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板冬 -【越軌暗戀】《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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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彤櫻
時間:
2025-4-20 04:49 PM
標題:
板冬 -【越軌暗戀】《全文完》
本帖最後由 彤櫻 於 2025-4-23 01:47 PM 編輯
【書名】:
越軌暗戀
【作者】:
板冬
【內容簡介】:
前女友結婚那天,周霧喝多了,一個人躲去樓道抽煙。
昏暗中有人靠近,是高中三年幾乎沒有交集的女同學溫辭。
對方身上的酒氣與他一樣重,溫柔地問他:你是不是喜歡段薇?好巧,我喜歡她的新郎。
說完,溫辭踮腳吻了他。
-
溫辭從小乖巧懂事,循規蹈矩,少有的越軌全都交給了周霧。
比如和他接吻。
比如跟他做情人。
比如騙他,她愛別人
一句話簡介:讓我做燕尾蝶擁抱最後的美夢
立意:勇敢的人先享受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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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任何商業利益上行為與本人無關。版權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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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彤櫻
時間:
2025-4-20 05:06 PM
第一章
五月的江城微風陣陣,陽光穿過街邊的梧桐樹,撲灑一地光斑。
江城小學的寧靜被一道下課鈴聲打破,溫辭微不可聞地鬆一口氣,宣布放學。
為了這節公開課,溫辭熬了很多個大夜。好在看後排幾位老師和領導們的表情,她沒有搞砸。
溫辭跟幾位旁聽的老師寒暄了兩句,再一一感謝到場的領導們,回到教師辦公室,她把自己重重地往椅子上一扔,心頭的石頭終於落地。
「恭喜啊小溫,終於結束了。」一位老師接完水經過她的工位,笑道,「主任在群裡誇你呢,說你講得好,表現得很大方。」
溫辭再坐直時,臉上已經恢復剛才的笑容:「沒有,我還差得遠呢,經驗太少了,還要多多向您和其他老師學習。」
溫辭是去年下半年進的江城小學,這學期剛轉正,目前在三年級教英語。
經過的這位是學校裡的老教師,姓許,是溫辭教的其中一個班級的班主任,平日裡對溫辭還算照顧。
「小姑娘真謙虛。當初知道你來教我們班的英語,我特別放心,真的,雖然你是新老師,但我看得出來,你很有耐心,課也上得有趣,很難得,我們班學生天天誇你,都說想上你的課。」
「謝謝。」溫辭舉起自己桌上的袋子,微笑,「吃草莓嗎許老師?我媽媽自己種的,很甜。」
不論是對著同事還是學生,溫辭臉上總掛著這樣的笑,溫柔清淡,像清晨沒有危害也不刺眼的陽光。
「不吃了。」許老師問,「對了小溫,我記得之前問你,你說你沒談男朋友呢?」
溫辭聞言,像上次一樣微微愣了一下,隨即道:「對。」
許老師問:「長這麼好看,以前怎麼也得是位小校花吧,沒有男生追嗎?還是你都沒看上呀。」
其實她頭一回看到溫辭時,沒覺得溫辭長得多漂亮,只覺得順眼,看起來是個很乖巧的女孩兒,相處一段時間後才發現,這姑娘其實特別耐看,屬於越看越好看的那一類型,尤其是那一雙眼睛。
溫辭眼型漂亮,眼尾有些向上彎,笑起來時像月牙兒。她鼻梁挺翹,有一頭柔順漂亮的黑髮,今天為了方便上課,隨手挽了一個髻,耳邊散了些碎髮下來,清爽隨意。
「哪有,以前學校裡比我好看的人很多的。」溫辭說,「我之前一直……挺忙的,現在又剛開始帶學生,沒有時間談戀愛。」
「可不能這樣,你現在正是談戀愛的年紀呀。談一兩年,如果合適了就結婚,正正好。」許老師終於道出自己的意圖,「前陣子我侄子不是來給我送東西麼,不知道在哪兒看見你了,跟我說特別想認識你。他今年跟你一樣大,今年剛進他自家公司學習,條件挺好的,人也長得高,白白帥帥的,要不你倆認識一下?」
溫辭客氣地聽她說完,才道:「不了許老師,我現在還沒有談戀愛的打算。」
「沒事,你們就先認識一下嘛,就當多個朋友呀。」
手機響起,溫辭拿起來看了一眼,低頭開始收拾起東西:「下次吧許老師,我現在得先走了,我……我家人在外面等我,您知道的,學校附近不方便停車。」
「哎,加個好友而已,很快的小溫——」
溫辭匆匆離開辦公室,長裙的裙擺晃在空中,留給對方一個溫柔決絕的背影:「明天見,許老師。」
-
校門外自然是沒有來接她的人。
溫辭坐在單車上翻找包包,隨即很輕地嘆了一聲氣——果然,剛才收拾得太匆忙,落了一份筆記在教室。
好在公開課已經結束,也不急在這一晚總結。
手機又響了一聲,是她媽發來的消息。
上一條消息她忙於逃離還沒來得及回復,是一張照片,拍了她家今晚的晚餐,今晚家裡有親戚來做客,晚餐做得很豐盛,有葷有素,中間還擺著一鍋好湯。
【媽媽:下課了就快回家,不然湯就要涼了。】
溫辭回了一句好,騎上單車,駛進人群之中。
傍晚的風很溫柔地撫在她臉上,溫辭停在人行道紅燈前,聞著周邊小吃的香味,正想著要不要偷偷買一份甜糕,結束這平凡疲憊的一天,包包裡的手機忽然又響了一聲。
溫辭拿出來,手機屏幕的熒光裡,跳出一行黑字——
【周霧:5899】
紅燈轉綠,周圍人潮不息,溫辭卻久久未動,直到身後的催促聲響起,溫辭才回神,匆匆挪車到旁邊。
溫辭盯著對方的頭像看了許久,打開對話框,輸入一句——什麼時候回來的?
然後又刪掉。
最終,她點開媽媽的對話框,發出一句:媽媽,學校臨時有聚餐,沒辦法回家吃飯了,晚上也會回得晚,不用等我,早點睡。
隨即掉轉車頭,朝相反的方向離開。
有些建築明明在一個城市,卻又好像兩個極端。半小時前,溫辭還在人來人往的擁擠街道裡等紅綠燈,半小時後,她的自行車駛進了江城最豪華昂貴的錦江酒店。
泊車人員想必也是第一次見到騎自行車過來的客人,勉強周到地給她安排了一處電動車停車位。溫辭笑著感謝,並決定以後還是先把單車放到家裡,再打車過來。
到了酒店前台,她報了自己的名字。
「您好,溫小姐,這是您的房卡,非常歡迎您的入住。」新來的酒店前台把房卡遞出去,並忍不住打量了面前的人幾眼。
輕柔卻也廉價的米色針織衫,白色長裙,被風吹亂的碎髮,和一個簡簡單單,連牌子標識都沒有的托特包。從這個裝扮看,完全看不出眼前的人會入住五位數一晚的套房——據電腦上的備註看,這間房還是長期給一位熟客空著的。
直到溫辭抬起眼,前台立刻收回打量,笑容滿面,「會有專人來帶您上樓,請您稍等。」
「不用讓人過來了。」溫辭朝她一笑,「我自己上去就行,謝謝。」
溫辭熟門熟路地乘電梯上樓,刷卡開門,套房裡理所當然的空空如也。
溫辭已經習慣了,她把包包放好,脫了衣服,轉身進了浴室。
因為公開課,她精神緊繃了一整天,此刻只想好好洗個澡。
熱水打在身上,溫辭忍不住舒服地舒一口氣。水霧將玻璃抹上一層薄紗,模模糊糊地勾勒出樸素衣服下勻稱漂亮的身體線條。
溫辭仰起頭,閉上眼,安靜地享受沖洗,下一秒,刷卡聲響起,房門被打開。
溫辭沒動。她聽著男人的皮鞋聲靠近,最後停在淋浴房前。
「怎麼沒回消息。」男人嗓音有些低,沉沉地混在水聲裡。
溫辭想了一下,居然真的沒回:「抱歉,忘記了,當時在路上。你消息發得太臨時,我騎自行車過來的。」
周霧沉默。
外面安靜得有些久,久到溫辭都以為他出去了,周霧突然問:「能進去麼?」
溫辭把腦袋從水柱下挪開,睜開眼,說能。
下一刻,淋浴房被打開,男人跨步而進,原來剛才的沉默是在脫衣服。
周霧肩寬腿長,身體線條實在優越,這間淋浴間溫辭一個人待在裡面還覺得特別寬敞,周霧一進來,突然就狹窄得無處可躲。
溫辭剛洗完頭髮,此刻濕漉漉的披在後面,露出她漂亮的額頭。她撥了下頭髮,說:「等一下,我頭髮沒沖乾淨,我再……」
後面的話沒能說出口,她被抬起下巴接吻,人也被輕鬆地托了起來。
……
溫辭呼吸歸於平穩時,落地窗外的天已經全黑下來了,她懶懶地趴在床褥裡,渾身沒了力氣,頭髮被汗濕在額頭上也懶得管。
她拿起手機看了一眼,八點四十,快三小時了。
溫辭放下手機,抱著枕頭,又忍不住往窗外看。
周霧在陽台抽煙。
男人只圍了一條浴巾,後背紅色劃痕明顯。
抽完,周霧擰滅進屋,溫辭感覺到被子被掀開,周霧把她翻過來,抓起她的腳腕,低頭剛要親下來,被溫辭躲了一下。
周霧挑眉,然後笑起來:「忘了,剛抽完煙。」
周霧的臉比他的身材更有可看性,五官深刻挺拔,下頜線鋒利流暢,是那種氣質和野性混合起來的帥,他眼睛顏色比常人要深,此刻懶洋洋地盯著溫辭,笑得很散漫。
「不是。」溫辭回視他,「我只是有點餓了。」
周霧意外,掃了眼她扁平的小腹:「過來前沒吃東西?」
「沒,剛放學就過來了。」
周霧鬆開她的腳腕,打電話讓人送吃的上來。
酒店速度很快,沒多久就把飯菜送來了,溫辭看著滿桌的菜,沉默了下:「我吃不了這麼多。」
「一起吃。」周霧掰開筷子,遞給她。
溫辭:「你也沒吃嗎?」
「吃了飛機餐。」
溫辭沒帶衣服,只能裹著一條浴巾吃飯,她吃得不太認真,消失了快三個小時,她手機已經要被消息塞爆。
應付完她媽,溫辭又去回復工作上的事。
實在沒有力氣再打字,溫辭清了清嗓子,用語音轉文字:「許老師,謝謝你的好意,真的不用了,以後有機會再說吧。」
消息剛發出去,聽見對面的人輕笑一聲。
溫辭疑惑抬頭,對上周霧的眼睛。
「沒,我只是覺得有點……」周霧很輕地聳了一下肩,「你剛才很像在跟老余說話。」
老余是他們高中的班主任。
溫辭剛想說什麼,手機又嗡嗡震起來,她只能朝周霧笑一下,繼續低頭回消息。
溫辭肩膀露在浴巾外,上面還有幾道周霧剛才留下來的吻印。溫辭長得很白,痕跡在她身上格外明顯,周霧喉嚨滾了一下。
這麼多消息,她這頓飯什麼時候才吃得完。
手機鈴聲響起,這次是周霧的。他看了眼來電顯示,猶豫了一下才接起來。
「喂。嗯,回來了,你哪來的消息……藍調?不去。」
「沒幹什麼,有事。」
「你怎麼知道我在錦江?」
那邊不知道說了什麼,周霧神色不耐,「滾,別來……知道了,待會兒過去。」
周霧把電話扔一邊,繼續盯著溫辭回消息。
溫辭咽下嘴裡的飯,說:「你先走吧。」
周霧:「什麼?」
「我還要一會兒,有個家長在找我問學生的課堂情況。」溫辭說,「你如果著急的話,可以先走,我吃完自己會走的。」
「……」
看溫辭這麼忙,再來一次有些說不出口了,周霧沒再說什麼,起身去換衣服。
換好衣服出來,溫辭似乎終於忙完,正在慢吞吞地喝湯。她此刻沒什麼表情,但臉頰仍舊有些紅。
周霧看著她,鬼使神差地開口:「要不要一起去?」
溫辭一愣,抬頭看他。
周霧也沒想明白自己為什麼會邀請溫辭,但說都說了:「秦運叫的,你認識,他之前也在三班。」
「不了。」溫辭回神,「你去吧。」
「嗯。」周霧點頭,「那我走了。」
「好。」
周霧剛要走到門口,裡面的人又像突然想起什麼似的。
「周霧,這頓飯的賬單,你到時候記得發給我。」
「不用了。」周霧說。
「要的。」溫辭溫柔道,「我們說好了,見面後所有的花銷都AA。」
以前本來酒店錢也是兩人平攤,約了兩次後周霧實在受不了幾百塊的酒店,強硬要求溫辭聽他的安排,並表示這個意見由他提出,產生的高額費用當然也由他承擔。
「知道了。」周霧開門離開。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5-4-20 05:29 PM
第二章
周霧出門前套了一身方便簡單的黑色連帽衛衣。
他常住這家酒店,工作人員摸清了他的一些習慣,下樓時泊車小弟已經把他扔在酒店車庫裡的另一輛車開到了酒店大門。
黑色大G底座比較高,周霧腿長,一抬便上去了。
給完小費,周霧撥動方向盤往外開,出去時掃了眼酒店最外面的電動車停放區域。
一小塊地方停的幾乎都是來送外賣的電動車,只有一輛例外。
是輛米白色的自行車,安安靜靜地停在外賣車中間,車頭微微傾斜。
很奇妙,周霧一眼便覺得,這就是溫辭的自行車。
後面傳來一聲喇叭,周霧收回目光,駛入車流。
藍調酒吧。
周霧到場時氣氛正熱,員工看見他,立刻上前給他帶路。
一樓熱歌勁舞,男男女女緊貼在一起,香水味和酒吧香氛互相纏繞,聞得周霧難受。
沒來由地想起剛才溫辭身上的味道,淡淡的不知名花香。周霧皺了下眉,抬手把衛衣帽子扣上了。
員工帶著他一路上到二樓。
二樓是個能俯瞰整個一樓的台子,比一樓稍微清淨一些,算是個全開放式的包廂。
這家酒吧是周霧的好友秦運開的,不為賺錢,就為了在國內有個好玩兒的據點,又因為平時秦運捨得花錢,經常請一些人氣高的歌手明星來熱場,原本只是開來玩玩的東西居然成了江城最熱門的酒吧,平時想來都得拖關係預約。
周霧剛現身,二樓沙發上的人就扯開了嗓門。
「看看誰來了。」秦運拍拍身邊的女人,笑道,「寶貝兒坐這邊來,騰個位置給他。」
女人乖乖起身讓座,周霧看了一眼有凹陷痕跡的沙發,可想而知那頭此時有多重的香水味。
他沒搭理秦運,接過服務員手裡的酒,靠在欄桿上,沒什麼目標地懶懶掃視樓下。
秦運笑著「靠」了一聲,拿起酒起身過來,站到他旁邊:「不是,你也太不夠意思了吧,回國都不告訴兄弟?」
「不告訴你,你不也知道了。」周霧說。
「我那是想約你去歐洲看球,問了喬喬才知道你們今天飛回江城了。」
周霧跟他碰了下杯,語氣涼涼:「你能不能離我秘書遠點?」
「你這話說的,我認識喬喬的時候人家還沒當上你秘書呢。」秦運給他遞了支煙,「和美國那邊的合同都簽好了?」
周霧淡淡地嗯一聲,沒接煙,他癮不大,幾天一根都算多的。
秦運再一次忍不住深深地佩服周霧。
秦家和周家在江城是數一數二的背景,兩家算世交,所以他倆從開襠褲一直玩兒到現在。
秦運從小就愛玩,逃學打架喝酒抽煙樣樣不落,周霧也不是什麼乖孩子,很多禍都是他倆一起闖的,上學時周霧身上的處分比他還多。
唯一不同的是,周霧雖愛玩,學習能力卻很強,學生時期上主席台都是檢討書念完了直接領競賽獎狀,強得可怕。
現在也是,他們其他人還在學公司管理,剛過26歲的周霧已經游刃有餘地行走在名利場裡,談下好幾個數額驚人的大項目了。
「牛逼。這樣,後天吧,後天我給你安排個派對,咱慶祝慶祝。」
周霧拒絕:「你自己想開派對,別扯上我。」
他回頭看了一眼,道,「把人清一下,太吵了。」
秦運嘖了一聲,叫來服務員,讓他把客人帶到樓下去玩:「那下次,你有空了跟我說,我來給你安排。話說你這次回來還是住酒店嗎?」
「嗯。」
自從周華成去年帶他第二個私生子回家後,周霧這一整年幾乎就沒怎麼回過那處宅子了。
他這一年裡待在江城的時間不算多,還沒來得及安置新房。
「還住在錦江?」
「嗯。」
秦運深深地看他一眼,忍不住又跟他碰了個杯:「兄弟,你真是位情痴。」
周霧一頓,挑眉看去:「什麼?」
「行了,在兄弟面前少裝。」秦運小聲說,「段薇不就在那個酒店結的婚麼,不是,她都結婚一年多了,你還放不下啊?」
段薇是他們的同學,三人從小學一路同班到高中,算得上是他們的髮小。
周霧和段薇曾經談過兩個月戀愛。周霧在高三畢業後向段薇告的白,兩人剛談沒幾天就分別去了不同的大學,開始了異地戀。
兩個月後段薇說覺得異地戀太辛苦,周霧又在國外,有時差,並且她目前有了更想交往的對象,遂跟周霧提了分手。
直到後來收到結婚請柬,周霧才知道,段薇說的更想交往的對象是他們高中時的班長。
這導致那年段薇的婚禮幾乎成了一場小型的高中同學聚會。
周霧撇開眼:「住習慣了而已。」
「當年也不知道是誰,酒席吃著吃著,人消失了。」秦運拍拍他的肩,「沒關係,在兄弟面前你儘管嘴硬,我不會拆穿你的。」
周霧把他的手撇開,沒什麼笑意地扯扯嘴角:「滾。」
秦運沒滾,他想起另一件事:「對了,校慶邀請你收到沒?你去嗎?」
月底馬上就是江城中學——也就是他們的母校的校慶,班群裡已經通知了幾回。
像他們這種畢業生,學校還會私下再親自邀請一遍。
周霧:「收到了,不去。」
「我就知道。算了,那我自己去吧,其實我前兩天就去過一趟了,我外甥女在江中小學分校上學,就在初高中部隔壁,我替我姐去接了他幾回。」說到這,秦運回憶起什麼,「哎,你猜我當時看見誰了?」
周霧不感興趣,應付了一句:「誰。」
「溫辭。」
周霧看向他。
秦運還以為他的眼神是詢問,笑道:「哦,你估計都不記得了吧,我們以前高中班裡的一個女生。就是……就是……」
秦運「就是」不出來。
他看到溫辭的臉,能勉強把人認出來,但要說這個女同學有什麼讓人留下印象的事,他還真一件都說不出來,連溫辭的名字都是事後他找外甥女確認的。
「記得,英語課代表。」周霧說,「總是坐在第一排的那個。」
「啊?」秦運愣了下,「對對對,是她。你居然記得!」
「她現在在江城小學當老師,教我侄女英語。」秦運回憶了一下溫辭的模樣,「你別說,當時在高中,我就覺得她以後會當老師。」
周霧問:「為什麼?」
「不知道,給人的感覺吧。就,長得很乖,說話也很溫柔,一看就是那種特別聽家裡人話的乖乖女,這種人長大後一般都會進體制,不是老師就是公務員。」秦運反問,「你不覺得嗎?哎,你不是說不想抽嗎,怎麼又點上了?」
周霧站姿懶散,偏頭吐了一口煙,選擇性回答:「覺得。」
溫柔,乾淨,乖順。這應該是所有人對溫辭的第一印象。
包括周霧也是。
在段薇婚禮之前,周霧對溫辭的印象和秦運一模一樣,記得臉,看起來很乖,其餘沒了。
所以在段薇婚禮當天,周霧離場去樓道抽煙,看見溫辭走進昏暗裡時,周霧罕見地愣了一下。
當時周霧喝得有些多,疏懶地倚在牆上,溫辭走近時,他甚至分不清鼻尖縈繞的酒味是他的還是溫辭的。
溫辭站定在他面前:「你是不是喜歡段薇?」
和他印象中一樣的聲音,很低,很輕,像耳邊低語。
周霧皺了下眉,剛想走,溫辭卻又近一步。
「好巧。」溫辭小聲地說,「我喜歡她的新郎。」
說完,溫辭踮腳吻了他。
溫辭的吻和她滿身的酒氣不同,但和她這個人很像。
是軟的,嘴唇、舌頭、唇邊的皮膚,觸感都軟得很舒服,她嘴裡沒有酒味,是偏甜的果香,周霧懶懶地低著頭,跟她接吻,不禁想,婚宴上哪款酒果味這麼濃?
周霧不是重慾的人,相反,他在過於富裕的家庭環境下長大,見多了感情和肉體上的骯髒齷齪,對這方面反而慎重,就連和段薇談戀愛時,也都只是碰了碰嘴唇。
或許是那晚太醉了。
溫辭一個生疏又橫衝直撞的吻,他就把她帶上了樓。
再醒來時,溫辭已經穿好了衣服,長裙下露出的一截腳腕,上面還有周霧留下的吻印。
她站在沙發邊,像是在等周霧醒來。兩人剛對上視線,她溫聲說:「抱歉,我昨晚喝醉了。」
周霧預想她下一句應該是『昨天是個意外請你忘記』之類的話,正要點頭,就聽見她又開口道,「我們能保持這樣的關係嗎?在段薇反悔前。」
周霧想了很久才明白她話裡的意思。
婚禮時,段薇來敬酒,趁周圍人都不注意,湊到他耳邊俏皮地問了一句:「周霧,萬一以後我反悔了,你還要我嗎?」
周霧說:「你反悔了再說。」
他們的對話被溫辭聽見了。
周霧那時覺得很扯淡。什麼意思?他前女友和她喜歡的人結婚了,所以他們抱團取暖,互相安慰,等那對夫婦離婚?
時至今日,周霧再回想,都還是會被氣笑。
周霧其實應該拒絕的,但他沒有。
說不上為什麼,可能是溫辭穿著一件乾淨純白的長裙站在那問他,他們能不能保持炮友關係,太新奇也太違和了。
可能是溫辭眼睛長得好,直視過來的時候,人很難拒絕她的要求。
也有可能純粹是那晚他們過得太舒服。
總之,當周霧回過神來時,他們已經成了這種關係。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5-4-20 06:58 PM
第三章
溫辭最終還是打了輛車,把單車扔到了後備箱。
她太累了,腿似乎都還在打顫,再蹬一個小時的單車回去,她明天怕是不用上班了。
出租車從高樓大廈一路駛到弄堂小巷,溫辭沒讓司機往裡開,街坊鄰居都太熟悉,看到她從後備箱拿出單車,估計又是一通好問。
預感正確,溫辭推著單車沒走幾步就被人叫住了。她抬頭一看,不是別人,正是她媽。
溫母剛倒完垃圾回來,這會兒正在和附近的鄰居聊天。
瞧見她,鄰居笑道:「溫辭回來啦,哎喲,又瘦了。不過變得更漂亮了。」
「當老師的,每天都在教孩子,累得很,能不瘦嘛。」溫媽笑眯眯地應,隨即看向她,「怎麼回來這麼晚?媽給你留了碗湯,在鍋裡,趕緊回去喝。」
溫辭跟鄰居打了聲招呼,微笑:「好,那我回去了。」
走出幾步,聽見後面的人還在聊。
「你們可真行,一家子都是人民教師,真厲害。」
「哎喲,這有什麼好厲害的……」
溫辭回到家,溫父正坐在客廳看書,聽見動靜,他頭也不抬道:「回來了?」
「嗯。」
「把鍋裡的湯喝了。」溫辭剛走進廚房,溫父又開口道,「你們副校跟我說,你今天的公開課上得還行。學校環境、學生進度這些都習慣了嗎?」
溫辭看了一眼飄滿油的湯,很輕地皺了下眉,還是端了起來:「習慣了。」
溫母緊跟在溫辭身後進屋,聽見他們的對話後插嘴:「你看,我和你爸說得對吧?小學老師壓力小事情少,當初你要是沒聽我們的,去考中學老師的編制,那別說是下班和同事聚餐,現在你都還在看學生晚自習呢……怎麼不喝了?喝完呀,我特意給你熬的,為了看火候,我今天一整天都沒出門,喝完。」
溫辭忍著噁心把湯一口喝完,說:「我回屋了。」
溫辭回屋後又沖了一遍澡,她有些輕微潔癖,上床之前必須要洗澡。
洗漱出來,喉間依舊油膩,溫辭難受地喝了幾口水,才勉強把反胃感壓回去。
躺回床上,發現手機上有消息。
【周霧:[圖片]】
是那頓晚飯的賬單,783.4。
溫辭立刻轉了391.2塊過去,周霧沒有收下,應該是沒看到。
溫辭沒動,一直停留在和周霧的對話框裡。
不是專程等周霧的回復,只是今天太累了,她現在沒有玩手機的精力。
周霧的頭像是隻薩摩耶,應該是他養的狗,戴著墨鏡沖著鏡頭吐舌,看起來有點傻。
溫辭往上劃,她和周霧的消息實在是少,他們雖然很早就加了好友,但一年前才開始有對話。
他們約的次數不過十次,她剛入學工作忙,周霧也經常不在國內,他們的對話沒多久就能劃到最頂上。
第一次是溫辭主動親上去的,第二次也是溫辭先約的。
她還記得那天是她進江中小學實習的第一天,她在午休時,第一次給周霧發微信。
【溫辭:你好,周霧,我是溫辭。】
【周霧:我知道】
【溫辭:請問你周末有空嗎?我想約你。】
【周霧:……】
當時溫辭看著這串省略號,覺得周霧可能有一點拒絕的意思,她收好手機,心想如果過了午休還沒有得到回復。
她就再問一次。
周霧沒讓她等一個午休,只過了十分鐘。
【周霧:哪裡見。】
溫辭訂好酒店,發了房間號。
發了兩次後,周霧終於忍不住她找的酒店環境,說以後酒店由他來定。於是他們的聊天記錄就從溫辭發房間號,變成了周霧發房間號。
中間偶爾摻雜一句聊天,也沒什麼閒話,大多是告知對方自己沒空。
聊天記錄翻到最新,周霧仍舊沒收錢,溫辭側躺著,習慣性地點進了周霧的朋友圈。
周霧的朋友圈沒開時間限制,全部對好友開放。裡面內容不多,一年最多兩條,但每次更新都很豐富——機車、騎馬、滑雪、城堡酒會……
看得出來,周霧和高中時一樣,是把正事和興趣分得很開,也都做得很好的人。
周霧身材修長高大,所有服裝在他身上都不違和,穿西裝時沉穩板正,換上球衣又渾身的青春氣息,看向鏡頭時臉上帶著笑,或清淡或張揚,都是帥的。
正看著,手機上方跳出一條對話框。
【主任:@全體成員月底就是校慶了,雖然我們小學部創立的比較晚,但也還是要慶祝一下的。學校公眾號發了一篇賀文,大家積極轉發,多多評論!】
溫辭退出周霧的朋友圈,轉發了學校的賀文。
溫辭的朋友圈是一年可見——原本是三天,溫母說這樣顯得不大方,讓她改掉了。不過三天和一年對溫辭來說沒有區別,因為她根本不發朋友圈,這一年來所有的動態都是轉發、轉發、轉發。
和周霧截然不同。
她爸媽和幾位同事陸陸續續給她點了讚,溫辭想了想,去其他同事的轉發裡也回了讚。
正打算睡覺,手機震了一聲,周霧把款收了。
又過了幾秒,朋友圈提示亮起來,溫辭點開一看,怔住。
周霧給她剛轉發的任務朋友圈點了一個讚。
-
周五下午,溫辭正在寫教案,一罐軟膏被放到她桌上。
抬頭,是她帶的其中一個班級的班主任,姓李,對方關切道:「溫老師,你這該不會是被毒蚊子咬的吧?兩天了都沒消,你試試這個軟膏。」
溫辭聞言,下意識用掌心捂了下自己的脖子。
周霧上次親得太久,吻痕至今沒消乾淨,她用遮瑕膏都很難完全遮掉,在學校出了點汗後就更明顯了,有老師問起,她只能說是蚊子叮的。
「謝謝。」溫辭只能接下,「我塗完了還給你。」
「沒事,用完直接放我桌上就好。」李老師沒走,試探地問,「溫老師,今天下午你還有什麼事沒?」
溫辭沒答反問:「怎麼了?」
李老師面色著急:「是這樣……最近不是流感麼?我兒子中午突然發高燒,我愛人已經把他送去醫院了,但你知道的,我孩子比較小,才七歲,現在就非哭著鬧著要我,一直不配合打針,但我現在又走不了……溫老師,你有沒有空幫幫忙?」
「你接下來還有課?」溫辭為難,「語文課我不是很能代上……」
「不不不,下午沒我的課,就是放學的時候需要有人把我們班裡的學生領到門口去,方便家長接小孩放學。」
學校規定,四年級以下的學生必須要家長親自接送。
溫辭明白過來:「行,你快去醫院吧,我幫你把他們帶過去。」
她父母這幾天正好去外地參加學術會議了,不著急回家。
「太感謝了,溫老師,下次我請你吃飯。」李老師連連感謝,抓起包就要走,臨走前又忍不住叮囑,「全送走後麻煩你給我發條消息,我好放心,謝謝你了溫老師,我們班的學生家長都來得很快,通常三點半放學,四點就全接走了,不會耽誤你太多時間的,謝謝了!」
傍晚六點。
隔壁高中部的學生都快離校完了,溫辭牽著班裡僅剩的最後一個學生,還在校門口站著。
【5班李老師:對方家長終於接電話了,說之前在飛機上,已經提前派人去接孩子了,不知道為什麼一直沒到,已經催了。抱歉抱歉溫老師,能麻煩你再等一下嗎[雙手合十][雙手合十]】
溫辭牽著小姑娘的手,回了一句知道了,然後低頭問:「餓了嗎?老師帶你去買點吃的好不好?」
周霧到的時候,溫辭正蹲在校門口,在給小姑娘擦嘴邊的餅乾屑,溫辭今天綁了兩條麻花辮,這會兒已經有些雜亂,鬆鬆垮垮地垂落在她臉頰兩側。
周霧看了一會兒才開口。
「老師,我接一下,」周霧不知道小姑娘的名字,「她。」
聽見熟悉的聲音,溫辭一愣,抬起頭來。
溫辭還沒回神,小女孩已經過去抓住了周霧的衣擺。
周霧今天穿得很隨意,黑T,寬鬆的褲子,露出的胳膊流暢有力,清爽得像大學生。
看到小姑娘直接抓住自己的衣擺,周霧也愣了一下。
溫辭反應過來,喊了一聲小女孩的名字,問:「這位哥哥是你哪個家長?」
說完,她向周霧解釋:「我們需要登記。」
「不知道。」小姑娘脆生生地答,「我不認識他。」
溫辭:「?」
周霧低頭,好笑地看她:「那你抓著我幹什麼?」
小姑娘抱住周霧的大腿,誇張道:「你太帥了吧!你一定是明星,你給我簽個名吧!」
溫辭:「……」
「簽個屁!站好你!」遠處吭哧吭哧跑過來一個人,把小女孩從周霧腿上扒下來。
周霧指著來人,懶聲解釋:「她舅。」
「不好意思啊溫老師,我忘了今天要接這小屁孩了,趕過來路上還被人蹭了一下車。」剛來的男人朝她道歉,隨即話頭一轉,「溫老師,你還記得我不?我們之前是同學,高中同學。」
溫辭點頭:「秦運。」
「哎,你看!」秦運碰了碰旁邊的男人,「我之前就說了,她絕對記得我。」
周霧沒說什麼,只是嗤笑地撇開臉。
溫辭有些懵。之前?什麼時候?他們討論過她嗎?
「真不好意思溫辭,你陪著她一個人等了得有兩個小時吧,天都黑了。」秦運說,「這樣,正好到飯點了,我請你吃頓飯,當賠罪。」
溫辭忙說:「不用。也沒等很久,今天家長們來得都比較晚。」
「其他人四點就走了!」小姑娘狠狠往秦運腿上揍了幾拳,「你害溫老師站了兩個小時!」
溫辭:「……」
秦運抓住外甥女的拳頭:「這頓飯不請,我姐真得揍我,賞個臉吧溫老師,咱還是老同學呢。」
「我,我家裡人還在等我回去吃飯。」溫辭磕磕絆絆地說。
秦運:「家裡的飯哪天吃不到?正好,我和周霧打算去吃一家私房菜,我們朋友開的店,平時別人想吃都得排隊兩個月,這必須得一起去啊!」
溫辭向來不會拒絕這方面的事。
她求助地看了一眼身邊的周霧。
周霧雙手抄兜,看戲許久。這好像是他第一次見溫辭說謊,說實話,很不高明,笨拙得一眼就能看穿。
見她看過來,周霧問:「單車放在哪?」
溫辭:「?」
十分鐘後,溫辭眼睜睜看著周霧拎起她的單車,放進了秦運車子的後備箱。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5-4-20 07:06 PM
第四章
小姑娘今晚要寫作業,家裡還請了輔導老師,秦運才不管自己要被錘壞的右胳膊,硬是在去吃飯前,先把外甥女送回了家。
「終於送走了,吵死了。」把外甥女送給自家保姆,秦運一腳油門走得飛快,捶著自己手臂嘀咕道,「小小年紀,哪來的這麼大勁兒啊。」
秦運平時愛玩賽車,車技好,日常上路時都在超速邊緣徘徊。
溫辭被推背感狠狠一晃,她沉默兩秒,默默地系繫了安全帶。
「開慢點。」周霧突然開口。
「哦,行。」秦運反應過來,從後視鏡看向溫辭,「溫辭,你別怕,我是專業的,我的車超穩。」
溫辭回以一笑。
送走吵鬧一路的外甥女,秦運終於有時間聊起別的事:「對了,你怎麼知道溫辭騎了單車?」
溫辭下意識看向周霧。
她一路上都在分神想,周霧和秦運之前是怎麼提到自己的?
他們約定過不會把這段關係告訴任何人,她覺得周霧不會違反約定。
這讓她更忍不住去好奇。
周霧坐得懶散,一雙長腿隨意舒展開:「她高中不就騎單車上學?」
溫辭垂了垂眼。
秦運嘀咕:「是嗎?我們學校允許學生在校內停車?」
不允許。
以前有學生在學校裡騎車出了事故,學校怕擔責,至今不允許任何學生的交通工具進校,加上學校外面停車條件惡劣,還容易被偷車,基本沒有學生會騎車上學。
溫辭高中都是坐公交。
溫辭含糊地笑了一下:「嗯。」
餐廳是莊園設計,開在山水之間。服務員認識他們,引著他們走進曲徑通幽的小道,把他們請到了湖心亭。
流水潺潺,琴聲悠揚,方正的紅木餐桌,顯然是這處莊園最好的位置。
服務員道:「周先生,秦先生,我們老板特意給兩位安排好了菜品,現在方便上菜嗎?」
秦運剛要點頭,周霧抬了抬手:「還是拿份菜單上來。」
服務員很快拿了菜單過來,周霧接過,直接伸到了溫辭面前。
溫辭一頓,反應過來:「不用,點什麼我就吃什麼。」
「看看。」周霧放到她面前,「點的都是大菜,你會膩。」
「對,溫辭你看看,想加什麼隨便點。」秦運意外,他這兄弟今天怎麼這麼周到?
溫辭沒法,只好低頭看菜單。
她以為前幾天,周霧發來的酒店賬單已經是她見過最貴的菜——兩碗飯、一份青菜兩份葷,要了他們八百塊。
而這家店,一份青菜699,一壺茶888。
身邊,秦運在問周霧他們美國好友新開的滑雪場體驗如何,周霧敷衍地回答還行。
溫辭安靜地聽著,覺得自己看的時間差不多後,她把菜單遞回給服務員,微笑道:「想吃的都已經下單了,就按之前安排好的上吧。」
菜全上齊,秦運說:「溫老師,快嘗嘗,有什麼喜歡吃的盡管加,剛才讓你等這麼久實在不好意思。」
「沒事,本來也是我們老師的義務。」溫辭客氣道,「你叫我溫辭就可以了。」
「行,溫辭,我們好久不見了吧,高中畢業之後就沒……」秦運一頓,突然想起什麼,「等等,段薇婚禮你是不是也去了?」
周霧懶怠地靠在椅上,吃得很慢,聞言,他看了眼溫辭。
溫辭臉上還是很淺淡的笑:「對,我坐在你們隔壁。」
段薇婚禮那天,他們高中同學分了兩桌,一桌是段薇請的,另一桌是新郎向溫文請的。
段薇在高中是那種很玩得開的女生,漂亮有活力,認識的多是周霧秦運這類型的學校鬧事精,她安排的那一桌甚至有一半人都不是他們班的,婚禮那天,就他們那桌最熱鬧。
向溫文是他們高中班級的班長,請的都是班裡各位班幹部和學神們。
秦運之所以會想起那天溫辭也在,是因為:「那天散席後段薇他們還安排了第二場,說是同學聚會,向溫文過來問我看沒看見你……你那天怎麼走這麼早?」
溫辭咽下嘴裡的食物:「我,當時有點醉了,就先回去了。」
「可惜,晚上加的那場可好玩了,就你和周霧沒去。」
溫辭吃飯的動作更慢了。
周霧方才不是隨口說說,這家店的老板給他們點的全是大菜,佛跳牆、東坡肉、魚翅撈飯,連豆腐都被濃濃的蟹黃包裹著,唯一一道清淡些的就是開水白菜,一份就三根白菜,溫辭沒敢多吃。
見他們吃得差不多了,溫辭也跟著放筷。口袋裡手機響起,溫辭看到來電人,才想起自己忘了給李老師說明情況。
她跟桌上兩人示意了下,連忙拿起手機去外頭接。
「你看見沒?」待人出去,秦運忽然問。
周霧正在敲手機,眼也沒抬:「什麼?」
「溫辭這裡,還有這。」秦運指了指自己的脖子兩側,小聲道,「看不出來啊,她玩這麼野。」
蚊子叮的,這種話騙騙其他人還好,秦運這種人,一看就知道那是什麼痕跡。
秦運:「這動靜,像掐的……哎我草,你幹嘛?」
剛被服務員拿上來的熱毛巾突然朝他的臉招呼過來,秦運趕緊伸手擋住。
「讓你閉嘴。」周霧淡聲問,「亂看什麼?」
溫辭掛斷電話回來時,秦運已經從善如流地用扔過來的熱毛巾把手擦完了。
吃飽喝足,三人一起朝外走。
天色已黑,為了氛圍感,磚路旁燈光昏暗,照不清路,剛又下了一場小雨,石磚濕滑,溫辭得很仔細地盯著地面才能放心前進。
周霧慢悠悠地落在後面。
「對了,溫辭,我們加個微信好友唄,以後常聯繫。」秦運回過頭來,「放心,我一定不問我那白眼狼外甥女的功課。」
溫辭聽笑了,拿起手機掃他的好友碼:「好,你問也沒關係。」
兩人通過好友,秦運想起什麼,突然笑起來:「你朋友圈可別屏蔽我啊。」
溫辭微愣:「什麼?」
「那天你屏蔽周霧的時候,我就在他旁邊,哈哈哈哈哈。」想起那天的情形,秦運還是樂不開支。
那晚在藍調,秦運本想問周霧試不試新酒,湊過去發現對方正在看什麼文章,仔細一瞧,秦運新奇道:「不是說不去校慶麼,怎麼還看起校慶的宣傳來了?」
周霧退出來,點了個讚:「隨便看看。」
「溫辭?」看到朋友圈的當事人,秦運更驚訝了,「你怎麼會有她的好友?哎你別關啊,讓我也看看,那宣傳裡寫什麼了?老余出鏡沒?」
「自己找來看。」
「我沒有好友會轉發這些,你再點看我看一眼。」
受不了秦運的好奇心,周霧重新打開微信,準備給他瞄一眼好讓他閉嘴。
誰想許久都沒再翻到那條轉發動態。
避免聊天記錄被看見,周霧從通訊錄裡翻出溫辭的資料,點開對方的好友圈——
沒有文章,沒有轉發,只有一個「——」。
「太好笑了,我第一次趕上這種點讚被秒屏蔽的現場。」走到莊園門口,秦運都還在笑,「對象還他媽是周霧,太他媽精彩了。」
溫辭沒想到還有這件事。她怔怔聽完,下意識想回頭跟周霧解釋,沒顧上看路,就這麼一下,她腳下一滑,猝不及防往旁邊偏去。
腰被人攬住,身後的人輕輕鬆鬆把她扶正。
溫辭還沒回神,已經被鬆開了。
莊園門口停了兩輛車。秦運剛要上車,突然覺得不對。
他打量了一眼停在自己車後的大G:「周霧,這車跟你車一個型號。車牌也跟你的一樣——不是,你車怎麼會在這??」
「剛讓人開來的。」周霧從泊車員手中接過鑰匙,隨手一摁,解鎖車子,「你自己開車回去吧。」
秦運莫名其妙:「行吧,那我送溫辭回去……」
「不用,我和她順路。」周霧敲了敲他的後備箱,言簡意賅,「單車。」
「不是,你好歹問問人家溫辭的意見啊。」秦運好笑道,「人家剛把你屏蔽了,沒準不想坐你車——」
咔噠。
不遠處,溫辭已經拉開了周霧車子副駕的門。
夜晚風大,溫辭沒聽清他們後面幾句說的什麼。
見兩人忽然沉默地朝自己看過來,溫辭眨了眨眼,不確定地問:「……是需要我一起抬車嗎?」
秦運無聲地打開自己的後備箱,周霧拿回她的車,好像笑了一下:「不用,上車等我。」
-
山間路少,秦運的車一直纏著他們,還放下車窗跟溫辭聊天,雖然嘴上說著不會管他的白眼狼外甥,但五句裡還是有三句關於小姑娘。
溫辭擔心他這樣會影響開車,又不好意思不搭理他,只能有一句沒一句地回答。
駛出狹窄曲折的山路後,進入市區後,周霧終於忍無可忍地一腳油門,把自稱專業的秦運甩得老遠,溫辭甚至沒來得及跟對方道別。
耳邊終於清淨,溫辭鬆一口氣,關上車窗,世界又恢復沉默。
聞著車裡淡淡的雪松氣息,溫辭後知後覺——她和周霧自高中畢業後,好像是第一次在酒店以外的地方獨處。
這輛車她也是第一次坐,周霧不是沒提過送她回家,但她家附近的街道路窄人多,每回溫辭都拒絕。
車內靜得溫辭能聽見自己的心跳聲。
半晌,她開口解釋:「朋友圈的事……我不是有意的。」
「我只是怕打擾到你,我的朋友圈都比較無聊。」
「嗯。」周霧不甚在意,「沒事。」
車裡又沒了聲音。
溫辭張嘴,想說點什麼打破寂靜,想了一會兒,又無聲合上。
溫辭向來不擅長聊天。小時候父母教育她,少說話,多做事,專心學習,不要和別人有多餘的交流,於是她習慣了沉默寡言,長大後再想改也改不過來了。
可能她天生就是不怎麼有趣的人。
周霧開車姿勢很隨意,修長的手指勾著方向盤,手肘懶懶地搭著手扶箱,昏黃交錯的路燈映在他臉上,把他挺拔立體的五官一一描繪了一遍。
他點開音樂,《Love Me Like You Do》前調響起,車裡的氣氛終於沒有那麼尷尬。
溫辭聽著熟悉的歌,慢慢放鬆下來。
直到遇到紅燈,周霧轉頭看向她。
感覺到視線,溫辭反應過來:「我家在中興街道,裡面的路比較難開,你把我送到路口就好了。」
周霧嗯了一聲,忽然問:「一定要送到那麼?」
溫辭明白了:「前面隨便找個地方放我下來也行,我自己打車回去就可以。」
周霧盯著她看了幾秒,突然撇過臉笑開。
紅燈轉綠,周霧踩下油門,在溫辭的茫然中又無聲地笑了一會兒,才說。
「我意思是,能不能先去酒店?」
溫辭手指交錯,臉上十分鎮定,就像在回復工作群裡領導的發言:「好的。」
黑色大G緩緩停到路邊。
「我去買點套,之前的沒了。」
周霧不喜歡用酒店的套子,他下了車,把著車門問副駕上的人,「你想吃什麼?」
溫辭沉默地跟他對視。
周霧等了許久,直到他疑惑地挑了下眉,溫辭才開口。
「就你上次用的吧。」她說。
「我上次用的。」周霧重復了一遍。
「嗯。」溫辭說,「就是那個,薄的,001。」
周霧點頭,學她剛才的語氣:「好的。」
「但我是在問,想吃什麼?」周霧說,「剛才你在莊園沒吃多少,再給你買點。」
車門關上,周霧走進街邊的便利店。
溫辭彎腰,把紅透的臉藏進手心。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5-4-20 07:15 PM
第五章
溫辭難得的腦袋當機,最後只憋得出一句:「什麼都可以,謝謝。」
周霧挑了飯團,讓櫃員盛了些關東煮,再拿了兩盒套。
等結賬時,周霧透過便利店透明玻璃,看了眼自己的車。
溫辭還埋著頭,看不見人。
溫辭是很容易臉紅的,通常在接吻這一步,她耳根就已經快紅透了。周霧之前一直以為是體質原因,每次他們做的時候,溫辭身體雖然已經紅透,表現卻非常鎮定,他說什麼都配合,眼睛緊閉,緊咬著唇,到最後才會發出一點聲音。
現在看來好像不全是。
從櫃員手裡接過東西,周霧收起笑,轉身朝車子走去。
車門被打開,聽見動靜的溫辭倏地坐直,臉上已經恢復鎮定。
「這幾樣可以麼?」周霧問她。
溫辭:「可以,謝謝。」
為了緩解尷尬,溫辭一路上都在努力進食。
只是她吃東西的習慣實在太好,啃了一路,直到看見酒店建築時,她手裡的飯團都還沒消滅一半。
「沒事,慢慢吃。」周霧手肘支在車窗旁,「到了房間再吃也行,我沒那麼著急。」
「……」
溫辭臉頰鼓鼓,看向窗外,「好的。」
周霧又想笑了。
-
晚上接吻時,周霧沒有急著閉眼。
他垂眼打量溫辭的表情,雙眼緊閉,呼吸很亂,配合地跟著他的吻揚起下巴。
周霧往下。
想到秦運那句「像掐的」,周霧頓住,沒再用力親。
握住的小腿不住地抖,周霧抬起眼,果然,溫辭手臂搭在眼睛上,嘴唇咬緊,一點聲響都沒有,微弱的床頭燈下,她已經變成了粉色。
每次,溫辭基本不看他,周霧也從不勉強,他尊重床伴的喜好。今天不知怎麼,他有些好奇手臂下的臉。
一道尖銳的手機鈴聲響起,溫辭身子一僵。
「不好意思,」那隻手臂好像聽見了周霧的想法,乖乖撤下。溫辭看向他,眼下發紅,眼睛裡有潮濕的水汽,一副被做過頭的模樣,客氣地詢問他,「我能不能接個電話?」
周霧從床頭櫃拿過她的手機遞給她,餘光瞥了一下,來電顯示是「媽」。
溫辭剛接通,就聽見裡面的人問:「你在哪呢?」
溫媽聲音有些著急,嗓門也大,手機旁離得近的人也聽得清,「我剛看了一眼客廳的監控,家裡沒人,給你發消息你也不回,想急死我嗎?你現在在哪,怎麼這個時候都沒回家?」
溫辭不明顯地沉默了半秒,才說:「我在以晴家。」
溫媽鬆一口氣:「怎麼不跟我說呢?」
「想著你不在家,就沒說。」
「你這孩子,不論如何,在外面過夜都要跟我和你爸報備一聲。」
「好,知道了。」
「以晴最近工作應該挺忙的吧?我聽她媽說她這學期帶高二去了,你要少去打擾人家,她……」
「知道了媽。」溫辭打斷她,「以晴在喊我,我去看看怎麼回事,先掛了,媽。」
掛了電話,溫辭立刻給微信置頂好友發去消息,讓對方在父母那邊幫她打掩護。
一切做完,溫辭鬆一口氣,回頭時,周霧好整以暇地坐在原位,他生活習慣好,平時喜歡運動,肩背線條優越流暢,因為處於狀態裡,手臂有微微憤張的血管紋路,清薄的肌肉鋪了層汗。
因為剛才他們在做的事,看向她的眼神幽深直白。
溫辭是第一次認真地看這時候的周霧。
只一眼,她覺得剛才碰觸過的所有地方都火似的燒開。
「忙完了?」周霧問。
溫辭立刻躲開眼:「嗯,不好意思,我沒想到……」
她話音頓住。
「沒想到家人會查監控」這句話有點難以說出口,對於向來自由的周霧來說,二十多歲的成人還要每天給父母報備自己的所有行蹤,應該會讓他難以理解吧。
她沒說完,周霧也沒問。男人寬大灼熱的手掌很輕易地把她拉回去。
「那我繼續了。」
……
到兩點結束,周霧洗完澡出來,溫辭正準備換衣服回去。
「要去竇以晴家?」周霧擦著頭髮問。
這會兒以晴肯定已經睡了,溫辭沒打算去打擾她。
「沒,」溫辭怔了一下,「你記得她。」
「不是你高中同桌麼。」想起她剛才的電話內容,周霧說,「你這個時間回家,家裡人不會問?」
溫辭說:「我去便利店坐一會,天亮了就能回去了。」
「……」
「溫辭。」周霧突然叫她。他倚在牆邊,好笑地問,「你不喜歡這家酒店?還是不習慣旁邊睡人?」
溫辭立刻道:「沒有。」
「那是我的問題?」周霧懶聲道,「我睡覺沒有壞習慣。」
「不是。」溫辭反應過來,舉起手機解釋,「馬上期末了,學校剛剛通知,這個學期的述職報告明天就得交,我收尾還沒做完,今晚得熬夜趕一趕,就不在這打擾你睡覺了。」
周霧說:「我睡覺不挑環境。」
溫辭衣服只換了一半,長裙還沒來得及穿上,一雙又直又白的腿露在空氣中。
周霧掃了眼,又很快撇開。
這次他收了勁,印子應該不會那麼難消了。
周霧把她的電腦包拎到桌上,順手把檯燈挪好,亮度調到最大:「留在這做吧。」
溫辭猶豫了一下,私心佔上風:「好,謝謝。」
周霧轉身朝浴室附近去,房間重新陷入安靜,等電腦開機的時間裡,溫辭忍不住朝窗外看了一眼。
這件套房價格昂貴的原因之一,是因為擁有能俯瞰整座江城夜景的落地窗。
溫辭沒坐過這麼大的辦公桌,她支著下巴,望著不遠處的建築一角。
那是她和周霧最初相約的酒店,她做了許久功課後定下的。明明也是一家知名的連鎖酒店,但樓層比錦江矮兩倍不止,看不見延綿燈火,也看不見江景橋邊的車水馬龍。
溫辭盯著窗外出了一會兒神,才把心思重新放回她的述職報告。
她想了想,伸手把檯燈的燈光拉低了一半。
下一刻,周霧又忽然走了過來。
他掃了一眼檯燈,把剛從衣帽間拿的T恤遞給她:「穿著這個睡,舒服點。」
溫辭盯著他沒動。
周霧好笑道:「洗過,乾淨的。」
「……我不是這個意思。」溫辭接過,又乾巴巴一句,「謝謝。」
周霧懶懶地嗯了聲,抬手,又把檯燈擰到最大,房間裡重新亮起來。
「你可是你們年級老師裡最後一個不近視的獨苗,」他說,「得好好保護。」
溫辭一愣,脫口問:「你怎麼知道?」
周霧:「你轉發的那條宣傳裡有照片。」
一排老師裡,只有溫辭一個人沒戴眼鏡,她眼睛彎彎,笑得官方體面,像專門練過標準笑容,顯眼,漂亮。
溫辭回神時,周霧已經走到另一頭,上床躺下了。
溫辭換上周霧的T恤,很寬,不知道是什麼牌子,材質很軟,正好遮住屁股。
她打開朋友圈,第一次點開那條任務朋友圈,裡面居然真的有照片,配文是「江城小學全體教職工共同慶祝江城中學五十周年」。
溫辭找到照片裡的自己,忍不住揉了一下臉。
衣領有點歪,頭髮太亂了,拍的時候她沒想到這張照片會被周霧看見。
這條朋友圈下面還留有周霧的點讚。
放下手機,溫辭重新投入工作。
敲了幾下鍵盤,她抿了抿唇,又打開微信。
取消了對周霧的屏蔽設置。
-
翌日,溫辭回到家,剛把單車放好,手機就奪命似的響起來。
「溫辭!你簡直big膽!!!」竇以晴在電話那頭誇張地尖叫,「你!你現在甚至在那個男人那裡過夜!!!啊啊啊啊!!!」
竇以晴是溫辭的閨蜜,兩人初中相識,之後一直是同班,就連大學都在同一所、一個專業,現在溫辭在江城小學教書,而竇以晴則在江城中學、她們的母校帶高二。
或許因為父母都是老師,兩人惺惺相惜,關係一直非常親密。
溫辭有固定炮友這件事只有竇以晴知道,畢竟溫辭偶爾晚歸,需要她幫自己做一下掩護。
只是她沒告訴竇以晴,她的約炮對象是她們的高中同學周霧。
「就這一次。」溫辭笑起來,熬夜的疲憊似乎都被竇以晴喊散了,「你小點聲啦。」
「有什麼所謂,我現在自己住,又不會被別人聽到。」
同是在雙教師父母的重壓下長大,要麼在沉默中爆發,要麼在沉默中死亡。
竇以晴是前者,因被逼相親於去年和家裡正式鬧翻,目前已經搬出去獨居。
但她現在覺得她的好姐妹更瘋:「你今天必須告訴我!那個男人是誰!!!」
「絕對是你認識的人,你不可能和不知底細的人上床,」竇以晴開始她第n次分析,「你認識的人就是我認識的人,沒準還是我們的同學,什麼時候的同學?大學還是高中——」
「不是,」溫辭飛快打斷,「他,他你不認識,不是我們認識的人。」
竇以晴肯定道:「高中的。」
「……」
「別猜了以晴,我真不想說。」溫辭認輸道。
竇以晴在那頭重重地嘆了聲氣,她要是沒那麼了解溫辭都還好了,溫辭這種人,如果不是喜歡,根本不可能跟別人上床。
可是喜歡又為什麼不能堂堂正正在一起呢?
答案只有一個,那是個渣男,只想睡,不想負責。
竇以晴今早看到溫辭的消息都嚇住了,本打算今天不論如何都要逼問出那狗男人的名字,可聽見溫辭求饒,竇以晴就又心軟了。
「行吧。」沉默了一陣,竇以晴暫時妥協,隨即又尖叫起來,「但你要發誓!你絕對不會意外懷孕!!!!」
「怎麼可能!我們每次——」溫辭一頓,舉手朝天,「我發誓。」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5-4-20 07:28 PM
第六章
交完述職報告,剛開學的那一陣忙碌總算是過去。
週二下午,兩位人民教師時隔一個月,終於顧上見一面。
地點就定在竇以晴最喜歡的韓餐館。
見到溫辭的第一眼,竇以晴掏出手機,按下110:「你這樣不行,我們還是報警。」
溫辭按住她的手:「我怎麼了?」
「你還問!你自己看看!」竇以晴指著她的脖子,「不是,他怎麼還打人啊?捏的還是掐的?你們——等等。」
竇以晴突然反應過來,三觀震裂,表情震撼,「你們……你們不會玩的S……」
「不是!怎麼可能!」溫辭伸手捂住自己的脖子,「我創可貼沒貼好嗎?」
「這是圓的!怎麼可能遮得住!」竇以晴問,「那是怎麼傷的?」
「不是傷的,是蚊子——」
竇以晴聞言低頭又要打110。
溫辭連忙承認,在人滿為患的餐廳裡小聲又用力地為周霧辯解,「他親的,是親的,真的。其實已經消很多了,再過兩天就徹底沒有了。」
「……」
竇以晴閉了閉眼,雖然知道這事兒小半年了,她仍不敢置信,初高中連小黃書甚至言情小說都沒幾本的溫辭,會幹這種事。
那男的到底是誰????!
竇以晴忍不住又要問,溫辭看出她的意圖,先發制人:「你什麼時候近視的?」
竇以晴這回出來,臉上多了一副之前沒有的眼鏡。
聞言,竇以晴推了推鏡框:「沒近視,裝飾,這樣顯老。」
竇以晴今年26,是江城中學目前最年輕的老師兼班主任,在他們這一行,年紀太輕鎮不住學生,高中更甚,為了增加自己的威嚴,竇以晴成天黑色大T恤配闊腿褲,一個抓夾走天下,怎麼老氣怎麼打扮。
溫辭笑起來:「班裡最近情況怎麼樣?」
「……別提。」話題被成功轉移,竇以晴心一梗,惡狠狠地咬了一口雞翅,「我真巴不得跟那群考30分的混蛋同歸於盡!」
「冷靜。」溫辭笑道,「你說的,成績不能代表一個學生的全部。」
「是不能代表。但那幾個學生可不止是成績不好,逃學打架樣樣都幹,前段時間還來我辦公室偷試卷……」竇以晴冷笑,「秦運你還記得嗎?」
溫辭一頓:「記得。」
「他已經夠混蛋了吧?」竇以晴拍桌,「我班裡那群學生比他還混蛋!」
竇以晴高中時是班裡的紀律委員,她曾說過,這輩子寫過最多的名字就是秦運。
秦運被記名次數全班最多,還因此記了個小過,也不服她,高中那會兒,兩人見面就要互懟幾句,每次溫辭擔心萬一動起手來竇以晴會吃虧,周霧就會過來,把秦運叫走。
溫辭:「你之前不是想辭職嗎?現在什麼打算?」
「先把這個班帶到畢業再說吧,雖然有幾個氣人的,但大多數學生都不錯,上學期我不是有這個打算麼,也不知道被誰傳出去了,學生家長們還聯名寫信,讓我別走。」
竇以晴嘆了聲氣,「不聊這些煩人的。週末的校慶你來不來?」
如果是尋常的校慶,竇以晴肯定不會多此一問,但今年正好是江中的五十周年慶,辦得非常熱鬧,不僅安排了許多活動,邀請了很多領導和優秀畢業生,據說還有煙花和晚會表演。
「你去嗎?」溫辭問。
「本來有點興趣的,但我看群聊,秦運那幫人也要來,真掃興。」
「群聊?」
「對啊,就高中時候拉的那個QQ群,你沒看見嗎?」
「……沒,我看看。」
溫辭高中時被管得嚴,碰不到電腦,上學也沒手機,連QQ都是借竇以晴的手機創建的。
當時不知由誰牽的頭,創了一個QQ群,有位同學拿著本子一個個往後傳,讓大家留下自己的Q號,方便他把人拉進群。
本子傳到溫辭這,她正要說明情況,就瞥見了周霧的名字。
溫辭還記得那是一個炎熱的下午,她聽著蟬鳴,發了一會兒呆,然後轉頭找竇以晴借了手機。
高中畢業後那個群就漸漸沒了聲息,溫辭工作以後換了手機,連QQ都沒有再下載回來。
下載完畢,提示要重新輸入賬號密碼,溫辭偷瞄了一眼在旁邊狼吞虎咽的竇以晴,以最快速度,在密碼欄敲下一串拼音字母。
軟件提示登陸成功,果然,群聊消息顯示99+,看時間,就在昨天聊的。
說是班級群,其實冒泡的都還是最活躍的那幫人。
【段薇:江中五十周年慶誰要去~】
【同學A:我啊。話說你怎麼跑到Q群來聊了?】
【段薇:微信群就你們幾個人在,我來問問有沒有其他老同學要去】
【同學B:好久沒用這軟件了,好陌生……班長咧?跟你一塊兒來嗎?】
【段薇:誰管他。】
【同學B:什麼情況,吵架了?哈哈哈】
【同學C:夫妻嘛,床頭吵架床尾和。我們要不要約個地點一起集合,那天正好週末,晚上還能去聚會,有沒有人安排?】
【秦運:可以啊,我安排,怎麼樣?】
段薇回了一條語音,女聲張揚嬌俏,嬌嗔地罵:「秦運你什麼意思,微信不回?周霧去不去呀!他又不回我消息了,到底在高冷什麼!」
【秦運:他游泳呢,沒看手機,我們在一塊兒。】
【秦運:不是,這還用問嗎,你都開口了,他肯定去。】
【段薇:哼。】
【段薇:那你等會兒轉告他,要跟我一起穿校服哦。】
……
竇以晴吃著吃著覺得無聊,湊過來一起看,看到秦運頭像她先嘖了一聲,看到段薇頭像,又脫口喃喃:「向溫文也太能忍了吧?他和段薇都結婚一年了,段薇還用著和周霧的情侶頭像,我昨天特意看了,周霧的頭像也沒換……算了,他們那一幫人的世界我一直不懂。怎麼說,你去嗎?」
「不去了吧。」
溫辭退出登錄,把軟件刪掉,笑了一下,「太累了,週末還是想在家休息。」
「也是。」竇以晴點頭,「那我也不去了。」
-
江城中學校慶當天,早上九點。
溫辭和竇以晴兩個人坐在江城中學保安室裡,吭哧吭哧打氣球。
「不行了,我手酸了,破學校!佔用我的週末時間也就算了!怎麼還要我當苦力啊?!」竇以晴往後一倒,靠在牆上哀嚎。
這週五放學,兩人同時收到通知,學校誠邀江城中學所有部門的教職工參加這次周年慶,並表示如果有想為學校出一份力的教職工,也可以積極報名。
說是自願,其實活都分配好了。竇以晴還特意「托了關係」,讓領導把自己和溫辭的活分到了一起——打氣球,並輸送給各個活動點。
溫辭拍拍她的頭:「你休息吧,我來打。」
竇以晴看了對方比自己還細半圈的胳膊:「算了,我怕你上課沒暈,打氣球暈了,還是一起來吧。」
打完氣球已經是午飯時間,學校今天唯一人性化的一點,就是用教職工卡可以免費吃今天的食堂。
吃完午飯回來,她們的「臨時辦公室」裡多了一塊板子。
見到他們,活動組長指了指地上的板子,笑道:「辛苦兩位老師,可能還要再打一些氣球,把這塊優秀畢業生介紹板給圍滿,做好後你們直接拿到校門口旁邊掛上就行,下午兩點學校開放入校前得弄好……後面沒什麼活了,聽說你們以前也是江中的學生,下午可以到處逛逛。」
為了分流,學校建議各屆畢業生們分上午、下午和晚上返校,她們這一屆被分在了下午。
活動組長前腳剛離開,竇以晴的白眼就快翻上天:「我一上午都在江中受折磨還不夠嗎,到底誰要逛啊!做完我馬上走,用跑的!」
溫辭莞爾:「就是。」
打完要用的氣球,竇以晴起身去扶牆邊那塊背對著她們的板子:「來吧,瞻仰瞻仰這些優秀畢業生。」
溫辭幫她扶住另一邊,兩人齊力把板子轉過來。
看清板子,溫辭微微一愣。
板上大多優秀畢業生只有名字,只有少數人被印上了照片。
被放在第一個的是周霧。
照片上的周霧穿著校服,頭髮剪得很短——她記得是學校嚴抓儀容儀表那一陣,他們以前的班主任老余親自把他抓去剪的。
這種髮型放到誰頭上都是災難,周霧例外。
沒了頭髮,視覺中心全在他的臉上,男生下巴微抬地看著鏡頭,鋒利挺拔的五官一覽無餘。他拍這張照片的時候似乎心情不太好,看向鏡頭的眼神裡帶著不耐與挑釁,滿滿不羈的青春氣。
版面有限,下方的介紹寫得很簡潔,美國名校畢業,就職於凌盛集團。
「就職?人家可是太子爺……也是,學校不可能真這麼寫。」竇以晴看向第三行,好笑道,「我就知道有段薇。」
段薇的簡介相對其他優秀畢業生算是普通,簡介處連她的大學都沒寫,只有一句「優秀設計師」,但她長得漂亮,高中時學校有什麼活動,都要她去站禮儀隊的第一個。
竇以晴看著段薇的照片,表示理解:「算了,長這麼漂亮,我是校領導我也把她放上去。」
「是啊。」溫辭淺笑附和。她站起身,扶住板子,「我們現在搬過去吧?」
-
江城中學校門旁。
「能掛上嗎?」兩位保安在下面扶著板子的底部,擔心地喊,「不然你們先下來,我們上去掛吧,你們兩個小姑娘別摔著了。」
在保安的叫喊聲裡,兩人已經把板子掛好了。
兩人筋疲力盡,沒急著下去,坐在人字梯上休息。
「掛好了。」竇以晴朝下喊,「沒事,這才哪到哪兒啊,我天天跟我們班學生比翻牆的,放心。就是得麻煩你們扶一下我們脆弱的溫老師。」
溫辭揉了一下酸疼的手臂,聞言笑起來:「什麼啊,我平時搬的作業也比這個要重得多好嗎?」
竇以晴:「好的,真好,我們班每次收作業,班裡都好像少一半人。」
溫辭笑得更歡了。
「別笑了,你看看你。」竇以晴樂道,「臉上都沾灰了。」
板子背後有些灰塵,應該是她搬完後手不小心蹭了一下臉。
「哪呢?」溫辭沒在意,伸手胡亂擦了擦,笑著問,「乾淨了嗎……」
「溫辭?」
一道熟悉的聲音從身後響起,溫辭一愣,坐在人字架上回頭,看到了一幫高中同學。
零散近十人,是之前在Q群裡冒過泡的那幾位,他們像是商量好了,身上都穿著江中校服。
叫她的是秦運,就站在那群人中間。
裡面只有一個女人,她的視線越過溫辭,看向剛掛好的優秀畢業生介紹板,隨即笑開,回頭去抓身後男人的手臂:「周霧,你看,我和你都在上面。」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5-4-20 08:01 PM
第七章
周霧雙手抄兜,站在最末。
他今天也穿了校服,除去髮型,竟與照片相差無二,只是多了些成年男人的自持和沉穩,反而更加惹眼。
周霧身高腿長,站在末尾也仍舊是中心。他原本在看手機,不知聽到哪一句,才懶洋洋地抬起眼來。
剛對上視線,溫辭飛快挪開目光。
「雖然早就聽說學校不當人,讓老師們當苦力,但這也太不當人了吧。」秦運掃視一遍板子,問,「溫辭,優秀畢業生的名單就這一點?有沒有第二塊板啊,怎麼沒我名字?」
溫辭遺憾道:「只有這一塊。」
竇以晴:「可惜沒有恥辱板,不然你能排第一呢。」
秦運莫名其妙挨了罵,納悶地看向溫辭旁邊的人:「不是,這位阿姨,你怎麼罵人——竇以晴?????」
竇以晴沒再搭理他,三下五除二地跳下梯子,溫辭扶著把手,也穩穩當當地回到地面。
竇以晴:「謝謝叔,梯子還你們,放哪兒去?」
「不用不用,我們搬回去就行。」兩位保安一人抱起一個梯子,笑道,「你們去玩吧。」
竇以晴點頭:「那我們走了。」
「哎,校慶還沒開始,你們走什麼?一起去看老余啊。」秦運扯住竇以晴的衣擺,滿臉好奇、不怕死地湊上去,「竇以晴,你現在怎麼長這樣了,你上高中的時候是不是謊報年齡啊?你今年得有三十了吧?」
竇以晴甩開得飛快:「誰要跟你一起,跟你熟嗎?我幾歲關你屁事,放手啊!」
溫辭沒想到畢業這麼久,兩人還是見面就開撕,還是那副下一句就要打起來的陣勢。
她剛想上前帶竇以晴離開。
「溫辭!」甜美的香水味鑽進鼻腔,段薇環住她的手臂,「好久不見!」
溫辭停下腳步,笑起來:「好久不見。」
段薇化了精緻的妝,頭髮也特意捲過,整個人像一個漂亮的洋娃娃,連聲音都是好聽的。
「剛聽秦運說你在這邊當老師,沒想到以晴居然也是。」說話間,段薇打量了一下溫辭。
方便幹活又正好防曬的長袖上衣牛仔褲,白球鞋,幹了一上午活,雜亂隨便的頭髮。
段薇道:「看來大家說得沒錯,老師這職業真的很摧殘人。」
溫辭笑了笑,沒接話。
「遇到你正好,我剛才還在發愁呢,今天來的全是男的,拍照肯定都不好看。」段薇從包裡拿出一個相機,「溫辭,你幫我拍幾張照好不好?我想和這塊板子合個影。」
溫辭接過來:「當然可以。」
段薇教她幾個基礎按鍵,溫辭低頭摸索著相機功能,試著拍了一張。
段薇滿意道:「對,就是這樣,幫我拍好看一些,謝謝啦!……周霧,快過來,我們一起拍照。」
「不想拍,你自己拍。」周霧終於開口。
嗓音有點啞,像是剛睡醒。
他的時差似乎還沒調整過來,溫辭想起上次在他那過夜,周霧一整個上午都沒有要醒的痕跡,她只能留下訊息先離開,周霧再回復她已經是下午了。
溫辭舉起相機,對著介紹板找角度。
「我不就是昨天晚飯放了你鴿子嗎?你真的很小氣誒!」段薇說,「快跟我拍一張!板子上還有我們的照片呢。」
「昨晚是秦運組的局。」
「好,那我就不是放你的鴿子,是放秦運的,那你現在更要和我一起合照了……周霧,拍一張嘛,周霧周霧周霧!」
段薇的撒嬌方式還和高中時一樣,煩人又可愛,溫辭回憶了一下,在這之後,周霧通常會偏開臉低笑,然後依著段薇去。
溫辭現在看不到周霧的反應,幾秒後,周霧出現在了鏡頭裡。
段薇站在右側,周霧慢悠悠走到左側,兩人中間隔得很遠,遠到鏡頭甚至有點裝不下。
但他們長相優越,又都穿著校服,仍舊是一幅美好畫面。
「就這樣站嗎?」不知道是不是在烈日下幹了太久的活,溫辭忽然覺得喉間有些乾澀。她忍住不適,小聲問,「會不會離得太遠?」
周霧直視鏡頭,彷彿在看她:「就這樣,我照片在這邊。」
介紹板上,周霧和段薇一個頭一個尾,確實一左一右。
段薇猶豫了一下,勉強同意:「好吧。」
溫辭抿了下嘴,只好舉著鏡頭往後挪。
一陣風拂過,溫辭忙碌過程中垂落的一縷頭髮被帶到半空中,久久不落,配合著她半彎腰的姿勢,顯得有些呆。
溫辭按下快門的那一秒,周霧挑眉,很輕地揚了一下嘴角。
拍完照片,隔壁還在吵。
竇以晴和秦運彷彿天生就是冤家,上學時還有上課鈴可以讓他們暫時休戰,現在只能靠人力。
溫辭拉住竇以晴的手:「以晴,都布置好了,我們回去吧?」
「溫辭,這裡曬,你先回去,我再罵他兩句。」竇以晴頭也沒回,還在輸出,「你還有臉提高中!你那時候天天偷我記名本的賬我還沒跟你算呢!你這個爛人!人渣!」
溫辭沒拉住,下意識去找能拉住他們的人。
一回頭,才發現周霧已經站在她身後。
周霧盯著她的後腦勺很久了,他們只隔著半步的距離,溫辭回頭時差點撞上他。
對上溫辭求助的視線,周霧想起來,以前她好像也總這樣。
明明他們不熟,但秦運和竇以晴一吵起來,溫辭第一反應總是看向自己。
這是溫辭今天第一次正眼看他。
想到對方剛才在梯子上匆匆躲開自己視線的模樣,周霧莫名有點想笑。他明知溫辭的眼神是什麼意思,卻裝不懂,垂著眼睫,默不作聲地與她對視。
拍完照,周霧像是醒過來了,神色鬆弛,眉梢漫不經心地吊起,一瞬間,和照片上的模樣更像了。
意識到自己心跳快了好幾拍,溫辭回過神來,倉皇地後退一步,挪開視線。
見周霧一副不想管的模樣,溫辭決定自己努力,她又去牽竇以晴的衣角,想裝肚子疼,身邊一陣風經過,帶著淡淡的洗漱味。
「你走不走。」周霧走到秦運身邊,聲音懶怠,「那邊馬上開始了。」
秦運:「走啊,我草,怎麼都這個時間了……不跟你一般見識,本大爺現在要去大禮堂演講了,老余還在那等著我們呢。」
下午三點學校大禮堂有活動,其中一個環節就是優秀畢業生上台演講。
身為學校教職工,竇以晴當然也知道這事。她大聲地冷嗤一聲:「得了吧,就你?怕是人家周霧在台上演講,你秦運在最底下鼓掌吧。」
秦運氣得瞪眼,趁他還沒醞釀出下一句,溫辭連忙拉著竇以晴離開,留下一句:「那你們快去吧,再晚真的要遲到了,再見。」
-
他們去得晚,大禮堂的位置幾乎已經坐滿,校方見到周霧,邀請他去前幾排特意空出來的位置坐,被周霧拒絕。
「不用,我跟余老師站在後面就行,謝謝。」
負責人走後,余斌弘打量了一圈自己曾經的學生們,最後目光停留在周霧身上,滿意道:「不錯,還算聽話,真穿校服來了。」
余斌弘是他們的高中班主任,現已退休,是個戴眼鏡的大嗓門小老頭。
周霧淡笑道:「您都開口了,不穿不行啊。」
「學校那邊要拍照的嘛,說是都穿校服看起來規整一些。」余斌弘樂呵呵道,「要是你高中也這麼聽話就好咯。」
「我高中最聽的不就是您的話?」
「行了,別在這給我歲月史書。」余斌弘問,「待會兒優秀畢業生發言,你真不上去說兩句?」
周霧不著調地點頭:「行,我去給學弟學妹們傳授傳授翻牆逃課的經驗,我當初鑽研了三年呢。」
余斌弘氣笑了,跟以前一樣,一巴掌招呼在他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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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辭原以為遇見秦運,竇以晴會很生氣,沒想到走出一段距離,竇以晴臉上居然帶著笑。
「太爽了!」竇以晴感慨,「平時我都不方便對班裡那幾個混蛋這樣罵,太爽了!!!」
溫辭撲哧一聲笑出來。
她放下心,哄道:「那我們去吃飯?」
「好,」竇以晴大喊,「我要吃飯!我要按摩!我要睡覺!」
下一刻,溫辭的手機響起來,是活動組老師的電話。
看見來電顯示,竇以晴崩潰:「不要接——不要接——」
溫辭忍笑接通,躲開竇以晴想要幫她掛斷的手:「陳老師……對,我還在學校裡,有什麼事嗎?……好。以晴她已經回去了,我自己過去吧……好,馬上到。」
「遊園會那邊有個攤子缺人,我得去補一下。」掛了電話,溫辭說,「你回去睡覺吧,我自己過去就行了。」
「得了吧,我哪忍心放你一個在這受苦啊?溫辭,你就是人太好了!你這樣不行!」竇以晴摟住她的脖子,生無可戀道,「走吧。」
幹完活已經近下午五點。
兩人越過操場從校門口走,竇以晴命令:「你現在立刻給手機開勿擾模式,別又被抓壯丁。」
溫辭失笑:「晚上想吃什麼?我請客。」
「別,上一頓就是你請的,這頓該輪到我了。」竇以晴揉揉肚子,「去吃烤肉吧……」
「竇以晴?溫辭?」
今日第二次被叫住,兩人回頭,竟然又是同一批人。
只是這次開口的不是秦運,而是余斌弘。
兩人一怔,連忙停下腳步和他打招呼:「余老師。」
「我今天還在想怎麼沒見到你們呢。」見到以前的心肝班幹部,余斌弘臉上的笑容都和藹許多,「你們爸媽今天怎麼沒來?」
溫辭答,「他們都在外省參加學術會議,要傍晚才能到家,就不來了。」
余斌弘點頭:「在這邊教書感覺怎麼樣?」
竇以晴實誠許多:「感覺您以前實在是太偉大了。」
余斌弘哈哈大笑:「既然碰上了,正好,這幫人非要拉我去吃頓飯,都是同學,你倆也一起去吧。」
話說出口,余斌弘才想起上學時,溫辭與竇以晴和他身旁這群顯眼包就不是一路人。他不知道下午發生的事,看向身邊的人,「你們互相應該都還記得吧?溫辭和竇以晴,以前的班幹部,現在就在這邊教書……」
「當然記得。」
溫辭剛想著怎麼婉拒,周霧就先開了口,他笑笑,「來的時候就和溫老師見過了。」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5-4-20 08:21 PM
第八章
溫辭被無數人喊過「溫老師」,早聽習慣了。
但不知是不是周霧本身就是乾淨低沉的音色,淡淡這麼一叫,就彷彿和別人不同。
溫辭本想拒絕,一時被喊得發怔。
竇以晴先開了口:「不了余老師,你們去吃吧,我和溫辭已經定好餐廳了,正準備去呢。」
「正準備去不就是沒去?取消了就是了。」余斌弘堅持,「我正好想問問你和溫辭的教學情況。」
秦運插話道:「老余,別理她,她不去正好,省得待會兒大家都吃不下飯。」
竇以晴:「老師,餐館我取消了,咱一起去。」
「不是,你什麼時候取消了?」秦運問。
「現在。」竇以晴冷笑,「我偏要噁心得你吃不下飯,餓死拉倒。」
三兩句間,溫辭發個呆的功夫,她和竇以晴就莫名其妙的加入了這個晚飯大部隊。
余斌弘拒絕了秦運說要帶他去的幾家好飯店,選了學校附近的小餐館,說是吃習慣了。
餐館離學校不過一公里,這會兒碰上堵車,大家一致決定步行過去。
一路上,為了避免竇以晴和秦運在路上發生爭吵,余斌弘把他倆叫到身邊,苦口婆心地勸。
溫辭和其他人都不熟,路也窄,她乾脆獨自一人落在最後,圖個清靜。
沒想到走著走著,她身前的人變成了周霧和段薇。
段薇故意走得有些慢,經過一家電玩城,她揚起下巴問:「周霧,還記得這裡嘛?」
周霧道:「哪裡?」
「這家電玩城啊。」段薇踮起腳,湊到他耳邊偷偷道,「你就是在這跟我告的白,你不會忘了吧!」
溫辭第一次因為自己聽力太好而感到煩惱。她低頭數著底下的鋪地磚,又把步子放慢了很多。
「沒忘。」周霧漫不經心地問,「向溫文今天怎麼沒來?」
段薇一愣,隨即偏頭撅起嘴:「你非要提他嗎?」
周霧:「隨便問問。」
「周霧,我……」段薇聲音頓了一下,沒往下說,兩人之間沉默了一會兒。
這場沉默很短暫,過了一個路口,段薇已經恢復如常。她把包包從肩上脫下,遞給周霧,撒嬌道:「背了一天,肩膀酸死我了,你幫我拎一下。」
周霧手懶散地垂在身側,沒有要動的意思:「快到了。」
段薇嘴角落下:「以前放學,你都會幫我拎書包的。」
周霧沒帶任何意味地笑了下:「現在不合適了。」
「為什麼?因為我結婚了?」段薇看著他,突然問,「那如果我離婚呢?」
一聲尖銳的公交車喇叭響起,溫辭被驚地顫了一下,沒有聽清他們後面的對話。
但她大概知道周霧會回答什麼。
類似的問題,段薇結婚那天,她也聽見過。
-
余斌弘讓飯館給他們留了最大的位置,說是最大,其實也就是一張大圓桌。
竇以晴落座後特意給溫辭留了一個自己身邊的位置,誰想秦運卻一屁股坐了下去,並微笑:「竇以晴,今晚這頓誰也別想好好吃。」
溫辭走進來時,圓桌上只剩三個位置,兩個連在一起,另一個在遙遠的正對面。
周霧拉開一張椅子,段薇從善如流地坐下,並很甜地朝他道了聲謝。
周霧一頓,沒說什麼,他拉開段薇旁邊的椅子,回頭道:「溫辭,坐這。」
溫辭朝他笑了一下,是那張教師合影裡的笑容:「你坐吧,我坐另一邊。」
溫辭很快地走到最後那個空位落座,沒再看他。周霧揚了揚眉梢,最後慢吞吞地坐下了。
桌上聊得很熱鬧,溫辭發揮她參加同事聚餐的一貫本領,低頭吃飯,偶爾跟著其他人笑一下,不會太有存在感,但也不敷衍。
直到話題轉向她。
余斌弘問:「你倆今天怎麼沒穿校服?我看有些以前也在江中讀書的老師今天也穿的校服。」
竇以晴吐了吐舌頭:「我的早弄丟了。」
「我的也一時間沒找著。」溫辭笑道。
「不是還專程找全班人在上面簽了名麼?怎麼也丟了。」周霧抱臂看向她,忽然開口。
溫辭筷子差點沒拿穩。
「全班人?在哪簽名?校服上嗎?」秦運聞言疑惑道,「我簽過嗎?怎麼沒印象了。」
「別問,問就是沒找你簽。」竇以晴嘲笑道。
另一個老同學笑道:「哈哈哈,溫辭沒找你嗎?當時我也簽了。」
「?!」秦運看向他,受傷道,「不是吧溫辭?」
溫辭很快回神,在心裡重重鬆一口氣,無比慶幸自己之前用了兩件校服。
「對不起,當時沒找到你。」溫辭雙手合十,不好意思地笑,「回頭如果找到了,我會把你的名字補上的。」
秦運:「不行。這麼大的事,你必須拿出來我親自補!這樣吧,下個月我生日,你來參加我生日派對,順便把衣服帶過來。」
竇以晴:「神經病,誰要去參加你生日。」
秦運舉起手掌橫在他和竇以晴中間:「你沒有被邀請。」
竇以晴抬手就去掰他手指頭。
余斌弘:「你們不要再吵了!還小嗎!」
桌上其他人的注意力都被他們吸引去,又是一片歡聲笑語。周霧看著對面跟著一起笑的人,探究地揚了一下眉。
這家飯館雖然不大,但東西確實好吃,多是海鮮,就是口味偏辣,偏偏店裡的冰箱還壞了,沒有冷飲。
「去對街的便利店買幾瓶冷飲吧。」余斌弘道,「誰沒剝過殼,手還乾淨的,去一趟。」
周霧起身:「我去。」
溫辭本想自告奮勇,見他站起來,她又默默靠了回去。
「溫辭,」周霧忽然看向她,「一起去?兩個人方便點。」
溫辭愣了一會兒,才慢吞吞起身:「……好的。」
-
溫辭故意放慢腳步,習慣性地想落在後面,但不知為何,走出一段距離,周霧仍舊和她並著肩。
斑馬線的綠燈轉紅,行人剛過去一批,這頭的馬路一時間只剩下他們兩人。
站定後,溫辭一直偏臉看向另一邊。
周霧垂眸盯著她凌亂的髮頂,半晌後懶聲道:「溫老師。」
溫辭肩膀頓了一下,過了兩秒才轉過頭來,表情自然:「嗯?」
「雖然我們的關係是沒那麼清白,」周霧看著她,唇角彎起一個很淺的弧度,「但也沒必要裝不熟到這種程度吧。」
「……」
「我沒有裝不熟,」溫辭辯解,「只是我們以前確實不熟,太親密的話,別人也會懷疑的吧。」
周霧問:「你和秦運以前很熟?」
溫辭一愣:「沒有。」
「那為什麼區別對待?」
「我沒有。」
「你剛才還在和他聊天,」周霧陳述,「可你今天一眼都沒看我。」
「……」溫辭沉默了一下,「抱歉。」
沒想到她會道歉,周霧意外地挑了下眉:「沒怪你,不用道歉。」
他看著溫辭的側臉,忽然問,「今天為什麼心情不好?」
「……」
溫辭的辯駁總是很無力:「我沒有。」
周霧拆穿得也很不留情面:「很明顯。」
溫辭回憶了一下自己今天的破綻百出。
她抿了一下唇,胡亂地編藉口:「不知道,可能因為……向溫文今天沒來吧。」
身邊終於沉默下來。
紅燈變綠,溫辭劫後餘生:「走吧。」
周霧不鹹不淡地嗯了一聲。
有了合適的理由,周霧終於不再問她一些很難回答的問題。
買了水,溫辭打算去拎櫃台上剩下那一袋,剛抬手,那一袋已經到了周霧手裡。
溫辭忙說:「那袋我來拿吧。」
「不用。」周霧語氣淡淡,「看你心情不好,讓你出來吹吹風,不是真讓你當苦力。」
直到快回到飯館,周霧才把輕的那袋遞給她,沒讓她空手回去尷尬,進飯店時,周霧順手在前台把賬結了。
飯局進行到尾聲,師母打來電話,余斌弘提前離開了,過了十分鐘,剩下的人也一一起身道別。
「薇薇,我順路送你回去?」有人臨走前問。
「不用啦,周霧會送我。」段薇心血來潮,扭頭問身邊的人,「周霧,你是不是還沒看過我新開的服裝店?一會兒帶你去看。」
周霧道:「下次吧。」
「那我和溫辭也先回去了。」竇以晴起身。
「我送你們?」周霧抬眼問。
竇以晴愣了一下,擺手拒絕:「不用,我開了車,溫辭跟我一塊兒走。」
「溫辭,下週末見啊,到時候地址我發你微信上。」秦運笑眯眯道。
竇以晴:「滾,溫辭才不會去。」
秦運:「我跟溫辭說話你怎麼總插嘴啊,哦,你是不是也想來?行吧,那我勉強也邀請一下你。」
溫辭連忙在竇以晴發飆前把人按住,她微笑地跟桌上所有人道別,這次她視線終於沒再避開周霧:「我們先走了,再聯繫,再見。」
-
回去的車上,竇以晴罵了秦運一路,溫辭盯著窗外,走神了好幾次,在竇以晴問「是吧」「對不對」時,才會收回思緒,笑著點頭附和。
回到家,溫母看到她,詫異:「今天是校慶,你怎麼穿成這樣就去了?還弄得這麼亂。你是老師,不能這麼樣邋遢……」
溫辭應了幾句,轉身回房。
洗完澡回到床上,溫辭把臉埋在枕頭裡,悶到快喘不過氣了才重新轉回來。
她打開微信,本想回復完工作消息就睡覺,朋友圈上出現了段薇的微信頭像。
溫辭沒忍住,點了進去。
是九宮格,附文:如果能永遠待在18歲就好啦。
前面六張都是江中的照片,最後三張露了臉。
一張是她幫段薇拍的,那張與周霧在介紹板前的合影;一張是段薇自己在介紹板前的自拍。
溫辭在這張自拍的背景裡看到了自己。
段薇應該是無心拍到的,照片背景裡的溫辭只有一個很小的身影,頭髮凌亂,長袖上衣側面髒了一塊,洗到發白的牛仔褲,把段薇襯托得更加漂亮精緻。
最後一張是段薇在車子副駕上的自拍。
她的臉在最前面,後面是正在開車的周霧,車子在動,兩人的臉都有些模糊,是那種富有氛圍感的照片。
腦子裡的疲累感忽然更重。
溫辭關上照片,手指在點讚選項上停頓了許久。
最後還是沒有按下去。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5-4-20 08:32 PM
第九章
校慶過後,江城進入滾燙的六月,這段日子的室外氣溫一直在35度徘徊,校園裡豔陽高照,蟬鳴不止,空氣裡若有若無的浮著一層熱浪。
江城小學老師辦公室裡哀聲哉道:「修理師傅還沒來搶救咱們辦公室的空調嗎?真是要熱死了哎。」
辦公室裡的空調年歲已高,開了彷彿沒開,已經向領導報修三天,仍舊無人上門。
「等著吧,起碼下週。」另個人道,「實在不行,你提前去班裡,班裡的空調涼快。」
李老師連忙搖頭:「算了,熱死和吵死,我寧願被熱死。熱我還能給自己搧搧風呢。」
天氣熱得人心浮躁,辦公室裡一時間都是老師們用本子搧風的聲音。
李老師擦了一下臉側的薄汗,餘光瞥到隔壁工位上的人,忍不住問:「溫老師,你不熱嗎?」
溫辭今天穿了一件白色開衫,裡面一件青色長裙。雖然是夏日普通打扮,但在這麼炎熱的環境裡,這身衣服仍是顯得有些厚重了,更別說他們辦公室的位置正好被陽光直射,劣質的窗簾擋都擋不住。
溫辭卻似乎絲毫沒有被氣溫影響。她低著頭,安靜地批改著學生的作業,低馬尾垂落在脖頸後,露出修長白皙的脖子。
她身上沒有一絲悶熱的燥意,看一眼都讓人覺得舒服。
被叫到名字的人毫無反應,李老師又喊了一聲:「溫老師?」
溫辭猛地回神:「嗯?不好意思李老師,剛才在想事情,你跟我說什麼了?」
李老師又重復了一遍,溫辭很淡地笑了下:「還好,我好像挺耐熱的。」
李老師隨口關心道:「最近有什麼心事嗎?這幾天感覺你總在出神。」
溫辭玩笑道:「沒有,只是偷懶而已。」
「果然,那句話說的沒錯,心靜的人真的不怕熱。」隔壁老師插話,「溫老師,教教我,你平時都是怎麼調節情緒的,大家明明上的同一個班,我怎麼每天都過得火冒三丈的。」
李老師搖頭:「這學不來,溫老師天生就脾氣好,我們班那群小孩兒那麼愛鬧,她從來沒對他們發過脾氣。」
「他們只是下課比較鬧,上課時還是很乖的。」溫辭笑了笑,從抽屜裡拿出一台電動小風扇,「李老師,這個你要嗎?」
李老師眼睛一亮:「這真是救命了,感謝感謝。」
溫辭想說客氣了,擱在桌上的手機忽然響了一聲,她連忙拿起來看。
連她自己都沒發現她的動作太急了,李老師見狀,笑問:「男朋友的消息?」
溫辭手指頓了頓:「不是,我媽的消息。」
「人家小溫沒男朋友。」隔壁桌老師道。
溫辭很淺地笑了一下。
溫母給她發了食材的照片,叮囑她下午放學早點回家吃飯。
溫辭回了一句好。
上課鈴聲響起,教師辦公室終於安靜下來。溫辭捧著手機沉默了一會兒,退出了和媽媽的微信對話框。
溫母的消息下面,是無數個工作群、家長群,再往下是竇以晴,然後是找她聊工作事宜的幾位老師,學生家長,早餐店老板。除了竇以晴,她與其他人聊天的最後一條,都是「好的」。
直到翻到薩摩耶頭像,溫辭才停下來。
自校慶以後,半個月過去,她和周霧沒再說過話。
其實這是他們之間的常態,他們本來就不算朋友,在酒店以外的地方沒什麼好聊的。周霧去美國那段時間,他們甚至失聯了近三個月。
但那三個月溫辭沒覺得有多難過,她睡前醒來都會確認一下有沒有周霧的消息,沒有就會開始期待明天,直到忍不住決定找時間發消息問對方回沒回來時,她收到了周霧的房間號。
「期待」本身對溫辭來說很寶貴,周霧慷慨地給了她很多。
但這半個月,溫辭只覺得漫長。
段薇的婚姻似乎岌岌可危,那次的聊天裡,甚至有「反悔」的念頭。溫辭忽然不確定,周霧還會不會來找她。
如果不會再來,那周霧會禮貌地告知她,還是就這麼沉默地結束呢?
