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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可裘 -【命運急轉彎之一】巧丫頭變身記 [打印本頁]

作者: Alex_winter    時間: 2008-9-9 10:48 AM     標題: 可裘 -【命運急轉彎之一】巧丫頭變身記

內容簡介
命定如此?
該死的命定如此!
當年她娘兩腿一蹬,也沒見她爹爹這般傷心欲絕,
如今二娘眼一合,爹爹竟就這樣拋下她隨著二娘去了!
該死!該死!該死!該死的命運!
不行!說什麼她也不容爹爹這麼不負責!
可,她能拿什麼換回爹爹的壽命?
膽子?太好了!打小她就是膽大出名的,
不過就是拿〝膽子〞當籌碼換回爹爹——成交!

自此,膽小如鼠的她——
“啊啊啊——有老鼠——去去去!小黑!別追我……”
巧巧镳局裡整日就聽她尖叫連連。
她出賣了〝膽子〞,改變的,豈又只是爹爹的陽壽而已……
作者: Alex_winter    時間: 2008-9-9 10:51 AM     標題: 楔子

  白煙袅袅,環繞群峰,形成一片詩畫中的美幻情境;松柏蒼翠,花朵飄香,綻放出清新芳香:仙鶴啼聲,齊鳴悅耳,如仙樂般悅耳鳴奏;白雲山頂,清雅脫俗,乃世俗人永遠無法找到之處。

  事實上,這裡的確是一處仙境,閒來無事的大仙小仙,偶爾都會來這兒偷閒,當然,也有些份量級的仙者選定在白雲山定居。

  此刻,突來的巨大吼聲不識相地打破這份靜谧的氣氛,嚇走上百只暫棲在仙蓉樹上的五彩仙鳥,一瞬間,美妙樂聲終止,雲霧乍散,好一個仙境盡數破滅。

  這一聲又一聲拔高的音量似乎在爭吵著什麼,若仔細聆聽,會發現叫囂聲全是出自於同一人之口,好像還有道沉穩的低音夾雜其中,不過很快就被尖銳的喳呼聲淹沒。

  居住在白雲山附近的其它仙者,對這寧靜中突然插入的吵雜聲,早已見怪不怪,頓了下後又繼續做自己方才手邊事。

  繼續喝茶、聊天、下著神仙棋、揮舞著羽扇,做盡一切閒仙之事。

  習慣了吧!早已習慣那對男女不時上演的爭吵,像這種干擾聲三天五天就會來上一回,大伙只需忍一下,一會兒耳根就可以恢復寧靜了。

  但是,今個兒是出乎大家意料了,一盞茶後,這爭論聲不但沒停止,還有一發不可收拾的趨勢。

  倏地,一道深紫色的仙影,自蒼林環繞的小竹屋飛躍而出,兩足站定綿綿薄雲上,一身紫色的薄紗隨風飄擺。

  「我告訴你,我就是不服氣,憑什麼那些老仙說『機會』永遠贏不了『命運』!晶眸中有著睥睨萬物的神采。她是驕傲的,不容任何一只仙貶低她的能力。

  那些無事喜歡嚼舌根的老仙,居然把機會和命運拿來相比較,還妄下結論,真是可惡!

  「這不過是句玩笑話,妳何必這麼氣憤呢?」

  聲音還是那麼和緩,說這話的是隨她從竹屋往上一躍的白袍男子。

  「廢話!我怎麼能不氣憤?五百年來我還沒聽過這麼藐視我的話,那群活太久的老仙愛亂說就算了,居然還給我大肆宣染,甚至連人間都有人開始懷疑我的能力!我告訴你,就算命運再怎麼安排一個人,我一樣有辦法扭轉既定的命運!」

  眼底竄著火焰,她發誓一定要那群老不死的老家伙收回那句話!

  「別亂來!」男子眉心一蹙,似有警覺地竄身到紫衣女子身前,阻止她接下來的動作。

  「我就是要亂來!你能怎麼樣?」

  閃避她揮上前的一掌,男人側身一扣,勾攬住她的細腰,制止她想往薄雲下躍去的身子。

  「不要做傻事,妳可知妄自下凡搗亂人間作息會遭受什麼懲處?」

  按住欲掙扎的身子,他保持冷靜道:「由我道歉,好不好?機會戰勝命運,那群仙說的話不准。」

  「你跟我道歉有屁用!話又不是你說的,告訴你,你娘子我脾氣就是不好,惹惱了我,管他什麼階級高等的神仙還是玉皇老子,我一律不理會!」

  狠狠扳開扣在腰際的手,女子毫不留情對後施展了咒語,趁男人分神之際,她倏地往萬丈深的地面跳去。

  「等……」

  話沒說完,白衣男子也跟著縱身往下一跳。

  觀此景,眾仙張嘴傻眼。

  老天!這對夫妻自己吵不夠,還溜到人間去吵!這……可怎麼得了?

  不過,呆愣僅維持了一下子,這群仙人又繼續喝茶、聊天、下棋,神色自若的模樣,彷佛剛剛什麼事也沒發生過。

  當然啦,好不容易送走那尊脾氣暴躁又驕傲不得了、沒事就愛生氣的女大仙,他們當然樂見於此,管他是不是犯了戒私自下凡,只要能還他們一個清靜養性的休閒處就好。

  只是,少了「機會」和「命運」兩位大仙的白雲山,有段時間不會那麼熱鬧了。

  不過,他們非常樂意。

  
作者: Alex_winter    時間: 2008-9-9 10:56 AM     標題: 第一章

  「繁華鎮」,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從鎮頭外的虎頭山腳延伸到對邊的山峰下,都是繁華鎮的范圍,光是從鎮頭晃到鎮尾,足足就要一日的光景。

  繁華鎮如其名,熱鬧繁華,人聲鼎沸,街道整齊寬廣,店鋪林立,隨時可見熙來攘往的人群,什麼稀奇古怪鋪、包打聽酒鋪,和什麼都有的林氏爆竹鋪,五花八門的玩意兒真個兒教人眼花撩亂的!在這裡不怕不熱鬧,就怕你不愛熱鬧。

  人聲鼎沸的街道上,夾雜著一個垂頭喪氣的小人兒,好似遇到多麼沮喪之事,就見他三步一小歎、五步一大歎,漫步在大街上無目的地晃悠著。

  唉!

  五步過去,小丐兒又忍不住歎出口氣。

  從今而後,他的名字就叫小丐兒了,雖然他很不喜歡這個名字,可大老板決定他叫這名,他就得叫這個名,誰教他選擇了跟著大老板後,就注定了再也沒有自己能作主的事兒。

  早知道大老板問他名時,他隨便答一個也好過回答自個兒是個小乞兒,這下他永遠都只得叫這個沒志氣的名字了,唉……

  小丐兒垂下的視線,開始往兩旁瞟去,可兜來兜去,就是找不到什麼好目標。

  已經十天了,他一個獵物也沒幫大老板找到,回去肯定又要被念一頓了。

  大老板要他出來找適合的人選,還以為這差事兒容易,誰知大老板還有但書,非走投無路、事不可挽者不算,而此人的需求不得傷天害理,更不可有什麼更改朝政體綱的大志向。

  他哪知道找來的人有沒有達到大老板的准則啊,難道再找一個和自己一樣餓得半死的乞丐來?

  不,大老板又說了,同樣情況者不再應理,這要他上哪找人給大老板呀?

  唉!唉!唉……

  就在小丐兒懷疑自己會不會把五髒六腑的氣全給歎光時,他聽到一陣忿怒又難過的哭聲。

  「你這死老頭,給我起來呀!躺在裡面算什麼?你以為你只要幾句話帶完,就可以兩腿一伸找二娘去了?你還有很多事情沒交代完,不准走!你這個不負責任的老家伙,還不給我起來!」

  這中氣十足的吼音,吸引了小丐兒的注意,他好奇,是哪家的姑娘敢這麼粗聲粗氣地說話?

  畢竟這種男尊女卑的風氣下,女子代表要溫柔賢淑,說話要輕聲軟語,哪能像那出聲的姑娘這麼放肆啊。

  抬頭一看,「巧巧镳局」四個字立刻落入他的眼。

  這就是跟著大老板的好處,瞧,連他不識字的問題都能一瞬間解決。

  偷偷往镳局大門靠了近,好奇聲音這麼大,怎麼沒人像他一樣被引來觀看咧?

  兩眼往內一瞟--

  哇哇哇!真是不得了,裡頭有位束白帶、穿白衣、扎著兩條辮子的姑娘,她她她……居然用腳踢棺木耶!

  「你給我起來呀!還躺在裡面裝死做什麼?你憑什麼就這樣把我丟下就走,你給我起來起來!」

  喊話的姑娘,居然大膽到半身探入敞開的棺木中,搖晃已安息之人,此景讓躲在門邊偷看的小丐兒大大抽了口氣。

  靈柩旁的幾名男子死命地拉扯著對往生者不敬的白衣姑娘,卻怎麼也撼動不了她。小丐兒終於明白為什麼明明大門敞開,路人卻寧願繞路而走。

  一來這镳局前布置了個靈堂,人們多少忌諱些,情願多走點兒路,免得沾上晦氣;二來,那名姑娘的舉止實在令人不敢苟同,那些受過禮教的人自然只能頻頻搖頭歎氣。

  不過這姑娘可真是他小丐兒活了十二年來,第一個敢對死人不敬的人!她她她……膽子恁地大啊!

  當小丐兒正為她的勇氣感到可敬時,一道白色旋風從他面前狂飙而去!

  「小姐,妳要上哪去!」數條又高又大的黑影魚貫地從镳局內沖出。

  幾步遠處,奔出去的白影倏然回身,扯著嗓道:「統統不許跟出來!誰敢跟著我,信不信本小姐就殺了誰!」

  滿含警告味的話有效制止住這些大漢們的腳步,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致歎氣走回镳局內,沒人留意到這門口邊站著一個瘦小的看戲人。

  「要不要通知大爺?」

  「小姐和大爺最不對盤,兩人見面總是針鋒相對,找大爺來也不曉得有沒有用,更何況大爺前些日子上虎頭山追賊去了,怎麼找得到他?」

  「話是沒錯,但大爺再怎麼說畢竟他也算是小姐的大哥,總得派人通知他小姐的狀況……」

  小丐兒盯著那抹白影消失的位置,心裡卻因剛剛白衣姑娘回頭時,那臉上哀傷的表情震了住。

  她是他見過行為最為大膽的姑娘,就連威脅男人的話都敢說出口,但,最叫小丐兒驚訝的是,這個姑娘,居然哭得那麼傷心……

  腳步受了白衣姑娘難過流淚的影響,小丐兒忘了自己的任務,直朝白影消失的地方追去。

  繞過小巷,拐了一個又一個的彎,不管身上的守喪服引起路上多大的側目,也不管此刻臉上又哭又怒的表情多嚇人,巧喜依舊走她的路,完全不在意別人在她身上的指指點點。

  走了多久她不知道,離開了熱鬧的繁華鎮街道,她無目的地鑽入簡陋小巷,只想找一個無人的地方好好發洩一下情緒。

  跟在後頭的小丐兒,走得兩條小腿都快斷了,他開始埋怨自己干嘛沒事找事做,跟著這個小姑娘走做啥咧?

  終於,前方姑娘停在巷底荒廢的簡陋宅裡,小丐兒算是松了口氣,可這一口氣才逸出,一道女音立即讓他身子一僵!

  「是誰?給我出來,跟在本姑娘身後想做什麼?」

  喝!他被發現了嗎?

  「再不現身,小心本姑娘把你當盜賊剁了,任你讓路邊饑餓的野狗啃得屍骨無存……咦?怎麼是個小孩兒?」巧喜瞇起眼,有些意外瞪著這抖著身、乖乖從巷角現身的男孩。

  「別……別剁我,我不是偷兒,跟在姐姐身後沒什麼惡意。」小丐兒連聲音都是顫抖的。

  「你跟著我做什麼?」一見是個小孩,巧喜的語調放緩,表情也不再那麼凶,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上上下下打量著這名男孩。

  「我……我……」

  小男孩緊張的模樣,讓巧喜以為是自己方才的口吻嚇著了他。

  「你別緊張,剛剛我以為你是我家的那群師兄弟,才這麼生氣地放狠話,我不會真的剁了你,可以告訴我,你為什麼要跟著我?」

  收斂了口氣,巧喜圓圓大眼裡倒也不含任何不悅,小丐兒這才發現,原來這個姑娘不凶的候候好親切呢!

  「我……我見到姐姐好像很難過的樣子,所以就跟了上來。」發現她的眉微微一擰,小丐兒趕緊噤口。

  巧喜沒再說話,轉身走入荒廢的宅邸,見狀,小丐兒跟了進去。

  「姐姐有心事嗎?」小丐兒近一步追問。

  小老板教過,盡量裝無辜,發揮小孩天真善良的本性,就能讓人失去防備。

  這招對巧喜也非常受用,就見她停在雜草叢生的小院前,幽幽開口:「我爹三天前投河自盡了。」

  原來,镳局裡那口棺裡躺著的就是姐姐的爹,小丐兒明白了。

  「沒有人相信一身好身手的爹爹會選擇這樣結束自己的生命,但是我知道,為了二娘,他捨下我和衛大哥,不願獨活於世上……」

  小丐兒眨眨眼,似懂非懂聽著巧喜道出她爹和她二娘之間深厚的感情,似乎不大明白這姐姐話裡又怒又悲的氣是打何處來。

  他腦裡突然有一個想法,或許、也許、他可以……

  「巧姐姐,我可以幫妳!」

  因為孩童一句話,巧喜跟著他離開了繁華鎮,待她冷靜思考過後,才發現自己做了什麼不經大腦的事。

  她居然魯莽地跟個小孩來到這荒山野嶺中,憑他一個孩童之力,哪有什麼辦法幫她,更別說他又下是神仙,能讓她爹爹起死回生嗎?

  真是可笑,太可笑了!若讓她那個沒有血緣關系的大哥知道了,鐵定又要譏笑她一番了。

  猛一煞步,她停了下來,而前方帶路的小人,察覺到了後頭巧喜的異樣,立即回頭。

  「怎麼了,姐姐,妳怎麼停下來了?」

  巧喜用審視的目光重新看著開口說要幫她的小孩,愈想愈困惑,愈看愈可疑,這樣一個小孩,居然會主動關心一個素不相識的她?實有古怪。

  環視一下周邊的景色,人跡杳然,荒涼得很,莫非……這小孩兒與衛大哥近日追查的幾起山賊滋事有關,以餌引來路過旅人到賊窟,然後再用暗號通知山賊下手?

  讓人以戒備的神情盯得發麻,小丐兒立刻知道眼前姑娘不相信他,他舉起細瘦的手臂到空中,表示他兩手空空,絕沒有暗藏什麼東西,小丐兒這才開口:「姐姐,我真的想幫妳忙,我知道妳不認為我有什麼能力幫妳,但請妳一定要跟我去見一見大老板,到時妳就會相信我說的話了。」

  巧喜定定看著他,如果這真是山賊的圈套,她倒想會一會這山賊,利用孩童犯案,著實可惡!也好,她許久沒動動手腳了,正好藉此來消消這些日來累積的滿腹怨氣。

  從小,她就不知道害怕為何物,爹爹把她當個男孩般養大,從不約束她什麼,放任她自由成長,所以養成了她與一般大家閨秀不同的性情,如果她那個爹在世的話,一定也吵著要和她一起出來抓山賊。

  想到這兒,巧喜嘴角抿了下,而後她又恢復原來的神情,往前踏步。

  「好,我就去會一會你口中的大老板。」

  小丐兒喜上眉梢,加快腳步帶路,因為,他終於替大老板找到一個獵物了,這姐姐的條件應該很符合吧!

  「姐姐,妳一定會被大老板的能力嚇一跳哦!大老板什麼都能幫妳做得到呢!」

  巧喜月眉上揚。是喲!搶來的錢財當然做什麼事都成。

  「不過,大老板有個奇怪的規定,就是同一人只幫一次,沒有第二次。」

  啧!她一次就夠讓那群山賊記下慘痛的教訓。

  「而且呀!姐姐妳還得付出一樣東西來交換,大老板才會幫妳。」

  巧喜不以為然!這強盜頭子能要一個女人交出什麼來?哼哼,用腳底板想也知道是什麼。

  只顧摩拳擦掌的巧喜,沒注意周遭的環境在小丐兒講述帶路下,全變了一個樣。

  草莽叢生的荒涼景象消失,伫立在巧喜前頭的,是一座高大的宅邸,別於鎮上那些富麗堂皇的豪邸,這座大宅有種隱於俗世的清幽感覺,沒有多加點飾,但卻不失高雅。

  巧喜一雙圓眼睜得不能再大,狠狠瞪著這個突然出現在眼底的大宅。

  有沒有弄錯呀!在這個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荒山中,居然有座這麼大的房子,怎麼?現在連山賊都如此享受,住得那麼舒適呀!

  「就是這了,姐姐。」昂起下颚,小丐兒得意地介紹目的地。

  見她仍傻在原地,小丐兒上前扯扯白色衣袂,領著尚未回神的巧喜從聳立高大的門扉進入。

  「機會……命運……」巧喜喃喃念著豎立在門額上的兩面醒目字牌。

  這掛在上頭的字,是什麼意思?還有,為什麼「命運」那面字牌要反著掛呢?

  小丐兒知道她的困惑,邊牽引她入內堂,邊回答:「因為我家大老板誓要顛覆命運論盤,所以故意將『命運』那牌子反掛。」就跟小孩子要不到糖果一樣,耍賴也高興。

  巧喜一時半刻思考還沒辦法轉過來,不過,她倒是察覺了,這裡全然不像山賊的住所,因為沒有一個靠殺伐維生的賊子會以檀香來熏染一室。

  那麼……見鬼了,這裡到底是什麼地方?又住了什麼人?為什麼自己從小在山腳下的繁華鎮長大,竟然不知道山頭上有著這樣的一個地方?

  安排巧喜坐在一張上好籐椅上,小丐兒拍掌兩聲,立即有位似婢的女子緩緩而來。

  「幫這位姐姐送上茶水,也請大老板出來。」

  頭一回見著小丐兒使喚人的模樣,巧喜錯愕,她以為小丐兒只是個讓人利用的小僕,沒想到在這兒,他竟然有那麼大的能力。

  「姐姐,妳別這麼看著我嘛!」他不好意思地搔搔頭。「因為我是大老板開張以來第一位客人,也是唯一一個留在身邊使喚的,所以現在我是有使喚人地位的喲!」

  「那麼你的身分是……」

  「牽引者。」

  「什麼是牽引者?」

  「自然就是幫大老板找客人,還有引客人來此交易的使者。」小丐兒表情得意地說著。

  「喔,這麼說,我就是你扮上門的生意喽?」

  聽到這聲冷音,小丐兒這才發覺自己說溜了嘴,他驚惶地看著面無表情的巧喜。

  「原來我是你相中的獵物,把我帶來只是你的任務,你不是真的關心我是否難過,只是純粹工作使然?小丐兒,虧我這麼相信你,沒想到我居然讓一個小鬼給騙了。」

  小丐兒急了,他著急地想解釋自己真是出於好心,完全沒注意到巧喜眼底閃過一抹賊光。

  「不不不,姐姐,妳別誤會,我不是騙子,妳聽我說,我家大老板和小老板打賭,每隔百年要找一位客人,以找齊一百位客人為限,給他們一個改變命運的機會……瞧,大老板第一個找上的就是我,我原本是個快餓死的小乞丐,最後我選擇做大老板的僕人,結果獲得了不用餓死的命運,這是用我永世的魂魄換來的。

  「還有還有,大老板上回幫了一個落榜讀書人,讓他有機會回到家鄉因病過世的妻子身邊,代價是要他的識字能力……大老板雖然凶歸凶,脾氣也很不好,但對小丐兒還很不錯,把識字能力給了我……」

  小丐兒想解釋,卻說得斷斷續續,令想探得這宅邸秘密的巧喜聽得是頭暈腦脹。

  「小丐兒,你再這麼說下去,不怕你大老板嫌你多嘴不高興?」讓人纡緩的聲音自左後方屏風傳來。

  「小老板!」

  小丐兒興奮地撲向自山水屏風後緩步出來的男子身上。

  那是一個面容清朗、步足間顯現飄逸的俊男子,從他的身上透露著一股平靜的感覺,出乎意料讓巧喜原本混亂的心境寧靜下來。

  她的內心,勾勒出一張熟悉的面容。

  奇怪,同樣是張俊逸的臉孔,為什麼家裡那個姓衛的家伙會差那麼多,讓她見了就是渾身不舒服,啧!她想著他做什麼?那個美其名喚他大哥的家伙早不知快活到哪一城鎮去!

  「巧姑娘,我知道妳是為了救其父而來。」

  巧喜張著小口,又是一個意外出現!怎麼她什麼都還沒說,對方就已知曉一切?

  喔,對,自己是他們的獵物嘛,他們當然將她徹頭徹尾調查了遍。

  男子窺得巧喜心裡的想法,他一笑置之。「巧姑娘請別多想,來者是客,妳是我內人的客人,請別以獵物自稱,這對巧姑娘太不敬了。」

  巧喜嚇了一跳!這人怎麼知道她在想什麼?

  「姐姐,我家小老板可以讀妳心裡的話。」小丐兒插嘴。

  「多嘴!」

  銳利兩個字從屏風後傳來。

  「啊!大老板!」小丐兒連忙躲身到小老板身後。

  巧喜注視著另一個自屏風後走出的女人。與那男人不同,這名穿著紫紗的女人,渾身上下散發著一股冷傲的氣息,一頭黑亮的發絲散布在紫色的披肩薄紗上,給人一種神秘的感覺;詭異的是,她還有一雙深紫色的眼。

  相對於巧喜大刺刺的注視,對方也回以一個審視的目光,半晌,被喚為大老板的神秘女子笑了笑。

  「我很喜歡妳的膽量!」沒有一般俗人畏懼自己的注視,她是第一人,而且還是個小姑娘!

  往前一跨步,在巧喜黑溜溜的眼瞳中,她瞧見了自己的紫色倒影,紫衣女子含笑道:「我可以給妳任何一個想要改變命運的機會,說吧!妳想要的是什麼?」

  她是人世間所有機會的掌管者,只要她想,她可以給任何人有回頭的機會,重新選擇命運,而現在,她要讓世人及頂上那些個昏了頭的老仙們知道,既定的命盤可以輕易被機會推翻。

  繁華鎮地屬南方,本就濕熱,又因近山區,一入冬,氣候變得更加濕冷,白茫茫的雪花鋪蓋在整個鎮上,雖讓人冷得發顫,卻無減繁華鎮熱鬧的人氣。

  新年將至,大街上鬧哄哄的,南北小貨應有盡有,人人臉上莫不堆滿笑容,上街替自己的居處換上充滿喜氣的年貨,原本就繁華的繁華鎮顯得更加熱鬧非凡。

  人多,自然偷兒也跟著多,常常是一個不小心,自個兒的錢袋就教偷兒給扒了去。

  瞧瞧!那群攏聚觀看珍寶的人群堆中,不就讓他眼尖瞧見一只不規矩的手了嗎?

  撇撇嘴,他右手一按,某人哀號聲立即喊出。

  「哎喲--」痛啊!

