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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林淮玉 -【六個夢之四】私房戰爭 [打印本頁]

作者: 波波木    時間: 2008-8-8 09:37 AM     標題: 林淮玉 -【六個夢之四】私房戰爭

男主角:尹墨
女主角:那天愛

內容介紹:
他們的婚姻是父母之命,彼此沒有說No的餘地!  
尹墨篤信臭臉會嚇跑小綿羊;那天愛堅信溫柔能感動鐵石心  
這場打了三年的婚姻持久戰,究竟誰會先舉白旗?  

她簡直是現代版王寶釧~~  
追她的名醫小開從巷子口排到巷子尾  
哪個不是噓寒問暖,將她當成姑奶奶捧在手心疼  
唯獨尹大院長把她貶成草,在外包養女明星不說  
還偷偷進行再婚陰謀,直到新聞滿天飛她才知道  
夠了,這款沒心沒肝的臭男人--她要休了他!  

她想擺脫他好尋找第二春?沒那麼容易!  
自從連續三個男人跑來嗆聲,要求他讓渡她的所有權  
她又整天拿著離婚協議書追著他跑後  
他心中有個邪惡的念頭悄悄萌芽--  
她綁住他三年,他合該回報她本金加利息……
作者: 波波木    時間: 2008-8-8 09:40 AM

第一章

  天空灰頭土臉的模樣,好像隨時會下雨似的;秋色正濃,嗅聞著空氣中的氛圍,不禁令人心生幾許惆悵。

  秋天是靈魂的黑夜,有些蕭瑟,有些淒楚,可也讓人特別清醒;人一旦清醒,就會想起許多生活上不如意的事。

  那天愛和好友杜拉拉剛看完一部講外遇的韓國影片,正從電影院裡走出來,隨便找了一間咖啡館坐下來。

  個性喜歡張揚的杜拉拉立刻學著電影明星的腔調說著:「常說好人才有永恆的愛,但是愛得難分難捨的卻都是壞人……天愛,妳不覺得這句話很棒嗎?我覺得真是有道理到不行。妳看,雖然是外遇,人家是愛得死去活來,我想那樣的愛我這一輩子遇也遇不上,就算是真的有外遇,也遇不上那樣深情的男人。」

  「鵬程待妳一向殷勤,怎會說不夠愛妳?」

  「那不一樣,我很貪心的,我要的愛是刻骨銘心、難分難捨的愛,不是現在這種不痛不癢的愛,好沒勁兒。」杜拉拉誇張的說。

  「是嗎?難分難捨、刻骨銘心的愛就真的比較好嗎?」那天愛迷惑的嘆息。

  「天愛,如果是妳,妳要永恆的愛還是難分難捨的愛?」

  那天愛動了動好看的眉睫,沉吟半晌,然後才回答:「不知道耶。」

  看完電影,說真格的,她一點放鬆的感覺也沒有,心情反而更形沉重。

  她不喜歡「外遇」這個字眼,因為她的婚姻正受外遇之害,進退兩難。

  和尹墨三年的婚姻,就像是一場夢,而現在正處於半夢半醒之間。

  當年她才十九歲,只因為雙方家長十年前的一個約定,她便胡裡胡塗的走入婚姻。

  說來荒唐,這三年來,她和丈夫伊墨見不到十次面,兩人就像是路人甲、乙,彼此過著各忙各的生活。

  她不知道他為什麼要娶她,就算她想問清楚也苦無機會,因為兩人少得可憐的見面不是逢年就是過節,一大群人一起的餐會,要談上兩句話可說是難上又難。

  尹墨的態度更是明顯,他寧可多喝兩杯也懶得跟她說話。

  她明白尹墨是怎麼看她這個人的。

  他曾在和好友講電話時,形容過她是個無趣又難以理解的人。

  其實,她不想聽的,一點都不想,可她正好經過書房,想不聽也不行。

  從那一刻開始,她知道自己是不得尹墨的歡心。

  而尹墨在外面有別的女人的事也早已不是秘密。

  她的丈夫也從不避諱有女人的事實,擺明就是要讓她知道自己最好能夠接受他的不忠,並把它視為理所當然,不要像一般妻子一樣一哭、二鬧、三上吊。

  不過,她也不像一般的妻子。

  一般妻子可以有的歇斯底裡,她可沒權利擁有。

  因為雖然兩人結婚三年,事實上並無夫妻之實。

  杜拉拉一見那天愛的表情,旋即一嘆。「我這麼說妳不要介意,外遇在現在這個社會是很普遍的。妳不是第一個被老公晾在家裡的妻子,也不會是最後一個,我們周圍不是一直都有不少喜歡搞外遇的男人嗎?像淑媛的老公和綺瑩的哥哥都在大陸包二奶。」

  「不是最後一個,卻是最可笑的一個。」那天愛不得不承認。

  「對了,最新一期的週刊跟拍到一系列尹墨和鮑安妮當街擁吻的照片,時間和地點一清二楚,妳應該看一看,那股甜蜜勁兒真是足以媲美好萊塢電影營造出來的溫馨氣氛。」

  那天愛的心狠狠地抽痛一下,雖然早已知道尹墨和鮑安妮在一起,可再次聽到這個令人傷心的消息,不免還是覺得心碎。

  「還是不要看得好,眼不見心不煩。」那天愛虛弱的一笑。

  她知道自己是駝鳥心態,不看、不聽、不承認發生過的事。

  「妳應該衝去賞那個狐狸精一個大耳光,再對她潑婦罵街,叫她離妳老公遠一點,不要像八爪魚一樣纏著尹墨不放。」

  那天愛擰眉,搖搖頭,「我沒那個資格。」

  聞言,杜拉拉的氣勢瞬間不見,支著頭說:「說得也是,以妳和尹墨目前的關係,要妳河東獅吼只會自取其辱,一點效果也沒有,算我沒說。妳的臉色好差,不要緊吧?」

  那天愛一笑,有些言不由衷的說:「妳說八卦雜誌上寫的東西嗎?我早已經麻木,對我一點影響也沒有,反正還不就是那麼一回事。」

  「雜誌還對尹墨的婚姻多所臆測耶,說什麼尹墨和神秘女子同居,不知對方是何方神聖,不過尹墨的最愛還是大明星鮑安妮,妳說好不好笑?」

  說實話,那天愛笑不出來,像尹墨這種地位身分的人有沒有婚姻記錄一查便知,人們卻都寧願相信他們想相信的,也不願意認清事實。

  慘就慘在她愛上尹墨,尹墨卻不愛她。

  很可悲吧?那天愛負傷的眼神飄向窗外的車水馬龍,她從什麼時候愛上他的?她記不清。是三年前的新婚之夜?還是更早之前?

  一般人的新婚之夜是在花前月下、旖旎浪漫下進行,尹墨卻給了她一個相敬如冰、劃清界線的宣告大會;可饒是如此,她還是無可救藥的愛著尹墨。

  她為什麼會愛上浪蕩子尹墨?

  愛一個人是不是需要理由才顯得盪氣迴腸?說不出理由的愛是不是不算真愛?抑或說不清理由的愛才是真愛?她頭支著腮偏頭思忖。

  「說真的,不管雜誌寫什麼,我都不在意,那些雜誌我早已不看了。」她口是心非的再說一次。

  「我真不應該約妳看這種外遇電影的。」杜拉拉有些自責,她真是人頭豬腦,怎會想不到呢?那天愛嘴裡說著不在意,可是話裡卻有著濃濃的失落感。

  那天愛搖搖頭,看向杜拉拉,微微一笑,「我很喜歡這部電影。」

  「鵬程答應過我要勸尹墨對妳好一點,也許會有一些幫助,還有,妳也不能放牛吃草什麼都不管啊,這種無為而治的馴夫術對尹墨一點也不管用,人家是大醫生,本來就容易招來蝴蝶和狐狸精,妳越是不管,對方越是囂張。」

  「想管,可是不知道從何管起。」那天愛說得無奈。

  「要不要試試求月下老人幫忙?我知道一個地方的情人廟很靈,當初我和鵬程撲朔迷離的關係就是靠月老才明朗化的。」

 

  回到家,那天愛心裡突然有一種想要壓抑卻壓抑不住的哀愁,今日是她的農曆生日,母親過世後就沒人替她過生日。

  而她的丈夫——尹墨,應該替她慶生的人,此刻不知躺在哪一處的溫柔鄉裡。

  她走上二樓,打開走廊上的燈,習慣性的看了一眼書房——尹墨睡覺的地方。

  她愣了下,燈怎麼會是亮的?莫非尹墨在家?

  她敲了敲書房的門,等了半天沒有回應;她再敲一次,還是沒有回應。

  她猶豫著要不要直接開門進去。

  最後,感情戰勝理智,她轉動門把,門並沒有上鎖,她不知道尹墨在家時是不是都沒鎖門的習慣,因為她不曾主動走入這扇門,除非他有事找她。

  書房差不多二十坪大,規畫得一板一眼,用的是上等木材,三面牆全是書櫃,空出的一面牆擺著一張單人床和衣櫃。

  對她,他是見外的不多話,更不要說額外的接觸,他們曾有過最近距離的接觸是婚禮上他替她戴上結婚戒指的那一刻;她還記得當時他的臉像是蒙上一層厚冰,面無表情,冷漠得像冰人。

  她慢慢的趨近他,他睡著了,她第一次看見他的睡姿,沒想到他居然赤裸著上身,腰際只覆蓋一條進階的黑色薄被,薄被上是袒露的壯闊胸膛,胸膛上是一大片黑壓壓的胸毛,看上去十分邪氣。

  突地,他睜開眼,冷冷地道:「看夠了沒有!沒見過男人的胸膛是嗎?」

  聽見他語帶諷刺的話,那天愛一陣羞赧,纖瘦的身子顫了下。

  她知道他不喜歡她,總是嫌棄她太纖細脆弱,不能成為他的賢內助。

  她抖了半天說不出話,不知道為什麼一見到他就是渾身不自在,沒見面時又一古腦的想念他,這就是她心底的矛盾。

  尹墨坐起身,身上的薄被順勢滑下斜掛在腰上,形成一幅曖昧的畫面。

  他看了看那天愛,不客氣地說:「我要抽煙,妳出去。」

  那天愛愣了下,「你什麼時候開始抽煙的?」

  尹墨皺眉,「妳問這麼多做什麼?我們不是說好,妳過妳的生活,我過我的生活,互不相干。妳出去,我要抽根煙。」他微慍的下逐客令。

  「墨,你是不是有什麼煩惱?」她忍不住關心地問,不論他是不是領情。

  「不出去是嗎?看來妳也不在乎吸二手煙 ?」

  尹墨倏地站起身,薄被旋即落下,他只穿了件性感內褲,昂首闊步的姿態充分展現他的好身材;她倒抽一口冷氣,小手摀在胸前,整個人像要被風吹倒。

  看她如此大驚小怪,尹墨嗤笑,「不識好歹,我叫妳走開的,為什麼不走?」他從抽屜拿出雪茄,點燃煙捲,輕蔑地說:「看到我的身體嚇得尖叫的女人,普天之下就妳一個,那天愛小姐。」

  她咬了咬下唇,不發一語,她知道自己剛才的反應一定又被歸納為上不了台面的罪狀之一,她為什麼就不能表現得世故一點?為什麼要這麼無知?

  他吐了一口煙,瞥了她一眼,漫不經心地道:「所以我說我不喜歡良家婦女,我喜歡和風塵女子在一塊;風塵女子有經驗、上道,不像良家婦女動不動就蒼白著臉,什麼都要人教,累人又累心。」

  她不語,目光不敢往他身上兜,只得看向地板。

  她的心又被徹底的傷了一遍,他總是不厭其煩的一遍又一遍說著他的不滿。

  除了忍耐,她不知道自己還能如何反應。

  「媽的!妳到底知不知道我在說什麼?我尹墨不喜歡和良家婦女有任何瓜葛!」他突然大吼。

  媽的!他不想說粗話的,只是這個女人,她的妻子——那天愛,他真是一點碰她的興趣也沒有。

  「我知道你不愛我,但非要表現得這麼明顯嗎?」她難過的抬起頭看著他。

  他終於看清楚她的模樣,水汪汪的大眼睛好像裝了許多心事,愁眉不展,小巧精緻的五官配上弱不禁風的身材,一點成熟女人的風情也沒有,身子骨更是瘦到像包著皮膚的白骨,他的父母到底給她找來什麼樣的女人?

  「沒錯,我不愛妳,可是我卻娶了妳。那天愛,妳為什麼要同意這門婚事?妳可以有不同選擇的,如果妳反對的話,我的父母也不會逼我娶妳。」這些話是他積壓已久的宣洩。

  那天愛愣愣地望著他,這是她第一次聽他說這麼多話,雖然沒一句好話。

  「為什麼不回答?」

  空氣裡充滿雪茄的味道,是一種屬於男人的氣味。

  她迷離的看著他許久才回答:「也許有一天我會告訴你我為什麼要嫁給你,但不是今天。」

  「有的時候我真是不明白妳們女人為什麼要冒這個險?一個無愛的婚姻並不值得人留戀,妳真的好奇怪。」

  「也許吧,我是個很奇怪的女人。」那天愛淡然一笑。

  「我想看一些醫學期刊,請妳出去。」他乾脆的下逐客令。

  她咬了咬下唇,有種想哭的感覺,「你……為什麼要這樣對我?」

  「我怎樣對你?」他反問。

  「你明知道,為什麼裝作不知道?」

  尹墨冷哼一聲,又來了,女人總是這樣,一而再、再而三的問他一些自己早已知道答案的問題。

  「我知道什麼?」

  「你的冷漠……」她問不下去,生怕再問下去又是再一次的自取其辱。

  「我的冷漠傷了妳是吧?」他壞壞一笑。

  她噤聲,意思不言而喻。

  「我說過如果不是因為妳的一意孤行,我們就不必像現在這樣面對面的看著索然無味的彼此,所以,妳無權責備我的冷漠,因為這是妳自找的,我一點也不會同情妳。」他冷血的說。

  「可不可以……我們可不可以先試著做朋友呢?」她幾近乞憐的問。

  「我是只想跟妳做朋友啊,可惜妳太貪心,試圖從我身上拿到更多,現在說這些可憐兮兮的話又有什麼意義?」

  她覺得自己不只感到無奈,還十分可悲,居然找不著一句鏗鏘有力的話反駁他。

  「出去!」他再次趕人。

  那天愛無言的退出書房,合上房門前,她回眸看了他一眼,眸裡盈滿眷戀。

  因為她知道今夜一見,興許明天一早他就會走了,下次回來這個家不曉得是什麼時候。

  

  尹墨約了中學同學楊鵬程在他投資的啤酒屋碰面。

  「這家店的名字真有意思,你怎麼會想到要取名叫『酒精』的?」楊鵬程以嘴就瓶灌了一大口海尼根。

  「說來也許你不會相信,是個半仙取的。」尹墨一笑,他已喝了第二瓶。

  「半仙?」楊鵬程不敢相信地瞪大眼。

  「是啊,安妮取的。」尹墨有些得意的說。

  「安妮,鮑安妮?」

  「安妮會替人算命,不過我很鐵齒,一點也不信她的那一套,她說這家店叫『酒精』一定會賺錢;不過,賺不賺錢我無所謂,反正店是送給她的,她要叫什麼我沒意見。」

  楊鵬程露出羨慕的目光,嘴角扯出一抹笑,「我也看了那篇雜誌的報導,只有你才有本事享齊人之福。怎麼,天愛一句話也沒說嗎?你說了什麼哄住她?」

  「我做事不需要問過她的意見,這是我們當初結婚的時候就說好的,她清清楚楚。」

  那天愛不是他愛的女人,更不是他想娶的女人,能得到他的姓氏她應該要滿足,再有什麼意見就太不識時務。

  「所以我說男人都羨慕你,其他的男人哪能像你這樣張揚囂張啊,誰不是被妻子吃得死死的,老婆大人說要往東,我們這些小男人怎敢往西,不像你這個大男人,娶回如花美眷,還能在外頭和紅粉知己廝混,真是他媽的好運。」

  「什麼如花美眷,瘦骨嶙峋的像個紙人,只有你楊鵬程說她好看。」尹墨白他一眼,沒好氣的說。

  「是你從不把她看仔細才會覺得她不美,天愛是我所見過最美的東方人。」

  「誰說沒看仔細,就是因為看得太仔細,所以對她一點興趣都沒有。我這麼說你就懂了吧,夫妻之間如果少了男歡女愛,你說有什麼搞頭?」他形容得粗俗,不過這正是他的想法,食色性也,少了性,婚姻生活對他來說平淡如白開水,他要這種有名無實的婚姻做什麼?

  楊鵬程一笑,「我懂了,原來你和天愛是因為性生活不協調,所以婚姻生活才會如同嚼蠟,你自己本身就是婦產科醫師,那方面的事自己不能解決嗎?還是要我替你介紹個心理諮商專家替你的婚姻把把脈?」

  「什麼心理諮商專家?我的話你還是沒聽明白,我對她沒有半點性趣,你說要怎麼解決?」還要他說得怎樣露骨?講白一點,他和那天愛之間不要說性的接觸了,哪怕是牽牽小手這樣單純的舉動,對他來說都困難重重。

  一個他不是出於心甘情願娶的女人,要他如何跨過有名無實的籓籬?就算他是婦產科醫師又如何?

  「怎麼會這樣?那麼美的女人是你老婆,你說你一點也不想染指?會不會太暴殄天物了點?你這樣不怕招天譴啊?做人可別太囂張,小心下輩子會有報應的,我可不是嚇唬你。」楊鵬程開玩笑。

  尹墨搖了搖還有三分滿的酒瓶,這已是他今夜飲的第三瓶,不能再喝了,明天從早到晚都排滿手術,他必須節制。

  面對楊鵬程的質疑,他自負的說:「天譴?我就是天,誰給我天譴?」

  「好狂妄的語氣,你真的這麼狠心,讓天愛獨守空閨?你不怕天愛給你戴綠帽子嗎?」楊鵬程充滿同情的問。

  他和那天愛見面的次數可能比尹墨見她的次數還多,因為他的女友正是那天愛的同學杜拉拉,如果不是因為這層關係,他並不想管這閒事。

  「最好是這樣,我好有個理由可以離婚;我現在正缺一個好的離婚理由,如果她看上別的男人,不再巴著我不放,我才求之不得呢。」

  「好狠的說法。」楊鵬程搖頭一嘆。

  「那是她自找的,她可以選擇不要走上這條路,當初我希望她反對這門婚事,她偏不,只要她說一句話,我就可以從這個可笑的婚約裡全身而退,這筆帳不能算到我的頭上來吧?我才是最大的受害者,被這個有名無實的婚姻困得快要發瘋。」尹墨略顯激動的說。

  楊鵬程換個方式問:「聽你的語氣,你覺得自己很委屈 ?」

  「不是委屈,是不好受。不過如果你要用委屈來形容,我也不會反對,你不是我,你不會明白這種身不由己的痛苦,跟一個不愛的女人維繫冰冷的婚姻生活,卻不知能向誰喊冤。」

  「妳愛鮑安妮嗎?」

  尹墨皺起眉,遲疑半晌沒回答,只是看著前方不知名的舞者跳著熱情的拉丁舞,誘人的眸光射來,擺明要引起他的注意,女人對他主動示好,他早習以為常。

  「妳愛鮑安妮嗎?」楊鵬程又再問一遍。

  尹墨將目光調回手中的酒瓶,話中有話的說:「我喜歡風塵女子,不喜歡良家婦女,不知道這是否已回答你的問題。」

  楊鵬程先是一愣,然後恍然大悟的點點頭,「我明白了,天愛的問題出在於她看起來像個良家婦女,而良家婦女偏偏不對你尹大醫師的味,你愛的是有風塵味的女人。」

  「沒錯,所以你不用再跟我說什麼大道理,我對處女沒興趣;和處女上個床弄得哭哭啼啼的,我可受不了。」

  「所以你不在乎你的女人是不是處女,最好不是?」

  「不是最好不是,是一定不要是,你知道我受不了那個過程,一點樂趣也沒。」尹墨實話實說。

  「你沒有處女情結?」

  「沒有。」

  「我不信,是男人多少都有一點。」楊鵬程坦率的說。

  尹墨懶得多作解釋,他知道自己要的是什麼。

 

  翌日,楊鵬程迫不及待的將打探來的第一手資料轉告杜拉拉和那天愛。

  「妳們現在明白問題出在哪裡吧?」

  杜拉拉立刻露出匪夷所思的表情,「有沒有搞錯啊,尹墨是不是哪裡不對勁?別的男人是非處女不要,他老兄卻是不要處女要妓女,這是什麼鬼話,分明是沒理由找理由。」

  那天愛站起身,臉色一陣蒼白。「你們慢用,我先回去了。」

  杜拉拉想要阻攔,楊鵬程朝她使了個眼色,示意她坐下。

  那天愛走後,杜拉拉不悅的問:「你為什麼不讓我把天愛留下來?」

  「妳不覺得我們談論的話題對天愛而言太殘忍嗎?」

  「尹墨真是太過分,他怎麼可以這樣,不亂搞男女關係也有錯嗎?冰清玉潔、潔身自愛竟是他嫌棄天愛的理由。世上怎會有這樣的男人,尹墨怎麼可以這樣對待他的妻子?」杜拉拉義憤填膺的嚷嚷。

  「男人和女人之間的事不是妳看得明白的,尤其是夫妻間的事,妳別管了,會越管越複雜,再說尹墨那個人妳越是管他,他越是桀驁不馴。」

  杜拉拉嘆口氣,「天愛太可憐了,為什麼美人沒有好命?」

  「世間事就是這樣,這是天愛的選擇,當初她可以選擇不嫁給尹墨,可她偏偏要走上這條荊棘難走的路,我們這些旁觀者能幫的自然有限。」

  杜拉拉看了他一眼,「你最好注意一點,不要以為我是個大笨蛋,如果你敢背著我亂搞女人,我一定跟你沒完沒了,告訴你,我不會善罷甘休的,小心我閹掉你的重要部位!」

  楊鵬程故意一抖,「好狠!」

  「是啊,最毒婦人心,我就是愛恨分明的人,你們男人都是一個樣,天愛就是太好欺負,所以尹墨吃定她。我現在把你們男人統統看成壞人,一個比一個壞,全是壞胚子,不看牢些,一有機會就在外頭胡搞瞎搞。」

  「妳說的是什麼話?妳不能把男人全看成尹墨啊,我不是尹墨,不是那種風流的人,而且我嫌麻煩,一點也不想弄來兩個女人把自己操死。」

  「你們當然不是尹墨,要是尹墨就好了,尹墨多金俊帥,又會哄女人,把女人的心兜得癢癢的,花心是很正常的。」她說得理所當然。

  「我們這些凡夫俗子花心就不正常 ?妳這是哪一國的話,太看不起人了吧,才說天愛很可憐,現在又說尹墨花心有理,我真是搞不懂妳們女人,既不切實際又貪心,是怎樣?嫌我不夠有錢還是嫌我不夠英俊?」他有些動怒。

  「我們女人怎麼了?我說的是事實,如果不是頂尖出色的男人,還學人家風流是無恥的行為,尹墨喜歡風塵女子,可至少他把話說得很清楚,不是在妻子面前謊話連篇,卻一句也做不到的男人。」杜拉拉理直氣壯的回話。

  「所以尹墨搞外遇是情有可原 ?」

  「我沒這樣說,反正你楊鵬程就是不可以亂來。」杜拉拉強勢的表明立場,她太清楚男人是不能寵的,一寵就飛上天為所欲為,以為自己是西門慶再世。

  「就因為我不是尹墨?」

  「不!因為我不是天愛,我沒那麼好欺負,所以你最好給我安分點。」
作者: 波波木    時間: 2008-8-8 09:44 AM

第二章

  那天愛打開皮包拿出鑰匙,就在她正要推開門時,有人叫住她。

  是一個過分裝扮的陌生中年女子,粉雕細琢的一張臉,看得出來年輕時姿色不差,只是……她是誰?

  「妳就是尹墨的太太吧?」女人露出怯然的笑。

  那天愛點點頭,「是的,我就是尹墨的妻子,請問您是?」

  「可以請我進去喝杯水嗎?我有些口渴。」女人指了指門扉。

  那天愛猶疑了下,女人看出她的遲疑,旋即回答:「妳不要害怕,我不是壞人,只是……有些事想跟妳商量,不會耽誤妳太多時間。」

  那天愛頷首,開了門讓女人跟她一塊進門。

  女人四處張望,眼裡滿是驚歎,「我這一輩子從來不曾置身如此華麗富貴的屋子,真是讓我大開眼界,看來尹墨真是有錢人。」

  那天愛倒了杯水客氣的請她入座,女人大口大口的喝光杯裡的水,然後一笑。

  「我姓何,何敏,不好意思打擾妳,因為我有一些事想跟妳聊一聊,也許我要說的話妳並不相信,可是……卻都是事實。」

  「您請說,我現在並沒有什麼事要忙,不過……我好像並不認識您?」

  「是的,妳並不認得我,不過我知道妳是尹墨的妻子……所以我纔來找妳,因為我實在不知道該怎麼跟尹墨開口。」何敏吞吞吐吐。

  「如果是和尹墨有關的事,我可能幫不上忙。」那天愛實話實說,她和尹墨並不是一般夫妻,如何對他的事情置喙?

  「我是尹墨的生母。」何敏鼓起很大的勇氣才說出這句話。

  聞言,那天愛震驚莫名,「您說……您說您是墨的……生母?」

  這個風韻猶存的女人自稱是尹墨的生母?怎麼可能!