她不知道。她對周霧了解太少。
溫辭舉了很久的手機,終於點開和周霧的對話框,敲字:最近有空嗎?
她盯著這行字看了一會兒,又全刪掉。
她沒辦法在知道周霧和段薇關係曖昧的情況下找周霧上床。
又擔心周霧會趁這次詢問,向她發出結束關係的通知。
溫辭關掉聊天框,想了想,點開了段薇的朋友圈,這半個月段薇又更新了三四條動態,溫辭翻看所有照片,沒在裡面找到周霧,才微微鬆一口氣,放下手機。
溫辭低頭看著學生的作業,半晌,終於忍不住放下筆趴到桌上,把臉埋進臂彎裡。
太糟糕了。不論是抱著僥幸逃避,還是去窺探段薇的朋友圈。
-
晚上九點多,溫辭房間亮著燈,正埋頭寫教案,旁邊的手機響了一聲。
想起今天李老師的話,她掩耳盜鈴,特意等待了兩秒才拿起來看。
【秦運:溫辭,週六晚上,我的生日派對,到時候過來一起玩兒。】
溫辭一愣。她原以為秦運那天只是隨口一說,沒想到對方居然真來邀請她。
他們之間不算太熟,加上竇以晴的關係,溫辭自然沒有打算要去。她想了想,打字回復。
【溫辭:抱歉,那天我和以晴有約,可能去不了,提前祝你生日快樂^^】
【秦運:她約你了嗎?那就對了。】
【秦運:她那天就是要來我生日派對啊。】
【溫辭:?】
溫辭立刻給竇以晴打去電話。
對面接的也快:「怎麼了寶兒,我泡澡呢。」
溫辭問:「你要去秦運的生日派對?」
竇以晴起初當然是拒絕了的。
讓她去給秦運過生日?她瘋了嗎?她不咒秦運都算她寬宏大量。
偏偏秦運嘴賤得很,聽到她拒絕後浮誇地鬆一口氣:「太好了,那天說完我就後悔了,但沒辦法,我這人說到做到,說邀請你就一定會邀請你。那我先掛了,祝您生活一般,工作不愉快。」
這竇以晴能忍?她還就偏要去了。
「正好,最近我又要被我們班那群學生氣死了,我得去找個人罵罵,不然我遲早被氣心梗。」竇以晴道,「他也找你了?你不想去就不去,放心,我一個人可以解決他。」
溫辭怎麼可能放心。
再說她的爛藉口已經說出口,收不回來了。
只是,秦運生日的話……周霧和段薇應該也在吧。
沒等溫辭想好怎麼辦,秦運的消息就又發了過來:【那就這麼說定了啊,到時候我讓人過去接你。】
溫辭連忙回復:【不用了,我到時候坐以晴的車就可以。】
【秦運:竇以晴她不開車,也是我安排人去接,派對地點在山裡,挺繞的,你們自己開車打車都不安全。沒事兒,你放心,我來安排,你把家裡地址發我一個就行。】
溫辭無法,只好回復:【好,謝謝。】
【秦運:跟老同學還客氣什麼?對了,校服記得給我帶來!!】
沒想到還有這一茬。
溫辭連忙放下筆,踩在床上去翻衣櫃最裡層。沒多久,她翻出了兩件校服上衣。
一件寫滿了名字,有些名字旁邊還有一行很小的畢業祝福語。
另一件只有一個名字。
溫辭展開衣服,對著那個名字發了一會呆,才轉身去找馬克筆和草稿紙——避免被發現,她要把周霧的名字加在另一件校服上。
溫辭小時候學過書法,偶爾也會仿一些名家的字,還算有些經驗。
但這次,她模仿著寫了十來個「周霧」,都覺得不太像。
周霧的字潦草隨意、龍飛鳳舞,每個筆畫都像在飄,看起來似乎寫得不太用心,卻是好看的。
仿了幾次都不得章法,溫辭靠在椅背上,盯著周霧的名字,思緒忽然有些飄忽。
她沒來由地想起周霧簽名時的模樣。
那時,她其實已經把這件校服上衣偷偷塞在書包裡近一週了,總找不到拿出來的時機。
周霧終於落單,是在一個週三。
周霧在高考前最後一個月逃了兩天課,被余斌弘叫去辦公室,訓到將近傍晚七點。
溫辭那時坐在教室,守著周霧課桌上還沒帶走的卷子,原本還有些遺憾——再過幾分鐘,上晚自習的同學應該就要到了。
然後周霧就回來了。
周霧當時應該被訓得不輕,溫辭喊他時,他抬頭,臉上還帶著淡淡的煩躁與不爽。
看見她,周霧明顯愣了下。
「能不能在這件校服上簽一個名字?」溫辭問,「我想留下全班同學的名字,做個紀念。」
周霧眉宇鬆開,淡淡答應:「可以。」
溫辭連忙遞出手裡的馬克筆:「用這個簽吧。」
周霧展開衣服,找了找,發現自己是第一位。他問:「那我隨便簽了?」
「好。」
周霧唰唰兩筆,簽完以後,突然撲哧笑出聲。
他抬眼看她,眼裡帶著輕淡笑意:「完了,好像簽大了……我明天買件新的賠你,重新給你簽一個。」
溫辭望著他的眼睛,沉默地發怔。
直到對方等待許久,疑惑地挑眉,她才連忙回神。
「不,不用了。這樣挺好的,不會太大。」
溫辭把衣服抱回來,沒敢再看他,「謝謝你,周霧。」
……
第二十七次,溫辭終於模仿得像樣了。
她拿起那件寫滿了名字的衣服,認真仔細地寫上周霧的名字。
溫辭舉起衣服,左右比對了許久,嘆氣——還是有一點差別。
好在是很難看出來的程度,應該可以蒙混過關。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5-4-20 08:39 PM
第十章
週六當天,溫辭去商城給秦運買了一份禮物。
買前她問了竇以晴的意見,竇以晴表示:【能收到我的生日祝福已經是他三生有幸,還送禮物?做夢吧他。】
竇以晴嘴上是這麼說,但溫辭知道她通常嘴硬心軟。果然,竇以晴很快就發來下一條:【隨便買得了,應付應付。】
末了竇以晴又發:【聽爛人說今晚的派對在半山別墅,不要求你穿多漂亮了寶兒[玫瑰],就是別穿件牛仔褲就去了。】
溫辭笑著回了一個【好,我盡量不土得太突兀。】,最後挑了一個放手錶的手工首飾盒。
答應秦運的時候,溫辭就在想,只是去露個面,送完祝福和禮物,她就找藉口提前離開,就跟平時的同事聚會一樣——
下午五點半,化了一點淡妝的溫辭站在鏡子前,踩上了她不知多久沒穿過的高跟鞋。
溫辭今天穿了一條無袖白色長裙。和她平時穿的裙子不同,這件長裙收腰效果明顯,因為版型好,上半身幾乎服貼,修飾出溫辭玲瓏有致的腰身曲線。
這件大牌裙子是竇以晴送給她的,她只在20歲時穿過一次,溫母認為太過貼身暴露,讓她少穿。
說是少穿,溫辭之後再也沒穿過。倒不是因為她媽,而是她平時確實沒有什麼場合能用上這條裙子。
溫辭在鏡子前轉了一個圈,鬆一口氣——還好,這幾年她沒吃胖,還能穿下。
床上的手機響了一聲,秦運發來了一條語音消息:「溫辭,去接你的人出發了,他住得離你近,應該十分鐘左右就到了。」
溫辭回了個「好」。
家裡是木質地板,擔心踩壞,她脫下高跟鞋,拎在手上,帶上禮物,剛下樓,就和溫母撞了個正著。
溫母停下腳步,從頭到尾掃了她一眼。
「怎麼又穿這件裙子?不是說過讓你少穿嗎?要去見誰?」
溫辭道:「我快六年沒穿過了。」
言下之意,已經很少了,「今晚要去朋友生日,我週三晚飯時跟你提過。」
溫母問:「你哪個朋友生日要穿成這樣?以晴的生日不是這個月吧。還是你辦公室裡的哪個老師?」
溫辭知道,如果這時候她隨便說一個名字,她媽一定會找機會去確認。
而且她也沒覺得有必要說謊:「秦運的生日。」
「秦運?」溫母想了很久才把這個名字對上號,「高中那個秦運?跟你一個班的?」
「對。」
溫母雖然沒有帶溫辭高中時的班級,但特意了解過她班裡的學生,其中最出名的,其中一個就是秦運。
有錢、叛逆、打架抽煙逃課……無壞不作,成績稀爛,人品低下,要不是家裡給學校捐了太多,早就被開除。那時候他們班的科任老師曾向她抱怨——這些富家子弟為什麼不去上私立,非要來禍禍江中。
就連畢業後,她都還隱約聽過他的事情,好像是砸錢又上了個好大學,因逃課太多被學校警告後,天天開著豪車去上學,不成體統。
溫母驚訝:「你怎麼會和他還有聯繫?」
溫辭:「偶然遇到的,他外甥女在我帶的班級裡。」
溫母審視她片刻,半晌,點頭,輕飄飄道:「以後少和他聯繫,今晚也別去了。」
「什麼?」溫辭一愣,「為什麼?」
「不要和那種人玩在一起。」溫母淡淡道,「去把衣服換了,早點睡覺吧,這裙子以後都別穿了,像什麼樣,女孩子家要穿得體面。」
溫辭站在樓梯上,許久才回過神來。
「我沒覺得這件裙子怎麼了,很好看,是以晴送我的。」溫辭道,「而且我已經答應秦運了。」
「我知道是以晴送你的,所以我也沒要求你扔掉。」
溫辭沉默地站了一會兒,繼續朝樓下走去。溫母立刻叫住她:「溫辭!」
「我會早點回來。」溫辭頭也不回地說。
她低頭穿高跟鞋的功夫,溫母已經堵在家門口。
「媽!」溫辭不可置信,「我只是想出去給朋友過個生日。」
「我沒有不讓你去跟朋友過生日,如果是以晴,你的同事,或者是其他一些正派的朋友,我都會讓你去,我不會管你。」
溫辭:「以晴今晚也去。」
「以晴這孩子,以前心就是野的,我早都看出來了,我也勸過她父母,不聽。結果你看怎麼樣?去年真就和家裡鬧掰了,到現在都沒回家住。」溫母嘆氣,「你是她朋友,不勸她也就算了,怎麼還要跟她一起胡鬧?」
「我為什麼要勸她?她沒做錯什麼。」溫辭冷靜道,「媽,你讓開。」
溫母沒動,很深地看著她。
兩人對峙許久,溫母嘆了一聲氣:「溫辭,你今晚讓媽媽很失望。」
這句話讓溫辭定在了原地。
有一瞬間,溫辭很想問,你為什麼這麼容易失望?
小時候我少吃一口飯、沒有睡午覺,你說你很失望;上學後我少做一張卷子、成績退步幾分,你說你很失望;長大後,我要出去參加一場朋友的生日派對,你說你很失望。
溫辭張了張嘴,剛想說什麼,身後傳來一陣沉悶的腳步,她爸的聲音一如既往的平靜威嚴:「怎麼了?在房間裡都聽得見你們的動靜。」
溫母答:「她說她要去參加秦運的生日——就高中時她班裡最差勁的那個男生,我不准她去,她就在跟我發脾氣。」
「我當什麼事。」溫父宣布審判,「溫辭,回你房間去。」
-
溫辭回到房間,停在門板前,在黑暗裡沉默了很久。
眼眶很酸,她在努力往回忍耐,不想讓妝花掉。
直到沒忍住,她又想,算了,反正也不去了。
手機屏幕突然亮起,成為房間裡唯一的光源,聽見鈴聲,溫辭愣了一下,忙拿出來看,看清屏幕上的字後又是一愣。
周霧的語音電話。
溫辭吸了吸鼻子,慌亂接起:「喂?」
聽見她的聲音,周霧微頓:「我到了,車子開不進去,我在路口等你,你好了再走出來。」
溫辭反應過來,秦運說的來接她的人,居然就是周霧。
溫辭更絕望了。
沒聽見她的回答,周霧問:「怎麼了?」
溫辭鼻子發酸,盡量控制自己的聲音:「抱歉,我可能去不了了……對不起,我剛準備告訴秦運的,對不起。」
電話那頭安靜了兩秒,隱約響起開關車門的聲音,混雜在路邊的吵雜聲中,溫辭聽不太清楚。
「知道了,不去就不去,別哭。」周霧很平靜地問,「方便說原因麼?身體不舒服?」
溫辭剛才對著門板想了很久的藉口,其中就有這一項,很完美的就能糊弄過去。
畢竟26歲了,還要跟朋友說是父母不讓出門,未免太可憐了。
但不知道為什麼,聽見周霧的聲音,溫辭忽然就不想編藉口了。
「我爸媽不讓我去。」溫辭說,「對不起啊,讓你特意來一趟。」
電話那頭,周霧笑了一下:「……我當什麼大事。」
溫辭不知道說什麼,只能乾巴地應:「對不起,秦運那邊我會跟他解釋的。」
「你想去麼?」周霧突然問。
溫辭被問得一愣。
她想去嗎?
其實一開始也並沒有很想。
和秦運、秦運的朋友們並不熟悉,她擔心自己會冷場;見到周霧和段薇,也不知道該怎麼辦。
但此時此刻,聽見周霧的聲音,溫辭忽然發現,她是想的。
她很想很想見周霧。
溫辭說:「……想。」
電話那頭的背景音由鬧轉靜,周霧看著面前一棟棟雙層紅磚矮房,問:「你家門牌幾號來著?」
「31號,」溫辭問,「怎麼了?」
「你現在在幾樓?」
「二樓。」
「……沒開燈?」周霧說,「溫辭,開窗。」
溫辭一愣,預感到什麼,猛地從地板上起來,用最小的動靜飛快跑到窗前,推開窗——
周霧站在窗下,抬眼笑著望她。
見到她,周霧微不可見地揚了下眉梢。
溫辭今天穿了一身白,她本身又長得白淨,站在黑暗裡,像一株漂亮的白玉蘭。
「之前怎麼沒見過這條裙子。」周霧道。
「以晴讓我別穿牛仔褲。」
說完又發覺不對——周霧現在穿的就是一件寬鬆深灰色牛仔褲,配一件帶有刺繡圖案的黑色T恤。
只是他本來就身高腿長,像個衣架子,穿什麼衣服都不會顯土氣,永遠帥得很隨意。
溫辭後知後覺地不好意思,「很奇怪嗎?那我去換掉吧。」
說完她又回神——本來就去不了派對了,有什麼好換的?
「不奇怪。」手機跳出新的來電提示,周霧掃了一眼,掛斷,「催我們了,走吧。」
溫辭一愣。兩人大眼瞪小眼了一會兒,她呆呆道:「……怎麼走?」
「信我嗎?」
「信。」
沒想到她會應得這麼快,周霧的笑深了一些,他說:「跳下來,我接著你。」
「……」
溫辭轉身回屋。
周霧:「……」
周霧失笑:「不是說信我?」
溫辭一窘:「不是……我去拿鞋子,禮物也還沒拿,馬上,很快,你等等我。」
周霧觀察過這附近的環境,溫辭家在盡頭,樓層不高,甚至還沒江中的牆高,溫辭房間窗外正好是條小巷,偏僻,安靜,沒人。
有這條件,不跳一次窗都可惜了。
高跟鞋和包包先被丟下來,溫辭單腿邁出窗戶,風把她的裙擺溫柔地揚在空中。
昏暗寂靜,四下無人,溫辭感受著晚風,聽見自己的心跳聲,頻率好似這輩子最快。
周霧站在窗下,朝她張開手。
見她緊張,他看了一眼她的裙子,小聲地玩笑道:「我是不是要閉一下眼。」
「我穿了打底褲。而且……你無所謂,你都可以看。」
周霧很想問她,怎麼總是能說出一些讓人玩味的話。下一秒,溫辭一躍而下。
周霧穩穩地接住她,像接住一朵白玉蘭。
溫辭雙手緊緊地環住周霧,還有些驚魂未定,周霧抱著她,掂了兩下。
「好像輕了。」他評價。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5-4-20 08:47 PM
第十一章
溫辭生平第一次做這麼刺激的事,心臟都彷彿快跳出喉嚨,腦子出現一刻短暫的空白。
「有嗎?」溫辭回答,「但我最近在學校都有按時吃飯。」
「看來江中的食堂還是那麼難吃。」周霧說。
突然,身後的窗戶傳來幾聲動靜,兩人對視一眼,溫辭連忙輕手輕腳跳下來去撿她的包,周霧拎起她的高跟鞋,牽著她跑到窗戶側面躲起來。
窗戶被打開,露出溫辭父母的房間。
溫母往外看了一眼,溫父問:「怎麼了?」
溫母道:「剛才好像聽到什麼聲音。」
「野貓吧。」
溫母關上窗戶,聲音隱隱約約還聽得見:「哎,溫辭這孩子,最近越來越奇怪,非要去秦運的生日,她高中那幫男同學什麼情況你是清楚的,有錢沒教養。當時我都讓你幫她辦轉班,你非說不影響成績不用轉——還有那天,你記得嗎?她去以晴家也不提前告訴我,還是我看了客廳監控,才發現家裡沒人……」
溫辭低頭聽著,羞愧得耳朵發紅。
她忽然想起很小的時候,她的母親把她從幼兒園玩伴身邊抱走,嘴裡念念有詞,說別人髒、沒有家教,讓她以後都不要再加入這樣的遊戲。
溫母以為小孩子什麼都不懂,都是當著面說的。後來溫辭在幼兒園再也沒有玩伴。
周霧會生氣嗎?會覺得奇怪嗎?
窗內漸漸沒了動靜,溫辭咬唇,「對不起」剛到嘴邊,牽著的手被往前拉了拉。
「快走。」周霧回頭看她,眼裡帶笑。
溫辭一路都走得非常小心。
弄堂太小了,街坊鄰居好些都是熟人,不論遇見誰,都有被她爸媽發現的風險。
好在天色已暗,沒多少人在外溜達,一路走過來都還算順利,眼見再拐個彎便是弄堂口,一位穿著旗袍搧著扇子的中年女人迎面而來。
溫辭連忙往後一縮,躲到了周霧身後。
「怎麼了?」周霧問。
「前面那個,」溫辭側開臉,緊張地小聲道:「是我媽媽的麻友。」
運氣不好,他們偏偏走在了一條窄道,怎麼都要撞上。溫辭穿了一身白,周霧本身又引人注目,在昏暗小路上太過顯眼,對方明顯已經開始注意他們這邊。
為了不被發現,溫辭心一橫,剛要伸手把臉捂住——雖然有些奇怪,但至少不會被抓包。
但周霧先一步把她摟了過去。
溫辭還沒反應過來,已經被他按進了懷裡,溫辭一愣,下意識伸手抱住他,把臉藏進他胸膛前。
三人擦肩經過,溫辭聽見阿姨嘖嘖了一下,小聲嘀咕:「現在的小年輕……」
越到弄堂口人就越多,周霧一直沒放開她。溫辭看不太清前面的路,一直隨著他走,安然無恙地到了周霧車前。
周霧今天開了一輛很騷的跑車,與古舊質樸的弄堂格格不入。
周圍有人在圍觀,溫辭來不及為第一次見的布加迪車門而震撼,在注目中匆匆上車,周霧拿出車上的外套,扔到了她的腿上。
溫辭立刻拿起來,把自己的臉全蓋上了。
周霧抽出窗邊的罰單,開門上車,一腳油門消失在眾人的視線裡。
黑色布加迪疾馳在車道上,周霧單手握著方向盤,終於忍不住笑了一聲:「溫辭。」
外套被拉開一個角,溫辭小半邊臉露出來:「嗯?」
「車窗貼了膜,不站在車頭前,外面看不見。」
溫辭鬆一口氣,終於放下外套,把整張小臉露出來。
她腦子裡還不斷轉著她媽剛才在房間裡說的話,一有機會,她便道歉:「周霧,剛才……抱歉。」
「什麼?」
「我媽的話。」溫辭本來想解釋兩句,張嘴又發現根本無從解釋,她只能重復,「抱歉。」
「無所謂,沒在意。老余當年罵我罵得那麼凶,我也沒一句聽進去的。」周霧道,「你也別在意。」
手機響起來,周霧看了看前面山雀似的攝像頭,把自己手機扔給溫辭:「秦運的電話,接一下,不然他會一直打,吵死了。」
溫辭接起來,電話那頭很吵,音樂和說話聲混雜在一起,秦運的嗓門也隨之放大:「大哥,怎麼回事,都幾點了,太久沒碰你的布加迪了,不會踩油門了??」
溫辭看了一眼導航:「馬上就到了,還有二十分鐘,抱歉,是我耽誤了一點時間。」
秦運一愣:「哦哦哦,啊,好,周霧手機在你這啊?好,好好好。」
秦運莫名其妙說了一通就掛了,溫辭捧著周霧的手機,正想著放在哪,餘光瞥到了旁邊的罰單。
弄堂街口只能臨時停十分鐘,超時就會開條。
周霧開車也快,但比秦運要穩,導航提示需要二十分鐘的路,他們十多分鐘就到了。
雖然有心理準備,但看到眼前的情況,溫辭還是有些被衝擊到。
面前是一棟隱藏在山林裡的三層建築,樓不高,但面積誇張得令人咋舌,一眼望去全是落地窗,通透又高級,悶重誇張的鼓點聲隱隱約約傳出來,每層樓、每塊陽台此刻都站了人,有跳舞唱歌的,打電玩打台球的,甚至有一個賭桌——不是她以前參加過的那種大家圍在桌前吃頓飯的生日會,而是真正的,她在劇裡才能看到的誇張派對。
而除了這棟別墅,她一眼望去居然看不見其他的建築——也可能有,只是隱沒在成蔭的綠樹裡。根本沒有會打擾到鄰居的困擾。別墅外遍地跑車,停放得都很隨意。
溫辭剛從弄堂小巷裡逃出來,她站在車邊,無比慶幸自己剛才沒有換回牛仔褲。
「外套帶上。」周霧聲音把她喚回神,「裡面冷。」
溫辭想了一下,彎腰抱出周霧的外套:「我會好好保管的。」
手機鈴聲又響,周霧直接按掉,順手扶住溫辭的腰:「進去了,又催了。」
-
別墅裡面遠比外面更讓人震撼。
泛著燈光的泳池,旁邊廚師正在烤肉,泳池裡的人躺在浮床上,偶爾潑岸上的人幾道水,人群中還有穿插著的服務員。
周霧帶著她一路往裡走,幾乎經過每個人,對方都會跟周霧打一聲招呼,眼神再飄到溫辭身上。周霧或冷淡或隨意,都會應一聲,腳步不停,帶著她繼續往前走。
「溫辭!」
不知是老師的天賦,還是竇以晴的嗓門夠大,在這般吵鬧的環境裡,溫辭都能一下聽見她的聲音。
溫辭下意識偏了一下身子,跟周霧拉開距離。
不遠處的泳池旁,竇以晴正朝她揮手:「這兒!快過來!」
竇以晴今天穿了件吊帶牛仔裙,頭髮燙捲,臉上化了簡單乾淨的妝,與校慶那日判若兩人。她待在泳池旁的躺椅上,一雙漂亮的長腿隨意交疊著。
待兩人走近,看見溫辭的打扮,竇以晴眼前一亮:「太感動了,我以為這輩子見不到你穿第二次了。」
溫辭笑起來:「我以後一定多穿。」
竇以晴心裡明白,沒多說什麼,她目光又轉到溫辭抱著的外套上。
是一件黑色衝鋒外套,竇以晴問:「這是?」
周霧剛要開口,溫辭搶先一步:「周霧的外套,我問他借的,下車了發覺有點冷。」
「是很冷,本來山裡溫度就低點,有人還不把電費當錢,大敞著門開冷氣,凍死人啦。」竇以晴遞了一把烤肉給他們,「餓了沒?吃點。」
溫辭接過來,分了一半給周霧,周霧從善如流地接過。
手機今夜不知第幾次響起,周霧接通,懶懶地遞到耳邊。
秦運站在二樓陽台往下望,看著跟著溫辭走到泳池邊站著不動了的身影,莫名其妙道:「大哥,你站那幹嘛呢?來了怎麼不上樓來啊,都等你半天了。」
周霧把電話掛了,對兩人道:「我先上去找秦運。」
溫辭道:「好。」
周霧走後,溫辭反應過來:「我是不是也要去跟秦運打聲招呼?我的禮物還沒給他……」
「別去,上面都是煙味,而且我剛看了一眼,上面全是些公子哥,人均一個妹,亂死了。」竇以晴拉住她,「不著急,你等他待會兒下樓了再給。」
溫辭想想,點頭,發了條微信給秦運,跟對方說了一聲,秦運回得也快,讓她好好玩,待會他再下來找她們。
溫辭在這自然沒什麼好玩的。
她和竇以晴一人一個躺椅,她坐著,竇以晴躺著,過得很平靜,跟周圍玩嗨了的人格格不入。
竇以晴滿意極了,她咬下一口烤肉,感慨:「我不敢想這肉有多貴。」
溫辭剛才也嘗了一口,笑道:「是很好吃。」
「唉。」竇以晴望著眼前的場景,長長地嘆一口氣,「太誇張了,溫辭,你說這些人跟我們真的在一個世界麼?」
溫辭沉默。
其實她很早就這麼想過,在周霧訂的那間十幾萬一晚的頂層套房裡。
「對了,你看見我們的熟人沒?」竇以晴突然壓低聲音問。
「誰?秦運嗎?」
「不是,誰跟他熟啊?你看那邊——」
溫辭隨著她的聲音看去,看到了泳池裡的段薇。
段薇躺在浮床上,她穿著一套比基尼,外面披了一件鏤空上衣,擋不住什麼,反而增添了許多性感,漂亮又有力量的身材一覽無餘,顯然是健過身的。
「身材也這麼漂亮。」竇以晴說。
溫辭同意:「是的。」
竇以晴又道:「今天這兒還有一位熟人……」
「誰?」
「溫辭。」
溫辭話音剛落,身後忽然有人叫她,聲音有些熟悉。
溫辭回頭一看,向溫文站在她身後,朝她溫和一笑:「真的是你,好久不見了。」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5-4-20 09:04 PM
第十二章
向溫文套了一件簡單的T恤,衣服大部分都濕了,下面一件寬鬆沙灘褲,看起來剛從泳池上來。
向溫文模樣與一年前婚禮時分毫不差,白淨帥氣的面容,清爽短髮,笑起來溫文爾雅,這麼多年過去,他仍舊像是高中時溫柔體面的班長。
非要說區別,就是身材要比以前健壯許多,濕透的T恤貼在他身上,肌肉紋理若隱若現。
溫辭有些意外,禮貌地站起身:「班長,好久不見。」
向溫文已經習慣大家這麼叫他了,也不糾正,笑道:「你今天很漂亮。」
溫辭當他是客氣:「謝謝。」
「什麼意思班長?」竇以晴探出腦袋。
向溫文立刻道:「你一直都很漂亮。」
竇以晴這才滿意。
這時,溫辭另一側躺椅上的陌生人突然起身,跳進了泳池,水花濺到岸上來,溫辭偏過臉想躲,向溫文已經先一步站到她身前,幫她擋住了水花。
「能坐嗎?不打擾你們說話吧。」向溫文下巴點了點那張剛空出的躺椅,紳士地問。
「當然。」溫辭立刻道,「不打擾。」
向溫文落座:「我沒想到你們也會過來。」
他記得她們和秦運關係不算親近,竇以晴和秦運之間更是糟糕。
「說實話,我也沒想到。」竇以晴想到什麼,「對了班長,之前你結婚我正好在省外學習,沒去成,給你補句新婚快樂——雖然好像有點晚。」
「是有點晚。」向溫文樂道,「但還是謝謝,我聽薇薇說,你們兩人現在都在江中教書?」
溫辭回答:「不是,我在小學分部教三年級。以晴是在江中。」
「差不多,不管怎麼分都還是一個學校。」
「不要再提學校了,我頭又要大了——」竇以晴眨眨眼,問,「班長,前陣子校慶,你怎麼沒來啊?」
向溫文表情出現一些微妙。
但他很快又恢復如常:「跟你一樣,當時人在外省,沒辦法。」
竇以晴點頭:「對哦,你現在是公司老板,大忙人。」
八卦是竇以晴工作之餘的放鬆休閒,加上段薇和向溫文朋友多,總有一些消息飄到她耳朵裡。
據說向溫文和段薇談戀愛後,向溫文連大學實習都是在段薇家裡的公司幹的,畢業後就順利入職進去了,大家都以為他沒過兩年就會被未來岳父抬為公司高管,沒想到兩人結婚後沒多久,向溫文就離開了岳父的企業,自己開了一家小公司。
「算不上老板,小小創業人而已。」向溫文謙虛道。
吃完烤肉,竇以晴又看到那邊上了一些新鮮水果:「我去搬點西瓜來解解膩,溫辭,幫我看著這個位置。」
竇以晴離開後,這一片終於安靜了一些。
「她還是跟以前一樣,你記得麼,之前生物課的實驗小組,我們三人一組,好像永遠都是她一個人在說。」向溫文笑道,「最後我們一起被老師罰站。」
溫辭莞爾:「記得。」
「日子過得真快,轉眼我們都離開高中這麼久了。」向溫文感慨,在昏暗中看向她的臉,「上次在婚禮時太忙了,都沒時間跟你多聊幾句。你這幾年過得怎麼樣?工作順利嗎?……交男朋友了沒?」
-
周霧剛上樓,立刻有人過來給他遞煙。
周霧擺手拒絕,秦運看見他,拍了拍自己身邊特意留出的空位,招呼他過來。
他們坐在半開放式陽台邊的沙發上,下面便是一樓泳池,旁邊甚至有一個專門設置延伸出去的跳台,能直接從上面往泳池裡跳。
只是現在陽台邊堆滿了人,一時間看不見樓下的場景。
明明是秦運坐在沙發中間,但周霧剛落座,長腿隨意舒展開,主角就好似換了一個人。
「生日快樂。」周霧說,「禮物送你家去了。」
「收到了,你特麼是我親哥,你知道那瓶酒我托人找了多久麼!」
秦運上來就要擁抱他,被周霧躲過,一把按了回去。
秦運道:「靠,半個多月沒見了,都不想和兄弟抱一下?」
「不想。」周霧微笑。
秦運嘖一聲,周圍人多,都在聊最近新買的輪船,新找的女人。秦運挨近他,小聲問:「你辦妥了嗎?你怎麼想的啊兄弟,真不在你爸——」看到周霧不悅的神色,秦運改口,「叔叔那做了啊?」
「嗯。」
秦運啞然。
之前他還在羨慕周霧談定又推進了多少大項目,轉眼,周霧突然說要離開公司,單幹。
這半個月,周霧就是回去跟他爸攤牌了,聽說兩人差點打起來。
「都談妥了?我意思是你要不再考慮考慮,畢竟那公司裡還有你媽的份——」
周霧淡淡地「嗯」了聲:「我外公知道,他很讚同。」
周霧父母是商業聯姻,起初是女方家裡條件更好,周父當時只是個小公司老板,算是高攀,周母是家裡獨女,深受家人喜愛,對待她的丈夫同樣慷慨,結婚後,兩人實實在在地恩愛過一段日子。
周霧出生後不久,突然有人抱著一個男孩到家裡,說是周父的兒子。等周母反應過來時,才發現家裡的產業早已經被周父滲透個徹底,她連話語權都不剩許多。
後來便是一地雞毛,十年前,周母重病去世,周霧外公年事已高,病弱體虛,無法再管這些紛紛擾擾,回老家養老去了。
「行吧。」秦運又忍不住佩服地搖頭,「我就是覺得可惜……」
「沒什麼可惜。」周霧懶洋洋道,「只是不給他打工了,股份還在我手上。等周華成哪天不小心死了,他的也是我的。」
「……」
他媽的,也不是沒有道理。
周霧咬了一口剛從溫辭那接過的烤肉,秦運看了一眼:「我剛就想問了,你怎麼提著幾串肉上來的,這上面不也有麼……你手裡這份烤得有點兒老了吧。」他招呼旁邊的服務員,「你去那邊拿點。」
「不用,」周霧拒絕,「就吃這個。」
吃完烤肉,周霧今晚總算給了一點正眼給自己的手機,點開後,他不禁失笑,微信上除了一堆問他怎麼還沒到的消息,還有一條轉賬。
溫辭轉給他的,兩百塊,備註:違停罰款。
周霧沒收,低頭懶懶地敲字:【不是AA?】
過了十分鐘都沒得到對方的回復。
周霧漫不經心地聽身邊的人聊天,等了一會兒,最後沒耐心地朝擋在陽台玻璃前的人晃了晃手指,說:「站旁邊去。」
那人一愣,依言讓開,露出樓下的場景。
秦運和朋友聊著聊著,忽然感覺身邊沒了動靜,回頭一看,周霧支著下巴,正在看樓下某一處。
秦運好奇地湊上去:「一動不動的看誰呢?段薇?我跟你說啊,人家向溫文今天可是來了的,你怎麼也要收斂一些——」
他邊說邊隨著周霧的目光看去,看見了泳池邊緣的溫辭和向溫文。
兩人坐在躺椅上,距離很近,相聊甚歡。不知說到什麼,溫辭偏開臉笑起來,眼睛彎成一個漂亮的月牙。
秦運一愣,目光在周霧和樓下之間轉了幾個圈,確定道:「你不是想揍向溫文吧?」
周霧冷淡道:「你腦補能力這麼強,拍戲去吧,別天天在我耳邊扯淡。」
「你怎麼知道我投了影視?怎麼說,要不要加入?」
「不要。」周霧說,「賠錢的東西有什麼好投的。」
「怎麼咒我?!」秦運盯著樓下,「話說,溫辭今天真給我面子,打扮得這麼漂亮……哎,周霧,你有沒有發現溫辭長得挺耐看的?屬於越看越舒服的那一類型。」
「白裙子那個是不是?那是誰啊?我剛才就想問了。」之前一直擋在玻璃前的那個男人忍不住開口。
秦運立刻道:「那是我老同學,你滾蛋,別挨別人。」
「靠,不公平吧,」那人笑道,「這不是有人在跟她搭訕了嗎?」
秦運:「那也是我老同學,那特麼是段薇老公,傻鳥。」
話音剛落,樓下兩個人忽然挨得更近,只見向溫文起身彎腰,湊近溫辭,摸了一下她的頭髮。
秦運:「……」
陽台間沉默了一陣,那人問:「現在是我傻鳥,還是你傻鳥,還是段薇傻鳥?」
「滾,心臟的人看什麼都是髒的。」秦運挪開眼,繼續在人群裡搜索,嘴裡嘀咕,「話說竇以晴呢?怎麼沒看見人,是不是又去找吃的了——我靠真是。」
人群中,竇以晴一雙大長腿非常矚目,嫌頭髮擋視線,竇以晴隨手往後撩撥開,露出乾淨漂亮的額頭。
秦運看了一會兒:「行吧,她今天還勉強算個人樣……不是,她把人家大廚剛烤出來的肉全搬走了是認真的嗎??」
正樂著,身邊的人忽然站起身來,秦運抬頭看他:「你幹嘛去?」
周霧把手裡的酒一飲而盡,隨手擱到桌上:「下樓。」
-
「你看。」向溫文攤開掌心,露出裡面的半片葉子。
溫辭摸了摸自己的頭髮:「謝謝,可能是路上沾到的。」
向溫文笑了笑,繼續剛才的話題:「是沒遇到喜歡的嗎?還是工作太忙了。」
「都有一點吧。」溫辭含糊過去。她抿了抿唇,想問的話在嘴邊反復翻滾。
理智不斷按捺著她,但平時一向沉穩冷靜的溫辭,此刻自控力忽然變得非常的差。
膝蓋上的手握緊又鬆開,好幾個來回後,溫辭聽見自己裝作自然地問:「你呢,班長?你和段薇怎麼樣?」
「在聊什麼?」
隨意散漫的聲音忽然插進來,溫辭循聲抬頭,猝不及防地撞進了周霧的眼睛。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5-4-20 09:44 PM
第十三章
這一刻,溫辭有種做了壞事被當場抓獲的羞恥感。不知道周霧有沒有聽見他們的對話,又聽見了多少,溫辭迅速躲開他的眼神,心跳加快,耳廓發熱,一時間說不出話。
話題被打斷,自然無法再繼續往下聊。向溫文站起身來,朝他伸手:「來了。」
周霧跟他握了握,很快鬆開,眼神又落回溫辭臉上。
昏暗燈光下,溫辭耳廓到臉頰已經泛起一層粉色,垂著眼不看他。
看著她越來越紅的臉頰,周霧沒什麼表情地收起視線。
跟向溫文說了兩句而已,至於麼?
「溫辭,你今天真漂亮。」秦運緊跟而來,他和向溫文之前顯然已經打過招呼,話頭直接奔著溫辭去。
溫辭很快便調整好自己的表情,她起身遞出禮物,笑道:「謝謝,生日快樂。」
「哎喲,謝謝。」秦運接過來,「吃過晚飯沒?屋裡邊有自助餐,什麼菜系都有,我今天請的都是大廚,包好吃的——就是不知道被竇以晴搬空沒有。」
「背後說人壞話會長痔瘡。」森冷的祝福從他背後響起,竇以晴去之前說是要搬西瓜,回來時卻帶著一盤子的美食。
「這樣?」秦運微笑,「那我當面說。」
竇以晴白他一眼,看在他生日以及安排了這麼豐盛的晚餐的份上,決定不和他計較。她從包裡掏出禮物,往秦運手裡一扔:「賞你的,生日快樂。」
秦運接過,拿在手裡晃了晃,滿臉真誠:「謝謝你的三瓜兩棗。」
竇以晴把手裡的餐盤遞給溫辭:「溫辭,幫我拿一下,我殺個人。」
溫辭用叉子插起一塊牛肉,餵給竇以晴:「消消氣消消氣。」
「聊什麼呢,這麼開心?加我一個呀。」段薇人未到聲先至。
她不知何時已經上了岸,正朝他們過來。
段薇腳步很快,身上的衣服還濕漉漉滴著水,眼見就要到他們跟前,段薇忽然腳下一滑,竟直直朝溫辭倒去。
溫辭顧不上會被蹭濕,下意識想伸手去接,誰想段薇還沒倒下來,溫辭自己先懸空了。
周霧單手攬著她的腰,把她拎起來挪了個位。
段薇也沒有真的摔下來,身旁的向溫文眼疾手快,把她抱住了。
「天啊,嚇死我了!」段薇驚魂未定,站穩後,摟著向溫文,在他臉邊一連親了許多口,「謝謝老公,嗚嗚嗚。」
向溫文任她亂親,溫柔道:「小心點。」
段薇每個啄吻都甜蜜熱情,和之前對周霧說自己想要離婚的失落模樣完全不同。
溫辭怔怔地看著面前親熱的兩人,臉上帶著一絲茫然和疑惑。
周圍環境暗,加上段薇突然來這麼一齣,沒人注意他們。確定懷裡的人站穩了以後,周霧才不疾不徐地鬆開她的腰。
他垂眼欣賞溫辭臉上的呆滯表情,心裡那點莫名的不爽被她忽閃忽閃的睫毛吹散了一些。
同樣不解的還有其他人。
竇以晴用氣音道:「我還以為他們吵架了呢。」
「是吵架了,之前還鬧著要離婚呢,段薇這人是這樣的,一陣一陣的,過兩天還得離。」秦運也用氣音回答她,「所以能把你的腳從我腳上挪開了嗎?」
-
這場小鬧劇剛結束,秦運接了個電話,說是約的DJ到了,秦運大手一揮,讓所有人上三樓,宣布夜場開始。
溫辭從來沒去過夜店,沒想到今晚在一場生日派對上體驗到了。別墅三樓擺滿了台子與沙發,儼然就是夜店裡的散台與卡座。前面配備著DJ台和舞池,DJ背對著落地窗外江城繁華的夜景,熟練地帶動著全場的氣氛。燈光閃爍,牆上甚至還有暗藍色的燈帶,昂貴的音響刺激著所有人的鼓膜。
這棟別墅顯然就是專門用來開派對的。
秦運原本邀請她們去坐中間的沙發,但竇以晴嫌那邊煙味太重,拒絕了。
兩人找了角落的偏僻站台。
「溫辭,你可以嗎?」怕溫辭不習慣這麼大的動靜,竇以晴湊到她耳邊問,「你不習慣的話我們就走人。」
溫辭正看向舞池前的沙發。
周霧坐在那,正和來跟他打招呼的人碰杯。
來人半彎著腰,周霧偏過臉,單手支在沙發上與人對話,他下頜線清晰流暢,臉上掛著很淡的笑,說話時喉結滾動,在半明半暗的環境裡極為吸引人。
分不清心跳聲和鼓聲,溫辭只看了一眼便收回,聞言笑道:「我沒事。」
「好,你要是不舒服隨時跟我說,我送你回去。」
服務員從她們身邊經過,手中的盤子都端著酒,竇以晴叫住其中一位,直接搜羅一空。
溫辭看著面前滿桌的酒,震撼道:「以晴,你喝得了這麼多嗎?」
喝酒這個愛好是竇以晴這兩年才滋生出來的。她對自己的酒量把控得非常完美,每週末都會微醺一次,解壓,助眠,舒服。
「當然,你別看數量多,一杯沒多少酒。而且我剛才看了,這些酒不說價格,有些在外面都很難買到,當然得嘗嘗。」竇以晴舉起一杯,抿了兩口,忍不住長吐一口氣,「救命!好喝——溫辭,你要不要嘗一口?」
想起溫辭長這麼大從來沒喝過酒,竇以晴剛說完就反悔:「算了,你還是別喝了。」
「是什麼味道?」溫辭看著酒杯裡的液體,她知道竇以晴週末晚上會喝酒,有時還常給她打視頻,好奇道,「喝完酒會有什麼感覺?」
「甜澀的味道,還有點苦,帶點酸——」竇以晴說得自己都想笑,「感覺的話……溫辭,你現在心情怎麼樣?」
段薇和向溫文剛才如膠似漆的模樣又出現在溫辭的腦海中。
她忽然有些理解為什麼有人會喜歡去夜店了,在昏暗又吵鬧的環境裡,好像能隨心所欲的表達自己的情緒。
「我現在心情很好。」場內音樂又高了很多,溫辭笑起來,湊到竇以晴耳邊說,「很開心!」
「那你喝了就會更開心!!!」竇以晴也笑著回復。
溫辭心動了,她看著面前琳琅滿目的酒:「那……哪杯比較好喝?」
竇以晴愣了下,最後認真給她挑選出一款度數低的酒遞給她。
溫辭嘗了一口,整張小臉都被酸苦得皺起來,竇以晴看笑了:「怎麼樣?」
後調慢慢返上來,溫辭閉著眼,保持著皺臉的表情,不斷點頭:「好喝!」
竇以晴樂不可支:「溫辭,你真的太可愛了。」
沒人知道溫辭今晚經歷了多少,她第一次逃家,第一次跳窗,第一次體驗夜店,第一次喝酒。
26年來從未享受過的緊張刺激,她在今夜全部收獲。
竇以晴之前觀察過,她搜刮的都是些度數低的酒,量也少,一看就是專門給女性多的台子安排的,秦運人不怎麼樣,這些方面倒是周到。
但她沒料到,溫辭的酒量似乎比她預想的還要淺。
三杯下肚,平時聽她說八卦時話都不多,基本只顧著聽的人,居然主動開口:「以晴,你覺不覺得,段薇和向溫文的感情好像挺好的?」
「是啊,校慶那會兒我還以為他們吵架了呢。」竇以晴擔憂地看著她,「溫辭,你沒上頭吧?腦袋難受嗎?」
溫辭手肘撐在台上,聞言搖頭,跟她碰了一下杯,眼睛彎彎,語氣非常真誠:「沒有,不難受,我現在很開心。祝他們百年好合。」
竇以晴:「……」
-
第六杯了。
周霧抱臂,懶懶地坐在沙發上,神色淡漠地看著遠處角落的台子。
溫辭穿著他的外套,正在買醉。
能看出竇以晴已經努力在勸,但勸不住,溫辭每喝一杯,就可憐兮兮地朝竇以晴伸出一隻食指:再喝一杯,最後一杯。
溫辭似乎不怎麼喝酒,每喝一口就會被苦得皺臉,然後她會盯著某處,緩一會兒。
周霧順著她的視線看去。
舞池裡,向溫文摟著段薇,兩人正在貼身熱舞。
「那邊什麼情況?」因為是自己特意請過來的人,又是倆姑娘,秦運也在留心那一頭,他納悶道,「竇以晴就算了,溫辭怎麼也喝這麼多?」
周霧沒做聲。
「哎周霧,你待會兒能再順路送溫辭回去麼?不行的話我得提前喊人備車了。」
「不送。」周霧收起視線。
秦運一愣,之前說順路能接送的人不是你麼?怎麼現在又不送了?
他剛想問,回頭看到周霧面無表情,眼皮微繃,周身淡淡縈繞著一股不悅的氣息。
行吧,不知道又誰惹到這位祖宗了。秦運閉嘴,低頭給司機團隊發消息。
拒絕了不知第幾個過來敬酒的人,周霧再朝那邊看去時,正好看到溫辭離開台子,擺手拒絕了要跟過去的竇以晴,搖搖晃晃地往樓下去。
周霧挪開眼。
過了一會兒,音樂變換,秦運搖頭晃腦:「靠,這首帶勁兒,走周霧,我們上去蹦一會兒——哎你去哪??」
「透氣。」
扔下一句話,周霧揚長而去。
-
溫辭扶著樓梯,走得很慢,周霧沒兩步就找到了人。
他也不著急上前,跟著她慢吞吞地走。他本以為溫辭要去廁所,但似乎不是。
她一路往下,走到了一樓,拿出手機,低頭開始敲字。
所有人都在三樓喝酒,連服務員都沒幾個會到一樓來,泳池這邊更是空無一人。
周霧看不下去,在她差兩步踏入泳池之前,把人拉住了。
他單手勾住溫辭的外套衣領:「在幹什麼,路都不看。」
溫辭回頭看見他,先是愣了一下,隨即笑開。
不知道是不是受酒精影響,她臉頰和耳朵都有些紅,眼睛比平時都要潮濕,笑起來時波光粼粼,像浸在水裡的月牙兒。
「在給你回消息。」她說。
周霧低頭,看到她打在對話框裡沒來得及發出去的字:【沒有上床,你不用A。】
周霧氣笑。
「在這等著,我上去拿你的包,送你回去。」
「回去?現在嗎?」溫辭愣愣地問,喝醉後,她的語速都變慢了許多,「可我想做的事還沒做完。」
「你還想做什麼?」周霧揚眉。
如果你敢說想再多看周溫文幾眼,或者想再和周溫文說幾句話,就坐在這傻等著秦運派人來送你吧。
周霧望著她,心道。
「我想和你接吻。」
周霧沉默。
「剛才本來想發消息問你的,沒想到你正好也出來了。」溫辭不好意思地朝他笑。
吵雜樂聲和山林蟲鳴相融合,一陣夏風吹過,泳池的水面掀起片片漣漪。
周霧垂眸,探究地望著她的眼睛。
平時總是對視幾秒便錯開眼的人今晚直勾勾地望他,坦率、請求、誠懇。
半晌,周霧眉宇鬆開,恢復平日的散漫,唇邊帶起很淡地笑:「溫辭,我總是不太懂你。」
「抱歉。」溫辭也不知道自己在道什麼歉,可能只是她下意識的慣用語,「所以可以嗎?不方便的話……只親一下也可以的。」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5-4-20 09:52 PM
第十四章
悶重的音樂聲砸得整棟別墅都彷彿在震。
秦運當初買這棟別墅就是為了開派對,根本沒準備幾個房間,一樓更是一間客房都沒有,倒是有幾間娛樂室。
走廊盡頭的台球室被反鎖,窗簾垂落得很隨意,把這間房間和外面隔絕開,是這棟別墅目前唯一一處不通透的角落。
房間裡藏著纏綿又細密的啄吻聲。
外套被脫下當坐墊,溫辭坐在台球桌上,微微低頭,纖細的手指捧著周霧的臉,跟他接吻。
周霧站在她腿間,手心撐在台球桌邊,仰頭任她開心。
溫辭親得很慢,也很努力,她不知用的什麼沐浴露,和酒香混成一種淡淡的香味,在周霧唇齒間蔓延開。他們不是沒接過吻,但幾乎都是周霧在主導,溫辭以前唯一一次主動,就是在那場婚禮的樓梯間,隔著嘴唇狠狠硌了一下周霧的牙。
現在想想,那或許不叫接吻,應該叫偷襲。
沒多久,溫辭就停了下來,她呼吸急促,正在輕微喘著氣,嘴唇潮濕一片,分不清是誰的。
擔心窗簾哪個角落沒拉緊,周霧沒開燈,屋內只有淡淡的月光,和溫辭明亮的眼睛。
溫辭稍微緩過來後,再次靠了過去——然後被周霧捏住臉蛋。
周霧手很大,托舉著她的下巴,手指抵在她臉側,沒用什麼力氣,但溫辭的臉頰還是被他捏得微微鼓起。
周霧誇讚:「溫辭,你接吻進步了。」
「是嗎?」臉蛋被捏著,溫辭說話都有些模糊。
「嗯。」周霧懶聲道,「你第一次親我的時候,像要把我的牙撞碎。」
捧著他的臉的手指突然動了動。
「對不起。」纖細的拇指伸進他的嘴裡,溫辭很輕地揉了兩下,小聲問,「撞到了哪呢?疼嗎?」
「……」
周霧喉結滾了一下,把她的手拎開,說:「雖然進步了,但還是有點小問題。」
溫辭虛心求教:「是什麼?」
「你要留點時間呼吸。」周霧捏著她的臉,吻上去,「多學。」
平時他們在接吻的時候總是在做別的事,接吻只是即興、陪襯,這是他們第二次在穿著衣服的情況下接吻。
周霧的吻和她不同,溫辭被親得下巴連連後仰,毫無招架之力,她吞咽、喘息,心跳比地板裡傳來的鼓聲還快,好幾次覺得自己要缺氧,周霧就會適當地給她空氣,來回反復,痛苦又舒服。
這個吻持續了很久,久到溫辭覺得自己都要暈過去了,才被放開。
他們不知何時已經貼得很緊,她臉頰靠在周霧的肩膀,很小聲地喘著氣。
周霧單手摟著她的腰,呼吸也很粗重,嗓音比剛才要低啞一些,帶著很淡的笑意。
「……溫辭,你腿再夾著我,真的要出事。」
腰被鬆開,躺在他肩膀上的人道歉得很快:「對不起,我習慣了。」
「……」
周霧發現,溫辭喝酒之後會變得異常直白坦率,婚禮那天也是。
但今晚似乎又和那天不太一樣。婚禮那天溫辭雖然同樣語出驚人,但她的神態和語氣都很自然,走路很穩,沒什麼醉態,到了床上時雖然什麼都配合,但是反應青澀,幾乎不說話。
不像現在,滔滔不絕地勾引人。
是因為今天更醉一些?
想起她剛才一杯又一杯地往嘴裡灌,周霧垂眼,語氣不明地問:「你今天就這麼傷心?」
「傷心?……我不傷心。」眼皮一點一點變重,溫辭說,「我今天很開心。」
周霧當她是上頭勁兒過了,進入了犯睏說胡話的環節,沒應。
沒想到她不依不饒,沒等到他的回答,又呢喃道:「周霧,我很開心。」
「開心什麼?」周霧問。
「見到你很開心,和你接吻很開心,你來接我,也很開心……」溫辭斷斷續續地說,「段薇和向溫文關係好,我也很開心……」說完,溫辭僅存的理智覺得這句話或許會有些戳到周霧的痛處,她又道,「對不起。」
「聽見前面的,還以為你嘴變甜了。」周霧唇角微揚,淡聲評價,「原來是喝壞腦子了。」
沒人回答。溫辭靠在他肩上閉上眼,早已沉沉睡去。
-
「報警。」竇以晴深吸一口氣,「立刻報警!!!!!!」
「你先別著急,我再讓人去廁所找找。」
一樓客廳,竇以晴著急地走來走去:「找個屁!三層樓的廁所我都找過了!溫辭根本沒在裡面!!」
半小時前,溫辭說有事要離開一下,還不讓竇以晴跟著去,竇以晴等了十分鐘沒見人回來,打電話也不接,便匆匆出來找,至今沒找到人。
「她醉著呢!萬一出事了怎麼辦?」竇以晴頭皮一麻,「她不會摔泳池裡了吧?!」
眼看竇以晴就要下泳池找,秦運趕緊抱住她:「怎麼可能!這泳池不一眼就能看到頭嗎?你非下去幹嘛?再說了,服務員只敢給你們上度數低的酒,就那幾杯醉不了人的——」
竇以晴扶額:「溫辭就是醉了,今晚是她第一次喝酒!都怪我,我就不該讓她一個人出去……」
「什麼?」秦運一愣,下意識反駁,「不是吧,段薇婚禮那天,溫辭還因為喝醉了提前走了呢。」
竇以晴一愣:「不可能。」
溫辭家裡管得嚴,平時連可樂那些飲料她媽都不讓她喝,溫辭剛才還問她酒是什麼味道呢。
「真的,我騙你幹嘛?是溫辭自己跟我說的。」秦運道,「算了,反正你先別著急,別墅外面一直有人盯著,溫辭絕對不可能出事的,可能就是在哪裡睡著了,我已經讓人去調監控了,我們現在去監控室看,監控裡再沒找著我們就報警。」
「她能在哪睡著?你這連臥室都沒幾間,還這麼吵,她——」
竇以晴目光掃向他身後,不知看到什麼,她突然瞪大眼睛,沒了聲音。
秦運回頭隨她看去,也愣住。
只見周霧從走廊盡頭走出來,手裡抱著他們找了半天的人。
溫辭臉朝向周霧胸膛,頭髮垂落,睡得很安逸。周霧手指還勾著她的高跟鞋。
「溫辭!」竇以晴最先反應過來,她掙脫開秦運的手,連忙跑過去,在確定溫辭衣物完整,氣息平穩,除了因為酒精而發紅的臉頰耳朵和嘴唇之外沒其他奇怪的地方後,長長地舒了口氣。
周霧說:「小聲點,她睡了。」
「哦……」竇以晴愣了一下,脫口問,「你們怎麼會在一起?」
「出來透氣,正好碰見。」
「你怎麼抱著她?」
周霧很想把懷裡的人叫醒自己編。
「她站不穩。我找遍一樓,沒找到一張乾淨的沙發或床。」周霧道,「所以準備把她帶到車上睡。」
聽起來勉強合理,但還是有點怪,竇以晴皺眉,還沒來得及細想就被打斷。
周霧問:「她包在哪?」
「我拿了。」竇以晴忙說,她伸出雙手,「謝謝你,剛真嚇死我了……把她給我吧,她喝多了,我先帶她回去了,麻煩你們幫我叫輛車。」
周霧沒動:「你抱得動她?」
竇以晴一愣:「我可以扶著……」
「不用了,她難受,別把她弄醒。」想起自己那輛破跑車塞不下三個人,周霧掃向旁邊的人,淡聲問,「秦運,車停哪了?」
溫辭被放到秦運的SUV車後座,竇以晴連忙上去扶著她。
周霧把自己的車鑰匙扔給秦運:「你車我開走了,你先用我的。」
「行——等等,什麼意思?」秦運一愣,這人剛才不還說不送人家,讓他叫司機過來嗎?
「睏了,反正你蛋糕也切了,正好回去睡覺。」
「十二點都沒到你睏什麼……」
「走了,」周霧沒搭理他,開門上車,踩下油門前再次送了他一句,「生日快樂。」
-
回去的車上,竇以晴摟著溫辭的肩膀,還在緩解剛才收到的衝擊。
在她眼裡,溫辭和周霧這兩個人實在是八竿子打不著,就連在高中教室裡他們都是一個坐頭一個坐尾,半個學期說不上一句話。
打死她她都想不到有朝一日,溫辭會躺在周霧懷裡——甚至還是公主抱。
「你家在哪?」周霧出聲,打斷了竇以晴的思考。
竇以晴報了個地址。
溫辭醉成這樣,肯定不能直接把她送回家,不然溫辭她媽得爆炸,竇以晴道:「把我們送到這就好了,溫辭今晚睡我家。」
「我嗎?」車內安靜,一直睡著的溫辭似乎是聽見了自己的名字,條件反射地回答,「我……我睡哪?」
見她沒事,竇以晴徹底放下心,回:「睡竇以晴家。」
溫辭迷迷糊糊地睜開眼,正好跟從後視鏡看過來的周霧對上視線。
「好吧,好吧。」溫辭看著他的眼睛,咕噥,「……不能睡周霧家嗎?」
話音剛落,竇以晴眼疾手快,直接上手把她嘴巴給捂住了。
竇以晴因為班裡學生不學好,週一例會天天被領導點名批評,早已經丟人慣了。
她面不改色地跟駕駛座上的人解釋:「她喝醉了是這樣的,愛亂講話。」
「嗯。」周霧撥動方向盤,輕描淡寫,「見識過了。」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5-4-20 10:55 PM
第十五章
充沛豐盈的陽光被窗戶切割成幾片,鋪灑在木質地板和單薄的空調被褥上。
房間裡溫度舒適,偶爾響起筆尖劃在紙上的沙沙聲和鍵盤敲擊聲,極其助眠。以至於溫辭醒來時,沒忍住又閉眼眯了一會兒,回味了一下自己昨晚做的夢,才慢吞吞地掀開被子坐起來。
然後跟聽見動靜回頭的竇以晴對上視線。
竇以晴坐在電腦前,穿著一身土氣的碎花睡衣,頭髮全被髮帶盤至腦後,眼下烏青,面容憔悴,一隻腿還彎起來踩在椅上,與昨晚的捲髮大美女可以說是毫不相干。
竇以晴耳朵上還夾著一支筆:「本來不想吵你的,但你知道的,我下週有節公開課,有些細節我還沒改完。」
溫辭沒說話,她保持僵坐的姿勢許久,一言不發地閉眼重新躺回去,並給自己蓋上了被子。
「你幹嘛?」
「我好像還沒睡醒。」溫辭禮貌地道別,「再見,夢裡的竇以晴。」
「再見。」竇以晴道,「那等你醒了記得給你媽回條消息,溫辭,你真是出息了,你昨晚居然是偷偷跑出來的,你媽早上醒來沒見著你,第一時間就給我打了電話,知不知道我為了幫你圓謊編得有多辛苦——」
溫辭唰地一下從床上坐起來!
居然不是夢!她真的在以晴家裡!
見她動靜這麼大,竇以晴一愣:「你也別這麼著急,我都幫你圓好了,我說你沒去參加秦運的生日,是半夜給我打的電話,你偷跑出來的時候我已經在家裡了。你回去後跟他們撒個嬌……」
「我昨晚怎麼過來的?」溫辭打斷她。
「周霧把我們送回來的啊。」竇以晴納悶,「怎麼,你喝斷片了?」
溫辭緊緊抓著被褥,張著嘴,不說話了。
比喝斷片還可怕的,是喝醉時的樁樁件件,她全都記得。
那居然不是夢嗎?怎麼可能??
溫辭不死心:「我昨晚……喝醉後……沒有,亂、亂說什麼吧,有添什麼亂嗎,我沒做什麼奇怪的事吧……」
「奇怪的事,是指你說自己要去周霧家睡;還是下車時我拽不動你問你在等什麼,你說在等周霧抱;還是周霧把你背上樓,你一直在別人耳邊『謝謝你周霧』『謝謝你周霧』;還是我讓你把周霧的外套還回去,你死死抱著不撒手?」
竇以晴每說一個字,溫辭的頭就低一分,說到最後,溫辭的腦袋已經完全埋進被子裡,連脖子都紅透了。
好想死。
好想死。
好丟臉。
她完了。
見她跟隻鴕鳥似的埋著頭,竇以晴好笑道:「現在知道丟臉了?昨晚怎麼不知道少喝點,怎麼勸都不聽,你這還好是遇到了周霧,萬一遇到壞人,趁你喝醉把你帶去小房間對你這樣那樣,你說你怎麼辦?」
趁醉把周霧帶到小房間這樣那樣的溫辭:「………………」
「不過你喝醉後是真的不認人啊,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你和周霧多熟呢,」竇以晴寬慰她,「算了,反正咱們以後和周霧也不常見面,臉丟了就丟了。」
以後還想和周霧常見面的溫辭:「………………」
「而且周霧人挺好的,沒說什麼,你放寬心,啊。」
溫辭腦袋已經當機,她彎腰,把臉悶在被子裡:「以晴,你讓我靜靜……」
「好的。」竇以晴轉回腦袋,「那您先自便,我繼續搬磚。」
溫辭靜了半小時都沒緩過來,決定起床。
竇以晴給她準備了一次性的洗漱用具,溫辭站在鏡前刷牙,刷著刷著,她腦子裡忽然閃過一句——
「你第一次親我的時候,像要把我的牙撞碎。」
溫辭崩潰地閉眼朝天。
所以她到底為什麼要把手指伸進周霧的嘴裡啊!!!
不能再回想了,她必須要給自己找點事做。
溫辭摸出了手機,看到時間,她微微一愣。
她居然一覺睡到了下午兩點。
手機已經被消息撐爆,溫辭一邊刷牙,一邊翻起了未讀消息。
幾乎都是她媽的。
很多條,每條都很長,裡面的話溫辭彷彿都看過千萬遍。
大致內容不過是責備,說沒想到她會擅自出門,說昨晚的事都是為了她好,說找不到她他們有多著急,希望不再有下一次,並讓她早點回家。
溫辭第一次沒有回復她媽的長篇大論。
下一條是秦運發來的,發送時間是昨晚:【溫辭,我還沒在你校服上簽名呢。】
溫辭捂臉,忙回:【抱歉,剛醒,才看到消息。我昨晚喝多了,沒來得及拿給你,下次好嗎?】
另一頭,拳擊館。
秦運舉起手機,按下語音鍵:「行吧。你現在情況怎麼樣了?你昨晚怎麼醉成那樣,竇以晴昨晚都快嚇哭了。」
「溫辭?」
秦運一愣,扭頭看向身邊的人。
周霧赤著上身,正在摘拳套,他剛打完拳擊,紋理清晰的薄肌上覆滿汗水。聽見秦運發的語音,他忽然偏過臉問。
秦運道:「對啊。看來她昨天真醉得不清,現在才醒。」
說完,秦運的手機又響了一聲,周霧垂眼去看。
【溫辭:我沒事,昨天真是不好意思,給你生日添亂了。】
「嗐,多大事兒,你別放心上,下次請我吃飯就好——對了溫辭,你是不是在竇以晴家?你問問她為什麼不回我消息。」
周霧拿起自己的手機看了眼。
沒消息。他和溫辭聊天記錄的最後一條,是他早上退還的那兩百塊錢。
周霧斂眉,沒來由地在這個對話框裡停留了一下。
他和溫辭平時不聯繫,但他總覺得,他們現在應該說點什麼才對。
正想著,下一刻,手機上方出現了一行「對方正在輸入中」。
周霧等了約莫五分鐘,上方的提示終於消失了,他的手機沒動靜,反而是秦運的手機響了。
可能因為秦運一直在回語音,溫辭就也回了一條:「她在寫教案呢,可能晚一點才會回吧。」
聲音帶點沙啞,低低弱弱,應該是喝酒喝的。
「行吧,我剛又發了一條消息,她不是不回我,是把我拉黑了,你讓她寫完教案把我拉出去。」
又跟溫辭聊了幾句,感覺到旁邊人沒動靜,秦運發送出語音,莫名其妙道,「大哥,你怎麼還不去洗澡?都等著你一起去馬場看馬呢。在跟誰聊天?」
看來是等不到消息了,周霧嗤笑一聲,把手機扔到桌上,扯下毛巾進了浴室:「沒誰。」
-
溫辭在竇以晴家換了一身衣服才回去。
回家後,她在一樓聽了她媽近一個小時的念叨,不過溫母不知道她是跳窗離開的,只當她是趁他們睡著後摸黑離家,說的話不算重。
溫辭跳窗時總覺得自己做了一件非常嚴重的事,提心吊膽、衝動刺激。可等她一夜睡醒,又忽然覺得這其實不算什麼。
可能是因為家裡沒怎麼責備,也可能是她這一夜做了太多出格的事情,這件在裡面都顯得微不足道起來。
回到房間,溫辭打開包包,看見周霧的外套,忍不住又把臉埋進掌心。
家庭原因,溫辭從小到大說話做事都很體面,沒怎麼丟過人。
沒想到一幹就幹了票大的。
還是在周霧面前。
溫辭沒想到有朝一日,她會慶幸自己和周霧的見面次數沒那麼頻繁。按照他們以前的規律,下次見面會在半個月後甚至更久,希望那時的周霧已經忘了昨晚的事。
溫辭站在原地緩了一會兒,把周霧的外套重新放回包裡,打算等明天週一放學後送去乾洗店。
-
次日午休。
下午第一節就有她的課,溫辭中午沒回家,就在辦公室裡眯了一會兒。
她驚醒時,幾位老師正好要出發去吃午飯。
「不好意思溫老師,吵醒你啦?」看清她的狀態,李老師一愣,道,「來,大家都看看,我們辦公室已經熱到什麼程度了?連溫老師都受不了了。」
溫辭此刻額間冒著細汗,臉頰微紅,一副被熱著的模樣。
李老師:「溫老師,你之前借我的小風扇,你先拿回去用吧。要順便給你帶份午飯嗎?」
溫辭不好意思說自己不是熱的,是臊的。
她又夢到周霧了。
夢裡,是那晚回到竇以晴家時,周霧把她放到床上,剛要走,她牽住周霧的手,在周霧疑問的眼神裡問:你要穿著做嗎?
沒救了。
她越想忘記,就記得越清楚。
溫辭內心崩潰,臉上還要強撐著,接過小風扇:「不用了,我沒什麼胃口,謝謝。」
幾位老師一起離開,辦公室裡陷入寂靜。溫辭打開小風扇,閉眼懟著臉吹,給自己的腦袋消熱,並試圖吹散這些難以啟齒無法面對的記憶。
手機鈴聲響起,溫辭腦袋一片混亂,閉眼沒看來電顯示便接了:「你好。」
電話那頭安靜了兩秒,周霧的嗓音隨著微涼的風傳來:「你好。」
啪嗒,小風扇掉到了地上。
溫辭回神,驚慌失措地去撿,好不容易消退了一點的潮熱又重新漫回來:「周霧?有,有什麼事嗎……」
「晚上有空嗎?」
溫辭前幾分鐘剛才夢裡回顧自己的社死現場,完全沒有做好任何面對周霧的心理準備。
溫辭的大腦還沒來得及作反應,嘴巴先替她落荒而逃:「晚上?今晚?我……沒有,今晚我有事,我……辦公室裡的老師們約我一起去聚餐。」
周霧沉默兩秒:「明晚?」
「明晚,明晚是……家裡有聚餐。」
「後天。」沒等溫辭想好接口,周霧懶懶道,「——後天也沒空,是吧。」
「對。」溫辭摸摸鼻子,「對不起,我,我再聯繫你……好嗎?」
電話裡,周霧好像很低地笑了一聲,溫辭編謊編得頭腦凌亂,一時間沒聽清。
「好的。溫老師。」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5-4-20 11:02 PM
第十六章
溫辭剛掛電話就後悔了。
不該拒絕這麼快的,萬一她後天就克服了羞恥呢……
很奇妙。如果她是在別人面前出了這麼大的糗,溫辭恐怕這輩子都會盡量避免出現在對方面前。
但這個人是周霧,溫辭在覺得丟臉和尷尬的同時,「想見面」這個念頭仍舊高高地佔據上風。
溫辭一邊覺得自己沒救了,一邊打開周霧的對話框,輸入:抱歉,我想了想,後天的話好像可以——
等等,剛掛斷電話又馬上改口,會不會太明顯了?
溫辭無意識地咬了一下拇指,兀自在自己心裡退讓一步,又改成:抱歉,這週五再見面可以嗎?
