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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齊晏 -【滿漢全席之一】糖纏皇十八 [打印本頁]

作者: 41050    時間: 2008-7-27 10:01 PM     標題: 齊晏 -【滿漢全席之一】糖纏皇十八

齊晏 -【滿漢全席之一】糖纏皇十八

胤祈一出世,身子骨就比同為雙生子的弟弟來得健壯,
由於自覺對明顯瘦弱、腿有殘疾的胞弟有所虧欠,
因此他從小就鑽研醫術,希望有朝一日能治好弟弟的腿,
不料,在驕寵下的弟弟竟依賴他到了不容他成婚的地步!
這還得了?再這樣下去,他還娶得了妻、生得了子嗎?
當安茜跌落山溝、痛楚無助時,遇見了高大俊美的胤祈,
他不僅救了她,還表明身分,說若不嫌棄,願不願嫁他?
老天,皇帝之子要娶她這平民漢女為妻,她怎會嫌棄?
可沒想到,婚後竟出現個十九叔,把她整得死去活來的,
唉,原以為從天而降的好運,突然成了場惡運和災難……



作者: 41050    時間: 2008-7-27 10:05 PM

【楔子】


    “胤諦,衣服穿好了沒有?額娘在等你!”

  一個俊秀的十歲男孩踺踺踺地奔進古監齋,對著坐在床沿,與他有著一模一樣臉孔的男孩喊道。

  “就快好了!”胤諦臭著臉讓宮女服侍他穿衣,眼神冷淡、排斥地瞥了一眼窗外。

    “從一大清早就吵得要命,真是煩死人!”

    胤祈好脾氣地笑了笑。

  “別這樣,今天是額娘的生日,額娘要是看見你擺著臉,她也會不開心的。你今天可要乖點,知道嗎?”

  胤祈和胤諦是雙生兄弟,雖然兩人一起出生、一起長大,有著一張相同的臉孔,但是胤祈的性情比胤諦溫和很多,不像胤諦那樣霸道,動不動就鬧脾氣。

  “鬧哄哄的,外頭到底來了多少人?”胤諦又望了一眼窗外,顯出非常厭惡的表情。

  “別緊張,你只要站在我後面就好。”胤祈微笑道。

  “我才沒有緊張,我是討厭!”胤諦給哥哥一個大白眼。

  胤祈笑了笑,沒有反駁弟弟。雖然他只比胤諦早出生了一刻鐘,但是沉穩內斂的個性遠超過十歲男孩應有的可愛天真,看起來像是比胤諦長了幾歲。

  其實,這是因為比他晚出生的胤諦一生下來就比他瘦小很多,右腿也有殘疾,體質不若他健康,父皇和額娘在他們兩人之間自然偏愛胤諦比較多,而他內心也對胤諦始終有種莫名的愧疚,認為自己搶走了胤諦的健康,所以自懂事起,他從不跟胤諦爭搶任何東西,甚至任由他支配使喚,就這樣漸漸地養成了絕佳的好脾氣。

  “你平時可以討厭、可以不見人,但今日不行。”他輕拍了拍胤諦的頭,溫言地說:“答應我,今日不擺臭臉好嗎?”

  胤諦不情願地挑了一下嘴角。

  “要我答應也行,不過你得背我出去。”

  “好。”胤諦一向不在外人面前走路,胤祈當弟弟的人肉轎子也不是一、兩回的事了,因此他毫不考慮就點頭答應。

  “十八阿哥、十九阿哥!皇上派劉總管來賞賜了,小主子快出來迎接呀!”他們的乳娘秦嬤嬤急匆匆地奔進來喊道。
  
  “走吧。”胤祈自然地轉過身、彎下腰,胤諦立刻笑著跳到他背上,由他背著快步走出古監齋。
  
  院中擠了滿滿的人,除了原本住在景陽宮內的嬪妃和皇子公主們,還有不少其他宮院的嬪妃和宮人,一看見胤祈背著胤諦走出來,目光焦點紛紛落到了這對雙生兄弟身上。
  
  胤祈背著胤諦擠到王嬪身後,小心翼翼地將他放下,抬頭看見宮門口人影雜亂,奔走匆匆。
  
  “胤諦,快站過來額娘這兒。”王嬪牽起胤諦的手,憐愛地輕撫他俊秀的面龐,一面回頭吩咐秦嬤嬤把拜墊取過來放在胤諦身前,就怕一會兒跪拜時傷了他的膝蓋腿。
  
  站在一旁的十五皇子、十六皇子都是王嬪所生,和十八皇子胤祈、十九皇子胤諦都是一母所出的親兄弟,最小的胤諦因為腿有殘疾,特別受到父皇及額娘的關心疼愛,他們早就習以為常了,也沒有人特別在意,不過對於胤諦的特別受寵,其他同父異母的皇子公主們感受可就大大不同了,一道道掃向胤諦的目光均是充滿了冷漠和厭惡。
  
  總管太監劉得福此時從宮門口走了進來,垂手高喊。
  
  “傳皇上口諭,賜王嬪壽膳一桌,謝恩!”

  “謝皇上賞!”景陽宮院子內以王嬪為首,領著嬪妃與皇子們齊整地磕頭謝恩。

  胤祈扶著胤諦在拜墊上磕下頭,然後慢慢站起來。

  “奴才給主子拜夀了!”劉得福恭敬地向王嬪磕頭道賀。

  “不敢當,劉總管辛苦了。”王嬪把預先就捧在宮女手中的賞銀接過來,給劉得福發了賞。

  “奴才謝主子賞!”劉得福笑著謝了恩,一邊收下賞銀,一邊朝宮門彈指,隨即有十二名太監抬著數十個朱漆食盒進院,將食盒內各式裝滿菜肴的碗盤一一擺設在四張八仙桌拼成的長桌上。

  朱紅色細瓷的食具內分別置放著冷盤、大菜、熱炒、羹湯、點心、粥膳、果品,隨手一數就有六十道菜之多,還有兩大盤的壽桃、壽麵,滿漢菜色均有,其中有不少的江浙菜,想必因為王嬪是蘇州姑娘,所以皇上特地貼心地賞賜了不少家鄉菜,讓她解一解鄉愁。
  
  當王嬪看到一道道江南風味的菜肴,果然感動得眼眶泛紅。

  “真不知是托誰的福,好大“一桌”的賞賜。”

  “人家生了個嬌滴滴的皇子,碰不得也動不得,誰叫你生不出來。”

  站在角落裡、前來送壽禮的兩名嬪妃悄聲低語,口氣酸味十足。

  胤祈隱約聽見了,默默朝那兩名嬪妃瞥去一眼,正巧與她們眼光交觸,他淡淡回以一個微笑,倒讓她們兩人尷尬地紅了臉,迅即別開目光。

  “有請主子們進用壽膳。”劉總管動手打開一隻碗蓋。

  十二名太監立即侍候起宮院中的大小主子們用膳,並一路報著菜名,什麼二龍戲珠、鳳凰展翅、白銀如意等等。

  一開始,眾人還躊躇著不敢下箸,但是幾道菜吃下來,氣氛漸漸熱絡起來,談笑聲便不斷。

  “小主子,有沒有看見特別想吃的?我去給您端過來。”秦嬤嬤見胤諦站著不動,忙趨前問道。

  胤諦面無表情地搖搖頭。

  “胤祈,我不吃,我要回房了。”胤諦轉身拉了拉胤祈的衣袖。

  胤祈愣了一下。

  “這是父皇的賞賜,你不能不吃。何況劉總管還沒走,你這時候回房去,不怕劉總管到父皇面前告你的狀?”胤祈充滿耐心地提醒他。

  “真煩!”胤諦撇撇嘴角,凜著一張臉。

  胤祈知道他自小就不愛見人,而且在人前他絕對不會隨意走動,因為他總覺得每個人的眼光都盯著他的腿看。

  “那你先坐到一旁去,等劉總管走了以後再說,我去裝一些東西給你吃。”胤祈扶著他走到角落,讓他坐在石凳上,然後轉身去裝些他喜歡吃的菜。

  胤諦無聊地打量著閒話家常的眾嬪妃,還有那些跟他是同父異母的兄弟姐妹們。

  眼前的景象看起來似乎一派富貴悠閒、和樂融融,但是胤諦很清楚,這些人只是表面上笑臉盈盈,其實內心根本是討厭死他的。

  明明心裡很討厭一個人,卻還能裝出虛情假意的笑,真讓他感到噁心透頂!

  看見香嬪和勤嬪邊說邊笑著指了指胤祈,然後又轉頭偷瞄他一眼,他心裡著實感到不舒服,偏偏愈不想知道她們在說些什麼,她們說話的聲音就愈是清楚地傳入他的耳裡。

  “你姐姐的女兒今年不是才八歲嗎?過幾年說不定有機會指給這對雙生兄弟當福晉呢!”

  “是呀,將來要配給胤祈還是胤諦,現在就得先相准了。”

  “既然是兩個一模一樣的東西,那當然得選“好”的了。”

  “那倒也不一定,東西是得撿好的買,不過人就不一樣了,平民百姓家的姑娘肯定是得挑好的嫁,但是咱皇家的人例外……”

  胤諦聽得臉色一陣青、一陣白,強烈的屈辱讓他禁不住惱羞成怒。

  一模一樣的東西,當然得選“好”的,而他是被棄選的那個“壞”的!

  他咬牙站了起來,滿腔怒火。即便對他冷嘲熱諷的人是父皇新寵的嬪妃,他也打算不顧一切鬧個翻天覆地!

  “你幹什麼?”胤祈正好捧著一碟點心走過來,看胤諦一臉惱怒,奇怪地問道。

  “她們……她們說我……”胤諦氣極了,不想把那些傷害自己的字眼再覆述一遍。

  胤祈的眼神微微一黯,從小到大,拿他們兄弟倆嘲弄的話他聽得多了,因此從胤諦的反應也猜得出來,那些嬪妃“又”說了些什麼話。
  
  “今天有這麼多人在這兒給額娘做壽,劉總管也還在,你就忍下來好嗎?別惹得額娘動氣不開心,要是鬧到了父皇那兒,更是沒完沒了了。”
  
  胤諦怒瞪了他一眼。
  
  “你當然無所謂了,兩個一模一樣的“東西”,你是好的那個,我是壞的這個,你不會被瞧不起,自然希望天下太平,但我不一樣!我沒辦法選擇自己的身體,但是我可以選擇不讓自己受委屈!就算鬧到天下大亂,那也是她們自找的!”胤諦的眼眸中浮起野蠻之色,一副準備大鬧天宮的模樣。
  
  “胤諦!”胤祈情急地按住他的肩膀。

    “多想想額娘好嗎?再怎麼樣不開心也不要在今天鬧,好嗎?”
  
  胤諦咬著牙看他,長久,轉身回房,疾行的步伐讓他右腿的缺陷看起來更加明顯。
  
  胤祈無奈地歎口氣。胤諦從來不喜歡在外人面前走路,他知道胤諦是生他的氣而故意要走給他看的。
  
  他的心口一陣酸澀。為什麼兩個人一起出生,擁有幾乎一模一樣的容貌,卻不能一起擁有健康的身體?
  
  如果胤諦和他一樣有雙健健康康的腿,他也就不會被愧疚感壓得透不過氣來了!
 
作者: 41050    時間: 2008-7-27 10:06 PM

【第一章】


    十年後

    胤祈背著竹籃走在深山裡,林問風聲鳥鳴,腳底的落葉沙沙作響,青草和霜露的香氣飄浮在空氣中,這是他感到最自由自在的時刻。
  
  每隔一段時間,他就會單獨一人來到華南山區研究藥草,享受一個人獨處的安靜時光。
  
  午後,他來到一棵大樹下,取出竹籃中採摘來的桑寄生、剌莧、紅田烏等各種藥草,與《本草綱目》上所記載的一一辨識比對。
  
  他會開始讀醫書、研究藥草,起因正是胤諦。和胤諦兩人一起出生,但是他四肢健全,自小就生得白白胖胖,也很少生過病,可胤諦就不同了,一出生右腿就有了殘疾,身子也異常瘦弱,自小大病、小病不斷,御醫甚至還擔心他不容易養得活。
  
  雖然這是兩個人天生就註定好的命運,與他並無直接關係,但是他每回只要一看見胤諦又生病了,心中就會有著強烈的不安和歉意,就好像胤諦的健康是被他奪走的一樣。兩個人在母親的腹中一起成長,然而自己的身體健健康康,胤諦卻體質孱弱,母親看他的眼神常常是冷漠的。
  
  由於胤諦時常生病,御醫也常常進出景陽宮,和御醫接觸久了之後,他知道御醫對胤諦右腿天生的殘疾均束手無策,但是他心中仍懷有希望,期盼胤諦的右腿有醫治好的一天,於是,他開始研究起藥草和醫方,下定決心好好鑽研醫術,想辦法找到可以醫治好胤諦的藥方。
  
  隨著時間的流逝,他幾乎讀遍太醫院內的醫藥專書,再加上御醫的教導親授,他的醫術日益精進,但是儘管用遍了皇宮內的御用藥材,也始終治療不了胤諦右腿的殘疾。不過他並未因此放棄,決定走出太醫院、走出皇宮,往潮濕溫暖的華南山區尋找珍稀藥草。
  
  天漸漸陰了。
  
  胤祈抬頭看了眼天色,濃雲密佈,看樣子很快就會下雨了,他決定在下雨前提早下山。
  
  才剛把醫書收好,綿密的細雨就已經開始下了起來,很快就將他的頭髮和衣服浸了個濕透。
  
  胤祈加快腳步下山,在經過一處崎嶇不平的山徑時,忽然聽見陡坡下傳來微弱的嗚咽聲。
  
  有人掉下去了?他停住腳步仔細察看,發現陡坡下確實有一團人影,正焦急地仰頭張望著。
  
  “有人嗎?救命啊——”
  
  聽見這聲柔細的哭喊聲,胤祈確定掉下陡坡的是個小姑娘。
  
  “你沒事吧?”他蹲下來,高高望著坡底下蹲坐的人影。
  
  “我……我的腿……”
  
  “腿受傷了嗎?別怕,我來救你。”胤祈沒有多想,便把竹籃放在山徑旁,一邊抓著樹幹,一邊慢慢滑下陡坡。
  
  來到坡底,胤祈才發現那個小姑娘就跌在坡下的一道山溝裡,動彈不得。
  
  “你還好嗎?”他仔細看一眼那小姑娘,見她生得眉清目秀,臉蛋柔美細緻,一瞬間竟有些恍惚。
  
  “我的腿很疼……”那姑娘見胤祈盯著自己看,白玉般的耳朵霎時紅透。
  
  “傷到什麼地方了?能動嗎?”胤祈回過神,慢慢將她從山溝內抱了出來,蹲在她面前溫柔地詢問。
  
  “腳踝,疼得站不起來。”姑娘從來沒有跟一個年輕男子這樣單獨相處、說話過,臉頰早已羞得通紅,低垂著臉不敢直視他。
  
  胤祈見她一身淡藍衣衫全都沾滿了污泥和枯葉,雙手也佈滿了擦傷,猜想她的腳踝必然撞傷得很嚴重。
  
  “能讓我看看嗎?”他謹慎地、柔聲地問。
  
  那姑娘不敢把頭抬起來,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反倒下意識地將腳微微縮了回去。胤祈猜想,她應該在猶豫著男女授受不親這回事。
  
  “你受傷了,現在又下著雨,如果不趕緊把你帶上去,你要是病了會更不妙。我名叫胤祈,堤京城人氏,你放心,我不會占你便宜,只是要看看你的傷而已。”
  
  他語調溫和,試著說服她。
  
  小姑娘偷偷抬眸打量著他。原來是京城人氏,難怪模樣看起來俊雅貴氣,說起話來也溫文有禮,和鄉野村夫大大的不相同。她對胤祈的好感漸漸加深,一顆少女芳心悄悄被他觸動。
  
  “我……我叫安茜……”她細聲細氣地報了姓名。
  
  胤祈微微一笑。
  
  “好,安茜,現在你我也算認識了,可以讓我碰一碰你的腳嗎?”
  
  安茜點了點頭。
  
  胤祈一腿蹲跪下來,手掌在她受傷的腳踝處捏握了一下,她立刻疼得縮肩皺眉,眼中淚花亂轉。
  
  “應該沒有傷到骨頭,不過扭傷得很嚴重,恐怕腳踝會愈來愈腫,我們先想辦法爬上去再說。”他輕聲說。
  
  “可是……這陡坡這麼高……”安茜咬著下唇深深吸氣,現在的她連站起來都有困難,更不用說要她往上爬了。
  
  胤祈站起身四下望瞭望,看見一旁有個竹簍,四周散落了不少藥草。
  
  “你也是來采藥草的?”他好奇地問。
  
  “是啊,我家是開藥草鋪的。”她雙手交抱,環住自己隱隱發抖的身軀。
  
  “你一個人上山,就不怕遇上壞人嗎?”以姿色來論,安茜算是相當出色的,難道不怕遇見登徒子騷擾?
  
  “我爹病了,沒辦法上山來采藥,我弟年紀也還小,所以只好我來了。上山前我只想著要幫爹的忙,倒是沒有想過會不會遇上壞人。”她害羞地笑了笑。
  
  胤祈被她的笑容迷惑了,在宮裡,他沒有見過如此令人舒心透骨的笑容,柔美羞怯的模樣十分惹人憐愛。
  
  “公子,真是對不住,我真怕連累你也上不去可怎麼辦?”安茜的眸心盈滿了憂慮。
  
  胤祈定了定神。
  
  “你放心,傍晚前我要是沒回去,自然會有人來尋我。”他發現她的臉色愈來愈青白,要是繼續在這裡淋雨,只怕她要大病一場了。
  
  “那……我們是不是就在這兒等你的隨從來?”安茜看他的模樣就像個貴公子,有僕從跟隨也不是什麼奇怪的事。
  
  “可是雨愈下愈大了,等他們來不知要等到什麼時候……”
  
  他轉過身看了一眼,在他們身後是一片濃密樹林,而陡坡之下是深深的溪谷,所以除了往上走,他們也沒有別的路可行了。可是看安茜的情況,要她自己往上爬是極困難的一件事,除非是他背她……

    這個念頭剛閃過,他不自禁地低頭看了安茜一眼。她渾身已被細雨打得幾乎濕透,單薄的衣衫勾勒出她纖瘦的嬌柔身軀,長到二十歲,他從沒有碰過任何一個陌生女子,更別說還要背到背上了。驀然,他的喉頭升起一股奇特的焦渴感,陌生得連他自己都不知道是怎麼回事?
  
  “公子,你渾身都濕了,你……還是先找個地方避避雨吧。”
  
  她連說話的嗓音都開始發抖了。
  
  “趁雨還沒有太大,泥地還沒有吃太多水,現在要爬上坡還算可以。”胤祈不想等她病倒了再來後悔。

    “走吧,我先帶你上去。”
  
  “你帶我?”安茜微怔。
  
  “我……只好我背你了。”他已想不出別的方法。
  
  安茜迅速地低下頭,燒紅的火苗在她白皙的面頰上竄延。
  
  “沒辦法,我只有一雙手,挪不出另一雙手抱你,所以只好委屈你了。”他只希望她能明白,他沒有想要吃她豆腐的意圖。
  
  安茜的臉頰無法克制地緋紅。怎麼辦好?她如果讓他背著,那簡直是半個身子都得跟他貼在一起了。一個月前,爹娘才給她訂下一門親,她是將要出閣嫁為人婦的新娘子,萬一這件事傳了出去,傳到她未來的夫君耳裡,說不定會被退婚的,她該怎麼辦好?
  
  胤祈與她僵持著,等著她做決定,但是雨漸漸下大了,他看她身上的衣衫淋得更濕,便脫下自己的外袍,將她從頭到腳遮蓋住。
  
  安茜愕然地仰起頭,迎向他溫柔的眼眸,她的心開始怦怦地跳,羞澀的紅暈深深染紅了她的雙頰。她微微低下眸,看見雨水已將他身上僅剩的雪白中衣淋得幾近透明了,倘若她再堅持下去,只怕還沒等到他的隨從來,他們兩個人就會雙雙病倒在這裡了。
  
  下定決心後,她咬牙忍著痛,緩緩撐著身子站起來。
  
  胤祈將外袍披在她身上,小心翼翼地扶她站著。
  
  方才坐著看胤祈,安茜只感覺他是瘦瘦高高的男人,卻沒想到他竟然會那麼的高,高到她的目光平視只看得見他的胸膛。
  
  “那就……麻煩公子了。”安茜輕聲低語,兩頰脹得通紅,不知道眼睛該看哪裡。眼前的男性胸腔在濕透的薄衣下若隱若現,她的心跳愈來愈急,整個人暈眩得幾乎快要站不住。
  
  “你還好嗎?”胤祈看她臉頰異常紅暈,全身還不住發抖,但是手心卻潮濕火熱,怕她病了,忍不住關切地問道。
  
  “還好,只是很冷、很冷。”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事,身子冰冰涼涼的,體內卻燥熱得恍如火燒。
  
  “你可能要發燒了,我們趕快上去吧。”胤祈蹲下來,手勢熟練地將她往背上一拉,然後輕鬆地背了起來。
  
  安茜被突然升起的高度嚇得攀緊了胤祈,雙手環住他的頸項穩住自己。
  
  胤祈感覺到她柔軟賁起的酥胸壓覆在自己的背上,突然有股異樣的熱氣從他下腹竄流到四肢百骸。
  
  “一定要抓緊我,不然會掉下去,知道嗎?”他迅速搖掉腦中的綺念,嗓音低啞地提醒。
  
  “好。”安茜畢生沒有過這樣的經驗,強烈的心跳撞擊著她的胸腔,體內的火仿佛燒得愈來愈旺,他們兩個人只隔著單薄的衣衫緊貼在一起,他一定感覺得到她急切猛烈的心跳吧
?她愈想愈害臊,愈害臊心就跳得愈快。
  
  胤祈雙手抓住樹幹,小心翼翼地背著她慢慢爬上陡坡。
  
  安茜雙臂緊緊地環住他,偶爾會不自主地發出驚呼聲。
  
  “你比我想像中輕很多,我常常背我弟,他又高又重,我都背習慣了,所以背你不算什麼,你只要放心地抓緊我就好,我不會讓你掉下去的。”他一邊往上爬,一邊笑著跟她說話,試圖沖淡兩人之間的尷尬氣氛,也順便安撫她害怕的心情。
  
  安茜緊緊攀伏在他背上,他的身體好溫暖,她柔軟的地方壓著他堅實的背肌,她清楚感覺得到他的肌肉因用力而收縮抽緊,在全然陽剛的男性氣味裡,她有些昏眩迷茫,心底有個角落暖暖地熱了起來。
  
  “十八爺——十八爺——”
  
  就快爬上山徑時,遠處傳來一聲聲的叫喚。
  
  “我的隨從找來了。”胤祈笑了笑,一鼓作氣地抓緊樹幹,大跨幾步爬上了山徑,然後氣喘吁吁地將她放下地。
  
  安茜看見兩個僕從滿臉緊張地奔過來,手裡提著一支大傘。
  
  “十八爺,這是怎麼回事?您怎麼……”兩個僕從立刻張開傘,撐到他們兩人的頭上遮雨。
  
  “沒事,這位安茜姑娘跌下了陡坡,我將她救了起來,不過她的腳踝扭傷了,下山恐有不便,你們去弄頂轎子來送她下山。”
  
  胤祈說道,一手仍不忘攙扶她。
  
  “十八爺,雨愈下愈大,山路也愈來愈泥濘,尤其是這段路窄小崎嶇,轎子恐怕上不來呀!”
  
