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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梅貝爾 -【紅唇變之二】鎮邪王妃 [打印本頁]

作者: 無忻    時間: 2008-8-7 12:56 AM     標題: 梅貝爾 -【紅唇變之二】鎮邪王妃

看她長的不怎麼樣,而且只是個小小的民女,她能收妖?他才不信呢!
不過,脫了那層礙眼的頭巾,他才赫然發現--
他有一頭很烏黑、很漂亮、很迷人的長髮耶!
再仔細一看,她其實長的滿好看的,
害他「見色心喜」,稍稍給她好臉色看,沒想到她竟然得寸進尺,
當著他的面,說他死去的王妃曾和她「TALK TALK」!
氣得他一時說不出話來,熊熊給他啵~了下去,
嗯!滋味還滿好的喲!而且,他發現這樣就可以堵住她的嘴,不讓她亂亂講,
原以為她得了一次「教訓」就不敢在「作怪」了,
萬萬沒想到她居然不怕死的去「慫恿」他的弟弟繼續胡言亂語!
氣得他抱著她就往房裡跑,哼!
膽敢「妖言惑眾」?好,他就吻得她說不出口;
敢「胡搞瞎搞」?好,他就扒光她的衣衣、她的褲褲,讓她無法見人,
這樣她就無法搗蛋了吧?
只是,親著親著、摟著摟著、摸著摸著,他竟抱出了「性致」來,
既然將他看光光也摸光光了,他乾脆「好人作到底」,
讓這小民女忘了怪力亂神的胡說八道,好好體會「做人」的絕妙滋味……


[ 本帖最後由 無忻 於 2008-8-7 12:40 PM 編輯 ]
作者: 無忻    時間: 2008-8-7 12:29 PM

楔子

  「我們是聽說淩姑娘有辦法驅鬼,所以才特地請你過來……」

  「我不會驅鬼。」一個淡如輕風的女子嗓音幽幽響起,就如同她的容貌,不出色,卻極為耐看。

  陸員外怔愣了半天,「呃,可是人家都說……」

  「那是別人對我的誤解,我只不過能看見普通人看不見的東西,讓『它』藉由我和這世上的人溝通罷了。」她的道行沒有深厚到可以驅鬼的境界。

  「那……」他不知所措的搓著兩手,「不管能不能驅鬼,現在只有試試看了,請你問問『它』到底想幹什麼。」

  這時,一名少婦面露焦慮之色的走向他們,手上還牽著個約莫四、五歲的孩童。

  「老爺。怎麼樣了?」她是陸員外五年前娶進門的繼室,進門一年就為陸家生了個兒子。「淩姑娘,你到底有沒有辦法救我的洛兒?你看看他的手腳,無緣無故被掐得一塊紅、一塊紫,我可憐的洛兒啊!」

  「哎呀!你哭什麼?淩姑娘會幫我們的。」陸員外尷尬的斥道。

  少婦心疼的將兒子抱起來,哭哭啼啼的說:「洛兒可是你陸家唯一的命根子,要是給害死了,我將來怎麼有臉去見陸家的祖先,嗚……」

  淩書雁俯下身,端詳男童手腳上的明顯掐痕,秀眉微顰,「除非有極大的冤情,否則照理說『它』不會隨便傷人才對。」

  「冤情?我們跟『它』會有什麼冤情?」陸員外不解的問。

  「可否帶我到處看看?」她要求道。

  他點頭如搗蒜,「當然可以,請跟我來。」

  在陸員外夫妻的引導下,淩書雁在陸家大宅中沒有特定目標的信步瀏覽著,夫妻兩交換著眼色,這位看起來不過二十歲的姑娘真有辦法把騷擾了他們將近兩個月的鬼找出來嗎?不過事到如今,只有死馬當活馬醫了。

  一行人走著走著,突然,淩書雁在一間房前停住,二話不說便推門進去。

  她兩眼在屋中梭巡一陣,只見桌案上放了一些可愛的小玩意兒,顯然這兒曾經是孩子的寢居室,最後,她將視線定在一個用錦緞縫制的布娃娃上。

  「府上應該還有個七、八歲的小女孩吧?」

  陸員外眼光一黯,「這裏是我大女兒蓉蓉的房間,但三個月前,她在玩耍時不小心掉到井裏淹死了。」

  「老爺,人死不能復生,你就不要太傷心了。」少婦嘴上說著安慰的話,可是眼底卻閃過一抹精光。

  「要我怎麼能不傷心,蓉蓉可是我的寶貝女兒,每想到再也聽不到她喊我一聲爹,我的心就好痛好痛……」他哽咽的說。

  淩書雁將布娃娃取下來,「這應該是令媛最喜歡的東西吧?」

  「你怎麼知道?這是蓉蓉她娘過世前縫給她的,只要睡覺,一定要有它陪著才睡得著,淩姑娘,你為什麼一直問她的事?難道……家裏鬧鬼是蓉蓉她……」

  少婦失聲嚷了起來,「什麼?蓉蓉怎麼可以這麼做!她死都死了,居然想害死她的弟弟,真是豈有此理,老爺……」

  「你給我住口!」陸員外忍無可忍的喝道。

  這一喝,也把男童給嚇得嚎啕大哭。

  「你吼什麼吼?難道你要眼睜睜看你的寶貝女兒害死你唯一的兒子嗎?」少婦蒼白的臉上透著心虛,只有她知道此刻自己的心裏有多緊張。

  「我不相信蓉蓉會故意害洛兒,說不定她真有什麼冤情。」

  少婦眼神閃爍不定。「是她自己不小心掉到井裏,會有什麼冤情?」

  「我要是知道就好了。」陸員外這時才將注意力轉回淩書雁身上,卻見她抱著布娃娃蹲下身子,不住的喘著氣,似乎很不舒服的樣子。「淩姑娘,你怎麼了?淩姑娘……」

  他彎下腰關切的詢問淩書雁,才想將她扶到椅子上坐下,她忽然旋身面對他,眼淚撲簌簌的掉下來,扁著嘴唇看著他。

  「爹爹……」那聲音居然是個小女孩的稚嫩嗓音。

  陸員外嚇得險些摔倒,那少婦更不用說,聽到那耳熟的聲音,早就全身發抖了。

  「你……淩姑娘?不……這聲音……」陸員外以為自己聽錯了。

  「淩書雁」可憐兮兮的咬著唇,「爹爹……蓉蓉好冷……蓉蓉想爹爹……」

  「啊--」婦人尖叫著抱住兒子,身子打著哆嗦的縮在墻角。

  「蓉蓉?你是蓉蓉?你真的是蓉蓉?」陸員外泣不成聲的跪在地上,口裏呼喚著附身在淩書雁身上的愛女亡魂。「蓉蓉啊!爹的乖女兒……」

  她一面撫著懷中的布娃娃,一面嗚咽的向他道歉,「對不起……蓉蓉不是故意要害弟弟……爹爹不要生蓉蓉的氣……」

  「爹爹不氣、爹爹不氣,蓉蓉,你好不好?有需要什麼,跟爹爹說。」陸員外胡亂擦去眼淚,激動的問。

  「蓉蓉不好……蓉蓉想留在爹爹身邊……可是二娘討厭蓉蓉……」淩書雁孩子氣的用袖子擦著眼淚,「二娘要趕蓉蓉走,嗚……」

  「什麼?你說二娘要趕你走?」他憤怒的瞪向蜷縮在角落的繼室,「夫人。蓉蓉說的是真的嗎?她是我陸家的女兒,你憑什麼趕她走?」

  少婦臉白的像紙,猛地搖頭,「我沒有!老爺……你不要聽她胡說,她根本不是蓉蓉……她一定是假裝的……」她怎麼曉得把人請來,反倒是拿石頭砸自己的腳,如今後悔已經來不及了。

  「二娘……二娘說弟弟的玩具……掉到井裏,要我去幫她撿……可是水好冷好冷……爹爹救我……蓉蓉不要死……」淩書雁嗚咽的說。

  陸員外恍然大悟的瞠大眼眸,彷彿要吃人般的怒瞪向少婦,厲聲叫道:「你……是你害死我的女兒!你這女人好狠的心……她才十歲而已……你居然連她都不放過……你的良心被狗吃了嗎?」

  「老爺,我不是有意的……請你看在洛兒的份上,饒了我吧……」少婦又哭又叫的拿兒子當擋箭牌。

  「我要打死你,替我女兒報仇……你這該死的女人!」他臉上涕泗縱橫,一拳一拳的打在少婦身上,男童隨著母親的叫喊聲也哭個不停。

  「老爺,我錯了……我知道錯了……你就饒了我吧!」她只是嫉妒蓉蓉佔去丈夫對兒子的部分寵愛,希望兒子能得到陸家所有的一切,才狠心下毒手,原以為神不知、鬼不覺,沒想到蓉蓉會陰魂不散。

  陸員外哭得肝腸寸斷,「我要是饒了你……教我怎麼對得起蓉蓉她娘啊!」

  「老爺……」少婦跪下求饒。

  淩書雁從頭暈目眩的狀態下清醒過來,待平復情緒後。才將布娃娃放回原位,她知道小女孩把冤屈說出來,可以安心的到她該去的地方了。
作者: 無忻    時間: 2008-8-7 12:30 PM

第一章

  唉!人人都知他從小看到大的主子--世襲武威親王閔恆是皇上的表弟,他的生母更是先帝的親妹子芙蓮長公主,所以,身分自然是貴不可言。

  何況在京城裏,有誰不知武威親王是萬歲爺跟前的大紅人,放眼所有的皇親貴胄,就連皇帝的親兄弟也得敬他三分。他可是文武百官巴結的對象,更是未婚閨女心目中的最佳夫婿人選。

  可是,就在兩年前皇上賜婚後,這一切都變了樣!想到這裏,牛總管就欲哭無淚,可是忠心事主的他還是強打起精神,他身為王府兩代的總管,不能輕易就被這「小小的」挫折給打倒了。

  只是當一名才到王府當差不到十天的奴婢開口向他辭工,他覺得自己快崩潰了。

  「什麼?你也不幹了!」牛總管很想兩眼往上一翻,昏倒算了。「為什麼不想幹了?是不是嫌王府給你的待遇不好?還是嫌工作太重。吃不消?」

  婢女兩手直揮,「不是這樣的,總管……」

  「那麼是什麼原因?」在王府裏做事的下人一天比一天少,再這樣下去,恐怕到最後,就只剩下他這個老頭子了。「你倒是說個清楚,這樣我才知道問題出在哪裏啊!」

  「其實……不瞞總管,我這幾天晚上睡覺的時候,總覺得好像有東西壓著我,壓得我不能呼吸,想大叫又叫不出聲音……好像……就是人家說的『鬼壓床』,害我怕得連覺都不敢睡了。」

  牛總管吹鬍子瞪眼睛,「胡說八道!我在王府裏幹了三十年的總管,從沒遇到過這種事,一定是你在作噩夢。」

  「我不是在作夢,是真的有,嗚……」婢女忍不住哭了出來,「總管,就算給我再多的銀子,我也不想幹了。你就讓我回家去吧!」

  「你真的不再考慮一下?」他明白大勢已去了。

  她白著臉搖頭,「我真的不敢再待下去了。」

  「好吧、好吧!待會兒我就讓帳房把這幾天的薪餉算給你。」牛總管嘆口大氣,放棄再挽留她了。

  「謝謝總管、謝謝總管。」婢女如釋重負的走了。

  「唉!統統都走光了,這下該怎麼辦?王府裏就只剩下幾個人,再這樣下去還得了。」他哀聲嘆氣的自言自語。

  原本門庭若市、賓客雲集的武威親王府,如今整座王府冷冷清清的,少了人氣,倒還真有點陰森森的。

  唉!王爺倒是沉得住氣,可是他不行,老王爺臨終前叮囑他要好好照顧王爺,可一連串的不幸發生後,現在的王爺連女人都不會多看一眼,難道閔家的香火就這麼斷了嗎?那百年之後,他可沒有臉下去見老王爺和老王妃了。

  「原來你在這兒,老牛,你過來一下。」胖婦人神秘兮兮的朝他招手。

  她是王府裏的老廚娘,和牛總管都是從老王爺年輕時就待到現在,算是這裏的元老了。「胖嬸,找我有什麼事?」

  胖嬸同情的問:「是不是又有人不幹了?」

  提到這個,牛總管就有滿肚子的苦水,「是呀!看來只好再找人了,還好府裏不常有客人上門來,否則光我們這幾個人哪應付得了。不過,現在只要一提到我們武威親王府,那些人的表情活像見鬼似的,逃的比什麼都快,就算給再多薪餉,只怕也請不到人了。」

  「這也難怪了,王府裏兩年之內就連死了四位王妃,還都是皇上親口賜的婚,現在大家不只懷疑王爺是兇手,還說我們王府裏鬧鬼,幸虧皇上信任我們王爺的為人,不然這罪名可不輕哪!」

  牛總管怨聲連連的嘆著氣,「皇上相信有什麼用,現在外頭的人都說我們這兒是鬼王府,偏偏王爺又鐵齒得很,不讓我去講道士來抓鬼,我現在是一個頭兩個大,煩得頭發一天比一天白了。」

  「這種事情總要眼見為實,連我們在王府裏待了這麼多年,也沒見過半只鬼,王爺怎麼會相信呢?」胖嬸突然將他拉到旁邊,在他耳邊譏譏咕咕。「老牛,你有沒有聽人說過,這世上有種人可以看見那種『東西』?」

  牛總管狐疑的點頭,「你是說陰陽眼嗎?我活了這麼大把年紀是還沒遇見過,不過,以前聽長輩提起過,說他們的眼睛和普通人不同,可以看見那些好兄弟耶!」

  「沒錯、沒錯。」胖嬸興奮的兩眼發亮,「前兩天,我聽人家說京城裏來了一位姓淩的姑娘,據說她可以看見那些『東西』,而且,還可以和他們溝通,不如你去請她到王府裏來瞧瞧,看究竟是不是那種『東西』在作祟。」

  「這樣好嗎?」他有些遲疑。

  她沒好氣的睨著他,「難道你還有更好的辦法?你仔細的想一想,自從五年前郡王爺從馬背上掉了下來,把兩條腿都給摔斷後,霉運似乎就開始落在王爺身上了。接著兩年前皇上下旨賜婚,沒想到王妃方剛娶進門不到一個月,就莫名其妙的暴斃身亡。」

  「皇上就跟王爺一樣不信邪,連著又賜了三次婚,都落得同樣的下場,嚇得王府裏的人都跑光了,萬一王爺有個什麼三長兩短,我們可對不起老王爺。」

  「這……好吧!我試試看就是了,不過,還是得經過王爺同意才行。」

  胖嬸推了推他,「那你就去說服王爺,這可是為了大家好啊!」話是這麼說沒錯,可是,向來鐵齒的王爺會答應嗎?

  牛總管一面苦思良策,一面朝雲棲竹徑閣走去,那兒是武威親王閔恆的寢居室和書齋所在地。

  「王爺!」他不經通報就直奔進書齋內。「王爺,不好了!」如果沒叫得「激情」一點,就顯示不出事情的嚴重性。

  閔恆從公文中抬起頭來,蹙起濃黑的劍眉,「又有什麼事?」他已經習慣牛總管這種大驚小怪的嚷嚷,就連身邊的侍衛尉遲英也露出笑意。

  「大事不好了,王爺,又有個婢女不幹了。這可怎麼辦才好?」牛總管開始搬出拿手好戲。

  閔恆不以為意的將視線重新調回卷宗上,最近皇上為了外族有入侵中原的企圖而煩惱,身為臣子的他,自該為其分憂解勞。可沒閒工夫管這等芝麻綠豆般的小事。

  「這種小事不要來煩本王,你做主就好。」

  牛總管開始大吐苦水,「問題是每請一個人,做不到幾天就大喊不幹了,任我怎麼留都留不住呀!」

  「那就不要再請人了。」閔恆隨口應道。

  「這怎麼成呢?王爺,王府前前後後這麼大,光靠我們幾個人哪照顧得了,我這把老骨頭哪禁得起這樣的折騰。」他倚老賣老的說。

  「既然這樣。那你就退休好了,本王會給你一筆銀子讓你回家鄉養老。」念在他是看著自己長大的老奴僕,養老金他是絕不會吝嗇的。

  沒想到閔恆話才說完而已。牛總管馬上「哇!」的一聲放聲痛哭,「我就知道……我就知道王爺是嫌我老了……急著要把我趕出去……嗚……我在王府幹了三十幾年……老王爺待我不薄……我怎麼可以說走就走……」

  又來了!閔恆按著額角呻吟,「好了。本王知道這些年你辛苦了。」

  「好歹老奴也是看著王爺長大的……王爺居然這麼狠心要趕我走……天下之大……我還能上哪兒去呢?老奴不如去跳河死了算了……」牛總管哭得像個備受淩虐的老人。

  尉遲英再也憋不住的抱著肚子閃到一邊偷笑。

  「夠了!」閔恆揉著疼痛的太陽穴,大喝一聲,「說吧!你到底想怎麼樣?」誰說只有女人才會玩這種一哭、二鬧、三上吊的把戲。

  「真的可以說嗎?」他眼中閃著淚光的問。

  「說吧!」閔恆沒好氣的橫睨他一眼,「除了不準請道士,本王絕不允許那些神棍踏進王府一步!」

  牛總管幹笑兩聲,「呵、呵,這點請王爺放心,對方絕對不是什麼道士,而是一位姓淩的年輕姑娘,聽人家說她可以和那些『東西』溝通。」

  閔恆撇嘴嗤笑,「荒謬!」

  「不管是不是真的,我們總要試試看,這樣也可以乘機向外頭的人澄清王府裏鬧鬼的傳聞。」只要證實王府沒有不幹凈,他相信,很快就會恢復過去繁華的景象。

  「他們愛怎麼說隨他們去,本正不在乎。」他當然明白外面的人是如何在背後批判他,就算每個人都認為他是兇手。但只要他俯仰無愧於心就夠了。

  「就算為了老奴也不行嗎?」牛總管拉起袖子擤著鼻涕。

  「子不語怪力亂神。這世上哪來的鬼,你能不能不要跟著外人瞎起 。俊歸h恆不勝其擾的說。

  「那麼老奴跪下來求王爺呢?」牛總管已經是一把眼淚、一把鼻涕。

  閔恆忍住翻白眼的衝動,他還沒來得及開口,一名約莫十三、四歲的少年紅著眼眶衝進來,打斷他們的交談。

  「王爺!嗚……郡王爺他……又不吃藥,還把……奴才趕出來……」他是服侍閔恆的胞弟——逸郡王閔謙的小廝,要不是貪圖王府給的薪餉比其他地方高,他才不想繼續待在這兒受氣呢!

  「他又在使性子了?」閔恆原本已經皺得夠深的眉頭,又打了個結。因為腿疾的關係,他再也見不到以前那個活潑又開朗的麼弟。

  「郡王爺一早……心情就不好,還把剛煎好的藥……都砸了……」小廝委屈的哭訴。

  「好了,你再去煎碗藥來,我去看看他。」閔恆起身往外走。

  牛總管趕緊追上去,「王爺。老奴剛剛說的事……」

  「你看著辦吧!」他已經沒有精神去理會其他瑣事。


  來到風雨蕭瑟軒,這是閔謙執意要取的名字,閔恆並不喜歡,不過為了讓小弟開心。只要是他想要的東西,閔恆都會盡力幫他弄到手。

  「又在鬧脾氣了?」他溫和的在床頭坐下。

  閔謙年紀比閔恆小了二歲,有著和閔恆相似的臉龐,不過,皮膚白皙,大概是長年不見陽光的緣故,臉頰也較為尖瘦。

  他賭氣似的把臉別開,不想跟閔恆說話。

  「阿謙?」閔恆在心中嘆口氣,「在生大哥的氣嗎?」

  「我在生自己的氣。」沉默了一陣子,閔謙才緩緩的吐出話來。「大哥,我沒事了,你不要理我。」

  閔恆將他的臉轉過來,「說什麼傻話?我們是親兄弟,大哥怎麼可能不理你?告訴大哥什麼事不開心?」

  「大哥……」他趴在兄長胸前,哭得像個孩子。「我好想站起來……我不要一輩子都躺在床上……」

  「大哥知道。」閔恆眼眶泛紅,輕拍著他的背。

  雖然閔謙腿上斷掉的骨頭都已經接好了,再經過長時間的休養,就連禦醫都說應該已經恢復行走的能力,可是,任憑他們怎麼努力嘗試,他至今還是無法站直,更不用說走路了。

  「大哥已經派人四處尋訪名醫,想辦法一定讓你可以走路,你自己也要有信心才行。」他安撫的說。

  閔謙在他胸前搖著頭,「沒有用了,我已經注定是個殘廢……再也沒辦法走路了。」

  「你不相信大哥的話?」

  「我當然相信大哥了,可是……」他不相信的是自己啊!

  「那就不要再說這種洩氣話,大哥就算是傾家蕩產,拼著這條命不要,也要治好你的腿。」閔恆用袖口幫他擦幹眼淚,「自從爹娘去世後,我們兄弟兩就相依為命,阿謙,大哥就只有你這個兄弟,絕不能失去你!」

  「大哥!對不起……」閔謙感動的嗚咽道。

  「兄弟之間說什麼對不起,把眼淚擦一擦,大男人哭成這樣會被人家笑的。」

  閔謙不好意思的笑笑,「反正這裏又沒有外人看到。」

  「你這小子!」他曲指敲了下他的額。

  「對了!大哥,前幾天路王爺不是在皇上跟前告了大哥一狀,現在事情怎麼樣了?」路王爺的獨生女丹荷郡主便是三個月前才剛進門,卻又莫名猝死的嫂嫂,也就是兄長的第四任王妃。

  「當天我並不在王府裏,再說,郡主身上也沒有外傷,路王爺想告也沒有證據。」閔恆不想跟他討論這些。「這些事讓大哥一個人來操心就好,你只要把身體養壯一點,其他的事不要過問。」

  「可是,我也想幫大哥分憂……」

  他揉了揉閔謙的頭,「如果你真想幫大哥分憂,那就按時吃藥,只要你能健健康康的,大哥就沒什麼事好煩惱的了。」

  閔謙喉頭微梗,重重的點一下頭。


  牛總管從早上找到下午,跑遍了京城裏的大小客棧,就是找不到胖嬸說的那位有陰陽眼的「淩姑娘」,走得他是腰痠背痛,腳趾頭都起水泡了。

  唉!年紀大了就是不中用,才走那麼一點路就不行了。想當年他可以安步當車,走個三天三夜都沒問題,現在身子骨可不比從前了。

  「哎喲!」他沒注意看前面,手臂和人擦撞了一下,身體自然的往後傾斜,眼看就要摔在地上。

  慘了!這一跌,他恐怕非得在床上躺個十天半個月不可了。

  幸好,有人在千鈞一發之際扶住他的手腕,幫他解了圍。

  「老伯,你還好嗎?」女子輕柔的嗓音在他的耳畔響起。

  牛總管吁了一口氣,笑咪咪的向對方答謝,「謝謝你,小姑娘,還好有你扶我一把,不然我可就慘了。」

  「街上人來人往的,你走路可得注意一點。」女子將他攙扶到路邊的石階上坐下來,「老伯,你先坐在這兒休息一下。」

  「你真是個體帖的小姑娘。」他一面擦著汗,一面端詳著眼前的救命恩人。「還好遇到你,否則我這條老命可就沒了。」

  他的救命恩人是個年約二十出頭的年輕姑娘,看她的穿著打扮。顯然還是未出閣的閨女,長得是眉清日秀、清雅秀氣,雖不是挺美的,可是給人很容易親近的感覺,說也奇怪,就是滿順他的眼。

  女子微微曬笑,「我並沒有做什麼,老伯就不必客氣了。你走得這麼急,是要趕著上哪兒去嗎?」

  「我是趕著去找人,可是,京城這麼大,也不曉得要上哪兒找才好。」牛總管捶著兩條已經不像自己的腿,頭一回覺得京城好大喔!

  「原來如此,這點我恐怕幫不上忙。」她是外地人,對京城並不熟。

  牛總管呵呵的笑著,「沒關係,反正今天找不到,明天再出來找,總會讓我找到的,你不用放在心上。還沒問小姑娘貴姓呢?」

  「我姓……」女子才說到這裏,就傳來叫喚她的聲音。

  「淩姑娘!淩姑娘!」遠遠的就見一名婦人滿頭大汗的跑過來,「淩姑娘,原來你在這裏,我到處都找不到你。」

  淩書雁立刻迎上前,「林大娘找我有事?」

  「還不是我家巷尾王大媽的小孫子不知怎麼搞的哭個不停,好像受了什麼驚嚇,所以,想請你過去看一看。」

  「好,我現在就跟你回去。」她回頭向牛總管欠了下身,「對不起,老伯,我還有事先走了,告辭。」

  「呃……」牛總管錯愕的瞅著她離去的背影。「她也姓淩?難道這小姑娘就是我要找的人?」

  他馬上從石階上跳起來,跟著前面的人走進一座四合院,那兒聚集了一群街坊鄰居,其中一位老婦人手上抱著三歲大的小孫子,不管眾人怎麼哄騙,就是啼哭個不停,一見到淩書雁進門,大家像遇到救星似的嚷著。

  「淩姑娘回來了。」

  「快過來看看王大嬸的孫子。」

  「淩姑娘,你快來看看我孫子,是不是碰到什麼臟東西了?」老婦人心疼的抱著小孫子,急得直掉眼淚。

  淩書雁凝眸專注的覷著哇哇大哭的孩子,微笑道:「王大嬸,沒事的,你孫子只是受了點驚嚇,待會兒到中藥店買些茉草,灑在水中,給他洗個澡就應該沒事了。」民間傳說茉草可以驅邪氣,是一般人最常用的方式。

  「剛才已經試過了,可是,還是一樣哭個不停。」林大娘在一旁接腔。

  她偏首想了想,「王大嬸,請您先把小孩放下來。」

  等老婦人將小孫子放到地面上,淩書雁蹲在他面前,取下手腕上的水晶珠煉,在小孩的眉心、耳旁、肩膀及後腦滾動一番,口中唸著大悲咒,說也奇怪,哭聲漸止,最後只剩下抽搐打嗝聲。

  「不哭了!真的不哭了耶!」

  「淩姑娘真是太厲害了……」

  王大嬸感激的不斷向她彎腰道謝,「謝謝淩姑娘救了我孫子,謝謝你!」

  「你別這樣,這只是一位修行師父教我的收驚法而已,並不算什麼,你們不要這麼說。」淩書雁不認為自己做了多了不起的事,眾人的誇讚令她有些汗顏。

  林大娘與有榮焉的誇耀,「淩姑娘一定是上輩子做了很多好事,老天爺才賜給她普通人所沒有的能力,我那個小房間歡迎你多住幾天,我不給你收房租。」

  「這怎麼好意思呢?」她不習慣白吃白住。

  「有什麼關係,你一個姑娘家出門在外,住客棧總是不方便,你就留下來多住幾天,我現在就回去煮晚飯,等一下就可以開飯了。」林大娘熱情的表示。

  「那就叨擾了。」淩書雁對林大娘說。一轉頭,她這才注意到牛總管居然也在場。

  「老伯,你怎麼也在這兒?」她很是訝異。

  牛總管笑得合不攏嘴,「剛才不是告訴你說我要找人嗎?想不到我要找的那個人就是你。」

  「老伯要找我?」

  一老一少慢慢的走出四合院,牛總管才開始將來意娓娓道出。

  「我是聽說淩姑娘能看見那些『東西』,所以才想請你幫個忙,事成之後,我家主人一定會有重賞。」這點他可以保證。

  她抿唇輕笑著,「老伯,我只是希望利用上天賦予我的異能幫助別人而已。錢的多寡並不重要。」

  牛總管哈哈一笑,「對不起、對不起,算我說錯話了,你不要生氣。」

  「老伯到底要我幫什麼忙?」淩書雁好奇的問。

  他收起玩笑的表情,正色的說:「其賈,我是武威親王府的總管,淩姑娘不是京城裏的人,大概有所不知,打從兩年前,我們王爺娶了第一任王妃進門後,不幸的事就接二連三的發生,連著四位王妃都在進門不到一個月就在府裏暴斃,全都死得不明不白,害得我們家王爺背上殺妻兇手的罪名,甚至連王府也傳出鬧鬼的謠言……」

