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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蔡小雀 - 歡喜世家【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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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renata_key
時間:
2008-7-10 01:13 PM
標題:
蔡小雀 - 歡喜世家【單】
男主角
張譯人
女主角
劉琪英
情節分類
歡喜冤家
時代背景
現代
簡介
世上什麼路最窄?答案是
"
冤家路窄
"
本以為他出國後兩人便可以老死不相往來
沒想到他卻頂著歸國學人頭銜回來
更嘔的是他搖身一變成為她頂頭上司
自他這個大掃把出現,她的日子便災難連連
他靠著一張英俊面皮及騙死人不償命的甜嘴
搞得全辦公室未婚女性陷入瘋狂狀態
還故意在眾人面前對她做出親昵動作
害得她一世英名和貞潔全毀於一旦
甚至異想天開打算以
"
和親
"
來化解紛爭
雖懷疑冤家能變親家,但她仍點頭答應
不過偽裝情侶的戲碼還真是不好演
她成為眾家女子的眼中釘飽受流言攻擊
令她不解的是他已親口承認有心上人
為何還要和她串通扮演一對情侶?
直到情敵前來示威這才揭開事情真相
原來一切全是他為追妻所設下的陷阱
她決定將計就計,反將他一軍
哈
!
看看誰才是最佳的整人專家
!
作者:
renata_key
時間:
2008-7-10 01:14 PM
第一章
歡喜鎮
夏天早晨的氣氛總是帶著清新與和煦,尤其是在淳樸卻熱鬧的歡喜鎮,就連空氣裏都好似洋溢著無限的熱情和活力,令人感受到一種和城市全然不同的味道。
在鎮的南方,一片嫩央央的稻田邊,矗立著一楝占地寬廣,氣振非幾的大宅院。
這是一楝典雅宏偉,充滿古色古香的四合院。在雅致的弧形拱門前,鋪著古意盎然的彩磚地板,而門前花窗的窗框上,雕刻著枝枒小鳥和花朵,上頭更龍飛鳳舞地刻上了「林意」、「曉風」四個字。
這戶人家的主人姓劉,乃是歡喜鎮上鼎鼎大名的望族,和鎮北的張家同為鎮上的兩大勢力。
劉家代代經營布莊,現下規模已經擴大到在臺北擁有三家分莊,還有一間產品專門行銷到東南亞各國的染識布工廠。
張家則是代代經營糧食行,規模比起劉家來不遑多讓,同樣在臺北擁有三家大型生鮮超市,還擁有良田百頃,雇用經驗豐富的農民和產銷班負責培植以及行銷。
照理說,這擁有百年歷史的兩大世家,應該是往來密切、互相照應才對,可是不知怎麼搞的,劉張兩家偏偏從以前就互看對方不順眼,一直到這一代的劉火旺和張水川,情況更是越演越烈。
幾乎全歡喜鎮的人都知道,他們兩人每回碰了面就像小孩子一樣,說不到兩句話就吵得臉紅脖子粗的。
果真是水火不容呀!
就連他們的子女,似乎也因為這個「祖傳」原因而不怎麼和睦。
劉火旺僅有一女,名叫劉琪英,今年二十四歲了,雖然長得不像電視明星那般美麗,可是一頭天生的髻發和一張嬌俏的臉蛋,倒也贏得了不少鄉親父老的疼愛。
而張水川恰巧也只有一個兒子,名喚張譯人,今年二十八歲,長得英俊瀟灑、高大挺拔,而且聰明能幹,年紀輕輕就從美國取得企管碩士學位回來,做人更是謙和有禮、風趣幽默,所以是全鎮女子―─從七歲到七十歲―─都喜愛仰慕的對象。
可是說也奇怪,兩個這麼速配的人,偏偏從小到大都跟他們的老爸一樣,一見面不是風就是雨的,幾乎沒有停戰的時刻。
全鎮男女老少幾乎都知道,劉張兩家已經快要變成「糾葛」的代名詞了。
琪英打著呵欠,端著盥洗用具從大浴室裏走出來。
臉色紅潤的劉火旺從後頭拍了女兒一記,扯著嗓門道:「阿英,快點去吃旱餐,吃完後趕快去上班,妳知道遲到是要扣全勤獎金的。」
琪英差點被拍岔了氣,滿腦袋的盍睡蟲頓時逃逸無蹤。她倏地轉過頭,瞪著父親道:「阿爸,究竟是我的身體重要還是全勤獎金重要?」
「當然是獎金重要……」他意識到女兒的凶態,連忙改口,「呃,呵呵呵,愛說笑,當然是我的寶貝女兒重要呀!
「阿爸,你這麼早起做什麼?」琪英懶洋洋地搔搔披散在肩膀的柔軟發絲,模樣既情懶又可愛。
「打太極拳。」劉火旺眉飛色舞地說「妳知道現在上一堂課要多少錢嗎?我還不如自己練,這樣以後說不定還可以開班授徒,多賺一些兼差費咧!」
劉火旺是出了名的愛錢不要命,不過他最寶貝的除了錢之外,當然就是眼前這個唯一的寶貝女兒。
自從他的妻子在十年前去世後,只剩他們父女倆相依為命,所以他對這個掌上明珠自是疼愛有加。
「什麼兼差費,你當自己還是二三十歲的年輕人嗎?呷老不認老。」琪英沒好氣的說。
「我是生妳出來漏我氣的嗎?」劉火旺齜牙咧嘴的說。
「我不跟你爭辯了,再辯下去我真的會遲到。」她看了看手錶,連忙往廚房走去,「阿爸,吃飯了。」
「早就吃過了,等妳要等到幾時?」劉火旺睨了她一眼,很高興終於捉到女兒的話柄。
順帶一提,劉火旺和張水川一樣,都是屬於那種善辯、好辯、愛辯的老人家,生平最大的樂趣除了賺錢之外就是和人抬槓。
「對,是我起得太晚,請阿爸見諒。」琪英怎會不知道她父親的毛病,索性先承認,省得被他捉著了語病,囉唆個沒完。
「說起你們這一代的少年人,唉,和我們當年實在沒得比,想當年……」
不妙,阿爸只要一提起「想當年」三個字就會滔滔不絕、沒完沒了。
「阿爸,我快遲到了。」琪英急忙將盥洗用具往他廢中一塞,拔腿就往房間沖。
「阿英,阿爸話還沒說完……」
還是快快換好衣服上班去,免得到最後因為陪阿爸「想當年」,結果遲到還要被他老人家口頭懲戒一番。
對於她這個老爸,琪英可說是摸得一清二楚的。
農會傳統產銷部門
琪英坐在辦公桌前,埋首寫著會計報表,並且計算新一批購進的肥料帳目。
「琪英,妳知道昨天理事長他們選出新的總幹事嗎?」一名同事突然走到她身邊,小聲的問道。
「知道。」她頭也不抬地回道。
「那妳知道咱們新的頭頭是誰嗎?」
理事長雖然是農會的大頭頭,可是他大都負責對外的事宜,農會內部事務幾乎是在總幹事的管轄範圍內,所以總幹事的職權可大得很。
不過琪英搞不懂這跟她有哈關係,管他是誰做總幹事?反正她只要盡到自己的本分就好了。
「噢,誰?」她興致缺缺的問。
「張譯人!」同事大聲的宣佈答案。
張譯人?難道是那個記憶中的名字……
琪英倏地抬起頭,「你再說一次。」
「就是妳的死對頭,張譯人呀,」同事幸災樂禍地笑道,一副看好戲的模樣。
琪英立刻掩飾掉心裏的驚愕,她挑高眉地看著他,戲謔道:「你那麼高興做什麼?劉家和張家雖然不和,可是也不至於笨到會受人挑撥,所以你別枉做小人了。」
「呃……」他一時語結,愣了幾秒鍾,最後摸摸鼻子,自討沒趣的走回位子。
琪英為人雖然親切善良,可是她也不是什麼好吃的果子,鮮少有人能在她身上討得了便宜,今天這個不識相同事真是沒事自己找罵挨。
坐在琪英身邊的文鶯―─她在農會已經服務二十年以上―─笑著道:「那個阿文最喜歡挑撥離間了,妳別理他。」
「阿姨,謝謝妳,我也沒那個精神理他。」琪英頓了頓,有些遲疑的問:「可是他剛剛說的是真的嗎?我怎麼不知道張譯人當上了總幹事?」
「我們也是剛剛才知道的,當然,又是阿文跑去打聽回來的成果。」文鶯看著她,笑道:「琪英,依照慣例,今天晚上理事長會替新任總幹事辦宴席,跟大家宣佈並且做介紹,妳會去吧?」
「當然要去,有免費的大餐為什麼不吃?」琪英眨眨眼,故作鎮定地回答。
「妳不覺得怎樣就好,千萬別學妳阿爸和張桑的德行,兩個人都不是小孩子了,還整天鬥嘴鬥氣的。」
文鶯和劉火旺、張水川年齡相近,打小就看他們吵到大,早已覺得厭煩了。
「阿姨,我不會的。再說自從他到美國讀書後,我就沒有見過他了,所以想吵還不一定吵得起來呢!」
自從高中畢業後,她就沒有繼續升學,而是進人農會擔任會計,但是張譯人不同,他服完兵沒後就到美國讀書,一直到最近才回來。
儘管有不少人跟她說張譯人變得如何又如何,但是她一直沒有興趣去湊那個看「歸國學者」的熱鬧,因此打從他回到歡喜鎮到現在,她根本沒見過他,所以要從何吵起,她倒也很懷疑。
以前紛紛擾擾的糾葛已經成為年少的陳舊記憶,反正劉家和張家天生註定是八字不合,最好大家井水不犯河水就能平靜度日了。
「不會就好。其實阿姨挺希望你們劉張兩家能和好。假如你們兩個能夠……」文鶯意有所指地說。
「阿姨,我知道妳要說什麼,不過那是絕對不可能的。」說完,琪英給了她一個甜甜的笑,成功地阻住了文鶯的話。
唉!文鶯只能在心裏暗歎一聲。
「阿姨,中午咱們一起出去吃飯吧,還是妳老公又要送妳送愛心便當來?」琪英咬著原子筆桿,語氣促狹地問。
聞言,文鶯難得臉紅了,輕啐道:「妳這丫頭,胡說些什麼!」
「是是是,我不亂說。那中午呢?」
「我們一起去吃巷口的鴨肉面線吧,反正晚上要吃好的,午餐用不著吃得太飽。」文鶯提議道。
「好。」
不過,不知怎麼搞的,琪英總覺得晚上的餐宴不會那麼容易吃。
果然,主任在下午宣佈,理事長要請大家聯誼吃飯,而且席設歡喜鎮上最有名的一家海鮮樓裏。
五點整,琪英開始整理桌上的東西,正打算打通電話回家跟老爸說明情況時,耳畔驀然響起一個低沉、帶著笑意的聲音。
「劉琪英。」
「我是。」她邊回答邊抬起頭來,正好望人一雙探邃黝黑的眸子裏。
熟悉的笑容和戲鍵的神色撩起了她久遠的印象,他不就是……
「張譯人!」她驚訝的喚了一聲。
「想不到妳還記得我。」譯人的唇邊掛著淺淺的微笑,略顯驚喜地說。
真不知他的笑容曾誘拐哄騙了多少女人的芳心?琪英有點壞心地想。
「想要忘掉你這位鼎鼎大名的『歸國學者』還真難呢!張大碩士,最近好不風光哪!」她眨眨眼,皮笑肉不笑地開口,語氣裏有著明顯的嘲諷意味。
和張家人打交道必須要謹慎行事,小心為上,並且要以不變應萬變。琪英在心裏提醒自己。
譯人聞言,唇畔的笑意更深,「太棒了,妳果然一點都沒變。」
全會計室裏的人都噤聲地觀看著這一慕。不得了了,劉家千金又卯上張家少爺了!他們可還會像以前一樣,一碰面就是火花四射?
琪英察覺到四周的眼神,她輕咳一聲,「嗯,你好。」
譯人凝視著眼前嬌俏可人的她,不禁笑意連連,「怎麼了?我們那麼久沒碰面,是否應該多聊聊呢?」
「以後機會多得是,何必急於一時呢?未來的總幹事,對吧?」
「妳的消息挺靈通的。」他笑咪咪地回道。
「因為你的大名如雷貫耳,想不知道也難。」說著,她壓低聲音說:「我們能不能不要在眾目睽睽之下講話?你可知道現在有多少人正豎高耳朵?」
「他們在期待什麼?我們一見面就打成一團嗎?」他似笑非笑地回道。
儘管琪英不想承認,但是他這句話還是深得她心,說到她心坎裏去了。
「老是看兩個老的吵嘴己經不新鮮了,所以才會把所有的希望都寄託在我們身上。相信我,歡喜鎮我住得比你久,我瞭解這些人心裏在想什麼。」
譯人凝視著她,眸中閃過一抹奇異的光芒,「所以我們要應觀眾要求,來一場大爭鬥嗎?」
「我沒興趣。」接著,她忍不住教訓起他來,「在美國念了那麼多年書,你的眼界應當寬廣許多,怎麼還跟著我們鄉下人一般見識,瞎搞一通?」
他聳了聳肩,「妳不覺得這很有趣嗎?」
「你在開玩笑嗎?」琪英目光有些鄙夷地看著他。
儘管歲月的歷練和學問的薰陶讓他成為一名溫文儒雅、氣質非凡的男人,但在她眼裏,他依舊是當年那個「白目」且討人厭的「髒薏仁」―─這是她從小罵他到大的綽號!
「妳又在心裏罵我了。」譯人一臉了然的看著她。
琪英有一瞬間的心虛,「倘若你做人光明磊落,就毋需擔心別人罵你。」
「妳嘴巴越來越厲害了。」
她微勾動了下唇角,「哪裡,沒有你和我鬥嘴,已經退步許多了。」
依舊古靈精怪的腦袋瓜子,依舊清新嬌媚的容顏,譯人看著她,止不住滿心的喜悅。在美國這麼多年,他發覺最想念的除了家之外,就是她了。
愛看她眼波流轉的機智反應,愛看她微撇著唇角、似笑非笑的表情,更愛看她又羞又氣的嬌悄模樣。
這次回來,他想見到她的渴望更加劇烈,不過這小妮子好像不是頂喜歡看見他的,不過他永遠知道該如何吸引住她的注意力。
他眼神帶著挑戰之色,笑著問:「妳會去參加餐宴嗎?」
「當然。」琪英毫不猶豫的回答。
「確定?」
「『活跳跳海鮮樓』的高級餐宴,不去吃的人是傻瓜。」說著,她拿起電話,不客氣地用眼神打發他,「你還有事嗎?」
「晚上見。」譯人對她微微點頭,再深保地看了她一眼,隨即轉身大踏步離去。
琪英明顯聽見所有的人失望地長歎一聲。
文鶯忍不住噗嗤一笑,她方才冷眼旁觀很久了。
「阿姨,妳能想像他以後是我的頂頭上司嗎?」琪英顧不得打電話,語氣無奈的問。
「不只是妳,以後他是我們所有人的頂頭上司。」
「妳猜他會不會公報私仇?我總覺得他剛才有點黃鼠狼給雞拜年的意味。」
「妳太過敏感了,在我看來,他一直向妳表現禮貌和示好。」
「是嗎?」她不怎麼相信。
反正這也不幹她的事,只要他以後檢點些,別像以前一樣動不動就來撩撥她的脾氣就好了。
不過話說回來,以後他是她的頂頭上司,她的一舉一動將難逃他的管轄範圍。屆時他若想公報私仇,她也只能眼睜睜地看著自己被奸臣陷害……呃,她好像想得太恐怖了些。
「快點收拾東西,宴席是六點半開始,妳要不要回去換個衣服?」文鶯往四周一看,同事們紛紛離開了。
琪英放下電話,「也好,我乾脆回去跟我爸說好了,省得他在電話那頭嘰哩呱啦的講不清楚。」
「說得也是。」
琪英想了想,有點頭痛地說:「不過他一定會叮嚀我包菜尾回去。」
「妳阿爸的個性數十年如一日,很難改。」
「不過也好,這樣才不會浪費食物。」不能暴珍天物是他們劉家的祖訓之一。
「不過要妳一個女孩子家跟餐廳要塑膠袋包菜尾,這樣好像有些過……」
「沒關係,我會看情形。」
「活跳跳海鮮樓」果然不同幾響,滿桌子引人食指大動的好料裏,淨是龍蝦、乾貝、活蟹、鮮蝦,好吃又勤儉持家的琪英,當然不會放過這些好料。
她埋首猛吃著,一點都不理會同桌的其他人正在笑著鬧酒。
只不過她這種好心情並沒有維持多久,而是一下子就被那位重要人物給破壞得消失殮盡了。
「總幹事來敬酒了。」
耳畔突然聽得一聲聲歡呼,琪英不得不放下啃得正開心的紅蟳腳,也跟著端起茶杯來。
「恭喜、恭喜。」
譯人英俊的臉龐上微帶著一抹酒暈,不過他眼眸依舊炯然清澈,目光含笑地掃視過眾人,最後落在琪英身上。
琪英下意識的回避他的眼光,連她自己也不知道究竟是為了什麼,但她懶得多想,低下頭逕自啃著紅蟳腳。
「謝謝大家,以後還希望大家多多支持和鼓勵。」譯人謙遜微笑著說。
「哪裡,總幹事太過客氣了。」
「來來來,我們再敬總幹事一杯。」
眾人把握這個難得可以沒大沒小的機會鬧哄著,紛紛灌他酒。
譯人好脾氣地喝了一杯又一杯,最後則是技巧性地轉移話題道:「各位都是咱們農會會計部裏的菁英,以後關於帳目的事還得勞煩各位。來,多吃點好菜,這道酒醉紅蟳不錯,各位如果再不快點吃,只怕都會被琪英吃光了。」
琪英聞言一愣,沒好氣地瞥了他一眼。
所有人頓時笑了出來,甚至還有人嚷著:「對了,琪英也應該敬總幹事一杯,就憑他們二十多年的『交情』,這一杯絕對要喝的!」說這話的乃是愛看好戲和湊熱鬧之徒。
琪英瞪著譯人,卻被他唇邊那朵笑意惹得更加火大。
姓張的,咱們的梁子結得更深了。
她拿起茶杯,微微牽動唇角地說:「恭喜總幹事,賀喜總幹事,祝你年年有今日,歲歲有今朝。」
譯人看著她的表情,不禁好笑道:「謝謝。不過如果妳不是咬著牙講的話,這些話聽起來會更令人窩心。」
眾人眼睛睜得大大的,文鶯在一旁笑吟吟地觀看這兩個年輕人如何發展。
琪英並沒有如大家所預期的出言反駁,反而露出一個甜死人的笑容。
「各位,以我和總幹事的『交情』,我應該私底下對他道賀一番,所以請恕我們離席一會兒,我還有好多恭喜的話要跟總幹事說。」
就在眾人張口結舌發愣的時候,琪英早就拖著高大的譯人往空包廂去了。
待關上門之後,她咬牙切齒的問:「姓張的,你以為你在做什麼?」
「我才想問妳,妳究竟想對我做什麼?」譯人笑容滿面,好整以暇地斜倚在門邊。
「別嘻皮笑臉的,你那一套我從小看到大,早就知道你在搞什麼鬼了。」
「哪一套?」他面露無辜的看著她。
「口蜜腹劍、笑裏藏刀。」琪英氣呼呼地回答。
「琪英,Youbreakmyheart!」譯人捧著心,煞有介事地笑說。
她瞪著他,不為所動,「你別跟我跳英文,我聽不懂。」
「妳傷了我的心。」他略帶憂鬱地看著她。
「哈!哈!很好笑。」她乾笑兩聲。
「妳為什麼對我滿懷敵意?」
「這句話該是我問你才對。」
「妳也對我好冷淡。」他在心裏哀歎一聲。
「姓張的,記得我是誰嗎?我是劉琪英,唯一不會被你的花言巧語所矇騙的那個人。」
「妳可知道我在美國天天想妳?」譯人語氣似真似假地問。
琪英心臟條然狂跳一下,她隨即硬生生地按捺下去。
不能看他那雙深沉如海的眸子呵!他就是靠著那雙眼睛和擅說甜言蜜語的嘴巴迷惑人,她千萬不能落人陷阱中。
「真的?你有那麼渴望跟我抬槓嗎?」她佯裝不在意的問。
「琪英,我們一定要這麼針鋒相對的嗎?」譯人瞅著她笑,語氣裏卻顯得有些莫可奈何。
「這個問題問得好,我也正想這麼問你。今晚的菜色那麼好,為什麼你就偏偏不讓我快樂的吃個飽?」她不悅的問。
譯人聞言愕然,「我有嗎?」
「有。」琪英揮揮手,懶得再跟他爭辯了。「算了,我們已經花太多時問在彼此身上,現在我肚子餓得要命,你最好不要再阻止我吃大餐,要不然我當場發諷起來,到時你我都難看。」
他失笑道:「有這麼嚴重?」
「想不想試試?」她挑釁地看著他。
譯人連忙遙搖頭,「不必了,我們還是趕緊出去吃飯吧,省得讓人誤會我們在這裏做什麼壞事呢。」
「是呀,倘若現在有一大羣人貼在外頭偷聽我們講話,我也不會感到意外。」
提起這個,兩人不約而同地相視苦笑。
小鎮上就是這麼回事,說好聽點是關心,說難聽點就是好窺探他人隱私,有些熱心過度。
「中國人樣樣好,就是太不懂得尊重別人的隱私。」譯人有感而發的說。
「你在美國一定沒有這些困擾吧?」她好奇的問。
「沒錯,只不過我覺得人真是一種奇怪的動物,當我在美國時想念的全是這些熟悉的人事物,這次回來重新感受這一切,卻有種窩心的感覺。」
琪英聳了聳肩,「我沒有離鄉背井過,所以沒有你那種感覺。」
這還是他們第一次可以這麼平心靜氣地談論這麼久。
「妳該感到慶倖,在家人身邊是最溫暖的。」譯人微笑道。
「這幾年你爸爸也挺無聊的,好像除了跟我老爸鬥嘴外,就沒有其他娛樂或嗜好。」
「娛樂?」譯人想了想,笑道:「賺錢算不算是一種娛樂?如果算的話,那他倒不缺乏娛樂。」
琪英不禁噗嗤一笑,「我爸也是。」
乍見她甜美的笑容,一時之間倒教譯人有些看呆了。
「嗯,咳,我們出去吧。」他清清喉嚨,極為紳士地一擺手。
「謝謝。」琪英腦袋裏還兀自停留在方才的笑意中,絲毫沒有察覺他的異狀。
打閉包廂門,音樂和嘈雜的人聲再度鑽人他們耳裏,方才的對談似乎已經變得遙遠而不真實了。
宴席又上了一道新菜,是清蒸石斑魚,琪英抓起筷子就往魚身進攻。
沒有理會眾人好奇的眼光,更沒有瞥見譯人不經意拋過來的眼神。
作者:
renata_key
時間:
2008-7-10 01:15 PM
第二章
自從譯人走馬上任之後,農會裏所有大小部門的女性職員們,便陷人了一股瘋狂的傾慕風潮中。
從辦公室裏的熱力看來,琪英不難想見臺北市長馬英九先生受民眾歡迎的景況。
比起馬市長,雖然譯人的魅力還無法遍及全市,但他肯定是全歡喜鎮和全農會裏最受歡迎的最佳男主角。
儘管琪英身處快被數字淹沒的會計室裏,但她耳旁還是不時會有各種流言竄過來竄過去的。
比方有十幾位雲英未嫁的女同事,組成一個明爭暗鬥團,專事爭奇鬥妍,好吸引譯人的注意。
當然,還有那種自命清高或是抱著灰姑娘心態的人,不屑用精心妝點過的外貌招蜂引蝶,她們三不五時地出現在譯人會經過的路線上,然後拋給他一個淺淺的微笑就跑,希望用笑容吸引他的目光。
不過最厲害的當屬那種勇於示愛的女同事,光是巧克力和親手織的毛衣、點心,就堆滿了他的辦公桌,旁邊還不忘附上一張小卡片,上頭寫著自已的芳名。
看來,為了吸引譯人的注意,全農會未婚的女性無不卯足了勁。
琪英低頭寫著會計帳目,眼角餘光瞥見幾名笑得曖昧的女同事,正在一旁嘰嘰咕咕地討論著譯人今天的穿著打扮。
「留美碩士就是不同,光看他穿著白襯衫、藍背心和牛仔褲,就覺得帥勁十足。噢,真是怎麼看怎麼帥。」其中一妹一臉迷醉地說。
其他人立刻七嘴八舌地加人討論的行列。
「我今天經過他辦公室時,他還抬起頭對我微笑。天哪!他笑起來好迷人,牙齒好白,好像廣告明星喔!」
「討厭,妳是不是又借機跑去偷看他了?我就知道妳最喜歡假公濟私了。哼!他是我們大家共同的目標,妳怎麼可以做出這種偷跑的行為?」
「拜託,總幹事喜歡誰是他的自由,妳管得著嗎?」
「妳說的是什麼話?」
眼看著一場女人的戰爭就要爆發了,琪英不禁大大歎了口氣。
若非她清楚的知道現在是西元一九九九年,而不是古代的話,她還真有點懷疑是不是見到皇帝選妃的情景了呢。
「琪英,妳有什麼感想?」文鶯突然悄聲問道。
「什麼?」她有些閃神,沒聽清楚她的問題。
文鶯朝那羣女人聚集的方向努了努嘴,「就是她們呀,聽說不只是我們傳統部門這邊,就連生鮮部門和信用部門裏的女職員,都為總幹事搶破了頭呢!」
「可見得大家生活太無聊了。」琪英沒啥興趣地回了一句。
「話不能這麼講,譯人的確是長得人品出眾,再加上國外留學回來,還擔任『大官』級職位,很難教人看了不心動的。我看全農會就只有妳對他半點興趣都沒有。」文鶯取笑道。
她乾笑兩聲,「要我對他有興趣?再等一百年吧!」
「琪英,其實你們兩個看起來真的很速配,為什麼偏偏不來電呢?」
「我們劉家跟他們張家好像上輩子曾互倒過會,所以怎麼看對方怎麼不順眼,不打起來就該慶倖了,怎麼可能來電。」
「我知道妳爸和張桑從小吵到大,小到偷挖番薯,大到搶同一個女朋友,而且他們兩個最喜歡互別苗頭了,又愛「膨風」,所以會這麼吵吵鬧鬧的自然不稀奇。但是妳和譯人不同,你們兩個有什麼好吵的?」文鶯納悶地問。
「八字不合。」琪英簡單地回答。
「統統賴給八字,未免太不負責任了。」文鶯不以為然的說。
「要不然我也無法解釋。」她側頭想了想,恍然指出,「對了,還有他很白目。」
「這算什麼理由?」
「阿姨妳不知道,那是他在你們面前表現得彬彬有禮。我跟妳說,從小到大,他就以激怒我為樂,這種痛苦你們是不會瞭解的。」說完,琪英還煞有介事地歎了口氣。
文鶯聞言,噗嗤一笑,「哪有這麼嚴重?」
「是沒這麼嚴重,不過我看也快差不多了,倘若我再不加以制止,只怕今後他會濫用職權來欺壓我。」
「他不是這種人,或許他對妳會頑皮一些,但是他的人格……」說到這裏,文鶯眼睛突然一亮,「很奇怪吔,他為什麼對所有人都很有紳士風度,唯獨對妳不同?說不定他對妳有特別感覺呢!」
琪英看了她一眼,「阿姨,妳想像力太豐富了。」
「這也說不定。」文鶯陷人深思裏。
「阿姨,妳想太多了。」琪英搖搖頭,將注意力轉回面前的報表上,「快點工作吧!」
文鶯打量了她半晌,發覺琪英當真對這個話題一點興趣都沒有。
唉,這兩個年輕人的事真是令人傷腦筋。
他們兩個都是她從小看到大的,他們的幸福和快樂自然也是她關注的焦點之一,假如他們倆可以湊成一對的話,那該有多好?