  “沒關係,不用轎子,我自己慢慢走下山就行了。”安茜不安地低垂著頭,細聲細氣地說。
  
  “姑娘現在這樣不好走下山,一不小心很可能又會摔進山溝裡,這樣太危險了。而且姑娘淋了雨,也似乎在發燒,得儘快下山找大夫看病才行。”胤祈嚴肅認真地對她說。
  
  “要不,乾脆奴才兩人輪流背這位姑娘下山好了?”一名僕從提議。
  
  胤祈還沒反應,安茜就已經立刻猛搖頭。
  
  “不用、不用,我……我還是自己走好了……”
  
  胤祈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沉思片刻後,便溫文地一笑。
  
  “那還是我背姑娘下山吧。”
  
  “十八爺!這種事讓奴才來做就行了!”兩名僕從驚喊,連忙阻止。
  
  “什麼叫‘這種事’?”胤祈略略沉下臉。
  
  兩名僕從愕然對望一眼,他們侍候的這位爺平時很少動怒駡人,也極少發脾氣,總是斯文儒雅、溫和謙遜,沒想到竟然會為了這個姑娘板起臉來。
  
  “我……真的不用……”安茜紅著臉,不敢抬起頭看他。
  
  “別在這兒耗時間了,再耽擱下去你就要病了,快走吧。”胤祈不給她躊躇猶豫的機會,轉身再度將她背了起來,緩步走下山。
  
  兩名僕從傻了眼,他們只知道十八爺是十九爺的專用轎子,沒想到十八爺竟然會破例背起一個小姑娘。
  
  安茜又羞又窘,臉頰熱辣辣的發紅,上身撐得直挺挺的,不敢往前靠在他的背上,可是她的腦袋昏昏沉沉,他的身體又那麼溫暖,她最後終於撐不住,把頭輕輕靠在他肩背上,舒服地閉上了眼。
  
  她又困又倦,在他沉穩的步伐、規律的晃動中緩緩地睡去。
  
  “先別睡,你住在哪裡?先告訴我……”
  
  隱約中,她聽見胤祈溫柔的聲音輕聲問著她。
  
  “我家……在梅溪縣,貞順牌坊後面……”
  


    ※※※※※※    ※※※※※※    ※※※※※※    ※※※※※※



  簡陋的房捨,滿屋的藥香。
  
  胤祈打量著陳設簡單的小戶平房,目光好奇地落在屋角的繅車和織布機上,坐在他對面的安氏夫婦和一個小男孩則是目不轉睛地緊盯著他看。
  
  “公子請用茶。”安茜的父親安年遠客氣地招呼著。
  
  “多謝。”胤祈端起茶輕啜一口,茶的味道頗怪,他微微一笑,輕輕放下來。
  
  “公子吃些點心吧。真不好意思,家中沒什麼好東西可招待。”安夫人殷切地笑著說。
  
  “這是雪片糕,是我姐姐做的,我姐姐做的糕是全天下最好吃的!”小男孩安雲插口說道。
  
  “是嗎?”胤祈望著安雲,唇角感興趣地挑了起來。他拿起一塊雪片糕,咬了一口。平時吃慣了宮廷禦廚所做的精緻糕點,他的舌頭早被養刁了,不過當乾爽香酥的雪片糕一入口便立即松化,甜而不膩的酥軟口感不禁讓他雙眸一亮。
  
  安茜做的雪片糕真的相當好吃。
  
  “好吃吧?我姐姐做的糕點是全天下最好吃的了!”安雲愈發得意起來。
  
  “確實很好吃。”胤祈笑著點點頭。
  
  “安雲,別一直說個不停了。”斜躺在床榻上的安茜又羞又窘,她臉皮太薄,不習慣接受別人的讚美。
  
  “公子救了小女一命,這救命之恩……咱們夫妻倆真不知該如何報答才好。”
  
  安年遠由衷感激地向胤祈道謝。
  
  “只是舉手之勞罷了,兩位不用放在心上。”胤祈微笑地看著安茜的父母親,雖然他們衣飾質樸簡單,容貌也平凡,但是他們臉上流露出父母親對子女憐惜關愛的神情,卻令他十分感動。
  
  記憶中,他的父皇和額娘並不曾用這樣的眼神看過他。
  
  “公子,我們夫妻倆原想招呼你住下,不過寒捨簡陋,又怕委屈了你……倘若公子不嫌棄,能不能就住下來幾天,讓我們夫妻倆好好款待恩人?”安年遠誠心地說道。
  
  “多謝好意,我己離家多日,也應該要回去了。”要是再晚幾天回去,只怕胤諦又要對他囉嗦個沒完。
  
  “這樣啊……”安年遠可惜地歎了口氣。

    “不知公子是哪裡人?”
  
  “我是京城人氏。”胤祈微徼一笑,轉眸看一眼半躺在床榻上,全身已經換上乾淨衣物的安茜。
  
  打理乾淨後的安茜,容顏看起來更加白皙,像極凝透了的羊脂玉。她的肌膚看起來薄細柔嫩,兩頰總是漾著淡淡的粉紅,雖然始終低垂著眼眸,但是似乎感覺得到他在看她,頰畔的粉紅漸漸加深,蔓延到了耳際。
  
  “原來是京城來的!公子就住在天子腳下,氣質教養就是與眾不同呀!”安年遠十分欣賞胤祈舉手投足間渾然天成的貴氣。
  
  胤祈對於安年遠的讚美只是淡淡地一笑,目光仍不由自主地落在安茜嫣紅的面容上。
  
  安年遠夫婦漸漸從胤祈若有似無的眸光中看出了什麼,再看看女兒安茜臉紅羞澀的模樣,隱隱察覺到他們兩人之間似乎有些異樣。
  
  當胤祈將受了傷的安茜送回來時,安年遠慶婦還沒來得及多想什麼,只是一心很感謝胤祈這個救了女兒性命的大恩人,卻沒想到情況看起來似乎有些出乎意料的變化。
  
  對於才剛剛替安茜訂了親的安氏夫婦來說,本來一點兒也不希望有任何節外生枝的機會,但是眼前這男子來自京城,氣質超凡脫俗,顯而易見是個富家公子哥兒,倘若家世背景不錯,又是京城大戶人家,說不定可以幫安茜攀上更好的親事。
  
  “公子,一直沒有請教公子貴姓大名?”安年遠笑問。
  
  “我叫胤祈。”他有禮地回答。
  
  “公子姓胤?”安年遠頗感到好奇。
  
  “不是。”胤祈微笑搖頭。“胤祈是我的名字,我姓愛新覺羅。”
  
  安年遠怔住。
  
  “愛新覺羅?愛新覺羅?”安年遠皺眉重複了兩遍,驀然問瞠大雙眼,神情驚駭。

    “你當真姓愛新覺羅?”
  
  “是。”胤祈頷首微笑。
  
  “我的老天爺!”安年遠的驚呼聲嚇住了安夫人,也讓安茜錯愕地調轉過視線來。
  
  “你、你是滿人?皇室的人?你是貝勒爺還是……王爺?”安年遠驚惶失措,對華南山區中一個小小城鎮的老百姓來說,生活中極難過得見滿人貴族,更別提那些對他們而言陌生至極的稱謂了。
  
  “父皇剛冊封我為固山貝子不久,尚未冊封我為貝勒。目前我還年輕,沒有建立功勳,更沒有受封為親王的資格。”胤祈清楚認真地說道。
  
  “父皇?”這個稱謂讓安年遠整個腦袋裡頭嗡嗡亂響。他口中的父皇……指的該不會是皇上吧?
  
  胤祈淡然地一笑。
  
  “是,我父親是當今皇上,我是皇上的第十八個兒子。”
  
  安年遠夫婦徹底震訝得目瞪口呆了。
  
  床榻上的安茜也不敢置信地拉高被子,捂住了嘴。她早猜想到他是貴公子,只是沒想到竟是如此貨真價實的“貴”公子,而她竟然讓皇子親自將她從山上背到山下來!
  
  “小人、小人不知道是皇子駕臨,倘有、倘有冒犯之處,還望恕罪!”安年遠太過於驚訝緊張,慌忙拉著夫人和兒子站起身來,連與胤祈面對面坐著說話也不敢了。
  
  “兩位請坐,不用太拘束,也不用小人、皇子這樣稱呼,你不習慣,我也不喜歡,就喊我的名字吧。”胤祈無奈地苦笑。
  
  “這怎麼行……小人怎、怎敢直呼皇子名諱。”安年遠莫名其妙地犯起結巴,胤祈是皇子的身份讓他心驚膽戰,就怕一不小心說錯了什麼話而惹來禍事。
  
  安雲只在唱大戲裡看過“皇上”,在戲詞裡聽過“皇上”這個詞,“皇上”這號人物對他來說等同於“神仙”般遙不可及,沒想到,“皇上的兒子”竟然真真實實地出現在眼前了,他簡直興奮得不得了!
  
  “我原不想暴露身份。”胤祈的俊眸緩緩掃視過每張神情緊繃的臉,最終落在安茜呆怔的臉上。

    “只不過有件事情我想慎重問清楚,所以只好先表明自己的身份,才好徵詢。”
  
  安年遠夫婦滿臉疑惑地對望一眼,雖然胤祈的目光數次停留在安茜的身上,但他的眼神過於內斂平靜,讓他們也不敢太肯定他的心思。他原來就猜想胤祈是大戶人家的公子爺,卻沒想到會是‘天下第一大戶’,倘若胤祈當真對安茜有意,他怎麼能放過這樁天賜良緣?
  
  “安茜可曾訂了親?”
  
  胤祈的問話讓安年遠夫婦怔愕了一下,也讓安茜明顯地緊張起來。
  
  “有。”安年遠遲疑了一會兒便點點頭。

    “在一個月前,已經跟康家的大少爺訂了親,兩個月後,康家就會將安茜迎娶過門了。”
  
  “原來已經訂親了。”胤祈露出沉思之色。
  
  “是訂親了,不過還未正式下聘。”安年遠急忙意有所指地補上一句。
  
  胤祈沉吟了一會兒,若有所思的模樣看得安氏夫婦緊張得不敢喘氣。
  
  安茜的纖纖十指揪緊了被子,半個臉蛋幾乎埋進被子裡,一顆心填滿了慌亂、不安和期待。她隱約感覺到胤祈的目光若有似無地纏繞在她臉上,這種感覺緊張得讓她快要窒息了。
  
  “我想娶安茜為妻。”
  
  胤祈淡然卻堅定的話語像一道閃雷,霎時驚住所有的人。
  
  安年遠夫婦喜出望外,興奮得不知所措。
  
  他想娶她!安茜的心怦怦狂跳,聲音大得像擂鼓。
  
  他想娶她!她的心仿佛有千萬隻蝴蝶在飛舞。
  
  “我想娶安茜為妻,不知兩老可否應允?”胤祈緩緩站起身,恭敬而有禮地問道。
  
  “這、這不是我們的問題,而是……我們是漢人……”雖然欣喜若狂,但是安年遠並沒有被歡喜給沖昏頭,他心中仍有太多困惑和疑慮。
  
  “我知道。”胤祈微笑地點頭。“我的額娘也是蘇州姑娘,所以滿人或漢人並不是太大的問題。”
  
  “可是我們安家幾代無人在朝為官,到我這一代就只靠賣草藥為生,我們是窮苦的平民老百姓,連一片田產都沒有……”安年遠老老實實地說。不管怎麼看,他們安家都跟‘天下第一戶’沒有足以匹配的地方。
  
  “我知道。”胤祈的眼神不為所動。

    “那些都不重要。”
  
  不重要?安年遠懷疑地看著他。
  
  “皇子的婚姻大事,不是也得皇上點頭同意嗎?就算我們願意結親,可皇上不願意也沒辦法……”
  
  “只要你們願意就行,我只想速戰速決。”
  
  “速戰速決?”安年遠呆住,興奮過度的腦袋慢慢地冷靜了下來。對自己的婚姻大事‘只想速戰速決’,這未免有違常理。
  
  “是。我明日就要動身回京,只要兩老同意,安茜也願意嫁給我,我明日就將安茜一起帶回京去。”胤祈的眼神沉穩堅定地環視所有人。
  
  安年遠夫婦驚愕地張大了口。安茜是他們捧在手心養了十八年的寶貝閨女,怎麼能就這樣隨隨便便被人帶走,萬一他是騙子可怎麼辦?可不是長了一張好皮相的人就不是壞人。
  
  “公子明天就要將安茜帶走,但是我們要如何確信你是真正的十八皇子?”安年遠不禁提出質疑。
  
  胤祈愣了愣,這倒是他頭一遭被人懷疑身份。
  
  “放肆!敢這麼對十八爺說話!”胤祈身後的隨從怒喝。

    “十八爺就是十八爺,還有什麼真不真、假不假的?”
  
  “小六子,不可無禮。”胤祈從腰間取出一枚金印,交給身後的隨從。

    “你到縣衙去,把此地的張縣令找來見我,為我作證。”
  
  安年遠夫婦一聽要把縣令找來,登時嚇軟了腿。連當地父母官張縣令都能被他這樣呼來喚去,他們還有什麼不相信的?
  
  “不用了、不用了!我們相信,我們相信你是十八爺!”安年遠慌忙搖手阻止。
  
  胤祈笑了笑,將金印收回來,轉而推向安年遠。
  
  “我此行並未攜帶任何一件可以當成聘禮的物品,唯有這枚金印。這金印是我父皇御賜的,暫時充當聘禮應該足夠了,日後將你們一家接往京城時,再將金印歸還我便行。”
  
  安年遠呆怔地收下金印,看見上頭刻了一行‘胤祈’的篆體字,旁邊還有一行細字滿文,明晃晃、亮燦燦,沉重得令他不得不相信。
  
  “你若是還不放心,儘管找張縣令查驗這枚金印,我可以等到你完全相信我為止。”胤祈繼續說道:“還有,要是與康家的婚約難以解決處理,也可以持這枚金印,請縣令代為調解,就說是我的請托。另外,若有需要銀子,也可以向我開口。”他深信沒有解決不了的事,除非……安茜不想嫁給他。
  
  他轉過臉看著安茜。萬一她比較喜歡康家大少爺,而不喜歡他呢?他竟沒有考慮到這一點。
  
  “君子不奪人所好。”胤祈站起身,緩步走到安茜的床榻前。
  
  “若姑娘早已心有所屬,我也不是那種會橫刀奪愛的人。”他深深注視她,要是她有一絲委決難下的神情,他決定不勉強。
  
  “我沒有……”安茜輕瞟他一眼,那一份羞澀害臊的情態,更加堅定了胤祈的想法,也加深他想娶她的念頭。
  
  心中的情弦,初次被撩動了。
  
  “倘若你不嫌棄我的身份,願不願意嫁給我?”他溫柔地凝視她。
  
  安茜懷疑自己耳朵壞了才會聽見這樣的問話。她嫌棄他?他是皇十八子,該擔心被嫌棄的是她才對吧?更何況,他高大俊美、儒雅斯文、態度恭謙,所有的條件都是那樣的無懈可擊,她怎麼可能嫌棄他?
  
  屋內一片靜寂,所有的人都在等著她的答案。
  
  安茜悄悄看了父母親一眼,然後轉向胤祈,面頰嬌紅,笑容含著羞怯,輕輕地點了點頭。
  
  胤祈輕歎一聲,神情有種松了口氣的感覺。
  
  他是真的松了一口氣,因為他‘終於’要娶妻了!在沒有任何雜音,沒有任何阻攔之下
,他‘終於’娶到了妻子!
  
  重點是,這個女子確實令他動了心,所以,他唯有速戰速決,才終能讓‘娶妻’這件事成為‘事實’!
作者: 41050    時間: 2008-7-27 10:09 PM

【第二章】


    從胤祈開口表明要娶她為妻的那一刻起,安茜就一直心神不寧,爹娘一整晚在她耳旁諄諄告誡的話,她根本沒有完整聽進去幾句。
  
  都一樣是出嫁,但是嫁給康家大少爺和嫁給胤祈的感覺卻是那麼的不一樣。
  
  嫁給康家大少爺,雖然沒有離家太遠的煩惱,沒有見不到爹娘和弟弟的不捨,可是也沒有一絲歡愉喜悅的心情;而嫁給胤祈,她必須遠離娘家,和爹娘、安雲生生分離,求一次相見不知要何年何月何日,然而感傷的情緒,卻被未來那一份未知的興奮感沖淡了許多。
  
  或許是因為總會令她不自主臉紅心跳的胤祈,早在她心底點燃了璀璨的煙花,讓她目眩神迷,雙眼中除了他以外,其餘的都已看不見了。
  
  “茜兒,你獨自一人嫁到京城,會怕嗎?”安夫人緊握著她的手。
  
  “會有些心慌、有些害怕。”她老實回答。
  
  “姐,那你帶著我去,有我陪你,你就不怕了!”安雲興致勃勃地嚷起來。
  
  “胡鬧!你姐姐是嫁人去的,又不是去玩兒,怎麼能帶著你!”
  
  安年遠拍了下安雲的頭。
  
  “有什麼關係嘛!”安雲失望地嘟嘴。
  
  “別著急。”安茜抿著嘴笑。

    “他不是說了嗎?過一陣子就會把爹娘和安雲接到京城去。”提起‘他’的語氣,甜得像要沁出蜜來。
  
  “茜兒,嫁進皇室不比嫁入尋常百姓家,你的公婆可不是一般的公婆,他們是皇上、是妃子,應該要怎麼伺候?宮廷裡有些什麼規矩?這些爹娘都不知道,也沒法教導你。到了皇宮,一切都得靠你自己摸索,你要機敏伶俐些,凡事多聽著、多看著學,明白嗎?”安夫人說著,眼眶愈來愈紅。
  
  “娘,我知道,您別操心。對女兒來說,不管嫁到什麼樣的人家,都一樣有新的規矩要守,也都要學著怎麼當新媳婦,所以沒有太大的差別。只要我用心、聽話、守規矩,應該就能相安無事的。”安茜輕聲安慰爹娘。
  
  “你從小到大都很懂事,從來沒讓我們煩惱,也沒有惹過我們生氣,你的性情和脾氣爹娘也都很放心。”安年遠深深點頭。
  
  安茜自小文靜乖巧,他相信女兒的溫良恭儉,會為她贏來好人緣。
  
  “茜兒,當個女人嘛,終歸要把丈夫的心給抓緊了,只要丈夫的心向著你,你再給丈夫生個兒子,這樣你的地位才會穩固,日子也才會好過。”當娘的最關心的還是現實問題。
  
  安茜認真聽著,頻頻點頭。
  
  “姐夫是皇上的兒子,那姐夫以後也會當皇上嗎?”安雲突然插嘴。
  
  安茜微訝地看了安雲一眼,沒想到弟弟關心的不是她,反倒對‘姐夫’充滿了好奇。
  
  “不是每個皇帝的兒子都能當皇帝的。”安年遠失聲笑道。
  
  “你姐夫是皇上的第十八個兒子,意思就是皇上最少也有十八個兒子。想想啊,你姐夫上頭還有十七個哥哥,我看當皇上還輪不到他呢!”
  
  “唉,好可惜,不然有個皇帝姐夫該有多威風啊!”安雲扼腕地歎口氣。
  
  “有個皇帝姐夫那才不好呢!哪個皇帝不是三宮六院、七十二嬪妃的?跟這麼多的女人爭寵,咱茜兒該有多委屈?所以你姐夫不當皇帝也好。”安夫人愛女心切,才不忍心讓女兒進宮守活寡。
  
  “就算不是皇帝,皇子的妻妾也肯定不少——”安年遠話說到一半突然頓住,神情緊張地看向妻子。

    “夫人,胤祈說要娶咱茜兒,他可曾說明娶茜兒為妻還是為妾?”
  
  “哎呀,我怎麼也沒想到要問個清楚!”安夫人忽然著了慌。
  
  “萬一他已經有了正室,只是看中茜兒,想納她為妾,那可怎麼辦?”
  
  安茜迷惑地看著爹娘。
  
  “姐夫說要娶姐為妻的,我聽得很清楚!”安雲拍胸脯保證。
  
  安年遠沒有認真把安雲的保證聽進去。
  
  “胤祈住在鎮上的客棧,現在天晚了,也沒法親自找他問明白,明天上馬車以前,一定要把這件事問個清楚。如果胤祈只是要茜兒當他的妾室,那這樁婚事就別談了,還不如嫁給康家大少爺當元配妻子得好!”安年遠當即作下決定。
  
  “說得也是。我竟然忘了要問個清楚才對,當人家的小妾,那還不給元配夫人剝掉一層皮才怪呢!尤其是皇室裡頭,正室對小妾可以打、可以罵,咱茜兒可受不了這個苦呀!”安夫人對於妻妾的認知全來自於宮廷的戲詞唱本和鎮上娶了最多妻妾的富商,不管是真實還是虛構的故事,都是正室把小妾整得死去活來,不成人形的。
  
  安茜愣了一下,微感慌亂地咬住下唇。萬一胤祈真的只是想納她為妾,她該怎麼辦?難道就聽從爹的安排,回頭嫁給康家大少爺嗎?
  
  一股抗拒的感覺從心底升起,她不想嫁給康家大少爺,她心中喜歡的人是胤祈。
  
  “他並沒有提到過‘妾’這個字,所以我相信他不是有意欺蒙,而是他確實想娶我為‘妻’。”
  
  安茜的嗓音如微風掠過湖面一般輕柔,但卻帶給父母親極大的穩定力量。
  
  “茜兒,你真是這樣認為的嗎?”安年遠對溫馴乖巧的女兒向來很尊重。
  
  “娘是怕你吃虧,你不知道妻跟妾的地位,那可是一個天、一個地呀!”雖不是安夫人的切身經驗,但故事聽多了,她腦中對皇室便有了既定的印象。
  
  安茜微微一笑。
  
  “不管是天還是地,只要胤祈覺得重要就行了。”她的嗓音又輕又柔又堅定。
  
  安氏夫婦怔然看著安茜,一時間答不上話來。
  
  天才剛亮,安府大門前就送來了一輛豪華的大馬車,而送馬車來的人正是梅溪縣的張縣令。
  
  安氏夫婦一大清早就緊張惶恐地招呼著張縣令,而在胤祈到了安府之後,輪到張縣令誠惶誠恐地朝胤祈揖身行禮。
  
  “十八爺,下官不知您駕臨本縣,未曾遠迎接待……”
  
  “我這一回來到這裡,原就不想驚動任何人,只是碰巧有需要用上你,不得已才把你找來幫忙的。”胤祈微笑道。
  
  “十八爺太客氣了,要一輛馬車對下官來說是輕而易舉的事。不知道十八爺還有什麼需要下官幫忙的地方?請儘管吩咐,小的一定盡心盡力為十八爺效命!”難得有這個巴結拍馬的機會,張縣令自然不會放過。
  
  “確實有幾件事需要你幫忙。”胤祈把一封親筆書信交給張縣令。

    “安茜姑娘已經與康家大少爺在口頭上訂了親,但是現在安茜姑娘要跟我回京了,關於這個婚約,我已寫好了書信向康家大少爺解釋,就麻煩張縣令替我跑一趟,並替我向康家致歉。”
  
  “這太容易了。十八爺還有別的吩咐沒有?”張縣令將書信小心地收下。
  
  “等我把安茜姑娘安頓好以後,就會將安家兩老接到京裡去,在這段時間內,有勞張縣令替我多多關照他們。”
  
  “是,下宮一定謹遵吩咐。”
  
  胤祈滿意地頷首。
  
  接著,在安年遠故作堅強、安夫人淚流滿面、安雲強忍不捨的道別聲中,胤祈帶著安茜坐上馬車,趕赴京城。
  
  “茜兒,要好好保重身體!”
  
  “姐,一路平安!”
  
