吼叫聲嚇得退後一步,訥訥地道: “不是混蛋傢伙,是少堡主的命令。 ”
“我管他誰的命令,快放我出去。 ”
“很抱歉! ”阿菊愧疚地悄悄退後,深怕了小亞發脾氣,火大之餘把屋子給拆了或衝出來掐死她,因為此刻丁小亞就像一隻猛獅被困在獸欄裡。一放出來難保不抓人來出氣,而她自然是首當其衝。
看來這幾天先避避風頭,盡量別靠近梅院算了!阿菊小心翼翼地道: “奴婢不能作主,不過,少堡主說三餐他會親自送來,小姐,你有什麼怨言到時再向他發洩,奴婢告退。 “然後她像逃命似的跑走,留下乒乓的木門撞擊聲和丁小亞的嘶吼聲。
這些聲音連隔壁的竹院都聽得到。
“阿香,好像有野獸在嚎叫? ”
“小姐,你別嚇人,飛龍堡哪來的野獸?你大概是聽錯了吧! ”
“也許。 ”皓雪輕輕地頷首,此刻她的心思全放在她爹壽誕時,她能否與曹汝兒見面的事上。
第七章
喜氣洋洋的熱鬧氣氛籠罩著飛龍堡。
為了迎接不辭辛苦遠道而來的賓客,再來閣辦了連續三天的流水席,而老堡主一行人也被耽擱在山下與再來閣的賓客們一一致謝,直到他的壽誕日第二天,他才有空上山與幾位老朋友們敘敘舊,也順便審視一下飛龍堡是否一如往昔的風貌。
飛龍堡外的千層梯可媲美少林寺大雄寶殿前的階梯,這是他用一血一汗所換來的,飛龍堡中每一磚一瓦都留著七飛龍胼手胝足的奮鬥史,只可惜丁劍秋不在了!這件事是石風前來迎接他時就已經先透露了,剛開始他頗不能接受這惡耗,不過,想了想,生老病死乃自然之道,他又何不看開些呢!
正當崔毅望著高聳入雲霄的石梯在冥想之際,一聲輕喚使他轉過頭。
“曹老,天還沒亮呢!怎麼那麼早?是不是有什麼事? ”崔毅向來人打了聲招呼。
一個細瘦,矮小,滿頭銀絲。留著一髯白鬍子,目光炯炯有神的中年男子朝他走了過來,身手輕巧靈敏,宛若輕風劃過地上塵土,不留痕跡。無聲無息,但老朋友相處久了,早習慣曹江這種喜歡神出鬼沒地嚇人,也就不引以為意了。
曹江和丁劍秋是七飛龍中的活寶,丁劍秋的醫術高明,名列江湖三大神醫之首,可是個性古怪,往往一個病不是很重的人被他一醫,沒病也會變成有病,他以整人為樂,與偷偷摸摸,嚇人為業的曹江並列江湖二怪!
如今丁劍秋逝去,他的醫術恐怕是後繼無人了,雖然他畢生的醫術全傾囊授予他女兒,但他女兒又能學到多少呢?若能及他三分皮毛就稱慶幸了!想想他脾氣古怪,他女兒大概也會受他影響,說不定,一看他那本醫術大全不順眼,就來個離家出走或把書撕掉呢!
以前和丁劍秋還有書信往來時,他說女兒亞亞跟他賭氣,不做飯給他吃,甚至還下麻藥,洩藥整他,他迫於無奈,打了女兒的小屁股,誰知她一氣之下竟把他的貯藥室全搗毀了,弄得他心疼了半死,還費好大的勁去蒐集藥材!從此就對亞亞一個綽號-小魔怪。
他已經夠怪了,而他女兒比他更兇,更怪!有時心情好,會弄些山珍野味還打酒給他拌菜;心情一不好,下毒下藥還算好,有時甚至把他丟在山里,一個人把大門鎖起來,不讓他進去,多可憐!虧她還是他生的!不過,他心中也沾沾自喜女兒比他更怪!
想到這,崔毅不禁為了小亞和崔皓龍這一對冤家前途憂慮,因為一路上就聽石風說丁小亞如何整皓龍,毒皓龍的偉大事蹟,甚至還掀動皓龍平靜的心湖,看來皓龍這輩子是栽在亞亞這個怪丫頭的手裡了!
曹江瞧崔毅正沉思在過往的追憶裡,也沒打擾他,只是靜靜地站在他身邊負手而立,良久,才幽幽嘆了一口氣, “好久了! ”
“真的好久了! ”崔毅深有同感地嘆道, “看這裡景物,人事全非,不得不承認我們都已經老了! ”
“是啊!以前我們意氣風發的時代已經過去了,想當初你和丁老是穿同條褲襠長大的哥們,再加上我們五個後來加入的患難兄弟,七人義結金蘭,三國時代有桃園三結義,而我們七人就來個七飛龍,比古人更威風,唉!只可惜歲月不饒人,轉眼間,七飛龍退隱的退隱,死的死,就連一代神醫丁劍秋也逃不過閻王爺的索命符! “曹江感慨萬千地長嘆一口氣。
崔毅回想起童年的玩伴,一起陪他出生入死的好兄弟-丁劍秋,也不禁悲從中來,老淚盈眶,勉強用衣袖沾去頰邊兩行淚影。
曹江看到這種情形,不禁暗罵自己迷糊,怎麼又提起這些傷心往事!抬眼凝望延伸至雲端的天梯,就見崔皓龍一行人往這兒來, “餵!崔老,你的兒子來接您啦! “
崔毅聞言抬起頭一望,見兩排飛龍堡子弟兵數千人跟著兒子,石風,石雲三人身後整齊有序,魚貫排列沿著天梯而下。
崔皓龍擺出那麼大排場有兩個目的,第一個是不讓外人看笑話,說飛龍堡太寒酸,不懂禮數,因為三天宴客後,仍有許多嘉賓留宿再來閣尚未離去,所以這種場面是擺給武林同道看的;第二個目的是崔皓龍自己要擺給他爹看的,讓他爹知道,飛龍堡在他的領導之下是怎樣的盛況。
崔毅瞪視著那一票人下山,沒好氣地道: “真是的,早就叫他別那麼麻煩了,還率領飛龍堡的子弟兵下山,簡直勞師動眾,浪費人力。 ”口裡雖然這樣埋怨,但老人家總是愛面子,所以心底總難免有一絲竊喜。
曹江好笑又好氣地斜睨他一眼, “哎呀!皓龍孝順嘛!如果你不喜歡,送給我做幹兒子。 ”
“咦!你不是已經有汝兒了? ”
“那個渾小子! ”曹老一聽到寶貝兒子的大名,便搖搖頭,沒好氣地撇撇嘴, “別提了!待在我身邊一個時辰彷彿會要了他的小命,昨晚來給你祝壽後,今天早上就不見人影,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走的,也沒來向我辭行,你看看,養這個兒子有什麼用! “話雖然這樣說,但他內心可是非常得意有這個來無影,去無蹤,完全繼承他衣缽的兒子。
※ ※ ※
皓雪終於明白那怪獸般的吼聲來自何方了。
當她到梅院找丁小亞時,就見到一間典雅的廂房被鎖得亂七八糟,擺明的是要裡面的人坐困愁城,整個房子與牢籠無異。
“姐姐發生什麼事? ”皓雪輕拍著門,叫喚著屋內頹然,了無生氣的丁小亞, “你怎麼會被鎖在房裡?是誰把你鎖起來? ”
救星來了!丁小亞連忙提振起精神衝到門前, “還不是你大哥於的好事!對了,你大哥呢?早上怎麼沒親自送飯給我? ”早上來送飯的阿菊一看到她那副要吃人的模樣,扔下飯就跑了,任憑她叫破嗓子,阿菊還是不敢理她!
“他一早就下山了。 ”皓雪不疑有他,坦然以告。
“這麼說他不在堡內嘍? ”丁小亞喃喃自語地傻笑,心想:時機來了!她雀躍地叫: “太好了!皓雪,你去拿一把刀來把這鐵鎖砍斷,幫忙姐姐。 “
“刀? ”皓雪愣愣地輕暨眉頭,在飛龍堡,大夥都是赤手空拳,就連巡夜的侍衛也很少帶刀,而他大哥雖用劍,卻是放在書房內很少用,所以她這嬌貴的千金小姐大門不出,二門不邁,更別提在廚房拿菜刀了,不過,沒看過豬走路,至少也吃過豬肉,因此她遲疑地再問一次, “刀?是什麼刀?菜刀可以嗎? “
“管他什麼刀呀劍的! ”丁小亞煩躁地叫, “只要能砍斷鐵鍊,鐵鎖的銳利物都行。 ”
唉!若是神偷曹汝兒在此的話,這鎖頭對他而言只是芝麻蒜皮的小事!一想到他,丁小亞不懷好意地盯著皓雪,令皓雪的心漏跳一拍。
“皓雪,你不是要姐姐替你約曹汝兒到後花園一敘?如果姐姐出不去的話,你就不能和你的曹哥哥見面嘍! ”丁小亞賊賊地笑道。
皓雪聽到這話,怔了一下,旋即紅潮泛起,想到了小亞出不來的話,事情似乎滿嚴重!於是她羞澀地訥訥道: “利刀我是沒有,不過,劍倒是有一把,大哥房內有一把星龍劍,削鐵如泥... ... “
“那快去拿來。 ”丁小亞聞言,心中充滿希望,急切地打斷皓雪的話,瞧她仍一副欲言又止,為難的表情,她連忙加重語氣道: “怎麼?難道你不想見你的曹哥哥了? “
皓雪紅潮未退,再受了小亞這一激,紅光滿面宛若炸熟的蝦子,困窘又不好意思地低語: “想是想... ...但劍... ...要去偷”
“偷有什麼關係,你的曹哥哥不就是靠偷為業的神偷? ”丁小亞明白她內心的正義,道德良知在心底作怪掙扎著,只要她再稍微遊說一下就成了, “更何況我們只是借用一下他的寶劍,又不是不還給他。 “
對喲!皓雪犯罪有理的心靈戰勝了良知,於是她像一隻飛舞中的蝴蝶翩然離去,邊走邊道: “那我去借,你等一會兒。 ”要是在曹汝兒上山之前把姐姐放出來,那她就有機會與傾慕的曹汝兒單獨相約後花園!想到這,皓雪更是加快步伐。
坐在房中的了小亞此刻非常得意地自言自語: “崔皓龍,你這混賬!待我一出去,我就要你好看! ”正在階梯上走的崔皓龍背後突然刮起一陣冷風,使得他莫名其妙地打了個冷顫... ...