  那天愛不知該如何反應,一直以來,尹墨的父親和母親就是社交聞人尹三鼎和資深媒體人陳香蘭,任何人都不曾懷疑過這個事實。

  何敏咳了兩聲,有些欲言又止,「如果不是因為我實在是走投無路,我也不會來拜訪妳,說來慚愧,這麼多年來我好像一直扮演著走投無路又狼狽的角色,二十八年前是如此,二十八年後還是如此。」

  「您說您是尹墨的生母,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回想起往事,何敏不自覺的陷入一種懷舊的面容。

  「都是快三十年前的事,當年……我也是迫於無奈才會把自己的兒子送人,那個時候尹墨不過剛滿月,說來不怕妳恥笑,當年的我是個酒廊的紅牌妓女,被男人包養生下孩子,男人的妻子含恨的把男人殺了,我嚇得半死……那個時候我不過十八歲,除了點姿色之外不知道自己能做什麼,再加上孩子生病,又身無分文,心慌意亂下接受尹三鼎醫師夫婦的好意,把孩子送給他們照顧,他們……說是尹夫人不能生育,不知道是真是假,反正他們……給了我一筆錢,要我年紀輕輕不要被孩子毀了一生幸福……」

  何敏頓了頓,揚首看著那天愛,嘴角綻開驕傲的笑,「時間真的過得好快,都快三十年了,現在看來,我當年的決定是對的,如果不是因為我犧牲一個做母親的快樂,把尹墨送給尹三鼎夫婦,尹墨也不會有今日的成就,不是嗎?」

  何敏的話裡似乎並不認為自己當年的遺棄行為有錯。

  那天愛心裡有不好的預感,何敏將自己隱藏了二十八年,卻在這個時候出現自是有點不尋常。「您今日來找我應該不是單純的只是來告訴我您是墨的生母吧?」

  何敏有些不好意思的點點頭,然後從皮包裡拿出一張老照片。「妳看這是尹墨出生不久後我帶他去拍的相片,這是我們母子唯一的一張合照喔,我很寶貝的。」

  那天愛接過相片一看,相片確實被保存得不錯,除了有些泛黃,紙張四周並沒有任何缺損,不過,她並不確定相片中的男嬰是不是尹墨。

  她把相片還給何敏。「伯母還有什麼事想跟我說呢?」她不認為事情這麼簡單,一個女人不會平白無故的在二十八年後出現。

  「我想跟妳……週轉一些錢。」何敏吞吞吐吐。

  那天愛一愣,「您想要多少錢?」

  何敏急切的道:「我要的不多,妳以後就會知道我不是獅子大開口的人,我是真的有困難,我的男人得了血友病,雖然健保有給付,不過還是不夠,所以欠了一些債,大約七十萬,不過我自己還有一點積蓄,所以想先跟妳週轉七十萬,如果妳沒有現金,我明天再來拿也可以。」

  那天愛皺了皺眉,事實上,她的積蓄並不多,因為和尹墨並不是一般夫妻,尹墨對她一直是不聞不問的,每個月給她的生活費她發過誓絕不動用,所以她並沒有七十萬可以給何敏。

  何敏見她沒答腔,立刻收起笑容,凝重的說:「我想妳也不希望我把消息賣給八卦雜誌吧,如果鼎鼎大名的婦產科權威尹墨有個做妓女的生母的事情公諸於世,我可以配合去驗什麼……DNA來證明我真的是尹墨的生母,不然妳也可以去問尹三鼎夫婦,他們清楚得很。」

  「我公公婆婆現在不在台灣,他們移民到上海去了。」

  「我不管這些,反正我明天拿不到七十萬,我就會賣消息給八卦雜誌,或許我不是什麼重要的大人物,可是尹墨應該不希望自己有一個做妓女的母親才是。」

  何敏說對了,驕傲的尹墨,不可一世的尹墨,自信滿滿的尹墨,怎會容許自己的生母是一個這樣的女人,而他是一個被母親拋棄的孩子。

  不,她不能讓尹墨知道,尹墨絕對會受不了。

  「請不要把這件事告訴別人,明天下午三點半以前我會把七十萬彙入您的戶頭。」為了保護尹墨,她只有這麼做。

  

  三鼎醫院--

  尹墨用手指壓了壓婦人皮膚和骨骼緊接的部位,一壓即陷下去,然後看了看孕程記錄,發現婦人的體重在一星期內增加了七百公克,旋即表情嚴肅的對坐在他面前的孕婦說道:「妳現在的狀況有些危險,不只是浮腫、出現蛋白尿,還伴隨著血壓偏高,恐怕是得了『妊娠毒血症』。」

  「醫生,我的小孩會不會怎樣?」孕婦擔心不已的問。

  「恐怕對胎兒的發育會有不良影響,最糟的情況是會造成胎死腹中的現象。」

  「醫生,拜託你一定要救救我的孩子,我一連生了四個女兒,這一胎好不容易懷的是男孩,如果保不住孩子的話,我的婚姻也會保不住,我婆婆一定會要我丈夫跟我離婚。」

  婦人開始哭泣,傷心欲絕。

  站在一旁的護士蔣麗詩立刻上前安慰:「吳小姐,妳不要這樣,尹醫師能幫一定會幫的,妳自己也要配合注意一些事情。」

  尹墨皺了皺眉,「因為妊娠毒血症不是由特定的病源菌所引起的疾病,所以一般來說並沒有預防和治療的特效藥,妳現在只能靠自己的力量復元,儘可能安靜的休息,以及進行食療,多攝取蛋白質,少吃鹽分,因為妳的情況滿嚴重,最好能住院治療。」

  「醫生,我為什麼會得這個病?」

  「原因有很多,母體營養失調、貧血、腎臟、肝臟有障礙都可能引發妊娠毒血症,這些障礙也很容易會一直延續到產後,所以妳要多注意休息和食物的攝取,我剛剛說了,如果可以的話最好住院觀察。」尹墨耐心的解釋。

  蔣麗詩接話:「吳小姐,妳考慮一下,順便跟妳的家人商量看看是不是可以住院,尹醫師說了,住院對妳會比較好。」

  吳婦離開後,尹墨在病歷上快速的寫著字,隨即在電腦上記錄吳婦的孕程。

  「真是可憐,這個時代還有女人拼著命也要生兒子,要是我鐵定離婚。」蔣麗詩有感而發。

  尹墨嗤笑,「是嗎?」

  蔣麗詩見尹墨似乎不以為然,馬上改口:「不過,如果我的老公像尹醫師這麼出色,我也會拼了命的替我老公生個兒子。」

  「女人不該只為了婚姻而活,如果妳不改變妳的想法,這一生都沒法快樂起來。」

  看著他,蔣麗詩有些失神,不顧矜持的問:「墨,我可以這麼叫你嗎?」

  尹墨自負的嘴角勾起笑紋,「為什麼要改變對我的稱呼?」

  年輕的蔣麗詩根本不知害羞為何物,見機不可失,大膽告白:「我喜歡你很久了,當初就是因為喜歡你才千方百計,就算靠關係也要進來三鼎醫院。」

  他似笑非笑的看著她,沉吟半晌才道:「不要為了男人留在這家醫院,尤其是不要為了我,因為……不可能。我這樣說夠明白嗎?」

  她一愣,不相信她所聽到的,以她的姿色不可能聽到這個答案,她是這一屆妙齡小姐亞軍,也是最上鏡頭小姐,她對自己的容貌是一等一的自信,為什麼尹墨卻看不上眼?

  「為什麼?我可以知道你為什麼拒絕我嗎?」

  「因為我已經有妻子,妳在我身上得不到半點好處,還是不要浪費時間吧,再說我們是不同世界的人,妳應該去找妳的同類。」

  有的時候他發現已婚的身分其實是不錯,至少可以替他擋掉一些鶯鶯燕燕。

  「我的同類?尹醫師,就我所知,你對你的妻子並不在意的不是嗎?你把女星鮑安妮用金屋藏起來,如果你像你說的那樣在意你的婚姻,我來這裡三個月,為什麼不曾見過你的妻子到醫院走動?」

  蔣麗詩的指控並未令他動怒,尹墨只是一笑,「那又怎樣?」

  「所以你並不愛你的妻子,你只是拿她當擋箭牌拒絕我罷了,你真壞,故意耍這個心機,不過有心機的男人反而更有魅力。」

  「妳很聰明,既然知道又何必多問。」

  蔣麗詩咬了咬下唇,不相信一向被狂蜂浪蝶包圍的她不能鑽進他的心裡,成為他的唯一。「墨,不管你說什麼,我不會死心的,因為我覺我比鮑安妮美不知多少倍。」

  「隨便妳。」

  尹墨站起身,不再看她,徑自往門外走去。

 

  安親班的工作非常忙碌,那天愛帶的是低年級的班級,全是小二的學生。

  因為父母望子成龍、成鳳,所以學生放學之後到安親班並不是先寫作業,而是先上英文和數學課,因此天愛下班的時間通常已是晚上七點半以後。

  天氣的改變、季節的更換,對她來說沒有什麼意義,她的心情一直刻意的保持空白,大多數時間她的人都處於旁人無法融入的沉默中。

  「天愛。」馮之建不期然的招呼聲嚇了她一大跳。

  那天愛轉身,微微一笑,「這麼巧,你到附近拜訪客戶?」

  馮之建搖搖頭,「不是,特地來看妳。妳還是一樣臉色蒼白,一點也不燦爛開懷。」

  馮之建有一對黑褐色的眸子,濃郁純厚熱情的顏色,蘊藏著一種溫柔的特質,比較起來她還真是冷酷絕情。

  她垂下眼,有一種想哭的衝動,卻無言以對。

  馮之建握住她的手;她一驚,想要抽回,卻又不好意思。

  「一直以來,妳都沒有把自己照顧好。」他語帶憐惜的說。

  「不知道為什麼,你的話總能感動我。」她真心的說。

  「能感動妳卻不能融化妳的冷漠,為什麼?」

  馮之建的手指撫上她的粉頰,他在她身上看見了孤獨,令人不自覺地心疼。

  兩人是學長和學妹的關係,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他即對她產生一種說不出口的思慕和保護欲。

  她抬眼,訥訥的為自己找理由,「會嗎?還沒有人說我冷漠呢。」

  他說她沒把自己照顧好,她居然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因為有太多心事不知從何說起,她和尹墨的事不是三言兩語就可以說得清。

  「我說過妳有任何問題都可以來找我,為什麼不來找我?」他語帶責備的說。

  那天愛搖搖頭,「哪有什麼問題,一點問題也沒有;我不是小孩子,我會照顧好自己。」

  「尹墨那傢伙是個笨蛋,根本不知道自己擁有一個這麼好的妻子,如果他不珍惜妳的話,他應該放了妳。」馮之建忿然道。

  她抽回手,眼底有難掩的淒冷,命運的本身把她塑造成一個可悲的人。

  從十年前,她見到他的第一眼,就注定她別無選擇的一生。

  「是我不想離開他,不能怪墨。」

  「算了。」他不想多談,話鋒一轉,「一起吃飯好嗎?」

  那天愛遲疑了一下,「今晚不行,我和拉拉約好了。」

  馮之建翻了翻白眼,「又是杜拉拉,妳別和那八婆走得太近,她只會惹麻煩。」

  「拉拉怎麼了?」

  他沒好氣地說:「杜拉拉小姐上個月在我的購物頻道買了一車的東西,要我算她成本價,我答應了,結果她還到處散播不實謠言說我公司的東西全是二手貨,可把我給害慘了,害我花了三百多萬登廣告消毒,這件事才漸漸平息下來,妳說怎會有這種女人?得了便宜還賣乖,我真是受夠了。」

  「會不會你們之間有什麼誤會?」

  「能有什麼誤會?我已經問過她,她說她是故意的,我氣極了,差點動粗。」

  那天愛明白要讓一向文質彬彬的馮之建大發雷霆,一定是件大事。

  「你別生氣,一會兒我問拉拉去。」那天愛哄道。

  

  因為是岳父和岳母的忌日,所以尹墨不得不回家。

  依照往例,他送她去山上掃墓。

  完成祭拜儀式之後,他有點不耐煩的說:「走吧!」

  她不理會他的心急,反而說:「這附近有個情人廟,我想過去看看,你可以陪我去嗎?」

  他的眼光緊盯在她身上,眼神詭譎複雜、莫測高深,「不去,我下午還有個剖腹生產的手術,再說,妳去情人廟做什麼?」

  「我很少求你,你就不能依我一次嗎?現在不過才十點,我不會耽誤你太多時間的。」

  她聽杜拉拉說這附近的情人廟很靈驗,如果想成就情緣,可以試一試,最好男女雙方都到場,願望便會實現。

  「別迷信了,我不想去,妳不要閒著沒事一天到晚想這些無意義的事。」

  「陪我去不成嗎?」她語帶哀怨。

  

  最近老是天濛濛的,蒼穹的顏色彷彿是那天愛心情的寫照,徘徊在灰暗與明亮的邊緣,像遮幕一般。

  最後,尹墨妥協了,也許是因為她的苦苦哀求,他不知道,總之他讓步了。

  「我在車上等妳。」

  「一起去好嗎?」又是哀求,為了得到他的愛,今日的她徹底放下尊嚴。

  「我可是醜話先說在前頭,別想叫我拜那些有的沒有的神,我不信那些的。」尹墨撂下狠話。

  她點點頭。

  兩人一起走近情人廟,誰知情人廟竟已成一片廢墟。

  那天愛一驚,怎麼會這樣?連神都不肯幫她的忙。

  她看了看門上的對聯--

  情人雙雙入廟來,不求兒女不求財,神前跪下許個願,誰先變心誰先埋。

  心裡一酸,看來老天硬是不肯幫她,尹墨難得依她,結果卻是如此,真是情何以堪。

  「死心吧,這廟一定是不靈,所以讓人給砸了。」

  「情人雙雙入廟來,不求兒女不求財,神前跪下許個願,誰先變心誰先埋。」她喃喃自語。

  「妳嘟囔什麼?」他問。

  「你看那個匾額。」她指了指腐朽的匾額,感觸良多地道。

  他沒多想什麼的看了一眼,心頭一驚。

  「妳想說什麼?」

  「你敢跪下許願嗎?」她苦澀一笑。

  見他不語,她接下去說:「我替你回答,你不敢對不對?」

  她的眼神讓他有半晌的不安,他武裝起自己,撇撇嘴,「少發神經了,做這些無聊事做什麼?我們又不是情人,為什麼要我跪下許願?再說我不信這些,真許了願就會成真的話,這世界就不會有造化弄人的事了。」

  又是一句傷人的話,是啊,他們又不是情人,她為什麼問這個蠢問題?不是自找沒趣嗎?

  在回程的路上,兩人無語,保時捷奔馳在高速公路上,氣氛沉重。

  從頭到尾她都沒望向駕駛座的方向,現在的她心情太糟,一點也沒有力量可以承受他的冷言冷語。

  「到了。」一貫冷漠的話語,簡潔有力。

  引擎並沒熄火,她知道他馬上就要離開,她想留他一起吃個飯,卻遲遲開不了口。

  「下車!」他有些厭煩的說。

  見她沒動靜,他乾脆不耐煩的傾過身替她開車門,手臂粗魯的碰撞她的胸脯。

  她驚喘一聲,身子不禁往後縮了一下。

  他譏笑,「省省吧,我不會飢不擇食的;我保證妳和我在一起,會永遠安全的。」

  羞窘的她恨不得立刻死掉。「我明白,但請你不要說得這麼直接好嗎?」

  他玩味的看著她,「妳倒是說說,為什麼突然想去拜什麼月老廟?是不是代表著妳心裡有了別人,而我終於可以脫身了?」

  「不是的,我的心裡沒有別人。」

  「所以妳是為了我才去拜月老廟?」他嗤之以鼻,不以為然。

  「不管我說什麼你一向都是不希罕的不是嗎?」她自我解嘲。

  「妳到底希望我希罕什麼?」他緊緊地看向她。

  「我……我希望你……」心中有千言萬語,她卻說不完全。

  尹墨露出一貫的壞笑,「別把自己弄得像苦主,妳要搞清楚,真正的苦主是我不是妳。」

  她噤聲,推開車門,什麼也不想多說的走出車門。

  她站在原地,看著他的車從眼前呼嘯而過。

  從沒想過她會愛一個人愛得這樣辛苦,這樣心痛……

  心似雙絲網,中有千千結。

  連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守著這個空殼婚姻。

  這麼做值得嗎?她仰首望向天際,雨珠滴落在面頰上,密密地串成一條珠煉,往下滑落進嘴角。

  她張開嘴,伸出舌頭嘗著,嘗起來淡而無味,一如她的婚姻。
作者: 波波木    時間: 2008-8-8 09:48 AM

第三章

  馮之建沒敲門,徑自走進尹墨的辦公室。

  「我知道你很忙,相同的我也很忙,不過有些話再忙還是要跟你說清楚。」

  尹墨猜出他的來意,但不直接點破,「怎麼?搞大女人肚子要我幫忙墮胎是嗎?」

  「我可沒你這麼風流,我心裡只愛天愛一人,不會三心二意。」馮之建直率的說。

  尹墨瞇起眼,狂傲的說:「你要對我老婆表白愛意應該去我家,你來這裡根本是來錯地方、找錯人。」

  「我沒來錯地方,更沒有找錯人,我來這裡是要請求你高抬貴手放過天愛,天愛跟著我會比跟著你快樂。」

  尹墨有些吃驚,馮之建與那天愛是學長和學妹的關係他是知道的,只是什麼時候兩人勾搭上了?不,他不該為這件事煩惱,青菜蘿蔔各有所愛,他對那天愛沒意思,並不代表別的男人不能愛她。

  「你跟我說這些幹嘛?我又不是心理醫師,不能解決你的問題。」

  「只要你和天愛離婚,就能解決我的問題。」馮之建直截了當的要求。

  尹墨朗笑,有些大驚小怪的看著他,「你是不是有病?那天愛是我老婆,你和我老婆搞外遇不是應該偷偷摸摸的嗎?居然跑來我面前大放厥辭,你不是太大膽就是太天真。」

  「你不愛天愛,為什麼巴著她?」

  「我巴著她不放?你那只眼睛看見我巴著她不放?」

  尹墨頓時明白,昨日她吵著要他陪她去什麼情人廟,原來是因為這個購物頻道的小開。

  「難道不是嗎?你不肯好好愛她,把她弄得蒼白又憔悴卻不肯跟她離婚,不是巴著不放是什麼?你是一個自私的人,這一生永遠不可能給天愛幸福,不如把她讓給我,我可以給天愛幸福,你就行行好吧。」

  尹墨冷笑,「是她告訴你我不放人的?」

  「天愛什麼也沒說,不過我看得出來。尹墨,你在外頭不只有一個女人,這是公開的事,為什麼你要一直傷天愛的心?」

  「你是誰?想來替天愛討公道你還不配。」尹墨斥道。

  「你只會令天愛痛苦,如果你不想照顧她,我十萬個願意對她好,你把天愛讓給我吧,我愛她,這一生不可能再愛一個人像愛天愛一樣了。」

  尹墨下逐客令,「你有多愛那天愛是你的事,我沒興趣知道,還有,我尹墨是什麼人,不可能不放人的,你去問問她,是誰巴著誰不放,這樁婚事是誰非要誰跳下去的,你最好一併弄清楚。」

  「我會去問天愛,只要你不從中阻撓,一切好說。」

  尹墨不耐煩的吼:「廢話少說。」

  真是他媽的混蛋,到他的地盤來向他要老婆,有沒有搞錯啊?

 

  有些煩躁的情緒擾亂了一向冷靜的尹墨,血液在筋脈間奔騰,一次又一次的激發出身體澡處的野性,一次又一次猛烈的撞擊又撞擊,彷彿要把所有精力宣洩完,將所有力量注入在不斷重複的動作裡。

  許久之後,激情才歸於平靜,只是……肉體已滿足,精神上卻是空虛的。

  性對他而言,只是生活必需品,他實在找不到任何神聖的意涵。

  他翻身下床,直接衝進浴室沖澡。水柱不斷沖刷著他的身體,衝掉一身黏汗,合上眼,享受著這短暫的安靜。

  一雙纖纖玉臂輕輕地從尹墨身後圈住他的腰,粉頰貼住他結實的背脊,鮑安妮滿足的籲一口氣,今晚又是一個美好的回憶。

  「能夠擁著你真是一件幸福的事。」她如夢似幻的喃喃自語。

  尹墨轉過身把她整個人擁進懷裡,心裡有一股莫名的不舒坦,以前不曾這樣的。

  「你瞧,你好粗暴喔,把我的身子都弄得瘀青了。」她嬌媚的說,其實心裡甜膩極了。

  他關掉水源,拉過毛巾擦拭身上的水珠。

  「怎麼了?你今天有點反常喔。」鮑安妮敏感的問。

  「沒什麼,忙了一天,有些累了。」說完,尹墨隨即走出浴室。

  鮑安妮跟在他後頭,「你好像特別不開心,我可以知道為什麼嗎?」

  「真的沒什麼,我沒有不開心,只是累了,想歇息而已。」

  鮑安妮心生一種不安全感,他越是什麼都不說她越是心焦;方才兩人交歡時,表面上好像和以往沒有不同,可她不是遲緩動物,不會不知道他體內所爆發出的情緒是一種莫名的壓抑,她說不出那是什麼。

  「真的沒事嗎?」她偎在他身旁。

  他閉上眼,「沒事。」

  「你肚子餓不餓?我們出去吃宵夜好不好?」她溫柔的邀請。

  「別了,我累了,再說最近狗仔追得緊,低調點好。」

  鮑安妮就像個小妻子,體貼地替他蓋上被褥,「你是不是擔心她會生氣?」

  他倏地張開眼,「誰?誰會生氣?」

  「那天愛啊,不知她看見那些報導會不會生氣?」鮑安妮在意的問。

  他坐起身,看了她一眼,不以為然地道:「別問這些掃興的問題,妳一向不會爭風吃醋,今天怎麼不尋常起來了?」

  「我是不爭風吃醋啊,可你今天就是不對勁,我以為你心裡有事不讓我知道。」

  尹墨伸了伸懶腰,「會有什麼事,不過是今天有個癡情男到我的辦公室,求我把老婆讓給他,如果這也算是心事的話。」

  「有人愛上那天愛?」

  「幹嘛這麼吃驚,那天愛也有幾分姿色,有人喜歡也很正常。」

  鮑安妮偏著頭不怕死的問:「所以你不太高興?」

  「胡說什麼!」他站起身穿上衣服。

  「墨,你要去哪裡?」鮑安妮緊張起來。

  「回醫院睡,今晚醫院裡有五、六個產婦待產。」

  「墨,我是不是說錯話了?」她追上前問。

  尹墨頭也不回地打開門走出去。

  這是頭一次,他對她的呼喚不理睬,讓她不解的是,她到底犯了什麼錯?

 

  下午請了假,那天愛到安親班附近的茶餐廳赴何敏的約。

  之前說好要給七十萬,可她實在是湊不齊那麼多錢,將結婚戒指賣了也只湊到三十萬先給她,所以她跟何敏說好今天再將尾款四十萬奉上。

  結婚戒指雖是尹墨送給她的,但是她知道他送得心不甘情也不願,所以她想賣的錢用在他生母身上也是適得其所。

  「您點一下,剛好四十萬。」

  何敏收下錢立刻眉開眼笑,整個人跟著輕鬆起來,「不用點了,我相信妳,妳是一個好女孩,墨的眼光真好。」

  「希望您真的遵守諾言,不要把那件事說出去。」

  「說什麼?」何敏故意裝胡塗。

  「您和尹墨的關係,我希望這件事到此為止,不要傳出去。」

  何敏點點頭,現在的她有錢在身上什麼都好說,什麼都能答應。

  「放心好了,雖然我沒養過尹墨,可終究是他的生母,所謂虎毒不食子,我不會害他的,我也希望他好,現在他的名氣這麼響亮,我也替他高興啊,我不會說出去的,我一定會守口如瓶。」

  「有伯母的承諾我就放心了,墨能有今天的地位也是不容易達到的;下個月全國醫師公會要選理事長,對墨來說很重要,他是誓在必得,所以不能節外生枝,伯母應該明白我的意思。」

  何敏一笑,開始大口的吃著東西,她已經好久不曾這麼放鬆的吃一頓飯;為了她愛了十年的男人,她傾盡一切,只希望他的病能好:懷裡抱著救命錢,她的心是踏實的,再沒有像這一刻一般的踏實了。

  「聽說……我是看雜誌上寫的啦,只是隨便問問,我很好奇……妳和我兒子的感情並不好,妳為什麼還要幫他掩飾這種不光彩的事?要是我的話,我一定冷眼旁觀,最好能讓他因此倒台。」

  面對這個犀利的問題,那天愛自然不會無動於衷,她不自在的說道:「我和墨並沒有感情不好。」

  「所以雜誌上寫的都是謠言 ?」何敏有一搭沒一搭的問。

  要她說謊真的很痛苦,她立刻漲紅俏嫩的臉,「是謠言沒錯,我和墨沒什麼大問題,和一般夫妻沒什麼兩樣,只是偶爾會吵吵架,不過很快就會和好。」

  「這樣我就放心了,我看雜誌上寫說什麼我兒子跟一個女明星糾纏在一起,那女人一點也配不上我兒子,打扮得花枝招展,我看了就不舒服,還是妳比較好。我不是因為妳給我錢才這麼說,我說的是肺腑之言,妳真的和我兒子比較合適。」

  「謝謝伯母。」除了謝謝,她不知道自己還能說什麼。

  「我跟妳拿錢的事妳應該不會告訴尹三鼎吧?」何敏突然想到什麼似的問。

  那天愛搖頭,「不會,我說過,我不能允許任何傷害尹墨的事發生,包括我給您錢的事。」

  那天愛揣度著何敏到底是一個什麼樣的女人,她把尹墨當成真是她兒子般的叫喚,自然到讓那天愛有一種這二十八年來她不曾拋棄過尹墨的幻覺。

  「那就好,當年我拿尹三鼎夫婦的五十萬,在當時可以買好幾筆土地,是一筆天大的數目。那筆錢是給我做小生意的,他們希望我不要再接客,而我答應他們不能再出現在尹墨的面前。我以為我可以做到的,我本來真的可以做到的,如果不是因為我的男人生病,我會消失得遠遠的,一輩子不說穿這個秘密,而且我也很有誠意,不然我不會先來找妳商量。」何敏大費周章地解釋。

  「我不會跟我的公婆說的。」她再次承諾。

  「那五十萬……都怪我笨,讓男人給騙得一乾二淨。」

  「伯母,那些都是過去很久的事,不要再掛在心上。」她好言相勸。

  何敏嘆了一口氣,「我的命真是不好,有一個那麼優秀的兒子卻不能相認,如果不是因為說出來真的對尹墨不好,我真想母子相認。」

  「伯母,請您不要有這樣的想法。」她提醒何敏打消念頭。

  何敏回過神,不好意思的一笑,「不會啦,我自有分寸。」

  不知道為什麼,那天愛有種感覺,這不會是最後一次見到何敏。

  

  如果不是因為杜拉拉突然暈倒,被送去三鼎醫院,那天愛不會想到她有一天會走進尹墨工作的地方。

  因為從來沒有人見過尹墨的妻子,所以那天愛的出現並沒引起任何騷動,護士們只把她當作一般來探病的親友。

  尹墨自然知道那天愛會來,因為杜拉拉是他的病人,所以見到她出現在杜拉拉的病房時,他只是面無表情的看著她,接受她的例行詢問。

  「拉拉的病要不要緊?」

  「她的病是子宮內膜發炎,引起全身疼痛,併發高燒。」尹墨就病論病的說。

  「很嚴重嗎?」她擰起眉心。

  「我給她服了抗生素、消炎藥,讓她休息、保持安靜,明天會好一些。」

  那天愛見他就要離去,急著問:「還有沒有什麼需要注意的?」

  他望向她。「有,妳告訴杜拉拉,在病情尚未得到控制前,絕對禁止性交和洗澡。」

  她喔了聲,倏地羞紅臉蛋。

  「是妳問我我才說的,這是醫學常識有什麼好不好意思?隨便說幾句話就臉紅成這樣,真懷疑妳今年多大歲數了。」他故意取笑她。

  「沒……我知道是醫學常識,我不該多問的,只是拉拉突然暈倒,我以為……以為拉拉怎麼了,鵬程正好不在台灣,拉拉爸媽又移民到加拿大,所以心裡有些擔心。」

  「住在醫院有什麼好擔心的?妳不要庸人自擾,還是妳懷疑我的醫術?」

  「不是的……我怎會懷疑你的醫術。」她有些張口結舌。

  那天愛,妳真是沒用,只要在他的面前,妳就是不能好好的說句話,非要這麼緊張不可嗎?平時練就的冷靜到哪裡去了?