  淩書雁不禁失笑,「老伯,找兇手的事你應該報官,不應該找我啊!」

  「我當然不是要你幫忙找出兇手,而是有幾個婢女都說半夜睡覺遇到鬼壓床,還說看到什麼奇怪的影子,所以,才想請淩姑娘到王府裏去一趟,查查看究竟是不是鬼魅在暗中作怪。」

  「老伯想驅鬼就應該去找道士,或者是有修行的法師也行,那樣或許會比較有效。」她的語氣冷淡了下來。

  牛總管沮喪的搖頭嘆氣,「要是可以的話,我老早就去請了,只因為我們王爺不信這一套,說什麼也不肯答應,所以我才來找淩姑娘幫忙。」

  「很抱歉,老伯,我恐怕幫不上忙。」

  「為什麼?」他怔愕一下,趕忙追上淩書雁的腳程。

  她兩眼直視前方,語調輕緩如微風,「也不為什麼,我只是不太喜歡和那些王公親貴接觸,他們之所以會招邪,大部分都是自找的,仗著自身的權勢欺壓老百姓,不把人命當一回事,如此一來,『它們』自然就會找上門了。」

  「可是,我們王爺和其他人不同,這點我可以對天發誓!他為人正派又孝順,是個難得的好孩子,而且雖然貴為王爺,可從來不曾苛刻過下人,這點你可以去問問別人就知道了。現在王府裏上上下下被搞的雞犬不寧,害得他被人當成兇手,要是真讓皇上給砍了腦袋,我怎麼對得起死去的老王爺……」牛總管哽咽的掩袖低泣。

  淩書雁見了有些於心不忍。「老伯,你別哭了。」

  「那你是答應了?」他從袖口中偷窺她。

  「可是,既然你們王爺就像老伯說的那麼鐵齒,若他不相信我說的話,就是去了也是枉然。」她不好明白的拒絕他。

  他馬上挑出她話中的語病,「是不是只要我們王爺肯相信你的話,淩姑娘就願意到王府去?」

  「不如這樣吧!只要你們王爺肯親自來請我,我就答應上王府一趟,否則,我也無能為力。」通常鐵齒的人是非常的固執的,不可能輕易改變想法,更何況對方還是個高高在上的王爺,更加不可能紓尊降貴的來接她。

  牛總管用輕咳掩飾嘴邊狡詐的笑意,「一言為定,我保證在兩天之內我們王爺會親自去找你,淩姑娘可得說話算話喔!」
作者: 無忻    時間: 2008-8-7 12:31 PM

第二章

  「唉!」牛總管故作虛弱狀的躺在床上,不時的咳幾聲。「只是一點老毛病而已,還勞煩王爺來探望老奴,老奴真是不敢當……」

  閔恆親手為他蓋好被子,「前兩天不是還好好的,怎麼突然病了?本王已經讓人去請大夫,這幾天你就好好休息。」

  他搖著花白的頭顱,「老奴沒事,這點小病算不了什麼,況且王府裏還有很多事要做,沒有時間休息……」

  「本王要你休息就休息,不要再羅唆了。」嚴厲的口吻中透著一絲關切。

  牛總管擰了擰鼻子,梗聲的說:「是,老奴休息就是了,只不過……」話說到一半故意停頓下來。

  「只不過什麼?」閔恆很自然的接下去。

  「老奴昨天找了一整天……總算皇天不負苦心人……已經找到那位淩姑娘了,可是她說……她說要王爺親自去接她,才願意幫我們……」他說得有氣無力,一副隨時可能會斷氣的模樣,還不時偷瞄他的臉色。

  「好大的膽子!區區一個民女,居然要本王親自去接她,看來她只不過是想乘機拿喬,伺機斂財罷了。」外面多的是這種招搖撞騙的神棍,只是想不到連女人也幹起這種騙人的勾當。

  「她不是那種人,王爺要相信老奴的眼光……」

  閔恆沉下峻冷的臉龐,「不要再說了!本王絕不會去接她。」

  牛總管眼看事情就要失敗,再度使出苦肉計。

  「既然王爺這麼堅持,老奴……也無話可說,等老奴死後……親自去向老王爺請罪……請他原諒老奴無能……沒辦法保護王爺,嗚……」王爺是他從小看到大,面惡心軟的個性,他再清楚不過了。

  「你這樣也能哭?」真被他打敗了。

  牛總管一聽,哭得更淒厲、更大聲,「嗚……老奴真是愧對老王爺、老王妃所托,只有以死向他們謝罪……」

  閔恆不由得握緊雙拳,指頭的關節嘎吱嘎吱響著,他可是個堂堂的王爺,根本不必理會一個老奴僕的威脅,可是,腦中總會自動回想起幼年時,牛總管背著他到處遊玩的溫馨書面,一顆固執的心不爭氣的妥協了。

  「老王爺……老奴對不起您,老奴就快下去見您了……」牛總管心裏急得半死,莫非這招也失效了?

  閔恆按著額角呻吟一聲,終於舉白旗投降了。「好了、好了,不要再哭了,本王去就是了。」

  「王爺真的願意去?」牛總管眼淚收放自如的程度,比戲臺上的苦旦還厲害。

  「告訴本王要上哪兒找她。」閔恆無奈的道。真是奴欺主,有夠無法無天的。


  「呃……你們要找淩姑娘?」

  林大娘愣愣的瞅著面前眉宇間有些貴氣、氣質剛冷的華服男子,好半晌才找到聲音。通常像他這樣的人,是不會到他們這種偏僻臟亂的小地方,見他身邊還帶著隨從,可見得不是普通老百姓。

  尉遲英代替主子回答,「是的,請問淩姑娘住在這裏嗎?」

  「她是借住在這裏沒錯,不過,現在不在家。」

  「大娘知道她上哪裏去了?」若是今天沒見到人,王爺只怕不會再來第二次,所以,得問清楚才行。「因為我們有急事非見到淩姑娘不可,請你告訴我們。」

  「這樣啊!」林大娘猶豫片刻,「好吧!你們跟我來。」

  尉遲英斜睇向不發一語的閔恆,見他微頷下首,才跟著林大娘後面走。

  「淩姑娘人真的很好,自從她來了之後,幫了我們不少忙,公子家裏是不是也不平靜,所以才來找淩姑娘幫忙?」她熱心的想幫淩書雁多拉些生意,可是瞟見那華服男子繃著一張人家欠他幾百萬兩的臭臉,立刻很識相的閉上嘴,不敢再多問了。「呃……已經到了,淩姑娘就在前面那間屋子裏頭。」

  林大娘領著兩人離開胡同,來到大路旁的一座宅子前,見門扉緊閉,門口還有幾個人將耳朵帖在門上,想聽聽看裏面在做什麼。

  「淩姑娘還沒出來嗎?」她問外頭的左右鄰居。

  「才剛進去而已,還有得等。」

  「楊老頭的閨女中了邪,每天一到傍晚就會發作,都已經快半年了,恐怕沒那麼快解決。」林大娘用抱歉的口吻向閔恆和尉遲英解釋,「兩位公子恐怕要在外面稍等一下,要是現在進去,可能會打擾到淩姑娘。」

  閔恆的眉頭馬上皺起一道深深的摺痕,心生不悅的想立刻拂袖離去,就連進宮面聖也沒讓他在外頭枯等過,一個民女竟敢讓他在外面罰站!

  「依大娘看,我們還要等多久?」尉遲英趕在主子發怒前問道。

  「這我就不曉得了。」她說。

  尉遲英趁林大娘的注意力轉到別處,才壓著嗓子說:「王爺,既然人都來了,我們就在這裏多等一會兒,不然就這麼空手回去,牛總管這下可能會跑到老王爺牌位前喊著要自盡了。」

  閔恆頗不以為然的發出輕哼,不過,也打消了離開的念頭。他當然不是怕牛總管的眼淚,而是想見識一下那女人到底有多大的能耐,最好能當面拆穿她的詭計,免得這些愚蠢的老百姓上了她的當。

  閔恆心中方這麼忖道,那兩扇門忽地「啪!」的一聲被打開來,出來一位容貌清秀的姑娘。那女子一身布衣,身上唯一的飾物只有手腕上那串水晶珠煉了,只見她微顰著秀眉一一掃過眾人,最後將視線停留在閔恆身上。

  「淩姑娘這麼快就出來了……」

  「事情解決了嗎?」眾人見她出來,紛紛想詢問結果如何。

  淩書雁沒有回答他們的問題,只是昂起小巧的下巴,不閃不躲的迎視閔恆森冷高傲的視線,「林大娘,麻煩你請這位公子暫時離開。」

  「你說什麼?」閔恆怒聲問道。這女人居然一開口就要趕他走,從來沒有人敢對他這麼無禮!

  林大娘無措的看看她和閔恆,「呃……淩姑娘,這……」那男人一看就是很不好惹的樣子,她才不敢真的趕人。

  「如果我不走呢?」閔恆偏要跟她唱反調。

  她口氣放柔些,「公子在這兒只會妨礙我做事,可否暫時離開一會兒?」

  「你在裏、我在外,會妨礙到什麼事?」好個懂得裝神弄鬼的女騙子!他一臉嘲諷的冷哼。

  「因為公子身上的陽氣太強了,又站在門口,所以我的工作才無法進行下去。」

  鬼邪最怕三種人,一是有修行的人,二是陽氣非常強的人,三是殺氣非常重的人,而他正好屬於第二種。

  「公子,你就先走開,讓淩姑娘把事情辦好。」

  「淩姑娘說得沒錯,有些事不能不信,公子還是先走開比較好。」其他圍觀的民眾出面勸說。

  閔恆下顎一緊,魁梧壯碩的身軀動也不動,似乎打算和她對峙下去。

  「王爺。」尉遲英不想引起眾怒,只得僭越,硬是將他架離現場,直到隔了幾間屋子才停住。

  「放開我!」他斥喝。

  尉遲英低眉垂首,「屬下該死!請王爺息怒!」

  「哼!什麼陽氣太強,簡直是一派胡言,這些人居然還會相信她。」閔恆從頭到尾都當她是在演戲,不過,演技倒是稱得上一流,唬得這裏的人都對她心悅誠服,而且在這世上,除了皇太後和皇後表嫂之外,還沒有女人敢這麼藐視他,她是二十五年來的第一人。

  「王爺息怒!因為淩姑娘不識得王爺,要是事先知情,絕對不會對您的。」

  「好了,你別再替她說話了。」他的話並沒有讓閔恆怒氣稍減。

  尉遲英不知打那兒找來凳子,「王爺請坐。」

  怪來怪去,都要怪他的心不該太軟,才會被老奴僕的幾滴眼淚給騙來,跑來這種地方受氣。

  閔恆現在巴不得離女人遠遠的,心中常想,當初要是堅決拒絕皇上的賜婚,也不會無故犧牲四條寶貴的人命,雖然人不是他殺的,可是,畢竟是在王府裏出的事,他也是難辭其咎。

  他也曾詳細追查過死因,也詢問過當天夜裏每個僕人的行蹤,卻始終找不出可疑的人犯,而且屍體都沒有外傷。令人可疑的是,每個死者臉上都帶著驚懼的表情,彷彿在臨死之前見到什麼駭人的事,才被活活嚇死。

  究竟她們在死前碰上什麼事?又是怎麼死的?還有最重要的一點,兇手是不是針對他而來的,否則,為什麼專挑他的王妃下手?

  至今這些疑點仍是一團解不開的謎,令人費解啊!

  「王爺,淩姑娘已經出來了。」尉遲英的叫聲將他遠颺的神志拉了回來。

  一抹單薄的身影夾在人群中,閔恆不由分說的起身,邁開大步朝淩書雁走去,耳邊傳來的是眾人對她的讚美,他不禁凜起俊容,譏嘲的瞟向那群無知的人們。

  「你們侍會兒準備一些牲品冥紙到河邊祭拜,如果可以的話,最好辦場法事超度亡魂,我相信以後應該就沒事了。」淩書雁向大家說明。

  「謝謝淩姑娘……」

  「我們快進去看看……」

  「對啊!大家商量一下該怎麼做。」在場的人鬧烘烘的湧進屋內。

  淩書雁支著額角,體力一下透支過多,嬌軀一歪,本能的靠向離自己最近的物體,才不至於跌得太難看。

  「嗯咳,你到底還要抱多久?」這女人當他是沒有感覺的墻壁嗎?閔恆由牙縫裏吐出不悅的語句。

  她這才發現自己居然靠在一位陌生的男人身上,小臉驀地緋紅一片,馬上跳了開來。

  「對……對不起。」她真是累暈了,才會做出這種糗事來。

  「你想投懷送抱?哼!我還不到饑不擇食的地步。」瞧她長得毫不起眼,身子又幹幹瘦瘦的,可引不起他半點吃她的胃口。

  淩書雁臉上掠過一抹惱色,「公子,我已經道過歉了,你不需要侮辱我。」她不是全然沒有脾氣的。

  「我侮辱到你了嗎?」他佯作驚詫的挑起眉。

  「你……封不起,恕我失陪了。」她勉強抑住不快。哼!這男人度量真小。

  「慢著!」閔恆低喝。

  「公子還有事嗎?」

  「你不知道本王是誰嗎?」他這次加了「本王」兩個字提示她。

  淩書雁聞言怔愕了一秒,吶吶的問:「你是武威親王?」沒想到他真的來了。

  「不錯,聽說你有什麼陰陽眼,可以看見普通人看不見的『東西』?」

  閔恆不是故意要擺出王爺的架式,只是在這名可能是騙子的女人面前,總要先下馬威,讓她明白他和那些憨愚的老百姓是不同的。

  「王爺不必諷刺民女,如果你不相信,大可以轉身離開,民女會當作從沒和王爺見過面。」不相信是人之常情,她不必刻意去強調自己的異能。

  就是這種不卑不亢的態度惹得他心頭不爽,一般平民百姓見了皇親國戚,不是唯唯諾諾,就是敬畏有加,很少能如此坦然面對他,而且還和他針鋒相對。

  「你會這麼說,是怕本王會洩了你的底、拆了你的臺,讓你沒辦法再繼續混吃混喝下去吧?」他勾唇嗤笑道。

  淩書雁沉下秀顏,「隨便王爺怎麼猜測都行,民女不敢反駁。」

  「好個不敢,依本王看來,你是害怕。」閔恆冷笑道。

  「民女何來的害怕?」想用激將法嗎?可惜她偏不上當。

  「你頂多可以騙騙這些不識字的老百姓,若是真的遇到事情,只怕你逃得比誰都快,否則你為什麼不敢走一趟本王的王府?」

  「民女只是不想,而不是不敢。」她無畏懼的說。

  閔恆雙臂抱胸,挑興的睥睨她看似無奇的臉蛋,其實仔細端詳後,發覺她並沒有想像中的平凡,特別的是那對如漆墨般的眼瞳,裏頭倣彿蘊藏了無數的秘密,讓人想去一探究竟。

  「為什麼不想?」他著惱的質問,平常人想進王府都難,她居然還不屑,說什麼也得問個明白。

  「不想就是不想,沒有什麼理由。」淩書雁舒緩下微慍的表情。

  「既然沒有理由,這個不想就毫無意義了。」閔恆露出令人戰慄的笑容,朝身邊的尉遲英下令。「馬上去找一頂轎子來。」

  尉遲英一愣,「轎子?王爺是想……」

  「當然是要請淩姑娘到王府做客幾天,除非她想跟本王同騎一匹馬?」他得意的欣賞淩書雁徒然變色的小臉。

  她詫異的低呼,「王爺,民女並沒有答應要跟你回王府……」

  「你不是說過只要本王親自來接你,你就願意到王府,難道你想反悔?」閔恆滿意的看著她識相的閉上小嘴。「只要你能證明自己的能力,本王自然會讓你走,還會付你一大筆賞銀,但,若是你敢欺騙本王……」

  淩書雁拼命的忍住心中翻湧的怒氣。

  「本王會將你丟進地牢中,讓你沒辦法再出來妖言惑眾,你最好記住本王的話。」他惡狠狠的撂下威脅話語。

  她咬住未施胭脂的下唇,氣得小臉微白,不過她心裏明白,憑自己的力量是無法和一位身分尊貴的王爺抗衡的,於是放棄無謂的掙扎。

  「民女還有些東西在林大娘家沒有拿,可否回去一趟?」事到如今,只有忍耐了。

  「本王會讓人去取。」他冷冷的回她一句。

  不久之後,尉遲英已經僱來一頂便轎和四名轎伕,閔恆有些粗魯的將她押上轎,火速的返回武威親王府。


  「你可以出來了。」轎子停在武威親王府門前,閔恆率先下馬,來到轎門邊,對裏頭的人說道。

  即使有滿心的不願,不過看來時勢不由人,只好順其自然了。淩書雁做好心理建設,便掀簾下轎。

  「以為躲在轎子裏就可以逃得了嗎?」一道譏誚的冷言冷語飄進她耳中。

  她無奈的喟嘆,「王爺盛情邀請,民女只有乖乖從命的份,還能逃到哪兒去。」

  「你明白這道理就好。」他倒要看看她能裝多久。

  淩書雁站定,仰頭打量這座氣派巍峨的莊院,據說它是京城裏數一數二的豪華府邸,可見得武威親王在京城的勢力極大。她的眼光投在正門上掛的八卦鏡上幾眼,通常八卦鏡有驅邪避兇的功效,看來這兒真有些什麼。

  閔恆挑眉諷笑,「怎麼?有看到什麼『東西』了嗎?」

  她輕搖螓首,「民女什麼都沒看到。」

  「這世上根本沒有鬼,你當然看不到了。」要他相信,除非讓他親眼見識到那「東西」長得什麼模樣。

  淩書雁不想和他爭辯,因為他本身是屬於陽氣很盛的人,一般的鬼邪根本近不了他的身,任憑別人說得口沫橫飛,他還是不會相信的。

  「淩姑娘,你真的來了!」應該躺在床上的牛總管精神奕奕的奔出來迎接他們。「真是太好了!看到你,我這老頭子也安心多了。」

  閔恆一張嚴厲的酷臉當場刷下來,陰陰的說:「你的病好得還真快啊!」

  「呃……哈、哈、哈!老奴不是說這是老毛病,躺一下不就沒事了嗎?」他連忙用笑臉想打混過關。「王爺,您辛苦了,呵、呵……」

  「很好,你最好保證這女人真有辦法,否則,你也一起給本王滾出王府!」

  話一說完,他就「哼!」的一聲先進王府,把他們丟在後面。反正那女人自然有人會去招呼,他只要等著最後看那女人出糗就夠了,這麼一想,心裏才好過些。

  牛總管熱心的領著淩書雁進府,「王爺就是那副硬脾氣,可是,他絕對不是壞人,只是固執了點,你不要介意。」

  「不會的,老伯。」她不便在他面前數落他主子的不是。

  「我這老頭子不會看錯人,淩姑娘個性隨和,不會跟我們王爺一般見識。其實,他以前不會這麼不近人情,可是連著發生那麼多的事,性情難免會變,求你務必要幫幫他,就算是我這老頭子求你。」他這回說得情真意切,令人不禁動容。

  「老伯不要這麼說,否則書雁承擔不起。」

  「淩姑娘……」這小姑娘越來越對他的眼了。

  「老伯叫我書雁就好。」

  「好,那我也不跟你客氣了,書雁,你的房間已經打掃好了,對了!我先帶你去認識王府裏其他的人。」他興匆匆的帶著她到廚房,認識了正在準備晚膳的廚娘胖嬸和來弟。

  平常人一知道她有陰陽眼,通常都會有兩種反應,一個就像是怕沾到什麼臟東西似的閃得遠遠的,另一個就是好奇的問東問西,胖嬸畢竟是見多識廣,只是親切的和她打招呼,而來弟對她則是又怕又好奇。

  「淩姑娘真的……可以看見那種『東西』?」來弟是個才及笄的小姑娘,躲在胖嬸背後瞄著她。

  她大方的點頭,「是的,我是看得見。」

  「那你……不害怕嗎?」換作是她,早就嚇死了。

  淩書雁清秀的小臉漾起淺笑,「看習慣,自然就不會害怕了。」

  「是嗎?」來弟吞嚥幾下口水,心中好生欽佩。「那大白天是不是……也可以看得到?」鬼都是在晚上行動的,不是嗎?

  「『它們』就跟平常人一樣,白天當然也會出現。」

  「啊!」來弟嚇得尖叫。

  「你呀!沒事就愛聽鬼故事,然後自己再嚇得哇哇叫。」胖嬸敲了一下她的後腦勺,「她這孩子膽子小,好奇心又特別重,淩姑娘就別再嚇她了。」

  牛總管笑開一張老臉,「既然你們都見過了,我還要帶書雁去見其他人,要聊以後有的是機會。書雁,我們走吧!」

  走出廚房後,淩書雁又見了幾名下人,不過,比起印象中王府內僕傭成群的畫面,實在和她想像中的不太相同。

  「從這條小路走過去,就是王爺住的雲棲竹徑閣,沒事的話,王爺通常都會待在裏頭。」他指著距離他們大約幾尺遠的朱紅色大門說:「王爺這兩年深居簡出,不是進宮和皇上討論國事,就是成天待在書齋裏看書打發時間。以前身邊還有五名侍衛可以跟著他到處騎馬狩獵,現在就只剩下尉遲大人,的確是寂寞了許多。」

  「為什麼只剩下一個人?」他說的尉遲大人應該就是跟在王爺身邊的男子。

  牛總管將兩手背在身後,感嘆的說:「還不是其他人莫名其妙的生了場大病,看了幾個大夫也沒有好轉,王爺只好忍痛讓他們離開王府。別看王爺外表給人家很冷酷的感覺,其實他的心腸很軟,不希望再見到有人因他又無辜的賠上性命,所以不願強留他們。」

  她幽幽的睇向那扇拱門,也許,武威親王真和其他皇族貴胄不同吧!

  「花園的尾端就是風雨蕭瑟軒,是王爺的二弟逸郡王的住處,因為幾年前把腿給摔傷了,所以,幾乎不出房門一步,你應該不會有機會碰到他才對。」他滔滔不絕的說。

  「他們兄弟自小感情就好,郡王爺受傷後,王爺就變得鬱鬱寡歡,加上又死了四位王妃,整個人就更沉默了,也不太和過去的朋友應酬,我知道他是害怕連累他們,寧可獨自承受寂寞和痛苦,我已經好久沒看他笑過了。」

  淩書雁沒有說話,只是靜靜的聆聽著。

  「對不起,你就當我是在發牢騷好了,不要介意。我先帶你回水榭居休息,那兒雖然小了一點,不過滿適合你們這種年輕的小姑娘來住,要是不滿意,我再幫你換一間。」

  「謝謝你,老伯,只要有住的地方就好,大小無所謂。」她向來隨遇而安,不在意物質上的享受。

  「那就好、那就好。」他心裏早盤算好了,水榭居是離雲悽竹徑閣最近的院落,古人不是有一句話說:「近水樓臺先得月」,要是這小姑娘能重新引起王爺對女人的興趣,他就不必煩惱閔家無後的事了。


  「府裏來了一位女客人?她是什麼人?」閔謙將藥喝完後遞給小廝,訝異的問。

  「小的也是剛剛聽其他人說的,那姑娘姓淩,是王爺從外面帶回來的。」他怕主子關在房裏太悶,總會將王府裏發生的大小事情向閔謙報告,這麼大的事,當然也不例外。

  「大哥帶個女人回來?怎麼可能?那位淩姑娘是什麼來歷?」他還以為兄長不會再和女人有任何瓜葛,卻沒想到還會把女人帶回王府,真是太意外了。

  「小的聽在廚房裏做事的來弟說,那位淩姑娘不是一般女人,好像有什麼,嗯……陰陽眼,對!就是陰陽眼,她可以看見那些不幹凈的『東西』。」

  「什麼不幹凈的東西?」閔謙還沒會意過來。

  「就是……鬼。」小廝扮了個恐怖的鬼臉出來。

  閔謙圓睜著雙眼,興致勃勃的問:「你是說她可以看見鬼?」

  「是呀!郡王爺,您說是不是很好玩?」

  「什麼東西很好玩?」孤傲、低冷的男子嗓音赫然在房中蕩漾開來,把小廝嚇得足足跳離了地面有半尺高。

  「王爺!」完了!人人都知道武威親王生平最恨人談論靈異鬼怪,而他居然被當場逮個正著,這下小命休矣。

  「這麼晚了不睡覺,還在閒聊什麼?」閔恆厲目一瞟,著實讓他猛嚥了好幾口口水,頭都快垂到胸前了。

  「大哥,聽說你今天帶一位淩姑娘回來,我怎麼都沒聽你說過?」說到有趣的事,他的精神全來了,哪還睡得著覺。

  「只不過是個無關緊要的女人,過幾天就會走了。」等拆穿她的底細,自然就沒戲唱了。

  「如果是無關緊要,大哥就不會親自出馬了。」閔謙非要打破砂鍋問到底。「大哥,我也是王府裏的一份子,有什麼事也應該讓我知道才行,我不喜歡這種被人蒙在鼓裏的感覺。」

  他輕斥,「阿謙,別胡鬧了,不讓你知道,是因為它真的不重要。」

  「重不重要由我自己來判斷,就算是大哥,也不能代我做決定。」他只是雙腿有殘疾,頭腦可是清醒得很。

  「好吧!據說那位淩姑娘有一些特別的能力,所以大哥才找她到王府來住幾天,如此而已。」他是不會相信世上有什麼陰陽眼的。

  「她真的可以看見鬼嗎?」

  「那不過是故事裏的情節,多半是鄉野傳說罷了,這世上根本沒有鬼!」

  「那我可以見到她嗎?」閔謙真的很好奇。

  「你要見她?」

  閔謙蒼白的臉龐露出興奮的紅光,「不管她是不是真的可以看見鬼,難得府裏有客人來,我也是主人之一,見見她也是應該的,大哥,這只是一點小小的要求,你會答應的對不對?」

  面對小弟興高採烈的模樣,閔恆也不忍心潑他冷水。

  「大哥盡量安排就是了。已經很晚了,不要熬夜知道嗎?」他警告意味濃厚的斜睞著怯怯的候在一旁的小廝。「不要再聊了,讓郡王爺早點就寢。」

  「是,王爺。」他偷吁了一口氣。

  閔恆走後,小廝不敢再多說半個字,服侍主子睡下後,便吹熄燭火退出門去。屋裏靜得嚇人,連窗外的月娘也悄悄的隱在雲後。

  驀地,一團詭異的黑氣以肉眼看不到的極速擴散再擴散,接著將魔掌伸向躺在錦被下的閔謙身上。

  本已熟睡的閔謙吐出微弱的呻吟,漸漸的聲音越來越明顯。

  一滴滴冷汗自額上泛出,他的唇在顫抖……

  驀地,他張開兩眼,眸中射出魔魅的光芒。
作者: 無忻    時間: 2008-8-7 12:32 PM

第三章

  四周白茫茫的一片。

  這霧來得突然,而且怪異。

  淩書雁屏氣凝神的佇立在白霧當中,雖看不清前景,不過,她確定自己不是在作夢,只是在清晨時被一種莫名的寒意驚醒,然後在一股不知名的力量驅使之下,讓她踏出房間往外走,結果就陷進霧氣中。

  這兒是平地,而且時至盛夏,天氣幹燥,也不曾下過雨,不該起霧才對呀!

