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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花兒 -【江南四大材女之四】棺材姑娘挑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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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lancy323
時間:
2008-7-28 02:14 AM
標題:
花兒 -【江南四大材女之四】棺材姑娘挑君
唉!人家的舖子是客盈滿門,
她家的棺材物美價廉卻沒人光顧!
連與小斯抬棺上街拉客也被撒鹽當瘟神,
這樣下去,手帕交共定的賭局怎麼贏得了?
咦?小斯暫放路中央的棺材有人瞧耶!
一個道士一隻鬼,他倆肯定有需要!
別客氣,試躺看看舒不舒服哪!喂!怎麼全跑光了?
不過還真有緣,
她迷了路暫躺進棺材躲雨又巧遇他們,
只不過人家把她當鬼嚇得拔腿就逃,
而她繞著樹林轉半天競又與其重逢,啥?
這道士要她賠他因嚇跑遺落的銀子?
好吧!不過她家值錢的不是棺材就是她,
選一個來賠吧……
系列:江南四大材女4
男主角:貝宜久
女主角:段小莫
作者:
lancy323
時間:
2008-7-28 02:14 AM
楔子
話說上唐在年輕皇帝的統用下,一片歌舞昇平百姓安居樂業,然而太平盛世中,小市民們總會有一些奇怪的玩樂出現其中以余杭的"四大材女"想出的賭注為甚。
各位看官請注意,咱們這兒所謂的江南四大才女,可非所謂的"才"女,而是指這四位小姑娘都是一根腸子通到底的"木頭美人"是也!
季雲婧、甯甯、江予嫣及段小莫四位正當青春少艾的美姑娘,自小便是要好的手帕交,四人一向愛互別苗頭,什麼來西都可拿來比。
而現在,日子閑閑,日頭炎炎,四個丫頭又出奇招--
賭局--
目的:選出四人中可以"嗆聲服眾的領群。
懲罰:輸的人必須下嫁給全縣公認最醜、最討人厭的男人。
規則:一個月內自家生意由四人當家,月底的營收要有一百兩黃金,達到或接近目標者便贏。
惟一條件:只能以自家經營的生意達成,不能跨越其他領域。
四個女娃兒競賭的消息一經傳出,立即引起全縣轟動,數日歡騰不休!
尤其那些早已對她們垂涎良久的單身公子哥兒們更是興高采烈。
你或許要感到奇怪,女大人家競賭,男人們興奮個啥勁呢?
原來蘇杭向來以出美女聞名,而這四位余杭姑娘各具風情,均擁有天仙之姿,只是四個手帕交有個相同的習性,都對臭男人敬而遠之,所以是只能遠觀而不可近觸的木頭美人四大材女是也!
是以若能趁她們經營生意的機會親近佳人,獲其芳心,這是再好不過,不然也可以打扮成全縣最醜最落拓的男人,說不定能免費撿回個輸了賭的美嬌娘回家當妻子。
想著、想著,幾個議論不休的男人紛紛伸手拭去傻笑中無意間淌了一嘴的口水,一個個停住話頭,心照不宣地盤算該是回家準備時銀了,可得好好琢磨琢磨如何接近佳人,或者如何以最醜、最賤的嘴臉出現好抱得美人歸。
呵呵呵!
這種感覺還真不是普通的好呢!
作者:
lancy323
時間:
2008-7-28 02:15 AM
第一章
對年紀輕輕的段小莫來說,她最大的毛病就是直腸子、少根筋,單純得太過離譜。這並不是一件壞事,至少她的生活就因為這種個性,而過得十分愉快。
她還有一個小小的缺點,那就是熱心助人,遺憾的是她往往沒有足夠的聰明才智去幫助人,也因此,她幫倒忙的機會人遠比真正幫助人來用多。
不過瑕不掩瑜,段小莫仍然不失為一個好心、善良、樂觀的好姑娘。
這個善良的好姑娘,此刻在坐在自家店鋪大門前的石階上,看著隨風飄動的旗幟,上面寫著-載菜棺材鋪,向來樂觀的她輕輕皺起眉頭,似乎有些煩惱。
事實上,也不算什麼大事,不過是為了她們四個好姐妹,用來排解無聊生活的賭局。
段小莫對輸贏沒什麼概念,她也不管贏的人有什麼好處,輸的人要付出什麼代價,其他三個姐妹興致勃勃說要定賭局,她就傻愣愣的說好。
她做什麼事情都很認真,就連賭局的事情也不例外,此刻才會在那煩惱,要怎麼利用自家的棺材鋪在一個月內掙得一百兩黃金。
她爹常笑她雖然傻頭傻腦的,卻有一副倔強的蠻脾氣,只要這個蠻脾氣一發作,丟了性命都要把事情做好。
一隻昂首闊步的大公雞在她面前走過去,讓她重重的歎了一口氣。
整個早上,她從神采奕奕的站在鋪子門前,想吆喝路過的人進來看看貨色,做幾筆生意,到最後只有沮喪的坐下來,托著腮瞪著第一個有生命、會動的東西--
大公雞從地面前走過去。
唉,他們家是賣棺材的,鄉裏的人都避諱,因此只好開在最偏僻的巷子底,沒有人經過是正常的。
昨天一大清早,挑糞的李大叔一如往常的挑偏僻的小巷走,剛好經過鋪子前,她連忙逮住機會,開始推銷棺材,告訴他雲杉和白楊做的棺材有何不同,哪種比放耐用,他比較適合哪種的。
結果卻被李大叔以-句他用不著給頂了回來。
可是她不屈不撓的跟他說,備而不用沒關采,棺材買了不會壞,反正他總有一天會用得著的,人命非常脆弱,說不定吃個包子會噎到、走路會跌倒,再不然也會生病呀,人很容易就會死。
她甚至還很大方的要讓他試躺看看,證明她家的棺材質料好又舒服。
最後李大叔氣呼呼的走了,今天也沒來了。
看樣子在這裏等是賣不出去的,她得出去碰碰運氣才行。街上人多,或許她能遇到家裏死了人,需要棺材的。這麼一想,段小莫立刻又抖擻了精神,拍拍裙上的灰塵,興高采烈的上街去了。
街上一如往常的熱鬧,行人來來往往,不論是店家或是小販,看起來都是生意昌隆。她走了一會,好羨慕人家店裏的客人川流不息,尤其是大酒樓的生意更是鼎盛,店夥計吆喝的聲音都響亮的傳到街上來了。
她覺得有些腿酸,所以站在牆角歇了一會,剛好
旁邊就是一定藥鋪。
一個管事模樣的人氣喘吁吁的跑了過來,還沒進
藥鋪大門就開始大喊,"王大夫!快拿幾兩人參來,我
家老爺快不行啦!"
他這句話聽在段小莫耳裏,簡直就是天上掉下來的生意!他連忙將裙子一拉,興匆匆的跑上石階,正準備進到藥鋪裏時,那人又跑了出來。
"大叔。"她雖然興高采烈.但仍記得要有禮貌,
"請問一下,是你家有死人嗎?"
那位管事急得滿頭大汗也來不及擦,接過了王大夫拿過來的一盒人參,銀子往櫃檯上一扔,轉身就跑出去,一副急驚風的樣子,根本沒聽見她秀秀氣氣的問話。
"大叔……"段小莫喊了幾聲,不見他停下腳步,忍不住有些沮喪。但她很快又振作了精神,因為她想到一個絕佳的主意。
在這裏等客人應該會有生意才對。在她不怎麼靈光的腦袋裏,馬上把上藥鋪買藥等於生病,再把生病等於死掉,死掉就需要棺材聯想在一起。因此,上藥鋪最後就等於需要棺材。
"小姑娘,你是要抓藥還是要看病?'王大夫看她站在門口探頭探腦的,忍不住好奇的問她。
段小莫搖搖頭,"我想做生意。"
"做生意?"王大夫摸著一把花白鬍子,心裏可覺得奇怪了,"你站在我的鋪子門口,能做什麼生意?"就是娼樓女子想拉客,也弄錯了時間擔地點吧?況且她看起來也不像做那種買賣的。
"賣棺材呀。"她很老實的說。
"什麼?"王大夫一副沒聽清楚的模樣。
"賣棺材。"
"什麼?"他更大聲的說一次。
聰明人早就知道苗頭不對,應該起早離開才是.可是段小莫就是有本事真把人家當成耳背。秀秀氣氣的再說一次,"賣棺材呀。老伯,你是不是耳力不好?要不要買一副棺材留著以後用?我們戴萊棺材鋪的棺材價格公道,材料實在,手工精細,你買一副回家放,絕對很劃算。"
"呸呸呸!你咒我死呀!存心來搗亂是不是?"王大夫雙手揮了幾下,把她趕到街上去。
"不是呀!"她連忙解釋,"我怎麼會咒你死呢?我只是覺得你需要一副棺材,你的鬍子那麼長又那麼白,年紀看來很大,買副棺材放在家裏應該很快就用得
到。"
"你給我滾遠一點,瘟神!"王大夫怒氣衝衝的拿
了一支掃帚,一邊破口大駡晦氣,一邊用掃帚在她剛剛站的地方往外掃了幾下,希望不會有厄運臨門,"我是沒見過棺材呀?還需要你上門來胡說八道!"
段小紅眼睛一亮,"老伯,你沒見過呀?那你要不要到我們鋪子裏挑?我看你大概有五尺七寸,八十來斤。我們鋪子裏剛好有副新棺材,是百年檀木做的,大小尺寸正合你,如果你要的話,我叫我爹算便宜一點……"
她話都還沒說完,王大夫氣得渾身發抖,一支掃帚就對著她丟了過去,回頭對鋪子大喊,"小三子!拿鹽來,今日倒楣遇上了瘟神,晦氣、晦氣呀!"
"老伯,你的掃帚掉了。"段小莫幫他把掃帚撿起來,還好心的想還給他,可是他不肯接,她只好把它放在石階旁。
王大夫氣得跳腳罵道:"誰要到棺材們去!"
"你不喜歡到我們鋪裏去挑喔?那我叫人扛過來給你看好不好?你不知道大元他力氣好大,可以把一副棺材扛在肩膀上跑,我爹說有他在,我們家可以一輩子都不用請長工。
"對了,大元是我們棺材鋪裏的學徒,老伯你大概不認識他。"段小莫嘰哩咕嚕的說得飛快,臉上仍帶若盈盈的笑。
她覺得這筆生意有可能會做成。
王大夫給她氣得說不出話來,只是用力的從鼻孔噴著氣,把鬍子吹得老高,一手指著她渾身發抖半天都停止不了。
這位老伯一定是高興得說不出話來了瞧他的樣子就像她爹那天要再娶一樣開心得無法言喻。
"那就這麼說定嘍,我明天拿過來給你看,如果你喜歡的話,我再幫你多上一層漆,謝謝你的惠顧。"她蹦蹦跳跳的跑走,心裏的高興真是無法用筆墨形容。
氣憤的轉過身,王大夫搶過小三子拿出來的一碗鹽,一邊抓了幾把往街上灑,一邊大喊,"瘟神別進我家來。"
因為太過氣憤,他沒注意到石階旁的那支掃帚,冷不防的下一絆,整個人便往前一撲,飛身跌到街上去,手中的碗落在地上打了個粉碎,鹽也散了一地。
下巴重重撞到地上的他斷了幾顆牙齒,他捶著地哀叫,"瘟神……"
皎月沉,星光稀,涼風頻送,已是子醜交接之時了。
在一個靜悄悄的花園裏,擺了一個祭壇。祭壇上燃著的三灶清香轉眼就快燒到了盡頭,兩旁臘燭的燭火忽明忽暗的閃爍著。
一個細綸巾,身穿道袍的道士背對著祭壇,猛然一聲大喝打破了深夜的寂靜,嚇得站在一旁的林員外差點叫了出來。
道士使一個旱地拔蔥,身子猛然躍高數尺後,在空中一個後空翻,落下來之時,他右手抓住了祭壇上擺放的一柄桃花木劍,左手抓起一疊黃符。
"神君有敕,速起青雷,神威一振,斬斷百邪萬魔成灰,急急如律令!"他一邊舞著劍一邊念念有詞,姿勢煞是好看。
他話聲一落,木劍對著園中矮松下的一顆大石頭一指,"起!"那顆大石頭左右晃了晃,離地數寸之後又"砰"的一聲掉下來。
道士左手捏個劍指,右手木劍又指,喝道:"起、起、起……"他的語氣聽來已經顯得急躁不若剛才沉穩了。
那顆大石頭又開始左右晃動,離地約莫一尺高,平穩的飛入眾人後頭的廳堂中。他嘴裏念念有詞,手一揚就看見他手上一疊符咒不斷的往前飛,粘在石頭上。他木劍又一指,再喝"下!"
那石頭真的乖乖的停了下來一動也不動的立在一方梨花木桌上。
道士裝模作樣的用衣袖拭了拭根本沒流汗的額頭,"總算大功告成。"
林員外一臉又驚又喜的迎上來"貝真人,成了嗎?"阿彌陀佛喔,希望貝真人已經把那個惡鬼趕走了,否則他一家老少可真的是吃睡都無法安穩。
也不知道他林家是衝撞到什麼,三天前就開始鬧鬼,弄得全家是雞飛狗跳,沒人敢住在這裏。還好貝真人雲遊四方經過這兒,看見他們家屋頂上方有一股鬼魅之氣於是主動上門要幫他們抓鬼除妖。
剛開始他看這貝真人年紀輕輕,還不大相信他有什麼能耐,可是鬼實在鬧得大凶,不得已之下也只好姑且信他。沒想到他還真有本事,人才一進大廳,原本四處亂飛的傢俱全都乖乖回到原位,沒人碰又自動開關的門也不再作怪。
之後貝真人拿出一面鏡子,四處看了看,就說花園裏有只惡鬼,要在子醜交接之時設壇抓鬼,眾人當然連聲應允,速速設起祭壇。
如今親眼瞧見貝真人的神通他不由得佩服得五體投地。
"當然,有貝某人出馬,什麼牛鬼蛇神都得退避三捨!"貝宜久得意揚揚的說:"那塊石頭裏的惡鬼已經被我用符咒封住,再也不能作怪了。"'
"是是是!"林員外滿臉笑,豎起了大拇指,"貝真人法力高強,果然不同凡響。"
貝宜久哈哈一笑,"好說、好說,林員外實在太客氣了。"
"不不不,一點都不!'林員外真的很感激,"見真人幫了老朽這個大忙,叫老朽永志難忘,如此大恩大德不知該如何報答。就請真人在寒捨小住幾天老朽也好命人準備些齋菜素果款待真人。"
貝宜久搖了搖頭,"本真人辟谷數年,不沾人間飲食已久,你的好意我心領了。"
林員外聞言更是佩服了。這位貝真人好幾年不吃東西。居然還活得好好的,說不定他已經七老八十了,可是因為勤加修練,因此才會還老還童,看起來像是二十出頭的小夥子!真是太難得了,居然會給他遇上這麼個道行高深的人。
"不過,"貝宜久正色道:"本真人雲遊四海,四處募款就是為了重建白雲觀,若是林員外有心,不如就樂施一些做做功德吧。"
"那當然!"他一口應允,連忙命人用布包了幾兩銀子出來。
只見貝宜久閉目斂眉,緩緩搖了搖頭,"這三兩銀子就請員外自己留著吧。"
太厲害了!林員外暗暗心驚,這位見真人合著眼,居然能知道布裏頭包著三兩碎銀,難不成是練了天眼通?!
於是他馬上換上一包三十兩的銀子,順便請教貝宜久一些延年益壽的方法,直到天色將明,貝宜久非走不可時,他才依依不捨的送他出門。
看著他衣袂飄飄,仙風道骨的執著拂塵走遠,林員外遺憾的歎了一口氣,真可惜他不肯長住呀,這貝真人簡宜就是個活神仙了!
轉過一個彎,貝宜久把手上那把拂塵往背後一插,有些猴急的蹲了下來,把林員外交給他的小山包放在地上,七手八腳的將結打開,看見白花花的銀兩,他
樂得嘴都闔不攏。
他拿起一錠銀子,放到嘴邊親了一下,"三十兩!哈哈哈……三十兩!'
"一半是我的!"一個聲音有些不滿的響了起來,"你別又想獨吞。"
"你辦事不力,所以要扣十兩。"貝宜久將銀子分成兩堆,從右邊那堆拿了十兩銀子,放到左邊那堆。
"我什麼時候辦事不力了!"那聲音依舊相當不滿,甚至有些憤怒了。
只是奇怪的是,在這天色微明但仍寂靜無人的長街上,只有貝宜久的人影,另一道聲音好似出自空氣裏。
"剛剛在祭壇做法時。我說'起'的時候你拖拖拉拉的,差點害我穿幫,那不是辦事不力是什麼?"
"那你幹嗎不選一顆小一點的石頭?很重你知不知道!"司空岱不高興的說。
他又不是故意的,那顆石頭那麼重,他搬不動那也沒辦法呀!"況且又沒有穿幫。他哼了一聲"你想獨吞銀子以為我不知道嗎?"
"要是真穿用了還得了?"貝宜久皺起眉,"你嫌我還不夠倒楣嗎?阿呆!"被這只其名其妙的鬼給纏上了,不是倒楣是什麼?
還好這只叫司空岱的小鬼還滿好相處,也挺聽話的,裝神弄鬼的幫他賺進了不少銀兩、否則他早三兩下把他給甩掉,哪裡容得他在這裏囂張。
"說了幾百次,是阿岱不是阿呆!"司空岱不滿的大吼一個清秀少年飄浮在半空中。
貝宜久揮了揮手,有些敷衍的說:"隨便啦,還不是都一樣。"說著他有些捨不得的多看了銀子兩眼,才喜滋滋的將錢用布包好收進懷裏。
反正都叫這麼久了,他也應該習慣了吧!到今天還在跟他吵這件事,真是小孩子脾氣。
司空岱氣呼呼的嘟著嘴,覺得自己當人時倒楣,連當鬼都不見得幸運。要不是為了躲避鬼差他才不跟這個既小氣又膽小,精明又死愛錢的臭阿久為伍!
光會叫他去人家家裏搗亂、嚇人,他再裝模作樣的假扮道士去做法收鬼,然後大賺一筆。聽他剛剛跟林員外說他辟穀好多年了,真讓他想吐!明明是先到酒樓去吃了個酒足飯飽才上門抓鬼,虧他還有臉說自己不食人間煙火。
不過憑良心說,貝宜久這人還算不錯,就是死愛錢,大概上輩子是窮死的,所以這輩子最大的樂趣就是摸銀子。瞧瞧他那副有銀萬事足的陶醉模樣,真是受不了!
貝宜久的身世其實也挺可憐的,他從小父母雙亡,給舅舅帶到白雲觀去,充做打雜使喚的要不是他舅舅說他似乎有將王之相,不大想給他受戒當道土,說不定他早就做了真道士,也不用你現在這樣裝神弄鬼的到處騙錢了。
而他司空岱雖你父母住在,他卻是英年早逝,十七歲就翹辮子,要不是欲捉他的鬼差在他頭七回家看爹娘時,貪喝他們家準備的美酒,醉倒了之後,說出有個叫貝宜久的男子是陽年陽月陽日陽時生的大陽人,鬼要是在他身邊,他們會聞不到鬼的陰氣,他也不會找上他。
他之所以還不想轉世投股,找上貝宜久,是希望他的請他一個忙,找到害他早死的大仇家。
沒想到他第一次就把他給嚇暈了,第二次貝宜久有了準備,拿起桃花木劍準備收鬼,不過他才不怕他,他一點道行都沒有,只有架式騙得了人而已。
其實他會這麼有恃無恐也是剛好貝宜久的舅舅出觀雲遊去了,不然他一定被他舅舅給施法收服。
第三次,貝宜久躲在棉被裏發抖,他坐在床沿好言好語的跟他商量,只要他肯幫他,他一定會給他好處。
一聽到有好處,貝宜久馬上從被窩裏鑽出來,也不發抖了,開始大剌剌的跟他談條件。最後的結果就是,他們一邊找仇家,一邊想辦法賺錢。
然後他們搭檔了數月,騙了不少錢,而小氣的貝宜久堅持要把所有的銀子隨身帶著,因為他不放心讓他的錢離開他太遠。
他是無所謂啦,只希望快點找到仇家,了了他一樁心願,再能早日去投胎。
雖然貝宜久是個大陽人,在他身邊什麼都不用怕,連大白天都可以出來活動,但他們在一起太久,他身上的陰氣會害貝宜久生病的。
還好他現在看起來更壯得像一條牛,身上揣著一千多兩銀子,還能身輕如燕、健步如飛,他推測貝宜久起碼還可以活五六十年。
"咦?老伯昨天跌倒了,現在還躺在床上?"
一早段小莫就去拜託郝大元,把鋪裏那副檀本棺材扛出來,準備拿來給王大夫看。
沒想到他今天卻沒有開門做生意她拍門拍了半天,才拍出一個十二三歲的的小童。
"對呀,聽說昨天有個瘟神上門來,把王大夫氣得頭昏眼花,摔了一大跤,下巴撞破了一個口子,牙也斷了三顆,現在還躺在床上呢。姑娘要探望他,麻煩這邊請。"那小童看郝大元將一副棺材扛在肩上依舊面不改色,威風凜凜的,忍不住咋舌。
"真的呀,太過分了。段小莫義憤壩膺的說:"這個瘟神怎麼這麼壞?欺負老人家。她一邊說著,一邊隨著小童走進藥鋪裏,"我去看看老伯傷得怎麼樣。"
"大元,你在這邊等我一下。"她回頭說道:"我待會就出來。"
"好。"郝大元點點頭,也沒有想到要把棺材先放下來,暫歇一下。
他呆頭呆腦、傻裏傻氣的,只有一身蠻力沒什麼腦筋。他是裁萊棺材鋪裏的學徒,十一歲起就在段家學藝了到現在都過了十一年還沒辦法出師。
他的個性很溫和,對人家說的話是言聽汁從。就像段小莫叫他扛著棺材跟她上街一趟,他也喜滋滋的照扛,完全沒想到這樣有多嚇人、多詭異。而段小莫沒叫他放下來,他就繼續扛著,也不覺得累。
他等了一會,突然聽到一陣喝罵聲從裏頭傳了出來,跟著段小莫有些倉皇的跑了出來,頭髮上還占了白白的東西,像是米。
藥鋪。。被重重的關上,段小莫一臉愧疚的說:"都是我不好,我應該帶點東西去看老伯的,兩手空空的進去,難怪他要生氣了。"
她一進去藥鋪後頭的廂房裏,才開口喚了一聲老伯,王大夫就掙紮著從床上爬起來,一邊指著她,一邊喘著氣說;"你、你還敢來!快、快拿米丟她,把她趕出去!'
一旁的人真的立刻拿糯米丟她,趕她出去。
她真笨哪,明明知道老伯受傷了,還敢兩手空空的進去,說什麼也應該抓兩隻雞去才對。想到這裏,她總算明白自己錯在哪了,所以她打算好好的補救一下。
"大元,你在這邊等我一下,我去跟甯寧買雞。"她的好姐妹甯甯家裏是養雞的,跟她買一定比較便宜,說不定還能送幾顆雞蛋。
"好。"郝大元傻愣愣的回答。
"哎呀,你怎麼還打著棺材?不累嗎?先放下來吧。"段小莫臨走前匆匆的說:"我先走了,待會就回來。"
郝大元一聽她叫他放下,於是就地把肩上的棺材放了下來。他原本是站在街道中央,雄壯威武的猛漢扛著用材,原本就夠引人側目的,現在那棺材將一條街給堵住了,行人們更是投來異樣的眼光,不知道該如何是好,紛紛從旁邊繞過去。
一早上街就看到棺材,眾人實在感覺很觸黴頭。
可是看到郝大元那突起的肌肉糾結,魁梧身材硬是比常人高出三四個頭來,一個拳頭就有醋缽口那麼大,誰敢多吭一聲、多囉嗦一句,只能歎一聲倒楣、晦氣,然後快步離開。
天底下的人大部份都很識相也很識時務但就是有人不信邪,應該說是有鬼不信邪。
"那是幹什麼呀?"司空岱忍不住好奇的說。
他遠遠的就看見前面擺了一副棺材,一個壯漢頂天立地的站著,行人都紛紛閃到兩邊去,有的人則乾脆換條街走。
"關你什麼事呀。"貝宜久走了一晚的路,好不容易來到余杭縣,累得只想找間客棧睡覺,司空岱的好奇心他沒有。
而他的疲倦,司空岱沒有。"看起來就像惡霸,說不定故意拿了一口棺材來攔路,硬用人家要過路費。"
"就算是也不關你的事.鬼都像你這麼無聊嗎?"貝宜久準備從旁邊過,誰知道那棺材裏面有沒有裝什麼東西。
況且站在棺材旁的傢夥恐怕出一拳就能把他打死了,就算他是殺人不眨眼的惡人,他也不想去管。不過如果官府有出懸賞金的話,那就不同了。
"錯!"我是很有正義的鬼,我要教訓他。"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人家又沒惹你。'貝宜久好心的勸他,"看到他的樣子,你覺得有管閒事的必要嗎?"
"我才不像你那麼膽小怕事。"司空岱有些輕蔑的說。
死要錢、見錢眼開、欺善怕惡、膽小怕事、沒有正義感,貝宜久還有什麼缺點他漏了?
"我才不是膽小相事。"他並不怕事,只是要看那事情值不值得奮不顧身去冒險犯難,若有銀子拿,那當然值得,若沒有便不需要強出頭、自找麻煩。
阿岱說他膽小實在太過分了,他承認他以前是怕鬼,那又怎麼樣?這世上有哪個人是不怕鬼的?不過要是鬼都像阿岱這樣,的確是沒什麼可怕的、既然他並不怕阿岱,那麼也就算不上膽小。
"你不膽小不怕事,那最好。"司空岱哈哈一笑,
用腳尖踢起一塊嬰兒拳頭大的石於,朝著郝大元的腦袋飛去。
"砰"的一聲,正申他的額頭。
"你幹嗎!"貝宜久震驚的瞪向司空岱,"想給我找麻煩!"完蛋了,這下子那個大漢一定會很火大。
他看不見阿岱,這裏又沒有別人,那麼他一定會以為是他幹的。
郝大元呆了一下,然後摸摸頭,像個沒事人似的又直挺挺的站著。
"他沒反應耶。"司空岱大叫,'怎麼可能?"
貝宜久揉了揉眼睛,還以為他看錯了,那顆不小的石頭,不偏不倚的砸中了他,怎麼他會沒有反應?
"我才不信邪。"司空岱跑到街旁一棵大樹下,用雙手搬了一塊的大石頭,搖搖晃晃的飄到郝大元身後。
"你想於什麼?"貝宜久怕他亂來,連忙也跑過去。見司空岱飄在棺材上,貝宜久只好也爬了上去。
對於他的舉動,郝大元一無所覺,至於之前那顆天外飛來的石頭,對皮粗肉厚的他來說,就像給蚊子叮了一口.有點發癢而巳。
"你瘋啦!"貝宜久伸手去搶那塊石頭,"會出人命的!"
"不會啦。"司空岱死都不放手,"我看搞不好石頭裂了,他的頭也不會破。"他現在純粹是好奇,到底是石頭硬還是他的頭硬?
"你有毛病呀?吃飽了撐著,你是想害我是不是快放手!"