  「好了,還有什麼問題嗎?」他等著她問下一個問題。

  「墨,你可不可以請我喝杯咖啡。」她突發奇想。

  他沉吟片刻,無所謂的說:「妳先到外頭等我,我十分鐘後到。」

  她有些意外,一臉欣喜地看著他,「你真的要請我喝咖啡?」

  「妳開口邀請我不就是希望我答應嗎?難不成是尋我開心?」他反問。

  「不是的……我只是……沒事,我只是太高興,所以有些語無倫次,你別理我,十分鐘是嗎?你不用太趕,一百分鐘我也等。」

  他嗤笑,「傻瓜!」

 

  十分鐘後,蔣麗詩走向那天愛,沒好氣的瞥她一眼。「妳不必等了,墨不會來的,他要妳馬上離開這裡,他沒空請妳喝咖啡。」

  那天愛神色難掩失望,「尹醫師為什麼不能來?」

  「有個孕婦難產……餵,妳問這麼多做什麼?妳是誰?」蔣麗詩上下打量她。

  「難產……我明白了。」她點點頭,又再次證明她和尹墨無緣,連喝一杯咖啡都因為公事給耽誤。

  「妳到底是誰?墨為什麼要請妳喝咖啡?」蔣麗詩不友善的逼問。

  「我是……對不起,我不認識尹醫師,我也不知道他為什麼要請我喝咖啡。」

  她的心好沉重,乾脆裝作不認識尹墨,也許可以省去回答女孩的質問。

  「我就知道一定是妳在勾引墨,我警告妳,墨可是有妻子的人,妳最好識相一點,不要介入別人的家庭。墨的妻子是個大醋壇子,如果讓她捉到什麼,一定會砍死妳全家。」

  聞言,那天愛不禁失笑,「原來尹醫師的妻子是個大醋壇子,我還以為尹醫師忘了家裡還有一個妻子等著他。」

  「妳快走吧,我們護理站的人員會照顧妳的朋友杜拉拉,妳不必留下來。」

  很明顯的,這個小護士並不歡迎她。

  那天愛點點頭,走出醫院大門,攔了計程車迅速離去。

  

  那天愛扭開檯燈把外衣披在肩上,今晚又是一個失眠夜。

  她來來回回地在房裡踱步,然後推開門走出房間,下意識的看了一眼書房。

  那天愛,妳究竟在期待什麼?妳以為他會回家嗎?他本來就不屬於這裡、不屬於妳,妳又怎能奢求他會為了一杯咖啡的約定而回家?

  她下樓來到飯廳,想為自己泡一杯牛奶:偌大的房子就她一人住,杜拉拉曾問過她會不會害怕。

  她不怕,因為她無時無刻幻想著尹墨就在她身邊啊!

  客廳的大燈突然被點亮,她嚇了一跳,會是誰?一轉身,不意是剛進門的尹墨,她看了看牆上的鐘,正好是十二點。

  「你怎麼回來了?」話一說出口,她便驚覺自己的問話並不恰當。

  「不能回來嗎?」尹墨微瞇起眼,靜靜的望著她,深深一探,意在言外。

  她顯得有些窘迫,是啊,這是他的房子、他的家,他回自己的房子是再自然不過的事,這有什麼好驚訝。

  而她的心正因為他的眼神而燒灼著,她是愛他的,她從不想否認她的感覺,她不確定他知不知道,因為她不曾清楚正式表白過。

  對他表白的女人太多了,不差她那天愛,興許就是這一份撲朔迷離的愛,所以她的心才會覺得特別痛苦吧?

  「不是的,我以為你不會在這個時候回來,你一向不在平常時候回這裡過夜。」

  她說得婉轉,正確的說法是:你不是都在鮑安妮家睡嗎?

  「也許,我想突擊檢查。」他半真半假的說。

  「突擊檢查?」那天愛不明白他的話。

  「想看看妳是不是在屋裡藏著另一個男人,是不是背著我讓我戴綠帽?」他不正經的說,連他都不相信自己會說出這樣充滿佔有欲的話。

  「藏男人?」她竭力的想平穩呼吸。

  尹墨莞爾一笑,緩緩的欺近她,視線卻未曾須臾移開她的芙面。

  那天愛頓生一種無處遁逃的壓迫戚,有些心慌意亂。

  「沒錯,我給了妳一個做妻子的不該有的太多自由,有的時候不免想知道妳如何運用這份自由。」

  「沒有別的男人。」她堅定的說。

  他聳聳肩,似乎並不在意她的答案。「無所謂,妳是不是和別的男人交往對我來說並不重要,所以妳可以大大方方的接受馮之建的追求,我不會阻攔妳。」他說得極為輕鬆。

  「之建學長?為什麼提到他?」

  「他來找過我,要我高抬貴手把妳讓給他。」

  「你怎麼回答他?」她有些意外馮之建會做出這樣的事。

  「妳希望我怎麼回答?身為妳的老公,我都快忘了自己對妳擁有所有權,不過馮之建似乎很喜歡妳,他一直強調他對妳的愛。」

  香煙味和女性的香水味飄進她的鼻端,他剛從鮑安妮那裡過來吧?

  「我和之建學長沒什麼,只是普通朋友而已。」她一向不擅長解釋,尤其面對尹墨時,更是語拙得可以。

  「是啊,心心相印的普通朋友。」他語帶諷刺的說。

  她皺了下眉,心頭一怔,「不是這樣的。」

  尹墨的眸飽含深思的看著她,盪人心魄,絲絲縷縷,散發令人昏眩的男性魅力。

  他突然要求:「我餓了,弄點東西給我吃吧。」

  她點點頭,打開冰箱,開始忙碌著煮宵夜;心裡好奇,他怎麼知道冰箱裡不是空無一物?如果不是偶爾開夥,要她把清水變成雞湯根本是強人所難。
作者: 波波木    時間: 2008-8-8 09:54 AM

第四章

  二十分鐘後,尹墨開始津津有味的吃著那天愛煮的大滷麵,投入的模樣讓她心裡湧起許久不曾有的成就感。

  「很好吃。」尹墨真心稱讚。

  一碗面可以得到他的肯定,對她而言也是始料未及的。

  她坐在他的對面,一個滿足了口腹之欲的男人,連笑容都是可親的。

  「我本來心情不是很好,可吃了妳煮的面後:心情沒那麼糟了。」

  「為什麼心情不好?」她知道他不會告訴她,只是隨口問問罷了。

  他說出心情不好的原因:「今天有個產婦難產,胎兒沒能保住。」

  他說得極淡,但是她可以清楚的嗅出他心裡的鬱抑。

  「你很自責?」

  「有一點,如果我更早進入手術房的話,也許可以救活孩子。」他沉下臉,盯著眼前的空碗。

  「是我的錯,我不該攔著你問東問西。」

  她想起自己那時纏著他問拉拉的病情,還央求他請她喝杯咖啡。

  「不關妳的事,妳別又把錯往自己身上攬,難產本來就很難預料,再加上這名產婦並沒有按時做產檢,要避免遺憾也有某種程度上的困難。」

  「可是讓你自責了。」

  「自責是一定會有的,再怎麼說都是一個生命。雖然孩子的母親似乎並不歡迎這個小生命來到,因為我在她身上並沒有看到失去孩子的痛苦。」

  那天愛不禁覺得心酸,想起二十八年前的他也是一個不受母親歡迎的小生命,眼眶不禁一濕。

  他看見她的淚痕心中忽生憐惜。「妳哭什麼,死的又不是妳的孩子。」

  她眨了眨眼,「沒什麼,只是沙子跑進眼裡。」

  他啐了聲,「老套!」

  「我收拾一下,你先上樓休息。」她開始整理餐桌上的碗筷。

  「天愛。」他喚她。

  「呃?」她應了聲,雙手只停頓幾秒,旋即恢復忙碌。

  只有裝忙碌才能掩飾心中的不安,她又開始緊張了。

  「愛一個人卻無法得到對方同等的愛是很痛苦的。」他在她身後說。

  她一愣,心跳加速,以為他猜出什麼。

  「什麼?」

  「馮之建啊,妳可不要辜負對方的一片癡心。」他悠悠的說。

  那天愛無語,不爭氣的淚又要落下,他還是一心把她往外推,他還是不要她,不論她為他做了什麼,不論她是不是心甘情願等著他。

  「我會和之建學長說清楚。」

  「那就好,我不希望他再說什麼要我放了妳的話,太誇張了,我什麼時候不肯放妳走,是妳自己不願意離開不是嗎?」

  是的,是她自己選擇留在他的身後,祈願他有一天會轉過身發現她的愛,受盡等待的苦,只求能分得他一絲絲的愛。

  「墨,我是個傻瓜對不對?」她癡癡的問。

  「妳很在意我白天說的話?我只是胡亂說說而已。」

  「墨,如果是你,你會怎麼做呢?」

  他正要走出飯廳,聞言,轉頭看她忙碌的身影。「什麼?」

  「當你深深愛著一個人,卻發現那個人根本不可能愛你,你會怎麼做呢?」

  他不假思索的回答:「我會選擇離開。」

  「你不會留下來?」

  「不會,我尹墨從不做蠢事,天涯何處無芳草,何必單戀一枝花。」

  「原來我們真的很不相同,就算歲月流逝,發蒼視茫,我還是會選擇……」她轉身,他已離去,欲說出口的話又吞回去。

  他對她還是無心,她輕籲一聲,心情又立刻沉回谷底。



  一早,那天愛準備了早餐,尹墨買帳的吃得乾乾淨淨。

  「回報妳的早餐,我送妳去上班。」尹墨施捨的說。

  「我不用這麼早上班,安親班通常十一點半才上班。」那天愛謝絕他的好意。

  他接過她遞上的熱茶,也不管是不是燙口就喝下一大口,目光停留在她身上。

  她站在他面前,露出微笑。「好不好喝?會不會太濃?我不知道你喝茶的習慣,如果你不喜歡太濃的茶,我下回會注意。」

  他盯著她看,「不錯,味道醇香,以後不必這麼麻煩,我很少這麼早喝茶。」

  他知道自己掃了她的興,可他不得不這麼做,不然她會以為自己對她有什麼特別的綺想,他不能誤導她。

  她的笑容倏地僵住,「原來你不喝茶,我馬上給你煮咖啡。」

  「不必忙了,真的。我早上也不喝咖啡。」他神采奕奕地笑了笑。

  「是啊,我真是胡塗,媽跟我說過你早上不喝咖啡。」

  「喔,媽什麼時候跟妳說的?」他饒富興味的問。

  「剛結婚時,媽說了很多你的事,比如,你不吃兩只腳的動物,連聞到味道就受不了、不喝玉米濃湯、不喜歡太香的花,還有不吃香蕉,我沒記錯吧?」

  她的說法引起他一陣大笑,「沒記錯,差不多是這樣,沒想到我的怪癖還真是不少,可見我有多難伺候。媽還跟妳說了什麼?」

  「媽說你脾氣一上來就不理人。」這一點她常常領教。

  「是啊,爸媽常說我的這些毛病不知是像誰?」

  那天愛敏感的想起何敏--自稱是尹墨生母的女人,她也有這些毛病嗎?

  那天愛神色一斂,若有所思。

  「我真的這麼難相處?」他並不意外自己給她這種印象。

  「是爸媽把你給寵壞,如果不是這樣的話,你也不可能有機會我行我素了。」

  「妳說得對極了。尹家就我一個孩子,他們一味的寵我,就把我給寵成今天這副模樣。」

  那天愛穿了一件鵝黃色的裙裝,裙襬下方繡著一排小小的粉色玫瑰花,長長的頭髮在腦後綰成一個簡單的髻,白皙賽雪的頸子露了出來,頸子上戴著一條精巧的銀色項鍊,就站在他的前方,既典雅又高貴。

  「誰送妳的項鍊?」

  「呃?」她下意識的摸了摸頸上的項鍊。

  「沒見妳戴過。」他的口氣極隨性,輕得好像並不想知道答案。

  「我們並不常見面,你自然沒見我戴過。」

  他的眼神在一瞬間防衛起來,剛才短暫的和睦氣氛霎時消失無蹤,他的眸裡跳動著火焰,不知道是不是怒火。

  「妳這是在指責我嗎?」

  她不自在的側身,在茶壺裡加熱水。「當然不是,我是開玩笑的,你不要太認真,這條項鍊是朋友送的生日禮物。」她省略送禮物的人是杜拉拉和楊鵬程。

  「不用告訴我,我並不想知道那麼多。」他站起身,往客廳走去。

  「真的是朋友送的禮物。」她急著說。

  尹墨沒回頭,不在意她說什麼。

  他出門了,連一聲再見也沒說就走了,欸,她又把一切搞砸了。

  一抹自嘲的微笑在她的唇角浮現,尹墨根本不在乎她,她又何必自作多情。

  

  杜拉拉住院期間幾乎都是那天愛在照顧她,因此雖然尹墨並不想見到那天愛,可還是免不了要見上幾面。

  「拉拉的病要不要緊?」那天愛問。

  「能多休息就多休息,不必急著出院。」尹墨淡淡的說,語氣尋常到沒人會懷疑他們兩人除了醫生和病人關係之外還會有什麼其他關係。

  「可是,拉拉一直嚷著要出院。」

  尹墨冷冷的看著她,眼裡透著不耐煩,「我的時間很寶貴,如果妳沒有其他的問題,我希望妳不要一天到晚出現在我的醫院裡。」

  那天愛又被傷了一次,幽幽地說:「對不起。」

  「不要光說對不起,我要妳說到做到,這裡是醫院不是公園,當我忙得不可開交時,妳卻只會在這裡跟我說對不起,這些話我已經聽膩了。」

  「我明白,在這裡我是一點忙也幫不上,我會記住你的話,不要一天到晚出現在三鼎醫院,對不--」那天愛連忙把到嘴的話吞下去。

  「夠了,我不想再聽到一句對不起,杜拉拉想出院就讓她出院,不過妳要提醒她多休息,有些病是累出來的。」

  「好,我會告訴她要多休息。」她點點頭,轉身就要離開院長室。

  尹墨突然叫住她:「天愛。」

  她回眸等待著他開口。

  他遲疑了一下才問:「昨晚媽打電話給妳?」

  她點點頭。

  「聊了些什麼?媽對我好像有很多不滿,自我們結婚以後,她沒有一天對我滿意。」

  「媽一直以你為傲,怎會對你不滿?」

  尹墨調侃道:「她疼妳,老站在妳那邊幫妳數落我的不是,真不知她是我的親媽還是妳的親媽。」

  她對「親媽」這兩個字很敏感,心虛的說道:「媽是因為關心我們的事,所以才會老是對你嘮叨。」

  「她到底說了什麼?幹嘛吞吞吐吐的?」

  她沉吟了下,想著應該如何回答他的問題,後來她決定實話實說:「媽問起為什麼我們結婚三年還沒有好消息,她和爸都急著抱孫子,還說要我們趕緊生個孩子,如果我們沒空帶孩子,她會幫我們帶。」

  他雙手交握於前,口氣饒富興味,「妳怎麼回答媽?」

  「我跟媽說我們還年輕,不急著有小孩。」

  他不悅的道:「妳答得不好,我不喜歡妳的答案。」

  她抬眼看著他,「嗯?」

  「妳應該老實跟媽說我們不會有小孩,因為沒有感情基礎的我們一點也不想有小孩,媽要是再問起妳的話,妳就這麼告訴她。」

  她否定他的話,「不,我不能這麼說,爸媽會擔心。」

  「擔心什麼?他們當初逼我娶妳時,就該料想到會是這樣的情況。」

  「可是……」

  「不然妳就告訴爸媽,問題出在我身上。」

  「什麼?」她瞪大眼。

  「不孕啊,這沒什麼好大驚小怪,妳就說我不孕好了,反正我無所謂。妳不必一副少見多怪的模樣,這年頭不孕也沒什麼大不了,我一個月總要醫治幾對不孕症的夫妻。」

  「可是……」

  「沒什麼可是不可是,妳不要以為時間久了就能改變什麼。我再說一次,不論時間過去多久,我不愛妳的事實不可能改變,妳跟我在一起就要認清這一點,我不喜歡妳試圖利用我爸媽的力量逼我就範,我不會再做任何妥協,娶妳已是我最大的讓步。」他說得斬釘截鐵,但心裡並非完全沒有任何波動。

  其實自己對她,已不是全然的排斥。

  只是有些東西,他還分辨不出好壞。

  那天愛心中一酸,每每同他交談的過程總是這樣--不斷的傷心。

  當他稍微對她和氣時,她就會在心裡小小的期望著他能發現她的優點,期望她的愛不會付諸東流,可是這一切最後好像都是一個遙不可及的夢,他仍然不願施捨她一點愛,不論她有多麼愛他,他的心好比鐵石般殘酷。

  「我知道,你不必一直提醒我。」她虛弱一笑。

  「我看妳還是沒聽懂我的話,我再說一次,不要在我身上浪費時間,我們只會是有名無實的夫妻。」

  「我知道了。」除了這句話,她不知道該回答什麼,他一直給她一種若即若離,難以捉摸的感覺。

  「出去吧,我要開始忙了。」尹墨下逐客令。

  她不再說什麼,心中的痛好像一輩子也好不了。

  此時,尹墨的手機響起,他接起聽了一下,然後看了她一眼,語氣溫柔的對著話筒說:「我今天一整天都會很忙,對,不要等我,當然,我會替妳過生日,我一定會過去。想要什麼禮物自己去挑,五克拉是嗎?看上眼就去買吧,乖……」

  一聽內容就知道是和外面的女人說話,那天愛僵硬的走出院長室,眼眶含淚就要滑下:她眨了眨眼,不願讓淚珠落下。

  她不能再為他和別的女人掉淚,她告訴自己,一次又一次的傷心不是辦法,男人並不會因為妳的淚水而改變,哭是沒有用的。

  尹墨一見那天愛離去,旋即換了口氣,「好了,我很忙,不要無理取鬧,我說過,我想過去就會過去,沒有重要的事不要打電話給我。」隨即掛上電話。

  這才是真正的他,鮑安妮不只要五克拉戒指,還要一棟豪宅做生日禮物。

  他不是給不起,而是他不喜歡女人過分市儈,那會讓他覺得女人和他在一起並不是因為他這個人,而是因為他的身家財富。

  他愛的女人怎麼可以這樣?

  一個女人就該是乾乾淨淨,不染世俗,只會為了她的男人而活,為了他的男人死,只是這樣的女人似是絕種了。

  楊鵬程常笑他是一個矛盾的人,嘴上說著要風塵女子做妻子,可心裡卻又想望著這個風塵女子得不染世俗,心靈純真又乾淨。

  套句楊鵬程的話:世上有這種雙重人格的女人嗎?既風騷又純情:既冶豔又高雅,有的話請介紹給我。

  他低嘆,自己是不是太貪心了?還是他根本不知道自己要的是什麼?

 

  杜拉拉出院了。

  本該是高興的出院日,杜拉拉卻一點也不快樂。

  這一天,天空沒有一絲烏雲,白雲很輕,軟綿綿的像棉花糖。

  「楊鵬程竟然沒來看我,他不是皮在癢,就是找死。」

  杜拉拉一肚子怒火。

  「鵬程到日本談生意,趕不回來。」那天愛替他緩頰。

  「女朋友住院就應該隨侍在側,什麼都不成理由,天愛,我不像妳,我不寵男人,一點寵的假象和模糊地帶都不能有。楊鵬程完蛋了,我不會原諒他,他這樣對我,我會加倍還在他身上。」杜拉拉咬牙切齒的說。

  「男人為了生意上的事難免會疏忽女朋友,妳就不要跟他計較了。」

  「不可能,妳的尹墨如果這樣對妳,妳自然會二話不說的原諒他,可我不同,天愛,我真的不同,不要勸我跟妳一樣,我辦不到,就是辦不到。」

  這就是杜拉拉,愛恨分明,不可能為了一個男人委屈自己,她從不做窩囊廢。

  「拉拉,得饒人處且饒人,鵬程不是別人,他是妳的男朋友。」

  「若是別人或許我就會原諒,但楊鵬程是我男朋友,我就是不能原諒,他真的很過分,一點也不關心我,他的那些公事哪裡一定要他才能辦?又不是校長兼敲鐘,他八成到日本會女友去了。」

  「拉拉,沒有證據的事不能亂說,那太傷人了。」

  「我的直覺一向很準,如果不是被女人的事給耽誤,他一定會飛奔回來看我。況且我是他女朋友,不是路人甲,再說,我也不是常常生病住院,十年才發生一次,他這樣對我就是變心的前奏。」杜拉拉說得斬釘截鐵。

  那天愛不知如何勸慰,在處理感情的事上,她一向強勢,別人說什麼都沒用。

  隨後那天愛到院長室想要跟尹墨說一聲再見,可惜尹墨剛好不在。

  「妳又來做什麼?」

  蔣麗詩不客氣的瞪視著她。

  「我想謝謝尹醫師對我朋友的照顧。」

  「不必了,照顧杜小姐的不是尹醫師,是我們這群護士小姐,妳要謝就謝我們吧。」蔣麗詩輕蔑的看著她。

  那天愛一點也不想跟她爭辯,這個女孩八成也愛上尹墨了。

  對她來說,尹墨重視的人是誰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他重不重視她--那天愛。

  她潤了潤唇,不再說什麼,辦了出院手續,即陪杜拉拉回家。

  

  隔日下午,那天愛正在管理秩序時,突然接到何敏的電話。

  她深吸一口氣,何敏比她預估的晚了一點出現。

  她早知道,開了方便之門,接下來就是一個無底洞。

  習慣仰賴他人才能生存的女人,不會就這麼善罷甘休。

  她答應下班後跟何敏見面。

  「是誰?」杜拉拉經過她身邊時隨口問。

  「向我推銷健康食品的業務員。」那天愛痛苦的說謊。

  「這種電話最近真的很多,大多是騙人的,妳千萬不要相信,這世上才沒有那麼神奇的食品呢,我上次不小心被騙了二千多塊錢,心疼死了。」

  那天愛的心思早已飄向不知名的遠方,何敏約她見面不知又要開口要多少錢。

  她該如何拒絕她呢?

 

  歡樂日本料理--這個五星級的日本料理店是何敏找的。

  那天愛看了看菜單,對服務生說:「給我一份簡單一點的定食,不要太多,我吃不完那麼多。」

  服務生走後,何敏討好的笑道:「今天晚上我請客,妳不要客氣,真的,我請客,妳要吃什麼都行,妳不要只吃定食呀,吃些進階料理嘛。」

  那天愛直接進入主題:「伯母找我出來有什麼事嗎?」

  何敏開始顧左右而言它,「也沒什麼,妳知道我拿了妳給我的七十萬,放在身邊不到一個晚上,馬上左手進右手出,全還了債,現在……我的手頭又不是很方便,妳可不可以再藉我二十萬,這真的是最後一次,我不會再來跟妳要錢了。」

  「既然手頭那麼緊,為什麼約我在進階餐廳吃飯?」那天愛將不悅擺在心底,儘可能的維持風度。

  「因為我一直很想好好的吃一頓日本料理。哎呀,我說我會請客就會請客,我會從妳給我的二十萬裡扣除今晚的餐費。」何敏說得臉不紅氣不喘,一點也不覺得自己的作法是否有欠妥當。

  「伯母,我想您可能還是不明白,我真的沒有那麼多錢。」

  何敏翻臉就像翻書一樣快,「我才不相信妳沒錢,住在那麼好的房子裡,怎麼可能沒錢?妳說妳沒錢,騙鬼啊!」

  「我是真的沒錢,我的職業是安親班老師,收入並不豐碩,還要支付生活開銷,沒有那麼多積蓄,那日給您的七十萬也是我湊了許久才湊出來的數目,伯母誤以為我是個有錢人。」她婉轉的說。

  「我兒子那麼有錢,怎麼可能妳會沒錢?難道我兒子一毛錢都不給妳嗎?是不是要我親自去問他?」

  何敏又開始張開她的爪子,要錢的本領是她的強項,正所謂一回生二回熟,剛開始也許會不好意思,可次數一多,不要臉起來也是挺嚇人的;不過,她一點也不覺得要這些錢有什麼不對,反正一個願打一個願挨,她又沒拿著刀子架在她的脖子上逼她吐出錢。

  「墨有給我錢,可是我沒用他的錢,我自己會賺錢,不需要男人養我。伯母上回答應過我不會打擾墨的,難道伯母不記得了?」

  「妳不是說和我兒子的感情沒問題嗎?怎麼可以對他的母親這麼殘忍?妳到底是不是真心愛我的兒子,妳一定是虛情假意對不對?」何敏大聲咆哮。

  「伯母,我想我不必跟您解釋我對墨的感情,倒是如果您對墨還有一點點母愛的話,請您不要去打擾他。」她漸漸失去耐心。

  何敏改弦易轍地說:「這樣吧,反正我兒子給妳的錢擺著不用也會生蟲,不如拿出來給我花:反正母親用兒子的錢是天經地義的事,我這麼說很合理吧?」

  那天愛不禁搖頭嘆息,「我實在不知道該說什麼,那筆錢我是一定不會動用的。」這關係著她的骨氣問題,她不想為了何敏破例。

  何敏怒不可遏的說:「妳不給我錢我就去找報社、雜誌社,相信那些記者一定對我兒子的身世很有興趣。」

  那天愛霎時亂了方寸,「伯母,您是墨的生母,怎麼可以做出傷害他的事?」

  「我也不想這樣,妳沒挨過窮,不知道貧窮的日子是怎樣的難熬。這幾年來,我常常身無分文,吃了這一餐,不知道下一餐在哪裡。我也想做一個人人傳頌的好母親,我也想為了兒子犧牲一切,可是我的情況卻不允許啊。我有我的難處,我的男人病了,我這麼為他,是因為我欠他很多,他身體健壯時幫了我不少忙。」何敏泫然欲泣的說。

