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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雲曦 -【紅娘之七】儂愛娃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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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Alex_winter
時間:
2008-7-14 01:19 AM
標題:
慕雲曦 -【紅娘之七】儂愛娃娃
內容簡介
難道美得讓人驚聲叫也是一種錯誤嗎?
為了不讓她「驚天地、泣鬼神」的容貌被廣大的世人看到,
她只好被迫乖乖的待在山上喂蚊子,
過著山南山北走一回的自閉症生活,
可是,莫非是她的吸引力太大?
竟然有人大老遠的「偷渡」到山上來,
想一睹她「不宜曝光」的容貌,以及驚世駭俗的好豐采,
害她只好使出她苦練已久的「三腳貓」功夫,
準備一腳把他踹下山,
讓他知道山上的野花不要亂亂采,
可是,當他看到她廬山真面目時,
不但沒有像「看到鬼」一樣昏昏去,
還用「有色」的眼光看她,
非但如此,他還大咧咧的說要把她帶回家「供養」,
讓她過著茶來伸手、飯來張口的好日子,
這這這……人家她可是既清純又保守的「內山姑娘」耶!
她要接受這荒野一匹狼的邀請嗎???
作者:
Alex_winter
時間:
2008-7-14 01:20 AM
標題:
楔子
在草原上,在樹林裡,那淒涼的歌聲又響起——
雪茵山上,那華如斯;唇紅膚白,歌聲如鶯,
月中十五,峰火如炬;歌聲湊湊,迫人心魂。
看哪,看哪!
那詭異像星子的眼睛。
聽哪,聽哪!
那復仇的輓歌又響起。
她要來了。
她要來了,
將火之烙印加諸予邪惡的心。
聽,
踏、踏、踏……
作者:
Alex_winter
時間:
2008-7-14 01:21 AM
標題:
第一章
白雪皓皓,將這位於山腳下的小鎮覆蓋成一片白茫茫的世界。
「我說我的好主子喲!這雪下不停的,咱們在這鎮上歇一會兒吧!」小六子追在後頭喊著,「你別再走了,小六子的腿快凍僵了。」
「你這小子!」
一記大掌不期然的撞向小六子瘦弱的背,讓他差點跌到雪地裡吃得滿口雪,待他哇哇大叫穩定身子後,一回頭卻看到元兇正哈哈大笑——
「巴圖,你——」
個性莽撞憨直的巴圖用鼻孔哼了一口氣——
「咱們主子都沒說話了,你喳呼個什麼勁啊?怕冷?男子漢大丈夫受點風寒算得了什麼?早知道你這麼沒用,我就請主子把你留在王府裡做勞役,省得帶著你這個累贅。」
「巴圖,你、你——」
小六子瞪大眼,氣得說不出話來。
「你什麼呀?有話快說,有屁快放。」
巴圖一記厲眼掃來,嚇得小六子連忙找救兵——
「我的好主子喲!你也說句話嘛!」
站在前頭,身穿白色雪貂大衣的順長男子輕扯了一下嘴角——
「巴圖說得沒錯,早知道你這麼不濟,把你留在府裡伺候老爺便是了!」
「好主子……」小六子頓時哭喪著一張臉。
「不過……」傅炎有意逗小六子,故意頓了頓,好笑的看著他悲苦的臉。
「不過?不過什麼?」小六子可緊張死了,他這一生最崇拜的就是主子,可不希望被主子趕回北京去。
「不過——」傅炎抿嘴一笑。「帶你出來鍛煉鍛煉也好,再說……我也讓你伺候慣了。」
「哈哈!巴圖,」小六子可神氣了,用鼻孔對巴圖噴氣。「你聽主子是怎麼說的?主子少不了我啊!」
「哼!那是咱們主子心腸好,不忍心說實話傷害你幼小的心靈。」巴圖反譏道。
「你、你、你——」
「我怎麼樣?」
「夠了,你們這兩個。」
傅炎一把拎開小六子,阻止兩人繼續鬥嘴,斥責道:「現在都什麼時候了,還有心情拌嘴?要是不想凍死在這山下就快點走吧!」
「是。」小六子和巴圖異口同聲道。
「小六子,接下來我們該到哪個地方去?」傅炎問。
「哦——就在前方一公裡處的雪茵鎮,這裡窮鄉僻壤的,就只有那兒能落腳了。」
傅炎點點頭,隨即感覺到背後有一道冷冷的視線直射向他,他立刻機敏的回過頭去,大吼——
「誰?」
白茫茫的雪地中似乎有什麼物體在移動著。
「別走。」
他疾步追了上去,可眼前除了飄落的雪花覆蓋大地之外,什麼都沒有。
他覺得迷惘,心中莫名的有一份悵然。
「什、什麼東西?」
「有人埋伏嗎?」
巴圖和小六子也跟上來,緊張的四處張望著。
「沒……」傅炎的口氣裡有一絲淡然,「也許是我眼花了。」可是,那種感覺是那麼真實而強烈,在那一瞬間,他感應到有一道視線……好奇的、恐懼的、帶著一點哀怨……悄悄的凝視著他。
到達雪茵鎮時大雪已停,遺留下的是未褪的寒氣,傅炎和小六子、巴圖在鎮上唯一的茶店稍作歇息。
「喂!店家,聽說你們這個地方有妖怪是不是?」三名看似流裡流氣的男子大咧咧的坐下,其中一名立刻叫著。
傅炎注意到店家的臉色當場僵硬且發青起來。
「喂!不說話,變啞巴啦?」另一名蓄著落腮鬍的莽漢不高興的拍桌子大叫。
「妖怪?」小六子好奇的四處張望著,「主子,小六子沒聽錯吧?這狗不拉屎、鳥不生蛋的地方有妖怪?!」他的神情是興奮的。
「安靜點。」傅炎悠然的吃著熱騰騰的包子和熱茶,那愜意的模樣完全看不出他正聚精會神的凝聽著。
後方正在斟茶的店小二害怕得渾身發抖。
事有蹊蹺,看來這民風淳樸的小鎮有些古怪。
「喂!聾子啊?怎麼不回答咧?」
穿著青衫的尖下巴男子,不高興的將杯子摔到地上。
茶店裡的客人一看有人滋事,全都驚慌的爭相往店外跑,只有傅炎這一桌冷靜得彷彿沒看見一般。
「客、客倌,有話好說,別砸杯子嘛!小……店做、做的是小本、生、生意……」說話結結巴巴、長相福態的店家,從櫃台後方小心翼翼的走出來。
「小本生意?哈、哈、哈!老子偏砸給你看!」尖下巴男子抓起桌上的茶壺、杯子、盤子,一個個往地上摔。
「哎喲!客倌,別、別砸了,別、別砸了——」店家哀求著。
「少爺,痛快,厲害。」落腮鬍男子一拳打在店家的肚子上,店家頓時倒在地上哀嚎。
「太過分了!」
巴圖看不下去了,握緊雙拳正要上前主持公道,卻教傅炎一掌按住——
「別輕舉妄動!」
「貝勒爺!」
傅炎深沉的眸中看不出他的心思為何,一抹若有似無的笑意在他嘴邊隱去,他運起真氣,手指一彈,指間的花生殼精準的K中尖下巴男子的後腦勺。
「是誰——」尖下巴男子撫著頭,跳起來叫道:「是哪個王八羔子見不得光,竟敢用石頭偷襲我,不想活了是不是?」
小六子捂著嘴巴偷笑,傅炎則佯裝若無其事的繼續喝茶吃束西,用幾不可聞的聲音道:「巴圖,好好露一手讓我瞧瞧吧!」
巴圖立刻會意過來。
「好小子,就是你們是不是?」尖下巴男子望了望四周,把目標鎖在傅炎身上,「你這文弱書生竟敢偷襲本公子,看本公子不宰了你才怪,呀——」
尖下巴男子拔起腰際上的短刀直衝過來,卻教巴圖一手擒住手腕,向上一折,他立刻發出殺豬般的哀嚎,「啊——」短刀鏗鏘一聲掉落地上。
傅炎將熱茶往上一灑,熱呼呼的茶這會兒全落在尖下巴男子的臉上,惹來他第二記殺豬般的哀嚎
「啊——燙、燙……你這殺千刀的臭小子。」
「哎呀!真是對不住呀!」
傅炎這才從椅子上站起來,語氣裡淨是挪瑜,「小弟我這手一時發抖起來,茶……才會灑了出去,花生殼才會不經意的掉到你頭上,公子可別生氣呀!」
「放、放開我。」尖下巴男子狼狽的叫著。「你知不知道本公子是誰呀?要是說出來准嚇得你尿褲子、告爺爺的——啊!
「放肆!」巴圖一使勁,讓尖下巴男子疼得眼淚都流下來了。
「告什麼啊?我沒聽清楚,只聽見你的慘叫聲。」傅炎輕佻的笑著,「我說巴圖啊!你下手輕一點,別忘了你臂力特強,連山豬都可以一把掐死呢!」
尖下巴男子聽了全身寒毛直豎,但仍不怕死的叫道:「你這個娘娘腔的臭書生,有種叫你的手下放手,和本公子一對一……啊——」
他還未喊完,就聽見喀嚓一聲,尖下巴男子的哀嚎聲再度響起,臉色鐵青。
「真吵!」傅炎掏了掏耳,「巴圖,這位公子挺挨不住疼的,想個辦法讓他不要這麼吵。」
「可以,讓我點了他的啞穴,就算再折斷他的另一隻手臂,剁了他兩條腿,諒他也哼不出半句。」
巴圖說著,左手舉成劍指,眼見就要落下,尖下巴男子不禁哀叫:「救命呀!你們這兩個狗奴才,回去我非叫我爹剝了你們的皮不可,哎喲喂呀……疼死我了……」
「少爺。」
落腮鬍男子跟書僮本想齊撲而上,卻叫巴圖喝住——
「誰敢動,我就把他的骨頭全拆了!」
茶店外看熱鬧的人愈聚愈多,店家早已由小六子扶起,蹣跚的走向傅炎,拱手道:「多謝公子救命之恩。不過,小店是小本生意,以和求財,請公子高抬貴手。」
傅炎微微頷首,再悠然的喝下一杯茶,「店家真是菩薩心腸。喂!那個叫得跟殺豬一樣的,只要你賠償店家今日的損失,再向店家磕三個響頭,我就饒了你,如何?」
「我呸——」
尖下巴男子吐出一口痰,狼狽的叫著:「你是什麼東西呀?小心我把你們這幾個人送進宮裡當太監,啊——」
「放肆!」
巴圖往他的陘骨一踢,他當場跌跪在地上。
這時,外頭的人群騷動起來,有人喊著:「縣太爺來了。」
「縣太爺怎麼會來了?」
「是呀!有人鬧事,來得不是捕快嗎?」
一會兒,只見年屆四十的縣太爺領著浩浩蕩蕩的人馬擠進小小的茶店內,後頭還備著一頂八人大轎。
「喂!你就是山西縣的縣太爺是不?」尖下巴男子立刻高聲嚷著:「我爹是湖南的府尹,快把這三個人抓起來,本公子重重有賞。」
縣太爺的視線略過尖下巴男子,似在急切的梭巡什麼?
「喂!你聽見了沒?只要我跟我爹說一聲,包管把你調離這個狗不拉屎的偏遠地帶。」尖下巴男子仍然不死心的叫著。
然後,縣太爺雙眼一亮,露出大大的笑容,雙膝往地上咚地一跪,朗聲道:「下官叩見炎貝勒。」
炎……炎貝勒?
「喂!老禿驢,你瞎了眼啦?我是湖南府尹的兒……貝、貝勒爺?」尖下巴男子看著傅炎,頓時恍然大悟,瞪得眼珠子差點掉出來。
老天!他居然有限不識泰山,惹到一個不該惹的人物。
「瞧什麼瞧?」小六子一掌打在尖下巴男子的後腦勺上,幸災樂禍地道:「你口中的娘娘腔、臭書生,就是堂堂傅王府的炎貝勒,人稱『玉面修羅炎貝勒』,聽過沒有呀?」
「聽、聽、聽過……」
這下根本用不著巴圖踹,尖下巴男子嚇得屁滾尿流,跪在地上磕頭如搗蒜。「貝勒爺,小的有眼不識泰山,您大人有大量,原諒小的吧!」
傅炎冷冷的嗤笑一聲。
「不是我狠心,而是我已經給過你機會了。山西縣令,褻瀆朝廷命官該如何判刑?」
「輕則杖責五十大板,重則流放邊疆。」
「哦!那若他又企圖拿刀行刺本官呢?」
「這……罪加一等,秋後處決。」
「好,拖下去吧!」
傅炎輕歎一口氣,狀似無限感慨,實則眸中隱含濃濃的笑意。
「不——不要!貝勒爺,求求你原諒我……爹——」尖下巴男子的呼喊聲愈來愈遠,終至消失不見。
山西縣令笑瞇瞇的鞠躬作揖——
「貝勒爺,下官在寒捨已備好酒宴,外頭八人大轎候著,請貝勒爺到下官府中一坐。」
「山西縣令,你可真是周到哪!」傅炎凝眉一笑。「如此盛情邀約,我也不好意思不賞臉。小六子、巴圖,我們走吧!」「是!」巴圖和小六子齊聲道。
外頭圍觀的群眾愈來愈多,山西縣令叫手下開出一條路,讓傅炎順利的坐上轎子,小六子跟巴圖跟在主子後頭,好不得意。
「喂!大塊頭,你何時也學會點穴這一招了?」小六子問巴圖。
「吱!那是我用來唬弄那龜孫子的,這你也信?」巴圖好笑的說。
山西縣令一聲令下,轎子緩緩的前進,坐在轎子裡的傅炎輕輕的喟歎:「煩哪!」
他只想遊遍各地名勝古跡,看遍這世間千奇百怪的事物,這才告別阿瑪、額娘,想利用這兩年的時間豐富自己的閱歷,並不想驚擾任何人的,但這些做官的老是找得到他的行蹤,消息比京城的探子還靈通,真是厲害,連他都不得不佩服。
隱約的,一首哀傷的歌傳入他耳中——
雪茵山上,那華如斯,唇紅膚白,歌聲如鶯……
好淒涼、哀傷的歌曲啊!
禁不住好奇心的傅炎打開轎子的窗簾往外一瞧——一名衣裳襤褸、樣似乞丐的老者跟在轎子的左後方,左腳一拐一拐的,歌聲就是從他口中逸出來的——
看哪!看哪!
那詭異像星子的眼睛,
聽哪!聽哪!
那復仇的輓歌又響起,
她要來了……
她要來了……
她要來了……她要來了……
他的腦海裡一直縈繞著這一句,像中蠱似的,怎麼樣也停止不了。
「來、來、來,炎貝勒,這是山西著名的燒鰻鱔和螺頭,你吃一塊嘗嘗。」山西縣令陳進熱絡的招呼著,一會兒忙著夾菜,一會兒又催促著奴婢趕快斟酒。
如此的慇勤款待讓傅炎推拒不了,不知不覺已吃下許多山珍海味,也有了三分醉意。
「下官早已聽聞炎貝勒是個高風亮節、個性灑脫的人,皇上最欣賞的貝勒就屬傅王府的炎貝勒,如今一見果然不同凡響。」陳進嘴上抹了糖,說起話來膩死人不償命。「聽說炎貝勒走遍大江南北,就是想將聽聞的奇人異事寫成一本本傳記,是不是?」
「呵!陳縣令好靈通的消息。」
應該說他毫無上進心吧!堂堂傅王府的貝勒爺,不想謀得更高的官位,只想成為一位平凡無奇的寫書人,說出去鐵定會成為笑話。
「關於炎貝勒的傳聞可多了。」陳進摸著兩撇鬍子呵呵笑著,「炎貝勒和皇上的愛子大阿哥宣倫是同窗,連教席的朱師傅也讚你謙沖自牧、思緒靈敏,而且搖筆即來、片箋片玉,乃我大清難得一見的才子。」
都已是四年前的事了,看來謠言並不會止於智者,而是愈傳愈廣。
「陳縣令過獎了。論才華,傅炎怎麼比得過大阿哥宣倫的才華洋溢呢?」傅炎皮笑肉不笑的回應,官字兩個口,和做官的人打交道更是累人呀!
「炎貝勒真是謙虛呀!能夠結識炎貝勒真是下官三生有幸,為表誠意,下官再乾一杯。」陳進果其又幹了一大杯,豪氣干雲的大笑著。
傅炎這下子真的笑不出來了。他生平最討厭的就是巴著他「傅王府炎貝勒」的名位不放,貪圖陞官的那張諂媚嘴臉。
難怪朱師傅曾告訴他,他的個性太直,學不來迎合之道,鋒芒太露則易招嫉,不適合為官。
是的,他從來也不曾想往官場發展,他想走遍五湖四海,嘗盡人間冷暖,將感動的人、事、物化為一本本傳記。
當有人看著他的作品,又笑又叫又流淚的,那就是他所得到最豐碩的果實了。
就在傅炎感到無力應對時,大廳外傳來了騷動,他頓時鬆了一口氣。
「發生什麼事了?」陳進不高興的問。
總管奔進來稟報——
「啟稟老爺,是那個瘋子福伯跑進來鬧事了。」
「去去去,把他轟走,沒看見本官正在招待炎貝勒嗎?」
「是,老爺。」
「唉!這些下人,連個門都看不好,更是欠揍。」陳進連忙又堆起笑瞼,忙著斟酒。「炎貝勒,來、來,咱們再喝一杯,下官已經好久沒喝得這麼暢快了——」
「有妖怪,有妖怪呀!」
陳進的話就這麼硬生生的被突如其來的尖銳叫喊給打斷了,怔愣間,一名衣衫襤褸的老者已跌跌撞撞的撲了進來,管事和衙差在後頭追著。
「來人呀!快把他抓起來。」陳進氣急敗壞的大喊著。「把他給我拖出去杖責二十大板。」
「救命哪!救命哪!妖怪出現啦——」老者發狂的又喊又叫,四名衙役竟然捉不住他。
「是他。」傅炎一眼認出這名瘋了的老者,就是跟在轎子後哼著曲兒的老者。奇怪的是,他目光銳利,看不出有任何瘋癲的跡象。
「你們這些飯桶,還不把他拖下去!」陳進氣得一張臉漲成豬肝色。
「啊——火啊!有火——一把火燒死了,她要來復仇了,哈、哈、哈!殺啊——」
眼見四名衙役就要朝老者撲上,傅炎想也不想的喊了一句——「住手。」
四名衙役立刻退到一旁,陳進驚慌失措地道:「炎貝勒,這人叫福伯,已經瘋了十八年啦,你不要理會他,讓下官處置吧!」
傅炎淡淡的睨了陳進一眼,陳進立刻識趣的閉上嘴。
傅炎走向仍哼著曲兒,耍賴似的坐在地上的福伯,輕聲道:「老先生,你叫福伯是嗎?」
說也奇怪,搖頭晃腦的福伯一聽到他的聲音立刻回過頭,笑嘻嘻的道:
「公子,您終於回來啦!那華小姐等你等得都心碎了,您可終於來接她了。」
傅炎抿嘴一笑,福伯的眼神十分坦率且真摯,似乎在向他透露些什麼?
「福伯,你說什麼,晚輩聽不明白哪!」
「那華小姐還在山上癡癡的等著您,公子,您快去見她一面吧!要不……就來不及了……」福伯兀自陷入沉思中。
傅炎聽得一頭霧水,但他可沒忽略陳進那萬分緊張的古怪神情。
「晚輩還是不懂您的意思?什麼來不及了?」
「火啊!好大的火——」福伯倏地一把抱住傅炎的腳,哭喊著:「兇手、兇手啊……被燒死了,沒了,哈、哈、哈……」「放肆,竟敢對貝勒爺無禮,來人哪!把這個瘋子給我抓起來,關進牢房裡。」陳進逮到機會,立刻下達命令。
「誰准許你這麼做了?」
傅炎一記厲眼射來,陳進馬上噤若寒蟬。
「是,下官知錯,下官……知錯。」
「福伯,來,站起來,跪著不方便說話。」
傅炎伸手要去拉福伯,沒想到反被福伯雙手牢牢的、緊緊的握住——
「不要去啊!千萬不要去雪茵山,有妖怪,被火燒死的妖怪,她會……她會……」說著,福伯慢慢闔上雙眼,居然睡著了。
傅炎雙眸深沉似海,嘴角挑起一抹笑。
「巴圖。」
「是。」巴圖會意,立刻將福伯打橫抱起來。
「把福伯送進我的房間裡歇息。」
「炎貝勒——」陳進驚訝得差點跳起來。「你……你打算怎麼處置這個瘋……呃,福伯。」他機靈的立刻改了口。「陳縣令方才說得沒錯,我這人最愛這世間千奇百怪的事。福怕正好對了我的胃口,我交定了這位忘年之交,想留他在府上叨擾幾日,不知陳縣令歡迎否?」他不疾不徐的問。
彷若千斤重擔壓在陳進的肩上。
「歡迎,當然……歡迎。」陳進笑得很苦。
「多謝陳縣令『成全』。」
傅炎話中帶刺,刺得陳進渾身發寒。
待巴圖抱著福伯離去後,傅炎這才重回席間坐好,自動斟了一杯酒——
「陳縣令,在下尚有一件事不明白。」
「炎貝勒請問,下官一定知無不答、言無不盡。」陳進又恢復原有的討好嘴臉。
「是嗎?」傅炎的笑帶有三分淡淡的嘲諷。「方纔我那好友提及的大火、那華、妖怪是怎麼一回事?」
「這……」
陳進的臉色倏地變得鐵青,說起話支支吾吾的,「這……這是十八年前的事了……當年有一名妖怪化身人形,取名那華,到處魅惑男子,還殺死了幼子,所以村民群情激奮,便放了一把火把那妖女燒死在雪茵山上。」
「這位大嬸,我要多買一些餑餑。」
「俊公子啊!你買這麼多餑餑做什麼呀?」
「我要上雪茵山哪——」
傅炎露出儒雅的笑容,風度翩翩的站在大嬸面前,沒想到他才這麼一說,這位大嬸就發出見到鬼般的尖叫——
「啊!我不賣了,我不賣給你了。」
大嬸推著攤子逃難似的逃走,一下子溜得不見人影,留下笑得臉部僵硬的傅炎站在原地。
「主子啊!你的行情跌停板,在這兒一點也不吃香。」小六子無限同情的說。
想當初他的主子在北京城是多麼吃香啊!每天都有許多名媛淑女想見他一面,就連在路上走著,也有大家閨秀故意在他面前絆了一跤,或是掉了手巾什麼的,好博取心上人的注意。
沒想到在山西縣這窮鄉僻壤的小鎮,堂堂傅王府炎貝勒的魅力竟比不上「那華」兩個字?
傅炎看著這愈來愈冷清的市集,說道:「小六子,咱們出來不到半個時辰,嚇跑了多少人?」
「這……」小六子開始扳著手指頭,「一個賣包子的、二位大嬸、三位大叔,嚇哭了五個小孩。」他無奈的歎息。
「主子,咱們真的要上雪茵山找那什麼妖女那華嗎?」
話甫落,傅炎和小六子、巴圖同時望向四周,果然,街上僅剩的人們先是一愣,接著便溜之大吉,頓時,市集裡徒留他們三人孤單的身影和飄落的樹葉。
咻——
唉!好冷清喔!
「咱們……先去茶店坐坐吧!」
作者:
Alex_winter
時間:
2008-7-14 01:22 AM
標題:
第二章
茶店依舊冷清,除了傅炎等三人,就只有店家和店小二了。
「貝勒爺,聽說你要上雪茵山是嗎?」
店家親自送上上等的烏龍茶和精緻的茶點,而店小二則被這個消息嚇得躲在廚房裡孵蛋。
「唉!」傅炎笑得有些蕪可奈何。「這雪茵山是曾經發生過什麼事情嗎?否則怎麼會讓村民如此的害怕?」
「不瞞貝勒爺。」店家有些遲疑的望著四周,嚥了一口口水,壓低聲音道:「當年妖女那華被燒死那一天,從山上傳來非常哀淒的歌聲,聽說當年被迷惑的福伯是外地人,專門伺候那華的,自從那華死後就瘋了,腦子也不清楚了。」
「哦!」原來福伯和那華有關連呀!