※ ※ ※
崔皓雪提著寶劍輕輕一揮,鎖鏈迅速應聲落地,當她收起寶劍正要推門而人時,丁小亞從裡面走了出來,她驚愕地怔在原地,過了會才回神掩口笑道: “姐姐,你好漂亮! ”
了小亞轉了一圈,笑得花枝亂顫, “是嗎? ”
一襲淡藍色輕紗披在粉紅色連身羅裙上,系以白色刺銹花鳥圖案的腰帶,凸顯出她婀娜多姿,玲瓏有致的身段,對於了小亞曼妙的身材,皓雪早就見識過了,但那時候她是胭脂未施,而此刻她卻是滿臉粉彩,嫣紅色的唇彩像染坊染缸中大紅色;但貼花,腮紅點綴在細緻的臉蛋上,美則美矣,不過臉上沾了過多五顏六色的色彩,就像戲班的醜偶,反而顯不出特色!
連丁小亞都不太敢相信自己在化妝之後的鏡中人兒是她本人,更別提一旁作掩口葫蘆的皓雪。
皓雪不敢隨便批評她的“傑作” ,只能竊笑不已;而丁小亞卻以為她化妝化得很不錯,所以愈看自己愈開心。
丁小亞又繞了一圈,望著柔軟輕飄飄的女裝,心想其實她穿起女裝也滿不賴的, “我第一次這樣打扮呢! ”她一臉滿足笑意地說。
瞧她一副天真爛漫的表情,皓雪用抽掩嘴輕笑道: “很好看,只可惜還欠了一些東西。 ”然後她輕挽起丁小亞的手, “到我房裡來。 “
皓雪領著了小亞進入竹院,然後喚道: “阿香。 ”
阿香馬上迎了出來,又急又擔心地道: “小姐,你跑到哪裡去了?老堡主快回來,你應該待在房裡才對... ...咦!這位姑娘好像似曾相識。 ”
丁小亞指著自己的鼻子道: “阿香,我是丁小亞,丁劍秋的女兒。 ”長久以來,大家都習慣她穿男裝的模樣,所以一換回女裝反而讓人認不出來了。
阿香聞言,恍然大悟,驚喜地道: “丁小姐,果然漂亮,真配我們家少... ... ”
“阿香!別說那麼多了。 ”皓雪明白丁小亞不喜歡聽那一句話,於是趕緊打岔道, “帶姐姐去梳洗,重新上妝,記得要讓我大哥驚艷一生。 ”
阿香會意地一笑, “我會的,丁小姐,請隨我來。 ”
丁小亞愣楞地望著她們主僕二人,不知道她們在笑些什麼, “皓雪,這... ...
皓雪淡淡地一笑,輕推她一把, “跟阿香去吧!放心,阿香的化妝技術一流,我去還劍了。 ”她相信有好戲可看了。
※ ※ ※
在飛龍堡正廳,大夥正圍著一張圓桌,開一席精緻小菜的酒宴,因為這幾天在再來閣吃太多大魚大肉,要換點新鮮口味。
“對了,崔老,怎麼不見丁老的女兒? ”曹江直想會一會他兒子口中那個古靈精怪的女孩。
“是啊,回來那麼久了,連個兒人影都沒瞧見。 ”石天問也插上一嘴。
崔毅斜睨了眼在一旁作陪的兒子,問: “人呢? ”崔皓龍淡淡一笑, “她怕生,所以不敢出來。 ”他說了一個自以為非常合理的藉口。
“誰說的! ”石風這張大嘴又開始發飄, “亞亞刁蠻得很,而且成天穿著男裝像個野孩子似的到處跑來跑去,上一回溜到京城,還是我跟你去把她帶回來的,哎呀-大哥,你捏我幹嘛!我說的都是事實。 “
這小子真不會察言觀色,沒看到皓龍臉色已經僵硬了?石雲用眼神示意石風看著崔皓龍那已經很難看的表情,要他少開口,免得惹禍上身。
石風接收到訊息,膘了一眼崔皓龍,見他正用深沉冷冽的目光銳利地盯著自己,只差沒拿筷子在他身上戳上千百個孔,他這才知道自己又多嘴了,便連忙不好意思地吐吐舌頭,裝作什麼都不知道的模樣,埋頭苦吃。
崔毅看到這種尷尬場面,乾咳了兩聲, “我說皓龍,既然各位大叔都想見見像男孩子般活潑的丁小亞,你就... ... ”說到這兒,他的目光觸及一個美得脫俗的姑娘正娉婷含笑地望著他,她穿著一襲墨綠色輕衫,羅裙輕盈灑落,宛若初春嫩葉上一點白影碧芽透著新意,清新可人!
大家都隨著崔毅的目光移向站在門邊不知所措,只能傻笑的丁小亞。
經過重新一番裝扮連丁小亞自己都震懾於她本身的柔美,沒想到外表近似男性化的她,竟也能像皓雪般嬌媚,真是令人不敢相信!一路行來,已經受到萬眾矚目,如今站在一群老前輩面前,她更是羞澀不安,擔心她這樣穿是不是太奇怪了,才會這麼引人注意。
石雲坐在崔皓龍身旁笑著低語: “看來你撿到個寶。 ”
石風則怔了足足三盞茶的時間才回神,口裡不可思議地道: “你... ...你是亞亞嗎?我所認識的亞亞嗎? ”
崔皓龍也是一臉訝然,他早就知道了小亞是塊未經琢磨的璞玉,只是沒想到一經巧思雕琢,她竟呈現出如此截然不同的風貌,美得柔和清麗,宛若一株冬梅傲立白雪中,有一股獨特的風韻。斜眼瞪著石風看得兩眼發直,他真後悔剛才沒有拿筷子戳他的雙目。
丁小亞抬起長長睫毛下的靈活大眼,環視一下周遭的人:崔皓龍那一雙如子夜般的黑眸深不可測,宛若兩泓深潭;而石雲則是一臉饒富興味地笑;石風已經呆成石膏像了;而那些老前輩臉上都堆滿笑意,彷彿是看出什麼意味似的,可是獨不見一個人。
於是她輕蹙著柳眉道: “怎麼還少了一個人? ”
曹江笑瞇瞇地接口: “什麼人呀?亞亞,過來曹大叔這邊坐。 ”他拉過一張圓椅,拍拍身旁強擠出來的位子。
聞言,丁小亞驚喜地走上前, “你是神偷曹大叔,你的兒子呢? ”她邊說邊坐下,全然沒注意到崔皓龍的臉色倏地變鐵青。
“你是說汝兒,他有事先走一步了。 ”曹江說。
噢!丁小亞惋惜地嘆了一口氣,因為她幫不上皓雪的忙了!然而她隨即口氣一轉,面露笑容和各位前輩敬茶打招呼,根本不屑看崔皓龍一眼,誰教他莫名其妙把她關起來!
見狀,崔皓龍不悅地想道:瞧她那副頹然喪氣的模樣,分明是對曹汝兒有興趣嘛!根本沒把他這未婚夫看在眼裡!於是他冷冷地問: “你真行哪!是不是神偷兒教你幾手了? “
在場的人除了曹江知道丁小亞沒和他兒子碰過面外,其他的人聽到這話,都誤以為她和曹汝兒關係非常好,好到能把家傳技法教授給她,於是紛紛朝丁小亞行注目禮。
丁小亞心裡有數這是怎麼一回事,可是心底卻吞不下那口被他關起來的怨氣, “是又怎樣,你不高興是不是? ”
崔皓龍的臉上頓時一陣青一陣白,心裡不悅地想:這丫頭說話真不懂得節制,非要搞到大家誤會曹汝兒和她的關係?一個名門閨秀是不該在人前討論另一名陌生男子,那會顯示她心儀該名男子,這是很沒禮貌的,她難道連這點規矩都不懂?
石雲心下知道這下要糟了,因為崔皓龍此刻就像是座瀕臨爆發的活火山,會燒死人的那種!
而各位大叔前輩們瞧他們小倆口在怒目相視,以為是在眉目傳情,便紛紛期待好事的來臨。
若非當事人,無人能夠了解個中滋味!
※ ※ ※
一頓飯丁小亞和崔皓龍吃得十分痛苦,他們彼此就像有不共戴天的深仇大恨,似乎要置對方於死地,如果目光可以殺人的話,他們倆大概已經死了千百回。
石雲吃得津津有味;而石風則是有一口沒一口的扒飯,心中哀嘆:好好一個可人兒竟被崔皓龍搶到先機,真是可惜!
在飯後離席之前,曹江悄悄地在丁小亞耳邊低語: “小丫頭,你該不會迷上我那個未曾謀面的寶貝兒子了吧? ”
丁小亞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亦輕聲低語著: “我想認識他做個普通朋友罷了,可惜一直失之交臂,不過,能認識曹大叔也不錯呀!
“小丫頭,嘴巴真甜。 ”曹江喜上眉梢,心想:若是她是他的女兒或是媳婦的話,那該多好!只可惜... ...若他沒有看錯,她澄澈無偽的眼神根本沒有半絲沉醉和著迷他兒子的跡象,反倒是對崔皓龍眉來眼去,怪有意思的!
他以過來人的經驗非常篤定她喜歡上皓龍那渾小子,只是她還沒察覺到自己的感情:而皓龍那渾小子,再笨的明眼人也看得出那小子在吃大醋,而且還是吃他兒子的醋!若皓龍知道他兒子未曾和丁小亞見過面,那麼他就知道這一缸醋,他是喝得太冤枉了!
曹江心中竊喜自己的兒子能讓崔毅兒子吃醋,於是拍拍丁小亞嘆道: “我真希望有你這樣的女兒,怎麼樣,跟崔皓龍相處得還好吧? ”
不提他還好,一提到崔皓龍,丁小亞就一肚子火: “那個傢伙故意把人家鎖起來,還叫好! ”
“此話怎講? ”曹江不動聲色地問。
“那個混蛋把我關在房裡,不讓我出來。 ”丁小亞一臉忿忿不平地說,她記恨著這檔事,就忘了先前要向崔大叔提解婚的事,此刻她心頭有一簇火球,哪管得了其他事,她目光還狠狠地橫了一眼崔皓龍那銳利懾人的深遂眼眸。
“什麼! ”曹江不可思議地驚叫,引來大家的側目,以為發生了什麼天大的事,於是他連忙笑著解釋: “沒事!沒事!我和亞亞聊得太高興了,你們繼續做你們的事,這個混蛋崔小子! “他最後一句話是咬牙切齒的低語,心想這崔小子太不知愛惜亞亞這麼好的女孩!