  她正在考慮該不該等霧散了再走,但是雙腳像有自己的意識般,牽引著她往前邁進,她心裏打了個突,不禁提高警覺,開始集中精神默唸起《般若心經》。

  「觀自在菩薩,行深般若波羅密多時,照見五蘊皆空,度一切苦厄。捨利子,色不異空,生不異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識,亦復如是。捨利子,是諸法空相,不生不滅……」

  就在她全神貫注背誦時,卻已一步步邁向危險中。

  「你在幹什麼!」一聲突來的暴喝將周圍詭異的氣氛給震散了。

  隨著一條強壯的手臂毫無預警的摟住她的腰,將她猛力的往後拖。

  淩書雁驚喘一聲,霎時全身癱靠在他胸前,定睛望向周圍的環境,哪還有什麼霧氣,一切清晰如常。

  「你想尋死的話,也不要選在本王的王府裏。」閔恆鐵青著俊臉怒視著她,「你都是閉著眼睛走路的嗎?」

  她被吼得一頭霧水,隨著他的視線看了過去,不禁倒抽了一口涼氣,若不是閔恆及時將她拖開,自己鐵定跌進荷花池裏,成為水中冤魂。

  「我……民女沒有注意到,多謝王爺相救。」淩書雁深吸幾口氣,鎮定一下心神,才開口向他道謝。

  閔恆放開她的腰,那腰好細,似乎只要他兩手一握就可以圈住了。

  「你還真有興致,天都還沒亮就起來散步?」還差點一路散步去見閻羅王。

  「王爺不也是。」她的心跳終於恢復正常。

  「本王向來早起,就見到你一個人在花園裏走來走去,可不要說是王府的床讓你睡得不習慣,才這麼早就起來了。」閔恆瞇下黑瞳,免不了冷嘲熱諷一番。

  淩書雁淡淡的說:「不,民女睡得很好。」

  「既然不熟悉王府內的地形,就不要隨便亂跑,要是出了什麼事,本王可擔不起這個責任。」要是他今天沒有早起,這女人掉進池水中準會淹死,那麼就有五個女人死在王府裏了。也許,他不該帶她回來。

  「民女下次會注意,絕不會再犯,王爺沒事的話,民女告退。」她得好好想想方才的事。

  見她似乎總是懶得和他說話,現在才說兩句話就急著離開,閔恆實在不願意承認自己居然會不太高興被她忽視的感覺。

  閔恆臉色一沉,眼光霍地被她腦後那頭豐厚濃密的青絲給吸引住,宛如流泉般的長發隨著她的走動而輕晃,而那輕微的晃動竟莫名的撩動他的情欲,令他一瞬間恍惚了。」

  為什麼現在才發現呢?他低頭撿起地上的東西,想必是剛剛在拉扯中,原本包覆住頭發的頭巾也意外的脫落,展現出她全身上下最具魅力的部位。

  「等一等!你的東西掉了。」

  淩書雁本能的摸向發後,只好又折回來。「謝謝……」

  他終於正眼端詳她的五官,略微蒼白的臉色上嵌著一對深幽的瞳眸,秀致的鼻和不薄不厚的雙唇,找不出什麼特別大的缺點,卻是既不媚也不傃,無法讓人馬上眼睛一亮,幸好有張鵝蛋臉,稍稍彌補五官的不足。

  「王爺?」為什麼不放手?

  閔恆這才回過神,松手將東西還她。「為什麼要把頭發藏起來?」他過去從沒注意過女人的頭發,想不到會這麼性感。

  「因為它太多、太重,做事會不方便。」她隨口回道。

  「你住在這裏的這段時間,不準把它包起來!」他突兀的下達命令。

  「啥?」

  「你沒聽清楚的話,本王可以再說一遍。」

  淩書雁臉色一怔,「王爺,你這要求未免太過分了,民女不是你的下人,恕民女不能接受。」

  「那麼你每包一次,本王就親自把它拆下來,到時,可別怨本王粗魯。」他的表情絕對是認真的。

  這個王爺簡直比土匪、惡霸還不如!

  她還想再上訴,「你雖然是個王爺,但也沒有權力控制民女的一切……」

  「本王會讓你看看我能不能。」閔恆不甘示弱的和她槓上了。

  「你……」淩書雁暗咬銀牙,卻又拿他無可奈何,「民女明白了,請容民女告退。」

  閔恆覷著她挺直腰桿、不肯服輸的背影,不知不覺的露出笑意。

  和這女人鬥法,比想像中還有趣嘛!


  難得王府有貴客上門,一定是上天聽到他的祈求了。

  牛總管奉上香茗,臉上堆滿了笑意的說:「少侯爺和郡主好久沒到王府裏來走動了,真是稀客、稀客。」

  這兩位是定遠候的一雙兒女,也是這幾年和王爺唯一還保持聯係的朋友。

  「你還是這麼老當益壯。」姚君瀚有著英俊討喜的外表,總是露出燦爛的笑容,讓人也跟著微笑起來。相對於他的明朗,與他同年紀的閔恆可就陰沉多了。

  「哪裏,托少侯爺的福,這把老骨頭還沒那麼快就倒了。」牛總管朝嬌柔羞怯的姚怡萱頷了一下首,「郡主請用茶。」

  姚怡萱道了聲謝,柔媚的眼光不由自主的瞟向廳外。

  「王爺最近似乎很少出門,是不是在忙些什麼?」自從王府出事後,王爺就不太讓他們來拜訪,反而是他每半個月必會到定遠侯府陪兄長下棋,直到第四位王妃身亡,就再也沒有上門過,她實在等得心焦,才求兄長陪她來。

  「王爺沒在忙什麼,只是不變出門而已。」牛總管早就看出怡萱郡主的心意,只可惜落花有意、流水無情,不然王爺早就上門提親,也不用等皇上賜婚了。

  「是這樣啊!」她失望的垂下眼。

  看出她的苦惱,姚君瀚也不知該從何幫起,雖然他和王爺從小認識到現在,撇去彼此的身分,他們算得上是至交好友,可是,如今王爺已經連死了四位王妃,在兇手找到之前,他實在不願讓同父異母的妹妹嫁進來。

  正在尋思之際,就見閔恆跨進花廳門檻,還沒來得及開口寒喧,就聽見妹妹柔怯中夾著微微激動的嗓音揚起。

  「王爺,我和哥哥來打擾了。」她的雙眸就此盯在那張令多少女人傾醉迷戀的臉上,一顆垂死的芳心再度跳動起來。

  閔恆拘謹疏離的扯了下嘴角,「怎麼有空來?」

  「當然是因為你太久沒到外面走動,做朋友的當然要來關心一下羅!」姚君瀚戲謯中含著關切的口吻說:「看來我們好像白擔心一場了,你這半隱居的日子似乎過得挺愜意的。」

  「多謝關心,我過得很好。」大概是經歷過太多的事,讓他的話減少了,也較封閉自己的感情,不再像過去那樣無所不談。

  姚怡萱扭絞著手中的絹帕,「那為什麼王爺都不再來找哥哥了呢?」

  「好了,萱妹,王爺自然有他的用意,我們就別勉強他了。」姚君瀚不是不懂她的急切,只是感情的事強求不得。

  「可是……」她眸中閃著瑩瑩淚光,心中好委屈,哥哥為什麼不幫她說話呢?她只是希望能多待在王爺身邊安慰他。

  閔恆唇邊的笑顯得溫和多了,「恐怕是郡主誤會了,本王只是因為近來王府瑣事繁多,較少機會出門罷了,並沒有其他意思。」

  「那麼等忙完之後,就會跟以前一樣了是不是?」姚怡萱非要問出個結果,得到他的保證才心安。

  「那是當然了。」他點頭應允。看她外表嬌嬌弱弱,有時候脾氣還滿固執的,閔恆只把她當作是小女孩撒嬌,並沒有去探究話裏頭的含義。

  姚怡萱一顆已經提到喉嚨的心這才落定,聲音因驚喜而輕顫。「那……如果王爺沒空,我可不可以過來看你?」

  「萱妹……」姚君瀚喚了一聲。唉!真是女大不中留。

  「只要有君瀚陪著自然可以,否則,你一個郡主還是不要隨便拋頭露面的好。」閔恆為她的安危著想。

  「嗯!我當然會請哥哥陪我來了。」只要能見到他,姚怡萱什麼都可以忍。

  姚君瀚清咳一聲,示意妹妹該輪到他發言了。

  「王爺對於王妃的命案可有什麼進展?」再捉不到兇手,到最後,只怕連皇上也保不了他。

  閔恆苦笑。「沒有,什麼線索都沒有。」連他都不得不佩服那名兇手,可以神不知、鬼不覺的潛進王府裏殺人,而且未留下任何破綻。

  他憂心的問:「那麼王爺打算怎麼向皇上交代?」

  「本王是清白的,就是死也休想要本王認罪。」對方似乎存心要置他於死地,卻不從他身上下手,反而專找他身邊的女人,那才是最讓他感到不齒的地方。

  「王爺,人不是你殺的,皇上絕對不會強要你認罪的。」姚怡萱的身子因他話中的決絕而發抖,一雙美眸眼看就要氾濫成災。

  「萱妹,事情還沒有定論,你不要反應過度。」女人就是愛哭,他朝上翻了個白眼,無意間斜睨向廳口,那兒不知何時站著一名陌生的素衣女子,眼光怔怔的定在拭淚的妹妹臉上。「王爺,呃……這位是?」

  閔恆心中閃過驚訝和無法解釋的喜悅,不過那只出現一秒,隨即又恢復淡漠的表情。

  「淩姑娘有事嗎?」她沒見到他有客人嗎?

  她眼神中流露出一抹脆弱,朝閔恆微點下螓首,「民女只是正好打門前經過,不是故意打擾王爺,對不起,民女這就離開。」

  「等一下!」開口喚住她的是姚君瀚,他很好奇這女子的身分。「別站在外頭,進來廳裏說話。我以前似乎沒見過你?你叫什麼名字?」

  「君瀚,她是誰與我們在談論的事無關,你不需要知道。」一種奇異不明的念頭讓閔恆拒絕將她介紹給姚君瀚認識。

  姚君瀚俊眉一挑,「莫非她是王爺的紅粉知己,所以不便讓我知道?」王府裏已經多久沒出現過女人了,更不用說閔恆可疑的態度。

  姚怡萱粉臉微白,用驚詫的目光射向淩書雁。

  「你認為本王要女人的話會挑上她嗎?」閔恆沒來由得惱火了起來,這句傷人的話便衝口而出。

  淩書雁對自身的長相有自知之明,所以,對於這類譏剌的言語並不以為意,況且她也從未幻想過那方面的事。

  「民女不過是有事借住在王府裏而已,過幾天便會離開。」她自動解釋,免得真的引起誤會。

  「真的只是住幾天?」姚怡萱帶著敵意問道,即使對方貌不驚人,她也不能全然放心。

  「是的。」淩書雁又望著眼前的嬌顏發起呆來。

  閔恆沉不住氣了,「你們問完了沒有?」

  「當然還沒有,一個平民女子能借住到王府裏來,王爺,這有點說不通喔!」姚君瀚對他擠眉弄眼,「老實招來吧!」

  他黑眼中躍動著怒光,又勉強的隱忍住。「借住就是借住,還會有什麼理由?淩姑娘,沒事的話,你可以退下了……淩姑娘?」這女人把他的話當耳邊風嗎?真是太藐視他的存在了。

  姚君瀚揶揄的大笑,「我看她瞧萱妹已經瞧得都呆了,想不到我這妹妹也可以把女人迷住。」

  「淩……書……雁!」一把無名火燒光閔恆的自制,他連名帶姓的大吼一聲,在場的三個人全都嚇了一大跳。

  淩書雁顰起秀眉,「民女沒有耳聾,王爺不需要這麼大聲。」

  他反唇相稽,「你是失神不是耳聾,本王怕不夠大聲,喚不回你的神志。」

  「多謝王爺的關心,民女心領了。」她那口氣聽來可一點都不卑微。

  姚家兄妹瞪大眼看著兩人的你來我往,一個民女居然敢用這種不敬的語氣對武威親王說話,而最反常的是王爺的態度,他的怒氣不是因為她的無禮,而是她居然沒有把注意力集中在他身上。

  「咳……你是淩姑娘是吧?」姚君瀚怕兩人吵起來,連忙打圓場。「你似乎從一開始就留意我妹妹,有什麼問題嗎?」

  淩書雁微愣一下,低低的說:「只是覺得她和一位故人長得很像,所以一時失態,還請原諒。」

  「原來如此,那位故人如今身在何方?」

  「她……已經不在了。」在她心中,那人早就死了。

  姚怡萱柔聲細氣的問著閔恆,「王爺,這位姑娘是為了什麼原因才借住在王府,可以讓我知道嗎?」她也很想借住在王府裏,可是爹娘不會答應的。

  「當然是有特殊的原因,請郡主不要再問了。」閔恆一句話就回絕了她。

  「是什麼特殊的原因?」姚怡萱仍不肯死心。

  郡主?原來這小姑娘真的是她的女兒?

  淩書雁笑得有些悲傷,「因為民女有種與生俱來的異能,所以,王爺才特地請民女到王府裏來。」

  「什麼樣的異能?」兄妹兩異口同聲的問。

  「說夠了沒有?」閔恆忿忿的斥喝一聲。

  「民女有陰陽眼,可以看見一般人看不見的『東西』。」她無懼閔恆的怒氣,含笑的說出答案。

  姚家兄妹兩聽了之後,姚君瀚是一臉驚異,倒還滿鎮定的,但姚怡萱就不同了,她馬上花容失色的躲到兄長背後。

  「好可怕!她可以看到……看到那些……」她囁嚅了半天,「鬼」字還是說不出口,可已經慘白著一張俏臉,顯然受到驚嚇。

  「君瀚,趕快扶她坐下,再倒杯茶給她壓壓驚。」閔恆說完,便暴怒的瞪向禍首,「這樣你滿意了嗎?用這種方式嚇人倒是新鮮。」

  淩書雁嚥下滿嘴的苦澀,「民女不過是實話實說。」

  「你居然還敢反駁?馬上給本王退下!」他鼻端噴出了炙人的怒燄。

  「民女告退。」她施了一禮,在轉身飄然遠去後,還聽見姚怡萱驚駭的抖著柔柔的嗓音,哽咽地控訴著。

  「王爺不該讓她進門……人家說有陰陽眼的人……多半會招來鬼邪……王爺還是……快點叫她離開……」


  姚家兄妹離去後,閔恆便懷著惡劣的情緒和難看的臉色來到水榭居,他的憤怒來自於淩書雁到現在還在對他演戲,口口聲聲說自己有陰陽眼,還巴不得全天下的人都知情,一點羞愧之心也沒有。

  他不該一而再、再而三的縱容這女騙子,她來到王府也快三天了,可看到什麼鬼影了?竟還敢大言不慚的說自己能見到它們!

  他才跨進小花園,她那瘦弱的身影正好拐進轉彎處,閔恆下意識的跟上去,老遠就瞥見淩書雁站在樹下,她的嘴巴在動,兩手也在比手畫腳,彷彿在和某人對話,可是那兒除了她,沒有半個人啊!

  「你在跟誰說話?」他貿然出聲。

  「啊!」淩書雁的表情好像有人平空消失不見了,張嘴想把對方叫回來。

  他極盡諷刺的嘲笑,「你的演技真是精湛,連本王都快被你騙過去了,本王可以知道你方才在跟哪個鬼說話嗎?」

  「如果民女說,她就是王爺死去的其中一位王妃,你相信嗎?」她淡淡的反問。

  閔恆狂笑起來,「真有趣!我死去的其中一位王妃的魂魄出來跟你說話?她跟你說了什麼?是不是告訴你殺她的兇手是誰?」

  「因為兇手身上邪惡的力量太強了,讓她沒辦法開口。」淩書雁不管他信不信,都坦白的告訴他。

  「我現在要懷疑你不是騙子,而是腦袋壞掉了,竟編出這種謊言想唬人,你以為本王會相信嗎?」他看她的表情好像她真是個瘋子似的。

  淩書雁平靜的瞅著他,閔恆的反應全在她預料之中,沒什麼好難過的。

  「民女只是將所見的一切轉告給你。」

  他嚴峻的表情透露著隱忍,胸口劇烈的起伏了一下。

  「好,你說剛剛本王的一位王妃的鬼魂現身跟你見面,那可不可以形容一下她的容貌?」她沒見過她們任何一個,絕對說不出來。

  「那女子年紀很輕,死前大概只有十五、六歲,個子長得嬌小,有著圓圓的臉蛋,大大的雙眼,右眉上有粒黑痣。」

  閔恆先是吃驚,接著是大笑,「哈……不錯,你形容的是本王第四任的王妃……丹荷郡主,想不到你連她的長相也調查出來了,顯然事先下過不少功夫。」

  「王爺不相信民女,民女無話可說。」這人只相信自己願意相信的事情,已經無可救藥了。

  淩書雁旋身準備回到房裏,心想這樣也好,王爺應該會放她出去,不會再強留她下來了。

  「站住!本王話沒問完。」閔恆怒喝。

  她輕嘆口氣迴身,「王爺還有何吩咐?」

  「本王不許你再四處張揚自己有陰陽眼的能力,若是再犯,本王絕不輕饒!」他不想她再繼績騙人了。

  「王爺可知這世上有許多事情是人類的頭腦無法理解的?上天既然賦予民女這種異能,就是希望民女能善用它,所以,即便是來自王爺的命令也恕難照辦。」她受夠了他的專制和獨裁。

  「你說什麼?」閔恆的語氣此時輕柔得駭人。

  「民女……」她被那兩道兇狠的眼神盯著全身發毛,心想,他會不會一氣之下砍了她的腦袋?他們這些皇族貴胄殺個人可不需要什麼理由,何況是冒犯到一位王爺的權威。

  唉!自己剛才應該忍一忍,敷衍一下不就沒事了,只是,她不覺得自己有錯,就算別人不相信又何妨,她不想自欺欺人。

  就在淩書雁遲疑的當口,他已經一個箭步將她摟在懷中,用一記懲罰意味濃厚的狂吻堵住那張看似柔順、實則不馴的小嘴。

  太過分了!他把她當作什麼女人了?她瞪大杏眼,努力的閉緊雙唇,抗拒他蠻橫的侵略,可是,閔恆不容許她拒絕,巨掌立即箝住她的下顎,強迫她接受他的佔有,不讓她有機會出聲呼叫。

  她想反抗,可是瘦弱的身子和他的銅墻鐵壁相比,不啻是以卵擊石,兩人的力量差距太大了,只有任他擺布的份。

  就連閔恆也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有吻她的衝動,論長相這女人毫不令人驚傃,身材更是乏善可陳,究竟哪一點讓他情欲大動?嗯……一定是他太久沒女人的關係。

  他的手指在那頭如黑緞般柔順的發中穿梭,然後固住她的後腦,更深入她口中,劫走她所有的呻吟……

  懷中的淩書雁霍地全身癱軟,閔恆趕緊圈住她的腰,臉上凈是啼笑皆非的表情,他居然把她吻昏了!這女人不曉得要換氣嗎?他只得打橫將她抱進房內安置。

  身子才沾到床鋪,淩書雁就睜開眼晴,第一個反應就是將他用力推開。

  「你想幹什麼?」要是她沒醒來,名節豈不是被他給毀了!

  他似笑非笑的揚動眉梢,「你說呢?」

  「你這卑鄙的小人!」她掄起拳頭。

  閔恆大言不慚的咧開嘴,「可不是每個女人都能得到這個吻,還是你寧可因冒犯到本王被砍腦袋?」

  「我寧可死,也不屑你的吻!」太可惡了!就因為他是王爺,她就得忍受這種屈辱嗎?

  他瞇起寒光四射的黑眸,「那真是可惜得很,本王吻都已經吻了,要是以後你敢再用這種無禮的態度跟本王說話,就休怪本王再當卑鄙小人。」

  淩書雁小臉通紅,不是因為他的物,而是被氣得說不出話。

  「你可要好好記住本王的話喲!」閔恆滿意的走出水榭居,哈哈!他終於找到馴服這女人的方法了。
作者: 無忻    時間: 2008-8-7 12:33 PM

第四章

  定遠侯府  菡萏小築

  「娘,您今天身子好多了嗎?」姚怡萱一早便來向母親請安,母女兩像同個模子刻印出來的,同樣的嬌美柔弱,是那種需要小心呵護的典型,很容易激起男人的保護欲。

  房加霜在帖身婢女的攙扶下坐定,然後遣退了閒雜人等,她已經很久沒和女兒說些體己話了。

  「你爹專程請禦醫回來,吃了幾回藥已經好多了。」姚家有女初長成,她溫柔的凝視著正值花樣年華的女兒,「萱兒,聽說你和你大哥昨天上武威親王府去了,王爺還好嗎?」女兒的心事,她這當娘的豈有不知的道理。

  「王爺很好,只是……」她又是羞澀又是為難的回睇,「娘,我想……」見女兒吞吞吐吐,房加霜心裏已經有數了,笑吟吟的將她的小手包在掌心內,「你喜歡王爺對不對?」

  「娘……」姚怡萱嬌嗔的垂下粉頸。

  「其實娘也很欣賞王爺這個人,只不過,武威親王的四位王妃都死於非命的事鬧得滿城風雨,都已經過了兩年,連兇手的影子都沒找著,就算娘有心幫你,你爹那兒也絕對不會答應的。」

  「娘,您要幫幫我,除了王爺,女兒誰也不嫁。」她驕縱的輕嚷。

  房如霜輕笑,點了一下她美麗的俏鼻,「你這孩子真不害臊,要是讓外人聽見,可是會被人笑話的。」

  「娘,人家不管嘛!要是連您也不幫我,我和王爺就沒希望了。」姚怡萱泛紅了眼圈,偎在母親懷中撤著嬌。「女兒知道爹最聽您的話了,只要您好言跟他說幾句,爹一定會答應的。」

  「你真這麼想嫁給他?」她撫著女兒的青絲。

  姚怡萱嬌容上露出如花朵般的笑靨,「打從六歲那年第一次見到王爺,女兒就愛上他了,算一算整整已經過了十年,女兒只想嫁給他。」

  「可是,萬一你嫁過去,有個什麼三長兩短,你要爹娘怎麼辦?萱兒,你還是再考慮考慮比較好。」她不希望女兒有任何危險。

  「女兒不怕,況且我相信王爺會保護我的。」姚怡萱眼中掠過不安,「娘,昨天我們上武威親王府,見到王府裏住了一位姓淩的姑娘,我看得出王爺和她之間似乎不太尋常,我好怕,好怕王爺又會被別的女人搶走……」

  兩年前,她年紀尚小,只能眼睜睜見意中人迎娶王妃,如今她十六歲,已經到了可以嫁人的年紀,這回,說什麼都不能再讓同樣的事發生了。

  房如霜「哦!」一聲,「對方是個什麼樣的姑娘?」

  「那位淩姑娘不過是個民女,相貌倒是很平凡,並不算出色,可是,她卻擁有一般人所沒有的異能。」她伺機向母親抱怨,「現在京城裏的人都在謠傳王府裏頭鬧鬼,王爺居然還找來那位淩姑娘,聽說她有陰陽眼,您說,這不是更加讓別人誤以為真的有鬼嗎?」

  「陰陽眼?」房如霜的身子陡地僵住,「你說她有陰陽眼?」

  姚怡萱坐直身子,「是呀!娘,聽說有陰陽眼的人容易招來不幹凈的鬼邪,真不曉得王爺心裏在想什麼,怎麼會讓那種人住進王府,真是嚇死人了。」

  「萱兒,你說那姑娘姓淩,她大概是多大的年紀?」

  「差不多二十出頭。」她想了想回答。

  房如霜臉色乍白,連嘴唇都失去了血色,「二十出頭……姓淩……有陰陽眼……」難道真的是她?

  「娘,您的臉色好白,是不是又不舒服了?」她掏出絹帕為母親拭去額上的冷汗,「娘,要不要我去請大夫……」

  「不用了,娘一下子就好,沒事的。」不會這麼巧,不會的!

  「早知道娘會害怕,我就不跟娘說這些了,對不起。」姚怡萱以為母親同她一樣害怕聽到那些靈異鬼怪的事。

  「娘不怪你。萱兒,那位淩姑娘打算住在王府裏多久?」也許她該想辦法是不是她想的那個人。

  「她只說會住幾天,至於幾天就不清楚了。」這也是姚怡萱最關切的地方。

  會是她嗎?莫非連她也遺傳了她爹的異能?

  房加霜心事重重的啜著熱茶,原以為早就將他們父女兩給遺忘了,可是如今又被挖了出來,一股強烈的罪惡感也跟著油然而生。

  不!這不能怪她心狠,換作是別的女人,也無法跟有那樣異能的男人生活在一起,更不用說白頭偕老了,所以,她沒有做錯。

  姚怡萱困惑的問:「娘,您在想什麼?」

  「呃……娘是在想該怎麼跟你爹提這件事,萱兒,讓娘好好斟酌幾天,免得弄巧成拙,你不要急。」她搪塞的說。

  「謝謝娘。」姚怡萱笑說,只要娘肯幫她說情,爹那邊就不會有問題了。


  尉遲英端來一碗白飯和幾道菜進了雲棲竹徑閣,「王爺,請用膳。」

  「這是什麼?」閔恆瞪著他放在桌上的菜色,語氣古怪的問。

  「回王爺的話,這一道是梅菜麻筍、這一道是半天筍素肉絲,還有這一道是菜膽豆腐丸,最後一道是四寶素湯……」尉遲英以為主子問的是菜名,趕緊一一道來。

  「本王是問怎麼沒看見裏頭有半塊肉?」閔恆微挑眉斜睨著他。

  「那是當然了,因為這是素齋。」當然不可能看到肉的影子。

  天哪!閔恆支著額角,捺著性子又問:「本王的意思是,為什麼煮這些素齋?胖嬸應該了解本王的習慣,把它們都撤下去,換葷食上來。」

  尉遲英猶豫片刻,才鬥膽的說:「啟稟王爺,因為胖嬸昨天不小心扭傷了右手,所以今天沒辦法下廚,這些素菜還是淩姑娘親自烹調的,其實,偶爾吃素也不錯,若王爺要是真的吃不習慣,屬下就請外面的酒樓送吃的過來好了。」

  「慢著!」閔恆低喝一聲,「你說這些菜都是淩姑娘煮的?」

  「是的,淩姑娘的手藝還真不錯,光用幾樣簡單的青菜,就可以變出許多花樣,她還說大家平常吃葷吃多了,偶爾吃幾天素菜,對身體相當有好處,只要我們喜歡吃,她住在王府的這幾天很樂意下廚幫我們煮。」

  「原來她吃素……」閔恆低喃。

  「王爺有所不知,淩姑娘不僅吃全素,她每天早上起來一定先唸什麼……對!大悲咒,看來她是相當虔誠的佛教徒。」

  「你怎麼知道那麼多?」閔恆話中帶著醋意,似乎不滿自己是最後知情的人。

  尉遲英聽出他語氣不對,忙不迭聲明,「那是服侍淩姑娘的丫鬟說的,否則屬下怎麼會曉得。」王爺到底在氣什麼?他有說錯話嗎?「王爺,那屬下去幫您張羅葷食……」

  「不必了,本王吃這些就好了。」他拿起筷子扒了兩口,口感比想像中還好,原以為素食就是清啖無味,可是在淩書雁精心的烹調下,比想像中還可口,他一下子就將幾道菜一掃而空。

  填飽了肚子,閔恆端起青瓷茶杯,啜著剛沏好的蒙頂茶。

  「王爺……」尉遲英遲疑的開口,「淩姑娘早上詢問過屬下,可否讓她到風雨蕭瑟軒和郡王爺見上一面?」

  「她要到風雨蕭瑟軒做什麼?」

  「淩姑娘說王府裏裏外外她幾乎都去過了,就只剩下風雨蕭瑟軒,所以,要屬下先來徵求王爺的同意。」

  「她在哪裏?」

  「您是說淩姑娘嗎?她剛剛出門去了。」尉遲英據實以告。

  「什麼?為什麼不來跟本王說一聲就讓她出門?」閔恆怒斥,只怕這會兒那女人乘機跑了。

  「嗯……回王爺的話,淩姑娘只說要上白雲寺上個香,大約一個時辰就會回來,所以屬下就……」王爺又沒說不準她出王府一步。

  「要是讓她逃了,本王就唯你是問!」他焦躁的質問。

  牛總管甫進門就聽見這句話,「王爺要唯誰是問?是不是今天的午膳不合王爺的胃口?那真是可惜呀!這些可都是書雁那丫頭忙了一早的心血結晶,老奴吃得可是讚不絕口,王爺要是不吃,可真是沒口福。」

  「書雁?你叫得可真親熱!」閔恆揶揄笑道。

  牛總管不怕死的接下去,「那是當然了,書雁可真是個乖巧善良的小姑娘,要是可以的話,老奴還真想認她當幹孫女,將來好有人可以送終。」

  「你想得倒挺遠的,要是她這一出王府,就再也不會回來,本王看你這幹孫女也不必認了。」要是她真敢逃,他就是把整個京城給掀了,也要把她捉回來。

  「王爺為什麼那麼在乎她會不會逃走?」牛總管一點也不擔心惹惱他,一針見血的問道:「該不是王爺捨不得人家吧?」

  閔恆黝黑的臉上無端飄來幾不可見的紅暈,「你在胡說些什麼東西?本王為什麼要捨不得她?她又憑什麼讓本王捨不得?」

  「老奴沒有別的意思,只是以為王爺習慣有人每天跟您唇槍舌劍,要是淩姑娘這麼一走,王爺會覺得日子又跟以前一樣枯燥乏味,所以,才會覺得捨不得,可沒有別的意思喔!」牛總管在心裏偷笑。

  「哼!」閔恆冷哼一聲。

  牛總管從衣服裏掏出用紅絲線串成的香囊,「人家書雁設想得多周到啊!還專程替我們到寺廟裏求些平安符回來,真是個帖心的小丫頭喔!」

  「你們每個人都有?」卻只有他沒有!