「從此以後,每年到了九月十二號一定會下大雪,據說是那華的冤魂作祟,有人說她被燒成灰燼了;有人說她躲在深山裡,等待復仇的那一天。可是有人不信,偏要上山去找,結果那些人不是斷了腿就是啞了,唉……從此以後再也沒人敢上雪茵山了。」店家說著說著,搖了搖頭。
「我的媽呀!」小六子渾身打了一陣哆嗦。「主子啊!這雪茵山……這麼可怕,有妖女的冤魂哩!我看——咱們還是別上去了吧!」
「小六子,別插嘴。」傅炎對此事好奇不已,繼續追問道:「茶店在這兒經營多久了?」
「那可久啦!這家茶店打從我爺爺起到我這一代,少說也有六十年了。」
「哦!那店家可曾見過傳說中的妖女那華?」
「見過,我年輕時曾經偷偷瞄過一眼。」說到這,店家雙眼綻出迷戀的神采,「真美!那華的面貌不是一個美字可以形容的。她的眼睛很漂亮,看著人的時候就像有星星在裡頭似的;那一頭烏溜溜的長髮像黑緞似的又柔又亮,皮膚白裡透紅。聽說她很會唱歌,歌聲如黃鶯出谷般美妙。」
「誰?」
茶店外倏地傳來鏘鏗聲,原本聚精會神的眾人往外望去,居然是福伯拿著鍋碗在地上敲打著,發出擾人的聲響。
「你這個瘋子!」小六子捂著耳朵大罵,「我家主子昨天好心救了你,你不告而別也就算了,今天居然還來鬧事,看我不打死你才怪!」
沉不住氣的小六子拔腿追了出去,福伯看了大吼,將手上的束西一扔,竟往茶店裡跑,嘴裡不斷嚷著:「快逃呀!那華小姐,壞人來啦!壞人來啦……」
傅炎心中一凜,回想起福伯的瘋言瘋語,總覺得他語帶玄機、話中有話。
「什麼壞人?你這個瘋子,一天到晚胡言胡語的,給我站住!」小六子追得氣喘吁吁的,抓起茶店外的掃帚又追了進來。
「救命呀!有壞人呀!」
福怕連忙躲在傳炎背後,尋求庇護。
「你不要以為拿我家主子當靠山,我小六子就會饒了你,給我出來。」小六子將掃帚舉得高高的,惡形惡狀的叫罵著。
「小六子,把掃帚放回去,別欺負老人家。」傅炎感覺到躲在他身後的福伯渾身發抖著。
「貝勒爺,是他——」
「放下。」傅炎一記厲喝,小六子這才心不甘情不願的放下掃帚,嘴裡還在咕噥著。
傅炎搖頭歎氣,這才轉過身去,安慰道:「福伯,小六子年紀輕不懂事,你老人家——」
他正欲牽起福伯的手,卻見福伯深沉的灰瞳中精光一閃,就在那一瞬間,一股內力由福伯的掌心傳到他體內,再迅速彈回,說時遲那時快,福伯的身子已飛彈了出去——
「啊!主子,你怎麼將那瘋子摔出去了?」
傅炎根本來不及弄清楚狀況,只能瞪大眼愣愣的看著自己的手掌心。
「哇!摔得好、摔得好。」小六子拍手大叫。
「閉嘴。」
傅炎低喝,這究竟是怎麼回事?那一股內力……這福伯究竟是……
「福伯。」
他走向倒在地上的福伯,沒想到福伯卻從地上彈跳起來,害怕的大喊:「啊——壞人來了,壞人來了,不要殺我。」然後轉身就跑。
「慢著,別走。」
傅炎決定要查清楚,於是追了出去。
「等等,貝勒爺,別將我們兩個丟下啊!」
「夠了,你們兩個在這兒等著,我去去就回來。」傅炎回頭吩咐著,巴圖和小六子只能聽話的點點頭。
這福伯究竟是何許人物?看似瘋瘋癲癲的舉止,卻時常語帶玄機,甚至有內力?
傅炎自恃自小習武,武功底子好,照理說應該可以很輕易的追上福伯,但是,他一連追了一個時辰,都追到雪茵山了,卻仍然碰不到福伯的身子半分!
更教他氣惱的是,每當他以為就要抓到福伯的那一瞬間,福伯不是尖聲大叫壞人來了,就是笑嘻嘻的跳開,邊拍手大叫:「哈、哈,抓不到、抓不到。」
傅炎每每看到落空的手掌—總是感到扼腕不已,現在他十分肯定一件事——福伯並不是瘋子,而是個深藏不露的高手,而且,是福伯刻意的將他引來山上。
不知不覺中,傅炎已追至深山中,在這秋涼氣候,他渾身是汗,定睛一看,四周是一大片竹林,風一吹,便發出咻咻的聲響,而福伯早已失去了蹤影。
傅炎大駭。
就在此時,後方有輕微的聲響,他連忙日過頭去,一抹青翠的儷影立時映入他的眼簾。
那是一名如出水芙蓉般的絕塵少女,鳥黑的長髮隨風揚起,柔軟的像發亮的黑緞,美麗的大眼中盛著幾許哀愁,波光盈盈,讓人看了十分不捨。
好——美,美得教人屏息。
那華。這是傅炎腦海裡立刻浮現的兩個字。
莫非她就是村民口中的妖女那華?那……站在他眼前的究竟是一縷含恨的幽魂,還是等待復仇的妖女?
「你……」
傅炎發現自己竟無法從她身上移開視線,一顆心微微的揪緊。
少女微微一笑,手上抱著一隻松鼠,蓮步輕移的朝他走來。
「你是……」
那華嗎?他迷惑了,十八年前的那華不應還保有少女般純稚的容顏,她……真是妖女?
少女歪著頭,朝他頑皮的一笑,倏地,她瞪大靈燦燦的眸子直視他身後,菱形小嘴輕啟,喊著:「阿哀,不要……」
接著,傅炎感覺到頸後一陣刺疼,僅僅一眨眼的工夫,他整個人便直挺挺的往地面倒去。
少女的臉龐逐漸模糊,聲音迴盪著……
傅炎感覺全身發酸,眼皮十分沉重,一睜開眼卻看到一雙水汪汪的眼睛在自己眼前放大,兩人靠近的程度足以讓他清楚的嗅到她身上的芳香,她那張微啟的小嘴看來誘人無比。
少女原本站得遠遠的,用好奇的眼光打量著他,接著美麗的小臉蛋湊了過來,飽滿的唇瓣輕輕刷過他的鼻尖。
「啊!」傅炎低叫了一聲。
「阿哀又騙我,沒有銅臭味啊!」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這少女看來純真可人,一點也沒有妖魅的氣息,莫非她並不是傳說中的妖女那華?
傅炎正想詢問清楚,卻發現自己根本動彈不得。他仔細一瞧,發現自己置身竹林裡,雙手和雙腿全被綁住了,原來這就是讓他全身酸疼的原因,他不禁勃然大怒。
「你到底是誰?為什麼綁住我?快放開我!」
真是虎落平陽被犬欺啊!想他堂堂一個炎貝勒,居然被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給五花大綁,這要是傳了出去,豈不笑死人?
「喝,好凶啊!」少女一個箭步跳離兩步遠。「你突然跑到我家來,我怎麼知道你是誰呀?萬一你是壞人怎麼辦?我當然得綁著你」
好個伶牙俐齒,與初見面時那副我見猶憐的柔弱姿態有如天壤之別。
「什麼你家?我何時闖進你家了?」少女身後的確有一個竹屋,但他可沒去過。
「這兒就是我家!」
「哪兒?」
「整座雪茵山哪!!」少女甜甜的嬌笑中有一絲嬌蠻。
「胡扯。」傅炎皺起了眉。莫非這少女不正常?
「哼!敢說我胡扯。」少女柳眉倒豎,生起氣來依舊美得動人。
她彎下身去抱起在她腳邊打轉的松鼠,走向傅炎,瞪著他,「哼!松果,這北京來的傢伙太過分了,應該要懲罰他。」她把松鼠抓到他面前,下令道:「咬他。」
什麼?!
傳炎大吃一驚,瞪大了眼與松鼠對峙,而被稱為松果的松鼠居然聽話的張大了嘴——
「住手。」傅炎連忙轉過頭閃避,「快把你手上那隻鬼玩意兒拿走。」
「鬼玩意兒?」
少女一隻手捂著嘴咯咯笑著,「松果,好好玩呢!瞧,堂堂一個大男人居然會怕松鼠。松果,咬大力一點。」
說著,她又把松鼠抓到傅炎的鼻子前,傅炎這下子根本顧不得面子問題,急忙閃躲著。
「住手,你不要玩得太過分了!」
「哈、哈……好玩、好玩。」少女嬌笑著。
「住手,你再玩下去我可要生氣了。」傅炎怒斥道。
「你生氣呀!別躲呀……」
「你——你這個小瘋婆子,快住手。」什麼出水芙蓉、什麼我見猶憐嘛!這少女根本就是一個小惡魔、小瘋子。
「喝,還罵人哩!松果,咬他的鼻子,大力一點。」
少女玩上癮了,她整個人撲上博炎的身子,讓他沒辦法閃躲,並將松鼠對準傅炎驚駭的俊臉,眼見松鼠張大了嘴就要咬下去——
「娃兒。」
千鈞一髮之際,這一聲清冷的低喚救了傅炎,少女手一鬆,松鼠立刻躍到地面,少女也飛奔而去——
「阿哀,你回來啦!」
好不容易得救,傅炎終於鬆了一口氣。
少女口中喚的阿哀,身材十分高窕修長,長髮覆面,渾身帶著冷冽的氣息,讓人一時之間分不清她是男是女。
「春姨下山採買雜貨去了,我買了晚飯回來。你餓了吧?」阿哀說起話來仍十分冷淡,但口吻裡淨是關懷。
「阿哀,你最好、最疼我了。」
叫娃兒的少女抱著阿哀又叫又跳,她一手拎過阿哀手上的一袋熱呼呼的包子,接著一蹦一跳的來到傅炎身邊的大石頭坐下,取出一個香味四溢的肉包子,咬了一大口。
「啊!好香,好好吃喔!」娃兒滿足的說,還故意睨了傳炎一眼。
腹中傳來咕嚕咕嚕的聲響,傅炎抬頭看看天色,發現天色漸暗,這才察覺到一件事——「我昏迷了多久?」老天,這下子小六子和巴圖不擔心死才怪。
但沒人理他,娃兒只顧著和阿哀說話。
「阿哀,有一隻青蛙在旁邊一直呱呱叫,吵得我都快煩死了。」
阿哀蹲下,順手拿來一個包子,撥成兩半。
「這傢伙醒來多久了?」阿哀問。
「嗯……快一個時辰了吧?啊!不公平,你那個包子裡香菇多,你那個給我。」
「啖,給你,我吃另一個。」阿哀將手上的包子遞給娃兒。
「呵!阿哀最好了,唔……你手上那個好像比較好吃。」娃兒又說。
「不是都一樣嗎?」
「不一樣,你看,你手裡的包子比較多餡。」
「娃兒……」阿哀無奈的低嚷。
被忽略在一旁的傅炎快要氣得腦溢血了,這兩個人居然在他面前大吃特吃起來,也不分給他一點,想他堂堂一個貝勒爺,從小到大從未受到如此卑劣的對待。
真是太過分了!
娃兒滿足的拍一拍吃飽的肚子,這才注意到傅炎,她笑瞇瞇的拿起吃剩的半個包子,湊到傅炎鼻前。
「好香、好好吃的包子喔!乖,跟娃兒姐姐說聲對不起,就有東西吃!」
是可忍、孰不可忍。看到她那張小惡魔的笑臉,他就有一股衝動想要揍她屁股。
「來,說聲對不起呀!」
當娃兒將那張美若天仙的芙蓉臉蛋湊近傅炎時,傅炎想也不想的便張嘴咬住她的小嘴。
那是懲罰性的,所以,他只咬了一會兒便放開了。
但這一瞬間已經足夠嚇壞娃兒了,她呆呆愣愣的站在原地,唇瓣還留有一絲刺痛感,那都是他造成的。
「你這個登徒子,竟敢輕薄娃兒!」阿哀斥喝一聲。
「啊……」
阿哀的怒斥和娃兒嬌羞的低嚷幾乎是同時響起的。
阿哀憤怒的衝到傅炎面前斥責著,而娃兒則是快速倒退了兩、三步,背過身去。
娃兒雙手摀住紅得發燙的小臉蛋,一顆心跳得猛烈,幾乎要蹦出胸口。
「哈,輕薄?」傅炎冷哼道:「誰會對這種前胸貼後背、發育不良的黃毛小丫頭感興趣?我只是在教訓她,要她閉嘴罷了。」
「你——」
娃兒氣得說不出話來,聲音微微沙啞,喉頭像有一塊發燙的石頭堵著。她覺得好難過,又好生氣……
她那可憐的模樣讓傅炎看得心頭泛酸,有些不捨。
「王八蛋。」阿哀一巴掌重重的揮上傅炎的臉頰,「我要你向娃兒道歉。」
那一巴掌力道十足,但傅炎連哼都沒哼,他吐掉嘴一暴那口血,冷然道:「道歉?需要嗎?我只是一時氣極才這麼做的,沒什麼好在意的。」
一時氣極?他在用牙齒咬過一個姑娘家的唇後,居然用這麼無情的話語來撇得一乾二淨的?
惡劣、過分、王八蛋!
娃兒深深的覺得受傷了,他的話像一把犀利的刀,在她心口上劃開一道傷口,很深、很深,還在淌著血……
她瞪著他,胸口因急促喘息而起伏著,她這輩子還不曾這麼討厭一個人。
那雙無辜委屈的大眼瞧得他心慌,傅炎緩緩的撇過頭去。
「娃兒,我替你出這口氣。」阿哀以冷凝的聲調說:「你看是要割了他的舌頭,還是挖了他的眼睛?」說著,俐落的挑出腰間鋒利的小刀。
不——
雖然這個男人這麼無理又這麼令人討厭,可是,她心底隱隱的又不希望阿哀傷了他……
娃兒抿著唇許久,「我……」她說不出話來,轉身奔進竹屋內。
「娃兒——」
阿哀也急忙追了去。
傅炎輕輕的歎了一口氣,他覺得後悔死了,尤其她那雙水靈靈的大眼飽含委屈的瞅著他時,他的心就像被千刀萬剮般難受。
瞧她那樣子,是要哭了吧?
怎麼回事?他向來不是這麼衝動的呀!怎麼這次會如此的沉不住氣?
傅炎被丟在竹林裡凍了一整晚,吹了一整夜的寒風的結果是——他得風寒了。
此時,他感覺有些暈眩,喉嚨有點刺痛。
想起昨天衝動的舉止,憶起娃兒那噙著淚水的眸子,他更加的懊悔了。
一大早,他便看到阿哀在竹屋外煮著香噴噴的肉粥—她不是不搭理傅炎,而是根本當作他不存在,看都不看他一眼。
傅炎如此被忽視,感到很嚴重的挫折感。
「娃兒姑娘……還好吧?」他關切的問道。
阿哀當作沒聽見,捧著一碗煮好的肉粥往屋內走去。
傅炎只得再一次歎息。
屋內傳出娃兒輕脆悅耳的聲音,外加一、兩聲輕微的咳嗽,讓他聽了十分擔心。
她莫非也得了風寒?
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不知不覺已接近晌午,傅炎整個人餓得前胸貼後背,渴得全身都要虛脫了,但是,他的一顆心還是懸在屋內的佳人身上。
竹屋內傳來幽美的音樂和悅耳的嗓音,輕唱著——
自從南浦別,愁見丁香結。
近來情轉深;憶鴛鴦。
幾度將書記煙燕,淚盈襟,
禮月求天,但君知我心。
是她!這聲音的確是娃兒的,她的聲音十分悅耳動聽,輕柔得猶如天籟,他萬萬想不到,一個行為乖張的小惡魔居然彈得一手好琴,還會吟唱詩曲。
真是好琴聲、好歌聲啊!
傅炎不自覺的閉上眼細細聆聽,意外的聽到遠處傳來急促的腳步聲。
會是誰呢?
他正這麼想時,福伯的身影已飛掠過他面前,他驚愕的低喊:「福伯?」
福伯停下腳步回過身看他,吃驚的瞪大眼。
竹屋內的琴聲驟然停止,阿哀扶著娃兒走了出來。
「福伯,情形怎麼樣了?」阿哀問。
「情形怎麼樣?」福伯看看阿哀、再看看傅炎,大喊:「老天,你怎麼把貝勒爺給五花大綁了?」
阿哀仍是冷哼一聲,「好色的登徒子,我沒閹了他算他走運了。」
「貝勒爺?」娃兒原本不說不笑的神情有了一絲錯愕,「福伯,他就是你提到的,可以幫助我們的人?」
「是啊、是啊!你們兩個怎麼……這麼莽撞又糊塗呢?」
福伯倉皇的解開傅炎手腳上的繩索,嘴裡忙著道歉:「真是對不起呀!炎貝勒。娃兒天性單純不懂事,而阿哀又……你別見怪,別和這兩個孩子計較。」
傅炎輕輕抿嘴一笑,揉著發疼的手腕。
「其正教我詫異的是你呢!福伯,原來你並不是個瘋子,而且武功底子還不弱呢!」
「這……」福伯尷尬的笑著,「炎貝勒請見諒,小老兒這麼做是有原因的。」
「原因?」傅炎的視線輕掃過娃兒臉上,笑道:「想必和娃兒剛才所說的事有關連羅?」
這個大色狼居然還敢盯著她瞧,真是不要臉!
一想起昨天那件「不經意」的事,娃兒頓時雙頰緋紅,氣得鼓起腮幫子,嘟起櫻桃小嘴,輕哼一聲撇過頭去。
傅炎瞧見了,不禁啞然失笑。
「請炎貝勒進屋裡坐,讓小老兒慢慢道來。」福伯恭敬的道。
「好。」
福伯熱絡的招呼傅炎進屋內坐下,並吩咐阿哀送早點進來,阿哀心不甘情不願的捧來一碗肉粥和兩碟醬菜,重重的放在傅炎面前。
「山中野味,沒什麼好招待的,請高貴的『炎貝勒』將就一點。」阿哀的口氣是不屑的。
傅炎嘗了一口,「好香的肉粥啊!是用什麼肉燉的?」
阿哀不回答,坐在一旁的娃兒掩嘴噗哧一笑——
「老鼠肉。」
「噗——」傅炎臉色大變,嘴裡的粥全吐到地上去。
「哈、哈!你被騙了。」娃兒指著傅炎大笑。「那是兔肉,笨蛋。」
「哈……」傅炎苦笑著,胸口隱隱冒著一把怒火,衝動的想將她的嘴巴給封起來。
「娃兒。」
福伯厲喝,一張臉鐵青得嚇人。
「呃!」娃兒連忙用雙手摀住嘴,雙眼瞅著福伯,裝出一副無辜、委屈的可憐樣。
「福爺,您生娃兒的氣嗎?」說著,泛著水氣的大眼眨呀眨的,彷彿隨時會掉下一大缸淚來。
福伯當場心軟了。
「福爺當然不可能生娃兒的氣,只是,你娘的事我們還得仰仗炎貝勒的幫忙,我只是希望你乖巧一點,知道嗎?」福伯好言好語的說。
「福爺,娃兒會聽話的。」
娃兒抱著福伯撒嬌著,待福伯笑呵呵的撫著她的長髮時,她又悄悄地轉過頭,食指拉下下眼瞼,吐出粉色的舌頭,對傅炎做了一個鬼臉。
傅炎沒空和娃兒計較,正色問道:「福伯,咱們還是回到主題吧!只要是我能幫忙的,我一定兩肋插刀、義不容辭。」
喝!好大的口氣。娃兒暗自低咕。
「好。」福伯斷然道,口氣裡有壯士斷腕的氣魄,「已經十八年了,這十八年來我裝瘋賣傻為的除了娃兒,就是等待像炎貝勒這般有俠義心腸的人來為小姐洗刷冤屈。」
「此話怎講?」
「這故事好長、好長……」
「傅炎洗耳恭聽。」
「當年滿人入侵中原,皇帝昏庸無能,文武百官貪生怕死,只有一大學士未涵上書力諫皇上,卻落了個削去官位返回家鄉的下場。未大學士膝下有一女,琴棋書畫樣樣精通,長得是閉月羞花,可是,就在這姑娘十九歲那年,巧遇大清的九王爺,兩人一見傾心,私定終身。
「但礙於這姑娘漢人的身份,九王爺無法立刻帶她進宮,但九王爺允諾,有朝一日一定派花轎前來迎娶。這姑娘整整等了一年,並生下一名女嬰,終於,九王爺的手下來了。」
「來迎娶她?」傅炎聽得入迷。
「不,來的是九王爺的元配夫人,她帶了一箱珠寶要姑娘立刻離開,姑娘不依,又是哭著哀求又是下跪磕頭,那夫人氣得拂袖離去,可怕的事情就發生了……鎮上流傳著這姑娘是妖女,會殺害嬰孩、勾引魂魄,盲從又愚蠢的居民居然相信了,拿著火把揚言要燒了妖女,而一場火就這樣燒掉了一切。」
「她是——」傅炎大愕。
「當時,我手裡抱著剛出生的女嬰,拉著小姐要逃。可小姐卻瘋了,把自己關在房間裡,又哭又笑的,還不停的唱著歌。」
「那名嬰兒呢?」
福伯慈藹的一笑,摸著娃兒的頭,「小姐堅持不給女嬰取名,說要等九王爺來時再取,只給女嬰一個乳名——娃兒。」
「福爺。」娃兒甜甜的喚了一聲,眼眶開始發紅。
莫非……
事情真相如此駭人?
「難道你家小姐就是——」
「是的,鎮民口中的妖女那華就是我家小姐。」福伯咚一聲跪下,重重的往地上磕頭——
「草民懇求炎貝勒作主,我家小姐死得冤枉,含冤莫白了十八年,死了都不得安息,請炎貝勒替我家小姐洗刷冤屈,還她清白。」
作者:
Alex_winter
時間:
2008-7-14 01:23 AM
標題:
第三章
殘月如弓,夜晚的竹林裡風聲颯颯。
「其是令人料想不到,娃兒居然是位格格,而且,還是九王爺的女兒。」
今天聽到的消息實在是太令人震撼了,傅炎睡不著,打算出去透透氣。
他走出屋外時,看到娃兒自己一個人靜靜的坐在那兒仰望星空。
娃兒美麗的臉龐略帶哀愁,黑髮散落在身後,彷彿和整片大地融成了一體。
好美!美得就像一幅畫、一首詩。
傅炎不自覺的就坐在她身旁。
「你——」一發現他靠近,娃兒先是吃驚的瞠大雙眼,然後本能的往另一邊挪去。
她似乎是堅守著阿哀的那一句——保持距離、以策安全。
傅炎看了,心中有三分懊惱和七分好笑。
「娃兒,你不必避我如蛇蠍,我不會再對你無禮了。」他沉吟道:「昨兒個是我魯莽,真的對不起。」
娃兒低垂螓首,不讓傅炎看到她窘紅的臉蛋,「你有想到……要怎麼樣幫我娘洗刷冤屈嗎?」
「還沒想到。我的腦子裡還有許多疑問。」
「疑問?」
「是。」傅炎的目光變得漆黑。「我不明白的是,這十八年來福伯為什麼不直接帶你上北京認親?」
「因為……福爺為了保護我。」
「保護你?」傅炎不解的問。
「你來到雪茵鎮一定聽過這首歌吧?」
娃兒輕輕吟唱起來——
雪茵山上,那華如斯。唇紅膚白、歌聲如鶯……
「聽過。這是——」
「當年我娘身邊有一位和她情同姐妹的女婢,兩人不管做什麼、吃什麼、學什麼都在一塊兒,所以,那位女婢琴棋詩畫也十分精通,而她就是春姨。」
「春姨?」
傅炎大吃一驚。原來,今天晚上拎著菜趕回來做飯的女子,居然有這不為人知的一面。
「你不說,我會認定她只是一位燒得一手好菜的奶娘罷了。」
娃兒噗哧一笑,模樣看來可人極了。
「福爺曾說,論才華,春姨只比我娘略遜一分。剛剛那首歌就是她作的。」
「我明白了。」
傅炎了然一笑。「福爺裝瘋賣傻,在雪茵鎮大街小巷瘋癲的唱著,就是要讓百姓心生畏懼,不敢上山,為了……不讓人發現你的存在?」
「是的。當年我被福爺抱著逃了出來,那個女人並不知道,要是她知道了,一定會派人趕盡殺絕的。」
「哦!這麼說來,村民說的鬼魂、妖女復仇、斷手斷胳臂什麼的,全是你們的傑作?」
娃兒嘟起嘴,「那是那些色鬼咎由自取。見了我還以為是我娘,說話輕佻、舉止輕浮,阿哀只是給他們一個教訓,讓他們再也不敢欺侮別的姑娘家。」
傅炎望著她,不由得被她動人的神情吸引住。
「我知道九星叔為什麼會愛上你娘了。如果你跟你娘長得十分相似,這般出水芙蓉的面貌、宛若天仙的風姿,教人不著迷都難。」他癡迷的說。
他……這是在稱讚自己嗎?