周霧回得很快,就三個字:【不可以。】
溫辭重新趴回了桌上,把臉埋進臂彎,手裡還握著手機。
啊……
她剛才嘴巴怎麼這麼快……
趴了一會兒,溫辭慢吞吞抬頭,又打字:那週六——
門外傳來動靜,幾位去食堂打飯的老師回來了,其中一個腳步直直朝她工位來,溫辭彷彿在密謀做壞事的學生,咔地一聲鎖了屏。
等晚上回去再問吧。
一份涼皮被放到溫辭桌上,李老師笑笑:「溫老師,雖然你說不吃,但我還是給你帶了一份,這天氣熱,沒胃口是正常的,但不吃下午頂不住呀,你又這麼瘦。」
「你就是想溫老師吃點東西,下午到你班裡講課的時候聲音大點兒。」旁邊的人打趣道。
李老師冤枉:「我可沒有!」
溫辭也聽笑了,她把頭髮撩至耳後:「謝謝李老師,我會吃的。」
天氣太熱時人確實容易沒胃口,加上溫辭腦子裡在想事情,吃了兩口就有點吃不下了。想到這是李老師專程給她帶的,溫辭硬著頭皮又塞了一點才放下。
馬上就要到上課時間,溫辭收拾了一下桌面後,抱起課本打算先去教室。
她剛走出辦公室門,後背猝不及防被人狠狠撞上,溫辭差點沒站穩,還沒反應過來,就先感覺到自己後背傳來一股甜膩的潮濕——
「溫老師!」一道稍顯稚嫩的聲音驚慌失措地道歉,「對不起!!」
溫辭回頭一看,是李老師班級裡其中一個學生,對方手裡握著灑了半杯的奶茶。
聽見自己學生的聲音,李老師連忙趕到門口,看清情況後大罵:「你又把外面的零食帶進學校來!還在走廊上跑這麼快!你看現在怎麼辦?!待會兒放學到我辦公室!叫上你的家長!!」
那學生眼眶當即就紅了,溫辭趕忙道:「沒事,衣服濕了而已。」
「溫老師,你是不知道,他不是第一次了……行了,還站這看呢?趕緊回教室,馬上上課了!」
把學生訓了一通趕走後,李老師用紙巾幫溫辭仔細擦了一會兒,擔憂道:「怎麼辦,溫老師,這痕跡還是很明顯。」
溫辭今天穿了一件杏色針織開衫,裡面一條白色打底衣,下身是輕鬆方便的牛仔褲。
奶茶灑在開衫上,不僅痕跡明顯,味道還重。
「班裡還開了空調,你穿件濕了的衣服進去,萬一感冒怎麼辦?」李老師琢磨片刻,「這樣吧,你在這等我,我跑去教室宿舍樓給你拿件外套,班裡先讓他們自習十分鐘。」
「不用了李老師。」溫辭想了想,「……我今天還帶了一件外套。」
溫辭猶豫地從包包裡拿出周霧的外套。
反正這幾天還見不著周霧,她今天穿了,明天再拿去乾洗,也趕得及還他。
還好,李老師剛才衝出來得及時,幫她把濕透的開衫往外拽了拽,她裡面的打底衣沒怎麼淋濕。
溫辭穿上周霧的外套,拉上拉鏈,把衣袖微微往上拉了一些,踩著上課鈴聲匆匆趕往教室。
-
溫辭下午滿課,好不容易到了放學,還有一堆學生追著她跑出教室。
「溫老師!你就告訴我們嘛!到底什麼時候放暑假啊?」
溫辭腳下飛快:「我不知道呀,這你要去問你們的李老師。」
「李老師小氣死了,才不會告訴我們呢,溫老師求求你了。」
「溫老師!你今天這件外套特別帥特別酷——」
溫辭摸了摸說這句話的學生的腦袋,笑道:「謝謝你,但我真的不知道。」
好不容易擺脫掉學生們,溫辭從學校車棚裡推出自己的單車,長長地鬆一口氣。
放學時間,學校裡外小孩子比較多,為了安全,溫辭都會走一段路再開始騎車。
「溫辭,你也太受那些學生的歡迎了。」同在英語組的老師跟在她身後,也推著一輛自行車。
這位老師姓楊,名韻霏,是今年和溫辭一起轉正的老師,教四年級,兩人年紀一樣,關係還算不錯。
她們家住在同一條路上,偶爾一起下班,就會相約著一起騎車回家。
「哪有。」溫辭笑,「只是我氣場太弱了,他們覺得我比較好下手。」
楊韻霏推了推眼鏡,感慨:「不,我理解他們。我上學的時候也特別喜歡長得好看的老師。」
溫辭從來沒覺得自己好看,這些話她都當是客氣,笑了笑沒說話。
兩人一起走出校門口。
江城小學畢竟是分校,校門沒隔壁江中的那麼壯闊,就是一個大門口,旁邊兩條小路,擺滿了琳琅滿目的街邊小吃,香味撲鼻。
楊韻霏加快腳步:「溫辭快走!不然我又要被勾引了!」
溫辭跟著她加快:「好的。」
「等等。」楊韻霏停住,「那邊怎麼圍了這麼多人?」
溫辭循著她的眼神看去,校門前方的榕樹下圍滿了一圈學生,各個探頭探腦,滿臉好奇,嘰嘰歪歪地不知在討論什麼。
溫辭微微踮腳探了一眼,什麼也沒看見。
「這麼多小孩兒圍著,絕對是一家特別好吃的新攤子!」楊韻霏斷言,「不行,溫辭,我們去看看。待會兒萬一我又要出手,你記得攔我一下,我在減肥呢。」
溫辭:「其實不看的話就不會想吃了——」
「人越來越多了!快!溫辭!」
「好的。」
兩位老師推著單車站到了人群外,依舊什麼也看不著。楊韻霏輕咳一聲,熟練道:「幹嘛呢,放學了都不回家,小心我告訴你們老師聽啊。」
溫辭伸手本來想拉住她,未果,對方已經開了口。
有幾個學生聞言回頭看過來,人群間終於露出一條空隙。
溫辭還沒來得及去探究裡面圍了什麼,就聽見一聲清脆的——「汪!」
緊跟著,一坨巨大的白色突然跳出人群,直直朝溫辭衝過來。
溫辭毫無防備,嚇了一跳。眼見白色巨物就要撲到她身上,好在它身上牽了一根繩,控制了它的活動範圍,「巨物」的爪爪在距離她幾釐米的地方停下。
溫辭回過神,終於看清楚,是一隻薩摩耶。
這隻薩摩耶一看就被養得很好,被毛濃密有光澤,嘴角上翹,微笑眼,狂吐舌頭,此刻正因碰不到溫辭而著急地低嗚和撲爪子。
可愛得有些過分了。
溫辭看得心裡軟軟的,說來奇怪,明明這個品種的狗狗長得都大差不差,她卻莫名覺得這隻薩摩耶有一點點眼熟。
溫辭很想摸摸它,她抬眼,想徵求一下主人的同意。
薩摩耶身上的綁帶被輕輕拽了一下,它的主人懶懶發話:「乖點,別撲。」
溫辭心跳一頓。
她終於知道自己為什麼覺得這隻狗眼熟了。
周霧穿了一件黑色砍袖背心,灰色工裝褲,手掌上捆著一圈狗繩,此刻正坐在榕樹下的矮石凳上。
「居然不是小吃攤。」楊韻霏目光在周霧流暢有力的胳膊上晃了一圈,默默地吞咽了一下,又往上去看他的臉。
下一刻,她扭頭跟溫辭小聲說,「但看起來比小吃攤好吃。」
溫辭:「……」
周霧坐姿懶散,腰背微弓,所以才被人群擋了個乾淨。他把薩摩耶往回拉了一些後,慢悠悠地抬起眼來。
「溫老師。」看著溫辭呆滯的神色,他揚眉,很敷衍地意外了一下,「好巧。」
溫辭:「……」
楊韻霏一愣,她左右看了看兩人:「你們認識?」
完全沒想到會在校門口遇見周霧,溫辭腦袋空白,憋了好久才憋出一句:「……嗯。」
周霧起身,朝她伸手:「你好。我是溫老師的朋友。」
周霧個子高,一站起來便成為人群中最突出的那一位。楊韻霏仰頭深吸一口氣,連忙跟他握手:「你好你好,我是溫辭的同事。」
兩人說話間,那隻薩摩耶還在溫辭跟前左右不停地亂轉,不斷試圖想要撲在溫辭身上。
「怪不得它這麼喜歡溫辭,原來他們認識。」楊韻霏笑道。
周霧鬆開手,意味不明地嗯一聲:「它認識味道。」
正穿著周霧外套的溫辭:「…………」
「你們是準備去聚餐?」周霧狀似隨意地問。
溫辭頭皮一緊。
完了。
「我們?誰?我和溫辭嗎?怎麼可能,我們正準備回家。」楊韻霏笑道,「誰會在地獄週一去聚餐啊。」
溫辭:「……」
笑不出來。
她低頭,試圖在歡脫的薩摩耶身邊找一條地縫。
「是嗎。」周霧語氣淡淡,毫不意外。
溫辭無助地張嘴,剛想說點什麼來挽回彌補一下,被旁邊的人截去話頭。
「你是來遛狗的?」楊韻霏熱情地邀請他,「也是這條路嗎?一起呀,我和溫辭正好回家。」
「不是,」周霧笑了一下,「我往那邊。」
楊韻霏遺憾道:「這樣啊,那好吧。」
目送著一人一狗朝另一個方向走遠,楊韻霏收起視線,終於壓不住聲音裡的激動。
「溫辭!那男的是誰啊!這麼帥!!!是你朋友嗎?給我推個微信吧!求求你啦——」
「抱歉。」溫辭回神,握緊單車手把。
她調轉車頭,倉皇道,「韻霏,我突然想起學校裡還有事沒處理完,你自己先回去吧。」
「啊?行吧,所以那個男的的微信能不能……哎,溫辭!我話沒說完呢!你怎麼走這麼快!」
看清溫辭去的方向,楊韻霏一愣,「等等,你不是說學校裡有事嗎?你往那邊去幹嘛啊——」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5-4-20 11:10 PM
第十七章
小學校門周圍全是小吃攤的味道,薩摩耶走得比風還快,又傻,這也要聞聞那也要嗅嗅。
要不是周霧力氣大,都不一定能拉住它。
前面傳來更吸引狗的肉香味,狗子剛要往前衝,就被主人毫不留情地扼住了脖子。
周霧扯了一下繩,白白胖胖一臉衝勁兒的狗就這麼被輕易地制住:「慢點,她追不上。」
狗子回頭疑惑地朝他「汪嗚」了一聲。
幾秒後,一陣小跑聲伴隨車滾輪聲靠近。
溫辭跑到他身邊時,周霧正好壓下唇角的弧度。
現在是放學時間,人多,加上推著單車,溫辭實在有些累,她運動神經本來就不怎麼發達,好不容易跟上周霧,她喘了好一會兒才終於穩下呼吸。
溫辭覷了周霧一眼。
周霧單手插兜,另隻手牽狗,目視前方,沒搭理她。
橫豎都要面對,溫辭跑過來時已經醞釀好了勇氣。她抿了一下唇,喊他:「周霧。」
周霧嗯一聲,淡淡問:「溫老師聚餐的方向也在這邊?」
「對不起。」溫辭說,「我今天其實沒有要聚餐。」
周霧以前只覺得自己搞不懂溫辭,今天發現,他好像也沒太搞懂自己。
溫辭撒謊技術一如既往的拙劣,一張口他就能聽出來。既然她不想見自己,換做其他人,周霧早隨對方去,不可能再追問對方明天或後天是否有空。
但他不僅問了,還來了。
來了之後發現找藉口不想見他的人,身上還穿著他的外套。
她太瘦,周霧穿著正好的衝鋒外套到了她身上就變得有些奇怪——前後膨起,過長的衣袖被她堆疊到手肘,下擺快遮住她的屁股,寬大的衝鋒外套下,牛仔褲勾勒出一雙勻稱細長的腿。
真奇怪,溫辭這個人。
「我知道。」周霧評價,「你撒謊技術太差。」
「有嗎?」溫辭很少經歷騙人被當場抓包的事,一時間想不到怎樣道歉才算誠懇,只能先乾巴巴地說,「對不起。」
幾句話間,他們拐過彎,終於走出了學校兩側的狹窄小路,周圍人也沒有這麼多了。
周霧終於偏頭看她一眼。溫辭望著地板,悶悶地推著單車,眉眼微垂,低落得有點可憐。
突然就不想逗她了,周霧繃著的那股裝勁兒卸下來:「溫辭,你好像很喜歡道歉。」
「其實你沒必要騙我,你如果不想見我,可以直說,我不會生氣。」
「不是。」溫辭停下腳步,飛快抬頭,「我沒有不想見你。」
周霧跟她一起停下來,淡淡揚眉,示意她接著說。
「真的!中午我一掛電話就後悔了,我只是,」溫辭的眼睛不斷地亂眨,她控制自己不要再躲開周霧的目光,「那天晚上,我喝多了,冒犯了你很多次,我記得太清楚了,我……我還沒做好面對你的心理準備。」
周霧眼睜睜看著她一邊說,臉頰一邊變紅,人都快變成番茄了,表情還一副認罪似的正經。
周霧忍了一下,實在難忍,偏過臉笑開。
溫辭愣住,還沒搞明白周霧在笑什麼,身上一重——薩摩耶兩隻前腿再次朝她撲過來,不斷在她外套上唰唰地蹭。
「冒犯我什麼了?你是說親我那一會兒?」周霧嗓音帶笑,「這也算冒犯……那是我冒犯你多一點。」
「……」溫辭覺得自己快要過載了,「不是……是,語言冒犯。」
周霧笑得更歡。
後面一幫小學生打打鬧鬧地朝他們過來,其中還有個倒著走的。眼見對方就要撞上溫辭的背,周霧伸手拎住小孩兒的衣領,在小孩兒目瞪口呆的表情裡把他挪開。
「既然溫老師沒有要去的聚餐,那要不要一起吃頓飯?」周霧說。
溫辭脫口而出:「要。」
周霧一笑:「這附近老師比較熟,老師來安排?」他扯了扯自己手裡的狗繩,「得麻煩老師,找家能帶狗的。」
-
他們去了附近一家麵館。
是溫辭常來的館子,不想擠食堂或者父母不在家,她就會來這邊解決餐食。
麵館店面很小,兩人坐在外面的飯桌,正好有空地給狗待。
點完餐,周霧看了一眼她的衣服:「熱嗎?」
「不熱。」溫辭不是逞強,周霧的衝鋒外套不知是什麼材質,貼在身上居然帶著一絲涼意。
她這才想起來解釋:「本來今天想拿這件外套去乾洗,沒想到下午我的開衫被學生潑了奶茶,沒法穿了,就只能……暫時借穿一下。你急著用嗎?」
「不急。」周霧道,「不用乾洗,你用完隨便裝在哪個袋子裡,下次見我帶來就行。」
溫辭當然做不出用完不洗直接還這種事,她沒多爭辯,彎腰去看旁邊的狗。
薩摩耶一直想過來撲她,只是周霧管著,它只能隱忍著在旁邊站軍姿。見溫辭湊過來,它忍不住又開始討好地吐舌頭。
「它好可愛,它叫什麼名字?」
「椰椰。」周霧支著下巴,懶洋洋道,「椰子的椰。」
「椰椰,」溫辭默念一聲,「我可以摸它嗎?」
椰椰彷彿聽得懂人話,自己已經把腦袋伸過來了,周霧見它這副德性,嗤笑:「摸吧,它盼了你一路,總算給它盼到了。」
溫辭伸手去摸它腦袋,揉它下巴,她的手陷進狗狗的毛髮裡,顯得更纖細了。
周霧看著她幾乎和椰椰毛髮一樣白淨的手指,想到那晚她指腹輕柔的觸感,牙沒來由一癢。
溫辭問:「它是公狗還是母狗?」
「公的。」
椰椰起初是因為溫辭外套上的味道親近她,結果一人一狗才坐下來聊了沒幾分鐘,椰椰對她的愛顯然已經超越了那件外套。
溫辭伸手:「椰椰。」
椰椰感覺自己從沒被這麼溫柔地叫過,立刻抬起前腿,搭在溫辭手上。
「他好聰明。」溫辭笑起來,她伸手比成拳頭,當做墨鏡,在椰椰眼睛前比了一下,「他現在好像比你頭像上胖了一點。」
「頭像是它三年前的照片了。」周霧出言詆毀,「現在胖成球了。」
「汪!」
「再叫把你栓到對街去。」
「……」
溫辭笑彎了眼,沒忍住拿出手機,拍了幾張椰椰的照片。
老板端著他們的麵上來:「不好意思啊溫老師,店裡忙,上得晚了些……這是你男朋友?」
溫辭一愣,連忙擺手:「不是,只是朋友。」
「哦,不好意思,我還以為……來,」老板從旁邊拎了兩瓶冰豆奶放在桌上,「請你們喝的。」
「謝謝老板。」溫辭笑道。
老板走後,周霧問:「你和老板很熟?」
「嗯,平時經常過來吃。」溫辭順口道,「你以前不吃食堂,所以可能不知道,老板以前就在江中食堂賣粉麵,後來才開的這家麵館。」
「你怎麼知道我以前不吃食堂?」
溫辭舉筷的手一僵。
想起周霧總說她不擅長撒謊,溫辭裝自然:「大家都知道吧。」
周霧以前嫌食堂難吃,每天中午都跟學校保安賽跑,點外賣。
周霧笑了一下:「行吧,是不怎麼吃……但不知道為什麼,總覺得這麵的味道有點熟悉。」
溫辭:「……麵的味道都差不多。」
也是。
口味合適,周霧吃得很滿意。他夾起一塊牛腩,獎賞地扔進了椰椰的嘴裡。
吃飽喝足,兩人一起往回走。
周霧把狗繩扔給了溫辭,自己幫她推著單車。
或許是剛在麵館蹭了個飽,又或許知道溫辭力氣不大,回去的路上椰椰一路慢走,沒有到處亂躥,表現出了與其他薩摩耶截然不同的聰明靈敏。
溫辭擔心自己牽不好,雙手緊緊抓著握把,精神非常集中。
周霧看見這一人一狗,沒來由地又想笑。
溫辭遛得太專注,以至於走到江城小學附近的停車場,周霧打開大G後備箱,把她的單車塞進去時,她才反應過來:「你車停在這?……你特意把它帶到學校這邊來溜的嗎?」
江城小學附近都是小路,人也多,實在不是遛狗的好去處。
「不是過來遛狗的,只是來捉撒謊精。」周霧也不演了,他打開後車門,椰椰熟練地跳上去,周霧回頭道,「上車,送你回去。」
說謊精溫辭:「……」
-
眼見車子就要開到弄堂口,溫辭想起上次她和周霧在路口被圍觀的事。
周霧這輛大G同樣引人注目,萬一被熟人看到她從豪車上下來,免不了又是一場麻煩。
她正糾結著怎麼跟周霧開口,周霧先停了車。
「就在這下?」周霧問。
「好。」溫辭立刻解開安全帶。
她的手剛摸上車門開關,突然想到什麼,又默默地坐了回來。
椰椰坐車還算安分,在車後座一直不吵不鬧。一看車子停下來,它連忙湊到兩個駕駛座中間,把自己的腦袋橫在周霧和溫辭之間。
溫辭伸出雙手,溫柔地蓋住了椰椰的耳朵。
她在周霧疑問的視線裡小聲問:「周霧,你……週六晚上有空嗎?」
「有。」周霧揚眉,「捂它耳朵是?」
「它好像能聽懂一點人話。」溫辭耳朵發燙,「那我們週六見,可以嗎?」
周霧看著她的眼睛,學她壓低聲音:「可以。」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5-4-21 01:38 PM
第十八章
把溫辭送回去後,周霧把椰椰帶回了周家。
老管家一早就在宅子門口等著接它,椰椰賴在後車座,不願意下車,用鼻子去拱周霧的手心。
周霧站在後車門旁,無情地把它抱下了車。
老管家牽著椰椰:「您進去看看嗎?家裡今天還熬了一鍋好湯。」
「沒什麼好看的。」周霧懶散地叮囑,「您幫我照顧著,過段時間我來接它走。」
「好的,您放心。」
拍了拍狗子的腦袋,周霧上車揚長而去,從頭至尾沒給過老管家身後那棟復古氣派的別墅一個眼神。
周霧驅車前往藍調。
或許是前幾天的派對嗨過了頭,藍調這兩天的主題都很和緩,周霧到時,台上女歌手抱著吉他,正在唱沙啞的情歌。
秦運靠在二樓沙發上敲手機,見到周霧,坐直了一些:「終於來了,你下午到底忙什麼去了?」
下午從馬場出來,其他人商量著去玩會兒賽車,接著夜場,周霧臨到頭忽然說有事,自己走了。
「遛狗。」
「……」秦運無語,「你家裡八百個保姆排著隊溜它,需要你親自去?」
周霧沒接話,換了個話題:「那套房幫我聯繫上了嗎?」
「當然,我什麼辦事效率?一個電話的事,你實地看房後覺得合適,下週就能簽合同。」秦運好奇,「你怎麼突然急著買房子?」
周霧一年多沒踏入過周家,期間待在江城的日子一直住在錦江頂層那間套房。
秦運之前甚至給他出主意,讓他直接把那家酒店買了得了。
「不買房子我住哪?」
「你都離開家裡一年了,也沒見你買房子啊。」
周霧抿了口酒,淡淡道,「之前待在江城的時間少,沒顧上。」
秦運回神,也是,周霧離開了家裡的公司,暫時不需要頻繁地跑外地談項目了。
「完了,那你還買得起那套房嗎?我可是一點價沒幫你砍。買不起你得自己去借貸款哈,你知道的,你爸跟我爸通了氣兒,我可不敢借錢給你。」
秦運說著,把自己都說樂了。
誰都知道,周霧這輩子缺什麼都不可能缺錢,撇開他外公家的家底不說,周霧之前在美國讀大學時隨手投的一個項目,現在還在國外遊戲每日暢銷榜上。
果然,周霧聞言嗤笑:「謝謝關心,這點小事還用不著你那點零花錢出場。」
「靠。」秦運笑罵一句,「對了,你怎麼不回段薇消息啊?她都找到我這來了。」
周霧沒收到任何消息通知。他回想了下,好像是秦運生日那晚,段薇發消息找他,他當時正和溫辭在台球室,嫌吵,給她微信上了免打擾。
「有事?」
「讓我通知你一聲,周六去沖浪。」秦運神秘兮兮道,「聽她聲音,心情好像不太好,估計又和向溫文吵架了。他倆最近到底什麼情況?以前好像也沒吵這麼頻繁啊。」
周霧喝了口酒,看起來對他後面的話並不感興趣:「不去。那天有事。」
沒想到周霧會這麼乾脆地拒絕段薇的邀約,秦運一愣:「什麼事?好玩嗎?帶我一起。」
「滾。」周霧說。
「……不帶就不帶,怎麼罵人呢?」秦運嘀咕。
-
回到家門口,溫辭調整了一下自己的表情才進屋。
溫父坐在客廳,聽見動靜抬頭看她一眼,又繼續低頭看書。溫母從廚房出來,手裡端了一碗洗好的櫻桃。
「回來了?正好,」溫母捏起一顆櫻桃餵到她嘴邊,「剛洗好的,嘗嘗甜不甜。」
溫辭乖乖吃下:「甜。」
「好,那就多吃些,是你爸以前的學生送過來的,送了好幾箱呢。明天你拿一點到辦公室,分給同事們吃。」溫母又遞給她一顆,隨口問,「今天和同事們去哪裡聚餐了?」
「一家新開的創意菜店。」溫辭道。
溫母點頭:「和同事相處得好是好事,但還是少在外面吃飯,外面的油不好,還是家裡做的最安全。」
「好。」溫辭垂眼,「對了媽,以晴週六約我去逛街看電影,那天也不用做我的飯了。」
「你看你,剛說完又要出去吃。」
「但我已經答應以晴了。」溫辭咽下果肉,「以後我會注意的。」
想起她們前陣子的爭吵,溫母嘆一口氣,退了一步:「行。人家以晴帶高二,比你辛苦,你以後要少打擾人家,多給她留一點休息時間。」
話裡委婉,意思卻很明顯。讓溫辭以後少跟竇以晴在一起。
想起溫母之前說竇以晴的話,溫辭沒來由地有點煩悶。她抿了抿唇,把心裡那股氣壓回去:「我上樓了,媽。」
回到房間,溫辭站在鏡子前,看了一眼自己此刻的表情。
「你撒謊技術太差。」周霧的話冷不防地響起在耳邊。
鏡中的溫辭冷淡平靜,沒什麼破綻。
是周霧太敏銳了。溫辭想。
洗完澡出來,溫辭站在窗邊用浴巾擦拭頭髮。
她以前其實不喜歡這扇窗,她家在弄堂尾,窗外只有一條窄小的巷道和一堵牆。
小時候每次做不出題往窗外看,她都覺得這世界像一個密不透風的牢籠。
但現在,她的想法有了一點微妙的變化。
溫辭垂眼往下望,視線在周霧之前停留的空地停留了一會兒,直到手機響起。
是竇以晴的電話,溫辭剛接通,對面就扯開嗓門,獻唱了一首《解脫》,並發表重要講話:「公開課去死!!!」
溫辭撲哧一聲笑出來:「結束了嗎?怎麼樣?」
「不知道,反正上完了。」竇以晴聲音疲憊,「我現在需要快樂,需要發洩,需要放縱——週六晚上陪我去KTV!」
溫辭一頓:「下週行嗎?」
竇以晴拖長聲音:「那也太久了!你週六有事?」
「有一點。」溫辭心虛地說,「……要和竇以晴去逛街看電影,順便吃頓晚飯。」
竇以晴本人:「……」
「你又要去和那男的見面!!」竇以晴反應過來,快速回憶了一下上次幫她圓謊的日期,「這才過了多久!你們也太頻繁了吧!」
溫辭臉頰發燙,雖然知道竇以晴看不見,但還是用肩膀夾著手機,雙手合十:「拜托拜托。KTV的話,這週五陪你去好不好?」
竇以晴無言半晌:「算了,你週五不是一天的課嗎,還要你晚上出來陪我喝酒唱歌,也太不是人了。」
「沒關係的,不會很累。那我週五放學去找你。」
「算啦,」竇以晴腦子裡閃過一個人,「我找別人陪我去吧——你!記得戴套!!!」
「……」溫辭閉眼忍笑,「我知道,我知道,你不用每次都提醒我。」
又聊了一會兒學校的事,兩人才掛斷電話。
竇以晴盯著手機,好奇心實在是按捺不住,打開了她們的高中班級群,開始一個個地掃視成員列表裡的男同學。
溫辭對潛在的危險毫不知情。
她吹乾頭髮,伏案寫了一會兒教案,發現根本靜不下心。於是她又拿起手機,點開了相冊。
她今晚拍了很多張椰椰的照片。
溫辭先是看了一會兒狗,最後忍不住,目光飄向了狗狗旁邊的周霧。
她偷拍的。
周霧顯然沒發現,他垂眼拌著麵,臉上帶一些不明顯的笑意,另隻手懶洋洋地搭在椰椰腦袋上,手臂的肌肉線條隨著他不經意的動作微微繃緊,劃出俐落又不誇張的弧度。
溫辭盯了許久,然後抿唇,把這張照片設置成了她和周霧的微信聊天壁紙。
-
翌日上班,楊韻霏特意從隔壁辦公室跑過來找溫辭。
她來時,溫辭剛下一節課回來。
「怎麼了?」見到站在自己工位旁的人,溫辭問,「有事嗎?」
「有。」等溫辭坐回原位,楊韻霏才湊近過去,神秘兮兮地問她,「溫辭,昨天那個帥哥不是你男朋友吧?他有女朋友了嗎?」
「不是。」溫辭立刻否認,含糊道,「好像……沒女朋友。」
「那,是你曖昧對象?」
溫辭啞然許久。
曖昧對象?她和周霧之間,應該……算不上曖昧吧。
哪有曖昧對象平時連天都不聊的。
「也不是。」溫辭小聲地應。
聽見她的回答,楊韻霏鬆一口氣:「太好了。溫辭!求你!給我他的微信!我這輩子的幸福就在你手上啦!」
楊韻霏癟嘴,「昨天那帥哥走得太快了,我後悔死了,當時就應該找他要個微信的。」
溫辭下意識想拒絕,話到嘴邊又頓住。
楊韻霏只是想要個微信而已,她單方面幫周霧拒絕掉,會不會顯得很奇怪?
楊韻霏下節還有課,眼看就要到上課時間,她著急催促:「行嗎溫辭?」
「我要先徵求一下他的同意。」
溫辭心裡糾結,面上不顯。她很淡地笑了一下,「可以的話,我再把他名片推到你微信上。」
「好好好,等你!」楊韻霏朝她飛了個吻,「那我先去上課了。」
楊韻霏走後,辦公室終於安靜下來。
溫辭拿出手機,敲出一行字,在心底猶豫許久,打打刪刪了好幾次,才點下發送——
【溫辭:周霧,昨天下午跟我在一起的那位女老師想要你的微信,可以嗎?】
周霧秒回。
【周霧:?】
【周霧:不可以。】
【周霧:週六早點到。】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5-4-21 05:21 PM
第十九章
週六,江城毫無預兆地下了一場涼爽大雨,街面濕滑一片。
家家戶戶都沒捨得把窗戶關緊,窗簾晃動得像海面上的波浪。
溫母坐在客廳看著丈夫練書法。她望了一眼窗外:「這雨真大,看起來今天都不一定能停呢。我看小辭和以晴今天是沒法出門了,也好……」
話還沒說完,就被一陣腳步聲打住。
溫辭匆匆下樓,背著一個白色的帆布包,手裡拎著一把雨傘。
「爸,媽。」溫辭朝他們打了一聲招呼,「我出門了。」
溫母一愣,叫住她:「這麼大的雨,還出門呀?要不跟以晴說一聲,改天吧。」
「改不了,電影票已經買好了,退不了票的。」
「不是下午四點的電影嗎?現在還沒到兩點。」
前兩天溫母又仔細問了一遍她今天的行程——是家裡的慣例了。從小到大,溫辭不論去哪,都必須要跟家裡仔細報備。
溫辭和周霧從來沒約定過具體的時間,以往都是心照不宣在傍晚六七點見面。溫辭這次也本打算接近傍晚再出門,但可能是周霧那一句「早點來」,今天白天的時間就彷彿被無限拉長。
想起周霧之前某次跟她提過那間套房他長期續住,那她早點過去……應該也沒關係。
溫辭有點後悔那天把時間說這麼晚了,她面不改色:「要先逛會街再去影院。」
溫母皺眉:「……那行吧。外面下雨,你走出去的時候要注意,別淋濕了。」
溫辭先去了一趟乾洗店,取周霧的外套。
去時雨勢尚能接受,是撐著傘還能走的程度。誰想老板幫她取衣服的功夫,幾聲轟雷,雨瓢潑而下,磚頭似的砸在地面上。
溫辭撐著傘要去打車地點,剛走兩步,狂風驟起,「砰」地一聲,雨傘的傘面脆弱地往後一折,宣告死亡。
雨水淋面潑來,溫辭只能跑到旁邊的商場避雨。
她拿起手機想跟網約車司機師傅說一聲,沒想到司機師傅動作比她快,已經把單子給取消了。
溫辭嘆一口氣,走進商城,花比外面貴兩倍的價錢又買了一把雨傘。再看打車界面,軟件提示她下雨車忙,前面排隊400人,預計等待半小時。
可能是淋著雨,溫辭被商城裡的冷氣凍得哆嗦了一下。她正猶豫著是添錢打更貴的車型,還是排著隊在商城裡面等一會兒,突然感覺到一股淡淡的異樣。
溫辭一愣,轉身匆匆進了廁所。
-
周霧懶懶地坐在沙發上,看著砸在落地窗上的雨,正在通電話。
「好的,我今晚會讓他們留好那幾樣菜。」電話裡,他的秘書喬喬問,「您今晚有幾位客人?我讓餐廳留好位置。」
周霧道:「不用留,打包送來酒店。」
「好的。」
掛斷電話,周霧看了一眼時間,還不到三點,忍不住輕嘖一聲。
他這週過得有點燥。
思索片刻,周霧把這個問題歸咎在溫辭身上。派對那晚她親完就睡,還親成那樣,完事還要胡言亂語地勾引一通——怎麼看都有點管殺不管埋的意思。
合上項目計劃書,周霧點了支煙,低頭發消息。
【周霧:幾點方便?下雨,我去接你。】
那邊斷斷續續提示「正在輸入」,五分鐘後——
【溫辭:抱歉,今天不行了,下週可以嗎?】
【溫辭:[落淚]對不起,是真的臨時出了點問題。】
周霧咬了一下煙,直接撥了電話過去。
此刻的溫辭坐在商場偏僻的咖啡廳裡,覺得自己今天就是全世界最可憐的倒黴蛋。
看到周霧的電話,她立刻接起來。
周霧淡聲問:「怎麼了?溫老師。」
周圍坐滿了人,溫辭捂著話筒,小聲解釋:「我來月經了。」
周霧揚眉。
沒聽見回答,以為周霧有些不滿——畢竟她連續鴿了對方兩次。溫辭低聲解釋:「對不起,我……這個月不知道為什麼突然提前了。」
周霧失笑:「這有什麼道歉的?」
隔壁桌的幾位女生在補妝,抱怨著今天的天氣和剛踩雷的奶茶店。
周霧聽見了:「你在外面?」
「嗯。」
溫辭本不想說,但或許是太倒黴了,周霧一問,她就忍不住把自己的經歷復述了一遍,「……還好廁所裡有商城的求助電話。」
周霧那頭傳來一點細碎的動靜:「那接下來要去哪?回家?」
「暫時還回不去。」因為之前騙過周霧一次,還被當場抓包,溫辭現在在他面前特別坦誠,「我跟家裡人說的是今天和以晴有約,晚上才能回去。」
她還給竇以晴發了條消息,竇以晴沒回,可能午睡還未醒。
周霧按下電梯:「在哪個商場?」
「嗯?」溫辭一愣。
「我去接你。」周霧笑了一下,「都這麼騙你爸媽了,不見一面虧了。」
-
溫辭本來已經做好了在商城裡待到晚上的準備。
周霧出現在她面前時,她還有些回不過神。
週末,又在下雨,咖啡廳裡坐滿了人。周霧進來時,許多人都忍不住朝他多看了幾眼。
見到她,周霧抬手,碰了碰她的頭髮,好笑道:「這是怎麼了?」
「淋了點雨。」溫辭抿唇道。她出門之前還特意用直髮棒燙了一下,現在只剩狼狽。
周霧掃了眼她身邊放著的白色帆布袋:「你的?」
溫辭點頭:「你的外套,洗過的。」
周霧拎出外套,發現袋子裡還有一包臨時買的衛生巾,和一個本子。
溫辭:「是我的教案本。」
「要給我上課?」周霧挑眉。
「不是,」溫辭窘迫道,「想著如果你下午不在酒店,我可以做一會兒工作。」
「真勤勞,溫老師。」周霧笑了一聲,把剛洗過的外套又扔給她,「穿著走,空調冷。」
回到酒店,周霧進屋第一件事,把空調溫度向上調了幾度。
溫辭拎著自己的白色帆布包,剛進房間就看到了客廳桌上的套子。一長條,應該是周霧事先拿出來的。
溫辭心頭微微發麻,理智地把腦子裡冒出來的遺憾全壓回去。
「先去洗澡?」周霧回頭看她。
這句話很熟悉,是他們好幾次約見時的開場白,周霧挺喜歡在浴室裡做。每次問她,都是在暗示,以及徵求她的意見。
溫辭一愣,回望他,拎著包包的手指絞緊了一些,在內心掙扎很久之後:「……好吧。」
周霧眉梢微挑,剛覺得她反應有點兒怪,就聽見她倉皇道:「那,那你把套子拿進來,你……你要輕點。」
「……」
周霧撇開臉,撲哧一聲笑出來。
在溫辭茫然的眼神裡,周霧失笑道:「我不是那個意思。你淋了雨,洗個澡舒服點。」
「我沒那麼禽獸,也沒那個癖好。」周霧垂眸看她,眼神坦蕩,「雖然是很想和你做,但還能忍。放心,溫老師。」
「………………」
溫辭臉頰爆紅,崩潰地站在那,又想去死一死了。
周霧進衣物間給她拿了一條長袖T恤,出來時溫辭還站在原位,看起來內心世界還沒重新構建好。
周霧忍笑,拿襯衫換過她手上的帆布袋。
「沒找到合適你的褲子,這件應該能遮一遮,你湊合穿,冷的話我讓人買一件上來。」
「不用。不冷。這件夠了。謝謝。」
溫辭頭也不回地逃進了浴室。
-
浴室裡水聲陣陣,和窗外的雨聲混合在一起。
溫辭這個澡洗了半小時。
周霧坐在辦公桌前,繼續翻看之前沒看完的計劃書。眼前閃過溫辭剛才那副崩潰的神情,又覺得好笑。
挺怪的,明明什麼都沒做,這段時間縈繞在周霧心裡那點難受的燥熱忽然間消失了。
可能是溫老師長得比較下火。
周霧在心底下結論。
浴室門終於被推開,周霧聞聲回頭。
溫辭穿著他的T恤出來了。
這件T恤是比較長,能遮住她一半大腿,但也有弊端——衣領太寬,整件衣服只能靠她瘦小的肩膀堪堪拖住,露出她一大片白皙的皮膚。
溫辭洗了頭,吹得不是特別乾,幾縷髮絲貼在她修長纖細的脖頸上。
空氣裡充斥著她身上的沐浴露香氣,和他的一樣,又好像不同。
燥熱去而復返。
「謝謝,我舒服多了。」溫辭躲著他的眼睛,禮貌詢問,「我能在這待到晚上嗎?我就坐在客廳寫教案,不會吵你。過了晚飯時間我就走。」
「客廳桌子矮,坐著不舒服。」周霧用下巴點了點身邊,「不嫌棄的話,一起坐。」
溫辭本想拒絕,雖然這張辦公桌很大,但兩個人一起用還是有些擁擠,她沒有那麼挑環境,矮桌也能坐。可話還未出口,周霧已經起身,幫她從客廳挪了一張椅子在旁邊。
她只好道:「好,謝謝。」
擔心打擾到周霧,溫辭一直盡量把身子往外偏。
無言地坐了一會兒,周霧忽然放下計劃書。
溫辭立刻道:「不然我還是去客廳——」
「我有點反悔了。」
「什麼?」溫辭愣愣地看他。
「我好像是有點禽獸。」周霧朝她看過來,帶著笑意跟她商量,「溫老師,不做,接個吻行嗎?」
周霧眼睛顏色很深,直直看向誰時很容易被吸引進去。
溫辭深受蠱惑,回神時,她已經湊上去親了周霧一口。
周霧顯然被她親得愣了一下,隨即笑得更深:「就這樣?不夠吧。」
溫辭心跳隨著雨聲加快:「那要怎麼樣?」
「坐我身上來。」周霧說。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5-4-21 05:46 PM
第二十章
窗外雨勢漸弱,雷聲與狂風減退,只剩密密的雨聲。
真皮辦公椅空間很大,溫辭兩腿分開,跪坐在周霧腿上,低頭乖乖地與他接吻。
周霧一手扶著她的腰,寬鬆的T恤被摁緊,勾勒出溫辭細瘦的腰線,另一邊手托住她的臀。
這是他們第二次在不做的情況下深吻。
溫辭清醒時是不敢放肆的,她兩隻手無措地搭在周霧的肩上,默默地張嘴,默默地迎合周霧,默默地吞咽。她穿著周霧的衣服,用了周霧的沐浴露,呼吸間都是周霧的氣息,彷彿整個人被周霧包圍。
周霧總是無師自通,不論是學習工作還是其他方面。他很耐心地吮她的唇,再去纏她的舌尖,翻弄攪動,發出密密的親吻聲。沒多久,溫辭就氣喘連連,手腳都是軟的,要不是周霧托著她,她都懷疑自己會滑到地上。
彷彿感覺到溫辭的顧慮,周霧把她往自己懷裡摟了一下,重心歸位,溫辭重新坐穩。她剛鬆一口氣,整個人又忽然繃緊。
腰上的手鬆開,順著T恤衣尾進去。
……
周霧的手很大,拇指粗糲。溫辭臉頰滾燙,臉頰、脖子、耳朵、鎖骨紅了一片。不知過了多久,這個吻終於結束,周霧把人放開,看見溫辭迷離恍惚的眼睛,他伸手擦了一下她微微發紅的嘴唇,嗓音帶一點微妙的沙啞:「能親嗎?」
溫辭沒懂,為什麼剛接完吻又要問。
她點頭,然後很快便知道為什麼了。
溫辭因羞恥而閉眼,她腳趾難忍地曲緊,腦子一片空白,呼吸潮熱漫長,無措地胡思亂想——好在T恤夠寬大,不然一定會被周霧撐變形。
盡興後,周霧從T恤裡出來,很沒誠意地道歉:「可能又要留印子了。」
溫辭臉已經熟透,她不明白為什麼明明沒做,她就已經舒服過了頭。
對上周霧的眼睛,更是效果加倍。溫辭心跳到喉嚨,努力讓自己冷靜,出聲後聲音還是細弱:「周霧,我幫你吧。」
她坐在周霧身上,感覺明顯。
周霧漫不經心嗯地一聲:「會嗎?」
「……我努力。」
溫辭的手指很細,周霧垂眸,好笑難忍地盯了一會兒,偶爾還出聲指導兩句,溫辭手在發抖,像聽課似的點頭。
過了一會兒,溫辭沮喪道歉:「對不起,我好像不太行。」
周霧表示理解:「無所謂……」
「要不然換個方法?」溫辭低聲詢問他,「我用嘴巴試試呢?」
一句話直接給周霧幹蒙了。
他掃了一眼溫辭的嘴唇,很小,他知道裡面的味道,燙的,甜的。
「算了,不捨得。溫老師的手我也很喜歡。嘴巴我有別的用處。」周霧嘆一口氣,抬起下巴繼續跟她接吻。
……
結束後,周霧去洗澡。
溫辭趴在床上,聽見自己心臟砰砰砰砰,跳個不停。從周霧身上下來後還是跳得這麼快,沒有一點平息的跡象。
完了。
她完蛋了。
溫辭最初覺得,可能畢業後她就沒那麼喜歡周霧了吧,或許她對周霧就只是高中生青春期時的悸動,是對周霧無意識帶給她的幫助讓她產生了錯覺,很快會隨著時間消失。
畢業幾年後,溫辭發現不是。於是她做了這輩子最勇敢的一件事——她主動找周霧睡了,還跟他成了炮友。
這種事讓別人知道,或許會說她不知檢點,會覺得她吃虧。她卻覺得對她而言是幸運,她得到了暗戀多年的男人,並且這個人很溫柔,很體貼,在相處時給予她最大的快樂。
她那時候想,得到了就好了,就算以後周霧找了女朋友,他們斷了這層關係,她也不會覺得遺憾。不是有一句很流行的話麼——得不到的永遠在騷動。或許接觸的時間久了,她就不會那麼刻骨銘心、念念不忘了。
現在溫辭發現,好像不行,根本不行。
周霧這個人,越接觸,就越喜歡。
一陣電話鈴聲打斷溫辭的思緒,她抬起頭,看向床頭兩個手機。
亮著的是周霧的手機,一串沒有備註的號碼。
溫辭腿還是軟著,她慢慢走到浴室門外,小聲地喊了一聲:「周霧,你有電話。」
「誰?」周霧問。
「陌生號碼。」
「掛了。」
溫辭依言掛斷,那個電話很快又繼續打來。
連掛三次後。
「你接,說我沒空。」周霧也聽見了,聲音模糊地從浴室傳出來。
溫辭清了一下嗓子才接起來,想盡量偽裝一下周霧的秘書:「你好,周總在洗……」
「周霧!你為什麼不回我消息!還掛我電話!你和秦運今天怎麼全都消失了啊!我真的要生氣啦——」那頭的咆哮聲更快,聽見溫辭的聲音後,那邊停頓了一下,脫口道,「你是誰?」
溫辭肩膀一僵,那些胡思亂想瞬間消散。
是段薇的聲音。
不知道該回答什麼,也害怕被段薇聽出她的聲音,段薇在那頭又問了好幾句,溫辭不吭聲,又不好隨便掛斷,連呼吸都放輕了一些。
浴室門推開,周霧從裡面出來,溫辭下意識把手機遞到了周霧耳邊。
溫辭比周霧矮半個頭,一臉驚慌地幫他舉著手機,看起來可愛到有些滑稽了。周霧垂眼看她,忍不住笑了一聲。
或許是聽見了他的笑聲,段薇在電話裡不知又說了什麼,隔得有些遠,溫辭聽不清。
周霧擦著頭髮,也不接過手機,就這麼跟段薇通話:「剛才那個女的是誰?你沒聽出來?」
溫辭背脊微僵。
「沒聽出來算了。」周霧懶淡道,「和我什麼關係?你說呢。這個時間我們在一起,你說是什麼關係。」
電話那頭不知道說了什麼,周霧低頭,揚了一下唇角:「嗯。掛了。」
溫辭從周霧的回答裡,猜測段薇說的應該是「炮友」或者「情人」。
「電話掛了,溫老師。」周霧提醒她。
溫辭回神,慢吞吞地放下手臂:「哦。」
周霧身上帶著潮濕的水汽,他伸手,隔著T恤貼了一下溫辭的小腹:「生理期會痛嗎?我讓人拿熱水袋上來?」
溫辭搖頭:「不會,基本沒什麼反應,所以……不知道它會提前來。我經期本來在三天後的。」
周霧點頭。正好門鈴聲響起,他訂的晚餐到了。
客廳桌子被食物擺滿,這張桌子辦公不行,吃飯還算勉強。
周霧隨便開了一部電影:「不知道你經期,不然就再加一份湯了。」
溫辭正在想其他事情,聞言回神:「不用,這些就很多了。」
周霧點開的是一部最近評價很高的懸疑片。溫辭平時也愛看懸疑片,今天卻有點看不進去。
有個問題在她嘴邊兜兜轉轉,想問,又不知道合不合適。
周霧見她每樣菜都沒吃幾口,正打算重新點一份餐。
「周霧,我想問你一件事。」溫辭終於還是開口,「你不方便回答的話……可以不說。」
周霧放下手機:「你說。」
「你有幾個炮友呢?」
「……」
等了片刻,沒有得到回答。
溫辭慢慢平靜下來:「明白了,不想說也行的——」
「溫老師有幾個?」周霧反問。
「只有你。」溫辭回答道。
「嗯,我也只有你。」周霧嘴邊掛著很淡的笑,「從以前到現在都是。」
溫辭望著他的眼睛,心跳又開始變快。
手機鈴聲猝不及防響起,打斷兩人的對話。
這次是溫辭的手機,她看了一眼來電顯示:「以晴的電話,我接一下。」
剛接通,撕心裂肺的一句「死了都要愛」從電話那頭傳了出來。
聲音不是竇以晴的,是秦運的。
周霧顯然也聽到了,無語地撇開臉。
「溫辭!」竇以晴也握著麥克風,聽起來喝了不少,她語氣得意地通知,「我剛才劃拳贏啦!秦運說暑假請我們去海島度假!他這個菜比哈哈哈哈哈哈!!!」
秦運:「我他媽請客還要被你說菜比!竇以晴你別太過分!!」
竇以晴:「這是你輸給我的!不是你請我的!我麻煩你搞清楚!」
秦運:「呵呵,老子那是故意輸的。」
竇以晴:「呵呵,嘴硬的菜比。」
兩個喝多了的人在那你一言我一語地用麥克風對罵,溫辭一句話都插不進去。下一刻,周霧的手機也響了,來電顯示是秦運。
周霧無情掛斷,連續掛了幾個後,秦運只能發一條微信語音過來。
周霧沒點開語音,透過溫辭的手機就聽到他說了什麼。
秦運:「不是,大哥,我在竇以晴面前被你這樣掛電話,我不要面子的啊?不行,你必須補償我們,下個月請我和竇以晴去海島度假!」
竇以晴:「還有溫辭!」
秦運又發一條:「還有溫辭!」
竇以晴握著手機,皺眉:「溫辭,你電話那邊怎麼一直有微信提示聲啊?」
「沒有呀,你聽錯了。」溫辭含糊道,「以晴,我這還有事,我們明天再說吧。」
掛斷電話,溫辭跟周霧對望了幾秒,一起笑開。
笑完後,溫辭又擔心:「以晴聽起來好像喝多了,不會有事吧?」
「不會,秦運靠譜。」周霧支著下巴,「海島怎麼說?你想去嗎?」
溫辭被問得一愣。她剛才完全把這句話當做以晴的醉話聽的,以晴酒醒後不一定還願意和秦運去度假,溫辭自己也不知道該怎麼說服家裡讓她獨自出行——
「一起去吧。」周霧朝她一笑,「帶你去潛水。」
「好的。」沒有一秒的思考,溫辭脫口答應。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5-4-21 10:27 PM
第二十一章
「我昨晚喝上頭答應了也就算了,您又是為什麼呢?」
翌日,清醒後的竇以晴揉著疼痛的太陽穴,詢問電話那頭的人。
知竇以晴莫若溫辭。週日下午剛宿醉醒來,竇以晴第一件事就是去找秦運反悔,並隨便找了個原因:「溫辭肯定不會去,我一個人去很無聊。」
秦運表示:「你好,你不會是一個人去,我怎麼著也還算是個人的。再說,周霧說他問過了,溫辭答應去。」
於是竇以晴一個電話就打到了溫辭這邊來。
溫辭正在出本學期最後一次模擬考的題目。聞言,她不可控制地想起昨晚的事。
她放下筆,忍不住捂了一下自己的臉頰。
要怎麼跟竇以晴解釋,昨晚她也有一點上頭。
「而且你什麼時候跟周霧變得這麼熟了?」竇以晴又問。
「不熟。」溫辭立刻脫口否認,胡編亂造,「……我們不熟,只是上次秦運生日時多聊了兩句。昨晚他忽然找我,我看你電話裡那麼說,以為你們已經商量好了,我……就答應了。」
竇以晴在床上躺平。其實昨晚她確實是和秦運商量好了,秦運把這次度假說得天花亂墜——沖浪,浮潛,水上摩托,海釣……每個項目都把竇以晴釣得死死的。
感覺到竇以晴的猶豫,溫辭體貼道:「如果你不想去的話,我們就不去了。」
「我其實還行。我是以為你不會去,讓我一個人去跟秦運待幾天,我不得跟他幹到警察局啊。」竇以晴問她,「你想去嗎?」
溫辭盡量控制自己的語氣,讓自己顯得沒那麼期待:「嗯。去海邊散散步,吹吹海風,也挺好的。」
「你說得對。那邊還涼快一些呢,我最近真是要被熱死了,還好昨天下了場雨。」竇以晴說到關鍵,「但你家裡能同意你出省玩嗎?」
她記得溫辭家裡連大學畢業旅行都不讓她去,自她們認識以來,溫辭從來沒獨自離開過江城。
「不知道,我想想辦法。」溫辭眨眼,「可能需要你幫我打一下配合,如果後面我媽問起你的話。」
「行。」竇以晴感慨,「每次跟你打配合都是為了幫你去見那個野男人,終於有一回是為了姐妹我了。」
「……週四中午去吃附近新開的那家自助餐嗎?我請你。」
「?」竇以晴一愣,「好啊。怎麼這麼突然?」
「發工資了嘛。」溫辭心虛地低聲道。
掛斷電話,溫辭長舒一口氣。
……她怎麼覺得自己這段時間每天都在撒謊?
手機響了一聲,打斷溫辭的憂慮。
薩摩耶的頭像跳到微信頂端。
今早睡醒,溫辭把昨天的晚飯錢轉給了周霧。她不知道那些菜品多少錢,只是看起來都不便宜,她轉了八百過去,並留言:【昨晚的晚飯錢。如果少了請你告訴我,我會補的。昨天謝謝你。】
周霧把錢退還回來,並回了一條語音。
「昨天沒上床,不用A,溫老師。」
周霧嗓音聽起來像是剛睡醒,語調懶散,帶了一點微妙的笑意。
「……」
被自己之前的醉話打了一記回旋鏢,溫辭雙手捏著手機,不知怎麼回。
而且……他最近怎麼總叫她溫老師呢?
溫辭猶豫好久,回復道:「好的,那下次晚飯我請你。」
-
眼見就快到暑假,溫辭開始思考怎麼跟家裡說這件事。
她最初先是試探了一下,說是大學舍友約她出門玩幾天,她甚至沒敢說太遠,只說了開車兩個小時就能到的隔壁市。
溫母連眼皮都沒抬,表示溫辭獨自出行她不放心,如果溫辭真想出去玩,她和溫父可以陪她一起去。
意料之中的拒絕,果斷又乾脆,溫辭一聽便知沒有爭取的希望。
好在機會來得很快。
「暑假培訓?」
兩天後的晚飯時間,客廳飯桌前,溫母戴起眼睛,眯著眼睛看溫辭剛遞過來的手機。
上面是「組長許老師」給溫辭發的一長串消息,問她要不要參加外省的教師培訓,她們學校只有兩個名額,其中一個給了溫辭。
「最近好像是聽說有這麼一個培訓……就是地方有點遠。」溫母看了一眼地點,「不過這些活動是一定要去的,能學到不少東西,對你以後評職稱也有用。」
溫辭點頭:「那我就答應了?」
「等會兒。」溫母回頭問身邊的丈夫,「小辭這個培訓就在下月初,你有空的話就跟她一塊兒過去吧?我看這培訓內容裡,主講人有兩個名字很眼熟,你應該認識。到時你去了,還能讓人多照顧照顧小辭。」
溫辭心頭一緊,就聽見溫父喝了口湯,慢悠悠道:「我哪裡有空?下個月要去外省講座。而且一場培訓而已,有什麼需要人照顧的,她都這麼大了,能照顧好自己。」
「我都把講座這事兒忘了。」溫母猶猶豫豫半晌,才把手機遞回給溫辭,「好吧,那你到時去了要記得每天給家裡打視頻報個平安。才入職一年學校就給了你這麼大的機會,你要好好聽講,好好表現。」
溫辭點頭應好,平靜地吃完晚飯後回到房間。
鎖上門,溫辭走到床邊,「砰」地一下把自己扔到了床上。
然後來回滾了好幾圈。
安靜無聲地表達完自己的開心,溫辭打開微信,給「組長許老師」發去消息——
【溫辭:成功了^^Y】
【組長許老師:真的??】
【組長許老師:太好了,阿姨沒發現什麼吧?看你半天沒回消息,我都快嚇死了。】
溫辭把「組長許老師」的備注改回「以晴小號」。
這是竇以晴為了玩某款手遊專門開的微信小號,沒想到有朝一日會派上這個用場。
溫辭剛入職一年,這種培訓怎麼也還輪不到她。只是她聽說了這個消息,小小的利用了一下。
【溫辭:沒發現,放心啦。】
【以晴小號:真不會露餡嗎?你爸媽和學校裡的老教師們都蠻熟的。】
【溫辭:應該不會,他們不認識小學分部的老師。】
【以晴小號:OK,非常完美,那麼現在,另一個問題又出現了。】
【溫辭:什麼?】
【以晴小號:[分享tb店鋪鏈接:板冬の泳裝店]】
【以晴小號:馬上就要去海邊了,當然是挑泳裝啊!快來跟我一起挑,看看哪件比較出片?我找鄰居借了相機,到時候我們一定要大拍特拍!】
-
六月下旬,日子一天比一天熱起來。
台球室。
周霧一桿清桌,看到秦運把手機往沙發上一扔,罵了句髒話。
「股票跌停了?」周霧淡淡道。
「倒也不是。」秦運嘖一聲,「媽的,竇以晴又不回我消息,她還是人民教師呢,到底有沒有素質?」
周霧沒吭聲。
秦運:「沒見過竇以晴這麼奇怪的女人,要麼不回消息,要麼劈頭蓋臉跟我對罵,而且每次還都是我找她聊天,她從來不主動找我……哎你說她是不是有狂躁症啊?聽說當老師的都有這些毛病。」
「不是。」周霧糾正,「溫辭沒有。」
「哦……也是。」
周霧放下球桿,到沙發上休息。他拿起手機,回了幾條工作上的消息,最後點開了溫辭的對話框。
溫辭的頭像是一片清澈蔚藍的天空,中間有一個慢悠悠飄著的蝴蝶風箏。
他們的聊天記錄還停留在溫辭給他轉晚飯錢的那次聊天。周霧往上劃動,確認了一件事——除了約他和幫別人要他的微信,溫辭也從來不主動給他發消息。
周霧垂眸,一時間不知道該氣該笑。
他將手機鎖屏,無所事事地看了一會兒秦運打台球,又重新拿起手機。
給溫辭發去消息:【溫老師,在幹什麼?】
溫辭秒回:【不好意思,馬上期末了,有點忙,這週恐怕不行。】
周霧:「……」
【周霧:知道,所以只是找你聊天,沒找你上床。】
【溫辭:……哦哦。】
【溫辭:學校午休。我在挑衣服,正糾結買哪一套。】
【周霧:什麼衣服?不介意的話,發來我幫你挑。】
對面半天沒回復。
周霧揚眉,正想問什麼衣服這麼難挑,一張圖片就發過來了。
是一家泳衣店界面的截圖,其中兩件被溫辭畫上了圈圈,是最保守的連體遮肚式泳衣,兩件唯一的區別是其中一件多了個蝴蝶結。
-
溫辭坐在辦公桌前,改一道題就要看一眼手機。
溫辭有些後悔發給周霧看了。
她之前也挑了幾件泳衣,都被竇以晴以老土打回,讓她再多挑挑。
周霧是不是也覺得她的審美很差?
猶豫片刻,溫辭長按圖片想撤回,手機嗡地振了一聲。
周霧回了她一張圖片。
是她剛才發過去的圖片,周霧圈起了右下角一件泳衣。
【周霧:你挑的那兩件,我選左邊。】
【周霧:這件能不能一起買?】
【周霧:訂的房間有私人泳池,他們看不見。】
溫辭看了一眼周霧圈起來的泳衣。
吊帶,環綁式,上衣幾乎就是一層薄紗,內褲兩側是綁帶,一扯就能鬆開。
溫辭的洗臉巾都比這套泳衣布料多。
-
對面又陷入沉默,周霧等了一會兒,懶懶打字:不行也沒事——
【溫辭:好的。】
【溫辭:剛才附近有老師在,我不方便打開我們的對話框……】
【溫辭:你喜歡什麼顏色呢?有黑色,有白色。】
【周霧:都買。】
周霧看了一眼那兩件泳衣的價格,轉了一半錢過去:【這個要A。】
溫辭「正在輸入」了快十分鐘。
然後收下了他的轉賬。
【溫辭:好的。】
幾乎能想到溫辭現在的臉快紅成什麼樣,周霧扔下手機,站起身。
「……你怎麼笑成這樣?」秦運茫然。
「沒。」周霧點燃煙,抽了一口。
半晌,他沒來由地問,「怎麼還沒到暑假?」
秦運:「?」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5-4-21 11:49 PM
第二十二章
七月盛夏,蟬鳴陣陣,江城進入漫長的高溫日。
氣溫節節高升,空氣裡都好似浮著熱浪,連溫辭這樣不怕熱的人都忍不住打開了空調。
溫辭正式放暑假當晚,竇以晴的電話飛了過來,溫辭接通後開了免提,把手機放到了床面上。
「嗚嗚嗚,好羨慕啊,你怎麼就放假了,我明天還要上班嗚嗚嗚——」竇以晴裝哽咽道。
小學比高中早一星期放暑假,溫辭已經解脫,獨留竇以晴一人水深火熱。
溫辭被她逗笑:「你也快啦,最後一星期了。」
「好漫長的一星期……你現在在幹嘛呢?」
溫辭一頓。
她低頭,看了一眼地上敞開的行李箱,桌上擱置的幾頂帽子,和手裡剛被她拿出來準備在鏡子前比對的兩件小裙子。
不論怎麼說,提前一週就開始收拾去度假的行李什麼的……也太奇怪了吧。
於是溫辭又撒謊:「在看書。」
「不愧是你。無所謂,你就捲我捲到八十歲吧,我不會反抗的。」竇以晴道,「我現在滿腦子都是度假,好想粗去玩,想去海島,想沖浪,想游泳。」
「我也是。」溫辭小聲地坦誠。
竇以晴冷笑:「少裝,你根本沒有。」
「……」
現在說真話反而不被相信,溫辭望天,感慨萬千。
「好了,你繼續享受快樂吧,我備課去了,得趁最後幾天再給他們抓抓重點——不是,明明是那群臭崽子考期末,為什麼臨時抱佛腳的會是我啊?!」
竇以晴罵罵咧咧地掛了電話。
溫辭笑了一會兒,給竇以晴發了個「加油」的表情包,剛要繼續去試衣服,一條消息從上方彈出來。
【周霧:在做什麼。】
這幾天,他們的聊天記錄忽然豐富起來。
不知為什麼,周霧時不時會給她發一條消息,雖然聊的內容不算多,但比起之前全是房號的聊天記錄,溫辭已經超級滿足。
溫辭心跳快一拍,立刻回復:【在收拾行李。】
經過之前的事,溫辭已經在心裡暗自下決定,以後盡量不在周霧面前撒謊。
【周霧:看狗嗎?】
【溫辭:想看的。】
溫辭本以為對方會發圖片,誰料手機一震,一個視頻請求撥了過來。
溫辭一愣,慌忙整理了一下自己剛才試衣服而變亂的頭髮,接起視頻。
椰椰的整張大臉懟在她的手機屏幕裡。
可愛的狗狗光是看著就會讓人心情變好,溫辭忍不住彎起眉眼,很溫柔地叫了一聲:「椰椰。」
椰椰「汪」了一聲,尾巴剛晃起來,一隻大手摁住它的腦袋,冷淡地通知它:「行了,可以走開了。」
溫辭還沒反應過來,手機被那邊的人拿起來,可愛的狗狗變成了周霧的臉。
周霧剛洗完澡,正在擦頭髮。手機鏡頭偏下,周霧眼皮半垂,在她月牙似的眼睛裡停留了一會兒,才挪開視線,隨意地掃了一圈她身後的背景。
木質家具,花紋牆紙,書架上擺放的書整齊有序,其中兩層擺了相框。因為在收拾衣服,她的衣櫃半敞著,裡面的衣服都按照顏色和季節分類,規規整整。整個視頻裡唯一凌亂的地方,是右下方露出半角的行李箱。
非常符合溫辭的,乾淨舒服的房間。
溫辭也在打量周霧那邊的環境,他身後不是那間熟悉的頂層套房,而是一個寬敞到有些誇張了的極簡裝修風客廳:「你在外面嗎?」
「沒,在家。」周霧視線轉回她臉上,「剛買的房子,以後不用去酒店了,直接過來這裡。」
不用去酒店?
直接去周霧家裡做?
溫辭隔著屏幕跟周霧對視,表情一時間看著有些呆。
她問:「椰椰也住在你家裡嗎?」
「嗯,剛搬就把它接過來了。」周霧掃了一眼屏幕角落的行李箱,「怎麼現在就開始收拾行李了。這麼想去玩?」
溫辭點頭:「因為很久沒去旅行了。」
她沒說這是自己第一次獨自出門。
周霧本想讓她不用帶太多,重,大多東西酒店那邊都有。餘光忽然瞥見被放在行李箱角落的塑料袋。
袋子敞著,裡面的東西暴露在視野裡。離得很遠,其實看不清是什麼,但周霧用過多次,光看顏色和形狀就能認出來。
聽見幾聲很低的狗叫,溫辭笑起來:「椰椰習慣嗎?」
「還行。」周霧挑眉,透過鏡頭直直地看著她,片刻,他突然笑開。
溫辭被他笑得一怔,剛想開口,就聽見周霧懶洋洋地問,「怎麼還往行李箱裡塞套啊,溫老師。」
「……」
溫辭懵住。
她掩耳盜鈴地把手機鏡頭往上抬,臉頰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漲紅。
腦子被尷尬得嗡嗡響,她聽見自己說:「你不是說不喜歡用酒店裡的套子,我今天回家時正好路過便利店,就,順便,買了。」
為了不讓家裡起疑,暑假能夠順利出行,他們商量好,這幾天溫辭暫時安分地待在家裡。
周霧不露痕跡地長吐了一口氣,忍住讓她今晚再跳一次窗的惡劣想法。
「買了幾盒?」
「……一盒。」
「少了。」周霧淡笑,「這幾天溫老師如果還路過便利店,幫我多帶一盒,謝謝。」
溫辭把自己挪出鏡頭外:「好的……好的。」
-
溫辭提心吊膽了一週,好在這趟出行很順利。
她父母幾天前就出發去參加講座了,溫辭從真正被選去參加培訓的老師那邊拿了兩張照片,發給了她媽,溫母完全沒起疑。
竇以晴休假的第二天,兩人碰面一起吃了頓早餐,就啟程去了機場。
竇以晴昨晚回復了一晚上家長的消息,還要收拾行李,折騰到半夜才睡,一上出租車就把腦袋放到了溫辭肩上,小聲哀嚎:「睏死我了。」
溫辭調整了一下自己的姿勢,讓她靠得再舒服些。她摸了摸竇以晴的頭,笑道:「我之前都說了,等你休息兩天再出門也可以的。」
「誰要在家裡休息呀,我要去海邊休息!我要在沙灘上休息!」竇以晴想起什麼,拿出手機碎碎念,「說到這,秦運怎麼還不回我消息?他還沒給我發度假村的定位呢,該不會還沒睡醒吧?」
秦運說想看車展,兩天前就和周霧先去了濱城。
溫辭:「沒事,我們還要飛兩個小時,下飛機前他應該會回的。」
剛說完,溫辭握著的手機忽然響起來,她拿起一看,頓住。
她猶豫片刻,想先掛斷,竇以晴循聲看過來,疑惑:「周霧怎麼會給你打視頻?」
溫辭停住指尖:「……不知道,可能是按錯了吧。」
「你怎麼不接?」
溫辭硬著頭皮接起來。
看清手機裡的畫面,溫辭的表情都僵住了。
最擔心的情況還是發生了。
視頻裡,周霧沒看鏡頭,顯然是打了她的視頻後把手機隨手立在了一邊。
他沒穿上衣,正背對著她在泡咖啡,後背上的肌肉線條清晰流暢。他頭髮亂得有些隨意,看起來是剛睡醒:「出發去機場了嗎?」
感覺到身邊人審視的目光,溫辭大腦警報拉滿。她僵硬地應了一句:「嗯……」
「機票信息截圖給我,我去接你。今晚——」
「我和以晴在出租車上!」溫辭飛快地打斷他,用她平時上課時的音量,「她就在我旁邊!我們還有十分鐘就到機場了!大概是下午三點到濱城!」
周霧:「……」
竇以晴:「……」
周霧轉過身,和視頻裡兩雙眼睛對上照面。
好在手機沒有放很遠,只露出了周霧上半個胸膛。
「今晚安排了燒烤,有什麼想吃的?待會去接你們的時候順便買。」周霧把話說完。
「牛肉豬肉羊肉,所有肉都給我安排一份,謝謝。」竇以晴立刻報菜單。
溫辭:「……我都可以。」
「知道了。」周霧淡聲道別,「下午見。」
「……下午見。」
溫辭掛斷視頻,手機熄滅,她透過黑色屏幕和竇以晴對視了幾秒。
竇以晴:「打視頻就算了,他怎麼衣服都沒穿好就給你打來了?」
「不知道,」溫辭磕磕絆絆,「可能……他習慣了吧,他之前不是在美國留學嗎?也許國外,沒有那麼在意這些。」
竇以晴疑心剛起,想想好像也對,前陣子秦運的生日派對上也是一堆光膀子男人。
不過周霧和那群人還是有一點區別的。
她看了一眼前面的出租車司機,湊到溫辭耳邊,小聲道:「我靠,你剛才看到周霧的肌肉沒?」
「看到了。」
「我先聲明,我是不喜歡肌肉男的,但周霧那種肌肉就剛剛好,你能懂嗎?不誇張也不白斬雞,看著就賞心悅目,還有那個胸肌——」竇以晴嘖嘖,「我軟件上刷到過,說肌肉的手感很好,軟軟的,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溫辭回憶了一下:「……是吧。」
竇以晴手機響起,她看了眼,冷嗤:「秦運現在才回我消息,遲來的回復比草賤,輪到我不搭理他了。」
竇以晴被分了心,終於沒再繼續剛才的話題。
剛出門就這麼心驚肉跳,溫辭閉眼,長舒一口氣,暗自想,在濱城她一定要警惕警惕再警惕,絕對不能在以晴面前露餡。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5-4-22 10:09 AM
第二十三章
「所以明明說好的今晚去海邊那家露天西餐廳吃牛排,怎麼突然就變燒烤了?」
超市裡,秦運推著車,問前面低頭在貨架裡挑肉的人。
周霧頭也沒抬:「突然想吃。」
秦運:「行吧。那叫人來買不就行了,非要我倆親自來挑肉?」
沒辦法,話說出口了,待會接人的時候手裡沒拿點東西說不過去。
周霧隨便拿了幾樣標價最貴的肉串扔進購物車:「不想逛就回車上等。」
「算了,我順便買點小零食吧,晚上看電影的時候吃,她們女的不都喜歡吃那些嗎——尤其是竇以晴,高中的時候就天天在課堂上偷吃零食,不是,她那時候憑什麼怎麼不記自己的名兒啊?」
微信響了一聲,打斷了秦運的碎碎念,他低頭看了眼,愣住。
「什麼情況?段薇怎麼突然發消息問我,你最近和哪個女的走得近?」
周霧沒抬眼:「不用管她。」
「我就是想管也管不了,你最近身邊除了秘書還有哪個女的?」秦運納悶,敲字回了句不知道,「她問我們在哪,說要來找我們,我說不說啊?」
周霧平靜提醒:「你約竇以晴的時候,可沒說有其他人。」
秦運想了想:「也是……算了,看她們上次校慶也沒說幾句話,應該不怎麼熟,別到時誰都玩得不高興。」
敷衍掉段薇,秦運推著購物車跟上周霧,一臉探究地盯著他兄弟。
「幹什麼。」周霧睨他。
「沒,我就是發現,你現在好像真沒那麼記掛段薇了。」
周霧道:「是沒你記掛得深。需要我提醒你,我和她已經分手幾年了嗎?」
「那你還一直住在她辦婚禮的酒店?還有她結婚那天,你喝那麼多,還跟她說……」
手機鈴聲打斷了秦運的話。周霧接通,是工作電話,他簡單地跟對面交代了兩句,掛斷後問:「你剛才說什麼?」
自覺再說這些沒意思,秦運搖頭:「沒什麼,走,去零食區轉轉。」
-
從超市出來,大袋小袋裝進了車子後備箱,兩人在飛機降落前抵達機場。
暑假旺季,濱城作為旅遊海島,人流量非常多,到達口一波又一波的湧出腦袋。
秦運拿起手機給竇以晴發語音:「竇以晴,我到了啊,就在到達口這兒,人群中最帥的那一個,你一出來就能看見我。」
幾分鐘後,到達口電動門劃開,人流湧出。
周霧一眼看見隨著人群出來的溫辭。她今天穿了件清爽寬鬆的吊帶長裙,長髮披肩,頰邊的碎髮被她別在耳後,膚色比其他人都要白好幾度。
溫辭也幾乎是一眼找到他。兩人眼神撞上,周霧朝她揚了一下眉,下一瞬,溫辭飛快地偏開眼睛,看向了他身邊的秦運。
周霧:「?」
秦運立刻揚手:「竇以晴!這兒!」
竇以晴穿著很清爽,無袖貼身白上衣,一條簡單的熱褲,是健康勻稱的身材。聽見自己的名字,她翻了個白眼,大步朝他們走來。
溫辭雙手捏著行李箱桿,小跑跟上她。
溫辭身高勉強一米六,偏瘦,24寸的行李箱在她身邊都顯大,推起來看著很吃力。
秦運哼笑:「你看,我說了吧,人群裡最帥的那一個,你一出來就能看見……」
竇以晴認同:「是啊,帥得太超過了,周霧。」
周霧微笑:「謝謝。」
秦運氣笑:「竇以晴,你有沒有良心,我特意來機場接你……」
竇以晴:「謝謝你,下次別來,我真不想讓全機場的人都知道我的名字。」
「OK,恭喜你,你成功惹怒了今天的司機——喂!你去哪?停車場在這邊!」
「打車。」
「那我倒也不是這個意思……」
兩人一如既往見面就開吵,但之間的火藥味明顯比以前輕了許多。
周霧懶得摻和,他朝身邊的人伸手,正要接過她手裡的行李箱。
溫辭飛快地把行李箱劃到另一邊身側,周霧探了個空。
「我自己推就好了。」溫辭禮貌朝他笑笑,「謝謝。」
溫辭推著行李箱跟上前面吵鬧著的兩人,周霧盯著她瘦弱的背影幾秒,忽然了然,撇過臉輕嗤一聲,慢悠悠地跟上去。
機場出口距離停車場有一小段距離,晌午剛過,室外仍是暴曬。
竇以晴手擋在額前,覺得自己上當受騙了,這哪是避暑,這分明比江城還熱!
她想找溫辭要張紙巾,回頭才發現身後兩人落後她們好長一段。
停車場車來車往,溫辭被幾輛經過的車攔了一下,手裡還推著笨重的行李箱,步子遲緩。
周霧雙手抄兜,清閒地跟在她身後,長手長腿卻走得比她還慢。陽光把他影子拖得很長,正好把前面的溫辭全蓋在了陰影下。
秦運把竇以晴的行李箱扔進後備箱,也回頭瞄了他們一眼,隨即樂了:「周霧,好歹是高中同學,你怎麼不幫人推一下行李啊?」
周霧沒頭沒尾地應:「不知道。」
「?」
秦運剛想問不知道是什麼鬼,溫辭加快腳步走過來:「我自己能推的,一小段路而已。後備箱還放得下嗎?」
秦運讓開位置,露出寬敞的後備箱:「開玩笑,再塞兩個人都行。」
溫辭說好,她收起行李箱桿,握住手柄,用力地抬了一下。
行李箱離地一秒後歸位。
溫辭窘迫,她行李箱確實有些超重,剛才在行李轉盤處,也是竇以晴幫了把手才抬下來的。
溫辭剛想再發力,手裡的重量忽然消失,熟悉的檸檬木質氣息傳來,手指被溫熱地貼了一下,一觸即離。
周霧把她的行李箱放進車後,偏頭隨口問:「箱子這麼重,裝什麼了?」
溫辭:「……」
「裝了書,一堆書!還有她的工作電腦!」竇以晴無語道,「怎麼會有人帶這些東西來度假啊!」
「……只帶了幾本。」溫辭說。
周霧誇讚:「溫老師一如既往愛學習。」
溫辭張嘴,最後只憋出一句乾巴巴地:「嗯。」
竇以晴有點暈機,商量之後坐到了副駕駛。
「竇以晴,你真的精神分裂,上課的時候穿成那樣,現在又……」開著車的秦運掃了一眼她的大腿,又收回來。
竇以晴翹著二郎腿:「美女的生活你少管。」
「美女?誰?溫辭嗎?」
秦運以牙還牙,說完朝後視鏡看了一眼。
周霧和溫辭兩人坐在車後,一左一右,各自看著窗外,中間隔著好長一條距離。
「之前看你們一起回家,派對上還抱這麼緊,還以為你們挺熟呢。」秦運打破車後的沉默,「原來不是啊。」
「一起回家?」竇以晴問。
秦運:「我外甥女在溫辭班裡讀書,之前有點事麻煩到她了,請她吃了頓飯,吃完了周霧送她回去的。」
「我們住得比較近。」溫辭立刻道,「上次在派對……我喝醉了才那樣的,我們沒有很熟。」
周霧揚眉,果然,又開始和他裝不熟。
「對了,剛才你怎麼突然給溫辭打視頻?還沒穿衣服。」竇以晴回頭,好奇地看向周霧。
秦運:「沒穿衣服?!」
感覺到身邊的人肩膀都繃緊了一些,周霧淡聲解釋:「打錯了。但打都打了,就順便問了。」
竇以晴點頭:「這樣。」
秦運笑道:「靠,還有這事兒……無所謂,一起玩完這趟就熟了。是吧周霧?」
周霧要笑不笑地望著窗外飛快倒退的棕櫚樹:「是吧。」
-
坐了一路,周霧都沒再開口。
中途竇以晴偶爾問溫辭兩句話,溫辭回答後,忍不住偷偷去看身邊的人,只看到對方冷淡的下頜線。
車子到達度假村,溫辭下車去拿自己的行李。趕到後備箱時周霧已經把她的行李拿下來,遞給了酒店服務員。
「謝謝。」她忙說。
周霧背對著沒看她,很淡地嗯了一聲。
溫辭盯著他寬直的背,一股很熟悉又久違了的疏離感撲面而來。她短暫地發了一下愣,直到被秦運打斷。
「餓了。」秦運提議,「我讓人把你們行李放到房間去,先去我們那燒烤吧。」
竇以晴願意接受秦運的度假邀請,最大原因是秦運說吃住玩他請客。
但她來前沒想到會是這麼豪華的酒店——
每套房都是獨棟臨海別墅,配備私人無邊泳池、溫泉,甚至還有一個比教室還大一半的草坪花園。
燒烤就在花園中間的台子上進行。
拿人手短,竇以晴攬下了燒烤的活兒,溫辭在旁邊拆包裝打下手。
等燒烤上桌,天色已經漸漸沉下來,海邊的日落比城市裡要絢爛得多,緋紅色的霞光藏在黑雲後,落下金燦燦的光。
烤架上還烤著幾串肉,竇以晴和秦運在商量明天的行程,溫辭沒仔細聽,她趁著昏暗的光線看了一眼身邊的人。
周霧懶洋洋地窩在椅裡,垂眼擺弄手機,一雙長腿隨意岔開,落座後沒說過話,也不吃東西,一副興致缺缺的模樣。
不知為什麼,她總覺得周霧有點不大高興。
今早視頻的時候明明還好好的,中途發生了什麼事嗎?
溫辭咬了一口手裡的玉米,忍住了發消息詢問的衝動。
周霧正在玩某款數字手遊,隨便破了記錄後,他頓感無趣,一抬頭,發現自己面前盤子裡的燒烤似乎變多了。
他又開了一局,中途不露痕跡地抬眼,正好看見溫辭從烤架那邊又端了一盤食物過來,然後趁竇以晴和秦運吵架沒注意他們這邊的間隙裡,偷偷放進了他面前的盤子。
周霧失笑。
身邊的人依舊穩坐不動,一點不吃。溫辭思考片刻,再次啟程,開始第三趟秘密運貨。這次她挑了一些蔬菜,還有用錫紙包裹住的蒜蓉粉絲烤生蠔。後者比較燙,裡面還有滾燙的油汁,溫辭拿了張紙隔著,才能勉強拎起錫紙碗一角。
正要放到周霧面前,身邊的人猝不及防地抬了一下手,跟溫辭撞個正著。
溫辭還沒反應過來,那一小碗蒜蓉粉絲烤生蠔已經全灑在了周霧身上。
周霧很輕地吸一口氣。
「對不起,對不起,我沒注意……」
溫辭腦袋一懵,立刻抽出紙巾把周霧衣服上的食物拍掉,然後撩開周霧的衣擺,想看有沒有燙傷,但燈光太暗,什麼都看不清,於是她下意識用手指去找發燙的地方,一寸一寸地在他小腹上確認,「燙到你了嗎?燙了哪裡?疼嗎?」
沒得到回答,她著急地抬頭,對上周霧的眼睛。
不再是剛才那副冷淡模樣。周霧跟平時一樣,眼睛裡帶了一點懶散的笑意,直勾勾地看她。
「沒事,沒燙著。只是——」周霧垂眸,看了眼自己被掀開的衣擺,和溫辭輕貼在上面的手指,禮貌地詢問,「溫老師,我們又不熟,你這樣,不太好吧?」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5-4-22 12:28 PM
第二十四章
溫辭順著他的視線往下。
花園亮了幾盞燈,不明亮的光從某側虛晃過來,把周霧紋理清晰的腹肌勾勒得更俐落。
周霧膚色比她暗得多,溫辭手指貼在上面,反差明顯。
周圍詭異的安靜下來,感覺到身後兩道熾熱的視線,溫辭指尖一燙,立刻收回,站直。
「對不起。」她訥訥,「我只是想看看你有沒有燙傷。」
周霧把衣服擺平:「沒關係。」
「……所以有沒有燙到呢?」她執著地問。
「沒有,」周霧輕哂,「不怎麼燙。」
溫辭這才定下心來,坐回原位,直面前方兩道目光。
見那邊莫名其妙就摸上了,竇以晴咀嚼動作都停了,半晌,她朝溫辭舉起大拇指。
「早上剛說完,晚上你就測評了。」竇以晴誇道,「你執行能力一直可以的。」
「什麼?」周霧饒有興致地開口。
溫辭沒來得及打斷,竇以晴已經說完了:「就早上的時候,這不是不小心看到你……我們就討論了一下肌肉是軟的還是硬的。」
周霧看向溫辭,很隨意地問:「溫老師以前沒摸過?」
溫辭:「……」
溫辭:「沒有。」
溫辭沒敢看他,但她聽見周霧笑了。
「什麼意思?我也有肌肉的好吧?」秦運聊起自己的上衣,大方道,「竇以晴,來,摸我的。」
「?」竇以晴捂住眼,冷靜道,「我就說你請我度假絕對是圖謀不軌,再不蓋上我告你性騷擾。」
「???」秦運氣笑了,對另一頭的人道,「溫辭,來來來,你來幫我作證,我是不是有腹肌?我這不比周霧的猛?不比周霧的好看??」
聽見自己的名字,溫辭下意識抬頭。只掃了一眼,就被周霧的手擋住了。
周霧支著手,對竇以晴表示:「告他,律師費我出。」
「不是,我一大男人露個腹肌怎麼就性騷擾了?明天我還就穿一件游泳褲衩呢,有本事到時候你們都別睜眼!」秦運氣笑,「周霧,你就是怕溫辭看見了,發現我比你猛的事實——」
「沒有。」溫辭道。
秦運:「什麼?」
溫辭雙手抓住周霧的手掌,往下掰了一點點,露出她一雙眼睛。
她又打量了一遍秦運的腹肌,非常公正地說:「抱歉,我覺得沒有周霧的好看。」
秦運:「你——」
竇以晴:「退堂!」
秦運:「你們——!!」
周霧偏過臉,噗嗤一聲笑開。
溫辭手裡一空,周霧收回手,趁面前兩人吵架時在她頭上很輕地揉了一下,溫辭還沒反應過來,周霧已經恢復了原先的姿勢。
感覺到他周身那點不開心的情緒好像莫名散掉了,溫辭不自覺地放鬆了一些。
她不露痕跡地朝周霧坐過去了一點:「要不要去換一件衣服?」
「不去,沒所謂。」周霧拿起一根烤串,突然道,「溫老師,我們什麼時候能熟一點?」
溫辭微怔:「什麼?」
「我說,跟我變熟一點。」周霧懶聲,「一直裝不熟挺煩的,你完全不跟我說話。」
「……」
溫辭今天在飛機上思來想去,想要不被發現,最保險的辦法就是少說話。
她實施了一個下午,發現這個辦法是很保險沒錯,但這次度假,至少有一半的時間會變得很無趣、很難過。
不和周霧說話很無趣,看著周霧背影很難過。
沉悶一天的心臟重新熱烈地跳起來,溫辭乖乖點頭:「好的。」
-
吃飽喝足,溫辭和竇以晴暫時回了她們的別墅。
溫辭沖完澡出來,剛打算要收拾行李箱,竇以晴推門而入,嚇得她「砰」地一下把箱子合上。
竇以晴沒注意,她抱著自己的枕頭衝進來:「救命!溫辭!你猜這個枕頭多少錢!」
溫辭細瘦的手臂還頂在行李箱上,配合地問:「多少錢?」
「網絡標價3988。」竇以晴面無表情道,「實不相瞞,這酒店裡提供的沐浴露比我的粉底液都貴,我剛上網看了這酒店的價格,現在是旺季,我們這棟別墅一晚上要六萬八千八,我要和周霧這個資本家拼啦——」
溫辭重點錯誤:「為什麼不是和秦運?」
「因為這酒店周霧有股份,所以我們這次來都是免費住,秦運告訴我的。」竇以晴抱著枕頭仰天,「我一月工資四千八!我恨資本家!!!」
手機嗡地震了一聲,溫辭低頭看,是資本家發來的短信——
【周霧:能來嗎】
溫辭心臟砰砰跳起來,她飛快地回復一句「好的」,嘴上應和:「我也恨——以晴,我……我有點累,想先睡了。」
「?」竇以晴看了一眼時間,「你現在什麼生物鐘,九點不到要睡了?」
「可能……可能因為趕飛機,現在就特別睏。」溫辭說完,還用力地打了一個哈欠。
竇以晴被她這浮誇的哈欠看得愣了下:「……行吧,那你先休息,明早叫你起來吃早餐,這麼貴酒店的自助早餐一定好吃。」
「好的。」溫辭答應,「晚安。」
竇以晴關門離開後,溫辭鬆一口氣,重新打開行李箱,小心翼翼、偷偷摸摸地拿出一個套子。
剛要出門,看到鏡前的自己又頓住。
她今晚穿的是小熊圖案睡衣,上下兩件——怎麼看都讓人很沒欲望。
溫辭退回去,換上了另一件白色吊帶睡裙。
睡裙沒有口袋,溫辭只能把套子握在手裡,確定竇以晴在洗澡後,她熄掉房間的燈,鎖門,離開房子,再經過長長的院子,躡手躡腳地走出了別墅外的大木門。
周霧和秦運沒住在一棟別墅,但很近,他們三棟別墅是相連的。別墅外被設計得像山林小路,兩側都是鬱鬱蔥蔥的樹木,耳邊蟬鳴不止。
穿得不太雅觀,擔心有路人會看見,溫辭小跑到周霧別墅門前,彷彿做賊。
她捂著心口,企圖控制自己的心跳,伸手去按周霧的門鈴。
下一刻,一束白光猝不及防地打在她身上。
「哎?溫辭?」
-
別墅裡,周霧垂頭擦著頭髮,拿著手機敲字:把那件黑色泳衣——
字沒敲完,門鈴響了。
知道來人,周霧沒看視訊門鈴,直接開了外院大門,然後就站在別墅玄關等著。
別墅門被擰開,門外的溫辭一臉驚慌,滿眼無措地望著他。
周霧只當她偷跑出來嚇成這樣,他掃了眼溫辭身上單薄的蕾絲短裙,喉結微滾,伸手去牽她——然後手裡被飛快地塞了一個東西。
周霧低頭看見手裡的套子,失笑:「溫辭,別說你就帶了一個……」
「怎麼不進去啊?」秦運聲音從外面傳來,「堵在門口說什麼呢?」
周霧:「……」
-
周霧別墅客廳,四人坐在沙發上對峙,氣氛沉重。
坐在左側沙發的秦運:「不是,我說了的今晚要看電影啊,中午去超市買肉的時候跟你提過,還買了一大袋零食呢。」
周霧眼皮跳了一下,想起來了:「為什麼是在我這看?」
「廢話,當然因為你這棟別墅最大。」
雖然他們的別墅連在一起,但房型不同,周霧的房型是最好的那一檔,落地窗外的私人泳池都快趕上溫辭家裡的面積。
「那我請問——」
右側沙發,剛被秦運叫到現場的竇以晴翹著二郎腿,臉上還敷了面膜,抱臂審視著隔壁沙發上剛跟她說完晚安的好友,「您又是為什麼會在這裡呢?」
正中央沙發上,裹著周霧外套,腿上蓋了一條毯子的溫辭:「…………」
好想去死一死。
溫辭腦袋已經木了,秦運那束手機燈光打到她身上的時候,她就彷彿已經被送到另一個世界。
她張了張嘴,什麼也編不出來——
「她來給我送燙傷膏。」身邊的周霧淡淡開口。
秦運:「你不沒燙傷嗎?」
「當時太黑沒看清,回來才發現紅了一塊。」周霧撒謊撒得很自然,沒注意到身邊的溫辭聞言飛快地看了他一眼。
竇以晴滿臉疑惑,溫辭出行確實會帶一些急救藥品,可她還是覺得很怪,她打量著溫辭:「你剛才穿的是這件睡衣嗎?我怎麼記得你穿的是那件小熊圖案的上下兩件套呢?」
周霧眉梢微揚,餘光撇向身邊。
溫辭麻木,紅著耳朵放棄在周霧面前掙扎:「那套……洗漱的時候,不小心濺到了,就,換了一件。」
那也不至於這樣穿著就出門給周霧送藥,這完全不像溫辭的作風。
面膜都擋不住竇以晴的皺眉,她剛想再問——
「這樣啊,剛才在門口看見你的時候我嚇了一跳,還以為誰呢。這邊靠海,晚上風大,下次你再過來找周霧記得穿件外套。」秦運樂呵呵地叮囑,然後拿起遙控器,打開客廳的投影儀和幕布,「來來來,我們挑部電影,你想看什麼?竇以晴。」
竇以晴:「誰要跟你看電影,你吵死了。」
「那你過來幹什麼?」秦運頓住,「等等,誰吵了?」
「你說溫辭在這,我才過來看一眼。」竇以晴冷笑,「需要我提醒你嗎?高中運動會班裡偷偷看鬼片,誰叫的聲音最大?把老師都招來了,丟死人。」
「……我那他媽是為了增加同學們的觀影體驗,你懂個屁!再說了,那次老師根本不是我叫來的,明明就是你這個膽小鬼自己不敢看,去把老師叫來的。」
竇以晴點頭:「你說誰膽小?來,我們今晚就看看誰膽小。」
周霧正在想辦法讓這兩人滾,沒想到思考的短短一段時間裡,兩人已經吵完一架,並在罵架中抽空挑好了電影,關燈投屏——
五分鐘後,周霧坐在漆黑的客廳,看著幕布上開始播放的恐怖鬼片,不禁氣笑。
為了方便看電影,加上要監督對方有沒有閉眼,竇以晴和秦運坐到了他們身邊。
溫辭給他們騰位置,默默地朝周霧那邊挪了一點。
兩人的腿隔著溫辭膝上的毛毯相貼,周霧懶淡地想,得,至少比今天下午在車子裡坐得近。
竇以晴和秦運喋喋不休,周霧對這種片子興致缺缺。
他手肘懶懶撐在沙發扶手上,在昏暗裡毫無忌憚地盯著身邊的人。
溫辭身上是他剛剛胡亂拎出來的一件襯衫外套,太寬了,根本包裹不緊她,衣領鬆鬆垮垮地撐開,留出很大的空檔,他輕易能看見她肩上細長的白色吊帶,清晰漂亮的鎖骨,和修長脖頸側散落的一點碎髮。
側面看她睫毛很長,盯著面前的熒幕,看得很認真——
周霧本來是這麼認為的,直到竇以晴被一個鬼突臉的畫面嚇到,扭頭撲向溫辭,溫辭被猛地抱回神:「怎麼了?」
竇以晴:「鬼!」
溫辭這才好似注意屏幕裡的鬼,連忙緊緊閉眼,還要拍拍竇以晴的頭,哄學生似的安慰她:「沒事沒事,假的假的。」
原來根本沒在看。
溫辭被撲得朝周霧這邊晃了一下,連帶著她身上的沐浴露香氣一起晃了過來。
周霧聞著她的味道,想到自己口袋裡的套,煩悶正上頭,身邊人忽然騰地一下站起身。
「去哪?」竇以晴替他先問出口。
「有點渴,去倒杯水,你要嗎?」黑暗裡,溫辭聲音很溫柔。
竇以晴還沒回答,秦運先舉手:「幫我從冰箱裡拿瓶可樂,謝謝!」
溫辭應好,周霧抬眼,等著她回頭來問自己。
然後他就這麼眼睜睜看著溫辭放下毛毯,輕手輕腳地朝後廚去了。
周霧:「。」
不是說好要跟他熟一點?