  「伯母,我絕不會把墨給我的生活費給您。如果您不嫌棄十萬元太少,我明天一早會把十萬元匯入您上回給我的戶頭裡。」

  何敏還是不滿意,「不是我嫌少,是我的債權人嫌少。這樣好了,十五萬怎麼樣?我保證我拿到錢就走,不會再來煩妳。我說到做到,不會再有第二句廢話。」

  「伯母,我真的可以相信您嗎?」天愛有預感,問了也是白問。

  「當然可以,妳把我當成什麼樣的人,我說話算話。」何敏拍著胸脯保證。

  那天愛嘆了口氣,懊惱至極,她算是見識到無底洞的厲害。

  如果不是因為何敏是尹墨的母親,這女人是絕不能招惹的。

  她想再說什麼,見何敏吃東西吃得那麼認真,只好倏然住口。
作者: 波波木    時間: 2008-8-8 09:57 AM

第五章

  清晨,那天愛一張開眼就發現窗外的美景,整片天空一片嫣紅,彤雲朱曦,美極了。

  她走下樓,發現尹墨已坐在客廳裡,安靜的看著報紙。

  她又是一驚,最近他回來的次數多了,她反而有些不習慣。

  「早餐全擱在桌上。」尹墨輕描淡寫的說。

  餐桌上擺了一些簡單的西式早點,有麵包、果醬,還有一壺熱騰騰的咖啡,曼特寧的香味瀰漫在空氣中。

  「你不是不喝咖啡。」她不解地問。

  「給妳喝的,我沒要喝。」

  那天愛拉開椅子坐下,動手將果醬塗抹在麵包上頭,順便替自己倒了一杯咖啡。

  她忽然說:「謝謝你,你吃過了嗎?」

  「不必謝我,早餐不是我準備的,我弄不來那些東西,我請了一位阿嫂來幫忙,她姓胡。妳以後不必自己下廚,想吃什麼都可以告訴她。她說她什麼菜都會做,不知是真的還是假的,一會兒她買菜回來後,妳可以考考她。」

  那天愛停下啜飲咖啡的動作。「為什麼要特地請個人替我做菜?」

  尹墨看了她一眼,眼底閃過幽深的光芒,「安妮那裡也有個替她打掃做菜的阿嫂,所以我想妳這裡應該也要有一個。」

  「是因為要公平?」她反而有些明白。

  「妳要這麼說也可以,另一種說法是,我以後會比較常回來,想吃點什麼不能老是麻煩妳,還有我的換洗衣物也不能老是要妳幫我清洗吧,所以我請胡嫂來為我做這些事。」

  「只要你願意,我可以為你做這些事。」她小聲的說。

  他又看向她,「我不喜歡麻煩人。」

  她不再說話,知道他會常回來,她已滿足,不能再深入追問下去。

  「我今晚不會回來。今天醫院會很忙,一大早就有大刀要開,我會在醫院裡睡。跟妳說這些不是因為我要改變現狀,而是我不習慣女人等我。」

  「我知道,我從不等門的。」她笑了笑,今天到底是個什麼好日子。

  

  杜拉拉甩了楊鵬程一個大耳光,清脆的聲音在寂靜的清晨顯得刺耳。

  「我要分手!」杜拉拉大吼。

  「是妳說的,妳發誓不會後悔?」楊鵬程撫了撫臉頰。

  「要我後悔不如要我去死!告訴你,我真的受夠你了,這一輩子都不想再見你。」

  楊鵬程感到一頭霧水,「我可以知道妳為什麼要跟我分手嗎?在我的記憶裡,我好像沒做過什麼對不起妳的事。」

  「我住院期間你死去哪裡了?」杜拉拉怒氣沖沖的吼道。

  「我去日本出差啊,這是妳知道的事,因為有一些產品的代理合約要簽,非去不可。」

  她提高音量,「我生病住院,幾乎要死掉,為什麼你都不聞不問?」

  「不是不聞不問,我問過尹墨,他說妳的情況不要緊,他會照顧妳,要我不必趕著回來,把工作做好比較重要。」

  「尹墨那種無情無義、沒血沒淚的男人的話你也聽?你可以把工作交給手下做不是嗎?我是你的女朋友,你應該把我擺在第一位,而不是隨隨便便就把我踢到一邊涼快,由此可見,你並不愛我。」杜拉拉不分青紅皁白的發飆,也不管罵得是不是有道理,只求心裡痛快。

  「我當然愛妳,只是這次的合約真的很重要,我不能不親自在現場溝通,而且去的人裡面只有我一個人的日文還行。」

  她口不擇言、得理不饒人的吼道:「騙肖A,不要以為我好騙,要找中日文都行的高手還不簡單,花錢就一定找得到,在全世界各國都找得到,要不要我去非洲替你找一個?你一定是被日本女人迷昏頭對不對?」

  「不是這樣的,我在日本忙得要命,怎麼會有時間和日本女人搭在一起?」

  「我才不相信你的鬼話,我要分手,我一定要分手,不跟你分手我就不叫杜拉拉,我們分手吧!」

  「好吧,說清楚也好,不要將來後悔又要哭哭啼啼的求我複合,那就不好了。」他醜話說在前頭。「我們分手吧,從今天開始,我們不再是男女朋友的關係。」

  「我死也不會求你的。」她扮了個鬼臉。

  「君子一言,駟馬難追。」

  

  尹墨趁著一小時左右的空檔時間出來赴約,才坐下來就看見楊鵬程哭喪著臉。

  「怎麼了?被狗咬還是股票住了套房?」尹墨喝了一口礦泉水。

  「都不是,拉拉要跟我分手。」

  尹墨揚了揚眉,「你不想分手?」

  「不是不想分手,是擔心以後找不到更好的女朋友。」楊鵬程很快接話。

  尹墨笑了笑,「這太奇怪了,你的女人要分手,你老兄不趕快想些挽留的辦法,卻在這裡想著下一任女友不知有沒有前任女友優秀?這會不會離譜了點?」

  「我要你幫我介紹女朋友,拉拉以為我怎樣也找不到女朋友。」

  「你要我幫你介紹誰?」他看了看手錶,待會還有個手術要開。

  「三鼎醫院最漂亮的小護士--蔣麗詩,我看她似乎對我也有點意思,你把她介紹給我,也許我可以因此把拉拉徹底忘掉,不然天愛也可以,要不你乾脆跟她離婚好了,反正你也不愛她。」

  空氣瞬間僵凝--

  尹墨先是以沉默掩飾自己莫名其妙的情緒波動,理了理思緒後才緩緩的道:「你喜歡天愛?」

  「喜歡,如果不是因為你把她娶走,我會追求她。」楊鵬程淡淡一笑。

  尹墨點燃一根煙,若有所思的看了看窗外,眸裡有讀不出的憂鬱。

  他故作輕鬆的問:「我以為你一向喜歡活潑開朗、調皮愛鬧的女孩子,為什麼你會喜歡天愛?你不可能會喜歡這種柔情似水、乖巧的女孩啊。」

  楊鵬程的眉毛輕輕蹙攏在一塊,「我也不懂,以前我的確喜歡愛笑愛鬧的女孩,可能覺得跟那種女孩在一起比較容易得到快樂吧,可是自從我和拉拉交往之後,我有了不一樣的看法,也許愛情並沒有一定的標準吧,喜歡一個人不一定要有一個很好的理由不是嗎?」

  「所以你找不出一個理由解釋你的舉動?」他捻熄煙。

  「是的,我對天愛確實有這種感覺,她觸動了我的保護欲,每一次聽拉拉說她的事,我都不禁心頭一動。」

  「我想,你和我老婆應該還沒那麼熟吧?」尹墨清了清喉嚨後說道。

  「愛情與熟不熟沒有很大關係,而且透過拉拉,我相信天愛對我並不陌生……」

  尹墨打斷他的話:「你想追求蔣麗詩,我答應助你一臂之力。」

  楊鵬程用一種奇怪的眼神看著尹墨,半晌才道:「你一定是出於嫉妒,所以才不肯把天愛讓給我。」

  尹墨挑挑眉,故意忽略他話裡的取笑意味,「我會嫉妒?」

  「不是嗎?說了半天,不管你是多麼的喜歡自稱對天愛沒興趣,可是在關鍵時刻,你還是不肯放人。」

  「隨你怎麼說,在名義上,天愛仍是我的妻子,你不可以追求她。」尹墨不再肯定自己對那天愛的感覺是什麼,許多時候他確實不像往昔那樣對她冷漠了。

  「我就知道你並不如自己說的那樣冷酷,說實話,你是不是對天愛動了心?不然為什麼你對她不再那麼充滿敵意?」

  「我對我的妻子怎會充滿敵意?」

  「你一向如此,我聽多了,差一點讓你給唬弄過去,也好,夫妻間一開始不是愛的結合,到最後能有圓滿的結局也是可喜可賀的事。」

  尹墨搖頭,「不是這樣的。」

  「算了,現在跟你辯這些就算辯贏也沒有獎脾拿,等你想承認時再承認吧,反正不急,對了,你答應要介紹蔣麗詩做我女朋友是不是認真的?我已經迫不及待了。」

  「我真替杜拉拉覺得不值,怎會有你這種男朋友,才剛與說了一百次會愛到死的女友分手,就恨不得馬上帶著新的女朋友上街。」

  「人生苦短,我只想及時行樂。」楊鵬程歪理一大堆。

  

  那天愛陪杜拉拉四處走走散心,沒了男朋友的日子杜拉拉還不是很習慣。

  兩人走在公園裡的人行道上,那天愛一邊走著一邊聽著杜拉拉發洩心中的不滿。

  「我不過才說要分手,楊鵬程居然馬上要尹墨介紹女朋友,妳說男人是不是都很賤?我跟他分手還真分對了,什麼玩意兒,一點挽回的心也無,好在我先提出分手,不然怎麼被他甩掉都不知道。」

  「要不要我替妳說情?」

  「才不要,說什麼情,我恨死他了……」

  說時遲那時快,一顆球朝那天愛的腦袋砸下來。

  中彈!

  那天愛頓時眼冒金星,痛得跌坐在草皮上,眼淚不由自主的從眼眶滾落下來,

  真是疼啊!

  杜拉拉衝著肇禍者破口大罵:「你是不是瞎了眼?沒看見這裡有人嗎?你想謀財害命也不是這個樣子,這麼大的球會把人砸死的,你知不知道?」

  「對不起,我不是有意的,我和我的學生正在玩躲避球,不知道二位經過,對不起。」

  男人靠近那天愛,伸出手要把她扶起,杜拉拉一把揮開他的手,「閃開啦。」

  眨著淚霧的眼,那天愛看清眼前的男人--

  約莫二十五歲上下的年紀,身上是健康的古銅色肌膚,一看就是個陽光男孩的模樣,開朗的氣質散發出溫馨的氣息,仿佛能照亮周圍的人。

  「真是對不起,我叫何馭,我送妳去醫院檢查。」

  她站起身揉著後腦勺,「不用了,應該不礙事。」

  杜拉拉白他一眼,「你家住哪裡?留下基本資料給我,若是天愛有事的話我好找你負責,你別想留假資料,我們的後臺可是很硬的,要是你敢要我們,我們一定讓你吃不完兜著走。」

  何馭立刻從口袋抽出一張紙,寫下自己的名字和聯絡方式,遞給那天愛。

  「還是去看看醫生好嗎?我叫計程車跟妳們一起去。」

  「你身上帶的錢夠嗎?不要到最後還要我們自己付錢。你家是不是住在這附近?我們先跟你回家一趟,順便看看你寫的地址是不是假的。」杜拉拉有些輕蔑的說。

  何馭掏出皮夾,數了數裡頭的紙鈔。「不多不少有五張,如果不夠的話,我再去領錢,妳們等我一下,我跟我的學生說一下,然後陪妳們去醫院。」

  「何先生,真的不需要。」那天愛婉拒。

  「小姐,我想還是去一趟醫院吧,不然妳的朋友可能會殺到我家興師問罪。」何馭意有所指。

  杜拉拉扯了扯那天愛的衣袖,「去一趟醫院也好,而且就去三鼎醫院,趁這個機會向尹墨示弱,不信尹墨對妳不聞不問。」

  何馭叫了車,讓兩人先上車。

  杜拉拉不忘調侃:「怎麼,你自己沒車嗎?我以為男人到你這個年紀都應該有車的。」

  「對不起,我沒車,今年以內都不會買車。」何馭不卑不亢的說。

  那天愛有些尷尬的一笑,她知道這個名叫何馭的男子對拉拉的態度開始有些火大了。

  

  三鼎醫院--

  杜拉拉指名要找院長尹墨看診,掛號小姐甲不悅的說:「小姐,我看你們可能沒打聽清楚,我們院長是婦產科醫師,不是腦科醫師,被球打到看婦產科沒用的啦,除非這位小姐有孕在身,而球正好砸中這位小姐的肚皮,不然我們院長沒法醫治的,我看你們還是掛腦科吧。」

  「不行,我們今天來這裡就是要看婦產科,不然我們不走。」杜拉拉賴皮的說。

  掛號小姐乙說道:「小姐,請不要無理取鬧,妳們再不決定要掛哪一科,就讓下一位病人先掛號吧。」

  「我們就是要掛婦產科啊。」杜拉拉十分堅持。

  「這位小姐懷孕了嗎?花癡也不是這樣,不要以為我們不知道,妳們是要來我們醫院看帥哥對不對?」掛號小姐丙提高音量。

  每隔幾天總是會有一些花癡女慕名前來,指名就是要掛婦產科,明明沒有婦科、產科方面的疾病,就是要看婦產科,還不是為了一睹院長的豐采,讓她們這些負責掛號的護士一個頭兩個大。

  因為尹墨院長指示過,要她們把那些無聊的病人先過濾掉,免得浪費大家的時間。

  「妳說誰是花癡來著?我看妳們才是有眼無珠,天愛如果要看帥哥不會在家裡看啊,幹什麼到醫院來看帥哥?說話不要這麼毒。」

  「我們說話哪裡毒?如果來這裡的病人全像妳們一樣,我們要不要做生意啊?要看帥哥不會去電影公司參觀,妳們來我們醫院是來錯地方了。」掛號小姐甲說。

  「妳們知不知道她是--」杜拉拉大咆。

  那天愛打斷她的話,「拉拉,別再說了。」

  「我管妳們是誰,是公主還是船王的女兒?仙女下凡我都不怕,還怕妳們是誰啊。」掛號小姐丙說,一副就是要跟杜拉拉槓上的樣子。

  「氣死我了,我偏不走。」杜拉拉扠腰。

  何馭出聲:「掛號小姐,我看妳還是聽從這位小姐的話請你們院長出來,先別管妳們院長負責的是婦產科還是泌尿科,不然這位小姐恐怕會沒完沒了的。」

  掛號小姐們難以招架帥哥的要求,只得撥內線請示院長該如何處理。

  五分鐘後,一抹身影走近他們,尹墨臉色陰沉的看了何馭一眼,再看向那天愛。

  無論在何處,他總是一副擅於控制全場的模樣。

  「怎麼回事?」尹墨冷眉冷眼的說。

  「天愛的後腦勺被這位何馭先生的躲避球打到,隆起一個超大的包,我們怕會不會有什麼後遺症。」杜拉拉加油添醋。

  尹墨立刻撥開那天愛的頭髮檢查傷勢,動作自然又輕柔。

  「有輕微紅腫的現象,有沒有哪裡不舒服?」尹墨問。

  那天愛搖頭,「我沒事,真的沒事。」

  「是沒什麼大礙,做一些簡單的醫護處理就可以,一會兒我請護士幫妳上藥。」尹墨低聲說,表情卻透著嚴肅。

  不過,她早已經習慣,尹墨本來就是一個嚴肅的人。

  「何先生你可以回去了,真不好意思,讓你擔心了。」那天愛看向何馭。

  何馭如釋重負,「叫我何馭吧,我們做個朋友如何?我真的感到很抱歉。」

  那天愛大方的點點頭,因為一顆躲避球結交一個朋友也挺值得的。

  因為自己已婚的身分,她的異性朋友一向不多,不是因為尹墨不准她交朋友,而是她自己。

  她認為女子一旦結了婚,總要低調一些,不可過分招搖,以免給夫家蒙上羞辱,如今,她想通了,何必為了一些不必要的原則綁住自己,她一樣可以和一些單身的朋友一樣交朋友。

  「姓何的,你留的地址和電話別是騙人的,要是騙人的話……你會死得很難看!」杜拉拉威脅的說。

  「如果妳還是不相信我的話,妳可以現在打電話到我家,我媽應該在家,問問她是不是有個兒子叫何馭。」

  杜拉拉真的拿起行動電話,不客氣地命令:「報上你家電話號碼。」

  何馭真的說出一組電話號碼。

  杜拉拉撥了號,響了幾聲才被接起,「請問何馭在不在?」

  對方說何馭不在,杜拉拉道了謝後掛上電話。「不是你媽接的,接電話的是你爸,我本來想跟你爸告狀的,後來忍住沒說。」

  「那人不是我爸,我爸已經不在人間。」何馭簡單的解釋。

  「好啦,你可以走了,有事的話我們會再跟你聯絡。」杜拉拉開始趕人。

  「可以也讓我留下妳們的聯絡電話和住址嗎?」何馭看向那天愛。

  「不可以。」尹墨直接代替那天愛回答。

  何馭愣了下,「喔,好吧,反正我們若有緣就會再見面。」

  何馭走後,尹墨直接下命令:「等我一會兒,我送妳回去。」

  「那我呢?」杜拉拉問。

  「妳想做電燈泡我沒意見。」他說出口的話連他自己都嚇一跳。

  杜拉拉看著尹墨立刻轉身離去的背影,「他怎麼了?」

  「看樣子他有一點生氣。」根據她對他的了解。

  「生氣?他為什麼生氣?」

  「不知道,他生什麼氣也不是我有辦法了解的,也許是因為我今天有點小題大做吧,不過是點輕傷,就弄得那麼大的陣仗,還把掛號小姐惹得不知如何是好。」

  「看來我又闖禍了,本來我是想藉著這個機會讓尹墨對妳緊張的,誰曉得不是這麼回事,而且那些掛號小姐也不是省油的燈,一個比一個凶悍,怎麼會這樣?」

  「為了捍衛她們的老闆,自然不會太溫柔。」那天愛完全能夠理解。

  杜拉拉有感而發地道:「尹墨真是萬人迷呢,看那些掛號小姐擋人的狠勁,就能了解每天有多少女人圍著他團團轉,只是,為什麼全醫院裡的工作人員都不知道妳的身分呢?」

  「我很少來這裡,所以沒有人知道我的身分吧。」

  「妳就甘心讓尹墨把妳藏起來?」

  「也不是這樣,不過我覺得不明說也好,反而更自在。」

  拉拉撇了撇嘴角,「所以,那些護士才會狗眼看人低。」

  「拉拉,妳不覺得妳剛剛對何先生的態度有些過分了點嗎?」

  「我失戀嘛,自然不可能對男人客氣,不過這個何馭還算有風度,要是一般人早把我轟死了。」她吐了吐舌頭。

  「妳自己知道就好。」那天愛微笑。

  杜拉拉伸了伸懶腰,「我先走了,好累,腰酸背痛的,回家一定得泡個澡才能消除疲勞,晚上別打電話給我,我八點就要上床睡覺。」

  「墨說要送妳回去,妳別急著走。」

  杜拉拉打了個呵欠,「不了,妳以為我真要做電燈泡啊,才不呢,再說那姓楊的不知道會不會也來湊熱鬧,我一點也不想遇到他;我叫計程車回去就行了,我走了,明天安親班見!」
作者: 波波木    時間: 2008-8-8 10:01 AM

第六章

  跑車裡的兩人各懷心事,那天愛見尹墨不想說話,心裡其實是輕鬆的,因為她也不想說話,她用一種冷眼旁觀的態度,看著窗外的夜景。

  突然,尹墨問:「妳的傷雖然不嚴重,不過還是要小心一點。」

  她回過神,沒想到他會跟她說話。「我知道,是拉拉太緊張了,事實上我並不需要上醫院的,不好意思,給你添麻煩了。」

  「這麼客氣做什麼?說得好像我們不認識一樣。」尹墨撇嘴露出笑容。

  兩人做了三年夫妻,有的時候還真的像是陌生人。

  看見尹墨笑了,那天愛也笑了;她喜歡他笑,他的笑容很迷人。

  「那位砸傷妳的何先生好像對妳很緊張。」他問,聽不出話中的情緒。

  「大概是怕我腦震盪吧,其實他也不是故意的,如果我自己更小心一些,避開玩球的他們,也不會有這場無妄之災了。」

  「是啊,妳今天在醫院可是引起不小的漣漪,護士們都在猜測妳和我是什麼關係。」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杜拉拉又找妳抱怨了?」

  「是啊,發了許多牢騷,她知道你要替鵬程介紹女朋友後心情很不好。」她想知道楊鵬程是不是真的鐵了心要跟拉拉分手。

  「鵬程喜歡妳,我不得不趕緊介紹蔣麗詩讓他對妳死心。」他看她一眼。

  那天愛一驚,她想都沒想過楊鵬程會喜歡她。

  「你開玩笑的吧?鵬程怎麼可能會喜歡我?」

  「我怎會拿這種事開玩笑?他是這麼對我說的,看來妳還真有魅力,之前是馮之建,現在加上一個楊鵬程,今天以後還會多一個姓何的傢伙,說真格的,妳若沒跟我結婚生活不知會多精采,妳現在是不是有一點後悔嫁給我啊?」他輕描淡寫的問。

  那天愛抿了抿唇辦:心裡有說不出口的愛意。

  「呃,是不是後悔跟我結婚了?」見她沒回答,他追問。

  她沉吟了一下才說:「後悔的人應該是你吧?」

  他有些不自在,不過很快反應過來。「妳很清楚我從來不曾掩飾過我的後悔之意不是嗎?」

  雖然不是第一次聽到類似的話,可此時此刻聽來卻特別令人難受,她以為兩人的關係已比從前改善不少,沒想到她認為的一大步,對他而言只是一小步。

  「你一定要說得這麼明顯嗎?」她低低的說。

  「不然呢,莫非要拐彎抹角不成?我可沒這麼無聊,簡單就能說清楚的話為什麼要說得模稜兩可?」

  她啞口無言,恨不得自己有一張名嘴。

  「幹嘛不說話?」他又看她一眼。

  「不知道應該說什麼。」那天愛苦澀一笑。

  「鵬程喜歡妳的事最好別讓杜拉拉知道,否則我看她一定又會鬧得天翻地覆。」他難得幽默的補上一句。

  「我知道,只是沒想到原來愛情的保存期限這麼短。」她忍不主嘆息,為杜拉拉也為自己。

  「所以不要相信愛情,那都是假的,從小外人看著我的父母親過著夫唱婦隨的生活,可是我知道,父親一直在外頭有個紅粉知己。」

  那天愛一愣,萬分驚異,「爸……有紅粉知己?」

  尹墨點點頭,「父親幾乎每一個月都要出差到外地,有的時候母親會同行,有的時候母親自己也忙,所以父親就一人前往,有一次我無意間聽到父親小聲的說電話,還頻頻勸著對方不要哭,我從來不曾見過父親那麼溫柔的說話,父親是不哄人的,連母親都不哄,他一向大男人,可那通電話光是安撫對方就說了整整一個鐘頭。」他停頓了一下。

  「也許……也許只是一個傷心的朋友需要他的安慰。」她儘量往好處想。

  「隔天,爸說要去花蓮一趟,那年我十七歲,因為好奇,所以偷偷跟去:爸說要去演講,可是卻不是那麼一回事。」

  「爸去見……朋友?」

  「沒錯,一位女性朋友,我親眼看見她站在她家門口張望著迎接父親的到來,兩人談話的地點是那女人的家裡,花了整整一個下午的時間。那次以後,父親幾乎每隔一段時間都會去花蓮一趟,我很肯定他們這幾年一直都有聯絡,妳說,我還能相信愛情嗎?不,我根本不相信。」

  尹墨說完話後,兩人間有片刻的靜默。

  這是一個令那天愛非常震驚的消息,她一時間沒法完全接受。

  在她的印象裡,公婆雖然都是知名人士,可鶼鰈情深的形象深植人心,怎麼會有這樣驚人的內幕?

  「妳也嚇了一跳對不對?當年的我同樣感到震驚,一個外人眼裡標準的丈夫、模範的父親,怎麼也難逃外遇的宿命?」

  「媽……知道這件事嗎?」她想知道聰明的婆婆會如何處理這種情況。

  「我想母親一定知道,兩人結縞三十多年,母親一向慧黠敏銳,不可能不知道,只是母親選擇不戳破,因為一旦戳破後,這個家恐怕就會散了,至少父親願意維持現狀。」

  這件事帶給尹墨很大的影響,對父親崇高的印象也因為這件事而改變。

  至於母親,他則充滿同情,因為不想讓母親傷心,所以母親要他娶那天愛,縱使千般不願,到最後他還是妥協了。

  「爸……不像是會對母親不忠的人,或許爸有他的理由。」

  尹墨冷笑,「理由?妳把男人看得太偉大,男人是性化的動物,不像妳們女人,外遇通常是因為愛情,男人可沒有那麼神聖的動機。」

  那天愛突然覺得尹墨是一個可憐的男人,那麼驕傲的一個人卻有著連他自己都一無所知的身世,和一個可能有外遇的養父。

  「所以你覺得恩愛的夫妻都是表相,他們全有不為人知的私生活?」

  尹墨點點頭,「沒錯,不過我和父親不同,我不會過那種道貌岸然的生活,我對我自己的心完全坦白,我愛一個人絕對清清楚楚,不愛一個人也絕對明明白白的說出來。」

  「因此你才會明白的告訴我你不愛我?」

  「是的,愛雖然不牢靠,不過我認為男女間的性愛不可少,就好比我和安妮便是如此,我們一直配合得很好,所以妳死心吧,我不會放棄安妮,她是一個配合度很高的女人,又有風情又懂得男人的心。」

  那天愛不禁感嘆這一切的荒謬,她的丈夫大大方方的和她討論他和別的女人的性生活和不和諧,她居然不能有任何情緒,因為這是她自找的婚姻。

  「所以,在你認知裡的愛是性愛,不是情愛?」

  他微微一笑,笑得有些邪氣。

  「也可以這麼說,妳明白嗎?不要把時間浪費在我身上,我最近回去的次數變多,並不是我變了。我沒變,而且也不想改變,只是有時候不想跟安妮太靠近,想喘口氣而已,我說這麼多,妳明白我的意思嗎?」

  尹墨的話讓她難過得想大哭一場,可她仍故作堅強地道:「怎麼會誤會呢?你說得這麼清楚,我完全理解。」

  「這樣就好,我不希望妳以為我對妳有了不同的想法,女人很容易會錯意,我不要妳會錯意,好了,到了。」

  車子的引擎沒熄火,她知道他今晚不會睡在這裡。

  「我從不敢奢望你對我有什麼改觀,請放心,我不會會錯意的,我怎麼可能會錯意呢?你一次又一次的提醒我,我雖不聰明,可要聽懂你的話並不困難,我很清楚你不可能愛上我的。」

  「很……好。」他被她的表情所震撼。

  那是一種心碎的表情,好像心裡有著很大的悲傷。

  那天愛走下車,沒說一聲再見。

  「想吃什麼?我出去買。」他搖下車窗問。

  她搖搖頭,苦澀一笑,「你走吧,不要對我太好,免得我真的誤會了。」

  「不要這麼彆扭,女人要大方一點。」他皺了皺好看的眉。

  「對不起,請你不要對我要求太高,有些事我大方不起來。」

  「妳就是這樣。」

  然後,車子從她眼前疾速駛過,引擎聲在夜色裡特別清晰。

  她站在原地,不知道自己為何還守著這個有名無實的婚姻?很多心事都是她想不明白的,渺渺天地,糾纏不清,幾滴淚珠滴落在她的臉頰。

  原來是天空下起雨來。

  小雨纖纖風細細,萬家楊柳青煙裡。

  戀樹濕花飛不起,愁無際,和春付與東流水。

  朱服  漁家傲

  

  尹墨哪裡也沒去,他跑回醫院休息。他為什麼不說實話?如果真要說出個理由的話,可以解釋為他不願那天愛對他有所期待。

  他越來越不了解自己,就在剛才,當他看到那天愛的苦澀表情後,他的心居然有一種心疼的悸動,怎麼會發生這種事?