"不放。"
他們兩在棺材上拉拉扯扯的。
"你們兩個在幹嗎呀?"一個很輕柔、很稚氣的聲音在他們身後響起。
兩人互看一眼,同時轉過頭去,看到一個嬌美可愛的小姑娘,兩手各提著一隻大公雞,歪著頭一臉好奇的看著他們。
"我們?"貝宜久訝聲道。
他看著段小莫,突然生起一種很奇怪的感覺,這個姑娘他有印象,但是他非常確定他不曾見過她,只是那種像是久別重返的感覺,極為明顯。
司空岱也呆了,'兩個?"
段小莫認真的點了點頭,"是呀,你們兩個在幹什麼?"為什麼捧著一塊大石頭,站在她的棺材上呢?難道是因為想買,所以想先試試看堅不堅固,拿石頭來砸?她有些疑惑的眼光落到了貝宜久身上,這個人好面熟喔,她似乎見過他。但是,是在哪裡見過呢?
'你看得到我?"
"你看得到他?"
他們兩個幾乎是一起大喊出這句話。
段小莫眨了眨她又長又翹的羽睫,"什麼?"
作者:
lancy323
時間:
2008-7-28 02:16 AM
第二章
"你看得到我?"司空岱好激動、好高興成為鬼以來一直只有阿久看得到他。
有時候他嫌他煩、囉嗦,故意不理他不跟他說話害他覺得好無聊。如今這個小姑娘居然也看得到他,那他又有伴了!
"你在這裏幹嗎呀?"段小莫疑惑的問:'你不用跟黑白伯伯他們走嗎?"這只鬼怎麼可以一個人在這邊遊蕩呀?她還沒有看過沒有鬼差在旁邊牽著的鬼耶。
司空岱倒飄了一段距離,仿佛被人從頭頂上澆了一盆冷水,聽她的口氣似乎用黑白無黨很熟,還叫人家伯伯呢!搞不好地還跟牛頭馬面拜把,這一定是個危險人物。
他的疑慮貝宜久也同樣有,"小姑娘,你跟黑白無常很熟呀?"不會吧,這個嬌滴滴的小姑娘,怎麼會跟那種東西打交道?
"什麼小姑娘,你自己又有多大的歲數,司空地不用的插話,"別以為用了鬍子就不是十八歲了。"
"關你什麼事!"他就是喜歡以老賣老,不行嗎?
"黑白無常?"段小莫好像有點迷惑,然後恍然大悟,"你是說兩位伯伯?對呀,他們很喜歡喝我釀的桂花酒喔。"
不知道是家裏開棺材鋪子,還是因為她是陰年陰月陰日陰時生的關係,她從小就能夠接觸陰間的東西,而且一點都不覺得可怕,就連死亡她也覺得是非常平常的一件事,平常到像吃飯喝水一樣,天天在發生。
她三歲時就認識了一堆鬼差,叫黑白無常伯伯,不過她最喜歡的還是博學多聞的文判官叔叔。
要見鬼其實也不容易,因為鬼都被鬼差看著,絕對沒有機會走脫鹹是在人世間作亂,就算以前有些惡鬼搗蛋,也都被鍾馗爺爺吃掉了。
貝宜久和司空岱很有默契的一個再飄遠一點一個跳下棺材退了幾步,這個喜歡跟那種東西牽關係伯伯來、叔叔去的小鬼頭,他們還是離遠一點好了。因為他們都怕鬼嘛!
段小莫看他們突如其來的舉動,臉上有一種很古怪的神情,"你們不喜歡嗎?"
喜歡鬼?不不不,根本就是敬謝不敏,兩個人把頭搖得跟波浪鼓一樣,"我們一點興趣都沒有。"
"這樣呀,我還以為你們用得著呢。"她看他們一個是道士,一個是鬼,應該會喜歡她家這種既堅實又耐用的棺材。
段小莫和他們完全是牛頭不對馬嘴,講的是兩回事,卻能接得有模有樣,密合得像是在講同一件事。
"這樣好了,你們試試看好不好?"段小莫對郝大元說:"大元,你把棺材蓋推開,給這兩位躺躺看。"
"好。"他轉過身來,彎下身雙臂輕輕一推,棺材蓋應聲而落,砰的一聲掉在地上,塵土飛揚。
"來呀,試試著嘛!"她笑盈盈的欠個身,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貝宜久愈看愈毛,雖然是在光天化日之下,仍是起了一身雞皮疙瘩,二話不說他轉身就跑。
"喂!阿久,等等我!"逃跑不落人後,司空岱當然也沒命的飄了過去,反而還比他快了一些。
逃命嘛!當然得使出吃奶的力氣,只是阿久也太沒義氣了,要跑也不先通知一聲。
"喂!別走呀!"看著他們的背影,段小莫一臉莫名其妙又沮喪。
唉,真是的,他們不喜歡這一副棺材設關係,鋪子裏還有別的,可以再拿來多看看、多比較。說不定他們就會挑到喜歡又合用的了。
算了,反正這副棺材是藥鋪的伯伯要的,就算他們喜歡,她也不能賣給他們,做生意要講信用,她既然已經答應要賣給老伯,就不能夠再貪圖別人可能出更高的價錢。
她叫郝大元把棺材蓋蓋上,自己則提著兩隻雞跑去藥鋪前大喊,"老伯伯!你開開門哪,我帶兩隻雞來了,我還把你要的檀木棺材也送來了回,你要不要出來躺躺看?老伯伯,你開門哪!"她拍了半天沒人來開門,不過倒是清清楚楚的聽見門內傳出話來。
"你給我走開!誰需要什麼檀木棺材!快……滾!"
這句話吼得聲嘶力竭,不難想像門後的王大夫大概已經氣到翻白眼了。
"你不要檀木的喔?那不然改雲杉的好嗎?價錢雖然比較便宜一點,不過材質也很好,就算你的屍體埋在地下半年,也不怕給蟲咬。"
"你……"只聽到咚的一聲,似乎有什麼東西倒在地上的樣子,跟著裏面傳來幾聲大叫。
"大夫氣暈啦!快去請要錢醫館的江大夫來救人!"
"你說那什麼傻話,那是師父的對頭呀!快!快拿清涼散過來!"
段小莫在門外等了半天,她不知道王大夫給她氣昏了,裏面的人忙著七千八腳的把他抬回床上去,當然沒人來幫她開門了。況且他們也不敢讓她進去,生怕她這瘟神威力強大無比,會把王大夫給氣死。
她站了一會,回身對郝大元說:"我們先回去好了,老伯不要檀木的。"
"喔。"郝大元又扛起了棺材,另一手提過了段小莫手上的兩隻雞,兩個人一起往載榮棺材鋪方向走回去。
"大元,你說這雞要怎麼煮比較好!我瞧老伯的牙都沒了,乾脆我幫他用燉的好了,比較方便他吃。"
"燉的好。"他想著她親手燉的雞,口水差點流出來。
"還是熬成雞湯也不錯。"再去跟家裏開醫館的子嫣要副補藥,說不定老伯很快就會好了。
"雞湯也好。"
"可是雞湯會不會太油?"她有些煩惱,老人家吃太油也不好。
"太油。"郝大元又點點頭覺得段小莫怎麼說都對,他還不小心滴下了一滴嘴饞的口水。
"還是蒸好了之後做肉絲粥?"
"肉粥也好。"他的肚子突然發出一聲咕嚕巨響,原來是他真的肚子餓了。
他每頓都要吃完三桶飯,三斤萊,三隻雞。也因此他在段家當學徒十一年,從來沒拿過半毛工資,因為全叫他給吃掉了。有時候算一算段家大家長段一眉還覺得不劃算。他實在太會吃了。
段小莫皺著眉,實在好煩惱,"用蒸的又怕肉大老,不好咬。"
郝大元的口水像下雨,浙瀝嘩啦流了一地,只能點頭同意,再也不能出聲,因為他正忙著吞口水。
這兩個被段一眉"尊稱"為余杭二呆的人,一路上為了怎麼煮那兩隻雞而大傷腦筋,苦惱到臉都像苦瓜了。
鈴鈴鈴、當當當、匡匡匡、叩叩叩,各種法器發出的聲響,跟著貝宜久含糊不清的咒語,一起回蕩在廂房內。他拿著各式法器,搖頭晃腦的胡掰一段收驚經,念得模模糊糊又顛三倒四的。
王大夫氣喘吁吁的躺在床上,原本糾結的眉頭隨著法事的進行,逐漸的鬆開了。
話說貝宜久和司空岱落荒而逃之後有點喘的蹲在一家飯館前拍胸口,直叫好險。
剛好貝宜久肚子餓得咕嚕叫,所以於脆進去吃一頓,當做壓驚。吃飽喝足之後,一個人和一隻鬼又晃到街上去,準備勘查一下,哪戶人家比較氣派、比較有錢、比較好宰,準備再大賺一筆。
沒想到卻在街上遇到一個一臉著急的年輕人,瞧他穿著道士服便問他能不能幫忙收個驚。說他的師父王大夫被一個小姑娘氣到昏倒,醒來之後胡言亂語的,似乎是受了驚嚇,他本來要出城去找道觀裏的道土,沒想到在街上碰到了貝宜久,他不想捨近求遠,於是就拜託他了。
有錢可以賺,貝宜久當然義不容辭,胸口一拍保證法事做完,什麼邪門歪道都要退避三捨了。
這也是為什麼貝宜久會在藥鋪裏的原因。
司空岱打了個哈欠用坐在八仙桌上,看見宜久興致勃勃的東跳西搖,嘴裏胡說一通。
"世上呆瓜多又多,一年宰了八百個還有成千上萬個。笨財主呀真呆子,銀子花到手腳軟,阿久幫他一點忙。白銀來呀、黃金請,都到阿久的懷抱待。"
念來念去都是這一套,他念得又快又含糊,不曉得的人當然聽不出破綻來。
或許是心理作用的影響,王大夫當真愈聽愈有精神,覺得黴氣和晦氣都一掃而空,瘟神也已經遠離,整個人神清氣爽的,已能從床上坐起來。
大家覺得這貝真人實在太厲害了,忍不住交頭接耳的低聲稱讚了起來。
"老伯!"剛到外頭的段小莫看藥鋪的門開著,就自己走了進來,手裏還提著食籃,因為她實在無法決定要怎麼料理,所以乾脆都做,才會這麼晚才到。
"我帶了東西來看你了,棺材我也換成雲杉的了。"
因為她沒有叫郝大元在外面等,所以他就扛著棺材,跟在她後面進來,並先站在門口。
王大夫當自已是看到一個滿臉亂糟槽鬍子的惡鬼,扛著一個棺材要來向他索命,常人絕不可能有那能耐一個人便把棺材扛在肩頭上。
"媽呀!我死了、我死了!"他兩眼一翻,又暈了過去。
"師父!"眾人連忙圍上去,又是捏人中又是搓手搓腳的叫他。
"咦,老伯怎麼啦?這麼早就睡了嗎?要不要吃了東西再睡?"段小莫好心的說。
然後她注意到一旁的貝宜久和司空岱,"你們怎麼也在這裏?"
"沒有沒有,"司空岱雙手連搖,"我不在這裏。"
"我也不在這裏!"貝宜久拿起法器,擋在自己眼前,鴕鳥心態的想著自己看不到她,她就看不到他。
"我知道了,你們也喜歡雲杉的是不是?"她對司空岱問:"你死多久啦?是不是想換棺材,我可以算你便宜點喔。"
"不用了!不麻煩了。"這個姑娘怎麼陰魂不散呀!她跟鬼差有交情,說不定待會就會突然蹦出一個來找她吃飯敍舊,那他不就毀了?
"不麻煩呀。"她好高興又有一筆生意了!人都會想換新房子,鬼當然也會想睡新棺材嘍。
'你這個瘟神還不出去!"王大夫的弟子罵道:"一個人對著桌子說什麼鬼活。"
"你們看不到啦,這裏有個鬼,我是在跟他說話。"她朝司空岱一指。
貝宜久翻了個白眼,做了個天呀的表情,這下有得亂了。
"鬼?"王大夫才剛被捏醒,一聽到鬼字又昏了。
"那裏有鬼?"瘟神能看到用?桌上有鬼?三名弟子有志一同的往床上跳,摟在一起道:"真的假的?"
"當然是真的呀!不信你咬自己的手,吸到很痛的時候就能看得到了。"人倒楣的時候或是痛苦的時候很容易見鬼的,因此段小莫也不是胡說。
他們半信半疑的互相看了幾眼,然後大師兄迅速抓起小師弟的手,狠命一咬。
"啊!"慘叫聲馬上響徹雲霄,"有鬼呀!好痛呀!救命呀!"小師弟毫無防備的被咬,痛得眼淚都流出來了,也瞧見八仙桌上還真的飄坐了一個清秀的少年,但痛楚稍減後就又看不到了。
"真人!快點抓鬼呀!"一確定廂房內有鬼,大夥嚇得渾身都軟了。
"收驚五兩,抓鬼的話就要五十兩了。"貝宜久慢條斯理的說,還裝模作樣的掏了掏耳朵。
"哇!你搶劫呀,哪有那麼貴的,"大師兄喊道"人家良光道觀做一場法事也才三兩銀子。"
"良光道觀在哪裡呀?"他不疾不作的問,甚至找了張椅子悠哉的坐下。
"在城西二十裏的地方。"
"那就對啦。"他蹺起了二郎腿。"那鬼現在在哪裡呀?"
"在……在廂房裏。"他抖著說。
在貝宜久的眼神暗示下,司空岱悄悄飄到門邊突然"砰"的一聲,房門自動關上,嚇得他們叫了出來"畦!有鬼呀!"沒辦法,遠水救不了近火,明知道被坑也只好認了,誰叫他們有急需呢?"五十兩我們給,請貴人快點收鬼!"
"沒問題。'貝宜久優雅的抽出背上的長劍,趁火打劫是他人生的事本守則,不這麼做的話實在對不起自己的良心也對不起呆瓜們的銀子。
"等一下!抓這個鬼有五十兩?"段小莫不可思議的問。
是真的嗎?她賣一副棺材也不過二三十兩,抓這個鬼就能出五十兩嗎?那也太容易賺了吧?
"隨便啦!幾兩都好,快把鬼抓走。阿彌陀佛喔!觀世音菩薩……"大師兄胡亂念著佛號。
"'那我也要!"她高興的拍著手。"我收四十兩就好了。"
"慢著!"貝宜久不離興了,行有行規,這個賣棺材的娘兒們想撈過界,那可不行。
別以為她跟鬼差有交情,就可以破壞行情、亂搶生意,能把價錢抬得這麼高,靠的可是他唬人的功力,她休想來佔便宜,還妄想分一杯羹。
"你懂不值規矩呀!賣你的棺材就好,別想論我的生意。"
"我沒有要搶呀。"段小莫很無辜的說"那位大哥,你要給誰抓鬼呀?"
"抓鬼?"貝宜久輕蔑的哼道!"你會嗎?別給鬼抓去了就好!"
"我是不會不過我可以拜託鍾馗爺爺,他還會吃惡鬼喔。"她當然不會抓鬼啦不過她可以借別人來嘛!
司空岱聽到鍾馗兩字,忍不住頭皮發麻,大叫一聲就飄了出去。
"阿岱!"貝宜久看他跑掉心想一定得去追他,他不能離開他說過六尺,否則會給鬼差發現。
"這下可好,誰都不用賺了!"他狠狠的瞪了段小莫一眼,還拿出少有的勇氣,叫擋在門口的郝大元滾開。
"啊!都走了。"看他們全走光段小莫覺得好可借喔,沒賺到四十兩銀子,不過沒關係她還有一筆買賣。
"鬼也走了?"眾弟子們驚魂未定的問她還是覺得心裏不踏實。
"走啦。"她很高興的跟他們說。
這一說她跟郝大元便跟著被趕出門。她實在不明白,為什麼到最後她跟大元會被轟出來?他們還說他們死都不會買她的棺材,叫她不要再上門來囉嗦,可那籃燉人參雞、十全雞湯和雞肉香菇粥,他們卻又留了下。
當段小莫有些垂頭喪氣的回家,關在她的閨房內時,她算了算今天的收人。她發現自己沒賣出去任何一副棺材就算了還多花了一兩銀子在弄那些料理上。
沒關係,她已經漸漸的抓到做棺材生意的要領了,這都要多謝老伯的幫忙,那一兩銀子也不冤枉,就當做是學習做生意要交的費用。明天開始,她就拜託大元扛一副好一點的棺材,和她挨家挨戶的去拜訪,相信總是會有人需要的。不過大元可能會累,看樣子她要跟用房的煮飯婆婆說再多給他加兩斤菜和肉。
這一晚段小莫睡得非常香甜。
"那女的是個狠角色。"在客棧的廂房裏,貝宜久憤憤的吃了一大口適才店小二端來的面,"這裏恐怕撈不到什麼油水了。"
"拜託,再多遇到她幾次,我穩死的。"司空岱依舊心有餘悸,想到段小莫打算找鍾馗來吃他,他就不寒而慄。
"再多遇到她幾次我穩虧死了。"他匆匆忙忙的出來追阿岱,連收驚的銀子都忘了要。
這可是從來沒有過的大事,他居然會忘了收錢!真是可惡透了,不過沒關係,他明天一早就會去那藥鋪要,他可是不能忍受他的銀子,放在別人的荷包裏太久。
"我看我們趁早離開好了,那個姑娘怪裏怪氣的,她那個跟班也不大像人。"司空岱把郝大元當惡人,在見識到他被石頭砸不痛,扛棺材像扛棉被的絕技之後,他覺得他的確不是個惡人,理由是他根本不像人嘛!亂恐怖一把的。
想到那個棺材姑娘害他少賺了五十兩,貝宜久實在懊惱得連吃他最喜歡的雜菜面,都覺得沒味道了。
"如果再遇到她一次,我一定要整治得她哭爹喊娘,磕頭求饒!"他說得咬牙切齒,一副深惡痛絕的樣子。
司空岱連忙搖頭。"我沒有你的雄心壯志,我只要不遇到她就好。
"哈,膽小鬼。你是鬼耶,難道不能有點志氣嗎?"他是沒見過別的鬼啦,甚至連見血的殘忍場面都不看,可是至少他覺得自己比阿岱勇敢多了。
理由很簡單,他是鬼耶,鬼還怕見人,而且還是個女人,這像話嗎?
"你不怕?"司空岱冷笑道:"等她找她的鍾馗爺爺,或是黑白伯伯來問候你,你就算躲到棉被用也一樣嚇到昏倒。"
"那又怎麼樣了?"因為司空岱說的沒錯,他就是膽小!所以貝宜久有些惱火了,"我是人呀!人怕鬼很正常,你有看過不怕鬼的人嗎?"
每次他們講到這個話題時,司空岱都因為沒看過不怕鬼的人,而使得氣勢矮了他一截,因此只好忍氣吞聲的認輸,畢竟他當鬼以來,沒被人看到就已經嚇壞了不少人了。不過今無例外,也該是他揚眉吐氣、一掃怨氣的時候了。
"有!剛剛才遇見一個。"
"那個棺材女?她像人嗎?說不定也是一隻鬼。"
"你當假道士當傻啦?明明是人,怎麼會是鬼?她有影子、身上有熱氣,還笑咪咪的,怎麼可能是鬼。"司空岱冷哼著。
貝宜久這個人就是小心眼、輸不得,根本是在強詞奪理嘛!那麼有人氣的美姑娘,怎麼會是鬼?說是狐狸精還差不多。
"你跟她很熟呀?你們從小一起長大是不是?還是她剛好葬在你隔壁?你又知道她是人是鬼了。"貝宜久有些惱羞成怒。
這死阿呆不知道誰是老大,忘了誰才是頭頭,居然敢用他大小聲,還質疑他的話?
他怎麼容得他如此不尊重、不分長幼的放肆呢?要是給他沒規沒矩的爬到他頭上來,那以後他還差得動他嗎?老大遲早給他奪去當,他貝宜久威風慣了,可不習慣當跟班。
司空岱反駁,"那你又知道啦?你是她爹還是她丈夫?你又知道她不是人而是鬼!"
"我說是鬼就是鬼,你少囉嗦!"
"我說是人就是人,你才少放屁!"司空岱也不服氣,他很少這麼拗的。
"是鬼!"貝宜久實在火了,這個死阿岱真無聊,這個也可以跟他吵。
"是人!"
"是鬼!"
一整個晚上,整間客棧裏的人都聽見那個來投宿的道士喊鬼喊了一個晚上,天快亮的時候原本住有六成滿的客人全部走得精光,只留下愁眉苦臉的掌櫃,他一點都不明白自己的客棧哪來那麼多用。
作者:
lancy323
時間:
2008-7-28 02:17 AM
第三章
段小莫有些煩惱的看了看東北邊回來的一大片烏雲,又看了看周遭荒涼、沒有人煙的野地,然後對著前面兩條岔路歎氣。
"大元,你說是左邊這條,還是右邊這條?"
郝大元扛著棺材,一整天走下來,又沒吃到午飯,他覺得好累,肚子餓得咕嚕亂叫,"都好。"
"我們剛剛來的時候走右邊,現在要回去了應該要走右邊。"她想了一想,正打算走右邊那條路時又感到猶豫,"可是方向反過來了應該是左邊才對。"
"對,是左邊。"他點點頭。他們一早就出門,挨家挨戶的去賣棺材,挨了不少罵還被潑了一身水,結果愈走愈遠,後來還出了余杭縣,走到後來原本濕透的身上幹了,路上的人家也愈來愈少了。
他跟段小莫從來沒出過縣門,兩個人又都是迷糊性子,這會兒真的迷路了。
"那就走左邊好了。"段小莫舉步往左邊的路走,“你累不累呀?”
“我肚子餓。”像是為了證明他說的是實話似的郝大元的肚子大聲叫了起來。“那我們快點回去吧。”她也是又累又餓、又渴又沮喪,沒想到忙了一天,走了這麼多路,居然沒有遇到要買棺材的人家。
真的好奇怪喔,跟她原本所想的不一樣,是哪邊出了差錯嗎?她一邊走一邊想,而郝大元亦步亦趨的跟著她,兩個人朝著跟進余杭縣截然不同的方向愈走愈遠,意走愈偏僻。
天空一下子就暗了,那一大片烏雲飄到了他們頭上,豆大的雨點浙瀝嘩啦的落下來。
“下雨啦。”
郝大元怕小莫淋濕了,於是把棺材放下,推開棺蓋說;“小姐,進來躲雨。”
“好。”段小莫全身發冷,於是便躺了進去,讓郝大元還棺帶人的扛著走。
雖然躺在格內淋不到雨,可是她還是冷得發抖她能感覺到郝大元走得很平穩,她一點都不會因搖晃難受,聽到雨滴打在棺蓋上的聲音,讓人有些昏昏欲睡的感覺。
走了一陣子之後,她感到郝大元突然停下腳步,於是揚聲問:“怎麼啦?”
他的聲音隔著棺材聽來,有一些模糊的感覺,“沒路了,不過有一間破廟。”應該是廟吧?他不大確定,總之是間屋子就對了。
“有破廟?”剛剛來的時候沒看到有廟呀?“先進去避雨好了。”
“好。”郝大元走進廟裏,那廟屋頂破了幾個洞滴滴答答的漏著水一大塊到處都是蟲蛀的黃布幔橫掛在中間,朽爛的木頭因風吹拂輕輕的發出嘰拐的聲音來。
他找了個幹的地方把棺材放下來,大聲道:“小姐回我肚子餓了。”
他聲若洪鐘,這句話一自馬上震得屋樑上的塵沙紛紛落下。
段小莫覺得累了,又有些困,於是闔上了眼睛,含糊的說:“忍耐一下嘛!等雨停回去再去找吃的吧。”
外面雨下得大,她躺在棺材裏,聲音又不大,因此郝大元只聽到她後面的五個字,去找吃的吧。“我知道了。”他正想往外走時,又想到了什麼,回來把棺蓋稍微移開了幾寸,方便段小莫萬一要出來。然後他在外走去,跨過門檻的時候,一腳踩破了一塊掉在地上的橫匾,整只腳陷到了腐朽的橫匾裏,他把腳拔起來,順勢把那塊寫著義莊的橫匾踢到旁邊去,
然後他在外走去,跨過門檻的時候,一腳踩破了一塊掉在地上的橫匾,整只腳陷到了腐朽的橫匾裏,他把腳拔起來,順勢把那塊寫著義莊的橫匾踢到旁邊去,然後冒著雨找吃的去了。
雨愈來愈大,風和雨順勢飄了進去,吹開了黃布幔,後面有一排放得有些淩亂的破舊棺材,一隻幹扁的瘦老鼠眨著一雙小眼睛,吱吱的叫了起來。
"倒楣死了!"貝宜久渾身都濕透了,他在大雨中狂奔,還因為雨勢過大看不清楚路而摔了一大跤,弄得渾身都是泥土。
他一定是跟余杭縣犯沖!不然怎麼解釋他會這麼倒楣?
沒有拿到昨天進王大夫收驚的銀兩就算了,他本來可以賺到更大一筆的。因為縣太爺莫古道家裏鬧鬼,貼佈告表示願重金請人抓鬼,他和司空岱得知此事興匆匆的去了之後,當然又使出同樣伎倆,胡說八道一番。裝模作樣的斬妖除魔。
在做法的當頭,沒想到居然沖進來一個臭道上說他裝神弄鬼騙吃騙喝,要替天行追收拾他們兩個,明明就是那道士也養了一隻小鬼,是他叫那小鬼去縣太爺家胡鬧的,沒想到碰巧遇上了他們。那個叫做賈真人的道士怕他的伎倆被拆穿,所以先聲奪人,害得他和阿岱只好落荒而逃。
縣太爺不甘受騙,氣得要死,所以命人大肆追捕,又是官兵又是狗的,他們只好狼狽的逃出余杭縣。
"前面有間破屋子,先去避雨吧,你跑快一點。"司空岱飄得高,先看到了前面有可躲雨之處。
"我已經很快了!"他這輩子還沒跑這麼快過!剛剛追兵追得近了,害他差點快狗咬到,還好下了這場大雨,雨勢太大視線不佳,再加上雨水沖刷掉了他的氣味,因此狗才沒尋味道追上來。
貝宜人沖進那間頹敗的屋子,只見兩扇大門朝兩邊傾倒,到處都結滿蜘蛛絲,裏頭黴氣沖天,引得他連打了幾個噴嚏,"怎麼這麼暗?"
"快點生火吧,冷死了。"司空岱抱怨著。
"鬼跟人家怕什麼冷?屋子裏烏塗抹黑的,什麼也看不見,於是他撿了幾塊爛木頭,看見門下麵壓著幾束稻草,把它通通拉了出來。
"你又不是鬼,怎麼知道鬼不會冷。"他就是會冷。
貝宜人從懷裏拿出打火石來,還好他有用油布包著,否則被水給一淋,十個打火石都沒用。
"你很囉嗦耶,再頂嘴就扁你!你既然會冷也會怕痛吧?他雖然這麼說,卻不是真的想打他,反而更迅速的把爛木頭和稻草都堆好剛好在地上摸了一張像是紙的東西,他拿來引火,終於生起了一堆火。
貝宜久舒服的往後面一靠,滿足的說:"真暖和呀。"
司空岱盤腿飄坐在他對面,火光趕走了屋內的漆黑,他一臉古怪的對貝宜久說:"你覺得你背後的棺材裏,有沒有裝什麼東西?"
棺材?"什麼棺材?"他正想回頭去看時,一陣風吹開了面前不遠的黃布饅,露出後面一整排破舊的棺材,剛好他腳邊又有一隻老鼠吱吱的叫了兩聲。
"慘啦!"他大叫一聲,自然的往後一跳,等他發現自己腳下踩的是棺材,又大叫一聲,腳底一滑跌在棺材上面,咚咚咚數聲,他懷裏的寶貝銀子,全都掉了一地他也順勢掉了下來。
"哎呀!痛死了。"
司空岱也發現這裏到處是棺材,他大吼道;"這什麼地方呀!棺材店?"