  安茜趴在車窗上,忍住淚水,強撐著笑容,朝愈來愈遠的家人拼命揮舞著雙手。
  
  聽聞消息的鎮民紛紛蜂擁到路旁,好奇地觀望送行。一路尾隨著雙匹馬拉的華麗馬車,離開了小鎮。
  
  安茜從來沒有離開過家,從來沒有離開過爹娘,突然在一夕之間,坐著又大又華麗的馬車,穿過田野、鄉城,跟一個陌生的男人遠離家鄉,這一切對她來說都像一場不真實的夢境。
  
  她摸摸身下柔軟的氈褥,看看窗外陌生的田園景色,原先對未來生活的興奮和期待,漸漸變成了惶惑不安。
  
  這就是出嫁的心情嗎?她不可思議地想著,坐在她面前的男人將成為她接下來的生命中最親近的人。
  
  她知道胤祈一直盯著她看,看得她臉頰快要著起火來,內心一直掙扎著應該要對他說些什麼才好,但他凝視的目光讓她又羞又怕,她始終不敢回望,也沒有準備好該怎麼與他相處。
  
  胤祈也沒有準備好該如何與安茜相處,這也是他頭一遭和一個少女單獨相處這麼久。只要與他四目交接,她就會臉紅逃開,然後過一會兒又禁不住用餘光悄悄偷瞄他,她害羞的模樣就像只怕生的小動物,讓他生平第一次覺得女人很可愛。從小到大,他所接觸過的女子不是虎豹便像狐狸,從不曾看過像安茜這樣像只兔子般柔順可愛、惹人疼憐的女子。
  
  他很難把眼光從她身上移開,總會不由自主地想去注意她的一舉一動,觀察她臉上細微的表情和反應。
  
  “你的腳還痛嗎?”
  
  聽見胤祈打破沉默,安茜心一跳,微微搖頭。

    “已經好很多了。”
  
  “你的腳傷還沒好,我就堅持帶你上路,希望你不會怪我。”
  
  看她的臉蛋紅得像蜜桃一樣,嬌甜得讓他忍不住想狠咬一口。
  
  “不會,你幫我包紮得很好,我已經不太疼了。”她羞怯地淺笑,輕輕抬起腿,似乎想向他證明她真的不痛了。
  
  胤祈的嘴角微漾著笑意。可愛的安茜,他發現自己愈來愈喜歡她了。
  
  “安茜,我忘了問你的生辰八字。”都已經決定娶她為妻了,他才想起自己對她所知不多。
  
  “我今年十八歲,二月十五出生。”她輕輕答。
  
  “我大你兩歲,我是八月初八生的。”他順便讓她瞭解自己。
  
  安茜有些詫異,沉穩內斂的胤祈讓她誤以為他已經二十多歲了,沒想到他才剛滿二十歲而已。
  
  “關於我的事,你還有什麼想知道的嗎?”他似笑非笑地看著她。
  
  有,為什麼想娶我為妻?安茜心頭冒出這個疑惑,不過心裡這麼想,卻躊躇著不敢問出口。
  
  她只不過是出生在梅溪縣一個小鎮上的鄉野姑娘,又是漢族女子,也沒有天仙般的美貌,她一直很疑惑他為什麼想娶她?
  
  難道是因為他背過她,兩人間有了未婚男女不該有的肌膚之親,他為了負責任,所以只好娶她為妻……或許還不是正室妻子,而只是納她為妾?
  
  “你……是不是已經有元配妻子了?”除了納小妾,她實在想不出其他更好的理由。
  
  “沒有,我尚未娶妻,也沒有納過侍妾。”胤祈苦笑了笑。
  
  安茜心中的疑惑更升到了一個頂點。
  
  “你很奇怪我為什麼會看上你,是嗎?”他看出了她眼中的困惑。
  
  安茜抿著嘴低下頭。
  
  “我是男人,第一眼看的自然是容貌,你夠漂亮。”胤祈溫柔地微笑。

    “我自小住在宮裡,皇阿瑪的嬪妃們個個都是大美人,什麼樣的美女我沒見過?你雖然不是天姿國色,但是卻擁有宮廷美女最欠缺的文雅靈秀,這是我看上你的地方。”令他心動的還有她清澄無偽的眼眸,以及對他毫不設防的信賴。
  
  安茜紅著臉,只是一句簡單的讚美,就足夠讓她飄飄然了。
  
  “我可以問一下康家大少爺這個人嗎?”他忽然在意起曾經跟她訂過親的男人。
  
  “康家大少爺?”安茜微愣,側頭認真地想了想。

    “康家幾代做的都是釀酒的生意,他們家的酒在我們梅溪縣很有名氣……”
  
  “我是問康家大少爺,不是問他們家做什麼買賣。”他淡笑道。
  
  安茜呆了呆。
  
  “我沒有跟他說過話,不知道怎麼說。”上回看見他是一個月以前的事,現在要她回想,她幾乎想不起康家大少爺是什麼模樣了。
  
  “那你們見過面嗎?”連話都沒有說過。胤祈像吃下一顆定心丸。
  
  “見過兩次,一次是街上巧遇,一次是康家來提親。”
  
  只見過一次面就來提親,看來長相甜美、性情溫馴、宛如一隻小白兔的安茜,對男人都散發出相同的誘惑力。胤祈很慶倖自己捷足先登了。
  
  “你對康家大少爺是什麼感覺?”他對她的在意程度愈來愈深。
  
  “他……就是一個男人。”她不安地咬了咬唇,不知道胤祈為什麼要一直問她關於康家大少爺的事?
  
  胤祈唇角的笑意逐漸擴大。
  
  “那……你對我呢?”
  
  安茜的雙頰迅速飛上兩朵紅霞,她慢慢垂下頭,局促地緊盯自己的雙手。她對他是什麼感覺?她自己也不甚清楚明白,只知道靠近他、看著他,她的心跳就特別快,渾身就發燒發熱,但這樣的感覺她怎麼好意思對他說出口?
  
  看著安茜臉紅嬌羞的模樣,和提起康家大少爺的反應截然不同,胤祈心中有幾絲了然,也有幾分得意。
  
  “好吧,我不多問了。如果你累了,可以躺下來休息,或是小睡片刻。”胤祈解決了心中最在意的部分後,整個人放鬆地伸直長腿,傭懶地側倚著靠枕。
  
  “好。”她聲若蚊蚋。雖然口中應了聲好,但她依然端坐著,渾身僵硬得像根快要繃斷的弦。
  
  “我們要走兩天的路才能回到京城,放鬆一點,否則你會累壞的。”胤祈柔聲提醒。
  
  安茜順從地點點頭,尷尬地把上身輕輕往後靠,但是看起來仍然很彆扭,沒有一絲放鬆的感覺。
  
  胤祈輕歎了口氣,他知道讓她緊張不自在的最大原因是他,要讓她放鬆下來,就得先讓她不怕他。
  
  “把你的手給我。”他攤開手掌,往前伸向她。
  
  安茜屏住呼息,怔然看著他的手,好半天才終於克服羞怯,慢慢地伸出手,將手輕放在他手心上。
  
  他握住她的手,感興趣地把玩著她粉嫩的纖纖十指。
  
  “我的手很粗……”她又紅了臉,想把手抽回去,但是胤祈握得很緊,不容她逃脫。
  
  “比起我額娘的手,你的手確實粗了一點,不過沒關係,過不了多久,你的手就會嫩得像嬰孩的肌膚了。”他低笑了聲,手腕微一用力,就將安茜扯得站起身來。
  
  她沒料到他會忽然用力,整個人猝不及防,往前撲了過去,跌進他懷裡。
  
  “唉呀!”她慌張地想起身退回去,但胤祈順勢摟住她,讓她安坐在自己的腿上,不許她掙扎退縮。
  
  “從現在開始,我們就是夫妻了,你要試著習慣我,好嗎?”
  
  他將她嬌小的身軀圈抱進懷裡。
  
  雖然也曾經這樣近距離靠過胤祈的背,但是隔著衣衫感覺到的熾熱胸膛,還有來自他呼息間的男性氣息,都讓她暈眩得腦中空白,心神蕩漾。
  
  “有沒有好一點兒?”他盯著她的臉蛋,用鼻尖輕輕掃過她的面頰,嗅著她體膚散發出來的淡淡幽香。
  
  安茜雙頰飛紅,連耳根都快燒起來了。
  
  “別緊張,什麼都不要想,你只要想一件事——我是你的丈夫,這樣就夠了。”他的目光凝住她,銳利的眼眸變得深黑專注。
  
  安茜抬眸與他對視,深深瞅著他,舌尖不經意地舔潤著唇瓣。
  
  這個下意識的動作,對眼前的男人是種極大的挑逗,他不自主地低下頭,懶洋洋地罩住她的唇,細細吻吮著紅唇柔軟的觸感。
  
  安茜呼息急促,腦中一陣陣昏眩,她雙眸緊閉,不知所措地任由他吮嘗,感覺到他溫柔地深入她口中,溫存地撩撥著她,一種奇異微妙的灼熱感從她的舌尖震盪開來,幾乎將她的整個身子融化,整個人軟綿綿地蜷在他懷裡。
  
  “這樣好多了吧?”他的唇淺淺地貼在她唇上,懶懶輕笑,接著更加深他的吻,手指慢慢撫過她的髮絲、耳垂,滑到她的臉頰、鎖骨,再往下遊移,輕輕覆在她胸前柔軟的地方。
  
  “我……不知道……”安茜禁不住輕喘起來,身軀微微抖顫,雙手軟弱地推擋他愈來愈親密的探索。
  
  “放心,我會等你習慣我。”胤祈並不想嚇到她,但他身下的男性反應卻已經無所遁形,當她在他腿上難受得蠕動時,他的勃發更加兇猛熾烈。
  
  安茜感覺到奇怪的硬起抵在她的臀下,她不清楚那是什麼,但是從灼熱的位置判斷,那應該是屬於他身體的一部分。
  
  想起昨晚臨睡前,母親給她上了一堂女子出嫁前最重要的一課,她忽爾明白了,隱約猜得出來,那就是足以奪走女子清白的東西。
  
  馬車突然一陣顛簸,她的俏臀無法避免地在他腿間磨蹭了幾下,只聽見他無奈地悶哼了一聲,環住她肩膀的手臂緊了一緊。
  
  “你別亂動,否則我們就得在馬車上洞房了。”胤祈壓抑地低語。
  
  “不是我亂動……是馬車……”她尷尬地解釋,心跳莫名加快,身上泛起無端的燥熱。
  
  “在馬車上洞房可能不會太舒服,但願我可以忍耐到今天晚上。”他沙啞地低笑,找回理智克制體內的欲火,但是仍眷戀地輕咬吮啄她的唇瓣,一刻也捨不得放開。
  
  安茜的吐納間全是他熾熱動情的男性氣息,對洞房之夜的未知與恐懼,讓她感到心慌意亂。
  
  “用你的雙手抱緊我,我希望你儘快習慣我的身體。”他的吻如影隨形,在她的紅唇中哄誘著。
  
  安茜聽話地張開雙臂環抱他的腰,她漸漸習慣了他的唇舌,也慢慢喜歡上他的吻,更試著放鬆自己,享受與他體膚相親的溫存。
  
  當胤祈感覺到安茜慢慢有了反應,柔軟的手開始似有若無地輕撫他的背部時,唇角浮出一個隱隱的微笑。
  
  他試探地將手伸進她腰際的縫隙,貼著她滑膩的背脊緩緩撫摩。
  
  安茜敏感地挺起了背,仰起頭嚶嚀一聲,他的唇直接向下遊移,吻過她柔嫩的喉嚨,落在她的肩頸輕吻,接著一路咬開她的衣襟和肚兜的繫繩,舌尖隨著肚兜的滑落,緩緩舔過她細膩的赤裸肌膚,然後繼續往下滑,來到小巧豐盈的酥胸,含住頂心的粉嫩紅蕾。
  
  “嗯。”安茜一陣細細顫抖,嬌弱地輕吟,身體的反應讓她感到不安和畏怯,但她又不敢拒絕胤祈。娘說了,道始陰陽,男女之事是道的根本,嫁為人婦不可以推拒這根本之道。
  
  “如果,我忍不到今晚怎麼辦?”他埋首在她嬌嫩的雪胸低喃,大手忍不住從她的背脊往下移,撫摸著她敏感的小腹。
  
  “你已經是我的丈夫了,你想怎麼樣……便怎麼樣吧……”
  
  安茜的柔順溫馴激起了他更亢奮的侵略,他的手往下探,觸碰著嬌嫩脆弱的禁地,激狂的吻愈來愈深,探索嬌軀的手指也愈來愈大膽。
  
  全身虛軟無力的安茜被詭異的暈眩衝擊得頭昏眼花,只能無助地感受從敏感肌膚上傳來的一陣陣快感。
  
  胤祈的欲火燒得又狂又烈,他收緊手臂,緩緩將她按倒,迅速扯開兩人身上的衣襟和腰帶,他的手托住她的臀,往自己怒張的亢奮擠壓。
  
  安茜細喘吁吁,緊抓住身下的氈褥戰慄著,心神不知迷失到何處,模模糊糊地等待著事情的發生。
  
  一陣尖銳的撕痛讓她痛得喊不出聲音來,娘跟她說過,洞房之夜的破身會很痛,只要咬牙忍過去就行了,但是她沒想到會這麼這麼的痛。
  
  “很疼嗎?”看她把自己的嘴唇咬得發白,眼角幾乎溢出淚水,他拼命克制著自己,不敢輕舉妄動。
  
  安茜深深吸氣,近乎撕裂的痛楚讓她感覺自己的身體被穿透,就像被火灼燒般發脹刺痛。
  
  “我知道很疼,但是不知道究竟是多疼,我聽說只有初夜會這樣,你不必害怕,以後就不痛了。”胤祈伏在她身上柔聲安慰,靜靜埋在她體內等她適應。動也不敢動的忍耐和痛苦,對男人而言簡直是非人的煎熬。
  
  當最疼痛的那一刻過去後,安茜以為一切已經結束了。

    “好多了,我現在不太疼了。”她緩緩漾開笑,很開心破身之事大功告成。
  
  “是嗎?”胤祈憐惜地抹掉她額上薄薄的細汗,下身緩慢地動了起來。
  
  安茜倒抽一口氣,整個背難受得弓起。不是已經結束了嗎?
  
  她等著他退出,但他為什麼好像才要開始?
  
  難耐的等待終於過去,胤祈開始猛烈地進襲,索求他要的歡愉。
  
  “啊!”安茜仰起頭,緊摟住他的頸項,在他急遽的馳騁下,強烈的情潮如翻江倒海,將她完全淹沒。
  
  一陣激烈的痙攣猛然襲向她,她感覺到一股男性的熱潮如激流般湧入自己的體內深處。
  
  全身癱軟中,安茜乏力地動彈不得,然而馬車的幾下顛簸,讓尚未退出她體內的欲望竟又生氣勃勃了起來。
  
  “相公……”她驚喘,潮紅著臉,渾身香汗淋漓。
  
  “叫我胤祈。”他吻遍她臉上的汗珠,身下侵略的動作沒有稍停。
  
  “胤祈!”
  
  他抱緊她,帶領她繼續另一波濃烈的愛欲糾纏。
作者: 41050    時間: 2008-7-27 10:12 PM

【第三章】


    明亮的月光穿過客房的紗窗,淡淡照拂著床上相擁入眠的小夫妻。
  
  胤祈睡得很沉,但是安茜睡不著。
  
  這是她離開家的第一個晚上,十八年來,她從來沒有離開過家這麼遠。
  
  以前總以為自己就算嫁了人,頂多也只是從這個鎮嫁到另一個鎮罷了,沒想到,她居然會從南方遠嫁到北方去。
  
  不過,她一點都不害怕,因為一雙強而有力的臂膀緊緊抱住她,給了她安心依靠的力量。
  
  身旁的男人靜靜熟睡著。
  
  她凝視著他的睡顏,癡癡地望著,他醒著時,她不敢這樣目不轉睛地盯住他看,只有此刻,她才能放大膽看清楚這個已經成為她丈夫的男人。
  
  熟睡中的他閉起了那雙溫存如水的眼眸,看起來依然俊秀迷人,她用一種近乎虔敬的心情在看他。
  
  這個人是她的丈夫了。
  
  她不自覺地抬起手,手勢輕柔地撫過他斜飛的濃眉和英挺的鼻樑,最後輕輕落在他的嘴唇上。
  
  想起他的唇是如何奪走她的呼息,如何吻遍她身上的每一寸肌膚,她的雙頰就禁不住羞紅起來。
  
  她把臉頰輕輕貼在他的心窩處,傾聽他沉穩的心跳聲,有種酸酸柔柔的疼痛緩緩淌入心間。
  
  她希望,他能永永遠遠都只屬於她一個人的。
  
  濃密的長睫微微一顫,胤祈緩緩睜開眼睛,眸中漾起傭懶的笑意。
  
  “怎麼還沒睡?”他撥開她頰畔的髮絲,鼻端埋進她的頸窩,嗅著屬於她獨有的淡淡幽香。
  
  “我睡不著。”他溫熱的鼻息吹拂著她敏感的耳際,她怕癢地縮起肩,格格笑躲。
  
  “睡不著?”他眼中閃過一絲火花,忍不住想逗她。

    “意思是,我還沒有讓你累到睡不著,是嗎?”
  
  “不是,你這麼……我當然累……”安茜羞紅了臉。
  
  她不知道男人的身體是怎麼一回事?短短一天的時間,胤祈就要了她三次,她現在兩腿酸軟,擔心明早起床一定會全身酸痛。
  
  “好不容易可以躺上床,你既然不想好好睡覺休息,那要怎麼應付我?”胤祈翻身將她壓在身下,咬著她的耳垂低笑。
  
  “你……”她輕抽口氣,發現胤祈不只神智醒了,連身體也蘇醒了。

    “男人都這樣嗎?”她雙頰火紅,羞臊不已。
  
  “我不知道別的男人怎麼樣,不過我也是第一次知道我會這樣。”他埋在她胸前輕笑。
  
  在經歷過男女歡愛之後的安茜,已經脫去了少女的羞澀束縛,慢慢懂得對他釋放熱情,也學會主動回應他、接納他、承受他,讓愛欲變得更加濃烈歡愉,他確實因此愈來愈迷戀安茜的胴體,難以自拔。
  
  “不做……你會難受對嗎?”她感覺到抵在她腿間的亢奮愈來愈明顯灼熱。
  
  他含著她的耳垂,悶應了一聲。
  
  “那就……”她摟緊他的頸項,抬起雙腿交纏在他的腰上,緩緩移動著,讓他慢慢進入自己。
  
  胤祈怔愕了一瞬,咬牙忍住呻吟。
  
  “茜兒,你累了,我不想傷了你。”他靜止不動,想要抽身而出。
  
  “我不累,你是我的丈夫,我應該取悅你。”她溫柔信任地對他微笑,挺起腰,將他深深納入體內。
  
  胤祈陡然抱緊她,百般溫存地攻佔她的身心。
  
  在回京的路上,胤祈和安茜度過了兩天最豔情的時光。
  
  和所有的新婚夫妻一樣,他們兩人無時無刻不膩在一起,好像怎麼親也親不夠對方,不能有一刻沒有看見對方。
  
  而胤祈正處在精力最旺盛的年紀,就算窩在馬車裡,他也幾乎不讓安茜有休息的機會。安茜也扮演著稱職的小妻子,包容著他、臣服著他,陪著他承歡作樂,每一回淋漓盡致的交纏,都讓他們彼此更熟悉,也更加眷戀彼此。
  
  安茜原本對未來充滿了惶然不安,但是和胤祈之間甜蜜的幸福滋味,讓她整顆不安的心定了下來。
  
  在胤祈溫暖堅實的懷抱裡,她描繪著自己和胤祈美好愉悅的婚姻生活,仿佛可以這樣持續一生一世。
  
  然而,安茜的美夢卻在踏進景陽宮古監齋的那一刻起,破滅了。
  
  “滾出去!”
  
  她驚愕地看著一張與胤祈一模一樣的臉孔,暴怒地指著她大罵。
  
  這一定是惡夢,為什麼怒駡她的人,會長得跟胤祈一模一樣?這肯定是惡夢!
  
  “胤諦,她已經是我的妻子了,你不能讓她滾出去。”胤祈握緊安茜的手,平靜地說道。
  
  “什麼妻子?你出去一趟,莫名其妙帶個女人回來是怎麼回事?一個鄉野村姑也想要當皇十八子的福晉?我絕不答應!”胤諦激烈反對。
  
  “我和安茜已經有了夫妻之實,你不答應也沒辦法。”胤諦的反應完全在他的預料之中。
  
  “你的動作可真快!”胤諦咬牙說,雙眸如要噴出火來。

    “你的福晉能這麼隨隨便便就決定嗎?你稟報過皇阿瑪和額娘了嗎?皇阿瑪和額娘應准你娶她了嗎?前陣子皇阿瑪不是才幫你選了荷陽格格?你倒是說說看,你現在要怎麼跟皇阿瑪交代!”
  
  安茜緊咬著唇,整個人被暴怒的胤諦嚇得呆住。
  
  “荷陽格格……”胤祈苦笑了笑。

    “你不是說荷陽格格的鼻子又扁又塌,你看了很倒胃口,要我絕對不許娶那個醜女人為妻嗎?只要你看不順眼的,皇阿瑪也絕對不會給我指婚,所以你儘管放心,荷陽格格不是問題。”
  
  胤諦深思的目光緊盯住他。
  
  “我知道了,你會這麼做全是沖著我來的,對吧?你想娶妻,卻總是處處受我破壞,所以乾脆從外面隨便帶回一個女人當妻子,存心給我好看的,是嗎?”胤諦俊臉鐵青,眼中閃動著怒焰,死死盯著胤祈。
  
  胤祈淡淡扯了下嘴角。果然是一起出生、一起長大的雙生兄弟,他打什麼算盤,都瞞不過胤諦。
  
  “你想太多了,話也說得太重了,安茜並不是隨便的女人,我是真心喜歡她,才會決定帶她回宮。”胤祈用力握緊安茜的手,以堅定的眼神說道。
  
  他並不希望胤蹄剛才的那番話讓安茜受到影響,更不希望她被刺傷。
  
  雖然胤祈立刻做出修補的動作,但胤諦所說的話對安茜造成的傷害已經有了一道明顯的傷疤。
  
  “好,就算你真心喜歡她,那麼她也是真心喜歡你嗎?”胤諦冷冷一笑。
  
  “那當然。”胤祈不給胤諦質疑的餘地。胤諦明白他的心思,他又何嘗不明白胤諦心裡在想什麼?
  
  “一個沒見過世面的鄉野村姑,乍然看見皇十八子,能不被你的權勢地位沖昏頭嗎?難道不是積極想高攀你嗎?你怎麼就相信她眼中看到的不是榮華富貴和金銀珠寶?”胤諦語氣尖銳地挑釁。
  
  安茜聞言,急得快要哭出來了。
  
  她不是胤諦所說的那種人,她喜歡胤祈,就算他不是皇十八子,她也真心喜歡他!
  
  “就算安茜真如你所說的,是那種為了榮華富貴而選擇跟了我的勢利女子,我也無所謂,誰要我就是喜歡上她呢。”胤祈不為所動。
  
  這是胤祈用來應付胤諦的話,但是卻讓安茜感動得眼眶泛紅。
  
  “我真不敢相信這種蠢話會從你嘴裡說出來!”胤諦眯著眼,對著他冷笑。
  
  “當你喜歡上一個人之後,也會說出相同的蠢話。”胤祈的語調依然是不疾不徐,雲淡風輕。
  
  “我不可能!”胤諦大聲咆哮。
  
  安茜嚇得縮了縮肩,從頭到尾她都呆站在原地,怔怔看著他們兩兄弟。
  
  “胤諦,我已經認定安茜是我的妻子,所以我希望你能試著接受安茜。”不管胤諦的態度如何惡劣,他都依舊和顏悅色。
  
  “要我接受這個鄉野村姑當我的嫂嫂:我告訴你,不、可、能!”胤諦怒眉高挑,倨傲的眼眸中盈滿惡意。
  
  安茜下意識地望了胤祈一眼,眼神有些無助。
  
  “好吧,你總有一天會習慣的。我們先回房了。”胤祈並不以為意,從小胤諦就是內廷的小霸王,他早就習慣了胤諦的霸道和蠻橫。
  
  “要我習慣這個鄉野村姑,叫她等個八百年吧!”胤諦對著他們走進東暖閣的背影大喊。
  
  胤祈輕輕關上房門,無奈地歎口氣。
  
  “茜兒,胤諦的脾氣不好,他說的話你不要放在心上。”
  
  “我不知道……你竟然有個雙生弟弟,你都沒有告訴過我。”
  
  安茜在炕上坐下,嗓音有些飄忽,有些不安。
  
  “他……”胤祈輕歎口氣。

    “他叫胤諦,排行十九,只比我晚一刻鐘出生。我們出生後就一起住在古監齋裡,我住東暖閣,他住西暖閣。他的壞脾氣不同於一般人,除非親眼所見,否則我也不知道應該怎麼對你說。”
  
  他在她身旁坐下,輕輕將她擁入懷裡。
  
  聞到他身上熟悉的氣息,安茜定了定神,心頭的不安消去了不少。
  
  “他是因為我才發脾氣的嗎?”
  