劉張兩家也對立夠久了,人家說天下合久必分、分久必合,他們兩家吵鬧多時,也該到「合」的時候了吧?
文鶯自顧自的想了半天,卻還是想不出個所以然來,她索性不想了。
吃完晚餐,看完八點檔連續劇,鄉間的靜謐夜晚又重複著每日的無聊,單調到就連草叢裏的小昆蟲都不太認真地吟唱了。
其實也難怪歡喜鎮上的居民們會對劉張兩家的一舉一動如此關切,除了他們財大勢大引人注目外,最主要的還是因為鄉下日子無聊,大夥閑著也是閑著,還不如張大眼睛、豎直耳朵等流言。
琪英洗完澡,邊擦著甫吹幹的蓬鬆秀髮走回房間。
「小姐、小姐,老爺回來了。」
在他們家幫傭已久的小蘭匆匆忙忙地跑過來,兩根辮子在腦後晃呀晃的。
「小蘭,我不是要妳叫我琪英就好?念了三年,怎麼妳就是改不了口?」琪英沒好氣地說,伸手輕輕地在她頭上敲了一記。
不過在這個民風淳樸、思想行為保守的歡喜鎮上,像小蘭這樣恭敬且溫順的女孩還不少。
這也就是琪英喜歡住在鄉下的原因之一,因為民風淳樸的人們,總是熱情且友善,雖然有時他們會顯得熱情過度,但無傷大雅。
「小姐,」小蘭還是改不過來,她靦腆的笑著,「妳就別再為難我了,我是個下人,怎麼可以直接叫妳的名字呢?」
「現在已經是民國八十八年了,不是民國初年,每回聽妳小姐長、小姐短的,我都快要產生錯覺了。」
「小姐……」
琪英輕拍額頭一下,「算了。妳要跟我說什麼?」
「對了,老爺回來啦!」
「回來就回來。」話一說完,她突然覺得不對勁,驚訝的問:「老爸到哪裡去了?怎麼晚餐的時候沒有看見她?」
話說回來,她這個做女兒的也太混了,居然連老爸不在家吃飯都沒注意。琪英暗忖。
「不知道,不過老爺好像不太高興,他還喝了一點酒。」最後這句話,小蘭說得很小聲。
「我去看看。」說完,琪英連忙往大廳方向走去。
客廳裏,臉色通紅的劉火旺邊打著酒嗝,嘴裏邊叨念著「有……有什麼了不起的?兄子才念個碩士,就大聲成那副德行……改天我叫阿英也去美國一讀個女博士回來,看誰厲害。」
「阿爸,你又在念什麼了?」甫踏進廳口的琪英不解地問。
劉火旺一聽到女兒的聲音,急急忙忙睜大一雙醉眼,「阿英,妳明天就收拾行李,到美國念個女博士回來,知道嗎?」
「阿爸,你喝太多了。」
「我才沒有,明天阿爸就幫妳把農會的工作辭掉,然後買張機票去……」他努力維持清醒。
「去睡吧。」她推推父親,沒好氣地說:「早睡早起身體好,你明天不是還要去工廠巡查嗎?」
劉火旺又打了個酒隔,「唉,妳不知道,實在太令人生氣了,如果我沒有說給妳聽,妳是不會明白阿爸受的窩囊氣……」
「你又跟張伯父吵嘴了?」
「咦,妳怎麼會知道?」
「你們倆不和,這已經是公開的秘密了。」琪英摸摸額頭,歎了口氣,「今天又是為了什麼事吵架?」
「吵?我哪有那麼多精神跟他吵。明明是我先在廟口和廟公聊天,他突然冒了出來,一臉得意的跟我吹噓他見子有多厲害,年紀輕輕就當上農會總幹事。」他吹鬍子瞪眼睛地說。
「阿爸,張譯人當上農會總幹事,你又不是今天才知道的,還有什麼好氣的?」像她都已經認命了,所謂「識時務者為俊傑」,她這些天體認良多。
「我本來還不覺得怎樣,可是看他那副囂張的嘴臉,我就滿肚子氣。」
「阿爸,你們兩個吵了大半輩子了,彼此是什麼德行,難道還會不明白嗎?」她搖搖頭,「快去睡吧,早點睡覺對身體好些,我就不相信張伯父會像你一樣,為了這等小事就發酒瘋,戕害自己的身體。」
這一句話倒是提醒了劉火旺,只見他一臉恍然的說:「對喔!我怎麼可以中了他的計,氣死驗無傷,我才不要為了他那個烏龜王八氣壞身體呢!」
「所以你趕快去睡覺吧。」她催促著。
真是的,兩個老人家加起來超過一百歲了,偏偏火氣還這麼大,簡直就像兩個鬥氣的小孩子一樣。
一想起張伯父,譯人的臉龐倏地躍人她的腦海,她的心臟不由自主的加快跳動。
討厭!自從他回國出現在她面前後,她就三不五時的心悸,難不成他真是生來克她的,非把她擾亂到心臟無力不可?
不,打小開始,她就己經發誓,絕對不要再讓他左右她的心跳快慢!
「阿英,妳怎麼了?怎麼臉比阿爸還紅?」劉火旺睜著惺忪醉眼,像發現新大陸般嚷著。
琪英啐了一聲,「睡覺、睡覺,我也要回房去睡了。」
窗外,月出皓兮,星子照兮,在萬籟俱寂的夜裏,琪英紊亂的心跳還是不住地敲著萬般紛杳的思緒。
琪英咬著原子筆桿,晶瑩的黑眸仔細地搜尋著帳目。
奇了,明明九號肥料和尿素各一百包,價錢應該沒有這麼多,而剛剛產銷班拿過來的款項好像又……
「琪英。」一個低沉悅耳,但她聽來卻覺無比刺耳的男聲在她頭上響起。
「什麼事?」她心不甘情不願地抬起頭。
果然,映人眼簾的就是那位「年輕有為」的總幹事―─張譯人。
他今天穿了一件質料高級的襯衫和黑色背心,再搭配一條深紅色的領帶,看在琪英眼裏,只有「騷包」兩字可以形容。
這裏可是樸素的農會,不是美國大學吔!
「妳別用那種鄙夷的眼光看我。」譯人失笑道。
「鄙夷?」琪英連忙垂下睫毛,遮住流露出的想法。「總幹事多心了。」
「我不習慣看到妳這麼必恭必敬的模樣,這讓我覺得好不舒服。」他語帶委屈的說。
聞言,琪英白了他一眼,不悅道:「要不你到底想怎麼樣?你現在是我的頂頭上司,所以想千方百計整我是不是?」
「我何時有過這種想法?」他直呼冤枉。
「你自己心裏有數。」她輕哼道。
全辦公室裏的人都睜大眼睛看著他們。
唉,這下又讓他們逮著看好戲的機會了。一想到自己又將淪為眾人的笑柄,琪英一把火不由得往心頭燒。
她深吸一口氣,勉強道:「算了,不知道總幹事方才叫我是為了什麼事?」
「不知妳中午有沒有空?能否賞臉一同吃個飯?」譯人笑著邀請。
此言一出,立刻響起眾人訝然的低呼聲,這話著實出乎他們的意料之外。
琪英差點被口水嗆到,愣了半晌才找回聲音,「這又是一個惡劣的玩笑嗎?」
「事實上,有件事相求。」他笑得根溫和,一副無害的模樣。
但是琪英一點都不敢掉以輕心。
國小五年級的時候,他就是用同樣的笑容成功地誘拐了一個當時號稱「虎豹小霸王」的學校敗類,讓他糊裡糊塗地在訓導主任面前罵三字經。可以想見的,那小霸王的下場自是慘不忍睹,一時間人心大快,譯人自然成了全校女生心目中的大英雄。
「有話就說,別這麼有禮,我會怕。」她老實的說。
再說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她似乎在他英俊的臉上看出一抹黃鼠狼的表情。
「是關於妳爸和我爸的。」說著,譯人別有探意地瞥了四周,低聲道「妳想在大庭廣眾下討論嗎?我是無所謂,反正我―─」
「時間?地點?」她匆匆打斷他的話。
劉張兩家已經夠出名了,犯不著再打知名度了。
譯人緩緩綻出一抹滿意的笑容,黑眸裏閃著異樣光芒,「十二點十分,我在停車場等妳,妳知道我車子的號碼嗎?」
「哪還需要記號碼,全歡喜鎮也就只有一輛保時捷而已,我若認不出來就太遜了。」她的語氣聽不出是褒是貶。
他點點頭,「那麼中午見囉。」
目送他笑著離開,琪英忍不住低聲說了一句「小人得志!」
「話可不能這樣說,我看他是真心誠意要請妳吃午餐的。」文鶯插嘴道。
「那可難說,我倒寧順相信『會無好會、宴無好宴』這八字箴言。」琪英一晨聲歎氣地說:「今天是什麼日子?我怎麼諸事不順。」
瞧,她現在手頭上還有一大張帳目不符的表格,該怎麼辦才好?
如果中午以前沒弄好,看來她又得犧牲晚上的時問加班了。
唉,她早該知道張譯人這個大掃把出現,她的日子將會災難不斷。
自從六歲那一年,他要幫她撿掉在池塘裏的小花帽,卻不慎把她推下水開始,就註定了她一輩子得受他欺負。
他們兩個真的八字不合!
作者:
renata_key
時間:
2008-7-10 01:15 PM
第三章
譯人駕著保時捷駛離歡喜鎮,琪英直到車子駛上省道,她再也按捺不住地開口。
「你究竟要載我到哪裡?」
「到市區,我們必須找一個不會被打擾的地方。」譯人穩健地掌控著方向盤,微笑的對她說。
琪英凝視著他穩重冷靜的瀟灑模樣,心裏不由得低低一歎。
無怪眾色女子會為他瘋狂癡迷,其實他的確有他魅人之處。
只不過這與她無關,她關心的只是他提出關於她爸和他爸的事情,這引起了她強烈的好奇心。
「你可以先告訴我,你早上在會計室裏說的是什麼意思嗎?」
「別心急,我們先找個地方坐下來,好好吃頓飯再說吧。」他瞥了她一眼,語氣溫柔地說:「妳早上忙著肥料帳目的事,一定很疲倦了,先補充好體力再說。」
琪英聞言一愣,他怎麼知道?
「妳想吃些什麼?」
「都可以。」
「我知道市區有一家店的義大利海鮮面做得不錯,挺地道的,我們去嘗嘗好嗎?」
「隨便。」琪英心裏有些疑惑,據她所知,他對海鮮並不怎麼感興趣,倒是她,乃是屬於那種瘋狂的海鮮饕客。
時間就在這種有些尷尬又有些輕鬆的氣氛中流逝,直到跑車停在一棟充滿歐洲風味的咖啡館前,他才轉頭對她一笑。
「到了。」
琪英點點頭,伸手就要打開車門,但是他已經繞過車頭,替她打開車門了。
「請。」他一派儒雅的紳士風範。
琪英小心翼翼地跨出車門,跟著他走進咖啡館裏。
「歡迎光臨……啊!張先生你來了。」
譯人似乎跟服務生很熟,聞言點頭微笑道:「你好,我們兩位。對了,念玉在嗎?」
「我們老闆娘方才才出去,不過她馬上就回來了。」服務生笑容可掬,引導他們在裡間的雅座坐下。
琪英冷眼旁觀,並未開口詢問這一切,她想看看他到底在玩什麼把戲。
譯人體貼地遞了份功能表給她,「想吃點什麼?」
她凝視著雅致高級的燙金字菜單,「客隨主便,就義大利海鮮面吧。」
「兩份義大利海鮮面,我的還是老樣子。」譯人笑著對服務生說。
「好的,馬上來。」
「什麼是『老樣子』?」她有些困惑。
「就是多加些起司和番茄醬。也許是國外住久了,口味難免重些。」譯人端起水杯,啜了口水,「從回國到現在,我一直沒有機會好好和妳聊聊。」
「我不認為我們之問有什麼好聊的。」她坦白指出,「我們從來就不對盤。」
「怎麼連江湖話都用出來了,可見妳愛看金庸小說的習慣還是沒改。」他淺笑道。
「真難以想像你對我的習性還這麼清楚,該不會是在國外太無聊了,所以成天盤算著該怎麼挑剔我的毛病吧?」琪英目光戒慎地看著他。
「妳怎麼把我想的如此不堪?」譯人凝視著她,語氣輕柔、眼眸含笑,「難道我在妳心目中,就是一個尖酸刻薄的人物嗎?」
他問得這麼直接,她倒有些不好意思承認了。
琪英把玩著手上的絲質餐巾,眼眸低垂,「呃,抱歉,我的口氣的確過分了些。」
「我不明白妳彪什麼這麼討厭我。」他有些落寞地說。
「你應該明白原因。」她輕聲回道。因為他們兩家是水火不容的世敵呀!