"你有沒有聽到?"貝宜久臉色青一陣、白一陣,"剛剛有人喊痛。"
他們自然而然的靠在一起,往門的方向倒退了數步。
"有呀,不就是你嗎?"司空岱四處張望著。
"不是我。"貝宜久不知道自己是冷得發抖,還是怕得發抖。"女孩子的聲音!"他剛剛跌在棺材上時,清清楚楚的聽到一聲嬌滴滴的聲音,她說:""哎呀!痛死了。"
"沒、沒!咯咯……聽到……咯咯……"司空岱只說沒聽到,而咯咯的聲音則是他牙齒打顫所發出。
"我看我們還是走好了。"淋雨也沒什麼關係,了不起傷風咳嗽而已。
"好……"
他們正想走時,一道閃電打了下來,將回內照得有如白晝似的,而雷聲更是緊跟著轟隆隆的響了起來。就在那一瞬間,貝宜久看見他心愛的白花花用兩全落在那到棺材旁邊。
"不行!我的銀子!"他推了推司空岱,"你去拿回來,快點。"
"你弄掉的,為什麼要我去撿?"他反推回去,還順便飄退了兩步。
這個時候棺材裏傳來輕輕的撞擊聲,咚咚咚的似乎有人在捶著它。
"有東西在裏面。"司空岱飄得更遠了。
貝宜久的臉色從來沒這麼蒼白過,"一定是老鼠沒什麼啦!你快去撿回來。"
"我才不幹!哪有那麼大只的老鼠,還會敲棺材!"誰知道裏面到底躺什麼?
"你是鬼耶!"貝宜久火大了:"就算有鬼你也不應該怕,你跟人家怕什麼鬼!你有毛病呀。"
"我又沒看過別的鬼,當然會怕!況且裏面如果不是鬼,是爛了一半的屍體,還是會動的那一種,那我當然更怕呀!說不定、說不定沒頭或是缺了胳膊少了腿的。多恐啊!"
"你給我閉嘴!我們一起去。"他實在答怕,可是又捨不得那些銀兩,是一千三百兩,不是三兩呀!
"一起數到三沖過去,撿完便往外沖,瞭解?"
司空岱嚴肅的點點頭。"瞭解。"他真怕棺材裏有沒爛完的屍體會突然坐起來指他的脖子。
兩個人硬著頭皮一起成"一、二、三!"接著便沖到棺材邊。
就算有人屁股著火了,也沒有他們兩個的動作快,只見他們迅速的將散落一地的銀子撿起來,再迅速的往外沖。此時,棺材裏的砰砰聲又響,還夾雜著女孩子的說話聲,有些含糊不清的喊,"放我出來。"
他們沖到屋外,貝宜久突然停下腳步一道;"等一下!"他要算一下,一兩都不能少。
"快走啦!"司空岱隨手將他撿的銀子全塞給他。
"等一下!"貝宜久飛快的數了一下,"少一錠五十兩根子。"他想到他剛剛是先跌在棺材上,那棺蓋似乎沒蓋緊。一定是掉進去了。
"算了啦。"司空岱道,"銀子再賺就有,命沒了可就玩完了。"
"你有病呀!五十兩耶,我寧願死了也不讓我的銀子留在棺材裏。"它們只能待在一個地方,就是他的錢袋。
"那你自己去拿,我絕對不進去,那棺材裏有女鬼呀!"他才剛逃出來,叫他再進去他才不幹哩。
"你有沒有用錯呀.你到底是不是鬼?當鬼當得這麼窩囊,你不如當個屁。"聽說人死了會變鬼,而鬼死了之後就變成屁,"噗"的一聲就消失了。
"你別侮我喔,你自己也沒多少膽子。"司空岱不滿的說,"沒有人規定鬼不能怕鬼,況且你沒聽過人家說,人是男的惡,鬼是女的凶嗎?"
"好!算你狠,我自己去拿!反正這裏到屋子裏面起碼有一丈遠,你就在這邊等鬼差好了。"
貝宜久一句話就擊中了司空岱的要害,他只好垂頭喪氣的說:"好吧,我跟你去,不過你別想叫我進去棺材裏拿。"
阿久真是卑鄙到了極點,每次都這樣威脅他,等到他心願一了,可以讓鬼差帶他去投胎時,他一定要先惡整他,報完仇之後才能心甘情願的離開。
"那還用說嗎?我像是那種叫別人去送死,自己躲起來的人嗎?"
像,不只是像而已他根本就是這種人呀!司空岱不滿的想著。
貝宜久把銀子收好後,他們便小心翼翼的再進去,沒聽見棺材裏面還有聲音,剛剛生的火堆還在燃燒,屋裏雖然有些暗,但還能看得清楚。
"這樣好了,你推開棺蓋,我立刻撿起來,接著往外沖。走到棺材邊,貝宜久無法可施,只壯起膽子這麼做,要是真的被嚇到了,明天再去找個真正的道士來幫自己收收驚。
"好。"司空岱把手放在棺蓋上,點點頭,"我數一二三。"
他深吸了一口氣,臉上有著視死如歸的堅決,他一定要拿到他的五十兩銀子,"我準備好了。"
"好。-……三!"他用力一推,棺蓋應聲而落,而貝宜久還在等那個二,所以棺蓋落地時他呆了一下。
緊跟著一團黑時呼的東西立到坐了起來,還悠悠蕩蕩、飄飄忽忽說了一聲,"是……你……們……呀。"
"媽呀!有鬼呀!"他們同時大喊一聲,根本來不及去撿任何東西便沒命的往外跑。
"怎麼了?"段小莫撥了撥自己的亂髮,不明日他們為什麼奪門而出,還跑得那麼快。
她在棺材裏睡了一覺,覺得頭昏昏的,後來聽到有人說話的聲音,接著一個東西砸在她頭上,所以她喊了一聲痛。
正想起來時卻發現她餓得沒力,根本推不開棺蓋,所以只好敲棺材希望外頭的人幫個忙,沒想到居然是他們兩個幫了她這個大忙,她想說跟他們說一聲謝謝,沒想到他們卻亂吼亂叫的跑了出去。
她從棺材裏爬出來有些奇怪郝大元怎麼不見了,跟著看見地上掉了一個不小的布包.但她沒有理會便走了出去。
她才一跨出門口,後頭立刻傳來,轟隆隆的巨響,在風雨的吹打之下,那腐朽不堪的屋子坍了下來。
段小莫回頭一看,只見一片斷垣殘壁,她嚇了一大跳,還好他們先將她救了出來,否則她一定會被活埋在裏面的,她真是相大命大呀!下次再遇到那兩位恩公,一定要好好的謝謝他們。
外頭雨漸漸的停了,皎潔的月亮從厚重的雲層中.探出頭來照亮了荒野。幾隻螢火蟲飛到了段小莫身邊,一閃一閃的似乎是要幫她照路。
貝宜久和司空岱跑了一大段的路才發現,好不容易拉回來的銀子又掉了。司空岱不敢說出在破屋裏的時候有聽到東西掉出來的聲音,因為他怕貝宜久會殺了他。那個人一扯到銀子,是完全沒有理性的。
於是他們只好循著原路回去找,貝宜久一直在求各路神明保佑,別讓他的錢又掉在有鬼的地方。
而他們一直都找不到,於是又回來破屋這兒,結果發現破屋倒了,段小莫就站在斷垣殘壁之前。
"你在這裏於嗎!"貝宜久掉了錢,又看見段小莫,心增更加惡劣了。
"多謝你們幫我打開棺蓋,否則我一定給埋住了!剛剛那屋子倒了,好大聲,怪嚇人的。對了,你們有看到大元嗎?他不見了,不曉得是不是迷路了,真是糟糕,他會跑到哪裡去呢?"
段小莫有些煩惱的說:"現在不知道什麼時侯啦,我爹一定還沒吃飯。你不知道我們全家要到齊了才會開飯,我爹說這是我們段家的家規……"
她說了一大串,貝宜久和司空位聽得一頭霧水,貝宜久不耐煩的開口,"你給我閉嘴!我問一句你的我答一句,沒必要的事就不用提了。"他不過問她在這幹麼,這娘兒們居然能扯到段家家規去?
"喔,我知道了。"她乖巧的點點頭。爹說要聽大人的話,這個人留了這麼神氣的鬍子,就像她爹一樣,那麼他也是大人嘍。
"你剛剛在那屋子裏的棺材裏?"
"啊,我睡在棺材裏面。謝謝你們幫我忙,否則那棺蓋太重了,我餓得根本推不動。"
她剛剛在棺材裏?那表示他們是被這個棺材女嚇得屁滾尿流、哭爹的娘?還沒命的逃?
"你!該死的你!你躲在棺材裏面幹什麼!"貝宜久兩眼冒火。
"避雨呀,之前面下得好大,大元叫我進去避雨結果我睡著了。"
"你……"貝宜久從來不知道什麼叫做氣到說不出話來,"媽的!死棺材女,你給我記住廠他狠狠的壓了她一眼,開始跪在地上尋找他裝用兩的布包。
"我不叫棺材女,我叫段小莫。兩位恩公叫什麼名字?"
司空岱忍不住覺得好笑,想到他們一個鬼、一個大男人.居然被這小姑娘嚇得沒命,難怪阿久火大覺得沒面子。
連他都覺得有些丟臉,"我是司空岱,你叫我阿岱就好。那個嘴巴壞心腸黴,死要錢又小心眼的道士叫貝宜久,你叫他阿久就好了。"
"好,我知道了。"段小莫很奇怪的指著貝宜久,"他在幹嗎呀?"為什麼像小狗一樣跪在地上,四處爬來爬去還用手東翻西翻的?
"他在找東西。"司空岱遺憾的說:"他的性命掉了。"銀子就是他的性命,因此掉了錢就等於掉了命一樣。
'啊?他也是鬼嗎?可是他身上沒有鬼氣呀?"
司空岱突然發現,這個棺材女好呆呀,他好容易就認真,不管人家說什麼她都全盤接受,看起來就是一副很好使喚的樣子。
"不是啦,他一包銀子掉了!他那人死要錢,把銀子看得比性命還重。"
"一包銀子呀?不知道是不是我剛剛看到的那一包耶。"原來阿岱是在開玩笑的,她就想說阿久不大像鬼,他也沒有老是亂飄呀。
貝宜久雖然在找東西,不過也拉長了耳朵在聽他們說話.一聽到她說有看到一包東西,難掩激動的跳了起來,跑過來抓住她,立刻在她衣服上留下滿是泥土髒兮兮的手印。
"在哪裡?你在哪裡看到的?"
"喔,剛剛在屋子裏有看到,好像在門旁邊的樣子。"
"門旁邊。"太好了,總算找到了。
問題是,屋子倒成這樣,他完全不知該從何挖起,要找到他的銀子,可能需要大批人力來幫忙開挖。
"你為什麼……"貝宜久的聲音聽起來很悲傷,還在重的歎了一口氣,"看到的時候不撿起來?"他哀痛得哭不出來,臉上的表情比死了妻子還慘。
"我爹說不是自己的東西不能要。"這叫做路不拾遺呀。
"你為什麼……"他抓著段小莫的手隱約發著顫,聲音依舊很哀傷,"沒事要跑到用材裏躲雨?"
"我身子不好,大元怕我淋了雨會染風寒,所以
她話還沒講完,貝宜久陡然大喊一聲,一掃哀傷的表情,換上一副兇神惡煞的狠樣。
"啊!我要殺了你!死棺材女!你死定啦!"他掐住她的脖子,用力的搖晃她,"你這個倒楣女!碰到你准沒好事!"
段小莫嚇得尖叫一聲,司空岱也大叫一聲,"不要呀!放手!"
"放開我!"段小莫喊道:"好痛!"
"廢話!不痛掐你幹嗎!"貝宜久雖然在極度憤怒之下,但也不是真要掐死她,所以使力尚有分寸,否則她哪能出聲說話。
他只是要教訓她,順便發洩一下他的椎心之痛。
司空岱急道;"快放開她!阿久,你這個錢奴才!"他看他大概是鐵一心的要小莫的命情急之下飄到殘屋那去,隨手撿了一根木棍,用力的往他後腦勺敲了下去。
霎時貝宜久滿眼金星,耳朵旁邊出現小鳥的啼叫,他哼也沒哼一聲的就昏了過去。
段小莫連忙蹲下去搖他,"你怎麼啦。沒事吧?"
"我是不是出手太重了?"司空岱連忙丟掉跟他大腿差不多粗的木棍。
"你怎麼拿這麼粗的棍子啦!"她十分同情貝宜久,"他一定很痛。"
"我……小莫,我拜託你一件事好不好?"他苦著一張臉,"你一定要答應我。"
"什麼事呀?"她一邊問他,一邊伸手在貝宜久後腦勺揉了揉,哇!腫起好大一包喔。
"這個……"司空岱有些不安的搔了搔頭,嘿嘿的笑道:"麻煩你了。"
作者:
lancy323
時間:
2008-7-28 02:17 AM
第四章
"突然從天上飛來的石頭?"貝宜久揉著後腦勺上
拳頭般大小的腫塊,痛得齜牙咧嘴的。
"是呀,有這麼大塊呢。"司空岱雙手比劃著,大概比了個銅盆大小,"對不對呀,小莫。"
"嗯、嗯……"爹爹說不能說謊,可是阿岱又一直求她,他說阿久脾氣很壞,要是他知道是他打暈他的他一定會用很殘忍的手段來對付他,因此求她幫他回謊。
她覺得很為難,可是又不忍心拒絕他.只好含糊的點點頭,隨便的帶過去。
此時天色早已大亮,金色的陽光照著這片荒野到處都是大雨洗滌後的清新感覺。他們都顯得狼狽不堪,被雨淋得濕透又幹了的衣服上都是泥土,貝宜久還因為昏在草地上一晚,頭上掛著幾根野草。
"這麼巧?天外飛來的石頭?不是砸到你也不是砸到她,偏偏是砸到我?"他會相信嗎?他又不是呆瓜這種話騙三歲小孩,人家也不會上當的。
算了,想也知道是怎麼回事,反正他氣也消了,還是去找些工具過來挖銀子比較重要。
司空岱突然道:"聽見了沒?有狗叫?"
"有呀,我聽到了。"段小莫點點頭,她剛剛就隱約聽到了,只是荒郊野外的有狗叫,也沒什麼好奇怪的。
"都是你啦!死阿岱,打得我耳朵都背了!還不上去看看是怎麼回事。"貝宜久對著司空岱大喊。
他松了一口氣,唉!他還是知道了,不過看起來他似乎沒打算找他算賬的樣子,大概是氣消了。
他連忙飄高一點,看清楚後又迅速落了下來,"慘了!那票官兵追來了,要快走!"
"你瘋啦!錢沒挖出來之前,我絕對不會離開這裏半步。"
"等你被關到牢裏之後,你有金山銀山都沒用了。"
貝宜久哼了聲,"我有金山銀山,那個縣大爺巴結我都來不及,他敢關我嗎?哼!"
這人愛錢已經愛到無藥可救的地步了!突然司空岱一臉驚訝,伸手抬著他的後面,"那是不是你放錢的布包?"
"在哪?"他眉開眼笑的轉過去,"叩"的一聲!咦?貝宜久狐疑的想,怎麼星星在大白天也出來嗎?
咚的一聲他又被敲暈跌在地上了。
段小莫有點生氣的說:"你幹嗎又打他!"還用昨晚那根粗棍子。
"官兵要抓他呀!不打暈他沒法子帶他走。"他也是無可奈何呀,腳邊剛好就只有那根木棍,再說他也用得蠻順手的。
"為什麼?阿久做了壞事嗎?他看起來不像壞人呀,難怪爹老是不喜歡她出門,說壞人臉上沒寫字她會分辨不出來被壞人欺負。所以她長這麼大,除了在縣裏走動以外,哪裡都沒有去過。
"沒有啦,是有人存心冤枉他。"司空岱心虛的說。之前壞事是做了不少啦,不過這次是真的背了黑鍋。
"那就好,我不跟壞人一道的。"她總算放心了,她就知道他們是好人和好鬼。
"快,小莫!你抬他的手,我抬他的腳,咱們快走吧。"
他們兩個合作的抬起貝宜久。
"他好重呀!"
'他算輕的了。"
"大元不知道哪去了。"要是他在的話,用一根手指頭就能抬起阿久,她和阿岱也用不著這麼辛苦了。
"你說那個怪力男喔,他一定是回去了啦!他這麼大個人了,總不會迷路找不到家吧。"
"說的也是。"段小莫點點頭,"大元大概先回去了,他那麼聰明,一定不會不見的。"
"阿岱,等我幫你把阿久帶到安全的地方,我也要回家了,我怕我多擔心。"一晚沒回去,爹一定急得半死。還有棺材不但賣不掉還被壓在斷垣殘壁裏,和手帕交的賭局肯定完了。
司空岱聽她老是把爹掛在嘴上,猜想他們父女的感情一定很好,想到他的爹娘白髮人送黑髮人的悲痛,他忍不住難過了起來,眼睛不知不覺的紅了。
等到他的心願一了,他一定要回家再去看爹娘一面,他是個不孝的孩子,讓他們這麼替他擔心,還為他傷心流淚。
當段小莫很好心的幫忙司空岱搬運貝宜久時,郝大元還餓著肚子,滿山遍野的亂轉,奇怪自己怎麼會找不到那間破廟。
"你不用說了。我知道天上又飛來一顆石頭了。貝宜久一睜開眼睛,看見一臉擔心的司空岱,長長的歎了一口氣,後腦勺已痛到他連摸都不敢摸。
包上加包,他腦袋沒開花算好運了。
看著司空岱,他眼裏淚光瑩然,真摯的說:"拜託你跟那顆石頭講,不要老是往我這邊飛來好不好?"
司空岱尷尬的點點頭,"好,我會的。"他下次不敢再打他了,他這次居然昏了一天一夜,嚇得他以為他是要死了。
"好兄弟,那就拜託你了。"表面上是這麼說,但裏面的含意則是一一你再打我一次,我就把你的鬼頭扭下來當球踢。
貝宜久忍著疼痛爬起身來,看到他們位在一條潺潺的小溪旁,對面是一片濃密的松樹林,"這是哪?"
"不曉得耶。"司空岱搖了下頭,"你重得要命,我和小莫抬著你逃命?根本沒注意到我們往哪走。"
嫌他重就不要打暈他呀,阿岱真不虧為笨鬼之首,有鬼這麼蠢的嗎?
他四下看了看,終於發現少了一個人,"那個呆子棺材女哪去了?"
"你說小莫喔?她回去啦,她怕他爹擔心,因為她出來兩天了。"
"回去了?"貝宜久大叫,"她拍拍屁股就走了?"
"不然還要她做什麼?"司空岱一臉疑惑,隨即又道:"人家是個小姑娘,不好跟著我們亂跑呀。"
"你居然放她回去?你這只來走、呆鬼!"他氣得滿臉通紅:"她走了,我的一千三百兩誰來賠?你居然放她走?救命喔,你為什麼能呆到這種程度?
"天哪!"貝宜久痛心的把手放在自己額頭上,"我要昏倒了,為什麼我會這麼倒楣,遇到你們這兩個絕代雙呆?"
司空岱有點愧咎,對喔,他怎麼能讓小莫走,連個賠償的條件都沒談,他還很高興的跟她揮手說再見。
那銀子有一半是他的呀,他打算在事情結束之後,給他的爹娘養老用的。雖然銀子不見不能全怪小莫,但追根究抵主因也是因為她呀。
"那怎麼辦?"司空岱著急的問。
"怎麼辦?去追呀,還能怎麼辦!真是阿呆。"
"她走了一兩個時辰,追不上了,而且我也沒留心她往哪走。"唉,司空岱輕歎口氣。這是阿久第一次叫他阿呆他沒有反駁,因為他發現自己還真的滿呆的。
貝宜久回了一下突然問:"你覺得我以後會怎麼死?"
"不知道耶。"難不成他是因為太過傷心,想尋死嗎?千萬不要呀!
"被你活活氣死啦!"一個女呆子害他損失了钜額銀兩,一隻鬼呆子讓他連翻本的機會都沒了。
司空岱有些懊惱的踢了踢腳下的石頭,而貝宜久則是氣呼呼的坐在溪邊的大石頭上。
一陣細碎的腳步聲傳來,引得他們同時抬頭。段小莫從對面的松樹林裏走出來。看起來似乎是有些茫然的四處張望著。
"段小莫!"
"棺材女!"
他們同時發出大喊,一個用飄的、一個嘩啦啦的涉水沖過小莫。一左一右的抓住了她的胳膊。
"是你們呀。"段小莫高興的說:"你們的腳步可真快,居然趕上我了。"
她看著貝宜久,"阿久,你的頭還疼嗎?官兵要抓你耶,這樣你回余杭會不會太危險?"她這個超級大路癡,完全沒有方向感,東轉西繞了兩個時辰之後,回到了原來的地方,而她卻渾然不覺,還以為是他們追上了她。
貝宜久跟司空岱互看了一眼同時放開她的手,兩個人走到旁邊去低聲商量。
"你有看過比她還呆的嗎?"走了兩個時辰走回原點就算了,她居然不覺得奇怪?
司空岱嚴肅的搖搖頭,"沒有耶,你呢?"
貝宜久摸著鬍子,思索了一下,"我也沒有。"
"我知道你在想什麼。"司空岱道:"不要太過分我是能接受。"
他著阿久的樣子就知道他在打什麼主意,他一定想這麼呆的呆子不騙,實在對不起自己。
"你說的喔。鬼也要講信用,她就讓我來發落,你少插手。"這棺材女長得美,又沒有腦子,說不定把她賣了能賺一筆。
"好吧。"司空岱也同意了,"不過有一半是我的,你不能獨吞。"
"我什麼時候獨吞過了。"貝宜久白他一眼。他都有平分呀只是都巧立名目東苛西扣罷了,不是他貪心,是阿岱自己不好,呆嘛!他豈有不坑的道理。
兩個人商量好了之後,笑咪咪的對段小莫走過去。
"棺材女你要回余杭呀。一個女孩子孤身上路不好,外面壞人很多。"貝宜久笑得好真摯、好無害,似乎很關心她的樣子。
"我叫段小莫啦。"她家雖然是實棺材的,可是她爹還是有幫她取個好聽的名字,"我的名字比棺材女好聽多了。"
"你就叫她小莫會怎麼樣!"空位岱道,"反正大家都這麼熟了。"
"對呀,你們是我的救命恩人嘛,我一定會報答你們的。"她點點頭,同意他的話。
貝宜人笑裏藏刀的說;"別害氣嘛!不如這樣好了,我們送你回余杭。你再拿個幾千幾萬兩來報答我們好了。"
"可是我沒有幾千幾萬兩耶。"她煩惱的說。
"沒關係啦,值錢的東西也可以。"先敲她一筆,再把她賣掉這個主意也挺好的。
"我爹說我們鋪子裏最值錢的,不是棺材就是我。"她很無辜的眨著眼睛,"那你要哪一個?"
"咦?"他要哪一個?
段小莫的呆真的是舉世無雙,前無古人後無來者了,別說他們根本無恩於他,就算有恩於她,她也不需要這樣報恩吧。
司空岱突然哈哈的笑了出來,"這樣好了,反正我們一人一鬼,那棺材就我要了,人嘛只好便宜阿久。"
"你閉嘴啦。喂,你到底是怎麼長大的?"貝宜久受不了的搖搖頭。呆成這樣還能長大成人,她的爹娘一定很辛苦。
"你呆過頭了你知不知道!"他伸手提著段小莫的下巴,左右瞧了瞧,"你看你這張臉,明明白白的寫著:我很好騙、快來騙我、不騙可惜!"
"我才不好騙呢。而且我長這麼大,還沒有人騙過我,大家都是很好、很好的人。"
沒有人騙過她?只怕是她根本不曉得自己受騙了吧?對人沒有戒心,相信人性本善,對貝宜久來說是很令他憎惡的一件事。
"好,大家都是好人,世界很美好,空氣很清新。這樣好不好?"
"本來就是這樣呀。"段小莫微微一笑"你不喜歡嗎?"
"喜歡!"哈,等到他找一間窯子把她給賣了之後,他大概會喜歡得飛上天去,"走吧,我們送你回余杭。"等過個十年八年,她不那麼迷糊的時候再自己回去吧,他可沒那麼好心當真要送她回去。
"可是,官兵……"她有點擔心的說;"你不會有事嗎?"
"你絕對不用擔心阿久的。"司空岱安慰著她,"他很精明的,絕對不會吃虧。"反而是她的處境比較值得擔心吧。
她不知道阿久沒安好心眼,而他也不是什麼好鬼。不過這樣也好啦,無知也是一種幸福。
當他們再度看到炊煙的時候,太陽已經逐漸西下了。疲累不堪的貝宜久和段小莫渾身髒兮兮的模樣引來這個小城鎮上居民的側目。
其實引人注意的原因還是一個髒兮兮的道士,帶著一個髒兮兮的少女,怎麼看都覺得有些奇怪。尤其是這個髒兮兮的道土,在客棧裏叫了兩碗雜什面,而那個少女坐在他旁邊,兩人有時候怪裏怪氣的對著空氣自言自語。
貝宜久呼嚕呼嚕的吃著面,而司空岱正在跟段小莫說他可憐的身世,她還因此掉了好幾滿眼淚,難過得面也吃不下了。
"你不是說那個大老爺叫人拿棍子把你打了一頓,結果你出瘡一直沒好,拖了幾天才死的嗎?"貝宜久狐疑的問著。怎麼這會兒阿岱說自己是被活活打死的?
司空岱家裏世代都是務農的,他爹覺得種田太辛苦,於是希望他好好念書,將來可以參加科舉謀得一官半職,改善他們的生活。沒想到他十七歲那年,幫著爹娘挑萊、趕雞到市集上賣時,衝撞到一個路過的大官轎子,於是被人打了一頓,拖了幾天之後嗚呼哀哉。
他會纏上貝宜久的原因,就是要找那個大官報仇,不過他不知道仇家的姓名,只知道他下巴有一顆大紅痣。所以他們才會四處流浪,一邊裝神弄鬼一邊尋找仇家。
"是沒錯呀,總之就是死了嘛!"司空岱有點心虛的說,"都過那麼久了,我哪記得清楚。"
"哈,自己怎麼死的還會記錯?"這小子說得顛三倒四的,八成心裏有鬼。
"我當時年紀小,又受了驚嚇,記錯也是常有的事。"唉,他怎麼會說錯了呢?要是給阿久和小莫知道他死得那麼窩囊,一定會笑死的。
他不好意思把他真正的死因說出來嘛!嗚嗚……
"你那時候都十七歲了,裝小也來不及了,你到底怎麼死的呀?"
段小莫看不下去的開口"你別那麼凶啦!死掉已經很可憐了,你還要叫他去想怎麼死的。"
她安慰司空岱,"我現在知道了,我不會叫鐘旭爺爺來抓你。希望老天保佑,讓你趕快找到仇家。怎麼會有人那麼壞的,真是太過分了。"她很少生氣,可是
司空岱的遭遇真的叫人又是同情,又是憤怒。
"這小子說話顛三倒四的誰知道那個仇家是不是瞎掰的。"女人,就知過心軟、同情弱者也不先弄清楚到底值不值得。貝宜久冷哼著氣。
司空岱抗議了,"是真的有這個人,我騙你幹嗎呀!"
