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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慕雲曦 -【降情烙之一】蝶弄情 [打印本頁]

作者: 41050    時間: 2008-11-19 02:19 AM     標題: 慕雲曦 -【降情烙之一】蝶弄情

慕雲曦 -【降情烙之一】蝶弄情

他怎么會有這種未婚妻﹗不乖乖在家繡繡“烏鴉”,
就愛女扮男裝拆人私塾、跟男人玩鬥雞,還不時大喊︰“我要解除婚約﹗”
害他這未婚夫日日為她的胡作非為懸心吊膽,並得小心哪天讓她的奸計得逞,不明不白給休了﹗  
唉﹗瞧她老是擺臉色給他看,想必不為她的“美色”所動,
沒想到,當有人上門來指明要“訂下”他時,她竟一口回絕了﹗
樂得他立刻以火辣辣的吻回報她,未料,好死不死的被四根“大蠟燭”打斷了“好事”﹗  
聽說,自那天起,他便茶不思、飯不想,他心疼得立刻提著竹藍,
夜探她的閨房,誰知一杯黃湯下肚,她竟變了,春色無邊的夜,正開始咧……
作者: 41050    時間: 2008-11-19 02:21 AM

第一章

    晚唐‧洛陽

    洛陽三人名人,即是醫神一一慕天耀,師神──藺少秉,和武神──衛剛三人,並稱“洛陽三神”。

    而在洛陽城中,最膾炙人口的便是“武神”衛剛的“鷹揚府”了。

    說起這鷹揚府,可真是了不得,募得的兵近兩萬人,是唐朝境內最具規模的兵府。

    衛剛身為禁軍統帥,常年駐守皇宮,保衛天子的安全。他個性嚴厲,教導屬下時亦非常嚴格,對待兩個兒子亦是如此、唯獨對獨生女特別疼愛,以至於造成女兒衛書姻的個性刁鑽,稍不如意便使大小姐脾氣﹗

    而他兩位挺拔傑出的兒子,更是眾家千金恨不得擁有的夫婿。長於衛子雲身為鷹揚郎將,為人正直,擅長騎馬、射箭。

    次子衛子俊則為鷹擊郎將,個性不若衛子雲穩重,浮躁得像個長不大的孩子,愛玩、愛鬧是他改不掉的壞習慣。

    鷹揚府占地近千坪,大得令人咋舌,但仍是容不了兩萬士兵居住,所以,除了主要的將領外,不論是擴騎或越騎,均在北邊的田畝旁搭篷而居。另外,府內有一露天廣場,是專為訓練士兵而設。

    南邊有一道小小的門,通往鷹揚府的內邸,通常府內的僕役皆由此進出。

    而現下,前方的小巷子內步出三位少年的身影,這三人一出現,就彷彿三道不同的光環,耀眼得令人側目。

    一旁的街角有一家小小的茶店,店內的客人皆因這三人的出現而忘了飲茶的動作,愣愣的望著、看著他們。

    “可真是、好極了──”青衫著發出愉悅的笑聲,清脆悅耳,像跳躍的音符。“光是看他那糧極的表情,就夠我值回票價,不枉走這一遭了。”

    揭衫者挑挑眉,不以為然道︰“這專門騙吃騙喝的呆子,仗著自己摸過兩本書便想搖撞騙,真是令人不齒2”

    “可是……”紫衫者猶豫不決,吶吶地道︰“你們不覺得,咱們成天這樣拆別人的私塾,會不會…‧‧有失濃道啊?他們畢竟也要吃──”

    剩下的那個“飯”字,教另外兩人射來的“眼刀”給削為片片,硬吞下腹了﹗

    青衫者揮開扇子,邊朝自己扇呀扇的,邊搖頭嘆息,“你呀﹗就是太婦人之仁了。”

    褐衫者點點頭。“我有同感。”

    “你們──”紫杉者氣紅了  白的俏臉,握拳便要打人。“我這可是一項美德呀﹗”

    他們兩人哈哈大笑往一旁閃去,紫衫者氣不過,便在後頭追著。

    瞧他們輕盈跳躍的身子,像是長了翅膀似的,快樂的樂章在他們身畔奏起,真是羨煞旁人﹗直到他們身影消失在那一扇門後,眾茶客們才從怔忡中回神。

    “真是俊俏的小伙子哪﹗”一名老者嘆息廣小二呀﹗你可知他們是誰?是鷹府的人嗎?“店小二搖頭。

    另一名流裡流氣的茶客搓著下巴的胡碴子,道︰“真是可惜了這三張姣好的臉蛋,若是身為女兒身,將會有多美、多迷人呀﹗”

    “是呀﹗是呀﹗”店小二陪著笑臉道。

    “我呀﹗是打長安來的。”坐在中間驃悍的劍客道︰“聽說‘洛陽三神’個個皆是傳奇人物,又聞這三神均有未出閣的閨女,所以,大老粗我便來見識、見識,這三位千金是不是個個都挺美的。你見過嗎?”

    當然……見過。

    扯上這個話題,大伙都……“呵﹗呵﹗呵﹗”的低頭喝茶去了,誰也不願多說一句話。見過三位千金之人,只有三句話︰相貌平平、才學平平、氣質……也是平平。人家心中預設的“三平千金”是也。

    問題是,誰敢亂嚼舌根得罪慕、衛、藺這朝中三位權貴呢?所以,店小二識相的端來重新泡好的熱茶,斟上,道︰“客倌,喝茶,喝茶啦﹗”

    ﹡﹡﹡

    “小姐,你們晚了半個時辰回來。”八銅人般,從未流露半點感情示人。衛書嫻猜想,他八成連腦子也是空的,才會一點情緒也沒有。

    “尹闕,我要回房休息了。”

    尹闕一愣,隨即拱手道︰“小姐,你稍等一會兒,我去差一女僕送你回房。”

    笨喲﹗豬腦一個。

    衛書嫻雙手環胸,美艷的眸子直盯著尹闕瞧。“何必這么麻煩,你順道送我回去不就得了。”

    尹闕  避她的注視,出口的話仍是不高不低。

    “小姐﹗尹闕乃粗人一個,實在不宜靠近小姐的閨房一步。而且,衛大將軍曾吩咐過,除了女僕之外,其餘用雜人等若是跨近一步,必定斷四肢、挖雙眼,絕不輕饒。”

    又來了﹗你會不會說點別的。她翻了個白眼。

    “我爹現下人在長安,你管他說了些什麼?反正我不管你怎么說,我就是要你送、我、回、房﹗”衛書嫻有些惱火的強調著。

    這只不解風情的大笨豬﹗

    尹闕一窒,終於點頭,並伸出手比出“請”的姿勢。

    衛書嫻明白,這已是這銅人最大的讓步了,她滿足的向西廂房走去。

    另一方面──

    藺少儀拉著快喘不過氣來的慕紫纓,火速地沖入內院的一間廂房,才打開門,就看見兩名穿戴華麗的女子在房內踱來踱去。

    一看見她們回來了,其中一名開心得簡直快哭出來了。

    “小姐,你終於回來了,你不在時,姑爺來問過兩次了。”小喜焦急的嚷著。

    藺少儀一瞪,哇哇大叫︰“誰是姑爺了?你別在那亂喊亂叫,亂沒氣質的。”

    殊不知,她才是那個最沒有氣質涵養的人。

    “可是……”

    “你還可是?快將衣服脫下來,我好趕快換一換,溜回府去。”轉身鎖上門,她七手八腳的扒去小喜身上的華美衫裙,便往自己身上套,還一邊嚷道︰“纓纓,你快一點,我可不要又他給逮著。”

    “知道了。”

    隨即,慕紫纓換上小丫鬟小春換下的襦裙。她動作雖慢,但比藺少儀忙中不斷出錯要好得多。當她換好坐著休息了好一會,藺少儀這才系上腰帶,別上墜子。

    “慢著,小姐──”藺少儀正想開溜時,小喜拉住她,遞給她一條繩子,尷尬的笑道︰“別忘了在腳上系上帶子。”

    對喔﹗她差點忘了,沒了這條繩子,旁人又要說她一點也沒有大家閨秀的模樣。

    “謝謝﹗小喜。”

    她坐在椅子上,彎身將繩子的兩端各系在兩只小腿上,當系好後,她靜下來側耳聽著,遠方還傳來鼓聲,這表示,士兵們的午訓尚未結束,而鷹揚府的鷹揚 郎將衛子雲該還耗在廣場上吧﹗

    終於,她露出愉快的笑容。

    “小喜,咱們回府吧廠

    藺少儀灑脫的說著,將門使勁一開,霎時,笑容立刻僵在她菱形小巧的唇上﹗

    衛子雲挺拔的身軀,宛如一柱擎天般堵在門口,午後溫暖的陽光完全偷不得半點細隙進來。

    ﹡﹡﹡

    內苑的小涼亭上,靜靜仁立兩道人影,一個高壯挺拔,一個窈窕纖細,余陽的光輝將兩人的身影拉得好長。

    “你有沒有在聽?”

    微慍的嗓音有濃濃警告的意味。衛子雲雙手環胸,頎長的身子斜斜靠著柱子,冷冷的睇睨著眼前嬌小的可人兒。

    “有──”藺少儀胡亂的點頭敷衍,無奈的聲音拉得老長,臉上失去往日明亮的神采。

    任誰都看得出來她答得極不甘願。

    衛子雲壓下滿腔翻騰的不悅,努力使額上快黏在一塊兒的眉毛拉出一些距離。

    “我同你說了哪些?說來聽聽。”瞧這丫頭神游的表情,他真懷疑她的魂魄還在不在腦殼裡。

    這還不簡單,她扳著手指數著──

    “不可晚歸、不可洩漏身分、不可過於張狂、不可……”藺少儀吐吐粉紅色舌瓣,低聲嘀咕道︰“羅哩叭唆。規矩比天長,你比我爹還要煩

    衛子雲根本不把她的嘀咕放在心裡,聽過便忘。

    他悶聲道︰“今天出去,為什麼刻意將侍從甩了?”三位如花似玉的俏丫頭在大街上溜達,真不知會惹來多少登徒子的覬覦。

    你真是蠢喲﹗三個男人上街干嘛帶侍從?笨﹗

    “帶著他們?麻煩死了。”她哇哇大叫著。最重要的是,一點自由也沒有。“反正……以後別再派人跟著我們了。”

    “那好。以後你們也別想出去了。”衛子雲冷言道。

    這可是問題的關鍵耶﹗

    “不行,我們私底下說好的,你不能反……”接收到衛子雲射來冷茫的光線,她趕緊改口,囁嚅道︰“好啦﹗我們以後不會再甩開侍衛,可是,你可不可以把六個人減成兩個人?你知不知道身後跟著六個巨人會是什麼滋味?我想,只要兩人便行了,其實,一個人會更好。”她喜孜孜的說著。

    “身後沒人才是最完美境界,多自由啊﹗”冷不防地,衛子雲冰寒的嗓門傳來。

    藺少儀一聽到這句話,腦子完全沒有意會話中風雨欲來的威勢,她樂得大喊︰“對呀﹗你怎么知道?你真是了解我。”

    “藺、少、儀﹗”他大吼著。是呀﹗他真是“了解”她,才會任她在外頭胡作非為,氣得自己快腦溢血。

    哦喔﹗獅子發威了。

    “當我沒說。”藺少儀立刻機靈的以雙手捂嘴,只剩那一對圓滾滾的杏眼直盯著衛子雲瞧。

    全城敢這么“瞪”著他看的,大概除了他爹衛剛外,就只剩藺少儀這不知死活的小姐了。

    衛子雲用食指揉著眉心,想擦掉自己的怒氣,最後,只得長嘆一口氣。

    “你到底什麼時候才會長進點,腦子不再鈍得少根筋,才會了解……唉﹗不說也罷。”說了,也一定是現下這號表情一一不解。

    什麼意思嘛﹗什麼鈍?她在她爹的心目中,可是全城最聰明的學生,可以舉一反三呢﹗

    “你根本就是拐個彎在罵我來,對不對?你就是這個意思。”藺少儀激動的朝他逼近,根本忘了腳踝上系著繩子,步伐必須踩得比平常小,這一沖,便失去了重心,在她揮著兩只手才哇哇“大叫後──

    剛剛好,不偏不倚的趴到衛子雲懷中。

    “你這丫頭……真是的﹗”

    衛子雲順勢摟著她,享受她難得展現女性的嬌柔。正巧微風徐徐吹來,吹起藺少儀的發絲隨風飄揚。

    事實上,他愛煞她的秀發,雖不若書中所述那般烏黑亮麗,但紅褐色的發絲輕柔的隨風飄揚著,宛若上千只小小的蝴蝶爭相飛往寬廣的天際般,真美﹗

    “怎么了?”衛子雲察覺她的不對勁。若是以往,她絕不會賴在他懷中不起來,絕對會像碰到火熱的烙鐵般急速將他推開,至少保持三公尺距離,以策安全。

    藺少儀緊抿住下唇,晶瑩的淚滴在眼眶裡轉呀轉的,最後淌入他的衣袖中。

    “是不是扭傷了腳?”他的聲音柔了幾分。

    她點了點頭,吸吸鼻於。“好痛……”一副可憐兮兮的模樣。

    衛子雲無奈的嘆口氣,抱她坐在石椅上,輕柔的抬起她的腳丫子一看,不禁皺起眉頭。

    “好端端的,干嘛綁著自己的腳?難怪會跌倒了,真是無端找罪受。

    “娘吩咐的。娘老說我走路沒一個女孩子樣,像個十三、四歲不正經的小伙子。”

    的確很像。衛子雲頗有同感。

    解下繩子,脫下鞋襪,他這才發現,商少儀的腳踝腫了一大塊。唉﹗能將腳扭成這副德行,衛子雲也只能佩服她了。

    “盡快嫁過來好了,我不會束縛你的。”瞧她淚漣漣的,他真是心疼極了。

    “我才不要”她回答得又快又急。

    衛子雲皺眉,“為什麼?”

    我才不要多個爹來管我。她在心裡回答。不過,她可沒勇氣說出口。

    藺少儀紅著臉,扭過頭去,拒絕回答。

    也罷﹗他不知被打了多少次回票。

    “你這傷得上藥水推拿一番才可以。”他彎身欲抱起她,卻教她一只小手擋著。他只好再嘆道︰“你要自己走?你不怕還沒走到內苑就已疼死了﹗告訴你真話,扭到這地方一一很、疼、的。”

    迫於情勢,藺少儀只好點頭妥協了。

    衛子雲才將她抱起,她立刻嚷著︰“我告訴你──”

    “我知道。”衛子雲立刻無奈的接下去,“你只是因為腳傷的關係,才會委屈讓我抱你回內苑療傷,我們之間,沒半點曖昧關係。”

    “知道就好。”藺少儀松了一口氣,拍拍胸脯,轉而警告道︰“你可不能同我爹亂嚼舌根,讓他老人家誤會。”前一個誤會已經夠深了,可別再火上加油。

    有未婚妻如此,他又能如何呢?衛子雲呀衛子雲,你真的只有嘆氣搖頭的份了。

    ﹡﹡﹡

    “夫人,老爺回府了。”女婢阿銀來報。

    “真的?爹回來了?”

    最關心的就屬藺少儀了。只見她從繡房的椅子彈起,興奮的嚷著。

    “坐下﹗沒將這幅鴛鴦圖繡完,不準離開繡房。”藺夫人也就是王芸芸,她冷靜的說著,雖然丈夫回來她亦是喜上眉梢,但自小教育即是立不搖裙、笑不露齒。儘管再興奮,她也只是唇角微揚。

    況且,她這做母親的,可是打心底知道自己女兒的習性,只要老爺一回來,少儀眼中便沒了王法。

    “噢──”

    藺少儀萬般不情願的將俏臀挪回椅子坐好,盯著自己繡的枕頭,真是三分不像鴛鴦、七分倒像長壞的丑鴨子,真是丑斃了﹗

    再瞧瞧娘繡的,瞧這鳳凰和翔龍栩栩如生,彷彿活脫脫就在她跟前飛翔翻騰著,真是美呆了﹗

    “別瞧了。”藺夫人斥道︰“你呀﹗還不快練習。這等粗劣的繡功,將來要如何端到子雲面前讓他瞧,真是的﹗一想到這,娘就擔心死了。”真要拿出去,只有四個字可以形容──丟人現眼。

    “誰要給他瞧﹗”她嘀咕著。

    “什麼?”藺夫人耳尖聽到了。

    “沒…沒有啦﹗”藺少儀打著哈哈,忽地念頭一轉,道︰“不如這么辦吧﹗娘,你幫我繡吧﹗如此一來,娘不必為我感到丟人,而我嘛……則少受些皮肉之痛。你瞧,兩全其美,多好﹗”

    “好──才怪﹗”商夫人瞪她一眼,心中則想︰自己怎會生了個思想怪異的女兒﹗“別說了,我見你爹爹去。你好好在這磨練你的繡功。阿銀,找人來看著小姐,沒繡完,不準離去。”_藺少儀忿忿地哼一口氣。繡就繡,誰怕誰?她干脆繡兩只大烏龜給衛子雲好了﹗

    藺夫人在正廳上見著正在飲茶休息的丈夫──師神藺少秉是也。

    “芸芸,咱們那小丫頭呢?”藺少秉是個怪人,心中有話便直說,毫不扭捏,是以在眾人面前,仍愛喚妻子的小名。

    商夫人端正的坐下,飲下一口茶,潤潤喉才道︰“她呀﹗在繡房裡。”

    “繡房﹗”藺少秉相當訝異,依寶貝女兒的性子,這不要了她的命才怪。她苦肯安安靜靜坐上一位香時間,天肯定要塌下來了。

    “你別想去救她出來。”

    妻子認真的神情,讓藺少秉當下打消念頭。

    藺夫人嘆道︰“當初應了少儀的要求,十九歲才讓她出閣,一方面是因為我想趁這不到兩年的時刻將她調教一番,才答應的。沒想到,一年過去了,這丫頭的性子半點也沒長進,依舊活潑好動。難道……我真的沒有能耐教出一個溫柔嫻淑、人見人誇的好女兒?”

    藺少秉本想當場回答她──你呀﹗別妄想了

    可是,怕傷及愛妻的自尊,他婉言道︰“別操這個心了﹗人各有命,宮貴在天。瞧咱們這寶貝女兒雖好動了點,倒也挑到了一門好親事,不是嗎?”

    不講還好,這一講,商夫人更是憂心。

    “就憑子雲長得一表人才又是鷹揚府的鷹揚郎將,是多少名門閨秀暗戀的對象。再說,去年子雲領兵出番時,落音公主不是對他挺有意思的﹗我是怕啊﹗這公主若硬要求皇上賜婚,咱們少儀往哪邊站?”

    說到這,憂心如焚的藺夫人已紅了眼眶。

    藺少秉只得拍拍她的背,功道︰“你呀﹗是擔心過了頭,再說,咱們女兒可是長得如花似玉,還怕沒人要嗎?子雲這小子的個性我了解,他的一顆心讓咱們寶貝女兒拴得緊緊的,只怕  都  不走啊﹗”說完,他仰頭哈哈大笑。

    藺夫人這才破涕為笑。“老爺,你,咱們女兒真的長得如花似玉嗎?”

    藺少秉一愣,不解道︰“為何這么問?”

    “我是覺得奇怪。”藺夫人望了一下四周,見四下無人,才悄悄說道︰“咱們女兒雖許配給衛家了,但……一般人家的女兒在及笄後,便有人上門求親,為何……從來沒有媒婆踏上咱們藺府一步?”

    聞言,商少秉仔細推想著,不免也覺得奇怪,甚至有些惱怒,道︰“確實奇怪,怎么從沒有人上門求親過呢?莫非洛陽的青年眼睛全瞎了不成,竟見不到少儀的美好。”

    “不可能呀廠商夫人搖頭道。”少儀一個月內會去進香四次,沒理由見不著呀……“

    商氏夫婦想得人神,完全沒察覺原本端來茶點的小喜此刻已往回走,慌忙轉交給一個新進的丫鬟送去後,便忙奔向繡房。

    完了,夫人已感到事情有點不對勁了﹗要是讓人知道每次衛、藺、幕府三家千金一塊去進香均是由丫羹假扮的,那還得了﹗更甭說三位小姐女扮男裝跑去逛大沖,拆人私塾,學一般莊稼男於玩鬥雞、挎蒲等遊戲,就只差沒進窯子看妓女。

    一奔到繡房外,小喜看見小姐因繡得不耐煩,已整個人趴到桌上。看她弧形優美的屁股翹得高高的,小嘴頻頻打著呵欠,小手晃呀晃的就知道

    小姐又去會周公了。
作者: 41050    時間: 2008-11-19 02:21 AM

第二章

    說來藺少儀與衛子雲定下這門親事一一是一則笑話,至少藺少儀是如此認為的。

    事情起因於一年前的秋季,藺少儀和衛書嫻與慕紫纓相邀扮男裝逛大街,在熱鬧的市集中,有兩、三個混混欺凌一名寡婦及五歲稚兒,而少儀一時正義感大起,上前管了這檔子事。

    無奈。對方可是耍刀掄棍的混混,而藺少儀正義感發酵的結果,是她被人在左胸前劃了一刀丟進河裡,雖然衛書嫻會一些拳腳功夫及吹箭,也是無濟於事﹗

    待尹闕帶人到時,藺少儀早已不省人事。事後,聽說衛子雲面無表情的痛宰了那三人。算是替藺少儀報了仇。

    她昏迷的三日,是在鷹揚府衛子雲房中度過的,連慕紫纓要替她止血上藥,他也不肯,接過慕天耀調配的靈藥,衛子雲親自替藺少儀寬衣解帶、擦淨身子、上藥,全由他一手包辦,完全不假他人之手。

    他這破天荒的驚慌無措,深切地刻在每一人的心田上,除了當事人藺少儀之外。

    當她醒來,待醫神慕天耀診斷後確定無大礙,商少儀立刻被接回藺府調養。

    哪知,就在她傷愈可下床走動時,衛子雲便帶著雙親登門求親,基於兩家是好友的關係,藺少秉很開心,也很慷慨的一口便答應了,完全不過問藺少儀是否願意。

    而衛子雲求親的理由則蹩腳得很──

    因為,她的身子讓他瞧見了,他有義務照顧她一輩於。

    去他的﹗這是什麼狗屁不通的理由。藺少儀不肯接受,對他的“義舉”不屑理會。所以,她經常大喊──

    “爹﹗我要退婚。”

    從沒聽過有哪個妻子可以休丈夫的。

    “寶貝女兒,這……”至於這個燙手的問題,師神的表現是愣在當

    “是斗難耶﹗我們去看看好不好?”藺少儀捉住衛子雲的袖子,興奮地跳躍著。宛如孩子般。

    衛子雲不忍掃她的興,便點點頭。

    藺少儀得到許可,便帶頭往前沖,望著兩只大紅冠的公雞直叫嚷著︰“加油呀﹗喂﹗獨眼的帥公雞,你挺笨的耶﹗往它的腳啄下去呀﹗真是的──對了,就是這樣,耶一一你滿不錯的嘛──”

    她一邊看一邊吆喝著,絕美的芙蓉臉蛋配上清脆悅耳的嗓子,引得一旁的人頻頻注目。哇﹗好一個清靈絕色的女娃兒,尤其她那耀眼的神采,真是教人舍不得將視線移開。

    原本押注的漢子們,此刻全瞠大了雙眼看著擠在人家之間的小美女,不知不覺全看癡了﹗玉皇大帝何時派了個仙女下凡,他們怎么全沒發現,好大的艷福喔﹗

    “加油──”

    藺少儀忘情的吆喝著,倏地,一只大掌捂住她的嘴,另一只手則摟住她的腰側,將她帶離了鬥雞的現場,直到左巷一棵樹下才放開她。

    “喂﹗你是什麼意思?”她用腳丫子想也知道是誰,除了衛子雲還有誰?她叉著腰,怒視著他。

    衛子雲不答,一雙眼充滿慍意。他不愛將心愛的女於如展示品般展覽在眾人前不成嗎?這蠢極的笨丫頭﹗不過,他懶得解釋這么多。

    倏地,他將藺少儀放置在馬背上,低語道︰“別亂動等我回來。”

    之後,整個人便躍上屋。

    藺少儀不解,隨著他離去的身影望去,看到遠處有一女子被人挾持。

    她有些惱怒的低吼著︰“什麼嘛﹗要當英雄也不會帶我一塊去。”場,眉頭深鎖,一副深思的模樣。

    “爹──”藺少儀雙眸迸出興奮的神采,嚷著︰“你答應了是不是?”她差點樂得當場手舞足蹈。

    無奈,藺少秉艱難的搖了搖頭,藺少儀的小嘴迅速垮了下來,雙肩也似癱了,快快不樂的走回桌旁坐下,拿起一本詩經啃著,口中嚼著字兒,心中想的卻是衛子雲那混蛋的笑臉。

    真是奇了,少儀為何如此反對和子雲的婚事呢?關於這問題,藺少秉不敢怠慢,畢竟他是個思想開通的長輩,在一年前,少儀第一次提出這問題時,他便悄悄到鷹揚府問子雲的意見。

    “子雲,你想清楚,我那寶貝女兒缺點一大堆,如果你只是為了負起責任,那……這門親事可以算了。”若兩人不相愛,婚姻不幸福,則不是他所樂於見到的。

    正在射箭的衛子雲神情專注,弓弦拉緊,“咻﹗”的一聲,削尖的木箭正中紅心,他這才緩出一道氣,轉身望著未來的丈人。

    “藺世伯,小侄已下定決心。除我之外,若是有別的男人敢碰她,我一定會閹了他﹗”換言之,藺少儀嫁他是嫁定了。

    他平靜的神情和穩定的語氣,有一股強悍的力量,令藺少秉也無法置喙。不過,好玩﹗這小子看來是真心愛著他的寶貝女兒的,就不知他偷偷愛了多久?

    “那麼,你應該先殺了老夫。因為,第一次幫她洗澡的人就是我。”藺少秉當場玩心大起道。

    對於未來老丈人的揶揄,衛子雲則是愣在當場,麥色的臉龐浮上旁人不易察覺的紅暈。

    這么好的女婿,藺少秉這老丈人當然是舉雙手幫他羅﹗

    “寶貝女兒啊﹗爹就不明白你是不欣賞子雲哪一點?”藺少秉搖頭嘆息,踱到女兒對角的椅子坐下,仔細推算,“打一年前起,你這句話起碼說了七十次,你不嫌無聊嗎?”

    “爹,你怎么老是幫著他嘛﹗”藺少儀不依的嚷著︰“他有什麼好的?以前就很煩人了,老愛訓人,這一年來更是囂張,成天擔心這、擔心那,不準這、不準那的,我好像平白無故又多了個爹似的。”

    “唉﹗子雲怎會是你爹呢?”藺少秉聽了直覺得好笑。“寶貝女兒啊﹗人家子雲可是──”

    “好啦﹗我知道他有上千個優點,行了吧﹗”眼見爹爹又要為衛子雲說情,她連忙舉起雙手投降︰“爹,你一出去就是個把個月,別再同女兒談他行了吧﹗這么著吧﹗咱們來談談你這次去泉州祝家可有好玩的事。”

    “爹就曉得,只有你懂得爹的喜好。”藺少秉滿足的拍著女兒的頭,像在哄七歲女娃兒一般。“這祝大善人來函請我去,乃是為了辨別一真跡,此乃初唐的傑作。”

    “哦﹗是王、魏其一嗎?”藺少儀眨了眨眼。、看得出來,這對父女喜好研讀詩書。“我知道,是王績。”

    “真聰明﹗”有女兒如此聰明,藺少秉除了欣喜外,更是驚訝。“你怎么猜到的?”

    “這很簡單。”

    藺少儀躍上桌面,雙腿騰空晃著,她朗朗分析著,一雙美目轉著亮亮的神采,煞是迷人極了。

    “因為王績的詩辭作風,不論是古風、近體、五言、七言或是長短句,他所寫出的風格,對富貴權勢皆是不眷戀,就像漢趙曄吳越春秋吳王壽夢傳上頭寫的︰富貴之於我,如秋鳳之過耳。”

    她停頓一會,朝藺少秉眨眨眼,道︰“爹爹呀﹗這王績和你可是同樣的巴不得辭官返鄉,不教宮廷的權力鬥爭所煩惱。最好呢﹗走遍大江南北,欣賞各地景色,再和三五好友飲酒論詩,人生隨意,恬適而過,對吧?”

