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莉討論區
標題:
月下香 - 邪醫的白髮巫女【單】
[打印本頁]
作者:
s36982006
時間:
2008-7-14 08:14 PM
標題:
月下香 - 邪醫的白髮巫女【單】
該鎖了他的心魂,
奪取他的命,
但他銀制面具下艷如妖的面容
勾魂攝魄的目光
猶如穿透她心底的最深處
她的魂魄竟不受控制的被牽引
陷入了萬劫不復……
[
本帖最後由 s36982006 於 2008-7-14 08:39 PM 編輯
]
作者:
s36982006
時間:
2008-7-14 08:15 PM
楔子
杜家為西夏國內的巫覡之族,傳至十七代有一千多年的歷史,所做之為有如江海浩瀚無際。
其法朮是指捉拿妖、怪、鬼、魂等靈體孽畜之朮,而在第十八代後,杜天威這一代,開始面臨著家破人亡之災。
杜天威醉心於武學,杜家不只傳道朮,還擁有許多江湖上失傳已久的絕跡武學之書籍,但因保密得當,外人除了知曉杜家是道朮之家,卻不知道有那些失傳武籍。
可後來由於杜天威的醉心研究,讓有心人士覷出了其中因果,進而引發大肆追討,而西夏境內高手眾多,連皇宮內院也對此虎視眈眈。在這種疲於應付的情況下,杜家開始祕密進行移根至大宋境內,但卻又引來宋國內的江湖人士覬覦,在頓生貪婪之心後起了連串追殺風波。
杜笑影和姊姊杜無影接傳家族內傳承了千余年的法朮,開始為護衛家旅而戰。由於杜家巫覡之朮厲害,讓江湖人士使盡任何方法都得不到祕笈,於是他們開始造謠生事。
杜家無意與武林泰山北斗相爭武林盟主之位,但因被眾多小人造謠,再加上天威山莊內確實擁有失傳的武籍,最後仍是得與少林和丐幫及眾多江湖高手背水一戰。
杜天威年事已高,體力大不如前,只得由杜無影和杜笑影兩姊妹以自身的法朮及功力相融而發,逼退了所有人,但四川唐門的掌門唐毅卻從背後偷襲,讓杜無影身中劇毒。
他逼迫杜家交出所有祕笈,否則絕不交出解藥,但杜無影不肯從命,寧願命絕也不要天威山莊屈從這等小人。
她死後不久,杜笑影以巫朮針扎草人,將唐毅的命格鎖住,開始長達三個月之久,劇痛無比的鎖命咒。
而她與易問的交手,始於唐毅死後的第七天……
作者:
s36982006
時間:
2008-7-14 08:16 PM
第一章
“我不會救的。”只是淡淡地睨了一眼軟轎裡斜臥昏睡的少女,易問就轉開了頭,冷淡地扔下了這一句。
此言一出,一旁神情焦急望著他的老年忠僕便變了臉色,跪下來喊道:“易神醫,我求求您大發慈悲,救救我們家大小姐吧!我求您了,我給您磕頭——”
他面無表情地望著眼前的情景,掩在面具下的臉仍是無動於衷,帶著絲麻木的漠然,“祈福,送客。”丟下這一句,他轉身便要走進府裡。
“易神醫,您莫要走啊,我求您救救我們家大小姐……”老僕心急地上前再次求道,神情焦灼難耐至極,卻讓一旁的少年給攔了下來。
易問身形沒有停頓地往後頭而去,對於身後的呼喊求救聲絲毫沒有在意及理會。這是司空見慣的事,他一向不愛救人,如果心情不好時,即使送來再多的奇珍異寶,他也沒興趣。
“等等,易神醫—一”忽然一個怒叱聲響起,另一旁杵著的四名丫環冷凜著俏臉望向他,刷地一聲拔出了身上的佩劍,一並指向面前身形高大的男子。
“今天,你一定要救下我們主子,不然,我們就真的對你不客氣了!”著綠衣裙的俏美女子神情陰冷,柳眉杏目瞪得大大地直盯著他。
他冷冷回過身,面具下那張弧度優美的唇忽然緩緩微揚了下,勾起一抹邪肆的笑顏,隱在面具後的那雙魅人鳳眸如黑曜石般炫亮,一笑,便傾國傾城般煥發出光彩。
四名女子望著他這樣的一抹笑,身軀都忍不住微顫了下,心中有絲戰粟升起,而後,全都撇開了頭,不再望向他,但手中緊握的劍仍是直直對准了他,沒有移開半分。
“四位姑娘,請你們立即離開——”他身旁的祈福上前一步,淡淡地道,“今天爺破例見了你們,就是天威山莊的福份了,爺不救便不救,你們現在請回吧。”
他是個十七、八歲的少年,卻說出了這樣沉冷淡漠的聲音和語氣,讓人微愣了下。
“不行,你們福壽居今天如果不救我們家大小姐,我們便不會放易神醫走——”另一名粉衫女子怒叱,聲音尖利。
“天威山莊在江湖上是素有名威,但爺不會因為如此便賣你們面子,爺今天的心情確實不適合救人,你們還是請回吧!”祈福仍是冷淡。
“易神醫,我們連血鳳玉都獻上了,你現在反倒說不救,你們福壽居說得過去嗎?”粉衫女子朝後頭喊著。
“血鳳玉是讓爺出來跟你們見上一面的,爺現在出來了,你們反倒是苦苦糾纏著——”祈福的語氣開始有些隱隱不耐了起來。
“師姊,別跟他廢話多說,我們把這個神醫劫回天威山莊,一定逼得他救大小姐的命——”另一個怒氣沖沖的尖銳嗓音揚了起來,藍色衣裳的俏美女子揚起手中的劍對上他。
粉衫女子與其他三位師姊妹對視了一眼,忽然嬌喊了句,“上!”
隨即四條纖弱的身影便同一時間飛向那抹頤長的背影,但還有一小段距離,劍尖沒有接觸到的那時,忽然局勢出現轉變——
一道閃光掠過,只聽砰砰砰的聲響乍起,四條身影就從半空中摔下,倏地咳出鮮血,趴伏在地上一動也不動,不知死活。
“青兒丫頭,你們怎麼了——”那名仍跪在地上不住磕頭的老僕猛地抬眼,看到不遠處這殘忍的一幕,老臉立即變了色,失聲痛喊起來。
“收!”易問沒有回過頭望他一眼,只是手一揚起,寬大的袖口帶起一股小旋風,然後有什麼東西慢慢撒下,只是瞬間的功夫,便只余空蕩蕩的地板,早已不見了那四條人影。
“你……你把她們都變去哪了?!”老僕瞪著他,語氣極其憤怒地問。
“你回去吧!她們犯了爺的大忌,被收了回去煉藥用。”祈福好心地對他解釋,表情仍是平淡冷靜,沒有一絲的驚詫,好似對這種事早已司空見映了一樣,漠然且無視。
“姓易的,你好狠啊!”老僕死盯著他,顫抖著語氣道,“天威山莊跟你無冤無仇,你為何要這樣痛下殺手?”
“要再惹爺的心情不好,你也會遭殃的——”祈福望向他淡道,但語氣裡的威脅相當叫顯。
老僕聞言臉皮抽搐著,臉上的神情是悲憤的,“你今天所做的一切,山莊自會全還給你……”他緩緩地對著大門裡越走越遠的那抹身影道。
祈福沒再看他一眼,便也走回了府裡,門咿呀的一聲在他身後輕慢地關上了。
門口變得平靜起來,完全不像剛才這裡發生過什麼慘絕人寰的事。
“雷叔叔,送我回去。”微微的風裡,傳來一記幾乎不可聞的輕柔女聲。
正沉浸在巨大悲憤裡的老僕驀地回頭,“大小姐,你醒了!”老臉上滿是驚愕,跑到軟轎前問道。
轎簾緩緩被掀開,露出一張猶如出水芙蓉般嬌艷的面容,但她的臉色難看得嚇人,血色全無,只余隆白的青紫,一股濃郁的死亡氣息圍繞在她身旁,但她的雙眸卻熠亮得驚人,透著隱隱的紅光。
“雷叔叔,送我回家,不用找人抬轎子了,你把我抱回天威山莊,快點!”她緩緩地說著,語調溫婉可人,但很清晰。
“是。”雷叔不再敢猶豫,伸過雙手,小心翼翼地把軟轎裡的主子抱了出來,爾後,展開絕頂輕功疾跑起來。
剛才的悲傷委靡已不復見,他又恢復了天威山莊裡的武師面目。
☆☆☆
天威山莊
“爹把我葬在姑姑的旁邊。”回到山莊裡裡,杜無影開口說的第一句話便是如此。
“爹答應你。”杜天威沉著臉,緩緩地點了頭。
“把影兒叫來。”她又道。
“同大小姐,二小姐不肯出來,她把房間設了結界,沒有人能進去。”一名青年男子上前一步,說道。
杜無影緩緩揚起一抹笑意,“這個笨蛋,我只是想要她別做出什麼沖動的事而已,但她既然不肯理會,那就算了。”她臉色雖然難看,但說話速度絲毫不受礙。
“回大小姐,二小姐想做的事,屬下們從來沒有阻止成功過,希望大小姐能再試一次讓她覺悟吧。”青年男子面露擔憂的要求。
“她現在不受我心力牽引,我的體力已大失,根本破不了她的心防。無涯,你以後自己好好照看她吧。”說到這裡,杜無影的聲音開始低了下來。眼神也黯淡了些。
“無涯會盡力,大小姐請放心。”他低緩地回道。說完,回過頭望了眼隨時待命的眾僕傭,“去准備喪事!”最後一句是嘶吼出來的。
“是!”眾人立即迅速敞開了。
“爹,記得……把、把我……姑姑……”話未說完,血紅的雙眸陡然一黯,恍如空洞了般,她便停止了呼吸。
☆☆☆
一個纖細柔弱的身影出現在福壽居大門前的屋檐角落裡,這是祈福出府去辦事時瞥到的,當然,他是不會在意這種事的,就算有一具死屍出現,他也毫不驚異。
但是,在他第二天、笫四天及第十天陸續出進門的三、四次時間裡,都看到了那個小小的身影,對這樣的情形就開始有點奇怪了。
“你們去把她抬走。”叫出府裡的四名在藥園裡鋤草的男僕,他淡淡吩咐道。
“是。”兩名赤著雙臂,肌肉發達的猛漢上前,各架起倚在牆角縮著雙腳睡覺的女子的一邊肩臂,便往門口正街中間一扔。
“砰”的一聲,女子身子落地,她被摔疼了,睜開睡得迷糊的雙眼,仍是有些茫然不已。
她爬了起來,揉揉眼,再打了個大大的呵欠,擦去眼角因打呵欠而溢出的淚水,又自動爬回方才睡得安穩的角落,維持剛才那個姿勢,再一次睡了起來。
而遠遠的長街另一邊,福壽居的側門前,站著的那抹頎長身影的主人,眼眸是微微半瞇的,神色有絲凝重地望著這一幕,不知道在想什麼。
天不知什麼時候開始下起了雨,淅瀝瀝地下個不停,升起濃濃的水霧,屋子裡感覺很潮濕,讓人很不舒服。
“喂,起來!”有人在叫她,但沉睡中的身子只是微微動了一下,便又轉過身睡去了。
“姑娘,你快點起來……”見喊她不醒,有人干脆上前伸腳踢了她的身子一記,總算讓她醒了過來。
話還沒說,她就先漾開了一抹笑,那抹笑顏恍如日月之光華,一時之間竟把兩人的目光看呆了。明明是那麼平凡的臉上,竟然也能有如此惑人的笑意……
“你們在叫我啊?”嬌軟清脆的聲音響了起來,頓時讓兩人從迷咒中回過神來。
較高的那個先低下腰,“姑娘,我們爺讓你進府一趟。”語氣和態度也沒有了方才的隨便。
“進府?”女子的臉上揚起一抹疑惑的表情,“為什麼要我進府啊,你們的爺又是誰?”嬌脆的嗓音仍帶著甜美的童音,聽起來很是舒服。
“哦,姑娘,我們爺的名諱也沒有什麼好說的,只是想讓姑娘進府一敘,便沒什麼事了。”矮胖一點的那個男僕甚至有些和顏悅色地對她說話。
這麼可愛單純的女孩兒,有誰捨得對她大聲說話。
“哦,那你們爺有地方給我睡覺嗎?”她站起身子,揉了揉酸澀的眼睛,瞇瞇笑著問道。
“姑娘,請進吧。”兩人開了門,只朝她笑道,心裡卻在暗忖,這姑娘已經在他們府前大門角落睡了十幾天,怎麼還睡不夠啊?
一進到福壽居,她嚇了一跳,“這個黑黑的水池是個什麼東西啊?”她走過長廊,在看到轉角的烏池後,便停住腳步不再前進的爭著大眼好奇問道。
“姑娘,這叫蝕骨水。”矮胖的男僕在身後解釋,並客氣提醒,“請你轉過左邊長廊再前去。”
“蝕骨水,蝕什麼的骨啊?真是。”她嘟囔著,但仍是順從的轉了彎走。
“咦?你們還有個園子。”出了檐廊,她瞄到不遠處,主屋後的那一片青翠紅綠,興奮地叫了起來。
“姑娘,那是園。”
“莉園啊,裡面有什麼奇花異草嗎?”她又開始好奇起來,但那兩名男僕顯然沒什麼心情跟他解釋這了。
“姑娘,失禮了,我們不希望爺等太久。”高個子說完,便朝另一邊矮胖的同伴使了下眼色。
矮個朝他點點頭,兩人便一左一右地挾持著她的雙臂,一招大鵬展翅,便向幾尺前的主屋掠去,霎時引得她驚叫連連。
“爺在裡面等你們。”一到紅木築成的主屋落腳,便見祈福出來冷道。
“是,我們這就進去。”兩人斂起了臉色,毫不猶豫地將女子一把扯了進去,一塊屏風擋在中間,他們立在屏風面前,低聲稟報道:“爺,人帶了進來。”
“你們先出去。”低緩的聲音飄忽的傳了出來。
“是,爺。”兩人應了聲,便松開手,一前一後走了出去。
“喂!你們……”女子一見,也要跟著出去但身子剛移一步,兩扇門便忽然“砰”的一聲關上了。
“搞什麼?”她去拉門,卻總是拉不開,兩扇門依舊閉得密實,但讓人怪異的是,對這些異況,她只是有些氣惱的情緒,半絲害怕擔憂的情形也沒有。
房間裡靜悄悄的,好似半絲人氣也沒有,剛才那個低沉的說話聲也似乎不存在一樣,她沉默了下,不再試圖開門,而是自動自發坐到了廳裡的一張紫檀木椅上。
雙腳分叉伸得長長的,甚至露出了那一雙小巧的繡鞋,以及一截白襪的小腿。
“嘩”的一聲,屏風忽然往左移,露出屋子後面的空間來。
她抬頭一望,頓時披引去了注意力,“是你叫我進來的嘛,為什麼不說話?”
清甜的聲音裡帶著一絲抱怨,雙瞳望向正在蒲團上打坐的男子,一眨不眨。
半晌後,男子半合的眼眸緩緩睜開,他沒有戴著面具,所以當妖艷絕美的臉龐一觸上她的視線時,後者是大吃了一驚的愕然。
“你……你……”目瞪口呆地瞪著他,卻半晌說不出話來,顯然受到了驚嚇。
心裡有種欲吐感,她伸手捂住口,極力抑住那份想嘔的感覺。
為什麼男人長得這樣的美艷,這是不是傳說受宮中皇帝眷寵的男伶之貌啊?
但“啪”的一聲脆響,卻讓她瞬間回過神來,原來捂著嘴的手撫上熱辣的臉,眼瞠得更大了,真是讓人擔心眼珠子會不會從裡面蹦出來。
他的視線對上她,面無表情的臉上沒有一絲情緒。
“你——你打我。”好半晌,她才擠得出這句話來質問他。
“你的名字?”他陰冷的聲音緩緩傳來。
“笑、笑音……”無意識地呢喃出口,又一次被嚇住了。
“以後別對我露出那利嫌惡的表情,不然我會讓你在蝕骨水裡徹底蝕掉一身血肉。”他的聲音恍如臘月裡的陰風,凍人且入骨。
笑音死死盯著他,咬著牙沒有說話,但紫檀椅上的身軀卻開始輕輕抖了起來,不是因為他的語氣及那番話,而是——
他艷如妖的面容、勾魂攝魄的目光,簡直看到了她的心裡,而她的魂魄竟也不受控制地被牽引了過來。
兩人的目光仍在糾纏著,他緩緩站了起來,朝她慢慢走過去,而每走一步,她的身軀便更劇烈地抖動著。
終於,他走到了她面前,而她的眼眸仍死死瞪著,但劇烈抖動著的身軀遽地一頓,便停止了顫動,最後,身子一軟,歪跌下了椅子。
他微瞇起鳳眸,優美的唇邊帶起一抹詭笑,望著她跌落至他腳下,嘴角流出了一抹血絲。
“祈福,進來。”他輕緩地對著門口低喊道。
門咿呀地打開了,祈福面無表情地站在那裡等候指示,“爺。”
“把她抬到廂房裡去。”他淡淡的吩咐道。
“是,爺。”祈福伸手一抓,便將她如破囊袋般抓走,剛要走出廳門……
“等等,先帶她去淨身。”他嫌惡地望著她一身臟污濁臭的衣裳,說道。
祈福高瘦的身形頓了下,後才點點頭,“是,爺。”仍是平靜的聲音,但他看不見的表情卻多出了一份淡淡的怪異。
☆☆☆
醒來的時候,笑音才發覺自己的身子好累好累,睡得全身都疲軟了似的,用手使勁頂著床,想把身子撐起來,卻發現全身上下都使不出一點力氣,讓她好氣餒。
“笑姑娘,你終於醒了。”門口一個淡漠的嗓音響起,而後少年高瘦的身子走了過來,平靜無波的眼眸盯著她道。
笑,笑姑娘?她牙一顫,差點沒咬到自己的舌頭。“我不姓笑,我姓……”聲音忽然斷了,她咬著唇,才慢慢道,“你叫我笑音就可以了,我沒有姓。”
“好,笑音姑娘。”祈福也不多說什麼,“你醒了,我去喚爺來看看。”語畢,便轉身走出房門。
笑音怔了下,目送著他的身影消失在門外後,才又重新試著用手撐著身子坐起來,但就像是失去了所有力氣一樣,她半點力也使不上。
她,到底睡了多久啊?
輕輕的腳步聲再次響起,這次是高大頑長的身形進入。
笑音一瞥到他的身影,立即瞪大眼睛望向他詢問,“我睡了多久?怎麼身子那麼軟弱無力的……”語氣很不客氣地道。
“你睡了五天五夜。”他緩緩朝她走近,高大的身子無形中帶給她很大的壓迫感。
笑音倏地轉頭,不讓自己再望向他妖艷俊美的面容。“你對我做了什麼?我不會睡那麼久的……”
“誰給你服用過沉香屑?”他上前一步,冶艷的五官逼近她,帶著森寒的語氣問道。
牙齒開始有些微顫抖,“你——你先走開……”她不要看著他的五官,好妖。
修長有力的手指立即捏上她小巧的下巴,“別對我露出這副嫌惡的表情,我記得我警告過你的……”他的聲音極寒,語氣冷酷。
她頓了下身子,才緩緩克制住自己內心極端反胃的感覺,迎上他專注迫人的目光,但剛一對上他如花一般的臉龐,就開始忍不住害怕起來。
“誰給你服用了沉香屑的?”他再一次逼近她問道,不顧她的抗拒。
“不知道……”笑音努力地避開他細長鳳目的探索視線。
“哼,沉香屑那麼稀罕的藥物,竟然會有人讓你這乞討小丫頭服下了,真是可惜。”他望著她,似笑非笑地冷哼著,“不過,我早已用別的藥物讓你吃下,逼出你體內所有的沉香屑。”
“真的?”聞言,笑音驚喜地望向他,“不過逼出來了有什麼用?”
爾後,她又莫名其妙地問道。
他冷眼一翻,有種想把她扔下蝕骨池裡的沖動,“你每天都好似睡不足的原因就是因為你服用了沉香屑,而現在,我已幫你逼出來,你嗜睡的症狀就好多了。”
他神色中帶著濃濃的不悅,因自己莫名其妙地跟這蠢女人解釋而感到厭惡。
“那你為什麼要幫我?”她又瞠大著眼望他,好奇地問道。
他的眼眸掃了她一圈,聲青變冷了起來。“我需要沉香屑。”
“需要?不過它在我體內好似很久了,對吧?你怎麼還能找得到,它不會化得無影無蹤了嗎?”
“沉香屑是一種蠱蟲……”他臉色也開始冷了起來,“你已經睡夠了,快點給我滾出府!”
“什麼啊!你利用完了我,就可以這樣沒禮貌嗎?”她忽地坐直了身子,這才發現自己生起氣來實在太有力量了。
“祈福,把她給我扔出去。”只是淡淡睨了她一眼,他就冷硬起聲音喚人了。
“搞什麼……”笑音差點沒掄起拳頭揮人了,然而,在看到少年的身子進入後,才掙扎著下了床,“我有腳,自己會出去。”她很有骨氣地揮開他的手,傲氣地道。
但腳剛伸出被外,她就吃了一驚,“什麼?”雙頰倏地爆紅,一直燒遍全身上下,覺得熱乎乎起來。
“你你你你要負責!”她猛地抬頭朝他吼道。嗚……她的清白名節不保了,竟然下身被脫得只剩下褻褲。
“愣著做什麼?讓人來把她扔到大街上,別再跟副壽居沾上什麼關系。”他回過頭對祈福道,對她呼天搶地的神情絲毫不加以理會。
“臭男人,竟然毀了我的清白,你死定了!”尖叫一聲,笑音再也顧不得什麼叫羞恥之心,猛地從被窩裡竄出來,向床畔的男人撲飛過去,然後,緊緊抱住了他結實的胸膛,而只著一件短短褻褲,露出修長玉腿的雙腳,則緊緊夾住了他的下半身。
“爺!”祈福忍不住叫了聲。
好難看啊,這樣的姿態不但曖昧且荒唐至極。
“下來!”被當成樹的男人開始不悅起來。
“不要,你一定要娶我。”小小的螓首埋在他的頸間,劇烈地搖著,“你已經看光了我的身子,一定要對我負責任。”
他的鼻端充斥著少女的甜美馨香,但一點被挑起的情色欲望也沒有,心裡卻越發動起氣來,“你不下來,我對你不客氣了。”垂擺著的右手慢慢撫上她纖細的頸上,握住,開始慢慢收緊。
“不要,你就掐死我吧,反正……反正……”嘴一扁,就這樣嗚咽哭了起來,“反正我的清白已毀,始作俑者又不肯對我負起責任,嗚……淫賊!”伸出粉拳忍不住大力捶了他一記,以瀉怒氣。
聽到她這一番話,他慢慢收緊的手掌松了開來,“你的清白沒有毀,我不會負這份責任的……”語氣冷淡了下來,他緩慢地問道:“你這樣無懼於我,你可知我是誰……”
“知道啊,你是見死不救的邪醫易問嘛,對不對?”聽他這樣一問,笑音的興致全上來了,“對了,你為什麼只靠心情救人啊?你的心情會經常不好嗎?”
剛剛哽咽過的聲音,現在又奇異地變得嬌柔了起來。
易問心頭一緊,“你知道我是誰,為何還如此糾纏不懼?”鮮少有情緒的心情起了怪異的變化。
“反正我不怕死,如果你要殺死我就殺死我好了,要不然你可以娶我,因為你占盡我便宜了嘛……”
鳳眸一瞇,“你以為我是什麼人,會任你擺布?”心頭又燒著濃濃的怒氣,覺得她煩人至極。
“我覺得你好厲害哦,有那麼高的醫朮。還有,易大哥,你現在不想娶我沒關系,等我跟在你身邊久了,我們的感情就會培養了起來的,到那時,你就會想娶我了。”笑音瞇瞇笑著的樣子很有小女人嬌態,帶著撒嬌的意味。
這下,連他的用頭也給皺了起來,實在忍受不了有這樣一個軟綿綿的東西趴在自己的身上,他深吸了口氣,便手掌運氣將她一把扯下,再往床上“砰”的一聲丟去,整個過程利落干淨。
笑音一點都不設防,所以當她被摔到床上的時候,腦子有些空白,甚至還未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事。
“把她給我扔出去!”頭也沒回地扔下話,易問轉身就離去了。
隨即,有兩個男僕走了進來,想抓起床上的她。
“等等!我穿好衣裳先……”笑音手忙腳亂地套上長裙,打折、綁帶等等弄了好一會兒,才自己跳下床,對著他們不高興地道:“你們不用抓我,我有手有腳自己會走。”
☆☆☆
他在長廊裡走著,沒有絲帶束縛的頭發迎風飛揚,在午後燦爛的陽光斜射下,竟帶著詭異的酒紅色,但也只是一閃而過,讓人以為只是看花了跟。
“爺……”祈福的腳步雖急,卻仍很沉穩地追上了他。
“什麼事?”易問回頭,表情淡漠,跟方才在房裡隱忍怒氣的模樣有很大的出入。
“爺,祈福以為,那個笑音姑娘有些詭異。”他開門見山地道。
“哪裡看出來的?”易問仍是沒有回頭。
“她方才一直挨得爺近,但讓人奇怪的是,爺身上的氣味竟沒能讓她有什麼不舒服。如果屬下沒記錯,爺的房間前段日子開始用的是迷迭檀香?”
聞言,易問冷靜的表隋有了些許變化,“你是說……”他真的沒注意到,她調笑撒嬌般的語氣和神態都讓他的戒備心減輕了。
況且,他怎麼就忘了沉香屑是一種多麼蝕人體質的蠱蟲,她的體質……思及此,鳳眸不禁微微瞇起,迸出一絲精光,“祈福,先不用急著找她,過兩天後再看看。”扔下這一句話,他便走遠了。
“是,爺。”祈福點頭,目送他離去。
☆☆☆
“喂,你們這有沒有茅廁啊?”出了主屋往另一邊的走廊走去時,笑音回過頭,笑瞇瞇地問著身後那個看似忠厚老實的中年男僕。
聞言,忠厚的老臉立即紅黑了一片,“姑娘……”真不害臊,一個姑娘家怎麼可以大刺刺把這種要方便的話問出口。
“到底有沒有嘛?我要解一下手。”她幾乎皺著眉望他了。
“在那邊……”男僕再也顧不了什麼,伸出手往右前方一指,“罷了,姑娘,我帶你去吧。”
“你瘋了,姑娘家上茅廁,你一個大男人在旁邊守著,我怎麼好意思尿得出來。”
好、好粗野的話啊!她真是個姑娘家嗎?男僕對她微一揖手,“那姑娘自個兒先去,我就在這等候了。”
“嗯,如果我上久了點,你就回去給我拿草紙在旁邊等著,別亂想啊!”對他揮揮手示意道,她一溜煙跑遠了。
聽到她留下的話,男僕的臉上慢慢浮起了一抹尷尬。草紙……不行!他真的很想暈了。
另一方面——
一得到自由,笑音就提起裙擺沒命地向前狂奔著,一直跑到了男僕所說的茅廁裡,她回頭,眼微瞇地瞧向很遠地方站著的男僕方向,爾後,趁他扭轉頭不注意的時候,身子一溜煙地向茅廁右邊的窄巷擠了進去,再走過去就是另一邊的藥園了。
“怪不得茅廁會在這,這些藥草吃得真肥啊!”笑音悠哉游哉地走了進去,偌大的園子裡一個人影也沒有,她倒落得自在。
“血絨草?”看到血一般艷紅,如棉般柔軟的絨草,她連忙上前去撥弄,眼睛瞪得大大的,神情很專注地在研究什麼。
“聽說,血絨草的絨絮散開了,會順著人的耳鼻口等處飄進,然後順著血液流去,化開散出毒性,不到一個時辰便斃了命……”
對著血紅的草木植物,她嘴裡念念有詞,而目光往旁不經意一掃,便驚訝地張大了嘴,“百毒不攻的慈芯?!”看到碧綠猶如雨後初晴天空般透明的植物,她的心竟怦怦地疾跳起來。
“可惡,竟然都只是隨隨便便一種,一點防備都沒有嘛。”皺起了眉頭,她繼續朝它走去。
“好美啊,慈芯,有傳聞說你是經過觀音大士玉瓶裡的聖水澆灌過,才長成了百毒不侵的聖物。”笑音趴在地上,對著這株聖草膜拜不已。
心裡癢癢的,手忍不住朝它襲上,但還沒碰到,又能硬生生地頓住了,“呼,差點忘了慈芯與我體質相抗,吃了就真成了以毒攻毒的反面教材了。”她的體質可不是普通人能比的,好扼腕啊!
從午後的猛烈太陽一直看到傍晚的夕陽落盡,她仍是興致勃勃地在藥園裡看得不亦樂乎。
而此時,在不遠處屋檐下,有兩抹身影隱在檐前的長柱後,都在緊緊盯著藥園裡那抹到處爬看的纖細身影的一舉一動。
“爺,笑音姑娘身上有什麼東西能讓疏璃珠的毒氣對她構不成傷害?”祈福沉靜的臉上終於浮起了一抹異樣的神情。
“我也不知道,連龍魂那畜生也沒察覺到她的進入,難道……”易問的雙眸仍一瞬不瞬地鎖住那抹纖影,緊蹙著眉頭,腦中卻是對她的來歷百思不得其解。
眸中精光一閃,眉間不覺松懈少許,“若她真是百毒不侵之體,那我就用她來做藥人,以身體試毒如何……”
“爺英明,笑音姑娘這副奇佳身子骨是用來煉藥的最好之材。”祈福眉眼間也不禁浮上喜色。
作者:
s36982006
時間:
2008-7-14 08:28 PM
第二章
“這個小小的園子裡就藏納千萬余種珍稀藥材,他們是怎麼做到的……”笑音仍掩不住內心的狂喜,對著跟前葉子呈三角形的綠色植物驚嘆不已。
園子的面積不算小,少說也有幾百畝,而裡面所植的藥材皆太過珍稀了,有些甚至連她都只有在醫書上看過,怎麼說都是很詭異及不可思議的。
嗯,臥虎藏龍?不算吧,這裡既沒有虎又沒有龍,那海納百川?她抓抓頭,有些弄胡塗了。算了算了,她實在也找不出一個正確點的成語來形容了。
“喂,你是誰?”有巨大的吼聲傳進她迷思的腦內,猛地回首,卻發現草圃外的石子路上站著一個高大壯實的漢子。
啊,被人逮住了。笑音忙一溜煙跑出來自動認罪,“這位大哥,我只是誤闖的,你別生氣啊。”
“誤闖?”漢子上下打量著她,眉宇間忍不住怪異地皺起,“你現在覺得身子有什麼不舒服嗎?”絕對不是什麼關心的語氣。
“不舒服?沒有啊。”她誇張地一揚袖口,再轉轉身子,以增加自己說話的真實性,“你看,我人都好好的啊!”
“那你……”漢子似乎想說什麼,但說了一半卻住了口,而後才陰惻惻地對她道:“不論你是什麼人,是故意還是誤闖,跟我走一趟吧。”沉冷的聲音說道,他猿臂一伸,便想攫住她瘦弱的肩膀,但沒料到她輕巧地一側身跳過,竟閃開了他的手臂,惹得他一瞬間紅了眼,怒氣湧上。
“哇,你別那麼愛生氣嘛。”看到他眼紅紅的,一張臉瞬間鐵青,笑音不禁吐了下舌頭,有點害怕起來。
“你找死!”聲如雷轟,震得她兩耳嗡嗡作響,只見他濃眉倒立,虎目圓瞠,冷厲的目光如劍般射了過來,爾後,左手微揚起,緩緩帶起一股旋風,席卷四周風沙驟起,手伸到額前時,他遽地猛力一揮,一股狂猛風沙相夾氣體隨著推力疾迅前進。
笑音像是傻了眼似的,一動不動地站在原地直發愣,氣體在一秒鐘之內逼近了,她沒有什麼反應,只是驚駭地閉上了眼。
“嘔”的一聲,一口濃稠的鮮血噴湧了出來。
她緩緩睜開眼,望到不遠處大漢狂嘔出的那一攤鮮血微愣,然後,她看到了身側站著的那抹白衣身影。
“爺!”嘴角的血跡拭也不拭,大漢一見到來人,忙“砰”的一聲立即跪下。
“滾!”低低地吐出這一句。
大漢不再敢多言,站起身子立即往回疾離。
“易問,剛才是你出手的嗎?”笑音望向他,瞇瞇眼笑問道。
冷冷地睨了她一眼,易問理都不理,單手伸起,掌心向外直豎,“起!”輕輕地念了一句。
笑音隨著他的目光望向藥圃中間,只見草葉間開始有些微的顫動,她睜大眼睛,看到一條有她身子粗的花綠斑紋的大蛇從草園子裡爬出。
嚇!她的臉色驟然蒼白。她剛才在藥園子裡那麼久,竟都沒發現有條大蛇?!