"誰知出,你連自己怎麼死的都說不明白.那個仇家到底有沒有弄對也挺叫人懷疑的。"
"要是弄錯人就不好了耶。"她雖然同情阿岱,可是阿久說的也有道理。
"不會錯,我記得清清楚楚的。司空岱說得斬釘截鐵,"反正你幫我找到他就對了,其他的事我會自己辦。"
自己會辦?說得好像找到人之後就不兩天他似的!貝宜久不禁有氣,"你能自己辦的話,也不用死纏爛打的跟著我了。
"了不起呀!要不是為了躲鬼差,誰要跟你這個死要錢做伴。"
"你們別吵啦!和和氣氣的不是很好嗎?幹嗎要吵架!"段小莫一手拉一人柔聲道:"大家做好朋友不是很好嗎?"
"有人不老實,這朋友還能做得長嗎?"貝宜久故意撇開頭。
司空岱也反駁說:"有人把錢看得比朋友重,這種人能交嗎?"
"明明是好朋友,為什麼要吵架呢?"段小莫難過的垂下頭,一滴滴的眼淚忍不住湧出眼眶,滴答的落了下來。
"我們吵架你哭什麼!"司空岱髒兮兮的衣袖和貝宜久溫暖的指頭,同時抹去了她臉上的珠淚。
"我難過嘛!你們這個樣子我不喜歡。"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哭,她只是覺得有一個好朋友,是一件好事值得珍惜,不應該這樣隨便傷害對方。
她跟甯寧、子嫣、雲婧就不吵架。
"這就是男人的友情,女人不會懂的。"貝宜久隨口解釋著。這個呆子,居然為了別人的事情掉眼淚,實在是怪得可以。
司空岱點點頭,"我們吵架就跟喝水一樣,你別在意啦!沒事的。"
她嫣然一笑,未幹的淚珠像是清晨的朝霧,瑩瑩發亮"那我就放心了。"
貝宜久愣愣的瞧著她,突然發現她柔嫩的小手依然握著他,而他剛剛沒多想,居然用另一手幫她拭淚,那柔嫩溫暖的地感,似乎還殘留在指頭。
感覺怪透了!貝宜久抽回自己的手,有些掩飾的拿起桌上的面碗和筷子,繼續埋頭吃他的面。
段小莫也放開了他,秀秀氣氣的吃著面。
"阿久,你很餓嗎?"她突然停下了筷子,睜著一雙圓滾滾的大眼睛,好奇的問。
"不會呀,幹嗎這麼問。"
"因為你的碗都空了,可是你還拼命吃呀。"
貝宜久聞言,不禁果愣了一下。真丟人哪!碗都空了,他還埋特頭拼命的扒,他報本搞不清楚自己到底有沒有吃到面。
都是段小莫那該死的眼淚和柔軟的肌膚。
司空岱哈哈大笑,"小莫,你不知道見真人吃的是仙氣,你看不到是正常的啦。"
"原來如此,好厲害喔。"她拍手笑著,一臉很崇拜的樣子。
原來他知道她身上的銀子不夠,所以吃完一碗面之後覺得不夠他,還繼續用仙氣呀,真是奇妙的法術。
貝宜久覺得這輩子最丟臉、更尷尬的,就是這一刻了。
"快點啦!拖拖拉拉的,長這麼大的個動作這麼慢,真是不像話!"一道有些尖銳的女子聲音在客錢外響起。
貝直久和司空岱同時跳了起來,"湯小梅!"
"天哪!快躲起來!"貝宜久一眼瞧見了掌櫃身前的櫃檯,身手俐落的從一旁的空隙鑽了進去,隨即又想到什麼似的跑了出來,一把拉著段小莫又鑽進去。
"掌櫃的,幫幫忙千萬別說我們在這。"他悄聲哀求著。
掌櫃雖覺得奇怪,但是客人都開口了,他就幫他這個忙,說不定待會有好處可拿。
"怎麼啦?"段小莫一臉狐疑,莫名其妙的和貝宜久蹲在櫃檯後,因為地方狹小,因此她是靠在他身上的。
"噓,別作聲,女煞星來了。"他把食指放在嘴唇上,一臉慎重的說。
留小莫乖巧的點了點頭,雖然不明自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不過聽阿久的話總是沒錯的。
作者:
lancy323
時間:
2008-7-28 02:18 AM
第五章
貝宜久和段小莫才剛躲好,一個江湖俠女打扮的粗獷女子,和迷路兩天的郝大元一起走進客棧。
她大搖大樓的往椅子上一坐,伸手一拍桌子,震得桌上的杯子和茶壺咚咚亂跳,"小二!下三斤面來再切十斤熟牛肉,打十斤酒來!"
店小二伸了伸舌頭,這麼龐大數量的吃食,也只有這兩個比常人都高、都壯的男女才吃得下,"知道了,姑娘和大爺稍坐,東西馬上就來。"
"坐呀。"湯小梅大聲的說,"一個大男人還婆婆媽媽的,我叫你坐你才要坐呀?"
"喔,那我坐了。"一直站著的郝大元這才坐下了。
他一說話,段小莫就認出他的聲音,欣喜的說:"是大……"
她話都還沒說完,貝宜久便伸手一把捂在她嘴上,傾身湊在她耳邊低聲道:"別出聲,我的姑奶奶。"
他的手放在她的嘴上,感覺有些粗卻又很暖。段小莫想到她的背靠著他的胸,覺得有些怪怪的,不由自主的生起一陣燥熱,他的氣息輕輕的吹撫在地耳邊那種感覺,是全然陌生的。
她從來不知道,原來靠著一個男人,是這種怎麼也說不上來的奇妙感覺呀。
大剌剌的湯小梅沒注意到那細小的聲音,她愈看郝大元愈覺得火大。
這傢夥長得高頭大馬、威風凜凜的,偏偏一點男子氣概都沒有,活該被小孩欺負。她是秉持著江湖人的俠義精神,才把他帶在身邊的。
這個二愣子在山裏亂走,餓得半死不活,居然在遇到牧童的時候,拿人家的大餅來吃。她剛好經過,聽到牧童大叫大嚷,還以為是郝大元在欺負他,過去一看原來是他顧著吃餅,隨便那個牧童對他拳打腳踢。
她給了那牧童幾文錢,也算是救了他一命。沒想到這人是個大傻瓜,只知道自己叫郝大元,問他住哪居然搖頭,只一直說要找吃的給小姐。
不過這個呆瓜力氣倒是很大,他們在路上走時,她不過是隨口說擋路的樹很礙事,正想繞過去而已他一掌就把樹推倒了。因此她才把他留在身邊,打算等她找到貝宜久那個負心漢之後再叫他抓著貝宜久跟她拜堂成親,那貝宜久就跑不了了。
不久,店小二把食物端上桌,湯小梅和郝大元兩個人狼吞虎嚥,大口吃肉大口喝酒,三兩下有如秋風掃落葉,將數量驚人的食物吃得乾乾淨淨。
這副景像看得飄坐在旁邊看熱鬧的司空岱暗暗心驚,好驚人的食量呀!他怎麼想都想不明白,這個怪力男怎麼會跟這個暴力女湊在一起的?
"小二!"吃飽喝足了,湯小梅用小指剔著牙,摸著鼓鼓的肚子就喊,"跟你打聽一件事。"
她其實也不是故意要用喊的,而是天生大嗓門.說話像打雷沒有辦法。
"是是,姑娘清說。"店小二隨即沖到她身邊。
"有沒有看到一個年輕的道士,大概這麼高,留了一撮山羊胡?"她邊說邊比劃著。
"道士呀……"不曉得是不是剛剛躲在櫃檯後面那一個,聽起來模樣是有幾分相像。
"是呀,你沒聽清楚嗎?"她又更大聲了,"瞧見了沒?"
店小二被她的聲音震得耳朵發疼,"小的聽得很清楚,道士是有看到,不知道是不是同一個人。"
"在哪?"她正地站起來,一把扯住了店小二的前襟,輕輕一提就把他的身子提起來,"你要是騙我,你就慘了。"
店小二雙腳踩不到地,急著在半空中亂晃,"在櫃檯後面,在後面。"
"只宜久!"放下他,湯小梅吼一聲,"你出來!"她氣勢洶洶的走過去,嚇得那掌櫃連忙躲開。
糟了!這店小二真沒用,說沒看見不就得了。貝宜久在心裏叫苦連天。
他是誰呀,好凶喔。"段小莫悄悄的說。那個女人在外面大吵大鬧的,脾氣好壞喔。
"他是一個想嫁出去想瘋了的女人。"他是倒了八輩子黴,才會被湯小梅纏上。
"貝宜久!你出來!"櫃檯太小,她鑽不進去。可是高大的她身子一往前傾便看見他和一個女娃娃,摟摟抱抱的窩在裏面。忍不住醋海生波,一掌拍在櫃檯上。
"不出去!湯小梅,你別逼人太甚!狗急了也會跳牆,把我還急了對你沒好處。"還好她生得粗壯進不來,真是謝天謝地呀!
"貝宜久!你這個負心漢,虧我這麼對你,你居然到處躲我,還跟這個小娼婦摟在一起,你對得起我嗎?"
貝宜久火道:"我跟你一點關係都沒有,我愛跟誰摟在一起都不關你的事!"
"你!"湯小梅大聲罵道:'你接了我的繡球就是我的相公,就要同我拜堂完婚,我不許你跟別的女人摟抱!你給我山來,我要剁掉你的腿,看你往哪跑。"
段小莫恍然大悟的說:"你是阿久的妻子呀,我……"聽起來是拋繡球招親的樣子,好有意思呀。她記得去年陳府的大小姐,也在城門上拋繡球招了個好相公呢。
妻子?貝宜久挑起了他的俊眉,對段小莫道:"你閉嘴,她不是我的妻子。"
"沒錯。我就是這死道士的妻子,你還不快點閃開,誰准你跟他在一塊的。"湯小梅惡聲大喊。
貝宜久沒好氣的開口,"她是我的人,當然跟我在一塊你有什麼資格叫她走?"
"她是你的人?那我算什麼!"湯小梅氣得哇哇叫,"喂,女娃娃你想跟我搶相公,你要不要臉呀?"
"阿久,"段小莫為難的說:"我怎麼會是你的人?你胡說八道,大嫂生氣了。"
"你怎麼不是我的人?你說我可以選棺材或是你,那我選了你呀。"情勢危急,他只能拿小莫先來擋一擋,反正對付她比對付湯小梅容易多了。
"說得也是。"她點點頭,"那麼我是阿久的人了沒錯。"
"什麼!?"誤解其意的湯小梅不甘心的改口,"那好吧,我做大你做小,咱們和和氣氣的共事一夫,誰也別搶。"
司空岱在一旁看熱鬧,笑得腰都直不起來了。而郝大元傻愣愣的坐在椅子上,看著湯小梅發飆,卻沒聽出段小莫的聲音來。
客棧裏鬧得沸沸揚湯的,所有客人都將目光投注在他們身上,就連外面都圍了一群好奇的人駐足觀看。
"什麼大跟小!湯小梅,我再明明白白的跟你說一次,我不娶你,永遠都不娶,你死了這條心吧。"貝宜久沒好氣的怒道。
"好哇!你吃幹抹淨就想賴嗎?"她怒氣衝衝的說,"沒那麼容易!有了新的就想踢開舊的。我可不是好欺負的!"
"你有病呀,我跟你一點關係都沒有。"什麼吃幹抹淨,好像他對她做了什麼一樣,難聽死了。
"你接了我的繡球,就是我的夫。怎麼會沒關係!"
"我已經說很多次了,我沒有接到你的繡球,是你的繡球打到我!"這是有差別的好嗎?
這個湯小梅家裏有錢,她又練過幾年功夫,儼然以江湖俠女自居,到處行使仗義、打抱不平個幾年之後,她才驚覺年華老去,應該回家相夫教子。
所以她就搭了個豪華大台樓,準備來個拋繡球選親,沒想到知道的人避之惟恐不及,根本沒人敢靠近台前一步,就算要經過也得繞路。而倒楣的他剛好是那三天裏惟一經過的男人,因此她就看准他,將繡球砸了過來,從此開始過著你追我逃的悲慘日子。
"不管怎麼樣那都是緣份!"湯小梅是鐵了心的要把自己嫁出去,誰叫他要接了自己的繡球,就算他是道士她也要經到他還俗。"郝大元!過來把這爛臺子給我拆了。"
"喔,好呀。"郝大元聽話的走了過來,左右伸長兩臂抱住櫃檯,輕輕使力它就開始晃動了。
貝宜久沒辦法,只好拉著段小莫跳了出來,隨手從懷裏掏出一大疊黃符,對著湯小梅灑了過去。
黃符打在她臉上,遮住了她的視線,她雙手亂揮亂抓,趁這空檔,貝宜久趕緊拉著段小莫逃出客棧外。
"你給我站住!"待黃符全落在地上後,看見貝宜久已逃出去的湯小梅撥出腰間的飛刀,咻的一聲就射了出去。
不經意回頭的段小莫驚道:"阿久!小心哪!"她一邊喊著,一邊用身體去撞開他。
司空岱跟在她旁邊,被她的舉動嚇了一大跳,連忙伸手去拉她,卻已經來不及,只抓到她的辮子。
一切就在那一刹那之間發生。
"嚓、咚!"嚓是飛刀切斷段小莫辮子的聲音,咚是飛刀嵌入街邊大樹的聲音。
一條烏黑的辮子就這麼躺在司空岱手上。
段小莫的臉被披散下來的頭髮遮去了半邊。
大家都驚訝的呆住了,沒人注意到那條辮子飄浮在半空中,就連湯小梅都安靜了下來。她沒有存心要傷害任何人,只是很生氣而已,沒想到卻斷了段小莫的辮子,她覺得好愧疚。
丫頭烏黑亮麗的秀髮是女人的生命呀。
而郝大元則是抱苦櫃檯站在客棧裏,呆呆的說:"啊,小姐。"
段小莫自己也驚訝得愣住了,良久才對貝宜久吐出一句,"還好你沒事。"如果那把刀飛到了阿久身上,她會很傷心、很難過的。
貝宜久一把把她扛上肩頭,進得飛快,"阿岱!快跟來!"
太陽已經落入西邊很久了,一陣夜風吹來,大夥都微感冷意。
貝宜久沒命的跑,跑到他覺得湯小梅應該暫時追不上來的時候,他才停下來把段小莫放下來。
段小莫傻傻的站著,脖子涼涼的讓她有些不習慣。她的頭髮變短了,服貼在耳朵旁邊。
"小莫,對不起!你打我、你罵我吧!"司空岱一臉懊悔,雙手合十急得一到要哭的樣子,"你別不說話呀!"
要不是男兒膝下有黃金,他大概已經跪在地上道歉了。
"你說句話呀!要罵也好、要打也好總之我們任憑你處置。"貝宜久其實也頗為自責,如果不是因為他,小莫也不會無辜斷發。
她這樣一聲不吭,臉上是元表用的,實在令人擔心。
"說什麼呀?"她一臉莫名其妙,"好端端的我為什麼這打你們、罵你們?"
"因為這個呀!你不生氣嗎?"不然也掉個眼淚嘛!司空岱提著她的辮子.在她面前晃了晃。
"辮子呀;斷了也沒辦法呀。"段小莫接過自己的辮子,"又不是什麼大事。"
他們兩個聽她這麼說,這才松了一口氣。還好她不是那種愛惜秀髮和容貌,稍一有差池就要哭要鬧的女子。
瞧瞧她渾身髒兮兮的,都是塵土泥巴,也沒吵著要弄乾淨。就這樣跟他們髒在一塊,頗有有福同享、有難同當的味道。
"小莫,你真是個好姑娘。"司空岱感激的,要是她要他賠償她的損失,他可真是不知道從何賠起了。
對貝宜久來說。段小莫的行為是他不能理解的。要是換成他。一定會借機獅子大開口胡敲一筆。
呆是一回事,可是寬宏又是另一回事了。段小奠跟他所遇到的人都不同。
"你真是個奇怪的姑娘。"他覺得花一輩子的時間大概也不能瞭解她,"我從來沒見過這樣的人。"
"那大概是因為你自私習慣了,從來也沒注意過旁人是什麼樣。"司空岱做了個結論。
他自私?也對,他占別人便宜習慣了,從來也沒去注意過旁人,更別說關心過誰了。
段小莫斷了發這件事,居然意外的引起貝宜久的自省這真是令人始料未及。
他們看見段小莫走到一棵梨樹下,因為不是花期,所以只見翠綠可愛的葉片,不見白嫩嬌美的梨花。她跪坐在樹下、把她的頭發放在旁邊,開始用手在地上挖起洞來。
"小莫,你在幹嗎?"司空岱莫名其妙的飄上前問。
難過是刺激太大?嘴裏說沒關係,結果卻開始舉止大變嗎?
"笨。"跟著走過去的貝宜久罵道,"當然是要處理斷了的發,不然要往哪放?"
"我還以為她想挖墳。"
"挖個墳給你躺啦,真是呆子!虧你想得到。"他一說完也蹲下去幫忙,"還不幫忙?"
三個人一起挖,很快就挖好洞,段小莫一臉鄭重的把她的斷發放了進去。
貝宜久和司空岱蹲在旁邊,神情古怪的互看了一眼,心裏都歎了一聲,女人!
看著陪伴自己這麼多年的頭髮,如今孤孤單單的
躺在洞裏,其實她還是有些難過。
"好孤單哪。從現在開始,你要一個人了。"她輕輕的說,一邊把洞旁的土推下去。
"小莫,等一下。"司空岱想了一下,對貝宜久道:"你的匕首借一下。"
"幹嗎!想再死一次嗎?可惜這洞太小,埋下了你。"他雖然這麼說.還是從他背後那一袋吃飯的傢夥裏,拿了一把短匕首給他。
司空岱接過匕首,抓住自己一大束頭髮,乾淨俐落的一刀割斷,往洞裏拋去。
"有人陪了。"他一笑,一副沒什麼的樣子。
段小莫驚呼一聲,"你怎麼……"但轉念一想,他也是好心,怕自己的頭髮孤孤單單的沒人陪,這樣也好,她就不會掛心,也不會覺得難過了。
"你人真好,不是,你真是個好鬼。"她漏齒一笑,顯得很開心的模樣。
司空岱倒轉匕首,將它遞給貝宜久。"哈,換你了。"
"什麼換我了,頭髮還要陪葬,有沒有弄錯呀!"他又不是鬼,沒人看得到,頭髮少了一大撮那還能看嗎?
段小莫用懇求的眼光看他,"陪陪我不行嗎?"
"呆子!當能不行,"他說得斬釘截鐵,一點機會都不給。
"你這人很自私耶!要你一撮頭髮會怎麼樣嗎?司空岱罵道,"再怎麼說小莫的頭髮會斷,還不是為了救你。"
"我已經謝過她啦!"他理直氣壯的,"況且這是兩回事,不能混為一談。"
"你這死道士、牛鼻子!"司空岱忍不住推了他一把,於是貝宜久便往後跌倒,他叫道:"小莫!快壓著他!快!"
因為司空岱喊得急,段小莫想也沒想的就跳到他身上。
"快抓住他那只手,我來斷他的發!"司空岱興奮的說,也壓在貝宜久身上,一手抓住他不斷揮動的右手。
"好!"伸長手,段小莫使出全身的力量抓住他的手。
貝宜久大叫,"你敢碰我的頭髮你就死定了!道士沒頭髮的看嗎?我又不是和尚!"他一邊掙紮一邊大喊。
段小莫貼在他身上,用一種很親昵的姿勢碰觸著他,叫他困窘得不得了。
"段小莫!快放開我!"這兩個絕代雙呆居然這樣對付他,合力欺負他,他真是陰溝裏口船,想都沒想到會有這一天!
"不要!我要你陪我廠!"段小莫展現出她難得的固執脾氣,緊緊壓住他。
司空岱想想也對,道士少了頭髮的確有些不倫不類,"你別動,要是割斷了你的喉嚨,你就要來跟我做伴了。"他奮力的按住他的手.將匕首貼在他臉上,"不然用鬍子代替也好。"
"放開,我自己來!"貝宜久心不甘情不願的說,"段小莫,快點起來啦!一個姑娘家賴在男人身上能看嗎?"
"你不是男人,你是道士。"司空岱俐落的剃掉貝宜久很自豪的鬍子,"年輕多了。"
他哈哈笑著,放開了貝宜久,覺得以前被他欺負的怨氣都討回來了。
"你還不起來,打算賴一輩子是不是!"貝宜久沒好氣的對段小莫說。
她臉一紅,連忙爬起來,總覺得剛剛好像做了壞事。
"真是被你們兩個絕代雙呆打敗!"貝宜久一把搶過司空岱手上的鬍子,憤憤的把它丟到洞裏,"好啦好啦!歡喜大團圓,這下你們滿意了吧!"
"滿意!"司空岱大笑道。
段小莫也笑得開懷"我也滿意。她好開心呀。
司空岱安慰他"你沒有了鬍子,可是俊俏多了。"
"呆子!"貝宜久忍不住笑駡,"本道人不管有沒有鬍子,一樣玉樹臨風、卓爾不凡。"
"吹牛!"段小莫呻道,一張小臉笑得紅通通的。
三個人鬧了一陣子,司空岱吵著叫貝宜久超渡亡發,又是一陣吵吵鬧鬧、嘻嘻哈哈的完成葬發儀式之後,大家都覺得累了,三個人就躺在草地上,看著天上的繁星與盈月。
段小莫疲倦的閉上了眼睛,稍微翻過去,蜷縮著身子甜甜的睡著了。
司空岱突然歎了一口氣,"接下來該怎麼辦?"
"就像平常一樣呀找只肥羊來宰了,重新攢錢嘍。"貝宜久故做輕鬆的說"還能怎麼辦。"
"你明明知道我說的是小莫。"他爬起身來,抱著膝,"她真是個好姑娘。"
貝宜久嘴裏嚼著一根草,不知為何覺得心煩意亂,"找個大城鎮把她賣了也好。"
"真的要這麼做?"他有些猶豫了,小莫單純善良、不知人心險惡,她是這麼的相信他們,可是他們對她卻是不懷好意。
貝宜久翻過身,看著段小莫睡得香甜的臉龐,沾上了一塊污泥,他忍住想幫她擦乾淨的衝動,然後說了一句他從來沒想過他會說的話,"是不是有些東西銀子也買不到?"
他在段小莫身上看到的,一直是屬於人性的光明面。她純潔而無瑕,善良而體貼,讓他覺得迷惑而驚訝怎麼會有人把旁人看得比自己還重要?
他不懂。
司空岱則是一副很有感觸的樣子,"我不知道,或許吧。不過這世上有一種奇妙的東西,叫人為它死了也甘願,我想那的確是用銀子買不到的。"
"是什麼?"貝宜久奇怪的問。這個小鬼,瞧他說這句話說得多麼的蒼涼,多麼的有感情。
仿佛他是為了那一種奇妙的東西而死似的。
"你不懂的。這是秘密。"他一副很慎重而嚴肅的樣子,"等你遇到了,你就會知道了。"
"幹嗎呀,神秘兮兮的。"瞧瞧他嘴邊那抹無奈的笑容,像是他這個年紀的少年該有的嗎?
"用說的說不明自,一切要你自己去體驗、去感受。"司空岱一臉很嚮往、很緬懷的樣子,喃喃的說:"只要能再見一面就好……死了也甘願。
那起風的日於,那掀開的轎簾,那雪白的玉指,那驚鴻的一瞥,那傾城的一笑,那依稀的香味……他深深的回憶著。
貝宜久靜靜的躺著,垂下了眼眸,卻看見自己的大手,輕輕的覆上了段小莫那只有些冰涼的小手。
一會就好,讓他體驗一下什麼叫做牽手。或許他該學著去關心別人,就從牽手開始。
作者:
lancy323
時間:
2008-7-28 02:19 AM
第六章
對從沒有露宿野外經驗的段小莫來說,清晨的陽光是痛苦的。
她是那種睡到日上三竿才會醒過來的人,所以當貝宜久咒駡著把她拖到小溪旁去梳洗時很高興山自己找到了這個女呆子的缺點--她很會賴床,而且睡著了就叫不醒。
冰冷的溪水潑到她臉上;她打了個噴嚏才醒過來,"哈啾!好冷喔。"
"成話!你要到處亂睡,沒死也算運氣好了!"夜半露重.她又叫不醒.害他只好扛著她摸黑走路,她睡得香甜,他可是倒足了大楣。
段小莫揉揉眼睛,起身掬起溪水梳洗,含糊不清的說:"阿久早、阿岱早。"
司空岱笑嘻嘻的說:"小莫也早。"
大家洗得乾乾淨淨,抖抖衣服上的塵土、雜草,肚子也餓得咕嚕叫了。
"你身上有錢嗎?"貝宜久伸手在懷裏掏了半天,"我只有十個銅錢。"
"我是鬼耶,怎麼會有錢?"大概是他太沒有鬼樣了,阿久老是忘了他是鬼,他身上帶錢於嗎?
"我有錢。"段小莫回了翻自己的衣囊,將裏頭的銅錢拿出來算了算,"我有十六枚銅錢。呀,糟了!"
'怎麼了?"見她突然尖叫跺腳,貝宜久還以為她給蛇咬還是怎麼了,急忙拉起她的裙子查看。
"昨天吃面沒給掌櫃錢耶。"她現在才想起來,因為當時太混亂了,她根本來不及跟掌櫃結賬。
"這有什麼好大驚小怪的。"他連忙放下她的裙子,腦袋裏卻還放不下她那雙光潔白嫩的小腿。
"不行啦!人家是做生意的,我們怎麼可以吃白食呢?"她可是很堅持,吃東西給錢是天經地義的。
"你真麻煩!待會回去給可以了吧?"
"真的要回去嗎?"司空岱挺懷疑的,"起碼有二十裏路耶。"
路途遙遠還不是重點,重點是小氣到了極點,愛占人家便宜的貝宜久,能少給一頓飯錢,他一定少給,怎麼可能乖乖回去付錢?
"不回去行嗎?她這麼煩。"貝宜久瞪了她一眼哼道:"女人。"
"嘎.我知道了。"司空岱有點曖昧的笑了。人家小莫也沒很堅持呀。況且阿久一向固執,他要是不肯就算小莫說一百遍都沒用的。
段小莫也偷偷的笑了,然後三個人又往回走,一直走到晌午才到那小城鎮,大家早就餓得頭昏眼花。好不容易才回到那家客棧、只見裏頭的牆上貼了半個罄字,店小一定踩在椅子上,撕掉了另一半。桌上還擺著一對大紅燭,似乎是有人在這辦喜事的感覺。
"掌櫃的!"段小莫一進門就開始找人。
"三位客官,裏面請。"掌櫃笑咪妹的招呼他們,他昨晚賺了好大一筆心情正好呢。
"掌櫃的,不好意思喔,昨晚吃了你兩碗面,忘了給錢。"她忙著將懷裏的銅錢拿出。
掌櫃把眯眯眼再睜大一點,仔細的看了一下,"喔,是你們呀,沒關係啦!小事一樁!來,這邊請,要吃什麼儘管點。
"廚房還有剩些好萊。昨天你們的朋友辦喜事,請了全鎮的人來喝喜酒,那些料理都還沒吃完呢。"他殷勤的招呼他們上座,一邊叫店小二拿了三副碗筷過來,一邊笑盈盈的說。
貝宜久三人聽得其名其妙,一頭下水,完全搞不清楚狀況。"什麼朋友?辦什麼喜事?"