  他是個冷血動物啊,不該為了女人的事婆婆媽媽,他一點也不喜歡這種窩囊的感覺。

  所以他選擇逃開,不要讓彼此太接近,就不會被她的喜怒哀樂給影響。

  翌日,鮑安妮到醫院來找他,他破天荒的讓她等了三個小時,一個大明星要等一個人等這麼久也真是難為她了。

  「墨,我以為你是故意的。」鮑安妮嬌滴滴的說。

  「故意什麼?」

  「故意讓我等啊。」

  尹墨看了她一眼,臉上沒有什麼特別的表情,直接坐上辦公椅處理公事,語調平穩的說:「有事嗎?」

  「沒事不能來看看你嗎?」

  「這是我工作的地方,妳來看我做什麼?」他抬頭看了她一眼。

  「你已經好幾天沒來找我了。」

  「不習慣啊?」

  她嘟囔:「你對女人真的很壞。」

  「會嗎?我覺得我對女人算是仁至義盡了。」他低笑。

  「是,你是很大方沒錯,可是女人不只需要鑽石,還需要一些別的東西。」

  「別的東西是什麼?我這麼問吧,妳要什麼?我不知道妳還有什麼不滿的。」他不高興的問。

  「我要你多陪陪我,如果可以天天看到你的話,我不知有多幸福,可是我明白那是奢求,你不可能把我擺在第一位對不對?」

  尹墨冷笑,「知道就好。」

  「今晚去我那裡好嗎?」鮑安妮嬌媚的朝他一笑,走向他,往他懷裡偎去。

  「我不喜歡聽命於人。」他毫不憐香惜玉地推開她。

  她開始發脾氣,「你是不是不要我了?我們這樣算什麼?」

  「我們以前說好的不是嗎?各取所需,妳拿妳重視的物質享受,我付我付得起的價碼,我們不該有什麼不愉快。」

  「你把我們的關係說得好像是一場交易,我沒那麼現實,我可以不要那些身外之物。」她一副快要哭出來的模樣。

  他冷哼一聲,「不要身外之物?妳我心知肚明妳不是這樣的人。」

  「你不信我?」

  「夠了,我不想聽這些事。」他站起身往門外走去。

  「墨……」鮑安妮追了上去。

  不,她不要把兩人的關係弄僵,她現在還不想失去他,全世界的人都等著看她的笑話,她丟不起這個臉。

  
  那天愛班上的學生有個小名叫荳荳的小女生放學後不知去了哪裡,並沒有跟隨其他安親班同學一同到約定的地點集合。

  「拉拉,妳先帶其他小朋友回安親班,我去學校找一找。」

  那天愛走進校門,直接到荳荳的教室找人。

  教室裡除了班級導師並無其他學生,老師正在座位上批改考卷,她記起今日是國小的月考日。

  「請問,伍文靜小朋友是不是回家了?」那天愛客氣的問。

  老師抬起頭,兩人同時發出驚訝聲--

  「是你!」

  真是無巧不成書,何馭是這個班級的導師。

  何馭站起身,一臉笑容的看著她,「妳怎麼會來這裡?」

  「我是伍文靜的安親班老師,來這裡接她下課,可是卻沒接到人,不知道伍文靜今天有沒有來上課?」

  「原來妳是安親班老師,伍文靜今天請病假,她家沒打電話通知妳嗎?」

  她搖搖頭,「沒有,一會兒我再打電話問問看她父母有沒有跟安親班請假。」

  「我說過我們有緣還是會見面,妳看我們多有緣,居然在學校都能遇上,妳等我一下,我們中午一塊吃飯如何?」他轉身收拾桌上的東西。

  「我中午開始忙耶,安親班老師中午是沒法休息的。」她微微一笑。

  何馭恍然大悟,「對哦,我忘了妳是安親班老師,小朋友一去安親班就是你們開始忙的時候。」

  兩人一同走出教室,何馭看了看她的頭髮,「妳的傷好點沒有?」

  何馭很高,大約一百八十公分,差不多和尹墨一樣高,只是尹墨的外表比較難以親近,何馭則可親多了。

  「好多了,其實真的沒什麼,只是皮外傷而已。」

  「晚上一起吃飯?」

  「不是要拒絕你,只是我通常很晚下班,要等小朋友寫完功課,還要檢查完他們的功課才能下班。」她據實說道。

  「我可以等妳,我們一起吃飯好嗎?我知道一個地方的味噌湯很好喝。」他殷切的看著她。

  不忍違拗他的好意,那天愛點點頭。「如果你可以忍到八點的話,我們可以一起去喝味噌湯。」

  何馭有些靦腆的笑了笑,「當然不只喝味噌湯,我不是那麼小氣的人。」

  她點點頭,回以一笑,「我知道了。」

  兩人在校門口道別。

  何馭對那天愛起了莫名的好感,這種好感是從那天第一眼見面就開始的。

  他想追求她,她是一個落落大方的女子,美麗卻不矯揉造作,如果她能成為他的終生伴侶,那將是一件多麼幸福的事啊!

 

  那天愛一走進安親班,杜拉拉便說:「荳荳的媽媽打電話來說荳荳感冒,今天請假一天。」

  那天愛頷首,「何馭跟我說了。」

  「何馭?」

  「沒想到何馭竟然是荳荳的老師,我剛剛進學校去找董莧的時候,遇到何馭。」

  杜拉拉有些大驚小怪。「這麼有緣,會不會太巧了一點?」

  「我自己也覺得好巧喔。何馭約了我晚上吃飯,妳要不要一起去?他說他知道一個地方的味噌湯很好喝。」

  杜拉拉神色曖昧的看著她,說出自己的直覺:「何馭該不會是對妳有意思吧?」

  那天愛不假思索的回答:「怎麼可能,我結婚了耶。」

  「拜託,何馭又不知道妳結婚的事,他怎麼能猜得到妳大小姐會十九歲就想不開走入婚姻?再說這個時代很多人根本不管對方是不是已婚就照樣狂追猛追,所以妳的已婚身分不會成為他追妳的阻礙。」杜拉拉邊說,邊端著水果盤走進教室。

  等到全部搞定安親班裡的兩百多個學生,已是晚上八點十分,

  那天愛和杜拉拉通常會留到最後才回家,幫忙老闆處理一些班務。

  安親班經營有成,能有今日的規模,兩人在功勞簿上是要記上一筆的。

  下班後,那天愛還是拉著杜拉拉一起去赴約。

  「我跟去真的不要緊嗎?等一會兒何馭看見我一定會氣得跳腳。」杜拉拉有先見之明。

  何馭在校門口東張西望著,一見到她現身立刻走向她,看見杜拉拉跟在一旁,有些意外。

  杜拉拉先聲奪人:「不好意思喔,我也想喝好喝到不行的味噌湯,不知道我有沒有這個口福?」

  何馭有些失望,可是他安慰自己來日方長,不信等不到兩人單獨約會的機會。

  「當然有,那家日本料理亭離這裡不遠,大概走個十分鐘就會到。」他說,立刻站在那天愛身旁。

 

  本間日本料理亭--

  因為這家店的廚師手藝很好,加上環境清幽,所以哪怕已是晚上八點多,店裡的客滿率仍能維持九成。

  「我訂了包廂。」何馭說。

  杜拉拉看了那天愛一眼,朝她眨眨眼,似是在告訴她,她猜得不錯,何馭就是要追她。

  三人人了座,服務生來點菜,杜拉拉搶著說:「我來點,我來點,我對日本料理最有研究了,包準你們吃得眉開眼笑。」

  天愛看了看何馭,客氣的說:「你也點一些自己喜歡吃的東西吧。」

  「沒關係,我不挑食的,而且我是因為先喜歡上這裡的味噌湯所以愛上了這裡的東西,這裡的食材都不錯吃的。」

  「拉拉,讓何先生點吧。」那天愛對杜拉拉說,

  「叫我何馭吧,我們能同桌吃飯就是朋友,不要太客氣,拉拉小姐點什麼我就吃什麼。」

  「喔……你說我們同桌吃飯就是朋友,可是為什麼你還是叫我拉拉小姐?」杜拉拉開始挑起何馭的毛病。

  何馭臉紅的尷尬一笑,「對不起。」

  杜拉拉將目光移回菜單。

  三人剛點完菜,料理亭的老闆就一臉歉意地走進包廂。

  「真是不好意思,服務生弄錯了,這個包廂是另一位客人先訂的,我帶三位到隔壁的包廂好嗎?」

  「為什麼要去隔壁的包廂?你讓那位客人去隔壁的包廂好了。」杜拉拉直率的說。

  「不好意思,那位客人每回來都坐這個包廂,已經習慣了,所以指名一定要這個包廂不可,請三位到隔壁的包廂好嗎?那間包廂擺設一樣,也很舒適,不然今晚的餐我打八折給你們。」老闆身段柔軟的說。

  杜拉拉的牛脾氣一發、不可收拾,「你去叫他來跟我說,我倒要看看是什麼大人物非坐這個包廂不可。」

  那天愛不喜歡與人爭執,欲息事寧人,「老闆,請帶我們到隔壁的包廂吧。」

  「天愛,不要退讓,我們為什麼要退讓?我們就是不讓,看他們能怎樣?」杜拉拉大嚷。

  外頭的客人似是聽到裡頭的紛爭,徑自走進包廂;眾人一驚,沒有想到會是尹墨和鮑安妮。

  穿著鐵灰色西裝的尹墨,出色得救人移不開目光。

  他挑著眉盯著那天愛,沒錯,他是聽到那天愛的聲音才走進來的,不然他才懶得管這種事,交由老闆處理即可。

  「怎麼,這包廂現在這麼紅啊?」尹墨故意這麼說。

  「因為服務生弄錯了,就把這三位客人帶來尹先生預訂的包廂裡,客人一坐下不想換包廂了。」老闆也覺得很無奈。

  「那就讓他們坐吧,我們到隔壁包廂去。」尹墨的手自然的摟著鮑安妮,親暱的勁兒如在蜜裡摻糖粉。

  鮑安妮是一個漂亮的女人,修長的身材,明艷的外貌,不愧是模特兒出身的大明星,任何女人站在這樣的女人身邊都要自慚形穢。

  那天愛壓根兒沒想到會在這個場合見到她,她倆一向井水不犯河水。

  鮑安妮同樣注意到她,同樣用一種打量的目光審視著她。

  「尹先生願意讓座真是太好了。」老闆一聽問題可以順利解決,立刻眉開眼笑。

  杜拉拉看見尹墨的同時亦安靜下來,真是糗大了,大嗓門的結果只是讓尹墨以為楊鵬程和她分手是對的,沒有男人會喜歡一個這麼凶悍的女人,介紹女友給楊鵬程成了理所當然的事。

  她怎麼這麼命苦,一張臉不知該往哪裡擺。

  何馭自然也發現這名器宇不凡的男子正是那日在三鼎醫院遇上的年輕院長。

  尹墨走後,何馭好奇地問:「這人是三鼎醫院的院長,妳們是不是認識?」

  「你問天愛,看她是不是要讓你知道。」杜拉拉霎時沒了氣燄。

  「尹醫師是……我的……是我的……」天啊,她說不出口。

  她竟然不敢承認她和尹墨的關係,因為她在尹墨心裡是一個不重要的人,說出來只是貽笑大方罷了,

  杜拉拉知道她的困難,幫她拉話:「尹墨是天愛的丈夫。」

  何馭目瞪口呆的看著那天愛,「她說的是真的嗎?」

  「是的,他是我丈夫。」

  「可是他懷裡卻摟著另一個女人。」何馭心中疑惑。

  「這有什麼稀奇的,你沒看八卦雜誌嗎?天愛和她先生的感情並不好,尹墨在外頭有別的女人是公開的事,而且很多人並不知道尹太太就是天愛,還以為尹墨的妻子長年住在國外,餵,你不必一副受到驚嚇的樣子。」

  「可是妳這麼年輕……這怎麼可能?」他還是不能接受。

  「我十九歲結婚,已經結婚三年了。」

  何馭難掩失望的說:「好可惜。」

  「這有什麼好可惜的,剛剛的情況你也看到了,你還是可以追求天愛啊,只是如果你想追求天愛的話,必須先說服她離婚,因為她的腦子很死,不會在已婚的情況下跟你交往。」杜拉拉言明在先。

  「妳自己的想法呢?妳為什麼甘願守著這個不能帶給妳快樂的婚姻?一般人可能拿了巨額贍養費就走人,妳為什麼可以這樣無動於衷?」何馭好奇的問。

  「這也是我很想知道的。」杜拉拉托腮看著那天愛。

  這時,服務生開始上菜,那天愛卻已沒了胃口。

  尹墨就在隔壁包廂,她好想看看鮑安妮是如何伺候尹墨的,她不求尹墨對她死心塌地,至少不要像現在這樣不聞不問。

  那天愛幽幽地說:「我也不知道。」牽強的答案,很難說服人。

  何馭咧嘴一笑,「算了,今天不談掃興的事,我們好好的吃一頓飯吧。」

  杜拉拉拍拍那天愛的肩膀,「是啊,反正想也沒用,不要再想了。鵬程那樣對我,我才是真痛苦呢,現在不也活過來了。」

  那天本愛以為自己已經完全接受這樣的婚姻關係,但當她看見尹墨帶著鮑安妮走進來的那一刻,她知道自己終究還是放不下。
作者: 波波木    時間: 2008-8-8 10:05 AM

第七章

  三人離開料理亭時已經很晚,那天愛沒想到尹墨會在店門外等她:她呆愣許久:心頭紛亂,不知所措。

  「妳過來。」尹墨命令,目光直勾勾地望著她。

  那天愛困難的移動腳步,杜拉拉和何馭站在一旁,誰也不好意思管人家的家務事。

  就在她走向他時,天空開始飄起細雨,雨水打在她的頭髮上,沿著她的面頰滑下。

  她迎上尹墨深幽的眸。「有事嗎?」

  「我明天會讓會計在妳的銀行戶頭存進三百萬。」

  「為什麼?」她仰首問道。

  「妳不是說打算替妳爸媽修墳?」他淡淡的說。

  那天愛愣了一下,「你說你要給我三百萬替我爸媽修墳?」

  她有片刻的迷惘,沒錯,她被弄胡塗了,尹墨為什麼要給她錢?再則她並沒對他說過要替父母修墳的話,只不過杜拉拉住院時,她與拉拉閒聊時輕描淡寫的提過。

  他為什麼要對她這麼好?

  「我知道妳沒什麼錢。」他說,淡淡的口氣聽不出心底真正的情緒。

  「你不必這樣的。」

  「妳也不必見外,認識你們家人也不是一兩天的事。」他很自然的說。

  「可是,你真的不用為我做這些事,我有多少錢就做多少事,我不能用到你的錢。」這一點骨氣她還有。

  尹墨納悶地看著她,「為什麼不能用到我的錢?」

  「因為……因為……我們並不是真正的夫妻,因為……因為……你並不愛我。」

  她說得夠坦白了吧?

  聽到她說他並不愛她的話,他的心有片刻不尋常的跳動,一種陌生的情緒困擾著他,他分析不出為什麼,只好暫時將它隱藏在心裡。

  「可是……」

  「我知道妳會拒絕,可是我還是希望妳收下這筆錢,我不是為了妳,是為了妳爸媽,不論我們之間有什麼恩怨,畢竟在法律上他們是我的岳父岳母,再說他們在世時對我還不錯。」

  她感激的哭起來,他怎會知道她沒什麼錢?她的積蓄全給了何敏,想給父母修墳確實有些困難,只是……用他的錢又是另一回事。

  雨水摻著淚水順著那天愛的臉頰滑下來,他看見了。「哭什麼?」

  「謝謝你。」

  雨越下越大,他走回房車,從後車箱拿出一把傘,替她打上,兩人就站在傘的下方,共撐一把傘是兩人不曾有過的經驗。

  「別哭了,我可沒有欺負妳,這傘給妳。」尹墨將傘遞給她。

  那天愛接過,看了他一眼,「那你呢?」

  「我還有些事,今晚不回去。」說完,他轉身就走。

  杜拉拉跑過來,拉了拉那天愛的手臂,「尹墨跟妳說了些什麼?」

  「他說要給我三百萬替我爸媽修墳。」

  杜拉拉壞壞一笑,「是怎樣?尹墨轉性啊?」

  「不知道。一直以來,尹墨對我的事一向不怎麼關心,他總覺得自己不是心甘情願的娶我,可以不必管我娘家的事,這一次他主動要給我三百萬讓我修父母的墳,我自己也很驚訝。」

  「其實這也沒什麼,聽說他送給鮑安妮更貴重的禮物,所以妳不要覺得尹墨給妳三百萬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我還覺得三百萬太小兒科呢。」

  雖然杜拉拉這麼說,但那天愛心裡卻是充滿感激的。

 

  自從那天愛在料理亭和尹墨巧遇之後,她差不多有兩個月沒見到尹墨,就好像回到以前的相處模式,各過各的生活,對彼此不聞不問。

  她想見他,卻什麼也不能做,因為自己的立場並不適合到處打電話找人,更不可能冒失的去三鼎醫院找人,所以她什麼也沒做,只是靜靜的過自己的生活,一如三年來的每一天。

  而他如承諾的匯三百萬到她的戶頭,她從不曾有過這麼一大筆現金在戶頭裡,看著存折裡的數字,還真有些不習慣。

  他為什麼要這樣子對她?忽冷忽熱、若即若離?

  她看了看碩大的房子,家裡有胡嫂整理,她幾乎成了廢人,要不是她還有個安親班的工作,她一定會開始懷疑自己活著究竟是為了什麼?她的父母親都已不在人世,唯一的親人尹墨與她又不親,林林總總的一切都讓她感到心寒。

  這日,馮之建來看她,她沏了茶、弄了小茶點招待他,突然想起泡茶給尹墨喝的往事,不禁悲從中來。

  「我一直約妳吃飯約不成,妳不是太忙就是有約,妳最近在忙些什麼?」馮之建喝著茶,心裡五味雜陳。

  「最近安親班的事情比較多,我和拉拉常常留下來幫班主任的忙。」

  「聽說杜拉拉和楊鵬程分手了?」他也是從當事人之一聽來的。

  「我也不懂為什麼一點小事拉拉就反應這麼激烈,我勸不動她。」

  馮之建搖頭,「她就是這種人,一會兒是風一會兒又是雨的,誰受得了?我還想好好的恭喜楊鵬程呢。」

  「拉拉是直腸子,其實她對朋友很好的。」

  「是嗎?她有沒有告訴妳她為什麼到處說我公司的壞話?」

  「拉拉說她沒做那種事,她說她不過是退了幾件小貨,而且退貨是因為不適用,不是因為你公司的產品不好。」

  「什麼退了幾件小貨!產品的體積是很小沒錯,妳說鑽戒會有多大?杜拉拉到處放話說我公司的東西就算打了七折還是不值那個錢,她退貨不要緊,公司的貨本來就可以退,在十四天的滿意保證期退貨,我一定會原價退給她,只是她不要到處放話嘛,還利用電子郵件把這件事弄得像滾雪球一樣大,她對朋友怎麼可以做這種事?所以我才說妳要小心她,不要被她害了。」馮之建想來還是一肚子氣。

  「怎麼你說的人和我認識的拉拉似乎不同人?」那天愛幫她澄清,「拉拉是容易意氣用事沒錯,但她不會陷害朋友,你想會不會是有人利用拉拉的名號在外面騙人?」

  馮之建揮揮手,一臉不悅,「我不想談杜拉拉的事了,說說妳和尹墨的事吧。」

  「我和尹墨沒什麼可說的。」她喝了一口茶。

  家裡一向清寂,客人來訪的次數並不多,因為男主人長年不在家,就算有人要來訪,也找不出理由。

  「妳打算什麼時候和他離婚?」他問得勁爆。

  「我們沒打算要離婚啊。」她一貫的回答。

  馮之建露出吃驚的表情,「可是我看雜誌寫著尹墨已經跟鮑安妮求婚了。」

  她擰了下眉心,原來他沒頭沒尾的問她何時離婚是因為他看了雜誌上寫的事。

  也許全世界都知道她的丈夫要跟她離婚,而她卻是最後一個知道的人。

  現在的她已養成不看八卦雜誌的習慣,只是不看並不代表不會知道,總會有人告訴她,就像現在,馮之建還是帶來她不想聽的消息,她想裝作不知道都不可能。

  為了證實他說的事有憑有據,他拿出他帶來的雜誌,封面上鬥大的字寫的就是尹墨的消息。

  她遲疑著要不要翻開內頁,馮之建俐落的替她完成她排斥的工作。

  書寫的內容非常豐富,一貫的偷拍風格,大量的照片佐以文字說明,去過哪裡吃飯,到過哪裡喝茶,進過什麼進階別墅,記載得一清二楚。

  她看著照片上的人物,多半是尹墨和鮑安妮的側面,有清晰的,也有模糊的,每一張都是兩人相處愉快的畫面。

  她的心頓時碎成一片片,不過她表現得很冷靜。

  妳不能哭啊,妳不能在馮之建面前哭,絕不能。

  「妳看尹墨是怎麼對不起妳的,裡頭寫的絕不是空穴來風,世上哪來那麼多空穴來風的事:喏,妳也看到鮑安妮向密友透露的消息,不可能全是假的,她說她今年底就要結婚,因為尹墨決定和他的妻子離婚。」

  「這個消息不是已經傳很久了?拉拉不只一次告訴過我。」

  「所以妳不想理會這些傳言對不對?」

  「我等尹墨親口對我說。」

  馮之建搖搖頭,嘆息了聲,「妳一直在自欺欺人,尹墨根本不可能愛妳,妳不斷的原諒他,他卻不斷的傷害妳,為什麼妳要這樣苦等一個只會傷害妳的人?」

  「尹墨不愛我不是他的錯,我早就知道他不愛我,他沒騙過我,是我自己要等他,是我心甘情願這麼做。」她困難的說出一輩子都不想承認的話。

  馮之建突然握住那天愛的手,用帶著濃濃情懷的溫柔聲調說:「跟我走,讓我愛妳,讓我照顧妳,我比尹墨那混蛋有情有義。」

  她倏地抽出手,「不,我不能這麼做。」

  「為什麼不能?妳要等他等多少年?十年還是二十年?」

  她站起身背對他,迴避他的咄咄逼人。

  她走進客廳,他跟隨在後,「天愛,妳醒醒吧,尹墨不會珍惜妳,可是我會好好待妳,我會給妳幸福;雖然我不是什麼大人物,不曾上過報紙頭條,不過我的購物頻道一直經營得不錯,妳跟著我不需要外出工作,妳可以做妳自己想做的事,只要妳快樂,我什麼都可以為妳做,天愛,嫁給我,讓我照顧妳。」

  她咬了咬下唇,整理紛亂的情緒,幾度要掉下的淚終究被他的一番話給逼出來。

  那天愛伏在他的懷裡哽咽的哭泣,再也說不出話。

  如果尹墨可以對她說一句這樣多情的話,她也不會如此心傷。

  可是尹墨不曾對她說過這樣的話,他說的幾乎全是否定她這個人的話,她一次又一次的被傷害,又一次又一次的自我療傷。

  兩人沉淪在自己的情緒裡不可自拔,都沒有聽到鎖匙開鎖的聲音,直到大門被突然打開。

  「那天愛,妳在做什麼?」尹墨皺著眉頭,憤怒的瞪大眼。

  被嚇到的兩人急速分開。

  那天愛想都沒想過會讓尹墨看見這一幕,他會怎麼看她?會不會以為她三年來背著他做的都是這些事?會不會以為她是一個隨便的女人?

  可……他呢?他不也一直對她不忠?

  

  兩人坐在起居室裡,相對無言。

  尹墨喝了一口伏特加,口氣冰冷,「說吧。」

  那天愛顯得窘困不安,古龍水的馨香飄進她的鼻息裡,散發著讓人暈眩的男性魅力。

  她勉強地定住心神,「我不知道該說什麼。」

  他的語氣與神情同樣冰冷,「想說什麼就說什麼,如果不是心中有話,我想妳不會哭倒在馮之建的懷裡,說吧。」

  那天愛的身子顫了下,她從沒看過他用這麼銳利的目光看她,她告訴自己千萬不要被他的銳眼給嚇到。

  「我後悔了。」她說,帶著微抖的嗓音。

  「什麼?」他沒意會過來。

  「那日你問我是不是後悔嫁給你,當時我說不出答案,現在我要告訴你,沒錯,我後悔了,我後悔嫁給你了。」

  尹墨凝望著她,眸光掩上一抹深思。

  「說下去。」

  「我太天真了,以為自己的等待可以感動你,可是我發現我錯了,你不是一個可以被感動的人,愛就是愛,不愛就是不愛,沒有一絲模糊地帶,這三年來,你對我便是如此;我累了,真的累了,累得幾乎要活不下去……所以我不想再等下去了。」她眼眶不禁泛著紅影,水霧遮蔽眸底,令她看不清楚他的表情。

  沉默半晌,尹墨忽然搖了搖頭,咧嘴一笑,「不過三年,妳就沒耐心了?人家王寶釧苦守寒窯十八年,妳……遺可以再等我十五年啊,也許那個時候我就被妳感動了。」

  「你好殘忍。」她說不出其他的話。

  他還是一徑的訕笑,連笑容都不正經。

  「是妳一心一意要嫁給我,我沒逼妳啊;妳現在覺得不好玩,反而回過頭怪我無情?」

  「為了修正這個錯誤,我決定離婚。」

  尹墨隨即飲住笑,挑了挑濃眉,他不是鐵石心腸,她的話讓他動容。

  「妳相信八卦雜誌上寫的東西?妳認為我要跟妳離婚,所以先下手為強?」

  「不是的,不是因為雜誌上寫的東西,是我自己要離婚的。」

  「可是我不想離婚耶,怎麼辦?」他目光清冷的說。

  她不解,「為什麼不肯跟我離婚?鮑小姐正等著你給她一個位置。」

  「她已經有位置了,她的位置就是我的床伴,再奢求就沒有了。」

  那天愛愣了好一會兒,站起身,萬分納悶的說:「你一直說是我纏著你不放,所以才不能開心地過生活,現在我不想再纏著你,你為什麼……」

  尹墨打斷她的話,漾起詭譎的笑容,「不明白是嗎?理由很簡單,因為在這個婚姻裡我才是發號施令的人,只有我可以提出離婚,妳不可以,那天愛……妳不可以,因為我不喜歡……一點也不喜歡!」

  她躺回椅背,籲出一口氣,「你好自私。」

  他冷哼一聲,「我自私嗎?我若自私就不會當我的妻子紅杏出牆、給我戴了綠帽時,還能忍住氣坐在這裡談笑風生的說大道理。」

  「我沒有紅杏出牆,我不會做那種事,也沒必要做那種事,你不會不知道我對愛情是有潔癖的,我和之建學長只是……只是……普通朋友,」她反駁他的指控,

  「只是朋友嗎?可是我聽到的卻是他跟妳求婚的誓言,一個普通朋友會這樣唐突嗎?我看你們的關係不只是這樣吧?妳可以說實話,我不會怪妳。我們當初說好的,各過各的生活,妳不干涉我,我也會不干涉妳,只是,妳不可以欺騙我,我最痛恨人家欺騙我。」

  她不明白尹墨的心思,紛亂的腦子有自己無法確切描寫的感受,三年來的生活,點點滴滴在她的心頭拼湊出一幅怪異的圖畫。

  「我要離婚。」那天愛十分堅持。

  「妳想都別想,我說過,離婚只能由我提出,現階段我不打算離婚,妳還是死心吧,如果馮之建真的愛妳,不會介意再多等幾年。」

  那天愛不可思議的看著他,努力將淚逼回去,「你怎麼可以這樣對我?」

  「沒錯,我就是這樣的人。夠了,我不想談了,我要休息了,不管妳怎樣求我,我都不會答應妳的離婚要求,那天愛,不要企圖挑戰我,永遠不要試著挑戰我,還有,我發現離婚是一個污點,所以我不可能同意離婚,妳明白嗎?」說完話,他站起身,將杯裡的黃湯一飲而下。

  她有些匪夷所思,他說的話是什麼意思?

