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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葳 -【紅伶遊之三】邪王野紅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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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causingcolor
時間:
2008-8-23 12:52 PM
標題:
李葳 -【紅伶遊之三】邪王野紅伶
奇奇奇!竟有人肯花大錢請他們這小戲班子遠赴關外,這等好事怎麼能錯過?
瞧這些人大塊吃肉、大口喝酒的模樣真是野蠻!但最令珠櫻感到不解的是
──
這個番邦的王,外表邪魅不說,一雙神秘的綠眼珠還總是盯著她打轉,
糟了,他該不會把她當成可口佳餚,盤算著將她吞入腹中吧?
他只聽說中土的男人個個弱不禁風,女子一概文靜羞怯,
可是這戲班裡的男男女女怎麼跟他想像的全不一樣?難道是他的消息出了差錯?
看來他得再仔細研究、研究,特別是對這個像刺蝟般的小美人兒
……
[
本帖最後由 causingcolor 於 2008-8-24 10:29 AM 編輯
]
作者:
causingcolor
時間:
2008-8-23 12:54 PM
男主角:迪米契
女主角:段珠櫻
楔子
珠櫻捧著飯碗大歎一口氣。
討喜的靈精大眼蒙上一層愁霧,向來好勝飛揚的雙眉也緊緊的糾結在眉心,
豐滿挺翹的紅唇更是高高噘起,小手無聊的玩著手中的筷子,讓它們在空中翻花,
再牢牢地接住。
見狀,身為「天下第一紅」戲班子的老大哥,年齡大不了她五歲的俊秀青年
也忍不住開口斥道:「珠櫻,行了,不想吃的話,你就離席吧!別弄得別人也胃
口不好。」
珠櫻聞言立刻反駁,猛搖著頭說:「阿金,又不只我一個人沒有食慾,你瞧,
小不點也一樣吃得有氣沒力啊!咱們已經連續吃了十天的小米飯,能下飯的就是
一條鹹魚,你說,再這樣下去,我這天生麗質難自棄的窈窕身段,豈不要餓成了
竹竿、排骨?」
「贊成、贊成,我錦錦有同感。阿金,人家都已經長不高了,再這樣餓下去,
我不增反縮怎麼辦?」綽號小不點的男孩,長了一歲,身高卻沒增長,和同齡的
小孩子相比,硬是矮了一截。
「你們兩個,說得好像我在虐待你們似的,都是過去你們吃得太好了,才會
如此不知感恩。上天可沒能那麼周到,時時關照咱們,像咱們這種流浪戲班子,
難免會有時運不濟的日子。現在就是這樣,大家不稍微忍耐一點,又怎麼能熬過
這苦日子呢?」阿金又何嘗不是吃膩、吃怕了鹹魚加小米飯。
「我不是不肯忍耐,只是想知道,這種日子要過到幾時?」
戲班子生意慘澹也是情有可原,畢竟少了兩名台柱,只剩她一個刀馬旦,著
實令「天下第一紅」陷入困境。想想,當初珠櫻加入這個走唱各地的流浪戲班時,
已經有了銀雪這位紅旦,因此不怕沒有戲約上門,即使日子再壞,總還可以有個
三菜一湯。
可是如今銀雪找到了夫君,兩人正恩恩愛愛的攜手在老家過日子,可說是退
隱江湖了。
而在那之前,向來與珠櫻是吵嘴良伴的寶坊,也被她家的入贅相公逮回去做
賢妻良母了,即使寶坊自個兒不願退出「天下第一紅」,但是堂堂狀元夫人在外
拋頭露面,實在不像話,因此一口氣就被她家的狀元相公回絕了。
「這你問我……我還能怎麼說呢?不管咱們走到哪裡,都碰巧沒有廟會也沒
有客棧願意讓咱們登台啊?最簡單的道理是,在咱們沒有募集到新角兒加入前,
誰會招待一個只有兩名戲子的戲班子呢?」阿金撐著腦袋歎息說。
「那你還不去外頭靠你的聰明腦袋瓜子、騙死人不償命的氣死潘安小白臉,
與那三寸不爛之舌,來解決這個問題?」珠櫻狡猾地衝著他笑。
阿金雖然向來風度極佳,可也有極限,他唇角微微抽搐,笑著說:「我只能
說,你實在太抬舉我了,珠櫻。什麼騙死人不償命,我可從不做這種勾當的。」
「嘻嘻,我記性可好得很呢,想當初你招我進「天下第一紅」時說了些什麼?
「遊戲人間的最佳法子,一邊唱戲一邊享受人生,遊歷大江南北,看遍五湖四海,
吃盡天下美味……」看看咱們現在過的日子,這不是欺騙是什麼?」珠櫻搖著可
愛的食指反駁著。嘴裡還不忘嘖嘖稱讚道:「我多想品嚐著名的川豆辦活魚和無
錫排骨的酥爛香甜、杭州宋嫂魚羹的蟹香、魚鮮……還有、還有……」
「行了,求您別再說了,好珠櫻姊姊,經您這麼一說,我肚子裡的饞蟲叫得
更大聲了。」小不點再也受不了地哀嚎起來。
「說的也是,我也一樣,唉。」腦海中飄過的菜香,讓眼前的鹹魚不再那麼
索然無味,難以忍耐。重拾起筷子,戳入那塊又硬又鹹的魚肉上,珠櫻還是不忘
叮嚀道:「阿金,我說真的,這種日子再過下去,連我也要「蹺」班前去投靠好
姊妹了,在寶坊家打牙祭,也勝過咱們這樣餐餐鹹魚啊!」
「珠櫻姊,到時候別忘了也帶我去喔!」
手一點錦錦的鼻尖,珠櫻啐道:「你喲,這個小跟屁蟲。」
「嘿嘿嘿,請叫我牆頭草小不點。」
「還得意呢!」
一如以往,兩人你二日我一語的瞎扯了起來。此時,阿金重重地歎口氣說:
「其實也不是完全沒有生意上門……」
「咦?」
「什麼?」
一大一小睜著銅鈴大眼,驚訝地看著他,然後口徑一致地說:「那我們還在
這兒吃什麼鹹魚?在哪裡!誰請咱們去唱戲?」
「問題就是在這兒……」
平常,這邀約阿金是考慮也不用考慮,立刻否決的。畢竟「關外」那不是尋
常人能去冒險的地方,尤其是同行的還有婦人和孩子,誰曉得過慣了中原舒服日
子的他們,會在關外遇到什麼危機?阿金十多歲時曾去過關外一次,對那兒的印
象雖然不壞,但蠻荒之地賦予他最強烈的印象就是:中原那些養尊處優慣了的姑
娘,一定無法忍受這種地方的生活。
不但吃的東西奇特不說,就連居住、衣著習慣也都和中原大相逕庭。那兒的
姑娘家都有一股豪邁之氣,不這樣,根本無法和蠻荒大地抗衡。
「怎麼了?瞧你一副有口難言的模樣。是什麼樣的地方?很遠嗎?」好奇的
珠櫻,也察覺到阿金異於尋常的臉色。
阿金點點頭,口氣沉重地說:「非常遙遠,遠得恐怕你難以想像。」
「幹麼?說成這樣……是天涯?還是海角?」
他越是神秘,越是點燃了珠櫻心中的好奇心,這下子她非要知道是來自「何
方」的邀約,能令他們這個向來「笑看人生百態」的智囊師爺如此難以啟齒。
「快說嘛!你這樣賣關子,想急死我啊?明知我是最沒耐性的了。」搖晃著
阿金的衣袖,珠櫻拚命地求一個解答。
連歎了兩次氣,阿金才在百般無奈下,緩慢吐出:「亦巴。」
「易?八?這是什麼東西,我聽都沒有聽過。」
「關外的一個國家,你沒聽過也不奇怪,當地與咱們中原的風土民情相差何
止千萬倍,且臨近沙漠,是一個白天有如熱火地獄,夜晚卻有如寒冰宮殿之處。
他們以烤羊、馬奶等食物維生,那兒的人全用布把自己包裹得密不透風,騎乘名
叫駱駝的奇怪動物在沙漠遊走。」
「哇,聽起來好像很好玩。」
「那不是可以鬧著玩的,小看沙漠的人,必定會葬生於沙漠!」阿金立刻喝
叱說。「這也是我百般考慮之後,決定拒絕邀約的理由。你太小看關外的環境了,
那和你在這兒要風有風、要雨有雨的好日子不一樣,那兒的生活非常艱困。」
「既然是那麼艱困的地方,幹麼還需要咱們戲班子呢?」
這下可把阿金問得啞口無言了,想不到脾氣大而化之的珠櫻,也會細心的察
覺到這個矛盾。
不得已,他只好將最後的底牌給掀了。「希望咱們去唱戲的,是當地的王,
他想讓亦巴的人民也見識一下,何謂中原文化。」
「那不就得了?!有得吃、又有得玩。既然他是個王,那肯定不會讓咱們餓
肚子,也不會讓咱們被那個鬼沙漠給吞了,還有什麼好猶豫的,咱們應該馬上出
發!」
珠櫻一聽到能上這麼有趣的地方一遊,怎麼能不去見識、見識?「你把事情
想得太簡單了。」阿金擔憂的也是這一點,珠櫻的性子爽快,喜歡刺激,只要哪
兒有新鮮的,她都會迫不及待的想參與,完全不考慮任何風險。
「想得再複雜,也不能填飽肚子,就這麼說定了。咱們明天出發!」握起小
拳頭,珠櫻開懷地笑著。
「哇!萬歲,終於可以不用吃鹹魚了!」馬上跟著起哄的小不點,跳起來手
舞足蹈地慶賀。
於是,罔顧阿金的憂慮,一大一小又開始談論起美好的遠景,這回,他們的
夢想全換成了品嚐關外的美味烤羊。
作者:
causingcolor
時間:
2008-8-23 12:55 PM
第一章
荒涼的平原一望無際,在這個堪稱挑戰人類生存極限的嚴苛環境下,每個人
都被鍛煉出一身的銅皮鐵骨,能抵擋狂暴的風沙,堅強地承受著它的吹拂。因為
烈日經年累月的照射,瞳孔呈現出比一般人要淡薄的色澤,無懼於千變萬化的天
象,總是銳利地注視與觀察著大自然的一切。
他們崇敬這片大地因它有著天下最獨一無二的傲然之美,絕不馴服於人的性
格。就像是高高在上的無敵武士,有著任誰前來挑戰,都無法將它擊倒的自信、
傲慢。
他們狂戀這片大地因它亦如此地溫柔,不忘生長足以哺育萬物的養分,分享
給小草、野花、狩獵者與獵物,不同的族群都依賴著它維生,就像是無私的美麗
母親般,有著取之不竭的愛。
這極端的兩面,正是它教人又愛又憎,迷戀而無法自拔的主因。
所以,即使聽人稱道中原的日子有多麼舒服,迪米契也未曾動過念頭,想要
遷居到那裡。他永遠不會背叛深愛的這片大地,一如這片大地將永遠不會背叛他
的愛。
「大王……大王……」
由遠漸近,傳入迪米契耳中的呼喚,令他勒住了手下的韁繩,回過頭只見一
小團黃沙飛霧夾雜著隱約的人影迅速地朝他接近中,光聽聲音他便知道,那是自
己最信賴與仰仗的左右手吉力扎。
果然不出所料,吉力紮在距離他約有半尺遠的地方拉住了馬,呼呼喘著大氣,
揮手抹汗說:「大王,您怎麼又擅自一人出城?我不是說過好幾次,要是想出來
走走,跟我們說一聲,萬一我沒空,也會找人跟著您的。」
「怕我走失不成?」迪米契不耐地啐道。吉力扎什麼都好,就是這點婆婆媽
媽的個性,總讓人受不了。
「當然不是。」
吉力扎又何嘗不知道,迪米契最討厭人囉唆?當迪米契還是王子時,一聽到
大王又要訓斥,他總是腳底抹油,溜得比誰都快。簡單扼要,也是迪米契批示公
文時,最常要求底下的人辦到的一點,可惜能做到他要求的人寥寥可數。
迪米契不瞭解,天下不是每個人都如他受天恩寵,有顆精明幹練的好腦袋,
凡事舉一反三,能夠輕易把他人眼中的難事簡化為一件彈指可成的小事。他以自
己的標準認定別人也該能達成,往往造成要求過高,害得週遭的人都沮喪得不得
了。
幸好,迪米契不是個蠻橫不講道理的暴君,只要有充分的理由,他還是會給
予對方第二次機會,再決定此人是否真的無能。
「您的身份已經不同於以往,如今您是整個亦巴國最重要的人,不可以再如
此莽撞,不帶任何隨扈出門。萬一碰上什麼麻煩事,您要我們這些屬下拿什麼顏
面見人呢?」吉力扎苦口婆心地說著王不愛聽的話,這也是身為大臣應盡的義務。
他們英偉的王揚起不馴的笑,挺起他傲視群倫的壯碩胸膛說:「麻煩?放眼
這大漠南北,誰敢挑釁我迪米契?不怕死的儘管來,我可不會躲在一群軍隊後面,
縮頭縮腦求保命安身之道。」
這份自信,正是令他們成千上萬的亦巴王軍死心塌地誓死護衛的理由所在。
他們都被迪米契的光彩所降服,他是所有亦巴年輕人爭相倣傚的對象,也是亦巴
全國適婚少女的夢中情人,更是人民心目中的現世神祇。
他們都為擁有如此英俊颯爽的少王而驕傲。
與傲獅爭輝的奪目棕髮,深黝粗獷的五官,炯炯有神的雙眸眸子的色彩是大
地回春時美麗的綠茵。筆挺飽滿的鼻翼下是辯才無礙、情感豐富的厚唇,寬闊的
唇角滿溢著男子氣概,而他的聲音更是響亮如洪鐘,有種誘使人傾聽、追隨的力
量。
要說他們的王還有什麼令人不滿之處,恐怕就是他的眼界之高,世間少有。
從他即位前就不斷地有諸多人上門請婚,其中包括異族的聯姻。亦巴國內更
不知有多少公侯企圖將自己女兒獻上,卻都沒有令迪米契看上眼的。
迪米契的父王在他這年紀,早擁有三宮六院,不知生養多少子女了。
為了穩定江山,早日娶妻生子傳承香火是王避免不了的命運,他們一再地告
誡他,卻還是得不到他首肯,納誰為正室或收入後宮。
這並非就代表迪米契身邊毫無紅粉相伴,相反地,他身邊的女人從未斷過,
只不過,都是些上不了台面的煙花女子。
光是亦巴王城所在的喀爾克中,最著名的一條娼窯巷裡,受過迪米契恩寵的
女子就不知有多少人,裡面不乏賣藝不賣身,卻獨獨招迪米契入香閨的傳奇紅妓。
過去吉力扎就曾問過他,何以專挑此類女子陪寢,迪米契只說:「比起那些
用孩子、貞操來換取自身地位,圖謀權利的名門淑女,這些銀貨兩訖的妓女還顯
得單純可愛些。況且風塵之中無人真心,我也不需感到負擔。我可不想找個囉唆
的女人成天在我耳邊訴苦,像我母後,總是嘮叨著父王寵愛別的妃子什麼的。爭
風吃醋的女人最是難看。」
按吉力扎的想法,迪米契未免把「情感」看得太簡單了,要女子不為他爭風
吃醋,對名門淑女或是娼門蕩婦而言,都是不可能的事。多金、慷慨、瀟灑這三
個要件放在一起,不管走到哪裡,都注定要引起一場爭奪大戰。
不同的是,名門淑女仗著自己的出身,可以光明正大的爭風吃醋,而那些歡
場女子,恐怕就只能在迪米契的背後暗自較勁而已。
吉力扎真高興自己不是女子,因為在迪米契心中,男女之情,或者該說「女
人」永遠排在他心中最微不足道的角落。
不管做他的朋友或他的愛馬,絕對能獲得迪米契更多的青睞!
「你總不會是為了嘮叨我這些事,才特別跑來找我的吧?吉力扎。」迪米契
揚起唇角,將他從胡思亂想中喚回。
「當然。」吉力扎立刻點頭說。「您上次說要找的中土戲班子已經找來了,
可是我想咱們八成是找錯了,我從沒看過人數那麼少的戲班子,才幾隻小貓能唱
什麼戲?這一定有什麼地方弄錯了。」
「噢,我吩咐他們得找最頂尖、最紅的戲班子,難道他們竟敢違抗我的命令,
隨便找個小戲班來濫竽充數嗎?」
「這個……」吉力扎難得吞吞吐吐,咳了兩聲後才說:「我想他們不是沒聽
從您的命令,因為那個戲班子號稱是「天下第一紅」呢!」
「呵,好大的口氣,自稱「天下第一紅」是嗎?那我就去瞧瞧,到底這個戲
班子是多麼迷你,又如何能紅遍天下?」
珠櫻還以為自己會被請進「帳棚」搭建的王宮呢!
就珠櫻對「大漠」民族的認識,她只知道他們是一群逐水草而居的民族,似
乎哪裡有水就得移到哪裡去住,至於居住的方式就是用布篷搭起奇形怪狀的家,
是那種連自己養的畜牲也一起放進屋子裡睡覺、吃飯的一群人。
所以當他們抵達亦巴國的王都這個名喚喀爾克的地方時,珠櫻還對井然有序
的街道、屋宇梁房感到驚奇不已。當然,這兒的屋子和中土還是不大相同,這裡
的屋子都是以堅固的石頭堆砌而成,不像中土有屋瓦、木樑、牆垣等等,只是很
單純地以石頭搭起一座座兩層或三層的屋子。
喀爾克的市街也和他們到過的中土街市沒什麼兩樣,同樣熱鬧、繁華,像是
吃飯的客棧、賣藥的店家,甚至連兌銀的票行都有呢!
要說有何處與中土不同,就屬衣著與人種吧?走在這兒的路上,珠櫻一行人
反而顯得非常突出。一來是他們的衣著打扮和這些頭戴氈帽,面裹白巾的人不同;
二來是大街上少見女人走動,而多數的男子面目黝黑,髮色由棕到黃都有,就是
純黑最少,一如他們的眸色也比黑色要淺淡一點,是更接近琥珀的顏色。
總之,舉目所及、放眼望去,無一不是新鮮的事物,看在珠櫻眼中都有著高
度的趣味與特殊性。她不由得這麼想,啊啊,真是來到一個很奇妙的地方了。
小不點錦錦就更直接了,他「哇」地大叫一聲,然後拉著珠櫻的衣袖說:「
快看!快看!那兒有一頭怪動物,看起來像牛,卻長著很長的毛耶!」
「那叫犛牛,是高原上很重要的交通工具,專門供人乘坐或拉車用的。」阿
金在一旁添話說。「只是會在這兒出現也很稀奇就是了。一般說來,這種動物頗
耐嚴寒,他們應該是路過的旅人,帶著犛牛正要往南前進神山吧?」
「神山?」雙眼一亮,小不點錦錦滿臉驚奇地說。「真的有神住的山嗎?」
「傳說中是如此,但那座山非常隱密高深,普通人即使能爬上去,怕也沒有
下山的一日。也有人說,只要能登上神山就能登天成仙,只是誰也不曾在成仙後,
告訴我們這傳說的真假罷了。」阿金聳聳肩說。
「那神山離這兒很遠嗎?」錦錦一副躍躍欲試的模樣。
阿金戳了下他的鼻尖說:「比你所想的要遠多了,按你的腳程,走上半年都
不稀奇。」
「啊……」錦錦失望地垂下雙層。
「我看你還是放棄吧,小不點,天底下沒有像你這麼矮小的神仙啦!」
珠櫻的取笑,換來錦錦不服氣的追打,兩人就在喀爾克的大街上邊打邊鬧,
來到了王宮前。
「喔!」錦錦發出最高等級的驚歎。
珠櫻也不禁停下腳步,仰望那道氣勢宏偉的門。
不愧是一國之王所住的地方,到底是不同凡響。走遍大江南北的珠櫻,見過
不少豪宅、大戶,裡面也包括京城首富的蘇家,以及湖南大戶的雲家,不過他們
規模再大也比下上這浩蕩的王城。
就算是附庸中土的小國,也還是很可觀氣派的一個國家。
「停下你們的腳步,這兒是王宮禁地,未經傳喚不可擅入!」
就在他們一行人準備穿越過那道城牆時,很自然地被門口的護衛攔了下來。
在阿金取出了邀請狀,證明他們不是什麼可疑人物後,護衛們領著他們進入王宮
外圍的別館,而前來接見他們的是一名自稱「吉力扎」的男子。
對方約莫二十來歲,但似乎已經擁有相當重要的地位,從他身旁隨扈的人數
看來,絕非泛泛之輩。他聽說阿金等人就是「天下第一紅」的成員後,頻頻皺眉,
目光中有著明顯的懷疑。
「像你們這麼小的戲班子,怎麼會是「天下第一紅」呢?」吉力扎開口問道。
「我們有中原的皇帝陛下御賜的手寫匾額可以為證。」
趁著吉力扎向阿金要求「驗明正身」之時,錦錦則偷偷與珠櫻嚼耳根子說:
「看到沒有?那個人的頭髮好好玩喔,翹翹、鬈鬈的,那是怎麼弄的啊?」
「也許是不小心被落雷劈到,燒焦的。」珠櫻也跟著開起玩笑說。
不幸兩人的對話傳入了吉力扎耳中,他凶狠地瞪了兩人一眼,又摸摸自己的
頭髮,咳嗽一聲說:「你們這些中原人真是太失禮了,這是我爹娘生給我的。」
「非常抱歉。」阿金微笑著道歉說。「他們兩人並無惡意,只是小孩子心性,
忍不住說笑而已。請您大人有大量,不要與他們一般見識。」
吉力扎將話題轉回原先討論的事情上說:「我姑且相信你們就是這個叫作「
天下第一紅」的戲班子,但是你們若是不合我們大王的期望,到時候還是要請你
們離開,當然也沒有原先所談的酬勞了。」
「啊?」
「那怎麼可以!」
珠櫻與錦錦出聲抗議。
不過,阿金卻點頭接受了,他原本就對這門生意沒多大興趣,日子再怎麼難
過,回到中原,多得是辦法可想。長久留在此地,他反倒得擔心這一大一小不知
會惹出什麼麻煩,還有貝廚娘與跑腿王能否適應這地方的氣候、環境。想到這些
問題,他寧可回中原去尋找新人加入戲班子,再開拓新天地呢!
「就照您的意見去辦,我們沒有異議。」
吉力扎見眼前這個中原人說話爽快,事情就好辦了,於是他吩咐道:「今夜
你們就留宿在城中的客棧,等我稟報大王這件事後,隨時傳喚你們入宮。」
「多謝吉力扎大人。」
他們在宮中短暫停留了一下子,很快地又回到喀爾克的大街上,此時珠櫻再
次發出不滿的心聲:「阿金,為什麼你那麼乾脆就答應那傢伙的要求?我們可是
走了將近兩個月的路,好不容易才抵達這裡的,你居然爽快地答應連酬勞也不領
就回中原去?明明是他們邀請咱們來的啊!」
「那也是沒辦法的事,誰叫我們現在的確算不上有規模的戲班子,他們也許
只是衝著咱們的戲班子名而來,卻沒發現咱們這個流浪戲班子不符合他們的要求。」
阿金聳聳肩說。「方纔那位大人也很慷慨不是嗎?即使酬勞沒了,但這一路
上的旅費他們還是會照算給咱們,這就夠了。」
「照你這麼說,咱們豈不白來了?」
「珠櫻姊姊,你有什麼好抱怨的,反正你只想遊山玩水,就算唱不到戲,也
不要緊吧?」錦錦才不信珠櫻對唱戲有這麼熱愛。
「話不是這麼說……」
要說珠櫻到底在埋怨什麼,應該是在她的期望中,這趟旅程不該這樣三、兩
下就結束的,她已經對這個地方起了極大的興趣,她還想再多走走、逛逛,或者
住一陣子也好。反正絕不是像現在這樣蜻蜓點水般晃過了事,輕易打道回府。
可惜阿金心意已決的樣子,珠櫻的期望眼看就要落空了……
一想到這也許是自己在喀爾克吃到的最初也是最後一餐,說什麼珠櫻也要吃
到當地最道地的佳餚烤全羊。只是,不管他們到哪家店去,老闆都搖頭說:「不
成、不成,那道菜不是隨便給姑娘家吃的,沒有慶典就隨便宰殺羊兒烤來吃,太
奢侈了,恕小店礙難照辦。」
和中土動不動就要來個上百道菜的鴻門大宴比起來,這兒的人真是勤儉成性。
他們沒有理由就不吃大餐的習慣,讓珠櫻空著肚子逛遍大街,也只找到最普
通的鐸鑼的東西,那是種類似米的食物,和著有香味的油或辛香料拌一拌,再用
手抓起來吃。
搭配的菜要不是些熏制的肉乾,就是些口感和中土的菜完全不能比的醃菜。
飲用的東西,也和她喝慣的茶大大不同,這兒的茶裡頭,還加了馬奶。至於味道
……
珠櫻只能說,她喝過比這個更好喝的東西。
「可惡,這整座城內就沒有人能烤一頭全羊讓我解解饞嗎?」珠櫻朝天空憤
怒地大罵。
「死心吧,珠櫻姊姊。咱們也都吃飽了,你還不甘心啊?」
最後在街上某家小店打完牙祭,正打算散步回客棧的一夥人,在市集上挑些
中原難得一見的手工織毯什麼的,打算買幾樣帶回去送給寶坊與銀雪這些老夥伴
們作紀念品。
只是珠櫻心中的遺憾,還是無法化解。她自認不是嗜吃如命的人,可是一想
到大老遠來到關外,卻不能一嘗遠近馳名的美味烤羊,說什麼她都不能釋懷。
「你們怎麼都可以一臉無所謂的樣子?也許咱們明天就得打道回中土,在這
之前不吃一次這傳說中的美味,你們真的能甘心情願嗎?」看看阿金、錦錦與貝
廚娘及老王無動於衷,珠櫻氣嘟嘟地說。
「這是因為我們全都吃過啦!」錦錦語出驚人地說。
「啥!」珠櫻揪住小不點的衣襟。「你說阿金吃過我還能理解,為什麼連你
這個小鬼頭都吃過?那豈不是只有我沒吃過?!」
「那是在珠櫻姊還沒加入咱們之前,我們有次到北方另一個國家去,那裡也
有烤羊的風俗,我們就讓主人請了一頓全羊大餐,肉鮮美而不腥膻,真是最棒的
滋味。一生不品嚐一次,一定會後悔的。」
「廢話,聽你這麼說,我豈不是更嘔了!說來說去,只有我一個人有損失嘛!