    一番話說到藺少秉的心坎裡去了。

    “好、好、好。”藺少秉大笑著,“生我者父母,知我者,寶貝女兒是也。唉﹗只可惜你不是兒子,若是的話,我便帶你走遍世界,探訪奇景神人,該有多好。”

    天﹗她真是嚮往死了﹗

    “爹﹗沒問題,我可以女扮男──”死了﹗差點露出馬腳來。藺少儀察覺自己顯些出祕密,連忙閉上小嘴。

    待藺少秉不解的回過神望著她時,她連忙扯出一絲尷尬的笑容,道︰“我是說……我可以等爹爹回來再說給我聽,我一樣可以想像的,對不對?”

    她爹胸襟再豁達、思想再開通,也不會眼睜睜的看著唯一的寶貝女兒穿得男不男、女不女的在大街上溜達。

    畢竟是個閨女,名聲還是得顧著。

    是嗎?他剛才好像有聽到什麼“女扮男……”什麼的,莫非是自己老了,耳朵長繭,聽錯了?

    “罷了﹗”藺少秉揮手準備離去,離去之前,道“這祝大善人有四個千金,個個知書達禮,懂得應對進退。我呀﹗特地叫人畫了她們的畫像拿回來,不知沖兒有沒有興趣。”

    望著老爹興匆匆的走人,藺少儀實在不想潑他冷水。不過,以她哥哥藺沖那牛脾氣,只怕一個時辰後,北院那兒便會來吵架聲了。

    唉﹗同是藺家骨血,少儀實在不懂長她五歲的藺沖,不但不愛念書,更是討厭女人,喜歡的只有鏗鏘作響的銀子。

    ﹡﹡﹡

    “你這丫頭﹗不是娘要說你,女紅做得差沒關係,不懂得體貼人家子雲尚可忍受,但,不可以不懂感恩呀﹗你呀,一個月沒去鷹揚府,子雲念得緊,特地拋下府中近兩萬士兵來看你,你瞧瞧你,不但不高興,還臭著一張臉。”藺夫人揉著眉心嘆道。

    “誰要他來瞧了﹗”南少儀一張嘴翹得比天還高。

    “你說什麼?”藺夫人氣得快腦溢血,“娘不管你想什麼,總之,再過一會兒子雲便來了,娘要你立刻下廚去做一道點心,在‘清心雅築’那兒招待子雲。小喜,記得要將小姐打扮得漂亮一點。”

    她可不想讓衛子雲這乘龍快婿在一年後的今天後悔,又將商少儀這瘋丫頭退回藺府來﹗到時,丟臉事小,少儀恐怕只有做尼姑的份了。

    就這樣,藺府上下最威權的“太後”一聲令下,藺少儀只有乖乖的進灶房,洗手做羹湯了。

    娘最討厭了﹗都怪爹啦﹗不會教娘看一些書,成天腦中只背著女箴、女戒之類的書,老是以為衛子雲有啥了不起的,他不就是要娶我嘛﹗娘就擔心成這樣,好似我是虎姑婆,沒人要似的。“

    剁、剁、剁,鏗鏘有力的菜刀聲迥蕩在陋小的斗室內,藺少儀憤慨的剁著砧板上的待宰物。

    “小……小姐……”小喜在一旁看得憂心仲忡。

    “什麼啦?”藺少儀火大的吼回去。

    小喜咽下口水,小手指著砧板︰吶吶地道︰“你再這樣剁下去,只怕咱們做不成仙草湯,只能做仙草糊了。”

    藺少儀一頓,然後嘿嘿直笑道︰“這個主意好,這個主意好。”

    ﹡﹡﹡

    清心雅築位於藺府的後門。

    二十年前,藺少秉辭去崇文館的學士,回到洛陽城,成為國子學的博士,藺府也因皇上下令而重新建造。當時他即意外地發現,後門有一座小山,山上樹木花密,地上尚長有珍奇的花兒。於是,他吩咐不可‘動到這座小山,並在山徑設了曲道、小橋,更引進河流,匯成一個人工池塘,在裡頭養了漂亮的錦鯉。

    還在半山腰上搭了一座竹子蓋成的涼亭,每當坐在這兒往下俯看時,仿如置身森林中,溪水潺潺、鳥語花香,品茗吟詩,好不愜意。

    而此時──

    “這是什麼?”衛子雲坐在清心雅築,無心觀覽這一切,反而皺眉盯一著眼前這一碗黑糊糊的東西。

    瞧他那表情,眉頭都快打結了。藺少儀得意的在心底竊笑,暗自打賭,衛子雲絕不敢吞下去。

    否則一一她會很倒楣的嫁給他﹗

    藺少儀只是沖著他笑,笑得原本圓滾滾的杏眼瞇成了一條線,嘴角往上扯,一副很無辜的表情。

    “大哥,你不會這么笨吧﹗連這是芝麻糊你都看不出來。”隨著衛子雲來的是定力不夠、心浮氣躁的衛子俊,他誇張的嚷著。

    不過,瞧他那嫌惡的表情,八成也不敢“恭維”這一碗甜點。

    你給我閉嘴﹗藺少儀狠狠的瞪了衛子俊一眼,隨後整個人懶洋洋的,臉都快貼到桌面上去。

    她意興闌珊的說︰“你猜呀﹗管它是什麼?反正能吃便是了。”

    衛子雲瞅著她看。

    “你特地為我準備的?”

    瞧他那眼神古怪得緊,藺少儀連忙揮舞著雙手,解釋道︰“你別說得這么曖昧,要不是娘逼我,我才懶得去碰這滑不溜丟的玩意,我告訴你,你快點喝下去喲﹗我好早點向娘交差了事。”

    看她懶成這副模樣,十成十又是給悶壞了﹗衛子雲下定決心,待會要帶未來的小妻子出去溜溜。

    他端起瓷碗就唇時,藺少儀身後的女婢小喜急忙嚷道︰“等等,姑爺,那──”

    “什麼事?”衛子雲詢問小喜。

    小喜支支吾吾,一副欲言又止的樣,不安的眼神直打量著瓷碗。

    莫非……這碗裡有文章。

    見衛子雲起疑,藺少儀急忙暗中  了小喜一腳,小喜不敢痛叫出聲,一張小臉全皺在一塊兒,疼得淚水直在眼眶內打轉。

    藺少儀整個人緊張的像繃緊的弦,嚷著︰“這可是耗了我半個時辰弄出來的,你好歹喝上一碗。”她俯身往前一探,簡直不敢信自己的眼睛。“碗空了?”

    他可時喝下腹的,她怎么沒看到?

    藺少儀朝著衛子雲瞪大了一雙美目。

    天哪﹗小喜簡直要昏倒了。這碗仙草湯裡加的不是糖汁,而是黃連汁耶﹗姑爺……姑爺是如何“吞”下去的?

    腦子轉了一圈,藺少儀這才回神,艱澀的問道︰“味道如何?”

    衛子雲給了她一抹神祕的笑容。“你不妨自己吃上一碗,便可知個中滋味了。”

    其實,在方才藺少儀轉身端小喜時,這甜點便讓他“神速”的倒掉了。

    藺少儀立刻嚇得花容失色,連忙掩面,裝出慵懶無力的聲音,“不了。我這幾天虛火上升,精神不濟,胃口不太好,常常吃一碗吐兩碗。”手肘還悄悄撞向小喜。“對不對?小喜。”

    “嗅……對、對。”小喜揉著小腹,幫忙作假。“小……小姐這幾日受熱了,有些食慾不振。”

    “對呀﹗真是熱壞我了。這種天氣,真讓我受不了,身子虛得很。”藺少儀哀聲嘆氣,整個人已無力的趴在桌面上。

    演這蹩腳的戲碼,只為了擺脫他?這丫頭真是數十年如一日,腦子一點長進也沒有。衛子雲心忖。

    一旁的衛子俊強忍住笑,以至於嘴角抽搐的厲害︰“嫂子,你真的不舒服?”演得這么假,騙誰呀﹗

    “是呀……是呀……”藺少儀不敢抬頭,實則在心底咒罵著︰衛子俊,你這該死的渾小子,存心拆我的台是不是?

    她老忘了連衛子俊都大她四歲,還經常沒大沒小的想教訓他。

    “看來,你先回房歇著好了。”

    衛子雲一語道出藺少儀的心事,樂得她抬頭對著他直點頭。“好哇、好哇﹗我立刻回房去了。”

    一望進他眼底那饒富興味眼光,她一愣,立刻以最快的速度換上苦兮兮的面容,拉著小喜的手,“我真是難受極了,小喜,扶我回去。”

    扶?我看是“拉”吧﹗

    衛子俊已忍俊不住,笑意進出喉嚨,又教衛子雲一瞪給梗住了﹗

    小喜挨近藺少儀的身邊,悄聲道︰“小姐,你演得好差喔﹗”要是她,絕不會相信的。

    商少儀在她腰側擰了一把,“你認什麼?你到底是不是我這邊的?”

    “是呀﹗”小喜覺得好委屈喔﹗

    藺少儀正要下小徑時,冷不防地一身後傳來衛子雲嘆息的聲音。

    “枉費咱們特地空出一天,就是要去瞧瞧城南觀音廟的祭拜日,可惜了,聽說很熱鬧的。”

    衛子俊在一旁附和道︰“是挺可惜的,也許嫂子今日沒這福分。大哥,不如這么著吧﹗咱們兩兄弟一塊逛熱鬧去。”

    “也罷﹗咱們去向藺世伯、藺伯母知會一聲,再走人。”衛子雲起身。

    慢著﹗好玩的、熱鬧的、有趣的,十年一次的祭拜日就要溜走了﹗

    藺少儀急忙甩開小喜的手,轉身吼著︰“等一等,我也要去。”

    誰敢說她不能去,她會先擰歪了那人的嘴巴,教那人開不得口。

    “嫂子﹗你不是不舒服嗎?”明顯的笑意掛在衛子俊稚氣未脫臉蛋上。

    “誰說的﹗我只是有些悶罷了。”藺少儀心虛的胡謅著,不敢望向衛子雲,於是遺漏了他唇邊那淡淡的笑意。

    ﹡﹡﹡

    又栽在他手上了﹗

    真是“跌股”跌回姥姥家去了。

    一出藺府,兩匹健壯的馬兒分別往不同的方向奔馳而去﹗紅棕色的往西邊,上頭正是衛子俊,瞧他那憤慨不悅的臉色便知道──他被人給撇下來了啦﹗衛子雲為了要和藺少儀多相處一些時刻,硬是暗中叫他回府去。這年頭,兄弟的情誼真的是比一張紙還薄。

    “早知道,也叫爹給我找個未婚妻,我才能同大哥一樣,假借探望未婚妻的名義到處去溜達。”他策馬奔回鷹揚府,心裡頭不斷抱怨。

    而另一匹通體雪白的馬兒,目光炯炯、體態健美,它主人正是衛子雲﹗

    據聞,這匹馬兒來自長白山上,十分有靈性,若是它不欣賞的人靠近它,準會被它的後腿給  到十萬八千裡遠。對於這匹健美的母馬,衛子雲喚它“落雪”,這名還是藺少儀取的呢﹗

    藺少儀可是喜愛“落雪”喜愛得緊哩﹗

    “落雪,你好不好?我好想你喔﹗”瞧﹗這會兒她已緊趴在落雪的頸背上,撫摸那柔雪白的毛髮。落雪嘶鳴一聲。不必衛子雲下令,自個兒已小碎步跑著,藺少儀最愛這蕩呀蕩的感覺了、兀自咯咯的笑個不停。

    她根本忘了身後還有未來的夫婿一一衛子雲是也。

    衛子雲根本看開了﹗若是有一天藺少儀反過來緊黏著他不放,還口口聲聲嚷著一一我好愛你喔﹗

    到時他準會雞皮疙瘩掉滿地,無福消受。

    也好,現下的少儀多好,不鬧、不使潑、偶爾會露出淘氣的神采,多可愛,多合他的脾胃呀﹗

    尹闕曾慎重其事的對他提過──

    “衛大哥,你太寵藺小姐了﹗”私底下,他都是這么喚他的。

    會嗎?

    衛子雲搖搖頭。不可能的事。更何況,她身邊有自己在;應不會擁下太大的簍子才是。

    一路上,就這么靜默著,恬淡寧靜的氣氛圍繞在他們身邊,讓人不知不覺的沉醉其中。

    觀音廟前的廣場以及鄰近兩條街內,全部圍滿了攤販和絡繹不絕的人潮,吆喝聲、笑鬧聲鼎沸,形成一個熱鬧的小世界。

    落雪還沒停下,藺少儀便一骨碌兒直躍下,差點又栽到地面上去,幸虧隨後跳下馬的衛子雲一把拉住她,將她往懷裡帶。

    “小心一點﹗腳上沒綁繩子也會跌倒?”他嘆道,也幸虧臨走前要她先解開束在腿上的繩子,否則,她不跌個狗吃屎才怪。

    藺少儀被這熱鬧的氣息給感染了,不理會他的揶揄,露出個  腆羞澀的笑容。

    衛子雲不將落雪綁在樹旁,讓它自個兒跟著,反正落雪很通人性。不會亂跑。他執起藺少儀的小手,兩人走人熱鬧的人群中,藺少儀也不扭捏,乖乖的讓衛子雲牽著,因為她自己明白──以她哪有好玩的便往哪去的個性,十次中有八次在市集中迷路的經驗。

    耳邊彌漫著震天價響的叫賣聲、笑聲、鬧聲、嘈雜聲,完全不能阻礙藺少儀的好奇心,只見她張開一雙愛看熱鬧的眼,絲毫不放過任何有趣的地方,看到好玩的,便會咯咯的笑個不停。

    她的性子天真、率直,直教一旁的衛子雲看傻了眼。現下充滿生氣的少儀和方才在藺府的模樣,簡直有天壤之別。她就像一朵花,需要陽光的滋潤才會有生機、才有生氣蓬勃之美。

    關在府中一個月,她已經無聊到委靡、頹廢的邊緣,沒有一點活耀的光彩。瞧,她此刻神采奕奕、快樂的笑容燦爛似朝陽,美得讓人屏息。

    他樂於見到這樣的她,即使寵壞她也無妨。

    這熱鬧的祭拜會除了有一些雜耍、好玩的特技外,更有各式各樣熱騰騰的點心可吃。

    藺少儀肚子餓得前胸貼後背,一下子啃完了兩個包子,衛子雲狐疑的瞅著她看。“今天沒吃午膳?”絕對是如此,她以往的食量少得嚇人,但就愛嘗甜的。

    藺少儀嘿嘿的傻笑,逃不過衛子雲審問的目光,干脆坦然道︰“天氣熱,忘了……吃不下。”

    “下次不可以這樣了。”

    衛子雲放過她一馬,不再叨念。藺少儀樂得又溜到攤販前,買了三支大串的糖葫蘆。

    她嘗得盡興,只吃掉上頭的糖漿。不肯吃裡頭的酸果子。她吃完一支,才想到衛子雲,有些不舍得的遞給他一支。

    “你要不要嚐嚐?”

    倏地,衛子雲發現她嘴角有糖渣子,他以食指替她抹去,轉而送入自己嘴裡,笑道︰“又不是小孩子了。吃糖葫蘆還在嘴上留糖渣子。”

    藺少儀怔愣在原地。驀地,聽著自己的心跳;天﹗心跳得好厲害。

    他怎么可以做這么曖昧的舉動﹗幸虧方才沒啥人注意到,否則,她又得丟臉了。

    “怎么啦,想些什麼?”衛子雲揉著她的秀發,拿過方才她吃剩下的酸果子,道︰“我討厭甜食,你討厭酸食,正好,咱們可以你吃糖渣、我吃酸果子。”

    他一口一個果子,啃得脆脆響。他走得飛快,藺少儀連忙拔腿跟了上去;不明白自己的心為何跳得這么厲害。

    不過,她這種心思惟持不了太久,又教眼前這一波熱鬧給吸引了去﹗

    小小的竹籬笆外圍滿了壯漢子,個個揮著手臂叫嚷著,在竹籬笆內可以看見兩只頂著大紅冠的公雞正拍動著翅膀,彼此以利嘴互啄、爭鬥著。
作者: 41050    時間: 2008-11-19 02:25 AM

第三章

    不到一柱香的時刻,衛子雲又回來了,不過,他懷裡多了個體態豐盈、豐姿綽約的女子。

    “多謝公子相救。敢問公子大名是?”高佻健美的女子恭手作揖道。

    “小事一樁,不足掛齒。”衛子雲將藺少儀抱下馬,拉到自己身邊,“在下衛子雲。而她乃是──”

    怕他胡亂瞎扯,藺少儀機靈的開口。

    “我是藺少儀、跟他──”小手指著衛子雲,她笑咪咪的道︰“沒啥關係,只是一塊兒長大的罷了。”

    果然,她一說完,立刻得到他一記大白眼。她扁扁嘴,不以為忤,立刻又嘩啦、嘩啦的開口問。

    “姑娘,你是什麼地方人士?貴姓大名?還有,剛才擄你的蒙面男子是誰?”未得到回答,她又兀自嘀咕道︰“不過,他是誰也沒那麼重要,大白天的,著黑衣裝束,還蒙面哩﹗我說,他若不是個白癡便是故意惹人注目,巴不得昭告全城︰喂,我來擄人啦﹗真是夠蠢的,對不對?”

    說完,她還不忘拐了衛子雲一記,尋求他的認同。

    這丫頭永遠有本事忽略“別人”的存在。

    衛子雲向她使個眼色,她這才想到忘了這位落難佳人啦﹗

    她連忙笑得很心虛,打哈哈地道︰“對不起喔﹗忘了你在旁邊。對了,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呢﹗”

    落難佳人尷尬的怔了怔,臉上隨即蒙上悲戚的神色。

    “我本是襄陽人土,姓金名瀅萊。無奈爹娘在前年去世了,我只好前來投靠外公、外婆。怎知,才來到洛陽三天,便教登徒子擄了去,試圖……”金瀅萊帶點邪媚的丹鳳眼轉呀轉的便掉下淚來,埂咽道︰“幸虧衛公子搭救,否則……教瀅萊如何面對死去的爹娘。”

    笨喔﹗死去的人當然見不著了。藺少儀看金瀅萊哭得雙肩一聳一聳的,身上只著三層艷紅色的薄紗,裡頭沒肚兜、沒中衣,那豐腴的胸脯若隱若現,真是呼之欲出,莫怪乎會被色賊劫了去。

    來到正廳,看見衛夫人端坐在上方,廳內飄著鐵觀音的茶香味,左方坐著一名老者和一張臉抹得像猴子屁股的婦女。

    藺少儀落落大方的行個禮,“少儀見過衛伯母。”

    “唉﹗怎么還叫伯母呢﹗該改口了。你這孩子就是害羞﹗來,到我身旁坐著。”衛夫人熱絡的朝她招手。藺少儀聽得一頭露水、莫名其妙,但仍是乖巧的坐在一旁。

    藺少儀看著那兩位陌生人,而這老者及婦人均用打量的眼光看著她,好像在策劃什麼,讓她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少儀,來,我給你介紹。這是咱們洛陽城的第二首富金員外;而她呢,是洛陽城大大有名的林媒婆。”衛夫人笑得很假,讓藺少僅一看便明白──

    衛伯母討厭這兩個人。

    “這就是師神的寶貝千金哪﹗”金員外撫著有些花白的胡於笑道,那嘴臉實在令人覺得心驚。“長得真是不錯哪﹗明眸皓齒,美如冠玉的大美人。”

    “是呀﹗美得迷人哪﹗只可惜……”林媒婆鼓動三寸不爛之舌繼續說下去,“可惜身子骨太薄弱了些。這等弱不禁風的模樣,要如何扛起替衛家承傳香火的重責大任呢?我看,衛夫人,你不如聽了我們的忠言,早早替大公於謀一側室,畢竟,香火可是很重要的。”

    這女人有病啊﹗衛子雲要不要側室及衛家香火,關她身子弱不弱有啥關係?

    “神、經、病。”礙於衛伯母在場,藺少儀只有暗暗咒罵著。

    “少儀。娘問你。前五日,子雲同你逛廟會,是否曾救了一名金姑娘?”衛夫人打心底認定藺少儀是衛子雲的準媳婦,從一年前訂下婚事後,對藺少儀的稱呼全改了,“娘、少儀,”的喊得好不開心。

    藺少儀仔細想著,終於在腦子即將遺落的角落裡找到這一檔事。

    “沒錯。”她點點頭。

    “他呀──衛夫人的蓮花指指向金員外,口氣不太友善。”就是那名金姑娘的爺爺,說什麼今兒個是來替孫女兒提親的。“遂又不屑道︰”我看是逼婚還差不多。“

    “是、是的。”金員外打蛇隨棍上,趕緊擺出哈巴狗討好的嘴臉。“我那寶貝孫女,自從見過衛公子之後,一顆心全系在衛公子身上了。這五天來,不吃、不喝,成夫哀聲嘆氣,後來經由小扣子口中得知,她愛上衛公子了,但礙於……總之,希望藺姑娘成全。”

    “成全?成全什麼?”藺少儀更是不解。

    林媒婆趕緊開口。“哎喲﹗藺姑娘,你就甭裝傻了,再說,這金姑娘可是好相處得很,有她陪你做姊妹,一同伺候衛公子不是挺好的嗎?與其往後衛公子再納妾,不如現下早早決定。”

    瞧林婆的態度和眼神,藺少儀覺得很不舒服。

    她負氣道︰“今日我真是認清古時的諺語,有道是人口一張嘴,道盡是是非。今日林媒婆所言,不免有些穿鑿附會之意。我與衛子雲尚未成親,你如何能知往後發生之事?或許你是說者無心,但我聽了可是非常不快,這擺明了你認為我是平庸女子,留不住丈夫的心,需要替他納側室來證明自己的寬宏大量──”

    “抱歉﹗你算盤打錯了。我沒這等偉大的胸襟,對自己也是自信滿滿的。再說,咱們在這兒說得天花亂墜又有何用?別忘了,我未入門,尚不是衛子雲正式的妻子,無權替他做任何決定。”

    藺少儀氣極了,一番大道理倏地傾盆而出。她從容不迫的神采教金員外及林媒婆看得一愣一愣,加上沒讀書的關係,她的一番話能聽懂三成便要偷笑了。

    不愧是師神藺少秉的寶貝女兒,一番話就可以讓這兩個不要臉的人閉上嘴﹗衛夫人真是愈來愈欣賞這準媳婦了。想她方才不管如何擺出厭惡的態度來,金員外和林媒婆硬是濃著臉皮忤在那兒,不理會她的暗示,兀自攀關係攀得盡興。

    現下,撞到大石頭了吧﹗把簡少儀找來,確賣是一招高招,妙哉﹗

    “是呀﹗少儀的意思便是我的意思,你們聽明白了吧﹗”衛夫人優雅的拿起鐵觀音契上一口。現下,她終於可以耳根子清靜、清靜。

    怕讓人識出他們才流學淺,金員外和林媒婆只得點頭、尷尬的笑著。

    “可是,不知衛公子意下如何?”林媒婆不死心,猶作垂死掙扎,一邊暗暗看著藺少儀,深怕她再說出什麼深奧難懂的大道理來。

    “放心,我已派人去他來了。”衛夫人對這大兒子可是了解得很,他的心中除了藺少儀之外,再也容不下其他人了。

    一會兒,衛子雲來到正廳,了解前因後果,便婉拒道︰

    “多謝金員外的抬愛。不過,衛某無心再納側室,多謝了﹗”

    “金姑娘,你家中很窮嗎?否則,怎會給你取‘金銀來’這名字?”她最好奇的便是這樁事了。真是奇了,她以往只聽過“旺、財、錢……”等字蜚的,像“金銀來”取得這么齊的,她還是第一次聽到。

    “這……”金瀅萊一愣,隨即一張粉白的臉蛋漲成豬肝色,心中惱極了。她原以為藺少儀接下會問︰那色賊為何擄走你?她便可在這偉岸的衛公子面前哭訴自己是如何的孤單、嬌憐,需要人呵護、疼愛。可惜,沒能讓她發揮。

    不待她回答,人群中湧出兩名丫頭及三、四名拿著棒棍的家丁。

    眼見幫手來了,金瀅萊露出釋懷的笑容。

    “表小姐,你沒事吧﹗這色賊真是可惡極了,竟敢綁走你這么艷冠群芳、珠圓玉潤的美人下毒手,真是豬狗不如﹗”小扣子一番話像連珠炮的射出來,捉著金瀅萊手臂上下察看著,“還好。幸虧表小姐沒事,否則,洛陽城裡的公子哥兒全會捧著一顆裂的心去跳長江啦﹗”

    厲害﹗真是厲害﹗藺少儀真要為小扣子鼓掌叫好,她自小讀聖賢書讀了十八年,尚不知道這幾句成語可以這等誇法。改日,她會同爹爹向小扣子討教、討教。

    衛子雲一眼便瞄出她心底想啥,便低語道︰“你給我安分一點。”

    什麼嘛﹗她什麼時候不安分了?她嘟著嘴,撇過頭不再理他,想找找看有沒有別的好玩的。“小扣子,話多了。”金瀅萊笑得嫵媚極了,落落大方的介紹。“見過衛子雲衛公子,就是他見義勇為,罔顧自身的安全救了我的。”

    畢竟是主僕,小扣子立刻便曉得小姐心儀這衛子雲公子,急著製造機會。

    “原來是衛公子救了小姐,想來衛公子與小姐真是有緣極了,不知衛公子是否願意賞個光,同小姐回金員外府中,相信金老爺會好好的感謝衛公子的。

    金瀅萊笑靨如花,但衛子雲想也不想便婉拒了。

    “感謝姑娘的好意,衛某還有事未辦,不叨擾了。”藺少儀未玩得盡興。如果現下拉她離開,她定會氣得兩個月不理他,他可不想虐待自己。

    再說,宴無好宴,他不想無端替自己惹來禍水。

    金瀅萊急得向小扣子猛使眼色。

    小扣子急忙改口道︰“怎么?小姐,你不舒服……。啊﹗都是奴婢該死,居然忘了你早、午膳未食,這樣會餓壞身子的,難怪看起來虛軟無力。這樣吧﹗咱們現下上‘雲月酒樓’用膳去,那兒的黃魚可鮮呢﹗”

    金瀅萊又換上一張臉,笑吟吟地道。“衛公子,咱們不妨一道去吧﹗一塊吃點茶點,算奴家向衛公子答謝救命之思。你不賞臉,便是瞧不起瀅萊了。”

    人家姑娘已經拉下臉來請求了,如果再拒絕便不管了。再說,小扣子那句“午膳未食,這樣會餓壞身子的”聽到他心坎去了。

    他忘了,少儀這丫頭也是午膳未食,剛才只吃了兩串糖胡蘆打牙祭,還只吃糖渣子而已。他愛她、寵她,但可不希望寵壞她的身子。

    “好﹗”

    他簡略回答,拉拉身旁的蠢丫頭時,才發現她凝望著左後方,眼眶發紅,小嘴因不悅而噘得高高的。

    不用問也知道定有啥可憐、可惡的事發生。他循線望去,果然,左後方有一新來的攤販,架設一轉輪盤子,上頭綁著一只小猴子,地上的木籠裡關著一只母猴子,脖子上有一圈金色的毛,甚為稀奇識見攤販扯開喉嚨喊著──

    “來、來、來,各位大爺們快來看、這乃是長白山上奇難捕捉的金絲猴,我這兒有母子猴一對,不出價賣的。各位張大眼睛看清楚了,我這輪盤外圖畫了五個紅圈,待輪盤轉動,有哪位大爺射中,母子很免費奉一送。來、來、來,玩一次二兩銀子,有興趣的試試看,來喔──”

    這等稀奇的玩法,立刻有人躍躍欲試,轉輪一動。小猴子嚇得吱吱叫,而地上的母猴子也擔心的吱吱直叫。

    若他不出面制止,只怕待會藺少儀會流一大桶眼淚給他看了。

    不由分說,他拉著她來到攤販前,立刻遞了二兩銀子過去,這漢子樂了,馬上遞上五支飛標。

    藺少儀氣得直瞪著這販子,怨恨的眸光教小販全然摸不著頭緒。

    四周遭滿觀看的人潮,由於前面兩位已失敗,大伙兒都在猜測著,這英挺俊俏的少年會有何表現。

    咻、咻、咻──

    四周的爭論聲尚未結束,衛子雲已神速的射出飛標,標標正中紅心,此起彼落的驚喘聲未停,大家全看到販子的下巴快掉下來的錯愕表情。

    這少年郎好俐落的身手。

    藺少儀最樂了。“願賭服輸。現下,這兩只可憐的猴子是我們的。”她也不等小販動手。便自已上前解開小猴子的繩子,再將小猴子放進木籠裡,見這對母子猴快樂的相依偎的模樣,她這才露出一抹笑靨。

    衛子雲掏出一百兩銀票遞到那幾乎快哭出來的販子手上,道︰“這原本便是我能力所及之事。這一百兩銀票,當做我向你買了這兩只金絲猴,你收下吧?”