  「小子,手癢的話,衙門裡的鍘刀可以藉你一用。」男人冷聲道。

  一手遭人擒住,偷兒慘著張臉,驚恐看著逮住自己行竊的男人。「衛捕頭,請饒過小的這一次吧!我下次不敢了,不要把我帶到衙門去,我還想留著我自己的一雙手啊,求您哪……」

  俊挺的劍眉微微挑高,像是考量偷兒的可信度,就在偷兒疼得快流淚時,他將手抽回,擱在自己身後。

  「給你一個警告,下次若再被我抓著,不用上衙門,衛捕頭我這腰上佩掛的刀,自會好生伺候你!」

  偷兒撫著疼痛的手臂,低聲道謝後,火速落荒而逃。

  「衛捕頭,謝謝你,要不是你出手幫忙,我的荷包早讓人偷了去。」嬌滴滴的女音自人群裡傳來。

  「小嫂子就別客氣了,這是我應盡的職責所在。」帶著抹邪肆的注目,衛捕頭將這位容貌堪稱嬌媚的少婦側頭側尾看了個仔細。「倒是小嫂子的夫婿,怎敢放小嫂子一個人上街?年關將至,正是宵小下手的好時機,小嫂子又長得這麼可人,要小心點呀!」

  他的一番話,惹得少婦一陣臉紅。

  「哎呀!衛捕頭,你真會說話!」望著外表風流倜傥的高挑男子,少婦難掩心動的神情。

  「我說的可都是實話,小嫂子年輕又漂亮,多少會成為歹人觊觎的對象,下回出門記得要找個人陪伴,我沒辦法時時刻刻待在小嫂子身邊,萬一真遇上了歹人怎麼辦?妳說,是不?」

  他展露出一記迷人的笑容,沒人注意他眼角悄悄流露出嘲弄神情,他潇灑地轉身離去,留下少婦一臉癡迷的目光。

  衛捕頭,衛捕頭,繁華鎮上沒人知道衛捕頭喚啥名、從哪來,只知道兩年前的一個秋末,他突然被上面派到繁華鎮的衙門來,自此,繁華鎮就有衛捕頭這號人物了。

  他功夫高深莫測,至少目前沒有盜賊能逃過他的追緝;而他的外表更是端正俊朗,輪廓分明的臉龐上,有雙精炯有神的黑眸,時而正經時而帶點邪氣。

  他是鎮上許多少女崇仰的對象,可他卻處處留情,前一刻還能摟著妳訴盡妳的嬌柔美好,下一刻他手臂又勾著另一個女人了。

  閒散的他,無目的地漫步在人聲喧嘩的街道上,突然,眼底快速掠過一道裹著毛皮的小身影,一抹興味取代了方才的嘲弄。

  那是少數能引起他刻意注意的人,也是一個能長掛他心、一個敢與他當街大呼小叫的人。

  他永遠忘不了與那人在客棧第一次見面的情景,這小丫頭向天借了膽,居然踢翻他身旁的木椅,公然指責他的行為不當,還將他懷裡坐著的女人推開一並說教。這麼奇特的姑娘,是他頭一回見到。

  從那一刻起,巧巧镳局的巧喜姑娘,他便記下了她,自此以後,他似乎以逗她生氣為樂,兩人見面幾乎都以大打出手為開場。

  站在原地,他等著那抹裹著毛皮的小身影靠近。

  「快、快、快!」嘴裡低喃著,巧喜不斷加快自己的腳步。

  她沒有工夫再耽擱下去了,只要來得及,只要不在路上耽擱,盡快回到巧巧镳局,就可以阻止一切的發生。

  突然,從天而降的一條橫臂硬是打斷她的路,她頂上傳來一個熟悉的嗓音。

  「我說,巧家小姐這麼急匆匆,是想上哪去啊?」不曉得為什麼,一見她倉皇趕路沒注意到他,他心頭就是不大高興。

  「是你!」果然,該遇到的還是會遇到,她怎麼避也避不了。

  「咱們那晚不是還在這檐頂上快活地賞月聊天,怎麼才兩天沒見,巧家小姐就忘了我,說話這麼生疏?」

  什麼賞月聊天!講得好像那晚她和他過得多融洽似,分明就是他嘲笑她飛檐走壁的破功夫,她氣不過,才一躍上去同他站在屋檐上開打。

  忍著想動怒的心情,巧喜逼自己要冷靜,千萬不能重蹈覆轍和他在這大街上吵了起來。

  「對不起,衛捕頭,我有要事要辦,勞煩你讓路。」

  「哦?什麼重要的事,需不需要衛捕頭我的幫忙?」

  「不用了,你……」

  就在巧喜推開他擋在身前的手臂時,這左方鋪子竟引爆了鋪前垂掛的長串爆竹,一瞬間,霹哩啪啦爆炸聲響起,圍觀的人們一個個搗著耳叫好。

  只有巧喜彷若受了什麼天大驚嚇,「哇」一聲,跳入離她最近的男人胸前。

  衛捕頭低頭,詫異的目光一順也不順盯著埋首在他胸前的小頭顱,一種清淡的香味瞬間撲入他的鼻。

  半晌,回過神的巧喜,只是緩緩地把頭抬高,對著那道低下的古怪注視,她苦笑了下。

  她換回一次機會,但代價是--

  用她的膽量交換。

  失去膽子的她連點小小的爆竹聲,也會嚇得想躲起來。

  沒工夫讓她憑吊失去的膽量,巧喜拽起男人的衣襟,情急下,她忘了這會兒的她不該知道他的名,脫口道:「快!衛宇擎,快送我回巧巧镳局,要來不及了!」

  
作者: Alex_winter    時間: 2008-9-9 10:58 AM     標題: 第二章

  妳二娘注定短命,就算不死於病疾也會因為其它意外往生,這是判官下的決定。就算巧姑娘妳回到過去避免妳二娘染上重病斃命,也只是治標不治本,唯一能阻止妳爹輕生的辦法,就是回到一年前,阻止妳爹與妳二娘建起姻緣的相會。

  妳說過,是因為妳遲歸镳局的緣故,妳爹擔心妳而外出找妳,也就在這時他遇見了妳需要幫忙的二娘,我可以給妳一次回到他倆見面前的「機會」,接下來該怎麼做,得由巧姑娘妳自己決定。

  但,切記,一旦妳選擇了另一條路,就等於拋棄了接下一年來妳所有經歷過的人、事、物,我無法抹去巧姑娘的記憶,希望妳能謹記一點,不要做出記憶前後重迭之事。

  時候不早,也該送妳出發了……

  巧喜腦際還納悶著這段話的意義,忽地被一陣紫光包圍,當她發現自己身上的孝服讓溫暖的毛裘取代、神秘大宅消失,她又回到熟悉的街景時--不是一個時辰前她離開的入夏時節,而是寒冬,她不得不相信這一切是真實的!

  她真的如那女人所說--她回到了過去!

  不過這樣的錯愕很快消失,她記得這景、記得為什麼這般熱鬧、也記得自己隨任務結束的師兄回到繁華鎮,卻因貪玩遛達到鬧街上,碰巧遇到她的死對頭,然後吵了起來……

  不不!她用膽量交換來的機會可不是浪費在回想姓衛的男人身上。

  她一個用力,把他的頭勾低,以從未有過的好口氣哀求著:「快!快帶我回巧巧镳局!以你的輕功,只要能迅速回到那兒絕非難事,拜托,這很重要,求求你,衛宇擎!」

  沒人注意到巧喜究竟小聲地在衛捕頭耳邊說了什麼,只知道衛捕頭表情一凝,然後兩條人影倏地一晃,一下子便在大街上失去蹤影。

  不過眨眼再眨眼的工夫,巧喜已穩穩站落在巧巧镳局的大門口。

  她一個抬頭,卻發現對方臉上有著凝重的表情,有點嚴肅、有股威嚴感,也有點……恐怖耶!

  對他產生了懼意,頭一低,發現自己的手正不偏不倚停在他胸膛上,她暗暗施力掙脫,發覺圈在腰上的手臂沒有松開的跡象,她仍是讓他抱摟在身前。

  他的功力真是完全在她之上,正確來說,應該是更上、更上、更上上上層!

  懊悔沒有勇氣抬頭罵他登徒子,頂上就傳來他一如平常的戲谑聲。

  「我沒想到巧家小姐何時變了性子,不過爾爾的爆竹聲居然就嚇得躲進我懷裡,還需要開口向衛捕頭我幫忙,真讓我受寵若驚哪!我說巧家小姐,就算妳再怎麼饑餓地想抱住我,也犯不著施這種美人計吧?」

  「你閉嘴!」巧喜惱羞地抬起了小臉,竟發現他又恢復一貫痞子模樣,笑得令她討厭。

  「我甚至還不知道……妳……」他從嘴裡發出啧啧兩聲,一雙眼不停在她紅撲撲的圓潤小臉上來回探索。

  「你又想胡說什麼?」

  「若非從妳小嘴裡說出,我甚至不知道,妳竟然暗戀我呢!」

  轟一聲,巧喜覺得自己的臉要燒起來似的燙,這家伙居然說這種話,什麼她暗戀他,她會喜歡上他?

  「你別毀我清譽,我……我什麼時候說過我暗戀你了?」

  她的無措及氣惱,他全看在眼底,眼底閃過一抹異光,他強迫性地扳起她的頭,好讓他看清她臉上任何的表情。

  「是嗎?巧家小姐若不是暗戀我,怎會將我調查得如此仔細,甚至連我從未公開的名字都這麼清楚?」

  她倒咽了下口水,小小的手心開始冒著冷汗。

  慘了,她怎麼一不小心就把「現在的巧喜」不應該知道的事說出,這要她怎麼解釋?

  「怎麼,舌頭讓貓給叼了去,不會說話了嗎?」

  見她驚惶的神情在眸子裡打轉,衛宇擎把臉貼向那張不誠實的小臉,他的目光變得深奧莫測,聲音也變了調。

  「告訴我,妳是如何知道我的名?」

  心跳得好快,衛宇擎犀利的注視讓她漸生懼意,不自禁抖起身子來。

  這讓原本意在嚇她、想套她話的衛宇擎,濃眉一蹙。

  小丫頭今日是怎麼了?彷若完全變了一個人似,瞧她抖得像只受驚的小動物時,讓他對自己嚇她的行為感到厭惡起來。

  镳局大門「咿呀」一聲,讓人打了開,幾乎是同時,衛宇擎松開了箝制住的小人,退到兩步的距離外。

  「咦,喜兒,原來妳就在門外呀!怎麼還不進來,妳師兄都回來一個時辰了,我正擔心著准備出去找妳咧!」

  一聽見這蒼勁有力的聲音,巧喜忘去方才恐懼,旋身飛撲進一具溫暖的懷抱中,緊緊抱著踏步出來的巧镳主。

  「爹,真的是你!我成功了,我終於趕在這時見到你了。」

  巧镳主丈二金剛摸不著頭緒,任女兒熱情地擁住,他摸了摸女兒的頭,笑著道:「妳干什麼?不過兩天沒見到爹爹我,這麼想我呀?又不是要喂奶的小娃兒,這麼愛撒嬌。」

  巧喜搖搖頭,把臉悶在爹爹懷中。

  「爹,你曾經答應過我,絕不丟下我,你不可以食言,絕對不可以!」

  不曉得女兒今天是吃錯了什麼藥,淨說些令人聽了不明所以的話。他抬起眼,頗為訝異見到伫立前方的身影。

  「爹不會食言的,想想爹什麼時候騙過妳了?況且爹哪捨得丟下寶貝女兒妳呀!」寵溺地拍拍她的背,在安撫完她,巧镳頭的視線又落到了俊朗的男人身上。「衛捕頭,讓你見笑了,我家喜兒的性子就是這樣,聽說她常與您拌嘴,還望您不計較,不曉得衛捕頭今日前來有何要事?」

  經巧镳頭這一說,巧喜才憶起衛宇擎的存在,小小的身子立即一僵。

  「沒,路上遇見巧家小姐,就順便送她回來了,既然巧家小姐已平安回到镳局,我也不必多留。」衛宇擎簡略地回答,末了,他狀似想起什麼:「對了,關於方才我提的問題,希望下次見面時,巧家小姐能回答我。」

  誰……誰要告訴他呀!

  巧喜背著他,偷偷做了一個鬼臉。

  聽見衛宇擎的道別,巧喜立即扭過身。

  「那個衛……衛捕頭,請你務必即刻趕到東街去,那有個常在角落賣魚的小販,如果你沒見著,馬上沿著拐角彎進小巷找他,無論如何,你一定要找到他為止。」

  衛宇擎頓步,頭也沒回地發問:「巧家小姐這話是何意?」

  「你別問那麼多,相信我,你去了就知道,一定要立刻去,遲了我怕你會後悔。」

  沒有人知道,為什麼一夕之間巧喜從什麼都無畏的姑娘,變成只要一丁點過大的聲響,就會嚇得想找地方躲起來的小女子。

  像現在,那名膽量如鼠輩般小的綠衣姑娘,正抖抖抖地半爬在後院的一棵大樹干上。

  「小姐,妳在上面做什麼?快下來呀,放心,大黑不會咬妳的,別忘了,牠從小就是讓咱們養到大,妳該知道牠怎樣都不會對妳使凶的。」

  樹干中那團翠綠色圓球,沒有放棄攀爬的打算,兩條辮子隨著顫抖左右搖晃:「我……我知道呀……可是,我就是……怕牠吠嘛……」

  像是呼應她說的話,地上的黑犬不耐地朝不肯下來的主人吠了幾聲,那團綠色身影瑟縮了下,接著更往樹上爬去。

  「好好好,小姐,我這就把大黑的嘴按著,保證牠不再對妳叫,妳就先下來吧!」

  現在的巧喜可非當初的巧喜,誰知道她的功夫底子是不是隨著她的膽子一起消失,瞧她愈攀愈高,這要是不小心摔了下來……

  大家為這想法捏了把冷汗。

  樹上傳來巧喜恐懼的聲音:

  「保證牠不會再對我大聲叫?」

  「當然。」

  「也不會讓牠……撲到我身上來?」

  「這……沒問題。」

  「不會再對我露出陰森森的牙齒?」

  「不會。」

  師兄弟一致可憐地看著眼露無辜的黑犬,牠的嘴讓某人兩手按著,四條腿更是讓其它人箝住。沒辦法,小姐變成這樣,你就暫時忍耐點吧!

  經過再三保證,她自樹上利落翻身而下,這般完美的身手彷佛她又回到原來的巧喜,不過只有眨眼般的工夫,她「咚」地一聲,腿軟地跌坐在地。

  「我的天呀!這樹……怎麼那麼高,老天!我怎麼敢就這樣跳了下來,好可怕……」垮著臉,她驚恐地低語。

  幾片落葉吹過一群呆愣的人群眼前。他們的小姐還是有著一身好身手,但是……

  以她這模樣,別說自保了,跟只貓打架說不定都還有問題,唉!

  大伙一閃神,竟讓黑犬掙了脫,喜見主人的大黑,興奮地朝跪坐在樹下的綠影奔去。

  巧喜當下嚇得尖叫,也不知哪來的神力,她纖掌一出,打飛了大黑,同時刻,她尋到最近的「樹木」,奮不顧身兩手兩腳一抱,死攀著不放。

  這一幕,教大家的眼珠子幾乎要掉滿地,不是因為大黑讓掌風送到了對邊樹枝上,而是他們家的小姐,居然……跳到一個男人身上!

  「妳怎麼還是這麼膽小?」他以為經過一夜,她昨天的異樣該恢復了才是。

  渾厚的嗓音充滿著取笑意味,兩條有力的橫臂刻意攬了下將他抱個死緊的嬌軀。女人投懷送抱沒什麼不好,但得讓身下的人兒知道自己抱的是誰才對。

  這話,果真又給巧喜帶來了刺激,她嚇得手一松,若非有腰上的手臂勾著,她鐵定跌了下去。

  「你……你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她的躲避計劃都還沒開始,衛宇擎怎麼就出現了!

  「我說過要來請教巧家小姐一個問題,不是嗎?」

  衛宇擎的黑瞳裡滿是笑意,就知道她會有如此苦惱的模樣。

  她不像一般女子愛施脂粉,也沒有華麗的服飾加襯,卻有股孩子般的純真,清純不作做的感覺,讓他深受吸引,尤其那一雙清澈無比的雙眸。

  不知道為什麼,打從第一次她在街上跳進他懷裡開始,他就忘不了那雙水汪汪的圓圓眸子,帶著無措的表情瞅著他,如同現在,萬般懊悔又咬唇的她,讓他覺得可愛極了。

  「各位巧巧镳局內的镳師們,可否借一步讓我和巧家小姐單獨說話?」

  衛宇擎暗示前方僵如石柱的男人們,他的問題需要和巧喜私下討論。

  「這……衛捕頭,你是不是該……先放開我們家小姐再說?」

  男女授受不親呀!

  衛宇擎黑眉一挑:「喔,可我記得是巧家小姐抱我在先,我只是禮尚往來,有什麼不對?巧家小姐受了驚,我想她非常需要我的攙扶,況且,我已與巧镳頭知會過了,不曉得各位還有什麼問題?」

  人家都拿出當家總镳頭來了,面對巧喜的求助目光,大伙愛莫能助,只能摸摸鼻子,臨走前不忘要把掛在樹上的大黑救下來。

  終於,這後院除了巧喜及衛宇擎外,再無其它閒雜人等,衛宇擎才放開手,一下子,巧喜就退離他有五步遠,一臉戒備地瞪著他。

  懷裡突然消失了暖呼呼的熱源,他竟然有些不能適應,晃晃頭,他為此感到可笑。

  「我說巧妹子,何必躲那麼開?我又下是什麼猛獸會吃了妳不成。」

  這聲妹子,沒由來地讓巧喜感到刺耳極了。

  「我不是你妹子,別這樣叫我!」早在她選擇阻止爹爹和二娘的相遇,就注定了他們不可能成為兄妹。

  她不喜歡聽見他喚她妹子的感覺,現在不喜歡,以後更不會喜歡。

  「好好,不叫妳巧妹子,那就於禮喚妳聲巧喜姑娘。」他換了表情,眼一凝,口氣一沉:「請巧喜姑娘據實回答昨天的問題,妳從何得知衛宇擎--我的名字?」

  巧喜閃避他銳利的注視。「如果我不回答呢?」

  「妳可以選擇不回答。」他頓了會兒,遂又以更低沉的聲音開口:「但妳必須告訴我,為什麼昨天要我一定要到東街去,妳知道那裡會發生什麼事對不對?」

  一瞬間,四周氣流冷凝,巧喜僵著身子動也不敢動,對邊的衛宇擎已不是平常帶著笑臉面具的衛捕頭,而是一個令她感到害怕的冷面男子。

  她記得這表情,這是她的秘密,她從未告訴任何人,她曾躲在「她大哥」的房裡,親眼見著他對著闖入房內的殺手露出這般凜冽的表情,以狠快的身手將對方一擊斃命。

  下意識地,巧喜朝後退了幾步,那個時候的她不覺得怎麼樣,可現在的她,光想著就足以嚇破了膽。

  「妳到底哪裡不對勁?」

  衛宇擎胸口悶得很,見到她懼怕他的模樣,他心底不舒服極了。

  他擰皺眉心,向前一跨步,卻沒料到換來那膽小的女人,如兔子般愈跳愈遠的閃避。

  這動作更加刺激衛宇擎,他猛然大喝一聲:

  「站住!妳給我乖乖地待在原地不准動!」

  這招的確有效,就見原本還在移動的小人,突然「啪」一聲,跌坐在地上動也不動。

  衛宇擎實在哭笑不得,對她的戒心一瞬間全然消失,他來到她面前,好笑地看著她一臉對他的哀怨。

  「你就不能小聲點說話嗎?這很嚇人的耶!」喘了口大氣,她拍拍自己胸口,見他撤下那張駭人的表情,自然也揚高音量。

  「誰教妳不肯好好跟我談。」

  牽起柔軟小手,他小心地將她從地上拉起,而後大掌一拉,任她只能待在他身邊,容不得逃脫。

  巧喜氣鼓鼓地看著他。

  知道她不驚嚇的性子,他轉換態度,改換另一種較和緩的口氣對她說道:「為什麼妳知道那天我娘會遇上危險?」

  一切都太過古怪,為什麼這丫頭轉變成這樣?她從哪裡知道他從未告知的全名?又為什麼她能預知他娘會有危險,好在他半信半疑真跑去東巷,才能在魚販侵犯他娘前,及時阻止。

  然而,更令他費解的是,這一切全都是昨天她剛回繁榮鎮發生的事。

  「你管我為什麼知道!總之現在沒事就好,如果衛捕頭沒有其它問題,可以放手了嗎?」視線落在細腕上。他的掌好燙,被他抓著的地方一陣灼熱……

  她試圖不動聲色地抽回手,不過,沒成功,不但如此,還被抓得更牢緊,而且還不自主地慢慢拉進到他面前。

  「妳提不出個原因來,我會以為妳與那魚販……是同伙。」

  她一驚:「沒有!我怎麼可能會和他是同伙?你別隨便誣賴人!」

  她瞪著他過份好看的俊臉,發現唇上有著促狹笑意,這就是她跟他合不來的原因,這男人老喜歡故意捉弄她,然後看她氣得跳腳的模樣。

  「妳不肯說,我只有作此推斷,既然妳拿不出有力的證明,我只有帶妳這嫌疑共犯上衙門問話。」

  一張染紅的氣容上,兩顆圓溜溜的眸子瞪得極大。

  「喂!你這人怎麼這樣,我好心告訴你,卻被你反過來說我是共犯?你真是個沒良心的混蛋、討厭鬼……」劈哩啪啦罵了一串,卻在他刻意把臉貼近時,聲音愈來愈小。

  不要臉!她又不是那些花樓裡的姑娘,他臉靠這麼近做什麼?

  「好好好,我告訴你就是了,我回鎮上的前一晚,作了一個夢行不行?夢裡我就是見到妳娘遇到壞人,這個夢很逼真,讓我不得不相信這是真的,就這樣了,這就是你要的原因,你……離開點好不好?」這麼近的瞧他,她緊張得都快窒息了。

  「喔,就說妳暗戀我嘛!暗地調查我叫什麼,又偷偷跟蹤我回家,不然我都沒介紹過我娘給妳認識,妳怎麼知道她長啥模樣,妳就承認吧!」

  巧喜真想往他厚比城牆的嘴臉上賞上一拳。

  「就跟你說那是夢了,夢裡面我就是知道那是妳娘,可不可以!」

  「我記得,巧喜姑娘妳一向不相信這種牛鬼蛇神的無稽之談,怎麼一個夢境罷了,就讓妳如此相信?」

  他一步步的逼問讓巧喜跡近招架無力,但她知道,不能說出自己與那神秘女子的協議,因為,正如衛宇擎所說,這根本是無稽之談,無人會相信。

  「你到底想怎樣!我都已經跟你說明原因了,你要我怎樣回答才滿意?」

  她現在是沒膽子,可還是有脾氣的,而且他問話就問話,干什麼扣著她,還靠她那麼近,害她愈來愈緊張,心也愈跳愈快,整個思緒被他的氣息弄得凌亂,都不知道要回答什麼了。

  冷不防,衛宇擎突然松了對她的箝制,神情恢復成正常模樣。

  「我沒什麼要求,只希望能請巧姑娘陪同我回衙門坐坐,聊一聊。」

  「你還認為我和當街欺負良家婦女的魚販是同伙?」他敢說是,她一定不顧形象撲上去打他……好,她打不過他,她跳上前吐他兩口口水也好,哼!

  她的心思全寫在臉上,他眼底意外閃過溫柔的笑意。「不,我請妳上衙門是為了其它的事。」

  「如果我不願意去呢?」

  「妳會去的!」

  「我偏說不去。」

  「好。」他笑笑,手指朝她後方勾了勾。

  「好?」他這麼輕易就打退堂鼓了?

  忽地,巧喜身後傳來急促喘氣聲,沒由來地令她渾身毛了起來。

  不會吧……這不會是……

  她緩慢地扭過頭,果然見著體型龐大的大黑犬,龇牙咧嘴,嘴角還淌著口水,黑亮的眼珠子直盯著她瞧。

  可惡!師兄他們不是已經把大黑帶走了嗎?

  巧喜細若蚊鳴的叫喊絲毫無用,就見黑犬親切地朝心愛主人大吠一聲,遂張開四肢,打算給親親主人來一個猛力的擁抱。

  「不要過來……哇!我叫你不要過來!」

  面對站起來都足足比一個人高的瘋狗……興奮的大黑犬,巧喜想也不想,直接選擇衛宇擎的胸膛,往上撲去。

  連同早前一樣,整個人兩手兩腳,死纏著他的身子不放。

  「哇!叫牠不要過來……」

  「不成,牠是妳養的狗,妳自己去和牠說。」他作勢要把黏在身上的四足動物扒下來,扔給在腳邊露出血盆大口的黑犬。

  「不要不要!不要把我丟下去,好好好,我跟你回衙門,快把大黑叫走……」

  話沒說完,巧喜耳邊就傳來咻咻風聲,轉眼間,他倆已躍上巧巧镳局的屋檐。

  衛宇擎咧開笑臉。他說過,她一定會跟他走。

  「你還沒告訴我,要我去衙門做什麼?」

  明知是自己笨得上鉤,可來自他懷裡的溫暖,卻讓她氣不了。比起整天藏在樹上躲著镳局裡的大黑,她還情願這樣偎在他的懷裡,周圍依然吹著冷風,但她卻覺得,今年似乎沒那麼冷了。

  「不曉得妳在夢裡有沒有夢到其它東西?」

  巧喜愣然。

  「你這話什麼意思?」

  「還記得爆竹店的林氏夫婦嗎?我抱妳回镳局那天,林家嫂子中毒身亡。」

  巧喜大為吃驚!這……這怎麼可能?她沒記錯的話,明天,大年初四,他們夫妻倆還來向爹拜年,說要回鄉探親呢!

  
作者: Alex_winter    時間: 2008-9-9 11:01 AM     標題: 第三章

  繁華鎮上的縣太爺,是個和藹可親的父母官,別看他個頭圓圓短短,卻有顆心思缜密、明察秋毫的好腦袋瓜,自兩年前上任來,已破過不少離奇古怪的案件,深受繁華鎮上人民的愛戴。

  而此時,位於衙門後,整齊優美的別院廳堂裡,那張雕畫精致的圓木椅上,坐著的正是容光煥發的縣太爺。

  失去平時恭謙拘謹,像一個粗俗又不雅觀的魯人,晃著兩條短短胖胖、構不著地的腿,不亦樂乎地吃著剛剛由人從鄰鎮送來的香香花生米。

  這是巧喜一進門見到的景象。

  不同於巧喜詫異的神情,縣太爺一見到她,臉上揚起古怪笑容,他揚揚眉,兩眼直盯面前小手交纏的兩人,表情淨是揶揄。

  「我就說嘛!小衛子什麼時候辦事這麼積極了,原來是想親自帶人家姑娘回來呀!」

  巧喜讓眼前陌生縣太爺的促狹目光盯得好不自在,她下意識想從某人的手臂中脫身,可惜頑強的男人像怕她偷溜似,怎麼也不肯放開她。

  「我既然來了,就不會跑掉,你不要抱我抱那麼緊。」

  巧喜的緊張,衛宇擎全不放心底,他貼近她小巧的耳珠,對她低語幾句:

  「縣太爺有一隱疾,只要脫去官服就會開始發病,除了行為舉止會失常外,偶爾他會控制不住撲上眼前看見的人,妳瞧他腳晃來晃去,就是坐不住想撲人了。」

  巧喜一張圓眼愈瞪愈大,身形更顯惶恐直往衛宇擎懷裡偎去,衛宇擎嘴角勾了勾。

  縣太爺不得不佩服衛宇擎高竿手法,又一個女人被他馴服,但是,這個巧家小姑娘的表情為什麼特別怪異,活像見到什麼可怖的東西,想找個地方躲避似?

  「巧姑娘,脫去官服我也不過是個普通老百姓,私下的我可不喜歡過於拘謹。」

  縣太爺的一番話沒有讓巧喜放松,反而愈往衛宇擎懷中縮去。

  「小衛子,你到底對人家姑娘說了什麼?」縣太爺蹙眉。

  「縣爺不覺得此刻同巧姑娘說明請她來的用意,才是最重要的事?」

  衛宇擎一針見血的話讓縣爺不得不暫時將好奇往腹中吞,他比了比桌邊的圓凳,示意兩人先坐下,巧喜緊挨著衛宇擎,挑了離縣太爺最遠的圓凳坐下。

  「我想,小衛子已經向妳說過了,三天前,林氏爆竹堂的林夫人突然暴斃於爆竹堂大廳,死因是中毒。」

  巧喜微點頭,來時路上,衛宇擎已簡單地說明過。

  一向以和善著稱的爆竹堂老板娘,卻在自家經營的爆竹堂內中毒身亡,奇怪的是,雖然確定林夫人死於立即斃命的劇毒,卻找不到中毒原由。

  難不成她改變自家人命運的同時,也改變了別人?但是……這怎麼可能?