反正你們其他人都吃過,所以根本無所謂!」珠櫻氣得跺腳,瞪著每一個人
說:「原來你們都是背叛者,什麼夥伴,居然背著我享用過大餐不說,還隱瞞我。
好嘛,我終於知道我是多麼孤獨的,哼,我不要和你們一起走了,氣死我了!」
「喂,珠櫻姊姊,等等……」
看著珠櫻邁著大步離開,小不點趕緊追問阿金說:「怎麼辦?她真的一個人
跑了耶!咱們得快去追她回來啊!」
「現在珠櫻正為了吃不到烤全羊的事氣我們呢,去追恐怕也是白費工夫。幸
好珠櫻也不是孩子,還有點拳腳工夫,應該不至於被人欺負,等她冷靜下來,自
然會回咱們下榻的客棧去。」阿金拍拍錦錦的頭說。「不必為珠櫻擔心,我們就
先回客棧去等她吧!」
走了一段路後,珠櫻回過頭,看著身後無追兵。她小嘴一扁,明亮的大眼浮
上層水氣。她知道自己表現太孩子氣了,簡直比錦錦還不如,可是想想她之前對
這段冒險旅途充滿多大的期望,如今卻沒有一件事順心如意,又怎麼能不發點小
脾氣,宣洩一下心中的無奈呢?好吧!既然他們存心放她一個人出來冷靜腦袋,
她就徹底地逛遍這條大街……
這和方纔那條賣些布料、織品等生活日用品的街不大一樣,兩邊都是些小販,
扛著吃食的小擔子,就在路邊招攬起生意來了。
慢著……這陣香味……好獨特……遠遠地從那一頭飄了過來……
珠櫻摸摸本該不餓的肚皮,卻發現它跟自己心意相通的鳴叫了一聲。她唇角
飄上自得的微笑,心想:我的五臟廟真聰明,知道這兒有好東西可以祭一祭它了。
靠著靈敏的嗅覺,珠櫻搜索到那散發著濃厚烤肉香氣的地方。「店家,您這
兒在賣些什麼啊?味道好好喔。」
一串串的不名物體放在鐵架上,沾著一種黑不溜丟的醬,發出滋滋聲與陣陣
香氣,伴隨著火烤的時間逐漸增加誘人的色澤。
看得珠櫻不只肚子在叫,就連口水也直冒出來。
「姑娘,您怎麼會不知道呢?我這賣的是「焦達」,就是烤羊內臟,這個是
羊大腸,很好吃的,您要不要也來一串?」
「羊大腸」三個字聽在別的姑娘耳中,早嚇得花容失色了,但珠櫻卻不減口
腹之欲,頻頻點頭說:「好,就給我來一串……不,兩串好了,不不不,還是三
串!」
既然吃不到烤全羊,吃點烤羊內臟也不犯法吧?「多謝惠顧!」
珠櫻高高興興地捧著到手的三串美食,走在大街上,真是等不及將它送入口
中了,雖說在大街上吃東西有礙觀瞻,更不是好人家的姑娘該做的事,不過要是
這「焦達」冷掉了,豈不暴殄天物?好,就這麼決定,在這裡解決它!珠櫻下定
決心拆開油紙包「讓開、讓開!王要通過了!不許擋路,全都讓開!」
一陣喧嘩過後,珠櫻還不及反應,眼前就揚起一片土黃色的塵沙,漫天飛舞,
嗆得人眼鼻幾乎無法張開。接著地面隨之撼動,像是千軍萬馬奔騰似的,無數的
馬蹄打從她鼻端前呼嘯而過,將珠櫻手裡捧的東西捲入風中。
「啊!我的焦達!」
珠櫻想也不想,為了搶救美食撲身上前。
說時遲,那時快,一匹馬發出驚慌的尖叫,因為主人使力拉住韁繩而高高騰
起的前肢,差一點就將珠櫻踩得粉身碎骨,而珠櫻卻渾然不覺自己差點面臨的危
險,只是僕倒在地上,為自己接住那包焦達而慶幸。
可是,揭開油包一看,裡面都已經黏上厚厚黃黃的沙粒,不能吃了。
「喂,女人,你沒事吧?」
頭頂上傳來的傲慢問候語,點燃了珠櫻蓄勢待發的心火。「什麼沒事?你看!
你們這些人騎馬就不能小心點啊!幹麼揚起那麼多沙粒,害得我的食物都裹
沙了,這下怎麼吃?」
「大膽惡女!注意你說話的口氣!」兩側忽然傳來嚴喝。「你不知道你在跟
誰說話嗎?!」
被這麼一罵,珠櫻才仔細地端看那名差點撞死她的「莽漢」,喝!一雙詭譎
難測的眸子正盯著她!天啊!天底下竟有這種綠色眼珠子,她還是頭一次看到呢!
不過這個五官端正、面容俊逸的男人挺有威嚴的,是誰啊?「還不快點下跪,
叩拜大王,為自己的無禮道歉!」兩旁的人再斥道。
王?大王?!咦?這個有著怪異綠色眼珠子的傢伙,就是亦巴國的大王嗎?
不會吧!她還以為所謂的王都是三、四十歲的漢子,怎麼這種嘴上無毛的年輕人
也是王嗎?珠櫻愣在迪米契的馬蹄前,久久下能言語。
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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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8-23 12:56 PM
第二章
由馬背上俯視該名女子,迪米契未曾見過這般墨黑如夜的眸子。小小的心形
臉蛋上,那雙眼眸像會說話似的,眨巴眨巴閃著星光瞪著他,菱紅小嘴張得大大
的。
不過,尋常女子聽到他的身份,多半被嚇得無法言語,這倒也不奇怪。
「女人,你來自什麼地方,不是本國人吧?」淡淡地問道,迪米契繼續放肆
地打量著她嬌小卻相當豐滿的身軀,即使裹著毛絨背心,酥胸還是頗為可觀。就
一名玩物的價值而言……迪米契願意給她頗高的評價。
「喂,大王在問你話,你還不快些回答。」身後的護衛們見她沒有反應,出
聲催促道。
可是那紮著漂亮髮辮的俏姑娘,眼睛還是直盯著迪米契的臉瞧,直接大膽的
目光,挑逗著男人的心。
「我的臉有這麼好看嗎?女人。」他掀起性感唇角,揶揄道。
原本預期她會臉紅地低下頭去,卻沒料到她不但大力點著頭,甚至以一副理
所當然的口吻說:「好看,我還是頭一次看到綠色的眼珠子,真是不可思議,你
的眼珠子看到的東西和我的眼珠子看到的東西是一樣的嗎?該不會全都是綠油油
一片的吧?」
「那麼你黑色的眼珠子所看到的不全都漆黑一片嗎?」迪米契好笑地反問。
她用左手拍打右手掌。「對喔!要是眼珠子的顏色就是看到東西的顏色,那
我們黑眼珠的人豈不都是白天瞎子了。你說的有道理,嗯!那就沒我想像得那麼
稀奇了。」
旋過腳跟,她拍拍自己衣服上沾染的塵沙,解除困惑後,態度已經超越了「
我行我素」,到達「目中無人」的程度。這輩子迪米契還沒被人這麼無禮的在談
話途中「丟下」過,她居然無視於他先前丟下的問題,逕自離去。
「不許走,女人。」
他的話才出口,兩側的護衛們便上前攔阻了她的去路,這讓她不悅的嘟起嘴,
轉過頭來。倒豎的眉毛寫滿了對他的「阻攔」的不滿抗議。片刻之間,這個女人
已經冒犯他多次,想想,在亦巴國誰敢對他露出「不滿」的表情?她卻再三地…
…
迪米契揚高了唇角,新鮮、真新鮮。他喜歡她為自己帶來如此多的「新鮮」
感!
顯然他的好情緒並沒有感染到她,她扁扁嘴巴說:「還有什麼事啊?亦巴的
大王,還是我該叫你陛下?我可是急著去跟那小販再重新買一份焦達,沒空跟你
閒扯。我都自動放棄要你賠償了,這樣也不行嗎?算我自認倒楣,是我運氣不好,
遇上你這種大人物,自然不敢奢望你會賠我,我都這麼知趣識相了,你該不會反
過來殺人的喊救命,要我謝罪吧?」
「再不注意你說話的態度,就將你以「冒犯大王」的罪名,押入天牢受審去
了,女人!」護衛們大聲叱喝。
可是珠櫻的膽量可不小,聽到這句話既沒有花容失色,反而還蹙起雙眉,雙
手插在腰上,瞪著責罵她的護衛說:「我哪一點冒犯你們大王了?三番兩次找碴
的人是你們才對吧?我看你們大王臉上一直掛著笑,沒有生氣的模樣,倒是你們
這些狐假虎威的手下,一直大呼小叫的。」
「你!」這陣搶白令護衛氣得臉色一下青、一下紅。
「我說錯話了嗎?這下我又犯了你們國家的哪一條律法?想不到亦巴國是個
不許人說真話的地方。」
氣結的護衛再也發不出任何聲音,眼看就要衝上前去揪住她,迪米契伸出一
手說:「退下,這兒沒你們說話的分。」
「可是大王,這個女人實在野蠻無禮……」
「野蠻?口口聲聲要捉人的人,才是野蠻吧?這就是空有力量卻沒腦袋的人
最令人感到乏味之處,總是動不動就指責別人,根本不懂得反省自己。」她似乎
看出了迪米契偏袒的態度,益發理直氣壯。
「好一個牙尖嘴利的潑婦,從沒見過你這般可怕的刁女!」護衛也氣不過,
與她互嚷起來。
「夠了,都給我住口。」
迪米契威嚴的一喝,令在場的人噤若寒蟬,誰都不敢再逞口舌之快,也終於
令他耳根子清靜了點。他重整神色,將笑容藏在心中,改以冷硬的口吻,再次質
問著:「女人,你到底是打哪裡來的?」
他可以肯定亦巴絕對不會有如此膽大包天的女子,不僅在街上公然喧嘩,還
使得他原本引以為豪的護衛們,個個像是沉不住氣的街頭混混、草包。看來這女
子有本事在三言兩語間令人心浮氣躁,可謂惹是生非的高手。
還以為這次她又想裝迷糊,她卻老實地回道:「稟大王,民女是中土人士,
這樣算回答你的問題了沒?我可以去買焦達了吧?」
「只要回答大王的問話就行了,誰叫你多嘴!」護衛又道。
她兩眼一翻,雙手一攤,大大歎了口氣,模樣甚是無奈。「非是我愛找麻煩,
而是你們不讓我好過。」
懷著同情的雙眸,珠櫻歎完了長氣後,看著亦巴王。他神秘詭譎的綠眸中全
然沒有透露半點情緒,表情莫測高深,恰巧是讓珠櫻感到棘手的一種人。她最討
厭的就是這種看不出喜怒哀樂的人,讓人很難摸清跟他們的相處之道。
「您看來是個明理的人,大王,您倒評評理,方纔的……也算是我的錯嗎?」
珠櫻不懂那護衛何必一再刁難她,她只是個差點被大王的馬蹄踩死的無辜者,
這些人卻企圖將她當成罪犯捉起來。
亦巴王專注在她身上的視線,也是使珠櫻忍不住想腳底抹油,速速離開這個
是非之地的另一個理由。幹麼?就算沒看過中土的人,也沒必要盯著人不放吧?
要不是珠櫻很確定自己的鼻子、嘴巴都長在正確的地方,她當真要以為自己是否
多長了一個眼睛,或多生了條眉毛呢!
「你們都先回去。」看也不看護衛們一眼,亦巴王如是說。
「可是大王,屬下是奉吉力扎大人之命,保護」
迪米契揚起一邊眉毛,冰綠的眸冷冷一瞟。
噓!珠櫻暗暗吹了聲口啃,不得了,這個大王光用一個眼神就足以讓手下的
人個個畏縮耶!
「屬下知道了,遵照大王的旨意,我們先行退下。只是懇請大王不要忘記,
您的安危就是整個國家的安危,請務必將這件事放在心上。」護衛心有不甘地瞪
了珠櫻一眼。「不要讓來路不明的宵小靠近您的身邊。」
喝!宵小?她看來像小偷不成?珠櫻鼓起雙頰,明明是她想走,這個亦巴王
不放人,怎麼她反而變成來路不明的「宵小」哇?亦巴王只是一擺手,要他們迅
速消失,而後視線又重回珠櫻的身上。
珠櫻在心中哀嚎著:拜託,能不能別再看下去了,我的臉都快被你看穿個洞
了!
「女人,你叫什麼名字?」
調低的嗓音,與發號施令時的威嚴截然不同,多了點輕柔。換做其他女子,
可能會稱讚他美聲惑人,偏偏聽在珠櫻耳中只覺得「癢癢」的,她不習慣有人用
這種哄貓似的口吻跟她說話。
「肯定不是叫「女人」。」嘟著嘴,珠櫻就是不想老實地回他的話。
「別囉唆。名字。」他簡短地命令道。
要不是念在他是這國家的大王,珠櫻早就扮扮鬼臉,揚長而去了。
仔細想想,珠櫻從不曾覺得自己如此飽受威脅,她可是出了名的大膽珠櫻,
天底下沒有她不敢吃的食物、不敢去的地方、不敢造次的事。不論對手是誰,她
都有膽識與對方交手過招、言詞交鋒。
她的想法很簡單,反正對方再強也不過是個人,既然自己也是人的話,沒道
理不能跟他平起平坐地爭辯。哪像有些女子,打一開始就認定「男女有別」,這
個念頭始終未曾在珠櫻的腦海裡發芽。
可珠櫻從不覺得自己是「奇女子」,誰叫她週遭的奇人多不可數,她生長的
家族還被人封為「奇人一家」呢!
這先擱在一邊,眼前這亦巴國的大王,也不知是何居心,莫非想問出她的名
字好羅織罪名嗎?這可不妙,萬一她被關進牢裡,「天下第一紅」就真的沒人可
以上台唱戲嘍!
「我叫什麼名字,很重要嗎?大王肯定沒聽過我這號人物,知道名字也沒用
處。這樣好了,大王高興喊我張三,我就叫張三;愛喊我李四,我就是李四。」
她刻意避重就輕的答覆,一面悄悄後退,準備伺機逃跑。
「回答我的問題。」
這個亦巴王幹麼這麼固執,一定要知道她的名字!珠櫻跺了下腳,想乘機溜
走,可是在他緊迫盯人下,她根本無機可趁。
也罷,反正她說的是真是假,這個王也下會知道……心念一轉,珠櫻開口回
答:「我就叫阿花。」
「胡說八道。」
他駁斥的話來得快,珠櫻也很乾脆地說:「沒錯,我不叫阿花,但那又如何?
大王,求你好心放了我吧!那小販要是走了,我就真的再也沒機會品嚐道地的烤
羊了。雖然焦達和我原先打算吃的全羊大餐有段距離,但我也沒得挑了。既然明
天就得走人,我非吃到焦達不可。」
「你是旅人?」
珠櫻聳聳肩應道:「算是吧。」
「我不許。」
「啥?」他有什麼好不許的?作一個旅人難道還需要批准?亦巴真是個怪地
方,她從未聽過這種規矩。
「我不許你離開亦巴,我要你留下來作我的女人。」
啊?!珠櫻目瞪口呆地看著亦巴國的大王,她辯才無礙的舌頭此刻已經派不
上用場,因為她的腦袋已經徹底空白,這真是她生平聽到的最大一樁笑話,而且
是非常難笑的那一種。
帶著大包小包預備送給親朋好友的紀念品,錦錦、阿金等人回到客棧,還不
見珠櫻回來,這才覺得事態嚴重了。
「阿金,你說珠櫻姊姊該不會遇上什麼麻煩了吧?」小不點抱著一包原本打
算送給珠櫻,為她打氣的「點心」,憂心忡仲地問道。
「嗯……」珠櫻的性子大家都知道,她的脾氣來得快、去得快,從不會把爭
執放在心上,即使不歡而散,也不會故意耍性子鬧失蹤,讓眾人為她操心才對。
「我看我去附近找一下,也許珠櫻姑娘只是迷了路而已。」跑腿王,也是戲
班子裡負責照顧馬兒與打雜的中年漢子,自告奮勇地說。
「那我也去,我兩雙眼總強過你一雙!」貝廚娘,她和跑腿王是戲班子裡公
認的一對。
他們正要走出客棧,然而迎面而來的大批人馬恰恰將整個出口給堵住了,從
沒見過這種陣仗的店小二,嚇得躲在掌櫃身後,而掌櫃的臉色也好不到哪兒去,
他緊張地嚥了嚥口水說:「諸位官爺,來……找……找人嗎?」
錦錦遠遠地聽見了,噗哧笑道:「廢話,難不成這些官爺帶刀、帶劍的上門
來吃飯啊?見他們殺氣騰騰的模樣,也知道不會有什麼好事。」
「噓,錦錦。」阿金可不想在珠櫻失蹤後,又多惹無端風波。
可惜小不點的話似乎已經傳進那些人耳中,其中一位頭頭模樣的男子目光銳
利地打量著他們,隨後,腳步堅定地朝他們走來。
阿金暗叫一聲不妙,只是對方已經鎖定目標,也不容他帶著錦錦逃跑了。
「你們就是那個來自中原的戲班子嗎?」
帶頭的官爺一開口,並沒有破口大罵,口吻還算是「客氣」,令阿金錯愕了
一下,點頭說:「是的,我們就是「天下第一紅」戲班子。」
「我們奉大王之命,傳諸位入宮晉見。」
「什麼啊!原來就是這麼回事,差點把我們嚇死了,對不對,阿金哥?」小
不點也嚇出了一身冷汗。
阿金心想,把我嚇死的不是這些官爺,而是你那張不知分寸的嘴啊,小不點。
幸好他修養夠,這些話只是放在心底,而他斯文的臉皮已經換上一抹謙虛有
禮的微笑說:「多謝這位官爺的通知,我們會盡速前往。」
「你弄錯了,我這不是通知,而是命令,你們現在就得「馬上」隨我一起入
宮。」對方雖然客氣,但「不許人說不」的態度亦在言談間表露無遺。
「不巧的是我們的一位夥伴還在外頭逛大街,我們必須等她回來後,才能前
往王宮見駕。」
「你們所說的該名女子人已經在王宮了。」
「咦?」阿金吃驚得瞪大了眼。
可是那位官爺似乎不打算多作解釋,僅是簡短地指著停在客棧門口的轎子,
請阿金他們一行人上轎後,就將他們帶到王宮中。
「阿金!錦錦!」
一路上,阿金想破頭也想不出來,珠櫻怎麼會身在王宮?他想,八成是官爺
弄錯了,那位身在王宮的女子並非他們的「珠櫻」,可是這個想法也在他們抵達
王宮後立刻被推翻。而外表看來平安無恙的珠櫻,一見到他們,立刻跳起來衝向
他們。
只是她人還沒有走兩步,一旁伸出的手又將她拉了回去。
「珠櫻姊姊!」
小不點看到這景象,先是憤怒地大叫,然後便像只不要命的莽撞小老虎,齜
牙咧嘴地吼著說:「放開我的珠櫻姊姊,你這傢伙是誰啊!放開她!」
「慢著,錦錦,慢……」
就在珠櫻企圖阻止他這有勇無謀的舉動時,憤怒的小男生已經張開大口,往
那捉住珠櫻的男人手臂狠狠地咬下去。
「啊快點鬆開嘴,錦錦,你咬的可是亦巴的王啊!」
「唔?」錦錦瞪大眼睛,嘴巴咬著男人的手臂,惶恐地往上一瞧……
一雙駭人的冰綠色眸子也正望著他。
錦錦立刻將嘴巴鬆開,然後一溜煙地躲到珠櫻屁股後頭。他萬萬沒有想到這
個捉住珠櫻姊姊不放的男人,居然是大王耶!這輩子他什麼都咬,就是沒咬過這
麼偉大的人物,他該不會捉他去砍頭吧!
「真對不起,大王。」珠櫻摸摸小不點的頭,一邊跟迪米契道歉說。「他不
是有意的,你可千萬別責罰他。」
「錦錦,還不快向大王道歉。」阿金也上前,嚴厲地命道。
小不點錦錦由珠櫻身後怯怯的伸出頭來,可愛的小臉已經佈滿冷汗,他低頭
小聲地說:「大王……對不起……錦錦不是故意要咬你的……」
「行了。」迪米契揚手說。「只是個孩子犯的錯,我不會追究。」
他這句話令在場眾人無不鬆了口氣,但下一句話卻又馬上引起另一陣騷動。
「你就是珠櫻的男人嗎?」迪米契蹙起眉,翡翠綠眸裡多少起了些疑心。
珠櫻是全場最不吃驚的人,她在心中吐了吐舌頭,對阿金道歉說:「抱歉,
我真的不是故意要拖你下水的,可是除此之外,我也找不到更好的理由,跟這個
亦巴王講道理了。」
話說在大街上,聽到迪米契那句蠻橫的「我要你留下來作我的女人」後,珠
櫻愣了好一會兒,她先是掏掏自己耳朵,懷疑有沒有聽錯,當她再次以求證的態
度看著他時,他泰然自若的表情……自信得讓人想狠狠地揍他一頓。
令珠櫻壓制下這股衝動的理由無它,再蠢也不能在別人的地盤上撒野,否則
很可能會被砍頭示眾呢!
因此她笑了笑說:「多謝大王的抬愛,平凡的小女子我無福消受。」
「女人,既然知道是抬愛,就乖乖接受,我不欣賞你這種矛盾的說話方式,
也不喜歡囉哩巴唆的。」他伸出一手說:「過來。」
珠櫻扁了扁嘴,這人真是不講道理,講話客氣些,他卻當她在放屁。
「不,我不過去。」她原本稱得上可愛、平和的小臉,浮現了野蠻的暴戾之
氣。「既然你不喜歡拐彎抹角,那我就直接告訴你,我不要當你的女人,你可以
試試看把我押回去,但我保證你的臉上和身上都會留下永難磨滅的爪痕,我可不
是白練了十年的鷹爪功喔。」
「你這是在拒絕我?為什麼?你所需要的,我都可以滿足你,你沒有拒絕我
的理由。」
「那就當我腦筋有問題好了。我不是那種等人賞賜的女人,也不需要男人,
我現在日子過得挺好的,不想作誰的女人,尤其是你的。」
「哈哈哈!」迪米契突然放聲大笑,令他原本就俊帥非凡的容貌更添颯爽。
珠櫻嘟起嘴問道:「我說了什麼,有這麼好笑嗎?」
「你既不瞭解我,甚至也不瞭解男人,等你在我懷中嘗過真正男人的滋味,
就再也不會說「不需要」男人了。而且最後將是你迷戀上我,女人。我現在就可
以告訴你,我是不會迷戀上你的,雖然此刻我對你有興趣,但這也只是一時的,
等我厭了,你自然就可以離開了。」迪米契補上一個令人恨得牙癢癢的邪笑如是
說。
要不是珠櫻還殘留著一絲理智,她真會氣得接下這個挑戰。
什麼叫做她一定會迷戀他?什麼叫做他一定不會迷戀上她?哈!笑話,用這
種無聊的激將法,以為她就會怕了嗎?她才不管這傢伙是什麼王不王的,她就是
死也不會迷戀上這種臭傢伙。
「很不湊巧,我不但知道男人,而且也有我的男人。他勝過世間千千萬萬的
男人許多,我很滿意他,我們恩愛得很,所以不需要你。」忍不住扯謊的珠櫻,
一心只想還以顏色,給他好看。
這句話立刻達到成效,迪米契的臉色一暗,他鷹眉斜挑,翠眸鬱鬱地瞪著她。
「你有……男人了?」
「沒錯,他叫阿金,我們恩愛的遊遍大江南北、同台唱戲合作無間,他才是
真正的好男人,我心中就只有他,根本沒有旁人介入的餘地。」
「我不信。」迪米契嗤笑著。
「信不信在你,只要我知道這是真的就行了。」珠櫻虛張聲勢的笑著,她可
是成天站在戲台上的戲子,唬人是家常便飯。
「你身上沒有男人的氣息,也不像個倍受寵愛的女人,就算你真有男人,他
一定不曾滿足過你,你騙不了我的眼睛。」
「哈!可見得你的眼力也不怎麼樣嘛!」珠櫻槓上他了。「我滿足得很,我
和阿金日夜恩愛,才沒這閒工夫同你廢話。」
一黑一綠的眸子在半空中碰撞出火花,互不相讓,危機一觸即發。
「行。」突然間,迪米契打破緊張的局面說。「我就會會你的男人,看他是
否真如你所言……是個勝過千萬男人的好男人,然後再來討論你該是誰的女人。」
珠櫻目瞪口呆,他不會是說真的吧?一般而言,多數的男人聽到……不應該
會有這種反應吧?男人不都是非要「未開苞」的比較好?那,為什麼他的反應卻
和她猜想的結果背道而馳呢?罷了,男人心海底針,誰知道他到底在想什麼!
「我是珠櫻的男人?」阿金指著自己的鼻子,搞不清楚狀況,狐疑地看著珠
櫻和亦巴的王。
經過大街上的交談後,珠櫻等於被迫跟著迪米契回到宮中,而迪米契也在路
上問清了珠櫻的來歷,知道他們就是由中原來的戲班子後,便派人去客棧將「天
下第一紅」的所有成員都請入宮中。
由於一直受到迪米契緊迫盯人的看守,珠櫻根本沒機會跟阿金事先套好話,
現在她也只能不斷朝阿金擠眉弄眼打暗號,希望他夠聰明地配合她的謊話,萬一
被拆穿了,誰知道會不會被冠上欺君之罪。
「你不是嗎?」迪米契悠然一笑,看了看珠櫻。
珠櫻額前滴下一顆冷汗,她眨眨眼,嗔道:「討厭啦,阿金,反正我們的事
班子裡的人都曉得,又何必隱瞞呢,你說是不是?」
阿金張大了嘴,他從沒聽過珠櫻以如此可怕的「溫柔」口吻說話。這代表珠
櫻一定是惹了什麼麻煩,才會編謊說他們是一對情人。身為夥伴,朋友有難豈能
坐視不管,眼前還是先幫珠櫻這個忙,事後再好好盤問她。
「是……是啊。」笑得僵硬的阿金點點頭說。「珠櫻的確是我的……女人。」
「是就是,何必說得如此結巴?讓人不由得懷疑這回答的真實性。」迪米契
精明的眼神,來回掃過面色僵硬的兩人。
眼看著謊言面臨被拆穿的危機,小不點錦錦竟湊熱鬧地開口。「咦?珠櫻姊,
你什麼時候和阿金哥在嗚……」
珠櫻死命搗住了錦錦的大嘴巴,大笑說:「哎,阿金一定是太緊張了,說話
才會如此結結巴巴,畢竟是第一次晉見大王這樣偉大的人物嘛!還請大王不要介
意。」
「是啊,就像珠櫻說的,我太緊張了。」也跟著陪笑的阿金,已經不知在心
裡頭臭罵珠櫻多少次了,幹麼沒事突然要他演這場戲,他一點心理準備都沒有。
阿金不知亦巴的王信了這套沒有,總之,他深邃的綠眸顯現不出半點情緒,
看得珠櫻與阿金兩人直冒汗。
半晌之後他才說:「你們這個戲班子打算上演什麼戲碼給本王看呢?」
忽然間,他放開了珠櫻的手,回轉到自己的王座上,修長的身軀斜靠著椅背,
似乎暫時放過他們了。
「這……全憑大王決定。」雖然戲班子人手不足,但船到橋頭自然直。
「那就唱最長的一齣戲,花上十天半個月也無妨。」聽了阿金的回答,迪米
契意味深長地微笑著說。「我就期待你們的表演了。希望你們能讓我充分見識到
中原的文化精髓。」
珠櫻發誓,她看見迪米契的笑裡,有陰險狐狸的影子!他絕對在算計著「什
麼」,只是,天知道那是「什麼」!