“你才知道他有多混蛋! ”了小亞也咒罵一聲。突然靈光一閃,曹江想到一個嚇死人不賠命的詭計,他悄悄地附在丁小亞耳邊低語: “丫頭,你想不想報一箭之仇? “
“當然想! ”
“那麼... ... ”曹江邊說邊偷偷瞟了一眼一旁的崔皓龍和崔毅兩父子。
石雲在啜茶之餘,斜睨這一大一小在竊竊私語,大感情況不妙,但任憑他怎麼拉長耳朵也很難聽見,只有暗中為崔皓龍禱告了。
丁小亞和曹江愈聊愈愉快,也順勢提了一下皓雪對曹汝兒仰慕的事,做一次順水人情,也算是報答曹江的好計謀,推薦給他一個媳婦人選。
※ ※ ※
丁小亞一回到西廂房,第一件事就是去後花園找皓雪,可是皓雪卻以為是曹汝兒來了,嬌羞地拔弄著茶花的嫩葉。
“你來啦!汝兒哥... ...咦!怎麼是你? ”喜悅的皓雪在轉過身的剎那,見到不是她日思夜念的人時,宛若被澆了一桶冷水, “曹汝兒人呢? “
丁小亞歉疚地扯動衣角,訥訥道: “他沒有上山。 ”
“噢! ”皓雪失望地轉回頭,將失望的怒氣發洩在茶花樹上,可憐的茶花樹無辜地長在她面前,注定要遭遇被拔葉的命運。
“別這樣! ”丁小亞上前拍拍皓雪的肩膀安慰道: “以後還是有機會見面的,曹老說他會幫你的。 ” “你是說... ... ”皓雪羞窘又驚喜地道。
“沒錯,就是神偷曹江。 ”說完,她曖昧地輕撞一下皓雪, “曹大叔挺中意你做他家的媳婦。 ”
“姐姐- ”皓雪害羞地直跺蓮足,心頭卻是不勝竊喜。
丁小亞緩緩地倒著後退,移到一個適當的距離,才壞壞地一笑, “別忘了到時請我喝杯媒人酒。 ” “哎呀! ”皓雪又羞又窘地嗔叫,將手中的殘葉斷枝丟了出去,可惜來不及了,丁小亞早跑得老遠了。
思春期的少女心思總是比別人多一些,想得也比較多,當她遇到神采俊逸的男子時,一顆芳心就暗自許下。
第八章
在飛龍堡才待了一夜,崔毅就覺得渾身不對勁,大概是習慣了漂泊四方,雲遊四海。居無定所的生活,所以第二天清晨他就收抬好東西準備“落跑”了。
為了避免驚動後生晚輩們,他準備悄悄地從密道中離去,誰知一走到後花園就見到石天問,曹江和海無量以及飛龍王杰。
“你們... ... ”崔毅一臉的錯愕。
“崔老,真不夠意思,想溜也不通知一下。 ”曹江上前給他一記捶肩, “幸好我們早猜到你有預謀了。 ”
海無量也頷首一笑地走上前拍拍老堡主的肩膀道: “若非石雲提醒,你大概又要丟下龐大的基業一個人出走。 ”
石無問則和崔毅早有默契,只不過他的寶貝兒子石雲精明如是,竟先料到了,石天問仰天長嘆一聲,喃喃自語: “生了這麼一個聰明的兒子真不知是福是禍!
石雲含笑地作一揖, “爹!孩兒只是想送各們大叔一程,別無他意。 ”
石天問咕噥著,不太敢相信他的話, “果真是如此就好了。 ”
石雲含笑不語,銳利的目光膘向一旁做賊心虛的曹江,令曹江的心臟猛地漏跳一拍,心裡嘀咕著小子該不會猜到我和小丫頭的計劃了吧!
海無量看了一眼大夥,知道他們又將各奔東西了,忍不住嘆了一口氣: “好不容易見了面,才短短相聚幾日,你們此去不知何年何月何日我們才會有機會再見面,唉!可憐我一老獨守飛龍堡的產業,你們還真不夠朋友!
石天問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我留了兩個渾小子啦!石雲,石風兩個傢伙你可以隨便差遺,盡量利用。 ”
“是啊! ”海無量斜睨一眼站在一旁一臉尷尬的石風和一派神閒氣定,怡然自得的石雲, “你那兩個寶貝天才兒子!一個嘴不夠牢;一個又過度精明,想得太多,容易脫離我的掌控,教他們管理飛龍堡的經濟錢財,只怕敗得更快!倒是皓龍比較有大將之風,八面玲瓏,在堡內坐鎮控制全國各地各分舵的營運,讓飛龍堡的事業蒸蒸日上。 “
崔毅聞言,沾沾自喜,得意地拍拍海無量的肩膀道: “為了栽培皓龍,我可是下了一番功夫。 ”
只是這“功夫”未免過嚴了,因此造成他們父子感情向來都不甚親密,淡淡的像個普通朋友!崔毅在心中感嘆地補充了句,但他心裡雖然有數,可是卻無力挽回這種父子親情的危機,只有藉著避世來逃避給彼此壓力,然而離開了太久卻連話都無法交談了!
自從丁小亞出現後皓龍冷漠無情的面孔已稍稍有了進化,這是他所樂見的,不願去破壞這種局面,於是他這做父親的決定還是離開算了我
意味深重地看了一眼崔皓龍,崔毅微笑地說: “我對皓龍有信心,飛龍堡就交給你們這些後生晚輩了,皓雪的事,皓龍你這做大哥要擔待點。 “看著兒子恭敬地作一揖,崔毅心中更是酸甜苦辣雜陳,萬般滋味在心頭,算了!兒孫自有兒孫福他轉過身輕拍一下石天問的肩頭, ”我們走吧。 “
曹江左看了一眼崔皓龍,右看了兩眼石家兄弟,最後看見兩老先後從地道中離去,他連忙追上去大叫: “等等我! ”
※ ※ ※
一場熱鬧來得快,去得快,徒留回憶令人回味!望著父親離去的背影,崔皓龍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中。
每年壽誕他父親一定會回來,可是從來沒有一回像這一次讓人感觸那麼深!
當他下山去迎接父親時,發現父親又比去年蒼老了許多,雪白的銀絲佈滿雙鬢和額際,頭髮也掉落了不少;眼尾的皺紋深深刻劃著歲月的痕跡,總在不經意間流露出年邁衰老,鬱鬱寡歡的喟嘆,依舊凌厲精亮的雙眸彷彿已經看透紅塵似的,不再咄咄逼人,取而代之的是一抹他從未見過的慈祥和藹的柔光,宛若一道暖流輕滑過封閉了二十多年的心胸!
這是父愛嗎?他不太明了,更不敢相信,他們父子間向來只有公式化的交談和嚴厲的教育,他不禁感到迷惘了... ...
從小,他就被當作飛龍堡繼承人栽培著,所以當別人在飛龍堡廣場上玩騎馬打戰,在花園內玩捉迷藏時,他卻必須待在屋內聽著孔夫子教誨,陶公的經商之道以及孫子兵法... ...等等,他一直很羨慕石家兄弟有歡笑的童年,更羨慕曹汝兒可以不受羈絆,雲遊四海,遨遊天下,在江湖中逍遙地飄泊!
他與生俱來就被調教做工,若皓雪也是男兒身,也許也會跟他遭受相同的命運,不過,幸好她不是男的,而且有他這個做大哥的為她頂著,即使她生為男兒身,他也會想辦法讓她擁有自由自在,無拘無束的生活。
當他弱冠之年,父親就讓他接下飛龍堡這一大片產業,掌控各地分舵,那些分舵主有些都足以做他祖父了,卻要聽命他這個剛長智齒的小娃的命令,剛開始有很多人對他不服氣,但他以實力證明,還是讓大夥心服口服!
而他父親將飛龍堡丟給他這位少堡主後,便獨自去雲遊四海,而石老在得知父親的離去後,也隨後離去。
當初他以為父親是要考驗他的能力才將飛龍堡丟給他接管,而今他感覺似乎不是那樣,因為父親那自信驕傲,深深以他為榮的態度令他有些不解,尤其是父親臨行前那一抹若有所思的期許眼神,在他以冷漠疏離的微笑目送之時,彷彿受到傷害,更讓他有些錯愕,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做錯了,也不知道為什麼有一種淡淡的苦澀惆悵在心中蔓延著... ...
“你還好吧? ”海無量輕拍一下崔皓龍的肩膀喚回他失落的神智,寓意深遠地看他一眼, “人都走了,唉!皓龍,聽海大叔一言,當你擁有時就好好把握,光陰一去不復返,不要等到失去了才來後悔!很多事,海大叔是過來人了。 “他仰望著藍天邊說邊走。
石雲走向前與崔皓龍並肩而行,望著海無量的身影消失在宅院裡,他淡淡地一笑, “看來我是不用多說廢話了。 ”他一直是以局外人的身份看著飛龍堡的成長,所以他體會得更深刻。
崔皓龍冷冷地瞪他一眼故作不解地冷哼道: “你在說什麼?今天要開始工作了,昨天輕鬆了一天,今天有我們忙的。 ”
聞言,石雲乾笑了兩聲,轉移話題道: “我恐怕不能幫你忙了。 ”瞧崔皓龍銳利的眼神射出兩道冷光,他連忙解釋: “亞亞昨天和曹老不知道在商議什麼事,你是曉得的,曹大叔鬼心眼特別多,常常會嚇死人的,所以我想去看看亞亞在搞什麼鬼。 “
崔皓龍心裡也在奇怪:亞亞不是說要和他爹提解除婚約的事?可是她並沒有行動,但她怎麼會白白放過一個大好機會,用他爹來命令他遵行,那他一定會迫於無奈而答應的,不過事後他還是會想辦法把她誘拐來當老婆的。
昨夜用完飯後,她就不見人影了,皓雪說她回房去了,可是那時才是酉時華燈初上的時刻,而且她通常不會那麼早睡的呀!她會那麼乖嗎?真是稀奇... ...
糟了!崔皓龍心中突然閃過一個不好的預感,他急忙趕往西廂房,最後乾脆提氣一躍,施展輕功節省時間。
石雲和石風看他神色猝變,也覺得有問題,他們同時想到昨晚了小亞安靜得異常!