不到半晌,蛇已拖著長長的尾身,快速向他們移來。一見此情形,笑音立即躥到易問的身後,“它會不會咬人啊?”帶著些許恐懼的顫音問道。
他懶得理她,“龍魂,你真是越來越失職了。”冷冷地盯著距自己只有半步遠的巨蟒,他出聲寒道。
“嘶……”蟒蛇朝他吐著長長的蛇信,似在回應著什麼。
“你還敢狡辯?剛才有人闖到了藥園,你竟然半分察覺也沒有,真是改死!”
易問鳳眼一瞇,帶著怒氣冷道。
大大的蛇眼直盯著他,但蛇信沒有再吐。
“出來。”易問低低地喝道。
“不要,我怕蛇。”還跟他有點距離的身子這一會兒倒是整個貼上了,他甚至可以感覺得出她胸口中激烈的心跳得有多快。
“我沒那麼多功夫陪你撒嬌。”他臉色沉了下,伸手往後一抓,把她抓了出來,然後放到蟒蛇的面前,“龍魂,你感應不出她的存在嗎?”
“嘶……”又是蛇信伸吐,讓一直被迫站在它面前的小小身軀微縮了下。好……好腥膻的空氣啊,她想吐。
“竟然真是這樣!”易問仍兀自冷凝著表情,“你先下去。”話音剛落,蛇和人立即退開。
“我叫龍魂退下,沒有叫你。”
他不悅的聲音緩緩響起,霎時就定住了剛想開溜的女人。
“你的身子比藥人還能抵抗得了藥物侵體……”他的眼眸掃了一圈她嬌小的身子,“為什麼會變成這樣?”她不是藥人,不然絕不會有如此甜美的笑容和靈動的眸,藥人的腦神經被蝕壞了,根本是異於常人。
“我哪知道嘛,你是神醫耶,難道還看不出來嗎?”她嘴一嘟,望向他道。
“你真不知?”
“是真的不知,反正我從小就是什麼都吃的,我爹娘也是醫者,家裡後院也曾栽植過藥草,不過沒你的品種多和珍稀。”她給了他一抹燦爛的笑容。
“原來這樣……”想她經常服食藥草,也算半個藥人,但是……至少不會跟他手中真正的全藥人一樣,畢竟他煉得是丹藥,服用多了,身子會被損壞得很徹底。
“易問啊,你回答我個問題好不好?”他沉思間,笑音自動黏了上來。
易問看著她,沒有說話,臉色有絲陰騖。
“你不回答我,就當你答應了哦?”她兀自笑道,“你為什麼要依情緒救人啊?如果你那天心情很好,無論是誰都救,如果心情不好,奉上萬兩黃金也不救,對嗎?”她小心翼翼地望著他的表情。
他緩緩地揚起視線凝視著她,熾熱眼瞳裡底沉詭難測,“你認為呢?”只是輕淡地反問了一句。
“哦,我哪知道。”她扁起了嘴。
“你今後就在福壽居裡住下,我讓祈福安排你的住處。”扔下話後,他轉過身去,步子往外走,連看也沒再看她一眼。
笑音望著高大而充滿張力的頑長背影,眉眼及唇畔都洋溢出得意的笑意來。
☆☆☆
入夜的時候,祈福在廚房裡找到了她,“笑音姑娘,爺在喚你。”
“等我吃完這碗飯吧。”她抬起大碗公,說道。
“爺沒那份空閑等人。”他高瘦的身子杵在廚房門口,形成一股壓力。
“等一下嘛,我肚子好餓。”笑音又亂扒了好幾口飯,口齒含糊不清地道。
“關音姑娘……”祈福的語氣陡然大了幾許,語氣裡隱隱含著警告與不悅。
“好了好了。”終於扒完最後一口飯,她一邊答道,一邊任著滿口的米飯飛噴到面前少年的臉上。
“現在走吧。”他強忍著想揮她一拳的沖動,壓抑著聲音道。
從來、從來沒見過哪個姑娘家會像她這樣的。
粗魯、無禮,男女授受不親的禮教她不懂,還直呼爺的名諱,真想不通爺為什麼還要留下她,只是為了那一身藥人般百毒不侵的體質特征?
來到了主屋,祈福把她帶進內廳,來到一間緊閉的房門前,“爺,人帶來了。”
“你先出去。”裡面傳出低低的聲音。
“是。”他淡應了聲,便轉身走了出去。
“喂,我……”剛也想跟出去,但緊閉的門忽然“啪”的向兩邊打開,一股劇烈的旋風圍住了笑音,來不及驚呼中已被席卷了進去。
“砰”的被從半空中摔落地,她撫著被捧疼的屁股,咬著牙站了起來。
這時才有機會看清四周的環境,竟是大得嚇人的房間,只見空處裡擺著一個巨大的鼎,下面中空的地方正爐火熊熊,鼎頂上方冒著濃濃青煙,把房間都氤氳了。
笑音看到鼎前負手而立的那抹白色身影,正聚精會神地緊盯著鼎內的變化,忙出聲問道:“你在干什麼……”
但易問沒有理會她的問話,頤長的身形動也未動,仍在密切關注著面前的東西。
“易問,你煉什麼丹啊?”笑音自己蹭過去,好奇地問道。
“金、銀、財、寶、福、祿、壽,你選哪個?”易問忽然回過頭朝她問道,語氣陰森森的,帶著不懷好意的意味。
聞言,她一愣,“什麼意思?”心裡升起了不妙的預感。
“聽過丹藥七寶嗎?那可是醫者大忌,以活人的氣息輔助藥性,往往一顆藥裡用了數條人命不止。”說到這裡,他頓了下,盯著她的眼眸微微帶著異樣的光芒,“說吧,你選哪種?”
聽到他的話,她不禁瞪向他,“你想用我來煉那種邪朮丹藥?”
不敢置信的語氣。這七寶她當然知道,但那根本是邪魔歪道的邪朮,他竟然把主意打到她身上?
“你害怕嗎?沒關系,我只是想試一下而已,傷不了你多少的。”易問盯住她,薄唇微勾。帶著邪魅的笑意,讓人有種心毛毛的感覺。
“你——你混蛋!那會害死我的,你知不知道?”笑音忍不住朝他吼道。
“你現在是我的藥人,有什麼資格和權利拒絕我?”易問微瞇起眼凝視她,表情是一種不屑的嘲諷。
“我才不會讓你用來做藥引子!”她更氣急敗壞起來,“還有,你能不能積點德啊,老取活人性命練邪朮,你死後會下地獄的!”
精光在瞬間一閃而過,他的臉色倏地鐵青了起來,“你是自找死路,別怪我心狠手辣……”低而陰冷的說出了這一句話,他遽地揚起手掌向她的額前貼去。
笑音“啊”的一聲尖叫,忙揮手拂開他的手掌,“不要殺我!拜托……”幾乎是下意識地,她向他撲去,雙手緊緊抱住了他的腰身,“我還不想死,你不要殺我好不好?”又驚又懼的感覺讓她的情緒十分激烈,言行舉止也顧不得許多。
易問一把將她扯開摔到地上,臉上的鐵青仍是沒有絲毫的回緩,“別自以為是地對我說出那些話,下次沒有這麼好的機會讓你活命了。”瞳孔一縮,釋出冷光及譏嘲,他盯著她警告道。
“對人家那麼凶……”笑音扁扁嘴,只是嘀咕了這一句,劫後余生的慶幸讓她不敢再多言。
“手伸出來。”他冷漠地瞪著她。
“干、干什麼?”她心又一驚,恐懼地望著他,而手早已縮回了背後。
“伸出來。”易問真覺得自己的耐性怎麼會那麼多,竟然能跟她堅持到現在。
“不要,你會殺了我的對吧?”忙不迭的搖著頭,笑音把手縮得更緊了,不肯自投羅網。
他蹲下來,神情已開始變得不悅起來,“你真是個不聽話的奴才,主子讓你做什麼應該要乖乖聽從,別做無謂的抗爭,懂嗎?”他陰驚的目光掃了她一眼,陰沉警告道,而後抓住她緊縮於背後的右手,不贊吹灰之力便扯到自己跟前。
“你要做什麼……”笑音苦著臉,帶著哭腔問道。
“繼續稍早跟你提過的事。”把她的手伸直,易問先伸出食、中兩指搭到她的手腕脈動處,細聽了下脈象,然後拿出一根銀針。
“你干什麼?”手被他抓住根本動彈不得,她恐懼地盯著他的舉動,顫抖著聲音問。
“取血。”淡淡地對她說了句,不管她的臉色瞬間死白了起來,易問把銀光快速地往白皙手腕上,清晰可見的淡青血脈裡扎去。
“啊,好痛!不要取我的血了,我會死的……”她哀哀地哭叫起來,但被他制住而一點辦法也沒有、
“你最好別亂動,也別碰銀針,上面的劇毒會讓你的氣血逆流而死,懂嗎?”
緩緩放開她的手,他站起了身子。
一聽,笑音果真不敢再亂動,但大顆大顆的淚水開始沿著臉頰往下掉落,那樣硬硬的姿勢,以及滿臉的淚水,讓她看起來好笑又可憐兮兮的。
易問剛踅回腳步,看到她這個樣子,心裡微吃了一驚,卻仍保持冷然的表情低下身子,除去她腕中的銀針。然後,一注血噴了出來,落到他放置於一旁的玉碗上。
看到自己的血如此狂湧而出,笑音渾身顫抖不已,嘴唇咬得失色,卻硬是撐著不吭一聲。
易問看到她這樣可憐叉可悲的樣子,心裡沒來由地升起了一陣煩躁。該死,看到她這個樣子真是讓人有氣。不待小巧的黑玉碗中的血注滿,他便伸出食指往她的傷處點去,立即止了血。
看到血不再湧出米,笑音一直顫抖的身子才微微平靜了下來,但唇卻讓她給咬破,滲出點點血絲,“易問,如果、如果我死了,你一定要好好葬我啊,別把我隨便扔出大街上去喂野狗。”死無全屍好可怕的!她給了他一抹微弱的笑輕輕地道,氣力果真損了不少。
“只取你小半碗的血死不了的。”他深吸了口氣,冷瞳縮了下。
沒見過那麼蠢的女人,流失一點血便以為自己限將至。
“可是、可是我一定會死的……”她抓住他的手,硬撐著說完這一句話,便眼眸一閉,暈死了過去。
他還真想叫人把她給扔出去算了,一直知道女人麻煩,但還沒見過如她這般的。只不過,正常人的身子應該沒這樣虛弱吧?她看起來也沒什麼異常的情況,可怎麼只取了一點兒血就暈過去了?
伸手扣上她的手脈,他眉頭倏地皺緊了。
她到底是什麼體質……易問盯著她失去血色的臉龐一會兒,毅然抱起她的身子往門口走去。
“爺。”見到他出來,一直忠心耿耿守在門口外的祈福忙喊了聲,在見到他臂彎中的人時,有些詫異地問:“笑音姑娘怎麼了?”
“她暈過去了。”易問淡淡地回了句,腳步沒停過地往盡頭的廂房而去。
“爺,讓我來吧。”祈福趕上他,伸手要接過他懷世的人。
易問下意識就想放下她,但廂房已近在咫尺,便又抱緊了些,“去開門。”
“是,爺。”祈福收回手,上前推開了木門,直到進去後,他才忽然想起這是自己主子的房間,忙提醒道:“爺,真要將笑音姑娘安置在這嗎?”一個將死之人,豈不污了房間?
經他提醒,甫進門裡的易問腳步頓了下,心裡微閃過一絲厭煩,“算了,都已經進來了。”冷冷地答道,他把懷中的人放上床榻,心裡卻在想著明天要換套新的床具了。
“爺,笑音姑娘的屍首什麼時候要扔?”祈福問道。
聞言,易問眉頭一皺,“我有說過她死了嗎?”他的聲音冷沉了下來。
“但是,爺,她的臉色已呈灰白,死氣甚濃。”
“如果她快死了,我會讓她進到我房間來嗎?”他的神色陰了陰。
“爺要救她?”祈福沉穩的聲音也不禁帶抹詫異。
“你先出去……”他冷淡地交代,“記得別來吵我。”
“是,爺。”沒有再多問一句,祈福便又恢復了原有的沉穩平靜,走出房門後,他輕輕帶上了門。
待房間又重新陷入了寧寂後,易問拿出房裡的丹藥,倒出一顆碧綠剔透的藥丸塞到了她的嘴裡,再伸手一點她的胸口,使藥丸滑入她的喉嚨進到肚子裡。
“氣血那麼微弱,難道她是玄陰體質?”盯著她開始有些泛紅的臉色,易問暗自忖思。玄陰體質是傳說中的鬼魅所懼,會法眼擒鬼,作朮避邪。
且身上流的血是罕見的陰性,不得常有流失,不然,陽間氣息入駐體內,便會命喪黃泉。也就是說,他取了她那半碗血,看似少量,但對她來說,卻已命在旦夕。
思及此,他的眉頭皺得更緊了。他無意取她的命,而她,卻是要喪在他手下了。這樣一想,心中倏感煩郁,讓他有些不舒服起來。
只是她的一條命對他而言,比不過螻蟻多少,他何必為她負起責任?該死,只不過是個女人而已,他應該先顧著自己的丹藥而取盡她的氣血的……
握緊了拳頭,他的情緒因心裡猶豫不決的念頭而越來越煩郁不已,忽然一聲“咭咭咭”的怪異笑聲隱隱傳來,好似從封閉的密室裡傳出般,帶著尖銳及讓人窒息的感覺。
只見床上原本靜躺的人開始有些抽搐,身子不住微顫,而笑意越來越近了,但沒有很大聲,仍是小小的,很尖銳,讓人覺得像在耳邊一樣近。
易問抬眸掃視了下四周,視線裡看不出有什麼東西,但他的聽覺和嗅覺都開始異常的敏感起來。
似有濃郁的陰風在慢慢襲近,而空氣中那股腥膻腐臭的氣息也越來越嚴重了。
心臟陡然漏跳了一拍,他知道自己遇到了什麼。不是驚慌失措的心情,而是怪異、驚詫,那麼濃重的冤氣,到底是誰聚積起來的?
“啊!”一直在床上顫抖著身子忽然淒厲的尖叫了聲,而後身子猛地彈跳起來,摔倒在地上。
佇在床前的易問緊緊盯住了她的舉動,沒有上前要扶起她的意思。
“咭咭咭……妖女,我們今天就讓你一起也被打進地獄,如何?”—個尖銳而帶著妖媚的女子聲音緩緩響起,讓人聽得頭皮發麻兼詫異十足。
摔到了地上的笑音猛地張開雙眼,她緩緩爬了起來,方才還有紅暈的臉上現在變得蒼白不已,她拉住了面前的易問,朝他大聲道:“你出去,現在是白天,他們傷不了你。”
“他們是來找你報復的?”他緊緊瞅著她,想弄清事情的來由。
“我跟這些孽畜之間有一些事情沒有解決,你先出去。”笑音沒有回答他的問題,但語氣緩和了些。
“咭咕咭……”妖媚的女聲又再次響起,“這男人身上的邪氣太重,連我這冤鬼也承受不住,不然用來滋補我的陰氣也是好的。”
易問只覺身側周圍繞著濃濃的腐臭氣息,幾乎讓人窒息,但似乎沒有靈體敢附上他的身,都是在旁繞著。
“你的真實身份究竟是什麼?”他忽然攫住笑音的手腕,身子逼近,臉靠她極近地逼問。他一開始就覺怪異的,但怎麼也沒想到她的身份會和驅魔師扯上。
那麼愛撒嬌、愛哭鬧的女人……
“我不是法師。”像是看透了他的心思一樣,笑音回答。“它們曾被我的家人制伏過,被收進了符裡,但是有一天破咒逃了出來,再集結了許多孤魂野鬼想來報復,但他們殺不了我,是因為我祖父把他八十年的靈力和法朮都傳給了我。”
“他們現在能傷得了你了?”聽到她的話,他冷冷地追問一句。
“是,但我也一樣收伏得了他們。要不是我失了點血,才讓這幫孽蓄以為有機可趁了。”她瞇眼一笑,卻帶著陰冷的感覺。
“咭咭咭……妖女,你在編造謊話我不揭穿,但你說的大話就讓我們生氣了!”
隨著妖媚的女聲再次陰森森地傳來,一股劇寒的陰氣自背後襲來。
笑音忽然轉身,右手揚起,寬袖帶起一股旋風的氣流,爾後,有黃色的符紙飛出。
“啊!”淒厲的鬼叫聲乍起,兩人鼻端內即聞到血腥腐爛的死屍味。
門忽然被打開,“爺,出了什麼事?”聽到房裡傳出的慘叫聲,祈福再怎麼也不能坐視不理了。
“你們都出去!”笑音一股掌風指向易問的背部,他不設防,被揮飛了出去,正好祈福接住了他疾飛出的身子,而門隨後關上。
踉蹌站住身子,他的臉上立即浮現一股陰冷的表情,雙手一揚,帶起股劇烈掌風直劈房門,但門卻幾乎絲毫不動,讓他怒漲紅了臉。
連祈福也怔了下,“爺……”爺的掌力在江湖上幾乎無人能改,但教笑音姑娘一掌打出,而現在竟連一扇小小的木門也奈何不了,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又是妖朮,該死的!”易問忍不住破口大罵起來,但門仍閉得緊緊的,他也奈何不了。
☆☆☆
“魅影,我只不過失了點血,你們就興匆匆起來了,真是自投羅網啊!”笑音唇畔微勾起一抹笑意,眼神直直地望著屋內的某一角,語氣沉冷且妖邪。
倏地,她身上的衣裙綢帶開始飄舞得越來越劇烈,連帶的,長垂而下的發也微揚了起來,再襯上她妖氣的笑顏,看起來令人詫異且驚懼。
“妖女,你別再騙我們了,剛才那個男的隨便讓你唬幾句可以,但是,我們跟你之間的相交可是十幾年了,哪能隨便讓你騙了呢……”
那妖媚的女聲忽然又開始轉為陰厲的男聲,帶著猖狂的笑意,一波波地湧上來,讓人聽了心裡直發毛。
“少廢話!”笑音怒叫了聲,右手兩指夾住了一張符,“破雷,誅邪……射!”
符紙倏地點燃,以雷電之姿向前方射去。
卻不料,符紙只是嵌入了牆角縫裡,燃成灰燼落下,竟然讓他們給躲開,真是該死!她咬牙,再次點燃另張假邪符紙,但仍是讓他們給躲過了。
“你心虛了?妖女,你身上失的血雖然不多,但足以讓你的法力猶如缺口之潰堤洶湧而失了,你的功力現在凝聚不到一起,再怎麼也是徒然的,你這次逃不過了,咭咭咭……”又是那份過於尖銳的陰笑聲,讓人聽得極不舒服。
隨後,一股凌厲陰風自頭頂襲來,她來不及做出反攻姿勢,便讓它給罩遍全身,惡寒的感覺侵入身體內處,五臟六腑像是讓刀給刮了似的,頓時疼痛不已。
笑音極力咬牙隱忍住暈眩的感覺,而後雙手腕交握相印,嘴裡念了一句咒語,而後潔手印打出,厲鬼纏身的情況霎時解除。
“真會死撐,妖女,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看我們的本事了!”
妖媚的女聲再次響起,但語氣裡已帶著深濃的怨恨情愫。
“你們都已經成為靈體,死一千次都不為過,我呢,還是個活人,怎麼比得了的。”笑音冷笑一聲,對著他們道,心裡卻暗叫不妙,剛才打出潔手印時用的心力太多,讓她現在都有些緩不過神來,身子虛虛的,僅頂得了一時,但待會如果被他們再次厲纏上身,不知道應不應付得了……
“妖女,別盡說些風涼話,你今天是栽定在我們手中了,而你身上一百多年的道行和功力如果讓我們吸盡,你說,會有什麼好結果?咭咭咭……”
倏地,一道閃光直劈下來,截住了他們尖銳的狂笑聲,而後,有股濃郁的黑煙慢慢現了形,再次猛烈地纏上她的身。
該死,她真的一點功力也使不上了,法力好像正被什麼給攝去一樣,身子越來越虛軟。
黑煙越纏越緊,慢慢嵌入笑音的體內,她的發倏地激暴起來,如水藻般狂亂地飛舞著。不行,不過只是幾個魅影鬼妖而已,如果她今天栽在他們手上,簡直有辱家門風范,也對不起自己的一世英名……
“妖女,你乖乖束手就擒吧,我留你全屍!”黑煙倏地繞上她的頭頂,從百匯穴裡而入。
笑音咬緊牙,極力忍住身體那份蝕骨的痛意,以及內心深處的火炙之痛,她把食指伸到嘴裡狠力一咬,激出血來。
一張符紙飄了出來,血跡印在上面,陡然激發出金亮的光,“射!”右掌用力一擊,使盡了全身力氣,將它打上那團黑雲。
這個血咒是傾盡心力之咒,即傷人又傷已,一般不到臨危的關頭絕不使用,因為所損心力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調整無缺讓身體恢復。
尤其,她還失了血,與打出手印時散出的法力產生的巨大沖擊,已經讓她身體虛弱至極,而現在又凝力將血咒逼出,她忽然嘔出一大攤血後,身子便軟軟倒下了。
“啊——”被符紙擊中的黑雲忽然發出巨大的淒厲驚叫,便“轟”的一聲,霎時煙消雲散了。
已經癱倒在地的笑音見此情景,只是微微笑了下,而後,眼緩緩合上了。
門“砰”的一聲再次被打開,疾沖進來的易問和祈福一見到她這副樣子,都不禁微微吃了一驚。
“爺,笑音姑娘身上的死亡氣息好重,您方才給她服過的護心丹藥似乎沒有用處了。”祈福上前蹲下,伸手探了探她的脈息,說道。
不過失了一點血,她的身子就虛弱成這樣,甚至還讓邪魔妖怪有機會來找她尋仇……想不到,竟是他害她至此?
易問緊緊蹙著眉,望向跌臥在地上暈死過去的她,一時之間心裡原不該有的情緒都湧了上來。
本意並不在害她,卻害慘她至此,他著實難辭其咎……
“爺,你看,這是汁麼……”忽然傳來祈福怪異的問聲。
他定睛一看,神情不禁微愣,“把她扶到床上躺著……”沉聲吩咐後,快步向一旁的櫃裡取出幾個深藏於內的瓶罐。
床上靜靜躺著的笑音,呼吸吐納都幾乎讓人察覺不出來似的,平緩且悠長,淡得讓人看不見。
平時烏黑燦亮的一頭青絲,現在卻由鬢角兩邊開始泛白了,而且是以極快的速度在褪色,而蒼白的面容已呈死亡的青灰,唇成了艷紫色,在毫無血色的臉上尤顯怪異。
易問來到床畔替她把脈,而後卻發現她的身子在極速失溫著。
“爺,正常人在死前沒有這樣耗氣息和體濕的,笑音姑娘一點回光返照的跡象都沒有,她好像被抽盡了氣息……”祈福提醒道。
“扶她坐起來,我替她針炙。”易問的語氣有些焦灼地大喝道。
“爺……”甚少看到他如此情緒激烈的時候,祈福不禁微愣,以為爺換了個性子。
“還愣著做什麼?艾草,銀針,去替我拿來……”他忍不住皺眉大吼,根本沒有意識到自己的情緒已經有些失控了。
“爺,如果你想救笑音姑娘的命,先用那株百年不遇的續魂草替她續命吧,她現在已是半個死人,針炙沒有用的。”心底像是明白了些什麼,祈福提醒的說。
聞言,易問神情一震,“續魂草……”他淡喃出口,把續魂草用在她的身上,是否有些太不值……但、但……
“爺,救不救都在你了,笑音姑娘禁不起拖延的,她時間已經不多了。”祈福忍不住道。
易問望向她,見她氣息逐漸淺緩,脈搏也漸漸感覺不出來,頭一點,“快去……”
就當是還她一條命吧……該死的,續魂草百年難得一株,用在她身上是浪費了,但是他硬取她的血在先,讓她被妖魔傷害至此的也是他,就當是在做善事吧!
用續魂草來還,自此後他們兩不相欠。
“爺,水。”祈福拿來銀碗,將粉末化在了水裡。頓時黑青一片,散著青幽的約氣。
易問兩指擠壓笑音的頰,使她張開閉緊的唇,把碗端移到她嘴邊,再慢慢倒入。
豈料,她牙關咬得太緊,藥汁流不進去,溢出了口外,讓他看得大怒,“該死,這女人想死趁早說,竟然浪費了續魂草……”
“爺,笑音姑娘不肯吞下去,不如你助她吧。”看著白白流出的藥汁,祈福覺得浪費不已,建議道。
易問聞言,眉頭倏地皺得死緊,冷眼瞪了仍宛如睡中的她一眼,而後就著銀碗將一大口藥汁含在口中,揚起她的下巴,將唇印了上去,慢慢哺喂下藥汁。
[
本帖最後由 s36982006 於 2008-7-14 08:39 PM 編輯
]
作者:
s36982006
時間:
2008-7-14 08:40 PM
笑音仍是一點反應也沒有,但在他半強硬的以口對口輔助下,藥汁慢慢流進了喉嚨,碗底不一會便空了,而她的臉色奇異般地在回緩,成了早前的粉色。
“爺,笑音姑娘的氣息和體溫都恢復正常了。”續魂草果真是罕見珍稀的草藥,有起死吲生的功效。
“記得她醒後,讓她每天服用護心丹、益血丹及舒骨活絡精脈的狀榮丸各一粒。”用水漱去口內甘澀的藥味,易問下了床交代。
“是,爺……”祈福應了聲。
“你先出去吧。”淡淡吩咐,在看到祈福出了房門後,他才回過頭望著床上似沉沉睡在夢中的笑音一眼,沒有冷漠、沒有傲然,也沒有厭憎和嫌惡,他眉宇間帶著淡淡的疑惑望向床上的人。
他一向不是什麼善心之人,但現在,他卻如此耗費神去救她。
他甚至可以為了煉丹,而取活人之性命,心裡沒有一絲愧疚,然對於自己陷她於死亡之中,卻不計任何代價,如此“大義”地扛起了所有責任……真是一個好奇怪的現象啊,難道他——
真的改惡為善了?
第三章
“爺,府外的來人自稱皇城裡的李公公讓你去祕密會診一位貴人。”祈福沉聲請示。
“貴人?”易問放下手巾把玩的瑩玉,峻冷的五官沒有一絲動容。
“這是他們奉上的禮金。”祈福示意一名奴僕捧上手中的珍貿物品。
易問上前掂掂,“九龍戲鳳,只不過一個玉皿而已,讓我有何用……”他放回奴僕手中,冷冷地道。
“爺,我這就出去轉覆你的意思。”見此情景,祈福低身告退。
輕點了頭,他的注意力又轉回鼎爐中欲煉好的月藥中。
但不到半刻,祈福又匆匆折同,“爺,李公公說事關嚴重,要你即刻跟他前往,如果爺不稀罕寶物,隨爺興致。”
聞言,易問微瞇起了瞳眸,而後,他勾唇輕笑了下,“皇宮裡能有什麼寶物?
連御藥房的庸醫都沒有本事去治好一個妃子的疾症,說出這樣的大話可不可笑。”
冷若冰霜的話語中滿是嘲諷。
“爺的意思呢?”
“我待會就出去,你讓他們等一下。”答應會見,算是賣皇城裡的所謂達官貴人一個面子,但救不救可是在他了。
“是,爺。”祈福再一次告退。
把視線轉回爐火熊熊的鼎爐裡,易問將爐中的丹藥以掌力取了出來,隨即皺眉,“該死,半成形的東西能有什麼用……”
掌中的丹藥顆顆晶瑩剔透,但隱隱泛綠的光芒中卻看出仍火候未夠,他急欲煉回被笑音傷重服食前的顆數,但沒想到藥力那麼淺,都怪取自人體的氣息不夠。
但是,在現在這緊要關頭,他有什麼時間用來找人?
眉間微皺,他微思量了下,再把丹藥重新送同爐中,便慢慢踱步走出了煉丹房。
出到了門外,便見到一大群身著同樣裝束的年輕侍衛,及一名身著長袍馬褂的年老男人在等候著。
一見到他出來,祈福立即迎上去,“爺,這位就是宮裡來的李公公。”他望向年老男人的方向,小聲說道。
易問走上前,罩在猙獰面具後的鳳眸微瞇,凝著他們細望了下,“李公公,找我可有事?”他客套地問道。
“易大夫,老夫這次前來,是想請你跟我們走一趟,我們有個貴人主子前些日子身體抱恙,宮中太醫皆對此無解救方法,而易大夫您名聲傳遍江湖,宮中對此也略有耳聞,所以,下官特來請您去診察一趟,對於貴人的……”
他倏地揚手打斷了李公公冗長又繁復的話,“皇城裡的貴人又怎樣,我今天心情不好,所以……”回過頭望了眼自己的隨從,“祈福,送客吧。”冷淡而又漠然地回應。
祈福領命上前,“李公公,爺今天不會去應訪的,請吧。”
“不去?”慈眉善目的李公公倏地變了臉色,“這由得你說不的嗎?好歹是皇城裡的主子,你不看僧面也得看佛面,我告訴你……”他忽地上前一步,湊到易問面前,低而陰冷的道:“這次是皇上最寵愛的璇妃身體不適,你不去也得去,不然……就等著抄家和人頭落地吧。”
鳳眸忽地微縮,有絲精光閃過,面具下未覆掩的薄唇輕揚起來,勾起一抹魅人的笑,“李公公,就憑你這一席話,看來易某是不去也得去了。”易問帶著輕淡笑意說。
聞言,李公公方才還陰狠毒辣的表情遽然變回先前的慈眉善目,笑臉如花一般綻開,“易大夫可真是識時務者為俊傑,老夫沒有看錯人啊!你進宮治好璇妃之後,名利和富貴還愁不來?”
說完便哈哈大笑起來,伸出手掌拍了拍他的肩,一副同道中人的賞識模樣,“原來見死不救的邪醫也不過如此,外邊都傳言易大夫你是金口難開,承諾難求的啊。”
“李公公,別叫我大夫,我沒有救死扶傷的那份菩薩心腸,只不過是一物易一物而已。”易問閃開他的觸碰。
被他的舉動惹得花白的眉微皺,李公公冷淡問:“什麼一物易一物?”對他的話,心微感不妙。
“祈福。”易問沒有回頭,“年紀大的人對於丹藥的煉冶有什麼幫助?”
“回爺,像李公公這樣活至六十至七十歲的人,可謂食盡天地之精、氣、神三方面福澤,煉藥時,只取一人便可,其精、氣、神充沛,丹藥便越顯靈效。”祈福很盡職的解說。
“你們這是什麼意思?!”聞言,李公公冷怒了臉色。
“沒什麼,李公公,貴人的病情不容耽擱,你請她來吧。”朝他微微一笑,更顯其妖魅,易問淡道。
“放肆,有你這樣說話的嗎?做主子的怎能紆尊降貴來就你!”
李公公這下更冷厲了聲音,“現在速隨我快快進宮。”
“李公公,我平生最恨有人對我大聲說話了,你那位貴人,最好在明夜三更前送到,余後,我可沒有時間了。”
他笑眼掠過一道陰冷,擱下警告。
“你……”好大的膽子,竟然這樣不把皇親國戚放在眼裡。
“祈福,送客。”扔下最後一句,易問便看也不再看他們一眼,逕自走回了屋裡。
“大膽!”李公公再也忍不住的怒喝出聲,“來人,上前給我抓住他。”
“是。”七、八位侍衛隨即上前,但連他的衣角都沒有沾碰到,門便“砰”的一聲合上了。
“公公……”
“算了,他也不好惹,我們先快速回宮向聖上稟明這件事,再來好好論他們的罪!”李公公面子有些掛不住,撂下狠話道。
“是。”一群人立即撤退。
☆☆☆
“爺,笑音姑娘的身子好多了,我已讓她服了一顆護心丹,看來過一、兩天便可以下床走動了。”
“她的發呢?”