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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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
2008-8-23 12:57 PM
第三章
「也就是說,那個亦巴王看上你了?」
深夜,他們好不容易有機會坐下來,好好詳談。一群人聚在珠櫻的屋子裡,
迪米契指派他們住在王宮內,但不屬於禁宮的外館。
他們五個人住三間房,珠櫻一個人睡,阿金與錦錦同房,而跑腿王則與貝廚
娘一間。
房間遠比他們所想的要來得寬敞、舒適,鋪毯也別有異鄉風情,裡面甚至供
有巨大的火爐,讓寒冷的大漠夜晚不再那麼難受。
每個人手捧著一杯熱茶,聽珠櫻敘述這天遇上的「怪事」。
深歎一口氣,珠櫻點頭回應阿金道:「可以這麼說。」
「哇!這是不是說珠櫻姊姊要做王妃了?不得了喔,王妃耶!以後珠櫻姊姊
就是很了不起的人物吧!」錦錦湊近她身邊,小聲地說:「珠櫻姊姊,你可別忘
了我喔,以後有什麼好處,可得分我一杯羹啊!」
「你這小鬼,眼中就只有好處啊!」戳戳錦錦的臉頰,珠櫻扮個鬼臉說。「
很遺憾,人家不是想娶我當什麼王妃,他只是想玩弄我而已,玩一玩就丟了,像
個穿過的破鞋一樣。」
「什麼!那太過分了!」錦錦立刻激憤地搖頭說。「珠櫻姊姊,那絕對不可
以,不管那傢伙是什麼王不王的,你千萬不能被那種人騙了。」
「這還用得著你說?就算他要納我為妃,我也一點興趣都沒有,要我被一個
人綁住,無法自由的生活,光想像我都覺得可怕。像我現在過得多好,高興去什
麼地方就去什麼地方,絲毫不需顧忌煩人的問題。」
珠櫻說完後,雙手合十,朝阿金一拜。「所以求求你,阿金,你一定要配合
我演這齣戲,千萬不能讓人看出破綻,要不,誰知道那個王還會使出什麼手段?」
阿金苦笑著說:「幫你這點忙不算什麼,我只擔心事情恐怕不是這麼簡單。」
「沒問題啦,那個王只是一時心血來潮,對我產生興趣,就好像看到新玩意
兒的孩子,等他發現我沒有什麼特殊之處,就會膩了、厭了、失去興致。咱們只
要撐到那時候就行了。」
「真有這麼簡單嗎?」
阿金回想起亦巴王臨別前「刻意」盯著自己的眼神,分明具有濃厚的挑戰氣
息,怕就怕珠櫻這場「假戲」不但無法讓亦巴王打退堂鼓,反過來更堅定了亦巴
王非將珠櫻弄到手不可的意志。
「拜託,阿金,你在擔心什麼?他可是個王耶!要什麼樣的女子沒有?說不
定他只是嘴巴上說要我,此刻在宮中又抱著別的女子尋歡取樂,像這種人,你認
為他會在我身上下多大的工夫?只要我堅稱對他沒有興趣,而且又表現出心有所
屬的樣子,很快他就會放棄了。」珠櫻早已脫離小小擔心的階段,樂觀的認定事
情已經好轉。
阿金卻無法像珠櫻一樣樂觀。
理由有好幾個,最強而有力的理由是旁觀者清。
尋常男人尋歡取樂,絕不會自找麻煩。總找些性子乖巧的、容易騙的、愛聽
好話的,只要哄兩句就會羞紅了臉,使兩個眼色就會上鉤的……這種女子相信亦
巴王身邊絕不虞匱乏,可是他卻偏偏看上了珠櫻。
聰明伶俐的珠櫻,常常認為自己不受男人歡迎,以前在戲班子裡,有活潑又
嬌生慣養的小霸王寶坊,也有冰心冷艷的美姬銀雪,珠櫻看多了前僕後繼追求她
們的男人們,相形之下便以為乏人問津的自己似乎就少了點魅力。
幸好珠櫻天生大而化之,從不對這種事吃醋、在意,因此戲班裡從不會為誰
比較受歡迎,誰比較不受歡迎這種小問題鬧風波。
其實珠櫻錯了,她絕對不會比寶坊或銀雪缺乏魅力,只是懂得欣賞她奔放自
在、有話直言的坦率性情的男子世間少有而已。
過去阿金總相信,假以時日,這樣慧眼獨具的男子,必定會出現在珠櫻身邊。
可他萬萬沒想到,竟會出現這樣一號棘手又難以應付的人物。
該說珠櫻運氣好,或是不好呢?亦巴的王絕非泛泛之輩,姑且不論他的身份,
憑阿金閱歷豐富的雙眼,他看到的是一名意志堅定、習慣並樂於接受挑戰的剛毅
男子,鷹般銳利的雙眸,鎖定並掠奪萬物的氣勢,絕非出於空洞的自信,他的自
信是經年累月打造出來的。
這樣的男人知道自己要什麼,而且必定有得到它的信心。在戰場上,這會使
他成為值得敬畏的對手,情場上……這種自信也許會擊潰那些女子脆弱的心靈,
承受不住他所帶來的迫人壓力而一蹶不振。結果就是一敗塗地,成為他手中的禁
□,就像珠櫻所說的,甘心情願只做他的玩物了。
迪米契,實在是個危險的男人。
如果阿金是珠櫻的爹,現在早帶著珠櫻遠走高飛,離開迪米契這個人越遠越
好。不,即使阿金不是她爹,他也考慮是否該悄悄帶著「天下第一紅」離開亦巴,
而且要趁早,不然就怕……
「好了,今天大家都累了,都回去休息吧!」
珠櫻看看眾人,微笑地說:「雖然發生這種事,讓大家操心了一下,不過我
想接下來應該不會再有什麼問題發生了。想想看,這也是因禍得福,原本我們都
以為不能留在亦巴了呢!現在不但可以留下來唱戲,還可以住在王宮中,吃香喝
辣。對了,連我一直想品嚐的烤羊全餐,說不定也有機會可以大快朵頤一番。真
是可喜可賀、可喜可賀!」
「就是說啊,珠櫻姊姊,太棒了。」錦錦也拚命點頭。「明天起,咱們就可
以在喀爾克城內、城外,好好冒險一番嘍!萬歲!」
阿金祈禱珠櫻的這份樂觀,不至於成為往後日子的敗筆才好。
身為亦巴的王,忙碌的一天由接見大臣展開序幕,依據習慣,迪米契與眾臣
圍坐在大廳裡,邊進用早膳,邊討論國家大事。
可是今日的早膳卻多了一位意外的客人,年屆六十,滿頭華髮、容貌莊嚴、
慈祥的太皇太後,也就是迪米契的祖母,突然現身在大廳時,眾臣都慌忙起身相
迎,迪米契也親自上前,扶著祖母說:「太娘娘有事,召人叫我一聲便是,怎麼
勞駕您自己前來呢?」
「我這把老骨頭再不活動活動,都快動不了了。人活著就得動啊,我又不是
骨董!」口頭上笑稱自己一把老骨頭,但太皇太後阿裡侃金拍拍孫子的臉龐說:
「我只是想到好久沒見到我乖孫的人影,不知你近來在忙些什麼,特地來看一看,
沒有別的事兒,你們就繼續討論吧。」
自幼喪母,在嚴格的父王調教訓練下,過著極為艱辛的接班人生活的迪米契,
之所以不曾缺乏「母」愛的溫暖,全都歸功於這位明理、和藹的祖母。她從沒有
對兒子管教孫子的鐵腕手段有過半句抱怨,卻總是在迪米契過完筋疲力竭的一日
後,細心地照料著他的飲食起居,讓他充分的休息,好迎接後續的挑戰。
在迪米契心中,太娘娘可說是千金不換的重要人物。
「太娘娘用過餐了沒?尚未用過的話,和我們一起吃吧?」迪米契讓出自己
的位子,扶著她老人家坐下。
阿裡侃金笑笑。「我用過了,可是瞧你們吃得如此津津有味,就再用一點吧。」
所謂無事不登三寶殿,迪米契當然知道向來深居簡出,不喜過問家國大事,
一向認為女人的本分就是不得插手男人的正事,稟持這原則在宮中度過大半人生
的太娘娘,出現在這場合絕非偶然心血來潮。
為了什麼事,迪米契多少猜想得到……無風不起浪,看來太娘娘人老耳目卻
不老,依舊能在最短的時間內,掌握宮內大大小小的消息。
「沒有其他要事稟報的話,你們可以下去了。」迪米契知道太娘娘在眾人跟
前,是不打算說的,所謂兵來將擋,該談的總要談清楚,不如由他主動。
「是。」
閒雜人等離去後,迪米契親手為太娘娘倒了杯熱茶說:「您想說什麼就說吧,
已經沒有他人在了。」
「呵呵,米契兒還是一樣機靈。那老身也不囉唆,就直言了。聽說你看上了
一個外地姑娘,還打算娶她為後,這是怎麼回事?」
果然不出他所料,迪米契微微一笑。「太娘娘反對的是她來自外地,還是反
對我納她為妾?」
「這不都一樣嗎?」阿裡侃金歎息地說。「咱們亦巴有多少美麗、溫柔的姑
娘你看不上眼,卻要挑個外地來的,何況要讓一個外地人入宮,這……雖說當年
你爹爹也是不顧眾人反對,硬是將你身為白夷人的母親娶為王後,但接連兩位後
宮主子都是外地人,也實在是……」
「我並不是因為爹爹娶了異族的母親為妻,所以才特地去找他族女子。至於
說我要迎娶她為後,這更是荒謬。」迪米契豪邁大笑說。「我承認我是對該名女
子有興趣,但我可從沒說過要娶她為後。全都是底下的人胡亂猜測的。」
「真是如此嗎?」阿裡侃金還是不大放心地說。「我怎麼聽說你待那姑娘很
特別,不同於平日逢場作戲的女子,甚至還讓她住在外館……」
「哈哈哈!」迪米契笑得更大聲了。「就為了這種小事而跟您嚼舌根,看來
太娘娘身邊也太多好事者了。」
「難道不是這樣嗎?」
「當然不是。」迪米契一揮手。「我並不是因為獨寵她而讓她住在外館,要
是我有那個意思,早就光明正大地收她入房了。可是我才說要她作我的女人,她
卻拒絕我,說她有心愛的男人,不願作我的女人呢。」
「什麼?好一個大膽放肆的丫頭,竟敢拒絕君王的恩寵?」聽在阿裡侃金的
耳中,這簡直不可思議,古往今來哪有女人會拒絕此等光榮。
「太娘娘,我就是看上她這份放肆。」迪米契回憶起珠櫻種種新鮮有趣的言
行,唇邊的笑意更濃。
「哼,和你爹一個模子打造出來的,想當年你爹爹也是,說什麼就愛你娘那
不同於尋常的髮色,和被稱為鬼怪的妖眼。父子倆都一樣,就愛些稀奇古怪的女
人。
」阿裡侃金受不了的搖著頭,接著說道:「然後呢?那不識好歹的女人怎麼
沒被趕出去,竟還住進宮中的外館?」
「太娘娘您不是常說想見識中原文化?因為身份的關係,您一步也沒離開過
亦巴,為了不讓您遺憾,我派人去中原找戲班子來咱們宮內唱戲給您欣賞,她正
巧是那戲班子的角兒之一。住在外館的不只她,整個戲班子的人也都住外館呢。」
「原來是這麼回事,那確實是我這雙老耳朵聽信讒言了。我還以為你為了一
名女子不顧規炬,也要學你爹爹嚷什麼「不讓我娶她入門,就要棄王位而去」了。」
「太娘娘,我怎麼會說這種話?至今還沒有一位女子能讓我感受到她擁有超
越「亦巴」的魅力,我不會背棄您和亦巴的子民,更不會因迷戀女色而忘國忘本
的。」
「這是最好的。」阿裡侃金放下一顆懸宕的心,撫著胸口說。「既然你只是
想玩一玩,我也就不阻攔你。倒是這個戲班子唱什麼戲,我很有興趣,趁此機會
來場賞戲宴,請些大臣、貴族的未婚之女參加,你給我好好地從中挑選一名女子
訂下親事,也該為後妃之位、傳宗接代之事作準備了。」
「太娘娘……」什麼後妃的,迪米契只覺煩心。所謂的大家閨秀,全都呆板
無聊得讓人打呵欠。
「不許拒絕,我身為太皇太後,也是你親族中唯一的長者,我不叮嚀你的話,
還有誰能叮嚀你?難道你要令亦巴後繼無人嗎?記住,一定要在裡頭挑出王後的
人選。」
阿裡侃金雖然寵愛孫兒,卻也有不可讓步的原則,眼看著迪米契一再遊戲人
間,毫無定下來的打算,她也只好發出最後通牒了。
「咱們第一次登台的時間下來了!」錦錦大呼小叫地,由門外一路奔進來。
「聽到了,錦錦,你叫得這麼大聲,就算是耳聾的人也都聽到了。」珠櫻放
下手上正在耍弄的花槍,皺著眉頭說。「不過就是個時間,咱們到這兒來就是為
了唱戲,值得你這樣小題大作地嚷嚷嗎?」
「不只呢,聽說當天不只亦巴王會聽咱們唱戲,還有太皇太後,還有、還有
一堆等著要當亦巴王妻子的女人呢!」
「啥?你說得沒頭沒腦,我壓根兒聽不懂。」
錦錦跺跺腳。「哎呀,有什麼好聽不懂的!就是他們要辦賞戲宴,同時也是
選後宴。所以當天可有好戲瞧了!」
選後宴?哼,還說什麼要她作他的女人,才沒過多久呢,又要挑女人進宮了。
所以說這些王啊、皇帝,個個都是貪心色鬼,三宮六院還不夠,還想要天底
下所有女人都臣服在他們腳下才甘心。
所幸她打一開始就沒信過他半句話,要是被列為他的眾多「紅粉」之一,她
不嘔死才怪。她生平最恨這種腳踏兩條、三條、成千上萬條船,還不知廉恥地繼
續找船上的男人。
「珠櫻姊姊,你怎麼了,臉色好嚇人,像要殺人似的?」
殺人?沒那回事,頂多現在看到那傢伙,會很想在他囂張的臉上留下兩個紫
青印記,好好教訓他,讓他明白什麼叫做女人也有自尊。
「怎麼了?如此熱鬧?」聽到他們的談話,阿金也走到中庭,原本正在屋內
瞧劇本的,只是錦錦出奇的大嗓門勾起了他的好奇心。
「阿金哥,我跟你說,大王那兒傳來消息,咱們終於要登台唱戲了。」再報
一次消息的錦錦,露出癡心小狗兒般期待得到賞賜的大眼。
可惜阿金抬高眉頭說:「這件事我早上就知道了,我方才也是在努力找,看
有沒有既熱鬧、又不需那麼多人上台的戲,好讓咱們度過這難關呢!坦白說,就
剩咱們幾個,能唱的戲還真少。」
「甭找了,乾脆就讓我演「桃花女斗周公」,露一手真功夫給他們瞧瞧,看
我這桃花女如何將臭屁周公打得落花流水,管保他們個個看得目瞪口呆。」
「嗯……這齣戲確實是不需太多角色,也許行得通。」
「絕對可以,我等不及要讓他們見識我的身手了。」再者,恰巧這齣戲也很
吻合珠櫻想給迪米契的「忠告」別小看女人,否則他將會像周公一樣,敗在她這
個聰明的桃花女手下,哼!
「好吧,那就決定這一出吧!」想了想,阿金也覺得這是最佳選擇,這一出
戲的花樣熱鬧,應該能讓觀賞的人獲得不少樂趣才是。「錦錦,把戲牌拿來,我
要親手寫,然後送過去呈給亦巴王看。」
「奸,我來幫忙磨墨!」
「桃花女斗周公?這是什麼樣的一齣戲?」一手枕著下顎,迪米契看著戲牌
上龍飛鳳舞的字跡問道。
「有一典故說桃花女與周公原是天上的金童玉女,兩人在天界便爭吵不休,
遭貶人間後,玉女為桃花,而金童為周公。兩人在人間依舊爭鬥個不停,擅長卜
卦巫術的周公氣不過三番兩次破壞他生意的桃花女,故意迎娶她為妻,卻在娶妻
的那日設下天兵、天狗煞來為難她。但都被聰明的桃花女先看破,一一化解。」
阿金解說完,補上最後一句:「所謂不是冤家不聚頭,其實這故事說的也不過就
是對愛吵架的小情侶罷了。」
「無聊。」將戲牌往旁邊一丟,迪米契搖頭說。「這種小兒女的戲,看了也
沒有意思,難道你們沒有比這更好看的戲嗎?」
「你又還沒有看過,怎知這戲無聊?」不服氣的珠櫻,從她躲藏的書房門外,
探出頭來說道。
迪米契揚起眉,他只聽到阿金要求晉見,想不到他還帶了這麼個驚喜。
「在外頭竊聽,似乎不是什麼正人君子的行為。」
「沒關係,我不是正人也非君子,我是女子也!」珠櫻大大的吐了個舌頭,
拉了一下眼皮。
「哈哈哈。」迪米契爽聲大笑。「說的是,你的確是女子,你若非女子,現
在苦惱的人或許是我。」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你說呢?」
被他這麼一反問,珠櫻扁扁嘴撇開臉。哼,她才不上當。管他會不會苦惱,
都不干她的事,她巴不得讓他苦惱到死。
「你這麼想演這一齣戲嗎?段姑娘。」那天最後終於逼問出她的真名,段珠
櫻。迪米契覺得這名字真好,小巧如珠的櫻花,燦燦美麗的模樣,與她的人相稱
極了。
「那當然,我演過的所有角色裡,最喜歡的就是桃花女。」眉眼一亮,珠櫻
笑嘻嘻地說。「她聰明絕頂,將周公整得慘兮兮,可說是女中英豪,是所有女子
都該爭相倣傚的對象。」
「喔……」迪米契故意拉長了語尾,裝出不甚感興趣的臉色,綠眼閃爍著狡
猾的光芒說:「聽起來就是個我不會喜歡的女子呢。」
「別這麼說嘛!看一下也不會少你一塊肉。」珠櫻忘記自己還在跟他鬧彆扭,
滿心只想推薦這齣戲。「管保會有讓你大開眼界的感受,如何?」
「你的保證值幾文錢?」
珠櫻眨眨眼,在亦巴王的面前,自己確實拿不出什麼東西做保證。
「沒關係,既然陛下不喜歡這齣戲,那麼我們回去研究、研究,再提新戲碼
過來好了。」阿金準備撤退,他已經看出迪米契的計謀。
「可是……」遲鈍的珠櫻卻還毫無警覺,她嘟起嘴,還不死心,想挽回這個
決定。
「別說了,珠櫻,我們回去吧。」
阿金正要拉起珠櫻的手,卻被迪米契起身打斷,他走到珠櫻身前,淡淡地笑
說:「你真那麼想演,我也不是不可以接受這齣戲,只要你……」
「啊!」珠櫻突然大叫,她氣得臉脹紅,指著迪米契的鼻子說:「不要臉,
你、你想用這種手段要脅我嗎?我才不會那麼笨上你的當。好,那算了,我們再
回去研究,阿金,走。」
「段、珠、櫻,」迪米契神色一厲,喝住了她。
珠櫻嚇了一跳,立刻站住,阿金也迅速地護在她身前。「請王上見諒,珠櫻
不是有意出言冒犯,僅是一時失言」
「失言?罵我不要臉,可以用「失言」兩字帶過嗎?孰可言、孰不可言,又
不是無知的三歲孩子,連這點分別都不知道。」迪米契將雙手抱在胸前,怒火未
平地說。
「我當然知道!」珠櫻不願縮在阿金身後,勇敢地跳出來說。「說錯話的是
我,我同你道歉就是,別連阿金也一起怪罪,他可沒得罪到你。再說,還不是你
暗示要我……拿自己換取演出哪一齣戲的機會,我才會氣得一時失言,說來說去,
真正的禍首是你吧。」
「喔?這可有趣,我幾時暗示過要拿你換什麼?往自己臉上貼金的行為,很
要不得喔。」迪米契抓住她的語病,惡意消遺道。
騙人、胡說,他方才一定是打這個主意!珠櫻相信自己才沒誤解他,可是現
在他卻反過來嘲笑她了!多麼惡劣的男人!