當他們一行三人匆匆趕到梅院,還沒踏上門口一步,就差一點撞上迎面而來的哇哇大哭大叫的阿菊。
崔皓龍鎮定地抓住情緒激動的阿菊,問道: “丁小亞,人呢? ”
“小姐... ...小姐,人不見了。 ”阿菊睜開朦朧淚眼,看清來人是崔皓龍後更是慚愧地垂下頭, “對不起... ...少堡主... ...我一早起來敲門... ...翻開棉被... ...看見一個大枕頭... ...小姐就失蹤了...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她語無倫次地硬咽著。
看來昨夜她就溜了,為什麼會沒有人發現呢?對了!她曾去找過皓雪!一想到這,崔皓龍二話不說往隔壁竹院騰空一躍,輕鬆翻過兩公尺高的石牆,並拋下一句: “石雲,這裡交給你處理。 ”
正在竹院前園中拈花惹草的皓雪被突然飛來的龐然大物嚇了一跳,差一點跌坐在地上,幸好身後的阿香及時扶住她。
她拍拍驚魂未定的胸膛,定眼瞧瞧是哪個大膽不想活的傢伙,竟敢擅闖她的竹院。
“大哥,怎麼是你? ”皓雪在看清來人是一臉嚴肅的崔皓龍後,怔了一下, “你怎麼從隔壁飛進來而不走正門,姐姐呢? ”
崔皓龍心裡雖然急得半死,但表面上仍不動聲色道: “她出去了!對了!她昨晚跟你說什麼? ”
聞言,皓雪的臉上悄悄浮上紅潮,哎呀!這種事怎能跟別人講!即使是她大哥也不成,就連她爹她都沒提半個字了!
可是透過扇狀長睫毛下的眼睛,她細細觀察大哥的眼神,他似乎很不安,很緊張,感覺好嚇人,她大哥從來沒有那麼慌張過,即使飛龍堡被敵人圍攻他都是穩如泰山,形色不露於外呀!
究竟是發生了什麼事呢?照這情形看來,她大哥一定很想知道她們昨夜的談話,但女孩子家的心事怎能讓男人知道!
遲疑了一會兒,皓雪決定透露部分“ ,聊聊女孩子家的私事,就是像感情之類的,我們... ...我們還談了一下曹汝兒。 ”她靦腆地一笑,但已經沒人看了,因為崔皓龍的人影已消失得不知去向了。
※ ※ ※
他就知道,他就知道!那小丫頭根本是迷戀上那個偷雞摸狗,不務正當職業的壞男人!
此刻的崔皓龍就像個吃醋的丈夫準備去抓姦,他記得昨夜晚飯時,聽叔輩們聊天,曹江談起他兒子曹汝兒帶了一個皇室中人往江南去了,好像是一個公主,這種神偷還真敢,連人也偷,皇宮大內根本不看在眼裡,來去自如!
看來他得到江南去找曹汝兒興師問罪,因為了小亞一定會去找她心目中的偶像-他嘔吐的對象!
正當飛龍堡上下都忙著尋找了小亞的蹤影,皓雪這才知道她的亞亞姐姐已經離堡出走,而且不留一句話。
看著大哥為此事暴跳如雷,已經打算去抓回逃妻了,她就有些過意不去,很想幫些什麼忙,偏偏她自己心煩的事已經夠多了,因為石風說了小亞是去見她仰慕的曹汝兒,是嗎?連她都有一點懷疑了!丁小亞這是為了自己?還是為了幫她?
消化不了那麼多煩心的事情,她選擇獨自一個人到後花園散散心。
“皓雪。 ”
突然一個熟悉的叫喚聲驚嚇了兀自沉浸在思緒中的皓雪,她連忙抬起頭四處張望,可惜除了花草樹木就是雕樑畫棟的樓宇,想來大概是風聲,聽錯了,她便收回搜尋的目光。
“皓雪,我在這。 ”
這會不是錯覺了,真的是丁小亞的聲音!皓雪驚惶地抬起頭,東張西望,但仍不見人影。
“姐姐,你在哪?出來好嗎?別嚇... ...哎呀! ”皓雪還是被嚇了一跳,因為丁小亞是從天而降落在她的面前,她拍拍胸口,驚魂未定地嗔道: “早上才被大哥嚇了一次,現在又被你這麼一嚇,害得我心都快蹦出來,你們別欺侮我不懂武功,老像空中飛人似的輕功來輕功去,會嚇死人。 “
丁小亞聞言,不好意思地搔搔頭, “在屋頂睡太久了,頭昏腦漲,所以降落時有些失控,以後一定改進。 ”
“你睡在屋頂上? ”皓雪不可思議地看著丁小亞, “你知不知道大夥在找你? ”
丁小亞“嘿!嘿! ”地乾笑了兩聲,動作不文雅地挖挖耳屎,笑嘻嘻道: “早預料到了,這是預謀!耳朵那麼癢,想必現在一定有很多人在念我。 ”瞧皓雪仍一頭霧水地怔愣著,她吹吹耳屎屑,然後拍拍手道: “這是曹大叔教我可以嚇死人的怪招,我是不知道會不會有效,但若能整到崔皓龍那就行了。 “
皓雪睜大眼珠子,無法置信地大叫: “你這麼大費周章就是為了要整我大哥? ”
“誰教他要莫名其妙把我關起來。 ”丁小亞雙手交叉在胸前,嘴翹得半天高。
唉!亞亞姐姐還真是大哥命中的剋星,大哥喜歡上她不知是幸或不幸?連旁觀者都很清楚自從亞亞姐姐出現後,大哥變得很多,也都能看見大哥眼神中對她的慕戀,而她卻為了報一“關”之仇而戲弄他!
她後來由石雲口中得知她大哥為何要把丁小亞鎖在房內,知道他哥是怕她會亂來,如今... ...唉!皓雪也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了,只得幽幽地嘆了一口氣。
“姐姐容我說句不該說的話,你聽了可千萬別生氣。 ”望見了小亞點了點頭後,她才繼續道: “你不覺得你這次做得有些過分? ”
“哪會,那他把我關起來像囚犯一樣,難道就不過份? ”丁小亞倔強地噘著嘴。
“可是你知道今天大哥有多擔心你嗎?大夥都丟下工作只為找你一個人,還有你不告而別,大哥怕你出意外,已經下山去找你了。 ”
“他... ...他下山去了? ”丁小亞錯愕了一下,心想不會吧!他會那麼好心?
皓雪彷彿看透她內心的疑問,淡笑地挽起她的手, “你別不相信,若你看見一早他施展輕功騰過屋簷只為了找你的模樣,你就知道他有多擔心!除了練武的時候,他向來不輕易施展武功,在飛龍堡內他根本毋需用動武,你是第一個令他破戒的人。 “瞧丁小亞仍是不太敢相信的眼神,皓雪莫可奈何地搖搖頭淡笑,遇到感情的事,天才也會變白癡, “來!我們到涼亭坐,我告訴你一些我大哥不為人知的事。 ”
※ ※ ※
崔皓龍以少堡主的身份命令石雲,石風待在堡內,若了小亞一有消息立刻飛鴿通知各分舵,而他將沿著官道南下,各分舵也隨時準備接應並注意是否有可疑人口移入附近城鎮,他甚至還請京城的羅飛提供曹汝兒南下江南的可能路徑,以便他追蹤到了小亞。
為了避免引人注目,崔皓龍特別向各分舵舵主交代千萬保密,希望愈少人知道此事愈好,因為他不想讓雲遊四海的爹親和各位大叔知道。
偏偏這事他們早就料到了,因為曹江的詭計雖然有點狠不過卻是特效藥。
崔毅瞧見曹江和自己未來媳婦鬼鬼祟祟的樣子,就已猜出七八分,不過他沒有點破,因為他對自己兒子深具信心。
仰望著深山茂林的夜空是如此星光璀璨,崔毅不禁仰天長嘆。
“皓龍,你一生都是為了繼承我創下的基業而生存著,也許是爹太求好心切而忽略了你,使你在嚴格的管教中缺乏了父愛,直到你娘生了皓雪後棄世,我才開始正視你的存在,可惜已經太遲了!你已經封閉了你的心,戴上我所期待的領導者面具,唉!如今也只有靠亞亞了,希望冰雪聰明的她能讓你重拾自我,這也是為父一生中惟一能為你做的! “
※ ※ ※
丁小亞在聽完了皓雪的柔柔細細地述說後,她的心迷惘了... ...
從來沒有一個人可以惹崔皓龍生氣而安然無恙的,他是即使生氣了也是面無表情地淡笑-笑裡藏刀的那一型,而她-大大地鼎鼎有名的丁小亞竟敢找他麻煩,打架,下毒... ...等等,甚至惹得他發怒,可是他卻從沒對她怎樣,頂多也只是兇她一頓,要是換成別人,說不定連自己怎麼上黃泉路的都莫名其妙!
第一次崔皓龍為了一個外人-找他報“誤會”仇的她,扔下了病危的親妹妹,表面上看是為了替妹妹看緊她,免得她畏罪潛逃,真正的原因只有他心裡有數了!
而且最重要一點,這一點也是最令她訝異非常的,崔皓龍自從出生後從未曾離開飛龍堡方圓百里之內,不曾跋山涉水,更別提露宿山林,是一個十足嬌貴的大少爺,為當繼承人而生的小孩,是那一種出門還要僕人跟隨保護,服侍的公子,而他竟單槍匹馬跟她翻山越嶺,攀岩走壁,而沒叫苦!
一般武夫走不慣山路,三五天就吃不消,一定要到客棧休息,而客棧通常是不可能蓋在山頂小徑上的,尤其是她抄的捷徑,根本是沓無人煙的山顛,空氣稀薄,日夜溫差大,瘴癘毒物特別多,很容易就生病的,沒想到他竟撐了二十來天,雖然最後還是染病,不過,那該怪他太大意了!
難怪他不懂得生野火,不懂得抓野味,甚至不懂得殺生,想來他大概連廚房都沒踏進半步!
還有一件事令她有些不知所措,甚至有些感動,就是當她生病臥床,他曾衣帶未寬地照顧了她三天三夜!以及她溜到京城,他也擔心地跟了上去... ...等等林林總總。稍想一下,就不難明了他為她犧牲有多大了!
而她呢?只是一味的製造麻煩,闖禍,還為了賭氣故意捉弄他... ...完了!他一個大門不邁的少堡主竟為了她千里迢迢去江南找她,萬一他又被毒蟲咬了,萬一他生病了,誰來照顧他呀!