他挑起一道好看的眉毛,「就因為我們的老爸成天吵嘴的關係?」
「其實也不完全是。」這種感覺是很複雜的,她只知道打小開始,他和她之問就有一種奇怪的感覺和氣氛。
「我記得我們很小的時候還是玩在一起的。」他的眼眸因回憶而變得迷蒙,久遠的記憶依舊帶給他無比的寧靜和歡愉感。「可是後來為什麼會變成這樣呢?其實我們兩人可算是青梅竹馬―一」
聽到這裏,琪英嗆咳了一聲,「喂,你別忘了自從我六歲後,我們兩個就形同水火,避對方如蛇蠍了。」
他笑了,黑眸閃閃,「我還記得小時候妳好愛哭,大人跟我說,每天和妳玩在一塊兒,長大就得娶妳這個愛哭鬼,所以我那時候才迫不及待要逃開妳,因為我不想娶愛哭鬼。」
「亂講,我小時候哪有很愛哭?」她不悅的抗議。
「怎麼沒有?妳還記得那一次我不小心把妳推進池塘,妳哭得全歡喜鎮的人都聽見了,害我想偷偷把妳救上來,都找不到機會。」他打趣道,「不過那是我生平第一次看見妳爸和我爸那麼合作,他們兩個同時把我罵成臭頭!」
琪英回想著那一幕,忍不住噗嗤一笑,「哈!你活該。」
「還說我活該,我那時被妳嚇得心臟都快跳出來了,心底只有一個念頭拚命打轉……」他突然住口不說了。
「什麼念頭?」琪英嬌憨地追問,臉上神情彷佛回到了六歲時的那個小女孩,那個成天跟在他屁股後頭轉,儘管被他罵是跟屁蟲也不管的小女孩。
在六歲以前,稚氣卻勇敢的他可是她心目中的大英雄,琪英還記得她傾慕崇拜的目光總是跟隨著他的身影,跑過嫩央央的青翠田埂,跑過炎夏的七月午後,跑過碧綠澄淨的荷花池塘。
譯人哥是大人物,他天不怕地不怕,什麼都知道。她還記得他曾經用芒草葉子做了一隻綠蚱蜢送給她,後來那只綠蚱蜢被打掃的陳媽丟掉了,她還為此哭了十幾天。
琪英閉了閉眼睛,深探吸了口氣。
童年往事猶如一部老電影般在她腦海裏播放,雖然已經是多年前的事了,令人懷念卻難以重頭來過。
令她不懂的是,自她六歲後,他就把她當成毒蛇猛獸般,寧可跟鎮上所有的男孩、女孩玩在一起,就是不願意再和她走在一塊。
記憶慢慢被翻開,她終於發現為什麼會喜歡與他針鋒相對了。
她硬生生揮去那抹攀上心頭的淒掠和被遺棄感,抬起頭看著他,唇邊綻開一抹淡笑,「算了,提過去的事情做什麼,當時我們年紀小,什麼也不懂。」
譯人盯著她,盤據心頭多年的那句話還是吞了回去。
時機還沒到,目前琪英還無法接受太強烈的事實,所以想耍贏得她的注意力,就必須耍些小計謀。
他緩緩露出笑容,點頭道「嗯,不提過去的事,我們還是來談談現在的事情吧。」
「什麼?」她微側頭瞅著他。
「妳父親和我父親,他們之間的戰爭已經吵得太久了,也應該要休戰了。」
琪英回想起父親動不動就被氣得火冒三丈的模樣,心有戚戚焉地說:「是呀,他們的年紀也不小了,一個有高血壓,一個有心臟病,偏偏還這麼喜歡吵架,真是一點也不顧慮我們年輕人的感受。」
「也許他們想要維持傳統吧。」他打趣道。
「你還笑得出來?」她瞪著他,不悅的問。
他一臉無辜的回視她,「對不起。」
「抱歉,兩位的前餐。」服務生將兩盤青翠鮮綠的生菜放在他們面前,然後微笑的離開。
琪英拿起精緻的銀柄又子,輕輕戳著盤子裏的生菜,「那你的建議是什麼?」
「我們一定要阻止這種狀況繼績惡化下去。妳知道昨天晚上他們兩個又吵架了嗎?」他的語氣有些無奈。
「在廟口對不對?」
譯人點點頭,「他們的吵嘴話題已經從彼此的生意扯到我們兩人身上了,真不知接下去他們會再找什麼話題來發揮。其實扯到我們也無所謂,但我爸昨晚是喝得醉醺醺回家的,身上都是白蘭地的味道。」
「我爸身上則是米酒的味道。」琪英覺得又好氣又好笑。「唉,我還以為只有我爸會做這種無聊事,原來你爸也會藉酒澆愁。」
「這兩個老人家是半斤八兩,誰也別笑誰。」
「不過有一點不同的是,你爸出手大方,就連喝酒也是喝那種最貴的,可是我爸隨隨便便用米酒就打發了。」
譯人被她的話逗笑了,低沉的笑聲柔柔地回蕩在空氣中。
琪英也覺得好笑,不過她還是一臉無可奈何的表情,「所以我們該怎麼做?」
「我們聯合起來改變他們。」
她揮了揮手,翻翻白眼道:「哈!還真是好辦法,說些我不知道的吧。」
「別反應這麼激動,妳聽我解釋。」他文雅地吃了口沙拉,邊咀嚼邊微笑道「我打算和妳演一出戲。」他深邃的眸子幽然,專注地緊盯著她。
琪英對他的話感到疑惑,但他的目光令她心跳加快,不過她還來不及做任何反應,一個溫柔如水的女聲已經先響起了。
「譯人!真的是你。」
琪英和譯人同時轉頭望向來人。
「念玉,妳回來了。」他爾雅一笑,眼眸裏佈滿了溫柔。
琪英打量著面前這名娉婷嫋娜的纖柔女子,只見她一頭黑色長髮披洩在身後,細緻白皙的瓜子臉上五官秀麗,眉目如畫,宛如是從瓊瑤小說裏走出來的古典女子。
再看到譯人和她熟稔的模樣,她突然覺得心裏有點塞塞的。
「我剛剛出去辦事情。你們點餐了沒?」念玉口吐嬌聲,詫異的表情楚楚動人。
琪英不禁雞皮疙瘩直冒,不過眼見譯人一副陶醉狀,她不由得冷眼旁觀起來。
噢,原來男人都喜歡這種嬌柔的女人,就連張譯人也不例外。
不知怎麼的,這念頭讓她原本就有些鬱悶的心更加不舒服了。她低頭吃著沙拉,安靜地咀嚼著此刻複雜的心情。
譯人和念玉說笑了幾句,這才發覺琪英的無聲靜默。
「我忘了跟妳介紹,這位是我朋友劉琪英。琪英,這位就是這問咖啡館的老闆,念玉小姐。」
「妳好。」
她勉強擠出一抹笑容來。
念玉笑容燦爛,但是琪英卻感受到了她防備的眸光。
呀,這美美的老闆原來也心儀譯人,無怪乎她立時把自己當成情敵。
「妳好,不知道劉小姐在哪高就?」念玉甜甜的問道。
「我在農會上班。」
這時,服務生送來義大利海鮮面,但是念玉壓根不打算走開,好讓他兩進食,她甚至拉開譯人身邊的椅子,老實不客氣地坐了下來,一副打算長談的樣子。
「譯人,你最近不是到農會任職嗎?一切可還適應?」念玉眨著迷人大眼,嬌聲問。
譯人不覺得怎樣,可是琪英當下卻胃口全消。
午餐時間只有一個半小時,現在已經快要一點了,她可不想把剩下的時問全浪費在大眼瞪小眼,還有看著美麗女老闆對著譯人賣弄風情。
她緩緩放下手上的叉子,「你們兩位慢慢聊,我突然想到我還有事情要忙,所以我先走了。」她站了起來,緊捏著皮包道:「張總幹事,就不勞煩你送我了,我自己會搭車回去的。施小姐,再見。」
譯人情急之下,一把握住了她的手臂,「琪英,怎麼……」
「再見。」琪英警告地瞪了他一眼,臉上依舊擺出恭謹的笑容。
他只得放手,目光緊盯著她,「我載妳回去。」
「不用了。」說完,她邁開步子就往外走。
譯人想也不想地起身,抓起帳單就跟在她身後,「琪英……念玉,抱歉,我們有事要先走一步,改日再來捧場。」
「譯人!」念玉杏眼圓睜的嬌嚷,卻也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他們離去。
那個女孩子究竟是誰?居然有能耐讓譯人跟著她走。
追出了咖啡館,譯人急急捉住她的手,成功地攔截下她。
但他情急之下用力過猛,琪英腳下一個踉蹌,身子往後跌人他寬闊的胸懷裏。
「噢!」她險些撞岔了氣。
對於這天外飛來豔福,譯人又是驚喜又是心疼,他急忙一把攬住她,「有沒有怎麼樣?」
琪英用力喘了口氣,轉過頭怒視著他,「你是想測試看看我的背和你的胸,哪個比較硬是嗎?」
「妳生氣了。」他低頭凝視著她漲紅的臉,情不自禁地輕撫過她粉嫩的肌膚。
他的碰觸宛若火焰,在她肌膚上燒熾出一片熱浪。琪英低喘一聲,本能躲開。
她別過頭,輕哼道;「原來你看出來了。」
「妳為什麼生氣呢?是氣我弄痛了妳,還是氣我沒有好好的陪妳吃飯?」他低聲下氣地問道。
他臉上呵護備至的神情讓琪英霎時忘記了氣憤,她愕然地張大嘴巴,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妳真的氣到不想再跟我講話了?」譯人蹙起眉頭,有些忐忑的問。
她可以凶他,可以罵他也可以K他,但是他實在不習慣她不開口說話。
琪英好半天才閉上嘴巴,急急想開口解釋卻又被口水嗆到,「我……咳咳咳!」
譯人趕緊替她拍拍背,嘴裏還不忘關切地叨念道:「妳究竟是怎麼回事?為什麼老是做這些奇奇怪怪、會傷害自己的事情呢?」
她慌忙地「拎」開他的手,「你別突然對我那麼好,我會害怕。」
「沒想到妳憎恨我到這種地步。」他臉上有著明顯的受傷神情。
望著他的俊臉黯淡下來,她的心臟驀地抽疼了一下。
「我沒有這個意思,我怎麼會憎恨你呢?」琪英結結巴巴的解釋,「雖然你小時候惡劣了一點,平常又有點白目……呃,我的意思是你人不錯,雖然我們八字不合,但是我也沒有理由憎恨你,你用這個詞就太嚴重了。」
譯人眨眨眼,一顆沉下去的男性自尊心又活了回來。「當真?」
「當然當然,別忘了你可是我們大家所敬愛的總幹事,更是歡喜鎮上的有為青年和金龜子,為避免引來眾怒,我哪有那個膽子憎恨你?」
她這番保證說得不倫不類,但是多多少少彌補了他受傷的自尊。
不過最重要的是,她不再避他如蛇蠍,這讓譯人的心情大大好轉起來。
「肚子餓嗎?」他柔聲問道。
琪英對他的溫柔感到有些不習慣,不過她還是重重的點了下頭。
「現在不是上班時問,妳用不著用如此誠惶誠恐的態度對我。」他失笑道。
這小妮子表情真是變幻多端。呵,他就是百看不厭這樣的她。
琪英咧嘴傻笑,不過他那一句「上班時間」,卻又讓她略顯迷糊的腦袋登時清醒過來。
「上班?」她驚叫一聲,「現在幾點了?」
「一點半。」他的語氣帶著微訝,怎麼才和她說了沒幾句話,午餐時問就已經過去了?時間過得還真快。
琪英聞言,再也顧不得兩人不對盤的事了,她猛地抓住他的手臂,急聲道:「我的全勤獎……快,快點回去!」
譯人笑著提醒她道:「妳還沒吃午餐,我們吃完再回去。」
「拜託,身為農會的總幹事,你怎麼可以鼓勵員工蹺班?」她瞪著他說。
「妳說錯了,這正是我體恤部屬、愛護員工的用意。」他似笑非笑地說,「所以妳能體會我的用心良苦嗎?」
琪英斜睨他一眼,「身為總幹事不該如此油腔滑調,這對你的威嚴有損哪!」
譯人哈哈大笑,情不自禁地一把抱住她,「妳真是太可愛了。」
他的舉動讓琪英又是一陣心跳加快,她用力掙脫他的手臂,深吸一口氣,好不容易才恢復鎮定。
「請自重。」現在可是在大庭廣眾下地,再說那位美美的女老闆還虎視眺眺地從咖啡館內緊盯著他們。
哎呀,她在想什麼?就算不是在大庭廣眾下,他也不應該對她毛手毛腳的。
「嗯,我平常就已經夠穩重了,所以無須再自『重』了。倒是妳,身上沒幾兩肉,該多吃點米飯才是。」
「你眼睛有毛病呀,我這叫身上沒幾兩肉?」琪英不滿的抗議,一雙眼睛左瞄右瞄的,恰好看見念玉依舊佇立窗前。「嘿,念玉小姐那種窈窕的身段才稱得上是『沒幾兩肉』,你怎麼不去說她?」
「交淺言深不是我的個性。」再說念玉窈不窈窕與他何干,她做什麼將這個扯到他身上來?
「你們算交淺嗎?」她小心地吐出這幾個字,卻發現自己好像是在刺探軍情。
不過譯人一點都不以為意,他樂得向她解釋。「我和念玉只是普通朋友,僅止於老闆和客人的關係罷了,所以談不上什麼深厚交情。其實要論交情,我們倆才稱得上是感情深厚的青梅竹馬。」
「那麼我得感激你對我的百般挑剔、大肆批評囉?」說著,琪英煞有介事地歎了口氣,「我到現在才知道,原來青梅竹馬有這麼多的『好處』。」
「妳的嘴巴真厲害。」
「哪裡,屬下只是實話實說。」她眨眨眼,驀地發覺不該再這樣混下去了。「喂喂,我們不要再哈啦了,再不回農會,只怕他們又要開始懷疑東懷疑西的了。」
「妳怕?」
「是呀,我怕死了。」她沒好氣地說,「除了怕被冠上蹺班跟怠忽職守的罪名外,更怕被眾色女子知道我獨佔你一個中午,到時候恐怕我有十條命都不夠宰。」
「妳太誇張了。」
「敢情你對自個見的魅力沒有什麼信心?」她才不信。
譯人緩緩露出一抹性感的笑容,眸子裏閃動著光彩,「妳的意思是說,妳也感受到了我的魅力囉?」
「你想得美。」她看了看腕上的表一眼,越發焦急了起來,「我們快回去啦!我拜託你。」
「既然佳人開口了,我豈有不答應之理?」說著,他自然地挽起她的手,「請。」
琪英盯著他,想板起臉,但是唇邊那抹笑意卻洩漏了她的心事。
*** *** ***
星期天一早,譯人換上白色的運動衣,神釆奕奕地跑下樓。
高瘦清臒、臉上留著兩撇鬍子的張水川抱著人參茶,正緩緩走出書房。
「又要去跑步了?」
「是的。爸,要不要跟我一塊晨跑?」譯人大手隨性地爬梳過額前的黑髮,深邃的眼眸含著笑意。
張水川忙不迭地搖頭,「那種流汗的事別找我,我已經夠瘦了,不用再運動跑步了。」
「爸,你這種觀念不正確喔,運動是為了要保持身體健康,促進新陳代謝,跟瘦不瘦沒什麼關係。」
「送你到美國讀書,就是要你回來吐我的槽嗎?」張水川不悅道。
「這是常識,你別把話題扯遠好不好?」譯人感到好笑地搖搖頭,「我現在總算明白你和劉伯父為什麼可以成天吵個沒完,吵了幾十年都還不煩。」
聞言,張水川瞪了他一眼,「你的意思是,我是脾氣古怪難伺候的老頭嗎?」
「一早火氣就這麼大,對身體沒好處的。」譯人拍了拍父親的肩,微笑道:「既然你對跑步沒興趣,那麼你早點吃飯吧,待會你不是還要去產銷班看看嗎?」
「原來你也會關心產銷班的事,我還以為你打算把所有的事業都丟給我這個可憐的老頭子擔,然後自己樂得逍遙呢!」一提起這個,張水川就滿腹心酸無人知。
祖產和打拚了一輩子的事業,本來就是要交給學成歸國的他,可是沒想到這小子居然說暫時不願接下家族事業,而是要磨練自己的能力與經驗。
話雖沒錯,而且他也爭氣地當上農會的總幹事,但是在張水川的心目中,還是覺得有子繼承衣缽才是最重要的。
唉,只是現在的年輕人都有自己的想法,他這個老的也只能尊重他的想法,畢竟他只有譯人這個寶貝兒子。
「爸,這件事我們已經討論過了,不是嗎?」譯人露出迷人的笑,這一招對任何人都所向披靡,包括他老爸在內。
張水川揮揮手,「去啦去啦,反正我已經看破了。」
「那我出去了。」
「早點回來吃稀飯。」
「知道了。」
跑步是譯人在美國讀書時養成的習慣,除了固定的晨跑外,有時他心情煩躁或者是要思考某些事時,他也會借著跑步來理清腦中思緒。
在充滿清新空氣的鄉下晨跑,更是人生一大享受。
譯人沿著田問小路跑著,一路上還不時與熟識的村民們打招呼。
荷著鋤頭要到田裏除草的阿水伯,一早就擔著菜頭稞四處叫賣的荷花嬸,還有一大羣鬧烘烘、拎著竹簍子要去抓青蛙、捉泥鰍的小毛頭們,交織成一幕幕最淳樸美麗的景致。
這種感覺是在美國永遠都感受不到的親切,也是流竄在血液中永遠不滅的家鄉之愛。
其實他在攻讀碩士期間,就已經有不少大企業爭相要聘請他,但是都被他婉拒了。
除了當初答應父親要回國外,最主要的是,他知道自己永遠放不下對家鄉的所有情感。
「總幹事,早呀!」
譯人回過神來,爽朗一笑,「早呀,陳伯。叫我譯人就好,別這般客套。」
曬得黝黑的陳伯是歡喜鎮上有名的肉粽伯,他總是在清早時分就挑著剛蒸好的粽子沿街叫賣。
陳伯笑瞇了眼,「你還是這麼有禮貌,唉,你阿爸真是好命,生了你這麼一個好兒子,哪像我那些……」
「陳伯,怎麼這麼說呢?你的孩子不也很能幹嗎?聽說他們在臺北工作得不錯,你還擔心什麼呢?」他拍拍陳伯的肩,微笑道:「那天我還聽我爸說,他們不時寫信來,要接你過去頤養天年,算起來十分有孝心了。」
陳伯提起這個就搖頭,「我一輩子都住在鄉下,住大城市怎麼住得慣?再說我到那裏人生地不熟的,厝邊隔壁都不認識,哪像在咱們鄉下,愛到哪裡串門子就到哪裡。人老還是家鄉好,再說全鎮的人都愛吃我的肉粽,如果我跑到臺北,誰來包給大家吃呢?」
老人語氣裏有份對自身職業和家鄉民眾的驕仿和熱愛,致使他原本老態的臉龐也綻放出一抹年輕的光彩來。
譯人點點頭,深有同感地低哺:「我瞭解你的感受。」
他能瞭解為何祖先們死時都願葬在自家田地,因為生是這片土地的人,死是這片土地的魂,生於斯長於斯,這裏才是他們生命的根。
離開這裏,雖是另外一番天地,但在生命中總會有一些無法彌補的空虛。
這也是他在美國雖能如魚得水,但卻無法一輩子長往的原因。
「對了,早餐吃了沒?要不要來顆粽子?阿伯請你吃。」陳伯忙著從推車裏拿出粽子。
「哇,好久沒有吃到陳伯的肉粽,我的口水都快流出來了。」譯人笑得燦爛,「不過我堅持一定要用買的,你這粽子這麼好吃,請我吃豈不太便宜我了嗎?」
陳伯被他一張甜嘴逗得樂歪了,他呵呵笑道:「你就是這張嘴巴討人喜歡,不過阿伯還是堅持要請你,你去美國那麼久,一定沒有吃過這麼地道的粽子吧?」
「那是當然,我在美國天天都想念陳伯的粽子呢!」
陳伯翻開熱騰騰的布,剪下好幾顆粽子,「來,多吃點,順道幫我帶一些回去給你阿爸吃。」
「不行不行,不能讓你這麼破費,我爸一早就吃飽了,你還是留著好做買賣。」說著,譯人拿了一粒粽子,修長的雙腿飛快向前跑去,「陳伯,多謝你的粽子,祝你大發財!」
陳伯被他的話逗得啼笑皆非,看著他年輕矯健的身影離去了,他才好笑地搖搖頭,自言自語道「譯人就是這般討人喜歡。唉,倘若我那幾個兒子也像他一樣,願意回鄉下住的話,不知該有多好!」
不過年輕人有年輕人的想法,他還是過著他的清閒生活吧。
「肉粽!好吃的燒肉粽!」他再度扯開嗓門喊道。
清晨的煦陽,柔柔地照在這片大地上,歡喜鎮上的一切人事物再度因白天的來臨,快快樂樂地動了起來。
作者:
renata_key
時間:
2008-7-10 01:16 PM
第四章
農會的各部門主管圍著大會議桌坐著,不約而同地望向首座的譯人。
譯人對著助理點點頭,室內燈光乍暗。
「這是美國康乃迪克州的農業發展狀況,他們利用先進的……」譯人指著幻燈片,一張又一張的解釋著,這些是經由私人管道所取得的珍貴資料。「面臨現今農業精緻化的趨勢,我們農會應該要提供農友們多元化的服務。相關的詳細資料都在各位的手上,請大家多多發表意見,以供做未來計畫施行的參考。」
「總幹事,關於合作發展精緻農業部分,和美國方面的接洽,我們該怎麼做,又該派哪些代表過去呢?」其中一個部門的主管發問。
「這個我已經透過美國方面做聯繫了,他們根願意提供相關技術交流。」譯人微笑的回答。
「那麼資金調動方面?」
「我已經和信用合作部門主管算過了,財務報表在這裏,請大家過目。有什麼問題請儘管發問。」
此次會議開得氣氛熱切極了,在問答和討論研究後,各部門主管更加確認了未來發展的目標。
而譯人這一連串的革新計畫,也讓所有農會理事和部門主管對他大為讚歎。
他的卓越能力除了獲得肯定外,大家更對他寄予更大的希望和信心。
相信歡喜鎮農會在他的帶領下,一定能夠發展出一個全新的局面來,說不定他們今年還有希望成為農委會評鑒的績優農會之一。
*** *** ***
譯人大刀闊斧的推行各項計畫,在整個農會上下可說是激起了莫大的漣漪。
大家對於農會的未來不再只是安於現狀,而是有了積極開發的想望。
尤其計畫一施行後,成效卓著,不光是民眾蜂擁而來開戶存款,就連申請農會補助建設和耕作發展精緻農業的民眾也多了。再加上各地方產銷部門接獲大量訂單,臺北、高雄設立歡喜鎮農產品專售門市,歡喜鎮的農業發展越發擴大,市場也更開闊了。
這樣的優秀成績除了令外界驚奇,就連內部員工士氣都高昂不已。
當然,譯人的黃金單身漢地位也越發水賬船高了。
看在琪英眼裏,她實在說不出心裏是何滋味。
當然,他受歡迎與她何干?其實她還得高興,因為被繁重公事和眾多瑣事纏住的他,就沒有時間和機會過來找她麻煩了,她也樂得輕鬆。
可是在她心裏,為何有著一絲失落的感覺呢?
不過她可不會讓這種感覺浮上臉蛋,更不會讓任何人看出任何的異樣。
下班時分,正當所有人收拾好桌上東西,紛紛離開辦公室後,琪英也從埋首了一天的帳目裏抬起頭,大大伸了個懶腰。
驀地,一聲輕笑鑽入她的耳朵,琪英連忙轉頭,「誰?」
只見譯人站在她身後,他一身正式的白衣黑褲,照理說他應該散發一種嚴肅的氣息,但他就是有本事用這樣的裝扮穿出瀟灑不羈。
又專業又帥氣,難怪農會裏未婚的女性都為他傾倒,只有她是那個唯一例外的。
「總幹事,有什麼事嗎?」她拉拉因伸懶腰而跑出來的觀衫下襬,語氣懶洋洋地問。
譯人笑咪咪地走近她,逕自拉過一張椅子,大剌刺地坐下,「想妳,所以過來看看妳。」
琪英斜睨他一眼,「不是吧,應該是嘴皮子癢了,可是又沒人跟你過招磨牙,所以才會紆尊降貴地來到我們這小小的會計部門。」
「妳就是不相信我想妳是吧?」
她斜睨他一眼,「我該有理由相信嗎?」她實在搞不懂他葫蘆裏究竟賣的是什麼藥!
「噢,我好傷心。」譯人故意捶著胸說。
琪英不為所動,「總幹事,到底有什麼事你就明白說了吧,犯不著拐彎抹角的。我肚子餓了,想儘快回去吃晚飯呢。」
聞言,他眼睛倏亮,「那我就直說了,咱們一同吃晚餐吧。」
「為什麼?」她防備地看著他。
「想請妳吃飯還有為什麼?」譯人的自尊心又被她打擊了一下。
唉,想他忙得要死,還推掉一大堆應酬,為的就是想要陪她吃頓晚餐,沒想到卻遭受這等質疑,他不得不懷疑起自己真有那麼討人厭嗎?
這個小妮子,就是會糟踏他的一片心。
「沒事怎麼會想約我吃晚飯?一定是別有用心,你乾脆直說好了。如果是喜歡哪個部門的小姐又不好意思說,那我就委屈一點,幫你去做說客好了。」琪英隨口猜測道,「如何?夠義氣了吧?連我都不敢相信原來我有這麼寬宏大量,居然還為宿敵牽紅線。」
譯人又好氣又好笑,雙目有神地盯著她,「多謝妳的雞婆,不過我已經找好物件了,所以毋需妳勞心。」
有對象了?
琪英心臟突然漏跳了一拍,一股不舒服的感覺瞬問爬上了心頭。
「有對象了?恭喜恭喜。」她勉強擠出一個笑來,「不知哪家小姐那麼有福氣,居然有辦法贏得咱們農會金龜子的芳心,真是太厲害了。」
他笑了,眼神還是緊盯著她不放,語帶戲志地說:「妳真的這麼覺得?」
「當然。」她倏地站起身,把桌上的文具掃人抽屜後,拎起皮包道:「還有什麼事嗎?總幹事,我想下班了。」
「妳忘了我方才的提議嗎?我是真心誠意要請妳吃晚餐的。」
「何必呢?你應該去請你的心上人吃飯才對,做什麼把錢浪費在我身上?」她低哼道。
「什麼心上人,八字還沒一撇呢!」譯人笑得好不詭異。「對了,咱們那天的話還沒有談完,難道妳不想聽聽我有何妙計,讓兩位老人家化干戈為玉帛嗎?」
他的話倒激起了琪英的好奇心,「什麼妙計?」
「我們邊吃邊談。」
「有沒有人告訴過你,你的行為有時很無賴?」她挑高眉毛的問。
他的眼中閃過一抹淘氣,「相信我,這份殊榮我只留給妳而已。」
琪英翻翻白眼,微諷道「喔,那我真是太榮幸了。」
「別客氣。」他紳士地伸出手臂,「請。」
她看了看他的表情,再看了看他的臂彎,直覺地勾住他的手。
「走吧。」她垂下眼睫毛,拒絕為狂跳的心做任何解釋。
譯人低頭凝視著她,眼眸裏蕩漾著萬般柔情。
*** *** ***
為了掩人耳目,他們驅車駛向熱鬧的市區,來到一家氣氛優雅的西餐廳。
「你似乎很喜歡西方的風格。」琪英環顧四周歐式的典雅裝演說道。
譯人正在研究功能表,聞言一笑,「喔,怎麼說?」
「上一次是在咖啡館,這一次則是在西餐廳,建議我吃的不是義大利海鮮面,就是西餐,所以你這不是崇洋是什麼?」她調侃道。
「妳誤會我了,我會選擇這些地方是因為環境比較清幽,談起話來也比較方便。」他笑著解釋,「不然妳認為,我們在嘈雜的夜市裏,有機會談到什麼話嗎?」
「說得也是。」琪英翻過一頁功能表,仔細看了看,然後抬頭對著侍者微笑道:「我要一個奶局蝦排,謝謝你。」
譯人瞅著她笑,「還是喜歡海鮮,嗯?」
她回以一笑,「你呢?想吃點什麼?千萬別被我的口味給影響了。」
「我要一個威靈頓牛排,五分熟,謝謝。」待侍者離開後,他淺笑望著她,「待會還可以交換食物,多好。」
琪英聞言,朝他扮了個鬼臉,「想得美,你明知我討厭吃陸上跑的動物。」
「對了,妳這個習慣好像打小開始就有了,究竟是為什麼?」譯人好奇地問。
「要怪我老爸,誰教他有一次殺雞,殺到讓那只沒斷氣的雞跳到我身上,差點把我當場嚇昏,若不是那只雞先在我身上掛掉的話,恐怕先魂斷廚房的會是我。」現在回想起那一幕,她仍覺得心有餘悸。
他不禁失笑道「的確是恐怖的經驗。可是妳還有豬牛羊可選擇呀,何必統統列入拒絕往來戶?」
「不要,小時候我被豬追過,被羊咬過,還差點被牛撞到屁股,既然牠們那麼怨恨我,我再吃牠們的肉,仇恨豈不是結得更深了嗎?我才不要以後走在路上突然被一頭牛撞呢!」琪英目光防範地看著他,「所以不要叫我吃牛排。」
「好怪異的理論。」譯人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滿懷趣意地瞅著她,「看不出來妳是那麼消極、息事寧人的人。」
咦,他是啥意思?