「你還好吧?牙齒格格作響的,該不是年紀輕輕就牙鬆齒搖了吧?要不要讓
我們王室的大夫看一下?」他明知故問,咧嘴笑道,炫耀的白牙閃閃發亮。
「不勞您費心,我的牙好得很。」只是不曉得哪天會被他氣得咬斷牙就是了。
珠櫻暗暗加上這一句。
「我原本要說的是,你若如此有自信,就和我賭上一把。看樣子,你是沒那
份自信了,所謂的保證也只是空口說白話而已。」迪米契搬出激將法說道。
「賭?」這句話讓珠櫻眼中燃起希望的火花。她生平對幾件事最無法招架,
一是吃,二是玩。賭當然也列在她「玩」的花樣裡,而且還是排名一、二的。
「沒錯,就拿你最有自信的戲碼來賭。你有這膽量嗎?」
「哈!別的我不敢說,膽量我怎麼會沒有?」
阿金扯了一下珠櫻的袖子,暗示她等一等,可是珠櫻置之不理,抬起下巴說:
「開出你的條件,亦巴的王,我們要怎麼賭?」
「很簡單,只要你演的「桃花女斗周公」這戲碼能獲得滿堂彩,就算你贏。
我就招待一頓你最想吃的烤全羊。可要是沒什麼反應,大家看得呵欠頻頻,那就
算是你輸了,到時候……」
「行。我答應你!」也不聽完下文,便迅速點頭接受的珠櫻,大聲地說。「
咱們就這麼約定了,不可耍賴,食言者會遭受天譴!」
迪米契欣賞地揚起一邊眉毛,「好,爽快。不拖拖拉拉的,確實是我看上眼
的女人,那我就等著你實踐自己的諾言嘍。」
「你就準備好烤全羊等我吧,我絕對不會賭輸的!」
離開王宮後,阿金不由得搖頭說:「你已經著了他的道了,傻珠櫻。這下看
你該怎麼辦?他說要獲得滿堂喝釆,只要他不認為那是滿堂彩,不就等於是你輸
了嗎?亦巴王可沒放棄將你弄上手啊!」
「安啦,阿金,我覺得他不是那種小人。假如他真那麼陰險,那我也可以反
將他一軍,不認帳啊!他若真想霸王硬上弓,早在第一天就會那麼做了,別忘了,
他可是堂堂的一國之君,又何必要卑鄙手段來得到一個女人?他一定是想拐我主
動投懷送抱,可惜絕不會有那一天的!」珠櫻信心滿滿地說。「好,這下子我的
幹勁全上來了,我一定要讓他們這些亦巴人看得目瞪口呆,鼓掌叫好、拍到手紅
為止。」
她會傚法厲害的桃花女,讓那亦巴王輸得心服口服。
作者:
causingcolor
時間:
2008-8-23 12:59 PM
第四章
終於到了選後宴與賞戲宴當夜,王宮內處處張燈結綵,洋溢著奢華、歡樂的
氣氛,以木板與木架搭起的戲台就設在正對著王宮大廳的廣場上,也許是就地取
材的關係,還帶了點異鄉風情。
大大的橫簾高掛在戲台中央,上面妝點著綵球,當戲一開場,綵球也會跟著
撒下片片紛麗的花辦。如此別具巧思的設計,全是為了招攬眾人的目光與注意力,
主要目的當然是盼望能獲得「滿堂彩」嘍。
「珠櫻姊姊,不得了了,外頭聚集了好多人喔。比起咱們過去唱戲時前來看
戲的人,不知要多上多少倍。我的腿都要發抖了呢!」
正小心描繪著眉毛的珠櫻,大氣也不敢喘,直盯著銅鏡,回道:「傻錦錦,
這兒可是王宮,人當然多嘍。」
「外頭還有好多位美姑娘,她們個個爭奇鬥艷,一個比一個厲害。不過,不
管她們怎麼扮,我看還是珠櫻姊姊最漂亮,那些女子彷彿胭脂不要錢似的,塗了
一層又一層,哪像珠櫻姊姊,不需撲粉就夠美了。」
「多謝你這張小甜嘴,賞你一文錢。」
「啊?才一文?我講了那麼多句好話耶!」錦錦不滿地嘟起小嘴道。
掐一下他的鼻子,珠櫻笑說:「再抱怨就不給了。」
「好嘛,我收就是了。反正今夜客人那麼多,打賞的錢一定不少,嘿嘿嘿,
我那羞澀已久的阮囊,終於可以大大進帳了。」
「提到銀子,你就眼開了?還不快去準備、準備,今夜絕對不許砸場,否則
我就狠狠地揍痛你的小屁股。」
「我知道,我不會搞砸的,畢竟攸關珠櫻姊姊的貞操嘛!」
「貧嘴。」
閃開了珠櫻作勢要打人的手,錦錦一溜煙地跑開,哈哈的笑聲瓦解了些許她
心中的緊張。她知道錦錦是故意來鬧她的,因為今夜特別重要,所以戲班子裡人
人都繃緊了神經,和過去開場前駕輕就熟、稀鬆平常的氣氛相比,今夜的後台安
靜了許多。
幸好有錦錦適時的嬉笑怒罵,方令他們鬆緩了臉皮。
「不要緊,你一定能成功的。珠櫻,加油!」衝著銅鏡中儼然已化身為桃花
女的自己,珠櫻努力拍打雙頰,提振精神,準備好好地演它一場。
就在這時候,後台入口傳來陣陣騷動。
「原來這就是後台啊?」斜戴氈帽,披著落地大氅,一身華麗挺俊的王家裝
束,迪米契在眾人護衛下,緩緩地走入。
「不知王上駕到,有失遠迎。」阿金站起身,訝異地說。「不知王上有何指
教「沒什麼,只是在開演前,對於你們戲班子的後台有些好奇。」迪米契輕描淡
寫地說著,綠眸環視了四週一下,落在珠櫻身上。「那就是桃花女的裝扮嗎?嗯,
挺不錯的,粉紅色的戲裝很適合你穿,段姑娘。」
好看也不是為了穿給你看的!珠櫻暗暗地回瞪他。
「這是什麼東西?挺有趣的。」迪米契裝作沒看到她反抗的眼神,拿起胡琴
問道。
「稟大王,這是樂器,拿來彈奏戲曲的,當戲子們在台上唱戲時,演奏些聲
音做效果,像是這麼彈……表示花月良宵的浪漫;以及這麼彈……表示氣氛緊張。」
阿金一邊解釋,一邊拿起琴來奏給他聽。
「嗯……由你來彈奏的話,台上不就沒人演戲了?」
「呃,也不是每一場都需要伴曲,我就趁這空檔唱戲。」阿金尷尬地笑著,
總不好說:因為現在人手短缺,自己才會一人抵兩人用吧?「這又是什麼?」他
拿起戲台上桃花女所用的小道具竹竿問道。
「這是……」
正要回答的阿金,被珠櫻插嘴打斷。「到時候在戲台子上就會看到了,大王,
開場的時間快到了,您再這樣好奇的東問西問,延誤了上戲的時辰,我們可擔待
不起。」
「我在這兒礙著你們了嗎?」迪米契抬高雙眉,綠眸閃現戲譫的光彩。
「就算我們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這麼說,畢竟這兒是您的王宮,您愛待多久
就待多久。」這回,珠櫻可學乖了,她也學著用「暗諷」的口吻說:「戲要什麼
時候開演,就全等您一聲令下了。」
「奸一副伶牙俐齒。」迪米契突然揚起手來。「閒雜人等都先給我退到外頭
去。」
「是。」
珠櫻不曉得他又想玩什麼花樣,一聳肩,也準備跟阿金他們一起離開後台。
當然,沒走兩步就遇上迪米契橫阻在前的肉牆,他高壯的身軀硬是像道高牆似的
擋住她,不讓她走。
「你明知我指的閒雜人等,不包括你。段姑娘,你得留下。」
才不要,要她和他獨處一室,誰知道他在打什麼鬼主意?皺著張苦瓜臉,她
故意大聲對著阿金說:「阿金、小不點,大王說要咱們留下。」
「別隨意曲解我的話。」迪米契柔聲地搖著頭。「我只要你留下就好。還是
你害怕和我獨處?原來你這麼沒膽子啊?」
「誰怕你來著!」
「那就留著。」他扣住她的手腕,回頭對著其他人說:「你們都出去,我有
些話要私下對段姑娘說。」
阿金!以目光向夥伴求救的珠櫻,無情地遭到背叛,只見阿金默默地搖頭,
暗示了自己的無能為力,便帶著小不點離開後台。而這一切也部落入迪米契那鉅
細靡遺觀察著所有動靜的綠眸中。
望著珠櫻垮下雙肩的沮喪模樣,他不由得輕笑著說:「你親愛的情人,居然
拋下你不管,可見得你們也沒有你說的那麼恩愛嘛!」
聞言,珠櫻立刻怒豎雙眉,大聲地說:「他是為了顧全大局,不想惹惱了「
偉大」的大人物,替我們戲班子招來更多麻煩而已。才不像某人那麼卑鄙無恥,
淨是利用自己的地位,耍些不公平的手段。」
「不利用地位,那麼我要這地位何用?」迪米契毫不在意地笑。「你不也一
樣,知道我欣賞你的率直性子,所以在我面前說話總是放肆許多。換做是你們中
原的皇帝,你會用這種口氣同他說話嗎?」
被他這麼一指責,珠櫻想想他說的也不無道理。
所謂「給三分顏色就開起染房」,她多少有些自信,迪米契不會是那種動不
動就喊「給我捉下去砍頭」的昏君,也不是個不講道理的人,所以她才敢一再反
駁他。否則按照珠櫻在他面前所做的種種無禮之舉,就算他命人打她一百大板,
也不足為奇。
「所以我們都是半斤八兩。」迪米契伸出一手說。「我有東西要給你,過來。」
「不要。為什麼是我過去?而不是你過來?」
這是個小問題,珠櫻卻氣不過他那呼之即來的態度。
迪米契一笑,原本就好看的俊臉,增添一絲暖暖風情。「你真是個固執又愛
唱反調的磨人精。好,我過去,你可別跑。」
珠櫻嘟起嘴。什麼磨人精,別亂給人取綽號,差點讓她雞皮疙瘩掉一地。
他走到珠櫻身前,神秘兮兮地笑著說:「把眼睛閉上。」
這傢伙又在玩什麼花樣了?閉就閉,誰怕誰。
合上雙眼,珠櫻反而更加清楚地嗅到他的氣息……沙與風,烈日與狂漠,乾
爽卻剽悍的男人味。
要是被他攬在懷中,這氣息將會盈滿她的……
珠櫻的小臉唰地通紅,她的身子竟因為這不該有的想像,突然間發熱起來。
糟糕!她是怎麼了?居然想像起自己被那傢伙抱在懷中的樣子?!不,這種事一
輩子也不可能,絕對不會有的!
然而越是拚命想要將這畫面拋在腦後,越多的遐想就逼得她臉上的紅潮更濃。
「呵呵,怎麼了?你臉好紅。」
「沒事!你到底弄好了沒?要給我什麼就快給,要不我得閉著眼睛閉到什麼
時候?」凶巴巴的口吻強掩著心中的騷動,珠櫻懷疑自己到底吃了什麼不該吃的,
竟會起如此怪異的反應。
「已經可以睜開眼了。」
珠櫻馬上睜開雙眼,映入眼簾的卻是他愈加靠近而放大的臉,嚇得她原本就
怦怦跳個不停的心,差一點就跳出胸口。她迅速地倒退兩步,紅著臉叫道:「干、
幹什麼靠這麼近!」
「你何必表現得像面對初夜的小處女,緊張兮兮的?我什麼也沒有做,不過
是把東西插在你的髮鬢上。怎樣,還喜歡嗎?」將她轉個身,好讓她瞧瞧映在銅
鏡中的俏模樣,不枉他精心挑選這枝珊瑚紅釵,果然極稱她的扮相。
珠櫻訝異地瞪大眼,她伸手摸著鬢邊那枝以華麗的成串珊瑚小珠打造的玲瓏
步搖,珊瑚珠經過精細的手工雕刻成一朵朵綻放的珠紅小花,栩栩如生,有如盛
開的櫻。
「珠櫻、珠櫻,聽到這名字,我腦海中就浮現這枝釵的模樣,這是我命人連
夜趕工做出來的。你喜歡嗎?」
她怎麼可能不喜歡?她生平還沒有收過如此美麗又打動人心的禮物,可是…
…
嘟起嘴,珠櫻作勢欲將它取下。「無功不受祿,我不能收下。」
「呵,我就知道你會這麼說。」迪米契綠眸邪光一瞬。「要不,這就當成我
收買你的賄賂。」
「賄賂?怎麼說?」珠櫻停下手,歪著腦袋看著他。
「你就故意輸給我如何?」他一手撫上她的臉頰。「拋棄無情的情人,跟我
在一起有什麼不好?」
「不好,當然不好。」扭過臉,想要遠遠逃離,他太危險了,不只是他身上
的男人香魅惑得危險,他的眼神更危險,只要他想,這雙神秘詭譎的綠眸隨時可
以散發勾魂攝魄的魅力,不知讓多少人為他心碎。
「那就換一個吻。」他迅雷不及掩耳的輕聲宣告,大掌攫住她的下巴,轉眼
就奪走了她雙唇的氣息。
迪米契強硬的男性氣息,侵略著她的感官,珠櫻這輩子還未曾被人如此親密
碰觸的雙唇,就像是甜美而綻放的熟花,招架不住熱情的蝶蜂,在他舌尖的壓力
下,緩緩地開啟……
「嗯……唔……」最初驚愕夾帶著戰慄的反抗,在他鍥而不捨、強制卻不粗
暴的雙唇攻勢裡,步步退卻,從鼻端發出了小小的吟聲。
她的唇一如他原先所預期的那般滋味美妙,細緻而柔軟的唇辦,任他再三吸
吮也不得滿足,絲絨般潮熱的舌腔令人流連忘返,迪米契從她膽怯生硬的反應再
次地確認了珠櫻是個撒謊的小東西。
什麼恩愛的情人?連親吻都不曾好好親過,這說明了那個叫「阿金」的男人,
真是暴殄天物,不懂得如何疼愛珠櫻,更沒有滿足珠櫻,才會令她渾身散發著勾
引男人的毒香。
他一定會將她由阿金的手中奪過來,徹底地疼愛她,讓她再也沒有閒工夫與
力氣,色誘其他男人。
「和你無能的情人相較,我很高明吧?」迪米契將沾著她蜜津的舌尖由她的
柔軟小口中退出後,舔著自己的唇角,壞壞地笑說。
珠櫻猶如在恍惚的境界中被當頭潑了盆冷水,她轟地羞怒了雙頰,揚起手就
想給他那無恥的嘴臉一巴掌。不料他比她更為快速地握住了她的手,在手背上印
了個輕快的吻。
「這是我的詛咒,希望你接下來在台上的表現一塌糊塗,親愛的段姑娘。」
他促狹的一眨眼。「我會在貴賓席上好好地欣賞你的演出。」說完,迪米契便離
開了後台。
這個、這個、這個天上地下、古往今來最無恥的混帳!珠櫻差點沒被他氣得
吐血。她頻頻槌著桌子、踢著牆角,暗自在心中將他大卸八塊。
可惡、可惡!
想到方才自己居然不敵他的無恥勾引,臣服在他的吻下,她就恨不得鑽個地
洞把自己活埋!
什麼表演的一場糊塗?她絕對不會稱他的心、如他的意,她一定會演一場拍
案叫絕的好戲,讓他瞧瞧!
戲幕緩緩地拉啟。
迪米契坐在戲台前方視野最良好的地方,可一覽無遺戲台上所有的表演。首
先登場的是個小男孩,他一身紅衣打扮,故作困擾地說著:「糟糕、糟糕,這對
金童玉女又闖禍了,爭吵不休讓玉皇大帝生氣了。這下子他們受罰被貶人間,不
知又會闖出什麼事端呢!」
明明只是個七歲大的小男孩,卻裝著白髮,扮演白髮蒼蒼的月下老人,荒謬
的開場已經贏得了全場哄堂大笑,也為這出「桃花女斗周公」博得了好彩頭。
「好有趣的開場,接下來更讓人期待呢!」迪米契的右手邊則是太娘娘阿裡
侃金,她也笑得合不攏嘴。
「是很有趣,不過這樣一來我就傷腦筋了。」迪米契揚起一邊的唇角說道。
「大王,此話從何說起?」左手邊是太娘娘最中意的下一任王後人選奧屯多
瑪,也是亦巴國裡知名的才女。她雖然沒有令人驚艷的容貌,但端莊內斂的氣質
卻頗討人喜歡。
迪米契相信,若選擇她為王後的話,週遭的人應該會心服口服才是。
但比起挑選誰來當王後,此刻他更在乎的是如何把段珠櫻弄到手。
「沒什麼,看戲吧。」
奧屯多瑪看著大王那冷淡的表情,神色不由得黯然。她早聽到傳聞,相信在
場眾多仕女也曾聽過這消息王上近來迷戀上的新歡是來自中原異族的女子,一名
戲子。
大王喜歡上誰、看上誰,其實並不是什麼稀奇的事,也不值得大驚小怪,誰
都知道大王不會輕易為了一名女子而安定下來,從他還是王子時,就不知傳出多
少有關他香艷情事的流言蜚語。但每段情事多半維持不過三個月,就結束在大王
善變難測的心意之下。
多瑪前來參加選後宴時,爹爹便告訴她。「多瑪,女子唯德是美,不管大王
喜歡上多少女人都不要緊,他能納為王後的人就只有一位。你的性子大大方方、
溫溫和和,是最適合做大王後妃的人選,所以不必焦急,要有自信,相信大王一
定會挑選上你。如此,咱們奧屯家,也就能安泰一輩子了。」
「是,爹爹。」
多瑪從不懷疑爹爹的話,也不曾忤逆過爹爹的願望,因此她端坐在這兒,看
著大王以熱切思慕的激情眸子,專注地凝視著台上的女子時,心中也沒有起絲毫
波瀾。那異族女子確實生得嬌美,小小的心形臉蛋,有著和亦巴女子截然不同的
細緻五官,細白如瓷的肌膚襯得眉黑眼墨,宛若製作精巧的美麗人偶。
大王會迷戀上她,並不奇怪啊!
多瑪也盯著戲台上以生動逗趣的表演,捉住全場人目光的女伶,悄悄歎口氣。
雖然沒有忤逆爹爹心意的念頭,她卻對自己是否該走這條爹爹所安排的路,
感到困惑。
當上王後,一輩子留在宮中,就是她一生「該」走的路嗎?明知也許這輩子
大王都不會以那樣熱烈的目光看著自己;成為他妻子之後,她甚至也失去了被追
求的機會,她這輩子將被禁錮在平淡、寂寥、無趣的生活中,這樣也好嗎?啊,
她好羨慕戲台上的女子,她多麼地自由自在啊!耀眼的散發著自我的光輝,能做
自己喜歡做的事,並且遊走天下。「放縱」不知是什麼樣的感受?「任性」
又是何等快樂?若是可以的話,一天也好,她真想與她交換身份看看。
多瑪悄悄地看一眼身旁的爹爹,歎息著,無奈這個奢侈的願望,絕對不會有
實現的一日。
隨著周公與桃花女的一場熱戰結束,今日所唱的第一折戲也告一段落。老實
說,途中珠櫻有幾次忘詞,不過她把責任全算在可惡的迪米契頭上,要不是他在
台下老用那雙「看笑話」又不正經的綠眸,盯得她心神不寧,她才不會犯下那種
新手才會犯的錯。
但,不管怎麼說,珠櫻的心情還是好極了。
許久都沒有唱得一身是汗、如此盡興了,並且獲得如此熱烈的掌聲與迴響。
嘿嘿,這場賭注鐵定是她贏,那迪米契可就再沒有法子抵賴,得請她吃一頓烤全
羊了。
故意在開演前來鬧場,還不是沒有效果!珠櫻在臨下台前拋給他一個得意洋
洋的眼神,只見迪米契在台下朗聲大笑,驚動全場,還當著眾人的面,以指尖親
吻了下指頭,再拋還香吻給她。
珠櫻紅了紅臉,衝他扮了個鬼臉才下台。
「真不像話。」太娘娘侃金皺著眉頭,小聲地責罵著迪米契說。「大庭廣眾
下同一名戲子打情罵俏,這不是身為王者該做的,大夥兒都在看你的笑話了。」
「太娘娘別那麼古板嘛!莫非您老人家已經忘了年輕時愛鬧胡來的往事?我
可是知道的,過去您也是……」
「呿,不許說。」瞪了愛孫一眼,侃金起身說。「吩咐下去,今夜我看得很
開心,特別打賞那戲班子每人一錠黃金。還有,等一下讓他們到選後宴上來同樂,
我挺中意那拉琴的年輕人,琴藝真好,我要好好褒賞。可是你要多注意點,別當
著這麼多人,尤其是這些可能成為你後妃的姑娘面前,做些荒唐的舉動了。」
「這我可不知道。」迪米契微微一笑,不羈的霸氣表露無遺。「她要那麼可
愛,我也沒法子不逗逗她。」
「唉,我真拿你這孩子一點辦法也沒有。」
「哇!金子耶!我這輩子還沒有看過這麼大錠的金子,不愧是王室之家,出
手真是慷慨大方。」錦錦咬了咬手中那塊黃橙橙的金錠,高興地大叫著。
「好了,快些卸妝、換衣,老太後說要招待咱們與宴,咱們可不能遲到。」
阿金拍拍手催著眾人。
珠櫻搖著頭說:「非去不可嗎?乾脆就阿金你帶著小不點去好了,我不想去。」
「咦!為什麼?王家的宴會一定有滿坑滿谷的好料,這麼貪吃的珠櫻姊姊居
然說不去?莫非天要下紅雨了?」
「輪不到你說我貪吃!」珠櫻狠狠地掐了下錦錦的臉頰,不高興地說。「反
正我就是不想去,怎樣。」
「不去就不去嘛!掐我幹麼?」錦錦委屈地扁嘴,還不知道自己踩到了珠櫻
的痛處。
洞悉一切的阿金柔聲說著:「是因為亦巴王的關係吧!你不想去的心情,我
不是不能理解,可是這樣真的好嗎?珠櫻。你不去的話,豈不等於默認了你在逃
避,因為你漸漸被他所吸引,因此無法面對他,想要遠離他。可是越是這麼做,
你就越無法逃離他,也不可能逃離自己的心情喔。」
所以說,聰明人就這麼討厭。
珠櫻洩憤似地將頭套拆下,搖散滿頭如瀑的黑髮說:「你是幫他還是幫我?
阿金。有時我真懷疑你是不是月老轉世,寶坊是如此,銀雪也一樣,你總是把我
們往外推,你就不能想想法子留下我們啊?老說些讓我們不得不面對現實的話。」
「我誰也沒幫啊!」阿金一笑。「你也和寶坊說一樣的話呢!只是這不是幫
誰的問題,我所說的純粹是我所看到的……你要真不在乎亦巴王,也沒有理由不
去赴宴。你不覺得,這是讓亦巴王看看咱們親熱恩愛模樣的好機會嗎?要你真那
麼想擺脫他的話,我可以配合你演到底,如何?」
「好。賣你這句話的帳,我就去!」珠櫻不假思索地說。
「這才是我們的大膽珠櫻嘛。」阿金拍著手,讚賞地笑道。
等珠櫻發現自己著了他的道,卻為時已晚。
一個迪米契不夠,現在還有一堆等著當他王後的女子們在那兒,這宴會根本
就是場鴻門宴,還沒有參加,珠櫻就能預想到宴會裡絕對會有什麼事發生!
盼只盼她能平安無事,全身而退了。
作者:
causingcolor
時間:
2008-8-23 12:59 PM
第五章
阿金一行人抵達時,宴會已經展開,也許是他們的穿著打扮異於尋常的亦巴
人,使得他們一入場便獲得矚目。穿越人海時,還隱約可以聽到人們竊竊私語,
談論著他們,有些則在說珠櫻與亦巴王的緋聞。
珠櫻才不會讓這些流言蜚語將她打倒,她故意親熱地窩在阿金身邊,挽著他
的手,相偕入場。
「感謝王上邀宴,這是我們「天下第一紅」全體成員的榮幸。」阿金領著大
夥,首先向主人致意。
迪米契先是看了看珠櫻挽著阿金的手,接著微笑地說:「不必客氣,今夜你
們讓我亦巴人欣賞了一出有趣的戲,也讓太娘娘非常高興,她老人家非常欣賞金
班主的琴藝,直說要當面稱讚你。」
「老太後如此厚愛,晚輩不敢當。彫蟲小技,真是獻醜了。」
「你們中原人的客套話實在令我百思不解。」迪米契搖著頭說。「你說獻醜,
反倒使得我太娘娘的欣賞變得一文不值,不是嗎?」
「在下絕無此意,請王上別再捉弄在下。」
「阿金,王上的意思,八成是要我們在收到打賞後說:這是應該的,憑咱們
的本事,這點打賞不為過。這樣就對了。」珠櫻揚起唇角說。「我們就照王上的
意思去做,不然讓人家以為王上在刁難咱們,這對王上多不好意思。」
「珠櫻。」阿金慌忙地想阻止她繼續說出更多大膽的話。
但迪米契已經接受挑戰,他揚起一眉道:「說得好,為了這句話,值得暍一
杯。來人,賞段姑娘一杯酒。」
哈- 一杯酒就一杯酒,她酒量可好得很,不怕他。珠櫻接過旁人送上的小酒
杯,捧起來就說:「多謝王上賜酒,小女子先乾為敬。」
咕嚕、咕嚕、咕嚕,三、兩下就將一杯醉人的烈酒喝得精光的珠櫻,臉不紅
氣不喘地說:「真是好酒。」
「好氣魄,再來。」迪米契瞇了瞇左眼。
珠櫻揚揚眉,仗著身邊有阿金在,諒迪米契也不能奈她何,她臉色不改,接
下另一杯酒。
這一幕看得站在身旁的阿金不由得皺眉搖頭。他知道珠櫻酒量好,但酒量再
好,在空腹的狀態下能撐多久?你中計了,傻珠櫻。亦巴王這酒絕非善酒,不得
不防啊!
接連三杯酒下肚,珠櫻的俏臉染上薄紅,瑩眸更是水光濫瀲,嫵媚動人。迪
米契真恨不能將她擄回自己的窩裡,瘋狂地愛她,直到她三天下不了床為止。偏
偏她身旁還有個礙眼的傢伙……
打從他們進入大廳,迪米契便注意到他們舉止親暱的模樣,更甚過往。她口
口聲聲宣稱兩人是愛侶,但他始終對這說法抱持懷疑,無論他怎麼觀察,也嗅不
出他們之間有男女曖昧情事的味道。硬要說他們之間存在的默契與情感屬於男女
之情,還不如說兄妹之情,說服力還大些。
可是今夜……男的臉上含情脈脈,女的臉上幸福洋溢……這副情景看在任何
人眼中,都不會對他們的關係起疑。
這勾起迪米契前所未有的妒火。
能令她流露如此嬌羞曖昧神情的男子,竟不是他。她在他面前總是一副刁鑽、
潑辣、野蠻又不聽話的態度,卻在面對另一個男人時,宛如順從、撒嬌的小貓咪,
完全沒有將他放在眼中。
假如她對任何男人都一樣不假辭色,他還能稍微釋懷,結果……
她為何這麼難纏?不論他使出什麼手腕,她就是不用正眼看他一眼?他以為
上台前給她的那一吻,足以讓她省悟自己的好,速速拋棄那絲毫不能滿足她的男
人,來到自己身邊。沒想到她現在反將了他一軍,兩人如膠似漆的模樣,看得他
心痛如絞。
迪米契無往不利的情場戰史寵壞了他,他一直認為追求一名女子不是什麼困
難的事,多半只需他一個微笑、一抹眼神,那些被看上的女子便會露出受寵若驚
的表情,乖乖地跟上來。
到目前為止,她是唯一一個既沒被他的權位所惑,也不受他外表所欺,軟硬
皆不吃的女人。
還有什麼法子,能令她投向自己?如果他要的只是她的身子,那根本不必如
此大費周章,拚命挖空心思追求她,直接下令要她陪寢就得了,以他的地位、身
分,相信她根本無從抗拒,可是那就毫無意義了。
他要她的心甘情願,也要她的身子在投向他時,是百分之百屬於他的,他要
將她腦海中其他男人的回憶抹除得一乾二淨。
……有什麼是這個名叫阿金的男人可以給你,而我給不起的?我有自信,他
能給你的一切,我可以給你更多!
就算當初那句「我要你作我的女人」,只是出於戲弄,但現在迪米契卻動了
真心,就像是鎖定目標的雄獅,絕對不允許任何人來阻撓他的追獵。
珠櫻將酒杯反了過來,證實她喝得一乾二淨,才說:「王上可滿意了?您賞
的酒,我都乖乖喝完了。」
迪米契還在衡量下一著棋要怎麼下,站在珠櫻身旁的阿金卻開口了。「珠櫻,
你別再喝了。喝多了,明兒個怎麼上台唱戲?」接著轉向他。「王上,也請您放
過珠櫻吧!如果您賞酒還賞得不夠盡興,那由在下代珠櫻受賞賜,不論要喝幾杯,
在下都無二話。」
就是這份體貼,才讓珠櫻對他死心塌地的嗎?迪米契冷漠地看著這中原男子
敦和秀氣的笑臉。這幾天下來,迪米契不得不承認這個名叫阿金的男人,手段著
實圓滑高明,不論自己如何挑釁,他就像條滑溜的泥鰍,總有辦法鑽出困境。
論人才,迪米契會很希望將他納入自己旗下。
論情敵,他就是個棘手麻煩的礙眼傢伙了。
「是我賞的酒不夠好,珠櫻姑娘不喜歡嗎?那我再賞別的酒好了。」迪米契
冷淡地回嘲一句。
「不是這樣的,王上。」阿金連忙澄清,要不自己真是越幫越忙了。唉,他
都忘了,自己現在身為珠櫻的「男人」,看在迪米契眼中自然是個討厭的傢伙,
所以不論自己說些什麼,都會招致反效果。再不平息迪米契的火氣,就怕火花四
竄,不知還要燒往何方。
偏偏珠櫻不瞭解阿金的一片苦心,她火上澆油地說:「阿金,沒用的,你別
煞費苦心了。反正他要我喝,我就喝,我們這些戲子的命就是這麼薄,根本沒有
跟人討價還價的餘地。不過,多謝你的體貼了,親愛的金。」
阿金瞧著珠櫻笑吟吟地將臉頰貼著自己手臂,臉上一副惡作劇的表情。而迪
米契那端傳來的殺人目光,幾乎恨不得將他千刀萬剮,使阿金不由得心中小聲哀
嚎著:這下子裡外不是人的,正是我金某啊!
珠櫻與迪米契兩人鬥法鬥得高興,看得他這第三者卻膽戰心驚,深怕一個不
慎,鬥出什麼問題,就算喊停也來不及了。
珠櫻,你當真討厭亦巴王嗎?怎麼我橫看豎看,都覺得你是見他這樣吃飛醋,
覺得有趣,所以戲弄得欲罷不能、玩到忘記分寸?與虎謀皮已經夠危險的了,現
在你不只是在與虎謀皮,根本是在虎口拔牙!
亦巴王,你也是。真只是想找名女子玩玩,又何必找上珠櫻這樣麻煩的女子?