娃兒的臉又紅了,頭壓得低低的,「要是阿哀聽見了,準會割掉你的舌頭。」
一陣夜風襲來,娃兒冷得縮了縮身子,咳了兩聲。
傅炎看得心疼,連忙脫下外衣要替她披上,「你看你,都著涼了,來,披上。」
「不,不用了。」
娃兒連忙推拒著,小手不經意的觸碰到他溫暖的大掌,一顆心怦怦直跳。
「聽話,小心成了病西施。」
傅炎強勢的將寬大的外衣裹住她纖細的肩,但他的力道太大了,娃兒輕喘一聲,往他身上靠去——
「我——」
發覺自己輕靠在他的胸膛前,娃兒慌忙的抬起頭,鼻翼輕輕刷過他的臉龐。
傅炎渾身一顫,幾乎忘了呼吸。
「你——」
他忘了原本想說的話,只能傻傻的望著懷中的俏佳人。
她眸中波光瀲灩,輕輕一眨,好似會說話似的;她的身子好柔軟,散發著一股淡淡的幽香;她的唇……好誘人……粉嫩嫩的色澤,微微啟著……
突然,他有一股想吻她的衝動。
傅炎不自覺的伸長雙臂環住她發抖的肩,讓她柔軟的身子更加貼近自己。
娃兒也說不出話來了。
她像是被施了魔法,只能定在原地。
她發現,他長得比她看過的男人好看數十倍,而且,他的胸膛好溫暖、好舒服喔!
「呃……」
娃兒張口欲言,卻緊張得吐不出半個字。
傅炎的唇就這麼貼住她的額頭。
娃兒覺得彷彿有兩片烙鐵印在她額上似的,她憋住氣不敢呼吸,沒想到,他的唇又輕輕刷過了她鼻頭,她幾乎要尖叫出來。
「放開娃兒!」
一抹涼意襲上他頸間。傅炎恍如大夢初醒,連忙鬆開娃兒,轉頭望去。
只見阿哀一臉肅殺之意的站在他身後,手上那把鋒利的長劍正抵在他頸間。
娃兒一張瞼紅通通地,羞赧的低著頭。
「我——」
傅炎無法說出任何辯解的話,因為他明白自己的心意,在那一刻,他是真的為娃兒著迷了,若是阿哀沒有出現,他真的會情不自禁的吻了她。
「你這該死的登徒子,快跪下向娃兒道歉,否則我一劍殺了你!」阿哀稍一使勁,便在傅炎的頸上留下一道血痕。娃兒見了心慌不已。
「阿哀,不要。」她抱住阿哀,嚷著:「不要傷他,快把劍收起來。」
「娃兒,你還替他說話,他分明是個大色鬼!」
「不,他……」
娃兒不明白了,她的心好亂、好亂啊!
「你道不道歉?」阿哀厲喝。「不管你是京城來的什麼貝勒爺,你要是敢欺負娃兒,我就要你血濺雪茵山。」
「阿哀,不要這樣。」娃兒低聲求情,眼淚都快淌下來了。
「我不道歉。」傅炎斬釘截鐵地道:「如果我道歉,就是承認我方纔的舉動是戲弄娃兒,所以,我絕不會道歉的。要殺要剮,請便。」
說著,他閉上眼,一副無愧於天地的模樣。
難道他的意思是……他是認真的?
瞬間,娃兒迷惘了起來……
隔天一早,飯桌上的氣氛是緊張而凝重的。
娃兒默不吭聲,一張小臉都快埋到碗裡去了,傅炎幾欲開口,但發現娃兒忙著避開他的視線,害他不知如何是好,而阿哀則是臭著一張臉。
春姨好奇的打量這三人怪異的神色。
「娃兒,昨兒個夜裡聽你咳了好幾聲,是不是喉嚨又不舒服了?待會春姨熬碗藥給你喝。」
阿哀重重的哼了一聲,「哼!這還不都是某個殺千刀的好色之徒害的。」她意有所指的說。
「你在說什麼?」春姨感到莫名其妙,見到傅炎時又「啊」的驚叫一聲,「炎貝勒,你的頸子怎麼受傷了?」
「一點小傷,不礙事的。」傅炎乘機追問:「娃兒是不是受了風寒?」
春姨親切的答道:「娃兒不是受了風寒。多年前,娃兒雖然從那場大火裡逃了出來,但卻教濃煙嗆傷了喉嚨—只要天氣一轉涼就容易咳嗽。」
「原來如此。」
飯後,傅炎想找機會向娃兒說清楚自己絕非存心戲弄她,但娃兒總是刻意避開他,再加上阿哀總是片刻不離的站在娃兒身旁,還用一副狠絕的眼神瞪著他,讓他苦無機會向娃兒解釋。
好不容易,因為柴火已用完,終於讓天字第一號大電燈泡阿哀暫時消失數小時。
傅炎一達到機會,立刻厚著臉皮跟在娃兒屁股後面。
「你……你不要跟著我。」
娃兒拚命的往屋外逃去。
「娃兒——」他無奈的喊。
「你不要叫我,我聽不到。」娃兒像個任性的孩子似的,用雙手摀住耳朵。
「別這樣,我是很誠懇的要和你談。」
傅炎來到她面前,緊緊捉住她兩隻手,強迫她面對他。
雖然天氣有點冷,但娃兒卻覺得自己渾身發熱,一顆心開始急速跳動……
「談……什麼?」她有些心慌,卻沒有抽回雙手。
「談——」
是呀!談什麼呢?頓時,傅炎的腦中一片空白,他原本有一肚子的話想要告訴她,但在這一刻,他和她四目交接,她欲語還羞的嬌模樣勾住了他的心魂。
那張粉嫩嫩的櫻唇依舊微啟著,像芳香誘人的櫻桃,讓他不自覺的以拇指輕輕撫著。
「我想……吻你。」他說出心底的渴望。
吻?!
聽到這個字,她呼吸急促得差點暈了過去。
「你——」色狼、登徒子,一時之間,她不知該怎麼罵他,或者,她該像阿哀那樣給他一巴掌?
她紅著臉,不知所措。
在博炎眼裡,她仿若是默許,只見他深情款款的凝視著她,目光柔得像是要將她融化了一般,他緩緩的傾下身子,逼近她……
「不好了、不好了!」
福伯忽然奔進竹屋內打斷這一切,兩個人迅速的分開,同時背過身去,努力調勻氣息,試圖掩飾自己的心慌與悸動。
春姨原本在廚房裡忙著,聞聲跑了出來,「發生什麼事了?」
「陳進那老狐狸派官兵搜山了。」
「什麼?」
「福伯,這是怎麼回事?」傅炎抓著福伯問。
「稍早那老狐狸早懷疑娃兒沒死,暗中派了好多人搜查,但那些人全被我滅口了。」福伯氣得捶胸頓足,「現在他大概是得到消息了,派了幾百名官兵打算徹夜搜山,還說只要見著妖女便放火燒了她!可惡啊!這王八蛋,當年燒死了那華小姐還不夠,現在還要對娃兒下毒手。」
娃兒的大眼內佈滿恐懼,渾身止不住的輕顫著。
傅炎看了心疼,輕輕摟著她的肩,而她下意識的往他胸膛靠去,尋求一些慰藉。
「現在要怎麼做?帶著娃兒藏起來?」春姨冷靜的問著。
「藏?」福伯搖搖頭,「咱們藏了十八年了,有用嗎?還是快逃吧!」
「不!不用逃。」傅炎緊緊抱住娃兒。「我認得陳進,相信看在我的面子上,他不會對你們怎樣的。」
「炎貝勒,難道你還不明白嗎?」福伯苦笑著,佈滿皺紋的老臉上流下了淚水。「當年陳進為什麼會盲目的放火燒山,為什麼這十八年來我們要躲在山上?是因為陳是那女人的手下啊!論關係,他們是堂姐弟。你明白嗎?」
傅炎如遭雷殛,定在原地動彈不得。
陰謀、迫害、喪親之痛、大火夢魔……娃兒究竟承受了多少磨難?
娃兒淒惶的大眼仍是茫然的,小小的身子仍是抖個不停。
傅炎擁著她,想要給她安慰,他喃喃低語道:「不要怕,我一定會保護你的。」
不一會兒,春姨已收拾好簡單的細軟,由福伯帶領著大家從竹屋後的小徑逃走。
娃兒看來十分害怕,但她緊持不走,「不行,我要等阿哀回來一塊兒走,我們兩個一塊兒長大,她就像是我的親姐姐一樣,我不能丟下她。」
「傻娃兒,陳進要捉拿的是你呀!現在已顧不了那麼多了,快走吧!」福伯苦口婆心的勸著。
「不要,我要等阿哀。」她仍堅持著。
「走吧!陳進派了三百多名爪牙,很快就會搜到這裡來的,再不走就來不及了。」
娃兒猛的搖頭。
春姨也勸著,「娃兒!聽福爺的話,咱們先找個安全的地方躲起來,之後再回來找阿哀。」
不要!她好害怕,她感覺到一股黑暗的力量正侵蝕著她,壓迫得她無法喘息……
「不要任性。」
傅炎一把握住她纖細的肩,厲喝著,強迫娃兒迎視著他。
「你也明白的,那群人是衝著你來的,你要讓福伯和春姨擔心嗎?阿哀有武功,你根本不用顧慮她,她會照顧好自己的。」
「阿哀……不會有事嗎?」娃兒吶吶的問。
「我向你保證,她會平安無事的。」傅炎憐惜的輕撫著她蒼白的臉龐,「相信我。如果你出事了,不僅福伯和春姨會受牽連,就達阿哀也會自責的。」
「我明白了。」娃兒只好點點頭。
「快走吧!再不走就來不及了。」
福伯焦急的喊著。
這就像是一場夢魘,一如十八年前那無情、寒冷的一夜。
他們只能漫無目的地奔逃,越過重重密林,穿過數不清的芒草,永無止盡的逃!
娃兒跑得氣喘吁吁,面色蒼白如紙,彷彿隨時會暈厥過去。她彷彿聽到魔鬼狂傲的吼叫聲,在她身後追逐著,好像只要她一停下腳步,就會有一隻魔手攫住她不放。
不,她不要落入可怕的惡鬼手中,她不要啊!
「娃兒,你還好吧?」傅炎十分擔心她,她的眼神空洞得嚇人。
娃兒不語,只是睜大一雙眸子茫然的看著他。
傅炎緊緊的握住她纖細的手。如果可以,那麼他願意做任何事來換回娃兒淘氣的神采。
就在他憂心忡忡之際,前頭的福伯突然煞住腳步。
「福伯,怎麼了?你做啥停下來?」春姨害怕的問。
「有人!」福伯神情驚恐的說。
「沒錯!」傅炎斂氣凝神。他也聽見了,對方人數不多,但身手頗高。
「哈哈哈!你們別想逃,閻王要你們三更死,絕不會留你們到五更。」
陳進狂妄的笑著,笑聲在樹林裡迴盪,同時的,從樹上躍下四道黑影。
傅炎仔細一看,這四名蒙面黑衣人各個武功高強,再看到陳進那副陰險的小人嘴臉,心中一把怒火翻湧。
「陳進,你這個狗官,竟敢大剌剌的做這種泯滅良心的事情,你簡直禽獸不如!」傅炎發現娃兒的身子抖得更厲害了。
「哎呀!貝勒爺。」陳進躬身一揖,臉上堆滿虛假的笑容,「下官還要叩謝貝勒爺的鼎力相助,若不是您……下官派出的探子也不會找到這孽種的下落,多謝貝勒爺相助啊!」
原來他派人跟蹤他!原來……自己是間接害了娃兒的兇手。
「你——」傅炎氣得臉頰漲紅。「卑鄙小人。」
「多謝貝勒爺的讚美。」陳進仍是涎著一臉奸詐的笑。
「你這個殺千刀的狗雜碎!我呸!」福伯啐了一口口水,隨手撿了一根木棍,說道:「炎貝勒,娃兒就交給你了。我們把所有的希望全放在你身上,你一定要替小姐伸冤,快帶著娃兒逃吧!」
「是啊!當年小姐死得多麼冤枉,今天我一定要為她出一口氣!」春姨拔出腰間的長劍。「陳進,我要砍下你的頭去祭墓。」
福伯和春姨挾著一股視死如歸的氣魄,教傅炎看得動容。
「貝勒爺?哈、哈!一具在山中被野獸咬得稀爛的屍體,就算是傅王爺看了也認不出那是他的愛子呵!」陳進陰狠的笑著,「給我殺,一個活口都不要留。」
三名黑衣人一齊展開攻勢,其中一名黑衣人倏地劈劍砍來,傅炎眼明手快的擲起一粒石子射出,右手拉著娃兒,將娃兒拉至身後護衛著。
那粒石子正中黑衣人的手掌,長劍頓時落地,但他再度赤手空拳襲來,傅炎以左手隔開他一掌,就在此時,娃兒擰開他的束縛,蹲在地上,發出了淒厲的哀嚎——
「啊!娘——啊——」
「娃兒。」傅炎又揮出一掌,將黑衣人震得老遠,連忙轉身要扶起娃兒。「娃兒,你沒事吧?」
「不要、不要……」娃兒害怕的哭喊著,刀光劍影化為染了血的火海,「不要燒死我娘,娘救命哪!」
「快殺了那個孽種,快!」陳進命令著。
「不要。」
眼見另一名黑衣人舉高長劍就要朝娃兒刺下,傅炎一個旋身護在娃兒身前,那一劍便劃下他的右臂,傅炎咬牙忍下一瞬間的巨疼,以左手擒住黑衣人的手腕,長腿一踢,將黑衣人踹飛得老遠。
「娃兒!」
傅炎心疼的趕緊扶起娃兒。
血!是血,好多好多的血!好可怕、好可怕……娃兒的腦海中閃著一幕幕畫面。
「不……」娃兒喃喃低語,眸中佈滿淚水。「不要……娘……娘……」
「去死吧!」陳進驀然大喊一聲,持劍揮向娃兒。
娃兒心底一涼,尖嚷道:「娘,救命哪——」
說也奇怪,就在陳進正要揮下那窒命的一刀時,倏地一陣狂風襲來,吹得人人均站不住腳,狂風吹起,呼呼風聲中,夾雜著一股哀淒的低嗚,像幽魂哀淒的哭聲……
「鬼!是鬼!」
「是那華的鬼魂來復仇了,啊……」
黑衣人紛紛恐懼的大喊著。
逃!快逃,娃兒,快逃啊!
彷彿有個一輕柔的聲音在娃兒耳邊催促著。瞬間,娃兒像是擁有了巨大的力量,她不再哭喊,蹣跚的爬了起來,往另一個方向逃去。
「娃兒、娃兒——」
傅炎連忙追去,狂風吹起的沙塵擾亂了他的視線。
「孽種逃了,快給我追,追呀——」陳進叫喊著,但狂風阻擋了他的去路,讓他無法前進半步。
「娃兒、娃兒——」傅炎呼喊著。
娃兒拚命的向前跑,彷彿沒聽見傅炎的呼喚,只是不停的跑,頭也不回的向前狂奔。
「娃兒,你等等我!」
傅炎不放棄的追著。
娃兒穿過了樹林,身子像是長了翅膀似的,不停的向前方飛去。
傅炎使出輕功,足不點地的將兩人的距離拉近,就在他即將追上娃兒時,駭然看見前方的斷崖——
「娃兒,小心!」他大喊。
這次她聽到了,就在她回頭的那一瞬間,腳下的土一鬆,整個人滾落山崖。
「娃兒——」
傅炎的一顆心像是要蹦出胸口,他毫不猶豫的飛身躍下山崖……
作者:
Alex_winter
時間:
2008-7-14 01:24 AM
標題:
第四章
她的胸口隱約起伏著,鼻翼輕輕掀動,證明她還有呼吸——她沒有死!
老天!
傅炎激動不已,他輕輕的撫去她臉上的泥肩,感覺她的臉蛋依然柔軟,但卻蒼白不已。他俯下身,輕輕的吻住她的唇,軟軟的、溫溫的……
她還在他身邊,他沒有失去她!
「感謝老天!娃兒……」
他用臉頰輕輕摩拳她的!用感性的聲音呼喚著她的名字。
「娃兒,醒來吧!」
「娘……」娃兒搖了搖頭,喃喃囈語著,兩行清淚隨之落下。
老天!她一定是被嚇壞了。不行,他一定要帶她離開此地。
傅炎這麼想著,立刻將她攔腰抱起,但他的手掌卻觸摸到一片濕濡。
這……是血!他連忙扳過娃兒的身子,發現她的背後被劃了一道手掌般長的傷口,此刻仍在流著血,很顯然的是在方才跌落山崖時被巖石所傷,雖然他在中途便抱住了她,仍無法避免她受傷的事實。
看來,他必須盡快找個隱蔽的地方幫她療傷。
傅炎根本忘了自己手上有一道更深的傷口,他抱起娃兒尋找可以休息的地方。
就在他找到一處巖洞時,天空正巧下起毛毛細雨。
「娃兒,對不起,失禮了。」
他脫下自己的外衣鋪在地上,讓娃兒躺在上頭,然後他輕輕褪去娃兒的衣裳,露出她光裸的背部,胸前只剩一件粉藕色的兜衣蔽體。
娃兒的肌膚十分白皙,讓那殷紅的傷口看來更加怵目驚心。
為了怕自己胡思亂想,傅炎凝神治療她的傷口。他先將找到的藥草放入口中嚼爛,再敷在她的傷口上,然後撕下自己的衣服的一角,當成布條,密實的將她的傷口包紮起來,包紮時不免觸碰到她柔軟的肌膚,讓他心中一動,手指如火焚燒般熾熱。
「非禮勿視、非禮勿碰……」他喃喃念著,用最快的速度幫她包紮好,再以外衣蓋住她那令人遐思的嬌軀。
綿綿細雨依舊沒有停止的趨勢,天色開始變暗了,陷入昏迷中的娃兒冷得縮了縮身子,傅炎連忙搜集巖洞內的枯枝升火。
枯枝燃燒著,發出辟啪的聲響。
「娘……不要……不要殺我娘……」娃兒在睡夢中哭喊著。
「娃兒,你醒醒。」
傅炎試著喚醒她,他輕拍她的臉頰,卻發現她渾身發冷。
不行,再這樣下去她一定會病倒的。他心想。
傅炎再也顧不得男女授受不親的規範,他將娃兒緊緊的抱在懷裡,為了不碰到她的傷口,他讓她趴在自己胸前,然後取來鋪在地上的外衣,將兩人緊緊的裹住。
也許他是累壞了,不知不覺中,他也沉沉睡著了。
傅炎不禁愣住了。就在他睜開眼的那一瞬間,他搞不清楚自己是在夢境裡,抑或是現實?因為娃兒睜大了一雙水眸,一瞬也不瞬的瞅著他。
娃兒真的很美,雙眸黑白分明,肌膚白裡透紅、吹彈可破,尤其是那張粉嫩嫩的櫻唇,老是誘惑人似的微啟著。
沒有人可以承受得了這樣強大的誘惑,尤其是在兩人如此親暱的情況下,傅炎不禁臉紅耳熟,幾乎可以聽見自己強烈的心跳聲。
「娃兒。」他先開了口。
「你的臉好紅啊!」娃兒驚詫的說。
她這麼一說,他的臉更紅了,那股熱一路延燒到耳根子。
「哇!連耳朵都紅了,真是奇怪!」她搖搖頭,似乎渾然不知自己正趴在一個「男人」的胸膛上。
她眨了眨眼,「我們為什麼在這裡?」
說著,她掙扎著要爬起來,雙手卻觸摸到一個異物……
「咦?」軟軟又硬硬的,是什麼東西?她轉頭一瞧,看到一個赤裸的男性胸膛。
「啊——」她尖叫著,幾乎是用彈的從他身上跳開,沒想到卻牽扯到背上的傷口,疼得她齜牙咧嘴,眼淚也迅速的掉了下來。
她梨花帶淚的可憐樣讓傅炎看了心疼不已。
「娃兒!你還好吧?」他關切的問。
他正想伸手去拉她,沒想到卻被娃兒一掌揮開。
「走開,不要碰我!」
她大吼著,這才感覺到有點冷,她一摸,身子似乎光溜溜的?她連忙往自己身上一瞧,不瞧還好,一瞧差點暈死過去,她上半身居然只剩一件……肚兜。
「啊!色狼——」她雙手緊緊抱在胸前,開始大罵:「你這個王八蛋、臭雞蛋、大色狼——」
「娃兒,你誤會了!」
傅炎面紅耳赤的解釋著。
「誤會什麼?你這個大色狼,啊——我完蛋了——」
「我、我是要幫你療傷啊!」
「騙子!療傷就療傷,幹嘛……幹嘛要脫了……我的衣服?」她說著說著臉又紅了,聲音也愈來愈小。
「沒辦法,你的傷口在背後,好大一口子。」他比手畫腳的。
「嗚……我應該相信阿哀的……」娃兒整個人坐在地上,將小小的臉蛋埋入雙膝中,她嗚咽的說:「她說男人都不是好東西……是大色狼、大壞蛋。阿哀……姓傅的也是大色狼……大壞蛋……」她說得好委屈。
「喂!」傅炎急忙替自己辯解。「我才不是那種人咧!」
「你是!」她指控道。
「我不是。」
「你——」她抬起臉,帶淚的眸子寫滿了控訴。「你真的什麼都沒看見?」
「沒有。」他慎重的點頭,耳朵再一次燒紅。
「包括……」她小小聲的問:「我胸前的痣?」
傅炎笑開了嘴。
「呵呵!你說那兩顆小小的紅痣啊!」他擺擺手。「沒看見、沒看見。」
語畢,他心底一驚,她恍然了悟。
「你還說你沒瞧見,你這個殺千刀的大色狼。」娃兒老羞成怒,不管三七二十一的抓起地上的石子便往傅炎身上扔去,「你要是沒瞧見,會知道那是兩顆紅色的小痣?你騙誰呀?你這個大色狼、大壞蛋……」
「哎呀!」傅炎連忙扭動著身子躲避娃兒的飛石攻擊,嘴上則忙著求饒。
「我道歉、我道歉,我只是不小心瞄到的嘛!」
「瞄一下也不行。」
娃兒嬌蠻的嚷著。
她不停的扔石子,而傅炎則不停的閃躲。
「那你要我怎麼辦?我也是為了救你啊!我救了你一命,你還這樣對我。」他埋怨著。
「不管怎麼樣,你看了我的身子就是不對。」
「唉——」
「你歎什麼氣?」她斜睨他。
「難怪孔子說,唯小人與女子難養也。」他忍不住搖頭歎氣。
「你說什麼?」她雙手擦腰的質問。
「有理說不清,不跟你說了。我出去找吃的,你……還是先把衣服穿上吧!」
「你——」
他在娃兒發飆之前乘機逃離。
娃兒看著空蕩蕩的巖洞,心底有股怒氣卻怎麼也發不出來,想著方才傅炎邊解釋邊問躲石子的模樣,她忍不住噗哧一聲的笑了出來。
他是個貝勒呢!貝勒也會有這種手足無措的窘境嗎?他那個樣子真是有趣極了!