  「巧姑娘?巧姑娘?」

  幾聲叫喚,拉回了不小心神游的巧喜。

  「啊?什麼?」

  「我說,巧巧镳局與爆竹堂的林氏夫婦聽說向來交情不錯,本官想問問巧姑娘知不知道林氏爆竹堂近來可有與人結怨?」

  「不可能!林大叔和林大嬸自從搬來鎮上起,就以和善出了名,鎮上大大小小的人都喜歡他們,怎麼可能與人結怨?」巧喜立即否認。

  「那麼就查不出誰有可能下毒了……」縣太爺愁著臉,短短的腿旋在空中晃了晃。

  「妳覺得林寶仁和他妻子兩人感情好嗎?」巧喜身邊的衛宇擎突然出聲,遭來她用力一瞪。

  「你懷疑林大叔?你在這裡當差也有兩年了,怎麼會不知道他們是鎮上數一數二的模范夫妻,你怎麼可以這樣問!」

  「非也非也。」圓凳讓縣太爺兩腳晃得吱吱響,讓人以為這圓椅就要肢解了,坐在上頭的人卻絲毫不介意,兩條腿晃得更加大力。

  「巧姑娘歷練還尚淺,很多事並非妳眼見如此,眾人認知的事不見得是事實。」

  「縣太爺這話是什麼意思?」巧喜的眼中微露不悅。

  「妳以為我們為什麼找不到林夫人中毒的原因?不論是當時喝過的茶水、使用過的器皿,多少會殘留些毒物的蛛絲馬跡。」衛宇擎的聲音從身旁涼涼傳來。「除非有人刻意湮滅毒物,除了下毒之人,在林大嬸身邊的人也有可能做到如此,案發當時,店鋪內就只有林寶仁。」

  巧喜的嘴巴張大,這話擺明了他們就是懷疑林大叔,若說茶水中毒,誰都有可能下毒……

  等等!茶水?

  她想到了!

  「那時的她」,原本應該和衛宇擎在街上開打,然後兩人一路打鬧闖進林氏爆竹堂,結果一個不小心,把擱在木桌上用來招待客人的青瓷壺打破,茶水灑滿地,她就是在爆竹店理賠道歉,所以耽擱了不少時間,讓爹爹出來尋人……

  一切的一切,都在巧喜腦中一幕幕閃過,她的小臉瞬間轉白!

  不會是那壺原本該讓她毀去的茶水有毒吧?

  「桌上……爆竹堂桌櫃上,有沒有一壺用青瓷壺沏的茶水?」咬著唇,她不安地瞅著衛宇擎。

  「有,不過不是青瓷壺,是藍玉壺。」

  這答案讓她整個人定住,不不,不是藍玉壺,應該是青瓷壺才對,有人換了茶壺!

  注意到她的不對勁,衛宇擎自桌下覆住了她冰冷的小手。

  「妳怎麼了?」

  巧喜望進一張微帶擔憂的臉:「我……那個藍玉壺……」

  她該怎麼說?她該怎麼說明這一切?說原本在桌上的,應該是青瓷壺才對,說可能因為自己的關系,害死了林大嬸……

  「藍玉壺內的茶水我已檢驗過了,裡面沏泡的只是普通茶葉。」他定定注視那張失去紅潤的容貌,口氣卻難得溫柔起來:「巧喜姑娘,妳是不是知道什麼?」

  他幾乎肯定巧喜知道什麼事情,但掌下頻頻發顫的小手,卻讓他難得的不忍心乍現,也令他生起保護欲,他不想用審問犯人的口氣逼迫她。

  巧喜欲言又止,最後只有搖搖頭。

  「巧姑娘。」縣太爺打破沉寂。「若妳知道些什麼,請務必告知,怎麼說,這對巧巧镳局來講也是很重要的。」

  見巧喜茫然地抬頭,縣太爺沒好氣地瞪了對邊男子一眼。

  「小衛子八成沒對巧姑娘說明全部,我們從林夫人僵硬握拳的右手掌中,發現了一小截讓人扯破的旗幟。」

  縣太爺起身,自案桌上一只黑木盒中,取來一小塊讓人撕下的滾金邊小紅布,當中用金線繡上的巧字格外醒目,巧喜一見這截小紅布,立即瞠了眼。

  她不會認錯,這正是巧巧镳局的旗幟。

  「這……」為什麼林大嬸的掌中握有镳局旗幟的一小角呢。

  「想必巧姑娘也覺訝異,這就是我要小衛子請巧姑娘來這裡的用意,此案正陷於一團雲霧中,受害者手中的證物,讓巧巧镳局脫不了關系,說不定,這殺害林夫人的凶手,正藏於巧巧镳局內。」語畢,縣太爺無辜望著面色鐵青的衛宇擎看。

  干麻……瞪他呀!他不過實話實說,鎮上的人不是說,巧家姑娘素以膽識過人著稱,所以才找上巧喜,哪知他輕描說過,這小丫頭就像受到什麼打擊似的,白慘一張臉,果然,人訛有誤。

  縣太爺輕咳了聲。「此事我尚未與巧镳頭商討,實因巧镳頭是個性急又易感情用事之人,我怕巧镳頭耐不住,洩露了風聲,所以才想私下與巧姑娘會面。」

  「妳還好吧?」

  她回神,尋找這道關懷聲音的來源,發現竟是坐在身側的衛宇擎,而自己的手怎麼又落入他掌中……

  一時半刻,她需要一個支柱讓她撐著,她垂下羽睫……就讓她多汲取一點大掌上傳來的關懷吧!

  「我還好,只是一時間不能接受而已,你們可以告訴我,我該怎麼做才能幫助你們找出殺害林大嬸的凶手?」

  衛宇擎一記利眼,打斷縣太爺欲開口說的話。

  「妳只需觀察镳局內最近是否有哪些可疑的人物進出,或者有哪些镳師有異常行為,然後通報給我們即可,但切記,此事不要洩露給其它人知道。」

  「就這樣?」巧喜看著身邊的男人。

  「沒錯,就這麼簡單,現在,妳先回镳局去吧!」

  乖乖閉嘴的縣太爺,傻愣愣地看著衛宇擎牽起了巧喜的身子,然後吩囑一名差爺護送她回镳局。

  直到巧喜的身影消失在縣太爺眼底,他這才敢張開口發問:「小衛子,你怎麼可以這樣?明明說好要巧姑娘暗中與你一同調查……啊!你該不會心疼人家,伯人家小姑娘在調查中出了什麼事……」

  一陣掌風逼近,縣太爺連忙從圓凳上跳了起身,圓凳下的四只腳頓時應聲而斷。

  「哇哇哇!你怎麼這個樣子?我可是堂堂繁華鎮上的縣太爺,你不過是個小捕頭……」

  對方臉上恢復的一貫嘻笑頓時讓縣太爺噤了聲,不敢再說下去。

  「既然身為縣太爺,就請做好縣爺的樣子,在下的私事就請縣爺別多管。」俊俏的五官上有著陰陰的笑容。

  「你……你……」望著衛宇擎轉身離去的背影,縣太爺只能咬牙切齒。

  「喔,對了,忘了同縣太爺說一聲,這是這個月的第十八個證物,我會據實呈報上去。」

  縣太爺望著攤在地上四分五裂的圓凳,不公平地喊叫:「喂喂,這分明是讓你震壞,關我個屁事呀!怎麼能算到我頭上……」

  不時傳來的尖叫聲已成為巧巧镳局近日來三不五時上演的戲碼,人人從初時的不適,到現在睜一只眼閉一只眼,處之泰然,反倒是那個發出慘叫聲的人兒,沒辦法接受改變後的自己。

  瞪著不受控制,自動躲避到樹上的身子,巧喜厭惡起自己的懦弱,盡管她努力培養,可她的膽量仍舊小如蝼蟻,隨便一個風聲就夠讓她嚇得躲入被褥中。

  可怕的是,她發現膽子小了後,就連她的心境都起了變化!她竟然會對那個老愛挑釁她的家伙起了依戀的感覺?對他溫暖的懷抱、關心的動作產生了想念?

  將身子垂掛在粗大枝干上的巧喜,嘴裡叼片綠葉,搖晃著兩條小腿,她攤開自己掌心,想起了那天在衙門,他是這麼握著自己的手。

  他的胸膛比她寬闊,他的手掌可以整個包住她的小手,他的力氣也比她大得多,被他擁在懷裡的感覺其實不賴,他的胸膛窩起來好溫暖、好舒服、好有安全感,如果能永遠窩在他懷中,說不定自己的膽子可以稍稍變大些。

  她不禁偷偷吐舌,兩只小掌瞬間貼上布滿紅雲的臉龐,口含的葉片飄落而下。

  天呀!她鐵定是讓大黑嚇得暈了頭才有這種想法,這會兒可沒工夫讓她胡思亂想,怎麼找出真凶才是當務之急。

  巧喜已能釋懷,既然命運已改,她再如何自責也無用,只有盡自己之力,抓出毒害林大嬸的凶手。

  此時,有道鬼祟的黑影,偷偷摸摸在樹底下徘徊,動作極為小心翼翼。

  終究,她忍不住好奇出聲:「爹,你在這下頭兒做什麼?」

  瞧他忙的,一會兒躲在柱子後,一會兒又竄身到另一棵樹下,這回兒又悄悄溜到她端坐的松樹下。

  「咦,原來我早被喜兒發現了呀!」

  「爹當自己是只麻雀嗎?」她眼睛沒問題,這麼大個人,豈會看不到。

  巧镳頭搔搔頭,嘿嘿笑了幾聲:「我瞧妳在上頭兒想事想得出神,正想著該怎麼喚妳才不會嚇著妳……」

  「我才沒那麼不禁嚇呢!」

  「是嗎?」口氣質疑。

  「爹!」

  「好好好,爹不鬧妳了,乖女兒,妳先下來,爹這會兒有話要對妳說。」

  還說沒有不禁嚇,那這個連爬梯下樹都抖著身的小丫頭又是誰?巧镳頭搖頭歎氣。

  「爹,妳要同喜兒說什麼?」

  「明天有趟镖我得親自走一趟,這來回差不多要五、六天,妳可要好好照顧自己,知道嗎?」

  「受何人之托,要讓爹親自護镖?」

  「今個兒一早,妳林大叔曾過來镳局找過我。」

  「林大叔?」巧喜不由自主就想起了林大嬸遇害之事。

  「就是他托我幫他護送一樣重要的東西。」

  「什麼東西?」

  巧喜瞬間豎起大耳,想要探聽這自動送上來的消息,她一邊聽,一邊轉動烏溜溜的大眼,腦裡有個計劃正逐漸成形。

  「妳說,林寶仁要妳爹到狼堙坡去,找一個住在那兒的獵戶,領取林寶仁存放在獵戶手中的東西,再將那件東西運送到指定地點?」

  「沒錯!」

  與上回同樣的廳房裡,同樣的三個人坐落在圓桌前,唯一與上回不同的是,這趟是巧喜自己找上門來,而不是任由人帶來。

  依舊坐在離縣太爺最對邊的位置,巧喜點頭不忘開口繼續說道:「我想這消息應該算重要,所以急忙跑來通報給你們知道。」

  縣太爺點點頭:「謝謝妳了,巧姑娘。」

  「縣太爺,這是我該做的,林大嬸才去世,林大叔突然來到巧巧镳局說要找人護镖,他的態度很急迫,這感覺……我說不上來,就是挺奇怪,我記得縣太爺曾說過,事情不能只看表面,或許,這當中真藏有什麼古怪。」

  「好好,巧姑娘真有慧根!」縣太爺大力稱贊,身下矮凳讓他兩腿晃得咯咯作響。他摸摸臉上的兩撇小胡子,思索著下一步該如何行動。「接下來,就是派人混入這趟護镖行動裡……」

  「不用這麼麻煩了。」

  「巧姑娘的意思是?」

  「我已替我爹接下這趟護镖行動了,縣太爺可放心,由我一人暗中調查,絕不會洩密。」

  「那真是太好了……」縣太爺到嘴邊的興奮話突然噎住。

  喔喔,縣太爺望著面色愈來愈鐵青的衛宇擎,這小丫頭恐怕還未發覺身邊人正陷入一團怒火中,識時務的他,決定乖乖閉嘴。

  「妳說妳接下镖了,就妳一個人?」

  冷冷的幾個字,立刻引起巧喜的注意,她瞥了眼面無表情的衛宇擎,心跳驟然加快。

  這男人……干麻又露出這麼恐怖的表情……

  巧喜怯怯地點了頭:「我……剛剛不是說了,說我……」

  黑瞳裡跳躍著火焰,衛宇擎的聲音有著壓抑:「說妳沒腦子,不知死活接下這次行動!」

  「喂!你……怎麼這樣說……我……」

  嗚……他可不可以別用那種眼神瞪著她,害她只想找個地方躲起來,連句話也沒辦法完整說出來。

  「我有說錯嗎?瞧瞧妳這德行,別人隨便凶個幾句就怕成這樣,妳有什麼本事護這趟镖!」

  「我……才沒你說得那麼……懦弱……」

  不曉得為什麼,衛宇擎唇上的冷笑讓她看得渾身悚然,下意識地,巧喜回頭想尋求縣太爺的幫忙。

  咦?縣太爺人呢?他什麼時候溜走的?

  對著空空無人的位置,巧喜有短暫的發愣,很快地,她就讓某人以掌擊桌的碰聲響,給嚇得鑽到桌子下。

  「妳自己說,現在的妳有能力做這種事嗎?這不是沒腦子是什麼?」

  這番嘲諷的話聽得巧喜好不舒服,也好氣憤!

  「你……你真的很過份,我……只是……想出於好意幫忙,當初你們……找上我的用意,不就是要我……幫忙嗎?這會兒……我不過好心想幫你們……你卻過份地說我……實在太……可惡了……」

  瞧瞧,這中氣不足又斷斷續續的抖聲,哪點像是在罵人?一點氣勢也沒有,但卻軟化了衛宇擎的態度。

  「我沒有說錯,妳現在不比從前,空有一身武藝但是卻無力施展,妳出去怎麼自保?這不教人為妳的莽撞舉動生氣嗎?」他將頭探向那縮成一團的身子上,口氣明顯趨緩。

  面對他伸來示好的大掌,巧喜瞋了一眼,然後才將自己的小手放上去,由他攙扶著從桌下鑽出來。

  大掌下的小手冰涼,這讓衛宇擎忍不住在心底咒罵起自己。

  他到底哪裡不對勁?明知她膽子小得可以,做什麼這麼嚇她?

  好,他承認,自己胸口的郁氣在這女人進衙門後就產生了。

  對他連聲招呼也不打,更甭說看一眼了,這就夠讓他心情不爽,然後一聽她不自量力接下護镖工作,頓時所有怒氣就這麼傾洩而出。

  唉!他什麼時候變得這麼不容易控制自己的情緒了?

  巧喜咬著唇,偷偷小觑他一眼,又將視線低下。

  「我不過想幫忙,想親手找出害死林大嬸的凶手,你何必這麼激動……」

  原以為那男人又會朝她大吼一番,卻沒想到換來的竟然是長歎一聲,她不禁好奇抬起臉,卻撞入他滿盛關懷的黑眸裡。

  「林大叔此舉固然古怪,但妳也不該什麼都沒想就這樣決定行動,要是這次行動真有什麼危險,依妳現在這樣子,怎麼會不教人擔心?」

  巧喜心頭一暖,說不被感動是騙人的。

  原來,上回他在衙門裡的關心不是自己的錯覺,其實,他這人也挺不錯的嘛!

  「妳要上狼煙坡找人,就必須先翻過半個山頭,而且山路崎岖,無法騎馬通過,得花上一天的工夫用腿走,妳知不知為什麼沒有人喜歡到那去?因為入夜後,深山裡的狼群就開始活動,牠們喜歡成群躲在暗處,抓准人們沒有防備的時候,便會一齊從暗處撲出,突襲措手不及的獵物。」

  喂喂喂,才誇他好,這回兒他又使出討人厭的本性,開始說些嚇人的話了。

  「牠們發出刺耳的狼嗥,呼朋引伴來享受獵捕人們的樂趣,妳知道牠們都是怎麼張著森冷的白牙捕食獵物嗎?」

  喂喂喂!喂喂喂!這太過份了,他存心讓她一路上擔心害怕嗎?

  衛宇擎知道他已達到目的,遂開口問道:「這樣妳還敢護镖嗎?」

  咬著發顫的牙,巧喜豁出去道:「當然!」

  這逞強的小家伙,衛宇擎在心中認了。

  「妳不怕嗎?不怕路上的狼群?」

  怕!當然怕,但她要對林大嬸盡一份心,不論此趟究竟有沒有線索,她都去定了。

  面對固執的小腦袋,衛宇擎知道多說無益。

  「好,妳要去,我陪妳一起去!」

  「啊?」

  巧喜瞪大了眼。

  不……不會吧!這衛捕頭是沒差事好做了嗎?

  「妳有意見?」

  就見他板起臉孔來,巧喜哪有說不的膽。

  「沒……沒有。」

  就會恐嚇她,真討厭!

  不過一想到衛宇擎將陪同自己,似乎又有那麼一丁點高興起來。

  當然,路上有熟人陪,她當然高興喽!巧喜這麼對自己說著。

  「妳打算何時起程?」

  「就……明天。」

  「好,明早我直接上镳局找妳。」

  「不用那麼麻煩啦!」

  「妳有意見?」語音上昂。

  「沒……沒有。」

  自始至終,巧喜好像都沒注意到,她的手一直讓人牢牢握在掌心裡。

  
作者: Alex_winter    時間: 2008-9-9 11:03 AM     標題: 第四章

  原本巧镳頭就不贊同讓巧喜獨自接下這任務,豈料一知衛宇擎陪同,態度立即改變。

  臨行前,巧镳頭那副千叮囑萬拜托衛宇擎要好好照顧她的模樣,只怕沒一把眼淚一把鼻涕地送行,巧喜就覺一陣嘔。

  拜托,她是個十七歲的姑娘了,又不是襁褓中的娃兒,還需要奶娘的照顧,更何況她以前又不是沒外出執行過任務,爹何必這麼窮緊張嘛!

  而且,爹爹居然對她和衛宇擎兩人一同外出毫無意見,搞清楚,她可是個姑娘家,那個姓衛的好歹也算個男人吧!就不知道她爹為何能這麼放心。

  每一腳印子都是那麼地用力,跟在後頭的衛宇擎自當看得出這小丫頭在使性子。

  「這不是衛捕頭嗎?衛捕頭,怎麼最近都沒見您上我們包打聽酒鋪走走?」

  兩人才踏上清晨剛擺攤的市集,衛宇擎就教一早出來挑菜的酒鋪老板娘逮住。

  「不好意思,包大嫂子,最近衙門內重務纏身,等我閒下來,一定上門拜訪。」

  「都快過年了,還這麼忙,這可是衛捕頭說的喲!你不來,別說我家老爺失望,我也失望呢!」故意眨了眨媚
眼,包大嫂子聲音嗆嗲地道。

  「一定。」衛宇擎苦笑。

  唉!這小丫頭腳步怎麼那麼快?一下子就溜到大老遠了。

  他才追了幾步,又教另一個冒出來打招呼的楊家妹子給拉住,就好像串通好,當他擺脫了楊家妹子,又出現了
虹家閨女,這樣一個接一個,等他終於從眾女眷中脫困而出,巧喜早已不知道走到多遠處。

  怪了,那丫頭明知道他讓人絆住,沒等他就算了,居然一個人溜掉。

  他施以移行幻步往前追去,那伫立在繁華陣牌匾下的翩翩細影,臉上有著不耐煩。

  「你怎麼這麼慢!」

  扔下這句話,巧喜嫌惡地看他一眼,然後轉身朝蜿蜒至山頭的小路前進。

  知道她今天的心情不大好,衛宇擎只有摸摸鼻子,跟著她往山裡去,一路上,兩人除了尋路時彼此交談和分食
干糧外,幾乎沒多說過半句話。

  「照林寶仁所述的位置,我們約要明日才會抵達獵戶的居處。」衛宇擎垂眸思忖:「真不明白林寶仁的用意何
在,要我們大費周章地翻過山頭找人取镖,還有,為什麼要把重要的東西放在一名深居山林的獵戶手中?」

  在一切跡象未明前,全都是一團謎雲。

  巧喜哼了一聲,視線筆直往前,繼續趕路,似乎把跟在身後的衛宇擎當作陌生人,只可惜,隨著天色漸暗,她
的堅持跟著瓦解。

  就見她步履逐漸緩慢,像是刻意等待衛宇擎靠上前,好挨近他身邊,一聲夜鷹啼鳴,讓她小手自然勾上了身旁
的粗臂。

  嘴角上揚,衛宇擎似乎很滿意這樣的結果。

  「怎麼,這會兒小喜兒肯正視我這個遭人遺忘的小捕頭啦?」

  這是他第一次親密地喚她的名,可惜巧喜沒怎麼察覺,倒是他話裡的嘲諷,令巧喜輕睨一眼。

  「我有說錯嗎?妳一路上好像多麼不屑跟我走在一起,連句話也不跟我說,讓我覺得自己好像挺受人討厭
的。」

  他無辜的口氣又引來巧喜一瞪,可圈住他臂膀的手腕卻始終沒敢松脫。「沒錯,你就是討人厭!而且還是非常
非常地討厭人!」

  他停下腳步,偏頭低看兩條辮子垂雙肩的小女人,一襲翠綠色衣裳,外罩白色御寒毛裘,讓她看來格外清新可
愛,一雙圓溜溜的眼不安地四處張望,俏臉因生氣而脹紅,小喜兒,小喜兒,她是真的愈來愈討他的喜了。

  「敢問我到底哪裡惹得小喜兒這麼生厭呀?」

  怎麼說他都要弄個明白,從兩人認識的第一天起,她明著暗著都是一副厭惡他的模樣,他真那麼礙眼?

  「你就是很討厭。」

  「總得告訴我一個原因吧?」

  「你……」

  他要聽原因,自己反倒說不出來她為什麼討厭他……喔,她想到了!

  「我討厭你老在女人堆裡打轉,動不動就偷吃人家姑娘的豆腐,你這個不要臉的登徒子,虧你還身為官府之
人,竟然這麼不知禮數……還有,我討厭你動不動就愛找我碴,就喜歡惹我生氣……現在更是可惡,老喜歡嚇唬我,
明知道我膽子小……」

  叽哩呱啦、叽哩呱啦,巧喜數了一串出來。

  哇!聽來自己在她心中的評價還真是不好呢!

  衛宇擎替自己澄清:「小喜兒,是妳先對我表現出一副找碴不屑樣,我才會如此回敬妳,懂嗎?」

  加一項末吐露的實話,他喜歡看她被氣得臉兒紅撲撲的模樣,所以總是故意惹她。

  「而且我哪有什麼老在女人堆裡打轉,吃人家豆腐?這些都是必要手段,是為了幫助我在差事上獲得多一點情
報,人脈廣,知道的消息自然就多,懂嗎?」

  巧喜賞他一記「得了便宜還賣乖」的眼神,他的輕浮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居然還敢說是為了公事,臉皮實在
有夠厚。

  「小喜兒,說別人的同時,看看妳自己吧!」他刻意晃了下右臂,上頭纏著兩條細臂:「我可沒勉強妳要抱緊
著我哦!鎮上有許多自願投懷送抱的女人,妳不能因為妳自以為看到的景況就這樣定我的罪吧?難不成,妳現在也
要說我是輕薄妳的登徒子?」

  巧喜一時語塞,他的話更讓她臉色一陣青一陣白。

  這家伙竟然拿她和鎮上欲勾引他的女人相提並論!

  她抽回了手,強忍著四周黑暗傳來的恐懼,一語不發徑自往前走。

  瞧前面那抹逞強的身子,明明害怕得發著抖,卻死也不肯向他求助,他無奈吁口氣,這丫頭固執的腦袋怎麼不
跟著膽子一塊消失算了。

  眼神不斷遛達在周邊窺看的巧喜,突如其來被攬進一具溫暖懷抱中,她下意識尖叫,嘴兒卻早讓人一掌堵住。

  「噓,是我,妳若不想叨擾這山中的豺狼,就乖乖給我安靜閉嘴!」

  巧喜點點頭,但她嘴上的厚掌似乎沒有抽離的打算。

  「聽我說,包打聽酒鋪算是繁華陣上數一數二的大酒鋪,來往各地的武林怪人不說,隨便拉一個過路人都不是
泛泛之輩;妳別看這當家的包掌櫃和包大嫂子閒閒無事做,他們才是各地消息最精通的人,有什麼大小消息,問他
們包管知道。另外還有楊家妹子,她家可是京城有名的商行,從小就跟她爹跑遍大江南北,也聽聞了不少事
情……」

  衛宇擎開始對她解釋,自己為何和她們打上關系。

  這代表什麼?他不知道,只是,他清楚自己不願懷中女人因為莫名的原因討厭他。

  「哦?所以說,你故意施展手段,迷得她們團團轉,好探得你要的消息?」嘴巴得以自由後,巧喜悶氣道。

  「小喜兒……」

  「別再說了,我都明白衛捕頭平日的『辛苦』了。」

  這挖苦的口氣聽來別具含意,衛宇擎蹙眉,盯著兀自鼓著腮幫子的巧喜,蓦然間,他有些懂了。

  「小喜兒,妳……該不會討厭我在女人堆裡打轉的原因,是因為……妳在吃味吧?」

  轟轟轟!她的臉瞬間燃燒起來,像被一把大火燒燙著,圓潤的臉頰通紅不已。

  他的推測看來是真的了!