  尉遲英點一下頭,支吾道:「是……我們每個人都有。」

  那女人未免太偏心了吧!雖然他不相信戴平安符就可以避兇解厄,可是唯獨他一個人被遺漏了,心裏很不是滋味。

  「哼!本王不希罕。」他嘴硬的嗤哼道。

  「反正王爺也不信這些,就算幫您求了,您不戴也是浪費,這也不能怪書雁厚此薄彼了。」牛總管繼續撩撥他的怒火。

  閔恆聽不下去了,「好了,你們全都下去,讓本王靜一靜。」

  這可惡的女人!等她回來,非好好跟她算這筆帳不可。


  這一等,足足等了一個半時辰,申時都快過了,才見淩書雁踏進武威親王府。

  「本王還以你乘機逃走了。」他就守在她回水榭居的必經之路。

  淩書雁不自在的迴避他的黑瞳,自從幾天前那一吻後,再和他見面難免尷尬,於是,她總是有意無意的躲著他。

  「民女若要走,自會徵詢王爺的同意才離開,絕不會不說一聲就走。」再說,她又沒做錯事,何必逃走。

  他揚起下顎,霸氣的道:「沒有最好,就算有,也無妨。京城是本王的地盤,只要本王一聲令下,很快便能將你抓回來。」

  「王爺的意思豈不是當民女是犯人了?」她忍氣吞聲的問。

  閔恆的視線不自覺的落在她那被頭巾覆住的青絲上,立刻伸長手臂將它扯下來,「本王不是說過不許你再藏住它……」

  「你太過分了!」淩書雁忍無可忍的撲上去,想搶回自己的頭巾,「還給我!」

  一直以來,她總是習慣將所有的不滿、慍怒藏在內心最深處,可是,這逆來順受的表相遇到這男人就全給搞砸了。「你這個該死的暴君!」

  下一秒,她已經被攬抱進一具寬厚的胸前,接著,閔恆的唇準確的吞噬了她,火燄般的舌頭深深的掠奪她,既粗暴又急切,還隱含著曖昧不明的渴望。

  他不願去深思為什麼又會興起吻她的衝動,只是盡情的享受咬吮、挑弄那柔嫩唇瓣的滋味,即使是迎娶過的四任王妃,也從未激起他如此瘋狂的欲望。

  淩書雁掄起粉拳撲打他的肩頭,依然無法阻止他的侵略;當那狂野的深吻化為溫柔的舔吮,僅有的抗拒念頭漸漸地遠離她……

  不行!他是個王爺,她絕不能對他動了情,因為注定不會有結果的,淩書雁,你別傻了!

  驀地,閔恆一個悶哼,松開緊箍住她的鐵臂,舔去唇上被她咬破而淌著鮮血的傷口。

  「想不到你還滿嗆的,不過,這次沒有昏倒,比上回進步多了。」他得了便宜還賣乖的揶揄她。

  她踉蹌一退,「王爺這樣戲弄民女,覺得很好玩嗎?」

  「你認為本王在戲弄你?」他沉下臉。

  「難道不是嗎?民女自認相貌普通,絕不可能得到王爺的眷寵,王爺卻接連兩次不當的舉動,不是戲弄又是什麼?」他們本是兩個世界的人,為什麼要這樣撩撥她的心?她不想愛上像他這樣的男人啊!

  閔恆一把將她揪到身前,「只要本王願意,誰敢說話?」

  「民女不敢奢求。」她冷冷的說。

  「你……別不知好歹!」他快被她不馴的態度給氣炸了。「只要你做本王的女人,以後就不需要再出去拋頭露面,更不必騙人,從此過著錦衣玉食的日子,這樣子你有什麼不滿意的?」

  「民女不是騙子!」淩書雁卻無動於衷。

  「好!你不是騙子,你是女神棍!」閔恆咬牙切齒的搖晃她,「難道你一輩子都要過這種日子,不希望過平靜安逸的生活嗎?你寧願四處招搖撞騙,也不願跟著本王?」

  「多謝王爺的美意,民女這輩子從沒想過要嫁人。」尤其是嫁給不相信她有異能的人。

  他拳頭一握一放道:「本王給你三天的時間考慮。」

  「王爺……」她現在就可以回答他。

  「先不要這麼快就答覆本王,否則本王不敢擔保會做出什麼事來。」說不定他會失去理智的先佔有她的身子,到時,她不答應也不行。「你不是想上風雨肅瑟軒嗎?走吧!」

  淩書雁調平被他激怒的喘息,才僵硬著身子尾隨過去。

  她不認為自己有什麼魅力吸引得了他,為什麼他非要三番兩次的調戲她,就不能好心的放她一馬嗎?

  「這兒就是風雨蕭瑟軒,我小弟的住處,他因為腿疾的關係,很少離開這裏,也不喜歡有人打擾……」閔恆站在軒外向她說明,見身後的人沒有回音,才迷惑的回頭看。「你怎麼了?」

  他瞥見淩書雁一手扶在大榕樹的樹幹上,一手按住喉嚨幹嘔。

  閔恆湊上前扶住她,被她面無血色的表情駭住了。「該死!你到底怎麼了?怎麼突然生起病來?」

  淩書雁因反胃而幹嘔不已,「不是……不是生病……」她微微揚起臉龐,見到風雨蕭瑟軒的周圍彌漫著陰冷無比的黑氣。

  總算讓她找到原因了!

  「不是生病,為什麼全身冒冷汗?本王馬上叫人去請大夫……」

  她扯住他的袖子,聲若蚊吶,「就是大夫來了……也沒用,我要回房……」

  閔恆低咒一句,打橫將她抱起,跨著大步,火速趕回水榭居。


  「王爺,她怎麼樣了?」牛總管行色勿匆的趕至。

  閔恆臭著臉在屋內來回踱著步子,「你自己看不就知道了。」

  他連忙來到床榻旁,「書雁,你有沒有好一點?要不要去請大夫來?」

  「不用了,老伯,我只要躺一下就沒事了。」淩書雁朝他露出安撫的微笑,要他放寬心。是她自己太不謹慎,情緒不穩定才讓鬼邪有可乘之機,現在明白問題出在哪裏,事情也就好辦多了。

  閔恆橫眉豎目的來到她跟前,「剛才到底是怎麼回事?本王要你說清楚。」不可能平白無故又是冒冷汗,又是嘔吐,一定有原因。

  「因為……」她欲言又止,即使把真相告訴他,他也不會採信,說不定又會嘲笑她一番。

  「因為什麼?」他不滿她話到嘴邊又嚥回去。

  「大概是民女在外頭吃壞了肚子,休息一下就沒什麼大礙了,多謝王爺的關心。」算了!還是等找到證據再說,不然以他那顆固執得像石頭的腦袋是不會信的。

  「吃壞肚子?」他怎麼想也沒料到是這個答案。

  牛總管點頭表示了解,「這也難怪了,外頭賣的東西總是不像自己煮的幹凈,吃壞肚子也是在所難免。」

  「你倒是挺護著她的嘛!」他冷冷的道。

  「一點小事而已,王爺又何必這麼斤斤計較……咦?王爺的嘴唇怎麼流血了?」牛總管有驚人的發現。

  閔恆用拇指將血跡抹去,斜睨了他一眼,「多事!」

  「老奴是關心王爺,怎麼會是多事呢?」他看看眼神有些狼狙的閔恆,又瞧瞧一臉窘迫的淩書雁,心中霎時有了譜。「該不會是被誰咬傷的呢?」真是太好了!看來王爺已經開始展開追求攻勢,不過,似乎不太順利。

  「既然她沒事,這兒就交給你了。」他繃著冷峻的臉悻悻然離去。

  牛總管等他一出門才敢笑出聲來。他還是頭一回見到王爺奪門而出的窘況。

  「書雁,你可千萬不要生我們王爺的氣,雖然他不是壞人,可是,畢竟要風得風、要雨得雨慣了,難免有些為所欲為,你就多多包容他。」

  她表情黯淡了下來,「老伯,我跟王爺真的沒有什麼,你不要誤會了。」

  「你對王爺真的一點都不動心?」他不信。

  淩書雁澀澀一笑,「他是個集權勢地位於一身的王爺,而我不過是個民女,兩人的身分相差太多了,我是怎麼也不敢想。」即使曾經有過綺想,也該斷念了。

  「是嗎?那真可惜。」」牛總管惋惜的嘆道。

  她轉移話題。「老伯,郡王爺是個什麼樣的人?」

  「郡王爺嗎?他和王爺年紀雖然只相差二歲,不過,性格卻完全相反。也許是因為是家裏的老麼,加上老王爺和老王妃在世時又非常溺愛他,等他們去世後,王爺也處處讓他、照顧他,個性上多少懦弱了些。」

  「他一直都住在風雨蕭瑟軒裏嗎?」

  牛總管點了點頭,「打他一出生就住在那兒了,不過,說實在話,我不太喜歡那個地方,總感覺那兒陰陰暗暗的,好幾次要郡王爺搬到其他院落居住,可是,他死也不肯,還大發雷霆,王爺只好讓他繼繽住下去了。」

  「這其間曾經發生過什麼詭異的事嗎?」普通人住在充滿鬼氣的房子裏,不只身體會不好,久而久之,也會被鬼邪入侵。

  「除了四位王妃離奇身亡,有人陸續生病、半夜被鬼壓床之外,其他倒沒發生什麼事。」這樣已經夠嚴重了,要是有更可怕的,這裏就真的成為名副其賓的「鬼王府」,以後再也沒人敢踏進一步。

  淩書雁秀顏一斂,「老伯,可以告訴我那四位王妃都死在什麼地方,又是什麼樣的情形嗎?」

  「唉!說起去世的四位王妃,死得可真是冤枉。」牛總管有說不出的難受,好端端的大喜事,不到一個月就變成喪事,還一連發生四樁,難怪沒有人肯相信那真的是意外。

  「前面三位王妃都是在清晨時被下人發現倒在花園裏,早已氣絕多時,身上找不出外傷,只不過死時兩眼張得大大的,表情甚為驚悚,好像被什麼東西嚇到,心臟一時承受不住才……」

  她輕頷下首,示意他往下說。

  「最後一位王妃,因為先前已經發生過三次意外,王爺就特別交代,每晚都派人在房外把守,原以為可以逃過一劫,可是,這回王妃沒有踏出房門,反而死在床上,臉上也是同樣的表情,令人怎麼想也想不透。」

  「王爺當時不在房裏嗎?」淩書雁很快的抓到重點。

  牛總管倒了杯水潤了潤喉,「說也奇怪,四位王妃死時,王爺都剛好不在身邊,既有不在場證明,所以,誰也沒辦法證明人是王爺殺的。」

  「我想是因為王爺本身陽氣太強,若是他在身邊,那些鬼魅就近不了他的身,所以,才從王妃身上下手。」只有這個理由可以解釋,問題是,為什麼要找上他?

  牛總管瞪大一雙牛鈴眼,「你是說……王府裏真的有……那些『東西』?」

  「是的,只要我靠近不幹凈的地方,身體便會自動有反應,剛剛我和王爺到風雨蕭瑟軒,那種感覺相當強烈,所以我馬上渾身不對勁,身子很不舒服。」

  「原來你不是真的吃壞肚子,是故意騙王爺的。」牛總管這才恍然大悟。

  淩書雁無奈的笑了笑,「這些事你暫且不要告訴他,等我調查清楚後再做決定。」

  「你打算怎麼做?」

  「明天我要再上風雨蕭瑟軒。」
作者: 無忻    時間: 2008-8-7 12:34 PM

第五章

  「為什麼對這裏這麼感興趣?」閔恆再度領她前來,卻是滿心不願。

  淩書雁和他保持大約兩步的距離,「民女不過是在盡責任,免得又落人口實,說民女是來王府騙吃騙喝的。」

  他不懷好意的跨前一步,「你的膽子似乎越來越大了,居然敢頂撞本王。」

  「你別亂來!」她警覺的閃得更遠,以防他又有任何輕薄的舉動。

  閔恆嘴角掀起一抹邪笑,「你以為本王想幹什麼?吻你嗎?」

  她板起小臉,不語地怒視他礙眼的笑容。

  「如果你喜歡本王的吻,不妨直說,本王向來大方,絕不會吝嗇的。」他將她逗弄得臉更紅了。

  「誰……喜歡你的吻?」淩書雁差點被口水噎到,她從沒見過這麼厚臉皮的男人。

  「要不要再試試看?」他竟眷戀起她青澀的吻了。

  「你休想!不準碰我!」她惱怒的拍開他伸來的巨掌。

  閔恆一個箭步將她箝到自己的胸前,另一只巨掌在她腰間放肆的遊移。

  「你到現在還沒學乖嗎?沒有女人能命令我,包括你在內。」

  「放開我!你別亂摸……」她心慌意亂的想掙脫掉他的箝制。

  「除非你順從本王,本王自然會放開你。」他熾熱的鼻息越靠越近。

  「不……」淩書雁努力想轉開頭顱,躲避他俯下來的嘴唇。

  「呃……奴才見……見過王爺。」一個畏畏縮縮的聲音在旁邊響起。

  閔恆火大的怒視著無辜的小廝,他忘記他們是在風雨蕭瑟軒外,不是可以與她恣意調情的地方。

  「起來吧!」他口氣不慍的斥道。

  小廝戰戰兢兢的問:「王爺是來探……探望郡王爺的嗎?」

  「嗯!郡王爺醒了嗎?」他一時沒抓牢,讓她逃出他的手掌心。

  「回王爺的話,郡王爺已經醒了,剛用過午膳。」他頭低低的,不敢抬起來。

  「知道了,你先下去吧!」他左手一擺,便率先進屋。

  「大哥,是你來了嗎?」裏頭馬上傳出閔謙的問話聲。

  閔恆快速的進屋,只有在面對小弟時,他才會擺出和顏悅色的表情。

  「在看書嗎?」他在床頭的凳子上坐下來。

  「嗯!反正哪兒咆去不了,就隨便翻一翻。」其實他根本看不進半個字,心中早被現實中的不滿和憤慨所填滿了。「你身後這位姑娘是?」

  淩書雁已上前屈膝見禮,「民女淩書雁見過郡王爺。」

  「我知道了,你就是那位有陰陽眼的淩姑娘對不對?」閔謙臉上煩躁的表情被濃厚的興趣給取代了。「快上前一步讓我瞧瞧。」

  就在他打量她的同時,淩書雁同樣在觀察他,眼前的年輕人眉目間和武威親王有幾分神似,不過,因為長久未接觸到陽光,臉上沒有血色,纖瘦的外表和溫文的氣質,和其兄長是完全不同的典型。

  通常意志力薄弱、禁不起挫折、優柔寡斷、信心不足的人,最容易受到鬼氣幹擾,尤其是住在陰氣太重的房子裏頭最為明顯。

  「郡王爺是否常常感到心悸、頭昏,甚至全身發冷?」她突兀的問。

  閔謙怔愕的凝睇著她,「淩姑娘為什麼這麼問?」

  「郡王爺只要回答民女有或沒有就好。」只要找到鬼氣幹擾的原因,就可以將「它」趕走了。

  「是有一、兩次,不過,那也沒什麼。」他不在意的聳肩。

  淩書雁沉吟一下,才從腰際拿出一只香囊,「這裏頭放的是民女從寺裏求來的平安符,請郡王爺務必戴在身上,沒有必要,切勿離身。」除非對方是怨念極強的惡靈,否則,應該有嚇阻的作用。

  「謝謝你。」他瘦削的臉頰透著微紅。自從他雙腿殘廢後,已經好久沒有姑娘對他示好過了。

  她淺笑道:「不用客氣,民女只是希望這平安符對你有點幫助。」

  「以後你可以常來看我嗎?一個人待在屋裏好悶喔!如果你能常來陪我聊天就好了。」雖然她沒有美麗的外貌,可是,卻有讓人想親近的魅力。

  「只要郡王爺不嫌棄的話,民女當然樂意。」她也想查清楚這裏曾經發生過什麼事。

  閔謙平易近人的說:「不要叫我郡王爺,我這個郡王爺只是空有虛名,既無府邸也無實權,你就直接叫我閔謙好了。」

  她輕搖螓首,「禮不可廢,民女不過是個平民,怎麼可以直呼郡王爺的名諱?」

  「只要我不介意就好了。」他不在意哪些繁文縟節。

  「這……」淩書雁有些躊躇。

  而在一旁傾聽兩人對話的閔恆眉頭一皺,不由分說的扣住她的手腕,「阿謙,你好好休息,大哥晚一點再來看你。」

  「王爺,你這是在做什麼?民女的話還沒說完……」淩書雁在驚呼聲中,被一路給拖出了風雨蕭瑟軒。

  「大哥、大哥……」閔謙朝門外大叫幾聲,不滿兄長為何急著將她帶走。

  這是他五年來頭一次對個姑娘動了心,可是大哥表現出來的態度,彷彿深怕被他搶走似的,那獨佔的姿態,讓閔謙不由得心生恨意。

  隱遁起來的陰森詭魅的黑氣,隨著他的意念在屋內活躍了起來,漸漸在他面前化為人形,朝一臉怨恨不平的閔謙露出邪魅的笑容。

  「你在生什麼氣?」詭魅的笑語中有意無意的煽風點火。

  閔謙置在錦被上的孱弱雙手握成拳狀,從牙縫中迸出嘶啞聲。「不關你的事,給我涼到一邊去!」

  那恍若蠱惑的呢喃繼績撩撥他的心,「怎麼會不關我的事呢?你忘了我們是一體的?你的事當然就是我的事,把你的心事告訴我,我才好幫助你。」

  「我不需要!你少給我多管閒事,滾開!」他氣得不停的喘氣,捏緊掌心內的香袋,「我這兒有平安符,你不怕嗎?」

  「哈……那種沒用的東西多來幾個也無妨。」那妖異的黑影悠然輕笑。

  「其實,你不說我也明白,你喜歡那位淩姑娘對不對?」

  「滾!」閔謙胸中所有的怨恨和嫉妒爆發開了。「你根本什麼都不懂!不要在那邊自以為是。」

  輕嘆聲轉為惡魔般的厲喝,像跟某人有不共載天之仇似的。「誰說我不懂?我比任何人都懂你的心!同樣是兄弟,為什麼他總是可以得到最好的,而你卻成了殘廢,可能一輩子都得躺在床上讓人服侍?你甘心這樣過一輩子嗎?」

  閔謙俊秀蒼白的五官飽含痛楚之色,只能捂住兩耳,對那不知名的魔音大聲斥喝,「不要說了!不要再說了!我不要聽……」

  「只要你願意和我合作,我可以讓你得到一切,包括那個姓淩的女人,不然再過不了多久,她就要成為你大哥的女人了。」

  「不會的!只要我向大哥說一聲,他一定會把她讓給我的。」大哥從小就疼愛他,他相信大哥會成全他的心願。

  那惡魔發出嘲弄的笑聲。「是嗎?你真的相信他會讓你嗎?只要是人,就有私心,即使你們是親兄弟也一樣。」

  「我相信,我當然相信大哥,他是這世上最愛護我的人了,你不要再來挑撥我們兄弟的感情,你給我滾出去!」閔謙將手邊可拿到的枕頭、書本、還有平安符都往那團黑氣丟過去。「你給我滾到別的地方去,不要再來煩我了!」

  小廝在外面聽見叫囂聲,倉卒的奔了進來,「郡王爺,您請息怒……」

  「哈……」

  「不要笑了……聽到了沒有?」他將錦被覆住頭部,就是不想聽見那洞悉一切、彷彿在嘲笑他無知的笑聲,那詭譎多變、彷彿來自地獄的聲音,聽來讓人寒毛直豎。「大哥不會那樣對我的,不會的……」

  小廝在旁邊急得團團轉,不知如何是好。


  「你要帶我到哪裏去?」淩書雁的手腕痛得都快麻痺了,一手捉著裙襬襪,拼命要趕上他,好幾次差點被裙襬絆倒。

  閔恆將她拖進雲棲竹徑閣的書齋內,立刻把在裏頭伺候的僕人轟了出去。

  「看來,我們需要面對面的長談一次。」他睜大犀利的雙眼,使冷漠的語氣聽來更加危險可怕,好像他們不只是動動嘴皮子,而是要互相廝殺般。

  她本能的察覺目前身處的環境對自己相當不利,對於他的用意又不明,只好佯作鎮定。

  「王爺想和民女談些什麼?」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還是別把他惹毛了,否則,吃虧的人準是她自己。

  「你也會害怕?坐下!」他像發號司令的將領,不容有人違抗軍令。

  淩書雁選擇離他最遠的檀木椅上落坐,靜侍下文。

  對於她的戒慎,他唇色譏嘲的一撇,「本王不許你再拿那些什麼平安符回來,否則,全部沒收扔掉。」

  「什麼?你不能這麼做!民女純粹只是一番好意,難道王爺不相信這世上真有神明的存在?」這人簡直不可理喻,固執偏激過了頭。

  閔恆黑眸一瞪,「本王相信真有神明,不相信的是那些魑魅魍魎、妖魔鬼怪,你不要把你在外頭招搖撞騙的那一套拿到王府來耍弄,尤其是在本王的小弟面前,否則本王絕不輕饒!」

  「王爺相信世上有神明,卻不相信鬼邪的存在,這不是很矛盾嗎?」她心底好希望他能接受她的異能。「民女不是要王爺迷信,但是,為何不抱持著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的態度,嘗試接受這個可能性……」

  他用力拍擊扶手,「好,你說這世上有鬼,你找來給本王瞧瞧。」

  淩書雁眼圈一紅,心中的委屈眼看就要化成決堤的淚水。

  反正他也不是她遇到第一個鐵齒的人,可是,她為何這麼在乎他的想法,極力的想改變他,讓他接受自己的異能呢?她真是傻啊!為什麼要把感情放在這樣高不可攀的男人身上,害苦了自己?

  「民女不會再強求了,隨便王爺怎麼去想。」她努力的想將眼淚眨回去。

  閔恆注意到她雙眼紅潤,「你在哭嗎?」

  「沒有……民女可以告退了嗎?」淩書雁的嗓音哽咽的更厲害。

  「還說沒有。」他伸手箝住她的下顎。

  「放開我……」她偏首想避開。

  「該死!我口氣是兇了點,那也是為了你好。」他兩手固定住她的小臉,不讓她轉開來,襯著她粉淚盈盈的臉龐,再大的怒氣和堅持也都融化在她的淚水中。「別哭了,我最討厭看到女人哭哭啼啼的樣子。」

  「放我走……」淩書雁想扳開他的巨掌。

  「我很想,可是……有些力不從心。」閔恆將她瘦弱的身子圈進自己溫熱的懷抱裏,嘴唇在她的頸側、耳後摩挲著。「我不想放你走了……」

  她的理智要她抵抗他的輕薄,可是,她真的好累,一個人孤軍奮鬥那麼多年,她多麼渴望有一雙強而有力的鐵臂抱緊她,一具安全的懷抱讓她棲息在其中,不再單獨面對外面的風風雨雨、世人異樣嫌惡的眼光。

  就讓她享受一下被人呵護的滋味吧!她不想再掙扎了。

  「王爺……」她輕輕的喟嘆。

  這聲脆弱的呻吟震碎了他的自制力,閔恆從喉頭發出饑渴的吼聲,粗魯中不失溫柔的吻住她微啟的小嘴。

  淩書雁被他吻得暈頭轉向,拋去了矜持,只想放縱自己一次;當她勉強恢復一些意識,才發覺自己已經被壓在厚軟的床鋪上。

  「我要你發誓……永遠不再違抗我……」他放任修長的中指在她深處中探索,感覺到她細致肌肉的抽搐。

  淩書雁羞憤的圈緊他的脖子,「你不能……這樣要求我……」

  「我不能嗎?」真是不聽話的女人!閔恆趁勢加入第二根手指懲戒她,「這樣呢?回答我的問題……」

  她將臉蛋悶在他頸窩處,不斷的吐出吟哦,「王爺……求你別……」

  閔恆繃緊汗水淋漓的臉龐,加快在她體內抽送的節奏,「求我也沒用……你的誓言……」事實上,他已經瀕臨爆炸邊緣了。

  「我答應……我答應……求你……」她哽咽的哀求。

  他退出了幾乎令她崩潰的長指,緊接著一記完美的挺進,在淩書雁猝不及防的叫聲中佔有了她!

  那龐大的壓力使她痛喊出聲,淚珠放肆的從眼角淌下……

  這是什麼感覺?在劇痛過後,一種歸屬感充盈她的心,似乎從這一刻起,她不再是單獨一個人,她已經有了可以依靠的對象。

  淩書雁不後悔把自己給他,即使將來沒有任何結果,起碼有個可以思念的人。

  「王爺……」她攀附在他身上哭喊著。

  他兩手握住她的腰肢,咬緊牙關,狂野的前後擺動自己,傾聽著身下的女人縱情的嬌喘低泣,覺得自己又像個人了。

  雖然從外表看不出來,可是王府裏發生的事、四位王妃的死因帶給他極大的壓力,急於緝兇又苦無線索可循,他只能強迫自己保持冷靜,等待兇手露出狐狸尾巴,是她,讓他又變成有感覺、有欲望的人。

  閔恆攫住她的唇瓣,兩具赤裸火湯的身軀之間再也沒有一絲空隙,讓兩人首次嘗到被欲火淹沒的絕美經驗。

  她烏黑的青絲披散成扇狀,自然的散發出一股迷人的誘惑力量,閔恆埋首在其間,嗅聞著發上的芳香,大掌隨即揭開她的外衣。

  「王……王爺……」當她仰起小臉,立刻被他專注而飽含欲望的黑眸震懾住,女性的自覺讓她開始緊張起來。

  閔恆溫柔地褪去她的衣裙,但雙眼始終定住她倉皇的秀眸,嘎啞的說:「現在想後悔已經太遲了……不要再抗拒……順從我……」

  他也不懂為何會對她產生如此深沉的欲望?彷彿她才是他等待已久的女人。

  她揚起氤氳的雙眸,微顫著身子由著他卸去最後一件衣物,在窸窸窣窣聲中,閔恆也剝光了自己的束縛,他的視線從頭到尾都盯著她看,淩書雁有種被愛撫過全身的感覺,肌膚泛起淡淡的紅潮。

  「我……該做些什麼?」她覺得好無助,有想想逃的衝動,如果不找些事情做轉移注意力,她怕自己會張得昏倒。

  他邪笑的將她白細的手臂拉至頸後,「只要抱住我的脖子……」

  「可是……」他又封住她的唇,火熱的翻攪那羞怯的舌尖,直到淩書雁虛弱的棄械投降。

  閔恆在喘息的空檔中低咆,「以後你都必須聽我的,不許再和我爭辯。」

  她想繼續和他抗辯,可是渾身無力,頭腦也一片空白。從微瞇的眼縫中,瞥見黑色的頭顱伏在她胸前,吸吮著她敏感的峰頂,讓她險些忘了呼吸。

  這些完全超過她的想像範圍,接著一聲驚喘,閔恆扳開她的雙腿,大膽的將大掌覆上那從未被其他男人挖掘過的神秘區域。

  「呃……」她覺得全身快要著火了。

  他老練的手指撥弄著那纖弱青澀的核心,引起她身子急遽的顫抖,不禁露出勝利的眼神。

  她的淚依舊不斷的淌下,像要哭盡這些年所受的委屈,心中默默的祈求老天爺,不要再讓她承受一次被人扔下的滋味了……


  淩書雁從閔恆溫暖的懷抱中坐起身,眼眶不知不覺的湧出淚光,既然她獻出了身心,就沒有理由後悔。

  「王爺,我真的很希望有朝一日你能相信我的異能。」淩書雁俯視著他熟睡的俊臉,原本剛硬的線條在發洩所有的精力後,顯得柔和許多。

  淩書雁遺傳了父親的異能,自小開始,她便能看見那些因為留戀塵世或有冤待雪的亡魂,跟著父親來往於各間寺廟中,並為那些備受冤魂困擾的人權充橋樑。

  這些已成為她生活的全部,更不用說飽受過的冷眼對待,人們驚恐的表情好幾次刺傷了她的心。她也曾埋怨過老天爺為什成要賜給他們父女這樣的異能,他們不求榮華富貴,只求當個平凡的人,卻連這點小小的心願都辦不到。

  當她剛滿兩歲那年,娘親便因為受不了父親常會莫名的被冤魂附身,連鄰居們都再也不敢和他們往來,終於忍無可忍的拋夫棄女離家出走。

  之後,他們父女兩一面流浪,一面尋找她的下落。就在父親去世後,淩書雁才輾轉得知娘親已經再嫁,而且是嫁入豪門為妾,過著養尊處優的日子,那時,她便當娘親已死。

  多年後,沒想到她居然愛上一個不信鬼邪的王爺!