  「你明明不想要這個婚姻,現在我願意還你自由,你又何必刁難我?」

  「是誰刁難誰?妳先困住我三年,現在換我困住妳三年,很公平啊,妳有什麼不服氣的?」

  「可是我現在不想要這種有名無實的婚姻了,尹墨,算我錯了,我犯了一個天真的錯誤,這是天底下每一個女人都會犯的錯誤,我求你高抬貴手吧。」

  「沒什麼好商量,妳不要再跟我討價還價,我不會在這個節骨眼放手,那不是太便宜馮之建了?」

  「為什麼又扯上馮之建?」

  「不是我要扯上他,是妳不該躺在他懷裡,我不能忍受妳讓我戴綠帽。」

  「尹墨……」

  「因為我不想讓他太好過,更不想讓妳好過。」

  他不知道自己這是什麼心態,先前一心一意要擺脫的人,現下卻變成食之無味、棄之可惜的雞肋。

  可,她真的只是雞肋嗎?

  「只因為我礙了你三年,所以現在你也要如法炮製?」她只覺得荒謬。

  「是的,妳有意見嗎?」

  「你不可以這樣對我,我快撐不下去了,你忍心看我痛苦嗎?我說過我以前做錯了,所以現在我要撥亂反正。」

  「我管妳要撥亂反正還是要撥正反亂,反正我絕不會放手,妳最好死了這條心,我這個人向來說到做到。」

  「就為了要報復我?」她傻眼。

  「是的,因為妳擾亂了我的人生,所以我也要擾亂妳的人生,我不能眼睜睜的看著妳快快活活得和別的男人在一起,我尹墨沒有那個雅量。」莫名的妒意讓他口不擇言的亂說話。

  「這是什麼謬論?」

  「總之,我說了算。」

  她呆立半晌,說不出話。

  他看了她一眼,不再說話,轉身離去。

  那天愛望著他走進書房的背影,覺得好煩、好累……也好倦。
作者: 波波木    時間: 2008-8-8 10:08 AM

第八章

  星期天,那天愛不想待在家裡,自那日後,尹墨天天回家,她不想和他照面,儘量躲在自己房裡,他也很有默契地避著她。

  馮之建屢次約她吃飯,為了不想惹出什麼事端,她婉拒他的邀請,改而同意何馭的邀請;何馭說是他的生日會,希望她能賞臉。

  那天愛和杜拉拉走在往何馭家的路上,兩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

  「每次妳和何馭見面都約我一起會不會不太好?」杜拉拉面有難色。

  「算是陪我散心好嗎?」那天愛嘆了聲。

  「馮之建真的很白目耶,怎麼會跑到妳家示愛呢?我說他毛毛躁躁他還罵我人身攻擊,哼,活該被尹墨捉包。」

  「之建學長求婚的事和我要離婚的事是兩回事,墨不該混為一談。」

  「男人都是這樣子,當然不希望被人甩 ,就像我先提分手,楊鵬程也是因為心理自尊受損所以才拼命想找新的女朋友,這全是大男人主義作祟。」

  「墨不必這樣,依他的身分地位,自尊心不是問題,我也不會到處去說。」

  「很簡單,面子問題啦,只是那個鮑安妮這下肯定會氣得跳腳,嘻嘻,這麼說馮之建還幫了妳的忙,讓妳保住了婚姻。」

  「我不要這個婚姻了,是真心不要的,我要離婚,不是一時的情緒,我累了,心累了,想換個環境,什麼煩惱都沒有。」

  最近,她常常覺得累,因為這個婚姻讓她未老心先衰。

  「妳要離婚?我以為妳只是虛張聲勢而已。」杜拉拉有些吃驚。

  那天愛點點頭,「是真的,可我想不透墨為什麼不肯答應。」

  「妳離婚後是不是要嫁給馮之建?」

  「不是,我和之建學長不可能在一起,他對我好我心領,可是感謝一個人卻不一定要和他結婚,我想出國進修教育碩士學位。」那天愛說出自己的想法。

  杜拉拉務實的說:「有時候計畫趕不上變化,妳還是先不要做這麼多計畫,如果尹墨不肯放手,妳是去不成的,除非妳什麼都不管,一走了之。」

  「我會評估情況再說。」

  「馮之建一定以為是我影響了妳,他對我有很深的誤會,上次那件事他還是不肯相信我對不對?他以為是我造的謠。」

  那天愛點點頭,「他說妳退了他公司的貨還到處說一些不好聽的話,我知道妳不可能做這種事,也不知道他是從哪裡聽來的。」

  「退掉鑽石是因為我正好缺錢,並不是真的覺得他公司的東西不好,可能是我去退貨時為了讓東西好退一點,所以說了一些狠話,小小批評一下他公司的東西,可是我並沒有到處張揚啊,怎麼會變成是我在造謠?我真是跳到黃河也洗不清了。」杜拉拉無奈的說。

  走進彎曲的小巷,這一帶的生活環境並不好,全是屋齡三、四十年的舊房子,十分破落陳舊,聽說政府有意拆屋重建。

  「何馭住在這種地方啊,我今天真是大開眼界。」杜拉拉四處張望。

  「這裡是老社區,我想何馭一定是在這裡出生長大,二十多年來不曾離開過這個地方,所以有了很深的感情。」

  杜拉拉不接話,她是一個務實的女人,看一些事忍不住往現實層面看,她不是一定要看重男人的財力,但若要她跟著另一半挨窮,三餐不繼,那是絕不可能的。

  兩人依著何馭給的地址找到他家,是一幢狹窄的小公寓,樓梯間全擺滿東西,像是一個小型倉庫,按了門鈐,何馭來開門,請兩人人內。

  「我家不好找吧?」他隨口問。

  「是不好找,巷子小到不行,還彎彎曲曲的,你應該出來接我們才對。」杜拉拉忍不住說出第一手的感覺,她不想說謊,有什麼話就說什麼話,一點也不想隱瞞。

  「我知道妳會埋怨,所以希望天愛別約妳來,不過既然妳來了,我也不好下逐客令,我沒出去接妳們是因為我母親不擅長廚藝,所以我留下來幫忙。」何馭也實話實說。

  「阿馭,你的女朋友來啦?」何母從廚房走出來。

  那天愛和何母同時一驚。

  何母首先尖叫出聲,「怎麼會是妳?妳不是結婚了嗎?怎會是我兒子的女朋友?」

  「何敏女士。」那天愛驚訝得張大嘴巴。

  「妳們認識?」杜拉拉看著眼前誇張的一幕,像極了電視肥皂劇。

  「我不是何馭的女朋友。」那天愛先對何敏的疑問提出解釋。

  「不是女朋友那妳到我家來做什麼?」何敏警戒的看著那天愛。

  「是妳兒子請我們來的,他說今天是他的生日,我們不好意思拒絕他只好來 。」杜拉拉聳聳肩,一副無可奈何的模樣。

  何敏將手上的抹布一丟,圍裙一脫,生氣的說:「妳走吧,我們家不歡迎妳們,阿馭也沒有妳們這樣的朋友。」

  何馭拉了一下母親,「媽,妳怎麼了?她們是我的朋友。」

  「你跟我說你要請你的女朋友回家吃飯、讓我看看,你倒是說說看,她們誰是你的女朋友?」何敏有些惱羞成怒。

  那天愛大概知道何敏的心態,她是不想讓兒子發現她開口向人借錢的事,所以才會反應這麼激烈。

  如果何敏是尹墨的生母,那麼何馭就是尹墨同母異父的弟弟。

  那天愛一時有些不知所措,「伯母,您不必這麼激動,我什麼都不會說,除非由您自己來告訴何馭。」

  「誰是妳的伯母,我跟妳一點也不熟,妳不要亂認親。」何敏立刻撇清關係。

  那天愛深吸一口氣,帶晉理解的口吻說:「何女上,不論妳是為了什麼原因反應這麼激烈,我都不介意,我只希望妳不要忘了妳的承諾。」

  何馭看著母親,狐疑地問:「媽,妳為什麼會認識天愛?」

  「誰說我認識她?」何敏心虛的閃躲何馭的目光。

  何馭乾脆直接逼問:「妳是不又跟人家藉了錢?」

  「你瞎說什麼,我怎麼會跟她借錢?我又不認識她,再說我自己有錢,你也開始賺錢了,我不缺錢,不信你問她?」何敏指了指那天愛。

  「何女士,我沒法幫著妳騙人,妳最好說實話。」

  「媽,妳怎麼可以跟天愛借錢,妳又編了什麼謊騙人家?妳說過妳不再騙人,妳說我一出社會賺錢妳就會好好做人,為什麼要讓我丟這個臉?妳知道天愛對我的重要性嗎?妳到底是怎麼騙人的?妳怎麼可以不管我這個兒子要不要做人?」何馭受傷的問。

  「不是的,我沒有故意要騙人,我有我的苦衷。」何敏見兒子不諒解:心急如焚。

  「妳會有什麼苦衷?又是為了那個人對不對?」何馭不客氣的說。

  何敏用求助的眼神看向那天愛,「妳向我兒子說清楚,我沒有跟妳借錢對不對?」

  「對不起,我不能撒這個謊,因為我也很想知道真相,您跟我說的那些事到底是不是真的?」那天愛這才發現,或許何敏騙了她。

  「阿馭,你把她們趕走,媽告訴你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何敏軟化態度。

  「不,媽,妳如果有什麼話要對我說,就當著天愛的面說,我要她在場。」何馭很堅持。

  「這不好吧,你叔叔很快就回來了,讓他聽到了不好,媽也要顧面子,以後再慢慢跟你說好不好?」何敏半哀求的說。

  「那個人回來更好,最好讓他知道妳為了他的病撒了多少謊,在外頭騙了多少錢,不要老是以為我們欠了他多少。」何馭怒吼。

  那天愛本以為何馭是一個修養非常好的人,可見這回他被母親傷得有多深。

  

  何敏為難的開始細說從頭,她不想會有今天的,本以為向那天愛拿了錢,這件事永遠不會有人知道的,始料未及自己的兒子竟會在因緣際會下認識那天愛,這不是命是什麼?

  「我久妳的錢我會還給妳。」何敏一臉歉容。

  「媽,妳到底跟人家藉了多少錢?」何馭口氣不佳的問。

  「前後大約八、九十萬吧,我不記得了,我記憶力不好啦,反正我有錢就會還給她,不用你擔心。」

  「妳什麼時候能有錢,我給妳的錢妳全用在那個人的身上,我說過幾百次了,不要再給那個人錢,偏偏妳一句話也聽不進去。」何馭的心情惡劣到極點。

  「何敏女士,我想知道妳跟我說的那些事到底是不是真的?」那天愛追問。

  「呃……」何敏欲言又止。

  「請告訴我真相,因為這件事情對我來說實在是太重要了。」

  「這怎麼說呢……我也不知道從何說起,我想應該是真的吧,不過我不是那件事的當事人,我也是聽來的。」何敏不好意思的說。

  「可不可以請您說得更清楚一點,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您曾說過尹墨是您的孩子,如果這不是真的,那麼真相是什麼?您說的當事人又是誰?尹墨的生母是誰?」那天愛心急的追問。

  何敏喝了一口啤酒,娓娓道來:「我真的也是聽來的,十多年前,我在萬美舞廳上班時,認識一個女人,因為一起上班所以成了不錯的朋友,偶爾喝了酒會聊一些心事;有一天,她告訴我她其實有一個小孩,出生不久後就送給人,我問她送給誰?她說是一個叫尹三鼎的名醫,她會跟我說這件事,是因為那個時候電視上正在訪問那位醫生,好像是發明了一種新的醫療技術。」

  「然後呢?那個女人叫什麼名字?」那天愛再問。

  「我不知道她的真名,在舞廳上班的女人從不用真名,可是我都叫她茉莉姐。」

  「那個女人為什麼把孩子送人?」

  「我之前就跟妳說過了,孩子的生父是一個有婦之夫,男人的老婆把男的殺了,可能現在還在坐牢,我不知道。」

  「她是因為走投無路,所以才把孩子送人?」杜拉拉簡直不能相信她所聽到的,尹墨的身世原來那麼迷離。

  「沒錯,尹三鼎夫婦之中不知是誰不孕,反正他們收養了她的兒子就是了,而且茉莉姐也很可憐,一直遇不到真心對她好的男人;話說回來,像我們這種酒店女人要遇到好男人簡直是開玩笑,不可能啦。」何敏自嘲。

  「您知道茉莉女士的下落嗎?」那天愛想替尹墨找回生母。

  「這我就不知道了,我們這些在舞廳上班的人哪有可能在同一個地方做二十年;我記得她比我先離開萬美大舞廳,至於她去了哪裡,我怎麼可能知道。」

  「那妳為什麼會找上天愛?」杜拉拉好奇地問。

  「我最近缺錢,兒子又不肯幫我忙,我無計可施,剛好看到尹墨在八卦雜誌上出現,想起當年茉莉姐跟我說的事,心想或許可以利用這件事攢點錢。」

  「那麼那張相片呢?您給我看的那張相片呢?」

  「那是阿馭的相片,反正嬰兒都長得差不多。」

  「可是很少人知道尹墨的妻子就是我。」

  「是我跟蹤尹墨時,誤打誤撞讓我猜到的,所以我不笨吧。」何敏得意地說。

  「您真的一點都不知道茉莉女士的消息?」

  何敏搖搖頭,「我不知道,我記得她沒有親人,這裡做做,那裡待待,也是來來去去的,我們都是這樣啦,所以很難知道彼此會在哪裡落腳,我是因為有個兒子要扶養,不然也是來來去去,全省跑。」

  那天愛有些失望,「所以現在要找到茉莉女士也不容易了。」

  「那都是十多年前的事了,而且萬美大舞廳也收起來了,要找到當年那些人的下落是不容易的,不過也不是不可能,我想妳可以請尹醫師本人去找,反正有錢好辦事嘛,只是,妳真的要去找茉莉姐嗎?日子過得好好的,何必自尋煩惱。」

  那天愛點點頭,「謝謝您,我知道了。」

  她不可能讓尹墨知道這件事,尹墨一定不能接受自己的生母原來是個舞小姐,他是一個那麼驕傲的人,如果知道自己原來不是尹氏的孩子,肯定會崩潰。

  何敏突然想起什麼似的跳起來。「對了,我記起來一件事,也許對妳會有一些幫助。」

  「請您直說。」

  「我想起來了,茉莉姐要離開的前一晚跟我說她不想做舞小姐了,想找一處沒人認得她的地方住下來,我問她沒人認識她的地方是哪裡,她說可能去屏東或者花蓮。」

  屏東或花蓮?花蓮……那天愛若有所思。


  何馭送兩人出門,充滿歉疚的說:「天愛,真是不好意思,我不知道我母親給妳添了這麼多的麻煩。」

  「沒關係,雖然伯母不是我丈夫的生母,可是我還是很高興透過她知道這個故事,還是要感謝你。」那天愛的語氣十分客氣。

  「我母親欠妳的錢我會還給妳。」何馭說。

  「不急,如果你不方便的話,什麼時候還都可以。」

  「都是因為那個人。」何馭咬牙切齒。

  「那個人不會是你生父吧?」杜拉拉問。

  「當然不是,我怎麼會有那樣的父親,只會靠女人喫軟飯,這幾年來還一身是病,我母親就是為了要治他的病才會跟妳借錢。我的生父已經不在世上,就是因為這樣我母親才會去舞廳上班。」

  「女人都是敗在衣服和愛情裡,你也不必太過於怪罪你母親,不同女人有不同女人的悲哀。」杜拉拉心有戚戚焉。

  何馭看向那天愛,「妳打算怎麼辦?妳要去找你丈夫的生母嗎?」

  「我還不確定,畢竟找一個人不是那麼簡單的事。」

  她突然聯想到一個人,只是不知道和這件事是否有關聯,或者又是另一個巧合。

  尹墨告訴她,公公的外遇對象住在花蓮,每隔一段時間就會去一趟花蓮。

  只是,茉莉女士若是尹墨的生母的話,就不可能是公公外遇的對象。

  「真是家家有本難念的經,有錢人還是有有錢人的煩惱。」杜拉拉嘆息。

  「何馭,你留步吧,不用送了,我們搭公車回去。」那天愛說。

  「我應該買輛車的。」何馭搔了搔腦門。

  「買什麼車,你媽還欠天愛那麼多錢,先把錢還了再說吧。」杜拉拉實事求是地說。

  「也是,我明天先還妳五十萬。」

  「真的不急。」

  「不,母債子還是天經地義的事。」

 

  酒精PUB--

  「安妮不在?」

  「她到大陸拍戲去了。」尹墨瞥了一眼在舞台上演奏的樂團,一點欣賞的心思也沒有。

  「你怎麼了?」楊鵬程見尹墨心中似乎有事。

  「不知道,反正就是心情不好,要不是明天有大刀要開不能喝酒的話,我還真想喝得爛醉如泥。」

  「是不是因為女人的事而心煩?」

  尹墨抬眼看了他一眼,「你怎麼會猜這種混蛋的問題?」

  「我也不想這麼猜,只是看你心事重重,不是為了女人會是什麼?你又不缺錢,事業正旺,雖然有個紅粉知己鮑安妮,可我見你又好像並不想給她名分,最近雜誌上寫得沸沸揚揚的,可我看你對這件事的態度還是一貫的氣定神閒。」

  「上頭寫的事大部分都不是真的。」

  「所以你並不是真的要娶安妮 ?」

  「我若要娶的話,不會等到今天。」

  「我以為你是因為天愛不願離婚,所以拖到今時今日。」

  尹墨一笑,「我想娶的女人沒有娶不了的,真要離婚也不是什麼難事。」

  「那你究竟是怎麼了?」

  尹墨嘆了一口氣,「人心真的很奇怪,一直以來你以為不在意的人,她要走時,你應該鬆一口氣,偏偏不是那樣,為什麼?」

  楊鵬程一笑,「不會是因為你老婆吧?」

  「天愛前些天提出離婚的要求,讓我很苦惱。」尹墨深吸了一口氣。

  「為什麼苦惱?這不是正中你的下懷嗎?你千方百計就是要她走,如今她要走,你反而欲走還留?」

  「我也不知道自己是哪裡不對勁,當我親眼看見她偎在馮之建的懷裡傷心的哭泣時,我還真有一種想殺人的衝動,連我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

  「看來你不是不在乎天愛,只是你自己不知道罷了,那日當我提議要你撮合我和天愛時,你的反應就很清楚了,不是因為你覺得我和蔣麗詩合適,而是因為其實你對天愛的想法不同了。」楊鵬程旁觀者清。

  「不可能,天愛不是我喜歡的型。」

  從來就不是啊,鵬程跟他說這些做什麼?

  「哪有什麼是不可能的?尤其是感情的事,不然唐玄宗和楊貴妃怎會糾纏在一起?這千古佳話也是因為兩人的許多差距,所以才會來得特別深刻。」

  「我不是唐玄宗,天愛也不是楊貴妃,你這個比方打得不好。」

  尹墨還是不願承認自己的感情已轉移對象,因為他是一個驕傲的男人,怎麼可以喜歡上一個他至少說了一百次沒感覺的女人?那不是太沒面子了。

  「你不自覺?」

  「不可能。」尹墨搖搖頭。

  「好吧,那你就同意離婚啊。」

  尹墨一想到那天愛要和他離婚,心裡就是一陣不舒服。

  「我不能忍受別人照顧她。」

  「你真不是普通的矛盾,算了,你到底什麼時候才要幫我作媒?」

  「蔣麗詩不好嗎?」

  楊鵬程喝了一口酒,「她是你的仰慕者,你不會不知道。」

  「我的仰慕者就不能追求?」

  「不是不好,是蔣麗詩太跩,她看都不看我一眼;她相信終有一天她會成為尹太太,我勸她飯可以亂吃,白日夢不要亂做,免得傷身又傷心。」

  「我看你回去重新追求杜拉拉好了。」尹墨半開玩笑地說道。

  「別逗了,她看到我就會歇斯底裡的鬼吼鬼叫,我怎麼追求?我可不想上社會版新聞,最近情殺案件特別多,讓人毛骨悚然。」

  楊鵬程故意誇張的抖著身子。

  「那你最近看上誰要我幫你介紹的?」尹墨問。

  「說真的,你到底會不會和天愛離婚?」他哪壺不開提哪壺。

  尹墨想都沒想的說道:「不會。」

  「所以……」

  「所以你別想打我老婆的主意。」尹墨馬上接話,語氣裡有一種少見的佔有欲。

  「你真是愈來愈不對勁了。」楊鵬程大嚷。

 

  今天是除夕,那天愛不確定尹墨會不會回家過年,倒是公婆已打了電話說不回台灣過年,兩老覺得台灣年味已不濃,不如留在上海。

  胡嫂中午就回去了,而杜拉拉在除夕前一天出國了。

  她一個人聽著CD裡聲樂家動人的歌聲--

  當一個女人對妳獻上愛,要讓她威覺彷若置身天堂;她要飛行,要給她飛行所需的翅膀,為他遮風避雨,要永遠永遠愛戀她……

  聽得她的心好痛,不禁熱淚盈眶。這樣的愛情她想她今生不可能得到,她愛著尹墨,愛到心痛,可是他卻一次又一次的傷害她,她等待著,以為會有奇蹟出現,結果什麼也沒有。

  她一遍又一遍的聽著同一首歌,哭到痛徹心扉。

  為什麼心還是這麼痛?有沒有一種解藥可以讓她不要這麼痛?就算必須付出高昂的代價,她也要買來。

  她不是一個這麼軟弱的人,一直都不是,可為什麼在愛情上,她就是看不開呢?