  收起正經的表情,衛宇擎恢復起貫有痞笑,湊嘴到巧喜耳邊。

  「我就說嘛!妳明明是在愛戀著我,為何還死鴨子嘴硬說不……」

  「你別再胡說了!」

  巧喜受不了一叫,嚇走了半歇息在樹上的困鳥,接著,深山中傳來的狼聲,又引發出另一種叫聲,這次是巧喜
受到驚嚇的尖叫聲。

  望著上一刻忿而咬牙跳出,下一刻又回到自己懷裡躲著的女人,衛宇擎呵呵而笑,不由得伸手揉揉她的發心。

  這膽小的女人呀!真是愈來愈可愛了,不但討他的喜,也愈來愈深得他心了。

  當天邊最後一絲亮光終於隱沒,夜幕低垂,繁星點點,漆黑的山林裡,僅能靠著皎潔月光照亮出光明來。

  兩腿有些累了,巧喜腳步出現顛簸,幸好有一雙強而有力手的臂護著,路上才沒摔著。

  「累了吧?要不要歇會兒?」

  巧喜點點頭,終於知道自己昨天被他罵愚蠢的原因,若不是有他陪著,光憑她自己一個女人,真不知要如何在
這無人的林野裡自處。

  衛宇擎撿了些未沾濕氣的枯枝,在兩人面前生起小火來。

  明亮的火光讓巧喜對黑夜的恐懼感漸漸消失。

  「這樣好多了吧?有點亮光妳才能安心,而且也比較暖和。」

  她驚愕地看向一臉笑然的男人,原來他生火的舉動是為了不再讓她害怕。

  「我們……晚上要在這兒睡?」

  她不是沒在荒山夜宿過,只是此一時彼一時,以前是同師兄弟,現在是同他,重點是,她不敢自己一人睡在這
片野嶺中。

  眼中異光閃過,衛宇擎笑了下。「不。」

  「那我們要睡哪?」

  見他手指了指後頭上方,巧喜驚呼:「樹上?」

  「沒錯。」

  「可是……」那上頭枝干硬得很,她從沒有在樹上打盹的經驗,該怎麼睡?

  「知道妳怕黑,所以我點了火,但是妳可想過,這一簇光源很容易成為野獸們的焦點,尤其是饑餓許久又睡不
著到處亂晃的野獸?」

  知道他又在嚇人了,可是沒辦法,現在的她就是吃這一套。

  她舉起手阻止他說下去。

  「好好,別說了,睡樹上就睡樹上!」

  語畢,身子一輕,她就讓人自動抱上足以承受兩人重量的粗枝上。

  「你……你睡覺就睡覺,抱著我做什麼?」

  她整個人枕在他身上,頭偎著他的胸膛,他解下披覆在她身上的裘襖,覆蓋在兩人身上,巧喜就只剩顆頭顱在
外,剩下的全讓裘襖和她身下熱呼呼的身軀給包得密不通風。

  「喂,你不會要我這樣睡覺吧?」

  這樣同他貼近,身子貼著身子,感覺……好奇怪,可她卻挺留戀這樣的溫暖。

  「妳睡不慣身後的硬枝,這時候就別管那些禮俗了,有個現成的軟墊讓妳躺著,妳該偷笑了。明天還要趕路,
早點休息。」他一說完就閉上眼,不再看她。

  巧喜發現他體貼的舉動,心頭頓時溢滿化不開的暖意。

  挑了個舒適的位置,她將整個嬌軀往他身上靠去,月光朦胧胧地灑落在兩人身上,這一刻讓人覺得好寧靜、好
美。

  也許是第一次這樣和一個男人貼著,又或許是耳邊咚咚的心跳聲叨擾得她睡不著,她索性盯著這難得的美景
看。

  「你為什麼從來不告訴鎮上的人你的名字呢?」

  以為他睡了,巧喜這才敢喃喃發出聲低問。

  「知不知道名字有什麼重要嗎?我向來不在意別人怎麼稱呼我,當有一天我若離開,大家只要知道有衛捕頭這
個人就成了,沒必要也不需要知道我的名字。」

  「你……不是睡去了?」

  她仰頭偷偷瞄了下,原本緊閉的雙目正睜開,黑暗中那雙眼灼灼發亮著。

  「妳不也還沒睡?」

  「我睡不著嘛!可是,每個人不都是為了有所區別身分所以才取名,難道你不喜歡人家叫你的名嗎?」

  「那就給妳喚吧!」

  「什麼?」

  以指輕撫她錯愕的小口,粗糙的指端傳來陣陣柔嫩的觸感,深邃的眼瞳中,一抹灼熱的光焰跳躍著。「妳不是
知道我的名,以後妳就叫我宇擎吧!」

  這是一個奇怪的夜晚,不單對巧喜,對他而言也是,因為他竟然覺得此時的巧喜格外迷人,迷茫的表情可愛得
讓他想親上一口。

  巧喜別開他火熱的注視,下意識舔舔唇,想排除方才他指問所到之處的火熱感,殊不知這動作更加深了衛宇擎
的渴望,兩臂一緊,著實將巧喜緊緊擁在身前。

  「你……」

  巧喜讓他突兀的舉動嚇得小喘一聲,他勒她勒那麼緊做什麼?

  寒冷的夜晚一下子轉變成熱燙般的熱度,直熨著巧喜的身子。

  「叫我宇擎。」

  「你……宇擎……」巧喜喃喃低喚。

  一切變得好混亂,混亂到她腦子呈現一片渾沌。

  她忘了自己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也忘了自己在樹上,只知道眼底心底,裝滿滿的都是他的臉孔、他的心跳、
他的呼吸。

  那雙盛著驚慌的眸子讓衛宇擎拉回了理智。

  老天!他剛剛在想什麼?想親她、吻她?他是著了什麼魔,怎會對這小女人有了非份之想?

  下颚抵著她的頭頂,強迫自己別盯著她小巧的臉兒看,他開始找話講,好打破混亂的思緒。

  「我爹在我很小的時候就去世了,我由娘一手帶大,自我懂事起,我就下定決心將來一定要讓娘過好日子,我
在京城替她安排了間別院,可我娘她呀,打我小起就是愛擔心,我被派任到繁華鎮,她說什麼也要跟著來……」

  在他醇厚聲音的陪伴下,睡意席卷她的全身。

  身下平穩的呼吸聲讓他知道,她睡得香甜,柔和的月光襯著嬌嫩的臉龐更加動人,他下意識擁緊了她,跟著閉眼睡去。

  兩人頭一次相擁而眠的夜晚,似乎有些什麼也在兩人間逐漸改變了。

  眨著惺忪大眼,覺得尚未睡夠本她就讓耳邊喳呼聲擾醒。

  「小喜兒,我都不曉得妳睡覺還會打鼾,吵得我一整晚都沒辦法睡好。」

  什麼?打鼾?她嗎?

  巧喜立即清醒過來,不會吧!她睡覺會打鼾?

  怎麼镳局裡的人從未向她提過?天呀!不曉得她的鼾聲大不大,真丟臉,他該不會聽了她一晚的鼾聲吧?

  「我真的吵了你一晚?」巧喜不大好意思地開口。

  「嗯……」

  「對不起。」

  「是假的。」

  呃?發愣了好一會兒巧喜才明白他這三個字的意思。

  「你耍我!」

  「這樣不是很快就把妳叫醒了?哈……」

  衛宇擎大笑幾聲,一個利落的翻身,便將她一同帶下樹站好。

  他將絨裘重新系回她身上,確定將她小身子包裹好後,才將地面上枯枝燒後的殘燼清除,滅去曾有人逗留的痕
跡,塞了個盛水壺到她懷裡。

  「簡單梳洗一下,我們繼續上路。」

  背對著他,巧喜扮了個吐舌的鬼臉。

  昨晚,她鐵定是作了一個夢,不然怎麼會見到衛宇擎,用著足以讓人臉紅心跳的目光,既熱切又溫柔地注視著
她……

  果然是個夢,現實裡的他依舊是那個愛捉弄她的討厭鬼!

  兩人快速著裝好、吃了干糧果腹後,繼續朝昨晚前進的方向,邁開步伐。

  莫約一個時辰過後,有間簡陋又破舊的木屋出現在他們眼前,兩人對看一眼,應該就是這了。

  站立在由粗竹編成、經歷風吹雨打已呈破損的竹門前,盡管從漏洞中可以窺見內部,兩人還是有禮地敲了敲
門。

  「請問,有人在屋內嗎?」

  連續問了幾聲,終於傳來沉重的步伐聲。

  「咿呀」一聲,簡單成型的竹門讓人自內拉開。

  出現在巧喜及衛宇擎跟前的,是名高塊頭的中年男子,雜亂不堪的頭發綁成一束,粗犷的臉配上從下颚沿至嘴
巴周圍的落腮胡,模樣極度不討喜,更甚者還有點嚇人。

  「打擾你了,我們受林寶仁之托,前來向您取回他寄放在這兒的東西。喏,這是林寶仁親筆書信,請過目。」

  身披獸衣的大胡子男,仔細打量了下眼前一對男女,伸手取來衛宇擎送上前的書信,立即讀閱。

  未了,他讓兩人走入木屋內,而他自己,則閃入布簾擋住的小房裡。

  巧喜盯著相當破舊的竹屋,黑溜溜的眼珠子兜溜在各個角落。

  不牢靠的竹籐椅坐上去隨時有拆解的可能,更遑論其它用竹子編制出來的用具,不是一碰就搖搖晃晃不牢靠,
就是早早讓蟲蛀及腐蝕,這竹屋的屋齡恐怕已久,她懷疑真有人住在這裡嗎?

  半晌,那名看似獵戶的男子,從房裡取來一只棕色錦盒,他擱放在竹桌上,一雙眼直盯著兩人看。

  「兩位怎麼稱呼?」

  「我叫巧喜。」

  「這位呢?」

  巧喜袖口讓人扯住,她抬頭瞥他一眼。

  「我姓衛,是小喜兒的夫婿,偕同妻子前來取回林寶仁的東西。」衛宇擎銳利的目光對上對方的微詫表情。

  巧喜張大了眼,反應過來後,硬是狠狠踩了他好幾腳。

  這個姓衛的,居然占她便宜,她什麼時候成了他娘子啦?

  這幾腳對衛宇擎來講,似乎不痛不癢,就見他神色自若對著獵戶取出的木盒道:「就是這盒內裝的東西?」

  獵戶點頭。

  「那麼,這位大爺,你該知道我們要將這木盒內的東西送至哪?」

  林寶仁托镖最讓人感到奇怪的地方是,他完全沒提及要將東西送到哪,只交代來這裡取東西,所以他想,接下
來應該是由獵戶告訴他。

  只是衛宇擎不明白,這獵戶不說話,開始收拾東西干嘛?

  擰眉瞧著眼前背起弓箭、拎起灰色包袱,再將木盒藏於身上的大胡子,不知道他在玩什麼花樣。

  一切准備妥當的獵戶,朝兩人颔首。「我們可以上路了。」

  「上路?」

  怪聲自前方一男一女口中說出,獵戶的臉上沒多大表情,他率先走到門邊。

  「你們要護送的東西除了這木盒外,還有我!」

  啊?

  兩人面面相觑,這是什麼樣的一個情況呀?

  怎麼沒人跟他們提過護這趟镖還包括一個人。



  

[ 本帖最後由 Alex_winter 於 2008-9-9 11:10 AM 編輯 ]
作者: Alex_winter    時間: 2008-9-9 11:05 AM     標題: 第五章

  嘎滋嘎滋……

  這是腳踩枯枝的聲響。

  哼哼!哼哼!

  這是巧喜不悅的冷哼聲。

  「你說,那個大胡子想把我們帶到哪去?也不講一聲,一副後頭有人追趕似的拼命往前走,這條路看來就不像常有人經過,雜草長得都跟我的腰一樣高,要不是林大叔的東西在他身上,我對他實在存著懷疑……」

  「腿長在人家身上,人家喜歡定快定慢我們管不著,更何況,不管人也好,那木盒裡的東西也好,總之我們都得小心點,林寶仁這趟委托實有古怪,我有預感,若我們想多知道些消息,這路上就得多注意些。」

  他觀察前頭獵戶的腳步,見他的步履絲毫不猶豫,可見對這條路非常熟稔,看來,他的目的地是一個常去的地方。

  「可是,我們已經走了快三個時辰了耶!」小手不著痕跡搥了搥在向她抗議的腿,巧喜臉色不怎麼輕松。「我不是想抱怨,說這山路不便騎馬,我也認同,可是走歸走,還是得歇息一下吧?又不知道還要趕多少路,不休息哪有體力繼續走下去啊。」

  「妳腿酸了?」

  腳步一頓,巧喜不大好意思點了下頭。

  她雖習過武,體力也比一般人好上數倍,可到底她還是個女人,身邊兩個都是體格健魄的男人,自然不能體會她的腿兒不適的感覺。

  「累了就說一聲,又不會有人笑妳,做什麼逞強。」

  他忽地在她身前停下腳步,背朝她,彎下了身。

  「你在干嘛?」

  「看不出來嗎?」他示意拍拍左背。

  「你……你要背我?」那寬闊的肩膀無疑是一大誘惑呀!

  「妳不是腿酸了嗎?快上來,那獵戶已走了大段遠路了。」

  「可是……這不大好吧?別說你也累了,這讓人看見……也會議論紛紛。」

  說歸說,兩條疲憊的小腿已自動往前一跨,纖細的手臂更是替主人自動勾住男人的頸項。

  將她輕易背起,他的腳步還是那麼輕松自在,如背上無物一般。

  「有什麼好議論的?這林野裡不也就只有妳、我和那名獵戶,若真讓人見著,有什麼好擔心?妳是我娘子不是麼?怕人說什麼。」

  「我還沒跟你算帳,你做什麼對人胡說,說是我的夫婿?」她小搥一下他的肩膀。

  「虧妳這些年也往外跑了好幾趟,怎麼還不知掩飾身分的重要?總不能擺明說妳是镳局裡的人,手裡有件需要保護的東西,這不是歡迎人家來搶嗎?所以我倆扮演一對夫妻是最自然不過,也能掩人耳目。」

  「那也不一定是要夫妻,兄妹也可以呀!」

  「妳我長得像嗎?」

  巧喜卡著聲,無法反駁。

  「小喜兒,妳就忍一忍,乖乖做我的娘子吧!」

  巧喜撇嘴,他這話聽起來……還真討厭哪!

  一抹異樣的感覺攫獲住她,但這身分卻意外比當他妹妹,要來得好多了。

  「啊!對了,小喜兒,既然我們要扮成夫妻,妳以後別『喂喂喂』或『姓衛的』叫我了。」

  「不然要叫什麼?」

  他輕輕偏轉頭,不期然對上她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珠,對她勾起一抹好輕柔的笑容,看得巧喜心頭一震,小臉莫名燙紅。

  這模樣……像極了那晚她夢中,衛宇擎對她露出的迷人笑容,一樣的好看、一樣的讓人心跳加快。

  「妳自己想想該叫我什麼吧!抓好我,我要追上去了。」

  施展移行幻步,五步並兩步,凌空飛去,他健步如飛,三兩下便追上了直直在前的獵戶。

  他的跟進讓注意力在前的獵戶稍稍分神了下,僅是瞄了衛宇擎一眼,繼而趕路。

  或許真是他們腳程快,日落時,他們離開了這座山頭,當中竟只休息了一次而已;當然,巧喜完全不知道,因為她早已淌著口水,舒服地睡倒在衛宇擎的背上。

  翻過這山,他們抵達一個小城鎮,這鎮有個怪名--「狂風鎮」。

  就像在呼應這名兒,三人一入城門,平空隨即卷起一陣強風,呼呼吹來,夾帶一地塵灰飛起。

  讓風砂刮疼臉頰的巧喜被擾醒了,拉攏身上裘襖,拍拍高昂的身軀,讓她下來。

  三人踏入只有零星店鋪開張的大街上,這裡的店鋪也如這鎮名一樣的奇怪,就見那朽木雕刻的大牌搖搖晃晃掛在各家鋪前,什麼「風掃大腿鋪」、「風卷骨頭館」、「風吹死人鋪」啦,原來是專賣牲畜腿部以下的肉鋪、賣湯頭的小館子,和賣兵器的鋪子。

  這兒是巧喜從未來過的地方,她東張西望,對街上每一個角落充滿好奇,若非有衛宇擎在一旁拉著,恐怕她已鑽到某個不知名的鋪子裡閒晃。

  不過,奇怪得很,這兒的人一見到他們,全都露出戒備的目光。

  最後,由獵戶帶頭,他們來到了一問這條街上最為華麗的客棧,想來這就是三人今晚歇腳的地方。

  獵戶顯然是這裡的常客,他一進客棧,前頭招呼的小二立即笑臉迎上。

  「啊!大爺,好些日不曾見您來這了,今晚是要投宿吧?還是幫您准備如往常二樓尾的……」小二注意到獵戶身後站著一對不曾見過的男女:「咦,這兩位是同大爺一道來的,那……是大爺的朋友喽?」

  一雙賊溜溜的大眼不斷來回打量這對異地男女。

  狂風鎮算是一個自組的小城鎮,因居山中,甚少有外地人來往,應該說,他們本就排外,甚至拒絕與外地來的人交流。

  「替我准備相鄰的兩間房,他們是我外地朋友的兒子和媳婦,我下山來買些東西就順道帶他們下來。對了,先幫我們弄點吃的來。」獵戶開口。

  「是是,小的馬上去准備。」

  巧喜困惑地扯扯衛宇擎手臂,這獵戶為什麼要這麼說?

  而衛宇擎給了她一個稍安勿躁的眼神。

  待三人速速填飽肚子後,小二領著他們上了階梯,來到二樓最底端的兩間廂房前。

  獵戶打發定了小二,直到小二的身影消失在階梯後,他才旋身,快速交代幾句話:「兩位,這裡入夜後不太平靜,請盡早休息,別亂跑。」

  語一畢,獵戶推開最靠底間的房門,當著兩人的面,進入,關門。

  「他真是一個怪人!」巧喜對著緊閉的門扉,低聲道。

  她偏頭,瞧見衛宇擎若有所思的表情。

  「你在想什麼?」。

  衛宇擎搖搖頭,邊推邊拉,把巧喜推入另一扇門內。

  「等等……等等!」

  某人拼命喊停。

  「他的話是有些古怪,像是透露著這個小鎮藏有什麼事,以林寶仁那種憨厚的人怎麼會認識深居山林的獵戶?我想事情愈來愈不單純了。」

  「等……不是啦!」

  「不過,就算他再怪,他的話我們還是聽著,靜觀其變,繼續觀察吧!也許我們能從其中發現什麼線索。」

  「喂!我不是在說這個,我是……」

  「睡了一夜林野,咱們今晚兒終於有床可枕,妳既然不是在想這個,那就早點休息吧!」

  「衛、宇、擎!」

  巧喜氣憤推開那只死命把她往床楊上推去的手臂。

  長臂的主人--衛宇擎,嘴角掛笑,挑眉盯著這個冒起火氣的小女人。

  「喲!小喜兒發火啦?我還以為妳的火氣同妳的膽子一塊埋人上裡,好久沒見妳這麼指鼻跳腳地凶我了,還挺懷念的呢!」

  「你……你少給我嘻嘻哈哈帶過,為什麼我得跟你住在同一間房裡?」

  這個沒安好心的家伙,叽哩呱啦一頓就想把她往床上拐去,還很順手地把她保暖的外裘脫去,他把她當什麼?隨隨便便就可以和一個男人往床上躺嗎?

  「小喜兒,這兒就一間房,妳不會狠心地要我睡門口吧?今晚很冷耶!」

  「誰說只有一間房?你不會去隔壁同那獵戶一起睡,你們都是男人,擠一張床又沒什麼關系。」

  「不成,我倆扮成一對夫妻,豈有不住一間房的道理,妳說是吧?」末了,他故意對她眨眨眼。

  巧喜深吸一口氣,叉起腰,昂起下颚:「好!同一間就同一間,但是,我不想和你睡在一起,你聽明白沒?總之,我不許你的手、你的腳、你的頭,還有你的身子在床上沾到邊。」

  「咱們在林裡抱也抱過了、睡也睡過了,妳又在矜持什麼呀?」

  臉頰上一片熱臊:「你……你胡說什麼?那是……迫不得已的情況下,我們才一同睡在樹上,我可一點都不想這樣!」

  他的話,讓她又想起那個溫柔绮麗的夢,會讓她……

  噢,天呀!

  會讓她覺得自己在羞怯,甚至在期待他溫暖的懷抱。

  好可怕,她到底在胡思亂想什麼!

  「這麼說,妳覺得很委屈喽?」

  房裡倏地降溫,他的聲音冷凝。

  巧喜倒抽口氣,除了在心裡暗罵他愛玩生氣變臉的游戲,也為他驟然轉為深沉的表情給嚇得退了一小步。

  誰教她,真的沒膽啦!

  「沒……沒有。」

  明知繃臉的男人絕不會傷她,白白的小齒還是打顫著,巧喜是又懼又氣!

  「是嗎?」

  涼涼哼一聲,衛宇擎往前一步,表情依舊冷然:「可我卻聽得好似妳多不滿、有多委屈!」

  本來就是嘛!巧喜在心裡猛點頭,可惜道出口的卻是違心之論。

  「沒有……才沒有。」

  衛宇擎定定看她一眼,忽然離開她三步,走向擺放茶具的桃木桌前:「好,那我就不讓妳委屈,床妳自個兒睡,我今晚就坐這兒休息。」

  巧喜才不以為這男人這麼好說話,果然,一道勁力十足的掌聲突然來自桌面,當場把她嚇得往後一跳。

  「不是叫妳快躺上床,還愣在那裡干嘛?難道要我抱妳上去……」

  凶言凶語起了作用,受驚的巧喜,飛快地爬--呃,是跳上床,掀起暖被,忙著把自己整個人包了起來。

  那雙本無表情的深眸閃過一絲笑意,與他低沉的語調形成對比。

  「聽說有些慘死在酒館裡的人,成了只能徘徊在原處尋找替死鬼的鬼魅,它們通常會朝熟睡的人下手,趁他躺在床上無防備時,迅速將他整個拖入床榻下……」

  「哇!別再說了……」

  如他所料,他的身後隨即讓一個軟呼呼的東西抱得死緊。

  「你……可惡極了,說這嚇我做什麼?害我不敢……不敢一個人睡在床上……」

  衛宇擎笑出聲,一個旋身,利落讓身後膽小的軟東西換了個位置--他的懷中。

  「妳怎麼這麼好玩?到底妳的膽子都上哪去了?這麼點鬼話都能把妳嚇成這樣,怎樣,需不需要我陪妳?我很樂意把胸膛借妳枕的喲!」

  「你……就只會欺負人,你……又可惡、又渾蛋、又卑鄙、又不要臉、又沒品行,還沒禮義廉恥……」愈說聲音愈小,愈說她就愈想哭。

  她不想表現得這麼可憐、這麼懦弱,可他三番兩次以嚇她為樂,她不是以前那個什麼都不怕、什麼都敢做的巧喜,想怒卻不敢言,想凶人卻又不敢,失去了膽子,她好像成了一個什麼都畏懼的人,她的委屈只能用哭來宣洩。

  「小喜兒,妳怎麼哭了?哎呀!我是鬧妳玩的,我……我不是故意的,妳別這樣……」

  頭一回見她哭泣,他慌了,不知所措抬起掛著小淚珠的圓臉,用衣袖擦拭。

  「是我不對,我可惡、我渾蛋、我卑鄙、我不要臉、我沒品行、我沒禮義廉恥,我不該欺負妳,我錯了好不好?」

  聽他把自己方才罵的話從頭罵了遍,那求饒的口氣,竟讓巧喜覺得好笑,氣也消了。

  「本來就是你不對。」

  巧喜嬌瞋了他一眼,衛宇擎卻讓她這般模樣給震住。

  淚水的滋潤讓本來就亮的眼眸更顯晶亮,圓圓小臉上染著紅暈,紅紅小唇不滿地微嘟著,衛宇擎不自覺著迷在她此刻的可愛俏人,頰邊淡淡的淚痕讓他情不自禁輕輕吻了上去,順著那抹濕痕,他一路吮吻上去。

  輕柔吻上她的羽睫,察覺身下小人僵了身,衛宇擎克制胸口翻騰的感覺,強迫自己的唇離開。

  可想而知,小喜兒定讓他突然的舉動嚇傻了。

  他想為自己的行為解釋,卻讓她屏著呼吸、小嘴微張的驚愕表情給逗得笑出聲,頓時沖散了兩人間的尴尬。

  「你……你笑什麼?」他剛剛是不是……親了她的臉?

  臉頰上溫熱的感覺猶存……他真的親了她!

  這是什麼感覺?溫溫熱熱的,她……好像並不討厭。

  「小喜兒,我笑是因為……我發現妳真的好可愛!」

  他的鬼話她不相信,可偏偏臉兒不爭氣地紅透了天,她低垂頭。

  「你……別以為說些好聽的話,我就會忘記你欺負我的事。」

  發現自己的自制力正在一點一滴消退,衛宇擎按下她的頭,輕撫她的背。

  她的額貼著他的胸,巧喜可以輕易感受到肌膚透過衣料散發出來的溫熱,和他清晰的心跳躍動,她的心跳跟著加快,任他擁著,她好像什麼都不怕了。

  「小喜兒,我很抱歉,把妳嚇哭了。」

  這輕柔的語調……與昨個兒的夢重迭,巧喜蓦然發覺,只要他開始出現那種溫柔的動作,自己的腦袋就會突然不靈光,她又開始暈暈然了。

  「你……以後不准再故意嚇我了。」

  「好。」輕笑一聲,他盡量。

  昨兒個的夢……她好像記起什麼了。

  「那個……宇擎。」她頓了下,沒注意到上方那道視線在聽聞這聲輕喚時,變得更柔了。「男子漢一言九鼎,你要說到做到,真的真的不准再嚇我了,知道嗎?」

  「嗯。」

  「那……真的有鬼魅會趁人熟睡時,把人拖到床下嗎?」

  在她眼底,他不是個痞子嗎?既然是痞子,誰管它一言幾鼎呀!

  沉寂了會兒,他一臉正經地回答:「會。」

  半晌後,一個抖著身子的小人,用著驚人般的力氣,「碰」一聲,推著一個憋笑不已的男人往床上一躺,小人順勢一倒,快速滾進男人懷裡尋求保護。

  男人長臂一伸,將被褥蓋在兩人身上,嘴角有著大大的得逞笑容。

  他對懷中暖呼呼的東西似乎抱上了瘾,既然她又自動回到他懷中了,他還張眼做什麼?睡覺喽!

  話說第二天開始,那獵戶就終日帶著他們在狂風鎮裡打圈圈地走。

  一會拐入這、一會又從那兜回來,像是在跟全鎮人都打了照面才甘心,怎麼看,也不像要走出狂風鎮。

  而這一逗留,居然就過了兩日。

  看著第三天,仍舊是在狂風鎮裡打著圈圈走時,巧喜幾乎要抓狂了。

  天呀!他們整整浪費了兩日光景,兩天耶!