你沒聽過所謂「玩火自焚」,小心到頭來你戒不了珠櫻的毒,離不開她的人會是
你!
還有我也是,幹麼沒事老管別人的情事?唉!
這廂阿金的冷汗還沒流完,更可怕的命運已經在等著他。
「金公子的確很體貼,那麼……衝著你如此體貼的分上,我就送你一份大禮
好了。我相信你身邊雖有珠櫻姑娘,但凡是男人誰不想左擁右抱呢?我宮內有秀
女數十名,都是今年剛入宮的宮女,個個年輕貌美,你就挑兩位,算我美人贈英
雄。」
迪米契終於使出殺手鑭,微笑地說:「這份禮你不能拒收,否則我會非常不
高興,認為你瞧不起我亦巴女子。」
「王……王上這……」阿金苦著臉,深深懺悔自己真不該管這樁閒事。
珠櫻怒瞪著迪米契,氣不過地說:「他不拒絕,我幫他拒絕!他身邊有我就
夠了,不需要你送女人給他!」
「妒婦可是會令人討厭的。」迪米契似乎早料到珠櫻會有什麼反應,他摸摸
下巴,高高揚起一眉。;「還是你擔心我將年輕貌美的女子送給他之後,他就會
冷落了你?原來珠櫻姑娘對自己與金公子之間的情感這麼沒自信?倘若是真實的
愛,那麼就該禁得起考驗吧?」
「不勞王上費心,我們當然不會受外人影響,哪怕兩個、三個我們都」
「那就是沒問題了。」迪米契拍掌。「就這麼說定了。明天一早就讓金公子
親自挑選兩名美女,以後那兩名女子就是你的人了。」
「對不起,阿金,我千千萬萬個對不起你!」
「算了,我也沒想到亦巴王竟會出這樣的點子,我既然答應要陪你演這場戲,
就該有所覺悟,會被牽扯進這趟渾水。」
阿金擺擺手,反過來安慰著沮喪的珠櫻。「倒是你,別再繼續玩火下去了,
亦巴王的自制力也有限,雖然到現在為止他都沒有硬來,但不能保證永遠都會如
此。
你再繼續挑釁他下去,萬一有個差池,你打算怎麼辦呢?」
珠櫻咬著下唇,無言以對。阿金說的沒錯,但一碰上迪米契那雙可惡邪惡的
綠眸,她腦子裡就不知哪兒不對勁,每每被他高漲的氣焰燒盡了理智,三、兩下
又說出不該說的、或是和迪米契唱反調的話。
「我想我和他一定是前輩子結怨,這輩子才會如此針鋒相對。」
「喔?好比桃花女與周公嗎?」
珠櫻紅了紅臉,大聲地說:「才不是呢- 就算你要拿東西來比,也該拿臭鼬
與蛇、貓與老鼠、還有……」
「好、好,我知道了,你別再努力解釋了。」見她語塞,阿金拍拍她的肩膀。
「都是你不好,偏要拿桃花女與周公來比喻,人家可是金童玉女轉世,我和
他?哈,八百輩子都不可能。」
真是如此嗎?阿金默默地想。那珠櫻從方才開始,眼神就不住地瞟到另一頭,
也是他的錯覺嘍?明明在意得很,卻又死不肯承認,這分明就是心裡有鬼。
宴會逐漸進入高潮,酒酣耳熱之際,亦巴人熱情的天性也慢慢地顯現,伴隨
著樂聲,原先只有幾名舞伎獻舞的場中心,多了好幾名男子,他們跟著舞伎的動
作開始踢踏、跳躍,而四周也喧騰、喝采不斷。
戲班子的人才在納悶跳舞就跳舞,這麼吵吵鬧鬧的原因何在,突然間就看到
兩名繞著同一名舞伎打轉的男子,分別拔出一把刀,開始比劃起來,而眾人的加
油聲也更加熱烈。
「上啊!多麻!將他打倒!」
「去給他好看,騰呼兒!」
眾人自動分成兩批,加油鼓噪著,兩名男子受到這熱烈氣氛的影響,爆發出
旺盛的戰鬥意志,以誇張的動作向對方挑釁、進攻。然而又不似真正的決鬥,刀
鋒皆是點到為止,在交會過後,迅速地分開。
「珠櫻姊姊,他們到底在幹什麼啊?」小不點緊張地湊近珠櫻身邊說。「這
是決鬥嗎?他們會殺了對方嗎?」
阿金不愧是見多識廣,他代替珠櫻回答道:「這叫做斗雀舞,是一種表演,
不會真正傷了對方。你只要想像兩隻公孔雀爭相在母孔雀身邊求愛,就知道他們
正在跳的舞蹈是什麼意思了。」
「喔……原來不是真的在打架啊?」
「沒錯。這只是表面上打一打,看誰跳得比較得女孩的歡心,女孩就會獻給
她挑上的男子一記香吻,這是亦巴的傳統節慶舞蹈之一。亦巴人喜歡熱鬧,除了
這種舞蹈外,還有許多種舞呢!等會兒你們應該也會見識到,聽說他們的宴會都
是越晚越熱鬧的。」
才說著呢,只見方才兩名年輕男子所爭奪的舞伎已經做出決定,她投入其中
一人的懷抱中,與他共舞,並且,就像阿金所說的,在大庭廣眾之下,花枝招展
的女孩攬著雀屏中選的男子,遞了記香吻,而男子馬上攔腰抱起她,在夥伴們的
喧嘩聲中消失在大廳的簾幕後。
可是廳裡沒有人在乎消失的兩個人,樂師們開始奏起另一種曼妙悠揚的樂章。
突然間,場邊圍觀的人紛紛聚集到場中央,手牽手繞成個圓,而亦巴王也被
幾名女孩拉下場,接著就連阿金與珠櫻和小不點都被拉進去……
珠櫻他們根本不知道該怎麼跳,可是熱情的亦巴人不肯放過他們,盛情難卻
之下,他們也只好有樣學樣的跟著大夥兒同歡了。
咚咚咚!荷嘿嘿!
鏘鏘鏘!嘿咻嘿咻!
踩著踢踏的舞步,炫麗的旋轉、繞圈,隨著每一道撼人心弦的鼓聲,珠櫻的
雙頰興奮地染紅,沉醉在歡樂的氣氛中,忘我地跟亦巴人同歡……
繞啊!繞!轉呀!轉!
沒有什麼好苦惱的,人生短暫,須盡歡!
聽著亦巴人同聲唱頌著這些鼓勵人放開自我、盡情享樂的歌,珠櫻彷彿也拋
卻了這些日子以來的紛紛擾擾,整顆心都飛揚起來。
因此當她驟然轉入一雙強健的手臂中時,她還來不及有所警戒,就發現自己
身在迪米契懷中。
他溫暖的大掌緊緊握住她的小手,他頎長高壯的身軀牢牢地貼緊嬌小的她,
而他那雙綠眸彷彿連靈魂都要被吸取般的深邃專注地凝視著她的黑瞳。
那一瞬間,樂聲消失了。
剎那,天地不見了。
珠櫻停下了舞動的腳步,連呼吸也忘記了,心臟急促撞擊著胸口,隱隱作痛。
迪米契似乎開口說了些什麼,可是她卻聽不見。
她只是呆呆地望著他,直到他突然又帶著她舞動起來。
宴會的歡樂氣氛,因迪米契一聲令下,樂師奏起哀傷的情歌,敘述著一個流
傳在亦巴的古老悲傷戀曲。
一對相愛至深的愛侶,因為外力的種種阻擾,令他們無法結合為夫妻。被迫
迎娶他人為妻的男子,在成婚的當夜聽到了情人病危的消息,卻無法趕往見她最
後一面,他的情人因此含恨而終。
於是悲傷的男子開始日日在戀人的墓旁種下一朵花,癡情地祈禱上天能在他
種滿九百九十九朵花時,讓他的愛人重生。
亦巴人將男子渴望再與生死永隔的情人相會的心情,編成曲、撰成舞,好讓
每一對情侶在共舞這一曲悲歌時,能瞭解擁有彼此的幸福,莫等失去後才知悲傷。
迪米契擁著珠櫻,在場中央翩翩共舞。
如此俊朗與嬌俏,宛如由古老傳說中重生的一對璧人,受到全場矚目,寂靜
的世界中除了纏綿的戀歌,再無人出聲破壞這如畫般的景象。
「真是太不像話了。」
一直默許孫子的阿裡侃金,再也無法忍耐地頻頻搖頭,她喚來孫子的左右手。
「吉力扎,快去阻止你們主子再繼續做這種蠢事了。他想讓所有人都看他笑
話,看他迷戀上一個異族戲子的模樣,我可不想看。」
「可是太娘娘……現在我要是上前阻止,恐怕大王會殺了我。」
「怕什麼,他要殺你,我會讓他那麼做嗎?」阿裡侃金拍了拍桌子說。「要
不就讓我這身老骨頭前去阻擋他做傻事好了,你們都給我讓開。」
「太娘娘,請等一等。」
「多瑪,好孩子。你要幫老身去嗎?」
奧屯多瑪搖搖頭,溫柔地說:「我是想幫大王請命,就讓大王再跳一會兒吧!
難得他如此盡興,您瞧……誰也不覺得是在看什麼笑話啊,多麼登對的一對
璧人,換做我是大王,也會想和這位姑娘跳支舞呢!」
「多瑪你……」太娘娘怔了怔,她沒想到她會這麼說。
多瑪微微一笑。她當然知道,大王與別的女子如此親暱共舞,絲毫沒有將她
們這些後妃候選人放在眼中,使她們十分難堪。但多瑪並不認為這是那名戲子的
錯,大王是多麼率性的人,誰都知道,他此刻眼中只有她,根本就沒有其他人介
入的空間,再要大吵大鬧,豈不只是令自己更難看而已?太娘娘拉起她的手說:
「唉!我真是沒臉見你,多瑪,你是個好孩子,我一定要迪米契選你當王後,你
才是最適合他的女人,你放心好了。」
默默地垂下頭,多瑪並無喜悅之感。太娘娘錯看了她,她並沒有她所想的那
麼好,她的大方不過是來自於覺悟成為大王的王後是爹爹希望她走的道路,所以
她乖乖按照爹爹的意思去走。
即使明知大王一生都不會以那樣火熱的目光凝視著自己,她還是別無選擇…
…
舞到了一半,珠櫻才從他雙眸的迷咒中清醒過來,她愕然發現,四周竟只剩
下她和迪米契親密地互擁起舞,立刻慌張地想要掙開他的手。
「別動!否則我就當眾親到你雙膝發軟為止。」迪米契扣著她腰間的手更加
用力地將她攬住。
「請你放開,這麼多人在看……」
「我是王,被人看是應該的。」他毫不在乎地說著,擁著她又繞了一圈說:
「承認吧,你害羞不是因為這麼多人在看,身為戲子的你也應該早就習慣被人注
目才是。你害羞是因為我……你發現自己喜歡上我了……」
「請不要往自己臉上貼金。」珠櫻別開臉,她才沒有喜歡上這個傲慢、邪惡
的男人,她只是不小心著了魔。
「你的眼睛不會說謊,我已經看穿了你的假面具。」他低聲在她耳邊說。「
你無法將目光移開我的眼,證明了你說什麼心中只有一個男人根本是假話,你自
己最清楚,現在你心裡的人是誰。」
沙啞的聲音夾雜著熱熱的氣息吹拂過耳根,珠櫻顫抖了一下。
「跟我走,今夜我會讓你徹底成為我的女人,什麼都不需擔心,只要把自己
交給我……」
珠櫻故意踩錯腳步,踏上他的鞋,企圖挽回頹勢。「夠了,快點放開我。」
「我不放。」迪米契無謂地笑笑。「你可以睬我十遍、千遍,可是除非你主
動投入我的懷中,否則我就是不放,讓我們一直跳到天亮好了,我不在乎。」
他不會是說真的吧?珠櫻狐疑地瞪著他。
迪米契挑了挑眉作出回應。
「為什麼?天底下有那麼多的女人隨你挑,這不是你的選後宴嗎?去挑一個
你的女人,去挑一個王後,去找她陪你跳啊!為什麼非我不可!」珠櫻氣翻了。
「因為你那天竄到我的馬蹄前,因為你擄獲了我的雙眼,因為你讓我想要你,
因為你的靈魂也在呼喚著我。」他一口氣都不喘地說著。
「這太可笑了,要是一條狗不小心竄到你的馬前,那你也要它嗎?什麼都是
因為我,其實根本就是你自己起了色心,凡是女人你都要,只要有兩條腿的就不
放過,你才不管是誰呢!」被逼得口不擇言,珠櫻不顧一切地說。
迪米契臉色一變。「可惡!你真是我見過最會惹怒我的女人!」
「彼此、彼此,你也是我見過最不講道理的男人!」
腳步頓止,迪米契鐵青著一張臉,喝止了樂聲,推開珠櫻。隨著中斷的伴奏,
場上陷入一片岑寂。
珠櫻倔強地抬起下巴,掉頭正想離去。混帳,去死吧!
「我要宣佈一件事。」
背對著他,珠櫻聽到迪米契帶著怒氣的聲音,響遍了整座大廳。
「我已經決定了亦巴的王後人選。」
什麼嘛!前一刻死命地說要她,現在馬上就說要娶妻,這種人說的話真沒一
句可聽的!珠櫻忍著漲滿胸口的痛楚和堆積在眼角的淚水,跨出一步,想要盡快
遠離這個惱人之地。
「我要娶的就是」
一股強硬的力道將她的手握住,往上舉起,迪米契同時說著:「這位段珠櫻
姑娘。我要娶她為後!」
全場嘩然,珠櫻臉色灰白如土,她目瞪口呆地看著迪米契,而他則以一雙閃
爍著得意的綠眸回望著她。
他不能?他怎麼可以!
而她得……嫁給他?
作者:
causingcolor
時間:
2008-8-23 01:00 PM
第六章
「我不允許!」阿裡侃金霍地由座位起身,震怒地叱道。「王上,您眼中還
有我這老太婆的話,立刻收回您方纔的不慎發言。」
全場鴉雀無聲。
趁著迪米契與老太後兩人遙遙對望,以眼神角力的時候,珠櫻使勁想抽回被
握住的手腕,迪米契立刻瞪向她,警告她不許亂動。
「王上,」阿裡侃金見狀,向前一步說道。「要是您不收回您的話,明天就
再也見不到我這個老太婆了。雖然我無顏面對列祖列宗,但我還是得下去向他們
謝罪。」
「太娘娘……」迪米契沒想到太娘娘會激動到以死相逼,他臉色一沉,不能
再讓事態擴大,一轉頭,他命道:「今夜的選後宴到此結束,你們全都下去吧!」
「那我也」珠櫻立刻有動作。
迪米契將她的小手扣得更緊。「你不一樣,你得留下。」
「為什麼!我又沒說過什麼要嫁你的話,今天這個場面全是你一意孤行所惹
出來的。我才不要留下來聽你們瞎扯,這一切都和我無關,放我回去。」她跺著
腳,臉色依舊帶著些許蒼白。
「我既然已經宣佈要娶你,你就等於是我的人了,豈能容你說走就走?要是
你再不識好歹,我就命人將「天下第一紅」的人都關進大牢裡,看你還聽不聽話?」
迪米契低聲威嚇著。
「你不能這麼做!」珠櫻馬上反抗叫道。
「我能,而且別再挑戰我的耐性,我是這個國家的王,王法是我定的,我要
怎麼做都可以。」
迪米契厭惡自己必須使用這種高壓手段才能令她順從,但此刻他沒有時間哄
她,想要同時應付她和發脾氣的太娘娘,根本是不可能的。等他先安撫好太娘娘,
再來和她磨也不遲。
幸好他的這句話,成功地堵上了珠櫻的嘴。
「太娘娘,讓我們換個地方談吧!」迪米契帶著珠櫻走到老太後面前說。「
這兒耳目眾多,想您說話也不方便。等到了我那兒,您愛說什麼、要說什麼,孫
兒都會乖乖聽的。」
太娘娘先是不悅地輕哼一聲,然後遞給珠櫻一抹最最深惡痛絕的嫌惡眼神,
之後才照迪米契的建議,移駕到內殿的書房。
「好了。」太娘娘一坐上軟榻,隨即開口道。「米契兒,你別忘記幾天前你
是怎麼向我保證的?說你不過是玩一玩而已,絕不會重蹈你父王的覆轍。現在這
又是怎麼回事?竟然要娶這名來路不明、身份低賤的異族戲子為後,你是被這女
子灌迷湯、灌得瘋了不成!」
迪米契頑固地抿著唇,默不吭聲。
倒是珠櫻忍不住雙手插腰,氣憤得抗議說:「戲子又怎麼低賤了?我們帶給
大家歡樂有何過失?既不偷盜也不淫亂,光明正大的靠自己的雙手掙錢討生活,
哪裡低賤?況且,從頭到尾都是「他」自作主張,我壓根兒沒想過要高攀,哼!
更沒有灌他迷湯。」
「多麼無理又放肆的女子。這種女人有哪一點好的?真沒教養,不知道她的
父母是怎麼教的?」阿裡侃金冷嘲道。
不聽還好,聽了就教人火大,珠櫻立刻還以顏色。「你懷疑我爹娘怎麼教我
的?我還懷疑你怎麼教孫子的呢,老大娘!平白無故在街上把人攔下,開口就要
我作他的女人,就算我百般說不,還是充耳不聞!根本不把我的話聽進耳裡,像
這種人,你想求我嫁給他,我還不肯呢!」
「什……什麼!你竟敢說出這種忤逆犯上的言語?像你這種女人要是入宮還
得了,不知要為咱們亦巴國招來何等災厄,米契,我要你立刻將她逐出亦巴。」
老太後也氣得發抖。
「夠了,你們都別再說了。」兩個女人的戰爭,看得迪米契頭都痛了。
吵得正興起,珠櫻與老太後同聲一氣,指著他說:「我們會吵起來,還不都
是因為你!」
這突如其來的默契,令一老一少同時瞄了對方一眼。
珠櫻想了想,放柔了聲音道:「我其實不用跟你吵,老大娘,咱們的目標不
都是一樣的嗎?我不想嫁給你孫子,你不想孫子娶我。那正好,快點命你孫子去
娶別的女人,奸讓他別再來煩我。」
阿裡侃金揚起傲慢的眉。「你那是什麼態度?有求於我的話,該怎麼低聲下
氣,你這種戲子會不知道嗎?」
珠櫻掏掏耳朵吹口氣,露出皮皮的笑說:「誰求誰還很難說。您不怕我改口
說:「其實做王後也不錯,吃香喝辣,挺享樂的,還可以成天和您老人家鬥嘴尋
開心,我就勉為其難的嫁給他嗎?」」
「哼,狐狸尾巴終於露出來了。你分明覬覦王後之位,佯裝不情願,不過是
放長線釣大魚,這種拙劣的手法,輕易就被我這雙老眼給識破了。」
「好說、好說,不想讓我釣上這條魚,您老人家還不快點想法子?要不你清
清白白的孫子就會被我這個戲子給染黑了。」
「丫頭,「薑是老的辣」,這句話你沒聽過嗎?你就抹乾淨脖子,看我怎麼
修理你!」
「勸您別太操勞您的一把老骨頭,只要專心顧好您的孫子就行。」
兩人停下來喘口氣時,才察覺到迪米契早就坐在一旁喝茶吹風,一副事不關
己的模樣。
「不吵了!蠢死了。」珠櫻嘟起嘴,也跟著伸手說:「我也要喝茶!」
「沒禮貌,應該說:「請給我一杯茶」。」阿裡侃金吵著、吵著,竟不像方
才那般討厭這個牙尖嘴利的姑娘。她承認她是有幾分膽色,以迪米契的性子,這
姑娘的野會對了他的胃,也並非太過不可思議。
但,承認歸承認,要她接受迪米契娶這頑劣女子為妻,依然是連門兒都沒有。
「老大娘也要一杯吧?」珠櫻捧起了茶壺,順口問道。
「什麼老大娘,你將我當成路邊賣菜的大嬸嗎?你該稱呼我為太後老人家。」
瞇起眼,阿裡侃金也確實是渴了。「還有,茶不可以太燙,我老人家的舌頭
禁不起。」
阿裡侃金以為珠櫻會抱怨兩句,不料她卻爽快地點頭說:「好。」捧過來給
她的茶,也確確實實是吹涼了之後才送過來的。阿裡侃金沒想到這野丫頭嘴巴壞,
心地卻還算老實。
三人享用茶的片刻,室內終於獲得一絲安寧。
珠櫻左瞄瞄迪米契,右瞧瞧老太後,盤算著自己該拉攏老太後來對付迪米契,
還是挑撥他們祖孫倆,好讓自己達成從這場鬧劇脫身的目的?無論如何,她絕不
要做什麼亦巴的王後,光是想像那樣龐大的頭銜壓在身上,她就要氣悶而亡。她
真想不通,怎麼會有人覺得做王後很好?那一定是些只懂得站在門外看熱鬧,不
瞭解個中辛苦的傢伙說的風涼話。
什麼禮教約束、家業門風的?從她離開家門的那一天,就決定要將這一切遠
遠拋到腦後,發誓再也不讓任何人、事、物局限住她。這種逍遙日子她才過沒多
久,根本還不夠過癮,誰都別想來破壞。
只是……他真那麼想要她,甚至不惜「娶」她為後,也要得到她?男人對一
場遊戲能認真到什麼程度,珠櫻不知道,但她當真見識到這世上竟有為了得到一
棵樹,而砍光整座森林的愚蠢行為。
等等,這是不是說:只要她讓他……呃,滿意了,他就會打消想要娶她的愚
蠢念頭呢?珠櫻嘟起嘴,雖然有點不甘心,但她也不能說對他絲毫不動心,反正
自己也無意嫁給任何一個男人,與其做一輩子的老姑婆,也許體驗一下……會比
較好?可是……她這結論會不會下得太快了?煩死了,她最討厭的就是做事瞻前
顧後,這一點都不合她的性子。想做就做、不想做就不要做,向來是她的原則,
為何她非得做這種兩難的思考?都是他,都是這個壞男人,硬是要破壞她平靜快
樂的流浪生涯。
「米契兒。」同時,似乎也已下定某種決心的老太後,放下手中的茶杯,抬
起頭說。「你當真非此女不娶?」
迪米契揚揚眉。「是的,太娘娘。」
「那就將她收入後宮,但不可為後。她不是母儀天下的料子,王後和寵妃不
同,後者毋需承擔太多責任,就算有點不登大雅的性子,反正也不會被外人知道。」
阿裡侃金轉念一想,與其放縱孫兒在外恣意胡為,不如找個人讓他安分待在
宮內,像野丫頭這麼強悍的女孩,說不定可以牢牢地捉住野馬般的孫兒,反而有
利於整個王國。
就一位王後而言,奧屯多瑪的資格、品行、德操都令人滿意得沒話說,她生
性溫柔,缺乏主張,想要控制迪米契難如登天,必定會被迪米契吃得死死的。若
後宮有野丫頭在,一定能發揮輔佐王後的功效。
阿裡侃金那張堆疊著智慧皺紋的老臉,發出自得的笑容,她對自己想到的絕
妙好點子,佩服到了極點。
「如何?我這老太婆都讓步了,你無話可說了吧?相對地,你得迎娶我中意
的女子為後,這是我唯一的條件。」
迪米契蹙起眉頭,太娘娘所言不無道理。方纔他正在氣頭上,被珠櫻激得失
去理智,想徹底斷絕她的後路當眾說要娶她為後,她便別無選擇,非成為他的女
人不可。
至於她到底是不是塊王後的料,他根本無暇細想。
「我明白了,那就照太娘娘的意思」
「喂,等等!那我的意思呢?」珠櫻指著自己的鼻尖,憤怒地說。「你們祖
孫倆就這樣擅自決定一切,怎麼沒有人問問我的意思如何?我不進宮,絕對不進!
前半輩子活得不自由,我可不想連下半輩子也失去自由。」
「你有何好不滿的?我孫兒論人品、論氣概,皆是天底下難得的好男人。當
然,米契兒性子是霸了些,但這是身為王者都有的缺點,只要你睜只眼、閉只眼
也就算了。你放心,他和他的祖父是一樣的,行為雖然霸道,但在閨房裡對女人
溫柔體貼得很,柔情蜜意絕不會少,你沒什麼好抱怨的。」
哈!現在她知道這男人的蠻橫根源自何方了。珠櫻搖著頭說:「很抱歉,請
他把這份溫柔體貼、柔情蜜意留給別的女人吧!我命薄,無福消受。」
阿裡侃金咋舌,搖著頭起身。「米契,這事兒我老太婆不想再管下去了,你
自己去擺平她。明兒個,我會派人去告知奧電家,讓你重新宣佈多瑪才是你的王
後人選,盡速擇日下聘迎娶。」
珠櫻暗叫不妙,老大娘一走,這兒不只剩下他和她?!
「阿金,你說咱們該怎麼辦呢?」錦錦看著守衛森嚴的大門口,當迪米契宣
布宴會終止後,所有人都被驅離會場,就連他們也不例外,當然也沒有機會將珠
櫻救出來。
「現在珠櫻姊姊落在那個亦巴王手中,他該不會打算霸王硬上弓吧?他說要
娶珠櫻姊姊,是說真的假的?他可以不顧珠櫻姊姊的意願,硬要娶她為妻嗎?那
不成了土匪搶親?」小不點年紀雖小,見過的世面卻遠勝過一般孩童。
阿金摸摸他的小腦袋瓜子說:「我也不知道,看來這回珠櫻麻煩大了。」
所以他才千叮嚀萬叮嚀,希望珠櫻別太刺激亦巴王,現在可好,亦巴王不只
要珠櫻當他的女人,還要她做他的王後。真不知這到底算是「幸」還是「不幸」?