「你這句話好像有點人身攻擊。」她瞪著他,語氣裏的火藥味濃厚。
「妳對其他動物就如此退讓,可是對我卻像是吃了炸藥般,動不動就發作。」說完,譯人還煞有介事地歎了口氣,好像被欺壓己久似的。
「喂,說話要憑良心,究竟是誰找誰的喳?」不待他回答,琪英輕揮了揮手,「算了,我不想在這麼美麗的氣氛下與你算總帳。」
他看著她,笑意滿滿地說:「這麼美麗的氣氛下?嗯,說得好。」
琪英被他笑得有一絲羞赧,「你別這樣看著我,很奇怪地!」
「奇怪?」譯人止不住唇邊笑意的直瞅著她,「有嗎?」
她被他笑得心浮氣躁,索性抓起水杯灌了一大口,「好了,廢話少說,你究竟有什麼妙計?」說完,她又輕啜著水。
「我們交往。」
「我們……」她口裏的水直直嗆人氣管內,登時咳了起來,「咳咳咳……你……你說什麼?」
譯人急忙替她拍著背,埋怨道:「怎麼像個小孩子一樣,連喝水都不專心?」
儘管還咳個不停,琪英依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你以為……咳!這都是誰害的?」
「好好好,都是我害的,好吧?」他好脾氣地哄道。
好不容易止住了咳嗽,餐點恰巧在這時送上來,譯人連忙端過熱濃揚,放在她面前。
「來,喝一口,看看會不會好些。」他體貼地說。
她沒好氣地瞅了他一眼,「謝啦!」
「這家餐廳的蔬菜濃湯十分地道,頗有普羅旺斯的味道。」他介紹著。
琪英緩緩地喝了一口,訝然地發覺口感果然美味。
「好喝吧?」譯人目光溫柔地看著她。
她放下湯匙,一臉嚴肅的說:「好喝,但你還欠我一個解釋。」
「妳是指我們交往的事嗎?」譯人毫不回避她的問題,該來的總是要來。
她輕哼一聲,「沒錯,你最好解釋清楚。」
「所謂冤家宜解不宜結,如果想要妳我的父親停止爭吵,除非是在他們之問出現一個全新的關係,教他們不和好也不行。」
琪英略一思索,然後挑高一道柳眉的看著他,「結為親家?」
他快樂地點頭,「妳果然是位冰雪聰明的女子。」
聰明個烏龜啦!他那是什麼餿主意?
琪英對他怒目而視,「你想得美,我―─」生菜沙拉和精緻小巧的麵包正巧送上來,暫時打斷了她的怒氣。
待那個不識相的侍者離開後,琪英恨限地咬著牙道:「你想要靠『和親』化解紛爭,實在太異想天開了,到時候兩個老的和好了,卻換成我倆互勒脖子,你覺得這樣有比較好嗎?」
「放心,我會心甘情願讓妳勒的,絕不反抗。」他笑著保證。
「張譯人!」她著實被他氣得滿肚子火氣。「你究竟在搞什麼鬼?我從沒聽過有人是因為這種爛理由而結婚的,當然,我更不可能會做出這種事!」
「妳不覺得這樁婚姻所帶來的效益實在太多了?想想,兩大家族的結合,多年來的爭吵得以化解,再加上郎才女貌……」
「我還豺狼虎豹咧!」她咕噥一句。
「難道妳不喜歡我嗎?」他突然問道。
琪英猛然抬頭望向他,「你開什麼玩笑?!」
譯人苦笑了下,「唉,妳的反應無須這般激烈吧?」
「張譯人先生,別忘了我們兩個是出了名的八字不合,所以請不要說些異想天開的話好嗎?」她提醒他,手上的叉子用力地戳著小麵包,力道之大,看得譯人心驚膽戰。
「呃,那已是多年前的事了,難道妳還記恨在心?別這麼小氣,妳應該不是這麼小心眼的人呀!」
「反正你說什麼都沒用。」紛遝的記憶、複雜的感情……她的心情不是他所能體會的。
總而言之,她絕不想再跟他扯上任何關係了。
因為他實在太容易教人喜歡上……呀!她到底在想什麼呀?琪英不禁捶了自己腦袋一拳。
「妳做什麼?」譯人不假思索地捉住她的手。
「呃,沒事。」她這才發覺自己的失態,連忙掙開他厚實溫熱的大掌,「快吃吧。」
譯人只得縮回手,雙眸依然不放心地緊盯著她的一舉一動,唯恐她又突然做出什麼傷害自己的動作來。
他們在沉默中緩緩地進食,窗外暮色早已被夜色所掩蓋,在繁華閃爍的燈景中,顯露幾許清涼氣息。
主餐送來後不久,琪英終於忍不住打破沉默。
「你喜歡吃這種血淋淋的牛排?」她吞了口口水,盯著他白瓷盤上的汁液。
譯人進食的動作停了下來,微帶笑意地看著她,「怎麼了?」
她勉強閉上張大的嘴巴,「沒事,只是不太習慣看到這麼『新鮮』的牛排。」
「在美國時,我們總是喜歡品嘗食物最原始的甜美。」
「感覺起來,你似乎很喜歡美國。」她塞了口嫩嫩的鮮蝦,若有所思地說「或者你比較希望留在美國發展。」
「不可否認的,我的確喜歡美國自由奔放的風俗民情,但是我不會離開臺灣的,畢竟心徑畏有我最牽掛的人。」譯人緊瞅著她說,聲音溫柔極了。
琪英的心先是猛地一跳,隨即沉了下來,「噢。」
最牽掛的人?如果不是他父親就是他心上人吧!
儘管不願意承認,但她還是無可避免的感到心酸了酸。
「妳不想問我,令我牽掛的是誰?」
「與我何干?」她悶聲道。
唉!譯人不禁暗歎了口氣,「妳還真會打擊我的心。」
「別對我說這些莫名其妙的瘋言瘋語。」她重重地切著蝦子,忿忿地說。
「不是瘋言瘋語,方才的提議也不虛假,我都是真心誠意的。」說完,譯人單手支著下巴,專注地凝視著她。
他專心的程度令琪英情不自禁心慌起來,她垂下眼瞼,回避他熾熱的目光,「我也說過了,那是不可能的。」
「妳真這麼討厭我?」
「討不討厭你跟要不要嫁給你是兩回事。再說有那麼多女孩子喜歡你,想結婚還怕沒人嫁給你嗎?為何偏偏要挑上我?」
「因為我們兩家特殊的感情。」他話裏有弦外之音,「再加上我們還是青梅竹馬,彼此又很有話聊,所以―─」
「我拒絕接受這種莫名其妙的爛玩笑和爛理由。」她挑戰地看著他,語氣堅定地說:「張譯人,如果你是想要和我開玩笑的話,很抱歉,我沒有這樣興致,如果你是想要看看我會不會被這個提議嚇到的話,那麼你成功了,我真的被你嚇到了。」
「琪英,究竟要到什麼時候妳才能把我當作普通的男人看待?」譯人低喟道,語氣中有一絲無力感。
普通的男人?
不,他絕不普通,她更不可能將他當作普通的男人看待。
唉,就是無法把他看作一般男人,所以才會如此矛盾。
琪英悶不吭聲地切著食物,粉嫩的臉蛋上是深思的表情。
「妳在想什麼?」譯人倏然發覺胃口盡失,看著她思索不語的模樣,突然有點慌亂。
他知道他太急了,也知道對她應該要慢慢來,但他就是無法眼睜睜地看著她繼續疏遠自己。
他想要看她開心地對他笑,想要看見她毫無防備、充滿信任地望著他,就像她六歲以前一樣。
譯人腦子一嫋突然浮現一個想法。
「聽我說,我有一個更好的法子。」他熱切地說,方才的想法已經在他腦中成形,雖然那不是個絕佳的好點子,但是他希望她不會識破他真正的想法。
「什麼?」她戒慎地看著他。
「我們假裝情投意合。」
「你就是不死心,是嗎?」她挫敗地看著他。
「不,妳誤會我的意思了,我是指我們兩個可以假裝正在談戀愛,如此一來,我們老爸就會開始轉移注意力,尤其當我們聲稱會儘快為他們生下小孫子時,妳想他們會有多開心?」
琪英被他最後那一句話吸引住了,一時間沒有細思前頭的話。
她已經有多久沒有看過老爸真正開心了?
一個小寶寶,想必能夠吸引他老人家所有的注意力,然後……咦?
琪英瞠目結舌,結結巴巴地道「生……生小孫子?」
譯人被她驚詫的表情給逗笑了,「這只是假裝的。」
她眨眨眼,疑惑地問:「是不是書讀得比較多,腦袋就會比較複雜?要不然我怎麼一點都聽不懂你的意思?」
如果讓她弄懂,那他還有什麼搞頭?
譯人收斂起唇邊得意的笑,故作正經嚴肅地說:「我很關心我父親的身體,我想妳也是,所以能夠讓他們開心,應該是最重要的吧?」
「話是沒錯,但我總覺得你的計畫裏有漏洞。」說著,她斜睨著他!「既然是佯裝,那麼一定有揭穿的時候,屆時他們不是會更生氣嗎?」
他微微一笑,老神在在地說:「這妳放心,我們可以趁這個機會找尋喜歡的另一半,等各自找到之後,再宣佈分手,然後緊接著展開新的戀情。哈,從頭到尾沒有冷場過,就不怕他們失望了。」
「你們在美國都是過這麼複雜的生活嗎?」她迷惑地問。不過老實說,他這個餿主意還真令她心動。
譯人看著她沉吟考慮的表情,心下一喜,趕緊再鼓起他那張騙死人不償命的甜嘴,拚命哄道:「其實事情是很簡單的,只要我們倆各自犧牲-點,讓他們兩位老人家休戰片刻,這不是很值得嗎?」
「可是事後人家會怎麼看我們兩個?」
「究竟是父親身體重要,還是外人的流言重要?」譯人不答反問。
琪英咬著下唇,晶亮的眼眸內淨是沉思之色。
如果不想嚇跑她,他就得耐心地一步步來。譯人這麼提醒自己。
所以他也不催促她,只是好整以暇地喝著飯後咖啡。
建議得太過熱心,只會讓她疑心這是不是一樁陰謀而己。
「可是我有個問題,」她吞吞吐吐地開口,「你爸和我爸水火不容那麼久了,再聽到我們兩個談戀愛,他們不是會更氣嗎?畢竟你爸一定會痛恨你居然喜歡上敵人的女兒。」
「我們不是現代版的羅蜜歐與茱麗葉,事實並沒有這麼可怕。」他有些訝然失笑,「放心,妳忘了小時候我老爸還常喊妳小東西,你爸也常讚美我,說張仔水川居然也生得出這麼可愛的兒子。」
「那麼久以前的事情,你居然還記得?」她有些驚訝的問。
「只要是發生在我們之間的,一點一滴我都記得。」譯人意有所指地說。
又來了,他又露出那種別有深意的表情了。
他實在令人難以捉摸,琪英必須承認打從小時候到現在,她根少摸得清他真正的想法。
不過至少她還記得,和張家人打交道必須小心謹慎,所以她考慮了半晌後,勉強答應道:「這個提議雖然很菜,但是我勉強接受。」
譯人不自覺地松了一口氣,「太好了,妳絕不會後悔的。」
「等等,你說過,如果我們遇到喜歡的物件,就可以脫離這種假裝的關係了?」她再次求證道。
他微笑的點頭。
「噢。」她凝視著他深邃、閃爍著睿智與慧點的黑眸,心臟不爭氣地打起鼓來。
她的理智告誠她,不該接受這項遊戲般的約定,但是她的感情卻頻頻點頭,歡愉地讚歎著這個決定。
琪英深吸一口氣,算了,在這平幾淡然的鄉下生活了二十幾年,現在也該是她嘗試變化的時候了。
至少日子將不會再重複每天的單調步伐,光想到這項「好消息」有可能嚇得全農會和歡喜鎮民眾好大一跳,她就覺得值回票價了。
哈!看來潛伏在她血液中的惡作劇因數也不少。
「好,就這麼辦。」她大聲宣佈,彷佛要說服自己似的。
譯人深探地望著她,笑意和滿足湧人了心房。
雖然只是個小小詭計,但是他有信心將它變成真正的好姻綠。
這股衝動連他自己也不明白,但可以確定的一點是―─他想要這麼做已經好久好久了。
作者:
renata_ke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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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7-10 01:17 PM
第五章
琪英一回到家,立刻向父親宣佈這個大消息。
「啥?」劉火旺手上握著一瓶米酒,眼珠子差點掉下來。
琪英吞了吞口水,稍嫌困難地說「呃,我知道你一定會反對,但是我們兩個已經決定了,我們要談戀愛。」
「嘎?」劉火旺依舊呆愣的看著女兒。
她不禁臉紅了起來,但語氣堅定的說「我知道短時問之內你一定無法接受,但是日子一久,你會相信這個事實的。」
劉火旺的表情緩緩由怔愣變成了傻笑,「呵呵呵!」
琪英愕然,連忙伸手摸摸父親的額頭,「爸,你沒事吧?你該不會是受不了這個刺激……」
「哈哈哈!」劉火旺快樂地笑開了,他用力一拍大腿,得意洋洋地說:「我就說嘛!那個張仔水川有什麼好臭屁的,每次都在我面前說他兒子是碩士,說有多厲害多厲害。嘿!這下子他兒子變成我的女婿,人家說女婿就是半子,我可把他兒子贏半個過來了,哈哈……」
「阿爸!」琪英啼笑皆非地叫了一聲。
「阿英呀,妳實在厲害,居然有本事把那個留美回來的有為青年拐上手,阿爸不得不對妳刮目相待了。」劉火旺笑著說完,忍不住又喝了口米酒。
「哈,哈。」她乾笑著,「這個笑話實在不太好笑。」
「妳這話是哈意思?」劉火旺賞了女兒一個爆栗子,「給阿爸吐槽嗎?」
琪英聳聳肩,「既然你不反對的話,那我要繼續說下去了。」
「阿爸當然不反對,妳還要說什麼?」
「我和張譯人討論過了―─」她甫開口便被打斷。
「要當男女朋友了,怎麼可以再叫得這麼生疏?以後要叫他譯人,不要張譯人、張譯人的叫,人家會說妳沒規矩,說阿爸不會教女兒。」劉火旺輕斥道。
琪英翻了翻白眼,莫可奈何地說:「是。我們討論過了,如果你和張伯父想早點抱孫子的話,就不能再繼續吵下去,要不然你們就是等上一百年也等不到孫子可抱。」
「妳這是在威脅阿爸嗎?」劉火旺皺起了眉頭。
「要不要隨便你。」她涼涼地說。
劉火旺滿臉掙扎,考慮良久後,終於重重的點了下頭,「好吧,看在未來寶貝孫子的份上,我就不與那個老傢伙計較了。」
她眼睛一亮,「真的?說到要做到喔!」
「呃,我會儘量。」他滿臉痛苦的回道。
「儘量還不夠,要真的和好。」
劉火旺聞言,驚訝地瞪著她,「妳說什麼瘋話,要我不與他計較還可以,可是要我跟張仔水川和好?那是不可能的事。」
琪英看著她父親的表情,忍不住感到好笑。
說得也是,吵了大半輩子,突然要他們兩個「手牽手共創美好的未來」,的確是太勉強他們了。
「好吧,反正你們就儘量節制點,千萬要記得以後可能是未來的親家,所以不准再吵囉!」
劉火旺抓抓頭變,「唉,阿爸儘量、儘量。不過妳和譯人什麼時候要有好消息呀?」
「慢慢來,時機一到就會有結果公佈的。」說完,她在心裏扮了個鬼臉。
「說到你們這些年輕人,腦袋裏不知在想什麼,既然都已經互相有意思了,還不趕緊把婚事辦一辦,真不知還要等到什麼時候?」劉火旺叨念道。
「這事是急不來的。」她輕描淡寫地回答,「對了,阿爸,千萬要記住,不能再和張伯父嘔氣、吵嘴,或者是大打出手喔!」
「好啦、好啦!」不過琪英倒是很懷疑他們倆能夠撐多久?她這樣的犧牲真的會有效果嗎?
唉,事已至此,已經不是她所能控制的了,這種未來的難題還是交給老天爺去決定吧。
不知張譯人那邊的動靜如何?
*** *** ***
隔天一早,琪英無精打采的走出家門,因為她光想到今天就要面對令人頭疼的「偽裝情侶」,腦袋瓜就隱隱作痛起來。
看來她今天得多帶幾包普拿疼,要不然怎麼熬得過去。
早知道就不要答應這個爛主意,她現在開始覺得這不是個好點子了。
全農會上下的人會怎麼想?那些怨女們又會怎麼想?
討厭!
就在琪英拐出巷子,走向大路時,一輛保時捷跑車穩穩地停在她身畔,車窗內探出一張臉。
「嗨,上車。」譯人笑得比陽光還燦爛,他興匆匆地下了車,扶著她坐人車裏。
琪英一上車就迫不及待地左顧右盼,確定沒人看見後才大大松了口氣。
「請你的行為舉止不要這麼張揚好嗎?」她把皮包擺在腿上,有些埋怨地說。
譯人神情愉快地看著她,「嗨,早晨的妳看起來份外美麗。」
她想要裝作不在乎他的讚美,卻掩不住一絲紅暈。「省省吧,現在我們沒有觀眾,所以你用不著說甜言蜜語。」
「妳說錯了,多多練習有益無害。」他咧嘴笑道。
在琪英看來,他的笑容十足痞子樣。「你好像對每個人都是這樣子的。」
他一愣,「哪樣子?」
「甜言蜜語,而且很輕佻。」她有些不屑的說。
「天地良心。」譯人連忙大聲喊冤。
「你還不承認嗎?」她睨視著他,「你本來就不是那種老實木訥的人。」
「老實木訥……」譯人輕皺著眉頭,「聽起來好像聖伯納犬的呆樣。」
「是,人家如果是聖伯納犬,你就是那種騷包的德國狼犬。」琪英老實不客氣地回道。
「莫非妳喜歡的是那種聖伯納犬型的阿呆?」他心急起來。
琪英聳聳肩,毫不客氣地重拍他的手背,「喂,總幹事,咱們應該上班了吧?」
「噢,對,上班了。」譯人腳踩油門,保時捷平穩地上路。
車子經過一畦畦稻田,微風涼爽地吹送人窗內,撩撥得人好不暢快。
「哇!我就是喜歡鄉下的空氣。」他穩穩地操控著方向盤,真誠地微笑道。
琪英閉上眼睛,舒服地感受著撲面清風,十分同意他的話。
「妳可以告訴我,妳喜歡什麼樣的男人嗎?」
她迅速睜開眼,「為什麼問?」
「關心一下。」他當然不會承認這是幫自己問的。
「我喜歡有責任感的男人,不花心、不輕浮。」她想了想,很樂的指出,「不要像你這樣的。」
聞言,譯人的俊臉迅速垮下來,「為什麼?」
「嗯,太英俊又太會講話的男人會讓女人很沒安全感。」她搖頭晃腦地回答。
他苦笑一下,「琪英,我該怎麼替自己辯解才好?」
「別裝出那副可憐兮兮的模樣,反正我也不是你心目中的最佳女主角,對我裝可憐是沒有用的。」她開心的消遣他。
「妳太低估自己的魅力了。」他似笑非笑地說。
「別再費心說服我了。嘿,你知道嗎?我曉得你喜歡什麼樣的女孩喔!」
譯人的心猛地一跳,難道這個遲鈍的小妮子總算察覺出他的心意了?
她促狹地看著他道「就是那天那個呀!」
「哪個?」
「那個柔柔亮亮、閃閃動人的念玉小姐啊。」琪英曖昧地撞撞他的手肘,笑得好不開心。
譯人差點當場吐出一口血來,他極力維持面無表情地說:「妳猜錯了。」
唉!究竟一個男人能夠有多大的耐心,心臟又能夠多有力呢?
眼見她自以為是、沾沾自喜地揣測著他的心上人,卻一點都不會將線索與箭頭指向她。
譯人開始覺得自己很歹命。
「不是念玉小姐?」琪英側著頭想了想,「要不然就是身材火辣的美國女孩。」
「是呀是呀!」他沒好氣地道。
他突如其來的承認殺得琪英一個措手不及,她愣了好半天,才訥訥地開口,「呃……那你為什麼不把她帶回來呢?」
「時機尚未成熟。」男性自尊心已經被她戳得傷痕累累,他現在一點勁都提不起來。
「噢。」她又感覺到了那股熱悉的不舒服感,這次還夾帶了一絲心酸酸。
奇怪,他明明已經有了心上人,為何還要和她串通扮演一對假情侶?
難道是因為女主角尚未現身,所以他「沒魚蝦也好」的找她來代打嗎?
越想越不舒服,琪英索性轉頭望向窗外,但是飛馳而過的怡人景色卻無法平撫她激蕩的心思。
該死!說好不讓他左右自己的心情,可是她卻再度讓池影響了她的喜怒哀樂。
*** *** ***
第二天一大早,譯人便將保時捷停在她家門前的巷子,身穿雪白襯衫和藍色牛仔褲的他斜倚著車子,一副優閑的模樣。
晨光下,他顯得格外瀟灑,尤其他臉上那抹揉合了男孩的純真,以及男人的性感笑意,更是令人動心不已。
甫走出家門口的琪英在見到他笑吟吟、靠在車旁望著她的模樣,心臟忍不住跳漏了一拍,然後是不聽使喚的狂跳。
該死,她究竟是怎麼了?
「嗨,早。」
「你又來幹嘛?」她不客氣地質問。
他笑意不減的看著她,「來接妳上班。」
「你到底是吃錯了什麼藥?怎麼連續幾天對我這麼好?」琪英邊說邊繞過他往前走。
譯人上前兩步爛下她,低頭輕笑道:「我們不是有過協議,要開始交往了嗎?怎麼,妳忘了?」
「我們只是假裝要交往,好堵我們老爸的嘴,你可別認真了。」琪英提醒道。
什麼嘛,看他這副吊兒郎當的樣子,她就忍不住滿肚子的氣。
昨天已經跟她承認有個美國女友,今天居然還能裝出一臉柔情的看著她,難道他早已風流成性,所以表情可以變化自如?
譯人一點都不曉得自己被琪英想的如此不堪,他還真誠地微笑道「請上車。」
「我有權利不坐吧?」
「妳在鬧什麼彆扭嗎?」
「鬧彆扭?」他好大的膽子,居然敢說她鬧彆扭,也不想想看,誰是那個風流成性的痞子?
「妳做什麼用那種眼光看我?」
「哪種眼光?」
「看痞子的眼光。」
琪英吞了口口水,有些心虛地說:「我哪有用看痞子的眼光看你?可見是你自己心虛。」
「天地良心,我哪有心虛。」他瞅著她微紅的臉頓,了然道:「說人心虛者必是心虛人,說,妳是不是在心裏偷罵我很久了?」
「就算是又怎樣?」她抬高下巴,索性認帳。
譯人低頭凝視著她,有些無奈地說:「琪英,我又得罪妳什麼了嗎?或者我又哪裡惹得妳不高興了?」
「你不必如此低聲下氣的。」讓她覺得好彆扭。「我已經習慣和你吵嘴了,你突然對我這麼好,我會覺得很奇怪。」
「喔?那我該怎麼對妳,妳才會接受我呢?」他別有含意地問。
「你無須得到我的接受,也不必那麼委曲求全,我們只是偽裝成情侶而已,你不需要像真的情侶那般討我歡心。」
「我一向講求真實。一他不假思索的說。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她愣愣的問。
譯人這才發現失言,連忙打個哈哈敷衍過去,「沒事,我只是覺得既然決定要認真的做一件事,就該全力以赴,務求真實,這件事也一樣。」
聞言,琪英斜眼睨著他,「所以你打算從現在開始就表現出好情人的模樣了?」
「那當然。」他笑著點點頭,目光熾熱的凝視著她,「相信我,我會是個好情人的。」
琪英被他的目光弄得心亂如麻,只得低下頭道:「好好好,閒話別再多說,我們快要遲到了。」
「這麼說,我的車有那個榮幸載妳囉?」
她被他的話逗笑了,「是呀,今日就賞你個臉,讓你載我。」
「多謝太後恩典。」他十足狗腿子模樣。
琪英忍不住好笑地坐人車內。
一整天,她的心情一直處於愉快的狀態。
第二天一早,天空佈滿了厚重的雲層,陰陰鬱鬱的彷佛可以擰出水來。
琪英梳洗完畢,正坐在廚房裏吃稀飯時,外頭陡然響起淅瀝嘩啦的雨聲。
這種時節下雨是最好的了,除了可以灌溉農田之外,也能夠將初夏的暑氣盡消。
但是就苦了像琪英這種騎車或走路上班的上班族了。
討厭,這陣雨早不下晚不下,怎麼偏偏在上班前下?