  她真的能忘記自己擁有的異能,專心的當他的女人就可以了嗎?要她明明看見,卻又要假裝「它們」不存在,就算遇到需要她幫助的人,也得狠下心袖手旁觀,她做得到嗎?

  淩書雁不禁捫心自問。

  將掉落一地的衣物拾起來穿上,她輕嘆的再望一眼床上的男人,眼中有著對未來的茫然。

  淩書雁心亂如麻的離開雲棲竹徑閣,在回水榭居途中她都低著頭沉思,直到背脊竄起穿透骨頭的涼意,登時,將她冷醒。

  定睛一看,才發現自己被鬼氣給包圍住,即使是習慣見到鬼的她,此刻也從頭涼到腳,因為,眼前至少聚集了十多個「人」,他們皆以死前的醜陋恐怖形象現身,對著她張牙舞爪,繼而朝她俯衝而來。

  她知道逃也沒用,不假思索的閉起雙眼,心無旁騖的合掌念起經文咒語,厲鬼們立即反彈回去,霎時淒厲的哀嚎聲響徹雲霄,普通人聽了準會嚇破了膽,漸漸的,聲音減弱,表情也不再像剛才那麼惡心可怕,一直到消失為止。

  幸好她有先見之明,今天上白雲寺時,便請方丈大師為她書寫「楞嚴神咒」隨身攜帶,這才能退魔驅敵,只不過這些厲鬼究竟是誰招來的?

  「看來是我太小看你了。」一個邪詭的聲音冷冽的輕揚。

  凌書雁的視線落在飄浮在半空中的「人」身上,那是被牛總管派來服侍她的丫鬟,此時兩腳未著地,長發胡亂飛揚,兩眼直勾勾的盯著她看。

  「你是誰?」她看到附在丫鬟身上的是個男人。

  「這是個警告……」雖然話是從那丫鬟的嘴裡發出來的,可是又仿佛不是出自她口中。「不要再多管閒事……馬上離開……」

  「你究竟是誰?」莫非就是『它』在搞鬼?

  丫鬟面貌猙獰的大笑,「這裡是我的地盤……憑你是趕不走我的……我再說一次……不要多管閒事……否則就是自尋死路。」

  她話才說完,兩眼一翻,就昏倒在地上。

  凌書雁趕緊上前將丫鬟扶起來,沒多久,她就漸漸蘇醒。

  「你現在覺得怎麼樣?」

  「我……我的頭好昏,發生什麼事了?」丫鬟抱著頭呻吟地問。

  「來,先到屋裡休息一下。」凌書雁知道,自己遇到的是怨念極深的惡靈,看這情況,恐怕『它』已經盤踞在王府很久了。


  牛總管遮遮掩掩的將東西夾帶進來,到風雨蕭瑟軒外和凌書雁會合。

  「還好王爺進宮到現在還沒回府,不然讓他瞧見了可不得了。」他將藏在衣服裡的符咒遞給她,「哪!這可是我到京城裡最有名的三元宮,向裡面的道士求來的,你覺得這樣有用嗎?」

  「我也沒什麼把握,只能盡人事、聽天命了。」她拿出鎮宅用的「破穢凈身符」和「五雷收驚符」,前者焚化於水中是為符水,後者焚化後與鹽米混合,叫做「五雷子」,作用為凈地與驅鬼。

  凌書雁將它們灑在風雨蕭瑟軒的四周,然後拜托一名年輕的僕人爬上梯子,將法師念過咒的八卦鏡安在門上,她能做的就只有這些了。

  「好了、好了,快把梯子搬走。」牛總管急著想湮滅証物,免得王爺回來撞個正著,心血就白費了。

  「謝謝你,老伯。」她還是違抗王爺的命令了。

  他搓著兩手直嘆氣,「謝什麼呢?你這也是為了王府好,就不知道管不管用?」

  「如果真的沒用,還是讓郡王爺搬出這裡比較好。」這裡的陰氣就連她都覺得不舒服,何況是有病的人,長久下來,身子會更虛弱的。

  牛總管跟著她進屋去,「以前也說過好幾回了,可是郡王爺說什麼就是不肯搬到別的地方住。」

  「總管,凌姑娘。」小廝出來向兩人招呼。「郡王爺午睡還沒醒來……」

  「沒關系,不要吵他。」凌書雁環顧房間四周緊閉的門窗,「老伯,你能不能幫我把窗戶都打開,讓陽光照進來?」

  小廝為難的搔了搔頭,「可是……王爺說……這樣郡王爺會受涼……」

  「外頭晴空萬裡,吹點風不會受涼的。」她動手將一扇扇窗戶推開,讓金燦的陽光大筆的揮灑進屋。

  「總管,這……要是王爺怪罪下來……」他最怕的是惹王爺發怒。

  牛總管也跟著照做,「有什麼事我頂著就是了。」

  「哦!」小廝摸摸鼻子,將內室中一年四季總是緊閉的窗子打開。

  從午睡中醒來的閔謙一時不太適應屋中的明亮,用手擋著光。

  「你們在幹什麼?」好亮!亮得他好難受。

  小廝著慌的奔到床頭,「不是小的……是凌姑娘說……要把窗子打開……」

  「凌姑娘說的?」他迷惑的用手肘支起上身,「快扶我坐起來。」

  「郡王爺,你醒了?」牛總管見狀,連忙從衣架上取了件外袍過去,「先披件衣裳。你有沒有覺得房裡頭的藥味全不見了?」

  閔謙畏光的往床裡頭縮去,「太亮了,我不喜歡……」

  「那是因為郡王爺太少接觸陽光的關系。」凌書雁不動聲色的走進來,瞅著他微笑,「其實,只要你願意,可以到外面坐坐,多曬曬太陽,保証對身體有益無害,或許你的腳也會慢慢康復。」

  「真的會好嗎?」能再次穩穩的踏在地面上,可以在馬背上暢快的馳聘著,已是他最大的夢想。

  「只要你對自己有信心,天底下沒有辦不到的事。」她鼓勵的說。

  他希冀的問:「那你會幫我嗎?」

  凌書雁給予他肯定的答案,「我當然會盡全力幫你。」

  「她當然會幫郡王爺了,畢竟以後她也是武威親王府的一份子了。」牛總管笑眯眯的暗示閔謙。

  「王府的一份子?什麼意思?」閔謙一下子反應不過來。

  凌書雁的小臉不爭氣的漲紅了,「老伯,你……怎麼?」還以為沒人知道,結果還是瞞不了他這個「總管」。

  「你也別害羞,這是我早就預料到的事,我們王爺是可以依賴的對象,跟著他準沒錯。」牛總管老王賣瓜,自賣自誇起來。

  閔謙霎時聽懂了,「你……愛上我大哥了?」

  「我想這不是我們討論的主題,我們要說的是你的身體狀況……」

  「你真的愛上我大哥了?」真被『它』說中了,沒有女人逃得過大哥的魅力。「那麼,你不就快要當我的大嫂了?」為什麼連他喜歡上的女人也被搶走了?

  她苦澀的搖頭,「不,這是兩回事,不能混為一談。」當王爺的女人和當他的王妃是不同的,她並不奢望得到那高貴的身分。

  「對我來說都一樣!」閔謙閉了閉眼,重新躺了下來。「我想再睡一會兒,你們都出去。」

  凌書雁和牛總管便不再多言的退出軒外。

  「把窗戶全都關起來。」等他們人走後,閔謙厲聲的喝道。

  小廝不知該聽誰的才好,「呃……可是……」

  「你敢不聽我的命令?」他握拳捶著床板。

  「是,小的馬上把它們關起來。」真搞不動這些人,一會兒要開、一會兒要關,忙死他們這些當下人的。

  當屋內又呈現出一片昏暗,只聽見半空中饗起某種讓人頭皮發麻的得意笑聲──盡情的憤怒、痛快的怨恨吧!

  讓我們一起攜手殺光擋在面前的敵人,到時,一切都是屬於我們兩人的。


[ 本帖最後由 無忻 於 2008-8-7 02:23 PM 編輯 ]
作者: 無忻    時間: 2008-8-7 12:35 PM

第六章

  淩書雁才在佛前上完香,白雲寺裏的小師父便走過來,在她耳邊說了兩句話,頓時讓她怔在當場。

  「女施主,定遠侯夫人還在禪房裏等你,請隨小僧來。」小師父催道。

  她合掌唸了聲佛號,「請小師父帶路。」

  為什麼要見她?是知道自己的身分了嗎?都經過了這麼多年,即使見了面,當面向她懺悔,也無法彌補她過去所做過的事。

  小師父領著她來到寺後僻靜的禪房前,示意要見她的人就在裏面,淩書雁道過謝後,逕自推門進屋。

  禪房裏坐著一位中年美婦,身上的錦衣華服顯示她如今的身分,另外左右還有兩名丫鬟服侍,當她一進門,中年美婦臉上露出驚惶之色,不過只有一下子,馬上又鎮定下來。

  「你們都退下,我和淩姑娘有些私事要談。」房如霜摒退了婢女,「淩姑娘請坐,冒昧請你到這裏來,實在是有不得已的理由,還請見諒。」

  淩書雁一瞬也不瞬的瞅著她,盡管心中波濡洶湧,表情仍然很平淡。

  「不知夫人約我來這兒見面有什麼事?」

  這就是讓爹到死都朝思暮想的妻子嗎?是十八年前拋棄她的娘親嗎?

  「前陣子我聽小女說淩姑娘目前暫住在武威親王府?」她不能認這個女兒,否則這十幾年所擁有的榮華富貴有可能都會失去。

  「是的。」淩書雁還摸不清楚她的來意。

  房如霜露出慈愛的笑容,婉轉的解釋,「不瞞淩姑娘,小女打小就喜歡武威親王,兩年前要不是看在她年紀尚幼,早就請聖上為兩人主婚了。誰曉得好事多磨,一連發生了那麼多不幸,不過,小女就是死心眼,一心一意盼嫁給自己喜歡的人……」

  淩書雁忍不住插嘴,「恕我無禮,夫人說的事應該與我無關才對?」

  「這是當然的了,只是,據小女上回到武威親王府拜訪的結果,發現王爺似乎對淩姑娘特別的禮遇,回去之後是終日不安、茶飯不思,我這當娘的自然關心,聽說淩姑娘常到白雲寺,所以特地在這裏等你。」

  淩書雁的心倏地往下沉,冷淡的說:「這件事夫人和郡主應該去問王爺本人,而不是來向我興師問罪。」

  「你誤會了,我今天不是來向淩姑娘興師問罪,只是來表達關切之意,聽小女說,淩姑娘因為具有陰陽眼的異能,所以才住進王府,想查明鬧鬼的傳聞,不知事情進展的如何?」

  「還在調查當中。」她驀然有股馬上離開這裏的衝動。

  「依你看,還需要幾天的時間?」房如霜的語氣顯得急切。

  「很難說。」淩書雁表情更冷,「夫人有話直言,不需要拐彎抹角。」

  她小心的斟酌字句,將話語說得委婉些。

  「我只是不希望淩姑娘受到傷害,畢竟王爺再怎麼說也是皇親國戚,是不可能娶民女為妻,到最後,你也只能沒名沒份的跟著他,在王府裏不會有什麼地位,這樣不只會耽誤你一生的幸福,對將來的生活也沒有保障,況且……我曾聽人說,有陰陽眼的人常會莫名其妙的被鬼附身,讓周遭的親人不勝其擾,這麼說雖然很傷人,不過,也是為了你好,你可千萬不要生氣。」

  淩書雁挖苦的冷笑,「夫人倒是很了解有陰陽眼的人嘛!」

  「呃……我也是……聽別人說的。」她眼神閃爍,吶吶的說:「我知道這麼說是過分了點,可是,這不只是為你著想,也為了小女的幸福,請你盡快離開京城,這兒是我的一點心意,還請你務必收下。」

  房如霜將一百兩銀票放在她面前的桌上,「這些銀子若是省吃儉用,相信可以過一段好日子,到時,再找個好男人嫁了,下半輩子也有依靠。」

  「非常抱歉,我不能收這銀子,也不會離開京城。」這麼急著想趕她走,是怕自己洩漏了她的秘密嗎?

  房如霜焦灼的傾身向前,「為什麼?是嫌銀子太少嗎?」

  「不是,我答應要幫王爺的忙,在事情真相未查明之前,是不會離開,請夫人把銀票收回去。」房如霜的做法令人心寒。

  「只要向王爺說你真的無能為力,我相信他也不會為難你……」

  「為什麼這麼急著要趕我離開京城?」淩書雁再一次打斷她的話,筆直的望進她逃避的眼眸,表情憂傷的問:「真是為了郡主,還是為了你自己?」

  「你……」驀然被這麼質問,她的臉色登時慘白如紙。

  「你以為只要我離開京城,就沒有人知道你的秘密,你就可以高枕無憂,繼續當你的定遠侯夫人了,是不是?」原本不想拆穿她,是她逼她的。

  房如霜刷白了臉,驚駭的從椅上跳起來。「你……不可能!你不可能會知道……」當時,她才不過兩歲大,對自己應該沒有印象才對啊!

  淩書雁幽幽的道出藏在心中最深的傷慟。

  「我爹因為過於思念離家出走的妻子,便托畫匠將妻子的容貌繪成畫像放在身邊,即使在死後,也和畫像同葬一穴,因此娘親的容貌早已刻印在我的心上。」

  「你……早就知道了?」房如霜顫聲的問。

  「原本只是輾轉聽說你已再嫁,直到那天見到郡主,她和畫像上的人幾乎長得一模一樣,便什麼都明白了。」淩書雁強忍悲慟的情緒,梗聲的說:「你放心,我不會告訴任何人,你可以絕情拋棄我們父女,我卻不能毀掉你如今擁有的身分地位,況且在我心底,我娘早就死了。」

  「就算你去告密,我也不會承認的。」房如霜一改方才溫婉端莊的氣質,態度變得強硬無情,「當年要是早點知道你爹有陰陽眼,我就是死也不會嫁給他,是他先騙了我,所以,你不能怪我。」

  淩書雁把下唇都咬出血了,沒想到她會說出如此絕情絕義的話來。

  「難道爹對你不夠好嗎?有陰陽眼不是他的錯,你就為了這理由而狠下心拋下我們不管?」

  「他對我好有什麼用?日子過得窮一點也就算了,他還常會被那些『東西』附身,搞得家裏是一團亂,左鄰右捨都把他當作怪物看,嚇得不敢和我們來往,我已經受夠那種被人嫌棄厭惡的眼光,想不到現在連你也跟他一樣,你們父女注定要孤獨的過一輩子,因為,沒有人受得了被鬼邪侵擾的生活。」

  她殘忍的話語宛如刀刃般將淩書雁的心割得一片一片,即使她們之間沒有母女之情,她也不該如此惡毒的詛咒她啊!

  「這點不勞夫人操心。」同樣都是她親生的女兒,卻得到截然不同的待遇,她是該徹底的死心了。

  房加霜又恢復柔婉的姿態,溫言相勸,「你也不要怨我把話說絕了,京城裏,每個人都知道武威親王是個多麼鐵齒的人,就算你願意沒名沒份的跟著他,總有一天,他也會受不了你那些古怪靈異的能力,對你的感情最後自然也會磨光,甚至把你趕出王府,到時,你還能上哪兒去?」

  她的話無異是在淩書雁的傷口上撒鹽,讓她痛上加痛。

  「就算王爺再怎麼喜歡你,也不會娶你當王妃,你還是趕快離開京城,這樣才能把傷害減到最低。」只要淩書雁走得遠遠的,她就可以保住目前的一切。

  淩書雁將指甲深深的刺進手心內,不讓自己在她面前掉下眼淚。

  「我不過是個民女,當然比不上郡主了。」說來說去,她就是希望自己和定遠侯所生的女兒可以成為王妃。

  「你要這麼想我也沒辦法,不過,萱兒的確在容貌上像極了我,又是侯爺的掌上明珠,和王爺才是最匹配的一對,而他們的親事是遲早的事,到時,你在王府裏的立場就很尷尬了。」

  淩書雁瞅著她。原以為她至少還有點良知,只要願意承認自己做錯了,她和爹都會原諒她,可是萬萬沒想到,她居然自私到完全不替別人著想……

  這就是生她的娘親嗎?

  「我會考慮夫人的建議。」淩書雁說完轉身就走,她要在淚水決堤之前離開這間屋子。

  房如霜在她臨出門前又丟下一句話,「記住我的話,別說我沒有事先勸過你。」

  出了禪房,山風吹亂了淩書雁臉頰上的淚。

  早在當年,她拋夫棄女時就該認清了,為什麼她還會如此心痛呢?

  這淚不該流的!

  「這不是淩姑娘嗎?你也到白雲寺來上香,可真是太巧。」姚君瀚陽光般的笑容出現在長廊的另一端,他是奉父命,專程上山來護送二娘回府。

  淩書雁好半晌才在淚霧中看清來人,「原來是少侯爺。」他們上次在王府裏見過一次面。

  「你的眼睛怎麼紅紅的?」好像哭過了。

  她連忙掩飾,強笑的說:「剛剛有沙子飛進眼睛裏去,不要緊的。」

  「真的不要緊?」他善意的問。

  「現在已經好多了,多謝少侯爺的關心。」淩書雁說話的口氣總是平平淡淡的,不會因為對方的身分而有所不同。

  姚君瀚別有深意的瞅著她,終於有些理解,為什麼對女人向來眼高於頂的閔恆會被她給吸引,因為她身上的確有一股特殊的魅力。

  「今天遇到你正好,我趁這機會向你道歉,上回我妹妹說的那些話,你可不要放在心上,她是無心的。」

  「少侯爺別這麼說,其實我已經很習慣了,況且,這是一般人對我們這些人的誤解,我不會在意的。」

  他朗聲的笑了笑,一點貴族架式都沒有。

  「聽你這麼說我就安心了,對了!昨天我和王爺奉旨進宮,才知道你的事已經傳到皇太後耳邊,她聽說你有陰陽眼的異能,還非常好奇的問東問西,可惜你沒看到王爺當時的表情。」

  「王爺怎麼說?」淩書雁關心的是他對她的異能抱持的態度。

  「我想對方若不是皇太後,王爺早就當場掀桌子發飆了,我看得出,他不太喜歡別人把你當成異類,也不相信你真的可以看見那些鬼魅,所以矢口否認你有什麼陰陽眼的能力,不過,這也表示他很在乎你,這可是頭一回,就連死去的四位王妃,對他來說也只是皇上賜婚的妻子,彼此之間根本沒有感情。」

  他還是不願相信她的異能,雖然此刻是夏末秋初,淩書雁仍舊感到陣陣寒意刺骨,不自覺得互搓手臂。

  「謝謝你告訴我這些,不管王爺相不相信,我天生有陰陽眼的異能是誰也否認不掉的事實,除非老天爺將它收回去,否則,我也沒辦法讓自己看不見。」

  也許,有一天王爺會因受不了她的異能而拋棄她,可是在這之前,她會珍惜他們在一起的每一天。

  「雖然我也不怎麼相信真的有鬼,不過,不會像王爺反應那麼激烈,他那顆頑固的腦袋不是三言兩語就說得通,要他相信,只怕要費一番功夫。」姚君瀚以對閔恆的了解提出建議。

  她真的沒辦法討厭像他這樣的人,也一掃心中對貴族的惡劣印象。「我了解少侯爺的意思,天色也不早了,我該回去了。」


  「淩姑娘今天比較晚回來,王爺找不到你,正在大發脾氣呢!」她在傍晚前回到武威親王府,門房趕緊向她求救。

  淩書雁點了點頭,二話不說就往雲棲竹徑閣走去。

  才經過花園,就聽見有人踩在草地上發出沙沙聲,還來不及反應,旁邊有一道黑影撲過來,將她壓倒在地上,這突來的狀況讓她惜手不及。

  「你去死!」那兇猛的黑影掐住她的咽喉。

  她吃力的想扳開緊掐住自己的手掌,她快要不能呼吸了。「尉遲……大……人……唔……」那惡靈這回竟附身在尉遲英的身上。

  尉遲英口歪眼斜,目露兇光,兇暴的嘶吼,「妨礙我的人都得死……你這臭女人……快去死吧!」

  連佩戴在身上的「楞嚴神咒」也無法將「它」驅離,這惡靈到底是誰?跟王府究竟有什麼深仇大恨?

  「唔……」不行了!她不能呼吸、意識也開始不清了。

  王爺,救我!王爺……

  就在她以為無望時,陡地一聲衝天怒吼響起,掐住她的雙手被重重的扯離咽喉,淩書雁立刻用力的咳嗽,貪婪的多吸幾口空氣。

  「你居然敢傷害她,我非殺了你不可!」閔恆像頭發了狂的野獸,揪住他的衣襟,一記又一記的鐵拳猛往尉遲英的臉上、身上揮去,很快的將他打得鼻青臉腫。

  這陣騷動引來王府其他的人,這一看,全呆在現場。

  「王爺,你快住手!你快把他打死了……」還是牛總管拼著老命不要,衝上前拉住他的手臂,不讓他再打下去。

  閔恆完全失去了理智,將牛總管給甩了出去,「給我滾開!我今天一定要殺了他……」要是他沒有出來找人,或者晚到一步,說不定她已經被掐死了。

  「你們還桿在那兒幹什麼?快過來幫忙!」牛總管命令兩名男僕上來抓住閔恆,免得真鬧出人命。「王爺,你要打死他了……」

  他孔武有力的將男僕甩開,「你們都給我滾開!」

  「咳、咳,不要……王爺……」淩書雁咳了幾聲,啞著嗓子出聲阻止,「王爺,不關尉遲大人的事……求你別再打了……」

  「他差點就殺了你,你還替他說話?」閔恆額上青筋暴跳,嘴裏吐出沸騰濁重的氣息,恨不得將尉遲英挫骨揚灰。「枉費本王這麼信賴他,他居然背叛我,本王絕不能原諒他……」

  她臉上恢復少許血色,兩手抱住閔恆的手臂,從他臂上肌肉緊繃的程度,便能知曉此時他體內蘊藏的怒火有多大。

  「不是他的錯……尉遲大人之所以會攻擊我,並不是他自願的。」就因為她處處和「它」作對,所以「它」才想除掉她。

  「不要告訴我,他忽然得了失心瘋,或者被鬼給附身了。」閔恆氣極的諷刺,不過,還是照她的話放開昏迷不醒的尉遲英。

  淩書雁連忙請牛總管將人先扶回房裏療傷,其他下人立刻一哄而散。

  「尉遲大人對王爺的忠心是有目共睹,你不能因為這件事就懷疑他,一切等他清醒後,我們就可以知道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別說了,先讓我看看你的傷。」」他抬起她的下顎,觀察咽喉上的紅色瘀痕,明顯的指痕,可見當時尉遲英存心要置她於死地。

  剛才真是千鈞一發,此刻想來,她還心有餘悸,不過在閔恆面前,還是佯作不在意的模樣。

  「只是皮肉傷,已經不怎麼痛了。」以後她得更謹慎,以防「它」再次附身在別人身上突襲她。

  閔恆才控制住的脾氣又爆發開來,「你說得倒是輕松,要是我沒趕到,現在的你已經成了一具屍體。」

  她柔柔一曬,「可是,王爺還是及時出現了,這已經是你第二次救了我。」莫非遇到他也是老天爺的安排?

  「我可不希望再有下次。」他臉色很難看的斥道。他真想對她大聲咆哮,命令她不要再這樣嚇他,或者狠狠的搖晃她,要她腦袋放清楚一點。

  淩書雁看著他的臭臉,微微地彎起唇角,立刻招來他的瞪眼。

  「你還有心情笑?」

  「對不起。」不知怎麼,她的心窩暖烘烘的,有人關心的感覺真好!

  此刻,她明白自己已經無藥可救的愛上他了。


  事情就如淩書雁所說,當尉遲英清醒後,對於自己所做的事感到無比的震驚,也對發生的事情絲毫沒有印象。

  閔恆經過冷靜的思考,認為以尉遲英對自己的忠誠度,絕對不可能是謀害四位王妃的兇手,更沒有理由殺害無冤無仇的淩書雁,他突然的發狂也就成了無解的謎,案情又陷入膠著狀態。

  一早伺候閔謙的小廝來請他,想到自己好幾天沒到風雨蕭瑟軒了,立刻放下手邊的工作,前往探望。

  「阿謙,這幾天大哥公務比較忙,一直沒來看你,對不起。」閔恆朝小弟伸出手,卻被閔謙的喝聲給打住。

  「不要碰我!」他惡聲惡氣的斥道。

  閔恆遲疑一下,還是將手縮了回去,低聲下氣的問:「在生大哥的氣是不是?大哥向你道歉,保證以後不會再犯了,把臉轉過來,看著大哥。」

  等了良久,閔謙才緩緩的偏首,臉上罩著一抹陰影。「大哥?」

  「什麼事?」

  閔謙平板的語調下透著森冷寒意,「大哥曾經說過,我是你在這世上唯一的親人,只要是我想得到的東西,你都會不擇手段的幫我弄到手對不對?」

  「大哥的確說過這句話,是不是你想要什麼東西?告訴大哥,」原來是為了這種事鬧彆扭,閔恆失笑道。

  「是不是什麼東西都可以?」

  閔恆揉揉他的頭,「就算是皇宮大內的寶物,大哥也會去求皇上將它賜給我,你想要什麼?」

  「我不要什麼寶物,我只要大哥的一樣東西。」

  「你要大哥的什麼東西?」

  「我想要淩書雁。」閔謙臉上的笑容頗為古怪。

  閔恆先是驚訝,接著語塞,「你……你說什麼?」

  他唇角的弧度擴大,滿是邪氣的意味,「大哥沒有聽錯,我喜歡上她了,請大哥把她讓給我。」

  「你喜歡她?」這個答案令閔恆一時無法接受。

  「大哥不願意割愛嗎?大哥剛剛不是說過只要是我想要的,你都願意幫我弄到手,我只要她,其他的什麼都不要。」

  「阿謙……」

  閔謙猜到他的心思,馬上截斷他的話,「大哥想反悔了嗎?原來大哥只會說好聽話哄哄我而已,根本不是真心的。」

  「大哥當然是真心的,可是……」閔恆思緒一片紊亂,感到手足無措。

  「你為什麼會喜歡她?你們才說過沒幾句話,怎麼可能……」

  「我覺得她是個很好的姑娘,而且又不會嫌棄我是個殘廢,第一眼見到她之後,我就喜歡上她,大哥,如果你真的疼我,就把她讓給我。」

  把書雁讓給小弟?這是閔恆想都沒想過的事,他可以不把她讓給任何男人,可是面前的人是他的親弟弟,是他唯一的親手足,他能拒絕嗎?

  「原來大哥說的那些話真的只是在哄我,沒有半句是真的,我現在都懂了,你可以走了,以後不需要你再來看我。」閔謙將臉轉進床內,倔強的說。

  閔恆內心交戰著,想到爹娘臨終前的托付,想到兄弟間的手足情深,他該怎麼抉擇才好?