"就是昨天那個粗獷的姑娘。和那個高得嚇人的大爺呀!他們不是你們的朋友嗎?"昨晚他們在這吵吵鬧鬧,又追又打的,差點把他的店給拆了。
"湯小梅眼郝大元?"貝宜久詫異得下巴都快掉到桌上去了。
"噗!"司空岱大笑道:"很配呀!我怎麼沒想到,絕配!絕配呀!"
"大元娶媳婦啦?他怎麼沒請我嗎喜酒?"段小莫嘟起了嘴,"這是大喜事呀。不過,阿久,那女子不是你妻子嗎?怎麼能又嫁給大元,那你怎麼辦?"
掌櫃的插嘴道:"小姑娘,你開玩笑了。這道長怎麼能娶親呀!我說那姑娘八成是鬧著玩的。"
"咦?道士不能娶媳婦嗎?"她現在才知道,那……那阿久不就要一個人到老?好可憐呀!
"廢話!你看過哪個道士娶媳婦的。"貝宜久出了聲,他懶得跟段小莫解釋他是假道士,只想知道湯小梅跟郝大元是怎麼回事。
看這個情形有可能是湯小梅霸王硬上弓,強嫁郝大元。
"掌櫃的,你說他們成親是怎麼一回事?"他好奇的問。
"是這樣的。"掌櫃開始滔滔不絕、口若懸河的說:"你們走了以後,那姑娘發了一頓脾氣,把那大爺罵得狗血淋頭,我說那大爺真是好脾氣,被罵成那樣可都沒皺過眉頭。"
"後來那姑娘氣了,打了他好幾拳。那大爺就用手擋呀,可不知道怎麼著,那大爺擋著擋著,手競擋到人家姑娘胸部上。"
掌櫃頓了下,呵呵的笑著,"那姑娘氣得叫非禮,叫他負責、叫他要娶她。所以嘍,那大爺就說好,兩個就在小店做了夫妻。那姑娘出手可大方了呢,拿了兩錠金元寶叫小店包辦一切喜慶宴客的事,這會兒夫妻倆還在樓上恩愛呢a"
段小莫聽得一愣一得的,貝宜久驚訝得說不出話來。司空岱則是笑得猛捶桌子。
"怎麼會這樣?"呆了一會的貝宜久終於體認到一個事實,那就是湯小梅不會再死纏著他了。
"大好了!太好啦!"他高興的亂跳,興奮的在客棧裏連翻了七八個筋斗。
"阿久為什麼那麼高興?"段小莫不明白。他的妻子變成別人的他為什麼開心?還一直說謝謝菩薩保佑?
司空岱大笑:"因為終於擺脫了一個女人呀。"
"喔。"等到他擺脫她的時候,是不是也會高興得一直翻筋斗呢?段小莫覺很有些不舒服。
隨後店小二送上了豐盛的食物,貝宜久立刻翻回椅子上,和段小莫開開心心的拿起筷子大快朵頤
司空岱也覺得餓了,所以他不自覺的拿起筷子夾了一塊紅燒雞,放人嘴裏津津有味的嚼著,"味道不賴。"
貝宜久和段小莫看著他,訝異的停止了吃東西的動作。"看我幹嗎!看我就飽了嗎?"他莫名其妙的說,"快吃呀!這東西不錯哩。"
"你是鬼耶。"貝宜久開始懷疑他的身份,"你真的是鬼嗎?"
"對呀,你是鬼耶,鬼會吃東西嗎?段小莫也覺得奇怪,"對啦,剛剛掌櫃的說三位客官耶,碗筷也擺了三副。"
"店小二!"貝宜久揚聲把店小二喊了過來。
他賠著笑臉說治"客官,有什麼事嗎?是菜不合口味還是……"
"不是!你看得到他嗎?"他朝司空岱一指,"行嗎?"
"道長,你在開玩笑嗎?我當然看得到呀、"店小二臉上笑著,心裏卻犯著嘀咕,怎麼最近老是遇到怪人?
"你看得到我?"司空岱也納悶,他往上一飄,上了屋樑,跟著又落下來坐在椅子上,"看到了嗎?"
店小二張大嘴,伸出大拇指贊道:"客官,你這門功夫叫輕功吧!真厲害,小的我算開了眼界了。"
"算了!沒你的事,你去忙吧。"他隨意揮揮手。
"好奇怪喔。"看著店小二離去,段小莫輕聲說,"怎麼會這樣。掌櫃的也看得到阿岱耶。"
司空岱摸著下巴,他也覺得納悶,"可是到昨天為止,除了你和阿久之外,沒人看得到我呀。"
"會不會你沒死,你根本不是鬼?"貝宜久想了半天,實在不明白,他怕冷又會餓,還怕鬼,如今連別人也看得到他,實在不像鬼。
"怎麼可能I我是真的死了。"開什麼玩笑,他沒死的話幹嗎躲鬼差呀。
"我有辦法!"段小莫笑言,"我去問黑白伯伯就知道了。"
"不行啦。"貝宜久連忙搖頭,"黑白無常一來,阿岱還能留在人世間嗎?"
"對喔,那怎麼辦?阿岱突然變這樣會不會有危險?"她抓住貝宜久的衣襟,淚水在眼眶裏打轉。
"對呀,我也覺得不大對勁耶。"司空岱開始擔心起來。他是不知道別的鬼是什麼情形,可是阿岱打他會痛,他淋雨會冷,現在居然還會餓肚子?這是怎麼一回事?
"別急,我想一想。只宜久沉下兒都怪他不是真的道士,如果是的話就能知道阿岱怎麼了。
"這樣吧,我們先回阿岱的故鄉,看看他的墓,然後到白雲觀去找我舅舅,或許能弄清楚是怎麼一回事。"希望他舅舅雲遊回來了。因為他們又不能找別的道士,免得阿岱被收走了,那就麻煩。
"也只好這樣了。"司空岱無奈的點點頭真是奇怪了,怎麼他會突然變成這樣呢?
段小莫等三人一邊吃飯一邊商量,這個時候湯小梅挽著郝大元,神采奕奕的從客棧樓上走下來,五個人打了一個照面,都有點尷尬又有點不好意思。
總算是貝宜久先反應過來,"恭喜呀湯姑娘,恭喜你得了一個如意郎君。"
"他算什麼如意即君?他呀!是個呆頭鵝。"湯小梅雖然這麼說,臉上卻洋溢著初為人妻的歡喜笑容,說著兩人便落了坐。
唉,也算是孽緣吧!她湯小梅守身如玉二十四年,卻給這呆子又摸又揉的占了大便宜,不嫁他還能嫁誰呢?
"大元,恭喜作娶了老婆,爹爹一定很高興。"段小莫開心的瞧著他們,"說不定你娶了媳婦之後,我爹就會讓你出師,自己開一家棺材店了。"
郝大元黝黑的臉紅了一紅,訥訥的點頭,"也好。"你還真是惜字如金哪。"司空岱有點取笑的說:"兩位性格剛好相反也算是互補吧。"
"小妹子,我射斷了你的頭髮,真是不好意思。"湯小海拿出一錠金元寶,"這是我的一點心意,給你賠罪。"
"不用了啦。你們成親,我也沒有賀禮到呀。"她怎麼能要她的金元寶,她又不是故意的,"湯姐姐留著用吧。"
"錢我多得是,你別客氣嘛!"聽大元說這小姑娘是他的小姐,那算起來也是自家人,親熱一點是應該的。
"我幫她收下好了。小姑娘帶金元寶不安全。"貝宜久伸出了他的手,"你說是吧,郝大哥?他已經看出來郝大元個性純樸,別人說什麼他都不會反駁的。
或許給湯小梅說教之後會好一點。否則他這一輩子註定吃別人的虧。
郝大元點點頭,"對。"
"呸,你這只道士,看見金子就叫我湯姑娘。"湯小梅罵道,"你不是說我是女煞星?"
"對,是阿久不對,該叫人家都大嫂了。"司空岱在一旁插隊"郝大嫂,以前都是貝宜久不對,他不會欣賞你的好,你就別跟他計較。他呀,配不上你,就是要郝大哥這種力大無窮的英雄,才配得上你這個俠女呀。你要是真的跟了這道士,那會給人笑的。"
貝宜久瞪了他一眼,低聲說:"多事!說這種話也不怕給口水噴死。"噁心死了。
"你這孩子嘴巴還真甜。"湯小梅微微笑開,說得也是啦,貝在久是道士,她又沒辦法逼他還俗娶她,女人的青春短暫,還好她還上了郝大元,也是命吧。
"以前的事就算了。哪,我好心的提醒你一件事,你被官府貼公告通緝,自己小心一點。"
她一路尋找他,都有見到畫著他畫像的懸賞告示。
"什麼?"貝宜久驚叫一聲,"通緝我?"
"是呀!告示上寫說你這道士壞透了,不但好淫婦女還騙人錢財,官府要抓你問罪。"
"不會的,那不是阿久做的,他不是這種人。"段小莫急道"湯姐姐,不,郝大嫂,你跟他們說,他們冤枉阿久了。"
貝宜久見段小莫不由分說就維護他,實在有點小小的感動。
說他騙人錢財肯定是有的啦!不過好淫婦女這頂大帽子,他可就我得有點冤枉了。
"你放心吧,如果不是他做的,人家也冤枉不了他。"楊小梅豪氣的說:"這件事我會去打聽清楚,就交給我們夫妻倆了。"
"郝大嫂。"貝宜久站起身來,對她拱手一拇,正色道:"貝某以前多有得罪,還請你見諒,我跟你賠不是了。"
湯小梅這麼大方,他自然也不會小氣。人家肯為他的事奔走,理應得到一個謝字和尊重,這是他從小莫身上學到的。
她爽朗的一笑,"算了,都過去了,以後大家做個好朋友,能湊在一起也是緣份。"
郝大元連連點頭,破天荒的多說了幾個字,"很對、很對。"
"多謝了。"司空岱也一揖,段小莫更是拉著湯小梅的手,頻頻的稱謝。
"不如這樣吧!既然今天這麼高興,大夥又談得來,乾脆來結拜吧。"湯小梅闖蕩江湖已久,豪爽的她
比男子還來得乾脆和大方,否則當初也不會追著貝宜久東奔西跑了。
"也好。"郝大元也點頭,反正人家說什麼他從來沒反對過就是了。
其他三人互相看了看,也都點點頭。
湯小梅逐一問了彼此的年歲,郝大元二十二居長,貝宜久二十次之,司空岱十七,段小莫十六。她不好意思說自己年歲最長.就隨口說她同貝宜久差不多於是算了老三。
她又從懷裏拿出幾錠銀子,叫店小二去一旁的店鋪買來了香燭,大夥又是一陣吵吵鬧鬧、嘻嘻哈哈的祭了天地.並一同說了有福同享、有難同當的話。
貝宜久愛佔便宜的死性不改,就連發誓時都要留一步,含糊的說著有福同享有難他不同當。
司空岱則是在心裏犯以咕,還好沒發什麼不能同年同月生,願年同月死的鬼誓,否則大夥得拿繩子上吊來陪他當鬼了。
在一陣舉杯同賀之後,見時候已不早,貝宜久率先開口,"那我們就在這邊分手,後會有期了。"他很自然的牽起段小莫和司空岱,仿佛他們三個本來就在一起,那是很天經地義的事。
"有空到湯家堡來玩,我一定好好招待你們。"湯小梅笑道:"不過我要先跟這二愣於回余杭去看他師父一趟。"
"小姐。"郝大元道:"師父想你。"
段小莫懂他的意思,他是說她不跟他回去的話,爹爹會想她。
"大元,麻煩你幫我跟爹爹說一聲,我跟阿久去辦事情,很快就會回家的。坯有順道同甯寧她們說一聲,別讓她們擔心了。"她不想那麼早回家,阿久的手她還不大想放開,想再多牽一會。況且她很擔心阿岱的情況,她不能現在就走。
至於四大材大賭局的事,就先擱在一邊吧。
"好。"他認真的點點頭,"你小心。拜託你們。"他是希望貝宜久他們好好照顧她。
"我們會照顧她的。"貝宜久感覺到段小莫緊緊的抓著他的手,緊得讓他感覺受到依賴和信任。
司空岱聽到他這麼說,忍不住看了他一眼,露出一個微笑。他會這麼說,那表示不會把小莫賣掉嘍?
那表示原先的兩人行,從此要變成三人行!
貝宜久等三人結伴同行,一路上都可以聽到他的吼聲,尤其是段小莫把最後兩枚銅錢,送給一個比他們任何一個都還要胖的乞丐時,他足足把她罵了三天。而現在他也在生氣,不過總算不是她惹的了。
"有沒有搞錯呀!"貝宜久憤怒的大喊。伸手就想把貼在城牆上的懸賞告示扔掉。
司空岱和段小莫連忙連拖帶拉的把他拉走,轉到一個偏僻的牆角邊。
"你別衝動好下好!剛剛那邊還有別人耶,你這樣大吼大叫的是想引人注意,叫捕快來抓你嗎?"司空岱急說道。
他們和郝大元夫婦分別之後,就開始往司空岱的家鄉行去,來到這個郡城時,居然在城牆上看到抓拿貝宜久的懸賞告示。
"那張告示上頭寫得太過分了!"不撕下來他不舒服!
段小莫面有怒色的點點頭,"嗯,太過分了!阿久怎麼會姦淫婦女還謀財害命?簡直就是胡寫一通,存心冤枉人。"
"我哪裡像通緝犯了?"他憤憤的說,"我哪有那麼醜?縣衙的畫師也未免太差勁,居然把我畫得歪鼻子斜眼睛的,一點都不像,叫人看了就火大!
"而且懸賞白銀一百兩?我有那麼便宜嗎?"他愈想念生氣,"旁邊那張山賊王居然不出黃金五百兩,你們說官府是不是欺人太甚!"
"你在氣這個呀。"段小莫抿起嘴一笑,"沒關係嘛,下次叫他們畫得好一些、像一些。"
司空岱笑駡,"幹嗎?絕代雙呆換人當了嗎?畫得不像才好、免得被人認出,走到哪都有麻煩。"
"不過我看你還是改裝一下好了,反正你這道士是假的.既然騙不了錢了。那乾脆就換掉好了。"現在大家都看得到他這個鬼,他們的騙局也就沒搞頭了。
"也只好這樣。"貝宜久雖然憤慨官府把他畫醜了,不過也覺得司空岱說的對,而為了不必要的麻煩,他還是改裝一下好了。
段小莫睜著一雙圓滾滾的大眼的,有些驚訝的眨了眨,兩排濃密的翹睫毛像是兩把小刷子,扇啊扇的,"阿久不是道士嗎?那就可以娶媳婦嘍?"她興奮的說。
司空岱曖昧的說;"你那麼高興幹嗎?"
她臉上一紅。也覺得自己實在高興的有點莫名其妙,"不是啦!我是想說阿久若真是道士,不能娶媳婦就沒有孩子,以後老了、死了沒人送終也怪可憐的,我沒有別的意思。"
"你擔心沒人幫他送終?那還不簡單,你替他生幾個不就好了"
她雙手搖搖,急道:"那不成的,我……"她一急,就更是結巴了半天說不出話來。
"說完了沒呀,我人還沒死,不用擔心誰替我送終。"貝宜久冷冷的瞪了司空岱一眼,"不要張嘴就胡說八道,誰要跟這呆子有瓜葛。"
瞧她急成那樣,好像幫他生幾個孩子是天地難容的大惡事一樣!笑話,他還要考慮她夠不夠資格生他的孩子哩。她居然敢嫌棄起他來了。
"滾開!滾開!"一聲大喝在他們身後響了起來,一個凶巴巴、文士打扮的男人,粗魯的推開段小莫,"別擋著路,找打呀!"
段小莫身子纖細,給他一推不由得往前蹤跡了幾步,一頭撞到貝宜久懷裏,"好痛。"
"你這人怎麼搞的!不分青紅皂白就亂推人。"貝宜久一手攬著她一邊罵。
"誰叫這娘兒們擋了我的路。"那男人趾高氣昂的輕搖摺扇,就想從旁邊走過去。
"路又不是你家開的。"司空岱也看不下去,"擋了你的路說一聲就好了,幹麼動手動腳。"
男人回頭一瞪,"不巧這路就是我家開的。"他是這裏的財主,平常凶慣、橫慣了。看他們不過是幾個面生的外地人,因此更加的囂張。
"看什麼看?當心我找人來教訓你們。""男人從鼻孔哼了一聲,大搖大擺的走了。
"這三八蛋!非得教訓他一頓不可。"貝宜久不甘心的說。
"沒錯。"司空岱附和,"跟他來陰的,瞧誰蠻橫一些。"
"小莫你沒事吧?"貝宜久扶著段小莫的肩頭,"待會去打那王八蛋給你出氣。"
"不用了啦!我又沒事,不過是拐到腳而已,一會就好。"她微嘟著嘴,"你別老是想著要欺負別人,我不喜歡。"
是她自己不好,站在轉角的地方擋了人家的路,又慢吞吞的沒及時讓開,那男人才會推她的。雖然說那人真的凶了一點,但是阿久也不可以因為這樣打人家呀。
貝宜久和司空岱把她扶到一間宅子後門的石階坐下後,忍不住開口反駁,"我幾時老是都想著要欺負別人!你喜歡受人欺負,那也隨你高興,以後吃了虧不要哭哭啼啼的叫我救你。"
反正他就是壞人,肚子裏都是壞主意!她既然看不起他,又幹嗎跟在他屁股後面!貝宜久莫名其妙的覺得生氣,完全忘記了段小莫是給他又騙又拐的帶來的。
"我不會吃虧的。你心疼我,我很高興呀,可是……"打人總是不對的嘛!
"誰心疼你了,少往自己臉上貼金。"他衣抽一甩,生氣的回身就走。
"阿久!你要去哪裡?"段小莫見他生氣,心裏一急連忙站起來,卻又拐到痛處,忍不住哎呦一聲叫了出來。
貝宜久轉身回來把她按回石階上,怒道:"坐好,不許亂動。"
"你要去哪裡?"她眼裏淚光瑩然,一副快哭的樣子。
"去改裝啦,你想看是不是!"他大聲的吼她,"給我坐著,我不會扔下你的,你是我的財神爺。"
"喔。"一聽到他說不會扔下地,她有些放心了,可是他說她是他的財神爺,那是什麼意思?
他大步走開幾步又吼,"阿岱還不來,站在那邊等鬼差嗎?"
司空岱快步跟了上去,一臉難掩的笑意,"你那麼生氣於嗎?"
"我哪有生氣!"貝宜久更大聲的說:"誰跟你說我生氣了!有嗎?"
"沒有啦。"活像吃了兩斤的辣椒還說不生氣,司空岱決定換個話題,"你身上還有錢嗎?"
"我身上怎麼會有錢!"他沒好氣的白他一眼,"等我把段小莫賣掉,我就富可和國了,那個女呆子,連湯小梅的金元寶出不要,就算是天上掉下來的,她也會叫我不要檢,趁早擺脫她我才能有錢。"
司空岱偷偷笑著,就算天上掉下錢來而小莫說不要撿,那也是你自已肯聽話呀!怪誰嘛!
"你沒錢?那上哪去改裝?"
"要錢做什麼,沒錢不能夠改裝嗎?剛剛不是有一件新衣服從咱們眼前過去?"
"啊?新衣服?"司空岱搔搔頭,一臉不明白的樣子。
看樣子阿久大概被小莫氣壞了,說話開始語無倫次。只是,他到底為什麼那麼生氣?
作者:
lancy323
時間:
2008-7-28 02:19 AM
第七章
"人呢?"換下了道士的行頭,做文土打扮的貝宜久,站在先前的石階旁,有一點心跳加快又有一些無措。
"不見了耶!"司空岱也討道;""哪裡去了?"
也才打了之前那個寫小莫擋路的王八蛋一頓,剝了他身上的行頭,把昏倒的他裝在賣菜的簍子裏,怎麼一會工夫小莫就不見了?"那呆子會去哪?"貝宜久悶悶的站著,開始猜想著段小莫在他們離開之後,到底會遇到什麼事們。
他明明交代她要坐好,不許亂動,她居然敢亂跑,真是個無藥可救的呆子。
可是他既然知道她是個無藥可救的呆子,卻還把她一個人留在這邊?說來說去,也是該怪他太過大意了。現在她不見了,要是遇上什麼危險,他實在是難辭其咎!
"說不定她待會就回來了。"司空岱樂觀的說。
"你覺得有可能嗎?"那個超級大路癡,那日聽她說,她跟郝大元一起出余杭縣實棺材,走著走著就回不去了。
連在自家附近都會迷路的人,能期望她走到別的地方之後,還能找對路回來嗎?
"為什麼不可能?上次她要回去余杭,後來不是又走回我們身邊嗎?"他永遠也不會忘記小莫做的這件蠢事。
"就是因為這樣,我才擔心她回不來這裏了。你有看過比她還沒方向感的人嗎?"
"擔心?"司空岱嘻嘻一笑,"你擔心地呀!"
"廢話!銀子沒了,人當然不能也跑了。"他強硬的說:"快點把她找回來,免得損失更大。"
"是這樣子的嗎?"怎麼他覺得還有一些別的原因,例如說捨不得?
"還能是怎樣!"貝宜久瞪了他一眼,"還不上去看看人到底在哪裡。"
要是純粹迷路那還好辦,要是給壞人擄走,那可
就麻煩了。
"當鬼其實也是有好處的。"司空岱起四下無人往上飄了上去。看著前方縱橫交錯的街道人來人往,就是沒瞧見段小莫的身影。
"附近沒看見。"他對著貝宜久大喊,"其他地方看不到了。"
"再找一下。"
司空岱熟了下來,有些埋怨的說:"再找久一點別說被人瞧見嚇到他們,連鬼差都要來啦。"他不能離開他太遠、太久,他又不是不知道。
"這個死段小莫!"貝宜久也知道他的顧慮有道理,無奈之下只好拿出匕首來,在石階旁劃了幾個字,希望她若有幸回得來的話,就乖乖待在這,別再亂跑了。
"走吧,如果讓我找到她,非得剝掉她一層皮不可!"收起匕首,貝宜久一臉怒容的說:"儘是找麻煩,早點賣掉早點省事。"
"你捨得嗎?"司空岱斜眼看他,一副不相信的樣子,"我看不見得喔。"
"有什麼好捨不得的?"她又不是他生的,跟他一點關係都沒有,怎麼會心疼她?怎麼會捨不得她?
哼,被這棺材女拖累了這麼久,答他一點都不像自己了,他強烈的想念自己自私自利的個性。
他才不要替別人若想,也不想關心任何人,他只想與金銀為伍,趕快擺脫段小莫,他才能快快樂樂的過日子。
"轉過這個彎應該就是了吧?"段小莫信心滿滿的告訴自己。
可是她又再次的失望了。奇怪,為什麼她會找不到原來的那間宅子呢?
黑漆木門有獅頭合環,石階有四階,階邊有一叢秋桂,斜對面有棵老榕樹和一口古井。她就是怕離開了會找不到所以還特地把附近的景觀記住。沒想到她轉了老半天,卻找不到那間宅子。
是在哪裡轉錯了彎,還是入錯哪條巷子?她一臉茫然的邊走邊認路,沒注意到身後跟了兩個城裏的惡霸,已經虎視耽耽的跟著她走了幾條街。
"小姑娘,你外地來的呀?"他們跟了一段時間,只看見她四處亂走,的的確確是孤身一人,又長得年幼可欺,於是生出了壞念頭。
"是呀。"段小莫毫無戒心的轉身看著眼前兩位大叔,老實的說:"我住在余杭。"
"你一個人嗎!這天色要鬧了,你這樣四處亂走實在太危險了。"張三柔聲的說,一副很好心的樣子。
段小莫抬頭看著逐漸昏暗的天色,有些煩惱的皺著眉,"對呀,可是我怎麼都找不到原來那間宅子。"
"喔,你是要找人是不是?"李四表現得一副熱心腸,"這裏我熱得很,你要找的那戶人家姓什麼,我帶你去。"
"我不知道他們姓什麼,我只知道是黑漆的木門旁邊有種秋桂,還有一口古井。"
"那是街尾的王家。"李四喜道:"我知道在哪,我帶你去。"
"真的嗎?謝謝兩位大叔!"段小莫感激的向他們點點頭。她的運氣真好,大家都肯幫她。
那兩個惡霸賊賊的一笑,領著段小莫盡挑僻靜的小路走。
他們走了一會來到一扇緊閉的大紅門前,張三敲了敲門,揚聲喊,"老王!開個門!"
"到了,就是這裏了。"李四對段小莫笑了笑
"是嗎?"她疑惑的看著周遭,覺得不像,"不大一樣呀!你看這石階有五階,而且沒瞧見秋桂,也沒有古井呀。"
"小姑娘。"李四對她解釋,"這是人家的前門嘛!你說的是後門呀。剛好老張認識,我們從這裏走比較快,不然要繞過宅子到後面去,得花不少時間呢。"
"我明白了。"她恍然大悟的點頭、一腔抱歉的說:"大叔,真是不好意思喔,這麼麻煩你們,又耽誤你們的時間。"
"別這麼客氣,你是外地來的,難免人生地不熟,我們這些在地人當然要多多幫忙嘍。"李四一邊哄騙著,一邊伸手看似不經意的抓住了段小莫的胳膊。
此時門伊呀的一聲打了開來,有些駝背的老王揚聲問:"誰呀?敲門敲得這麼急,我們還沒開門做生意呢。"
"老王,我給邱嬤嬤送新貨來了。"
老王探頭一看,撇撇嘴,"這貨哪來的?生得倒是標緻,有沒有麻煩哪?"
"放心好了,外地人啦,一個小姑娘家沒親沒戚的,哪裡會有麻煩?"張三笑道:"我哪一次給邱嬤嬤的貨有麻煩了?"
老王又看了段小莫一眼,讓開了身子,"好吧,帶進來。"
段小莫聽他們一來一往的對話,再加上李四緊緊抓著她的胳膊,她忍不住心頭生起一些懼意。
你以為天下都是好人嗎?你這麼笨、這麼容易相信別人,遲早吃大虧!
貝宜久的話在她耳邊不斷的響著,生平第一次,她對人有了戒心。
"大叔,"她勉強的一笑"我看我多走幾步路好了,不要緊的。"
"傻丫頭,從屋裏走比較快啦。"說著李四便將她往前拉了幾步。
"沒關係,我喜歡走路,我多走幾步不要緊的。"段小莫往後退了幾步,"大叔,你別抓著我好不好?"
李四看她似乎有了防備,於是臉色一變,凶道:"叫你進來就進來,少囉嗦,又不會吃了你!"
"不要啦!"她開始感到害怕了,""快放開我,我不要你們帶路了。"眼淚在她的眼眶裏滾來滾去,似乎隨時要掉下來。
張三大喊,"拉進來就是了,別跟她蘑菇。"
李四一聽,也就毫不顧忌的拖著段小莫走,"識相點乖乖跟我們走,別叫老爺動手。"
"放開我!"她拼命掙紮著,又踢又打的,"我不跟你走!我不跟你走!"她又害怕又無助,忍不住放聲大喊,"阿久!救命哪!阿久、阿岱!"