“仍是灰白的,看來,就這樣了,畢竟祈福只知道發變白後,便無法再恢復以往的烏黑,爺不必再費心調理了。”他想了下,說道。
“既然是一夜之間全白的,那就表示它是違反自然及常規天理,那我就有辦法讓它回到從前。”
“爺,笑音姑娘的身子都已無大礙,那頭發的顏色,你大可不必管她。”祈福斗膽道。
易問抬眸微凝了他一眼,“祈福,你去拿我七年前浸泡的千年何首烏來。”開口吩咐道。
“是,爺。”祈福沒有絲毫猶豫的轉身離開,出到門外,卻微吐了口氣。
另一方,在房裡沉吟了下,易問便也抬腳出了房門,朝笑音靜養的那間廂房而去。
正在床榻間閉目養神的她,耳利地聽到輕微腳步聲,忙張開雙眸,一眼便望到了來人,“易問!”她驚喜地道,唇兒揚起笑意。
瞥見她燦爛如陽光的笑顏,他心頭竟似被重重一提,一時之間發不出什麼話來。
“喂,你干麼不說話,發呆了?”笑音見到他怔愣的模樣,揚聲問道。
他回過神來,意識到自己方才的失態,進而湧起一股厭惡的感覺,“你現在的情況怎麼樣了?”冷了聲音,問道。
聞言,她扁了下嘴,“對人家好冷漠哦,那麼多天沒見你了,還朝我擺這副冷硬的臉。”
對她的抱怨感到煩郁,他只是冷睨了她一眼,便轉身走開。
“喂,等等……”見他離開的腳步,笑音忙喊道,看到他不耐煩地回過身,她忙再擠出一臉笑意,帶著些許微澀問道:“我昏迷的時候,你是不是在親我……”
聲音越問越小聲,到最後臉竟然浮起了一抹紅暈,看上去嬌羞極了。
聽到她的話,易問的臉色在一瞬間就變了,有些僵硬,“我沒有在親你……”
他冷冷地反駁,臉色極是難看。
“可是我明明感覺到的……”她委屈地看著他道,“明明那觸感好柔軟的嘛,你的唇那麼漂亮,一定是你了。”
他僵硬的臉色再一次生冷起來,有隱隱的戾氣浮現,面對她的肯定,他克制了好久才說得出話,“我沒有在親你。”他一字一句地從牙縫裡進發出來,這不是謊話,畢竟他當初的意思只是喂她吃藥而已。
“啊,原來真的不是你啊!”笑音好失望地驚呼出口,而後她微垂著眉想了想,又道:“難不成是祈福?”話一出口,沒注意到他的眉頭微挑了下。
“爺,東西拿來了。”祈福的聲音隨著腳步一起進入房裡,而後又朝她望去,“笑音姑娘。”冷淡地打了聲招呼,沒有過多熱絡。
“祈福,你過來一下,我問你個問題好不好?”看到他,笑音忙急急地揮手。
“笑音姑娘,有事?”他朝她走近。
鳳眸忽地瞇起,易問看著她這般熱絡勁兒,開始覺得自己的心裡有些不舒服,但又說不清是因為什麼不舒服。
“你上次是不是偷偷親我?”俯在他耳邊,她輕輕問道。
耳力甚好的易問很清晰地聽到了這句大膽且露骨的問話,臉色不禁微沉了起來,然後,他看到祈福的臉倏地紅了起來。
“咳咳,笑音姑娘何出此言。”
“哇,你不敢承認啊!難道你占了我便宜還沒膽負責任嗎?”她揪住了他的衣袖,不依地道。
“我……”祈福啞口無言,他望向自己的主子,發覺後者正陰沉著臉望向他,他微吞了吞口水,有絲困難地承認,“是,是我偷親了你。”有種捐軀赴國難的壯士斷腕之氣概。
也許爺不願承認上次以口對口喂了笑音姑娘藥汁的事,怕被纏住負責任才不願意承認吧,那他只能替爺頂了。
然而,聽到他承認,易問原本就陰晴不定的臉色更加陰沉了,心情越發地惡劣。
只有笑音笑得一臉開心及喜悅的神情,“祈福哥哥,那你娶我可好?”這下她拉著他的衣袖不肯放開了。
聞言,祈福的神情有如見了鬼似的,一向沉穩有禮的態度恍如天塌下來般驚懼,“爺……”回過頭求救,他實在招架不住她的古怪精靈了。
看到他為難的神色,易問的冷眸緩了下來,“是我上次喂了你喝藥,不關祈福的事。”他承認了。
“啊,真的是你!”笑音放開拉著祈福衣袖的手,朝他笑得異常甜美,“易問,你占了我兩次便宜哦,上次偷脫下人家的衣裳,現在又偷親我,你打算怎麼辦啊?”
“沒怎麼辦。”他朝她硬梆梆扔下話,無動於衷的表情,但心裡方才所有的不悅及悶氣都奇跡地消失了。
笑音鼓起了腮幫子,“你不是男人啊,那麼小氣,你是不是嫌我不漂亮?”她一把抓起自己滿頭黑白相雜的灰發,語氣開始有些不悅。
“你長得不難看。”易問靜靜望著她淡道,沒有理會他說出這句話時,一旁祈福吃驚的表情。
“可是你不對我負責。”她仍在氣悶。
“你要把這些白發都慢慢調養回以前的烏黑青絲。”他不理她的話,轉開另一個話題,“這是千年成精的何首烏,每天用來梳頭吧,如果你喝不下苦味的話。”
他淡淡地道。
“爺,何首烏很珍罕,讓笑音姑娘喝進去才不浪費。”祈福忍不住抗議。
“我才不喝,那麼苦。”她微嘟小嘴,然後笑開了,“好了,你們不用擔心的,我只是因失血過多才令頭發變白,等過一段時間的細心調養,它們便會恢復烏黑了。”
“失血過多而令發白?”易問重復她的話,魅惑的鳳眼朝她看去。“笑音,你沒跟我解釋,當時你為何因體虛招來妖鬼報復?”充滿懷疑的浯氣。
“哦,不是跟你說了嗎?”她神色自若地解釋,“其實我家是傳了一百四十七代的茅山道朮之家,以捉鬼斬妖為己任,而擁有法力的朮士是不能受重傷的,因為血是聚集法力的來源,有了傷口,它們便會消失了,相同的,頭發則是法力之深淺的象征,你看,我的發才到腰間,說明我法力尚淺嘛。”
兩人望著她泰然自若的娓娓道來事情原由,什麼破綻也看不出。
“笑音姑娘,那你好好休息,盡量讓身子快速恢復過來。”祈福淡淡道,沒什麼懷疑。
“那當然了,頭發白了一點也不好看,我一定要恢復以前的漂漂亮亮。”
“那就喝了何首烏的藥酒。”易問用玉杯倒了點藥酒遞給她。
“不要了,我喝了也沒什麼用的。”笑音苦著臉,忙不迭地拒絕,那黑抹抹的汁液,她光看就覺得苦了。
他沒有把手移開,仍執意將藥酒端在她面前,鳳眼微瞇,視線直直凝視著她,但光這表情和舉動已讓她腳發軟了。
“好嘛,喝就喝。”她賭氣似地一把將玉杯奪過來,便仰頭一倒而飲,遂才發覺自己失策被嗆得要死,“咳咳咳……好苦……”
易問伸手在她背上輕拍了下,“沒人跟你搶。”淡淡地責備了句。
她轉頭朝他一吐舌頭,俏皮地笑了下,有絲羞澀的意味。
一旁的祈福在旁看著這有絲溫馨甜蜜的情景和氣氛,一向沉靜淡然的臉上也不禁出現了抹微笑。其實爺和笑音姑娘早對彼此心有所屬了吧!
尤其是爺,那麼多年來,都未曾正眼瞧過哪位姑娘,而笑音姑娘打一開始便極其活潑和可愛地闖進了他的生活,爺的心才會在不知不覺中淪陷的吧,只是,爺似乎一點都仍感覺不出來呢。
☆☆☆
翌日——
“爺,昨日的李公公領著人到了府前,爺要見嗎?”
“讓他們進來,我在衛廳等候。”易問回過頭,淡淡吩咐道。
“是。”祈福隨即匆匆出了門通報。
沒多久,一頂華麗大轎由大門抬了進來,穿過橋廊一直走到最裡的衛廳,領頭的是一身華服的李公公,及神情淡漠的祈福,轎後則浩浩蕩蕩地跟了二十來個侍衛和侍婢。
“回爺,李公公和璇妃都已經到達衛廳。”一進到裡面,便見到易問高大頑長的身子站立其中,神情微有不耐地在等待著,祈福立即上前稟報。
“讓他們兩個進來,其他的人留在廳外候著。”聽到吵雜不已的腳步聲,他冷聲吩咐。
“是。”
一會兒,只見李公公彎著腰,神情恭敬而又懼畏地以手扶著一名嬌弱美人緩緩步進廳裡。
正值秋高氣爽的氣候,徐風微涼,但璇妃身上卻披著厚厚的錦裘披風,全身上下包得不見一絲空隙的緊實,讓人見了都不覺有絲寒冷起來。
璇妃猶如出水芙蓉般美麗,但清麗淡雅的面容中,卻帶著蒼白及冷青,透出一股濃濃的病態氣息,讓她看起來更添了一股我見猶冷的嬌弱。
一張貴妃犄飛快地移了過來,正好落在他們面前,讓璇妃驚嚇了一跳,李公公立即怒漲紅了臉,“大膽易問,見了娘娘仍不行宮禮,還如此唐突,莫非你不把娘娘班在眼裡?”尖銳著出言質喝道。
“我只是讓你們別靠這裡那麼近。”易問抬眸冷睨了他一眼,狹長的鳳眸裡滿是嘲弄。
“你——”又惹得李公公再度變了臉,“璇妃娘娘是當今聖上最寵幸的妃子,你竟然如此大逆不道地說這些話,真不想活了!”
“公公……”耳畔忽然傳來輕柔的嗓音,恍如黃鶯出谷般甜潤悅耳,“就照易大夫的作風吧,本宮現在病情嚴重,自是求人相助不得不低頭,你退下吧……”
李公公神情一懼,緩回過身,”是,娘娘。”語氣平靜了下來,“娘娘,您請坐下。”他把她扶到貴妃椅上坐定。
璇妃抬起清麗脫俗的麗容,明眸緩緩望向廳前的高大男子,“易大夫,現在還要本宮怎麼做呢?”她緩緩地問道,態度尊貴而高雅。
易問微微抿了薄唇,“請娘娘將手腕抬起。”語氣冷淡又傲慢。
璇妃微蹙起了細致的柳眉,但她仍不多說什麼,便把自己的右手抬到椅邊上,微微露出潔白如玉的皓腕,“易大夫,請診。”
他微微彈指,一根細如發的銀絲射向她,纏住了手腕,而後,相距這二十步之遙,易問就這樣替她診起脈來。
半晌後,才卷回銀絲,慢慢走向她,“璇妃,你真是自作自受啊。”他淡淡瞟了她一眼,冷道。
李公公忍了許久的怒氣這一刻全盤釋出了,“該死的孽畜,連娘娘你也敢頂撞,今天我就讓你來試試我大內……”
“李公公,你退下。”璇妃冷然出聲,打斷了他未完的話語。
“娘娘……”
“退下!”一向輕柔的嗓音瞬間變得冷厲起來,帶著無法忤逆的天威。
“是,娘娘。”李公公陰狠地瞪了易問一眼,而後才不甘願地咬牙走出大廳。
“祈福,你去替我拿香鼎過來,我現在就要。”易問朝杵在一旁的祈福道。
“是,爺。”祈福隨即往廳後定去。
璇妃緩緩站了起來,向易問走近,“易大夫,你剛才的話有失偏頗啊,本宮這病是自作自受,但你也得公正地想想本宮的身不由己啊……”聲音變回方才的楚楚可憐,只要是男人,准會讓她的柔媚軟語給迷得神魂顛倒。
然而,易問是男人,卻不是一般男人,“娘娘,我對你的事沒有興趣,但寒毒一般是由怨念產生,你傷人在先,莫怪會到最後被反制。”他挑高眉,冷淡且無動於衷地拋來這一句。
璇妃的臉色微變,但咬牙後,她隨即恢復先前的嬌媚神色,“易大夫,你果真是名不虛傳啊,剛一診斷,便立即知曉本宮的病症是什麼。好,我們廢話也不必說得太多,你繼續下一步。”
腳步聲傳來,祈福走進大廳,“爺,東西拿來了。”
“放到桌上。”易問吩咐,而後轉向璇妃道:“廢話說得太多沒有用,我替你清完身上的毒後,將李公公那個太監留下給我煉藥,並且將御藥房裡的千年參精給我送來。”
“千年參精?”聞言,璇妃微皺了下眉,“易大夫,你的胃口也大了些吧。”
“千年人參你以為我見少嗎?”易問冷笑出聲。他的藥房原本早有幾根千年的參精,但早已讓後面廂房那個養病的女人給用來補身子了。
璇妃一咬牙,“好,我明日午後差人送出宮來。”為了治好她的病,皇上最寶貝的參精算得了什麼,更別說李公公的生死,她根本毫不理會及關心。
在易問的指示下,兩名僕側抬來了一張香榻,擺到廳中間,而後,遣退了所有人,璇妃移動身軀躺到了上面,手腕平放在床沿,祈福此時將香鼎移到床榻下方,一個裝滿烏黑臟污的池水的銀盆也放到下面。
“祈福,點香。”易問拿出一把閃著銀光的鋒利小刀,沉冷地道,而後,在璇妃平放的手腕動脈處用刀劃下一個十字形的傷口,頓時,血狂湧了出來。
璇妃痛得咬住了牙,但她硬撐著身子不動,他在她出血處點了兩下,制住血湧,而後,裊裊青煙自鼎爐中升起,霎時彌漫大廳。
味道很清甜,但卻隱隱帶著腥膻味,璇妃忽然全身禁不住抽搐起來,她驟然狂厲地大喊,“點我穴道!快點我穴道啊!”雙手抓住床榻的邊沿,蒼白的皮膚連青筋都激暴了出來,看得出來她正忍受著極劇的痛楚。
一旁的易問和祈福臉色都未變,易問不疾不徐的上前一步,“娘娘,你最好別亂動,現在蠱蟲在你體內亂竄著尋找出口,你要是亂動的話,那工夫就白費了。”
他說得輕描淡寫,硬是不肯動手替她點穴鎮定。
聞言,璇妃立即慘青了臉色,因極力忍耐而變得猙獰至極的面容,帶著怨毒的目光死瞪著他。
“啊——”又忍不住,一聲淒厲的慘叫沖了出來,“好痛!啊!好痛啊!”她扭曲了面孔,唇被咬破了,但身子卻是動也不敢動,只是衣服下的皮膚層間,有什麼在上下亂竄一樣,讓人看得驚駭。
鼎爐間,霧氣越來越濃了,大廳裡到處彌漫著香氣,甚至讓人覺得連脈搏中的血液也開始要逆回亂竄一樣。門外,等候的宮人們聞那驚叫聲都心焦不已,只有置身於濃霧中的兩人動也不動,視線都緊凝著那副軀體即將要有的動靜。
“爺,有東西出來了。”祈福眼尖地瞅見銀盆中烏黑液體中起的波紋,提醒道。
易問立即拉他退開些,而後,璇妃的淒厲尖叫再度上揚,幾乎沖破房頂般讓人毛骨悚然。
“啊!啊——”手緊抓著床沿,幾只精心留著的指甲早已被剝離折斷,而右手的十字形傷口處,開始有通體透明的絲線樣蠱蟲飛奔出來,但一跌入銀盤中,即化得無影無蹤,這樣的情形如下雨一般,未曾間斷過。
璇妃哭喊了一刻鐘,全身所有的毒寒蠱蟲才被逼放干淨,當下,原本只有半盤的蝕骨水就升到了滿盤。
毒寒蠱蟲一除干淨,她頓時瘦得猶如皮包骨,璇妃躺在床上喘氣,一張芙蓉般的臉瘦得顎骨都突了,兩只剛哭紅了的眼,此刻像淬了毒,充滿怨恨地死盯著他們。
“來人,進來!”她忽地朝門外大吼。
“娘娘……”立即有幾名宮女飛奔過來,清秀的小臉上猶帶著蒼白及驚懼的神色,連李公公也急忙過來了。
“你們這兩個賤貨,幫我喝了這盆水!”她纖手指向底下那盤烏黑濃濁的液體,尖叫命令道。
“娘娘……”兩名侍婢立即哭了起來,瘦弱的身子跌倒在地上,不禁凜凜發抖。
“小賤人,娘娘讓你們喝了是你們的福份,快點!不然李公公對你們不客氣……”李公公過來掐了她們一記,怒道。
“不……奴、奴婢不……不……”兩名宮女語不成言,只是猛烈地搖著頭。
璇妃看得又怒又氣,她猛地自榻上坐起,把所有在易問這裡受的氣都出在無辜的婢女身上,“我讓你們降逆!讓你們不聽話!”
她伸手抓過其中一名宮女的頭發,用力地扯住,就要把她的臉往銀盆裡按去。
“哇,這個瘋女人是誰啊?”忽然一個嬌俏清脆的聲音自廳後響起,披著一頭灰白青絲的笑音慢慢走了出來,一張清麗的俏臉上掛著甜美單純的笑容。
“你是誰?!”心中猛地一悸,璇妃杏目圓瞪地望著這個不速之客。
“你才沒有資格問我是誰呢,瘋女人。”她笑著嘟起小嘴,而後朝易問走去,“我剛睡起來就去找你了,你們在干什麼?”拉著他的手,小臉上滿是好奇地問道。
“音兒,這位是璇妃娘娘。”在看到她時,易問冷峻險驚的臉上才浮現淡化的柔情。雖然璇妃等人沒能從他戴著面具的臉上看出什麼,但他說話的語氣明顯有絲寵溺,令他們頗為驚詫。
“皇宮坐來的娘娘啊,長得好難看,一定是被皇帝打進了冷宮的棄妃吧。”笑音拿起他的手掌把玩著,一邊輕描淡寫、毫不在意地取笑道。
“你——”璇妃被羞辱得氣紅了臉,但嘴動了動,仍不敢說什麼,因為她從眼前這個模樣怪異的女人身上聞到了跟自己同樣的氣息,而她體內所蘊含的功力明顯比她深厚得多,讓她不敢輕舉妄動。
“璇妃娘娘,你的病已被我治好,請不要忘了方才答應在下的事,請回吧!”
易問側過臉,冷厲的視線不容置喙地對上了她。
璇妃心一抽,而後緩慢而僵硬地點著頭,“你放心,我會記著的。”招手喚了兩名宮女扶她走出大廳外面,而後坐上軟轎,一行人浩浩蕩蕩地起駕回宮去了。
笑音回過頭,看到一旁被點住脈,呆若木雞、身形僵硬的李公公時,眼睛瞪得大大的,“易問,你留下他做什麼?”好丑的老男人,不……他是個閹官耶,連男人都算不上,哼!
“祈福,找人來把他抬到我的丹藥房去,你負責把他的血氣放出來,幫我煉進鼎爐裡。”易問朝祈福淡淡吩咐。
“哦,用來煉丹啊,又老又丑,你別給我吃用他來煉的丹藥啊……”笑音微微皺起鼻子,帶著嫌惡道。
“我特地留下他的緣故就是為你,再加上千年的參精,你的精氣短時間內便可恢復。”易問撫上她的灰發,淡道。
“哎呀,你老讓我吃那些怪怪的東西,我的身子反倒會好不快的。”她苦著臉抗議。
他低下頭望她,“那你的發為什麼還沒恢復原狀?”語氣帶著懷疑。
“那是因為時辰未到。”
兩人邊聊邊走出衛廳,而留在身後等人來搬的李公公早已尿了一褲子,嚇得老臉都發白了,心裡驚懼不已,身子卻動彈不得……看來,他當初真是惹錯人了。
作者:
s36982006
時間:
2008-7-14 08:42 PM
第四章
“爺,你真的很喜歡笑音姑娘嗎?”入夜時分,一輪潔白皓月當空照,只余萬許清輝在人間大地上,頓生悲涼之意。
煉丹房裡,易問正聚精會神提取丹藥,忽然背後傳來祈福的一問,神情頓時微怔起來。
等了許久,他才緩慢開了口,“你看得出我很喜歡她嗎?”聲調語氣始終冷淡平板。
“爺,是明眼人都看得出來,爺的舉動和語氣都在在說明了對笑意姑娘的那份寵溺和在意。”祈福想了下,還是沉沉的說了。
易問聞言,身子僵了下,而後緩緩回身,冷厲的目光盯住了他,“我的舉動和語氣對她很寵溺、很在意……”
全亂了……他冷靜漠然的表情下,心緒卻開始煩亂起來,所有的問題席卷湧來,像一個個剪不斷、解不開的結。
他皺著眉,回想著自己對她的舉動、語氣,才赫然發覺,原來他早已習慣於其中了……
她撒嬌的語氣、甜膩的笑顏、女孩的舉動,牽他手、偎他懷的自然而然,以及自己毫不顧忌地將她摟於懷中、護於臂彎的舉動,這豈不是說明了這一切?
“爺……”他緘默的神情讓祈福微不安起來,“我是不是觸犯到爺了?"
易問遽地回過頭望他,語氣陰冷的開口,“祈福,以後別在我面前說這些禁忌的話語……”他是沒有感情的,怎麼被牽制在一個小丫頭的手掌中,他沒有感情的。
“爺,你放心,祈福以後不會再亂問的。”祈福神情莊重嚴肅地道。
“你先出去,現在別來吵我。”他朝他投去冷冷的一句。
“是……”祈福立即定出房門,並且輕輕地帶上了木門,這才走遠。
鼎爐下的熊熊焰火燒得滋滋作響,待房間變得靜寂,又只剩下他一人時,他臉上的表情才放松下來,一向冷硬的五官緩和不少,但莫名的陰鷙又染上額間,令眉頭都糾結了起來。
只是,他再怎麼想仍是想不通,為什麼自己會對她有了特別的感覺……對,只是感覺,像他這樣冷血絕情的人,是不會有所謂的感情的。
初見她時,見她中了蠱毒而昏睡倒在福壽居門口,多天後,他被牽引了注意力,而後,他幫她除去蠱毒,只為了利用她,但她全然不怕他,甚至對他冷眉怒目及陰狠的語氣、毒辣的手段,都是一副全然不在意的表情。
然後,他發現了她的奇異之處,想利用她來試藥,卻差點讓她小命丟了,但她仍是絲毫不在意,有時候,他真的不懂她的小腦袋瓜子裡到底在想些什麼。
對於她的身世、來歷,他查過,卻幾乎查不出什麼,只是知道她的閨名叫笑音,會妖邪之朮一點皮毛。
什麼時候讓她吸引注意力的?從她不驚不懼的表情,常常露出的那一抹甜笑,以及到後來他喂她藥、占她便宜,成了她對他逼婚的理由,最後,是她對他自然流露出的撒嬌、依賴的語氣,讓他習慣了與她之間的相處。
想到這裡,他微吐了一口氣,而後視線緊緊盯著鼎爐,思緒仍是飄遠了,收不回來。
難道,他對她的那份異樣和特殊的感覺就真的是感情?
可笑……他猛地一咬牙,內心有股升騰的熊熊大火竄到腦子裡,幾乎將理智給焚燒了。
厘不清,易問匆匆走出了煉丹曲房,腳步似乎不受控制地朝走廊右側而去,直到來到了臨魚池的最後一間房門前,這才發覺自己走到了這個每天必定會准時來到的廂房前。
心裡又開始微惱起來,腳步剛想踅返,卻聽到裡面傳來笑音的聲音,“都來到門口了,怎麼還沒進啊?”聽起來嬌滴滴的,帶著些許慵懶,可能是剛睡醒吧!卻讓他的心聽得一緊。
眉頭皺了下,他推開門走進去,“剛睡醒嗎?”淡淡的語氣問道,他習慣性地在她床沿邊坐下。
“嗯,剛醒,在等你來嘛。”笑音頭發披散在身後,灰白的發漸漸轉成了黑發。易問伸出手幫她用指順了順,感覺發質順滑了許多,不像以前灰白的時候,是干澀枯燥的。
“喂,易問,你今晚有些心不在焉耶,有心事啊?”笑音靠在他胸膛,問道。
他一怔,“沒什麼。”抬眸了望窗外冥黑的滅色,頓覺心裡的煩亂更多了些,一時之間也心浮氣躁起米,“天色晚了,我還要回去看看丹藥,你先休息。”
想到了心裡一直否定的感情,他不覺對自己和她之間如此親密無間的關系介意起米。
“你要走了?不是來陪我聊天說話的嗎?”她張著眼望他站起來的舉動,疑惑地問。
“我還有事。”語氣陡然冷了下來,易問沒再多看她一眼,便逕自推門走了出去。
笑音坐在床上,也沒有再出聲說話,直到他的身影完全融入了黑夜裡,再也聽不到沉穩的腳步聲時,她一向笑得甜美的唇,緩緩地彎出一抹詭譎難測的笑意來。
很好,是她所預料的事情發展中,方才他與祈福的一番話,讓她多少知道了她在他心底的地位,到底有多深重……
☆☆☆
翌日——
“爺,笑音姑娘失蹤了!”祈福匆匆跑到藥園裡,向正在查看草藥生長情況的易問稟報道。
微彎著的身子倏地一怔,易問回過頭來,“失蹤?她不是一整天都待在房裡養傷嗎?能走到哪去?”目光微厲地望向他。
祈福一垂頭,“爺,是我沒留意。”他也不辯解。
“你的意思是說,她不在房裡好好待著嗎?”他不悅地問道。
“我拿草藥去笑音姑娘的廂房啦,沒見人影,派人搜尋了府裡的地方,也沒有人見到她的蹤跡,才來跟爺報告的。”他點頭,緩緩說道。
“那她可能會去哪,出府?”易問微皺起了眉頭,昨晚在她廂房裡,沒見她有什麼異樣,難道真會出了什麼事。
“回爺,笑音姑娘可能真的出府了,屬下還有一件事忘了跟你說。”祈福頓了下,才繼續道:“宮坐太監送來千年的參精,且璇妃的病情也出現了好轉。”
“哼,這種事也來跟我報告。”他冷哼一聲,擺明不把這事放在眼裡。
“但璇妃卻派人帶來一句話,說笑音姑娘的出身不凡,而她為爺觀相,說是爺的命中克星已出現,可能是身邊人,要爺多擔待點。”祈福用平板的語氣敘述著。
這一句話引起了易問的興趣,“音兒出身不凡?她的這句話不就暗示了我的命中克星就是她……璇妃算什麼東西,她胡亂講兩句你便信。”他冷冷地道。
“屬下不敢。”祈福低頭,而後又問,“爺,那笑音姑娘……”
“派人去找她回來,另外,璇妃送來的參精,我要用來煉丹藥給音兒,去幫我准備好。”他沉聲吩咐。
☆☆☆
笑音失蹤了三天兩夜,一點消息也沒有,開始讓易問覺得詭異,脾氣也開始因搜尋不到半分結果而喜怒無常起來。
整個長安城都搜尋不到她的蹤跡,難道人真的憑空消失了?天天找尋不到她,他的心就越得不到安寧,甚至多了份焦急暴躁。
江湖上的人多不賣他的帳,因曾有事相求要他醫人,卻遭他拒絕而產生的影響。他的醫朮高明,邪朮更是駭人,一身功夫無人能敵,而怪癖也是一大堆。
心情好時,來者不拒,心情壞時,千金只換得他一句——不醫。所以江湖上眾多豪傑名望之士,或者邪狂佞小人,都對他恨得咬牙切齒,若不是對他出神入化的使毒功力有所忌憚,早已痛下殺手了。
若是,有心人士趁音兒在外不設防而痛下殺手,那他……想到這裡,他的心不禁驚了起來。
“爺,長安城那麼點大的一塊地方,笑音姑娘是走不到哪去的,唯一有可能讓我們找不到她的原因,會不會是被人藏起來了?”祈福想著這個可能陛,連語氣也染上了絲沉重。
璇妃送來那句話的同一天,她就失蹤了,這不得不讓人覺得事有蹊蹺。
易問的心猛地失速急跳起來,才正在擔憂這件事,便讓祈福給說了出來。
“爺,你不要太緊張,笑音姑娘不會有事的,屬下再領人去搜尋一遍,興許會再有消息。”
聽聞這句話,他倏地抬眸盯住他,“我看起來很緊張嗎?我有什麼好緊張的……”語氣陰冷不悅地道,心裡有絲不悅,每個人都當她是他心上的寶,一定要呵護在掌心的嗎?
“爺。”祈福微垂了下頭,“笑音姑娘失蹤這幾天,你都是一副焦躁不安的模樣,雖然你曾說過自己對她並不是那種感覺,但府裡的人都知道,爺一直很擔心笑音姑娘。”他不怕死地據實說明。
“你……”易問遽地咬牙,額間青筋隱隱跳動。
“爺,你莫怪屬下多話,小的只是想提醒你,屬下自小就跟在爺的身邊,那麼多年來,一直都看你是孑然一身,對紅塵間並無什麼留戀,但是……”他頓了下,直視著他,“自從笑音姑娘出現後,爺的心情是隨著她慢慢改變了,甚至,爺為了她甘願奉出那些極其珍惜的藥草丹藥,只為能讓她的身子快點好起來,這又何嘗不是爺對她的一番心意?”
一番誠懇的話,讓易問終於正視了自己的心緒,但他仍是不肯深想,一雙俊目陰驚得嚇人,“那是因為我誤傷她在先,為了彌補她而已。”
“……”祈福還想再說什麼,但讓他揮手截斷了,只好收回話,“我先出去了,一有消息再通知爺。”
待他的身影消失後,易問一臉冷峻的表情才驟然褪下,峻眉緊蹙,一雙眼眸裡閃過復雜的情緒,不知在想什麼……
☆☆☆
他沒料到會是在這種情況下遇到她的。在尋找了半個多月,終於讓他找到了失蹤的人兒,但怎麼會是這樣一幅光景?
他看向遠處那個站在茶樓欄桿前,凝視著夕陽染紅了天際那一片美景的女子,她身邊那名身形挺拔、年輕俊美的青衣男子,在與她淡笑風生間的親昵和親密舉動及氣氛,都讓他一瞬間變了臉色。
“爺,我們發現笑音姑娘後,就立即趕回去通知你了,但方才她身邊還沒有那名青衣男子。”祈福在他身後道。
“那個男的是准?”