琪英慢吞吞的吃完早飯,想到要穿著厚厚又礙手礙腳的雨衣出門,就覺得懶字當頭,可是如果不穿,看這雨的陣勢,只撐把雨傘絕對會淋濕的。
今天譯人還會來接她嗎?
她居然情不自禁地盼望他的出現,就像希望有位超人出來拯救她於苦難中一樣。
琪英對自己的軟弱兼沒骨氣有些不悅,她邊張羅著雨衣,邊叨念道「哼!怎麼可以這麼快就倒向他那邊去了?這樣未免太沒志氣了,我絕對不可以這麼軟腳蝦,要不然豈不是被他吃定了嗎?」
就在她穿上雨衣,舉步維艱地走出大門時,一輛眼熟的跑車早在外頭等著了。
琪英沒有發覺自己有多開心,但是她嘴巴卻不由自主地彎成一抹傻笑。
見她出來,譯人不顧雨大地自車內走出來,手上還撐了把傘護送她到車邊。
「妳先坐進去再說。」他關切地大聲道,聲音蓋過了嘩啦嘩啦的雨聲。
琪英看著他額前變絲和肩上被雨潑濕的痕跡,忍不住急道「別擔心我,你趕快回到車上,你看你都淋濕了。」
「我淋點雨沒什麼關係的。」他堅持著要她先坐進車子,對於她滴著雨水的雨衣把真皮座椅弄濕了,他一點也不以為意。
後知後覺的琪英,直到他坐回駕駛座後,才發現她把他的車子弄「泡湯」了。
「哎呀!」
譯人聞聲,急急地轉過頭來,一臉緊張的問:「妳怎麼了?很冷嗎?我把暖氣開大一點好了。」
「不是不是。」她望著前方已然因溫暖而起霧的擋風玻璃,連忙搖搖頭,「是我把你的車子弄濕了,你看,椅子和腳墊,真是對不起。」
譯人松了口氣,微笑道:「我還以為是什麼事,這只是小事一樁罷了。」
「小事?」這套真皮座椅少說也要十幾萬,倘若被她弄壞了,那她……
從小在劉火旺節省觀念的教育下,琪英早已養成勤儉成性,她除了喜歡吃好吃的東西外,其他的物質享受總是不怎麼在意,現在看到這麼高級漂亮的椅子給弄濕了,她不禁大為緊張起來。
不知譯人回家後會不會被他老爸罵?不知他會不會狠狠地敲她一筆修理費?
就在她忐忑不安時,譯人早就動手解開她的雨衣扣子了。
「你……你在幹嘛?」她愣愣的問。
「幫妳把雨衣脫下來,免得雨水弄濕妳的衣服。」他解釋道,「手臂伸出來……屁股挪一下。」
琪英傻傻地配合,等到他幫她脫掉雨衣,從後座上拿過一條毯子墊在她身下,然後將雨衣丟到後座後,她才稍嫌困難地開口。
「你……這樣沒關係吧?」她指著後座的雨衣說。
它又弄濕了後座的椅子了,看在她眼裏,不免又是一陣心驚肉跳。
「當然沒關係,我是車子的主人,又不是車子的奴隸。所以弄濕了又如何?換過就好了。」譯人不在意的說。
「你……你不會跟我要這筆賠償費吧?」
這下換他莫名其妙了,「我幹嘛跟妳要賠償費?喂,在妳心目中,我是這麼小氣的人嗎?,」
「不是啦,只是弄濕了你的椅子,我覺得很不好意思,良心過意不去。」她小聲的解釋著。
望著她臉龐紅紅的可愛模樣,譯人不禁又好氣又好笑地說:「早知道妳這麼愛惜我的車子,我當初真該用這輛車子來威脅妳才對,因為妳會對它不好意思,可是對我卻總是一臉兇悍。唉,這年頭真是奇怪,人不如車喔!」
「你在亂說什麼?」
「妳看,對我就這麼凶。」他可憐兮兮的指控。
琪英這才發現他說得沒錯,忍不住輕笑起來。「那是因為你比車子白目,車子都不會說一些有的沒的刺激我,可是你會呀!」
「我是想讓妳的血液迴圈順暢些,所以才不惜冒著挨駡的危險,努力的激怒妳。妳可知我用心良苦?」
「是,用心良苦,所以你是張宇的弟弟叫章魚。」她笑得快岔了氣。
「章魚?張宇?那是誰?」他一臉莫名其妙的問。
「對了,我忘記你身處番邦多年,所以早已不識中華上國的音樂文化了。」
「哪裡,我至少會唱『當我們同在一起』。」怕她不相信似的,他立刻一本正經的唱了起來,「當我們同在一起,在一起、在一起……」
聽著他荒腔走板的歌聲,琪英已經笑到腸子打結了。「停停停!你的歌聲還是跟十幾年前一樣沒進步。」
「別說了,這是我張大帥哥輝煌的紀錄中,唯一的一項污點和恥辱。」他揮揮手,無力地說。
說得沒錯,全歡喜鎮的人都知道,能文能武的譯人是個大音癡,每回歌唱比賽他總是擔任主持人,用妙語如珠和機智敏捷的反應迷倒全場,但是要他下場獻藝,他可就三緘其口,打死不開了,不過這絲毫無損他的魅力與萬人迷的形象。
可是今天他居然不顧形象,不怕被取笑的大展歌喉,琪英感到很訝異。
她同情地拍拍他的肩,強忍著笑,「沒關係,沒有人是完美的。」
「果然還是琪英最好心、最善良了,我就知道妳不會嫌棄我的。」他欣慰的說。
「嫌你個大頭鬼啦!」她給了他一記狠拳,似笑非笑地說:「每次都講這些有的沒的,讓人聽到會被誤會的。」
「我們本來就是故意要讓人誤會的,」他笑得好曖昧,「來,親一下。」
她忍不住再重K了他一下,「欠扁!」
譯人疼得齜牙咧嘴,忙不迭的說「好好好,不親不親。」
「快開車,你每次都搞得我幾乎要遲到。」她笑著催促,心情不禁飛揚了起來。
「是。」他遵命行事。
儘管車外正下著傾盆大雨,但車裏的氣氛卻是愉悅和樂。
也許和他偽裝成一對情侶,比她想像中的還要有趣。
作者:
renata_key
時間:
2008-7-10 01:17 PM
第六章
就這樣譯人接送她上下班幾天後,擅長察言觀色的農會員工們,便揣測出他們的「特殊關係」了。
這結果當然是震驚了全歡喜鎮,幾乎是全鎮人都跌破眼鏡,當然,更是跌破了不少女子的芳心。
這當中以文鶯最為高興,她悄悄地把琪英拉到一邊,語帶興奮地問「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你們真的在一起了?」
儘管是假裝的,但琪英還是免不了臉紅,她有點不自然地點了點頭。
「這不是我自願的。」她無奈地說。
「我瞭解,有時緣分就是這麼巧妙,教妳不想接受也難。」文鶯點點頭,一副過來人的模樣。
琪英一臉苦瓜,可是卻什麼都不能說。「唉,妳不明白的。」
「你們的父親應該都不反對吧?」
「咦,妳怎麼會知道?」琪英驚訝的問。
「其實大家都看得出來,他們只是看彼此不順眼而已,並沒有什麼深仇大恨。」
「唉,這件事又有得讓大家講了。」說著,琪英莫可奈何地歎了口氣,「奇怪,我們劉張兩家總是會淪為眾人看熱鬧的對象。」
「大家關心嘛!」
琪英勉強露出一個笑容來,「是啊。」
「我早就說過了,妳和譯人很速配,遲早會湊在一塊的。」文鶯笑呵呵的說。
琪英聞言,除了苦笑還是苦笑。
事實才不是這樣,譯人在美國早就有一個要好的女朋友了,她才不算什麼。
她痛恨自己這種酸楚的感覺。
「妳怎麼都不說話?」文鶯奇怪地瞅了她一下。
「沒事,我只是在想一些事情。阿姨,我還有一些帳目要做,我得趕快去做了。」
「好。」
接下來的時光,就在眾人刺探的眼光和眾女敵視的眸光中溜走。
好不容易挨到下班時分,琪英一把拎起皮包就往外沖。她得回家透透氣,辦公室裏怪異的氣氛令她快要窒息了。
她再次肯定自己的頭腦有問題,居然會答應配合譯人的爛主意,弄到她現在上班如坐針氈般難受。
就在琪英剛跨出門口時,不知從哪兒冒出的一雙健臂,倏地將她攬人一個堅闊溫暖的懷中。
「嗨,我的女朋友,今天過得快樂嗎?」譯人笑吟吟地瞅著她。
她握起拳頭,狠狠地捶了下他的胸膛,卻發現只是打痛自己的手,他一絲疼痛的表情也沒有。
「你以為你在做什麼?」她幾乎能夠感受到背後眾人如電的眼光,還有那股即將爆發的流言。
慘了,她一世英名和貞潔全毀!
譯人傾身親密地湊向她耳垂,輕呵著氣道「在跟妳打招呼呀!」
一股麻癢的感覺鑽人她的心窩裏,教她渾身血液險些沸騰起來。
琪英心慌地推推他「喂,拜託你自重些!」
他淺笑著,頑皮道:」我這是真情流露,再說大家還不是愛看得要命,我何需自重?」
「張譯人,如果你不想被我勒死的話,你最好馬上放開你的手!」她忿忿的低吼。
譯人聞言,非但沒有放手,反而將她拖離門口,臨走前還順便拋了個笑容給所有的人。
辦公室開始響起了一陣竊笑和低咒的兩極化聲響。
直到來到了停車場,坐人保時捷,譯人發動車子駛上馬路後,這才轉過頭笑咪咪地凝視著她。
「想去哪裡?」他溫柔地詢問。
「我不想去哪裡,我只想宰了你。」琪英火冒三丈的說。
可惡!生平第一次她有種想殺人的衝動。
「別這麼說,妳會嚇到我的。」他故作害怕的說。
琪英對他恨得牙癢癢的。「放我下車,我要回家!」
「恐怕我們還不能這麼早回家,因為妳爸爸下午打電話給我,要我晚上帶妳四處走一走。還有,我爸也要我帶妳到高級有氣氛的餐廳,好好的聯絡一下感情,所以現在我們身上背負著他們的期望。」
「我覺得有種上了賊船的感覺。」說著,她賞給他一記白眼,「你到底在搞什麼鬼?」
「我們不是討論過了?」
「可是我現在覺得很混亂……」
「別想太多,順其自然准沒錯。」
琪英轉頭看了看四周,瞪著前面的陌生道路,「你要帶我去哪裡?」
「我們到山上一家小館吃溪蝦和小饅頭。」
「我有答應跟你一起共進晚餐嗎?」
「妳別無選擇。」譯人咧嘴一笑,狡詐道:「太早回去會被妳爸爸念喔。」
「我又不是無處可去。」她勃然大怒。
可惡!就真把她看那麼扁嗎?
「是是是,妳有很多地方可去,不過現在妳肚子餓了,所以我們先去吃飯好嗎?」他好脾氣的哄著她。
琪英瞪了他好半晌,一個字都擠不出來。
天哪!世界怎麼顛倒了?這個打小到大的死對頭為什麼會對她這般溫柔?
雖然這種滋味很棒也很甜蜜,但他們是假裝的情侶呀!
琪英必須承認,她真的被搞昏頭了。
也許她還是比較適合過那種平淡單純又安全的生活。
*** *** ***
譯人和琪英來到一家雅致又充滿中國風味的餐館,這裏除了有庭台樓閣和雕窗長廊外,庭院的大池塘裏植滿了荷花,池中央有一座造形古樸的掠亭,裏頭還有樂師彈奏著古箏。
樂聲清幽致遠,高昂處宛如玉石相擊,低吟處更像無盡春風拂柳絲。
這裏的氣氛真是令人陶醉。
琪英坐在用屏風和雕花竹簾隔間而成的「月色閣」裏,耳畔聽著錚淨琴音,眼睛望向窗外皎潔月光,她不禁輕歎了聲,「好美的地方!你怎麼知道這個地方的?怎麼不早點帶我來?」
譯人坐在她對面,含笑打量著暈黃燈光底下的她。粉嫩的臉蛋和靈巧的大眼睛因讚歎浮現柔意,平時的機警和慧點轉變為嬌悄天真的神睛。
尤其對著他傻傻地追問時,那嬌憨的模樣更加動人。
她真是令人百看不厭。
他執起一盅茶,淺啜一口後,微笑道:「不瞞妳說,這個地方我也是今天才知道的,否則早就帶妳來了。」
她側著頭,懷疑地瞅著他,「真的?」
「真的,我今天特地上網查詢附近有什麼比較特別的店,能夠帶妳來逛逛坐坐的,結果就找到這家清新脫俗的山中小館。」他環顧四周的幽靜,淺笑道。
「你還真是用心良苦,但我猜不透你這麼做的動機是什麼。」
「既然我們要喬裝情侶,就得做像一點。」
「可是現在又沒有觀眾。」
「我們需要培養默契啊。」
琪英沉默的看著他好半晌,突然搖搖頭道:「奇怪,為什麼我明知你的話不怎麼可靠,但我卻還是選擇相信你呢?」
聞言,譯人眼中燃起一簇希望的火光,「這表示妳慢慢信任我了嗎?」
她輕皺眉頭,有些不解地問:「這很重要嗎?」
「當然。」他的神情陡然變得專注無比,眸光緊緊鎖住她的。
琪英被他瞅得心下發慌,她下意識的握緊欄桿,一陣尖銳的疼痛狠狠地劃過了她的神經末梢,她倏然痛呼一聲,「噢!」
譯人臉色一變,一把捉住她的手端詳,「怎麼了?」
「木頭屑刺進肉裏。」她深吸一口氣,疼得差點掉下淚,不過她還是拚命忍住。
譯人整顆心都揪在一起,緊張地審視著她的手掌,小心翼翼地替她拔去那根木刺,「忍著點……天,妳流血了。」
儘管只是一道小傷口,但是那嫣紅的血漬還是戳痛了他的心。
琪英吞著口水,等到那根刺拔開後,她不太好意思地說:「對不起,嚇到你了,其實也不是根嚴重的傷口,就叫得那麼大聲……」
他緊緊握住她的手,心疼地、輕柔地將她的手掌湊向唇邊。
那柔軟的**卻蕊含著狂野的火熱,在緩緩**著傷口的同時,瞬間撩撥起她全身的敏感之處。
接下來所發生的事彷佛再自然不過,當他憐惜的唇離開了她的手掌,心疼不捨的眼眸深鎖住她的眼睛時,琪英本能地閉上雙眼。
譯人一手小心地握住她受傷的手,另一手則輕輕碰觸著她細緻的臉頰,低下頭攫住她的櫻唇。
輾轉**,輕探柔舔,他輕巧靈活的舌尖逗弄著她的羞澀,雙唇細細地熨貼住她的嬌潤。
琪英從來沒有經歷過這樣驚濤駭浪的感覺,她只覺得全身酥軟,整個人像是被一波又一波的熱浪翻騰捲動著,無法動彈。
不知在何時,他的吻已經悄悄地轉移陣地,溜上了她白皙柔軟的耳朵,輕吐吹送著撩人的氣息,也勾引著她所有的神魂,令她忍不住逸出一聲低吟。
譯人對她的強烈愛意和渴望瞬問淹沒了他的理智,他氣息粗重地喘息著,卻猶自控制著自己絕不能踰矩,絕不能做出傷害她的事情來。
除非她也願意和他相愛,否則就算情欲已經逼得他幾乎快瘋狂,他也不願唐突佳人。
譯人用盡了所有的力氣才把自己從她身上抽離,大口大口喘息著,眼神仍佈滿了情欲。
琪英咬著下唇,緩緩自心醉神迷中醒來。
他爬梳著濃密的黑髮,低低的說了聲:「抱歉。」
「抱歉?」她眼神恢復清明,聞言一愣,「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他真誠地望人她的眼中,低沉道:「不,我更正,我一點都不感到抱歉,因為我想這麼做已經很久了。」
她的臉頰頓時飛上兩朵紅霞,「你……你是什麼意思?」
他目光專注地盯著她,「難道妳還感覺不出,我已經喜歡妳很久了嗎?」
她吞了口口水,心臟狂跳,「這……這是不可能的,你只不過是想要看我出樓、想要戲弄我罷了。」
「在妳心目中,我就這麼惡劣嗎?」他的語氣裏滿是苦澀。
「我被你弄迷糊了,你不是已經有心上人了嗎?而且我們的睛侶關係是假裝的呀!」琪英慌亂地低喊著。
她**上猶有熱吻余溫,他的氣息依舊縈繞在她鼻端,可是他們之間的關係卻是如此撲朔迷離,教她難以明白。
譯人深情地凝望著她,低喟一聲,「我以為我能按捺住我的感情,但是我錯了。」
「那我們偽裝的情侶身分……」
「如果不這麼說,妳會願意讓我接近妳嗎?」說著,他苦笑了下,「不過在我這麼快就自首之後,我懷疑妳會再理會我。」
他臉上的落寞和傷感,深保地撥動著她心底的某根弦。
琪英完全忽視腦袋還警告的聲音,她凝視著他,再也無法阻擋內心澎湃的情感。
或許這就是她和他註定的宿命,從小至今,始終逃不過那緊緊牽系住彼此的緣。
她輕歎一聲,小手怯怯地碰觸他,「也……也不儘然。」
譯人猛然抬起頭,大手迅速握住她的柔荑,眼底綻放出不敢置信的狂喜光芒,「妳是說……」
她低下頭,羞澀道:「這次就算了,可是我不希望你下次再欺騙我。」
「什麼?」他的腦袋突然糊成一團,無法思考。
「我說,」她的音量稍稍加大了些,但窘澀依舊,「我討厭被欺瞞,如果有話就坦白說,我……能夠理解的。」
「呀?」他依然處於呆愣狀態。
琪英見狀又好氣又好笑,忍不住賞了他一顆爆栗子,「我說,這次我就不與你計較了。」
她的話總算穿透了他所有的迷霧,成功地敲醒了他處於怔愣的腦袋,他狂喜的一把抱住她,「琪英!」
琪英柔順地偎在他溫暖的胸前,怦然狂跳的心終於找到了最終的依歸。
呵,原來他的懷抱是如此熟悉而令人心安!
不過他的活躍與無人可敵的魅力,卻讓她有些難以寬懷,她臨疑他的真心與熱力能維持多久。
琪英輕輕地靠在他的肩上,吸嗅著他身上清新的男性氣息,心底有某種感覺騷動了起來。
這種揉合著酸楚與甜蜜,悄悄在她心底泛開來的忐忑滋味,究竟是什麼?她不明白。
只是他溫暖窩心的擁抱和平緩穩健的心跳聲,卻帶給她一種前所未有的安全感。
晚風徐徐吹拂,月色隱隱朦朧,大地沉靜得美麗。
*** *** ***
儘管響亮雞啼和燦爛的陽光喚醒了她,但是剛起床的琪英還是迷迷糊糊,腦筋有些怔愣不清。
她始終不太能夠相信,自己昨晚居然和宿敵相擁吻,還相約進人真正的情侶關係。
是她昏了頭還是作了場春夢?
小蘭興奮的驚叫聲陡然驚醒了她。「小姐、小姐!」小蘭氣喘吁吁地跑進她的房間,連門都忘了敲。
「什麼事?」琪英慢吞吞地下了床,爬了爬蓬鬆秀髮。
「張……張……」
「有蟑螂呀?有蟑螂叫我也沒用,因為我也怕牠。」琪英打了個呵欠,穿著拖鞋走向梳粧檯。
「不是,是張先生來了。」
她心一動,「張先生?」
「是呀,就是那個張先生。
「又來找我老爸吵架了?」她低吟一聲。
小蘭忙不迭的搖頭,「不是、不是,不是張老先生,是年輕的張總幹事。」
「譯人?他來幹嘛?」琪英驚訝的問。
「他來跟老爺道早安,並且接妳上班的。」小蘭一雙眼睛骨碌碌地打轉,「小姐,我昨天早上去買菜,聽隔壁的阿珠說……」
「不用聽說,我和張先生的確在交往。」她捏捏小蘭怔愣的臉,很高興這消息又嚇到一個人了。「很抱歉妳不是第一個知道的,不過至少妳可以跟別人說,這消息是直接向我本人求證過的,所以千真萬確。」
「小姐,妳真的……可是老爺和張老先生,妳和張先生不是原本……」從小蘭顯得有些語無倫次的話聽來,可見她被嚇得不輕。
「這妳就不懂了。」其實琪英自己也不太懂。「長大以後妳就明白了,現在妳聽聽就算了。」
「那……」
琪英拍拍她的頭,微笑道:「幫張先生倒杯茶,別讓人家說我們劉家不懂待客之道。我先去刷牙洗臉了。」
「噢。」小蘭點了點頭,轉身離開。
琪英打發走小蘭,再也忍不住心頭的竊喜,小臉上不由得漾開一個傻笑。
「真是的,一大早就來做什麼?」她啐道,其實心頭甜絲絲的。
女人最喜歡口是心非,琪英這才發現自己也不能例外。
匆匆梳洗過後,她迅速換上一套淺綠色的套裝,腳步遲疑地走向客廳。
還沒走到門口,她就聽見裏頭傳出的哈哈大笑聲。
待走入裏問,她吃驚地問:「你們兩個在做什麼?」
「沒什麼,和這小子比畫一下功夫。」劉父旺笑得合不攏嘴,「沒想到這小子的推手也練得不錯呢!」
「哪裡,薑還是老的辣,伯父才是高手呀!」譯人輕笑著,緩緩放下襯衫袖子。
他這幾句話逗得劉火旺龍心大悅,忍不住拍拍他的肩頭,「不錯,年輕人很謙虛,好樣的。」
「伯父過獎了。」譯人又露出那抹真誠又性感的笑容,看來既像天真的男孩,又像成熟的男人。
奇怪,怎麼有人能將這兩種迥異的氣質揉合得如此恰當呢?琪英不解的暗忖。
「好,武術時間結束,你們兩個可以稍稍休息一下嗎?」她挑眉看向譯人,略帶羞澀地問「你吃過了沒?」
譯人眸光一閃,著迷地凝視著沐浴在晨光中的她,「沒有。」
經過昨晚的真心表白後,他今早再也忍不住地沖了過來,迫不及待想要見到她。
看著她白皙臉蛋上泛起紅暈,嬌媚如初綻的春花,他不由得深保吸了一口氣,強忍著想要一親芳澤的衝動。
「那和我們一起吃吧。」劉火旺左看右看,真是怎麼看怎麼滿意,紅潤的胖臉上佈滿了笑意。
嘿,他以前怎麼都沒有想過,把這兩個年輕人湊成一對?瞧瞧他們兩個是多麼速配呀!