  要趕路都可以翻過另一座山了,她真懷疑這獵戶是不是在要他們玩?

  「我們還要在這裡待到什麼時候?」

  一整天,她的抱怨衛宇擎不是沒聽見,但他只是神秘地笑笑,眼神絲毫沒有從故意和人喧嘩的獵戶身上離開過,當見到獵戶臉上有著不耐煩的表情時,黑瞳若有所思閃了閃。

  「別急,我相信他比妳還受不了,更甚至想愈快離開愈好。」

  「什麼意思?」

  衛宇擎拍拍巧喜的頭,繼而牽起她的小手,包裹在自己的熱掌下,再度跟著那名獵戶拐了個小彎,來到一間鋪子前。

  「意思是,我們就快要有收獲了。」

  當下,巧喜擰了鼻,似不懂,但到了夜半,她明白他下午那句話的意思了。

  她仍是讓衛宇擎的鬼魅說嚇得無法輕易入睡,萬籁俱寂的夜晚,隔壁門扉傳來輕細且不意察覺的聲響。

  巧喜陡地睜了眼,發現衛宇擎亦是清醒,炯亮的深眸在夜裡發光。

  那是開門聲吧!

  衛宇擎點點頭,倏地,兩人同時聽到有人行經他們廂房前的足音,想也知道那聲音必然出自於隔壁房的人。

  隨著足音漸遠,衛宇擎利落翻了身,手一提,罩襖披掛好,他朝身後臥在楊上的巧喜說:「妳待在這裡,哪也不許去,乖乖等我回來。」

  「等一下,我……」也要去!

  根本沒有機會讓巧喜說完這句話,就見衛宇擎的身影瞬間消失在房裡。

  巧喜咽了咽口水,恐懼外頭漆黑的深夜,她閉眼在心底默數幾下,隨即眼一張,抖抖抖地跳起身,抓了御寒的裘襖,再以抖抖抖的跳步,打開房門,追了出去。

  客棧外,她只來得及捕捉到一抹身影往右前方一輪明月下閃去。

  她咬牙,硬是快步趨上。

  天好黑,風好大,恐懼漸漸侵蝕她的心,巧喜開始懊惱自己為什麼沖動地要跟出來。

  是不甘心做個膽小的弱女子,還是為某人多了牽掛和擔心的緣故?

  也許,兩者……都有吧!

  巧喜的腳步漸緩,與她作對的烏雲遮蔽了月光,陷她於伸手不見五指的處境,她的腳根黏在地上,是再也沒勇氣提起來了。

  就在她神經繃緊的時候,一道詭異的聲音傳出,令她戰悚。

  就在她的後方,有個不知名的東西正在呼著氣、吸著氣。

  呼氣……吸氣……呼氣……吸氣……

  巧喜縮著身子,回了頭。

  「是……是誰?誰在那裡?」

  回應她的是呼呼的風聲,除外,還夾雜著窸窸窣窣的雜音。

  巧喜害怕得要厥了去,窸窣聲漸大,她聽出那是腳步聲,而且還不止一個!

  是人!

  烏雲選在這時離開,月光照在來人身上,巧喜忍不住重吸口氣。

  那是……客棧的店小二!

  見到熟人當然不會怎樣,但令巧喜錯愕的是,店小二竟然穿著一襲黑色夜行衣,右手提了把沾染血絲的大刀,左手則牽了只比她家大黑還要大上一倍的獵犬。

  「怎麼?那頭發現了什麼?」

  店小二的後方傳來低喝聲。

  「三爺,是那獵戶帶來的小媳婦。」

  就在店小二回答後,她的前方,瞬間竄出一道道如同店小二穿著的黑衣人,個個手上都提了把大刀,有的還扛著麻布袋。

  「你們……你們……到底是誰?」舔了冰冷的唇瓣,巧喜往後背的牆一靠,好撐著自己站不穩的身子。

  「哈哈哈,這娘們居然在問我們是誰?」被喚三爺的大塊頭男子,露著陰冷的笑容。「既然讓妳見著我們的模樣,小娘子,就讓大爺我告訴妳,這裡白日我們管它叫狂風鎮,可夜裡,這兒就是狂風寨。」

  畏怯的眸子在聽聞這名字時瞪大起來。

  「狂……狂風寨!」

  「妳知道狂風寨?」他什麼都還沒說呢。

  她怎麼會不知道狂風寨,哪一個镳師會不認識惡名昭彰的狂風寨?當然,她從她「未來的大哥」那,知道比其它人多了那麼一點點。

  「狂風寨裡全是凶狠的盜賊,專在夜晚襲擊商隊,洗劫錢財、災糧、災銀,手段殘忍凶暴,不留活口……我的天!原來狂風鎮就是狂風寨,怪不得官府這幾來年來始終找不到狂風寨賊寇的藏身處,你們偽裝成普通老板姓,整個鎮上的人全是賊……」

  斂去笑容,為首男子提高警覺,厲眼掃向這名女人。

  「看來妳的身分應該不是只有獵戶的朋友那麼簡單,不過不管妳是誰,只要知曉我們的秘密,就不能讓妳活著離開!」

  那群人不懷好意地逼近,恐懼讓巧喜瑟縮到石牆的一小角發抖,白森森的刀口與淌著唾液的利牙逐步靠近。

  巧喜閉眼,出於下意識地大喊:「宇擎--救命呀!」

  
作者: Alex_winter    時間: 2008-9-9 11:13 AM     標題: 第六章

  衛宇擎的心瞬間緊抽了下。

  為什麼他會有這種不安的感覺出現?

  前方他追隨的影子突然一頓,衛宇擎立即隱身於暗處,就在他不解對方為何如此大意,躍上易露身型的宅檐急速回頭時,後方傳來驚惶的尖叫聲--

  「宇擎--救命呀!」

  衛宇擎渾身一震。

  該死!是小喜兒出了事!

  他急忙朝聲音來源處趕去,心裡不斷念著她的名,冷風吹打在身上,他感受不到冷意,額際甚至因擔心泛出汗水。

  他怎可以如此粗心地把她扔在客棧裡?她的救命聲,聽得他整顆心糾結在一起,巨大的恐懼襲擊著他,他無法想象巧喜若出了什麼事……

  就在他以最快的速度趕到巧喜的位置時,面對眼前驚險的景象,他卻只能錯愕地干瞪眼,什麼擔心害怕,全都被他忘在一邊。

  一個提起大刀的黑衣人,舉刀揮向把身子貼在牆上的巧喜,就見她尖叫著將頭一縮,大刀揮空;沒讓人砍著腦子的巧喜,下意識地掃出右腿,咚一聲,眼前黑衣大漢硬生生讓一條腿劈倒。

  又有一個不知死活的高個兒朝她撲去,巧喜仍舊輕易地邊尖叫邊閃過去,小小的身子閃到高個兒身後,怕他又突襲自己,巧喜想也沒想手臂就往他頸部一拐,用力一扭,就聽見「喀嚓」一聲,然後高個兒軟趴趴地倒下身。

  衛宇擎好不容易回神,將視線掃過地面,一個、兩個、三個……他開始同情這一地哀號的黑衣人。

  小喜兒八成嚇壞了,一個勁兒地尖叫使重力,顯然完全不知道自己下手有多重。

  再瞧瞧角落邊,有只奄奄一息的黑色東西殘喘著,仔細一瞧,是只大獵犬,這讓他恍然想起,巧巧镳局裡,小喜兒不也輕易送她家的大黑犬到樹上休息去。

  原來,這丫頭還是跟以前一樣悍呢!他是小看她了,她仍有自保的能力。

  不過這一切,顯然巧喜自己完全沒感覺到。

  衛宇擎從先前緊張、錯愕,轉到現在一臉看好戲的神情,直到巧喜解決完所有還能站立的黑衣人後,他終於忍俊不住,不客氣地笑出聲。

  熟悉的聲音讓巧喜猛然抬起頭。

  「宇擎,你笑什麼?快來救我,這些人要殺我……」

  巧喜的聲音突然被噎住,圓圓的眼不信地瞪大再瞪大。

  咦咦咦?

  那雙不解又困惑的眸子,來來回回在一個個倒地的黑衣人身上晃著,在見著一邊地上嗚嗚低鳴的大狗,她的表情更加茫然。

  這讓衛宇擎笑得更加猖狂。

  「笑笑笑,有什麼好笑?我生死存亡的關頭你居然在旁邊觀戲?你……算什麼男人!算什麼當差的!你知不知道這群人全是狂風寨的賊寇,狂風鎮就是狂風寨,我們在這群盜賊裡生活了兩日都不知道!」

  笑聲隱去,他看著一地散軍,眼裡逐漸浮上凝意。

  狂風寨!為何獵戶要帶他們來狂風寨?

  他移步到最近的黑衣人身前,一腳踩上落地的刀柄,大刀微微一抬,聚氣於足,他腳一踢,大刀急速朝巧喜的方向射出,擊中站在巧喜後方自地上爬起來欲突擊的男人身上。

  「啊--你……你,你要嚇死我呀!」

  兩腳一跳,讓後頭的人直接撲向地面,巧喜按著要跳出口的心,那一刻,她還以為那把刀會射向自己……

  「你怎麼不先通知我一聲?你就不怕你一個沒射准,我的小命就沒了嗎?」想到他這麼輕賤她的性命,這讓巧喜覺得好不舒服,也好難過。

  「我的刀法一向很准。」踩過一個個倒地不起的賊寇,他要開始找人算帳了:「倒是妳,小喜兒,我交代妳乖乖在客棧等,妳又為何出現在這裡?」

  「你是我的誰?我作什麼要聽你的話?為什麼你可以跟出去,我就不行?也不想想,如果不是我,會發現狂風寨的秘密嗎?」

  她剛剛才從生死堆中脫困,這男人就不會關心她一下嗎?只會不高興數落著好像是她的不對,實在讓她好生氣。

  「妳就不怕一個亂闖,不小心把妳的小命往危險堆裡送嗎?」

  「我……你自己不也看到了,我三兩下就把這些人給解決了,不是嗎?」

  「那是誰在那邊哇哇慘叫喊救命的?說得真好聽。又是誰半夜被鬼嚇得不敢睡?妳運氣好,遇到的都是些小癟三,倘若妳遇到狂風寨厲害的角色,今天,躺在地上的就是妳了!」

  冷言冷語的嘲諷讓她有些受傷了。

  「在你眼底我就這麼沒有用?」

  她氣,氣他只會罵她。

  「妳只是個貿然行動的笨蛋。」

  他也氣,氣這丫頭害他擔心受怕。

  兩人僵持會兒,最後巧喜負氣地轉頭一跑。

  自知她膽子不大的衛宇擎,算准她只是在鬧脾氣,一會兒就會乖乖回來。

  此刻他有件比追她還重要的事要做,他轉向黑暗處,眼中冷光一閃,語氣輕松道:「這位大爺,戲已看完,你還打算藏身到何時?」

  躲於暗處的獵戶,緩緩現了身,神情難掩驚訝。

  「我以為我躲得好。」

  「如果你不是想救小喜兒,不小心施露了掌風,我也不會注意到。」一心全兜在小喜兒身上,他早忘了這號人物的存在。

  獵戶現身於月光下,見著滿地的傷兵,口中有著贊歎:「這丫頭的確有兩下子,看來我是白擔心了。」

  「可以告訴我為什麼帶我們到這來?我不相信你一點都不知道這群人的身分。還有,林寶仁到底托給你什麼東西?又為何要請人護送你,你究竟要上哪去?最後,我也想知道,你跟狂風寨究竟有何干系?」

  「小伙子,你的問題不會太多了嗎?」

  「沒辦法,誰教問題一個個浮現,卻都沒有人可以給我答案。」

  獵戶與他對視,兩手自然擺放在身後。「在問人問題前,是否先該把身分表明?我很好奇,想知道震譽皇宮、深重皇上器重的護衛大人,為何派任來繁華鎮委任一個小小的捕頭之職?」

  眼神一凜,衛宇擎渾身戒備。

  「狂風寨裡,沒人會傷害我,我也會盡力護著你們,但現在……」眼神往倒地之人上仔細搜尋,獵戶神色轉為凝重道:「小丫頭傷了人家兄弟,又發現狂風鎮的秘密,趁這兒二當家還沒發覺,你快帶丫頭回去吧!林寶仁托巧巧镳局護镖之事,我想他不介意我代他決定取消。」

  「既知我是誰,狂風寨一事,我又豈會放手不管?」

  「如果喜兒有可能受傷呢?她涉世未深,你帶著莽撞的她行事,就不怕一個萬一?我可以告訴你,狂風寨的二當家詭詐多端,不是個好惹的角色。」

  這話果然切中衛宇擎要害,目光一沉,他明白自己絕不容許巧喜有一丁點的受傷。

  說起保護她,衛宇擎眉一擰。

  這丫頭到底往哪跑去了,怎麼還不回來?

  一夜驚嚇過去,薄霧漸散,天邊露出曙光,而巧喜,不見蹤影。

  明明只是改變了一件小事,為什麼變得如此復雜?

  巧喜托著臉,尋了塊大石,一屁股坐下。

  她阻止了爹爹與二娘的親事,卻害死了林大嬸;想找出毒害林大嬸的凶手,卻又扯入了狂風寨,這何止是改變她的命運,簡直是改變了一干人的命運!

  但她不後悔自己做了這個決定,只是,在這之後,她必須承認,一切都不一樣了。

  最大的改變,就是她發現,她的心亂了。

  為了一個她以為她很討厭的男人。

  以為討厭他,卻為了他一個溫柔的眼神而心跳不已;以為討厭他,卻眷戀極了他的懷抱;明明討厭他,對他的親吻除了嬌羞外,還感到有一點點的竊喜。

  那個男人呀!自己真的討厭過他嗎?

  不讓爹娶二娘,除了不想爹最後因悲痛尋死外,私心下,其實還有一個原因……

  她不希望衛宇擎當自己的大哥,她不喜歡每天對著他大哥大哥的叫。

  巧喜一愣,自己為何會有這種想法?難不成,她早就對衛宇擎有了其它的感覺?所以她不願兩人從此成為兄妹,因為她想要的不是兄妹之情?

  這個想法讓她嚇了好大一跳,屏著息,胸口一顆心,拼命咚咚咚跳著。

  該不會,自己真如那愛鬧她的家伙所言,她暗戀著他?

  她會喜歡那個討厭鬼?喜歡那個專愛欺負她、嚇她的家伙?她又不是腦袋瓜有問題,怎麼會去喜歡他?

  她用力呼出一口氣,敲敲自己的腦袋,想要敲去這樣嚇人的想法。

  她抬眼觑了下上方一個圓口,歎了氣。

  現在該煩惱的應該是……她到底要怎樣才能從這個坑洞裡脫困出去呀!

  抬起發絲凌亂的小臉,仰望離自己好遠的洞口,估量這洞約有好幾個人身迭起來那般深吧!

  這洞出現的怪異,既不像自然生成,又不像人力挖的,彷若是被炸出來般,周邊沒有籐蔓,連根小草也沒有,泥土又干,松垮垮下易攀爬,她的輕功又不好,根本出不去!

  小肩一垮,肚子餓得咕咕叫,如果自己沒算錯,她摔入這洞裡有好些時候了,瞧,天從微亮成了大亮,現又成陰暗一片,衛宇擎可曾發現她不見了?

  方才還怦怦跳動的心突然像被緊勒住,透不過氣,好難過。

  那個沒良心的家伙,連她的生死都說得毫不在乎,才不會擔心她呢!

  沒確定「那群人」是不是還在附近,她可不敢貿然喊叫,但不呼救,會有人記得來找她嗎?

  唉!好煩惱,她怎麼落得這麼慘呀!

  蹲坐回原處,腳下的碎石成了她出氣的對象。

  臭衛宇擎!他真的不管她了嗎?他真的不來找她?他他……

  衛宇擎,你到底在哪呀!

  郊區的天氣時陰時晴,上午的時候還好,至少還有點暖陽沖淡嚴冬的寒氣,但過午時,一片灰蒙蒙的厚雲籠罩在空中,不久便飄起了綿綿細雨,周圍變得濕冷起來。

  「小喜兒!小喜兒!」

  頻頻呼喊聲來自於急尋踏訪整片山林的男子身上。

  「小喜兒!」

  這丫頭要把他氣死嗎?

  原以為她只是故意鬧情緒,卻沒想到她居然跑得不見蹤影,他沿著原路尋找,客棧不見她,連她的包袱也不見了。這笨蛋!一個人往鎮外跑,她認得回去的路麼?

  雨絲散落,打濕了他的發和他的視線,他絲毫不在乎,一心只放在尋找心頭牽掛的人兒。

  擔心她一個人亂跑,出了什麼意外:害怕她真如獵戶所說,碰上了什麼危險;更心疼她小小的身子,會不會不小心受了傷……

  就在他准備換條路找時,他似乎聽見了隱隱約約的細語聲,來自那堆密集的叢草中。

  他趨近,想聽清楚那是什麼聲音。

  「……討厭……嗚……為什麼不來……好可憐……嗚……」

  細細碎碎的話他聽得不是很清楚,但他卻知道那是巧喜的聲音!

  心急如焚的他循聲追去,利落抬腳一跨……

  呃!

  待他發現草叢後竟是一個深洞時,已來不及,濕滑的地面難以煞住他往前的力道,於是乎,某人是繼眼睛沒張大的巧喜之後,第二個摔落洞裡的人。

  想想,朝思暮想的人突然出現,不,是跌落在巧喜面前,這教她怎麼能不震驚?怎麼不需要好好大叫一番?

  當然,這叫絕不是因為見到他的喜悅,而是被墜物嚇到的尖叫!

  待她弄清楚出現在眼前的是什麼東西後,接著就是一串止不住的哈哈大笑聲。

  噢!老天!他渾身沾了泥土的狼狽樣子真好笑,難以想象讓一干女子著迷的美男子,也會有如此灰頭土臉的一天,尤以那一副難以相信會摔下來的錯愕模樣,更讓巧喜笑得連淚都快流出來了。

  他帶來如此精采的表演給她看,讓她滿腹郁悶消逝不見。

  「妳……笑夠了沒?」僵硬的聲音是從他的牙縫擠出。

  「不夠……哈哈哈……」

  「小喜兒!」

  見他吃痛地站起身,巧喜以同情心壓過自己想笑的欲望,畢竟自己也是受害者之一,明白那摔下來的感覺的確是不太好受。

  她小步跳到他身邊,忍著笑,語露關懷地道:「宇擎,你還好吧?有沒有哪裡撞疼?」

  他瞪她一眼。

  「妳還知道關心我?」剛剛不知道是誰幸災樂禍笑得好不開心。

  「嘿嘿,平常你逞英雄慣了,難得見你如此……不小心的模樣嘛,讓人笑笑又沒關系。」

  「妳還說,害我擔心個半死不說,我找妳找了一整天,妳是把腦子跌壞了嗎?怎麼不知道要呼救?還有,妳做事怎麼還是那麼莽撞?一個人沒頭沒腦地跑這裡來……」

  他又在罵她了,但巧喜卻一點也不感到不舒服,她想她的腦子真是壞了,不然怎麼會喜歡他呢?

  「你擔心我?」

  「廢話!我不擔心妳會這麼著急,會花一整天的工夫來找妳?會因為聽見妳的聲音而高興得沒注意到腳下有個洞……小喜兒?」

  撲進懷裡的小女人讓他一愣,卻也讓他放寬了心。嗯,還是這個暖呼呼的小身子抱起來舒服……不對,她的身子是冰冷冷的!

  「該死!妳渾身都濕了!」

  他咒罵自己,光顧著和她說話,怎麼沒注意到這丫頭嘴唇都凍白了。

  「對喔!飄雨了嘛,洞裡沒遮蔽的地方,怪不得我覺得怎麼縮,身子都還是好冷,原來這衣沾濕了。」

  在他未跌入洞裡前,她一直是卷曲著身子,縮在這洞裡的一隅,抵御從四肢傳來身上的冰冷,期盼著有人來救她。

  她一直等一直等,吹著風淋著雨,還以為沒有人會發現她。

  「不過你來了。你來了,我就不怕了。」她露齒一笑。

  細細的聲音,帶點依賴、帶點嬌羞,全都流進了他的心裡,也擰了他的心。

  還好,她平安無事。

  勒緊兩臂,他中氣一提,腳步輕巧地蹬著左右泥壁,迅速帶著巧喜離開深洞,他尋了一處可以遮蔽的地方躲著零星小雨,掌心貼著巧喜的後背,不斷傳送著內力給她。

  絲絲暖源流向巧喜,她的身子恢復了點體溫,可小手小臉卻仍然冰冷。

  衛宇擎毫無猶豫,立即將她沾濕的裘衣褪下,三兩下就扒去了沾有寒氣的外襟,扯開細腰上的系帶,巧喜一身的衣物松了開。

  裸露的肌膚一觸及寒冷的濕氣忍不住發顫,但也只有一下子,因為她的人馬上落入一具滾燙赤裸的胸膛裡。

  老天,他怎麼能動作那麼快?不但松了她的衣,連帶他自己的外衣也掀了開。

  此刻她的臉,正貼在一個她看也不敢看的地方上,她羞得閉上眼,感受他身上散發出來的熱力。

  他的掌,探進她敞露的衣裡,緊貼著她細致的肌膚,熱源從他的大掌上不斷過渡給她,隨著他的掌到之處,無不麻熱不已……

  巧喜蓦然臉燙得通紅,不單是她的身子逐漸暖和,而是……她快被他摸光光了啦!

  「夠了……夠了啦!你別再過渡內力給我。」

  他是好意沒錯,但他的手可不可以停在原地,別上上下下移動啦!

  「妳的手還好冰。」拉起她的小手,擱在心頭上取暖。

  冰涼的掌心緊貼在鼓動的心跳,巧喜感受到這男人對她的呵護,心裡好暖。

  「宇擎,我夠暖,也不冷了,你別浪費內力了。」

  「不行,妳的臉也還凍著。」

  「宇擎……」

  巧喜的話讓他下一個動作給打斷。

  這男人……竟然用唇親著她的臉頰!

  就像上一次般,對著彎眉、杏眼、小巧的鼻頭,不斷落下綿密的親吻。

  「宇擎……」巧喜快暈了。他這樣親吻她,害她渾身無力地攤在他懷中。

  「噓,還有一個地方,等我弄暖了就好。」

  輕輕低語完,他朝那張渴望許久的小唇邁進,再也聽不見巧喜的聲音,因為她的嘴兒正忙著。

  飄落的小雨漸漸停了,雲層散去,藏於天邊的陽光偷偷露了臉,氣溫稍稍回升,不過對處於火熱中的兩人,好像沒有什麼感覺。

  咕……

  由某人肚子發出的抗議聲,毫不客氣打斷兩人間的甜蜜,衛宇擎不得不離開她的唇,喘著息的巧喜,羞得一顆小頭不敢抬起來。

  咕……

  又一聲肚皮空空聲響,但這次可不是她哦!

  巧喜困惑地抬起頭,對上他臉上一抹紅,原來,他也餓壞了。

  兩人對視一笑,決定先解決肚子問題。

  巧喜道出為何自己會墜落地洞的原因。

  「我那時跑回客棧,拎了包袱准備離開時,見到從那堆攻擊我的黑衣人中跑掉的三爺,正和另一個人在客棧門前竊竊私語,我躲在角落裡,沒讓他們發現,不一會兒,他們就離開了,你笑我膽子小,又笑我沒用,我氣呀!氣得想證明自己,所以就打算偷偷跟在他們身後,看能不能一網打盡所有山賊。」

  巧喜的話遭來衛宇擎一道銳利的瞪視。

  「喂!我可是鼓足了很大很大的勇氣……好嘛,我發誓下次不會再這樣了,一定會拖著你一起行動……你別瞪別瞪,先聽我說嘛!我跟在他們身後出了鎮,不知不覺天大亮,我見他們與另一群趕回來的山賊會合,那三爺的喊了什麼『二當家』,為了能多聽一點他們的談話內容,我又悄悄朝他們靠近。

  「那個三爺把我們的事給說了,二當家就說要所有人撤出這裡,但是後來,他又說了一句話,這話我不懂,什麼『是他回來了』,然後他的聲音愈來愈小,我想聽清楚呀!就往前幾步,誰知……」

  撥開草叢後沒踏兩步,自己就摔落到這個不知道是打哪來的大洞裡。

  她忘了要叫,應該是她還來不及反應過來,自己就已經跌到地面,幸虧她有包袱護著,這才減緩摔落地面的疼痛。

  他口氣一緊:「走,我們回去!」

  「怎麼了,宇擎?」

  沒工夫解釋,他替她披上烘干的毛裘,摟腰帶她凌空飛過這片林野,迅速地回到狂風鎮。

  果然,不出他所料,這個城鎮已讓人重新布置過,被人刻意弄成凌亂的屋捨,像是從未有人居住過般,當然,連獵戶的蹤影都不見。

  他們回到了獵戶的小屋,察覺沒有人回來的跡象,在屋裡打探,他們發現早已生垢長苔的水缸,顯示這裡根本不曾有人住過。

  不得不回繁華鎮的他們,又發現了另一件出乎意料的事。

  沒有人知道林家爆竹堂為何突然收了起來,就連林寶仁,也沒有人知道他的下落!

  「林家村……」

  
作者: Alex_winter    時間: 2008-9-9 11:14 AM     標題: 第七章

  跨過護院,腳才踏入镳局的廳堂內,一個大影立即興奮地撲了上來。

  「女兒,乖女兒呀!我聽人回報妳回來……」

  語一頓,巧镳頭張嘴看著縮在衛宇擎披裘下的身影,那兩根麻花辮子好熟悉呀!