"快別讓她喊了!"張三跑下石階,一把從腰都抱住了掙紮不休的她,一手捂住她的嘴,倒退著將她往屋於裏拖。
段小莫雙腳亂踢,嘴裏含糊不清的喊著救命,一隻小小的繡花鞋掉在石階上。
張三和李四把她一拖進門內,老王"砰"的一聲關上了大門。
"模樣倒是不錯,可惜嫩了些。"邱嬤嬤很有興味的打量著段小莫,"看樣子我得花些功夫。"
"邱嬤嬤,咱們明人不說暗話,這丫頭能幫你秋月樓賺多少,我們都心知肚明,一百兩銀子絕對少不了。"張三直截了當的開口。
"一百兩?"她呵呵笑了聲,"你還真敢開口哪!就算是個黃花閨女也不值這個價。"
"你不要就算了,夏雲樓一定有興趣。"李四冷笑道:"人家有眼光,難怪年年花魁名頭都落到那去了。"說著他便拉起段小莫的手想走。
"好,就一百兩。"邱嬤嬤連忙答應,隨即命人取來一袋銀子交給李四,她捏了捏段小莫的嫩臉,"開了苞之後應該會豔一點,這個價也值了。"
"不不不,不能這樣的!"她急得哭了出來,"我又沒有得罪你們,怎麼可以攔著不讓我走!"
"乖,小姑娘,你叫什麼名宇呀?"邱嬤嬤笑道:"等你幫嬤嬤我出夠了錢,要走就走,也不會有人攔著。"
"我不告訴你,我要回家!嗚嗚……"段小莫伸手抹著眼淚,"我要跟阿久說你們欺負我,嗚嗚……"
"不說也沒關係啦!瞧你嫩兮兮的模樣,那就叫小嫩嫩好了。我花了一百兩買你,你可得爭氣一點幫我賺回來。"
"不要不要!"她哭著搖頭,"那大叔不能賣了我,我又不認識他!"她拉著她的衣袖哀求,"大娘,你讓我出去好不好?阿久看不見我。一定很擔心的。"
"阿久?"邱嬤嬤皺起眉,"李四,這姑娘有親人是吧?會不會有麻煩?"
"不會有麻煩啦。"他喜滋滋的拿著錢袋,"外地人能有什麼麻煩。"
"最好。拿了滾你們的吧!下次有新貨再給我多注意一些。"
"那當然。"張三和李四歡天喜地的出去分錢了。
段小莫看他們出去,連忙轉身要跑,邱嬤嬤眼明手快的抓住了她的短髮,笑,"你這丫頭手腳倒快,我一眨眼你就想跑呀。"
她急得用手拍打著她的手,"放開我!"
"哪那麼容易,進我秋月樓的姑位,不幫我賺個幾千、幾萬兩銀子是走不了的。"她慢條斯理的說,"不過要你陪陪男人喝酒、唱唱小曲兒而已,又不會少掉你一塊肉,於嗎急著走?"
段小莫愈聽愈心驚,忍不住科著聲問:"這……這裏到底是什麼地方?"
"這裏呀,說好聽一點叫青樓,難聽一點就叫窯子。"她壞心的笑笑,"你嘛,可就是我的搖錢樹了。"
青、青樓?她猛然瞭解了,青樓裏的苦命女子是給男人糟踏的,個個過著生不如死的日子。余杭也有青樓,那種地方爹爹諄諄告誡過她,連經過都不可以經過。
如今,她居然落入了青樓?那表示她也將跟那些苦命的女子一樣?
她嚇得魂飛魄散,不斷的掙紮著,用頭往邱嬤嬤懷裏一撞,撞得她鬆開了手,往後邊幾步,她連忙趁隙跑出去。
才踏出門口一步,迎面一個巴掌把她打飛了進去,撲跌在地上,一個壯漢罵道:"死丫頭!你敢給我惹麻煩!"
她頓時覺得天旋地轉,但還是勉強著站起來,拼命的想往外沖去。但壯漢的身體就像一座小山,擋住了她的去路也擋住她的希望。
"讓我走!阿久……阿岱,救命呀!"她不斷的尖叫著,用手揮打著那座動也不動的人肉山。
"這個死丫頭!不給她點苦頭吃,她不會聽話的!邱嬤嬤大罵,"給她一頓好打,小心別傷了臉。打完後再把她拖到暗房去,三天三夜別給她東西吃,我瞧她多有骨氣!"
"知道了!"壯漢一把扯住段小莫的一隻胳膊,將她一路往裏拖。
"不要!"她另一手在空中盲目的揮舞著,徒然的想抓住可以保護自己,不讓自己被帶走的東西,嘴裏慘烈的喊著,"放開我呀!阿久……阿久……"
"閉嘴!"壯漢聽她叫得淒慘,心裏有氣忍不住劈裏啪啦的打了她幾個耳光,
"再叫!再叫就割了你的舌頭,叫你連話都說不出來!"
說完他便用力的把她推入一間又暗又濕的小房間,"砰"的一聲關上了門,從外面上了鐵鏈鎖起。
段小莫躍在地上,房裏一絲光線都沒有、她的臉貼著冷冰冰的地板,剛剛被毆的臉頰依然熱辣辣的疼著。她的眼淚不斷流下,流到了她的嘴裏,鹹鹹的、澀澀的,她這一輩子沒掉過這麼多眼淚過。
"阿久……嗚嗚……"
你喜歡受人欺負,那也隨你高興!以後吃了虧不要哭哭啼啼的叫我救你。
她想到他氣呼呼的說著這幾句話的樣子,忍不住哭得更傷心了。
"來救我好不好?"段小莫低低的說著,毫無光線的房間逐漸的消耗她的希望和勇氣。
原來這世上還是有惡人的。她不欺負別人,別人仍會來欺負她。她好後悔喔,為什麼要隨便跟人家走?她怎麼會那麼笨、那麼傻?她不敢了,她再也不敢了啦!
一絲光線從門縫裏鑽了進來,跟著是一大片的光亮溜了進來。
段小莫對於突如其來的光線不能適應,於是緊閉著眼,將瞼埋在手心裏。
一陣腳步聲走到她面前停住了,壯漢手裏的鞭子高高舉起,"咻"的一聲重重落下,打在她的上臂。
她慘叫一聲,將身子倚在牆角縮得緊緊的。
"邱嬤嬤有交代,用你一天抽你一頓,直到你乖乖聽話為止。"他的聲音帶著殘忍的味道,"怎麼樣,你肯了沒?"
"打死我好了。"段小莫掩著臉哭道:"我不幹!我就是不幹!"
"挺有骨氣的,我看你能撐幾天!"根據他的經驗,再怎麼烈性的姑娘,給暗房一關、肚子一餓、鞭子一抽,通通沒能撐過五天。就哭哭啼啼的求饒開工了。
他手一揚,刷刷刷的抽了她一頓。她痛得滿屋子亂爬,卻怎麼也躲不開那痛徹心扉的鞭子。
壯漢正打得起勁,突然聽到外面有人在大喊,"失火了!"跟著是一陣腳步雜遝聲和含糊的叫喊聲。
他連忙丟下段小莫,走出去一看,只看見廚房那個方向冒著一股濃煙,火勢看來不小。
他是秋月樓裏的打手,理所當然要去幫忙救火!於是轉身把門關上,匆匆忙忙的鎖上鐵鏈趕快去幫忙了。
過了一會,段小莫聽到鐵鏈被打開,丟在地上的聲音,接著是門被打開,一陣腳步聲用跑的進來。
她還以為又是另一頓毒打,連忙用手掩住了臉,緊緊的將身體縮在牆邊,哭喊道,"我不做!你打死我我也不做!"
"小莫。"貝宜久驚訝的看著她,痛心的將她的手拉下來,對上了她的眼睛,"別怕,是我。"
她怎麼會這麼狼狽?怎麼會傷成這副模樣?她受了多少罪、吃了多少苦?
"阿久,"她破涕一笑,撲到他的懷裏,"我一直叫你、一直叫你,你總算來了。"
"你活該。"他用嚴厲的語氣來掩飾那該死的心痛,"自找苦吃。"
夜色的掩飾和秋月樓裏的人忙著救火的慌亂,帶著段小莫高開。她緊緊抓著他的衣服,將頭埋在他的胸前。"看看你自己!瞧瞧你的模樣!"可惡,她居然把自己惹得心痛,"你活該!活該!活該!"活該,可是心中那股疼痛卻沒有消失,反而隨著她的眼淚而加劇。
他為什麼還要罵她活該呢?是因為她讓他心疼的關係?她讓他心急如焚嗎?
"我是活該可是你還是來了。"段小莫安心的倚在他懷裏,害怕和驚恐的心跳聲,一點一滴的消失。
阿久的懷抱是世上最安全的地方了。
看貝宜久抱著她出來,守在門口把風的司空岱也跟了上來,他一看見她傷痕累累的樣子,忍不住罵道:"那群王八蛋!"
昨天小莫不見了之後,他們四處的找,阿久突然神情古怪的停下腳步,臉色難看的說他聽見小莫在叫他。
他是沒聽到啦,不過他們卻在兩條街外的一處宅院門外,發現了她的一隻鞋。
後來他們知道那是一家青樓的後門,也因此斷定小莫是給人帶進去了。
一向精明且冷靜的阿久,這一次卻沉不住氣,怒氣衝衝的拉他上門去大吵,兩個人眼裏頭的打手打了一大架,鼻青眼腫的被扔了出去。
之後,阿久心有不甘於是找了一大堆的稻草.趁著天黑翻牆進去秋月樓,找到廚房,確定裏面一個人都沒有之後,堆了稻草、倒滿了菜油,放了一把火。
然後他趁機逮住一個打手,把他痛打一頓之後從他口中知道小莫被關在北邊的暗房裏,於是才趁亂把她救了出來。
"只放火燒了他們的廚房,實在太便宜他們了。"司空岱憤憤不平的說,應該把秋月樓全燒個精光才對。
"說過有什麼用,總之一句活,是她自找的。"貝宜久看段小莫傷得嚴重,一定得先去給大夫瞧瞧,因此抱著她往藥鋪走去。
"你怎麼這樣啦。"他看小莫一副快哭的樣子,好可憐喔。
她遇到這種事已經夠害怕了,沒想到阿久還不同情她,罵她是自找的,實在太沒感情了。
"不是嗎?我叫她別亂跑,她偏偏不聽我有什麼辦法。"不知道是氣她,還是氣自己,貝宜久總覺得不舒服,有一種他從來沒有過的複雜感覺在他心裏衝擊著。
他像是氣她的自找苦吃,又像是氣自己的保護不力。總之,他是矛盾的。
"我不是亂跑。"段小莫小聲的反駁看,"我沒有。"
"你沒有亂跑難用是我跟阿岱亂跑?我怎麼跟你說的。不要亂動乖乖坐好,是不是這樣?"
"是呀,可是……"她吞吞吐吐的說著。阿久為什麼這麼凶、這麼大聲?
"可是什麼?可是你亂跑,害得自己淒慘兮兮,所以我說你活該!"貝宜久罵道:"再有下次的話,你也不用指望別人會來救你,告訴你,我、沒、空!"
"你為什麼那麼大聲?我都說了我不是亂跑。嗚嗚……"她難過的哭了起來,"就跟你說不是那樣的嘛!"
"不是那樣那是怎樣,你說呀!"貝宜久仍是一臉凶樣。
"我……"段小莫抽抽搭塔的開口,"我看到鬼差叔叔來了嘛!他們要到你要我待的那戶人家家裏去拘魂,我怕你們回來會碰到他們,所以就先把叔叔們引走。
"如果……如果阿岱給鬼差叔叔帶走了,你會很傷心很傷心的,我不要你傷心嘛!知道自己笨,老是認不得路,雖然我已經很努力的記路,可是我的腦袋就是好笨,怎麼樣都回不去了……嗚……"
她說得自然,貝宜久卻愣住了。
為了他?都是為了他嗎?
作者:
lancy323
時間:
2008-7-28 02:20 AM
第八章
"你在幹嗎?"
司空岱突然出聲,把背對著他坐在破廟石階上的貝宜久嚇了一大跳,手裏的匕首刮到自己的手指,鮮血立刻湧出來。
他急忙把手上的東西塞到衣袖裏,才用衣服罩著受傷的指頭止血,"幹嗎!嚇死人了。"
司空位撿起匕首,往他旁邊坐了下去。"怎麼了?心神不寧的,喊你一聲就傷了手,你在幹嗎?"
"沒幹嗎,睡不著而已。
司空岱看了他一眼,歎一口氣,"你不應該對小莫那麼凶的。"
他明明關心她、擔心她,為什麼要刻意擺出那種凶巴巴的態度,難道不怕小莫因此而怕了他,開始把兩人的距離拉開嗎?
他肯為小莫翻牆進到藥鋪裏去偷藥,也肯給她熬藥治傷,為什麼就是不肯好聲好氣的跟她說話呢?
反而他們與人鬥毆、大鬧妓院、縱火偷藥。惹得邵城的官兵四處追捕,小莫跟著他們東躲西藏的,連個好一點的落腳處都沒有,只得在荒野的破廟棲身,實在是很可憐。
貝宜久把頭撇過去,久久才說:"那不然要怎麼對她?把她像觀音菩薩一樣的供起來拜?"
他不知道他為什麼要這麼暴躁,看到小莫傷痕累累,他就不由自主的開口罵她。
"也不用這樣啦。"司空岱淡淡的說,"總之呢,小莫是個好女孩,你好好的待她,免得日後後悔,畢竟你們分開了之後,想要再見上一面是難上加難,也不知道到哪裡找人了。"
他抬頭看著天上圓而皎潔的月亮,"跟你說一件事,你要保證絕對不會笑。"
"什麼事?幹嗎突然這麼慎重?"貝宜久感到好奇"不會是你喜歡上那個呆丫頭吧?"貝宜久的語調不自覺的拔尖,但自己卻沒有注意到。
"我喜歡小莫,她是個很討人喜歡的女孩。"司空岱笑了笑,"她也是我留戀世間的一個理由。"
像是怕貝宜久誤會一樣,他趕緊澄清說:"你也是其中之一啦。總之,現在我心頭掛著五個人,我爹、我娘、小莫,還有你這個死要錢的。"
貝宜久乍聽之下,心裏一陣不舒服,只覺得有些發酸,盯著他的眼神也變得凶了起來,他不知道為什麼自己並不喜歡聽到有誰把小莫放在心上。
他也不喜歡阿岱說什麼留戀不留戀的話,好像他要永遠的離開似的,他厭惡這種假設性的想法。
雖然他內心深處清清楚楚的知道,阿岱終究是鬼,遲早有一天得到地府去,飲下孟婆湯,將一切忘得乾乾淨淨的,重人輪回投胎去;也知道小莫終究要離開,回到她的家鄉去,梳起犒髻嫁做人婦,數十年以後她還能記得年少時的這段時光嗎?
他開始覺得他們的相聚,只不是是為了要分離而已。這世上除了自己的影子之外,是沒有人能夠永久留在自己身邊的。
他還以為自己痛失雙親之後就明白了這個道理。他獨善其身,不管旁人,就連跟舅舅也不親近,為的不過是不想再體驗失去的苦痛了。
貝宜久悶悶的說:"這少一個。"阿岱說五個,但他算一算卻只有四個。
"還有一個,唉!"司空岱落寞的歎了一口長氣,"我不曉得她叫什麼名字。如果我跟你說我是害相思病死的,拜託你別告訴別人。"他一險很認真的模樣,"我本來不打算說的。"
"害相思病?"貝宜久驚訝極了,"你是害相思病死的?難道他說的仇家,便是指讓他害了相思病死的人?那個下巴有顆大紅痣的大官?"
司空岱看他一臉希奇古怪又難以置信的表情,連忙解釋,"不是你想的那樣啦。我不好意思直接跟你說,所以才胡謅挨打那一段。"
回憶起往事,他一副悠然嚮往的模樣,仿佛沒回到了過往的時光,"那一天,我幫我娘挑了一擔菜和雞鴨上市集去賣,一隻雞脫了繩跑掉了,我連忙去追,卻沖擔到一頂小轎子。
"轎子因為我而停下來,一名少女掀開轎簾看著我,當下我完全呆住了,只是傻傻的抓著那只雞,眼睛眨也不眨的看著她,人家怎麼把我趕到街邊、我怎麼回到家的,我都不記得了,我只記得她對著我笑的樣子。"
從此我滿腦子都想著她,吃不下也睡不好,只要閉上眼睛就會看到她,最後我愈病癒重,然後我知道我活不成了。"司空岱又歎了一口氣,"沒再見她一面,我死都不甘心。"
他記得那天她轎旁有個騎在馬上的神氣大老爺,他的下巴有領大紅痣。因此他告訴貝宜久他是他的仇家,他相信只要找到他,他就能夠見到那名少女。他一定要再見她一面,再見她一面他才能無恨哪。
"阿久,你懂嗎?我想你是不值的。"司空岱拔著石階裂縫中雜生的小草,安靜了下來。
貝宜久仰著頭,默默的盯著天空那輪明月。她的陰晴圓缺。就像人間的悲歡離合,總是不斷的在重複著。
阿岱為了個陌生女子送命,簡直是愚蠢到極點,荒謬、可笑到令人難以相信的地步。可是,他又有些羨慕。有一天.他也肯為了誰而付出生命嗎?他會嗎?
曾經,他以為不斷累積的財富和握在手裏的黃金白銀,能夠讓他空虛的心踏實一些。
小莫曾說擔心他死了沒人給他送終,當時他覺得好氣好笑,現在想想還是挺悲哀的。
他自私自利慣了,除了自己以外,他從沒在乎、關心過旁人。就連跟阿岱的友誼,也是從條件的交換開始,而小莫更是他財迷心竅之下拐來的。
他不得不承認,在失掉那些銀兩之後,他覺得輕鬆,覺得自己似乎不同了。
沒了那一千三百兩,或許是一種福氣。
"我不要吃。"段小莫皺起了眉,將貝宜久遞過來的那串烤兔肉推開。
貝宜久盯著她,卻沒有說話。
"幹嗎不吃?這肉很嫩,又沒焦。"司空岱一臉不解的問。
"我想到它原本是只可愛的小白兔就吃不下了。"她也嘟著嘴,很為難的樣子。
她知道他們身無分文,這些天來都露宿荒郊,搞些山果、喝些溪水果腹,如今有了肉可以吃,她應該懂得感恩。可是……
"你太過矯情了。"貝宜久突然開口,"會令人反感。"
"你幹嗎說這麼重的話。"司空岱橫了他一眼,難道他的遺憾沒能帶給他一些警惕作用嗎?
段小莫愣了一下,呆呆的瞧著貝宜久,忍不住眼淚就流下來,"你就這麼討厭我嗎?"
他為什麼不能給她一些好臉色看呢?那個陪著她葬發、大聲歡笑的阿久呢?她知道自己笨,說什麼、做什麼都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可是為什麼他就不能他阿岱一樣,老是對著她笑呢?
"我沒有討厭你,我只是說你矯情。"他不討厭她,一點都不。相反的,她寧願餓著肚子也不肯吃兔肉,讓他心疼。所以他就覺得她矯情。
他不該帶著她受罪的,他該想辦法讓她回家去。他不知道是自己笨,想不到一個好辦法讓小莫回家,還是他根本捨不得,他怕此去經年,相逢恐怕只能在夢中嗎?
"兔肉也是肉,你既然吃雞、吃鴨、吃牛、吃羊,那吃兔又有什麼分別?"
"當然不一樣,那些本來就是給人吃的嘛!小白兔又不一樣,吃它太殘忍了。"
"有什麼不一樣?"貝宜久歎口氣,"什麼叫做本來就是給人吃的?小莫,我知道你認為小白兔溫馴可愛,所以不忍心吃它,可是你也不能因為心軟而餓肚子。我不覺得你這樣是善良,也不覺得我這樣是殘忍,現實才是最重要的,否則人怎麼活下去呢。"如果是那些本來就是給人吃的動物,那她就不會拒絕了吧?
他轉過頭去,刻意不看她,"你身上有傷,挨不得餓的。
段小莫想了一想.伸手拿過那串兔肉,放到嘴裏慢慢的嚼著,但眼淚仍是不停的流。她哭,並不是因為委屈,而是心疼。
阿久辛苦的抓了這只兔子,但更辛苦的事或許是殺了它。她記得阿岱常常嘲笑他膽小,說他見不得血,一見就頭暈,說他長這麼大雖然什麼都吃,卻沒膽子殺只雞或是鴨。
可是為了不讓她挨餓,他卻親手殺了一隻兔子。她不覺得阿久膽小,她覺得他好勇敢。
他們默默的坐著,而司空岱不知何時悄悄的起身,算好了距離之後,避到一邊去。
三人行,應該是行不通了。
貝宜久同手拿了一枝枯枝,撥弄著眼前快熄掉的火堆,"還疼嗎?我說你的傷。"
他從來沒主動關心人過,因此顯得有些笨拙。
段小莫輕輕的搖了搖頭,"不痛……對不起。"不知道為什麼,看到他微皺的眉頭,她就覺得自己又做錯事了,因此一句習慣性的對不起又脫口而出。
這些日子以來,每當他要罵她之前,總是先把眉頭鎖緊了,始後開始開罵。所以她不知不覺將他皺眉頭和罵人悄悄劃上等號。
"幹嗎沒事說對不起。"好像他的脾氣永遠發不完,所以她的對不起永遠說不停。
"我以為你又要罵我了。"她吐吐舌頭,"我很笨.老是惹你生氣。"
"算了吧。大概是我上輩子欠你的,總之遇到你之後,擾沒有好事發生過。"
她垂下眼眸,"我爹常說,人跟人之間是互相欠債的。上輩子鬥得最凶的仇人,這輩子可能就成為最相愛的夫妻。"
或許,他們上輩子是相愛的夫妻,因此這輩子才會變成這樣,他一見她就生氣。
"常常提到你爹,你們父女感情一定很好。"貝宜久有些羨慕,他原本也是有爹娘的疼愛。
"嗯,我爹很疼我。"段小莫點點頭,"他給我姓段,又把我撫養長大,是世上最好的爹爹了。你呢?你爹對你好嗎?"
"我沒有爹。"貝宜久淡淡的說:"我八歲那年爹娘就都死了,我是個沒有爹娘的人。"
"啊!"她頓時張口結舌,一時之間說不出話來。
看他的樣子似乎很傷心,她從沒看過他這個樣子,她有些緊張的玩弄若手指頭,故做輕鬆的聳聳肩,"那也沒什麼。我一出生就給人扔到棺材裏,沒多沒娘,也不知道他們是死還是活……與其那樣,還不如你知曉爹娘死了來得好,至少知道他們葬在哪裡。"
要不是知道段小莫是個呆瓜,說這番話的用意是為了安慰他,貝宜久一定會大發雷霆,什麼叫做他知曉爹娘死了好?
不過她說她是個沒爹沒娘的孩子,似乎有些奇怪。"你被扔在棺材裏?怎麼,你爹不是你的親爹?"
"嗯。"段小莫連連點頭,"我爹說那時他剛開棺材店不久,有天要關門的時候,聽到有娃娃的哭聲,那就是我啦。"
她嘻嘻一笑,"他說我躺在棺材裏哭,連臍帶都還沒脫落呢。因為不曉得是誰放的,所以喪妻的他只好獨自把我養大,直到去年才再娶呢。"
"你從小就知道自己不是你爹的孩子?"
"對呀,我一懂事爹爹就告訴我啦。"她不覺得自己是沒人要的孩子就像她爹說的,她是神仙送來的孩子,"我爹說我是神仙的孩子,是來凡間幫大家忙的喔。"
他說天上的神仙知道他中年喪妻,痛不欲生,所以特地送了一個小娃娃來陪他。
她無父無母,但仍樂觀善良,而他至少與雙親共用天倫八年,卻讓內心變得醜惡難堪。貝宜久深沉的想著。
"你爹說的沒錯。"他看著她亮晶晶的眼睛,那裏面依然充滿著他們初識時的熱情和單純,"小莫,你是好心的仙女。"
"就像我兒時聽到的傳說一樣,每當滿月的時候,月亮上會垂下一道銀梯子,一個善良好心的仙女會順著梯子走下來,找到世間上最傷心的人,帶給他所有的幸福和快樂。"
"我才不是呢。"段小莫的臉微微紅了,"你以前都說我是個笨呆子。"
他說她是好心的仙女呢!她欣喜的想著,並且被他的故事吸引了,"然後呢?"
"然後?"貝宜久微微一笑"那個人會藏起仙女的銀梯子。然後她就永遠回不到月亮上去了。"
"那麼她就回不了家啦!"她有些著急的說:"這樣是不對的,也不公平,他怎麼可以永遠把仙女留在身邊?"
"是不公平。就像現在,他把她留在身邊也是不公平的,"也許你該回家了。"
他知道會有這一天的只是沒想到這麼容易就說自了。
"嗯,我有些想我爹爹。"段小莫沒有家覺到他臉上的落寞,因為她一時之間沒有想到,回家代表的是和阿夫分開。
"早點分開也好。她也不需要跟著他們顛沛流離的過日子,躲官差。他早就該放她走,如果不是他老想若要賣了她謀財,她也不會差點給壞人占了便宜。
他老是說小莫壞事,盡給他找麻煩,其實,找麻煩的人是他才對。
分開對小莫才有幫助。
分開、分開,是指分手就會開始想念嗎?
一塊寫著鬥大當字的旗幟在丈高的桿上飄揚。
天色已用,路上的行人也少了,只見兩男一女在當鋪前,目不轉晴的盯著地上。那裏孤孤單單的躺著一塊紅巾子,裏頭包著溫潤的白玉鐲子。
"我說還是撿了,送到當鋪去當些銀子出來,好好的吃一頓。司空岱打破了沉默,首先說出他的想法。
"可是怎麼會突然有只玉鐲子在這?"段小莫搖搖頭,"我覺得還是別撿,說不定掉的人會回來找。"
他們同時看向貝宜久,似乎奇怪他怎麼沒有立刻撿起來,然後很自然的據為己有。
"我說還是撿起來。"貝宜久抬頭看了看當,又看向段小莫,"當了之後給小莫雇一輛車,讓她回余杭去。"
"咦?"她驚訝的說;"我自己回去嗎?"
"當然。"
"我以為我們要到阿岱家去。然後我再回家。"她皺了皺眉頭,"是這樣的吧?"
"是沒錯,我們是指我和阿岱。你要回余杭去。"貝宜久認真的說:"你也該回家了,跟著我們只有餓肚子。"
"我不怕餓肚子呀!"她拉住他的衣襟,"我以後一定乖乖的吃小白免,我再也不矯情了好不好"
"阿久。"司空岱看她那樣子,忍不住道:"你就讓她跟嘛!都已經到這裏了,不如……"
"阿岱。"貝宜久用一種很痛心的眼神看他,"你看看小莫,你真的覺得她還能跟我們走下去嗎?"
他轉頭看著身旁憔悴、消瘦且傷痕累累的段小莫,然後明白了他的用心。
當初留著小莫,是想把她賣了賺錢,沒想到路愈走愈遠,三人情誼愈來愈深,到最後對她只有不捨和心疼了。
司空岱拉了拉貝宜久的衣袖,兩個人轉過去說悄悄話,"這樣好嗎?要是分開了,也許再也見不著了。"
"跟著我們,她只有吃苦受罪,一開始就不該招惹她的。"言下之意,他頗有後悔的感覺。
"那怎麼辦?"他明白阿久的顧忌,他喜歡小莫是一回事,事實又是一回事,既然養不起她,無法給她安定的生活,他怎麼能拖累她?
"不怎麼辦!"段小莫從他們中間鑽了進去,"我不走。阿久你親口說過不會扔下我的,你是騙我的嗎?阿岱,那天你叫我喝藥,說我們三個永遠在一起,那也是哄我的嗎?"