丁小亞此刻才曉得自己的確做得有些過分。
昭雪坐在一旁靜靜地觀察,見了小亞生動靈活的眼眸中有時生氣,有時憂慮,有時緊張的變化,她有些心領神會地想:亞亞姐姐是愛上了大哥,只是她自己不知道,還一直把那些戀愛才有的症狀當成是自己生了怪病!她這個做妹妹的也該為大哥盡一點心力。
“姐姐,我大哥是真的很關心你的,只是為了維持少堡主的威嚴,他不能表現出來,不過,他還是為了你損毀了他的形象,不是嗎? ”
丁小亞細細回憶著近半年來發生的事,崔皓龍真的對她很好,只是她不領他的情還對他多次挑釁!
從第一眼見他,不知為什麼她的心底就有一個聲音告訴她:這個男人非常危險,千萬不可以接近他!所以她一直沒給他好臉色看過,再想到那個擁抱,那個令她臉紅心跳的熱吻,那又是什麼樣的感覺?真的是怪病嗎?還是... ...
“皓雪,你身體借我抱一抱。 ”不待皓雪回答,她就迳自走上前熱情地抱住皓雪,弄得皓雪一愣一愣。
皓雪被她這怪異的舉動弄得有些疑惑,姐姐不會有那種特殊癖好吧?她不由得心上一緊,此刻她非常同情她的大哥,愛上了小亞這個怪胎實在需要很大的勇氣和毅力。
不到三盞茶,她才鬆開皓雪,心想:奇怪!怎麼沒有怪病的症狀出現?
母親早死,父親呢?只會教她學醫,學武功,哪會跟她提男女之間的事,更甭提教她什麼叫做“愛情” 。而且她長年住在山上,附近根本沒有幾戶人家,除了偶爾碰上求診的病人和上山打獵的獵戶外,幾乎對這種異性之間才會產生的莫名情愫沒有任何經驗,所以她根本不曉得那是戀愛的感覺並非怪病的症狀!
不想了!丁小亞搖搖頭,企圖搖去那一張影像深刻,深鎖的眉頭正為她擔憂的臉孔。
“不行! ”她猛然用力拍一下桌子,嚇了皓雪一跳, “皓雪,我要去找他!不對!找他太累了,你叫他到我的老家秋廬來找我。 ”
皓雪被嚇呆了,只能唯唯諾諾地點頭,看來她得去收驚了,她這些天被嚇得不輕!
“雖然我不是很明白自己對崔皓龍的感覺是什麼,但他在我心中佔有非常重要的地位,我不能失去他。 ”丁小亞眼神中閃耀著如星星般的晶瑩光芒, “現在我只能告訴你那麼多,其他的事我得好好想想,記得!要他到秋廬來找我。 “說完,她忽地消失無蹤。
這時皓雪才從呆愣中驚醒,而了小亞已芳蹤沓然了,她心裡也很高興丁小亞總算會去思考了,而不是一味的把戀愛的徵兆當作怪病來醫!
她內心也為她大哥開心,至少他的努力沒有白費!不過,她只能幫他那麼多了,剩下的還是得靠他“努力” , “用心” , “奮鬥”的去開創... ...
第九章
當崔皓龍馬不停蹄地趕赴江南追他那未完婚就逃走的妻子-丁小亞時,雖然沒碰上曹汝兒,卻聽到一個意外的消息-丁小亞在她的故居秋廬等他。
從那封由飛龍堡傳來的飛鴿傳書上,他才明白自己有多驢,竟被一個小丫頭玩弄於股掌,還無辜地喝了那麼多的白醋,這些代價他都要向她一一討回來!
但縱使心中再怎麼生氣,亦難掩在乍聞她的消息時的雀躍與安心,連續幾天的擔憂與煩躁不安的心情都得到了舒解,在鬆了一口氣之後,崔皓龍才驚覺他的思緒,早已被了小亞左右。
也許剛開始他對這位未婚妻的行為並不能苟同,也不願承認她的身份,所以便以靜觀其變的方式讓她為所欲為。
結果她竟把親家當冤家,誤會這種姻親關係為冤仇關係,但因為她是丁劍秋之女,因此他也不想太計較,如今細細想來,也許早在初見她那雙坦率真誠的眼眸睜得大大地望著他時,他的一顆心就已淪陷了!
再經過一段山林之旅,使他更加認識了這位脾氣古怪,個性刁蠻的野丫頭,並不如她歹毒的話那樣壞心,那些話全是她的保護色!揭開了那一層醜惡的面具,留下來的真摯熱忱的善心,那才是她的真面目。
每當了小亞出事或闖禍時,他都不禁為她擔憂,心煩意亂,京城之行使他更確定他要她的決心!偏偏她對感情的事無知到像三歲嬰兒,甚至把那些戀愛症候當成怪病來醫!
想到這崔皓龍就覺得好氣又好笑,天哪!他到底愛上的是一個怎樣的天才大夫?天才和白癡只是一線之隔!就讓這個不成理由的理由來解釋她對愛情的白癡程度吧!
秋廬!宛若深山中隱藏的一片靜土,而她正是靜土上那一株堅韌不拔的傲梅!走山徑吧,趕在她前頭到。
當崔皓龍溯長江進入洛陽以西的山區,沿著熟悉的路徑走,第一天他靠著丁小亞傳授的生火技巧,將自山腳下店鋪中帶來的肉加以烤熟熱食,味道還挺不錯!令他不禁佩服自己第一次動手就有如此好的成績。
而第二天他用乾糧果腹,除了生火,還得走路找水源,好不辛苦,因為馬兒無法攀岩走壁,現在一切都得靠自己!
尋了許久,終於聽見潺潺的水流聲,還有... ...曼妙輕柔的歌聲!他該不會是聽錯了吧?
等到腳步輕悄悄地接近河邊,躲在岩石後看清楚河流中的人兒時,崔皓龍確定他耳朵沒聽錯,河中之人正是那個令他魂牽夢索的丫頭-丁小亞。
※ ※ ※
趕往秋廬的路上丁小亞是邊走邊想,所以行程慢了些,但仍比不諳山林行走的崔皓龍快了些。
望著皎潔無瑕的半圓月,竟浮現那個冷冰冰,自傲傢伙的嘴臉,想得愈多,崔皓龍那張面無表情的酷臉出現在腦海中的次數愈頻繁;睡覺時他細碎的吻又點點地侵犯全身感官,令她全身燥熱。心煩意亂,思緒理不出個所以然來時,她乾脆跳下河中洗個澡降溫,洗去惱人的心鎖。
現在就連月亮裡都有崔皓龍的影子!丁小亞心中不禁懷念起以前兩人在一起的日子,心想:如果他在的話,情況也許不會那麼槽!但這是不可能的事,她幽幽嘆了一口氣,轉過身... ...
不可能吧!丁小亞猛地眨眨眼,沒想到連岩石上也會出現他的幻影!不對,怎麼眨得眼睛都快抽筋了,他的影像還沒自眼前消失?
見了小亞猛對自己眨眼睛,崔皓龍心中不悅地想道:她是在對他拋媚眼嗎?她難道不知道一個女孩子家身上一絲不掛卻猛盯著一個男人瞧,那是一幕具有多大的誘惑的畫面嗎?
“你... ...不是我的幻影嗎? ”丁小亞瞪大眼珠子,不確定地問。
“你說呢? ”崔皓龍盤坐在岩石上,邪邪地笑。
丁小亞愣愣地想自言自語著: “會說話,這表示... ...天哪!你怎麼會在這? ”想起自己正在洗澡,她便急忙,困窘地沉人水中,只留一個頭浮在水面上大叫: “你走開!不對,轉過身。 ”叫他走開,若他真的走了,那她的煩惱就很難解決了。
崔皓龍依命,乖乖地背過身,其實她從頭到腳能看的地方他都看見了,根本毋需假扮君子,但他還是聽從她的話。
見狀,丁小亞連忙登上岩,邊迅速地穿上衣服邊擔心他會偷瞄她,所以不時警戒地叫: “不許偷看!不許回過頭... ... ”
直到整裝完畢,她才倒豎柳眉,兩手叉腰,怒道: “你在那多久? ”
崔皓龍不敢告訴她實話,免得還沒做她的老公就變成墓碑,於是他乾笑了兩聲: “不久。 ”才半炷香的時間,不過已讓他看得差不多就是了。
“真的? ”丁小亞狐疑地盯著他顫抖的肩膀, “你可以轉過身了。 ”
崔皓龍勉強止住滿腔笑意,平靜地轉過身,淡淡道: “你好!沒想到會在這裡見你。 ”
“別跟我打哈哈!說,你剛才看見了什麼? ”丁小亞一副兇巴巴的模樣。
唉!若說要看見,上回早就一覽無遺了,今天還只是背影而已!
不知道是不是他心裡的竊竊私語脫口而出了,還是怎麼地,就傳來丁小亞的一聲吆喝。
“你說什麼? ”她嗔叫。
“沒... ...我什麼都沒看見。 ”崔皓龍嚇得連忙揮手擋在身前,一臉驚惺地叫。
“真的? ”丁小亞不大相信地瞇著眼打量他。
“真的! ”崔皓龍用力地點頭以示真誠,兩隻手卻左右揮個不停-不是真的!
量他也不敢說假話!了小亞之所以會那麼容易放過他,原因就是要他幫忙解決她的煩惱。
“算了。 ”瞧崔皓龍鬆了一口氣,丁小亞嘿!嘿!地冷笑, “別放心得太早,我說算了並不代表我不會追究這件事,等跟你之間的事一了結,我還是會找你算賬。 “
聞言,崔皓龍心中警鐘大響,她該不會是又要提解除婚約的事了吧?
※ ※ ※
崔皓龍小心翼翼地跟在沉思中的丁小亞身後,她沒提,他更不願意問這種令他傷腦筋的問題!最好她提... ...