    販子震驚的嘴一張一合,吶吶低語︰“你……你是鷹揚府的衛郎將?”

    在半年前,他雖只在遠遠的地方瞧見身穿軍服的衛子雲側影,但……應是沒錯。

    販子這句話立刻惹來旁人的側目,聽到的人莫不紛紛駐足觀看,好奇的上下打量衛子雲,這人就是鷹揚府的鷹揚郎將衛子雲。

    傳聞他高碩英挺、深謀遠慮、冷靜自持,更擁有一張迷死女人的俊臉。

    “對﹗你就是我崇拜的衛郎將,一定是的。”販子激動的嚷著,雙眸迸射出光亮的神采。

    “不﹗你認錯人了。”

    衛子雲淡淡的否認著,隨即摟著藺少儀快速的離開這愈來愈嘈雜的人群。他的腳程快得令藺少儀整個人幾乎騰空,而金瀅萊及小扣子則是跑得氣喘吁吁才勉強跟得上。

    因為救了兩只小猴子,藺少儀心情大好,答應衛子雲上雲月酒樓吃飯去。還信譽旦旦的保證一定會吃上一大碗飯。

    衛子雲對藺少儀這等關愛的程度令金瀅萊十分不滿,心中暗氣衛子雲沒有眼光,竟將如花似玉的她撇在一邊,反而去照顧那發盲不良的小丫頭。

    但氣虧氣,她仍表現出大家閨秀的儀態。

    當掌櫃詢問時,她嬌滴滴的說著︰“初到洛陽,不知有哪些好吃的,不如衛公子點粟吧﹗”

    “那我點好了。”方才彎身同木箱裡的猴子玩得盡興的藺少儀,這會兒立刻抬起頭來,興奮的嚷著,“先來一份雪花糕,再來一大碗蓮蓉紅豆湯,最好呢……,,

    “干脆來一大罐糖膩死你。”衛子雲不悅的瞪著這不知死活的丫頭,她敢情忘了方才答應他的事。

    藺少儀張著無辜的一雙大眼看著他。

    看來她是真的忘了。衛子雲只好嘆氣,重新點菜。

    “掌櫃,剛剛點的全部撤掉。給我來一盤蝦、一盅燉肉,一盤時鮮菜蔬,一盅雞肉堡湯。有沒有新鮮的魚?”

    “有、有。今早清晨才到海邊向魚販買的,現下還在水缸裡活蹦亂跳呢﹗”貴客上門,掌櫃可樂得要偷笑了。

    “來一條大黃花魚,清蒸的。”一回頭,看到她帶淚委屈的眸子,衛子雲又心軟了,“好吧﹗最後再來一盤雪花糕。”

    霎時,藺少儀的臉蛋上又進出燦爛的笑容。

    一會兒,飯菜上來了,衛子雲不急著吃,倒是一直幫藺少儀夾菜、剝蝦殼,只見她的碗裡永遠有吃不完的菜。

    “我不要吃魚啦──”她討厭吃魚,尤其是清萊的,若是廚子弄得不好,會有腥昧的。

    衛子雲淡淡瞄了她一眼,繼續幫她盛了一碗雞湯,“吃魚好,又營養、又美顏,你應該多吃點。吃下去﹗我已經通融了,否則,我不會點蒸魚,而是一大碗魚湯。”

    藺少儀瞪大眼,好像他說了什麼可怕的事一般。

    衛子雲瞪著她,威脅道︰“你不吃是嗎?你不要這兩只可愛的猴子了?”

    藺少儀立刻乖乖的“吞”下碗中的魚肉。

    他們彼此之間那種無以言喻的親呢氣氛,教金瀅萊感到很不是滋味,同時,心中警鈴大響,直覺認為這兩人之間不可能“沒有關係”。

    “是呀﹗藺姑娘。”她突兀的打進兩人話中,不甘自己備受冷落。“衛公子說得極是,瞧你這身子,瘦骨嶙峋的,教不相識的人瞧了,以為你是十三、四歲的小姑娘呢﹗我說的對不對?衛公子。”她這番話有意提醒一旁的衛子雲,希望他多多注意豐腴健美的她。

    藺少儀盯著她的碗中一瞧。“可是,金姑娘,你吃得不也是極少,怎會反說我吃得少呢?”瞧,她碗中所剩下的米飯比自己的還多呢﹗

    金瀅萊一楞,尷尬的不知所以。

    “那是小姐天生麗質,才會生成這等迷人的模樣。”一旁幫小姐剝蝦的小扣子急忙幫腔。

    就算藺少儀再迷糊,也聽得出這對主僕對自己有莫名的敵意。她不再搭理她們,專心的啃著衛子雲替她剝好的蝦子。

    “瞧,你給金姑娘取笑了,還不多吃一點。”衛子雲笑道,順手親呢的彈了一下她鼻尖。

    藺少儀的回應是哇哇大叫︰“啊﹗你手上全是油漬,怎么這樣啦﹗”她氣極了拉過他的衣袖便往自己的鼻頭上抹。

    衛子雲看藺少儀氣嘟嘟的模樣,不禁開懷大笑。殊不如,自己渾厚低沈的笑聲自喉嚨送出,惹來金瀅萊出神的注目──多迷人的男子呵﹗

    “聽方才的小販說,衛公子是洛陽城內人人崇拜的鷹揚郎將?”她決定要得到他。

    “不敢當。除去這頭銜,衛某也只是凡夫俗子罷了。”衛子雲一如往常,淺笑帶過。

    “衛公子真是忒謙了﹗在洛陽,誰不知道你的名諱與英勇事跡。”

    “金姑娘說笑了,還不都是街坊道聽塗說、加油添醋的成效。”

    “怎么會呢﹗若不是衛公子本身確有真才實學,怎能將瀅萊從那色賊手中救出呢﹗”

    “路見不平、拔刀相助,乃是家父自小教導的,金姑娘大可不必一直記掛在心上。”衛子雲見招拆招,總有辦法將金瀅萊的恭維淡化掉。

    “這……”這下,金瀅萊辭窮了,只好求助的望著自己機靈的丫鬟小扣子。

    “衛將軍,我家小姐的意思是──”小扣子話才出口,便被一聲尖叫聲打斷,眾人循聲望去識見藺少儀揮動著右手,食指上有一道血漬。

    “怎么了?”瞬間,衛子雲的臉色大變。

    “我……我只是看猴仔子肚子餓了,才拿塊肉給它嚐嚐,誰知道……”晶瑩的大眸中閃著淚光,她咬住下唇忍著痛。“它把我的手當大餐,咬得我好痛喔﹗”

    “這該死的猴仔子﹗忘恩負義,早知讓它們教人亂標射死好了。”衛子雲氣極,不悅的吼著。

    “不行﹗我不答應。它們是母子耶﹗好可憐的。”藺少儀護猴心切。

    衛子雲氣她不愛惜自己,又心疼她受了傷,只好壓下滿腔怒氣,掏中懷著的藥粉。

    “手拿來。”

    “可……這藥疼不疼?”

    瞧他這么生氣的模樣,藺少儀還在遲疑著要不要伸出手,就已被氣極的他一把拉了去。

    “你輕點嘛﹗我又不是不擦藥,干嘛臭著一張臉嚇人。”她嘀咕著。

    再理她的話,只會無端氣死自己。仔細看了傷口,這猴仔子牙挺尖,傷得滿深的。衛子雲緊抿著一張嘴,靜靜的替她上了藥,再撕下自己下擺的布料,包紮傷口﹗

    “回去後,注意一點不要碰到水,免得傷口化濃,到時,可有你好受的。”

    他一抬頭,這才發現藺少儀頻頻打呵欠,還用另一只沒受傷的手揉著眼睛。

    “累了?困了?”

    她點點頭,一雙眼就快瞇上了。

    衛子雲真是既無奈又拿她莫可奈何,只好打橫抱起她,匆匆向金瀅萊道別。

    “抱歉了﹗金姑娘,你們慢用,我先走了。”

    自始自終,他的一雙眼全放在藺少儀這小丫頭身上,就連同他道再見,也沒多望她一眼﹗

    金瀅萊覺得受到羞辱,將一旁的碗揮到地上摔得稀巴爛。想她在襄陽可是一等一的大美人呢﹗哪一個男人看到她不是趨之若騖,將她捧在手心上當寶貝來疼的,而衛子雲竟對她視若無睹﹗

    見小姐發脾氣,小扣子連忙湊上前去,在她耳畔獻計。金瀅萊聽後,這才露出笑靨。

    她就不相信,憑她會得不到衛子雲的人。

    ﹡﹡﹡

    “什麼?這件事就這么不了了之啦?沒有下文嗎?真是亂沒趣的。”抑揚頓挫的驚嘆聲,出自一張對紅的櫻桃小嘴上,就見慕紫纓不勝欷虛的直嘆可惜。

    “怎么?你羨慕嗎?”衛書嫻正在書房內習字,提筆運氣,只見她下款的地方寫著三個字──笨銅人。“如果羨慕的話,我二哥免費送你好啦﹗”她出聲糗她。

    “才不要呢﹗”慕紫纓直搖頭,放下手中的醫書,湊上前一看,好奇的眨著眼。“笨銅人?這是什麼意思?還是你在罵某個人?”

    “對﹗這是我給某個不解風情的呆子取的綽號。”衛書嫻得意洋洋的說著。

    “是誰?慕紫纓興致勃勃的問。

    “不告訴你。”衛書嫻當場潑了她一桶冷水。

    澆得慕紫纓意興闌珊,踱著懶懶的步子來到藺少儀身旁,口氣懶懶的道︰“儀儀,好無聊幄﹗今天一定得在屋內度過嗎?不去學堂也不去逛大街了?”

    “悶”了一個多月了,慕紫纓覺得全身都快要爛掉了,若再繼續這樣下去,搞不好會生蛆呢﹗

    藺少儀扁扁嘴,不以為意。

    “我不是說過了嗎?我娘已經懷疑了,咱們至少得乖上兩、三個月才成。現下可以偷偷聚在一塊兒,已經很不容易了呢﹗”

    就完,她又看著自己帶來的書籍,好好的觀研了一番。

    她們兩人有事做,只有慕紫纓在一旁納涼。她趴在桌上,一雙腳在桌底下晃呀晃的。

    “就屬你們兩人最好命了,家中均有兄弟陪伴,就只有我,每次都孤孤單單一個,無聊也無人聞問。儀儀最好了,日子過得無趣,還有衛大哥陪你去溜達、逛廟會,好好玩喔﹗怎么不找我一塊兒去呢?”

    “你神經啦﹗”衛書嫻用毛筆的筆桿敲了江紫纓的額頭一記。“我大哥和儀儀去逛廟會是培養感情耶﹗你去做什麼?真是少根筋。”

    “我可以幫提那兩只猴子呀﹗這樣儀儀就不會被咬到了。”慕紫纓很認真的說著。

    “你──”孺子不可教也,朽木不可雕也。衛書嫻快被她氣得吐血。“就說你腦子有問題。我看,你是想嫁人想瘋了。干脆,我那瘋瘋癲癲的二哥正好同你配一對,你就勉強把他揀回家用好了。”

    “嫻嫻。”慕紫纓很認真的看著她。“你為什麼每次都要將你那沒人要的二哥丟給我?”

    沒人要?有沒有搞錯,衛子俊雖不若衛子雲那般受官宦千金青睞,但好歹也是鷹揚府的鷹擊郎將耶﹗

    “怎么?你嫌不滿意嗎?”畢竟是兄妹,衛書嫻想替自己兄長掙回一點面子。

    “也不是啦﹗只是……”慕紫纓陷人自己的遐思中。“我希望將來我嫁的人是很特別的,不是經由媒妁之言,也不是由父母決定的;我希望我和我愛的那個人是因為相愛而結為夫妻,那一定……一定會很浪漫的。”

    慕紫纓感嘆的說著。三人之中,就屬她天性依舊天真、愛幻想,滿腦子的浪漫細胞。

    藺少儀和衛書嫻互看一眼,而後整齊劃一的一起用食指戳了慕紫纓的額頭,齊喊道──

    “你喲﹗又在作白日夢了。”

    慕紫纓摸著額頭“嘿、嘿”直傻笑著。“我都說出來了,換你們說。尤其是婚姻,你一定有心上人,就是那個笨銅人,對不對?”

    衛書嫻被說中心事,並沒有慌張,反而依舊保持著一派冷靜自若的模樣。

    “你猜對了又怎么樣?最好哇﹗你發揮完美無缺的天才腦袋,順便推測一下那人是誰?找出來的話,我送你一份特大號的禮物。”

    “真的?是什麼?”慕紫纓湊上好奇的小腦袋瓜子。

    “我二哥呀﹗不錯吧﹗這可是一份特大號的禮物喲﹗打著燈籠也找不著的。”

    慕紫纓一副敬謝不敏的模樣,自覺無趣的踱到藺少儀身旁,悶聲道︰“儀儀,你看嫻嫻啦﹗每次不是潑我冷水,就是把她那沒人要的二哥丟給我。真是的,我又不是真找不到人嫁。你呢?”

    問她對衛子雲的感覺?不,她不清楚自己,更不了解衛子雲究竟在想什麼,所以。她選擇逃避。

    “纓纓,你是‘悶’得發瘋了是不是?不如這樣,我們到花園踢球、玩蕩秋千。”藺少儀好心的建議著。

    由於鷹揚府是大家最常聚在一塊兒的場所,經年累月後,在後院的花苑裡,早備有供她們娛樂的遊戲,如秋千、球戲和紙鷲。

    “好哇﹗我們去玩紙鷲。”慕紫纓樂得拍手大叫。紙鷲是她最愛玩的,感受那股飛翔、自由的感覺,真的是棒透了﹗

    衛書嫻立刻放下筆,轉身拉出床底的暗閣,拿出裡頭三只繒著漂亮的鳳皇、草稚、鴛鴦等圖形的紙鷲。三人正想一塊到花苑去時,衛剛的夫人姜孟汝派女婢前來傳話。

    “夫人請兩小姐到正廳一趟。”

    三人均感莫名其妙。

    衛書嫻便開口道︰“‘不如我們大家一起去吧﹗”

    女婢此刻卻慌了。“不成的,三小姐,夫人吩咐,只能帶藺小姐一人過去。”

    “好﹗走吧。”

    藺少儀不免感到奇怪,雖說將軍夫人對她們極好,但因為將軍大人目前人在皇城,所以鷹揚府內大大小小的瑣碎事物,均由將軍夫人一手包辦,以至於難得有時間理會她們三人,只吩咐眾人好生伺候著。

    而現下,將軍夫人要單獨見藺少儀一人,怎不教衛書嫻及慕紫纓感到好奇呢﹗這表示,一定有什麼事發生了。
作者: 41050    時間: 2008-11-19 02:26 AM

第四章

    眼見事情沒有任何轉圜的餘地,金員外和林媒婆只有識相的告退了。

    衛夫人也找藉口道︰“啊﹗我忘了房內還有一筆帳未算呢﹗子雲哪,你和少儀好好聊聊,底下的事,就交給子俊好了。”

    於是,正廳留下一對男女四眼相對。

    “那對猴子呢?”衛子雲首先打破沈默。

    “很好﹗我將它們養在清心雅築。”藺少儀謹慎的瞄著他。

    “‘干嘛這么看我?好像我臉上長了虱子似的。”衛子雲感到好笑極了。

    她為什麼不這樣望著他?瞧他笑得這般古怪,她永遠記得──當年他來提親時,臉上掛的正是這種詭異的笑容,之後,她就受害匪淺,所以她記得又深又牢。

    “啊﹗時間不早了,你該回去操練士兵了,今日受訓的是擴騎還是越騎?”她顧左右而言他。

    “少儀。”

    衛子雲很少這樣親呢的稱呼她。一旦他叫她的名字,就表示有某件事要發生了。

    果然,他彎著身子,雙掌抵著她左右的椅冑,他的臉貼得好近,灼熱的呼吸直接噴到她臉上。藺少儀就這么讓他困在椅子上,不但動彈不得,還要捧著一顆要跳出來的心與他相對。

    “啥?什……什麼?你不必靠這么近,你說話我聽得到。”她眼神閃爍,不敢望向他。

    “我很開心。”他的語氣好溫柔。

  踹開心?開心什麼?她做了什麼天人的好事嗎?沒有吧﹗

    “你沒有將我推給別人。”這證明她心裡有他。一直以來,她的表現讓衛子雲有些灰心,他甚至認為,這一段感情只是他在唱獨腳戲,尤其藺少儀幾乎十天便喊一次“解除婚約”後,他更是認定,他愛了十年的少儀根本不在乎他。

    可是,他似乎錯了。

    “你……你別誤會,我……我剛才說得……很明白。不……不是你心底……想……想的那樣。我……我是因為……”他眼神散發著灼燙的熱度,令她心慌,說話也開始結巴起來。

    衛子雲嘆道︰“你還要讓我等多久?少儀,皇上已下旨,我的軍隊將提前三個月番上,再過十日便要出發了。而這一次不是去一個月,而是長達三個月。”

    “那……那很好哇﹗”藺少儀仍不敢看他,眼珠子四處溜晃,“表示皇上很器重你,還……還有,衛伯父也在長安,你去,父子就可以見面了,一舉兩得,多……多好。”

    衛子雲忍著浮躁的欲念,嘆道︰“你會不會思念我?”

    哪有人問得這么直接的﹗藺少儀心慌得幾乎要哭了。

    “會呀﹗當然會呀﹗像你爹半年不在,我也會問候你爹的近況;我爹出門去,我也會關心他上哪去;還有……很久沒見嫻嫻……纓纓……也會……”她又驚又亂,只好扳著手指頭數著。最後,她嘀咕道︰“你欺負人﹗”

    淚水已在她眼眶內打轉。衛子雲看得心生不舍,一只手抬起她梨花帶淚的臉蛋,聲音柔得像要化了似的。

    “看你,又要哭了。再問一遍,你會不會想我?”

    都惹她哭了他還敢問。

    她賭氣道︰“不會。”

    可是,藺少儀感覺得到衛子雲的臉蛋和那蝕人心肺的熱度,逐漸貼近,她慌忙伸出兩只手抵著他的胸膛。“不行﹗你不可以親我,要親你去親別人。”她好怕呵﹗怕他的愛和自己悸動的心。

    衛子雲此刻卻笑了。“真的?你真要我去親別人?”

    衛子雲同旁的女子親熱的鏡頭驀地浮上腦海,藺少儀反而感到不舒服,遂直嚷道︰“不行﹗我不要了。”“不要什麼?”他笑得狡詐。

    “你”

    清清楚楚看到他眼中的戲謔,藺少儀惱羞成怒,一記粉拳便揮過去,不料,衛子雲捉住她的手,順勢將她拉起。他一手握住她手臂,一手挽著她的腰身,灼熱的唇便要罩下。

    “不要……”她想躲,卻動彈不得。

    “可以的,你是我的……我的妻子。”

    他那深情的眸子直望進她心坎去,藺少儀再也無力脫逃,就在她吸氣時,衛子雲高熱的吻奪去他殘存的意識。她驚喘一口氣,他的吻火熱的糾纏著她,挑逗到她的心靈深處,直到她的思緒飛到九霄雲外……

    幾度火辣的唇舌糾纏,藺少儀已全身虛軟地直貼在他懷中、享受這前所未有的悸動。

    衛子雲舍不得,仍迷戀的吻著她的頸肩,低喃道︰“你這傻丫頭,你還要讓我等多久?還要折磨我多久?你知道嗎?我天天都在想,夜夜都在期盼,巴不得你早日嫁給我。天,到你滿十九歲,還有長達七個月的時間,我幾乎等不及了。”

    他滿足的長嘆了口氣,抱起藺少儀,自己坐在椅子上,將她放置在他的腿上,但那雙手仍舍不得的緊緊圈住她。

    藺少儀不知自己該有何回應,只能靜靜的讓他摟著,心跳得飛快,幾乎要蹦出胸口。

    “你嘗起來好極了。”他滿意的看著她酡紅的臉蛋。

    什麼嘗起來好極了?她又不是水蜜桃,說得這般噁心,也不怕閃了舌頭。

    藺少儀氣嘟嘟的瞪著他,見他又將臉湊過來,她慌忙捂住嘴巴。

    “不行啦﹗”她急得大叫,剛才那一吻,已教她失了魂,若衛子雲再來一次,只怕她的魂會出了竅,並且芳魂一去兮不複反,她豈不是完蛋了。

    “為什麼?”他蹙起濃眉。

    她委屈的噘著嘴,扭捏地道︰“大白天的,不合禮教,而且……”天﹗她簡直不敢相信自己會和衛子雲公然擁抱接吻﹗不論是否大白天,這兒可是正廳呢﹗若是被旁人見著了,她豈不丟臉丟死了﹗

    這丫頭何時玩起“禮教”這兩個字來著。好,衛子雲決定同她玩一玩。

    “既然大白天的不成,地點也不對,那麼,咱們回房去,關起房門便合禮教啦﹗”他佯裝作勢要將她抱起,果然惹來藺少儀尖叫連連。

    “不成的,你放我下來,我不要去﹗”她真的快嚇死了。

    打她訂下這門親事開始,她的娘親便私下告訴她男女之間閨房的祕密,為的是怕衛子雲一時把持不住“偷吃”了藺少儀?到時,藺少儀失貞了還不知道發生什麼事,就這么傻愣愣的讓衛子雲偷吃,那才槽糕呢﹗

    況且,依藺少儀去衛府的次數頻繁,再加上衛子雲愛她愛得死心塌地的程度看來,這事遲早會發生的。

    “為什麼?”

    “因為……”她要怎么回答?都被他吻了,他還想要怎么樣。“古人有云︰男女授受不親。若是……”怎么辦?她想不出辭來了啦﹗

    衛子雲暴躁的吼著︰“他奶奶的﹗我不要聽什麼孔子、孟子的,那些做古的人少來跟我爭你。少儀,我要你現下腦中只有我,只有衛子雲三個字,明白了嗎?”

    他火的雙眸中寫著認真無比的神色。

    他的脾氣何時變得這般暴躁?是讓她給惹出來的嗎?藺少儀噗哧一笑,遂伸出手想要撫平他那攏起的濃眉。

    “不氣了,不氣了。否則,你同我爹一樣老時,臉上像長了十來條樹根似的,還要拚命用回春膏來敷臉,那才痛苦呢﹗”她煞有其事的說著。

    “少儀。”衛子雲無奈的喚道。這丫頭總有本事忽略他的意思,也忽略了他對她的情。

    瞧他臉色又變得古怪極了,且接著她的腰的手臂收得更緊,他不會又要親她了吧﹗

    “你不可以再親我了。”她直言不諱,臉紅像蝦子一樣。

    “你──‘衛子雲相信,他總有一天會她氣得吐血身亡。他氣極了,直接按住她的後腦勺,不理會她的閃躲,想來個霸王硬上弓。

    哪知,唇與唇膠合之際,門口傳來的聲響──

    “對,就是這樣,直接上便對了。”

    “哇﹗好浪漫哦……”

    “喂﹗你們小聲一點。”

    說時遲,那時快,衛子雲已放下藺少儀,神速的飛到大門旁,一扯開門,門後的三人因躲避不急,紛紛“哇──”的跌到正廳內的地毯上。

    “嗨﹗”首先跌下的衛子俊立刻換上無辜的笑容,向怒氣騰騰的衛子雲打招呼。

    而衛書嫻則一副無所事事的模樣,趕緊爬起來,再將撞到門檻而喊疼的慕紫纓拉起來,嘖道︰“二哥,都是你啦﹗喊這么大聲做什麼?瞧,被發現了吧﹗還有你,纓纓,看就看,還嚷著什麼浪不浪漫的,現下糗了吧﹗”

    “真的很浪漫、很迷人呀﹗”慕紫纓揉著額頭,噘著嘴反駁道。

    “你們到底在做什麼?”

    衛子雲火大的吼著,三人皆嚇了一大跳,尤其慕紫纓還直拍著胸口止嚇。

    “天哪──”藺少儀發出無奈的呻吟,一張臉蛋躲在兩掌後,直想昏倒了事。

    “做什麼?你說呀,剛才我們在做什麼?尹闕。”“衛子俊立刻道出另一名共犯。

    果然,大門後還站著尹闕,一臉的不自在。

    “我從頭到尾都沒看到。”兩道殺人的眸光射來,他立刻將臉撇向一邊,急忙和衛子俊他們撇清關係。

    騙鬼耶﹗誰信呀﹗

    “我吻我的妻子,誰敢有異議?”這四人居然敢偷看﹗衛子雲雙手環胸,火大的問。

    “沒有。”四人急忙搖頭。

    “你還敢說,都是你啦,討厭鬼,”藺少儀又氣又急的嚷著,淚水就在眼眶中打轉。姑捶了衛子雲一拳,立刻提起裙擺跑離這令她丟臉的地方。

    “少──”望著藺少儀離去的身影,衛子雲只好無奈的住了口,立刻將心中的怒火發洩到旁人身上。“你們很閑是不是?”

    “哎喲﹗我肚於好疼喔﹗”一看衛子雲在找對象炮轟了,衛書嫻立刻捧著肚子喊疼,並朝慕紫纓使勁地使眼色,“纓纓,我剛才好像撞到肚子了,現下疼得要死,你幫我看看好不好?”

    “真的呀﹗是上腹部還是下腹都?”江紫纓信以為真,當場抓起她的手便要診斷脈象。

    這教她一看,豈不東窗事發?衛書嫻反捉住慕紫纓的手,不斷的朝她眨眼。

    “不了﹗先送我回房,再幫我看看。”衛書嫻仍拚命的眨眼。你想留下來當炮灰是不是?

    慕紫纓總算意會過來,急忙附和道︰“對,不舒服回房歇著去,走。”

    當下,兩個女子逃得飛快,像身後有毒蛇猛獸在追似的。人家姑娘們都知道要逃了,更何況是自認聰明機靈的衛子俊﹗他立刻三步並做兩步往後退。

    “大哥,我還有事,先走一步,你若有事,可先同尹老弟談談。”不過,要溜之前,他先拉一個倒楣鬼當替死鬼。

    尹闕當場臉色發白。

    “慢著。”

    一句悶雷讓衛子使停下腳步。

    果然,衛子雲臉上掛著令人不敢恭維的笑意,悶聲道︰“好戲看完便想散場走人了嗎?”

    危險﹗危險﹗

    衛子俊只好嘿嘿的笑,直覺今日要倒大楣了。

    “大哥,咱們是親兄弟耶﹗何必這般計較。”希望這一句話能喚醒衛子雲殘存的兄弟情誼﹗

    “是嗎?我親愛的弟弟,既然你閑著沒事做的話,那……下午的肉搏戰就由你親自指揮了。”衛子雲的笑像撒旦般邪惡。

    完了﹗衛子俊心忖,往後他準沒好日子可過了。

    ﹡﹡﹡

    自那銷魂蝕魄的一吻,再加上教人偷看到這樁糗事發生後,藺少儀羞得足不出戶已整整長達九日。這幾天來,她不是躲在房內啃著書,便是窩在繡房內拿著繡花針發呆,丑鴨子沒繡成半個,倒是刺得十指傷痕累累,包上一層層繃帶,真是丑死了。

    而她的娘親大人還以為寶貝女兒想開了,三不五時便到女兒房裡念經,頻頻說些女子應以丈夫為天的大道理,往往總是她念得盡興,而藺少儀看似乖巧聽訓,則心思早不知飛到哪個地方去了。

    這一天,藺夫人又將洛陽內繡功最好的錦織坊的杜大娘找來,興匆匆的說要提早替她做嫁衣。

    只見杜大娘那擦得紅紅的嘴一開一合著,聲量大得嚇死人。

    “喲﹗這就是你的千金藺小姐呀﹗真是美呀。瞧這雙眼、瞧這鼻子,還有這柳眉及櫻唇,實在美得罪過,連畫家都難繪出這番神韻出來﹗難怪衛將軍對小姐死心塌地,沒瞧過別的姑娘家一眼。”

    女兒給人稱揚漂亮,最開心的便是藺夫人了。她拉著杜大娘說話,像遇到知己一般。

    “杜大娘,你這話說得可實在不過了。打我家少儀五歲起,我就天天防著,深怕有哪個登徒子看到便將她劫了去。你不知啊﹗我天天過的是擔心受怕的日子,從她出生到現下,一顆心老吊得高高──”

    瞧娘也像杜大娘一般,一張嘴塗得紅灩灩,還拚命開閉、開閉的,實在煩死人了。

    藺少儀微蹙著眉,身子已被一旁的兩個丫頭轉來拉去的,量著她的尺寸,而她則像個木頭人似的,不語不笑,不知心底到底在想些什麼?