那天在破廟時,她哭得淚眼汪汪,擔心阿久會生她的氣,趕她走,阿岱曾經給她保證過的。
"這世上沒有什麼是永遠。"看她強力忍著不哭的樣子,讓貝宜久好心疼,"再跟著我們,你會餓死的。"
"有的!怎麼會沒有永遠?"她急切的說:"只要我們一直不分開,那就是永遠。你說我是你的財神爺、是仙女,會給你帶來好運,我絕對不會讓自己餓死的。再說我也不怕餓死!你看阿岱當鬼,還不是一樣過日子,我就算死了也還是在你身邊。"
"段小莫!"貝宜久生氣了,"你以為當鬼逍遙嗎?你以為阿岱這樣子很快活嗎?"
"我不知道。"她定定的看著他,"可是我知道我不想走,我要跟著你。"
"跟著我?你這個呆子,你知道這代表什麼意思嗎?"好大一個誘惑呀,她這麼堅定的眼神,實在叫他難以抑制對她的感情。
"我知道的,我不是呆子,我懂得什麼叫做從一而終,也懂得什麼叫做非君莫屬。"她的小臉漲得通紅,"從我第一次見你,我就知道……知道我這輩子是不嫁人了,否則我只給你做妻子。
"不管怎麼樣,我是不會走的。"她這兩句話說得天真,可是語意之中卻充滿了決心,那是把自己的一生和命運都交到他手裏不管是禍是福、是悲是喜,都有跟他同在一起、永不分離的打算。
只宜久聽她這麼說,心中柔情激蕩、歡喜欲狂,忍不住握住了她的手。"你真是個呆子,我有什麼好的?你不需要這麼做呀。"
"我就是要這樣。"段小莫微微低下頭,噙著一抹微笑,"我不曉得你哪裡好,可是我就是喜歡。"
"總有一天你會後悔的。"貝宜久不知道自己該喜還是該愁了。
"我不會的。"她緊緊的握住他的手。
她絕對不會後悔的。
此時,司空岱突然從他們中間冒了出來,手上捧著銀子,嘻嘻一笑,"二十兩白花花的銀子。"
剛剛他們說得忘情,他不好意思聽,所以乾脆撿了地上那只玉鐲子去當鋪裏典當,不管小莫到底跟不跟著他們,銀子總是需要的。
看這個樣子,三人行還是行得通,而且還蠻通的。
阿久畢竟捨不得,他的心還不夠硬,而且小莫表明一心意,或許他對未來有了新的打算。如果不是遇見了小莫,那阿久或許會當一輩子的假道士,一直到死為止都靠騙人維生。
現在,用形將不一樣了,而他樂觀其成。
作者:
lancy323
時間:
2008-7-28 02:21 AM
第九章
客棧裏,貝宜久、段小莫和司空岱全部停止了吃飯的動作,聚精會神的拉長耳朵,聽著隔壁桌的客人高談闊論。
"那個道士武功真不是盛的,還會迷魂大法,湯小梅差點吃了大虧。"
"還好她的夫婿不受迷魂大法的影響,所以才沒給那道土得逞,不過後來還是給他逃了。"
聽到這裏,他們三個人忍不住歎了一口大氣,都覺得好可惜。湯小梅差點就能把那個壞進土抓到縣衙去,洗清貝宜久所背負的冤屈。
根據他們所聽聞,隔壁桌的客人似乎是湯小梅找過的幫手,因此對事情的前因後果非常清楚。
那日分別後,湯小梅與郝大元很認真的到各地去查貝宜久的案子,他們發現的確有個道土,常常利用抓鬼除妖的名義。進人大戶人家內室,以迷魂大法迷去女子的神志,進而加以欺負。
有時還會假借神仙的名義,钜額販賣仙丹,服者十之八九都斃命,而被害人對那個道士的描述,其實都很模糊,只說他年紀不怎麼老,留有鬍子自稱是賈真人。
但怪的是緝拿貝宜久的懸賞告示,卻是從余杭發出來的。
剛巧湯小梅與郝大元回余杭去看段一眉,順便去拜訪莫古道,因為湯小梅的爹之前也在朝為官,所以她拿著她爹的名帖去見莫古道之後,事情才有了些眉目。
原來是前陣子莫古道家裏鬧鬼,貝宜久上門去說有伏鬼之能,但都還沒開始設壇作法,竟又來了另一個道士叫賈真人,說貝宜久裝神弄鬼,還出手把他打跑了。跟著賈真人和莫古道說貝宜久犯案累累,莫古道怒不可抑,於是聯絡其他縣令一同配合,下令拘捕通緝他。
問回就出在這,從這時候開始貝宜久便背上了黑鍋。看樣子真正在各處犯案的人是賈真人,他趁機把罪名推給貝宜久。
可是聽了湯小梅的解釋後,莫古道不相信,要她個出證據來。她一氣之下,找了幫手到湯家堡,對外放出家裏鬧鬼要重金請人收鬼的消息,希望能把賈真人引出。結果真的來了一個自稱是王道長的人,本來她還以為不會是他,沒想到他居然趁著晚上,到她妹妹房裏施展迷魂大法,準備欺負她妹妹……
事情的經過就是這樣子。
"不知還湯姐姐有沒有受傷?"段小莫一臉擔憂。
貝宜久安慰她,"她應該沒事,也沒聽他們提到她有受傷,你放心吧。"
"對呀!我看她一臉福相,不會有事的啦。"司空岱又說;"不過好奇怪,那個賈真人還是王道長,怎麼知道你叫貝宜久?還設計讓你做他的替死鬼?"
"我也覺得奇怪。"貝宜久也想不通,"天下道士那麼多,他怎麼會找上我?況且,他怎麼知道我是假道士?"
"會不會你得罪過他?"段小莫問著,"還是說他也是白雲觀裏的人?"
"不是,我從來也沒見過他,而且我們白雲觀裏也沒這個人。"
"這次還好有湯姐姐幫忙。"段小莫雖然覺得煩惱,但有人相助總比孤軍奮戰來得好,況且湯小梅的本領又是那麼的大。現下雖沒捉到賈真人,但亦能證明貝宜久的清白了。
"對呀,想到當初躲她跟躲瘟疫沒兩樣,阿久,你會不會覺得後悔呀?"司空岱有些取笑的說。
"當然不會。"貝宜久馬上連連搖頭,"她還是嫁給別人好,我沒那個能耐治她。"
說得也是,你要是罵她一句,她准跟你沒完,還是咱們小莫好,又乖又聽話。司空岱贊道:"好得沒話說。"
"我才沒那麼好呢。"段小莫笑了笑,"我要跟湯姐姐說你在背後說她。"
"她要是知道阿岱是鬼,只怕尖叫著躲到郝大元懷裏啦。"貝宜久忍不住跟著笑了。
"人家可不像你這麼膽小。"司空岱做了一個鬼臉,"不知道是誰一聽見我說是鬼嚇得躲到棉被裏發抖去了,哈哈……"
"我現在知道鬼不可怕了。"貝宜久認真的說著。
的確,鬼一點都不可怕,反倒是人的心機和城府才嚇人。
就像那個胡作非為的賈真人,不就是一個最好的例子?
"本來就是嘛!"段小莫拉著他的手,做了一個鬼臉,"你瞧,我這樣可不可怕?"
貝宜久笑著捏捏她的臉"不可怕,可愛極了。"他們都笑了開開心心的。
這個時候,他們並不曉得一朵厚厚的烏雲,悄悄的朝他們頭上飄了過來,正準備醞釀一場會讓人痛徹心扉的狂風暴雨。
段小莫用手掬起一把清澈的溪水,一片秋楓隨著溪水從掌邊出了過去,漸漸漂遠。
不知不覺她已出來好一陣子,時序進入了秋季;段小莫在溪邊梳洗,以手代梳緩緩的梳理著她的短髮,最後別上了一支蝴蝶樣式的小夾子。
她還記得阿久送這個禮物給她自己有多麼商興。當她開開心心、蹦蹦跳跳的別著它去給阿岱看的時候,他一臉恍然大悟的笑著說,他終於知過阿久那時傷著了手是在做什麼了。
雖然段小莫聽不懂他在說什麼,不過她知過他跟她一樣開心。
又一片楓葉隨著水流漂了過來,兩個寸大的鬼差牽著一縷新魂站在楓葉上,瞧見了她,"這不是小莫嗎?"
話聲一落,只見鬼差仿佛吹了氣般一寸寸長高,一下子就長到常人大小,從河中漂到了溪邊。
"是鬼差叔叔。"段小英禮貌的打招呼,"兩位叔叔早。"她看那縷新魂垂頭喪氣的,年紀尚輕,心口上插了一柄匕首,看樣子是給人刺死的。
"小莫,你怎麼跑這來啦?"鬼差林道;"前陣子咱們才在邵城相遇過不是嗎?什麼時候才要回余杭去?
"我隨便四處走走,沒幹嗎。"她不善於說謊,又擔心司空岱和貝宜久在這個時候回來,於是說:"兩位叔叔趕緊去忙吧,我過一陣子就會回家了。"
"大夥很想念你的桂花釀呢,前幾天文判官和鐘大人才興沖沖的到鋪子裏去找你,想再跟你討碗酒喝,結果卻敗興而歸。"
段小莫笑了聲,"等我回去之後,一定馬上請叔叔、伯伯們喝酒。"
"那真是太好了。"另一名鬼差江抱怨道;"最近新魂太多,怎麼帶都帶不完,累死了、要是能喝上一壇酒是最好的了。"
"還好這一趟之後,能休息個兩天再出來。你可別又多喝了,要是像老趙他們那樣誤了事就糟啦。"鬼差林提醒著他。
上次老趙他們醉得一塌糊塗,跑了一條新魂,卻怎麼找也找不到,因此閻王大人的發了一頓脾氣,罰他們要不停奔波,得帶滿十萬個新魂才能休息。平常帶完五千個新魂他們就能休息個兩天,像今天他們這一組手上就是第五千個了。
"放心啦,我喝酒歸喝酒,該做的事不會耽誤的。"
看他話說得出,鬼差林忍不住吐他槽,"上次要不是我看著,你早就拉了汪家老二的魂走了。"時辰到了的明明是老大才對嘛!
聽到他提起自己的差錯,鬼差江不服的說:"也只有那一次了。昨天文判官給我兩天後的新魂名單。一百零六個我全記下來了。張大個、顧小秋、牛大好、貝宜上、楊文賓……
他的話讓段小莫微微一愣。
"好啦,我信你就是了。"鬼差林揮揮手,"小莫,我們先走了,改天再見。"很快的他們又縮成寸大,牽著那個新魂跟著楓葉飄走了。
"等一下?鬼差叔叔!"回過神的她急得大喊,"你剛剛說阿久嗎?鬼差叔叔!"
段小莫沿著溪邊追了過去,揚聲大喊,"等等呀!鬼差叔叔!"她著急的追著,一不留神給溪邊的石頭一絆,往前一倒在地。
"小莫!"剛巧回來的貝宜久扔下就懷的山裏紅和李子,雖然在佈滿石頭的溪邊奔跑,隨時有跌倒的危險,但他仍是以最快的速度跑她地旁邊。
"你要跑去哪!"還好他及時回來,否則她這麼一跑,鐵定把自己弄丟。
她讓他把自己扶起來,緊緊的依在他懷裏,兩手摟住了他的腰,"我哪都不去,我要一直在你身邊。"
"你怎麼了?"她的身軀微微的發著顫,就連說話都還帶著抖音,似乎是害怕到了極點,又像是冷到了極點。
"冷嗎?"他關心的問。
段小莫用力點點頭,"很冷,好冷喔。"
才進人秋季,她仿佛已經提早感受到天寒地凍的酷寒,那直進心裏的寒意,讓她不由自主的發著抖。
好冷喔。
"是不是想家了?"司空岱隨便猜測,"唉,都是我不好,如果不是我變成這樣,你就可以跟小莫到余杭去,也不用千裡迢迢去開我的棺了。"
"你想這些做什麼?這根本是兩回事,你幹嗎要責備自己?"他認為她絕對不是因為想家,而是另有其他原因。
"哈。"司空岱笑道:"我隨便說的啦,沒想到你還會安慰人耶。這麼有人情味我反而不大習慣了。"
阿久變了,他以前絕對不會說這種話,每次一出了什麼差錯,總是把責任往他身上一推,罵他一頓了事。現在居然不同了!他早就知道小莫的到來;是福而不是禍,這證明他這只鬼眼力不借。
"你喜歡我刻薄你也可以,我一點都不介意。真是個阿呆。"
司空岱聞言又是一陣大笑,"叫小莫起來了,天要黑了。找間客棧再睡吧。"
"小莫,醒醒。"貝宜久搖搖段小莫的肩膀,要上路了,小莫。"
她睜開眼睛來,伸手揉了揉眼睛,"我怎麼睡著了?她記得他們走到眼前這棵大樹下,吃了一些乾糧休息了一下她居然不小心就睡著了。
"天要黑了!"她握緊了貝宜久的手,對著即將西沉的落日叫出來。
一天就要過去了嗎?明天太陽升起、太陽落下,後天太陽升起,鬼差叔叔就要來帶走阿久了嗎?不行不行,她一定要想辦法,她絕對不讓鬼差叔叔把阿久帶走,可是她這個笨腦袋,卻什麼辦法都想不出來。
"別擔心,前面似乎有炊煙,說不定有人家或是野店,晚上有地方可以借住。"貝宜久還以為段小莫是著急天要黑了,而他們還沒找到落腳的地方,怕她自責自己貪睡,耽誤了趕路的時間,所以連忙安慰她。
她恍若未聞,只是盯著落日,喃喃的說:"有什麼辦法可以叫太陽不要下山?"
貝宜久和司空岱聽到了,不明白的看看她,心裏同時在想,她到底是怎麼了?
落日的餘暉將他們的影子拉得長長的,有些蕭瑟的秋風卷起了一地的落葉,枯黃的樹葉不斷的在空中飛舞著,遠遠的被風吹了開去,也不知道究竟會身落在何處。
他們走了半裏,終於見著了一家小客店,門口掛著有些陳舊的酒幌子,裏面陰陰暗暗、冷冷清清的、看起來似乎沒什麼客人。他們走了進去。找了一張桌子坐下來,一個老闆兼夥計的老人慢吞吞的從櫃檯走出來,問他們要吃些什麼。
角落桌邊坐著一個面目陰沉,背後交又各背著一柄長劍和木劍的道士。見到貝宜久三人走進來之後。他的眼光隨即一亮,射出一抹狡詐的光芒,唇邊的冷笑顯得更加陰森了。
"這不是貝真人嗎?怎麼不做道士了?是官府追得太緊嗎?"他突然出聲,聲音顯得相當的刺耳。
貝宜久猛然站起,沖上前去將段小莫和司空岱護在身後,仔細的看著剛剛說話的人。
"是你!"那個讓他背黑鍋的臭道士。
賈真人哈哈一笑,慢慢的站起身來。悄悄的解下腰間的收魂袋,並把鎮鬼符結束在袋上。"不容易呀!你居然能帶個生靈在身邊,實在是了不起。可借你道行不夠,遲早控制不住他,我就做個好人,過你收了他。"他在前數步,一手往後伸抽出了長劍。
"放屁!"貝宜久一手拉著司空岱,一手拉著段小莫,奪門而出。
賈真人跳上桌子,一個側身就落到了門外,擋住了他們的去路。
"別急著走!"他嘿嘿的笑著,"把這只鬼和女娃娃留下來,至於你嘛,就讓我逮到官府去歸案,還能賺上一百兩銀子。"他劍一疾刺往貝宜久而去,"看在你舅舅面子上,我留你全屍。"
貝宜久一矮身,從他劍下鑽了過去。
"不許你傷客可久!"段小莫急了,難道阿久後天會死,是因為這個大惡人嗎?
"乖!小姑娘,別跟著這短命鬼,限著我包你逍遙快活。"賈真人素來好色,這會已是色心大起。
"不要瞼!"司空岱罵道,"你這死道士,遲早給雷劈死!"
賈真人手一揚,收魂袋袋口一張,一股吸力將他給吸了過去!
"阿岱小心!"貝宜久大驚失色,飛撲過去抓住了他的腳,整個人也給帶到了空中,疾往賈真人手邊飛去。
他哈哈大笑,暗想貝宜久來得好,自找死路!他左手收魂袋收鬼。右手揚起長劍準備解決他的性命。這一切只在刹那,段小莫毫無辦法,匆忙奔到客店內拿出一張椅子;死命的往他背上一砸!
喀啦一聲。椅子碎了但賈真人卻絲毫無損她不知道他早巳運氣於背,硬挨了這一下除了有些痛之外。其他是沒有大礙的。
此時司空岱已經"咻"的一聲,被收進了收魂袋中。而貝宜久頓失所依,淩空摔了下來。賈真人哈哈一笑,長劍往下刺落。
不知為何,突然當的一聲,長劍從中斷為兩截!
段小莫忙將手裏那只殘破的椅腳,用力的住他頭上砸下去。
貝宜久也隨即從地上跳起來,伸手去搶他手裏的收魂袋,賈真人挨了段小莫一下憤怒的回手掐住她的脖子,將她舉離地面。
她登時覺得呼吸困難,懸空的雙腳不斷亂踢,手指胡亂的在他臉上亂抓,抓出了一條條的血痕。
賈真人慘叫一聲,"啊!死丫頭!"然後用力一甩把段小莫的身子甩了出去,出腳踢翻了想搶他收魂袋的貝宜久。接著轉身就跑。
厲害的角色來了,他得先避一避,這兩人日後有機會再收拾!剛剛有人淩空擲來了一顆石子,打斷了他的長劍,救了貝宜久一命。有這個能耐的,除了那個對他窮追不捨的死老頭之外,也沒有別人了。
在他離去後,貝宜久隨即沖上前扶起倒臥在地的段小莫,"你沒事吧?"
"沒事,快,我們快去救阿岱!"她急得哭了出來於是兩個人手拉手追了上去。突然一個頭髮花白、長鬍子,道士打扮的人擋住了他們的路。
"舅舅。"貝宜久驚聲道。
太好了,沒想到在這遇到他舅舅,這下阿岱有救了。
"舅舅?"段小莫看著眼前這個好像很神氣的道士原來他是阿久的舅舅呀!
"太好了!舅舅,快點幫忙救阿岱!那個臭道士太厲害,我打不過他!阿岱給他收走了。"看到了救星只宜久高興用不得了。
"是呀!拜託你了!"段小莫也跟著央求道。
玉歸謀冷哼道:"教鬼?宜久,你好大的膽子,居然跟只鬼在一起。
人鬼殊途,怎麼可以紊亂了天理正道呢?他一向是見鬼收鬼,遇妖伏妖,嚴守分寸,宜久居然敢犯他的大忌。沒好好的給他守著白雲觀,還跟著鬼四處搗蛋,真不把他放在眼裏嗎?
"先別忙著罵!等把阿岱救出來之後,我隨你罵個痛快!"貝宜久試圖安撫他。
"有什麼好救的,遊魂落鬼不到地府報到,留在人間作怪嗎?別說賈道長收他,就是我遇到了也不容情。"
"你怎麼這麼說。"段小莫生氣了,"阿岱又沒做壞事!他是一只好鬼,可是那個道士卻是個大大的惡人。"
王歸謀看她一身陰氣,更加不高興了"你跟鬼為伍,連地府的人都扯上了,可真有你的。"
"舅舅,一句話,你幫不幫忙?"貝宜久怒道:"如果你不幫忙就讓開,別攔著我們救人。"
"他不是人。看樣子也不是鬼了。"王歸謀不快的罵著,"都是你們兩個闖的禍,一陰一陽的把一隻小鬼變成生靈,還好發現得早,給旁人收去了,否則要等他成了魔之後,看有誰治得了他。"
貝宜久不耐煩聽他囉嗦,將段小莫一拉,一手推開他.朝著賈真人消失的地方追了上去。
王歸謀往旁邊一讓,揚聲說;"你這小子這麼急著去送死?"剛剛要不是他出手相救,他已經成了劍下亡魂了。
不知好歹,不知感恩的臭小於,死了也活該。
貝宜久和段小莫很容易的就打聽到了賈真人的落腳處,因為這個鎮實在太小了,也只有一家客錢而已。
他們也住了進去,貝宜久為想搭救司空岱的辦法,忙了一夜都沒睡,更到天快亮的時候,他看到段小莫坐在窗邊掉眼淚,他才放下手邊的事,走到她身後雙手搭在她肩上。
"又過了一天了。"她轉過身來,投人他的懷中,似乎只要不見到那亮晃晃的曙光,新的一天就不算來到。
"別擔心,我一定會把阿岱救回來的。"他還以為她的憂心,是因為司空岱的安危難料。
段小莫搖搖頭,"阿久,我好怕喔。"她緊緊的抓住他的衣服,用力到指關節都泛白了,似乎她一放手
他就會不見似的。
"我不知道該不該說,我又希望是我聽錯了。我又希望那是別人。"她努力想要不哭,可是淚就是拼命落下,"鬼差叔叔說……說你明天會死掉。"她抬頭看他,"你不會的,對不對?"
"我明天,明天會死掉?"貝宜久呆了、愣了,同時也被嚇到了。
他會死?只活了十八歲?那小莫該怎麼辦?
"昨天鬼差叔叔在溪邊跟我說的。"她咬著嘴唇,淚珠滾滾的落了下來。
貝宜久恍然大悟。難怪了,難怪昨天她會突然悶悶不樂,又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原來是因為她早就知道明天是他的死期了。
"何久,怎麼辦?我不要你死掉,我會見不到你的。"她慌亂的說."你不可以死掉,我要跟著你的呀。你不可以不守信用,不可以扔下我。"
"小莫。"他輕輕撫著她的秀髮,"明天還沒到,你別急著哭。"
如果他早知道他只能活十八年,他一定不會浪費這些時間,他會好好的愛小莫。他想到阿岱說起思念的姑娘時那深深的歎息,那再也難以相見的遺憾,難道也將發生在他的身上嗎?
"如果你明天死了,那我也不要活了。"段小莫認真的道,"反正當鬼也沒什麼不好,那我們就可以永遠在一起了。"想到這裏,她突然不覺得煩惱了。
死亡對看盡一切陰間事的她來說,本來就是一件平常事,只要能限阿久在一起,是人也好,是鬼也沒關係呀。
"傻小莫,你真是個呆子。"貝宜久歎道,"死了就沒有永遠了,我們會走過奈何橋,飲下孟婆湯,忘掉這一世的愛恨情愁。然後,我會忘了你。你會忘了我,我們再也沒機會找到彼此,又哪來的永遠?"
除非,他們能像阿岱一樣那麼幸運,找到一個大陽人,躲過鬼差的捉拿。
問題是去哪找?或許還沒找到的時候,他們就已經被帶到地府了。
"我不要忘了你。"她不要過奈何橋,不飲孟婆湯,她不要放掉也不要忘掉。
"我也不要忘了你。所以,讓我們來約定吧。"貝宜久伸出手來,勾住了她的小指頭,"如果明天發生了
不好的事,你不可以哭,你要等我,乖乖的等我。"
段小莫看著他,眼裏依舊是淚光盈然,"好,我不
哭,我絕對不哭。"
"我會想辦法來看你,一定會的。"
"就像阿岱那樣嗎?"他會像阿岱這個樣子,是個自由自在的逍遙鬼,可以永遠的跟她在一起嗎?
"嗯。"他點點頭,"就像阿岱那樣。"
"好,我等你,我一定等你來看我的。"
"你要很有耐心、很有耐心。"他溫柔的擦去了她的眼淚"或許我會晚點到。"
"我很有耐心!我一定會等你、每天每天、每年每年。"她不斷的點頭,微微的笑了,但隨即她又有些擔心"如果有一天,我看不到你了,那怎麼辦?"她從小就能見鬼,但要是有一天這個能力消失了,那該怎麼辦。
"就算你見不到我,你也知道我愛你。"貝宜久伸手在窗戶上敲了三下,發出清脆的叩叩聲,"聽到了嗎?"
"聽到了。"段小艾倚在他懷裏,擦幹了眼淚。
"就算你看不到我也沒關係。"他們緊緊的擁抱著彼此,"敲三下,我愛你:敲四下,我回來了,你會聽到的。"
他們打了勾勾,他們有了約定,等到那一刻她會露出一個欣喜的微笑,很有精神的喊--你終於回來啦。
作者:
lancy323
時間:
2008-7-28 02:21 AM
第十章
賈真人舒服的睡了一覺,神清氣爽的起身,拿下掛在床頭的收魂袋,他滿意的笑了。
他偶爾也會做些好事的。這袋子裏的生靈再裝個三天就會魂飛魄散,也不用擔心他會成魔了。
賈真人把收魂袋謹慎的系在腰間,想到昨夜給王歸謀嚇得落荒而逃,實在有些不是滋味。沒關係,他對付不了他,害他的外甥替他背黑鍋,用他來出出氣也是好的。
先前他因為巧遇貝宜久,知道他與司空岱合作扮假道士騙財的事,便決心很著他們並趁機嫁禍。
他會跟王歸謀結怨是在八年前一個夜黑風高的夜晚,他也是假借看抓鬼的名義,準備欺負邀他去的主人家那漂亮的女兒,不意卻給那不識相的王歸謀壞了好事,還連著破壞他好幾樁生意。
從此他們就結下了梁子。王歸謀那人死板板的,腦筋陳舊死都不會轉彎,老是苦口婆心的說著要他改過向善、修行助人什麼狗屁道理,他才不理他呢。不過由於當時王歸謀有提到貝宜久,於是他便對其有了印象。
他跟他們那些只知道修行、苦哈哈的道士不同,他當道士是為了賺大錢,他才不理什麼大戒小戒的。
賈真人下床準備離開,當他打開門,一腳才跨出去,只覺得腳下一絆,心裏叫聲不好,正想扶住門框穩住身子時,一大把沙土當面撲來,蒙住了他的眼睛、沖入了他的口中,沙土一入眼又熱又痛,他不由自主的伸手去揉,緊跟著一大面漁網便從旁邊飛出來,將他罩住了。
他往前一跌,摔得狗吃屎。因為事出突然,他根本來不及反應,只覺得後背給人踩住,接著後腦勺一痛,哼也沒哼一聲的就昏了過去。
貝宜久一看他昏過去,心裏大喜,連忙拿出準備好的牛筋,將他手腳牢牢的捆住,"這一下你跑不了了吧。"
他一把扯下了賈真人腰間的收魂袋,打開了袋口,"咻"的一聲司空岱盤腿飄坐在地上,有些虛弱的說:"你來得真慢,我差點沒命。"
"夠快了。"他勉強一笑,"你沒事吧?"
段小莫彎下腰去把他扶起來,她手上還沾著沙土"阿岱,你有沒有受傷?"
他們偷偷探出賈真人的廂房,在他的廂房門口設絆腳索,打算趁他踉蹌的時候灑沙土、撒網子,最後用個沉重的香爐把他砸暈。雖然手段的確是不怎麼光明正大,可是情況危急貝宜久也沒辦法想出更好、上流一點的辦法了,只要能救出阿岱就好,其他的也管不了那許多。
"沒事。"司空岱站起來,看見賈真人躺在地一上,憤憤的猛踹他好幾腳,"這死牛鼻子,怎麼不把他扔到河裏去淹死,再不然剁成兩半也好。"他用力的踩在他胸口上,使勁的踹著他的胸腹,"敢收我?我先要你的命!"
貝宜久雖然擔憂著明天自己的小個不保,而有些心神不寧,但司空岱那種憤恨、殘忍的樣子還是引起了他的注意。
他從來沒有露出這種表惰過!一副真要把賈真人踩死的樣子。賈真人痛得醒了過來大聲的呻吟咳嗽著鮮血溢出了嘴角。
"阿岱!他流血了!"段小莫出道,"你要踩死他了!"阿岱的樣子好可怕喔,臉色泛青,看起來有些猙獰嚇人。
"算了!別再踹了。"貝宜久拉開了司空岱,"你怎麼回到!真要把他踹死?"