“不清楚,但看他與笑音姑娘如此熟稔,兩人之間的關系應該不簡單。”他照實說,然後發現自己家主子的身子繃得很緊。
“你們在這等我。”易問扔下這一句後,身形驀地瞬移,才一眨眼間,便來到茶樓下,他放慢了腳步,緩緩走向樓梯。
茶樓一般是文人雅士的聚集地,所以即使人多也不致喧鬧,他走到樓上,便輕而易舉地看到在欄桿前相偕談笑的兩人。
練武之人的耳力比尋常人好得太多,所以即使他的腳步放得再輕,但那份賁張而湧的危險氣息,仍是驚動了背對著他的青衣男子。
他倏地回頭,在瞥到易問陰晦的眼色時,瞳眸不禁微縮了下。他的手碰了下笑音的肩,她回神,而後轉過身子,視線在瞥到咫尺之外j那抹昂藏高大的身影時,神情微愣,仍有些反應不過來。
“小……笑音……”青衣男子忽然低低喚了她一聲,似乎想說些什麼。
但笑音朝他一笑,有些安撫的意味,而後身子向前跨一大步,“易問,你來找我嗎?”語氣帶著絲驚喜。
易問將他們之間的互動都看在眼裡,心裡更覺不悅,他身形驟然上前,猿臂一伸,將她纖細嬌小的身軀往自己胸前一攬,好似在向他人宣誓主權一樣的霸道。
“易問……”笑音被他的舉動給驚住,在他懷中動彈不得。
“他是誰?”濃濃的怒意在耳邊響起。
她一聽,直覺便同答,“是我在廟街上認識的義兄。”
“義兄?”只一個偶然相遇的義兄,便是這樣一個有著深厚武功底子的男子,他的女人還是不簡單啊。“你在府裡不辭而別是為了什麼事?”手擱到她的腰際,圈緊起來。
“散散心而已,在府裡好悶好悶的,又沒有人陪我解悶兒,你呢?那天晚上為什麼要臉色那麼難看地對我啊?”她望向他,嘟著嘴抱怨,“幸好我自己出來散心,還遇到了好心的義兄,他這幾天都一直陪著我呢。”她語氣帶著慶幸。
聞言,易問微瞇起眼,眸中流露出不悅,“音兒,我可從沒聽說過你無聊悶郁的事。還有,以後別隨便亂認義兄長,他不配。”
青衣男子冷凝著眉目上前,“姓易的,你現在放開我的小……笑音……”盯著他的黑瞳裡有火簇在跳動。
眉尖一挑,易問抬眸望向他,“你有什麼資格跟我說活,還你的笑音?”哼,他配嗎?另一邊低垂的左手遽地往前一伸,隨著話音剛落的那一瞬間,朝青衣男子凌空襲去。
兩人相距得不遠,所以他暗藏在袖中的毒箭猛地朝前發射,眼看就要釘在青衣男子的身上,但沒料到靜佇著不動的身形陡然微旋,揚起一股袖風,轉眼將毒針全數移轉了個方向,朝一旁的圓木柱釘去。
功力深厚,倒有個不錯的底子,但是,他今天原本就不打算放了這個礙眼的家伙,所以……
在青衣男子剛旋身避毒針的時候,他早已以內力逼出暗藏的粉狀東西,無聲無息地朝他逼去。
當青衣男子發覺不對勁的時候,這才知道自己中了暗毒,身子開始灼痛起來,好似被精煉之火沿著皮膚合吻上去,讓人痛徹心扉。
“大哥……你怎麼了?”看到他臉色乍青乍白的變幻、極力容忍的模樣,笑音開始驚慌起來,但身子卻被緊緊禁錮著,不得半分自由,“放開我,他現在是怎麼回事?”她焦慮地瞅著他喊道。
瞧見她這副焦急擔憂的表情,易問只覺一股怒火燒得更旺了,他攫住她的下巴,惡狠狠地道,“你別盡為他擔心,中了煉火之毒的人死狀是很難看的,我們現在同去。”
“不要!”在他將把她帶走時,笑音忽然大叫一聲,“你把他身上的那個什麼毒給解了,不然我不回去!”她小臉漲得通紅,死死地盯住他,一股火氣從心底升了起來,不敢回頭看那滿地打滾的身軀。
“你……”他狠狠地盯著她,而後咬牙切齒地問道,“他到底是你什麼人?”
劍似展開的濃眉蹙斂起來,雙唇抿得極緊地盯向她。
實在受不了那份灼心之痛,青衣男子忍不住哀嚎起來,而後一拳打向茶樓的廊柱,“啊——”狂哮一聲,眉宇間滿是痛楚難耐之色,四周的桌椅早已被他狂掃到了外面,但滿身狂躁之氣仍未能解除。
“易問,他真的是我認識不久的義兄,你快點救他,快點啊!”
她扯著他的衣袖苦苦哀求著,淚水都滑落下來,幾乎泣不成聲了。
然而,此情此景讓他看得怒火更熾,“走。”冷怒地朝她道,而後將她一把抱在懷裡,不顧她掙扎不已的舉動,身形往欄桿一躍,旋飛下茶樓。
“爺,現在立即回府嗎?”祈福早已在樓下等候多時。
他微點頭,而後立即跨上旁邊的白色駿馬,但懷中的身子卻不肯安靜下來。“你放開我!放開我啊!”朝他尖叫道,笑音不停地扭著身子想下去。
他不理,雙腳一夾馬腹剛想揚鞭快跑起來,但懷中一空,卻見她趁隙滑了下來,隨即向後面跑去,那副急度迫切的焦慮模樣,看得他又怒又護,直想把身邊的人都大卸八塊才能消得了氣。
他飛身下馬,很輕易地便截住了疾跑的身影,而後攔腰一抱,將她困在自己手中,“你再這樣,休怪我不客氣了……”發紅的眼裡有著狂氣,怒不可遏的大聲咆哮。
“你也一起殺了我吧!惡魔!”她揚起臉,大眼瞪住他,狠狠地怒斥道。
惡魔……被她這句話給刺痛了心,易問忽然把臉逼近她,眼眸微瞇下來,天色晦暗,映到他的眼睛裡,他的瞳眸也呈現同樣的陰濕晦暗。“別對我說出這樣的話,不然,我會連你的命一並要去!”聲音不大,但堅冷。
她沒有害怕,“你放開我,惡魔,你殺了我的義兄,這一輩子我都不會原諒你……”她朝他狂吼尖叫道,被縛住的身子越發掙扎起來。
花了很大力氣,易問才控制住自己沒有因暴怒而出手傷了她,但神情卻更顯陰森,眉目隱藏煞氣,他眼盯著她半晌,而後手臂猛縮緊起來,讓她在他懷裡更動彈不得。
“祈福,你去把那個混蛋的毒給解了……”他從懷中掏出一個瓷瓶扔向身後的侍從,而後咬牙抱起懷中哭鬧尖叫不已的女人,往馬上躍去。
聽到他的話,笑音果然停止了掙扎,一張哭得慘兮兮的臉猛地望他,“易問,你、你真的救了他嗎?”她扯住他的衣袖,迫不及待道。
他沒有應她,缰繩一扯,轉了個方向,兩人在馬上狂馳起來。
有風隨旋而起,他的發飛揚,但一張面具下的薄唇緊緊抿起,帶著森寒的氣息濃郁了起來,慢慢在兩人間彌漫……
回到福壽居後,笑音便被易問扯回走廊右邊的廂房裡,他一路上半句話也不說,而她也只是任他拉扯著,沒有出過聲。
來到最後一間她暫居的廂房,他長腳猛一踢,門板撞到後面的牆上發出巨大的聲音,讓她嚇了一跳。
還未反應過來,自己就被摔到柔軟的床上,頓時嚇呆了似的,瞪著大眼望他。
易問把臉上的面具除下,往地上摔去,一張邪魅俊美異常的臉出現在她面前,幽黑的瞳鎖住她,帶著令人心寒膽戰的肆佞。
直到他也跟她一樣上到床後,笑音才葛然醒悟過來,而後,臉色倏地失去了血色,“易、易問,你要干、干什麼……”
他沒有理會她的問話,只是伸過手去勾起她的下顎,而後薄唇輕輕吻了下去。
她心一驚,直覺想用手推開他,卻讓他給點了穴道,只能僵立著身子,動也動不了。
他的唇稍離她的檀口,笑音一得空隙便驚叫,“易問,你不要這樣啊……”話未說完又被點了啞穴,這下她只能干瞪著眼,心裡羞憤至極,卻什麼也做不了。
“音兒,你說,我對你的感情怎麼會那麼強烈呢?強烈的程度都已超出我的意料呢……”他瞧見她狠瞪他的模樣,薄唇微微一勾,邪肆地朝她輕道。
他的笑讓她的心狂跳了起來,嘴微張,卻什麼話也說不出,只能挫敗地盯著他。天啊,她竟然這樣失身了……
身上那件粉色綢衣被他褪下,單衣也完全被扯開,只余一件艷紅繡著桃花點點的肚兜裹住微挺的胸脯,笑音欲哭無淚,手腳平伸,身子平躺,羞憤的感覺讓她選擇閉上眼,任他對她大肆染指,來個視而不見。
易問俯下頭,以唇齒代手解開了她身上肚兜的束繩,隨即,她光滑潔白的胸部立即完整地呈現在他面前。
鳳眸倏地黯了下,濃郁且猛烈的欲望霎時襲向了他,心裡所有的怒氣、怨憤都隨之煙消雲散了。
下身的欲望硬繃起來,他強忍著,而手上舉動更加輕柔起來,他小心翼翼地除去她身上所有的障礙,最後,看到她優美白皙的玉體已然全裸,心裡的興奮火焰一瞬間全被點燃了。
“笑音……”蘊含著濃郁欲望的沙啞聲音響起,“你真美……”他的手輕輕撫了上去,引起她一陣戰栗,而緊閉的眼眸仍倔強地不願張開。
好羞啊……
感覺到胸前被他很用力地吻了上去,有股溫熱濡濕的感覺,她倏地咬緊了牙,強力忍住那份讓自己酥軟無力的感覺。
但仍抵不住那波波席卷而來的酥軟感,他的唇親遍她的全身,恍如被種植了一簇族焰火般,全身上下都發熱了起來,像在天堂裡一樣,她神智模糊而縹緲,隨著一波波狂湧而上的快感,她只覺得自己像在雲端飄浮一樣,早已沒了意志及理智。
這是她嗎?在嬌吟、在喘息,在不停扭動著自己的身子,迎合著他一次又一次狂野火熱的探求……
☆☆☆
“醒了?”
笑音甫一睜開眼,便被近在咫尺的俊臉給嚇了一跳。
“你……”一發出聲音,這才發現自己的喉嚨干啞得要命。
“來,我喂你喝些參湯。”他先遞上清水讓她漱漱口,而後把一旁還冒著熱氣的參湯送到她嘴邊。
笑音望著他,驟然想起昨晚的事,臉倏地漲紅了起來,有股羞憤相交的怒氣沖了上來,“我不喝……”一把推開了他的手。
易問閃得快一些,沒讓參湯被摔下,他凝了她一眼,而後飲了一大口,趁她不設防的時候,唇便欺上她的檀口,她受驚嚇,想驚呼出口,沒想到讓他占了便宜,溫熱的液體便趁機滑入她的喉嚨。
“咳咳……”這家伙想整死她啊!被強灌入的參湯讓笑音咳得半死。
“還要不要我喂呢?”易問睨著她,懶洋洋地問道,平淡的語氣裡帶著些許威脅的意味。
“混蛋,你找死啊……”她忍不住破口大罵,但一瞥到他想再試一口的舉動,立刻伸手奪過銀碗,一古腦把剩下的湯水灌進了喉嚨。
“這樣才乖。”他手掌輕輕撫上她裸露的肩,光滑的觸感讓他愛不釋手。
她微躲開他的撫觸,意識到兩人此時全身上下都是光裸著的情況,臉不禁又暴紅了起來,“我要起來穿衣服了,你先給我轉過身去……”她對著他道。
然而,易問只是微挑起了眉尖,“音兒,我們昨夜都把彼此看光光了,你還有什麼好難為情的?”
笑音微羞怒起來,“都怪你,害我在這種不明不白的情況下失身,你現在還要這樣欺負我……”
他猿臂一伸,將她稍離自己的嬌軀攬入懷中,唇邊微勾起邪肆的笑意,“這樣就叫欺負了,你知不知道,我現在還想再次吃了你……”溫熱的氣息在她耳後吹拂,她只覺得一股火熱的感覺在耳根上蔓延開來,怯意更濃,不禁微垂下頭,什麼話也說不出。
“音兒……”他就愛看她這副嬌羞乖巧的模樣,指尖輕撫上她細致光滑的臉,流連不已。
門忽然被敲了兩下,“爺,藥浴的東西都已准備妥當,現在要過去嗎?”祈福請示的聲音在門外響起。
兩人回過神來,笑音忍不住一陣赧然,易問則微冷了聲音,“你先下去。”浯氣裡有股淡惱。
“是,爺。”祈福很快退下了。
“易問,你一會兒要浸藥浴嗎?”笑音好奇地問道。
“不是我。”他望著她道,“你現在覺得身子酸痛嗎?一會兒去浸個藥浴,身上所有的不適便全好了。”
笑音一聽,臉色有些驚恐,“我不要浸藥浴……”她差點失聲了。
易問微瞇起鳳眸,“現在說這些太遲了,不過這次藥浴裡會放些花精露,絕對不會使得你滿身藥味。”他淡淡道,表情很篤定地望著她,帶著堅持。
嗚……笑音哭喪著一張臉,很是不甘願地看著他嘟嚷,“可是浸藥浴真的很不舒服,全身濕濕黏黏的,好難受。”可憐兮兮的目光望著他,企圖能躲過一劫。
“音兒,你現在想自己下床穿衣服還是我幫你?”他雙手環胸,語氣平淡地望著她道。
“我、我自己穿。”她十分氣餒地下了床,然後在他“虎視眈眈”的色狼目光下,勉強地將衣服全數套好在身上。
但腿間那些初嘗人事的疼痛卻讓她慘白了臉。天哪,昨夜那種似被撕破了肌膚的痛感仍讓她驚悸,沒想到隔了一夜,仍是疼痛不已。
瞥到她發白的臉色,易問心裡微起暗惱,“我待會去拿些冰涼的雪蓮凝露給你塗抹,疼痛就會減少些許了。”看不慣她略帶痛楚的神情,他一把將她抱起,順勢往懷裡緊抱著,便向門口走了出去。
笑音在他懷中倒也安分地躺著,小臉埋進他胸膛裡,聽著清晰而沉穩的心跳聲,以他的角度,他望不到她有絲微澀的笑意在唇邊浮起,也看不到她方才還略帶痛楚的神情早已換成令人恐懼的陰狠絕然。
來到一間封閉得密實的房間,祈福早已准備好的藥浴設備就在裡面。
巨大蓮木制成的浴桶裡,放置著仍冒著氤氳的熱水,濃濃的藥香味在房間裡充斥著。
笑音掩住了鼻子,聲音聽起來像是快哭了,“易問,我討厭這些東西,你不要逼我洗了好不好?”
那些浴湯,光看就惡心不已,黑抹抹的,讓人看了就可怕,但是,熬制這藥湯的藥材可真是罕見的珍貴啊,光說出任何一樣都會讓人驚異。
可是,珍貴歸珍貴,她不喜歡啊。她從小就沒吃過多少藥,藥味是怎麼樣都聞不慣的……
聞言,易問的眉尖隱隱挑了起來,鳳眸瞇成一條線,臉上的表情早有不耐了,“看來你是想跟我一起洗鴛鴦浴啊,我是不介意,但你的身子還吃得消嗎?”
冷冷的話語從齒縫裡一字一字迸出來,讓笑音聽著差點腳軟。
“易問,你每次都欺負我,討厭死了……”她氣得漲紅了臉,但仍是乖乖地在他面前褪去了衣服,然後任他抱進浴桶裡。
一浸到藥水中,那股炙熱的感覺差點讓她尖叫出來。“好燙啊……”咬住了牙不敢吭聲。
他睨了她一眼,沒有說話,只是佇立著高大的身子在她旁邊看著,漠然的臉上一點表情也沒有。
笑音在桶裡靜靜坐著,身子慢慢適應了熱燙的浴湯,在藥物的浸泡下,她開始覺得全身上下的每一根骨頭都懶洋洋的,眼眸也不禁微合起來,好舒服啊……
“音兒……”
忽然,淡淡的聲音傳進了耳內,喚酬她逐漸飄離的神智,“什麼事?”她忙問道。
易問不知何時已來到桶邊,距離她如此之近,甚至一雙手扶在木柵的邊沿,雙口緊緊地盯著她看。
“你昨天的那位義兄是什麼來歷?”他冷靜的表情、平常的語氣,好似在問一件無關緊要的事而已,但笑音的心卻為此緊張了起來,“他只是一個……一個……呃,我也不太知道,反正我溜出去的那天,是他主動跟我相識後,便照顧起我了。”
“他的武功底子不錯,並且……”易問說到這裡時,語氣頓了下,而後將視線緊緊盯在她面上,“音兒,你一個女子的閨名,怎麼能隨便告知外人呢,他叫你笑音,態度太親熱了吧……”
他徐緩地說著,低沉的嗓音平滑如絲卻隱含著危險,仿佛山雨欲來的感覺。
笑音鼓起勇氣迎上他的視線,“他、他是我大哥嘛,認、認的大哥啦!我們既為兄妹,告訴他名字又何妨。易問,你就別太計較了吧。”她心驚地解釋道,陪笑著。
扶在桶邊的手忽然改扶到她裸露在水面上的香肩,光滑白皙的肌膚上早已因熱燙的水氣而微微泛紅,但她覺得,被他輕摟住的地方,更像是著了火一樣,甚至起了微疼的感覺。
“音兒,你說我能不計較嗎?你是我的女人,怎麼能隨便就跑出去跟別的男人在一起。並且,你昨天的態度真是讓我很不舒服,為了保他一命,你竟氣急敗壞尋死覓活的威脅我……”
“我、我……”她瞪大眼,有些驚恐地想解釋。
[
本帖最後由 s36982006 於 2008-7-14 08:44 PM 編輯
]
作者:
s36982006
時間:
2008-7-14 08:49 PM
“音兒,你現在已經真真正正成為我的人了,以後別再讓我看到你和別的男人一同出現的場景,懂嗎?”他緩緩地道,語氣越顯陰冷,而後,搭在她肩部的手慢慢下滑,終於沒入水中,在她的身上游移了起來。
笑音動也不敢動,只能哀求道:“易問,你別這樣,我、我以後再也不會跟別的男人一起出現了……”她的語氣可憐兮兮的。
易問的舉動明顯頓了下,而後抬起眸,帶著笑意望向她,“音兒,你想你還會有機會嗎?不過你鬼靈精怪,有時候我真是揣不透你的心思,要不這樣吧,你冠上我的姓後,以後就是你有心想跟別人接近,也不會再有人敢跟你沾上什麼關系了……”
笑意是帶著算計的,連說話的語氣都帶著陰惻惻的感覺,讓人聽得心驚。
“易、易問,你什麼意思啊?”笑音在心裡求神保佑,應該不是自己想得那個意思吧,老天保佑。
“下個月初七,是個不錯的日子。音兒,我想得很清楚了,我們就選這個日子成親吧……”
“成、成親?”轟的一聲,她似乎聽到頭頂傳來雷鳴巨響,像是要將她的腦袋轟出一個洞似的,那份震驚……不同凡響啊!
她沒有想到這一層上面,他怎麼就忽然要跟她成親了呢?
“音兒,你心裡該不會還在想著那個什麼義兄吧?”易問瞥見她這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樣,心裡微沉,咬牙問道。
“我、我沒有。”笑音心虛,忙道。
“沒有就好。成親的婚禮你想要人多熱鬧些的,還是只我們府裡的人便可?我沒異議。”他把手從水裡伸了出來,而後站起身子朝她問道。
“我、我……”笑音苦著臉,卻什麼也答不上來,她心裡的想法根本沒跟他一致嘛,怎麼會……
“我知道你害羞,答不出沒關系,我都替你決定好了。音兒,你好似無父無母,親人應該也沒有一個,而你那個剛認不久的義兄,看來也不必多此一舉地請他來証婚了。”易問神色自若,淡淡地替她決定道。“好了,你泡得夠久,這湯浴都變得涼了,我先抱你出來……”
[
本帖最後由 s36982006 於 2008-7-14 08:51 PM 編輯
]
作者:
s36982006
時間:
2008-7-14 08:53 PM
第五章
乖乖地讓他把自己抱到一旁的軟榻上,將身子拭干淨後,把一套綠紗裙穿上。
打理完畢後,她清新漂亮得讓他幾乎移不開眼,就這樣沉迷下去。如白玉般白嫩細致的蓮足伸了出來,“易問,我要穿鞋……”
她朝他道。
易問伸手過去,一把握住了她小巧的玉足,緊實地包裹起來。
笑音被他的舉動弄得嚇了一大跳,臉隨即紼紅了起來,他的掌心火熱,將她的赤足握在手中,讓這份熱一路延著腳心蔓延上去,心裡都害羞了起來。
“我幫你穿。”他伸手拿起那雙擺在榻下的秀美船形鞋子,把它慢慢套進她的玉足,再細心調整一下,那份細心呵護的模樣,像是對待一份貴重的珍寶一樣,那麼的小心翼翼。
“易問,我想問你一個問題……”
頭頂傳來她嬌軟的語氣,他沒停下手邊動作,只淡道:“說吧。”又著手幫她穿上另一只鞋。
“如果,有一天我們不會在一起了,你……”話未說完,腳端微痛了下,笑音輕呼出聲,“好痛……”隨即皺眉。
易問抬眸望她,冷靜的表情中帶著一絲惱怒,“我既要娶你為妻,為什麼不會在一起?”
她微嘟起嘴,“人家打個比喻嘛,你認真回答好不好?”她伸出五指,在他的烏發上輕撫,細柔的觸感真是讓人愛不釋手啊。
“這種事沒有比喻的。”他微瞪了她一眼,冷淡道。
聞言,笑音抿起唇,輕笑了下,“好,隨便你了,你說沒有沒有。
你看現在,連我都不希望會有這種事發生呢。”帶著淡嘲的語氣,她笑道。
易問幫她穿好鞋子,而後伸手一拉,她不防備,原先坐在床榻間的身子失去平衡力,重重地跌進他懷裡,鼻子碰到結實的胸膛,霎時微疼了起來。
“好痛……”這家伙今天好壞啊,竟然這樣整她。
“還有十多天我們就成親了,音兒,你心裡到底還有什麼不舒服的就說出來,別老想著那些亂七八糟的事。”他在她耳邊低道,而後用唇在她脖子上猛“啃”了一口,才很不情願地放開。
真捨不得放開她,但一想到昨晚她的初夜是那麼激烈,以致今天的身子還虛軟疼痛,他就下不了手。
笑音自他懷裡站直身子,嗔道:“我以後不亂說了,你一生氣就欺負我,討厭。”
來到外面,笑音發覺竟然有兩名年輕的婢女在庭院等著她,都是十五、六歲的年紀,長得可愛清秀。
“小姐。”一見到她走近,兩各婢女立即福了下身,輕輕地喊道。
“你們是專程來服侍我的?”笑音睜大眼望向她們,心裡有些質疑,福壽居裡面一向很少女眷的,只有浣衣房及廚房裡有兩、三個中年女婦,根本很少看到這樣年紀輕輕的女子。
“是的,小姐。”著淡紫色衣裙的婢女朝她道,“奴婢是爺從市場上挑回來的,以後就是來伺候小姐的。”聲音很輕,但卻明顯聽得出帶著顫意。
笑音看到她們這樣,心裡明白了些,她微微一笑,“你們心裡在害怕嗎?害怕什麼,說給我聽聽。”
“奴婢不敢……”聞言,兩名婢女立即驚慌失措起來,立即跪下求饒。
笑音忍不住失笑,“你們快起來吧,這裡不會有吃人的妖怪,也不會有人要毒死你們,別害怕了,福壽居沒有像外界傳得那麼可怕,你們就安心待下吧。”她扶起了她們。
“可是,可是奴婢害、害怕……”另一名綠色衫裙的婢女仍是青白了臉。
“害怕什麼?”她饒有興昧地問道。
“爺的……的臉,讓、讓奴婢看著害、害怕。”她顫著聲音說完這句話。
“哈,你們不用害怕,他在府裡一向不戴面具的,你們以後總要看著習慣。”
笑音忍不住好笑起來,“還有,他那張臉看久了,就覺得好看了,雖然我一直不明白,為什麼會有男人長得那麼漂亮。”
聞言,兩名婢女的表情霎時變得有些怪異起來。漂亮?牙關忍不住有些微顫起來,但仍是極力忍住。
“對了,你們有名字了沒有?”她忽然想到了這個。
“沒有,奴婢的名字,爺說要讓小姐你起。”
笑音輕拍額頭,“想名字啊,我是最喜歡替人起名字了。喏,你就叫碧青吧。”
她看向綠色裙衫的婢女道,而後又指指穿紫色衫裙的婢女,“你叫紫落。”
“奴婢謝小姐賜名。”兩名婢女又福了下身,謝道。
“好了,我現在想自己坐會兒,你們可以去做自己的事。別來打擾我,懂嗎?”
她揮手遣退了她們。
待兩名婢女都走遠後,笑音往不遠處的涼亭裡走去,剛在板凳坐下,身後便傳來易問的聲音——
“你在這裡坐著干什麼。”
驚嚇地回過頭,發現是他,笑音吁了口氣,“你干麼躲在這裡嚇人啊?”她惱怒地瞪了他一眼,嬌叱道。
他走向她對面坐著,隔著石桌與她兩兩相望,“音兒,剛才的話,我都聽到了。”幽黑的瞳鎖住她,他說道。
“聽到什麼?”她有些反應不過來,莫名其妙地望著他。
“你說,我這張臉看久了就覺得很好看,雖然……”他微頓了下,語氣仍是很淡然,“你說我長得像女人,這些我當作沒聽到,不跟你計較,但你真的覺得我漂亮嗎?”
聞言,笑音臉頰浮起紅暈,“我……我……”天哪,真是丟臉死了!她用手捂住自己的臉,低下頭不敢望他,話也說不下去了。
“音兒,你真的很愛害羞呢。”易問薄唇微揚,輕笑一記,伸手橫過不寬的圓形石桌,幫她拂去覆住額的凌亂發絲。
“你怎麼會聽到的嘛,可惡……”她揮開他的手,又羞又惱地道。真的好丟人,竟然讓這家伙聽到這種話,他一定以為她也在偷偷喜歡他。
見她這副模樣,他唇邊的笑意不禁加深,終於忍俊不住地朗朗笑出聲來。
他狂歡大笑的樣子,及她惱羞成怒的嬌氣模樣,在外人看來就像是一對賞心悅目的儷人。
不過可惜,只是看起來像而已……
☆☆☆
意中人,人中意,任是無情花鳥也成癡……
無月的夜,漆黑的天空,陰暗得無邊無際,那潑墨似的冥黑中,帶著浩瀚的大氣,看來廣無邊際。
“爺,笑音姑娘一刻鐘前已經越牆出府。”祈福幾乎沒有絲毫聲響地進入煉丹房裡,輕淡地稟報著這件事。
煉丹鼎爐前的修長身影回了下頭,“知道了,別在她面前露出馬腳,讓她知道我們早已知道了她的破綻。”他冷冷地交代。
“我明白。”祈福並沒有太多話。
“婚事籌辦得怎麼樣了?”桔黃火光中,又傳來他淡淡的一問。
“回爺,你和笑音姑娘的婚事還有七天便要舉行,府裡的人都已經辦妥了一切,江湖上一些人士知曉爺要成親的事,已送了帖子表明要來參加喜宴。”
“拒了他們,音兒說不喜歡跟外人有什麼糾纏,別讓他們踏入福壽居一步。”
冷淡的聲音變得嚴厲了些。
“是。”
“你先下去吧,有事再來稟報。”
無聲地凝了眼主子背光的身影,一片濃郁的黑影罩在他身上,整個人看起來頗為沉重,祈福在心裡無聲地微嘆口氣,而後轉身走了出去,再輕輕地帶上了門。
他自小便跟在爺身邊了,爺是怎樣一個優秀的人,他是懂的,只不過,笑音姑娘才沒來幾天,便真的讓爺放到了心裡。
這就是愛情嗎?真的很莫名其妙,好似在不知不覺間,心裡就已經喜歡上了一個人,並且願意傾盡所有的去寵溺、去保護,而更奇怪的是,明明知道這份感情、這個人將來會對自己有所傷害,但為什麼仍是執著的不肯放手?是捨不得放,還是真的放不得……
☆☆☆
天威山莊
躺在床上昏睡著的無涯,忽然感應到一股熟悉的感覺,他的心微微一動,驅散睡魔,一張丌眼睛,果然就見到站在床畔的笑音,他動動嘴,沙啞地喚了出口,“二小姐。”眼眸裡有絲深切的激動。
“無涯,你覺得全身上下還有哪裡不舒服的,我帶回很多解藥……”她望著他問,並令侍婢無垠拿出好幾瓶玉瓷藥瓶,“易問的毒不會那麼容易解的,你自己慢慢去試。”
“二小姐,屬下的身子承您憂心了,那次的解藥早已將毒去除干淨,只是從那天開始,我的意識便不太清楚,腦子總感覺鈍鈍的,做事使不上心力。”無涯掙扎著坐了起來,壓低聲音感激地道。
笑音眉頭微皺,一向如沐春風的甜美笑臉,此時像是凝著寒冰,帶著絲令人驚悚的邪魅。
“無垠。”她忽然出聲喚道。
一旁凜著俏臉的婢女立即應了聲,“奴婢在。”
“你去我房裡拿冰魄寒玉來給我……”
“二小姐,冰魄寒玉不能隨便亂動的,奴婢不敢。”
“有什麼動得動不得,無涯身上的另一種隱毒仍存在體內,我只能用冰魄寒玉來替他逼出。”笑音聲音變得更冷了,帶著不容置疑的意味。
無垠臉色一變,雙腿立即跪下,“奴婢只求二小姐能顧好自己,冰魄寒玉是小姐的續命石,奴婢不能讓小姐這樣做……”她咬緊牙道,語氣堅持。
“二小姐……”無涯緩沉的聲音傳來,帶著絲疲軟,“屬下不會用您的冰魄寒玉來解去毒症的,二小姐不用費心了……”他腦子裡像是有千軍萬馬在疾馳,痛楚劇烈而強勁,每一次說話便感到心乏無力,但他仍努力清晰的說出來。
“你們都給我閉嘴!”笑音霍然抬頭,眼眸微瞇起來,她冷怒道,“我剛離莊有多久,怎麼一個個都不昕我的話了?”
“奴嬸不敢,但是二小姐,請您明白我們的苦心,用冰魄寒玉救了無涯,你便會失去一層的功力,”無涯跪在地上,仍是不放棄地勸說,“二小姐的身子與往常不同了,我們希望您能更愛護自己一些……”
笑音聞言,一張臉幾乎扭曲,隱隱的煞氣自臉上浮現,帶著令人心驚膽戰的森冷,但她只是狠瞪了跪在地上的婢女一眼,而後便憤然拂袖而去。
“二小姐,老爺在閣樓等您。”身後傳來無垠傳達的聲音,疾離的身子微怔了下,而後便頭也不回地走了。
☆☆☆
“爹。”一進到自已的閣樓庭苑,便見到一抹壯實的身影挺立在前方,似乎已等候多時。
“影兒,你收手吧。”年近五旬的老者轉回身子,深刻峻冷的臉上是一抹十分濃重的疲累,杜天威望向自己僅余的唯一女兒,緩緩地道。笑音——她的真實名字叫杜笑影,真正的身份是天威山莊的二小姐。
“還有可能嗎?爹……”杜笑影微帶冷笑地反問道,清麗秀美的臉上表情漠然,“女兒已在他身上植了情毒,過不了多久,我就可以為姊姊報仇了。”
“胡扯!”杜天威忽然朝她怒道,“當初你姊姊身中奇毒,命在旦夕時,我曾派人護著她去求易問醫治,但他不肯,而你為什麼又自己跑去接近他,報仇有什麼用,能換回無影的命嗎?”
“爹,我就是氣不過,我就是要讓姓易的後悔!”杜笑影也變了臉色,她握緊拳頭,怒得漲紅了臉。“姊姊死得那麼慘,都怪姓易的不肯授手一治,我一定會報仇的!”
“啪”的一聲,杜天威的手掌猛然印上了自己女兒的臉,“害你姊姊中奇毒的四川唐門掌門人唐毅已遭你鎖心至死,而易問……
你去惹他做什麼?”他怒哮道,一股怒氣血往腦門沖,真想一手狠狠掐死這個魯莽的女兒。
“我就惹不了他嗎?爹,鎖心的死法太過於簡單和輕易了,只怪當時我的法力還沒恢復,無法讓那該死的唐毅承受更大的痛苦,而那姓易的太囂張、太不識抬舉,我不會讓他那麼好過的!”