    量完尺寸,藺夫人和杜大娘又在討論嫁衣上繡什麼圖樣最討喜、最迷人。

    藺少儀暗吁了口氣,覺得在無聊得緊。

    終於在兩個時辰後,杜大娘收拾東西離去,她才感覺松了一口氣。

    藺夫人踱到她身邊坐下。

    “那個牡丹花樣真是迷人。少儀,你還喜歡吧?”

    “喜歡。”藺少儀像個木頭人似的點了兩下頭。

    “喜歡就好。現下,娘可松了一口氣。你,這次子雲番上回來後,便舉辦你們的婚事,好嗎?”藺夫人喜孜孜的問著。打從小喜那兒聽來寶貝女兒和衛子雲有更進一步的接觸後,她樂得喜上眉梢。不過,這也難怪﹗有哪一個做母親的,知道女兒將有一個好歸宿後,會不樂上半天的。

    “隨便。”藺少儀答得有氣無力。

    “好、好﹗我這就去找衛夫人,同她商量、商量。”沒察覺到女兒的抑郁,藺夫人邊想邊走了出去,已在盤算賓客時要邀請哪些人、發多少出子。

    藺夫人走後,小喜便進來了,手上多了一盅人參湯。

    “小姐,你今天都沒吃東西,用點湯好嗎?”她不敢說小姐這幾日臉色不太好,只怕衛將軍一見,會斥責她這份奴婢的沒有照顧好主子。

    藺少儀瞪了那碗參湯一眼,才斥道︰“看起來膩死人了,我不吃,撤走。”

    “可是……”

    “我不吃便不吃,撤走啦﹗”藺少儀索性捂著耳朵大叫,閉上雙眼不再理會周遭的事物。

    小喜自覺沒趣,只好端湯走人。

    ﹡﹡﹡

    子夜──

    萬籟俱寂,只聽得見蛙嗚聲。夜風吹來,沁人心脾,藺少儀僅著罩衣,身上披著外袍,步到屋外。

    屋外的亭園上有三處小花圃,均種植著拇指般大的小花兒,這些花兒全是常見的野花,既不有名,也不嬌艷,但她就愛這些花兒的恬淡、嬌小、可愛。

    她抬頭望向月亮,雖離十五還有兩日,但今兒個,月亮發出黃澄澄的光澤,美得教人感嘆。

    “怎么辦?看來我真的是病了呢﹗”她幽幽嘆息道,圓亮的眸子盈滿了愁緒。

    “可是,你為何而思?為何而愁呢?”她自問自答,冥想了一會兒,噗哧笑道︰“連怎么病了都不知道,看來,我已經病得不輕了。改日,叫爹爹擇個黃道吉日將我給葬了吧﹗”

    “別忘了我。”

    身後傳來熟悉的嗓音,她轉身一看,一絲笑意浮上眼底,遂雙手放在喚邊,扯著喉嚨著︰“來人呀﹗有賊呀──”

    這丫頭真是的﹗想玩死他呀﹗

    “少儀。”

    衛子雲一個箭步上前,探出大掌捂住了她的嘴,無奈的盯著她。

    “好玩嗎?”

    藺少儀俏皮的眨眨眼,反問道︰“這句話該問你才是,你何時當起盜賊了,好玩嗎?”

    “我想看你,可是,時間很晚了,不宜登門造訪。但,我明天一大早便要上京了,只好夜探商府。”他伸出手,摸著令他朝思暮想的臉蛋。那日美好的一吻,已深刻烙在他心中。羞羞臉﹗他可是鷹揚府的鷹揚的將衛將軍耶,說話這等露骨。也不覺得害臊。藺少儀心忖。

    他的撫觸令她心悸,她驚得低下頭,想扯開話題。

    “這么著,人你也看到了,該回去歇息了。”其實,對於他的突然造訪,她暗暗開心死了。

    “人我是看到了,可是,不怎么滿意。”他挑眉道。

    不滿?什麼意思?藺少儀火大的抬起頭,現下才說不滿意,人都已經讓他給吻了,難道他還想退婚不成?開玩笑,她可不會答應。

    衛子雲眸光冷冷,幾乎是瞪著她。

    “聽小喜說,這八、九天來,你吃的飯不超過十頓,連午後的點心最多也只吃下一小塊而已﹗”以她往常的食量,這九天來,無疑她只吃下三天的份,這還得了,她不營養失調才怪﹗

    這該死的小喜,超級大嘴巴,明兒個她不找支針把她的嘴縫起來,她便不叫藺少儀。

    “天氣熱,吃不下。”她心虛的低下頭,藉口永遠只有那一千零一個。

    “有沒有別的理由?”

    衛子雲一把抱起她,藺少儀尖叫一聲才又回到地面,只見他的濃眉快連成一直線了。

    “不只臉蛋小了一圈,連身子骨也削了一層肉下來。”

    見鬼了﹗他哪知道她的身子有多重,還說削一層肉下來,哪有這么誇張,她可沒有覺得胸脯小了一號。

    “你胡扯。”她紅著臉嚷著,又羞又窘,以至於沒有任何的氣勢,反倒像個小媳婦兒似的。

    “跟我來。”

    衛子雲拉著她的手直向地的閨房邁進,藺少儀一驚;他不會是等不及了,現下便想……別開玩笑了,這可是她家耶﹗他也未免太明目張膽了吧﹗

    “不要﹗我不要跟你進去。你若累了,我的房間讓你睡總成了吧﹗”她紅著臉大叫,急於掙脫他的箝製。

    門一開,他轉身丟給她一個戲謔的笑容,順道以食指彈了彈她的鼻尖,笑道︰“傻丫頭,別想歪了,我只是帶東西來給你吃。”

    這一看,她才發現他左手上掛著一個小竹簍,怎么她方才沒發現呢?好丟臉喔﹗

    兩人一進了房,衛子雲從小竹簍內拿出帶來的餐點時,藺少儀簡直要尖叫了﹗瞧他帶來多少東西呀﹗仔細清算起來達到十二碟之多,雖然都是小碟、小碟的,但要她全部吞下腹,可能會撐破她的肚皮。

    最後,他端出一碗雞肉粥、兩個包子和一小盅酒。

    “你……慢吃,我累了,想睡了。”看到這一堆東西,即使原來她有再好的食慾,這下也全給嚇跑了。

    衛子雲一把捉住她,按回桌旁坐下,用嚴厲的口吻道︰“你不想吃沒關係,反正今晚時間多得很,咱們可以做些別的事情。”他話中有話,眼中閃著揶揄的神采。

    藺少儀臉蛋漲得通紅,乖乖的拿著筷子,端著雞肉粥匆忙的喝了兩口,才悄悄的抬眼瞄著他。

    衛子雲被她瞧得不自在,笑道︰“有什麼話你就說吧﹗”

    “我……”一開口她才發現粥還在口中,趕緊咽下粥,卻嗆著了氣,

    一時之間、她忙著咳嗽,衛子雲趕緊替她拍背、順順氣。

    末了,她終於喘過氣來,睜開帶淚的眸子,不好意思的說︰“謝謝。”

    “傻瓜﹗吃慢點,沒人同你搶。”他帶著萬般的柔情揩去她眼角的淚。“這么多,我吃不完。”她委屈的扁嘴道。

    “誰說只有你一人,我陪你吃。”為搏佳人開心一笑,衛子雲立刻拿起包子咬一口,又夾起小菜吃著。有人陪她吃,著實令她開心不少。藺少儀心情大好,唏哩呼嚕的吃著粥,還直稱揚道︰“這粥做得好極了,雞肉鮮嫩爽口,湯頭有竹筍的清香,又有蝦子的鮮美。”

    頓時,她肚子餓極了,不等衛子雲服務,自個兒夾起蒜泥白肉嚼下腹,還一連吃了兩、三塊。見她這般好胃口,衛子雲安心不少。先前聽聞她不吃不喝,還以為她是為了那一吻而賭氣,不過,看來是多慮了。再者,看她吃得這般高興,他半夜將廚子挖起來準備點心,總算是有一點回報了。

    “好吃、好吃。”藺少儀只覺得這一餐是這幾天來最好吃的一餐。她是個直腸子的女孩,高興便笑,不高興便翻臉﹗只是她尚未發現,自己如此開心是因為衛子雲來探望她的關係。

    “鷹揚府的廚子手藝真好。”吃完後,她喜孜孜的下了這樣的結論。說不出來這是什麼樣的心境,衛子雲只知愛看她滿足歡愉的笑靨,為讓她永遠這般快樂,要他摘下滿天星斗,他也會想盡辦法去做到﹗

    而後,衛子雲斟酒淺嘗。瞧他喝得這般舒服,藺少儀可好奇死了,以往只有在過年過節時,她才嘗過一點桂花釀這類清淡的酒,尚不知男人喝的酒是啥滋味,於是興匆匆的要了一杯。衛子雲抱著戲弄她的心態,為她斟了滿滿的一杯聞到那嗆鼻的氣味,藺少儀有了打退堂鼓的念頭,但一看到他那促狹的眼神,她不甘心被他瞧扁了,遂鼓起勇氣,一口飲盡。

    當烈酒下腹,她立刻感到喉、腹似火在燒,酒酣耳熱,臉蛋立刻酡紅了一大半。

    “還不錯嘛﹗味道苦了點……但喝下去身子感到熱呼呼的,很舒服呢﹗我總算明白爹爹為什麼老愛喝酒。”她站起身子來,步伐不穩,搖搖晃晃的,還開心的拍手叫著︰“哇,東西都飛了呢﹗子雲,我是不是在騰雲駕霧呀──”

    “小心點──”眼看她要跌倒在地,衛子雲眼明手快,一個箭步將她抱了個滿懷。

    藺少儀抬起迷蒙的醉眼望著他,突然嘟起嘴啐道︰“討厭﹗”便探出兩只小手掌捧住他的臉,“你什麼時候學會分身術了,還變成三、四個?哇﹗所有的眉毛全往上吊,你說怎么辦?”

    她認真的語氣,教他感到哭笑不得。

    “什麼怎么辦?少儀,你喝醉了。”衛子雲此刻是又氣又無奈,又舍不得放下懷中的軟玉溫香。

    喝醉的南少儀下意識的在他懷中蹭呀蹭呀﹗挑起他原始的欲念。他深吸一口氣,捺住浮躁的心。

    “你變成四個了,那成親的時候,我要嫁給哪一個呀﹗我數數看,一、一、二、四──〞

    她纖白的手指亂比一通,隨後咯咯的笑倒在他懷裡。

    她淘氣的神采惹來他萬般的愛憐,輕輕摟著她,撫著散下的長髮,道︰“傻丫頭,我只有一個。”

    藺少儀打了個酒嗝,雙手摟著他的頸子,綻出如夢似幻的笑靨。

    “你愛不愛我?我警告你哦﹗如果你不愛我的話,我就再也不要理你了﹗如果我嫁給你,你就要疼我、愛我……”她嬌嗲的語氣像女娃兒般。

    “好、好,我只疼你、愛你一個。”衛子雲哄著她道。

    “真好,我賞你一個吻。”她踮起腳尖,像青蜓點水般輕啄他的唇瓣。“我吻得好不好?”

    殊不知,她此項舉動觸動了衛子雲心中潛藏已久的渴望,想得到她的欲念像山洪爆發,一發不可收拾﹗

    “是你挑逗我的。”

    他猛烈的擁著她,讓嬌柔的身軀緊貼著他的身子,接著他火熱的吻像懲罰她似的,萬分霸道又不帶一絲柔情的舌延著她的唇瓣游走,在她輕笑之際,探進她口中,火辣的與她糾纏著。

    藺少儀整個人又昏又暈,感到兩人之間微妙的顫悸感受,身子酥軟的像癱了似的,只好緊緊摟著他,以防自己摔到地上。

    衛子雲貪婪的吸吮著她身上的一切,恨不得立即佔有她,他攔腰抱她上床,極輕柔的將她安置在床上。望著她嬌羞緋紅的臉蛋,雖明白自己不該在此時擁有她,但,他想要她,這一年多來,他已折磨得形銷骨毀。

    解開她單衣的帶子,映人眼簾的是令自己血脈僨張的畫面,他立即扯開自己的衣裳,火熱的身子直貼向她玲致有致的身體,他感到更加亢奮,在她耳畔低吟。

    “少儀,嫁給我,好嗎?”

    灼燙的熱度令她嚶嚀一聲,隨即感到有一只大掌探進她的肚兜內,搓揉她豐盈圓潤的胸脯,令她驚喘咻咻,少許的理智這才蹦回她的腦海﹗

    “你……”

    衛子雲火熱的吻帶著慾望的火苗,沿著她的頸肩一路灑下來,她感到身子一涼,隨即感覺到他的唇落在她高聳的蓓蕾上,隨著啃吮引起疼痛,她尖叫出聲。

    “不要﹗”兩只手掌無力的抵著他的肩胛骨,她嬌喘的發現自己竟光著身子,而衛子雲一樣不著寸縷,他那結實、古銅色的胸肌正有力的起伏著,和她雪白的肌膚形成強烈的對比。

    “少儀,是你惹我的。”他痛苦的凝視著她,他再忍下去,只怕身子會承受不住,爆炸開來。

    “這……怎么會這樣?她就這么給他了是嗎?他的手仍不安的游走著,令她產生前有未有的感受,依這情形看來,就算她不要,也逃不了了。

    眼一閉,她抱著壯士斷腕的決心,道︰“娘說……這檔子事會很……”哎喲﹗教她如何啟口嘛﹗她索性半嗔半怨道︰“你不可以弄疼我。”

    “傻丫頭。”衛子雲封住她的嘴,不為別的,只因欲念驅動著他;當他弓身而將她為己有時,她因疼痛脫口而出的叫喊,全讓他的吻淹沒了去……
作者: 41050    時間: 2008-11-19 02:28 AM

第五章

    見鬼了﹗

    衛子雲這個大騙子,半夜拎食物給她吃,說是擔心她、掛念她?才怪,他要吃了她才是他真正的目的﹗這只超級大色狼、采花賊,真是可惡透頂了﹗

    “天哪﹗我毀了……”藺少儀索性躺在床上呻吟,雙手掩面,不想認清眼前的事實。

    怎么辦?她一直避著他,便是怕兩人發生親呢的關係。

    而昨晚那一杯酒,就讓她撤了防線。完了﹗她無顏見江東父老,干脆一頭撞死算了。

    天色剛泛魚肚白,公雞啼鳴不過三次,衛子雲便起身穿好衣服,見藺少儀整個人躲到棉被裡,還以防小人的眼神直看著他,便感到好笑。

    “要乖乖的,等我從長安回來,我們便舉行婚禮,好嗎?”他在她額上輕啄一記。

    交代完後,他立刻走出屋外,縱身躍上屋檐,往鷹揚府的方向飛奔而去。畢竟他已消失了一個晚上,今日便將率領一千名侍衛趕往長安,若他這主將突然平主消失了,豈不軍心大亂。

    見鬼了﹗她才不要嫁給他這個色狼呢﹗不過,話又說回來,都被他吃了,除了他,她還能嫁給誰﹗

    天,她好倒霉喔﹗想想,一頓消夜就可以買到她的貞操,她還真是廉價﹗而衛子雲呢?吃干抹淨,拍屁股便走人了,徒留她一人在這想得一個頭兩個大。

    突然門口傳來急促的敲門聲,是每日早晨替她端來洗臉水的小喜,今日她不僅慢了半個時辰來,還不知死活的高聲嚷嚷著──

    “小姐,出事了,你快點出來呀﹗”

    出什麼事了?藺少儀心中大驚,該不會她與衛子雲的事爆發開來了,現下,已得洛陽城內大街小巷人盡皆知了吧﹗

    “你別進來。小喜﹗”藺少儀慌了,急忙翻身尋找散落四處的衣裳,想往身上套,可是,中衣庸裙、紫杉全找到了,找不到貼身衣物──肚兜。

    “該死的,跑哪去了,怎么都找不著呢?”她愈來愈心慌,整張床幾乎被她掀開來。仍找不著肚兜。

    “小姐,你怎么啦?”小喜在門外驚慌的叫著。

    少儀愈來愈手忙腳亂,用力扯開被褥,誰知,一個用力過猛,加上忘了自己跪立在被子上頭,她“哇﹗”的一聲,連人帶被整個摔到地上。

    “小姐,發生什麼事了?”

    小喜用力撞開門板,卻見到藺少儀和棉被纏在一塊兒,躺在地上。

    “小姐,你怎么會睡到摔到地上來了呢?”小喜上前,好心的將棉被挪開,卻看到光裸著身子的藺少儀,為之一愣。藺少儀急忙搶回被子裹著身子,紅著臉大叫︰“不準看。”都是衛子雲啦﹗害她丟臉丟到家了。

    小喜還處在震驚中無法回神,這一愣,她看到了床上留有血跡的褥單,還有小姐胸前掛著一塊象牙白彎月型式的玉佩,頓時她恍然大悟。“啊──小姐,你是不是和姑爺……嗯,成為夫妻?”她想了一會兒,選擇比較優雅的措辭。

    “不要叫那麼大聲啦﹗你深怕沒人知道是不是?”藺少儀氣急敗壞的喊著。完全沒有想到,比誰的嗓門大,小喜還沒到她的三分之一呢﹗

    “啊──真的是姑爺呀﹗”小善心忖︰沒想到平日冷靜自持的將軍,竟也會失控。

    “才……才不是……”原本想否認的,但一低頭瞄到胸前那月牙玉佩,心裡又有一絲躊躇。“就是他又怎樣?小喜,你幫我找一件肚兜來。”藺少儀心底明明很氣他的,但一思及昨晚的纏綿愛戀、他的溫柔體貼,縱有再多的氣也氣不上來了。這時,才心不甘、情不願的承認──她是有一點點愛他啦﹗只有一點點喔﹗小喜揀起昨幾個她穿的衣衫,見罩衣的線頭已脫落。這姑爺是怎么搞的,要脫小姐的衣裳也不必用蠻力,要是讓夫人發現了,她這女婢要如何向夫人交代?

    小喜重新拿出一套新裁的鵝黃色衣裳,為她換上衣裝,頓時小姐整個人顯然清亮許多……當藺少儀坐在鏡前梳發時,小喜忍不住贊嘆道︰“小姐﹗你變得好漂亮。”

    商少儀美眸一瞪。“你的意思是說……我以前很丑囉?”

    “不是呀﹗小姐,小喜的意思是……”小善解釋著︰“小姐以前當然很漂亮,有哪個男的看到小姐不猛流口水的,你說是不是?”見小姐點點頭,她又繼續說道︰“可是,現下的小姐更美啦﹗舉手投足之間,流露著女人才有的萬般風情,我看,是姑爺將你的美完全引發出來了。”

    一番話說得藺少儀心底喜孜孜的。

    “小喜,你今早糖吃多了是不是?說話這么甜,也不怕閃了舌頭。”

    “小喜說的是真話,自然不怕閃了舌頭。”

    梳好長髮編了個簡單的發辮,與往日不同的,藺少儀不但塗上口紅,還選了步搖別在發上。

    小姐心情好,小喜自然也樂陶陶的。

    “對了,小喜,你剛才嚷嚷著發生什麼大事了?”藺少儀端詳著鏡中的自己。不知昨晚她是以何種表情迎接衛子雲的寵愛?尤其她因痛而落淚反咬他一口時,那神態一定丑死了。

    “一大早,衛夫人便帶著兩個丫環前來,和夫人現下正坐在大廳討論著下聘的事情。”以往常小姐的心態,一聽這事,肯定會愁眉苦臉,她才會大喊事情不好了;而此刻,她則會幫小姐大喊︰太妙了,太妙了。

    兒子才剛偷吃完,母親便趕著來談下聘之事,這對母子還真是心靈相通耶﹗

    突然──

    “哎呀﹗小姐,你瞧你的脖子。”小喜大喊不妙。

    而少儀仔細一瞧,脖子上還遺留著衛子雲的傑作,青紫大小不一的吻痕,烙在她身白的頸子上,明顯易見,而這用黃色的新衣不是束高的領子,自然遮掩不了這如鐵般的證據。

    這可怎么辦才好?藺少儀拿起手巾想要遮,小喜也在一旁窮著急,主子倆慌得不得了。而此時,門板又響起敲門聲──

    “少儀呀﹗你起床了沒?你衛伯母前來探望你了,快開門。”

    完了﹗藺少儀心中警鈴大作,剎那間,全身的寒毛全豎了起來。她飛快的與小喜合力用棉將血跡蓋住,才姍姍的前去開門。

    “衛伯母、娘,早安。”她將頭垂得低低的,好遮住脖子上的吻痕。

    “你這丫頭,干嘛把頭垂得這么低,都快掉到地上去了。”藺夫人斥道︰“干嘛?做了什麼見不得人的事?”

    “沒、沒,昨晚睡得遲了,今日一起來,陽光太烈,刺得眼睛好痛。”藺少儀趕緊揉著雙眼,退到一旁去,不敢和娘親靠得太近。

    衛夫人挨到她身邊,疼惜的拍拍她的肩膀道︰“昨晚累壞了是不是?才會一整夜沒睡好。”

    藺少儀一愣,隨即強笑虛應,不明白衛伯母是否話中有話。

    “你看看──”藺夫人手指著床。“起來這么久了,棉被也不曉得疊一疊,一張床亂得像老鼠窩似的,這怎么睡人哪﹗小紅、小綠,替小姐把新帶來的褥墊換上。”

    藺夫人身後兩名婢應聲︰“是”。便捧著雪白的墊褥往房內走。

    藺少儀一驚,拼命朝小喜使眼色。

    小喜立刻跑到床鋪旁,扯動尷尬的笑容,道︰“夫人,這點小事不好勞駕小紅、小綠兩位姊姊,這是小喜份內的事,小喜來弄便行了。”

    “唉──”藺夫人足足嘆了好長一口氣,才道︰“你還遮什麼遮?事情我們早就知道了。”

    宛如晴天霹靂,藺少儀驚愕的抬起頭,嚷著︰“什麼?”

    藺夫人轉向女兒,“你還敢抬頭?不是要遮嗎?這一抬呀﹗全都露底啦﹗”

    “娘……”少儀心虛的立刻低下頭。

    藺夫人啐道︰“還叫娘呀娘的,都已經是個大姑娘了,做起事來同六歲女娃兒似的。小綠、小紅,還不快去把褥單換下來。”

    眼見阻擋無望,小喜乖乖的退到一旁去。

    當褥單上的血跡教眾人看見時,藺少儀羞得無地自容,她發誓,她清清楚楚的看到她的娘和未來的婆婆露出滿意的笑容。

    怎么,她終究栽在衛子雲手上,值得她們這般開心嗎?真是嘔死人啦﹗怎么沒有人是站在她這一邊的。

    “少儀,你別害羞。”衛夫人安慰道︰“子雲清晨回來時,便稟報這一切,所以,娘就過來啦﹗”

    原來都是他那個大嘴巴,下次見到他,她不撕爛他的嘴才怪﹗藺少儀忿忿的想著。

    就這樣,她親愛的娘和未來的婆婆彼此開心的策劃著未來的事情,瞧她們樂成這副德行,說到後來,已在預測她現下的肚子裡有沒有衛家的後代,甚至天真的取起孫子、孫女的名宇了,直到她們興匆匆的想好名字時,藺夫人這時才發現──

    “少儀,你怎么站著都能睡?喂,大早的,你清醒一點啊﹗”

    “娘,未來的娘。”她露出憨憨的笑容,眼皮直往下掉。“你們不是認為我已經有身孕了嗎?我告訴你們,我現下好累、好累喔﹗要是不小心累壞,傷到肚中那塊寶可就糟糕了;為了衛、商兩家著想,我回床上睡去了。”

    她翻個大白眼,使性子的走回床邊躺下,蓋上被子。真是的,她娘和衛伯母想得也未免太多了吧﹗這往後的日子她哪會知道,再說、她和衛子雲能不能在一起,還是個未知數,八字都沒一撇,急個什麼勁。而她們塗得嫣紅的唇拼命的講呀講的,比催眠曲還有用,害她睡意萌生。

    “你這丫頭,真是的﹗怎么可以……”藺夫人又氣急。

    一旁的衛夫人拍手安慰地道︰“親家母,我就喜歡少儀這個性,腸子直點,才沒心機嘛﹗”

    而此時,由鷹揚府鷹揚郎將衛子雲,率領整整三千衛士,正浩浩蕩蕩的前往長安。與他同行的,尚有越騎校尉尹闕,及步兵校衛李奇二人。

    一路上,不少的民眾圍觀駐足,畢竟能親眼看見轟動大江南北的鷹揚府所訓練出來的鷹軍,實屬不易呀﹗再者,有更多的人潮是為了一睹獲得皇上與十三公主青睞的鷹揚將衛子雲﹗

    只見他頭戴金盔,鷹尾飾甲,寬大的戰袍下穿著一襲黃色戰袍,如此笑傲風雲、不可一世的奇男子,不知迷煞了多少女子的芳心哪﹗

    日正當中,烈陽考驗著聲名傳遍大江南北的鷹揚郎將衛子雲,只見他挺直了背,面無表情,穩當當的跨坐在落雪身上。

    直到軍隊出了城門,踏上人煙稀少的知道時,尹闕這才馬驅前,與衛子雲並行。

    “郎將,你的臉色不太好,而且,你受傷了。”尹闕一向是個話不多之人,但,今天衛子雲唇上腫了一塊,在令人有點匪夷所思。

    衛子雲因他的關懷,這才伸舌舔了一下唇瓣,隨即縱聲大笑道︰

    “沒事,這只是讓只既懶又不聽話的小貓給咬傷了。”

    尹闕聽得一頭霧水。

    ﹡﹡﹡

    衛子雲前去長安不過十五日,並且天天一封飛鴿書給心愛的未來妻子報告近況,信未免不了寫上一、兩句肉麻的字眼,像︰思念你的心無人可解?每日想著你的容顏……瞧,她有個這么死心塌地愛著她的未婚夫,真是有夫至此,夫複何求呀﹗但,她還是每天煩躁喊著──

    “真是無聊死了,都沒有一點新鮮好玩的事可以做嗎?討厭死了。”

    她每天都這么抱怨著,以至於四周的人都已習以為常。

    正和女婢對弈的衛書嫻借用打個呵欠。“儀儀,你每天的台詞都一樣,可不可以換個新鮮一點的用﹗咦?你好笨喔﹗居然下這一步,瞧,我的飛炮可以將你的軍了,哈,將軍。”她樂得哈哈大笑,猝不及防地,身後又傳來抱怨的怒吼──

    “就是嘛﹗日子過得這么無聊,儀儀,我們真的是好可憐喔﹗”“喊話的不是別人,正是嬌小、柔美的慕紫纓。她這一喊,惹得衛書嫻手中的棋子掉落地面,同時引人側目。

    “纓纓,你病啦?”藺少儀和衛書嫻幾乎是同時的伸手探上她的額頭。因為,一向乖巧可人的纓纓竟會心生不滿,在令人不敢相信。“我沒病。”慕紫纓連連嘆氣。“嫻嫻、儀儀,你們不覺得這陣子實在無趣得緊嗎?生活好像被無形的線束縛住了,壓得我們喘不過氣來,好像要被悶死一般?”她說得煞有其事。

    “纓纓,你有沒有那裡不舒服?”藺少儀狐疑的看著她。“你好奇怪呢﹗嫻嫻,你看,要不要慕伯父來給纓纓看一看?”

    “也對喔,那我立刻差人去將慕伯父請來。”衛書嫻也盯著慕紫纓著,好像她真的病了似的。

    有沒有搞錯?她若真是病了,於脆回家一趟不是更快,用得著將她父親請來衛府嗎?真是多此一舉。

    慕紫纓拉著藺少儀、衛書嫻的手。“儀儀、嫻嫻,我們到底是不是姊妹嘛?”她的聲音可憐兮兮的。

    藺少儀和衛書嫻立刻心中有了底,分別將女婢差走,關上門,拉上窗戶後,才低聲問︰“纓纓,你在想什麼?”

    慕紫纓小小聲的說著︰“我們去長安玩好不好?”