面前的桌上擺滿了零食,周霧沒動過,他面無表情地拎起一杯啤酒,單手打開,剛要抿一口。
兜裡的手機微微一震。
【溫辭:周霧,能出來一下嗎?】
黑暗中,聽見周霧起身,秦運順了順自己被嚇得狂蹦的心臟:「嚇我一跳……去哪啊?」
「廁所。」
周霧從他身邊經過,給他遞了一瓶剛開、還沒碰過的啤酒,秦運愣愣:「幹嗎?」
「不喝了,你喝。」
周霧大步離開,秦運抿了一口,嘀咕:「我都叫溫辭給我拿可樂了……不喝你打開幹嘛?」
-
溫辭在後廚踱步片刻,還是決定回去把燙傷膏拿過來。
她走出長廊,正好碰見迎面而來的周霧。她止步:「你能在這等我一下嗎?我回去拿……」
話沒說完,手腕被牽住,溫辭被拉進身邊的廁所。
門被關上,還沒來得及開燈,溫辭後背貼在門板上,被捏起下巴接吻。
唇舌被掃了一通,舌尖被吮住,勾舔,很快又分開。
黑暗中,周霧吞咽下她的味道,垂眼問:「拿什麼?」
溫辭被親得有點懵,她嘴唇濕漉漉的,小聲回答:「燙傷膏。」
「你很容易上當。」周霧又給她添了一項評價,「沒燙傷,騙他們的。」
「……」
「想看電影嗎?」周霧問。
溫辭腦子空白,下意識搖頭。
周霧滿意揚眉,徵求她意見:「那玩一會兒?」
「……」
在這嗎?在外面還有人的時候?
太奇怪了,太危險了,太超過了。溫辭看著周霧被染上慾望的眉眼輪廓,理智地想。
電影聲隔著門板傳來,沒有溫辭的心跳大聲,她抬頭親了一下周霧的下巴,當做回答。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5-4-22 02:28 PM
第二十五章
溫辭一直是個定力很足的人。
小時候電子遊戲風靡全校,別人都趁著電腦課偷偷玩遊戲,父母三令五申不准她接觸,於是她做完電腦課作業,能忍著好奇關掉電腦,安靜地等下課。
她能忍住不吃沒有營業執照的路邊小吃攤,忍住不喝甜膩刺激的碳酸飲料,忍住不刷短小有趣的短視頻。
但一到周霧面前,她這些自控力忽然全部消失。
廁所門反鎖,襯衫外套被脫了隨手扔到一旁,溫辭被抵在門板上,嘴巴幾乎不允許被閉緊,她總覺得周霧的吻很色,沒有電視劇裡那樣的繾綣溫柔,而是平靜又帶有挑逗意味的糾纏和掠奪,讓人喘不過氣,又忍不住沉迷。
蕾絲裙邊被撩起,碰到什麼,周霧鬆開她,好笑道:「還穿了胸衣?」
廁所只開了一盞發黃的夜燈,哪怕光線再暗,仍舊能看見溫辭漲紅的臉頰,不知道是親的,還是想起剛才的事:「……還好穿了。」
也是。周霧解開扣子,重新低頭吻下去。
溫辭沒多久就被親得腿軟,周霧把她抱到了盥洗台上。
盥洗台不高,溫辭坐在上面,勉強能與周霧平行。
白色吊帶睡裙還穿在她身上,只是都被揉亂了,溫辭嘴唇微微張著,剛被放上去,不自覺地就湊過去親了一下周霧。
周霧任她親,沒回應,他在旁邊的盥洗池,用清潔液沖洗了一下手,濕淋淋的手掌也不擦,直接覆上溫辭的大腿:「張開一點。」
溫辭很瘦,周霧的手掌幾乎能覆蓋她大腿一側,此刻因為亢奮,周霧手背青筋微凸,骨節分明的手指不輕不重地按進她皮膚裡。
盥洗台因為音響而微微震動,溫辭分開腿。
周霧用手腕撐著她左腿,微微架高,另一隻大手隨著空隙進去。
……
周霧一邊手懶懶地撐在台沿,另邊手忽慢忽快,垂眼欣賞溫辭的表情。
溫辭肩膀、手臂、背脊都在發抖,受不了他這樣看,她克制地仰頭去親他,想讓他閉眼,周霧躲開。
他笑了一聲,嗓音有些啞:「幹什麼,溫老師。」
溫辭被他喊得縮了一下,她混亂地搖頭,雙手去抓他的手臂,想制止他,「周霧,別弄了……你……」
周霧親了親她:「不急,你先去一次也行。」
電影達到高潮,外面除了主角的尖叫,隱約還摻雜著竇以晴和秦運的聲音。
溫辭羞恥地戰慄,渾身像過電,最後癱軟在周霧胸膛。
周霧估算了一下他們出來的時間,可能有些趕了,他伸手去拿口袋裡的套。
叩叩叩——
粗重的敲門聲響起,周霧停下手。
溫辭還有點沒回神,聽見動靜身子瞬間僵住,剛漸漸平息的心臟又重新跳到嗓子眼,驚慌地抬頭去看周霧。
周霧倒不慌,就是一臉的煩。
他很重地吐了口氣,伸手在溫辭後背順了順,讓她別擔心。扭頭問門外:「誰?」
「還能有誰?大哥,你上個廁所快二十分鐘?!」秦運在門外問。
「干你屁事。」周霧嗓音涼涼的,「在抽煙。想上廁所去二樓。」
秦運站在門口叉腰:「不是,你看到溫辭沒啊?說去倒水,一直沒回來,廚房裡沒見人,手機也放客廳呢,竇以晴已經上樓去找了。」
周霧跟眼前的人對視一眼,要笑不笑地反問:「我能在廁所看見溫辭?」
溫辭:「……」
秦運頓了頓:「也是……你別抽了趕緊出來,電影都播完了,我也上樓去找找。」
聽見秦運的腳步聲走遠。溫辭緊攥著周霧的衣角,終於敢大聲呼吸。
周霧放下她的腿,道:「走吧。」
溫辭一愣,她臉頰仍是一片潮紅,望著他怔怔問:「你呢?」
「時間一次都不夠。」周霧拿起襯衫外套,把她裹住,「去吧,趁他們還沒下來。」
「你不出去嗎?」
「我,」周霧倚牆,往下看了一眼,慢條斯理地解釋,「我要是現在出去,那恐怕瞞不住。」
溫辭隨著他的目光看去:「……」
偷偷溜出廁所後,溫辭猶豫再三,還是先回別墅換上了她那件小熊睡衣。
這件睡裙被掀起太久,裙尾已經皺得不像樣,而且……
匆忙回來時,竇以晴和秦運正好下樓。
「你回去了?怎麼也不說一聲,我還上樓找了半天。」竇以晴打量她,「不是說這身衣服濕了嗎?怎麼又換回來了?」
「那件剛才倒水的時候不小心也弄濕了。」溫辭訥訥,說到最後幾個字時聲音漸弱。
「相比之下,這件好一點,就又換回來了。」
竇以晴:「……」
又過了快二十分鐘,周霧才慢悠悠地回到客廳。
瞅見他,秦運一愣:「你怎麼還洗了個澡?」
「熱。」周霧言簡意賅。
在空調房裡看鬼片,熱?
秦運剛想問,周霧朝他抬了抬下巴:「往那邊挪點。」
秦運愣了一下,反應過來他是要坐原先那個位置:「坐我這啊,我旁邊不挺寬嗎?」
「你倆太吵。」周霧頭也不回地朝沙發另一端走去。
見周霧過來,溫辭默默地挪出一個空位。
一杯冰礦泉水遞到眼前,周霧淡聲道:「喝點水。」
「……」盯著周霧捏在瓶蓋邊緣的手指看了幾秒,溫辭錯開眼,接過,「謝謝。」
秦運和竇以晴正在挑選下一部要看的電影,劃過某部古早鬼片,秦運道:「你看,咱們高中運動會晚休就看的這部電影,都怪你把老師喊來,害我沒看到結局。」
竇以晴翻白眼:「我沒告老師,要我說幾遍?不信你問溫辭。」
聽見自己的名字,溫辭點頭:「是的,那時以晴沒離開過座位。」
秦運立刻道:「那我當時也沒喊那麼大聲,都是隔壁那體育委員喊的——不信你問周霧!」
周霧往喉嚨裡灌了幾口冰水,輕描淡寫:「不記得了。」
周霧當然不記得,因為他那天翹了第一節晚自習,剛進教室沒多久老師就殺到了教室。
溫辭想起那場晚自習,她一直沒敢抬頭看幕布,借著電影的光在寫作業。直到教室門被推開,聽見有人喊「周霧」,她匆忙抬頭,倒黴地看見螢幕上鬼突臉的畫面,周霧已經從坐在第一排的她身邊經過,帶起一陣清涼急促的風。
新一部電影開始播放,淡黃溫暖的畫面映照在溫辭臉上。
沙發這側的位置沒那麼寬敞,她和周霧肩抵肩,身體隔著薄薄的衣服親密無間地貼在一起。
溫辭擰開手裡的冰水,低頭抿了一小口,默默地品嘗心臟傳來的那點難以言喻、充滿不真實感的滿漲。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5-4-22 02:40 PM
第二十六章
電影一直看到半夜四點,中途周霧企圖叫散幾次,但秦運和竇以晴看上了頭,非要把整部系列看完。
溫辭肝述職報告都沒熬過這麼晚,回去的時候腳下都彷彿在飄,到房間剛挨上枕頭就睡了過去。
再一睜眼,早上7點,剛過三小時。
看清時間,溫辭嘆氣,合上千斤重的眼皮,剛打算繼續睡,手機突然振了一聲——
【媽媽:今天上午有培訓嗎?】
【媽媽:培訓環境怎麼樣?拍幾張照片給媽看看。】
溫辭驟然清醒。
她坐起身,打開去參加培訓的老師的對話框,硬著頭皮說自己對培訓很好奇,問對方能不能發幾張照片。
收到照片後,她小心地截去對方老師的名字,發給了溫母。
【媽媽:好的,注意安全,記得吃早餐。】
【溫辭:你和爸爸也是。】
溫辭鬆一口氣,帶著撒謊後的愧疚感重新躺下。
眼皮仍舊很重,後腦勺隱隱發疼,手機沒有再響,但不知為何,溫辭有些睡不回去。
她閉上眼,想強迫自己進入睡眠,門外傳來一陣很輕的腳步聲。
手機亮起來,屏幕上是竇以晴發來的消息:【醒了嗎?】
溫辭回復:【嗯。】
下一秒,房間門被推開,竇以晴的腦袋伸進來,兩位擁有同款教師生物鐘的女人沉默無語地對視了幾秒。
竇以晴面無表情:「我就說老師這職業不是人該幹的。」
溫辭精神疲憊,聞言撲哧一聲笑出來,軟聲附和:「就是啊。」
「還睡嗎?」
「正在努力。」
「睡不下別硬睡了,去吃早餐?」竇以晴朝她抬抬下巴,「這酒店自助早餐價位一人1288,我昨天特意問了,我們房卡可以免費進餐廳,怎麼說?」
溫辭掀開被子:「走。」
酒店別墅分別落座在林間,距離酒店各大設施都有一段距離。竇以晴給前台打了電話,很快就有接駁車來把她們接去餐廳。
她們挑了室外的座位,能看見不遠處的海灘。
清晨的海面寧靜平和,連海風都是溫柔的。溫辭撐著腦袋,對著海灘發呆許久,直到竇以晴又端了一盤精緻糕點回來。
竇以晴看著溫辭面前那碗喝了一半的白粥:「你就吃這麼點??」
溫辭其實沒什麼食欲,只是確實睡不著,見竇以晴需要人陪,就跟過來了。
她回神:「沒,還喝了杯牛奶。」
「不行,溫辭,你太瘦了,再吃點。」竇以晴指了指自己面前幾個大盤子,「想吃什麼直接拿,吃完我再去搬。」
溫辭是吃得少所以瘦,竇以晴則不然,她似乎天生代謝就比別人高,她愛吃肉,愛吃炸物,愛吃宵夜,但她的體重從不超標,一直都保持著勻稱健康的身材。
竇以晴覺得這是她應得的,人生已經夠苦了,她總得有個地方要開點掛。
竇以晴邊吃邊拍照,順手還要給溫辭嘴裡塞一個,溫辭拒絕不了,乖乖張嘴。
「這地方太出片了,」竇以晴把自己手機遞給她,「溫辭,你幫我拍幾張。」
「好。」
竇以晴背對著海,把所有漂亮食物都舉到自己臉邊拍了一張。拿回手機,竇以晴翻閱照片,滿意得直嘖聲:「寶貝,怎麼把我拍得這麼好看?!」
溫辭莞爾:「你本來就好看。」
竇以晴搖頭:「哎,真羨慕我朋友圈裡的人,一睡醒就能刷到我這種大美女。」
竇以晴舉起手機:「來,溫辭,我也給你拍幾張,這次終於能更新一下你的朋友圈了,你朋友圈都快積灰了——」
話說到一半,竇以晴突然想起溫辭這趟是秘密行程,發不了朋友圈,她話鋒一轉,「算了,那玩意發不發都沒差,主要是留個紀念。」
「不拍了,」溫辭擋了一下自己的臉,笑道,「我現在一定很醜。」
「不醜。」竇以晴不勉強她,「那等你哪天化妝了我再給你拍……對了,你放心,我朋友圈早把所有會透露到我媽那的人都屏蔽了,絕對不會暴露你的。」
-
「竇以晴,你至於嗎?吃頓早餐能發7條朋友圈?還都是九宮格。」
秦運坐在她們別墅的一樓客廳,吃著剛讓酒店送過來的午餐,朝著樓上喊,「我剛才本來想玩會兒手機繼續睡的,一刷朋友圈嚇清醒了,要不你賠我點錢吧。」
竇以晴陰冷的聲音從樓上飄下來:「放心,你以後都刷不到了。」
秦運似有所感,拿起手機一看,果然:「你又他媽拉黑我?!」
「我犯過最大的錯誤就是把你從黑名單放出來。」竇以晴忍無可忍,「你為什麼非要來我們這裡吃午餐啊?不能滾回你自己的房間吃?!我們還在樓上換泳衣呢!信不信我報警。」
「你除了報警還會幹什麼?你換啊,我又沒透視眼。」秦運插起一塊牛肉送嘴裡,「這不是過來吃飯順便等你們去海邊游泳沖浪?再說了,我過來找溫辭拿校服簽名的,跟你沒關係。」
樓上沒動靜了,看來是竇以晴懶得理他了。
秦運毫不在意,他打開相冊,把剛才保存的竇以晴朋友圈照片又翻了一遍,再次被其中一張對方鼓著腮幫子吃東西的照片逗樂。
他問對面的人:「你加竇以晴微信沒?」
周霧放下咖啡,嗓音帶著些剛睡醒的沙啞:「沒。」
「哦,那恭喜你逃過一劫。」
周霧低頭懶懶地劃著手機,沒接話。
他手機屏幕裡是溫辭朋友圈。她朋友圈一如既往的乾淨,竇以晴一早上發了六十多張照片,溫辭一張也沒有,最新一條動態還是前兩個月轉發的那篇校慶文章。
剛要放下手機,朋友圈突然跳出溫辭的頭像提示。
周霧挑眉,再次點進去——
【溫辭:[轉載「江城小學」文章:暑期防溺水安全溫馨提示]】
-
樓上。溫辭從行李箱裡翻出那件簽名校服。
秦運在出發度假之前就給她發了消息,讓她記得把校服帶過來給他簽名,這事溫辭自己都快忘了,秦運卻一直惦記著。
竇以晴推門而入,她把泳衣捂在胸口,繫帶垂落在手臂上:「溫辭,你換好了嗎?能不能幫我繫個繩?」
「換好了。」溫辭起身,「來。」
竇以晴頓在她面前,沒轉身,目光從她臉上慢慢地往下挪,然後定住。
溫辭想幫她繫繩的手停在半空:「怎麼了?」
「沒。」竇以晴嘆氣,「又被你的胸迷住了。」
溫辭:「……」
竇以晴沒開玩笑。明明兩人都是瘦子,溫辭甚至比她還要瘦十來斤,但溫辭該長肉的地方是一點沒缺。
雖然她今天穿的是較保守的連體泳衣,泳衣下面還有遮擋半個大腿的花邊裙擺,但上半身仍舊緊貼,把她漂亮的胸型和細到令竇以晴髮指的腰全都展現得淋漓盡致。
相比之下,竇以晴的泳衣就大膽得多,兩根細繩捆在脖間,但並不顯得多麼色情,純黑色泳衣配上小麥色皮膚,活力滿滿的陽光感。
竇以晴對鏡左右看了一遍,覺得自己下午能拍出八千張照片:「好了!我們走吧!」
他們的別墅雖然能看見海,但離海灘還有一段距離,得走過去。溫辭不太習慣穿泳衣到處晃,從行李箱裡翻出一條她事先準備的外套披上,匆匆繫上兩顆扣子,抓起校服跟上竇以晴。
-
秦運舉起校服,仔仔細細端詳上面密密麻麻的名字:「這名字好陌生,誰來著?」
「是以前的勞動委員。」
感覺到旁邊的周霧也在看那件校服,溫辭心臟怦怦跳,伸手指了一塊地方,語氣有些急切,「你簽這裡就好了。」
秦運:「別急嘛,我再看看,哎,周霧,你名字在這呢。」
秦運把周霧的名字舉到他面前,周霧看了一眼,微微挑眉,伸手剛想接過來,校服先被溫辭奪了過去。
她勁很小,但速度快,周霧只覺得面前一陣風拂過,那校服又回到了離他好幾步遠的桌子上。
溫辭把筆塞進滿臉懵逼的秦運手裡,慌亂催促:「你……快簽吧,以晴想趁著陽光好去沙灘拍照。」
重點被帶偏,秦運低頭簽名:「沒必要,竇以晴自身條件就那樣,什麼光線都救不了她。」
竇以晴從廚房殺出來,拿起手裡剩下的半瓶水就往他後背來了一下。
秦運簽完名,溫辭火速抱著校服上樓,重新塞回了行李箱最底下。
再下樓時,只有周霧還站在院子門口等她。
剛醒沒多久,昨晚又熬了夜,周霧站得有些散漫,肩背微弓,看上去仍是挺拔的。他撐著把遮陽傘,見到她,懶懶地抬了抬下巴:「走吧,他們先過去了。」
溫辭應好,連忙跑到他傘下。
別墅距離海灘很近,只需要經過一條石子小路。
校服的事終於告一段落,溫辭心裡非常輕鬆。她仰頭笑了一下:「你待會也要去沖浪嗎?」
周霧「嗯」了一聲,偏過臉,兩人目光交匯。
他淡淡道:「溫老師,那件校服上的名字,不是我寫的吧。」
「……」
溫辭的笑容都沒來得及收回去,腳步定定地停在原地。
腦子裡的警報被拉響,溫辭嘴巴比反應快:「怎麼會?當然是你寫的,可能,可能過了太久,你忘了吧。而且人的字跡都會變的……」
溫辭漸漸沒了聲音。
周霧一聲不吭,要笑不笑地看著她,表情和當時在校門口抓住她撒謊時一模一樣。
「……」溫辭訥訥,「對不起,我又——很明顯是嗎?」
周霧很輕地笑了聲。他抬手,把溫辭陷在外套衣領裡的頭髮勾出來,幫她撥到耳後,遺憾地告訴她:「是的。」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5-4-22 02:53 PM
第二十七章
溫辭不知道該怎麼辦。
要坦誠她把寫了他名字的那件校服單獨留了下來嗎?那太明顯了,周霧恐怕會立刻明白她喜歡的人根本不是向溫文。
周霧明白後會有什麼反應?
會覺得無所謂,還是會覺得麻煩?明明只是約炮對象,忽然就跟他扯上了感情。
或者說之前那件衣服是丟了呢?會不會又被他發現自己是在撒謊。
溫辭顧慮萬千,不想撒謊又不敢說穿,身側的手指都不自覺捏緊。
她正想著怎麼開口,後面傳來腳步聲,有其他遊客經過。
來的是一家三口,為了美觀和意境,這條石子小路做的不太寬敞,溫辭內心在天人交戰,忽然被周霧攬住腰,把她往裡帶了帶。
那一家人經過後,周霧把人鬆開,見她一直不吭聲,又滿臉愁苦,他好笑道:「其實不加上我名字,我也不會生氣。」
溫辭一愣:「什麼?」
「是我之前字簽得太大了,所以換了一件?」周霧隱約有印象,撩起眼皮回憶,「當時本來想賠你一件校服。」
周霧臉色很自然,顯然完全沒往其他方面想。
也正常,誰又能想到高中三年毫無交集的女同學暗戀自己呢。是溫辭自己想多了。
她仰起頭,怔然地看了周霧許久,最後默默地從喉嚨裡憋出一個:「嗯。」
-
酒店海灘只有別墅區的客人出入,人少水清景美。
兩人到海灘時,秦運已經讓人給他們架好了遮陽傘和躺椅。
午後光線好,日光暴曬。
竇以晴躺在躺椅,拉起墨鏡眯著眼,在看秦運剛給她拍的照片,表情繽紛多彩。
她放下手機,不由得感慨:「秦運,你這人真是……一無是處啊。」
「……不是,這麼大太陽,我根本看不清你這破手機的屏幕,」秦運狡辯,「而且你本來就長這樣——」
竇以晴抬腿,直接往他膝蓋上來了一腳。
秦運矯健一躲:「嘿,急了。」
竇以晴翻了個白眼,懶得理他,看見來人,她坐直招手:「溫辭——救命——」
溫辭聞聲連忙加快腳步,好笑地接過了攝影師這個職位。
周霧和秦運經常來濱城度假,剛到沙灘,周霧隨手發了一條語音,很快就有工作人員拿著他們的泳鏡和沖浪板趕過來。
來人似乎是經理,穿著正裝,和休閒的海灘格格不入。
把設備遞給周霧,那人問:「周總,您還有什麼其他需要?」
「沒什麼了。」周霧指了指自己身邊,正以詭異姿勢給竇以晴拍照的溫辭,「等她忙完了,問問她要什麼。」
溫辭剛給竇以晴拍完一張照片,聞言忙想說自己什麼都不需要,回頭正好撞見周霧在換沖浪服。
他單手脫掉上衣,彎腰去拿椅上的沖浪服,身後的背肌緊繃出流暢的線條。
把黑色沖浪服隨手一套,周霧回頭問她:「下去玩嗎?」
溫辭眨眼:「一會去……我還沒幫以晴拍完。」
周霧淡淡點頭,把衣擺拉好,拎起沖浪板朝旁邊的秦運道:「走吧。」
秦運平時也有健身,雖然看上去比周霧要瘦小一點,但單拎出去還是能打的。兩個身高腿長的男人一塊兒朝海裡走去,吸引了周圍不少人的注目。
「那個,」經理收回視線,「兩位女士有什麼需要的嗎?我們這邊都可以提供的。」
「有沒有喝的?」竇以晴從善如流地問。
經理忙道:「有,飲料氣泡水都有,還有果盤和堅果。」
「各來一份,謝謝。」竇以晴微笑,她突然想起什麼,「對了,這附近有賣泳圈的嗎?我這朋友不太會游泳。」
溫辭運動神經比較差,游泳對她來說,就是在水裡撲騰幾下,感受一下氛圍。
「有的。兩位在這等我就好,我去讓人拿過來。」
經理走後,竇以晴在躺椅這塊兒的拍攝也告一段落,溫辭把手機還給她,終於能坐下休息。
不知是海灘人太少,還是周霧太出挑,溫辭幾乎一抬眼就在沖浪的人群裡看見他。
隔得太遠,她看不清周霧的表情,只看到對方長手長腳,半弓著腰身,身體繃緊成一個漂亮的弧度,身上被日光渡上一層耀眼的光圈,肆意張揚地踩在海面上滑行。
海是自由的,周霧也是。
休息半晌,溫辭又陪竇以晴去海邊和椰子樹下拍了一陣,回來時工作人員正好把吃的和泳圈帶過來。
溫辭本意是要一個小巧的救生圈,沒想到對方直接給她拿了一個紅粉色的火烈鳥浮床。
溫辭抱著比她本人還大的火烈鳥浮床站在遮陽傘下,正糾結著要不要去換一個,不遠處,周霧和秦運走出海面,朝他們過來。
周霧頭髮已經被浸濕,他低頭用手隨意撥了兩下,身邊忽然有人靠近。
秦運走到傘下,問躺椅上的人:「竇以晴,你到底要拍到什麼時候?不是說要讓我教你沖浪嗎?」
「哎呀,你急什麼,這不就來了。」竇以晴放下手機起身,從包裡拿出事先準備好的上衣套上,她看著不遠處,隨口問,「周霧在和誰說話?」
「不認識,搭訕的。」秦運見怪不怪,「溫辭,一起去嗎?我順便教你。」
溫辭微笑著搖頭:「不了,你們去吧,注意安全。我等會自己下去碰碰水過個癮就行。」
兩人抱著沖浪板吵吵鬧鬧地離開,身邊安靜下來,溫辭忍不住朝周霧那邊看去。
跟周霧搭訕的是一位披著長捲髮、穿著緊身沖浪服的漂亮姑娘。兩人說了幾句,周霧很輕地搖了下頭,抬腿要走,對方又快步跟上他,晃著手機不知道說了一句什麼。
溫辭猜,可能是想要聯繫方式。
陽光刺眼,溫辭一手抱著巨大浮床,另一隻手擋在額前,眯起眼努力想看仔細——
周霧冷不防地抬頭看向她,並朝她這邊指了一下。
溫辭:「?」
那個姑娘循著周霧的指示看過來,偷看被抓個正著的溫辭僵硬地轉身,若無其事地看向其他地方。
-
周霧走近時,溫辭還保持著觀測遠方的姿勢。
周霧抓起毛巾隨便擦了兩下頭髮,在她身邊彎腰,朝她盯的位置望過去,語調漫不經心:「在看什麼?」
他身上帶有海水的氣息,溫辭微頓,倉皇回頭:「沒有。你玩好了嗎?要喝水嗎?這有礦泉水。」
「休息一下,」周霧站直身,「怎麼不去沖浪,他們沒給你拿板子?」
周霧剛問完,餘光掃見她手裡抱著的東西。
他擦頭髮的動作頓了一下,開口確認,「你不會游泳?」
「不太會。」溫辭老實道,「但是你放心,我就在淺灘踩踩水,不會出事的。你去玩吧,不用擔心我。」
周霧挑眉:「那你之前怎麼會答應過來跟我一起潛水?」
「我查了一下,潛水好像不一定要會游泳。」溫辭抱著浮床,「而且不是有你在嗎?」
周霧盯著她的眼睛沉默了一會兒,突然偏過臉,撲哧一聲笑開。
溫辭被他笑得有些懵:「怎麼了?」
周霧懶笑著搖頭:「沒,溫老師真信任我。」
他把沖浪板隨意扔到沙灘上,下巴朝她輕輕一揚:「帶你去玩水。」
「你不去沖浪了嗎?」
「不去了,今天浪不高,沒什麼意思。」周霧拿過她手裡的浮床,「走。」
周霧腿長,走得也快,溫辭連忙脫了外套,快步跟上他。
周霧問她要不要在淺灘玩一會兒,溫辭看了眼不遠處已經能勉強站到沖浪板上的竇以晴。
「我想去感受一下那邊的浪。」溫辭回頭看他,剛才說自己在淺灘待著就行的人此刻眼睛亮晶晶的,「能麻煩你推我過去嗎?」
周霧把浮床固定住:「上來。」
這附近都是專程來沖浪的遊客,為了避免影響別人,周霧把她往深處帶了一點。不過說是深處,周霧仍舊能雙腳觸地。
周霧把她推過去時正好來了一波浪,他稍微鬆了點勁,任由浮床被浪高高舉起,又忽地落下。
溫辭在浮床上都正襟危坐,感覺到一點微妙的失重,她下意識去抱住火烈鳥的脖子。
「嚇到了?」周霧問她。
溫辭低頭看他,滿臉驚喜,漂亮的眉眼彎起來:「沒有,很好玩!」
「溫辭!看我——啊!」不遠處,竇以晴的聲音傳來,話還沒說完,就已經掉進了海裡。
秦運剛想上前扶她,竇以晴已經自己爬了起來。
秦運:「不是,你能不能慢點,都摔幾次了,別到時候一身青。」
「摔一下又無所謂。」竇以晴朝溫辭喊,「溫辭,看我!我好幾次都能在板子上站起來了!」
溫辭手舉到嘴邊,也大聲回應:「好,我看著。」
溫辭環顧四周,只有她一個人還用著泳圈,她坐了一會兒,不好意思地彎下腰,小聲問周霧:「我在這會不會妨礙別人沖浪?」
周霧好笑道:「不會,我們離得遠。」
正說著,他們面前就有人躺在沖浪板上劃過去,是剛才和周霧搭訕的女孩。
經過時,對方忽然抬頭看了溫辭一眼,沒有敵意,多是好奇。
女孩一看就是沖浪老手了,去的地方比其他人都深一些,很快又乘著浪滑回來,因為動作太漂亮,溫辭沒忍住多看了一會兒。
拂過一陣強烈的海風,女孩頭上的漁夫帽被吹落,她捂著頭髮:「呀!」
秦運的聲音同時傳過來:「竇以晴!這個浪大,你別起來!」
漁夫帽朝溫辭這飛來,她下意識鬆開火烈鳥的脖子,伸手想抓住,一股大浪狠狠撞上她。
火烈鳥浮床被周霧抓得很牢,沒翻,但溫辭重心不穩,加上她皮膚太滑,噗通一聲——她從另一邊滑落進海裡。
海水變化很快,溫辭感覺到自己被浪花往深處帶,呼吸被剝奪,腳碰不到地面,溫辭雙眼緊閉,下意識撲騰手腳。恐慌還沒來得及浮上心頭,她的手被抓住,緊跟著被托進懷裡。
溫辭沒有睜眼,但她知道是誰。求生本能讓她緊緊地纏住周霧,雙腳環上他的腰,整個人像八爪魚似的將他擁抱。
她很快就被帶出水面。
她落水的時間沒超過十秒,但溫辭仍舊克制不住地大口呼吸。她緊貼著周霧的肩,海水從髮間落入她的睫毛,再滴進周霧的沖浪服裡。
「對不起,」她很快從恐懼中抽離,在周霧耳邊小聲道歉,「我剛才不應該抱你這麼緊,那樣可能會害你也沒辦法上來。」
說是這麼說,她仍舊緊密地抱著周霧。
海水裡,周霧清晰地感覺著她潮濕柔軟的身體,耳邊是她在床上都不一定有的喘息。
「你是該道歉。」周霧托著她的臀,「但不是因為這個。」
溫辭疑惑:「那是為什麼?」
被撩撥,又做不了任何事,這種情況周霧幾乎都要習慣了。
周霧沒應,他另隻手把浮床拉到溫辭面前,手掌很輕地托了她一下:「上去。」
溫辭連忙往浮床上爬。
在水裡很難掌握重心,溫辭努力了兩次才爬上去,海水將她裙擺撩起,露出她白皙細瘦的腿根,和沒被包住的,半邊渾圓漂亮的臀肉。
周霧面無表情地伸手,把她裙擺拉回原位。
溫辭對此毫不知情,回到浮床,她鬆一口氣,半趴著回頭,想向海水裡的周霧道謝。
濕透的頭髮貼在她漂亮的鎖骨上,水滴順著她過分白淨的皮膚,滑進她胸前緊繃的泳衣裡。
被水沖刷過,她素淨的臉蛋比平日還要清透。
周霧頭髮同樣濕透,全被撥在腦後,只有一撮濕髮垂落,搭在他眉間,沒了頭髮的遮擋,他挺拔英俊的輪廓愈加惹眼。
「謝謝你。」溫辭伸手,想幫他把那捋濕髮撇開。
周霧嗯一聲,在她碰到自己之前,先一步伸手,握住她的脖頸,把她的臉往下按。
他們接了一個帶有海水鹹味兒,非常短暫的吻。
還沒回神就被放開,溫辭被親得猝不及防,睜大眼睛與他對視。
「怎麼……呢?」張嘴半天,溫辭呆呆地問他。
「忽然想親。」周霧揚眉,「當謝禮吧。」
溫辭:「……好的。」
那個沖浪的女孩劃到他們身邊,拿起自己飄落在海面上的帽子。
臨走前,她忽然回頭朝溫辭道:「剛才不好意思啊,我不知道他有女朋友。」
對方順著浪很快就走了。
溫辭坐在浮床上,又茫然:「她剛才說什麼?」
「沒什麼。之前她找我要號碼,拒絕了幾次推不掉,我說你是我女朋友。」
周霧雙手支在她的浮床上,控制著她去的方向,撩起眼皮朝她懶淡一笑,「應付一下,溫老師別介意。」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5-4-22 02:59 PM
第二十八章
另一邊,竇以晴還是沒聽秦運的話,非要站起來挑戰那個浪,毫不意外地被浪花掀翻掉進海中。
進去之前,她還看到不遠處浮床上的姐妹也跟著她一塊兒滾了下去。
從海裡出來,竇以晴立刻朝溫辭那頭喊:「溫辭——你沒事吧?嗆著沒有?哪裡難受?」
「沒事。」溫辭應她,擔心她聽不見,還搖了搖頭,「沒嗆著——」
竇以晴不信:「沒嗆著你臉怎麼這麼紅——」
遠處的溫辭抱著浮床的脖子,一眼看去,臉頰跟紅粉色的火烈鳥有得一拼。
溫辭也不知道自己的臉為什麼這麼燙。
明明周霧只是拿她當擋箭牌,隨口一說。他們剛才那個吻也算不上多親密。
「我,」感覺到周霧掃過來的視線,溫辭面不改色,「就是有點嚇著了!」
又起一陣風,旁邊在沖浪的遊客朝岸上的小伙伴招手:「風大了,浪要變高了!快點下來玩!」
臉熱一直沒退,溫辭聽見旁邊人的話,如蒙大赦。
她慢半拍地回答:「我不介意……周霧,浪高了,你去沖浪吧。」
周霧興致缺缺,沖浪玩得多了,沒幫人推泳圈有意思。
另一頭,竇以晴又朝他們喊:「溫辭,餓不餓呀?上岸吃點東西嗎——」
早餐吃得太飽,她們兩人都沒吃午餐。
溫辭剛要回答,屁股下的浮床先動了起來。
「坐好。」周霧道,「推你回去。」
-
下午風大,浪高,溫辭沒再往深處去,只在淺灘踩水,並幫竇以晴拍沖浪時候的照片。
中間好幾次,趁無人注意,溫辭偷偷轉移鏡頭,拍下了幾張模糊的周霧。
斷斷續續玩到黃昏,竇以晴餓得扛不住了,一行人終於啟程,朝秦運前幾天就訂好了的西餐廳走去。
西餐廳就在海灘邊,離他們所在位置不遠,是這所昂貴度假村裡好評榜和人均消費的Top1,他們到的時候接近飯點,餐廳裡坐滿人,唯一空著的是外場風景最好的位置,餐廳專程給他們留的,身後就是落日。
緋紅色的霞光鋪滿海面,雲層被燒得火紅,岸邊掀起一層又一層的金色漣漪,彷彿整個世界都被包裹在這片橘紅的暖光裡。
溫辭本來還顧忌自己穿著泳衣去餐廳吃飯會不會很奇怪,到了餐廳發現大家都穿著泳衣後才放下心。
竇以晴對這片景色非常滿意,她坐下來先自拍了八十張,再把手機塞到溫辭手裡:「寶貝!靠你了!」
他們的座位是個木製小圓桌,為了幫她拍照,溫辭挪動椅子,朝另一側的周霧稍微靠近。
周霧瞥一眼她的手機屏幕,花樣還挺多,會構圖,會調整焦距和亮度,就是不會給自己拍。
這一天,溫辭的手機相機幾乎沒關閉過,拍竇以晴、拍風景,她自己反倒是一張自拍都沒有。
直到太陽都快下山,這場拍攝才終於結束。秦運看著一直低著頭在相冊裡挑圖的人,無語道:「剛才誰說自己要餓死了?現在牛排都快涼了。」
竇以晴不搭理他,過了一會兒,她打了個響指,滿意地放下手機,「OK,發送成功。」
秦運問:「發什麼?朋友圈?」
「少管,反正跟你沒關係。」
「呵呵,我根本不想看,真是感謝你把我拉黑了,不然我朋友圈現在又要被你強姦。」
「滾啊。」
溫辭現在已經完全不擔心他們會打起來了。被他們的對話逗笑,她拿起手機,準備給竇以晴的朋友圈貢獻第一個讚。
「為什麼從來不發朋友圈?」身邊的人突然懶洋洋地出聲。
溫辭嘴裡的牛肉切得有些太大塊了,嚼了半天,又不好一口咽下去。
意識到周霧是在問自己,她聲音含糊:「發呀。」
周霧要笑不笑地嗯一聲:「防溺水安全溫馨提示。」
溫辭不好意思地笑笑:「沒什麼好發的,我幾乎一直在學校。」
「週末不出門?」
「偶爾會去圖書館,」溫辭看了一眼旁邊,確定其他兩人還在吵架,小聲飛快道,「或者找你。」
「……」
確實都是不太適合發朋友圈的活動,周霧挑眉表示理解。
「也不愛拍照?」周霧微頓,「我指拍你自己。」
竇以晴發了三條朋友圈,溫辭低頭,一條條點上讚,莞爾:「我不怎麼上鏡。」
周霧拿起手機:「溫辭。」
「嗯?」
溫辭下意識抬眼,視線撞上了周霧的手機鏡頭。
咔嚓一聲。
周霧半垂著眼皮,饒有興致地看著屏幕。
照片裡有今天最後的夕陽。溫辭臉頰被食物微微撐高,眼睛微彎,嘴邊帶著平日習慣的笑,泳衣外面披著的外套衣領凌亂,一縷頭髮被海風帶到半空中。
暗橘色的光線裹覆在她臉頰上,給她增添一層放鬆的、富有自然力的美。
「沒覺得。」周霧說,「很漂亮。」
「……」
溫辭心跳快一拍。她嘴裡還含著牛肉,怔怔地愣了幾秒:「你,怎麼突然拍我,我還在吃東西……給我看看呢?」
周霧把手機往她這靠了一點,屏幕反光,溫辭有些看不清,她著急地去牽周霧的手,把手機往自己這裡偏。
海風吹久了,溫辭的手指有些涼,親密地貼在周霧的皮膚上。
「……」
看清照片,溫辭抬手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頭髮,伸出手指,去戳周霧手機上的刪除鍵。
然後被周霧當場逮捕。
周霧抓住她的手指,挪開,把手機反扣在桌面上。
「溫老師,碰別人的手機不是好習慣。」他唇邊帶起一點很淺的弧度,懶聲教育。
「但那是我的照片。」溫辭跟他商量,「我表情沒準備好,頭髮也很亂——要不你重新拍一張。」
周霧學她平日的口吻婉拒:「不用,謝謝,我就喜歡這張。」
「……」
-
天色完全變暗,夜晚的海灘安靜無息,小木屋亮著昏黃燈盞,徐徐夜風讓人感到寧靜。
填飽肚子,溫辭去了一趟廁所,回來時餐桌上多了幾瓶冰啤,只有溫辭的座位擺的是果汁。
冰啤咕嚕咕嚕冒著泡,竇以晴飲下一大口,爽得頭皮發麻,扭頭繼續跟秦運討論剛才聊的話題:「真的?坐船半小時就能到?」
「對啊,那邊水更清,酒店房間就建在海面上。我在那島上還停了艘游艇,到時能帶你去玩尾波沖浪,完了第二天還能去那邊的海釣會所,你不是想試試麼?能釣個爽。」秦運想起什麼,「對了,那邊還有個很出名的酒吧,經常請樂隊過去演出,到時候可以去湊個熱鬧。」
竇以晴連忙用手機搜索,驚訝地發現那家酒吧這次邀請的居然是她平日很喜歡聽的一個小眾搖滾樂隊,而今天是他們表演的最後一晚。
她滿臉遺憾:「那為什麼之前的行程裡沒這座島?」
「因為周霧不愛去,那島上蚊蟲多,山裡還有猴,他不喜歡,嫌煩。」
竇以晴遺憾地「啊」了一聲:「那我們……」
「你們去,」周霧喝了口手裡的黑啤,喉結一滾一滾,他放下酒瓶,大方表示,「今晚就去?我打電話讓人給你們安排房間。」
秦運一愣:「今晚會不會太——」
「今晚?待會兒就可以?!」竇以晴驚喜地尖叫,「我要去!!!」
秦運眯起眼,忽然感覺哪兒不對。
明明這座島的話題就是周霧提起的。
方才竇以晴在搜附近的打卡景點,一直沒吭聲的人忽然抬眼,隨口問道:怎麼不去隔壁那座島?
「等等,」秦運洞察一切,「周霧,你他媽故意的吧?你就是圖清淨,懶得陪著我們玩了。」
周霧背脊搭著椅背,肩鬆垮地往下沉,被拆穿也不在意,冷淡一笑:「心裡知道就行,說出來傷感情。」
秦運氣笑:「草。」
想到待會兒能聽演出,竇以晴現在就已經興奮起來,她碰了碰旁邊人的肩膀:「那我們趕緊回去收拾東西——溫辭,記得把你那瓶花露水也帶上。」
溫辭這才終於有機會問:「要去哪裡?」
「隔壁一座小島,坐船幾十分鐘就能到。」竇以晴興奮道,「就這麼決定了,我們今晚過去聽演出,然後在那邊待兩天,一天沖浪一天海釣,玩夠了再回來潛水!」
秦運拿起手機:「我打電話去訂票,應該能趕上最後一班船……對了溫辭,你不暈船吧?」
溫辭猶豫。
她其實,有點想和周霧一起留下。
但大家這趟本來就是出來玩的,她說不去會不會顯得有些奇怪和掃興?而且周霧剛才也默認了,獨自留下就是圖個清靜,她如果跟著留下,難免要打擾到他。
想到這,溫辭朝身邊看了一眼。
周霧單手懶散地支在椅背上,漫不經心地低頭敲手機,桌上的話題似乎已經跟他沒關係。
溫辭:「我……」
握著的手機突然震了一下,溫辭低頭去看,微弱的手機螢幕裡只有簡單兩字——
【周霧:拒絕。】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5-4-22 03:05 PM
第二十九章
「你真的不跟我去?」
別墅房間裡,正在收拾行囊的竇以晴不可置信地第n次抬頭問。
溫辭把剛分出一半的花露水放進竇以晴的背包:「不去啦,我暈船嘛,而且……我有點怕猴子。」
「我剛才就想問,你以前什麼時候坐過船?」竇以晴回憶,「初中學校組織去猴山的時候你好像也沒有很怕啊。」
「現在怕了。」溫辭憋了半晌,「小時候去公園遊湖,坐過天鵝船。」
「?」竇以晴無語,「那根本不一樣好嗎。」
「總之就是……沒那麼想去。」溫辭摸摸鼻子,問道,「還是你需要我陪你?你不想和秦運獨處的話,我可以克服一下的。」
「那倒也不是,我當老師後對傻鳥的容忍度已經到達了另一種境界,而且……他現在勉強算是個人,沒高中時候那麼招人厭了。」竇以晴實話實說,「我只是擔心你自己留在這會無聊。」
「不會的,我帶了書。」溫辭微頓,「周霧不是也留在這嗎?」
竇以晴莫名:「他在不在這有什麼差?你們又不熟。」
不知道應什麼,溫辭飛快眨眼:「嗯……嗯,東西都收拾好了嗎?幾點的船?我陪你過去。」
竇以晴皺眉,突然覺得溫辭這招轉移話題,和這套躲閃的小表情,有那麼一點眼熟。
還沒來得及細想,手機響起,秦運來催了。
竇以晴沒接,直接掛斷,拎起包包道:「不用了,路這麼黑,待會兒你去了還得自己回來。那我走了,你明天睡醒如果後悔了就買船票過來找我。」
溫辭說好。
酒店特意安排了車子把他們送到碼頭,兩人踩著死線衝上船。
船緩緩行進,秦運彎腰抓著欄桿,氣喘籲籲:「我、我他媽上一次這麼跑,還是高中的時候……」
最後還總是被竇以晴記遲到。
竇以晴也喘:「那說明你缺乏鍛煉。」
「搞笑,我天天鍛煉OK?還不是因為你,剛才磨磨唧唧半天不下樓!」
「……這不是要收的東西太多,出門前還跟溫辭多說了幾句。」竇以晴承認自己的磨蹭。
剛才有一瞬間,她短暫地理解了一下溫辭媽媽平時的心情。雖然她和溫辭年紀相仿,但她對溫辭一直有股莫名的保護欲。
這可能也跟溫辭的長相和性格有關,太乖了,看起來容易受欺負。
「不然我們下船吧?」竇以晴突然說。
「你現在下不了船,你只能跳船,自己游回去吧。」秦運冷冰冰道,「發什麼瘋?」
「嘖,我就是不放心溫辭一個人在濱城嘛,她人生地不熟的。」竇以晴問,「那度假村安保應該挺好的吧?」
「廢話,再說了,周霧不也在?放心,雖然他們沒咱倆這麼熟,但以前好歹是高中同學,會照顧一下的。」秦運的眼神像在看傻子,「有他看著,你在島上被猴子抓走的可能性比溫辭遇到危險的可能性大一百倍。」
「滾,誰和你熟?」
秦運嗤笑:「都在一條船上了說這些。」
竇以晴不搭理他了,一臉擔憂地看著漸遠的濱城,一副老母親的口吻,「小溫辭,你一定要乖乖的等媽媽回來啊。」
-
「抱歉,很奇怪是嗎?因為另一件睡裙洗了還沒乾,泳衣現在穿好像也不合適……」
周霧聞言,抬眼。
溫辭躺在他身下,身上的小熊睡衣被他解了前襟三顆紐扣,胸衣被翻到鎖骨,睡褲早被周霧隨手扔到了床尾。
柔軟如瀑的黑髮披散在床上,溫辭嘴唇紅腫,連帶到耳朵那一片都是粉色的,垂著長長的睫毛看他,體貼道:「我自己脫吧?」
「不會,我故意沒脫。」周霧親了親她的下巴,「這樣顯得你很乖。」
雖然平時也很乖。
溫辭本來還想讓周霧關燈,太亮了,他們以前做的時候只會留一盞夜燈,昏暗能掩蓋她很多反應。但現在,頭頂的吊燈將整間房間照得一清二楚,包括她。
聽見周霧的話,溫辭咽回到嘴邊的請求,默默地用手臂擋住了自己半張臉。
周霧在床上很注重溫辭的感受,但之前接連被打斷幾次,他今晚稍微有點沒耐心。
好在溫辭每次反應都很好,接一會吻,就已經進入狀態。
周霧抓住她的腳腕,偏過臉,獎勵地親了親她的腿側。
接著,溫辭下意識將手握緊,指甲剛要陷進手心裡,就被周霧抓過去,撐開,按在被褥上,五指扣進她手心。
溫辭猝不及防地和他對視,周霧垂睨著她,帶著毫不掩藏的惡劣慾望,他俯身,親密地跟她啄吻,發出許多很重的「嘬」聲,與其他聲音混合在一起,聽得溫辭意亂神迷,頭昏腦漲。
胸衣已經躺在地板,溫辭身上的睡衣卻還沒脫掉,最後一顆扣子在一下又一下強烈的頂撞裡,努力地捍衛主人的隱私。
小肚發麻之際,一陣電話鈴聲猛烈地響起。
溫辭看也沒看,胡亂地在床沿摸索到自己的手機,掛斷,調成靜音,然後就是沒有盡頭的震動。
又響,又掛,再響——連續四次後,她終於沒辦法,拿起手機看來電人,是竇以晴,與語音通話一塊來的還有一條消息預覽:【怎麼了寶寶!接電話啊寶寶!!!】
溫辭很快地回復一句自己在洗澡,這次來的不是電話,而是視頻請求了,竇以晴的消息又彈出來:【我出門時你明明就在洗澡了!溫辭!你立刻接電話!!】
糟糕,
溫辭請求地抬頭去看周霧——
周霧很大方:「你先接。」
說是這麼說,卻沒有要出去的意思。溫辭頭腦發脹,決定跟對方解釋一句馬上掛,她掛斷視頻,回撥一條語音,竇以晴秒接。
竇以晴那邊有很重的鼓點聲,她應該已經在酒吧了:「你什麼情況,電話都不接!」
溫辭清了清嗓子,剛想說話,然後猛地頓住。
周霧好笑地躲避開她驚慌又疑問的眼神,低頭埋進那件敞開的小熊睡衣。
「喂?溫辭?」竇以晴又喊。
溫辭:「……」
「嗯。」她死死抓著周霧的肩,「我真的在,洗澡,我……我不小心把東西灑身上了。」
「你最近怎麼總不小心?」
溫辭張嘴,又猛地合上。她閉上眼,竭力忍耐了好幾下,沒頭沒尾地說:「我先掛了。」
「怎麼就要掛了?我還沒給你聽歌呢,我一下船就趕過來了,這個樂隊的現場超級嗨!應該跟我一起來的!」
「身上很多泡沫,你,你錄下來,回來再給我聽吧……我掛了,以晴。」
說完,溫辭不管不顧地掛了電話。
……
又過了一會兒,房間終於迎來短暫的安靜。溫辭皮膚發麻,筋疲力盡,閉著眼卻覺得眼前白茫茫一片。她很重地喘氣,還沒緩過神,就被親了一下。
「對不起,溫老師。」周霧很沒誠意。
「……」
「但竇以晴是不是也該給我道次歉。」周霧把她額頭被汗濕的碎髮撥到一邊,惡人先告狀,「她打擾幾次了?」
溫辭想,這話不能讓以晴聽見,不然她心目中討厭大王的名號就要從秦運轉給周霧了。
「周霧,你……下次別這樣了。」溫辭就著姿勢,捧著周霧的臉,與他商量,「……很危險。」
周霧嗯一聲,也不知道聽沒聽進去:「舒服嗎?」
「……」
溫辭吞咽了一下,牙齒咬緊,過了好幾秒才小聲沉悶地應一句:「嗯。」
周霧笑起來,又低頭和她接吻。
開始得太匆忙,溫辭剛拿來的套子扔在客廳,沒帶進來,房間裡只有周霧上次藏在口袋裡的那個。用完後,周霧赤身走出房間,直接拎了一盒進屋。
他牽住溫辭的腳腕,想讓她趴過去,才發現床上的人側臉貼在被褥上,已經閉眼睡著了。
昨晚熬夜看電影,今早又早起,溫辭一天沒睡夠四小時。
周霧沒叫醒她的打算。
他把她的紐扣一顆一顆繫好,擦乾淨,給她蓋上被子,關燈,然後自己去衛生間處理。
回來時溫辭已經陷入深眠,月光灑在她素淨淡雅的臉蛋上,呼吸平穩而悠長。
周霧借著月光看她,忽然想起了高中時的溫辭。
總是綁著馬尾,校服永遠齊整,學習好個子又不高,座位被老師鎖定在前三排,和他最常說的一句話是:「周霧,你的英語作業還沒有交。」
有一次,他一如既往地說「不交」,溫辭抱著一摞剛收的作業,站在他課桌面前久久沒走。
周霧納悶抬頭,對上溫辭猶豫的眼睛。
「這次作業不交的話會被叫家長。」她語調鎮定,「我可以等你兩節課,你寫一下吧,周霧。」
想起她那時候的正經模樣,周霧笑起來。
真神奇,明明沒什麼印象,今晚卻莫名其妙地記起來了。
他和溫辭之間的交集,似乎沒有他以前覺得的那麼少。
當初答應和溫辭保持這種關係,是覺得好奇,覺得有趣,最大的原因是和溫辭那一晚過得很舒服。
但現在周霧發現,和她擁抱、接吻,甚至是揭穿她撒謊,都會給他帶來一種微妙的、難以解釋的愉悅。
月光下,溫辭睡得正沉,周霧用手托起她的下巴,彎腰跟她接了一個很淺的吻。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5-4-22 03:30 PM
第三十章
溫辭睡醒時房間裡一片漆黑,窗簾把所有光線都遮擋在外,她只感受得到適宜的空調和絲滑的被子。
溫辭意識混沌,習慣性地去找手機,點亮看了一眼上面的時間,10:52。
溫辭放下手機繼續閉眼,兩秒後,她騰地一下坐起來——
幾點?!
溫辭摸索著開燈,看見面前裝修格局不同的房間,意識回籠,她終於想起自己昨晚……直接在周霧的床上睡著了。
身邊空蕩蕩的沒人,只有床頭櫃隨意放了塊錶,說明周霧昨晚也睡在這裡。
稍稍緩神,她打開電動窗簾,落地窗外綠意盎然、海天一色,是城市裡見不到的曠景。
撇去上次喝醉,溫辭已經很久沒有過這麼漫長的睡眠了。沒有酒精的輔助,她睡醒沒有頭暈,只覺得神清氣爽、心曠神怡。
她隨手把睡亂了的頭髮往後撥,低頭開始翻閱手機裡的未讀消息。打開微信的那一刻,溫辭鬆一口氣——還好,她媽今早沒有來查崗。
微信裡21條消息,20條是竇以晴的,其中15條是視頻。溫辭光看到這個數字就忍不住揚起嘴角,她靠著枕頭,把視頻一個一個點開來看。
全都是現場錄像,溫辭其實對這個樂隊沒那麼感興趣,對她而言有些太吵了,但竇以晴喜歡,她每次寫教案發瘋就會聽這個樂隊的歌在房間裡亂跳舞。
酒吧人很多,很吵,溫辭根本聽不清在唱什麼,她只感覺到竇以晴的瘋狂和快樂,竇以晴晃著鏡頭跟唱,她明顯喝了酒,大聲問:「溫辭!你聽見了嗎!好嗨!好爽——」
最後一個視頻裡有秦運的聲音:「竇以晴你瘋了吧,你把酒當水喝啊?」
聽到這,溫辭笑意微斂,低頭打字。
【溫辭:抱歉以晴,我昨晚睡著了,現在才看到消息,現場很好看!你醒了嗎?你昨晚喝酒了嗎?】
等了半分鐘沒有得到回復,溫辭忍不住又去給秦運發消息。
秦運倒是回得很快。
【秦運:她特麼的當然沒事,是老子有事。】
【溫辭:啊?】
【秦運:算了,這是我和她的個人恩怨……你放心,她沒事,只是還沒醒,睡得像隻豬。】
溫辭放下心,心想等竇以晴醒後再問問什麼情況。
溫辭赤腳下床,在別墅裡大概地晃了一圈,沒看見周霧。於是她撿起自己的衣服穿好,一邊給周霧發消息一邊往外走。
字未打完,溫辭拉開別墅庭院外的木門,和剛回來的周霧撞個正著。
周霧穿了一身俐落的運動裝,灰色無袖上衣濕了一片,看起來像剛晨跑回來。
看見她,顧及身上的汗,他後退一步:「醒了?」
「嗯。」見到本人,溫辭關掉對話框,「抱歉,昨晚我不小心睡著了。」
周霧單手給她撐著木門:「想吃什麼早餐?我叫人送來。」
「不用,」溫辭忙擺手,「不麻煩你,我自己去餐廳吃就好。」
自己?
周霧揚眉,忽然話鋒一轉:「溫老師今天什麼行程安排。」
「看書,再到海邊走走。」溫辭表示,「你不用管我,白天我能安排好自己,不會打擾你的。」
周霧點頭:「去洗漱吧。」
「好,我——」
「然後過來吃早餐,帶這兩天換洗的衣服和洗漱用品過來。」周霧好笑地看她,「你以為我支走他們是為了什麼?我們不是只有晚上才能上床吧。」
「……」
青天白日在大門口說這個,溫辭捏緊手機,心跳有點快。
「當然,不是全為了那個,四個人玩太吵,兩個人就行。」周霧垂眸,懶洋洋地跟她商量,「你的度假行程裡也加上我吧,溫老師。」
溫辭收緊手指,盡量讓自己的開心看起來不要太明顯,一臉平靜地答應:「好的。」
-
溫辭根本沒有什麼度假行程,她這趟本就目的不純,總是安排萬事的竇以晴一走,溫辭能想到的消遣就只有看書和看海。
吃完酒店送來的Brunch,周霧去書房開了一個簡單的電話會議,出來時溫辭坐在沙發上看書,旁邊還擺著筆記本。
周霧靠近一看,《肖秀榮知識點精講精練》。
他雖然高中後就出了國,但國內關係好的朋友也不少,對這些勉強有點了解:「打算考研?」
「只是有一點想法……你忙完了嗎?」溫辭被叫回神,猶豫地遞出她剛挑出來的兩本書,「要看書嗎?我還帶了幾本和考試無關的書。」
高中時不愛交作業,偶爾睡覺,卻總是名列前茅的周霧搖頭:「不愛看書。」
果然。
溫辭訕訕地把書放回去,再次為自己無聊的消遣方式感到不好意思:「好的。」
「要看到幾點?」周霧問。
溫辭一愣:「都可以。」
「那四點?」周霧看了一眼外面的太陽,「到時沒那麼曬,我讓人過來換水,進泳池游會兒。」
他漫不經心地笑了下,「教你游泳?」
溫辭從來沒覺得學習的時間這麼漫長過。
不知抬頭幾次,時間終於熬到四點。
溫辭站在浴室裡,看著自己帶來的那兩件吊帶泳衣,糾結了很久穿白色還是黑色,又不太好意思出去問。
最後還是挑了白色。
等她出去,周霧已經在泳池裡游了兩圈。
「想學哪種姿勢?」水流從他挺拔深邃的眉眼劃過,周霧仰頭看著她,喉結線條明顯。
沒想到是真的學游泳,溫辭被問得一愣。
「都可以,簡單一點的吧,我真的不太擅長水裡的運動。」身上幾塊薄布讓她沒什麼安全感,溫辭下意識扯了一下臀邊的布料,「我換之前那件泳衣學起來會不會更方便一些?」
「就穿這件。」周霧從水裡伸手,抓住她的腳腕,「下來。」
水裡,周霧在前方牽著她的雙手,讓她漂浮在水面上。
溫辭實在是白,幾乎要和身上的白色泳衣合為一體,瘦但手腳都長,不顯矮。
溫辭腳在後面努力地撥弄了兩下,結果沒用,她完全是被周霧在牽著游,沒多久就忍不住要站直。
過了十多分鐘,不知失敗了幾次,溫辭抹掉臉上的水,覺得自己是個標準的笨學生:「抱歉,我真的不擅長游泳。」
「不止吧。」
周霧把她眼前的濕髮往後撥,突然問,「以前高三運動會,那個跑八百米剛過線就暈了的人是不是你?」
「……是高二運動會。」溫辭被問得一頓,幾秒後才應,「當時給你添麻煩了。」
周霧當時不想參加運動會,本打算溜出校,正經過八百米終點,溫辭噗通一聲就在他面前暈倒了。
後來發現是自己班裡的同學,他還懷疑過是老余故意派來碰瓷的。
又想起什麼,周霧哂笑一聲:「運動這麼差,跑個八百米都暈,人在校醫室還沒醒,就有同學來找,說你還報了個三千米……你真行。」
溫辭捂臉:「因為當時三千米沒人願意跑。而且我不是跑暈的,我是中暑了。」
「沒差。」周霧鬆開她,「從頭練起吧,先練憋氣。」
溫辭潛下去,周霧在水面外等了一會兒,也跟著她入水。
溫辭靠在游泳池牆上,曲著腿,捏著鼻子,小臉痛苦地緊皺。她頭髮綁得很隨意,耳邊的碎髮在水裡緩緩漂浮,一縷陽光投射進水裡,她的皮膚彷彿在發光。
周霧心裡讀秒,在憋氣時間快達到她之前的兩倍時,他靠過去,想把她抱起來。剛碰到,溫辭似是也憋不住了,猛地離開水面。
他們貼得很近,她的呼吸幾乎打在周霧身上。
溫辭臉都憋紅了,大口大口地汲取氧氣,單薄的泳衣布料緊密地貼在她皮膚上,不受控制地微微凸出。睜眼時,水全匯在她的睫毛,眼睛都被浸得水淋淋的。
「我是不是比剛才憋得久一點了?」
周霧懶淡地嗯一聲:「難受嗎?」
溫辭點頭,剛想說但還能克服,脖子被攏住,周霧的手指抵在她下頜,讓她抬頭,「給你做個人工呼吸。」
……
游泳最終還是沒學會。
是第一次在室外做。空氣潮熱,蟬鳴陣陣,偶爾還有風吹過樹葉的沙沙聲,溫辭躺在私人泳池岸邊的躺椅上,聽見每道大自然的聲音都羞恥,都刺激。
周霧剛直起身,溫辭立刻把泳衣那兩塊布料拉回來擋在胸前,周霧失笑:「這裡沒人,溫老師。」
「我知道。」溫辭閉著眼,「但……還是很奇怪。」
「好的。」周霧表示理解,他隔著泳衣親了一下,「那你背過去。」
躺椅太硬,周霧用自己的衣服給她墊在膝蓋下。
但時間太久,溫辭膝蓋上還是青了一塊。
事後,溫辭小聲地對半跪在她面前的人解釋:「真的沒事,明天就會消了,是我體質問題,我皮膚比較薄,所以容易淤青。」
周霧給她膝蓋擦藥,指腹很輕地幫她揉了幾下,語調漫不經心:「嗯,溫老師嬌貴,我以後注意。」
溫辭:「……我不是這個意思。」
「知道。」擦好藥,周霧把她的長裙放下來,仰頭問,「接下來什麼度假行程?」
「看海?」溫辭說完,忽然想到現在的時間,「不對,是不是該去吃晚飯了?你餓了嗎?」
-
最後行程合二為一,兩人步行前往酒店的另一家海灘餐廳。
海邊的落日每天都不同,昨天漫天紅橘,今天是濃厚的淡粉色。
溫辭走在沙灘上,低頭回竇以晴的消息。竇以晴果然宿醉睡到下午,好在精神還不錯,溫辭叮囑她喝一杯牛奶或者蜂蜜水,然後問她昨晚和秦運怎麼了?
竇以晴喝斷片了,回復很隨意:【不記得了,他有病,跟我發瘋半天,又不說怎麼了,可能我昨晚終於沒忍住揍了他一頓吧。】
溫辭莞爾。
溫辭平時的穿衣風格就比較素雅清新,隨便哪件連衣長裙都與海灘適配。她今天穿了一件簡單的白裙,海風把她裙擺和頭髮撩撥起來,飄搖在被天染粉的海面。
周霧雙手抄兜,看了一會兒,舉起手機。
他們去了一家清吧式餐廳,船屋裝潢,二樓駕駛艙坐了一位正在彈吉他的船長。因為是飯點,餐廳坐滿了人,只剩最角落的位置。
這位置像是餐廳硬擠出來的,只有一張桌子和一張長木凳,幾塊木板隔著,看不見外面的人,只能聽到歌聲,服務員進來都得拐個彎,唯一優點是有一扇獨屬的小窗戶。
說好聽點是小包廂,說難聽點是爆改雜物間。
好在兩人都不在意。
半碗意麵入腹,溫辭便飽了。服務員見他們進餐結束,端了兩瓶酒進來,是安排的座位不好而給的補償:「是我們餐廳特調的椰子雞尾酒,只有我們店的調酒師才調得出來這個味道,很多客人都是沖著這款酒來的,兩位要試試嗎?」
周霧剛要拒絕,感覺到身邊人好奇的目光,他撇過眼:「想喝?」
溫辭眼裡寫滿「好想試試」,慢吞吞地搖頭:「不了。」
周霧覺得好笑,手指點了點木桌,對服務員道:「放這,謝謝。」
服務員走後,他把其中一杯推過去:「想喝就嘗嘗。」
「算了。」有前車之鑑,溫辭猶豫道,「我酒量不好,又喝醉怎麼辦?」
「醉了我帶你回去,還能怎麼辦。」周霧哂笑,「而且度數沒那麼高。」
「……」
椰子酒看起來和椰子水差不多,清透香甜,唯一的區別是酒精會冒氣,杯沿還放了一個迷你椰子殼。
在周霧面前,溫辭的自制力自動降低。
她雙手捏起其中一杯:「那,那我嘗一口。」
她小心地抿了一下,周霧垂眼看著:「怎麼樣。」
溫辭皺起臉:「好喝。」
這副表情讓周霧想起她上次喝酒時,也是皺著臉,一副受不了的模樣,然後一口接一口地繼續喝。
明明酒量奇差。
又菜又愛。
回憶起她喝醉後的表現,周霧微妙地揚了一下眉,縱容道:「這家店還有幾款出名的酒,度數都低,不傷胃。要不要試?」
溫辭:「不了吧……」
十分鐘後,一杯椰子酒全進了溫辭的胃裡,桌上又多了幾杯顏色各異的雞尾酒。
「平時經常喝酒?」周霧懶聲問。
溫辭放下酒杯:「沒有,之前那次是第一次喝。」
「哪次?」周霧隨口問,「婚禮那次?」
「不……」溫辭一頓,瞬間改口,「對。就……包括今天,只喝過三次。」
喝了酒,溫辭話變得多了一點:「以前我媽不讓喝,但我一直想嘗嘗,是什麼味道。」
周霧點頭表示理解。
人就是這樣,越說不能做什麼就越想做什麼。
「還有什麼你媽不讓你做,但你自己想做的?」
昏暗燈光下,周霧眼睛顏色很深,他也喝了幾口酒,嗓音低低沉沉,「我帶你去。」
溫辭一愣,怔怔地抬頭看他。
周霧笑起來:「違法犯罪除外。」
不知是酒精作用,還是周霧的話,溫辭心臟怦怦亂跳,她側目,朝周霧手邊的小盒子看去。
周霧隨著她的目光低頭,看到了自己的煙盒。
周霧拿起來,放到她看不見的角落:「這個也別想——怎麼回事,溫老師?」
他失笑,「長這麼乖,怎麼又想抽煙又想喝酒的。」
不是你說的嗎?抽煙能忘記煩惱。
溫辭看著他,恍惚中,彷彿回到那天的高中天台樓梯間。
高挑修長的身影坐在她樓下一層,夾著煙仰頭,語調輕慢:「上面是哪位同學?別哭了,哭得我很煩。下來我給你一根,抽完就沒煩惱了。」
當時的她吸了吸鼻子,哽咽地問:「真的嗎?」
像是意識到她是女生,周霧頓了一下,「靠」一聲,起身離開,留下一句:「假的。你哭吧。」
又過了十分鐘,身影去而復返。一個塑料袋從樓梯欄桿的縫隙遞到她身邊,裡面裝了紙巾、水和糖果。
周霧什麼也沒說,甚至沒有抬頭看她,放完東西便離開了。
清吧裡換了一首歌。
溫辭眨眼,回神:「好的。」
擱在桌上的手機震了一聲,溫辭剛想去看,周霧忽然輕飄飄地問:「真想試試?」
溫辭倏地抬眼。
像是做壞事前的生理反應,呼吸加快,手指微顫,心跳不斷敲打著她的鼓膜。
溫辭點頭。
周霧單手敲出一支煙——送到了自己嘴裡。
他點燃,吸了一口,抓住溫辭的後脖頸,讓她向前——
煙草味隨著周霧的嘴唇漫進來,溫辭很快被鬆開,陌生刺鼻的味道嗆得她偏過臉咳嗽。
周霧滅掉煙,低沉散漫地笑起來:「我說了……」
後面的話被堵了回去。
溫辭回身,細瘦的手指很輕地捧著他的臉,給了他一個熱烈的回吻。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5-4-22 04:43 PM
第三十一章
那天的樓梯間,周霧顯然沒有認出她。
後來偶爾在班裡擦身經過,周霧一同往常,連視線都不會在她身上停留一刻。
只有溫辭記得,並抱著好奇。
她一直以為自己是對「抽煙」感到好奇,此刻,溫辭忽然發現不是。她從始至終,好奇的只有周霧。
她不喜歡二手煙,也不喜歡從周霧口裡渡過來的煙草味,哪怕周霧很小心地,只給了她一點。
她只是喜歡周霧的嘴唇和周霧的吻。
周霧被親得微微一頓,隨即很輕地嗤笑一聲,氣息噴灑在溫辭嘴邊,他手攬住她往自己這靠,配合地張嘴,循循善誘地讓她吻深一點。
小窗戶外偶爾有遊客經過,都會因為好奇餐廳內部的裝潢,往他們這個「小包廂」裡看一眼。
溫辭感覺得到。剛才在泳池邊,明明知道那裡不會出現別人,但她還是忍不住擔心、害怕和羞臊。
或許因為他們只是在接吻,或許因為酒精,這一刻,她忽然覺得,有什麼所謂呢?
這裡沒人認識他們。
這裡只有她和周霧。
有了前車之鑑,溫辭今晚稍有控制。
她沒有喝醉,離開小船屋時,她肯定自己還有著清醒的意識,只是覺得興奮、飄飄然,以及走路稍微有一點晃。
她忽然理解了竇以晴一直喜歡的微醺。
溫辭的鞋印在沙灘留下一道歪歪扭扭的線。
她捧著手機,臉上的笑容沒有淡下來過。
周霧沒扶著她,只是在她每次快接近海時,把她往回拉一點:「在看什麼,笑成這樣。」
「以晴給我發了視頻,她今天去尾波沖浪了,現在正在夜釣。」
溫辭點開最後的未讀語音,竇以晴興奮的聲音從那邊傳來——
「溫辭,救命!我今天過得超開心!你呢?今天做什麼了?不會就待在房間裡看書吧?」
溫辭按下語音鍵:「我今天也超開心!」
等她放下手機,周霧偏過臉,夜色與海風中,他深邃凌厲的眉眼都彷彿柔和下來,帶著很淡的笑意看她:「今天哪也沒去,為什麼開心?」
「因為你。」
溫辭轉頭,眼睛像剛才那杯椰子雞尾酒,清透香甜,咕嚕咕嚕冒著氣泡,她溫柔地坦誠,「周霧,和你在一起,我會覺得很自由。」
周霧不知道自己還有這效果。
他挑眉,笑了一下:「因為我帶你抽煙喝酒?溫老師,你這樣說顯得我很像個壞人。」
說完,他回憶自己跟溫辭在一起做過的樁樁件件……
嘖,怎麼還真挺壞的。
「不是。」溫辭搖頭,很認真地糾正他,「只是在你身邊,我會覺得自己好像想做什麼都可以。」
說話間,他們正好經過了昨天吃晚飯的西餐廳。與剛才那間清吧餐廳不同,西餐廳裡放著悅耳美妙的鋼琴曲,一首結束,很快又接上新一曲。
柔美悠揚的小提琴傳來,是《Por Una Cabeza》,經典電影《聞香識女人》裡出現過的探戈舞曲。
溫辭很喜歡這部電影,不自覺地隨著音樂踮了兩步。
很細微,周霧看在眼裡:「會跳Tango?」
沒想到會被發現,溫辭忙搖頭:「不會,但以前上影視賞析課時,老師讓我們每人寫一萬字這部電影的影評,所以這個片段我看了很多很多遍。」
「那就是會。」周霧說。
手被牽住,溫辭還沒反應過來,周霧已經搭上了她的腰,在沙灘上帶她跳起了電影裡的那段探戈。
溫辭畢竟沒喝醉,西餐廳裡有人朝他們看,她腳步僵硬,心跳加快——又或者說今夜她的心率就沒有正常過。
雖然她看了很多遍,幾乎知道每一個舞步怎麼走,但她還是踩了周霧一腳。
「對不起。」她下意識道歉。
周霧說:「溫辭,探戈裡無所謂錯步。」
是電影裡的台詞。
溫辭無言,一股洶湧強烈的浪潮從她內心翻滾而出。她感覺著心臟的震顫,被周霧牽著晃動,不得章法,偶有出錯。
周霧不在意,舞步從容隨意,賞心悅目,竟然有些專業的意思。溫辭意外:「你會Tango。」
「很小的時候學過一點,我媽媽很喜歡。」周霧說。
「她一定很優雅。」
「是的。」
音樂漸漸朝向高潮,在周霧的引導下,溫辭終於找到了節奏,沒再踩到周霧。
她在他手中轉圈,因為喝了酒,她臉頰酡紅,轉得有些笨拙,白裙綻放一般飄起來,周霧哂笑:「看來這段你看得更多。」
「是的。」溫辭隨著他笑,彎起來的眼睛比月亮迷人。
音樂停止,溫辭學著那位女演員,抬腳勾住了周霧的大腿,定格。
西餐廳傳來一道很小卻很熱烈的掌聲,是一個小女孩:「好耶!」
小女孩的家長趕緊把她往回拽。
周霧笑意散漫,稍稍抬手,紳士般地對小女孩致謝,溫辭則像那位家長一樣,拽著他逃走。
-
回到別墅,推開木門,周霧去扯溫辭擋在臉前的手。
「別擋了,看見你在笑。」他說。
在這麼多人面前跳這麼笨拙的舞,溫辭耳朵已經紅透了,後知後覺的羞恥讓她有些受不了,但她又確實抑制不住嘴角的弧度——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到底在笑什麼。
只是單純覺得快樂。
「我為什麼沒喝醉呢?」溫辭痛苦地問。
周霧笑著去吻她。
他們今天幾乎一直在接吻,溫辭偶爾會想——炮友之間需要這麼多的親吻嗎?難道不該是下了床後裝朋友、裝陌生人?其他像他們關係的人也會這樣?
可能是她比較幸運,周霧正巧也喜歡接吻。
他們很自然地親到了床上。周霧垂眸,看著溫辭的白裙在他床上散開,像白淨漂亮的花,是他在外公家住的房間,陽台邊盛開的那一朵。
「溫辭,當時為什麼找我?」
周霧親著她的下巴,嗓音微啞,沒來由地問,「就因為新娘是我前女友?」
溫辭被問得一怔,過了一陣才反應過來他在問什麼。
「不是。」
月光下,溫辭眼睛悠悠然的,她手指搭在周霧臉上,忍不住坦白,又用最後的理智不讓自己暴露,「不管新娘是誰,我都只會找你。」
周霧還算滿意。他笑著偏過臉,親了一下溫辭的手心,然後往下親吻。
比平時都還要往下。
溫辭嚇了一跳,腰幾乎都要抖起來,慌亂無措地去抓周霧的頭髮:「周霧,你,別這樣……」
然後逐漸變成潰不成軍、零零碎碎的話語。
-
最後還是又一起去洗了個澡。
想到自己剛才發出的聲音,溫辭出來時,還用浴巾捂著臉。
周霧好笑地拉開一角,禮貌詢問:「睏了沒?」
溫辭微頓,搖頭。
酒勁過去,剛才又太超過,她現在清醒得可怕,好想一拳把自己打昏。
「那看部電影?」
「浴巾」點頭。
溫辭換上之前那件蕾絲睡衣,怕她冷,周霧還給她披了件外套。
還是前天的沙發上,這次只有他們兩人,卻坐得比之前還要近。
周霧按著遙控:「看什麼?」
屏幕上的電影一一劃過,看到某個熟悉的海報,溫辭脫口:「這部……」
是高中那部鬼片。
周霧頓了一下,偏頭:「那時候你沒看?」
「沒有,在寫作業。」溫辭說完才覺得不合適,這片子太老了,「算了,不然再看看別的。」
周霧卻點開:「我也沒看。」
窗外忽然下起一場悶熱夏雨。
電影播到某個片段,溫辭心想,那天周霧進教室時就是播到這裡,馬上就要有「鬼」突臉了。
下一秒,一隻手擋到她眼前。
周霧手心很燙,溫溫熱熱地貼在她眼皮上。
周霧擋著她的眼睛,掃了眼窗外:「下雨了。」
在鬼叫聲裡,周霧嗓音懶散,與雨聲一起沉沉地響她耳邊,「還好回來得早,溫老師。」
溫辭雙手抱膝坐在沙發上,靠著周霧的肩,感覺著他掌心的溫度。
此刻是夢嗎?是的話,請不要醒來。她想。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5-4-22 08:40 PM
第三十二章
翌日清晨,空氣悶濕潮熱,早晨十點的天空灰濛濛的,烏雲沉悶地籠罩在海面上,彷彿下一刻就要暴雨傾盆。
周霧在跑步機上晨跑,手機進來一條微信。
【秦運:兄弟,聽說馬上來颱風了,我和竇以晴可能得後天才能坐船回去。】
【周霧:好的。】
【秦運:?】
【周霧:?】
秦運回了一條語音來:「不是,我還以為我發錯消息,發給了溫辭呢,搞什麼,你怎麼這種語氣啊?好的?」
最後兩個字裝腔做調,語氣很欠。
周霧嗤笑,按下語音:「滾。」
【秦運:哎,對味了。】
周霧沖完澡出來,房間門正好打開。
溫辭披著他的外套走出來,她眼皮沒什麼精神地耷拉著,唇色蒼白,見到他,溫辭正想打招呼,張嘴卻忽然扭頭,捂著臉打了兩個噴嚏。
「抱歉。」溫辭嗓音微啞,「可能昨天喝了酒,我有點難受……」
話沒說完,周霧忽然靠近,溫辭還沒反應過來,他們額頭已經相貼。
周霧剛洗完澡,皮膚冰冰涼涼的,溫辭一睡醒就頭腦昏沉,聞到他身上清涼冷冽的薄荷沐浴露,莫名感覺舒服了一點。
「不是酒的問題。」周霧說,「有點發燒,溫老師。」
「……」
溫辭下意識抬手捂住自己的嘴,試圖阻擋病毒的擴散。他們臉頰靠得太近,她的手背還貼到了周霧的鼻尖,她趕緊後退一步。
「我的問題,以後不在外面做了。」周霧不在意,伸手貼了貼她的臉頰,比額頭還燙,「桌上有早餐,去吃點,我讓人送藥過來。」
溫辭忙道:「不用,我帶了醫藥箱,裡面有藥。」
周霧點頭:「在你房間?我過去拿。」
「我自己去就行。」溫辭捂著嘴,聲音悶悶的,「我把早餐帶回去吃吧,免得傳染你。」
「要傳早傳了。」周霧沒接受她的提議,把她的手扯下來,用下巴點了點餐桌,「去吃早餐。」
溫辭發著燒沒什麼胃口,放筷時周霧正好把醫藥箱拿回來。
周霧讓她回去躺著,拿出酒店配備的全新溫度計,消毒乾淨,說:「張嘴。」
溫辭半躺在被子裡,乖乖張嘴含住。
溫辭的醫藥箱很小,但東西齊全。
周霧拿出幾盒藥,邊跟她說竇以晴後天才能回來的消息,邊看上面的功效和注意事項。
「嗯呃。」溫辭發出一道不明聲音,聽起來像是叫他的名字。
周霧抬頭,耳朵被滾燙的手指碰了一下,他臉上多了副一次性口罩。
「……」周霧失笑,「是不是戴錯人了?」
溫辭指了指自己嘴裡的溫度計,表示自己目前還不太方便。
到了時間,周霧抽出來看,38.9℃,高燒。
「不是因為昨天在外面……那個。我本身就比較容易病,可能臨時換了地方,有點水土不服。」溫辭燒得有點迷糊,遲鈍地解釋,「我吃藥睡一會就好了。」
周霧挑出幾種藥,跟熱水一起遞給她:「過兩個小時沒退燒,就去醫院。」
溫辭囫圇吃下藥,拿起口罩想拆開戴上,被周霧拿走。
「戴著呼吸不舒服,我戴就行。」周霧語氣隨意,「一個效果。」
溫辭此刻腦子轉得慢,聽起來覺得好像有點道理。
於是她又在醫藥箱裡摸索,周霧剛想問她要什麼,一包板藍根被塞進他手心。
「周霧,你泡來喝一下呢?提前預防。」溫辭吸了吸鼻子,含著鼻音含糊不清地說。
不論人還是聲音都顯得很可憐。
周霧不愛吃藥,本想拒絕,聽完又覺得喝就喝吧:「好的老師。」
-
溫辭不是撒謊,她確實是易病體質,每次流感爆發她幾乎都會中招。好在影響都不大,最嚴重也就是發燒,通常睡小半天就恢復了。
不想麻煩周霧去醫院,溫辭忍著頭疼強制自己入睡,誰知沒躺多久,她媽的視頻通話就切了進來。
看清來電人,溫辭下意識掛斷,對面很快發來一條消息:【今天不是培訓班休息日嗎?】
溫辭忍著頭疼回憶了一下,好像真的是。
她看著自己對話框裡剛打好的謊話,無比慶幸自己病了,打字慢,沒來得及發出去。
溫母的視頻電話又打過來。
在床上,應該看不出什麼蹊蹺,溫辭猶豫了一下,接通。
「怎麼這個時間了還在睡?」看清溫辭這邊的背景,溫母驚訝道,「臉色怎麼這麼差,病了嗎?」
溫辭本來想掩飾一下,沒想到她媽一眼就看出來了。於是她只能點頭:「有點感冒,已經吃過藥了,應該馬上就能好。」
「怎麼會感冒呢?我看過你那邊的天氣,挺好的呀——」溫母剛說完,外面一聲悶雷,母女倆都沉默了一下。
「那邊在下雨?」溫母疑問。
溫辭心如鼓擂,不知是病的還是心虛:「嗯,太陽雨。媽,先不跟你說了吧,我睡一會。」
「……行吧。一個培訓而已,壓力也不要太大了。明天如果還病著,就跟培訓老師請個假。」
「好。」
掛斷視頻,溫辭長舒一口氣。
「又撒謊。」周霧嗓音懶洋洋的。
溫辭一愣,這才發現周霧還在房間裡。
他坐在窗邊的辦公桌前,上面擺放著手提電腦,似乎沒有離開過,要笑不笑地看她:「溫老師,你每次這樣,搞得我們很像在偷情。」
溫辭反問:「我們不是嗎?」
沒想到她會這麼說,周霧沉默了一會兒,微妙地揚起一點唇角:「好像是沾點邊。」
掛了視頻,溫辭才發現竇以晴給她發了一條語音,也說了颱風回不來的事。
溫辭輕咳兩聲,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正常一點:「我聽周霧說過了。那你在島上要注意安全,別靠近海邊了。」
待她放下手機,周霧問:「不告訴她?」
溫辭搖頭:「不讓她擔心了。她回來的時候,我應該已經退燒了。」
周霧頷首,走過來拿起體溫計,懶聲吩咐:「張嘴,再測一次。」
-
「溫辭聲音怎麼聽起來怪怪的。」
船上,竇以晴拿起語音又在耳邊放了一遍。
「行了,別跟個老媽子似的。」秦運抱臂,懶洋洋地坐在她身邊。外面在下雨,風浪比較大,兩人被蕩得一晃一晃的,「你至於嗎,待會兒就能見到了,還非要去她面前演一下。」
「這叫鋪墊,懂嗎?不然怎麼給她驚喜?」
兩人原定等颱風過了再回去,沒想到一個小時前有工作人員來告知,說颱風前的最後一班船有乘客退票,正好剩兩個位置。
刮颱風也玩不了什麼水上項目,竇以晴毫不猶豫地決定立刻返程。
秦運:「你確定是驚喜不是驚嚇,萬一人家溫辭今晚有別的安排呢?」
「我不在,溫辭能有什麼安排。」竇以晴對好友了如指掌,她用膝蓋碰了一下秦運的腿,「把我的魚拎好,別讓它們死了,知道我釣得多不容易嗎?」
魚魚魚,除了這兩隻破魚你還記得什麼?