「這怎麼好意思呢?」譯人雙眸緊盯著琪英,捨不得將眼光轉移開來。
「咱們以後都是自己人了,還客氣什麼?」說完,劉火旺伸手搭在他肩上,往廚房走去。
琪英跟在他們後頭,看著他們兩個親密的模樣,不禁又是好笑又是寬慰。
所謂男人的情感,應該就是如此了吧。
不過她還不敢去細想那個以後是「自己人」的部分。
並非她對未來沒有信心,只是譯人這般出色,讓她什麼事情都不敢確定了。世事難料,愛情並非永不褪色的照片,她也不認為他倆絕對會在一起,或者是白頭偕老。
她不是那種勇敢追求所愛,對自己自信滿滿的人。
也許就是太過於淡然處世,因此她對很多事都無爭無求,但譯人不同,她生平第一次產生這種想要獨佔的心情。
她害怕這種感覺,因為這樣佔有的感覺將會把她帶回童年時的記憶。
他是她唯一喜歡的小英雄,是她的譯人哥,但她害怕伴隨而來的又會是遺棄。
這一次,她有預感將會傷得很重、很重。
雖然她平常嘴裏總是把他批評得一文不值,可是她心裏卻很清楚,這樣的男人是最容易令女人心醉和心碎的。
面對情關,她真的要做這樣的冒險嗎?
琪英走著走著,陡然陷人一片深思中。
走在前頭的譯人不時回轉頭來,流連貪看著她的身影,心裏有些奇怪她為何一臉沉思?
作者:
renata_key
時間:
2008-7-10 01:18 PM
第七章
在各自過了忙碌的一天後,譯人開車載著琪英來到一家氣氛輕鬆舒適的小館子。
譯人體貼地替她點了點了幾道海鮮熱辣小炒,再替自己點了道梅凍嫩雞。
「這幾天真是辛苦你們了,各地農藥和肥料的需求量大,你們做帳也做得很累,我應該找一天好好犒賞大家。」譯人倒了杯冰涼的綠茶遞給她。
琪英聞言悄皮一笑,「要請得全農會一起請,否則會有人說你厚此薄彼喲!」
「當然。」他笑吟吟地看著她,「肚子很餓了吧?等會多吃點。」
「我真的很餓,今天中午忙著做完一筆帳交上去,再加上文鶯阿姨又請假,其他同事又七嘴八舌的問東問西,害得我短短的一個午休就泡湯了。」她喝著綠荼,只覺肚子餓得咕嚕咕嚕叫。「本來想要去巷口阿泉伯那裏吃鮮蝦餛飩面,最後只能匆匆買個麵包回來啃。唉,我可憐的肚子。」
琪英最吃不來那種乾巴巴的麵包,對她而吉,最好吃的東西莫過於香辣熱燙的鹹口味食物了。
譯人深諳她的口味,因此每回總是會帶她到合她胃口的館子,讓她大吃一頓。
幸虧她有一副怎麼喂都喂不胖的身材,要不然這三天兩頭的大吃,她早就可以預約下次廟會時月臺咬鳳梨了。
「妳怎麼一點都不會愛惜自己的身體?我中午和客戶吃飯,沒時間盯妳吃午餐,妳就吃得這麼隨便,妳是不是存心跟自己身體過不去?」他不悅的說。
「不好意思,我實在是因為忙壞了,加上人又懶。」她嘿嘿訕笑,過了一會兒發覺不對勁,「喂,餓的人是我,你怎麼好像比我還氣?」
「我氣妳不懂得照顧自己。」
「我哪有?」她邊說邊捏嫩嫩的臉頰做證明,「看,我都把自己養得肥肥的。」
「妳全身上下就只有臉蛋還稍微圓潤有肉,其他地方瘦得跟扁豆沒兩樣。我以後一定要嚴格執行,把妳養胖起來。」
她瞪大眼睛,還來不及說什麼,一盤辣炒蜆肉和鹽酥草蝦剛好端上桌,她迫不及待地舉箸進攻。
「哇,好棒!」她吃得津津有味,差點連自己的舌頭都吞了下去。「唔,好好吃。」
「慢點吃,當心燙。」不過譯人明白自己的擔心是多餘的,因為她就像生了一張鋼嘴一樣,再燙的食物也渾然不覺。
「好吃。」琪英心滿意足地低歎,再度夾了一筷子的炒蜆肉入口。
譯人優雅地進食著,邊吃還邊笑看她可愛的吃相,一副比她還心滿意足的模樣。
琪英興高釆烈地連吃了好幾道菜後,才捨得騰出嘴巴來講話。
「你最近好像更忙。」他們已經一連三天沒時間一同出去吃飯了。
平常逮到機會,譯人就會帶她去不同的地方找尋美味的小吃,不過如果工作繁忙的話,責任心重的他還是會先把她「晾」在一旁,待事情忙完後再好好補償她。
琪英從來不覺得他這樣不好,因為這就是他個人的特色和魅力之一―─公私分明,絕對不會被戀愛沖昏頭。
和他相處的日子越久,她便挖掘出他許多的好處與優點來。
比方說,優秀的商業背景和專業知識培養出他精明睿智的決策力和果斷力,高超的領袖能力讓他在團體之中,擁有著絕佳的領導地位。但難得的是,儘管他才情出眾,卻鋒芒內斂,絲毫不會有一絲驕氣,依然謙虛待人。
他是那種自信卻不自傲的男人,這一點讓琪英深為敬佩。
儘管她不想承認,但是接觸他越深,她就越對他難以自拔了。
「妳在想什麼?」譯人輕聲喚醒她的出神,關心地問:「最近這幾天妳常常這樣發呆,是不是心裏有什麼事?別悶著,能講就儘量講出來,讓我幫妳分擔煩惱。」
「我沒事。」她有點被識破的羞窘,連忙夾了一筷子空心菜放到他碗裏,「來,多補充一些維生素。」
「妳確定?」他有些不相信的追問。
「我確定。」能讓他分擔什麼呢?這一切都是她自己的心情作祟,除了她以外,無人能解。
譯人端詳了她好半晌,才籲口氣放心地說:「沒事就好。」
她夾了一塊魚肉塞人嘴裏,咀嚼下肚後才開口問:「你爸和我爸真的不再吵架了嗎?」
「他們要從何吵起?」他微笑的回答,喂她喝了一口綠茶潤潤喉,「小心魚刺。」
琪英瞅著他,臉紅紅地抗議道:「哎呀,我懂得怎麼吃魚,你不用三叮嚀四交代了,我又不是小孩子。」
「還說不是小孩子?中午不就忘了照顧自已的胃?」他邊說邊往她碗裏堆了滿滿的菜。
「是是是。」雖然覺得他有些嘮叨,但她心底卻感到甜甜的,有人關心的感覺真好。
譯人停下筷子,支著下巴淺笑看她的吃相。
「你剛剛怎麼說我爸和你爸一定不會吵起來?從哪裡看出來的?」
「他們現在正大作抱孫子的美夢,哪還有那個精神吵架?」
聞言,琪英臉一紅,挑戰地看著他,「咦,我有說要嫁給你嗎?」
「是是是,現在還是試用期,所以妳不必負責任。」他搖頭苦笑道。
「你何必那般委屈?」琪英沒有被他的表情逗笑,反而若有所思地低喃。
譯人面色一整,語帶擔心地說:「妳怎麼了?為什麼要說這種委不委屈的話?我是真心喜愛妳,不是被逼迫,更不覺得委屈。」
她放下筷子,神情認真地看著他,「我明白,只是……」
他憂心地看著她,「我就知道妳這幾天不對勁,到底是什麼事?是不是有人跟妳說了什麼?」
「沒有,只是你現在對我這麼好,假若以後……那我該怎麼辦?」她輕聲問道。
他又好氣又好笑,但更多的情緒卻是不捨。「傻瓜,妳在胡思亂想什麼?」
「我不是胡思亂想,只是凡事總要有最壞的打算。」她淡淡地說。
其實她也很討厭這種情緒,但她就是無法控制自己不去擔心。
幸福的日子太美好了,因此總是教人害怕它會悄悄飛走。
「什麼最壞的打算?我是個絕對樂觀主義者,我相信命運是掌握在自己手上。」譯人真摯而深情地盯著她,「我們會有美好結果的。」
琪英輕咬著下唇,不知怎麼地,她總覺得事情沒有那麼順利,但是她也說不出來究竟會有什麼阻礙。
「我不知妳在擔心什麼,不過妳父親和我父親都相當贊成我們交往,所以我們之間是絕對沒有任何阻礙的。」他像是看出了她的憂慮,語氣堅定地說。
事情看起來似乎是這樣沒錯,但世事變數極大,有誰能預知明天會發生什麼事呢?
「我可不可以求你一件事?」琪英遲疑地開口。
「當然可以,別說求,妳儘管說。」
「如果有一天,你遇上了一個你很喜歡、很喜歡,而且各方面條件都比我出色太多的女孩……」她喉頭梗了一下,勉強深吸一口氣道:「請你絕對不要因為愧疚或責任,勉強壓抑自己的感情。假若真有那麼一天,請你一定要老實告訴我。」
譯人霎時變了臉色,「琪英……」他從來沒有見過她這樣。
「儘管我不願意承認,但是你實在比我出色太多了。」她緩緩垂下眼睫,「我對自己是很沒自信的,我也不相信我有能力可以將你永遠留在身邊。」
一如六歲時,她的滿心崇拜還是無法拴住一個小男孩的心。
琪英知道自己在做投射,也知道自己過慮了,但她就是無法不去擔心。
「傻瓜,妳在胡說什麼?」譯人愛憐地揉了揉她的發絲,心底湧現了無比的柔情和酸楚,為她的自卑而心疼。「妳從來就不是這樣的人,我最欣賞的天不怕地不怕的劉琪英到哪裡去了?」
「我就怕你這樣說,」她吸了吸鼻子,「過多的溫柔會使人脆弱的,難道你不明白這個道理嗎?」
「我希望我的愛是讓妳決樂,而不是讓妳憂傷。」他低沉沙啞地說
琪英眨眨眼,貶掉眼底那層淚霧,輕笑一聲,「相信我,我很少這麼嬌情愛哭的。」
「別這麼說,妳……心情好一點了嗎?」他目光專注地盯著她,緊張得笑不出來。
他的口吻是如此小心翼翼,琪英忍不住扮了個鬼臉,「我猜我是得了戀愛憂鬱症,不過你不用擔心,我想這個症狀應該會慢慢變好的。」
譯人這才稍稍放下了心,「太好了,妳又恢復正常了。」
「我敢打賭,你很怕看到我變得這麼情緒化對不對?」她自我解嘲道。
「不,我只是……」心疼妳這樣難為自己。
見到他臉色顯得憂鬱了,琪英拍拍他的手臂,「喂,你別是被我傳染了吧?」
譯人一愣,隨即微笑道:「怎麼會?吃飽了嗎?我早點送妳回去休息,明天產銷班那邊還要過來批貨,到時候妳還有得忙,所以今天晚上要早點睡,知道嗎?」
「遵命,總幹事。」她俏皮地朝他鞠個躬。
「傻丫頭。」他笑駡一句。
失去已久的輕鬆氣氛總算又回來了,琪英開始覺得,方才的一切是她自己過於鑽牛角尖了。
其實一切都根美好的呀!
她笑吟吟地望著譯人寵溺愛憐的表情,不禁心滿意足了起來。
*** *** ***
譯人曾經允諾要讓她快樂,接下來的日子,他果然讓琪英的生活天天充滿了快樂和驚奇。
儘管公務繁忙,但他總是會抽空陪她吃午餐,要不然就是下午去辦事時,順道替她帶回點心。
辦公室的人總是戲稱,這是琪英專屬的「下午茶時間」。
琪英又是窩心又是羞赧,不過他這樣公開示愛和體貼的舉止,在這麼一個民風淳樸的小鎮上,實在是太過招搖了。
幸好每次他帶回來的點心都有大夥的份,所以大家雖然喜歡打趣他們倆,卻總是熱情好意多過取笑。
這一天下午,琪英拿著杯子正想走向茶水間,突然裏頭傳出一陣陣女子竊竊私語的聲音,聲浪恰好飄人她耳裏,她們談話的內容裏還夾雜了她和譯人的名字。
琪英忍不住停下腳步,站在門口側耳傾聽。
「哼!她不過是個高中學歷而己,憑什麼獨佔總幹事?她根本及不上他的水準。」
琪英認得出這個聲音,她是鎮長的女兒,去年才從台大畢業回鄉服務,也是拜倒在譯人西裝褲下的一妹。
「就是說嘛,說漂亮也漂亮不到哪裡去,不過是個野丫頭罷了,再加上牙尖嘴利的,真不知道總幹事到底是看上她哪一點?就因為他們是青梅竹馬嗎?那我也是和他一同長大的,為什麼他就不選我呢?」
說這話的是鎮上知名的美女,也是歡喜國小江主任的女兒,從小就和他們同一班,出了名的美麗與驕傲。
「我看,她一定是用她家的財產逼總幹事就範的。」另一人臆測著,氣氛越來越熱烈。
「可是總幹事他家也很有錢呀!奇怪,他們兩家不是世敵嗎?事情怎麼會變成這樣呢?」
「反正我就是不相信總幹事會看上她,這件事一定有不為人知的內情。」
儘管知道她們的話大半是出自於偏見和嫉妒,但多少還是戳進了琪英心裏。
尤其是那句事實―─她與譯人的學歷相差太多。
一個是留美碩士,一個是高中生,他們有何共通性可言?
她輕咬著下唇,深深地吸了口氣。
就算這是事實,就算她原本就因為這原因而傷神,但是她絕不會讓她們看出來,更不可能讓她們得逞的。
她踩著堅定的步伐走人茶水間,似笑非笑地看著眾家女子突然啞口無聲的尷尬表情。
「知道妳們這麼關心我和總幹事,真是教人感到窩心哪!」她的眼光瞥了鎮長女兒一眼,微笑道「是吧?」
鎮長女見捧著茶杯,表情僵硬,在想不出該說什麼話的情形下,她最後只有冷哼一聲。
「琪英,妳也來喝茶呀。」有人打破僵局地對她打招呼。
琪英對著說話的人微微一笑;她不怪她們,人嘛!總是哪兒有流言便往哪裡鑽,圖個熱鬧罷了,看來八卦的天性人皆有之。
「她哪還用得著喝茶?妳們沒看到剛才她支使總幹事去幫她買回好大一杯珍珠奶茶嗎?」江家美女哼了一口氣,回避著她的眼光道。
琪英看了她一眼,佯裝恍然大悟地說:「啊,對喔,剛剛應該留一些給妳喝的。不過話說回來,妳也喝了不少的『健康醋』,照理說不會口渴了,對吧?」
「劉琪英,妳―─」
「我怎樣?」琪英直視著她,嘴角微微牽動,「下回要說人是非時,記得要關門,這樣才符合在背地裏說人閒話的原則嘛!」
「劉琪英,別仗著總幹事喜歡妳,就可以這樣目中無人。我告訴妳,他不可能會被妳迷惑太久的,看著吧!過沒多久他就會厭倦了。」
「厭不厭倦也不關妳家的事吧?」她笑咪咪地回了一句。
語氣裏雖沒有一絲火氣,但誰都聽得出她隱約的警告意味。
江家美女面色變了變,有些狼狽地說:「劉琪英,妳不要仗著總幹事―─」
「我劉琪英在農會六年了,從來就不需要靠任何人的虎威過日子。」她挑高一眉,冷冷地截口道,「倒是妳,進來還不到一年,姿態就擺得比誰都高,妳以為每個人都吃妳那一套嗎?」
「妳―─」江家美女臉色一陣青一陣白,卻不敢再說半句話。
平常琪英雖然一副無爭無求的模樣,但是她嘴巴功夫可絲毫不輸給任何人,若是有人想占她嘴上便宜,只會落得淒慘下場。
撂完話之後,琪英好整以暇地走向熱水器,「唉,好久沒有跟人說過這麼多話了,還真是口渴。」
「哼!我等著看妳被拋棄,看妳哭!」江家美女惡意的詛咒完,隨即氣憤地往外走。
看在眾人眼中,卻顯得有些落荒而逃的意味在。
琪英眼中閃過一抹莫可奈何。
這就是成為大家眼中釘的難處,耳朵必須不時接收到這種帶著強烈酸意的不友善話語。
唉,這全是拜譯人之賜,不過她的生活也因此豐富多彩起來了。
說到豐富多彩,她這才想起今天晚上和譯人還有晚餐之約呢。
呵,她可真幸福呀!
*** *** ***
由於譯人北上參加全省農會觀摹展,所以琪英又恢復了獨自一人上班、吃午飯的生活。
他不在的這幾天,琪英才發現她的生活有多空虛和單調。
每每在午休時間要來臨前,她總得再三思索今天該吃什麼午餐,要不然就是得費神走路出去買外食。
文鶯阿姨和其他同事都笑她平常被人伺候慣了,所以已經忘了該怎麼自行覓食了。
不過最令琪英不習慣的並不是吃飯問題,而是她已經習慣了有譯人陪在身旁,和她聊天說話或逗她關心,如今他不在,身旁還真是冷清不少。
「唉!」她發覺自己又在發呆了。
「別一副相思過度的樣子。多多保重自己的身體啊,省得總幹事回來看到妳變瘦了,他會心疼死的。」文鶯打趣道。
「阿姨,妳說些什麼呀!」琪英紅著臉啐道。
「我說錯了嗎?」文鶯眨眨眼,笑嘻嘻地說:「這些日子看你們蜜裏調油的樣子,真是羨慕呀!我與我家老頭子年輕的時候都沒這般甜蜜呢!」
琪英慧點地瞅著她,「如果羨慕的話,今晚回去之後可以對妳老公體貼一點,讓他『幸福』一點。」
「呀,好被教壞了!」文鶯捶了捶她的手臂,又好氣又好笑地說。
「是嗎?哎呀,真是太糟糕了,一定是被阿姨傳染的。」琪英故作氣憤地道:「難怪我覺得我越來越……」
「琪英!」文鶯笑得腰都彎了,她喘息著揪了她一把,「別賴到我身上來,是妳想嫁人了,所以才會動不動就想這些有的沒有的。」
琪英咧嘴一笑,「結婚是件『有的沒有的』的事嗎?」
「妳明知我的意思。」文鶯勉強止住笑,「說正經的,妳幾時要嫁給譯人?」
琪英臉紅了,「哪有那麼快?我們才交往不到兩個月。」
「可是妳和他認識二十多年了,感情絕不止這兩個月而已,難道妳不想早早把他訂下來,免得他被別人搶走嗎?」文鶯好心的提醒。
聞言,琪英眼神一黯,「該我的就是我的,不該我的,怎麼守都會跑掉。阿姨,難道妳也認為我和譯人很不相配,他隨時有可能會離開我?」
「傻孩子,阿姨才不是這個意思。只是人嘛,在還沒結婚之前,什麼事都有可能變的,所以我才勸妳早早跟他訂下來,省得夜長夢多。」
「結婚之後就不會變嗎?」她神情嚴肅地說:「不是我悲觀,但是我覺得人生無常,婚姻並不能保障什麼,就算它能夠永遠替我綁住這個男人,但是若弄得兩人都痛苦,這樣的婚姻又有什麼意義可言呢?」
「琪英,妳這麼說也沒錯,但是妳不覺得妳煩惱太多了嗎?」
「我也是這麼告訴我自己的。」她探吸一口氣,故作輕鬆地笑道:「沒事,跟妳開個玩笑罷了。對了,產銷班的肥料尾款收了沒?」
「他們說明天會送來。」說著,文鶯小心翼翼地看著她,「妳真的沒事嗎?」
「當然,會有什麼事呢?」她笑得燦爛,仔細掩飾起心中的憂慮。
*** *** ***
琪英手上抱著一堆待整理的帳目表,緩緩地往回家的路上走。
此時正值黃昏時分,寬闊的天際被晚霞渲染得美麗無比,幾可醉人。
琪英深呼吸著帶有淡淡青草味的空氣,覺得多日來閉塞的心扉又開闊了起來。
「阿英。」一個低沉的男聲在她身後響起。
她倏然轉頭,訝然道:「阿伯。」
高高瘦瘦、一臉嚴肅古板的張水川穿著一件唐衫,神色儼然,看不出有任何喜怒之色地站在她面前。
「妳最近跟譯人的感情好像不錯。」他挑起濃眉問道。
奇了,譯人不是說他父親對他們的戀情很看好嗎?可是現在看他這模樣好像不怎麼高興似的。琪英暗忖。
難道是譯人因為怕她擔心,所以故意隱蹣?
不過既來之則安之,她還是保持一貫的態度見招拆招吧。
「是呀。」她微笑的回道。
「可以陪阿伯一起回去嗎?」張水川的神色依舊莫測高深。
「好。」琪英有些訝異地看著他,不過還是神情愉悅的點點頭。
一老一小不疾不徐地慢步在田邊小路上,兩人之間有著短暫的無聲時刻。
「阿英,妳有沒有想過要再繼續升學?」張水川突然開口問。
琪英愣了幾秒,「阿伯為什麼這麼問?」
這問題好像該在她高中畢業前問吧?她都己經這麼「老」了,現在才來問她這個問題,不是有點奇怪嗎?
雖然她始終認為人要有不斷的求知欲和上進心,但是升學好像不是她現在該做的事。
張水川並沒有讓琪英疑惑太久,緩緩地開口道:「我是根尊重譯人的選擇,但他是個留美碩士,而妳只是高中學歷而己,妳不覺得這樣會有……代溝嗎?」
「代溝?」她失笑,心底卻有幾絲悽楚。
怎麼最近大夥都在提醒她這個問題?她究竟是跟譯人談戀愛,還是在跟「張碩士」交往?
「是呀,阿伯並不會因為妳父親的關係就對妳有偏見,你覺得你和譯人差很多嗎?」
「阿伯,妳覺得妳和譯人差很多嗎?」琪英不答反問。
張水川聞言一愣,「我不明白妳的意思。」
「喜歡一個人,想要和一個人廝守到老,所憑藉的不是對方的家世或者學歷,應該要重視的是那顆真心才對。有真心,就有誠意相守在一起。我始終認為,只要我們在生活上能配合,那一切都不會有問題的。」
「妳真這麼樂觀?難道妳就不怕譯人以後變心愛上學歷更高的女孩?」他緊盯著她問道。
琪英苦澀一笑,絲毫不隱藏地說:「我並不樂觀,我也害怕譯人以後會變心,但是我相信此刻他對我是真心的,在目前來說,這就夠了。」
「阿英,雖然我常常跟妳阿爸吵嘴鬥氣,但這還是我第一次跟妳聊天,也是第一次聽到妳的想法。」張水川若有所思地說。
「其實我的想法很簡單,」她望著前方隱隱可見的山巒,輕聲道:「找一個真心喜愛自己的人,然後我也以真心待他,其他的,我不去考慮那麼多。」
「是嗎?」
「我不知道這樣的答案您滿不滿意,但若有一天,譯人對我真的厭倦了,真的嫌棄我沒有高學歷,配不上他的話,屆時不需要您講,他自然就會與我分手。」
「如果真有那一天,妳……會恨他,會氣他吧?」他小心翼翼地問道。
「我不能預測我會不會恨他,會不會氣他,我也不知道我有沒有辦法瀟灑地離開,但是可以確知的一點是,」她頓了頓,深吸一口氣後,繼續往下說:「會因為外在條件而嫌棄一個人的話,那麼他根本不記擁有我的愛。」
張水川被她的話深深地撼動了。他緊緊望著這個昔日稚嫩的小女孩,在歲月、歷練的洗禮下,蛻變成今日思想成熟的小女人。他在情緒激動、心思紛雜下,不禁啞口無言了。
琪英說完心底話後,也不禁有些忐忑不安。
這樣的心情他可懂?這樣的答案他能接受嗎?她是不是太過大言不慚了?