哼,算是給他一個教訓吧!警告他以後不可以隨便偷看姑娘的身子。
可是,她的身子卻已經被他給看了……
一想起這一點,娃兒全身上下泛著腓紅的嬌羞,腦海裡印著傅炎那內斂卻又帶著傲氣的笑容。他在京城一定迷死不少黃花閨秀、千金小姐吧?哼!這種人,她想他做什麼?娃兒在心中想。
「哼!傅色狼……」
她輕哼著,飛快的穿好衣服。
傅炎在一個時辰後回來。
他已將自己右手腕的傷口包紮好,並摘了幾顆野生果子。
「喂!裡頭的野丫頭,你肚子餓了沒?」他站在洞外喚著。
「叫什麼?哪裡有野丫頭?」
娃兒突然蹦跳到他面前,嚇了他一大跳。
「眼前!」傅炎好笑的說:「你別這麼蹦蹦跳跳的,背上的傷口還疼不疼?」
「疼。」娃兒用力的點頭,順手拿過一顆果子放入嘴裡咬著,「但不礙事。拜託!我可不是什麼千金大小姐,這點傷要不了我的命的。」
「別逞強,傷口雖然不深,但也流了好多血,你還是再休息一會兒。」傅炎跟在她後頭叨念著。
「我才不要休息咧!我要去找福爺和春姨。」
娃兒感覺到背後傷口撕扯的痛,但她佯裝沒事,可是,她略微皺眉的模樣可沒逃過傅炎銳利的眼。
這傻娃兒,性子和外貌簡直是南轅北轍,嬌嬌弱弱的身子卻有如此剛毅的意志,真是教人詫異。
她兀自在逞強,可他卻沒辦法狠下心袖手旁觀。
他跨大步追上她,不容她反抗的扶著她,故作無所謂地道:「你可別胡思亂想喔!我只是不想讓你在半路上病倒,免得到時候福伯責備我、阿哀拿刀砍我。」
娃兒笑了笑,算是默許他的幫助。她不知不覺的將身子大半的重量倚在他結實有力的手臂上。
這樣走起來,她的傷口的確比較不疼了。
兩人之間的氣氛是帶點親暱和靜默的,傅炎偶爾低頭瞧她,看見她的睫毛又捲又翹,輕輕一眨,更增添了幾分女人的柔媚。
唉!只要她生起氣來不要凶巴巴的就好了。
傅炎正陷入沉思之際,一旁的樹木卻發出窯窯搴翠的聲響——
「誰?」
傅炎機警的將娃兒拉至身後護衛著。
突然,一個黑影直撲而下,傅炎大駭,伸手一揮只覺觸碰到一個毛茸茸的物體,黑影摔落地面,發出吱吱的叫聲。
「啊……松果。」娃兒叫了一聲,一把推開傅炎奔過去,憐惜的抱起地上那隻小松鼠。
「啊……」傅炎十分錯愕。
「松果,你好棒,你是來找我的,是不是?疼不疼?讓娃兒看看。」娃兒哄著松果,猛地一回頭瞪著傅炎,「你太過分了,你差點把松果打死了。」
「誰知道是它呀?」
松果對著傅炎齜牙咧嘴的,而博炎也臭著一張臉。
「一個黑不溜丟的東西從樹上跳下來,我還以為是敵人追上來了咧!我哪曉得是它?」再說,他沒一掌把它劈死,算它鼠命大。
「我不管,我要你向松果道歉。」娃兒把松果舉得高高的與他平視。
傅炎原本就對松果沒啥好感,再想起上次它差點咬了他的事實,再見到它就更討厭了,於是他輕哼一聲,轉身就走。
哼!他才不會蠢得對一個鼠輩道歉呢!他在心裡嘀咕。
「喂!傅色狼,你不要走啊!你快跟松果道歉。」
「傻瓜才會跟它道歉。」
「你說什麼?」
「我說——」傅炎有些不耐煩的回過身來。「噓,安靜點。」
他倏地一把攬過她的腰肢,往樹上一躍,帶著娃兒飛上枝頭。
「你幹嘛——」娃兒掙扎著,卻教他一掌摀住了小嘴。
他壓低聲音道:「有人。」
沒一會兒,果然有三名衙役從樹下經過,嘴裡還不時抱怨著。
娃兒整個身子火燙,根本沒注意到樹底下是否有衙役經過,她全身的神經繃得死緊。
他抱著她,兩個人的身子如此貼近,他的大掌貼在她的臉上,嗅到的全是屬於他男人的體味。
噢,老天!她覺得自己快暈過去了。
待衙役走遠,傅炎立刻轉頭看娃兒,「娃兒,你的臉好紅,是不是發燒了?」
「你這個笨蛋。」
娃兒頓時怒氣衝天,使出吃奶的力氣去推他,就在她的尖叫聲中,兩人的身子直往下墜——
「啊——好痛,你輕點嘛……」娃兒哇哇嚷著。
「忍著點。」
他才說完,娃兒便發出更淒厲的叫喊——
「痛、好痛啊……你不要這麼出力嘛……」
「好了,好了,就快好了。」
「啊……你不要抓那裡嘛!啊……痛……」
草叢外,有三個人正仔細側耳傾聽著,各個疑惑、大駭、震驚……還有不敢置信。
「你聽……這男的聲音好像……是咱們主子。」巴圖偏了偏腦袋說。
「什麼好像,根本就是。」小六子十分肯定。「只是,這一男一女的對話有些曖昧,好像……在做什麼勾當似的,可是這光天化日之下……喂!這女孩的聲音是不是你家小姐?」他用手肘推了推一旁的人。
這個人正是阿哀,她臉色鐵青,雙眸迸射肅殺之意。
「我要殺了這個登徒子。」說著,她如一道旋風般飛了出去。
「喂!你別急,咱們再聽——」下去呀!小六子話未說完,又教巴圖拎著飛了出去。
「你還喂什麼喂!咱們快去保護主子。」依阿哀那副模樣,肯定會把主子大卸八塊的。
「主子,你等等,巴圖來救你了——」
有殺意!
傅炎正拉高娃兒的右腿,倏地感覺到背後有一股殺意直向他而來,一陣咻咻聲響,一柄長劍如疾風掃來,他大駭,連忙撲向娃兒,抱著她連續滾了好幾圈。
「我要殺了你!」
阿哀狂吼著又揮來一劍。
「別傷害我家主子。」
巴圖尾隨而至,俐落的擒住阿哀的手腕,他的力氣非常大,讓阿哀怎麼也無法掙脫。
「放開我,我要殺了這個色狼。」阿哀仍死命的喊著。
傅炎看著這一幕,一臉的莫名其妙,「你們有誰可以告訴我這是怎麼一回事?」
「主子,你還問這是怎麼一回事啊!」被巴圖一把摔到地上,屁股差點裂成兩半的小六子哀嚎著。「要不是你對娃兒姑娘獸性大發,阿哀這凶婆娘怎麼會衝出來殺你,而我也不會被大塊頭扔在地上了……哎喲……痛死我了。」
獸性大發?
「你在胡說八道什麼?」傅炎有絲尷尬的扶起娃兒。
只見娃兒淚盈於睫,身上的衣裳破爛不堪,髮絲凌亂,一副就是被人欺負了的模樣。
「你敢說沒有?要是沒有,娃兒怎麼會是現在這副模樣?而且,我剛剛明明清清楚楚的看見你拉著她的腿。」阿哀氣紅了雙眼。
「我剛剛……」傅炎真是有理說不清。
「阿哀,」娃兒開口了,聲音細細的。「你真的誤會了,他只是在幫我治療扭傷的右腳而已。」
「是啊!」傅炎連忙解釋。「就是這樣,她從樹上跌下來,扭傷了右腳,我只是要幫她治療扭傷的腳而已。」
哦,原來如此。巴圖和小六子恍然大悟。
「我就說嘛!咱們主子才不是那種好色之徒咧!是不是,巴圖?」小六子連忙改口,巴圖回瞪他一眼。
傅炎不禁搖頭歎氣。「對了,你們兩個是怎麼找到我的?」
「主子,這說來話長了。」
「我說、我說。」小六子接腔道:「就是那個王八羔子陳進要派人搜山,我小六子想想不對,於是早了他們一步上山,先是遇到這凶婆娘,聽她說您在娃兒姑娘那兒,於是我們就跟著去了竹屋,才知道官兵早已追來了。我們尋著足跡找,先是救回了瘋子福伯和一位大嬸,再來就是找著主子您啦!」小六子一口氣說完。
娃兒一聽神情激動,掙扎著要推開傅炎,「阿哀,他是說……你們……」
娃兒腳下一個踉蹌,眼看著就要往前跌去。
「娃兒,小心。」阿哀上前要扶住她,沒想到傅炎的動作比她更快,一個箭步又將娃兒往懷裡一攬。
「不要亂動,你的腳傷還沒好。」傅炎的語氣裡有著寵溺和無奈。
「我的腳不礙事。阿哀,你救了福爺和春姨嗎?」娃兒握住阿哀的手,急得都快掉淚了。「我好擔心他們,他們現在怎麼樣了?」
「沒事。春姨受了點傷,福伯正在照料她。」阿哀盯著傅炎和娃兒,察覺這兩人之間似乎有一絲古怪。「他們現在躲在一個山洞裡,要不是那個大塊頭幫忙,恐怕我和福伯、春姨三人都脫不了身。」
「福爺、春姨。」
娃兒喜極而泣,她拖著扭傷的腳一拐一拐的向前走,並不時回頭問:「阿哀,快到了嗎?」
「到了!前頭就是了。」
「娃兒,慢一點。」
由於娃兒堅持不讓任何人抱著她走,傅炎十分不捨,不時的叮嚀著,像個唆的老太婆。
「真是奇怪了!」小六子嘀咕道:「這一路走來怎麼這麼安靜?」
「幹嘛?是誰看到殺手嚇得屁滾尿流、求爺爺告奶奶的?」巴圖挪揄道。
眼看這兩人又要槓上了,傅炎連忙出聲制止。
「好了,別吵了。」
小六子說得沒錯,這一路上實在是靜得有些詭異,依陳進的個性,沒有達到娃兒是絕對不會罷休的,可是方纔他們一路走來卻沒有發現半個衙役,這豈不是很詭異?
「福爺、春姨。」
一來到山洞前,娃兒立刻往裡頭沖,喊了幾聲又跑出來,「阿哀,你確定是這個山洞嗎?為何裡頭半個人影都沒有?」
「是啊!是這兒沒錯。」阿哀肯定的說。
阿哀有些詫異,往洞內瞧了瞧。
傅炎心中警鈴大作,直覺事情不對勁。「我們快走,這個地方有些古怪。」
「不!」娃兒搖搖頭,「我不走,要走你們走,我要找到福爺和春姨,他們是我最親的親人啊!」
「只怕此刻你們要走也來不及了。」
樹林後傳來詭異的笑聲,一聽就知道是陳進的。
「該死的。」傅炎低咒著。
陳進呵呵笑著走出來。「這招守株待兔真是不錯哪!瞧,五隻漏網之魚,一個也沒少哪!」
「你這個混帳東西,堂堂傅王府的炎貝勒在此容不得你放肆。還不快跪下認錯!」小六子挺起胸膛訓斥著。
「喲!那下官真是放肆了,不過,死人的嘴是吐不出半個字來的。」
陳進拍拍手,立刻從山洞後走出四名黑衣人,樹上還有二名弓箭手。
「我的媽呀!你這個昏官竟想殺人滅口?」小六子叫著,又躲到巴圖身後。
「你——」娃兒氣血翻湧,怒視著陳進。「你這個王八蛋,你把福爺和春姨怎麼了?」
「你是指那兩個老不死的嗎?」陳進嗤笑,撥開一旁的草叢,用腳一踹,立刻滾出兩具屍首。
那不是別人,正是福爺和春姨,兩人身中多刀,死狀淒慘。
「啊——」娃兒瞬間發出淒厲的叫喊,一顆心像被撕裂開來。「你這個殺人兇手,你殺了福爺和春姨——」
「娃兒。」傅炎一把抱住哀痛欲絕的娃兒。
娃兒掙扎著,淚流不止,「放開我,我要殺了他,我要殺了這個惡魔,放開我——」
陳進冷哼,「來人哪!動手宰了他們,一個活口都不要留。」
「小六子,帶著娃兒快逃。」傅炎立刻下達命令。「巴圖,這四個交給你和阿哀,我先宰了樹上那兩個!」說著,他施展輕功躍上樹頭。
頓時,雙方人馬陷入苦戰,巴圖力大無窮,對付兩名黑衣人綽綽有餘,阿哀以一敵二有些吃力,一個不慎被劃了一刀。
小六子拚命拖著娃兒往另一邊跑,娃兒不依的抗拒著。
「放開我,我不要逃,我要替福爺和春姨報仇,我要殺了陳進——」她哭喊著,令人聽了不忍。
「不行哪!娃兒姑娘,咱們都不會武功,還是先走吧!」小六子遵照傅炎的指示,死命的拉著娃兒跑。
「想走?沒那麼容易。」陳進拔起腳上的短匕,朝小六子和娃兒追來。
「我的媽呀!陳進追來啦!」
小六子嚇得雙腿發軟,眼看陳進逐漸逼近他倆,小六子想起傅炎的吩咐,不知從哪兒冒出來一股勇氣——
「要是保護不了娃兒姑娘,我小六子拿什麼去跟主子交代?你這個該死的昏官,我跟你拚了,啊——」
小六子一鼓作氣,瘋了似的轉身,直撲向陳進。
「你、你放開我——」
陳進手上的短匕在小六子胸前劃了一刀,但小六子不怕疼似的,雙手雙腳像章魚般的纏住陳進,將陳進撲倒在地,小六子使出吃奶的力氣,對他又踢又咬的。
「哎呀!瘋子,瘋子啊……」陳進狼狽的哀嚎著。
娃兒跌坐在一旁。
她看著和小六子和陳進扭打成一團,眼角瞥見遺落在地上的短匕——
兇手!這個惡魔……
她奮力的站了起來,撿起短匕,緊緊的握在雙手中,無聲無息的來到陳進身後。
就在陳進一個翻身將小六子壓在地上時,她在小六子驚恐的眼中看到了心復仇的自己,她高舉雙手,沒有一絲猶豫的將短一直直的刺入陳進的背後。
「啊!你……」
陳迸發出一聲慘叫,然後直挺挺的倒在小六子的身上。
「啊……」小六子震驚的推開陳進。
娃兒怔愣著,直到陳進的血汩汩的流了一地,她看見自己的雙手沾滿了駭人的血腥。
娘、福爺、春姨……
「啊……」
她發出細微的悲嗚,眼前一黑,就這麼暈了過去。
作者:
Alex_winter
時間:
2008-7-14 01:26 AM
標題:
第五章
兒沉默的看著馬車車窗外的景色,已經十天了,她沒有任何情緒反應,也絕少開口說話。
她沉默的雙瞳中彷彿在訴說著——她要復仇。
「娃兒,小心吹了風著涼。」
傅炎拿起自己的外衣替她披上,但娃兒依舊動也不動,像一尊木娃娃,連看也不看他一眼,這樣的她令傅炎既心病又無奈。
那天,陳進在掙扎中死去,而娃兒那著了魔的可怖模樣讓所有人看了心驚不已。當她昏死過去的那一剎那,傅炎覺得自己的心彷彿也跟著死去了,沒有任何知覺。
他們把福伯和春姨的屍體葬在昔日他們住的竹屋旁,娃兒跪在墓前一整天,不說一句話、不流一滴淚水,好像往日那個天真爛漫的娃兒已經死去,留下的只是一個軀殼,裡頭住著復仇的魔鬼。
他好怕,好怕她會因恨而迷失了自己。
「主子,咱們已經到城門口了。」駕著馬車的小六子和巴圖齊聲稟道。
「明白了。」傅炎嘴裡應著,目光仍是凝視著娃兒的側臉。
沉默的她看起來更美了,少了一分淘氣,多了一分秀氣,像精緻的瓷娃娃,蒙上不真實的色彩。
「掀開轎簾瞧瞧。」
馬車外傳來官兵檢查的聲音。
「有沒有搞錯呀?連咱們炎貝勒的馬車都要盤查?官差大哥,你不記得小六子我啦?」
「這是例行公事嘛!」
「小六子,要瞧就讓他瞧吧!」傅炎說道。
「你就瞧吧!咱家主子都開口了。」小六子的口氣有些不悅。
轎簾掀開,一名官差的頭探了進來。
「炎貝勒,真是對不起呀!這是小的工作,凡是進城的都要盤問一下。咦……這兩位姑娘是……」
傅炎笑了笑,從容的回答:「她們的家被火燒了,父母死了,我剛好經過,看她們挺可憐的,所以買回府當丫環。」
「這樣啊!炎貝勒,請慢走。」
馬車蹬蹬的進入城門,阿哀再也忍不住的發飆了,「你是什麼意思?什麼叫丫環?」
「那只是避人耳目的說法罷了。」傅炎啞然失笑,隨即斂眉認真的說道:「我只是希望你們兩人的出現不要引起太多人的好奇,當今九王爺是皇上的親弟弟,姓艾,只是人人都習慣叫他九王爺,而九王爺的夫人艾福晉乃是傳佳氏一族,算來和已逝的皇太後有幾分淵緣。她是個很精明、很高段的女人,我們不可不防。」
「可是,你爹不也是個王爺嗎?那還怕她什麼?」阿哀問。
傅炎淡淡的一笑。
「王爺也有權勢高低之分呀!想我傅家是到我爺爺那一代追隨著先皇攻下大清江山,立下無數汗馬功勞,才有今日的加封晉爵,但是,和有皇族血脈的九王爺一比又差了那麼一截。」
「你說的我聽不懂。反正意思就是我們復仇無望了,是不是?」
「有辦法,可是要慢慢來。」
傅炎安撫阿哀激動的情緒,然後對娃兒說:「我阿瑪和九王爺是莫逆之交,而九王爺也十分疼愛我。娃兒,我會想辦法盡快讓你和九王爺相認的。」
娃兒只是淡淡的看了他一眼,隨即又回過頭去,彷彿對於「父女相認」這件事毫無興趣一樣。
「我們要怎麼相信你?誰曉得你是不是和艾福晉掛勾,是一夥兒的?」阿哀仍是咄咄逼人。
「若你真要這麼想,我也無話可說。」
此時,傅炎好希望娃兒能對他笑一笑,哪怕只是哼一聲也好,而不是老是這副安靜的模樣。
「娃兒,你和阿哀就暫時先在王府住下來。我額娘為人很好,她一定會喜歡你們的。」
他真摯的言語傳達不到娃兒心底,她的心一片空洞,再也感應不到什麼了。
馬車依舊前進著,穿過熱鬧的市集、人來人往的大街,終於——
「貝勒爺,王府到了。」
馬車停住了,小六子趕緊跳下馬車。
傅炎下了轎,再溫柔的扶著娃兒下轎,而阿哀則隨後跳下馬車。
巴圖立刻跑去敲門。
門開了,守門的小廝驚喜的叫著:「貝勒爺!是貝勒爺回來了。」
「娃兒,進來吧!」
傅炎執起娃兒的手往王府內走進,娃兒依然不言不語,一絲喜怒哀樂的表情都沒有。
傅王府佔地廣大,小橋、流水,景致宜人,途中,凡是女婢或長工見到傅炎,皆驚喜的喊道:「恭迎貝勒爺回府。」
一行人走了好長一段路,一位福態的大嬸奔了過來——
「哎呀!真的是你這渾小子回來了!阿才剛才跑來告訴我,我還不信呢!看,你再不回來,我都想你想得快瘦成竹竿了。」
傅炎聽了忍俊不住,「額娘,你也太誇張了,來,我給你介紹,這位是娃兒。」他將娃兒拉至身邊。「另一位是阿哀。」「我知道!這一定是你半路搶回來的姑娘。」傅福晉軟厚的手立刻掐了娃兒的臉一把,「瞧這娃兒長得多標緻啊!皮膚真好。」
「啊……」娃兒受到驚嚇,捂著臉連忙退了兩步。
「額娘,你嚇著她了。」
「啊!真對不起,我一看到漂亮的姑娘就忍不住想捏一把,這隻手真是不聽話,我老是管不住它。」
傅福晉笑著打自己的手。
娃兒的臉微微泛紅,唇邊隱隱泛著笑意。
她終於有一絲反應了!太好了,看來帶她回王府是正確的。傅炎的嘴角勾起笑容。
「額娘,你怎麼不在大廳裡候著呢?」傅炎問。
「聽到你回來,我哪兒坐得住呀?」傳福晉始終笑呵呵的。「我已經叫下人準備了茶點,快請這兩位姑娘進來喝杯茶、歇歇腳,一路上的顛簸,一定累了吧?」
大廳內,傅王府的下人們早已備好茶點,傅福晉十分熱絡的招呼著——
「娃兒姑娘、阿哀姑娘,來嘗嘗看,這是棗泥酥,是我特地叫廚子跟御膳房的師傅學來的,特別香酥可口,很好吃呢!」
娃兒初來乍到,傅王府精緻講究的裝潢讓她看得頭暈目眩,她覺得十分難受,臉色也略顯蒼白。
「額娘,這一路上娃兒已累了。還是先讓她去歇息吧!」傅炎看出她的不適。
「說得也對、說得也對。」
傅福晉善體人意的說,她立刻拍手喚道:「胡兒、小蝶,過來。」
「奴婢叩見福晉,福晉有什麼吩咐?」兩名女婢進來應道。
「送兩位姑娘到梅苑去歇著,小心伺候著。」
「是。」
「等——」
傅炎原本想尾隨而去,卻教傅福晉一把拉住了衣角。
「咱們母子倆一年沒見面了,你就這麼不掛念我,沒半句話要跟我說嗎?」
「我……」傅炎引頸望著,直到娃兒的身影消失在迴廊後,這才作罷。
他有些悵然的步回紫檀木椅坐下,啜了一口清香的鐵觀音。
「怎麼?心煩呀?還是捨不得?」傅福晉調侃兒子。「我當我這兒子這輩子不會對姑娘家動心呢?沒想到出去一趟,回來像變了個人似的。」
「額娘,你別取笑我了。」傅炎頓時面紅耳赤。
「額娘看得出來,你很喜歡那個叫娃兒的姑娘。」傅福晉搖頭歎氣道!「只是……兒子啊!你喜歡上娃兒,那九王府裡的靜媛格格怎麼辦?」
靜媛格格!
梅苑裡的兩株梅樹,枝榜上開出一朵朵含苞的花朵,抬頭望去,天空的星子和雪茵山上的一樣明亮。
夜裡,娃兒根本無法入眠,她衣衫單薄的斜倚在梅樹旁,沉靜得彷彿與夜色融為一體。
深院靜,小庭空,斷續寒砧斷續風,
無奈夜長人不寐,數聲和月到簾攏。
隨著清朗的聲調,傅炎拿著一件大衣來到娃兒身邊,娃兒抬首,一雙清靈無瑕的眸子與他對望。
才十來天,她整個人就瘦了一圈,原本有些豐腴紅潤的雙頰變得蒼白而消瘦。
她在折磨自己,卻不知他心痛得無以復加。
「我知道你只要一著涼就會犯咳嗽,披上衣服好嗎?」他修長的手指輕輕畫過她臉頰,讓她的心一慟。
「南唐後主李煜的『壽練子』。」她輕聲道。
「你也讀過這闋詞?」傅炎十分欣喜,難得她肯開口和他說話。
「李後主的詞妙在不假雕鑿、純放自然,看似淺易,實則超虛雋永。當年宋太祖建國,北兵壓境,南唐無法苟存,他這個亡國的帝王十分可憐。」娃兒輕輕一笑,笑意卻未達眼底。「你不覺得……我和他有幾分相似嗎?」
傅炎心中一寒,他就是怕這樣啊!他怕娃兒會陷在仇恨裡無法走出來。
「娃兒,這是不能相提並論的,那是改朝換代必會有的無奈,而你不一樣,我希望你能放下這一切,找回往日那個快樂活潑的娃兒。」
以前的娃兒?
她能嗎?現在只要她一閉上眼,那場無情的大火就會在她眼前燃燒。福爺、春姨的死、阿哀的傷、娘的含冤莫白,以及那群惡魔的嘴瞼……不!她忘不了啊!
這些仇,她怎能輕易忘了?
娃兒微啟櫻唇,輕輕吐出兩個字:「死了。」
「不——」
傅炎大駭,雙掌鉗制住她纖細的肩,吼道:「不要這樣折磨你自己,有我在,我會幫你,我會盡一切所能幫你娘洗刷冤屈的,相信我。」
娃兒看著他,須臾,她輕輕地別過頭去,彷彿她與他是兩個毫不相干的個體。
「不要這樣對我。」他再也受不了她的冷淡了。「娃兒,你這是在怪罪我嗎?我答應了要保護你,卻讓你受到如此大的傷害……」
娃兒不語,輕輕掙扎著。
「不要!我不准你逃避。」傅炎激動的將她抱入懷裡,聲音有些哽咽。「不要漠視我的存在,不要拒絕我的關心,讓我幫助你……既然難過就哭吧!把心底的怨恨和委屈統統發洩出來。」
她的心在那一刻已經死了,再也感應不到什麼。
娃兒放棄了掙扎,像一隻軟綿綿的布娃娃,任人宰割。
她的無動於衷讓他心寒。
「娃兒,看著我!」
傅炎以手腕扣住她的下顎,強迫她空洞的眼迎視他的。
「說話呀!不要把自己的心封閉起來,娃兒,我愛你、我在乎你,你知道嗎?」
他的話語在娃兒心底撞擊著,她的雙眸露出了一絲困惑……
愛?
「好,這是你逼我的。」
他的雙眸迸出鷹集般精銳的眼光,他俯下頭吻住了她的唇,滿腔熱血像是找到了出口,吻得既狂暴又激情,沒有絲毫的憐香惜玉。
他嚼咬著她的唇瓣,在她沒有反抗的情況下,他的舌竄入她口中,找到她的丁香小舌,反覆糾纏著,絲毫沒有讓她喘息的空間,企圖勾引出她的熱情。
天!她的身子好熱,熱得像要融化了一般。不!不行!她不能對他動心、不能對他動情。
「娃兒、娃兒……」
他喃喃低喚著,著迷於她幽幽的女性體香中。
傅炎早已失去了理智,他不自覺的將娃兒的身子壓制在梅樹上,唇還留戀在她唇上輕咬著,他的手像是著了魔似的,撫遍她柔軟的身子。
娃兒被吻得全身發燙,一陣輕悸使她幾乎站不住腳。
「娃兒……」傅炎情不自禁的低喚著,他的唇來到她小巧的耳垂。
一陣顫抖,她雙腿發軟的往下滑去。
傅炎輕而易舉的攬住她的腰,使她不至於墜落,卻使兩人的身子更加緊密的貼合。
娃兒雙眼迷濛,微微喘著氣。
「娃兒……」他再度輕喚著,火熱的吻來到她頸窩處……
娃兒渾身一陣酥麻,驚覺一聲嬌吟就要逸出口中,她連忙咬住下唇,狠狠的……
她要推開他,她是個禍害,她只會害了他!
不——
「娃兒……」
傅炎低歎著,他就像著了魔般,好想緊緊的抱著她,但殘存的理智讓他抑制心裡蠢蠢欲動的渴望,火熱的唇輾轉又回到她唇上,他這次吻得十分輕柔,似蜂採蜜般。
娃兒醉了,不自覺的輕合上眼,整個身子似一條絲緞,柔柔的癱在他懷裡。
不可否認的,她十分喜歡他的吻,甚至不知不覺的陶醉其中。
傅炎戀戀不捨的停止了這個吻,看著娃兒眸中如癡如醉的迷濛光彩,讓他更加的醉心,他以拇指輕撫著她紅腫的櫻唇。
「對不起,我逾距了,可是……我情不自禁。」他低歎著。
轟的一聲娃兒立刻清醒過來,她瞪大雙眼,不敢相信自己方才沉迷於他的熱吻中不可自拔。怎麼會這樣?她明明一再的告誡自己不能動心啊!