秦運無語半晌,扭頭不知第幾次問她:「竇以晴,你他媽……真不記得前天晚上的事了?」
「記起來了。」
秦運一愣,立馬坐直:「真的??」
竇以晴嗯一聲,回頭跟他對視:「我那晚喝醉把你揍了,是吧?你直說吧,醫藥費要多少?」
「……」
竇以晴上下打量他:「我看你也沒傷到哪,要是敢獅子大開口,我們就去醫院驗傷。」
「……」
「這是你最後的機會,下船之前給我一個數字。」竇以晴無情地說,「下了這船,以後你再找我賠醫藥費,我是不會認的。」
秦運語氣真誠:「竇以晴,你真是個腦殘。」
竇以晴立刻亂拳出擊,秦運捂著自己手臂,大喊:「你打我也沒用!竇以晴!你就是癩皮狗!你慫貨!你敢做不敢認——你特麼別打臉啊!」
兩人趕在颱風之前回到了度假村。
竇以晴猛地推開別墅大門,舉起自己手裡一大袋活蹦亂跳的魚:「噔噔噔!溫辭!你看,我的釣魚成果——」
客廳空無一人,安安靜靜。
於是竇以晴上樓,推開溫辭房門,再一次:「Surprise——」
還是沒人。
甚至床褥都是整整齊齊鋪好的。
竇以晴納悶,低頭給溫辭發消息,沒回復。打語音也沒人接。
於是她又去問周霧,問對方知不知道溫辭在哪。
同樣沒回復。
竇以晴在別墅裡轉了兩圈,沒見著人,猶豫片刻後,決定去周霧那看看。
-
吃過退燒藥,溫辭這一覺睡得極沉。
手機在枕邊不斷震動,溫辭被稍微拉回一點意識,處於半醒未醒的邊緣。
迷迷糊糊中,她聽見房門被打開,一道腳步聲靠過來。
臉頰被手指輕輕貼了一下。
這個下午,周霧常常這樣來試探她的體溫。很輕,不至於吵醒她,但溫辭隱隱約約能感覺到。
於是溫辭伸手抓住對方,把臉頰貼進對方的手心,以作證明。
「我好像退燒了,周霧。」睡了一下午,她聲音輕得像呢喃。
下一秒,她吸了吸鼻子,小聲詢問,「……你有聞到魚腥味嗎?」
而且,是她睡糊塗了嗎?周霧的手好像變小了。
溫辭等了一會,沒等到回答,握著的手也沒有動靜,於是她睜眼——
對上了竇以晴震撼呆滯的眼睛。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5-4-22 09:14 PM
第三十三章
溫辭花幾秒辨認了一下竇以晴是真人還是她自己燒糊塗了。
「你怎麼睡在這?」沉默數秒,竇以晴找回聲音。
是真人。
溫辭燒鈍的腦袋飛速運轉,她喃喃著閉眼,開始胡言亂語:「媽,我好像燒到出現幻覺了……我看見以晴了。」
「?」
竇以晴果然上當:「不是幻覺,臨時出來兩張票,我就提前回來了,你發燒了?怎麼不告訴我?」
溫辭裝出一副後知後覺的模樣:「中午開始燒的,我怕你擔心,就沒說。」
「那現在怎麼樣?退燒了嗎?」竇以晴摸摸她的臉,還是微微燙。
「退很多了,你知道我的,過一會就能好,別擔心。」
竇以晴點頭:「你怎麼睡在周霧床上?」
「他擔心我燒暈了沒人管,就讓我過來躺著。」溫辭磕磕絆絆,「他……他人挺好的。」
「是嗎?」竇以晴疑惑,「那你怎麼不睡客臥……」
溫辭往後一撅:「——我頭好暈。」
「吃藥了嗎?」竇以晴嚇一跳,四處環視,「你嘴唇好乾,我去給你倒杯熱水。」
今天刮颱風,加上溫辭發燒,周霧今天沒讓清潔人員上門打掃。
溫辭看見不遠處的辦公桌邊緣,正大剌剌敞開,已經快要見底的避孕套盒子,以及行李架附近被隨意放置的吊帶泳衣,眼前一黑,下意識又去抓竇以晴的衣服。
「你……你手裡是什麼魚?」溫辭虛弱地說,「你從那邊帶回來的嗎?」
竇以晴來勁兒了,終於想起正事,舉起來給她介紹:「都是我釣的!你看,左邊這隻石斑,大吧?晚上清蒸了吃,你病了正好給你補身體,右邊這隻……」
周霧開完線上會議回來,發現房門大敞,裡面還隱隱約約傳來今夜菜譜。
他走進房間,溫辭彷彿看見救星,不斷地朝他擠眉弄眼,蒼白了一天的臉蛋都被急紅了。
周霧從善如流地收拾起犯罪現場,拿起盒子和泳衣,全塞進了自己的口袋裡。
「回來了?」周霧淡淡出聲,打斷竇以晴的滔滔不絕,「魚要不要先放去廚房?袋子有點滴水。」
「哦,好。」竇以晴一愣,這才發現袋子底下確實有點濕,「那溫辭,你跟我回去吧。」
周霧:「讓她把藥吃了再走,熱水馬上煮好了。」
「行,麻煩你了。」竇以晴用手擋在袋子底下,「那我先去把魚放好,免得滴到房間裡,臭。」
竇以晴離開後,溫辭驚魂未定,重重地鬆一口氣。
她臉頰和耳朵都紅透了,周霧手背貼到她臉上,試她的溫度:「這是病的還是嚇的?」
「嚇的。」溫辭誠實道。
周霧笑起來,他問:「這次出門帶長袖沒?」
溫辭搖頭。
於是周霧去衣物間,拿了兩件長袖衛衣出來:「穿一件回去,剩下那件明天穿。」
-
兩條魚當晚就被吃個精光,溫辭還發著低燒,回房洗漱後,倒頭再次睡下。
翌日醒來終於康復。
中午,竇以晴第三次給她測體溫,確定她沒有再反復後,馬上開始安排起下午的行程。
颱風擦邊而過,帶來的影響不算大,但肯定是潛不了水了。她翻遍旅行攻略後,決定就去度假村附近的海洋館。
對此,秦運表示:「海洋館有什麼意思?不如在家打牌,誰愛去誰去,我和周霧——」
周霧站在門口,已經撐起了傘,把溫辭擋在傘下,冷淡地與他道別:「那再見。」
「……」
最後還是四人一起出發。
颱風天影響了所有人的行程,海洋館裡人山人海,到處都是亂跑的小孩子。
說不去的秦運逛得最起勁,他指著一條魔鬼魚:「竇以晴,這個這個,當年高一開學一見到你,我就想到這種魚,你簡直和它一模一樣。」
竇以晴指著一條蘇眉魚:「你。」
「盲目攻擊是沒用的,誰不知道我高一入學那會兒驚為天人,高二高三那些女的都來教室外面偷看我。」
竇以晴很可憐地看他:「這麼有錢了,去醫院看看腦袋吧,人家那都是來看周霧的。」
「你放屁!」
有一瞬間,溫辭覺得自己好像在參加學校春遊。
雖然已經退燒,她今天還是穿了周霧的灰色衛衣,下面配一件白色長裙,右肩搭著一條隨意綁起來的麻花辮。
她站在玻璃前,身上被覆上一層溫柔的水藍色。
「吵死了。」周霧抱臂,倚在她身邊的欄桿上,垂眼打量了她一會兒,懶懶出聲,「不知道回來幹什麼。」
溫辭笑了一下,忍住沒有附和。
那頭,竇以晴探出身,讓溫辭把早上在窗邊拍的雨景照片傳給她。
溫辭應了聲好,打開微信,中間順便抽空回了一下其他消息,周霧毫不避諱地看著,發現溫辭會單獨給每個人改微信聊天背景,且都是對方的自拍。
發完照片,溫辭正要鎖屏,手機忽然震一聲。
她下意識點開新消息。
【周霧:。】
溫辭微愣,聽見旁邊人出聲詢問:「什麼意思?溫老師。」
「嗯?」
周霧點了點聊天背景裡的狗,眼神像父母看家裡愛惹禍的孩子:「它憑什麼是我的聊天背景?」
「……因為它很可愛?」
周霧揚眉看她,顯然對她的回答不是很滿意。於是溫辭指了指背景的角落:「其實這張照片裡也有你的,你看——」
周霧看著自己露出的半隻眼睛和半邊胳膊,終於氣笑。
他拿過溫辭的手機,徑直打開前置手機攝像頭,舉到他們前方。
「笑一個。」
溫辭聽話地揚唇。
周霧:「別假笑,溫老師,我不是你同事。」
溫辭笑出來。
照片定格,周霧看了一眼,還算滿意。他把手機放回她手裡,抬了抬下巴:「換成這個。」
-
逛了一圈,四人找了個海洋館餐廳坐下休息,能邊晚飯吃邊看魚。
身邊的竇以晴正在專心p圖,溫辭不知第幾次,偷偷打開她和周霧的對話框,重新看一遍剛才的照片。
他們運氣很好,拍的時候,頭頂正好經過一隻鯨鯊,它身上的斑點彷彿在發光,身邊還跟著顏色各異的小魚群。
叫她不要假笑,周霧自己表情卻很淡,只有嘴唇稍微上揚,酷得很隨便。
旁邊笑出糊影的她被襯托得像傻子。
待會要問他能不能重拍。
看得認真,旁邊忽然傳來一聲清脆稚嫩的「姐姐」,溫辭帶著不自知的笑,扭頭:「嗯?」
是個跟桌子差不多高的小姑娘。
她手裡拿著一顆小丑魚造型的棒棒糖,指著坐在溫辭對面的周霧,大聲問:「你和哥哥待會還會親嘴嘴嗎?」
「……」
桌上其他人乃至周圍的客人都一塊朝溫辭看過來。
溫辭腦子發懵:「什麼?當,當然不會。」
小女孩表情遺憾,很快又打起精神:「那還會跳舞嗎?就是那個——」
小女孩在原地轉了個圈。
溫辭終於想起她是誰了。
是那晚在餐廳裡給他們鼓掌的小女孩。
但他們跳舞的時候明明沒有接吻……難道是從小船屋的窗戶看見的?
「不會,」溫辭抓起麻花辮擋住自己的臉,倉皇搖頭,「姐姐不會跳舞。」
小女孩:「我知道,你跳得一般,哥哥跳得好一點。」
「謝謝。」周霧拿起剛買回來的冰淇淋,大大方方道,「吃嗎?請你。」
溫辭:「……」
小女孩帶著冰淇淋和遺憾走了。
溫辭放下頭髮,對上身邊其他兩位疑惑的眼神。
「什麼情況?」竇以晴滿臉疑問,「她怎麼問你倆這個?什麼親嘴跳舞的。」
溫辭正頭腦風暴,秦運打了個響指:「這個我知道。」
溫辭:「?」
「現在的小孩兒不都流行這個嗎?嗑CP,看到帥哥美女就自動湊成一對,」秦運頓了頓,「不是,那為什麼她不嗑我和溫辭?」
「可能因為她長了眼睛。」周霧慢悠悠回答。
沒想到有人罵在自己前面,竇以晴愣了一下,才跟上:「就是。」
一頓飯吃得溫辭大起大落,吃飽喝足,竇以晴去旁邊自拍,兩個男人去廁所,座位上只剩溫辭。
她正低頭回溫母的查崗消息,感覺到旁邊的視線,她放下手機看過去。
還是那個小女孩。
「姐姐,你和哥哥會結婚嗎?到時我可以去當你們的花童嗎?」小女孩忽然問,「小麗給她的姐姐當了花童,她說很好玩,我也想當。」
「……」
溫辭想解釋,自己和周霧不會結婚,當然也就不需要花童。
可她一張嘴,又猶豫。
反正桌上只有她一個人。
「可以。」吵鬧的海洋館中,溫辭彎腰靠近她,心虛地小聲答應。
-
回到酒店房間,竇以晴敷著面膜躺在客廳沙發,腿高高掛起,看著自己今天拍的照片,大喊:「啊啊啊啊,好捨不得,怎麼明天就要回去面對生活了啊——」
培訓明天結束,溫辭要按時趕回去,她們買了明晚七點的機票。
溫辭:「要不你多待幾天?反正周霧他們也還不回去。」
周霧這趟不是純來玩,這度假村有他爺爺的股份,他算是來考察,明天還要去開幾個會。
秦運自然跟著留下來玩。
「那不行,我報了幾個暑期線上網課,後天也要開始上課了。」竇以晴搖頭,「不能沉溺享樂——快來給我朋友圈點讚。」
「來了。」溫辭笑道。
毫不意外地又是刷屏,下面每條都有秦運的評論,句句欠揍。
溫辭一條一條點讚過去,劃到某條,她指尖一頓。
在竇以晴眾多九宮格中,居然夾著一條周霧的朋友圈。
剛發沒多久,沒有文字,只有兩張照片。一張是他的沖浪板特寫,另一張照片是一片被天空染粉的海面,右下角有溫辭小小的半邊身影,和她飄揚在空中的長髮與白裙。
溫辭很喜歡看周霧的朋友圈,豐富、精彩、自由,每次翻閱,她的神經就會不自覺地變得鬆弛一點。
她沒想到,自己有一天也會出現在裡面。
是周霧選錯照片了嗎?還是他單純只是想發這片海灘,而她就是湊巧。
溫辭十分鐘裡來來回回打開數遍,周霧沒有刪除。
耳邊傳來竇以晴的碎碎念:「算了,只玩幾天也很幸福了。」
溫辭捧著手機,低頭盯著周霧的朋友圈,聽見自己的心跳聲一下一下,清晰有力。
「是的。」
此刻,她抱膝坐在沙發上,懸空的半邊腳彷彿踩著雲端。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5-4-22 09:24 PM
第三十四章
翌日睡醒,溫辭睜眼後的第一反應,又是打開周霧的動態。
朋友圈還在。
過了一晚,下面多了竇以晴的點讚,還有秦運的回復:【哪天拍的啊?和溫辭去哪玩了。】
周霧回:【別管】
周霧知道這張照片裡有她的出鏡。
但他沒在意,也沒刪。
溫辭以前從來不給周霧的朋友圈點讚,她工作忙,每次看到時已經過了很久,再點讚似乎有些突兀。
當然,也是她總偷偷看,心虛。
溫辭蜷縮在被窩,在窗縫的陽光裡看了照片許久,抬起手指,在周霧的朋友圈留下第一個痕跡。
下一秒,手機消息從上方跳出來——
【周霧:醒了?】
溫辭一愣,坐起回復:【嗯,剛醒,怎麼了嗎?】
【周霧:竇以晴醒沒。】
溫辭赤腳下床,拉開房門偷偷往外看了一眼,對門安安靜靜,昨晚竇以晴和秦運玩手遊到深夜才睡。
【溫辭:沒有。】
【周霧:下樓,我在門口。】
溫辭偷偷摸摸走到別墅木門前,回頭看了眼竇以晴的窗戶,還拉著窗簾。
她這才小心翼翼打開木門,探出腦袋。
周霧倚在門邊,單手抄兜,身上穿著一身黑色西裝,長手長腳,貴氣逼人。
只是他站姿懶散,頸背微弓,外套也沒有扣上,衣靠人裝,莊重正式的西裝竟被穿出幾分灑脫不據的意思。
反觀溫辭,衣領歪扭的小熊睡衣,睡亂了的頭髮,還有微微發青的眼下。
看見她的模樣,周霧稍稍站直,伸手貼了一下她額頭,病情沒反復,他揚眉:「沒睡好?」
溫辭沒好意思說自己昨晚一直在反復刷朋友圈,熬到凌晨一點才睡著。
她乾巴巴地「嗯」一聲:「你要去開會了嗎?」
周霧懶懶地嗯一聲:「要忙到晚上,今天只能讓秦運送你去機場了。」
「沒關係。」溫辭立刻道,「其實我們自己打車去也可以的。」
「他閒人一個人,讓他送。」周霧抬了抬下巴,「伸手。」
溫辭茫然照做,兩隻手併攏著朝周霧舉起來。
周霧西褲口袋裡的手伸出來,抓著兩塊白色布料,放進了溫辭的手心。
是她之前遺落在周霧房間的泳衣。
溫辭:「……」
想起這件泳衣經歷過的事,溫辭臉一紅,趕緊倉皇把它抱住藏進懷裡,「抱歉,我忘記了,你等我一下,我回去拿你那兩件衣服——」
周霧:「你留著穿。」
「我留著穿?」溫辭愣愣。
「嗯,喜歡你穿我衣服。」周霧垂著眼皮,嗓音懶淡,「還是你不喜歡那兩件?」
「……」
「沒有,我……喜歡。」溫辭不好意思直接拿走,「我付你錢吧。」
「不用,」周霧對三萬塊一件的衛衣作出評價:「地攤貨。覺得穿著不舒服跟我說,重新給你換兩件。」
溫辭忙搖頭:「不會,很舒服。」
「嗯。」
兩人沉默片刻。
「本來沒想還你的。」周霧突然開口。
他嘴邊帶著很淡的笑,垂下來的視線很坦然,「又擔心你覺得我是變態。」
「……」
溫辭先是反應了一下,然後抱緊懷裡的泳衣。
不還,留下來幹什麼?
這個又不是衛衣,周霧也穿不了……
溫辭大腦過載,一個字一個字地往外蹦:「不了吧……我,我上次穿過後,就……還沒洗,細菌堆集……會很髒。」
周霧看著她的臉頰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通紅,是真的很不經逗。
他忍笑,點頭,接受溫老師的衛生教育:「好的。」
「因為買了這個,購物軟件給我推了很多其他類似的衣服。」溫辭面紅耳赤,禮貌地小聲詢問,「雖然不是泳衣,但……很像,你喜歡的話,我下次買幾件試試呢?」
周霧:「……」
草。
手機鈴聲響起,周霧接起,擋住微微發燙的耳廓,對面的司機禮貌告訴他,車子已在他的別墅外等候。
掛斷電話,溫辭問:「要走了嗎?」
「嗯。」周霧把手機扔進口袋,忽然偏頭低下來,很輕地親了一下她的嘴唇。
一觸即分。
溫辭鼻尖漂浮著周霧身上的味道,與以往不同,葡萄柚撞著木香,沉穩低調,適合工作場合。
「可惜沒能帶你去潛水。」他嗓音淡淡,帶一點遺憾,「下次吧,溫老師。」
-
中午,餐廳裡。
竇以晴拿著菜單,第三次呼喊身邊的人:「溫辭?溫辭!」
溫辭回神:「嗯?」
「問你吃娃娃菜還是西藍花?」竇以晴納悶,「怎麼了你,一直走神。」
「我都可以,」溫辭說,「非要二選一的話,西藍花。」
「就不能兩個都點嗎?」另一邊的秦運不理解,「吃不完拉倒唄。」
竇以晴翻他白眼:「浪費糧食是死罪,知不知道?」
溫辭將他們的吵鬧隔絕在外,看向窗外的海,繼續出神。
嘴唇還有一點點發麻。
明明只是一個吻而已,甚至比他們之前的都還要輕,是一個不含酒精和慾望的碰觸,一個……不像炮友之間該有的,單純的吻。
溫辭捂了捂臉。
可能這幾天她跟周霧待在一起太久了,他們說了太多話,做了太多事,所以她才會產生一點不切實際的遐想——
周霧會不會有一點點點點喜歡她呢?
還是剛才那個程度對他來說,不過是一個常見的道別吻,畢竟他在國外留過學。
但國外應該沒有給朋友或者炮友發衣服穿的習慣。
溫辭心跳失衡,腦子裡胡思亂想,不知是上午離得太近,還是她的心理作用,幾個小時過去,她鼻尖彷彿還縈繞著那股新鮮陌生的木質沉香。
吃完飯,溫辭回房間收拾行李,她帶了太多書,還有一個醫藥箱,再加上周霧的衣服,行李箱一時間有些裝不下。
竇以晴趴在她行李箱上,用盡全身力氣幫她把行李箱往下壓:「不是,溫辭,我尋思我們也沒買什麼東西啊?還少了幾條一次性內褲吧?怎麼你行李箱多了這麼多東西?」
「可能我衣服沒有疊好,」溫辭撒謊,嘴邊不自覺帶著笑,用力扣上行李箱的卡扣,「好啦。」
秦運一手一個行李箱,幫她們推出院子。
走了兩步,他沒忍住,又回頭說:「竇以晴,你真不多留幾天?再過兩天浪不那麼急了,就能去玩潛水了。」
他加碼,「再帶你去跳個傘,怎麼樣?」
「不要,要回去上網課。」竇以晴拒絕。
「你學瘋魔了吧?上學那十幾年課沒上夠,當了老師還要去上課?」秦運退一步,「那這樣,我跟你回去,我帶你去藍調蹦迪。」
竇以晴用包包不輕不重地砸了一下他的後背:「說了要上課,你敢打擾我試試。」
秦運嘖一聲:「沒意思,你這女人真的是不識好歹——是吧溫辭?」
溫辭好笑地抿起嘴唇,表示自己不參與他們的戰爭。
秦運的車子就停在別墅外,他把行李箱放到後備箱,抻腦袋問:「沒東西了吧?」
「我沒了。」竇以晴說。
溫辭捧著手機,對著和周霧的對話框,正糾結要不要跟對方說一句她走了。
不然到了機場再說?或者起飛、落地了再說?
聽見秦運的問話,她忙抬頭:「我也沒……」
「秦運!」
一道熟悉的聲音從溫辭身後響起。
溫辭還沒反應過來,一個身影從她身後擦肩而過,伴隨著一股甜香。
很熟悉,有些刺鼻,溫辭在校慶那天也聞見過。
來人穿了一條清涼的粉色吊帶上衣,露出漂亮的胳膊和後背,推著行李箱,衝上去和秦運擁抱了一下。
秦運愣住,被放開才驚訝地張口:「段薇?不是,你怎麼在這?」
「過來度假呀,周霧沒跟你說嗎?」段薇說著,轉過身,漂亮的臉蛋上戴著一副墨鏡。
她把墨鏡抬到髮間,眼睛掃過竇以晴,最後停留在溫辭的白裙上。
不過一瞬,段薇收回視線,笑著問:「你們怎麼也在這裡?是過來玩嗎?」
秦運一時摸不準,道:「她們跟我過來玩的,現在準備回去了。」
段薇哦一聲:「要走了嗎?怎麼不多玩幾天?」
「玩夠了,得回去拼搏奮鬥。」竇以晴笑著敷衍。
段薇面露可惜:「我前幾天在忙別的事情,抽不出空過來,不然我們就能一起玩了。」
角落的人一直不說話,段薇說了幾句,目光又轉過去。
「這邊的海特別美,以前讀書的時候,我和周霧每個寒暑假都會來這邊潛水,你們潛了嗎?」
對上她的視線,溫辭笑了一下:「沒有。這幾天刮颱風。」
「那真遺憾。」
「是的。」
秦運看了看段薇身後:「向溫文呢?沒跟你一塊來?」
「不要跟我提他。」段薇撇開臉,「我自己來的。」
秦運懂了,他前陣子的感覺沒錯,又又又吵架了。
「怎麼沒叫車子送你?你住哪套房間?」秦運想了想,「要不你住她們這棟?挨得近點,待會兒叫人過來收拾。」
段薇搖頭:「不要,一個人住我怕,我去和周霧住。」
周圍沉默了幾秒。
颱風剛過境,她們站在風口,海風吹得人皮膚發涼。
溫辭把臉前飄亂的頭髮撥到耳後,低頭看了一眼手錶,側過臉,小聲地提醒竇以晴:「我們幾點的飛機。」
竇以晴反應過來,按捺住看戲的八卦之心:「那什麼——不好意思,我們趕飛機,要不你們待會兒再聊?」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5-4-22 10:18 PM
第三十五章
晚上要坐飛機,擔心又頭暈,竇以晴依舊坐到了副駕。
車子沉默地行駛了十分鐘,車內除了低音量的音樂外沒有其他聲音,秦運忍無可忍,扭頭說:「竇以晴,你看老子十分鐘了,有屁就放。」
「沒屁。」竇以晴雙手抱臂,默默地挪開視線。
幾秒後,她搖頭感慨,「貴圈真亂。」
秦運:「……」
「不是,跟我有什麼關係?要亂也是他們三個人亂好嗎?」秦運轉動方向盤,解釋,「剛才她抱我那一下就是習慣而已,她奶奶德國人,她家裡人和熟人都這麼打招呼。」
竇以晴點頭:「怪不得長這麼好看,原來是混血。」
秦運看了一眼街邊,很輕地踩了下剎車:「馬上上高速了,要不要買點飲料路上喝?」
「我不要。」竇以晴回頭問,「溫辭,你……」
溫辭坐在後座,腦袋抵著車門,頭髮垂落在她半邊臉前,肩膀起伏輕緩,不知何時已經睡著了。
「都不喝,開吧。」竇以晴壓低音量,繼續問,「她和向溫文什麼情況?怎麼感覺他們夫妻倆關係時好時壞的。」
經過幾天相處,兩人關係與以往不同,有點接近朋友了,而且不知怎麼,竇以晴在秦運面前總會放鬆一點,她毫不避諱地舉起自己的八卦之心。
秦運:「正常,我當年就說了……」
秦運胳膊被拍一下,竇以晴罵道:「你小點聲,溫辭睡了。」
「嘶——痛死了,竇以晴,你拳頭是鐵做的啊?這是你問八卦的態度嗎?」秦運抖抖肩膀,「你又不是不認識他倆,大家都是高中同學,你覺得他倆適合結婚嗎?」
向溫文,高中三年的班長,人如其名,溫文爾雅,斯斯文文,學習成績常年全年級Top20,名副其實的尖子生。
段薇,漂亮青春有活力,成績中游偏下,家裡有錢,人來瘋且愛玩,對學習以外的活動都感興趣。
「合適啊,」竇以晴想了一下,「這不言情小說裡的標配嗎?」
「你就是看那些把腦子看壞的。」秦運評價。
然後又挨揍。
「他們哪兒配了?段薇上學的時候就愛玩,現在更是,她不喜歡按部就班,每個月都要出去度假一趟,開的服裝店也都玩票性質,反正家裡有錢,快樂就行。」秦運分析,「反觀向溫文呢,多無聊一人啊,上學的時候讀書,畢業後工作,一個月沒幾天有空的。」
而且怎麼說呢,他和段薇也是從小玩到現在的,知道段薇的性格,驕縱又嬌氣,做事出格,對墨守成規的向溫文來說一直有點太超過了。
沒結婚前向溫文表現都還挺好,能忍,會哄人,誰想婚後沒半年態度就有點變了,段薇天天來他這抱怨向溫文對她視而不見、冷暴力,直到這段時間,段薇連抱怨都少了,反倒是天天想來找他和周霧玩。
當然,他覺得段薇主要是想找周霧。
秦運是一直覺得向溫文目的不純的,但也不好這麼對段薇說,在其他人面前就更不好說了。
「反正我覺得他們遲早離婚。」秦運下結論。
竇以晴想了想:「她和周霧不會已經復合了吧?」
「當然沒有,周霧瘋了啊跟她搞婚外情,而且他忙得很,這不最近才回國嗎?」
「那怎麼都住一塊去了?」竇以晴說,「德國那邊也流行和前男友同居?」
「……」秦運啞口無言,半晌才道,「你又不是沒住過,別墅裡不止一間房。反正周霧那種人,不可能跟別人搞婚外情的,你要說段薇離婚了還有可能。」
「周霧當初不是被班長綠——」竇以晴頓了一下,「還願意和段薇和好嗎?這麼愛?」
「別胡說,不算綠,他們那會兒不是異國戀嗎?有時差,段薇嫌周霧太冷淡,不找她,就分了。分了以後她才和向溫文談的。」秦運為兄弟摘掉綠帽子。
至於後半句——
秦運悠悠道,「誰知道,反正去年段薇結婚那陣,他確實煩得不行,和段薇分了之後身邊也沒找過別人。」
之前在超市聊過幾句,他當時還以為周霧真不在意了,沒想到轉頭段薇還是來了,秦運嘖嘖兩聲:
「應該確實挺喜歡的。」
車輪傾軋到一顆石頭,車子顛簸了一下,溫辭腦袋不輕不重地撞在車門上,很重,但沒有磕出聲音。
無人看見的車後座,溫辭搭在膝上的手指平靜地絞著。
今天那些多餘的念頭已經被全部驅散,她腦子空空,為沒有睡著而感到遺憾。
-
到了機場,行李托運完畢,開始登機。
竇以晴給秦運發語音消息,說自己登機了,秦運回復,機艙裡,他嗓音招搖:「竇以晴,你現在衝下飛機跟我走,還來得及哈。」
經過她們身邊,剛關閉艙門的空姐警惕地回頭:「?」
「有病吧你?」竇以晴還是罵他,臉上掛著忍不住的笑,「關機了,拜拜。」
放下手機,竇以晴側目:「我們要不要和周霧也說一聲?」
溫辭鋪開毛毯,蓋在自己身上,很淡地笑了一下:「不用吧,他挺忙的,應該不會在意。」
竇以晴點點頭:「也是,不打擾他了。」
飛機到達江城已經近晚上十點。
和竇以晴道別,溫辭坐上出租車。
高樓樹木在車窗外飛逝而過,溫辭背靠著車墊,握著手機,條件反射地點開朋友圈,往下滑,又頓住。
她差點又去看周霧的朋友圈。
在飛機上沒喝多少水,喉嚨有些乾澀。溫辭吞咽了一下,剛要關上手機,餘光瞄見下方露出一半的段薇的頭像。
她沒忍住往下劃——
【段薇:運氣超好,到達時颱風正好過境,明天一起去潛水啦!】
下面跟著一張照片,段薇坐在沙發上,身上穿了一件oversize的T恤,圖案很眼熟,溫辭想了一下,是周霧那天來接她去秦運生日會時穿的那一件。
發送時間十分鐘前,背景是別墅客廳,溫辭前天晚上還在這張沙發上看電影,看到差點睡著。
原來送衣服根本不算什麼,又是她自己想多。
本來也是,說好當炮友,當安慰,一起等別人反悔,她為什麼會因為一點小事開始胡思亂想,庸人自擾。
車內昏暗,手機亮光盯久了,眼睛刺痛,溫辭用力地眨了兩下,把手機收進口袋裡。
車子停穩,跑了一天的出租車司機回頭,沒什麼耐心地說:「到了,行李你自己能拿吧?」
溫辭付錢下車,到後備箱艱難地搬下自己24寸的行李箱。
外面下了一點小雨,溫辭低頭走路,遇見熟人,是她媽那位麻友,見到她熱情地問:「溫辭,去外地玩啦?怎麼這麼晚才回來,要阿姨撐你一段路不?」
溫辭沒應,低頭從她傘下經過,女人以前從沒被溫辭無視過,愣了一下,幾秒後,溫辭好像才反應過來,回頭朝她笑了一下:「不用了阿姨,一小段路,馬上到了。再見。」
-
溫辭父母要明天才回家,家裡此刻昏暗一片,寂靜無聲。
溫辭在玄關脫鞋,抬頭時,覺得面前黑漆漆的樓梯像野獸張開的嘴。
家裡熟悉的味道撲鼻而來,溫辭聽見客廳走秒的蹭蹭聲,奄奄一息,死氣沉沉。
這一刻,溫辭遲鈍地意識到,她的度假結束了。
艱難地把行李箱拖上樓,溫辭連行李都沒收拾便轉身去洗澡,出來後敷衍地吹乾頭髮,往床上重重躺去——
好累。
明明今天什麼也沒做。
溫辭臉頰貼著枕頭,眼皮剛要閉上,微信響了一聲。
她媽給她發了一條幾十秒的語音。
絮絮叨叨跟她說了許多,最後問:「對了,培訓筆記都做了嗎?我以前跟你說過的,凡事都得用筆記下來,才能加深印象,等我明早到家,你把筆記拿來給我看看。」
溫辭腦中沒來由冒出一句「禍不單行」。
但她很快又想通,前幾天過得那麼快樂,自然是要做一點補償的。
她回了一句「好」,然後給培訓的老師發消息,問對方能不能給她拍一份筆記看看,對方很快回復過來:【不好意思啊溫老師,我這人特別懶,根本沒做什麼筆記。】
溫辭回:【好的,沒事的,打擾你了。】
-
十二點,溫辭面前的電腦放著培訓主講老師們以前的網課,低頭一點點虛構自己的培訓筆記。
不知道是不是淋了雨,溫辭又隱隱有些頭疼,筆記上的字偶爾密密麻麻糾纏在一團,讓人看不清。
溫辭揉揉眼睛,剛打算起身去倒杯熱水,手機響了。
周霧給她打來了視頻電話。
溫辭盯著屏幕看了好一會兒,下意識整理了一下自己亂糟糟的頭髮,接起來。
周霧看起來也有點累,眉眼懶淡地垂著,等她接通之後才舉起手機,與她平視。
看清她的背景,是在家裡,周霧神色放鬆了一點:「到了怎麼沒跟我說一聲,溫老師。」
「怕打擾你,就沒說。」溫辭狀態很蔫,但聽見周霧的聲音,像是反射條件,她心跳不自覺快一點。
見她亮著檯燈,周霧挑眉:「一回家就在看書?」
溫辭嗯一聲:「我……」
「周霧,我的沖浪板是不是跟你的一塊兒放在那個海邊小賣部了?」周霧身後,門被推開,段薇探身進來問,「就是以前我們一起買的那個,粉色情侶款。」
看清狀況,段薇看了一眼視頻那頭熟悉素淨的臉蛋,佯裝不知,噘嘴嬌氣道,「幾點了,怎麼還有工作找你啊?我不是說了晚上想去逛沙灘嘛。」
……
溫辭反應過來時,自己已經按下了掛斷鍵。
周霧發了一個問號過來。
有點喘不上氣,覺得有點遺憾和難過,又意料之中。溫辭捧著手機發呆半晌,回復:【我在整理工作,這幾天出門,都堆積起來了,有點忙,我們下次再說吧。】
【周霧:好。】
【周霧:沒來得及說。有事要處理,要遲一陣才能回江城,回去了聯繫你。】
放下手機,溫辭低頭繼續記筆記。主講老師的聲音從耳機傳進來,混成她聽不清的雜音。
細密的雨點打在窗戶上,溫辭摘掉耳機,把臉埋進胳膊,覺得自己可能又要生病了。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5-4-22 10:29 PM
第三十六章
「我也說了,不去。下次進來記得敲門。」
另一邊,掛斷電話,周霧把手機扔進口袋,「我要休息了,回你自己的房子。」
「我不,我就住這裡,」段薇扒在門上,「我真的害怕,周霧——」
周霧沒有要商量的意思:「我沒有和前女友睡一棟房子的癖好。」
「你還記得我是你前女友。」段薇癟嘴,「你對前女友也太絕情了吧,你最近連我消息都不回!」
「很忙。」
「忙什麼?忙著和溫辭逛沙灘?」段薇忽然問,「我看到你的朋友圈了。」
周霧本來沒想繼續搭理她,聽到這,倒是有興致應一句:「是的。」
「……」
段薇直直地盯著他,很想看出他的想法。但沒用,他們從小學就認識,她每天和周霧玩在一起,後來曖昧,談戀愛,分手,每個階段裡,她從來都看不懂周霧的意思。
「周霧,你是不是一直在生我的氣?」段薇說出自己一直以來的猜想,「……氣我當初選了向溫文,沒有選你。」
周霧納罕地看她一眼:「沒有。那是你的自由。」
「那你為什麼對我這樣?不說我們在一起的時候,就說以前,還在上學的時候,你明明對我很好……」
樓梯間傳來一聲巨響,打斷了兩人的話。
秦運「哎喲」一聲,去撿地上掉落的啤酒:「不好意思啊,你們繼續,我一句沒聽見。」
「等著,」周霧叫住他,忽然問,「你送她們去機場的時候,溫辭有沒有說哪裡不舒服。」
「沒啊,她睡了一路,好著呢。怎麼了?」
周霧搖頭。
只是覺得剛才視頻的時候,臉色有點白。
秦運不敢提自己和竇以晴八卦了一路的事兒,舉了舉手裡的東西:「喝酒不?」
周霧搖頭,用下巴點了點旁邊另一個人:「出去的時候,順便把她帶走。」
段薇賴了一晚上了都沒成功,知道沒戲,周霧就是這樣,只要搖頭,就沒有餘地。
她心裡難受了一下,悶聲問:「那我們那個情侶沖浪板——」
「早扔了。」周霧說。
-
溫辭的筆記勉強過了關。
「就是字寫得太亂,太潦草,影響後面的復盤,下次要注意一點。」溫母把筆記遞給她,語氣猶如剛改完作業的老師。
溫辭張嘴,昨晚淋雨熬夜,她有點感冒,啞聲說:「好。」
「嗓子怎麼還這樣?還沒恢復好嗎?」溫母摸了摸她的額頭。
「恢復好了,只是有點咳嗽。」
「晚點我給你燉梨湯,喝了會好點……我看慶陽天氣挺好的,怎麼會病了呢,我陪你爸去廣安講座,那邊刮風下雨,我們都沒見有什麼。」說到這,溫母想起來,「對了,我和你爸還在廣安遇到向溫文了,沒記錯的話,是你高中同學吧,成績還很優秀。」
溫辭:「是的。」
「他現在也很不錯,還記得我們,跟我們打招呼,說自己開了家公司,在朝人工智能教育進發,跟你爸聊得挺開心的。」
溫辭不感興趣,配合道:「是嗎?」
溫母點頭:「就是可惜,結婚了,不然可以深入了解一下。」
溫辭微頓。
一段記憶忽然翻湧上來,她忍了一下,沒忍住:「媽,高中的時候我和他一個實驗小組,您經過教室的時候,說我和他聊得太緊密,讓老師把他調組了。怎麼現在又可以深入了解了。」
「是他嗎?我不記得了。那時候你們年齡那麼小,當然要保持距離,現在年紀合適了,自然可以發展了。」溫母毫不在意,「算了,他都結婚了,說這個也沒意思。」
溫辭垂眼,做了一個深呼吸,不願再多說:「我上樓了。」
-
暑假前,辦公室裡的老師們都掰著手指頭過日子,楊韻霏經常直言自己就是為了寒暑假才來當老師的,每次說到這個話題,溫辭都會笑著點頭,附和說「是啊」。
但其實上班或者放假,對溫辭來說都沒有區別。漫長的空閒時間,只會讓她更加清晰的感覺到自己人生的無趣。
竇以晴忙著上網課,唯一一個會約溫辭出門的人也沒了。
溫辭倒也習慣,待在家看了幾天書,直到溫母上樓來,突然遞給她兩張陌生男人的照片後,溫辭把看書地點轉移到了圖書館。
溫辭很喜歡待在圖書館,安靜,空曠,孤獨,每個人都在低頭閱讀或奮筆疾書,彷彿處在自己的小世界裡。
週二,又在圖書館待到天黑,手機響起來,溫母催她回家吃飯。
溫辭從學習狀態中抽離出來,回了一句好。
回復完後,她雙手舉著手機,開始猶豫。
指尖漫無目的地在微信裡劃動,最後誠實地,點開了段薇的朋友圈。
這一個星期,段薇幾乎每天都會更新朋友圈。都是單人照,連同出鏡的,還有她五彩繽紛的漂亮泳衣。
今天她也更新了一條沖浪的照片,表情自信享受,沖浪衣修飾出她的身材,腳下踩著粉色沖浪板。
不知道是不是就是電話裡說的那個情侶款。
沒有了需要拖著的浮床,周霧應該終於能夠好好度假了。
溫辭長長地吐出一口氣,把手機收進包裡,起身離開圖書館。
剛走到門口,肩膀被人輕輕拍了一下,溫辭回頭,竟然看見了向溫文。
向溫文今天戴了眼鏡,一身灰色西裝,身邊還跟著幾個員工。見到她,他笑起來:「真是你,溫辭,我剛看背影就覺得像。」
溫辭意外:「班長,你怎麼在這?也來看書嗎?」
「不是,沒那麼勤奮了。」向溫文開玩笑道,「過來辦事的。」
溫辭點點頭,忙說:「那我不打擾你了。」
「別,已經辦完了,一起去吃頓飯?」向溫文叫住她,「上次見面周圍人太多,也沒怎麼跟你敘舊。」
「家裡給我留了晚飯,不然下次?」溫辭看了一眼他身後的人,「今天就先不打擾你們聚餐了。」
「他們是我公司員工,馬上走了。我明天就不在江城了,再拖下次又不知道什麼時候,擇日不如撞日。」向溫文道,「說來,我前段時間在廣安遇到你父母了,我還加了溫教授的微信,要不我來跟他說。」
「別,」溫辭想了想,「……那好吧。我跟家裡說一聲。」
-
周霧剛回到江城,就被秦運劫持去了藍調。
「我怎麼約竇以晴都不出來,你人又在新加坡,我他媽都快無聊死了。」秦運攤在藍調二樓的沙發上,拖著聲調說。
周霧:「我在不在有什麼區別?我在美國讀書那幾年,你也這麼無聊?」
秦運想了想,好像也沒有。
那問題特麼的出在哪兒呢?
周霧踹了一下他的腿,讓他讓個位置,懶洋洋坐下:「什麼時候回來的?」
「你走後沒兩天。不是,什麼情況,段薇剛到濱城,你第二天就飛新加坡了,你是真有事兒還是躲著她啊?搞得我一個人和段薇待著,怪尷尬的。」
「尷尬什麼,你和她又沒談過。」周霧嗤笑,「我瘋了嗎,躲她躲去新加坡?真有事,去那邊看了個項目。」
秦運笑著「靠」了一聲:「是沒談過,但就我和她兩個人玩也尷尬啊,而且現在也沒小時候那會兒這麼熟了,不在一個地方上大學,後來每次約她都還要捎個向溫文,很煩。」
周霧意味不明地哼笑一聲,沒應。
他低頭玩手機,點開了溫辭的對話框,上面顯示的還是下午的消息。
【周霧:又在圖書館?】
【溫辭:是的。】
【周霧:待到幾點】
【溫辭:晚飯時間。】
【周霧:吃什麼?】
【溫辭:家裡的飯菜。】
周霧這幾天發現,溫辭似乎不太喜歡用手機聊天。
分開一週多,她沒有主動聯繫過他,他問什麼倒是回得很快,回答完,他們的聊天就算結束了。
明明在面前時話也不少,講兩句就臉紅,怎麼到了對話框裡這麼高冷。
平時回家長消息太多,回煩了?
周霧沒來由地笑了下,慢悠悠打字:溫老師,明天——
「哎,說到向溫文,你今天刷到他朋友圈沒?」秦運裝腔做調,「『今天又來圖書館發起向鄉村兒童捐書活動了,每次做這些事都會讓我感到滿滿的幸福感』……裝什麼啊?不就是想給自己那什麼AI教育搞形象嗎,我要是每捐一筆錢就發朋友圈,那我朋友圈數量比竇以晴都多。」
「沒刷到,屏蔽了。」周霧嗓音冷淡。
「臥槽,我都忘了這招,老子現在就去屏蔽他。」秦運低頭操作,忽然驚訝喊了一聲,「——溫辭?」
周霧抬頭:「哪。」
「向溫文的朋友圈裡。」
「?」
秦運把手機遞到他眼前:「你看看,這是溫辭不?」
向溫文兩分鐘前發的動態,配文:【時隔多年,與高中時的戰友又坐在了這裡。】
附圖裡,餐桌上擺著簡單的三明治和飯團,下午跟周霧說晚飯要回家吃的人,此刻就在桌子對面,坐姿端正地看向鏡頭,臉上掛著她那淡淡的招牌假笑。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5-4-22 10:41 PM
第三十七章
「一起上個高中而已,說什麼戰友,夠誇張的。」秦運嘖道,「他和溫辭很熟嗎?居然還會約飯——哦,好像高中那會兒是挺熟的,向溫文結婚也請她了。」
周霧眼皮懶懶地耷拉著,視線落在照片上,沒應。
「段薇不是說向溫文最近忙得很,還說他們快倆星期沒見了。要我看,他這不是挺閒的?」
想起那天和竇以晴在車上的聊天,秦運偷瞥周霧一眼,試探道,「之前在濱城,也沒見他們打過電話,哪有夫妻這樣的……你說,他們該不會真要離了吧?」
手機被扔回到他手裡,周霧語氣散漫,臉上看不出什麼表情:「不知道。」
還沒到夜晚,藍調裡人不多。服務員端酒上桌,秦運暫時打住,放一杯到周霧面前,「來,嘗嘗,剛到的新酒。」
周霧嗯一聲,應是應了,卻坐著沒動。
秦運抿了一口新酒,辛甜刺激,和他與竇以晴那天在小島酒吧喝到的一樣。
他滿意地拿起手機,打算拍張照片勾引一下竇以晴,卻發現向溫文那條動態下面多了一條回復——
【不知好歹的死女人:救命,你倆怎麼會在圖書館吃飯……看到這地方我ptsd都犯了。】
「靠!」秦運點開和她的對話框,按下語音鍵大罵,「竇以晴,你寧願評論向溫文的朋友圈都不回我消息?你有病吧——哎,去哪啊?」
周霧起身,留下桌上一滴未動的酒:「有事。走了。」
-
圖書館用餐區,綠植環繞,背靠一座巨大的書架,環境靜謐舒適。
雖然不是閱讀區,但周圍不乏邊吃邊用工的學生,大家還是下意識放低了自己的音量。
向溫文喝了一口水:「以晴今天怎麼沒和你一起來?」
溫辭回答:「她報了個網課班,最近都在家上課。」
「她和家裡關係緩和一些了嗎?」向溫文想起來,「她父母說她因為拒絕相親,和家裡鬧翻了。」
溫辭搖頭,意外:「你見過她父母?」
「工作需要,市裡很多老教授我都拜訪了一遍。本來還想讓你幫忙牽線,約一下溫教授,沒想到正好,在廣安碰上了。」向溫文聳肩,「說實話,沒想到以晴會和家裡鬧這麼僵……不過我理解,結婚這種事,的確要想清楚。」
知道向溫文目前婚姻狀況不太好,溫辭很淡地揚了一下嘴角,沒有細問。
不想戳向溫文的痛處,而且……她自己也有點說不清的逃避心理。
提到這個話題,向溫文顯然也有一些煩悶。他搖搖頭,調整了一下表情,另起話題:「我好久沒來這邊了,你還記得嗎?高中的時候,我們三個經常約在這裡一起刷題,餓了就在這裡臨時吃點三明治,那時附近沒什麼餐館,用餐區人多,每次排隊都要半小時,有次竇以晴為了省下吃飯的時間,還偷偷帶麵包進閱讀區吃,被罰了兩百塊錢。」
想起那時雞飛狗跳的場景,溫辭笑出來,點頭:「記得。」
「還有那次,有對情侶在圖書館親熱,她過去問,你們是不是沒錢去開房……」
「這有人坐嗎?」
向溫文回憶得正上頭,一道冷淡的嗓音打斷他的話。
聽見熟悉的聲音,溫辭一愣,抬頭時臉上的笑容都還沒來得及收回。
「周圍都是空位,沒必要拼桌吧。」向溫文禮貌拒絕,下意識看了來人一眼,隨即驚訝,臉色也變得有一些古怪,「……周霧?你怎麼在這?」
周霧的視線從溫辭臉上掃過,她眉眼彎彎,看來聊得挺開心。
「經過。」他無視向溫文的拒絕,拉開椅子坐下,輕描淡寫,「你們呢。」
周霧今天穿了一件白襯,衣袖挽至手肘,坐下時,西裝黑褲包裹的長腿隨意微敞。
帥得有點兒矚目。周圍幾桌在吃飯的客人都忍不住朝他們這邊望幾眼。
向溫文眼底閃過一絲煩躁。這段時間,「周霧」這個名字頻頻在他和段薇的對話裡出現,沒一句是他愛聽的。
但成年人的世界總是充滿偽裝,向溫文扯扯嘴角:「我和溫辭正好撞見,就約著一起吃頓飯。」
那一瞬間流露出的厭惡被周霧收在眼底。他毫不在意,懶淡點頭:「怎麼在這吃?」
向溫文道:「來都來了,就過來回憶回憶往昔。」
回憶往昔?
周霧靠著椅背,看向身邊的人:「你們以前經常來這?」
溫辭很想問他是什麼時候回來的,又怕不小心暴露他和段薇之前一起在濱城的事。
於是她又忍回去。感覺到周霧的視線,她回神,輕輕「嗯」一聲:「高中的時候,週末經常過來一起刷題。」
周霧嗤笑:「刷題?那有什麼好回憶的。」
向溫文:「……」
「也是,」向溫文微笑,隨口應,「還記得高三那年,真的是學瘋了,我和溫辭每次在公交車上遇見,我倆手裡都拿舉著錯題本。」
溫辭笑了一下,剛要說話,膝蓋被人碰了碰。
「公交?」周霧瞧她,「你以前不是騎單車上學?」
溫辭忽然想起,之前在校門口遇見,秦運問周霧怎麼知道她有輛單車,周霧當時答的就是,她以前是騎單車上學的。
她原以為那個回答只是應付秦運,沒想到周霧真這麼覺得。
「怎麼可能,」向溫文先開了口,「江中不讓學生騎單車上下學。」
果然,周霧揚眉,淡淡地「哦」了一聲。
溫辭心情平靜,她家離江中不遠,又經常下班後直接騎著單車去酒店,周霧會這麼以為很正常。
她垂眼,正打算叉一塊番茄吃,膝蓋又被碰了碰。
「那溫老師,你那時怎麼把單車帶進學校來的。」周霧拖腔帶調,好笑地質問,「違反校規?」
溫辭一愣:「我沒有。」
「我都看見了,」周霧眼皮輕抬,「高二下學期,第一次月考結束那天下午。我當時剛打完球賽,看著你推著單車走的。」
「我沒——」溫辭頓住。
等等。
她愣愣地看著周霧,記憶一點點漫上心頭。
她好像,真的在學校裡騎過單車。
高二年級籃球比賽的決賽,他們班對抗其他班,周霧是他們班裡的前鋒主力。
籃球賽的比賽時間都在下午放學後,那時的溫辭因為每天都要按時回家,每一場比賽都錯過。
為了看周霧打球,決賽那天,她第一次向家裡撒了謊,說要留下來做黑板報。碰巧那天溫母要去參加婚禮,於是讓溫辭回家時把她的單車一塊兒帶回去。
那是溫辭第一次為了周霧撒謊。
她自己都快忘記了。
「一輛破破爛爛的黑色單車,又高。」圖書館的餐桌很窄,坐三個人就滿了。桌下,周霧的腿一直沒挪開,輕輕地和她貼著,慢悠悠地幫她回憶,「你蹬了兩下才踩上去。」
「……」
心跳一點一點變快。
雖然被嘲笑腿短,溫辭卻感覺到一股莫名其妙的,小小的高興。
「抱歉。」她認錯,「……但就那一次。」
-
見到周霧,向溫文已沒了敘舊的心情。簡單吃了一些後,三人一起走出圖書館。
外面天已黑透,樹葉被吹得沙沙響。
夜風裡,向溫文聞到了溫辭身上的淡淡香氣,他忽然想起,高中的時候,被學業和高溫折磨,到了放學時間,大多數人身上都會帶一點汗味。
但溫辭不會,她的校服、頭髮、露出的半截胳膊,永遠帶著很淡的桂花香。
「那先就這樣了,下次見。」向溫文禮貌微笑著,跟周霧道別,「溫辭,走吧,我送你回家。」
周霧根本沒看他。他垂眼,語氣隨意:「要他送還是要我送?」
他臉色很淡,心裡盤算,如果她敢說要向溫文送,那他待會兒就去別向溫文的車。
溫辭對他的心理活動絲毫不知情。
她沒有猶豫,定定地站在周霧身邊:「周霧送我就好了。下次見,班長。」
……
上了車,溫辭拉好安全帶,終於能問出口:「什麼時候回來的?」
周霧發動車子:「下午剛下飛機。」
溫辭很輕地「哦」了一聲,她想起下午刷到的段薇的朋友圈,忍了一下,沒忍住。
她兩手捏著膝上的帆布包,裝作隨口一問:「段薇沒跟你一起回來嗎?我下午刷到她的朋友圈……她好像還在濱城。」
「我和她為什麼會一起回來?」周霧說,「我從新加坡飛的。」
溫辭:「你去了新加坡?」
「嗯,你走的第二天就過去了。」周霧淡淡道,「那次打視頻不是跟你說了麼,臨時有事,暫時回不了江城。」
溫辭怔怔:「我以為……」
周霧:「以為什麼?」
溫辭搖頭:「沒有。」
她以為周霧那時說的「有事」,是指要和段薇在濱城度假,所以沒有辦法回來。
所以這一週以來,她每次和周霧聊天,她都忍著不問對方在幹什麼、什麼時候回來,害怕在回復裡看到關於段薇的字眼。又扛不住內心的焦慮,一天偷看很多次段薇的朋友圈——
原來他們沒待在一起。
溫辭放開帆布包,很可恥地鬆一口氣。
「溫老師,我發現你坐車從來不看路況。」周霧忽然慢悠悠開口。
「嗯?」
「我都要把你拐山裡了,你沒發現?」
溫辭抬頭看了一眼,路邊的景色很陌生,既不是回家,也不是去酒店。
紅燈停下,周霧後靠著車椅,偏頭看向她,眼眸漆黑,帶一點淡淡的蠱惑。
「椰椰學會倒立了。」他邀請,「要不要去我家看看?」
-
溫辭自然上鉤。
周霧新房買在江城最好的地段,因為不在市場裡流通,普通人連價格都沒辦法知道。
小區裡光是停車場裡都有好幾個工作人員,見到他們經過,還朝他們敬禮。溫辭看得一愣,下意識朝對方回了一個鞠躬。
周霧偏過臉忍笑。
房子一梯一戶,電梯門剛打開,溫辭就聽見椰椰的叫聲,特別洪亮的「汪汪汪」。
周霧開門,用腳把它挪開:「再被投訴一次,你就滾回去住。」
椰椰立刻老實了。
溫辭一進屋,它立刻手腳並用地撲上來,礙於主人的警告,只敢發出激動的「嗚嗚」聲。
溫辭被嗚得心軟,蹲下來摸它,驚喜道:「它還記得我。」
周霧:「不一定。可能是裝的。」
椰椰:「嗚汪!」
溫辭立刻替它伸冤:「它就是記得我。」
「行。」周霧聽笑,點頭,朝牆邊一指,「椰椰,去,倒立。」
溫辭一愣:「它真的會倒立?」
「不然呢。」周霧好笑道,「以為我騙你回來上床?」
「…………」
溫辭臉一熱,倉皇地鬆開椰椰,站起來,給它騰位置,撒謊:「沒有。我沒這麼以為……去吧椰椰。」
椰椰:「汪。」
溫辭等了一會兒,椰椰蹲在地上,跟她面對面的一動不動。
溫辭兩手抓著放在身前,窘迫地左右看看:「它是要挑哪面牆嗎?」
周霧低笑出聲。
溫辭還沒反應過來,下巴被捏住,周霧偏頭下來吻她。
他笑得呼吸都顫抖,落在溫辭臉上,癢得她心臟發麻:「抱歉,溫老師,我是騙你回來上床。」
-
衣服散落一地,椰椰被關在浴室外。它聽著裡面的水聲,還有溫辭偶爾忍不住的喘息,著急地走來走去。
溫辭坐在浴缸瓷磚的邊緣,腿被撐開,周霧站在她腿間。
後背牆面冰涼,周霧的手指又是熱的。這個姿勢溫辭能把所有都看清楚,她耳廓滾燙,臉被燒得通紅,有點無法面對,於是她下意識地閉眼,去親周霧。
只碰了碰嘴唇就被周霧錯開,他垂眸,另一邊空閒的手覆蓋在溫辭的小腹上。
哪怕是這個姿勢,溫辭的小腹也沒什麼堆疊起來的肉。
「溫老師,怎麼一直都這麼瘦。」周霧問。
溫辭不知道為什麼這時候要開始聊天:「我……沒有。」
「高中也這麼瘦?」周霧回憶。
「嗯……現、現在胖一點。」
周霧惋惜:「高中的時候應該跟你搞好關係。」
溫辭已經迷糊,半晌才回答:「什麼……」
「那我就可以不用寫英語作業了。」周霧嗓音裡帶點懶洋洋的啞,裹挾著慾望,低低響在溫辭耳邊。
溫辭把頭抵在他胸膛上,沉默地喘息了很久,然後搖頭:「那……也不可以,你還是要寫的。」
周霧笑起來。
他抽出手,濕淋淋的手指擦在溫辭大腿上。
溫辭還沒緩過神,臀被周霧托了一下,緊跟著,她被刺激得猛地後仰,周霧早有準備,手墊在她腦袋後,沒讓她撞到牆。
溫辭瑟縮著,還處於混亂狀態。周霧低頭親她,語氣跟剛才閒聊時一樣,
「還喜歡向溫文嗎。」
溫辭半眯地眼睛忽然睜開,潮紅無措地看著周霧,不知該怎麼回答。
她在周霧面前撒謊這麼爛,沒有向溫文這個藉口,她的心思根本藏不住。
周霧如果看出來,發現她喜歡他,會不會覺得有負擔,然後結束這段關係?
……畢竟段薇很可能要反悔了。
溫辭決定打安全牌。
她小聲地應:「喜……呃!」
溫辭剛冒了個音節,就被狠狠地咬了一下。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5-4-22 10:56 PM
第三十八章
溫辭皮膚薄,身上容易留印子,吮得重一點就要紅好幾天,之前被竇以晴看到,還以為溫辭跟人玩SM。
周霧其實一直很克制,有時候摁著她的腰都收著力氣。
這是第一次讓溫辭感覺到疼痛。不尖銳,一下接著一下,力氣控制在溫辭能忍受的範圍,反而更加刺激她的神經。
被子被周霧很隨意地堆疊到角落,深色床單上,溫辭的皮膚白得有點晃眼,隱約浮起一層旖旎清透的粉。
耳邊又響起撕塑料包裝的聲音,溫辭還沒從上一波餘韻裡緩過神來,腳腕又被抓起來。周霧俯身在她胸前,問她:「喜歡向溫文什麼?」
已經不知道是第三次還是第四次了,溫辭從頭皮到腳趾都是麻的,她劇烈喘著氣,頭髮散落在床單、額前。房間只留一盞床燈,她從頭頂暗著的透明吊燈裡看見自己,臉頰比高中跑完八百米時還要紅。
無法思考,好在這些問題很容易蒙混過關,這種時候,周霧分不清她是在狀態裡還是撒謊:「他,他人很好……呃!」
又被咬,疼,不重,配合著其他動作,溫辭被陌生又強烈的感覺吞沒,她連咬唇噤聲都做不到。
「還有呢。」周霧嗓音微啞。
「很熱心,他……好看,聲音也好……周霧,」溫辭聲音顫抖,無助地連喊好幾聲他的名字,「周霧,你……別咬那裡。」
「你很喜歡。」周霧說,「繼續說。」
溫辭閉上眼,生理性眼淚積攢在眼尾。
可能因為今天周霧提起過,溫辭忽然想起自己高中時唯一看過的那場球賽,少年穿著清爽俐落的球服,每次起跳時,手臂和大腿的肌肉線條就會繃緊,在喝彩聲裡將球重重地扣進籃框。
那個下午,全場圍觀的同學都在喊他的名字,溫辭的聲音偷偷地混在其中,無人知曉。
今晚,她不知道喊了這個名字多少遍。溫辭只能祈禱,這棟看起來就很貴的房子隔音功能可以好一點。
「人緣很好,很、很溫柔,很優秀,很強壯,」溫辭抱著他,胡亂地告白,「打籃球也,很厲害……」
臉頰被捏住,周霧稍稍抬眼,跟她平視,眼裡帶著一點慍怒和好笑。
溫辭此刻嘴邊和眼睛都是濕的,渾身發紅,眼神失焦,看起來好親得要命。
「他會打個屁的籃球。」周霧嗓音低啞,挑眉,說話直白,「被我操傻了?」
周霧身上有一層很薄的汗,眼睛裡是毫不掩飾的慾望和攻擊性。
溫辭跟他對視良久,沒忍住伸手抱住他的脖子,親了一下他的嘴唇,很誠實地應:「嗯。」
周霧:「……」
草了。
周霧終於放棄逼問,低頭跟她接吻。因為被親著,叫不出聲,溫辭只能無助地緊緊擁抱他。
……
凌晨十二點,周霧赤著上身到陽台抽煙。
他後背有一道道指甲劃痕,風一吹,還帶點兒癢。
房間內沒開燈,只有溫和的月光,溫辭躺在床上,已經累得睡沉過去,被子隨著她的呼吸微微起伏,露出的半截脖子上都是痕跡。
做得太狠,後面擦身子都是碰一下就抖,叫竇以晴幫忙給家裡圓謊的消息都是周霧幫她編輯發送過去的。
周霧吐出一口煙,身體是爽的,心情是煩的。
煙霧在夜色裡緩緩鋪開,被風吹散。
坐在他腳邊的椰椰低低叫了一聲:「汪。」
「把她吵醒你就滾。」周霧頭也不回。
椰椰:「嗚……」
一人一狗在陽台安靜地待了一會兒,周霧點燃第二根。
床上的人翻了個身,動靜很小,周霧回頭看了一眼,確定她沒醒,目光下挪到狗身上。
椰椰跟他一樣,也在看房間裡的人,尾巴安靜地搖著。
「喜歡吧?」他懶洋洋地開口。
椰椰張開嘴,「嗚」地應好幾聲。
周霧點頭,好似聽懂了似的,拖長語調,「嗯。好看,乖,聰明,又有點呆,膽子一會兒小一會兒大。可愛死了。哪都挺好……」
他微頓,語氣冷冷,「就是眼光差。」
椰椰聽不懂,朝他吐舌頭。
周霧看著它:「眼光差也喜歡?」
椰椰歪頭:「?」
「行吧。」周霧夾著煙,不爽地喃喃,「喜歡就喜歡。眼光這東西,也不是救不過來。」
抽完煙,周霧等煙味散了才回屋。
床鋪因為他的到來而微微下陷,溫辭眼睛眯開一條縫,迷迷糊糊喊了一聲:「周霧。」
聲音低沉含糊,一看就還在睡眠狀態裡,沒什麼意識,看到誰就叫誰。
周霧把她把纏在睫毛上的一縷頭髮挑開,眼睛冷淡地垂睨,趁機問:「喜歡誰?」
溫辭說:「周霧。」
一句夢囈比兩根煙管用,周霧冷哼一聲,終於舒服一點。
-
翌日,溫辭一睜眼,就對上椰椰清澈愚蠢的大眼睛。
房間敞開一條門縫,狗子就蹲坐在床邊,吐著舌頭看著她。
溫辭先是愣了一下,下意識想抬手摸摸它,剛牽動手指,就被全身傳來的酸麻感推回原位。
她馬上想起昨晚的狀況——
一下又一下持續不斷地推送,周霧伸進她嘴裡的手指,被啃咬時的戰慄……
舒服得有點太超過了。光是回想,她都感覺小腹微酸,皮膚發麻。
昨晚做完後換過床單,周霧顯然不擅長做這件事,鋪得有點凌亂,整張床只有溫辭睡的這一端是平整的。
身邊沒人,周霧應該已經醒了,可能去晨跑了,也可能就在房間外。
想到自己昨晚忍不住的幾次生理反應,溫辭翻身,把臉埋進枕頭,有點無法面對。
要不她再裝一會睡——
「汪汪汪。」
「別,椰椰……」溫辭忙抬頭,想叫住邊叫邊往外跑的椰椰。
然後跟推門準備進來揍狗的周霧撞上視線。
周霧赤著上身,下面一條米色寬鬆長褲,看起來已經洗過澡。看見房間內的情況,他揚眉,靠在門邊:「醒了。」
溫辭手裡還抱著枕頭,呆呆地與他對視:「嗯。」
「有沒有哪裡不舒服?」
溫辭搖頭。
「昨天咬的地方,痛不痛?」
「……」溫辭又搖頭。
周霧盯她,想想還是不太放心,昨天確實有點沒分寸,收著勁,又不知道把沒把握好。
於是他走上前,勾開被子:「翻過來我看看。」
「?」
溫辭忙說:「不用了,真的。」
周霧半蹲在床邊,和椰椰一起,沉默地瞧她。
一言不發地對峙了幾分鐘,溫辭默默地,翻過一點點身。
她身上的睡衣是周霧的衣服,周霧撩起得很順手,痕跡還是有的,但不深,周霧稍微放心,低頭親了一下。
溫辭一抖。
再看又要出事,周霧把衣尾歸位:「剛搬進來,冰箱只有火腿雞蛋,給你煎一份?還是出去吃。」
「火腿雞蛋就可以。」溫辭立刻說。
周霧嗯一聲:「好了叫你。」
周霧起身出去,溫辭抬眼,看見周霧的後背,全是她昨晚劃出來的紅痕。
門被半帶上,溫辭慢吞吞地拉起被子,蓋住通紅的臉。
-
餐桌不受現代年輕人喜愛。溫辭曲著雙腿,坐在寬大的客廳沙發上,邊吃煎蛋,邊翻閱手機消息。
一打開微信,就刷到了段薇的新朋友圈,照片的拍攝背景看起來像在機場,配文是「回江城」,照片裡她戴著漁夫帽和口罩,身上穿的是周霧那件黑色刺繡T恤。
旁邊傳來腳步聲,溫辭抬眼看去,周霧隨意地往身上套著衣服,剛從臥室裡出來。
感覺到她的灼灼目光,周霧腳步頓了頓,然後隨著她的視線低下頭,看向自己剛穿好的衣服。
「怎麼?」他問。
溫辭臉頰被火腿撐得鼓起,她舉著手機,看了看周霧,又看了看手機。
「沒……」溫辭愣愣,沒忍住說,「你的衣服,和段薇的一樣。」
周霧隨口應:「嗯。大眾款,秦運也有,還買了兩個色。」
溫辭眨了一下眼,竊喜泡泡一點一點從心裡冒出來,過了幾秒,才遲鈍地應一句:「噢。」
吃完早餐,溫辭自覺去洗碗,從廚房出來時,等了許久的椰椰立刻緊貼在她腿邊,她走一步,它跟一步。
「怎麼呢?」溫辭蹲下來,溫柔地問它。
椰椰:「汪汪汪!」
「在求你去溜它。」旁邊的周霧神色淡定,好心地幫它解釋。
溫辭從來沒溜過狗,有點興奮地詢問:「那我可以去嗎?」
地上的一人一狗同時抬頭,眼睛一個比一個亮。周霧垂眼瞧了一會兒,笑一聲:「嗯。」
玄關。
溫辭半彎著腰,仔仔細細給椰椰套好狗繩,抬頭詢問:「這樣可以了嗎?」
周霧雙手抱臂,倚在門邊,一副甩手掌櫃的模樣。
「嗯,」他淡聲道,「伸手。」
椰椰立刻伸出一邊手來。
溫辭握住它,看它的眼神就像看班裡的學生們:「椰椰真厲害!」
周霧:「……」
周霧好笑道:「溫辭,我是讓你伸手。」
溫辭一怔,照做。周霧拿出口袋裡的東西,垂眼幫她戴上。
是一條手鏈,點綴著幾隻大小不一的蝴蝶,鑽石在普通日光下都閃得晃眼。
周霧這次在新加坡,順便幫他外公去拍賣會拍了一幅畫,臨時看到這條手鏈,一眼就覺得該是溫辭戴的。
「伴手禮。」在溫辭拒絕之前,周霧先開口,「便宜貨,別嫌棄。」
溫辭本來還有所顧慮,聞言忙搖頭:「不會,我很喜歡。」
周霧嗯一聲,胡編亂造:「常戴,老板說有玄學。」
溫辭好奇:「什麼玄學?」
周霧抬眼,意味深長地看她幾秒,才回答:「治眼睛。」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5-4-22 11:02 PM
第三十九章
溫辭牽著狗,周霧提上溫辭剛才紅著臉繫上死結的垃圾袋,兩人一狗一起上了電梯。
剛下一層,電梯門推開,樓下的住戶走進來,是一位上了年紀的老太太和一位中年女人,看起來像是一對母女。
平時養成的好習慣,見有人進來,椰椰很自覺地往電梯角落挪,蹲到了溫辭的腳邊,閉著嘴,連舌頭也不吐了。
老太太連打了兩個哈欠,旁邊的人看到了,關切道:「媽,你一上午都沒什麼精神,昨晚沒睡好嗎?」
「是呀。」老太太嘆氣,「被吵醒好幾次。」
「什麼動靜吵你了?」
「你沒聽見嗎?就昨晚十一二點的時候,響了幾回,也不知道放低聲音,來來回回的,真是受不了。」
感覺到身上的狗繩被拉了一下,椰椰疑惑抬頭,看到了目光飄忽、做賊心虛的溫辭。
想起昨晚自己的聲音……溫辭不自覺地攥緊手裡的狗繩,一瞬間坐如針氈。
「沒有啊。我什麼都沒聽見。」中年女人疑惑。
「怎麼可能呢?這麼鬧騰……」老太太回過頭,看向後面那對年輕男女,「你們是樓上剛搬進來的住戶吧?昨晚有聽見什麼聲音沒?」
老太太沒睡好,回頭皺眉詢問的表情落到心虛的人眼裡,有那麼一點兒興師問罪的意思。
周霧神色懶散,剛要開口,身邊的人已經朝老太太鞠了個躬。
「抱歉,」溫辭耳根紅透,誠懇道歉,「……我、我們以後會注意,不會再吵到您的。」
老太太:「?」
周霧:「……」
老太太沉默片刻,後退一步,驚疑不定:「昨晚那警車,是你們招來的?」
溫辭愣住:「什麼?」
老太太:「警車呀,昨晚半夜在樓下來來回回,滴嘟滴嘟地響了好幾遍,我又沒關窗,被吵醒了好幾次。」
溫辭:「……」
溫辭已經說不出話,周霧回答:「不是我們。」
老太太莫名道:「那你剛才道什麼歉?」
溫辭:「……」
溫辭沒在電梯裡再說過一句話。
走出電梯,與那對母女分道揚鑣,周霧終於忍不住,低頭去看溫辭的臉:「你以為人家聽見什麼了。」
溫辭崩潰,目視前方,不敢看他:「……沒什麼。」
周霧笑了好一會兒才停下,語氣不太正經:「放心,溫老師,那房子隔音很好,除了我沒人聽見你叫床。」
椰椰:「汪!」
周霧:「你不是人。」
「………………」溫辭臉都快成番茄了,牽著繩快步往前走,不再和周霧並肩,「椰椰,我們走快點吧……」
周霧隨口逗一句,接下來十幾分鐘,溫辭都牽著狗走在前頭,一眼都不看他。
很好逗,又很不經逗。
直到經過一家擺有烤腸機的小賣部,薩摩耶循著味道往別人店門口一坐,不走了。
它本來就胖,溫辭牽不動,也真不敢用力去拉它。於是她終於回頭,求助地看一眼狗主人。
周霧雙手抄兜,好笑地上前,用膝蓋頂了頂狗:「別裝,起來。」
椰椰不動,甚至還要趴下耍賴。
周霧拿出手機,裝模作樣地打電話,聲音懶散:「秦運,你之前不一直想要我家那隻狗?什麼時候給你送去。」
椰椰認命地站了起來,邁著沉重的步伐,悲痛地離開了小賣部。
「它認識秦運?」溫辭問。
周霧嗯一聲:「討厭得很。秦運不小心踩過它尾巴。」
溫辭點點頭,她垂眸看了一會兒椰椰的背影,忍不住偏頭小聲說:「它好像很失望。」
「裝的。」周霧也小聲回答,「騙你回去買給它吃。」
溫辭「喔」了一聲。
走出幾步,薩摩耶仍舊耷拉著尾巴,也不嗚嗚叫了,溫辭又心軟:「它真的不能吃嗎?」
薩摩耶這裝可憐的招數用過不知幾次,周霧一次沒上過套。
他掃了一眼溫辭的表情,半晌,懶洋洋道:「吃一個可以。」
……
樹下,溫辭坐在木椅上,身上的裙子和薩摩耶的毛髮一樣潔白。她半彎著腰,手裡舉著被吃了一半的烤香腸,被薩摩耶的吃相逗笑:「吃慢點,椰椰。」
周霧靠著椅背,坐姿散漫,垂眼看了一會兒:「你很喜歡狗。」
「嗯。」溫辭眉眼彎彎,「我高中時曾經撿過一隻狗。」
「什麼狗?」周霧問,「還養著麼。」
溫辭搖頭:「它一身傷,又比較髒,家裡不讓養,我偷偷帶回家,他們趁我睡著,又偷偷把它扔掉了。」
溫辭原以為周霧會說一些類似父母是為了她好的話,或是隨便安慰她兩句。
「那他們挺沒良心的。」周霧語調低慢,「怎麼沒和他們翻臉?」
溫辭一愣,呆呆地坦誠:「我不敢。」
半晌,她忍不住回頭,唇角微微上揚,帶一點她自己都沒發現的小小得意:「不過後來我找到它了,還給它找了一戶人家收養。我放學後經常偷偷去看它,我爸媽一直沒發現。」
周霧斂眸看她,嘴邊帶一點很淡的笑意,配合地誇獎:「真厲害。」
出來一趟,薩摩耶得到了一條烤腸、一根雞腿和一盒酸奶。
周霧腳步慢悠悠地,落在一人一狗身後,表情從一開始的縱容逐漸變得沉重。
得想想辦法,不然以後要胖成什麼樣。
-
在外面待了一夜,溫辭遛完狗後就回了自己家。
傍晚,一家三口坐在餐桌上吃晚飯。
家裡一直有食不言的習慣,這頓飯快到尾聲,溫母才緩緩開口:「昨晚去以晴家做什麼了?」
不知是因為遛狗,還是收到禮物,又或是知道周霧並沒有給段薇送衣服,溫辭今天一整天心情都特別好。
她臉上的笑容頓了一下,很快回答:「以晴報了網課,我就跟著聽了一下。」
溫父沒什麼語氣地評價:「這種沒有互動的課堂,能有什麼效果。」
「以晴她不是打算辭職,不當老師了嗎?還上這個幹嘛?」溫母給她夾了一塊肉,「我之前聽她媽說,以晴好像想當什麼自媒體博主,到處旅行拍視頻的那種。」
這竇以晴倒是從來沒跟她提過。
不過溫辭回憶了一下,之前去濱城,竇以晴確實拍了很多照片和視頻。而且拍得都特別好。
她搖頭:「不知道呢。」
「要我說,以晴這個姑娘就是心比較野,貪玩,不想上班,才說要換工作。」溫母批評道,「那丫頭性格挺瘋的,你別被她影響了。」
溫辭咀嚼的速度慢了一點,否認:「以晴做事一直都很認真。」
「但做的不是正事呀,光玩兒認真有什麼用?我哪裡說錯了,」溫母緩聲說,「反正你以後少跟她待在一起,拉開一點距離,偶爾吃頓飯是可以的,但不許去她家裡過夜了。」
溫辭沉默,低頭喝湯。
溫母微笑:「多和其他朋友相處,我看你辦公室裡的那些老師都不錯呀,還有跟你一個組的那個,叫韻霏的女孩子,也挺好的,你們又在一個學校,以後還要一起工作很久呢。關係處得好,能做一輩子的朋友……」
溫辭放下碗,力氣不重,但還是發出了清脆的一道響。
「媽,我不用您教我交朋友。」她語氣溫和,「我自己心裡有數。」
沒想到溫辭會突然還嘴,溫母頓住,滿臉詫異地看著她。
溫辭扔下一句「我吃飽了」,便起身進了廚房,把碗放進洗碗機,出來時,她又想起什麼似的回頭看向溫母:
「而且我不覺得以晴有哪裡不好,她是我的朋友,我希望以後不會再聽到你罵她了。」
溫母脫口而出:「你這是什麼態度?而且我說那些都是為了你好,我又不會到以晴面前去說——」
「沒有,你只是打著為我好的名號操控我而已。不要再這樣了,媽。」溫辭聲音從頭至尾都很冷靜,「我上樓了。」
直到溫辭的身影消失在樓梯間,溫母才回過神。
她不可置信地看向自己的丈夫:「你聽見她說什麼沒?我太心痛了,把她養這麼大,就是為了聽她跟我說這些話的嗎?你剛才怎麼不幫我說說她?」
……
溫辭關上門,把她媽的聲音全部隔絕在外。
手機亮起來,是竇以晴發來的語音,連著好幾條。
語音裡,竇以晴聲音元氣滿滿:「溫辭,我網課結束啦!!!你到家了沒?」
「對了,你知道昨天發生了什麼嗎?我媽又沒經過我同意,把我的微信給別人了,那個相親對象加我好友,我通過後第一時間給他發了一張網上找的B超單,問他願不願意當我孩子的野爹,哈哈哈哈哈哈!」
「然後我媽給我打電話,我倆又吵了一架,我把她堵得一句話都應不上,那感覺,真的——算了,你不懂,我沒辦法跟你形容。」
溫辭一條一條聽完,按下語音鍵回復。
「我好像懂一點了,以晴。」
溫辭背靠著房門,心跳微微加快,她剛才強裝出來的冷靜已經消失,臉上掛著一點難得的,不那麼乖的笑,聲音因為緊張有點抖,「……真的很痛快。」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5-4-22 11:17 PM
第四十章
八月,天氣總算舒適一些,傍晚的網球場夜風徐徐,擊球聲連綿不絕。
「不打了,不打了。」秦運把拍子一扔,朝對面的人擺手,氣都喘不過來,「累死了。」
周霧扭頭走到場邊,把球拍隨手扔到椅上,拎起毛巾擦汗。
秦運緩了一會兒才慢吞吞地從那一頭過來,他抬起手臂,蓄力,問自己的兄弟:「哎,周霧,你看看我這,」他又撩起衣擺,露出腹肌,「還有這,怎麼樣?是不是比之前在濱城的時候還要猛。」
周霧坐在椅上,長腿大敞,臉頰汗淋淋的,明明已經離開校園許久,穿上運動服再流點汗,又是一身少年氣:「嗯。」
「你嗯之前倒是抬頭看老子一眼呢。」秦運無語,也拿起手機,拍下自己的肌肉,發給竇以晴,「你說竇以晴是不是有問題,這麼帥一肌肉男擺在她面前,她不看,愛看網上那些開著美顏的擦邊男。」
周霧嗤笑一聲,沒說話。
不喜歡被汗濕的感覺,擦乾頭髮,他起身換上衣。
秦運發完照片,抬頭,看到周霧赤著的上身,沒忍住罵了一句髒話:「明明大家都一樣練,憑什麼你能練成這樣啊?你把蛋白粉當飯吃?」
周霧聲音懶散,很欠地說:「先天條件。」
秦運還沒來得及罵,周霧轉身從包裡拿乾淨的上衣,看清他後背,秦運脫口而出:「我草?!」
周霧套上衣服,剛打算拉好,秦運先一步拉住他後面的衣服。
「不是,我草?」秦運震驚地質問,「你後面這什麼?被誰撓的?」
「你說呢。」
「椰椰?」
「滾。」周霧手肘把他的手拍開,把衣服拉好,嗤笑地罵。
「……」
秦運震撼到無以復加。
他原地呆站許久,才坐到周霧身邊:「到底誰?哪個姑娘?我認識不?她也太猛了吧,能撓成這樣?」
周霧沒來由一笑:「嗯,以前沒這樣。」
「以前?我草了。」秦運質問,「你談女朋友怎麼也不告訴我啊?是不是兄弟了?」
周霧把球拍扔進包裡,拎起來:「還不是女朋友。」
「……」
秦運追問了一路,從網球場問到車上,都沒得到「施暴者」的一點信息,急得他抓耳撓腮。
周霧被問煩了,皺眉道:「追到了再告訴你。」
「?」
秦運沉默了一下,禮貌地問:「你追她還是她追你啊?」
周霧說:「我。」
「……」雖然秦運很不想承認,但是,「你看上哪國公主了?還有你追不到的人?」
「不知道,還沒追。」
秦運又不懂了:「為啥不追?」
她特麼喜歡別人,怎麼追。
周霧從小出類拔萃,永遠勝人一籌,第一次嘗到失了先機的滋味。
溫辭臉皮薄成那樣,他攤開了說,溫辭拒絕後覺得尷尬,躲著他也不是沒可能。
又有點心煩,周霧想把秦運踢下車:「在想怎麼追。」
「你又不是沒追過。」秦運好笑道,「當初怎麼追段薇的,現在就怎麼追唄。」
周霧沉默。
那時候哪有什麼追不追。就是畢業後兩人一起去了電玩城,秦運還沒來,段薇夾娃娃夾不到,讓他幫忙,段薇貼在娃娃機側面的玻璃上,眨巴著眼睛對他笑:「周霧,夾上來我就當你女朋友。」
他們從小一塊兒長大,他媽生前見過段薇,也曾經和段薇母親一起開過兩個小孩兒的玩笑。熟悉加上一點點好感,周霧把那個娃娃夾了起來。
和段薇談戀愛那兩個月,周霧沒感覺和以前有什麼不同。出國後,因為太忙,等段薇來質問他是不是要分手時,他才發現自己已經很久沒找過段薇了。
也沒那麼掛念,雖然沒別的經驗,但周霧知道,喜歡一個人不是他這樣。俐落答應。
周霧又想起前段時間,他在新加坡開會,會議中途暫停了十分鐘,他手機放在桌下,忙中找閒地給溫辭發消息。
結果人家回復過來,每條都禮貌又冷淡。
「怪不得你這段時間根本不理段薇,原來是有新歡了。」秦運調節座椅,慢悠悠地躺下去,「男人啊,去年人家結婚時還煩成那樣,喝了那麼多酒……」
「有病去治。」周霧淡淡道,「他們結婚那天下午,周華成剛把他第二個野兒子帶回家。」
「啊?你那天是煩這個?」秦運抬頭,「不對,你還說要等人家反悔呢。」
周霧回憶,他當時有說得這麼大聲?怎麼誰都聽見了:「喝多了,心煩,噁心一下向溫文。」
秦運莫名其妙:「你噁心他幹嘛?」
周霧輕描淡寫:「撬我牆角。」
段薇跟他提分手時的原話是:周霧,你再這樣,我就要去和別人在一起了,人家可是追我一個多月了!