  「大哥明白了,她……是你的了。」他忍痛的割捨對淩書雁的感情。

  「真的嗎?大哥願意把她談給我?」閔謙喜出望外的轉身笑問。

  閔恆困難的擠出笑容,「大哥從來不會騙你,既然答應了,就不會反悔。」

  「謝謝你,大哥,我就知道你不會棄我於不顧的。」閔謙暗喜在心,這下子,「它」就沒有理由再批評大哥的不是了。


  定遠侯府  浩瀚樓

  姚君瀚一手搖著玉扇,一手托著腮幫子,打量頻頻喝著悶酒的閔恆,兩人認識少說也有十餘載,還沒見過他藉酒澆愁的模樣,今日倒是大開眼界。

  究竟是什麼天大的事,讓向來無所不能的閔恆想不開?

  「王爺心情不好?」既然本人不願多說,他只好旁敲側擊的問:「是為了命案的事?還是為了逸郡王爺?或者是為了……女人?」

  閔恆不爽的橫睨他一眼,「什麼都不是。」

  「這可就新鮮了,既然什麼都不是,王爺一來就猛灌酒又是為了什麼?」擺明了就是有事嘛!還想瞞他。

  閔恆「砰!」的一聲放下酒杯,彷彿想吼些什麼,最後還是嘆了口氣,將話又吞回去,登時讓姚君瀚差點把口裏的酒噴了出來。

  「咳、咳……王爺也會嘆氣?這實在不像是你的作風,有什麼困難就說出來,好讓我幫你拿個主意。」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監。

  「我真羨慕你。」閔恆霍地冒出一句沒頭沒尾的話。

  「啥?王爺羨慕我?羨慕我什麼?」姚君瀚誇張的怪叫一聲,隨即搖了搖頭,「天下本無事,庸人自擾之。有些煩惱是自己找來的,羨慕別人是沒用的。」看來這問題似乎不容易解決喔!

  閔恆猛地又灌了一杯酒,良久之後,終於開口了。

  「你也知道從小我和阿謙的感情就好,不管我做什麼、要去哪裏,他就是喜歡跟著我,雖然個性軟弱了些,卻是個帖心聽話的弟弟,沒有人可以替代他。」

  姚君瀚也跟著正經起來,「這些我都知道,那麼現在的問題是什麼?」

  「自從他腿斷之後,只要是阿謙想要的,我都盡可能的滿足他,讓他能開心快樂,不要再自暴自棄、自怨自艾……」

  姚居瀚吁了一口氣,「總算說到重點了,他是不是提出什麼要求讓你很為難?」

  閔恆攢著眉又倒了杯酒,才想灌進口裏就被制止。

  「猛喝悶酒有什麼用,到底是什麼事?」

  「他喜歡上一個女人,要我把她讓給他。」閔桓艱澀的說。

  「你指的該不會是淩姑娘吧?」姚君瀚腦中靈光一閃,小心冀翼的問,等到他點頭,馬上揚聲大叫,「你答應他了?你瘋了是不是?什麼東西都可以讓,唯獨喜歡的女人不能!王爺,你也太大方了。」

  他眉峰蹙得更高,拒絕檢視自己的真心。「我不認為自己錯了。」

  「莫非王爺對淩姑娘只是抱著玩玩的心態,壓根就沒認真過?」

  閔恆一聲不吭的接受質問。

  「還是因為她是個民女,所以,配不上尊貴的王爺你?我不相信,你瞞不過我的,王爺,你對她認真的程度超過你自己的想像,所以,不要做出讓自己將來會後悔的決定。」

  「我不會後悔的。」比起女人,兄弟之情對他更重要。

  姚君瀚深吸一口氣,換另一種詢問方式。

  「你確定郡王爺真的是喜歡淩姑娘,而不是因為知道她是你喜歡的女人,才要你把她讓給他?」

  閔恆倏地沉下臉,「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也許我說的話不中聽,王爺聽了也不高興,不過,確實有這種可能性。他在嫉妒你能夠擁有所有一切美好的事物,包括爵位、權勢、健康的身體,甚至可以得到任何想要的女人……」

  閔恆怒氣勃發的喝斥,「夠了!我不許你汙衊他,阿謙不是那種人。」

  「抱歉,就當我沒說好了。」姚君瀚自認是旁觀者清,見他把酒當開水喝,還是嘮叨了兩句,「王爺,你這樣空腹灌酒很容易醉,也很傷身體,再說,如果你真的那麼不在乎淩姑娘,心甘情願把她讓人,何必在這裏藉酒澆愁呢?」

  閔恆執杯的手一頓,眼底掠過什麼,像是被人道中了心事,企圖掩飾的又直往嘴裏猛灌酒……
作者: 無忻    時間: 2008-8-7 12:36 PM

第七章

  剛過丑時,閔恆身形微晃的起身,準備打道回府。

  「本王要回去了。」反正再喝下去也不能解除心中的痛苦。

  姚君瀚扶住他連站都站不穩的腳步,「喝得這麼醉,不如王爺今晚就睡在這兒,我讓下人去準備……」

  他推開姚君瀚的手,「本王沒有醉……才幾杯酒而已,醉不倒我的……」

  「哪個喝醉的人會承認自己醉了。」見他差點又摔倒,姚君瀚連忙又伸手過去,「王爺就不要逞強了,如果你真的喜歡她,就坦白的承認,何必壓抑自己的感情?我相信郡王爺會諒解你的。」

  閔恆扣住他的肩頭,臉上凈是備受折磨的線條。「不行!我不能讓阿謙失望……你不懂……我答應過爹娘要好好照顧他的……」

  「這五年來,你對他所做的一切,已經證明你已盡心盡力,不要再勉強自己了。」

  「我沒辦法……我不忍心見到阿謙失望的表情。」他抹了把臉,頭也不回的往外走。「謝謝你今天的招待,本王該走了。」

  姚君瀚見他連路都走不穩,根本沒辦法騎馬,立即命下人用府裏的轎子送他回王府。

  閔恆在四名轎伕的護送下離開了定遠侯府。他緊閉著雙眸,多希望自己真的醉死,就可以什麼都不去想了。

  深夜的京城大街除了更夫打更的聲音,就連風聲也停了,四周靜得出奇。

  突然,十幾名黑衣客毫無預警的由天而降,攔下轎子,要不是他們手上各持有兵器,還真以為是遇到鬼了。

  「你們想幹什麼?」轎伕失聲大叫,居然有盜匪敢在太歲頭上動土。

  黑衣客的目光定在轎內的人身上,「想活命的話就閃到一邊去,我們要坐在裏頭的人。」

  「大膽!你們知道裏頭的人是誰嗎?」心想搬出武威親王的名號應該可以把這些人嚇退。

  「當然知道,如果他不是當今皇帝最寵信的武威親王,我們兄弟也不必浪費時間在這裏守候了。」為了追蹤他,可是跟了好長一段時間,才在今晚找到機會下手。

  轎內的閔恆掀簾走出來,目光如炬的射向黑衣客,完全不見方才醺醉的模樣。

  「既然知道是本王,還敢攔轎?」就算是盜賊,也不敢隨便對皇親國戚下手,那麼,這些人的企圖就十分可疑了。「你們是什麼人?」

  仔細打量這批黑衣客,盡管穿著上找不出線索,可是,在這些人身上卻聞到海水的味道,那必須是長年與海為伍才有的氣味,令他不禁猜測起他們的身分。

  黑衣客互覷一眼,同時發出冷笑。

  「我們是誰王爺不用管,只想請你去做客幾天,只要王爺好好跟我們合作,保證不會有生命危險。」帶頭的人開口勸降。

  閔恆冷著一張臉,睥睨著他,「本王向來不受威脅,對你的建議更沒有興趣,倒是想知道你們找上本王有何目的?」

  「王爺可以說是皇帝最重視的人,我們只想用你和他交換一樣東西。」他焦躁的說,彷彿迫切想得到它。

  「交換什麼?」是什麼樣的東西值得這些人甘冒風險,非得到不可?

  其中一名黑衣客露了口風,「我們要『鬼神無涯』的地圖。」

  「住口!」帶頭的人怒斥他。

  閔恆心頭一凜,「你們想找傅說中的寶藏島?那可能要大失所望了。傳說終歸是傅說,這世上根本沒有那座島的存在。」

  他曾聽說過大約在一百年前,東南海域出現一批驍勇善戰、掠奪成性的海賊,不論是官船或商船,只要讓他們看上的均難逃過被洗劫一空的命運。

  那批海賊的首領據說叫伊無涯,當時的人都畏懼這個宛如鬼神般的可怕人物,於是,就封他一個「鬼神無涯」的外號。

  伊無涯在臨死前,便將搶來的財寶埋在一座孤島上,後來地圖輾轉傳到先帝手中,先帝也曾屢次派船前往察看究竟,可是花費數年的光陰,仍舊無法確定它是否真的存在。

  「存不存在與王爺無關,要是你不肯乖乖跟我們走,就別怪我們無禮了。」為了得到「鬼神無涯」留下的大批財寶,什麼事他們都幹得出來。

  閔恆銳眸一瞪,「那不妨就試試看。」

  「大家上!」十幾條黑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衝過去。

  轎伕們個個嚇得躲在墻角猛打哆嗦,其中一人較為機警,馬上趁隙跑回定遠侯府通風報信,不然雙拳難敵四手,憑武威親王一個人是打不過那麼多人。

  黑衣客的攻擊行動趨於猛烈,在他們眼中,財富的魅力淹沒了人性。

  「大家速戰速決!」帶頭的人大喊一聲,畢竟這兒是京畿重地,過沒多久,便會有人發現他們。「要生擒……」

  「該死!」閔恆低咒,哼!想生擒他,沒那麼簡單。

  他手腕一翻,奪下敵人的長劍,反手將劍鋒插進對方的胸口,但數道劍氣同時向他襲來——

  比起這些長年在刀口上舔血的亡命之徒,閔恆盡管拳腳功夫不弱,對敵的經驗畢竟有限,而且平日身旁有個武功精湛的尉遲英保護,更不需要勞動他親自動手,於是一時閃躲不及,左臂硬生生被劃了一道。

  「好機會!快擒住他……」

  閔恆從沒想過自己也有落荒而逃的一天,可是,為了不讓他們的計謀得逞,只有盡快逃離此地。

  「噹!」的一聲,他揮劍擋開朝自己攻來的兵刃,但顧左便失右,忽地悶哼一聲,右肩渲染出一大片鮮紅的血漬,手臂一麻,險些連劍都拿不住了。

  閔恆顧不得椎心般的疼痛,馬上轉攻為守,慢慢向後撤退。

  黑衣客察覺出他的用心,用眼神向同伴示意,十幾人迅速的將範圍縮小。

  「別讓他逃了!」

  「王爺,你是逃不掉的。」

  「還是快點束手就擒,免得皮肉受苦。」他們大老遠的跑到京城來,可不想空手而回,不然沒把事情辦好,回去之後,也是死路一條。

  閔恆咬緊牙關,可是傷口急速的失血,讓他的頭部開始暈眩。

  「休想!」要是讓這些匪徒拿他和皇上談條件,豈不有損皇室的威嚴,他絕不能讓他們那麼做!「本王是寧死不屈……」

  「沒有人不怕死的,等你落到我們手上,再來說大話吧!」

  閔恆一手捂住流著鮮血的傷口,將劍尖點地撐住自己不穩的身軀,即使傷痕累累,他仍舊挺直腰桿,昂立在眾人面前。

  「說大話的人是你們,等抓到本王再來炫耀吧!」那嘲弄的語氣激怒了對方。

  帶頭的黑衣客斜嘴獰笑,「好!那就把他的手腳全砍了!」只要人活著就還有用處,缺了幾只手腳也無所謂。

  「哼!」閔恆吃力的舉劍還擊,明白再這樣下去,自己撐不了多久,才一閃神,左腳的小腿肚就挨了一劍,登時血流如注。「唔!」

  黑衣客眼中精光乍現,正待再度攻擊,遠處陡地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心中暗叫不好,敢情是援兵到了。

  「可惡!快抓住他。」再拖下去,連他們也走不掉。

  閔恆也聽到馬蹄聲,精神為之一振,手上的長劍淩厲如風,奮勇抵抗。

  「王爺,我們來救你了。」

  姚君瀚一接到通報,立即率領府中的侍衛快馬趕來營救。他見情況危急,往胯下的馬腹一踢,一馬當先的衝過去,將黑衣客衝散開來。

  「你們是什麼人,居然敢行刺武威親王,全部給我抓起來!」

  「撤!」黑衣客吹了聲口哨,十幾條人影如閃電般的竄進夜色中,跟隨姚君瀚而來的侍衛立即尾隨而去。

  姚君瀚翻下馬背,及時攙住搖搖欲墜的閔恆,「王爺……」

  「還好你來了……」他能撐到現在,完全是靠意志力,如今已經安全脫險,他便再也支持不下去,眼前一黑,往姚君瀚身上倒下。


  閔恆遭到匪徒襲擊、身受重傷的事嚇壞了王府裏的人,就連皇上都被驚動了、特地派了禦醫前往醫治,經過一天一夜,總算穩定了傷勢,不過,由傷口併發的高燒始終退不下來。

  「你一定要救救我們王爺!」牛總管老淚縱橫的哀求禦醫,「王爺要是有個什麼三長兩短、教我怎麼對得起老王爺?嗚……王爺正值壯年,不該死啊!如果真要有人死,就讓我這老頭子去好了……」

  「王爺福大命大,不會有生命危險的,只要喝過了藥,這高燒自然就會退了,何況王爺身強體壯,只要好好調養,不用幾天,傷口就會愈合。」面慈心善的老禦醫連忙解釋,好讓眾人心安。

  「真的嗎?」牛總管聽了喜極而泣。

  「當然是真的,好好照顧王爺,我明天會再來。」他還得趕回宮向皇上稟告事情經過。

  感激涕淚的送走老禦醫,牛總管趕忙讓下人到廚房煎藥去。王爺這高燒再不早點退,萬一燒壞腦子可就不妙了。

  當他再回到雲悽竹徑閣,只見淩書雁不斷用冷毛巾敷著王爺的額頭,試著減輕熱度所引起的痛楚。自從王爺被送回王府,她便衣不解帶的守在床前,令他心中又是感動又是憐惜。

  「書雁,你也一天一夜沒有休息了,這兒就讓我來好了。」他想接替她的工作。

  淩書雁愁眉深鎖的輕搖螓首,「老伯,我不累,倒是你才要休息一下,王爺就讓我來伺候吧!」

  「唔……」高燒中的閔恆不停發出囈語。「本王不會……跟你們走……大膽匪類……全給我滾……」

  「王爺,已經沒事了。」她溫柔的用毛巾拭去淌滿臉龐的汗水,「你現在在王府裏,只要好好靜養,傷口很快就會痊愈了。」

  「阿謙……我答應過爹娘……我不能……書雁、書雁……」他的腦袋中好像有把火在燒,熱氣將頭快脹破了,讓他無法思考。

  聽到他在呼喚自己,淩書雁用冰涼的手心撫摸他發熱的臉龐,「王爺,我在這裏,我知道你現在很不舒服,等一下藥煎好了,喝過了藥燒就會退,你再忍耐一下,很快就好了。」

  閔恆彷彿聽見她的聲音,眉峰蹙起,困難的將眼皮掀開,無神的凝睇她。

  「王爺,你醒了嗎?」她心頭抽緊的問。

  他茫然的瞅著她泫然欲泣的表情,重重的喘著氣,眼皮又要閤下之際,淩書雁不期然的被推了開來。

  「你給我滾……離我遠一點……」不行!不能讓她靠近自己,這是此時他心中唯一還記得的事。

  牛總管驚詫的叫道:「王爺,你這是在做什麼?快躺下來。」

  「叫她滾遠一點……不要靠近我……」閔恆試圖用手肘撐住自己的上半身,氣喘吁吁的指著淩書雁。「叫她出去……」

  淩書雁以為他是因為高燒才錯把她認作別人,並不以為意。「王爺,你快躺下來,小心傷口又裂開了……」

  「滾開!」他又粗魯的將她推離自己,「叫你滾聽到了沒有?滾……」

  牛總管有些看不過去,「王爺,她是書雁,你忘記了嗎?」他轉身望向淩書雁,「他八成燒得神志不清了,你可不要生氣。」

  「老伯,沒關係,王爺在發高燒,根本不曉得自己在做什麼,我不會怪他的。」

  她鍥而不捨的再度上前,柔聲的安撫他,「王爺,你先躺下來,要是傷口惡化就糟了,只要你不亂動,我馬上就出去。」

  閔恆被他們給壓回床榻,他狂亂的搖著頭,口中喃喃自語,「你走開……本王厭倦你了……本王根本就不曾喜歡過你……」

  「王爺,你在說什麼?」牛總管尷尬的瞄了一下淩書雁微變的臉色,「你別介意,王爺一定把你當作其他女人了,不可能是在說你。」

  她苦笑的擰幹毛巾,「他現在病了,我不會在意他說什麼。」

  「本王厭倦你了……」他閉上眼皮,嘴裏仍舊不斷的重復同一句話。

  淩書雁嚥下喉中的酸澀,可手上的動作未曾停歇過。


  當閔恆重新睜開雙眼已是掌燈時分。所有知覺又回到他身上,感覺自己全身像被馬車輾過般,再見到周圍熟悉的景物,記憶慢慢的回來。

  他嘗試緩慢的挪動一下身軀,哦!好痛。

  傷口傳來的疼痛讓閔恆覺得自己像個廢人,從沒想過自己也有這麼虛弱的一天,所幸身邊沒有人見到他這狼狽的模樣,不過,他不會輕易的被打敗。他費了好大的力氣才坐起身。

  就在他張口想叫人時,屋內吹來一道冷颼颼的陰風,讓桌上的燭火跟著晃動起來,恍惚之間,見到一幕怪異到極點的景象。

  閔恆本能的揉揉眼,以為自己眼睛花了,要不然就是他瘋了,因為他居然見到房裏出現四個明顯卻又近乎透明的影像,一眼他便認出那是他的四位王妃,雖然他們的夫妻緣分很短,不過,還是記得她們的長相。

  「我一定是瘋了,不然怎麼會看到鬼!」他撫揉著眉心,自嘲的撇嘴一笑。「看來我不只身體受傷,連頭腦也變得不清不楚了。」

  四位王妃的臉上呈現驚恐之色,一直在對他比手畫腳,像是在警告什麼,可是,任憑她們怎麼喊叫,閔恆還是聽不見一點聲音。

  「你們已經死了,不可能出現在這裏,一定是我眼花了。」他還是不願正視她們。

  她們比畫的動作更大,好不容易等到王爺體弱氣虛的時候,才能現身在他面前,說什麼也要向他求救,四人一面傳達訊息,一面恐懼的朝門口望去,彷彿害怕某人會阻攔。

  「你們到底想說什麼?我一個字都聽不見。」說完,他不禁失笑,自己居然還想跟她們對話,真是愚蠢透了。「別比了,本王看不懂……」

  閔恆話還沒說完,四縷冤魂不約而同露出大驚失色的表情,接著,影像漸漸淡去,他本能的伸手去抓,卻撲了個空,整個人從床上跌了下來,不慎壓到肩膀上的傷口,霎時痛暈過去。

  「王爺?」淩書雁只不過離開一下子,結果一回來就見他躺在床下一動也不動,「老伯!老伯!你快來……」

  牛總管「咚!咚!」的衝進門,「怎麼了?是不是王爺出事了?」他這顆心臟可禁不起再一次的刺激。

  「快幫我把他扶起來。」兩人合力將身材健壯的閔恆給抬上床,見他只是昏過去,才吁了一口氣。

  「好端端的怎麼跌下床?」牛總管納悶的喃喃道。

  淩書雁敏感的張望著四周,察覺到方才一定有什麼「東西」進來,邪氣犯人,邪旺人弱,平時王爺身上的陽氣極盛,不必擔心受到鬼邪侵犯,可是,現在他身受重傷,陽氣自然也削弱許多,難免會招引邪氣。

  嗯!從現在到他康復之前,她必須時時刻刻守在王爺身邊。

  只不過等閔恆第二天清醒後,她便被拒於門外。


  牛總管服侍閔恆用過早膳,經過數日的調息,他的氣色和體力已經恢復七成左右,傷口也無大礙。

  「呃……王爺……」這幾天他一直在找機會,可是每回瞥見王爺頂著那張千年寒冰的冷臉,到舌尖的話就是吐不出來。

  閔恆面無表情的打發他,「沒事就下去吧!」

  他不斷告訴自己,為了自己許下的承諾,他這麼做是對的,只要能讓小弟開心,一個女人又算得了什麼。

  「可是……」牛總管開始後悔自己亂點鴛鴦譜,害得人家姑娘失去了清白,最後,還落得被遺棄的下場。

  「連你也不聽本王的命令了?」他這回不能再心軟了。

  「是,老奴告退。」牛總管垮著臉退出去。

  原諒我,書雁,我必須這麼做!閔恆握拳捶著桌面,在心中叫出自己的心聲。值得的!為了阿謙,要他犧牲任何東西都是值得的。

  淩書雁面容慘淡的的跨進房來,她像一縷蒼白的幽魂,無聲的瞅著他,如果不問個清楚,她是不會死心的。

  「誰讓你進來的?」一看見是她,他迅速的武裝起來,不讓自己的臉上洩漏出一絲一毫的感情。

  她嗓音低啞,像是剛哭過。「我只想問王爺一件事。」

  「你還不配來質問本王任何事。」如此無情的話語,就像一把鋒利的刀,可以殺人於無形。

  「為什麼?」他不是曾說過不在意她的出身嗎?

  閔恆一臉輕蔑的起身,朝她啐道:「你還不懂嗎?」

  「王爺已經厭倦我了嗎?」她聲音好輕、好輕的問,像是怕驚動了什麼。

  他把心一橫,面對她悽惻的容顏,傲慢、殘忍的笑道:「本王可不想在身邊留個老是滿口鬼話的女人,怡萱郡主那天說的話沒錯,有陰陽眼的人,都會在不自覺中招來邪氣。」

  「自從你進了王府,府裏頭的人全都像中了邪般,就連本王都以為自己真的可以見到鬼,這些都是你搞出來的花樣對不對?」

  淩書雁搖著頭,卻說不出半個字,只有眼淚不聽使喚的滑下面頰。

  「本王對你只是玩玩而已,否則,憑你的哪一點可以讓男人留戀?你陰陽眼的能力嗎?它只會把男人逼得更遠,本王再也受不了了……」

  「你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她終於找到了聲音。

  你和你爹一樣都注定要孤獨一輩子,因為沒有男人受得了跟你生活在一起,被人當作怪物一樣的退避三捨……

  遲早有一天王爺會不要你,到時你還能去哪裏?

  不要作夢了,你根本配不上他,只有我的萱兒才夠資格……

  因為她有我的美貌,又是侯爺的掌上明珠,而你呢?你又算什麼……

  他可以不要她,可以在玩弄過她之後,一腳將她踢開,可是,不要像拋棄她的娘親那樣說她,那比親手淩遲她還要殘酷啊!

  閔恆佯裝沒看見她淚眼婆娑的臉龐,硬著心腸繼續說下去。

  「本王不知道嗎?好,那你仔細聽清楚,本王已經受夠了,成天跟一個總是疑神疑鬼的女人在一起,總有一天,也會變得跟你一樣瘋狂。」

  「不……不要……王爺……求求你不要……」她痛喊一聲,跪倒在閔恆面前,淚漣漣的抱住他的大腿,嗚咽的說:「我保證以後不會再說那些話了……我不會再說看見那些東西了……求求你……不要這麼殘忍……不要扔下我……我不要再孤獨一個人了……」

  只要他不拋棄她,她可以假裝自己沒有陰陽眼,假裝什麼也看不見,不要去管上天賦予的使命,也可以狠下心來無視別人的痛苦,她可以什麼都不要了,只求能跟他相守一生。

  他冷淡的扳開她的手臂,「太遲了,本王已經厭倦你了。」

  心中繃緊的那條神經宛如琴弦般「啪!」的一聲斷裂了,淩書雁已經痛到失去知覺,連淚水也凍結在眼眶中。

  她還跪坐在地上,仰望著深愛的男人那張無情的俊臉,她不懂,為什麼會這樣呢?難道她這輩子真的沒有資格得到幸福嗎?

  「我做錯了什麼,為什麼你們都要這樣傷害我?」她表情飄忽的輕喃。

  娘不要她,相依為命的父親也早早就離她而去,留她一個人在這世上嘗盡人情冷暖,現在就連至愛的男人也拋棄她,她究竟做錯了什麼,要受到這種懲罰?

  閔恆聽出她話中厭世的意味,不由得心驚肉跳,「你……」

  他多想否認方才所說的話,緊緊的擁抱住她,告訴她那些都是違心之論,不是他的真心話,可是,對閔謙的責任讓他只能把話強嚥下去。

  「反正你也無處可去,以後你就待在風雨蕭瑟軒,負責伺候郡王爺,平日和他說話解悶,本王會付你優渥的薪餉。」

  淩書雁的眼底沒有任何光彩,只有萬念俱灰的寂靜,驀地,失去血色的唇角微揚。

  「民女該感激王爺好心的收留嗎?」她又回到兩人初識時的稱謂,彷彿那天的肌膚相親只是一場夢,這段日子的相知相許,純粹是她的幻想而已。

  那冰冷的笑意扎痛了他的心,「只要你好好伺候郡王爺,讓他開心的過日子,就算是對本王的答謝了。」

  她恍惚一笑,「民女遵命,民女可以告退了嗎?」

  「下去吧!」閔恆臉上憎惡的表情是針對自己的所作所為,可是看在淩書雁的眼中,又是另外一種意義。

  此刻,淩書雁臉上只剩下死寂,就如同她的心。

  「民女告退。」她冷冷的道。看來,她終究還是要孤獨的過一生。

  離開了雲棲竹徑閣,淩書雁所踏出去的每一步都恍若飄浮在地面般,似乎連自己也成了無主鬼魂。

  這回的教訓已經讓她學會不再奢求,不再奢求那些不該擁有的幸福,如果她命該如此,那麼就隨波逐流,直到生命終了的那一天吧!

  「書雁,你……還好嗎?」牛總管不太放心的等在雲棲竹徑閣外,見到她臉白的像個鬼,已經大致猜到幾分。

  誰在跟她說話?

  她覺得眼前一片漆黑,周遭的聲音都變得好遙遠、好模糊,只想找個地方躲起來,舔舐傷口。

  「王爺跟你說了些什麼?」

  淩書雁眼也不眨,只是呆滯的看著他,「老伯?」

  「怎麼了?王爺說了什麼讓你傷心成這樣?我進去問他……」

  她刷白的表情稍微有了生氣,「我沒事……老伯,我只是好累、好累,想回房休息了。」

  「呃,好、好。」牛總管點頭應和,又怕她會臨時想不開,「你真的不要緊嗎?要不要我叫胖嬸進去陪你?」同樣是女人,有些心裏話比較方便吐露。

  「不用了,你放心,我絕不會尋短的。」她回首衝著他一曬,那含悲帶愁的笑容,令人看了鼻酸。
作者: 無忻    時間: 2008-8-7 12:37 PM

第八章

  「郡王爺,這是我剛煮的素肉粥,你嘗嘗看味道如何?」淩書雁盛了一小碗粥,小心的吹涼後再遞給閔謙,平靜的神態就像昨天的事不曾發生,她的心也不曾被人撕碎過。

  閔謙愣愣的睇著她手上的碗,「這種事交給下人去做就好,你不需要……」

  她沒啥情緒起伏的說:「從今天開始,這就是民女的工作,也是王爺的命令。」

  「大哥要你來伺候我?」他幾乎是興奮的叫出聲來。大哥果然沒有騙他,真的把她讓給他了。

  淩書雁微微的牽動嘴角,雙瞳卻像一汪死水,沒有半絲波瀾,「是的,郡王爺,這粥還很湯口,請慢用。」

  他臉上的笑容很快的消失了,察言觀色的問:「你好像不是很願意,是不是大哥逼你來的?」

  她的笑像在哭,難道他就這麼比不上大哥嗎?