「不要……放開我!」她虛軟得幾乎發不出聲音。
「對不起、對不起。」傅炎急忙道歉,以為是自己唐突而嚇壞了佳人。
「接下來呢?」娃兒的眼神閃爍,她深吸一口氣,硬逼自己扯出一抹冰冷的笑容。「接下來你要做什麼?強佔我的身子、限制我的行動,讓我成為你的所有物嗎?」
傅炎的臉色倏地刷白。
「你……說什麼?」他瞠大眼,簡直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這會是那個天真的娃兒會說的話嗎?
娃兒以冷冷的眼神回應著。
「你們男人不就是這樣嗎?」
「不——」傅炎發出尖銳的怒吼,他無法忍受娃兒以這樣的眼神看他。「我們相處的這段時間,難道你還不相信我的為人嗎?」
「男人……都是一樣的。熱情的溫度會退,誓言只是誓言,永遠不會有天長地久的那一刻。」
娃兒輕聲道,隨即閉上眼別過頭去。
傅炎的心當場被撕裂開來,臉色一陣青一陣白。
「可惡!」
他重重的一拳捶在樹幹上。
良久,她的耳畔傳來他的聲音——
「天冷,進屋去吧!」
她知道他走了,因為她已經感受不到他的氣息。
她睜開眼,傅炎的身影已不復存在,他是對她徹底心寒了吧?
這樣也好、這樣也好。
她有血海深仇未報,心裡住著一個復仇的惡魔,總有一天她會手刃艾福晉以慰她娘在天之靈,她是一個即將雙手沾滿血腥的魔鬼,她配不上他,更不能害了他。
他是貝勒爺啊!
他前途似錦,有著美好的未來,能夠陪伴在他身邊的絕對不是她。
她要忘了他絕給又窒人的吻,忘了他溫暖寬大的胸膛,她今後只為復仇而活。
娃兒身子一軟,沿著樹幹滑落在地,眼睛泛酸,兩行清淚再也忍不住的奪眶而出……
作者:
Alex_winter
時間:
2008-7-14 01:28 AM
標題:
第六章
自從那一夜之後,傅炎已經整整兩天沒有去見娃兒了,他在躲避她、也試著逃避自己的感情,他深怕再見到娃兒,自己會衝動的做出後悔的事來。
直到這一刻他才明白,他放下的感情已經如此深、如此重了。
而他的鬱鬱寡歡全看在博福晉的眼裡。
「兒啊!額娘明白你很喜歡娃兒,娃兒漂亮又聰明,額娘也很喜歡她,只是,你不能亂了方寸啊!娃兒這孩子的身世牽涉太廣,一個弄不好,甚至會連累你阿瑪啊!」
「這就是我為什麼不直接帶娃兒上九王府的原因了,我一直在想有沒有兩全其美的法子。」傅炎心煩意亂,滿腦子全是娃兒的倩影。
「是啊!我和你阿瑪這幾天想這件事快把腦袋給想破了,你阿瑪今兒個就上九王府了,想去探探九王爺的意思。」傅福晉歎了一口氣,「可是,兒子啊!九王府那兒我是不太擔心,畢竟九三爺是個重情重義的人,我擔心的是娃兒,她不言不語的,讓人猜不透她心裡在想些什麼。」
復仇!娃兒的腦子裡只有這兩個字而已,他究竟要怎麼做,才能讓她從仇恨裡走出來,讓她不要變成一個噬血的魔鬼?
他究竟該怎麼做才好?
傅炎不自覺的握緊雙拳,濃眉深鎖。
這時,小六子跑進來稟報——
「主子,王爺和九王爺已經到門口了。」
傅炎心中大喜。
「真的?阿瑪將九王爺請來府中了?走,快帶我去。」
「這……」小六子猶豫著。
「為什麼支支吾吾的?有話直說。」
「是!」小六子回道:「靜媛格格也隨九王爺一塊兒來了。」
傅炎隨即愣住。「靜媛……她也來了!」
「你在想他。」
阿哀直言無諱。
倚在梅樹旁望著天空凝思的娃兒,倏地心中一驚,急忙搖頭否認。「沒有。」
她連忙撇清,直覺認為阿哀口中的「他」指的是傅炎。
她眼底那抹一閃而逝的驚慌可沒逃過阿哀的眼睛。
「沒有?」阿哀抿嘴一笑。「娃兒,你不要再自欺欺人了,我看得出來你很喜歡他、很在乎他,感情這種東西是騙不了人的。就和當年的華姐一樣。」
「我娘?」
「是的,一個為愛癡傻的女人。當年我雖然才六歲,但是,我看得出來華姐真的很愛你爹。」
娃兒偏著頭看她,眼神充滿迷惑。
「阿哀,你從來不說以前的事情的。」
阿哀笑了,冷淡的眼眸添了三分溫暖,「以前不說,是怕說了傷心,現在不說,是怕以後沒有機會說了。我一直是個小乞兒,華姐是個溫柔善良的好女人,我三歲時她收養了我,把我當做親妹妹般疼愛,那是我有生以來第一次感受到的親情,好溫暖。」
「後來呢?」娃兒問道。
「那一年的夏天,華姐和玄照就在雪茵山相遇了。玄照很喜歡狩獵,卻傷到華姐飼養的小花鹿,就這樣,他們相戀了,愛得無法自拔。」
「玄照?」娃兒問:「是我爹的名字嗎?」
「是。以前我都叫他玄照大哥,直到一—」阿哀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直到他要回京的前幾天我們才知道,他是當今皇上的親弟弟,堂堂的九王爺。」
娃兒不語,靜待阿哀繼續說下去。
「他在走之前,還信誓旦旦的保證他一定會派人來迎娶華姐回王府。我永遠記得那天,華姐哭得心都碎了,卻還是強顏歡笑的迭他離開。」她冰冷的眸中泛著濕意,「華姐一直在等,後來她生下了你,卻堅持不替你取名,說要等他來取,就這樣,一年過去了……」
「我爹他負心了!」娃兒的聲音微微哽咽。
「是!他這個薄情寡義的混帳東西始終沒有出現,來的是他的元配夫人和一箱金子,威脅華姐帶著一箱金子和你離開大清土地。華姐苦苦的求她,頭都磕破了,可她依舊不為所動。」說到這,阿哀的臉上浮現強大的怒意。
「不——不要說了!」
娃兒大吼著,雙手捂著耳朵,胸口劇烈的起伏著,看得出來她的情緒十分激動。
阿哀隱忍住即將掉落的淚水,做了個深呼吸,恢復成原來那個冷淡至極的女子。
「我不應該說的。」她歎息。
娃兒放下雙手,眼神中有一絲茫然。「我想去走一走。」她說著,聲音飄渺。
她緩緩的走著,身子搖搖晃晃的,仿若即將飄落的棉絮。
「娃兒……」阿哀喚著。
「不要管我。」
娃兒搖搖頭,她不知道自己要走向哪裡,只能茫然的向前走著……
不知不覺中,她離開了梅苑,來到傅王府的後苑,偌大的庭院裡開滿了密密麻麻的龍膽,一朵朵紫色的花朵迎風搖曳著,姿態嬌俏可人。
娃兒彎下身子,伸手去撫摸那小小的紫色花瓣,軟軟的、香香的,她不自覺的露出溫柔的微笑。
就在此時,娃兒的腦海裡又浮現傅炎的臉龐,和那雙受傷的眼神……
「不!我不要想、我不要想。」
她搖晃著螓首,想將他的身影從腦海裡趕出來,可是,他在她心裡像是生了根一樣,怎麼趕也趕不走,她幾乎可以聽見他在她耳旁痛心疾首的喊著——
不要,我不准你逃避!不要漠視我的存在,不要忽略我的關心,讓我幫助你!
不!誰都幫不了她的,誰都幫不了她的……
娘!求求你告訴我,我該怎麼辦?娃兒在心底吶喊著。
娃兒,求求你,不要封閉自己的心。娃兒,我愛你,我在乎你,你知道嗎?
「不!我不知道……」她不知道自己還能承受多久這種非人的折磨,她明明在意他,明明深愛著他,卻硬是強迫自己去反抗、去拒絕他。
當她推開他的那一瞬間,心彷彿也被撕裂開來……她的心在淌血,她清楚感受到那揪心扯肺的疼……
兩天了,他始終沒有再出現。
是她太傷他的心了,他對她是徹底心寒了吧?
娃兒吸了吸鼻子,雖然心裡老是念著不要想他、不要在意他,卻總是不爭氣的又想起他。
「說嘛,為什麼回到京城這麼多天了,卻遲遲不來看我,還得要我陪著阿瑪來看你?」
遠遠的飄來女孩嬌嗔的抱怨聲。
有人來了!
娃兒回復神志想要迴避,突然,一個她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低沉嗓音隨之響起,「靜媛,你還是這麼愛撒嬌,這麼黏人。」
是他——傅炎。
娃兒下意識的立刻蹲下身子,讓自己隱身在這一片紫色龍膽後,她憋住呼吸,連大氣都不敢喘一個,心中不明白自己為什麼要躲起來?
她……是怕見到他嗎?
「哎喲!誰教你出門都不帶我一起去,人家想你嘛!我看你八成不會掛記我。」粉衣少女抱怨著。
「你根本用不著我擔心。」傅炎失笑的說。
「是嗎?我剛剛到這兒,聽下人說你帶了兩位姑娘回府,穿得很寒酸,像是鄉下姑娘。」
「她們是我的朋友,我不許你這麼說。」
「我可警告你喔!我不准你給我帶什麼側福晉、姨太太的回來,雖然我還沒進傅家大門,但醜話可說在前頭,我不願意和任何一個女人共事一夫。」
側福晉?姨太太?
娃兒頓時如墜入冰窖中,渾身發寒。
她……她剛才聽到了什麼……
「喂!你聽到了沒有?傅炎……」
娃兒全身微微的顫抖著,她緊緊的環抱住自己,希望能給自己一點點溫暖。
「喂!你別不理我啊——」
聲音漸漸隱去,當那名女子的聲音消失時,她聽到自己心碎的聲音……
他是怎麼告訴她的?
他愛她、關心她、在意她,這全是用來哄她的甜言蜜語罷了,他騙了她!瞧,他早已有了未過門的未婚妻,居然還來才著她?!
偽君子!沒想到他是個道貌岸然的偽君子、大騙子……
虧她曾經這麼這麼的信任他,可他卻欺騙她的感情,玩弄她於手掌心……
娃兒微啟的櫻唇顫抖著,她的心好痛、好痛,好似有人拿著刀子在割著……疼……
驀地,兩行清淚倏地墜落在龍膽花瓣上,鮮艷的紫紅襯著淚珠,似在嘲笑她的無知。
她……好恨啊……
一抹黑影立於她身前,她僵硬的抬頭望去,淚眼朦朧了她的視線,良久,她才喊出聲。
「阿……阿哀……」
傅福晉喚來兩名女婢替娃兒慎重的梳妝打扮,抹上胭脂水粉,別上珠花,換上石綠彩繡旗袍,娃兒整個人就像換了個人似的,高貴得就像是個千金小姐。
但她渾身散發的那股冷凝氣息卻教人無法親近。
「你真的要去見九三爺?」阿哀忍不住問。
娃兒的態度突地轉變,先前根本不打算認這個薄情寡義的父親,現在卻變得主動。
這真是太奇怪了,但不管阿哀如何的旁敲側擊,娃兒始終不透露是什麼事讓她哭得如此傷心。
前頭又有婢女來傳話——
「兩位姑娘,福晉要奴婢來問問兩位準備好了沒?宴席已擺好,正等著你們呢!」
「明白了。」
娃兒對著外頭喊著,又回過頭來仔細照了照鏡子,這才對身後的阿哀盈盈一笑,說道:
「阿哀,我好看嗎?」
「很美!」
「哦!那……和我娘有幾分相似?」娃兒又問。
「九分!」
「這麼像?」娃兒不禁輕笑,「看來……九王爺沒有任何不認我的理由!」
「嗯!」
阿哀看了十分心酸,娃兒在笑,眼中卻沒有一絲溫度,她變了,變得好深沉啊!
「我們快走吧!我可不想讓我爹等太久!」
阿哀尾隨在娃兒身後,一股強大的無力感襲向她。
娃兒和阿哀在女婢的帶領下,來到傅王府位於內苑的宴客廳,一旁有小橋流水和百花陪襯,廳內的擺設更是古意盎然,置身其中,讓人感覺十分舒適。
大廳門上掛著匾額,匾額上寫著「舒意園」三個大字。
娃兒前腳剛踏入門檻,就看見坐在傅炎身旁的粉色身影,女子瞼上漾著幸福的笑容,她就是傅炎那位未過門的准福晉。
瞬間,娃兒雙眸迸出陰冷的光芒,不自覺的握緊雙拳,而她神情的轉變全看在阿哀的眼裡。
「瞧,這不是來了嗎?」
傅福晉笑瞇瞇的迎上前來,她牽著娃兒的手走進廳內,娃兒不著痕跡的瞥過傅炎與那名女子,來到坐在大廳中央、身著華衣的九王爺面前。
「娃兒拜見九王爺!」娃兒微笑的說。
不僅傅炎看傻了,就達九王爺也驚愕的瞪大眼,忍不住喃喃道:「太像了……」
「像誰?」娃兒冷冷的一笑,對眼前的男人沒有一絲絲的溫情感受,反而有滿腔的怒意。
她恨他!恨這眼前所有的一切。
「像——」九王爺倏地頓住了,神情惶恐,萬分激動。
眼前的女子就像是十八年前的那名山中仙子,是他魂縈夢牽、今生唯一愛戀的女子……
「當然像了!她是那華唯一的女兒。」
阿哀走進來道,神情依舊冷冽,「好久不見了,玄、照、大、哥。」
九王爺看著她,又是一驚。「你……你是……」
「忘了我,是嗎?」她勾唇一笑。「也難怪,九王爺貴人多忘事,怎麼會記得我呢?」
「我記得!雪茵山上的一切,我都記得一清二楚,你是當年那華救回來的小女孩,阿哀。這麼說……」
九王爺萬分激動的走到娃兒面前,走起路來步履有些不穩,當他輕按住娃兒的雙肩時,眼眶早已濕潤。
「我真不敢相信,那華真的懷了我的孩子!」
娃兒立刻感覺到噁心、想吐,她輕輕一旋身,掙脫了那雙大掌。
「你怎麼能確定我是你的女兒?」娃兒輕哼。
「是!你是!」九三爺激動的大喊:「你是我的女兒!當時我和那華曾說過,要是育有一女就取名叫靜妍,你是我的女兒靜妍哪!」
「靜妍。」娃兒細細咀嚼著,幾乎要發出一聲冷笑。
「是的!靜妍,我的妍兒啊!」九王爺一把抱住娃兒,喜極而泣。「這是老天爺悲憫我啊!我懸懸唸唸這麼多年,終於見到你了。只是……那華呢?她人在哪裡?她是不是還恨我、怨我,所以才不肯見我?」
頓時,大廳內一片寧靜,大家都在屏息以待。
「阿瑪,這是一場騙局,你不要被騙了!」靜媛再也憋不住的叫出聲。
「那華呢?告訴我,她在哪裡,我對她有好多的虧欠,我有好多話要跟她說啊!」九王爺望向眾人,所有人皆靜默無聲。
「你還有臉問?」阿哀激動的說:「如果你當年帶著她一起走,她就不會……就不會……」她難過得說不下去。
「她到底怎麼了?阿哀,你說清楚啊!」
「她死了。」
娃兒吐出這三個字時,心口彷彿被利刃刺穿。「娘在生下我後沒多久,就被一場大火燒死了。」
「你真的要搬去九王府?」
娃兒正在收拾細軟。她住在傅王府也有七、八天了,傅福晉送她的珠釵玉飾、綾羅綢緞她一樣也沒拿,她帶的僅有逃難時身上穿的棉衣布褲,儘管已經破爛不堪了,她仍是捨不得丟,因為那是春姨縫製給她的衣服。
傅炎倚在門邊看著她,娃兒倏地渾身一僵,隨即暗暗咬牙,以不帶感情的聲音回道:「不關你的事。」
真的不關他的事嗎?自從他們兩人在雪茵山相逢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了他們牽扯不清的情感,怎麼會不關他的事?
眼睜睜的看著她扼殺自己的感情,成為一具沒有靈魂的木偶,他心痛如絞。
他究竟要怎麼做,才能將她救離那復仇的煉獄中呢?
「你根本就不想去九王府!」他冷冷的道出了事實,他知道「父女相認」只是娃兒為了復仇所布下的一顆棋子罷了。
娃兒渾身一僵。他居然看穿了她,他居然這麼瞭解她!
她緩緩的轉過身,勉強扯出一抹笑容,「你在胡說什麼?我怎麼會不想去呢?我爹……哦!不,我阿瑪是堂堂的九王爺,去那兒會有享用不盡的榮華富貴,我怎麼會不想去呢?」
「娃兒,不要說謊,你騙不了我的。」
他的眼神灼灼,看得她心慌不已。
「我沒有。」她握著桌沿,力持鎮靜地道:「還有,我不叫娃兒,我叫靜妍!」
天真懵懂的娃兒已死,站在這兒的只是一個為復仇而生的魔鬼罷了。
「不管是叫娃兒還是靜妍,那都是你。」
傅炎大步踏進屋內,氣勢駭人的逼近她,娃兒被他震得退離一、兩步,他無視她的畏縮,抓起她的柔美——
「你、你放開我。」她掙扎著。
「我偏不放。」他硬生生的將她的柔夷按在他的胸口上,歎息道:「難道你感受不到我的心嗎?請你不要把我排拒在心門外。」
她感受得到,他的心怦怦地跳動著,一股溫暖傳進她的手掌心,這種感覺讓她覺得好舒服、好安心……
「我……」她低聲道:「我知道。」可是,她不值得他愛啊!
「娃兒!」
傅炎低歎著,她消瘦得讓他好心疼,她不由自主的抬起頭看著他,雙眼迷濛,散發著如癡如醉的光彩,他就像著了魔一樣,再也聽不見任何聲音,再也看不見任何事物,心裡、眼裡只有娃兒。
他的手掌輕撫摸著她的臉蛋,依舊光滑如凝脂,他以拇指輕撫著她嫣紅的唇辦,粉嫩嫩的色澤就像珍珠一般誘人,讓他忍不住俯下身去採擷。
他輕柔的吮吻著她,將她當成珍寶似的呵護。
娃兒承受不住的依偎在他懷裡,任由他為所欲為。
哦!老天,如果可以,她真希望忘了一切,只當一個被他寵愛的小女人。
可是……
他的吻愈來愈深入,探入她唇內糾纏著,使她幾乎喘不過氣來,身子逐漸發軟,只能依附著他強勁的臂彎,就在她低喘一聲之際,他的唇離開了她的,移向她敏感的頸窩。
娃兒一陣顫悸,幾乎站不住腳,雙手連忙攀住他寬闊的肩膀。
「答應我,不要走。」他灼熱的氣息在她耳邊輕拂著。
「我……」她幾乎要脫口答應了,可是,就在她忘神之際,腦海裡突然浮現福爺和春姨慘死的模樣,和靜媛一臉甜蜜的嬌笑——
「不要!」
娃兒不知哪兒來的一股力量,使勁的推開了他,淚水也在同時墜落。
「娃兒……」傅炎震駭住了,在那一瞬間,他清楚的看見娃兒臉上悲痛欲絕的神情。
究竟是為了什麼?
「娃兒!」
他戰戰兢兢的走向她,娃兒卻如臨大敵般的急往後退。
她驚慌的嚷道:「不要過來,你這個大騙子,我不要聽你說話。」
「我沒有騙你,我說的都是真心話啊!」
「我不要聽、我不要聽,這些話你去對另一個女人說吧!」娃兒捂著耳朵大叫。
傅炎不明所以。
「你在說什麼?我聽不懂你的話!」
「不要再裝迷糊了,炎貝勒。」娃兒哈哈笑著,聲音冷冽。「九王府裡已經有一位未來的准福晉了,你還要來招惹我?你到底想要怎麼樣?」
傅炎一愣,沒有一絲心虛,反倒有三分無奈。
「你知道了。」
「是。」娃兒瞪著他,絕大部分是因為傷心,「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你不要以為所有的女人都會傻傻的任由你擺佈,我不是笨蛋。」
傅炎歎了一口氣,心底有濃濃的惆悵。
「既然你都這麼認定了,我還能說什麼呢?」
你辯解啊!你為什麼不辯解?娃兒在心底吶喊著。
他的沉默讓娃兒的最後一絲希望消失殆盡,她的心被硬生生的撕扯開來——
他承認了,他騙了她!
「你出去,我不要再看見你,出去——」娃兒撫著胸口。那份錐心的痛幾乎要使她窒息。
傅炎無語的站在原地,眼神似是受了傷害。
受傷害的是她,被騙的也是她,他憑什麼裝出一副受傷的神情?
「出去呀!你滾——」
眼見他依舊不為所動,娃兒發了狂似的抓起桌上的瓷杯,往他的臉上砸去。
傅炎不閃躲,閉上眼硬生生的接受了這一擊,瓷杯砸中他的左臉頰,匡啷一聲,杯子裂成兩半摔落地上,在他的臉上留下一道血痕。
「啊——你……」
娃兒顫抖的伸出手想要撫摸他,卻在半途中握緊雙拳,她彎下身子,緊緊的環抱住自己,泣不成聲。
「你走……我求求你……你走……」
作者:
Alex_winter
時間:
2008-7-14 01:29 AM
標題:
第七章
那一次,直到傅福晉的出現,傅炎才無聲無息的離去。
她傷了他,也永遠失去他了。
「妍格格,你瞧是別這朵金色的牡丹,還是粉色的牡丹好?」婢女小蓉手上拿著兩朵簪花,站在娃兒身後,在娃兒身上比試著。
進了九王府後,她不再是無依無靠的小孤女,而是一個金枝玉葉,一個高貴的格格,雖然九王爺尚未向皇上稟告,百姓也還不知道九王爺有娃兒這個女兒,但是,府裡的婢女僕傭等早已一律喚她為「妍格格」了。
她已不再是宋娃兒,而是艾靜妍,堂堂九王府裡的二千金——妍格格。
娃兒輕輕睨了鏡中的自己一眼,粉雕細琢的瓜子臉蛋,旗頭、金色牡丹簪花,發別纓絡,身穿絳紅金繡旗袍,足踩花盆底鞋,活脫脫就是一個貴氣天成的千金之軀。
「嗯!金色好,還是金色能襯托咱們妍格格的氣度和涵養,漂亮。」小蓉的嘴巴甜,非常討人歡心,而這也是九王爺將她調來娃兒身邊服侍的原因。
娃兒臉上沒有一絲喜悅,事實上,她進王府這七天來還不曾笑過一次。
這時,阿哀進了房門,娃兒立刻吩咐道:「小蓉,去外頭候著,沒有我的吩咐不准進來。」
「是。」
小蓉離開後,阿哀立刻將房門鎖上。
「探到了嗎?」
「探到了。」阿哀壓低聲音道:「這福晉長年居住在南苑的小閣樓裡,除了靜媛和送飯的啞巴外,沒有人可以進去,聽下人說,她從早到晚都在誦經。」
「哼!她也會怕?」
娃兒冷冷一笑。這殘酷無情的女人派人放火燒死她母親,之後又害死福爺和春姨,如今居然也會有怕的一天?
「也許吧!聽下人們談起,兩年前一個夜晚,她直說見了鬼,在整個王府內亂跑,不小心跌斷了腿,現在一隻腿瘸了。」阿哀說。
「是嗎?真是報應啊!她這種心腸歹毒的女人早該下地獄了,現在才懺悔已經太遲了。」她倒要會會這個高貴的艾福晉,不知當她見到她的那一剎那,會不會嚇得暈了過去?
「娃兒,你究竟要怎麼做?」阿哀擔心的看著她。
她要怎麼做?老實說,她並不知道。她甚至不知道要用什麼方式復仇。住進王府也有七天了,她不曾見過艾福晉一面,她想……也許時候到了,她該會一會這個仇人。
「那一定會很有趣。」娃兒不自覺的抿嘴輕笑。
「什麼有趣?」
阿哀才剛問,隨即被敲門聲打斷——
「妍格格,四阿哥和傅王府的炎貝勒,及成王府的定貝勒已在品香園等候,王爺要奴婢來請格格移駕。」
「來了嗎?」
一瞬間,娃兒腦海裡又浮現傅炎那受傷的神情,她輕咬下唇,教自己不要去想,她沒有錯,是他騙了她,不是嗎?