猛地丁小亞突然緊急停下腳步,害他差一點撞上她的背,兩人的身體這時距離不到一寸。
丁小亞回過頭,發現崔皓龍站得那麼近,近到她得仰首才能瞧見他的臉;近到她可以感受到他的貼近產生的壓迫感令她心跳加速;近到貼近的身體傳來他男性的氣息和胸膛起伏的律動令她不能呼吸。
她勉強用小手抵住他的胸膛,皺眉道: “你別站那麼近,那令我很不舒服,而且還得仰著頭才能看見你那張酷臉,這樣脖子會很酸的,退後一點,保持三尺的距離。 “
她是真單純亦是無知?她難道不知她一個眸光流轉,肌膚輕觸都會挑撥他的慾望嗎?不願嚇著這位尚不懂“愛情”的小丫頭,崔皓龍強壓抑住腹中的燥熱,深呼吸了三次,才往後退了一大步。
瞧他照她的吩咐去做。丁小亞技才滿意地點點頭, “這樣才對!對了!你不去拿你的包袱嗎? ”
喔!對喲!他差一點把衣物和乾糧遺忘在營地了,崔皓龍連忙轉過身朝另一個方向跑去。
真是的!少堡主的沉穩內斂,出門在外就全變了樣,毛毛躁躁地一點也不穩重,東西遺忘在營地事小,最怕他會忘路迷失方向,回想起那次他的迷路事件,丁小亞就心有餘悸,為了避免事件再次重演,她只有乖乖站在原地等他回來了。
※ ※ ※
真有默契,兩個人都同時失去聯絡了!石雲在心中暗暗感嘆道。
“石雲大哥,有大哥和亞亞姐的消息嗎? ”皓雪輕挽雪白羽裳挪移蓮步走進石雲的書房中,身後跟著女婢阿香。
石雲從堆積如山的賬冊中抬起頭來,揉揉雙眼,打個哈欠,伸了一個大懶腰後,提振精神道: “是你呀!皓雪,怎麼那麼晚了還沒睡? ”
皓雪看了一眼書桌後那張憔悴,慘不忍睹的貓熊臉,不禁怔愣失聲道: “石雲大哥,才幾天不見,你好像變老了些? ”
石雲沒好氣地翻翻白眼,籲了口氣, “豈止變老,簡直已老態龍鍾,齒搖發禿!才經手少堡主工作不到十天,我卻老了十多歲!你看看我的白頭髮又冒出來。 “石雲拉起鬢邊一根細長的銀絲,這是他在工作時所發現的奇蹟,可怕的奇蹟,不到三十歲的他竟然長出了白髮“多可憐啊!你知道我已經幾天沒回房睡了?七天!有三天是趴在書桌上睡著的,其他四天則是根本沒時間睡,看看我眼前這座堆如山高的賬冊,它們三天後就要送回各分舵了,而我才審閱了不到四分之一! “
沒想到男人抱怨起來,話還真多得不輸女人!皓雪淡淡一笑,上前翻翻賬冊, “這些海大叔都批閱過啦!你為何要重新計算一遍?多費工夫呀!只要大略翻看一下就行啦。 “此刻她才明白海無量為何會說石雲太精明了,他簡直是精打細算,非把每一本賬冊算至零缺點。
難怪太過精明或太過木訥的人都不適合做生意,因為一個成功的商人不只要懂得經營之道,八面玲瓏的手段和能言善道的技巧都是不可缺的;而石雲經營之道夠“精” ,能言善道,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可是獨缺八面玲攏的手段,有時太過於精明幹練只會顯得咄咄逼人,令人反感,相處久了會讓人產生精明是奸詐狡猾的掩飾這種誤解!
皓雪大略翻了一下賬冊,便放回原位道: “其實有時候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差個幾分毫對我們並沒有損失,不是嗎? ” “
“錯!錯!錯! ”石雲優雅地靠著椅背,淡笑道, “皓雪,差之毫釐,失之千里!並非我算得精確,而是每一本賬冊若不能準確計算數字,雖然起初只是差個零而已,但以後可能就不止差一個零了,誤差會愈差愈大的。 “
“算了!我說不過你這位神”算“子” 。昭雪沒好氣地搖頭淡笑, “我來是問大哥和亞亞姐的消息的。 ”
石雲將雙手手指交錯置於下巴,從容不迫地道: “該改口啦!要叫大嫂。 ”
聞言皓雪挑眉,心中不勝雀躍與期待, “怎麼說,他們還沒成親不是嗎? ”
石雲意味深重地露出一抹非常篤定又曖昧的笑容, “放心吧!等他們回來,說不定連拜堂都省了,就直接進洞房,然後你就有一大堆小侄子可以玩。 ” “真的那麼快嗎? “
“等了! ”石雲心想:相信他們不會令大夥失望,追妻追了那麼久,總該有些成果!
※ ※ ※
“睡那麼遠幹嘛?我又不會咬人。 ”
這話應該是他說的,而不是出自她的口才對!崔皓龍無奈地苦笑,睡得太近,他真的會咬人,而且不止咬,還想吃人,偏偏那個小丫頭一點警覺心都沒有。
“睡近一點可用體溫相互取暖,現在這種季節日夜溫差很大,尤其是在山中夜裡還會降霜呢!所以你半夜要是凍死了,可別怪我事先沒警告你。 ”
此刻是向定力挑戰的時候!崔皓龍不敢輕舉妄動,免得驚動依偎在他懷中尋求溫暖的丁小亞,更怕一移動會引發不可收拾的慾火,那他就得下河洗冰泉了。
瞧她睡得正香甜,而他卻不能成眠!崔皓龍不禁在心裡南咕著:這小丫頭根本把他當成棉被或獸皮來蓋!他是個貨真價實的男人,可不是什麼柳下惠!可是她那張無邪的睡靨是如此地信任他,雖然他們是未婚夫妻,但在未成婚之前,他是絕不會傷害她一丁點-即使他要忍受慾火煎熬的痛苦。
這一夜崔皓龍艱辛萬分地入睡。
睡得十分安穩的丁小亞覺得好舒服,有強壯的臂膀當她的枕頭,平穩起伏的胸膛像溫暖的被子;而頎長結實的身材足以當她的擋風牆,擋去寒冷!
太棒了!這麼好用的身體!第一次丁小亞覺得跟崔皓龍成親也未必是件壞事... ...
※ ※ ※
讓崔皓龍睜開眼的是一股香濃的野味,他打了個哈欠,仰天伸了個大懶腰後道: “什麼時候了? ”
丁小亞頭也不抬一下,雙眸直盯著香酥可口的食物, “巳時初了吧! ”
“什麼?快中午了? ”崔皓龍簡直不敢相信他所聽到的答案,這是他生平第一次睡到日上三竿。
“沒辦法,山里晨間霧氣大,太陽公公起得比較晚,所以會跟平地有時差的感覺。 ”丁小亞邊說邊撕了一半食物拋給他, “別管什麼時候了,先填飽肚子要緊,吃吃看,很香的幄! “
崔皓龍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小口,的確口味絕佳, “這是什麼肉? ”他邊吃邊問。
“獐子肉。 ”
崔皓龍聽了差一點吐了出來,他連忙摀住嘴,勉強吞下去。心裡不斷教育自己,哎呀!明明知道山林中野味特別多,吃就好了,何必問那麼多,徒增困擾!
用完早餐,他們就匆匆上路了。
崔皓龍心想:既然遇上她就沒有必要去秋廬了吧!於是他詢問道: “這回我們去哪? ”
“你怎麼廢話那麼多,不是早告訴你要回秋廬嗎? ”丁小亞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
“秋廬!為什麼? ”崔皓龍依舊不死心地追問。 “你很白癡耶!回秋廬去就是了,幹嘛問那麼多! ”說完了小亞橫了他一眼,便迳自往前走去。
他不過是問問,沒必要罵人吧!不過,他已經習慣被她罵了,若是一天沒聽到她歹毒又嘲諷的話,他還真有一點不習慣!也許是小時候沒被人罵過,只有被嚴厲的管教!
崔皓龍無所謂地聳聳肩,心想:反正跟著她走準沒錯!
第十章
自從崔皓龍出現之後,他的幻影就再也沒有冒出來嚇人了,而且她還多了一張免費的床,多好呀!以前她怎麼都沒有想到廢物利用呢?丁小亞愉悅地想。
她坐在營區準備架起柴木來生火,但不知為什麼心頭突湧上不好的預感。
崔皓龍去找今天的晚餐,說什麼每次都靠她提供食物,這次該輪他試試身手,去打些野味回來,如今天都快黑了,這個傢伙還不回來,真令人擔心?
正當丁小亞決定去找崔皓龍而不坐著幹著急時,一個轉身就撞上一堵肉牆,還差一點撞歪自己的鼻子,她連忙倒退一步,瞪視眼前的人。
“你走... ...咦!你是何人? ”丁小亞警戒地問,她原以為這深山裡人煙少,只有她和崔皓龍,沒想到還有其他陌生人。
她施展輕功往後一躍,跟這些魁梧高壯的男人隔著一簇熊熊烈火。
揉揉自己被撞的鼻子,好像有一點腫!丁小亞在心裡怪起崔皓龍來:都是他害的,沒事跑那麼遠,害她擔心到半點警覺心都沒有,連這四位粗魯大漢欺近身都沒察覺。
鬼魅般地站在她身後令她嚇了一跳的大漢突然哈哈大笑, “看來這個妞挺不錯的,跟曹老大倒是挺相配的。 ”
“二當家,你該不會是想把她帶回雲江寨吧! ”另一個大漢笑嘻嘻地拍了為首的大漢一記背。
“三當家,我們這次出來是要去迎接曹老大,可別節外生枝。 ”站在一旁比較年輕的大漢,不,應該說是書生開口道,他全身上下沒半點武夫的氣息,反倒多了一股溫文儒雅的風采,和石雲的神情有點像,只不過這個書生似乎比較嚴肅,危機意識也比較重,不像石雲即使身在汪洋大海中,船快沉了他仍能談笑風生,說不定還品茗作樂,鼓掌叫好,宛若遊戲紅塵。
“老么,別擔心,這兩個傢伙只是鬧著玩的,而且這姑娘功夫底子看來不錯,在這荒山野嶺她一個人在這生火,你不覺得奇怪! ”另一名大漢器宇非凡地站在他們旁邊。
透著火光,丁小亞瞧見那器字軒昂的男子眼中那一閃即逝的銳利眼神透露出的光華內斂,她看得出這個大漢是四人之中武功最高,性情最沉穩,也是最可怕的一位!她知道若真要動手,一定要先制服他,否則她就沒有逃生的機會。
經他這麼一提醒,大夥神色開始凝重了,她全身也戒備著,必要時,萬不得已她會使毒的!