    “什麼?”藺少儀失聲尖叫。隨即遭到衛書嫻一記重捶︰“哎喲﹗”

    “你太大聲了。”衛書嫻警告著。

    藺少儀立刻噘著嘴,揉著被敲疼的額頭。

    衛書嫻拉下臉,正色道︰“纓纓,說清楚一點,否則,我可是會將你綁在馬上,運回慕府去。”

    衛書嫻的個性一向較冷靜,三人之中,一直是仲裁者的角色。如今,她疾言厲色,慕紫纓不免咕僅一聲,長長嘆了口氣道。

    “我只是想向爹證明我也能夠行醫救人﹗為什麼身為一個女孩子就必須乖乖呆在家裡,等著人派花轎來迎娶?我想當個女大夫,繼承爹的衣缽。可是,爹老是說,等我滿十八,便要嫁給瀋陽王知善的兒子,好好呆在家裡便是──但我不想嫁,我想證明這十八年來鑽研醫術的成果,我……”她吸吸鼻子,淚水已在翦翦的雙眸裡打轉。

    “所以,你想遠行一趟,行醫救人?”藺少儀想舉雙手雙腳鼓掌贊成。纓纓說得對,女人為什麼一定要乖乖待在家裡?她為什麼一定要乖乖待在家裡等衛子雲來娶?她才不要呢﹗

    慕紫纓點點頭,乞求的望著衛書嫻。“嫻嫻,行不行呢?”

    “唉﹗”衛書嫻長嘆一聲,煩躁的玩著發絲。“這事行不通的。往常我們上寺廟禮佛,也只不過一個晌午的光景罷了,現下要去長安,路途遙,走得快也要七、八天,如果我們去了長安,洛陽城不因我們三個人的失蹤而大亂才怪呢﹗再說,爹娘那面要如何瞞住,那才是一個大問題呢﹗”

    衛書嫻說得極是,她們三人可是洛陽三神的寶貝女兒、掌上明珠,若是三人同時失蹤,動用到三府的力量,只怕不把洛陽城給掀了才怪。

    到底要如何做,才不會讓旁人發現她們不在洛陽呢?這可是個大問題喲﹗任憑衛書嫻一向冷靜的腦子,也想得紛亂不已。

    “嫻嫻,我知道這很強人所難,但是,我知道你想得出法子的,對不對?”慕紫纓可憐兮兮的哀求著。

    “纓纓……”面對好妹妹的請求,衛書嫻也拒絕不了﹗而且,這似乎很好玩。

    “我知道了。”藺少儀突然興奮的大叫,臉上蒙上驕傲的神采。“就像以前一樣,叫小喜、小春、小呆她們三個代替我們使成了。”

    你好笨喔﹗以往小喜、小春、小呆假扮她們沒讓旁人發現,是因為見著的人原就不認識她們。而現下,是要瞞過自個的爹娘,哪有可能?﹗

    衛書嫻懶得理她,逕自望向窗外,看見小呆等人候在門外,被太陽曬得直冒汗,頻頻舉手掩面。

    倏地,她喃喃自語道︰“這方法或許可行,只要不見著面便行了。”

    藺少儀循線望去,立刻猜到衛書嫻話中之意。

    “是呀﹗嫻嫻,我們可以詐病,就說……我們突然一起得了怕熱、怕光的病,所以要遮著臉。咱們爹娘見不著面,自然就不會懷疑了,是吧﹗”她不愧為師神藺少秉的寶貝女兒,聰明的小腦袋,可以立刻舉一反三。

    “真是聰明。”衛書嫻像個姊姊般拍拍她的頭,作為獎勵。“可是,咱們的貼身女婢大家可是熟得很,若是時間一長,被人發現,她們可是有得苦頭吃了。”

    “不如這樣吧﹗”藺少儀轉動機靈的腦袋瓜子,一堆解決的法子便如泉湧而出。“纓纓,慕世伯明兒個在家嗎?”

    “不在,爹會上藥園去。”

    “那好。”藺少儀擊掌歡呼︰“明天你使假借慕世伯之名,摹擬兩封信來,一封到衛府,一封則到我家。信上寫明了咱們三人同時得了熱病,需要上觀音寺靜養,少則十天,多則十五日。”

    慕紫纓臉色大變,驚慌失措的叫道︰“不成的,讓爹知道的話,我以後連房門都不能出去了。”

    “這倒是不錯的法子,慕世伯的行為偏怪,若是這么做,也不會有人懷疑的。”衛書嫻點頭贊成。

    “可是……”這會兒,慕紫纓的小臉蛋全皺在一塊。

    “放心好了,不會有事的。”

    藺少儀拉著兩人,小聲的訴說著自己天衣無縫的計畫,衛書嫻人感認同,唯獨慕紫纓仍苦苦一張臉。

    藺少儀索性雙手叉腰,板著臉問道︰“纓纓,你到底要不要證明自己的能力給慕世伯看?”

    “要。”對於這件事,慕紫纓的決心可是很大的。

    “那不就成了。”藺少儀和衛書嫻齊喊道。之前說要去長安的是她,現下裹足不前也是她。

    慕紫纓深吸一口氣,小小的粉拳握緊了些,道︰“好,我去。”

    此時,小喜推門進來,手上握住一只信鴿,道︰“藺小姐,大公子的信鴿來了。”

    小喜則傻愣在當場,完全不解藺少儀話中之意。

    ﹡﹡﹡

    皇城東邊的青雲宮,住著的正是當今落音公主。傳聞落音公主美絕大方,是難得一見的大美女。芳齡至今已二十了,尚未出嫁的原因是一一勞心暗許衛子雲,非君不嫁。

    衛子雲帶著三千兵力全守在青雲宮外,來聖旨保護落音公主的安危,一步也不得離開。聖命難違,衛子雲只有大嘆無奈。

    唯有早日捉到這采花惡人,他方能回家陪伴嬌妻。

    解下信鴿上的紙條,衛子雲看了之後,眉頭緊盛,抿緊雙唇不發一言。

    尹間看了不解,送上前問道︰“發生什麼事?”

    莫非衛府出了大事?

    衛子雲嘆氣,將紙簽遞給尹闕看,上頭寫著一一往日纏綿恩愛,常憶妾身心頭。

    依藺少儀的個性,打死她,她也絕不會寫出此等心肉麻的字句。

    唯李奇看了,直恭賀道︰“郎將,看來未來少夫人已承認心中對你的愛意。定是此次分別讓未來的少夫人思念將不已,這真是好事一樁。‘”

    這是不可能的事情﹗根據這前十多日少儀的回信只有兩種──一是空白,代表她腦子空空,沒啥好寫;二是一句她發明的名言;妾已無聊,君何以無聊勝有聊;真是有夠無聊。

    這證明衛子雲每日給她的關懷,她均認為全是無用之事,可以不必拿這等無聊事來煩她。

    有這種無情的未婚妻,衛子雲也認栽了,誰教他愛她呢?不過,每日看她行雲流水的落款,可以證明她日子過得很好,他便安心、放心了。

    而今,這信鴿上的回條卻寫著︰往日纏綿恩愛,常憶妾身心頭。信代表此非少儀親筆回函,那麼,表示她人已不在藺府,此刻會上哪去了呢?

    回到書房,衛子雲吩咐李奇磨墨,他則伏案寫著──汝是誰?正妻現今人在何處?是否前來長安?

    尹闕一看,這可驚了。

    “莫非,三位……”三位小姐膽子大過天,三人同行前來長安?

    “但願是我多心了。”衛子雲嘆道。依這三個膽大包天的女子看來,前來長安似乎不是難事,但……若是出了事,這可怎么辦才好?還是真如尹闕所言──少儀如今這種性子,是被他給慣壞了。

    “郎將,公主的貼身女婢銀繡求見。”李奇進來稟告道。

    衛子雲將紙整綁回信鴿腳上,拍拍它的頭,信鴿進展翅飛去。

    他整了整衣衫,道︰“叫她進來吧﹗”

    銀繡進了書房,立刻恭身作揖。“衛人人好大的興致,若能將寫信的時間挪一點給公主,也不會整日同奴婢大喊無聊。”

    銀繡這番話已逾矩了,忘了奴婢該有的分寸。但,她是落音公主眼前的紅人,而落音公主又是當今皇上最寶貝的妹妹,一旦主子的地位高如天,她的身價也不知升漲多少,說起話來便沒了分寸,不把任何人看在眼裡。

    衛子雲不同一個女婢計較,直言道︰“有什麼事?”

    銀繡露出笑容。“公主已在萬花亭設宴,只有衛大人一人是宴中貴賓,而且,公主習舞多年,想跳一段花舞給衛大人瞧瞧。”

    又來了﹗究竟要他如何表示,落音公主才能明白他心中已沒有地方容納她的深情?正所謂落花有意,流水無情呀。他婉言推拒。“回去稟告公主,我還有眾多雜事在身,多謝公主的美意,望公主好好待在宮內,別隨意走動,以免教那惡賊劫了去。”以往他還能以兄長的心態去容忍這位驕蠻的公主,但,如今少儀出了事,人不知身在何處,他哪有多餘的心思去搭理她。

    此刻。他只想策馬直驅洛陽,回藺府去察看個究竟,偏又有皇命在身,動彈不得呀﹗

    銀繡不甘使命沒有達成,進一步道︰“為了博取大人一展歡顏,公主不知暗暗練了多少回,常常累彎了腰……難道大人心這么狠,連移動尊駕前往萬花亭探望一下公主也不行。”她說得急切,話中已有責備之意。

    “你──”衛子雲心情正悶躁,又遇這位伶牙俐齒的銀繡,抑制不住的怒火爆發,兩眼瞪得大大的。

    生平第一次瞧見衛子雲發脾氣的銀繡,此刻也嚇傻了,立刻如驚弓之鳥般退到一旁,並暗自祈求沒有將衛子雲的怒氣給逼了出來……“ 郎將,息怒。”尹闕立刻出聲制止。

    一向脾氣很好的衛子雲一旦發起脾氣來,只怕是皇上也阻止不了。更何況是小小的一名女婢,只伯會死得很慘。

    “出去﹗”衛子雲低吼。

    銀繡如蒙大赦般,立刻跑了出去。

    衛子雲仰天吁出一口氣

    少儀,你現今身在何處?
作者: 41050    時間: 2008-11-19 02:28 AM

第六章

    繁華的長安街頭,四處可見熱絡的人群、嘈雜的販子,步行當中,就像在逛四年一次的廟會般,滿足了所有愛好熱鬧的過客。

    胭脂酒樓為長安第一人酒樓,不僅是因為酒醉、菜好,更因為有許多騷人墨客總愛邀妓女來此飲酒作樂一番。

    於是放浪的笑聲,像一波波的聲樂傳到人們耳中,挑起隱藏的好奇心,引來更多觀看歌妓的人潮,這正是胭脂酒樓人氣的賣點。

    “哎喲﹗王公子、林公子,別這么舍不得我們這個姊妹,天色晚了,只怕回去早嬤嬤會同胭紅發脾氣呢﹗”

    由二樓步下三名艷若桃李的女子,舉手投足間淨散發著迷人的風俗,尤其在那輕紗包裹下的婀娜身段,真的是半點酥胸凝暗脂,直教血氣力剛的男子看了不直噴鼻血才怪。

    自稱胭紅的女子在紅塵中打滾六載,是粉蝶軒的紅牌,她的紅不在於她是個清倌,而是在於她的脾氣,其個性豪爽不輸男人。論其長相,人得了廳堂,刺繡作畫也會一點,再加上她不扭捏、不作態,喝起酒來比起男子來毫不遜色,以至於她成了粉蝶軒最受歡迎的妓女。

    她轉身朝喝得七分醉的兩位公子哥兒拋了個飛吻。“要記得我喔﹗”便帶著兩位妹妹步下樓來,立刻惹得人的側目,眼中充滿了貪婪的色欲,但她絲毫不以為意,瀟灑的抬頭挺胸走著。

    直到她望見左邊桌上坐著三名俊秀的男子,她抿嘴一笑,立刻走到他們身旁,並大刺刺的將渾圓的美臀往桌上一靠,坐了上去。

    “喲﹗三位公子好面生呢﹗打哪兒來的?”

    她輕佻的用塗得嫣紅蔻丹的食指,往右邊的白玉書生的臉上劃了去,只見這名白玉書生像受到驚嚇的兔子一般,立刻將身子到一邊,並用謹慎的眼神盯著她,深怕她再靠過來似的。

    胭紅樂得吃吃大笑著,“我的媽喲﹗長安城還有這等純情的漢子,長得還真是養限喲﹗瞧,白嫩嫩的,貌賽潘安呢﹗我知道,你一定還沒開過葷對不對?改日到粉蝶軒來,胭紅姊姊介紹個好妹妹給你。”

    胭紅浪笑著,伸出凝脂般的玉手便要往這白面書生的臉蛋掐下去,不料,一只橫笛擋住她的手。她一抬頭──呵,原來是另一名俊俏的公子哥兒。

    “喲﹗瞧瞧你們這三人。”她那桃花眼來來回回的打量著︰“來長安干什麼的?喔﹗我想起來了,你們同樓上那伙人是一樣的,秋試快到了。全是來應考的。”

    “囉唆。”手持橫笛的公子厲眼一瞪,口氣有些冷峻。“我們對你這戲子沒興趣,走開﹗”胭紅做出一副擔心受怕的模樣。“喲﹗現今的男人有如個不喜歡我胭紅的,就連洛陽鷹揚府鷹揚朗將衛子雲都稱我有豁達的胸襟,哪……哪個叫什麼來著?”“宰相肚裡能撐船。”

    “對﹗就是這一句,不愧是讀書人,有見識。”胭紅掩嘴而笑,見他們三人眼神怪異,遂問道︰“怎么,瞧你們這四神情,可是對衛大人有興趣?”

    這三名面如冠玉的俊俏公子,正是拋下洛陽一切前來長安遊玩的藺少儀、衛書嫻和慕紫纓三人。

    藺少儀噥一聲︰“誰對他有興趣了。”馬上抓起桌上的肉包子啃著。

    衛書嫻暗暗踢了她一腳,害藺少儀痛得悶哼。她收起橫笛,緩了緩臉色道︰“你與衛大人很熟?”

    “熟,當然熟。”胭紅神祕兮兮的笑著,“你們要知道衛大人和我之間有不可告人的祕密呢﹗這事只有他知、我知,外人沒一個曉得。”

    不曉得肚裡哪兒湧出一股苦水,讓藺少儀覺得這包子難以下咽﹗她放下包子,不明白為何突然覺得胭紅好討厭、好討厭。

    衛書嫻察覺到藺少儀的心思,立刻對胭紅厲聲道︰“衛大人是何等的高貴,你可不要胡言亂語﹗”希望儀儀別信了她的話才好。

    她悄悄瞄了一下,剎那間,藺少儀好奇的臉蛋全走了樣,均被不知名的醋意所佔領。

    “隨你們信不信,就連落音公主都沒我了解衛大人呢﹗”胭紅原還要再說下去,但隨著她來的兩位妹卻催促著的快點上路,胭紅無奈,只好扭著身子,一搖一擺的步出酒樓,坐上外面候著的轎子,揚長離去。

    衛書嫻擔憂的望向藺少儀。

    “別聽她胡扯,她原本就是歡場女子,說起話來定是誇大不實。再說,我相信大哥的為人,這是不可能的。”

    藺少儀輕輕揮開衛書嫻的手,心情一下子沮喪很多。

    “我累了,想回房去歇息。”話有氣無力,證明她的心情讓胭紅的一席話給攪亂了。

    “儀儀,等……”慕紫纓急忙追上去,但一思及現下的裝扮,立刻壓低聲音。

    “藺兄,等我一塊兒上去。”連忙加快腳步追去。

    衛書嫻也隨後跟上,心中感嘆,好不容易大哥與儀儀兩人的感情才有一絲進展,可別因胭紅而無端生出風波來才好。

    記得那天她們商議好之後,回家每人便開始詐病,搞得府中雞飛狗跳。再由慕紫纓擬好的書信送往藺、衛兩府中,而藺夫人和衛夫人一看是醫神慕天耀的親筆信函,便毫不懷疑地立刻安排妥當。

    而慕紫纓那方面,則由藺少儀親筆修一封文情並茂的書信,信中言明──自己因即將出嫁,故上寺廟清修,希望情同姊妹的慕紫纓陪伴。

    慕夫人看了之後,立刻應允,一方面也是因為愛女和夫君前一日為了繼承衣缽之事而冷戰,她希望紫纓到寺廟清修幾日,好好想清楚。

    就這樣,三封書信騙過三家家長,三人坐著轎子會合後,立刻命令身邊的女婢假裝自己,並蓋上黑紗,而藺少儀等三人,則在城西的老梧桐樹下,騎上備好的三匹駿馬往長安馳進。

    為她們準備這三匹馬的自然是衛子俊。臨行前,他將一支  笛和扇子及幾顆煙霧彈交給她們;橫笛暗藏吹箭︰扇子則是有一柄利刃;煙霧彈則為必要時能安全而退。

    “路上自己小心點。”衛子俊難得正經八百的以兄長的身分叮嚀著。

    她們三人愉快的上路了,殊不知,衛子俊早已暗中派出武功高強的好漢,暗中保護她們。而原本的轎子,此刻則載著假冒的小呆、小春、小喜三人,往城東的觀音寺前進。

    三天後,她們到達長安。一路上,沒有遇到小襲擊,使她們的速度加快了許多。

    一到長安,她們便知道衛子雲接獲聖旨提早番上的原因──長安這半年來,有二十名女子遭到催花淫魔的殺害。這催花淫魔生性也真奇怪,若是看準了哪一戶黃花閨女,便事先以帖子告知,他喜愛從重重防護中擄走他看上的獵物,而此次,催花淫魔看上的便是落音公主。

    落音公主得知此事後心神大亂,故請求皇兄派遣衛子雲前來保護她,皇上基於雙重考量下,便答應了。

    衛子雲帶著三千名侍衛將青雲宮保護得密不透風,若這淫賊有膽子來,諒他也逃不出去。而少儀得知此事後,不對落音公主感到一絲醋意,反對那淫賊起了莫大的好奇心。心中直認為,捉賊這事如此好玩,而且還是捉人人喊打的采花賊,衛子雲為何可以獨自遇上這等好玩的事呢?

    少女奇妙的心境直到遇上胭紅,才有了一絲絲的波瀾起伏,腹中直冒上的酸意,教她不解;只知道,她很討厭胭紅這位風情萬種的艷妓。藺少儀夜晚窩在棉被裡悶著頭想,愈到深更,寒意愈竄上心頭,不期然的,想起衛子雲暖的懷抱──令她好想念呵﹗

    這是生平第一次,她是這么、這么的想他,想他的溫柔禮貼、呵護關懷。

    “藺少儀,你一定是病了。”她嘟著嘴這樣告訴自己,手緊緊攬著棉被。

    就在她入睡之際,房外來追逐爭吵的聲音。

    她咕噥著舍不得起床,可是外頭嘈雜的聲音愈來愈大,她只好和衣起床,一推開門,便看到衛書嫻也這聲音給吵醒了。

    “嫻嫻,發生什麼事?”她揉著雙眼,眼皮依舊沉重得緊,她好困哦。

    “好像有賊跑進酒樓了。”衛書嫻氣定神閑,一副看好戲的心態。

    “真的?”這下子,藺少儀身上的睡蟲全跑光了。這廂店小二及酒樓內兩名打手,拿著火把往這兒跑來,一見到她們便問︰“兩位公子,有惡賊跑進來了,你們有沒有瞧見可疑的人影?”

    她們一同搖頭,見店小二一行人離去後,藺少儀突然想起──

    “糟了﹗纓纓一向膽小怕事,不知道有沒有怎么樣?”

    衛書嫻心有同感,立刻去敲慕紫纓的房門,一連破了十來下,裡頭均沒有聲響,兩人大驚,正要撞開房門時,慕紫纓姍姍的來開門。

    “有事嗎?”慕紫纓半瞇著眼,一副睡眼惺忪模樣。

    “你睡昏頭啦?”藺少儀踮起腳尖,朝房內望去,“有惡賊溜進酒樓來了,你有沒有聽到什麼聲音?”“沒……沒有。”慕紫纓立刻半掩上門,留下一條小縫。“我要睡了,晚安。”

    門扉“咚﹗”的關上,留下一頭霧水的兩人。藺少儀搔搔頭,只好和衛書嫻各自回房歇息了。

    ﹡﹡﹡

    “纓纓,起床了。”

    天一亮,藺少儀便換好衣裳,直接來敲纓纓的房門,沒想到纓纓沒有回應。

    衛書嫻已從房裡踱出來,拍拍她的肩,道︰“纓纓早已經把配好的草藥拿給我,我們自己去給那陳寡婦吧﹗”

    衛書嫻這一拍,讓沒啥警覺心的藺少儀嚇了一大跳。

    她眨眨眼,半嗔半怨道︰“嫻嫻,我的魂魄差點被你嚇飛,你走路可不可以有點聲音啊﹗”

    她低頭一看,衛書嫻手上真的拿了一包草藥。

    “纓纓是怎么了?人不舒服嗎?”

    “好像是有一點,臉色不太好看。”衛書嫻憶起清晨慕紫纓溜進她房間時的模樣。

    “那怎么行?”藺少儀整個人幾乎要跳起來,“我們去請大夫替她瞧瞧可好?咱們是偷溜出來的,萬一她病倒在長安,可就完了﹗”

    衛書煙忍住要將她打回的衝動,說出的口氣仍是冷的。

    “你安靜一點﹗想吵回纓纓是不是?她已經服過藥,現下正需要息,我們走吧﹗”不由分說的,衛書嫻拉著她便走。

    可藺少儀仍是放不下心。

    “你確定?萬一纓纓在我們不在期間病得更嚴重了,那怎么辦?我們又不她身邊。”

    “天──你很笨耶﹗”衛書嫻終於忍不住了,狠狠的敲了她一記。“儀儀,我拜托你好不好?纓纓好歹也是醫神慕世伯的女兒耶﹗要是讓她知道你懷疑她的醫術,小心她咬你喔﹗”

    也對﹗她似乎是真的昏了頭了。

    “好嘛﹗”

    藺少儀揉著發麻的額頭,挺疼的。衛書嫻畢竟是練過拳腳功夫,這一拳可不輕哪﹗

    “敲這么大力,嫻嫻,要是我因此變笨了,一定都是你害的。”她嘟著嘴咕喃著。

    前往長安的這一路上,陳寡婦是慕紫纓的第十二個病患。以往遇著的病患都是輕微的傷寒、腹痛之類的症狀,開個一、兩帖藥也就行了。可是慕紫纓看來年紀輕輕的,根本沒人相信她的醫術,即使她開口說要幫人治病,也沒有人膽敢拿自己的性命來開玩笑。不過,她打著不收錢的招牌,總有幾個不怕死的願意讓她瞧一瞧,也只限於病情輕的;病情重的當然遍尋名醫,急著救命,哪有空理她﹗

    而陳寡婦卻是唯一的例外,也是江紫纓第一個重病的病患,更是她踏入長安第一位病患。

    陳寡婦早年喪偶,膝下有兩名稚齡兒,以婦道人家而言,獨力撫養兩個寶貝兒子已是不簡單。當她正努力工作想攢錢時,突然昏倒在大街上。

    不偏不巧,救她的正是藺少儀三人。路經街坊的指點,才送她回那破草芥般的房子。

    “大嬸,你長年積勞成疾,再加上沒有吃好、睡好,你的肺已有問題,不能再出去工作,要好好休養才是。”

    慕紫纓一道出診斷脈象後的結果,陳寡婦霎時宛如遭到青天霹靂,痛哭失聲難以自抑。

    她的苦、她的無助,立刻讓三名如花似玉的小姑娘慈悲心大動,掏出身上剩下的銀兩,以濟助陳寡婦母於三人。藺少儀更是菩薩心腸,當下便想拿衛子雲給她的訂情物一一月牙玉佩典當濟貧。讓衛書嫻拉到一旁訓誡了一頓。

    “你是瘋了?還是不想活了?竟然想把我大哥送你的訂情物拿去典當﹗你不怕讓大哥知道後,不但你死定了,而我也完蛋了。”

    一想起衛子雲盛怒駭人的模樣,藺少儀暗暗吞了口口水,立刻打消這不智的舉動。

    一早當她倆拿了草藥,又在市場買了一尾新鮮的魚全數遞給陳寡婦後,陳寡婦連連道謝,都快哭了出來。

    “謝謝,你們三位公子真是好心。”她和兒子已不知多久沒嘗過鮮魚的滋味了。“對了,慕大夫呢?”

    面對這種陌生的稱呼,她們著愣了一會兒,這才以扇掩嘴而笑。

    “她……呃,慕大夫今日身子有些不舒服,所以不便過來,不過,她交代,這藥得分三次熬煮,照餐後服用,還有,這肺不好的人,多吃鮮魚對身子有益。”

    “真是不知如何謝謝你們。”陳寡婦忙要起身,卻教一陣咳嗽聲給絆住了。

    藺少儀上前扶住他,一時慈悲心腸又冒出來。

    “大嬸,你這身子下得了床嗎?你那兩個兒子呢?上哪兒去了?”

    “謝謝。”陳寡婦坐直了身子。“他們跟前頭的老王去賣早點。老王有說,賣得好,一人有十個銅板當工錢。”

    “你這兩個兒子倒是不錯,挺孝順的。”

    “是呀﹗兩兄弟都愛上學堂……唉﹗只可惜了我這身子骨老早就……”

    藺少儀還想說些什麼,不料,衛書嫻拱手道︰“大嬸,我們還有事,明兒個再來看你了。”

    “說完,拉著藺少儀離開這破草屋。拐過一個巷口,沒等藺少儀出聲,她已提升嗓門斥道︰

    “別說了,我知道你要做什麼。憑你父親是師神,還幫不了她的兩個兒子嗎?我知道,可是……儀儀,你有沒有想過我們是溜出來的耶﹗你現下要怎么幫?到處宣揚你是師神的女兒嗎?到時,還沒玩夠就被捉回去了。你要幫,我和纓纓也要幫,但等我們回了洛陽再說,好不好?”

    “我忘了。”藺少儀吐了吐粉紅色的舌瓣。“嫻嫻,剛剛你嚇了我一跳,我還以為你何時變成鐵石心腸了呢﹗”

    隨後兩人相偕走到市集,在熱鬧的街道上,她們俊秀的面容和貴氣的裝扮,立刻惹來許多未婚女子的頻頻注目;待她們聽聞竊竊私語而回頭一望,那些害羞的小佳人立刻掉過頭去。這才是女孩兒家應有的舉止不是嗎?不若她們這般拋頭露臉的。

    直意識到連有些男子也嘆她們的美貌時,她們這才發覺──

    “看來,咱們真不是一般的養眼,是嗎?”藺少儀揮開羽扇,自詡為風雅文人般朗朗而笑。

    “不害臊、不害躁。”衛書嫻悄悄瞪了她一眼,暗自希望儀儀不要玩得太過分才是。

    “別謙虛,咱們可是實至名歸喲﹗”

    嫻少儀朝她眨眨眼,笑得得意。這時卻教一旁熱絡的人潮給吸引了她的目光,她引頸望著。

    “發生了什麼大事?”

    喲﹗瞧這廣場上貼著一張皇榜,人人均對這皇榜內容評頭論足。藺少儀拉著衛書嫻好不容易擠到前頭去,看著引人沸騰的榜文,上頭寫著──

    催花淫魔明日現身長安,若有勇者擒獲,賜官、賜田、賜黃金。

    “嘩﹗皇上為了公主安危,不惜重金懸賞呢﹗可見落音公主多受皇上寵愛。”

    “說得也是,公主可是一等一嬌滴滴的大美人呢﹗”

    四周的人聲鼎沸,幾乎淹沒了藺少儀,但她注意到了一件事,榜文下頭有一行小字,旁人都沒有注意到,只有她──看到了。
作者: 41050    時間: 2008-11-19 02:32 AM

第七章

    當整個長安街頭因“催花淫魔”這四個字為之沸騰時,就連青雲宮也不例外﹗最開心的莫過於落音公主了,因為以往一直避著她的衛子雲,此刻為了保護她,而日日夜夜守在門外。嚴格起來,她應該感謝催花淫魔這大恩人,讓她有機會接近心上人。

    “子雲,喝杯茶歇會兒吧﹗”落音公主蓮步輕移到衛子雲身側,巧笑倩兮的遞上一杯溫熱的茶。身後的女婢銀繡亦捧著盤子立在後頭,盤子上頭有四樣點心,甜鹹各兩樣。

    “末將不累,請公主回房歇息。”衛子雲眼觀外,鼻觀心,保持以往的態度──客氣萬分。

    見主子不受搭理,銀繡開口道︰“郎將大人,自前天接到貼子後,公主一直睡不安穩,深怕賊人進房將公主擄了去。不如這么吧﹗大人到公主房裡守著,一來可以放心,二來公主可不必心疼大人如此辛苦,一舉兩得,多好﹗”

    衛子雲此刻才深刻的體會到,有一個伶牙俐齒的女婢實在是很討厭的事,一如小扣子和銀繡,實在令人消受不了。

    衛子雲厲眼一瞪,立刻讓銀繡閉上嘴。落音公主是個善於察言觀色之人,她深怕衛子雲因她教導奴僕不嚴而給她個閉門羹,她立刻甩了銀繡一巴掌,怒道︰“銀繡,你太不知分寸,立刻向郎將道歉。”

    這一巴掌又快又準又狠,立刻讓銀繡腫了半邊臉。“大人,奴婢失禮了。”畢竟是為人奴僕,銀繡很快的彎下身子。

    “算了。”衛子雲嘆道,心想何必為了這種芝麻綠豆的小事而生氣,目前擒到人才是最重要的事。

    “退下。銀繡的身影一消失,落音公主立刻換上嬌柔的面孔,將潑辣的德行全藏到骨子裡去了。

    “子雲,你為什麼總是板著這一張臉?難道……我真的這么不入你的眼嗎?”四下無人,她軟弱無骨的身子便倚到衛子雲身上。她仰起頭,朝他俊俏的下顎吐著氣。

    “還是……你覺得我不夠美?”藺少儀的行蹤成迷,令衛子雲心煩,所以,他沒有心情和這位驕縱的公主大玩欲拒還迎的遊戲。他扳正她的身子,正色道︰“公主,請你自重點﹗”

    霎時,他一愣,望著落音公主將她自己灑了一身濕,他幾乎要抱頭呻吟了。落音公主一反原來的姿態,像個小孩般扯著他衣袖,不依的嚷著︰“你看,都是你啦﹗把我的衣裳都弄濕了,這教我怎么見人?”