「那我們就這樣不管珠櫻姊姊嗎?」錦錦拉扯著阿金的衣袖說。「不會吧?阿金
哥,你不會對珠櫻姊姊見死不救吧?你一定能想到好辦法,救珠櫻姊姊離開那兒
吧?!」
「小傻瓜,別說得好像你珠櫻姊姊得了絕症。」彈了一下錦錦的鼻頭,阿金
沉吟片刻後說道:「也不是沒有法子,只是不知道這麼做會不會讓珠櫻生氣?」
「有法子?有法子那還不快點去進行!快、快把珠櫻姊姊救出來!」錦錦拍
手,興奮地跳上跳下。
「唉,你說得倒容易。」阿金搔了搔頭。
他是千百個不願意蹚這渾水,可是眼下似乎沒法子了。亦巴王突然宣佈要娶
珠櫻為後,而那並非出於珠櫻所自願,眼見朋友就要被人趕鴨子上架,他豈能袖
手旁觀?雖然在他眼中,珠櫻也非對亦巴王無意……即使珠櫻口口聲聲說不願意,
可是她的眼神騙不了人,明眼人都看得出,她早已被亦巴王吸引。
只是珠櫻在男女情事方面還太生嫩,根本就弄不清楚自己內心激烈的情感,
到底是出於愛憎的哪一端。
「阿金哥,你別發呆了,快進行解救珠櫻姊姊大作戰啊!」錦錦死命催促著,
真是不懂這些大人,為何老是拖拖拉拉的,再耽擱下去,珠櫻姊姊就真會被那亦
巴王搶走了啦!
珠櫻小心翼翼地退到牆角,迅速盤算著自己距離門口還有多遠。
送走太娘娘,迪米契的眼睛轉了過來,一與他四目相交,珠櫻馬上叫道:「
你別過來喔!我說真的,什麼後啊妃的,我都沒有興趣,不管你說什麼,我絕對
不作你的女人。」
迪米契見她如此慌張,簡直就像只弓身豎毛,努力威嚇敵人的小野貓,不由
得笑了笑。
「啊!你笑什麼?別得意,我可不是怕了你,我有工夫的。你要真想胡來,
我才不管你是什麼王不王的,絕對會打得你鼻青臉腫。」珠櫻立刻擺出架勢,證
明自己所言不虛。
「你別那麼緊張,今夜我不會再做些什麼。」迪米契拉開門。「你要走的話,
隨時可以離去。」
咦?他什麼時候變得如此好說話了?珠櫻不免狐疑地望著他。
「只是……可惜了那一頭烤全羊了。」摸著下巴,迪米契好整以暇地拋出「
誘餌」。
烤……烤全羊……那不是她哈了好久的……珠櫻瞪大了眼,努力藏住垂涎欲
滴的表情。
「你獲得滿堂彩,所以是你贏了。我吩咐過廚子,要他將烤全羊當成壓軸菜
最後送上來,想不到宴會中途結束,現在那道烤全羊應該在廚房裡候著,只要我
吩咐一聲,就會送到這裡來。」
他看看窗外。「不過現在時辰已晚,你應該想快些回到自己情人身邊吧?我
能諒解。遺憾的是,那頭羊只能給宮女、侍衛當消夜了。」
「你敢?!那是我的羊,你不可以把它送給別人吃!」
「這麼說,你要留下來享用嘍?」
唔!珠櫻抱著自己的小肚子,這才想起今夜先是和迪米契拚酒,接著拚舞,
根本沒有時間好好地祭五臟廟,經他這麼一說,害她腹中的饑蟲個個醒過來吵鬧,
咕嚕、咕嚕地抗議著。
「我、我帶回去吃,不行嗎?」她扁起委屈的小嘴。
「不行。」迪米契一口回絕,俊臉掛著穩操勝算的笑。
可惡,明明是她賭贏了,為什麼還得看他臉色呀!咕嚕……肚子又丟臉地叫
起來,珠櫻真想挖個地洞消失算了。
「決定好了沒?要留下來吃?還是要走?」他挑起眉,再次問道。
珠櫻咬咬唇,終於敵不過飢腸轆轆。「要吃!」
迪米契以小刀割下烤得金黃香酥的羊肉,放在盤上,不一會兒工夫,羊肉全
進了珠櫻的肚子,她一邊吮指,一邊大讚:「好好吃喔,真不枉我日日夜夜念著
這道美食,唉,現在我真是死而無憾。」
「亦巴的烤羊與別的地方不同,是以本地的獨門香料熏烤而成,尤其是王家
的烤羊,使用的是特殊炭材,這不是隨便能吃得到的。」迪米契也將一片烤肉送
進口中,但立刻遭到珠櫻抗議。
「啊!你吃了我的羊!」
「還有這麼多,你何必如此小器?」
「你要吃烤全羊天天都吃得到,可是你知道我等了多久才吃到這一頓嗎?」
珠櫻巴著他,小心眼地看著他割下另一塊肉說:「這次你可別跟我搶了。」
「沒見過貪吃如你的女子。」他故意將手中的肉拿高,吊她胃口。「想吃就
來搶啊!」
「好啊!你以為我不敢搶嗎?食物被奪走所產生的怨恨,可是非常嚇人的。」
珠櫻才不會跟他客氣,說搶就搶,立刻撲上前去。
迪米契一揚手,珠櫻就像是被紅蘿蔔引上鉤的馬兒,伸手上前,她的手腳雖
快,可是他比她更快,一換手就把肉放進自己的口中。珠櫻發出憤怒的吼叫,竟
不顧一切地上前,想從他的嘴中將肉搶出來。
迪米契把握住這機會,湊上自己的嘴,抱住她。
珠櫻驚呼一聲,只覺天旋地轉,和他在地上打了好幾個滾,躺平的時候,她
整個人已經被壓在他身下,四唇緊緊密合。
「唔……」
她的烤肉只剩下些許香味殘留在他的舌尖上。
「嗯……」
透過糾纏的舌尖傳遞過來的熱焰,開始吞噬她的理智。
「啊……」
迪米契強健的身軀鎖住她的感官,他火熱脈動的部位貼著她的小腹燃燒,他
的手不住地在她柔軟的身子上游移,揉著、撫著,逗得她頻頻發出嬌喘。
迪米契吸吮著她的香唇,流連忘返,她生硬的丁香小舌和初次接吻時一樣可
愛,令他想教導她更多愛的藝術。這雙唇是屬於他的,任何人都不得跟他搶奪,
他要全部佔有。
「嗯嗯……」突然間,原本柔順的她劇烈地抗拒了起來,急切地拍打著他的
肩膀。
迪米契一鬆開她的雙唇,珠櫻馬上如釋重負,連連喘氣,抱怨著。「你、你
想悶死我啊?吻那麼久!」
「你不是很懂男女情事嗎?連親嘴時要用鼻子呼吸都不知道嗎?」迪米契抓
著她的發尾,邪惡地輕笑起來。
珠櫻粉臉一紅。「阿金,他……才不像你……親得那麼噁心」
「噁心?喔,是噁心才讓你嬌吟啊?那你噁心的反應跟別人還真不大一樣。」
他扣住她的小臉說。「那麼我再吻一次,這次要噁心得正常一點,好讓我知
道,我到底哪一點讓你噁心了?」
「唔……」見他邪佞的俊臉又逼過來,珠櫻大喊著:「奸嘛!我說謊、我承
認我說謊可以吧!你很厲害,行了吧!你的吻是很厲害,是很高明,但這種高明
和厲害,我都不需要,去吻你未來的王後和妃子,別吻我。」
「我偏就想吻你。」
「為什麼?我的嘴巴又不香,剛剛吃了一堆烤肉,很臭的!」珠櫻推著他的
肩膀,發現自己徒勞無功,他根本是一道推不動的「牆」。
「我就喜歡你的烤肉香。」他錯開臉,讓自己的唇落在她的耳根,舔舐著那
軟軟的耳根說。「你是我遇見的女人裡頭最會惹人生氣的一個,也是最難纏的一
個。
你用你的刁鑽、潑辣逗得人心癢,卻又不斷地拒絕我。你到底要我怎麼做?」
「那……你、你別招惹我就好了。」珠櫻渾身發顫,天啊!她不知道自己的
耳根那麼敏感。
「但我已經招惹上你了,你說該怎麼辦好呢?」他的舌頭慢條斯理地沿著她
的耳背,開始朝她的頸項前進。
「別問我啊!」
珠櫻才覺得莫名其妙呢!她壓根兒沒有意思要招惹他,他這麼說,好像她有
罪似的,可是她對於自己究竟犯了什麼罪,一點頭緒也沒有。
「好,我不問你。我吻你。」
這是哪門子的說法啊!
珠櫻再次被他的唇封住了所有的抗議,他有如識途老馬的舌尖已經知道該挑
逗她哪裡,獲得的反應最激烈。他嬉弄著她生澀的舌頭,將她的舌根深深地含住,
一吸,她的鼻腔便竄出了情非得已的吟聲。
不行……這樣下去……她會把持不住自己……
「就順勢而為吧!與其抵抗,不如嘗試一次也無妨,反正這樣一來他就會失
去對你的興趣,乖乖地放你走。」這可不一定,像我這麼美好的女孩,萬一他要
不夠的話……
「哈!你以為他是誰?他可是玩遍情場的聖手,什麼女人沒玩過,他對你只
是出於新鮮,很快就會膩了,然後你就可以自由啦!」自由?才怪。要我被玩弄
後拋棄,這種事我才不幹!我也是有自尊的,怎麼可以縱容這種傢伙胡來!
「別再騙你自己了,你很想要吧?你想知道光接吻就這麼舒服,那麼接下來
被他抱在懷中又會有什麼樣的滋味?你想嘗試看看他所說的欲仙欲死是什麼滋味?
要下,你的手又怎麼會摟住他呢?」我沒有、沒有!
內心天人交戰,珠櫻的腦子已經不聽使喚,正當她擔心大勢已去,自己恐怕
真要毀在這頓「烤全羊」大餐之際「咳咳,中斷你們的親熱,非常抱歉,只是我
有件事得問一下珠櫻。」不知打哪兒冒出來的阿金,站在屋子裡,對著在地上糾
纏的兩人說。
「見鬼的!你是怎麼進來的?」怒火沖天的迪米契,難以置信地喝斥道。
「只是使了一點小小的詭計,請別介意。」阿金微微一笑,帶過這不足掛齒
的小事說。「珠櫻,我以為你需要被解救,但好像不是這麼回事。不過我既然來
了,還是得問一聲,你要不要人救啊?」
不用說,珠櫻立刻就大叫道:「要、要,快救我!」
迪米契不相信,就差這麼一點點,他的好事竟壞在這個狀似無害的傢伙手上。
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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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
2008-8-23 01:01 PM
第七章
這種吃力不討好的工作,為何總落在我阿金頭上啊?唉,也只能說定「能者
多勞」吧,誰叫我天生就愛管閒事?被迪米契狠狠地睨著,阿金露出滿懷歉意的
笑說:「很抱歉,你也聽到珠櫻說了,她希望我救她,能不能請王上高抬貴手,
呃,還有貴腳,好讓珠櫻從您身下起來。」
迪米契一臉不悅地栘開身子,珠櫻喜出望外,從他身下爬起來,投入阿金的
懷抱說:「阿金!我就知道你不會丟下我不管。謝謝、謝謝你來,我這輩子都會
記住你的大恩大德。」
「嗯,希望如此。尤其是在等一會兒你聽到我所說的話後。」先小人後君子,
阿金祈禱珠櫻不是「翻臉不認人」的那種人,要不自己當真會「裡外不是人」。
「你把我的護衛們怎麼了?」迪米契不信他的手下會放任這傢伙進來,想要
從大門直闖他的書房,除非他有移形換位的神力,否則絕不可能。
「只是請他們稍微休息一下。」一聳肩,阿金說。「不會有什麼大礙的,他
們只會睡上一會兒,醒來時依然活蹦亂跳。」
是迷藥?迪米契拉開房門,只見護衛們橫七豎八地躺了一地。這個名喚「阿
金」的男子,到底是何方神聖,他是怎麼在神不知鬼不覺間,讓這麼多人同時都
中了他的迷藥?!
「還請王上別見怪,我只是不想傷及無辜。」阿金在他身後說。「雖然出此
下策,但絕不是有意與您為敵。」
「阿金,說這麼多做什麼?快走吧。」
珠櫻不想再留在這兒,她總算明白了,迪米契如果像個凶神惡煞,是那種腦
滿腸肥,色迷迷流著口水,對女人上下其手還自命風流的傢伙,那她二話不說,
早拖著阿金離開亦巴了。
從初識迪米契開始,她氣他專制蠻橫、不講理的作風,想與他較量,他越是
想得到她,她就偏偏故意反其道而行,裝作不希罕他、不要他。其實,只要迪米
契一碰她,她的人就酥了。
捫心自問,迪米契每說一次「我要你作我的女人」的時候,她能說自己的內
心沒有小小的雀躍與虛榮嗎?能讓那雙綠眸燃燒著邪惡的慾望,難道沒有滿足她
小小的自尊?知道自己在他的心中有著「特別」的意義時,她不曾心花怒放?珠
櫻好怕,再這樣下去,自己還能抗拒到幾時?迪米契絕不是嘴巴說說而已,他太
懂得勾引人,太明白該怎麼引誘人陷落他設下的情網,就像老練的蜘蛛精等著取
人魂魄……
可是她不想被纏住,不想被捕獲,更不想被迪米契困在他的天地裡,她還嘗
不夠自由的滋味,還有那麼多不曾去過的地方、不曾經歷過的冒險等著她。
所以她要在自己不受控制被誘拐前……先一步離開他!
又來了,不要用你邪惡的綠眸看著我,我不會接受你的招降,一如你過一陣
子就會把我遺忘一樣,我也會將你遺忘。
珠櫻以眼神將自己的意志傳達給迪米契,然後拉著阿金的手,催促他往門口
走去。
迪米契以為珠櫻終於瓦解在自己的懷中,可是她卻扭頭撲向他人的懷抱,這
令他憤怒不解。
她明明都已經軟化了。她在他懷中嬌喘的神情,不會是假的。她也同他一樣
燃燒著,就像他當初所想像的一樣,她野烈的性子也反映在她率直誠實的身子上,
呼喚並歡迎著他。
可是……
才轉瞬間,她又企圖逃離他。
換做是別的女子,迪米契會認定她在玩欲擒故縱的把戲,目的不過是想提高
自己的身價,好換取更多的寵愛或注意。那麼,為了教訓對方該適可而止,他也
會適時地鬆手轉移目標,暫時冷落她。
可是珠櫻的小臉上寫著的不是為自己的巧計自滿的奸猾,而是貨真價實的驚
慌。這就讓迪米契不懂了,她在驚慌什麼?自己威脅到她什麼?他做了什麼使她
驚慌的事嗎?迪米契默默地凝視著她。
「快走吧,阿金。」珠櫻迎上他的目光,顫抖地轉頭,再次焦急地叫著。
「我知道了。可是在那之前……」阿金安撫地拍拍珠櫻的手,小聲地說。「
先讓我和亦巴王把話說清楚。」
「說?沒什麼好說的啦!」
阿金搖了搖頭。「抱歉,但我非說清楚不可。」
「很好,我也有話想說。」迪米契冷冷一笑。「今夜雖然被你打斷,但不要
以為我讓你帶珠櫻回去,事情就結束了。雖然我一開始有點懷疑,但現在我已經
非常確定,珠櫻和你絕不是一對戀人。既然如此,請你不要再干擾我們,珠櫻是
屬於我的,任何人都無法阻止她成為我的。」
迪米契本以為他專橫的態度會令珠櫻大聲反駁,可是卻見她雙頰酡紅,別過
頭去。他沒有放過這一點小小變化,更加確信了……珠櫻的心已經傾向自己。
「王上說的沒錯,我和珠櫻確實不是一對愛侶,這只是我受珠櫻之托,刻意
喬裝的。」阿金乾脆地證實了他的話。
「笨阿金,你幹麼拆我的台……」珠櫻瞪大了眼。
「反正騙不過王上,再假裝也沒用。況且王上想要你的意志如此堅定,即使
有我這個假情人在身邊,似乎也起不了多大作用。這不叫好的戲又何苦再繼續下
去呢?」阿金吐出口氣。「說起來我還要感謝王上,讓我從這苦差事中解脫。」
「可惡!阿金,我回頭再跟你算帳。」珠櫻不甘地說。
迪米契蹙起眉頭,隱約知道這個男人一定是暗藏了什麼法寶,才會如此乾脆
地捨棄了這著「假戀人」的棋。
果不其然,阿金再開口說:「王上,請允許我們「天下第一紅」離開亦巴。」
「可以。但,珠櫻得留下。」
「這就傷腦筋了,珠櫻是「天下第一紅」的名角兒,我們就只剩下這一位台
柱,您要是連她都搶走,那我們打從今兒個起就得喝西北風了。」阿金笑笑地說。
「希望您能高抬貴手。」
「需要戲子,可以從我宮中挑人去訓練,要幾個有幾個。可是珠櫻不能走,
我不許她離開。」迪米契滿不在乎地說。
「就因為您要她?」
「就因為我要她。」
「恕我問一句,您愛上珠櫻了嗎?因為愛上她,所以非要她不可,或是您只
是圖新鮮,想玩一玩異族女子?請務必慎重回答,因為您的答案很有可能造成重
大的影響。」
「你問這要做什麼?」
「如果只是想玩一玩,我勸您還是放棄好了。因為珠櫻不是像您所想的,是
那種可以隨便玩一玩的女人。這種輕浮的態度若是放在別的女子身上,不會出什
麼亂子,但放在珠櫻身上可危險了。」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迪米契對他所指稱的「輕浮」二字非常不高興。
「我想過去您與眾多女子交往,姑且不論是因為對方的美色或是一時歡樂,
都是雙方你情我願吧?但珠櫻從一開始就不願意,不是嗎?而您卻不肯放手,這
不是很奇怪嗎?要說您如此固執的理由是因為您愛上了珠櫻,那我還可以理解,
要不然,我只好推斷您是因為不甘心有女人拒絕你的魅力,所以惱羞成怒了?」
「荒唐!我迪米契還不需要靠女人來建立我的自信。」迪米契冷斥說。「你
再不把話說清楚,恐怕有危險的人是你,金公子。」
「要是在下的話不中聽,請讓我為我大膽的臆測向您致歉。」阿金欠身笑道。
「可是現在我安心多了,王上的反應已經充分告訴我,我所想要知道的事。」
「你又知道了什麼?!」
阿金投下手上的最後一著棋說:「您若是對珠櫻動了真情,應該不會介意在
下多管閒事,將珠櫻與您的事,轉達給她的家人知道吧?」
「什麼!」珠櫻臉色蒼白,揪住了阿金的衣襟。「你、你跟誰說……你說了
什麼?我的天啊,你幹麼這麼多事!」
迪米契不懂,這時候阿金搬出珠櫻的家人又如何?也不懂珠櫻這副天就要塌
下來似的反應源自何方。
「完了、完了!大哥、二哥一定不會放過我的,他們一旦知道這件事,我肯
定又要被捉回段家關起來了。阿金,我恨你,我這輩子都恨死你了!」用力跺腳
的珠櫻,開始在屋子裡打轉,焦急地說:「我得快點離開,不能讓他們找到我。」
「不,你不能離開。」迪米契立刻皺眉拒絕。
珠櫻氣沖沖地瞪著他。「我離開可是為了你好,等到我家的人來了,他們頭
一個不會放過的人是你!你要是不想掀起戰火,就乖乖地讓我走,聽到沒有?!」
戰爭?迪米契冷笑一聲。「無論來者何人,我都不畏懼。」
「我勸你說這句話之前先三思,我不是在跟你開玩笑,迪米契,我……我的
家人不是好惹的。」
「看得出來。」他意有所指地看著她。虎父無犬子,能養出珠櫻這樣刁野的
女孩,她的家人一定很特殊。
「噢,真氣死我了。」見他還是沒有半分緊張的樣子,珠櫻只得說出她以為
自己死都不會洩漏的身份。「我再說一次,我家人不好惹,因為他們是……我是
……
該死的,你聽過「段家軍」沒有?」
「沒有。」迪米契對於中原本就興趣缺缺,只要他們無意進犯亦巴,他不覺
得自己有必要去瞭解中原的一切。
珠櫻雙手插腰,生氣地說:「虧你還身為一個王,居然連自己敵人的消息都
漠不關心。你這種不上進的態度,真是亦巴之恥。」
「哼,中原與我亦巴,井水不犯河水,更稱不上是什麼敵人。我聽說中原地
大物博,物產豐富,毋須要我亦巴這塊貧瘠的沙漠荒地,而我亦巴也不會去貪圖
中原什麼。你說,我有研究中原的必要嗎?」
珠櫻瞪著大眼。「以後就有必要了,等我爹爹知道這件事,找上門來,他不
把你大卸八塊才怪。」她再次忿忿地看著阿金說:「都怪你,沒事幹麼去向我的
家人通風報信?」
「款,我也不想,可眼看著你就要被納入亦巴後宮了,我能不找更有力的人
出面嗎?在這種場合,通常都是爹爹、兄長替掌上明珠、寶貝妹妹出頭吧?想來
想去,這雖是下下之策,也沒其他法子了。」
「算了,說這些又有何用?你要是利用信鴿傳訊給我家人,那咱們還有時間,
他們就算連夜兼程、換馬、不休息,也要十天半個月才能到達亦巴,夠咱們離開
這兒逃往安全之處。」珠櫻咬著指甲,喃喃算計著,壓根兒忘了另一個重要的問
題。
「你們到底有什麼好慌張的?我是亦巴的王,有我保護你,誰敢動你一根寒
毛?沒有比這兒更安全之處。即使是你的兄長,我也不會讓他們將你帶走,你放
心好了。」迪米契撇唇說道。
「唉。」珠櫻垂下雙肩。「我跟你真是有理說不清。」
她該怎麼跟一個沒聽過爹爹響亮名號,不知道她段家人德行的塞外蠻子,解
釋段老爹的可怕?如果是在中原,光是她說出「段家軍」三字,就足夠嗆死他們
了,哪還有人敢不要命地靠近。
「阿金,禍是你闖的,你負責跟他解釋清楚,我要回外館去整理行囊了。記
住,一定要讓他知道事情的嚴重性,讓他立刻放咱們出城,否則我絕對、絕對會
把你砍成兩半喂兀鷹去。」
說完,珠櫻沒空耽擱,三步並作兩步,匆匆離去。
「喂,珠櫻你」怎麼這種苦差事又輪到他頭上?阿金無語問蒼天,看看沓無
人影的門口,硬著頭皮看向迪米契。
他幾乎可以看到籠罩在迪米契頭頂的那片烏雲,正雷電大作,臉上則佈滿暴
風雨欲來前的陰霾,這意味著他來日無多了嗎?「呃,王上,請你慢慢聽我說,
先別生氣。」阿金陪上笑臉,企圖阻止即將爆發的火山。
迪米契咬咬牙,決定先聽聽阿金的說法,再決定怎麼處置頑劣的珠櫻。
「……所以說,在我們那兒,凡是聽到「段家軍」三個字,沒有人不退避三
捨的。段老將軍的脾氣火爆,在戰場上所向披靡,但更可怕的是他的兒子們。青
出於藍的段家兄弟們,老大、老二都是中央的兵部重臣;老三、老四、老五又是
鎮守邊關的重將;至於老六年紀雖小,但已經擔任官職,往上爬也是遲早的事。
他們幾人加起來,可直接下令指揮的軍隊就有數萬人之多。
「而珠櫻自幼被這些哥哥們管教得非常嚴苛,幾乎不得出大門一步。這並不
是說她的哥哥們不疼愛她,也許就是疼愛得太過火了,反而像是囚禁她似的。這
也是她死也不肯再回段家的理由,她不想再受被人限制自由的活罪。」
回想當初珠櫻逃家後,還曾經一度被哥哥們找到,阿金還記得,當幾位高壯、
手臂粗如小樹,胸膛寬碩得有如一面肉牆的巨漢們,將自己團團圍住的時候,他
真以為自己小命休矣。
到現在為止,段家兄弟給他的深刻印象,還真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可比。
靠著他的三寸不爛之舌,好不容易說服了段家兄弟們給珠櫻一個機會,讓她
一償遊歷各地的心願,其中附帶的條件之一就是阿金必須保證,一定會隨時與段
家保持聯繫,讓他們知道珠櫻的近況。
別瞧段家兄弟凶悍如虎豹,但談起唯一的妹妹時,個個都成了溺愛成癡的呆
哥哥。
可想而知,當阿金把他們親愛的妹妹,目前正面臨外邦某王的熱烈追求,並
且可能做人家王後、寵妃的消息傳遞過去時,珠櫻的哥哥們會有什麼反應。他們
就算是率大軍壓境,阿金也不會有半點意外。
「現在王上總該明白我的苦口婆心了吧?您要留下珠櫻,等於要和段家軍作
對,他們幾位愛妹成癡的哥哥,不可能坐視不管,一定會上這兒來討人。您又何
苦為了留下珠櫻,與段家軍起衝突,白白犧牲許多人?珠櫻再特別,也不過就是
百花中的一小朵奇花,您還有更多的花兒可去摘,不必執著這一朵。讓我們離開
亦巴,便可以阻止一場戰爭,請您多加思量。」
漫長的說明終於告一段落,阿金見迪米契深鎖著眉頭,就連他最後所說的那
話也沒有反駁,所以他便自作主張地解釋為迪米契默許了他的請求自己終於可以
帶著珠櫻離開這個風波不斷的關外小國。
「那麼,在下就先告辭,不打擾王上休息了。」
屋子裡只剩下迪米契,他端起一杯酒,漫步到窗邊。
真是夠好笑的,當他聽到珠櫻原來不只是名普通的戲子,背後還有個龐大的
家族,甚至有支強而有力的軍隊時,頭一個浮上他腦海的念頭竟是:這下子太娘
娘總不能抱怨珠櫻上不了台面,不能當他的王後了吧?堂堂中原大將軍之女,身
為名門貴族之後,血統、家世一切都具備的珠櫻,誰也沒資格挑剔她了。
我是怎麼搞的?打從一開始她所象徵的就是無止盡的麻煩與反抗,現在最壞
的狀況出現,連軍隊都登場了,我竟還不能死心,還想要她?!
那個中原男子說的沒錯,天底下多得是溫柔又解風情的美麗女子,不論誰都
一樣可以滿足他身體的需求,根本沒必要花這麼大的工夫去征服段珠櫻。
那麼我靈魂的需求呢?又有誰來滿足?像珠櫻這樣觸動我、擾亂我心靈的女
子,還是頭一個。我知道和她在一起將永遠不乏刺激與挑戰,而且世上就一個段
珠櫻,再沒有另一個了!