“住手! ”
正當氣氛凝重,兩方正聚精會神地對峙時,一句來自夜空的斥喝聲如石破天驚般地傳來。
這個聲音宛若救星般讓丁小亞雀躍地叫, “崔皓龍,你回來了!快出來。 ”此時。她由於過分沉浸於聽到崔皓龍聲音的喜悅,而沒注意到四名大漢一聽到這名字,眼神都有些古怪。
武功較高的大漢雖然和兄弟們竊竊私語,卻不忘提高警覺,當他聽到微弱的風聲在老么左邊飄動時,他馬上大叫: “小心! ”可是已經來不及了,連續三個人都被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點住了穴道。
崔皓龍宛若天神降臨般站在他面前,面無表情地盯著他, “這些人之中你的武功似乎最高? ”
大漢不敢輕忽傳說中的飛龍三傑,警戒地道: “我們跟你們無冤無仇,只是看到這裡有營火過來一探究竟,並無惡意,希望你快替我的弟兄們解開穴道,否則... ... “
“否則怎樣? ”崔皓龍臉上依舊沒有任何表情,冰冷凌厲的目光在黑夜中顯得炯炯有神,從來沒有人敢在惹飛龍堡的人之後可以毫髮無傷,不是回了姥姥家就是終身不能動武。
哇!真沒想到崔皓龍武功那麼好,才一眨眼,連她都沒看清楚,三名大漢就在瞬間變成石膏像!真可惜,不能再來一次,讓她看個仔細崔皓龍是如何辦到的!丁小亞此時已全無懼意,換上的是一臉的好奇。
“否則莫怪我呂明義無情! ”
呂明義... ...這個名字好熟,她好像在哪裡聽過... ...就在丁小亞冥想之際,兩人已經打起來了。
一個行雲流水,不露破綻;一個龍嘯九天,氣勢磅礴,兩人平分秋色,不分上下。
突然,丁小亞腦海中浮現她爹曾說過的江湖大人物,她失聲驚叫: “你是呂布衣... ...布衣侯的子孫! ”她曾聽她爹提過明代開國皇帝-太祖有一位替他打天下的好夥伴呂布衣,但當明朝建立時,他就歸隱山林,於是太祖就封呂布衣為布衣侯;而且當太祖的太孫建文帝被叔父朱棣篡位時,布衣侯還曾出面調解,史稱靖難之役。
就這一聲驚叫,使呂明義一怔,竟被飛龍拳擊中了肩,其實他本來可以打敗崔皓龍的,但他不願傷了這位讓他有好感的朋友。
崔皓龍聽到丁小亞的叫聲時已收掌不及,只好硬生生地擊中了呂明義的肩膀,然後他連忙輕躍往後退一步,皺起眉,口氣不快地道: “你其實有很多機會可以殺掉我,為何不動手? “他心裡不高興是因為對方明明游刃有餘,讓他覺得自己彷彿被當成猴兒戲耍玩著,但乍聞對方是武林名門世家布衣侯之後,一股怒氣也隨之煙消雲散。
相傳大明朝建國之時有三大功臣,論輔佐,伯溫功高;論軍功,徐達為最,然而布衣侯奔走協調,受各方愛戴,只要他一句話,各路兵馬會擁立他而不擁立太祖,而他卻將黃袍加在太祖的身上,拋棄了爵位冊封-金陵王九千歲,退隱江湖,他的淡泊名利,不求聞達的風範著實在武林留下一段佳話!
呂明義捂著肩上的創痛,一臉大義凜然地站起身道: “因為呂家子孫承祖明訓,忠義兩字不得違逆! ”
聽名字就知道了嘛!簡直是廢話!丁小亞搖搖頭走到呂明義身邊,拍拍他沒受傷的肩膀,示意他盤腿坐療傷。
崔皓龍仍不太能相信地質問: “那你為何又做了山賊? ”
“這說來話長! ”呂明義一臉沉重地仰天長嘆,眼神中充滿無奈, “你應該知道大明朝自太祖高皇帝之後就國勢漸衰,成祖時尚有大將之才,只可惜他設置東廠,寵信宦官,仁,宣兩位皇帝仍有良臣輔佐,但英宗之時王振亂朝政,以致小人,奸佞把持朝綱... ... “
“唉!我的先祖父,前輩雖然都已經不問世事了,卻也不願意見一手創建的大明朝敗在權臣,宦官之手,他們無法看著百姓受苦受難而置之不理,於是派我和幾位英雄好漢來輔佐朝綱,卻又不能做得太明顯,我的祖父暗中協助大臣于謙誅殺王振而後退隱,而我則是為了劉瑾被派出來。 “呂明義說到這,一副咬牙切齒的模樣。
呂氏一門果然不愧布衣侯的威名,忠肝義膽,為國為民,功成隱退,與世無爭,莫怪乎要深受江湖英雄豪傑的欽佩與愛戴!
丁小亞崇拜地想,她邊檢視呂明義的傷勢,邊狠狠地瞪一眼兀自沉思的崔皓龍,嗔道: “別站著發愣,還不快替他們解開穴道!
崔皓龍聞聲尷尬地一笑,立刻解開三人的穴道,然後走到呂明義面前伸出友誼之手, “抱歉,打傷你了! ”
呂明義看了他一眼,看出他的誠心誠意,於是也伸出沒受傷的那隻手, “飛龍三傑果然名不虛傳!
“可惜還是你的手下敗將! ”
接著兩人哈哈大笑,仰天長嘯。英雄惜英雄之情在彼此心中湧起。
※ ※ ※
“你確定你是大夫,而不是密醫? ”呂明義盤膝坐在丁小亞身前,任憑她在他身上扎滿痛得他丟了半條命的針灸,雖然他沒痛得叫出聲,但也不免抱怨。
“她可是神醫丁劍秋之女,惟一的繼承人。 ”崔皓龍安撫地說,這種痛苦他也曾嚐過,於是他同情,憐憫地拍了一下呂明義沒有受傷的肩膀。
原來!江湖二怪之一的神醫以整人為樂,呂明義早已略有耳聞,於是他咕呼地自語: “難怪! ”
丁小亞邊替呂明義祛淤血,抹藥,邊沒好氣地道: “安靜一點! ”然後她橫了一眼崔皓龍“ ,沒看見我在救人?你還過來打擾,你不怕我會分神哪! “
真奇怪?同樣是男人的身體-袒胸露背,可是為什麼她只會對崔皓龍的裸體感到燥熱,心跳加快呢?眼前的呂明義虎背熊腰,渾厚結實的臂膀浮起糾結的肌肉,比崔皓龍還有看頭,可是為什麼她對這位身材魁梧的傢伙沒感覺,就只把他當作一般病人看待呢?
想著想著,丁小亞不禁陷入迷惘中,忘了手中正在操縱一個病人,無意識地將針扎了下去。
霎時,一陣嘶吼聲從呂明義口中逸出: “餵!大夫,女神醫,輕一點好不好? ”他不悅的想道:整人也沒必要把我全身刺幾個洞吧!
丁小亞被他這一叫,回過神,才發現針扎錯了地方,扎到穴道以外的肌肉上,她不好意思地用力拔起那支特製的銀針,尷尬地笑, “不好意思,我扎錯地方了。 “
天哪!她到底是不是大夫?連穴道都會認錯!此刻呂明義才明白為什麼江湖人寧願找病諸葛賽華陀醫病,而不願找神醫之首的丁劍夥。
一番折騰下來,天已漸露曙光。
丁小亞在處理完呂明義的傷口後,站起身,忍不住打了一個哈欠道: “快困死了,沒事別叫我。 ”然後往後一靠,眼看就要墜地,崔皓龍急忙輕躍到她身旁接住她。她面帶微笑,合著眼,淡道: “接得好。 ”她的聲音漸漸消失在她微弱的鼻息中,她已經習慣把他當床來睡了。
這時站在一旁的四人看見這好笑的一幕都不禁極力憋笑-避免笑聲吵醒睡得正香甜的女大夫。
呂明義運氣一周天,覺得全身已無大礙,立刻站起身感激地作一揖: “她的確不愧為神醫之後,我的傷已經不痛了。 ”倒是給她亂扎了那幾下比傷口還痛,他在心中暗加了句,然後穿好衣服道: “我們還有急事,要先告辭了。 ”
其他三人也跟著作一揖,向崔皓龍告別,而四人中的老么朝他拱手作揖,含笑地低語道: “她跟你是什麼關係你不便明說,我們也不敢妄加揣測,不過,我敢肯定一點,她非常愛你。 “
崔皓龍聞言一怔,心中一陣雀躍,但表面上仍不動聲色地挑著眉問: “噢!怎麼說? ”他深情的眸光卻輕柔地望著懷中熟睡的人兒。
老么看著崔皓龍面無表情,可是眼神中卻流露無窮的柔情注視著懷中的小丫頭,他會意地笑了, “若非愛你,她怎麼會三番兩次出差錯,對我四哥的身體出手那麼重,一點也不“憐香惜玉” ,因為她根本對我四哥那引以為豪的肌肉視若無睹! “說到這,他回頭瞟一眼正氣得用嚴厲的目光盯著他的呂明義,然後他更得意地輕笑: “你難道沒注意她的眼神一直跟隨你的身影?那種眼神是只有戀人才有的。 ”
他說完,四人即哈哈大笑地,留下兀自陷人沉思的崔皓龍... ...
※ ※ ※
是真的嗎?
崔皓龍不敢相信卻又希望他的話是真的,望著懷中依偎的睡臉,他輕輕地在她額際落下一吻,濃情蜜意盡在此一吻表露。
而睡夢中的丁小亞此時也做了一個好夢:夢中溫柔多情的他宛若一陣輕風伴她遊戲人間,走遍山林... ...當她的床。
※ ※ ※
秋廬
回到故居的丁小亞馬上衝進那間滿是塵埃的木造房屋。
崔皓龍跟在她身後,眼神中充滿憐愛與柔情,踏進這間與世隔絕的世外洞府-清寒簡樸,一幾,一椅,一床,幾上燭已熄,在這種環境造就出思想獨特,言行怪異的丁小亞,再加她爹-丁劍秋乃江湖二怪之一,她不怪也難!