直到後來收到結婚請柬,他才從段薇口中知道,原來那個「別人」是向溫文。
那時雖然畢業了,但全班人都知道他們在一起的事,向溫文還明著追,什麼意思?
周霧本來沒那麼在意,但他那天正巧心情不好。
「?!」秦運騰地一下坐直了,「我草?你真被他綠了?我那天還說——」
「說什麼?」
「……沒什麼。」秦運立刻改口,「你怎麼不早說,過兩天藍調開業兩周年,我還請他了。」
周霧不在意:「沒什麼好說,翻篇了。」
秦運朝他豎了個大拇指,剛要說什麼,微信響了,竇以晴回了一條語音,語氣特別不耐煩:「知道了,秦運你煩不煩,說了我會去,你把酒吧地址發我。」
秦運按下語音鍵:「土包子,藍調這麼牛b的酒吧你都不知道在哪?行了,我勉為其難,到時候去接你。」
放下手機,他忍不住又開始追問:「大哥,算我求你,撓你後背的到底是誰?我認不認識?你不說我今晚他媽真睡不著。」
周霧忽然問:「你店慶那天,溫辭去不去?」
「去吧,我請她了。」
周霧手肘撐在車門上,懶淡地「嗯」一聲。
秦運著急道:「所以那姑娘到底誰啊!」
「秦運,竇以晴說得沒錯,你是真的蠢。」周霧很深地看他一眼,輕聲感慨,「找時間去看看腦子吧。」
秦運:「?」
秦運:「不是,你不說就不說,怎麼罵人啊?」
-
自從晚飯吵了那一架後,接下來幾天,溫辭在家裡說話幾乎得不到回答。
她爸本來話就少,她媽在對她進行冷暴力。
溫辭不在意,每天打卡似的朝客廳說一句「我去圖書館了」,然後推門離開。
到了藍調店慶這天,溫辭還是徵求了一下她媽的意見,她沒說是去酒吧,而是說去竇以晴家。
溫母終於開口:「不行。」
溫辭點頭:「好的。」
周霧收到溫辭的消息時,正在確認椰椰碗裡的狗糧。
【溫辭:抱歉,家裡不讓我出門。】
周霧摸著狗糾結,慫恿別人晚上偷溜出門會不會太壞了?到時溫辭又要說在他身邊會覺得自由了。
想到這,周霧又想笑,決定還是當這個壞人。剛要打字,下一條消息進來——
【溫辭:所以能麻煩你來窗外接我一下嗎?】
……
有了經驗,溫辭這次準備得非常充分,沒有帶包,穿著方便跳窗的牛仔褲和球鞋,禮物也早就郵寄給了秦運。
偏偏越小心就越容易出意外。
溫辭跳進周霧懷裡的下一秒,聽見另一頭的家門被推開,她媽跟人打電話的聲音傳過來:「你們先開麻將機子,我丟個垃圾馬上到。」
垃圾投放處在弄堂後,要經過他們這裡。
溫辭一懵,下意識推了一下周霧:「你先躲……」
頭上被戴上一頂漁夫帽,周霧也有準備,手裡的外套把人一裹,直接攔腰把她抱起:「臉埋好。」
溫辭動作比反應快,她圈住周霧的脖子,把臉埋進他的胸膛裡。
溫母剛拐彎走進後巷,只感覺到一陣風從自己身邊飛過,她聲音跟著頓了一下。
直到電話那頭問了幾遍,她才回過神,轉頭看了一眼跑遠的高大身影:「沒有,剛碰上人了……不知道是哪家人,這麼晚在弄堂裡瞎跑,懷裡還抱著個姑娘,現在的年輕人真是不像話,不知道父母怎麼教的。」
……
溫辭坐在副駕上,帽子還沒摘,車窗開了一條縫,風呼呼地往車子裡灌。周霧給她戴帽子的時候太急,沒戴好,被壓迫著的頭髮在車裡四處飛揚。
車窗倒映出她明眸皓齒的笑,明明沒跑,臉蛋卻紅撲撲的,開心得有點藏不住。
周霧看她一眼,也笑:「沒嚇到?」
「嚇到了。」溫辭回頭,「但我突然想起高中的時候。」
「什麼?」
「運動會那次,你也是這麼抱我的。」
也是這個抱法,明明懷裡摟著個人,周霧跑得卻比旁邊的運動員還快,溫辭當時人已經暈了,還以為自己在飛。
周霧把著方向盤,沉默了幾秒,挑眉,語氣懶洋洋的:「你現在承認還來得及,那次真不是老余派你來碰瓷的?」
溫辭立刻坐直,認真地為班主任澄清:「不是,真的是因為我太菜了,曬暈了。」
周霧撇開臉笑,心想沒救,溫辭說一句太菜了他都覺得可愛。
-
別人開門做生意,店慶都是搞活動打折來吸引客人,到了秦運這,店慶反而不接客,還只有他邀請的朋友才能進。
酒吧外停滿豪車,門口站倆黑衣保鏢,周霧有時真擔心他這家店會被當做什麼窩點被警察端了。
車鑰匙丟給泊車員,周霧回頭去看,溫辭剛摘了帽子,頭髮凌亂,白色圓領針織上衣配條牛仔褲,乖得和周圍人都不搭。
他伸手把她頭頂的亂髮撥正,抓起她的手腕:「走吧。」
時間沒到,裡面還沒熱場,每個台子都坐了人,大家看起來都相熟,桌隔桌地在聊天,氣氛和諧。
倆人剛進去,就有人喊他們:「溫辭?」
溫辭回頭一看,居然是向溫文,他穿著西褲和白襯,看起來像剛從工作場合過來,見到溫辭,他讓出一個位置,驚喜道:「你居然也來了?坐這吧,這邊都是同學。」
溫辭這才發現這桌還有兩個相熟的面孔。
她還未開口,那頭傳來一聲:「周霧!」
一樓正中央的卡座上,段薇朝他們這邊搖手:「怎麼才來啊!快點過來!馬上要開場啦!」
有人察覺不對,其中一個老同學忍不住笑著打趣:「向哥,你怎麼不去和段薇坐?」
「在這和你們敘敘舊。」向溫文微笑,「再說,她那邊位置也滿了。無所謂的。」
溫辭聽完,下意識往那邊看了一眼,果然,中間那邊的位置幾乎已經坐滿。
手腕被晃了一下,溫辭抬頭,對上周霧漆黑的眼睛,他垂眼,語氣隨意:「你要坐哪?」
到這種陌生場合,周圍又大都是不認識的人,溫辭會下意識地待在角落,就像上次秦運生日。
而且坐在那裡,不知道又要聽到周霧和段薇說什麼。
想起校慶那天,在去吃飯的路上聽見的那些話,溫辭吞咽了一下,剛才在車上的那點高興忽然散了一半,她頓了頓,猶豫道:「……要不我就坐在這吧。」
周霧沉默地和她對視幾秒,眼神一點一點冷淡下來。
他先是冷颼颼地哦了一聲,然後說:「不行。」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5-4-22 11:42 PM
第四十一章
秦運在門口等了十來分鐘才等到人。
竇以晴從樓房裡走出來,緊身衣加熱褲,褲子故意穿得擠了點,掐出一點大腿肉,不醜。性感。
竇以晴上車,香水味立刻充斥整個車廂。秦運聞過很多香水味,卻認不出竇以晴身上是哪一款香,引人注目卻又不刺鼻。
「竇以晴,今天店慶,讓老板在樓下發呆半小時是不是有點兒過分啊?客人都到了,老子還在這等你。」秦運瞥了一眼她的腿,又收回,忍不住嘰嘰歪歪,「還有你這衣服是老師該穿的嗎?校慶那會兒穿得還挺正常啊,你那副眼鏡怎麼不戴上呢?」
「我是準時下樓的,你自己提前到怪誰?」竇以晴翻了一個白眼,「誰規定老師不能穿這種衣服?我又沒在學校裡穿。秦運,你別找茬。」
說完,竇以晴舉起手機,給溫辭發語音:「寶寶,你出門沒?家裡讓你出來嗎?要不要我去給你打個掩護?」
秦運心想,你跟老子說話時可沒這一半溫柔。
等她發完語音,秦運隨口問:「溫辭家裡怎麼管她這麼嚴?都這個歲數了。」
「她媽你又不是不知道,以前在學校出了名的……」竇以晴頓了頓,沒說完,「加上她爸也是老師,雙重管制。」
秦運回憶了一下,想起來了,溫辭她媽江湖人稱滅絕師太,每次遲到一看到是她在校門口抓人,秦運就知道又完了。
「等等,你爸媽不也都是老師?」秦運陰陽怪氣,「不說像溫辭那樣了,你都沒她一根手指頭乖。」
竇以晴:「我就是凶,怎樣?而且我跟溫辭不一樣,她是獨生女,我還有個弟弟。」
其實還有一點,竇以晴沒往外說,溫辭她媽生她時出了點意外,據說情況挺危急的,好在人保住了,只是後面沒辦法再生育了,所以溫母幾乎是全身心都放在溫辭身上。
溫辭也是因為知道這件事,一直挺聽她媽話的。
秦運立刻就同情了:「你弟弟真可憐。」
竇以晴上手,往他赤著的手臂來了一拳。秦運誇張地「哎喲」一聲,趁機舉起手臂蓄力:「竇以晴,你看,我肌肉是不是又大了?」
「也就那樣。」收到溫辭的回復,竇以晴放下手機,「你開快點,溫辭都到了。」
-
溫辭被周霧一句話應得有點發愣,回神時,已經被周霧拽著走了。
中間的台子坐滿了人,溫辭正想著待會兒如果坐不下會不會有點尷尬,沒想到周霧牽著她轉彎,去了酒吧角落剩下的唯一一個空台。
周霧叫來人,點了幾杯度數低的酒和果盤,點完又覺得自己挺掉價。特意跑一趟去接人,做賊似的,接來了她卻要去跟別人坐。
他還巴巴地給她點酒。
垂眼瞥去,身邊的人雙手乖乖地放在膝上,衣袖裡露出的胳膊又直又白。
「冷不冷?」周霧問完,自己都要被氣笑。
溫辭搖頭。能和周霧坐在一起,有點開心,她抬眼問:「這是秦運自己的店嗎?好厲害。」
昏暗燈光下,溫辭眸子澄亮。
眼睛好看,眼光很差。
心裡的煩躁看得消了一點,周霧懶懶地嗯一聲:「在玩這方面,他是行家。」
秦運這夜店,光設計費就花了大幾十萬。最後做成了廢土風,四面是陡峭的石壁,DJ台和卡座都由亂石組成,再配上昂貴的燈光,一道道光柱橫貫全場,營造出一種世界末日的虛幻感。
溫辭正好奇地研究著石壁,突然眼前一黑,全場燈光熄滅。她一愣,剛想問是不是停電了,耳邊猛地響起一道重重的鼓點聲,她毫無防備,被結結實實嚇得一抖。
耳朵被手掌裹住,她被拉過去,另一邊耳朵貼在周霧身上。
周霧摟著她的腦袋,嗓音帶笑,她都能感覺到周霧胸膛的震顫:「嚇到了?第一次進夜店?」
碎石造型的DJ台亮起一道紫色燈光,誇張刺耳的聲音從四面八方響起,一瞬間,連沙發和地板都在震動。
溫辭這才發現,在秦運家那次確實只能算是派對。
溫辭應了兩句話,全被淹沒在音樂聲裡。於是她只能在周霧懷裡拼命點頭回應,被震得好似五臟六腑都在晃。
竇以晴和秦運進來時正好趕上開場。
燈光忽明忽暗,被員工帶到周霧所在的卡座上,看見周霧懷裡摟著一個人。那人頭髮擋在臉前,又被周霧手臂護著,根本看不清臉。
秦運「我草」一聲,驚訝地問:「帶來啦?!」
剛說完,感覺到旁邊的人扭頭要走,秦運伸手去抓她,「你去哪兒啊竇以晴?」
竇以晴說:「找溫辭!」
音樂太吵,秦運沒聽清:「什麼?!」
竇以晴湊到他耳邊,大喊:「找溫辭!!!」
竇以晴嗓門從小就大,剛入職江中就被學生們贈與「河東獅吼」稱號,哪怕在這麼誇張的音樂裡她的聲音都能脫穎而出。
溫辭連忙抬頭應:「我在這。」
她這音量,連旁邊的周霧都不太聽得見。
秦運抓著人不放:「等開場結束了再去,現在這麼吵怎麼找啊?」
竇以晴:「我是怕她一個人來,不敢進來,我出去看一眼。」
溫辭:「我在這!」
秦運:「剛才在門口也沒瞧見她啊,你發個消息問問。」
竇以晴:「剛發了,沒回我。」
溫辭舉起手臂,用最大的音量喊:「我在這!!!」
悶重的鼓點猝不及防停下,燈光隨之大亮,開場結束,溫辭的聲音響徹酒吧。
周圍所有人、乃至台上的DJ都詫異地朝她看過來。
窩在周霧懷裡,手不自覺地纏在周霧腰後,頭髮凌亂,高舉著另一邊手臂,只露出了半張臉的溫辭:「…………」
好想死。
-
燈光變幻,音樂繼續。秦運吩咐下去,讓聲音小點,今晚都是熟人,主要是玩兒,搞這麼大動靜連別人講話都聽不清。
竇以晴雙手抱臂,目光緊盯身邊那個開場結束後就沒有再抬起的小腦袋,欲言又止:「你……」
「我被嚇到了,周霧就幫我擋了一下,他人真好。」溫辭問,「——吃西瓜嗎?」
擋了一下?那樣擋?抱著擋?
竇以晴還是覺得古怪:「不吃。你怎麼和他單獨坐在這桌?」
「他送我過來,進來時快開始了,我就——」
「你們一起來的?」竇以晴疑惑,「你們都這麼熟了?」
「嗯……對,之前在濱城就熟起來了,他當時不是照顧我生病嗎?剛才在家一直打不到車,我就問了一下,沒想到他正好經過,就,就把我捎上了。」溫辭磕磕絆絆,胡言亂語,「……他人真好。那梨呢?吃不吃?」
連續被發兩張好人卡,身邊的周霧單手扣著骰盅,沒忍住,偏過臉笑了一聲。
場子熱起來,不少人過來他們這桌,關係一般的來找周霧敬酒,熟的就留下來和他們玩兒骰子聊天。他們這明明不是中心的台子,卻是全場最熱鬧,周霧在中央,眾星捧月似的坐著。
「你笑什麼?」秦運靠近他,小聲說,「靠,剛才我還以為你把那個摳你背的姑娘帶來了呢,沒想到是溫辭。」
周霧打開骰盅,輕扣在桌上,抬抬下巴:「開你。」
「草!跟你玩兒真沒意思。」又輸一局,秦運把酒喝完,站起身對另一邊的人喊,「竇以晴,過來一起玩。」
竇以晴正在琢磨呢,她總覺得哪兒不對。聞言頭都不抬:「不玩。」
「猜到了,」秦運激她,「上次在島上輸成那樣,慫了是吧。」
竇以晴偏偏就吃這套,冷哼一聲,拎起自己的酒杯走過去:「我今晚不把你喝趴,我不姓竇。」
秦運:「幹嘛?想和我姓?你做夢。」
溫辭鬆一口氣,把手裡的梨送到了自己嘴裡,靠在沙發上,安靜地看他們玩。
溫辭其實看不太懂,大多時候,她都在看周霧的手。
周霧手掌很大,瘦長的手指搭在黑色骰盅上,骨節突出分明,一扣一掀都帶著散漫的意味。他做什麼都好像擅長,玩了這麼久,酒沒喝幾杯,都在贏。
竇以晴離開後,溫辭這邊空出一個位置。沒多久,有個男人舉著酒杯坐下來,興致勃勃地抻腦袋:「玩完沒?加我一個。」
夜店裡,人們的安全社交距離會被無意識的縮短。感覺到對方的腿貼到了自己,溫辭下意識往周霧那邊挪了一點。
周霧把服務員剛送來的低度數果酒遞到溫辭手裡,撩起眼皮看那人一眼,聲音不冷不淡:「坐那邊去。」
那人一愣,馬上明白,剛才倆人抱成那動靜,大家都看見了。
他應了一句「好嘞」,麻利起身,彎腰用酒杯跟溫辭碰了一下,一飲而盡,討好地叫:「嫂子。」
溫辭:「……?」
待那人去另一邊坐下,溫辭才愣愣道:「那個人好像誤會了,叫我——」
「什麼。」周霧懶懶地裝傻。
溫辭雙手捧著酒杯,盯著他,心想,反正周霧沒聽見。
她低頭喝了好大一口酒,搖頭撒謊:「……沒什麼。」
周霧嗯一聲,回頭繼續,臉上始終掛著輕淡又散不開的笑。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5-4-23 08:32 AM
第四十二章
溫辭學習能力很強,看他們玩了幾輪就看會一點了。本來她是靠在沙發上的,現在撐著手臂,從周霧肩後探出腦袋默默看。
秦運喊完點數,正輪到周霧。
感覺到肩膀的動靜,周霧回頭,看到她雙手捧著酒杯,好笑地問:「開不開他?」
「問我嗎?」溫辭愣愣,「我不會。」
「沒事,你說。」
溫辭抬眼,盯著秦運看了一會兒,然後湊到周霧耳邊小聲說:「開他!」
周霧差點要笑出來,朝秦運抬抬下巴,懶洋洋道:「叫你開,沒聽見?」
秦運草了一聲,骰盅都沒開就認命喝酒,罵道:「什麼意思?還能請外援的?竇以晴,來,我倆也組隊!」
竇以晴婉拒:「不要,蠢成這樣,骰子數寫臉上,誰和你組隊誰倒黴。」
溫辭聽得直笑,酒杯裡的酒跟著她一晃一晃的。
肩膀被人拍了一下,溫辭抬頭,對上段薇同樣笑盈盈的眼睛。
「哎,你們等等我,我也要玩!」
段薇手搭在溫辭身上,催促地拍了拍,「溫辭,你不玩的話,能讓個位置嗎?我坐近點,玩起來方便一點。」
溫辭張了張嘴,找不到拒絕的理由。
捧著酒杯的手捏緊,溫辭笑得淡了一些:「好。」
段薇走到她和周霧中間,剛要坐下,周霧忽然起身。
「你坐進去。」他朝裡面點了點下巴,「我不玩了。」
段薇抓住他的衣服:「為什麼?我才剛來呢。」
周霧把自己的衣服從段薇手裡抽出來,重新坐回溫辭身邊,言簡意賅:「累了。你們玩。」
段薇這趟顯然醉翁之意不在酒,玩得很劃水。兩輪後,竇以晴覺得沒意思,也說累了,不玩了。
段薇往後一靠,她的腿貼在周霧的黑色長褲上,晃了兩下。仰頭說:「周霧,你看我前陣子去濱城玩,是不是曬黑了?」
周霧讓了讓腿,沒看她:「看不出來。」
「你好敷衍。」段薇很輕地撞了他一下他的手臂,聲音帶幾分撒嬌,聽得人酥酥麻麻,「這裡空調好冷啊。你車上有多的外套嗎?我跟你去拿。」
有的。周霧車裡常年放一件外套。
溫辭低頭裝作看手機,實際上就是手指漫無目的地在手機屏幕上晃,已經做好了讓路給他們出去的準備。
果然,周霧轉過頭來,抬手碰了碰溫辭的頭髮:「讓讓,我出去。」
溫辭點點頭,起身,忽然有點想離開了。
她起身後偏了偏身子,給周霧讓出去的路,誰想周霧就站在她身邊,沒走,而是抬眼看向斜對桌,懶洋洋開口。
「向溫文。你老婆找你。」
他聲音不大不小,正好能讓那一桌聽見。
附近有不少知道他們以前關係的人,都在看熱鬧,聞言均是一愣。
溫辭也是,扭過腦袋,呆呆地看著他。
忽然被點名的向溫文意外地挑眉,很快恢復表情,起身走過來:「怎麼了?」
段薇:「你什麼意思啊周霧——」
「不知道。」周霧無視她的話,「你自己問她。」
「……」
夫妻倆的關係已經接近懸崖,但名義上還是夫妻,向溫文猶豫地在原地杵了一會兒,還是體面地坐了進去。
溫辭的頭髮又被拍了拍,周霧說:「過去坐。」
溫辭回過神來時,她和周霧已經莫名其妙地坐到了竇以晴旁邊,那對夫妻的正對面。
-
「你說,他們在吵什麼啊?」竇以晴靠著溫辭的肩,看著對面,「怎麼不吵大點聲呢?我也想聽。」
溫辭窘迫:「以晴,你聲音太大了。」
竇以晴已經喝了不少酒,上頭了,大喊:「真的嗎?沒有啊,我很小聲。」
溫辭:「……」
那邊兩人聽見竇以晴的話,臉色難看地停下了爭執。
「別八卦了竇以晴。」秦運搖了搖骰蠱,「繼續。」
「不要,玩膩了,換一個玩。」竇以晴挽著溫辭的手,「換一個溫辭也能玩的,不然她太無聊了。」
溫辭:「其實我不無——」
「真心話大冒險玩嗎?我這正好有一副牌。」跟著向溫文一塊兒坐過來的高中老同學突然提議,「這桌都是熟人,應該更好玩吧?轉酒瓶,轉到誰誰來抽,怎麼樣?」
遊戲幼稚卻刺激,秦運還真沒玩過:「問題過不過分啊?桌上還有女生。」
「不過分,放心,你玩兒一輪就知道了。」那人拿起空酒瓶,放在桌上,抬眼確認道,「都玩吧?都玩我轉了啊,你玩嗎溫辭?」
雖然不是溫辭本意,但這活動看起來是因她而起。溫辭沒辦法拒絕:「我可以。」
周霧不愛做掃興的人,跟著她懶懶點頭。
酒瓶開始轉,第一個倒黴蛋是秦運。他從中抽出一張卡,念:「現在有沒有喜歡的人……草,這都什麼幼稚問題啊?不玩了不玩了。」
醉意上頭的竇以晴雙手比成喇叭,在他耳邊說:「雖然我也不是很想知道,但你真的很玩不起。」
哄堂大笑。秦運也跟著笑,昏暗燈光下,他臉有點紅,不知道是因為喝酒還是別的。
「那他媽的……有吧。」他匆匆應完,把牌扔回去,「繼續繼續。」
竇以晴:「你不說不玩了嗎?」
秦運:「就我自己倒黴?做夢!來來來,我來轉啊。」
酒瓶停到了段薇那,段薇抽出一張牌,低頭念:「第一次喜歡別人是在什麼時候?……現在還喜歡嗎?」
「第一次喜歡別人是在小學一年級。」段薇放下牌,直勾勾地看著周霧,回答,「現在還喜歡。」
暗示太明顯,向溫文神色難看,桌上陷入一陣尷尬的寂靜。
竇以晴顯然很喜歡這種修羅場,溫辭覺得自己的手臂都要被她攥出印子了。
周霧現在是什麼表情呢?開心?驚喜?還是意外?
溫辭忍了一下,還是忍不住,偷偷抬眼,看見了周霧冷淡的下頜線。
男人雙手抱臂,懶洋洋地靠在沙發上,與她肩抵肩,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樣。不知道是沒注意聽,還是聽見了,但完全不在意。
「行了行了,繼續。」秦運打破尷尬,「段薇,你轉。」
……
兜兜轉轉幾輪,酒瓶都沒朝向過他們這邊。
溫辭剛覺得幸運,下一刻,瓶口慢悠悠停下,對準了她。
溫辭和大家一樣,都選了真心話。牌被遞到溫辭面前,溫辭隨便抽出一張:「第一次喜歡別人是在什麼時候?」
她念完,愣了一下,翻面又確認了一遍,卡上只有這個問題沒錯。
這意味著剛才段薇念的第二個問題,是她自己加上去的。
這個問題似乎勉強可以接受,就算說出來,大家也不可能想到當事人身上去。
溫辭把牌放回桌上:「是……高一。」
真行。
還好學生呢。
周霧撇開臉,朝外看,臉色比剛才還要冷淡。
溫辭飛快說完,去轉酒瓶,想趕緊進入下一輪。她用力一擰,酒瓶顫顫巍巍地轉了兩圈,然後又默默地對準了她自己。
溫辭:「……」
溫辭認命地去抽牌,周霧眼尾撇過去,看到她抽上來的牌,上面寫著:【現場有沒有你喜歡的人?】
溫辭明顯頓了一下,沒念,把牌扔進牌堆裡:「……我選大冒險。」
沒想到冒險牌會用得上,那人一愣,忙從口袋裡掏出牌。他們座位離得比較遠,溫辭說:「隨便抽一張都可以,你幫我念吧。」
「擁抱左手邊第二個異性一分鐘。」
溫辭左邊只有一個周霧,再左邊就是另一端的向溫文了。
向溫文笑了笑,配合地起身:「來,老同學,抱一個。」
溫辭猶豫了一下,心想隨便碰一下應該也算,大家沒那麼嚴格。
不想當玩不起的人,溫辭轉過身,想要出去。
旁邊的人一動不動,一雙長腿擋住所有過道,沒有要讓路的意思。
溫辭正愣著,竇以晴從醉意裡抬頭:「不合適吧,人家有婦之夫啊。」
「就是。」秦運立刻幫腔,擺手讓向溫文坐回去,「不大冒險了啊,今天店慶,附近的人都認識,萬一抽到個去隔壁桌拉屎拉尿的多不好。」
「……」竇以晴捏住鼻子,「秦運,你真的太噁心了。」
秦運一錘定音:「這樣吧,不真心話就直接喝酒,一整杯直接乾完。當然,溫辭酒量不好,大家讓讓,她喝一口就——哎!」
秦運話還沒說完,溫辭已經坐回位置,拿起酒杯往嘴裡灌了。
溫辭皺眉喝完一杯,說:「沒關係,我能喝的,不用特殊對待。那我繼續轉了?」
瓶子開始轉動,溫辭在心裡祈禱,不要是我,不要是我……
瓶口晃晃悠悠地跟她擦肩而過,對準了周霧。
周霧興致缺缺,很乾脆地抽出一張牌,翻到牌面上——
【第一次是什麼時候?】
沒想到這副牌臥虎藏龍,還有這麼勁爆的問題。
大家還沒反應過來,周霧坦蕩回答:「去年4月7。」
其他人:「?」
不喝酒?就這麼水靈靈地說出來了?
大家只覺得這個日期熟悉,卻一時想不起來是什麼日子。只有向溫文和段薇的臉色微變。
秦運回神,「我草」一聲,開始調侃爆笑,其他人也緊隨而上。
只有溫辭還怔怔地抬著腦袋,一臉驚訝地看著他。
去年4月7號?
……那不是他們第一次上床的日期嗎?
溫辭心臟跳得有些快,冷不防地想起竇以晴前陣子跟她罵的一個博主。那個博主在社交軟件發帖子,嫌棄自己的女朋友不是處女,竇以晴在那個帖子下罵了對方三百條,溫辭聽完以後,也隨了幾句。
如果竇以晴知道她現在的心理活動,會不會也要罵她?
她其實不太在意周霧是不是第一次,但是知道可能是以後……
她的內心突然湧起一股難以啟齒,又無法控制的亢奮與開心。
感覺到她在看自己,周霧沒理她。伸手去轉瓶子。
……
之後又轉到了溫辭幾次,能答她就答,不能答她就喝酒。
陸陸續續玩到十二點,夜場開始,震耳轟鳴的DJ又開始炸場,大家都喝了酒,興奮得要命,當即拋棄什麼鬼真心話大冒險,下舞池蹦迪去了。
竇以晴邀請溫辭一起去跳舞,溫辭擺手拒絕,說自己要去一趟廁所。
溫辭搖搖晃晃的背影消失在轉角。
周霧冷漠地收起視線,半晌,還是抬手叫來一個女員工,讓跟過去看。
剛跟對方交代完,手機嗡地震了一聲。
【溫辭:周霧,你可以過來一下嗎?】
【溫辭:我想和你接吻。】
她是設定了什麼程序嗎?一喝醉就會定時給他發送這句話?
剛才還想抱別人,抱不到又找他接吻,什麼意思?當他是備胎?
周霧冷嗤,覺得沒意思。把手機扔到桌上。
-
向溫文看了一眼時間,起身對好友們說:「我先走了。秦運一會回來了,你們幫我跟他說一聲。」
好友愣愣:「不等段薇嗎?」
向溫文冷眼瞧了一眼在舞池裡貼著其他男人熱舞的段薇,搖頭,體面地笑:「她開車來的,待會自己會叫代駕回去。」
走了兩步,向溫文又想起什麼,回身問,「有看到溫辭嗎?」
「剛剛說去廁所了。」那人道,「咦,還沒回來嗎?去這麼久?」
……
向溫文在廁所外等了十分鐘,沒見著人,叫服務員幫忙進去問,服務員說沒有叫溫辭的客人在裡面。
向溫文出來又找了一圈,還是沒有。
過道空蕩昏暗,向溫文拿起手機,發了一條語音給溫辭:「溫辭,我現在準備走了,要順路送你回去嗎?」
消息剛發送出去,旁邊黑漆漆的包廂突然發出一聲響。混在外面的DJ聲裡,不明顯。
向溫文一愣,舉著手機,下意識剛想推門看,被服務員及時制止:「先生,今天我們的包廂都不開放的。」
-
包廂外的動靜漸漸消失,人像是被服務員帶走了。
周霧收回視線,指腹很重地磨了一下,嗓音冷淡:「反應這麼大?因為聽見他聲音了?」
溫辭坐在高腳椅上,兩腿敞著,被周霧抵在牆邊。她的牛仔褲還妥貼穿著,上衣已經亂得不成樣子。藍色胸衣有一小半被推在衣領外,針織衫因為男人伸進去的手,被撐得凌亂不堪。
喝了酒,又接了好幾個差點喘不上氣的吻,溫辭喘息聲很重,濕潤急促地噴在周霧下巴上。
她被磨得瑟縮了一下,肩膀都在抖,看向周霧的眼睛迷濛潮濕,好像根本沒聽周霧在說什麼,已經醉了。雙手捧著他的臉,抬頭要親他。
周霧撇開臉,冷漠地瞧她:「溫辭,問你,你在興奮什麼。」
這個時候她如果真敢提別人一個字……
但提了又怎麼樣?本來就只是炮友。周霧心煩,眉眼淡淡地垂著,臉上出現一點罕見的,從來沒在周霧臉上出現過的挫敗。
溫辭吞咽了一下,不親他了,濕潤的嘴唇湊到他耳邊,小聲地問:
「周霧,去年我們第一次上床的時候,你是處男嗎?」
「……」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5-4-23 09:13 AM
第四十三章
周霧總覺得溫辭這個人很矛盾。
高中三年一直是一副好學生乖孩子的做派,卻會找他一夜情。周霧那時覺得人不可貌相,到了床上又發現她是第一次,開始時疼得冒汗,又不出聲,後面舒服到臉頰和眼下都發紅,也不出聲。
今天穿這麼乖,頭髮柔軟地披在肩上,喝酒都一小口一小口的,會被音響嚇到,看別人玩骰子時眼睛又大又圓,像在上課,卻又發消息約他出來親嘴,用她平時說「好的」「抱歉」的聲音與口吻,在他耳邊喘息著,問他是不是處男。
醉酒後變成另外一個人好像很常見,奇怪的是,他並沒覺得溫辭現在與平時有多大差別。
好像就是話多一點,膽子大一點,人還是那個人。不喝酒的時候是乖的,醉了問他能不能做炮友的時候是乖的,現在被親到缺氧,摸到發抖的時候,也是乖的。
不知道她為什麼會突然問這個問題。周霧喉結滾了滾,他也喝了酒,嗓音有點微微發啞:「那次不舒服?」
「舒服。」溫辭問,「所以是嗎?」
「嗯。」周霧應了一個簡短的音節。
然後他感覺到溫辭反應更加明顯,薄薄的皮膚冒起一片微弱的凸點。
「怎麼回事兒。在爽什麼?」周霧發覺不對,單手摟著她的腰,另邊手指安撫地磨了磨,半晌,遲疑地問,「因為你是我第一次?」
「嗯。」溫辭聲音低弱,想起竇以晴之前罵那個博主的話,覺得自己這樣好像不太好,「對不起。」
「……」
道什麼歉啊。而且男人的第一次有什麼寶貴的。這就能讓她爽了?
周霧懶淡地想,心跳慢悠悠地加快。
嫌放在牛仔褲裡硌手,一進包廂就被周霧拿出來扔到沙發上的手機又亮起來,周霧瞥過去,來電顯示向溫文。
「別爽了。」他伸手,把溫辭搭在他肩上的臉掰正。溫辭坐著的高腳椅被周霧踩到最高,勉強能與他平視,周霧垂著眼,聲音散漫,明明沒打算放人走,又要故意說,「向溫文說送你回去。」
溫辭眼睛迷離地看他:「周霧送我回去吧。」
真心話大冒險喝了太多酒,她又實誠,酒杯裡一點魚都不養,現在已經完全醉了。
「周霧是你司機嗎?接你跳窗,送你過來,還要送你回去。」周霧冷冷淡淡,秋後算賬,「這麼想和向溫文坐在一起,怎麼不叫向溫文去接你。」
「和你坐在一起很開心。」溫辭湊上去,跟貓似的抵他鼻子,答得驢唇不對馬嘴,「……以前都坐得很遠。」
周霧微頓:「以前?」
溫辭喃喃:「嗯……你太高了,每次都在最後一排。」
周霧反應過來,她是在說高中的時候。
說到這,又有賬要算,周霧捏著她的下巴,把她挪開一點:「溫辭,虧你還是好學生,高一就暗戀別人?」
溫辭認錯:「對不起。」
「……」周霧冷眼問,「他幹什麼了你暗戀他?」
溫辭回憶了一下,說:「幫我搬書了。」
就這。周霧嗤笑,半晌,又覺得哪裡不對。
「溫辭,向溫文是插班生,高一開學那會兒他不在。」周霧冷淡道,「是我和秦運他們搬的書。」
溫辭點點頭,她知道。她當時是負責跟去簽名取書的那一個。
那時其他同學手裡都抱了一摞課本,溫辭自然也分擔了一些。她發育晚,高一的時候非常瘦小,說是初一生沒準都有人信,那一點課本在她手裡跟座小山似的。
周霧跟其他男同學在樓道裡大逆不道地說著新班主任老余的壞話,明明都是高一生,周霧卻已經長得很高了,在男生裡突出一截,少年身材瘦長,寬闊的肩膀撐起身上的校服。
談笑間,他從溫辭身邊經過,漫不經心地撇她一眼,臉上還帶著玩世不恭的笑,溫辭被嚇得停住腳步,還沒做出反應,對方已經收走視線。
連帶著收走的,還有溫辭手裡的課本。
以為她記憶錯亂,把他和向溫文搞混了。周霧蹙眉,剛要把人鬆開,溫辭猝不及防挨過來,親他的下巴:「周霧,你穿校服好好看。」
周霧:「……」
耍什麼酒瘋。周霧眉宇不自覺散開,懶聲道:「糊弄什麼。」
話沒說完,溫辭伸出舌尖,舔了舔他的嘴唇,含糊不清地說:「……打球的時候也很好看。」
「……」
周霧一邊心說別上醉鬼的當,一邊拖著音調問:「還有呢。」
微弱的燈光從包廂門中間的玻璃透進來,模糊晃在周霧臉上,光影勾勒出他挺拔流暢的鼻梁,垂望她的眼睛裡帶著淡淡的醉意。
溫辭看得意亂神迷,回答:「還有現在。」
-
在夜場包廂不方便,也等不及叫代駕,周霧帶著她去藍調隔壁開了間房。
離得太近,進屋時都還能隱隱約約感覺到酒吧裡的動靜。
溫辭躺在床上跟周霧接吻。周霧半強迫地捏著她的臉,她沒有閉上嘴巴的權利,只能不斷地仰頭、吞咽,發出曖昧不清的咕咚聲響,融合在密密的吮吸聲裡。
周霧起身去拿床頭的套,被溫辭拉住手指。
「我牛仔褲口袋裡有。」
「溫老師,隨身帶套?」
溫辭點頭:「跟你見面我都會帶。」
「……」
喝了酒,兩個人身體都是燙的,唇齒間都是酒的味道。今天溫辭反應特別大,周霧手伸進她嘴裡,在她牙齒上面劃了兩下:「今天不在家,別太大聲。」
今天藍調裡都是朋友,平時喝多了大家都會來這家酒店睡一晚,說不準附近有沒有熟人。
溫辭含著他的手指,臉頰通紅,模糊不清地說:「……好的。對不起,我剛才太舒服了。」
「……」
結束時已經快兩點,溫辭蜷在床上,白皙的背脊因呼吸而劇烈起伏。
周霧幫她順背,開口叫她:「溫老師。」
周霧在包廂時就覺得有點不對了。
上次秦運生日,周霧以為她說的那些都是醉話,胡話,沒有依據,不能當真。
但他今天發現,溫辭喝醉以後,其實不怎麼撒謊。
偶爾蹦出一兩句看似前言不搭後語的話,仔細想想,又都有跡可循。
溫辭啞聲應他:「嗯?」
「19加28等於多少。」
溫辭沉默了好久好久,才說:「47。」
「最討厭的學生是誰?」
溫辭毫不猶豫地說了一個名字,聽起來像是個男同學,周霧問:「為什麼?」
「鬧騰,愛欺負女同學。」溫辭頓了一下,又小聲補充,「很討厭。」
周霧點點頭,確定了。
溫辭喝醉後確實不撒謊,相反,坦誠得很。這種問題放到平時去問她,她都還不一定會答。
周霧聲音懶洋洋的,手伸進她頭髮裡,有一下沒一下地摩挲她的頭皮。好似閒聊:「喜歡什麼季節。」
「冬天。」
「喜歡狗還是貓?」
「喜歡椰椰。」溫辭恍惚地問,好像沒分清楚自己到底在哪,「椰椰今天怎麼不在家?」
周霧莞爾:「喜歡獅子還是老虎。」
「……都不喜歡。」
「周霧和向溫文誰更帥?」
「周霧。」
「那你喜歡周霧還是向溫文?」
「周霧。」
心頭像是被撓了一下,發癢。周霧滾了滾喉嚨,低頭又去跟她接吻,重復:「喜歡周霧還是向溫文?」
溫辭說:「周霧。」
循環了幾次,都是同一個回答,連猶豫都沒有。周霧換了個問題:「什麼時候喜歡的?」
沒有回答了。
溫辭被他親到睡著了。
微弱床燈下,溫辭偏著臉,呼吸清淺,睡得很安穩。
周霧抬起頭,從床頭那幾個莫名其妙的鏡片設計裡看見自己的臉。他脖子到耳朵發紅,像被溫辭傳染,心臟也跳得跟做愛時候一樣快。
草……
周霧長長地吐一口氣,抬手,用手指去描溫辭小巧挺翹的鼻梁。
「溫辭。」良久,他很輕地笑開,嘆息,「你這不像在撒謊吧。」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5-4-23 10:16 AM
第四十四章
翌日,溫辭是被鬧鐘鬧醒的。
睡眠時間太短,又喝了酒,她一時沒能馬上醒神。半眯著眼,盯著窗簾沒拉緊的那一條小縫發了一小會呆。
窗簾外黑漆漆一片,天還沒亮。
腰上搭著一隻屬於男人的溫熱手臂,熟稔地摟著她。溫辭重新閉眼,在濃厚睡意中迷迷糊糊地回憶,她昨晚睡在周霧家了嗎?明明還在玩真心話大冒險,然後她約周霧去包廂親嘴,然後周霧帶她來開了間房,然後……等等。
某根神經微微一跳,溫辭倏地睜大眼。
-「在爽什麼?因為你是我第一次?」
-「嗯。」
-「溫老師,隨身帶套?」
-「跟你見面我都會帶。」
-「喜歡向溫文還是周霧?」
-「周霧。」
最後這一句在溫辭的大腦裡播放了好幾遍,每一遍周霧都是不同的語氣。
「……」
溫辭的眼睛在黑暗中微微發光,人是清醒了,腦子更木了。
下一秒,鬧鐘再次響起——溫辭剛才太睏,關的時候沒有按對,手機重復提示了。
溫辭幾乎是秒關,手都要快出殘影。
一截白皙的手臂在被子外停留了將近半分鐘,直到手酸,溫辭才回神,倒吸一口氣。
腦子過載,每條信息溫辭都承受不住。她定了定心,決定跑路。
她回頭,借著廊燈的微弱光亮偷瞄了周霧一眼,確定他還在睡,小心地去抬自己腰上的手臂——太重了,沒抬動。
溫辭再接再厲,牽住他的手指,一點一點往外挪,終於逃脫。
溫辭躡手躡腳地下床,摸黑找衣服,不知道是不是太著急了,胸衣穿了半天才穿好。
好不容易全副武裝,溫辭拿起手機離開,經過床尾時,看到昨晚周霧沒扔準,掉在地上的兩個避孕套包裝,她一頓,彎腰撿起來,剛要扔進垃圾桶——
咔地一聲。
房間燈光大亮。
溫辭:「……」
周霧翻了個身,剛被搬走的手臂伸出被子,沒骨頭似的地搭在枕頭上,嗓音微啞:「溫老師。」
「……」
「定五點半的鬧鐘是什麼意思?」
「……………」溫辭彎著腰,手裡還捏著兩個避孕套包裝,看似人還在,其實走了有一會兒了,「……對不起。」
周霧沒睡夠,垂著眼皮懶洋洋地看她:「去哪?」
「回家。」溫辭回答,「得在我爸媽睡醒前回去,所以昨晚出門之前……定了這個鬧鐘。」
周霧閉眼,嗯了一聲,一副沒睡醒的模樣。
溫辭把東西扔進垃圾桶,聲音慌亂:「那,那我先走……」
「你爸媽幾點起?」周霧閉著眼問。
「……大概七點。」
「來得及,那一起吃個早餐?」周霧慢吞吞地撐起身,朝沙發那邊點了點下巴,沒給溫辭拒絕的餘地,「衣服幫我扔一下,溫老師。」
簡單洗漱完,兩人走去等電梯。
溫辭站得筆直,目視前方,自周霧醒來以後,她就沒敢朝對方多看一眼。
凌晨的酒店空空蕩蕩,過道寂靜無聲。
溫辭雙手無處安放地絞在身前,有點想死。
再也不喝酒了。為什麼她喝酒之後是這樣的呢?天天把周霧叫去小黑屋這樣那樣,跟女色狼到底有什麼區別!?嘴巴也不上鎖,周霧問什麼她答什麼。
而且……周霧為什麼要問她那個問題?她露出什麼破綻了嗎?
可周霧醒後,又沒有再提過昨晚的事。
是周霧也喝醉了,忘記了?不是沒可能,周霧昨晚也沒少喝,可能就是醉了,才會那樣問自己。
或許周霧是斷片體質,醉酒後一覺醒來就都忘了——
溫辭提心吊膽,胡思亂想,忐忑不安地自我安慰。
周霧落在她身後半步,雙手抄兜,垂眸盯著她心虛倔強的後腦勺,開口喊:「溫辭。」
溫辭脫口而出:「嗯?怎麼了我昨晚喝多了什麼都不記得了。」
「內衣沒穿好。」
「……」
溫辭伸手僵硬地把內衣帶捋順,想下樓,不走樓梯,不坐電梯。
電梯眼見就快到了,溫辭還沒來得及鬆一口氣,過道另一頭,傳來兩道熟悉的聲音——
「竇以晴,你沒事吧?定五點半的鬧鐘?知道我多少年沒這個點起床了嗎?」
「我在學校就是五點半起床。」
「現在又特麼沒開學!」
「馬上開學了,我提前熟悉一下不行?」
「那就繼續睡啊,非要六點走?」
「我有病?有家不睡,我在酒店跟你擠一張床?……對了,昨晚周霧把溫辭送回家了嗎?」
「對啊,不然還能送到哪兒?周霧給我發信息說了。」
「我是看她喝那麼醉,擔心她回家被爸媽發現,她喝醉後話很多的。話說,你昨晚有沒有覺得溫辭和周霧之間,有點怪?」
「沒啊,有嗎?」過了兩秒,這聲音又開口,壓低了音量,可惜酒店過道又空又安靜,其他在過道裡的客人依舊能模模糊糊聽到,「行了,竇以晴,別扯別的。咳,那什麼……昨晚我怎麼樣啊?」
「爛。」
「?嘴硬吧你就,爛你還叫成那樣,我……」
秦運拐了個彎,看到電梯前停留的兩人,聲音戛然而止。
八目相對。
樓道間徹底陷入死寂。
「叮」地一聲,電梯門劃開,因沒人上梯又緩緩關閉。
四人大眼瞪小眼,不知站了多久,終於有人打破僵局——
秦運腦子裡閃過八百個問題,回憶了一下之前周霧對他說的那幾句似是而非的話,往溫辭身上一套,忍不住在心裡大罵自己傻比,千言萬語匯成一句:「早啊。」
周霧冷淡地應:「早。」
溫辭:「……」
竇以晴:「……」
秦運咳一聲:「上哪兒去?」
周霧:「吃早餐。」
秦運:「哦,我們也去吃早餐,那一起?」
周霧:「行吧。」
-
酒店對面就是一家粵式早茶店,半自助,菜品要自己到台子那邊拿。
倆男的拿著點菜單去了,桌上只剩溫辭和竇以晴。
「別捂了。」竇以晴雙手抱臂,開口。
「……」溫辭認命地放下手掌。
看到溫辭鎖骨前那一片眼熟的吻印,竇以晴閉了閉眼,覺得世界觀有些崩塌。
以前關於溫辭的約炮對象,她懷疑過無數位高中男同學,甚至連向溫文她都想過,就是從來沒懷疑到周霧頭上,畢竟他們實在不像一個世界的人,竇以晴在來早餐店的路上努力回憶了一下,竟然想不到兩人高中時有過多少互動,畢業之後周霧去了美國,更碰不上了。
所以昨天看見周霧抱著溫辭,她也只是覺得有點奇怪而已。
現在真相大白,竇以晴忍不住聯想起前段時間在濱城,自己離開的那兩天……
不能細想。
「昨晚……」竇以晴頓了頓,確認,「他不是趁你喝醉把你帶走的吧?」
溫辭本來鵪鶉似的低著頭,聞言立刻坐直身給周霧澄清:「不是不是!是我趁自己醉了把他約過去的!」
竇以晴沉默幾秒:「你還挺驕傲。」
「……對不起。」溫辭問,「那你和秦運是?」
「不重要,喝醉了睡了一覺。」竇以晴皺眉,還是覺得詫異,手肘撐在溫辭的椅背上,滿臉驚奇,「你喜歡的人居然是周霧?!」
溫辭心頭重重一跳,矢口否認:「沒有!就,就只是炮友而已。」那兩個字聲音極小。
「我還不知道你?你不可能跟不喜歡的人上床。」竇以晴不可思議,「你什麼時候開始喜歡他的?我怎麼完全沒感覺到?你和周霧——」
溫辭雙手捂住了竇以晴的嘴。
周霧把米粥放到溫辭面前:「我什麼?」
溫辭朝她擠眉弄眼,竇以晴無語,翻了個白眼,含糊不清道:「沒什麼。」
溫辭趕著回家,幾人匆匆吃完就出了早餐店。
秦運的車昨晚被朋友借走了,四人只能一塊兒擠上周霧的車。
周霧開車,溫辭副駕,剩下兩人坐在後座,自上車後嘴沒停過。
「秦運,你店裡那酒假的吧?」竇以晴揉揉太陽穴,「我頭怎麼這麼疼呢?」
秦運大驚:「碰瓷誰呢竇以晴?我店裡的酒比你的教師資格證都真,你昨晚最後喝的那瓶威士忌十八萬,老子白給你喝,還被你反咬一口。」
「哦,跟我睡一晚也是十八萬。」竇以晴語出驚人,語氣淡淡,「扯平了。」
「???」秦運覺得荒謬,又想笑,「竇以晴你要不要臉,虧你還是人民教師!」
竇以晴:「反正這十八萬我不可能認的,那酒是你給我倒的。」
溫辭精神緊繃了一早上,被他們兩三句逗笑了。
笑完又覺得不合適,忍了一下,蘋果肌繃得有些難受。
手背被碰了碰,溫辭抬眼,看到周霧遞過來的創口貼。
他單手把著方向盤,看起來心情一般,語氣也懶懶的:「擋一下脖子。」
溫辭看他一眼,「噢噢」一聲,接過創口貼,趁紅燈,朝周霧靠過去,在周霧愣怔的檔口,把創口貼小心地貼在了他右側脖頸上。
周霧耳後靠近脖子的地方,有一道昨晚她劃出來的,很長的紅色劃痕。
溫辭拇指小心地碰了碰,聲音愧疚:「還有嗎?一個有點貼不完。你疼嗎?」
「不疼。但我是讓你貼自己的脖子。」周霧挑眉,「不怕被你爸媽看到?」
「……」
胸口前的痕跡還能靠衣領擋住,脖子上的有點難。溫辭訥訥:「沒關係,我爸媽還沒醒,我回家再用遮瑕擋一擋。」
紅燈轉綠,周霧撇開臉,忽然有點想笑。
本來還挺煩的,打算趁吃早餐的時間跟溫辭好好捋一捋,卻突然冒出來兩個人,現在還在後座嘰嘰喳喳吵個不停。
現在又覺得算了,本來就是個小撒謊精,捋也不一定能捋順。剛才在電梯前只是喊了聲名字,她就已經否認三連了。
看到熟悉的街道,溫辭解開安全帶說:「在這放我下車就可以了,謝謝。」
「不客氣。」周霧慢悠悠地靠邊停車,眼睛掃過去,隨口問,「對了,你喜歡狗還是貓?」
「哐」地一聲,溫辭手機掉到了車上。
溫辭腦袋混亂,彎腰去撿,在內心告訴自己,反著說,這樣昨晚的話周霧就不會當真,撒謊時一定要冷靜,要沉著,要自然。
一抬頭,撞上周霧澄黑的眼睛,眼神跟昨晚托著她的下巴跟她接吻,問她喜歡周霧還是向溫文時一樣,帶著不加掩飾的曖昧和試探,她每回答一次,周霧就低頭親她一次,像滿意,像鼓勵。
秦運在後座聽見了,剛想說兄弟你這問題怎麼問得這麼突然?就聽見溫辭回答:「狗。」
臨近上班高峰期,後面有車按喇叭,溫辭攥緊手機,反應過來自己說了什麼,又沒辦法收回了,那太明顯了,又會被說是撒謊精。
溫辭耳廓發紅,破罐子破摔,小聲補充,「……喜歡薩摩耶。」
「好的。」那雙眼睛笑起來。周霧說,「知道了。」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5-4-23 10:33 AM
第四十五章
周霧有運動習慣,每天都要跑5公里以上才舒服。早上沒跑成,回家補了個覺,晚上拉著椰椰出來夜跑。
跑到一半,狗跑不動了,周霧嫌棄地用腿碰了它兩下,停在橋邊休息。
「椰椰,握手,握手。」秦運蹲著,手孤獨地在半空中舉了好久,只得到薩摩耶冷酷的背影,遂扭頭告狀,「你養的這狗有問題,它不親人。」
「挑人。」周霧懶洋洋道,「它不愛搭理醜的。」
「?」秦運震驚,「你就這麼對陪你來夜跑的好兄弟?」
周霧無語,自己不打招呼就上門,非要跟過來夜跑,還借故拿了他新買的運動服,哪來的臉:「這套衣服七千八,直接轉我微信。」
「哎,你這就生分了啊。」
周霧不應他,倚在欄桿上,看了一眼手錶,垂眼通知腳邊狂吐舌頭的狗:「再休息兩分鐘走了。」
「別急啊,正好,聊會兒。」秦運也站起來,側身靠著欄桿,「你和溫辭什麼時候的事兒啊?之前你後背那些,該不會就是她……」
周霧不說話,默認了。
秦運又去拉周霧衣服,被周霧手肘頂開,笑罵:「有病?幹什麼?」
「我再看看你後背啥樣,我記得撓得挺誇張的,」秦運震撼,「那動靜能是溫辭搞出來的?!」
溫辭自己應該也挺震撼,那天做完,回去就把指甲剪了,昨晚刮在他身上的都是指尖的軟肉,脖子那一下,是他送給溫辭的手鏈劃出來的。
手鏈已經是最小號,在溫辭手腕上還是顯寬。每次溫辭緊握著他的手,以免撞到床頭時,那條鑽石手鏈就會在她手腕上上下下地亂晃。
周霧喉嚨滾了滾,敷衍地應:「早消了。」
「是不是老師手勁都大?我昨晚是真要被竇以晴那美甲撓死了。」想起什麼,秦運忍不住低頭笑,一副無可奈何的模樣,「嘖,我跟你說,我之前就覺得竇以晴暗戀我,不然高中那會兒她為什麼只記我的名,不記別人的名?就是想吸引我注意。果然吧,前段時間我和她剛到島上,當晚她就裝醉親我。靠,昨晚還讓她得逞了……」
「她剛才還嫌我總是發消息,又拉黑我,呵呵,欲擒故縱的把戲而已,我早看透了。哎,你說我要不要在江中附近買套房啊?不然過段時間我答應和她談戀愛了,她上班的話不好來找我。」
秦運說著,下一秒就已經打開了看房軟件,按價格從高到低看,挑了一套裝修不錯的,剛想遞給周霧看看,對方忽然轉過臉來,沒頭沒尾地問:「高二那場籃球決賽,我拿了幾分?」
「?」秦運被問得一懵,「我連我高考幾分都不記得了。」
周霧淡淡地嘖一聲,收回視線繼續朝遠方看。
「怎麼突然問這個?」秦運回憶,「反正是全場最高,那場你特麼開掛似的,打完還有教練來問你進不進省隊,你忘了?連老余都拍了好多照片傳網上呢。」
周霧一頓:「傳哪了?」
秦運嗤笑:「那個年代還能傳在哪?QQ空間唄。」
夜跑回家,周霧打開電腦,下載QQ。
上次打開這個軟件已經不記得是多少年前了,之前創號只是為了打打遊戲,出國後換了別的遊戲玩,這號就沒再上過。
用手機號找回密碼,周霧登上去,看到了校慶時的群聊。
周霧劃了兩下記錄,沒看到想看的名字,退出來,隨手把頭像換成了某個默認頭像,在好友列表裡找出余斌弘。
老頭當年還挺時髦,頭像是一張高糊自拍照。看得出來這軟件也被他放置許久,空間的上次更新已經是七年前。
余斌弘空間裡有很多個相冊,每個相冊都有明確標注,周霧找到自己那一屆,點開,後靠到沙發上,一張一張往後翻。
剛劃過幾張,就看到了想找的人。
照片看起來是從教室門口拍的,因為時間久遠,像素不高,教室裡的學生趴成一片,只剩零星幾個還坐著。
溫辭是其中一個,坐在第一排,五官稚嫩,眼皮沒精神地半吊著,看起來也很睏了,手撐在臉頰上,低頭抓著筆,一副搖搖欲墜的樣子。
好小,她高中時候有這麼小嗎?周霧看了眼時間,推算一下,是高一的時候。
余斌弘給圖片配文:【現在的學生一點精氣神都沒有】
秦運在下面回復:【848,課間也8讓睡嗎?】
余斌弘似乎把相冊當紀律簿在用,幾乎每張都是違規亂紀的同學,周霧翻了半天,沒再看到溫辭,反而看到了他自己。
拍的是他在教室最後一排睡覺的身影,余斌弘配文:【周霧,不上體育課】。
周霧失笑,正要往後滑,又忽然頓住。
體育課,空曠的教室裡只有他和另一個人在。
半晌,他放大照片,去看角落那個模糊的身影。
是溫辭。
照片裡,他自己穿的是夏季校服,後背的布料微微發皺,溫辭穿著秋季外套,拉鏈都規規整整地拉在胸前。兩人格格不入,彷彿不在一個季節。
溫辭彎腰打水,腦袋卻偏著,在看他。
他朝著窗,溫辭朝著他,他們都沒有發現在走廊偷偷拍照的余斌弘。
下一張,周霧在教室走廊靠著牆罰站,身穿灰色衛衣,余斌弘配文:【周霧,遲到,不穿校服】。
第一排靠窗的角落,溫辭立著英語課本,腦袋偷偷從課本裡轉出來,在看他。
下一張,沒他,但是有溫辭,背景在老師辦公室,余斌弘配文:【這次考試班級平均分全年級第二】。
溫辭背對著鏡頭,手裡拿著一張英語試卷在看,試卷內容糊得看不清,但能隱約看見上面的空白處畫了隻小狗。
周霧記得自己因為這隻狗,被扣了五分卷面分。
……
終於翻到那場球賽的照片。
周霧忽視掉正中央的自己,放大照片看後排的觀眾,連續找了幾張,眼睛都看花了,終於在最後一張找到了想找的人。
溫辭根本不在觀眾席。
籃球場鐵網外,一個瘦小的身影站在那,正踮腳往裡看,旁邊停靠著周霧眼熟的那輛黑色老式自行車。
周霧昨晚想了很久。如果她喜歡的人真的不是向溫文,那之前在他面前數的那些優點,會不會也不是向溫文的,畢竟據他所知,向溫文根本不會打籃球。
而他正好又想起自己有一場球賽,溫辭應該是看了的。
太久了,他已經不記得那次的賽況,又有點在意,怕自己那場沒打好,忍不住問秦運,然後翻到了這個相冊。
這群觀眾怎麼個個都長這麼高?溫辭當時看得見麼?
周霧垂眼,放大縮小溫辭的模樣好幾次。
溫辭好像真的喜歡他。
從高中的時候就開始。
周霧放下電腦,出去陽台抽煙。煙點燃夾在手上,他一直沒吸,煙霧冉冉升起,又很快被夜風吹散。
黑夜寂靜無聲,周霧聽見自己的心跳,他懶淡又無釐頭地回憶,這輩子它有沒有跳得這麼快過。
從確認溫辭喜歡自己開始,周霧就高興得有點接近亢奮了,還帶一點其他說不清的情緒。
耳朵溫度很高,周霧懶得管了。溫辭是什麼時候開始喜歡他的?高一?對她沒印象。高二?運動會抱她去校醫室,她說了一句謝謝,他點頭,然後就沒了。高三?應該在那之前,這會兒的溫辭已經會勸他交英語作業了,秦運不交她根本不管。
喜歡又不告白,也是,小撒謊精是不會告白的,只會酒壯慫人膽,過來找他約炮,騙他喜歡別人。再說,就算告白,那時候的自己也不一定會答應,根本沒注意過這個人。
是一直喜歡嗎?那知道他和段薇在一起時是什麼心情?畢業後這麼多年不見,還喜歡?
手裡的煙燃盡了,周霧一口沒抽。他把煙頭丟進垃圾桶,又點了一根夾著,反應過來時,已經給溫辭打了視頻電話。
那邊接起來有點慢,溫辭坐在桌前,頭上蓋著毛巾,濕噠噠的髮尾還有水滴落下。
「不好意思,我剛才在洗澡。」手機平躺在桌上,溫辭低頭看鏡頭,這種死亡角度,反而顯得她有點可愛,因為早上在車裡的那幾句話,她的眼神還有點閃躲,心虛地問,「怎麼啦?」
有些地方沒捋清,這麼重要的事,也不可能就在電話裡說。周霧沉默兩秒:「椰椰想看你。」
溫辭一愣,然後左右看了看:「我也想它了,它在哪裡呢?」
「我腿邊。」
溫辭雙手搭在桌上,模樣跟照片裡上課的她有一點像。溫辭等了一下,見他沒有別的動作,才出聲提醒:「那你挪一下手機,我看它一眼?」
「不挪。」
「……」
「剛才騙你的,狗不會說話。」周霧垂眼看著她,「是我想看你。」
「……」
檯燈下,溫辭的臉慢吞吞變紅:「哦,哦哦,好的。」
電話裡安靜了幾秒,溫辭湊近手機,跟他商量,「那我去吹個頭髮再打給你?我現在好像……有點醜吧。」
煙燒到手指,周霧擰滅,突然知道另一股情緒是什麼了。
是心疼。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5-4-23 10:46 AM
第四十六章
溫辭回家後一直在懊悔,昨晚不應該喝那麼醉,胡言亂語;今早也不該被周霧看一眼就坦白,一點定力都沒有。
不過她說的是喜歡薩摩耶,又不是喜歡周霧,應該還好吧?誰規定醉話不能真假摻半。
溫辭胡思亂想到晚上,洗澡出來看見周霧的來電,腦子裡吶喊著別接!裝睡著!手指很誠實地點了接聽。
她想,如果周霧再提昨晚的事,她就裝傻到底。
但周霧沒有提。
他好像在陽台抽煙,光線很暗,偶爾幾縷煙霧從旁邊飄過:「不醜,你去吧,手機放著就行。」
溫辭撂下手機,剛打算快去快回,又被周霧叫住,他好像笑了一下,「架起來再走,不愛看天花板。」
溫辭忙把手機支起來:「抱歉,這樣看得見嗎?」
「嗯。」
溫辭第一次吹頭髮吹得這麼潦草,趕回手機前時,周霧已經半躺在陽台的長椅上,椰椰擠在他身邊,好奇地露出眼睛和耳朵。
溫辭笑起來:「椰椰。」
椰椰立刻吐出舌頭,剛「汪」一聲,就被周霧摁住腦袋挪開,擋著他了:「吹完了?待會兒要做什麼。」
「備課,馬上要開學了。」溫辭說完,又覺得不對,她這樣說是不是就該掛電話了?
她一邊擔心再聊下去周霧會問到昨天的事,一邊又不太想掛視頻。
溫辭發現自己在關於周霧的事情上總是很矛盾。
正想著怎麼找補,周霧問:「打著視頻能備麼?不打擾你。」
雖然不知道為什麼要開著視頻,但溫辭脫口答應:「可以。」
說是不打擾,視頻連接沒多久,周霧慢悠悠開口:「你畢業後去了哪個大學?」
溫辭報了校名,是本地一所很好的師範大學。
周霧哦一聲,過了一會兒又突然問:「高一的時候身高體重是多少。」
溫辭一愣:「怎麼了?」
「好奇。」
「體重78,身高1,1米6。」
「別撒謊,溫老師。」周霧笑了一下。
「……1米55,」溫辭用筆尾頂了頂自己的鼻頭,「但我現在真的1米6。」
……
兩人就這麼一問一答,溫辭本以為自己會靜不下心備課的,但沒有。周霧好像有關注她的進度,等她短暫停筆時才會開口。然後她抬頭看周霧一眼,回答完,繼續埋頭幹活兒。
一股久違的熟悉感湧上心頭。
溫辭突然想起自己以前高中時學累了,就會伸懶腰,裝作不經意地回頭去看最後一排的周霧,像充電一樣。
周霧通常都在低頭做題或睡覺,手肘總是懶散地支著,不然就是被其他男同學圍著說話,他長得帥,運動好,架子擺得也不高,人緣一直很好。她回頭了三年,沒有一次和周霧對上過視線。
不像今晚,她每次抬頭,周霧都在看她。
不知過了多久,窗外的蟬都安靜了。溫辭放下筆,周霧問:「寫完了?」
「今晚的寫完了。」
「明天什麼安排?」
「……圖書館。」溫辭不知第幾次因為自己的無趣而感到慚愧。
「知道了,」周霧薅過旁邊的狗,終於願意讓它也看看,揉揉它的臉,懶聲吩咐,「說晚安。」
工具狗椰椰:「汪。」
-
前一天晚上喝了酒,醒得又早,溫辭一覺睡到了十點多才醒。
收拾好一切,溫辭背著她的白色帆布包下樓,出門前習慣性地說:「我去圖書館了。」
「吃了午飯再去。」溫母說。
沒想到今天會有回應,溫辭腳步一頓,然後應:「好。」
午飯期間,溫母給她夾了幾次菜,最後叮囑她別待太晚,晚上記得按時回家吃飯。
溫辭知道,這是氣消了。
雖然家庭冷暴力並不會影響到溫辭分毫,但能夠和好,溫辭還是高興的。以至於下午在圖書館寫教案時,嘴角都帶一點很微小的弧度。
「你好,請問這個位置有人坐嗎?」一道聲音打斷她。
溫辭停筆,抬頭,是一個男生,手裡拿著幾本書,臉上表情有些不自然的羞澀,看起來像是大學生。
溫辭對他有印象,剛才似乎坐在前兩桌,跟他身邊的朋友稍微有點吵。
「沒有。」
對方笑了一下,拉起椅子就準備坐下:「那我——」
「但這附近還有很多空位,可以的話,希望你能去其他地方坐。」溫辭朝他微笑,很溫柔地問,「還有,如果你再坐回朋友身邊的話,音量可以適當的小一點嗎?謝謝你。」
那男生坐回原位,好友立刻衝上來嘲笑他:「怎麼樣?被拒絕了吧?」
男生腦袋往後一仰:「有種溫溫柔柔地叫我滾的感覺,誰懂。」
「我都說了,這個月我見好幾個人找她搭訕了,沒一個成功的。」
「可我真吃她這一款啊……是我還不夠帥嗎?」男生喃喃。平心而論,男生的臉是好看的,加上年紀小,垂頭喪氣的樣子都帶點陽光。
「帥啊——哎,等等,快看,」好友撞他手臂,「又有人過去了,臥槽好高。」
溫辭專注力很好,剛才那個小插曲並沒打擾到她。她低頭繼續看書,頭髮別在耳後,露出白皙素淨的臉蛋。
「你好。」懶洋洋的聲音,帶一些吊兒郎當的語調,「這能坐嗎?」
筆尖頓在紙上,溫辭抬頭,愣愣地看著前面的人:「……」
另一頭,三個男大學生親眼目睹溫辭點頭,那個高大身影拉開椅子,入座。
沉默幾秒,好友感慨:「果然,愛情是不講究先來後到的。」
那個之前搭訕的男大學生不服了,從座位上站起來:「不行,我要去看看那人長什麼樣,憑什麼啊?」
他假裝去拿書,兜了一圈後回到座位,好友問:「怎麼樣?」
男生把書往自己臉上一蓋,想起剛才看到的那張臉——男人似乎看穿他的意圖,還朝他看了一眼,帶點散漫的囂張。
半晌,他無語地承認:「服了。」
……
溫辭對此毫不知情,她抓著筆,愣愣地看著坐在對面的人:「你怎麼來了?」
周霧兩手空空地說:「來看書。」
溫辭一愣:「要看什麼書?」
「不知道。」周霧手指點了點桌面,懶散地跟她商量,「你分我一本。」
「……」
溫辭在她的白色帆布包裡挑挑揀揀,最後給在美國留學歸來的人遞上了英語考研黃皮書。
周霧是第一次在圖書館看書,座位對他來說有點小了,長腿很隨意的舒展在桌下,不是很客氣地貼著溫辭的小腿。
他倒是不挑,真的拿起黃皮書翻了兩頁,表情還挺認真。
溫辭怎麼看怎麼違和,以為他是不熟悉這裡的圖書分區,懶得去找書,俯身向前小聲問:「你想看什麼類型的書?我去給你拿一本吧。」
「不用,就看這個。」
「你看這個……不會覺得無聊?」
「不會。」周霧說,「我在看你的字。」
本子上有很多溫辭的備註,她筆跡和人不是一個氣質,看起來乖巧溫柔的人,筆跡卻龍飛鳳舞,一撇一捺都隨意乾淨。
溫辭本以為周霧找自己有什麼事,沒想到他真在自己對面坐了一下午,看完黃皮書,又看她寫好的教案,溫辭覺得自己寫得太潦草,想商量著讓他換一本看,還被他拒絕:「溫老師,圖書館裡不要交頭接耳。」
溫辭:「……」
一直坐到下午五點,兩人一起出了圖書館。
周霧:「一起去吃飯?」
「今天要回家裡吃飯。」溫辭抱歉地說。
周霧隨手接過她的帆布包:「送你回去。」
圖書館附近的停車場都停滿了車,周霧的車只能停在對面的露天停車場,要過天橋。
周霧今天穿得很隨意,黑T長褲,看起來像跟剛才那個大學生一屆的。只是再隨意,背上溫辭那個樸實無華、還畫著一個微笑小太陽的白色帆布包,還是有點奇怪。
周霧高中的時候不背書包,書都拎在手上,現在倒是背上了。
溫辭看了一會兒,總覺得奇怪,又有點想笑,她拽了一下包,沒拽動:「周霧,我自己背吧,沒有很重。」
周霧沒給,背得很自然。空氣裡帶了點潮意,他抬頭看了眼黑沉沉的天:「溫老師,帶傘沒?」
溫辭:「看看包裡有嗎?」
周霧朝她敞開帆布包的口子:「你看看。」
周霧太高,溫辭踮起腳湊過去看,沒找到傘,卻看到了亮起來的手機。
屏幕上是竇以晴剛發來的消息。
【以晴:omg!看見朋友圈沒?段薇和向溫文居然真離婚了,段薇直接在朋友圈發了離婚證照片。】
……
雷聲轟鳴,暴雨傾盆而下。
溫辭有點走神,豆大的雨點剛砸在她臉上,周霧低頭,兩人的腦袋抵在一起,頭髮纏繞交錯。
「有嗎?」
手機屏幕在周霧低頭的前一刻熄滅掉,溫辭手裡還捏著帆布包的肩帶,可恥地鬆一口氣:「沒。」
周霧手掌擋著她的頭髮:「那要走快點了。」
他們正好走到天橋中央,回不了頭,附近又沒有躲雨的地方,只能朝前跑。周霧雖然護著她,但雨勢太大,從四面八方鑽進來,溫辭坐上車的時候渾身都已經濕透了,水滴全部積蓄在髮尾,一點一點地滴落在她的衣領裡。
暴雨如注,雨滴重重地砸在車頂,吵得人頭腦發脹。周霧沒急著把人送回去,而是隨便駛進了最近的一個地下停車場,開門下車。
溫辭自從上車以後一直在沉默,混亂地想了很多,直到身旁的車門被打開,她才回神。
周霧手裡拿著自己的外套,朝她抬抬下巴:「坐出來點。」
溫辭側身坐在副駕駛座上,低著頭,周霧拿車裡隨時備著的外套幫她擦頭髮,他動作很輕,囫圇擦了一遍,周霧說:「抬頭看看。」
溫辭聽話抬頭。
周霧沒給人擦頭髮的經驗,一通亂擦下來,溫辭頭髮是不滴水了,卻被他攪亂成一團,溫辭白皙的臉蛋被夾在其中。
好呆。
周霧跟她對視幾秒,忍不住偏頭笑開。
周霧也被淋濕了,嫌麻煩,把頭髮全撥到後面,他五官輪廓鋒利,帥得很直觀,以前高中時學校嚴抓,班裡很多男生曾被余斌弘強行帶去剪寸頭,其他男同學都被自己醜得直呼想死,只有周霧,沒有多餘的頭髮擋住他張揚的臉,那段時間,他們教室外假裝經過的女生都變多了。
現在那張臉上帶著一點笑,輪廓線條柔和下來,是另一種好看。
溫辭兩手抓著車椅,攥得很緊。
之前校慶,知道段薇在向周霧傳達曖昧的那段時間,溫辭一直忍著不去聯繫周霧,理智告訴她,自己不能在那種情況下找周霧上床。
現在,在段薇前幾天明確表示過自己還喜歡周霧,並且已經離婚的情況下,似乎就更不合適了。
畢竟當初他們就約定,這段關係只保持到段薇反悔前。
溫辭冷靜地想了很多,回過神來時,她卻已經傾身靠近周霧,他們的嘴唇差一點就碰上——
周霧挑眉,偏過臉躲開:「怎麼了。」
溫辭一邊告訴自己不可以,一邊聽見自己木木地詢問:「我晚飯不回家吃了。我能直接去你家嗎?」
周霧還沒說話,手機驟響,他一邊手還隔著外套搭在溫辭頭髮上,接起來,空曠的停車場裡,秦運的嗓門很大:「大哥,段薇找不到你,又找到我這兒來了。什麼情況?對了,你知道她離婚了嗎?」
周霧說:「知道。」
溫辭腦袋嗡地一聲,無邊無際的羞恥感翻湧而上。她剛才在幹什麼?她剛才居然打算趁周霧還不知道的時間差裡,跟周霧再多待一會,再親一下,再上一次床。
周霧再說了什麼,她已經聽不見了。直到他掛斷電話,拒絕道。
「不能。」周霧還在幫她擦頭髮。他說,「我不和你做炮友了,溫老師。」
「……好的。」
心沉到最低,溫辭羞愧得滿臉通紅,幾乎要喘不上氣來。她人生裡少有過什麼卑鄙的念頭,第一次就宣告失敗,還是在她最在意的人面前。太狼狽了,太難堪了。
她躲閃開,不敢再去看周霧的眼睛,重復道:「好的,對不起。」
溫辭想盡量表現得平靜一點,想體面地跟他道別,「你如果有事的話可以先走的,我在這裡等雨停,再自己打車回去也可以。祝你和段薇早日復合。」
溫辭說完,抱著自己的帆布包就想下車,又被周霧隔著外套捂著頭髮按了回去。
「祝錯了,溫老師。」
周霧直勾勾地看她,語調散漫卻清晰,一字一字地告訴她,「我和她在畢業那一年就結束了。我從來沒想過要和她復合。」
「……」
幾個字好像很難聽懂,溫辭抱著帆布包,腦子裡冒出來的問題很多。最後問出口的是:「那為什麼不做炮友了呢?是和我做不舒服嗎?」
「……」
輪到周霧被她問得一頓,挑眉,坦然地回答:「不是,超級舒服。」
溫辭盯著他,又沉默了,眼睛裡帶著一點無法理解的疑惑。
周霧跟她對視許久,敗下陣,嘆息地笑了一下:「你上車的時候沒聞到什麼味道?」
溫辭腦子裡裝了事情,耳邊又都是雨聲,她只聞得到潮濕的味道。周霧這麼一說,她才隱隱約約地,聞到一股淡淡的香氣。
周霧打開後車門,拿出一束花。
一束白色的洋橘梗。
「本來想著吃晚飯的時候給你。後來又想,吃不了晚飯,在車上給也行。」
「溫辭,不和你做炮友,是因為我想追你。」
「不是因為和你做超級舒服——當然一開始是因為這個。」說到這兒,周霧自己都忍不住笑開,他身上濕淋淋的,耳廓已經紅透,垂眼瞧她,黑深的眼睛裡晃著光,連青澀都比別人要張揚,「後來發現不上床的時候也想跟你在一起。看電影也行,逛沙灘也行,在圖書館發呆也行……」
「我沒追過人,想了一晚上,從最基礎的開始,告白和送花。後面的我再想想。」
兩人一人坐車內,一人站車外,分不清誰的臉更紅。沉默的地下停車場已經被他們的心跳聲塞滿,比剛才落在車頂的雨還要重。
周霧隻字不提自己發現的事,他遞出花,笑著低聲請求。
「溫老師,給個追你的機會。」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5-4-23 11:05 AM
第四十七章
溫辭把那束洋橘梗帶回了家。
周霧似乎買花時都有特意考慮過,沒有買那種特別誇張的大花束,而是盈盈一把,漂亮,小巧,正好能裝進溫辭的白色帆布袋裡。
快到九月,天氣逐漸轉涼。
這場暴雨來得快,走得也快,周霧把她送回弄堂時已經雨過天晴。
到家洗了澡,正好吃晚飯。
溫辭吃著吃著,溫母的手背貼到她額頭上。
確認完體溫,溫母疑惑:「還以為你下午淋雨淋生病了呢,這也沒燒呀。臉怎麼這麼紅?」
溫辭支吾,唇角已經不自覺地翹起來:「可能有點熱。」
她的笑與平時禮貌性的表情不同,溫母瞧著,忍不住也莞爾:「今天發生什麼事了?這麼高興。」
「沒。」溫辭放下筷子,「媽,我吃飽了,先上樓了。」
不想表現得太明顯了,溫辭上樓的時候腳步放得都比平時輕和慢。回到房間,關上門,溫辭走到床邊,猛地一下把自己扔到了床上。
散亂的黑髮裡冒出一個粉紅色的耳朵尖,溫辭把臉埋在枕頭裡,聽著自己咚咚咚的心跳。
好可怕。好恐怖。怎麼會這樣?她保持這麼長時間的興奮真的沒關係嗎?
溫辭覺得自己現在亢奮得有點要冒煙兒了。
快被枕頭悶死之前,微信電話鈴聲先救了她一命。溫辭把手機立在床頭,從枕頭裡露出眼睛和鼻子,跟對方通話。
那頭的竇以晴頭戴髮箍,翹腳踩著椅子,眼下發青,滿臉憔悴,已經提前進入上班狀態。
「下午怎麼不回我微信啊?這麼勁爆的八卦沒人陪我聊,害我跑去找秦運,又被他氣死……」她說著抬頭,看見溫辭發紅的臉蛋,和明顯不正常的狀態,發出與溫母一樣的疑問,「你發燒了?」
「沒呢。」溫辭的聲音從枕頭裡傳出來,低低悶悶的,「對不起,我忘記回了。當時在做別的事情。」
「做什麼去了?又去圖書館了?」
溫辭之前不告訴竇以晴自己的約炮對象是周霧,是因為不確定那段關係能保持多久,那種事對周霧來說也算是一種隱私。
反正都是段無疾而終的感情,她自己偷偷知道就好。
但現在,溫辭覺得自己有點憋不住。她太想和竇以晴分享了。
「嗯。」溫辭眨眨眼,把臉湊到手機邊,彷彿兩個人此刻就在一個被窩裡,小聲快速地告訴她,「以晴,周霧跟我表白了。」
「什麼?」竇以晴愣了一下。
溫辭剛要再重復一遍,竇以晴把面前的手提電腦合上,發出「啪」地一聲脆響,「什麼??????!」
……
「那你怎麼回答的?」
竇以晴轉移陣地,從辦公桌前挪到了床上,盤腿抱著抱枕,聽完了溫辭的敘述,追問。
溫辭回憶了一下,她都不記得自己當時呆滯了多久,感覺在飄,有一瞬間還懷疑面前的周霧是幻覺。直到溫母催她回家吃飯的電話響起,她才回神,說「好的」。
想起周霧聽見回答後,笑得肩膀都顫,還正兒八經地應她『謝謝』,溫辭有點受不了,又把臉埋進枕頭,「我為什麼要說『好的』?我好奇怪啊。」
竇以晴安慰她:「你沒說『收到』已經很了不起了,寶寶。」
「……」
「不過你到底什麼時候開始喜歡周霧的?」竇以晴再次追問,「我記得你上次大冒險說的高一……」
溫辭默默地嗯一聲:「就是說的周霧。」
「???」竇以晴的疑問都快衝破手機屏幕,甚至對自己都產生了懷疑。她跟溫辭高中每天幾乎都在一起,居然完全沒有察覺到,是真能藏。
竇以晴緩了緩,問:「那你現在打算怎麼辦?」
「不知道。」溫辭緊緊抱著枕頭,徵求好友的意見,「我應該怎麼回答?『好的』還是『可以』,還是『我願意』?」
竇以晴:「……」
原來是不知道怎麼答應是嗎?
「我願意是求婚用的。」竇以晴無語地說。
「哦,」溫辭眼睫都快搧出風,「哦哦哦……」
一副已經墜入愛河的模樣。
竇以晴嘆氣,認真地跟她說:「你要問我的意見呢,我覺得你先別急著答應,仔細想想,先考察考察。」
「考察什麼?」戀愛小白溫辭問。
竇以晴大學至今談過兩段戀愛,還算比較有經驗:「比如家境啊,人品啊……雖然這段時間相處下來感覺周霧人還不錯,但時間太短了,高中時候又和他不熟,不能肯定。家境的話,只知道他家很有錢,你是以結婚為目的談戀愛的吧?那肯定要先了解一下他家庭情況,我感覺有錢人家庭關係都挺復雜的。再說了,周霧這麼有錢,長得又帥,身邊應該挺多鶯鶯燕燕——不是我造謠哈,秦運就是這樣。萬一他就是想跟你玩玩,談兩個月就把你甩了呢?」
「我們退一萬步來說,他不是自己說的要追你嗎?就讓他追一段時間看看唄。被追多爽啊。」
聊著聊著,手機對話框頭頂彈出一個對話框,周霧給她發了一張椰椰的照片。
可憐的胖胖薩摩耶又被抓去夜跑,蹲在之前她給它買烤腸的那家小賣部前賴著不走,周霧的狗繩都已經扯到緊繃了。
【周霧:感覺你得負責。它現在每次經過這裡都要賴幾分鐘。】
溫辭莞爾,第一次道歉不是那麼有誠意:【對不起。】
【周霧:明天還去圖書館?】
【溫辭:嗯,附近在裝修,有點吵,最近都要過去備課。】
【周霧:知道了】
【周霧:晚安】
知道了是會來的意思嗎?