與段家軍作對,會有什麼嚴重的後果,他不知道。但迪米契對亦巴的軍隊也
深具信心,他擁有最團結的夥伴,最堅固的堡壘,能抵抗任何外敵,也會滴水不
漏地守護亦巴的子民。一萬、兩萬工兵的軍隊,他迪米契都不放在眼裡。
毋須再猶豫,我要的只有一樣東西,而我必定會得到它。
答案漸漸浮上台面了。
迪米契望著逐漸西沉的月,很快就會天亮了,而天亮就是另一個明天的到來,
一個嶄新決定的誕生。
長期漂流的經驗使得珠櫻他們輕鬆地就將行囊打包好,隨時都可以上路。
「唉,終於要離開這個地方了嗎?咱們住在這兒的日子雖然不長,但好像發
生了許許多多事呢!」錦錦歎息著,摸摸柔軟的床榻說:「以後再也睡不到這麼
軟又好的床了吧?」
「傻瓜,等咱們回中土去,要睡什麼床都有。」珠櫻強顏歡笑地說著。
「說的也是。珠櫻姊姊,你眼睛紅紅的,該不是哭過了吧?昨夜發生什麼事
了?你們昨天回來得好晚,我等著等著就睡著了,也來不及問。」錦錦好奇地望
著她。
「沒這回事。」珠櫻慌張地遮住眼,她沒想到會被錦錦看穿,自己的確是哭
了一下,也不知是怎麼了,她一邊收拾著行李,淚水就不聽使喚地掉了下來。
「噓,錦錦,」將小不點拉到一邊,阿金小聲地在他耳邊說。「暫時別去打
擾你珠櫻姊姊,她可能要心情不好一陣子。」
「可是咱們好不容易可以離開亦巴了,珠櫻姊姊不是應該很高興嗎?她終於
可以不用再見到那個討厭的亦巴王了。」
錦錦天真的話語傳到珠櫻的耳中,是啊,就像錦錦說的,她再也不用見那張
「討人厭」的臉,也不用再被那雙邪惡的綠眸攪得心神不寧,她該高興才是。
「小孩子別那麼多嘴。」阿金彈了一下錦錦的鼻頭。「去把自己的包袱拿進
馬車,告訴跑腿王,說我們馬上就下去,然後就要出發了,懂嗎?」
「好。」
送走了小不點,阿金也拎起自己的行囊。「珠櫻,也許你還在怪我多事,但
我還是認為這麼做是最好的。你總不希望被強留在一個陌生的地方,硬嫁給自己
不喜歡的男人吧?可要是我誤解了你的心意,若你真是喜歡亦巴王的話,現在還
來得及反悔,去找他。」
彷彿被刺中痛處,珠櫻瞬間露出詫異的表情,但下一刻她便扭開頭,執拗地
說:「笑話!誰喜歡那種人?專制、霸道、蠻橫又不講理。一點點能讓我稱讚的
好處都沒有,我怎麼會反悔?我高興都來不及了。走吧!」
像是要證實自己所言不假,珠櫻率先走出房門,看得阿金在她身後頻頻歎息,
他想,天底下要是有一種藥,能令人更坦然面對自己心情的話,不知能造福多少
人。
他們下了樓,跑腿王、貝廚娘都已經等在那兒,錦錦更是早早就跳上馬車,
迫不及待的要往下一個地點出發。
「大夥兒都到齊了,那我們就走吧。」
跑腿王在前面操控著馬車的韁繩,就像來到亦巴時相同,他們坐在顛簸的馬
車上,搖搖晃晃地踏上出宮的道路。
「停!」當他們接近宮門口,一些負責護衛宮門的官兵們,攔下他們的馬車,
並說:「奉王上旨意,你們不得離開王宮。即刻回返外館。」
阿金大吃一驚,他由車廂中探出頭。「這位官爺,您是不是有所誤解,王上
不准我們出宮?不會吧?!」
「別問我,我只是奉旨行事。總之,速速將馬車掉頭,回外館去。」
這時阿金才發覺到自己失策,昨夜他沒有請迪米契寫一道手諭,白紙黑字的
至少有憑有據。現在可好,經過一夜,迪米契也許改變了心意,決定不惜一戰也
要留下珠櫻。
似乎擔心他們不願乖乖回外館,那群官兵一路押送阿金等人的馬車,直到他
們下車回到外館後,還有好幾個人守著出口,將他們困在外館的房間中,形同軟
禁。
一樣的場景,兩樣的心情。
前途未卜的「天下第一紅」成員,愁眉苦臉地聚集在珠櫻的房間裡。在亦巴
國裡頭,他們根本沒有結識到任何大人物(就算有,也大不過迪米契),使得他
們對目前的處境一籌莫展。
整個早上就這樣白白浪費了,宮中也沒有動靜,到底亦巴王有什麼打算,他
們也無從得知。
「我們該不會被殺人滅口吧?」錦錦吃著午飯,突發奇想地說。「那亦巴王
氣珠櫻姊姊不肯愛他,所以要殺了珠櫻姊姊,而咱們則是活生生的證人,他就一
道殺了咱們滅口?」
「噗!」噴出幾顆小米粒,珠櫻瞪了小不點一眼。「呸呸呸,別說這種不吉
利的話,迪米契也不是這種人,你把他當成了荒淫無道、殺人如麻的昏君不成!」
「我只是順口猜猜啊!你又何必如此生氣,我幫你罵一罵那可惡的亦巴王,
不好嗎?」
「那也得猜出個道理來呀!」
「哈,我不會猜,那你叫阿金哥哥猜。」
阿金見問題被拋到自己身上,微微一笑,指著窗外說:「我們都可以不必猜
了,我想帶著解答的人已經到了。」
大家都擠到窗口,往下望,正巧看到吉力扎捧著一個好大的盒子,身後也有
兩、三名同樣捧著箱子的護衛,朝外館走來。
片刻之後,吉力扎進入珠櫻的房間,開門見山地說:「請珠櫻姑娘換上這套
亦巴的傳統衣裳。還有,這是王上贈的珠寶、飾物共十六件,請將它們佩戴上,
時辰到了,自會有人領您前往王宮。」
掀開箱子,裡面是一件以金絲、銀線、五色絲綢編織而成的華麗禮服,而搭
配的珠寶件件都是看了令人瞠目結舌的昂貴珍品,不論是火紅的瑪瑙耳珞,碧綠
晶瑩的翡翠玉環,樣樣璀璨奪目。
「為……,為什麼突然……」迪米契又在耍什麼花樣?珠櫻摀著胸口,一陣
急過一陣的心跳,是喜悅或痛苦,已經分不清。
「很抱歉,我奉命不能說,請您照吩咐去做就行了。那麼,我先告辭了。」
不給珠櫻任何拒絕的機會,吉力扎迅速離開。
「這……怎麼辦?」珠櫻不知所措地看著大夥兒。
誰也無法給她回答。
作者:
causingcolor
時間:
2008-8-23 01:02 PM
第八章
珠櫻緊張地看著四周,進宮後她被人領進內廳,中央佈置著溫暖的火爐,舒
適的地毯與火爐所釋放的檀木香氣,令整個空間充滿柔和的氣氛。正前方的一張
矮桌上已經放置了兩副餐具,以及一個銅製的洗手盆。
因為小廳裡一個人影也沒有,珠櫻不知道自己能幹什麼,只好在桌前盤腿坐
下。
唉,也許她不該來的。
整個下午,珠櫻都在猶豫著到底該如何是好,她害怕迪米契,也害怕自己,
怕他要是再次引誘她……怕她再也抗拒不了他。
如果沒有意識到自己內心的情感,只要嘴巴上裝作強硬,態度再堅定不屈點,
一切都不成問題。可是一旦注意到了,她就無法假裝她不曾發覺,自己的心早已
傾向迪米契。
在她整理行囊時,不經意掉淚的瞬間,她腦海裡浮現的是迪米契的臉,她想
的是以後再也見不到他……珠櫻不知道,原來她如此脆弱,竟會為了這點小事,
就止下住淚水。
難道你真的想放棄這得來不易的自由,準備將自己鎖入另一個監牢裡嗎?從
小在哥哥們的過度保護下所過的日子,那些連決定自己要去什麼地方的權利都沒
有的日子,你還過不怕?還想做誰的附屬品嗎?我沒有,我當然不想!
那應該怎麼做,你就怎麼做。絕對不能被他所迷惑,這男人是危險的毒,沾
惹上就再也無法甩開。你不想做一個像阿娘一樣,僅能依靠著爹爹生存的弱女子,
那就要拿出點魄力,堅定地拒絕他!
拒絕他?我辦得到嗎?當然辦得到,而且一定要辦到。
「對,我一定可以的,我絕對可以拒絕他的。」珠櫻努力催眠自己,喃喃地
說著。「不管他怎麼誘惑我,我一定要秉持初衷。」
「讓你久等了,方才要過來時,有些要務耽擱了。」
他終於來了。戰鬥開始。
迪米契打開內廳的門,在他走進來的那一瞬間,珠櫻忽然看傻了眼。平日的
他已經夠出色了,但今夜的他更上層樓,身著傳統亦巴服飾,單純一色的白袍,
映得他一雙深邃的綠眸鬱鬱蒼蒼。腰繫金絲帶,鏈扣一柄小刀,優雅中帶點霸氣,
更凸顯他不羈的氣質。
他從容地走到她身旁入座,揚起手,吩咐身後的宮女說:「你們可以開始上
菜了,先將酒送上來。」
迪米契眉宇間的輕鬆自在,差點讓珠櫻誤以為昨夜的一切都未曾發生過,他
真能毫不在乎昨天他們所談及的段家的兄弟們,以及戰爭的隱憂嗎?待宮女送上
一壺酒,以及兩、三碟開胃小菜後,迪米契執起酒壺,為自己與珠櫻斟了一杯酒。
「喝吧,這可是我們亦巴國的秘藏酒,就連進貢給你們大明皇帝的酒都沒有
這酒好。」
珠櫻眨眨眼,瞪著眼前的酒杯。
「難不成你懷疑我會在裡面下藥不成?」迪米契一笑。「我若要以這種手段
得到你,又何必等到今日?」說著,他自己先執起酒杯一飲而盡。
她猶豫了片刻,伸手拿起那小酒杯,淺嘗一口,一股濃冽香甜的酒氣撲鼻而
來,彷彿生命力都被濃縮在這口酒液之中,迅速地擴展到四肢百骸,暖和了整個
身子。
「如何?是好酒吧!」
「嗯,好好喝。」珠櫻不可思議地看著手中一下子就被喝光的空杯,舔舌,
意猶末盡地說。「這是什麼做的?果子酒?還是小米釀的酒?」
「以一種毒性極強的蠍子、蜘蛛及蜥蜴等物,以它們的毒液浸泡特殊米糧,
耗時三年才製成的……我們稱它為「賭命酒」。雖是人間美味,卻得賭命去喝它。」
他才說完,珠櫻臉色一變。「你、你騙我喝下這麼可怕的東西!」
「我也喝了,這不是很公平嗎?放心,要死也是咱們一起死。」迪米契愉快
地說。「況且不這麼做,你不會老實吐露真言的。」
珠櫻放棄跟他論理,將手中的杯子往桌上一放。「再給我一杯酒。」
「你不是怕死嗎?」沒料到她竟是這種反應的迪米契,饒富趣味地挑起一眉,
她果然永遠都能讓他見識到「新鮮」事兒。
「但喝了一杯和喝兩杯不都一樣嗎?我要是不再喝一杯酒壓壓心頭的怒火,
現在一定忍不住掐死你了。可是很抱歉,我還不打算為你開殺戒,下地獄呢!」
珠櫻乾脆自己動手,再倒了杯毒酒,咕嚕、咕嚕地喝下去。
抹抹嘴巴,好酒還是好酒,她稍微冷靜了一點。「說吧!你想聽什麼真話?
竟非得用這種下三濫的手段。我先聲明,我還是不會作你的女人,就算你用這種
方式逼我也不成。」
「喔,說得好堅定,你真的那麼討厭我?即使可能明天會死,今天也不願意
作我的女人?」
「對,我最討厭、最討厭你了。什麼叫做作我的女人?打從一開始就把女人
當成東西來看待,我受了一輩子這種苦頭,再也不想來第二次了。我要自由,誰
都別想奪走它。」仗著再活也沒多少日子,珠櫻放膽直言。
望著她酡紅的小臉,迪米契微微一笑。「是嗎?但我總覺得你是在意氣用事,
你躺在我懷中時並沒有那麼不情願。」
「那是……那是你經驗比我多……這麼說並不公平,說不定我在別的男人懷
中也一樣會有這種反應啊!」該死!他的話又勾起她羞恥的回憶了。
「你不會的。」他一口咬定。
珠櫻氣憤地起身。「我現在就去外頭,見一個親一個,直到找到比你更厲害
的男人為止,看你還有什麼話好說?」
他也起身扣住了她的手腕,將她拉過來說:「你不會,因為我不會讓你有那
種機會。光要滿足我就夠你忙了,你怎麼還有機會去找別的男人?你也不必擔心
自己被奪走自由,因為你連去思索這無聊問題的時間都不會有,懂嗎?」
「我不……唔……」
珠櫻正想抗議他趾高氣昂的發言,雙唇卻被他貪婪地吸吮著,他身經百戰的
舌尖輕易開啟了她豐滿濕潤的唇辦,大膽地長驅直入,與之糾纏。
「我們亦巴人生活在這塊艱辛的土地上,隨時都要迎接來自沙漠的挑戰,沒
有時間浪費在漫長的追求上,我知道你的心早已臣服於我,偏偏你的小腦袋瓜子
卻不認帳,那我也只好使出渾身解數來說服你了。畢竟,咱們都喝了賭命酒,說
不定過了今夜就斷氣,在這之前,你會成為我的人。」
什麼嘛!說來說去還不是同一件事,從頭到尾他就是在打這種如意算盤,才
將她叫到這裡來。她後悔死了,要是知道亦巴會成為她的鬼門關,她就該乖乖聽
阿金的建議,別到這危險之地來。
「不要……我不要……」
「你的身子沒有說不要,它已經等待好久,等待著我的疼惜與愛憐……」
他的手輕易地撩起了她的衣擺,火熱堅硬的身軀緊密地貼合她玲瓏的曲線,
傳遞著狂野的慾望之火。
「啊……嗯……」
珠櫻被吻得昏昏沉沉,不明白自己的身子何以泛起陣陣顫抖,他的大掌撫摸
著她光滑的小腿時,她整個人都站不住,直往地上倒去,而迪米契便順勢壓在她
的身上,高大的身軀宛如專為她打造一般,天衣無縫地嵌入她敞開的雙腿間。
那是什麼……某種燃燒著熱度、不住悸動著,在她腿間蠢蠢欲動的東西,是
什麼啊?「嗯……討厭……我不要……」
他無所不在的唇與舌,讓她連思索的空間都沒有,珠櫻也很明白,這次阿金
也不會現身救她了,她該不會就這樣被他吃了吧?「沒有什麼好害怕的,我不會
傷害你……我只想疼愛你……」他魅惑沙啞的魔音送入她逐漸軟化的意識裡。
疼愛?疼愛……不,這是騙人的,她不信。
「珠櫻,乖,讓我好好地愛你。」
在他的指尖碰觸到她早已濕熱的花心時,珠櫻終於忍不住哭了,她啜泣著說:
「不要……你才不是在愛我……這不是愛……你只是想要證明你的魅力無往不利
而已……不一定非是我不可……等你做完,還不是要甩了我……我才不要……我
討厭你……討厭、討厭……嗚嗚嗚……」
「你終於肯說實話了,傻寶貝。」
迪米契突然停下手,他改以雙手捧起她哭得一場糊塗的小臉說:「你要是一
直都不說出來,我又怎麼知道你其實不是討厭我,只是你太貪心,不是愛你的男
人,你就不要?早說就好了!咱們就不必白白繞這麼一大圈了。」
珠櫻愣愣地看著他,她萬萬沒想到他願意在緊要關頭停手。
「我承認我是蠻橫了點,見到你的第一眼,我就決定要你成為我的女人,但
這都怪你不好,誰教你如此搶眼,讓我心癢難耐呢?我才覺得冤枉,我逍遙的日
子過得好好的,卻在遇上某人後,夜夜不得滿足地入睡。就算想抱別的女人消消
火,卻總是在看到與你不同的臉孔後就提不起勁來。害我都快懷疑自己的男性雄
風會不會從此消失了呢!」
對他露骨的說法,珠櫻紅了紅臉,還是有些難以置信。
這個打從一開始就態度傲慢、氣焰高張的男人,居然會為了她而失去對其他
女人的胃口?她有這麼大的本事,迷得倒他嗎?「你要是再用那狐媚的表情引誘
我,我就不說了,先吃了你。」
「慢、慢著。」眼看又要被他撲倒在地上,珠櫻慌張地說。「你說歸說,我
為什麼要相信你?我都不知道自己有那麼大的魅力,誰知你是說真說假?」
「那麼你要我怎麼做,你才肯相信我呢?」
他將問題又丟回給她。
珠櫻的腦袋一片亂糟糟,根本理不出個頭緒來。
迪米契是真心的?他要她,而且只要她?她能相信他嗎?要他怎麼做,自己
才能驗證他的真心不是一時的遊戲而已?「我、我是打比方喔,比方說我要這座
宮中一個女人的影子也沒有,除了我和太娘娘以外,這樣你也能答應嗎?」
「我可以即刻宣佈。」
「哇,別衝動,我說過只是打個比方而已。」見他就要召人進來,珠櫻連忙
拉下他的手。太胡來了吧,她是見識過他說風是風的強勢手腕,但也沒必要做到
這種程度,亦巴人也太放縱他們這個主子為所欲為了。
「你可以出任何難題來測驗我的真心,可是」迪米契的綠眸鎖住了她。「你
要有心理準備,我絕不會放你走,你的自由範圍就是我到哪裡你也到哪裡,絕對
不許你離開我身邊。這不是條件,而是我對未來的預言。」
「你就那麼狂妄,相信我一定會拋棄自由,選擇你?」
他扯一扯唇角,給她一抹極度自信的笑,說:「不要弄錯了,珠櫻,你認為
自己是自由或是孤單?這兩者雖然相似,本質上卻截然不同,我希望你好好地想
一想。」
迪米契為她重新整理好衣裳。「來,用餐吧。」
咦?他……不繼續了嗎?珠櫻還是有點不相信那個口口聲聲要她作他的女人
且蠻不講理的人,竟然搖身一變成了君子。
「只要確信你必定會是屬於我的,我可以等。」迪米契執起她的小手,在上
面烙下熾熱的一吻說。「我就讓你慢慢思索,該如何考驗我的真心。關於你的兄
長們,我也不逃避,就讓他們來找我。要是他們非得和我一戰,才肯將你讓給我,
那就戰吧。」
珠櫻咕噥道:「那是你還不知道他們的厲害。」
「我很期待他們能令我大開眼界。」迪米契再次為她倒了一杯酒。「順便一
提,關於這壺酒,方纔我是順口胡說的。這酒不但沒有毒,還是由神山上摘取最
珍貴的藥材煉製而成,有祛寒解毒的療效,你可以安心地喝。它真正的名字不叫
「賭命酒」,而是「養命酒」。」
徹底被他擺了一道。珠櫻渾身乏力,慶幸自己撿回一條命。
「可憐的珠櫻姊姊,想必她這會兒要不就被那個王給殺了,要不就是被那個
王給欺負了。」小不點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地說。「希望珠櫻姊姊能安然無恙的回
來,要不至少也留個全屍。」
「少隨便咒人,行嗎?」
「珠櫻?!」
「珠櫻姊姊!」
大夥兒一看到珠櫻回來,立刻圍住她,左一句「你沒事吧?」右一句「亦巴
王沒對你怎麼樣吧?」深怕她吃悶虧的問候接踵而來,教她招架不住,連忙說:
「我很好!什麼事都沒有!」
「太好了,沒事就好。」阿金終於放下心來。
小不點錦錦則吐吐舌頭。「唉呀,真是白操心一場,原來亦巴王不是想殺人
滅口啊!害我還向天上的爹娘稟報,說我就快與他們相聚了。」
「你這烏鴉嘴,就這麼想死啊!」珠櫻好氣又好笑地說。
「不是嘛,「智者千慮必有一失」,為了預防萬一,我總得先打點好關節,
以方便行事吧!」
「很遺憾讓你爹娘失望了。還是你十分盼望和他們相會,也好,我就助你一
臂之力,幫你升天好了。」珠櫻假意掐住了錦錦的小脖子,而錦錦也跟著大喊救
命,兩人打打鬧鬧地玩了一會兒,才重回正題。
「亦巴王怎麼會放你回來的?」阿金好奇地問。
「這……」能說「放」她回來嗎?應該不算吧!
「瞧你這副有口難言的樣子,該不會你終於讓亦巴王得逞了?」
「沒有!你別亂說。我只是答應要想想他是否真心待我,再決定以後該怎麼
辦。現在我和他可還沒有任何關係喔。」著慌的解釋,讓珠櫻一下小心說溜了嘴。
阿金挑高了眉頭。「堅持不肯放棄自由的你,能被說服到這種程度,我也挺
佩服那亦巴王的,他到底對你使了什麼法術啊!」
「他說自由和孤單是不一樣的,要我仔細想想。」
珠櫻撐著下巴歎氣說:「以前我從不覺得自己孤單單一人,因為身邊都有你
們在啊!可是想一想,阿金不可能一輩子都留在「天下第一紅」,等你的修練告
一段落,你也會回去吧?到時候「天下第一紅」只有解散一途,而最後我還是得
回段家,一樣不得自由。」
「咦?修練?阿金哥哥,你在修練什麼,我怎麼看不出來?阿金哥要回哪裡,
到時候你們要把錦錦放在哪裡?」要不是有「天下第一紅」收留他,現在還不知
在何處乞討的小男孩,眼底泛著淚光說。「你們都不要我啦!」
「傻瓜,沒人這麼說。」珠櫻揉揉他的小腦袋說。「你可以自己挑啊,不管
是誰都很高興收留你的。要跟我或是寶坊、銀雪都行。」
「我不要,我以「天下第一紅」為家,求求你們別解散它。」錦錦依著阿金,
撒嬌地說。「阿金哥,答應我,說你不會不要小下點的啦!」
「別聽珠櫻胡言亂語,我猜她是想找個理由留下來,才會扯到我身上。我根
本就無意放棄目前的生活,也沒有什麼非回去不可的理由。你大可安心跟著我,
錦錦。」
「謝謝阿金哥!你對我最好了!」
「好了啦,你們兩個,諂媚了半天,就把我一個人排除在外啊!」珠櫻見他
們親熱的模樣,吃味地說。
「誰教你已經是亦巴王的人了呢?」阿金取笑她道。
「那,才沒那回事,我還沒決定呢!」珠櫻紅了紅臉,企圖辯解。
「才怪,連珠櫻姊姊那麼嘴硬的人,都說要考慮了,那還有什麼好懷疑的?」
錦錦豎起小指頭,左右搖擺著說。「嘖嘖,珠櫻姊姊在這方面就不老實多了,
像寶坊姊姊、銀雪姊姊,到頭來還不都是乖乖認命,被小指頭上套的紅繩子給牽
走了。
我看你也一樣啦!」
「你這張小貧嘴!」珠櫻狠狠地掐著他豐滿的小臉頰說。「真吐不出什麼象
牙來,就乖乖閉上。」
「唔……咦……唔……咿!」別把氣出在我身上啊!小不點發出破碎的語聲。
阿金不理會他們倆的瞎鬧,開始一個人認真地思考。「既然亦巴王堅持要你
留下,這也代表了段家兄弟遲早會和亦巴開戰,那我想還是能盡早離開就離開吧?
反正亦巴王軟禁我們的目的,只是想拿我們當人質好困住珠櫻,現在應該沒理由
不讓我們離開才是。嗯……」
「什麼?」珠櫻耳尖地捕捉到他的喃喃自語,馬上扣住阿金的手說。「這全
都是你惹出來的耶,是你跟我哥哥們通風報信,現在你想拍拍屁股走人,沒有這
麼容易。」
「款,論情論理,我這麼做是無情了點。但反正你有亦巴王當後盾,沒有什
麼好擔心的,你說是嗎?錦錦。」阿金故意尋求小不點的支持。
「對對,阿金哥,咱們快走。我最討厭戰爭了,我可不想被不長眼的刀劍打
到,更不想被人給砍了。」
「你、你們這些無情的傢伙,我不理你們了啦!」
珠櫻氣得扭頭坐到角落去,一個人生悶氣。阿金與錦錦反省這玩笑也許開得
過火了點,兩人對看一眼,安撫珠櫻說:「好珠櫻,別氣了,我們豈會棄你於不
顧?只是,你說我們又能幫上什麼忙呢?能不能找出迪米契的真心,你相信或不
相信他,都不是我們能幫得上忙的。」
「就是啊,況且珠櫻姊姊和我一樣笨,最不會用腦子了,卻要你動這種腦筋,
那亦巴王真壞。」
「我笨也礙著你嘍?」珠櫻沒好氣地瞪他一眼。
錦錦知道自己失言,吐吐舌頭閉上嘴。
「珠櫻,天底下沒有人能知道另一個人的真心是什麼,全憑自己的感覺。人
的心思是會改變的,端看你怎麼想。你起初不也打死都不願意和亦巴王在一起?
你那時候的心情難道是假的?當然不是。所以……我跟你打包票,你這輩子都將
在捉摸對方的心意中度過,一如對方也在捉摸你的一樣。而這就是樂趣所在,也
是喜歡上一個人之後所必須承擔的甜蜜重擔。」
阿金拍拍珠櫻的肩膀說:「咱們一路走來,都度過多少日子了,可是你既沒
迷戀上我,也不曾為我苦惱過吧?所以你不覺得會產生為誰憂為誰喜的心情,也
算是一種奇跡嗎?我們都不斷地邂逅許許多多不一樣的人,但要從那裡面尋找到
……一個能令你心動的人,有多不容易,你知道嗎?」
「可是我好怕……我好怕自己會太愛他……萬一變成沒有他就不行的女人…
…
那我……」珠櫻終於說出深藏在心底最脆弱的心聲,她的百般猶豫,其實全
歸因於缺乏自信。
她從沒有過男人,不像迪米契是情場老手,她沒把握能牢牢捉住他的心。
「那就是你太懦弱了!」阿金斬釘截鐵,以嚴厲的口吻說。「我所認識的珠
櫻,不是這種會輸給自己,沒志氣的女人。與其擔心這個,不如誓言一定要讓他
更愛、更愛你,直到他沒有你不行為止啊!我認識的珠櫻,一定會這麼跟我打包
票說「區區一個迪米契算什麼,我會將他馴得服服貼貼」!」
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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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
2008-8-23 01:03 PM
由於阿金說這話的時候,還外帶模仿自己的語氣與聲調,令珠櫻不禁破涕為
笑。
「笑了、笑了,從進門到現在,珠櫻姊姊終於笑開了。」錦錦拍拍手說。「
那就沒問題了,能笑就代表一切總會撥雲見日的。」
「錦錦,這句話說得好!」阿金讚道。「連我們的小不點也長大了呢,以後
少了珠櫻,你可得快快長大,要不,咱們真成了沒旦角兒的戲班子了。」
「哈哈哈,那咱們就改行好了,改成說書的!」
屋子裡一團和氣,絲毫沒察覺門邊有位不速之客到訪,那人以靜謐的目光專
注地看著屋子裡熱鬧的景象良久,猶豫再三,來回地踱步,終於還是下定決心,
出聲打擾說:「失禮,請問段珠櫻姑娘在嗎?」
珠櫻拾起頭,一位有點眼熟的文雅姑娘家站在門邊,她是在哪裡見過她呢?