  “不是,他是在對我發脾氣,並不是針對你。”他輕柔地說。
  
  “為什麼?”她疑惑地眯起水眸。

    “是因為你娶了無法與你的身份地位相匹配的我嗎?”
  
  胤祈無奈地笑了笑。
  
  “認真地說,不管我娶的人是誰,他都會認為跟我不相配。不管那個女人是誰,他都不會喜歡的。”
  
  安茜呆怔,她不能瞭解,也無法瞭解。
  
  “當初,你說要娶我,我心裡很歡喜,沒有細想便答應了你,現在來到宮裡以後,我才發現情況和我想像中的不一樣。皇上、還有你的額娘,會不會也像胤諦一樣不能接受我,也會叫我滾出宮去?”她惶然無助地抱緊他。
  
  “不會的,皇阿瑪和額娘並不會用太多心思在我的事情上,除了胤諦比較難擺平以外,其他人你都不用過於擔心。”他溫熱的大手輕撫著她的背脊。
  
  “為什麼胤諦會比較難擺平?”想起胤諦對她冷漠、甚至帶著敵意的眼神,她就有些懼怕。
  
  “因為從小到大,他就非常依賴我,什麼事情他都不要太監、宮女侍候,只肯要我幫他做,他甚至連我關心照顧其他的弟妹都會不高興,只准我當他一個人的哥哥,所以,當皇阿瑪開始為我物色福晉和侍妾時,他就百般阻撓,從中破壞,想盡辦法阻止我娶妻納妾。”
  
  安茜不可思議地看著他。
  
  “胤諦對你的佔有欲這麼強?”強到連哥哥娶妻的事都阻止干涉,這種感情太不正常了!
  
  “胤諦霸道的壞脾氣在宮裡是有目共睹的,那是因為他一出生右腿就有了殘疾,因此備受皇阿瑪憐寵,也因為成了皇阿瑪最疼愛的皇子,宮裡一堆人寵著他,寵得他無法無天的,自然就養出了唯我獨尊的霸道性格。宮裡沒有人敢招惹他,要是有人得罪他,他不鬧到天翻地覆是絕不甘休的,所以,他的壞脾氣是長期養成的,跟你的出現沒有關係。”他笑著摸摸她的頭。
  
  “他的腿有殘疾?”安茜若有所思。
  
  方才胤諦一直坐在窗炕上,不管多生氣、多憤怒,都沒有移動過身體,原來是因為腿有殘疾的緣故。
  
  “在胤諦面前,千萬不要提起他的腿,也不要盯著他的腿看,否則激怒了他,下場會比剛剛你所看到的還要嚴重好幾倍。”他溫言提醒。
  
  安茜謹慎地點點頭。很奇怪,聽著胤祈形容的胤諦,她應該要很討厭這個人才對,但是她非但不討厭他,反而還有些同情他。
  
  會不會是因為他們有一張同樣的臉孔,所以她愛屋及烏,也就不討厭胤諦了?
  
  “你認為我應該要怎麼做,才能讓胤諦不討厭我?”她實在不希望胤諦每次看到她都出現那種厭惡的表情。
  
  “除非我把你趕出宮去吧?”他戲謔著。
  
  安茜嚇一跳,瞠眸望著他。
  
  “放心,我不會趕你出宮的。”他笑著吻了吻她的發心。
  
  “我……我不能離開你……我已經不能離開你了……”她慌亂地擁緊他,眼眶漸漸泛出濕意。
  
  她心底忽然有種莫名的恐懼害怕,她才跟了胤祈幾日,對他的感情就已經深到了難以自拔的地步,萬一真的有分離的一天,她該怎麼辦?
  
  “我剛剛只是開玩笑的,我當然不會趕你出宮。”他柔聲安慰。

    “你別在意胤諦,他對任何人都一樣冷漠寡情,並不是只對你這樣。在宮裡頭,你儘量避免跟他接觸就行了。”
  
  “避免跟他接觸?”安茜深吸一口氣。

    “他就住在對面西暖閣裡,門一打開,對面就是他的房間,要避免跟他接觸很不容易呀……”
  
  “我知道。目前的情況暫時是有麻煩。”胤祈無奈一歎。

    “不過,皇子成婚後可以奏請皇阿瑪在宮外興建府邸,遷出皇宮另居,你暫且忍耐,等過一陣子,我會帶你搬出皇宮。”
  
  “真的?”安茜的雙眸瑩亮著喜悅。
  
  “當然是真的。”在娶妻之後,胤祈也愈來愈渴望擁有一個寧靜平和的家庭生活。

    “明日我就去見皇阿瑪,請旨讓我們完婚,再請皇阿瑪賜給我們一座府邸,擇日就能搬出皇宮。”
  
  安茜開心地偎進他懷裡,聆聽得悠然神往。
  
  “對了,胤諦和你同齡,他難道沒有婚配的物件嗎?”她感到很奇怪。
  
  “他不娶妻。”胤祈笑歎。

    “皇阿瑪給他挑選的物件,他一概拒絕。”
  
  “為什麼?”她驚訝地睜大眼,胤諦這人也實在怪得可以。
  
  “他討厭女人。他總認為不會有女人真心喜歡身有殘疾的他,凡想親近他、想嫁給他的人,都是貪求富貴的勢利女人。”安茜恍然地點點頭。看來他的暴烈脾氣、冷漠寡情、討厭女人,都是因為他右腿的殘疾在從中作怪。
  
  “就算是九五之尊的兒子,身份何等尊貴,也還是有和平凡老百姓相同的苦處和煩惱。”安茜不禁為胤諦感到難過。
  
  胤祈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胤諦雖然和我長得一模一樣,但是你要分辨清楚,我才是你的丈夫,可別關心錯人,也別認錯丈夫。”他的語氣申明顯有些醋味。
  
  “我才不會認錯丈夫!”安茜聽出來了,又羞又窘地把臉埋進他懷裡。
  
  胤祈將她翻身壓倒,重重地印下一吻。
  


    ※※※※※※    ※※※※※※    ※※※※※※    ※※※※※※



  景陽宮正殿。
  
  王嬪坐在正位,目光銳利地打量著坐在下首的安茜。
  
  “雖不是國色天香,不過容貌端麗、秀秀氣氣、自白淨淨,還算不差。”知道安茜從江南來,人不親土親,王嬪對她的第一眼便有了好感。
  
  安茜原以為胤祈的額娘貴為嬪妃,一定非常嚴肅,沒想到竟比她想像中的親切溫柔許多了她乘機多看了王嬪幾眼。
  
  難怪胤祈會說宮裡多的是大美人,胤祈的額娘雖然年近五十,但是皮膚如象牙般細膩,氣度華貴非凡,儀態萬千,看起來就像三十歲出頭的美婦人。
  
  “額娘的眼光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差了?”胤諦斜倚在臨窗大炕上,冷冷地回上一句。
  
  安茜心口微微一涼,胤諦看來是怎麼看她都很不順眼。
  
  坐在她身旁的胤祈低頭笑望著她,暗示她不要介意。
  
  “胤諦,你這麼說話,當心嚇著了你十八嫂。”王嬪輕斥,但仍是充滿了寵溺的語氣。
  
  “額娘,胤祈隨便帶了個女人回來,莫名其妙地要立她為嫡福晉,您就沒有半點意見嗎?”胤諦簡直是不滿到了極點。
  
  “人家安茜都已經是胤祈的人了,你不讓他娶她也不行呀!”
  
  王嬪倒是沒有太強烈的反對。
  
  “萬一讓我的孩子流落在民間成了私生子,這總不是好事吧?”胤祈淡淡地補上一句。
  
  “既然木已成舟,反對也沒有用,總不能讓皇室骨血流落在外。”王嬪自己的入宮過程與安茜頗有相似之處,也因此對安茜沒有太多刁難。

    “如果怕安茜身份太低,那就去稟報你們皇阿瑪給她抬旗,你們皇阿瑪是會答應的。”
  
  “是。”胤祈點點頭,眼底一抹笑意極快地掠過。
  
  胤諦不悅地冷睇著安茜。
  
  “江南是溫柔富貴之鄉,我出身蘇州,那兒可是金粉繁華之地,你也是蘇州來的嗎?”王嬪輕啜一口香茶,和氣地問道。
  
  “不是。”安茜拘謹地搖搖頭。

    “蘇州是歷代名城,我只是出身在梅溪縣的一個小鎮,無法和蘇州相提並論。”
  
  “胤祈跑到梅溪縣的小鎮去幹什麼?沒事弄個鄉野村姑回來,真受不了!”胤諦沒好氣地抱怨。
  
  “我去找藥草,有很多極少見的藥草,宮裡不見得會有。”胤祈心平氣和地回答。
  
  “是呀,很多藥草不能曬乾,只能鮮用,像這類藥草就沒辦法在太醫院裡存放太久。”家中幾代都開草藥鋪的安茜,對藥草有相當程度的認識。
  
  “沒錯。”胤祈目光柔和地凝視著她。
  
  “看來你對藥草也懂得不少。”王嬪微笑說道。

    “那正好,你跟胤祈兩個人也算是夫唱婦隨了。”
  
  安茜偷瞄了眼胤祈,靦腆地笑了笑。
  
  “除了藥草以外,該不會就什麼都不會了吧?”胤諦不耐煩地白了安茜一服。
  
  “我還會織布、刺繡,也會做糕點。”安茜怕他們覺得她一無是處,便情急地說道。
  
  “哈哈哈哈——”胤諦狂放地大笑出聲。

    “刺繡?做糕點?這些事在皇宮裡頭的宮女哪一個不會?你是嫁給皇十八子當嫡福晉的,可不是要你來當宮女侍候他的!”
  
  安茜滿臉通紅地垂下頭來。
  
  “就算每個宮女都會做,但手藝也有差別。”胤祈淺淺一笑,輕輕摸了摸她的頭。

    “茜兒做的糕點我親自品嘗過,比宮裡的禦廚做的還好吃。”
  
  “是真的嗎?”王嬪的興趣來了。

    “茜兒可會做酒釀餅、棗泥麻餅和三層玉帶糕?”
  
  “會!”她連忙點頭。
  
  這會兒,她還真慶倖自己從小到大就對做糕餅一直有興趣,現下立刻派上用場了。
  
  “那我一定要嘗嘗看!額娘很久沒有嘗過道地的江南點心了,趕明兒個你可得做給額娘吃。”提起了家鄉的美食,王嬪就笑顏逐開。
  
  “好。”安茜得到了鼓勵,開心得秀頰漾起了紅暈。
  
  胤諦的嘴角邪惡地微微勾了起來。
  
  “嫂子做的糕餅既然比宮裡的禦廚做的還好吃,那這陣子我的點心就麻煩嫂子替我準備了。”
  
  胤祈斜睨他一眼,眉越蹙越深。
  
  “如果……十九叔喜歡吃,我以後每天都可以替你準備,你想吃什麼口味的糕點,都可以跟我說。”安茜極欲討好胤諦。
  
  如果每天做點心給胤諦吃就能改善他對自己的觀感,那對她來說實在是太容易的事了!
  
  但是,以胤祈對胤諦的瞭解,他根本不相信胤諦是真心想吃安茜做的糕點。他只煩惱安茜答允得太快,接下來恐怕會有不少的苦頭吃。
  
作者: 41050    時間: 2008-7-27 10:16 PM

【第四章】


    胤祈猜得一點兒也沒錯,安茜果然被胤諦整得吃足了苦頭。
  
  一開始,安茜只需要準備王嬪、胤祈和胤諦的點心,三、四人的分量,她只需要半天就可以做好,做出來的糕點也得到一致的稱讚好評。
  
  但是輕鬆的日子才過了三天,在胤諦開始將她的好手藝廣為宣傳,並拿她做的糕點分送各宮院給嬪妃們試吃品嘗後,她的苦難日子就此降臨。
  
  這天一早,她來到景陽宮後的膳房,等著宮女從禦茶膳房處領取各宮院當日的膳食配額。
  
  不多久,兩名宮女領來了雞、鴨、魚、肉、米、麵粉、白糖、芝麻等雜糧菜蔬,安茜立刻拿起三斤糯米和三斤粳米放進瓦盆中慢慢磨成粉。
  
  “主子,這個讓我來吧。”小宮女英娘把瓦盆接過去。

    “您已經連做了幾天,實在太累了,這雜事原不該由您來做的。”
  
  “只要王娘娘、十八爺和十九爺愛吃,我辛苦點也沒有關係。”安茜本來也不是高貴人家出身,她不會也擺不出主子娘娘的做派,因此跟宮女們像姐姐妹妹般相處自然,宮女們能做的事,她沒有一樣不能做。
  
  雖然在宮廷裡,主子、奴才的界線劃分得很清楚,如果主子不像主子,通常也得不到奴才的恭敬,但是這個規矩在景陽宮裡沒有用,宮女們對安茜這個新主子娘娘都十分喜愛,也很願意幫她的忙。

    “茜主兒,其實咱們都知道十九爺是故意要整您的。”另一個小宮女芬娘一邊淘米、一邊說道。

    “王娘娘和十八爺吃雪粉糕時,他偏不吃,非指名要吃水晶糕。等王娘娘和十八爺要吃水晶糕了,他偏又要吃雪粉糕。您瞧,這不是存心給您找麻煩嗎?”
  
  安茜笑了笑,其實她也感覺得到胤諦是故意在整她,不過從胤祈口中知道他的脾氣就是這樣蠻橫後,她也就不以為意了,只一心想要討好他,讓他慢慢接受她這個嫂嫂。
  
  “胤諦的確是怪脾氣,你們平常是不是也被他整慘了?”安茜笑說。
  
  “十九爺才懶得整我們呢!”英娘聳肩笑笑,用力將糯米和粳米磨成粉。
  
  “是啊,我們只需要準備十九爺吃的東西就好了,平時可不許我們踏進古監齋西暖閣,他很討厭看見我們。”英娘轉身去殺雞和鴨。
  
  安茜呆了呆,驀然想起胤祈說的話——胤諦很討厭女人。
  
  “那……平時他沐浴更衣時不用你們侍候嗎?”這幾天總看見小宮女服侍著胤祈沐浴穿衣,她到現在還很不習慣。
  
  “十九爺身邊有個小太監恩喜在侍候,不過只要十八爺在,通常都是十八爺在打理他呢!”英娘把磨好粉的瓦盆推給安茜。
  
  “英娘、芬娘!”膳房外傳來喊聲。
  
  英娘和芬娘擦乾了手走出去,不一會兒,抱了兩袋米麵進來。
  
  “茜主兒,這是宣妃娘娘和成妃娘娘宮裡派人送來的,說是吃過了恩喜送過去的糕點,覺得很好吃,聽說是茜主兒做的,就把米麵送了過來,請茜主兒多做一些糕點分送給各宮院的娘娘品嘗。”英娘說。
  
  安茜錯愕地呆了呆。
  
  “恩喜幹麼要把糕點送過去給宣妃娘娘和成妃娘娘?這不是找麻煩嗎?”芬娘莫名其妙地說。
  
  “恩喜當然不會自己這麼做,肯定是十九爺讓他去送的,目的就是要找麻煩呀!”英娘很同情地望了安茜一眼。
  
  “這可怎麼辦?幾斤的米麵做下來,茜主兒可要累壞的!”芬娘皺眉怨道。
  
  “沒關係,既然宮裡的嬪妃娘娘愛吃,我就多做一些。”安茜莞爾倩笑,立刻把英娘先前磨好的糯米和粳米粉和水揉合。
  
  英娘和芬娘站在一旁搖頭輕歎。
  
  “怎麼了?你們也去忙自己的事呀,我自己慢慢做沒關係。”
  
  她還怕耽誤了她們自己的差事呢!
  
  “茜主兒,您果然是剛入宮的新主子,一點兒也不知道厲害。”英娘緩緩搖頭,神情好似她作了一個多麼錯誤的決定。
  
  “什麼厲害?”安茜困惑地問。
  
  “要知道,在宮裡頭,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默默的不出鋒頭是最好的,一旦強出鋒頭,可是會麻煩不斷的。”英娘雖然也才十七歲,但是入宮已四年,說話行事都十分老練了。
  
  “但是……米麵都送來了,不替人家做也不好,萬一人家在等著,那多麼過意不去。”安茜清秀的臉上仍掛著溫婉的微笑。
  
  “說真的,明知道是十九爺找的麻煩,可您還是得乖乖地接受這個麻煩,不能夠拒絕,否則,十九爺會更變本加厲地整您,所以,茜主兒還是得做出來,順了十九爺的意才行。”英娘經驗老到地說。
  
  安茜笑著點頭,把方才揉好的粉團放進一層蒸籠裡,然後繼續將糯米和粳米分成三分和七分的量,放入瓦盆中搗成粉。
  
  “茜主兒,我們兩個先把午膳做好了以後再來幫你。”英娘和芬娘分頭忙自己的差事去。
  
  很快地,膳房內三個大灶都生了火,芬娘負責切洗菜蔬,英娘在一個灶上熱油鍋,另一個灶上放砂鍋燉湯。
  
  安茜據守膳房一角和一個放著三層蒸籠的小灶,她用熱水將胭脂化開,再將胭脂水倒入磨好的米粉中揉拌好,然後放進其中一層蒸籠。在等待蒸熟的時間裡,她把小豆製成餡,加入白糖和豬油攪拌均勻。
  
  三個灶裡柴火燃得正旺,蒸籠裡、大鍋裡彌漫著淡淡的香氣,安茜一面忙碌著,一面揮汗如雨。
  
  等到將蒸好的紅粉糕包入小豆餡,雪片糕和水晶糕都切片完成時,天色已經暗下來了。
  
  英娘和芬娘看著至少有二十人分量的五大盤香噴噴、熱騰騰的糕點,贊佩得目瞪口呆,連連頒首點頭。
  
  “茜主兒,你中午吃得不多,又累了一整天,要不要先吃點東西?”英娘拿著手絹給安茜拭汗。
  
  安茜疲憊地搖搖頭,她身上的衣衫都被汗水濕透了。
  
  “這些糕點,再麻煩你們分送到各個宮院去,我看這些分量,應該夠二十個人吃。”
  
  “茜主兒,您好好歇著吧,我們會好好斟酌分配的。”其實英娘有些擔心,二十人份的糕點根本就不夠內廷的嬪妃娘娘們均分,萬一這個娘娘送了,而那個娘娘沒有,那安茜少不得又要得罪人。
  
  “茜主兒,十八爺和十九爺都在王娘娘屋裡用晚膳,您要不要換件乾淨衣服,過去一道兒吃?”英娘輕聲問。
  
  “我現在吃不下,只想好好洗個澡,換上乾爽的衣服上床休息。”安茜揉了揉肩膀,累得渾身快要虛脫了。
  
  “好,那我給茜主兒燒熱水送過去,您先回屋等著。”芬娘立刻在未熄火的灶上放上大鍋燒熱水。
  
  安茜拖著乏力的身子回到東暖閣,倚在炕上等芬娘送來熱水,等著等著,就睡著了。
  
  芬娘送來熱水後把她叫醒,服侍著她脫衣入浴,然後掩上房門離去。
  
  安茜舒服地閉起眸,讓熱水慢慢浸沒她虛軟無力的身軀,舒暢和鬆弛的感覺也慢慢淹沒了她。
  
  她的眼皮漸漸沉重,直到再也無力睜開,終於沉沉睡去。
  
  胤祈推門進來,看見安茜在浴盆裡睡著,立刻沖過去。
  
  “茜兒,水都涼了,快起來。”他輕拍她的臉。
  
  “我好累,給我睡……”她深蹙著眉頭,閉著眼拒絕醒來。
  
  胤祈無聲苦笑,輕輕將她從浴盆裡抱起來,抓下衣架上的大布巾,將她緊緊包裹住,然後放在床上,動作輕柔地替她擦乾身上的水滴,再小心翼翼地替她穿上柔軟的睡袍。
  
  安茜舒服地翻個身,睡得安穩香甜。
  
  看來,她今天真的累壞了。
  
  他輕吻了吻她的額角,側躺在她身旁,支額凝視著她的睡顏。
  
  平時,不管胤諦如何使喚他,他都無所謂,但是看著因為胤諦的搞鬼而累得倒頭就睡的安茜,他的心底就隱隱感到心疼和不捨。
  
  今天只是一個開端,從明天起,折磨才會真正的開始,但他決定不再旁觀安茜的辛苦,他也不能再容許胤諦這樣欺負他的妻子。
  
  次日一早,胤祈到王嬪屋裡請安,正在吃早粥的胤諦懶懶瞟了他一眼。
  
  “你的新婚妻子怎麼沒來向婆婆請安呢?懂不懂規矩呀!”
  
  胤祈歎口氣,看著那張與自己一模一樣的臉。
  
  “胤諦,別欺負安茜了,行嗎?”
  
  他淡然的請求,怔住了王嬪。
  
  “我怎麼欺負她了?”胤諦訝笑出聲。

    “你的妻子有那麼好的手藝,幹麼要藏著不讓人知道?我幫她打好關係,讓她有機會跟各宮院的嬪妃娘娘們應酬、打交道,這有什麼不好?”
  
  “你生我的氣,直接沖著我來就行了,用不著整她。”胤祈無意與他辯論他的行為,因為他真實的目的,兩人都再清楚不過。
  
  胤諦的眸心有黑影在閃爍。
  
  “你要我開口喊她一聲嫂子,她總得付出一些代價。”他挑眉冷笑。
  
  胤祈伸手揉了揉揪緊的眉心。
  
  代價?他從小到大為胤諦付出的代價難道還不夠多嗎?現在還要連累他的妻子付出代價?
  
  “怎麼了?”王嬪聽得迷迷糊糊的。

    “茜兒出了什麼事嗎?”
  
  “沒事,這兩天嫂子大概做咱們的點心做得太累了點,胤祈在心疼她。”胤諦托著腮,揶揄嘲諷。
  
  “這也不是什麼大事,茜兒累了就讓她休息,過幾日再做也行呀,值得你這樣大驚小怪?”王嬪輕訓了胤祈一頓。
  
  胤祈不想多言,轉身欲走,又被胤諦叫住。
  
  “胤祈,幫我回房拿我的氅衣,我剛剛忘記穿出來了。”
  
  胤祈深吸口氣,筆直地走出屋外。
  
  他在廊下站了半晌,沒有掙扎太久,還是朝古監齋韻西暖閣走去。
  
  安茜正好走進膳房,一抬眼,就看見灶旁的長桌上堆滿了大包小包的米麵袋。
  
  “這是怎麼回事?”她瞠目結舌。
  
  在膳房裡待了幾日,她知道內廷各宮院都有一定數量的膳食配額,各種米麵分別都只配給三斤,但是眼前堆滿長桌的米麵袋,少說也有五十斤!
  
  英娘和芳娘無奈地聳聳肩。
  
  “今天一早,各宮院的嬪妃娘娘就讓自己宮裡的膳房宮女把米麵全都送來這裡,誰讓昨天茜主兒的糕點大獲好評呢!”英娘苦笑,會有這種情況發生,其實也早在她的預料之中。
  
  “我粗略算算,這兒總共有六十斤米麵,就算咱們有十雙手,也很難在一天之內做完。”芳娘歎口氣。
  
  安茜驚訝得無法喘息。
  
  六十斤?至少六十斤的米麵?就算要她做上三天三夜也做不完呀!
  