    她原本便身著輕紗,現下淋了水,使得衣裳緊貼著胸脯,露出隱約迷人的視覺效果。這還不打緊,她竟還將身子淨往衛子雲身上黏去,企圖引發衛子雲男性原始的慾望。沒想到,落音公主精心設計的這一切,卻教前方傳來一聲“哎喲”給打斷了。他們兩循聲望去,原本貼合的身子便分了開來。

    肇事者是一名看來芳齡不過十七、八歲的小女孩。此刻她的身子全貼到地面上去,一張臉牢牢黏著地,讓人看不清楚面貌,只見她的兩只小手還在地面上胡亂摸索。不知在找些什麼?不過,很顯然的──她跌倒了。青雲宮中最老的管事張嬸連忙上前,撿起地上的黑紗遞給她,口中咕噥抱怨著︰“也不知王公公怎么挑的,十名姑娘中九名全是手腳機靈,就獨獨你,做起事來慢吞吞的,還老是跌倒,連換個衣服換到太陽打西邊出來了還沒穿好,真是的﹗”

    小姑娘將黑紗戴好才敢抬頭,不過,頭仍是垂得老低,嘿嘿直傻笑著。衛子雲不自覺地露出愉悅的笑容。守著青雲宮近二十天了,就只有今天最有趣,瞧這小姑娘跌倒時那聲“哎喲”和少儀多像﹗就連跌倒時跌個四腳朝天的模樣都很像。

    他搖搖頭,看來,他擔心寶貝未婚妻的行蹤已擔心得瘋了。

    “慢著﹗張嬸,她是誰?”雙手插著腰,落音公主不善的目光上下打量著這小姑娘,竟敢破壞她和衛子雲的好事,她不會饒了她的。

    “公主,你別發火,你忘啦﹗”張嬸挨近落音公主身邊,耳語道。

    “喔──”落音公主點點頭,覺得無趣得緊,但又不甘心放了這小姑娘,不屑道︰“你叫小勾子是吧﹗見到公主還不行禮,沒人教過你是不是?”

    “小勾子見過公主。”小勾子行了個禮,但再開口時的聲音,卻教衛子雲好生失望──和少儀銀鈴般悅耳的聲音相距甚遠呢﹗待張嬸和小勾子離去後,落音公主原本想故伎重施,沒想到,尹闕卻從另一頭走過來。

    “公主,請回房吧﹗”衛子雲婉轉的說著,為的是公主衣衫不整,不好見人。“哼﹗”看來今兒個不是勾引他的好日子。落音公主冷哼一聲,轉身回房,她重重的甩上了門,以表示自己的不滿。

    不待尹闕走近,衛子雲立刻靠過去,關切的詢問︰“結果怎么樣?”自從那日收到奇怪的回信後,衛子雲整個人就開始坐立不安。在無計可施之下,便派尹闕暗地回洛陽一趟。一般來往長安、洛陽者,若有坐騎,也滿三至四日才能到達;而尹闕貴為越騎校尉,駕馭馬匹如船遇順風般,快得很呢﹗一天半就已經夠他往返一趟了。

    尹闕眉頭凝重。“就如你所預測的,三家千金結伴前往觀音寺,預計住上十天半個月。根據我暗暗到觀音寺察看,這三人是……小春、小喜和小呆這三名丫環。”這三位小姐這一次真的玩得太過分了。

    我就知道,該死的。“衛子雲忿忿的睡了一拳,一旁無辜的樹木飽受其害。如此算來,她們蹺家已有四天了﹗這四天期間,難道沒有任何人發現嗎?還是……少儀的愛玩,不知天高地厚的心態該歸咎於他﹗畢竟寵壞她、任由她四處胡來,還幫她隱瞞的,不就是他自己嗎?

    衛子雲仰天長嘆。他該如何?在這多事之秋,這丫頭又胡亂給他搞了一樁烏龍事件。

    “一路上……有任何消息嗎?”他按捺下紛亂的思緒,目前最重要的便是找出她們三人的行蹤。“我曾在路上遇見一名老婦,她說見過三位俊俏的公子哥兒向她問前往長安之路。”

    "立刻去查。“

    “是。”衛子雲無語,望向青天白雲。

    “郎將﹗皇上有請。”不知何時,王公公無聲無息的立在他身後,伸出手比出“請”字。宮中多事繁雜,令他脫不了身,看來,尋找寶貝未婚妻之事只好由尹闕代勞了。

    他急急喚來十名武功高強的衛士守在公主的房外。衛子雲這才以禮相讓,道︰“王公公,請帶路。”

    ﹡﹡﹡

    皇城內的百花廳,乍聞其名似乎比起青雲宮的萬花亭小了些,畢竟百與萬,廳與亭,總有天地之差呀﹗但一踏入百花廳,這才驚覺萬花亭是多么渺小,怎能與百花廳相提並論呢﹗只可惜,這一切美好全入不了衛子雲的眼。

    “衛卿,坐。”

    皇上在百花廳設下小小的筵席,沒有美女歌舞助興,更沒有弦樂吹奏,單單只在亭子上擺設好酒與好菜,因皇上心知衛子雲不作興這套。

    “皇上,好大的雅興。”皇上下令,衛子雲不敢不從,端起美酒一口下腹,惹得皇上拍手叫好。

    “爽快﹗朕就欣賞衛卿這個調調。來人,再敬酒。”雖是最欣賞,卻也是最難馴服的。而偏偏自古以來,沒有一個皇上不愛管自己找麻煩。

    衛子雲不解,皇上此刻找他來有何要事?遂開口詢問道︰“皇上,末將此刻應──”

    “衛卿,你瞧,朕這百花廳上哪一株花開得最艷、最美、最迷人?”他話未說完,即被皇上打斷。

    衛子雲明知皇上話中有意,卻不得不答︰“牡丹,這個季節的牡丹花最美。”

    “看來,衛卿也是惜花之人。”皇上撫著胡子淺淺笑道︰“自古有雲︰有花堪折直需折,莫待無花空折枝。豔麗的花兒青春有限,只待有眼光之人好好去欣賞它。只可惜,朕身邊一直有一朵備受呵護的花兒,卻無有緣人欣賞。”

    衛子雲還會不明白皇上話中的意思嗎?“皇上,未將乃一介莽夫,只怕沒這榮幸看守這株艷冠群倫的牡丹。”如此坦言不諱的拒絕,令龍心不悅。

    “衛卿﹗落音乃是朕最小、也最疼愛的妹妹,論美貌,在長安無人能比;論才情,琴棋畫畫樣樣精通,娶了她,成為朕的妹婿,朕再冊封你為王爺,有錢有權有勢,為何你不心動?”皇上聲中有著惱怒的意味。

    “未將乃一介凡夫俗子,自然會心動。”衛子雲曬然一笑。“皇上所提及的固然讓未將心動,可是,在這世上,唯有一女子是未將所眷戀的,只要能得到她,皇上所提的一切,便顯得不那麼重要了。”

    “可是──”皇上一急。“衛卿不是曾說過,你和藺學士女兒的婚約只是口頭上言定的嗎?既然如此,只要朕一下令,你和她的婚事可以不算數。”

    “皇上,已經不是口頭約定了。”衛子雲自懷中拿出一截綢緞的東西來。

    “這……這是……”皇上倒抽一口氣,一雙眼瞠得老大。這分明是女人家的肚兜嘛﹗這衛子雲也真是的,干嘛把女人家用的肚兜放在懷中?莫非。……

    “這正是我愛妻贈予我的訂情物。”衛子雲笑得得意極了。才怪,這肚兜分明是他私自摸來的,一方面可以抵擋皇上逼婚;另一方面,是怕少儀這丫頭矢口否認,打死不承認他和她之間關係不同於以往。要她承認,擁有她的貼身衣物才是唯一的鐵証。看來,衛子雲對付藺少儀這一招也是很小人的。

    “真的?”皇上大受震驚,好一會才緩過氣道︰“衛卿,不如這樣吧﹗藺學士也是朕的恩師,朕不如收那女孩為義妹,讓她和落音一同嫁予你,兩人同是正室,如何?”

    看皇上百般逼迫,衛子雲不得不懷疑──自己真的有這么好嗎?怎么少儀從來不這么認為?

    “萬萬不可,皇上。”無奈,衛子雲只有單足點地,抱拳道︰“請原諒末將的不識抬舉,實在因為末將心裡只有愛妻一人,無心再去疼惜另一名女子。若將公主嫁於末將,只怕公主將郁郁不樂,到時,只怕更是皇上所不樂見的。希望皇上三思,另替公主尋求真心愛她的夫君。”

    皇上神色一凜。“如果……朕堅持呢?”

    “那麼,末將只有一條路可行。”衛子雲嘆道︰“請皇上撤去末將的官職,貶為庶人。”

    “你──”皇上瞪視他,須臾,只得長嘆一口氣。“罷了﹗朕不怪你,這件事當朕沒提過。”

    “謝皇上。”衛子雲這才起身。

    “坐吧﹗”皇上命人重新敬酒,笑意重回龍顏上。“能得衛卿如此重視的女子,定是個珍奇女子。等這檔子事過了,將她帶來給朕瞧瞧,她長得定是傾城容顏,是嗎?”

    傾城容顏,是嗎?想起藺少儀噘著嘴,眼珠子轉呀轉的,或嗔、或笑,種種表情浮上腦海,不自覺地,衛子雲臉上浮現出二十日來難得一見的溫柔笑靨。

    “她……最可愛的。”他下了個結語。

    皇上哈哈大笑,難得看見冷靜過人的衛子雲表現出溫柔的一面,怎不令人稱奇。看來,這藺少儀的魅力真是無遠弗屆。相距如此遙遠,也能讓衛子雲如此牽腸掛肚,怎不教皇上感到無比的好奇呢?改日,他定要見見這女子。

    遠遠的,王公公身後帶著十名身高相同,禮格相似,身上均著同一款式的紅色錦織羅裙、面覆黑紗的女子前來。“皇上,十名姑娘全選出來了。”王公公道,“還不跪下行禮,向皇上問好。”

    “皇上萬歲、萬萬歲。”十名女子行禮跪下,其中一名還踉蹌了一下,差點跌倒。衛子雲認得出來,她就是早上那名跌倒的女子,不知是不是她跌倒的姿勢和少儀太像了,他才會對她的印象如此深刻。

    “衛卿,聯還有事,你下去忙你的吧﹗”於是衛子雲告退。

    “你們全都起來吧﹗”皇上起身走至十名妙齡女子面前,來來回回的打量著,“王公公的眼光不錯,這十位不論身形、體格,均和落音十分相似。”

    “謝皇上誇獎。”王公公這下得意的連屁股都要翹起來了。“你們知道要做什麼嗎?”皇上又問。

    “知道。”十名女子齊答道。皇上指著其中一名。

    “你來說看,你們是要做什麼事情?”

    皇上沒注意到,王公公一時臉色變成菜色。只見皇上指著的女子,動也不動一下。王公公急著大叫︰“小勾子,皇上在問你話,你還不回答。”拜托,她可千萬別睡著了。

    “啥?”小勾子這才大夢初醒,聲音有些嬌憨慵懶。深知她一定又睡著了的王公公不願被皇上看穿,以免落個辦事不力的罪起,只好捺著性子道︰“你應該做些什麼?把我告訴你的,一五一一十的告訴皇上。”

    “喔﹗小勾子應了聲,扳著手指數著︰”就是……呃,我想想。“她尷尬的笑了一下。”啊﹗對了,就是那個什麼色狼嘛……叫什麼魔……啊﹗王公公,是采花淫魔是把﹗對,就是這個,還有我們要假扮公主……當替死鬼,對不時?“她興奮的朝王公公喊著,臉上雖覆著面紗教人看不清表情,但聲音中的雀躍,教人一聽便明白。

    “你──”王公公急吼道︰“趕快給我閉嘴﹗”他轉向皇上,行個禮。“皇上,真對不起,這姑娘她……她……”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看來,他替自己惹了一個麻煩進宮了。小勾子嘻嘻吐舌頭、扮鬼臉﹗這真的是沒辦法的事嘛﹗她生平最怕聽別人訓話,而偏偏王公公一訓起話來,真像是一條臭水溝──又臭又長的,教她不去見周公都難。今天王公公的一席話,她有聽到一成便要偷笑了。

    “公公,沒關係的。”這姑娘的聲音清脆悅耳,笑聲宛若黃鶯出谷般,令皇上大感好奇,想要一窺其廬山真目。“王公公,你帶其他姑娘下去吧﹗朕想與她談談。”

    “這……”王公公雖覺不妥。但聖命不可違,只好應了聲︰“是。”便帶著其他九位姑娘離去。

    小勾子一張臉霎時沉了下來。這皇上真是會壞人好事﹗她原本是想覲見完皇上後,便回房睡個覺,就不知皇宮的床和家裡的床哪個睡起來比較舒服。她懶懶的打個呵欠,皇上在此時開了口。

    “你叫小勾子是吧﹗”龍體重回龍椅坐好。“把面紗掀下,讓朕瞧瞧。”

    小勾子聽話的掀下面紗,清麗的容顏令皇上為之一震。這要如何形容呢?她的臉蛋不是最美麗的。卻是皇上今生見過最迷人的面容,她並未刻意表現,但全身彷彿散發出耀眼的光彩,教人不去注意她都難。她像個發光的仙子,耀眼的教人不敢近視。

    “好。”皇上不禁鼓掌稱揚。貴為一國之君。後宮佳麗何止三千,但只有這名叫小勾子的女子,令他有心悸的感受。小佳人也在打量皇上,眼中的眸光卻是無趣得緊。而這位小佳人,正是好動、好奇心極重的藺少儀。

    話說昨日看到皇榜後,榜下有一行文字吸引了她的注意︰青雲宮急需女婢十位。她心忖︰依落音公主深得皇上的寵愛,身邊應該不缺待從,是在什麼樣的情況下會急征女婢呢?在好奇心的驅動下,一大清早,她留了封簡短書信給嫻嫻和纓纓後,便只身來青雲宮找王公公。經王公公篩選後,近百名前來應徵的姑娘只剩十位,而藺少儀便是其中之一。她們的任務是──在這三天之內假扮落音公主,免得落音公主讓惡賊給劫了去。等事情過後,若有人不幸遇害,則家人封官賜地,其他人則得黃金百兩。這對貧苦人家是何等巨大的誘惑力?為了黃金百兩,就算被賊人劫了去也無怨。而藺少儀呢?她圖的當然不是黃金百兩。她的目地只有兩個,一是希望能看到那令長安婦女聞之喪膽的催花淫魔,可以的話,她要在催花淫魔的命根子上狠狠踢上幾腳,好幫婦女同胞報仇;其二呢,就是私人問題啦﹗傳聞落音公主對那自稱是她自己未婚夫的衛子雲人表興趣,抱定非君不嫁的念頭,而衛子雲是否真如他口中所言︰對她一心一意,再也沒有心思接納其他女子?她想證實一下。看到今天那種鏡頭,她不禁蹙起眉頭,看來衛子雲的話有待商榷。

    “小勾子,你可知道這次的行動非常危險?”皇上望著俏佳人忽而嗔怒的模樣,竟有點心生不舍。藺少儀點點頭。“奴婢不怕。”衛子雲武功高強,只怕那惡賊來得去不得,她有何好怕。

    這倒奇了﹗一般女孩子遇到這種狀況,莫不憂心仲忡,一把眼淚、一把鼻涕才怪,這小勾子倒是特別。

    “為什麼不怕?”皇上饒富興味的問著。藺少儀揚起笑容,翦翦雙眸滿是信任的神采。

    “洛陽鷹揚府的鷹軍名震天下,個個武力高強,尤其鷹揚郎將衛子雲更甚,有三千衛士重重保護青雲宮,小勾子不怕。”

    “哦﹗”皇上盯著她瞧,王公公此時又來通報──“皇上,衛大將軍來訪,現正在後門候著。”

    “宣他進來吧﹗”皇上揮揮手。

    “是。”王公公領命出去。

    完了﹗是她未來的公公來了。

    “皇上,請讓奴婢先行退下,奴婢身子有些不適。”她眼一垂,頓時裝出身體不舒服的樣子,說起話來也是有氣無力。

    “真的?哪兒不舒服?”皇上一急,立刻起身靠近,卻注意到她胸前有一月牙兒玉佩,教他好生眼熟。藺少儀避到一旁,閃開皇上伸過來的手。

    “讓奴婢回房歇息便可,皇上毋需憂心。”要是被她未來的公公衛剛發現,她這未過門的媳婦兒偷偷到長安,還妄想擒住催花淫魔這等膽大的行徑,到時,只怕她尚未進衛家大門,衛家已派人送休書來了。

    “好﹗你下去休息吧﹗”怕唐突了佳人,皇上只有暫時讓她離去。

    “謝皇上。”藺少儀如蒙特赦般,拔足就溜,行色匆匆之際,還差底被一旁的樹根給絆倒了﹗皇上看了不禁啞然失笑。“真是一名迷人又可愛的女子﹗”

    “末將叩見皇上。”皇上一回神,這才發現威龍大將軍已叩跪在自己跟前。他發覺自己的心意無法從小勾子身上移開,不禁暗自問道︰自己不會為她動了心吧?皇上連忙重整神色道︰“大將軍請起,這個時候來見朕,有什麼要事嗎?”

    衛剛遲遲不肯起身,遲疑了一會才道︰“末將有事請求皇上答應。”有什麼事可以讓責任心重的衛剛,拋下守護年僅七歲的太子的重責大任呢?

    驀地,皇上心底已明白了。“愛卿,若是為了落音及鷹揚將之事,你大可不必擔心了,朕已決定,替落音另擇良婿。”

    “真的?”衛剛喜出望外。

    “是的。畢竟……像衛郎將如此癡心之人,世上已不多見了﹗再說,朕不願硬生生拆散一對恩愛的鴛鴦。”說完,皇上哈哈大笑。

    衛剛老額上也露出釋懷的笑容。折騰了這么久,他終於可以安安心心、無後顧之憂的替大兒子辦婚事了。呵﹗衛家終於可以有後啦﹗

    ﹡﹡﹡

    衛書嫻凝視著此刻站在自己跟前的男子,一向冷靜自持的臉蛋卻教慌張取代,通紅的雙眸代表心中滿滿無措之感。

    “怎么了?發生了什麼事?”明知她一向冷靜,絕不會為了小事而落淚。一見著她欲哭的模樣,一時之間,尹闕也把持不住,心底長久的關懷、憐愛,全迸了出來。

    衛書嫻已慌得六神無主,也沒多餘的心思去察覺尹闕態度上的改變,一把捉住了他的雙臂。“怎么辦?我和纓纓要怎么辦?”可憐兮兮的嚷著。

    “別慌,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尹闕反手接住衛書嫻纖細柔軟的雙肩,平靜的語氣,為她心中注入一道安神的藥劑。衛書嫻心底明白,打小開始,尹闕便一直守在她身後,不管發生什麼事,他始終在她身旁,是她的守護神。一如此刻,在她最無助、最需要人幫助時,他就在她眼前出現了。

    衛書嫻深吸幾口氣,仍掩不住滿心的焦慮。“儀儀她……她不見了。”

    “不、見、了﹗”宛如平地響起一道閃雷,尹闕靜靜的重複這重要的三個字,臉上的表情不如心那般震盪。據他所知,藺少儀八成是惹禍精投胎,尤其在這多事之秋,繁華熱鬧的長安城,她不軋上一角,似乎也說不過去。

    他嘆道︰“她失蹤多久了?”注意到自己的失態,尹闕立刻收斂心神,收回手臂擺至身後,並恢復以往淡漠的神情。

    “你?”衛書嫻盯著尹闕,很想問他︰你心底到底有沒有我?但終究讓這思緒沈到心底,不讓自己有半點期望。

    “儀儀留了一封短箋,大概是清晨走的。你進來瞧瞧。”一顆熱絡的心當場冷下來。她告訴自己,是該收回感情的時候了,否則,到最後即使痛到心碎,依舊喚不醒他的柔情相待。

    而慕紫纓此刻則坐在床頭,不僅雙眼通紅,眼旁尚有未干的淚痕,看得出來一臉的憔悴。桌上擺著張短箋,上頭寫著︰

    嫻嫻、纓纓︰我已覓得一絕佳有趣之事。三天之後,必定安全回來。勿掛念。

    儀儀留

    行事草率不經大腦,這確是藺少儀的作風。愈看這短箋,衛書嫻就愈生氣。

    “什麼不要掛念,一定會安全回來?她連一點拳腳功夫都不會,若遇上惡人要怎么辦?”

    “早知道,我就不出這個餿主意了。”慕紫纓幽幽的嗓音傳來,其中夾帶著哭泣聲,哀悼自己失去的心。“纓纓,你別哭呀﹗”

    衛書嫻立刻挨到慕紫纓身旁,好聲好氣的安慰著她。她並不知道慕紫纓話中有話,更不知道這一、兩天來,在慕紫纓身旁也發生了大事。前來長安原是慕紫纓之意,這消息倒令尹闕頗為訝異。但他無暇去探究這其中原委,目前安置好這兩名弱女子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小姐,請你們收拾好細軟,我帶你們離開這裡。”

    衛書嫻頭一個反對──“不行﹗我們要在這裡等儀儀回來,她不回來,我們就不會離開。”接二連三的事件發生,加上心底湧上的翻騰情緒,讓尹闕十分不悅。

    “別再胡鬧了行不行?”吼完,他才平複自己暴躁的情緒。“郎將十分擔心,命我出來尋找你們。小姐,我會安排你們住到安全的地方,至於郎將夫人,我會立刻派人去找尋。可以嗎?”

    如果沒有大哥的命令,他還會氣急敗壞的前來尋找她嗎?若就只有她一人而已,他會來嗎?衛書嫻突覺心中好苦澀。“我們……聽你的。‘衛書嫻一窒,對自己感情的歸依,沒有了方向。因為尹闕沒有給她前進的路標。

    “你──”
作者: 41050    時間: 2008-11-19 02:33 AM

第八章

    子夜──

    一道黑影劃過屋檐,往側門的方向疾走而去,伴隨著一聲︰“啊──”的尖叫聲,終於喚醒隱藏於各樹叢間的衛士。

    “那惡賊劫走公主了──”有人尖叫著。霎時,四周的衛士紛紛拉緊弓弦,搭上箭,瞄準惡賊忽高忽低的身影,蓄勢待發。“慢著。”衛子雲突然喝道。隨即接過一旁衛士的弓箭,俐落的瞄準,拉滿了,射出──疾射而出的箭,像一道快得讓人瞧不見的流星,眾人還在屏息以待,只見催花淫魔倏地半跪下來,手中的女子滾落一旁,立刻尖叫連連。

    衛子雲一見機不可失,身子倏地拔起,飛身縱至屋檐,想要一舉擒獲惡賊。催花淫賊全身黑衣蒙面打扮,故認不得其真面目。只見他半跪著身子,一手掀去倒在地上女子的面紗,隨即咒罵道︰“去﹗丟一個假公主給我,王八蛋﹗”

    就這么一剎那,衛子雲頎長的身子已來到催花淫魔跟前,兩人只相差兩、三步之遠。礙於公主尚在催花淫魔手中,衛子雲只得沈住氣,拔出削鐵如泥的長劍喝道︰“放開公主,我會留一條活路給你。”

    不料,催花淫魔卻縱聲人笑,“哈、哈、哈,你就是衛子雲,憑你,老子豈會栽在你手上?”腳一蹬,立刻將身旁女子墜下屋。“啊──”只見那女子的身子筆直往下墜落。衛子雲未多加思索,立刻縱下屋檐想要救起公主,心想,這一摔下去不斷手斷腳才怪。眾人張口驚呼,在那假公主即將摔落地面之際,只見手腳俐落的衛子雲順利的接住假公主,而假公主此時已昏了過去。

    “公主,你沒事吧﹗”衛子雲這一探,可驚了,懷中這女子分明不是落音公主,只是一個身形與落音公主相仿的女子罷了。“這是……假公主?”就在衛子雲驚愕之余,暗黑的空中,來催花淫魔放肆狂妄的笑聲

    “姓衛的小子,憑你這婦人之仁,是捉不住老子的,哈──哈──”

    “可惡﹗”衛子雲懊悔極了﹗他發誓︰下次,他絕不讓這催花淫魔有逃走的機會。

    ﹡﹡﹡

    第二天,天一大亮,催花淫魔失手之事已傳還整個長安,原本仰慕衛子雲的人一下子成倍數成長,包括藺少儀新交的朋友──春滿。

    “喔﹗要是昨天被劫去的是我,能夠在衛大人懷中停留一刻,那麼,我死也甘願。”春滿雙手捧住臉,一雙眼散發癡醉的神采。對這種情形,藺少儀早已習以為常。所以說,有個太棒的未婚夫也不是挺好的,得成天看這些愛作夢的少女訴說對自己未婚夫的崇拜及愛戀。

    “你有病哪﹗…藺少儀不屑道,一雙手在春滿眼前揮了揮,確定她此刻眼中沒有旁物,只有衛子雲英帥氣的臉龐在她心中,藺少儀這才洩氣的放下手。

    “完蛋了﹗又一個了。”要是衛子雲一不小心失手,春滿真被惡賊劫了去,看她找誰去哭訴?藺少儀認為她沒有救了,直搖頭嘆息。

    “小勾子,你不覺得衛大人很帥嗎?”她在問誰?藺少儀一顆頭顱張望四方。

    “小勾子,我在跟你說話。”誰?房裡有另一個人嗎?“小勾子﹗你的頭別再晃啦﹗”春滿一張圓鼓鼓的臉突然湊到藺少儀眼前,塗得紫紅的唇經放大後,顯得有些恐怖。

    “你到底回不回答我?”呵﹗對喔﹗她怎么老是忘了自己的化名呢?這樣子,她要怎么在宮中混下去啊﹗

    “我肚子餓了,要去向張嬸要一點餅來甜甜嘴。”她打著哈哈,閃避著春滿的問話。她打心底不願去承認一一一衛子雲長得真是俊俏,武術高超,為人更是正派,是每個姑娘家心中最佳的夫君人選。

    “還要吃?”春滿嫌惡的直盯著她的身子瞧,“老是吃甜食,小心有一天你會肥死。”

    “呵﹗才不會呢﹗”沒有甜食,藺少儀才會因嘴饞而死。她快快樂樂的步出房門,蒙上黑紗,來到廚房,向大廚子要了幾塊糕餅,用布包著揣在懷中。走在路上,一小塊、一小塊小心翼翼的撥開吃著,畢竟身在皇宮,凡事還是小心點好。

    “這檔差事最大的好處是端著假公主的架子,便可成天吃她最愛吃的甜點糕餅。遠遠的,便瞧見了趾高氣揚的落音公主,和她那伶牙用齒的女婢銀繡往這兒走來。藺少儀直覺得要閃人,沒想到,教眼尖的銀繡逮個正著。

    “站住﹗鬼鬼祟祟的在哪兒做什麼?”銀繡拉高嗓門,來個先聲奪人。被瞧見啦﹗藺少儀只得乖乖站在原地,托上天的福,她這輩子沒這一刻這么乖過。

    “干嘛一張臉讓黑麻麻的布遮著,見不得人哪﹗”落音公主揮動著手絹,滿眼鄙夷之色。藺少儀噤口不語,一張嘴早被糕餅塞得滿滿的。銀繡立刻代替公主動手,一把扯掉面紗。

    “拿掉﹗見了公主也不會問安。”