  電話鈴聲響起,她困難的接起電話,哽咽的餵了一聲。

  電話另一端傳來楊鵬程急如星火的聲音:(天愛……妳趕快來醫院……尹墨出事了……)

  她的心臟嚇得快要跳出胸口,「尹墨出了……什麼事……」她的話語不完整的顫抖著。

  (尹墨……他……中彈了!現在在三鼎醫院……妳快來……他需要妳。)

  她掛上電話,幾乎要失去意識。

 

  醫院的緊急開刀房充斥著刺鼻的藥水味,那天愛緊張地來到手術室外的家屬休息室。

  「天愛,妳來了……來了就好……我就放心了,尹墨傷得很重,可能會有生命危險。」楊鵬程擔憂的說。

  會有生命危險!這句話分量重得幾乎要奪走她的呼吸,令她窒息。

  「發生了什麼事?」那天愛輕喃道。

  「我也不知道怎麼會這樣,我們才走出酒精PUB事情就發生了,歹徒連開三槍,兩槍打中停在一旁的汽車,另一槍打中尹墨的頭部,當場血流如注。」

  她靜靜的坐在椅子上,臉色蒼白如紙。

  她好怕……好怕他死。



  手術進行了八個多小時,執刀醫生走出開刀房已是大年初一。

  「手術還算順利,不過尹院長的一隻眼睛傷到了眼角膜,恐怕……會失明。」執刀醫師說道。

  那天愛開始大哭,她應該如釋重負的,至少他活下來了,她不會失去他,可是他的一隻眼睛卻失明了。

  楊鵬程問:「有沒有辦法治好?」

  「有,可是會有一些困難,因為眼角膜的取得並不容易。」醫師實話實說。

  一隻眼睛看不見的尹墨會怎樣的面對這個世界?會不會就這樣一蹶不振?那天愛的心好痛。
作者: 波波木    時間: 2008-8-8 10:21 AM

第九章

  一隻眼睛看不見的尹墨變得比以前更不愛說話。

  尹天愛像一般妻子隨侍在側,本以為他會抗拒,結果沒有。

  現在三鼎醫院上上下下部知道他們老闆的妻子就是那天愛。

  蔣麗詩的態度特別有意思,她一見到那天愛便一雙媚眼前前後後打量著,直到那天愛不自在的問道:「請問妳有什麼問題嗎?」

  「妳就是尹院長的妻子?」

  「到目前為止是這樣沒錯。」

  「尹院長的一隻眼睛看不見了,妳還會愛他嗎?如果妳不愛他,請妳通知我一聲,我來愛他,我會是一個很好的妻子,只要他把錢全部交給我管。」

  聞言,那天愛哭笑不得,「恐怕妳要失望了,我還愛著我的丈夫,不論他變成什麼樣,我都愛他,他不用把錢給我,我一樣愛他。」

  「喔,妳不在乎他少了一隻眼睛?」

  那天愛搖搖頭,「我不在乎。」

  蔣麗詩點點頭,「我輸了,我沒有辦法跟一個少了一隻眼睛的男人在一起,除非他的錢多到我十輩子也用不完。」

  「那不是真愛,真愛是當妳愛一個人時,不是因為容貌衣著,更不是因為那人的財富。」

  「妳說得太深奧,我不懂也不想懂。」蔣麗詩撇撇嘴。

 

  那天愛走進病房,坐在離尹墨最近的椅子削著水梨,是杜拉拉送來的水梨。

  尹墨維持著同一個姿勢看著窗外,這幾天寒流來襲,窗外除了蕭瑟還是蕭瑟。

  「警方已經捉到開槍的歹徒,是一個黑社會老大,他說你害死他的孩子,我聽護理長說他的老婆就是那個難產的產婦。」

  那天愛看了他一眼,他還是一樣的面無表情。

  「為什麼不說話?是不是哪裡不舒服?」

  「我同意離婚。」尹墨突然說道。

  那天愛的手不穩的顫了一下,「我不要離婚。」

  「妳不是想要離婚嗎?現在我的眼睛瞎了一只,跟廢人沒兩樣,不如現在好好說再見,免得妳以後口出惡言,對大家都沒好處。」

  「不,我要陪在你身邊照顧你。」

  「不必,我很好,妳跟在我身邊反而讓我心情不好,一個殘障人士不能給妳任何東西,我的所有附加價值已經不見了,妳還是走吧,馮之建、何馭都比我好不知多少倍。」

  「為什麼要這樣自暴自棄?失去一隻眼睛的你和一般人沒有不同,你還是那個擅於控制全局的尹墨。」她放下削了一半的水梨,不顧一切的撲進他懷裡,緊緊的抱著他。

  「走開!」他不為所動。

  「不走,就是因為你這樣我才更不能離開你。」

  「抱歉,我不接受。」他冷血的說。

  她搖著頭,「不要……不要對我說抱歉。」

  他抓住她的肩頭,定定的審視著她;她的心思散亂,兩人之間不曾有過如此曖昧的姿勢,他的目光像火一般的燒灼著她。

  他受傷的這段時間裡,她是他最貼身的照顧者,親近到服侍他如廁、盥洗……

  她完全不假他人之手,從最初的不自在到適應得很好,就像他們之間不曾有過任何隔閡。

  奇怪的是,鮑安妮只來過一次醫院,一聽見尹墨的一隻眼睛恐怕會失明,她就像人間蒸發一樣不再出現。

  有些女人重視男人權勢的程度超出一般人的預期,鮑安妮正是這種人,她不能容忍她的男人少了一隻眼睛,並且失去社會地位。

  而尹墨現在的病情卻是個未知數,能不能保有醫生的地位?能不能滿足她的虛榮心?這都是鮑安妮不想冒的險。

  突地,尹墨低頭鎖住她的唇,身為經驗豐富的男人,他完全懂得如何挑起女人的慾望,他吮舔著,極致的挑逗著她的感官。

  她的腦袋完全不能思考,酥胸不知何時被他侵入,他的手指纖活靈巧,撫弄著雪白細緻的胸脯。

  他將她往自己的身上攬得更近,她的身子彷彿明白主人的意願,自動展現最美好的反應,不住地往前蠕動。

  他將她抱起,傷後的他體力尚未完全恢復,不過身輕如燕的她並未成為負擔;他重重的吻著她,直到她幾乎要喘不過氣。

  兩唇終於分開,他強壓住體內的澎湃激情,粗嗄的嗓音幾乎要說不出話。「如果我想,我可以在這張床上佔有妳。」

  「可是你並不想。」她掩住情慾勃勃的酡紅嬌容。

  「沒錯,我不想,我想得到妳就一定會得到妳,但我不想。」他的嘴角勾出一道奇怪的線條,好像他也不想把她推開似的。

  那天愛羞慚的滑下床,將衣裳整理好,這就是自取其辱吧,他還是不要她,剛才只不過是故意逗弄她罷了。

  「很抱歉,我想妳還是不適合我。」尹墨冷地說。

  她點點頭,「我明白,你說過你對良家婦女沒興趣,你喜歡的是歡場裡的女人。」

  「妳知道就好,妳走吧,我以後都不要再見到妳。」他一次又一次的想把她趕走,因為他不要她一輩子跟在他身邊伺候他。

  「不要趕我走,讓我留在你身邊。」她可憐的哀求。

  尹墨冷笑,「妳真是厚臉皮,我不愛妳,妳還賴在我身邊做什麼?」

  他故意拿話激她,一個女人最受不了的就是男人說他不愛她。

  「你不愛我不要緊,我愛你就夠了。」

  「妳走吧,再不走我要叫警衛趕人了,這是我的地盤,妳不要在這裡撒野。」

  「我知道你是因為眼睛的傷才會說出這番話,你是要讓我知難而退對不對?我知道你不是有心的。」

  「妳這女人怎麼說不通?我還以為妳的智商不低的,怎麼,我已經大聲趕人了,妳還是不走?」他嘲弄的說。

  「我不會走的,不論你說什麼,我都不會走。」她也有固執的一面。

  「妳若是不走,那麼我走好了。」他作勢要下床。

  對他沒轍的她只能哭著跑出病房,正巧與楊鵬程擦身而過。

  

  楊鵬程皺了一下眉,「你的脾氣越來越大,把老婆都氣哭了。」

  「不是我要惹她哭,我說要離婚,她就是不肯,一直要纏著我,我也很無奈。」他將剛才弄得有些凌亂的被褥重新整理好。

  「是嗎?你也很無奈?我看你這幾天很享受天愛的照顧嘛,好像小嬰兒一般離不開母親,你說是誰纏著誰不放?」楊鵬程調侃道。

  「是她要來照顧我,我又沒要她來。」尹墨嘴硬。

  楊鵬程悶笑,「是這樣嗎?我聽說只要護士們一接近你,你就鬼吼鬼叫,非要天愛不可,我還以為你發現天愛的重要,覺得把屎把尿的事還是由老婆親自來比較習慣。」

  「你胡說八道什麼?我又不是斷手斷腳,為什麼要人把屎把尿?實在太羞辱人了。」尹墨駁斥。

  「一樣啦,要老婆陪著才能洗澡、上廁所,不是把屎把尿是什麼?」

  「你再說一句就滾出去,我沒你這個朋友。」他怒吼。

  「好啦,算我沒說,我也是一番好意想要提醒你,不要欺負自己老婆,都這個時候還說什麼離婚的事,你不要做得太絕情。」

  「她跟著一個廢人有什麼好?我的一隻眼睛已經看不見了,她不如接受馮之建那傢伙的追求。」他忍著心痛說。

  「三千裡以外的人都嗅得出來她對你的愛,當你躺在手術臺上時,她擔心得快要死掉,就你麻木不仁,什麼傷人的話都說得出口。」

  「你不懂!」尹墨惱怒咆哮。

  「是是是,我不懂愛,就你最懂愛;奉勸你,不要人在福中不知福。」

  「我不希望天愛跟著一個有缺陷的人。」尹墨感觸良多的說。

  「雖然你說的是一句人話,可是聽起來還是挺刺耳的,既然天愛不在乎跟一個有缺陷的人在一起,你為什麼還要抗拒?」

  「我不想害人,我的一隻眼睛的視神經已經出現問題,難保另一隻眼睛的視神經不會有問題,難道你要天愛一生一世跟著一個瞎眼的人過生活嗎?」

  「這不該由你決定,應該由天愛決定,她甘之如飴陪在你身邊,你不只不感動反而把她弄哭,真是該死,一隻眼睛看不見又不是世界末日,你還是可以繼續做你的大醫生。算了,我懶得管你,等你爸媽明天回來後你就知道,他們一定會站在天愛身邊共同譴責你。」

  「你通知我爸媽做什麼?」他不要他們擔心。

  「你是他們的兒子,我不能不告訴他們,否則伯父伯母會罵死我的。」

  「你先別讓我爸媽知道我和天愛要離婚的事。」

  「真要離婚啊?你最好想清楚,天愛可不是安妮,你受傷後她只來看過你一次,問了主治醫師幾句話就把你給一腳踢開,那種現實的女人真不能要,正所謂板蕩識忠臣,誰對你好你一目了然。」楊鵬程拿起削了一半的水梨啃著。

  「所以我更不能耽誤天愛,等哪一天我另一只眼也看不見,豈不是讓天愛委屈了。」

  鮑安妮對他無情無義,他心裡居然沒有一絲憾恨,反而覺得松了一口氣。

  「等到那一天不知是多久以後的事,你若想那麼多當然覺得活得痛苦,再說你也不一定會全瞎不是嗎?」

  「我說過我不想麻煩別人。」

  楊鵬程搖搖頭,一整顆水梨不一會兒的工夫全給他啃光。「怎麼你受了傷後個性變得這麼婆婆媽媽,你以前的豪氣呢?是不是也被子彈殺死了?」

  「我養病的這一段時間想了很多,覺得自己以前有很多事做得不對,傷害了一些人,現在想要補救而已。」

  尹墨第一個想到的人是那天愛,他一直對她很冷淡,目中無她,說話帶刺,不是一個丈夫應該對妻子說的話全說出了,也不管對方聽了會不會受傷,他的世界就只有自我,只在意自己的感覺,不管別人的感受。

  「補救的方法就是離婚嗎?」

  「是的,我不是一個好丈夫。」

  「那就做一個好丈夫啊,這次你大難不死必有後福,老天也會幫你忙的。」

  「我不敢想,在我做了那些惡劣的事情之後,天愛一定恨死我了。」

  楊鵬程將果核丟進垃圾桶,到浴室洗了個手,踅回病床旁。「她若恨你就不會不眠不休的照顧你,你真是笨蛋。」

  「那是出於同情,過一段時間等她清醒,一切就會不同,她會覺得自己可以找到一個完整的男人,何必跟著一個殘障者。」

  「瞎一只眼就不完整了?」楊鵬程啼笑皆非。

  「沒錯,我不願意那一天的到來,不如現在快刀斬亂麻。」

  楊鵬程分析道:「我看你是自尊心作祟,你不知道自己有多幸運,歹徒開三槍,只有一槍打中你,這是第一個幸運;雖然打中頭部,我們全以為你可能會死,卻只傷了一隻眼睛,這是第二個幸運:在天愛細心的照顧下,你得以恢復得這麼快,這是第三個幸運,所以我說你身在福中不知福,你剛受傷時躺在病床上一動也不動,是誰無微不至的照顧你?不是別人,是你的妻子。」

  「不談這事了,和你談也不會有交集的。」

  「是啊,我不同意你,你就覺得沒有交集?」

  「如果你是我的話,你也會有一樣的看法。」

  這時,敲門聲響起,杜拉拉提著一籃水果走進來。

  差不多每隔四、五天,杜拉拉就會來一趟醫院,看看天愛是不是有什麼需要幫忙,畢竟照顧一個受了槍傷的病人,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每回來醫院她都會帶一些吃的東西來,有時候是水果,有時候是自己煲的湯,其實天愛自己就是煲湯高手了,可杜拉拉每每又覺得空手來醫院會不好意思,所以還是會弄一些東西帶來,不過通常她還足以水果作為主要的伴手禮。

  說也奇怪,她來得也算勤,可沒有一次遇上楊鵬程,不知是有人刻意避開,還是天意就是這麼安排,反正兩人一次也沒見到面,直到今天,兩人終是遇上了。

  舊情人相見除了尷尬還是尷尬,現下,因為事情已過了一段時日,當中又發生了一些事,兩人心中的怨懟早已無先前的強烈,只是一見面還真不知道如何是好。

  尹墨心裡有些竊喜,這兩個冤家能夠在他的病榻前相見也算是一種緣分。

  「你們好久沒見面了吧,要不要到樓下去喝杯咖啡?」尹墨幫兩人打破僵局。

  兩人異口同聲的回答:「我不喝咖啡。」

  尹墨覺得有趣,故意逗他們:「默契這麼好不做夫妻太可惜,要不要我到樓下喝咖啡,把這裡讓給你們,你們這麼久沒見面,一定有很多話要說。」

  「誰要跟他做夫妻?呼,我一想到就覺得不寒而慄。」杜拉拉誇張的抖了抖身子,假裝自己正行走在冰天雪地裡。

  楊鵬程也不甘示弱地回答:「我才不跟她做夫妻哩,我一想到就覺得毛骨悚然。」

  「楊鵬程,你說話給我客氣一點,我有那麼恐怖嗎?」杜拉拉火大了。

  「我有那麼可怕嗎?」楊鵬程反問。

  「你們兩個不要吵,我需要安靜休息,你們一吵,我就頭疼。」尹墨撫了撫腦門。

  「是他要跟我吵的!你不是拼了命要交女朋友嗎?我看你還是趁早死了這條心吧,沒人會看上你這個無賴。」杜拉拉毒辣的說。

  「妳幹嘛罵人無賴啊?」他的火氣也上來了。

  她實在是氣不過才會咽不下這口氣,「才分手就吵著要尹墨介紹女朋友,不是無賴是什麼?實在太不把我放在眼裡。」

  尹墨出來做和事佬。

  「鵬程沒把妳放在眼裡,是因為他一直把妳放在心上。」

  「妳別信尹墨的話,我氣妳都來不及怎會把妳放在心上?我沒有習慣把肉麻當有趣。」

  「小男人就是小男人,我看你一輩子也娶不到老婆。」

  「大女人就是大女人,我看妳一輩子都嫁不出去。」

  杜拉拉氣得臉紅脖子粗,指著楊鵬程的鼻子撂下狠話:「我這一輩子要是跟你再說上半句話,我的名字倒過來寫。」說完狠話,氣呼呼的轉身離去,

  「你自己才勸我要珍惜身邊的人,怎麼遇上杜拉拉就失去理智?」尹墨搖頭。

  「是她先失去理智,我才說她兩句,她發什麼脾氣,氣走最好,我不必再忍受她火辣辣的脾氣。」

  「其實拉拉人很好,我住院這段時間她人挺熱心的。」

  「她對朋友一向不錯,對男朋友可就沒這麼好,我真的已經盡力討好她。」

  「短短幾個月內,你就換了這麼多個交往對象,不是芬蘭就是美琪,最近一個叫明珠……你到底想找什麼樣的女孩?」

  「緣分未到啦,多交往才能分出好壞啊,我不想只被一個人死死的套住,結婚前多看多聽也是好的,不是嗎?」

  「小心,不要挑來挑去挑到一個賣龍眼的。」尹墨暗喻。

  「不會啦,我沒那麼背。」楊鵬程老神在在。

  「杜拉拉說話一向刀子嘴豆腐心,你剛剛吃的水梨就是她送的。」

  「你說什麼?」楊鵬程臉色頓時變得鐵青。

 

  那天愛到醫院附近的公園坐了一下午,平復心情後才返回醫院,她自責怎麼可以心眼這麼小,跟一個受傷的病人生氣:她知道尹墨說那些話不是認真的,他現在只不過是自卑心作祟,不是真的要她走,再說她絕不會答應離婚。

  病房門口站著一名婦人,幾次抬起手欲敲門又作罷,那天愛狐疑的看著婦人的舉動,心裡有個聲音提醒她,會不會是……

  「請問您是?」那天愛定向婦人。

  婦人嚇了一跳,往後退了一步。

  「您是……茉莉女士?」那天愛決定直接挑明的問。

  婦人一驚,像是受到極大的驚嚇,「妳怎麼知道我是誰?」

  「您真是茉莉女士?」那天愛同樣驚訝。

  婦人遲疑了一下,點點頭,「我是有個小名叫茉莉。」

  「您想在這裡說話,還是換一個地方說話?」那天愛客氣的讓她選擇,如果她是尹墨的生母,就是她的婆婆,另一個婆婆,她對婆婆不能不禮貌。

  自稱茉莉的婦人緊張得口吃:「換……一個地方說話好了。」

  隨後,兩人在醫院對面的西餐廳裡面對面的坐著。

  「要吃點什麼嗎?差不多是用餐的時間。」那天愛問。

  茉莉搖搖頭,「我喝東西就好,不必麻煩,因為我有很多食物都不能吃。」

  「您不用客氣,要不要點一客雞腿排?這裡的雞腿排很好吃。」

  婦人為難的道:「謝謝妳,我不吃兩只腳的動物,連味道都不能聞,我喝奇異果汁好了,這裡有奇異果汁。」

  那天愛瞪大眼,原來尹墨特別挑嘴是因為他的生母也有一大堆不吃的東西。

  「好,就喝奇異果汁。」她向服務生點了兩杯奇異果汁。

  「妳是尹墨的妻子嗎?」茉莉問道。

  那天愛點點頭,「我是尹墨的妻子沒錯。」

  「妳長得好漂亮。」

  「伯母也很漂亮。」

  「哪裡漂亮,我現在已經老得跟漂亮沾不上邊了。」

  兩人先是不著邊際的聊著天,然後茉莉突然問:「妳知道我是誰?」

  「是的,是一位叫何敏的女士告訴我的。」

  「那尹墨……」茉莉有些興奮。

  那天愛搖搖頭,「尹墨並不知道。」

  茉莉難掩失落,她以為尹墨知情,那麼她就不必多作解釋,「我以為尹墨知道我是他的生母,原來他還不知道。」

  「因為我不確定事情的真假,所以我還沒有告訴他,伯母剛剛說您是尹墨的生母,是真的嗎?」這麼重要的事,她就算問一百遍也不為過。

  茉莉皺著眉不語,半晌後,點點頭。

  「是的,我有一個兒子,因為養不起,才滿月就送人了,那對收養我兒子的夫妻就是尹三鼎夫婦。」

  服務生將奇異果汁端上來,茉莉喝了一小口。

  「伯母住在花蓮?」

  「嗯,我離開舞廳後就搬到花蓮住,一直住到現在。」

  「伯母是看了新聞報導纔來的是嗎?」

  茉莉的外貌比實際年紀蒼老一些,興許是日子過得並不如意。

  「我本來不想來,當年我答應過尹三鼎夫婦,孩子交給他們後就要恩斷義絕,我若出現只會打擾孩子的成長,所以我一直不曾與孩子見過面。」

  「那為什麼又出現呢?」

  「事情剛發生時新聞還會有追蹤報導,後來漸漸少了,我實在很想知道他的傷好了沒,不親自來看一趟真是不放心,夜裡常常醒過來,睡得就是不踏實。」

  「墨的一隻眼睛看不見了。」

  茉莉突然哭了起來,「我知道,新聞上有說。」

  「身體其他地方都很好。」那天愛遞上面紙。

  她拭著淚,「如果他知道我才是他的生母,會不會怪我當年把他送人?」

  「伯母還是想見尹墨一面嗎?」

  「我自己也很矛盾,到底是見好還是不見好。」

  「伯母如果只是想見墨一面倒不困難,可伯母若是想與墨相認……這就不是我可以做主的。」

  「當年,我是真的沒法養孩子才會把孩子送給人,一個沒有擔當的母親是不配站在兒子面前的。」她又拭了拭淚。

  「我公公與您一直有聯絡對不對?」那天愛問。

  她點點頭,「離開舞廳後我沒有其他的謀生能力,所以打了一通電話給尹先生,他真是好人,馬上到花蓮來看我,每次來都送我一筆錢。說來慚愧,我的孩子拜託他養,他還要把錢給我這個無用的女人,我欠他們太多了。」

  原來尹墨懷疑父親有外遇,其實是公公支助他的生母。

  「我公公知道您要來看尹墨嗎?」

  「不知道,我不能讓他知道,他們不會讓我來的,都瞞了這麼多年,現在又要相認見面,他們一定不肯。」

  「如果我公婆不知道這件事,那麼我就不能在背地裡幫您的忙。」她不能對不起待她如己出的公婆。

  茉莉見那天愛這麼說,心裡很是著急,「我不要相認,只要讓我看一眼我的兒子就可以:我知道我沒資和他相認,他現在是大醫生,我一出現會害了他。」

  那天愛其實是同情她的,可是她不能擅作主張,「見個面並不困難,這個忙不是不能幫,而是要做得很隱密:尹墨很敏感,我怕他會多心。」

  「好,見個面就見個面,能見到面也是好的。」

  「伯母現在住在哪裡?」

  「火車站附近的賓館,我不會住太久,台北的東西什麼都貴,我住不起。」

  那天愛打開皮包抽出十張千元鈔遞給她。「這些錢伯母先放在身邊。」

  她推拒著,「這怎麼好意思,我沒送妳見面禮,妳還拿錢給我。」

  「伯母留著用吧。」

  婉拒不了,茉莉最後還是收下那天愛的好意。

  
  天氣不錯,那天愛陪尹墨到醫院的花園曬太陽。

  「為什麼不說話?」尹墨問。

  本以為她氣得跑走,永遠不會回來,心裡很緊張,可當他看見她踅回病房時,他的心頓時安定下來,徹頭徹尾的松了一口氣。

  「要說什麼?」

  有的時候,她真想將自己藏起來幾天,不讓他尋著,看他會不會緊張她。

  可每每又不忍心,想來她真是沒出息。

  全是因為自己太愛他,所以不願見他有一絲痛苦,也許他根本不會感到痛苦吧?

  「隨便說什麼都好。」他看向她。

  「不想說。」

  「妳還在生我的氣嗎?」他試探性的問。

  「有一點,你不該說那些話,我不愛聽你說那些……全是一些聽了讓人不舒服的話。」她只敢小小的抱怨,多的不敢說。

  兩人坐在迴廊深處花房邊的亭子裡,這裡一向清靜,知道的人不多。

  她低著頭看著自己的手指,光凸凸的一片。

  眼尖的他立刻注意到,猛地抓住她的手,厲聲問:「妳的戒指呢?」

  她一驚,抽回手。

  「結婚戒指呢?」他不準備放過她的追問。

  她支吾其詞:「放……在家裡。」

  他顯然是不相信,暴怒地道:「妳說謊!」

  「是真的,真……的放在家裡。」

  「妳一直戴著,什麼時候取下來的?」他皺著眉。

  「因為要照顧你,所以取下來,你是知道的,戴著戒指做事不方便,所以我把戒指摘下來放在房裡的珠寶盒裡。」她心虛的說道。

  她以為他不會注意到這麼細節的地方,他一直不在乎她。

  說來可悲,如果不是因為這次的槍傷,他恐怕一輩子也不會給她這個機會近距離照顧他,他哪裡又會發現她的手上是不是戴著戒指。

  只是,她什麼都不能說啊,關於他的生母,關於他的出身……

  「現在已經不需要照顧我了,為什麼不把它戴上?」

  「其實我並不喜歡戴那些東西的,所以……取下來,就沒想過要再戴上。」

  她的說法引來他的不悅,「什麼叫沒想過要再戴上?」

  「我……我不想把自己弄得太珠光寶氣。」

  「所以連結婚戒指都不想戴?」

  對於一個不久之前才開口說要離婚的男人來說,突然在意起他的妻子是不是戴著結婚戒指生活,是一件十分弔詭的事。

  只是,尹墨不自覺自己是一個這麼矛盾的男人。

  「不是的,因為結婚戒指太耀眼了,現在治安又不好,我怕引起歹徒的覬覦,想說還是不要太招搖比較好。」

  「是怕太招搖還是怕影響妳的行情?」他心口湧上莫名的怒火,口不擇言。

  「影響我的行情?」她一時沒意會過來。

  「不是嗎?那些仰慕妳的人,別告訴我妳是因為想要低調的生活,所以不想讓外人知道妳已婚的身分。」

  「我的那些仰慕者……我有什麼仰慕者?」她一頭霧水。

  「我怎麼知道妳有哪些仰慕者?」他的音量開始變大。

  她看了看他修長的手指,「你不也沒戴戒指?」她也是被逼急了才會這麼說,一般時候她是不會說出這種含有指控意味的話,她說不出口,生怕自己強勢的態度會讓他心生厭惡。

  他有短暫的不知所措,「什麼?」

  「你不也沒戴結婚戒指?」她冷靜的反問。

  「我跟妳不一樣。」他強詞奪理的說。

  「哪裡不一樣?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你的結婚戒指從婚禮之後就沒看你戴過,如果你剛才對我的指控有理,那麼相同的,你不戴戒指也是因為想要吸引你們引些仰慕者,讓她們對你仍抱著婚娶的希望。」

  要算總帳是不是?好吧,她也有一本委屈的帳要跟他算!