  相對於巧镳主的吃驚貌,衛宇擎神色自若地輕拍懷裡人兒。

  「巧镳主,小喜兒膽子小,您是知道的,方才您那一聲,中氣十足,所以嚇著她了。」

  巧喜采出個頭,對著一張嘴大得可以塞下饅頭兒的親爹爹,不好意思地笑笑。

  「爹。」

  連喊了幾聲,巧镳主仍像根木頭,傻愣愣地呆立著。

  「宇擎,你瞧我爹怎麼啦?傻呼呼的,活像失了魂似。」她小聲問道。

  衛宇擎唇角勾起,自當明白巧镳主的表情從何而來,他扯下披裘,露出環繞在巧喜纖腰上的手臂,可憐巧镳頭急,硬是喘了好幾口氣。

  「宇擎,你看,我爹怎麼變成這樣子,他是不是生病了呀?」

  衛宇擎仍是面帶笑容不語,惹來巧喜瞋視。

  「你怎麼還笑得那麼開心,我爹傻了耶!叫他也不理,還在那邊喘息,你不幫我看看還一個勁的笑,你你……」

  他按下那只指著他的小指頭,包於掌中:「妳爹是被自己寶貝女兒窩在一個男人懷裡給嚇著了。妳想想,咱們男未婚女未嫁的,這樣摟摟抱抱,讓人見著怎能不誤會?」

  好半晌,巧喜才會意過來,她啊一聲,紅著臉,急急忙忙跳開他的胸前,沒發覺衛宇擎的視線中淨是柔情。

  「爹,我和他沒什麼的,你……你別亂想喲,我是讓你嚇到才跳到他那裡躲著,不是……你所見到的那樣……」

  跳過女兒的臉紅解釋,巧镳頭只注意到兩人方才打情罵俏的小舉動。

  出乎巧喜的意料,他居然哈哈大笑起來。

  「好好好,小喜妳做得好,爹爹我真是太開心了!」有人肯接受這丫頭,這下他可放心了。

  巧喜只覺得爹爹真的病了。

  「爹,你怎麼淨說些我聽不懂的話?你身子還好吧?」

  「好好好,簡直好得不象話,從來沒有像現在這麼好過,對了,小喜,妳和衛捕頭怎麼提早回來了,事情這麼快就辦妥了?」

  「不,我們……」

  衛宇擎截去了她的話:「我們途中遺失了林大叔要交給對方取回東西的書信,所以回來繁華鎮想找林大叔再寫一封。」

  「喔,要找他嗎?」巧镳頭一頓,表情有一點點僵硬。「這下恐怕麻煩了,因為他已經離開了繁華鎮。」

  「爹知道林大叔上哪了嗎?」

  「這……在你們離去的當日,他有來镳局向我辭行,說是要回鄉替林嫂子辦身後事,不過他沒提他家鄉在哪就是了。」

  「難道這鎮上無人知道林大叔來自哪?他沒對爹提過嗎?好比什麼村、什麼鎮的,爹也從來沒問過林大叔嗎?」

  巧喜過於著急的模樣,引來衛宇擎的注意。

  巧镳頭苦笑。「說來慚愧,我真的從沒向妳林大叔打探他從何處搬來繁華鎮,只知道他在家鄉有著一群很要好的兄弟朋友,其它的,我一概不知。」

  「林家村,爹有聽過林家村嗎?」

  巧镳頭先是一愣,再晃晃腦,這片刻的閃神讓衛宇擎捕捉到了,知道他沒吐實。

  巧喜沮喪。

  她知道林大叔去了林家村,如果林大嬸沒死的話,「那時」--他是這麼說的,他們的老鄉在林家村。

  她擔心林大叔的安危,連林大叔托镖一事她都沒做好,怎麼對得起從小呵護她長大的林大叔呢?

  她的落寞衛宇擎看在眼底,她口中的林家村,讓他心中起了疑惑。

  「小喜兒,妳是不是知道林寶仁會去林家村?」

  巧喜雖沒回答,表情卻是肯定的。

  衛宇擎不由沉吟了會兒,然後道:「我有辦法知道林家村的位置。」

  早知道他是用這種方式來包打聽酒鋪打探消息,她就不要跟來了!

  瞧他左勾包大嫂子的肩,右攬著馬家姑娘的手臂,一臉舒服的醉人笑容,什麼調查,全是狗屁!

  坐在對邊位上的巧喜看得是牙癢癢,恨不得沖上去扳開那兩個過於黏著他的女人。

  「哎喲!我說衛捕頭,你真是不夠意思,離開繁華鎮也不通知我一聲,人家找你找了好幾天都找不到你,你真可惡,我不管,今天說什麼都要罰你喝個三大杯。」

  馬家姑娘舉起酒杯,硬塞入衛宇擎手裡。

  「就是說,明明說好只是去辦個事,誰知道竟然消失了五日,衛捕頭,你是該罰,害我們苦等了好久。」

  包大嫂子不落人後,跟著遞了酒杯送到衛宇擎嘴邊。

  「碰」一聲,有人重重摔下筷子,遭來馬家姑娘和包大嫂子莫名的一瞅。

  「不好意思,我手滑了一下。」摔出筷子的人,口氣冷悶道。

  兩個女人繼續搶著與心儀男子喝酒的機會,一人拽著一條胳膊,爭著誰先將酒喂入男子嘴裡。

  緊接著,又是一個重重的擊桌聲,打斷了那兩人的動作。

  「有蚊子!」

  拍桌之人繃著臉,依舊冷著聲說,只是她的面色難看到了極點。

  「衛捕頭,你怎麼帶了巧巧镳局裡的巧喜姑娘來這兒?我聽人說,巧喜姑娘脾氣不好,又愛和人吵架,你帶她來,不破壞了我們喝酒談心的興致嗎?」馬家姑娘邊說邊斜眼睨了下巧喜。

  「沒辦法,我不要她跟,她硬是要跟來,腳長在她身上,她愛上哪我能管得住嗎?」衛宇擎聳聳肩。

  巧喜抬眸,滿是不悅地瞪著他。

  「真討厭,算了,我們別理她。衛捕頭,你還是先喝了我們這杯酒……」

  「當然,這賠罪之酒我一定喝,不過這之前,可以向兩位美人問問,有沒有聽過林家村?」

  「林家村?」

  兩個女人互相看了眼,最後由張嫂子先開口:「這林家村少說也有個十來個,就不知衛捕頭想打聽的是哪一個?」

  「莫約在十年前左右興建而成,人口數應該不多,而且離這兒也不遠。」

  「唔,我想想,是有幾個符合你口中的林家村,出了咱們繁華鎮後,你拐東走,沿著望日溪一直往下,過了一片林地後便是林家村;又或者你不往東,往西幾哩後,有一個叫暖暖鄉的地方,下一個著落點就是林家村。」

  「等等!」馬家姑娘搶著回答。」前些日子我跟我爹遣出的商旅隊伍朝東去過,那裡已成荒蕪,放眼望去多半是毀壞的空屋,我想,衛捕頭該試試往西邊去。」

  「往西嗎?」衛宇擎飲下那送上嘴邊的醇酒。「可以再把去的路說清楚一點嗎?」

  「沒問題,不過,衛捕頭,你可要先喝了這幾杯該賠罪的酒。」

  「哈哈哈,這是當然!」

  衛宇擎一口仰盡送上來的酒,末了,又說了幾個有趣的事,逗得包嫂子和馬家姑娘吃吃而笑。

  不過,他雖然狀似同她們嘻笑,但眼角卻始終注意對坐怏怏不樂的小人兒。

  那抹淺綠色的小身子,正默默起身離去。

  而他嘴角刻意揚起的笑容也正逐漸消失。

  經過雞販前,一聲高鳴的雞啼,嚇著了正神游漫步在大街上的巧喜。

  她直覺就尋最近的人群堆後躲去,當她回神,整個人讓一股莫名的大力扯入暗巷。

  「小喜兒,怎麼一聲不吭就離開酒鋪呢?我可要告訴妳,以後到哪都要有我隨行,可不許妳這樣隨便往人的懷裡躲,要躲也只能躲在我這裡,聽見沒?」

  熟悉的逗弄聲自頂上響起,巧喜想也沒想,忙著跳離他的身前。

  兩眼直盯著腳底板,她口氣略顯冷淡道:「腳長在我腳上,我想上哪衛捕頭應該管不著吧?」

  衛宇擎挑起右眉,不喜歡她喚衛捕頭那抹生疏的口吻。

  拿他說話的話來回他,她在生他的氣喽!

  「小喜兒,妳該知道,那只是我拿來敷衍她們的話,妳別放在心上……」

  「行,我又沒說什麼,只是想出來透透氣,不行嗎?」

  多麼簡單的一個解釋,卻讓她泛酸的心不能自主地疼痛。

  明知他是在套話,所以故意討好她們,但她就是克制不了自己妒忌的心態,眼睜睜看著他對別的女人笑,她心好難受,見著他親熱地和別的女人勾肩搭背、卿卿我我,她就更難過。

  她不禁懷疑,這男人真的只是在作戲嗎?說相信,他對自己不也是這副調調,或許,在他眼底她同那群攀著他不放的女人是一樣的?

  這樣想想,她就更難過了,胸口幾乎是透不過氣。

  「小喜兒,妳到底怎麼了?表情這麼丑,誰惹妳不開心了?」

  衛宇擎向前,可她偏偏又往後退了去。

  他不悅,攫獲她想閃避的腰身,順勢手一勾,挑起小巧的下颚,他要她面對他,看著他。

  偏偏心頭酸楚的巧喜硬是看也不看他一眼,這惹惱了他,朝她微翹倔強的小嘴一啄加一咬。

  「啊!你……咬我!」

  巧喜推開他,用力瞪著他。

  「終於肯看我了,嗯?」故意舔舔唇,瞧見她氣鼓鼓的表情,還是那麼動人,只不過這小家伙瞪了眼後,又把目珠撇開。

  「小喜兒,我哪裡惹妳生氣了,告訴我好不好?」他認了,對她凶他捨不得,見她這般受氣的模樣他又覺得難受。

  巧喜仍是不理他,衛宇擎心中喟歎一聲,輕輕擁著她。

  「是因為我那些話讓妳不開心嗎?好,我道歉,我不是有意這麼說,要不,等我從林家村回來,我再帶妳出去玩一頓可好?」

  巧喜在他懷中僵了下,他這話……是什麼意思?

  「你要去林家村?」

  見她終於肯正視他,衛宇擎連連點頭。

  「你打算一個人去?」

  頓了會兒,再點頭。

  「你不知道林大叔可能與狂風寨有關聯,去那裡可能會有危險?」

  對於那雙洋溢擔憂的眼眸,頭顱的主人還是點了點。

  「那你還去?」

  「妳該知道這是我的職責,既讓我遇著狂風寨,我這吃官家伙食的捕頭,總得追查下去。」

  她的表情突然平靜下來,這讓衛宇擎有著不好的預感。

  「好,那我也要去。」

  「不可以!」

  「為什麼?」巧喜不甘示弱吼回去。

  「妳一介女流,就算懂點功夫,也難是那些難纏盜賊頭子的對手,這很危險的妳知不知道?」

  「你不也一樣,你只是繁華鎮的一名小捕頭,緝捕山賊一事自然可禀報上頭,交給更大的官派兵追剿,而不是你一個人只身冒險的去追查!」

  「小喜兒,妳不懂……」

  「我懂!我豈會不懂?你是為了十年前,那千萬兩赈災黃金讓狂風寨被劫一事……」

  巧喜突然摀住了口,她錯愕自己竟然把「她不該知道」的事給漏了出來。

  怯怯地抬眸,她迎向一張不亞於她震驚的臉孔,在那之後,那張她熟悉的臉失去了方才親切的表情,冷顏上淨是肅靜。

  「小喜兒,妳為何會知道這件事?」

  那次赈災隊伍傷亡慘重,受劫的赈災銀兩又實為龐大,避免人心惶惶,皇上下谕,山賊洗劫一事不准對外公開,只准暗中進行剿匪行動。

  這是極為機密的機要秘密,而且事隔多年,為何一個小小鎮上的小姑娘會得知此事?

  「看來,妳有很多事得向我交代。」

  倏地,他放開了她,失去溫暖懷抱的巧喜,一陣冷意襲身。

  她咬唇,命自己提出勇氣說道:「我可以告訴你一切,為何我會知道你的名、會預知你娘發生危險、會知道……很多你想不到的事,但是,你得讓我跟去林家村。」

  空氣中,僵凝的氣氛彌漫。

  寒風從兩人間的細縫卷入,他的臉上閃過一絲絲懷疑與不信任,巧喜捕捉到了這樣的神情。

  她一陣瑟縮,身子冷,心更冷。

  她怎麼會以為,今年冬天不冷來著?

  回了衛宅一趟,同娘親報聲平安,衛宇擎再前往衙門,知會縣太爺一聲,領了匹千裡駿馬,偕同巧喜上路。

  側身坐在馬背上的巧喜,愁著張臉。

  自己怎麼會膽懼得連匹馬也不敢騎,落得只能與他同乘一騎的結果呢?

  現下可好,他對她冷漠的神情,讓她不敢伸手拽著他,只能縮著身子,窩在他與馬頸間,她扯著馬鬃,勉強維持身子的平衡。她在心裡祈禱,這馬兒可別跑太快。

  顯然這馬兒就是不想如她願,牠炫耀著自己的長腿健力,開始邊跑邊跳起來。

  一個跳躍動作,震得巧喜險些摔下馬背,幸好,有只有力的手臂及時攬住她。

  「妳不要命了嗎?還不抓好我!」

  這聲怒吼,巧喜急忙聽話地抱住那具胸膛,並將臉偎在他的心口上。

  自從昨天她那麼說後,他雖應允讓她一道上路,卻再也沒對她說過一句話,那一副對待陌生人的表情,讓她的心好受傷,她還以為,他打算不再理她了。

  下意識地,她收緊手勁,卻引來駕馬人的一個注意。

  突然,一件暖袍覆蓋在她的背上,緊緊把她包裹住,讓刺骨寒風侵不入她的身子。

  「明知這趟路程,怎麼還不多加件衣物?妳是存心想凍得生病嗎?」

  巧喜眨著水眸,他以為她……

  嬌容的嘴角,浮現一抹迷人的笑花。

  原來,他還是關心她的,還是在意她的!

  一晚沒睡好的倦意,在她放松後席卷而來,枕著心安的胸膛,巧喜睡在衛宇擎的懷中。

  清醒後,她發現好抱的人枕已不見,她正仰躺在一張舒適的軟榻上。

  一陣香味由床幔另一端傳來,掀開垂掛的紫絲帳幔,她探出顆頭來,見著那一桌滿滿的菜肴,當然還有,坐在桌旁喝著酒的男子。

  「妳醒了也餓了吧,還不過來用點飯菜?」

  巧喜應了聲,坐落在他的對邊位置上,盯著香氣直升的佳肴,拿了筷抓了碗,什麼也沒多說,狂風掃落葉般,飛快地掃過一桌菜肴。

  衛宇擎沒參與她急喂五髒廟的舉動,只是靜靜地看著她將一迭迭盤子掃空,等她打了飽嗝,擱下碗筷,他倒了杯酒給她。

  「謝謝。」

  這是她今天對他說的第一句話,有點生疏,也有點客套。

  巧喜盯著酒杯,不知道該怎麼打破僵局。

  「喝!」

  一個有力的字,嚇得巧喜立即把水杯內的酒喝盡,才把酒杯擱回桌上,壺內的酒又讓人倒入。

  「再喝!」

  如同第一次,她立即又把酒杯裡的酒喝得干干淨淨。

  又一杯!

  「喝!」

  再一杯又一杯……

  不知喝了多少的再一杯,巧喜再好的酒量也幾乎要不行了。

  「停!你……你別再叫我喝了!」她打了個酒嗝。

  讓酒意醺得滿頰酡紅,巧喜抬起那雙染著微醉的眸子,閃著晶瑩光澤,直勾勾瞅著那個頻頻灌她酒的男人。

  「天氣冷,多喝點酒身子比較暖。」他作勢要再替她倒一杯。

  她晃晃腦:「不行,再喝我就要醉了。」

  他就是要讓她醉,這樣比較好套她的話。

  可她此刻小醉求饒的模樣,卻讓他心軟了,他朝她勾了勾手。

  「小喜兒,妳過來,我有話要問妳。」

  她頭昏沉沉,腳步凌亂,才走兩步路就拐到了自己的腿,小小身子往前一撲。

  「啊!」

  不偏不倚,剛好投入衛宇擎敞開的手臂裡,他調整好位置,讓她側身坐在自己的膝上,她偎著他,他摟著她,喜歡這樣密不可分的親密感覺,就像她是自己身上的一部份。

  「小喜兒,該告訴我這是怎麼一回事了吧?」

  感覺嬌軀一僵,衛宇擎便知這丫頭還不夠醉,還猜她會不會不吐實,她卻開了口--

  「我說。雖然不能擔保一定能讓你相信,但是你要答應我,在我還沒說完前,有任何問題,都不准打斷我。」得到他的首肯,巧喜繼續道:「我的膽子突然變得那麼小,是因為我用膽量交換一次改變命運的機會,就從那天,我和師兄護镖回來的那一天說起,原本,應該是……」

  燭影搖晃,在巧喜一句句離奇神怪的講述聲下,燭身由長燃至短。

  「……我會知道你的名,因為你成了我大哥,自然知道;因為我對你反感嘛,所以常常晚上溜到你那,想趁你熟睡時捉弄你,有一回我去晚了,見著一名黑衣人竄入你房裡,我躲在門外,聽見了你們的對話,知道你是皇帝身邊的護衛大人,而他是負責與你聯系的手下。往後,我陸陸續續也聽到了一些事,像是狂風寨的事,還有你為了保護縣太爺才調到繁華鎮等。」

  巧喜停下話,頭垂得低低,一點也不敢觀看衛宇擎聽完她這番話的表情。

  「小喜兒,妳這話太過神論了,妳說我娘會與妳爹成親,而我會變成妳大哥,這……」

  頭垂得更低了。

  「你不相信是不是?我就知道,當初我也不信,可當我親身經歷後,我不得不信了……我沒騙你,真的沒有……」

  衛宇擎讓手臂上的濕潤感覺嚇住,他立即拎起低垂的小臉,審視她臉頰上的淚水。

  「小喜兒,妳做什麼哭?別哭了,我沒有罵妳也沒……」

  「不知道,我就是突然好想哭……」

  因為他不相信她,因為他懷疑她說謊,因為……因為他總愛逗弄她,不曉得她有多在意他任何一個表情、動作,也不曉得自己看見他圍攏在女人堆裡有多難受;他不曉得,自己有多喜歡他……

  巧喜自己沒發覺,她不小心將心底的話全部說了出來。

  深瞳中跳起兩簇火苗,衛宇擎熱切注視著喃喃自語的巧喜,紅撲撲的雙頰粉嫩動人,這小家伙知道自己現在有多迷人嗎?

  在聽聞她喜歡自己後,霎時他腦裡一團迷惑有了答案。

  原來,小丫頭早先鬧別扭的原因是在吃醋呀!

  他終於知道自己一直以來對她特別的情感是什麼了,為什麼害怕她受傷、不忍見她難過,又為什麼一想到她有可能因為某些利益竊得宮中秘密,他會如此苦惱的緣故,導致一路上對她不知該擺出什麼臉色。

  吻吮去她酸楚的淚水,他輕聲道:「別哭了,我沒說不相信妳,早在妳問我青瓷壺的時候,我就已經派人暗中調查了,那瓷壺讓人摔了碎,埋在林家後院裡,上頭確實摻有毒漬,我沒有懷疑妳的話,或許荒謬乖誕,我卻只想相信妳……」

  他親吻著小人兒突然失了動靜,看了下,他不禁笑出聲,看來,他還是灌太多酒了,小人兒已成了醉娃娃。

  一抹溫柔的笑意掠過他嘴角,輕輕地、小心擁著她在床上躺好,再為她調整好蓋在身上的被褥。

  「妹妹呀……」

  衛宇擎的黑眉蓦地一挑,他低頭,忍不住就在她額際上落下一吻。

  「我可沒打算當妳的哥哥呢!」

  
作者: Alex_winter    時間: 2008-9-9 11:17 AM     標題: 第八章

  兩人間的氣氛好像變得更融洽了,就從那晚她喝醉開始,巧喜有些蒙蒙胧胧的記憶,她對他說出爹和二娘的事情,不過既然他沒多問,而且也恢復了以往對她的態度,巧喜自然也不再提。

  花了兩日的馬程,順利來到一處叫暖暖鄉的地方,這兒的鄉民一見外來人,立刻親切擁上前打招呼,照著好心鄉民的帶路,衛宇擎和巧喜終於來到了林家村。

  說村,也不過是由幾間山腳下圍繞的茅草木屋所組成,村民少得很,僅有二十幾名,每戶人家前都有塊小耕地,自給自足,生活不貧苦卻也看不出富裕。

  之所以命為林家村,是因為這二十來名,包括男人、女人及小孩,全都為林姓,據說當初帶領他們來此落地的領頭兒姓林,故這裡的人一律以林姓自居。

  「呃,妳好,請問這兒有位林寶仁林大叔嗎?」

  巧喜朝一位肩背小娃兒,正在撿菜葉的婦人問話。

  有別於方才暖暖鎮上人的熱情,這兒的居民對於不認識的人仍有戒備,不過,在見著巧喜展露的笑容後,婦人回以一個微笑。

  「不好意思,我方才在忙,沒聽清楚姑娘妳的問話,兩位是要找誰?」

  「我們想找林寶仁林大叔,請問他住在這嗎?」

  「找大當……找林寶仁?」婦人有些錯愕,頓了頓道:「請問兩位是何人?找他做什麼?」

  「妳叫我小喜好了。我爹是林大叔的朋友,我來這裡是為了問林大叔幾個問題。」

  婦人的眼神遛達到了巧喜身後的男人上,巧喜自然明白她的意。

  「他,他是我……大哥……」

  「我是小喜的夫婿。」衛宇擎顯然已經習慣搶去巧喜的話,無視她的瞋視,他有禮貌地說道:「夫人,我們來找林大叔絕無惡意,如果林大叔不方便見客,可以麻煩妳同他說一聲,說我們從繁華鎮來看他了。」

  「繁華鎮嗎?」

  婦人喃喃低語幾聲,而後像是想到什麼,臉一抬,朝兩人開口。

  「不了,你們自己去找他吧!他就住在最後頭的木屋,要是他不在的話,你們可以直接進屋去,坐著等他也可以。」

  兩人謝過婦人,便朝最裡間的房捨前進。

  輕輕敲門,無人回應,兩人相視一眼,由衛宇擎率先推開未上鎖的門扉,一個人走了進去,巧喜則緊跟在他身後。

  台前供奉著林大嫂的牌位,巧喜朝牌位恭敬一拜,這時,門前傳來聲響,一會兒,披著皮裘的大漢出現在半敞開的門前。

  來人她不陌生,卻也不熟悉,但就讓巧喜一張嘴蓦然張得好大。

  那個消失在狂風鎮的獵戶,怎麼也會出現在這兒?

  不過老天爺沒給她機會問,一旁衛宇擎更是語出驚人地道:「林寶仁,我想,是時候給我和小喜兒一個很好的解釋了,你說是吧?」

  巧喜傻了,轉著僵硬的頸子,怔望著兩名眼裡只有彼此影子的男人。

  在回答衛宇擎的問題前,可不可以有人先來回答她,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為什麼宇擎會說,這獵戶……是林大叔?

  在林家村後側,走點小路,有條清澈的小溪在那,時已冬末,小溪上已不見冰霜,落日橘紅照得溪水滿是發亮,腳立溪邊,褪去一身偽裝的林寶仁,兩手反向擺在身後,視線落在小溪對邊那群不畏嚴寒的松柏群。

  「小喜,還記得繁華鎮尾,那棵不輸這兒高大的松柏樹嗎?小時候妳最喜歡在那爬上爬下,還記得小時我教妳唱的歌嗎?」

  「呃,記得。」

  巧喜到現在仍不能相信,那張看不出破綻的臉竟然只是張人皮面具,撕去了那張面皮,原本獵戶的面孔竟變為林寶仁的模樣。

  「小小松樹真厲害,不畏寒冬長得高,小小姑娘不怕冬,松樹伯伯保護妳,小小姑娘笑瞇瞇……」林寶仁簡單唱了會兒,又道:「小喜,妳千萬不要忘記這首歌的詞句兒。」

  巧喜緩緩點頭。

  「衛捕頭,不,或許我該改口稱你為衛護衛。」林寶仁掉回視線,目光無畏迎向緊緊護住巧喜的男人。

  「叫我衛捕頭就好。我很好奇,一個經營爆竹鋪的小老百姓,是從何得知我的身分,你到底是誰?為何跟狂風寨扯上關系?」

  「回答衛捕頭的問題前,可否先回答我,你如何發現我的喬裝打扮?」

  「你太過關心小喜兒的安危了,還記得那天晚上,你一聽見小喜兒的呼救聲,連忙掉頭回去,我就覺得有異:再者,我在林寶仁房內,搜括出一些破損的面皮,我同時注意你很久了,林寶仁說話習慣性把兩手往後放的習慣,你忘了要改去。容我多想,將毒害你夫人的證物毀去的人,也是你吧?」

  林寶仁笑出聲來。

  「好好好,小子你真行,不枉巧镳頭如此中意你,甚至還想將女兒許配給你,不錯不錯,喜兒有你這個伴兒,我這個做長輩的,也感到高興。」

  「咦,等等!」巧喜扳開扣在腰際上的手,不顧衛宇擎的警告,

  一個箭步跳到林寶仁跟前。「林大叔,你剛剛說什麼來著?什麼叫我爹要把我許配給他。爹他……他不會老早就有這個打算了吧?」

  面對自小看到大的小女孩,林寶仁臉上盡是笑意。

  「沒錯,你爹老早就看出妳這丫頭對人家的情意。」見巧喜紅著臉要抗議,林寶仁趕著接口:「別想否認,是誰一天到晚嘴裡嘟嚷著衛捕頭這個、衛捕頭那個的?知女莫若父,妳爹他早就知道妳的心早牽掛在人家身上了。」

  身後有道灼熱的視線傳來,巧喜直想找個洞把燙紅的臉藏進去。

  哎呀!是她鈍,沒察覺自己的心事,但也不要這時候給她全抖出來嘛!