  “我……這下該怎麼辦?”她欲哭無淚,慌亂得不知道如何是好。
  
  “眼下的情況,如果沒有一個主子娘娘出來替茜主兒說話,那茜主兒這場災難是避免不了了。累了身體事小,得罪了人事大。”英娘服侍過不少嬪妃,說的可都是經驗之談。
  
  “好吧,也只能做了。”安茜恍惚怔忡地站起身,抱起一袋糯米,準備開始動手磨粉。
  
  忽然,淩空伸來一隻手,將她懷中的糯米袋抓了過去。
  
  “十八爺!”英娘和芳娘驚呼。
  
  安茜詫異地仰起頭,看見胤祈就站在她的身後,帶著淺淺的笑望著她。
  
  “胤祈,你怎麼來了?”
  
  “我來幫你。”他優雅地挑了下眉。
  
  “幫我?”安茜呆住。

    “你昨天待在這裡一整天,回屋後連澡都沒洗完就睡著了,我可不希望我的妻子整天被一堆米麵給纏死,撥不出一點時間來給我。”他氣定神閑地把手中的米袋打開來。
  
  “我、我不是故意的。”
  
  她咬著唇,無助地低下頭。
  
  “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
  
  他俯身在她耳畔低語。

    “不過有人是故意的。我無法可想,只好親自進膳房,好讓某人不能再故意下去。”
  
  安茜怔呆地眨了眨眼,聽不太懂他的意思。
  
  “來吧,告訴我怎麼做?”他雙手一攤,等著她吩咐。
  
  “十八爺,這使不得,要是讓王娘娘知道了,不剝下奴才一層皮才怪!”
  
  英娘和芳娘嚇得驚慌失措,連進宮多年,見多識廣的英娘,也還是頭一遭看見主子爺走進膳房裡,要求親手做點心的。
  
  “這樣……是不是不太好?”
  
  安茜雖然沒有很明白宮裡的規矩,不過這兒是皇宮,他的身份是皇子,連娘都常說男人不要隨便進廚房了,更何況胤祈還是皇宮裡的男人。
  
  “你們各自幹活去,有事我擔待。”
  
  胤祈轉頭吩咐英娘和芳娘。
  
  “……是。”英娘和芳娘惴惴不安地走開。
  
  “你不必來的,這兒這麼髒,又這麼熱。”安茜羞赧地瞅著胤祈,眼神掩飾不住見到他的喜悅。
  
  “你能待的地方,我當然也能待。”他帶著笑意,長指輕撫她微紅的面頰,極力克制自己吻她的衝動。
  
  “何況,你今天做的糕點,一定需要我的‘幫忙’。”他特別加重‘幫忙’兩個字的語氣。
  
  “你什麼也不會,可能只會幫我的倒忙。”她噙著笑。
  
  “那更好。”他正是來幫她的倒忙。
  
  安茜只當他在開玩笑。
  
  “那就……把這些糯米都磨成粉吧。”她怯怯地吐舌,不敢相信自己竟然在命令他做事。
  
  “是。”他傾頭,在她唇上偷香。
  
  她的雙頰立刻紅撲撲的,像剛蒸好的紅粉糕。
  
  兩個人頭靠著頭,一起將米搗磨成粉,原本無聊的工作,卻因為在一起的人不同而覺得格外有趣。
  
  “別用沾滿米粉的手去摸臉呀!”安茜看見胤祈臉上沾了米粉,忍不住噗哧一聲笑了出來。
  
  “你也一起。”他把沾滿米粉的手往她臉頰一抹。
  
  安茜失聲低呼,下意識想撥開被他沾上來的米粉,但自己的雙手也沾滿了米粉,這一抹,反倒讓災情更嚴重。
  
  看她羞得滿臉通紅,胤祈笑不可抑,索性傾過頭,用自己的臉去輕摩她的臉,陪她一起慘。
  
  玩了大半天,他們才終於磨好了幾大盆的糯米粉和粳米粉,安茜開始照比例摻合調勻,就在她和水揉合時,胤祈突然隨意抓了把粳米粉加進去。
  
  “哎,不行,這樣口味就不對了!”
  
  安茜急忙搶救。
  
  “沒關係,我就是要它不對。”
  
  胤祈抓住她的手,阻止她搶救。
  
  “什麼?”
  
  她驚疑地眨了眨眼。

    “可是……口味不對了,怎麼送去給嬪妃娘娘們吃呀?”
  
  “就這樣做,做好了照樣送去。”他把唇貼在她耳際,似笑非笑地低語。
  
  安茜怔然看他,迷惑不解。
  
  接著,當她要加白糖三斤時,胤祈就會故意多加兩瓢,在她加進半碗豬油時,他又故意多加半碗;講明要用熱水揉合,他偏偏故意用冷水,把她的糕點口味完全破壞無遺。
  
  “手感全都不對了,這樣做出來的糕點一定不好吃。”安茜苦著臉,搓揉著手中的粉團。
  
  胤祈輕輕一笑,然後學著她的手法,將揉好的粉團用米篩篩入蒸籠中。
  
  當第一籠糕點出爐時,她緊張地嘗了一口,立刻皺起眉。
  
  “我第一、次做的糕餅都比這個好吃。”她懊惱得簡直要哭出來了。
  
  “把這麼難吃的糕點送去給嬪妃娘娘嘗,她們一定會從此開始討厭我的。”
  
  “討厭你又如何?”
  
  他傾下身,雙眸與她平視。

    “總比把自己累死,而人家還覺得是理所當然好吧?”
  
  “可是……”
  
  她就是不敢把這麼難吃的餅送出去。

    “算了,這些不要了,我還是重做吧。”
  
  “如果你堅持重做,那麼你至少十天半個月會離不開膳房,說不定還會更久,你真的願意沒日沒夜地窩在膳房裡做糕點嗎?”
  
  他冷靜地盯著她。
  
  安茜緩緩搖頭。
  
  她當然不願意,如果十天半個月得窩在膳房裡,那也表示她會有十天半個月的時間沒辦法好好跟胤祈在一起,她當然不願意這樣。
  
  “如果真的送出去了,會不會得罪人?”她很擔心,連英娘都說,身體累事小,得罪人事大呀!
  
  “照樣送去就沒錯了,只要吩咐傳話,就說從今天開始,你做的糕點都會由我胤祈親手調製口味,那麼要得罪人也是由我得罪。”他望著她溫柔微笑。
  
  “這樣還有誰敢吃我做的糕點?”安茜的表情就好像一生清譽將要毀於一旦似的難受。
  
  “那不是更好?”他意味深長地頓了頓,眼底躍上一抹戲謔。
  
  “從此以後,你的糕點就只能做給我一個人吃。”
  
  安茜忍不住笑出來,眼波嬌羞流轉,淡淡的粉紅從白玉般的肌膚底下沁上來,散發著無盡的誘惑。
  
  英娘和芳娘一邊切洗菜蔬、殺魚剁雞,一邊探頭探腦。平時,她們印象中溫文儒雅、穩重內斂的十八爺,此時正溫柔地凝覷著他的嬌妻,偶爾還會打情罵俏,甚至偷香好幾回,看得她們萬分傻眼。
  
  這對小夫妻甜得化不開的曖昧,讓這間熱氣蒸騰、窄小油膩的膳房多了幾分香甜的味道,簡直甜得連螞蟻都能引來了。
  
  當那一籠一籠經過胤祈‘精心調配’過的糕點,陸陸續續分送給各宮院的嬪妃時,先是在各宮院中掀起了一陣陣怨罵聲,但是一聽說胤祈也參與其中親手調製糕點,怨罵聲便漸漸止息,然後很快的風平浪靜。
  
  胤祈的用意不言而喻,就是在暗示眾人——不要欺負他的妻子。
  
  而胤祈此舉卻大大惹惱了胤諦,胤諦原以為還有一陣子的好戲可看,沒想到胤祈卻從中介入,迅速解決了這件事,讓他心底一股悶氣無處發洩。
  
  這是胤祈頭一回與他作對,就為了一個才進入他生命中沒有幾天的女人!
  
  從在母體裡,他們就在一起了,一起出生、一起長大,感情密不可分,但是現在,胤祈卻要因為另一個女人而離開他、疏遠他,他的胸口仿佛有一股股的怒焰在狂燃,強烈地感到不甘心。
  
  他無法相信,也無法想像,為什麼一個女人能讓胤祈背棄他?他不能理解究竟是為什麼?
  
  然而,背棄他的人,就得接受他的懲罰,要付出他想要的代價!
  
 
作者: 41050    時間: 2008-7-27 10:17 PM

【第五章】


    “胤祈,我要洗澡了——”
  
  才剛起床不久的胤祈,就聽見西暖閣傳來叫喚他的聲音,他慢條斯理地扣著領扣。
  
  正在梳發的安茜看著胤祈淺淺一笑,沒有過於驚訝的反應。
  
  進宮以後,她就知道胤諦會使喚胤祈幫他更衣沐浴,剛開始覺得有些奇怪,幾回以後便也習慣了。
  
  “胤祈,你來不來!”胤諦的嗓音開始不耐煩了。
  
  胤祈從黑檀木方櫃中取出一袋藥包,神色平和地走出房門,穿過正殿,來到西暖閣。
  
  推開房門,他看見屋內已經擺好了裝滿熱水的大浴盆,而胤諦仍趴臥在床榻上,身上只穿一件白綢衣。
  
  “你愈來愈慢了!”胤諦的口氣十分不悅。
  
  胤祈沒有答腔,伸手試了試水溫,覺得不夠熱,他又走出去,吩咐宮女再提一桶熱水來,加熱到他滿意的水溫後,接著便把藥包放進浴盆裡,直到屋內彌漫出濃濃的藥香。
  
  “可以了。”他走到床榻前,把胤諦從床上拉起身,用習以為常的態度脫下他的衣服,到了浴盆前,再抱起他慢慢放進浴盆裡。這些事情他已經做慣了,就算胤諦長得跟他一般高碩,他也不會覺得太吃力。
  
  胤祈拿起布巾替他擦抹肩膀、手臂和背脊,沒有開口說話。
  
  他們兄弟兩個雖然長得一模一樣,幾乎難以分辨,但是除了胤諦的右腿和他有極大的不同以外,胤諦肩背中央有顆他沒有的痣,也是他們兄弟兩個另一個不同的地方。
  
  “還在生我的氣嗎?”胤諦目光深沉地看著他。
  
  胤祈淡淡一笑。
  
  “這個藥方用了快一個月了,對你有沒有效果?”他避重就輕。
  
  “沒有,除非有天我能跑了,那才能叫有效果。”胤諦自嘲地冷笑。
  
  胤祈揉了揉額角。
  
  “胤諦,我們都不再是小孩子了。”
  
  “那又如何?”胤諦擰起了眉,狐疑地盯著他看。
  
  “你霸道的脾氣最好改一改,不要總是這樣氣勢凌人。像更衣沐浴這種事,明明恩喜就能幫你,你又何必太拗,非要我不可?”他心平氣和地勸道。
  
  “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他眼神微寒,隱隱察覺到胤祈話中有話。
  
  “我已經奏請皇阿瑪賜我完婚,皇阿瑪也同意了,並且下旨將宮外一座府邸賜給我,過不了多久,我就會搬出去了。”胤祈冷靜地說道。
  
  “皇阿瑪准你搬出去?”胤諦的眼神轉為銳利。
  
  “嗯,每個皇子都是一樣的規矩,皇阿瑪當然沒有不准的理由。”他壓低嗓音,仿佛在自言自語。
  
  “為什麼要搬出去?住在這裡有什麼不好?”胤諦激動地拍開他的手,水花濺起濕了他的衣衫。
  
  “每個成婚的皇子都要搬出宮去,十五哥、十六哥不也都搬出去了嗎?”
  
  “那不一樣!”胤諦忿忿地打斷他。

    “你居然要自己搬出去,把我一個人留在這裡?你居然……要一個人搬、出、去!”
  
  “我不是一個人,還有我的妻子。”他歎口氣。

    “胤諦,你將來也要娶妻生子,我們不可能永遠生活在一起的,我們都會有各自的家庭。”
  
  胤祈沉重的話語對胤諦來說根本不具任何意義,他現在心頭有一把火在燒,其實這把火苗從看見安茜的那一眼起就開始竄燒了,這把火悶燒到了此刻,已幾欲破膚而出。
  
  “我知道了。”胤諦咬牙狠視他,神情已逼近猙獰。

    “你在我和安茜之間選擇了安茜,你選擇了她,丟棄了我!”
  
  “你是我的弟弟,我永遠不可能丟棄你,而安茜是我的妻子,這是不同的兩種感情,你要能分清楚才可以。”
  
  “什麼兩種感情?你才跟安茜在一起多久,論感情有比跟我還要深嗎?”胤諦譏刺地笑。“我看根本是你早就厭煩我了,所以才會迫不及待地娶個妻子回來,先斬後奏,就是巴不得早點遠離我吧!還說什麼兩種感情,不過是看誰在你心裡的分量比較重罷了,有什麼不一樣?”
  
  胤祈知道現在跟盛怒中的胤諦解釋再多都沒有用,對女人深惡痛絕的胤諦,根本無法冷靜下來思考什麼是真正的男女之情。
  
  “如果你沒有愛過一個女人,你永遠分不清楚什麼是男女之情,什麼是兄弟之情,我現在說再多,你也不會分得清楚。但是我要告訴你,這世上沒有人比你我更親,你只需要記住這點就足夠。”他的語調溫和得令胤諦難以反駁。
  
  “你要走就走吧,最好走得遠遠的,我不在乎!”胤諦揚起下顎瞪他,眼神冷漠而高傲。
  
  胤祈深深地看著他。
  
  “走啊!”胤諦狂怒地大吼。

    “我不再需要你了!快走!”



  ※※※※※※    ※※※※※※    ※※※※※※    ※※※※※※



  養心殿東暖閣。
  
  胤祈在禦榻前跪下叩頭。
  
  “兒臣拜見皇阿瑪。”
  
  “起來說話。”康熙指了指榻前的花凳,要他坐下。
  
  “是。”胤祈恭謹地坐了下來。
  
  康熙用淡然的目光打量著他,半晌,才緩緩開口。
  
  “你要立誰當嫡福晉,朕原是要過問的,但是你壞了人家姑娘的清白在先,婚事也只好順勢下去辦了。不過,你向來自愛自持,冷靜沉穩,怎麼會在男女之事上如此沉不住氣?實在出乎朕的意料。”
  
  “兒臣也說不上來,或許是緣份到了吧。”他謹慎應答。
  
  “推給緣份倒是最好的理由了。”康熙的笑容更淡了些。
  
  胤祈一怔,背脊一陣微寒。
  
  “這幾日胤諦情緒不太好,悶悶不樂的,是怎麼回事?”康熙忽然問道。
  
  “胤諦他……還沒能接受兒臣娶妻的事實。”他低聲回答。
  
  “你們兄弟兩個一起出生、一床睡大,沒一刻分離,現在你要成婚,搬離皇宮,也難怪胤諦心情寂寞。”
  
  “兒臣會盡力開導胤諦,不讓他胡思亂想。”胤祈靜靜地說。
  
  “那就好。”康熙抬起頭遠望出去,看著窗外落葉紛紛。

    “入秋了,又到了狩獵的時節,朕原有意命你們兄弟兩個隨駕到熱河狩獵,但是胤諦回朕,他的腿疾犯酸犯疼,無法隨駕。”
  
  “既然如此,兒臣就留守在胤諦身邊照料他,還請皇阿瑪不必擔憂。”胤祈立即說道。
  
  “但是,胤諦跟朕表明,他希望由你隨駕。”
  
  “兒臣隨駕?”胤祈錯愕地呆了一瞬。

    “那……胤諦的腿疾誰能照料?御醫必定得隨駕前往熱河——”
  
  “朕會讓陸御醫留守宮裡。有你隨駕也好,你懂得不少醫術,前陣子陸御醫曾對朕誇過你用藥大膽適當,看脈也頗有天分,有你跟著到熱河,也算是抵得過陸御醫一人。而且有你陪伴,時時看著你的模樣,也能讓朕解一解對胤諦的思念。”康熙微笑說道。
  
  胤祈渾身僵住,腦中轟轟亂響,心急如焚。
  
  去一趟熱河狩獵,至少得三個月才能回京,不但和安茜要分離三個月,讓胤諦和安茜共住在古監齋裡這麼長的時間,也難保不會出什麼事。
  
  胤諦會不會趁他不在安茜的身邊,再想出各種方法整她?
  
  “那就這麼說定了,三天以後動身,你回去準備準備。”康熙閉上眼睛,往椅背上靠。
  
  胤祈明白皇阿瑪己作了決定,他說再多也無濟於事。
  
  “兒臣遵旨。”
  
  他神魂不屬地回到古監齋,瞥了西暖閣的房門一眼。
  
  胤諦跟朕表明,他希望由你隨駕。
  
  想不到胤諦居然會向皇阿瑪提出要他隨駕的建議,這麼做的用意,無非就是可以理直氣壯地將他和安茜分開,這麼惡劣的報復,讓脾氣修養絕佳的他也禁不住怒火狂燃。
  
  他憤然敲打胤諦的房門,咬牙低吼。
  
  “胤諦,你聽清楚,在我離開的三個月裡,要是你敢動安茜一根寒毛,我絕對不會放過你!”
  
  躺在炕上看書的胤諦,聽見胤祈的怒吼聲,不為所動地繼續看書,但是絲絲的寒意已經滲入了他的心底……



    ※※※※※※    ※※※※※※    ※※※※※※    ※※※※※※



    “不要!不要!我不要跟你分開!我要跟你一起去熱河!”
  
  安茜慌亂地抱緊胤祈,急切地低喊。
  
  “隨駕的人只有皇阿瑪可以決定,額娘都不能隨行了,你更不行。”他柔聲說,手指輕輕梳理她的髮絲。
  
  “你要去多久?”安茜失望得眼眶泛紅。
  
  “三天後出發,入冬才會回京。”他掛著無奈的笑。
  
  “入冬?”她心頭一涼。

    “那還要三個多月……”
  
  “對。”他點頭。
  
  安茜木然地怔望著他,臉色蒼白。想到整整三個月都見不到他一面,她不禁放聲大哭。
  
  “別這樣,又不是生離死別,只是分開一個秋天而已。”胤祈低低的歎息聲回蕩在她耳際。
  
  “一個秋天很久很久,有三個多月,一百多個日子……”她越算哭得越傷心。
  
  “那也沒有辦法。”他擁緊她。

    “你只能留在宮裡,乖乖地等我回來。日子一天一天,很快會過去的。”
  
  “我們不是要成親的嗎?怎麼都還沒成親,皇阿瑪就要你隨駕熱河?那我……我要到什麼時候才能真正成為你的妻子?”她嗚咽地抽泣。
  
  “傻瓜,我既然認定了你,你就是我的妻子,皇阿瑪還未正式讓我們成親,是因為要先讓你抬了旗,才能正式成為我的嫡福晉,你明白嗎?”胤祈輕撫著她的背脊,溫柔地安慰,試著平復她激烈的哭泣。
  
  安茜伏在他懷裡,好不容易平靜了下來。
  
  “那……你要想我……”她可憐兮兮地抬眸。
  
  “你要我不想你,只怕也很難啊!”他輕笑,俯身將唇印在她的唇上,她主動啟唇,方便他侵略得更深。
  
  黏蜜的吻漸漸加深,兩人因為這個吻引發出深濃的情欲,直到他們身體發熱、氣息逐漸紊亂,他才將唇舌從她嘴上微微撤離。
  
  安茜微弱地抗議,她此刻渾身燥熱如火,並不希望他停下來。
  
  “茜兒,聽我說……”他前額靠著她的額,想起很重要的事要囑咐她。
  
  “嗯?”她眼神迷亂地看著他。
  
  胤祈深吸一口氣,平穩呼息。
  
  “你自己留在宮裡時,能避開胤諦就儘量避開,平時沒什麼事就留在屋裡別亂跑,如果胤諦找你麻煩,你應付不了時就去找額娘幫忙,千萬別傻傻地任他欺負,知道嗎?”
  
  安茜點點頭,立即壓下他的頭,再度含上他的唇,與他纏吻得難捨難分。
  
  想到兩人就要分離整整一秋,欲望就燃燒得更加猛烈。
  
  他們彼此索求、互相臣服,在兩人分開以前盡情歡愛。
  
  短暫的三天過去,安茜在宮門前淚眼汪汪地送走了胤祈,看著浩浩蕩蕩的黃羅傘蓋旌旗儀仗漸行漸遠。
  
  當她尾隨在眾嬪妃宮眷身後,走在甬道上不住落淚時,忽然聽見身後傳來幾聲冷笑聲。
  
  她詫異地回頭,看見一桿二人抬輿抬著胤諦從她身旁走了過去。
  
  “十八嫂,胤祈很快就會回來了,你們又不是永遠見不著面,不用太傷心。”
  
  胤諦托著臉頰,坐在抬輿上邪氣地對著她笑。
  
  安茜怔怔然地看著胤諦,秋陽穿過雲層,投射在他俊秀的臉龐上,有一瞬間,她竟以為是丈夫在對她說話。
  
  “看清楚一點,我可不是你丈夫,少用那種淫蕩的眼神盯著我看!”胤諦嫌惡地冷哼一聲。
  
  淫蕩?安茜頓時羞紅了臉,走在她前面的嬪妃宮眷們紛紛回頭輕瞟她一眼,眼光中充滿了譏笑嘲弄。
  
  雖然是一模一樣的臉孔,但是胤祈溫柔如水,暖如朝陽,說起話來總是斯文有禮,每句話都能讓她如沐春風,不像胤諦,性格喜怒無常,說話句句含針帶刺,笑起來的樣子更是囂張霸道得不得了。
  
  可是,看著那張與丈夫一模一樣的臉孔,只是這樣靜靜看著,竟然也能讓思念得到些許滿足。
  
  忽然想起胤祈臨行前對她的叮囑,要她能避胤諦多遠就多遠,她立即收回目光,低下頭擠進宮眷群中。
  
  抬著胤諦的抬輿慢慢地從她們身旁走過去,胤諦淡瞥安茜一眼,薄而好看的唇彎起一抹輕蔑的笑。
  
  剛才,她居然用深情款款的眼神看著他,真是蠢到極點的鄉野村姑!就算他和胤祈容貌相同,但胤祈是她的丈夫,她竟然也會傻傻地分辨不清……忽然,他愣住,腦中閃過一個念頭——他何不趁胤祈不在的時候,好好利用這張臉來整她?他要她以後一看到他這張臉就渾身打哆嗦,要讓她一看到他這張臉就像看到鬼魅,他要讓她對這張臉由愛生恨!
  
  胤諦的臉上露出又天真、又邪惡的微笑。
  
  安茜不知道自己已經成了胤諦的籠中鳥,她謹守著胤祈的吩咐,大部分時間都窩在房間裡刺繡,她打算用三個月的時間,繡出一幅‘百鳥朝風’來打發這段孤寂的時光。
  
  為了避開胤諦,她總是很仔細地傾聽對面西暖閣的聲響和動靜。早晨去向王嬪請安的時辰是最容易見到胤諦的時候,她也是刻意選在胤諦起床之前去,請了安回來,就立刻埋首在繡畫中專心刺繡。
  
  就這樣平安無事了三天。
  
  這天一早,她用完了早膳,專心選配繡線的顏色時,一個熟悉的輕柔喊聲懾住了她。
  
  “安茜,你過來!”
  
  她驀地站起身,心口怦怦亂跳。
  
  這個聲音像極了胤祈,莫非胤祈已經回來了?
  
  不對,不可能,胤祈不可能這麼快回來!
  