作者:
renata_key
時間:
2008-7-10 01:19 PM
第八章
深夜時分,甫和遠在臺北的譯人講完電話後,琪英卻還是依依不捨地盯著電話,希望他會再度打電話來,告訴她,他想她。
她知道自己為何會這麼沒安全感,全都是因為這幾天的事情,不過方才在電話裏,她絲毫沒有對譯人透露。
她不希望造成他的困擾,而且坦白講,她也不知道該從何說起?
也許這一切不安在他明天回來之後,就會消失無綜,所有的懷疑和擔憂也會像霜雪見到陽光般融化了。
琪英攬過軟綿綿的被子,深深埋人舒適的枕頭中,呆呆望著天花板。
天,她的生活怎麼會變得這麼複雜?
以前的清閒悠哉日子跑哪兒去了?難道現在縈繞在心裏的感覺,就是愛情註定該有的負擔嗎?
*** *** ***
今天恰巧是星期天,不必上班,琪英特地起了個大早去接機。
譯人說想早點看見她,所以會搭早班飛機回來。
身處在人來人往、嘈雜熱鬧的機場,琪英雖然一夜未睡,但興奮的她依舊精神奕奕的睜大雙眼,快樂地等待心上人的出現。
好不容易等呀等的,譯人高大挺拔的身影終於出現在她視線內,正當琪英興奮得要衝向前去,緊跟在他身畔的窈窕身影卻讓她腳步硬生生一頓。
那位氣質高雅、留著一頭波浪般黑色松發的女子是誰?
而且她怎麼熟稔地勾著譯人的手臂,最氣人的是,譯人好像還很享受地對著她低頭微笑。
琪英的目光從她美麗的身材掃射向她身上的背包,還有譯人身後拖著的那口大皮箱。
他出門前明明沒有帶那麼多東西,怎麼回來時還需要拖口大皮箱?
她一點都不相信那些全是買給她的禮物!
不過在事情尚未搞清楚前,琪英不想亂吃飛醋,因此她按捺著心頭的隴亂,微笑著走向前去。
「嗨,歡迎回來。」
看到她,譯人深邃的眼眸陡然一亮,笑意迅速浮現他的眼底、臉龐。
琪英一顆高高懸著的心頓時放了下來,他是想她的。
「琪英!」譯人迫不及待地給了她一個緊緊的、差點讓她喘不過氣來的擁抱,還乘機在她耳旁偷了個吻,「如果不是在大庭廣眾下,我真想吻妳。」
她的臉蛋迅速羞紅起來,急忙推開他,「不行呀!」
「我猜妳也無法大膽開放到當眾接受我的吻。」譯人故作失望地說,眸子卻是笑意盈然。
「很抱歉,這裏不是美國。」她沒好氣的說。
就在這時,他身旁的嬌小女子冷靜地開口了,聲音十分甜美,「譯人,怎麼不幫我介紹介紹?」
琪英注意到她的語調喪有著淡淡的外國腔。
譯人這才想起她的存在,伸手一把將她拉到身邊,咧嘴笑道:「請原諒我的失禮。琪英,這位是我美國的好同學,同時也是華人街有名的沉醫師的千金,沉蔚。這次她恰巧回臺灣探親,順道到歡喜鎮來作客一陣子。蔚,這位是我的女朋友劉琪英。」
沉蔚挑起美麗的眉毛,似笑非笑地說:「譯人,沒想到你這風流佳公子居然會情歸祖國,在臺灣找到女朋友,我還以為你不會這麼早定下來呢。」
琪英心一抽,本能地皺眉,什麼是「風流佳公子」?
果不其然,譯人立刻窘然又無奈地瞪了沉蔚一眼,沒好氣地說:「別亂說,琪英會當真的,到時候晚上她罰我跪算盤的時候,妳可得陪著我一起跪。」
他爽朗熟稔又親密的語氣更教琪英心裏大大不舒服了起來。
他到底有沒有把她這個女朋友擺在眼裏?想和別的女人打情罵俏也該看地方吧?
沉蔚眼珠子一轉,微笑道:「劉小姐,我和譯人開玩笑慣了,妳千萬別介意。」
「怎麼會呢?」雖然她已經嫉妒得有些胃抽筋了,但表面上還是保持淡然笑容,「看得出來你們很熟,是老同學了。」
只是,譯人非得要勾著她的肩不可嗎?
她很保守,無法接受他們在美國時行為舉止開放的習慣,她一點都不喜歡這樣!
她的話讓譯人既窩心又安心,他瞅了沉蔚一眼,好笑道:「妳看,我就說琪英是個很明事理的女孩吧,她才不會效法無聊女子亂吃飛醋呢!」
他這話說得琪英實在不知該哭還是該笑。
沉蔚精明地看了她一眼,眸中有一抹戲詭的光芒,「嗯,這樣的女孩的確難得。」
琪英身為女性的直覺,從她的目光與話裏,不禁嗅出了一絲不對勁的味道來。
看來事情又麻煩了。
張譯人這個大蝴蝶,怎麼到處給她惹來這種桃花帳?雖然他不是蓄意的,但是英俊瀟灑、幽默儒雅的男子,註定會有美人自動靠過來。
「沉小姐打算來玩多久?」
「不一定,看譯人歡迎我的程度囉!」說著,沉蔚嬌媚地斜睨了譯人一眼。
譯人笑著放開她的肩,一手緊攬著琪英的腰,另一手拖著沉蔚的行李,「我們走吧。就讓妳看看我這個主人有多歡迎妳。」
「我拭目以待。」沉蔚朝他拋了個媚眼。
她這般旁若無人的態度,琪英照理說應該滿肚子火的,但是她光想到美麗嬌媚的沉蔚,一旦和譯人回到歡喜鎮後,將會掀起一股多大的流言,恐怕農會那些女子又將臆測不已,指指點點的了。
琪英蹙起眉頭,為自己默哀三秒鐘。
噢,她痛恨流言!
*** *** ***
果然,英俊挺拔的譯人帶了一位美女回他家作客一事,在整個歡喜鎮引起軒然大波。
雖說鄉下人十分好客,平時鎮民家裏也常有親朋好友來訪,但是琪英與譯人的戀情實在引人注目,所以沉蔚的出現,就成為歡喜鎮上的最新話題了。
劉火旺在外頭聽到風聲,急忙趕回家問寶貝女兒。
他在臥房裏逮著了正在計帳的琪英,「阿英呀,妳有沒有聽到一個消息?」
「譯人家來了個大美女。」她頭也不抬地回道。
「妳知道了?」他驚訝的問。
「那個大美女還是我親自從機場接回來的,我怎麼會不知道?」
劉火旺聞言,在一旁氣得蹦蹦跳,「那妳還在這裏做什麼帳目呀?趕快呀!」
琪英緩緩地抬起頭,懶洋洋地看了父親一眼,「趕快什麼?」
「趕快去譯人家啊,免得他被搶走了。」
「怎麼每個人都這麼對我說?」好像只要一有美人出現,她的地位就岌岌可危了。
「那妳還在這裏發什麼愣呀!」劉火旺不由分說,一把就將她往外推,「去去去,去找妳男朋友。」
「阿爸,待會他就要過來接我去吃飯,我幹嘛還要去找他?」老爸沒瞧見她連衣服都換好了嗎?
「呃,」劉火旺愣了愣,這才嫵胸鬆口氣道「還好還好,我就知道譯人不是那種見異思遷的人。」
「阿爸,你的意思是你女見沒什麼姿色囉?」
「阿爸當然不是這個意思,但對方是個碩士地,再加上臉蛋漂亮、身材好,每個男人見了都會情不自禁動心的。這個就叫……」劉火旺拚命想著形容詞,「對了,就叫結合美麗與智慧的致命吸引力。」
琪英聞言,嚇了一跳,「阿爸,你到哪裡去學來這些詞的?還有,你怎麼知道人家臉蛋漂亮、身材好的?」
「街頭巷尾都在說,看過的人都印象深刻。」劉火旺突然露出一臉嚮往的表情,「妳阿爸我長到這麼大,還沒有看過從美國來的女碩士呢!」
琪英徹底被打敗,心裏滿不是滋味的說:「是,那您老人家何不前往張宅,去看看那位女碩士呢?」
可憐,她這個寶貝女兒說來沒臉蛋也沒腦筋,已經快要被大家拋棄了。
「阿英,妳不要亂想,阿爸沒有嫌棄妳的意思。」劉火旺連忙收起欣羨的表情,正色道:「女碩士又怎樣,哪比得上我家的寶貝阿英呢?」
琪英感到啼笑皆非,但父親窩心的話還是讓她眼眶微紅了起來。
「妳趕快換件好看點的衣服,千萬別被人家比下去了。」
「你怎麼知道等一下她也要跟我們一起去吃飯呢?」她不解的問。
「阿爸在社會打滾了幾十年,這個簡單的道理怎麼會想不到?」劉火旺微笑的拍拍女兒的肩,「他不會把客人丟在家裏,然後單獨與妳約會吧?小心呀,丫頭,雖然譯人不是那種見異思遷的人,但是妳也要提防那位強敵。」
「阿爸……」琪英鼻頭一酸,忍不住抱住父親。
劉火旺安撫地拍著女兒,感慨道:「妳阿母去世多年,害妳一個女孩子家有什麼心事也都找不到人說。阿爸雖然是個大男人,但多少還能夠理解妳的心情,如果有什麼不如意的心事,一定要讓阿爸知道,阿爸也好幫妳呀!」
「我知道。」她吸著鼻子,強忍住激動的淚水。
父親的話溫暖了她這些日子以來的擔憂和寒冷,點燃了她渾身的動力和精神。
*** *** ***
他們吃完飯,譯人送沉蔚回張家休息後,便迫不及待帶著琪英來到他們定情的山中小館。
譯人癡癡地盯著她,聲音低沉地說「我好想妳。」
琪英凝望著他的眼眸,積壓已久的心酸委屈突然冒了出來,她拚命想要裝出淡然,但是眼眶中的淚霧卻出賣了她。
「我也是。」她閉了閉眼睛,費勁地忍住淚水。
「妳怎麼了?」譯人臉色一白,急急地抱住她,心疼不已地問:「發生什麼事情了嗎?」
「沒事。」說完,她睜開眼睛對他一笑。
「我不希望妳有事瞞我。」
「不要用這種口氣對我說話。」這只會讓她更想哭,他可知她己經壓抑了多少恐懼的感覺?
「對不起,我沒有其他的意思,我只是很想知道妳到底在憂心什麼。」他輕聲安撫著她,眼神充滿了憐惜的深情,「妳這樣讓我好心疼,一顆心都揪在一起,這種感覺很可怕妳知道嗎?」
琪英吸吸鼻子,緊緊地回抱著他「我真的沒事,只要……你也沒事的話。」
「我會有什麼事?」他不解的問。
琪英搖搖頭,眼神黯淡,「你不會明白的。」
「我的確不明白,妳不告訴我,教我怎麼知道妳究竟在煩惱什麼呢?」譯人目光緊緊端詳著她。
「我在擔心……」她實在難以啟齒,遲疑了好半晌後,她才鼓起勇氣開口,「問你一個問題……你會覺得我們倆不相配嗎?」
他呆了一呆,「這是什麼怪問題?」
「你是否覺得我們兩個學歷差太多了?」她直視著他的眼睛問道。
譯人突然笑出聲來,「老天,妳就是在擔心這些怪問題?」
「什麼叫怪問題?這是很實際的問題,已經有不少人提醒過我這一點了。」琪英悶著聲說。
不知道為什麼,對於他這樣的反應她應該高興,但是一想到她擔心了這麼久的問題,居然被他當作笑話看待,她還是覺得滿心不舒服。
「是誰那麼無聊?現在是什麼時代了,還有人以這種觀念來左右他人的?沒錯,學歷高低與否的確牽涉到價值觀的問題,但是我覺得我們之間並沒有這個問題。」
「怎麼說?」她心中燃起了希望。
「我們兩個很合得來,價值觀和思想也相近。我在大學和研究所裏讀的是專業知識,不是日常生活裏的生命哲學。我不需要另外一個同學提醒我,和我切磋那些知識。但是我卻需要一個真心與共的人,陪我一同度過生命中的每一個晨昏,和我領略生命中的幸福和甜美,那個人就是妳。我有沒有告訴過妳,和妳在一起的日子,我永遠不會感到厭倦?妳總是讓我的生活中充滿了快樂和驚奇。」
琪英捂著嘴巴,小臉充滿了震驚與狂喜;她不可思議地瞪著他,好半天說不出話來。
譯人望著她怔愣的可愛表情,忍不住親了親她的臉頰,笑咪咪地說:「小傻瓜,這下妳可以安心了吧?別再對我提什麼學歷高低的問題,告訴妳,我們之間沒這個問題。」
「可是……沉蔚聰明又漂亮,你怎麼不會喜歡她呢?」她略顯遲疑的問。
「問得好,也許就因為她太聰明了,所以我備受威脅,因此才不敢喜歡她的吧!」他煞有介事地摩挲著下巴,點點頭道:「就是這樣,所以妳不必擔心我會喜歡上她。」
琪英心裏所有初生的喜悅火花又被他的話給澆熄了。
雖然他的話聽起來有幾分開玩笑的意味,但是在她此刻敏感脆弱的心中,卻更加激起了驚悸。
但是她不願意再開口詢問,因為她害怕真實的結果會令她難以承受。
她突然緊緊地抱住他,「抱著我,什麼都不用再說了。」
「琪英,」譯人納悶地拍拍她的背,「妳心裏還有什麼不愉快的嗎?」
「沒有。」她閉上眼睛,輕搖著頭說,「噓,抱著我就好,別說話。」
譯人有些擔心,但是他仍依言緊緊地擁抱著她,享受這靜謐寧馨的一刻。
這些天,他實在好想、好想她。
*** *** ***
有關譯人和沉蔚的消息,總是有意無意的傳進琪英的耳朵裏。
比方說,沉蔚很得張水川的寵愛,她又是多麼知書達禮、妙語如珠,每每總是能讓張水川笑得合不攏嘴。
「琪英,這幾天總幹事好像比較少找妳出去吃午餐喔!」
「琪英,總幹事下午又請假陪他朋友去瀑布區玩。」
「琪英,妳一點都不擔心他們孤男寡女相處在一起嗎?」
這些聽來關心卻又格外擾亂人心的話,三不五時地出現在她的耳朵旁。
琪英每每以不變應萬變,她總是回以一個淡淡的微笑,「謝謝大家的關心,我想我不擔心。」
好事者和關心者自然又會七嘴八舌地接著說出一連串話。
「怎麼能夠不擔心?沉小姐那麼漂亮,又是高學歷分子,我們這種鄉下人怎麼比得過她?」
「妳要小心一點,別到時候老公被人搶回美國了還不知道。」
「該擔心的還是要擔心,不該擔心的還是不必擔心,所以你們不必擔心你們不該擔心的,我也不擔心你們的擔心。」琪英只能用這幾句充滿禪機又足以繞昏腦袋的話堵住眾人的嘴。
*** *** ***
也許文鶯阿姨說得沒錯,她已經習慣了有人伺候關心的日子了,所以當譯人因公事或私事而沒空陪她時,她心底便情不自禁地湧起一陣濃濃的失落感,整個人患得患失的。
琪英發現自己會突然問發呆,然後突然問眼眶一紅地想要掉眼淚。
連她自己都討厭這種低迷的心情,好像稍稍一受刺激,淚水就會撲簌簌地落下來。
譯人對她怪異的舉止看在眼底,是既心疼又不拾,但是最近農會業務大大拓展,與美國方面的合作也正如火如荼的展開,他空閒的時間相對的減少許多,再加上沉蔚的作客,使他想要偷一點和琪英相聚的時間都沒有。
深深的相思和心疼,讓他忍不住做出衝動的行為―─他,農會的總幹事,在星期六的早上,蹺班了!
不過,他在曉班前就把一切公事安排妥當了,所以這個班他蹺得理直氣壯,蹺得心安理得。
相較於譯人的安排妥當,對甫走人會計室就被「擄」走的琪英而言,一切就像是電影情節一樣,快速而令人難以置信。
等到她完全回過神來時,他們已經來到山上的度假別墅裏了。
她瞪著正忙碌地將車上東西搬進屋內的譯人,「你在做什麼?」
他搬起一大箱生鮮食物,笑咪咪地回答,「把我們的冰箱塞滿。」
「冰箱?塞滿?」琪英環視著整齊高雅的屋內,訝然道「你是指……」
「接下來的這兩天,我們要在這裏好好地度個假。」譯人一臉曖昧的看著她,又補充了一句話「就只有我們兩個喔!」
「可是……」她突然傻住了。
這怎麼可能?他不是很忙嗎?他還有客人要招待,他……
「別可是了,難道妳不希望和我單獨相處兩天嗎?」他放下食物,好生心疼地擁緊她,「或許妳這些日子並不想我,但我可想死妳了。」
「我怎麼會不想你?但是我們能夠把別人丟在一邊,然後窩在法邊裏無憂無慮的過兩天嗎?」儘管心裏仍然不安,但是琪英已經覺得這是個好點子。
「當然能,戀愛的人最大,我們當然可以把別人丟在一邊。」譯人揉揉她的發絲,「小傻瓜,這時候就不必擔心別人了,咱們是愛人,可是有談戀愛的權利喔!」
琪英歡呼一聲,快樂地回擁住他的腰,「哇,好棒!」
譯人牢牢地抱著她,咧著嘴分享著她的喜悅。
嘿,光是想到能夠在這裏不受打擾的住兩天,他就情不自禁地心癢了起來。
不過他敢打賭,現在說出來一定會被琪英猛捶一頓的。
*** *** ***
就在他們兩個恩恩愛愛,在山上大譜鴛鴦戀曲時,沉蔚可是滿心不高興,一肚子火氣。
她住在張家的客房裏,腦袋裏淨想著他們兩個在山上雙宿雙飛的情景。
多虧她跟鎳民關係搭得好,因此他們一有什麼舉動,她就會收到消息,所以她才知道原來譯人語帶抱歉地交代她自行玩兩天,就是為了這個綠故。
她千裡迢迢自美國追來臺灣,就是為了要把這個研究所裏著名的金童拐回去的,現在怎麼能夠眼睜睜看著金童被別人拐跑呢?
雖然在美國的時候,他們之間相處得很好,走得也比較近,他也常和她調笑打趣,但是在那風度翩翩的外表下,他有著一顆守禮的君子之心,所以儘管大家起哄著要把他們倆湊成一對,而她也含羞默許時,他依舊是一副以禮自持的模樣,教她又氣又敬。
也就因為他的紳士和君子風範,所以她自然會將一顆芳心系在他身上。
和知情識趣又不濫情、嬌揉造作的譯人一比,美國的男人都太粗魯不文,要不就太過自大,還有的是一副自以為風流的情聖樣,在在都令人噁心極了。
所以她絕對不放手,更相信以她這麼聰明的腦袋,迷人的外表,絕對不會輸給那個土土的鄉下女孩的。
那個看來有些呆呆的劉琪英,配譯人實在太糟踏他了。
她向來就是那種主動追求幸福的女人,她也從不會讓機會從身邊溜走。
這年頭看到好男人就要緊緊抓著不放,千萬不能有手軟的時候!
這一次她也要勇於追求,把握自己的幸福。
沉蔚盤腿坐在床上,開始細細打算起來。
*** *** ***
雖然自小在農村長大,但是琪英從來沒有如此真實地感受到山野之美。
看清晨的陽光,林間的曉霧,還有彩霞滿天的夕陽,也許是跟譯人在一起的綠故,這一切都變得美了起來。
她開始體會得到,什麼叫作戀愛的人,眼睛看出去的都是最美了。
這兩天,譯人對待她更是好得沒話說,不但體貼人微還無時無刻想盡辦法逗她笑,害她笑得肚子都痛了。
琪英窩在沙發裏,唇角噙著一抹幸福的笑容,心滿意足的陷人沉思裏。
譯人突然出現在她身後,輕輕地環抱住她,微笑道:「在想什麼?」
她輕輕歎了一口氣,甜甜一笑,「在想我們明天就要回去了,實在有點捨不得離不開這裏。」
「以後我們可以經常來,只要妳想的話,我隨時奉陪。」他溫柔地承諾。
「可是你那麼忙,下次來又不知道是什麼時候了。」
「別對我這麼沒有信心,我絕對會找出時間陪妳的。」他保證道。
琪英斜睨了他一眼,沒什麼信心地說「是真的嗎?」
「妳那是什麼眼光啊?」譯人輕擰了下她柔嫩的臉蛋,愛憐地說!「倘若我是一個沒有實踐力的人,那我們這兩天的假期是怎麼來的?」
「對喔!」她傻笑。
他親親她的臉頰,大手像八爪章魚般地緊攀住她的身子,「所以妳別擔心,或許下個周休二日時,我們就可以再來了。」
她緊緊依附在他身邊,滿意地輕歎一聲,「我覺得我好幸福。」
「我保證,以後的每一天我都會讓妳更幸福的。」他的口氣堅定極了。
琪英愉快地笑著,腦中卻突然閃過一個念頭。沉蔚是因為太過聰明了,所以譯人才不敢愛她,假若有一天,沉蔚的態度和姿態改變了呢?
再從另一個角度來想,她是不是很笨,所以他才會喜歡上毫無威脅的她?
她不知道這兩種結果,究竟是哪一種比較糟?
不過管他的,她不必現在就開始擔心尚未發生的事情,那只會把她變成一隻淨追著自己尾巴跑的小狗。
話雖是這麼說,但她依然緊揪著譯人的手臂,用力到手指都微微泛白起來。
作者:
renata_key
時間:
2008-7-10 01:20 PM
第九章
星期一,琪英回到農會上班,自然又少不了眾人的一番調侃和取笑,當然,也少不了嫉妒的話語。
不過琪英絲毫不予理會,對於祝福的聲音她統統接受,但若是伴隨嫉妒而來的冷言冷語,那麼她就效法櫻木花道的精神,扎扎實實地把耳朵封起來。
中午時分,突然來了一個教大家都大吃一驚的人,一踏進會計室就指名道姓要找琪英。
那人就是沉蔚。
傳說中的「第三者」大駕光臨,除了會計室的人愕然不已外,就連琪英也很好奇。
她怎麼走到這兒來了?就算是來探班,也該是探到總幹事辦公室裏去呀!
沉蔚先是落落大方地和大家打過招呼後,接著一臉笑意地走向她,「哈囉,琪英。」
「沉蔚,今天怎麼有空來?」琪英站起身,露出親切的笑靨,「坐呀,要不要喝點咖啡或熱茶?」
「不了,別讓我打擾妳工作,我只是想來看看妳中午有沒有空,想與妳吃個飯。」沉蔚黑白分明的盈盈大眼透露著精明自信的神釆,看得琪英心下有些惴惴不安。
「怎麼那麼客氣呢?不過可借譯人中午有個飯局,不能和我們一起吃飯。」
「這是我們女人的聚會,我不希望有譯人參加。」沉蔚挑起精心描繪過的柳眉,笑容燦爛。
「噢。」琪英心下有幾分了然,知道她前來的目的為何。「妳等等,我差不多可以午休了。」
文鶯有些憂心地看著她,但是當著沉蔚的面又不好說什麼。
她想告訴琪英的是,這女孩來意不善,千萬不要小覷了。
琪英雖然聰明謹慎,但是她天性善良,難保不會被人三言兩語就給打動了,萬一一時想不開,被勸退了該怎麼辦?