一會兒,她宛若一個高貴的仙子般來到品香園,她出色的容顏及高貴的氣質教在場的人全部看傻了眼。她盈盈一笑,見到坐在傅炎身旁的靜媛時,眼中瞬間凝結千年寒霜,化為一記銳利的冰刃。
明明告訴自己不要在意,沒想到只是見到靜媛站在他身旁,她的心就起了狂風巨浪。
「來,這就是本王的二女兒,名叫靜妍,因為自幼身體羸弱,所以送到尼姑庵養大,前幾天剛回府。來,妍兒,阿瑪介紹一些人給你認識。」
九王爺牽起娃兒的手,在兩位俊秀的年輕男子前介紹著。這套言辭是他挖空心思才想出來的,為的是怕娃兒的身份招來揣測。
「這是皇上的龍子,四阿哥。」
娃兒輕輕抬眼一瞧——貌賽潘安,眼帶桃花,是一個可以迷死眾女子的美男子。
「靜妍見過四阿哥。」她手上帕子一揮,行滿人的禮。
「好個清新脫俗的靜妍。九皇叔,你把這女兒當珍寶藏起來啊?」四阿哥宣儒嘖嘖讚歎道,手上羽扇一捩,襯著白衣飄揚,真是不辱京城第一美男子的封號。
「四阿哥過獎了。」
娃兒眼角瞄見靜媛柔若無骨般的倚著傅炎,她一咬牙,逼迫自己漠視這一切,她握緊了手中的帕子,直到掌心傳來一陣麻疼。
「哈哈!好說。」九王爺呵呵笑著,指著另外一位男子道:「妍兒,這位是成王爺的定貝勒,是個難得一見的人才,精通藥理,就連星上也十分欣賞呢!」
看來她這個阿瑪,為了彌補十九年來對她的愧疚,正在努力幫她覓得一良婿呢!
「為了避免生疏,我直接叫你靜妍吧!我是成定,成王府的世子,具遺憾這麼晚才認識你,改明兒個請你到成王府來坐坐。」
看得出來成定對娃兒十分有興趣,相對於他的熱絡,娃兒只是回應淡淡的笑。
但只是一個微笑就足以勾魂攝魄了,成定像是著了迷一般,雙眸熱切的鎖住美人不肯移開。
坐在遠處的傅炎瞧見了,心裡很不是滋味,胸中直泛著一股酸氣。
「你們年輕人多聊聊啊!我還有事,先回書房裡忙了。」
九王爺笑呵呵的離去。
娃兒沒有任何興致,又瞧見靜媛拿起一塊蜂糖糕,嬌滴滴的喚道:「炎哥哥,你怎麼臭著一張臉?吃塊蜂糖糕,好香好甜呢!」
吃呀!最好噎死你、甜死你。
娃兒在心裡啤罵著,面對成定又不得不擺出一副柔美的笑容。
「天氣冷,喝杯姜茶,怯怯寒。」成定忙著招呼娃兒,儼然當自己是主人了。
「多謝定貝勒。」
娃兒嬌笑謝過,兩人指尖接觸的那一瞬間,生性老實的成定立刻臉紅到耳根子去。
「冷?我看定貝勒心裡正熱著呢!瞧!臉都紅了。」傅炎酸酸的道,回頭對著靜媛溫柔的笑著,「媛妹妹真是愈來愈溫柔體貼了。」
他輕拍著靜媛的小手,接過蜂糖糕咬上一大口,卻覺得滋味好酸,難以入口。
「炎哥哥……」他的負氣舉動讓靜媛看得心花怒放。
炎哥哥、媛妹妹……瞧,叫得多親密啊!這兩個人真是嗯心到了極點。
娃兒笑到臉色僵硬,嘴角都要抽筋了。
「怎麼?靜妍,你不舒服嗎?」
成定很快的看出娃兒的異樣。
「沒什麼,頭有些疼罷了。」她隨便找個借口。
「哦!如果方便的話,我懂一些醫理,讓我替你把把脈可好?」
成定的好意關懷讓人無法說不,加上心頭正賭氣著,於是娃兒笑盈盈的伸出自己的手。
「成大哥,有勞你了。」
眼睜睜的看著自己心愛的女子將手交入另一名男子手中,儘管成定只是以兩指輕按在她右手腕處而已,傅炎就是無法控制自己,胸口醋海翻騰,幾乎要淹沒了理智。
放、開、她!
傅炎衝動的幾乎脫口喊出,但他咬緊牙關,惡狠狠的低咒了聲,「該死的。」手上剩餘的半塊蜂糖糕被他捏成碎屑。
一旁的四阿哥宣儒將這一切全看在眼裡,心思細膩的他怎會看不出這是一場龍鳳相爭的好戲?
「哎呀呀!原來九王府也有好戲可看啊!」他喃喃低語道:「看來六弟和月兒不鬧彆扭,景陽宮沒好戲看時,我倒是可以殺到九皇叔這兒來消磨、消磨時間……」
沒人聽見他在喃喃嘀咕什麼。
這廂成定忙著道出脈象,娃兒的心思卻不在他身上,眼波流轉,心緒不寧。
那廂靜媛傻傻的遞茶端糕點,笑語不斷,無奈良人心繫另一名佳人身上,對於她的慇勤不是恍若未聞,就是虛應了事。
「唉……自古多情空餘恨,落花有意,流水無情哪!」宣儒徐徐煽著羽扇,朗朗念道:「菜葭蒼蒼,白露為霜,所謂伊人,在水一方。溯涸從之,道阻且長,溯游從之,宛在水中央。」
這首詩聽在四人耳中,各有不同的意會,其中以靜媛為最樂,她還以為宣儒是在替她給傅炎暗示,要傅炎快來九王府提親,因為她早已是「待嫁女兒心」了。
「傅兄、成兄,如何呀?」語畢,宣儒還故意詢問一下兩人的意見。
成定喜不自勝,以為宣儒在幫他打氣。
傅炎臉上則是陰晴不定,看不出思緒為何,倏地,他心中一陣明朗——
是的,這就是他和娃兒兩人之間的寫照,雖然兩人之間的關係看之若有,霓之又無,可他若不想辦法跨越那道無形的鴻溝,他們兩人又怎麼會有未來呢?
想通後,傅炎展開大大的笑容,舉杯道:「四阿哥,真是一首好詩呵!」
是的,他絕不再讓娃兒從他身邊溜走,既然她想盡辦法要逃,他就只有鍥而不捨的追了。
「妍格格,自從你回王府後,九王府變得好熱鬧呢!定貝勒留在府中說要幫你治嗓子不走了,奇的是炎貝勒也留下來了呢!以前他從不曾留在九王府的,奴婢看,媛格格是最開心的人了。」小蓉梳著娃兒一頭如瀑布般的鳥絲,嘴裡還不停叨念著,「還有,四阿哥幾乎天天都來呢!他真是帥得不得了,要是能伺候他,要奴婢去死都甘願。」
娃兒將一縷青絲纏在手指上把玩著,漫不經心的應了一聲。
梳理完頭髮,小蓉端來一盆水,擰了一條毛巾。「格格請擦臉。格格,你長得具的好漂亮,就像畫裡的仙女一般,小蓉好榮幸能來伺候你呢——」
「小蓉。」娃兒打斷小蓉的話。
「是!格格有什麼吩咐?」
娃兒輕笑著,「時間不早了,你退下歇息吧!」
「是,奴婢告退。」
當門扉關上時,娃兒臉上的笑容立刻斂去,雙眸殘留的是那股冷漠似寒霜的利刃。
她刻意散了一頭長髮,削瘦的身子只穿著一件白衣。
「阿哀,是時候了。」娃兒輕聲說道。
「你真的要這麼做?」
「別忘了,這才是我來九王府的目的。」
是的,她來九王府為的只是要會一會艾福晉,只要她復了仇,就可以遠離這紛亂的紅塵,她再也不要看見傅炎,她要忘了他,不再嘗到心痛的滋味。
子時。
九王府內一片靜悄悄的,娃兒吹熄了房內的燈火,隨著阿哀來到位於南苑的小閣樓裡。整楝閣樓皆用高貴的紫檀木建造而成,看來十分的高貴典雅。
娃兒立在閣樓前,臉色一片漠然。
「看樣子,這兒的下人們也已歇息了。」阿哀看著二樓艾福晉的寢室。「娃兒,你真要進去?」
「阿哀,你好奇怪,難道你不想替我冤死的娘、福爺和春姨報仇嗎?」
「我是想,可是……」阿哀支吾著,似乎心中另有隱情。
「沒有什麼可是的,後果我會自行承擔,快帶我上去。」娃兒堅定的說。
「好吧!」也許在她看清楚實情之後,會消弭心中所有的恨。
阿哀抓著娃兒的臂膀,施展輕功,往上一躍,輕輕鬆鬆的躍入二樓欄桿內。她指著裡頭唯一的廂房,說道:「艾福晉就住在裡頭,你自己進去瞧瞧吧!」
阿哀的神情舉止真的很奇怪,好像瞞著她藏了什麼秘密似的,但娃兒此刻一心只想復仇,根本顧不得其他,也看不到阿哀眼底的憂愁。
娃兒輕手輕腳的推開門,映入眼簾的是滿室的昏暗,夜晚冷冽的風吹起室內的紗帳飄揚,增添一股詭異的氛圍,娃兒輕手輕腳的往床榻而去。
床榻上一名貴婦人蹙眉而眠,雖然臉上有些皺紋,但看得出保養得當,她——就是艾福晉!
一瞬間,娃兒雙眸佈滿噬血的紅,她緩緩的彎下身子,拔起藏在鞋側的短匕。
殺了她!只要殺了她,一切事情就結束了,一個聲音在娃兒心底吶喊著。
娃兒腦海裡迴盪著那場大火的夢魘,以及福爺和春姨慘死的情況,她就像著了魔一樣,不覺握緊匕首,高高的舉起——
倏地,艾福晉睜開雙眼,立刻發出尖叫——
「啊……」
娃兒嚇了好大一跳,腳步一陣踉蹌退了兩步,就在同時,艾福晉發了狂似的哭喊著——
「鬼啊……鬼啊……救命哪!」接著,她抱被滾落在地。
娃兒完全沒想到會是這種情況,整個人愣在原地。
「不要……不要殺我啊……不要……」艾福晉整個人失神的抱著被子跪在地上,不停的磕著頭,「求求你饒了我,我給你磕頭,我給你磕頭……」
娃兒整個人完全愣住了。
她這一陣子日夜詛咒著的仇人、巴不得將她千刀萬剮,以祭娘親冤死的亡魂的女人居然瘋了?!
艾福晉瘋了!
面對一個瘋子,她如何下得了手?哦,老天……不,她做不到啊!
「娘……」娃兒仰望著天,喃喃低喚著,淚水不可抑止的落下。
那麼她來到九王府為的究竟是什麼?她的復仇成了一個荒誕的笑話,她好恨啊……
「為什麼?」她抓著跪在地上的艾福晉,咆哮著。「你為什麼要發瘋?你這個喪心病狂的女人,你一瘋,我娘的仇要找誰算去?福爺和春姨這兩條命又要找誰算?你說呀!」
「啊——啊——」
艾福晉發出更淒厲的叫喊,整個人奮力掙扎著,哭喊著:「不要抓我!鬼,有鬼抓我呀——啊……」
「不准叫!你給我清醒過來,我要你到我娘的墳前懺悔,向她下跪,向她認錯。」
「啊——不要抓我——」
艾福晉死命掙扎著,恐懼的瞪大了眼,可娃兒使出吃奶的力量抓緊她,讓她無法掙脫。
「說你錯了,說你不該放火燒死我娘,說——」
「啊……我錯了,我錯了……不要啊……」
阿哀旋身衝了進來,連忙制止娃兒瘋狂的舉動。
「娃兒,放手。」她扳住娃兒的兩隻手。「你這樣做是要引來所有的人是不是?」
「不要,阿哀,你不要管我。」娃兒淚如雨下。「她現在瘋了,我殺不了她,可是,我至少要她跟娘磕頭認錯啊——」「娃兒,你也神志不清了嗎?」阿哀痛心的斥責著。「快走吧!要是被人發現就糟了。」
「不要,我不要。」
掙扎中,艾福晉脫離了娃兒的鉗制,她嚇傻了,全身顫巍巍的,發抖的手指著娃兒喃喃道:「鬼啊……那華的鬼魂又出現了……有鬼……」
遠遠地,傳來的腳步聲——
「福晉在尖叫,快去看看怎麼回事?」
「快來人,有刺客啊!」
「糟了!被發現了,再不走就來不及了。娃兒,我們快走。」
阿哀使盡力氣去拉娃兒,哪知平日手無縛雞之力的娃兒,今天卻力大如牛,讓她怎麼拖也拖不動。
「不要,我要抓她到娘的墳前磕頭認錯。」
在艾福晉的眼裡,娃兒就像是那華的冤魂,眼見厲鬼又要撲來,她嚇得尖叫連連,連滾帶爬的奪門而出——
「鬼啊——有鬼啊——」
「阿哀,放開我,她要逃掉了。」娃兒拚命想要拉開阿哀抱住她的那雙手。
同一時間,樓下傳來重物滾落的巨響和侍衛的聲音。
「不好了,福晉摔下樓了。」
「快,你們幾個上去看看。」
帶頭的侍衛命令道。
就在阿衷感到絕望的同時,傅炎一身輕便勁裝飛了進來,動作快速的一掌摀住娃兒的小嘴,另一掌強制性的強摟住她的腰,往懷中帶。
「唔……」娃兒抗議著。
「快走。」傅炎低聲道。
阿哀慎重的朝傅炎一揖,「娃兒就交給你了。」說完,她快速帶上黑色面罩往外衝去,企圖引開眾人的汪意力。
不要啊!阿哀!
娃兒在心裡哭喊著,她不能再失去任何一個親人了!
「搜!快搜!」
整個九王府頃刻間變得燈火通明,所有的院落都有人在搜查著。
傅炎緊緊的將娃兒摟在懷裡,訝異於她掙扎的蠻勁。
「不要動。」他低吼著。要不是灌木叢遮掩住他們的身影,在前頭提著燈籠四處搜尋的家丁一定會發現他們的蹤影。
「快,快搜,別讓刺客逃了。」
前方雜杳的人影揪疼了娃兒的心,想到阿哀為了保護她而成了代罪羔羊,她又怎能躲在暗處坐視不管呢?
不行!她不能只顧自己的安危而陷阿哀於水深火熱之中,她要去救阿哀。
「唔……」娃兒死命扭動著,但傅炎的鐵臂難以撼動,她發出的聲音被他的大掌摀住,她靈光一閃,張嘴咬住他的手掌。
「呃……」傅炎悶哼一聲。
這丫頭是玩真的,她想要用這招來逼他放手,可惡,他偏偏不如她的願。
傅炎蹙著眉,硬是咬牙忍住手上那股疼痛,驀地,他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鬆開了手,同時以手掌壓制娃兒的後腦勺,灼熱的唇就在瞬間覆上了她的。
娃兒突然呆掉了。
這是什麼時候了,他居然還有心情吻她?
因為她的怔忡使他的舌有機會竄入她口中,放肆的勾引她的。
不,不行。
娃兒因他的吻渾身一陣顫悸,她想要抗拒,但她根本動彈不了,他的唇肆無忌憚的壓迫她的,彷彿連她的靈魂也一併奪走。
灼熱的吻和窒人的懷抱,以及他粗獷的男性氣息,漸漸使她迷惘了……
不,不行呀!
娃兒癱軟在他懷中,落下不爭氣的淚水。
「對不起!」
傅炎在她唇邊低語,他萬萬不想用這種劣等的手段來逼迫她就範,要是讓人發現娃兒就是企圖殺死艾福晉的兇手,這謀殺皇親國戚的罪名可是連九王爺都保不了她的。
為了保護她,他不得不出此下策。
娃兒氣若游絲,淚眼迷濛的看著他,眼神似乎在問著為什麼?
因為他愛她,他無法忍受失去她的日子。
「因為……」我愛你。可他終究沒有說出口。「我答應了福伯和春姨要保護你、照顧你。」他說得義正辭嚴,說完,反手朝她的頸肩一劈。
娃兒眼一閉,無聲無息的暈了過去,細緻的臉上殘留淚珠滑過的痕跡。
傅炎望著她,忍不住輕輕一歎。
[
本帖最後由 Alex_winter 於 2008-7-14 01:32 AM 編輯
]
作者:
Alex_winter
時間:
2008-7-14 01:30 AM
標題:
第八章
「昨天的刺客抓到了沒?」
「還沒!不過要是被逮著了,肯定是要砍頭的。」
「啊……為什麼?」
「為什麼?福晉讓這刺客一嚇,整個人從二樓跌下來,到現在還沒醒,徐太醫看了還直搖頭呢!」
「原來是這樣啊……」
眾人議論紛紛。
房內的一聲娃兒早已睜開了眼,外頭的流言一字不漏的傳進她耳中,她木然的看著床頂,腦中一片空白。
房門吱的被推開了,小蓉端著一盆水走進來。
「格格,你醒啦?」
娃兒坐起身,一臉茫然的看著小蓉。
「我怎麼會在這裡?」她問。她不是應該在小閣樓嗎?那阿哀呢?
「格格,你是不是睡糊塗啦?」小蓉掩著嘴笑,順手擰了一條毛巾。「這是你的閨房,你當然在這兒羅!」
娃兒揮開小蓉遞來的毛巾,神情惶恐的抓住小蓉的兩隻臂膀。「昨兒個……有刺客?」
「是啊,哎喲!對不起,一定是小蓉剛才講話太大聲,把格格吵醒了!」
「那……刺客抓到了嗎?」娃兒的一顆心懸得高高的。
「沒有呀!」小蓉被問的莫名其妙的。「不過,也絕對逃不了的,王爺已經派重兵去追了,諒那名刺客也逃不了。」娃兒臉色瞬間刷白。
是傅炎!一定是他將她打暈了送回房間來,難怪她昨兒個只覺頸肩一疼,就再也沒有任何知覺了。不行!她要去找他,她要知道阿哀現在的下落!
一思及此,娃兒連忙起身要走向門外,卻覺得一陣頭重腳輕,整個人軟趴趴的,差點跌落地上,幸好手腳機靈的小蓉一把抱住了她。
「哎呀!格格,你要做什麼?」她哇哇嚷著,將主子扶回床上坐好。
「我……」她覺得渾身使不出力。「不行!我要去找炎貝勒,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問他。」
「哎呀!格格,你是不是病了?瞧你,臉色好蒼白呀!」
「不!我沒事。」她的氣息有些喘促。「小蓉,你別擋著我,我真的有很重要的事要找他。」
「好、好、好。」小蓉只好依了主子。「不過,格格,你要去找炎貝勒,至少也要梳梳頭、換件衣裳才好呀!」
萬分著急的娃兒根本無心妝扮,草草抹了點胭脂,換了一件翠綠色旗袍便往外衝去。
小蓉從頭到尾都搞不清楚王子究竟在急些什麼,但她仍緊跟在主子身後,以免她出事。
由於傅炎是以客人的身份居住在北苑的浮世居裡,要從她居住的西苑跑到北苑,必須耗費一些時間,所以,當娃兒奔到浮世居時,已是氣喘吁吁。
「娃兒?」傅炎早已明白她一早醒來便會跑來找他,但他萬萬想不到會這麼快。
娃兒一鼓作氣的衝到他面前,揪住他的衣襟,喊道:「你快告訴我——」
「噓!」傅炎以眼神暗示她噤聲,轉向守在門邊的小蓉,吩咐道:「你先下去吧!我和格格有事要談。」
「是!奴婢告退。」
待小蓉退下後,傅炎先扶著娃兒坐下,再去把門窗關好,這才挨坐在娃兒身旁,體貼的倒了一杯水給她。
「你看你,這麼氣急敗壞的,是想把昨天的事告訴所有的人是不是?」他的口氣雖是責備,卻又帶著寵溺。「先把這杯茶喝了,我再告訴你。」
娃兒雙手握著溫熱的茶,心裡卻直發寒。
「不!你先告訴我,阿哀呢?她現在在哪裡?」娃兒冷得渾身發抖。
「娃兒!你是不是不舒服?」傅炎伸手探向她的額頭。
「不要——」娃兒揮開他的大掌,「不要管我,我只要知道阿哀現在……在哪裡?」她急得落淚,一副我見猶憐的模樣。
「你這副模樣又能顧得了誰?」傅炎強硬的將大掌覆在她額上,悚然一驚,「老天,你在發燒!」
娃兒搖搖頭,只覺得整個人昏沉沉的。
「不行!你得回房歇著,我去請太醫來看你。」他的語氣不容置喙。
「不要!」她執拗著,一著急,頭更痛了。「你一直顧左右而言他,不肯告訴我真話,是不是阿哀出事了?啊……」
她突然皺緊眉頭,兩隻小手壓著額際,痛苦的樣子瞬間揪疼了傅炎的心,更引出他滿腔的怒火。
她真是該死的不懂得珍惜自己,而他怎能任由她胡作非為?
「有事的是你,你再不休息,肯定會病倒的。」他霍地起身,龐大的身子橫掠過木桌,蠻橫的將她一把抱起。
「不要……你放我下來……」她虛弱的喊著,落在傅炎胸膛上的拳頭像兩粒軟趴趴的柿子。
「恕難從命。」這小妮子真是不識相!傅炎氣得都快從鼻孔噴出兩團火焰來。
但是,他的囂張霸道可換不來她的妥協。
「不要……我不要休息……你不告訴我,我自己去找阿哀……」她仍然用手推拒著。
「該死的。」他暴喝著,「我向你保證阿哀絕對不會有事的。昨兒個我派巴圖暗中去保護她,巴圖武功高強,絕對可以救她脫離險境的。你要是再不安分點閉上嘴,我會用昨天的法子再治你一次。」
他要吻她?!
這是娃兒腦海裡浮出的想法,頓時,她的雙頰如火燒般滾燙起來。
「阿哀沒事?你說的……是真的……」她囁嚅的問道。一想起昨晚那蝕人心魂的吻,她就羞得不敢看他。
「當然!我沒有必要騙你啊!」
傅炎也感到有些不好意思,他這輩子第一次用這種「色手段」來治一個女孩子,但現在看來似乎頗具功效。
他嗯哼著掩飾自己的不自在,低頭一瞧,看見娃兒縮在自己懷中,一副羞澀的模樣,那長睫毛輕輕煽動著,嫣紅的雙唇挑逗的微啟,哦!老天,他心猿意馬的瞧著她……
他突然的沉默讓她覺得怪異。
娃兒悄悄抬眼一瞧,卻驚見他一臉色迷迷的模樣。
「你——」她一駭,連忙用雙手摀住唇,以防他進一步的攻掠。
傅炎不禁老羞成怒,她居然在躲他?!
「放開你的手。」
不要,她拚命的搖頭,掙扎著要逃離他的魔掌,沒想到她的腳才剛著地,他的一隻大掌立刻環過她的腰際,稍一使勁,她整個人便轉了半圈往他懷裡撲去。
「啊——」她驚慌的叫聲全教他的吻吞沒,她想捶打他,卻發現自己的雙手被他一掌扣在身後。
真是可惡,這個惡霸,他要抱便抱、要吻便吻,他當她是什麼了?
王八蛋、臭雞蛋、大色狼。
娃兒在心底咒罵著,卻不得不臣服在他熱烈的吻中,直到她氣息不穩,腦中一片空白,幾乎要窒息了。
他結束了這個長吻,唇卻還戀戀不捨的停留在她唇上,輾轉廝磨著……
娃兒只能喘著氣,心裡又氣又惱,氣自己總是沒法子拒絕他。
她氣惱得好想大哭。
「瞧你,這副模樣會讓我以為你感動得快哭了。」他故意取笑她,存心氣她。
娃兒氣不過的揮拳揍向他那張可惡的笑臉,沒想到身子虛軟得像棉布,使不出勁的直往下墜!