  他頓時為之語塞,「我是男人,跟妳們女人不同。」

  「男人可以三妻四妾,女人就要抱著貞節牌坊是嗎?」她自嘲的看著他,該是讓他知道她的不滿的時候了。

  「現在全世界的人誰不知道我結婚了,戴不戴結婚戒指根本不重要。」想不出大道理的他要嘴皮的說。

  「是嗎?因為不論已婚與否,都不會阻止你的那些愛慕者接近你。」

  他瞇眼看著她,突然明白了一些東西,「我懂了,妳吃醋了對不對?妳因為吃醋所以想以不戴戒指來氣我。」

  「我沒有吃醋,我為什麼要吃醋?」她不肯承認自己和普通女人沒兩樣。

  「妳沒吃醋嗎?」他取笑的問。

  不知道為什麼,現在的他很喜歡逗她,她困窘的表情讓他覺得她很在意他。

  「我不吃醋的……尹墨,你很討厭耶,為什麼要跟我說這些奇怪的話?這不像是你,你從不注意這些小細節……」
作者: 波波木    時間: 2008-8-8 10:28 AM

  他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一把抓過她,將她摟進懷裡,既野蠻又溫柔的吻上她的唇,喃語的最後一個音節迅速消失在她的唇上。

  灼燙的吻再次攻佔她的心,他靠得好近,近到她可以嗅到他淡淡的香皂味。

  他的體溫暖熱、力量強悍,他的吻充滿誘惑力。

  一陣不可遏阻的慾望顫抖的往她的背脊竄下,他的吻有些霸道,甚至帶著挑逗的意味,一點一滴的侵略她的靈魂深處。

  他不知道自己的反應為什麼這麼激烈,遠比他事先預想的更激烈。

  他的舌舔著她的紅唇,大掌在她身上游移。

  該死的!他要她,瘋狂的想要她,焚著慾火的面龐猶如嗜慾的野獸。

  他拼命的尋求理智,不能……他不能在這裡要了她,那會嚇壞她,縱使這家醫院是他的,他也不能在這裡胡作非為,他霍地鬆開她。

  她微喘著,星眸微張,無法從方才的激情中回過神來,她的心整個被他佔據住,除了他再也不會有別的男人可以挑起她的慾望。

  她知道會是這樣的結果,她一直知道,因為深深愛著他的她,一心一意就是想要得到他的眷戀。

  她的投入帶給他滿足感,他的深眸鎖住她,微微一哂,笑容裡含著慾望。

  「不能在這裡……雖然我真的很想,可……不行,要是讓有心人拍到會成為明天的大頭條--三鼎醫院的院長和夫人在光天化日之下,衣不敝體的嘿咻!這會是多麼醒目的標題,我知道妳害羞,不會願意我們的閨房私密被公諸於世。」

  她心跳飛快,滿臉羞紅,她這一生從沒想過會在這裡做那件事,他的說法讓她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他重新將她摟進懷裡,用暖暖的深情護衛著她。

  他們忘了原來是為了什麼事而爭執不休,言語在此刻顯得多餘。


第十章   

  尹三鼎夫婦回到台灣,家還沒回,便先到醫院看兒子。

  陳香蘭見兒子一隻眼睛因為受傷將永久看不見,忍不住哭了起來。

  那天愛見她真情流露,心想,要說尹墨的生母另有其人恐怕沒有人會相信。

  「真的治不好了嗎?」陳香蘭問那天愛。

  「媽,能治早治了。」尹墨替她回答。

  「那些歹徒實在太狠心,他怎麼可以不分青紅皁白地開槍?如果不是你盡力搶救的話,孩子母親的命恐怕也不保,他沒感激你,反而對你施加報復,天理何在?」她哭著說。

  「媽,別哭,我現在不是好好的,天愛,妳帶媽出去透透氣,她一見我就會哭,所以我說別說出去的,都怪鵬程多嘴,」尹墨心疼母親的淚。

  「怎麼可以不跟我們說,事情發生了這麼久才告訴我們已經太晚了,你媽難受得睡不著也吃不下東西。」尹三鼎說。

  尹墨是幸福的,生母和養母都為了他吃不下、睡不著,那天愛心想。

  「就是怕你們擔心,所以才不想讓你們知道。」尹墨說道。

  「怎麼可能不擔心?媽就你一個兒子。」陳香蘭的淚沒停止過。

  「好了,天愛,帶媽出去走走,她在這裡哭得沒完沒了,要淹大水了。」尹墨搖搖頭。

  那天愛扶著陳香蘭去公園走走,留下尹墨和父親單獨在病房裡。

  「什麼時候出院?」尹三鼎問。

  「隨時都可以出院,我已經躺得不耐煩了。」

  「心理建設做好了嗎?從此少一隻眼睛,能不能適應?」他務實的問。

  「爸,我想離婚。」有的時候男人之間比較能夠彼此理解。

  「天愛同意嗎?」

  「她不同意我也要離,婚姻不是人生的必需品。」尹墨認為有外遇的父親應該可以理解他的想法。

  尹三鼎並不直接回答兒子的問題,「還是老問題嗎?因為你不喜歡天愛,所以要跟她離婚?」

  尹墨避重就輕的回答:「我們的婚姻本來就不是因為相愛才結合,今天正好是一個說再見的好時機。」

  「現在先不談離婚的事,至少不要在你媽還留在台灣時談,她會傷心,我不希望看到她傷心,她年紀大了,不能常常哭。」

  尹墨猶豫著該不該問,「爸,我可以問你一件事嗎?」

  「問吧。」

  「既然爸這麼怕媽會傷心,那麼爸爸有沒有做過讓媽傷心的事呢?」

  尹三鼎答得巧妙,「你知道妳媽是一個多愁善感的人,我儘可能的避免讓那種事發生。」

 

  尹墨出院了,除了一隻眼睛看不見,其他地方和他受傷前並無二致。

  出院的那一天,碰巧何馭把欠那天愛的尾款送到尹宅。

  因為男主人的眼神讓他如坐針氈,何馭坐了一下即離開,不敢久留。

  尹墨不信任的看著那天愛,她也沒多作解釋,因為事情太複雜,她不知道該如何說清楚。

  由於父母住在家裡,尹墨和那天愛不得不同房而居,同榻而眠。

  晚上,洗澡後的她拘謹的鑽進被褥裡,她輕咬著下唇,慢慢調整自己的身心去適應他躺在她身邊的事實。

  半夜,一道陰影狂壓下來,她驚慌莫名,尹墨的舌尖不客氣的探入她幽甜的小嘴內,逗引著她的慾望。

  這是兩人之間的第二吻,她從來不曾如此敏銳的感覺到他的存在,他的手指撩撥著她身上的每一寸肌膚,迷人而具有彈性。

  她無法控制自己的意志,所有的感覺全停頓在他觸及的每一面上,灼烈的佔據她的心:他狂暴的吮咬著每一寸可以到達的地方,留下一處處的紅痕。

  她被他撩撥得嚶嚀出聲,似是痛苦又似歡愉,嬌軟無力的她任由他開啟蟄伏二十三年的女性柔情。

  兩具赤裸的軀體纏綿的擁滾著弄亂才鋪好的床鋪,也弄亂她被拘禁已久的心。她的雪白肌膚在月色與激情之激盪下泛出粉色的光,靈魂也不設防的被入侵……

  結婚三年多的夫妻直到今夜才被彼此所擁有,激越的進行著屬於男與女的交流儀式,痛苦也快樂。

  一個自稱不愛處女的男人,在這個綺麗的夜裡終結了他妻子的純真。

  不論是那天愛也好,尹墨也罷,他們並未預期會在今夜……

  尹墨出院的重生日,成為尹墨佔有她的日子,一切皆因何馭的出現。

  沒錯,尹墨吃醋了,那天愛很快的這樣下結論。

  自己的靈魂正進入另一個人的靈魂裡,生命不再孤冷,她成為他的,他也成為她的,互相依屬。

  許久之後,粗喘的聲音漸漸平息,夜也恢復了靜與黑。


  那一夜之後,有些事好像改變了,有些事好像還是沒變。

  尹墨對那天愛不再漠不關心,可是他還是不肯告訴她,她是不是已經得到他的愛。

  她越想知道,越是不得而知,他把自己的心保護得很好,她想靠近卻又不得其門而入。

  她知道他還沒調整好自己的心態,所以她也不逼他。

  性愛之於她是美好的,他是個中高手,在這一方面她還有許多要學習,每一回當他進入她體時,她都得到很大的滿足,一種欲仙欲死的感覺。

  只是,她不知道他是不是也從她的身上得到滿足,她不敢問,生怕他並不滿意。

  一個習慣於和歡場女子在一起的男人,對她會是什麼感覺呢?

  有時候,她仿佛感覺到愛就在不遠的地方,可是當她要捕捉時卻又一無所獲。

  尹家夫婦一早就出門訪友,並未在家吃早餐,胡嫂將早餐準備好即開始打掃,留下兩人坐在餐桌旁用餐。

  「何馭那天拿給妳的東西是什麼?」

  她以為他已不在意那件事,不意他還沒釋懷。

  「一些舊書。」她說。

  她因為說謊而惴惴不安,可是不說謊她又該如何解釋?還有茉莉女士一直問她何時可以和尹墨見面,尹墨是一個機敏的人,如果茉莉女士堅持一定要和尹墨說上幾句話的話,她實在不知道該如何安排這場母子會。

  「什麼舊書?」

  她遲疑著並沒有馬上回答,「一些何馭用不到的舊書。」

  「會有什麼舊書是他用不到妳卻用得到的?再說,我看那袋子裡的東西體積並不大,何馭只為一本舊書跑一趟,實在令人難以置信。」

  「何馭是一個熱心的人。」她怕他起疑心。

  「什麼舊書?」他又問一遍。

  「是……一本小書。」

  「一派胡言!」尹墨大咆。

  那天愛嚇了一大跳。

  尹墨挑挑眉,震怒的問:「為什麼要說謊?根本不是什麼書對不對?裡頭到底是什麼東西?」

  「我不能說。」那天愛喃語。

  「為什麼不能說?是什麼見不得人的東西?」他的怒氣徹底的被挑起。

  「墨,請不要逼我,我有不說的苦衷。」

  他站起身往飯廳外走去,怒不可遏的說:「妳不說是嗎?我去問何馭,由他親口告訴我。」

  她起身追上他,抓住他的手臂。「不要,不要這樣,墨……請不要去找何馭,我跟你說就是了,裡面是……一筆錢,是四十萬現金。」

  他倏地轉身,立刻往不好的方向臆測,「四十萬現金?姓何的為什麼給妳四十萬現金?是他付給妳的包養費嗎?」

  她看著他,用一種冰冷的聲音說:「何馭給我的包養費?用四十萬包養我?你把我看得太廉價了。」原來她在他的心裡是那樣的不堪?

  「難道不是?不然他為什麼給妳四十萬?」

  她鬆開他的手臂,微慍地道:「我不想說,你要去問何馭就去問吧。」

  「我會去問,雖然我們就快離婚了,可是在此之前,妳還是我尹墨的妻子。」

  她轉身上樓,眼神呆滯的看向前方,他還是要離婚,不管她與他之間的關係是否改變,他要離婚的決心還是沒變,他再一次的傷了她的心。

  他說要去找何馭,那麼他的身世不就紙包不住火了?不,她不會讓他一個人面對這樣的局面,不論他如何傷她,她都不能讓他一個人面對。

  她奔下樓,急如星火的攔住正要出門的尹墨,「墨,不要去找何馭,我先跟你說一個故事,等你聽完故事後,我再帶你去找一個人。」她知道不能瞞下去了,尹墨遲早會知道的。

  「我不要聽故事,我要聽真相,妳就說真相,不要拐彎抹角。」

  兩人在起居室面光的地方坐下,那天愛抿了抿唇。

  「說吧,不管妳和何馭是不是準備雙宿雙飛,我都要知道真相。」

  她不理會尹墨的胡言亂語,徑自道:「這件事要從二十八年前說起,有一個不到二十歲的舞小姐因為未婚懷孕而生下一個男嬰,而孩子的父親被他的妻子由愛生恨給殺了,剛好孩子才滿月就生了病,可孩子的母親身無分文,沒錢給孩子治病;在走投無路的情況下,她遇到一對好心的醫生夫婦,他們因為自己沒有孩子,所以想要收養她的孩子,因此她便把孩子送給好心的醫生夫婦。」她說到這不再往下說,星眸定定的審視他。

  「這和何馭給妳的四十萬有什麼關係?」他盯著她看。

  她吞了吞唾液,困難的道:「這個被收養的男孩,不是別人,就是你。」

  空氣在一瞬間完全凝滯,他不相信她,完全不信,「妳說謊對不對?妳剛剛說這是一個故事,所以這不是真的,對不對?」

  「是真的,何馭的母親何敏女士就是因為知道這件事的來龍去脈,所以她偽裝成你的生母向我藉了九十萬,後來她承認自己不是你的生母,何馭拿給我的四十萬正是他替他母親還給我的錢。」

  「說來說去就是沒有這件事對不對?」他感到震驚。

  「不對,這件事是真的,你的生母其實是茉莉女士,還記得你跟我說過關於你發現爸有外遇的事嗎?」

  「那又怎樣?」他防衛的問。

  「那個住在花蓮的女人不是爸的外遇,她是你的生母,爸送錢給她是因為接濟可憐的她,她千真萬確是你的生母。她現在就在台北,因為知道你受傷,她很擔心,所以想看看你,只是我沒騙你,只是一直不知道該怎麼跟你說,就怕你受不了。」她說完,突然有種解脫的感覺。

  這個秘密她背得好累,說出來舒暢多了。

  「妳開什麼玩笑?我的父母是尹三鼎和陳香蘭!」他一時不能接受,拿起客廳茶幾上的車鑰匙衝向車庫。

  她追上去拉住他的手,憂心仲忡地道:「墨,不要在不夠冷靜的情況下開車,你現在不能開車……」

  他轉身推開她,目光銳利的看著她,「為什麼不能開車?因為我只剩下一隻眼睛嗎?妳不是告訴我,失去一隻眼睛的我和一般人沒有不同,我還是那個擅於控制全局的尹墨,原來妳只是安慰我。」

  她放下阻止他的手,看著他開車從她眼前疾速離去。

  陽光從窗外投射進來,抬起眼,一片光明刺痛她含淚的眼眸。

  「為什麼會這樣……」她低低的哭著。

 

  不論那天愛撥了多少通尹墨的手機,話筒另一端傳來的答案一徑足收不到訊號,處於失聯狀態的尹墨到底到哪裡去了?會不會發生什麼意外?

  那天愛像行屍走肉般,對安親班學生的吵鬧視若無睹。

  「妳怎麼了?是不是發生什麼事?妳的氣色好差。」杜拉拉關心地問。

  「我跟尹墨說了,他還是不能接受。」她蹙眉,有種欲哭無淚的感覺。

  杜拉拉嚇住,「茉莉女士的事?妳真的說了?」

  「嗯,何馭正好到我家還他母親欠我的錢,尹墨懷疑我和何馭之間有什麼曖昧,我見瞞不下去,只好說出真相。」

  「妳公婆也知道了嗎?」

  那天愛搖搖頭,「還不知道,他們一早便出門訪友去了。尹墨開車不知上哪兒去了,我很擔心,怕他會出事。」

  「難怪妳今天一整天魂不守捨,要不要先回家看看?或許和妳公婆說一聲,我想他們會有辦法開導尹墨。這也難怪他會不能接受,要是我也不能接受,本以為自己是一個出生世家的天之驕子,誰會料到自己的生母竟是一個在歡場討生活的舞小姐,生父還不知道是誰呢,這不是很悶的事嗎?」杜拉拉完全能理解。

  「我怕他會一蹶不振,先是失去一隻眼睛,現在又失去自己認定二十多年的身世,墨大概一輩子都沒料想到會遇上這一連串的打擊。」

  她太愛他了,愛到恨不得替他承受一切苦難。

  「是啊,命運真是會捉弄人,如果沒有茉莉女士的這件事該有多好,那麼失去一隻眼睛的痛興許可以很快過去。」

  那天愛又撥了一次尹墨的手機號碼,急得快要哭出來,「還是沒開機,墨到底到哪裡去了?」

  「我記得尹墨曾經說過他不喜歡良家婦女,喜歡風塵女子,結果他的生母卻是一個舞小姐,這世間的事老天安排的真是巧妙。」

  「拉拉,以後別在墨的面前提起這件事,我不希望他聽了不舒服。」

  杜拉拉一笑,「知道了,我知道妳心疼尹墨。對了,馮之建中午打了一通電話來安親班找妳,我想妳一定不願意再跟他糾纏不清,所以我沒叫妳聽電話,只說妳今天請假在家伺候老公。妳要不要回個電話給他?聽聲音,他好像心情不是很好,我在電話裡也順便勸了他兩句,要他不要再來煩妳。」

  那天愛沒注意杜拉拉說了什麼,她現在只在乎她的丈夫是不是平安。

  「拉拉,我先回去了,妳幫我代班好嗎?」

  那天愛拿了皮包就往外走,她不能待在這裡什麼也不做,再等下去她一定會發瘋,不管人海茫茫,她一定要找到他。

 

  夜已深沉,萬籟俱寂,那天愛拖著疲憊不堪的身軀回家。

  公婆一向早睡,為了怕吵醒入睡的公婆,她輕手輕腳的走上樓,有些事在沒有得到尹墨的同意前,她選擇先不驚動公婆。

  打開房門,她看見了他,她看見他了,他坐在床上面無表情的看著前方,她瞬間轉憂為喜,幾乎流下喜極而泣的淚,擔心了一天,整顆心懸浮著,幾乎要崩潰,在見到他的當下,同時安定下來。

  她腳步很輕的走過去在床沿坐下,握住他的手,溫柔的說:「不管你是誰的兒子,我愛你!」

  他抬眼看她,凝視她良久良久,然後輕輕嘆息了一聲,接著把她攬進懷裡,沙啞的說:「妳真傻。」

  她的眼角是濕的,「不,我不傻,只是在愛情面前我是卑微的……」

  「妳哭了?」他將她拉向自己,用唇吻去她如珍珠般的淚,感性的說:「我不要妳這麼卑微,我才是應該卑微的人,現在的我不只瞎了一只眼,還是一個舞女的兒子,我有什麼好值得妳愛。」

  「你這麼出色,是我遙不可及的一個夢,怎麼說你不值得我愛?如果不是公婆逼你一定要娶我,我知道這一輩子根本不可能跟你有交集。結婚那天,你不知道我有多開心,我想我這一生都不可能那樣開心,可同時你也不會知道我有多傷心,因為我知道你不是心甘情願要娶我的。」她還是一徑的哭。

  「這些淚是為了我而落的嗎?我不要妳為我落淚。」

  「你不知道我在你面前有多麼小心翼翼,生怕你一不高興就要跟我離婚,有時候我覺得自己一定是一個缺點很多的人,不然你為什麼這麼討厭我?」

  「我不討厭妳,是我被自己的驕傲給蒙蔽了,我太自以為是,不喜歡受人支配,當年爸媽非要我娶妳不可,說什麼是兩家人說好的,我偏不做乖乖牌,從來只有我挑女人,哪有我讓女人左右的,所以在心裡暗暗發誓,絕不能愛上妳,愛上妳就是我的失敗,我是死也不想嘗敗績的,都怪我的自尊心太強,害我們浪費好多時間。」

  「愛情使我變成一個脆弱的女人,我不是一個愛哭包,我真的不是……可是你讓我……」她邊哭邊說。

  尹墨一把堵住她的唇,死死的抱緊她,心裡嘆著有妻如此,夫復何求。

  「對不起,我只會不斷的傷害妳、誤解妳,我真不是普通的混蛋,根本不值得妳愛,妳一定覺得我是世上最不識好歹的人。」

  她搖搖頭,情不自禁的喃語:「不,墨,愛我不必說抱歉,我只要知道你是愛我的,其他都不重要。你知道嗎?我今天擔心了一整天,你到哪裡去了?」

  「我開著車到處亂逛,心裡六神無主,我不相信妳告訴我的事,因為二十八年來我從來不曾懷疑過自己的身世,我沒有理由懷疑的,我的父母沒有任何能讓我懷疑的地方,所以我去了圖書館,想把一些事弄清楚,我查閱了我出生那一年所有報紙的社會新聞……確實有一個男子因為外遇被髮妻所殺,只是,那個男人真是我的生父嗎?天愛,我是一個舞女的孩子,妳會不會看不起我?」他在意的又問一次。

  「墨,我愛你,不論你是誰的孩子,在我的心裡你就是最好的,這世上再也不會有另一個人這樣觸動我的心。」她重申,能這樣開誠佈公:心裡不知多開心。

  「時間一久妳就會後悔了,我說過,妳不可以只用愛來營造一個終生的關係,妳需要更多其他的附加價值。」換他開始悲觀,畢竟單眼失明的他已不是原來的翩翩公子,而他的妻子卻是許多男人傾戀的對象。

  「不會,我不會後悔,墨,我想做你的妻子,這一生只想做你的妻子。」

  他一笑,徹底的放心,「我可以相信妳嗎?」

  她認真的點頭,「海可枯,石可爛,我心永不變!」

  「原諒我,如果我的無意傷害了妳,造成妳的痛苦,我……」

  她摀住他的嘴不讓他說下去,「不,不要說抱歉。」淚珠淌在她的頰上。

  「別哭,我不要妳哭,我以後只會讓妳笑,妳給我的實在是太多了,多到超乎我應該得到的。」他低啞的說。

  

  「我們收養你之後,從沒想過要告訴你真相,因為我們只想把你當作親生兒子撫養,除了你和我們沒有血緣關係之外,我們對你與一般父母並無二致。」尹三鼎有些不知所措,儘可能隱藏自己內心的慌亂。

  「我和你爸一直瞞著你並不是怕你知道後會離開我們,而是你的母親並不是一個普通的女人,她曾是酒國名花,我們認識她的時候,她正過著送往迎來的生活,可是賺來的錢左手進右手出,又因為遇人不淑,被逼得走投無路。」陳香蘭說出事實。

  她真是捨不得兒子可能不再完全屬於她,將有一個生母需要他的關懷,未來的生活肯定會有很大的不同。

  尹三鼎接著說:「當時你發著高燒,我們便想向你母親提出收養你的想法,你的母親沒多想,只覺得身邊帶著一個孩子確實不方便,便把你送給我們。」

  「她拿了爸媽多少錢?」他很在意自己是不是被賣掉的,如果他的生母是因為缺錢才把他賣掉,那麼他一輩子也不願意和她相認。

  那天愛緊緊握住他的手,給他力量。

  「這要怎麼說,你母親並沒有主動開口向我們拿錢,是我們見她一個女孩子,年紀輕輕不應該再回去過那樣的生活,所以拿了差不多五十萬元給她,要她離開歡場環境,不過,她似乎並沒有好好運用那一筆錢。」尹三鼎忍不住嘆息。

  「爸後來一直出錢照顧『她』對不對?」他還是不習慣稱另一個女人為母親。

  陳香蘭看向丈夫,「有嗎?」

  尹三鼎點點頭,「沒錯,大約十年前她聯絡上我,說日子快過不下去,我想反正也花不了多少錢,照顧她也是替你這個做兒子的盡孝道。」

  「她沒養過我。」尹墨態度冷然。

  「可是她生下了你。」

  「這幾年來我去過花蓮幾趟,她的情緒一直很不穩定,老是想與你相認。我不讓她與你相認也是出於私心,不過不是為了我們夫妻倆,而是為了你,這麼多年過去,我怎麼能這麼殘忍的剝奪你一直相信的事,我不能,所以我一次又一次的安撫她,沒想到你受傷的事還是讓她出現了,果然天下父母心。」尹三鼎一嘆。

  尹墨覺得自己對不起父親,原來這麼多年來他一直誤會了父親。

  「你要不要見她,我和你媽沒有意見,畢竟他是你的生母,你現在都知道真相了,我們也就不會阻攔你。」尹三鼎說出自己的想法。

  「也是,你這麼大了,我也不能強留你不能認自己的生母。」陳香蘭的口氣十分無奈。

  「我的想法和你媽一樣,如果要把她接回來同住我們也不會有意見,你可以按照你自己的意思去做,我和你媽都會支持你。」尹三鼎十分開明。

  

  兩人躺在床上,彼此依偎著;他愛極她的身子,她也愛極他的身子。

  「你會去見你親生母親嗎?」那天愛輕聲問。

  尹墨動了動身子,「妳覺得呢?我想聽聽妳的意見。」他變得越來越依賴她。

  「我不能給你任何意見,不過不論你做任何決定我都支持你。」

  「這麼體貼。」他寵溺的吻著她的髮絲。

  那天愛如花瓣般的嘴角浮現淡笑,「我是你的妻子當然應該對你體貼 ,而且,我一直都對你很體貼,只是從前的你沒注意到罷了。」

  「妳會因此而恨我嗎?」他擔心的看著她。

  那天愛笑得更燦爛,「你變了。」她不只一次這麼說。

  尹墨嘆了一口氣,老實承認:「是啊,我是變了,變得很在乎妳,在乎到怕妳生我的氣,怕妳不理我。」

  在乎,這是多麼有力的兩個字啊,她喜歡聽他這麼說。

  她愛他愛得義無反顧,就是為了要得到他的在乎,因為她總覺得在乎這兩個字是最接近愛的字眼,就算得不到他的愛,能夠得到他的在乎也是不錯。

  只是,她現在覺得在乎還是不夠,她貪心地想要他的愛。

  「我是這樣的人嗎?一生氣就不理人?」

  「女人不都是這樣,一生起氣來就是冷戰,妳知道,我們男人是不冷戰的,我們要嘛就是大吵一架,不然就是好好相處,不會莫名其妙的不理人。」

  「那我們就好好相處啊,不過,我沒試過冷戰,既然女人都喜歡這一套,也許哪一天我也可以試一試,可能挺有趣呢。」她故意說。

  「妳別嚇我,少了一隻眼睛的我可受不了驚嚇。」他誇張的拍了拍胸膛。

  她被他的動作給逗笑,「你少的是眼睛又不是膽子。」

  他煞有其事的說:「你不知道少了一隻眼睛的我有多自卑,這幾天我常常想,這樣的我是不是配得上妳,是不是會讓妳嫌棄,是不是會害了妳,是不是會耽誤妳的青春,是不是會讓妳受人同情……許許多多的是不是都是我所害怕的。」
作者: 波波木    時間: 2008-8-8 10:30 AM

  她斂住笑,眼裡是濃濃的心疼,「你怎麼了?你的驕傲到哪裡去了?」

  「現在的我已經沒有驕傲了。」他一笑。

  「因為你的眼傷嗎?」她不要他這樣喪氣。

  他搖頭,「其實我並不是那麼在乎自己是不是少了一隻眼睛,畢竟我得到的已經夠多了,失去一隻眼睛根本不算什麼,老天應該把我的兩只眼睛都收回去的。」

  「不,不許這麼說,我不要你這麼悲觀,我寧可你回到從前的模樣,一身的自大與傲氣,就算對我不理不睬也不要緊。」

  「我很好,真的很好,只是……不想害妳罷了。」他捏了捏她的小鼻頭。

  「害我?」那天愛不解。

  「瞎了一只眼的男人是配不上妳的。」他語帶苦澀。

  她動情的說:「如果我們之間有一個人配不上另一個人的話,那個人肯定是我不是你,你不要再妄自菲薄好嗎?」

  「我們誰都別再說相不相配的話,妳沒有配不上我。」

  「是啊,我們誰也別說這些奇怪的話,其實要不是有這件事,我知道我們不可能像現在這樣珍惜彼此,是你的傷把你帶來我身邊的。」

  他心疼的凝視著她,眸裡透出款款深情,「如果沒有這個槍傷我也一樣會回到妳的身邊,現在說來或許妳不會相信,可我一定要讓妳知道,與妳互動越來越密切的這段時間,我自己也弄不清楚從什麼時候開始,我慢慢的被妳吸引,深深被妳的一顰一笑所著迷。因為我對這樣的情緒十分抗拒,所以不斷的想逃開,不想與妳靠太近,生怕一不小心就會違背我的誓言。我曾經大言不慚的發過誓,絕對不會愛上妳,所以我不能讓自己失控。」

  她一笑,雖然心裡甜甜的,可她還是忍不住小小的抱怨:「你才沒有為我著迷呢,迷住你的是大美人鮑安妮。」

  他托起她的小臉,抱歉的說:「安妮已經是過去式,妳還是很氣我嗎?」

  她故意嚇他:「很氣!」

  他皺了下眉,真誠的求饒:「對不起,我不該和鮑安妮鬼混,別生氣了,怎樣做才可以讓妳消氣?妳不知道我現在有多怕妳生氣,我一點也不喜歡這種提心吊膽的日子,我知道我做錯了……」

  她噗哧一笑,「逗你的啦,我才沒有這麼小心眼呢。」環住他的腰肢,她滿意的笑問:「你會和你生母相認嗎?」

  他也笑了,「我還沒決定是不是要跟她相認,也不急著跟她見面,我不想矯情的說我多想找回自己的生母,我還沒準備好;也許等過一陣子我的生活重新上了軌道之後,我會去花蓮把她接來台北住,但不是現在。」

  「我能了解,爸媽明天會先和你生母碰面,我會跟爸媽一起去。」

  「妳把我的話告訴她,不是我心狠,實在是我還需要調適。」

  「墨……」她依偎得更緊密。「你愛我嗎?你一直忘了對我說你愛我。」

  他捧起她的小臉,嘴角浮出壞壞的笑,「我忘了說嗎?我還以為我每晚的熱情已經說明一切,原來我愛得不夠啊。」

  她倏地一陣臉紅,「你……好討厭……」

  「我愛妳……尹太太。」他鄭重的說。

  她感動的唱著:「當一個女人對你獻上愛,要讓她感覺彷若置身天堂:她要飛行,要給她飛行所需的翅膀,為他遮風避雨,要永遠愛戀她……」

  她好想大哭一場,這一夜將永遠雋刻在她的心上,永生不忘。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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