  「郡王爺想太多了,民女是自願的。」至少在離開前,她要把惡靈的事解決掉,也算是為她和王爺之間曾有過的恩怨情愛畫上休止符。

  「那就笑一個給我看。」閔謙深深的望進她的眸底。

  「笑?」她困惑的表情宛如不曉得什麼叫笑。

  「對!既然你是自願來的,那就不要哭喪著臉笑一個給我看。笑啊!證明給我看你說的是真的。」

  淩書雁一臉的惶惑無措,她好想回到還未認識閔桓以前的她,無論遇到傷心或高興的事,都能將真實的情緒隱藏在面具之後,可是這次的傷痛太深、太重了,讓她再也偽裝不起來。

  「我笑不出來……」她的面具有了裂縫,也將脆弱的一面表現出來。「對不起,我沒有辦法。」

  他的表情瞬間變得妒怨、陰狠,「啷!」一聲,他將手上的碗地上摔去。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不是自願來陪我這個廢人!沒有人……沒有人會笨到捨棄大哥來喜歡我……就連你也一樣……」閔謙發了狂似的使勁捶打自己的雙腿,「我還留著這兩條沒用的腿做什麼?既然不能走路……不如讓我死了算了……」

  「郡王爺,你冷靜一點!」淩書雁撲上去抓住他的雙手,不讓他再自虐下去。「你的腿一定會好起來的,你要是先失去了信心,一切就真的完了……」

  閔謙臉上淌滿不平的淚水,一會兒哭、一會兒笑,「我早就完了……為什麼老天爺對我這麼不公平?為什麼?我不甘心……我不甘心這輩子都沒辦法用雙腳走路……一輩子當個廢人……」

  他的狂亂看得她膽戰心驚,「不會的,你千萬不能這麼想……」

  「出去!我不再需要你了……就算大哥願意把你讓給我……得不到你的心有什麼用。」

  是他太天真了,以為大哥拋棄她,她就會將心轉到自己身上,如今才知道,那不過是自己一廂情願的想法,他拿什麼跟大哥相比呢?

  「為什麼大哥就可以得到任何想要的東西……為什麼我的運氣就這麼壞……我不甘心呀!上天待我太不公平了……」

  淩書雁心中若有所悟,原來在閔謙心中,對兄長是抱持著這樣愛恨交織的心情,長久處於不滿的狀態下,心態自然也會被扭曲。

  「你千萬不能這麼想,王爺是真心的關心你、愛護你,沒有半點虛假……」她想為閔恆辯解,希望化解他心中的怨懟,卻反而更加激起閔謙的恨意。

  他大聲的咆哮,「你懂什麼?你根本不了解我的痛苦……我不要再聽你替他解釋,你給我滾出去!我已經看透你們這些人的心了……你們根本只是在同情我、可憐我……我最恨你們這些虛偽的人了……」

  「不是這樣的,你誤會了……」她有口難辯。

  閔謙氣得臉色發青、全身顫抖,「出去!否則我就死給你們看!」

  「我出去就是了。」她明白現在再說什麼也是枉然,只有等他情緒平復之後再來,到時,他或許可以聽得進去。

  他將臉埋在手掌中,哭得泣不成聲,「我好恨,我恨你們所有的人……」

  「那就跟我合作吧!因為只有我是站在你這一邊的。」惡靈的魔音又伺機慫恿他。

  閔謙兀自低泣著,並不回答「它」的話。

  那沙啞低柔的魔魅嗓音呵呵的笑,「只要你願意跟我合作,我可以讓你重新站起來,我們不是每天晚上都有在做練習嗎?只要你願意,以後不只是晚上,就連白天你也可以靠我的力量走給所有的人看,到時,再也沒有人看不起你了;你不想一輩子當個廢人對不對?」

  「我不知道怎麼做才是對的,我真的不知道……」他迷惘的低語。

  惡靈的聲音在屋內飄蕩著,讓閔謙原就優柔寡斷的心更是遊移不定。

  「你不想贏過你大哥嗎?你要一輩子活在他的陰影下嗎?」

  「不!我不要!我想變得跟他一樣強壯、能幹,要得到皇上的倚重,讓所有的人對我刮目相看。」閔謙大叫出內心的期盼,從小他就敬仰兄長的才能,可是,即使他拼了命也無法追上兄長的腳步,總讓他既氣餒又憤怒。

  「這不就對了,只要得到我的幫助,我保證你會比他還強,跟我合作吧!」他已經等不及擁有一具肉體了,到時,他便可以重生了。

  「我……讓我再考慮一下。」

  「不要讓我等太久喔,呵……」幾十年都等了,他不在乎多等幾天,不過在這之前,他要先解決掉「礙事的人」。

  惡靈在黑暗中陰笑著,那笑聲令人不寒而慄。


  淩書雁知道自己此刻在夢境中。

  當她發現自己站在一座華麗的莊園中,身上只有入睡時所穿的棉布衣褲,還赤著小腳,這樣的穿著是不可能走出房間,唯一的解釋是,她正在作夢。

  這裏應該是武威親王府沒錯,淩書雁打量了一番,可以確定自己不會看錯,雖然有些地方不太一樣,可是,整個建築風格沒變,問題是,為什麼她會在這裏?

  因為過去也有不少次冤魂進入她的夢中請求幫助,所以,她並不害怕。

  她在莊園中閒晃著,等待要見的「人」出現。

  驀地傳來細碎的腳步聲,一個大約十歲左右的男孩朝她奔來,不過,並沒有注意到她,一溜煙就越過她爬到樹上去,一看便知是個頑皮的孩子。

  「小王爺,你在哪裏?快出來……」

  「別再玩了,小王爺,你再不出來王爺要生氣了……」

  幾名王府裏的下人忙著到處尋找調皮愛玩的小主子,沒有留意到他人便在樹上,叫喊了一陣後,又轉到別處找了。

  「小王爺、小王爺……」叫聲越來越小,而坐在樹幹上的男孩淘氣的對他們伸舌頭扮鬼臉。

  淩書雁攢著眉心揣測這男孩和閔恆之間的關係,就在這時,那男孩站了起來,準備要從樹上下來,可是一個不穩,腳底滑了一下,在她的驚叫聲中摔了下來。

  「小心!」她拔足狂奔過去,仍然來不及救他,男孩當場摔破了頭顱,地上噴出一大片怵目驚心的鮮血。「來人呀!這孩子受傷了……快來救人……」

  她將男孩流滿鮮血的頭顱抱在臂彎中,用手掌按住傷口,不讓血再流出來。

  「來人呀!有沒有人聽到?快去找大夫……」淩書雁扯著喉嚨喊了好幾遍,還是沒有一點回音。「你不要怕,不會有事的,我馬上去找人來救你……」她忘了自己置身在夢中,一心一意只想救他。

  就在淩書雁想暫時將他放下,去找其他人過來幫忙時,男孩陡地伸手扣住她的手臂,那力道大得掐進她的皮肉中,讓她疼得蹙起眉來。

  「你……」已經奄奄一息的孩子不該有這麼大的力氣!她心頭一凜,整個人像被當頭澆了一桶冷水,霎時全清醒過來,只見本該昏迷的男孩睜開詭異的雙眼,對著她咧開嘴角。

  他的聲音不似男孩的稚嫩,而是可以使人寒毛矗立的輕笑呢喃。

  「太善良的人總是比較早死,你讚成這句話嗎?」他從容的和她說說笑笑,反正她已是他的囊中之物。

  淩書雁認出他的聲音,就是三番兩次襲擊她的惡靈!

  「是你?」原來是「它」設的陷阱。

  「我警告過你不要多管閒事,這是你自找的,可不要恨我。」

  她奮力的想擺脫「它」越扣越緊的力道,「你到底想幹什麼?」

  「那四位王妃太寂寞了,我就做做好事,讓你下去和她們作伴吧!哈……」男孩的嘴變成血盆大口,可愛無邪的臉蛋化成了醜惡畸形的面貌,雙臂像籐蔓般的纏住她的身子。「不要浪費力氣了,在這個地方沒有人救得了你,就連菩薩也一樣……乖乖的到地獄裏去吧!」

  「不……我不要死……」淩書雁尖叫著、扭動著,她不能死在這裏。

  眨眼之間,地面融化成為黑色的流沙,她發出淒厲的叫聲,因為感覺到自己正在往下沉,而從流沙中探出無數雙黏稠的黑色怪手,開始拉扯她的衣服、褲腳……

  「啊……」淩書雁什麼事都無法思考,只是不斷的尖叫,只想拉開攀在她身上的噁心怪手。「不要……走開……走開……」

  惡靈飄在空中,欣賞她垂死掙扎的模樣,得意的笑聲恍若喪鐘。

  「沒有用的,你再怎麼叫也不會有人聽見,就連你深愛的男人也不會來救你,他已經不要你了,你活在這世上實在太辛苦了,不如死了比較輕松。」

  她哭喊著抗拒那催眠的魔音,「不……」

  「難道我說錯了嗎?你與生俱來的異能阻礙了追求幸福的權利,只有死才能解脫,不要作無謂的抵抗了,只要你死了,就什麼感覺也沒有了……」

  「是不是真的死了,就不再會感到心痛?」淩書雁心中這麼想時,掙扎也停頓下來,膝蓋以下的部位完全沉進在流沙當中,她的表情好迷惘、好疲倦,找不到支持自己活下去的目標。

  那邪魅的噩靈在她四周飄舞著,「就是這樣,很好……只要死了就不再會有煩惱,就會忘了被人遺棄的痛楚,你已經活得太累了……想永遠、永遠的沉睡下去……」

  還差一點就可以成功了。

  淩書雁閉上雙眼,身心的疲憊讓她再也使不出半點力氣,身子一吋一吋的往下沉……

  快了!就快了!你的痛苦就快要結束了!

  「書雁……書雁……」

  天外飛來閔恆的狂聲吶喊,一舉擊碎了惡靈所下的魔咒,將淩書雁從即將沉淪在無邊地獄的入口處拉了回來,身子大大的震動一下。

  「王爺?」是他在呼喚她嗎?那幾近絕望的嘶吼聲激發了她的求生意志。

  「王爺,我在這裏……」

  該死!就差那麼一步而已,居然再度被他破壞了。


  睡到半夜,一陣怪風將床幔給吹開,也把閔恆從熟睡中驚醒過來,他倏地坐起身,不知何故,心跳得又急又快,好像在警告他有事發生了。

  他迅速的整好衣裝,隨著本能奔出雲棲竹徑閣,難道府裏頭又有人出事了?這念頭不由得讓他驚出一身冷汗。

  這次會是誰呢?閔恆的腳步突地打住,兩眼射往水榭居的方向。

  「書雁?不會是她、不會的……」嘴裏雖然這麼說,可是他的雙腳卻已經以最快的速度衝進淩書雁下榻的院落,「砰!」的推開房門。

  房裏一片昏暗,閔恆兩三下便將桌上的燭火點燃,火光映照在榻上的人臉上時,登時他全身的血液都結了冰。

  「書雁!」他撲過去捧住那慘白的小臉,她瞠大一雙極度驚愕的眼眸,張著小嘴想叫出聲音,整個人像浸在水中,身子還不住的抽搐打顫。「書雁,你醒一醒!你看見我了嗎?書雁……」

  閔恆用冰涼的大掌拂開她額上的溼發,才發覺雖然她的雙眼是張開的,可是沒有焦距,除了驚恐外,壓根看不進任何東西,不禁想起他的第四任王妃,丹荷郡主的死狀,就跟淩書雁現在的情形沒啥兩樣,他的心猛地凍結了。

  「不!你不能用這種方式離開我……書雁,你給我醒過來,聽見了沒有?我不許你死……」

  他會就此失去她嗎?就像他的四位王妃那樣,全都死得不明不白,可是,為什麼要找上她?真的是有惡靈在作祟嗎?

  「書雁,我知道你聽得見,求求你不要離開我……」

  他撫摩著她沒有血色的臉蛋,神志昏亂的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只是不停的低喃,「換我求你好不好?不要死……不要讓我一輩子活在懊悔中……算我求你……書雁……求你再看我一眼……聽聽我的懺悔……」

  才說到這裏,閔恆臉色驟變,因為淩書雁的身子不再抽搐,只是僵硬的挺直,就連鼻端的呼吸也微弱到幾乎沒有,兩眼空茫,彷彿已經死去。

  「書雁、書雁……」他絕望的嚎叫,瘋狂的親吻著她已漸趨冰冷的唇瓣,「不要死……我還沒告訴你我愛你……我愛你……聽見了沒有?菩薩……天上的神明……求求你們救救她……」

  「不要走……書雁……我錯了……我不該那樣傷害你……那些話都不是真的……我愛你呀!我發誓再也不會把你讓給任何人……再也不會了……你回來……不要離開我……」

  悲切破碎的叫喊聲飽含著濃烈的愛意,有如神助般直下黑暗地獄,牽引著淩書雁的魂魄回到人世。

  閔恆不知叫喊了多久,霍地聽見耳邊一聲猛銳的吸氣,他趕緊放開懷中的人兒,瞥見她眨動迷茫的雙眼,胸脯上下劇烈起伏,不停的將新鮮空氣吸入肺腔。

  他抖著手撫摸她漸有血色的秀顏,「書雁,你……回來了?」

  一滴清淚滑下了眼角,淩書雁舔了下幹燥的唇瓣,才朝他微微一笑,「王爺,你又救了我一次。」是他,在最危急的時候將她從死亡深谷中拉回來,當時,如果沒有他的呼喚,自己恐怕已經成了惡靈的禁臠。

  「天啊!你真的活過來了……」閔恆閉上酸溜紅潤的眼眸,克制不住的將她摟入懷中,幾乎要揉碎她。「我以為我就要失去你了,感謝菩薩保佑!我發誓不要再經歷一次了……」

  淩書雁怯怯的、不太肯定的問:「王爺,我聽到你的話了……那是真的嗎?你還願意要我是不是?」

  因為他說他愛她,看似簡單的三個字,卻是拯救她遠離惡靈的咒語,可是現在她又不確定了,害怕聽見相反的答案。

  他的回答是一記火辣的熱吻,吻得她透不過氣來。

  「我再也不會放開你了……這輩子你注定得跟我鎖在一起,我不會再放你走了。」那蠻悍的宣言中又帶著溫柔的情意,讓她啜泣了起來。「別哭呀……」

  「王爺不是在哄我吧?」淩書雁的淚流得更兇,哭得鼻頭都紅了,「你老實說,我可以挺得過去,可是,千萬不要再騙我了……」

  閔恆將嘴唇壓在她的額上,深深的向她纖悔,「我真的傷你傷得這麼重嗎?忘記我說過的渾話,那些都是假的……我要你,確確實實的要定你了。」

  她圈住他的脖子嗚咽著,「王爺……」

  「別哭了……」

  他結結實實的吻住她的唇,褪去她的衣褲,確定自己真實地擁有她,大掌恣意的愛撫身下的細膩嬌軀。

  一想到今晚他若沒有被那不知名的怪風驚醒,明日一早見到的便會是她早已僵硬的屍首,深深的恐懼感佔據心頭,徘徊不去,難道冥冥之中真有「東西」在向他示?

  淩書雁攬緊他的項頸,嬌喘連連的回吻著他,「王爺……」她終於找到屬於她的幸福了。

  「我愛你,書雁。」閔恆忘情的衝刺著,直到彼此的肉體和心靈完全結合在一起,就像一對歷經生死劫難的戀人,再也沒有任何力量可以拆散他們。

  他的手指穿過她柔順的長發,在心愛的女人顫抖的嬌吟聲中,猛然的釋放自己,讓快感在剎那間爆發,從此將兩人的命運串連在一塊。


  閔恆從來沒有像現在這般不願面對小弟,他可以讓出任何東西,唯獨心愛的女人不行,他辦不到,只得懷著凝重的心情來到風雨蕭瑟軒。

  「阿謙,大哥有件事想要跟你談一談。」他拉了張凳子在床頭坐下,思索著該如何開口比較妥當。

  「和淩書雁有關對不對?」閔謙神色平和,早已預料到兄長的來意。

  「沒錯。大哥確實曾經說過,只要是你想要的,我一定會幫你弄到手,可是書雁不同,她是個活生生的人,不是東西,我沒辦法說讓就讓。相信我,大哥真的試過了,可是,我愛她,我沒辦法把她讓給任何男人,也許,你聽了會生大哥的氣,甚至感到失望,大哥只能向你道歉,請你原諒。」閔恆一口氣將話說完,只祈求得到他的諒解。

  閔謙的雙手緊緊的揪著錦被,恨恨的喝道:「你終於承認了,一直以來都只是用好聽的話來敷衍我,其實你何必多此一舉的來告訴我,反正你是個王爺,就算你不願意,我又能拿你怎麼辦?只不過讓我認清你虛假的真面目而已。」

  「阿謙,你怎麼可以用這種口氣跟大哥說話?」閔恆痛心疾首的問道:「這些年來,大哥怎麼樣對你,你一點感覺都沒有嗎?難道大哥為你做得還不夠多嗎?就為了我不願意把書雁讓給你,就可以抹煞我們的兄弟之情嗎?」

  閔謙冷笑道:「是,你為我做得已經夠多了,以後再也不需要了。」

  閔恆震愕的瞪著他,「阿謙,你怎麼變得這麼極端?你要大哥怎麼做才能得到你的諒解?」

  「不必了,我不希罕。」

  他桀驁不馴的態度傷透了閔恆的心,「阿謙,我們是親兄弟,從小大哥就疼你、重視你,你要什麼我都讓你,我不知道你還有什麼不滿意?只要你開口,就連這個王爺的爵位我都可以給你。」

  「你以為你說給就行了嗎?你是皇上身邊的大紅人,他會答應嗎?跟你比起來,我的相貌沒有你俊美搶眼、頭腦沒有你機敏深沉、身手沒你矯健靈活,只能一輩子活在你的陰影下,根本沒辦法超越你,除了這些,我還是個殘廢,啊——」閔謙憤怒欲狂的大叫起來,「為什麼我樣樣都比不上你?親兄弟?哈……我寧可不要當你的兄弟!」

  閔恆震懾的半天說不出話來,「大哥從來不知道你心裏是這麼想,阿謙,其實,你不要這麼妄自菲薄,每個人都有優點和缺點,你也有屬於自己的長處……」

  「我有什麼長處?還不是一樣永遠離不開這張床,與其留在世上受人恥笑,還不如死了算了……」

  「啪!」的一聲,閔恆當頭給了他一巴掌,「你以為只要死了就一了百了了嗎?你說這話,對得起死去的爹娘嗎?」

  「你憑什麼打我?」他不再斯文恭順,開始齜牙咧嘴的對著閔恆大吼大叫,「要不是我拼命的想在騎術上贏過你,也不會從馬背上掉下來,沒有掉下來就不會成為殘廢,這一切都是你害的,是你害我變成殘廢的!」

  「你為什麼不肯面對現實,只會把過錯往別人身上推?你要到什麼時候才肯長大?」兄弟兩開始朝對方吼叫,這是多年來他們頭一次如此激烈的爭吵。

  「你終於說出你的真心話了。我只是你的累贅,在你心中根本不算什麼,所以,隨便說幾句話敷衍我,然後再假惺惺的來求我原諒,哼!也只有我這個傻瓜才會相信你的謊言。」他當場和閔恆撕破臉。

  閔恆無奈的抹了把臉,「你為什麼要曲解我的意思?到底大哥要怎麼做,你才肯相信呢?」

  「除非我的雙腳可以走路。」或許到了跟「它」合作的時候了。

  「我聽說在江南有位神醫醫術十分了得,不過行蹤不定,只要查到他的落腳處,大哥會親自赴江南請他到京城來,他一定可以醫好你的腳……」

  閔謙不信的訕笑,「又在哄我了,這些年來,那些所謂的神醫不知看過多少個,有哪個真的治好我的腿了?你不用再白費心機了。」

  「你根本就是在逃避現實!如果你真的想早點可以走路,就應該積極一點,把身體養好,而不要只會躲在房裏自怨自艾,凈是埋怨別人,阿謙,大哥真的很希望你能好起來……」

  閔謙原就白皙的臉氣得更白了,「是啊!反正都是我的錯,是我活該倒楣要從馬背上摔下來,一切都是我逞強好勝造成的。我最恨你哪一點你知道嗎?我最恨你老是會說一些冠冕堂皇的話,卻根本不了解我的痛苦,每次看著你,我心裏就有說不出的嫉妒,像你這種人,是體會不出來我的痛苦!」

  「這就是你對大哥的評語嗎?」自己所做的努力居然還是得不到他的諒解,閔恆的心口像壓了好幾塊大石,好沉重啊!

  「以後我的事自己會處理,不用你費心,你可以走了。」他下逐客令。

  閔恆滿眼傷痛的覷著他,心中還有很多話想說,卻明白他已聽不進去,只好惆悵的轉身離去。

  屋子又剩下他一個人,閔謙掀開錦被,用盡全力試著讓左腳移動,直到滿頭大汗還是沒有動靜,最後索性用兩手將它搬下床,接著又搬下右腳,連續做了幾次深呼吸,用手掌撐在床面上,將臀部抬起來。

  只要能站起來就好,只差一點點……

  可是他細瘦的腳卻使不出力來,身軀霍地往前一倒,整個人狼狽不堪的趴在地上。

  「為什麼連這這點小事都做不好?我真是沒用,嗚……」他痛哭流涕的使勁捶打地面。

  「沒有我,你哪裏也去不了,跟我合作吧!」神出鬼沒的魘魅之音在閔謙耳邊低語蠱惑他。「只有我可以讓你站起來,重新過正常人的生活。」

  閔謙的意識已經脆弱得一折就斷,「嗚……這種日子我再也過不下去了……不如死掉好了……」

  「那就去死好了……我不會讓你有一丁點的痛苦……」

  此時的閔謙就像只待宰的羔羊,完全在惡靈的操控下。

  層層的黑氣罩住他,此刻,只聽見魔鬼得逞的笑聲從地獄裏冷冷的傳來……
作者: 無忻    時間: 2008-8-7 12:38 PM

第九章

  「王爺和郡王爺吵架了?」牛總管奉上茶水問道。

  閔恆真的受到很大的打擊,「我到今天才知道,自己從來沒有了解過阿謙,我這個大哥當的太失敗了。」

  「王爺,你不要太苛責自己,你已經盡力了。」淩書雁將小手輕覆在他的手背上,閔恆反手將它握住,與她相視一笑。

  「咳、咳。」看著兩人深情的對望,牛總管心裏可樂壞了,他的苦心總算沒有白費。「王爺若是沒事,老奴還是先退下好了。」

  淩書雁靦腆的縮回小手,突然想到一件事,「老伯,你先別走,我想請問你來王府多少年了?對王府過去發生的事清楚嗎?」

  「那就要看你問的是什麼事了,算一算時間,我到王府工作也有三十幾年,那時老王爺還沒成親,而我一進府,就被派去當老王爺的帖身僕役,一直到王爺七歲那年,因為表現良好,才被老王爺升為府裏的總管。」

  「老王爺還有其他兄弟嗎?」

  牛總管仔細的想了想,「嗯……據我所知,曾經有過,不過,好像在幾歲大的時候不幸發生意外死了。」

  她眼眸一亮,「知道是發生什麼意外嗎?」

  閔恆對這個答案也相當訝異,「為什麼連我都不知道爹曾經有過其他兄弟,我還以為他是獨子,到底是怎麼回事?」

  「詳細的情形老奴也不清楚,因為這個話題在當時似乎是個禁忌,雖然事隔多年,不過仍然是太王爺心中的痛,所以王府裏沒有人敢提這件事,久而久之,大家也就淡忘了。」

  淩書雁顰眉不語,半晌才說:「如果連老伯也不清楚當時的情形,那麼就沒有人可以解開我心底的疑惑了。」

  「事情都過了那麼多年,你為什麼突然要查這件事?」

  她定定的望著閔恆,將心中的懷疑吐露出來。「王爺還記得第四任王妃怎麼死的嗎?我想,她應該跟我前天夜裏發生同樣的事,只是我比她幸運多了。在夢裏面,我見到一個大約十歲左右的男孩不慎從樹上掉下來摔死。

  「我懷疑那男孩是你們家去世的祖先,可是死後心中懷著怨恨和不甘,無法去投胎轉世,所以,他的魂魄逗留在王府中,因為無法得到解脫,日子久了,便成為惡靈。」

  「怎麼可能有這種事?」閔恆很難接受這極詭譎的說法。

  「我知道王爺不信,可是『它』不會無端叫我到夢中,或許『它』也是在向我求救,一縷魂魄被孤孤單單的留在人世,既不能去投胎,除了王府又沒有地方可去,那種悲哀是凡人無法體會的,所以,我才想調查清楚。」她近乎懇求的凝視他,盼望得到他的支持。「王爺,請你相信我一次!」

  「問題是該從何處查起?」他這話算是同意了。

  牛總管驀地大叫一聲,「有了!我想到有個人也許知道,聽說太王妃身邊有個服侍她多年的婢女,我還記得她姓周,只是太王妃死後,她便回家鄉去了,只要找到她,就可以知道當年發生的事了。」

  「你知道她住哪裏嗎?」淩書雁驚喜的問。

  「我去問問胖嬸,她應該會記得,不過,那婢女的年紀少說也有六、七十歲,不知道還在不在人世。」他的話讓淩書雁的心又跌落谷底。

  經過半個多月的尋找,連續的碰壁之後,線索也全斷了。


  這天,王府外頭來了一對祖孫兩,十幾歲的少年扶著白發蒼蒼的老婦人在門口站定,兩人的衣衫都有補丁,看得出生活過得不是很好。

  「阿東,快上去敲門。」老婦人顫巍巍的舉起幹枯的手,指著那扇象徵威嚴的大門,命令著小孫子。

  少年膽小的搖搖頭,「奶奶,這裏可不是我們能來的地方,我們還是回去,要不然等一下會被趕出來。」

  老婦人生氣的瞪著柺杖,「叫你去就去。」

  「好嘛!要是被人轟出來,可別怪我喔!」他嘟起嘴,不情願的上前敲門,心裏直嘀咕,人家可是個王爺,怎麼會隨便見他們這些平民老百姓。

  拉起門上的銅環敲了幾下,沒多久便有人出來應門。

  「你們是幹什麼的?這兒是武威親王府,不是你們能來的地方,快走!」不是門房勢利,而是真的以為他們敲錯門了。

  就在他要關起門時,老婦人用那蒼老沙啞的嗓音說:「我們知道這裏是武威親王府,請問你們王爺在不在?」

  他把眼前的祖孫兩看個仔細,「你找我們王爺幹什麼?」

  「請小哥行個方便,進去向王爺通報一聲,就說我們有要緊的事非見他不可。」

  門房見他們可憐,腳上的鞋都磨破了,可能走了很遠的路才來京城,也不好就這樣趕他們走。

  「好吧!你們在外面等一下。」他還是先去請示牛總管再說。

  老婦人鞠躬道謝,「謝謝小哥。」

  門又關上了,少年很是不解的問:「奶奶,您又不認識王爺,為什麼一定要大老遠的來京城見他?」

  「奶奶是不認識王爺,不過,卻認識王爺的爺爺、奶奶。」

  他嘴巴張大得可以塞進一顆雞蛋,「怎麼可能?」

  「唉!那已經是四十年前的事了,時間過得可真快。」她滿是皺紋的臉上露出回憶的表情,往事歷歷在目,彷彿才是昨天發生的事。

  在老婦人緬懷過去的當口,大門又重新開啟,出來的人是牛總管。

  「我是這王府的總管,就是兩位要見我們王爺,不知道有什麼事?」

  「你就是這兒的總管,這件事很難說個明白,我老婆子的娘家姓周,年輕時,曾被買到王府裏來當奴婢,那時……」

  「啊!」牛總管不等她說完,已經上前抓住她,「你……就是以前曾經伺候過老太妃,那位姓周的婢女對不對?」

  老婦人怔愣一下,「是啊!總管怎麼知道?」

  他欣喜若狂的大叫,「真的是你?皇天不負苦心人,總算讓我們給找著了。我們王爺這些日子正到處找你……來人呀!快去請王爺和淩姑娘到大廳來,有好消息……」

  牛總管攙著老婦人走進華麗中不失莊重的大廳,她馬上顯得分外激動,不住的束摸西摸,「這裏一點都沒變……就跟四十年前一樣……」

  「是啊!我們王爺很念舊,所以,有一些擺設幾十年來都不曾改變。」現在,他可以確定她就是他們要找的人了。

  老婦人用袖口擦著淚水,「對不起,我太失態了。」她的言行舉止不似一般鄉村老婦那般粗鄙,這讓牛總管更確定她的身分。

  「沒關係,我可以了解你的感受,畢竟你也在王府待過不少年,當然會對這裏的一景一物有很深的感情,換作是我,恐怕會比你更激動。」他們都是感情充沛的人,他自己也感動的快哭了。