「娃兒——」
他即時扶住她的臂膀,臉上的笑意盡失,就在此時,房門被一把推開——
「傅兄……」
進來的是成定,他望著神色尷尬的兩人,久久才開口道:「原來靜妍也在這兒……靜妍,你的臉色好紅,是不是生病了?」
「依這脈象看來……你的身子骨偏寒,要多吃些溫補的東西,我待會兒開些藥叫下人去買來燉,只要喝下這帖藥,你的燒就會退了!」成定說。
傅炎眼睜睜的看著成定抓著娃兒的小手噓寒問暖,腹中頓時就像有十把火在燒著。他愈看愈氣,巴不得把成定那隻手給剁下來,省得他總是藉著診察病情對娃兒毛手毛腳的。
成定笑容可掬的說著,躺在床上的娃兒也回以溫柔的微笑,讓成定看得癡傻,心花朵朵開。
她居然還對著他笑,難不成她看不到那小子眼裡的企圖嗎?這個笨女人!他一定要找機會教育她,告訴她沒事不要對男人笑,否則會惹來不必要的麻煩。
而九王爺一聽到娃兒病了,立刻拋下所有的事情,趕到西苑來探望她。
「怎麼會病了呢?昨兒個不是還好好的嗎?小蓉,你怎麼沒有照顧好格格呢?」九王爺看到娃兒的病容,心中十分不捨,大聲責問小蓉。
「奴婢該死!」小蓉應聲立刻跪下。「昨兒個夜裡有刺客闖進來,小蓉也跑到南苑去幫忙了,所以疏忽了格格,請王爺原諒。」
刺客?娃兒心中一揪。
「阿、阿瑪……」她遲疑了好久才喚出這一聲。「我沒事,我只是受了點風寒,不礙事的。」
「你別說話,好好的休息,徐太醫待會兒就來了。」
九王爺眼裡滿是慈愛的光輝,而娃兒第一次感受到父親的關懷,她微微一笑,心裡溫暖起來。
「不用麻煩了,成大哥說只要喝幾帖藥就行了。」
「是啊!王爺。」成定笑著說:「我已經要下人去熬藥了,請王爺放心。」
「靜妍是沒問題,只是……」九王爺重重的歎了一口氣。
「只是什麼?」
眾人望向欲言又止的九王爺。
「王爺是在擔心艾福晉的傷勢吧?」傅炎看出九王爺的心事。
「是啊!昨兒個的刺客雖然沒有傷著她半分,但是……」九王爺沉痛的低歎。「她從樓梯上跌下來,撞到了腦子,到現在還沒醒過來,徐大醫說她脈象十分虛弱,只怕是……醒不過來了。」
艾福晉醒不過來?娃兒被這個消息給震懾住了。
她並沒有要害死她的意思啊!她只是想要討回一個公道罷了,她只是……不甘心……
娃兒下意識的咬緊下唇。
她……錯了嗎?
她真的做錯了嗎?
望著病床上氣若游絲的女人,她看來是如此的虛弱、如此的讓人憐憫。
她曾經以為此生不共戴天的仇人是一個跋扈、趾高氣揚、得理不饒人的貴婦,而她幻想過艾福晉的各種模樣——畫著濃厚的胭脂,永遠用那種高傲的眼光睨視眾人,而不是現在這副模樣啊!
艾福晉其實有一張娟秀的臉蛋,細細的柳屆輕蹙著,臉色蒼白得沒有一絲血色,讓人不禁懷疑她是不是早已斷氣了?
「我住進九王爺府才暗中打探到,艾福晉早在兩年前便瘋了。九王爺下令不許讓這件事張揚出去,只要逢人問起,便說她在禮佛,長年居住南苑的小閣樓裡,誰都不想見。」傅炎站在娃兒身後緩緩訴說。
娃兒聽了有些難過。
她不應該對艾福晉心生憐憫的。但是,當她親眼看到艾福晉徘徊在生死邊緣,除了難過,她也不免有些自責。
「你為什麼不早點告訴我?」娃兒絞扭著雙手。她向來是個溫柔善良的女子,連螞蟻都捨不得踩死,這回如此的莽撞行事,她真是後悔萬分。
傅炎無奈的歎了一口氣。
「我才剛知道這個消息,你就已經採取行動了,我根本來不及通知你。」
原來艾福晉早已瘋了,那……又是誰要陳進對他們趕盡殺絕呢?
就在娃兒沉思之際,身後暴出一聲嬌斥——
「你這個禍害、掃把星,誰准你進我額娘房裡的?你給我滾出去!」
一陣蠻力襲向娃兒的背脊,差點將虛弱的娃兒打飛出去,娃兒一陣踉蹌,眼前一暈,差點站不住腳,幸好傅炎一把扶住了她的臂膀。
「靜媛,你做什麼?」傅炎忍不住怒斥道。
「我做什麼?」靜媛氣勢凌人的回道:「我要把狐狸精生的小狐狸趕出去!」
狐狸精!
娃兒臉色瞬間變得鐵青。
「靜媛,不許你胡說。」傅炎連忙將娃兒護衛至身後。「娃兒是你阿瑪的女兒,算來她是你妹妹啊!」
「什麼妹妹?我才不會承認。她是阿瑪和外頭的野女人生的孽種!」眼見傅炎一心向著靜妍,靜媛心裡的怒火燒得更旺了。
「你再給我說一遍看看!」傅炎怒視著靜媛,手指捏得喀啦作響。
「我說錯了嗎?」
靜媛一步步逼向博炎,「她一住進來,額娘就出事了,而你呢?被她迷得團團轉,一顆心全向著她,我只不過說了一句,你就一臉凶巴巴的怒罵我,你不要忘了,我是你父母指定的未過門的媳婦啊!」
「你不要把這兩件事扯在一塊兒。」傅炎強忍著滿腔的怒氣,硬生生的調開了視線。
娃兒覺得更冷了,似乎連呼吸都沒有力氣。
「你不要逃避。」靜媛哭訴著,「待在王府的這幾天,你幾時關心過我了?你的心全放在這賤女人的身上,你根本就忘了還有我的存在!」她大聲指控著。
娃兒再也聽不下去了,轉身只想逃離這個如煉獄般的地方。
「你不准走。」
靜媛哪裡肯放過娃兒?她衝過去擋住娃兒的去路,粗魯的一把拽住她的肩頭,「你不要以為我不知道你安的是什麼心?說,你為什麼要勾引傅炎?」
勾引?好大的罪名哪!
「不!我沒有……」娃兒虛弱的想掙脫。
「沒有?哼!你不要以為我什麼都不知道,府裡四處都是我的眼線,你早上去他房裡做什麼?」靜媛張牙舞爪的模樣嚇住了娃兒。
娃兒噤聲,默默無語。
「不說話?那你就是默認了是不是?」靜媛拽住她,拚命的搖晃著。
娃兒被搖得頭暈目眩,噁心得直想吐。
「靜媛,快放手!」
傅炎一把推開靜媛,心疼的將娃兒往懷中一帶,「難道你看不出來她很不舒服嗎?」
靜媛被推得往後退了幾步,直到扶住椅子才穩下腳步。
「傅炎,你太過分了。」她忍不住委屈的落下淚來。「你居然為了這個女人推我?」
娃兒再也受不了了,她步伐不穩的離開傅炎溫暖的胸膛,一你不要管我。你去照顧你未過門的妻子吧!」這個事實著實讓她心痛。
她的聲音很冷,像是對所有的事情都死心了。
「娃兒……」
他心痛的喚著。
「傅炎。」靜媛衝上前來,不顧矜持的從身後一把抱住他,「不要走!我需要你,額娘變成這個樣子讓我好害怕,不要在這時候離開我。」
「靜媛……」
傅炎很想告訴她,他對她的感情只有兄妹之情,再也沒有別的了,但是,現在這種情況讓他無法狠下心說清楚。
老天……他該怎麼做?
傅炎無奈的喟歎一聲,情字這一關竟是如此的折磨人哪!
娃兒覺得好難受,像是有千萬隻螞蟻在啃蝕著她的心!
她究竟還留在這兒做什麼?艾福晉早已瘋了,多少年來,她承受著各種煎熬,沒想到冥冥之中,上天已經替她報了殺母之仇。雖然福爺和春姨死得淒慘,但陳進也同時死在她的刀下了,至於幕後是否有主使者,那也已經不重要了!
她失去了好多好多,逝去的親情不可能挽回,而愛情卻必須奪人所愛,那她還擁有什麼呢?
是的,她唯一剩下的只有親如姐妹的阿哀了。
京城是個傷心地,她不想留下來,她想回到雪茵山上,至少那兒有伴著她成長的一草一木,她絕對不會感覺到孤單的……
「你要去見阿哀?」傅炎萬萬沒想到娃兒主動來找他就是為了這件事。
「是的。」娃兒認真的點頭。
「你瘋了嗎?」傅炎忍不住低聲咆哮著。「京城裡四處都是搜查阿哀的官兵,這件事已經鬧大了,甚至驚動了皇上,你這一去是自找麻煩,你知道嗎?」
「你不肯帶我去見阿哀,我就去向官府自首,說我就是那名刺客!這樣阿哀就不必躲躲藏藏的過日子了。」
她冷冷的看了傅炎一眼,讓他感到萬般無奈。
「好!」他只好一咬牙,妥協了。「我帶你去。」他齒縫中迸出這四個字。
娃兒脫下象徵高貴身份的旗服、旗頭、花盆底鞋,換上漢服、繡花鞋,烏黑的長髮再度紮成兩條辮子,卸下層層裝飾後,讓她頓時覺得輕鬆不少。
傅炎帶著娃兒掩過眾人耳目,悄悄的來到北京城的一條胡同底的一家四合院。
才踏進前院,娃兒就看到阿哀,只見阿哀換上布裙、頭繫頭巾,儼然一副農家婦人的模樣。
「阿哀——」娃兒興奮的奔向她。
正在曬菜乾的阿哀聞言回過頭,「娃兒……」她震驚的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手上那簍菜乾全掉在地上。
「阿哀,我真的不敢相信,真的是你,我第一次看你穿裙子耶!」
分別好幾天的兩人興奮的抱在一起,娃兒更是開心的又叫又跳。
尾隨在後的傅炎看到這一幕,皺緊了眉頭。「小聲一點,你們不怕讓人發現是不是?」
屋裡立刻有兩人迎出來——
「阿哀——不,叫錯了,現在應該叫巴大嫂才對。」出聲調侃的是小六子。
阿哀臉上一陣羞赧,立刻射一記眼刀過去!
「哎喲!巴大嫂發威啦!」小六子皮癢的跳到巴圖身後去,教巴圖手肘一拐,正中腹部。
「別亂說話。」巴圖警告小六子。
「哎喲!夫婦聯手謀財害命啦——」小六子抱著肚子在地上打滾。
傅炎看著,輕輕笑了出來,娃兒則一臉的莫名其妙,倏地,她反應過來的大喊——
「阿哀,你和巴圖成親啦?為什麼都沒有通知我一聲?」
「我沒有!」阿哀一窘,答得又急又快。
「巴圖,這麼重要的事,為什麼沒有通知我?害我連份禮都還不及準備。」傅炎玩心大起,也在一旁參一腳。
「主子,你怎麼……」巴圖這個大塊頭居然臉紅了。「怎麼跟著小六子取笑我,這……沒有的事……不要亂說嘛!」「阿哀,真的沒有嗎?那小六子為什麼叫你巴大嫂?你和巴圖之間……肯定有曖昧。」娃兒也跟著淘氣起來。
「娃兒!」阿哀臉上的緋紅更深了,「都跟你說了,沒有就是沒有嘛!」
「你們兩個何必否認呢?」小六子以曖昧的口吻說:「那天晚上阿哀受了劍傷,傷口在左背上,是這大塊頭幫她換的藥,大塊頭換著換著還流鼻血呢!」
「你閉嘴!」
巴圖和阿哀十分有默契的一同吼道。
任誰一看都知道這兩人之間一定有些什麼!但娃兒只是笑了笑,不再多說。
「好了!咱們進屋裡談正事吧!」傅炎好心的轉移話題,化解了巴圖和阿哀的窘境。
進了屋,阿哀立刻到廚房泡茶,而巴圖則像個擔心妻子受傷的丈夫般,寸步不離的跟著阿哀。
「哎喲!巴圖,阿哀是受了劍傷而已,又不是缺了胳臂、斷了腳的,你幹嘛這麼緊張呢?」小六子總是不放過任何一個可以取笑巴圖的機會。
巴圖窘得臉蛋漲紅,而阿哀更是藉著倒茶的動作來掩飾自己的尷尬。
傅炎喝了一口茶,說道:「阿哀住在這兒沒問題吧?我看街上到處貼了佈告在找阿哀。」賞金甚至高達兩千兩。
「沒有——」
巴圖正要回答,又教小六子搶了去,「就有一回差點穿了幫、露了餡,要不是我小六子機靈的話,阿哀早就被抓到官府裡去了。」
「怎麼回事?」娃兒立刻緊張起來。
「就是那夜的隔天一早,官兵搜到這兒來了,見阿哀臉蒼白,便懷疑她是受了傷的刺客,二話不說的就要將她捉起來。巴圖傻不隆咚地,連一句謊話都掰不出來。」
「然後呢?快說啊!」娃兒更著急了,渾然不覺傅炎將大掌按在她背上拍著,暗示她不要著急。
「嘿、嘿!幸好有我在。」小六子語氣可得意了。「我就跟官爺們說,阿哀是巴圖在大漢家鄉送來的媳婦,昨兒個夜裡剛成了親,要是他們不信,就上九王府問炎貝勒去。」
這招真是高呀!有哪個小小的官差有膽量上九王府去『質問』炎貝勒,除非是他不要命了。
「機靈!」傅炎舉起大拇指,大大的讚賞小六子。
「多謝主子誇獎。」小六子這下子可得意了,屁股翹得半天高。
「哇!這麼說來,阿哀的名節全讓你給毀了。巴圖呀!你要是辜負阿哀,我一定不會放過你的。」娃兒看得出來巴圖對阿哀有情,故意順水推舟。
如果阿哀能找到幸福的依歸,那她便沒有任何遺憾了。
「娃兒……」阿哀嬌羞的低嚷:「怎麼連你也跟著胡鬧了?」
娃兒開心的笑了,傅炎也在搖頭淺笑,而小六子依舊笑不可抑。
阿哀無奈的歎了一口氣,拿這群人沒法子,而巴圖搔搔耳朵也跟著笑了。
外頭吹著寒冷的冬風,而屋子裡卻非常的溫暖。
大伙愉快的吃完午飯後,巴圖緊跟在阿哀屁股後面嚷著要幫忙洗碗,小六子被派去跑腿買些雜貨回來。
娃兒在偌大的庭院中散步,心中若有所思。
「你有心事。」
傅炎篤定道。他總是能一眼看穿她。
「沒有。」
她反駁得很快,順手摘掉身旁樹上的最後一片枯葉。
「你讓我感覺……」他聲音低沉的像在吟詠一首詩。「你要離開這裡、離開我。」這種感覺令他十分不好受。
「這裡……已經沒有值得留戀的地方。」
娃兒淒惻的笑著。
她根本就不想對他隱瞞,因為,她根本就瞞不了他,他就像是她肚子裡的蛔蟲,她所想的事、所做的事,他都瞭若指掌。
「不行!你怎麼可以在這個時候離開?你要上哪兒去?」傅炎為她話裡的篤定感到前所未有的驚慌,說話也急躁起來。
娃兒只是輕輕的笑、從容的笑——
「天下這麼大,去哪裡都可以。」
她……真的要離開了?傅炎心驚的想。
娃兒緩緩的轉過身子,飄渺的像一團煙霧,即將消失,讓他再也看不到、碰觸不到,他的生命裡再也沒有她的存在——
不!
「不可以。」傅炎激動的至身後一把抱住她,「你不可以這麼做,我不准你離開我!」
溫暖的胸膛、窒人的擁抱,如果可以,她多想一直倚靠下去……
「炎貝勒,請你放開。」淚在瞬間便要潰堤,她一咬牙,硬是忍住,聲音卻已哽咽。
聞言,傅炎收緊雙臂。
「你怎麼可以這麼狠心!那阿哀怎麼辦?」
「有巴圖在,我相信他會善待阿哀的。」
「不!」傅炎吼道:「你別忘了你還有一個阿瑪。」他企圖找出理由挽留她。
娃兒拚命的告訴自己,不要心動、不要心動……
「不!我只是一個孤兒,我叫宋娃兒,自小便是無父無母的孤雛!」
「不!你還有我啊!」傅炎感受到她的心底的悲苦,心痛如絞。「娃兒,你怎麼可以這麼狠心,你明明知道我愛你、關心你、在乎你,你怎麼能這麼殘忍的將我一腳踢開?」
我愛你,你怎麼能這麼殘忍的將我一踢腳開?
這句話像一把利刃狠狠的刺進她千瘡百孔的心,她的心緊緊的揪著,又酸又疼,她再也無法武裝自己,任由軟弱的淚水無聲無息的滑下……
「我不要——」她啜泣著,「我不要跟我娘一樣愛上一個不該愛的人,最後落得淒慘的下場,我不要成為你和靜媛之間的疙瘩,我不要!你放開我……」
她說,她不要跟她娘一樣愛上一個不該愛的人!
這麼說,娃兒是愛著他的!傅炎聞言心中狂喜。
「原來,你是愛我的,你是愛我的,對不對?」他欣喜若狂,強制的將娃兒反摟在懷裡。
「不對、不對、不……」
娃兒原本拚命搖頭否認,但當她再度感受到那股溫暖,嗅到專屬他的男人味時,她的心又開始軟弱了。
她再也按捺不住想哭的情緒,倚在他懷裡止不住的抽泣著。
「留下來,請你為我留下來。」傅炎真摯的請求。
「可是……」她的心好苦啊!「我不要跟靜媛爭奪你的愛,我不要……」
「你不必和靜媛爭,因為我的心裡只有你一個。」
他捧起娃兒的臉蛋,望著那梨花帶淚的眸子,他笑著拭去她的淚,信誓旦旦的保證。
「可是,你和靜媛有婚約啊!」她很不安。
「相信我,我一定有法子解決這件事的,這輩子我非你不娶。」
他將拇指輕按在她唇上,似在施展著魔咒。
娃兒輕輕的一笑,信了他,她合上眼,迎接他即將落下的唇……
作者:
Alex_winter
時間:
2008-7-14 01:38 AM
標題:
第九章
「刺客就在這裡,趕快把他們給我抓起來。」
四合院落的門突然的被撞開,首當其衝闖進來的便是靜媛,她像是瘋了一般張牙舞爪地咆哮著,數不清的官兵立刻闖了進來。
使原本纏綿在熱吻中的男女快速的分開來。
娃兒震驚的說不出話來。
靜媛,她怎麼來了……
「靜媛!你這是做什麼?」傅炎往前一站,像只高傲的鷹般怒視眾人,將娃兒納入自己的羽翼下。
「我做什麼?哈、哈、哈……」靜媛仰天張狂的笑著,「這真是天底下最好笑的事了!我艾靜媛的未婚夫婿和一個賤女人在這裡做見不得人的事情,你居然還問我做什麼?」
「不許你胡說。」
傅炎怒斥著。
「我胡說,在這兒所有的人都親眼看到你們幹了什麼好事了,哪用得著我胡謅?」靜媛因憤恨、嫉妒染了雙眼。「你這個賤女人!我阿瑪好心認了你,留你在府裡,你卻同你那卑賤的娘一個樣,奪人所愛,勾引別人的夫婿,你要不要臉啊?」
靜媛一聲聲嚴厲的叱罵,一句句犀利的言語像無數只利刃射進娃兒心坎裡。
娃兒的心開始發寒、發冷,臉色一片死白……
不!不是的。
她想要反駁,喉頭卻像堵了塊大石頭,怎樣也發不出聲來,四處投來的眼光是冷冽的、鄙夷的……
「夠了!」
傅炎健臂一摟,將臉色蒼白的娃兒攬至懷中。「靜媛,是我負了你,我無法愛你,也沒辦法娶你,一切全都是我的錯,你要殺要剮全都衝著我來便是。」
傅炎的冷情絕決徹底傷了靜媛的心。
「不——你說的不是真心話。」靜媛哭訴著,指著娃兒喊著:「你的心全被這賤女人、狐狸精迷了去,你根本弄不清楚自己在說些什麼!哼!你這狐狸精,你究竟用了什麼法子把傅炎迷得昏了頭?」
不!她沒有!
「發生了什麼事?」就在此時,巴圖和阿哀也一同奔了出來。
「不要!阿哀,你快進去。」娃兒驚慌的喊著,但已來不及了。
「就是她,她就是那一天的刺客。來人,快給我拿下。」靜媛立刻高聲嚷著。
蜂擁而入的官兵立刻兵分兩路將傅炎一行四人給團團圍住。
「來就來,我阿哀豈有怕的道理。」阿哀立刻亮出兵刃相見。
「全部住手!」傅炎大喝著。
所有的官兵因傅炎這一喝而退了兩三步,紛紛躊躇著不敢前進。
「哼!包庇罪犯一同論罪處置,就算你是個貝勒爺也一樣!阿哀是跟著靜妍的,她要謀殺我額娘,諒靜妍也脫不了干係。風捕頭,你是京城第一名捕,難不成你要眼睜睜的看著罪犯從你眼前逃走?」靜媛氣紅了一雙眼。
靜媛身旁立刻走出一名模樣精幹的青年來,他便是京城第一名捕——風斂,他雙眸清澈精湛,朝傅炎一揖——
「請炎貝勒見諒,皇上已下令緝拿謀殺艾福晉的兇手,小的職責所在,還請包涵了。」他手一揚,「來人哪!捉下。」「不——」眼見官兵迫進,娃兒一慌,急忙抱住阿哀。「她不是兇手。」
風斂濃眉一挑,「炎貝勒敢情是要抗旨?」
傅炎一窒——抗旨乃是誅九族之大罪呀!
巴圖握緊了雙拳,一臉的憤慨,而阿哀卻是抿嘴一笑。
「一命抵一命,值得。」阿哀輕輕推開娃兒,丟下手上的兵刃。「我認罪。」
娃兒震驚的瞪大了眼。
風斂走向前,攫住阿哀。
阿哀被押著離去前,回頭對著娃兒笑著,叮囑道:「娃兒,為我、為你死去的娘、福伯、春姨,好好的活著,保重自己。」
娃兒怔愣在原地,腦海裡浮現小時她和阿哀一同嬉戲的情景,大她七歲的阿哀總像個姐姐般無微不至的呵護她、照顧她……
她生病時、生氣時、快樂時、悲傷時、身旁永遠都有她的陪伴。現在,為了她,阿哀又要槓下殺人的罪名……
不——
「不——」娃兒頓時淚如雨下,顛簸的奔向前,口裡喊著——
「兇手不是她,是我,是我要殺了艾福晉,兇手是我,那把匕首也是我的。」
娃兒被關進宗人府已經兩天了。
沒有任何一個人知道她目前的情況如何。
當娃兒衝動的自白以換來阿哀的清白時,傅炎的心彷彿被撕裂了,像有成千上萬隻螞蟻在心上啃咬著。
當娃兒被風斂帶走時,他衝動得幾乎想殺出重圍,帶著娃兒逃離這一切,是巴圖即時制止了他——
「主子!別意氣用事,小心連累王爺和福晉。」
這句話喚回了他殘存的理智。是的!他萬萬不能連累阿瑪和額娘,但是,他要用何種方法救娃兒?
他焦慮、擔心,幾乎天天夜不成眠。
他想盡了辦法,仍是無法踏進宗人府的監獄一步,他懊惱、自責,氣得幾乎要腦溢血了。
直到昨天傳來消息——娃兒被判定有罪,謀殺皇室血親罪加一等,五日後處以絞刑。
天!真是青天霹靂!
傅炎再也等不及,他進宮請求謁見皇上。
進了宮,他在養心殿外足足候了一個上午,替他傳報的太監總是千篇一律的答道:「萬歲爺政事繁忙,請炎貝勒稍候。」
稍候?人命關天哪!他哪有這麼多的時間去等?