  「妳爹早就知道我的一切,所以這次,他想借用我私人的事情,順手推舟,讓你們兩人單獨相處個幾日,看看能否培養些意外的感情出來。」

  林寶仁滿意見著女兒羞態全露的巧喜,和她身後那抹展露深情的男子。

  「十年了,我和內人搬到繁華鎮已經十年了,十年聽來很長,感覺卻好短暫。」

  逸了口氣,視線抬高,林寶仁望向渺然的遠方。

  「林寶仁三個字是我來到繁華鎮後自己取的名字,一直以來,我沒有名,只有姓,這是我的義父給我的姓氏,年輕時,大家管我叫小林子,到了後來,大家只會稱呼我為大當家。」

  風聲停了,溪水彷佛也跟著靜止不動,一切靜得那麼不可思議,正好符合那兩人的心境,錯愕又訝然。

  巧喜不信地回頭看向衛宇擎,見他眼神變得銳利起來,當下,她也明白了。

  「你就是狂風寨的正主頭兒。」衛宇擎凜烈的聲音,讓人發顫。「也是十年前那場搶劫災銀,造成官兵死傷慘重的指使者!」

  「唰」一聲,衛宇擎抽出腰際軟劍,那鋒利的刀身直指著一臉平靜的林寶仁。

  「宇擎!別……」

  林寶仁出聲:「喜兒,妳先退到一旁,這事讓我們兩解決就好。」

  無視那刀口指向自己,他一步步朝衛宇擎邁進。

  「那一次並不是我下的令。」他長喟一聲,對上那布滿怒意的臉。「不曉得衛捕頭願意聽我說明這一切嗎?」

  衛宇擎只是冷冷地看著他,算默許。

  「事情得由十五年前我繼位大當家說起,狂風寨是我義父一手成立,狂風寨的出現,是結聚了許多平民的力量,搶取那些仗勢欺人的富家人銀兩來救濟貧苦百姓,我義父從來不贊同傷人,也因此狂風寨雖被冠上賊寇之名,卻從未干過傷天害理之事,直到我義父的兒子,也就是現任的二當家出現為止。

  「二當家生性暴戾,這也是為什麼最後義父將大當家之位傳給我的原因。但二當家顯然對這結果非常不滿,當時我義父仍在世,他沒敢作什麼亂,可義父不在後,他就猖狂起來,常背著我領著寨中兄弟出外使凶,不斷強搶民女、銀兩,甚至還出手傷人,狂風寨的名聲就是在那時讓他毀去,成了人人聞名就怕的賊窟。

  「我念在義父對我有恩,五年來,屢次原諒他的作為,現在想想,我真是養虎為患!」

  說及至此,林寶仁灰黯的眼眸染上一片淒哀,整個人頓時頹廢了許多。

  「你的意思是說,這些年狂風寨犯了多起殺人劫財案,都是二當家所為,與你全然無關?」衛宇擎不以為意,口氣不屑。「別忘了你是一寨之主,這些事你明知情,卻屢再縱容屬下去做,雖說你不是主使人,但你也推卸不了責任!」

  聞言,林寶仁笑了,但笑聲卻好悲哀。

  「你說的沒錯,我脫不了責任,當我知道二當家居然將赈災災銀占為已有,甚至狠心殺光一干護送災銀的官兵,我就知道,已經不得再縱容他了。

  「雖我名為大當家,可他才是我義父的親生兒子,擁護他的人實多,我無法明著與他抗衡,只能與幾名親信暗中決定下手制裁他,但我卻中了他的埋伏,原來他也早想除去我,好名正言順坐上大當家之位。

  「我身受重傷,帶了幾名忠心的手下,連夜逃離狂風寨,但我也沒讓他好過,在執行計劃前,我事先將他搶奪來的千萬兩赈災黃金給偷送了出去。他不會放過我,所以我隱姓埋名,帶手下來到這兒蓋了林家村,而我則藏身在一個小鎮上。」

  說到這,事情已經有一個完整的始末。

  「林大叔。」巧喜的聲音在溪端那頭響起。「林大嬸被毒殺的事情該不會也跟這事扯上關系?」

  「唉,全是我的錯,我因為聽聞山頭另一端有個狂風鎮出現,一時擔心起來,便喬裝成獵戶,三不五時就混去那打探。我當然被發現了,不過卻是以獵戶的身分。對他們而言,畢竟需要一個可利用來獲得外界消息的人手,而我就是最好的人選,他們沒打算殺我,甚至和我談好條件,只要幫他們探得哪處有可下手的肥羊,他們便將搶劫而來的財物分我一份,我想,一來可以掌控他們犯罪證據:二來也可以暗中得知他們追查我和其它手下的行動,也就答應了。」

  林寶仁的視線對上衛宇擎,後者已收了氣勁,長劍垂下。

  「但我始終忽略了,若我的身分被發現會如何?想想衛捕頭不過見我三日,便可將我看出,更何況是一個從小與我長大的二當家?他想必也看出了,便派人跟著我,得知我的落腳處,毒害我妻子只是一個警告,我知道他的目的是要我交出那千萬兩黃金。內人臨去前,兩手抓著一只旗幟,我懂她的意思,她是要我來找巧镳頭幫忙。」

  哦!原來這就是林大嬸手裡為何握有巧巧镳局旗幟的原因哪!

  巧喜松口氣,也朝那個當初口口聲聲懷疑來懷疑去的男人瞥了一眼去。

  看吧!不是林大叔,也不是巧巧镳局裡的人犯案。

  「林大叔,你可以報官呀!宇擎和縣太爺都可以幫你作主,你為什麼要私下找我爹幫忙?」

  林寶仁垂下臉:「小喜,妳以為我為何要隱藏讓人下了毒的瓷瓶?我是怕牽扯出這幫在林家村的好兄弟們,一旦真相抖出,他們全都脫不了干系,我不想這件事鬧大。」

  「所以你找上巧镳主,請他配合你演出一場誤誘敵方之計?」衛宇擎一語道出。

  林寶仁贊賞地看著他。

  「我欣賞你,衛捕頭。沒錯,我原和巧镳主計劃,請他假借護镖名義,隨我回到狂風鎮,為的就是混淆二當家的判斷,好讓他以為我在木盒裡放了繪制黃金埋藏點的位置圖,這樣他的重點就放在我身上,然後巧镳主暗中派人前去林家村通知我這幫兄弟離去,只是後來,我沒想到換成了喜兒來,巧镳主飛鴿傳來消息,說想辦法撮合他的女兒和衛捕頭。

  「不過,我沒料到二當家不在寨裡,那晚,好不容易有他的消息,我打算現身引誘時,沒想到小喜卻出了些意外;而我林家村的兄弟不肯離去,也不得不讓我的計劃終止……」

  此時,遠方山林裡傳來一陣突兀的爆響聲,震得山頭隆隆作響,煙霧彌漫。

  三人心中同時產生疑惑,這是怎麼回事?

  林寶仁有著一股不祥預感,他遂旋身,快步想回林家村,卻讓衛宇擎攬了下來。

  「回答我一件事,你是如何知道我是皇上身邊的護衛?」一個是小喜兒,一個是林寶仁,他怎麼覺得,他明明藏得很好,可護衛的身分怎麼好像愈來愈多人知道?

  對方原本緊張的表情上,出現了淺淺笑意。

  「衛捕頭大概不知道,繁華鎮上的縣太爺,有喝醉酒後喜歡抓著人抱怨的習慣吧!順便一提,你的老丈人也知道你的底細,不然,他何以如此放心讓你陪同喜兒上路?」

  林寶仁的預感成真了。

  當他趕回林家村,就見林家村上下二十多口全讓一群持刀、高大凶狠的人給制服住,在村民的身前,一匹高駿黑馬嘶嘶吐著氣,騎上坐的是一位身著虎衣、蓄著滿嘴大胡子的男人。

  「大當家,你別管我們了,你快走!」

  其中一名村民見著趕回來的林寶仁,當下竭力呼喊,不過,他的聲音很快便滅去,因為身後一個長腳一踩,他整個人便狠跌在地面上。

  「嗯嗯,看來,你的兄弟還挺護著你嘛!怎麼,難道你真願意犧牲這群兄弟和他們的妻小,然後自己逃命去?你不會這麼懦夫吧?」馬背上的男人,看著讓人踩趴在地上的男子,涼涼開口。

  林寶仁忍著氣道:「二當家,他們已經不算是狂風寨的人,他們的親人也都是無辜的,放了他們!」

  「放了他們?哼!你當我傻子呀!」

  「我可以答應你任何條件,只要你放了他們!」

  「你知道我要的是什麼!」馬背上的男子,扯出一抹狠笑。

  頓了會兒,林寶仁像決定什麼,松開兩掌:「好,我會告訴你黃金的藏點,你放了他們,我人就在這兒,不會跑掉。」

  聽他這麼說,那群曾跟著他的兄弟個個高喊:

  「不要呀!大當家,你千萬不能這麼做!」

  「大當家,你別相信他的話,他會殺了你的!」

  同時刻,距離不遠的草叢堆裡,蹲著一男一女,由於天色已暗,加上那頭兒人聲吵雜,沒人發現到。

  「宇擎,我們一定要救林大叔!」

  見他不為所動,巧喜扯著他的衣袖,壓下聲音懇求著。

  「宇擎,求求你啦!」

  「為什麼我要救他?這是他們狂風寨的私事,他們內部斗得愈凶,對官府愈是有利。」

  沒想到他這麼冷血,巧喜抿抿唇,把心一橫:「好!你不去,我去!」

  他火速地拉下她欲竄起的身子。

  「妳給我乖乖躲好,哪也不能去!」

  「可是林大叔……」

  「我只是問妳我為什麼要救他,又沒說不救他。」

  好半晌,巧喜才聽懂他話中的意思,一個高興,撲向他,摟住他的頸子。

  「我知道宇擎最好了,你一定有辦法可以救回林大叔的!」

  「妳又知道我有辦法了?」他翻了道白眼,壓低巧喜因興奮而過高的身子。

  他該感謝沒人有空注意這裡,不然她剛剛那一招小羊撲虎飛撲上來的招式,怎麼不讓人發現。

  「當然啦!你可是深受皇上器重的皇宮護衛耶!那些強盜頭兒哪是你的對手,對不對?」

  這丫頭什麼時候學會灌迷湯了呀!

  「小喜兒,要講好話可不是現在,等我們順利脫困後,我不介意妳可以做些事來感謝我。」

  「做什麼事?」

  羽睫掀了掀,巧喜困惑的表情,怎麼看也不會膩,衛宇擎按捺住那股為她而起的悸動,現在該辦正事要緊。

  「小喜兒,妳聽好,待會兒無論如何,妳都給我乖乖待在這裡,不准現身,也不准插手幫忙,我不想因為要照顧妳而分心,妳聽清楚了沒?」

  巧喜用力應了一聲,模樣乖巧得如聽話小孩一樣,可衛宇擎心中就是不踏實,他不大相信巧喜真會聽話,於是乎--

  「小喜兒,荒山野嶺中多有想投眙卻不能的孤魂野鬼,妳最好留在原地,不動不起身,也不要任意移動身子,不然小心一個回頭,一張青面獠牙的恐怖鬼臉就貼上妳的面前。」

  他成功抓住了巧喜恐懼的心理,就見她嚇得小臉蒼白,兩手緊揪著他,一顆頭猛點。

  非常滿意見到自己得到的效果,他抓下她的小手,准備動身。

  「等一下,宇擎,你和鬼哪個比較恐怖?」

  他為她沒頭沒腦的話皺了眉。「這怎麼比?我哪知道我死後的臉有沒有那麼恐怖。」

  「所以說你可能比鬼臉還恐怖喽?」

  「大概吧!」衛宇擎敷衍地回了句。

  是嗎?

  見他逐漸朝那一干人等靠近,巧喜吐出口氣。

  那還好,因為比起鬼來,她好像比較怕他耶!

  臉上恢復血氣,她的身子不再發顫,剛剛的一番話,就從左耳進、右耳出吧!

  「我已經答應了你的條件,還不快叫你的手下放了他們!」林寶仁不去看那群兄弟請求他離去的臉,他一心只想用自己的命換他們自由。

  二當家比了根手指晃了晃:「這可不行,大當家,你還真當我是傻瓜嗎?放了他們?哼,放了他們你還會對我說實話嗎?」

  「黃金的藏匿點只有我一個人知道,你留著他們也沒有用。」

  冷哼一聲!「怎麼沒用?你若不肯說,每過一刻我就殺一個人,看你說是不說!順道告訴你,我已經派手下在這附近山頭埋了火藥,你們全都跑不了了。」

  「那可不一定。」

  沒聽過的醇厚男音突然插入兩人間的對話。

  二當家錯愕瞪著這名不知打哪蹦出來的年輕男子,更訝異他手上把玩的東西。

  「你是誰?」

  那東西好熟悉……

  不就是他命人埋入土裡的火藥嗎?

  男子笑了笑,站在林寶仁身邊。這會兒的他,又成了那個在繁華鎮上嘻皮笑臉的衛捕頭。

  「方才我聽見山頭有不尋常的聲音,便過去瞧瞧,結果發現有人准備埋藏這些危險的東西,我可是個奉公守法的老百姓,自然好好規勸他們一番,他們也很受敦,乖乖把這玩意兒給了我。」

  「你!」

  二當家一抽馬鞭,馬兒兩腿抬高鳴叫,奔向前停在那名出來攪亂的男人面前。

  就見他不躲不閃,表情似乎連變都沒變過,還是笑得那麼自然,那炯然有神的視線,盯得二當家是起了一絲絲恐懼感。

  「報上你的名來,你究竟是誰?」

  「在下的名不重要,只是繁華鎮上一名小捕頭而已。」衛宇擎恭謙地說著。

  「捕頭?」

  二當家蹙眉之際,衛宇擎當下凌厲劈出一掌,反應過來的二當家來不及命馬兒回跑,這身下馬腿便讓人一記掌風給震傷,馬兒嘶叫,開始不聽二當家使喚,衛宇擎趁他慌亂時直接從馬背上擄獲住他。

  現下情勢逆轉,被狹持的人反倒成了狂風寨的二當家,一群盜賊們,誰也不敢輕舉妄動。

  「放了這些村民!你們,全都給我站離一呎遠!」

  盜賊們全都乖乖退到一邊。

  衛宇擎朝林寶仁使了眼色,林寶仁連忙過去替村民們松綁。

  「快!這裡有我和衛捕頭在,你們快走,快帶著妻小離開吧!」

  林寶仁忙著解開受捆人手上的繩索,卻忽略身前這人臉上的殺機。

  繩索才一解開,一把匕首不偏不倚刺入他的胸口。

  「你……」林寶仁口中有著不信,直到他看清刺殺他的人,原來是二當家插入的手下。

  「大當家!」

  眾人呼喊已來不及,那動刀的男子抽出見紅的匕首,並將刀口壓抵在林寶仁喉口,逼迫其它人讓開!

  讓人箝制住的二當家見狀,忍不住大笑出聲:「哈哈哈,縱然你們再厲害,也想不到我會讓人暗藏於那堆村民之中吧?」

  衛宇擎發現異樣卻來不及挽救,他憤恨扣緊力道,五指直掐入二當家的肩胛,疼得二當家冒冷汗。

  「給我多刺大當家一刀!」他疼得半死,也不會讓林寶仁好過。

  「住手!」衛宇擎高斥,五指倏地放松。

  這引來二當家狂妄大笑。

  「怎麼,你這小小捕頭也怕了?哈哈哈,林寶仁,我就不信我手上有你這條命在,這些人還不乖乖依我!現在你要救大家的方法,就是把藏黃金的地點說出來!」

  可林寶仁依然死閉緊嘴,什麼也不說,二當家火氣也來了。

  「不說是不是?再給我多刺他幾刀!」

  「住手!」

  又有人喊住手了,小小又怯怯的聲音,來自一道緩緩從黑暗中爬起來的嬌小身影。

  「我……我說,我知道黃金藏在哪。」

  衛宇擎眼一瞇。

  那該死的小女人,竟然罔顧他的警告!

  
作者: Alex_winter    時間: 2008-9-9 11:19 AM     標題: 第九章

  「小丫頭,妳說妳知道黃金的藏匿點?」二當家狹小的賊眼打量那突然出現的小女人。

  「當……當然!」

  巧喜下意識吞了吞口水。

  開什麼玩笑,她知道……才有鬼呢!

  「那妳說,東西放在哪?」感到頸部又一陣緊箝,他眉一挑。「怎麼,小捕頭心急了呀?看來你與那小娘們是認識的……啊!我想起來了,你們不就是三爺告訴我闖入狂風鎮的那兩人嗎?」

  巧喜鼓起勇氣,命自己千萬不要看著衛宇擎鐵著臉的神色,緩緩趨步向前。

  左眼一瞄,她倒抽口氣。

  好可怕,有匹受傷留著血的馬兒,抽動身子倒在泥土地上,她想尖叫呀!

  在心底刻劃衛宇擎繃著臉的模樣,嗯,這個好像比較可怕,再瞄瞄地上,她似乎不再那麼害怕了。

  「要我說……可以,你們……你們先放了這些村民走!」

  「成!」二當家豪爽答應。

  就見他一個哨音,原本圍攏的手下一個個退離到只見一個黑點的位置,村民也知道不能再增加林寶仁的負擔,紛紛散去。

  「現在我的人已經退下了,小姑娘可以告訴我,那黃金到底在……」

  「喜兒,說什麼也不能讓他知道,那筆災銀是要還給朝廷的!」

  林寶仁咬牙高聲阻止,遂抓起抵在喉間的匕首,狠狠往自己身上補上一刀。

  「林大叔!」

  巧喜飛奔向前,一腳踢開顯然已讓林寶仁搶刀自戕動作嚇傻的小喽啰,遠方的人見此,雙方人馬互打了起來。

  二當家沒料到林寶仁寧死也不願道出,這下他沒了人質,但無妨,生性狡猾的他,趁身後人一閃神,取出早准備好的銀針,往環在頸部的手臂上一扎,順利逃出對方的箝制。

  衛宇擎立即運足攻力還擊,兩人一來一往、一攻一閃,全都使出全力迎擊。

  不像左右兩堆人正奮力開打著,巧喜難過地扶起奄奄一息的林寶仁,見他的傷口不斷冒出紅血,眼淚撲簌簌地留下來。

  「林大叔,你……你何必這麼傻……」

  「喜兒,別難過了,我……落得這樣的下場並無不好,奪人錢財本……本來就是犯了罪,而且……如果不是我,就……就不會有狂暴的二當家出現……也不會害死了這麼多人,小喜,妳該替我感到高興,因為我就快要見著妳林大嬸了……」

  巧喜想拭去他嘴角逸出的血絲,卻遭他阻止。

  「喜兒,答應我……無論如何,都要將那筆黃金,歸還……給皇上……」

  「我不知道黃金到底在哪……」

  林寶仁呼吸變得急促,視線也變得朦胧起來:「還……還記得我教妳……的歌謠嗎……」

  瓦喜點頭,哽咽地唱著:「小小松樹真厲害,不畏寒冬長得高,小小姑娘不怕冬,松樹伯伯保護妳……」

  腦中靈光一閃,這童謠的意思不會就是,那黃金就埋藏在繁華鎮鎮尾的那棵松柏下?

  巧喜想向林寶仁求證,視線對上他閉眼,安詳地彷佛像睡去般的容貌時,什麼話也說不出了。

  一陣狂妄的大笑聲打斷她悲傷的情緒,巧喜抬眸一看,幾乎嚇破了膽。

  「哈哈哈,想不到吧!我在刺你的銀針上抹了毒,只要你一用內力,這劇毒會迅速擴散你的全身,讓你嘗到筋骨腐蝕的疼痛,不出半天工夫,毒侵心脈,你就等著痛苦死去吧!敢要挾我,我就讓你嘗嘗惹我的後果。」他朝蹲下身喘息的衛宇擎,狠狠踢上一腳。

  衛宇擎適時封住穴道,減緩毒氣泛入全身的速度,但卻無法抑制劇毒已開始擴展的事實,他忍著痛,從地上緩緩站起身。

  一絲黑血從他嘴角逸出,讓二當家笑得更得意。

  「哼!我看看誰還敢對我二當家不敬……」

  這個敬字尚未說完,有一個東西瞬間朝他飛來,二當家看清是東西後,自然反應就是跳離遠遠,待他想清楚沒點燃的火藥如何引爆時,他忍不住懊惱咒罵。

  原來的位置早不見衛宇擎身影,二當家四處搜尋,發現前方有兩條互相攙扶的細影正朝深山跑去。

  他狂嘯:「追!全給我追!不准讓那個女人逃走!」

  跑……跑……跑……這是巧喜腦裡唯一閃過的字。

  她攙著中毒的衛宇擎,藉由月光照亮下,跑過高於人身的草叢,跨過一棵棵橫亘路中的倒木,閃過一片片復雜的叢林,直到身後再無追趕的人聲,她才敢漸漸趨緩腳步。

  她的膽子回來了嗎?

  不,才沒有,想到闖入這麼漆黑的地方,她便感受到一片黑暗與沉寂的恐懼。

  「小喜兒。」

  耳邊熟悉的聲音驅趕走了她的害怕,巧喜趕緊回神。

  「宇擎,你怎麼樣了?是不是你身上的毒讓你不舒服了。」因為救他,才讓她忘了膽怯。

  他虛弱朝她一笑,隨即便繃起臉來。

  「我是很不舒服,不過,不是因為毒,是因為妳,巧喜。」

  推開她的攙扶,他站挺身子,兩眼蹄出火氣直視著她:「我不是要妳好好待在原地不動,妳把我的話聽到哪頭去了?妳真不怕我修理妳嗎?」

  那副駭人的氣勢,立即讓巧喜如受捕的小白兔般,縮著頭、抖著身,連口大氣也不敢喘。

  見她這副模樣,縱然有多大的氣,也難以再發下去。

  愛上這個沒膽又不聽話的小女人,他只有認了。

  「過來扶我,我們去那塊平坦的地方。」

  她沒動作,只是小小觑了他一眼:「你……不生氣了嗎?」

  「妳說呢?」

  「我……」見著他抿唇的模樣,心中頓有不少委屈,不爭氣的淚水又聚滿眼眶。

  唉!膽子小就算了,自己怎麼還變得這麼愛哭呀!

  「你……別凶嘛!你知道我最怕你變凶的表情了,那比什麼青面獠牙的鬼臉還教我來得害怕,那時候的情勢你是知道的,人家不希望你們有事嘛……」

  楚楚可憐的表情,任誰都會忍不住柔下語氣,更何況是他。

  「小喜兒,妳做都做了,我再生氣也沒有,過來吧!我站得有些累,先找個地方坐下來歇息。」

  聞言,巧喜臉上愁容消失,她攙他到一處突出的巖壁邊,背靠石壁而坐。

  巧喜察看了周圍地勢,確定無人追上,才放了心。

  「這是懸崖邊呢!那群人應該不會追到這兒。」見他失去血色的臉龐,她心疼地把手撫上:「宇擎,你的身子還有沒有不適……」

  冰涼的掌心摻著害怕,他瞧見她眼底濃濃的擔心,給了她一個安心的眼神。

  「我減緩了毒素的侵蝕,目前不會有事,只是我不能使用內力。抱歉,知道妳怕黑,可我連個火也起不來,現在,得靠妳保護我了,唉!說來我這個護衛面子實在掛不住,需要個女人保護。」

  故意說著笑,是要放松她的心情,瞧她的小口讓自己咬得發白,他見著都心疼。

  巧喜嗚咽一聲,把頭埋進他胸口。

  這丫頭,沒見到他虛弱得半死,這麼一撞,把他胸口的氣全擠光了,害他連咳了好幾口才能順氣。

  埋怨歸埋怨,衛宇擎一雙手臂仍是牢牢圈著她,任她嬌軟的身子倚靠在自己身上,發洩自己緊繃的情緒。

  「你害我擔心死,也害怕死了……」

  他倒下身影的那一刻,她還以為她要失去他了,就像林大叔一樣。「我從來沒這麼害怕失去過一個人……」

  這和失去爹爹的感覺是不一樣的,當知道爹扔下她選擇去地府陪二娘時,她是難過,卻也氣憤不甘為什麼爹爹不要她!

  但失去他,光想她胸口就如撕裂般疼痛,她無法想象沒有他的日子自己該如何過。

  「我不要你有事,你聽見了嗎?我膽子小,所以你不能扔下我,也不能嚇我,告訴我,那個騙人的盜賊頭說的話全是騙人的,這毒一點都傷不了你,等我們逃離這裡,你馬上就會好起來,對不對?我不准你有事……」

  說著說著,一顆兩顆淚珠墜落,滲透了他的衣襟,也熨燙了他的胸口。

  他吻去她的淚,憐惜地道:「小傻瓜,我現在不是好端端在這兒,一點事也沒有嗎?妳哭得那麼傷心,我會以為自己傷得有多重,好像馬上就要死……」

  「不許這麼說!」巧喜驚恐地用手堵住他的嘴。

  「好好好,是我胡說,是我嘴爛,才讓小喜兒娘子成了淚娃娃,為夫的我看得好生難過,乖,快笑一個給為夫瞧瞧……哎呀,妳別再浪費我家娘子的淚水,不然,小心為夫我又繃起臉色罵人喽!」

  他俏皮口氣的恐嚇話終於成功止住她狂流的淚水,也破涕而笑。

  「你……少這麼不要臉了,老在別人面前謊稱我們是夫妻,還娘子來娘子去的亂叫,我的便宜都不知道讓你占去多少。」

  「咦,是嗎?我以為娘子仰慕我已久,甚至早准備好入我衛家門作媳婦了。」

  他故意眨眨眼,惹她嬌瞋。

  「你……你……誰仰慕你啦!」

  終於又出現那張紅通通的可愛臉頰,衛宇擎很高興她又恢復了生氣。

  「不是嗎?方才妳林大叔可不是這麼說喲!而且,我記得有人前幾天倒在我懷裡說她喜歡我呢!」他故意低額在她臉上親了下,惹得她小喘一聲。「那人不是妳嗎?」

  當然不是她,她怎麼可能會這麼說……

  巧喜腦裡蓦然浮現一副情景,他猛灌她酒,然後她叽哩呱啦說了一大串,好像、依稀她真的把自己心底的話一股腦倒了出來。

  「怎麼樣?想起來了嗎?」

  低沉沙啞的聲音就在臉前,水眸才對上那張俊容,一個濕潤的唇便吻上她,放肆大膽探入她口中的甜美。

  他的大膽索求讓巧喜招架無力,只能憑他主導一切,任憑他吻個透徹,吻得透不過氣。

  「放心,還沒八人大轎抬妳進門,我怎麼也不許自己有事。」

  放開柔軟的香唇,衛宇擎額抵額,陪著她整理紊亂的氣息,眼神中有著堅定的神情。

  「你是認真的?」

  「那妳呢?小喜兒,妳是真的喜歡我嗎?」

  巧喜羞意的眼眸,一路從他好看的劍眉、炯亮的黑瞳下滑到那挺立有型的厚唇,忍不住朝方才肆虐她小嘴的唇瓣輕輕一觸,立即膽小褪去,然後點點頭。

  「妳的膽子有待加強。」

  他失望地歎口氣,黑眸裡卻滿是深情與笑意。

  「從前的巧喜,我欣賞她不同於尋常女子的膽識,對她,我想我是喜歡的,而現在這個膽小的小喜兒,隨便一叫一嚇就驚慌不得了的小女人,卻讓我興起了未有的呵護感,這種感覺比前一個巧喜還來得多,我喜歡她在自己懷裡尋求保護的模樣,也喜歡這樣摟著她,更喜歡她滿臉通紅的模樣,尤其這模樣是因我而起……」

  被她一搥胸口的動作打斷了話,他笑著按下她的掌。

  這小女人忘了他中毒了嗎?不怕多打幾掌讓他毒性提早發作呀!