司空岱臉上的表情變得有些茫然,"我剛剛真的想踹死他耶。奇怪,我怎麼會那麼生氣?"
他從來也不是壞脾氣的人呀,可是剛才他在踹賈真人的時候,覺得心裏很痛快,要是能把他踹死了,不就是天下一大樂事。
"那是因為你快成魔了。"王歸謀手中拂塵一甩,從牆邊轉了出來。
畢竟是自己的親外甥,他總不能見死不救,不過他的原則依然不變,只是打算在貝宜久有難時出手相救。
"成廢?"司空岱田道:"你又是誰?"他現在看到道土就反感、討厭,真恨不得一把全掐死了。
"我舅舅。"貝宜久往他身前一護,"你別想收他。"
"不收不行,等他成魔之後,那就來不及了。"王歸謀嚴肅的說:"斬妖除魔是道士的本份。"
"阿岱不是妖也不是魔,他是只好鬼。段小莫立刻不服氣的反駁。"就算你是阿久的舅舅、是長輩,可是也不能胡說八道呀。"
"我沒有胡說八道。這鬼沾了你們的陰陽互激之氣,居然有了感覺、有了形體,變成了生靈,再差一步他就會成魔了。"只要給他沾上了血,那就來不及了,"為免他為害人間,我非得收他下可。"
"不行!"貝宜久叫道:"阿岱不會害人,他不會的。"原來小莫是至陰之人。
"我不會害人的。"司空岱也叫道,"只要我的心願一了,我就會乖乖到地府報到。"一聽到自己會成魔,會危害人世,他不由得有點發急,怎麼可能呢?
王歸謀搖著頭,"你不會的,人世間的心願永遠不會了。如果這麼簡單的話,你當初也不會如此留戀了。"
司空岱仿佛被雷劈中似的。他說得確實也沒錯。見到那位姑娘以後,難道他真的肯甘心離去?真的不會再奢求更多嗎?如今他有形體也有感覺,他不再是一隻無形無影的鬼了。
"你已經脫離了人、鬼之界,人間留不住你,鬼界也收不了你,遲早會墜入妖魔泳。"長歎一聲,王歸謀袖口一張,"自己進來吧,別讓我抓你。"
"等一下,舅舅!"貝宜久急道;"你收走了阿岱,之後會怎麼樣?"
"鎮住七天,以經超脫,化取煙塵。"
"那怎麼可以!"段小莫心中一陣難受,"那阿岱就不能投胎了。"化做煙塵不就什麼都沒了嗎?
"我絕對不允許你這麼做。"貝宜久握緊了拳頭,"你別想收走他,他不會變成煙塵的,絕不。阿岱是我的好朋友,我絕對不會坐視不管。"
"誰要你跟鬼講交情、講道義?"王歸謀濃眉一豎,"還不讓開!"
"不讓!"貝宜久突然往前疾沖,抓住了他,"阿岱快走,走得遠遠的!"
段小莫也沖上去拉住王歸謀的手,"阿岱,你快走。"
司空岱一咬牙,他不願化為煙塵,只好一走了之。"阿久、小莫,保重。"
他輕風飄的飛過牆頭,急得王歸洪大叫不好,奮力的甩脫了兩人,罵了一聲:"癡兒。"連忙追趕去了。
"阿岱走了。"段小莫依依不捨的說。
"會有再見面的一天的。"如果,明天他能不死的話。
他說謊騙了小英,讓她前乖乖的、安心的在人間等他回來,而不輕言死字。他知道他不會有阿岱的好運氣。明明一別就是死別,再無相見之日。
"希望那天快點來。"段小莫抓著他的衣袖,"咱們三個還要到湯姐姐家做客呢。"
"會有那一天的。"他輕輕撫著她的短髮,落下了一個吻在她發邊的蝴蝶夾上。
他希望,會有那一天。
貝宜久和段小莫準備把被捆住的賈真人帶到附近縣城的縣衙,沒想到居然在熱鬧的街上,碰到了兩個熟人湯小梅與郝大元。
寒暄了一番之後,湯小梅不斷的稱讚貝宜久,說他能抓住賈真人這個盜賊,實在好本事。然後四人一起把他扭送官府,貝宜久終於也還給自己一個公道和清白。
由於那位縣太爺的幫忙,一切實情在最快的時間內傳達給莫古道知道,讓他撤回縣山鎮的告示。
然後熱心的湯小梅又邀他們到她家於此地設置的別莊做客。看著窗外曉月東升。貝宜久和段小莫心裏難過,明白一天又過去了。
"別用我客氣,就當自己的家。"在宴客廳內湯小梅熱心的招待,頻頻為他們夾菜、勸酒,一點都沒注意到他們心事重重的臉。
"多吃一些開!我叫人請我妹妹過來陪著,大家認識認識,都是一家人嘛!"她先喚一名婢女請妹妹過來,再以手肘推了推郝大元,"是不是呀?"
自從那個賈真人想欺負妹妹之後。她就決定逮到他。於是一路追了下來,可是因為不放心妹妹小蘭在家,所以就帶在身邊保護,沒想到卻在這碰到了阿久和小莫,而且還抓到了賈真人,真是大快人心哪。
"是呀。"郝大元顧著吃飯夾菜,臉上儘是滿足的笑容,看樣子非常喜歡他的新生活。
貝宜久和段小莫互看了一眼,心中同時想到不知道湯小梅的妹妹,是否也同她一樣豪爽。
"好友相聚,怎麼能少我呢?"一陣笑聲響起,司空岱從窗口飛人了屋內,一晃眼就坐在段小莫旁邊。
"阿岱!"貝宜久和段小莫同聲訝道:"你怎麼
他揮揮手,"不是我愛說你舅舅,他追不上我。我捨不得你們,所以又回來嘍。"
"來得好。"湯小梅給他斟了酒,叫人再擺到碗筷興高采烈的說:"你身手真不是蓋的,好哇!"輕功練成這樣,實在是非同小可,她得請教請教。"獻醜啦。"司空岱接過酒杯,放在唇邊欲飲時,一名婢女掀開了內室的珠簾,他不經意抬頭瞧見由裏頭走出的黃衣少女。
心頭猛然一震,他手一松酒杯落在地上,摔了個粉碎。
湯小梅起身挽住了少女的手,親熱的說:"這是我妹妹小蘭,大家認識認識。"
貝宜久看司空岱摔碎了酒杯,還目不轉睛的瞪著湯小蘭看,臉上的神情似是激動到了極點卻又強自壓抑,因此渾微微的發著顫。
"是她?"難道湯小蘭便是那個阿岱此生惟一心願,非得見上一面才甘心歸去的人?
"不見黃河心不死。"司空岱喃喃的說:"如今我總算見著了黃河。"也該死心了。
"小蘭,這是小莫。"湯小梅喜滋滋的為妹妹介紹段小莫"我常常跟你提的那個小姑娘。"
"我知道。"湯小蘭秀氣的說:"姐姐說她不小心射斷了你的頭髮,真是對不起呀。"
"沒什麼啦。現在這樣也挺好的。"她蠻喜歡短髮的,雖然路上的人都用一種奇怪的眼光看她,不過她一點都不介意。
"挺好看的,你發上的蝴蝶夾好漂亮。"她出言讚賞著。
"對呀。"段小莫伸手摸了一下,笑道:"是阿久做的喔,我好喜歡。"阿岱已同她說阿久因為做這只夾子而手受傷的事。
"你要是喜歡,叫你未婚夫也給你做一個不就行了。"湯小梅取笑的撞了妹妹一下。
湯小蘭甜甜一笑,臉上覆了層紅暈。"他手才沒這麼巧。"聽起來似乎是埋怨,但其實是十分甜蜜。
司空岱看她雙頰微暈,在提到意中人時那種又是高興又是羞澀的嬌態,不禁苦笑了一下,"小蘭小姐訂親了?"
"是呀!我妹妹可不像我,她八歲就給人訂了,下個月要拜堂了。"湯小梅高興的說:"我妹夫可是今科的探花郎喔。"
"姐姐,你怎麼說這些。"湯小蘭嬌喚著。聽起來好像在炫耀似的,叫人挺不好意思的。
"原來如此。"司空岱黯然的說,耳朵再也聽不進去其他活了。
見著了,也該心死了。年紀輕輕的他,早已懂得什麼叫做愛到死為止,他已經死了,也就到此為止。
酒宴何時散的?他不知道,他只知道阿久和小莫攙著他,離開了大客廳。夜風撲面而來,讓他覺得有些恍惚。
"阿久,我想走了。"他幽幽的說。
貝宜久納悶的問:"走了?你想去哪?"
"化做煙塵也罷,我巳經是了無牽掛,還是讓你舅舅收了我也好。"
"不行,你不能走。"他低聲道,將心頭牽掛交付於他,"如今你已成魔,反正陰間不會收了,所以我要你留在世間幫我照顧小莫。"
"你自己照顧就好了,幹嗎要我。"難道要永遠這樣三人行下去?
段小莫也聽到了,"是呀,你會照顧我的,幹嗎還要麻煩阿岱?"
"我總要替你想呀,萬一我回不來,那怎麼辦?"真是個傻瓜呵,阿岱是他的好兄弟,她跟他在一起他也才能放心。
"不會的,你不會回不來的,你答應我要回來的難道你騙我?"她搖了搖頭,有點生氣了。
"我當然會回來,我只是說如果。"
"回來?你要到哪裡去?"司空岱一臉莫名,"怎麼我不知道你要走?"
"我也是昨天才知道的。"貝宜久苦笑了一下,他算是幸運的吧?這世上有多少人能準確的知道自己死期到了呢?
"阿岱,你別擔心。雖然阿久明天會死掉,可是他會回來的,就像你這樣回來。"段小莫說的斬釘截鐵,而她也非常確信他會回來,因為最好的例子,就站在她面前。"什麼?"司空岱大叫,"什麼叫做明天死掉了還會回來?"
"小莫遇到鬼差,他們告訴她,我明天會死。"貝宜久解釋著。
"什麼!"他瞪大了眼睛,想在他臉上尋找開玩笑的痕跡,遺憾的是他一點都看不出來,他是在說笑的。
"真的嗎?"要像他一樣回來?那怎麼可能呀!他是誤打誤撞、好運到了極點!況且有了他逃脫的例子,鬼差一定看得更嚴密了,他怎麼能有機會。"你怎麼可能回得來!"
"可以的啦,阿岱你一定要教他喔,因為我們約好了,他一定得回來。"段小莫拉著他的衣袖道。
貝宜久跟他使個眼色,說道:"會的,你別擔心。我一定會聽他說明白,很快的我們就能在一起了。"
司空岱明白他的意思,他看看段小莫心虛的笑著,"對對對,你不用擔心,我現在就教他。"
隨後他把貝宜久拉到旁邊,罵道,"你瘋啦!怎麼可能讓你跑回來?除了我之外,你看過路上有哪只鬼在亂晃的嗎?"
"那你要我怎麼辦?小莫她擔心見不到我,她不在乎我是人還是鬼,只要能在一起就好了,我得給她希望。"他也不想死呀,他也希望鬼差說的只是同名同姓而已。
"這不是希望,這是騙,你騙她傻呼呼的等你,而你再也不會回來了。"司空岱激動得拉高聲調,回頭看了看段小莫,勉強的笑說:"我在教他了,他很聰明都聽懂了。"
"嗯,我知道。"她還真的以為是這樣,對他們笑了一笑。
"所以才拜託你照顧小莫呀。"貝宜久無奈的把手搭在他肩上,"我真希望有你的好運氣。"
"會有的,我不會讓你死的,就算死了,也不會讓鬼差帶你走。"司空岱堅定的說:"等著瞧吧。"
貝宜久笑了一笑,"謝謝你。"說著,他往段小莫身旁走去。
"好了,我都知道了。"
"你要記清楚喔。"她笑道:"我等你回來。"
貝宜久拖著她,把頭埋在她的肩膀上,"我會的。"
司空岱難過得踢著腳下的草皮,懊惱的不得了。
此時一個黑忽忽的人影從牆頭上掠了下來,由於司空岱和段小莫都是背對著牆所以沒住意到,貝宜久頭一抬,大聲道:"阿岱小心!"可已來不及,司空岱的身影已消失不見。
貝宜久迅速的身子往前一躥,左手一勾把段小莫攬到了身後。突然一柄劍插人他的心口,一陣大笑聲跟著響了起來。
"你敢陰我。"賈真人雖然狼狽不堪,但神情卻是愉悅、快意的。
他殺了兩個獄卒逃了出來.打聽清楚湯小梅的別莊坐落何處,便來報復,沒想到一進來就遇見了貝宜久。
另一個人影隨即也跟著跳了進來,大叫若,"不可傷人!"但已經遲了。
王歸謀只來得及一掌把賈真人擊飛,卻救不了重傷的貝宜久。
他真恨自己為什麼老是晚到一步,他在路上早就看見逃獄的賈真人,還勸了他幾句,沒想到他還是尋仇來了。而更沒料到的是自己的外甥會在這,遭地一劍刺中心窩,即刻斃命。
貝宜久的身子軟綿綿的倒了下去,段小莫輕輕的搖了搖他,"阿久,你要記得回來。"
兩名鬼差從地下鑽了上來,一晃從寸許長的模樣長到常人般大小。
"是小莫。"鬼差道:"真巧呀。"這陣子老是遇到她。
"鬼差叔叔,天還沒有亮,怎麼阿久就死了?"
"貝宜久呀?"他伸伸手,把魂魄引了出來,一邊說:"是這時候死沒錯呀。"
"阿久!"段小莫跳了起來,看見他好好的站在鬼差叔叔後面,她高興極了,"痛不痛?"
"你認識呀?"鬼差道:"新死的鬼這時是渾噩的。他聽不見你也瞧不見你。"
"怎麼會這樣?"她一直叫他,可是貝宜久的眼神卻不曾往她這裏看來。
"他要等到了地府才會醒。好啦,我們走啦!"鬼差江不忘交代她,"記得釀酒呀。"說完他們牽著貝宜久的魂使鑽入地下去了。
"阿久!阿久!"段小莫蹲了下來,有些慌的挖著地上的泥土,"等一等呀!"她知道自己不該哭,可是她怎麼忍都忍不住眼淚。
她拼命的挖著土,眼淚一滴滴的落入土裏,漸漸消失不見。
"小莫!"有人拉住了她,有人在她耳邊講話,似乎很多人吵成一團可是她什麼都不要聽,她什麼都不要知道她只要阿久回來!
她甩開那些煩人的手,撲在地上使勁的挖著,她鹹鹹眼淚流到嘴邊,又落到上裏。貝宜久的屍體冷冰冰的躺在她旁邊,可是她知道他會回來,一定會的。
段小莫打了一個哈欠,有些無聊的趴在窗邊,看著外頭緩緩飄下的細雪。
已經兩個月了,怎麼阿久還是沒回來呢?她摸著懷裏那包裝著貝宜久骨灰的袋子,輕輕的歎了一口氣。
關於那晚的記憶,她其實有些模糊了,她好像失神了好久,周遭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她一點都想不起來。
後來她才知道,賈真人被聞聲趕出來一探究竟的湯小梅逮住,送回官府、而為了怕他再選,她乾脆先打斷他的手腳,畢竟跟他殺害貝宜久的惡行相比,他們對他是太過手下留情了。
而司空岱呢,當他從收魂袋裏被放出來時,聽說他抱著貝宜久的屍體大哭了一場,然後求欲回白雲觀的王歸謀成全他。王歸謀最後想了一個辦法,用法力化掉司空岱身上的陽氣,讓他變回鬼魂,跟著鬼差到地府去了。
而湯小梅幫忙段小莫處理了貝宜久的後事,還親自把她送回余杭。
然後,她的日子突然之間,變得跟以前一樣但似乎又不一樣。她堅信貝宜久會回來。昨夜風敲她沒關緊的窗戶,發出了輕微的聲響,她聽得清清楚楚。
一聲、兩聲、三聲,我愛你。
一聲、兩聲、三聲、四聲,我回來了。
眼淚淌下了她的臉龐,但笑容卻仍掛在嘴邊。
會回來的,一定會的。
冰雪逐漸的在消溶著,暖暖的春意重回大地。柳枝抽出了粉綠的新芽,桃花也對著春風綻放,那日他們葬發的梨樹下,長出了一棟新芽,嫩嫩的、綠綠的。
在余杭的段小莫,一手挽了個菜籃,一手握了一隻雞,從大街轉入小巷,往戴萊棺材鋪的方向走去。
去年她和姐妹們的賭局,意外的引出了四段姻緣,大夥聚在一起之後,不免說起自己的遭遇,她興高采烈的說著貝宜久的事,沒想到她們卻搶著哭給她看,雖然她的樣子讓人覺得很悲傷,可是他不需要她們感到難過。
她們不明白,阿久會回來的。因為他們早就約好了,他隨時都有可能回來的。
她一如往常的回到戴萊棺材鋪,卻發現鋪門口站了兩排大漢,個個雄赳赳、氣昂昂的,穿著雖然不盡相同,但衣料看起來都很好,腰間還都系了同色的黑腰帶。
"這兩位大哥,麻煩你讓一讓。"擋在門口,她怎麼過去。段小莫細聲的對著眼前的大漢說著。
但他們卻一動也不動,就像沒聽到她的話似的。看他們的樣子也不像來買棺材的,擋在門口不給人過,什麼意思嘛!她不禁皺起了眉。
"小姑娘,今天這鋪子不做生意,你到別的地方去吧。"一個有些尖銳的聲音、用一種慢吞吞的速度說著。
"這是我家呀,我幹嗎到別的地方去?"段小莫可不高興了,"你們這麼多人在這邊又不買棺材,是不讓我們做生意呀?"
她話才一講完,一個眉毛彎彎、臉色蒼白的中年男子,就從那群大漢身後走了出來一臉又驚又喜的樣子,"原來是段姑娘回來了!"
他各自打了那兩名大漢一下,罵道:"還不讓開。"
"是。"他們連忙讓開,讓段小莫進門。
"你是誰呀?"聲音聽起來尖尖的,好不舒服喔。她邊走邊問著。
這群人到底是來於嗎的呀?好奇怪喔!
"奴才叫汪大富。"他陪著笑臉,搶過了她手上的菜籃和雞,丟給一旁的兩個大概十四五歲的少年。
走進鋪子裏,段小莫正要跨入後院。但眼前的景像讓她呆愣了一下。
原來院子裏面還有更多人。"你們是來買棺材的嗎?這麼多人都要的話,那可不夠賣了。"
"放心好了,這些奴才也配不上姑娘鋪子的好貨。"汪大富因在她後面,殷勤的說:"姑娘好走,可別跌跤了。"
"什麼?怎麼會配不上呢?"棺材人人都得用,還有誰配用誰不配用的道理嗎?她已經糊塗啦,這些人到底要幹嗎呀?
段小莫一邊走一邊說,正想跨進大廳時,一個原本背著手,在廳中走來走去的年輕男子,陡然停下了腳步,回過身來直勾勾的盯著她。
"小莫!"他陡然大喊一聲,大笑著沖向她,攔腰把她抱了起來,興奮至極的在大廳裏轉圈圈。
"放我下來啦!"段小莫被他轉得頭都昏了,雙手捶著他,"快放我下來!"
"好好!"他疊聲說好,把她放了下來;但胸中熱血沸騰,高興得難以言喻,只想大吼大叫大笑,他樂得在廳中連翻了七八個筋斗又跑回來蹦蹦跳跳的拉著她的手,"我簡直高興得要瘋了!"
"要瘋了?"段小莫莫名其妙的被他拉著跳,"那該去醫館呀,來棺材鋪做什麼?"
他剛剛開心的樣子,讓她想到了貝宜久,忍不住心中一陣甜蜜。阿久高興,也不管身在何處、適不適合就翻起筋斗來發洩他心中的快意。
他一聽她這麼說,一臉相當沮喪的表情,整個人一下子靜了下來."對喔,你不認得我了。"
"你又是誰呀?"段小莫一頭霧水,"你們這麼多人來我家、到底是要做什麼?"
"小莫,我是阿久呀。"貝宜久抓住她的胳膊,又說了一次,"我是阿久呀。"
段小莫愣了一下,"你說什麼?"是阿久,怎麼會?她根本不認識他呀,況且他怎麼會是阿久?他長什麼樣子,難道她會記錯嗎?
"我就說行不通的嘛!"他又是懊惱又是沮喪。
都怪糊塗的閻羅王,他明明可以活上一百一十八歲,他卻偏偏少看了一個一要用差來牽他的魂。他不應該死在賈真人那把爛劍下的,可等到發現的時候鬼差已經來不及把他送回陽間,因為他的身體已經被燒掉了。
他氣得在地府裏發瘋,再加上閻羅王發現如果他不死,他應該會成為一個大將軍,大敗突厥而加封晉爵,但因為他一時眼花,卻鑄下了大錯。
於是閻羅王還他一個公道,給了他一個新身體。反正那人是個中註定要死,而貝宜久再不回去,遲早地府會給他翻過來。
結果他回來了。但還是氣憤閻羅王給了他一個很複雜的身份,害他沒辦法立刻來看小莫。
"小莫,你聽著,我真的是阿久。"他用手蒙住了段小莫的眼睛,"你別看,專心的聽我說。"
於是,他開始說了。從大街相遇,到藥鋪的相對,再到義莊的烏龍,然後結伴同行梨樹下的葬發,妓院裏的驚魂、破廟傾心再到當鋪前定情。
他說到阿岱,說到她發邊的蝴蝶夾,然後他輕輕的敲了她的頭三下,"我愛你。"再敲自己的頭四下,"我回來了。"
她的眼淚沾濕了他的手掌,她伸手抱住了他的腰,"我就知道,你會回來的。"
"是的,我回來了。"雖然長得不一樣了,年紀也比他之前大了兩歲、身份更是複雜了很多,不過那沒關係,重要的是他回來了。
"你回來了,你回來了。"段小莫在狂喜之下,實在也沒心思去弄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她也不介意他變得不一樣了。
"我回來了,"貝宜久用力的.非常緊的抱住了她。"而且再也不會走了。"
"嗯!"她拼命的點頭,"我也不讓你走了,再也不許走了。"、
他不會的,他們要生生世世相守、相依,再也分不開了。
當初他們在梨樹下葬發時,或許就已經知道不會分開了。等到阿岱來的時候,或許他不會記得他們,可是他們都會記得他。
永遠記得的。
沒錯,他跟閻羅王據理力爭,要他賠償他的損失,讓司空岱投胎成為他們的第一個孩子--兄弟變父子挺不錯的。
段小莫滿足的與他相擁,幸福的微笑一直不曾消失,"阿久,我真是愛你呵。"
"我也是。"他吻了吻她的額頭,用腳踢上了門,拒絕讓別人參觀。
太監總管汪大富被關在門外,一點都不明白皇上為什麼現在才想到要關門,嘻嘻嘻。
作者:
lancy323
時間:
2008-7-28 02:22 AM
尾聲
雖然有了前番賭局才剛開賭沒多久,眾人紛紛見色忘賭而破局的教訓,江南四大才女的好玩心性因嫁做人婦而收斂不少,但太平年嘛!閑著閑著沒啥事做也挺悶的不是嗎?
"唉,無聊!"甯寧啃著自家帶來的鹵雞爪輕歎口氣。
"是啊,真的好無聊呢!"江子嫣一如以往般一矛呆的點著頭。
莫名其妙成為皇後的段小莫,在數日前邀請手帕交們偕同夫君前來皇宮相聚敍舊。可天下無不散的筵席,由於其他三人的夫君皆有要事在身,所以今日便是眾人相聚的最後一日。
"可是這些日子宮中上上下下已被咱們玩得雞飛狗跳,宮女和太監們躲都來不及了,根本沒人敢再進我這皇後寢宮。"在段小莫無奈望著空蕩蕩的四周時,一聲尖細的聲音在門外響起。
"啟稟娘娘,送貴客回鄉的轎子都準備好了,皇上訴你與其他三位姑娘移駕到太和殿準備送行。"汪大富恭敬的趴跪在門外遲遲不敢進去。
沒辦法,早已被這四大材女整得是七葷八素的他為保太監總管的尊嚴只得與她們保持安全距離,免得他珍藏數十年的寶貝如同其他小太監一般,被拿去當獎賞鬥雞的飼料。
"好啦,你先退下我們隨後就到。"看著汪大富飛奔而去的身影。段小莫悶悶的說道:"這次一別,咱們姐妹不知何時才能再相聚了……"
"嘿嘿!有了!"一直玩骰子的季雲婧眼眸中散發著興奮的光彩,"臨別之前,咱們不如來玩個更刺激的賭局?"
"皇後娘娘駕到!"
隨若太監的聲音由遠而近,原本坐在椅子上閒話家常的貝宜久等人紛紛起身笑著走到門邊,準備迎接各自的美麗愛妻,只不過他們見到的卻是四名打扮得一模一樣。身穿破爛乞丐服、一頭亂髮還滿臉麻於的醜陌婦人。
"看來她們已玩膩了整太監宮女的遊戲。"旭烈汗若有所思的看著她們。
雲行止嘴角扯著一抹玩味的笑,"所以動歪腦筋動到咱們的身上來了"
"這算是離別前的紀念嗎?"楚千浪挑高濃眉。
"唉,我頭又痛了!"貝宜久揉揉隱隱作痛的太陽穴。
不一會,走在後頭的注大富被迫來到最前面,"啟稟皇上,娘娘說要各位配合她們共同定下的賭局。"他哀怨的跪在地上解說段小莫交代的賭局內容,"在臨別前,請各位從喬裝醜化的她們中找出自己的另一半。
"如果選錯的話該如何是好?"貝宜久盯著站在一旁低低竊笑的醜婦人們。
"啟稟皇上。"汪大富回抖著聲說:"娘娘說丈夫看久了會膩,偶爾換換口味也挺好玩的!所以請各位自求多福,否則一旦認定後便不得後悔!"
"什麼?"四個男人錯愕的瞪大了眼。
老天!這四大材女竟然無聊到還想拿自己的終身幸福開玩笑?
"唉!這賭局可輸不得啊!"同情的對望一眼,他們無奈的往醜婦人身邊走去。
半晌後--
"誰叫你又亂下賭注的?"輕攬著愛妻,貝宜久沒好氣的問著。
"唉啊!她們說無聊嘛,難得人家來宮裏陪我,我怎麼好意思不陪著一塊賭呢?"段小莫為自己找了個冠冕堂皇的理由。
不過老實說,是她自己閑著無聊想玩的啦。
"少跟我打迷糊,好在你那傻呼呼的眼神騙不了我,否則身為大唐的皇帝居然連皇後都認不出來,豈不要笑掉天下人的大牙?"
看著他激怒的臉.她笑著貼近他懷裏撒嬌,"瞧你,氣得頭頂快冒煙了。"
"什麼冒煙?我簡直快噴火了!"他眼底竄出熊熊烈火,"說,這些天你要其他三個姐妹幫你推銷什麼?"
棺材啊!誰知眾多大臣為此不敢上朝,聽說還有宮女太監哭著向他訴苦。
"人家以為他們需要嘛?"她悄悄的將腳步往後挪。
"再怎麼需要的人也不必買一送一吧?"
"人家是好心啊!"段小莫快速的轉身準備開溜,可她的身子卻在瞬間騰了空。
"想逃?沒那麼簡單!"看著她,貝宜久嚴肅的笑臉扯出一抹怪異的微笑。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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