她拔高了聲音怒道。
“那你現在成了什麼樣子,連身子都失於他了,你還認為自己不會失心?”杜天威發紅的眼裡有著狂氣,“情毒會使失了心的那方備受煎熬,你呢,失了心又該如何……”
她的眼眶一瞬間就紅了,唇被咬住幾乎溢出血,“爹,我會殺了他為姊姊報仇的,其他的你少管……”
“啪”的又一聲,杜笑影的另一邊臉被猛摑一記。
“我告訴你,我杜天威此生只有你和無影兩個女兒,無影早已離世,而你身為杜家後人,就該負起天威山莊裡的一切責任。”杜天威的聲音很冷,不准人違抗的迫力濃濃壓來,將她縛住。
“你惹上了易問,他對你有了情便不會輕易放開,這一輩子,你們是死死糾纏了,如果再失心於他,你們的結局會是怎麼樣?一起遠走高飛還是一起殉命……”
一抹血絲從她的嘴角緩緩滑了下來,青紫的臉、木然的表情,讓她看起來駭人至極,“爹,你放心,即使我愛上了他,我也不會忘了我是杜家人。易問一定會死的,你放心吧!”她聲音沙啞,語氣卻堅決地說。
“你應該早知道自己不是處子之身的後果,你是心甘情願地把自己給了他,是不是心裡早在想著,以後既然要陰陽兩隔了,就把自己最重要的東西給了他……”
緊繃至極的嗓音低低地逼向她,杜天威峻冷的表情陰狠凶殘,更多的是憤然。身為巫覡,身子永遠都應該是清白完整的,因為靈魂及肉體都早已獻給了神魔,他們能未卜先知,以及與生俱來的法朮功力,都是上天賜予的。而自己的女兒竟然如此便把處子之身給了男人,怎能不叫他怨恨,破了身子,法力便會慢慢被收回,而她的身子也會越來越虛弱,甚至氣竭血盡而亡。
天真要亡他杜家,是嗎……
杜笑影僵著身子一動不動,只覺體內氣血翻湧,一股強烈的悲憤氣焰在心內猛力相扯,終於忍不住,她嘔出了一口濃稠的鮮血,然後,身子頓然無力,便軟軟地跌下了。
“笑影……”杜天威峻臉一驚,忙上前攙住她的身子。
“爹,你放心,有我在,天威山莊這個責任我扛起,我不會再這樣枉顧自己的性命安危,而辜負了你們。爹,扶我上閣樓,找出冰、冰魄寒玉……”她緩緩說完,一口氣有些抽不上來,只得不停地俯在他胸前急喘氣。
“爹不會再怪你了,影兒。只是失去你姊姊時,那種痛徹心肺的感覺太過於強烈,讓爹害怕了,我不能再失去你……”抱起她乏軟的身子,杜天威沉痛的低道,而後抱緊她一旋身,直往頂上的閣樓飛去。
將門踢開,他把女兒抱到閨房裡,放置到床榻上。“影兒,你好好休息,爹有事先出去了。”扔下一句話後,他便縱身躍了出去。
床上靜躺著的人兒只是凝視著敞開的門扉,任淚水長流不止。她的心好痛、好難受,為什麼會這樣?原來自己竟真的這樣放不下啊……
☆☆☆
福壽居
“爺,笑音姑娘已經兩天都未曾回來了。”
“我知道。”低沉的男聲淡淡傳來。
“難道爺一點都不擔心的嗎?”祈福望向他問道。
“祈福,你說今天的日子好,還是明天好?我想挑選其中一個吉日前去天威山莊下聘,以前音兒騙我說無親無故,可是現在看來並不是這樣……”
“爺若心急,可以今天去,如果你捺得住,那就明天去吧。”祈福無聲地扯唇笑了下。
易問抬眸鎖住他,“你真是懂我啊,祈福。今天我也不想靜待著,那我們就上天威山莊一趟吧。”他懶洋洋地淡道,但眼眸中的光芒卻是不容忽視的逼人。
“是,爺。我這就前去准備。”祈福領命出去了。
易問緩緩走出房門,抬眼望了下干淨湛藍的萬裡晴空,眸色微斂,薄唇緊抿了下,心中隱隱有絲不祥的感覺升了起來。
音兒……他在心中輕喟。他可是把什麼都押給她了呢,性命、感情,甚至於其他,都全放到她身上了,如果……如果他估錯了自己在她心中的輕重,那這一輩子可真是萬劫不復了……
☆☆☆
天威山莊
“莊主,易問的坐騎已到達莊外。”一名門衛行色匆匆地進到議事大廳,稟報道。
正坐首位的杜天威一聽,立即站了起來,“易問已經到了……”他手一揮,“讓他進來。”他的聲音冷硬。
“是,莊主。”門衛立即領命出去。
位居下首的杜笑影,臉上一片面無表情,連一絲波瀾也不起,一頭數日前早已恢復烏黑光滑的青絲,今日竟又變了顏色,成了雪白的銀發。
蒼白的臉上連一絲血色也沒有,看起來贏弱不已。
在等待的過程中,大廳內的人皆噤住聲音,只余彼此呼吸的氣息緩緩紫繞,氣氛開始變得有絲凝滯。
終於,兩抹頎長的身影慢慢走了進來,大廳裡的所有視線都釘到他們身上,帶著防備、忌恨、忿怨,以及無動於衷……
“杜莊主在上,請受小侄一拜。”易問雙手作揖,朝杜天威淡淡一笑。
身後的祈福也微躬身,而後退到一邊。
“易神醫親自光臨寒捨,不知所為何來?”杜天威口氣淡然,眼神卻猛熾如火地盯著他。
“杜莊主過獎了,易某這個神醫名號不過虛得,望請莫怪。”他微抿了抿唇,繼續道:“易某這次前來的目的,是為了貴莊的二小姐……”視線朝右前方靜坐不語的杜笑影望去,帶著淡淡笑意,在別人看來是溫情似水的柔情。
杜笑影微抬頭,迎上他的視線,內心有種刀割似的痛楚尖銳升起,但表面仍保持無動於衷的漠然,“易公子說笑了,笑影與公子素未謀面,何來公子為我而來一說。”她冷冷地對著他道。
隱在面具下的鳳眸微微瞇起,“笑影?原來這才是你真實的名字。”他的語氣仍帶著笑,語氣極其溫柔。
杜天威虎目微瞪,“易公子,你進莊來的目的是為了笑影,但笑影卻說與你素未謀面,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呢?”
易問輕笑出聲,“杜二小姐說的話能相信嗎?我若說,其實笑影早已和我有過肌膚之親,甚至已私訂了終身,你們又相不相信呢?”
聞言,在場的所有人臉色皆大變,只有杜笑影像個無事人一樣。
“易公子的話真是可笑啊,跟你有肌膚之親的女子可叫杜笑影?”她說出這話時,神情仍然淡漠。
一旁的無涯倏地拍桌站了起來,劍眉怒豎,指著易問狂怒道:“姓易的,你今日上門來的目的誰都清楚,但你是打錯算盤了,我們二小姐跟你可半點關系也沒有,你別在這裡含血噴人!”
易問置若罔聞,唇邊的笑意仍未消褪,“如果那天不是我手下留情,你還有機會活到今天嗎?”
“我的命賤,也是二小姐的,還輪不到你說話……”無涯扭曲了面孔,但緊抵在桌面的手掌卻忽然被覆住,他低頭一看,霎時收斂了神色,“二小姐……”
“無涯,你先坐下。”杜笑影朝他淡道,“你的命,不賤,但也是我救回來,為了你的毒症,我的發都白了,易問為人心狠手辣,你不希望我為你注入的功力白贊吧。”
“是,二小姐。”無涯低回身子,不敢越尊犯上的想抽同自己被她壓住的手掌,卻讓她緊握住,心裡不禁微愣,抬眸一瞥,這才發覺她的臉色比方才更無血色,他眉一蹙,知道她身子顯然撐不住了,內心著急起來。
杜笑影轉眸望他,目光裡有請求,讓他先幫她支撐下,不然她真的要倒下了。
易問看著他們如此的“眉目傳情”,臉色不禁陰騖了起來,內心隱隱有股濃郁的火氣直往上沖,尤其看到無涯最後還將杜笑影的手握住,這下,酸氣、怒氣、妒氣全都進發而出了。
“杜笑影,你在逃避我們之間的關系嗎?還有,你這次又白了頭發是為了這個奴才?真是可笑。”他低而陰冷地道,任是大廳裡的任何一個人都能感覺得到他壓制在體內的冷氣。
杜笑影抬眸,直直對上了他,因無涯自掌心間傳來的真氣,使她蒼白如雪的臉色帶了絲血色,變得紅潤起來,“無涯不是奴才。”
她先冷靜淡然地反駁著他的話,而後續道:“易公子,我們之間並無任何關系,何來逃避之說?”
易問瞧見她這副拒人於千裡之外的模樣,心下更加狂怒起來,他猛地往前一步,立到她面前,“無論你叫笑音還是杜笑影,都是我心目中的音兒,我們曾有過的肌膚之親是不能抹煞的事實。”
“混帳!”一直靜觀其變的杜天威忽然猛一拍桌,怒咆出聲,“你三番兩次跟外人昭告跟影兒的關系到底有何企圖,影兒還是個未出閣的閨女。”
“是啊,未出閣的閨女,她給我的第一次就是未經人事的處子之身……”他揚起笑意輕聲地低道。
“啪”的聲音響起,杜笑影唇邊噙著一抹冷笑,而後將揮至半空的手掌慢慢放下,“易公子,這一巴掌是想讓你清醒點說回人話的,懂嗎?”
因手掌被她緊緊握住,無涯只能急憤在心。
“笑影,你以往的天真無邪都到哪去了,隨便對人動手可不是件好事,尤其打的對象還是你親親夫君我。”易問邪佞地輕笑著,但手掌卻帶著凌厲無比的氣勢,閃電般攫住她打人的那只手,緊緊握住,讓她動彈不得。
“易公子,你再不放開小女,奠怪老夫對你不客氣了……”一只有力的手掌欺上他的肩,杜天威冷沉的嗓音低低響起。
易問緩緩回過頭,“杜莊主,莫怪易某沒事先提醒過您,可能現在您的手掌上早已沾到毒了吧。”
聞言,杜天威立即沉了臉色,他猛地抽回手掌,卻忽然間以掌掄起拳頭,朝他的背猛擊而去。
“想玩花樣,老夫可以陪你玩!”怒吼一聲,伴隨著拳風凌厲而下,跟看近在咫尺的易問是躲不過了,但他卻在千鈞一發間,將杜笑影扯到自己懷裡,而後身子微微一側,抱著她險險躲過了拳風強勁的一擊。
杜天威揮了個空,心一怒,立即運發功力,想再次狂擊而去,卻在看到自己的女兒被他挾持時,只能在一瞬間硬生生地收回掌力。
“你把解藥給我爹,快點……”被他擁在懷裡,杜笑影想脫身都難,只得對他冷道。
“放心,我捨不得下毒加害我將來的岳父大人。”他俯在她耳邊低語,邪氣的表情更是讓人惱意頓起。
無涯忽然沖到他們面前,“放開二小姐……”他“咻”的抽出隨身佩劍,冰冷鋒利的劍身伸到他的鼻間,充滿了緊急迫人的威逼力量。
“無涯,我現在以主子的身份命令你立即退下!”杜笑影朝他命令,臉上是怒極的表情。
“二小姐……”無涯隱忍地喊了一聲,但在她凌厲的目光下,他什麼也不能做。
“我真的很不想放過你,但我現在沒時間跟你計較太多,你的命就留到以後,我會再來取的。”易問凝了他一眼,眼神陰凜又銳利。
“你——”
杜笑影冷冷開口,“我先和易公子到另一處地方談點事,你們就先別接近了。”
“影兒……”杜天威因為忌憚自己女兒在他手上而不敢輕舉妄動,氣得一雙虎目暴瞪。
“爹,沒事的,我們談一會兒就好,真的,沒事……”她安撫著,而後又瞥向不遠處站著的祈福,對一旁的婢女道:“無垠,你先帶那位小公子下去休息,別為我擔心了。”
“是,小姐。”無垠領命前去。
杜笑影深吸了口氣,“易公子,你放開我吧,我帶你到我的閣樓住處,我們再細談。”
這句易公子的客氣稱呼又讓易問聽得心裡極度不悅,冷哼一聲,他手放松了些許,但仍禁錮在她腰際未離開。
她朝杜天威等人點了點頭,才帶著易問慢慢走出大廳。
作者:
s36982006
時間:
2008-7-14 08:54 PM
第六章
“你不問我為什麼會知道你的真實身份?”一進到她的閨房,易問便伸手按住她的身子,臉朝她極近的問道。
杜笑影瞪住他,而後伸手緩緩摘下他覆在臉上的銀制面具。
“第一次,我看到你這副妖媚似女人的臉,還真的感到很惡心呢。”
牛頭不對馬嘴地喃出這一句,她略帶惘然地盯著他俊美妖艷的臉。
“杜笑影,別試圖岔開話題……”易問微咬牙,攫住她纖弱的肩喝道。
“好奇陘,易公子,我們素不相識,你的言行舉止為何好似跟我很熟悉的模樣……”她的指尖輕輕撫上他精致的臉,慢慢游移起來,帶著疑惑的語氣問道,表情顯得茫然且無辜。
看到她這副表情,易問微瞇起鳳眸,牙咬得更深切,“笑影,你想跟我玩什麼花招?你一開始便如此處心積慮地接近我,到底是出於什麼原因?”他傾身到她面前,冷冷的氣息一口口噴到她臉上,令人無法抑制地起了寒意。
杜笑影緩緩放下手,眼睛一瞬不瞬地望著他,也沒有說話,兩人就這樣互相凝視著,目光深切且刻骨像要將對方印入自己心底一樣。
許久之後,她才緩緩開口,“易問,你還記得半年前發生的那件事嗎?我姊姊杜無影至福壽居求醫之事……”
易問微皺眉,“天威山莊的大小姐杜無影?”腦海中隱隱有絲印象,但他怎麼都無法將整件事回憶起來。
“怎麼,連有沒有這件事都想不起來了。”杜笑影冷諷地道,“她明明命不該絕的,如果當時你肯費心救她,她一定不會死!”
她揚起臉,狠狠地對著他低吼。
“笑影,你知道我一向不樂於救世助人……”易問凝著她,眼眸中閃過一絲復雜的情緒,而後聲音微啞道:“原來,你來到我身邊,只是為了要替你姊姊報仇,是嗎?”
當初璇妃曾令人提醒他,笑音來歷並不簡單時,他就開始著手調查她的身份了,後來他尋到她和那名叫無涯的男子在茶樓上談話,他就順著這條線索一直往下挖,才赫然知曉她竟是天威山莊的二小姐。
剛丌始,他想她只是為了他身邊的什麼東西,才費盡心思來接近他,而為了她,他連自己這條命都可以給,又何曾在乎過什麼身外之物。
但是,她那樣地費盡心思,也只不過想利用他,想讓他後悔而已,她姊姊的死,讓她這樣處心積慮地來向他尋仇、報復,甚至不惜將感情都押了進去……哼,真是可笑啊!
杜笑影盯著他微帶諷笑的臉,恨恨地道:“你當初為什麼不救她,面對一個已經奄奄一息的病患,你當真連一點惻隱之心都沒有嗎?你根本不是人!你這個惡魔……”她越說越憤怒,最後竟朝他尖叫了起來。
易問瞪著她,眼眸微瞇,縮成了一條線,臉色乍青起來,讓人頓生恐懼,他忽地伸手攫住她的肩膀,臉傾到她面前,朝她凌厲地開口,“杜笑影,你真是不成熟,當初我不救你姊姊,是因為我不願意,況且,她身中四川唐門的奇毒,要花費我多少精力和心血啊!這件事你不能怪我,要怪就怪你姊姊福薄緣淺,命該如此吧。
“還有……”他用力抓住她的肩,那份痛楚讓她纖薄的身子微顫了起來,“你以為我不知道,你將符咒燃成灰燼和進水中,讓我飲進肚子裡,想來你一定不知道,其實在我喝下去的那一剎那,已用內力把它從穴道硬逼出來了……”
“什麼?”杜笑影聽到這裡,再也控制不了地朝他尖叫出聲,“你、你沒有把它們喝下去!”她驟然情緒失控了般,眼眸暴瞠、臉色發白,身子顫抖個不停,她忽然伸手用力推開他,“滾開!你這個惡魔,你什麼都知道了,還要來找我做什麼,要報仇嗎?我告訴你,你永遠都動不了我……”
他霍然瞪住她,眼眸瞇成一條線,心裡升起了濃濃的怒氣,他伸手用力勾住了她的下巴,強迫式地把她的臉抬起來,“我動不了你是嗎?笑影,你可別忘了,再四天的時間便是我們成親的日子,我今天專程來到天威山莊,就是要跟你父親求親的,你看我連聘禮都帶來了,你還能不嫁給我嗎?”冰冷的氣息全噴到她臉上,一時之間只令人覺得寒意襲人,她硬生生地打了個寒顫。
“你說……嫁給你……”她驚呆了,只是睜大著眼,茫然若失地瞪著他。
“影兒,我的影兒,很快你就會成為我的妻子了,是不是感到很驚喜?”他伸出手指緩緩撫上她的臉,慢慢游移著,低沉魔魅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形成一股暖昧而又火熱的氣氛。
杜笑影倏地回過神來,下一秒卻讓他的語氣緋紅了臉,她猛地倒退一步,“我不會嫁給你的,我們之間什麼關系也沒有了……”她驚慌失措地大喊出口,一邊狂亂地搖頭,不敢相信她下計欲害他,他竟然還口口聲聲說要與她結為連理。他瘋了……
“你我已有肌膚之親,你自此後永遠都是我的人了。影兒,我不會計較你之前對我所做的一切,也不計較你對我的感情是真或假,我只知道,這一輩子,你與我是連在一起的。”易問重重地說道,他扳過她的肩膀,逼著她的臉面向他,兩人視線相對,他眼眸中的霸氣與堅持全一覽無遺地呈現在她瞳中。
“不……”她搖著頭,臉色已是驚駭至極,“我沒幫姊姊報仇,我不會跟你這個惡魔在一起的!你害死了姊姊,我永遠都不原諒你……”她朝他嘶吼道,滿是憤恨的表情和語氣。
“傻瓜……”他忽然伸手撫上她的發,淡下了語氣、柔化了表情,“你還在想著報什麼仇,你當初想將情毒植於我體內,是想讓我痛不欲生對吧,但是,影兒……”他聲音低柔,“你的心中,可也曾在意過我、愛過我……”似在她耳畔愛撫呢喃著般,暖昧至極。
聞言,杜笑影渾身一震,一股陰冷的感覺自心底升起,霎時劃遍全身,她猛地抬頭瞥他,兩人四目相對,迸發出一股異樣且強烈的情緒。似有什麼東西如狂潮般奔湧了出來,席卷住兩人,而後,他們沉溺在裡面,似窒息、似掙扎、似無措……
“不——”她驀地緩過神來,驚駿地瞪大著眼,神情中仍有絲茫然,好似還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和他一起墜入這個怪異且令人不安的夢魘裡。
“我沒有愛你,沒有愛過你!”杜笑影像被踩到痛腳一樣,尖叫起來,大聲地否認。
“影兒,忘掉你姊姊的事,現在只有我們兩個,你不要再將其他無關的人扯進來,好嗎?我們即將成親了,你靜下心來,不要胡思亂想,乖乖等著做新娘子……”易問對她喃道,仍在耐心安撫。
她漸漸靜了下來,情緒也似乎恢復平靜,臉上的表情是木然的。半晌之後,才緩緩抬眸望向他,“易問,你以為我們真的能在一起嗎?”她冷淡地輕問出口。
“只要你願意,影兒,你心中一定有我的,不然你不會如此的痛苦和難過,對不對?你別再欺騙自己了。”易問迫切地望著她,語氣十分堅持。
杜笑影聞言,忍不住扯唇笑了下,“我怎麼會願意呢?你知不知道我多想親手把你殺了,好為姊姊吐一口怨氣……”她低低地對著他道。
“你真的想殺了我嗎?好。”他也輕笑了出來,但笑意卻不及眼眸,“我現在給你一個機會。”
她倏地咬住了唇,臉上血色全無,但眼神卻凌厲地望向了他,“此話當真?”
易問點點頭,瞇起銳利雙眸,“但是……如果你下不了手殺了我,那你我的婚事仍是照常舉行,自此,你就是我易問的女人了,懂嗎?”
“廢話少說,你等著受死吧!”杜笑影霍地抬頭朝他怒道。話音剛落,她忽地伸手用力一揚,霎時,數十道閃著光芒的銀針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朝近在咫尺的他撲蓋而去。
易問只揚起袖口,五指遽地張開,瞬間所有的銀針就被他全數吸進了掌心裡,“你忘了我是做什麼的,使毒對我沒有任何影響。”他展開手心,將吸納在裡面的銀針遞出來還給她。
她臉色霎時變得又青又白。她真是失策,竟然犯了這樣一個錯誤,真是該死!杜笑影瞪著他,眼瞳幾乎充血,她身子繃得死緊,忽然,有股小小的旋風慢慢在兩人用圍圍繞了起來,她滿頭銀發輕揚,如海藻般在身後平鋪而起,再加上她圓睜的眼眸,血色全無的臉,咬得溢血的唇,讓人看得頓生畏懼。
易問也察覺到了他們周圍的異樣,頓時神色戒備且專注地盯著她,以防頓生不測。
“金,木、水、火、土……迅!”她忽然雙手合十,喊出這一句咒語後,驟然伸出右手食指,直直對上他,再將左手腕對上右手腕,結成手印再展開來,打出掌中雷。
一瞬間的變化是如此劇烈,他憑著敏銳的直覺意識到她要干什麼,身子猛地後仰,翻了個身就地滾到另一邊的床榻上,一股猛烈的雷擊擦著他的耳鬢掠過去。
轟的一聲巨響,床邊的梳妝台及一整張牆面都迸得四分五裂了。硝煙彌漫中,他甚至聞到了一股濃烈的腥膻腐臭味。
杜笑影打出這個掌中雷後,忽然臉色一白,嘔出了一攤鮮血,身子頓時搖搖欲墜。
易問驚魂未定,看到她這個模樣,立即從床上躍起,朝她飛竄過去,即時扶起快倒下的她。
“放開我……”她猛地推開他,眼神凌厲地直視前方,“該死,竟然有小妖鬼之類的孽畜潛進我的房裡……”
方才的掌中雷陰差陽錯地,將幾個不幸逃脫不了的孽畜打得魂飛魄散了,但一定還有余下的,好大的膽子,竟然敢進到她的地盤,就活該找死……
杜笑影猛地飛身梁木中,扯下一根懸掛已久的紅絲繩,而後以食指竄出綠色焰火,將絲繩燒了起來,四、五張符紙被她射到房間四處角落,再瞬地自燃。
輕輕念出伏鬼妖經咒,她盤腿坐在地上持續不斷地越念越快,易問在旁只覺全身寒毛竄起,房間裡的詭異氣息也越來越濃,好似那天在福壽居裡遇到的情形。
“啊……啊……啊啊啊……”此起彼落的尖叫聲在房間裡四處亂竄,而那幾張小小的符紙好似怎麼都燒不完似的,反而越發青亮起來,沒有煙氣升起,青色的焰火隱隱帶著煞氣。
“收!”杜笑影驀地張開雙眼,大喊了一句。過了一刻鐘後,房間的鬼哭神號慢慢變小,最後竟半絲也聽不到了。
霎時,四張符紙即刻成了灰燼,她慢慢站起身子,一張早已蒼白的臉,現在看來竟隱隱透著死氣沉沉的感覺。
“現在,輪到你了……”她黯淡無神的雙眸緊緊盯著他,緩緩吐出這一句。
“你現在氣息很弱,最好別再輕舉妄動。”易問上前伸手扣住了她的手腕,這才發現她的脈搏跳動變得微不可覺。
“不關你、你的事……”暈眩感籠罩而下,一大片的黑暗讓她極欲想投靠而去,不、不行,她不能昏過去,不然會醒不來的……
易問緊盯著她,眉間緊蹙了起來,卻不知如何是好,現在是在天威山莊,他根本沒有任何藥材醫治她。
“去、去叫無涯……”她極力強忍倦意,斷斷續續的道。
聽到這話,易問幾乎想掐死她和自己。該死的女人,竟然這樣明目張膽地想投靠別的男人,而他自己竟這樣束手無策,真是混蛋!
咬了咬牙,他一把抱起她朝門口疾去,但飛身下了閣樓,卻發現兩抹身影匆匆趕來。
“二小姐……”無涯和無垠驚叫出聲,然後上前接過虛軟的杜笑影。
“糟糕,二小姐的元神受損,氣血正在迅速流失,無涯,你幫小姐封住下身穴道,使氣血滯住……”無垠自發上掏出一根細小的銀針,迅速朝陷入昏沉的杜笑影眉心刺去。
無涯伸手朝她腳踝、膝蓋、腿部的幾處重要穴道中封去,這舉動讓一旁的易問看得火冒三丈,但仍是忍住了怒氣,心想這一筆帳以後有得是機會算。
銀針插在眉心間,慢慢溢出了鮮紅的血,配上她蒼白的臉色,看起來觸目驚心。
“冰魄寒玉最後的能量已然用盡了,二小姐,你知不知道要保護自己啊……”
無垠取出早已不復當初透明晶亮的玉石,淚水霎時湧了出來,語氣嗚咽。
“我、我沒事……”杜無影勉強朝他們笑笑,但笑意沒在臉上停留多久,她的眉尖一蹙,低低的痛呼出聲。
好痛……猶如刮骨刺肉的痛蔓延全身,真的好痛……
“二小姐,你怎麼了……”無垠變了臉也喊道,一旁的無涯立即抱起杜笑影,向前方的廳院飛奔而去。
無垠立即跟上去,但她的腳步剛邁出一步,而後像是忽然想起什麼似的,立即頓住,回過頭望向易問,“易公子,我們二小姐的身子不好,也許還有用到您的地方,您可不可以隨我前去一趟,替她診視一下。”
鳳眸微瞇,易問的臉色顯得有幾許陰沉,“你們做下人的,跟自己主子的關系倒親近得很啊,尤其是那個叫什麼無涯的奴才……”他的聲音平淡,但語氣中蘊著的怒氣卻十分明顯。
是,他承認自已在生氣,看到她這樣柔順、這樣信任地倒在那個男人的懷中,他的心中就是不舒坦,雖然知道她傷重得厲害,但他就是看不順眼。
如果不是礙於時機、地點的不對,他早讓那家伙成為地上的一攤濁水了,還輪到他在這裡占盡他女人的便宜。
“很抱歉,易公子。”無垠冷冷的目光望向他,“我們和二小姐是自小便一起長大的,是朋友也好、奴才也罷,外人的眼光是無法衡量我們之間的關系的,而莊主的想法是打算等小姐到了要出閣的年紀,將她許配給無涯……”
“什麼?”聽到這裡,易問冷眸一斂,朝她怒道,“如果我不同意,誰也無法將笑影奪走,更不用說你們這些奴才了……”杜天威竟然會有那種荒唐的想法,真是可笑至極!
“易公子,我想你現在沒有資格和立場說這些的。你知道嗎?二小姐的身子是不能被玷污的,她是擁有法朮的神女,是上天和諸神的祭女,莊主讓無涯娶她為妻,便是一生一世守著她,並且要護著她的身子直到逝去仍是完完整整、干干淨淨的,如果她破了處子之身,成了真正意義上的女人,那她與死期就不遠了……”無垠像冰針一樣的眼神定在他臉上,緩緩的語氣冷而低。
聞言,他有一瞬間的愣住,她所說的事讓他不敢置信。
與死期不遠……只要她成為真正的女人……忽然有絲暈眩感沖上腦子,他微閉了閉目,才勉強消化得了這句話的意思。
該死!易問倒抽了口氣,這才發覺有股陰寒竄上了背脊,如蛇一般滑行,讓他整個人都驚悚了起來。
“易公子,我們天威山莊從來就沒得罪過你什麼,但為什麼在半年前我們大小姐奉上血鳳玉,你仍是閉門拒救呢?而這次連我們二小姐也將會因你而死……”
無垠直直地瞅著他,語氣冷淡的話語裡,隱隱帶著一股怨恨。
“我是真不知道這些事,不知道會置她於死地……”他遽地握緊拳頭,壓抑地低語。
“哼。”無垠冷哼一聲,對他的態度冷淡,“易公子,二小姐的病情已拖多時了,你若還不快動身前去,只怕到時你真是神醫也無力可回天了……”她終於忍不住對他冷嘲出聲。
兩人匆匆來到杜笑影病臥的房間,己有了幾個莊內的大夫在替她診療,但都是搖頭擺手地直苦著臉嘆氣,甚至有幾個婢女跪在床榻下紅了眼眶。
杜天威則一語不發,鐵青著臉杵在裡面,視線沒有離開過自己女兒半分,而無涯則是臉色憔悴地不斷以掌心對掌心的方式傳遞真氣,以延續她的生命。
“一群庸醫!”看到這種情景,易問忍不住怒喝出聲,神色薄怒地上前將無涯一把扯開,“讓開……”
被他突如其來的舉止嚇了一跳,霎時,房內的人全都亂成了一片。
“混帳,又是你……”杜天威剛想發飆,卻讓一旁的無垠給止住了。
“莊主,易公子是想替二小姐診治身子,您先不要打擾他。”
聞言,他頓下了身子,望向無垠,“笑影的身子都讓他這樣糟蹋了,他還能安什麼好心。”
“莊主,您就讓他試試吧,二小姐的情況真的很危險。”不卑不亢的無垠終於忍不住紅了眼眶。
杜天威冷哼一聲,揮袖離開,一張冷凜剛猛的臉看來憤怒到了極點,卻又無可奈何。
床上緊閉著的眼眸,靜靜昏睡著的人兒,現在看來比平日少了活力,一副死氣沉沉的樣子。晦暗的臉色、微弱的呼吸,好似隨時都有可能喪命,讓他看得心都揪了起來。
一股強烈的怒火從心底竄起,他真的很厭惡看到她如此沒有生命力的模樣,內心那股被揪痛,而產生濃濃空虛的感覺,幾乎將他淹沒。
好似,自己即將失去她……
伸手探上她的鼻息,再撫上她的額,而後才抓住了手腕凝神細細診察起來。
聽著她的脈象,易問的眉頭越皺越緊。
一旁的老大夫趨上前,“易神醫,老夫與幾個同行都未能探出二小姐身患何症,只是知道她現在的血氣奇虛,若不是有人封住了其穴道,怕全身上下所有氣早已隨之流逝而氣竭身亡了。”
“滾開!”易問回頭怒瞪了他一眼,而後朝門口站著的高瘦少年吼了一記,“祈福,你快馬回一趟福壽居,將上次我煉的所有丹藥全數送到這裡,還有,續魂草周邊的龍血丹草也給我拔幾株過來……”
福壽居與天威山莊隔兩百裡遠,快馬加鞭的話,兩個時辰可來回,只要不出什麼意外,他現在幫她撐三個時辰,等祈福趕來就可以救同她的性命了。
“是,爺。”回了話,祈福立即轉身離開。
易問微吐了口氣,而後一把將躺在床上昏睡著的杜笑影扯坐起,扶正她的身子後,一手撫上她的腰,與她面對面坐著,另一只手按上她左胸房,將氣息傳進她體內。
“無垠姑娘,請你讓所有的人都離開這間房,而且你要守在門口,不准任何人進入,如果是祈福回來了,立即讓他進來。”他口氣平板冷淡的要求道。
“是。”無垠答應了,並且很快將所有人都請出房。不到片刻,房間裡恢復了以往的靜謐,只有兩人緩慢而又清晰的呼吸聲此起彼落。
慢慢地杜笑影蒼白的臉上慢慢有了血色,呼吸也深重了些,不似方才的似有若無。
☆☆☆
姊姊……混沌的意識裡,不知是夢境還是現實,那麼多的濃霧層層紫繞著,遮蔽了所有的東西,她的眼看不清、望不到前方的是什麼。
那麼的無助不安,面對眼前這份詭譎難測的環境,她只覺得自己快要窒息了,好恐懼、好害怕啊……
姊姊……你在哪裡……
她好想念姊姊,好想好想,可是姊姊已經不見了,她不知道她跑去哪了……
“影兒,你要修煉好自己的法朮,加上姊姊的武功蓋世,我們兩個長大了就可以聯手保護天威山莊了……”
她聽到十一歲那年,她和姊姊一起在後花園裡時,姊姊跟她說的話。
為什麼……為什麼會忽然出現以往的對話……眼前的濃霧漸漸散了,她又再次聽到了她和姊姊童稚的聲音,齊齊立下的誓言——
“姊姊,我以後法朮一定會變得好厲害的,那時候山莊就不會再有那些討厭的人來挑釁了。爹爹又沒有意圖要去搶當什麼武林盟主,他們為什麼要那樣來糾纏啊……”
那是才十一歲的她在嘟著嘴說話,一臉的稚氣,讓現在的她看起來覺得很有趣。
啊……她看得到,她為什麼會看得到的?只見不遠處有兩抹小小的身影,在地上相偎坐著,調笑著聊滅。
“爹爹無意卷入江湖紛爭,我們天威山莊是爹來到中原後才建的,但不知為什麼,他千方百計要藏起來的祕密反而讓人知曉了。”姊姊伸手撫上她的發際,輕輕嘆了口氣,“名揚天下的燕國杜家‘截指破陽’劍法,是所有人都覬覦許久的傳奇,爹爹就是不想被牽扯進江湖紛爭裡才遷居的,但仍是因這套劍法而讓所有人盯上了,實在無可奈何啊!”