  「我難得這麼正經的說話,妳就讓我把話說完嘛!當我知道她竟然為了一個無聊的理由不理我時,我非常生氣,氣她不相信我除了她,任何一個女人都看不上眼,不過,想到她為了其它女人吃味兒是因為喜歡我,這就讓我高興極了。」

  柔嫩的小掌上因一連串的奔波沾染泥土,他不以為意,仍是拿到面前輕輕一啃,酥麻的感覺立刻讓她輕顫,他的臉上笑容加深。

  「妳說,我是不是認真的呢?」

  他眼底的認真清晰可見,巧喜動容,什麼都不必多說,把頭埋入他的胸前。

  「我答應妳,以後絕不再和其它女人動手動腳,所以,妳可別再繃著臉一個人生悶氣了好嗎?我喜歡開開心心的小喜兒,我要她無憂無慮跟我在一起。」他許下了諾言。

  蒙胧的雲霧籠罩滿天燦亮的星光,美麗夜空下,兩顆滾熱的心在夜裡互相呼應著。

  天邊隱約可見一抹淡淡的白光,一陣腳踏聲逼近,待他們察覺不對,雙雙起身,周圍已竄出幾條人影將他們圍住。

  「瞧這小兩口挺親熱的嘛!看你們還能跑到哪裡去。」嘴邊黑胡子隨著大笑程度上下晃動。

  衛宇擎似乎不訝異這男人出現在這裡,他懷裡護著巧喜,表情卻一點也不緊張。

  「我還以為狂風寨的二當家有多威猛敏捷,沒想到拖了那麼久才找到我們,真教人失望!」

  「哼!臭小子,不出一個時辰,你就要毒發了,到時看你還能如此大氣地跟我說話!」

  這話令巧喜直瞅著衛宇擎看,小臉上盡是擔心;他回她悠然一笑,那氣定神閒的模樣,彷佛自己不是處於危險之中,也帶給了她鎮定的力量。

  「別忘記我答應過妳的話,妳未來相公不會有事的。」

  朝她頰上偷了個親吻,將巧喜推到身後,他面向一臉早已不耐煩的男人。「我不認為二當家有這麼好心,來這裡是為了關心我中毒的情形。」

  「廢話少說!只要你乖乖將懷裡的女人交出來,我可以給你解藥。」

  「倘若我說不呢?」

  「這容不得你說不。」他奸笑兩聲。「也不瞧瞧這四周都是我的手下……」

  咦咦?

  不是只有五名手下隨著自己追來,何時多了七、八、九、十……這麼多條影子?

  「二當家怎麼不繼續說下去?」

  陡地凜冽的聲音,當下令二當家臉色大變,他狠狠地瞪著眼前臉色雖白,卻笑得冷絕的衛宇擎。

  「這是個圈套!」二當家心中頓時明白。

  想來這周邊將他們團團圍住的影子,全是這名捕頭的手下。

  「好說,我不過是還你一計罷了。」直至此刻,衛宇擎的眼角才釋出狡狯的光彩。

  「宇擎,這是怎麼回事?」

  巧喜扯扯他,小頭往前探,別說她不懂這兩人的對話,就連什麼時候蹦出一堆黑壓壓的人頭,她也不知道。

  就見衛宇擎抬頭朝一棵枝葉茂大的虎松,高喝著:「戲看夠了沒?縣太爺,你既然早來了,為什麼不現身,躲在樹干上看我被人包圍很好玩是不?」

  這就是為什麼衛宇擎見到二當家追殺而來,卻不感緊張,因為他早就察覺到有人更先一步守在他和巧喜附近。

  曙光照不透的灰灰樹干上,突然晃下了兩條短短胖胖的腿,垂在空中蕩呀蕩。

  「小衛子,你這麼說就不對了,我可是秉持不打鴛鴦的原則,這才沒叫醒你們這對相擁的有情人,我這番好心卻讓你說成在看戲,啧!不好玩,一點都不好玩。」

  這蕩在樹上的是她鎮上那個縣太爺?

  那熟悉的調調,還有兩條愛垂蕩搖晃的短腿,令巧喜不得不相信,說話的人真是縣太爺。

  不過,這縣太爺會不會晃得有些過火呀,那樹枝已經發出「嘎滋嘎滋」的聲音,他不怕摔下來嗎?

  才一想,「啪嚏」一聲,那承受不住搖晃的枝干如她擔心般斷裂,就見那縣太爺……

  巧喜啞口看著眼前那一團卷成顆肉球滾下樹的縣太爺,正以令人瞠舌的快速,巧妙閃過狂風寨的盜賊們,滾到他們身前,再利落跳起身,舒展四肢,恢復有頭有手有腳的人形。

  「當當!怎麼樣?我這次出場有沒有比以往帥氣?」

  站在衛宇擎面前,縣太爺的表情像個孩子一樣想得到獎賞。

  「你就別再讓人看笑話了,丟盡皇上的面子,真難看!」衛宇擎只是淡淡瞥了他一眼,而後輕柔拉過張大嘴的巧喜,用掌將她的小口合上。

  「小喜兒,縣太爺有句話說得好,別被一個人的外表騙了,瞧他自己,就是一個很好的例子,別看他平常正正經經,其實才是一個瘋子。」

  巧喜忙著點頭,她甚至嚴重懷疑,這縣太爺的副業是雜耍班的總教頭。

  可不是,讓他這一攪和,所有人哪還記得自己在干嘛,早失了戒心,不過也因為如此,那幾個小盜賊輕輕松松就讓縣太爺帶來的人馬收服,只除了站在中央的二當家。

  眼看大勢已去,二當家自知保住性命才是首要,他決定放手一搏,兩眼一晃,選定了能挾持的替死鬼。

  「縣太爺,小心呀!」

  巧喜驚覺有異,身子卻比自己快了一步反應,她沖上去拉離正在狂笑的縣太爺,卻沒想到自己倒讓人先掃開。

  原來縣太爺是故意將自己當成目標,豈知巧喜竟沖上前,未免讓她受一丁點傷,日後讓人罵得半死,他還是自己先將她帶離危險地帶。

  不過,那二當家襲擊的對象,不是縣太爺,也不是巧喜,而是無法做任何反擊的衛宇擎。

  二當家輕易地挾持住衛宇擎,拖著他來到了懸崖邊。

  「讓開!想要他活命,就統統給我讓開!」

  縣太爺苦著張臉,對上衛宇擎難看的臉色,他慚愧得不敢看他。

  「小衛子,我……我這是失算,我哪知道會這樣嘛,好啦好啦!你別瞪了,我讓兄弟們讓開,一定會保你這條小命。」

  這話聽得當事者想翻白眼,他若使用內力出掌反擊,必可脫困,但毒素會立刻侵入心脈,對上那張糾疼他心的擔憂小臉,他決定「相信」他家瘋癫大爺的話。

  「妳!快告訴我那筆黃金的下落,不然,我就把他推下去!」

  「你敢這麼做嗎?我家小衛子可是你的護身符耶!你推他下去,就沒人保你平安離開了。」縣太爺一邊說,一邊踏著小短腿,無害地向他輕輕跨了一步。

  二當家朝身後懸崖估量位置,安全地再往後跨一步。「出來干這行,老子早就不把生死放眼底,要嘛,你們就合作點告訴我位置再放我條路走;要嘛,就同歸於盡!」

  「欸欸,別說得這麼狠絕嘛!咱們有話好商量,你別真傷了可愛的小衛子,我會難過的。」

  又一個無害的靠近,對方也來一個安全的後退。

  「我警告你,別再靠過來了!」

  「什麼?你說什麼?」

  縣太爺彷若無聞,繼續向前靠近,他的目光猛地一銳,只有衛宇擎察覺他眼底的暗示。

  二當家往後一踏,原以為的安全位置,卻因土質松脫而坍陷,他整個人往後一墜,衛宇擎配合縣太爺的暗示,抽出配劍,朝氣鼎十足的胖短腿卷去,軟劍纏上如盤石般穩壯的腿柱,成功穩住衛宇擎,讓他半傾身子,卻沒讓人給拖下崖去。

  縣太爺笑容得意,探出一條手臂:「哈哈哈!小衛子,這裡的泥質好像異常松散,你瞧你瞧,我這誘他自己掉下去的方法好吧?」

  「小心後面!」巧喜驚叫。

  衛宇擎的腳邊居然探出一只手,那是原以為掉落山崖的二當家,顯然他沒事,甚至抱定必死決心,死也要拖一個陪他下去。

  就見他揮出一掌,想要絆倒衛宇擎--

  「宇擎!」

  隨著一聲高喊,巧喜小小身子毫不猶豫地撲過去。

  
作者: Alex_winter    時間: 2008-9-9 11:22 AM     標題: 第十章

  要說老天眷顧巧喜,捨不得年輕可愛的她提早和閻王見面,這才讓她一條小命在千鈞一發之際,腳踝勾住淺露地面的樹根,沒隨著某個該死的壞蛋一塊墜落山崖。

  只是她的小身子半垂在懸崖壁端,足足讓圍觀的人個個捏把冷汗,嚇得失了魂。

  「小喜兒!妳這個笨蛋……」

  氣急敗壞的衛宇擎,將嚇破他膽的女人拉離危險的崖邊,他狠狠抱住她,恨不得把她揉入自己身裡,免得再多經歷一次這樣燒及心頭的忿怒及恐懼。

  「妳這個不要命的家伙!我真的要好好教訓妳一頓,什麼不好做,居然跑來送死,妳當妳自己是神仙嗎?不怕自己會跟著掉下去,妳……」

  在衛宇擎的咆哮聲下,巧喜「哇」一聲哭了起來。

  愈哭愈大力,愈哭愈心酸,掏心掏肺的奮力哭號著、她的哭聲足足淹沒那一聲聲的罵聲。

  不是因為她的嗓門功高強,而是衛宇擎早禁不住那」聲聲揪心的哭濤,遂軟下口氣,改為安撫。

  「別哭了,小喜兒,真被嚇到的人是我吧!我都沒向妳索討收驚妳倒先哭了。」

  「不是……不是這樣……有人推……好可怕……那崖好深……嚇死我……」

  她邊哭邊抖,邊抱著衛宇擎不放,哭花了一張臉,她的聲音之淒慘,教人聞之心疼呀。

  「好了好了,已經沒事了,別再哭了。」

  在他不斷的柔聲輕撫下,巧喜哭聲漸漸轉小,她有一下沒一下抽著氣道:「好可怕,那崖好深,看下去好恐怖,摔下去一定好疼的……」

  「妳還知道這點!我當妳膽子突然變大,哪怕摔得粉身碎骨也要擒住山賊呢。」

  「還不都是為了你!」巧喜沒好氣地瞋他一眼。「你不曉得我見到那賊人爬上來後,有多緊張,再見到他想拖你下去時,我……我……」

  小小的身子又再發顫,衛宇擎親著她的額,驅走她的不安。

  「別想了,事情都過去了,瞧妳抖得,我現在好好的沒事……」只是胸口有點疼,可能是剛剛被她一嚇,用氣太猛的緣故。

  「不是,不是這樣的!」

  他忍去自己身體的不適,抬起她的小臉,盯著她不對勁的表情。

  「怎麼了?」

  「我是讓人推過去的!」

  衛宇擎表情一怔。

  「不然你以為我當時站在那麼遠的地方,是怎麼……凌空撲到這來?就是有人推我!」巧喜眼角瞄瞄那處,心有余悸地把臉埋入充滿男性氣息的胸前。

  想來就讓她覺得心裡直發毛,當時就算她再快,也不見得能及時阻止那賊子的動作,全是因為身後那股莫名的推力,來得大又猛,狠狠把她推飛出去。

  結果就這麼巧,剛剛好撞上攀上來的賊人,也順便補推了他一把,這次對方是真真正正地摔下去,不過也夠讓她嚇得什麼心呀、五髒六腑的,全都給要吐了出來。

  這才是真正讓她嚇哭的原因。

  一口濁氣頂上胸口,喉口甚至嘗到了甜腥味,衛宇擎忍了許久,這才有力氣開口:「可是那裡沒人呀!」

  「所以我才覺得恐怖呀!」全身起了戰栗。「搞不好就是你先前老說的那些什麼鬼東西……」

  巧喜話沒說完,就見著一條血絲從他嘴角淌出。

  「宇擎!」她慌叫。

  「小喜兒……別讓我娘……知道我中毒……」

  「宇擎!宇擎!你別嚇我呀!縣太爺!你快來幫忙--宇擎!」

  在她的呼喊下,衛宇擎眼前一黑,整個人厥了去。

  狂風寨已滅,黃金埋藏地點只剩巧喜一人知道,她以官府放過林家村其余村人為條件,來交換那筆災銀,最終,那千萬兩黃金歸還朝廷,這件懸宕多年的案終告段落。

  不過就是讓衛宇擎吃了點苦,他的毒雖未及命,卻也傷了筋脈,若要恢復以往體力,得好好調養一段時日了。

  人雲:大難不死,必有後福。

  瞧瞧那待遇顯然比自己好太多的家伙,就讓縣太爺羨慕得牙癢癢,也不想想是誰為他奔波,替他尋求解藥,如今大病初愈,還有佳人在旁隨時伺候,真是該死的讓人忌妒,可小衛子卻連句感謝也不說,真是……真是氣死人了!

  縣太爺愈想火氣愈大,短腿也晃得愈凶,不一會兒,他座下的凳子終於不負重堪,「碰」一聲,可憐地四分五裂了,而他大爺瞬間一跳,又換了張圓凳,兩腿沒停歇,用力給它晃呀晃。

  坐在衛宇擎膝上的巧喜,端起湯藥吹了涼,一匙一匙送到只肯讓她喂食的耍賴男人嘴裡,她小聲地詢問:「你確定皇上派你來這裡是為了保護他?」

  她看縣太爺功夫挺好的呀!尤其是他的下盤,真是穩健又有勁!

  啊!又一張椅子不堪他的虐待,慘裂在他腿下。

  「不,是保護那些讓他毀損的東西。」衛宇擎回答得一臉正經。

  巧喜起先錯愕,而後明白地點點頭。

  「我能夠體會皇上為什麼要把他趕出宮了。」

  想來宮裡任一器具,皆是由昂貴建材所制,哪禁得起他這般粗魯凌虐,莫怪皇上會將他的弟弟踢出宮,不,應該說是趁他夜裡睡去,要武藝高強的護衛把他打包扔出去,好好管教他,直到他能把這個壞習慣改正為止,所謂宮丑不能外揚,這也是衛宇擎隱瞞兩人身分的原因。

  不過,在她眼底看來,這個王爺--在繁華鎮該稱縣太爺,再過個一年半載還是改不了這個惡習。

  就辛苦她心愛的男人了。

  巧喜將空碗擱在桌上,兩手貼上他略為消瘦的面頰,心疼地開口:「為什麼喝了半個月的藥,你的臉色還是一點起色也沒?」

  那毒沒要他的命,卻也侵入他的體內,造成他體力大傷,足足躺了他三天三夜才清醒。猶記得那些日子,她的情緒緊繃到極點,只要大夫一個使歪的眼神和下垂的嘴角出現,都能讓她嚇得嚎啕大哭。

  「小喜兒,我早就復原了,信不信我還可以跟妳對打一場?」他貼著她,用鼻尖磨蹭柔嫩如水的粉頰,他愛極她身上那股清新味兒。

  「可是,你的模樣看來還是有些虛弱,而且,你以前飽滿的臉孔比較俊哪!」

  她的歎息讓他搖頭。「小喜兒,妳這樣講好傷我的心,好像妳全是因為那張臉才喜歡我。」

  「我才沒有呢!」

  「不成,我這麼喜愛妳,妳卻傷了我的心,得給我點補償。」哼哼兩聲,他將臉埋入香頸裡,輕輕啃咬。

  「喂喂,你……你別親哪!」

  自從他好了後,就老愛對她毛手毛腳,說什麼這是她應允過的「代價」,也不看看地點,他們前面還有個縣太爺耶!

  「咳咳!你們太不象話了,有沒有當我存在呀!」

  果然,縣太爺為這兩人卿卿我我的模樣惹得更加生氣,腳一使力,又一張椅子毀去。

  「縣太爺。」

  衛宇擎的聲音涼涼傳了來,縣太爺整個人突然僵了起來。

  「四十五加三,四十八。上個月三十六,上上月三十九,看來本月您已創新高,需要我幫您呈報上去嗎?相信您離回京之路將會愈來愈遙遠。」

  縣太爺連忙干笑幾聲。

  「我錯了,我錯了,你們繼續恩愛,當我不存在好了。」又見冷眸飄來,縣太爺趕緊改口:「是,我走,我走,我幫你們合門,幫你們守門,絕不讓人打擾到你們……」

  縣太爺驚得幾乎用滾的出去,巧喜噗哧一笑。

  「你把他嚇壞了,人家可是王爺呢,你不過一個護衛敢這麼欺負他,小心他一個下令要了你的腦袋。」

  「誰要他敢打斷我們親熱。」

  巧喜往他胸口一槌:「少胡鬧了啦!」

  「敢打我,妳不怕我板起臉來凶妳!」

  「你不會。」圓圓的眼睛笑彎著。「你捨不得我害怕的!」

  「妳喲!」

  他輕擰她的小鼻,惹來她的嬌呼,一陣嘻鬧過,巧喜突然正色道:「宇擎,你已經好多了,過幾天該回家了吧?」

  當初他不願他娘親擔心,所以一直以來,他都是在縣太爺家調養身子。

  「嗯,再兩天後。」他玩著她的小手,與他大掌相比,的確很適合讓他包裹住。

  她抽回手,要他專心點。

  「那,兩天後我和我爹上門拜訪你娘。」

  衛宇擎看了她。一眼,眼底閃過促狹:「小喜兒,雖然我也很想讓妳早入我家門,可提親一事向來都該由男方主動才是。」

  「提你個大頭親啦!」巧喜忍不住踢他一腳。自己怎麼會愛上這麼……討人厭的男人啦!

  「不然,妳來我家做什麼?」

  「不就是讓我爹和妳娘認識。」

  衛宇擎終於明白她話裡的意思,他收回嘻笑的表情。

  「為什麼?妳說我娘命數不長是已定的事實,卻又讓我娘和你爹相遇,這一次也許我們避得了病疾,但之後呢?妳不怕妳努力挽回的命運又再重演一次……」

  「現在不一樣了。」

  他挑眉,望進她的眸子一片柔情。

  「因為我終於懂爹爹的心情了,我娘和我爹是指腹為婚的夫妻,他們毫無感情基礎,這也就是為什麼我娘死去時,我爹的反應會不及二娘那時……」

  她眨眨眼看向他,他笑笑,一臉無大礙地要她繼續。

  「爹是愛著二娘的,所以當二娘病逝時,他是多麼難過,恨不得能跟二娘一起去,我那時不明白這是什麼感覺,但現在,我懂了,見到你受傷、中毒、遭到危險時,我的心好疼好痛,甚至想幫你承受這些痛,還好你沒事了……」

  她攀著他身子,主動印上他的唇。

  「愛上一個人的感覺好奇妙喲!就算你再討厭、再欺負我、再鬧我生氣,可是我就是捨不得把心離開你身上,只要看到你,我就能心安;只要能抱著你,我就好高興。」

  老天!她這番告白實在太讓人心動了,若不是時機地點不對,衛宇擎實在難忍自己想好好吻她的沖動,更甚至想把她拆卸吞腹去。

  心愛的女子就在自己懷裡,他可不是柳下惠。

  「我太自私了,為了保住爹爹而讓他捨棄與二娘的相遇,所以我決定,重新創造一個讓爹和二娘邂逅的機會,而這次,你要幫我!」

  「我?我能幫妳什麼?」

  他實在忍不住了,垂下頭,輕輕用齒解開她胸前小扣兒。

  「幫我制造爹和你娘相處的機會呀!」

  咦?怎麼沒聲音了呢?

  巧喜回神低頭,倒抽口氣,連忙把那顆頭顱推了開:「你……你在做什麼?怎麼可以脫我的……」

  見她一個勁地把外衫拉好,衛宇擎有些不甘:「妳曉得若我娘真成了妳二娘,我們就是兄妹了!」

  「對喔!那怎麼辦?」

  衛宇擎突然笑得好邪惡,他貼向小巧可愛的耳垂,愉快地告訴她:「我有一個辦法……」

  巧喜的臉頰立刻火速燒燙起來,心也不聽使喚地狂跳著,她如搏浪鼓般猛晃著頭。

  「不成……不成,這於禮不合,我們不可以……」

  見狀,衛宇擎壞心地使出最後一擊。

  「要當大哥?還是夫婿?機會只有一個,妳自己選!」

  巧喜委屈看著他,用想也知道她想要的只有一個,嬌滴滴的眼兒一垂,她不敢看他火熱的注視,小小聲地道了兩個字。

  眼裡釋出笑意,衛宇擎抱起羞紅不已的巧喜,一刻也不容緩來到床前,准備及早完成他們的洞房花燭夜,讓巧喜立即成為他的妻。

  其實,是不是先成為她的哥哥,他才不擔心呢!沒有人可以阻止他想娶小喜兒的決心,他只是……咳咳,急了點!

  免得小喜兒日後後悔,他要先下手為強!

  
作者: Alex_winter    時間: 2008-9-9 11:24 AM     標題: 尾聲

一面澄淨如水的石鏡,倒映著讓人掀下的紅幔和雙雙交纏的人影,不過也僅於此,一陣輕煙白霧後,石鏡變為一片硬梆梆的石壁。

  「怎麼樣,這結果妳可還滿意?」男子笑著,輕摟懷裡女子的表情淨是寵溺。

  「能說不滿意嗎?」她從鼻裡哼出一個音。

  搞什麼?那女人不是要改變命運嗎?怎麼到頭來,又撮合她爹娘來了,這樣自己這一輪不是輸了?

  「照原本的命盤算來,林寶仁夫妻雙雙亡於林家村,而林家村也將被狂風寨二當家所毀,兩年後,狂風寨又會讓朝廷剿滅,巧喜一個小小的決定,改變了多年後發生的事情,也改變了她與衛宇擎之間兄妹間暧昧的情愫。」男子娓娓輕道。

  紫衣女子這時才笑開了臉:「所以說,我還是贏了你一遭。」

  男子淡笑:「可以這麼說。」

  「是你『命運』自己說的哦!我又贏了命運一次!」

  她不笑的時候,是冷艷;笑起來時,卻又如朝陽般熨燙著他的心,這是他迷戀她的地方,使自己甘願陪她在凡間胡鬧。

  「不過嘛……」語氣一轉,紫衣女子冷眼掃向門外遲遲未走進廳裡的家伙身上:「巧喜那一飛撞,是你搞的鬼吧?小丐兒,你好大的膽子,沒我的允許竟然私自插手管人間之事,不當我的話是一回事了嗎?」

  「小丐兒不敢。」受罵的小丐兒,狀似乖乖垂臉聽訓,心裡則是在暗念:妳自己還不是一樣,胡亂改變人家的命運!

  眼底蹦出火花。好小子,竟然敢在心裡罵我!

  「小丐兒,知道咱們廳堂外的客人是誰嗎?」

  小丐兒點頭,剛剛有聽人傳報。

  「是鬼差。」

  「那你知道鬼差來這兒的目的是什麼嗎?」

  「不知道,大老板。」小丐兒在心底為自己捏了把汗,就不知道大老板又要怎麼整他了。

  「大老板我喜歡逆天而行,這回兒他們又為了明年將少抓兩條鬼魂回鬼府報到,才上我這聊聊,你知道這兩條人命是誰嗎?是巧喜的爹和她二娘,小丐兒,我瞧你這麼愛管閒事,那你就代我去把他們趕回地府。」

  手一揮,小丐兒的身影漸漸消失。

  「不要呀!大老板,我下次不敢了!」

  聽說那群鬼差個個面容可怖,五官及四肢無一完好,凡見過他們必嚇得三魂掉七魄,而且稍不如他們的意,自己的魂兒就要小心了。

  「咚」一聲,摔落在前廳的小丐兒,來不及喊疼,就讓四周凝結的冷意凍了下。

  他明白,鬼差正站在自己身後。

  可是,冷歸冷,他……竟然一點都感覺不到可怕耶!

  他緩緩掉轉頭,看著鼻塌削了一半、右邊眼珠子半垂在臉上。左嘴角整個裂開的鬼臉……

  他,居然只感到新奇古怪,卻一點也不恐懼。

  他啥時變得這麼大膽啦?

  一個答案在腦裡呼之欲出。

  他垮下小臉,哀怨看著自己被當成回收筒的可憐身子。

  絕對是主人又把玩膩了、不要的「東西」,扔進他的身子裡。

  而那東西,就是巧喜的膽子。

  身前傳來一陣嗚號和寒風,他明白鬼差開始不耐了,討厭的大老板,淨把這苦差事扔給他,嗚……

 打起笑臉,他轉過身,笑瞇瞇道:「要死人是不是?我這就去墳地給差大爺挖一個來!」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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