等不及珠櫻想起,那位姑娘已經主動說:「您就是段姑娘吧?非常冒昧地前來拜
訪,我是奧屯多瑪,那天也受邀前去欣賞你所演的「桃花女斗周公」。我非常喜
歡那齣戲呢!」
啊!是她!聽到「多瑪」二字,珠櫻憶起這是老太後指名要她做迪米契王後
的女子。也等於是她的「情敵」?所以奧屯多瑪來這兒,該不是想先給她個下馬
威吧?「我就是。多瑪姑娘是嗎?謝謝您的欣賞,也請多多指教。」
所謂「先禮後兵」,珠櫻還是掛上了禮貌的微笑,但是心裡卻燃起敵對的意
識。哼!以前她不打算搶迪米契的時候,他娶誰都無所謂,可既然現在她決定要
他,管她是才女,還是腦袋空空,她都不會將迪米契讓給任何人。
亦巴的王只能有一個女人,那就是她段珠櫻。
「不知多瑪姑娘這趟來是為了」奉上茶水一杯,珠櫻再次打量她,她的穿著
樸素,五官清秀,本可以很亮眼的,卻不知為何給人一種黯淡的感受。
奧屯多瑪被珠櫻明顯「觀察」的目光,看得坐立不安,她捧著茶杯的手輕微
的顫抖,小聲地說:「我……我是想……請求段姑娘……一件事……」
珠櫻心想,看對方不是屬於撒潑型的,那八成就是哭訴類的。想用眼淚攻勢
來打擊她,好讓她知難而退嗎?「好說,我不知道幫不幫得上多瑪姑娘的忙。」
珠櫻嘴上說得客套,心裡卻已經隨時準備接招。「請說吧,您要我幫的是那件事?」
「這雖然有點難以啟齒」
珠櫻心想:沒有什麼難以啟齒的,反正我也不會答應你。迪米契是我的,我
不會因為同情而將他讓給別人。
「請你和我交換,代我嫁給王上吧!」
阿金不得不說,每一次看到段家兄弟,就不由得令人畏懼,而更讓他驚愕的
是,他們居然六人全員到齊?他以為身負重任的段家六兄弟,再怎麼為心愛的妹
妹焦急,應該是派一、兩個代表前來「關切」,不料他們竟一個也沒有少的,分
別從京城、北方邊防與南方沿海地區出發,以水路、陸路的方式,在短短二十日
內就全都趕到亦巴,幾乎是達成了不可能任務。
熟知路途的阿金,心想,他們不知騎倒了多少匹馬,趕壞了多少船隻,就為
了珠櫻的婚姻大事匆匆前來。由此可知他們愛妹之深,已經到了令人匪夷所思的
地步。
普通人就算想倣傚,也倣傚不來吧?「要我說多少次?那全都是阿金大驚小
怪的錯。這是個玩笑,我沒有嫁給亦巴王,也不會。人家亦巴王明兒個就要娶親
了,而且娶的是亦巴國的女子。不信的話,你們可以留下來參加婚宴,到時候不
就知道了嗎?」珠櫻不厭其煩地解釋道。
段家長子,最不苟言笑的老大哥雙手抱胸說道:「既然來了,承蒙亦巴王邀
請,我們當然會參加婚宴。可是……你當真沒有被那亦巴王騷擾或非禮吧?珠櫻。」
段家二子,也是兄弟裡唯一成了親的,手段最圓滑的二哥接口道:「櫻櫻,
要是你受了委屈,別怕!快說出來,我們兄弟隨時可以為你討回公道,哥哥們已
經都打點好了,可以在三日內調來萬人軍隊,幫你復仇。」
珠櫻翻翻白眼。「請你們別動不動就把軍隊當成私家財產,不過是我一個人
的小事,動用什麼軍隊?」
「那麼說,你果然是被欺負了!」段家的三子,鼻子最靈通、腦筋最靈活,
脾氣也是兄弟中最溫和的,他立刻抱住珠櫻說:「乖,別哭,哥哥們一定幫你。
你說不要軍隊,那我們幾個趁黑去把亦巴王綁來,看你是想要煎煮還是炸燙,讓
你任意處置。」
「沒有、我沒有,你們要我說破嘴嗎?我說沒有就是沒有。」珠櫻氣得跳腳。
「我看櫻妹是不可能說實話的,畢竟女人家的名節受損,如此羞於啟齒的事,
咱們這麼逼她,她豈會說實話?」兄弟中的麼弟老六看著兄弟們,徵詢他們的意
見。
「我同意。」惜字如金的老五點點頭。
與老五有著一模一樣的臉孔,但比他早一刻出生的段老四,性急地拍桌而起。
「那還等什麼?我這就去砍了那傢伙的頭,讓他成了無頭屍,看他還怎麼輕
薄良家婦女!」
「我、我、我真的會被你們給氣死!你們全都沒有聽到我的話嗎?我什麼事
都沒有,完整無缺,既沒敗壞門風也沒有失去貞操。可惡,早知道我就點上那個
什麼守宮砂,好讓你們相信我還是個處子。」
段家老大立刻喝叱說:「櫻櫻,一個女孩子家不可說話如此粗俗。就知道不
該讓你留在這戲班子裡,都學壞了。等我們離開亦巴,你就跟著老麼回家去,不
許你再任性地說要遊歷天下了。」
「我也贊成。」眾兄弟們立刻附議。
段家老二還說:「像咱們櫻櫻這般可愛嬌俏的花樣姑娘,生長在人心不古、
世風日下的今日,對她而言處處都是險處,還是回家最安全。」
珠櫻已經氣到說不出話來了。每回都是如此,只要一有爭論,六個哥哥的口
水就將她的話給淹沒於無形,根本沒有人要聽她的。
「就這麼決定了,知道嗎?櫻櫻。」
珠櫻不再理會他們,更不想再跟他們浪費口水,索性掉頭離開房間。
「櫻櫻!」
幾個哥哥們的叫聲,被她無情地拋在腦後。
身為一個靜默的旁觀者,阿金有些同情珠櫻的處境。過多的愛,有時也是種
負擔,甚至可以使一個人窒息呢!
「阿金,事情怎麼跟你信上所說的不一樣?」年紀與阿金相仿的段家老二抱
怨說。「你害得我們被珠櫻討厭了。到底珠櫻和那個亦巴王是怎麼回事?」
阿金搔搔頭,歉疚地一笑。「就像珠櫻告訴你們的,都是我太小題大作,王
上只是欣賞珠櫻的戲,可是落花無意,流水也拿她沒辦法。再說,人家也不可能
娶戲子為後,因此……等明天亦巴王的婚宴結束,我們演完最後一出賀喜的戲後,
就可以平安離開亦巴。」
阿金盡職地扮演珠櫻交代的角色,說著她所交代的台詞。唉,雖然他不願意
騙人,可是誰教他虧欠珠櫻這一回?「還請諸位哥哥們不要命令珠櫻回段家。你
們也看到了,現在「天下第一紅」就剩這麼點人,珠櫻可是我們最最重要不過的
紅角兒,你們要是將她帶回家去,我也只好跟你們回段家,糾纏到你們肯把珠櫻
還給我為止。」
段家老大沉吟片刻。
他們當初相信阿金的理由無他,當珠櫻離家出走,害得家人為她四處奔走,
尋找她的下落時,是阿金勸說珠櫻跟段家取得聯繫,好讓他們不至於到今天還不
知珠櫻人在何方。
假如阿金有意拐騙珠櫻,那他也不需要多此一舉了。
「你說得也有些道理,不過我爹娘年事已高,他們也很盼望櫻櫻能回家陪伴
兩老。再說,珠櫻也到了該婚嫁的歲數,好好地為她挑個對象,讓她過著安安穩
穩的日子,才是我身為長子該做的事。」
段家老三也開口說:「幸虧亦巴王不是真要娶咱們家櫻櫻,所謂的王不都是
三妻四妾,況且宮門深似海,一進去就出不來。櫻櫻那性子,哪能和眾多女人搶
相公,她會受不了的。」
段家老二再道:「我還是覺得把櫻櫻帶回段家是最好的。有一必有二,珠櫻
老在外閒蕩,誰能保證沒有下次又有哪個呆頭鵝看上她?」
「但是珠櫻還沒定下心來,你們若是強逼她,只會重演當年的情況。這回她
要是再上演失蹤記,你們要找到她可就難如登天了,畢竟她已經不是當時離家出
走的小女孩了。」
這句暗帶威脅的話,讓段家兄弟認真而嚴肅地思考起來。
阿金心想:我也只能幫你到這邊了,珠櫻,該說的我都說了,接下來……能
不能成,一切全看你自己嘍。
躲到了錦錦的房間,珠櫻和一大早就過來找他們的多瑪已經開始了嚴格的演
練,珠櫻認真地指導著,而多瑪則生硬地擺著身段。二十多天來的苦練,依舊遲
遲無法練好這一折戲的,多瑪幾乎要放棄了。
她對珠櫻哭訴說:「怎麼辦?我一定是沒有這方面的天分,珠櫻姑娘,明天
大家萬一看穿我是冒充的怎麼辦?」
「不會的!」珠櫻握起拳頭,鼓勵她說。「你已經做得不錯了,即使翻身時
還不夠俐落,但這只是小小的缺點,沒有人會注意這麼多的,你放心。至於唱腔
方面,我還聽過比你更荒腔走板的呢!」
「對!對!寶坊姊姊唱的時候,真是沒一個音唱對的,但底下的人還是照樣
捧場。」錦錦拚命點頭。
「多瑪姑娘,不要輕言放棄,眼看著就是明天了。過了明天我們都會有嶄新
的人生,只要想想你將會是個全新的奧屯多瑪,你就會勇氣倍增的!」珠櫻當初
還將她視為情敵呢,世事難料,如今她們已成為要好的夥伴。
「我不知該怎麼感謝你才好,我荒謬的提議竟能得到你的首肯,到現在我還
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的好運氣。雖然明知這是異想天開,但我實在太羨慕你的生活,
所以左右思量之下還是對你開口了。多謝你和「天下第一紅」的大夥兒,竟肯幫
助素昧平生的我。」多瑪的雙眼閃現著淚光。
「彼此、彼此,你才是我的福星呢!我正愁沒辦法解決我那些笨哥哥,有了
你這一招偷天換日,不知挽救多少天下蒼生的性命,要說謝的人是我!何況……
未來你也是「天下第一紅」的一份子,還說什麼素昧平生呢!」珠櫻不好意思地
訕笑道。「還有,我忘記向你道歉了。那天你初次來找我時,我的臉色一定很不
好看吧?當時我以為你想跟我搶迪米契,所以……」
「別說了,我根本不介意。」多瑪立刻搖頭說。「我不會那般不自量力,誰
都看得出王上的眼中只有你。即使他娶我,也不是為了我的人,而是為了我的家
世,我哪有什麼資格跟你搶呢?」
「你真是太善良了,多瑪!」珠櫻抱住她說。「我會幫你祈禱,希望你早日
找到屬於你的幸福。」
「又開始了。」
錦錦聳聳肩,每一回說到這裡,兩人都是你捧我、我捧你,沒完沒了。見她
們一副惺惺相惜,相見恨晚的樣子,大概誰也猜不到,她們是差一點成為同一個
男人妻子的情敵吧!
不論這個計謀會成功或失敗反正就快見真章了嘿嘿!可有趣了。
亦巴王親貴族的婚俗,是由位於迎親隊伍最前面的男方未婚壯丁們唱著:「
嘿喲!嘿唷!歡樂的時刻已來到,讓咱捧著鮮花帶著美酒,迎回我心愛的姑娘喲!
跟我來吧!姑娘喲!」
而伴嫁少女們則沿途撒著鮮花,回唱祝賀的喜歌道:「純白無邪的新娘啊!
今日要嫁到郎家,郎兒英俊又瀟灑,給咱幸福吧!」
接著亦巴男兒便要追逐著離開家門後的新嫁娘一行人,如果不在新娘抵達新
郎家門前將他們攔阻下來,就代表新郎迎娶的意志不夠堅定,因此新郎這邊會千
方百計拖住對方的行進速度,沿途設下障礙。而新娘這頭則會百般刁難,一下子
要新郎先去摘果子,一下子遣新郎去替新娘撿手絹兒。
總之,是在雙方你來我往的情況下,熱熱鬧鬧地鬧回新房。
迪米契領著迎親大隊由奧屯家一路來到王宮後,牽著新娘子的手,在大殿前
的火盆繞了三圈,而頭罩著紅巾的新嫁娘必須等到婚禮宴會結束後,才能夠除去
頭巾與夫君相見。
「我還以為能看到新娘子呢!真是遺憾。」段家六弟歎道。
坐在貴賓席上的幾兄弟,也都對亦巴王娶的姑娘感到十分好奇,畢竟亦巴王
差一點點就搶走他們心愛的妹妹。不知能讓亦巴王轉變心意的,是什麼樣的姑娘?
但他們都一致相信,天底下沒有勝過珠櫻的女孩家。
「噓,人家要拜天地了。」
進入大廳的新人,先是祭拜雙方的親族祖先,接著是向雙方家長叩拜,基本
上和中原的禮俗差不多,可是在最後他們還會向亦巴的神明起誓,聲明他們將會
生生世世地珍愛對方,並獻給對方全心全意的忠誠與愛。
「喔,新郎與新嫁娘要過來獻酒了。」
只見捧著酒壺的亦巴王迪米契,以及低垂著臉,蒙著紅紗巾的新嫁娘一桌桌
地敬酒,輪到他們段家兄弟時,迪米契還特別說:「未來還請各位兄長多多關照。」
「哪裡,我們才要祝福亦巴王上,永浴愛河。」身為代表的段家長子高高興
興地與新人喝完酒後,一屁股坐下,狐疑地蹙起眉。「喂,二弟,方才亦巴王為
何稱我們為「兄長」?」
「會不會是亦巴的習俗,凡是年齡較長者,都是他的兄長?」
「是這樣嗎?阿金,你在這兒住得比我們久,有這習俗嗎?」
阿金滴下一道冷汗。「呵呵呵,這……我也不是非常清楚,哈哈哈。對了,
我得先去準備了,等會兒戲就要開演了,請你們慢慢地、好好地欣賞。」
平日嚴肅而莊嚴的大王寢宮,今日妝點得喜氣洋洋,處處瀰漫著浪漫的氣氛。
從數十枝照亮屋內的火紅蠟燭,到簇新的喜床,以及喜床上散佈的美麗花辦,
無一不彰顯著這屋子裡即將多出一位嬌客。
此時,那位嬌客正端坐在床上。
迪米契推掉了外頭不斷爭相敬酒的邀請,溜出喜宴,回到了自己的寢宮,目
光滿足地落在那一動也不動的嬌小身影上。
漫長的忍耐終於結束。
他悄悄地移動腳步,正想一掀新嫁娘的蓋頭時,底下卻傳出了抱怨的聲音。
「你快一點好不好?我都快悶死了。」
呵呵。迪米契歎了口氣,即使在這種日子裡,她也還是不肯乖乖地做個端莊
的新嫁娘。
「你再不掀,我就自己掀了。」嬌小的身子動了動,催促地踢了他一下。
「那可不成。一輩子就這麼一次的樂趣,你也要跟我搶嗎?」迪米契沉浸在
此刻的幸福裡,他曾經嘲笑過那些甘為妻奴的男子們,但今後恐怕他也會被這野
丫頭牽著鼻子跑了。
「那你還不快點?」紅巾底下發出的嬌嗔,多了幾絲哀求。「我的肚子都快
餓扁了,偏偏他們又說我絕對不能動,不然就會害幸福跑掉。所以你快一點嘛!」
拗不過她的哀求,迪米契也不再戲弄她,執起馬鞭,遵照習俗挑起她頭上的
紅巾,露出底下嬌美的小臉,只見她正嘟著嘴,俏眼直覷著他。
由於她那模樣實在討喜,讓人禁不住想偷香,於是迪米契低下頭去……
「咻!」他那不解風情的新妻子卻讓他撲了個空,一香香到了床板上,而她
人則一溜煙地從他的臂下鑽出去,朝她念念不忘的大餐直奔而去,緊接著就聽到
她的大聲歡呼。「奸棒!有烤豐、鹵牛,還有、還有香酥焦達!呼!餓死我了,
我要開動了。」
迪米契歎著氣,無力地由床上起身,瞪著他的新嫁娘說:「珠櫻,在你眼中,
究竟是吃的重要,還是我重要啊?」
「現在是這些大餐重要。你,靠邊站,等會兒再說。」
想不到剛新婚,自己就得和食物爭寵。迪米契一邊搖頭,一邊走到桌邊,看
著他狼吞虎嚥的妻子,也不好提醒她吃相淑女些,只得說:「小心點,別嗆著了,
我可不想有個在新婚之夜嗆死的笨娘子。」
「安啦,你的份我會幫你留著。」珠櫻舔著手指頭,一邊不客氣地指揮著她
身為一國之王的夫君說:「麻煩你,幫我倒杯酒。」
「我真慶幸新嫁娘是在新房裡用餐,要不你恐怕會嚇跑一堆人,讓他們誤以
為亦巴國的王後是餓鬼投胎轉世呢!」迪米契一邊為她倒了酒,也順道替自己斟
了一杯,並說:「這新婚的頭一杯酒,該怎麼喝,你懂嗎?」
珠櫻眨眨眼。「用嘴巴喝啊?難不成要我用鼻子喝?」
「你這傻丫頭。」他勾勾小指頭,要她靠過來。
珠櫻好奇地湊上前,迪米契出其不意的勾住她的脖子,兩片熱情的唇緊緊黏
合著她的,透過他靈巧的舌頭將「第一杯酒」灌入她的小嘴。
「唔……」;酒香、舌甜,迪米契戀戀不捨地放開他的小妻子時,很滿意見
到她粉嫩小臉紅暈暈的模樣,總算她的眼中不再只有食物,而多了他的影子。
「還要……」珠櫻勾著他的頸子,將他拉得更近一些,陶醉地說。「我還要
喝……」
貪心的丫頭。迪米契就喜歡她不扭怩作態,忠於自己慾望的模樣。他再含入
一口酒,兩人的唇就像是互相吸引似的,火熱地交融著。
「我說,咱們是真正的夫妻了耶!」
深深的一吻過後,珠櫻摟著她夫君壯碩的頸肩,邊受著他調戲般的小吻落在
臉頰,邊格格笑著說:「方纔你真是大膽,還敢稱我哥哥為兄長,還要他們多多
關照。我真怕他們萬一認出我來怎麼辦!害我大氣都不敢吭一聲,動都不敢動,
就擔心這紅絲巾罩不住我的臉。」
「即便當場拆穿,我也無所謂。我想炫耀給所有的人看,你終於成為我的了。」
「哈!好大的口氣。不知道是誰當初只想要人家的身子,大色鬼。」
迪米契被她這麼一指責,也不否認,還咬上了她的小耳垂,以無賴的口氣說:
「我現在也要你的身於,還要你的人、你的心,我要把你從頭到腳地吃掉,這樣
你就再也跑不掉了。」
「羞羞臉,我才不給你吃呢!」
「喔,不給我?那我就自己搶嘍。」
他假裝輕吼一聲,將她壓在床上,對她上下其手,淨搔她癢處,珠櫻哇哇大
叫,一邊躲著他的手,一邊搖頭求饒說:「救命啊!不要了啦!算我說錯話,我
跟你道歉就是,別鬧了。」
「太遲了,認命吧!我要吃了你。」
「啊!」
片刻之後,屋子裡已經溢滿旖旎春光,甜蜜的喘息、呻吟傳出,掉落在地上
的衣物,以及滿桌的佳餚,都可憐兮兮地被冷落在旁,不再受人眷顧。只有燭火
盡職地輝映著床上激情交纏的身影。
嬉鬧的前戲所挑起的火焰,一發不可收拾。
他的手熟練且迅速地剝除她身上那套累贅的新嫁裳,追不及待地碰觸著她絲
滑如凝脂的嬌軀,熱唇沿著雙手拓展的路徑,撒下點點愛吻,來到那因過分敏感
而不住顫抖的酥胸前,一口含住。
「啊……」
珠櫻第一次知道,原來她總是嫌礙事的地方,會帶給自己如此大的快感,陣
陣熱流由他含住的尖端竄上腦後,令她不由得扣住了他的後腦勺,弓起腰扭動,
獻出更多的自己。
迪米契緩緩吸吮著她的乳端,並且以恰到好處的力道,微微地嚙咬著她。
「啊啊……」
看著珠櫻週身泛紅的美麗動情模樣,他再次慶幸上天的巧妙安排,讓他捕獲
如此可愛的佳人。他以為女人都一樣,過去做過千百次的行為,從不曾在他心中
勾起什麼特殊的情感。可是珠櫻不一樣,看著她無法自拔的沉醉在其中,他也激
動得有如初次體驗的小伙子,差點就不受控制了。
到底是什麼原因,令她如此特別?那是言語無法形容的,她的每一個喘息、
每一個呼吸,一笑、一怒,都牽動著他,要說世上真有什麼繫了紅線的姻緣,他
相信珠櫻注定會是屬於他的,一如他臣服於她。
「米契……啊……好怪……我渾身都……快點做些什麼……」已經被自身的
情潮弄得手足無措的珠櫻,嚶嚶求助於他。
「別急,我們有一整晚的時間。」迪米契不急於佔有她,他說過要令她嘗到
人間最高的喜樂,他便一定會做到。不論花上多久時間,他要讓他的小娘子徹底
地由含苞待放的小小花蕾,綻放為最繽紛美麗的嬌艷花兒。
「我要好好地愛你,珠櫻。」他吻著她半啟的紅唇,以及被情慾渲得暈紅的
眼尾,深情無比地說。「讓你的心裡、眼底都只有我一人。」
珠櫻回他一吻,微笑地說:「你邪惡的綠眼早已勾了我的魂,親愛的米契,
請你好好地守護它,千萬不要背叛我,否則……」
「否則?」他一挑眉。
珠櫻反過來將他壓在自己的身子底下說:「我就算到天涯海角,也不會放過
你,一定會討回來的。」
「謹遵懿旨。」
未來的事,誰都不能保證,但珠櫻相信自己的選擇是正確的,她要與這個蠻
王展開新的人生冒險。
一陣床上「大戰」過後,珠櫻體力不支,喊著暫停,枕著心愛夫君的手臂休
息著。
「對了,我都忘記問你,你看戲了沒?多瑪表演得如何?有沒有被人發現?
我一直替她擔心呢!她那麼內向害羞,能夠成功上台嗎?」抬起眼,珠櫻好奇地
問。
「戲才開演沒多久,我就掛念我心愛的嬌妻,哪知道上頭在演什麼?」迪米
契揚起唇角。「況且,就算我看了,也不知道自己在看些什麼,滿腦子只想著快
點回來抱抱你、親親你。」
珠櫻紅了紅臉,白他一眼。
「都怪你,開出那什麼考驗的條件,非要我等到今天為止。我這輩子還沒有
「等」過任何人、任何事,可是卻完全為你破了例。」
「那當然,這點小小考驗都禁不起,還說什麼愛我?我當然會懷疑你是不是
只為了要我的身子嘍。」嘟起嘴,珠櫻毫不理虧地說。
「現在我乖乖通過考驗了,如何?相信我了沒?」
珠櫻揚揚眉。「不信你,怎麼會嫁給你?用膝蓋想也知道。可是,別以為我
的考驗只到此為止,我要花一輩子的時間來考驗你,你要是不合格,我馬上就回
「天下第一紅」去。」
「你敢?!那我只好把「天下第一紅」水遠留在亦巴了。」
「哈!那阿金會哭死。他受不了在一個地方停留過久的。」珠櫻頑皮地吐吐
舌頭。「但我還是很訝異,想不到多瑪會有勇氣蹺家,加入戲班子。她說她一直
很嚮往自由,想成為像我一樣的女人。真是看不出來,我以為大家閨秀和我不一
樣,想不到,原來大家閨秀的心裡也一樣很狂野呢!」
「我過去也不曾多注意她,只知道她很得太娘娘的歡心。」在迪米契的腦海
裡甚至連奧屯多瑪的長相都很模糊。
「明天去向太娘娘請安的時候,一定會很精彩!我等不及要和她鬥嘴了,呵
呵呵。」珠櫻生平最得意的事,就是吵嘴沒輸過人,可是上次和太娘娘的對峙,
讓她嘗到了「棋逢對手」的樂趣。
「你不怕太娘娘刁難你?她壓根兒想不到,我娶的竟不是奧屯多瑪。」
「才不怕咧。」珠櫻眨眨眼說。「生米已成熟飯,她還能拿我怎麼辦?是她
中意的多瑪自願跟我交換身份的。以後她就是「天下第一紅」的台柱,我則是你
的王後,我們各取所需。輪不到她老人家說話啦!」
「你可別把太娘娘氣昏了。」迪米契搖頭,看樣子,未來日子肯定不平靜。
「不會的,老人家就是要有「目標」才會活得精神,我會努力讓她為了和我
吵嘴而長命百歲的,呵呵呵。」
見她笑得如此有活力,迪米契不由得「蠢蠢欲動」。「娘子,差不多休息夠
了吧?咱們再大戰個幾回合吧!」
珠櫻臉頰一紅,腰間已經泛起酥軟的熱流。
有一件事,迪米契真的沒說謊……她已經對他上了癮,戒不掉嘍。
壞男人,沾不得。
一旦沾上了,唯一的計策,就是要學得比他更壞。
以上,摘自珠櫻之「愛情教戰守則」,語錄第一條。
(全書完)
編註:
一 想知道蘇寶坊與於子姣的精采愛情故事嗎?請看花蝶524 《霸王小紅伶》。
二 想知道解銀雪與雲蕪名的精采愛情故事嗎?請看花蝶535 《冷姬艷紅伶》。
三 敬請期待「紅伶游最終回」《帥妃俊紅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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