  她定了定神,讓慌亂的心平靜下來以後,才意識到喊她的人是胤諦。老天啦,這對兄弟不只長得一樣,連聲音也差不了多少。
  
  “安茜,你沒聽到我叫你嗎?還不快過來!”
  
  安茜心頭一跳,這會兒就能聽出兩人聲音的不一樣了,胤祈的聲音從來不會這樣凶巴巴的,也不像胤諦那樣暴躁無禮。
  
  “有什麼事?”她不安地走出房門,站在西暖閣門前小心地問。
  
  “你不進來我怎麼跟你說?”
  
  “我……我是你的嫂嫂,不能隨便進小叔的房間,你有什麼事就這樣跟我說也行。”她沒有忘記胤祈的叮囑,更要謹守婦道。
  
  “明知道我不方便走動,你是故意欺負我嗎?瞧不起人就直說好了!”
  
  這句不耐煩的重喝果然對心軟的安茜奏效。
  
  “不是、不是的……”
  
  “不是就快給我滾進來,少廢話!”胤諦怒聲大罵。
  
  安茜站在門口猶豫不決,勉強硬著頭皮推門而入,一看到胤諦那張與自己日夜思念的一模一樣的臉孔,安茜就不自覺地呆住,心跳幾乎停止。
  
  “發什麼呆,過來!”胤諦半躺在炕上,冷冷地瞪著她。
  
  安茜回過神,慢慢地挪步過去。
  
  “你要我做什麼?”她只敢低著頭看地板,不敢看他冷酷森然的表情。
  
  “我的右膝很酸痛,你來幫我敷一敷藥,藥在那邊的櫃子裡。”他大刺刺地躺下,把雙手交叉在腦後。
  
  “這不好吧?我還是去叫英娘過來幫你。”她不自覺地往後退。
  
  “你娘家不是開草藥鋪的嗎?這點小事難不倒你吧!”他冷哼。
  
  “是難不倒,可是……”
  
  “那就快點做,少廢話了。”他懶懶閉眸。“以前這是胤祈的工作,現在胤祈不在,你就代替他照顧我,你不是他的妻子嗎?要你照料一下丈夫的弟弟,你就這麼不情願?”
  
  “我沒有不情願,我是你的嫂嫂,自然應當關心照料你。”安茜沒有細想就去取櫃內的藥袋,單純得沒發現這是他博取同情的招數,立刻就掉進他設下的陷阱裡。
  
  安茜倒了一盆熱開水,然後將藥袋放進水中,正要拉起他的褲管時,卻被他用力按住。
  
  “把熱毛巾從褲管下敷進去就行,不准拉高偷看。”他瞪著她,眼眸變得異常深邃。
  
  “好,我不看。”安茜聽話地用毛巾浸滿化開的藥液,然後從他的褲腳伸進去,輕輕熱敷在他的右膝上。
  
  胤諦繼續閉眸假寐。
  
  安茜偷偷望著他,胤祈曾對她說,胤諦最介意自己右腿的殘疾,不輕易讓人看,若有人盯著他的右腿,他更是會大發脾氣。但是,他現在居然肯讓她為他熱敷膝蓋,是不是心底對她這個嫂嫂已經慢慢接受了呢?
  
  她陶然沉醉在自己美妙的幻想中。
  
  不發脾氣、不罵人的胤諦,模樣看起來簡直和胤祈一模一樣,光是這樣凝視著他,就好像胤祈已經回到她身邊似的,至少可以一解她的相思之苦。
  
  “你很想胤祈吧?”他忽然睜開眼睛,捕捉住她的凝視。
  
  安茜羞窘地別開眼,不好意思坦白自己想念的心情。
  
  “為了感謝你的照顧,你可以把我當成胤祈沒關係,我不會介意。”胤諦突然坐起身,溫柔地一笑,接著將她一把攬進懷裡。
  
  安營驚呼出聲,雙手拼命推抵著他的胸膛。
  
  “你怎麼可以這樣!”
  
  “有什麼不可以?你不是很想我嗎?我回來陪你了。”他用與胤祈同等溫柔的嗓音逗弄她。
  
  安茜腦中清楚地知道眼前的男人並不是胤祈,但是卻不由自主地被酷似胤祈的臉孔和聲音迷惑住,擠不出一絲力氣掙脫他的懷抱。她整個人心神大亂,惶然不知所措,心魂仿佛越飛越遠。
  
  驀然,她被一個重重的力道推飛出去,砰一聲摔跌在地。
  
  “真是水性楊花的女人!丈夫才不在幾天,你就忍不住跑來勾引我了!”胤諦換上一張鄙夷的表情,陰森地狠睇她。
  
  “你、你怎麼這樣胡說……”安茜被他惡毒的話語嚇壞了,驚恐得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我說錯了嗎?你是我的妻子,竟然敢讓胤諦抱你,你還敢說你不是水性楊花的女人?”胤諦故意模仿胤祈的神情語氣罵道。
  
  安茜渾身寒顫,淚眼婆娑地瞠眸看他,胤祈和胤諦的身影仿佛在她眼前不斷交錯,讓她一時之間回不到現實來。
  
  “我可以代替胤祈。”胤諦邪惡地勾起嘴角,伸出左腿輕輕踩在安茜的胸口上。

    “你想胤祈想得受不了時,只管來找我。”
  
  安茜駭然地推開他的腳,踉蹌地爬起身,驚恐地逃回東暖閣。
  
  胤諦倒回炕上,止不住愉悅的笑聲。
  
  這一晚,安茜做了惡夢。
  
  夢裡,胤祈時而溫柔、時而冷酷、時而淺笑、時而張狂。
  
  他會寵溺地擁吻她,也會惡狠狠地一腳踢開她,大罵她是水性楊花的女人。
  
  夜裡驚醒,她的情緒惶惑不安,抱著棉被顫抖到天明……
作者: 41050    時間: 2008-7-27 10:18 PM

【第六章】


    “安茜——”
  
  西暖閣又傳來胤諦的喊聲,喊得安茜心驚膽顫,她捂住耳朵,打死不理會。
  
  “安茜、安茜——”
  
  安茜不敢相信胤諦居然執拗地一直一直喊她的名字,非把她喊到現身為止。
  
  她被胤諦的呼喚聲折磨了整整兩天,除了英娘和芳娘一日三餐給她送膳食來以外,她幾乎足不出戶。
  
  但是就算她整天躲在屋裡,夜裡總還是會不停地作著相同的惡夢,她愈是思念胤祈,夢境裡的胤祈就愈可怕。
  
  “茜主兒,您幾日沒去向王娘娘請安了,王娘娘問起您,奴才都說您是因為身子不適,所以沒去請安,可是奴才總不能天天都用這個理由,您今天無論如何得去向王娘娘請個安,讓王娘娘著惱了可就不好。”
  
  這天一早,英娘給她送早膳來時,向她勸告著。
  
  安茜點點頭,可是因為連續幾日睡眠不足而有些精神恍惚,她頭昏腦脹地吃完了早膳後,讓英娘幫她梳洗打理,然後跟著英娘走出房門。
  
  見西暖閣內靜悄悄的沒有聲響,她放心地松了口氣,躡手躡腳地穿過正殿,快步往外走。
  
  “茜主兒慢走,奴才回膳房去忙了。”英娘轉身離開。
  
  安茜閒步往王嬪居住的靜觀齋走去,正慶倖著躲過胤諦時,沒想到煞星就坐在前面廊下的欄桿上,不偏不倚讓她撞個正著。
  
  “早啊,十八嫂。”胤諦微笑頷首。
  
  看他又擺出胤祈慣有的笑容,安茜的心口不禁微微抽痛起來。
  
  “早……”她低下頭,緩緩走過他面前。
  
  “沒睡好嗎?幾日沒見,瞧你眼圈都黑了,要小心身子。”
  
  又是那種熟悉的溫柔嗓音,安茜忍不住一陣鼻酸,幾乎落下淚來。
  
  “你能不能……”她深吸一口氣,轉過身鼓起勇氣對他說:“能不能不要用胤祈的語氣跟我說話?”
  
  “你不喜歡嗎?我以為你會喜歡。”胤諦故作驚訝狀。
  
  “你這樣讓我很困擾,你畢竟不是胤祈。”她揪著襟口,勇敢地說道:“還有那天,你實在不應該那樣欺負我……”
  
  胤諦忍不住哈哈大笑。
  
  “你以為當我的嫂子是那麼好當的嗎?”他放慢說話速度,笑得很惡意。

    “你把胤祈從我身邊搶走,我只不過從你身上討回我失去的東西罷了,這樣你就承受不了,那你有沒有想過我的感受呢?”
  
  “我搶走胤祈?”安茜懵懂不解。

    “你是胤祈的弟弟,你們之間的親情我怎麼可能搶得走?”
  
  “我不管什麼親情或愛情!總之,我以為我和胤祈可以從生到死都在一起,但是現在看來是不可能了!胤祈想一起生活下半輩子的人是你,卻不是我!”他氣胤祈背離他,也對安茜感到憤怒。
  
  安茜多少能體會他內心的空虛寂寞,他自小唯一依賴的人成了另一個女人的丈夫,他會不甘心、會難受,其實也是人之常情,只是他的反應激烈了些,也狂暴了些,讓人感到不安和恐懼。
  
  “胤諦,你總會找到一個你也想跟她共同度過下半生的人,我相信你會找得到的。”她婉轉相勸。
  
  “少拿這種虛話來應付我!”他眼神倨傲冷酷,絲毫不領情。
  
  安茜對胤蹄的壞脾氣始終感到畏懼害怕,她應付不了他這個人,只能夠躲多遠算多遠。
  
  “我得去給額娘請安了。”她低垂著頭,無力地轉身走開。
  
  “等一等,你這樣就走了?我還沒玩夠呢!”胤諦伸手扯住她的臂膀,用力將她拉進懷裡。
  
  “你幹什麼?放開!”安茜羞憤得拼命想推開他的摟抱。
  
  “我好心扮成胤祈討你歡心,你怎麼一點都不領情呢?胤祈還有三個月才會回來,你跟我在一起,也不用思念他思念得那麼辛苦啊!”他強悍地箝住她的雙臂,在她耳旁低柔軟語。
  
  “我不是那種女人?”她偏頭閃躲他親昵的碰觸,含淚怒視著他。

    “你再這樣欺負我,我要去告訴額娘!”
  
  “你覺得額娘會信你的話嗎?”他貼在她頭頂上溫柔呢喃。
  
  安茜呆了呆,整個人僵傻得像尊木頭人。
  
  “小傻瓜,你夜裡最好把門窗鎖緊一點,否則昏睡中把我當成了胤祈,那你的清白可就跳到黃河也洗不清了。”他滿含挑逗,在她耳際輕輕吹氣。
  
  安茜猛然抬頭,恐慌地盯著他臉上那副十足胤祈的笑容,然而在優雅溫柔韻眼神中卻隱含著邪氣和得意。
  
  他悠哉地玩弄著她,就像蜘蛛悠閒地玩弄著已經落入陷阱的獵物。
  
  “你就這麼痛恨我、厭惡我,非要毀掉我不可嗎?”一顆珠淚滾下面頰,她失色的嘴唇抖顫著。
  
  胤諦微眯著眼,神情淡漠地看著她。
  
  一陣細碎的腳步聲傳來,如響雷般劈醒了安茜,她驀然想起自己正和胤諦摟抱在一起,蔓是讓人看見這一幕,她就算渾身長滿了嘴也解釋不清了!
  
  “快放開、快放開!”
  
  她駭然推開胤諦,在驚慌之下用力過猛,胤諦一時重心不穩,竟然從欄桿處往後栽倒,摔落在石階之下!
  
  胤諦吃痛的喊聲驚動了遠處的太監、宮女們,紛紛朝他們這裡奔過來。
  
  “十九爺——”
  
  “有沒有怎麼樣?十九爺!”
  
  安茜早已嚇呆了,眼看著太監、宮女們慌亂成一團,她的背脊爬滿了涼意,冷得透骨。
  
  這是一場冗長的夢魘,為什麼她還醒不過來?
  
  “茜主兒、茜主兒,您開開門呀!”
  
  芳娘輕敲著東暖閣的門,但縮在床上的安茜並沒有應聲。
  
  那日胤諦從欄桿上摔下石階之後,她就害怕得夜不能寐,也無法進食,整日蜷身縮在床角裡,誰也不理不應。
  
  她不吃不喝了兩日,醒了又睡,睡了又醒,神志總是迷迷糊糊的。
  
  “茜主兒,您在屋裡幹麼?您不能都不吃東西呀!”英娘也在門外喚著。
  
  “是呀,老是不開門,您都兩天沒吃東西了,就是鐵打的人也受不了啊!”芳娘把房門拍得砰砰響。
  
  “別喊了,直接把門閂撬開,叫恩喜去弄鐵片來。”胤諦站在東暖閣外淡淡地提議。
  
  整整兩天沒看到安茜的人影,他也不免有些擔心。萬一她的性子過於剛烈,會不會因為他的報復和戲弄而想不開,走上絕路?
  
  英娘和芳娘分別擺下膳食,奔出去找恩喜,然後尋來了細長的鐵片,讓恩喜慢慢將門閂撬開來。
  
  胤諦看著蜷縮在床上的人影,一顆心提到了喉嚨口。他雖然討厭安茜,但還並不想鬧出人命來。
  
  “茜主兒、茜主兒!您醒一醒!您還好嗎?”英娘和芳娘靠向床榻,憂心忡忡地望著安茜蒼白的臉。
  
  “她還活著吧?”看著安茜雙眸緊閉、蒼白似雪的臉龐,胤諦只覺得沭目驚心,生怕她已沒有了呼息。
  
  “十九爺放心,沒事兒。”英娘采了探安茜的額頭,微微鬆口氣。

    “只是不知道是病了,還是餓壞了?”
  
  “沒有發燒,也沒有盜汗,不像生病的樣子。”芳娘說。
  
  “那就去拿碗粥來慢慢喂她,她應該只是餓壞了,吃點東西就好。”胤諦把嗓音放得溫柔輕悄,像怕驚嚇了安茜似的。
  
  英娘一聽,立刻將早已經熬好的熱粥端了過來。
  
  意識不清的安茜,靈魂游離著,四肢百骸仿佛都不屬於自己,昏昏沉沉中,好像聽見了熟悉的聲音,她奮力掙扎,努力將自己從夢中喚醒。
  
  “胤祈……是你嗎……”長睫輕顫了顫,她費力地睜開眼睛,神情恍惚迷惘地望向胤諦。
  
  看著蒼白虛弱的安茜,胤諦心裡有一種從未有過的凝重感,甚至首次感覺到是否做錯了事般不安。
  
  他確實是想讓她吃點苦頭沒錯,而且他的目的也達到了,但是他並沒有想要她賠上一條命的意思。他所想要她受的苦,很顯然已對她造成了極大的傷害,讓他有些於心不忍。
  
  “是,是我。”他慢慢移步到她床前。
  
  英娘和芳娘面面相覷,驚疑地看了胤諦一眼。
  
  “你真的回來了?”安茜抬起軟虛無力的手伸向他。

    “你真的是胤祈……不是胤諦?”平時她都不容易辨別這兩兄弟了,更何況現在的她還是在餓得頭昏眼花的情況下,更是沒辦法認得出來。
  
  胤諦的愧疚感升起,惡霸的山大王終於也有良心發現的一天。
  
  “我是胤祈。”他刻意放柔了聲音,用胤祈說話的語調對她說著。

    “你怎麼不吃飯,把自己餓成這樣?起來吃點東西,好嗎?”
  
  他把英娘手中的熱粥接過來,坐到她床頭。這回,他沒有惡意想玩弄安茜的意思,只是想借由她對胤祈的思念,幫她振作精神,恢復元氣。
  
  “胤祈……”安茜迷茫恍然的眼神慢慢凝結,她費力地支起上身,軟軟地投入他懷裡,語氣出現哭音。

    “胤祈……你終於回來了……”
  
  胤諦全身一震,雖然他也曾兩度摟抱過她,但都是他硬著來,而她在他的強迫下總是像受驚的小動物般奮力掙扎。
  
  此時則不同,她完全相信他就是胤祈,滿心歡喜地對他敞開雙臂抱緊他,柔軟如綿地偎在他懷裡,無限深情地呼喚著不是他的名字。
  
  他的喉嚨緊了一緊,苦笑地歎口氣。
  
  “先把粥喝了,來。”他舀起一匙熱粥到她嘴旁。
  
  安茜柔順地張口喝下,盈盈水眸裡有無止無盡的愛意。
  
  這是胤諦這輩子第一次被人如此全心全意的依賴,也是人生初次感覺到被愛的滋味,但是被愛的對象卻不是他自己。
  
  你是我的弟弟,我永遠不可能丟棄你,而安茜我的妻子,這是不同的兩種感情,你要能分清楚才可以。
  
  胤祈的聲音在他耳旁響起。
  
  先前的自己確實分不清楚親情和愛情的不同,但是現在他有了一絲絲瞭解和體會了。
  
  慢慢喂安茜喝完一碗熱粥後,他細心地替她擦拭嘴角,小心地扶她躺下。
  
  英娘和芳娘始終都目瞪口呆地看著十九爺喂粥的這一幕,如果不是親眼所見,說出去滿世界的人也不會相信冷漠寡情的十九爺會親手喂人喝粥,而這個人還是他最厭惡的嫂嫂!
  
  胤諦把空碗遞給了英娘之後,正要起身,但神智迷糊的安茜仍緊抓著他的衣袖不放,閉眸呢喃。
  
  “胤祈,你不要走,不要離開我……有你陪在身邊,我就不會再作惡夢了……我好怕再作惡夢,我一直分不清楚你和胤諦……”
  
  胤諦深深蹙起眉,看來他就是她這幾日作惡夢的根源。看著她疲憊蒼白的臉和惶恐害怕的神情,他心中升起強烈的罪惡感。
  
  “胤諦……胤諦……怎麼辦?我好害怕,我把他推倒了……他的頭好像流血了……怎麼辦?”她痛苦焦慮地囈語著。
  
  “別怕,胤諦沒事,他的頭沒有流血,你看錯了。你好好睡,我在這裡陪你。”見她意識昏蒙時仍記掛著自己,胤諦心口微熱,低聲安撫著她。
  
  “你不要走……”
  
  “我不會。”他淺淺一笑。

    “好好睡,明早起來就會沒事了。”
  
  誰說明早起來就沒事?
  
  當安茜半躺在床上喝著英娘送來的雞湯,聽著英娘敘述十九爺喂她喝粥的全部過程後,她張口呆愕,發不出一絲聲音來。
  
  “昨晚……不是胤祈?”五雷轟頂都不足以形容安茜此時的驚駭。
  
  “不是,是十九爺。奴才從來沒見過十九爺那麼溫和過,難怪茜主兒會誤以為是十八爺回來了。”英娘輕笑地說。
  
  “胤祈沒有回來……他還是假扮胤祈來騙我,果然還是一一場惡夢……”她的聲音因驚駭過度而發顫。
  
  “茜主兒,昨晚十九爺是為了哄你喝粥才沒有說破他不是十八爺的,他不是存心要騙您。”英娘幫胤諦解釋。
  
  安茜接連幾次被胤諦戲耍,她怎麼能夠相信英娘的話?
  
  她努力回想昨晚模糊的記憶,記得自己好像緊緊抱過他,因為她將他誤認為胤祈,所以對他毫不設防。
  
  這簡直太恐怖了,她糊裡糊塗的分不清胤祈和胤諦,竟然讓自己主動投懷送抱!
  
  小傻瓜,你夜裡最好把門窗鎖緊一點,否則昏睡中把我當成了胤祈,那你的清白可就跳到苦河也洗不清了。
  
  想起胤諦在她耳旁的威嚇,她的臉色嚇得又青又白。
  
  “胤諦昨晚什麼時候走的?”她絞緊了微微發抖的雙手。
  
  “茜主兒以為是十八爺回來,所以直拉著十九爺的手不肯讓他走,十九爺是等茜主兒睡熟了以後才走的。”英娘笑著說道。
  
  安茜呆愕得雙眼不曾眨動一下,恐懼感緊緊壓迫著她。
  
  如果胤諦要她失去清白,她根本就逃不過他有心的玩弄,一旦醜事真的發生了,她會失去胤祈,失去所有的一切!
  
  她該怎麼辦才好?怎麼辦?
  
  過度的驚慌讓她感到強烈的暈眩,胃部猛然一陣嚴重翻攪,她趴倒在床頭前,吐光了一早喝下的雞湯。
  
  “天啦!茜主兒,您怎麼了?”英娘驚慌失措,手忙腳亂地扶她躺好。

    “您先躺著,奴才立刻去請陸御醫來看您!”說完,便飛快地奔出去。
  
  安茜只覺得頭暈得厲害,怎麼躺著都不舒服,整個屋予好像在她眼前不停打轉,強烈的反胃感始終沒有止住。
  
  不一會兒,芳娘捧著一盆熱水快步走進來。
  
  “茜主兒,怎麼吐得這麼厲害?會不會是雞湯太油膩了,腸胃一時承受不了?”芳娘一邊用熱毛巾替她擦拭,一邊胡猜。
  
  安茜虛弱地搖搖頭,她現在只覺得頭昏眼花,渾身蒸騰發熱。
  
  就在芳娘將安茜吐出來的穢物收拾清理乾淨以後,英娘已經領著陸御醫走了進來。
  
  芳娘立刻放下床帳,只將床帳掀起一縫,讓安茜將手伸出來診脈。
  
  陸御醫診了脈象後,微笑說道:“恭喜小主兒,您這是喜脈!”
  
  “喜脈?”英娘和芳娘驚喜地大喊。

    “恭喜茜主兒有喜了!”
  
  “我有喜了?”床帳後的安茜抽口氣,突然驚喜得不知該說什麼好,無法控制地喜極而泣。
  
  “應是受孕未久,喜脈仍淺,頭一個月是至要關鍵,小主兒千萬要好好調養身體,不要太過心煩或是勞累。”陸御醫仔細叮囑。
  
  “是,有勞陸御醫走這一趟。”安茜壓抑著激動的情緒。
  
  “小主兒有孕是宮內大事,臣會請太醫院調配些補身養胎的藥方,小主兒千萬要按時服用。”
  
  “多謝陸御醫。”
  
  英娘送走陸御醫,芳娘則急奔到靜觀齋向王娘娘稟報這個好消息。
  
  安茜靜靜地躺在床上,不敢相信自己的腹內已經有了一個小生命,胤祈要是知道了,也一定會歡喜不盡的。
  
  她多希望此時此刻,胤祈就陪在她的身邊,與她一起分享這份喜悅和感動。
  
  想到遠在熱河的胤祈,她的心情既酸甜又苦澀,但是胤諦這個陰影也在此時悄悄潛入她的心。
  
  胤諦倘若知道她有孕了,會不會又想出什麼法子來整她?
  
  想到胤諦那充滿邪氣和惡意的笑容,還有對她厭惡至極的眼神,她就膽戰心驚,愈想愈害怕,總覺得他一心就是要對她不利,想盡辦法也要將她毀在手裡,偏偏她又得跟他同住在古監齋裡,讓她躲也躲不掉。
  
  她深吸口氣,要自己勇敢起來,現在的她不只是要守住自己的清白而已,也要保護腹中的孩子不受傷害!
  