她年紀小,聽不懂,一個勁地扯著姊姊的袖口追問:“那姊姊,等你練到了這套劍法,我們一起去將那些貪心討厭的江湖人給殺光光,爹就不用再煩惱他們了……”
姊姊才大她三歲,卻比她懂事許多,聽到她的話,她先是輕笑了下,有絲莫可奈何。
“影兒,江湖人那麼多,我們殺得了一個、兩個,卻殺不了全部的人,他們武功高強,惹惱了他們,反倒害爹受累呢。影兒,等你修煉好法朮,便可以殺他們於無形了……”姊姊摸摸她的頭,鼓舞地望著她道。
“嗯,我一定要努力地練好它,要把那引起紛爭的討厭鬼都消滅光……”
她看到自己握緊小小的拳頭,小臉上滿是稚氣的憤慨及承諾。
白霧全數消散了,她微眨了眨眼,然而卻已不見方才還相談甚歡的姊妹倆,心像被一只無形的手給揪住,一股懸空而起的虛茫漸漸充滿了整個內心深處。
她開始感到害怕起來。姊姊呢?為什麼不見姊姊了……
“二小姐,請你快到前廳去,大小姐病情惡化,再加上去福壽居求醫過程受了折騰,現在已經……已經……”在門外的聲音由開始的急促驟轉成了低回的沉啞,一絲濃濃的傷痛溢了出來。
啊,這是半年前,姊姊過世前發生的事,為什麼現在又會看到這個情景?白霧消散的前方,不知何時換成了這副情景……
她看到自己青慘著臉,躲在房間裡不肯出來,不想去看姊姊臨死的模樣。
不,她是巫覡、是朮師,應該會有辦法救姊姊的……她拿出懷內貼身帶著的冰魄寒玉,想逼出它所有的能量以命易命的挽回姊姊的性命,但姊姊一直以心力去抗拒她,硬是抵住了冰魄魔力的侵入。
她氣餒了,姊姊死意已決,她怎麼做都沒用的,她好恨自己那麼地無能為力,好恨那個令姊姊變成這樣的唐毅,更恨連授手之助都不肯幫一下忙的易問。
所以,在姊姊死後第二天,她開始布施場景,傾盡自己的所有力量,用四十九天的時間將唐毅的魂魄釘上了經咒,再以冰魄寒玉的一半力量作為代價殺了他替姊姊報仇。
而見死不救的邪醫易問,她也沒打算放過,但因當時她的冰魄寒玉力量僅存一半,而自己又有些心力竭退,只好先想辦法接近他。
但是為什麼……情毒並沒有植入他身上,她自己卻反倒失了身及心。
“影兒,姊姊想最後勸你一句,別把自己逼得太緊,你也有追求幸福的權利……”遙遙遠遠中,又傳來了姊姊空茫的聲音,她忙抬頭看去,四周空蕩蕩的,除了淡淡的白霧外,便什麼也沒有了
幸福……姊姊,你讓我怎麼幸福……
高仰起臉,卻怎麼也擋不住淚珠的滑落,一顆、兩顆劃過臉頰,濺到地上濕了一片,她終於忍不住失聲痛哭了起來。
“影兒,你是巫覡啊,怎麼能把身子隨便給人呢,你那次明明是有能力抵抗的,但是卻放棄了,你知道是為什麼嗎?傻丫頭……”姊姊的聲音慢慢飄近,帶著淡淡的寵溺,“因為你對他有感情啊,你以為自己一定會殺了他,所以才懷著那樣絕望的心情跟他親近……”
“失了身的朮師,代價很慘重的,影兒應該沒有忘記吧。但你仍是執意的付出,那是因為你心裡也捨不得他……”
“不,不是的……”她在驚慌失措地否認,不是的……怎麼會是這樣,她不是的……淚水越湧越多,她搖著頭,不敢置信也不願相信。
“影兒,你不會死的,相信姊姊,你的生命會很美麗,你只是失去了曾經擁有的法力而已,變回了普通的女子,你會和自己愛的人過得很幸福……”她姊姊的聲音柔柔的,帶著安撫和欣慰。
“不,我一定會殺了易問,替姊姊報仇的,不然我原諒不了自己……”她終於忍不住痛哭失聲。
“傻丫頭,你真是姊姊的好妹妹,但易問沒有對不起我過,他救與不救,我這條命一樣撐不下去……你忘了嗎?我身負一百七十七條人命,冤孽太重,上天早已看不過去了,只是借了唐門之手將我除去。影兒,你再如此懷著報仇的怨念,姊姊會被打入十八層地獄永不見天日了,放了手好嗎……”
聲音越來越縹緲,慢慢的,眼前的霧又濃重了起來,杜笑影只看到自己跪在地上,望著霧漸漸深濃的前方,哭得不能自己。
姊姊真的消失了……她在意識到這個念頭,驀地驚狂地叫了起來,“不!不要……姊姊!你出來!你不要躲著影兒啊!”
她不要什麼見鬼的幸福,不要過什麼平凡人的生活,也不想跟自己喜歡的人一輩子在一起,她只想要同姊姊曾經鮮活的生命而已,為什麼會這麼難……
啊!老天……
作者:
s36982006
時間:
2008-7-14 08:55 PM
第七章
“笑影,你醒醒……”易問不停地輕拍著她的額和臉輕喚,看到她一會兒尖叫,一會兒全身狂扭不已,似在掙扎和抗拒什麼,緊閉著眼,臉上是一片猙獰恐怖的神色。
夢魔入侵!“易公子,你以食、中兩指掐住小姐的人中穴,奴婢去拿艾草來點燃替她炙上。”無垠交代後,便急匆匆地走出房門。
一會兒她將艾草拿來了,用燭火點燃後便湊到杜笑影的鼻端一會兒,再朝她全身上下各個滯氣穴位炙薰,不一會兒,方才還沉溺在夢中糾纏不已的杜笑影,便猛地大大張開了眸,茫然而迷惘地直瞪著上方。
“笑影,你醒了!”易問看到她清醒過來,臉上焦急緊繃的表情霎時松懈。
聽到他的問話,杜笑影的眼眸終於轉到他這邊,而後,茫然若失地凝視了兩秒,她忽然“啊”的尖叫出來,“滾開,你這個惡魔!”
她一望到他就像驟然瘋狂了似的,手腳亂揮亂打,不停地朝他尖叫。
“二小姐……”無垠看到這驟發的情況,忙奔去護住她,“二小姐,你怎麼了……”
“嗚……無垠,幫我把他趕走,我不要見到他,快點啊!”她緊緊抱住了無垠,哭倒在她懷裡。
易問驀地乍青了臉色,猛地伸手扣住她的手腕,將她硬生生從無垠懷裡扯出來,“你到底想干什麼?”他瞪著她,揚高聲調,表示他的憤怒及不滿。
“放開我!你這個惡魔,我討厭你!討厭你!討厭你……”杜笑影喊得喉嚨沙啞,尖叫著想從他身邊逃脫,但卻讓他握得更緊。
“該死的你!”易問將她雙手制住,雙腳則讓他壓制到身下,“你別對我說出這樣的話,你的命是我救的,以後你的生命及一切都由我負責……”他怒眼瞪著她,扳住她的肩膀,重重地強調主控權。
她驚駭的望他,呆了半晌,好似被人定住了一樣,怎樣都動不了,只是那樣驚懼地盯著他。
“易公子,你別逼著小姐,她剛從昏迷中醒來,你先放開她……”無垠焦急地對著他道。
他回過頭,冷凝了她一眼,這才低哼一聲,不甘願地放開了手。
“無垠,我想休息一下,你可以讓這裡安靜嗎?”許久,杜笑影回過神來,對著婢女要求。
“是,小姐。”無垠答應了聲,而後轉頭對易問開口,“易公子,你先讓小姐好好休息一下吧,現在莊主及其他人都在廳內等你的消息。這邊請……”
易問眼神復雜地凝了一眼躺在床上神情木然的杜笑影,一時之間,只覺濃烈的怨憤及怒意湧上了心頭,卻又不知該如何是好,冷哼了聲,他揮袖走了出去。
☆☆☆
“易問,我女兒現在的情形到底怎麼樣了?”一見到他的身影出現在門口,大廳裡早已等得心急焦慮的杜天威立即問道。
“笑影現在的情形很不樂觀。”他冷睨了眾人一眼,淡淡的開口,“身體太虛,氣血流失過多,若不是無涯將體內的真氣渡還給了她,她甚至捱不過今天。”
聞言,一旁的無涯立即問:“那現在呢,二小姐的身子恢復得怎麼樣了?”語氣急切且焦急。
易問對他的態度感到不悅,“你有什麼資格問這些?不過—個下人而已。”他臉色陰沉,極是難看。
“你混蛋!若不是你將二小姐的身子玷污了,她根本不會陷入這般情況!”無涯氣得臉色鐵青,咬牙切齒地護罵。
他神情陡然不變,身子倏地一動,迅雷不及掩耳地來到他面前,鷹爪般的右手凌厲欺上他的頸項,再猛地收緊,看到他臉色一瞬間變成青紫。
“我告訴你,杜笑影過不久就會成為我的妻子,你別用這種語氣跟我說話。若不是她,你這條賤命早已不知死多少回了!”易問朝他憤怒低咆,而後才猛地松開手,將他推跌到椅子上。
“你——”一個單音剛落,無涯便猛咳起來,“我、我永遠都不會把小姐交到你手上的,你根本不是人,你是個惡魔!”他不畏懼地朝他吼道。
易問臉色更陰冷,目光也凍結了起來,他猛地揚起手,就要朝無涯打去,卻讓一只有力的鐵掌箝制住。
“易問,天威山莊不是任你隨便撒野的地方,請自重!”杜天威放下手,雷鳴般的吼聲在廳內轟轟作響。
易問收回手,薄唇微勾起冷笑,“好,杜莊主,我就賣你一個面子,不在你天威山莊生事。”
“那你現在可以告訴老夫,笑影的情況怎麼樣了?”
“很遺憾,貴莊並沒有好的環境作為治療笑影身子的條件,但如回福壽居,我會用最珍稀的藥草來替她調息療養,並且不惜一切代價來挽回她的生命。”他不疾不徐地道。
杜天威聞言,立即皺起了眉,“不行,影兒絕不能送到你那裡。”這豈不是羊入虎口?
“抱歉,杜莊主,我原先就只是想知會你一聲而已,對於這件事,我很堅持,煩請貴莊多擔待了,下午我就會偕同笑影一起回福壽居。”易問不帶任何表情地望著他道。
“胡扯!”杜天威神色冷厲,氣得握緊了拳頭,直想上前將他千刀萬剮。“影兒是天威山莊的二小姐,跟你們福壽居可沒什麼關聯,你最好就此罷手,那麼以前你曾對她做過的事全都一筆勾銷,我也不再追究!”
易問這個人十分危險,他不能把自己僅剩的唯一女兒的命運押上,現在,兩不相欠的結局是最好的。
“杜莊主,你以為自己憑什麼可以阻止我?別忘了我的身份。
這位叫無涯的奴才,還記得上次是怎樣的情形嗎?我不過只施了一點小小的手段而已……”
“你——”杜天威怒得漲紅了臉,吼說道,“姓易的,即使你已經把影兒的清白奪走了,也別妄想我會把她許配給你,她的日子不多了,你就不能讓她這條短短的路走得安穩些嗎?”
聞言,易問沉下了臉,“誰說她僅剩的日子不多的?”降低了聲音,瞳孔變得冰冷。
無垠上前一步,直視他的眼神,“易公子,奴婢不久前才跟你說過的,小姐身為朮師,根本就是不能破身的,你犯著了這條大忌,天會降怒於小姐的。”她沒有表情的臉冷得似一塊冰,說出的話像是會扎人。
易問微抿了抿唇,而後望向仍余怒未消的杜天威,沉聲道:“杜莊王,方才我為笑影把脈的時候,發覺她身子極為虛弱,但也不是無法可醫,如果你讓我將她帶同福壽居,我以千年參精及人精氣血煉成的丹藥輔佐她的生氣延續,便可保她的命,再經過細心的調養,笑影的身子就能慢慢恢復成以前的模樣了。”
聞言,杜天威及無涯俱是一怔,而後望向他……
“易問,你所說的話可都屬實?”杜天威冷聲緩問。
“我從來不打誑語,但要我這樣精心為她醫治調理,前提是得讓我娶她為妻……杜莊主,為了保你唯一女兒的一條命,這個條件只能算是微不足道吧?”易問凝著臉望向他道,但心卻揪緊了,拳頭微握,心中有誰也察覺不出的緊張。
無涯額上青筋跳了幾下,但最後仍是沒有開口,而杜天威則是眼神復雜地望向他,心裡權衡著輕重。
“莊主,奴婢請您相信易公子的話,答應他的條件吧!我們已經失去大小姐了,不能這樣去賭二小姐的命啊!”無垠猛地跪下,請求道。
杜天威只是冷凝著臉,表情黯淡且無奈,終於,他點頭了,“你起來吧。”對著無垠道,而後又轉頭望向一旁的易問。
“我把唯一的女兒交給你了,你最好盡自己最大的能力讓她身子恢復起來,不然……我就是拼死也會將你一條命取來!”他雙眸犀利如刀地盯著他,聲音僵冷地威脅。
“放心吧!救人要緊,我先帶她走了。”易問緊握的拳頭倏地放松,朝他點點頭,“告辭。”說著,身子便轉出房門。
“等等……”杜天威忽然喚住他,大步上前,“女兒要出嫁了,我這個做父親的沒什麼嫁妝,等我百年之後,天威山莊便是她的了,現在,我就先把這個給她。”他遞過手中一塊龍形血玉,語氣中微帶著不捨。
“我明白。”易問接過,朝他點了下頭。
“走吧……”杜天威拍拍他,轉身走回廳裡。
“放心,待笑影身子恢復後,我便帶她回天威山莊,正式迎娶她為易某的妻子。”他聲音微沉的給予保証。
“去吧……”杜天威沒有回頭,只是擺了擺手。
“告辭了。”扔下這一句話,易問便疾走出廳門,飛身往前方廂房而去。
☆☆☆
杜笑影是被強迫帶回福壽居的,她心裡縱有百般不願,但奈何身子虛弱,無法抵抗。被易問抱緊在懷裡趕回福壽居,她一路上動彈不得,更不用說掙扎了。
一回到福壽居,她就被送到易問的臥房,喂以藥草汁、丹藥。
“我不想喝了!”一看到婢女又端著黑抹抹的藥汁過來,杜笑影的心情就無法自抑地煩郁起來。
回來三天了,每天三餐都是吃這些詭異惡心的東西,她早瘋了,易問那家伙肯定是在惡整她。
碧青不知所措地望著她,“小姐,可是爺吩咐說一定要讓您喝下去的,小姐這樣做,讓奴婢好生為難……”
她微抿了抿唇,望向委屈的婢女,“我每天都喝藥,早就喝得我惡心想吐,要不,你偷偷替我喝掉或者倒掉,那家伙便不會知道了。”她冷冷地道。
碧青微垂頭,無奈的不敢言語,小姐的脾氣好似自生了這場病後就變了,跟以前的調皮可愛不一樣,害她們這些做婢女的每天都得戰戰兢兢的小心應付著。
“還不快端下去,我看著都反胃了。”杜笑影臉一凜,喝道。心裡實在煩郁不已。
就在碧青左右皆不是的時候,一抹身影緩緩踱入室內,“笑影,你的身子剛見起色,吃了藥會恢復得更快一些,別耍脾氣了。”
淡淡的語氣傳來,讓碧青嚇了一跳,忙回首福身。
“你下去吧。”將她托盤上的藥汁拿起,易問吩咐道。
“是,爺。”碧青忙走了出去。
房間裡只剩下他們兩個人時,氣氛忽然變得緊張了,有絲緊繃的感覺。
“來,我喂你吃藥。”易問高大的身子在她床榻邊坐下,用湯匙舀起湯藥喂向她。
杜笑影只是狠瞪了他一眼,便將頭撇開,抿緊唇沒有說話,態度冷若冰霜,一點也沒理會他。
“來,喝藥。”他仍執意將藥遞到她面前,淡淡地誘哄道。
她緊繃著臉,真的生氣了,但卻不敢輕舉妄動。上一次她也是拒喝,還把他手中的銀碗打翻,藥汁潑了一床一地,最後,是他冷著眼眸瞪了她許久,才令人去再次煎過,且是雙份藥量,並點住了她的穴道強灌。
可惡,她是不是要一直活在被他受制的陰影下啊……
“好,看來你不打算自行喝了。”易問微勾起一抹冷笑,而後就著銀碗喝了一大口藥汁含在口裡。
杜笑影見狀,腦中閃過一絲不妙的感覺,但在她還沒來得及做什麼時,身上的穴道便忽然被點住,霎時如雕像般動彈不得。
“你想干什麼……”她忍不住尖叫出聲。
他用手攫住她的下顎,而後強迫她張開嘴,唇便湊上去,強將含在口中的藥汁全數哺入。
“唔…”她拼命想抵抗,但奈何全身動彈不得,只得認命地屈服在他的迫威之下,任藥汁滑入喉嚨,覺得苦澀、難堪不已。
杜笑影怒瞪著他,剛想說什麼,但看到他又繼續想灌第二口時,忙破口大罵出聲,“混蛋,不要對我用這種下三濫的伎倆,我自己喝!”她氣得滿臉通紅。
聞言,易問頓下手中的動作,冷冷地望向她,“你早點認命,現在也不用受這種罪……”他將銀碗端到嘴邊。
她乖乖地一口氣將藥汁全數吞入肚子裡,心裡委屈又憤怨。
從來沒見過像他這麼讓人討厭的男人,不但強勢,而且囂張得令人氣得牙癢癢的。
她真是後悔那天沒殺了他!
易問看著她的表情,伸手替她解開了穴道,“去浸藥浴了。”他淡淡提醒道。
這又是另一項她必須要做,又讓她極其憎惡的事——每天下午去浸泡藥浴一遍。
“我已經連續浸三天了,現在沒這個心情,你別老逼我行不行?”杜笑影朝他吼道,怒氣越來越強烈。
他冷睨了她一眼,臉上表情是平靜而冷淡的,一絲波瀾也沒有,然後,他伸出手將賴躺在床上的她打橫抱起。
“啊……干麼?”猝不及防的,她忽然被騰空抱起,忍不住驚呼了聲,隨即下意識地伸手環住他結實的腰,以防自己掉落下來。
將手勁收緊了些,易問便這樣抱著她走出房門。
意識到自己現在這樣的姿態不太適合見人,杜笑影立即扭動身子要下來,“你放開我啊,我自己走……”她咬牙切齒地朝他喊道。
“笑影,你的真實性子真是不討喜,我還是希望你能變回以前的俏皮可愛。”
易問更加收緊了手臂,在她耳邊低語道。
她一愣,隨即反應過來,神情陡然大變,“討不討喜關你什麼事!我又不是專程來討好你的,你有本事就把我送回天威山莊,我也不稀罕留在你這裡……”
話語剛落,唇齒便被堵住了,猛烈而霸道的深吻來得遽然,讓杜笑影措手不及。
連他什麼時候離開了她的唇都不知道,杜笑影只是睜著一雙茫然的大眼瞪著前方,腦子運轉不了,腦海裡所有的東西像是一瞬間被凝滯住了似的。
“那麼驚訝啊!如果早知道這個法子能讓你安靜下來,我以後一定會多加利用的。”直到易問淡嘲帶笑的聲音在耳畔響起,她才猛地自呆愣中回過神來。
想到方才的事,小臉立即紼紅了起來,但卻是讓怒氣漲紅的,“易問,你竟然占我便宜!該死的……”想伸手刮一巴掌上去,卻讓他微側臉閃過。
“笑影,如果你不怕我驟然松手讓你跌下地去,那你盡情打好了。”偷香成功的他,顯得心情不錯,還對她微揚起臉輕笑了下。
杜笑影氣得牙癢癢的,但仍是收回了手。他們正路過蝕骨池,那一潭黑幽幽的池水讓人看得實在心驚,她可不希望自己因刮了他一巴掌而掉進那裡。
易問見狀,臉上的笑意更濃了,他腳步走得飛快,不一會兒便來到了放置浴桶的房間。
“爺,小姐,東西都准備好了。”碧青和紫落看到他們進入後,忙福身道。
“幫小姐褪去衣裳。”他把她放到一旁的床榻上後,吩咐身旁的侍女。
“是,爺。”碧青上前俐落地替杜笑影解去身上的繁復衣裳。
“你先在這裡安靜的泡著,我去外面找些藥材。”隔著珠紗簾幕,看到她被侍女扶著坐進了浴桶,易問丟下這句話後便走了出去。
杜笑影理也沒理,直到瞥到他的身影消失在門外後,一直縮在水裡,只露出頸部以上部位的她才緩緩挺起身子坐起來。
“小姐,要不要抹些薄荷香精?爺說是讓您祛熱用的。”紫落拿著一個雕花精致的玉瓶上前遞給她,笑道。
“不要了。”雖然現在是夏末初秋,太陽還毒辣得很,但她因身子虛弱,失血過多,體質根本畏寒得很,不需要用這些東西。
“哦,那奴婢先收起來了。”紫落把東西放回去,“爺對小姐真是好啊。”她忍不住羨慕的道了句。
聞言,杜笑影眉一挑,臉上浮起絲慍怒,“這就叫好?”她冷嗤了聲。
“小姐,奴婢沒有說錯話啊,你看,除了沐浴等這些是我們服侍外,小姐吃的東西爺都不假他人之手,甚至小姐睡覺時,爺都要抱著一起睡,這不就是很好了。”說著,兩名婢女忍不住微紅了臉,對於男女之間的情事,她們年紀尚小,仍是懵懂不知的,但看到爺對小姐那份親昵寵愛,臉不禁微赧了起來。
杜笑影微蹙了下眉頭,臉色有些難看起來,她睨了兩個婢女一眼,“有沒有摘錯?如果不是他,我根本不會落得如此下場。況且我也不想回來,是那家伙硬將我帶回這裡的,這簡直是強盜的行徑,你們竟然還說他對我好?”忍不住一長串的數落,她越說越氣,說到最後甚至惱紅了臉。
“呃……小姐……”
話都說完了,這才發現自己唯一的兩個聽眾縮在一起,青白著臉不敢出聲。
“你們在做什麼?”她怪異地望向兩人。
“我都聽見了。”淡淡的男聲從門口傳了進來,他高挺的身影向她慢慢走近,鳳眸微瞇地凝向她,有抹高深莫測的感覺。
杜笑影把頭撇向另一邊,“聽見了又怎麼樣,你以為我會怕你。”她惱羞成怒道。
“你沒看到我的努力嗎?沒看到我為了救你而費盡心思尋藥?你只看到我的強盜行徑,只覺得我一直強迫你做你不喜歡的事……笑影,你真是讓我失望……”易問低低冷笑,眸子瞬間變得冰冷,銳利的眼神射向她,神情浮上一層陰驚。
他的語氣讓她頓時怒從心中生,爆發了累積許久的憤恨,“別假惺惺地跟我說這些,你這個惡魔害死了姊姊,我一輩子都不會原諒你的,你有本事干脆把我給殺了,那樣你我之間的事就可以一了百了了…”她對著他怒道,將滿腔的怒怨、心痛及難受都一口氣發洩出來。
“你是在激怒我嗎?”易問微咬牙,低低地迸出冷音,而後自懷中掏出一塊玉石遞給她,“看看這是什麼,你父親交給我的嫁妝,現在我把它還給你。懂這個意思嗎?這意味著你早己和我有婚約在身了。”
“爹把龍血玉作為嫁妝?”竟然這樣把她草率地嫁給了眼前這個男人……杜笑影不敢置信地驚呼出聲,眼睛瞪著他,幾乎要噴出火來。
“對,你我不但有了夫妻之實,你父親還親口承諾把你交給了我……”他眼神冷漠且迫人地盯著她。
聽到他的話,杜笑影泡在渾濁嚌黑的藥水裡的身軀忍不住劇烈抖了起來,她真是想跳出來狠狠抽他一巴掌,但這樣做,她會被他看光。
易問趨近她,伸手以指順了順她濕滌滌的長發,輕輕地撫著,“笑影,我希望兩個月後,就是你我大親之日,我等這一刻等得太久了……”
她欲閃開他的碰觸,卻因因禁在這個小小的浴桶裡無處可躲,只好惱怒地瞪著他,“姓易的,你打錯如意算盤了吧,我的命是上天的,它要什麼時候取回你我都不知道,你這樣煞費苦心,到頭來也不過白忙一場…”
昕到這話,他忽地一使勁,手扯著她的發,讓她的臉貼上他。
好痛!杜笑影皺了下眉,但仍是緊咬著牙沒有痛呼出聲,“你干什麼?!”眼瞳直直映入他凌厲的黑眸裡。
“我告訴你,笑影,你的命是我的,只能是我的,只要我不允許,誰也不能把你奪走,即使上天也不例外!”易問堅定的語氣隨著冷冽的氣息噴到她臉上,一時之間令她覺得嚴寒不已。
看到她畏縮的舉動,他扯唇冷凜一笑,更加地逼近,雙眸似針般的犀凜凝視她,高挺的鼻頭幾乎碰到她,“笑影,別隨時想著要離開我,懂嗎?記得要好好養傷,你看,我為你的藥治已經起了一點療效,過兩個月後,你就乖乖聽話,等著做新娘子吧……”
他在她耳邊低低喃道,用手順了順她的發,並撩起幾絡發絲湊近鼻尖細聞,“我有事先走了,你就在這好好泡著,也好好想一下我的話。”
“你混蛋……”在瞥到他走出紗帳後,杜笑影忍不住用手拍打了下水面,激起紛飛的水花,她只覺得自己的怒氣越來越洶湧了。
☆☆☆
一個月後
在杜笑影可以下床走動,並且不會只因走三五步路便喘得再也直不起腰的時候,她終於可以擺脫每天泡藥浴,三餐吞藥丸配藥汁的日子。
她現在的狀況雖然比以前好得多了,但仍未如一般正常人。
感染風寒的情況會變得頻繁,尤其是深秋已慢慢來臨了,天氣變得微涼起來,她更是早已將披風系在頸問保暖。
“小姐,現在傍晚起風了,我們先回房裡好不好?”陪著杜笑影在府裡的藥園看藥草的碧青和紫落捉醒道。夕陽已快落盡了,空氣變得涼爽起來,她們當然十分享受這份燠熱過後的涼意,但小姐的身子可沒那種福份。
讓她們一提醒,她這才發覺周圍有絲涼意襲來,忍不住將披風扯緊一些,她淡道:“好吧,就先回去。”
兩名婢女扶著她往走廊慢慢走回,每一步都極慢,但比起個多月前的狀況已好多了,她開始覺得自己太走運,至少撿回了一條命,身子的狀況也慢慢好轉,這一切不知道費了易問多少的心血和努力……
但一直到現在,她仍是沒有原諒過他,也沒有給過他一點好臉色看。還有半個多月他倆就要成親了,可她沒有這個念頭,更沒有這個想法。
然而,她現在沒有能耐去對付他了,這一次的死裡逃生後,她就立即失去了全部的法力,成了一個正常人,沒有玄陰的體質招來妖魔魂靈的報復,她的日子過得很平常。
現在僅剩的唯一念頭,就是在自己身體真正好了後便要離開這裡,回去陪在姑姑和姊姊的身邊,她們的墳墓都葬在天威山莊的後山懸崖邊上,自從出來為姊姊報仇後,她很久都沒有回去看她們了。
易問啊……她現在也不懂自己的心了,姊姊在夢裡對她說,是因為她愛他,所以才會甘願奉上自己,甚至連性命及後果都不顧。
她剛開始是強烈地否認,她不是愛著那個惡魔的,她不要對他有感情……但是,她欺騙不了自己。
當初以為自己會殺了他為姊姊出一口氣,但在那次被他強制於床上時,她知道自己是有能力避免這一切的發生,但在最後的一剎那,看到他溫柔的神情,那麼急切地想擁有她,她的心忽然升起了一種痛。
也是那一瞬間對他產生了感情吧,再沒有任何的猶豫和反抗,她,順從了他,也順從了自己的意願。
也許是因內心升起的那一抹悲哀吧,在意識到兩人的世界是不對稱,他們是不會有可能在一起的,所以,她絕望地選擇了那一個方式,讓他在離開之前,遺留下生命中的刻印。
這個刻印是無法抹去的,她知道這個後果,當然更明白它的嚴重性,但她仍是選擇了它,那一剎那,她的心是不悔的。
但是……
她失策了,她從來沒有想過,自己處心積慮在他身上下蠱,卻一次也沒得逞,反而讓自己失去法力。
真是得不償失啊!但對於自己那次將處子之身給了他,心裡沒有半點懊惱及後悔,甚至也沒有怪過他。
雖然她仍想為姊姊報仇,但現在她殺不了他,她不但被一直囚禁在他身邊,甚至連意志也快不屬於自己了……
真能離開得了嗎?她不要慢慢習慣於他的強勢與霸道,她不要變得越來越軟弱,對他的抵抗也一次比一次不堅定。
她真的忘不了姊姊的事,所以,就算他們之間的感情有多深,她也不會允許他們在一起的,不然,對姊姊的那份愧疚會像心上的大石,將她壓得喘不過氣。
這樣下去,她會受不了的……
作者:
s36982006
時間:
2008-7-14 08:55 PM
第八章
“笑音姑娘,爺在等你。”一看到他們走回的身影,剛想跨出房門的祈福便朝她道。
“知道了。”杜笑影淡應一聲,緩緩走進門裡,一眼便看到站在窗前賞看那幅“臘月雪梅”丹青畫的身影。
“找我有事嗎?”她不耐煩地問出口,走到他身後。
聽到她的聲音,易問才速轉回了頭,看到她裹若披風的模樣,眉間不禁微皺了下,“身子覺得冷是嗎?”他伸手攬過她的腰,問道。
她像早已習慣他的此番舉動似的,沒有半分掙扎或異樣,只是仍挺著腰,“我已經多穿一件衣裳了,你別又逼我再吃下什麼祛寒的藥。”
易問望向她的眼眸有絲溫暖,這是向來很少見的。攬著她的腰,向一旁的太帥椅坐去,他才緩緩開口,“你現在的身子今非昔比,受一點小傷小痛都不行。我已命祈福去煎了一剮安胎藥,體以後就少出去,以免再受風寒……”
“安眙藥?你是什麼意思?”聞言,杜笑影的腦袋瓜子有一瞬間的停頓,茫然不解地問道。
“你已經懷有一個多月的身孕了,我是前幾天幫你診出來的。”易問平靜地看著她,淡淡敘述,“胎音跳得很強烈,應該是個健康的孩子。但我覺得依你身子現在的情形,應該需要細心調養些,不然懷到八、九個月時,你可能撐不起力氣走動了。”他的聲音多了些柔隋,一向陰驚冷漠的臉部表情也軟化了下來。
她倏地瞠大眼,直直地瞅著他,那眸裡有著強烈的震憾、驚詫及不敢置信,甚至還有更莫名的復雜情緒都盡現了出來,半張著唇,她卻什麼話也說不出來。
“笑影姑娘,這是你的藥。”祈福走過米,托盤上放著一碗墨黑藥汁,冒著氤氳,他把藥向杜笑影遞去。
她驀地回過神來,臉色陡然一變,猙獰地朝他吼道:“滾開!我不要吃這些東西……”伸手猛力一揮,將呈上來的湯藥拂到地上,瓷碗碎了一地,而藥汁也灑得到處事。
祈福臉色沒變,只是後退了一步,沒有出聲說話地靜站著。
而易問見此情景,則是冷起了臉,他上前一步,伸手扣住她的手腕,寒聲質問,“你這是在干什麼……”
“我在干什麼?”杜笑影猛地抬頭,暴瞪的美目直直瞅著他,“易問,我不想要這個孩子!”
“為什麼不要?”握緊的力量更深一分,他不禁凜了聲音。
“就因為是你的孩子,所以我不要……”而且也要不起,她自已都算是在苟延殘喘了,還有什麼能力去生下、去扶養一個孩子,何況,還是他的骨血。
天啊……她怎麼會做出這種事來?為什麼會懷上這個胎兒?為什麼……她渾身顫抖,只覺得內心有股冰寒火熱交錯的劇烈感覺在掙扎拉扯著,心好痛,身也好痛,她到底該怎麼辦啊……
聽到她的話,易問額頭然青筋暴起,“就因為是我的孩子,你才不願意要他?”他語氣說得極輕,但那抹陰寒是從緊咬的牙縫裡迸出來的,惡狠狠的樣子,讓她幾乎有種會被他掐死的錯覺。
“對,就因為是你的骨血,所以沒有生出來的必要。我那麼恨你、憎惡你,如果讓我生下孩子,那會讓我覺得玷污了自已,我不會生下他的……”杜笑影大眼狠瞪住他,不畏懼的對他說道,語氣中的譏諷、厭惡十分明顯。
但說完話後,眼眶忽然間紅了,她緊咬住了下唇不讓自己哽咽出聲,卻有眼淚滑下臉頰。心裡抽痛了下,她根本要不起那個孩子,為什麼他來得這樣不是時候?