好像是的。
竇以晴在視頻那頭喋喋不休,看見對面的人捧著手機傻笑,她察覺不對:「你幹嘛呢?在聽我說嗎?」
溫辭像上課開小差被老師抓到似的,騰地挺直身板:「在聽呢。」
竇以晴也確實是老師做派:「我剛才說什麼了?」
「讓我考察考察,仔細考慮,別著急答應。」溫辭朝她敬禮,像自己班裡那些學生一樣,「收到,感謝竇老師的重要意見。」
「……」
竇以晴掛斷電話,握著手機望天感慨,怎麼感覺溫辭最近變得更可愛了呢。
撂了語音,溫辭洗漱出來,習慣性地要上床睡覺。走到床頭卻又拐了一個彎,繞到了書桌前。
乾淨矜貴的洋橘梗被她妥貼地放進了花瓶裡。
溫辭自己偶爾也買花,溫母見她帶花回來,沒有多問。
溫辭低頭靠近,嗅到一股清新乾淨的,淡淡的芬芳。
-
溫辭到圖書館時,周霧已經在昨天的位置坐著了。
一身清新乾淨的白T,坐姿一如既往地懶散,旁邊的座位居然放了一個黑色背包,書被他架在腿和書桌之間,是這一片區域看起來最悠閒的人。
身邊站著一個女生,小裙子羊尾辮,半彎著腰,看起來像是在找周霧要聯繫方式。
圖書館算被搭訕機率最大的地方之一。溫辭經常被搭訕,尤其是她在看考研書籍的時候,就會有男生來問她是不是也是「戰友」,要不要加好友一起努力上岸。
更別說周霧了,從小到大都引人注目。就算現在沉著肩,坐得吊兒郎當,走進來照樣一眼就看得見他。
周霧抬頭,聽完對方說話後,舉起了手機。
溫辭本以為他是打算交換聯繫方式,但女生低頭看了一眼他的手機,笑了一下,把手機放回口袋,跟他道別了。
周霧也朝對方抬了下手,轉過眼時,正好與溫辭對上視線。
他抬著的手慢悠悠放下,提前幫她拉好了椅子,把自己拿來佔座的背包隨意放到了地上。
溫辭落座,低頭看了眼:「怎麼帶了背包?」
明明上學的時候都不背。
「裝傘和外套。」周霧後靠著椅背,問她,「今晚要不要回家吃飯?」
溫辭拿書的動作頓了一下:「可以不回。」
「那一起吃?」
溫辭點頭。
周霧拿起手機預約餐廳,溫辭不經意一瞥,隨即愣住。
周霧的手機壁紙換了,不是吐著舌頭的椰椰,而是一片熟悉的暖橘色。溫辭坐在這片橘色裡,臉頰被食物撐起,笑得眼睛彎彎。
是之前在濱城,周霧趁她吃飯時拍的那張照片。
周霧剛解鎖手機,手腕就被緊緊抓住。周霧平時沖浪網球籃球什麼都來,皮膚接近麥色,溫辭又太白,每次倆人貼在一起,顏色區分都特別明顯。
「你屏幕怎麼……」溫辭怔怔的。
周霧挑眉,言簡意賅:「方便。」
有什麼情況,一舉手機就解決了,都不用開口。
「……」
睡了一覺好不容易壓回去的興奮感又慢慢漫上來,心跳敲擊著皮膚,怕被發現,溫辭鬆開他的手。
「那,」第一次被人當做手機屏幕,對方還是周霧,溫辭腦子混亂,「你不能換一張嗎?」
周霧打開相冊,找出人像分類,把手機遞給她,很好商量地說:「你挑。」
溫辭低頭劃了兩下,發現,周霧手機相冊的人像分類裡居然只有她。
幾乎都是在濱城的照片,不怎麼講究構圖,能看出只是周霧心血來潮隨手拍的。照片裡,她在海邊,在餐廳,在別墅的院子裡,有的看不清臉,甚至模糊出重影。周霧都沒刪。
最近兩張新拍的,是她遛椰椰的背影,一人一狗走在石橋上,椰椰的屁股還靠在她的小腿邊。
周霧手肘支在桌上,半側著身,眼看溫辭越翻腦袋越低。
這模樣沒來由的有點眼熟,周霧回憶了下。
半晌,他問:「挑好了嗎。」
溫辭正一張一張慢慢地滑:「還沒,我,我再看看。」
周霧懶洋洋地嗯一聲,突然問:「溫辭,高中的時候,你是不是幫我藏過手機?」
溫辭一愣,扭頭看他:「有過一次,那次余老師臨時突擊,來班裡抽查手機。」
周霧當時在走廊吹風,太睏了,看見余斌弘帶著個黑袋子氣勢洶洶地過來,一眼就知道什麼套路。
周霧作為重點檢查對象,一定是第一個被搜身的。於是他回頭,就近去找座位第一排窗邊的同學,手機遞過去:「同學,能不能幫我藏個手機?」
那時的溫辭嚇了一跳,抬頭怔怔地看著他。見她沒說話,又長得這麼乖,周霧知道自己找錯人了,擺擺手剛想說不用了,對方忽然雙手接過他的手機,點頭:「好的。」
溫辭這種好學生自然不會被搜身,但她做賊心虛,余斌弘從第一排問起,問她有沒有帶手機時,周霧在最後一排抬起眼,看見溫辭雙手捧著夾著手機的課本說:「沒沒沒沒沒有。」
……
溫辭精挑細選,最後挑出她餵椰椰吃火腿腸的那一張,抬頭想問周霧可不可以。
然後發現周霧手指轉著筆,頭吊兒郎當地微微仰著,狀態奇怪,耳朵有點紅。
溫辭愣了一下,周圍還有其他人在,她捧著手機靠過去,小聲問:「你怎麼了?」
「沒。想起你高中時候了。」
「……?」
「之前怎麼沒發現你這麼可愛啊。」
「……」
狀況外的溫辭捧著手機,不明所以,耳朵先跟著一塊兒紅了。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5-4-23 11:13 AM
第四十八章
轉眼到達八月最後一週,難得的長假就快結束。
周霧和外公打完視頻電話出來時,秦運正癱在他家客廳沙發上發呆。
見他出來,秦運一個鯉魚打挺:「怎麼說?下午去馬場?還是去賽車?哎,要不去跳傘吧。」
「不去,有事。」周霧沒看他,從書房拐了個彎進房間。
「又去圖書館?」秦運無語,「大哥,不是我說,哪有你這麼追人的?天天去圖書館?追人怎麼也要帶她去日本滑滑雪,購購物,或者去新西蘭度個假吧?」
周霧的聲音從臥室傳出來,懶洋洋地問:「你這幾天找得到竇以晴嗎?」
已經被竇以晴連續三天已讀不回並拉黑兩次的秦運:「……」
「我真搞不懂了,她們這群老師,拿一個月小幾千的工資這麼拼命幹嗎?每天打給她就是備課,開會,做什麼班級計劃表。她還不去圖書館,就在家裡忙,我說行唄,那我屈尊紆貴去她家陪她,她讓我滾。」秦運越說越激動,坐起來,「她睡完我就這態度?她這算不算始亂終棄?這事兒警察管不管?」
「不知道。反正我不管。」周霧換了身衣服出來,肩上鬆鬆垮垮地搭著他的黑色背包,冷淡道,「你走之前看看椰椰的狗糧,少了就添點。再見。」
「不是,你怎麼又穿成這樣?」秦運看著周霧身上的T恤和工裝褲,真不適應。周霧以前雖然穿得也隨意,但顏色沒這麼淺,「還背書包?!」
周霧拿出球鞋,套上,想起之前找溫辭搭話那個男的,冷笑:「裡面全是男大學生,我不這麼穿能行?」
秦運:「……」
長這張臉也會有這種顧慮嗎?
秦運服了,他抬起腦袋:「哎你等等我,我跟你一起去唄,就你倆坐著多無聊啊,溫辭忙工作又不會和你說話,我去陪你——」
回答他的是一道無情的關門聲。
-
圖書館,老位置。周霧漫不經心地拎著本書在翻,手肘搭在溫辭的椅背上,左耳掛著耳機,是溫辭分享給他的,裡面是網絡公開課的聲音。
一陣淡淡的香氣飄過來,溫辭後靠著朝他偏過身,背脊軟軟地貼在他手臂上。
臨近開學,圖書館的人也變多了,擔心打擾到別人,他們講話會靠得很近。
溫辭有著和秦運一樣的顧慮:「你會不會覺得無聊?其實可以不用陪我的。」
周霧沒覺得無聊。相反,很有趣,他發現溫辭備課或者看書的時候其實沒那麼文靜,遇到為難的地方她會咬筆,咬拇指,會用筆尾把自己的鼻子頂起來。起初還顧忌會被他看到,周霧學她兩次後,溫辭忍笑到肩膀發抖,然後放飛自我,繼續自己那些不太漂亮的學習行為。
有時她去休息室跟學校其他老師開會,周霧也會跟去,照樣分她一邊耳機,偶爾點評某個老師普通話不標準,偶爾指認某個領導以前在高中部任職時抓過他逃學,還要溫辭開麥,說要跟領導敘敘舊。
這導致每次輪到溫辭發言時,她要先捂住周霧的嘴,再笑著開麥回答。
在圖書館待一下午,兩人就會去吃飯。起初兩天還是周霧訂的高級餐館,溫辭執意要和他A錢,周霧無奈,最後商量好一人請一頓。溫辭帶他去吃隱匿在沈巷裡的私房菜,味道不比那幾個莊園晚宴差。
周霧沒答,反問:「今天怎麼穿這身衣服。」
溫辭低頭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棕色寬敞衛衣:「你不是說喜歡我穿你衣服嗎?」
「……」
是喜歡。
會讓他覺得溫辭全身都是他的味道,滿足他難以啟齒的佔有欲。
而且穿得這麼寬,很方便就能伸進去,有時叫溫辭幫忙拎一下,她哪怕已經被弄得神志不清了,也會抖著手幫忙把衣尾捲起來,堆疊在她脖下,擋住她小半張臉。
周霧追人這幾天,其他都感覺良好,就是——
他垂眼,視線落在溫辭的嘴唇上幾秒,喉嚨滾了一下,偏開臉,抬手拍了拍她的頭髮,嘆氣:「聽課吧,溫老師。」
從圖書館出來時已是黃昏,金烏西墜,火燒似的晚霞蔓延在天空中。
溫辭坐上車,繫好安全帶,連上了車載藍牙,她剛要開啟去餐廳的導航,一條消息先彈了出來。
溫母給她發了一條語音,和一個定位。
溫母的聲音響在車裡:「今晚過來這裡吃飯。」
溫辭敲字:【媽,我不是說了今晚要和同事聚餐嗎?】
溫母又回:「同事聚餐常有的事,下次再參加吧,今晚這頓飯比較重要。媽知道有點臨時,你跟同事說一下,他們會諒解的。」
溫辭捧著手機,抱有歉意地轉頭。
周霧抬抬下巴,懶散道:「開導航,同事送你過去。」
把溫辭送到餐廳附近,周霧沒急著走,半鬆著剎車慢悠悠地跟在她身後,直到看見她進餐廳。
餐廳是落地玻璃設計,周霧經過時隨意往裡一瞥,想看看是多熱鬧的家庭聚餐,讓人把同事聚會都推了。
只看一眼,周霧踩下剎車,車子猛頓一下,停在原地。
-
「你好,你就是溫辭吧?」男人站起身來,伸出左手,「我叫左程,是李阿姨介紹的。」
「……」
被帶到她媽給的桌號前溫辭才察覺不對,再走也來不及了。她伸手跟對方握了握,「你好。」
「請坐,你比照片上漂——」
「不好意思,」溫辭打斷他,道歉,「這事是我媽擅作主張安排的,我不知情,也沒有打算相親,可能要浪費你的時間了。」
左程一愣,隨即笑開:「沒事,多交一個朋友也好。我點了兩人份的套餐,我自己也吃不完,坐下一起吃吧。」
溫辭看了一眼桌邊的訂單,確實是雙人餐,價格還不便宜,她猶豫片刻,點頭:「好吧。」
說是這麼說,用餐期間,對方還是一直在朝曖昧方向聊。溫辭要麼敷衍地笑一下或點頭,要麼直接不回應。
「其實你可以再了解我一點,不用這麼快下定論,再考慮考慮,」左程笑一下,「我還打算過兩天去你家裡叨擾。我父親和你父親從年輕的時候就——」
「不考慮了。」溫辭見對方滔滔不絕,甚至還有愈戰愈勇的趨勢,乾脆道,「其實我有喜歡的人了,抱歉。」
「不可能。」左程笑了笑,「阿姨說你從小都在努力學習,平時都不怎麼跟男生說話——」
「真的,我身上的衣服就是他的。」
「……」
左程看著溫辭身上確實不屬於她尺碼的衣服,皺眉:「你有男朋友了?那你家人還聯繫我?」
「不是我男朋友,只是我單戀他,我家裡人不知道。」
「那你怎麼會有他的衣服?」
「……」溫辭摸了摸鼻子,開始編,「其實是我前男友,但我到現在還很喜歡他,完全沒有發展其他戀情的打算,所以……抱歉。」
家裡給她安排的相親對象肯定不差。左程聽完,很體面地點頭表示理解,沒再說過什麼越界的話。
匆匆吃完飯,叫來服務員買單,對方表情豐富地告知他們,剛在坐在他們後面那桌的客人已經幫忙結過賬。
手機震了一聲,溫辭低頭去看。
【周霧:外面等你,前女友】
溫辭:「……」
-
溫辭走出餐廳時,周霧倚在樹邊,低著頭對腳邊的野貓吹口哨。野貓一點不怕人,很親暱地蹭他的腳。
聽見她過來,周霧抬眼,要笑不笑地:「排到我了?」
「……抱歉,我不知道是相親。」
「知道。」周霧看了一眼已經黑透的天色,「散步消消食?」
餐廳再走不遠就是一片湖,有人在夜跑,也有老人在跳廣場舞。倆人也不是真要來散步,找了個安靜點的地方,擇了張長椅坐下。
溫辭低著腦袋給她媽發消息,明確表達了自己不會去相親的態度。再抬頭,看見身邊的男人懶懶抱臂,下巴輕抬,一臉散漫地瞧著夜空。
溫辭也抬頭看了看,天上一片漆黑,連顆星星都沒有。
餘光瞥見她跟自己一起抬頭對著夜空發呆,周霧好笑道:「問我在想什麼。」
溫辭:「在想什麼?」
「在想,」他語速緩慢,「還沒追到,怎麼就成前男友了。」
「……」溫辭安靜了下,坦然,「我撒謊嘛。」
這段時間一直在忙開學的事情,每天低著腦袋,脖子有點酸,溫辭習慣性地後仰了一下脖子,再放回來時,後頸上多了隻手。
周霧有一下沒一下地幫她揉著,隨口聊:「你說,有什麼辦法能讓你媽安排我和你相親。」
溫辭沉默幾秒,禮貌詢問:「你以前體育課美術課翻牆逃學,被她抓過幾次?」
周霧也沉默了幾秒,表情有點難看:「十次裡有八次吧。她本來還想讓我和秦運他們打包一起退學,還好我外公有點關係,不然高中都讀不完。」
溫辭:「……」
「我那時要是知道以後會追她女兒——」
「就不逃學了?」
「就翻快點了。」
「……」
手裡的脖子開始細微地抖,溫辭笑得肩膀直顫,往另一頭偏。周霧也笑,拎著脖子把人撈回來。
溫辭半靠在他身上,抬起眼看,晚風徐徐,昏黃路燈下,周霧額前的頭髮在風中飄晃,他的側臉線條乾淨俐落,臉上帶著散漫的笑,一瞬間,她想起高中時的周霧,帶著一身睏意倚在走廊的牆邊,聽見周圍同學聊到有意思的話題,也是這樣笑,偶爾感覺到她的視線,就會朝她這邊瞥一眼——就像現在。
他的手還貼在她脖子上,兩人的皮膚微微發燙。
周霧手掌很大,握她身上每一寸都很輕易。垂落下來的眸光漆黑幽深,半偏著腦袋,帶點明目張膽的勾引。
溫辭的心跳和遠處的廣場舞鼓點碰撞在一起,上鉤用時不過三秒。
兩人眼底都很熱,她抬起下巴靠近,周霧的氣息很清淡地落在她唇邊,幾乎就要碰到。
「溫老師。」周霧忽然開口。他沒躲,拖著音調慢悠悠地問,「還沒確定關係就要跟我親嘴,不合適吧。我不是那麼隨便的人。」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5-4-23 11:29 AM
第四十九章
溫辭回家時帶了一束鈴蘭。周霧說上束花時間差不多了,該換新的。
溫母叫住她,對她剛才發來的短信表達不滿,還問她對相親對象有什麼想法。
看來左程人還不錯,沒有在中間人那裡告狀。
溫辭:「沒有看法,我不會去相親的,下次再擅作主張安排,我會轉身就走。我上樓了,晚安,媽。」
在溫母的「失望論」中上樓,溫辭關上房門,絲毫不受影響。她拿出包裡的鈴蘭花,好好放進新花瓶裡,花很新鮮,明明不是花季,不知道周霧在哪裡買的。
浴室,溫辭捂臉站在花灑下,默默地回味。
她剛才差點就要當那個隨便的人,再往前時,有行人過來了,還是一群咋咋呼呼結伴出行的小學生,嚇得她立刻挪得好遠。
偏偏小學生視力好,老遠就看見他們的動作了,經過時朝他們大喊:「羞羞臉!在大街上親嘴!」
周霧姿勢不變,聲音冷淡:「多虧你們,沒親著。」
溫辭:「……」
洗完澡出來,溫辭抱著枕頭側躺著,心想——
真的,好想,和周霧接吻……
已經很久,很久,很久沒有親了。
上次打完視頻後,溫辭深夜又忍不住問竇以晴,你覺得大概要考察周霧多久呢?
竇以晴回,起碼一個月吧?
溫辭應好,然後偷偷給周霧減了半個月。
她舉起手機,打開日歷倒計時,上面顯示——
【距離答應周霧還有[10]天。】
居然還要10天嗎?
溫辭眨眼,想著要不要再縮短一點點點。一條微信彈過來,是竇以晴。
竇以晴連熬一週,備課與班級規劃表終於告一段落,暫時從痛苦中剝離出來,問溫辭周四有沒有空,陪自己去參加湘漢路某個遊樂場的限時活動。
周霧明天有工作要飛外地,兩人約好下次見面的日子就是週四。
溫辭兩邊都不太想推,於是她打字問:【以晴,我可以帶上其他人嗎?】
【以晴:你直接問能不能帶上周霧。】
【以晴:可以是可以,要待到晚上呢,多個男的也安全點。不過那裡超…刺…激,你確定?】
【溫辭:啊?多刺激?】
【以晴:算了,你的話,周霧去不去你都不會覺得刺激的。哈哈哈哈,那我們週四見咯。[/愛你]】
-
周霧自然答應。
於是到了週四這天,接近傍晚的時間,四人在湘漢路碰面——
「你為什麼也在啊?!」竇以晴不可置信地看著多出來的人。
「呵呵,我去周霧家,正好讓我抓到他出門。」秦運冷笑,「竇以晴,真有你的,出來玩都不喊我,你甚至他媽的叫了周霧!」
竇以晴:「周霧是溫辭叫的——」
「別解釋。」秦運手掌橫在兩人之間,「你對我始亂終棄的行為我已經告訴警察,等著坐牢吧你。」
竇以晴一巴掌把他的手拍掉。
溫辭站在一旁等他們吵完,手臂被碰了碰,周霧垂眼看著她:「怎麼沒穿我的衣服。」
溫辭解釋:「以晴說是個遊樂園,穿太寬我怕不方便。」
「你們把我倆當個人吧。」竇以晴抓住秦運的衣服,「走吧,再走兩步路,拐個彎就到了。」
游樂園建在湘漢路,很偏僻的郊區,旁邊還有一面湖。
到達目的地,溫辭抬頭去看面前裝飾得破破爛爛且陰森森的遊樂場大門,頂上寫著四個大字:恐怖樂園。
下面一行小字:讓你感受最真實的中式恐怖!
溫辭:「……」
竟然是這種刺激法嗎?
其他遊樂園都是在萬聖節做一點微恐活動,這所遊樂園劍走偏鋒,活動放在七月半,主打的還是中式恐怖,一點不忌諱。
就因為這樣,過來參加活動的沒有老人,沒有小孩兒,只有天不怕地不怕的當代年輕人,氛圍好到爆炸,甚至還有遊客自己cos各種鬼怪,已經刷爆了竇以晴這段時間的社交軟件。
今天已是活動最後一天,遊樂園裡依舊人山人海,人與COSER走在一起,形成一幅安靜祥和的詭異畫面。
「竇以晴,你瘋了吧?!」秦運死死抓著竇以晴的衣角,跟著她一起經過各類攤子,攤主都奇裝異服,攤名要麼是『忘川水』,要麼是『爆漿眼珠奶茶』,「來這種地方,你就不怕這裡面混一個真的??」
「你怕了可以走,又沒喊你。」竇以晴說是這麼說,也沒把他甩開。
周霧看了一眼身邊的人,溫辭因為害怕而縮著脖子,卻又好奇地忍不住四處張望,半邊身子無意識地緊緊和他貼著。
一如既往的又慫又愛玩。
幾人都沒吃路邊攤的習慣,湊了個熱鬧便從夜市出來了。
出來看見遊樂園中間的大路被拉起警戒線,空了出來,兩側則圍滿遊客,竇以晴看了看時間,激動地勾住溫辭的手臂,把她往人群裡拉:「到遊街時間了!快快快,溫辭,我們擠前面去!」
溫辭哪知道什麼遊街活動,只是看竇以晴滿臉興奮,她也就跟著興奮起來:「好!」
周霧剛要跟上她,竇以晴忽然回頭,朝他倆比了個停止的手勢:「那什麼……你倆在這等我們就行了,我們馬上回來哈。」
溫辭被拉進人群裡時還回頭看了周霧一眼,但很快就看不見了。她很瘦,竇以晴又靈活,帶著她見縫插針,居然真把她帶到了人群第一排。
溫辭被擠著,偏頭問:「是什麼遊街,不會是鬼吧?」
竇以晴笑道:「當然是鬼啦!」
「……」
沒了周霧在身邊,少了很多安全感,又是第一排,溫辭有點想走了。可她還沒來得及說出口,嗩吶聲響起,遊街的NPC們浩浩蕩蕩地從遠方走過來。
太黑,又遠,溫辭還沒看清楚NPC們扮的是什麼鬼,就先看清了他們的胸肌腹肌和肱二頭肌。
溫辭:「……」
待人走近一看,這群黑無常、白無常、判官,臉上戴著恐怖的面具,上半身都沒穿衣服,全是結實有力的男性肉體。
「怎麼樣!!!」身邊此起彼伏的尖叫聲裡,竇以晴緊緊抓著溫辭的手,激動地亂晃,「刺激吧?!?!」
溫辭第一次見這種場面,震撼道:「……原來是,這個刺激嗎?」
「不然呢?真來看鬼啊?!」見NPC逐漸走近,竇以晴笑道,「快!溫辭,把手伸出去!」
溫辭剛想問為什麼,就看到有個NPC抓住某個女遊客伸出來的手,貼到了自己的臉上,蹭一蹭,再抓著她往下去摸自己的肌肉。
溫辭再一次見世面。
震驚之間,已經有一個戴著黑無常面具的npc經過她們面前。溫辭跟對方隔著面具對視了一眼。
看別人半裸體挺尷尬的,溫辭剛要撇開視線,npc忽然朝她走過來。
這邊多的是朝他伸手的女生,他卻直直朝溫辭靠近,並對她伸手。
「……」溫辭呆滯。
npc笑了一下:「伸手,姐姐。」
溫辭想擺手拒絕,結果手臂剛剛抬起來,頭頂傳來低低一聲。
「你摸他試試呢。」
「……」
溫辭後仰,抬頭,對上周霧的眼睛,黑黑沉沉的,帶點意味不明的情緒。
一瞬間,溫辭居然有種偷晴被老公抓個正著的心虛感。
溫辭忙放下手臂解釋:「我沒有——」
「弟弟弟弟!」黑無常已經轉換目標,牽起竇以晴的手,貼到自己臉頰上,竇以晴尖叫,「不摸臉弟弟!姐姐想摸腹肌!」
黑無常:「好的姐姐。」
「好你個頭!」剛擠進人群的秦運大罵,「竇以晴!你他媽女色狼啊你?」
黑無常:「姐姐,他是你男朋友嗎?」
竇以晴:「當然不是!弟弟,叫你同事白無常也過來一下。」
黑無常:「好的姐姐。」
秦運:「竇以晴我&%*&……!!」
溫辭扭頭,抓住周霧的衣服,小聲商量:「我們出去吧?」
周霧揚眉,音調懶洋洋地:「哦,姐姐不看了?」
「…………」溫辭被他一聲姐姐叫得面紅耳赤,「不,不看了。」
-
擔心發生踩踏事件,遊街時間只有十來分鐘。
人群散盡後,竇以晴意猶未盡:「哎,今天怎麼就是活動最後一天了,都是工作耽誤了我。」
秦運:「竇以晴,還好你是個窮鬼,不然你早因為招嫖吃牢飯了。」
竇以晴不搭理他的陰陽怪氣,打開軟件收藏夾裡的網友遊玩指南:「這麼晚了,海盜船跳樓機那些就不玩了吧,頭疼,我們直接去玩這裡的招牌項目?」
沒人有異議。
路上,秦運和竇以晴在前面吵吵嚷嚷。溫辭兩手並在身前,用餘光去瞥身邊的周霧。
他雙手抄兜,面部輪廓因為沒有表情而顯得冷淡。
溫辭嘆氣,小聲解釋:「我剛才真的沒有想摸他,也沒摸其他人。」
周霧嗯一聲。
「我一開始也不知道會有這種……項目。」
「知道了。」周霧側目,語調不緊不慢,好似真無所謂,「我都能接受你去和別人相親了,摸一摸也沒什麼。」
「……」
溫辭正想著如果拉以晴過來幫自己做個證,會不會有點奇怪。就聽見竇以晴說:「到了!」
面前恐怖陰森的紅磚民宅非常配合地傳出幾聲不知名遊客的尖叫。旁邊的牌子寫著——【山村老屋-老年人及心臟病患者勿入。】
秦運深吸一口氣:「竇以晴,你看個鬼片都嚇半死,學人家玩什麼鬼屋啊?」
「我就要玩,你怕就在外面等著唄,慫蛋。」
秦運朝售票員抬手:「你好,我們買票。」
感覺到溫辭往自己這邊又縮了點,周霧瞧她一眼:「怕嗎?」
「嗯。」溫辭點頭,「但又有一點點想試試。」
周霧就猜到,她就是這樣,薛定諤的膽子,什麼都怕,什麼都想試,一位膽子很小的冒險家:「那就試試。」
鬼屋裡有人數限制。他們站在入口,等又一批遊客尖叫地從右側出口逃出來,工作人員拉開木門,發出吱呀一聲,詭異地對他們微笑:「請進。如果在裡面遇到什麼不乾淨的東西,記得躲到貼有符咒的地方。」
鬼屋內是常見的農村自建房裝潢,四層樓帶院子,像是久無人居,昏暗一片,蛛網遍地,一樓是靈堂,擺了幾副棺材和黑白照,冷氣打得非常非常足。
不知哪處的音響,呼呼刮著風聲,還隱隱約約有人在哭。
太黑了,除了靈堂那邊有燈光,他們這幾乎漆黑一片。
周霧從口袋裡拿出手臂,遞到溫辭那,本意是讓她抱著,緩解一下恐懼。
纖細的五指牽住他的手,溫辭的手有點涼,聲音小小的:「周霧,你,你別怕。」
周霧在黑暗裡無聲地笑起來,不冷不淡地:「嗯。」
總擔心棺材裡會蹦出來人,四人經過院子時小心翼翼的,直到進房間才鬆一口氣。
秦運:「不過如此,我以為多嚇人呢,跟我以前玩的那個鬼屋差遠了。」
竇以晴:「出去賠我7680,我上衣被你抓壞了。」
秦運:「不是我賠不起,是你這破布料它憑什麼賣7680?80我都告你敲詐。」
竇以晴:「剩下的是精神損失費。」
房間漆黑一片,實在不是吵架的好地方,溫辭輕聲打斷他們:「我們接下來該往哪走呢?我什麼都看不見了。」
周霧:「找找有沒有電燈開關。」
「能幫我找個東西嗎?我東西不見了。」
溫辭答應:「可以的,什麼東西掉了?」
「我東西不見了。」
竇以晴不耐煩:「所以問你要找什麼東西。」
秦運:「誰要找東西?」
周霧:「不是我。」
「……」
四人沉默了兩秒,溫辭還沒反應過來,她肩膀被拍了拍。
「能幫我找個東西嗎?」有頭髮掃在她的脖子上,女人平靜無波的音調響在她耳邊,「我的左眼不見了。」
溫辭:「……」
-
除了周霧外的三人齊聲尖叫。溫辭手被牽起來,周霧說:「跑。」
溫辭高中體育考試都沒跑這麼快過。
他們憑借著地燈一路狂奔,跑到二樓,周霧打開貼有符紙的衣櫃,把溫辭一把抱進去,自己緊跟而進,兩人在沒有眼睛的女鬼衝過來之前,一起關上了衣櫃的門。
衣櫃設計得很寬敞,周霧這麼高的個子曲著腿也能勉強坐下,他們肩抵肩地坐在一起。
門特意沒有做嚴實,留了一條櫃縫,溫辭看見女鬼撓門,尖叫,在裡面抱著膝蓋大氣不敢出。
直到她終於離開,溫辭鬆一口氣,轉頭,眼底的害怕和興奮都快溢出來了,不自覺地揚起嘴角,怕被發現似的用氣音說:「嚇死我了。」
「嗯。」周霧一點沒喘,「我也是。」
衣櫃外沒動靜了,溫辭抻腦袋,大膽地從櫃縫往外看了一眼:「好像走了,我們出去嗎?」
「再坐一會。」周霧聲音懶洋洋地,「還有點怕。」
「好。」溫辭毫不懷疑,往後靠回去。
外面隱隱約約響起秦運的尖叫聲,聽不清在喊什麼,只知道一句話裡有三個竇以晴的名字。
溫辭聽笑了:「他們好像還在樓下。你說以晴出去後會不會花錢找工作人員買監控錄……」
「溫老師。」周霧打斷她。
「嗯?」
「手。」
溫辭以為他怕,要牽手,朝周霧攤開手心。
然後被抓住手腕。
溫辭還沒反應過來,手被牽著走,黑暗中,她手背劃過周霧的T恤布料,手心貼在了溫熱的皮膚上。
以前上床時,溫辭不閉眼都算她勇敢,更別說去摸周霧,只有偶爾換姿勢的時候不小心碰到。
但她很喜歡看,周霧的身體真的,非常好看。不是那種特別誇張的線條,輕薄,卻富有力量。
失去了視野,其餘感官更加分明,周霧流暢緊實的肌理隨著呼吸輕微起伏。他抓著溫辭的手腕,挪動一點,溫辭的心跳就快一點。
「我的好摸還是他們的好摸,姐姐。」周霧懶散地問。
他,明明,比她大。
溫辭脖子到耳廓火燒似的,偷偷地吞咽了一下,再次澄清:「我沒有摸別人的。我就摸過你的。」
她說話時,忍不住扭頭去看周霧。一束淡光從櫃縫外打在周霧眼睛上,他的眼睛是純粹的黑,裡面又透著光,瞧她的眼神冷淡又曖昧。
對視兩秒,溫辭說:「真的。」
周霧笑了下,鬆開她的手:「知道了。」
溫辭的手卻沒有收回來,她指腹冰涼,目視前方,默默地摁了兩下。可能因為剛跑過一陣,有些微微發硬,手感很好,她剛想看看是不是每一片都是這樣的觸感,周霧慢悠悠出聲,嗓音有些啞:「溫老師,差不多行了,沒確認關係就這樣摸,不合適。我不是那麼隨便的——」
「我是。」溫辭紅著臉,終於把上次憋著的話說出了口。
周霧:「……」
鬼屋後台監控室,主控拿著對講機大喊:「來人,來人,快去二樓衣櫃,他媽的再不去客人孩子都滿月了——兩個不夠兩個不夠,去五個!去五個!!」
-
明明說好了躲進貼了符咒的地方就不會被抓,溫辭見人闖進來,趕緊抽出手,剛想閉嘴,就見衣櫃上的符咒被NPC一撕,衣櫃門猛地被拉開——
兩人再度開始狂奔。
溫辭剛才還在笑秦運,現在自己成了秦運。跑了一段,實在跑不動了,因為太黑還被桌角撞了一下腿,差點摔倒。
溫辭心想,算了,被抓就被抓吧,反正NPC都是真人,人有什麼好怕的——
剛做完心理建設,腳下一空,周霧單手將她抱起來,掂了一下:「摟好。」
溫辭沒想到,周霧竟然將她一路抱出了鬼屋。
有一幫大學生在出口附近,見到他們這樣出來,猴似的開始吹口哨。
雙腳回到地面,溫辭的心臟還在砰砰直跳。她半彎著腰,明明沒跑,卻因為尖叫太久,喘得比周霧厲害。怕她摔下去,周霧一隻手牽著她,看了一眼腕錶。
「還走得動嗎,」周霧問,「走不動我抱你。」
「走得動,扶我一下就好了……」溫辭愣愣,「不過我們去哪呢?不等以晴他們嗎?」
周霧沒什麼良心地嗯一聲:「走。」
溫辭被帶出遊樂園,到了他們停車的附近,有一個草坪斜坡,前面就是那片湖。
兩人坐在草坪旁的石凳上,都還有點剛從鬼屋出來的興奮。
溫辭想了想,還是拿出手機,準備給竇以晴發一條消息,告訴對方她和周霧已經出來了。
「溫辭。」周霧放下手機,忽然叫她。
「嗯?」
「抬頭。」
溫辭抬頭,看見一片沉寂的湖,與黑夜幾乎連在一起。月亮高懸,今夜也沒有什麼星星。
「怎麼……」
溫辭那個「了」字沒有說完。
黑夜中,無數道亮光蜿蜒上升,「砰」地一聲炸開,絢爛的星火如花綻放,一聲接著一聲,連綿不絕地照亮整片天空,也照亮這死氣沉沉的湖。
溫辭剛才還在遺憾地想,今夜又沒有什麼星星,現在煙花在空中盛放,破碎,飄散成好多顆星。
溫辭驚喜地仰頭:「還有煙花秀?以晴怎麼沒跟我說,不知道他們看見了嗎。」
周霧問:「喜歡嗎?」
「喜歡——」
溫辭應完,覺得有些不對。她對著煙花眨了兩下眼,半晌,不可思議地扭過頭:「……是你放的嗎?」
周霧的臉在煙火中忽明忽暗,他垂眸看過來,那些碎掉的星星又好像落在他眼睛裡,安靜又熱烈。
「嗯。」他笑,「溫老師,這是今天的花。」
「……」
周霧:「本來想帶你去其他地方看,沒想到竇以晴先約一步。還好,這片區域也能放。」
「……」
周霧後靠在椅上,腿很隨意的敞開,與她閒聊:「高中運動會抱你的時候,我想,怎麼會有人這麼輕,好誇張,你是不是被家裡虐待了。」
「現在呢。」溫辭眼也不眨地看著他,「……我比以前胖了點吧。」
「現在,我想,」周霧半仰著下巴,聲調懶散,「終於抱到你了。」
「……」
「挺久沒抱了。」
「……」
身邊人沒聲音,周霧也不在意。他想起什麼似的:「之前告白的時候太緊張,最重要的話忘了說。」
周霧的聲音一如既往地輕淡,只是看過來的眼神,和他微微發紅的耳廓,暴露出他內心的不平靜。
「溫辭,我喜歡你。」周霧笑,「很喜歡你。」
周圍有很多停下來看煙花的路人,也有在看他們的,周霧毫不在意,坦然地向她告白。
溫辭只是安靜地,直勾勾地看著他,沒什麼反應,也不說話。
周霧餘光瞥見溫辭身後走來幾個人,是剛才那幫猴叫的大學生,他們顯然也認出他們,正交頭接耳。
周霧在心裡懶淡地評價,現在小學生和大學生都一樣煩,溫辭忽然開口。
「……周霧,我知道你不是隨便的人。」
周霧一頓:「嗯?」
「所以我會負責的。」
溫辭也感覺到有路人在看她們。但她無所謂了,她現在滿腦子都被周霧和煙花塞滿,心跳捶打著她每一寸皮膚。
她靠近,吞咽了一下,很誠懇地問,「現在可以和你接吻了嗎?」
-
竇以晴和秦運從鬼屋出來的時候,夜空一片寧靜。
她拿起手機,剛想給溫辭發消息,發現上面有幾條未讀——
【溫辭:我和周霧先走了】
【溫辭:我媽那邊幫我圓謊】
【溫辭:謝謝,愛你】
竇以晴這輩子沒見溫辭發過這麼匆忙隨意的消息,看得出她當時已經被迷得神志不清,眼花繚亂。
竇以晴打字:【那什麼,我就是提醒你一下,仔細考慮,慢慢考察……】
刪除。
【不說考慮一個月,起碼也得半個月吧?】
刪除。
【這才不到十天——】
刪除。
最後。
【竇以晴:快開學了,別節外生枝。記得戴套。】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5-4-23 11:37 AM
第五十章
在煙花下,溫辭只輕輕地碰了一下周霧的嘴唇。
那群大學生又在不遠處吹口哨了。周霧沒搭理,只是與她鼻抵鼻,問:「回去嗎?」
溫辭看著他的睫毛,很長,陰影垂落在他臉頰上,慾望影影綽綽地晃出來。
她說:「煙花還沒有放完。」
周霧剛嗯一聲,就聽見她接著開口,聲音隱秘又輕啞:「……但我想走了。」
車子踩在超速的邊緣,溫辭低頭給竇以晴發消息,明明只是碰了嘴唇,還什麼都沒做,她的手指已經在微微發抖。
到達車庫,上樓,走出電梯,電梯門剛剛合上,兜裡的手機響了,可能是竇以晴的回信。
溫辭手才剛剛搭到牛仔褲的口袋邊緣,已經被捏起下巴抬頭,周霧的吻鋪天蓋地下來。
氣息滾燙,唇舌交纏,溫辭被抵在門外的牆上,仰著頭與他交換心跳和津液,嘴唇無規律地張合,灼熱的呼吸糾纏在一起,溫辭腦袋一下一下地後仰,蹭著周霧抵在牆後的掌心,吞咽著他的呼吸和味道,發出曖昧泥濘的啄吻聲。
門內有聲音,是椰椰聽到了動靜,在回應。但沒人要管它。溫辭被放開,周霧抬手,隨便地把她嘴角的水擦掉,單手托著她的臀,把她抱到自己腰上,開門,用腿把堵在門口的狗挪開。
溫辭呼吸好重,柔軟的身體隔著衣服貼著他,不斷地上下起伏,好像被親得有點緩不過氣。周霧剛想詢問,下一秒,臉頰被細瘦的手指捧著,抬起,溫辭帶著急促的,還沒有平靜下來的呼吸,低頭繼續跟他接吻。
他們接了很長時間的吻,好像不需要呼吸,接吻就能活。有一瞬間,溫辭都分不清自己是缺氧,還是被周霧親到了高潮。被放開時,溫辭已經平躺在沙發上。她太瘦,沙發又大,很輕鬆地就能容納她,她大口大口地呼吸,感覺到周霧在解她的牛仔褲紐扣,以為是要去洗澡。
褲子被扔到地毯,腿暴露在空氣中,一片微涼。溫辭手虛虛地搭到沙發椅背,剛想說她可以自己走去浴室,左腿被抬起來,下一秒,溫辭猛地一抖,腰高高抬起,小腿都要痙攣。
周霧笑了,掀起眼皮瞧她,滾燙的氣息噴灑在她最敏感的皮膚,聲音低啞:「才親一下就這樣了?」
溫辭快瘋了,舒服得可怕,又羞恥得想哭,膝窩無助地搭在周霧的肩上,說不出話。還沒緩過來,又被親,她崩潰地去抓周霧的頭髮,胡亂地哀求:「周霧,別這樣,求你……好髒,求求你,我還沒有洗澡……」
明明是請求,聲音卻暴露了她的感覺,聽起來快舒服死了,像撒嬌。
換做以前,周霧打死想不到自己有朝一日會這樣伺候人。但在濱城的時候,不自覺地就給她做了,沒覺得有什麼,很喜歡讓她爽,也很喜歡聽她的聲音。
溫辭的臉是濕的,被刺激到流淚,久久才回神,抬頭,看到周霧的臉也是濕的,溫辭是真的想哭了,她撐起身,顫抖的手指去幫周霧擦臉,內心崩潰:「對不起,我剛剛都說了我——」後面的話說不出第二遍,溫辭又說,「對不起。」
「沒關係。」周霧很好心地原諒,把她額前汗濕的頭髮撥到後面,親親她的額頭,低聲和她商量,「自己抱著腿吧,溫老師。」
溫辭是一個很心軟的人,也可能是因為剛才對周霧的愧疚,幾乎是做什麼都可以。後來到了浴室,腿都軟得站不穩,只能被周霧托著,拉住,幾乎是懸空。
……
最後連衣服都是周霧幫她套上的。灰色T恤下,白皙修長的腿虛軟地癱在床單,上面一片吻印。
溫辭不知道進行了多久,她腦袋是麻的,舌頭是麻的,其他地方也是,小腹酸酸軟軟,疲憊地趴在床上。回想起剛才,有種竟然活下來了的荒謬感。
周霧靠在床頭,手指陷進她柔軟的長髮裡,有一下沒一下地磨著她的頭皮,他很喜歡這樣蹭她,溫辭也喜歡。
周霧另隻手拿起煙盒,又放下。
「不抽嗎?」溫辭一張口,聲音虛弱。
「嗯,」周霧沉浸在饜足裡,聲音懶洋洋地,「待會兒還要親你。」
「……」溫辭忍不住又吞咽了一下。
外面不知何時下起毛毛雨,雨滴砸在窗上,發出連綿不絕又溫潤的聲響。
溫辭腦子昏沉沉的,又沒完全睡去,這種感覺很奇妙。
溫辭放在床頭的手機響了一下,周霧低頭看了眼,是日曆提示,上面寫著:【距離答應周霧還有[6]天。】
「溫老師,」頭髮裡的手指往下挪,周霧揉著她的耳朵,曖昧地往裡延伸,「還有倒計時?」
溫辭呆了一下才反應過來,模模糊糊地回答:「因為想要多了解一點。」
周霧問:「那怎麼現在就答應了。」
溫辭閉著眼,悶聲承認:「……我心志不堅。」
周霧笑得肩膀顫抖,把人撈起來抱著。他們緊緊相貼,溫辭臉頰懶洋洋地貼在他肩上,他手隔著T恤,嚴實地把人摟住,是一個很純粹的擁抱。
「27歲,目前無業,這段時間在休息,偶爾投幾個項目,這幾次出差都是去聽項目報告,具體資產記不清,過幾天整理出來交給你。」周霧不緊不慢地說,「無不良嗜好,你不喜歡的話,煙酒都可以戒。」
溫辭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周霧在給她匯報他自己的情況。
「家裡情況……我媽去世十年了,另一個——你當他死了也行,不會讓他見到你。比較親近的親人是外公外婆,倆老人都在興鄉養老。我家裡環境差點,別介意。」
溫辭騰地坐直,怔怔地看他。
上次他們在海邊,周霧說他媽媽很喜歡探戈,她還以為……
覺得自己曾不小心戳到他痛處,又不知道怎麼安慰才好,溫辭只能說:「抱歉,我之前不知道。」
「沒什麼好道歉的,當時其實挺感謝你,已經很久沒有人跟我提起她了。」周霧半垂著眉,表情很平靜。
但溫辭還是看出一點失落,於是她低頭,不帶任何情欲地,安慰地親了親他。
溫存不過半會兒,門忽然被撞了兩下,椰椰在外面叫。
「它怎麼了?」溫辭有點擔心,「好像叫了幾遍了。」
「不知道,以前晚上沒這麼吵,」周霧懶散道,「可能聽到聲音,想進來救你吧。」
「……」
「可是之前——它也沒這麼叫,」溫辭紅著耳朵否認,「會不會是餓了。」
「不會,秦運最近每天過來給他放……」周霧一頓,想起今天和秦運在停車場遇見,隨後就一起去了遊樂園,秦運根本沒進屋,「完了。」
-
狗被放進房間。
腿發軟,站不穩,溫辭就趴在床上,伸出半邊身子,手裡舉著鴨肉薯條,給狗餵食。
椰椰吃得很香,邊嚼還邊回頭瞪周霧一眼。
周霧倚在牆邊:「行了,都賠你零食了,還甩什麼臉色。」
本來就胖得被寵物醫生建議減肥了,餓一頓怎麼了。
椰椰立刻可憐地看向溫辭,溫辭忍不住伸手摸它腦袋:「你別這麼凶,本來就是我們忘記了。」
椰椰讚同地:「嗚!」
周霧氣笑,還真給它找到靠山了。
吃飽喝足,椰椰直接往地上一躺,周霧怎麼叫都不願意出去,借著溫辭的勢就這麼待了下來。
溫辭下巴搭著手背,另隻手垂落在床邊,有一下沒一下地摸椰椰的毛,順口說:「以前我撿回家的那隻小狗也是白色的。」
周霧抬抬下巴,朝狗說:「聽見沒,你是替身。」
「……」
溫辭震撼地看著他:「不是的,當時那隻狗很小,就只有椰椰的腦袋這麼大。」
周霧:「聽見沒,說你胖,該減肥了。」
「……」溫辭捂住了椰椰的耳朵,腳輕輕碰了一下周霧,「你不要亂說了。」
周霧笑起來。
他躺在溫辭身側,陪她就這麼幼稚地橫在床上,瞧著她一下一下地摸狗。
有一種難以言喻的滿足感。
周霧看了一會兒,忽然開口:「如果我們當時熟一點的話。」
溫辭偏過頭看他,頭髮晃動,傳來一陣香:「什麼?」
「我會幫你藏好的,」周霧說,「那隻狗。」
溫辭愣了好久,才反應過來他在說什麼:「……沒關係,它在那個新家也挺好的。」
溫辭看著他,沉默半晌,又忍不住說,「而且,你幫我了的。」
在那個樓梯間,給了她一份帶有煙草味,小心又溫柔的安慰。
她聲音太小,周霧沒聽清,靠過去:「什麼?」
溫辭笑著搖頭,抬起下巴,輕輕地在他臉邊親了一下。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5-4-23 11:47 AM
第五十一章
翌日中午,溫辭是被微信聲吵醒的。
她睜眼時人還在周霧懷裡,男人的手托在她腰上,耳邊的呼吸平緩。
溫辭伸手去拿手機,為了不吵醒他,動作放得很慢,亮度調到最低後才解鎖屏幕——
【江城小學英語組:下午兩點在綜合樓103號室開會,請每位老師務必準時到場!】
溫辭才看清字,身後低低沉沉傳來一句:「還沒開學,開什麼會。」聲音裡帶點不耐煩。
溫辭好睏,聽完笑了一聲:「開學再開就來不及了。」
溫辭在睡覺方面一直很自律,沒有睡回籠覺的習慣,回了一句「收到」,剛打算起床,腰上搭著的手臂就挪了挪。
只是不是挪開讓她走,而是順著衣尾進去,溫辭身上的衣服被微微撐起。
周霧的手和他現在的狀態一樣,沒睡醒,很慢,很有耐心,溫辭本來還有點睏倦,過了一會兒就呼吸失衡,蝦似的蜷在周霧懷裡。
微信又響起,溫辭虛抱了一下自己衣服裡的手臂:「我還沒刷牙,椰椰也還在。」
周霧嗯一聲:「就摸一下。」
「……」
刷牙的時候,溫辭看著自己發紅的耳朵,衣尾發皺的睡衣,又看看身邊的周霧,不知道他怎麼睡的,衣服齊整,居然連頭髮都沒怎麼變形。
溫辭漱完口,擦臉,轉身朝門口走。經過周霧身後時,周霧正在沖臉,他抬眼,懶聲說:「訂了飯,讓人放在門外鞋櫃……」
沒說完。
鏡子裡,只見經過他身後的人突然伸手進他衣服,柔軟的手指以非常正義的手法,在他腰上和胸前隨便揉了兩把。
周霧:「……」
兩人在鏡子裡對視。看見他有些錯愕的臉,溫辭感覺到一絲奇妙的快樂,她收起手,點頭:「好的。我去門口拿。」
「……」
溫辭剛走到浴室門口,臉上得逞的笑還沒收好,就被攔腰抱了回去。
最後被周霧面對面地抱到腿上,被頂得不分南北,周霧還抓住她的手往自己衣服裡帶,很體貼地問她哪裡手感最好,哪裡覺得不夠滿意。
昨晚一直在做,中午起來又是。從浴室出來,溫辭從來沒覺得自己這麼飢餓過,飯都吃得比平時多。
吃完,溫辭給脖子上仔仔細細塗滿遮瑕,又找周霧借了一件長袖,在鏡子前確認好幾遍,才敢出門。
「真不要我送?」周霧倚在玄關,看她穿鞋,不知第幾次問。
「真的。」溫辭笑,順便摸了一下跟周霧站一起的椰椰的腦袋,「高中部的學生今天去學校報到,很堵的。我刷輛共享單車過去就好了。」
一人一狗送著她出門,溫辭走進電梯,剛要按樓層。
「下次什麼時候能見啊,」周霧倚在門邊,慢悠悠地叫了她一句,「女朋友。」
「……」
三個字把溫辭被定在原地,她手指還保持著按樓層的動作,愣愣地看著周霧,到電梯門緩緩關上都沒吭聲。
身邊的狗子抬頭朝周霧「汪」了一聲,有點像嘲笑。
下一秒,電梯門又打開,裡面傳出噠噠噠的聲音,是溫辭在著急地按開門鍵。
「還,還,還不知道。」她說,「我有空就來找你,好嗎?」
「好的。」周霧說,「沒空就給我打視頻。」
「好的。」
電梯門關上,周霧低頭看狗,臉上帶著散漫的笑,學它剛才那種嘲諷的音調:「汪。」
椰椰:「……」
在去學校的路上,溫辭一直很擔心。這次會議沒有提前通知,她沒什麼準備,昨晚到現在又和周霧做得太過火,開會的時候會不會犯睏,會不會乏力,會不會精神不好——
完全不會。
精神抖擻地開完會,溫辭幫年級主任跑了個腿,跑去各大年級送了好幾份文件,然後跟其他老師一起對兩個月沒待人的辦公室進行大掃除。
溫辭踩在窗沿,胳膊伸到窗外去擦窗戶,在下面緊緊扶著她的老師忽然開口:「溫老師,看來你這個暑假過得很充實。」
溫辭愣了一下,低頭:「嗯?」
「你變胖了一點。」那位老師說完,覺得措辭不對,忙補充,「是你以前太瘦了,現在你臉上多了點肉,看起來更漂亮了。而且精氣神很足啊,是有在運動嗎?」
「……」溫辭噎了一下,非常心虛地繼續擦窗戶,含糊不清地說,「謝謝,也,算是吧。」
擦完窗戶,溫辭又去拖地擦桌子,順便幫幾個忙到沒空回辦公室的班主任老師們也收拾了一下。
「哎喲,謝謝你小溫。」許老師從門口進來,見到她在幫忙,道謝,「你真太熱心了。」
「不客氣,順便而已。」溫辭看了一眼對方手裡成山的冊子,「需要幫忙嗎?」
「不用了。」許老師把開學手冊往桌上一放,鬆一口氣,轉頭看見溫辭身上寬大的衣服,有些詫異,「溫老師,你這穿衣風格……變了很多啊。」
溫辭笑了一下,沒說話。
「不過你這樣穿也挺好看的,年輕人好像很多都這麼穿。」許老師話鋒一轉,「我那個侄子就是的,衣服都寬寬大大,你們審美差不多——真不認識一下嗎,小溫?當交朋友也可以呀。」
溫辭回憶了下,上學期對方就跟她提過好幾次這個侄子了。
「我侄子條件真不錯的,白白帥帥的,我拿照片給你看看呢……」對方說著就要去掏手機。
「不了許老師。」
許老師想起溫辭之前拒絕自己的理由,是說還沒有戀愛的打算,勸她:「小溫,其實你現在就是適合戀愛的年紀——」
溫辭讚同地點頭:「是的。」
「你別不聽勸,我……」許老師沒想到她會這麼回答,愣了一下,「啊?」
「我已經談戀愛了,許老師,謝謝你一直以來的關心。」溫辭鬆開一隻握著拖把的手,拉了一下自己身上的衣服,紅著臉微笑道,「其實這是我男朋友的衣服。」
-
假期和開學對於老師來說是兩個極端。假期隨時都能抽出空,開學後,尤其是剛開學那一陣,連喝水都要等一等。
溫辭每天不是在上課就是在開會,職工會議開了一個又一個,連晚上和周霧開視頻,都是在備課或者改作業。
當然,有人比她還忙。作為班主任加高中教師,竇以晴開學後直接沒了蹤影,消息都沒空回,溫辭知道她忙,也就一直沒去打擾她。
一直到第二週,竇以晴才終於抽出空跟溫辭約午飯,地點還是在學校食堂。
溫辭一坐下來就立刻交代:「我和周霧在一起啦。」
竇以晴很平靜,早猜到,那天的微信發出去,第二天才有回復,就倆字:戴啦。後面再跟一個可愛的,心虛的貓咪流冷汗表情包。
「那你爸媽那邊打算怎麼辦。」竇以晴和她閒聊,隨口說,「不過也不著急說,可以瞞著,以後如果真發展到下一步,再做打算也行,就是出門什麼的都比較麻煩……」
溫辭說:「我沒打算瞞。」
竇以晴一愣,抬頭看她。
「我覺得告訴他們也沒關係,畢竟我和周霧現在是……正常戀愛。」溫辭說,「不和他們說的話,我媽會一直給我介紹相親對象。還要總麻煩你給我圓謊。」
「我倒是無所謂啦……你家裡能接受?我記得周霧以前雖然成績好,但別的事兒也沒少做,遲到早退的,那一屆敢跟你媽頂嘴的就他和秦運了。」竇以晴轉念又一想,「不過拋開那些不談,周霧其他條件沒得說,就看你媽記不記仇了。」
「不知道,」溫辭笑了一下,「先試試吧,我還在想怎麼跟他們說。」
竇以晴盯著她,總覺得溫辭好像哪裡變了,但琢磨半晌,好像又不是的。
溫辭一直很聽家裡的話,但她又不是完全盲從。就像高中那隻小狗,溫辭爸媽趁她睡著偷偷扔掉,溫辭並不會因為家裡的反對而放棄,她會利用所有空餘時間偷偷去找狗,再求竇以晴上貼吧找領養人,後來時不時會就去那戶人家看狗,用省下的錢去給狗買零食,買小玩具。
溫辭性格好,總是在最大程度去包容別人,盡量不惹她爸媽不高興。但也有自己的底線,真有什麼她自己想做的事,哪怕家裡再反對,她都會去做。
「行吧。」竇以晴給她出建議,「那你慢慢來,別太急了,最好溫水煮青蛙。」
溫辭笑:「好。」
跟竇以晴聊完以後,溫辭下午沒課,忍不住一直在想這件事。
到了放學,走出校門時也心不在焉的,直到看見校門大樹下被圍觀的薩摩耶和她的男朋友,才慢吞吞地收回神。
這兩週,周霧來接她下班三次,他有空就會來。來之前不會說,照例和她在微信有一句沒一句地聊天,然後放學時突然出現在校門口,跟椰椰一起陪她散步回家,再自己開車回去。
溫辭很喜歡這種開盲盒的感覺,也不去問。周霧來了她就高興,沒來她就開始期待明天下午。
單車被挪到周霧手上,溫辭拎著狗繩,拽著椰椰,倆人一狗一如既往地去那家麵館吃麵。
溫辭回家還要吃晚飯,每次就只點一份麵,周霧和狗吃。
麵館前,溫辭正在給椰椰餵牛腩,一個小學生模樣的男生突然跑過來,兩眼放光地盯著椰椰,大叫:「溫老師好!我能摸它嗎?」
「你好,」溫辭很溫柔地笑,不動聲色地把椰椰往自己懷裡護了一下,罕見地拒絕,「不能摸哦,它會咬人。」
男生舉起手,手指曲起,像不安好心的雞爪:「那你抓著它,我很快的摸一下——」
男生剛要碰上來,就被剛買水回來的周霧拎住衣領,往後拖了兩步。
小男生嚇一跳,抬頭愣愣看他,周霧垂眸,眼神冷冷淡淡地:「你就是王子劉吧?」
這話一出,溫辭也愣住了,跟小男生一起抬頭看他。
王子劉:「是我啊,你是誰?」
周霧冷笑一聲,語調懶洋洋地:「這你不用管。有人托我過來揍你。她說你鬧騰,平時還欺負班裡女同學,讓我一定要給你個教訓。」
王子劉:「?」
溫辭:「……?」
王子劉看著男人堅實有力的手臂,兩手緊張地抓住自己的褲子兩側:「誰!誰說的!」
周霧不應了,鬆開他,擼起衣袖佯裝要動手,椰椰也適時地從溫辭手臂裡伸出腦袋,朝王子劉「汪」了一聲。
見被鬆開,王子劉同學以為自己抓到了逃跑的空檔,轉身喊著「救命啊」,跑得老遠。
吃完回去的路上,溫辭一直在誇椰椰勇敢。周霧簡直要氣笑:「到底誰勇敢。」
溫辭抬起頭,眼睛彎彎地:「你居然還記得他的名字。」
「嗯,」周霧瞧她,「你每句醉話我都記得。」
溫辭轉開臉,不笑了。
一路聊著把人送回弄堂門口,周霧接回狗繩,轉頭看了看四周。
「在看什麼?」溫辭腦袋跟著他轉,放學下班高峰期,這一條小路全是人。
「看有沒有什麼地方能躲一下。」
「為什麼要躲?」
「想跟你親個嘴。」
「……」溫辭亂晃的腦袋轉了回來。
周霧想笑,朝弄堂裡點了點下巴:「回去吧。」
-
快到家門口時,溫辭拿出手機,才發現上面有一條未讀消息。
【媽媽:馬上回家。】
溫辭推開家門,聽見客廳有一點微弱動靜,是溫母的聲音,不知道在嘀咕什麼。
溫辭脫鞋往裡走,邊走邊說:「我回來了。媽,我剛才沒看到消息,有什麼事……」
聲音戛然而止。
只見她爸媽坐在客廳,表情凝重,面色難堪。中間的茶几上,放著兩件被用力攥過而發皺的單薄泳衣,還有半盒套子。
溫母抬起通紅的眼睛:「你過來。」
溫辭很難解釋自己這一刻的情緒,有一瞬間的空白,隨後很多思緒沉重地壓過來,但裡面沒有恐懼。
她走過去,低頭看了自己的東西一眼,這兩件泳衣因為不常穿,她記得自己把它們放在了衣櫃最底下。
溫辭輕聲問:「翻我房間了嗎?」
「鄰居家前段時間遭賊了。」為了說清話,溫母聲音壓抑得顫抖,「小區裡調了後巷的監控,大家沒看到賊,倒是看見你——」
說到這,實在是說不下去,她抓起泳衣狠狠砸到溫辭懷裡,咬牙切齒地痛罵,「我去問了,你暑假根本就沒去培訓!你還要不要臉?你怎麼會這樣?謊話連篇,偷偷跑出門,還跟一個男的摟摟抱抱?我和你爸的臉都被你丟盡了!!!」
溫母歇斯底里地質問,溫父坐在椅上,一言不發地看她,下顎繃得很緊。
溫辭沒想到自己運氣這麼差,剛想和家裡說開就被發現,還是以這種火上澆油的方式。
溫辭有一刻的慶幸,還好,監控太黑太糊,他們沒認出周霧的臉。
「那個男人是誰?」見她不回答,溫母上來拽她的衣服,「你怎麼認識的?是不是他教壞你?還是他威脅你了?這些東西是不是也是他強迫你的?」
「對,一定是的。」溫母回頭看丈夫,「我剛才就說了,要報警……」
「不是。」溫辭抱著自己的泳衣,垂眼與她母親對視,她聲音平靜,一字一頓清晰地說,「是我求他過來幫忙的,因為我太想出去了。」
溫母仰著頭,怔怔地看著她,手裡還攥著她的衣服,彷彿沒理解她的話。
溫辭:「沒有人威脅我,是我找他的,這些東西也都是我自己買的,有購買記錄,都是我主動——」
啪。
一本軟皮雜誌迎面砸來,溫辭沒有躲,書角用力地砸在她額頭上,有一瞬間的麻。
這一聲沒嚇到溫辭,反而嚇到了溫母,她鬆開女兒的衣服,後退一步。
溫父:「滾出去!我沒你這種丟人現眼的女兒!」
溫辭轉身上樓。
溫母在她的腳步聲中回過神,下意識想跟過去看她的傷勢,追了兩步就聽見樓上傳來的關門聲。
於是她又撿起地上的雜誌,回頭,含淚去砸她的丈夫,剛才還壓抑著聲音怕被鄰居聽見的女人此刻尖聲大罵:「你幹嘛啊!你為什麼打她!有什麼話不能好好說要動手啊!你打到她眼睛我跟你沒完!我跟你離婚!」
男人站著任妻子捶打,手掌有點微微發抖。
直到她打累了,疲憊地坐回去,他才頭疼地開口:「不給她一點教訓不行,你看她做的都是什麼事……行了,她反正已經上去閉門思過了,你待會兒拿藥油上去……」
溫父的聲音被再次傳來的腳步聲打斷。
夫妻倆怔然回頭,看見他們的女兒吃力地把24寸行李箱從樓梯搬到地面,推起拉桿,頭也不回地離開了家。
-
溫辭走得很快,到了弄堂口,她買了一瓶礦泉水,坐在行李箱上擰開喝。
天色已黑,清涼的風拂在溫辭臉上,她才發現自己額頭出了一點汗,被砸到的地方微微發疼。
奇怪的是,她不想哭,雖然還是有一點難過,但更多的是一種名為「終於」的解脫感。
終於不用再說謊了。
事情已經到了最糟糕的情況,反而省去了中間那段漫長而痛苦的憂慮期。溫辭一口氣喝了半杯水,稍稍平復下來,拿出手機猶豫。
去哪裡呢?以晴最近那麼忙,她肯定不好再上門打擾。周霧也不行,她臉上還有傷。
在微信界面劃了好久,最後點開了酒店訂購軟件。
溫辭挑來挑去,還是挑了家眼熟的酒店,是最初她經常約周霧的那一家,剛要付錢——
「說了,這家枕頭硬。」聲音低沉沉地,從她頭頂落下來。
溫辭手指微頓,抬頭,看到她男朋友的臉。
周霧不知道什麼時候來的,就站在她面前。溫辭想得太入神,完全沒有發現。
椰椰圍著她的行李箱轉,周霧沒看她,視線落在她額頭上,紅的,腫了一塊,他抬手想碰,又怕她疼,就懸著。
「怎麼回來了?」溫辭還舉著手機,仰著下巴,過了好久才找回聲音。
其實一直沒走。每次怕弄堂裡的鄰居看見,兩人就在弄堂口分開,周霧會帶著狗在外面晃悠一圈,直到溫辭給他發一句「我到家了」再離開。
今天一直沒收到,一扭頭,看見溫辭就坐在行李箱上,腦袋腫起一塊包,從側面都能看見。
「誰打的?」周霧聲音很冷淡。
「我爸。」
周霧沒應,側身就要越過她往裡走,被溫辭抱住,她還坐在行李箱上,手腳並用,抬腿纏住周霧。
周圍還有很多行人,見狀都忍不住側目,其中可能還會有認識溫辭的街坊鄰居——其實後面那幾家店鋪的老板就都是熟人。
但溫辭還是緊緊地抱著他。
「不疼。真的。」她把話說完,「他不是故意的,只是我運氣不好,過來的正好是書角。」
不疼?周霧睨她頭髮:「我老遠就能看見你頭上這塊包。」
「我就是這樣的,皮薄,傷口看起來嚇人。」溫辭牢牢貼在他身上,「你又不是不知道。」
「……」
周霧沉默著,溫辭感覺到他呼吸比平時重,是真的生氣了。抱了好久,才慢悠悠地冷靜下來。
手搭到她後腦勺上,周霧聲音散漫,不是很著調地開口:「我知道剛在一起沒幾天就問這種問題,是不太合適。」
溫辭:「嗯?」
「以後如果我和你爸打起來,你幫誰?」
「……」
最後一點難過都沒有了。
溫辭把臉埋進周霧的衣服裡,撲哧撲哧地笑出聲來。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5-4-23 11:56 AM
第五十二章
周霧想帶她去醫院上藥,說完還冷颼颼地補了一句:「順便驗傷。」
溫辭一直笑著搖頭,她說:「想去你家。快兩個星期沒有去了。」
回到家,溫辭洗完澡出來就被叫去沙發。
棉簽很輕地劃在她額頭上,淡淡的藥油味飄散在房間裡。
給她上完藥,周霧把棉簽扔進垃圾桶,與她面對面對視,過了幾秒忽然說:「還是去醫院吧。」
溫辭一愣:「怎麼了?我洗完澡看了一眼,沒那麼腫了吧。」
「應該是砸到腦子了。」周霧聲音冷冷淡淡,挑眉,「不然怎麼挨打了還在笑。」
溫辭從看見他的那一刻起,臉上就一直掛著笑——不是那種逞強的假笑,他分得清。是很淡的,真正覺得高興的笑。
額頭腫了這麼大一塊包,也不知道在笑什麼。
溫辭聞言,抿了一下嘴唇,笑得更深了:「沒有挨打,就是被砸了一下而已。」
她身子一偏,側身靠在沙發上,抬眼看他,沒頭沒尾地說,「周霧,我現在覺得很放鬆。」
周霧學她,也側身靠進去:「為什麼。」
「不用再撒謊了。」溫辭一頓,「也不用再當乖小孩了。」
溫辭額頭頂著一個大腫包,眼睛卻溫柔。周霧看著她,一直緊繃的神經好像也隨她平靜下來,唇角輕揚,懶懶地接她話:「原來你是壞小孩嗎?」
「那也不是。」溫辭笑了下,慢吞吞地說,「就是,可能,沒有那麼乖。」
小時候,逢年過節親戚們嘮嗑,每次聊到她們家,都要把她媽生她時難產的事拿出來說一遍,最後的結束語永遠是:「溫辭,你媽生你不容易,你一定要聽你媽的話。」
溫辭一直也是這麼做的,小時候她媽讓她學什麼興趣班,她就學;上學讓她選什麼科目報什麼志願,她照做;長大讓她做什麼工作,她聽從。但她媽媽還是不滿意。不滿意她偶爾的成績退步,不滿意她撿的狗,不滿意她某件不那麼端莊的衣服,不滿意她結交的朋友……
去年,她媽忽然在某個晚飯間對她說,你年紀差不多了,這兩年多去接觸接觸異性,交往一年左右結婚吧,爭取在三十歲前生孩子,那時候媽還能幫你帶。
那一瞬間,溫辭突然覺得好痛苦。
她的人生好像不是她的人生。
她那段時間甚至在懷疑,她真的是個人嗎?還是這個世界其實是為了她母親創造的,而自己只是一個背負著希望的載體,一個從出生就被設置好的程序。
就在這個時候,周霧出現了。
在婚禮上見到周霧的那一刻,溫辭想,她要去證明。
證明這個世界不是圍繞著她媽在轉;證明她有自己的情感、自己的思想;證明她是一個衝動的、活生生的、自由的人類。
溫辭安靜地看了他很久,忽然開口:「周霧。」
「嗯?」
「想親你一下。」
周霧傾身,跟她碰了一個很短的吻。
-
溫辭的行李箱敞在客廳,裡面是幾個相框,幾件她自己常穿的衣服,周霧的衣服,以晴送給她的裙子,以前的校服還有她的電腦和工作資料。
溫辭收拾得很快,快到她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後來想想,可能她在潛意識裡排演了無數遍,早已經規劃好了離開時要帶走的東西。
周霧在洗澡,溫辭坐在陽台的長椅上,半靠著椰椰,給她媽媽發消息。
【溫辭:媽,我到落腳點了,很安全,你放心。】
她拍了一張額頭的照片,也發過去:【額頭的腫塊也要消了,沒什麼事,別擔心,你幫我轉告爸。】
對面自然沒有回應。
竇以晴很快給溫辭來了電話,語氣著急地問她有沒有事。
「我沒事。」溫辭問,「我媽找你了嗎?」
「沒,找的我媽,她說你爸跟你動手了,真的假的?」竇以晴這會兒站在教室走廊,正在上晚自習,剛才她媽打電話來劈頭一頓罵,聲音大到連旁邊的學生都聽得見,現在好幾個學生都透過窗在偷偷看她,她回頭問,「看什麼看?想出來站?」
「沒有,就是用書扔了我一下,也沒扔到哪,」溫辭抱著腿,嘆氣,很愧疚地說,「對不起,以晴。」
「再說這個我就要生氣了啊。」竇以晴支著腦袋望天,喃喃,「你可終於跑了,早該跑了,多可憐啊。」
溫辭莞爾,又覺得鼻子酸酸的。好奇怪,明明被砸的時候都沒有想哭。
竇以晴:「那你現在在——」
「周霧家。」
「我就知道。」竇以晴放心下來,「接下來什麼打算?」
「找房子呀,正準備看呢。」
「行,我也幫你留意一下。」竇以晴猶豫了一下,還是說,「那你心情平復下來後還是給家裡報個平安……」
「已經報了。」
竇以晴「啊」了一聲。她都忘了,她的好友是個情緒穩定到可怕的女人。
竇以晴想起自己離家出走的時候,那叫一個雞飛狗跳,她拖著行李箱走出八百米遠,還要回頭用整條街都能聽見的音量大罵:「放心!老娘就是在外面餓死!也不可能再花你們一分錢!」
後來某次,關係緩和下來,她媽對她抱怨:「你看你,潑婦似的,人家溫辭就不會像你這樣。」
竇以晴很讚同:「你說得對。溫辭如果離家出走,一定不是一時衝動,不是負氣而逃,也不會破口大罵,她會很安靜地走,沒準到了住的地方,還會給家裡報個平安。」
竇以晴從回憶裡回神,感慨:「要不怎麼說咱倆是好姐妹呢?」
溫辭:「什麼?」
「沒什麼。」竇以晴說,「先掛了啊寶寶,我在班裡看晚自習呢,看見一個在玩手機的,我去給他繳了。」
周霧洗完澡出來,看見行李箱攤開在地上,裡面的東西都還安安穩穩地放著,溫辭只拿了洗漱用品和睡衣出來。
他擦著頭髮,倚在陽台邊:「要不要我幫你收……」
溫辭從手機裡仰頭:「什麼?」
周霧瞧著她手機裡的找房軟件:「你在找房子?」
「對。」溫辭眼睛彎彎地,「運氣好,最近學校附近空出了好多房。」
「……」
溫辭挑得很認真,時不時挪到周霧眼前,問他覺得比較下來哪套更合適。
周霧神色不明地坐在她身邊,有點刻薄地評價:「兩套都不行。」
「好吧。」溫辭說,「那我再找找。」
「我這離你學校很遠嗎?」
溫辭一愣,抬頭看他,隨即明白過來,嘴角淡淡地揚起:「不遠。但是——」
「但是,」周霧懶洋洋地把她的話接完,「剛在一起就同居,不合適。」
「……而且我天天早起,會打擾你。」溫辭笑起來,「我有空會常過來的。」
「好的。」周霧點頭,「雖然你上次這麼說之後,兩個星期都沒過來。」
「對不起,最近真的很忙,」溫辭笑著靠過去親他下巴,「以後一定。」
-
找房子比溫辭想像中還要順利。沒幾天竇以晴就聯繫她,說自己對面那戶租客工作被調去外地,正好要搬走,溫辭看了房,和房東聊過後,果斷地租了下來。
她挑了個週末搬家,說是搬家,其實就只有一個行李箱。過去途中,她和周霧還去了一趟超市,買了一點生活用品。
房子裡大型家具一應俱全,沒有什麼要添的大件。溫辭把吃的放進冰箱,終於蹲下開始收拾行李,打開一看,發現自己的24寸行李箱裡滿滿當當,裡面不僅有她的東西,還有周霧的。
周霧坐在擁擠的小沙發上,懶散地支著腦袋:「同居不行,留宿兩天總可以吧。溫老師。」
「可以的。但是椰椰怎麼辦呢?」
「誰管它。」周霧說完,停頓了幾秒,又道,「找人定時去溜了。」
這間屋子只有40多平。因為之前幾任租客都是女生,留下來的各類家具都比較小,周霧站在這間房子裡,與所有東西都格格不入,洗澡時,抬頭甚至能頂到淋浴頭。
這些周霧都還能忍。
但到了晚上。
他伏在溫辭頸窩裡,剛想去親她的耳朵,被緊緊摟住脖子。周霧起初還以為她太舒服,直到溫辭用力地晃了他兩下,他才抬起頭來。
「怎麼了。」昏暗中,周霧肩頸線條像連綿的山峰,嗓音帶著淡淡的啞。
溫辭臉頰紅撲撲的,一臉驚恐地伸手,貼在他小腹上,喘息著用氣音說:「周霧,你,你先別動。」
「要到了?」
「是……不是,」溫辭臉更紅了,「你沒聽見嗎?」
「什麼?」
「這個床,它會響。」
周霧挑眉,試了兩下,還真的是,木板嘎吱嘎吱響,很新鮮。他笑著低頭,跟她親嘴:「挺好。」
「?」溫辭懵了一下,然後又被弄,她慌不擇路,伸手直接捏住了周霧的鼻子,「不好。」
鼻子被捏住,周霧聲音悶重:「哪裡不好。」
溫辭用氣音朝他喊:「以晴在隔壁!」
「……」
周霧忘了。
他揚眉:「那怎麼辦?」
「你……慢點呢。」溫辭想了一下,「慢點就不會響了。」
周霧爽快地點頭,最後就是溫辭被磨得快瘋了,一直在要到不到的邊緣徘徊,身上一片薄汗,所有感覺都被拉得很綿長,持續了一陣後,溫辭忍無可忍,湊到周霧耳邊詢問:「你還有力氣嗎?能抱著我嗎?」
……
後背因為緊貼著牆壁而感到微涼,身體卻是滾燙的。溫辭被托著臀,人好似還在雲端,趴在周霧肩膀上大口大口地呼吸。
周霧呼吸也重,伸手隨意地幫她擦了一下汗濕的後頸,剛要開口——
「叩叩叩。」
兩人都是一頓,默默地抬眼對視。
還沒反應過來,又是一聲「叩叩叩」,但沒那麼近,仔細一聽,好像是隔壁的,下一秒,一道熟悉的聲音模模糊糊地傳進來:「開門啊,竇以晴。」
-
秦運帶著淡淡的酒氣,敲了半天門都沒人開,他嘀咕一句「媽的,又戴耳機工作」,拿起手機剛要打電話,聽見咔嚓一聲,對門開了。
他倚在牆邊頭也不抬地看手機,熟練地從口袋裡掏出紅包,遞過去:「不好意思啊妹妹,又吵到你睡覺了?」
對面接過,拆開,然後冷淡地問:「五百塊打發誰?」
「?」
兩秒後,秦運舉起剛接通的手機,語調平靜地朝對面說:「開門,竇以晴,沒騙你,我這次是真醉了,我他媽看見周霧裸體了。」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5-4-23 12:06 PM
第五十三章
後來幾天秦運一直把這件事掛在嘴邊。
「你真不夠兄弟,真的,之前就一直瞞著我,後面談了也不告訴我,和你當兄弟算我倒八輩子黴。」
周霧哦一聲:「那我讓人把訂的那幾瓶酒退回去。」
「——但我也不是不能原諒你。」秦運站在狹窄的樓道,對面前站在門裡的好兄弟說,「你讓我進去坐會兒,竇以晴要晚上十點才能回來呢。」
「不方便啊。我女朋友的房子。」周霧很欠地笑,「去樓下咖啡廳坐吧。」
「你他媽……溫辭又沒在裡面,她不也在學校呢嗎?」
秦運剛說完,聽見樓下傳來幾道匆忙的腳步,幾個大漢扛著一張床墊吭哧吭哧地在爬樓。
周霧見狀,終於願意大敞開門,讓人把東西搬進去。
他讓到一邊,跟秦運對上視線,挑眉解釋:「床墊。」
「?」秦運莫名其妙看他一眼,「我長眼睛了。」
「溫辭買的,怕之前那張床我睡不舒服。」周霧語氣散漫,「花了她半個月工資呢。」
秦運:「誰問你了?」
工人搬完床,周霧給人遞了水,把人送走後,他看秦運一眼:「去吃飯?」
秦運:「行吧。」
「吃完你還回來麼?」溫辭家的房門鑰匙在周霧手指上轉了一圈,他淡淡道,「還是你晚上再來?反正你也沒別人家鑰匙。」
……
最後吃飯倆人一張桌子,坐斜對角,像拼桌。
秦運面色平靜地給竇以晴發消息:【老子給你買了張床,週末送到。】
【秦運:到時候別人問起你就說是你自己買的。】
【秦運:說是為了我買的!】
【秦運:不是,竇以晴,你到底為什麼不給我你家鑰匙?我能偷你家裡那點破銅爛鐵?!】
【秦運:給我配鑰匙!!!】
四個小時後才收到回復——
【竇以晴:神經病】
-
開學半個多月後,忙碌告一段落,溫辭的生活節奏總算回到正軌。
九月的第一場大雨隨之而來,街道被淋得濕漉漉一片,周霧去接她時還是晴天,沒帶傘,倆人只能一起撐溫辭那把小小的遮陽傘,回到家時,溫辭身上清清爽爽,周霧身上濕了一半。
進了屋,周霧被她推著去洗澡。
周霧本想問她要不要一起,手機響了,他看了眼來電人,有些意外地挑眉,剛要掛斷,最後轉念,把手機放進了溫辭手裡:「你接。」
溫辭一愣:「我?」
「嗯。」周霧單手脫掉濕透的上衣,扔進洗衣機裡,跨進浴室,語氣隨意,「或者掛了也行。」
溫辭低頭一看,手機屏幕上顯示:段薇。
電話因為太久沒接而掛斷,對面鍥而不捨,很快又撥過來第二個。
溫辭猶豫了一下,接通。還沒來得及開口,對面先出了聲。
「周霧,周霧——」段薇聲音哽咽,含糊不清地叫了好幾遍。
溫辭:「……我不是周霧。」
「周霧,嗚嗚嗚,」段薇打了個酒嗝,「我要找殺手殺了向溫文,你幫我找,周霧,你幫我找。」
溫辭嚇了一跳,她雙手捧著手機:「段薇,你喝醉了嗎?」
「沒有,我好清醒!我要向溫文去死。」
溫辭隔著手機都彷彿能聞到她身上的酒味。
段薇吸了幾下鼻子,胡亂叫人:「秦運,我當時就應該聽你的,向溫文他就是貪我家的錢!他,嗝,他搶走了我爸爸好多客戶……」
溫辭不敢想,如果竇以晴現在在身邊,恐怕會搶過手機跟段薇熱聊八小時。
溫辭先問:「你現在在哪?安全嗎?」
「我在家裡,你要來找我嗎?」段薇又打了個酒隔,她安靜了兩秒,嘟噥,「周霧,你聲音怎麼變了?」
溫辭稍微放心:「因為我不是周霧。」
「你知道向溫文還說我什麼嗎?」段薇又哭,根本沒聽進她的話,「他說我貪玩,說我沒品味,說我幼稚得要死,還說我花心,說我不知分寸,你說他過不過分!我哪有啊!!!」
溫辭:「……」
段薇:「他還說我穿著暴露,說我不要臉,說我設計的衣服都很醜,還說我的臉看多了也就那樣——」
「他說得不對。」溫辭終於找到了可以安慰她的地方,認真地幫她說話,「你的臉看久了也還是很漂亮的,我看過你的朋友圈,你設計的衣服也都不錯。」
「是吧?我就說,我怎麼可能不漂亮……」段薇嗚嗚咽咽,「那周霧,你能不能和我這個美女復合?」
「不可以。」
「為什麼?!」
「因為周霧有女朋友了。」
「誰?」
溫辭說:「溫辭。」
電話裡安靜了好久。
段薇問:「為什麼呢?溫辭又沒有我漂亮,你和她分手不行嗎?」
「不行吧。」
「為什麼?」
「因為溫辭很凶啊。」溫辭摸摸鼻子,「她不會答應的。」
……
周霧從浴室出來時,溫辭已經掛了電話,了無生氣地躺在沙發上,閉著眼後仰,一副很疲憊的模樣。
「怎麼累成這樣。」周霧坐到她旁邊,撐著手肘靠過去,垂眼盯著她的臉,好笑地一字一頓叫她,「很凶的溫老師。」
溫辭心想果然,這房子的隔音真的很差。她仍閉著眼,聞著周霧身上與他氣質完全不搭的花香沐浴露,輕輕嘆氣:「感覺又上了一節課。」
周霧笑起來,低頭親她,嘴唇冰冰涼涼的。
他從她攤開的手心裡撈過手機,把段薇的號碼連帶微信都拖進黑名單。
他媽生前和段薇母親是最好的朋友,周霧原本不想弄得太難看。現在想想,也許早該這麼做。
剛操作完,手機微震,是某個新軟件提示。周霧點開,一個視頻界面顯示出來,手機還傳出一聲清脆的「汪」。
原本癱坐著的溫辭抬起腦袋:「椰椰?」
周霧嗯一聲:「今天讓人往家裡客廳放了個移動監控。」
「我看看。」
溫辭顧及自己沒洗澡,本來就想遠遠看一眼,結果剛靠過去就被周霧摟住,很自然地把她圈進懷裡。
視頻裡是椰椰一張大臉,黑黢黢的鼻子對著攝像頭,超級可愛。
溫辭看了好久,說:「它好像瘦了。」
「?」周霧聽笑了,低頭看她白淨的臉蛋,「哪瘦了,眼睛嗎?」
椰椰朝著他們「汪」了一聲。
溫辭意外:「它聽得見?」
「嗯。」
溫辭立刻往手機屏幕前靠,又喊:「椰椰!」
椰椰:「嗷嗚——」
周霧氣笑,上床的時候都沒有叫這麼甜過。
溫辭跟椰椰你來我往地聊了十來分鐘,最後被周霧忍無可忍地掛斷。
溫辭還躺在他懷裡,他一隻手伸到溫辭的臉頰下,托著,按了兩下她的臉蛋,懶洋洋地說:「別聊了,去洗澡。」
溫辭嗯了一聲,側過身,抬眼跟他對視,徵詢他的意見:「周霧,這週末能去你家嗎?」
「……」
「別太過分了,溫辭。」周霧捏著她的臉,冷冷淡淡地,「平時都沒來找我,為了看狗才去?」
溫辭嘴唇被他捏得撅起,肩膀一抖一抖地笑著道歉:「對不起。」
-
後來溫辭把這件事告訴竇以晴,竇以晴果然質問:「怎麼不叫我過去聽啊!!!」
溫辭莞爾:「當時你還沒下班。」
竇以晴嘖一聲,跟她瞎聊:「別的也就算了,班長真說了段薇不好看這種話嗎?這也說得出口?……哎,你說,班長當初真的只是為了吃軟飯才追的段薇嗎?秦運後來又跟我提過,說得有板有眼的,好像真有這麼一回事。」
「不知道。」溫辭一臉認真地與她開玩笑,「下次如果看見他,我幫你問問。」
竇以晴從善如流地接:「你有他微信。你現在就幫我問。」
溫辭撲哧一聲笑出來:「那不行,這麼嚴肅的事當然要當面聊——」
第二天,圖書館,溫辭看著突然在自己對面落座的向溫文,在心裡暗暗發誓這輩子再也不開那種玩笑了。
「你真的很喜歡待在圖書館。」向溫文微笑地問,「又是一個人?」
溫辭也笑:「對。」
向溫文感嘆:「我們也太有緣了吧,我這段時間剛忙完,正好想約你的。」
「是有什麼事嗎?」
「啊?不是,就是想約你出來吃飯,隨便聊聊天。」向溫文兩手交握搭在桌上,忽然問,「你知道我和段薇離婚了嗎?」
溫辭想了想,點頭:「太可惜了。」
「沒什麼可惜的,其實我早就想離了,她性格太差了,以前也不知道怎麼會喜歡她……可能當時太年輕了吧,覺得她很漂亮,現在回頭想想……」向溫文帶著深意看向溫辭,語氣溫柔,「其實她沒有你——」
「不好意思。」溫辭適時打斷他,拿起桌上的手機,「我回一條男朋友的消息。」
周霧這幾天回老家看望外公外婆,沒在江城。溫辭打開周霧的對話框,隨便點了兩個表情包過去。
「你有男朋友了?」向溫文愣了一下,很快又恢復笑容,「是做什麼的?剛在一起嗎?」
溫辭說:「你認識的。」
「我認識的?」
「對。」溫辭鎖屏,把自己的手機壁紙朝對面晃了一下,莞爾,「是周霧。」
「……」
周霧回了她兩個同樣的表情包,還有一句:【怎麼了,女朋友】
溫辭不自覺地腦補了一下他懶洋洋的語氣,沒忍住笑起來,剛想回復——
「這樣啊,你怎麼也那麼傻。」
向溫文語氣溫和,笑眯眯地勸她,「周霧這種人談戀愛根本不會走心的。我擔心你,悄悄告訴你,當年他和段薇談戀愛,一去美國就不見人影了,美國那種地方你也知道,亂得要死,派對上濫交嗑藥是常事,他們這種富二代就更不用說了,之前秦運生日你也見識過的,那次還好是在國內。我聽說周霧現在也是隔三岔五去美國,誰知道他都去幹什麼,你要小心,別到時……」
「班長,你在我面前這樣說我男朋友的壞話,真的非常不尊重人。」
溫辭打斷他。
她臉上還帶著很淡的微笑,聲音一如既往的平靜,以至於向溫文反應了半天,才明白過來對方話裡的意思。
向溫文微怔,乾笑一聲:「我只是提醒——」
「背後說人壞話是可恥的,吃軟飯和當小三也是。」溫辭疑惑,語氣像是真的在詢問,「你怎麼還好意思提呢?」
-
離開圖書館,溫辭把人從通訊錄裡拉黑,悶頭默默地走了一段路,手機響起來,是周霧的視頻電話。
溫辭接通。周霧坐在亭子裡,背後是連綿的山,他人懶散地靠在紅木欄桿上,和閒致的山景融為一體,正偏頭對旁邊兩位老人說:「以後再說,她害羞。」
聽見接通的聲音,周霧不緊不慢地看回來,朝她輕淡一笑:「怎麼回事兒,不回消息,溫老師。」
溫辭說:「抱歉,我沒有看見。」
周霧沉默了一下,挑眉,把手機挪近。
溫辭臉上其實沒什麼其他的表情,她控制著神色,目視前方,嘴唇很淡地抿成一條線。
但周霧還是看出來了:「誰惹你生氣了。」
「沒有誰。」
「……」
周霧剛冒出把機票改到下午的想法,就見溫辭忽然把手機舉起來,與他對視:「周霧。」
周霧好笑地應:「到。」
「段薇那天說得沒錯。」
「什麼?」
「她品味真的很差。向溫文比不上你一根頭髮。」
「……」
「你是全天下最好的。」
「……」
說完,胸口的氣都好像散了不少。溫辭看了一眼亮起的綠燈:「我要過馬路了。到家再和你打視頻,可以嗎?」
掛斷視頻。
身邊,老人挺直腰坐著,雙手拄拐,哈哈大笑:「害羞?」
高山白雲下,周霧耳根紅得明明白白,回神,朝外公坦蕩一笑:「嗯,就是,偶爾也會奔放那麼一兩回。」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5-4-23 12:13 PM
第五十四章
遇見向溫文這件事,溫辭後來沒有跟任何人說。不想提,說了她都覺得是影響別人的心情。
再聽到這個人的消息已是十一月,在學校食堂,坐在對面的竇以晴邊吃飯,邊跟溫辭分享八卦,說她從秦運那兒聽來,段薇家裡咽不下這口氣,出了手,向溫文的公司剛起步就被打壓排擠,估計撐不了多久。
溫辭用紙巾擦著嘴,點頭算是回應,她拿起手機看剛收到的消息,著急地咽下嘴裡的飯,含糊不清地說:「以晴,我先走了。」
「才吃兩口就走?」
溫辭解釋:「我們年級今天下午開家長會。」
「我知道,但現在不還早呢嘛,開會時間都沒到,」竇以晴看了眼腕錶,「再說,你又不是班主任,去那麼早幹嘛。」
「有家長在辦公室等我,想問小孩的學習情況。」溫辭笑道。
「行吧,」竇以晴往她包裡塞自己剛買的麵包,「那你拿著下午餓了吃。」
「這不是你下午的加餐嗎?」
「我待會兒再去買就是了,」竇以晴朝她揮手,「快去吧。」
「好的,謝謝。」溫辭眉眼彎彎,匆忙地給了她幾個很正經的連續飛吻,「那我走了。」
「……」
溫辭身影消失在食堂門口,走得太急,大衣上的帽子被顛得一晃一晃。
竇以晴咬著筷子目送,不禁想,她這飛吻從哪兒學的?溫辭現在這種可愛死人的狀態,到底是因為離家出走,還是因為談戀愛了?