  自從安茜有孕的消息傳遍了內廷以後,景陽宮古監齋內,前來探訪的嬪妃宮眷們就沒有斷過。
  
  初期,安茜的身子一直不適,孕吐得很厲害,但她仍強打著精神和採訪她的嬪妃宮眷們閒聊。對她來說,這些訪客可以幫她躲開見到胤諦的機會,而在熱鬧歡樂的氣氛中,也可以沖淡一些她打從心底對胤諦產生的畏懼。
  
  懷孕初期,她要好好養住孩子,所以該吃什麼補藥她都很認真的吃,也因為不管吃什麼東西進到肚裡,不到一刻鐘的功夫就會吐個精光,因此她很努力地喂飽自己,養好自己的精神和體力。
  
  夜裡,她用幾道門閂把門緊緊鎖住,不管門外有什麼聲響動靜,她都一概不理不應。
  
  有幾回,她偶然發現胤諦站遠遠地看著她,臉上的表情平淡柔和,乍看會以為是胤祈回來了,總是弄得她心神不寧、惴惴不安。她討厭胤諦老是扮演胤祈來欺負她,甚至要說他扮演胤祈來勾引她都不為過。
  
  在懷孕時期,身子的不適再加上頻繁的孕吐,讓安茜難受得無法下床,再加上胤諦帶給她的壓迫和恐懼感,讓她身心備受煎熬。
  
  每當看見胤諦用那張她日思夜念的臉孔溫柔地凝視著她時,她就痛苦得快要崩潰。
  
  對胤諦,她早已失去了信任,所以她並不知道,胤諦有時凝望她的神情,為何會那麼酷似胤祈?
  
  其實,那是他卸下敵意之後最真實的表情。
  
  安茜神經緊繃地度過了半個多月,突然有一天,她發現孕吐的症狀沒有了,身體的不適也全部消失了。
  
  終於等到這一天,她開心欲狂。
  
  然後,就在一天夜裡,宮中下鑰之前,她悄悄打開東暖閣的房門,背起她的包袱,躡手躡腳地走出景陽宮。
  
  在強烈保護自己和孩子的念頭驅使下,她決心逃離,遠遠逃開那張令她驚恐畏懼的臉龐。
作者: 41050    時間: 2008-7-27 10:19 PM

【第七章】


    肅殺的秋風,人喊馬馳聲,野獸奔跑聲,加上金鼓齊鳴,震天動地。
  
  麇鹿受驚蹦跳,胤祈飛騎馳來,彎弓搭箭射去,麇鹿中箭倒地。
  
  胤祈跳下馬,從麋鹿頸上拔下箭,看見麇鹿黝黑無辜的雙眼驚恐地轉動時,安茜那雙大眼睛驀地躍入他腦海裡。
  
  他怔忡呆立著,心魂飄向了遠方。
  
  離京已一個半月了,不知道安茜在京裡過得好不好?胤諦還有沒有找她的麻煩?她有沒有想他?
  
  以前隨駕到熱河狩獵,他都會興奮不已,但是這回他卻是意興闌珊,提不起一點興趣。他一心只想飛奔回京,好好地將安茜擁入懷裡。
  
  “十八弟,你發什麼呆?”十五皇子胤祺領著數十騎橫沖過來。

    “新鮮的鹿血怎麼不快飲用?你若不喝,就給我!”
  
  “好哇。”胤祈聳聳肩,大方奉送。
  
  “十八爺身邊沒有侍妾,喝了鹿血沒人能消火也不成!”胤祺身邊的侍衛調侃地笑道。
  
  “胤祈不是聽說從江南帶回來一個女人嗎?一個半月沒抱了,難道不想?”胤祺大開他的玩笑。
  
  “我昨兒才弄來了兩個蒙古姑娘,你要是忍不住了,就跟十五哥說。”
  
  “多謝十五哥。”胤祈苦笑了笑。
  
  “咱們是親兄弟我才告訴你的,你可別到皇阿瑪面前告我的狀啊!”胤祺翻身下馬,將侍衛送上的一碗鹿血.一口喝幹。
  
  “不會。”胤祈淡淡說道,下意識避開了麇鹿那雙渾圓無辜的大眼。
  
  號角聲吹響了。
  
  “十五哥,我先走一步。”胤祈縱身上馬。
  
  “喂!你急什麼?你獵的鹿不要啦?”胤祺對著他大喊。
  
  “送給十五哥吧!”胤祈回了一句,立刻朝觀獵台策馬飛奔。
  
  回到觀獵台前,胤祈走到和外藩使臣、蒙古王公坐在一起的康熙身後,靜靜待立。
  
  “胤祈,回來啦!獵了多少頭野獸?”康熙轉頭笑問。
  
  “兒臣沒有獵到獵物。”
  
  “怎麼沒有呢?”康熙奇怪地問。

    “往年只要你有隨駕到熱河來,都會獵得不少野獸,今次怎麼一頭都沒有?”
  
  “兒臣有點不舒服。”胤祈淡淡地說。
  
  “不舒服?哪兒不舒服?”康熙目光深沉地盯著他。

    “該不會是‘心’不舒服吧?”
  
  胤祈低頭淺笑不語。
  
  “一顆心都掛在女人身上,要是平時,朕少不得要狠狠訓斥你一頓,不過,這回就算了。”康熙意味深長地斜瞅著他。

    “你額娘給朕來了封書信報喜,說安茜已經有孕了,看來回京後第一件事,就是要趕緊讓你成婚分府。”
  
  胤祈一怔,愕然挑高了眉,驚喜莫名。
  
  “你既然無心在這兒狩獵,朕就放你回去吧。”康熙笑了笑。
  
  “等朕回京以後,會立刻操辦你的婚禮,不會讓你的福晉委屈。
  
  你收拾收拾,帶上幾名侍衛,讓他們護送你回京。”
  
  “兒臣叩謝皇阿瑪。”胤祈這是頭一回領下如此心甘情願的聖旨。
  
  離開熱河,胤祈一路上快馬加鞭,趕了三天三夜才回到京城。
  
  沒想到飛奔進景陽宮,才發現安茜離宮出走了。
  
  胤祈心焦如焚之餘,也不禁火冒三丈。
  
  “皇宮門禁森嚴,連皇子都要有權杖才能進出皇宮,她怎麼可能走得出去?”
  
  胤祈忍不住拍桌怒駡。
  
  “奴才也不清楚,就是一早醒來,茜主兒就忽然不見了!”跪在地上受審的英娘和芳娘從沒見胤祈發過如此大的脾氣,嚇得渾身打顫。
  
  “一早醒來?是哪一天的一早?說清楚!”胤祈急得大吼。
  
  “四天前的一早。”芳娘哭著答。
  
  “一個人怎麼可能憑空消失不見,在茜兒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知道什麼蛛絲馬跡就快說,否則饒不了你們!”
  
  “回十九爺的話,茜主兒她……”英娘戰戰競競地開口。
  
  “我是十八爺!”胤祈怒喝。
  
  英娘傻了眼,她一定是急瘋了,居然把十八爺看成了十九爺,可十八爺從來不發脾氣的,怎麼知道發起脾氣來的樣子簡直跟十九爺一模一樣。
  
  “十九爺在這兒,看清楚了。”胤諦的抬輿緩緩從景陽宮門口抬進來,直接抬到了古監齋門前。
  
  “你到底把安茜怎麼了?”胤祈不等他下來,就直接殺到他面前。
  
  “真難得看到十八哥這種樣子,平時的冷靜優雅怎麼都不見了?”胤諦托著腮幫笑看他。“什麼叫失控?十八哥此時就是活生生、血淋淋的例子。”
  
  胤祈沉著臉,極力平穩狂亂的呼吸。
  
  “我的妻子失蹤了四天,還懷著身孕,你覺得我能冷靜得下來嗎?”如果可以,他和冷血動物有什麼差別?
  
  “也對,能看到你失控的模樣,其實也挺有趣的,從小到大我還真沒見過呢!”胤諦掩唇笑道。
  
  看胤諦嘻笑怒駡的樣子,似乎對安茜的情況瞭若指掌,才會這樣悠哉遊哉地揶揄戲弄他。
  
  “是你把安茜藏起來了嗎?”胤祈慢慢恢復冷靜。
  
  以自己對胤諦的瞭解,就算他再怎麼討厭安茜,也不會在她莫名其妙失蹤、生死未卜時,還能談笑風生。
  
  他是冷漠寡情的人,但還不至於無情。
  
  “我藏她幹麼?”胤諦皺眉大叫。

    “你以為我想把她藏起來好給你一個驚喜嗎?拜託,我才沒那麼無聊!”
  
  “那到底是怎麼樣?”他心中雖然焦慮不安,但語氣已經平靜了很多,不再怒聲吼叫了。
  
  “是她自己偷偷溜走的。”胤諦懶懶地道。
  
  胤祈銳利的黑眸眯了一眯。
  
  “不可能,她不會這麼做,除非有人逼她。”
  
  “天地良心,我可沒有遣她走!”胤諦咬牙自辯。
  
  雖然他確實對安茜玩得過火了一點,但後來也良心發現了,怎麼知道安茜每回見到他都像看見鬼一樣,最後居然還連夜逃亡。
  
  “那就是你把她整得受不了了,所以她決定逃出宮去好脫離你的魔掌。”答案已呼之欲出了。
  
  “什麼我整她?是她把我整死吧!”惡霸的山大王無辜喊冤。
  
  “有何冤情快快奏來。”胤祈張腿坐下,擺出青天大老爺的問案架勢。
  
  “你的老婆,我的十八嫂,莫名其妙在一個深夜裡偷溜出去,偏偏打開門閂的聲音不巧讓我聽見了,我於是好奇地跟蹤她,想知道她到底在搞什麼鬼?”胤諦的手指在抬輿的扶手上有一下、沒一下地輕彈,嘴裡沒有閑著。
  
  胤祈挑了挑眉。他跟蹤她?那他就更放心了,至少她安全無虞。
  
  “後來呢?她到底在搞什麼鬼?”他順著胤諦的話問下去。
  
  “她居然躲進西南側的禦膳茶房內睡了一夜,害我窩在麵粉堆旁邊陪她喂了一夜蚊子。第二天天還沒亮,她就鑽進運送米糧的糧車裡,等著讓采糧的太監將她運出宮去。”
  
  “真聰明。”胤祈頷首讚美自己的老婆。
  
  “聰明個鬼,分明是又蠢又笨!要不是我賞了塊玉佩賄賂太監,太監早發現她,把她揪出來了!害我還得跟在運糧太監的後面,用自己的權杖讓神武門的守門侍衛放行,才能讓她順利出宮。”胤諦沒好氣地說。
  
  “為什麼要讓她順利出宮?”胤祈轉動著手上的扳指,意態悠閒地盤問。

    “你既然發現了她,直接把她帶回來不就行了,為什麼還要幫著她出宮?”
  
  “你老婆有身孕耶!要是看到我出現,激動起來,出了什麼事我可擔待不起。”胤諦為難地瞪了他一眼。
  
  “看到你會激動?”胤祈眯眼思索著。

    “看來你真的把她整得很慘了,否則她不會怕你怕到在宮裡一刻都待不下去。”真相已昭然若揭。
  
  “我已經在彌補了,你沒看到嗎?”胤諦惱羞成怒。

    “要不是我一路幫她,吃飯、住客棧都替她付帳,還派了四個護衛輪流保護她,她哪裡會什麼事情都沒有,連一根寒毛也沒讓人動到?”
  
  “那很好。”胤祈緩緩站起身,決定親自去把愛妻接回來。
  
  “她現在住在哪一間客棧?”
  
  “連升客棧。”胤諦翻了翻白眼。
  
  青天大老爺退堂。
  
  走進‘連升客棧’,胤祈環室一掃,用餐的客人龍蛇混雜,難怪胤諦要派四個護衛輪流守在這裡保護安茜。
  
  “客倌請坐,吃飯、喝茶還是住店?”店小二很快地迎上來招呼。
  
  “我來找一位姓安的姑娘。”
  
  掌櫃的從櫃檯後的大算盤前抬起頭來,定定地看了胤祈一眼。
  
  “啊,是艾公子,您來了!”掌櫃的笑顏逐開,像看見什麼財神爺上門般。

    “安姑娘今天沒有下樓,一整天都待在屋裡呢!”
  
  “艾公子?”他蹙了蹙眉。大概掌櫃的錯將他認成了胤諦吧?
  
  “您是艾公子沒錯呀!前幾日放了一錠銀子押在我這兒,說是要給安姑娘結飯菜錢和住店錢的,您怎麼好像不記得了?”
  
  “是,我想起來了,是有這麼回事。”胤祈隨口敷衍,舉步就往樓上走。
  
  一上樓,就看見兩名護衛一前一後守在梯口和通道口。
  
  “十九爺!”兩名護衛見到他,立即躬身請安。
  
  胤祈懶得糾正他們,他只關心安茜的情況。
  
  “安姑娘住在哪一間房?”
  
  “在最裡間。”兩名護衛狐疑地看胤祈一眼,心想,不是前兩日才問過的嗎?
  
  怎麼又問?
  
  “安姑娘情況怎麼樣?”
  
  “昨日有下樓,到街上走了一下就回來了。今天一整天都沒有下樓,也沒有出門,只讓店小二送了熱水進去。”
  
  “好。”胤祈點點頭,走到通道最裡面的房間,正要敲門,房門卻忽然打了開來。
  
  安茜正要下樓找東西吃,沒想到門一打開,就看見熟悉的臉孔站在門外,她驚愕地瞠大眼,一瞬也不瞬地看著他。
  
  “茜兒,我回來了!”胤祈本來滿心期盼她會張開雙臂投入他懷裡,然後在他懷中喜極而泣,但是眼前的情況顯然不像他所想的那樣,安茜看見他的神情驚駭得就像看見鬼一樣!
  
  “茜兒……”他放柔了嗓音,緩緩朝她伸出手。
  
  “你放過我好不好!”安茜的臉色仿佛遭到五雷轟頂,她立刻退回屋內,反身迅速關上門。
  
  胤祈不及思慮,迅速搶在門被關上前一刻用力推開來,然後更快地將她摟抱入懷。
  
  “茜兒,你怎麼了?我是胤祈,你認不得了嗎?”抱著纖瘦柔軟的她,他的唇自然地貼在她泛著幽香的頸際,他是這麼的想念她,想念她的一切。
  
  然而,他的興奮和熱情在此時此刻卻是不該作出的錯誤決定。
  
  “不要又扮成胤祈來騙我了!”安茜在他懷裡瘋狂地掙扎,握拳拼命撾打他的胸膛。

    “我現在很清醒,我知道胤祈還在熱河沒有回來,你根本不是胤祈!你走開、走開呀!”她的反應就像被鬼魅糾纏般驚恐。
  
  胤祈沒想到安茜的情緒會變得如此激烈。
  
  “冷靜一點、冷靜一點,別動了胎氣!”他立即鬆開她,輕撫著她的肩背,柔聲輕哄。
  
  “你明明就是胤諦,還要來騙我!”安茜將身體退得遠遠的,眼淚忍不住掉了下來。

    “胤祈根本還不知道我有身孕的事,我都已經躲到這裡來了,為什麼你還不能放過我?為什麼?”
  
  “茜兒,我真的是胤祈。我知道你有身孕了,是額娘寫信給皇阿瑪報喜,我才知道的。皇阿瑪特地讓我提早回京陪你,我真的是胤祈。”他小心翼翼地訊她保持距離,不讓她太過激動而傷了身子。
  
  “我不信,我再也不會相信你!你走開,你離我愈遠愈好!”安茜看也不看他,把自己縮在牆角。
  
  胤祈雙眸一暗,看她如此懼怕著自己,他的心頭生起一種絞痛的感覺。為什麼安茜會變成這樣?到底胤諦幹了什麼好事?
  
  “我真笨,我怎麼會忘了!”他猛然想起自己和胤諦最明顯不同的地方,立刻恢復鎮定。“茜兒,你看我的腿!我能走、能跑,這樣你還看不出來我就是胤祈嗎?你難道都沒有注意這些細節?”
  
  安茜怔然轉過頭來,眨了眨眼,怯怯地打量著他。
  
  “我沒有對任何人說過,我是在山溝裡救了你的,胤諦也不會知道,我把你從山上背下山,茜兒……”
  
  胤祈說到這裡,安茜就已經哭著撲向他了。
  
  “這次是真的了,你真的回來了!我想死你了!胤祈……”她終於在他的懷裡徹底崩潰,哭得慘兮兮。
  
  “我也很想你。”胤祈吻著她的頭髮、額角、眉毛、鼻尖,最後封住她的唇,沉醉在濃烈的激吻中,回味品嘗著她甜美的滋味。
  
  “胤祈,我頭好暈。”她昏眩微喘,整個人癱軟在他的肩臂上。
  
  胤祈溫柔地抱起她,輕輕放在床上。
  
  “你瘦了很多,抱起來輕得很。”
  
  “前些日子我吐得很厲害,晚上又睡不好,所以瘦了。”她往床內側躺進去,拉著他一起躺上床。
  
  “我回來了,有我照顧你,放心,我會讓你胖回來。”他笑著撥撥她的鬢髮,眼神寵溺。
  
  “你回來就好了,你一定想像不到我有多想、多想你。”她眨了眨淚濕的長睫,看起來既無辜又委屈。
  
  “既然這麼想我,為什麼一見到我就那麼害怕?”雖然他猜得出原因一定是與胤諦有關,但是他想知道得更詳細、更清楚。
  
  究竟胤諦是用什麼方法把安茜嚇成這樣的?
  
  “還不是因為胤諦,他一開始真的很欺負人,不但假扮你來迷惑我,還抱了我以後又罵我是水性楊花的女人……”
  
  “抱了你?”他不悅地挑眉。
  
  “是呀,他故意讓我分不清楚你們誰是誰,還故意學你說話,我都快被他搞瘋了……”她嘀咕抱怨。
  
  “他抱了你幾次?”他實在很難不在乎。
  
  “兩次,第一次他抱了我又把我推倒,第二次抱了我卻是我不小心把他推倒,所以也算扯平了。”她輕笑了笑。
  
  “不,一點都沒有扯平。”
  
  胤祈笑得很溫柔,但安茜隱約感覺到他的溫柔裡多了幾分殺氣。
  
  “總之,你回來了就好,我不用再每天擔心受怕了。以後我們就能搬出宮去,這樣一來,胤諦也不會有機會再欺負我了。”
  
  她的心情整個輕鬆了起來,不再焦慮、煩躁、不安了。
  
  “其實,你這次出宮,從頭到尾都是胤諦在保護你,你知道嗎?”胤諦做的“好事”,他覺得有必要讓安茜知道。
  
  “他在保護我?”安茜不可思議地揚眉。
  
  “對,他用一塊玉佩賄賂了禦膳茶房的運糧太監,所以太監沒有揪出你來,你也是靠著他的權杖才能順利走出神武門的。”
  
  安茜驚訝得目瞪口呆。
  
  “難怪……”
  
  “難怪什麼?”
  
  “當我順利離開皇宮時,心裡還很擔心戒備這麼鬆散的御林軍會保護不了皇上,因為連我這種人都可以隨便進出,沒想到,真正的原因其實是胤諦的權杖。”她愣愣地看著他。
  
  胤祈忍不住低笑。
  
  “那他怎麼會知道我躲在運糧車裡?”她疑惑地問。
  
  “因為他從一開始就跟在你身後了,而你居然完全沒有發覺,你也真夠遲鈍的。”他輕笑。
  
  “什麼?天啦!”安茜捂著口羞喊。

    “難怪……”
  
  “又難怪什麼?”他笑意更深。
  
  “難怪我總覺得背後一直有雙眼睛在盯著我,本來以為是幻覺,沒想到真的是胤諦在跟著我,他為什麼沒有再找我麻煩呢?”
  
  她十分困惑。
  
  “誰知道,最好他不是愛上了你。”他們兩個是雙生兄弟,難保不會看上同一種類型的女人。
  
  “不可能的,你喜歡我這個鄉野村姑,不見得誰都會喜歡,而且胤諦還是那麼高傲的人,他才不可能喜歡我。”她埋在他頸窩羞赧地笑著。
  
  “他最好不要對你有妄想,否則以他的脾氣,不把你搶到手他是不會甘休的。”沒有人比他更瞭解胤諦。
  
  “我都已經有你的孩子了,他怎麼可能會要我?”她愈想愈覺得害羞。
  
  “你可曾想過,孩子生下來若是像我,也就會像他,雙生子就是這個部分讓人感到不舒服,即使孩子不是對方生的,都有可能長得像對方。”胤祈的語氣帶著淡淡的嘲諷和無奈。
  
  安茜微訝地張大嘴,她竟然沒想到,雙生兄弟所生的孩子也有可能會像對方。
  
  “也許因為你有了身孕,胤諦才會改變對你的態度吧。我可以感覺得到,他對你開始付出關心了。”以前的胤諦是那種只愛自己,不懂得愛別人的人。
  
  安茜長歎一聲。
  
  “我被他欺負得那麼慘,總算不是沒有代價。只要他以後別再擺出痛恨我的表情,我就心滿意足了。”
  
  “知道胤諦為你做了這些以後,你有沒有對他欺負你的事釋懷了一點?”胤祈慎重地問。
  
  “也許有吧。”她閉眸輕歎。他雖然都一直跟在她身後,但只是幫她解決麻煩,沒有出現找她麻煩,或是再借機欺負她,這樣的感覺,比他自己親口對她說願意接納她還要令她感到窩心。
  
  “為什麼會想要跑到這間‘連升客棧’來住?”他感到奇怪。
  
  “因為我現在的身子跑不了熱河,也回不去家鄉,只好守在這間客棧啊!聽說皇上的鑾駕從熱河回來都會經過這條大街,所以我就進來住了,只要鑾駕從這兒經過,我就會知道你已經回來了。”她望著他甜甜一笑。
  
  “知道我回來以後,你才打算回宮嗎?”
  
  安茜點點頭。
  
  “真是傻瓜。”胤祈歎口氣,深情地擁緊她。

    “現在,你準備好要跟我回宮了嗎?”
  
  她仰頭輕咬他的下巴,嬌柔地一笑。
  
  “隨時都可以。”
作者: 41050    時間: 2008-7-27 10:20 PM

【第八章】


    “這裡頭有多少禽鳥?”
  
  胤祈從愛妻身後環抱住她的腰,好奇地欣賞著她的繡作。
  
  “我繡了約近三百隻。”安茜微轉過頭,笑著啾了一下把臉靠在她肩上的丈夫。

    “你瞧,這是鳳凰,這是孔雀,這是仙鶴、綬帶鳥、鷺鷥、喜鵲,當然還有鴛鴦。”
  
  “底圖是你自己打的嗎?”胤祈看著這幅刺繡技法純熟的繡作,很驚訝她能將百隻鳥禽繡得栩栩如生,形態各異。
  
  “是呀!”她輕頷首。
  
  “茜兒,你真的讓我很吃驚,宮裡的繡娘都不見得能畫出這樣豐富精細的底圖。”他心底由衷證佩。
  
  “在我的家鄉,女孩兒自小就要習針繡,在我們梅溪縣也有姑娘繡得比我好,娘就唱過一首童謠:‘八歲學針線,十一進繡房,進入繡房繡鴛鴦,百樣故事都繡上。’”她低柔輕吟。

    “從你去熱河的那一天起,我就開始繡這幅‘百鳥朝鳳’了,有事做,就不會一直想你了。本來只想繡百隻鳥的,可是為了躲胤諦,所以待在屋裡的時間太多了,沒想到還多繡了百餘隻出來。”
  
  胤祈的臉龐浮現笑意,在靜夜裡,輕擁著心愛的妻子,聆聽著妻子柔情似水的嗓音,享受著安逸寧靜的時光。
  
  “明日我們就要成婚了,婚禮過程非常繁瑣,你早點歇息,否則我怕你應付不了明日的勞累。”他細心替她撥攏髮絲。
  
  “我就快繡好了,我想在明日離宮以前送給額娘。”她微笑。
  
  “對了,你的爹娘和弟弟已經到京城了。”
  
  “他們到了?”安茜既驚又喜。

    “什麼時候到的?”
  