昕到她這一席話,易問猛地將她的手甩開,陰鶩的臉上流露出一抹深濃的絕望,那是不曾在他臉上出現過的情緒,他生硬地開了口。“如果你覺得孩子身上流有我的血脈是一件玷污你的事,很好,那你就讓這份恥辱繼續下去吧。”
他看著她,臉上浮起一抹奇怪的笑,繼續又道:“反正在這裡你是沒得選擇的,孩子一定要生下,我不會幫你拿掉他,因為他是我的骨血。從現在開始,我會更加精心為你調理身子,你就好好待在屋子裡吧……”仿佛用盡了全身力氣般,他壓抑且低啞地扔下這段話,便不再看她,轉身欲離。
“你混蛋!”杜笑影忽然朝他哭喊出聲,“我恨你,恨這個不適時到來的孩子,我為什麼要生?我不要生啊……”她沖上前抓住他的衣裳,不住地大聲喊道,一張臉上滿是涕淚交加的痕跡。
易問緩緩回過頭,朝祈福淡道:“祈福,你再去煎另一副藥劑過來這裡。”
“是,爺。”祈福面無表情地走了出去。
室內只剩下他們兩個,易問冷凜著臉,一語不發,而杜笑影則哭倒在他懷裡,不停地以拳捶向他的胸膛,哭喊著,“我不要生,我不要生下他……”
看著她這副模樣,易問忽然微揚頭,禁閉了下目,掩去了深沉的痛,再張開眼時,已沒有了原先的哀痛,只余下陰鶩僵冷。
“碧青,紫落,你們進來。”他忽然朝門口冷喚了聲。
“是,爺。”兩名婢女青白著臉從外面走了進來。
“小姐現在累了,你們把她扶到床上去。還有,從今以後沒我的允許,你們不能隨便讓小姐走出外面。”他淡淡地指示。
“是,奴婢記著。”兩人急忙應答,隨後兩人上前將哭得不能自抑的杜笑影扶住。
“易問我求你了,幫我拿掉這個孩子吧……”她被硬扯下,雙手仍想伸上去抓住他,淚珠紛紛落下,哽咽著喊道。
他手陡然握得死緊,但只是隱忍地緊咬牙關,而後,沒再看她地大步走了出去,只余房間裡的她仍在低泣著,絕望悲哀的氣息蔓延開來。
☆☆☆
“爺,笑影姑娘身邊的婢女來稟報,說她現在仍什麼東西也吃不下,也不肯休息,丹和湯原封不動地放在桌子上,連動也沒功一下。”
易問停下手中的動作,“這是第幾次了?”他語氣陰驚的低問道。
“回爺,三天來的第四次。”祈福淡淡地回道,表情很平靜。
“你沒有點她穴道,讓婢女強灌?”他在紅木椅上坐下,修長的手指在桌子上輕敲,身上隱隱透出來的冷冽氣息讓人有驚懼。
“爺別為難屬下了。”祈福仍是表情木然地答道。
“哼,笑影越來越不把我放在眼裡,她都敢,你還有什麼不干。”
他冷哼一聲,“想用這種愚蠢的方法來逃避事實,真是白癡。”
“爺現在要過去,嗎?”
“當然。”易問收回了手,站起身,“她越討厭這個孩子,我就越要她生下,這一輩子,我都不會允許她逃離我的身邊……”他凜著臉,咬著牙,一字一句都是從齒縫裡迸出來般,讓人聽了膽戰。
扔下話,他便走出房門,向走廊的盡頭而去。
一進到廂房裡,便看到床榻上的身影蜷縮在羽被裡閉目而睡,他朝兩名正在打掃的婢女瞥了一眼,讓她們頓住欲喚的聲音。
緩緩朝床榻走近,易問從她緊閉的眼眸裡看到一顆淚珠慢慢滑落,然後,她的呼吸急促了起來,好似在夢中都得不到安寧似的,開始有些抽噎起來。
他只覺得自己像被什麼定住了,全身麻木、動彈不得。她真的那麼恨他,真的那麼憎惡這個孩子嗎?竟然連在夢裡都不安穩。
她到底是什麼樣的心態……他們在一起相處了大半年,那麼多個日子裡,竟然連一點感情都沒對他產生過,竟然真只是想利用感情來復仇而已……
他深吸了口氣,只覺得內心悲哀不已,有股劇寒竄上四肢百骸,將心都凍得冰寒。
☆☆☆
“爺,這是小姐不吃的藥丸及湯藥,她已經一整天都沒吃下什麼東西,一直在昏昏沉沉地睡著,還老說囈語。”紫落端上托盤,輕輕地說道。
“她說了些什麼?”易問背對著她問,低沉聲音毫無任何情緒。
紫落忙低頭,“奴婢也不大確定,但小姐一直不停地重復著,‘回家、不想要孩子’這一句,我們心裡著急,也不敢喚醒小姐,只好去通知祈福。”
易問回過頭,伸手接過她手中的托盤,而後慢慢走到床榻邊上,將東西放到另一邊矮桌上,而後坐上床沿。
他剛一坐上去,動作引起的微震立即讓杜笑影醒了過來,她甫一睜開眼,便見到床邊的高大身影,神情微愣了下。
“起來吃。”易問朝她冷道,俊臉上一片漠然。
她看清是他後,面容立即變了下,“你來這裡干什麼?”她抱著羽被在胸前,神情戒備地怒問道。
他一把伸手扯開她身上的被子扔到角落去,“我再說一遍,乖乖把這全都吃了,不然我會用強灌的。”他睨了她一眼,冷冷拋來這一句。
聞言,杜笑影立即氣紅了臉,“你在威脅我?”
“這不叫威脅,為了你肚子裡我們的孩子著想,你最好乖乖聽話。”他淡淡應了句。
“姓易的,我偏不吃,連我也垮了,你看他還能靠什麼活……”
她望向他,冷笑著道,語氣和舉動都很挑釁。
“你很喜歡被硬灌嗎?想讓我點了你的穴道,再以口對口的方式幫你喂進肚子裡?”他的語氣很低很柔,似乎稀松平常。
但杜笑影卻聽得臉色大變,全身都氣怒得發抖起來,她伸出手指,直直地指在他的鼻端前,“易問,你別欺人太甚了,別以為用這種方法就能逼我就范……”
易問臉色沒變,他伸手拉下她的手,握了起來沒有放開,而後竟微微笑了起來,但笑意沒有溫度,“笑影,你是說我不敢嗎?也就只有這招能逼你就范了,你說我敢不敢……”手勁倏地握緊,威脅地望向她。
“混蛋!你每次都只會這招,真的好卑鄙無恥……”淚水再次潰堤的狂湧了起來,她邊哭邊吼出來,“我恨死你了,我真後悔自不量力去找你報什麼仇,到現在連自己也陷進去出不來了……”
他聞聲立即抬起頭來,臉色陰沉森冷,眼底盡是陰疆,“你現在怎麼後悔都沒用了,你永遠都沒有辦法逃離我的身邊……”
她忽然貝齒一咬,驟然揚起手掌揮向了他的臉,只聽“啪”的一聲,四周俱靜了起米,“我會一輩子恨你的……”干涸的唇發出的聲音非常吵啞。
他的手緩緩撫上被打的臉,有一道血痕印在唇邊,他用手指輕輕抹去,而後放到唇邊一舔。
杜笑影刷白了臉,她緩放下手,但視線一直停留在他身上,沒有移開過,眼眸裡的驚懼慢慢變得黯然,而後有股濃濃的絕望襲上。
易問忽然勾唇邪肆地笑了下,眼底的魔魅更濃了起來,他倏地伸過手將她扯到自己懷中,俯下身強悍如驚地吻著她,蠻橫的舌渴求地吮吸,心跳與呼吸同樣急促,令她有喘不過氣來的掙扎與不甘心的怒火。
杜笑影說不出話來,因為被制住的身軀和下顎,他的手警告地握緊,眼瞳陰冷、凌厲地鎖住了她。
她清楚地看到他眼底的情緒,乖張、冷厲陰驚,以及悲憤……
唇齒被他的瘋狂舉動給弄得疼痛不已,自他口裡傳來的血腥味濃郁得讓她惡心頭暈,雙手不停地在身後胡亂揮舞著……
到底是誰錯了?他們從一開始便是兩條不相交的線,但她飛蛾撲火般投了進去,只是為了心中的那份不甘。
而他,縱使知道她留在他身邊的目的,也知道她對他使盡了種種的手段,只不過是為了達到目的而已,他仍是執迷不悟,對她不甘放棄,只是想賭一把,賭自己在她生命中的比重是多少,他們有沒有那個可能走到一起。
然後,他輸了,他在她心裡根本沒有一點兒重量,她說後悔到他身邊,說恨他,說要了他的孩子會玷污了自己……
她沒有能力跟他尋仇了,只想逃離他的身邊,但是,他放不開了……所以,只好用盡百般方法,將她強留在自己身邊。
只是,她痛苦,他無措,面對她一再想逃離的舉動,他只是用更威脅、更嚴厲的行動來防范、來禁錮。
然而,這種方法能有用嗎?
凝視著他的眼眸,忽然緩緩滑落了一滴淚,她絕望地望著他,心牆有一處在悄悄崩陷,在哀泣了起來,忽然她停止了掙扎,任他的手、他的唇狂亂帶著蠻勁地將她身上的衣裳全都褪了開來。
而後,銀牙一咬,一直平攤著的手舉了起來,手中不知何時握著一把利剪,猛地向他伏在她身上的背後刺去。
“爺——”伴隨著一聲“匡啷”的瓷器粉碎的巨響,剛進門的碧青尖叫一聲,呆若木雞地直瞪著床上這一副情景。
“發生了什麼事?”聞聲飛快跑進來的祈福喝問了聲,而後在看到屋裡的景象後,臉色一瞬間蒼白了。“爺——”沖上去,他厲呼了聲。
握著剪刀的手緩緩松開,杜笑影眼眸黯淡無神地望向祈福,“我、我終於殺了他了……”她喃喃的道,眼神空洞而絕望。
血開始蔓延到床上,染紅了被褥,她滿手都是鮮紅刺目的血,舉起雙手無措地望著斑駁的血跡,忽然,她逸出一聲哽咽,淚水紛紛落下,撲到床上失聲痛哭起來。
祈福沒有理會她,他甚至連望她一眼也沒有,只飛快將呈現半昏迷狀態的易問扶下翻身躺平,而後伸出手迅速在他身上點了幾個穴道止血。
剪刀的尖部幾乎全部沒入他的身子,可見她下手有多狠。在看到這樣的情形時,祈福忍不住手微顫了下,傷處離心口部位只余半寸,若是她的手再偏了,爺的性命不保。
但現在的狀況也不能大意,血流得那麼多,一定是傷到了其他極其重要的部位。
“碧青,過來把笑影姑娘帶出去。”對杜笑影一直在身旁哀泣的情形感到不耐,祈福冷聲命令道,
“是。”碧青立即將她挾了出去。
杜笑影仍是哭得不能自己,在走到門口時,她忽然掙脫碧青的攙扶,向房裡跑了進去,踉踉蹌蹌地跌跪在床邊,泣不成聲地道:“祈福,他死了,你要不要為他報仇……你殺了我……殺了我啊……”她朝他哭喊著尖叫著道。
祈福恍若未聞,神情冷硬地對著一直守候在門口的碧青道:“你去房裡,盡快讓裡面的人找出裝在紫玉瓶裡的金創。”
”我這就去。”碧青立即領命前去。
“還有紫落,你去藥園裡讓元申幫我將那株血丹元珠草摘來,以及丹房裡的回氣丹、凝血丹、養元丹統統都拿來,快點。”
“是。”紫落沒有絲毫猶豫地疾離而去。
祈福開始用刀割開易問傷口周圍染血的衣裳,然後將他的背部裸露出來,碧青匆匆送來,他立即將紫玉瓶裡的粉末小心翼翼地倒了一些在傷口。
“爺的剪刀……”碧青心有余悸地望著傷口,輕問道。
“剪刀鋒利,已經傷及肝臟,我們必須小心處理。”祈福頭也沒回,忙用干淨的布巾沾水,將易問背部的血漬全都細細抹干淨。
不到一會兒,紫落也匆匆趕回,後頭一名高大剽悍的壯實男了,正陰騖著臉走入。
“元申,藥草……”
“爺的傷怎麼樣了?”他伸手,將掌中一株艷紅的藥草遞了過來,問道。
“你一會兒牽制住爺,我盡快將剪刀拔出,你再將血丹元珠草粉末倒在傷口上。”祈福將藥草放到掌心,雙手合十一碾,藥草瞬間變成了碎末,把它們裝進玉碟裡,他極其嚴肅認真地對他道。
元申點頭,然後高舉起手,緩緩在空中劃起一個圈,神情越發陰冷了起來,忽然空氣中傳來腥膻氣息,且越米越濃重,碧青和紫落都捂住了唇,心裡湧起一陣欲吐感。
“嘶嘶”的吐舌聲逼進,忽然一道敏捷的長長身影騰空而入,高昂的蛇頭,瞪著圓溜溜的眼,吐著鮮紅的蛇信,快速地移動著身子滑入。
兩名婢女驀地刷白了臉,半張著口,卻什麼也說不出來。
“龍魂的血……”祈福忽然像想到了什麼,忙出口。
元申點點頭,“它與爺有通靈之意識,願以自身的血來救回爺一條命。蛇血再加上血丹元珠草,敷於外傷,愈骨合肉。而凝血丹、回氣丹及養元丹是養神凝血的,用於內服愈傷。”
“好,元申,你幫它取血,就是腹下的血脈處,盡量別傷了它。
紫落,你現在將三種丹各取一顆出米。碧青,立即拿東西盛蛇血。”祈福冷靜地下了命令。
元申取出一把鋒利的匕首,望了龍魂一眼,而後毅然咬牙朝它腹下用刀刺了進去,霎時溫熱的蛇血噴了一地,龍魂不禁顫動了下,但仍是靜靜維持著姿勢不變。
碧青忍住害怕,用器皿鑽到蛇腹下接住了血液,不一會兒便接滿了一個小玉碗。
元申伸出手替替它點住了傷口,止住了血。“龍魂,回去休養一下。”他拍拍蛇身道。
龍魂的頭微微低下,腥熱的蛇信吐了吐,觸到易問猙獰可怖的傷口,這才緩緩地游移著身子出去了。
蛇血濃稠且腥濃,祈福怕它短時間內凝成血塊,立即將碾成碎末的血丹元珠草倒了進去,攪和在一起,鮮紅的血液瞬間變了色,成了濃濃的暗色。
元申伸手點了昏迷著的易問身上各處大穴,再以左手五指壓在他的頸端,扣住了脈門,右手平攤在下肢按住。
祈福咬了咬牙,而後驟然出手,伶俐如閃電之姿,將沒入易問體內的利剪一把抽出。
“啊——”一聲怒吼自屋內傳出,回蕩在整個福壽居內。
廂房恍若遭到了雷擊般,竟然開始動搖了起來,瓦片紛紛落下,緊閉著的門板都狂掀了出去,摔到地上成了兩半。
原本沉默著昏睡過去的易問被那股蝕骨穿心之痛給驚醒,他全身驟而爆發的力量以一種爆發之姿放射出來。
原先被點住的穴道全被沖破,就連元申按住他背後頸脈門處也岌岌可危。
祈福迅速奪過血丹元珠草,全部倒在噴血如泉湧的傷口上,就在那一瞬間,元申終於頂受不住的飛了出去,騰空的身子直直向牆後撞去,他掉到地上,霎時動彈不得。
“你沒事吧……”紫落驚懼地跑過去扶起他。
易問痛得撕心裂肺般,終於忍不住狂吼怒哮了起來,身上急劇爆發的力量迅速膨脹數十倍,祈福用盡全身氣力也未能制得住他的揮舞亂動,終於也被一把給揮出了門外。
幸好已把藥泥敷上傷口,不至於功虧一簣。
許是藥物迅述發生了療效的緣故,易問只是劇烈地發作了幾回後,便漸漸安靜了下來。
發作後情緒變得寧靜,他終於合上眼又再次昏沉地睡去了。
從地上爬起的祈福和元申相視一眼,面露喜色地一點頭。而後迅速上前,這才發現情況的確有好轉的跡象。
“碧青、紫落,你們兩個就留在這裡服侍爺,照看好他的情況,如果發生什麼異變,要立即到藥房去通知我。”祈福慎重地對著兩名婢女交代。
“是,你放心吧。”她們點頭應道。
然而,就在他剛想轉身出房門的時候,碧青忽然驚慌的叫了聲,“小姐好像不見了……”她驚慌地道。
聞言,祈福猛地回身,果然角落空蕩蕩的,早已不見那抹蜷縮在那裡哭泣的身影。他微斂起眼眸,才冷聲沉道:“不用管她了,你們只要好好照顧好爺就行。”
他扔下話便轉身離去了,元申也跟了上去。
兩名嬸女相視一眼,彼此臉上都存有絲害怕驚慌的神色,對方才的事仍心有余悸。
“先收拾東西吧。”碧青轉身朝紫落說道,兩人便開始著手將房裡打掃干淨。
作者:
s36982006
時間:
2008-7-14 08:57 PM
第九章
她好狼狽……
衣裳臟污且破爛,一頭半灰的發早已凌亂不堪,氣若游絲般,每走一步便會急喘起來,每個她擦身而過的行人,臉上都露出嫌惡且不安的神情。
她知道自己真的好狼狽。天威山莊究竟還有多遠啊,她想爹爹、想無垠和天涯,她一定要堅持下去,不能落得客死他鄉啊……
但是她頭好暈,身子又熱得發軟,而且,肚子怎麼會痛得那麼厲害?她真的會死嗎?
握著那一根支撐著全身氣力的長木棍,杜笑影只覺得三魂七魄都快要脫離似的,意識越來越模糊了,腹部間的痛楚劇烈得難以忍受,痛得她幾乎受不住。
但她仍是強忍住,撐著拐杖一步一步地走,緩慢得猶如八十老嫗般,艱難且蹣跚。
“啊!那女的流血了,一身的血,到底是怎麼回事……”
迷蒙間,某人的尖銳驚叫好似從遙遠的國度傳來,她努力想撐起意志,但卻徒勞無功。
痛楚再一次劇烈傳來,她眼前一黑,再也忍不住地倒在地上,便什麼也不知道了。
聽到“砰”一聲倒地聲響,正從橫沖而過的一名中年素衣尼姑被引去了視線,慈眉善目的她先是微愣了下,而後看到杜笑影下身狂湧而出的鮮血。
她迅速走近,低下身子查看了下傷勢,這一看,遂駭白了臉,“看來附近的客棧是不會肯收留了,得先帶回庵裡才好。”她自言自語地喃了句,便伸手將已昏死過去的杜笑影打橫抱起,腳步如飛地疾走起米。
☆☆☆
入了夜——
杜笑影終於從混沌中醒了過來,望望四周,只有一燈如豆的光線,她努力地分辨了下四周環境,竟是陌生至極的地方。
“施主,你醒了。”溫和的女聲從門口傳來,一抹素白的身影慢慢向她走近,是尼姑打扮的道人。
“師太,這裡是什麼地方?”她輕輕地問出口,一時之間只覺氣虛不已。
“阿彌陀佛,施主你在大街上驟然暈倒,貧尼將你送到庵裡來休養。”她淡淡地說著,將手中摔著的一碗藥汁送到她跟前來。
杜笑影接下,感激地問道:“煩勞帥太了,敢問尊號?”
“貧尼的法號慧淨,不知施主是何方人士?”
“我叫杜笑影,請問慧淨師太知道天威山莊嗎?此地與山莊大慨相隔多久的路途?”她問道。
慧淨微微笑了下,“天威山莊離這裡大概四個時辰的路途,但這是坐馬車,走路的話,一天的時間吧。”
“謝謝師太了,您看我這種狀況,明天能上得路嗎?”
“聞言,慧淨不禁微皺了下眉頭,“杜施主,你現在的情況是要休養好幾天才能勉強恢復得了的,小產傷身,你若有什麼要緊事得上天威山莊,或者貧尼代你走一趟?”她建議道。
聽到她的話,杜笑影只覺一道雷自頭頂直轟而下,腦子瞬間空白了,怔然了好久,她才緩緩地問出口,“師、師太,你說我……小、小產?”
“施主,你懷了一個多月的胎兒已經保不住了,因為你的身子虛弱又受了重挫,看來你是真的小知情啊……”慧淨擔憂地望著她道。
頓覺全身被惡寒欺上,冷凜冰酷,她咬住了唇,雙手環住胳膊,但仍抑不住身子顫抖。
小……怎麼會這樣的!她的孩子……
“啊——”她忽然狂叫出聲,尖厲的聲音穿破屋頂直沖雲霄,在廟庵裡震蕩不已。
老天啊,你何其殘忍,為什麼……為什麼要這樣活生生地奪去她的孩子!是在處罰她嗎?是說她罪確應得,自作自受嗎。
她說過不想要這個孩子的……老天,你為何全都當了真,她說的是氣話、是違心之言啊!為什麼要把她身邊最珍視、最寶貝的都收回了……
“杜施主,你別太激動,身子剛剛小產,情緒太激烈會產生不好的影響……”
慧淨忍不住提醒,對她現在的情形感到擔憂。
“師、師太……”杜笑影哭得岔了氣,一陣猛咳後才勉強開了口,“請你明天……立即把我送回天威山莊,我是莊裡的小姐,我會讓他們好好答謝師太的……”
她抓住慧淨的手急切地懇求道,淚水未能止住,邊哭邊道。
“杜施主,施恩不望相報,你若真的想立即動身,那貧尼明天就送你前去天威山莊,只不過,這一趟路程會讓你的身子吃不消。”
“那師太,我休養三天,三天後就勞煩你和我一起離開,可以嗎?”她抹著眼淚問道。
慧淨點點頭,“這樣還好點,免得身子受累,以後的毛病就多了。”語畢,她指著擱在桌上的藥湯,“杜施主,你先把這碗藥喝了吧,這是用後山的一些草藥熬成,對身子的復原有益。”
“謝謝師太如此精心的照料,我在這裡先謝過您的大恩大德了,笑影銘感於心,不勝感激……”杜笑影忍不住又紅了眼,哽咽著道。
“杜施主別這樣,有難相助,這是應該的。這會夜深了,你先好好休息,我就在外面候著。”慧淨朝她道,便輕聲走了出去。
看到她吹滅燭火走出去的身影,門關上的那一剎那,杜笑影的淚水終於再次滑落了下來,她翻轉過身子,將自己蜷縮成一團,把頭埋進被子裡,逸出了低低的哭泣聲。
好悔恨啊……她的孩子,為什麼就忽然離去了,她還想平平安安生下他,再自己扶養他長大,好好享受天倫之樂。
真是無緣嗎?還是她曾經口口聲聲說不要孩子,最後老天便將他收了回去,以懲罰她。
易問……她不是故意將孩子流失的,不要怪她好不好?
嗚咽聲加大,她用手捂住了口,硬是不讓哭泣的聲音流洩出來,但一張臉卻爬滿淚水,弄濕了枕巾。
易問他是不是早已喪命?她那一把剪刀直直刺了下去,只差沒頂到底,當時她心在顫、手在抖,而他只是猛然抬頭,不敢置信地瞪著她,最後,他驟然揚起手掌想拍向她的天靈蓋,但遲疑了會,手仍是垂下了,他陷入昏迷前氣若游絲地在她耳邊低喃了一句,“你好狠,我真的……看、看錯人了……”
她當時驚懼到了極點,在看到他閉目昏死過去時,心忍不住揪痛起來,像被用刀狠狠剮了下,痛徹心扉啊!
他一定會死的,這樣也好,她不用再被逼回到他身邊,不用老想著什麼報仇的事,也不用為著兩人在一起所造成的愧疚日夜都不安心。
他們原本就不能在一起,雖從一開始是她有意接近他身邊的,但後面所發展的情況卻是令她措手不及的。怎麼會有感情的呢?這本來就是一段受了詛咒的情感,他們怎麼能在一起……
然而,在她將剪刀刺向他時,一股莫大的絕望湧上了心頭,讓她差點也將刀子往自己的心窩刺,但就在那一瞬間,她忽然想到了肚子裡的孩子。
一股強烈的渴望頓時襲上,不,她不能死,她還有個孩子呢!是他與她的骨血,她要將孩子平平安安地生下來,撫養成人,和他一起享受天倫之樂。
所以,她從易問身邊逃了出來,他就算死了她也不怕,因為她肚子裡有他的孩子呢!孩子出來後,便是延續著他的生命……
但是,為什麼老天要如此殘忍地將孩子收回?唇被咬破了,有股血腥味在口裡蔓延,杜笑影終於忍不住放聲痛哭了起來……
☆☆☆
三天後天威山莊
當杜天威看到自已虛弱得幾乎奄奄一息的女兒後,不僅大吃一驚,更覺得悲憤難耐。
“姓易的那小子是怎麼答應我的,現在竟把影兒弄成這樣,我去找他算帳!”
“爹……”一整天的疲勞趕路,杜笑影的身於已大感吃不消了,連說出的話都是虛軟無力,“你、你不要去了……”她吃力地緩道,每說一字便讓臉色更慘白一。
她好累……身子疲累發軟,並且腦子的意識開始有模糊了,全身熱燙難受,是染上風寒嗎?幸好是回了天威山莊,就算死,也能找到一個安身之所了。
“影兒,你現在覺得怎麼樣……”看到她這副死氣沉沉的樣子,杜天威猛地頓住腳步,擔憂地問道。
無垠和無涯也從別院裡匆匆趕來。
“各位施主。”一旁被忽略的慧淨忽然開口,所有的人遂都把目光投向了她。
“師太,失禮了……”杜天威這才想起是眼前這位師太把自己女兒送回來的,忙上前道:“你不辭勞舌把小女送回這裡,老夫感激不盡……”
“杜老主快別這麼說,貧尼還有要事在身,不能在這裡久留,所以想在臨走之前,告誡主幾件事。”慧淨朝他微微笑道。
“師太何不在寒捨裡先住一晚,明天上路又何妨。”杜天威道。
“有要事在身,貧尼也是身不由己。”慧淨去意堅決。
“好吧,既然師太這樣說了,我們也不好強留,不只師太有什麼話要告訴我們?”杜天威也不強求。
“令嬡是小產了。她先前的體質就很弱,再加上現在這番折騰,情況不太好,望你們能費心照料,她要復原可能需要一段時間。”她細心交待。
在場的每一個人聞言,都是神情震驚、不敢置信。
“二小姐……小產了?”無垠率先驚詫地問了出口,而後她立即沖到杜笑影身旁,伸手搭上她的脈象,細聽了一會,表情更凝重了起來。
“二小姐,是不是易問那個混蛋讓你變成這樣的?”無涯握緊了拳頭,怒問道。火焰炙紅了他的雙眼,他覺得自己忍不下去了,堂堂杜家小姐,竟然讓那混蛋一而再、再而三地欺負,叫他怎麼忍得下?
“不、不關易問的事……”杜笑影微弱的聲音響起,望向他們道:“他也不知道我小產了……爹,我真的好難過,我想要這個孩子啊!”她哽咽地道,語氣帶著濃濃的悲傷。
看到這一屋子的人都如此悲憂不平,慧淨原先趕著要離開的心意忽然改變了,她回過頭望向杜天威,“杜老施主,令媛這樣拼了命的拖著病體要求趕回莊裡,是因為……”
“實不相瞞,師太,”杜天威語氣沉痛的道,“小女笑影和江湖人稱邪醫的易問之間的關系,實在過於復雜和糾亂了……”
他緩緩地將這段日子發生的事都說了出來,最後只低低嘆了一句,“當初是不該讓影兒這樣魯莽就去報仇,但是現在,說什麼都晚了……”
“阿彌陀佛,杜老施主無需這樣擔憂,易公子和令媛之間發生的這些事,應該很快就有解決之道了。”慧淨聽得明白了,素淨聖潔的臉上掛著微微的笑容。
“師太這話說得容易,只不過我們天威山莊和福壽居的這個梁子結大了——”
杜天威忽然冷硬了語氣,“他當初信誓旦旦的保証會治好小女的病體,並且風光迎娶她進門,但現在竟讓她這樣回來,你說我們能甘心嗎?”
他酷歷的語氣沒有嚇著慧淨,她好意勸道:“杜老施主,冤冤相報何時了。令嬡和易公子之間的恩怨情仇就到此為止吧!”
“抱歉,這是我們天威山莊的家務事,就不煩勞師太操心了。”他臉色一沉,勉強地道,縱使心裡不高興但仍是沒有失禮。
慧淨在心裡輕嘆了口氣,為什麼人總是對這些心外之事化解不來呢……
微蹙眉頭想了下,她心中忽然有了想法。也許是有緣吧,上天既然讓她在准備離去的那一天遇到了傷重的小主,雖說自己一向不愛管別人家的閑事,但現在在得知了他們這樣曲折的恩怨情仇後,心裡不禁有了想替他們化解的念頭。
想那易問也是性情中人,他命中不該有這曲折,那她就順道替他化去吧。
了望天色,慧淨站起身朝躺倚上的杜笑影走去,而後雙手合十朝他們微彎身一拜,“天色不早,貧尼就先告辭了。杜主,你慢慢養病,待他日若有緣,我一定會來探望主,告辭。”說完話後,她慢慢走了出去。
“師太慢走——”杜笑影掙扎著半坐起身,朝她感激道。
杜天威黯淡的臉上看不出什麼,他看了自己女兒好久,才緩緩伸出手撫上她的發際,“影兒,你看你,才這麼一段時間就收了這麼多苦,老天爺真是不長眼,我們杜家的人都過得這麼不順遂……”他忍不住悲從中來,早已沒有了以往的那份強硬,好像一瞬間老了很多似的。
“爹,女兒如果走了,您也別傷心,我是下去陪姑姑和姊姊的,你一定要高興,我可以陪她們了……”她撲到爹爹的懷裡哽咽的說道,眼淚紛紛而落。
“別胡說……”杜天威忍住低吼了句,“爹不會輕易讓你走的,以後天威山莊還得由你來撐呢!”
無垠在旁附和道:“是啊,小姐,你只是太虛弱了,再加上舟車勞頓,身子的不適才會更重了。易公子這一個多月裡看來是煞費苦心了,不然邪寒奇毒不會消失得那麼快……”
杜天威聞言大喜,“無涯、無垠,先將小姐送到西閣樓裡去休養,以後就由你們兩個負責嬰兒的安全,我現在就去請莊裡的大夫們來看小姐。”
“是,莊主。”無垠和無涯立即小心翼翼的將杜笑影帶離,直往西閣樓而去。
聽聞二小姐的傷勢情況有所回緩,莊裡緊張嚴肅的氣氛頓時輕松起來,大伙終於能喘口氣了。
☆☆☆
無垠是在三更半夜的時候被驚醒的,她剛一睜開眼便見半掩的房門外竄進一條矯健的人影,她忙跳下床朝人影奔去。
“無涯……”她伸手拉住了他,“別進去吵二小姐,她只是作了惡夢。”
無涯停下舉動,黑暗中,他雙眸熠亮,淡淡地道:“我不方便進去,你去把她喚醒吧。”
“好,你在這等,我進去看一下。”朝他點點頭,無垠隨即向裡面走去。
“易問,我不是故意的,不是故意的!”淒厲的叫喊聲在內室響起,幽暗的房間傳出這般淒厲恐怖的尖叫聲,不禁讓人毛骨悚然起來。
“嗚……”嗚咽聲漸漸大了起來,“孩子沒有了不是我的錯,你不要怪我……好不好……不要怪我……”
無垠點亮燭光,向角落的床邊靠去,果然看到杜笑影蜷縮著身子,淚水在臉上奔流,淒然尖厲的哭喊聲仍是不絕於耳。
“二小姐,你醒醒……”無垠伸手輕輕推推她,這樣湊近一看,才發現她身上滿是虛汗,竟把衣裳都濡濕了。
她心裡微驚起來,“小姐,你快醒醒……”忍不住更用力搖了搖她。
“啊——”杜笑影自夢中乍醒,忍不住尖叫了聲,在外面等候的無涯聞聲在第一時間沖了進來。
“無垠,我、我夢到了他……”杜笑影蒼白著一張臉,瞪大眼望向身旁站著的婢女喃喃道,語氣裡猶有驚懼。
“二小姐,你夢見易公子了?”無垠在她床畔坐下,輕聲問道。
無涯望了她們一眼,“無垠,你在這裡陪小姐,我就在外面候著,有什麼事立即叫我進來。”他不方便留在小姐的閨房裡,看她沒事便想先退出。
“你先出去吧,這裡有我就可以了。”無垠點點頭。
杜笑影伸手抓住她的衣袖,蒼白的臉早已全然失色,她顫抖著聲青道:“我方才夢到了他,孩子……他是我的孩子,面容模糊,你知道他對我說什麼嗎?”