-
跟來找她的幾位家長聊完,差不多就到開家長會的時間了。接下來要去三個班級,溫辭擰開保溫瓶蓋,提前先灌了好幾口水,拿起手機給她媽發消息:【媽,這幾天降溫了,你和爸多穿一點。】
溫辭隔三差五就會給她媽發消息,除了一開始跟對方報備了自己目前的出租屋住址以外,其餘都是閒聊。
偶爾提醒對方今日有雨,注意風濕,出門記得帶傘;偶爾分享一家她新發現的餐廳,讓他們也去試試;有時只是一張照片,裡面可能是一場日落,一處風景,也可能是一束她剛收到的花。
她媽從來不回,溫辭也不在意。她知道媽媽肯定都看了。
剛發完,一條消息彈出來。
【周霧:老師,怎麼還不來開家長會。】
措辭有點怪,但溫辭趕時間,沒注意,手指在屏幕上敲得飛快。
【溫辭:現在準備去了。】
【溫辭:椰椰緊張.jpg】
溫辭最近P了很多張椰椰的照片當表情包。周霧一邊嫌棄,一邊跟著用。
【周霧:椰椰打氣.jpg】
溫辭笑了下,拿起開會需要用的資料和水杯,匆匆趕往教室。
各位科任老師們的發言順序是一早就定好的。溫辭剛到達第一個要上台講話的班級門口,就被王子劉同學抓住了衣服。
王子劉同學雙手合十,朝她拜了兩下:「溫老師保護我!那個打手追我追到學校裡來了,您幫我報個警吧!」
打手?什麼打手?
溫辭正愣著,班主任李老師走出來,朝溫辭說:「去吧溫老師,我講完了。」
溫辭忙點頭,輕拍了一下王子劉同學的腦袋:「讓你班主任保護你吧。」
這是溫辭第一次開家長會,怕上台講話時太緊張會卡殼,她最近一週晚上都在家裡排練,為了增添真實感,還專門讓男朋友和椰椰坐在面前,充當學生家長。
所以當她一抬頭,看見坐在教室最後一排的周霧時,一瞬間有點分不清自己到底是在教室還是在家。
學生家長都是三四十歲的中年人,穿著整潔正式,坐得比他們小孩上課時都直。周霧混在其中,撐起手肘支著臉,張揚的黑色皮衣外套,手裡還轉著不知從哪兒順來的筆,撩起眼皮要笑不笑地與她對視。
溫辭蒙了幾秒,念出練了幾個晚上的開場白:「大家好,我是5班的英語老師溫辭。」
周霧慢吞吞地坐直身,鼓了兩下掌。其他家長愣了一下,也緊隨其後,班級裡立刻掌聲一片。
溫辭:「……」
站在屋外的班主任李老師:「?」
那是誰家長?剛才她講話的時候沒這待遇啊?
「……可以了。謝謝大家。」溫辭打開多媒體文檔,滿臉漲紅,語氣平靜,「我先跟各位聊一下上次英語考試的情況。」
周霧在下面坐了半天,沒再與溫辭對上視線。溫辭故意躲著不看他。
周霧毫不在意,後靠在椅背上聽得特別認真,跟自己孩子的名字真在成績表上似的。
他年輕,長得又帥,在一眾家長裡尤為突出,剛落座時就有很多家長朝他看,心裡嘀咕這到底是生得早還是保養好?
科任老師的發言時間不多,溫辭二十分鐘就講完了,她微笑地和家長們道別,轉身走下講台,離開教室。
坐周霧身邊的家長看了看自己的啤酒肚,又看了看身邊的周霧,終於忍不住湊過去問:「請問一下,你是誰的家長?我記得我小孩兒王子劉是一個人坐一張桌子啊。」
周霧把轉了半天的筆放回別人兒子的筆袋裡:「溫老師的。」
「啊?」
王子劉家長還沒反應過來,就見剛從前門離開的溫老師出現在了教室後門。
她半彎著腰,抓著周霧的皮衣外套:「你出來。」
周霧聽話地起身,像高中逃課那會兒一樣,熟練地彎下腰跟她離開,走前想起什麼,回頭懶聲叮囑:「王子劉上週又沒交英語作業,他總這樣,我家小孩兒很難辦,你多管管,實在不行就揍一……」
話沒說完,被溫辭用手捂了嘴。
把人拉到樓道,溫辭抬頭,臉還是有點紅,眼底亮晶晶地:「你怎麼進來的?」
「開家長會,又是週五,保安沒怎麼管。」
「那你也不能坐到班裡去。」
「這不是怕老演員不在,你緊張麼。」周霧挑眉,笑得很懶散,「接下來去哪個班?」
「7班。」溫辭看了一眼腕錶,「但我自己去。」
「我不進去坐,」周霧偏過臉,低著腦袋和她商量,「站教室外聽你講也不行?」
溫辭仰頭看他,笑容和聲音很溫柔,說的話很殘酷:「不行。快走吧,我要去下個班級了。」
周霧盯她半晌,妥協:「那你下班了跟我說。」
溫辭想了想:「不然你先回去?待會肯定有家長要來找我,可能要很晚。」
「不回了,等你,」周霧把她外套鏈子往上拉了點,「秦運趁亂從你們學校後門遛進高中部看竇以晴上課,我去看看他被抓住沒。」
-
不出溫辭所料,她被家長們排隊問到傍晚六點半,才得以下班。
走出辦公室時已是黃昏。溫辭拿出手機,看到周霧半小時前的留言。
【周霧:跟秦運在高中部打球。下班了過來接我。】
溫辭回復好。剛要把手機放進口袋,手心又被震了一下。
以為是周霧的回復,她毫無防備地點開——
【媽媽:知道降溫還不回來拿衣服,你穿什麼過冬?】
溫辭怔怔地站了好久,回過神時,鼻子有一點酸,又忍不住笑起來。
傻笑半晌,她打字:【好的。我週末回去拿。】
整座校園被晚霞染紅一片,週五的六點半,即便是高中部也幾乎空了。
溫辭剛靠近籃球場,就聽見籃球砸在地面上的砰砰聲。
她從手機裡抬頭,穿過鐵網看去。籃球場只有一個場地在使用,球場旁圍著好幾個男高中生,長得都很高,溫辭站的這一塊又正好是下坡,地勢比較低,一時間看不太清裡面的人。
溫辭張望,正準備找球場的入口,就聽見秦運喊:「周霧——」
溫辭倏地轉回眼,正好看見周霧在籃筐下起跳。
他脫了外套,裡面是一件短T,為了方便,衣袖被他擼到了肩膀,夕陽下,周霧手臂線條結實修長,手腕輕輕一挑,籃球落入網中。
周霧的身材已經比高中要結實許多,但打法沒變,落地時額前碎髮跟著輕晃,嘴邊張揚的笑與記憶中那個穿著校服的少年重疊。
溫辭站在原地,恍惚想起,那年籃球賽,她就是站在這個位置,推著單車,踮腳偷看正在打球的周霧。
她呆怔地看了一會,下意識地舉起手機,想拍一張照片。剛打開相機,看見那幾個高中生往旁邊讓了讓,露出球場裡的周霧,他跟一起打球的幾位體育老師說了幾句什麼,然後穿過那幾個高中生,慢悠悠地朝她走過來。
周霧隔著鐵網,跟擋在溫辭臉前的手機攝像頭對視:「下班了?」
回答他的,是手機一聲「咔嚓」。
周霧偏開臉,笑了好久,抬起手,喝了半瓶的礦泉水瓶穿過鐵網的洞口遞給她:「嘴唇白得好可憐,喝口水再拍,溫老師。」
溫辭收起手機,乖乖地擰開瓶蓋喝水,後面傳來秦運的聲音:「周霧,還打嗎?」
「不打了。你自己在這等竇以晴吧。」剛打完球,周霧嗓音比平時清亮,透著一股淡淡的意氣風發,「我家長來接我了。」
-
空蕩蕩的校道上,夕陽將兩人的影子拖得很長。
周霧往旁邊挪了兩步,溫辭默默靠過來,隔著外套與他挨著手臂。
他再讓,溫辭再跟。
幾次後,周霧沒忍住笑了下:「站遠點。剛打完球,很臭。」
溫辭「嗯」了一聲。
然後還是靠著他。
周霧瞧她心不在焉不知道在想什麼,剛要開口問。
「周霧,我喜歡你。」
「……」
告白得有點晚吧。他最近都在想怎麼求婚了。周霧聲音慢悠悠地:「我知道。」
溫辭低著腦袋,跟他並肩走:「高一的時候就喜歡。」
「噢,」周霧挑眉,敷衍地裝出一點意外,「那你當時怎麼不來親我。」
溫辭:「……中學生不能親嘴。」
周霧笑起來,點頭表示理解:「也不能喝酒。」
溫辭安靜了好久:「其實婚禮那天,我沒有喝酒。」
「……」
周霧望著將暗未暗的天,嘴邊因為太震撼而帶著笑。原來她的膽小冒險家之旅從那一天就開始了嗎?
「溫老師,」他感慨,「你真的很愛撒謊。」
溫辭很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對不起。」
「沒關係。」周霧接受道歉,朝她攤開手,「牽個手吧。」
17歲的溫辭和17歲的周霧隔著人山人海,高中三年只有寥寥幾句對白。
27歲的周霧牽著27歲的溫辭,要和她共度餘生。
(正文完)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5-4-23 12:25 PM
番外一
溫辭週末沒回成家,原因是學校臨時有培訓。
她不在培訓名單上,但原定的老師闌尾炎住院,溫辭忙了一天家長會,一回家就收到領導消息,讓她明天去湊個數。
發微信告知她媽時,溫母語氣不悅:【真培訓還是假培訓?】
溫辭被諷刺也不在意,反而笑著回。
【溫辭:真培訓,就在本市,就培訓週末這兩天,每天下午都要過去。我下週末再回去拿衣服吧。】
【溫辭:媽,我以後都不會再騙你了。】
這句話發出去,溫母沉默了好久。溫辭已經習以為常,沒想到洗了個澡出來,居然收到了回復。
【媽媽:你小時候從來不說謊。】
【溫辭:嗯,但我那時候過得不開心,媽媽】
溫母這次是真沒有再回。
溫辭捧著手機,坐到沙發上,和周霧肩抵肩。
周霧下午打了球,一回來就沖了澡,此刻他兩腿隨意地岔開,腿上放著電腦。
他自離開淩盛後休息了幾個月,差不多也夠了,前段時間一回老家就被外公抓壯丁,老人家說年紀大了,一點事不想管了,讓他趕緊把公司接過去。
淩盛集團本來就是周華成吸著他外公的血起的家,兩家涉及的行業基本一樣,中高層領導都是熟人,周霧著手起來沒什麼障礙,就是一時間要看的資料有點多,要開的會也多。十月份他天南海北的飛,忙到這週才終於清閒幾天,結果每晚還要當演員,陪女朋友開家長會。
出租屋的沙發真的太小,溫辭本來想換一張,但客廳面積就這麼點,裝不下更大的了。她想了想:「周霧,要不你回去忙吧。」
周霧低頭睨她髮頂,語氣冷淡:「每晚陪你開家長會,現在會開完了,卸磨殺驢了?」
溫辭撲哧一聲:「沒有。我只是覺得我這沙發太小了,你坐著難受。」
「還好。」周霧看了眼她手裡抓著的手機,「跟你媽說了?」
肩上的腦袋輕輕地嗯了一聲。
「下星期真不要我陪你回去?」周霧再次問。
腦袋搖頭。
「溫老師,」周霧聲音懶洋洋地,「你該不會是沒打算對我負責吧。」
「要負責的。」
「那為什麼不帶我見家長。」
溫辭知道他是不放心她自己一個人回去:「再等等行嗎?我家裡情況還沒處理好。」
「我怕你回去和我爸爸打起來。」溫辭抬頭看他,眉眼彎彎地跟他開玩笑,「我爸爸又打不過你。」
周霧挑眉,順著她胡言亂語:「什麼意思。你真不站我這邊啊?」
「反正加上我也打不過你。」
周霧托著她的下巴,低頭親她,嘴唇是溫熱的,聲音是涼的:「這不是打不打得過的問題,是你的立場問題。」
溫辭笑著跟他接吻,聲音模模糊糊的:「對不起。」
周霧笑:「沒什麼誠意。」
話剛落,他的手腕被牽住。溫辭學他在鬼屋那次,把他的手帶到自己的衣擺,讓他順著摸進去。
溫辭身上穿的是周霧的T恤,她現在幾乎不穿自己的睡衣了。周霧揚眉,拖著尾調誇她:「不愧是老師,學這麼……」
感覺到手指的觸感,周霧聲音戛然而止。
T恤裡面還穿了東西,粗糙發澀,又帶一點柔軟,鏤空手感明顯,周霧手指在那點陌生的布料上磨了磨,看著她,挑眉,眼睛在問,是什麼?
剛洗完澡,溫辭臉蛋素淨,身上都是沐浴露的淡淡花香,加上寬敞的白T,整個人看上去純得不行,嘴巴一張,聲音也是輕輕柔柔的,說的卻是:「之前說要買的,情趣內衣。」她臉紅,有點猶豫,「不知道你會不會喜歡。」
這段時間兩個人都忙,周霧人基本不在江城。這週好不容易回來,每晚剛親得呼吸粗重,就被溫辭捧著臉挪開:「不行,周霧,我現在有點入戲,我覺得你是學生家長。」
周霧挑眉,很體貼:「那試試角色扮演。」
「可以試,但我不能演老師,因為我真的是老師。」溫辭說,「我會想辭職的。」
「……」
於是這週,兩人都沒做。周霧到後面都不願意親了,管殺不管埋,可是溫辭每次朝他仰仰下巴,他還是特麼忍不住,狗似的靠過去跟她親。
熬啊熬,終於熬掉了這該死的家長會。
寬敞的T恤和長褲被扔得老遠。
周霧沒有回答她的問題,但他舔的時候,甚至沒讓她脫掉那件單薄的布料。他手指把那點布料聚攏,扯到一邊,直到穿著白色絲襪的腿在他背上不住地顫抖。
溫辭抬眼,看見周霧懶淡地舔了一下唇,臉頰邊有淡淡的蕾絲壓痕,頭皮又是一陣麻,周霧手指隔著布料摩挲了一下,啞聲與她商量:「幫個忙,寶寶,自己扯一下。」
溫辭張口,聲音顫悠悠地:「我脫了吧。」
「不脫。」周霧親她,「喜歡這樣。」
起初,溫辭的皮膚和白色蕾絲幾乎是一個顏色,但很快就有了區別。溫辭被熱意蒸得發粉。
床沒有在響,響的只有溫辭,混雜著稀碎分明的水聲。
溫辭每次都覺得他們做得太過了,到下一次,就發現還能更過。周霧已經把她摸熟了,知道怎麼做她最舒服。
但這裡不是周霧家,而是她那個隔音巨差的出租屋。溫辭眼前發白,渾身發燙,去抓周霧的手掌,往自己嘴巴前放。
「周霧,周霧,」她克制地叫,「你幫我捂一下,我,我忍不住……」
周霧很配合地扣住她的嘴,是真的帶了力氣,不疼,又帶點強制感,溫辭急重的呼吸噴灑在他虎口。周霧俯下身,啞聲說:「寶寶,你這樣搞得我很像在強姦。」
溫辭「呃」了兩聲,隔著手掌,悶悶地。她受不了周霧喊她寶寶,周霧平時都不會喊,只有在做這些事的時候,一聲接著一聲,知道她喜歡聽,反應大,故意的。
又一次結束,周霧摘了套,打結扔進垃圾桶。溫辭癱軟在床上,蕾絲跟著她的呼吸劇烈起伏,溫辭的臉頰已經紅透了,像喝醉了酒,撐著手想起來去洗一下,沒力氣,她想著緩緩再去,腳腕又被抓住,抬起來。
溫辭一激靈,用盡全力想撐身而起,被周霧扣住脖頸放回去,腦袋又撞進枕頭裡,周霧親她鼻尖:「沒完呢。」
溫辭眼眶含淚,爽出來的,一張嘴,聲音都沙啞:「我快沒感覺了。」
周霧輕輕一按,笑:「這不是還有嗎。」
-
翌日下午。溫辭培訓結束,在回家的路上,用手擋著自己的手機屏幕,把已下單未發貨的幾件衣服都先退了。
退款的那一刻,客服的自動回復跳了進來:【看見親親申請了退款,不知道親親是對產品有什麼疑惑嗎?最近是活動期,現在購買更優惠哦!】
溫辭嘆氣,太誇張了,緩一陣再買吧,貴點就貴點了。
她昨晚下床去洗手間,要不是周霧扶著她,她差點隔牆給以晴跪下。今天也是,累倒是不累,精神也還行,但身體上的酸痛一陣接一陣,尤其是腿內側……導致她現在走路都慢吞吞的。
可能她要稍微鍛煉一下身體了。
走了半程,溫辭忽然想起自己今天換了包,沒帶鑰匙。
周霧最近比較忙,這會兒不一定還在她家,溫辭趕緊先發了條消息過去確認。
對方回很快:【在家,剛醒。開完會了?】
【溫辭:嗯,馬上到家了。】
【周霧:買點套子,溫老師,家裡沒有了。】
溫辭內心天人交戰。
買嗎?買了今晚會不會還要做?那她明天腿還能走路嗎?當然,她不想做的話周霧肯定不會勉強,但每次周霧開口她都忍不住,沒了家長會角色扮演的心理障礙,她完全受不了一點兒勾引。
不買——
溫辭想起昨晚,某一刻,她覺得自己舒服得快暈了,模模糊糊地問:「要做到什麼時候呢?」
周霧回答:「做到你懷孕,好不好。」
溫辭轉身進了小區路口的便利店。
付款時進來一條消息,溫辭著急付錢,沒看就劃掉了。出來把袋子妥貼放進背包,出了便利店才打開——
【媽媽:再過兩天大降溫,你不拿衣服穿什麼?我帶過來了,就在你家樓下,你是住幾樓?】
【媽媽:301,是3樓吧?】
-
兜裡電話在響,溫母站在門前,又敲了兩下門,剛要拿出手機。
「來了。」一個陌生又熟悉的男人嗓音從門內響起。
溫母愣住,還沒來得及把這道聲音和腦子裡的人對上號,門吱呀一聲打開。她一抬頭,看到對方赤裸的、紅痕累累的上半身,和一張一看到就令她想起當年往事並血壓飆升的臉——
周霧嗓音帶笑,敲得太急,他都沒顧上穿衣服:「怎麼不回消息?套買了……」
溫母:「……」
周霧:「……」
一陣匆忙淩亂的腳步聲在樓道響起。
溫辭高中跑八百米時覺得自己盡了全力,之前在鬼屋時覺得自己突破極限,到了今天才發現,原來她的潛能不僅於此。
明白狀況,溫母眼前一黑,舉起手裡裝衣服的袋子剛想揍人,溫辭衝過去,撲到周霧身上,妄圖用瘦小的身軀擋住周霧結實飽滿的肌肉。
看到自己女兒,溫母忙收回袋子。
周霧很快回神:「崔老師好。」
多年前,周霧每次翻欄桿逃學,得逞後回頭挑釁似的跟她打招呼,也是這麼句話。
崔清淑的袋子又舉起來——
「媽!媽!您冷靜一下,我我我先帶他進去——以晴!以晴!」溫辭狼狽地把周霧往房間推,朝對門呼救。
對門打開,不是竇以晴,是秦運,他見狀趕緊衝上來:「哎喲臥槽!這不是崔老師嘛!袋下留人袋下留人——」
溫辭:「……」
崔清淑:「………………」
一陣兵荒馬亂。
後來,崔清淑在房間裡痛罵了周霧和秦運一個小時,把手裡袋子一撂,轉頭砸門離開,最後一句話是對溫辭說的:「馬上跟他分手!不分手你就永遠不要回家了!!!」
-
晚上,四人一起吃火鍋,溫辭忍不住側目,碰碰周霧的肩,歪著腦袋看他表情:「沒關係的,我會想辦法。你別難過。」
「沒難過。」周霧在復盤,「我在想,其實高中那會兒,我沒怎麼惹她老人家。」
竇以晴還在懊悔沒看到下午那一幕,聞言點頭,說了句公道話:「確實。你是運氣差,好幾次逃體育課都是溫辭媽媽在巡邏。」
秦運附和:「就是!而且當年你成績多好啊!」
周霧散漫地分析:「所以崔老師下午這麼生氣,一是因為我當時沒穿衣服,二是因為她扭頭又看見了秦運。」
秦運:「?」
「我當時要是沒給你發消息就好了,那你就不會著急開門。」溫辭嘆氣,「……我也不該喊以晴的。」
秦運:「?」
周霧:「沒關係,慢慢來。我覺得有戲,她衣服都給你留下來了。」
「嗯。」想起什麼,溫辭笑起來,「裡面還有幾件新的呢。」
秦運:「?」
秦運抓著筷子,聽他們夫妻似的一唱一和,扭頭問旁邊的人:「竇以晴,你給不給我出頭?」
「這頓周霧請的,吃人嘴短。」竇以晴拍拍他的肩,勸他,「忍忍就過去了,啊。」
秦運:「……」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5-4-23 12:31 PM
番外二
雖然崔清淑這麼說,溫辭下週末還是回了家,帶著周霧。
周霧現在是說什麼都不放心她一個人回去,最後和溫辭說好,他只站在家門口等。
但周霧長得太出挑了,個高腿長的,沒多久崔清淑就接到街坊麻友的電話,說她家門口站了個大帥哥,於是崔清淑開門,把他也放了進去,一塊兒罵。
罵完,兩人一起被趕出家門。
回到車上,兩人繫好安全帶,對視一眼,都忍不住笑起來。
「早知道能進去,我就帶禮物來了。」周霧踩油門,語氣輕快,「下次吧。」
「你很奇怪。」溫辭莞爾,「你怎麼喜歡挨罵。」
周霧理所當然:「不然我能愛上老師?」
「……」溫辭心跳快了一點,為自己澄清,「我從來不罵學生的。」
周霧低沉沉地笑起來,越過扶手箱去牽她的手。
-
忙完那一陣,周霧終於不用再飛國外,線上會議就能解決大多數問題。這段時間白天倆人就各自忙,晚上再在家裡見面。
溫辭工作日基本都在自己家,週末就會去周霧那。
十二月的第一個週五,周霧一如既往帶狗去接溫辭回自己家。去得比較早,他大發慈悲,又帶椰椰去吃牛腩麵。這玩意兒太鹹,他只允許狗吃一塊,吃之前還得涮兩遍水。
沒到飯點,麵館很冷清,老板和他們都處熟了,端了麵來就站在桌旁和周霧聊天:「又來接溫老師啦?」
「對。」周霧看著吃得香噴噴的薩摩耶,隨口道,「您這面裡放了什麼,給它香成這樣。」
「嘿,幾十年老配方,可不是開玩笑的。」老板樂道,「連溫老師那種小姑娘時不時都要吃兩碗呢。」
「兩碗?」周霧撩起眼皮,「她?」
「是啊,她上高中的時候。那會兒我不是在江中食堂賣粉麵嗎?午休的時候溫老師經常過來買,有好幾次她都捎兩碗走,問她,她說她自己吃兩碗。」
溫辭那食量,有時候吃一碗都撐得要命。
塵封的記憶被撬起一個角,周霧熟練地連根拔起。
想起高中有那麼一段時間,學校嚴抓外賣,他們那幫人又不愛擠食堂,熱,有時候外賣被學校保安繳了,就會到小賣部隨便買點餅乾填肚子,放學再去吃好的。
有次外賣又被保安沒收,秦運約他去小賣部買零食,周霧那天沒什麼胃口,擺擺手拒絕了。沒想到去個洗手間回來,發現桌上多了一份牛腩麵,他以為是秦運買的,吃光了,之後才知道不是。那碗麵也一直沒人認。
吃了幾次匿名粉麵後,他們終於找到了偷拿外賣的新據點,於是在某天中午,周霧去拿外賣之前,在自己的英語課本第一頁寫下:【不吃麵了。謝謝啊。】攤開放在課桌上。
對方果然沒有再給他送過麵。加起來一共就吃了三四回,過了這麼多年,周霧都快忘乾淨了。
怪不得他幾個月前第一次到店裡來吃的時候,就覺得味道很熟悉。
-
「你今天很高興嗎?」
晚上睡覺前,溫辭從被子裡抬起腦袋,終於忍不住問。
周霧坐在床頭回復郵件,聞言垂眸:「怎麼這麼問。」
「你笑一晚上了。」溫辭陳述。
周霧唇邊的笑容愈大,他懶洋洋地嗯一聲,忽然叫她:「溫老師。」
「嗯?」
「和你談戀愛,很像在挖寶。」寶藏似乎無窮無盡,每挖到一點,都能讓他爽到頭皮發麻。心理上的。
「……」
溫辭問之前沒想到是關於自己。她呆了兩秒,剛想問是什麼意思,手機響了一聲,竇以晴發來一條語音,說她和秦運正在藍調喝酒,問他倆要不要過去。
溫辭腦袋靠在周霧腿側:「要去嗎?」
「不去。」周霧手掌貼著她的臉頰,手心溫溫熱熱的,「你這幾天又喝不了酒。」
「我嗎?」溫辭挪了挪腦袋,抬眼與他對視,茫然,「為什麼?」
「這幾天不是你的姨媽期?」
「……」
溫辭懵住。飛快地拿起手機看了一眼日期,還真是,最近太忙,她都過忘日子了。
但是。
溫辭放下手機,看周霧的眼神更茫然了:「周霧,我沒來姨媽。」
周霧一頓,沉默了幾秒:「遲幾天了?」
「……一週了。」
周霧把電腦扔到一邊,拿起手機外賣驗孕棒。
溫辭也坐了起來,她本來都有點睏了——週五她有一整天的課,太累了。
周霧買了好幾個,小塑料袋鼓鼓囊囊。
溫辭站在衛生間前發呆,見他拎著東西回來才回神。
她臉色雖然還是迷茫,但聲音已經冷靜下來:「應該不是吧?你……都有戴。」
雖然周霧經常說要做到她懷孕,但安全措施都做得很仔細。
「也不是百分百。」周霧說,「先測一下。」
「好。」
溫辭接過袋子,剛準備進去,脖頸被周霧攬過去。
他低頭,親了親她的鼻子,再親親她的嘴唇,安慰似的:「別怕。」
一瞬間,溫辭真的安定許多。
等待結果的時間明明只有幾分鐘,卻很漫長。
盥洗台上擺著好多試紙,倆人並肩站著,周霧看著鏡子裡的他們,忽然開口:「溫老師。」
「嗯?出來了嗎?」溫辭探頭去看。
「不是,」他攬住她的手臂,把人往自己身邊挪,笑,「我們好像在等高考成績。」
溫辭看到鏡子裡的自己,真有點像。她又看了一眼鏡子裡的周霧。
周霧嘴邊帶著笑,眼睛裡的情緒很多,很復雜,有緊張,有期待,有憂慮,又有興奮。
她很想問周霧,到底是希望有什麼結果。但試紙先一步給了答案。
全都是一條槓,沒懷孕。
溫辭卸下力氣,靠向周霧的手臂,重重地吐出一口氣。
又等了一會兒,確定沒有第二條槓殺過來,周霧把東西都扔進垃圾桶。順手抬起溫辭,像抱一個快遞似的,把她抱回床上。
本來工作就累,剛才又嚇著了,溫辭現在是真的身心俱疲,一到床上就躺了回去。
周霧很喜歡她這副模樣,別人都看不見,溫辭在外人面前總是很冷靜體面,讓人覺得她好像不會累,不會熱,也不會生氣。
「什麼意思,溫老師。」周霧躺到她身邊,曲著手肘搭在枕頭上,偏眼看她,聲音懶散,「你好像鬆了一口氣啊。」
「嗯,」溫辭承認,慢吞吞地說,「現在我要是懷孕了,那以後被趕出我家的就是三個人了。」
周霧笑起來,床都跟著動。
「那你呢。」溫辭側過身躺,手心墊在臉頰下,看他,「你是怎麼想的?」
周霧嘴角微揚,安靜地與她對視。
溫辭表示理解:「不說也可以的,我只是有點好奇。」
「要說的。」周霧又學她講話的句式,但語調拖著尾巴,慢悠悠地,不太正經,「想的有點多,我在整理呢。」
「說實話,第一反應是高興,可能是男人的本能反應吧,喜歡的女人懷了自己的孩子……但就那一瞬間。」
周霧曲著的手垂下來,玩溫辭的頭髮,手指伸進去,幫她按摩頭皮,「然後就開始心煩了。我女朋友自己都還這麼瘦,怎麼懷孩子啊。」
溫辭反駁:「我最近胖了的。」
「嗯,胖的那點還沒我一頓晚飯重。」周霧語氣淡淡,「又想,你也才上了一年多的班,還沒怎麼穩定,就要生孩子,不合適吧。就算你不想生,流了,也影響身體。」
「想,前段時間我不是各地飛麼,偶爾睏了,會抽支煙……會不會影響孩子。」
「想,本來就有條狗在跟我搶人了,再來個孩子,我完了。」
周霧說得很慢,很催眠,溫辭一邊覺得睏,一邊想笑。
周霧戳她臉,很正經:「別笑。要不是你先親的我才見的狗,我都要懷疑你是為了狗才和我談的。」
溫辭忍不住了,靠過去笑著親他:「我不是。」
周霧順勢把人摟著:「那些都是最開始的想法,就幾秒,想了這麼多,後來就只想著一件事了。」
「什麼?」
「真懷了怎麼辦。」周霧說,「我都還沒跟你求婚。」
「……」
「以上,就是我的全部想法。」周霧說,「匯報完畢,溫老師。」
「周霧。」
「嗯?」
「能做愛嗎?」
周霧失笑,猝不及防,又確實是溫辭的風格:「……不是說今天很累嗎?」
「真的很累。」溫辭抬頭,鼻子貼著他的下巴,請求,「所以就面對面來一下好不好?」
周霧有時真覺得自己會被溫辭釣死。
他脫了上衣,托起下巴和她接吻。親了一陣,剛進入狀態,溫辭突然把他推開。
溫辭捧著他的臉,訥訥:「……對不起。」
周霧:「?」
「那個,來了,我感覺到了。」
「?」
「姨媽。」
「……」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5-4-23 12:36 PM
番外三
溫辭是從楊韻霏那知道自己手腕上那條蝴蝶手鏈的價格的。
當時倆人一起在食堂吃飯,楊韻霏看到了她的手機壁紙,驚呼:「我就知道!你倆絕對有鬼!第一眼我就看出來了,後來問你,你又說不是!」
「當時真的不是。」
但那會兒他們確實也不清白,溫辭心虛地給她夾了一塊她喜歡的獅子頭,當賠罪。
「哼哼。不過我真沒想到,」楊韻霏感慨,「你居然是會把男朋友照片當壁紙的類型唉。」
她之前一直覺得溫辭是那種在戀愛中比較含蓄的女孩兒。
溫辭不好意思說自己是模仿周霧的,有點像在秀恩愛。於是她就笑,不說話。
她們坐在食堂窗邊,冬日暖陽照射在溫辭的手鏈上,晃進了楊韻霏的眼睛裡:「對了,溫辭,你這手鏈哪買的?我也想買一條。正品買不起,咱買買仿版也可以,我看你這效果就很好,看起來跟真的沒啥區別。」
「是男朋友送的。」溫辭抬眼,「這個正品是多少錢呢?」
「太多個0,我忘了,你等我翻一下,我也是之前在短視頻平台刷到的,」楊韻霏舉著手機找了半天,然後遞到她面前,「喏,就這個。」
溫辭咬著筷子靠過去看,視頻裡的手鏈展品與她手上的一模一樣,下面文字介紹:【新加坡嘉利拍賣會078號展品,起拍價——】
看清金額,溫辭覺得頭有點暈。
楊韻霏收起手機:「這個光是仿品可能也要小幾千塊呢,那你讓你男朋友推我個鏈接?我——哎,你怎麼突然摘手鏈?」
「沒,沒什麼。鏈接……我回去再幫你問問吧。」
-
這天放學,周霧一眼就瞧出自己女朋友不對勁。
溫辭出校門一路向他走來,周霧接過她的包,笑:「怎麼走這麼快,去吃……」
話沒說完手臂就被抱住,溫辭拉著他,神色匆匆:「先回家。」
低著頭,做賊似的一路回到家,出租屋的門啪嗒關上,溫辭重重鬆一口氣。
周霧見狀,更想笑了:「怎麼了?」
溫辭牽著他的手腕,從口袋裡拿出那串手鏈,放進他手心裡。
周霧挑眉:「什麼意思?」
這段時間,周霧還送了她其他東西。裙子、包、髮卡……很多牌子溫辭都認得,是名牌,每一件都最少要幾萬塊。
周霧的眼光很好,每件她都很喜歡——也可能因為是周霧送的她才喜歡。
溫辭起初是不要的,但周霧揚眉,說不要也退不回去了,然後親她,說喜歡她穿這些,好看。磨了幾次,溫辭還是收下了。
也不是白收的。每件溫辭都記了賬,打算攢錢以後一件一件地回禮——雖然用時可能會比較長,她目前的工資真的不高。
但這條手鏈的價格真不是她攢得起的。
「我檢查過了,沒什麼劃痕。」溫辭嘆氣,解釋,「這個太貴了,周霧。」
「不貴。」周霧反握住溫辭的手,鏈子又回到她手腕上。
溫辭挪了一下手,自然是沒挪開,周霧扣著她:「別動,溫老師。」
他的聲音有點輕,懶洋洋的,有點像哄人。
「真不貴,去掉設計,就是一點破寶石而已,本身沒什麼價值。」他說,「但我看到它的時候,想起你了。」
溫辭抬眼,不掙扎了,安靜地看著他。
「包括之前給你的那些,都是,」給她重新戴好,周霧懶散地倚在木門板上,笑得漫不經心,捏著她的手指,不輕不重地按,「覺得都適合你,看到的那一瞬間就在腦子裡想你用它們的樣子,然後我會感到開心。那些東西的價值是你賦予它們的。」
「溫老師,給你買東西是我的愛好,我為了滿足自己而已,你別有負擔。」
溫辭還是不說話,漂亮的眼睛盯著他,像在思考。只是——
「寶寶,你臉好紅。」周霧笑了。
「我知道。」溫辭很冷靜地長吐一口氣,「好吧。那你也該提前跟我說,我之前一直帶著它去講課、開會、大掃除……」
看她越說越崩潰,周霧笑得不行了,低頭要去親她——
「但這個太貴了,如果以後我們分手了,我會還給你的。」溫辭發出保證。
親變成了咬。
溫辭被扣在門板上,嘴唇、鼻尖、下巴都被咬出淡淡的牙印,周霧捏著她的下巴,冷冷淡淡地糾正她:「沒可能分手的。」
「嗯嗯嗯,我知道,」溫辭說,「我是說如果——」
周霧氣笑,繼續咬她。
周霧是真不愛聽這兩個字眼,晚上幾乎要把溫辭全身都咬遍。在她將到未到的時候碾磨著,要她把剛才的話再說一遍。
溫辭緊緊抱著他,整個人汗津津地迎上去,貼在他頸側:「不分手。我們這輩子都不分手。周霧……快點吧……」
結束後,周霧去陽台抽煙。
溫辭挑出租屋的時候特意找了有陽台的,就是為了方便他。
陽台放了幾盆小多肉,周霧咬著煙,睨著這幾盆醜萌醜萌的小東西,打算讓溫辭在他家也放一點。
等煙味散了,回到屋裡。周霧剛坐上床,溫辭就挪過來抱他。
他好笑:「等會兒,我身上冷。」
十二月寒風冷冽,周霧在外面站了一會兒,身上沾了涼氣,所以他連被子都沒碰,怕把冷意帶進被窩去。
溫辭沒聽,伸手掀起被子包攏住他,然後在她自己身後摸啊摸,掏出來一個小盒子,遞到周霧面前。
周霧罕見地愣了一下,然後說:「我願意。」
「……」
「……」
兩人一個低頭一個抬頭,無言地對視好久。
周霧掀起盒子,跟裡面的領帶打了個照面。
「不是戒指……」溫辭訥訥,「是上次髮卡的回禮。」
她攢的第一個回禮。
周霧嗯一聲,拿起來很認真地看了一遍,笑:「品味怎麼這麼好?溫老師。」
「嗯,」溫辭眨了幾下眼,沒來由地有點愧疚,覺得自己讓周霧空歡喜了,「抱歉。」
周霧笑起來。他當然知道這盒子裡不可能是戒指,大小對不上。剛才就是心血來潮,逗她一下:「不是,我剛才……」
「你喜歡戒指的話,我下次攢錢,就送你戒指吧。」
「……」
「好嗎?」
「好的。」
沒法不答應。周霧抬眼,望著出租屋老舊的天花板,嘆息。
得催一下珠寶設計師那邊的進度了。
可不能輸給溫老師啊。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5-4-23 01:20 PM
番外四
溫辭第一次接觸到周霧的「家人」,是在一條社會新聞上。
新聞報導,有一群富家子弟深夜飆車,撞了在斑馬線過馬路的行人並逃逸。這事惹起全國眾怒,熱度極高,連溫辭都連續關注了好幾天,只當是新聞看。
直到平安夜這天,正好是週末,秦運約他們出門玩。
在去藍調的路上,一通陌生電話打過來。周霧看了眼,直接用車載藍牙接聽。
「周霧,你這次真的過了,我就沒見過哪個兒子不接老子電話的。」對面傳來一道中年男人疲憊沙啞的聲音,「你搶的那幾個單子我先不跟你算賬。現在你弟撞了人,事情鬧得很大,鋪天蓋地全是新聞,很難辦……需要你外公出面,看能不能聯繫一下他老人家那幾個朋友。你在他那說的上話,你……」
「哪來的野種,也配當我弟。」周霧笑了一下,打斷,他說的話很不客氣,嗓音卻漫不經心的,不像生氣,像陳述,「有多遠滾多遠。」
「我——」
「你也一樣。」周霧冷淡補充。
掛了電話,對面還打過來。周霧把手機扔給溫辭,道:「溫老師,幫忙拉個黑名單。」
溫辭照做。
車內恢復安靜,周霧行駛了一段,發現溫辭一邊低頭看手機,一面抬頭看他,來來回回的。周霧笑著側目:「看什麼呢。」
強大的網友早已經把肇事人扒了出來,連帶著還附上了對方傳聞中的爹。溫辭之前沒想過,現在一對比,才發現新聞裡這兩位也姓周。
溫辭看著那倆人的照片,又看周霧,坦白:「在看照片。」
周霧掃了眼她手機屏幕,隨口問:「什麼想法?」
溫辭誠實道:「你應該比較像你媽媽。」
周霧笑起來,接到垃圾電話的那一點心煩蕩然無存。
他們從藍調離開時已經接近淩晨一點。
溫辭是成長型選手,酒量日漸增進,到醉的邊緣就不喝了。她回到家洗完澡,腦袋都還是飄忽忽的,腳步很輕,整個人都很舒服。
走出浴室的第一刻,就是去找周霧接吻。
周霧習慣了。他把溫辭抱在腿上,攬著她的腰,有一搭沒一搭地陪她親,親到她喘不過氣了,就鬆開,幫她擦嘴唇,跟她說事情:「寶寶,元旦假期我不在江城。」
溫辭離他很近,嗯一聲:「要出差嗎?」
「2號是我媽忌日,要回一趟興鄉。」
溫辭抬眼看他。
周霧視線懶洋洋的垂著,帶點鬆弛的醉意。眼神裡有淡淡的詢問,要不要和我一起回去?
他就是這樣,不會直接問出口,擔心溫辭不好意思拒絕,不自在。她如果沒想法的話,隨便應一句別的什麼,他就能明白。
溫辭貼了貼他的鼻尖:「我能和你一起去嗎?」
周霧沒回答,只是笑,愉悅都快從眼睛裡溢出來。扣著她的脖頸把人按下來,繼續和她接吻。
-
於是元旦假期,溫辭跟著周霧去了興鄉,一座古老又安逸的城市。
周霧的外公外婆住在半山,他媽媽的墓地也在那一片地區的墓園,從市區過去要開近兩小時的車。
周霧平時不愛用司機,尤其是和溫辭在一起的時候。他從司機那拿了車鑰匙,就讓人先回去了。
溫辭剛扣上安全帶,就聽見咔嚓一聲,回頭一看,是周霧舉著手機在拍她。
拍完後,他低頭敲字。
溫辭疑惑:「發給誰?」
「你媽媽。」周霧懶洋洋道,「跟她匯報行程呢。」
「……?」
溫辭抻腦袋去看,居然真是她媽。
這兩個月,溫辭幾乎每週都會回去一趟,周霧只要在江城,都會陪她一起去,被罵也不在乎,每次吃完飯就被趕走。
上次過去,吃完晚飯,周霧還給了崔清淑一個信封,看起來有點厚度,說:「崔老師,裡面是高中那會兒欠您的檢討書,您看看滿不滿意。」
然後又被趕出來。
溫辭愣愣:「你什麼時候加上她的?」
「一直在發送好友申請,上次交了檢討書她老人家才通過。」周霧放下手機,感慨,「阿姨真高冷啊。完全不回我消息。」
溫辭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機,默默想,有時不回也是好事。
她兩天前給她媽發了消息,匯報了自己元旦的行程。崔清淑一個電話飛過來:「不准去!你去一個試試!」
剛才飛機落地,她發消息報平安,收到回復如下——
【媽媽:還給我發消息幹嗎?我說的話重要嗎?】
【媽媽:我真是白養你了。】
溫辭嘆一聲氣,剛想把手機收起來,手心驀地又震了一下——
【媽媽:見別人家長要有禮貌,帶禮物去,不要讓別人覺得你沒家教。】
溫辭愣住,過了好久才笑著回:【好的媽媽。】
【媽媽:別叫我媽,沒你這麼不聽話的女兒。】
【溫辭:愛你,媽媽】
溫母沒有再回。溫辭雙手捧著手機,盯著遠方的山傻笑,過了一會兒,又憂愁地垂下眉眼。
周霧瞧她:「想什麼呢。」
溫辭如實回答:「擔心你外公外婆不喜歡我。」
周霧撲哧一聲笑出來,慢騰騰地去牽她的手,聲音懶散,卻篤定:「不可能。」
「沒人會不喜歡你的,溫老師。」
-
周霧說得沒錯。老倆口看見溫辭,眼睛都笑彎得快看不見了,尤其是他外婆,熱情得讓溫辭有些難以招架,先是塞了一個溫辭兩手才能握完的大紅包,然後牽住她的手,給她套上一個一看就價值不菲的翡翠手鐲,說是早就準備好要送給外孫媳婦兒的。
溫辭嚇一跳,又不敢強摘,怕摔了。只能在去墓園的車上,偷偷摘下來塞給周霧。
過去坐的是一輛商務車,他倆坐在最後面的座位。
周霧看她兩手捧著那個手鐲,想笑,打算用老一套:「它的價值是你賦——」
「不是!沒了我它也很貴!」溫辭不再上他的當,用氣音說,「你幫我還給外婆。」
「她送出來的東西不會收回去的。」周霧失笑,「這是實話。」
「那你先幫她保管著吧。」
周霧挑眉:「不願意當她孫媳婦兒?」
「沒有。但現在還不是,」溫辭說,「所以我不能收。」
「行。」周霧點頭,「我先幫你保管,溫老師。」
元旦假期,墓園沒什麼人。周霧讓司機在下面等著,四人一起往台階上走。
墓園很乾淨,一看就是每天都有人打掃。但在深冬,打掃得再仔細,也還是有幾片落葉飄落在碑前。
剛到墓前,周霧外婆就已經低頭開始抹淚。溫辭忙給她遞上紙巾,忍不住抬眼去看。
墓碑照片裡的人明眸皓齒,笑起來美麗優雅,眉眼和周霧幾乎一模一樣。
周霧的外公外婆站在墓前,絮絮叨叨地說了很多。尤其是外婆,說到最後,她牽了一下溫辭的手,說:「周霧今年帶女朋友回來了,你看看。」
被點到名字,溫辭彎腰,把帶來的花放到周霧媽媽的墓前:「阿姨您好,我叫溫辭。」
「特別漂亮,是不是?」周霧外婆抹眼淚,接著說,「之前我就看過照片,比照片漂亮,人也好……」
老倆口選擇在這定居養老,也是因為離女兒近。周霧外婆經常過來,但每次都還是有講不完的話,直到一陣寒風吹來,老人家偏過頭,咳了好幾聲。
「差不多了,回車上吧。」周霧外公擔心地拍了拍老伴的後背。
下台階比較危險,溫辭靠過去,攙住外婆的手臂:「我扶您下去。」
周霧深深地看了一眼墓碑上的照片,想留下來說點什麼,又擔心溫辭自己和外公外婆相處會覺得不自在。
手背被碰了碰,周霧偏過頭,對上溫辭的眼睛。她笑了一下:「我在車上等你。」
「……好。」周霧很短暫地牽了一下她的手指,「我很快來。」
墓前只剩周霧。
他靜靜地站著,與墓碑上的照片對視。
十年過去了,周霧心裡關於母親的記憶還是很清晰。他記得她把自己抱在懷裡時的笑,記得她跳舞時自在的神態,記得她重病那年,臉色蒼白,眼窩凹陷,憔悴卻仍舊漂亮的面容。
記得她離開之前,牽著他的手,說希望他能過得快樂。不要像她,太較真了,什麼都放不下,到了最後發現不痛快的只有自己。
周霧聽進去了。放下了一半,不再糾結周家那些破爛事情;又拿住一半,周華成從他媽這裡騙走的東西,他每一樣都要拿回來。
周霧彎腰,很自然地跪下來,伸手去一點一點拂開她墓碑前的落葉,開口與她閒聊。
「媽,好久不見了。」
「今年過來,是想給您介紹一個人。您剛才也見到了,叫溫辭,是我女朋友。」
「我打算向她求婚了。」
老一輩都迷信。周霧想起以前,每次過來,兩位老人總說:有什麼事就跟你媽說,她在天之靈會保佑你的。
「我覺得她會答應的,這事我就不求您了。」
拂開最後一片落葉,周霧起身,朝照片裡的人笑笑。
「我想以後每年都能帶她來見您。」
「所以如果您真有在天之靈,請保佑我與她白頭吧。媽媽。」
-
他們沒在半山留宿。
溫辭沒有來過興鄉,周霧想帶她在附近逛逛,傍晚吃完飯,兩人便啟程回了市區。
剛上車,溫辭的手被周霧牽過去。溫辭有點體寒,在室外站一會就手指冰冷,周霧熟稔地幫她捂著,調高空調暖氣。
「要不回去我開一會?你累嗎?」溫辭問他。
「你會開車?」
「會。就是不常開。」
「那下次再領略溫老師的車技。」周霧點頭,「今天不用。」
溫辭笑起來:「好的。」
周霧掏出手機,剛準備扔到儲物箱上,看見上面有一條回復,挑眉:「你媽回我了。」
「說什麼了?」
「說我檢討書少了一份,讓我回去補。」周霧笑起來,「溫老師,下次我們回家,可能不會被趕出來了。」
溫辭盯著她媽媽的回復,愣了好久,然後道歉:「對不起,可能不行。」
「嗯?」
「我打算教完這個學期就辭職,回去就和我媽說。」溫辭摸摸鼻子,「所以,我們,可能,還是會被趕出來。」
「……」
周霧偏過臉笑了好久:「行吧。溫老師以後打算去哪高就?」
「想先考研,然後……試試法考。」說出自己小時候的夢想,溫辭有些不好意思,「我這年紀是不是有點晚了?」
「不會。」周霧喊她,「溫律師。」
「……叫太早了。」溫辭說是這麼說,卻笑得眉眼彎彎,嘴角都快掛到耳朵。
車開到半程,窗戶上落下一些白點點。溫辭一愣,半晌才反應過來,晃一晃跟周霧牽著的手:「周霧,下雪了。」
「嗯。」周霧隨口問,「幾號放假,溫律師。」
溫辭撲哧一聲笑出來:「15號。」
「到時一起去瑞士滑雪?」周霧慢悠悠地說出計劃,「從濱城飛,先帶你去潛水。之前答應你的。」
溫辭:「1月還能潛水嗎?會不會太冷了。」
周霧笑:「不會,那裡一年四季都能潛。」
「好的。」溫辭認真答應下來。
她開始回憶自己小金庫裡的金額,打算這兩週省著點花,攢點錢——哪怕只是請周霧喝幾杯濱城的雞尾酒,吃一頓瑞士的芝士火鍋。
以前溫辭總覺得上班或放假,對她而言沒有區別。她的人生漫長又無趣,好似一眼就能望到頭。
現在,溫辭看著窗外的飄雪,已經開始期待下一個假期了。
【溫辭x周霧番外‧完】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5-4-23 01:32 PM
番外五 竇以晴x秦運(一)
竇以晴決定和秦運結束炮友關係,是在一個週三的清晨。
竇以晴有賴床的惡習,所以每天都定五點半的鬧鐘,就為了能賴一小會兒的床。
她盯著昏暗的天花板,想起剛才做的夢。
真可怕,她居然又夢到秦運了。夢裡她回到那座小島,秦運托著她,帶她尾波沖浪,然後他們接吻。
最可怕的是她醒來居然下意識地去找秦運,發現身邊空無一人,才想起來秦運這兩天去賽車了,沒過來。
起初竇以晴會願意跟秦運當炮友,是為了發洩、解壓。
藍調店慶那晚其實兩個人都沒醉,真醉了是上不了床的,他們在舞池跳著跳著就親上了,那天人特別多,正親著,竇以晴後背被人撞了一下,她還沒反應過來,秦運先衝上去把那人推遠了,手臂下意識護著她。秦運罵完那人,低頭問她:「竇以晴,撞疼沒啊?」
秦運是那種標準的壞男人長相,桃花眼,鼻梁很高,吊兒郎當的,可能是她喝得有點多了,也可能燈光太暗,居然覺得他其實長得也算個人。竇以晴靠在他肩上仰頭跟他對視了一會兒,應他:「秦運,去開房嗎?」
秦運愣住:「啊?」
「聾子。」竇以晴湊到他耳邊喊,「要不要跟我上床?!」
旁邊人都看過來,秦運還愣著,後知後覺地捂她嘴,然後說:「要!」
雖然竇以晴不是很想承認,但秦運的條件和技術真的很好。他的手、舌頭、其他,隨隨便便就能把竇以晴帶到另一個世界。
結束時,竇以晴都覺得自己快要化了,意猶未盡,秦運保持著姿勢沒動,埋頭進她胸前,問她:「再來吧,竇以晴。」
竇以晴沒回答,但手伸到床頭櫃,拿了個新套扔給他。
秦運撕包裝,眼睛一直看著她,像隨口問:「竇以晴,跟我做爽,還是和你那幾個前男友做爽啊?」
竇以晴直接踹了他一腳:「滾開,不做了。」
「?」秦運被踹了也不生氣,順勢握住踩在他身上的腳腕,「幹嘛?」
「掃興。你真有病。」竇以晴罵他。
秦運居然沒回嘴,像被罵爽了似的,舉起她的腳,在腳心親了一下,把掃掉的興又親回來,笑得很欠:「別啊,我不說了。」
那天之後,他們就一直保持著這種關係。
工作壓力太大,辭職之前,竇以晴很需要一個發洩口,秦運比酒管用。於是竇以晴提出約法三章:保持關係期間不許跟別人亂搞,必須戴套,且不許拍照片或視頻。
秦運當時聽到第三條,氣得都要蹦起來:「竇以晴,你他媽把老子當什麼人了?」
「不學無術的人渣富二代啊。」竇以晴抱臂,應得很自然,「不然呢?」
……
中間的吵嘴不提,反正就是這麼定下來了。
竇以晴本來覺得挺好的,他們各取所需,互相發洩,拋開那張賤兮兮的嘴不談,秦運簡直就是完美床伴。
但現在情況有點不對勁兒。
她這個月已經做了好多次關於秦運的夢了。有時他們在島上,有時他們在床上,有時他們又在高中那個班級裡,地點都不同,唯一的共同點是,都是好夢。
竇以晴是一個極其理性的成年女人,知道這意味什麼。
她的品味出了很大的問題,不知道是相處的每一次過程都太爽,還是她哪根筋不對,讓她對秦運有了一點炮友以外的情感。
這很危險。
秦運和周霧不同,秦運是那種標準的貪玩富二代,一看就是玩咖,竇以晴覺得自己隨便進個酒吧沒准都能遇到八個他的前女友。
她知道,秦運會找她,一是因為新鮮,二是他對她有征服欲——她確實罵過他不少次。總之,不可能是因為喜歡,他們沒有一丁點可能。
竇以晴按掉第二個鬧鐘,決定及時止損,立刻讓秦運滾蛋。
-
上完一天課,又留下直到晚自習放學,竇以晴拖著疲憊的身體走出學校時,校門口已經只剩寥寥幾人,大家的目光都聚焦在一處。
竇以晴掃了校門前那輛浮誇的黑色機車一眼,機車主人坐在上面,腿很長,隨意舒展著支在地面上。
她扭頭剛要走,機車主人摘下黑色頭盔,隨手放到身前,大喊:「竇以晴!」
「竇以晴!!!」
好丟人。竇以晴掉了個頭,走到他面前,還沒說話,秦運拿起藏在另一邊手的頭盔,戴到她頭上,然後打開手機前置攝像頭舉到她眼前。
秦運笑起來有一顆很明顯的虎牙,挑起一邊眉:「怎麼樣,竇以晴,好看吧?我剛給你買的。」
竇以晴通過手機屏幕,看著自己頭上的粉白色印著蝴蝶結的頭盔,嘆氣:「秦運,你真的好土。」
秦運冷哼:「嘴硬,你臉上寫著我愛死了。」
竇以晴翻了個白眼,隔著頭盔你看得到個屁:「你沒看到我給你發的微信?」
「什麼微信?我看看。」秦運拿起手機,翻了兩下,笑罵,「竇以晴你有病吧,早上六點不到給我發什麼消息?大清早就讓我滾?我昨晚又沒睡你家,誰惹你了你找誰去,別把火撒我身上。」
「……」
「走。」秦運揚揚下巴,「帶你兜一圈再回家。」
機車疾馳在馬路上,竇以晴緊緊摟著秦運的腰,感覺到一股又一股強風從自己身體裡穿過。
秦運頭也不回地朝她喊:「竇以晴,我昨天賽車沒贏,差一點兒!」
竇以晴大聲與他對話:「菜!」
「那人怪沒意思的,帶他女朋友去觀賽,他打雞血似的踩油門,」秦運喊,「下次你也去!」
有病啊?炮友去幹嘛?竇以晴說:「不去!」
「去!」
「不去!」
「去!」
「……」
幼稚死了。
竇以晴在心裡罵,她貼在秦運身上,無語地想,過兩天再讓他滾吧。
第二次下定決心,竇以晴想跟他當面談,順便把自家的鑰匙拿回來。那是個週五,她回家洗了澡出來,發現窗簾被秦運拉緊,屋內昏暗。
竇以晴走出浴室,剛想說她沒打算和他繼續上床了,就見秦運倚在臥室的門框上,赤著身,毫無顧忌地露著他結實緊致的身體,脖子上戴著一個黑色真皮項圈。
秦運把項圈上的鏈子扔到她手上,表情不滿,語氣懶洋洋地:「洗太久了吧,竇以晴。」
竇以晴拉了拉鏈子,秦運被拉得往前傾了一下身。竇以晴說:「別狗叫。」
「就叫。怎麼樣?喜不喜歡啊?」秦運皮膚天生就很白,怎麼運動都曬不太黑,聲音很欠,臉卻很紅,他問,「你前幾天刷短視頻不就看別人戴這個嗎?」
「……學人精。」竇以晴抓著鏈子,往下扯。
秦運氣笑了,低低地「草」了一聲,垂頭親了親她的嘴,然後跪下來,臉埋進她裙底。
第三次下定決心,竇以晴把秦運拉黑了,還讓人換了門鎖。那天正好是高中部開家長會,她那一整天都忙得不可開交,被家長們圍堵到晚自習上課鈴響才逃出來。
等到夜色深沉,竇以晴走到班級外的陽台休息透氣時,才想起來自己午晚餐都沒吃,餓勁兒一陣一陣地翻滾出來,反胃,想吐。以至於她聽見秦運的聲音時,還以為是自己幻聽。
扭頭一看,秦運真出現在走廊的拐角,朝她招手。
「你怎麼會在這裡?」竇以晴走到角落,不可置信地問他。
「當然是翻牆。這麼多年過去了,江中後門那堵牆還是這麼好翻。」秦運脫了身後的背包,拿出裡面的盒飯,檢查,「嘿,沒灑,趕緊吃。」
「……你怎麼知道我沒吃飯。」
「晚上想找你吃飯,發現被你拉黑了,我就去問陳老師了,結果她說你一天沒吃飯。」秦運無語,「竇以晴,你為了一月幾千塊的工資那麼拼幹嗎?」
「……你怎麼還有陳老師的微信啊?」
秦運冷嗤:「我安插在你身邊的眼線多著呢。」
竇以晴吃了一口,還是燙的,她說:「有病。」
「你才有病。」秦運說,「對了,你給我的那鑰匙開不了門啊。是因為生鏽嗎?你給我重新換一把吧。」
竇以晴沒見過這麼沒有生活常識的人。剛配的鑰匙怎麼會壞?她抬眼想諷刺兩句,對上秦運天真傻鳥的眼神:「……知道了。」
就這麼拖著拖著,新的一年來了。
溫辭去了興鄉,竇以晴獨自和秦運去藍調跨年。
倒計時前幾分鐘,竇以晴從廁所出來,回去卡座的路上收到兩個人的消息,一個是她大學最後一任前男友,估計是喝醉了犯病,給她發了好多條語音,竇以晴連轉文字都懶得按,直接切去看秦運的消息。
【蠢蛋:人呢,竇以晴,快點回來,我要和你一起倒計時】
竇以晴沒回,只是走得又快了一點。回到卡座附近時,發現她的位置有人坐了,有個女人坐在那和秦運交頭接耳地聊,兩人靠得很近,從她這個角度看,像在接吻,又不確定。
竇以晴走過去想看清一點,那女人正好抬起臉,笑著說:「真的?我只背稀有皮。」
「明白,過兩天就到你手上。」秦運笑,「只要你答應。」
那女人剛應下,就被隔壁的小姐妹們叫走了。
人走後,旁邊的好友碰碰秦運的手臂,笑道:「不愧是你,真他媽會泡女人。」
秦運嗤笑:「廢話,我是誰?」
酒吧屏幕上出現一分鐘倒計時,秦運納悶地看了一眼手機,忽然想起什麼,又扭頭對身邊的好友說:「對了。待會兒竇以晴回來,你什麼也別說啊。」
她還是拖太久了。
竇以晴本來想轉頭就走的,但她還沒來得及動,秦運餘光先瞥見她。他站起身走過來,剛要說什麼,倒計時歸零,酒吧一陣喧鬧,砰砰幾聲,無數彩帶飄落下來,竇以晴還沒來得及開口,就被秦運低頭親住了。
秦運很親暱地吻了她幾下,然後抬頭,笑道:「新年快樂,竇以晴。」
竇以晴說了一句什麼,秦運沒聽清,又湊過去:「什麼?」
「我說,」竇以晴貼在他耳邊,一字一頓,「回去上床。」
他們去了秦運家。這一晚兩個人都有點瘋,身上無時無刻不貼在一起,要麼嘴唇,要麼其他地方,斷斷續續,一次接著一次。
做到太晚,第二天竇以晴睜眼時,已經日上三竿。
她起身,拖著一身紅印的身子去洗手間。回來時,秦運也醒了,半邊身子露在被子外,支著手肘懶洋洋地看她:「竇以晴,你真是個瘋子,元旦節都不捨得關你那破鬧鐘,害得我五點就醒了一回。」
他掀被下床,腳踩在地上:「怎麼說,去吃早餐?」
「不去。」竇以晴繫上內衣,「我有約了。」
「元旦節約了誰啊?」秦運不滿。
「前男友。」
「……」
兩人安靜了一會兒,秦運挑眉:「什麼意思,竇以晴?你腦子壞了吧,元旦節去見前男友?你不說你的前男友全死了麼。」
「活了一個。」
「那就讓他再死一次,」秦運嗤笑,不可置信,「前任有什麼好見的?你有事找他?」
「他想找我復合。」
「腦殘。」秦運說,「你呢?」
「我,」竇以晴頓了下,「也有點想法吧。」
憑什麼就只有秦運能違反他們之前的約定,一邊跟她保持關係,一邊去泡別人?
竇以晴哪怕退場也要佔上風。絕對不讓自己露出一點狼狽。
「你也腦殘。」秦運評價。
竇以晴頭一次沒和他接著吵,太累了。
見她無動於衷,秦運拳頭抵在床上,捏得很緊:「我勸你別這樣去,你現在的樣子,一看就被人操了一晚上。」
竇以晴沉默地穿襪子。
秦運:「竇以晴,你要真跟前任和好,我一輩子看不起你。你這跟回頭撿破爛有什麼區別。」
竇以晴拿起背包和手機,扭頭往外走,剛到玄關,秦運從臥室出來,一把抓住她。
「你真別太過分了。」秦運低頭看她,「剛跟我上完床就去和前男友和好?」
「所以以後不會再和你上床了,」竇以晴說,「我家鑰匙還我吧。」
秦運下巴緊緊繃著:「我不還。」
「那我會換門鎖。」
「……」
秦運安靜地盯著她好久,回過味來:「……上次我沒開成門,也是因為換鎖了?為什麼?你那時候就跟你前男友聊上了?」
竇以晴感覺到自己手腕被捏得生疼,又不知道要說什麼,她乾澀地吞咽了一下,剛要開口,手忽然被鬆開。
一瞬間,她看見秦運眼眶紅了。
竇以晴愣住,還沒反應過來,秦運扭頭,從桌上那群車鑰匙裡挑挑揀揀,找出她家那把樸素的鑰匙,扔到她手上。
「你真沒意思,竇以晴。」秦運回頭,朝臥室走,沒有再看她,聲音沙啞,語氣和說的話一如既往的賤,「跟你前男友一起去死,滾吧。」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5-4-23 01:47 PM
番外六 竇以晴x秦運(二)
生活裡沒了秦運,竇以晴沒覺得有什麼不自在。
算下來,秦運也沒出現在她人生裡多久,高中三年躲不掉,這幾個月則純屬意外,沒了他,她的乳腺結節沒準還能發展得慢一些,畢竟秦運跟她班裡那幾個混蛋男同學一樣惹人生氣。
竇以晴自己是這麼覺得的。
所以當週四清晨,在步行去學校的路上,溫辭問她發生了什麼時,竇以晴愣了一下:「沒發生什麼,怎麼突然這麼問?」
「你最近不太高興。」溫辭陳述。
「哪有。」
「你發呆很久了,從出門到現在就沒怎麼說話,而且黑眼圈也很重。」溫辭頓了一下,「秦運最近好像都沒有過來是嗎?」
「我剛在想班裡新座位表的事兒。」竇以晴一臉輕鬆,「秦運以後都不來了,我和他不會再約了,他技術太差了,話又多。」
溫辭皺著眉,擔憂地看著她,剛要說什麼,竇以晴「哎呀」一聲,把她往小學部大門裡推:「你到了,趕緊進去吧,拜拜寶寶。」
下午,自習課下課後,竇以晴又聽到了同樣的問題。
是她班裡那幾個煩人的男同學,嘰嘰喳喳地圍在講台邊,問她:「竇老師,最近誰惹您啦?心情這麼差。」
誰心情差了?竇以晴納悶:「我這幾天沒罵你們吧。」
「就是沒罵才奇怪啊!」幾人大笑,對她比了個施法的手勢,「不管你是誰,立刻從竇老師身上下來!」
竇以晴拎起戒尺,這幾人立刻跑得老遠。
晚上回到家,洗完澡躺到床上,已經是筋疲力盡,她閉眼眯了一會兒,習慣性地開口:「秦運,拿酒……」
戛然而止。
半分鐘後,竇以晴自己爬起來,去冰箱裡拿出一瓶冰啤,單手咔噠打開,挪去陽台躺著慢慢喝。
她以前也是一個人喝的,沒什麼區別,還清淨,不會喝著喝著就有人找她接吻,喝完也不會再被逼著拉過去看他玩那些破單機遊戲,然後在遊戲吵鬧的背景音裡睡著。
沒了秦運,她終於找回了寧靜的夜晚。很好。
這是竇以晴連續第三天失眠到深夜。
-
溫辭的電話打過來時,竇以晴剛偷偷給班裡的貧困學生充完飯卡,她從食堂出來,接通:「怎麼了寶寶?」
「以晴,你知道Lost night明天在江城有演出嗎?」溫辭問,「我們一起去看吧?」
「Lost night」是竇以晴最喜歡的搖滾樂隊,她之前在濱城連夜坐船趕過去就是為了看他們演出。那次她雖然趕上了,但只聽到下半場。
竇以晴:「真的嗎?我怎麼沒刷到資訊。在哪個場館啊?」
「在,」溫辭頓了一下,「在藍調。」
「……」
「是秦運請過來的,他給我們留了一個一樓的座位……他說那天他只待在二樓,所以應該不會撞上的。」溫辭問,「你想去嗎?」
其實秦運原話是:你要是帶竇以晴來記得告訴我,我就不下樓了,老子現在一眼都不想看到她。
「去啊。」竇以晴聲音很無所謂,「不去白不去。」
到了演出當天,竇以晴看起來也確實不在意。
藍調的音箱設備比之前那家酒吧要好得多,當晚場子非常炸,竇以晴站在台下的舞池裡,摟著溫辭的肩,隨著在台上演出的樂隊瘋狂揮手蹦迪。
一曲結束,溫辭蹦得頭暈眼花,回卡座喝水休息。周霧伸手幫她揉了揉耳朵,問她:「難不難受?」
溫辭搖頭,一開始確實很不習慣,但久了真的有點上頭:「你不去陪秦運嗎?」
周霧挑眉,好像聽到什麼笑話:「我有女朋友不陪,去陪他?」
「溫辭,」竇以晴不知何時也從舞池裡出來了,她打斷他們的話,彎腰湊到溫辭耳邊,喊,「我去上個洗手間。」
「好,我陪你去。」
溫辭剛要站起來,又被竇以晴按著坐下:「不用,我自己去就行,你再休息一下,待會兒還要蹦呢。」
竇以晴站在洗手間的鏡子前,對鏡罵了自己一句腦殘。明明沒想上廁所,跑出來幹什麼?就為了經過時看二樓一眼?
那一眼還什麼都沒看到,二樓欄桿那空空蕩蕩,沒人站在那。顯得她更像傻子了。
敷衍地洗了把臉,竇以晴走出洗手間,聽見裡面傳來熟悉的前奏,是她最愛的一首歌。
過道堵著幾個人,聽起來像是起了什麼小爭執,這種情況在酒吧很常見,喝醉了就是容易發生口角。
竇以晴加快腳步,繞著經過,想趕上大合唱——
「草你大爺的,你……你剛才撞我是吧!」
「自己撞到牆壁,在這碰瓷兒誰呢。滾開。」熟悉的聲音。
「哈?他媽的,你!你別走,來,來,把話說清楚。媽的,你這服務員拉我幹嘛?是他撞的我,你他媽倒是拉他啊?」
第一個發現事情的是一位比較矮小的服務員,這醉漢身邊還跟著幾個同樣喝多了的朋友,他只能盡力護著自己老板,拿起對講機叫保安:「這位客人,這是我們老板,他真沒撞到您。」
「什麼?」醉漢瞪大眼,「是老板就能欺負人?你還叫人是吧?兄弟們,特麼的揍他。」
秦運今晚喝了不少,眼冒金星的,看人都有重影。見對面這架勢,知道衝突在所難免了。
衣領被拽起,秦運嘖了下,剛想抬腳把人踹開,就聽見「啪」地一聲。
一個粉色包包迎面砸到對面那個醉漢的臉上。
好醜,好眼熟的包。秦運眯起眼,剛在心裡評價完,就被人拉過去,抱在懷裡。
來人比他矮,又瘦,秦運體型比她要大一倍。對方毫不在意,一手緊緊托著他,從他手臂偏出腦袋去跟那醉漢對罵。
秦運彎腰,臉埋進她單薄的肩膀,嗅著她身上熟悉的香水味,忽然想起前天晚上,有人看不下去,勸他說竇以晴其實也就那樣,長得還行但在他們見過的女人裡絕對排不上號,身材高挑但不火辣,不值得他天天在這借酒消愁。
秦運點頭同意,說你說得對。幾杯下肚後又搖頭,說你懂個屁。
竇以晴是他見過最煩,也是最正義的女人。
高中有同學被欺負,第一個站出來幫忙的永遠是她,也不管對方是男是女,起身就是幹。余斌弘會讓她當三年的紀律委員,就是因為只有她膽子大不怕事,誰的名字都敢記。
秦運天天被記名,一直挺討厭她的。直到高三某一天,他經過老師辦公室,聽到兩個老師在議論他,說他成績差不上課欺負同學,這種富二代以後到社會肯定是禍害。
秦運根本不在意,這種話對他來說無關痛癢,但在辦公室裡幫老師整理作業的竇以晴忽然抬頭,冷淡地糾正他們:「老師,秦運從來沒有欺負過同學。」
那天以後,秦運再挨她的罵,居然覺得挺開心的,一天不被罵還不自在,他覺得自己可能得了什麼精神病,不然怎麼會對竇以晴有別的感覺,還每天都很想和她說話?好在很快他們就畢業了。
校慶再見到竇以晴,秦運鬆一口氣——她現在變得好醜,好土,像個大媽,他肯定不會再對她有什麼想法。
然後就淪落到今天這一步。
耳邊鬧鬧嚷嚷。那人愣住:「臭娘們,你打我?」
竇以晴聞言舉起包又是幾下,非常公平地照顧到了每一位醉漢:「滾開,離遠點,不然報警了!」
「?是誰該報警啊——」
那幾個醉漢反應過來,剛要還手,高大健碩的保安們趕到現場,二話不說上了手,毫不客氣地把人拖走了。
事情的過程很短暫,處理也快,經理熟練地遣散掉幾個圍觀的人,趕緊上來想扶人。
竇以晴剛要把他交過去,秦運伸手緊緊把她抱住,牢牢地黏在她身上。
經理認識竇以晴,為難地看她:「這……」
「我扶他上去。」竇以晴說,「給他倒杯蜂蜜水吧,謝謝了。」
到了二樓,竇以晴最愛的那首歌已經唱完了。
竇以晴艱難地把他放到沙發上,剛要起身,又被秦運抱住腰。
他坐在沙發上,臉埋在竇以晴的衣服裡,醉醺醺地問:「竇以晴,你和你前任和好了?」
「關你什麼事。」
竇以晴抓住他的手,想把他挪開,又突然頓住。
到了藍調她就把羽絨服脫了,現在身上只有一件很薄的粗吊帶。單薄的衣服此刻被一點點浸濕,她隔著布料,感覺到一片溫熱。
「竇以晴,你真是個渣女。」秦運悶聲說。
竇以晴垂眸:「彼此彼此吧。」
「誰跟你彼此彼此?我從來不和前任搞曖昧,兩段我都分得很乾淨。」秦運更緊地摟住她,像抓著什麼救命稻草,「你到底跟他和好沒……」
手機鈴聲打斷了秦運的話,竇以晴接起來:「喂?……我沒事寶寶,馬上回來了。」
腰被鬆開。秦運撇過臉,不再問了,等她掛了電話,冷冷淡淡地說:「快滾吧,竇以晴。」
一首歌剛結束,藍調裡燈光大亮。
抱得太久了,秦運前額的碎髮都已經翹上了天,臉清晰地暴露在竇以晴眼前,他桃花眼此刻被眼淚染得通紅,鼻尖也是,像一隻被扔掉的小狗。
竇以晴不明白,明明都找到新歡了,他為什麼還要哭成這樣。
她拿起服務員剛送過來的蜂蜜水,想讓他先喝一口,有人走上樓來,竇以晴扭頭,先看到了對方手裡的稀有皮包包。
「哎?」女人看見只有他們倆人,也愣了一下,「我沒打擾你們吧?」
「沒有。」竇以晴收回手,「你來餵他吧。」
「我嗎?」女人一怔,「為什麼?你是她女朋友,還是你餵吧。」
「我就是上來說一下,謝禮我收到了。」女人晃了晃自己手裡的包,對沙發上偏開臉的人說完,又看向竇以晴,「怎麼樣妹妹?還滿意吧?」
竇以晴舉著蜂蜜水:「……什麼?」
「今晚的演出啊。」女人感慨,「你品味夠獨特的,這樂隊又糊又高冷,比那些一線歌手都難搞,我花了好大的力氣才搭上線。」
……
看著人下樓,竇以晴拿著蜂蜜水轉身,坐到了秦運身邊。
秦運酒勁正上頭,藍調裡又吵,根本不知道剛才來過人。
他腦袋懶洋洋地歪在沙發上,感覺到竇以晴的視線,默默地把腦袋扭到另外一邊。
竇以晴伸手,把他頭挪回來,秦運又撇開,再被挪回來。連續幾次後,秦運睜眼:「竇以晴,你沒完了是吧。」
瓶杯被懟到他嘴唇上,竇以晴說:「張嘴,喝水。」
「不喝,滾回你寶寶那……」
秦運話沒說完,杯子已經被懟到他嘴裡,幾口蜂蜜水下肚,他胃裡終於舒服了一點。
竇以晴把杯子放好,側身靠在沙發上:「上次聽他們演出的時候,你不是說他們唱得很難聽嗎?」
「嗯,難聽死了,粉絲素質也很差。」秦運毫不客氣,「剛才那群人沒素質,竇以晴,你也沒素質。」
「那你為什麼還要請他們來演出?」
「我犯賤,行嗎?」
「因為我?」
「我說了,因為我犯賤——」話沒說完,香水味靠過來,他被親了一下。
「……」
秦運頓住。他喝了酒,又流過眼淚,整張臉都有點紅,呆呆地看著她,半晌才罵:「竇以晴,你跟前任和好了還親我?你他媽把我當什麼了?」
竇以晴手肘支在沙發上,撐著腦袋,沒應,又低頭親他。
秦運腦子轟鳴,想不明白,又不想推開,他剛才說的話一句比一句難聽,接起吻來一下比一下重。
親到最後,竇以晴翻身跨坐到他身上,秦運在腦子裡大罵了她三千句渣女,手已經習慣性地摟住她的腰,把她抱在身上。
他們隔著薄薄的布料交換心跳和津液,竇以晴嘴唇微厚,很軟,接起吻來特別舒服。
親了半首歌的時間,直到手機再次響起,竇以晴才坐直身,接起來說:「寶寶,我……」
手上一空,手機被搶過去,秦運對著電話咬牙切齒地喊:「竇以晴不會過去了,她他媽的在和我親嘴呢,待會我們還要去上床,你哪涼快待哪去,有多遠滾多——」
嘴巴被輕輕抽了一下,秦運怔住,通紅的眼睛瞪圓了,不可置信地看著她,「……竇以晴,你為了你前任打我?」
「不打你打誰?秦運,你有病吧,對面是溫辭。」竇以晴把電話懟到他耳邊,命令,「道歉。」
「……」
秦運說:「對不起。」
溫辭:「…….沒關係。」
竇以晴拿回手機,又跟溫辭說了兩句,掛斷扔到一邊,還要跟他接吻,這次秦運意志堅定地捂住自己的嘴巴。
「竇以晴,我不是這麼隨便的人,我不和有男朋友的人親嘴。」他聲音悶悶地,「你現在去和他分手,再來跟我親。」
「我沒男朋友。」
秦運沉默了下,皺眉:「前任拒絕你了?」
「可能嗎?我沒和他和好,元旦也沒和他吃飯。」
「那你——」
「騙你的。」竇以晴說,「我那天以為你送包是在泡女人。」
「……」
秦運不知道她的語氣憑什麼這麼理直氣壯,但他確實很特麼沒出息的鬆了一口氣。
半晌,秦運又發覺不對:「那你之前為什麼要換門鎖?」
「因為打算和你斷了。」
「……」
懂了,意思是不要前任,也沒打算要他。秦運眼淚毫無知覺地落下,咬牙切齒:「竇以晴,耍我很好玩嗎?」
本來是沒覺得好玩的。但這秦運怎麼這麼能哭啊。
竇以晴誠實道:「有一點。」
好,好得很。秦運點頭:「行啊,那就斷了唄。那你還坐我腿上幹嗎?起開。」
竇以晴:「我這不是有點後悔了嗎。」
「?」秦運以為自己氣笑了,實際上是氣哭了,「我是什麼很賤的人嗎?你想要就要不想要就扔?我告訴你竇以晴,我不會再跟你當炮友了。」
說完秦運就後悔了。竇以晴本來就是個腦殘,他非跟她較這個真幹嗎?萬一真斷了怎麼辦?不行,他要先給她個台階下。
秦運:「除非你——」
竇以晴:「好吧。」
草!秦運著急地打斷她:「不是,我剛才沒說完……」
「那當男朋友行不行?」竇以晴問。
「……」
秦運抬眼,怔怔地看著她,臉頰因為眼淚而泛著光,濕淋淋的。竇以晴看得又有點想親他了,剛要靠過去,秦運拿起手機:「你再說一次。」
「?」
「我要錄下來。不然以後你不承認是你追的我了。」
「秦運,你真是神經病。」竇以晴低頭跟他接吻。
-
竇以晴做夢都想不到,有朝一日,自己會放著Lost night的live不看,跑去跟秦運開房。
但等她從餘韻裡回神,看見秦運通紅的眼眶後,又覺得也還行吧。
「秦運,你以後能不能都哭著跟我做?」竇以晴忍不住問。
「別找罵,竇以晴。」秦運說,「我沒哭,我喝醉了就是這樣的。」
「喝醉了怎麼硬的?」
「天賦異稟。」
「好吧。」竇以晴換種方式,「那你以後能不能都醉著跟我做?」
秦運忍無可忍,把她翻過去,趴著來,不讓看了。
……
做到最後,樓下的藍調已經沒有聲音了。秦運俯身,臉埋在她後背,悶悶道:「竇以晴,你喜歡我。」
竇以晴本打算及時止損。
她和秦運不是一路人,他們性格不合,觀念不同,家境天差地別,怎麼看都沒有結果。
而且,秦運和她前幾任男友給她帶來的感覺不一樣,以後如果真分開了,她應該沒辦法像之前幾次那樣,抽身得這麼乾脆。
竇以晴想來想去,其實還是別開始最好。但她一出聲,只說得出一句:「嗯。」
秦運抱得她更緊:「……我也是。」
「嗯。」
「我超級喜歡你,竇以晴。」
「嗯。」
「我們結婚吧,竇以晴。」
「別借酒裝瘋。」
「好吧。」秦運說,「我愛你。」
「嗯。」感覺到後背的濕潤,竇以晴驚喜地扭頭,「你又哭啦?」
秦運捂住她的眼睛:「沒有。」
「我坐你身上來一次行不行?」
媽的,竇以晴就是想看他哭。秦運說:「不行。」
「小氣男。」
「激將沒用,明天把你家鑰匙還我。」
「不行,除非讓我坐你身上來一次。」
「……」
「你得哭著來。」
「竇以晴,你真有病,你是變態,老子不要了,老子以後都翻窗進去!」
【竇以晴x秦運番外‧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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