  “傍晚,我已經命人將他們先安置在客棧裡,明日一早,會將他們一起接進咱們的新府邸。”
  
  “我好想他們。”她一直不敢問胤祈什麼時候會將她的家人接到京城來,沒想到胤祈早已經安排好了,她感動得鼻酸,忍不住落下淚來。
  
  “為什麼哭了?是我太晚接他們過來嗎?”他急忙解釋。

    “我其實早就在楊媒斜街胡同購好了一幢三進的房子預備安置他們,而且也很早就派護衛去接他們了。但是護衛向我回奏,因為你爹怕倉庫裡的藥材會壞掉,所以堅持要把藥材全部分送光才肯動身,就這樣耽擱了不少時間——”
  
  “我並沒有怪你。”安茜輕捂住他的嘴,破涕為笑。

    “把藥材分送光確實是我爹的作風,我想他們跟老鄉的鎮民也花了不少時間道別吧,畢竟舉家遷到京城來,日後也很難有機會再回去看看老鄰居。我哭只是因為我太開心了,終於可以再見到爹娘還有安雲。”
  
  胤祈輕笑,拉下捂在他嘴上的手細細的吻。
  
  “胤祈,快過來!”
  
  對面傳來胤諦的喊聲,正在享受閨房之樂的胤祈頓了頓,忍不住皺眉。
  
  “快去吧。”安茜輕笑出聲。
  
  “這小子是故意的,現在這麼晚了……”
  
  “快一點行不行?慢吞吞的,我都快凍死了!”蠻橫的喊聲打斷他的不耐煩。
  
  “快凍死了?”安茜訝然睜圓了眼。

    “我看你還是快去吧!”
  
  胤祈歎口氣,咬牙開門出去,穿過正廳,重重推開西暖閣的門。
  
  “快幫我弄火盆來,我快冷死了!”胤諦用一條大布巾包住光裸的身子,縮在炕上嚷嚷著,頭髮還濕淋淋的在滴水。
  
  胤祈呆了呆,看見屋內有個澡盆,澡盆外灑了一地的水,看樣子是已經洗好澡了,但是……“你自己洗澡,還洗頭髮?”他實在很驚疑。
  
  “需要那麼驚訝嗎?”胤諦沒好氣地瞪他一眼。
  
  胤祈當然驚訝了,記憶中,胤諦根本沒有自己洗過澡,更不用說洗頭髮了。這些事大部分都是他在做,除非他不在才讓恩喜來,自從他從熱河回來以後,胤諦就沒有再喊過他,他以為一直都有恩喜侍候,也就沒有多想。
  
  “恩喜呢?怎麼把你就這樣丟在這裡?”他先抓過一床錦被將胤諦裹住,再拿一條毛巾幫他擦頭髮。
  
  “我叫他去內務府支領幾斤炭火,也不知道領到哪裡去了,一個時辰了還沒回來,我看他真是皮在癢了。”他冷得渾身發抖。
  
  “恩喜怎麼沒把你侍候好就跑了?好歹也要先把頭髮弄幹,現在快要入冬了,夜裡冷得很,不怕把你弄病嗎?實在太大意了。”
  
  胤祈用毛巾熟練地替他擦乾頭髮。
  
  “他永遠搞不清楚什麼事要先做,笨得要命!”胤諦氣呼呼的抱怨。
  
  “皇阿瑪本來就要撥給你四個太監、四個宮女侍候,是你自己只要一個最傻呼呼的恩喜,其他人都不要的,你能怪誰?”胤祈怕他受寒,耐心地替他拭幹頭皮的水分。
  
  “我就是討厭一堆人在我身邊跟著,搞得我好像四肢都廢了一樣。
  
  胤祈深深看他一眼。
  
  “那為什麼你要我一個人做三個太監和四個宮女的差事?”
  
  “我以為你是心甘情願的。”胤諦轉頭看他,嘴角慢慢浮起一抹譏誚。
  
  “我沒有不情願。”他說的是事實,從小到大,他就莫名其妙覺得自己應該要為胤諦做這些事。
  
  “我知道你怎麼想的。”胤諦靜靜地看他,眼神仿佛洞徹他的心。

    “你一直覺得對我很愧疚,所以才會願意為我做這些事,也因為比我健康,所以才會很努力研讀醫書,想要讓我跟你一樣有可以走、可以跑的腿。你一直對我感到虧欠,所以會願意為我做這些事。”
  
  胤祈靜默不語,手勢熟練地梳開他已經微幹的長髮,慢慢地將他柔順的黑髮打成辮。
  
  “小時候,我確實很嫉妒你。為什麼我們一起出生,你可以騎馬、可以狩獵,而我卻做不到?你沒辦法不理我,因為我們的關係血濃於水,所以我也很理所當然地認為你應該要為我做這些事。”
  
  胤祈有些驚訝,雖然他曾經猜想過胤諦的心情,但是沒想到他會這麼明白地對他說出口。
  
  “長大以後,我其實慢慢瞭解了,你對我無須愧疚,因為你根本是無辜的,不需要為誰贖罪。”胤諦繼續說道。

    “但是我已經太習慣你的照顧了,除了你以外,我沒有辦法放心去相信別人,尤其是那些可能打從心眼裡就瞧不起我的奴才,因此我一直在利用你對我的這份愧疚感,理所當然地依賴你,讓你只能屬於我一個人,為我一個人而活。所以,當皇阿瑪要給你指婚時,我才會想盡辦法破壞到底,因為我要你只能愛我、照顧我。但是,當你那天帶回安茜,讓我措手不及,連一點阻止的餘地都沒有時,我就忽然恍然大悟了。其實在你心底,應該對我也有深深的怨恨了吧?”
  
  胤祈編發的手頓了下,這是他初次聽見胤諦說出心底深處的話,儘管他早已從胤諦的許多行為中明白他的心情,但是由胤諦親口對他說,那份震撼還是強烈得多,就像一團迷霧中穿透進一道陽光,照亮了一切。
  
  “小時候,我恨你比較多,愛你比較少,而你正好相反,愛我比較多,恨我比較少。但是長大以後完全顛倒過來,我愈來愈愛你,而你卻愈來愈恨我。當然,會有這種結果是我一手造成的,我無法再怪任何人。”胤諦的語調愈來愈平靜,到最後已經像在自言自語。
  
  “我還不到恨你的地步。”胤祈緩緩開口。

    “只是覺得你愈來愈煩人,煩得我很想好好揍你一頓。如果你再一直這樣煩我下去,也許有一天真的會讓我恨你也不一定。”
  
  胤諦把臉埋進膝蓋間笑著。
  
  “我知道,不然你就不會對我說出‘要是你敢動安茜一根寒毛,我絕對不會放過你!’這種話了,這麼說來,我現在懺悔得還算是時候?”
  
  “你最好連抱過安茜兩次這種事一起懺悔,否則就算是親兄弟,我也不能原諒你。”胤祈沒好氣地在他背上用力一拍。
  
  “這事不用懺悔。”胤諦笑得更囂張了。
  
  “為什麼不用?”他冷瞪著胤諦那副死樣子。
  
  “抱過安茜以後,我忽然對女人感興趣了,這樣算是對我的救贖吧。”他笑得很得意、很暢快。
  
  胤祈聽了為之氣結。
  
  “你最好把話說清楚!”最好是不要說出什麼‘愛上安茜’這種話來,否則他一定會揍斷胤諦的鼻子!
  
  “別擔心,就算對她有好感,但是會看著我的臉叫別人名字的女人,再有好感也沒戲唱。抱了她兩次,她都只對你的名字有反應,要是她錯喊了一次我的名字,那我可不會這麼輕易放過她。”胤諦無賴地大笑。

    “誰讓我們是雙生兄弟,我會對你看上的女人有好感,那也是沒辦法的事。不如你幫我問問安茜好了,看她有沒有雙生姐姐或妹妹?”
  
  “她、沒、有!”胤祈咬牙切齒。
  
  “那真是太可惜了,我很想念她在我懷裡柔情似水的模樣,雖然喊的是你的名字。”他很扼腕地歎口氣。
  
  “你實在是很、欠、揍!”胤祈已經開始磨牙。
  
  “開個玩笑,別這麼小氣。你明天就要成婚搬出宮去了,我準備了一個大禮要送給你呢!”
  
  “什麼大禮?”胤祈雙臂交抱地看著他,語調問得十分謹慎。
  
  胤諦眯眼笑了笑,掀開裹在身上的錦被,然後從炕上跳下來,繞著澡盆很快地走了一圈。
  
  胤祈眼睛瞪大,張口結舌地看著他。
  
  他居然可以走得這麼平穩、這麼快了!雖然走起路來仍有些微跛,但是比起以往的僵硬不穩,已經好太多了!
  
  “還不錯吧?”胤諦朝他攤開手笑笑。

    “你開的藥方很有效驗,我的膝蓋開始有力氣了,走路也不會太酸痛了,這都是拜你所賜。”
  
  “你居然瞞我這麼久?害我以為我用的藥不對,你就是想把我整死就對了。”
  
  胤祈既開心又生氣。
  
  “我要是早讓你知道,你根本老早就把我踹到一邊去,不會管我了。”
  
  “老早?”胤祈抓住他的語病。

    “你現在這樣已經多久了?”
  
  “至少……半年以上了。”胤諦笑著揉揉額角。
  
  “半年?”他又開始咬牙。

    “這半年來你居然還在跟我演那種不在外人面前走路的戲碼,有事沒事就要我把你背到這裡、那裡的,你知不知道把一個跟自己一般高大的人背在身上有多累?”
  
  “這我是不知道,因為你看起來還挺輕鬆的。”他哈哈兩聲。
  
  “那是因為我習慣了!”胤祈已經露出快要殺人的表情。
  
  “你又失控了,冷靜、冷靜,這是我送給你的大禮耶!”
  
  “什麼你送給我的?這分明是我送給你的大禮才對吧!”
  
  “呃——”胤諦啞口。
  
  “難怪,我一直有一事不明。”他萬分溫柔地一笑。
  
  “何事不明?”
  
  “那天安茜離宮,你是怎麼能一路跟上她的?”胤祈親切和藹地指出。

    “原來如此,現在終於真相大白了。”
  
  胤諦裝傻地乾笑了兩聲。
  
  “保護安茜,應該才是你送給我的大禮。”
  
  胤祈挑了挑眉,笑看著他。
  
  胤諦回以一笑。
  
  這一笑,暖暖地化解了愛與恨的矛盾。
  


    ※※※※※※    ※※※※※※    ※※※※※※    ※※※※※※



  座落在大翔鳳胡同的貝子府,此時正鑼鼓喧天,熱鬧非凡,紅燭彩燈佈置得喜氣洋洋,鼓樂齊鳴響徹整座府邸。
  
  喜宴上,王公大臣、六部九卿濟濟一堂,歡聲如沸,皇子們也都端著酒杯四處應酬。
  
  胤諦向來不習慣這麼多人的場合,獨自一人離開大廳,走到偏殿吹吹風。
  
  “姐夫!”一個小男孩突然沖向他,無比熱情地一把抱住他。
  
  “我剛剛才看見你在廳裡跟人敬酒啊,怎麼這麼快就出來了?”
  
  胤諦低頭看了眼小男孩,嫌惡地推開他。
  
  “胡叫什麼姐夫,你是哪兒來的野小子?”
  
  “我是安雲啊!姐夫,你怎麼了?是不是醉啦?”安雲驚異地看著他。
  
  胤諦仔細看一眼小鬼頭。原來是安茜的弟弟。
  
  “你認錯人了,我不是你姐夫,我是你姐夫的弟弟。走開,不要煩我!”胤諦沒好氣地轉身就走。
  
  “是真的嗎?你不是我姐夫?”安雲好奇地追上去。

    “可是你長得好像我姐夫,兄弟怎麼能長這麼像?真是有趣!”
  
  “你沒聽過雙生子嗎?真煩人!”胤諦看他緊追不捨,不禁垮下了臉。
  
  “好凶……”安雲縮了縮肩,不敢再跟上去。
  
  “別跟著我了!”胤諦臭著臉往更僻靜的角落走去。
  
  安雲呆呆地看著胤諦走遠,他忽然發現他走路有些微跛,再加上他講話凶巴巴的樣子,終於相信這男人真的不是他姐夫了。
  
  雙生子真好玩。他聳聳肩,蹦蹦跳跳地回到大廳去,果然,他真正的姐夫此時正被一群人圍著灌酒。
  
  “我真的不能再喝了,再喝就要醉了……”胤祈雖然酒量不差,但是同時被十幾個哥哥輪流灌酒,酒量再好也難以招架。
  
  “醉了有什麼關係?你的新婚妻子不是有身孕嗎?反正你今晚也做不了什麼,就陪哥哥們痛快喝一場嘛!”
  
  “我看你再納個側福晉吧,要不然就納幾個侍妾,否則老婆懷孕了你就得禁欲,那多辛苦呀!”
  
  “今天別提這個。”哥哥們的口無遮攔讓胤祈尷尬得臉紅耳熱。
  
  “這有什麼?哪個男人不是妻妾成群的?”
  
  “別囉嗦了,再喝再喝!”
  
  胤祈被這群哥哥們灌了一夜的酒,好不容易喜宴散了,他被哥哥們拖著爛醉的身體回到新房,意識不清地往床上一倒,連掀新娘的喜帕都沒有,就睡得不醒人事,當然沒有發現蒙著喜帕的新娘子正在傷心的落淚。
  
  安茜淚流不止,自從安雲溜進她的新房,興奮地說起遇見胤諦的事,然後又順便把喜宴上那些皇子們說的話轉述給她聽之後,心頭就像有只無形的手在重重絞著她,痛得她淚流滿面。
  
  胤祈進了新房後,沒有揭下她的喜帕,倒在喜床上就睡,他從來沒有這樣理都不理她過,這讓已經開始胡思亂想的安茜更加傷心難過……當胤祈醒來時,睡眼惺忪地看見安茜坐在床頭,臉上還蒙著喜帕,根本不知道他的新婚妻子已經坐在床頭哭了一夜。
  
  “茜兒,我忘記揭喜帕了,對不起!”他急忙坐起身,揭下她臉上的喜帕,這才發現她竟然哭得眼睛都腫了。
  
  “你怎麼了?為什麼哭了?我不是故意不揭你的喜帕,我是因為昨晚喝得太醉,醉到忘記要揭喜帕了,不是要冷落你,別哭了好嗎?”他心疼得將她擁進懷裡,輕啄她的唇瓣。
  
  “胤祈……”安茜把頭靠在他的肩窩,淚又酸楚地滾下來。
  
  “你是不是要納側福晉了?”
  
  “什麼?”他呆了呆,感到莫名其妙。

    “我什麼時候說過要納側福晉?”
  
  “我現在變醜了,所以你不再愛我了……”她哽咽得更厲害。
  
  “為什麼會這麼想?”他用力抱緊她。

    “你沒有變醜,而且我也很愛你。”
  
  為什麼安茜會說出這些話?難道他昨晚醉酒後胡說了什麼嗎?
  
  不可能啊,他從來沒有過納妾的想法,不至於在醉酒後說出什麼真話吧?
  
  “但是……”她垂下頭,抽噎著。

    “昨晚皇兄不是要你納側福晉嗎?”
  
  “你怎麼知道?”他驚愕地捧起她的臉。
  
  “果然是真的……”她眨了眨眼,淚珠又滾下來。
  
  “那是皇兄在開玩笑的,他們就愛開那種玩笑。我倒是奇怪,你在新房裡,怎麼會知道皇兄說了什麼?”他面帶疑惑地看著她。
  
  “安雲跟我說的。”
  
  “安雲?”他歎了口氣,原來是這小鬼。
  
  “我懷孕,害你禁欲……”
  
  “安雲連‘禁欲’這種話都跟你說?”這小鬼,想害死人嗎?什麼都不懂還亂說!
  
  “他不懂‘禁欲’是什麼意思,還反問我呢,我真不知道該怎麼跟他說。”她委屈地咬唇。
  
  看她為了一個根本沒有影子的事情哭得這麼淒慘,胤祈大大歎口氣。
  
  “我只愛你,不會再納妾,也不會有側福晉,你能相信我嗎?”他額抵著她的額,溫柔地輕吐。
  
  安茜抱緊他。
  
  “我不是男人,我不知道你能不能忍受……”她在他懷裡紅了臉。
  
  “我何必忍受?”他輕笑。
  
  “可是……你已經有二十四天沒有跟我在一起了……”紅暈開始蔓延到她的耳根。
  
  “你數日子?”他驚奇地笑起來,他的妻子也實在太可愛了。
  
  “才不是!”安茜羞窘地低下頭。
  
  “不是怎麼會算得這麼清楚?”他撫著她發燙的耳朵,忍不住吻了上去。
  
  “別笑我。”她敏感地閃躲,嬌顏更紅豔了。
  
  “你剛有身孕,我怕傷了你,所以沒有碰你,現在你好多了,我自然就不用再忍受。”他開始動手脫她的喜服,嘴也沒閑著,輕柔哄誘著她動情。
  
  “這樣可以嗎?”她不知不覺回吻著他。
  
  “當然可以,只要我夠小心。”他捧起她的腰,讓她坐在自己身上,唇舌沒有離開過她因受孕而鼓脹的雪胸。
  
  “可是……現在已經天亮了……”她嬌喘吁吁,雙手解開他的腰帶,沒有停止探索他。
  
  “新婚夫妻晚起是正常的,沒有人會奇怪。”他緊緊吻住她的唇,調整著位置,溫柔輕緩地進入她體內。
  
  安茜仰起頭,迷亂地歎息。
  
  這是她的丈夫,他只能愛她,只能是她一個人的,誰都不能分享他,只有她能獨佔他……
作者: 41050    時間: 2008-7-27 10:21 PM

【尾聲】


    “真可怕,這種感覺真不舒服……”
  
  胤祈坐在花園裡,望著妻子和一對雙生子在花叢間玩耍。
  
  沒錯,雙生子。
  
  當安茜分娩那晚,嬤嬤從產房抱出一對雙生子時,他不可置信地傻了眼。
  
  雖然他的這對兒子都很健康,四肢都沒有問題,但是隨著他們愈長愈大,長相愈來愈成形時,他就愈來愈不滿。
  
  為什麼應該像他的兒子,居然也像胤諦呢?為什麼他不能獨享這份榮耀?
  
  “弘晴、弘曖,看…那裡有蝴蝶!”安雲背起弘晴就要去追。
  
  “我也要背背!”弘曖沒有被背到,開始抗議了。
  
  “可是舅舅背不動兩個……”安雲剛要安撫,小弘曖就大哭起來了。
  
  “那額娘背弘曖好了。”安茜心疼哇哇大哭的弘曖。
  
  “不行!”胤祈立刻出聲制止。

    “額娘肚子裡已經有個小寶寶,誰都不能叫額娘背。”
  
  安茜無奈地放下弘曖,弘曖哭得更加撒野。
  
  胤祈揉著眉心歎口氣。才剛滿三歲的弘睛和弘曖,什麼都能爭、什麼都要搶,真是令人頭痛。
  
  “男孩子這麼愛哭可不行!”
  
  胤諦笑著走進花園來。
  
  弘晴看到胤諦,想了想後喊“十九叔”,弘曖則是想都沒想就喊“阿瑪”,還是安茜提醒,弘曖才改口喊“十九叔”。
  
  “你怎麼又來了?”看到胤諦出現,胤祈的表情更加不爽。
  
  “我來看我兒子。怎麼,不行啊?”胤諦的嗓音快樂得很。
  
  “要兒子自己去生!”胤祈的臉色果然難看了幾分。
  
  他最火大自己的兒子居然有時候還會錯認胤諦是他們的阿瑪,現在長大了一點還懂得辨識,更小的時候根本是看到胤諦就喊‘阿瑪’!
  
  “我還沒娶妻,怎麼生得出來?”胤諦看他失控發火就更樂。
  
  “胤諦也該娶妻了吧,怎麼到現在都沒動靜?”安茜走過來,笑著問。
  
  “沒有長得跟你一模一樣的,我要娶誰?”胤諦邪邪地一笑。
  
  安茜面薄,總是會被他的調侃羞紅了臉。
  
  “當著哥哥的面調戲嫂嫂,你膽子真是愈來愈大了。”胤祈對他笑笑,溫柔得足以致命。
  
  “我的膽子一向就很大,你一定比誰都瞭解。”撩撥胤祈發火,真是他人生中最大的享受啊!
  
  “別說笑了,胤諦。”安茜永遠扮演滅火的那個。

    “聽說皇阿瑪和皇兄們都給你挑了不少好人選,你沒有看中意的嗎?”
  
  “都是庸脂俗粉,沒有靈氣,看了就煩。難道都要到深山裡才找得到有靈氣的嬌娘嗎?”胤諦笑著坐下來,逕自倒了杯茶。
  
  “不要拿安茜當物件找好嗎?”胤祈當然聽得出來他的暗示。
  
  “我哪有什麼靈氣?”安茜羞澀地一笑。

    “當初十九叔不是老說我是鄉野村姑嗎?我有的是土氣吧?”
  
  “再怎麼看,也比脂粉氣強。”胤祈搶白,阻止胤諦再沒頭沒腦地讚美自己的老婆。就算安茜再好,聽見別的男人讚美她,他就渾身覺得不舒服。
  
  “皇阿瑪年歲已高,這幾年因為二哥被廢,四哥、八哥、十四哥都有爭奪皇儲之心,常做出惹皇阿瑪心痛傷神的事,皇阿瑪現在最關心的兒子應該是你,你就儘早完婚吧,又何必增添皇阿瑪的煩惱呢?”胤祈正經地勸說。
  
  胤諦默默地啜飲著熱茶,忽然感慨地歎口氣。
  
  “其實我很羨慕你呀!”
  
  “羨慕我什麼?”胤祈挑眉低詢。
  
  “你娶了一個沒有身份背景的福晉,兄弟間拉黨結派不會找上你,你可以很輕鬆地避開皇儲之爭。”胤諦靜靜地說。

    “但是我不同,多少人想把女兒塞來當我的嫡福晉,兄長們暗地裡也都在拉攏我,你想,每個想嫁給我的女人都有目的,我怎麼可能還想娶妻?”
  
  安茜第一次看到胤諦如此深沉嚴肅的表情,反看胤祈,確實如胤諦所言,皇子們的拉黨結派和皇儲之爭都將他排除在外,府裡甚少有皇子、官員走動,在宮裡,胤祈也沒有居要職,難得在皇位血腥的纏鬥中,胤祈可以完全沒有沾染,平平靜靜地與她過日子。
  
  但是胤諦卻不行,他是皇上寵愛的兒子,又因尚未成婚而住在內廷裡,兄長們個個都想拉攏他,他的處境確實比胤祈煩擾得多。
  
  “除非你都不娶妻。”胤祈忽然說道。
  
  “這不可能吧?”安茜大大搖頭。
  
  胤諦聳了聳肩,倒想聽他怎麼說。
  
  “你不想介入皇儲之爭,也不想得罪兄長,那就不要立嫡福晉,連側福晉都不要,等皇阿瑪百年歸天之後再做打算。”胤祈淡然說道。
  
  “咱們果然是親兄弟,我心裡的打算你都清楚明白。”胤諦點頭笑了笑。
  
  “你真是這麼打算的?”安茜很驚訝。
  
  “是呀,知胤諦者莫若胤祈。”胤諦哈哈大笑。
  
  安茜怔呆地看著胤諦,驀然,胤祈悄悄將手伸向她,與她緊緊相握。
  
  她轉頭看了他一眼,她懂得他的心情,他是皇十八子,卻因為不特別得寵於皇上,也沒有娶了出身權貴的高官之女或名門後裔,所以才能過著與皇室幾乎隔絕的平淡生活。
  
  “今晚我要在這兒吃飯,留不留我?”胤諦伸伸大懶腰。
  
  “你有哪一回不是賴著不走的?”胤祈哼笑。
  
  “誰叫你家舒服嘛!”胤諦笑著站起身,朝那一雙可愛的雙生子走去。

    “弘晴、弘曖,過來,十九叔陪你們玩!”
  
  安茜輕笑,偎進了胤祈懷裡。
  
  雖然他們是最平凡的皇室之家,但是她不要那些榮華富貴,她只要丈夫能將她捧在手心呵護疼愛,就已足夠。
  
  他低首,溫柔凝視著甜笑的妻子。
  
  “做你最拿手的糕點吧,有人嘴饞著在等了……”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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