    這一掀,竟教主僕倆傻了眼,好個清秀動人佳人。兩人不自覺地矮了一截。

    “你叫什麼名字?”落音擠到藺少儀眼前,眼對眼、鼻對鼻,想找出這佳人可有比自己美麗,不過,人比人,自然是氣死人啦﹗咕噥一聲,藺少儀把梗在口中的糕餅好不容易吞下肚後,才清清喉嚨,道︰“我叫小勾子。”口中好干,好難受喔﹗

    哇﹗連聲音都仿如銀鈴般悅耳,清脆動聽。這下子,落音公主看藺少儀是愈來愈討厭了。

    “誰準你在這溜達,戴著面紗四處嚇人?”落音公主哼著氣,擺出公主的架式來。

    “是呀﹗替身就該在房中好好待著。”銀繡這狗腿子同主子一個鼻孔出氣。

    藺少儀靜靜的望著她們。好一會兒才道︰“皇上准許的。”

    哈﹗皇上可比公主大多了,看誰敢哼氣。這下子,落音公主和銀繡同時住了口。瞧目前這情勢她們屈居下風。離去前,落音公主忿忿不平的撂下對話︰“走著瞧﹗我會叫皇兄將你逐出長安。咱們走,銀繡。”

    銀繡忙跟上,貼著笑臉,“公主,別同這等無知小民見識了。你不是吩咐廚子給郎將熬了補品嗎?咱們現下上廚房去瞧瞧……”聲音漸行漸遠,銀繡的話提醒藺少儀一件事──進青雲宜第二天了,她沒去瞧瞧衛子雲,以她是他的未婚妻的身分而言,不去瞧一瞧,似乎說不過去﹗而且,除了昨天早上進宮時見到他一面外,兩人便沒再碰面過,雖然衛子雲不知是她,但是也挺有趣的。她腦子轉了一回,確定心底有些思念他之後成這么決定了,她要去“偷看”未婚夫婿衛子雲有沒有在外面“偷吃”。

    回房翻箱倒櫃找出一套很久以前留下來的女婢服裝換上後,她再流了個丫頭髮型,快快樂樂的哼著曲兒找衛子雲。儘管是堅守青雲宜,但衛子雲堅決不住青雲宜的廂房內,而是在宮外和衛士們同住在帳房內。也因此,藺少儀做丫頭的打扮較不惹人注目,再加上她口上頂著一句──“替公主傳話給衛將軍。”就這么一路通行無阻的來到主帥帳房了。

    帳房外,衛子雲正走出來。並將紙箋綁在信鴿腳上,拍拍鴿子背後,讓它飛向天空。在得知少儀並不在洛陽,而他還是每天一封書信是有原因的。一來,他不想在還沒找到她們三人之前,就讓洛陽大亂;二來,若是少儀回到洛陽,憑著紙箋,他會第一個知道。突然,一名衛士走來和衛子雲嘀咕幾句,衛子雲立刻和那名衛士離去。藺少儀見機不可失,立刻掩身至帳房內。

    “好險,沒被旁人給發現看來,我可以去做小偷了。嘿嘿嘿﹗”她揚揚得意,兩眼不忘打量帳房內的環境。衛子雲的居所永遠只有六個字︰乾淨,毫無華物。

    “無趣,連個姑娘用的東西都沒有,這樣,我要怎么捉住你‘偷吃’的把柄呢﹗”她無聊的咕噥著。眼一轉,立刻瞧見桌上未飲完的茶水。

    “正好給我解解渴。”她端起杯子一嗅,柳眉挑得老高。

    “普洱?怎么不是果茶?”她忘了﹗衛子雲不吃甜食的。算了,將就一點。她仰頭一口飲盡,並沒注意到嘴邊殘留的糕餅屑全落在杯緣口了。

    “哇﹗真不好喝。”藺少儀像個好奇的小孩般,東摸摸、西翻翻的,終於在他枕頭底下找到幾張紙條。咦?這不是她回給他的紙條嗎?難怪如此熟悉。

    “慢……這是什麼?”她瞪著手邊的六張紙條,圓滾滾的美目快瞪出來了。“自君之出矣,不複理殘機;思君如盈月,夜夜減清輝。天哪﹗”她愈往下看,不禁叫了出聲。“這是什麼?﹗別君時,忍淚佯低面,含羞半斂眉。我的媽呀﹗小喜回的這是什麼詩呀﹗噁心死了。”

    一往下審視,每一封都是文情並茂的詩信,看得藺少儀全身虛脫,提不出一口氣來,索性往床上一倒。等她靜下心來,看著這些詩句,倒還覺得這些詩句意境動人,頗能賺人熱淚﹗只是,她沒有那種心去正視自己的心情。

    “真是笨蛋﹗”腦中浮起衛子雲的臉蛋,她遂啐罵著︰“信不是我回的,這一點你也瞧不出來嗎?還是……看到這種文情並茂的詩信,會令你覺得……很開心?會嗎?”她輾轉反側,順手拉起被子裹上,並思考這件事的可能性……嗯﹗極高……

    “啊”她打了個亂沒形象的呵欠後,沒意識到這是衛子雲的帳房,只覺得這被窩暖和得好舒服呵﹗便滿足的入睡。待她醒來,已是午後。

    清醒後的第一件事便是──溜﹗被衛子雲當場速到,那她豈不是會死得很慘嗎?所以,她什麼也沒整理,立刻溜之大吉。藺少儀極其幸運的逃過了這一劫﹗因為衛子雲被父親衛剛請去商討擒拿淫賊對策事宜,直到太陽西垂才回到帳房,一入帳房,他立刻發現──有人來過﹗

    他不禁疑心大起。是什麼人居然這么膽大妄為,不僅偷看他的書信、借他的床,還不把棉被疊好,留下這鐵証?他湊近一嗅──好熟悉的芳香﹗眼一抬,映人眼底的是那被喝盡茶水的茶杯,機警的他立刻發現,杯緣留著有餅屑,探手一摸一一是雪花糕。這種大膽行徑、這芳香、這雪花糕的殘渣,在在都顯示了一件事一一他的寶貝心上人在此。

    許久後,他露出釋懷的笑容嘆道︰“丫頭,真有你的。”居然可以混進青雲宮。而這廂前回房的藺少儀,則被王公公叫去訓話,失蹤了一下午,自然得接受責罰。而責罰,便是由王公公出念宮中誡圳給她聽﹗冗長的兩柱香時刻,她頻頻感到鼻頭髮癢而打著噴嚏,沒發揮睡功是因為在衛子雲那兒睡了個舒服的午覺,這點她可不會呆到主動把它招出來。

    “小勾子﹗你說,你到底是上哪兒去了?”剛訓完話的王公公,立刻嗲聲嗲氣的問著。“王公公,我……”她忍著鼻頭止癢。“這檔子事,不好意思說。”

    “有什麼不能說的?說。”王公公優雅的選個乾淨的椅子坐下,一面挑剔道︰“這些僕人真是懶,瞧這另兩張椅子上頭還有灰塵,這怎么坐人哪﹗”

    為了逃避這種精神上的折磨,藺少儀索性豁了出去,嚷著︰“我肚子疼,一下午都在茅房拉屎。”什麼?一下午都在茅坑拉屎﹗王公公被藺少儀這一嚇,整個人險些跌到椅子下面﹗他愣了一會兒,才清清喉嚨道︰“你……你先回房歇著去,若有人問你就說……到廚房幫忙洗菜去了。”

    在茅坑拉屎拉了一下午,這要傳出去,有多難聽﹗藺少儀憋著笑退下去,直回到房間,這才放肆的笑出聲來。除王公公漲得紫紅的臉蛋,真是有趣極了。

    ﹡﹡﹡

    自從昨晚催花淫魔被衛子雲這神射手傷了一腳後,青雲宮內人心大振,鷹軍更是希望今晚能出奇製勝,將這惡賊手到擒來。

    不過當入夜時,青雲空出門被人貼上一張“衛子雲,昨日之仇,改日再報。”的紅紙時,大伙兒無不洩了一口氣,覺得無趣極了﹗衛子雲則採取原定政策,吩咐道︰“賊人之話,不可信﹗嚴加防守。”首將如此下令,鷹軍自是不敢怠慢,緊守崗位。

    “尹闕該死,辦事不力,請郎將懲罰。”在長安奔波一天一夜的尹闕,在遍尋不著藺少儀的下落後,他只好先將衛書嫻和慕紫纓安排在最富盛名的“萬音標局”後,回青雲宮領罪。

    正在沈思的衛子雲猛地抬頭,丟給尹闕一個百思不得其解的笑容。“你何罪之有?”何罪之有?尹闕當場愣住了。若是依照以往,只要藺少儀消失半個時辰,衛子雲早已急得火燒眉頭,眼睛快噴出火焰來;而現下,藺少儀已失蹤兩天了,他居然……表現出一到無關痛癢的模樣。

    “尹闕…不明白。”衛子雲笑著睇睨他一眼。“你可有好好安排書嫻和慕姑娘的去處?”

    “有。”“你可有耗精神來往長安與洛陽之間?”“是。”“昨天與今天,你可有盡心盡力尋找少儀的下落?”

    “有。”他哪敢怠慢,失蹤的是鷹揚府未來的郎將夫人耶﹗只見他已將長安城翻了過來,卻還尋不著蛛絲馬跡,找得他快崩潰了。只見衛子雲揮揮手。“尹校尉﹗這些日子來,你辛苦了﹗現下,你回房去歇著,好好睡上一覺。”

    尹闕激動叫出來︰“郎將,失蹤的是藺少儀,是你的未婚妻,難道你不擔心嗎?”

    衛子雲居然還叫他去睡覺,有沒有搞錯﹗

    “我為什麼要擔心?”尹闕真的要叫出來了﹗只見衛子雲灑脫一笑,道︰“你放心,我們在這一頭窮著急,那丫頭玩得可高興了。”瞧衛子雲又氣又無奈的口氣,莫非……

    “郎將知道藺姑娘此刻身在何處?”尹闕幾乎相信衛子雲早已掌握藺少儀的行蹤,才會表現出一副無關痛癢的表情。

    衛子雲立刻起身,朝尹闕笑道︰“尹校尉,你不累嗎?如果你不累,那麻煩你去東門巡查,我現下──”他挑眉一笑,“去把那丫頭揪出來。”望著衛子雲俐落的起身,離開他的視線,尹闕這才發現著了衛子雲的道。這下子,他連瞇一下眼都不行了,只好無奈地著疲憊的身子前往東門。

    而另一頭一一

    衛子雲發揮他絕頂的輕功,輕輕躍上了藺少儀現居住的屋頂上。他倒要看看這丫頭暗地裡搞什麼鬼?

    而沒什麼功夫底子的藺少儀,並沒有察覺屋頂上蹲著一個人,正是她的未婚夫婿。在張嬸替她送飯來時,她還興匆匆的去應門。“怎么又是這些?”一道秀氣的眉挑得老高,充分顯示她的不悅。“你看,青萊、魚、肉、飯,每天一成不變,張嬸,可不可以換點別的啊?”她像洩了氣的皮球似的,舉起筷子往那道清蒸魚戳去,好像那條魚和她有仇似的。

    “還挑﹗像你這么挑的嘴,難怪只長腦子不長肉,全身上下只剩下那一副排骨。”張嬸對這伶牙俐嘴的丫頭無可奈何,只得嘆道︰“甜食真有這么好吃嗎?”

    “張嬸。”藺少儀立刻耍起嘴上功夫,柔柔的身子淨往張嬸福態的懷中鑽去,“好不好嘛﹗賞小勾子一塊雪花糕甜甜嘴,嗯?”這種撒嬌勁,只怕張嬸也無福消受,連連舉白旗投降。“好、好,算張嬸怕了你了。我去替你拿,但你也得把這些飯菜給我吃完,離去前,又回頭叮嚀道︰“別忘了要把黑紗戴上。”

    “是。”藺少儀快樂的朝張嬸彎腰行禮。衛子雲在屋頂上聽得只有搖頭嘆氣的份。這丫頭,一小塊雪花糕就可輕易收買她的心,要是現下有人拿一桶雪花糕給她,只怕她還沒弄清來者的身分,就已乖乖的跟著雪花糕的屁股後面走了。有這種未婚妻真的是……唉﹗想到這,衛子雲忍俊不住,輕笑出聲。

    不過,知道她在這兒,讓他有松了一口氣的感覺,感覺她在自己四周,真是不錯的滋味呢﹗因為,他再也不用在夢中和她相見了。現下,他就可以抱抱她的身子,親親她的小嘴兒。沒多久,張嬸又折了回來,手上多了個托盤,上頭擺著兩塊雪花糕。看來,這張嬸嘴上雖愛叨念著藺少儀,心頭多多少少還是疼惜她的。就在張嬸接近門房之際,衛子雲無聲無息的翻身落下,立在張嬸跟前,張嬸受到驚嚇,眼見就要喊叫出來,卻衛子雲一掌捂住。

    “別叫﹗是我。”他壓低聲音道。

    “你?”待張嬸看清楚了,一顆提升的心這才降下來。

    見衛子雲這般神祕,她也跟著壓低嗓門,一邊說,一邊望向四周。“郎將,發生了什麼事?是不是那賊人又來啦﹗”“沒事﹗一切平安。”衛子雲盯著張嬸手中的糕點,笑得賊兮兮的。

    “這你要送給誰吃?”

    “小勾子。”張嬸指著衛子雲身後的房門。

    “是那十名假公主之一的姑娘。”

    “是這樣呀﹗”衛子雲意味深長的應了聲,隨即快手快腳的奪過張嬸手中的托盤。

    張嬸可慌了。“郎將,你這是──”

    “噓。”衛子雲曖昧的朝張嬸眨個眼。“這姑娘我認識,我替你送去。”這怎么行﹗三更半夜的,怎么可以讓衛子雲這大男人進一個小姑娘家的閨房﹗見張嬸仍猶豫不決的立在原地,衛子雲只好端起鷹揚郎將的架子,斂眉喝道︰“還不快走﹗”張嬸被他給嚇了一跳,連忙點點頭,疾步離去。張嬸走後,衛子雲的腦子裡開始盤算著要如何給藺少儀一個“驚喜”。

    難得一向冷靜的他也會起了捉弄人的念頭,這嚴算來,應該是藺少儀“教壞”了他,可怪不得他﹗他舉起手,向房門敲了三下。

    “張嬸,你來啦﹗”藺少儀立刻飛奔而來頂不忘張嬸的吩咐,立刻將黑紗蒙上,再露出甜美的笑容,道︰“你看,我有聽話,沒忘了帶上黑紗喔﹗”

    還邀功哩﹗瞧藺少儀飛奔而來的速度看來,雪花糕的魅力真是無遠弗屆呢﹗衛子雲目光掃向她的身後,見到那一桌沒動多少的飯菜,他不禁嘆了口氣,唉﹗這丫頭,究竟什麼時候才會改掉她“偏食”的習慣。藺少儀則由迷蒙的視線中,輕易的瞧見了她心愛的糕點。她樂得一把搶過來,

    “張嬸,謝謝你,還煩勞你辛苦再走一趟。”見張嬸的身影未移動半寸,且也不開口說話,這未免太奇怪了﹗藺少儀感到有些納悶,遂睜大眼睛往上望了去。這不看還好,一看之下,險些岔了氣──

    這人明顯的比張坤高了一個頭不止,而且,體格壯碩,看來是一名男子才是﹗

    “你是誰?”心一慌,她立即掀掉黑紗,抬頭望去,頓時,覺得世界末日已經到來了。

    站在眼前的居然是……居然是……

    “妳認為我是誰?”衛子雲雙手環胸,嘴角雖往上挑,但話中的怒氣濃烈的足以嗆死人。
作者: 41050    時間: 2008-11-19 02:34 AM

第九章

    藺少儀如果聰明的話,應該選在此時來個一問三不知,外加抵死不承認才對。但就這一次,她聰明的小腦袋瓜子轉錯了。

    “你是衛將軍嘛﹗有誰會不認識呢?”

    藺少儀尷尬的“呵、呵、呵”笑了三聲,手比出快,話未出聲前,就已先把黑紗蒙上,先湮滅衛子雲看得見的“證據”。真是有趣極了﹗這丫頭存心要同他玩﹗好,反正他正有此興致。

    “小勾子姑娘,你可有看見可疑人物?”衛子雲刻意將“小勾子姑娘”這五個字說得緩、重、長,教藺少儀聽了,心頓時漏跳了五拍。

    “沒有。”藺少儀飛快的搖頭,並刻意壓低了嗓門,心中不禁咕咕著,沒道理會讓衛子雲發現她混進青雲宮中,也許,這一次只是不小心、湊巧被他撞見了。但願剛剛那一剎那他沒瞧得很清楚。

    “哦──”衛子雲和她一起裝傻。“方才我看見有一道奇怪的黑影在這兒而來,你有沒有瞧見或聽見奇怪的聲音或人影呢?”“沒有。”藺少儀將身子堵在門口,以防衛子雲進來。

    “夜深了,請衛大人回去吧﹗”

    “怪了,你干嘛如此緊張?”衛子雲挑眉一笑,話中的揶揄之意,存心要將她氣死一般。

    “沒有。”藺少儀倔傲的抬起下頷,想替自己壯膽子︰“只是……夜深了,小勾子準備就寢了。”哇﹗想甩掉他耶﹗套一句老話一一那可不容易﹗

    “那可不行﹗”衛子雲大刺刺的往前跨一步,當著她的面,輕易的跨過門檻,當然,藺少儀吃驚的都要尖叫了。

    “你……你要做什麼?”衛子雲不搭理她,輕推了她一把,整個人便踏入小小的閨房中,還不停的觀望四周,一邊數落著︰“怎么還是這么凌亂?睡醒了永遠不曉得要疊被子;還有飯,老是一餐飯吃不下一碗,雪花糕倒可以吃上三、四塊,難怪永遠不長肉。”什麼?她干嘛要站在這裡聽他訴說對自己的不滿﹗

    “衛子雲,你什麼意思?”藺少儀火了,罔顧一切的吼了回去,“既然你這么嫌我,干嘛還要娶我?你說日子過得太無聊給自己找麻煩嗎?”話出了口,她還沒察覺自己已漏了底,直到看見衛子雲眼中的古怪。

    “你認識我?”他反問一句。或許該改口說︰你肯認我這未婚夫啦﹗

    “沒──”她連忙垂下頭,壓低嗓門。“沒有哇﹗小勾子一想睡就會胡言亂語,衛大人你別當真喔﹗我……我是……累了,對﹗累了。”一顆顆冷汗自額頭滴落,藺少儀此刻才知道“坐如針氈”是怎樣膽戰的一個心境。天哪﹗她方才吼的那一句話無疑是自找死路,只怕待會兒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喔﹗那……要不要趁他還沒發獅威之前,自己干脆先認罪好了?這丫頭到底還想玩到何時?衛子雲的耐心已耗盡,兩道劍眉不悅的全蹙在一塊兒。

    “你……”他拚命壓下怒氣。“有什麼話要說?”冷峻的聲音透著寒氣。什麼嘛﹗口氣干嘛這么嗆?她又不是犯了什麼滔天大罪,她只是……只是覺得悶,出來溜溜嘛﹗他干嘛口氣這么凶?

    “沒有。”她不怕死的頂回去。“我要睡覺了,你再不出去,我要喊……喊非禮喔﹗”這死丫頭居然還敢威脅他?衛子雲的怒火已瀕臨爆發的邊緣。

    “藺少儀。”他火大的掀去她的面紗,狂暴的吼著︰“你到底還要玩到什麼時侯?”他這么凶、這么生氣的模樣,著實嚇住了她。她喘了一口氣後,帶淚的眸子,含嗔帶怨的望著他。

    “你干嘛這么生氣?”她可憐兮兮的捂住耳朵。“我又不是聾子聽不到。干嘛吼這么大聲?”

    瞧她這小媳婦般委屈的模樣,看來,倒像是他不對了﹗衛子雲原本還想發飆,奈何就是見不得她一副委屈掉淚的可憐樣。

    “我還真希望你是聾子或瞎子,這樣,你就不會一天到晚四處亂跑。”

    他嘆了口氣,煩躁的低咒著。什麼嘛﹗嘴巴這么壞,藺少儀氣不住的瞪著他。

    “你怎么可以詛咒我?”衛子雲氣結,逕自坐在椅子上生悶氣。只要一想起這丫頭膽大妄為的行徑,以及罔顧生命危險,冒著被惡賊劫走的念頭混進青雲宮,他就有一肚子的火未消。“喂──”

    看他氣成這般,藺少儀小心翼翼的站在一旁看著一一獅子正在氣頭上,她若不怕死的輕持虎須,下場一定是被氣極的獅子撕成七、八十塊,然後“拆吃入腹”。哎喲﹗好恐怖喔﹗她暗自昨舌。仔細想一想,她這次好像、大概、真的是玩得太過分了,還被他當場逮個正著,罪証確鑿,看來,她只好先認罪。

    “你還在生氣呵﹗”她小小聲聲的說︰“那,如果我先說對不起,你就不可以再生氣  ﹗”哪有人賠罪還要講條件的﹗衛子雲心中的怒火因她的逗趣言辭而消了大半。但,他仍不想這么早原諒她,這丫頭必須給她一頓排頭吃,才會學得乖一點。

    他馬上拉下臉來,道︰“站得那麼遠,誰聽得到。”

    討厭﹗藺少儀心不甘、情不願的往前挪了幾步。

    “你還在生氣嗎?我都已經道歉了。”她邊說,邊察言觀色,一旦發現苗頭不對,便可以立刻落跑。

    “聽、不、到。”衛子雲擺出老太爺的臉色來。真是討厭極了﹗藺少儀火大的移到他身邊,拉開嗓門,朝著他的耳朵大吼︰“對不起啦﹗你聽到了沒?”衛子雲一愣,差點因藺少儀的大叫而產生耳鳴。接著,他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伸手一拉,立刻將纖柔的嬌軀按入懷中。商少儀還來不及發出喊叫,一個旋轉,當她定神一看,自己已好端端的坐在他的大腿上。

    “你……”她羞紅了一張臉,掙扎著要起身。這……成何體統,實在是太羞人了﹗無奈,衛子雲一雙鐵臂圈住她的小蠻腰,將她整個人鎖得牢牢的。

    “放開我啦﹗”她酡紅著一張臉瞪視他。

    一抹古怪的微笑掛在衛子雲微揚的嘴角,只見他朝她的耳邊呵著氣,戲謔道︰“如果你改另外三個字,我會考慮原諒你。”

    藺少議未察覺衛子雲話中的含意,立刻傻愣愣的開口︰“哪三個字?”

    衛子雲湊近她的耳邊。“我愛你。”很小、很小的聲音,卻引起藺少儀莫大的震撼,心跳就像揭鼓般,咚咚的聲響幾乎要淹沒她的理智﹗此刻,她驚愕的不能言語,微啟的雙唇嬌艷欲滴,仿若盛開的紅玫瑰般待人采擷。

    “為什麼混進青雲宮來?”衛子雲輕撫著她額前凌亂的發絲,再也捺按不住內心的渴望,低頭貼住了迷人的紅唇。他輾轉吸吮著,輕輕柔柔的吻著她,似在舔舐一件精致迷人的手工藝品。藺少儀似乎全部的氧氣全被他抽光了,她只感到自己全身無力,只好緊緊的、緊緊的捉住他的衣襟,以防自己墜落於地。

    衛子雲熱烈的自唇開始往下游走,噬著她敏感的頸窩,惹得她嬌喘連連;控制不住想要擁有她的欲念,衛子雲扯開她的腰帶,衣裳隨即往下墜落,露出她光潔白皙的身子。突然感到一陣寒意,藺少儀的理智才拉回一些些。她望著他,眸中散發出慵懶、迷亂的光芒。“我……”她只覺腦子亂烘烘、身子軟酥酥的,她明白接下去會發生什麼事,卻不如該如何阻止他。

    “噓﹗”衛子雲伸手解開她的肚兜。“你還沒回答我,嗯﹗”前一次是糊裡糊塗,而這一次,她的腦子卻是異常清醒的。當肚兜被他扯去,露出她光潔無瑕的身子時,她感到窒息,垂下臉蛋,不敢望向他那飽含濃濃愛意的雙眼。

    “如果,我說……”她鼓起最大的勇氣。“我是想你才來的呢?”他會相信嗎?衛子雲卸下她頭上的發飾,讓她那微紅的長髮直洩而下,像絢爛的晚霞。“好漂亮﹗”他最愛看她散發的模樣,清秀柔美,脫帶動人。望向她明亮的眸子,笑了,在吻住她的唇瓣前,低喃道︰“我也是,好想你。”想得心都疼了,奈何寸步難移。

    他那癡情的眸子教藺少儀心蕩神馳,伸手摟著他的頸子,大膽的回應他的吻。這一次,衛子雲再也不說多餘的話語,抱起她柔軟的身子,而她也乖巧的依順在他寬闊的懷中,讓他抱著她上炕,去迎接他激烈的愛、火熱的纏綿……

    這是多么令人害羞的時刻呀﹗連月娘也悄悄的遮去了臉龐,躲在黑雲伯伯的身後,不敢窺視。只有那好奇的星子們,瞪大了雙眼眨呀眨的,點綴了浩瀚的穹蒼。直到月娘兒累了,星子們再也眨不動好奇的眸子時,床上相依偎的兩人才有了動靜。

    “我得走了。”衛子雲欲起身著裝,無奈,被子下的藺少儀似一只貪睡的貓兒般,蜷著身子窩在他懷中,享受這溫暖的懷抱。嘻﹗專用於她一人的懷抱。

    她翻了個身子,將臉面對他。

    “你覺得……我們這樣像什麼?”少了那份矜持,她淘氣的眨著閃著怪念頭的雙瞳。

    “你又在胡思亂想些什麼?”衛子雲忍俊不住,舉起手輕捏她的鼻頭。

    “哎喲﹗”藺少儀輕則一聲,甩掉他那只討厭的大手,嗔道︰“你想嘛﹗像什麼?”她不依的嘟起嘴。衛子雲拗不住她。

    “好吧﹗”他想了一會,道︰“我是夫,你是妻。”

    “才不是哩﹗討厭。”她輕捶他的胸膛,紅灩灩的小嘴翹得老高。“我們又還沒有成親。”

    “我這么說不對?”

    “當然不對。”

    “那你說,像什麼?”衛子雲皺眉道。通常由她口中說出來的,絕對沒有好話。

    “像──”藺少儀一雙眼全亮了起來。“奸夫淫婦。”

    “噗﹗”衛子雲差點被口水給噎死、嗆死。瞧﹗由她口中說出來的真是沒一句好話。虧她還喊得這么大聲一一奸夫淫婦﹗?說有多難聽就有多難聽。

    衛子雲幾乎要抱頭呻吟了。“胡扯﹗瞎說﹗”他忍不住用指關節往她額頭敲了一記,希望敲去她那些荒誕不經的想法。

    “我沒有胡扯,也沒有瞎說。”她吸著嘴,瞪了他一限。

    “還有,你不可以再敲我的頭;會變笨的。”如果她因此而變笨,衛子雲倒不介意再賞她幾個響頭,免得她老是有一些足以嚇死他的念頭。

    “怎么沒有胡扯,這等難聽的字句,怎可用在你我身上﹗”他的兩道眉明顯的又挑起。衛子雲發現,與其聽她說話氣死自己,倒不如吻她來得實際點。於是,他毫不遲疑的低下頭──

    “不行﹗”藺少儀伸手抵住他逐漸貼近的唇︰“我問你,咱們成親了嗎?”

    “沒。”

    “那不就是了﹗沒成親,你可以胡亂親我。吻我嗎?我們這樣就叫做-偷情。而偷情只有兩種人會去做。”她給他一記大白眼,口氣像說書的夫子︰“你說,會是哪兩種人?”

    很簡單,一是奸夫淫婦,二是狗男女。但打死衛子雲他也不會說出口的。他壓下胸口竄升的翻騰怒火,暗啞著嗓門答︰“咱們是未婚夫婦。”跟奸夫淫婦可差得遠哩﹗哼﹗怎么她如何設下圈套,他硬是不跳下來,當真是無趣得很。

    “好啦﹗天快要亮了,你快點走啦﹗”索性她開始動手趕人了。當真是小孩子心性,心中喜怒明顯可見。“怎么?生氣了?”他和顏悅色的笑著。

    “哼﹗才沒有。”她從鼻子哼出氣來,“我是為你好呢﹗當心落音公主一早沒見著你,哭壞了一張芙蓉臉蛋。”喲﹗話中的味道怪怪的,怎么好像有一點酸酸的味道。還不怎么好聞呢﹗

    “吃醋了?”他挑眉道,若藺少儀開始懂得吃醋,那還真是一件天大的好消息呢﹗倏地,她的臉蛋漲得鮮紅。

    “才沒有,你胡說。”她拉起被子遮住自己的臉蛋,企圖掩飾心跳加速的鐵証。

    “不誠實,小心教壞肚子裡的孩子。”他煞有其事的盯著她的腹部猛瞧。

    “你胡說,哪來的寶寶?”