就在他心煩意亂之際,遠遠的,一白衣飄飄的翩翩美男子朝他走近。
「哎呀!我聽說你進宮來了,我正想去找你呢!」四阿哥宣儒依舊笑得俊美無儔,「你有事見皇阿瑪?」
「是!」傅炎朝他一揖。
「是為了靜妍……哦,宋娃兒的事。」宣儒瞭然的問道。
「四阿哥知道?」
「知道,當然知道。」宣儒比了個誇張的手勢。「這件事轟動整個北京城,我怎麼會不知道?連宮裡的奴婢太監們都知之甚詳。」
傅炎一片沉默。
「你想求皇阿瑪收回成命,饒宋娃兒一命?」
「四阿哥英明。」傅炎期盼的望著他。
「唉、唉、唉!你別用那種眼光看我,這件事我可使不上力,你沒聽過君無戲言嗎?」宣儒打開折扇,一副避之唯恐不及的模樣。「再說……這件事的關鍵仍在娃兒身上呀!要是她一心求死,就算搬出聖旨來也沒轍呀!」
「此話怎講?」傅炎問。
「這娃兒也是奇怪,一見到宗人府宗令楊涵便一個勁兒的說自己是兇手,要求死個痛快,連畫押也比別人爽快利落。你說,人證、物證確鑿,兇手又認罪了,楊涵還能不判刑嗎?」宣儒搖搖頭說。
娃兒呀娃兒!你怎可這麼輕易的就放棄了?難道連我們兩人之間的感情你也放棄了?傅炎難過的想。
「可惡!」
傅炎重重的一拳擊在紅漆的柱子上,雙眸寫滿了悲憤,聲音也嘶啞了。
他那悲憤至極的模樣令宣儒嚇了好大一跳。
「別這樣!不過,還有一件事我可以幫上忙。」他拍拍傅炎的肩頭。
傅炎倏地又轉過頭來,讓宣儒嚇了一跳。
「四阿哥請說。」
「你想不想見娃兒?或許娃兒見了你會改變心意,事情也會有轉機。」
「你有法子?」傅炎大喜。
「當然!我和楊涵是什麼交情,宗人府就像是我住的景陽宮一般,我在那兒是來去自如。」
「多謝四阿哥。」傅炎激動的握緊雙拳,大大的行了一個禮。
宣儒一副自信滿滿的模樣,讓傅炎以為他有多大的本事,結果,他的法子竟是他那一字真言——騙。
「怎麼?你們這些奴才那是什麼眼神啊?難不成我堂堂四阿哥還會騙你們?要不是楊大人和我交情匪淺,我還懶得跑這一趟呢!看什麼看?還不快開門讓我們進去,要是耽誤了正事,就算你有十顆腦袋也不夠砍。」
傅炎就這麼隨著宣儒大搖大擺的走進宗人府的監獄,而那些個獄卒除了被嚇得屁滾尿流外,還跪在地上不停的磕頭嚷道:「四阿哥吉祥、炎貝勒吉祥,小的錯了,請四阿哥饒命……」
「如何?對付這些小嘍,唬唬他們便成了。」宣儒十分得意,一回頭卻瞧見傅炎有些鄙夷的眼光。「唉!你別那樣瞧我呀!什麼情形就得用什麼樣的手段,現在是非常時期呀!就別顧著光不光彩了。」
宣儒急忙的辯解,讓傅炎瞧著有一絲好笑。
很快地,兩人來到了監獄的入口。宣儒擺擺手,表示他不進去了。
「你自己進去便好,我在這兒候著。」
傅炎含笑謝過,打開了門,步下樓梯,從裡頭隱約傳來一股優美悅耳的歌聲,輕柔婉轉——
自從南浦別,愁見丁香結,
近來情轉深,憶鴛伶。
是娃兒的聲音。他認得出來,她正柔柔的吟唱著,聲音充滿了感情——
幾度將書托煙燕、淚盈襟,
禮月求天,但君知我心。
監牢裡並沒有點上油燈,但傅炎依著歌聲,還是準確無誤的走到娃兒所在的牢房前。
「誰?」娃兒機敏的聽到那細微的腳步聲。
「是我!」
「傅炎?」她的聲音充滿了驚喜。
當他點上油燈時,看到娃兒那張充滿喜悅的小臉蛋,想起她一人被關在這裡,如此的孤獨而無助,他就心疼、自責得無以復加。
「娃兒——」
他的大掌探入欄桿內去撫摸她蒼白的臉蛋,卻意外發現她臉上冰冷的溫度,他立刻低咒:「該死的!他們怎麼可以這樣對你?你冷嗎?」
娃兒伸出兩隻小手,輕輕合握住他的大掌,輕放在臉上熨貼著,感受著他的溫暖。
「不,我不冷。」她輕輕歎息著,「是你!你真的來了!我好想你,你知道嗎?」
傅炎好想擁她入懷,可是這可恨的欄桿阻擋了他們。
「對不起,我還是想不出任何法子來救你。」他急切的保證道:「不過,你相信我,我一定會想出辦法的。」
「噓!」娃兒嘴角一揚,輕扯出一個如花般的笑靨。「不要再為我操心了,這是我的命,誰也沒有法子改變的。」她的存在本身就是一個錯誤啊!
「不——」
傅炎激動的反握住她的手腕,臉幾乎要擠入那小小的欄桿中,「不要認命!要爭取、要去爭取呀,娃兒,你為什麼要輕易放棄?」
「因為……這麼做是最好的決定。」她那長而卷的睫毛輕輕煽動著,眸中淚光閃爍。「這三天來我想了好多好多,如果我們不是因為那樣而相識,如果……我們能早一點認識,那該有多好?」
要離開他,她也捨不得呀!可是,與其眼睜睜的看他娶另一名女子,她還不如死去!再說,阿哀若是為她頂罪,她一輩子都會良心不安的。
所以,唯有這條路是她所能選擇的。
「不!就算我們晚了十年再見面,我還是會愛上你的,因為你就是你,是這世界唯一僅有的一個你。」傅炎心好痛,聲音已哽咽。
「真的?」
娃兒吸吸鼻子,一笑,淚水又落下……
「如果我走了,你會思念我多久?一天、一個月、一年……」
「不!你不會走!我不會讓你走的,你不要想撇下我,我不答應!」他悲痛的吼著。
「告訴我,你會思念我多久?」
「上窮碧落下黃泉,不管是天堂或地獄,我都要陪著你。」他真心真意的說。
「傻瓜!」娃兒再也忍不住的嗚咽出聲,「來不及了,一切都來不及了,傅炎,如果有來生,你會等我嗎?」
「會!我等你,這輩子、下輩子、生生世世,我只要你一人。」
傅炎雙手捧住她的臉,心疼的抹去她的眼淚,「娃兒,你相信我,事情會有轉機的。」
明知那是不可能的,娃兒依舊是點了點頭。
「傅炎。」她低聲喚著,「你知道我有多愛你嗎?」
「別說。」他以食指抵住她的唇,他不要在這個時候聽到這些,像是訣別似的。
「不!我要說。」她堅定的說,不說就再也沒有機會了。「那首牛嶠的感恩多是春姨教我的,她說我娘在等待的日子裡,一直彈著這首曲、唱著這首歌,那是因為她有滿腔的情意卻無法告訴阿瑪,可是我不要和娘一樣,我要現在說——」
「不要說。」傅炎低喝著打斷她的話。「我不要現在聽,要說等你出去以後再說。」
「我愛你。」
娃兒的聲音像優美的琴聲,輕輕揚起。
「娃兒——」
傅炎心痛如絞,五臟六腑彷彿被撕裂了!
「我愛你。」她笑著低語,「我真的好愛你,我好高興我愛上了你!」
「不要說!娃兒,你這是在折磨我嗎?」哦!老天,他不能失去娃兒,他不能。
娃兒只是回給他一個微笑,她跎起腳尖,將自己的唇輕輕的貼上了他的——
傅炎渾身一顫,全身止不住的輕悸。
娃兒呀娃兒!他這一生中唯一愛戀的女子,他怎麼能忍受失去她,怎麼能……
他將滿腔的依戀全數傾注在這個吻上,他輕輕輾轉、廝磨她的唇,他的吻小心翼翼的,流連在她唇上……緩緩的品嚐著。
他們的吻裡有淚水的味道。
甜蜜中帶點鹹澀,像兩人不忍分離的情緒……
直到娃兒忍不住抽噎出聲,一陣苦澀似要強湧出他的喉頭——
「該死的!」傅炎落淚了,心底那份強烈的悲傷幾乎要侵蝕了他的心。
娃兒淚眼迷濛的望著他,明明捨不下,卻又必須割捨,她幾乎是麻木的抽回雙手,每抽離一寸,她的心就像被割了一刀——
「娃兒——」傅炎試圖握回她的手,卻徒勞無功。
「回去吧——」她的身子逐漸往後退,聲音飄渺的像要散去的空氣。「不要再來看我了!已經夠了,忘了我吧!就當我不曾存在……」
忘了?不曾存在?
這怎麼可能?他對她的愛如此深、如此重,要他忘了她,除非將他的頭剖開、將屬於她的記憶掏空……
「不可能的……」他喃喃低語。
「可以的!」娃兒握緊了雙拳,長長的指甲掐入掌心中。「回去吧!你有你的光明未來,不要因為我而連累了你,你要好好的疼惜、善待靜媛……」她的心好痛,痛得她幾乎要窒息了。
「不,一定有法子的!娃兒,你等著。我一定會救你出來,這輩子除了你,我不會再愛上其他女人。」傅炎悲憤的怒吼著,一拳重重地擊在欄桿上,旋即轉身飛奔而去。
娃兒呆立在原地——
「傅炎……」她低喊著,身子軟軟的滑落在地。
另一方面——
傅炎像一陣龍捲風似的,瞬間掃出了宗人府,連四阿哥宣儒在後頭追著,他也彷彿沒有聽到,整個人發了瘋似的奔往北京城。
如果我走了,你會思念我多久?一天、一個月、一年……
傅炎的腦海中不停迴盪著娃兒的話語。
「讓開!讓開——」
他像發狂了似的往前直奔,北京城街上的人民見狀紛紛閃避。
他雙眸佈滿怵目驚心的血絲,看見前方有一匹駿馬,他立刻躍了上去。
「喂!那是我的馬,喂——」
「駕!」傅炎騎著馬,轉眼間奔出熱鬧的市街,揚長而去,完全不顧身後拚命追趕的馬的主人。
娃兒,他不會放棄的,他絕不會放棄的!
「駕!」傅炎扯動著韁繩,腳踢著馬腹。快,再快一點。
我真的好愛你,我好高興我愛上了你……
娃兒的傾訴猶在他耳際。
皇宮城門在望,兩名守衛一見來人,立刻駕起長矛,「來者何人?」
傅炎俐落的躍下馬,雙手一揖——
「煩請兩位官爺通報,傅炎求見皇上。」
子夜九王府
「你說什麼?他還跪在養心殿外?!」靜媛發出尖銳的怒吼,絞扭著手上的帕子,秀氣的臉蛋瞬間變成苦瓜似的。
「是呀!聽宮裡的翠娥姐說——」貼身女婢將打聽來的消息詳細地轉述給靜媛聽。「炎貝勒已經跪在那兒兩天兩夜了,不只沒吃飯,連一滴水都沒喝呢,今兒個下了場雨,他全身都濕透了。皇上要太監公公傳話請他回傅王府,但炎貝勒倔得像頭驢子,堅持皇上要是不收回成命,他便長跪不起。」
「哼!要皇上收回成命?他是在作夢!」靜媛嗤哼道。「到明兒個晌午已經沒剩多少時辰了,我倒要看看他有什麼能耐?那個賤女人是活不成了。」
「是呀、是呀!就憑那個賤種也想和媛格格爭?她也不想想自己的身份,哪有那個福分呀?」一旁的女婢笑著附和。
就在這時,躺在床榻上的婦人哼了一聲,睜開了雙眼。
「額娘,你醒啦!」靜媛驚喜的叫著,「快、快去把太醫請來,還有快去通知阿瑪!」
「是。」
守在屋內的奴婢應聲全跑了出去。
艾福晉掙扎著要坐起身,靜媛連忙上前攙扶,口裡不住念著,「老天爺保佑額娘長命百歲,沒病沒痛。這真是太好了,害額娘受傷的那個賤女人明天就要斬首示眾了,這真是老天爺長眼……」
「媛兒!」艾福晉望著她,「你在說什麼?」
「就是害額娘受傷——」靜媛一愣,驚喜的大叫,「額娘,你……你認得我了!」
「你這孩子說什麼傻話?」此刻,艾福晉的眼裡是一片清澈明亮……
作者:
Alex_winter
時間:
2008-7-14 01:39 AM
標題:
第十章
這麼說……他還跪在那兒?」
皇上手中拿著「大清會典」初擬的卷子細細瀏覽著,吟吟一笑道:「看不出來傅賢卿會生出一個如此剛傲不屈的兒子,朕非常欣賞他!」
「只可惜傅炎這孩子無心於仕途。」大學士張玉書十分惋惜的說:「要是他肯專心在官場上,將來的成就肯定不凡哪!」
養心殿內,楊涵、張玉書、牟慶言三位朝中大臣恭謹的立在一旁。
「希望將來這件事不會對這孩子造成太大的影響才好,傅王爺就這麼一個寶貝兒子啊!」楊涵歎息道。
「嗯……」皇上沉吟道:「玉書,這宋娃兒究竟是個怎麼樣的姑娘?」
「回皇上,宋娃兒有沉魚落雁之姿、冰雪聰明之貌,且談吐不俗,是個集美貌與氣質於一身的女子。」
「哦?」皇上大大的驚奇,「玉書對這姑娘的評價如此之高呀!」
「臣乃是據實以告。」
「哦!」皇上摸著短短的鬍子,一臉的興趣盎然。「其實傅賢卿和九弟私底下來找朕商談過了。姑且先不論宋娃兒是九弟在民間的私生女,她謀殺的可是先皇太後的義女艾福晉,這件事非同小可,就算朕要輕判,也無從判起啊!」
這件事其是棘手呀!於私,他也希望能有個圓滿的結局;於公,卻不能循私枉縱,否則要大清律法何用?
「啟稟皇上,臣有一疑點。」楊涵上前提道。
「快說、快說,你對這件事瞭解最深,朕倒要聽聽你怎麼說。」皇上顯然對這件謀殺案有較濃厚的興趣,甚至還將手中的「大清會典」擱置一旁。
楊涵立刻稟道:「一般犯人皆會想盡辦法脫罪、高呼冤枉,而宋娃兒被捕時,非但沒有抵抗,反而亟欲認罪,令人感到不解,且臣兩次入獄去探她口風,她都笑答:錯皆由她起,她若消失,所有的事都能獲得圓滿解決。要不,她就是在牢房裡唱歌,似乎一點也不害怕。」
「哦?這麼奇特!她都唱些什麼歌?」
「回皇上,是牛嶠的感恩多。」
「哦!這是一首很美的詩詞呀!照你這麼說來,她應該是一個充滿靈氣的女子。」皇上點了點頭,「朕是愈來愈想會會她了。」
「皇上!」楊涵的聲音中充滿了希望。
皇上想了一會兒,「離晌午還有多久?」
「回皇上,只剩一個時辰。」張王書回道。
這時,太監前來傳報——
「啟稟皇上,九王府裡的艾福晉在保和殿裡待皇上宣詔。」
「嘖、嘖!好漂亮的一個姑娘啊!」
「這姑娘是殺人兇手哪!長得這麼標緻,心地卻那麼狠毒呀!」
「不會吧?我瞧這姑娘瘦瘦弱弱的,只怕連隻雞都不會殺,更何況是殺人呢!」
「是呀!會不會抓錯人啦?」
北京城的午門刑場外,圍觀的群眾像是蜜蜂間到蜜般愈來愈多,將整個午門擠得水洩不通,嘈雜得像是個菜市場,讓監斬的官員不勝其擾,不停的大喊:「肅靜、肅靜。」
刑場中央,娃兒就跪在那兒,她的雙手被綁在身後,鳥黑的長髮似瀑布般流瀉到地上。她的神情肅穆,整個人不動、不掙扎、不語、不笑,就像個沒有生命的木雕娃娃。
晌午的前一刻鐘,她就被帶到這兒來,她不知道自己跪了多久了?
她幾乎是麻木了!
她就要死了嗎?死很可怕嗎?她不知道,現在她心底只有一個小小的願望,就是希望能再見傅炎一面、再聽他深情的低喚一聲——
娃兒!
他的聲音好好聽,像磁石般深深吸引她的靈魂。她好喜歡、好喜歡聽……
想到這兒,娃兒露出一絲笑容。
「欽!她笑了、她笑了。」
「唉!我還當她死了,不會動了呢!」
人群又開始騷動起來,坐在上頭的監斬官又不耐煩的拍桌子大喊——
「肅靜,再吵的人全拖下去打二十大板。」
什麼時候了?
娃兒抬起茫然的雙眼望向天際,清麗的臉龐上完全沒有一絲懼意。
天色很好,雖是寒冬,但陽光在雲角稍稍露了瞼,散發著暖意。
娃兒輕合上眼,感受這最後的暖意,就在此時,她感受到一股視線,緊迫盯人的鎖著她。
是他!
是他來了嗎?
娃兒驚慌的向人群中望去,急切的梭巡那雙她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熱切眸子。
四周人群竄動,吵吵嚷嚷……
就在她轉頭之際,她瞧見了他!兩人視線相交的那一剎那,胸口滾燙的思念一湧而上,喜悅的淚水也在瞬間滑落。
她好想他、好想他啊……
可是,就在她綻放笑顏之際,驀然察覺阿哀、巴圖也在,且同傅炎一般做黑衣打扮。
傅炎神情嚴肅,以眼神暗示她「不要擔心」,在在顯示了他要做的事——劫囚。
老天!那是砍頭的大罪呀!她怎麼能夠眼睜睜的看著他犯下如此的濤天大罪?
「不要——」娃兒情急之下脫口喊道:「你們不要做傻事,快回去呀!回去!」
監斬官也在同一時間喊著——
「時辰到!」
娃兒沒聽到監斬官冷酷無情的聲音,眼底只看到傅炎躍起的身影——
「不要——」
身後傳來鏗鏘的刀劍聲,以及眼前民眾驚慌的尖叫聲——
「劫囚呀!有人劫囚!」
她的心開始發冷,她再也不要有人因她而受到傷害了!
「不要,你們快走。」
突地一陣蠻力襲來,娃兒倒臥在地,一陣冰涼沁入她手掌中,她睜眼一瞧——
雪!
「是雪啊——」
「下雪了,下雪啦——」
民群激動的狂喊著。
所有的人全都靜止不動,驚訝地看著這奇景,雖然是冬天,但此刻陽光普照,居然還會下雪,也算是一奇了!
潔白的雪飄落整個北京城,一片雪花紛飛,好美、好美……
被巴圖一刀制住的監斬官氣得大喊,「來人呀!快捉下這群反賊。」
傅炎和阿哀見機不可失,立刻上前以劍挑開了娃兒手腳上的繩索。
「快走。」傅炎一把抱起了娃兒。
「不!」娃兒掙扎著,「你們不能這麼莽撞行事,快把我放下來,你們快走!」
「不!我說過了,上窮碧落下黃泉。不管是生是死,你都別想丟下我。」傅炎激動的吼著。
娃兒被他這一番話給撼動了,淚水不停的往下淌。人的一生能被一個人如此真誠的愛著,她又有什麼好奢求的呢?
這時,官兵紛紛一湧而上,將整個刑場包圍起來。
巴圖不敢傷害監斬官,讓監斬官捉住了柄,大吼:「快、快把這群反賊拿下。」
傅炎握緊劍柄,打算硬碰硬,殺出重圍。
「慢著!」遠方突然傳來馬蹄和吶喊聲,「刀下留人,聖旨到。」
「吾皇萬歲萬萬歲。」監斬官和官兵、百姓們立刻跪了一地。
傅炎一行人也緊跟著跪下,只有娃兒還愣愣的。
「監斬官聽令!」太監公公朗聲念道:「查宋娃兒謀殺艾福晉一事另有異議。將人犯宋娃兒押回北京城再審。」
「朕判你無罪開釋。」
當坐在鸞和殿上的皇上說出這句話時,娃兒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所聽到的。
無……無罪?
「可、可是,皇上……」艾福晉明明還昏迷不醒哪!
「慢著、慢著。」皇上驚奇的瞪著她。「你這女娃兒真的很奇怪,朕赦你無罪開釋,你應該叩謝皇恩才是,怎麼還有話要講?你真的想被砍頭是不是?」
可是,從要被砍頭到無罪開釋,這中間的差異真的太大了,讓她既迷惑又害怕……
「民女愚昧,請皇上指點。」娃兒往地上一叩頭。
「唉!什麼冰雪聰明、充滿靈氣的女子,依朕看……是有點笨。」皇上搖搖頭,大有朽木不可雕也的意味。
啥……娃兒這下真的糊塗了!
好心的楊涵上前解釋道:「是艾福晉已經清醒了,證明你沒有謀害她,她的傷是不慎跌下樓梯撞傷所致,和你沒有半點關係,所以你當然是無罪釋放了。」
真的?
娃兒的一雙眼瞪得更大了!
「難不成還有假的?」皇上沒好氣地用手指頭在大腿上敲著,瞪著博炎。「還有你這渾小子,膽敢去刑場劫囚?!你好大的膽子,朕可要好好想想,該怎麼罰你。」
「臣願領責罰,請皇上降罪。」傅炎結結實實磕了個大響頭。
「這——就罰你到皇宮當一個月……嗯!兩個月的勞役好了!上至寫些文章讓朕消磨消磨時光,下至朕那些個寶貝盆栽你也得顧著。」皇上很慎重的說:「這懲罰似乎太簡單了些,再加罰一項。」
「不只一項,就算是十項,臣也甘心受罰,絕沒有怨言。」
「這可是你說的喔!」皇上眼底閃過一絲精光,嘴角揚起一抹狡猾的笑。「兩年內不得論及婚嫁,除非朕賜婚。」
「啊……皇、皇上——」傅炎一張嘴張得大大的。
「君子一言既出,駟馬難追呀!」皇上那抹老狐狸的笑容更大了。
「這……」這不是擺明著要他不能娶娃兒入門嗎?這個責罰真的太重也太不人道了!
娃兒望著皇上那老頑童式的笑容,和傅炎尷尬的神情一對比,真是有趣的畫面哪!
心中陰霾一掃,她露出了愉快的笑容。
四人座的馬車浩浩蕩蕩的駛出束華門,前往傅王府。坐在前頭駕著馬車的是巴圖和阿哀,傅炎和娃兒坐在轎內相依偎著,貪婪的汲取這片刻的溫馨,相信回到傅王府後,一定又是一堆人等著轟炸他們。
皇上下令——要這一對小情侶留宿皇宮一夜,他好瞭解他們兩人之間曾發生何種驚天動地的情事。
皇宮內苑嬪妃眾多,這個娘娘走了,又來了另一個嬪妃,彷彿時時刻刻都有人前來「關心」一下,畢竟,皇宮內苑住了一個兇手,這可是非常稀奇的。
但娃兒萬萬沒想到艾福晉竟會親自來見她!
艾福晉不再瘋癲,神情非常祥和,並為由自己過去所做的錯事感到愧疚、懺悔,並祈求娃兒的原諒。
娃兒望著艾福晉蒼老的容顏,心中豁然開朗。她笑了,有什麼天大的仇是化不開的呢?
十八年來,良心的煎熬已經把艾福晉折磨得不成人形,這種責罰已經夠了,她毋需再去補上一刀。
「想什麼?笑得這麼開心?」傅炎愛憐的輕捏她小巧的鼻尖。
「想——」她愛嬌的笑著,「我自由了,我又可以陪在你身邊,我當然開心了!」
「真的?不是又想將我推給別人?」他佯裝薄怒。
「不了。」
她搖搖頭。偷瞄著他的神情煞是可愛。
傅炎看得意亂情迷,正想俯下身偷得一個香吻時,娃兒很殺風景的打了個好大的呵欠。
「啊——」她慵懶的揉著眼睛。
「你困了?」他神情裡有一絲失望。
「嗯!」娃兒點點頭,大方的鑽進他的懷中,為自己找到一個安穩舒服的姿勢。
也罷!反正來日方長嘛!
傅炎寵溺的拍拍她的肩,「你睡吧!」現在,他還是好好地想個法子對付皇上定下的「兩年之約」吧!他可沒有耐性耗那麼久。
但傅炎疏忽了一件事——
皇上定下「兩年之約」分明就是故意要整他、挫挫他的銳氣,怎會如他的願呢?
再說——
此時的皇上正想著要用什麼名目請娃兒去皇宮小住數日呢!分明是不想讓他有和娃兒獨處的時刻,好讓他恨得牙癢癢的,卻又莫可奈何。
所以說,他想娶娃兒入門,只有一句話——慢慢耗吧!
馬車蹬蹬的往前走著,娃兒甜甜的沉入了夢鄉,嘴角揚起一抹笑顏。
傅炎瞧著瞧著,忍不住俯下身,在她唇上烙下一吻——
「好好睡,我的娃兒。」
傅王府,遙遙在望。
幸福,也是指日可待的事!
—本書完—
作者:
Alex_winter
時間:
2008-7-14 01:40 AM
標題:
後記
慕雲曦
曦仔想,最近我一定有一個很偉大的綽號——「拖稿大王」,光看小編編跟我說話有多三聲無奈便知道了。
聽!可愛的小編又用那哀怨的聲音強調:畢竟我只是個可憐、無辜又委屈的小編編而已。
所以,曦仔老是想要努力的趕稿、趕稿、再趕稿,可是能不能真的身體力行就來SO!老話一句,我會再加油的!
曲指數來,寫小說也有五年了,「那華」這一本算是第二十本;雖然有一點點龜速,但曦仔也總算破二字頭了,真是可喜可賀呀!應該犒賞自己一下,真想去六福村玩玩。想來也有點可憐,活到二十五歲了,只有去九族文化村玩過。各位可愛的小讀者,如果手邊有免費的門票,是否懇請賜票,阿裡阿多,謝謝。(PS:曦仔是很窮的。)
這一本書上市時就快要過年了,還是先許個願好了,希望稿費再調高一點,感激不盡。(PS:曦仔還是很窮的。)
其實,「那華」不應該是我的第二十本書,因為之前有交了一本,是「伊集院家族」老二桔梗的故事,稿子很快就OK了,但是,曦仔很不怕死的只交了上集,耳朵被可憐、無辜又委屈的小編編炮轟至今仍有嚴重的耳鳴現象,而下集現正努力中,因為可憐、無辜又委屈的小編編希望能在三月份一齊出,所以,曦仔會努力加油的。(PS:稿費可不可以再多一點點點……曦仔非常非常的窮。)
唉!最近變成一個想錢想瘋了的瘋女人!
之前寫了數本和日本有關的故事,從「臉紅心跳」、「心肝寶貝」到「幼齒妹妹」,不知道大家有沒有看到曦仔的進步?一直很想寫那種讓人看了會跟著劇中故事大笑、大笑、難過和傷心的故事,沒有華麗的背景烘托,只強調「情」這個字。聽有人講看「幼齒妹妹」看到最後會想哭,曦仔聽了很開心,這是不是代表曦仔前進了一小步?希望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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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後由 Alex_winter 於 2008-7-14 01:41 AM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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