  「我沒想到還會有回到王府的一天……」這裏有屬於她少女時期的美好回憶,還有主僕問的深厚情誼,今日能再舊地重遊,就是死也瞑目了。「要不是王妃在臨死之前除去我的奴籍,讓我得到自由,好回家鄉嫁人,我是怎麼也不願離開……王妃對奴婢真是太好了……」

  少年拍撫她的背,輕聲安慰幾句。

  此時,閔恆和淩書雁已接獲通報來到大廳,牛總管趕忙稟報。

  「王爺,天大的好消息,我們要找的人居然自己上門來了,這就叫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這位就是當年伺候老太妃的婢女。」

  老婦人趕緊拉著孫子一塊拜倒,「民婦周氏,參見王爺。」

  「免禮,都起來說話。」閔恆說。

  淩書雁上前將老婦人扶起,「婆婆,你別站著,坐下來說話。」

  「不、不,那怎麼行!」她連連推拒。

  閔恆也不計較那些繁文縟節,幹脆的說:「都坐下來吧!這位淩姑娘有很多事要問你,如果你過去真的伺候過太王妃,就把你所知道的事說出來。」

  在老婦人唯唯諾諾聲中,才和孫子拘束的落坐。

  「婆婆怎麼會知道我們正在到處打聽你的下落,而剛好趕來京城?」淩書雁提出第一個疑問。

  「我並不知道王爺要找民婦的事。」她的回答讓所有人大為吃驚。「差不多快一個月前,有天晚上,民婦作了個奇怪的夢,在夢裏我看到了王妃,這是自從王妃死了之後,我第一次夢見她……」她還是改不掉過去的稱謂,說著說著,眼眶又紅了起來。

  「王妃在夢裏告訴我,說她的兩個孫子有難,要我無論如何都要趕來京城。那天早上起來,我就跟我兒子、媳婦兒提了一下,他們都笑我傻,怎麼可以把夢當真,而且我年紀也大了,沒辦法走那麼遠的路,可是這怪夢連續作了十天,我越想越不對勁,前幾天就讓這最小的孫子陪我一起上京。」

  淩書雁和在場的人都動容了,「婆婆,真是辛苦你了。」

  「這不算什麼,王妃生前待我恩重如山,她定是有未了的心願,才托夢給我,我就算爬也要爬來,只是年紀大了,腳程也慢,路上耽誤了不少時間,一直到今天才到,我還擔心會不會誤了大事呢!」

  「太王妃在夢裏有交代什麼嗎?」她相信老婦人所說的事。

  老婦人搖搖銀白的頭顱,「王妃只要我趕快來,其他的什麼都沒說。」

  「婆婆,我想請問您一件事,太王妃共生了幾個孩子?」

  所有的人都屏息傾聽著。

  「王妃只生了一對雙胞胎兄弟,那是我見過最俊俏的一對孿生子,大而有神的雙眼、圓鼓鼓的臉頰、白白胖胖的身體,真是可愛的不得了,王爺和王妃把他們當作自己的命,府裡的下人也都非常疼愛兩位小主子,可是……」她捂住嘴巴,傷心的低頭飲泣。

  閔恆的手指扣緊扶椅的把手,「可是怎麼樣?」

  「可是……最大的哥哥自小又皮又貪玩,不像弟弟個性比較沉靜,喜歡待在書房唸書,他最愛和下人在花園裏玩捉迷藏……」她吞嚥一下,眼光悲戚的定在前方。

  「就在他們兄弟兩快滿十歲的那一年,有天下午,下人們又在花園裏尋找小王爺,忽然聽到一聲好大的碰撞聲,大家趕過去一看,只見小王爺……小王爺從樹下掉下來……當場把腦袋給摔破了……」

  淩書雁不由得和閔恆相覷一眼,「後來呢?」

  「王妃一得到消息就暈倒了,而王爺抱著小王爺的屍體,只是呆呆的坐在地上,不哭也不說話,所有的人都不願相信這種悲劇會發生在小王爺身上,剛才還活蹦亂跳的孩子,才一會兒工夫就沒氣了,所有的人都傷心得不得了,等葬了小王爺以後,王妃也病倒了,不到一年也跟著走了……」老婦人嗚嗚咽咽的把話說完。

  所有的人聆聽完整個事情始末,個個面露哀淒的神情,廳裏只有老婦人低低的抽氣聲,淩書雁聽了也用手絹拭淚。

  「婆婆,你還記得當年小王爺摔下來的地方嗎?」雖然她也曾根據夢中的場景在現實裏找過一遍,可是,偏偏就是找不到那棵樹。

  老婦人點頭如搗蒜,「當然記得了,不要看我老婆子年紀大了,只要王府沒有改變太大,我一定認得出來。」

  「能否麻煩婆婆帶我們去?」

  「那有什麼問題,我現在就帶你們去。」她在小孫子的扶持下起身,眾人便跟著移往廳外。


  一走進冷清的花園,老婦人就沉浸在過去的歲月中,口裏喃唸道:「以前這兒一年四季都可以看到五顏六色的花,因為王妃是個愛花人,王爺為了討她歡心,就請來全京城最有名的花匠,將這裏布置的簡直不輸給皇宮內的禦花園……然後命人沏來一壺碧羅春,夫妻兩就坐在花園裏賞花,那時,可真是羨煞我們這些下人了……」

  閔恆憂心忡忡的低問身邊的人兒,「如果在夢裏頭想害死你的人是我死去的大伯父,他的目的到底是什麼?」

  「我也不是很清楚,不過,能確定的是他死得太突然,所以心有不甘心,長久的怨恨累積起來就化成了惡靈,我只希望能找到當年出事的地方,再請法師作場法事超度他……」淩書雁惴惴不安的問:「王爺相信我說的嗎?」

  「要完全相信是不太可能,不過,我是姑且聽之,總要試試看才知道。」他的態度不再是強硬的否決,對她而言,這比什麼都來得珍貴。

  淩書雁心弦一顫,險些感動的落下淚來,「謝謝。」

  他將她的小手包在大掌中,藉著掌中的溫度傳達自己的心意。

  他坦承的說:「其實是我自己的問題,有時答案就擺在眼前,我卻假裝它不存在,如今我不得不承認,天地之間的確有股神秘的力量存在,也許,是我太輕視它,所以才會讓不幸一而再、再而三的發生……」

  說到這裏,忽聽聞前頭老婦人響起驚喜的叫聲。

  「找到了、找到了!」老婦人舉起手在空中比畫著,「我不會記錯……應該就在這地方。」

  閔恆這才注意到他們已經繞過花園,來到小徑末端,風雨蕭瑟軒的入口處。

  「你確定是這裏?」他表情丕變的厲喝。

  「是、是。」老婦人頻頻彎腰應道,「民婦不敢欺瞞,自從王妃去世之後,王爺悲痛逾恆,因為怕會觸景傷情,就讓人把這附近的樹全砍了下來,這兒就成了一塊空地。」

  牛總管「啊!」的一聲,「老奴也想起來了!王爺,本來這裏確實是一塊空地,老王爺剛成親沒多久,就請工人在這裏蓋了一座樓宇,原是想招待客人用的,後來也不知怎麼弄的,就變成郡王爺的寢室了。」

  「原來如此。」淩書雁恍然大悟,所有的謎題終於解開了。「難怪我四處都找不到,原來就是在這地方……」

  那麼一切都說得通了,莫怪乎這裏陰氣會這麼重,只因那男孩死了之後陰魂不敬,從此就盤踞在此。

  閔恆臉上驚疑不定,當機立斷的沉喝,「我要阿謙馬上遷出這裏,再把這風雨蕭瑟軒給拆了,本王就不信『它』還能繼續作怪。」

  「這樣是沒用的,就算把屋子拆了,『它』也不會走的,最重要的是郡王爺這幾天連你都不見,我擔心他……」

  他一顆心也跟著七上八下,「你擔心什麼?」

  「我也說不上來,不過,還是先說服郡王爺搬到別處去再說。」淩書雁說不出心頭突來的恐慌。

  「我住在這兒好好的,誰也別想逼我搬出去!」一個清冷如冰的男子嗓音介入他們的談話之中。


  「郡王爺,你的腳好了?」牛總管率先叫出聲。

  閔恆乍見小弟從屋內「走」了出來,簡直有說不出的震撼。

  「阿謙,你可以走路了?」他喜出望外,作勢上前,卻被身邊的淩書雁緊緊的扯住手臂,不由得偏首看她,「書雁?」為什麼要阻止他過去?

  她一瞬也不瞬的瞅著閔謙,突然衝口一句,「你是誰?」

  「書雁,你怎麼了?他是誰你怎麼會不認識?」閔恆困惑不解的問。

  閔謙只是面無表情的回瞪著她。

  「你到底是誰?」淩書雁警戒的揚聲斥問。

  他幽冷的眼神看得人寒毛直豎,「我是逸郡王閔謙,你不認得我了嗎?」

  「阿謙,你的腳什麼時候好的?為什麼不早點告訴大哥……」

  淩書雁死揪著閔恆的袖子,不讓他靠過去,緊張的盯著閔謙。

  「不要過去!他已經不是郡王爺了。」想不到最壞的事還是發生了。

  「你在胡說什麼?」閔恆輕斥一聲,「他明明就是阿謙……」

  她將視線調回他微慍的俊臉上,「我只求你再相信我一次,他真的已經不是郡王爺了。我若猜得沒錯,他應該就是方才我們談論的對象,老王爺早逝的雙胞胎兄長,我說的對不對?」最後一句話是對著附在閔謙身上的惡靈說的。

  這話聽得眾人都倒抽了口氣,全用不可思議的眼光望向「閔謙」。

  他掀動嘴角諷刺,「你在說些什麼,我一個字都聽不懂。大哥,難道你就寧可相信她的鬼話,而不願相信自己的兄弟?」

  「這……」閔恆果然遲疑了。

  「王爺,別落入『它』的圈套。」她承認這惡靈的城府極深,三言兩語便捉住閔恆的弱點。

  「大哥,你說過我是你唯一的兄弟,難道在你心中,我真的比不上她嗎?」他總算擁有了肉體,說什麼也不許被這女人給破壞了。

  淩書雁深怕閔恆真的相信「它」的鬼話,趕緊說:「王爺,求你相信我,面前這個人外表是郡王爺,可是魂魄已經被惡靈佔據了,如果沒有盡快將『它』驅離,真正的郡王爺離開肉體太久,就再也回不來了。」

  「大哥,我真的是阿謙,你要相信我!」這該死的臭女人!

  「王爺不要聽『它』的……」淩書雁急道。

  在場的人也全搞糊塗了,不知道誰說的才是真的。

  「夠了!你們都別再說了!」閔恆怒吼,趁著自己後悔之前,斜睨向滿眼乞求他信任的淩書雁。「你要怎麼證明他不是阿謙本人?」

  他的信賴讓她喜極而泣,但也讓「閔謙」臉上的神情變得極為詭異陰森。

  「我的能力沒辦法將『它』驅離,不過只要請來道行高深的法師,便可以證明我的判斷無誤。」

  「閔謙」的臉孔漸漸顯出猙獰的一面,聲音也變了樣,「沒有用的!這具身體是我的……你們休想把我趕走……」

  包括閔恆在內,在場所有的人都為這突來的轉發而錯愕不已。

  「尉遲大人,快抓住他!」淩書雁反射性的大喊一聲,尉遲英不由分說的撲了過去,兩人扭打在一塊。

  「妨礙我的人都得死!」「閔謙」兇性大發的咆哮著。

  尉遲英一時之間也無法將力大無窮的「閔謙」給制伏,牛總管看情勢不對,馬上叫來王府裏所有的男僕加入戰局;老婦人和她的孫子早嚇得縮在角落發抖。

  閔恆目瞪口呆的看著小弟不再正常的神情,又是心疼又是憤怒的問:「為什麼要找上阿謙?他已經受太多的苦,為什麼不直接來找我?」

  「這不是你的錯,王爺不要自責。」淩書雁不知該如何安慰他。

  在一連的哀叫聲中,尉遲英等人在混戰中敗下陣來,「閔謙」兩眼陰狠的瞄準淩書雁,下一秒便朝她衝了過去。

  「住手!」閔恆一個箭步上前,以泰山壓頂之姿將「閔謙」僕倒在地,其他人很快的同時壓住四肢,讓「閔謙」不能動彈。「快去拿鐵煉來……」

  「閔謙」狂怒的鬼嚎,「啊……」

  牛總管慌慌張張的找來幾條又粗又重的鐵煉,合力將「閔謙」五花大綁在地上。

  「放開我!大哥,為什麼要把我綁起來?我是你的親兄弟,為什麼要這樣對我?大哥……求你放了我……」「閔謙」不再吼叫,開始哭嚎起來。

  閔恆見了心痛如絞,「阿謙……」

  「王爺,『它』已經不是郡王爺了,不要被騙了。」淩書雁了解「它」的鬼計多端,稍有不慎,便會前功盡棄。

  「閔謙」淚流滿面的哀求,「大哥……救我……大哥救救我……」

  閔恆泛紅了眼,不忍的別開臉,「原諒大哥,大哥這麼做也是為了你好。」

  「啊——放開我……」

  這一夜,沒有人睡得著覺,那駭人的叫囂嘶吼聲響遍了整座王府。


  姚君瀚隔天午後便登門拜訪,為的是探閔恆的口風,也不知道二娘怎麼說服爹的,居然讓他同意將萱妹嫁進武威親王府,其實不必問,他心裏也明白,閔恆對萱妹從來就沒有男女之情,真不曉得待會兒該怎麼開口才好。

  當門房魂不守捨的開了大門,姚君瀚就嗅出裏頭的氣氛不對,接著從遠處傳來淒厲的哭笑聲,頗為詭異令人聞之毛骨悚然。

  「那是什麼聲音?府裏頭出了什麼事嗎?」他豎起耳朵想聽個仔細。

  「小的不太方便說,今天我們王爺不見任何人,請少侯爺改日再來拜訪。」門房恭敬的想請他離開。

  「你們王爺要是怪罪下來,一切由我承擔。」姚君瀚可不是個容易被打發的人,他撂下話,把門一堆逕自往府裏走去,完全無視門房在身後的叫聲。

  他循著那又哭又笑的聲音,經過花園來到風雨蕭瑟軒外,只見王府裏的人全聚集在前面,閔恆和淩書雁就站在最前頭,兩人都目不轉睛的盯著手腳皆被鐵煉縛住的閔謙,方才聽見的可怕叫聲竟是出自他口中。

  「這是怎麼回事?」姚君瀚一臉狐疑的自言自語。

  最先瞥見他來到的牛總管訝異的問:「少侯爺何時來的?」

  「剛到,這裏發生什麼事了?」他的眼角瞟向斜對面的中年文士身上,他一身青衫,下巴蓄著長鬍,頗有仙風道骨的風貌。「那人是誰?好像在哪裏見過?」

  「他是京城裏最有名的五術大師,聽說許多王公貴族都曾請他到府裏看星象命理、排八字,或者是覓風水寶地,甚至皇上要祭天、祈雨、出兵,都是請他選擇黃道吉日。」只希望他名不虛傳,可以救得了他們的郡王爺。

  姚君瀚啞然失笑,「我想起來了,難怪我覺得眼熟,可是,你們王爺會答應請他來,簡直令人難以置信。」看來天要下紅雨了。

  「唉!事到如今不得不請了,這件事說來話長,少侯爺看下去就知道了。」牛總管嘆口氣,又把注意力放在前面的狀況。

  眾人就見中年文士用七顆水晶球布下七星水晶陣,然後命人解開「閔謙」的鐵煉,待閔謙一進入陣中,表情宛如變了個人,因在陣中不斷掙扎、打滾。

  「我不會離開這個身體……他是我的……」「閔謙」痛苦的叫罵。

  淩書雁試著捺下性子與「閔謙」周旋,「郡王爺也算是你的後代子孫,為什麼你要這樣害他?」

  「誰說我在害他?沒有我……他早就自殺了……啊……」附在閔謙身上的惡靈頑強的抵抗著。「都是你這個臭女人害的……我好不容易可以重生……誰也不能把我驅離……」

  「那四位王妃都是你害死的對不對?我能明白你心底的怨恨,可是,殘害無辜的人只會讓你永世不得超生,難道你寧可竊據別人的軀體,也不願去投胎轉世嗎?」

  「閔謙」衝著她口出穢言,「臭女人,我的事不用你管……如果沒有你……我早就成功了……我不甘心就這麼死了……武威親王的位子是我的才對……為什麼要讓給閔堯中?我才是大哥……」

  她嘗試和「閔謙」說道理,「生死由命,你不能把不滿和怨恨全都加諸在子孫身上,這是不對的。」

  「我恨他……恨他奪走原本該屬於我的一切……王位原本是我的……所以我要他的兒子受苦……讓他被當作兇手……要怪就怪那幾個女人膽子太小……一下子就被嚇死了……啊……」「閔謙」扭曲著五官大呼小叫,聲音刺耳又難聽,身體在地上翻滾,還不時用雙手捶打地面,打得皮開肉綻、鮮血淋漓。

  「啊——我要報復……誰也阻止不了……」

  閔恆按捺不住的衝上前,怒喝道:「如果你真的是我大伯父,求求你把我弟弟還給我,只要你願意離開,不管你提出什麼條件,我都答應。」

  「哈……」此時「閔謙」的臉上都是血跡,看得人怵目心驚。「我要你死,你辦得到嗎?我要拿回屬於我的東西……你們再敢妨礙我……我就毀了這具身體……那麼真正的閔謙就再也回不來了……」

  「不!你不能這麼做!」閔恆恐懼的大喝。

  淩書雁轉而求助中年文士,「大師,我們現在該怎麼辦?」

  「這惡靈怨念太深,恐怕連我也無法在短時間內將『它』從肉體內驅離,只有等『它』受不了自動離開了。」他閉目沉思可行之路。

  所有的人經過一天一夜的折騰都累了,就任「閔謙」留在陣中咆哮。
作者: 無忻    時間: 2008-8-7 12:39 PM

終曲

  直到午夜陰陽交接的時分,「閔謙」的哀嚎哭吼聲更為嚴重,還一次次的用身體衝撞界線,想從陣中逃脫,中年文士則站在七星水晶陣旁唸著咒語壓制,王府裏的下人只敢躲在遠處偷看。

  「你們打算怎麼做?」姚君瀚在得知整件事情的經過後,也留下來聲援,「要是這惡靈遲遲不離開,該怎麼辦?」

  閔恆面色如紙,就算有再強悍堅定的意志力,眼看也要崩潰了。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他嘗到了有生以來最大的無力感。

  被困在陣中的惡靈仍在作困獸之鬥,即使要同歸於盡,也不輕易離開閔謙的肉體。「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你到底要怎麼樣才肯放了阿謙?」閔恆也快被逼瘋了。

  「閔謙」全身已經傷痕累累,還不死心的衝撞,再這樣下去,即使把惡靈驅走,閔謙的肉體只怕會因受到重創而不治。

  就在閔恆無法眼睜睜見那惡靈損毀小弟的軀體,想開口放棄之際,方才還一臉憂心如焚的淩書雁突然捂唇幹嘔了起來,額頭還滲出一顆顆冷汗。

  「書雁,你怎麼了?」閔恆長臂一伸,將她直打哆嗦的身子箝抱在懷中。「怎麼跟上回一樣?」記得他第一回帶她上風雨蕭瑟軒,她就是忽然又是嘔吐又是發抖,像是突然發病的病人。

  中年文士看出端倪,低喝一聲,「不要碰她!」

  或許是中年文士的表情正經嚴肅得太過反常,閔恆猶豫了一下才緩緩的放開她,才一下子的時間,淩書雁便不再嘔吐,身子也不再抖得像片落葉,慢慢的將身子挺直。

  「書雁,你沒事了嗎?」閔恆屏息的問。

  可是,她連看都沒看他一眼,微啟雙唇,發出的聲音,令在場的人不由自主的怔住了。「大師,麻煩你現在收起陣法。」

  眾人呆住的原因是,那圓潤優雅的嗓音根本不是淩書雁的!

  和王府的下人躲在不遠處觀看的老婦人認出了那聲音的主人,老淚雙垂,抖著步子來到淩書雁跟前跪下。

  「王妃……王妃,真的是您嗎?奴婢以為再也見不到您了……」

  「淩書雁」朝她綻出纖柔的淡笑,「秀玉,辛苦你了,還讓你大老遠的跑來京城,以後要好好保重身子。」

  「奴婢會的。」她們的對話證實了此時附身在淩書雁身上魂魄的身分。

  這時,中年文士已將七星水晶陣撤去,「閔謙」一得到自由,不禁咧開大嘴邪笑,這下沒有人可以制得了自己。

  「啪!」的一聲,突如其來的巴掌揮在「閔謙」臉上,動手的主人則是淩書雁,不!正確的說法是附在她身上太王妃的魂魄。

  「娘?」「閔謙」兩眼瞪得大大的,直瞅著「淩書雁」。

  圓潤的女子嗓音劈頭就是哽咽的嗔罵,「你這孩子越來越不像樣,真是讓娘太傷心了,你知道娘一直在等你嗎?要不是地藏王菩薩說你還留在陽間,娘還不知道你變得這麼壞、這麼可惡……」

  「閔謙」的表情不再猙獰,震驚的覷著「淩書雁」,「娘……」

  「娘不是告訴你爬樹很危險嗎?為什麼就是不聽話?居然還想讓我們閔家絕後,你這麼做對得起娘嗎?」附在淩書雁身上的魂魄哭得梨花帶雨,「枉費娘那麼疼愛你……自從你死了以後……娘也不想活下去了……本想我們母子很快……就能在地下見面……娘左等右等就是等不到你……」

  「我……我……」惡靈在母親的哭聲中顯得不知所措。

  「澤兒……一切都是命中注定……是娘沒把你照顧好……才讓你這麼早死……你要恨就恨娘好了……」「淩書雁」眼中閃著母愛的光輝,張開雙臂呼喚著,「娘的乖孩子,不要再恨了,跟娘回家吧!」

  「閔謙」睇著面前這張慈靄溫柔的淚顏,埋在心頭多年的怨妒與恨意,就像蒸氣般的消失了。邪惡之氣一旦不見,腦海再度回憶起總是寵愛他的母親那美麗的笑容,和她溫暖的懷抱,眼眶中不由得湧出兩行淚來。

  「我不知道娘在等我……我一個人好孤單……好害怕……」「閔謙」邪魅陰冷的嗓音不再,換的是孩童般的稚氣嫩嗓。「沒有人陪我玩……弟弟也不理我了……爹和娘都不能再抱我……我好生氣……好生氣……」

  「淩書雁」緊緊的摟住早夭的長子,泣不成聲的輕喊,「我可憐的孩子……」

  「娘,我們回家好不好?我不要再待在這裏了,這裏一點都不好玩……」那孩子氣的嘟嚷讓「淩書雁」不禁淚中帶笑。

  「好,我們回家、我們回家……」才剛說完,兩人同時閉上眼皮「砰!」的倒在地上。

  在他們倒下的一剎那,在眾目睽睽之下,微小的青藍色火光由兩人頭頂升起,一面閃動,一面輕晃的往上飄,跟隨著它們的還有另外四點幽幽冷冷的光芒,事後眾人回想起來,那些應該就是被囚禁在王府裏,四位無辜枉死的王妃冤魂。

  而那夜在現場目睹異象的人,恐怕一輩子也忘不掉那幕奇景。


  兩日之後的金鑾大殿上,在五術大師和姚君瀚的作證下,終於洗刷了閔恆的殺妻罪嫌,恢復了武威親王府過去的繁華,也再次成為高官要員們亟欲籠絡的對象,賀禮、請帖紛紛大量湧進王府,把牛總管的嘴給樂歪了。

  由於風雨蕭瑟軒已被拆除,開始大興土木準備重蓋,所以,從早到晚都可見到工人們在花園裏穿梭。

  而逸郡王閔謙在恢復意識後,對於自己膽怯、懦弱又自私的行為感到後悔,和兄長經過一夜的長談,兄弟兩終能盡釋前嫌,重歸於好,這回他不再依賴任何人,而是靠自己的力量站起來,相信很快就能像正常人一般行走。

  而皇上早已在定遠侯多番的遊說下,有意將其女怡萱郡主許配給閔恆做第五任王妃,閔恆在震驚之餘,即刻進宮面聖。

  淩書雁在得知這項消息時,並不訝異,或許,她已料到會有這麼一天,就算不是怡萱郡主,也會是其他貴族千金,只是想到往後要和同母異父的妹妹共事一夫,那種既無奈又必須強忍心痛去接受事實的心情,令她只能暗自垂淚,卻無法去抵抗命運的捉弄。

  「書雁。」一身朝服的閔恆就矗立在幾步遠的地方輕喚著她。

  她深吸一口氣,掩飾內心的顫抖,朝他綻出恬淡的微笑。

  「王爺,你回來了。」不能哭!無論是什麼樣的結果,她都要用笑臉接受。「皇上他……怎麼說?」

  閔恆瞅了她一眼,垂目不語。

  她的心也跟著往下沉,只得硬擠出安慰的笑靨,「既是皇上的旨意,就算是王爺也不能違抗,況且怡萱郡主人又長得美,和王爺十分相配……」每說一個字,她的心都在淌血。

  「你不在乎嗎?」他兩眼瞅著她問:「不要想敷衍我,我要聽真話。」

  淩書雁的淚水在眼眶中打轉,顫著雙唇說:「我……當然在乎,可是有用嗎?你是個王爺,皇上是不可能同意讓你娶個民女為妻,所以,再怎麼痛苦我也得忍耐。」

  他嘆了口氣,憐惜的掬起她的秀頰,「你以為本王是那麼輕易就範的人嗎?」

  「王爺是說……」

  閔恆與她額碰額,眼對眼,情不自禁咧高嘴角的弧度,「我今天進宮就是為了拒絕皇上的賜婚。」

  她輕呼,「那……皇上的意思呢?」

  「他一聽說我打算娶個民女,自然是龍顏大怒,不過,這回我是吃了秤鉈鐵了心,要是皇上堅持不允婚,那本王這輩子就不立妃;若要逼我非娶怡萱郡主進門不可,她也只能當個有名無實的王妃,到時,後果全由皇上自己負責。」

  「你居然威脅皇上?」淩書雁替他一捏了把冷汗,俗話說,伴君如伴虎,就算他們名為表兄弟,皇上終歸是皇上,豈能任由臣子犯上。

  閔恆自己也覺得好笑,當時皇帝鐵青著臉,一副恨不得和他大幹一架的表情,要不是皇太後及時出面解了圍,只怕兩人真的會在禦書房打起來。

  「幸好有皇太後向皇上說情,她說如果沒有你的異能,替我洗刷罪嫌,恐怕這輩子我都要背負殺妻的嫌疑,是你救了我和阿謙,本王無以為報,只好『以身相許』了。」他打趣的說。

  淩書雁又哭又笑的嬌嗔,「你真壞!為什麼不早點說,害我以為……」她的話驀地中斷,薄弱的身子又被擁進熟悉的胸懷中,強烈的感受到他身上熾熱安全的體溫。「王爺?」

  「願意當本王的王妃嗎?」他沙啞的問。

  她在閔恆的眼眸中看到滿溢的深情,可是心中仍有一絲疑慮,「你不在意我的異能了嗎?」

  閔恆認真的思考,才自我解嘲的說:「我不能說完全不在意,不過,我會學著去適應它的存在,只是……它們還是盡量少出現比較好。」他可不願太常和「鬼」打交道,畢竟一次的經驗就夠他回味無窮了。

  她噗哧一笑,僅有的疑慮也抹去了。「真是委屈你了,王爺。」

  「那麼你是不是得補償我的精神損失呢?」他陰險的邪笑,在淩書雁的嬌呼聲中將她打橫抱起,「所以從現在開始,我的鎮邪王妃,你得好好學習怎麼伺候本王。」

  淩書雁一張臉紅到脖子下,「王爺!快放我下來……這兒還有別人……」

  他狂傲不羈的大笑,「他們愛看就讓他們去看,本王不介意。」

  「你不介意我介意……快放我下去……」她又羞又窘的抗議,最後還是閔恆笑著吻走她所有的聲音,只剩下細碎的嬌喘。

  牛總管含笑的看著兩人走進雲棲竹徑閣,滿意的直點頭,照這情形看來,王府裏很快就會增添小娃娃的笑聲,他這把老骨頭得好生保養,因為武威親王府下一任的總管人選,他可是當仁不讓呢!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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