    “你不相信?”衛子雲存心戲弄她似的,厚實的大掌探進被中,撫上她光滑如凝脂般的身子,“不如,我們再努力一次,如何?”藺少儀氣惱他挑逗輕佻的撫弄,又苦無推拒他的方法,她一副淚凝於睫。欲哭無淚的模樣。

    “你再欺負我,我便一輩子不理你了。”無奈,對他的愛撫,她嬌喘連連,說出的恫嚇沒有什麼威脅性。反倒讓衛子雲得意的欣賞她那因嬌喘呻吟而漲成茉莉般的絕美臉蛋。他抑制不住,低頭想再次擷采她的甜美。可惜﹗遠方不識相的公雞啼鳴喚醒了衛子雲殘存的理智,他猛地抽身而退。

    “要小心點,知道嗎?”千叮嚀萬囑咐後,他才百般不願的穿戴好衣服走人,臨走前,並輕柔的給了藺少儀一個青蜓點水般的親吻。我知道,我是因為知道你在這才敢混進來的。藺少儀很想大聲的告訴他,但又怕他變成一張獅子臉,只好憋在心底,倒在床上唁唁的笑得放肆。

    ﹡﹡﹡

    也許是因為昨晚有“運動”的關係,一大清早,當張嬸送來早膳時,藺少儀稀哩呼嚕一口氣吃掉了一碗粥、一個鮮美的肉包子和兩碟小菜。她的好胃口讓張嬸也嚇了一跳。

    “怎么?遇到什麼好事了?心情這么好?”

    那算是好事嗎?藺少儀盯著鏡中的自個兒──眉飛色舞、容光煥發,看來比平日漂亮三倍,這算是愛情滋潤的效果嗎?如果是,衛子雲倒是一帖極好的美顏妙方。

    “張嬸,昨日惡賊沒有來襲嗎?”避免自露馬腳,她決定扯開話題。

    “沒有。這衛大人真是厲害,就這么一箭,就把惡賊嚇跑了。我看,青雲宮有衛大人在,以後這惡賊靠都不敢靠近一步,你們這些姑娘全都安全啦﹗”

    倏地,張嬸狐疑的瞅著她看。“昨晚,衛大人來這找你有什麼事呢?”

    瞧這小勾子古怪的笑容,該不會同衛大人有何曖昧關係發生吧?不過,這倒也難說喲﹗小勾子生得是如花似月,連她這老婆子看了都打心底喜歡,更何況是正值英年、體壯面俊的衛大人﹗張嬸瞧得這般露骨,令藺少儀頭皮發麻。

    “張嬸,你怎么這樣看人家嘛﹗”她腦子機靈的轉了一圈,立刻想出合理的解釋。

    “昨晚衛大人是因為……因為衛大人算準了地勢和時刻,認為那催花淫魔會打這兒下手,才會勉為其難的守在我房裡,想要將那惡賊一舉揭來,哪知,那催花淫魔如此膽小,受了傷便不敢出現,讓衛大人一番苦心全白費了。”

    都是衛子雲啦﹗既要溜進她房裡,干嘛還大刺刺的讓張嬸發現,害她現下還要絞盡口汁的替他想藉口,真是可惡極了﹗張嬸“噢”了聲,表示出“原來如此”的眼神後,便沒在這事上多加思量。張嬸畢竟是老實人,一時半刻也想不出這事古怪的地方在哪兒。這廂將張嬸瞞了過去,藺少儀一口氣還沒喘過來,那廂王公公又前來傳喚了。

    “小勾子啊﹗你快點梳洗打扮,皇上傳你過去一趟。”藺少儀真想當場眼一閉,假裝昏倒了事。怎么今早的事會這么多呢?想歸想,藺少儀仍是得乖乖的盛裝晉見皇帝老子。好死不死,前去皇宮的路途中,又遇見落音公主和銀繡,瞧那兩個女子趾高氣揚、神色不悅的前她走近的情勢看來,準是沖著她來的。

    “慢著﹗本公主有事要問你。”果不其然,落音公主以銳不可當的姿態  站在她眼前,剎那間,擋住了她的去路。藺少儀缺乏睡眠,整個人懶洋洋的。

    “好哇﹗你問,我答。”。她爽快的回答與漫不經心的態度,惹惱了落音公主,她就像只美麗的毒玫瑰,全身長滿了刺。

    “你這是什麼態度,見到本公主還這副德行,我問你──”突然,她的聲勢明顯地小了一號,但眼裡充滿嫉妒與羨慕。“昨晚,衛郎將是不是在你房裡度過一夜?”哇﹗這事怎么人盡皆知?沒道理呀﹗距離天亮才不過過了兩個時辰怎么全部的人都知道了?這謠言也未免散播的太迅速了。

    藺少儀揚著腦袋,百思不得其解,最後,沒頭沒腦的問了一句,“王公公,這事你有聽說嗎?”立刻把不相干的王公公拖下水來。

    “這……沒有、沒有。”王公公一向最怕驕蠻無禮的落音公主,她只要一發威,就像發了瘋的母老虎,逢人就咬。

    “公主,皇上傳喚小勾子,奴才怕皇上等得急了,不好交──”

    “你閉嘴﹗誰要你多話來著。”落音公主怒氣騰騰的截去王公公的話尾,一步一步朝藺少儀逼近︰“你最好實話實說,銀繡昨晚瞧得清清楚楚的,否則,我就下令將你打成殘廢。”

    落音公主凶狠的目光暴露出血絲,一副要將藺少儀拆吃下腹的猙獰模樣。藺少儀暗自吞了口口水,她至今還沒見過有哪個女子可以在一剎那間變成母夜叉。而落音公主今天讓她開了眼界。

    “沒有哇﹗他……他只是……”倉皇之間,她找不著更好的藉口可以澆熄這只母老虎的怒火。

    “下賤的東西﹗”

    “啪﹗”隨著不堪入耳的咒罵是清脆火辣的巴掌聲。藺少儀還本意識到發生什麼事,就已教落音公主火辣的一巴掌給打戳在地上,她眼冒金星、臉頰發燙,完全分不清現下自己在哪?整個人難受得很。她感覺眼前一片昏暗,耳邊只聽到嗡嗡作響聲,和落音公主憤怒的叫罵聲。

    “銀繡,叫人來,把這不知死活的妖女打斷雙腳﹗讓她知道,勾引男人會是什麼下場。”

    喔﹗天,她的頭好疼。藺少儀整個人昏昏沉沉的,落音公主歇斯底裡的叫罵聲好像離得她好遠。

    “銀繡,你聽到了沒?天-銀繡、王公公,喔,不──”落音公主在大叫。藺少儀吸足好大一口氣,這時才有力氣睜開眼,迷迷蒙蒙的視線中,她望見一名黑衣男子站在自己眼前。

    “嗯﹗標致的美人兒,比落音公主更迷人。”狂浪的笑聲中充滿淫穢之意。天哪﹗他該不會是──藺少儀一驚,霎時,力量一古腦兒的全湧回體內,她往後挪了兩步,企圖要尖叫。無奈催花淫魔的手腳比她更快,剎那間點往她的啞穴。在口不能言的情況下,藺少儀只能讓催花淫魔給擄了去。

    一直因害怕而瑟縮在一旁的落音公主,這時瞧惡賊的身影已越過屋檐消失了,這才放膽叫著──

    “來人呀﹗有惡賊闖進來了──來人──”

    這健花淫魔敢趁大清早來劫人,是所有人皆未料想到之事,不到一柱香的時間,這偏落的地方聚集了各路人馬。待衛子雲趕到,立刻替王公公和銀繡解了穴道。

    “是誰被劫了去?”一想起小勾子,落音公主遂不屑的冷哼道︰“哼﹗只不過是一名卑賤的小女婢罷了﹗有什麼好大驚小怪。”察覺落音公主話中的醋意,衛子雲立刻感到事情不對勁。

    “到底是誰?”他火大的詢問三人,心頭沒由來的焦躁不安,他有很不好的第六感。銀繡站在落音公主這一邊,自是不會開口。王公公心底急了,顧不得會惹惱落音公主的下場,急急開口道,“衛大人,是一名名喚小勾子的姑娘。”

    小勾子﹗轟隆一聲,衛子雲呆愣在當場,全身仿若置身在冰窖般寒冷,直徹心扉。

    “王公公說的可是真的?”衛子雲喃喃自語,整個人似乎毫無意識般重複著這句話。落音公主一顆心被嫉妒給占得滿滿的。她不要,她不要自己心愛的男人眼中有別的女人的存在。

    “子雲﹗你何必氣成這樣,她只不過是一名微不足道的小婢女罷了﹗”她緊緊捉住他的手,希望他眼中能看見自己的美好。“你看看我,我不是沒事的站在這兒嗎?你的任務不就是保護我嗎?”衛子雲靜靜的望著她,眼中冰冷的寒氣落音公主清楚的看到。

    “他們往哪邊去了?”口氣十分森寒。

    “不要。”落音公主死命的抱住他的臂膀︰“我不讓你去,我以公主的身分命令你──不能去,守在我身邊﹗”

    “放開﹗”冰寒的嗓音傳進落音公主的心裡,令她心悸。

    “不要﹗”她使出最後手段,“子雲,你忘了皇兄的命令嗎?保護我是你的職責。”

    “公主﹗失禮了。”衛子雲使出內功,將落音公主震跌到地上。“保護你只是皇上所托負的職責。保護她,是我這一輩子的使命。”沒有多加逗留,衛子雲使出絕頂輕功,躍上屋,往東縱飛而去。

    “子雲──”跌坐在地上的落音公主,傷心的痛哭吶喊著,她明白自己是徹徹底底輸了。
作者: 41050    時間: 2008-11-19 02:34 AM

第十章

    身為一個人質應該持什麼態度,藺少儀腦子想著這個問題?

    不過,她這個人質目前是安全無虞的。

    “客倌﹗要一間上房或者兩間?”胭脂酒樓的店小二對著眼前的貴客鞠躬哈腰,因為這貴客一拋便是一錠金元寶,出手闊得很。藺少儀拚命的朝店小二使眼色,希望店小二能認出她來,畢竟前後相差不到幾天,她只不過由男裝變回女裝,希望店小二眼睛睜大點,能看出她正受製於催花淫魔的魔掌中。

    說來這催花淫魔也是厲害得緊,換上朱色衣衫,頭戴韋帽,手拿羽扇,搖手一變,儼然成為一個風度翩翩的俊俏公子。這樣一個風度翩翩的男子,任誰也料想不到,他正是長安城內人人喊打的催花淫魔。所以,店小二對藺少儀的暗示會錯意是正常的。

    “姑娘,你沒事吧?”你真是蠢耶﹗藺少儀懊惱極了,不僅被這惡賊強製性的側摟著,還被點了啞穴,一句話也說不出口。“店小二,我新婚妻子天生是個啞子,不會說,只會聽,知道嗎?”催花淫魔一邊暗示著藺少儀,一邊朝店小二露出和藹的笑容。“給我一間上房,夫妻是不應該分房睡的,以免淡了感情。”

    真是可惡、無恥極了﹗他刻意靠近,那股曖昧的語氣讓藺少儀好想吐﹗噁心,她用力推開這惡賊的箝製,蹲在門檻上干嘔了起來,並趁這惡賊未靠近之際,她火速的的扯下胸前的月牙兒玉佩拋至門檻邊。

    子雲﹗我在這裡,快點來,快點來。

    “姑娘,你不要緊吧﹗”店小二湊了過來。

    “放心,她只是身子有些不舒服。”催花淫魔粗魯的拉起藺少儀,幾乎毫無憐惜之意。“小二,帶路。”

    “是﹗”店小二倉皇的允諾。就這樣,藺少儀給囚禁在人聲鼎沸的胭脂酒樓裡,沒有任何人察覺到,甚至沒有半個人發覺事有蹊蹺,她覺得沮喪極了。

    “你別想要逃,更別妄想會有人來救你,任誰也不會想到我會將你藏在熱鬧的酒樓裡。”催花淫魔縱聲狂笑著。

    藺少儀憤怒的瞪著他,真希望雙眼能夠射出怒火來,一把燒死這惡賊。催花淫魔將她綁在椅子上,自懷中掏出一條紅蓋頭蓋在她頭上,淫笑道︰“小美人,不管你和那衛雜屑有什麼關係,只要天一黑,你就是我的人了。哈、哈,我先出去辦點事,你乖乖的等我回來。”

    成為他的人?一陣陣寒意從腳底竄起,藺少儀感到四周只剩下自己的呼吸聲,這才用力甩掉覆在頭上的紅蓋巾,定神一看,房內果真只剩下她一人。不﹗她死都不要屈服在那惡賊的暴力下。在發不出聲又被綁在椅子的情況下,藺少儀只好拚命的扭動身子,希望得以脫困。但,這繩索實在綁得太牢了,經過一番掙扎,她全身已香汗淋漓。眼看時間一點一滴的流逝,她又氣又急又惱,那惡賊不知何時會回來,莫非她真要坐以待斃?是以,她雙腳用力一蹬,霎時。她連人帶椅摔倒向一邊,造成巨大的聲響。希望有人聽到這聲響﹗她祈求著。

    “什麼聲音?這間房裡有人養了動物不成。”一只纖纖玉手推開了窗戶,探進一顆風華絕代的臉蛋。有人聽到了﹗有人聽到了﹗藺少儀使出吃奶的力量抬頭望向來人。她認得她,此妹正是粉蝶軒的紅牌一一胭紅姑娘,也正是她們住進胭脂酒樓第二天,那個對慕紫纓調戲的紅牌艷妓。

    “哎喲﹗好好的一個姑娘家,怎么被人給綁在椅子上呢?”胭紅打量著藺少儀,抱著看戲的心態喃喃自語道︰“真是標致,若是來粉蝶軒當個清倌,準迷死全長安的男子。”

    救我﹗藺少儀發不出聲,只好張口不斷重複這兩個字。

    “唉,這……,天﹗你不會是說‘救我’這兩個字吧﹗”胭紅終於看清她的嘴形。藺少儀火速的點頭。

    “這……”胭紅張望四周,確定四下無人後,才以靈巧的身子躍進屋內,卸去了綁著藺少儀的繩子,這才道︰“你一個看來涉世未深的小姑娘,怎會被人給綁在椅子上?是不是遇著壞人了?”

    藺少儀張口,這才忘了自己有口不能言,連忙環看四周,發現桌角一旁備有筆墨紙硯,立刻提筆寫下四個大字──催花淫魔。

    ﹡﹡﹡

    月兒高掛,遠方傳來敲鑼的聲響,沁入這靜瑟的狹小空間裡,令人份外覺得寧靜駭人。倏地,安靜的黑夜中,傳來步伐不穩的聲響和著口齒不清的笑聲,可以料想的是,此人已喝得神智不清了。房門纂地被人推開,被綁在椅子上的弱女子明顯的瑟縮了一下。催花淫魔帶著八成醉意、兩釐清醒的看著四周,得意的笑了出來。

    “喲﹗我可愛的小美人,大爺我可回來了。瞧,沒人知道你在這兒吧﹗想必那偉岸聰明的衛子雲,正往廢棄的廟宇尋找你的芳蹤呢﹗”他湊到美人身邊,端起她的發絲一嗅,“呵﹗好香哪﹗我還真是好奇﹗這道貌岸然的衛子雲和你有什麼關係,竟會在你房中流連一夜不去,哈……若是他知道你已成了我的人,不知會有何表情?真是有趣極了﹗”

    美人動也不動,靜得令人有些心疑,催花淫魔按捺不住心底翻騰的慾望,動手就要掀去美人的紅頭蓋,突然──

    “不準動她﹗”巨雷般的暴喝,同時房門被一只大腳給踹開,來人正是衛子雲。他手持長劍,臉色泛著肅殺之氣,如鷹隼般猛銳的雙眼迸出憤怒的火焰,全身就用浴火的戰士一般散發出強烈的氣勢,讓人不寒而栗。催花淫魔被他的憤怒給嚇了一大跳,酒醉立刻清醒了一大半。

    “你怎么找上這來的?”他立刻閃到美人身後,大掌掐上細嫩的頸子。“哼﹗別忘了她還在我手上,若想要她活命,你立刻滾開﹗”

    “你──”衛子雲怒極了︰“放開她,我饒你一條生路,此刻,整個胭脂酒樓已全被包圍,你是逃不出去的。”

    “是嗎?”催花淫魔收緊力道,椅子上嬌小的人兒難受的扭動著身子。衛子雲看得心疼不已。“放手﹗只要你放了她,你要什麼我都答應你。”

    “這樣啊……”催花淫魔嘿嘿的冷笑,“自斷一臂,我就饒了她這條小命﹗快照我的話做,否則,別怪我下手無情。”“好﹗我答應你。”衛子雲義無反顧,舉起長劍就要往手臂砍下──

    “白癡﹗你還真砍呀﹗”美人發出嬌柔的嗓音。衛子雲一愣,這不是少儀﹗但收勢不及,手臂仍被長劍給劃了一道好長的傷口。他眼見這名女子施展擒拿手,立刻脫離催花淫魔的魔掌,再一個俐落美妙的翻轉,落地時已是在他的身旁﹗機不可失,衛子雲掄起長劍立刻朝惡賊刺了過去。事情發生在一瞬間,催花淫魔未料到事情會發展至此,咽喉已被衛子雲鋒利的長劍抵住,他當場嚇出了一身冷汗。

    “別……別殺我……”催花淫魔顫不成聲。

    “我不會殺你,自會有王法定你的罪。”衛子雲冷冷笑道,隨即廢去這惡賊的武功後,喚來藏身在花園的尹闕等一行人,將這惡賊押人地牢,等候審判。等點燃了燭火。他這才看清這名女子的面貌。

    “是你,胭紅姑娘﹗”胭紅得意的挑眉一笑。“不是我,會是誰?全長安城中,有哪個女子身手同我一般俐落的。”

    “少儀呢?”衛子雲無心顧及其他,一心只記掛在心上人身上。

    “少儀?”胭紅覺得這名字陌生得很,待一想通後,“她在那兒。”她朝床鋪底下眨眨眼。

    原來藺少儀正安安穩穩的躲在床底下。衛子雲彎低身子,將藺少儀整個人拉出來後,便瞧見她淚流滿臉。他感到松了一口氣,急忙拭去她的淚。

    “瞧你哭成這樣,一定是嚇壞了。乖﹗不哭了,已經沒事了。”梨花帶淚的臉龐揪疼了他的心,他恨不得將她緊緊摟在懷中,好好疼個夠。藺少儀搖搖頭,不可抑制的淚水泛濫得更快。

    “怎么了?為什麼不說話?為什麼搖頭?”望著她淒楚的眸子,衛子雲不解。胭紅在一旁搖頭、嘆氣。

    “傻瓜﹗衛大人,你沒瞧見她被人點了穴道嗎?這要怎么說話?”

    “你為何不替她解了穴?”“好麻煩耶﹗”胭紅生平最怕話多的人,不管是男是女都一樣。衛子雲替藺少儀解了穴,對於她仍不停流淚兀自皺著眉。

    “別哭了﹗”他這一輩子最不會做的事情就是哄人和騙人﹗現下這時刻,他是真的不知該如何做?藺少儀不語,拭去了舊淚,又有更多的新淚淌下來。她索性不理,撕下一塊裙角,試著要將他那受傷的手臂包紮起來。

    “小儀,別忙了,我的傷不疼。”說不疼那是騙人的,但因為此刻,一顆心全懸在這丫頭身上──這傷,這一點痛,他都能忍下來。

    “很疼…一定很疼……很疼的……”一開口,藺少儀銀鈴般的嗓音全啞了,再也忍不住的難過湧上心頭,淚水和鼻水掉得更快、更急。有情人相逢,她若是硬是杵在這兒殺風景,就是天大的不智了﹗

    “你們有話慢慢說,我先走一步了。”胭紅扭著窈窕的身段走人,臨走時,還不忘好心的替他們將門關上,免得兩人“激動”過了頭,到時“春光外洩”可就不好看了。總算只剩他們兩人了。

    “少儀,別弄了﹗”看著她一邊抹淚、抹鼻涕,還一邊替他包紮受傷的手臂,手忙腳亂,弄得一臉野狼狽,他就有說不出的不舍。他希望每天見到的是快快樂樂、常展笑靨的她。布條第二度掉落地面時,藺少儀終於忍不住掩面放聲大哭。

    “對不起……我真是笨……笨透了﹗什麼事情到我手上,都會被我弄得一團糟﹗我……天哪﹗我真是笨死了﹗”乍聽到衛子雲為了她而不惜自斷一臂,她心疼得都快喘不過氣了﹗直到那一刻,她才明白──她的心一如他對她的愛戀般一一她也愛他,也舍不得他呵﹗

    為避免藺少儀哭到休克,衛子雲撿起裙角,三兩下包紮好自己的傷口,一把樓住心愛的人兒人懷。“傻丫頭,你這是心疼我嗎?”看她這般失常的態度,他不免傻笑出來。多年來的付出,終於在這一刻得到她的回應。她的淚是因為會不得他受傷才落下的,回頭一想,受這傷也是挺值得的。

    “對不起,對不起……”她放聲撲倒在他懷中,心中原有的恐懼、不舍和自責,全隨著淚水一擁而出。“傻丫頭,用不著對不起,我這么愛你,為你受一點小傷,不值得大驚小怪。”衛子雲一愣,沒想到自己也會說出這般肉麻、噁心的俗話。懷中的美人兒收緊雙臂,緊緊擁著他。衛子雲聽見藺少儀幽幽吐出心底的話。

    “我也是。子雲,我愛你、我愛你、我愛你──”她再也不要躲藏,再也不要掩飾她愛衛子雲。衛子雲心緒震盪不已,頓時,滿心的激動無法言喻,他等這一句話等了十八年了﹗

    “真的?不後悔?”他捧著她芙蓉般的臉蛋,望進她堅毅的眸子,她用力的點點頭。

    “回到洛陽,我們立刻成親。”衛子雲沒有察覺自己因太感動而眼角閃著淚光。他掏出懷中的月牙王佩往她頭上套。

    “還有這不可以再亂丟了。”

    “我答應你。”而這一次,藺少儀滿懷著羞怯的心態,不待衛子雲行動,自己便踮起腳尖,攀住他的頸子,獻出甜美、纏綿的熱吻。衛子雲,是她的夫君,是她一生感情的歸屬。自此她總算明白──

    ﹡﹡﹡

    催花淫魔已被收入地牢一事振奮了長安城的民心,第二天一清早,此惡賊被押入囚車內,游街示眾,人人見著喊打,一吐多日來的怨氣。而另一方面──皇上聽聞衛子雲為了心愛的女人而義無反顧的要自斷一臂時,不免好奇此女子的長相,又佩服衛子雲的氣魄,下旨宣告要見見這對小夫妻。待一見到這名女子便是他所欣賞的小勾子時,不免暗暗捶胸頓足。可是,見這小倆口鶼蝶情深的模樣,又思及藺少儀乃是他恩師藺少秉的獨生女後,只有衷心祝福他們啦﹗“可需要朕替你們主婚?”他乃是皇上,擁有“君子有成人之美”的胸襟。

    “多謝皇上,這點小事,不勞皇上費心。”衛子雲握緊藺少儀的小手。此次前來晉見皇上,一方面是惡賊已除,他毋需再留在青雲宮。另一方面是,他希望盡快娶這調皮搗蛋的妻子進門,以免節外生枝。藺少儀絕對是惹禍精下凡轉世,有她在的地方,一定會有禍端,可是沒法子,他就是愛慘了調皮搗蛋的她。可是捫心自問,他是不是愛自找麻煩?望著這一對壁人,以及他們身後那兩名同樣出色的姑娘,一是醫神的獨生女,而另一個也貴為武神的么女,個個氣質出眾,耀眼奪目﹗一想到這,皇上不禁長長的嘆了口氣,唉﹗落音雖貴為公主,但氣質上怎會差這么多呢?
    “皇上有心事?”“是因為落音公主?”小小伉儷同時開口詢問。

    “是呀﹗”皇上道出心事。“在邊界,東突厥一直侵擾著我大唐的安寧,前日,東安厥的可汗捎來和書,上頭寫明了,非以和親才能奠定兩國友好邦交。而整個皇城……只剩落音未出嫁而已。”皇上捻著鬢須直搖頭。“只是落音一聽到這件事,整天又哭又鬧不說,還威脅朕,若要她嫁給北方化外之民,她情願一死﹗但,身為大唐公主豈可為了一己之私而罔顧杜稷大眾。”此事乃難題呀﹗眾人皆陷入沈默中。倏地──

    “若是有人此時冊封為公主,再嫁入東突厥,此計可行嗎?”衛書嫻開口,寧靜的臉蛋上一片淡漠,讓人瞧不出她的思緒。眾人一驚。莫非嫻嫻她要……藺少儀驚愕的說不出話來。

    “衛姑娘,你的意思是……”皇上仍在揣測著。衛書嫻往前一跪,話中的溫度像北極的風寒,冰冷的嚇人。

    “書嫻自願請求嫁給東突厥的可汗,而離開這塊土地,請皇上成全。”沒有人瞧見她的情、她的苦、她的淚全化為無形,淌入心坎底,獨自飲泣。

    ﹡﹡﹡

    離開長安回到洛陽的路上,藺少儀與衛子雲共乘著落雪,兩人親密的有說有笑著,讓跟在身後的三千名衛士看了心底直犯咕咕一一羨慕死了﹗

    而衛書嫻和慕紫纓改乘大馬車,三只倦鳥終於要歸巢了﹗真是不簡單喔﹗而駕馬車的正是越騎校尉──尹闕。

    一路上“子雲,我覺得不僅嫻嫻怪怪的。”藺少儀皺眉道。“纓纓好像也有心事,眉頭老斂得低低的。”

    真是奇怪了﹗嫻嫻和纓纓何時變得這般古怪?兩人很有默契的一天說不到五句話,會不會是她獨自一人混進青雲宮,惹她們兩人生氣啦﹗“她們一向都是一起行動的,而她此次……想起來,她不免告解的吐吐舌頭。

    一趟長安之行,把她們三人的命運全改了。“子雲,你看,皇上會不會把嫻嫻的話當真?不會真要她遠嫁番邦吧?我覺得……”

    所有的牢騷在瞥見衛子雲一臉微慍的神色後,全化為一道唾液吞下腹了。回程洛陽的這兩天裡,衛子雲已經聽夠藺少儀每天“嫻嫻長、纓纓短”的了。真煩﹗

    “少儀。你是不是真要嫁給我了?”他蹙起剛烈的劍眉,神情不悅。有哪個新嫁娘會同藺少儀這般不曾害羞、擔憂婚事,反而成天擔心這、掛懷那,全是別人的事,真令他不是滋味。

    “你可不可以多關心我一點?”他開始要求身為丈夫的權利。

    “可是……”藺少儀十指無辜的交握。

    “別擔心書嫻了﹗她的個性比你烈、比你強。”他悄悄望了一用駕車的尹闕,無奈的嘆道︰“這事你插不上手的,解鈴還需系鈴人。”就怕她一插手會更糟、更慘﹗

    “可是……”她還可是﹗衛子雲陰郁的看著她,一張臉歪七扭八。

    “怎么了?”看到他的表情,藺少儀全慌了,“是不是手臂還在疼?”她只擔心他的傷勢。其實,傷口早已經結痂了,但衛子雲把握這一“優勢”,使勁裝出痛苦兮兮的表情來。

    “昨晚碰了水,發炎了。”

    “真的?那一定很疼。”藺少儀一張小臉全皺在一塊兒,她是個有小傷口就會疼得哇哇叫的人,心想衛子雲自然與她一樣。她攀住他黝黑的頸子,獻上香甜一吻──

    “親一個,不疼了喔﹗”她像個孩子般,露出甜蜜蜜的笑容來。衛子雲立刻釋懷。

    “不過,止疼劑你得下得再重些。”他一掌托住她的後腦勺,低下頭便封鎖住只屬於他的甘甜。他大膽的行徑教藺少儀臉紅心跳。這般大膽火熱的擁吻,悉數被身後的衛士們收盡眼底。頓時,喧囂聲在他們耳畔響起──

    看來,以後他們一定會很幸福喔﹗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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