“你在想什麼?快過來。 ”丁小亞撥起簾幕,站在門邊叫道。
崔皓龍連忙跟了進去,穿過木屋走到後院後,眼前一片豁然開朗,在他眼前是香味撲鼻的各形各色的藥草,有山芍,石樹,金萱... ...等千百種,有些他認得出,有些則是連見都沒見過的珍貴藥草,甚至有些是他聽都沒聽過的稀奇品種。
沿著岩石鋪成的小徑,他瞧見丁小亞跑在兩個木碑前參拜。
聽到他的腳步走近,丁小亞頭也不回地淡道: “過來見見我老爹,我娘。 ”
走至木碑前,崔皓龍神情肅穆地磕首,若墓中人還在世的話,他們就是他的長輩;若他和亞亞成親,他們就是他的岳父岳母,於情於禮,他都應該三跪九叩。
丁小亞站在他的身旁好笑又好氣地瞅著他那副神情肅穆的模樣, “別那麼嚴肅好不好?又不祭祀祖先,佛祖,只是拜我老爹,老娘而已!我老爹他最不喜歡一個人總是正經八百地活著,因為他覺得那跟一塊木頭無異。 “
聽她的話就不難明了丁大叔的確是個異於常人的怪人!而她... ...唉!該怎麼說呢?醫術還不錯,口硬心軟的個性外加一點迷糊,特別是在情感上,他該用什麼方法點通她的情線呢?
崔皓龍拍拍衣裳上的灰塵站起身,含笑地看了她一眼, “好啦!我祭拜完了,你要跟我回飛龍堡去嗎? ”
丁小亞想了一下,一臉猶豫地扯扯他的衣袖, “我讓你祭拜我爹娘,是表示我承認你是我丈夫這個名分,但並非說我們就是夫妻。 ”
“噢! ”丁小亞上一句話讓崔皓龍以為她開竅了,結果她的下一句卻讓他失望地撇撇嘴,好言相詢, “你為什麼這樣說? ”
“第一,我們的姻緣是上一輩的安排是不是? ”丁小亞開始踱起方步來。
“是沒錯,你既然同意我是... ... ”
“但第二, ”丁小亞不待崔皓龍說完就打斷,不讓他有反駁的機會, “我並沒有答應要嫁給你,我只是對你感覺不錯,再說與其嫁一個婚約,倒不如嫁一個我喜歡的人。 “
“你的意思是你同意這項婚約,卻不同意我這個人? ”崔皓龍挑眉,一臉不可置信地盯著了小亞,沒想到她對他的感情也只是在感覺還不錯的程度!
“沒錯。 ”丁小亞笑嘻嘻地拍一下掌,卻沒注意到崔皓龍眼底閃過的火花足以點燃一整個火藥庫“ ,所以當我找到我喜歡的人時,這個婚約就必須解除,而你這個丈夫名分... ...嗯!就讓你留作紀念好了。 “
這丫頭竟把婚姻當兒戲!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崔皓龍強壓抑心中那股怒火,冷冷地道: “那你的意思是我這個丈夫可有可無了! ”
“哎呀!你話別說得那麼白,那會很傷你自己的自尊心! ”丁小亞揮揮手,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斜睨他一眼時,驀然看見兩簇火光在他眼中燃燒,這才知道他好像生氣了。
這種燃燒的火苗她曾見過一次,就是在皓雪誤中毒之時,她當時還被嚇了一跳呢!完了!她該不會是又惹到他了吧?可是她又沒整他,也沒罵他,更沒下毒害他呀!她只是在和他打個商量,沒那麼嚴重到需要發脾氣吧?
丁小亞遲疑地走上前,怯生生地盯著他道: “你... ...你生氣啦? ”
崔皓龍強抑制住怒火,冷漠無情地凝視她,雙眼試圖看透她的內心,然而他眼神中卻流露受傷的光芒。
丁小亞莫名地心痛了一下,見到他那受傷的眼神,不知為什麼她竟然會感到內疚,於是她垂下頭不敢抬頭看他。
在她避開他的目光,甚至不願視他!崔皓龍的內心又受到一大打擊,他深深地嘆了一口氣, “你真的那麼討厭我? ”
不知為什麼丁小亞就是不敢抬頭看他。
瞧她沉默不語,崔皓龍萬般無奈,神色憂鬱又難過, “難道我就沒有半點值得你欣賞,值得你喜歡的地方? ”他幽幽地說。
“我... ... ”丁小亞抬起頭,望見他那雙情深似海的深遂雙眸,又不知該說些什麼才好,於是一副欲言又止地搖搖頭,表示她並不討厭他。
崔皓龍一看她搖搖頭,以為他自己真的不值得她喜歡,神情更加黯然,內心淌著血,慘然一笑, “你既不接受我,又何必叫我來此呢? ”
他悲勵的聲音更加刺疼她的心,丁小亞望著他,神情淒愴,擔憂地問: “你... ...你還好吧? ”
“好!我當然好!放心,我死不了! ”崔皓龍一邊說一邊步履沉重地走向來時路,頭也不回地離去,聲音森冷而淡漠, “就算我死了,也不需要你來救。 “聽著他漠然無情的聲音,丁小亞宛如進電極般地怔在原地,心中泛起一股酸澀和刺痛,她捫心自問,她這樣做對嗎?可是心口為何像被刀切開那樣痛呢?難道這是愛嗎?
雖然她心中仍是一團亂,但她仍追了上去,因為她擔心他的安危,擔心他會迷了路,她擔心... ...
千萬個擔心的理由使丁小亞加快腳步,深怕崔皓龍有個萬一,那她是一輩子也不原諒自己,畢竟他還是她名義上的丈夫!
※ ※ ※
當丁小亞追了出去,遠遠望見崔皓龍在山徑旁的一塊大石上滑了一下,她忍不住失聲尖叫: “小心! ”
不過,來不及了,他滑了一跤,再爬起來時,走路已是一拐一拐的了,似乎扭到了腳,但他依舊頭也不回,咬著牙向前走。
丁小亞擔優地施展輕功趕到他身旁,關心地問: “你要不要緊? ”
崔皓龍冷冷,殘酷地道: “不必你假好心,你滾,滾得愈遠愈好! ”然後他冷哼了一聲,孤傲地繼續往前走,他腳上的疼痛遠不如心中的傷痛。
丁小亞被他這一吼,呆愣在原地,望著他遠去的身影,她自己也不知為什麼覺得心裡好難過,難過得想哭。於是她嗚咽地大叫: “是!是我假好心,我壞。我可惡,我奸詐,我狡猾我不是好人... ...哇- “最後她竟嚎陶大哭了起來,這是她生平第一次掉眼淚,而且是真的在哭。
崔皓龍聽到她的哭聲,心憐又心疼地停下步,卻遲遲不敢回頭,因為他怕面對的是她另一次捉弄,另一次的傷害。
但她的啜泣聲,石破天驚的哭聲,淚雨交織的臉蛋浮現在他腦海中,終於擊潰他最後一道心防,於是他再也顧不得什麼男性尊嚴和懼怕傷害,立刻飛奔到她身邊,擁她入懷,心中酸澀又痛楚地安慰著: “別哭!別哭!是我不對,我不該兇你的! ”
丁小亞依偎在他懷中,靠著他寬闊的胸膛,感覺他身體的溫暖,小手拉著他的衣襟,轉達為哽咽地低語: “本來就是你不對,你這白癡! ”
哭還不忘罵人!崔皓龍好氣又好笑地想:真是拿她一點辦法也沒有!他幽幽,深沉地嘆了一口氣, “那你要我怎樣? ”
丁小亞低泣地躲入他懷中,縮頭藏入他衣襟內,用蚊子才聽得見的細聲,羞澀地說: “你怎麼這樣一直逼人家,要人家開口說喜歡你嘛! “
雖然聽得不是很清楚,但耳尖的崔皓龍也聽到“喜歡”兩個字,他連忙拉開她身體一寸的距離,扳起她那張淚若花雨,哭得紅通通的小臉,心上欣喜若狂,卻也有著既期待又怕傷害的遲疑。
“你... ...你再說一次。 ”
“哎呀! ”丁小亞推開他的手,不好意思地背過身,羞赧地說, “你怎麼這樣問人家,你難道不知道女孩子要含蓄,是不能公開說喜歡這... ...哎呀! “
崔皓龍聽到她這樣說已經滿足了,他從她背後環抱著她的纖腰,在她耳邊吹氣, “沒關係,我喜歡聽你說-我喜歡你。 ”
“哎- ”當丁小亞一轉過身,紅唇就被他灼熱的吻給捕捉住,這個吻來得如此突然,如此深情,令她臉紅心跳,根本無力招架,全身酥軟得只好攀附在他身上,渾身像置身在高溫的熱水之中,體溫持續上升。
而崔皓龍忘情地沉浸在這令人戰栗又纏綿的擁吻中,感覺滿腔的熱情激昂,沸騰,他呼吸急促,血脈僨張地緊摟住她。
強抑住澎湃洶湧的激情和急速竄升的慾火,崔皓龍離開她嬌豔欲滴的朱唇,緊擁著她入懷,一邊平緩喘息一邊沙啞地訴說情意: “我真的,真的好愛你。 “
丁小亞羞赧地依偎在他懷中,在喘氣中嬌羞地低語: “我也是!
尾聲
“石雲大哥,你想大哥會不會還沒成親就把大嫂的肚子弄大? ”皓雪好奇地問,她與石家兩兄弟正站在飛龍堡外迎接即將歸堡的崔皓龍和丁小亞。
石雲站在她身旁望著千層梯下正緩緩走上來的兩個黑點人影,促狹地笑, “弄大肚子還算好,最怕是帶回來一個孩子! ”
“哪有那麼誇張! ”石風也覺得有趣,睜大眼睛望著正辛苦往上爬的兩人!
三個人心中充滿期待,也多一份誠心的祝福。
正由山下往山上爬的丁小亞和崔皓龍,正一步一步,一階一階地往上走。
丁小亞抬起頭打量高聳入雲霄的階梯,不禁咕噥地抱怨: “皓龍,為什麼飛龍堡要築在那麼高的地方?爬了那麼久,才爬了一半而已! ”
崔皓龍不敢得罪太座,只有笑而不語,並伸出兩隻手從旁攙扶著她,協助她走上去。
丁小亞白了他一眼, “崔皓龍,我又不是三歲小娃老需要人牽著走。 ”
崔皓龍聞言,連忙放開手,丁小亞差一點往後倒栽蔥,幸好他又及時伸手接住她搖搖欲墜的身子。
丁小亞待站穩後,狠狠地瞪著一旁笑得很無辜的崔皓龍,沒好氣地叫: “我跟你有仇是不是?你竟然這樣對我,當心我不嫁... ... ”
話聲成了膠著狀態,因為崔皓龍不顧形象,當眾吻了她,許下深情,引來一陣叫好及歡騰的口哨聲。
吻過癮後,崔皓龍還得意洋洋地高舉雙手向四方觀眾致謝。
而丁小亞則氣得噘起嘴道: “崔皓龍你這混蛋,我跟你沒完沒了! ”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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