“小姐,你別激動,慢慢說……”無垠伸出手輕輕撫了撫她冰涼的背脊,輕聲安撫。
她忽然用手捂住了臉,忍不住哽咽出聲,“無垠,他在怪我……他說我不是一個好母親……嗚……”她眼眶泛紅地看向她,“你說我是不是好失敗?連自己的孩子都沒有能力保得住,我真的好悔恨啊!”
“小姐,這件事不怪你,你別這樣自責了好不好。”無垠把她擁進懷裡,語氣微沉。
“是我的錯……”杜笑影哭喊著,“如果我沒有刺殺易問,又怎會落得這樣的下場……”是她愚蠢,再怎麼樣後悔都沒有用了。
為什麼在她殺了易問之後,才知道自己的心痛得這樣厲害,為什麼在失去了孩子以後,她才後悔自已沒有珍惜他,以致淪落到現在這種地步,一切都是她咎由自取的。
“小姐,你別再說了,這件事不怪任何人,你別再往心裡去了好不好?你的身子禁不起這樣的折騰啊!”無垠不住地哀求道。
杜笑影忽然一把推開她,滿是淚痕的臉上忽然浮起一抹落寞及絕望的神情,“易問死了,孩子沒有了,我活在這個世上還有什麼意義!”她驀地朝她怒吼道,淒然的聲音帶著濃濃的悲戚。
到了此時,她才肯坦誠自己的心意……原來她真的那麼在乎易問,原來她早就愛著他了,只是她始終不肯正視自己的心。
她老是為姊姊的事介懷,老是硬逼自己將對他的情愫深埋心底,因為這些都是不應該發生的,她不允許自己對他動了真感情。
但是,直到她咬牙狠心把剪刀刺進他體內的時候,她感到心揪痛得這樣厲害,呼吸都頓住了,窒息讓她的胸口抽痛起來,她赫然才發覺,對他的感情是刻骨銘心般的深刻,他早在她心裡占了滿滿的位置,傷了他,更是傷了她自己啊……
☆☆☆
從昏沉中醒過來,易問只覺全身上下都是劇烈的痛楚,每動一次,他都要喘氣個大半天才能稍微舒緩。
“爺,您醒來了?”從門外走進的紫落看到他艱難地撐起上半身想坐起,忙沖過去將他小心扶起。
“我——我睡了多久?”他剛一開口,頓覺聲音沙啞,喉嚨干澀得緊,好像許久沒有進過食、喝過水了。
“回爺,您已經昏迷十天了。”紫落看他說話那麼難受,忙端來茶水,“祈福說您的腹部有傷,不能進食,奴婢只能把水在您唇上潤潤了。”
易問重新又趴回床榻上,“我要喝——”他沉冷地道,忍不住喉間的那份焦灼。
“爺——”心裡記著祈福的吩咐,紫落不敢自作主張,“您傷還沒有好,待奴婢……”
“放肆!”易問的臉色更難看了,“你敢不從命——”他一怒斥,即覺得氣有喘不上來,心裡更加狂怒。
紫落嚇得忙跪下,卻仍不敢有任何的動作。
“滾!給我滾!”他拚盡全力吼出這一記,看到嚇白了臉的小婢慌忙奪們而出,心裡更挫敗了起來。
隨後,聽聞沉著的腳步聲朝房間走近,門再次被輕推開,祈福的身影出現在門外。
“爺,有來客求見。”他沉沉的稟告。
“不見!”易問嘶啞地怒道,而後忽然想起一個人——“影兒呢?”
“爺,門外有來客求見!”祈福加大了聲音,對他的問題充耳不聞。
放肆!他傷病在床的這日子,這下屬都反了不成?易問怒瞪著門口忠僕,氣越喘越急,頓覺得背上傷口的劇痛向全身散開了。
“爺,你怎麼了?”祈福立即沖上去扶住他,卻讓他拂開了。
“別來靠近我,全都給我滾,滾!”憶及昏迷前的自己是怎麼受傷的,想到自己愛著的女人竟然這樣背叛了自己,他只覺得心中一陣抽緊,比背上的傷處還要痛上百倍。
祈福沉默,但此時一陣更輕的腳步聲由門外傳入,易問怒不可遏地抬眸,卻望進一雙沉靜平和的眼眸中。
“易施主……”慧淨緩緩開了口,聲音平靜祥和。“貧尼的不請自來如果給您帶來麻煩,請多多見諒。”
“你是誰,來這裡干什麼?”易問語氣冰冷,表情沒有方才的猙獰。
“易施主,你現在身上的傷如何了?”
“師太,爺本身的體質愈合能力很強,再加上奇藥的輔助,傷處恢復神速。”祈福在一旁盡責地回答。
慧淨沉眸細想了下,“貧尼身上有幾顆丹藥是用來治愈體內傷處的,如果易施主不介意……”
“你是准,你來這裡有什麼目的?”易問目光陰驚地盯著她。
“易施主,你內傷未好,杜施主的那一刀已讓你的肺腑受到了很重的傷,你先把貧尼的這幾顆丹藥吞下,很快就可痊愈。”慧淨沒有回答他的話,只是淡淡提議。
“你怎麼會知道影兒的?”易問吃力地撐起上半身,朝她追問。
慧淨沒有同答,僅將掌心幾顆泥黃色的丹藥伸到他面前。
易問盯著她許久,臉色極為難看,但心裡也知道如果自己不按她的意思做,她是不會同答自己的司題。
接過她遞過來的藥丸,他一口吞下,“你現在可以說了吧。”不知道為什麼,他對於眼前這個全然陌生的師太沒有一絲戒心,看她這副慈眉善目、超凡脫俗的面貌和氣質,心裡沒來由的相信了她。
“易施主,你和杜施主之間的事,貧尼已略有耳聞了。”慧淨望向他開口道,“七天前,就是貧尼將杜施主送回到天威山莊的。”
“七天前——影兒早已離開了?”易問緊盯著她問,剛才吃下那幾顆丹約後,身體似乎在一瞬間就恢復了氣力,沒有方才的那份力不從心。
一旁的祈福忽然在床畔跪下,“爺,笑影姑娘的離去屬下並沒有過多注意,是我的失職。”他雖是這樣說,但與其並沒有太多的歉意,他仍是無法原諒杜笑影對主子的所做所為。
“影兒現在是在天威山莊嗎?”
“是,杜施主現在已經回到天威山莊,她在莊裡靜養身子。”慧淨回答,並抬眸望了眼情緒明顯激動的易問,“易施主,你現在對杜施主的心情是怎麼樣的呢?”
易問聽聞她的問題,立即沉冷了臉色,緊咬牙關不再說話。
慧淨見狀,不禁輕嘆了口氣。
“師太,笑影姑娘那麼狠心地傷了爺的身子,我們福壽居是不會輕易原諒她的。”祈福在一旁冷冷地說。
“七天前,當貧尼將杜施主護送回天威山莊時,杜老施主的語氣也是跟這位小施主一樣呢。”慧淨目光望著他們許久,才又慢慢開口,“阿彌陀佛。易施主,貧尼有一句話想勸勸你。”
“你說吧!”易問並沒拒絕。
“對於杜施主當初傷了你,想必她心裡也是矛盾頗多吧!在天威山莊時,貧尼已聽杜老施主將你們之間的關系源源本本說了一遍……”
“你是來當說客的?”易問瞇眼望向她。
“可以這麼說。如果易施主你心裡真恨她的話,那方才聽到她的離去就不會那麼緊張和激動了。”她淡淡指出。
“你那麼肯定?”他冷睨著她嗤笑出聲。
慧淨望著他,眸光澄淨透徹,“易施主,貧尼對你和杜施主之間的事只是耳聞和猜測,並無真正實探過,但是——”
她淡淡說著,語氣波瀾不興,“七日前在路過清水鎮時,貧尼便與杜施主結了此緣,所以有心想替兩位化解其中怨尤,希望易施主不要辜負了貧尼的好意。”
易問仍是沉著俊容,抿著薄唇沒有說話。
祈福上前一步微打揖,“師太,爺心裡的想法由爺自己去打算吧。祈福在這裡替爺謝過師太的指點。”他低聲而堅持道,表明送客的意圖。
慧淨輕嘆了口氣,“阿彌陀佛,看來施主仍是解不開心中的結啊……”
佛曰:由愛故生憂,由愛故生怖。
佛雲:愛欲於人,猶如執炬逆風而行,必有燒手之患。
一口氣嘆盡,她再度緩緩開口,“實不相瞞,杜施主現在命在旦夕,你們何不就此了結一場恩怨,彼此也都能心安些呢?”
聞言,緘默不言的易問驀地撐起上半身,“命在旦夕?什麼意思?”話一脫口,他急喘了下,眼睛閉上好一會兒,才再度緩緩張開,俊臉卻失了血色。
“當初貧尼遇著杜施主時,她身上已因患病而虛弱至極,送回天威山莊後已奄奄一息了,所有大夫皆束手無策。”她故意略過杜笑影小產的那一段。
“那群庸醫!”易問怒不可遏地咬牙低吼,“影兒身子本來就虛弱,再加上懷有身孕,她根本承受不了一點兒波折——”
說到這裡,他驀地轉頭,“祈福,幫我備馬,立即前往天威山莊一趟。”
“爺,您身子抱恙,恕屬下難以從命。”
“你——”易問臉色鐵青,氣一攻心令他昏眩了下,但閉眼定氣強撐住後,他立即張開眼,“別違抗我的命令,祈福——”陰沉的語氣帶著強勢的威嚴。
“易施主莫急,你本身傷口未愈,待一段時間傷好後再趕去也不急。天威山莊不乏靈藥,杜施主應該已受到妥善療養,不會有什麼問題的。”慧淨立即上前阻止他的行動。
易問瞪著她,“這是你的保証?你知道欺騙我的下場是什麼嗎?”
他恨這種力不從心的感覺,而肺腑之內的劇痛猶在,如果此時動身縱馬前往,會讓他的傷處加重,到時可能連大羅神仙也救不了。
但心中又極度放不下笑影的病情,他迫切需要一個讓自己放心的保証。
“阿彌陀佛,出家人不打誑語。易施主就聽了貧尼這一句勸吧。”
“好,我聽你的——”他的身子快有些撐不住了,咬牙壓抑住那份暈眩,易問再度開口,“易某心中疑惑,師太真只是為了我和影兒之間的這一份恩怨才來嗎?”
“易施主不必懷疑貧尼的用心。”慧淨慢道,祥和的臉上一片平靜,“方才聽聞杜施主身子抱恙的消息,你萬分火急的模樣,想必是心裡早消了對杜施主的怨尤了吧。”
易問捂住心口處,神智開始有些渙散,他大口大口地吸著空氣才緩了那劇烈的痛楚。聽到她的話,他沉默了良久,“我從來就恨不了她……”
他聲音低緩,話一出口,原本那陰鷙著氣息、臉色冷厲的男人就褪去了一身的暴戾,霎時變得悲沉。
他的心口在痛、傷處在痛,全身上都難過不已,但……是的,他沒恨過笑影——那個欺了他而又獻身給他,最後還口口聲聲說不要他的孩子、怕自己被玷污了的女人。
她是唯一一個將陽光帶進他的生命,照亮了他人生的女子。
燦爛、艷如春花般的笑顏,悅耳清脆的笑聲,都是他極度著迷之處。
是她先惹上他的,她逃離不了,而他也真的再也放不開她了
這真是一個皆大歡喜的結果,不是嗎?心結終於打開了,也釋懷了,這個所謂的恩怨也由此不再存在。
慧淨看著易問昏迷過去,她轉過身望向祈福,伸手自袖裡拿出一個小瓷瓶,“小施主,易施主心肺內郁氣已清,這瓶清心散你每口讓他服下,可保心內清淨。”
“謝師太。”祈福接過,淡道。
“杜施主身子已拖不得,方才我讓易施主吞下的保心丹是佛家聖物,可以助他盡快康復起來。小施主,記得要在半個月後讓他盡快動身前往天威山莊,免得杜施主會有不測。”慧淨的聲音忽然變得沉重。
祈福一怔,面無表情地望她許久,而後才緩緩地點了頭。
作者:
s36982006
時間:
2008-7-14 08:58 PM
第十章
一個月後
“小姐還是每天晚上都作惡夢嗎?”杜天威緊鎖眉頭問道。
“是的,莊主。”無垠的表情凝重。“奴婢每天晚上守在房裡,夜夜都聽見小姐的哭喊,就連上次陳大夫開的寧神丹都不能讓她安睡。”
再這樣下去,小姐的身子一定會越來越衰弱,每晚作惡夢是極傷人身心的。這樣一想,她忍不住心急了起來。
杜天威沉下了臉,“那麼多個大夫都來看影兒的病,開的藥卻是半點也沒用的,這到底是怎麼舊事?”
“莊主,小姐的病是心病,日思夜想早已積累了大半,每晚作惡夢不過是心思映射出來的一種現象而已,依奴婢想,心病該找心藥醫,您看……”
眉頭一皺,杜天威望向她,“無垠,你的意思是……易問?”他猜測道。
“對,小姐以為自己將易公子殺死了,所以心痛難除,每晚都會夢到這些,還有小產流掉的胎兒,令她一直不停地責怪自己。”
無垠語氣嚴肅,“莊主,如果您想讓小姐真正康復起來,就再次把小姐送回易公子那裡吧,我們應該相信他的能力。”莊主沒讓他們告知小姐易問並沒有死,說是有他的考量。
聞言,他微瞇起雙眸,“你沒見影兒去了那裡一趟,回來就成了什麼情況,我豈能再把她送人虎口!”
“但是莊主也應該知道,小姐心裡在意的人是誰,她每晚夢裡的人又是誰,小姐的心不安,她的哭泣、她的恐懼及她的自責,一直都是為了易公子。”
無垠一鼓作氣地把心裡想說的話全說了出來,心裡沒有害怕,她只是擔心頑固的主子會聽不進去。
杜天威臉色黯沉,垂在身側的拳頭倏地一把握起,他忽然猛捶了下梨木雕成的茶幾,發出“砰”的巨大聲響。
“莊主,請息怒……”無垠立即跪了下來。
“你起來吧,這無關於你。”他淡淡地睨向她道,並不遷怒。
“是,莊主。”她立即站了起來。
“無垠,你一向冷靜,如果你提議讓影兒和易問重新在一起,那下一步到底要怎麼做?”
“回莊主,我們先等。”無垠說道,語氣沉穩篤定。
“等?”杜天威蹙起了剛毅的眉,不解地望向她。
她點點頭,“對,半個月之前,我就已得知他傷口痊愈,現在應該是一直在休養調息。莊主,我們以一個月為期限,就算是給小姐和易公子一次機會,一個月內,他若趕來山莊,這便顯示出他的誠心,如果沒有,那從今以後小姐就留在莊裡,與易公子就此恩斷義絕,兩不相欠,莊主你也大可放心,這樣可好?”
杜天威聽了她的話,不禁沉吟起來,過了許久,他才抬頭望向她,“無垠,就依你的意思去辦吧!如果姓易的小子真對影兒有心,我也就不再堅持反對了。”
想到唯一的女兒現在的處境及情形,他不禁在心裡微嘆了口氣。
“你先去小姐那邊吧……”他揮揮手,讓她先離去。
☆☆☆
十七天後 天威山壓
“莊主,邪醫易公子在莊外求見。”門衛匆匆進到莊裡報告。
正在書房裡研究書冊的杜天威驚站而起,一張肅冷的臉上盡是驚訝神色。
“快請至廳裡,我這就出去。”他急忙對門衛道。
“是,莊主。”門衛急匆匆又跑了出去。
一出到大廳,便見紅木椅上坐著一名俊美的男子,但他臉色黯淡,連眼眸也有些沉暗,優美的唇也因沒有血色而略失神采,但他整個人看起來仍俊美非凡。
杜天威在望見他時,明顯地一愣,“公子是……”
男子身後的少年淡淡開了口,“杜莊主真是貴人多忘事,我們爺上次才來把令嬡帶回去救治,這事看來莊主不記得了。”
“祈福,不得無禮。”易問輕淡地開了口,語氣沒有以前的冰冷和僵硬,而是帶著沉然。
“是,爺。”祈福面無表情地退下。
“易問,真的是你?”杜天威仍是有絲不敢置信,易問此刻沒戴面具,以真面目示人,讓他吃了一晾,而且他連氣質和感覺都變了。
以前那個狂狷傲然的易問,讓人聞之色變的邪醫,竟然成了這副沉穩、淡然的書生樣,莫怪他難以置信了。
“如假包換。”易問淡淡地幽了一默。
“你終於來了。”杜天威輕嘆了口氣,再不來,他真的不知該如何辦了。
易問微微一笑,“是的,我終於來了,看樣子讓杜莊主等了很久。”
“影兒現在在西閣樓,我這就令人帶你上去。”他望向他道。
“爺……”聞言,祈福立即皺眉低道。
“沒事,祈福,你就先留在這裡。”易問凝視他他一眼,語氣堅持。
無垠的身影匆匆走入,“莊主。”她先福了福身,而後才望向易問,“易公子,你終於來了。”她的神情掩不住驚喜。
“笑影現在的情形如何?”易問有些著急地問道。
“易公子,小姐一連數十天都遭夢魘侵襲,夜眠心不安,你若再不來,她的身子肯定吃不消。”
易問皺起了眉頭,“她在夢中尖叫出聲嗎?都是作些什麼夢?”
“易公子,小姐的胎兒在一個月前流掉了,差點連命也喪掉,幸好有貴人相助,把她一條命保住了,但是,從那時候開始,她就一直惡夢連連,始於小產流掉的胎兒,以及被她刺死的你,這種悔和恨一直在夢裡糾纏著她,讓她怎麼也解不脫……”
“孩子流掉了?”易問聞言不禁暈眩了下,原本就蒼白的臉這下變得更無血色了,“笑影以為自己把我殺死了,所以悔恨不已?”
語氣多了抹激動。
“是的,易公子。”無垠點點頭,“小姐半夜三更常會在夢中哭喊出聲,我們懷疑,如果不是顧慮到莊主還何山莊裡的一切,她早就自縊而去了,免得這樣日夜痛苦。”說著,她微黯了臉色。
易問眸中閃過一絲復雜的情緒,但他只是緊咬了咬牙,什麼話也沒說。
無垠抬頭看他,“易公子,您現在要隨我去看小姐嗎?”
他緩綏搖頭,“我先不上去。”
“為什麼?”兩個聲音同時問道,是無垠和杜天威。前者詫異,後者薄怒。
“在這種情況下,笑影見到我上去,她會怎麼想?”他抬眸環頤了下眾人,“其實我這次來的目的,是想用另一種方法讓她重新接納我,而不再執拗於替她姊姊復仇。”
“是什麼辦法?”杜天威急問,能讓女兒不再沉溺在曾經的傷痛中,是最好的良藥。
“讓她失憶。”易問向祈福微一使眼色,祈福立即從懷裡拿出一個小瓷瓶。
易問接過,“這瓶是我特地煉制的丹,對人體沒有什麼傷害,但服了它,有很多事都會遺忘,包括所有的痛苦。”
臉色沉凝了下,杜天威斂眸望他,“如果影兒吃了這些藥,她豈不是會忘了你、我及所有人……”
“是的,但你們是陪伴在她生命中的親人,她的腦海深處裡還是會有些熟悉感,只要在一起時間久了,你們一樣會慢慢熟稔如從前,而我,是要和她共度一生的,慢慢來把……”他意味深長地說。
聞言,所有的人都沉默了下來。
半晌過後,杜天威才再次開口,“易問,你現在的傷怎麼樣了?”影兒的那一刀不知有沒有造成什麼後遺症。
“幾乎痊愈了,多謝杜莊主的關心。”易問表情一點都沒變,淡淡地回答。
“好,你就讓她吃下這些失憶的丹藥吧。”他緩緩點頭,妥協了。
“謝杜莊主成全。”易問唇邊露出一絲喜色。
“無垠,你一會命人安排易問住進客房,有什麼要做的事,你和無涯一定要配合他。”
“是,莊主,奴婢記著。”
杜天威高大的身子慢慢走出了廳門,頎長的背影看起來帶著絲沉重和落寞。
易問將手中的瓶交給無垠,“今晚入睡前讓笑影吃下,從明天開始她會一直沉睡,你們別去吵她,睡足了七天,她就會醒來了。”
“為什麼會睡那麼久?”
“物將她的記憶全部洗去,過程需要長一點,沉睡可以幫助效發揮。”他答道。
“那我今晚就讓小姐服下。”無垠點頭,“想必你們也累了,吧?
我讓人打掃好了後院廂房,請兩位隨我來。”
“爺……”祈福忽然低呼了聲。
她忙回頭,看到易問微閉目了下,臉色一瞬間變得蒼白,“易公子怎麼了……”
“爺的身子還沒好全,只因心裡惦念著笑影姑娘,才撐著病體匆匆趕來。”祈福替他回答,忙扶他坐到一旁的椅上。
“易公子的傷還沒痊愈?”無垠驚訝地問道,眉目間浮上焦慮。
易問緩緩睜開眼,“我沒事,今日趕路時急了點,休息下便好了。”
“那易公子的傷沒什麼大礙吧?”
“爺的傷沒什麼大礙,勞煩你讓下人幫忙煎幾帖藥吧,我讓爺先休息下。”祈福拿出用紙包好的藥遞給她。
“好。請易公子好好休息,我待會再來。”接過藥包,她忙疾走出去。
☆☆☆
床上的人兒睡得極其安穩,從平靜的面容、放松的眉間,都可以看得出她睡得很熟,且極其安穩。
易問站在床沿,居高臨下地凝望那張恬睡中的小臉,眼眸間不禁閃過一絲情愫,伸出手指輕輕劃過她細致光滑的肌膚,慢慢撫著,感覺手中那份細膩溫熱的觸感。
“小姐瘦了很多。”無垠在旁輕道,“胎兒小產後,她精神一直處在極為消退的狀態,且每晚惡夢纏繞,睡得也不好……”
游移的指尖頓了下,“她身子原本就弱,再加上小產,這一連串的打擊下來,想是幾乎讓她崩潰了,幸好還有命留著,要不即使有藥救,也沒人可治了。”易問緩淡地道,語氣裡聽不出情緒,但他微泛白的臉色明顯洩漏了些許驚懼。
“那小姐今後的健康應該沒什麼大礙了吧?”無垠忙問道。
“沒事了,但是……”他的語氣微頓了下,“因為體質原本就嬴弱加上這次小產,她今後都不能再懷孕了。”
無垠聞言怔住了,凝目望向床間睡得平靜的人兒,那抹淡然安和的睡顏,慶幸她不必在這時刻承受這樣的事實,能安心睡上七天長眠。
“那易公子你……”無垠潤了潤干澀的唇,艱難地問道,卻無法把話說全。
易問望向她,“我只是有些遺憾,但我不會為了這個理由便放棄她。”他淡淡許下承諾。
她輕吁了口氣,沉吟了好久,才輕輕開口道:“易公子,說句冒犯話,我覺得你這次受傷後,性情比起以往大有改變,不知……”
“當我從鬼門關裡九死一生逃脫出來,只一瞬間便看破了很多事。”易問揚唇淡笑了下,沒有以前的那份陰霾,“如果我還不肯放下所有恩恩怨怨,那現在我們的情況就是互相仇視、怨恨;但如果我放下了,主動除去所有恩怨,那結果會不一樣的。”
他凝眸睇她,帶著一絲固執和堅持,“我愛笑影,自然是下不了手殺她,當初她將刀插進我體內的時候,我只是驚詫震憤,卻下不了手讓她同歸於盡,所以傷好後,我就立即趕來了,企圖在這裡將我們之間的恩怨化除。”
其實當初在轉醒過來時,他是怨她的,恨自己那麼愛著的一個女人竟這樣狠心地對自己,但那一天慧淨師太的話,終於讓他解開了心中的那個結。
他是愛她的,那麼為什麼還要怨?由愛故生怖——只不過在她背叛了自己後嗎?她當初接近他時也是為了復仇,他若愛她,就該原諒所有的一切過往和不堪。他做到了,所以就來找她,來尋回她了。
聽了這席話,無垠頗為感動,“易公子,你肯拋棄仇恨就好,以後小姐交給你,也不枉你對她的深情蜜意……”
☆☆☆
七天後,杜笑影醒來——
“爹?”一看到床邊站著的滿臉焦慮的男人,她扇扇羽睫,疑惑地喊出口,數日未進滴水的喉嚨干澀不已,粗啞的聲音難聽得嚇人。
聽到這一聲呼喚,杜天威首先驚喜了下,而後乍瞪大眼,不敢置信地望著她,“影兒,你、你喊我什麼?”他小心翼翼地問道。
“爹,我想喝水,無垠呢?”她皺眉道,不理會他的問題。
“啊,小姐,我在這裡。”無垠立即端了一杯水給她,驚喜地凝睇著她。
將水接過,咕嚕咕嚕地一飲而下,待喉嚨舒服了一些後,杜笑影才怪異地瞅著他們,“你們干麼用那種眼神看著我?好奇怪。”
“咳,影兒,你還認得爹?你沒有失憶?”杜天威問道,眉宇間有絲緊張。
“爹,你腦子進水還是胡塗了?我是你女兒耶,怎麼會不記得你……”她眉頭一皺,氣呼呼地對著他低喊。
“小姐,那、那你有沒有……”無垠更是小心翼翼地想求証一些什麼,但卻不知如何啟齒。
然而,她這才發覺小姐並沒有認真地在聽她說話,隨著她的視線望去,無垠看到易問正拿著一些東西走進房門。
“啊,易問,好久不見,你去哪了?”杜笑影一看到他,立即興奮地喊道,且急忙就想下床,但雙腳剛一踩地,卻虛軟了下,身旁的人還未來得及扶她,只見易問身子一掠,已趨上前去將她納入自己懷裡。
“我的身子好像很無力耶,怎麼會這樣?”她嘟著嘴、皺著眉喃問,很自然的靠在他懷中,還用雙手勾住他的脖子。
易問把她抱上床,“先把這些藥吃了。”他攤開掌心,露出青碧色的丹藥。
杜笑影接過,“這又叫什麼啊?你老是讓我吃藥,好討厭的。”
她嘴裡抱怨著,但仍是把它吞下肚子。
“薄荷藥味的,苦不到你。”他淡淡地跟她解釋,語氣和動作都很輕柔。
兩人這樣熟悉及自然的親呢舉動,讓身旁的兩人直瞪大眼,看得不明所以。
“易公子,小姐的性子忽然變得好奇怪。”不像以前的冷若冰霜,也不是生病時的敏感易愁,而是調皮可愛。
“她這樣的性格是以前初次到福壽居時,跟我相處時的模樣。”易問微微一笑道。
“可是……你不是已經給她服用了什麼丹藥嗎?為什麼她還會記得我們?”
“這藥性對每個人會產生不同的效果,而她現在顯然只記得我們是誰,卻將以前所發生的傷心難過之事都遺忘了。”
“原來是這樣,那算是最好的結局吧!”無垠不禁松了口氣,有絲高興起來。
易問沒有說話,只是望著眼前在跟自己爹親撒嬌的小女人,心裡卻在暗忖,到底是什麼地方出了差錯,難道是老天故意這樣安排?如果真是這樣,那這個結局真是不算太壞。
“我忽然又夢到姊姊哦!”忽然,嬌軟的聲音傳到他的耳邊,令易問心頭抽了下,幾乎是屏息地望同她。
“為什麼夢到大小姐呢?”無垠也暗吸了口氣,但仍強撐起笑容問道。
“我也不知道,不過好奇怪,姊姊為什麼不停地對我說,要我去遺忘,要我不能再記起不開心的事了……”她忽然抬眸望向杜天威,“爹,我以前有過什麼不開心的事嗎?我為什麼都記不得了。”
杜天威冷靜地道:“可能是你姊姊病逝的事吧,你已經消沉了好久,她才在夢中讓你忘掉這些事。”
“原來是這佯,姊姊離開了我,我真的很難過……”她低下頭咬了咬唇,而後又微微笑道,“但姊姊說,雖然以後她不在我身邊,但有易問在,她說易問一定是最疼我的……”聲音越說越小聲,最後臉上隱隱有抹羞色。
無垠毫不客氣地取笑,“二小姐,你真的不害臊耶,竟然這樣大剌剌地說了出來,我和莊主聽得臉都紅了。”她微吐了口氣,感到真正的開心了起來,原來大小姐在天之靈一直都在保佑他們。
“無垠,就留他們兩個在這裡吧,你有自己的事要去做,我也要去辦別的事了。”杜天威匆匆退場,不知該怎麼去形容此刻的心情,他失去了一個女兒,得回另一個女兒,都是上天注定好的,不能再埋怨了。
待他們都離去後,房間裡只剩下兩人,易問忽然伸手用力將她攬入懷裡,緊緊地抱著,用力的程度都把她的身子弄痛了。
“啊,易問,你干麼抱得那麼緊,弄得我好痛啦!”杜笑影的小臉被擠上他平坦結實的胸膛,含糊的聲音從裡面飄出來。
“笑影,從今以後,我們重新開始,好嗎?“他放開了她,手撫上她的臉頰,兩人鼻尖對鼻尖,靠得那麼近,連彼此的氣息都能感覺得到。
他沉啞柔和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讓她起了一抹疑惑,“我們不是一直都在一起嗎?為什麼還要重新開始?”她不解地問道。
易問啞然失笑,“對,我們都在一起,一直都會在一起的,以後也是……”他說道,在她額前輕吻了一記,“笑影,你不許再放棄我、逃離我的身邊,懂嗎?”
杜笑影伸手環住他的腰,“我才不會逃離呢!姊姊都說了,從今以後有你陪著我走完這長長的人生路,她要我好好把握住,跟你糾纏一生一世。”
說到最後,她忍不住淘氣地笑了下,“不過好奇怪啊,易問,為什麼我總是想不起跟你相識的經過呢?”她有不解地抓抓腦袋。
“別亂想了,記不起就別想,我也不記得了。”他拉下她的手握住,淡笑。
“你也不記得了?好奇怪,算了,我也懶得再想了。”她甩甩頭,把方才的問題甩出腦袋,“我肚子餓了,你帶我去吃東西吧。”張開手讓他抱住,她賴定他了。
“笑影,等你身子好點了,我們一起回福壽居好嗎……”將她從床上抱到懷中,他問道。
“回福壽居啊,我記得那條大蛇耶,哇,還有那個好多珍貴草的園子,祈福呢?那個老是冷冰冰著臉的家伙去哪了?”她終於想起了一屬於快樂的東西,邊笑邊追問。
“藥草園裡的珍稀草都給你治病用光了,大蛇還在,祈福留在山莊裡,你待會就能見到他。”他被她調皮的語氣弄笑了。
“啊,好可惜呢!那麼難得的藥草。”杜笑影懊惱地道。
易問哭笑不得,“藥草再珍稀也得運用得當,你能好得那麼快,就表示它們發揮了效用,這才叫珍稀難得。”他耐心地跟她解釋。
“好了好了,懂了嘛!”
兩人輕言慢語地調笑著,慢慢下了樓……
半年後,杜笑影從天威山莊出閣,嫁到福壽居,與易問結成了一生一世的執手夫妻,自此兩人生活平靜恬淡,不起絲毫紛爭波瀾。
而同時,人稱“見死不救”的邪醫易問,居然破天荒地開始了行醫救世的善舉,讓長安城內人人稱道。
成親第九年,德舉服人、善行感天,杜笑影意外地懷了孕,讓杜天威心喜若狂,而易問則不敢置置信。
在小心冀翼護胎至九月後,終於順利產下了一對雙胞胎,皆是男孩,一從父姓,一從母姓,杜家和易家全都有了後。
自此,兩家人和諧交好地相處去……
——完——
歡迎光臨 伊莉討論區 (http://a401.file-static.com/)
Powered by Discuz!