幾乎所有的人都看得出沉蔚對譯人的意圖,可是只有譯人沒有看出來,但是假若琪英也跟譯人一樣遲鈍的話,那……
琪英意識到文鶯憂心的眼光,不禁回頭給了她一個安心的笑容。
*** *** ***
為了避開鎮上人的「關愛眼光」,所以她們兩個買了麥當勞,然後來到一個較安靜沒人吵的青翠小林子裏,坐在樹蔭底下吃午餐。
「我從來沒想到,原來這裏也有這麼美麗的地方。」沉蔚看著四周寧靜優美的景致和綠草,再看看前方的一個小池塘,忍不住低歎道。
琪英咬了一口起司漢堡,聞言不由得望向她,「否則在妳印象中,歡喜鎮是個窮山惡水的地方嗎?」
「差不多。」沉蔚點點頭,老實地說:「從小在地大物博,什麼都有的美國長大,臺灣這個小地方的景色就不那麼稀奇了。」
「妳這話就太過武斷了。事實上臺灣之美是世人皆知,否則也就不會有『福爾摩沙』的美譽了。」琪英本能地悍衛家園,替自己的故鄉說話。「妳還沒有真正看過臺灣,所以不能這麼妄自評斷。」
「妳的語氣很像一個人。」沉蔚微訝地看著她,有些悶悶地說。
「誰?」某個激進的環保人士嗎?
「譯人。」她不怎麼情願地說出這個答案。
「譯人?」琪英心一暖,「他也是這片土地孕育出來的,自然是幫這片土地說話了。」
「不,我認識很多從臺灣到美國留學的年輕人,他們大部分都對自己的國家不甚滿意,可是卻對美國充滿想望。」沉蔚若有所思地說,
「可是譯人不同,他對自己的國家充滿了信心和熱愛,他是很不一樣的,我覺得。」
「據我所知,有很多美國人對美國也不是完全欣賞或贊同,也許人都是如此吧,對自己的國家是充滿要求和期許,」對別的國家卻有份霧裏看花的美感。」琪英舒適地伸長雙腳,淡然微笑道。
沉蔚聞口,霎時忘了必須要對她展現的敵意,她有些驚訝地說:「妳不是只有高中畢業嗎?」
「或許我學歷不高,但可表示我不會思考。」琪英微笑的回答,看出她會訝異的原因所在。「這兩者應該沒有絕對的關係吧?」
沉蔚咀嚼著她的話,半晌後方才點了下頭,「妳此得對。」
「不過我依舊敬佩高知識份子,並不會因自身的關係而產生嫉妒或憎恨。」琪英慢慢地吃著她的起司漢堡,直到吃完後,她才捧過可樂大大灌了一口,然後打趣道:「所以放心吧,我不會看不起妳的。」
麵包類食物總會令她險些噎到,所以不到最後關頭她絕對不吃麵包,若是買了麵包,她就一定會再買上一大杯飲料解渴。
聽完琪英的話,沉蔚不禁失笑,低頭看著手上的牛肉堡,她心底突然湧現一股複雜難解的感覺。
理智上,她該使出全力對付這個女子,因為她是她的情敵,也是阻礙她追求幸福的大石頭。
但是在情感上,她卻又情不自禁的欣賞她。
她喜歡她的思想和性格,真的。
如果不是處在這樣微妙的情況下,她或許能與琪英變成好朋友也說不定。
沉蔚突然又遲疑怯步了,她該憑著高學歷而仗勢欺人嗎?
「妳在想什麼?」琪英伸手在她面前揮了揮,關切地問:「妳沒事吧?」
「沒事。」沉蔚內心正在交戰著。
原本她一直認為琪英只是個土土俗俗,完全無法匹配譯人的鄉下女孩,和她在一起,只是徒然悶死了才華出眾的他罷了。所以她絕對不能眼睜睜看著出色的他,淪人一個比不上她的女子手中。
但是她現在卻開始猶豫,自己是否設想錯了?
琪英仔細看了看她,然後探吸一口氣,開口問:「妳不是有話要跟我說嗎?」
該來的還是會來,她也不想拖拖拉拉的再嚇自己了,乾脆把所有的話都敞開來講。
沉蔚看著她,遲疑地說「我的確有話要跟妳說。」
「是跟譯人有關?」琪英心臟開始狂跳,但表面上還是維持冷靜的模樣。「沒關係,妳想說什麼就說吧。」
清風徐送,沉蔚不經意地將發絲撥到身後,「妳有多愛譯人?」
她突如其來的問話,使得琪英的臉頓時紅了起來,「這……」
「大方一點,假若喜歡一個人就要勇於說出口。」沉蔚爽快地說:「就拿我來說,我可以很誠實的告訴妳,我很喜歡譯人。」
琪英心一緊,說不出霎時湧上心頭的究竟是何種滋味。「噢。」
沉蔚斜睨了她一眼,自我解嘲道:「不過妳先別緊張,這幾年下來,他始終沒有正眼瞧過我一眼。」
「這怎麼可能?他眼睛有病嗎?」琪英愕然的問。
沉蔚看著她坦蕩、真誠無偽的眸光,忍不住搖頭道:「我終於可以理解,為什麼譯人會喜歡妳了。」
「為什麼?」
「因為妳的天真。」
琪英一怔,隨即苦澀一笑,「是呀,因為我比較笨的關係。」
「不,妳誤會我的意思了。」沉蔚搖搖手,急忙澄清道:「我說妳天真不是說妳白癡,妳的天真並非不懂世事,反而是一種豁達的態度。」
琪英忍不住臉紅,「我哪有妳說的那麼好?」
奇怪,沉蔚做什麼這樣讚美她?琪英有些不解的暗忖。
「豁達不是一種能夠偽裝出來的神態,我從妳剛才的吉談舉止中,可以清楚地看見妳的坦然。妳可以很真誠地讚美別人,欣賞別人的好。也許譯人喜歡的就是妳的真。」說到後來,沉蔚的神情顯得有些落寞。
「真?」琪英不甚明白她話裏的意思,她貶貶眼,慢吞吞地說:「我覺得妳也很真誠,因為妳看來也並非是我先前印象中的那種……盛氣淩人、態度傲慢的高知識份子。」
沉蔚嘴角漾起一抹微笑,「看來我們都對彼此產生一個很大的錯誤印象。」
琪英也噗嗤一笑,「我們兩個真糟糕,原來我們都有些存心不良。」
在相視一笑中,她們兩人陡然萌生起了一種始料未及的相知感。
夏風輕拂,綠意盎然,她們不約而同地感受到了一股釋然和暢快,敵意霎時煙消雲散。
「如果說存心不良的話,那應該是我才對,其實我一閉始原本打算要說服妳離開他的。」沉蔚深感抱歉地招認。
「也許妳會成功。」琪英想笑,但是腦海中突然響起譯人曾說過的話,因此笑意猝然消失。
「怎麼了?」沉蔚急急解釋道:「妳千萬別被我影響了,我只是說『原本打算』,但是我現在決定要放棄了。」
「放棄?」
「嗯,雖然這種喜歡的感覺無法立刻消失,」她澀澀一笑,有些黯然地說:「但是至少我知道,什麼樣的人是不適合我的,而譯人……他真的很適合妳,你們兩個真的很相配。」
「相配?」照理說琪英應該松了口氣,但是她卻忍不住低歎,無精打采地說:「不知道,我現在也覺得心裏一團亂。」
「怎麼,難道妳還有別的困擾或者是別的情敵嗎?」
「怎麼會沒有?我的情敵多到足以填滿水庫,若是在古代還足夠去築長城呢!」琪英對著她抱怨發牢騷。
沉蔚被她的比喻逗笑了,「真可怕,我開始覺得同情妳了。」
「這也就算了,反正我已經習慣走在街上被人家瞪後背了,只是譯人……他……」她吞吞吐吐的說。
「他怎麼了?」沉蔚好奇的問。
「他好像也想喜歡妳,只是因為妳太聰明了,他覺得深受威脅,所以才不敢喜歡妳。」琪英說完,有些憂心仲仲地看著她。
沉蔚一愣,「哪有的事?」
「或許妳在知道這件事後,可以稍稍改變一下妳自己的想法,也許妳不需要退讓的。」琪英越講聲音越小,因為她發現自己居然在把譯人往外推,甚至還說服情敵勇於奪愛。
沉蔚低頭思索了半晌,隨即發現不合理之處。她搖搖頭,好笑道:「我想,他這幾句話妳不用當真。」
琪英一臉不解的看著她。
「妳應該知道他有一個壞習慣,就是嘴巴喜歡開玩笑,他最會討我嘴上便宜了。」
沉蔚沒好氣地說,「妳知道他是我們研究所裏成績第一名的優等生嗎?」
「呀?」琪英怔住了。
「他幾乎可以說是十項全能的,在學校是個風雲人物,要說他因為我的聰明而備感威脅,倒不如說他是故意拿這件事來打趣開玩笑的,有誰聰明才智贏得了他?或者該說,這世上比他聰明的大有人在,但那人絕對不是我,所以妳別聽他胡說。」沉蔚笑著解釋。
琪英愣了好半晌,良久才眨眨眼,「妳的意思是?」
「妳被他唬住了。」沉蔚輕笑一聲,「唉,看來你們兩個的相處模式,也是他吃定妳的比較多吧?」
「什麼?他騙我?!」琪英驚呼道。
「妳怎麼了?氣昏了嗎?」沉蔚趕緊搖搖她的手臂,關懷地問:「妳沒事吧?」
「這個臭痞子!」積了幾天的鬱悶,原來全是緣自於他的一句玩笑話!實在是可惡透頂了。
「別太生氣,反正他就是這副戲而不謔,幽默而不刻薄的樣子,雖然愛耍嘴皮子,但是都是無害的。」看到琪英一臉凶樣,沉蔚急忙替譯人講話,「真的,他是那種喜歡說笑卻不會取笑他人的人,頂多是頑皮了點。」
「頑皮,哼!」她冷哼一聲。
「是啊,他只是有時大男孩氣息重了些。」
「大男孩?」琪英咬牙切齒的重複。
「琪英,妳是不是想要對他做什麼事情?」沉蔚忍不住憂心地問。
「對了,我記得那天他與妳在機場的時候,也是和妳調笑來調笑去,手還不正經地亂塔在妳肩上吧?」
「呃……這是我們的習慣,他以前在美國也是如此。」沉蔚連忙解釋。
「才不!他回到臺灣之後,也是三不五時地『調戲』女人。」氣字當頭,琪英開始把他以前逗弄她的惡行也給算下去。「我一定要好好地教訓他一頓!讓他以後再也不敢這麼輕佻。」
「琪英,妳是不是把事情想的太嚴重了?」
「沒錯,但是妳不知道他有多可惡,他那幾句玩笑話就讓我好幾天都睡不著覺。他甚至還騙我說他在美國有個要好的女友,還說等時機一到就會帶她回來。」此時琪英是新仇舊恨一起湧上心頭,氣呼呼地說:「妳說,我一顆心被他嚇得上上下下亂跳,好幾次差點沒力了,難道不該好好懲罰他一次嗎?」
站在同為女性的立場上,沉蔚仔細地思索一番後,忍不住重重的點了下頭,「嗯,的確該好好教訓他。尤其他的條件又這麼好,成天要擔心他會不會被拐跑已經夠辛苦了,他還故意捉弄妳,嗯,該罰。」
「既然如此……」堆積在琪英心裏多日的憂慮,在經過沉蔚的一番話後,不由得盡掃一空,此刻滿腦子又是古靈精怪的鬼點子了。
「妳的表情好陰險喔!」沉蔚突然慶倖起自己不是她的敵人。
「哪裡,不過我需要妳的配合,不知道妳願不願意?」琪英賊笑道。
聽起來好像很好玩,沉蔚不由得玩興大發,「好,我參一腳!」
琪英滿意地點點頭,「嗯,附耳過來。」
*** *** ***
譯人突然覺得眼皮直跳,好像有什麼事情要發生一樣。
雖然這樣的情況多半是由於緊張或者疲勞所引起的神經性肌肉失調,但是從小到大,大人們總是這麼叨念著:「眼皮跳就是有喜事,要不就是有禍事要發生,可得注意了。」
他推開電腦鍵盤,伸手揉了揉眉心,嘴裏不禁咕噥道:「到底是怎麼回事,怎麼眼皮一直跳個不停?希望不會是琪英或者老爸有什麼事―─」
他話尚未說完,辦公室的門倏然被打開。
沖進來的是紅著眼眶的琪英,她白皙的臉蛋上佈滿了濃濃怒氣,「你這個混蛋!」
「琪英,我剛才才想到妳……」譯人陡地住了口,被她的神情一驚,「怎麼了?妳的臉色好難看,發生什麼事了?」
「我就知道你是個花花公子,一張嘴騙死人不償命,可是我居然還是被你給騙了!」琪英眼淚汪汪地指控。
譯人又迷惘又心疼,他試圖抱住她,卻被她用力的推開。
「琪英,快告訴我,究竟發生什麼事了?」他臉色蒼白的問道。
「你還有臉問!」她恨恨地看著他,心底卻好生佩服自己的演技,真可以去拿一座金馬獎了。「我就知道你在美國也是這麼濫情!」
「我哪有?」他冤枉地喊著,急急澄清道:「我真的沒有,妳怎麼會這麼認為呢?是不是有人跟妳亂說什麼?」
「如果你真的沒做,為什麼要怕別人說?」
「可是我真的不知道發生什麼事了。」
「你還說,你以前和沉蔚就是對情人,可是你這個沒心肝的傢伙,現在居然還有臉來拐騙我!」琪英腸子都快要笑到打結了,但臉上的表情還是義憤填膺極了。
哈!她已經好久沒有嘗到捉弄他的滋味了,這感覺還真是令人快樂呀!
譯人一點都不知道自己正淪為他人捉弄的物件,他已經快要緊張死了。
「琪英,妳相信我,我和沉蔚只是好同學……」他突然皺起眉頭,「是不是沉蔚跟-妳亂說些什麼?」
「你怎麼都說別人亂說?為什麼不問問你自己呢?」
是呀,你自己還不是時常亂說?說得天花亂墜,騙得她團團轉。
譯人還來不及辯白,琪英又閃電般地沖出辦公室。
「琪英,妳聽我說完呀!琪英!」他急急追了出去。
可是才跑到門口,沉蔚突然一臉憂傷地擋在他面前。
譯人情急地越過她的頭頂,望著琪英離去的方向。老天,她怎麼才一下子就跑不見了?她可不能出什麼事呀!
「沉蔚,妳有沒有看到琪英往哪個方向跑去?」他急吼吼地捉住她的肩,滿臉焦急的詢問。
「你每次都只關心她,一點都沒有考慮到我的感受。」沉蔚抬起頭望著他,一臉一展愁地說。
這……任這是怎麼一回事?
譯人怔愣的看著她,「沉蔚,妳怎麼了?」
沉蔚差點被他這句問話給逗得笑出來,為避免露出馬腳,她拚命忍住笑意。「難道你不知道我喜歡你嗎?」
「別開玩笑了。」
「別騙我,你一定也是喜歡我的,要不然你怎麼會對我那麼溫柔?而且總是親密地與我談笑。」
他目瞪口呆地望著她,「我……」
「你不用再掩飾了,我知道你只是礙於情勢才和琪英交往的,不過你不用擔心,她那方面我己經解決了―─」她的臺詞在見到他陡然變得難看至極,活像要把她吞下肚裏的表情時,倏地住了口。
他的表情好凶,一點都不像她印象中的譯人。
「妳對她說了什麼?」譯人雙手緊握成拳,拚了命地控制自己不要失控,不要破口大駡或動手拾死她。「妳怎麼可以傷害她?」
「我……」沉蔚被他憤怒的模樣嚇得說不出話來。
他聲音中的冷冽寒意讓躲在門外的琪英忍不住打了個寒顫,著實替沉蔚捏了把冷汗。
糟糕,玩笑會不會開太大了?譯人會不會一氣之下把沉蔚給踢到牆上去?
應該不會吧!譯人是那麼有禮貌的紳士,應該不會……
就在琪英揪著一顆心的同時,譯人的聲音字字清晰地傳人她耳內。
「我可以告訴妳,我當妳是好朋友,一輩子的好朋友,除此之外別無其他。」他的眸光充滿銳利與冷意,咬牙道:「我也可以坦白告訴妳,我愛琪英已經二十幾年了,從很小很小的時候開始,我的心底就只有她一個人了,雖然在這其間,我一直摸不透這種在我心裏溫柔蕩漾的感覺是什麼,但是我在美國的這些年,我總算弄清了我對她的感情。這次我回來就是要贏得她的心,我是絕對不會放手的,更不可能移情別戀,所以妳死心吧!」
「你為什麼喜歡她?」沉蔚鼓起勇氣開口,替躲在門後的琪英問個明白。
「我為什麼喜歡她?」一提到琪英,譯人惱怒氣憤的眼神陡然變得溫柔如水了。「從小我就喜歡她滿心崇拜的跟在我身邊,用她最甜美的聲音叫我譯人哥;我喜歡她儘管心裏害怕,但每次還是信任地跟著我四處亂跑,田裏山上,無處不去。」
琪英在門後聽呆了,她握著拳頭放在嘴邊,努力忍住欲奪眶而出的淚水。
「就因為她傻氣的崇拜?」
「不是傻氣的崇拜,而是全心全意的信任。」他的眼神因回憶而更加深邃,「我永遠記得在她六歲那一年,我為了幫她撿帽子,卻反而害她跌人池塘。她的落水讓我嚇到了,不是害怕自己闖下大禍,而是痛限自己的無能,我然讓她遭遇危險。」
沉蔚已經聽得人迷了,渾然忘了要追問。
「可是琪英一邊亂踢著水,掙扎著不要沉下去,眼底還是充滿著信任我的眼神,她確信我一定會把她救起來的。」譯人頹然地吐出一口氣,焦躁地爬了爬額前的黑髮,「後來她雖然沒事了,但是此後我就避開了她好久好久,我真的痛恨我的無能,我害怕再度害她落人危險之中,一切都是我害的。」
琪英鬆開緊握著的拳頭,改為用力捂著嘴巴不讓啜泣聲逸出口。
什麼村民的打趣,說她是個愛哭鬼,他以後必須娶一個愛哭鬼雲雲,統統都是他捏造出來的。
原來他的疏遠以及遺棄她,原因是來自於自己的內疚。
她一直氣他好久好久,一直認為他是故意遺棄她。
原來她錯怪他了。
「可是現在不同了,我花了那麼多年才弄清楚我的感情,今天我不會再讓任何人或任何事破壞掉這份感情,當然包括妳在內。」譯人堅定無「那你為什麼跟她說,你很想喜歡我,但是因為我的聰明讓你探受威脅,所以你才不敢喜歡我。」沉蔚提出這個琪英一直耿耿於懷的問題。
「那是跟她開玩笑的。琪英都跟妳說了?妳又對她說了些什麼?害她這麼傷心的誤解我?」
「琪英救命喔!妳再不出現我就要被妳未來的老公給活活捏死了。」沉蔚突然高聲一喊。
激動的譯人陡然一震,他睜大眼睛,眼底滿是疑惑和驚疑。
「什麼?」此刻他的腦袋佈滿了漿糊,根本無法思考。
只見琪英緩緩自門後出現,淚水爬滿雙頰。當她見到臉色還未從蒼白中恢復過來的譯人時,再也忍不住地低呼一聲,沖人他懷裏。
「對不起,對不起,我以後再也不會這麼戲弄你了!」她緊緊抱住他,嘴裏亂七八糟地嚷道:「你知道嗎?我好愛好愛你喔!」
譯人本能地緊攬著她,臉上浮現不敢置信的表情。
「妳說什麼?」
沉蔚看著他們倆的模樣,不禁又好笑又感動地緩緩離開。
她對著聞聲而來的農會員工們噓了一聲,無聲地要大家噤聲。
想看感動人的愛晴戲,想要關心劉張兩家如何發展,包括想要得到最新一手的傳播資料,大家都得乖乖閉上嘴巴,否則一點好戲也沒得瞧。
就在眾人悄悄看戲「關心」的時候,琪英正一臉餓悔地喃喃告解。
「對不起,剛剛是我和沉蔚演的一出戲,為的就是要懲罰你那副吊兒郎當的輕浮樣。」她慚愧地低下頭,「還有,就是你跟我開的那些玩笑話。不過,你知道那些話讓我擔憂害怕多久嗎?本來我就已經被大家給說得心浮氣躁了,你還參一腳湊熱鬧,害我……」
「對對對,都是我不對。」譯人這才恍然大悟,不過他又怎麼捨得苛責她呢。
「還有,你就是那副愛耍嘴皮子的樣子,所以才會害我擔心得要命。」說著說著,琪英又開始數落他的不是了。
「是是是,從今以後,我只對妳一人耍嘴皮子,好嗎?」他陪著笑臉道。
只要她開心,天大的條件他都答應。
「又耍嘴皮子了。」她愛嬌地瞪了他一眼,突然問又憂鬱了起來,「對了,還有一件事。」
「什麼事?」他輕啄著她的臉頰,流連不捨地輕聲問道。
「你爸那天陪我一道走回家,他在言談間好像很介意我們學歷差距的問題。」她憂心仲仲地說:「怎麼辦?我根本不敢想像,假如你爸不贊成我們,然後我爸又拚命贊成的話,那到時候他們又要吵成一堆了。」
譯人啞然失笑,伸手揉揉她的發絲,憐地輕笑道「這妳就放心吧,因為妳早就已經解決這件事了。」
「我?什麼時候?」琪英張大嘴巴驚訝的問。
「我爸跟我提過他去找妳的事了,他說妳的回答令他印象深刻。」他疼愛地捏了捏她的俏鼻頭,「看來我爸挺欣賞妳的,真的。」
「你該不會又在騙我吧?」琪英有些懷疑的問。說不定他又是為了要讓她安心,想出這藉口來哄她。
「天地良心!我哪敢再騙妳了?頭一次騙妳是為了要偷得美人心,第二次騙妳是因為嘴巴賤。」譯人一臉可憐兮兮地求饒道:「妳大人有大量,就原諒我也順便相信我吧?」
琪英瞪著他老半天,被他眼底的真摯和語氣裏的深情給敲動了。
她突然問又感受到小時候對他的信任感覺,那感覺令她的心頭一陣暖洋洋的。
「我相信你。」她輕輕地吐出這幾個字,「你知道,我是永遠相信你的。」
譯人深深地望人她的眼眸,心滿意足地吐出一口氣,緊緊環抱著她的身子,「感謝老天,讓妳再度回到我身邊了。」
「我何曾離開過呢?」她鼻頭酸楚,心中卻充滿喜樂,「我一直都在這裏想念著你,等待著你呀!」
譯人將她擁得更緊,「我愛妳。」
「我也愛你……」
美麗溫馨的氣氛不過持續了片刻,陡然間門後逸出了幾聲鬼鬼祟祟的異響。
「譯人。」琪英突然豎起耳朵。
「什麼?」
「你有沒有聽見說話聲還是笑聲?」
譯人抱著她,抬頭朝外看去,正好看見十幾顆試圖隱藏起來的腦袋瓜,正在盡力不發出聲音的鑽動著。
「我的天哪!」他低低呻昤一聲,忍不住拍了下額。
「怎麼回事?」
「琪英,恐怕我們又上了歡喜鎮『流言板』的頭條新聞了。」他無奈地說。
琪英杏眼圓睜,「噢,我的天!」
門後眾人再也忍不住,猛地爆出了囂張兼快樂的哈哈大笑聲,笑聲幾可傳遍全鎮。
歡喜鎮真不愧是歡喜鎮。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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